《法医死对头她蓄谋已久》 第1章 [gl百合] 《法医死对头她蓄谋已久作者：九辰时【完结】 简介： 大魔术师vs重案法医 大魔术师叶竹西从高中时就讨厌许玖， 这人在外面总表现的游刃有余、运筹帷幄，可在她看来分明就是目中无人！ 她还和自己喜欢同一个人，怎么看怎么碍眼。 两人高中三年次次交锋，互有胜负，包揽了所有考试的年级前二，一时间同学戏称：既生叶何生许。 高中毕业后两人再无交集，直到十年后因一桩重案重逢，许玖主动向叶竹西提出合作。 —— 叶竹西以为这是平平无奇的合作：大家各取所需、互相帮忙、完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谁也不欠谁。 可偏偏现实是：讨厌鬼她实在温柔动人，包括不限于 1.专车接送 许玖：“叶老师是我们的顾问，编外人员，我应该多关照你。” 2.三餐全管，就连休息也不例外 许玖：“我恰好路过，给你送个早餐。” 3.嘘寒问暖 许玖：“车里一直备着条新的围巾，万一哪天我需要呢？” 渐渐的，叶竹西发现自己开始频繁在家人朋友面前提起许玖…… 她崩溃地失眠了一整宿：完蛋了！ —— 许玖有个秘密，很少有人知道：她喜欢叶竹西。 即使这人自恋、表演欲旺盛、爱出风头…还误会自己是她情敌， 可她跳脚的样子实在可爱，让她记了十年。 十年后再遇见，她决定把握住机会，一步步布下钓饵，愿她上钩。 【食用须知】 1.现代刑侦，主线反赌反黑支线破案单元剧 2.高中暗恋对象是女生，没在一起过 3.双初恋，慢热 4.两个女主都不是完美的人，不喜勿入 5.主角团全女的群像，不喜勿入 内容标签：强强天作之合 悬疑推理 轻松 主角视角：叶竹西，许玖 一句话简介：白月光竟是我自己 立意：积极面对困境，逆境守望真相 第1章 序01 2024年1月15日，巴黎，国家剧院会场外。 “叶老师！叶老师！请看一下这边！” “叶竹西老师，请问您对今天演出的成功有什么感想？” “叶老师，这次巡演今天就要暂时告一段落了，听说您之后有为期半年的休假，请问半年之后还是否会继续巡演？” 富丽堂皇的会场外厅，叶竹西前进的道路被一大群记者围得水泄不通，被围堵的中心人物戴着能遮挡半张脸的大大的墨镜，始终一言不发，在助理和保镖的护送下继续往外走。而一名身着白色西装的女人挡在了一批记者面前，双手拦住记者们的去路。 记者们自然是认识白西装女人的，她是叶竹西的经纪人付颂谣，只要是关注过叶竹西的人没有不认识付颂谣的，这可是从出道开始就陪在叶竹西身边的大功臣。见她停下拦住大家的去路，记者们也知道她定然会回答一些问题，于是纷纷把手中的话筒往前递。 “各位不要往前挤了，因为晚上还有回国的行程，叶老师需要先回酒店准备，由我留下来回答各位的一些问题。”付颂谣看向挤在最前面的一名金发女性，用一口流利的英文不疾不徐地回答：“本次的世界巡演并未完全结束，在半年的假期结束后会继续还未去过的国家与城市。关于‘惊天秀’巡演的后续安排我们会在之后几个月内陆续放出，请大家耐心等待。” “……” 叶竹西坐着商务车回到酒店，酒店正门还能看到零星粉丝陆续进来，司机绕了一圈最后决定直接去地下停车场。 助理小白感叹道：“西姐，你是真的火……” 叶竹西弯起唇笑：“当然。”语气是毫不掩饰的自信得意。她摘下墨镜透过前排的镜子观察自己的脸，啧声说：“光是这张脸，想不火都难。” 小白哈哈笑着附和，同时第无数次在心里感叹：西姐是她见过最自恋的人。 可她确确实实有自恋的资本。18岁师从世界魔术大师颜醉，20岁开始跟着颜醉到处演出，在她还是跟在老师身边的小助手时，就已经因为美貌而出了名。那几年只要是魔术圈内的人、以及喜好魔术的观众，都知道大师颜醉身边跟了个特别漂亮的小徒弟。她长了双笑眼，笑起来眼睛像一轮弯月，似乎有能让人深陷其中的魔力，这样的完美颜值与天衣无缝的魔术表演搭配在一起，让她斩获无数粉丝的喜爱。 如果没有三年前那场变故，叶竹西应该会一直跟在颜醉身边，慢慢从老师手里继承她的衣钵。 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三年前那一天是叶竹西人生中最黑暗痛苦的一天，她就此失去了她敬重爱戴的老师。 商务车停在电梯间旁，自动门缓缓打开，也把小白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唤醒，她先一步跳下车，拎着包跟在叶竹西身后快速进了电梯。 这部电梯是酒店内部专用的，使用特殊的内部电梯卡可以直达客房楼层，不用怕中途会遇到粉丝。叶竹西的粉丝真的太多了，小白觉得现在国内娱乐圈内的明星都没到她这么吓人的程度。 回了房间叶竹西就去洗澡了，晚上的飞机回国，她还不能现在就休息。等她洗完澡出来，就看见付颂谣坐在沙发上刷平板。 第2章 “出来了？我给你叫了晚饭，先吃点儿吧。”付颂谣头都没抬，扬扬下巴示意她自己来吃。今天的演出内容太消耗体力，叶竹西现在肯定饿了。 叶竹西拿毛巾包着头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往嘴里扒拉饭。 付颂谣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真想把你这副尊荣拍下来发网上，让你的颜粉碎碎滤镜。” 叶竹西翻个白眼，道：“本人天生丽质，吃饭也是美得像画，你拍了粉丝只会尖叫发大水，不会脱粉。” “……”付颂谣对她的自恋早已脱敏，都不搭理她一句，继续盯着ipad看。 叶竹西有点儿好奇，问了句：“看什么呢？从我出来你眼睛都没挪开过。” 付颂谣这下挪开眼睛了，她把ipad屏幕掉了个方向，递到叶竹西面前，“国内刚出的新闻。” “什么玩意？”叶竹西嘟囔着，她对八卦新闻啥的都不感兴趣。 可她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就瞬间瞪大了眼睛。 屏幕上一条带着三个大叹号的新闻冲击了叶竹西的眼睛——著名魔术师魏廉在工作室内死亡，目前事件正在调查中！！！ 叶竹西眼皮狂跳，又把这篇简短、但在国内引起不小轰动的新闻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而后才说：“魏廉的死看来是有问题啊，不然新闻也不会说正在调查中了。” 只不过官方并不会在新闻中对外界披露太多信息，光靠这简短的内容看不出什么。 魏廉此人，说起来跟叶竹西也算是有些渊源，他跟颜醉是同一辈的魔术师，真算起来还是颜醉的师兄，虽然没有颜醉那么有天赋、也没有她在国际上的知名度和影响力，但在国内也是实打实排在前列的魔术大师了，还经常上一些重要的晚会，在国内是家喻户晓的。 也就因此，他的突然死亡在国内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度，新闻上一刷全是关于这件事的，各种各样的猜测都有。 叶竹西却不是很感兴趣，她把ipad推给付颂谣，继续埋头吃饭。要是从前，她跟魏廉多少也有过交集，她老师会时常跟同辈的魔术师们交流，也会把她带在身边。可现在……自打老师去世后，叶竹西就很少再和她那辈的人有交集，更没心思去关心魏廉的死。 …… 同一时刻，国内，首都，公安部刑事侦查局内。 许玖正在快速翻看关于魏廉案的信息，等她看完一遍之后，才抬起头看向坐在办公桌后的中年女人。 “戴老师，案件我们今晚就会完成移交工作，我准备先去验尸，然后再复勘现场。” 刑侦局现任局长戴荣点了下头：“案件牵扯复杂，基层刑警移交到你们重案组手里，你们要尽快破案，需要的支援其他队都会配合，有什么特别的要求随时跟我说就行。” 许玖正色道：“明白。老师，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许玖边走边把散掉的长直发重新扎成利索的马尾，而后马不停蹄往市刑警队的法医中心开，魏廉的案子之前由辖区支队负责，后来因为牵扯很大，公安部这边出面要求把案子移交上来，就暂时由市局总队接管，等着双方交接完毕。 许玖作为公安部这边派出去的负责人，现在最先要做的就是交接全部案件卷宗，然后立刻进行二轮尸检，她今晚都不打算睡觉了。 魏廉因为上过很多大型晚会，在民众中有很高的知名度，他的死亡受到了多方关注，首都市局本身就很重视这件案子，但最后会由公安部刑侦局重案组的人来接手，主要还是因为魏廉的另一层身份。 他现在是重案组重点关注的对象，因为疑似牵扯进了一桩公安部正在秘密调查的涉赌涉黑大案。 今年国家刑侦工作的重头就在反赌扫黑上面，去年盯上了一条涉及全国多省市作案的大鱼，是许玖率领的重案组负责调查，根据其他省市的线索汇总最终盯上了魏廉。魏廉和这件跨省涉黑涉赌的案件有关，许玖的线人把他盯得很紧，结果没想到突然死了。 经过辖区支队法医的第一轮尸检，确定魏廉是被人杀害的，排除了自杀和意外等可能，可以定性为刑事案件。为了保险起见，许玖决定连夜再进行一轮尸检，来验证手中全部的线索。 来到市局总队，接待她的是副总队长骆昭，她是首都刑侦总队专管刑事技术的副总队，亲自来完成案件交接工作，可见也是知晓国家目前对相关案件重视程度的。 “二轮尸检的话就直接在我们这进行吧，也省得还要先把尸体运走，怪麻烦的，我们这设备也很齐全。” 许玖正是这个意思，点头道：“好的，谢谢骆总。” 许玖本身就是法医出身，毕业之后在首都下属的区支队工作，后来被戴荣看中调到刑侦局组建了重案组，她被任命为队长的同时也要负责组内经手案件的尸检工作。 市局的法医鉴定中心条件不错，解剖室的环境也为尸体的储存提供了较为不错的条件，许玖进行二轮尸检的时候没有遇到太多困难。 魏廉的死因很明确，左胸口连中三刀，刀刀刺中心脏要害，当场死亡。死亡时间是昨天下午15点到17点之间，根据胃内容物和尸斑等情况综合判断，范围还能再缩小些，大概是15点到16点之间。 值得注意的是，二轮尸检发现了死者胸口处有隐晦的威逼伤，在一轮尸检时这一出淤血并不明显，很容易被忽略，大概是因为当时死亡时间还太短，这一出非常浅的威逼伤实在是太不起眼。 第3章 许玖对这一处小小的威逼伤十分在意，她谨慎地拍照留下记录，而后在市局完成最后的交接工作，趁着夜色驱车回了家。 第2章 序02 叶竹西回国就是真的放假来的，她近一年时间一直在世界各地飘荡进行巡演，每个月一个国家，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现在一阶段的巡演终于结束，她是打定主意要彻底摆烂休假，她跟付颂谣说好了，这次休假至少半年，第二阶段的巡演要开始也是半年之后再商量。 付颂谣清楚她的脾气，她这根本就是直接通知自己，并没有想要商量的意思。反正一阶段的巡演完美结束，付颂谣很痛快就点了头，难得没有跟叶竹西讨价还价。 “既然是休假，我会把大部分工作都推掉，只不过之前已经同意的采访还需要安排时间进行，反正也占用不了多少时间。” 叶竹西想了想，摆手道：“行，你提前通知我就行。” 付颂谣又道：“有一个采访还配有杂志拍摄。” 叶竹西立刻皱起眉，抗拒道：“怎么还带拍杂志的？那岂不是需要占满一整天时间？” 如果单单只是采访就还好，她可以直接让人上门来，自己简单化个妆什么的就能搞定。现在居然还有要拍杂志的，那可太占时间了！叶竹西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她都努力工作半年了，好不容易休假，真的只想摆烂。 付颂谣自然看得出她的心思，抬起手比了数，说：“好好拍，好好配合，给你多放一个月假。” 叶竹西眼睛瞪成铜铃，只是拍个杂志就能多换一个月假期，那她岂不是至少有七个月假了？这笔买卖可太划算了！ 于是点头如捣蒜，抄起茶几下摆着的饮料弯着腰恭恭敬敬献给付颂谣：“我没意见了，谢谢姐姐，付颂谣永远的神！” 付颂谣白了她一眼，笑骂：“有病。”而后一把接过饮料，起身往外走：“我先走了，你自己浪吧，出门小心点儿，你粉丝还是挺多的。” “知道，知道，您放心。”叶竹西点头哈腰把付颂谣送出工作室大门，把门关好之后举起手原地比了个耶，蹦蹦跳跳跑上二楼。 回国之后仅剩的工作安排好，她有大把大把的假期可以挥霍，这可得好好计划一下，约上几个闺蜜到处吃吃喝喝绝不耽误。至于出去旅游？那就算了，她平时巡演去过太多国家太多城市，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动，只想在家宅着，说摆烂就是彻底摆烂。 于是她拿出手机在名为“四大名混”的群里发消息，这个微信群有四个成员，其中霍佳佳和江月是叶竹西从高中开始到现在最好的朋友，还有一个是她堂姐叶兰川，因为她的原因和另外两人也成了好朋友。 魔法小竹子：【滴滴滴，周末剧本杀局，摇人了摇人了。】 都市佳人：【啊啊啊啊，竹子我的竹子，你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了，快来让我亲亲！】 moonlight：【佳佳，你淡定点儿，现在这样像极了私生粉。】 魔法小竹子：【么么么么么！】 都市佳人：【么么.jpg】 moonlight：【么。】 魔法小竹子：【所以你们周末到底能不能出来？】 都市佳人&moonlight：【ok的。】 魔法小竹子：【@ylc，姐，你周末休不休？】 隔了好一会儿，群里才传来动静，叶兰川回了个表情包。 ylc：【ok.gif】 叶竹西啧了声，她堂姐在网上还是这么话少，明明平时是个话痨，二次元和三次元的人设真的有很大偏差。不管怎么说，周末见面这事儿简单定下，她开始寻摸剧本杀的场馆，需要找到靠谱的场所和dm才行。四个人里，现在就她最闲，其他人都是上班族社畜，这种找场地预约的活只能她办了。 一边找靠谱的剧本杀场馆，一边在群里跟霍佳佳和江月扯闲篇，叶兰川工作很忙，白天基本没什么空在群里露面，其他三人也都习以为常。 在工作室摆烂到下午，叶竹西觉得饿了，准备叫点儿外卖。因为她休长假，工作室其他人也被她金口玉言放了假，整个工作室都静悄悄的，就她一人。冬日里下午四点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叶竹西窝在办公室沙发上选外卖，整个办公室里都黑黢黢一片，只有手机屏幕的光亮照在她的脸上，衬托的这张漂亮脸蛋惨白惨白的。 选好外卖确认下单，叶竹西翻了个身继续躺着，屋里已经彻底黑下来，她却根本懒得起来开灯，就干脆这么黑着算了。 突然，她耳朵猛地动了下，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紧接着是脚步声…… 叶竹西腾得从沙发上坐起来，工作室不可能有人来，付颂谣都已经回家放假了，谁会过来？总不能是外卖骑手，自己才刚下单啊！进贼了？叶竹西突然想到这一点，付颂谣走的时候自己好像没锁楼下大门。 这念头匆匆闪过，很快又被她自己否定了。哪儿来的贼能进自己这工作室？叶竹西的工作室位于首都cbd中某个大型商业园区内，这片园区里坐落的都是二三层楼的独栋，有很多艺术界和娱乐圈的工作室都在这里。可以说这片园区的安保系统真的很好，想进园区都需要刷脸认证，访客和外卖骑手都需要有业主同意才能入内。 不可能是贼？那是什么人？难不成工作室有谁来加班？还是说付颂谣去而复返？ 怀揣着各种各样的猜测，叶竹西慢腾腾挪到办公室门口，她听力特别好，辨别得出那脚步声最后停在了她办公室门口。 第4章 笃笃笃—— 门外传来轻而有序的敲门声，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叶小姐在么？” 叶竹西下意识蹙眉，觉得外面这人不同寻常，首先绝对不会是工作室的人，也不会是工作上有合作的人，更不像是园区物业……会是谁呢？ 揣着这样的疑惑，叶竹西拉开了办公室的门，她还没开灯，屋里屋外都是漆黑一片，而她手里举着的手机开了手电，门外的人好巧不巧也开了手电，手机的光亮自下而上照亮各自的脸，像两张惨白的鬼脸在黑暗中对对碰，那视觉冲击力真的无比强。 叶竹西吓得后退一步，手里的手电对准来人的脸，大喊：“你谁啊？！” 门口的人被手电光晃了眼，抬手挡住眼睛，平静道：“请问是叶竹西小姐吗？” 叶竹西毕竟也是见过各种大风大浪的人，一开始的惊吓只不过是毫无心理准备，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冷静了下来，她把手机的手电背过来，抬手按下办公室的灯，光芒终于破开黑暗，她总算看清门口站着的是什么人。 来人个子很高，肉眼看的话应该比自己高一点，大冬天她只穿了一件薄羽绒服，里面好像是贴身的紧身衣，看着在首都的数九寒天里是能冻死人的穿着。 没了强光晃眼，女人放下遮挡眼睛的手，露出整张脸来。 叶竹西眼皮狂跳，几乎瞬间就认出了这人是谁，这个讨厌的家伙十年了都没什么变化！ “许、玖……”就这两个字的名字，叶竹西却咬着牙叫出口，愣是念出了一种百转千回的感觉。 许玖听了之后直接笑了，而跟着她一起来的年轻女子疑惑地看了眼自家领导。 “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我。”许玖的声音藏着些许愉悦，似乎是真的为叶竹西一眼认出自己感到开心。 可这话落到叶竹西耳朵里就立马变了味儿，她脑补了一出许玖对着自己阴阳怪气的大戏，自己被自己的脑补气个不轻，跟着就对着许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忘了谁我也忘不了你，你这张脸，高中三年就刻在我脑子里了，荣获最大讨厌鬼的位置，荣幸吗？” 她还是跟高中的时候一样，见到许玖就要开始阴阳怪气，每句话都是在怼人，还把“讨厌鬼”三个字挂在嘴边。 许玖唇角的弧度又大了几分，她们毕业之后就没再见过面，应该说许玖总是能从各种各样的新闻里看到叶竹西的消息，也知道这十年来她的生活是怎样的，可一切就止于网络上的新闻而已，她们真的十年没见过面了。 真的很怀念的，高中的时候哪怕每次见到她都要阴阳怪气刺自己，许玖却也觉得她很可爱，总是暗暗期待跟她见面。 叶竹西呢？和许玖总能在各种各样的新闻上得知她的消息不同，她是真的不清楚许玖这十年的工作和生活，她会记得她并在十年后的今天一眼认出来，还真就是因为单纯的讨厌她。 要么俗话说“恨比爱长久”呢？叶竹西对许玖虽然谈不上恨，可高中的时候她俩可是真的死对头，原因有很多，在叶竹西看来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们喜欢同一个女生。 从叶竹西的视角看，许玖是不折不扣的情敌，关键是这个情敌当时好像比自己有优势，这就更讨厌了，讨厌死了，绝世讨厌鬼！ 叶竹西抱臂挡在门口，打量着许玖，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许玖的嗓音依然温和，回答道：“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第3章 序03 叶竹西还真让许玖进屋了，顺便也没把跟着她一起来的那个年轻女子拦外边，倒也不是她多好心，只不过是好奇驱使，她想看看许玖会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这个忙帮不帮是她说了算，自己可以不帮，但是一定要先听听，这个讨厌鬼到底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进屋还没落座，许玖的第一句话就是：“走廊里的灯坏了，你有空找物业来修一下吧。” 难怪刚才她们黑灯瞎火摸上楼来，真跟做贼的似的。 叶竹西往老板椅上一坐，随意应了声：“知道了。” 她态度过于漫不经心，不给许玖半个正眼，把傲慢诠释到底。说实话这副样子落在外人眼里有点儿形象幻灭，她如今在国内的知名度绝对不亚于一般明星，就算不是她的粉丝，也都看过她的魔术节目，毕竟是上过国家级晚会的大魔术师了。再加上她的形象气质不输明星，那双笑眼太有标志性，甜美的形象深深落在每一个观众眼里，网上戏称她是“魔术西施”。 毕胜今儿跟着许玖过来很是兴奋了一会儿，她虽然不是叶竹西的粉丝，但“魔术西施”名声在外，能见到真人当然十分期待。可都说百闻不如一见，这见到了反而让毕胜不是滋味，觉得这位赫赫有名的美女魔术师有点儿太目中无人了些。就算是在世界级魔术大赛上夺过冠为国争光了又怎么样？ 与毕胜的不满不同，许玖看上去丝毫不介意叶竹西的态度，她拉了张椅子坐在办公桌另一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掏出自己的证件：“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公安部刑事侦查局重案组的队长，目前负责魔术师魏廉被害一案。” 原本懒散靠在老板椅上的叶竹西表情一顿，终于掀起眼皮看向许玖，而后目光又落到她手中的证件上。很好，贴了她的照片，印了她的名字，还盖了钢印，绝对是真的。 叶竹西脸上的震惊很明显，高中毕业之后她就被老师捡走学魔术，是真的不知道许玖那之后都在做什么，她俩高中甚至不是同一个班的！之所以会成为死对头，主要还是都喜欢许玖她们班的班花谢怀诗，再加上她俩的成绩总是全年级一二名，整个年级的老师都习惯拿她俩互为对照组，慢慢的全年级同学都公认她俩是的彼此竞争对手了。 第5章 这个讨厌鬼居然当了警察！叶竹西内心的冲击极大，她盯着许玖的证件看了会儿，然后才后知后觉想到她提了魏廉的案子。 “你说魏廉被害，他的死果然有问题？”叶竹西抬起头看向许玖。 许玖歪了下脑袋，反问：“你为什么知道他的死有问题？” 叶竹西重新靠坐回去，哼声说：“我在国外的时候就看见国内的新闻了，当时新闻的遣词用句就让人觉得他不像是正常死亡，能想到他的死有问题很正常吧。” 许玖笑了笑，点头道：“确实，你高中的时候就很聪明。” 被她夸了，叶竹西浑身一个激灵，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夸张地抖了抖，嫌弃道：“你赶紧说正事吧，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许玖一怔，而后无奈地笑，她总是这样，上学的时候就是，自己明明是真心夸赞她的，她却永远觉得自己在阴阳怪气别有用心。 “是这样的，魏廉这个案子遇到了点儿麻烦，我想请你帮忙解决案件中遇到的难题。” 许玖说得格外认真，叶竹西听后却先是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了什么大笑话一样，笑得自己前仰后合的。 许玖依然平静地坐在她对面，等着她笑完。跟着一块儿来的毕胜却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今天这位“魔术西施”的形象在她心里是彻底崩坏了，一定要说的话，像个神经病一样。 “不是……哈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叶竹西笑得趴在办公桌上，问：“你想请我帮忙破案？杀人案？” 许玖面色平静地点头：“是的，你没听错。” 叶竹西终于笑够了，她依然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微微仰着头看许玖，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一丝一毫阴谋诡计的意思。可让她感到熟悉的失望的是，许玖的脸上始终是坦然的，完全没有她预想中的阴险。 没意思，跟小时候一样。 高中每次自己考了第一，许玖只排在第二的时候，她去这个情敌面前耀武扬威，可这人却总是笑着祝贺自己：“我就觉得你肯定能考第一。” 那时候叶竹西都会下意识觉得许玖说得话都是阴阳怪气，可对方的眼神却是真实澄澈的，次次搞得叶竹西再多刺头的话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随便放句狠话就气哼哼跑走。 “许玖，你怎么还跟十年前一样气人？”叶竹西瞪着她问。 许玖眨了下眼睛，没接她的话。 叶竹西觉得没意思了，干脆摆手道：“我连这魏廉的案子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帮不了你。” 许玖猜到她会拒绝，试图劝说：“刑事案件的详细内容不能轻易外泄，这是我们的规矩，但如果你同意合作，我现在就可以把卷宗给你看。”说着，她抬手从毕胜手里接过一个牛皮纸袋，“我随身带着资料。” 她确实准备充分，并且从态度到言语都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 但叶竹西可不吃这一套，光是眼前人是自己曾经情敌这一点，她就是要拒绝的。一开始放人进来也不过就是好奇她来干什么的，现在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她对许玖提出的合作没有丝毫兴趣。 叶竹西直起腰，抱臂觑着许玖，问了句：“帮你们破案有没有奖金啊？” 许玖被她问得一愣，很显然她的预设里没有叶竹西问奖金这件事，被她搞了个措手不及。不过她瞬间就冷静了下来，道：“对提供重大线索和帮助的民众，公安部一直都设有奖励基金，所以……” “多少钱啊？”叶竹西随口问道。 许玖这下反应了过来，她根本就不是认真在问，估计只是想找茬。她有种预感，感觉自己今天要无功而返。 “叶小姐，我是真的想请你合作，需要你的帮助。”许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更为真诚，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就算是卖惨也不会让叶竹西现在点头，她只会持续看自己笑话。 果然，许玖的真诚成功换来叶竹西的嘲笑：“许警官，我看着很闲吗？” 她白天才跟经纪人要了七个月的假期，现在却在死对头面前装很忙。 许玖：“新闻上说，你是回国度假的。” 瞬间被拆穿的叶竹西：“……” “不许我有别的事？虽然没有巡演但是也有很多别的工作，我好歹也是个半个公众人物，很忙的！没空！”瞥眼看见许玖还坐在那，叶竹西干脆站起身，指着大门的方向说：“没别的事了吧？那我就不送了！”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下逐客令，许玖默默拿起放在桌上的牛皮纸袋，起身深深看了叶竹西一眼。 终于生气了吧？叶竹西冲她挑挑眉，觉得那张被自己气得面无表情的脸都顺眼了起来。 说实话，叶竹西好像并没见过许玖生气的样子，这人脸上的表情并不丰富，多数时候都是保持着不苟言笑的人设，偶尔会挂上假惺惺的笑容，像现在这样脸上线条绷得紧紧的可能就代表她真的生气了。 “请吧许警官。我待会儿还有事呢。” 她能有什么事？无非*是点的外卖快送到了，她可不想当着讨厌鬼的面吃饭。 许玖无奈，最后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改天再见。” 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走人，叶竹西翻了个白眼，嗤之以鼻：“再也不见。” 许玖带着毕胜快速离开叶竹西的工作室，大步走到停车场，拉开车门就上了副驾驶。 第6章 毕胜大气不敢出，她觉得自家老大应该是生气了的。 副驾驶车窗降下，许玖瞥她一眼：“愣着干吗？” 毕胜连忙滚上驾驶座，她酝酿了下，小心翼翼道：“老大，别生气了。” 许玖奇怪地看她：“谁跟你说我生气了？” 毕胜一怔，仔细看她的神色，好像确实又不太像生气。那，那刚才那低气压是怎么回事？她头一次觉得眼前的老大让她感到陌生。 其实许玖并不是生气，她只是有点儿心累，她就纳闷了，明明都过了十年了，怎么叶竹西还是这么讨厌自己？讨厌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吗？高中的时候就是，莫名其妙的什么情敌，许玖发誓自己可从来没承认过。 叶竹西，十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笨。 “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 许玖揉揉眉心靠在窗户上，说：“回局里。” “好的。那……老大，咱就这么放弃？” 许玖轻轻笑了声，看着窗外后退的街景，道：“放心，不出三天，她会自己来找我的。” 毕胜完全摸不着头脑，想到叶竹西干脆拒绝的样子，觉得自家老大疯了。 第4章 序04 能看见许玖被自己拒绝后气急败坏离开的样子，叶竹西高兴地胃口大开，晚饭吃得比平时多了许多，虽然人家那气急败坏是她自己脑补的吧。 果然，哪怕过了十年，有些人该讨厌还是讨厌，谁让她高中的时候总是缠在谢怀诗身边的？叶竹西现在还记得，当时自己喜欢谢怀诗，有空就找机会去接近她，可每次都有个许玖跟在旁边，讨厌得很。 她和谢怀诗不同班，可许玖却跟她同班，比自己占了个近水楼台的便宜。不过谢怀诗是个铁直女，到最后她俩争了三年，谁也没争到。 如今十年过去，叶竹西早就放下了高中时那段青涩的好感，如果再见着谢怀诗的话，她应该会以一个老同学的身份祝福她现在的生活。但是那点儿懵懂的好感说放下就放下了，对情敌的讨厌倒是刻进了骨子里，如果让付颂谣知道，估计又得说她幼稚。 叶竹西高高兴兴回了家，美美泡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和小姐妹们聊天。 魔术小竹子：【你们猜今天我见到谁了？】 都市佳人：【谁？】 moonlight：【猜不到，赶紧说。】 魔术小竹子：【你们记不记得我高中的时候喜欢三班的谢怀诗……】 都市佳人：【？？不会吧？你碰见谢怀诗了？小竹子你不会是旧情复燃了吧？可别啊，谢怀诗她都结婚了！】 魔术小竹子：【……姐妹，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moonlight：【就是，佳佳你别打岔。】 都市佳人：【闭嘴.gif】 魔术小竹子：【当时三班有个跟在谢怀诗身边的跟屁虫，就那个讨厌鬼，也喜欢谢怀诗的那个，记得吗？】 都市佳人：【哦，你说许玖啊！当然记得了，她后来考上警校了，后来应该当警察了吧？】 moonlight：【你那会儿老说她是情敌，巨讨厌她，叫她讨厌鬼，全年级当时都说你俩是死对头。】 都市佳人：【年级第一和第二，总是同学们眼中敌对的关系。不过小竹子，你说她是情敌，她真的喜欢谢怀诗吗？】 魔术小竹子：【肯定的吧！不然她干吗一直缠着谢怀诗？跟个连体婴似的走到哪儿都跟着！】 都市佳人：【真的吗……？可是我们偶尔见到她，她也没跟谢怀诗在一起啊，之前月月跟她一起都在学生会工作过，她也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更多。】 moonlight：【对，我很少看见她和谢怀诗黏在一起。而且据我所知，她们应该是三人组，除了她和谢怀诗之外，还有一个女生，也跟她俩关系很好。竹子，有没有可能，她只在你去找谢怀诗的时候，才黏在谢怀诗身边？】 叶竹西傻眼了，从她的视角看，许玖真的就是一直黏在谢怀诗身边的。可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其他人的视角和自己的完全不同。 叶竹西懵了，紧接着又炸了。 魔术小竹子：【不是，她什么意思啊？！故意的是吧？就是成心跟老娘作对啊？我懂了，她肯定因为我们是情敌，故意在老娘去找谢怀诗的时候使绊子！】 霍佳佳和江月：…… 超绝理解力。 其实她们的意思是，或许许玖只是谢怀诗委婉拒绝单独和叶竹西接触的一个挡箭牌罢了…… 可小竹子显然认定许玖就是讨厌鬼情敌，她自己竖了个靶子咔咔咔一通王八拳往上抡，别人怎么说估计也没用。 算了，反正她和许玖大概率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moonlight：【话说回来，你今天怎么见到许玖了？她现在干吗呢？高中之后上了警校，应该是当警察吧？】 魔术小竹子：【对，当警察。她这人有大病，找到我工作室来了，说想请我帮忙破案，一看就脑子不正常。】 都市佳人：【哇——破案好酷！破什么案？】 魔术小竹子：【唔，我没问，把她轰走了。】 说起来也是，她只知道是关于魏廉的那个案子，具体案情根本不知道。毕竟只有同意合作之后才能看卷宗，她直接把人给拒了。 魔术小竹子：【总之她是个讨厌鬼，我才不要搭理她。】 叶竹西做了总结发言。 第7章 她聊完就睡觉了，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才看到微信里有了新消息，是她那个疯狂加班的堂姐在半夜三更出现了，而且还是私聊的她，没有在群里直接回复。 姐：【西西，你碰见许玖了？重案组那个？我听说她好像接手了魏廉的案子。西西，你拒绝她了吗？我还以为你会感兴趣，毕竟这个案子可能跟你那个师兄有关系。】 看到这条信息，叶竹西的瞌睡虫瞬间就跑了，她一个猛子从床上弹坐起来，抓着手机把这句话翻来覆去一字不落的看了不下十遍，生怕有一个字看错。 魏廉的案子，牵扯到了曲越州？在大众视野里消失了三年的曲越州出现了？ 曲越州是叶竹西的师兄，跟她一样师从大魔术师颜醉，三年前的事件后脱离师门独自一人离开，音信全无。 可以说，叶竹西看见曲越州这三个字就鬼冒火，整个人从心底深处弥漫出浓重的恨意，藤蔓一样爬满她的全身。 她对许玖嘴上说说的讨厌，有点儿小孩子赌气的意思在。可对曲越州，她是真的恨，恨不得亲手杀了他那种恨。 毕竟在叶竹西眼里，三年前老师颜醉的死，跟曲越州脱不了关系！他的失踪在叶竹西看来就是叛出师门。 睡意在一瞬间清空，叶竹西颤抖着拨出堂姐的电话，她知道这个时间，她那个劳模堂姐肯定已经起来工作了，除非是在开庭，否则她一定会接自己电话。 果然，叶兰川的电话很快接通，“喂，西西，你看见我信息了？” “姐，曲越州出现了？魏廉是他杀的？”叶竹西直奔主题。 “我不知道。”叶兰川平静道：“这个案子还在侦查阶段，详细内容我也没法获知。” 过了最初的震惊，叶竹西理智渐渐回笼，她深吸一口气，问：“那你怎么知道这案子牵扯了他？” 叶兰川解释道：“我手里有个辩护的案子，昨天去市交警支队提取证据材料，正好看到重案组的人在调一段监控视频。曲越州的知名度不高，普通人很少认识他，但那张脸我认识，绝对不会看错。” 一瞬间，许多念头从叶竹西脑海里出现，搅和成了一团团乱麻，让她突然感觉有些无措。昨天才拒绝了许玖，今天却得知了这么重要的消息，如果魏廉的案子真的和曲越州有关，自己恐怕…… 想到昨天许玖离开工作室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叶竹西下意识联想到，她或许早就算计好了这一切，所以在交通队的时候重案组才会故意让叶兰川看见那段监控…… 可是，只是为了引诱自己上钩，许玖用得着这样大费周章的耍心机？ 叶竹西一时间陷入凌乱，根本理不清头绪，她只知道一点，自己绝对不能放过这个送到眼前的机会。 匆匆挂了跟堂姐的电话，叶竹西觉得自己需要花时间捋清楚现在的情况，可她心里知道，无论怎么捋，对自己来说都只有一个选择。 …… 公安部刑侦局，许玖一遍遍反复查看魏廉死亡现场外的一段监控，昨天她才从叶竹西那碰了一鼻子灰，不过她一点儿不灰心，反而坐在自己办公室里守株待兔。 昨天叶兰川去交通队提取证据她是知道的，也故意让自己的人卖了个破绽给她，就是因为她很清楚叶竹西的脾气，知道自己第一次上门多半是会无功而返的。而且这十年来，虽然叶竹西对她的消息是半点儿不知道，她却对叶竹西的事很了解，甚至有追她每一场演出的视频。因为这样的了解，她很清楚三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对叶竹西来说有多重要，也知道只需要放出一点儿钓饵，叶竹西就会乖乖上钩，哪怕她很可能猜到自己的算计。 毕胜中途送了杯咖啡进来，看自家队长还是坐在办公室里反复看监控和卷宗，没忍住问了句：“咱们今天不去现场吗？” 许玖看着电脑里的监控画面，抱臂道：“不去，等人。” 毕胜：“……” 她是真的理解不了，自家老大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昨天下午被拒绝的那么直白彻底…… 算了，她也改变不了老大的决定，就只能默默退下。 让毕胜震惊的是，老大这种看似在发癫的守株待兔，还真让她把那只兔子等来了！ 叶竹西戴着能遮挡半张脸的墨镜，跟在毕胜身后走进许玖的办公室，然后不出意外又看见了那张脸。 昨天下午五点到现在，才过了不到二十个小时，她们就又见面了……叶竹西觉得自己这两天可能水逆，否则怎么会频繁见到讨厌鬼，而且未来一段时间还会经常见到她…… 许玖看见她，立马扬起一个大大的笑，“昨天才说了下次再见，今天就见到了，看来咱们还是挺有缘分的。” 第5章 序05 叶竹西真的很想骂人，谁要跟你这个讨厌鬼有缘分啊！尤其看到许玖脸上的笑容，越看越欠揍，看得她拳头痒痒好想给她一拳。然而一夜之间立场发生了转变，现在换成她主动来找人家，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只是面对许玖的时候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站在那一脸的欲言又止。 看她这个样子，许玖倒是心情愉悦了起来，想到她昨天拒绝自己时的恶劣，许玖甚至有点儿扬眉吐气的感觉。 她双手交叠支着下巴，看着眼前人似笑非笑地说：“咱们叶大忙人怎么有时间到我这来参观？” 第8章 这回绝对是在阴阳怪气了吧！？ 昨天叶竹西才以自己忙做借口拒绝了她，今天可算是让她逮着了借题发挥的机会，这货绝对是故意的，成心在这阴阳自己。 叶竹西被她气得脾气上来，扭头就想走，差点儿就把自己的目的全抛在脑后。 “叶竹西，你今天踏出这个门，有些事，有些真相，就会离你更远……你确定，不想亲手找到答案么？” 叶竹西已经握住门把的手狠狠顿住，被许玖阴阳怪气气到离家出走的理智逐渐回笼。她很清楚许玖话里的意思，握紧的拳头爆出青筋。 啪—— 牛皮纸袋落到办公桌上，许玖道：“我知道你在意什么，三年前，享誉全球的大魔术师颜醉死于一场火灾，而你，始终坚持认为那场火灾不是意外。这些都是我申请从国外调回来的关于颜醉老师意外身亡事件的全部卷宗，你现在跟我合作，就有机会接触到真相。” 叶竹西松开手，转身看向端坐在办公桌后的许玖，视线缓慢落到桌上的档案袋上。 两人都没再说话，叶竹西需要彻底平复心情，而许玖则给了她充分的时间。 “魏廉这个案子，我可以跟你合作。” 许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是这一个案子，到了这里我不打算再瞒你——叶竹西，你曾经的师兄曲越州可能牵扯进的是一桩性质极其恶劣的涉黑涉赌系列大案，我们恐怕需要达成一段时间的长期合作。”她的手压在桌上的文件袋上，一字一句道：“虽然不能保证两个案子一定有关联，但曲越州同时在两个案子里现身，这也是我能说服领导拿出这个案子资料的原因……” 叶竹西皱起眉，下意识想开口怼她，可又忍住了。她缓了缓，说：“我只有七个月的假期。许玖，如果你不能保证七个月内完成合作，找到我想要的答案，那我现在就会拒绝你。” 许玖眉目舒展，点头道：“足够了，我经手这桩大案，部里也下达了限期破案的命令，我时间也不多。” 听她这么说，叶竹西的表情才放松下来，而后又觉得别扭，便沉默的点点头。 许玖依旧看着她，跟着又问了句：“你的条件呢？合作的条件。” 知道她是明知故问，叶竹西却还是指了指桌上的档案袋，认真回答：“共享三年前那件案子的全部信息，并且，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许玖轻笑，点头：“当然，这是应该的。”说着，她起身走到叶竹西跟前，冲她伸出手：“那接下来这段时间，祝我们合作愉快。” 叶竹西低头看看她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犹豫了一瞬，想着这样握个手应该也不算是跟情敌冰释前嫌吧？她只是因为老师的事才会跟这个讨厌鬼合作的。 想到老师，她自己说服了自己，伸出手和许玖的握在一起。 许玖的手很暖，即使是在这么冷的寒冬腊月里，依然从手心里散发出温暖。两人的手只是匆匆一握，那种温暖也消失的很快。叶竹西没心情回味和讨厌鬼握手是什么年度大无语事件，她只是看了眼手机，说：“已经过午饭时间了，我先去吃点东西……” “一起吧。”许玖直白开口邀请她，“我也没吃饭呢，不嫌弃的话，我们局里有食堂，厨师阿姨做饭还是很好吃的。” 叶竹西本想拒绝，跟讨厌鬼合作就需要她自己消化情绪了，现在还要跟讨厌鬼一起吃饭，对她来说心理跨度实在太大。 可许玖只用一句话就把她拒绝的话堵了回去：“正好我也跟你聊聊案子的事，除了魏廉的案子，还有颜醉老师那件案子的细节问题。” 叶竹西盯着许玖看了会儿，从她的表情里只看出了认真，半点儿别的情绪都没有，最后只得默默点头算是同意了，只不过提了一个问题：“能买回来办公室吃吗？食堂人多。” 许玖说：“可以的，你想吃什么？我去买回来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叶竹西总觉得她过于热情，让她不自觉警惕她是不是要给自己下套。 “一起吧，我也去看看。” 她愿意跟着一起，许玖自然不会不同意，于是两人一起去食堂打饭，然后再一起回来。 这期间自然遇到很多人，有人见许玖身边跟了个戴墨镜的陌生女人，都好奇地看向这边，在心里猜测陌生女人的身份。 叶竹西的表情隐藏在遮住半张脸的大墨镜下，而许玖则从头到尾没表现出任何异常，把那些好奇的目光全都挡了回去。 回到办公室，两人挪到茶几上吃饭，还边吃边聊，主要是许玖在说。 她知道叶竹西心里最在意什么，于是先挑她想听的说：“三年前的事我这两天仔细看过了，在国外被定性为意外事故，但你作为死者的学生，一直极力主张那场火灾并非是意外，而是人为造成的……” 三年前，叶竹西的老师颜醉在法国某市郊外的一处私人住宅死亡，死因是火灾。这件事当时在全球范围内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和讨论。毕竟是一代魔术巨星，据说是因为反复试验爆炸火场魔术时引发了意外，这对圈内圈外所有人来说都是非常有价值的谈资。 因为死者的身份特殊，法国的警方自然也不会怠慢，很快就进行了一系列的调查，最后认定火灾是一场意外，而非人为。 许玖问道：“我已经看过卷宗，当时警方进行的勘察并没有问题，现场是一个密室，起火时没有第二个人在现场的痕迹，起火点的情况也符合意外失火的特征，且因为颜老师正在搞爆炸火场逃生的魔术研究，显然也符合意外的条件。” 第9章 叶竹西下意识皱起眉，嘴唇动了动就准备反驳。 可许玖接着说：“但是你极力主张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因为你和颜老师职业的特殊性，所以我猜测你是站在魔术专业人士的角度去评价这个火灾现场的。那么为什么呢？你为什么笃定这是人为纵火？从你的视角看，这个案子有什么我们外行人无法察觉到的特殊细节？” 叶竹西明显愣住，说实话，这是三年来第二个肯主动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老师那件案子的，第一个是她堂姐叶兰川。除了她们俩之外的所有人，包括付颂谣在内，都相信法国警方的结论，觉得那就是一场魔术实验中失误造成的意外。 这一刻，叶竹西不好形容自己的心情有多么复杂，在今天之前，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三年来最肯耐心询问她、想听她说明自己意见的人，居然是许玖这个讨厌鬼。 “警方给出的结论是没有人纵火，你在卷宗里应该也看到了起火点的勘察记录和结论。”叶竹西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口饭，然后把眼前的外卖盒收拾好，道：“现场是密室，没有第二个人在现场，事发时只有我老师一个人在。种种结论似乎都指向这是一场毫无疑问的事故，但这不能否认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如果有人提前对老师用来试验的道具做过手脚的话，就会‘人为地’造成这场‘意外’，不是吗？” 许玖的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她虽然是魔术上的外行，但却是破案的高手，这个案子的卷宗她从头到尾看过之后，便从中发现了可能存在的漏洞。 案发现场是密室，没有第二个人存在，起火点为颜醉正在反复试验的爆炸火场逃生魔术装置。从进入现场第一时间的勘察材料显示，死者与起火点距离非常近，几乎是很快就被卷入火海中。之后法医进行了尸检，从死者呼吸道发现大量烟尘，可以确定为生前烧死，而非死后焚尸。 结合现场勘察、痕检、尸检等综合考虑，该案被定性为意外。 可叶竹西却坚信老师不会死于意外，她的试验装置肯定被人动了手脚。 法国警方起初也重视她的意见，甚至进行过复勘调查，可起火点已经焚烧得非常严重，根本无法检查是否被人动过手脚，叶竹西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支撑。 许玖从档案袋里翻出一份监控报告：“你和法国警方也调查过案发现场附近的监控，只看到你的师兄曲越州于案发前一小时自案发现场一公里外的交叉路口走过，而后曲越州失踪。法国警方根据出境记录，发现他已经回国了，案子根本没有证据定性为杀人案件，所以自然也没有理由申请跨国联合调查。自此，法国警方开始对这件案子懈怠了下去，可以说是定死为意外了。而曲越州也从此消失在大众视野内。” 叶竹西看着监控报告上模糊的身影，胸口重重起伏，抬起头看着许玖，问：“那现在呢？你有什么办法改变这个结局吗？案子是三年前发生的，又是在法国，无论是现场还是我老师的遗体都已经不存在，你能重新启动调查吗？我们依然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他杀。” “对，你说得没错。”许玖坦然道。 叶竹西眼神暗了暗，垂下眸子不言不语。 许玖却继续说：“但我们面前有了一条新的路。”她拿出魏廉案的档案袋，道：“在大众视野里消失了三年的曲越州出现了，还牵扯到了新的案子里，这个案子，会成为我们敲开过去真相的一块砖。” 第6章 序06 当天下午，叶竹西没有拍拍屁股走人，反而跟着许玖一起去了魏廉案的案发现场。这个案子发生在1月15号，已经被命名为一·一五案，案发现场是位于首都富阳区某商业写字楼内的魏廉工作室中。 这栋写字楼年头很长了，21世纪初就矗立在了这里，距今整整二十年，今年夏天是这栋写字楼建成二十年庆。 才迈进写字楼里，叶竹西就嘟囔了句：“以魏廉的财力，选这栋写字楼呆着，这里面恐怕别有洞天。” 许玖偏头看她，弯唇笑了下，选择跟叶竹西合作果然是正确的，魔术师在某些领域的专业性是旁人无法比拟的，尤其是某些一般人看不到的隐蔽点。 一开始她提出找一位魔术师帮忙，上面还不是很赞同，是她极力主张才换来戴局点头，说是让她先试试看，主要是这个案子有些比较特殊的地方，警方也需要多加尝试，找不同专业领域的人来帮忙也是一种尝试。 “你说这案子现场是密室，怎么个密室法？”两人乘坐电梯上楼，直奔第一现场。 第一现场是位于这栋写字楼12层的魏廉办公室，魏廉的工作室占用了这栋写字楼最顶上两层，而写字楼的公用电梯只能直达11层，到不了魏廉办公室所在的12层。 所有人，不管是访客还是魏廉工作室内的员工们，大家都需要在11层下电梯，然后进入魏廉工作室内，从里面走楼梯上12层。 12层十分特殊，除了是魏廉的办公室之外，还有助理所在的前台、茶水间、道具间和训练室等。 两人从11层上楼进入工作室，除了值班的前台小姑娘之外，这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案发之后整个工作室自然就停摆了，现在大部分员工都回家休息，少部分人需要随时配合警方调查。”许玖冲站在前台的万盈点头并主动介绍：“万小姐，魏廉工作室前台工作人员，案发当天正好是她值班。今天要带你过来看现场，我就提前联系她了。” 第10章 过来的路上，叶竹西已经看过一部分案情资料，主要是了解了魏廉的死亡原因和现场大致情况。 经过两轮尸检，魏廉的死因判断很明确，左胸口连中三刀，刀刀刺中心脏要害，当场死亡。根据胃内容物和尸斑等情况综合判断，死亡时间是1月15号下午15点到16点之间。 而根据当天值班的前台万盈的证词，她们老板魏廉是下午15点左右进入工作室的，当时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后经过警方提供曲越州照片进行对比，万盈表示跟老板一起来的人就是照片里的这个人。 此时许是为了保险起见，叶竹西翻出一张曲越州高清的照片，递给万盈：“是这个人么？” 万盈看清屏幕上男人的长相，立马点头：“就是他。” 叶竹西问道：“这么肯定？” 万盈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他长得还挺好看的，我当时多看了两眼。” 叶竹西扬眉，没再说什么。曲越州的长相确实很帅，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人就不是个好东西。 万盈带着她们上了12层，按下密码让她们进去。因为许玖来过现场很多次，对这里比较熟悉了，也就没再让她跟着，说有事会再找她。 警察小姐姐都这么说了，万盈当然不会再跟着，现在老板都死了，工作室算是彻底完蛋，她还得抓紧时间看看有没有新的工作呢。 12层比楼下更寂静，这里刚死了人，还透着一股阴森的冷意。许玖抬手打开灯，说：“第一现场在办公室，这边。” 12层的走廊很长，叶竹西四下看着，这栋写字楼是细长型的，楼下11层墙壁打通了做成一片办公区域，而12层则一个个房间划分出来。 “案发当天，曲越州是15点左右跟着魏廉一起进去的，而半小时后，前台万盈小姐看到他一个人离开了工作室。”许玖拿出另一份记录，说：“与此同时，12层的助理接到内线电话，魏廉让她冲杯咖啡送进办公室。助理挂掉电话立刻去冲了咖啡，然后给魏廉送了过去，这个时候是15点35分左右，她还见到了活着的魏廉。” 警方为了以防万一，再三向助理确认见到的是否是魏廉本人，助理表示肯定是他不会错的。 看过证词后，叶竹西道：“所以真正的案发时间还可以再缩小到15点35分到16点之间这25分钟内。” 许玖点头：“不错。” 叶竹西停下脚步，转身看许玖，蹙眉道：“按照这份证词的说法，那曲越州不是没有嫌疑了？案发的时候他都已经走了，两位前台都可以作证。” 叶竹西本能地要怀疑许玖故意拿曲越州钓着自己来陪她找密室。 许玖却拿出一张监控报告：“我们查监控时发现曲越州出现在这附近，监控时间是下午16点05分，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这附近，并没有离开。” 在证人口中当天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是曲越州，而他走了之后又始终在这附近，直到案发时间后还出现在附近的监控视频内，显然非常可疑。 叶竹西重新回到案件的思路上，跟着许玖进入了案发第一现场——魏廉的办公室。 “从11楼上来也只有刚才那一条楼梯。”许玖道：“无论是工作室前台万盈，还是案发当时守在12楼的值班助理，她们两人的证词都明确表示，那之后再没有人出入过工作室。魏廉没出去过，也没有别人进去，更没人出去。” 叶竹西道：“万一是她俩中途走神没注意到呢？” 许玖摇头说：“工作室内的监控都在正常运行，我全都查过了，没有拍到任何人出入。” 整个案发现场，成了绝对的密室。 叶竹西抱臂站在魏廉的办公桌前，道：“那这两个证人，她们的话可信么？尤其是12楼的那位助理小姐，她会不会是凶手？” 许玖道：“助理确实有一定的嫌疑，我有安排人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但是我觉得凶手不会是她。” “原因呢？” “首先，12层走廊上有两个监控，可以清晰拍到楼梯口到东西两侧走廊的画面。12层助理所在的前台就位于楼梯口处，助理无论是去茶水间还是西侧走廊尽头的魏廉办公室，都会经过监控区域，不被拍到的几率很小。” “如果凶手是她，唯一动手的机会就是送咖啡的那次，可她当时拿着咖啡过去，空着手回来，时间不到半分钟，没有作案的时间，也看不到凶器血迹。魏廉身中的三刀都刺中了心脏，失血量大，案发现场也发现了大量的喷溅状血迹，凶手杀人后衣服上一定有大量的血迹。而监控里拍到的助理送咖啡回来的画面，她的衣服非常干净。” 叶竹西：“有没有可能篡改监控？” 许玖笑说：“当然有这种可能，所以我已经让我们队里的计算机专家查过了，监控没有被动手脚。” 说到队里其他人，许玖跟着又说了句：“今天时间匆忙，明天给你介绍一下她们。” 叶竹西随意嗯了声，算是应下，对于见这些刑警里的精英兴趣不高。 虽然这栋写字楼是老楼，但魏廉工作室所在的11层和12层却并不老旧，很显然是近年刚刚装修过的，就连窗户都重新装过，全都封死了，通风换气全靠排风系统。就算窗户能打开，这里是12楼，除非是蜘蛛侠，否则也没人能飞上来杀人。 “所以外面这条走廊，有监控盲区吗？”叶竹西退出魏廉的办公室，站在走廊里看向楼梯口方向。 第11章 许玖跟着她出来，解释道：“有，两台监控都在楼梯口那，分别拍摄东侧和西侧两个方向的走廊，但两侧走廊最尽头的位置都是监控盲区。” 两人让万盈打开12楼前台的监控设备，找出这一层的所有监控画面，确认监控死角的位置。 叶竹西放大西侧走廊的监控画面，说：“公司走廊上的监控最重要的应该就是防盗吧？老板的办公室应该是防盗的重中之重，可这个监控的视角却刚好卡在老板办公室这里，后面全成了死角。” 也就是说，这个拍摄西侧走廊的监控，刚好避开了魏廉的办公室。 许玖凝眉沉吟道：“我问过前台和助理，工作室两年前进行过大装修，里里外外都翻修过，监控当然也是那时候重新装过。当时12楼还封闭了一段时间，因为这里平时都是老板的活动空间，只有值班助理会出现在这一层，装修的时候助理都去楼下坐班了。” 叶竹西起身往魏廉办公室走，说：“看来两年前的装修大有文章啊。魏廉应该是在这层楼里做了什么手脚。” 说着说着，叶竹西突然想到了什么，偏头问许玖：“你怎么会想到找我帮忙的？” 许玖笑了下，如实回答说：“魏廉是个魔术*师，我对这个领域了解不多，但也清楚你们是制造密室逃生的高手，许多魔术师对空间学都有很大的研究，所以就想到找你来试试。” 魏廉的手段十分高明，警方并没有在这里找到密道可能的位置，这栋写字楼也不是只有魏廉一家公司，采用极端的手段会给其他业主造成困扰。 “算你有眼光了。”叶竹西撩了下头发，道：“干我们这行的人对密室密道什么的确实有些研究。说句难听的，魔术跟一些奇葩行业还很有交集。” 许玖好奇，虚心请教：“什么行业？” “比如扒手，老千。” “……” 第7章 序07 许玖觉得自己多余问这一句，她要是不知道扒手和老千有很多实践理论和魔术相似的话，也不会提出找叶竹西合作，毕竟她手里捏着目前国内最大的涉黑涉赌案件。 叶竹西这人呢，大部分时间都是很活泼跳脱的性子，而且很自恋，只要涉及到自己擅长的领域，话就又多又密，竹筒倒豆子似的自顾自往外说。除了高中时面对谢怀诗和许玖这俩人的时候，前者是她那会儿喜欢的人，她在人家面前总表现得相当稳重淑女；而后者，是她讨厌的情敌，她在许玖这里就像个幼稚的刺儿头。 许玖也算了解她，她今天在自己面前难得没有像个刺儿头到处刺，现在话题已经起来了，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自然而然听着叶竹西自己往下说。 叶竹西在魏廉办公室内来回踱步，眼睛一刻不停地到处看，这间办公室四周全摆了柜子，柜子上是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魔术道具，许玖这个外行看着是眼花缭乱的。 “道具的种类还真多。”叶竹西随手从柜子上拿下一只杯子，她手上戴着手套，不怕粘上指纹，但还是问了句：“我能动么？” 现场的所有东西警方都进行过检测，没有发现特别的线索，于是许玖点点头：“可以。” 叶竹西把玩着那只高脚杯，道：“这种道具流行很久了，网上都有卖的，许警官看过么？” “看过什么？” 叶竹西把杯子递到她面前，屈指弹了一下杯身，因为她戴着手套，弹杯子的声音不太清脆，有些发闷，但倒是不影响效果。 “我能摘手套么？” 这里的物证都彻头彻尾查过很多次，许玖点了下头。 于是叶竹西摘掉右手手套，重新捏住高脚杯的杯脚：“注意看哈。” 看什么？ 许玖盯着她捏紧杯子的修长手指看，叶竹西的手生得格外漂亮，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因魔术师是靠手吃饭的，她在手上下了很多功夫，用力时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有着勾人心魄的魅力。 许玖正盯着人家的手发呆的功夫，只见那杯子在她眼前一晃，里面竟然凭空多出一朵花。 “？？？” 许玖惊得瞪大眼睛，不敢再盯着人家的手出神，转而专心致志一眨不眨看着酒杯，生怕错过一个细节。可叶竹西手上动作没停，一手捏着高脚杯的杯脚，另一手在杯身前挡了下，很快又拿开，杯中的花又凭空消失，变成了一只千纸鹤。 许玖有些惊讶，她虽然是个外行，但在电视上也看过魔术，之前多少觉得观众隔着屏幕看到的魔术效果终归给了魔术师极大的空间去发挥。而那些坐在现场的观众们，也离舞台很远，或许不能把全部细节都看真切。 可此时此刻，她离叶竹西这么近，两人之间只有一步的距离，她笃定自己能看清所有能看到的动作，可却依然无法察觉到叶竹西对眼前这只杯子做了什么手脚。 “你……怎么办到的？” 叶竹西只是笑，嘴上道：“欣赏魔术不要问手法哟。”说着，她伸手取出杯子里那只千纸鹤，用右手托着，左手覆盖到右手上，嘴里装模作样念念有词。 她左手掀起，右手掌心的千纸鹤还在，于是又重新盖回去，这样反复了几次，许玖只觉得她脸上的信念感越来越强，表情也越来越像……唔，跳大神的…… 突然，叶竹西左手猛地在右手手心上搓了一下。 第12章 许玖心头一跳，下意识伸出手：“小心……” 可惜她来不及拦住叶竹西，千纸鹤已经被叶竹西搓成纸团。 在许玖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叶竹西已经松开左手，右手掌心突兀地躺着一枚大骰子。而后她右手握紧，虚空晃了下，手中的骰子变成一张红桃a的扑克牌。 许玖被她这一系列停都不停的手法整呆了，叶竹西看她这样，得意地冲她挑眉，把手里的红桃a递到她面前：“送你了。” 许玖看看自己手边的扑克牌，“给我？” “嗯，不然这还有别人吗？”叶竹西难掩眉宇间的小得意，臭屁道：“给你就拿着，这么多年了我演出用过的道具粉丝都是挤破头想要的。” 许玖伸出手去接，又突然想到什么，多问了句：“你这牌哪儿来的？” 叶竹西明白她想问什么，哼声说：“当然是我自己的，一开始那杯子、杯子里的花还有纸鹤确实是魏廉的道具，但那骰子和扑克牌就是我自己的了。你看，牌上还有我的签名，拿出去在某海鲜市场能卖个好价钱，便宜你了。” “你出门还随身带着这些？” 叶竹西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我是个魔术师，出门带这些小道具很难理解吗？你这人真烦，哪儿那么多话？说送你了就赶紧拿着。” 可能是嫌弃许玖话太多，叶竹西直接把扑克牌扔进她手里，白楞她一眼说：“少见多怪。行了，带我去东侧走廊的训练室看看。” 许玖把那张签了叶竹西名字的扑克牌收好，然后跟着叶竹西出门，进来办公室看这一圈，她也不说自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光给许玖变魔术看了。 魏廉这个工作室还挺泾渭分明，西侧走廊上只有他的办公室，东侧则是茶水间、魔术训练室、道具间都堆在一起。茶水间没什么好看的，小空间一目了然。而魏廉的这间训练室极大，门的位置在茶水间旁边，进去之后是一个摆放了无数道具的巨大空间，看设计里面还有一间屋子，中间用墙壁隔出来。 叶竹西问了句：“这边你们查过么？” “查过，不过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且……” “警方的调查重点肯定都放在了办公室那边，毕竟那边太过吸引你们的注意了。” 许玖默了默，点头道：“确实，说实话，办公室那边很多设计都不太对劲。就像你说的，公司走廊上的监控最重要的功能应该就是防盗，老板的办公室应该是防盗的重中之重，可这个监控的视角却刚好把老板办公室门口变成了死角。我们觉得办公室和走廊尽头那段死角肯定有什么问题，但可惜的是一无所获。” 叶竹西站在训练室的道具间，说：“你昨天去了我的工作室，也进了办公室，跟魏廉这边有什么不同？” 许玖微一蹙眉，回想道：“我昨天只进了你的办公室，没去过道具间训练室之类的地方……啊，你的办公室很简洁。” 叶竹西的办公室就是一间有办公桌有沙发的休息室，不像魏廉那边摆了那么多道具。 “工作室里有单独的道具间和训练室，所以我办公室单纯是用来休息的，我在里头躺着刷剧的时间都比练魔术的时间多。”叶竹西往里面走，说着：“我一开始以为他的工作室没有道具间，可见了这里又很明显不是，他这道具间堆放的道具可比办公室还多。” 许玖恍然道：“所以你觉得办公室那些堆放着道具的柜子可能是障眼法？或许是为了隐藏办公室里的特殊地方？” “挺聪明啊许警官。”叶竹西打开里面那扇门，探头往里面看了看，而后就对这个空间失去了兴趣，重新回到魏廉办公室那边。 “无论如何，凶手在办公室杀了人，然后就凭空消失了，这个楼里存在的隐藏空间一定是在办公室这一边。”叶竹西走到东侧走廊尽头，抬手摸了摸这面墙，问：“你们没查过这面墙？” 许玖说：“当然查过，监控的死角实在太可疑了，我们认为这堵墙很可能有问题，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而且通过室内外空间的距离大致测算，这堵墙好像没什么问题。” 叶竹西嗯了声，再次走进魏廉的办公室里，看向办公桌后的一片柜子。 “刀伤可以确定是人为吗？会不会是提前布下机关之类的？”叶竹西又提出一个新的疑问，所有可能性都得一一排除才行。 许玖摇头道：“不会，我复勘过现场，魏廉死亡时身前的喷溅状血迹有被人挡住的迹象。” 她们现在就在现场，许玖直接站在办公桌前，指着桌子上和地上残留的喷溅状血迹说：“这些都是死者遇刺后喷溅而出的血迹，这里的血迹有十分平整规律的‘切割’状，证明当时有人挡在这个位置，血迹喷洒而出时喷到了这个人身上，这充分说明死者死亡时凶手就在他面前，亲手把刀刺进他的心脏，还刺了三次。” 叶竹西顺着许玖指的位置看了眼，这种专业的痕迹学还得听许玖这种专业人员的，她不是很懂。 “排除了布设刺杀装置、助理作案、案发时监控造假这些情况……也不可能是一开始昏迷，助理发现死者晕倒报警后才有人行凶的，毕竟身中三刀流了这么多血，助理第一眼不可能看错。”叶竹西分析道：“那看来似乎只剩下案发现场有隐藏空间供凶手躲藏或逃离这两种情况了。” 许玖点点头：“是，但这间办公室经过了魏廉特殊的设计，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帮忙。” 第13章 “许警官听说过‘misdirection’吗？” “什么？”突然被问到英文，许玖明显愣了下。 叶竹西这会儿倒是很耐心地主动解释了起来：“misdirection，也是咱们之前聊到的障眼法，在魔术中被称为错误引导。简单来说就是‘让观众看这边而忽略另一边’‘让观众以为事情是这样但其实是那样’之类的。我们魔术师最擅长使用这种技巧，而它也经常被运用在推理小说里，哦，之前说的扒手和老千也很擅长这个。” 许玖：“……”倒也不必总提扒手和老千。 “所以魏廉在这个空间内用了什么样的错误引导？”重案组的队长很聪明，也十分擅长抓重点。这个时候她自觉地做一个优秀的捧哏，一句句顺着叶竹西的话往下引导。 叶竹西先没说话，而是走到眼前那排柜子前，伸手推了一下，没推动。 “不合理的监控死角，走廊两侧的布局，都会把外人的视线吸引到走廊的墙上，从而忽略屋内的陈设。再加上他办公室里摆了这么多道具，你们警察是外行人，看到之后很可能自然而然把重心都放在了办公室外面，而忽略了这些摆道具的柜子真正的用途。” 咔—— 机关切合的声音传来，不知道叶竹西到底做了什么，眼前的柜子突然像两扇门似的自动滑开了。 第8章 序08 魏廉办公桌后一整面墙明明都装了柜子，可现在这柜子却像是推拉门一样向两侧滑动，露出隐藏在后面的一扇门。 许玖快步上前，低头去看地面，既然能滑动，证明这里肯定装有轨道，是她们之前忽略了。 叶竹西看她神情就猜到她在想什么，抱臂道：“隐藏的轨道，一般人发现不了，勉强算是魔术中会使用到的道具吧。我们偶尔会在演出的舞台上制作一个简单的这样的隐形轨道，让观众无法轻易看出来的。只不过舞台上制作的比较简陋，看台上的观众离得远，本身也注意不到。魏廉办公室这个，是制作相当精良的改良版了，看来他下了不少功夫。” 柜子后面藏着一扇门，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许玖掏出手电探身进去，里面是一个一眼看上去很大的空间，长度约三米，宽则约有两米。 叶竹西站在许玖身后，道：“魏廉设计这些柜子摆放道具就是为了吸引外人的注意力，一间办公室隔出这么大一个密室，遇到心思细的人肯定会察觉出不太对劲。这也是走廊的墙壁为什么会让人觉得有问题的原因，魏廉怕人看出室内空间比外面走廊的空间少了许多，所以干脆把外面也重新堆砌出一道墙来。这么看的话魏廉确实是心细如发，该考虑的细节都考虑到了，弄得这密室外行很难轻易发现，且机关的设置也是魔术师的专业技巧，有很多障眼法在干扰判断，哪怕外人意识到房间内有密室，轻易也无法找到正确的机关，除非你们警方动用一些强制手段。” 强制手段就是要拆墙去找密室了，而且也需要建筑行业的专家来帮忙，警方一般不到万不得已的话也不愿意用这种方法，这么大一栋写字楼，都已经二十年了，谁知道动手拆这一层楼会不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许玖想到什么，道：“看来他这么有名的魔术师，选择这栋老旧写字楼做工作室，恐怕也是为了做这些动作。” 这密室里太黑了，现在全靠许玖的手电照明，她们视线受阻，可嗅觉却正常，许玖很快就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找找有没有灯，这密室里有血腥味。” 叶竹西一愣，下意识闻了闻，“我怎么没闻见？” 许玖说：“我是法医，鼻子好。” 叶竹西拿着手电晃她：“法医就鼻子好？又不是警犬。” 许玖在黑暗中无声笑笑，手电在暗门附近的墙上照了照，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开关，抬手按下开关，密室里终于亮起灯。 一个大约六平米的空间，一目了然展现在她们眼前，角落里堆了四个行李箱，叶竹西对行李箱里有什么很好奇，但许玖拦着她不让她往里走，就只得撇着嘴在门口站着。 许玖蹲下身观察地面的痕迹，有一些滴落状的血迹从暗门延伸至里面的墙角，角落里掉落一件黑色雨衣，一副染血的手套和一双雨靴。 许玖拿出手机拨出电话：“新巧，我在一·一五案的现场，你马上带着勘查箱过来。” 梁新巧很快就来了，进门就看见自家队长和一个自己无比熟悉的美女站在魏廉办公室打开的密室前，两人之间也没说话，气氛显得有点儿僵硬。 “学姐。”梁新巧拎着勘查箱过去，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现在的情况，这间密室里有血迹，还有疑似凶手留下的作案工具。 许玖主动让出密室的门，先说：“我们还没进去，你先建立一下现场通道。” 现场通道一般指发现案发现场后，为了防止现场勘查时对现场造成破坏，由痕迹检测人员先一步清理出来的一条通道，这条通道是现场中可以供人行走的，不会对现场残留痕迹造成人为破坏。 梁新巧应了一声，开始穿戴起手套口罩。 趁这个功夫，许玖给这两人做了介绍：“我们重案组里的痕检人员，叫梁新巧，是我在警校时的学妹。” 梁新巧站起身，很腼腆地对叶竹西说：“您是叶竹西老师吧？我看过您的演出！” 叶竹西并不意外，她在国内上过很多国家级的晚会，全国观众都可能认识她：“你好，梁警官。” 第14章 梁新巧兴奋极了，虽然已经戴上口罩，还是能看出她的脸红。 许玖补充了句：“她是你粉丝，就连办公室里都摆着你的海报。” 这就让叶竹西有些意外了，她看了眼小脸通红的梁新巧，没想到重案刑警这么严肃的职业里还能有喜欢自己的粉丝。不过现在的年轻人生活丰富多彩的，刑警追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应该。 虽然见着了偶像很激动，但梁新巧还记得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很快便进入了工作状态。 “我们重案组加上我一共六个人，全是女警，算是刑侦局的女子军了。”许玖找话题跟叶竹西聊天，顺便就介绍一下重案组的成员。 叶竹西看着梁新巧弯腰趴在地上提取痕迹的身影，心里突然说不出是什么情绪，明明刚才还是个看见自己会激动地脸红的小姑娘，现在这样不顾脏趴在地上认真的样子，又显然是个成熟又专业的刑警。 “你们、嗯……我是说刑警这个职业，也真是挺不容易。” 许玖道：“世界上哪有容易的职业呢？各行各业想要真的做好，都不容易。你们魔术师不也一样？有些魔术观众看着神奇，但你们练习时付出的汗水肯定是我们外行人想不到的。” “一定要说的话，只是我们警察的身上还有一些责任在，保家卫国也好，惩恶扬善也好，大家能在这个岗位上坚守下去的，心里都是有这股气在的。” 叶竹西偏头看看她，头一次没有下意识想怼她。十年不见，许玖这个讨厌鬼突然多出了一些让人不讨厌的特质，她还挺不习惯的。 许玖也转过头看她，两人视线突然交汇，叶竹西下意识移开目光，有些别扭。 “我还以为你会表达一下惊讶。” 那点儿别扭瞬间驱散，叶竹西疑问：“惊讶什么？” 许玖一哂：“我们重案组都是女警这件事。之前不管是跟谁说，对方或多或少都会惊讶一下，觉得干刑警的肯定是男的多。” 说实话，重案组刚成立的时候在局里遭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质疑，质疑最多的不是她们的能力，而是她们的性别……人们往往先看到她们全都是女性，而忽略了先去看看她们的实力是怎样的，仿佛因为是女性，那她们就会被人质疑“真的能做到吗？” 那个时候许玖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有主动去辩解，成员们为此感到忿忿不平，她多数时候也是安抚，并且一遍遍地告诉她们，你们能进重案组，都是经过部里千挑万选的，你们可以做到最好，不用去管别人的质疑。我们要做的，就是用结果回答他们的质疑，告诉他们，我们可以！ 重案组至今成立了两年，破获过多起全国各地的疑难案件，如今再也没有同行会质疑她们可不可以。 听了许玖的问题，叶竹西不屑冷哼：“啧，那是什么老封建刻板印象。女的怎么了？是比男的少了只手还是少了条腿？大家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或许有些体力上的先天性差别，可我相信这些差别也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改变。再说了，当刑警又不是全靠蛮力，你是法医出身，那个妹妹是痕检，哪个也不是只有一身牛劲就能干好的工作。许玖，你高中的时候可是次次都考全年级第二名的，第一名是老娘我，全年级的男的不全都是你手下败将？” 她说得这么认真，又振振有词，成功把许玖逗乐。 不过……许玖看着她，轻咳一声，好笑道：“不对吧，我怎么记得……我也经常考第一名啊，怎么就成了我一直第二，你始终第一了？” 叶竹西被她揭穿，半点儿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狠狠瞪她：“哪儿那么多废话。” 第9章 序09 梁新巧很快完成了初步勘察，招呼许玖进去。 “学姐，密室中大部分都是滴落状血迹，还有部分不明显的血脚印，从暗门到这个角落。角落里堆放着带血的黑色雨衣、橡胶手套、雨靴，还有一块染血的毛巾，初步判断为凶手行凶后进入密室更换了衣服。” 许玖皱起眉，戴着手套翻看起遗落在这里的证物。除了血迹之外，没有其他特殊的地方。 “装进物证袋带回去，拿去给芊芊做检验，尤其是毛巾上，看看有没有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毛巾上的是擦拭状的血迹，证明凶手可能用它擦过脸或者其他地方溅到的血迹，如果有皮肤接触，很可能会有dna残留下来。 梁新巧熟练地把所有物证装袋，接着又趴在地上拿放大镜仔细看地面：“凶手把带血的雨靴留在这里，证明之后肯定换了鞋离开，我想看看能不能提取到一些足迹。” 这间密室的地板是石灰地的，如果鞋底没有泥土或水这类东西的话，恐怕很难留有可提取的痕迹。 不过许玖没有打断梁新巧的工作，她们做技侦的就是要不放过每一个细节的去查，只要有半点儿可能性都不能放弃。 她起身看向角落里的行李箱，只是扭头的时候发现叶竹西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密室。 许玖走出去看了眼，见叶竹西正站在暗门外的柜子前仔细打量上面的道具。 “怎么了？” 叶竹西没抬头，说：“凶手杀完人躲进密室中换衣服，那他也需要动用这个机关才能打开柜子后面的暗门，他手套上那么多血，这机关上却没有血迹，应该是被擦过了，看来凶手相当细心啊。” 第15章 许玖上前去看叶竹西指着的道具，说它是个道具，更像是个摆件，一匹马的形状。 “这个就是柜子暗门的开关？” 叶竹西摇头：“不止，几个摆件是一套的，需要以正确的位置调整摆放才会触发机关。这种小把戏我家也有，所以比较熟悉。” 按照叶竹西的解释，几个摆件就像是摩斯密码那样分别对应着不同的数字或字母，由布置机关的人魏廉设置密码和摆件各自的位置，以此来形成这个机关。 “能像我一样解开这密室的机关，凶手有可能是我的同行。”叶竹西虽然没指名道姓，但许玖知道她话里所指是曲越州。 只是，许玖却不这么想，“不能下结论，因为在尸检时我从魏廉身上找到了威逼伤……凶手很可能是威胁他问出了密室机关的解法。” 叶竹西眉头轻蹙，瞥了眼许玖，忍了忍没有在法医专业的问题上反驳她。 许玖观察着她的脸色，反而主动安抚：“一切都要综合来看，反正曲越州已经现身，不愁以后找不到他。” 叶竹西抿了抿唇，把话题转移回魏廉身上：“至于机关密码的具体内容……魏廉这个人，我对他不算特别了解，但业内多少也算是认识，他跟我老师还算师兄妹，老师还在的时候接触的比较多。他功利心极强，对魔术界的荣誉和奖项都相当看重，如果他要用什么当密码的话，肯定是跟他获奖的信息有关的。” 许玖皱了皱眉：“获奖？”她还真不了解魔术界的奖项什么的。 叶竹西道：“嗯，魏廉前半辈子都被我老师压了一头，国际上最权威的奖项一直与他无缘，直到我老师去世他才有了拿奖的机会，这不得当宝贝似的铭记在心？我用那个日期做密码去调整这几个摆件，还真就解开了机关。” 她伸手碰了碰摆在旁边的奖杯，嗤笑道：“他嫉妒了我老师这么多年，到底还是得偿所愿了。” 魔术圈这两位前辈的恩怨，许玖不了解，也不好说什么，无论如何现在两个人都已经去世，她这样的外人更没法去评价了。 叶竹西自我调节的能力挺强，感伤不过几秒就转移了话题：“对了，凶手这么谨慎，连机关上的血迹都擦了，却为什么要把那些作案的工具留在密室里？带走处理不是更好？” 破解密室叶竹西很擅长，但破案破解罪犯心理这一块儿还是许玖更在行。 “凶手会把这些东西留在密室里才是他谨慎的表现。他应该对这个密室十分有信心，认为警方不会轻易找到这里，就算找到了也是案发后几天的事了，作案工具留在这里远比带走风险低。如果带走，日后万一警察查到他头上，很可能就成了证据。如果销毁，销毁的时候很可能留下更多线索。要知道‘多做多错’这个道理，在凶杀案中，往往做的越多的凶手留下的线索也越多。” 说着，许玖突然自己陷入了沉思，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梁新巧突然从里面探头出来，道：“学姐，你来看一下。” 许玖收回思绪，跟着梁新巧重新回到密室中，不是去看雨衣那些物证，而是另一个角落里堆放着的行李箱，它们现在都已经被打开。 “我查过了，全是空箱子，里面的东西应该已经被人转移。” 许玖视线在几个箱子间徘徊，这种箱子里会装什么东西，似乎一目了然——现金？珠宝首饰？所有值钱的玩意都有可能。 “把箱子也都带回去查一下，通知于茵和庞雁，彻查魏廉在国内外的全部资产状况和资金往来，务必做到每一笔账务都搞清楚。” 梁新巧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还不准备回局里，便问：“学姐现在不回去？” “暂时不，我还要处理点事情。” 她没详细解释，梁新巧也就没多问，跟她和叶竹西打过招呼就先呆着搜集到的物证回去了。 魏廉的办公室里找出密室，这里会被作为案发现场再次封锁起来，警戒线从门口拉到密室里面。被许玖叫来协助办案的万盈一阵心累，这家公司是彻底完蛋了，自己真的得赶紧找下家才行。 “万小姐。” 满脑子都是找下家的万盈被点名，顿时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刑警姐姐。 “许警官，您有什么事？” “我想了解一下贵公司的一些人事安排。”许玖面上挂着职业微笑。 “人事安排？”万盈站起身问：“是哪方面的？” “计算机技术、新媒体运营这方面的，还有，平时你们公司内的监控是有什么人在管？” 全都是跟网络有关的？ 万盈一时不知道这跟案子本身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认真回答：“我们工作室规模不大，网络技术这边只有一个员工在管，监控的话……我们11楼前台和12楼助理那都能看到，但总控在安保室，可能是12楼放了太多的魔术道具吧，我们老板很重视安保，这工作室总共才两层楼，他请了四个保安。” 许玖问：“这四个保安里有人会计算机么？” 万盈有些为难：“这……这我也不太清楚了，他们好像平时都打网络游戏。” 知道可能问不出更深入的，许玖便说：“你能找人事拿到这五个人的档案么？” “现在么？”他们这破公司老板被杀，所有人都回家呆着去了，万盈拿出手机说：“我问问人事的同事吧，看看她把档案都放哪儿了。” 第16章 许玖点点头：“麻烦了。” 很快，万盈打完电话回来，说：“人事说公司出这么大事，她猜到后续可能会用档案，所以把档案柜的钥匙放在抽屉里了，让我带你们去拿。” 整个11楼就是所有员工的办公区域，人事的工位在靠窗的位置，万盈根据同事说的从抽屉里找到钥匙，再带她们打开档案柜找那五个人的员工档案。 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许玖说：“谢谢万小姐，这些东西我们需要带回去。” 公司都快没了，谁还在乎这些？再说了，这是警察需要，她们肯定得配合。 万盈说：“好的，我会跟人事说一声的。” 拿到需要的档案，许玖才带着叶竹西一起离开。到楼下停车场，许玖自然而然请叶竹西上车，那人却一副犹豫的样子：“我今天要帮的忙也算帮完了吧？我叫我助理来接我就行，就不麻烦你……” “怎么？你不想知道曲越州到底在这个案子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么？”许玖手搭在车门上，说：“先破魏廉这个案子，可能知道更多曲越州的情况。” 叶竹西：“……” 想说得话又全部噎了回去，她抿唇看了许玖片刻，对方却只是对着她淡淡的笑，笑意里那种稳操胜算的感觉让她特别讨厌。 叶竹西被拿捏住，哼了声迈步上车，一边忿忿地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一边在心里骂许玖：讨厌鬼果然还是讨厌鬼。 第10章 序10 叶大魔术师一边在心里骂着讨厌鬼，一边坐着讨厌鬼的车回了家。 是的，上车后许玖就问了她家地址，把她送回了家。 车子平稳停在小区门口，许玖并未提出直接送她到家楼下，以她们两人如今的疏远关系，才第一天就太过激进反而有可能适得其反，许玖心里有一杆拿捏尺寸的称。 “加个联系方式吧，明天我再联系你。” 叶竹西正在愣神，面前递过来一只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熟悉的微信添加好友界面。 偏头看看许玖，叶竹西还是扫码添加了微信，说：“今天真不用我跟你去局里了？” 刚才上车听说是送自己回家后，叶竹西就表达过疑惑了，她以为上车前许玖说得那些话，是在提醒自己对待合作的案子要积极些呢。可她马上又提出先送自己回家，一下就给叶竹西整不明白了。 许玖笑了，重复解释了一遍：“不用，今天后面还有一些检验和筛查工作，我们人手够。” 叶竹西隐约觉得哪里不对，许玖上车前拿曲越州激自己，就只是为了送自己回家？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可她抓不住那些缥缈模糊的感觉，也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劲，就只得把这事儿放下。 “谢了。”秉持着最底线的礼貌，叶竹西还是对她道了谢，“明天联系吧。” 不等许玖再说什么，她已经推开车门下去，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进小区里。 看着眼前这片高档别墅小区，没有主人允许恐怕外人没法进去，许玖摇了摇头，发动车子离开。 算了，慢慢来。 把叶竹西送回家，她自己却没回去，反而回到局里去，关于一·一五案还有*很多事要做。 今天叶竹西是真的帮了大忙，如果没有她，警方不会这么快找到密室。不能说后续真的永远找不到，但肯定没有这么快。 只不过凶手藏身时的密室确实是发现了，但现在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她得马上回到局里去开一个组内的短会。 叶竹西回家之后就去泡澡了，还不忘了在“四大名混”的群里吐槽许玖。 都市佳人：【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只总结出一点，你最后还是上了你口中“讨厌鬼”的船，答应跟人家合作了。】 魔术小竹子：【强调，划重点，是贼船。】 都市佳人：【你高兴就好……】 moonlight：【不管什么船，总之你还是上了，跟人家合作了。那体验感如何？破案刺激不刺激？有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案发现场之类的？】 魔术小竹子：【白眼.jpg。没有！很无聊！有也不能说！】 许玖提醒过她不能把案件调查过程外泄，虽然就说了一句，但叶竹西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泡完澡躺回床上，脑子里不自觉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说实话她现在还有点儿感觉不真实，她才回国没几天，好像就凭空多出许多事来，原本想好好休息的一个长假期，似乎也隐约有了要泡汤的趋势。 一想到这些事是许玖带来的，她的心情就更加复杂，许玖这个讨厌鬼，怎么过了十年还是能突然闯进自己的生活中？而最让她无力的是她不能拒绝许玖的提议。 叶竹西一把拿被子蒙住脑袋，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第二天上午，叶竹西才起床就看见微信里有许玖的留言。 言午许：【案子有了新的进展，睡醒跟我说，我去接你。】 看着那个名字，叶竹西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并没有给她改备注，“言午许”，一个正常的昵称，严肃中带着点儿调皮，符合许玖在叶竹西心里的印象。 叶竹西现在还记得高中时谢怀诗是怎么评价许玖的：一本正经的淘气。 不得不说谢怀诗的评价是一针见血，那时候叶竹西因此吃味，毕竟谢怀诗是真的很了解许玖，这让她觉得情敌比自己占了大优势。当时她很有冲动去问谢怀诗，到底是喜欢淘气还是一本正经？这样矛盾的两个词集合在一起，她不觉得许玖精分吗？ 第17章 可她终究没去问，问了也不会有结果，谢怀诗只会说她不喜欢许玖，当然，也不喜欢她。 叶竹西是吃完早饭才给许玖回复的，因为她并不想让许玖来接自己，接、送这两个词对她们俩的关系来说，显得太过了，她们没这么熟。 魔术小竹子：【我自己开车过去，现在准备出门了。】 昨天是助理小白送她去的刑侦局，今天小白正式开始放假了，她不想再打扰人家的假期，更不想跟许玖有什么超出合作关系的接触，所以选择自己开车。 她其实并不喜欢开车，平时工作的时候都是能让人送就让人送的，现在特殊情况，自己开就自己开吧。 叶竹西到刑侦局重案组的时候已经十点，看见许玖第一眼就觉得她可能一宿都没睡，眼底的黑眼圈十分明显。 重案组的办公区域在刑侦局大楼的11层，一整层都是她们的地方，许玖把叶竹西带进了会议室里，拿起桌上还没喝完的咖啡灌了一口。 叶竹西看她疲倦的样子，张口想说什么，结果又忍了回去。 “你等我会儿，我去洗把脸。”许玖示意叶竹西找个位置坐，一宿没睡，她得稍微洗漱一下，免得在叶竹西跟前连一丝形象都没了。 会议室转眼就剩下叶竹西一个人，她看向正中间的白板，上面贴了很多照片，还有各种箭头指向、分析的字迹。 她凑近去仔细看了看，目前案情确实已经逐渐明朗，许玖也锁定了几个人需要再去排查。 许玖很快就回来，叶竹西发现她比刚才看上去精神了些，脸上好像特意打了层很淡的粉，遮去了之前的疲倦感。 许玖手里还拿着一袋面包，不好意思地说：“不介意我边吃边说吧？” 叶竹西看看她，摇了摇头，这家伙查案子还真是拼命。 “昨天新巧回到局里就把提取到的物证全部送去检验了。对了，跟你介绍一下，我们重案组有自己专门负责检验的设备和人员，无需去征用基层公安局刑侦队的设备，速度快的话今天之内就能出结果。我对毛巾上是否留存了凶手的dna组织比较在意，毕竟这能帮我们形成证据链。” 第11章 序11 昨晚许玖找队里几个人开了个短会，除了负责检验的易芊芊之外，其余四人都有参会。 “昨晚我们开会分析的依然是凶手逃脱的方法。”许玖咽下面包，喝了口咖啡，指着白板上的字说：“昨天在魏廉办公室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顺便在脑子里反复盘案发当天的事。首先，下午15点，死者魏廉和曲越州一同进入办公室，15点30分左右曲越州独自离开。五分钟后，魏廉叫助理送了杯咖啡，此时助理确定他还活着。再之后，就是17点之后，助理再去看魏廉就已经死了。” “根据尸检，死亡时间大致在16点之前，也就是助理最后一次见到魏廉的15：35分至16：00这段时间内。而无论是助理还是前台万小姐，都没有看见有人在这段时间内进出。我们现在知道了，凶手在杀人之前事先躲进密室中，杀人后再进入密室躲藏起来，所以助理发现死者尸体的时候，凶手应该就在一墙之隔的密室之中。而他唯一离开现场的时间，应该是助理慌慌张张跑去11楼找同事一起报警的时候。” 叶竹西突然打断她：“等一下，为什么要特意跑去11楼报警？” 许玖解释道：“因为害怕。这是魏廉工作室格局造成的，12楼平时除了魏廉本人之外，就只有值班的助理会在。当天值班的恰好是个小姑娘，骤然看到那样血腥的现场，一下子给吓坏了。她本人跟警方说过，当时脑子里最强烈的念头就是先去楼下找其他同事，其次才是报警。其实她的做法很正确，虽然是出于害怕做出的反应，但从结果看是正确的。” 叶竹西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一个封闭又血腥的案发现场，助理没见到任何人进出，也就是说她发现尸体的时候，凶手大概率还在现场附近躲藏，普通人确实需要先去到人多的地方，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报警。 “这样盘一遍案发时状况的话，感觉凶手很可能是魏廉工作室内部的人啊。” 许玖弯起眼睛笑，说：“大学霸还是这么聪明。” 许玖长了双漂亮的丹凤眼，外眼角向上飞扬，平日里为她的相貌增添了许多英气。一旦笑起来，狭长的眼睛微微一弯，又平添许多温和明媚。 这样一双能迷惑人的眼睛，对着叶竹西笑，还直言不讳夸她，叶竹西整个人都心神一震，打了个激灵。 “又来了，你可别夸我了，你一夸我我就想起高中的时候你冲我阴阳怪气……”叶竹西往后退了一步，装模作样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许玖脸上笑容一僵，一阵的无语，“不是，我高中什么时候阴阳怪气你？” 叶竹西说：“每次我考第一的时候，你都阴阳怪气的夸我。” 许玖更无语了，无语到觉得好笑：“你、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夸你就是真的想夸你啊。” 叶竹西哼了声，说：“不可能。那会儿咱俩是情敌，你怎么可能真心夸我，肯定是阴阳怪气。” 许玖：“……” 真想掀起她的脑壳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她试图解释：“我和诗诗是发小……” “停！不用再说了，青梅了不起呀？不还是没追到人？”叶竹西瞪她一眼，扭过头去看白板，一副拒绝继续聊这个话题的样子。 第18章 许玖这下是真没辙了，想了想还是觉得暂时放过这个话题。关于这个误会，确实从高中的时候就存在，自己那时候或多或少也解释过，但某人反应比现在还激烈，压根儿听不进去。 许玖好笑地摇摇头，道：“还是说回案子吧，你刚才说得没错，根据现有的线索来看，凶手大概率是魏廉工作室内部的人。” 叶竹西的思路也已经回到案子上，接着她的话说：“从助理送进去咖啡开始，案发现场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密室，没人进出。之前你们警方把重心放在寻找密道上，现在确实找到了隐藏的空间，但却只有一间密室，没有密道。” “这说明凶手在案发时躲藏在密室中，根本没有出来……他出来的最佳时机就是助理发现魏廉尸体、慌慌张张跑去11楼报警，到警察到来之前这段时间。一旦警察过来，就会立刻封锁现场，并开始一系列的现场勘察工作，即使是勘察结束，警察也一定会派人在这附近留守，那时候再想出来，一定会被警方发现。” 许玖认同地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分析。 叶竹西也不跟她客气，继续道：“报警之后，助理虽然不敢回到12楼，但这时候知道老板遇害的员工一定不会少，所以大家的注意力或多或少都会往楼梯间去，大胆一点的甚至会上楼去……而这是凶手混进人群中最好的时机……他只需要若无其事地出现在12楼到11楼之间，让同事看到他，再顺势混进人群中谈论老板的死亡，同事们就不会注意到他到底是从哪儿突然出现的。” 她分析地很对，许玖张口想要夸她，但联想到刚才才被说阴阳怪气，这夸人的话就咽了回去，转了个弯开始顺着她的分析往后说。 “凶手是个出现在工作室内部、混进同事中讨论此事不会被怀疑的人，所以他肯定是工作室的员工。”许玖敲了敲贴在白板上的一张监控照片，“我昨天又从魏廉工作室拷贝了案发前后两天所有的监控，让我们组内负责技术的成员于茵从头到尾查了一遍，找出监控中的问题……”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戴眼镜梳着马尾的女生拎着一个巨大的工作箱走进来，她看见会议室有外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跟自家队长打招呼：“队长，早。” 说曹操曹操就到，许玖正好给她们互相介绍：“正巧，这位就是我刚提到的组内负责计算机技术的于茵，她高考的时候可是省状元考进计算机系的，后来被公安部特招进入重案组，是我们组里的奇兵。” 在进入重案组之前，于茵没有接触过刑警这个行业相关的知识，都是这两年从实践中一点点积累出来的。 “茵茵，这位是叶竹西老师，我请来协助的专家。” 于茵是个学霸，因为家庭条件的原因性格有些内向，不爱说话，她虽然认出了叶竹西，却对这位闪闪发光的魔术师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就只是礼貌地打招呼。 “叶老师好。” 于茵大三被特招进入重案组，此后一边在组内工作一边完成剩余的学业，算下来的话她今年才刚23岁。 叶竹西对这种乖巧内向的小妹妹没辙，眉目温和地同人家打了招呼。 许玖在一旁看着，心想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看见叶竹西对自己和颜悦色些。 “队长，昨天散会之后我又把魏廉工作室案发这两天所有监控梳理了一遍，共发现两处问题……” 于茵打开自己的工作箱，里面是一台电脑，相对于笔记本电脑来说有些太过庞大了。许玖悄悄给叶竹西介绍，说这台电脑是于茵自己组装的，搭载了最为先进的超级芯片、最强大的便携式服务器，约等于随身携带了一整个操作台。 叶竹西对计算机有相当程度的涉猎，看向于茵的眼神顿时满是敬佩。 于茵并未理会她俩的交头接耳，在自己的电脑上快速操作了一番，把她剪出来的监控片段放给许玖看。 “这两处，都有特殊处理过的痕迹。” 许玖问：“特殊处理？剪辑过？” 于茵摇摇头，解释道：“比剪辑要高明许多的技术，对方有黑客的水平，普通肉眼完全看不出来，只去掉了画面中的某一部分，并未剪辑掉整个画面。” 这位计算机高材生手指在键盘上纷飞，很快处理好了两段监控片段，然后分屏出来放大给许玖看。 “对方技术很好，我修复过后的画面也只能出现部分人影，并不能完全恢复。” 但这已经足够看出监控中出现的人影，虽然无法辨认凶手的样貌体态，但能够从监控时间看出凶手进出案发现场的时间。 “1月15号中午12点38分……这个时间是凶手潜入现场的时间。”叶竹西说：“看来他只要避开12楼前台有人的时候就行，至于监控，他有技术做手脚。” 于茵点头道：“他的手段很高明。” 叶竹西抱臂道：“魏廉工作室里居然有这样的计算机高手？”她胳膊肘碰了碰许玖，问：“昨天你拿走档案的那几个人，有人有这样的技术吗？” 许玖摇了摇头，那几份档案她已经看过了，整个工作室就一个负责网络技术的员工，那人的水平应该到不了这个程度，而且案发当天他一整天都在工位上，有很多人能给他作证。 整个工作室内，只有四个保安工作地点不固定，还有一个专门存放监控总控的保安室供他们轮流休息。许玖重点怀疑的是这四个保安，可他们之中也没人会计算机，平时打打游戏可以，这种水平的技术他们肯定不行。 第19章 叶竹西蹙眉道：“那岂不是还确定不了凶手？” “别忘了还有一个关键人物，曲越州。他的出现我总觉得不会是巧合，案子肯定跟他有关系……”许玖说：“我已经让人去见曲越州，他现在就在首都，今天应该能有些消息。另外，还有另一波人去询问那四名保安案发当天的行动踪迹。魏廉工作室并不大，只要正常上班，肯定会有同事见到他们，行踪可疑、在同事印象中有大片空白时间的人，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听了她的话，叶竹西神色疑惑地看看她，忍不住问：“你又要查曲越州，又要查那四个保安，你不是说那四个人里没人有这种计算机的水平吗？” 许玖笑着解释：“你陷入了一个破案最忌讳的误区，先入为主。你预设了凶手，忽略了帮凶存在的可能性。这个案子，应该不是一个人完成的。” “什么？”叶竹西有些惊讶，但很快跟上许玖的思路，却又有些不屑：“你是说，曲越州为凶手提供了帮助？可、不对啊，他可不会什么计算机技术，他只会做赌局当老千！” 许玖轻笑道：“确实，但他手底下不一定没有计算机高手。” 叶竹西蹙起眉，表情由最初的惊讶不信转变成了严肃，她把这两天跟许玖接触后所获知的全部信息拼凑了一下，问：“曲越州是不是牵扯进你提到过的什么大案子？你说他手底下还有人，他现在是**吗？” “说实话，我不清楚。曲越州一开始并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我提到过的涉黑大案，目前浮出水面的人物是魏廉。至于曲越州，如果不是他出现在魏廉被杀的现场，也不会被我们盯上。但现在，情况就不同了，魏廉死了，曲越州出现在这里，身为刑警会对这些牵扯有极高的敏锐度，我必须考虑曲越州和涉黑大案有关的可能性。” “如果他真的跟幕后黑手有关，那么恐怕是幕后的人要杀魏廉灭口了，曲越州，不过也是被人指使的一把刀。” 叶竹西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消化这个消息给她带来的冲击。曲越州曾是她的师兄，即使他们感情没有多好，但两人到底有过几年同门相处的时间，叶竹西没想到他可能犯了更大的事儿。 许玖见她有些走神，低声说：“关于这个大案，也是我这次找你合作的主要原因，等魏廉这个案子告一段落，我会专门跟你说明情况。” 叶竹西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对她点了下头。 第12章 序12 背后的大案暂且放到一边，叶竹西问：“那曲越州又会是跟谁合作杀人呢？” 许玖道：“不是合作，大概率是买凶杀人。主谋本就是曲越州，他买通了四个保安中的一个，实施这个杀人计划。” 一直沉默的于茵抬起头看过来，说：“队长，我查过了，四个保安的账户里都没有大额的进账，他们家人的账户也没有。” 也就是说找不到资产证明，那这个买凶杀人就很难成立。 许玖却并不着急，说：“不急，先找到四个人里谁才是凶手。” 叶竹西跟着道：“曲越州这人性格非常谨慎，如果是他买凶，不可能留下转账记录这种轻易就被查到的证据，用现金的可能性更大。” 于茵这会儿才明白过来，恍然道：“昨晚您没有叮嘱我去查保安的账户，明明您当时已经想到这可能是买凶杀人了。我还想是不是您忽略了，原来是您早就猜到查了也没用。” 许玖让庞雁和毕胜去排查案发当天四名保安的行动，有没有同事在案发时见过他们，是因为她料到查资金往来不会有结果。于茵在心里对许玖的敬佩又深了一层，这就是经验丰富的刑警吗？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做到这样？ 于茵是重案组年龄最小的成员，她虽然不是警校毕业，但却天资聪颖，悟性极强，许玖有意培养她，总会在案子里着重给她分析案情。 “干咱们这一行的经验积累很重要，很多老刑警都有自己对每种类型案件的经验总结，像咱们戴局，她年轻的时候在基层坚守了二十多年，有的案子她看一眼就能确定大致的方向。”许玖拍了下于茵的脑袋，说：“你还小，慢慢总结。” 于茵连连点头：“我知道了，老师。” 叶竹西好奇地打量这两人，似乎因为于茵这句“老师”感到诧异。 许玖看出她的惊讶，解释道：“茵茵进重案组的时候，戴老师就把她交给我带，在警队算是师父带徒弟的关系了。” 于茵年纪最小，但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十分早熟，性格也是最稳重内向的，平时在组里喜欢一本正经叫许玖“队长”，私下里、或者许玖教她些什么的时候才叫“老师”。 许玖看看于茵脸上的倦意，说：“行了，你把监控结果整理一份传到我的电脑里，然后就回去休息吧，这边暂时没你的事。” 于茵也确实忙了一宿，夜里撑不住的时候只睡了一个小时，现在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困得有点儿脑袋发昏了。 “那我先去睡一会儿，老师您有事再叫我。”于茵也不在这时候推辞，抱起自己的电脑就要离开。 于茵离开后，许玖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带着叶竹西回了自己办公室。 果然，没多久检验科的易芊芊就找了过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前辈，凶手留在密室里的雨衣、雨靴和手套上并未找到有价值的线索，但毛巾上提取到了少量残留的皮屑，我从中检测出了dna，找到嫌疑人后可以做同一认定。” 第20章 易芊芊在到重案组之前也是首都市局刑警队的，跟许玖同属技侦大队，两人是前后辈关系。 许玖接过检验报告，点头道：“辛苦了，你也先回去休息吧，晚点有事我找你。” 易芊芊站着没动，贼兮兮地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叶竹西。她的视线吸引了叶竹西的注意，后者抬起头诧异地看过来。 “哇——！”易芊芊没忍住惊叹出声，而后又心虚地抿住唇憋笑。 许玖好笑地看她，问：“怎么？你也是叶老师粉丝？” 易芊芊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倒不是……但是我也看过叶老师的魔术，毕竟叶老师总上晚会！我就是觉得惊艳，叶老师本人比电视上还漂亮！” 叶竹西是个自恋的，只要别人夸她，甭管跟人熟不熟，都能立马成为好朋友。 她干脆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易芊芊面前，热情道：“妹妹真有眼光，我也一直觉得每次摄像头都把我拍得不好看，不是胖了就是瘦了，一上镜颜值就跌。” 易芊芊：“……” 不是，这位全国知名的“魔术西施”这么自来熟的吗？ 许玖无语地扶额，易芊芊那句夸赞确实有八分真心话，但还有两分是跟第一次见面的大明星客套，结果没想到叶竹西就是这么自恋，根本不管有没有客套的成分…… 等易芊芊出门的时候，已经被叶竹西给说懵了，她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自恋成这样。当然，叶竹西确实有她自恋的资本，无论是颜值还是能力都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但是吧，中国人习惯内敛，古往今来华夏儿女都主打一个要谦虚，更有甚者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多人自小都是被家长“打压式教育”成长的，打压来打压去甚至隐隐有些自卑了，遇事不管怎样先谦虚就完了。 这么一对比，叶竹西这种坦坦荡荡、毫不掩饰的自恋，显得既少见又特别。她知道自己优秀，坦然承认自己的优秀，其实也挺难得的。这似乎也跟成长环境有很大关系，叶竹西的家庭条件似乎很好，只不过许玖并不知道她母父究竟是做什么的，总之看她这样，应该是一对活泼也开朗的长辈。 说实话，她这样的人，再怎么自恋也让人讨厌不起来。应该说反而会让人欣赏，许玖高中的时候就觉得她很可爱。 等易芊芊离开，许玖托着下巴看叶竹西。 叶竹西对她就没有好脸色，剜她一眼，道：“看什么看？” 许玖好笑道：“你不是天生丽质大美女吗？大家都爱看你，我也多看看。” “呵，你还是别看了，你这讨厌鬼多看我一眼，我脸上可能就要长痘。” “……” 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一种特殊待遇了。 办公室又重新安静下来，许玖在电脑上写案件进展报告，叶竹西无聊，就自己坐在沙发上看小说，都是许玖办公室里摆着的侦探小说。 两人一时无言，倒也和谐，各做各的事，直到午饭时间。 许玖还是带着叶竹西去食堂打饭，然后回办公室吃，两人偶尔聊聊案子的情况。 叶竹西撇眼看许玖，突然问：“案子明明有了挺大的进展，现在只要等你派出去的人排查完四名保安的动线就会有结果，可我看你怎么好像还是心神不宁的？昨天没睡觉困迷糊了？” 许玖知道她是好奇居多，不会是主动关心自己，笑笑说：“现在还没锁定嫌疑人，拖得越久越容易出变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在破案这事儿上，许玖一向直觉挺准。 叶竹西却道：“你可别乌鸦嘴。” 许玖只是笑笑，没再说什么。 午饭后叶竹西还是在沙发上看小说，许玖趴在办公桌上小憩了会儿。叶竹西撇眼看见，知道她是真困了，又一次在心里感叹干刑警这一行真挺不容易的。 第13章 序13 许玖没睡多久就被吵醒，是庞雁和毕胜回来了，还带回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睡梦中被吵醒，许玖去洗了把脸清醒一下，看眼时间自己应该睡了有半个小时，能缓解一下疲惫。 “好消息是什么？”许玖靠在办公桌上喝咖啡提神，准备听庞雁两人的汇报。 办公室里还有另一个人，虽然还没正式认识，但整个重案组都知道许玖请了叶竹西来做顾问，自然也不会避讳她。 庞雁回答道：“我们带着几个市局借调过来的侦查员走访排查了一遍，魏廉工作室里的四个保安，案发当天执勤的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叫郭林的行迹最为可疑。” 庞雁拿出一张魏廉工作室的平面地图，在11楼前台旁边的位置画了个圈：“这里是魏廉工作室安保室所在的位置，几个保安平时除了定时巡逻之外就是在这里休息。而他们巡逻的范围是11层电梯间到工作室入口，11楼到12楼这段楼梯的范围，其实很小，甚至可以说是一目了然，但魏廉却找了四个保安来做这个事。” 超出需求的保安数量，魏廉更像是在养打手。 许玖问：“这些保安知道密室的事吗？” 庞雁说：“问了其中两个，都不知道。但他们说魏廉偶尔会带他们一起出去，每次都是去银行、高级会所或餐厅之类的地方。他们不知道魏廉具体去做什么，只知道这种时候他们都是充当保镖的。而且当初工作室招人，也是按照专业保镖的标准来招的。” 第21章 “那个郭林，他可疑在哪儿？” 毕胜解释道：“另外两个保安说，那天郭林也是三名值班保安的一人，但是从下午开始就没见过他了，直到助理发现尸体下来报警的时候，他才突然出现。那会儿他们还问过他一下午躲哪儿去了，他说晃悠出去偷懒了。这种事他们几个保安经常会做，有时候跟其他人说一声就溜出去干自己的事，有什么突发情况会互相掩护。” 许玖抬起头问：“联系一下这个郭林，让他来局里问话。” 毕胜眉头紧紧皱着，说：“可是老大，这就是我们要说的坏消息，我们联系不上郭林，去他家里也没有人。” 庞雁跟着说：“郭林好像失踪了。” 现在是1月19号，距离案发的15号已经过了四天，嫌疑人已经浮出水面，但新的问题再次摆到重案组面前，这个嫌疑人失踪了。 许玖很沉稳，只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就冷静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安排后续的侦查工作：“庞雁，你去联系茵茵，让她去趟交通队，调取魏廉工作室外、郭林家附近所有路口的监控，一一排查可疑车辆，重点关注同时出现在魏廉工作室附近和郭林家附近的车辆。找出疑似车辆之后立刻追踪其后续路线，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他去了什么方向。” “毕胜，你继续带着市局借来的那一队人去排查郭林的亲属还有朋友，所有可能跟郭林联系的人都不要放过，然后派人蹲郭林的妻子，只要她出现立刻询问郭林的下落。” 郭林这人已经结婚了，只是还没孩子，他的老婆好像是在一家超市工作，具体的他员工档案里没写，只能在家里蹲守。 两人应下任务之后，毕胜追问了句：“老大，曲越州那边还盯着吗？” 许玖想了想，说：“留两个人暗中盯着，离远点，不要打草惊蛇。后续的事等找到郭林再说。” 这个案子大概率是买凶杀人，只要找到郭林，不怕他不说出实情。 可许玖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总觉得这次应该是抓不住曲越州的小辫子了。 安排完后续的工作，等庞雁和毕胜离开，许玖看向叶竹西，道：“现在有空，要不要听听请你合作的这个大案具体内容？” 对她口中提到很多次的大案，叶竹西还真挺有兴趣的，不仅因为案子本身让她感到好奇，更因为曲越州疑似牵扯了进去。在她心里曲越州跟当年老师的死脱不了关系，只要有任何机会，她都要想办法抓住曲越州来问清楚真相。 “好啊。”叶竹西坐在沙发上没动，等着许玖往下说。 许玖却先递给她一份资料，然后把摆在门边上的白板推了过来，手上用力把白板翻了过来，露出写在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去年年初，公安部着手在全国范围内开展系列反赌反黑行动，并且给刑侦总局发布了为期三年的反赌任务，公告在公安系统内部下达的时候已经是去年年中，那之后行动正式展开。最初的时候全国各地打击力度都很大，一些私下开设的小赌场没反应过来的都被打掉了，反应快的或者后面有靠山的都藏匿了起来，行动开始两个月后，打击的效果开始慢慢变小。” “那些暗地里的赌场当然不可能全都被打完了，但他们藏匿蛰伏起来，等待公安的反赌力度下去之后再伺机行动。就这样，行动看似陷入了僵局，但在去年11月，公安部接到临阳省的汇报，疑似发现一个盘根错节的涉黑犯罪组织，该组织疑似牵扯赌博、诈骗、钱色交易、洗钱等犯罪活动。” 叶竹西一边听一边翻看手里的资料，这份资料是许玖自己做的案情汇总，梳理出了目前已知的大致脉络。其中关于赌博和诈骗的线索最多，基本都是之前的反赌行动中基层公安打击了不少小赌场，后续审讯的时候从这些小赌场招供的线索中提炼出了有用的关键信息。 叶竹西道：“原来经常从新闻上看到公安部刑侦局有一些为期几年的行动任务下达，我们平时接触不到这些，后续也没见到报导，还以为都是不了了之呢。没想到……这些行动真的能从大海里捞出更大的鱼。” 许玖说：“公安部后来把已经落网的相关案件嫌疑人都调到了首都来，又组织人手重新讯问一遍，摸出了一条上线，再顺腾摸瓜查到了魏廉头上。” “到底跟魏廉有什么关系？” 许玖在白板上指了指：“这里面某个小赌场是以棋牌室的名义开设的，经过排查，这个棋牌室所在的那栋三层小楼挂在了魏廉老婆的名下。” 叶竹西抬起头，蹙眉道：“这不对吧，魏廉老婆跟魏*廉本人有什么区别？他如果想明哲保身应该找表面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才对，这么明目张胆的关系……确定不是被利用的吗？” 她是真的聪明，反应也快，跟她合作就是这么舒服，很多话根本不用许玖多说，她自己就能想到其中关键，并给出自己的见解。 许玖弯起眼睛笑，随手在白板空白的部分画了一个蜘蛛、以这只蜘蛛为中心画出一张网。 马克笔笔尖在蛛网边上点了点：“这个案件就像是一张铺开的蜘蛛网，魏廉只是蛛网上最末端的一个环节，涉足案件中心的程度恐怕也不深，随时可能被舍弃。而且弄得明显点儿，舍弃掉他很可能警方就会在他这里断了后续的侦查，毕竟魏廉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的落网会误导警方的思路，让人以为他就是这条线上最大的鱼。可真相其实是，他只在这张蛛网的末端罢了。” 第22章 许玖在那只蜘蛛上画了个圈：“而这个，才是整个案件的幕后boss。” 叶竹西凝眉看着白板上那只逼真的蜘蛛，问：“曲越州呢？他算是什么？” 许玖想了想，在蛛网上靠近蜘蛛的位置截了一段：“可能处于这个位置吧。如果真的是他买凶杀人，那么目的肯定就是灭口，他能接到灭口的命令，肯定离真相很近。” 时隔多年，叶竹西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师兄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靠在沙发上，直视着许玖，道：“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买凶杀人，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的话……” 她没有把话说完，目前最坏的情况，就是郭林已经遇害……那么直接死无对证。 许玖深吸一口气，这也是她此时心里最忐忑的事。如果不能尽快找到郭林，后果实在……她们就会继续绕圈子。 叶竹西低头看自己手上的资料，这是重案组目前手里最大最重要的系列案件，公安部给它命名为“蛛网”案，并且给重案组上了压力，限期破案。 “蛛网……用这个做比喻，还挺会起名字的。”叶竹西笑道：“目前除了魏廉之外，没有再发现其他更有价值的目标，曲越州算是自己冒了头，可抓不住证据的话，也不能拿他怎么办，你们还得小心不能打草惊蛇……” “蛛网”这个案子目前掌握的线索极少，魏廉死了，如果找不到郭林就此让曲越州的线索从这里断掉的话……恐怕…… 许玖在祈祷郭林平安无事，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点希望越来越渺茫。 直到晚上的时候接到庞雁的电话，许玖悬着的心总算是摔进谷底…… “老大，我们找到了郭林，但他已经死了。” 第14章 序14 叶竹西今天没急着回家，反而跟着许玖去了找到郭林的崖县，在她看来这个郭林现在跟曲越州紧密相连，他的死有可能是曲越州杀人灭口。 崖县属于首都相邻的南省，出了首都地界没多远就是，郭林为什么会开车去这里，又为什么死在这里，现在又成了新的谜团。 发现郭林的现场在崖县的一座山上，车辆坠崖起了火，是路过的山民发现的。距离发现尸体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天，崖县公安今晚才联系上郭林的妻子王芳，而她也是今晚才回到家里，正好被重案组的人撞上。 “王芳上周随旅行团去了西藏，手机信号总是时好时坏的，不仅咱们联系不上她，崖县公安也一直没联系上。案发的山上有条山路，翻过山就通往崖县南部，穿过崖县就深入了南省内部。”许玖赶到郭林停尸的殡仪馆时，毕胜赶着介绍情况：“崖县刑警已经把车辆坠崖的地方拉上了警戒带，当地刑警和交通队的同事已经进行过一轮勘查，新巧现在赶过去做第二轮勘验。” 许玖跟着毕胜往殡仪馆里走，问了句：“死因呢？崖县法医有什么结论？” “郭林浑身皮肤都烧焦了……” 听到这里，原本跟在许玖身边的叶竹西脚步一顿。 许玖察觉到她的异样，扭头看她：“我马上要进行二次尸检，你要不要在车里等我？” 叶竹西强压下心底涌上来的不适感，用一种好奇地眼神打量她。 许玖当做没看到她的眼神，放柔嗓音又说了句：“要不就在殡仪馆会客室等我，跟毕胜一起。” 叶竹西收回视线，嗯了声选择了第二个提议。 许玖没再说什么，快步走进殡仪馆，往停尸间去。 叶竹西在会客室停下脚步，注视着许玖离开的背影。刚才……她到底是不是察觉到了？ 因为三年前老师死于火灾，叶竹西对“火”产生了严重的ptsd，听见郭林全身皮肤都烧焦了，瞬间就让她从心底升出抵触情绪。她害怕看到火，也害怕看到被火烧死的人，哪怕是打火机产生的那种小火苗也会让她颤栗，所以她在魔术中从不使用火，也不表演跟火有关的魔术。 自己才只是有一点点反应，许玖却恰好在那个时候看过来……应该，就是个巧合吧。 许玖进入停尸间，迅速换好解剖装备，崖县的李法医正等在里面，解剖台上躺着一具烧成了黑炭的尸体。 许玖走过去看了眼，第一句话就是问：“可以确定是郭林本人吗？” 在许玖走进来之后，崖县的李法医就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眼底有一丝不屑的情绪一闪而过。 案子在上报给重案组之前已经进行过第一轮尸检，这会儿听见许玖问尸体身份，李法医暂时收起自己的隐晦情绪，拿出先前的报告递给她：“勘查人员找到了未被完全烧毁的身份证信息，确实是郭林的，但这具尸体是否是郭林本人……说实话，我们今晚才联系上他的妻子，检材还是跟你们一起过来的。” 许玖接过报告看了眼，身份证有明显的烧毁迹象，只是名字等基本信息还留着。听李法医的意思，除了身份证之外，其他的东西都烧没了。 李法医见许玖盯着报告沉默，补充道：“尸体前天晚上被发现，身份证是昨天晚上找到的，我们当时就联系了首都户籍去查郭林这个人，然后获得了他妻子王芳的手机号，只不过一直没联系上……” “发现尸体的山民有没有具体的描述？当时是什么情况？” 李法医道：“山民当晚驱车回家，从那条山路经过的时候发现山崖下有火光的烟雾，他怕引发山火，所以报了火警。” 第23章 后面的结果可想而知，消防队来了之后发现车里有烧焦的尸体，后经过法医鉴定发现是疑似命案，又移交给崖县刑警队，到刑警队过来勘查现场已经是昨天下午了。 许玖从李法医说的情况里发现了一些细节：“消防队也会对火灾现场进行仔细的检查，他们当时没发现身份证？刑警队是昨天下午接管现场的，晚上才发现身份证，这身份证恐怕不是在车里吧？” 李法医看向许玖的眼神有了些变化，说实话，之前他猜测过公安部重案组的法医会是什么样的，他想象中的应该是那种经验丰富、德高望重的老头，却没想到……这么年轻，还是个女人。他受刻板印象荼毒严重，下意识怀疑这么年轻漂亮的女人能把法医的工作做好吗？ 他对这个上面派来的法医产生了轻视的态度，心里想着首都来的人八成多多少少都有些关系，真本事没多少，全靠人脉过硬。 可是刚才许玖的一句话就让他这种轻视收敛了些，这个女人心思确实很敏锐。 他脑子里想着这些，一时忘了回答许玖的问题，引得对方抬起头看他：“李法医？” “啊，是。”李法医这才回神，说：“是，身份证是在距离车辆坠崖十米外发现的。” 许玖点点头，暂时把身份证的事放在一边，问起死因：“可以确定是命案吧？” 李法医说：“是，死者的呼吸道内非常干净，没有烟灰之类的附着，也没有热反应，烧焦的皮肤也没有查出生活反应，可以确定这是死后焚尸。” 火场中被烧死的人，可能死于窒息、中毒、烧死、或者火场中的物品倒塌砸死之类的。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呼吸道内都会有烟灰碳灰附着，也会有喉头水肿、黏膜充血、水泡、坏死等热呼吸道综合征的表现，皮肤也会存在烧伤生活反应。 这具尸体不存在这些情况，完全可以排除生前烧死，那么就要确定其他的死因。 “具体死因是什么？” 从许玖进屋开始，她就没有动手处理尸体，一直在问李法医。李法医这会儿对她的轻视再次复燃，认为这重案组来的人真是徒有其表，进了解剖室什么都不干，光问他了，到时候她把自己的尸检结果照搬成她的，自己直接替她做了嫁衣，岂不是要吃哑巴亏？ 许玖根本不在乎他在想什么，等了会儿不见他回答，转头见他皱着眉在那发呆。 “李法医！”许玖喊他一声，语气低沉，惊得男人回过神。 第15章 序15 李法医的抵触情绪再次起来，可他现在也不能不回答这个问题，语气中有些不耐地说：“他的胸口有贯穿的子弹弹道状伤口，应该是枪击。原本我还纳闷呢，咱们国家对枪支的管控非常严格，除非是私下自制的猎枪，否则很少出现这样的枪击命案。但是自从你们重案组接手之后我就想明白了，这案子背后应该有大案，涉及到枪支也就不新鲜了。” 许玖眼皮一跳，打断了他自顾自的分析：“枪击？确定？” 她突然这样反问，倒是让李法医露出了犹疑的神色，“啊，应该可以确定。” “有找到子弹吗？” 李法医摇头：“没有，尸体上的是贯穿伤，子弹不在体内。” “那尸体周围呢？车里呢？” “痕检员说也没找到，很可能车内不是第一现场。” 许玖垂眸看向尸体，没再说话，她把手里的报告放到一边，说：“开始二轮尸检吧。” 烧焦的尸体体表检查不具备太多意义，许玖的目的是死因和死亡时间的再次确定。尤其是李法医提到了枪击的可能，这就让她更为在意了，如果能确定是枪击，郭林的死是被“蛛网”灭口的可能性就大幅提高了。 可其实结合目前已知的信息来看，许玖已经认为这大概率不是灭口了，而是独立于“蛛网”外的另一起案件。然而现在死因出现了枪击的可能性，那她就得更严谨些下结论。 很快，她手段娴熟地打开死者的胸腔，李法医说致死原因是心脏和肺部被击穿，全身上下除了皮肤烧焦之外，内部只有这两处创口。 许玖开胸后找到创口位置仔细观察，发现确实如李法医所说，创口非常像是枪击导致。不仅是圆形的贯穿伤、甚至在创口内部肌肉组织的位置有一圈均匀的环形挫伤带，与枪击留下的挫伤轮非常像。 判断枪击创口有很重要的几点，除了原形贯穿伤、挫伤轮之外，还有子弹射|入口是否有火药颗粒和烟晕、是否有子弹旋转作用留下的皮肤缺损等现象。 可眼前这具尸体，因为皮肤被完全焚烧过，导致无法判断这些弹药造成的表面痕迹，给法医的判断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困扰。 许玖低着头仔细观察尸体内部创口的细节，再取出被贯穿的心脏和肺脏拿放大镜一点点仔细观察，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如果没办法通过射|入口的特征继续判断，就只能从脏器中的创道再做进一步的确定或排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自从开始尸检，许玖就没再说话，一直专注在手里的事情上。这具尸体上的创伤不多，只有肺脏和心脏两处贯穿伤，由于经过焚烧，无法通过体表检查知晓是否有约束伤之类的。不过这难不倒经验丰富的法医，在她仔细观察内脏创口的时候，出声提醒李法医切开手足腕部的皮肤看看深层肌肉组织是否有约束伤产生的痕迹。 第24章 李法医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要检查约束伤，但还是照着她说得去做了。 又过了一会儿，解剖室的门被人推开，梁新巧快步走了进来，低头跟许玖说：“学姐，我们在车的后备箱里找到未被完全烧毁的一些未知组织，经过勘定发现应该是皮箱，我们在其中还找到了这些……” 说着，梁新巧拿了一个透明的物证袋给许玖看。 那东西在灯光下闪着斑斓的光…… 许玖一怔，出声问道：“宝石？” “初步鉴定，像是钻石。” 郭林的车里为什么会有钻石遗留？这些钻石个头不大，但数量不少，如果这些都是残留在车内的，那很可能还有大量的珠宝金钱已经被拿走。 许玖靠在椅子上，沉吟道：“看来是劫财。” “劫财？能排除其他的吗？万一凶手是为了误导我们是劫财呢？” “嗯，暂时还不能完全排除，不过我心里大概有谱了。这样，你把勘查结果汇总一下，明天上午咱们直接在崖县刑侦队开专案会。” 梁新巧和李法医皆是一愣，许玖没有提出先回重案组，而是暂时留在崖县，难道说嫌疑人有可能还在崖县？ 梁新巧是对自家队长的命令绝对服从，立刻说：“好的，我这就去。” 她转身就要走，却又突然被许玖喊住：“对了，叶……叶老师呢？”当着外人的面，她没有直呼叶竹西全名。 梁新巧脚步一顿，扭头道：“我过来的时候在会客室看见叶老师和毕胜呆在一起。” 许玖看了眼表，说：“去告诉毕胜，让她带叶老师先去休息，咱们出差按标准定了酒店，大家别都熬着了。你忙完之后也去休息，咱们明天上午再来开讨论会。” 第16章 序16 第二天上午，重案组借用了崖县刑侦队的会议室，在这组织郭林被害案的专案讨论会，除了重案组的人出席，崖县刑侦队队长和李法医、及期负责郭林案的几名侦查人员也出席了。 叶竹西戴着口罩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面前摆着一个记事本，把自己伪装成许玖的记录员。 重案组这边庞雁不在，其他人都到齐了，许玖宣布会议开始。 “首先感谢崖县刑侦队的同事们对重案组的支持。”许玖情商很高，她在外面待人接物始终是谦和有礼，几乎所有跟她共事过的同事都会夸赞她。 公安部刑侦局下属的重案组，会接手全国各地的重案要案、疑难案件，重案组队长这个工作可不是单单专业能力强就能干的，它对情商的要求也极高。试想，经常需要到全国各地和当地刑警进行合作，居中交接的人如果不是性格极好、擅长与人交流沟通的话，那这工作想要展开总得费些麻烦。 叶竹西看着站在前面侃侃而谈的许玖，忍不住感叹她在外面确实会做人。 “本月15号，著名魔术师魏廉被人于办公室内杀害，经过重案组与协助专家联合侦查，嫌疑人郭林进入了我们的视野范围内……”在提到协助专家的时候，许玖的视线不期然落到叶竹西身上，两人视线短暂交汇，又快速移开。 “后在昨天，也就是19号的时候，重案组获知郭林失踪的消息，为此展开更深层的调查。并于昨晚接到崖县刑侦队同事们的汇报，一·一五案的嫌疑人郭林被发现死于崖县的山路下。经过检验科的dna比对，这具被烧焦的尸体就是郭林的。昨晚李法医和我共同完成了二次尸检，我们发现死者死于末次进餐三小时后，死因为利刃贯穿心肺脏。” 崖县刑侦队的林队长下意识看向李法医，后者端坐在那，给了他一个不尴不尬的笑。林队长收回视线，之前李法医给的初步尸检结果可是疑似枪击，经过这一晚就变了……他看向站在前面从容不迫的许玖，应该是重案组的法医给出的结论，只不过碍于李法医年纪稍长护着他的面子。 刑警查案可不能为了面子不探究真相，如今两次尸检的结果相左，作为负责侦查的林队长必须问清楚：“许队，死者身上的创口疑似枪弹留下的弹道创口，你们昨晚二次尸检之后否决了枪击的可能性是吗？这对我们确定接下来侦查的方向起着非常关键的作用。” 侦查人员有问题务必问清楚，这对确定后续侦查方向很有必要，李法医深知这一点，他也没觉得尴尬下不来台，法医的工作就是这样的，有时候一次尸检无法完全找到答案，还需要复检才能确定一些疑问。 许玖解释说：“创口和体内的创道确实非常像枪弹创，但由于郭林的尸体皮肤被完全焚烧过，导致无法判断尸体体表是否有火药颗粒等现象，使得我们无法进一步根据创伤形态判断是否为枪击。” 林队长急着问：“那你又如何判断是利器刺入的？而且利器……这是圆形像弹孔一样的创口，怎么会是利器呢？” 李法医轻咳一声，说：“林队稍安勿躁，听许法医慢慢说。” 只一晚的时间，李法医对这位来自公安部的年轻女法医就心服口服了，可以说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之前虽然面上不怎么显，但言谈举止间多少还是有些质疑和不屑的。 林队长惊讶于他的转变，也耐着性子听许玖继续往下说。 许玖没有空口说，而是放出几张尸检过程中的照片，都是郭林内脏的局部放大细节图，集中在被贯穿的心脏和肺脏上。 第25章 “尸体虽然经过焚烧，但好在山民发现得够早，除了皮肤全部烧焦无法辨认之外，内里脏器肌肉组织和骨骼并没有过多损坏，让我们依然能从细节找出真相。” “昨天的二次尸检中，我从死者心脏和肺脏的创口部位发现了一些微量碎屑，经过分析检验发现大概是木屑、灰烬、泥土之类的物质。非常微量，如果不是拿显微镜仔细去观察的话，甚至看不见，更不好提取。” 这回是重案组的毕胜率先发问了：“伤口内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在法医鉴定经验中，无刃刺器可以造成和枪弹创十分相似的创口创道，往往想要确定枪击创，就要同时考虑是否可能是无刃刺器造成的创道。” 林队长道：“无刃刺器是什么？” 许玖解释说：“只有尖头、没有刀刃的利器，比如最常见的螺丝刀，还有铁钎之类的。这些无刃刺器刺入人体后，会留下与枪弹创非常相似的创口和创道，甚至连创口周围是隆起的这一点都非常相似。但是一般案件中，能通过皮肤表面是否有灼烧痕迹和火药颗粒来区分无刃刺器和枪击。本案则因为凶手多了一个焚尸的步骤，导致尸体表层肌肤被烧毁，因此才会陷入难以判断的局面。” 话说到这里，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基本都已经明白了过来。 林队长眉头微微蹙起：“所以许队的意思是说，真正的凶器是铁钎，而留在尸体内脏创道中的各种碎屑就是作证。” 作为凶器的铁钎上沾满了这些碎屑，所以刺入死者体内后才会留下这些痕迹。 毕胜说：“不是枪击的话，是否就能排除被杀人灭口的情况？” 这也是林队长最在意的问题，他们负责侦查的人需要确定侦查方向，如果是牵扯进“蛛网”案被灭口，那对他们这个小地方的刑警队来说是可以松口气了，毕竟案子到此就可以全部移交给重案组负责，他们最多抽调人手进行配合。可如果不是灭口，是其他性质的案件那恐怕侦查主力还是他们当地警方的。 许玖看向梁新巧，说：“有些现场勘察的结论就让我们的痕检员给大家说说吧。” 梁新巧站起身走上讲台，放了几张幻灯片，道：“经过前后两次现场勘察，排除车内是第一案发现场的可能性。首先根据尸检结果显示，死者死于无刃刺器刺破心脏肺脏当场死亡，现场应遗留大量血迹，但车内环境并不符合这一特征。” 毕胜问：“会不会是烧掉了？” 梁新巧摇头：“死者是被铁钎刺中心脏肺脏死亡的，车内也没有遗留下凶器。而且车辆的焚烧状况不足以掩盖全部的血迹，我们并未在这辆车上发现任何大片血迹，足以说明死者是死亡一两个小时候才被人搬上车的。” 这时候许玖插了个话题：“根据死者胃内容物的状态，死者是末次进餐三小时左右被害的，我们筛了残存的食糜，发现他最后一次进餐吃的是米饭炒菜，应该是正餐。” 但是目前无法确定这顿饭具体是什么时候吃的，17号中午，还是更早？因为尸体经过了焚烧，无法根据尸<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斑等现象辅助判断了。 第17章 序17 众人陷入沉默之际，于茵抬起头说：“16号的时候郭林应该还活着。我和交通队一起排查过车辆，现场发现的那辆车是属于郭林的，而在16号夜里23点之后，郭林驾驶这辆车通过了首都到南省的112国道收费站。” 于茵快速操作自己的电脑，调取部分监控截图，昨天晚上她就在跟交通队联系调取监控，不仅找到了郭林这辆车的部分行动路线，甚至还通过技术还原了清晰度，收费站的摄像头清晰拍下了16号夜里23点驾驶车辆的是郭林本人。 时间范围再次缩小，具体的死亡时间应该可以定为17号郭林吃过那顿正餐之后，山民发现郭林尸体的时候是17号晚上20点左右，根据尸体被焚烧的状态大致估算，火应该才烧起来不久，郭林的具体死亡时间大概率是17号下午。 梁新巧继续说道：“我们在车后备箱发现了一些烧剩下的手提箱，并且找到了一些钻石……” “钻石？！”林队长大惊，这钻石一出来，案件定性为劫财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如果是劫财，那是随机还是有预谋？随机的话对于侦查人员来说绝对是噩耗，流窜作案最难查。 可能是猜到了林队长此时焦躁的内心，许玖出言给了他一个定心丸：“我认为案子的性质应该是熟人为了劫财作案。” 一直坐在角落里记录的叶竹西抬眼看向许玖，像是有什么心电感应，许玖也看了过来，视线交汇，许玖看出了叶竹西眼底的疑惑。 许玖继续往下说：“而且这个人，大概率和郭林的关系比较亲近，是他愿意在潜逃过程中也去找的人。要知道，郭林这笔钱财的来路十分不正，他能带着这笔钱去见一个人，那这个人对他来说应该也多少值得信任。” 叶竹西立刻想明白了其中所有的关键，重新低下头去记录。 而其他人却听得有些糊涂，尤其是林队长和李法医这些，对魏廉案并不熟悉的人。 魏廉的一·一五案牵扯反黑重案，重案组不能轻易对非案件相关人员透露细节，所以许玖只捡了魏廉被害本身来讲，告知崖县警方魏廉办公室中有一间密室，密室中藏匿的现金珠宝全部不翼而飞。 说到这个，又轮到于茵出面分析监控，她调出一组昨天才查到的画面，说：“魏廉工作室12楼的监控经过了处理，无法恢复，我们只能从郭林作案后可能的行动路线进行排查。比较幸运的是郭林所住的小区设有监控，我们排查过后发现他在案发当天晚上20点钟回到了自己家里，当时手上就拎着一个手提箱。” 第26章 于茵将手提箱的画面放大，调了清晰度，但由于这个时间天已经黑下来，只有路灯照亮，就算她尽力去调整大小和清晰度也看不清楚。 梁新巧瞪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说：“看样子感觉和车里烧剩下的手提箱残骸差不多？” 许玖没说话，这个画面至少能说明当晚回家的时候郭林手上就已经有了一个手提箱，而且应该是装满了现金珠宝的。 而魏廉工作室的监控她们之前就查过，并未拍到郭林案发当天离开工作室时的画面，于茵检查过监控母带，全都是被人做过了手脚。对方是个很厉害的黑客，虽然还是留下痕迹被于茵捉到，但却没办法顺着追查过去，后路切得很干净。 于茵感受到了挑战，对此十分在意，许玖倒是没什么感觉，如果买凶杀魏廉的人那么好抓的话，那她反而要重新审视一下“蛛网”的能力了。 许玖道：“这个手提箱是直接从魏廉工作室带出来的，还是半路有人给他的，我们暂时不得而知，茵茵调查监控也没有查到郭林的这段动线。” 庞雁接话说：“车是郭林本人买的，一辆二手车，但这个牌照不是他的，首都的汽车牌照相当难搞，郭林这个是他老婆娘家堂兄弟的。” 许玖点了下她，问：“这个堂兄弟查了么？” 庞雁一愣，摇头道：“还没来得及。” 她们最近实在是手忙脚乱，要调查的事一件接一件，往往之前刚布置的任务还没完成，技侦那边就又来了新的调查方向。刑警破案都是所有警种通力配合的，法医、痕检、检验、计算机新兴技术等技侦人员判断侦查方向，侦查人员才能少走弯路。魏廉这个案子像条八爪鱼，好像有很多条手足，各种各样的调查任务不停地出现。 许玖之前宽慰她们，“蛛网”的核心调查只会比这更加复杂困难，魏廉的死不过是一块敲门砖罢了。 许玖并未说什么，只道：“之后可以查一下。我刚才提到，凶手应该是个和郭林较为熟悉的人，动机则是为了劫财而杀人。” “我之所以会这么判断，主要源于以下几点。第一，郭林车后备箱的珠宝不翼而飞，我不认为那一箱只有我们捡到的那一点钻石，合理的推测是更多的珠宝已经被凶手转移；第二，凶手应该是知道郭林身上携带了钱财，但却不知道钱财具体在哪儿，更不知道手提箱的密码，这个推论的理由很简单，由李法医来向大家说明。” 突然被点名的李法医清了下嗓子，朗声道：“昨天在许队长的提醒下，我对死者手腕脚腕的深层肌肉组织进行了解剖，发现了约束伤。” 此言一出，众人都很惊讶，会议室里传来交头接耳的声音。 第18章 序18 因为尸体体表被焚烧过，所以无法从皮肤状态看出约束伤和威逼伤，但如果解剖深层肌肉的话，还是会查出一些端倪。李法医对许玖很是心服，不仅因为她表现出来的专业素质，更因为她的严谨。若不是她考虑全面，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他们恐怕要放过死者曾经受过约束这一条线索了。 “凶手对死者进行过约束，足以证明他需要死者提供他想要的东西，很可能就是钱财的具体信息、以及手提箱的密码。”许玖说：“还有，关于焚尸，一般在犯罪心理学里认为，焚尸行为更具有熟人作案的特征，凶手的行为逻辑在于希望让人完全认不出死者。这一点在他特意把郭林的身份证件拿到旁边去烧时体现的淋漓尽致，凶手非常不愿意让人轻易认出尸体是谁，证明他和郭林有着社会关系，而且是很容易查到的那种。” “综上所述，我才说凶手应与郭林熟识，有办法知道他最近发了财，但却不知道具体情况的。当然，郭林犯得事儿太大，就算是亲密如他的老婆，恐怕也不会知道这钱到底哪儿来的。” 许玖看向林队长和庞雁，说：“散会之后，庞雁先去找郭林的老婆来谈谈。林队，您带人排查一下崖县本地有没有郭林认识的人，我总觉得抛尸到这里不是一个巧合。” 专案分析会的收获不小，最起码确定了下一阶段的侦查方向，无论是重案组这边的庞雁和毕胜、还是崖县林队长率领的侦查队，大家都斗志满满。 会议结束各自去忙，许玖跟叶竹西等所有人都走了才离开。 叶竹西凑过去，第一句话就是问：“你什么时候想到郭林不是被灭口的？” 她昨晚得知郭林可能被害，第一反应就是被灭口的，可她观察许玖的反应，却觉得她从头到尾都没往灭口那个方向想，似乎一直认为是独立于一·一五案之外的另一桩案件。 许玖说：“在得知他的尸体是两天前被发现时。但我其实不能确定，就只是一种猜想，直到尸检之后才确定的。” 叶竹西这下就更疑惑了，侧目打量着她。 她这满脸都写着“好奇”和“为什么”，却又别扭着没问出口的样子把许玖逗笑了。 许玖反过来问她：“所以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就好。” “咳。”叶竹西清了下嗓子，好奇心盖过其他，问出自己的问题：“两天前发现尸体怎么了？为什么就不会是灭口？” 许玖很有耐心地回答：“不符合买凶杀人之后再灭口的犯罪画像……” 叶竹西是很聪明的，但她不是专业的刑警，又是第一次参与命案的调查，完全没有经验，一下子想不到这个是肯定的。 第27章 “根据咱们之前的猜测，‘蛛网’买凶杀人将魏廉灭口，找到的是符合作案条件的郭林，成功之后如约将珠宝金钱支付给郭林，背后与郭林接洽交易的人甚至替郭林处理了监控的麻烦，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灭口的样子。一般这种情况，但凡要灭口，肯定是警方已经觉察到了嫌疑人并准备有所行动，为了保险起见背后买凶的人会想办法先一步灭口。但是，我们昨天才把嫌疑人确定到郭林身*上，甚至还没能来得及接触他的家人呢，他却已经在两天前就被杀，还是死在了崖县，用放火焚尸这么容易吸引到目击者的方式灭迹，怎么看都不像是‘蛛网’要灭口。” “我算上实习期，已经干了七年刑警，这七年基本都在一线，总结出了各种各样的犯人特点。像‘蛛网’这样拥有庞大组织的犯罪集团，他们的每一步都会有他们的目的，绝不干画蛇添足的事。他们既然一开始就支付了报酬、还处理了监控，那就是没打算灭口。他们有很多办法让郭林消失，甚至可以在一·一五案过去之后直接吸纳他成为最底层的杀手，每一种都比直接杀了他、还留下这么多痕迹更加方便有效。” 听了许玖大段大段的解释，叶竹西自己消化了一下，忍不住感慨道：“能在瞬间做出这么多分析，看来破案也是要积累很多经验的。” 经验的积累对刑警来说很重要，丰富的经验能让一个合格的刑警很快找准案件的性质。 当然，有的话叶竹西还是没夸出口，她可不习惯去夸这讨厌鬼。 她现在也算是参与了一·一五案和郭林案的侦查，非常能体会刑警工作的不易，光有经验、没有扎实的专业知识和聪明的头脑的话，也是干不了这活儿的。尤其许玖还是重案组的队长，更身兼法医的工作，案件的大方向都要靠她来把握，身上的责任像小山一样压着。 叶竹西突然觉得许玖真累得慌，换成是自己的话肯定干不了，她是个喜欢自由自在的人，不然她当初也不会以能上重本的成绩却选择跟着老师去专心学魔术。她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再加上她妈妈对她的教育也是侧重“自由随心”，信奉“千金难买自己喜欢”，只要是她自己认为对的，她就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并在未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就好。 “诶，许玖。” 两人并肩离开崖县公安局，许玖低头看手机准备找个地方吃东西，突然听见叶竹西叫她的名字，诧异地抬头看她。 “干现在这个工作，你自己喜欢吗？” 叶竹西真的很想知道，从俩人达成合作开始，她就没见许玖好好睡过一次觉，感觉她已经连续熬了两个大夜。这么累、责任这么重的工作，如果是她的话早就撂挑子了，许玖却像一台运转优良的精密机器，竟然能孜孜不倦跑这么多天。 许玖一下子没能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当然。我从小就想当警察。” 第19章 序19 跟从小野蛮生长的叶竹西不同，许玖生长在司法世家中，母亲和父亲都是法官，而她从小居住在母父单位分配的住房里，周围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家里也都是从事司法工作的。她的母父是摆在眼前的正面例子，在这样的成长环境影响下，曾一度认为女儿也会迈进司法的殿堂，将来成为一名检察官或法官。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比起公平锤，许玖更偏爱那身警服。他们家大院里也住了很多警察，每每看到那些穿着警服进进出出的人，许玖的眼睛都移不开。 成为刑警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喜欢，而她的喜欢也来得莫名其妙，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就只是幼时便觉得那身笔挺的警服非常耀眼。 如果叶竹西听见，可能会吐槽一句“乌漆嘛黑的从物理角度可看不出耀眼”，但许玖从小就觉得那身警服格外帅气，这可能是一种天生的缘分。 在上高一的时候，母亲许女士特意找到女儿谈心，询问已经高中的她是否有对未来的规划。 那次是许女士第一次得知女儿想要报考警校，她除了尊重她的意愿之外，又惊讶地多问了一句：“为什么是警察？我和你爸爸都是法官，我还以为你会受到我们的影响。主要是，日常中也并没看出你对警察这个行业有多憧憬。” 许玖从小就是个性格稳重的小大人，她向往那些穿着警服的人，却也从未有过多的表现，甚至没口头提过。 面对母亲的疑问，许玖当时想了好一会儿，甚至表情有些许苦恼的样子，最后才终于开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可以确定我喜欢当警察。” 女儿苦恼的表情做不得假，许女士若有所思片刻，并未在女儿不打算女承母业这件让她觉得有些遗憾的事上停留太久，立刻开始思考如何引导女儿做出正确的选择。 若女儿单纯觉得穿警服很帅，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刑警这个职业会带来怎样的磨炼、又面对多大的责任和危机的话，那许女士需要女儿想清楚这些再做决定。 于是那之后的两年，许女士有意无意给许玖传递一些作为刑警需要了解的事，甚至会介绍一些人让她去接触，更是在日常生活中给她看很多真实发生的案例让她了解刑警到底是个怎样的职业。 没有表面看上去的帅气风光，甚至工作起来多数时候连基本的“体面”都没有，尤其是一线刑警、出勘现场的技侦人员，大家每天奔赴于各种各样的现场，见识最臭气熏天的现场、最肮脏腐朽的罪犯、最阴险邪恶的危机。 第28章 高三填报志愿之前，许女士又一次问了女儿：“你现在还决定坚持自己的选择吗？” 这一次许玖不仅给出了更肯定的回答，还给出了原因：“我坚持。妈，如果您和爸爸工作的法庭是象征公平正义的天平，是司法最后一道堡垒，那我就想当维护这杆天平的第一道防线。” 面对犯罪，刑警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这个职业脏累苦什么都会尝到，但许玖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 她并没有把这些都跟叶竹西说，只是随口说到自己从小就喜欢警察。 叶竹西倒是第一次对许玖有了更多了解，在听说她母父都在法院工作后，不仅没有惊讶，反而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啊，高中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人假正经，原来是因为你爸妈都是法官，他们是不是管你管得特别严？” 她的评价让许玖有些疑惑：“我高中时到底为什么给你这种印象？” 叶竹西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睨着她：“你是真没有自觉啊……别的不说了，就说那会儿咱们青春期爆改校服，大家都把纯白的校服t恤画的五颜六色的，经常被教导主任数落，这事儿你记得吧？” 许玖点头，应声说：“记得，你那会儿改得衣服还挺好看的，不仅画了图案，还做了剪裁……说实话，我当时还以为你将来会去做服装设计。” 叶竹西性子最为跳脱，她把校服t恤剪出了镂空设计，相当惹眼……也因此成了教导主任办公室挨训的常客。但因为她成绩极好，老师对她又爱又恨。 叶竹西挑了挑眉，道：“没想到你记得挺清楚啊。有在注意观察我！” 许玖心脏突突跳，点了点头认下，“对，我那会儿总是留意你……” “切。我知道，情敌嘛，总是要知己知彼的。” “……”情敌这个误会她是刻进dna里了吗？ 叶竹西没管许玖一言难尽的眼神，继续说：“你那会儿校服总是穿得一板一眼，大热天也要穿校服正装来学校，我就觉得你正经得没意思……可是后来有一天，我无意间看见你在卫生间换衣服……” 那天是个晴朗的午后，叶竹西午休后去厕所，正好撞见许玖在里面鬼鬼祟祟的。就是那天，她发现许玖穿在校服正装里面的t恤衬衫上，用水彩毫无章法地画了很多东西！ 许玖无疑是不会画画的，但她哪怕是胡乱涂鸦，那些红蓝相间的大胆用色还是让叶竹西感到了一种冲击。就好像是拿油漆泼在了衣服上似的，混乱无序，却满是冲破禁锢的叛逆感。 “画得虽然丑，但很有个性。”叶竹西觑着她，轻轻笑道：“就是那天我确定了一件事，你这个人啊，就是表面一副端方如玉的正经皮囊，骨子里却是叛逆不羁的。就像藏在校服正装下面的t恤那样，那是真实的你。” 许玖很是意外，她并不知道叶竹西发现过她的秘密。 “你当时为什么没出声喊我？” 叶竹西狡黠地笑，得意道：“当然是为了找机会嘲讽你！” 显然这并不是真心话，那之后她从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两人有无数次针尖对麦芒的机会，她也始终没说。 叶竹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总之她没有说过，却默默在心里给许玖下了个“假正经”的定义。 “总之你这家伙表面正经，背地里却是另一幅面孔！”叶竹西顿了顿，又满脸同情地说：“感觉你也挺惨的，都被家里管成蔫儿坏的人了。” 许玖对她的形容哭笑不得，知道她大概误会自己的母父非常严厉，摇头道：“我妈其实是个很活泼的人，她也没在我成长中打压我的天性，以后有机会你见到就知道了。” 这话说得奇怪，叶竹西瞥她一眼，道：“我怎么会有机会见你妈妈？咱俩又不熟。” 许玖只笑笑，没再说什么。有些话藏了许多年，藏到后来自己都忘了，她以为这辈子都会像是封印在宝箱中的秘密，永远沉睡。可没想到天意使然，有些人就像带着魔力，只要她一出现，所有的人全都黯然失色，那些沉睡的悸动又会再次悄然苏醒，甚至比从前更加疯狂。 第20章 序20 两人在附近随意找了个小摊吃东西，这期间许玖告诉她，暂时不打算回首都，可能会继续在这边呆一天。 叶竹西问：“明天能回吗？” 许玖：“看进度，也许可以。怎么？你回去有事？” 叶竹西点头说：“后天周六，我约了朋友。” 许玖沉默一息，而后道：“如果明天没有进展，我会让毕胜带你回去。” 叶竹西对此没有意见，反而问她：“感觉你对破案已经很有信心？” “确实不难，只要深入排查郭林和他老婆的人际关系，自然就会有结果，而且很快就会有结果。” 许玖的预想并不错，侦查人员的效率很高，根本没用到第二天，当天就把郭林的人际关系全都搞得明明白白。 在昨天早会之后警方便布下了一张密不通风的网，把郭林身边有牵扯的人都网在了里面。当晚出现在崖县公安局审讯室的人，除了郭林的老婆王芳之外，还有她堂哥王宝成。 叶竹西站在许玖身边，探头看她手里的资料，看清王宝成便是那个租车牌给郭林的人。 她扬了扬眉，问道：“他是凶手？” 许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大概率。” 第29章 回想到郭林尸体的惨状，感觉很多证据也许都随着那场大火埋没，叶竹西隐隐有些担忧：“证据好找么？” 许玖却不担心这个，她面前是两个同时启动的监控，于茵正在调试音轨。 “茵茵，放大王芳那边的画面。” “好的许老师。” 对王宝成的审讯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他一味的喊冤枉，表示自己不知道郭林死了，只承认案发前郭林确实找过他，两人还一起吃了饭喝了酒。 许玖轻笑：“是个聪明人，知道真假话掺着说。如果全说假话漏洞太大，警方很可能掌握了郭林找过他的证据，在这件事上撒谎不是明智之举。” 叶竹西瞥她一眼，低哼道：“你倒是夸上他了。现在没有铁证甩他脸上，他是不会承认的。” “本也没想着他现在能承认。”许玖伸手拍拍于茵的椅背，道：“接王芳那边的通讯。” 于茵立刻照做，把通讯的轨道调到王芳那边。 负责对王芳问话的是毕胜，还有崖县刑警队的一个记录员，叶竹西两边看看，觉得这个审讯阵容也有点儿问题。 两个审讯室，只有毕胜一个核心人员，王宝成那边只有两个面生的崖县刑警，年纪还都很小，一看就欠缺经验。 扭头看了眼许玖，她总觉得这家伙可能还留了什么后手。 通讯接通，许玖对毕胜说：“仔细问她郭林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是否向她透露过钱财相关的事，她又是怎么应对的。态度温和一些，不用把她当嫌疑人审，她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吓唬过头反而问不出东西。” 毕胜听见自家队长的话，只轻轻点了下头，而后凑近那名记录员，低声说了句什么。紧接着记录员离开审讯室，过会儿回来，手里多了一个纸杯。 “王女士，喝点儿水吧。” 王芳诚惶诚恐地接过，小心抿了一口，还是不敢抬头看人。 毕胜离得近，看出她手指都在哆嗦，眼尾泛着红，显然哭过很久，六神无主的样子实在可怜。 “王女士，您丈夫去世，我们也深表遗憾。除了说节哀之外，我们是警察，也有责任将您丈夫的死因查清，所以希望您能配合。” 王芳一个激灵，急道：“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看得出她是真的很急，毕胜继续安抚她：“不要急，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要如实回答就好。只要你尽力配合我们，相信很快就能找出杀害你丈夫的真凶。” 不知道王芳有没有真的被安抚到，但她显然把毕胜的话听了进去，总之是看上去能沟通了。 警方掌握了王芳最近的动态，她确实出去旅游了，绝对没有作案时间，她不会是凶手。但她是否跟凶手有牵扯，这还不好说，需要靠询问看出端倪。 “他最近……没什么特别不对劲的，但是半个月之前，他突然说准备回老家开店。我问他好好的在首都的工作，干什么突然不做了？他说没准儿过段时间连公司都没了，工作也没指望。” “我当时听了就很惊讶，追问他公司出什么事了，他们老板不是名人吗？难道是老板偷税漏税了？这几年明星偷税漏税被查的太多……我天天刷新闻，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说到这的时候王芳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从她的状态来看，她总算是从最开始的慌乱中脱离了出来，思路也清晰了许多。 毕胜继续问道：“那后来呢？他提出回老家，你同意了吗？” 王芳说：“我当时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当他是在单位受了气随口胡说的……只不过如果老板真偷税漏税被查了的话，那这工作室但凡出问题，他的工作或许也保不住，说实话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不安。但他后来又宽慰我，说不用担心往后的日子，他离开公司也会拿到一笔可观的钱。” “我当时不信，他说是补偿和奖金，我再追问他就不肯详细说了。哦对了，我这次去西藏，就是他主动给我报的团！我最开始特别纳闷，他怎么突然花钱这么大方了，而且还是给我一个人的，他自己不去。我就觉得不对劲，他一直说是要攒钱为了以后要孩子的，还说要在首都混下去，直到孩子出生，让孩子在首都上学……他这个变化实在太突然了，可我怎么问他也不说。” 毕胜问：“他这么大的变化，你都不留心一下？” “我、我留心也没用啊，他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后来有一天，就我去西藏头一天晚上，他喝了酒，亢奋的睡不着，不停说什么要发财了，以后的钱两辈子都花不完什么的……” 许玖按住蓝牙通讯器，说：“问她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毕胜按照许玖的要求把问题问了。 王芳抠着手指，说：“我、我也没跟外人说啊，就告诉了家里人……我大伯堂哥他们……” 王芳目光闪烁，犹豫一会儿才嗫嚅道：“这事儿……也是郭林主动让我说的……主要吧、主要是我们要回老家，首都这个车牌号得还给我堂哥啊……” 她这么心虚的表情和语气，恐怕这句是假话，郭林应该没让她告诉堂哥，更是叮嘱她不要告诉任何人，可她不知道是出于炫耀还是什么，反正是跟堂哥说了。 王芳的堂哥王宝成…… 许玖的目光转到另一台监控上，锐利的眼神盯着画面里缄默不言的中年男人。 第30章 第21章 序21 郭林的老家在甘州，对于之后回老家的事他并没有详细跟老婆说。现在看来，他打定的主意是把老婆支到西藏旅游去，然后他独自一人完成杀人、潜逃这一系列的动作。 至于潜逃之后还会不会再联系王芳……叶竹西觉得肯定不会。 她哼声说：“郭林大概率没想带着他老婆一起跑，应该是要自己一个人携带钱财远走，而且目的地也不会是老家。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告诉自己老婆？到最后还让老婆娘家其他人知道了这件事。” 在叶竹西的设想中，如果没有中途出这么个岔子，郭林现在估计还活得好好的，在曲越州的帮助下进入“蛛网”的势力范围暂时躲避警方的追查不是问题。 许玖沉吟片刻，说：“因为他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让王芳去西藏，如果不是拿到一笔可观的钱，他给老婆报团去西藏就太牵强了。听王芳话里的意思，郭林平日里很抠门，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突然示好又不说出点儿原因的话，王芳是会一直缠着他追问的。” 叶竹西瞥一眼她，道：“你这也是猜测。” 许玖笑说：“确实，毕竟人已经死了，我们无从得知他当时内心的真实的想法。” 也许是还没打定主意抛弃妻子独自逃亡、也许是一辈子没本事突然能得到一笔横财忍不住对妻子炫耀、也许只是单纯的漏嘴藏不住事，但不管哪种才是郭林当时真正的心理，都已经不重要了，结局都已经注定。 许玖按下蓝牙通讯器，对审讯室里的毕胜说：“差不多了，让王芳再等一会儿，确定没事了就放她回家。” 王芳肯定不是凶手，但她是否提前知道凶手的行凶计划，这点还不能确定，还得再等等。 许玖等的是庞雁和林队长的调查结果。 早上的会议结束后，侦查员们就分了好几路行动，在王芳和王宝成都找到之后，许玖让庞雁和梁新巧带着新鲜出炉的搜查令去王宝成家里。不仅是王宝成现在住的地方，所有他和他父母名下的房子都要查一遍。 至于林队长，则带了另一对人去调查王宝成的财务状况、银行进出账记录、还有这两日的行动路线。 杀人总会有动机，图财也是要有根源的，凡事有因才有果。这世上虽然存在无缘无故犯罪的穷凶极恶之徒，但郭林这个案子显然不是。 叶竹西抱臂看向许玖，问：“接下来怎么办？” “等。”许玖合上手中的资料，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还有20个小时，足够了。”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24小时内必须放人。 王宝成家一共有两个院子，他平日里和父母住在同一个院子，他家就他一个孩子，还没有结婚，名义上他得照顾父母。 但是都不需要询问本人，庞雁只是带人从村里走过一趟，都能听见不下三个人说王宝成完完全全在家啃老。 “王宝成40岁的人了也，但是不仅没工作，家里养的猪也懒得去看顾，全都是他爸妈在做。” 王宝成的爸妈那也是65岁了，还要天天去猪圈里弯着腰伺候。 “他之前也结过婚，但是没多久就离了，听说他老婆跟人跑了。” “不是不是，我听得全，他老婆不是跟人跑，是被娘家姐姐给带走了，说是因为王宝成啊……”说话的大娘神秘兮兮地凑到庞雁跟前，眼珠子灵动地转：“听说他不能生育，然后还打老婆！” “原来是这样！那他可真是个混蛋！”庞雁不愧是重案组里负责跟群众接触的侦查员，绝对的顶级e人，三两句话就能混进人群里，获得群众、尤其是上了岁数的大爷大娘的喜爱。 大娘附和道：“可不么。怎么呢动手打人呢？本来夫妻俩的事关起门来说，他们家倒是闹得动静特别大。” “那后来他老婆就再没回来过吗？” 大娘嫌弃道：“还回来干嘛？婚也离了，他们俩又没孩子，这种会家暴的男的别人肯定忙着撇清关系呢。” 庞雁眼珠转了转，挽着大娘往前走，又问：“那这个王宝成，除了家暴、游手好闲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坏习惯？” 大娘贼兮兮看了看周围，说：“之前好几个人来村里找他，都是壮汉呢！嘴里还嚷着欠债还钱！最后找上他父母那，从家里抢了好几头猪走，都是膘肥体壮的，有的母猪还揣着崽呢！” 壮汉，来要钱？ 这个情况引起了庞雁和梁新巧的注意，她们对视一眼，由庞雁向大娘深入提问。 可惜大娘知道的也不多，就知道那伙壮汉来闹过几次，每次都是说让还钱，有一次还把王宝成的老爹给打了，闹到村委报警那伙人才跑路。 高利贷。 庞雁心里隐隐浮现一丝猜测，王宝成在外面应该欠下了巨额高利贷，这才会被那伙壮汉不停催债。而他具体为什么会欠下这笔钱，暂时还不清楚。但看他这仍旧一贫如洗的样子，八成是沾了黄赌毒其中的一样或几样。 大娘这问不出更多的了，庞雁亲近地又和她聊了几句家常，之后才把人送走。 梁新巧已经先一步进入王宝成名下的那个院子，据说这是他之前结后住过两年的地方，只不过后来离婚，他又成了一个人，就干脆搬回父母家里啃老。 这院子和他父母的院子隔得不远，庞雁和梁新巧决定分开行动，一个在这边进行勘察，另一个则去家里问问王宝成的父母。 第31章 如果王宝成把郭林关起来再杀人，肯定是选择他自己名下空置的这间院子最为妥当，所以作为痕检的梁新巧对这个院子更感兴趣。 这平房小院并不大，一间主卧，一间厕所，旁边一间厨房。梁新巧在院门口穿戴上勘察装备，一边观察一边小心翼翼往里面走，生怕会破坏残留的痕迹。 王宝成懂得放火焚尸，定然也有一定的反侦查意识，但碍于文化水平不高，头脑也不够聪明，并不能做到尽善尽美，反而会留下很多线索。 比如在山道边的悬崖处理郭林的尸体和车辆，明显不够隐秘，很容易被路过的人发现。他的目的是伪装成车辆失控坠崖，但无论是交通队还是梁新巧都检查过崖边的轮胎痕迹，并未呈现意外坠崖应有的痕迹状态。 还有将郭林的身份证明拿到远处分开焚烧，他想到了尽量隐藏死者的身份，却依然留下很多的证据。 再加上后备箱里遗落的钻石，抢劫财务都能留下线索，可见他并非多么心思缜密的人。 这样的人要留下线索，恐怕数不胜数。 第22章 序22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许玖守在监控室里，夜幕降临，她询问叶竹西要不要去休息。 叶竹西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不能第一时间见证真相的话，会让她觉得遗憾。所以她坚持留下等结果，哪怕无聊得坐在那刷手机也还是一动不动。 所幸，并没有让她等到第二天。时间悄然走过零点的时候，庞雁和梁新巧先回来了，并且带来了很多有价值的证据。 “在王宝成名下的平房里提取到了一些未被完全擦干净的血迹，还有他院内埋着的绳索和铁钎，上面都能提取到属于人类的血迹和dna组织。我回来之后第一时间把材料送检，dna的结果已经出来，和郭林的完全对上。” 许玖接过检验报告仔细看，叶竹西这会儿也凑了过来，问：“他就把凶器埋自己院子里了？” 梁新巧点头：“嗯，我估计他也想不到别的处理方法，埋在自家院子里反而更安心。” 这确实是个头脑不够聪明的凶手。 许玖多问了一句：“他家里找到劫走的赃款了吗？” 梁新巧遗憾地摇头：“没有。我们带去的人差不多把院子都挖了一遍，没找到任何钱财。” 其实有了dna，已经形成了关键证据，至于更完善的证据链则要等全部检测结果都出来之后才能定。 这时候庞雁接话道：“关于钱财销赃的事，我有一个发现，根据村民和王宝成父母的证词，有一伙人经常上门找王宝成要钱，不仅抢他们家的东西，还动手打人。老大，我觉得王宝成在外面欠了巨额高利贷，这就是他这次劫财的动机。” “高利贷？”许玖眼皮一跳，下意识和叶竹西对视一眼，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奇迹般的看懂了对方的心思。 王宝成借了高利贷还是一贫如洗，他一定沾了黄赌毒其中一样。看他这副样子，没有吸毒，最大的可能就是赌博！ “他的父母有没有说他为什么欠钱？” 庞雁摇头：“他爸妈说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想包庇唯一的孩子，她们不得而知。 许玖偏头看监控，招呼庞雁：“找毕胜来，你俩一起去问他，先问清楚杀郭林的情况，交代清楚之后详细问问赌博的事。” 叮嘱完庞雁，许玖立刻给林队长打了电话：“林队，能确定王宝成这两天的动线么？” “有线索了，这小子去了县城一家足疗店！” 一开始王宝成还在狡辩，他承认见过郭林，还和他一起吃过饭，就在他自己的院子里。至于从他院里发现的血迹，他却说是两人喝了酒郭林不小心自己划伤的，划伤他的工具就是埋在院里的铁钎。 庞雁问他：“那绳索呢？绳索上面可有郭林的dna，你为什么绑他？” “我没绑他，就是喝多了他自己走路都不稳，那绳索可能是蹭到他了吧。” 毕胜一拍桌子，喝道：“他自己能蹭到绳索上都是皮肉组织？！再说了，你要是不心虚，你把铁钎和绳索埋起来干嘛？” 王宝成咬着牙抵赖：“喝多了瞎埋的……” 庞雁气笑了，晃晃手里的证据，说：“王宝成，以我们如今获得的证据，你以为你咬死了不承认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吗？我们已经足以向检察院递交全部材料，你逃不掉检察院的公诉和法院的制裁。我们现在还这样不停询问你，不是跟你浪费时间，也不是我们没其他事可做，而是想最后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 王宝成额头上沁满了汗珠，庞雁注意到他的腿在不停抖，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时机正好。 庞雁开口问：“秀竹足疗店，去过吗？” 王宝成的脸色立刻变了。 许玖带着人赶到秀竹足疗店跟林队长汇合，穿着便衣的林队长正站在前台了解情况，一屋子客服和技师蹲在墙边抱着头，有男有女，无一不是白净娟秀的长相。 只看一眼，许玖就明白这是个什么性质的店了。 叶竹西倒是第一次见这场面，她此时跟在许玖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口罩遮住了她的表情，却挡不住那双灵动的笑眼。她的视线在墙边抱头蹲着的男男女女身上扫过，而后落到正在被林队长盘问的领班身上。 领班是个40岁左右的男人，正满头大汗的接受盘问。这大冬天的，外面冷风过境，屋里暖气开得足，烤得暖融融的，而这些便衣警察的存在更是让人汗如雨下。 第32章 许玖进来就往林队长身边一站，也不搭话，看着林队长审人。 “你们这店，干多久了？” “这……小店开了五年。” “我是问你干这个……”林队长指了指墙边，面色不善：“别给我装傻，到底干多久了？！” “呜呜唔……”领班吓得打哆嗦，说话也不利索了 “唔什么唔？不会说话啊！”说着，林队长抬起腿作势要踹他。 吓得领班口齿立马清晰了：“五年，五年了！” 也就是说，这店开了就是目的不纯，从一开始就是干这些见不得人勾当的。 叶竹西挑眉，眼看着林队长那一脚狠狠抬起又轻轻落下，心道：唬人的，本身也不会踹。 但干了坏事的犯罪分子看一眼就吓得说了实话，叶竹西看见许玖眼底有些失望。 真奇怪，这人失望什么呢？人吓得立马招了还不好？ 许玖对怂蛋领班失去兴趣，凑到林队长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就转身往足疗店里面走，路过蹲在墙边的男男女女们时只淡淡扫了一眼。 这店面不大，明面上总共两层，一楼有一排足疗沙发，还有一排按摩的床位，楼上是包间，每间至少两张床，看着真是做足疗按摩的正经地方。 但只有熟客才知道，这里还藏着一个地下室，通道就藏在一层最里面床位后面挡着的隔板之后。许玖站在已经掀开的隔板前，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显露在她眼前，这家的老板谨慎又大胆，把通道藏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跟平时按摩的床位只有一个隔板相隔。 第23章 序23 刚才她已经接到了庞雁的电话，说王宝成全都坦白了，他杀了郭林拿到财物，联系了追债的人，对方告诉他来秀竹足疗店交易。 “……平时上俺家里打砸闹事的人并不是债主本人，都是他不知道从哪里顾的打手，那都不是同一批人……”据王宝成交代，村里人都没走到跟前看过，见那些人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就当成是同一拨人了。但其实不是，上门的打手每次都会换人，就算是打手也不清楚真正雇佣他们上门强制催债的老板究竟是什么人。 每次换打手上门催债，就连这次王宝成来秀竹足疗店还钱，也没见着债主本人。 “那你输钱的时候总见过庄*家吧？”毕胜瞪着他问：“在哪儿赌博？跟你赌的都是什么人？你又是在哪儿欠下的高利贷？” 已经坦白杀人劫财，王宝成心灰意冷，更不在乎坦白赌博这点儿事，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说了，后续都不用毕胜和庞雁追着问。 他是跟前妻离婚之后染上的赌瘾，最开始只是闲得发慌爱好打麻将，几个好友凑在一起玩罢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跟着人去了一个棋牌室，结果被人忽悠着上了桌，一开始也确实赢了不少钱，让他很是小富了几天。可好景不长，他因赢了一次之后这牌瘾就更止不住了，贪念上头，坚信自己还能赢更多，于是下一次不需要别人带，他自己就走进了棋牌室，坐上了赌桌。 后果可想而知，等他上头的气血败落回去时，发现不仅是一开始赢的那些小钱全输了回去，后面他一次次不甘心又去借钱也全都输了精光。 毕胜在电话里告诉许玖：“王宝成前前后后一共欠了两百万，这对他这样的家庭简直是灭顶之灾了……” “两百万？”许玖都抽了一口冷气，“王宝成是什么家庭的人，对方真敢要啊……” “王宝成无数次跪下哭穷，可他欠的是高利贷，庄家才不管他哭不哭穷，拿了钱就走，高利贷的人是一直盯着他不放。” 王宝成脑子转不过来，想不到高利贷跟赌场根本都是一伙的，但许玖她们一下就能明白，赌场里面放贷的人，跟赌场都是盘根错节勾连在一起的。 最近高利贷催的越来越紧，已经抢了他们家的猪了，如果再不想办法还钱，他爹妈都得被那伙人给打死，哪怕先只还上一点点也好啊…… 好巧不巧，这时候王宝成听堂妹提到郭林赚了笔小钱，两人还有回老家的打算。 王宝成的心思就这么打到了堂妹夫的身上，杀人劫财，并且联系高利贷的人去还钱。 许玖和叶竹西顺着密道走到地下室，这里已经被林队长带来的人查过一遍，除了当场抓住嫖客和**男/女之外，没有发现其他人。 “……这店里服务还挺……周全……”叶竹西摇头道：“还提供鸭子服务。” 反正不管男的女的，今天之后全都要带回去拘起来。 “郭林从魏廉密室里拿到的钱财数量应该很庞大，但王宝成却说他从郭林的手提箱里只找到了一百万现金和一些细碎的钻石珠宝，这些他全都给了高利贷清账。也就是说，加在一起价值应该在两百万上下浮动。”许玖打量着地下室的格局，侧身看叶竹西：“郭林应该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又见过了花钱买凶的上线。” 看许玖的眼神，他的言外之意大概是郭林杀掉魏廉之后，又和曲越州见过面了。 叶竹西道：“你怎么知道魏廉的密室里藏了多少钱？万一就那些钱呢。” “不会。”许玖摇摇头，解释道：“魏廉能被‘蛛网’实施灭口，就证明一旦他落网，可能会给整个‘蛛网’带来一定程度的重创。这样的人，密室里藏着的金钱财物不会只有二百万。” 叶竹西挑挑眉，伸手按了按地下室的墙壁，纳闷道：“拿了钱都不敢花，专门建个密室藏着，有什么意思？” 第33章 许玖说：“从心理学意义上讲，有些人爱财已经爱到光是看着就能获得极强的满足感。他们不一定对花钱有多么大的需求，但对金钱却又近乎痴迷的渴望。” 叶竹西惯会举一反三：“我懂了，金钱收藏家，就像别人收藏古董，这些人专门收藏钱财。” 许玖忍不住笑了声，认同道：“差不多吧。” “不过……贪官受贿不敢花我能理解，魏廉又不是贪官，他有什么不敢花的？” 这个问题还真问到了点子上，许玖看看她，压低声音说：“无论是现金还是珠宝，来源都不正，且能追根溯源，比如现金上面的编码……在魏廉被杀之前，重案组已经调查过他的资产状况，近两年来，每隔四个月他就会从境外汇入一笔巨额转账，恐怕就是他在暗中把钱变现。” 叶竹西听得直皱眉：“先拿一大堆花不出去的现金，然后想办法把这些现金弄去国外？再通过国外的账户……” 她的话音猛地一顿，抬头看向许玖，见对方定定看着她，丹凤眼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不需要许玖再说什么，叶竹西自己想明白了：“他们有自己洗钱的渠道是吗？” 许玖垂了下眸子，当作默认。 “啧，真是好大的一张蛛网，好厉害的一群蜘蛛。”叶竹西抱臂看向许玖：“你们现在有把握吗？” 许玖也不隐瞒：“说实话，这张网到底有多大，我们都还没摸到边际，目前找到的最接近核心的成员就是魏廉，他还已经被灭口，可能顺着他能摸到曲越州，但也没有证据。” 这是一滩又黑又深的浑水，里面是深不见底的危机，许玖对叶竹西有绝对的坦诚，把目前所有的劣势都摆在她面前，如果她后悔合作，现在也还有机会止步。 叶竹西却根本没有思考太久，从她主动去找许玖开始，她就没打算半途而废了。 她们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把目光放到眼前，叶竹西转了一圈，摇头说：“这地下室没有暗道，我们走吧。” 顺理成章的，秀竹足疗店被查封，警方出具的理由是卖|淫涉黄，并未提及其他的。而且查封店铺牵头的是崖县公安局，在外人眼里真就是因为扫黄落网的。 然而只有被带进审讯室的足疗店老板才知道更多的内幕，审讯他的虽然还是崖县警方，但有的问题却有些偏了。 比如什么金钱交易。 还给他看一张照片，上面是个脸上长麻子的中年秃头男人。 “这人有印象吗？” 老板摇头：“没、没有。” 啪—— 林队长大掌拍在桌上，眉毛倒竖，怒喝：“再好好想想！” 老板吓得一个激灵，仔仔细细盯着那照片看了好久，甚至琢磨自己要不编个人出来糊弄过去算了！ 有些事有些人，他害怕牵连到自己的小命，一旦招惹到，哪怕自己从局子里走出去怕是也活不了太久。 第24章 序24 可林队长就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眯着眼睛冷声警告：“说实话。” 老板快哭了，说话语气甚至有点儿委屈：“林、林队，这……我……我真的没印象了。” 崖县这种小县城，作为刑警队长的林队认识不少辖区内的大小商贩，也是方便治安管理。秀竹足疗店老板平时也见过他和几个眼熟的刑警，在他店里那**的事没暴露之前，大家见面还能好声好气说说话…… 林队冷眼看他，道：“你们那的客人你不都能记住吗？我警告你啊，给我老实回答，别想着隐瞒什么。” 老板脑门上全是汗，急道：“那都是熟客！不管是……不管是楼上的还是楼下的，常来的我都能记住，尤其是楼下的……可您说的这位，这位我真没印象。” 他急成这样，不像是说谎。但林队转念一想，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说：“你小子别想糊弄我。我问你，熟客你都记得，那不熟的应该也有印象吧？这人是18号下午去的你们那，你再仔细想想！” 老板整个脑子乱成一团，在林队的提醒下快速回忆18号的情况，但他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全乎，于是主动说：“林队，我店里有专门记录技师们上钟情况的，您可以查查看。” 林队看着他，从物证袋里缓缓取出一个册子，问：“就这个？” “对，电脑里也有。这个……这个是专门记录地下室的……” 地下室干得是不能见光的，用电脑记录太不安全，他就准备了两份，电脑里那份算是对外都可以看的，报税和正常发工资都走电脑里的账。而他手里还有一份笔记的，都是地下室的“技师”接客的状况…… 根据王宝成交代，他是18号下午15点到秀竹足疗店，在地下室和人交易的。 林队把册子摔在桌上，冷声道：“张老二，我再说最后一遍，不要跟我耍心眼子！你以为你装疯卖傻能混过去吗？让我自己查，我都查过了，册子上记录的客人没有符合我要找的条件的。我给你明确的提示，18号下午15点，地下室，这个人去见了谁！？” 王宝成的照片贴到张老二眼前，后者猛地往后仰了仰，看着林队的眼神满是犹豫和惧怕。 林队弯腰凑近他，语气里是少见的威吓：“这人是去地下室见了一个人，那地下室是什么地方？没有人带着他能自己进去？只要开地下室的门，你身为老板定然知道！你还在这给我演？！” 第34章 一滴汗顺着额头滴到眼睛里，迷得眼睛疼，张老二却好像忘了眨眼的动作。 对峙良久，张老二最终败下阵来，肩膀第一次塌了下去，颓唐道：“那人叫黄刚，绰号黄疤瘌，因为右眼角横到左脸有一条疤，特别唬人，也特别明显。” 林队长直起身，悄然看了眼单向玻璃，那对面的监控室里站着许玖和叶竹西。 “黄疤瘌是什么人？” 张老二低着头，老老实实回答：“我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是他经常到我们店里和一些人见面，每次都出手阔绰，我为了贪那些钱，就……” 如果世上能有后悔药，张老二现在八成要生吞一整瓶，为了贪黄疤瘌那些钱，他现在是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你瞒着不说，总不会就是为了这么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吧？”林队蹙着眉：“到现在了还想着隐瞒？” 张老二摇着头：“我真不是隐瞒，我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只知道……他跟县城里放贷的人是一起的。” “放贷的……那这放贷的又是什么人？窝点在哪儿？” “这个真不知道了，就知道他们在好几个棋牌室活动……” 之后再详细的内容，无论林队长怎么问，张老二的回答都是不知道了。 许玖收回视线，低头去翻手里的资料，道：“林队，就到这吧，他是真不知道了。” 耳朵上的蓝牙通讯器一直开着，林队长收到信号，这才准备停止。 叶竹西看过去，见许玖的资料翻到了棋牌室上，问：“怎么？打算去这棋牌室看看？” “王宝成落网的事对方不知道，但秀竹足疗店被查封肯定很快就传开，虽然是以扫黄的名义，但难免对方不警觉，恐怕现在去是查不到什么的。” “那我们怎么办？线索就这么断了？” 许玖笑了笑，说：“这不还有黄疤瘌这么个人么？先让林队慢慢查着吧。” 叶竹西抬眼看她，问：“那你呢？” “收队回家，我得先写报告。这边的事查下去会用很长时间，重案组不可能在这呆太久。现在对方可能暂时收敛，那就交给当地警方慢慢放长线钓大鱼。” 僵持的局面不会太久，警方不怕耗时间，对面才怕，时间越久，他们动作越多，漏洞也就越多。 眼看着叶竹西紧皱着眉，许玖猜想她是因为再次失去曲越州的消息感到烦躁，于是主动说：“回去之后茵茵就去联系国外，看看能不能从外头反向查魏廉的账户，最好能把他们洗钱的渠道给找到。” 叶竹西嗯了声，没再说什么。她看得出来，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似乎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她这人最擅长自我调理，很快便舒展了眉头，说：“那赶紧回吧，我明天还有约呢。” 许玖没问她明天去做什么，两人目前维持着不远不近的“同事”关系，和谐又微妙的平衡。 …… 这次回国第一次和朋友聚会，叶竹西是非常开心的，唯一让她不爽的就是没约到剧本杀的场馆。 原本是她信誓旦旦说要找场馆约dm的，可她这两天实在有点儿忙，答应许玖要合作不说，还马不停蹄奔赴两个命案现场……不仅没时间做自己的事，更是全部心力都投入到思考案件当中，确实把定场地的事给忘得干干净净。 现在她们几个人坐在咖啡厅里聊天，叶竹西还有点儿提不起精神。 在她打了第六个哈欠之后，江月终于忍不住开口：“我说，你夜里挖煤去了？困成这样？” 叶竹西单手支着下巴，嘟囔道：“倒是没挖煤，但也差不多，出了趟差，昨天晚上才回来。” 出差？ 江月和霍佳佳面面相觑，同时冒出疑问：“你不是休假吗？出哪门子差？” 叶竹西：“之前提过的，讨厌鬼找我合作那事儿。” 一听她提到讨厌鬼，江月和霍佳佳脑内自动把脸给对上了。说实话，高中毕业十年之久，她们到现在还能把许玖这人记得这么清楚，叶竹西实在功不可没。 有时候她们也是真不明白了，叶竹西天天叫嚣着讨厌人家，可偏又是提起这讨厌鬼的次数最多。就说当初她喜欢谢怀诗的时候吧，明明是喜欢谢怀诗，却每日把许玖这个讨厌鬼挂在嘴边，虽然说的都不是啥好话吧，可次数多了，她的两个铁杆闺蜜对许玖的印象都比谢怀诗要深刻。 尤其是毕业之后大家各奔东西，那段无果的单恋很快就被忙碌的生活冲刷殆尽，时间长了，霍佳佳和江月早忘了谢怀诗的长相，却还能记住许玖这个人，实在是在叶竹西嘴里被动听了太多次，想不牢记都难。 至于这次叶竹西回国就被讨厌鬼找上门的事，之前她也告诉她们了，只不过是当做笑料来说的，且目的是要嘲笑主动找她寻求合作的许玖。可才过了一天，她就突然接受了这个合作，而且还是她变被动为主动去找人家的。 可能合作内容涉及机密，所以霍佳佳和江月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只是觉得这事儿透着一股旁观者才能察觉的难以形容的微妙。其实从高中那会儿她们就有这种微妙的感觉，可从来没机会去深究原因，现在这种感觉故态复萌，好奇心趋势她们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霍佳佳忍不住好奇，先问了句：“到底是合作查什么案？” “唔。”叶竹西想了想，低声回答：“魏廉那个案子。” 第35章 “魏廉！？”霍佳佳下意识惊呼出声，又在叶竹西警告的眼神下猛地捂住嘴。 江月环视四周，见没引起旁人注意，这才小声问：“那个大魔术师？上周死了闹上新闻的那个？” 叶竹西颔首，喝了口面前的燕麦拿铁，说：“是。” “我的天。”霍佳佳瞪大眼睛，用气声说：“那案子破了吗？你今天有空出来，应该是破了吧？” 叶竹西嗯了声，案情需要保密，所以她没明确回答，只说：“等官方通告吧。” 江月问：“现在案子破了，你们的合作结束了？” 叶竹西顿了顿，只是摇头。 再聊下去就涉及机密了，两个闺蜜也十分有眼色的停止继续往下问，开始聊起生活中的琐事。她们确实有一年多没见面了，叶竹西的巡演开始前就在闭关练习，后面巡演忙起来更是全世界到处跑，说一句四海为家都不过分。 “巡演的下半程开始安排了吗？国内的城市定了哪些？”霍佳佳很兴奋，“我可要去看啊！” 叶竹西笑眼一弯，说：“放心，少不了你们的。首都和沪市是肯定的，其他的要看颂谣姐的安排。” “好耶！” 江月则问：“叶姨和燕姨她们好么？这半年你太忙了，也没空跟你视频。” “她们挺好的，我妈最近有退休的打算，正在考虑把公司交给谁，我妈咪就悠闲多了，每天就是画画什么的。” 叶竹西的家庭很简单，但在她出生的那个年代又是十分奇特的。她没有父亲，却有两个母亲，这在那个年代可以说是诡异了，但她的两个母亲都十分的勇敢且坚定。 叶芸和燕舍予非常注重叶竹西的成长教育，尤其是随着年龄成长伴随着可能出现的心理问题，她们都会考虑到。叶竹西小时候因为家庭成员的构造没少被人背后说闲话，她自然也能听到这样的声音，毕竟人人小时候都会遇到奇葩嘴贱小男孩。她的两个妈妈并不会压抑她的性格，反而鼓励她勇敢面对，当然，她最后勇敢过头了，把嘴贱小男孩揍得鼻青脸肿…… 两个妈妈这种时候一般会分别唱白脸和红脸，一个告诉她不能太过蛮横，另一个则告诉她面对同龄人的欺负决不能忍气吞声。她们从未刻意在人前遮掩叶竹西没有父亲却有两个母亲这件事，如果她们都要去隐瞒了，那孩子必定会下意识认为这样的存在并不正确，她会怎样看待自己的出生和存在？ 只不过等叶竹西上了初中，叶芸的工作越来越忙，很少能抽出时间出现在学校，而身为画家工作相对自由的燕舍予就完全充当了孩子在老师同学眼中的家长身份。 叶竹西懂事之后也不会隐瞒自己的家庭成员结构，但也不去刻意说，只有跟她关系要好的江月霍佳佳二人清楚。 当然，还有此时姗姗来迟的堂姐叶兰川。 “抱歉，上午临时去了看守所一趟，结束晚了。”叶兰川坐下之后先点了一杯冰饮，她还穿着笔挺的西装，一看就是刚从法庭出来。 叶竹西早已习惯堂姐工作的繁忙，问：“又是什么案子？” “家暴反杀。” 其他三人只是听到这四个字都下意识皱眉，叶竹西跟着问：“结果怎么样？” 身为刑诉律师，叶兰川经常接触到各式各样的犯罪嫌疑人。 “不太乐观。”叶兰川有点儿烦躁，并不想多提案子，转移话题关心起妹妹的情况。 叶竹西知道她不想提烦心事，便顺着她的问话老老实实回答。 可生活啊有时候就是这样，越烦躁的时候越能见到不待见的人，对叶家姐妹来说都是如此。 叶竹西脸色变得最快，当某人径直坐到她们旁边那桌并笑着向她打招呼的时候，她的脸色简直黑如锅底。 “没想到今儿也能遇见，真是缘分。”许玖从看见叶竹西开始，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叶竹西翻了个大白眼，实在忍不住怼她：“谁跟你缘分啊！真是阴魂不散。话说你不是加班写报告吗？这就写完了？不会是翘班吧！” 许玖眼尾上挑的丹凤眼亮亮的，“没想到你居然记得我今天要加班。” “……” 叶竹西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懒得理她。 而坐在她对面的叶兰川却跟她的表现截然相反，似笑非笑看着跟许玖一起来的同伴。 “哟，商检这么忙竟然还有空来喝下午茶？” 叶竹西一愣，看看堂姐，又看看许玖对面那人，默默在心里捧起一块瓜，这是有故事啊！ 商舟动了动脖子，淡淡觑了叶兰川一眼，只道：“今天休息。” “嘁。”叶兰川发出不屑的嗤笑：“休息还有空派人把着卷宗不放？” 这会儿不仅是叶竹西，霍佳佳和江月也听出这俩人有过节了，而且八成是法庭上的对手。 商舟蹙眉，看向叶兰川：“团队有人要调卷宗，跟我没关系。” “呵，鬼信你。”叶兰川抱臂，下战书一样：“商舟，要赢我就在法庭上堂堂正正赢，别搞小动作。” 商舟觉得她无法沟通，收回视线不再搭理她。 叶兰川盯着她看了会儿，哼了声转过头来。 叶竹西偷偷和两个闺蜜对了个眼神，皆看出彼此眼中的八卦之意。可惜，当事人就坐在这，也没法问啊，那两人眼瞅着都能打起来。 这时候像是忘了许玖讨厌鬼的身份，叶竹西偷瞄她一眼，见她淡定喝咖啡，怕是知道这里面的故事，叶竹西决定私下问问她。 第36章 两桌人的气氛尴尬，中途霍佳佳和江月要去隔壁的店买东西，许玖离席去卫生间。 一直绷着脸的商舟突然看了眼叶竹西，后者脑门上冒出一个问号。 “叶竹西小姐，魔术师。”商舟主动开口：“我知道你。” 从商舟出现后就沉默寡言的叶兰川抬起头，不知道商舟突然想说什么。 叶竹西倒是没在意，她确实知名度挺高的。 “我是许玖的发小，我叫商舟。” “啊，嗯，商小姐好。”叶竹西有点儿懵，干脆喝口咖啡掩饰。 商舟又道：“谢怀诗，也是我发小。咱们都是一个高中的，我常听说你。” “咳咳咳！”叶竹西一口咖啡呛到，红着脸猛咳一阵，“咳，商、商小姐，这都八百年前的事了……” 商舟还是那副有点儿面瘫的表情：“许玖经常提起你。” “……” 这真是始料未及。 叶竹西是个大聪明，脑子转得贼快，立马义愤填膺：“这个讨厌鬼肯定是说我坏话了！” “……” 商舟那张面瘫的脸难得露出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而后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转回头，淡淡说了句：“咱们这几个人都是一届的，巧的是大家都单身。” “啊？”叶竹西觉得她莫名其妙。 “我是说，大家都是凭本事单身。” 叶竹西：有病吧这人！ 叶竹西受不了商舟这个有病的面瘫，两个小姐妹又迟迟不回来，干脆也起身离席，说是去卫生间。 场面顿时更加安静，只剩下叶兰川和商舟两个人隔着个过道并排坐着。 两人一开始都沉默，最后到底是叶兰川先沉不住气，扭头看向商舟，低声道：“这个案子就不能不起诉？” 商舟蹙了下眉，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你也看过了全部卷宗和证据，该知道杀人是事实。我反而一直也想问问你，为证据确凿的杀人犯辩护，你图什么？” 叶兰川：“你也说看了全部卷宗和证据，那也该知道她若不杀人，死的就是她。” 商舟不认同她这句话：“没有证据证明她不杀人就会死，这个案子不是正当防卫。” 叶兰川被她的死板气到：“不是正当防卫又怎样？是人都有三分脾气，没人应该长期遭受家暴还听天由命毫不还手！商检，从你手里提起公诉被判死刑的杀人犯越来越多，你连基本的人情都体会不到了吗？” 这俩人，一个公诉检察官，一个刑诉律师，职业造就天生的死对头，偏还经常出现在同一个法庭，同一个案件。 两人对垒时，商舟胜多败少，叶兰川自然相反，但她从不气馁，甚至别人觉得她输了官司，她却觉得自己是赢了。诚如商舟所说，叶兰川经常会给证据确凿的杀人犯进行辩护，而这种案件，叶兰川能争取到一线生机，都是她自己的胜利。 “我只是依法办事。”商舟并不会因为叶竹西的气愤而产生情绪波动。 她是个油盐不进的，叶兰川感到泄气。两人作为对手常常见面，商舟这面瘫是个法律至上的信徒，她把自己的心锻造成不偏不倚的秤，刻满了法律条文，逐字逐句对应每一起案件、每一个嫌疑人，却忘了人心有情。 叶兰川无奈道：“我们是法治社会，依法秉公是最基础的。但是商舟，人不能完全摒弃情感道德……”她抓紧自己的包，里面装着新出炉的伤情鉴定报告，她差点儿拿出来甩给商舟看。 但想到她们到底是法庭上的对手，叶兰川生生忍住了，最后只是说：“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商舟不以为然，但却没再说什么。 不远处，叶竹西扒着走廊的边框探头观察，总觉得自家堂姐和那个面瘫之间气氛剑拔弩张，仿佛随时都可能抄家伙打起来。 “你在这干什么？” 叶竹西正吃瓜吃的上头，不防身后有人靠近突然出声，吓得她猛地回身，后背紧紧贴在墙上，抬手按住狂跳的心口。 看清楚来人，叶竹西咬牙切齿：“讨、厌、鬼！你想吓死我吧！” 许玖好整以暇看看她，道：“是你太专注了。所以，偷看什么呢？” 说着，她顺着叶竹西刚才的视角看过去，正好看见叶兰川愤愤不平地往旁边挪了个椅子，离商舟更远了。 许玖挑眉，随意道：“这俩人还是这么不对付。” 叶竹西好奇心重新蹦出来，问：“她俩怎么回事？有过节？” 许玖先是摇头，而后又点头。 叶竹西：“啧，你有病啊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的。” “怎么说呢，她俩私下倒是没什么过节，就是工作上是死对头。” 这个叶竹西也能理解，毕竟一个刑诉律师一个公诉检察官，天天在法庭上对冲。 “但是我看她俩这样……不像是私下没过节的啊……”叶竹西对许玖的话表示怀疑。 许玖耸耸肩，说：“我也不知道，商舟没有跟我说太多。” 叶竹西斜眼看她：“你们不是发小吗？她平时都不跟你抱怨工作的？”一点儿都不像她和佳佳月月，她们每天的生活都是在群里吐槽各自的工作。 许玖无奈地摇摇头：“商舟从小就个性独立，不太爱在家人朋友面前抱怨，倒不是故意疏远，只是性格如此。不过偶尔听她说过两句，我倒是觉得，她好像对你姐姐有点儿感兴趣的……” 第37章 叶兰川只比叶竹西大半年，虽然学籍大一届，但还是同龄人。 “感什么兴趣？”叶竹西侧目，警惕道：“我看是别有用心。” 许玖笑着说：“具体的我不知道，但能感觉出并不是坏事。” 知道再问她也没用，叶竹西不再多说。 等霍佳佳和江月回来，叶竹西提议去楼上商场逛街，其他人没有意见。出于礼貌，叶竹西随口问了许玖一句之后要去做什么。 许玖知道商舟跟叶兰川彼此不对付，也知道叶竹西并不喜欢自己一直跟着，便很有眼色的说待会儿就回家了。 叶竹西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带着闺蜜和堂姐迅速离开咖啡厅。 望着四人离去的身影，商舟突然说了句：“抱歉啊。” 许玖奇怪地看她一眼：“道什么歉？” “因为我在，叶兰川肯定不喜欢，你也就没法多跟叶竹西相处。” 商舟虽然面瘫，但并不是蠢，她也了解自己发小。 许玖笑了笑，说：“就算你不在，我也不能跟着她们。她现在对我还是挺抵触的，我凑得太紧会适得其反。” 商舟看她一眼，道：“搞不懂你们。” 许玖拍了她一下，“行了，我们也走吧。” “好。” 两拨人虽然分开，但其实下一站都是楼上的商场，今天许玖和商舟出来就是买礼物的，没想到会偶遇叶竹西她们。 “诗诗上次说喜欢这个娃娃，我就买这个了。”许玖手里拿着一只卡皮巴拉毛绒玩偶，最近的流行款。 商舟瞥了一眼，默默拿起一只海绵宝宝：“那我就这个吧。” 半个月后是她们共同的发小谢怀诗的生日，她们三个每年过生日都会互送礼物，这是从小到大的习惯。 谢怀诗喜欢毛绒玩具，最爱海绵宝宝，哪怕结婚之后都专门在家里腾出一间屋子专门放玩具。 选好礼物，用心装饰好，两人拎着礼品袋满意地走出玩偶店。 “回家吗？”商舟主动提议，她知道许玖已经连续熬了好几宿，今天好不容易暂时完成一部分工作，还跟着自己出来选礼物了。 许玖点了下头：“行，改天有空了再出来聚。” 她们俩的工作都极忙，每次都说有空，可她们空的时间本就不多，每次还凑不到一起。一年到头，也就三个人的生日是真的会排除万难也要聚上一聚的。 两人准备乘电梯下楼，却突然听见楼上传来嘈杂声，许玖下意识往扶梯的方向看，只见一名穿着灰色羽绒服的男子顺着扶梯跑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许玖瞪大眼睛，看清正在追灰衣男的人是叶竹西，她来不及思考，把手里的礼品袋递给商舟，迈步就追了上去了。 灰衣男被叶竹西撵着跑，不远处还有保安闻声赶来，许玖绕开人群从另一条路绕过去，准备和叶竹西夹击灰衣男。 在灰衣男眼里，叶竹西跑不过他，也没有他对这个商场熟悉，只要自己能成功绕开人群甩开她，自己就万无一失。 可让他没想到的事，当他自以为甩开叶竹西冲进安全通道的时候，一个人影嗖得一下蹿了出来，那人几乎没有犹豫就破坏了他奔跑的重心，一手拽住他羽绒服的领子，另一手勾住他的手臂借着巧劲儿狠狠一拧，痛得他大呼一声。 许玖控制着他往墙上压，扭头去寻叶竹西的声音。果然，她很快就跑了过来，看见许玖也不算太惊讶，喘着气去翻灰衣男羽绒服的口袋。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救命啊！有人抢劫！”灰衣男嘶吼着，“你摸我干什么？女流氓！” 许玖纤长的眉拧紧，手上用力将男子牢牢固定在墙上，垂眸看着叶竹西的动作。 很快，她从灰衣男身上摸出一个钱包和一部手机，许玖立刻明白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看看，这是什么？” 灰衣男面不改色：“我的手机和钱包！你们抢劫！” “你的？”叶竹西眉间隐隐有怒意，把钱包递到他眼前：“你用这么粉嫩的钱包是吧！还有，这里面证件也是你？！” 钱包打开，露出里面的身份证，是一名长相秀气的女子。灰衣男闭嘴不吭声了。 不一会儿，两个女孩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其中一人正是钱包的主人，她看见叶竹西拿着自己的钱包和手机，不禁舒了一口气，上前连连道谢。 灰衣男不死心，挣扎着说：“是我捡的！她掉在地上的。你有什么证据是我偷的！” 叶竹西把钱包还给女孩，让她查看是否还有丢的东西。然后目光落到灰衣男脸上，不屑道：“就你这点儿伎俩……” 丢失钱包和手机的女孩背包被人划开了一个口子，这是如今扒手最常用的一种盗窃方式，“割”字诀，意思就是拿小刀片快速划开目标人物的背包盗取钱财。 许玖眯起眼睛，从腰后摸出一副手铐将灰衣男铐住。见她真拿出家伙，灰衣男登时更慌了，开口狡辩：“没有证据就抓人，警察也能这么冤枉人的吗？！我要去投诉唔——！” 一只手突然钳制住他的下巴，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你还真的是个‘手艺人’，经过专业训练的职业扒手。”叶竹西冲许玖扬扬下巴，后者无奈地拿出一副手套戴上，然后伸手进男子口中，自舌头下面取出一片又薄又小的刀片。 第38章 “人赃并获了朋友。” 灰衣男脸色灰败，被后续赶来的辖区派出所民警带走。 反扒反偷专项行动在各大城市已经开展十多年，这些年来主要以“彻底肃清城市积弊”为口号，大力打击偷盗扒窃犯罪行为。基本上所有城市各级公安局都设立了反扒专案组，就是为了专门针对打击偷盗扒窃犯罪，坚持到现在也是颇有成效。 但总有人走在违法犯罪的第一线，小偷也不例外，随着警方侦查技术的进步，小偷的技术也在不断提高迭代。 商场这片辖区的派出所把情况同步上报给了所属分局，将会有分局接手这个灰衣男，看他的技术应该是有组织的犯罪，分局可以往深了挖一下。 灰衣男被带走，叶竹西引起的骚动还在继续，追逐过程中她口罩掉了，露了脸，被不少人认了出来，尤其是被偷钱包的当事人女生。 大明星当众抓贼，一传十十传百得传开，很快就有更多人过来围观。当事人女生更是化身她的迷妹，兴奋又略带羞涩地问能不能签名。 反正已经引起围观，叶竹西干脆同意合影一张，让霍佳佳帮她们拍一下。顿时人头攒动，很多人都想争取合影的机会，但派出所的民警站出来阻拦，引起部分群众不满。 “不是吧，不是可以合影吗？她都合了……” “我们就拍个照，难得遇到明星。” 而有的人已经迅速拿出手机在录像拍照了，就算最后不能合影，起码拍下照片留存，证明自己偶遇了明星。 许玖站出来安抚道：“不好意思各位，现在确实不是大家合照的好时机，且警方还需要当事人和叶老师配合进行笔录，所以非常遗憾，现在只能请大家保持好秩序。” 她不想让叶竹西在喜欢她支持她的观众面前难做，干脆就是自己背锅，而且后续分局调查时确实还需要作为当事人的女生配合。 在民警维持秩序下，叶竹西跟着许玖快速离开商场，下午茶后才分开的两拨人又重新汇合了。 叶竹西有点儿无奈，自己好像甩不开这个讨厌鬼了。她心累地看了眼许玖拉开车门的动作，回身把自己的车钥匙扔给江月：“你和佳佳开我的车走吧，我跟讨、跟许玖去做笔录。” 江月看了眼叶兰川，又下意识看看商舟。 叶兰川道：“我自己开车了。” 商舟也说：“我也是。” 这样就可以各自回家，只有叶竹西上了许玖的车。 “去一趟分局。”许玖系好安全带，说：“她们可能有事想请教你。” 说去做笔录也不假，分局反扒队的负责人联系了许玖，说是想请教叶竹西一些问题。 叶竹西也能猜到，道：“这些经过专门训练的扒手被称为‘手艺人’，有组织有训练，他们手脚动作极快，哪怕放到监控下反复查看也不一定能看得出。” 许玖掌着方向盘，笑说：“但却瞒不过你的眼睛。” 她毫不隐藏夸赞的语气，让叶竹西无形中翘起了尾巴。 叶竹西：“利用视觉、嗅觉、触觉、听觉等做出错误引导，再用快速的动作隐藏自己的行为，魔术师也是干这个的。” 应该说，魔术师才是这个领域的绝对专家，能利用周遭一切因素来制造障眼法，毫不夸张的说，放在古代那些会奇门遁甲术的术士应该就是古代的魔术师。 “所以才请你这位大专家来给我们上上课。”许玖半开玩笑道。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入分局大院，叶竹西好奇问了句：“这么快？” 许玖停好车，说：“嗯，分局离刚才的商场挺近的。” 两人下车之后直奔反扒专队所在的楼层，隶属刑侦局的重案组经常在重要会议上出现，刑侦队的人都眼熟她，自然一路畅通。 分局反扒专队的负责人是位青年女性，十分热情的招待她们，把她们带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抓回来的嫌疑人正在突击审讯，他背后应该有组织，我们希望能顺藤摸瓜端掉这个组织。” 今年才刚开年，如果能成功撬开灰衣男的嘴，抓住背后的组织，对反扒专队来说无疑是大喜事，今年的任务指标都有了保障。 叶竹西以为需要她帮忙进行审讯，没想到负责人之后根本不再提这件事，而是问她如何看出那灰衣男是贼的，这才是本次见面的重要目的。 叶竹西摸了摸鼻子，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张口想说什么，结果却卡了壳。 见她几次欲言又止，眉宇间渐渐凝出淡淡的愁，许玖凑到她跟前低声问：“怎么了？” 叶竹西蹙眉摇头，沉吟片刻后干脆实话实说：“我并不知道该如何讲述这件事。讲手法、短期内根本不可能学会那样的速度；讲眼力、同样是需要经年累月训练才能提高；讲经验……我相信你们反扒专队的刑警都拥有最丰富的经验。所以……” 她有点儿为难，面对负责人殷切的注视，实在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今天抓到的这个灰衣男，绝对经过了长时间系统的训练，他的手法哪怕比不上常年站在万众瞩目舞台上的魔术师，想要蒙骗普通人却也足够了。他们不仅能躲避普通人的肉眼，甚至能让反复观看的监控也查不出问题。 叶竹西看了看负责人，突然说了句：“您身上的证件……带好了么？” 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负责人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口袋，却发现时刻不离身的证件不翼而飞，更恐怖的是，她别在后腰的枪也不见了！因为是在局里，她只是把配枪随意别在腰间，并未太过注意。 第39章 “这……我枪呢？！”比起证件，警察丢了配枪显然更加重要。负责人想到什么，狐疑地看向叶竹西：“叶老师什么时候拿走了？” 叶竹西从自己的后腰取出负责人的配枪和证件，说：“物归原主。” 负责人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她并未责怪叶竹西的莽撞无礼，平静的接过自己的东西，好奇地问：“是什么时候？” 叶竹西道：“才见面我就下手了。” 负责人更加惊讶：“可……咱们只是握了下手而已。”她扭头看许玖，见对方也是一脸莫名，显然也没注意到叶竹西的动作，“许队也没看见？” 许玖摇头，看着叶竹西的眼神带着询问，甚至无意识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证件和配枪。刑警不同于普通人，大家都是常年累月工作在一线的，危险时常有，早已养成了时刻警惕的习惯。叶竹西却能在两个刑警身边下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得了手。 叶竹西晃晃手，说：“我们近身了，我就有机会下手。当然，那些扒手的功底肯定没有我的专业精通，其他魔术师也不一定有我这水平。但只是偷盗普通人的钱财，已经足够。” 言外之意，以她的能力才能做到让警察没有丝毫注意。 负责人轻轻皱了下眉，这样的本事太逆天了点，在外行人眼里简直神乎其神。她此刻受到的冲击太强，一时陷入沉默。 许玖接过话头，问：“就没有什么诀窍能教反扒专案组的人快速练出看破这个手法的眼力么？” 叶竹西瞪她一眼，反问了句：“那你有办法让我速成去当一名跟你一样的专业法医吗？” “……” 许玖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各行各业要想专精都需要付出极大的精力，她们想得太简单了。 其实反扒专案组的每一个成员都经过了日复一日的经验积累，大家的眼力都不差，基本能看出所有小偷小摸的动作。只是遇到那种组织性很强，受过长久专业训练的人，可能就落了下风，这才想着看能不能从叶竹西这学到些什么。 叶竹西不知道能教她们什么，可她今天颇具善心，不忍心看负责人愁眉苦脸，破天荒说了句：“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参与一次行动，或许可以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 哪知她这话才出口，负责人眉宇间的愁云立刻散去，笑盈盈地连声说好。 这下轮到叶竹西怔愣，总觉得自己好像跳了个提前挖好的坑里。 总之这趟分局之行让负责人十分高兴，叶竹西走出大门的时候人还是懵着的。 “这一趟来，就是坑我跟你们反扒队一起出任务？”她深信许玖是老谋深算有一颗黑心肝的。 许玖却撇清自己：“我可不知道。” 叶竹西将信将疑，但终究没有办法佐证，帮忙的话是自己主动说出口的，现在更是没法反悔。她在心里叹气，怎么好像走上一条离自己原本生活越来越偏的道路。 思来想去，这事儿还是怪许玖这讨厌鬼。 之后几天叶竹西都宅在工作室里，没人知道她一天天在做什么，但她却会主动联系许玖，询问有没有曲越州的进一步消息。 许玖每一天的回答都差不多，曲越州再次消失了。许玖认为他三年前回国之后就改了名字，现在在国内一切行动都在用另一个名字，所以许玖哪怕动用户籍系统也找不到他的痕迹。 现在国家很重视公民的隐私，哪怕是警察想获得个人信息也不容易，许玖能去查户籍，已是动用了最大的权限和关系，叶竹西懂事的没有催她太紧。 在网上轰动一时的魏廉被害案出了公告，凶手确定为魏廉工作室内部人员，杀人动机只说图财，且如今凶手也已经死亡，该案另案侦查。 更多的信息无法对外公布，涉及公众人物，警方的公告已经尽量详尽，在网上又是一波极大的讨论。 叶竹西扫了一眼便不再关注，投入自己手头的工作。 第25章 爱01 叶竹西觉得特别荒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坐在了许玖的车上跟她一起奔赴凶杀案的现场，关键问题就是她不认为这是她应该参与的！ “之前不是说好了，咱们合作只跟‘蛛网’相关的案子吗？”叶竹西第三次发出灵魂疑问，“这怎么随便一个杀人案也要带上我？” 许玖笑呵呵地开车：“这不是正好碰上了么？” 叶竹西不高兴：“什么正好碰上？谁让你没事儿上我工作室来的？我现在怀疑你就是故意的！” 许玖反驳：“我可不会未卜先知，真不知道突然有案子。” 今天又是一个周五，叶竹西已经在工作室闭关整五天了，她几乎废寝忘食在忙活，不防今天被许玖找上门。 被许玖在楼下按门铃的声音吵醒，叶竹西披头散发下去开门，起床气久久散不去，恶狠狠瞪着她：“有话快说，没事就滚。” 没想到许玖带着外卖来的，说是猜到她肯定没吃早饭。 叶竹西莫名其妙让开了门，带着那人往里面走，一时间甚至忘了追问她到底来干什么的。 工作室里乱糟糟没处下脚，许玖仗着来过一次自己往里走，轻车熟路上了楼梯。 叶竹西见她已经迈上楼梯台阶，顿时瞌睡都散尽，一把拉住她羽绒服下摆，道：“没乱跑！” 可话已经说晚了，许玖觉得自己踩到的楼梯突然往下陷了一些，像是踩中了什么未知的隐形机关。 第40章 磕磕——哒哒—— 瞬间的机械转动声传来，在许玖没反应过来时，两道金光直冲她眼前。 好在许玖是训练有素的刑警，叶竹西又恰好拉住她的衣摆，她借力迅速蹲下身，敏捷躲过不知名的“暗器”。 叶竹西抬手按下楼梯扶手的隐藏开关，机关重新缩了回去，整个工作室都安静下来。 许玖惊魂未定，仰头看刚才擦着她头顶飞过的“暗器”，发现是两张金光闪闪的扑克牌插在身后那面墙上。 “这……什么东西？”许玖知道叶竹西已经关掉了机关，跑过去从墙上取下两张金色扑克牌，手里掂了掂还颇有些重量。 “金子做的扑克牌啊？” 叶竹西觉得许玖的脑回路也挺棒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关心这牌是不是金子。 “小心别碰到边缘，剌手。”叶竹西转身上楼，回头看见许玖还在那看扑克牌，蹙眉道：“你要喜欢就送你了，两张牌而已。” 金子做得牌，说送就送，叶大师确实很土豪。 许玖没想要她的牌，小心翼翼捏着两张“暗器”上了楼，追上去问她：“上次来你工作室还不这样……” 叶竹西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道：“这几天弄的。” 许玖扬眉，说：“你闷在工作室就是为了弄这些？” “啊，上次有人未经允许擅自上楼，让我觉得提高工作室内部的安全还是很重要的。”叶竹西意有所指，似笑非笑看看某人。 上次未经允许上楼的许玖摸摸鼻子，干笑道：“那也用不着这么……惊悚。” 叶竹西坐在沙发上，看她把买来的早餐摆茶几上，道：“一般也不会开机关，除非我不在。今天你来是赶得不巧，我还在实验装置呢。说起来，某人真是很喜欢不请自来，我这些装置防得就是某人这样的。” 被阴阳怪气的许玖也不生气，把鸡蛋灌饼递给她，说：“我真是路过。” “我信你才有鬼，谁会无聊到大早上路过买早餐的？”叶竹西根本不信她说的，坚持认为她肯定有什么事。 许玖百口莫辩，她总不能说五天没找到人，所以特意来工作室堵她见一面吧？在叶竹西现在的视角里一定太过诡异。 两人借着吃早饭的功夫，有一搭没一搭闲扯，结果许玖接了个电话，于是就有了现在车里这一幕。 “真是意外，我今天本来应该休息的。”车子停进案发现场的小区，许玖也很懊恼，“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总能遇到突发状况。” 这么多年，她都习惯了。 两人下了车，叶竹西这才注意到她们来到了一个偏离首都市中心的中高档住宅区里，叫春风小区。 回忆刚才一路走过来的路线，叶竹西道：“这离机场很近啊。” 许玖点头应了声是。 首都目前两个大型机场，南北各一个国门，现在她们身处的这个小区离坐落在首都北面的首都机场非常近，出门开车二十分钟就能到达航站楼。 一座机场带起了整个一个区，坪县区这几年发展迅速，再也不是二十年前别人谈到就觉得是郊区的地方了。盖因首都机场位于坪县区，便有很多需要经常出差的人在这里购置房产，其中多数为高精尖人群、企业高管、外企人员、还有演员明星等。 不过看这个小区的档次，应该不是特别有钱的人会选择的。 案发现场在春风小区九号楼二单元1202室，楼下单元门口有很多警察，还聚集了一些人群，警察正在沟通疏散。 许玖拎着勘察箱出现，等在这里的毕胜立马迎了上来。 她先是跟意外出现的叶竹西打招呼，然后才说：“老大，新巧已经搭好了勘察踏板，随时可以进现场。” 勘察踏板是为了防止破坏现场，由痕检人员率先进去搭好的，法医和其他侦查人员可以通过这个踏板出入案发现场。 许玖嗯了声，抬头看眼四周，进入单元门口时又抬头看了看角落的监控，道：“小区里监控摄像头不少，茵茵到了么？” 毕胜说：“到了，已经去沟通提取监控准备带回去了。” 许玖：“不急，先调出来拷贝好，具体的等我看过现场再说。” 乘坐电梯到达12层，1202室门口拉着警戒线，坪县区分局刑侦大队的队长坐在门口，看见许玖到了连忙起身。 “许队，终于等到你了。” 坪县刑侦大队队长叫李蓉，是个从警十年的警察了，真要算起来还是许玖的师姐。 “临近年关，结果出这么一事儿……”李蓉叹气道。 许玖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咱们争取尽快破案，大家都能过个好年。” 离春节还有半个月，应该足够了，许玖乐观地想着。 李蓉不知有没有被她安慰道，反而看向她身后跟着的陌生女人：“这位是？” 叶竹西下车就戴上了口罩遮挡面容，案发现场到处都是戴着口罩的技侦人员，戴口罩不稀奇，但她的气质太特别，一看就不是刑警。 许玖解释道：“我们重案组请来的顾问，最近跟我一起出现场。” “哦哦，这样。”李蓉没有多问，重案组的工作性质特殊，经常会有各行各业的专家顾问，并不稀奇。 叶竹西探头探脑看了会儿，问：“死在家里？谁报的案呢？” 李蓉解释道：“是邻居，早上去上班发现这家没关门，两家因为关系不错，邻居冲屋里喊了一声，结果没人回应她，她就顺着打开的门往里看了眼，结果……” 第41章 可想而知，看见死者倒在血泊中对邻居来说肯定是个心理阴影了。 许玖问了句：“那邻居呢？” “已经问过了情况，证词里说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昨天早上上班的时候，当时邻居是要去买菜，两人一起上的电梯。然后又询问了一些死者的社交状况，问完就让她回去了。” 在门口穿戴好勘察装备，许玖顺着勘察踏板往里走，很快就看清了躺在客厅正中的女性死者，还有在尸体周围忙碌的梁新巧。 坪县刑警队的痕检正在配合梁新巧工作，许玖先在室内转了一圈，然后蹲到尸体旁边，问：“现场情况如何？” 梁新巧听见她的声音，从专注工作中抬起头，道：“不太好，地面没有留下任何足迹。” 李蓉蹲在叶竹西旁边，道：“我们初步勘察了现场，认为是入室抢劫杀人，但是抢劫的随机性很强，流窜作案的可能性大……年关将至，我们想着尽快破案，所以申请重案组协助。” 重案组在手头没有紧急案件的时候，是可以接受全国各地的疑难案件协助申请的，尤其提供刑侦技术方面的帮助，前两年的实践中效果显著。 眼前这个案子，肯定是李蓉希望重案组帮忙一起确定案件性质，显然她并不希望这真的是一起流窜作案的入室抢劫。如果真是，那这凶手就不好找了。现在离春运时间越来越近，全国各地的人员流动数量巨大，要想在茫茫人海中锁定嫌疑人并抓到谈何容易？想想就让人头疼。 许玖问：“为什么觉得是入室抢劫？” 李蓉指了指大门门锁：“有撬锁痕迹，屋内被翻得特别乱，找不到任何一样值钱的东西了。尤其主卧床头柜里存放的现金、首饰、甚至包括死者的手机电脑等东西，都没了。” 叶竹西插嘴问：“怎么知道她床头柜里有现金的？” 知道她是重案组的顾问，李蓉解释道：“抽屉里有一个盒子，盒子里有好几个信封袋，袋子上都写着数字，最少的一万，最多的三万，袋子里面还找到了这个……” 李蓉拿过一个透明物证袋，里面放着一张张收入明细。 “我仔细看过，明细上面都是对应的药品数量、单价、总营业额，每一张明细下面都是总收入，和信封袋上面记录的数字一致。” 叶竹西瞬间了然，这应该是死者唐娜的一些隐形收入，“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医药销售？” 李蓉摇头，道：“不，她是一家私人医院的医生。这些明细里都是她每个月使用各种药品从医药销售那里得到的提成。” 第26章 爱02 许玖缓缓皱起眉，私人医院的医生，每个月会从医药销售那获得不低的提成，这让她不可避免地联想到医患纠纷…… 她没有让自己陷入先入为主的思维里，反而说：“现在都是猜测，我们技侦还是先做尸检和痕检。师姐，你们该怎么侦查就先怎么查着，除了入室抢劫这一条之外，社会关系也要查，咱们双管齐下，效率高点儿。” 案发现场是个普通两室一厅格局，大门打开玄关直通客厅，主卧在里面，次卧靠近玄关。死者倒在客厅正中，脚冲着门的方向，头冲里，身子向左侧歪倒，长长的头发盖在脸上，头部渗出的血浸染大部分头发，血淋淋湿漉漉地糊成一团。 坪县区刑侦大队的赵法医开口道：“身上还穿着居家睡衣，再加上倒地的位置和方向，很像是听见有人撬门从卧室走出来查看情况，然后正好遇到了闯入室内的歹徒……” 赵法医分析得很到位，但许玖还是提醒自己不要先入为主。有赵法医做初步的尸检，许玖并没在尸体旁停留太久，而是起身去观察主卧的状况。叶竹西见她起身，也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走在勘查踏板上防止不留神破坏现场。 主卧有两个坪县的痕检员在检查指纹状况，见她们进来只微微颔首，然后继续工作。许玖站在主卧门口看了一圈，目光一一扫过主卧内的陈设，两组大衣柜、一张一米八的双人床、床头两侧分别一个床头柜，最后还有一个梳妆台。 整个屋子全是被大力翻动的痕迹，大衣柜和梳妆台甚至有破坏迹象，叶竹西走到衣柜前弯腰查看，发现这里只有收纳衣物和床上用品的空间，并没有上锁的抽屉等适合藏东西的地方。 许玖看了看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梳妆台，目露沉思。 “入室抢劫，要翻得这么彻底吗？”叶竹西问：“感觉每件衣服都被翻过似的……” 许玖嗯声说：“有点儿太刻意了。” 叶竹西看她：“所以你觉得是刻意伪装的？” 许玖不把话说死：“不排除这种可能。” 叶竹西啧她一声：“怎么这么模棱两可？” “因为先入为主是法医最大的忌讳。”许玖冲她笑笑，她实习时的老师每日都会对她耳提面命，让她把“不能先入为主”这六个字刻进脑子里。 看过衣柜和梳妆台的状态，许玖转身去问两名痕检员有没有收获。 痕检员眼神有些复杂，说：“这个家里有两种不同的指纹，数量都不少，但应该没有凶手的，我们找到了大量手套擦拭的痕迹，凶手应该戴了手套。” 许玖凝眉沉吟，凶手戴了手套对侦查来说确实很不乐观，这样几乎能确定凶手是有蓄谋的犯罪，要么是谋杀、要么是入室抢劫流窜作案。 第42章 走出主卧，叶竹西主动去次卧和厨房卫生间查看，许玖则走回尸体旁边，看着赵法医把尸体翻了过来，然后找人帮忙装进尸体袋里送去分局法医中心。 “怎么样？死亡时间能大致确定么？” 赵法医嗯了声，说：“根据尸温尸僵情况，应该是昨晚23点之后遇害的，也就是1月26号晚23点。” 赵法医检查过死者的手指和肘关节，尸僵在肘关节处达到最硬需要十个小时以上，根据时间推算就是夜里遇害的。 许玖道：“咱们先去尸检，这边交给新巧她们。” 法医要去进行下一步工作，现场后续勘查则全由痕检员负责。许玖弯腰小声叮嘱了梁新巧一句话，后者点头记下之后，她才带着叶竹西离开。 叶竹西好奇她最后说了什么，许玖对她并不隐瞒：“让她检查鞋柜里的拖鞋，刚才分局的痕检员说了，屋里找到两个人的指纹，证明这家里除了主人唐娜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常来。既然常来，甚至在主卧留下不少指纹，那就有可能留宿，拖鞋大概率会穿，如果能查到皮屑组织，就能掌握dna。” “你还是怀疑是熟人作案？” 许玖还是那句话：“不排除这种可能。” 行吧。叶竹西不再问了，反正只要没尸检，问她什么都是这几个字。 …… 坪县区分局法医解剖室内，许玖和赵法医已经换好解剖服，正站在解剖台前整理器具，被拨弄的器具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混合着排风扇的声音打破死亡的寂静。 死者唐娜的尸体已经平放在解剖台上，面部和头发上的血迹暂时已经被清洗干净，露出她本来的面容。 说是本来的面容已经不正确，许玖看着死者的面部，目光沉重。 赵法医也是心有戚戚，在现场的时候因为流出的血液太多整个糊在脸上，她们都没注意死者此时的样子，现在清洗干净之后露出本态，让刚看到的两位法医皆是心头剧震。 “太残忍了。”赵法医嘟囔道：“杀人还不够，还要把眼睛戳烂，什么仇什么怨啊！” 尸检甚至还没正式开始，两位法医就都心照不宣地认为这案子恐怕不是入室抢劫这么单纯。 任何人在看见被戳得血肉模糊的双眼时都会感到不适，许玖很快冷静下来，率先检查起尸体眼睛的情况。见她已经恢复平静，赵法医也深吸一口气振作起来，拿起剃刀剃掉死者的头发。 损伤应该是在头部，这样就得把头发都剃掉去看头部情况，争取通过创口判断出凶器的大致形态。 许玖擦拭死者血肉模糊的眼睛，让自己能更加清晰地看清眼睛的损伤。 赵法医被她这面不改色的样子刺激地起了身鸡皮疙瘩，揶揄道：“你可真行，眼睛都那样了，能看出什么？” 还别说，真让许玖看出了些东西：“眼眶外侧壁有竖直的痕迹，应是锐器戳进眼睛时留下的刮擦伤。” 赵法医心头又一跳，浑身不得劲。 许玖继续说：“眼睛被锐器刺入，戳搅后导致眼球破裂……”她停顿一下，迅速查看了死者的四肢和腕部，“没有三伤，戳眼睛的行为应该是死后造成的。” 法医口中的三伤是约束伤、威逼伤和抵抗伤的统称。 赵法医已经把头发都剃光，露出青色的头皮，她抬起头看了眼，蹙眉道：“都死了又戳眼睛？有仇？泄愤？” 许玖扬扬眉，没回答，反而凑到头部观察起损伤。 “死因是颅骨粉碎性骨折，多处创口，集中在额骨和右侧颅骨，右侧创口多，额骨少。”许玖道：“额骨的创口创角钝，有挫伤带，应是钝器击打所致。” 她伸手虚虚拂过死者头部的创痕，又道：“骨折线延伸到底部，创口中心很小，应该是趁手的金属钝器。” 赵法医却蹙眉道：“但右侧颅骨的创口没有挫伤带……” 许玖一愣，连忙凑过去拿放大镜仔细观察，结果确实如赵法医所说。 创口边的挫伤带一般可以判断打击工具是圆弧状钝器还是带有棱边偏锐利的，但死者唐娜头上创口出现了两种形态。不仅如此，联想到被锐器戳烂的眼睛，这居然看上去像是两种凶器造成的…… 第27章 爱03 尸检结束，基本排除了其他死因，可以确定死者是死于颅骨粉碎性骨折，脑部创口很多，大量*失血，脑内损伤严重。 将尸检结果详细记录，再把尸体重新缝合好，许玖换掉身上的衣服走出解剖室，出乎意料的没看见叶竹西，反而看见毕胜在外面来回踱步，看见她出来立马小跑了过来。 “老大，唐娜的母父来了。”毕胜的神色有点儿哀戚，“她们哭得太惨，我实在……” 毕胜搞不定哀恸的唐家二老，她并不擅长和长辈沟通，那会让她想到自己早已不联系的母父，可又是那么的不同，她根本无法想象母父为了她如此悲伤。他们甚至根本想不到联系她，想到这毕胜心里的哀戚更重，不知是为了唐娜还是自己。 许玖了解她的情况，只是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毕胜不会太过自怨自艾，反而积极主动汇报目前的侦查进展：“我搞不定，叶老师替我去了……雁子带人去了唐娜工作的那家私人医院，准备从她的社会关系入手。分局李队长正在和其他部门沟通，看看能不能趁着年关增加各大交通要塞的排查力度，然后就是交通局那边，也在调取案发时间到现在各交通关隘的监控，万一凶手是流窜作案的话，警方需要排查的范围就太大了……” 第43章 许玖嗯了声，说：“没关系，你待会儿通知李队，可以撤回大部分警力了，凶手应该不是流窜作案。” 听她这么说，想必是尸检有了极大的进展，毕胜大喜，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我这就联系李队。” “顺便告诉李队一声，咱们先碰头开个专案会。” 毕胜哒哒哒跑远，许玖则拐到分局的接待室，透过玻璃窗看见叶竹西正在跟两个老人说着什么，应该就是唐娜的母父。 由于角度问题，许玖只能看见二老的背影，唐父肩膀还在颤抖，应该还在断断续续哭泣，唐母双肩往下耷拉着，头却拼尽全力仰着，正在和叶竹西说着什么。 叶竹西抬头看过来，然后不知对唐母说了什么，就起身走出接待室。 “怎么样？”许玖冲屋里扬扬下巴。 “老两口哭得肝肠寸断的，我看了都难受……”叶竹西叹气说：“尤其是她爸爸，哭得现在都说不清楚话，倒是她妈妈更冷静些，听说在家里唐娜妈妈就是主心骨。” 许玖好整以暇看着叶竹西，安静等她的下文，短短的时间里她能打破悲伤的僵局获得死者母父的信任，这种谈话技巧许玖自认整个重案组都稍显欠缺。并不是她们不会谈判，而是她们不善于应付死者家属，尤其是毕胜，次次都感到头疼。面对亲人骤然死亡，死者家属往往会悲痛欲绝，而在这种极致悲伤的情绪趋势下，大部分家属都很难一开始就跟得上警方的节奏。这种时候往往一个把握不好进退尺度，就会造成家属对警方的不理解，警方需要尽快了解死者的社会状况，不理智的家属则会非常偏激，认为警方冷血。 所以每次许玖面对家属都会小心翼翼，不过好在重案组大部分工作都是提供技术指导，真正需要面对家属的情况不多。 “据唐娜母亲唐巧兰所说，唐娜没有交男朋友，平时工作日就是医院和家里两头跑，案发的小区是因为离上班的医院近母父出首付帮她买的，她大多数时间都住在这边，休息日和年节会回去看望母父。” 许玖点点头，问：“但是如果唐娜背着他们偷偷交男朋友，两个人在这边同居的话，她母父也不会察觉啊。” 叶竹西说：“这个我也问了，但唐阿姨回答的很坚定，她确定女儿没有交男朋友。” 许玖蹙眉：“她为什么这么笃定？” 叶竹西有些一言难尽，道：“她说因为经常跟邻居询问女儿的情况，邻居说她从来没见过唐娜带男人回家过。” “……” 应该就是那个最先发现唐娜遇害的邻居赵姨，跟唐娜关系好，现在看来也认识她妈妈。 “所以，这家是母父对孩子有掌控欲吗？” 叶竹西想了想，又摇摇头：“不算是，真要掌控也不会同意她自己住在单位附近。用她妈妈的话说，就是担心她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所以偶尔会询问邻居一些她生活上的事。你也知道，中式家长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 许玖问：“那唐娜平时有没有提过跟什么人有矛盾之类的？或者追求者，有没有？” “她妈妈说不知道，至少没听女儿提起过。”叶竹西稍稍停顿，若有所思地说：“刚才好像想到什么不对劲的，但我没抓住……你等我再想想的。” 许玖微笑颔首，说：“不急。” 叶竹西摆摆手：“我就留在这继续陪这二老说说话，你们开会我就不去了。” 这样也好，省得她还得一直戴着口罩。 目送叶竹西回接待室继续陪唐家二老说话，许玖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转身往专案组走。 接近春节年关，分局对这个案子相当重视，给李队调派了很多人手全力侦破。 只不过才几个小时没见，许玖竟然觉得李队就憔悴了许多。 “我们局长听说案子有可能不是流窜作案，让我立了军令状，一定要在年前破案，给社会大众一个交代。”李蓉十分心累。 许玖目露同情，但两人情况也都差不多，重案组既然被调来协助这个案子的侦破，就说明如果不能及时侦破造成更强的社会影响的话，她这个年也一定不会好过。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互相给对方打气。 李蓉振作精神，问：“尸检是不是有线索？” 许玖给予肯定的眼神，道：“人到齐咱们就可以开始了。” 今日出席会议的人不多，只有专案组核心成员在，大部分警力都散在外面进行排查。虽然以许玖为首的技侦排除了流窜作案，但唐娜的人际关系也需要一段时间的走访调查，现在专案组是一点不敢放松。 “今天开会我们技侦这边主要给大家说明一下为什么可以排除流窜作案，以及之后侦查的大致方向建议。” 许玖播放尸检时记录的照片，死者被放大的正脸骤然出现在幻灯片上，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阵讨论声。死者唐娜的双眼遭到严重破坏，两个骇人的血窟窿代替了原本明亮的双眼，搭配尸体如今惨白的肤色，躺在被解剖无影灯充分照射的解剖台上，这个画面实在过于有冲击性。 李蓉经验丰富，轻咳一声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皱着眉问：“她眼睛怎么回事？” 许玖回答：“经检验，死者的双眼遭受了人为破坏，死后被人为用利器戳进双眼并捣毁眼球。” 光是听形容就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原本已经被压下去的讨论声再次响起，分局这边负责侦查的副队长举手问：“凶手这么恨死者，人死了还要戳烂眼睛毁坏尸体，会不会是泄愤仇杀？” 第44章 许玖手里的激光笔点了点，道：“我们见过的仇杀泄愤，不会光戳眼睛，更多的是疯狂破坏尸体来达到泄愤的目的。比如利刃狂砍尸体、拳打脚踢、重物不停击打。像本案的凶手是使用某种重物击打死者头部杀人的，那么如果是为了泄愤，他应该不停击打死者头部或其他位置，直到他达到泄愤的目的。但很显然，本案并不是这样的，凶手虽然击打了死者头部数次，但并未造成身上更多伤，且单单只破坏眼睛，不符合泄愤的状态。” 侦查员们又小声讨论了两句，而后李队带头问：“那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凶手对眼睛有什么特别的偏执吗？” 许玖笑着摇头，说：“之前网上流传过一个迷信传说，说是人死时眼球能保存下生前最后一幕影像，然后咱们神通广大的刑警能通过某种技术提取到眼球保存下来的影像……” 有侦查员立马半开玩笑的反驳：“这不瞎说嘛！真有这么牛的技术还用得着咱们靠两条腿到处走访排查！” 其他人：“哈哈哈哈哈。” 许玖也笑了起来，道：“确实是瞎说，但很多普通人、尤其是文化水平不高或者成长环境本就闭塞封建的人，在不了解真相的前提下都会对网上的迷信传说抱有‘宁可信其有’的态度。” 李队拍了下手，说：“所以你觉得凶手是因为相信了这个才破坏死者眼睛的，这能从侧面证明凶手杀人十分心虚，被害人肯定认识他！” 许玖颔首道：“不错，所以本案可以排除陌生人流窜作案。” “那动机是什么呢？劫财还是劫色？情杀还是仇杀？”能确定这个就能确定侦查方向，给后续工作带来更多方便。 许玖却沉默了下来，并未立刻解答这个问题，反而是示意梁新巧来说一下痕检那边的发现，她自己则走到一边默默思考。 梁新巧起身走到台前，对现场的勘查工作做出总结。 “我们检查过整个案发现场，大门门锁被人为破坏，凶手身上没有死者家的钥匙，通过撬锁进入现场，并且在撬锁时不小心破坏了锁芯，这才导致他离开后大门关不上。” 据梁新巧讲述，由于死者家门是明显被撬开的，痕检这边对唐娜家大门的锁做了彻底的检测，在锁上发现了许多戴手套留下的痕迹，以及被破坏严重的锁芯。 第28章 爱04 会议室的幻灯片上展示着被害人家里卸下来的门锁。 “这种锁是春风小区建好之后每家统一安排的原始锁，唐娜没有改换升级过，有些有技术的手艺人练练就能撬开。当然，前提是家里主人没有额外添加防盗链等设施。” 很明显，唐娜家就属于这种，依然在用小区统一的原始锁，也没有添加防盗链。 李队提问：“如果是熟人作案的话，感觉完全没必要自己撬锁，直接叫开门就好了啊。” 一般的熟人作案都是主人主动开门引狼入室的，这个案子显然不是。 许玖插嘴道：“如果凶手是那种知道死者不会给他开门的人呢？” 李队恍然，说：“有仇有怨，或者是感情纠葛！” 是不是感情纠葛还不能确定，唐娜的母父坚持说女儿肯定没有男朋友，邻居赵姨也能佐证这一点，证明唐娜从来没带任何男人回过家。庞雁去了唐娜工作的私人医院找同事调查，不知道能不能带来新的突破。 梁新巧继续说道：“我们从唐娜家一共找到了四种不同的指纹，其中两种出现频率较高，而且这两种都在唐娜主卧布满了。另外两种则较少，集中在客厅，经过检验科的同事比对发现这两种指纹属于唐娜母父唐巧兰和陈建松。” 检材是直接送去了重案组，由易芊芊负责检验，指纹比对速度最快，现在结果已经传到了梁新巧邮箱里，被她投放在了投影中。 “而另外两个出现频率极高的指纹，其中之一是属于死者唐娜的，另一个……目前没有找到主人，在数据库里比对也没有结果。” 那就说明这枚指纹的主人没有前科，如今刑侦内部指纹和dna数据库都更新了很多代，比对技术也越来越强大。 李队道：“能进主卧，怎么感觉还是像和唐娜同居的恋人啊……” 但这又跟唐母和邻居的证词相悖，就算唐娜偷偷谈男朋友瞒着母父，但就住在隔壁关系不错几乎每天都能见面的邻居也笃定地说她没男朋友，这就不是能瞒住的了。 许玖抬了抬手，凝眉道：“先不急着讨论这个，听新巧继续说，咱们先判断到底是劫财还是情杀。” 见她眉宇轻轻皱着，表情又隐隐有些确定，李蓉突然觉得她可能有了什么想法，只是现在还在卖关子。 场面重新安静下来，梁新巧调出一张摆满拖鞋的照片，说：“死者家一共有四双拖鞋，一双案发时穿在死者脚上，鞋柜里有一双常穿的女士鞋。另外还有一男一女两种样式的鞋并不常穿，我们从男士拖鞋上面找到了死者父亲陈建松的指纹，高度怀疑是他过来时才会穿的。鞋柜里三双拖鞋上面都提取到了少量皮屑组织，我们已经送检，结果暂时还没出来。” 梁新巧将于茵制作的案发现场3d数码模型展示在投影上，上面用两个模型人偶展示了案发当时的情况。 “案发当时的情况还原大致如下：凶手撬门进入，唐娜听到声音从卧室内走出，正好在客厅迎面撞上凶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凶手一锤击打额头倒地。这个过程很短，凶手始终穿着自己的鞋子，而死者被击中头部，失血量不小，可现场却没有留下任何脚印痕迹。这证明凶手十分谨慎，且明显有备而来，有严谨的反侦察行为，不像是流窜作案。” 第45章 有侦查员反驳说：“经验丰富的入室抢劫犯都会做充分的准备，这也不能完全排除流窜作案。” 梁新巧点头认同，继续往下分析：“经过我们彻底检查，死者家主卧和用做杂货间的次卧几乎所有柜子都有打开翻找的痕迹，就连没有任何上锁抽屉的衣柜，几乎每件衣服都遭了殃，被彻头彻尾翻过一遍。这种情况十分违和，与一般的劫财案不太一样。” 有侦查员不解，问：“有什么不一样？劫财不就应该翻找东西？所有柜子都翻找过更能证明凶手的目的就是劫财吧？” 不用梁新巧回答，这回是李蓉先摇头了：“不，根据以往经验，劫财的人往往承受更多的心理压力，尤其再杀了人，这种时候绝不会这么淡定地把全家都翻一遍，只会精准找到主人家里好找的钱财，拿到手之后迅速离开现场。而且最重要的是，看一眼就知道没钱的衣柜，为什么要每件衣服都翻？这就不像找财物了，更像是故意的。” 在很多杀人案件中，凶手往往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做得越多出的错也就越多，就像本案的凶手，他想伪装成入室抢劫，可偏偏多做了许多动作。 梁新巧又适时翻出几张次卧储物间的照片，上面全是未拆封的首饰盒。 “唐娜的财力不俗，买得起许多首饰，甚至有这种买回来还没拆封的。凶手已经翻出了这些，却忘记把它们全都带走，足以说明他的目的并不真是劫财。” 许玖这会儿又补充一句：“经过尸检，死者并没有遭受性侵，这也可以排除陌生人入室抢劫。大多数情况下，入室劫财都伴随着劫色。” 底下侦查员们议论纷纷，有了痕检和法医的建议，这个案子后续的侦查方向似乎可以确定，最起码已经排除流窜作案、入室抢劫。 但整体形势还是很迷，李蓉皱眉问：“没劫色，那到底是仇杀还是情杀呢？主卧出现的另一个指纹主人又是谁？” 许玖重新总回台上，道：“至少咱们之后的切入点肯定是唐娜的人际关系，庞雁马上就回来，待会儿听听医院的同事怎么说。” 李蓉嗯了声，突然想起什么，问：“对了，小区监控呢？” 许玖耸耸肩，遗憾道：“形同虚设，只有电梯里的有用。” “那排查一下电梯的啊！”最起码有能用的。 许玖对此表示不乐观，于茵已经检查过，唐娜家那个单元的电梯监控显示，案发前后没人乘坐电梯上下楼。 “案发时间已经是深夜，本来出入的人就少，原本以为好查，现在看来凶手早就知道电梯有监控，在防着呢。”许玖叹了口气，说：“这个小区的安全通道内是没有监控的。” 会议僵持住，侦查员们神色各异，大家小声讨论了一会儿，把去医院调查的庞雁等了回来。 庞雁回来直奔会议室，向专案组成员介绍调查结果：“我询问了唐娜的同事、上级、还有院长，大家都说唐娜为人亲和、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和同事们关系都不错，她们想象不到唐娜能跟什么人结仇，而且也从来没听说她跟什么人吵架。” 以李蓉为首的侦查员们眉头越皱越紧。 “不过跟唐娜同科室的医生护士提供了一个线索，她们说唐娜有对象。” 听了这话，刚暂停的讨论声又一次爆发，这次还比每次都更激烈，大家不再是交头接耳，而是你一言我一语直接提出问题了。 “怎么回事啊？这同事跟母父说的完全相反。” “咱到底信谁的……？” 毕胜举起手，大声问：“她们怎么知道的？” 这句话问出所有人的疑问，其他人也附和起来“是啊”“怎么知道的”“看见哪个男的去找她了吗” 在大家声音低下去后，庞雁才说：“她们说是唐娜自己说的。她在单位并没有隐瞒过恋情，经常跟同事提起对象，有一次跟对象出去旅游回来还给大家都带了伴手礼，特意说是她对象送大家的。” 这…… 众人起初还以为同事都是看见她和什么男的接触所以瞎猜的呢，现在好了，是唐娜亲口承认的。 李蓉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问：“会不会是同事瞎说？” 庞雁摇头：“不会，我问了好几个人，还有她们科室主任，大家口径一致。” “……这跟她母父说得不一样啊。” 唐母很笃定自己女儿没有对象。 到底是听亲妈的还是听同事的？ 众人讨论了几句，还是觉得同事说得才是真的。换位思考一下，有很多时候因为和母父之间的代沟，孩子会选择向母父隐瞒一些自己的生活情况，唐娜应该就是这种。 “这么说的话也好解释了，唐娜主卧的另一个指纹肯定是她男朋友的。” 另一个侦查员也说：“没错！咱们现在就去查她男朋友，这个男的作案嫌疑很大！” “那也不对啊，凶手是撬门进去的，同居的男朋友还用撬门吗？” “你们别忘了邻居的证词，她从来没见过唐娜带男人回家！” “那万一是躲着邻居的呢？” “刚才痕检不是说了吗？唐娜家没有常用的男士拖鞋，证明就算她有男朋友，这男的也很少过去！”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因为这互相矛盾的证词各执一词，眼看着会议形势开始混乱。 许玖轻咳两声，止住大家讨论的势头，道：“母父邻居、和单位同事，两拨人之间的证词相互矛盾，看上去是一真一假，但或许真相就隐藏在其中，两边人说得都是真的。” 第46章 怎么可能？ 侦查员们一个个面露不解。 李蓉看了许玖一眼，却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她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 “许队，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许玖嗯了声，但却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开始布置之后的侦查内容：“从现在到明天上午，大家分两路去调查唐娜的人际关系。李队带着一路去找邻居、小区物业、负责春风小区的快递外卖等，从她们口中尽量多获得和唐娜同居那人的线索；庞雁带一路还是去医院，详细询问关于这个对象的事，尽量让同事们回忆出更多细节。除了对象之外，看看唐娜还有没有什么追求者。” 李蓉看出许玖故意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便没有再说什么，反而主动开始调动人手。 待之后都安排好，所有人各自行动了，许玖才留下李队，单独和她说出自己的猜想。 许玖带着李蓉回到接待室，见叶竹西一个人待在外面，唐家二老互相依偎着坐在里面。 “什么情况现在？”许玖冲屋里扬扬下巴。 叶竹西叹了口气，说：“情绪平稳下来了，但老两口伤心坏了，一个劲儿问我什么时候能抓到凶手。我也不知道你们接下来什么安排，就哄着他们在这多坐会儿，看看之后还有没有问题问他们。” 许玖看了眼旁边空着的接待室，示意她们进来说。 第29章 爱05 接待室内，许玖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然后才开口：“唐娜的同事说，她有对象，而且还是她亲口提的。” 叶竹西下意识皱了眉，不信道：“会不会是同事瞎说？” 许玖摇摇头，说：“我私下叫李队过来，就是谈唐娜这个神秘的对象。这件事涉及到被害人的隐私，在没有确凿证据证实之前，不好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开说。” 李蓉听得晕晕乎乎的，叶竹西倒是愣了一瞬，而后像是突然理解了什么，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许玖看她神情就知道她应该猜到了答案，于是主要对着李蓉说：“不管是同事还是母父都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我的分析建立在两边说得都是对的的前提下。” 李蓉还是有点儿茫然：“可这两边说得完全矛盾。” “不矛盾啊。”叶竹西插嘴道：“母父说她没对象，同事说她有对象，两边说得都是真话的前提下，那答案就是唐娜跟母父扯了谎，她没有把自己的感情生活如实告知母父。” 许玖点点头表示认同。 李蓉蹙着眉，说：“如果是谈了男朋友怕母父反对的话……倒是合理。可明明邻居也说没见过啊……” 叶竹西和许玖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无奈，李队这是陷入了思维盲区。 许玖笑了笑，缓缓开口：“邻居只说从来没见过唐娜带男人回来，母父因此判断女儿确实没有偷偷交男朋友。但是李姐，邻居没说这个家里没有其他女人。” 李蓉蓦地瞪大眼睛，迅速反应过来了其中关键。同事和母父，两方看似矛盾的话却是共同指向隐藏着的真相，而邻居的话就是找到真相的关键。 许玖伸出手指，说：“几个细节。第一，邻居只说唐娜没带男人回来过；第二，同事提到唐娜的感情生活时用得始终是‘对象’这个词。区别于男女朋友，对象就显得十分中性了，很显然唐娜平时在单位提起时都用了‘对象’这个词，因为她并不想透露对方的性别。再加上新巧从现场找到的拖鞋，其中常用的除了唐娜自己穿的，另一双也是女士鞋。” “如果是这样的话……”李蓉说：“是不是应该问问唐家二老，唐娜有没有关系亲近的闺蜜？” 李蓉不愧是二十年的老刑警，很快就找到了调查方向。 如果唐娜有这么一个同性恋人，暂时不想让母父知道情侣关系，很可能介绍母父说那是她的闺蜜。就算没有，警方也应该从唐娜的朋友入手，她不跟母父和同事坦白的事，很可能会告诉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这就是下一步突破的关键。 “还是我去问吧。”叶竹西自告奋勇，道：“唐阿姨现在挺愿意听我说话的。” 目送叶竹西去旁边的接待室，李蓉突然扒拉了许玖两下：“那姑娘！是不是那个谁，就是变魔术那个！” 不得不说叶竹西是真的国民级知名度，李蓉这种快45岁的大姐姐都眼熟她，就是不追星记不住她名字，只能说出一句“变魔术那个”。 许玖笑着说是。 李蓉激动地感叹了句：“名人啊！” 很快，叶竹西陪着唐家二老一起出来，许玖连忙迎上去打招呼。 “唐阿姨，这是重案组的许队长和分局刑警队的李队长，她们负责您女儿的案子。” 唐巧兰看看许玖和李蓉，突然拉着老伴儿一起对她们弯腰鞠躬，被许玖眼疾手快扶住。 “阿姨您这是做什么？” 唐巧兰眼里还噙着泪，但眼神坚决，她干瘦的手紧紧攥住许玖的，道：“警官，请你们一定要找出凶手！好吗？” 面对这样一个咬牙坚强的母亲，许玖喉咙发紧，十分郑重地向她点头。 送走唐家二老，叶竹西才说：“唐娜是本地人，性格好、长得也好看，从小人缘就好，朋友也多。长大之后一直保持联系的有几个，其中关系最好的一个叫路遥，她妈妈经常听她提起。” 第47章 说着，叶竹西还拿出手机给许玖看照片：“这是唐阿姨给我的，路遥和唐娜的合照。” 照片上，两个女孩挨在一起，两个人都笑得格外明媚。 许玖问：“穿着校服，是高中的时候？” 叶竹西嗯声道：“是，她俩高中是同班同学，关系一直很好。” 许玖把这张合照传给李蓉，说：“李姐，拿着这张照片再去问问唐娜的邻居，看她见没见过这个人。如果幸运的话，这个路小姐很可能就是唐娜家另一枚指纹的主人。” 李蓉应了声就风风火火走了。 叶竹西抱臂觑着许玖，道：“‘幸运的话’，万一不是呢？” 许玖耸肩：“那也肯定是她非常要好的朋友，总会知道她那个神秘的‘对象’到底是谁，能给我们的调查提供帮助。” 叶竹西问：“你觉得她对象是凶手吗？” 许玖摇头：“不，应该不是。” 叶竹西眼珠转了转，又问：“因为凶手撬锁？”她虽然没参加会议，但她脑子转得快，能把自己已知的线索串联起来。 许玖看着她的眼神带上点儿欣赏，肯定道：“这是一个原因，不过最重要的是，我直觉觉得她们感情应该挺好的。” 这就完全没有什么依据了，简直可以说是她内心的偏向，叶竹西听后不置可否。 “不过唐娜交往的是女朋友这件事，也就咱俩这种弯的反应快，像李队那种铁直女一开始都会陷入思维盲区。” 许玖奇怪地看她一眼：“你自己是弯的，怎么笃定我也是？” 叶竹西嫌弃瞥她：“咱俩高中都喜欢谢怀诗，你装什么装？” 许玖：“……” 她的欲言又止太明显，叶竹西蹙眉问：“你这什么眼神？” 许玖想说当然是看傻子的眼神，但忍住了，“……我好像从来没说过我喜欢诗诗。” 都是你在心里编排我。 叶竹西冷笑出声：“呵呵，不喜欢她你天天跟小尾巴似的跟着她？少骗我，我又不傻！” “……” 许玖哭笑不得，心道：在这方面你确实是不精。 可惜她们现在没空，否则许玖真要好好跟她掰扯掰扯这件事。 看她一言不发往停车场走，叶竹西连忙跟上，问：“去哪儿啊？” “回重案组，我需要还原一下死者头部两种不同创口。”坐上车，许玖看叶竹西熟练系好副驾驶的安全带，问：“你呢？跟我去还是回家？” 叶竹西想都没想就说：“跟你去。” 哪知许玖却有点儿犹豫了起来：“我回去可能就要对着机器忙活半天，挺枯燥的，今天还不一定能出结果。要不先送你回家？有消息了我再跟你说。” 叶竹西想了想，计算了下重案组到自己家的距离，最后说：“那你把我放工作室吧，正好我那还没弄完。” 想到早上那些机关，许玖嘴角抽搐，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你鼓捣那些机关也不怕哪天误伤好人。” 叶竹西觑着她：“呵呵，会在我打开机关时偷溜进去的人，能会是什么好人？” “啧，这话说得，早上不就差点儿误伤我？” “你是个好人？” “本人，人民警察，如假包换大好人！” 叶竹西翻了个大白眼。 …… 回到重案组，许玖直接钻进检验科，易芊芊正坐在电脑前鼓捣数据，见她进来直接说：“前辈，我把你传过来的数据导进了系统里，但是创口样本不多，咱们只能多试几次，看看能不能还原出最接近的三维建模。” 许玖现在最在意凶器，死者颅骨的创口呈现两种完全不同的创口形态，再加上戳进死者眼睛的锐器，排除两人作案和两把凶器的可能，那就是一把凶器能形成两种创口，她这次回来就是利用三维数学建模根据创口形态来推算一下凶器的样子。 这项技术早已在法医实践中运用起来，但因为不同案件具体情况不同，能够获得的数据数量也不同，所以并不是所有案件都能完美应用。 “总之先试试吧，咱俩一起。”许玖拉过一把椅子在另一台电脑前坐下，和易芊芊分别创建不同的数据组，把数值导入系统中进行推算。 距离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夜幕降临，两组侦查员陆续给许玖发来侦查进度，许玖一一给她们反馈之后定下明天下午还在分局开专案会。 检验科的机器嗡鸣声停下，易芊芊拿着几张a4纸过来，说：“综合多次实验结果后模拟出了一个凶器的大致形态，这应该是个长度50cm，重400克的锤子。” 许玖接过a4纸看了眼，说：“锤子的锤头两端形态确实不同，但*这种一边扁平一边尖锐的锤头……一般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易芊芊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了解。 这超过了她们专业的范畴，许玖收起a4纸，道：“行，今晚回家好好休息吧，辛苦了。” 第30章 爱06 第二天上午，叶竹西再次坐上许玖的车，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动作如此顺畅自然。 “咱们去专案组？” “不，专案会下午开，上午先去两个地方” 叶竹西有些意外，昨天分开后她就没再联系许玖，不知道她这一晚上有什么进展，“什么地？” 许玖丢给她一个记事本和一张a4纸，道：“一个五金店，一个医药公司。” 第48章 记事本上密密麻麻记了许多信息，叶竹西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了两个地址。 叶竹西很惊讶，问：“医药公司还能理解，去五金店是干什么？” 许玖点了点a4纸，解释道：“唐娜头上的创口很奇怪，有两种不同的形态，是两种不同特征的作案工具留下的。” 叶竹西倒吸一口气，“凶手有两个人？” “不，新巧仔细查过屋内的痕迹，凶手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凶手带了两种工具？” 许玖边开车边说：“不会，没有凶手会多此一举同时带两种重器在身上。昨天我回重案组就是为了这个，用三维数学建模根据创口大小形态推算出可能的结果，凶器应该是一种趁手的锤子。它的锤头一边是钝器、另一边是锐器。” 叶竹西听得云里雾里的。 “而且，之前怕唐娜母父伤心我没当着他们的面说，唐娜的双眼被凶手戳烂，是尖头锐器所为。” 叶竹西的脸色沉了沉，道：“这么残忍？是仇杀还是情杀？” “什么可能都有，所以才要调查社会关系。社会关系交给李姐和庞雁她们，我想去五金店问问看这种一头钝一头尖的锤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许玖一路往坪县区开，找了这里最大的一家五金店，进去的时候老板正坐在屋里看电视，见她们来还以为是客人上门。 “二位要买点儿什么？” 许玖拿出证件给老板看了眼，道：“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老板头一次被警察找上门，诚惶诚恐站起身，问：“您这是……？” “没事，就是请教一个问题，别紧张。” “好，好。警官您说……” “您这有没有那种一头是钝器另一头是锐器的，类似锤子似的东西？” 在许玖问老板话的时候，叶竹西四处打量店里摆着的工具，试图去找符合许玖描述的器具。 老板皱着眉嘟囔：“一边钝一边锐？是多尖锐的？普通锤子也是一边平坦方便敲击，另一边是楔形或者羊角的……” 许玖摇摇头，道：“不是，尖的那边更像是椎体。”她拿出a4纸递给老板，上面是三维建模尝试还原的凶器形态数据。 “锥体！” 老板蹙眉沉思，突然握拳击掌，道：“这个有一种，一般用来做铁路检修的！检车锤！” 检车锤，是铁路工人用来检测铁路质量的工具。 这家五金店内就有检车锤，老板去仓库里翻找了一通，然后找出一把递给许玖。 “警官您看看，是不是这种？” 许玖看见这把锤子的瞬间就锁定了目光，锤头两端，一边是尖锐锥体，另一边锤头面扁平，正符合她对凶器的想象。 “这锤子平时买的人多吗？” 老板挠挠头，说：“这可没什么人买，您也看见了，这工具专业针对性比较强，一般咱家里备用的锤子都是普通的锤头，用不上这种。至于人家铁路工人上岗肯定给配工具，轻易也用不到上咱店里买……所以我都没摆出来，收在仓库里的。” 许玖眼神微闪，垂眸翻看手里的检车锤。 老板看她盯着锤子若有所思的样子，大着胆子问了句：“怎么了警官？这锤子有什么问题？有人拿它犯事儿了？” 看得出老板存着八卦的心里，许玖把锤子递给叶竹西，微笑说：“没什么，我跟你买了这把锤子，多少钱？” “哎哟，哪儿敢要警官的钱，这锤子我送您吧……” “诶不行！”许玖拦住老板，正色道：“我这是正经跟你买东西，这锤子又不是赃物，我不能白拿。” 老板嘻嘻哈哈说着是，然后拿过二维码让许玖付款。 拿着检车锤离开五金店，两人坐回车上，叶竹西冲许玖挥了挥手里的检车锤，道：“能确定就是这玩意吗？” “差不多吧，不过调查重点还是人际关系，只是重点询问唐娜身边有没有从事铁路行业的人员出没。”许玖坐在车上快速发了几条信息出去，然后收起手机，“走吧，咱们去下一个地点。” 除了来五金店咨询凶器的事，许玖这一趟还有个目标，就是曾经跟唐娜有过合作关系的瑞生医药公司。 叶竹西印象中唐娜合作的医药公司不止这一个：“瑞生医药，有什么特别的？” 许玖解释道：“最近两个月和唐娜的合作中断了，庞雁问过同科室的同事，说是唐娜主动断掉了合作，不再使用这家公司的药品。” “所以你觉得瑞生负责跟唐娜接触的医药代表有问题？” 许玖嗯了声，算作回答。 叶竹西却意见不同：“这凶器不是应该证明凶手是个铁路工人么？医药代表……差远了吧？” 许玖笑了笑，耐心道：“锁定凶器只是形成证据链的一环，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凶手的职业，凡事都会有例外的存在，哪怕万分之一的例外也是例外。何况，我们并不能百分百确定检车锤就是凶器，万一还存在另一种和它差不多的锤子呢？干刑警，就要始终保持怀疑，在形成完美证据链之前任何事都可以存疑。” “行吧。你怕唐娜断了跟这家公司的合作，那个医药代表怀恨在心？” “嗯，就算可能性不高也要查一下才能排除。” 叶竹西扭头盯着她专注开车的侧脸看了会儿，她突然发现这好像是这次重新见面后第一次这样认真观察眼前人的相貌。高中毕业十年，许玖的相貌变化很大，五官长开了，狭长的丹凤眼、驼峰鼻，她天生的深邃骨相，侧脸看着特别立体，比高中的时候更加锋利。 第49章 她这个人，连头发丝儿都是又黑又直，一看就是较真儿的性格，十足严肃正经。看她查案就知道了，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都会考虑到，不放过任何一点线索。明明她自己心里都觉得可能性不大，却偏要再去确认一下，实打实的较真儿。 但是吧，就像叶竹西了解的那样，一板一眼和不苟言笑全是她的表象，只要跟她熟悉了，就会发现她其实是个很多面的人。在同事和外人面前能说会道、做上司的时候体贴又善解人意、作为她的合作方兼旧情敌又欠欠的。十分矛盾的性格，叶竹西却觉得在她身上很契合，她并不矛盾，反而生动。 啧，见鬼了。自己没事儿分析她是个什么人干吗？ 叶竹西觉得自己八成是跟许玖一起破案的时间太长了，都沾染上了她那种想要剖析他人内心的坏毛病了。 但转念一想，叶竹西又不认，凭什么是被她影响的？明明自己也会去探究剖析吧，魔术师可是最擅长把握和利用人心的职业！ 两人到达瑞生医药后，直接到前台咨询，许玖亮出警官证的那一刻，叶竹西才反应过来她是真没提前打过招呼。 前台的表现一开始十分镇定，她们这隔三差五会有一些例行检查，都是药监局和公安配合进行，所以骤然见到警察没往别处想，直到许玖表明自己是刑事重案组的警察，她才终于露出一瞬茫然。 “别紧张，我们想找雷弘方经理打听点儿情况。” 具体什么情况她没说，一方面涉及侦查机密，另一方面也是保护被害人和证人的权益，尽量把影响降到最低。 “好的，您稍等，我给市场部打个电话。” 很快，前台沟通完后就带着她们一路进去，直奔市场部。 瑞生医药总部在沪城，首都这边的驻点以市场开拓为主，市场部占了绝大一部分人。 雷弘方现在是小组经理，主要是维护手里原本的客户，所以在公司的时间比较多。 听说是警察过来打听情况，雷弘方主动出来迎接，客客气气把许玖和叶竹西领进办公室。 许玖遵照惯例先给对方看了自己的证件：“雷先生您好，我们是重案组刑警，我姓许。” “许警官好，您请坐。”雷弘方瞥了眼她身后戴着口罩的叶竹西，犹豫道：“这位……？” “哦，她最近感冒了，所以一直戴口罩，雷先生不介意吧？” 叶竹西瞟了许玖一眼，配合地轻轻咳了两声。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雷弘方请两人坐下，询问：“那个……不知道两位警官今天来，是要问什么？” 他看上去有一丝紧张，剩下大部分都是茫然，是普通人面对警察时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许玖安抚他两句让他别紧张，而后拿出一张照片递给雷弘方，问：“雷先生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上是个干干净净的年轻女人，相貌端正清丽，身上穿了件白大褂。 雷弘方脸色瞬间变了。 第31章 爱07 叶竹西观察着雷弘方的表情变化，最初看到照片时的情绪很复杂，慌乱是有，但不多，更多的是疑惑不解。 雷弘方抬眼看着眼前两位警官，目光在许玖身上落定，犹豫着问：“认识，康佳私人医院的唐医生，我们之前是合作关系，后来终止了。她怎么了吗？” 他眼中的疑惑不似作假，神情也没有伪装的痕迹，许玖面不改色，不答反问：“好好的合作为什么终止啊？据我所知，瑞生的药一直用得挺好，康佳医院现在还在用瑞生的药，只是她和您停止了合作，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吗？” 这话问得不算温和，雷弘方先是一怔，而后苦笑，抿了抿唇，才支支吾吾说：“没、也没什么不愉快，就是我这边工作调动的问题……” 许玖定定看着他，目光中的探询太过锐利，刺得雷弘方一个激灵。 “雷先生，我是重案组的刑警，您应该能想得到我负责的是怎样的案子，我希望您考虑清楚再认真回答，不要敷衍。” 雷弘方心里咯噔，重新抬起眼看许玖，“警官，那我能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许玖看他忐忑的样子，不再卖关子，直说道：“前天夜里，唐小姐在自己家中遇害……” “什么！遇、遇害？！”雷弘方震惊万分，“这……这跟我没关系！我都八百年没见过她了！” 许玖打量着他，问：“我什么都没说，你这么着急撇清关系？” “我、我……不是，你们警察都找上门来了，肯定是怀疑我啊，我当然得撇清关系！” 许玖道：“警察找到你，可能是询问一些被害人生前的社会关系，你直接联想到怀疑你？” 雷弘方急了，一遍遍重复：“真不是我！” “那你到底为什么跟唐娜终止合作？雷先生，如果你不说实话，我这边也很难继续下去。到时候本来你没有嫌疑，也会加重嫌疑。” “……我，不是我终止的，是她要求的。”雷弘方放弃抵抗，肩膀耷拉了下去：“我跟她表白，她拒绝了，为了断得干脆点儿就连合作都终止了。” 许玖眯起眼睛，视线落到他的左手上：“表白？” 雷弘方脸一红，下意识捂住手上的戒指，支支吾吾道：“那个……就是……一时鬼迷心窍。” 叶竹西在一旁冷眼看着，心底嗤笑。 第50章 三十多岁已经结了婚的男人，在事业上可能小有所成，这花花心思就收敛不住了，在外面直接跟合作方表白，想着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许玖眼神带刺，扎在他脸上，问：“你没继续纠缠？”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雷弘方擦擦脑门上沁出的汗：“这事儿……这事儿除了我俩没人知道，我们公司的同事都不知道。我正值事业最重要的上升期，我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小唐……她是个好人，并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就让它这么过去了……我，我心里还挺感激她的。”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他在婚内试图勾搭别人，被人拒绝才反应过来怕东窗事发影响工作，人家留了情面没闹大，他现在说人家是好人。 真是狗听了都摇头。 许玖不想跟他多废话，又问：“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雷弘方和唐娜最后一次见面就是表白那次，雷弘方记得还挺清楚的，毕竟他没想到唐娜拒绝的这么干净利落，而且一点后续余地都不留。 “她第二天就跟她们医院领导提出了中断合作，甚至连交接都直接办好了，那之后就换成了她们科室一个男医生跟我联系……”雷弘方叹气道：“我没想到她这么决绝，就算发展不了其他的，最起码还能继续合作吧……谁知道她脾气这么大……明明合作时也是有说有笑的……” 本来叶竹西一直没说话，这会儿实在是被这男的的不要脸给震惊了，阴阳怪气道：“雷经理结婚了还跟合作伙伴告白，人家姑娘不赶紧跟你划清界限留着过年吗？但凡她继续当没事似的跟你合作，你恐怕就该自我感觉良好认为她对你也有意思了吧？你们男的不就最擅长自我攻略吗？” 这话说得是一点儿没给雷弘方留脸面，偏对方碍于她们警察的身份还不好说什么，一张脸涨得跟猪肝一样。 “这……警官，你、你怎么说话这么……”雷弘方紫着一张脸，却半天没说完一句完整话。他瞥眼看许玖，这位应该是领导，他想等她教育一下手下人，可对方却压根儿没打算开口。 许玖根本不管叶竹西说了什么，她倒是好奇另一件事，叶竹西开口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处理了嗓音，并不是她平时的声音，像是变声了似的。许玖深知她口罩下面不可能有变声器，所以是她自己发出了与平日完全不同的声音，这项技能有点儿厉害。 许玖不出声阻止，叶竹西趁机发挥，越怼越来劲：“雷经理也别觉得我说话难听，毕竟有人做事更难看。” “你……”雷弘方气成了一颗紫色的球。 许玖这会儿终于说话了：“对了雷先生，你和唐小姐合作的时候，可曾见过她和什么人走得近？” 雷弘方琢磨过味儿来，警察这是在查唐娜的感情生活，或许她的死跟情感纠纷有关。他有心八卦，可警察显然不会随便暴露被害人的私人信息。 “这个我还真没听说……我跟小唐医生接触的时候要么是进收货、要么是新药上市的宣传培训。”为了彻底摆脱嫌疑，雷弘方一咬牙，小心翼翼地说：“我有想过私下约她出来吃饭，但都被拒绝了。警官，她确实除了工作需要都在和我保持距离！所以……虽然我之前鬼迷心窍了一段时间，但我俩除了合作之外真的什么都没有，感情纠纷真的牵扯不上！” 他深怕警察会怀疑到他头上，所以真是有什么说什么，许玖能感觉出他说得都是实话。 “行，情况我们了解了，那今天就先这样，后续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再联系你。” “好，好，如果有我能帮忙的地方我肯定帮！”雷弘方装模作样地说：“唉，小唐医生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医生。” 叶竹西暗暗翻了个白眼。 离开瑞生医药，许玖第一件事就是问出自己的疑问：“你刚才说话的声音……怎么做到的？” 叶竹西觉得她大惊小怪：“口技是魔术师的基本功，不过要改变声音模仿他人说话的话，前提是声线能够做到，每个人能发声的音域不同，能模仿的声音也会有所不同。” 许玖听得一知半解，只觉得十分玄乎。她现在心思在案子身上，并未往深了研究叶竹西这项技能，只问：“下午的专案会，你也去听听吗？” 叶竹西靠在车窗上，道：“都参与这案子了，一天不破案我心里就惦记一天，当然要去听听侦查进度。” 她这个人就这样，对谜团充满好奇心和探索欲，要是一开始不让她知道就算了，现在她不仅知道，还参与了，想中途退出也做不到了。 而且这个案子，她对死者唐娜和她父母有种莫名的同情，还有那个叫路遥的，疑似唐娜对象的女生，叶竹西对她也怀着些好奇。 为了尽快回专案组，许玖把车开上了高速，才过收费站，突然听见一阵激烈的枪响！ 突如其来的枪声清脆锐利，划破原本安静的车厢，像一挂冬夜里突然爆裂的炮仗猝不及防炸进许玖耳朵里。 她几乎是下意识去踩油门，手上猛打方向盘想要避开枪击的方向，可那枪声突兀的来又戛然而止，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许玖猛然想到什么，转头去看枪响的方向，拧着眉毛开口：“是你在学枪声？” 叶竹西依然靠在车窗上，闻言冲许玖扬眉，挑衅地乐了一下。 第51章 这算是承认了，许玖胸口起伏，努力平复刚才那一瞬心脏快要破裂的紧张感。她扭过头去专心开车，没再搭理叶竹西。 叶竹西突然察觉到，讨厌鬼好像是生气了。 她懒洋洋靠在车窗上，瞥眼看闷闷不乐的讨厌鬼，这人也真是，生个气都这么含含蓄蓄的憋着不发火。 “诶，你生气啦？我就是给你展示一下口技。” 许玖皱着眉，忍不住说她：“我在开车，这不是闹着玩的。也就是高速上车不多，否则万一造成什么事故怎么办？” 叶竹西稍稍坐直了些，道：“我特意挑了没什么车的时候，而且我就学了几声，你不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显然也底气不足。 许玖眉头还是皱着，比刚才更专注于开车，“刚才我真的吓一跳，下次挑个我不开车的时候再开这种玩笑。” 叶竹西自知理亏，但她不习惯服软，尤其对方还是许玖。她晃了晃脖子，最后只是别扭地说：“我知道了，下次不打扰你开车。” 许玖原本耷拉着的嘴角牵了牵，而叶竹西显然没反应过来自己那句话里预设了未来还会坐许玖的车。 “不过我觉得吧，如果我等你开回分局再给你表演这个……那可厉害了，会不会一堆全副武装的警察跑出来把我当恐怖|分子围起来？” “呵。”许玖冷笑：“你就不能选个不会引起骚动的地方？” 叶竹西啧声说：“问题咱俩平时也不会在别的地方有交集。” 许玖摇摇头，没接她的话。 第32章 爱08 专案会在下午13点准时开始。 叶竹西作为重案组的顾问和书记员出席，最引人注意的是她居然没戴口罩。 重案组的成员都是知道她真实身份的，这会儿看见她不免全都一愣，甚至要反应一下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原因无它，主要是因为叶竹西她给自己化了个妆。还不是普通的妆，堪称易容。 主持会议的许玖不去看叶竹西，实在是因为在车里化妆的时候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她原本以为易容这种极其不合符现代科学的技术不可能真的出现，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亲眼见识到了。 “这可不是易容，就是随便化个妆改变一下五官特征甚至脸型，你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是我，只能糊弄提前不知道我是叶竹西的外人。”叶竹西在车上对着镜子一通捯饬，边说还边瞥了许玖一眼：“许队长，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许玖心存好奇，举手问：“平时你上舞台也会化妆啊，那也不会认不出你是谁。” “舞台妆跟这种怎么能一样？”叶竹西看看镜子里自己的样子，满意地扭头：“看，是不是一眼认不出我了？” 说来确实神奇，叶竹西是笑眼，天生的眉眼弯弯，这个妆愣是给她改成了杏眼。再加上她那标志性好认的含珠唇也被口红遮掩了锋芒，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确实一下认不出来了。 “猛地一眼看过去确实认不出……”许玖当时还是担心：“但是仔细看就认出来了啊。” 叶竹西收起化妆品，道：“一眼认不出就行，你们这的人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案子，不会特别注意我这书记员的。我真不想再在会议室一直戴口罩了，闷得慌。” 事实也确实如叶竹西所料，整个专案组的人都沉浸在破案中，没人在意她这么个书记员，更何况昨天大家都已经打过照面，知道重案组有她这么一号人，对她没有太大的好奇心。 小插曲不再去管它，会议正式开始。 先是庞雁和毕胜汇报了死者同事的反馈。 “我们问了好几个在医院跟唐娜关系不错的同事，她们都说从没见过唐娜的对象，每次都只是听唐娜提到对象，能从言谈中看出唐娜跟她对象的感情真的很好，每次提起来唐娜脸上的表情都是幸福的，这种发自内心的感情做不得假。” “至于追求者和仇家，同科室的同事说唐娜长得漂亮性格好，在医院里的人缘不错，没听说过她跟什么人有仇怨。而且同事间都知道她有对象，也没有哪个男同事对她表现出过好感。” 许玖问了句：“男病人呢？” 庞雁摇头：“也没有。这家医院是私人医院，价格很高，病人非富即贵，因此本着防患未然的原则，医院管理很严格，从根本上杜绝医患走得太近给医护团队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毕胜接着她的话说：“我们也问了有没有听唐娜提过医院外面的追求者，同事们也都说没有。但是跟唐娜关系最好的方护士说，她有次看见一个男的在医院附近徘徊，那天她跟唐娜一起下班，那男的看见她们就跑开了，后来方护士注意到那男的一直盯着唐娜看。” 许玖微微蹙眉，问：“什么男的？方护士跟唐娜说过吗？” “说了，但是她们再回头仔细去看的时候那男的已经不在了，方护士还特意提醒唐娜多注意安全。不过那天之后那男的再也没出现过，方护士也就没再往心里去。” 许玖支着脑袋思考片刻，道：“方护士还能回忆起那男的长相吗？衣着打扮呢？” 毕胜和庞雁对视一眼，皆摇摇头：“我们问过她，但她说是半年前的事儿了，让她这么干回忆肯定不行，但她说如果再看见的话没准儿能认出来。至于衣着打扮，就是黑色t恤和一条洗到发白的牛仔裤，扔在人群里瞬间就会被淹没的那种，但凡有点儿特点方护士也不会形容不出他的长相。” 第52章 这样就连找画像师来试试的可能性都不大了，许玖在心里叹了口气，医院这边感觉摸不到什么线索了。 之后是李蓉汇报另一组侦查的结果。 “我们昨天走访了唐娜的邻居、春风小区的物业、以及负责这个小区快递外卖的人员……”李蓉拿出一张照片，道：“这个人叫路遥，她就是唐娜家里另一枚指纹的主人，她经常会来这边，邻居、物业、快递外卖都见过她。” 根据唐娜邻居的证词，路遥并不是每天都来这边，但经常来，大概一周会有一半时间是住在这边的，在她眼里两个人是感情很要好的闺蜜。 “负责春风小区的快递种类不少，其中一个快递员小姐姐给出了一个线索，说之前有个行迹可疑的男的跟快递员们打听过唐娜的住址。” 许玖立刻皱起眉，问：“他们告诉他了吗？” 李蓉说：“当然没有。应该是半年之前，那男的看着就挺可疑的，说是替唐娜取快递，却连几号楼几单元都说不出来。快递员当时就起了警惕心，说不出地址不可能给他的，后来那男的就走了。” “她还能记得那男的长相吗？” 李蓉遗憾叹气：“时间有点儿长，记不住了。毕竟就那么一次，那男的之后再也没出现过。” 又是半年…… 叶竹西在半年这个时间点上画了个圈，她不认为这是个巧合，方护士在医院门口见到的可疑男子，和快递小姐姐提到的这个，恐怕是同一个。 许玖追问了一句：“衣着打扮呢？” “快递员说十分普通，就是纯黑色t恤和一条洗到发白的牛仔裤，这一点跟方护士说的不谋而合。” 叶竹西抬起头，和许玖的视线碰到一起，两人皆从对方眼底看出闪烁的兴奋。 李蓉说道：“我们后来又去了趟物业，在物业的带领下把小区走了一遍。这个小区虽然监控很不靠谱，但门禁管理却比较用心，想正常进门只有三种途径——第一，刷门禁卡；第二，业主录入了人脸识别；第三，快递和外卖。凶手想要进入小区，就必须伪装成快递外卖，但每个单元门也设有门禁卡，外卖和快递都是输入业主门牌号请求开门的，所以伪装的快递外卖到最后也没办法从单元内进入。” “但是，在我们里里外外走了几次之后，发现了一个管理上的安全漏洞。首先，跟着刷卡刷脸的业主快速进入小区是可以的，小区门口的保安并没有严格执行‘一人一卡’的管理。其次，进入小区之后有几个通道可以进入地下停车场，车场内的单元门大部分都没有关闭，可能是开车的业主嫌麻烦所以都用东西别住门让它们不要启动门禁模式，这就给了心怀不轨的人钻空子的漏洞。” 许玖反应极快，立刻问：“停车场有没有监控。” 李蓉笑了，重重点头：“有！我们已经拷贝了停车场通往九号楼二单元门口的监控视频，并且提前传给了于茵工程师。” 作为重案组的王牌计算机工程师，于茵就坐在会议室里，她早已把视频筛选了出来，在听到李蓉的话后立刻把电脑画面接到了投影上。 画面中一个黑衣男子低着头快速通过单元门，于茵暂停画面，说：“这个时间是前天晚上23点07分，之后男子在监控中消失了一个小时……” 她手上动作不停，迅速把画面往后调，一个小时后，该男子再次出现在监控视频内，这次他脱掉了黑色的大衣，穿着一件灰色冲锋衣快速离开。虽然监控并没有拍到他的正脸，但这两个画面还是能给警方提供很多有价值的信息。 最明显的，就是他别在腰间的锤子！ 许玖拿出从五金店买回来的检车锤，和画面中男子腰间别着的锤子是一模一样。 “就是他。” 专案组所有人都感到兴奋，无论如何终于摸到了凶手，哪怕画面看不清他的脸，但没关系，她们有的是办法找到他！ “茵茵，尽快修复监控画质，越清晰越好，修复完就把图发给我，我去部里找个画像师看看能不能帮忙。” “是。” 许玖又看向庞雁，说：“你和毕胜一起，全市范围内筛查铁路维修工人，看他们有没有案发时间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找到之后不要打草惊蛇，立刻向我汇报。” “收到。” 这是个绝对繁杂的工作，但警察办案没有怕苦怕麻烦的，尤其是她们重案组，从成立开始办过的案子就没有不麻烦的，无论分到什么活都不会有怨言。 最后轮到李蓉，许玖道：“辛苦李姐找一下路遥，她现在还没出现过，不知道人在哪儿。还有，平时跟唐娜关系最好的朋友，她妈妈说有一个叫何丽的，也麻烦你联系一下，问问她知不知道关于路遥的事。” “没问题。” 散会之后，许玖带着叶竹西开车离开，直奔唐娜母父家。 她还想要再去问问二老，知不知道女儿身边是否有什么追求者。 第33章 爱09 唐家二老住的望园小区在市区里，和坪县区之间隔着半个京城。现在是下午三点半，就算进展顺利的话也得晚饭之后才能回到专案组。 叶竹西对这趟来唐家不抱什么期待，觉得是无用功：“唐娜谈恋爱都没告诉她爸妈，有追求者会让他们知道？”她觉得许玖现在的行为就是广撒网多捞鱼，大海捞针*一样去寻找这样一个可能的人。 第53章 许玖笑了笑，说：“大海捞针往往是警察破案最常用的手段。现在随着科学发展技侦的技术越来越强，对侦查方向的判断越来越精准，已经比过去强很多了。我母亲说，她们那一辈的警察破案全靠脑子想、再加上两条腿到处跑，根本没有太多技术能够支援他们。” 因为提前联系告知要上门，唐娜父母提前到楼下等她们，许玖停好车就远远看见二老站在单元门口张望。 叶竹西先一步小跑过去，说：“阿姨，叔叔，你们在家等就好了啊。” 二老的神色比昨日更加憔悴，俨然是一整天没好好休息。 唐巧兰叹气道：“没事，我们在家也不踏实，不如下来等你们。” 叶竹西心里不好受，她知道，女儿骤然被害惨死，对这两位老人造成了极大的伤痛，他们这一天在家肯定也是坐立不安、辗转反侧。 看见许玖走过来，唐巧兰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打招呼，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太过失礼：“许警官。” 许玖抿着唇颔首，心里同样不是滋味，眼前两位老人一定痛心到了极点，但面对要调查杀害女儿凶手的警察，他们还是强迫自己振作起来面对这些善意的陌生人，哪怕他们此刻万念俱灰，却还是要吊着这一口气坚持，甚至还在尽力让自己不要在警察面前失礼。 许玖很想说不必这样，但她最终也没说出口，安慰在此时起不了任何作用，尽快找出真凶才是对两位老人的交代。 四人回到唐家，在客厅坐好，唐父强撑着精神给两位上门的警官泡了茶，虽然她们一再说问几个问题就走不必麻烦，可他还是坚持做了。 两位老人固执地做完在他们眼中招待客人的流程，维持着他们的体面。 待叶竹西捧起茶杯抿了一口，二老才总算稍稍放松些。 “两位警官来找我们是想问什么？”先开口的依然是唐母，这个家她就是主心骨，唐父从未主动说过什么，女儿的死带给他巨大的打击，甚至有点儿一蹶不振的意思。 许玖用最平缓的语气说明自己的来意：“……不知道唐小姐身边有没有什么行为偏执的追求者？她有没有跟你们提过？让她感到困扰的。” 二老眼中同时闪过一瞬迷茫，许玖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情况不妙。看他们这个表情，很明显对这个没有印象，人在听到一句话后0.4s内的第一反应最为真实，这不是能装出来的。 “不好意思许警官……”唐母讷讷开口：“娜娜她没怎么跟我们说过她的感情生活，我们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每次我和她爸试探性地提到这个的时候，她都会回避过去。唉，虽然她觉得自己回避得挺巧妙的，但我们当然看得出她就是对感情的问题避而不谈。现在她……我这两天一直在想，是不是我们俩做家长太失败了，不然孩子为什么不肯跟我们说这些呢……？” 她像是在寻求一丝心理安慰，她的眼神和语气中充满不解和悲痛，这个可怜的母亲甚至不明白女儿为什么不肯和自己说她的感情生活。 许玖抿了抿唇，突然不知如何继续。 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叶竹西突然开口：“唐阿姨，唐娜平时有没有跟你们暗示过什么？比如她喜欢怎样的人，或是她对感情的理解、爱情的定义之类的？” 叶竹西想知道，唐娜为什么会对这件事缄口不言。只是出于自身的胆怯，还是说她曾旁敲侧击试探过父母的底线，结果发现父母对同性恋请非常排斥，这才会止步不前。 二老面面相觑，拼命回忆以往和女儿的每一次对话，哪怕回忆到她才成年的时候，却依然没想起什么。 唐母最后摇头叹气道：“她在我们面前，就只有提到遥遥的时候最多。哦，遥遥就是她那个最好的朋友，路遥，你们也知道了。遥遥那孩子懂事，成绩也好，从高中开始就是出类拔萃的尖子生。” 许玖和叶竹西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无奈。 许玖问了句：“高中的时候您就认识路遥么？” “是啊。”唐母点头道：“两个孩子关系是真好，娜娜总把那孩子带回家里来，说是要补习数学。遥遥成绩是她们全校前三名，我们家孩子稍微差一点。娜娜偏科，数学成绩不理想，遥遥就给她划重点、出题特训，总之高考的时候也把她数学这项短板给拉上来了。我和她爸都很高兴，能有这么好的朋友，被她带着进步，是我们家娜娜的福气。” 叶竹西听得一口气差点儿叹为实质，她真的很想知道，现在对路遥赞不绝口的唐母，如果知道她和自己女儿真正的关系的话，还会不会是这个态度。 这话到底也是不能问出口的，她们不能替唐娜在她父母这出柜，这样不仅会造成未知的影响，也是对被害人的不尊重。 既然追求者问不出什么，许玖干脆围绕路遥问了些问题，主要是从唐家二老这获得一些信息，看看这两人最近有没有感情破裂的趋势。 “最近路遥还经常来你们家么？” 唐母点头，道：“会，不过不是经常，是偶尔。我们家娜娜忙，她比娜娜还忙，经常出差到处跑。不过那孩子有心，每次去一个城市出差都会给我们带当地特产回来。我们说过她很多次，她本来就挺辛苦了，还总想着我们带东西，回来总要特意跑来一趟，多累啊。” 许玖问：“听您说了这么多，看来对路遥是很了解的。那她父母呢？你们两家之间有走动吗？” 第54章 说到这个，唐母重重叹了口气，道：“遥遥的父母早亡，她是被她姑姑带大的。但姑姑毕竟不是亲妈，虽然对她也挺照顾，但到底关心不够，她越长大就越意识到自己跟姑姑家终究只是亲戚……” 许玖大概能拼凑出一个雏形，父母早亡的路遥并没有一个让她感到舒服的家庭环境，反倒是和唐娜在一起后，在唐家感受到了来自长辈的关爱。 “阿姨，路遥从事的是什么工作？跟机械维修之类的有关么？” “那可没有，那孩子是做金融的。” 又跟唐母多聊了几句，许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二老把她们送出家门。 临走之前，许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阿姨，唐娜有没有朋友是在地铁或铁路工作的？” “这……”唐母想了想，而后摇头：“这我好像没印象。我和她爸爸倒是在铁路干了一辈子，我们这住的房子还是早年铁路分配的呢。只不过这些年很多人都陆续卖房搬走了，我们这小区有一半以上的都是外地来打工租房的了。娜娜是学医的，更是跟铁路没有任何关系。” 许玖感到失望，只得说：“好，那如果您想起什么，再联系我吧。” “好的，谢谢你们。” 房门在身后关闭，叶竹西若有所思地盯着房门看了看，而后才跟在许玖身后下楼。 “怎么了？看你心不在焉的。”两人并肩走到停车位，许玖察觉到叶竹西凝眉沉思的样子。 “你刚才没有注意到，在你提到地铁和铁路的时候，叔叔有一瞬表情很不对劲，我感觉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叶竹西凝眉说：“但是那表情就一瞬间，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许玖脚步一顿，立刻转身往回跑，叶竹西被她搞懵，下意识跟在身后。 “不管是不是看错，我再回去确定一下！” 两人又跑回了唐家，开门的是唐父，见她们去而复返，诧异道：“许警官怎么了？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 许玖摇头，急问：“叔叔，刚才说到铁路和地铁工作的人，您有想到什么吗？您和阿姨既然都是在铁路工作的，那是不是能想到什么？这对我们破案真的很重要，如果您想到了，请千万要告诉我们！” 她问完问题，目光紧紧盯着唐父，一瞬都不挪开，就是要把他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 可让她失望的是，唐父再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只是笑了笑，再次表示：“没有，娜娜身边没有做这个工作的朋友，至少我们没听她提起过。至于我们俩……都已经退休好几年了，曾经一起工作的老家伙差不多都已经从这搬走。” 许玖不甘心，死死盯着唐父的表情，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错漏，可直到对方再问她是否还有别的事，她都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 破绽没有再出现，就算再失望不甘她也只能暂且放弃：“好吧。那叔叔，如果您和阿姨后面想起什么，请一定要告诉我。” 唐父微笑点头：“我知道的。那今天先这样，两位警官慢走。” 房门重新关上，两人对视一眼，只得无奈离开。 叶竹西抓抓头发，说：“可能真是我看错了。” 这不是没有可能，许玖自己没亲眼看见那个表情，她自然也拿不定主意。 “算了，先回去吧。” 第34章 爱10 许玖本想先把叶竹西送回工作室，却被她拒绝，一定要跟着她回专案组等消息。 拗不过她，许玖带着她先去吃了晚饭。小饭馆位置偏僻，在刑侦局附近一个胡同里，如果不是熟悉这附近的人恐怕永远找不到这个地方。 虽然位置在胡同深处，店面也不大，总共才六张小桌子。但却十分整洁得体，每一张桌子都擦得很干净，整整齐齐摆放在店里。 叶竹西有点儿好奇，问：“你常来这？” “嗯，离我们单位近。老板人很好，手艺也好，待会儿你尝尝。”许玖把菜单递给她，介绍道：“老板原来是大饭店的厨师长，上了年纪之后就退休了，自己开了这家店，店里帮忙的都是她家人。” 由于她俩来得早，店才刚开门，没有别的客人，显得可冷清。 “你别看这里位置偏僻，但熟客非常多，只要来吃过一次的人绝对会念念不忘。” 叶竹西扬扬眉，安静地翻看菜单。在这个到处都是扫二维码的高科技时代，这样淳朴的手写菜单实在是稀有。不仅手写，还是软笔书法，每一页都配上了恰到好处的一些随笔画设计，到处都是小巧思。 “老板还会写书法？” 许玖看了眼，道：“不是她写的，是她丈夫，这位伯伯是书法教授。” 叶竹西对这家店的老板越来越好奇，感觉整个店都浸泡在一种古典雅致的气质中。 两人随便点了几个招牌菜，许玖摇了摇挂在桌边的铃铛，很快就有人从后厨走出来。 叶竹西抻着脖子看，发现来人是个气质优雅的年轻女子，顿时感到失望。刚才许玖说了，老板已经从工作的大饭店退休，肯定不会这么年轻。 “来了啊。”年轻女子显然认识许玖，懒洋洋跟她打招呼，“今天怎么这么早？又在跑什么案子？” “是有工作，但内容不能说。”许玖把填好的点菜单递给她，冲她笑笑：“阿沁姐今天怎么有空在店里？” 第55章 年轻女子叫阿沁，是这家店老板的女儿，她接过点菜单说：“学校放假了啊，被我妈压着过来店里帮忙。” 阿沁用笔在单子上画了两笔，随口问：“这位是？你女朋友？” “咳咳咳！”叶竹西一口水差点儿把自己呛死。 她一脸惊悚地看着阿沁，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疯狂摇头。 许玖笑了下，抬头对好友解释道：“不是，是同事。” “同事？”阿沁明显不信，“你同事我都见过，什么时候来了这么漂亮的小姐姐？” 许玖无奈：“准确的说，是目前的案子在合作。” “哦。”阿沁打量了叶竹西两眼，突然若有所思地说：“我怎么觉得小姐姐这么眼熟啊……” 叶竹西为了不走到哪儿都戴口罩，给自己简单化了妆改变面相，但这种妆到底禁不住仔细观察，熟悉她的人仔细看肯定能认出来。 许玖赶紧推了阿沁一下，催她：“赶紧去下单，我饿着呢，吃完还得加班。” 阿沁思绪被打断，也懒得再细想，啧声说：“大忙人啊。” 人走进厨房，叶竹西才抬起头幽幽瞪了许玖一眼。 许玖被她瞪得莫名。 叶竹西不过是因为阿沁那句“女朋友”憋着气，可她不可能冲误会的阿沁发脾气，那就只能冲许玖撒气。 “我说你平时是不是总带漂亮小姐姐来这吃饭？不然怎么人家第一反应就是你带女朋友来？” 这可是真的冤枉人了，许玖无奈道：“我们组里的队员阿沁姐她们都认识，今天见着个不认识的……她才会误会。” 叶竹西扬了扬眉，“啧，这么说我还是除了队员之外许警官第一个带来吃饭的？” 许玖低了低头，重重抿了下唇，点头承认：“对。” 小店光线柔和昏黄，叶竹西并未看清许玖脸上爬上的红，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也不会再刻意去想今天发生的这件乌龙事件。 老板的手艺确实非常好，虽然只是很简单的家常菜，但却每一道味道都极好，让人吃了这顿就惦记下一顿。 饭后许玖去结账，阿沁冲她挤眉弄眼，压低声音问：“那到底是不是她？” 许玖横她一眼，终究没开口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眨了两下眼睛。 “诶，到底是不是啊？” 许玖头也不回，只抬起一只手比了个大拇指。 这算是个肯定的回答，阿沁忍不住望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身影，嘟囔道：“还真挺般配的！” 顺着胡同往外走，叶竹西回头看了眼，问：“阿沁姐刚问什么是不是？” “哦，没什么。”许玖面不改色地胡扯：“之前给她出了个小逻辑谜题，她花了好几年的时间终于答出来了，笨不笨？” “噗，好几年？我才不信你。阿沁姐看着可聪明了。”叶竹西系好安全带，觑着她说：“肯定是你在胡扯污蔑人。” 许玖笑了起来，熟练地把车开出胡同。 晚上九点，许玖和叶竹西在专案组等到了李蓉，她去查路遥的行踪，比庞雁那边要快上很多。看她眉间凝着一股愁绪，许玖总觉得事情的发展恐怕出乎了她们的预料。 “路遥出差了，去的沪城，五天前出发的。”李蓉拿出航空公司和机场提供的信息，道：“都去查过了，航空公司有她的出行记录，机场也找到了她登机前的监控画面。为了以防万一我还联系了沪城那边的机场，可以确定她在五天前落地沪城。” “那回京的记录呢？查了么？”虽然许玖根本没考虑路遥作案的可能，但她们必须要做到滴水不漏，任何一种可能性都不能被放过。 这就是李蓉发愁的原因，她皱着眉，说：“刚才沪城机场那边来了消息，说查到路遥于今天下午13点乘飞机返回了首都……” 许玖心里咯噔，问：“回来了？那联系上了吗？” 李蓉满面愁容：“没有，手机关机了。我问过机场了，那趟航班准点到达，我通知机场配合调查监控，已经派人过去了。” 下午13点起飞的飞机，从沪城到首都只需要两个小时，下午15点半肯定落地了，可现在已经晚上21点，路遥的手机还关着。 许玖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直觉告诉她必须尽快找到路遥，“李姐，麻烦你联系路遥的公司，问问她去沪城什么地方出差，原定计划是哪天回来，能不能联系上沪城那边的人，看看这两天她在那边经历过什么，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还有路遥的姑姑、以及唐家二老那也要跟进一下，看看有没有谁联系过路遥……”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主要是……”李蓉指了指手表，无奈道：“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不过最晚明天一早肯定有结果。” 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没人知道路遥为什么关机，更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关机这件事一看就不寻常…… 许玖越想心里越慌，立刻拿出电话打给于茵：“茵茵，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办公室。” 于茵大部分时间会呆在重案组属于她自己的办公室里，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适合她办公，一个独立的空间更能摆得下她自己组装的那些先进的计算机设备。 “你马上联系一下交通局，把机场高速进京收费站的所有监控都查一遍，找路遥这个人！”这也是个庞大复杂的工作，与大海捞针无异，而且很可能会无功而返……但目前没有更多办法，哪怕是刻舟求剑许玖也得试试。 第56章 “还有，找一下电信局，查路遥的手机号，看手机信号最后发出是什么位置，她又是什么时候关机的。” “我知道了。” 通知完于茵，许玖又对李蓉说：“在案发现场蹲点的同事有几个？” “两个，轮换岗，目前没见过可疑人出现。” 就说明路遥没去唐娜家里…… 现在的情况更加复杂，路遥的失踪平白给这个案子增加了更多谜团…… “李姐。” 在李蓉离开专案组继续工作前，许玖问她：“唐娜的闺蜜何丽见过了么？她知不知道路遥？” 李蓉给出肯定的回复：“知道。而且她说路遥和唐娜的感情非常好，两人一直是如胶似漆的状态。” “这样啊。好，我知道了。” 李蓉快速离开，继续去追查路遥的下落。 今晚对专案组来说注定是个不眠夜。 但是…… 许玖回头看了眼站在窗边看夜色的叶竹西，开口劝她也回去休息：“想知道后续的话，明天早上来专案组就行。” 叶竹西头也没回，只说：“不如在这等着听一手消息。庞雁和毕胜一直没消息，现在李队这边又出了新的状况，调查可以说是每条线都进展地不够顺利……” 庞雁和毕胜那边要查的事很繁琐，接触的人也杂，进展不顺利是很正常的，许玖早就做好在专案组熬夜的准备。 “你没必要在这熬着……”她没想让叶竹西陪自己一起熬，“或者困了就在沙发上睡一会儿吧……” “你知道我昨天跟唐家二老聊天，他们给我最大的触动是什么？”叶竹西突然打断许玖的话，转过头去看她。 许玖蓦地从她眼中看出一丝极淡的伤感，或许是她善于掩饰，又或许是这种伤感淡到不容易被察觉，像稍纵即逝的闪电。 “是什么？” “是他们眼底的怆然。”叶竹西手指摩挲着窗棱，语气不乏为他人不幸遭遇的伤感同情，“唐阿姨握着我的手，那双手已经爬满皱纹，但力度却丝毫不减。她一遍遍问我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凶手，我当时给不了她答案，感觉喉咙都梗着。所以，我得慢慢见证这个结果，然后再给她交代。” 第35章 爱11 1月27号上午，首都坪县区某私人医院的医生唐娜被发现死于家中，死因为钝器数次击打头部导致的颅骨粉碎性骨折和严重出血，除此之外凶手还用锐器捣毁她的眼球。随着调查展开，重案组发现唐娜的人际关系并不复杂，与母父关系亲近、同事之间的相处也有爱和睦，人缘很好。 感情状态是她对家里唯一的隐瞒，在同事面前数次提起对象，但家人和邻居所知情况却正相反，次次对警方强调她没有对象。 后经专案组负责人许玖调查发现，唐娜的对象是同为女性的路遥，因性取向问题唐娜不敢让家人知道，在家人眼中路遥是她最好的朋友。 “所以现在，路遥还是找不到。”许玖翻看李蓉带回来的最新消息，虽然熬了一整宿，但她此刻依然精神抖擞，不见丝毫疲态。 李蓉揉了揉酸胀的眉心，道：“是，机场内和出入口的监控都查过了，确定路遥下飞机之后是打车离开的……监控拍到了一个模糊的出租车车牌……” 车牌后续可以送去于茵那还原清晰度。 昨晚让于茵去查机场高速收费口的监控，果然没什么结果，监控拍到后排乘客的画面不多，其中没发现有路遥的身影。 “路遥的公司现在也联系不到她，她是背着公司离开的，沪城的事务并没有处理完毕，她最后一次出现在同事面前是昨天上午开会的时候。” 许玖想了想，问：“案发时间是前天，路遥昨天上午11点之后就不在公司了……酒店问过了吗？” “已经请沪城警方帮忙确认过了，路遥昨天上午11点30分从酒店前台退房，然后在门口上了一辆车去往机场。”李蓉很是头疼，道：“因为她是正常退房的，房间已经彻底打扫过一遍，什么都没有留下。” 许玖蹙眉盯着白板上列满的线索，路遥的失踪显然让事态变得更加复杂，她的姑姑已经一个月没和她联系过，自然不会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唐娜家附近有两名值班民警蹲守，她始终都没出现过。剩下的就是唐家二老……但是早上李蓉联系过她们，她们也表示没见过路遥，只是昨天接到过路遥的电话，告诉了她唐娜遇害的事。 叶竹西半坐在桌子上，偏头看许玖：“路遥有不在场证明，案发时她人还在沪城。昨天显然是因为从唐家二老那得知了唐娜遇害，这才匆匆赶回来。那么，她回来有可能做什么呢？” 许玖深吸一口气，这也是她目前最担心的事。 一旁的李蓉插了句话：“也不能这么绝对，她人虽然不在，但还是有买凶杀人的可能的。” “……” 话是这么说，买凶杀人确实是一个可能性，但在这个案子里许玖认为概率非常低。 “不管怎么样都得先找到她。”许玖拿笔在路遥这个名字上画了个圈。 就在这时，于茵那边传来了新的消息，是电信局发来的路遥手机的通讯记录。 通讯记录发到许玖邮箱里，上面被于茵标记了重点。昨天下午路遥到首都之后手机是开着的，那之后只有过一次通话记录，是下午四点半左右打给唐娜母亲的，那通电话结束后没过多久路遥就关机了。 第57章 唐家二老说接到过路遥的电话，跟这条记录能对得上，也就是说这通电话是路遥最后留下的信息，那之后几乎就再没人见过她了。 案子停滞不前，侦查员身上的工作很重，还是要找到路遥，谁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又为什么突然消失。 李蓉带人离开之后，办公室只剩下两个人，许玖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态。 叶竹西看看她，张张口，最后还是没忍住说：“你休息一会儿吧，昨晚熬了一整宿。” 她夜里在沙发上眯了两个小时，睁眼的时候许玖还是盯着写满线索的白板发呆，好像始终维持着这个姿势。 许玖揉揉太阳穴，摇头说：“没事，我现在睡不着。” 叶竹西抱臂看她，没好气道：“你这熬鹰呢？小心英年猝死。” 她语气不好，话也不好听，许玖却笑了出来，说：“但我现在肯定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案子的事，停不下来。” 人在大脑不停高速运转后会进入一个停不下来的兴奋期，虽然身体疲倦，可大脑依旧惯性地保持活跃，即使躺在床上也很难入睡。许玖这两年接手的恶性案件很多，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已经习惯了。 叶竹西其实能理解她所说的这种大脑兴奋活跃期，但她不认同睡不着就死撑着不休息。 “我有时候演出也会有这种状态，但我还是要躺下休息，至少让身体静下来得到恢复。”她伸手把许玖往沙发边上推：“睡不着也躺一会儿，听我的，就躺着闭上眼，全身放松，整个身体都沉静下来……虽然可能大脑兴奋还是睡不着，但至少能恢复消耗的体力。” 许玖不情不愿往沙发挪，嘴里却还是说着：“可我还想再想想……” 两人拉扯间不可避免会有肢体接触，冬天屋里暖气烧得旺，许玖又是火力旺的一个小火炉体质，在室内永远只穿一个紧身短袖t恤，这样拉扯间叶竹西不小心扯到她t恤下摆，原本就若隐若现的腹肌线条一下子更清楚得暴露在眼前。 只一瞬间，许玖被她扯得重心不稳，两人轻轻撞到一起，又很快分开。 叶竹西蓦地一怔，刚才手背触碰到的紧致柔软，还有鼻腔里吸入的干净清新的冷香……绝对不是错觉！她脑子嗡的一声炸开，血色顷刻上涌，烫手似的松开许玖的衣服。 “行了你别嘴硬了！想什么想啊还？现阶段侦查才是关键，你再想不还是要等李姐和庞雁的汇报吗？想也没用，不如先让身体得到休息，不然我真怕你噶了。”为了掩饰刚才那一瞬间肢体接触给她带来的异样感觉，叶竹西小嘴不停叭叭一大堆大道理，作势把许玖推到沙发前。 本来还有点儿抗拒，但经过刚才这一遭意外的肢体接触，观察叶竹西现在的反应，再听她这话里的意思，虽然不明显，可许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心上人对自己的关心。 心底深处升出的喜悦在胸腔蔓延开，许玖不再废话，摆出一副乖巧顺从的样子躺在了沙发上，只是眼睛还随着叶竹西的动作，盯着她看。 叶竹西还因为刚才意外的接触脸红心跳，见她盯着自己看，一把把靠枕扔她身上：“你看我干嘛？显你眼睛大？赶紧把这个垫脑袋下边闭眼睡觉。” 许玖收回视线依言照做，调整了一下靠枕的位置，这次不用她提醒就闭上了眼睛。 叶竹西啧声说：“看你累的，赶紧休息一会儿吧，有什么新消息我跟你说。” “嗯。”许玖抿了下唇，保持着闭眼休息的样子。 她的身体确实感觉疲惫，可大脑依旧兴奋，现在就连心脏都跳得比平时快了。为了不被叶竹西看出自己的情绪，她只能乖乖听话闭着眼睛休息，任由大脑和心脏持续兴奋也不能睁眼。 办公室安静下来，一个躺在沙发上装睡，一个坐在桌子上盯着白板用思考案情转移注意力。 讨厌鬼的身材是真好，刚才那腹肌…… 打住打住！赶紧想案子，想讨厌鬼干什么？！ 叶竹西甩甩头，目光重新落在路遥这个名字上，这个人是死者唐娜的恋人，目前没有任何信息指向两人感情破裂。唐娜的母父不知道她们在谈恋爱，同事知道有对象但不知道是谁，只有她们俩共同的朋友何丽知道两人之间的真实关系，并且向警方证明她们的感情一直很好。 暂时排除感情破裂路遥买凶杀人的嫌疑，那么她得知爱人死讯返回首都之后又消失了，她会做什么？ 叶竹西心里感到不安，她偏头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的许玖，相信她一定和自己有同样的忐忑。 如果路遥的消失是为了做出什么偏激的事，那么她大概率知道谁是凶手，并且会……警方现在想要阻止悲剧进一步发展的话，要么尽快找到凶手、要么尽快找到路遥…… 可路遥是有意在隐瞒自己的行踪，而且她很聪明，如今看来心思也足够缜密。从昨天下午那通电话之后，她就彻底消失在大众和警方的视线范围内了，想找到她十分不容易。 或许现阶段更应该祈祷庞雁和毕胜的大海捞针能捞出东西，能先一步确定凶手也行…… 着急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叶竹西每隔十分钟就要看一眼时间，明明才过去一个小时，她却觉得好像很久很久。 她决定出办公室去走廊透透气，专案组的成员都散出去工作，走廊里空无一人，她打开窗户让外面的寒风涌进来，瞬间穿透她的身体，将疲倦和烦躁吹散许多。 第58章 “叶老师。”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竹西回头，看见毕胜气喘吁吁跑过来。 “老大呢？” 叶竹西见到她很高兴，指了指办公室内，说：“在里面休息。怎么样？是有线索了吗？” “是！”毕胜猛点头，然后不等叶竹西说话就先冲进了办公室，裹着从外面回来来不及温暖的寒意。 许玖已经坐起来了，她看向后一步进来的叶竹西，笑道：“没怎么睡着，听见毕胜的声音就起来了。” 猜到她本来也没睡着，就是闭目养神，但这一小时放松对缓解身体疲劳还是很有帮助的，许玖站起来时都觉得身体没有之前沉了。 “怎么样，有结果么？” “有，我们排查了全市范围内的铁路维修工人，找到了几个符合作案*条件的嫌疑人，茵茵那边也刚好发来画像师的画像，庞雁已经带人去找最符合特征的人了。” 这项工作庞大复杂，毕胜她们是以区为单位分头进行排查，还请了各区分局的同事帮忙，这才把效率提到最高。 之前于茵修复了监控画面，请了刑侦局里最厉害的画像师还原了嫌疑人的相貌，现在再和筛选出来的嫌疑人做比对，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 不多会儿，庞雁那边传来了消息。 “老大，我们找到了最符合嫌疑人画像的人，这个人叫宁铮，26岁，地铁轨道维修工人，至今未婚。他们单位的人说他特别内向，不爱说话，尤其不会跟女性说话，有女同事跟他打招呼他都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个人的相貌和画像师给出的特征非常相似，我们正开车前往他的住所。” 许玖立刻来了精神，说：“把地址发我，我现在就过去！” 第36章 爱12 当许玖踏入现场时，空气中残存的淡淡血腥气钻入她的鼻腔，让她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先到达现场的是庞雁、以及她带着的侦查员，她们找到了本案最大嫌疑人宁铮的住所，可到达的时候屋里没人，人去屋空。可接下来，由于察觉到这里环境十分可疑，警觉的庞雁没有轻举妄动，反而制止侦查员深入现场其他房间，保护现场的同时喊梁新巧赶紧过来。 许玖到得比梁新巧早，她只在客厅看了看，并没有轻易往里面走，在痕检建立起现场通道之前，即使是法医也要格外小心。 “这里有血腥气，虽然味道已经淡了很多，但还是能闻见。”许玖转头看庞雁，问：“你来的时候就这样？” 庞雁皱着眉，满脸愁绪，点头道：“对，我倒是没闻见血腥味，但是这里弥漫着一股死气……” 这个说法听上去有点儿玄学，但这是重案组成员无数次出勘大案现场后在身体内堆积起来的本能，是一种面对案件时的经验积累，很难对外人讲得清楚，却是屡试不爽。 “相信直觉、谨慎行事是好事。”许玖对自己的下属给予肯定，说：“先等等，新巧应该快到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五分钟后梁新巧拎着勘察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现场门口，身后跟着两个专案组的痕检员。 顾不上多说，梁新巧只跟许玖打过招呼就带人进入现场，最先要做的就是打开现场通道。 其实客厅一眼看过去没有发现血迹，可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不会骗人，为了谨慎起见许玖还是没有着急进去。 叶竹西凑近她，低声说：“你鼻子可真灵。” 许玖笑笑：“你也不是第一次夸我鼻子灵了。” “是啊。”叶竹西背着手，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像小狗。我家原来养过一只柯基，就跟你一样，鼻子特别好使。” “柯基？”许玖低头看看自己，反驳道：“我腿这么长，能是柯基？怎么也是边牧吧？” “啧，你这人，说你是狗鼻子你不反驳，倒是反驳自己是什么品种的狗狗。” 许玖扬扬眉，脸上的笑意很深，让叶竹西看不懂。明明是故意说她是狗的，可偏偏这人不会生气，反而笑得那么开心，贱贱的……叶竹西打了个寒颤，默默离她远点儿。 她不知道许玖的心思，因为她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无形中缩短的距离，十天前她对着许玖横鼻子竖眼睛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她自己不走心，许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知道她从十年前就在两人之间画下的界限，所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不能越界。许玖比她在意那条由她画下的线，每时每刻都在度量如何相处才能不引起她的逆反。 而现在，当察觉到她在无意识放松警惕，哪怕是半开玩笑地说她是狗狗，许玖自然也是高兴的。 许玖在心里嘲笑自己，也发誓这心理活动万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自己形象不保。 很快，梁新巧从里面走出来，“学姐，可以进来了。” 许玖注意到，梁新巧口罩下的神色有一丝茫然。 “怎么了？里面什么情况？”许玖一边穿戴勘查装备，一边问道。 梁新巧：“客厅的地板被人仔细擦拭过，整个空间都有被人挪动、归置过的痕迹，应该是有人打扫过现场。我们用了鲁米诺，在客厅地板发现大量的血迹。” 许玖跟在她身后往里面走，低头看着地板上鲁米诺留下的痕迹。 客厅最里面的左手边是卫生间，此时卫生间的门开着，里面十分杂乱，许玖敏锐地发现墙面角落残留的血迹。 第59章 “客厅这么精心地打扫过，卫生间却漏洞百出，大量血迹残留，让我觉得别扭。”梁新巧指着卫生间墙角的下水道地漏，说：“那个地漏边缘甚至还残留着细碎的血肉和骨头。” 分尸…… 这是许玖听过见过现场之后的第一直觉。 很明显，这个房间里死过人，且这个人大概率被分尸了，分尸现场就是卫生间。 由于没有尸体，法医能做得有限，许玖便叮嘱梁新巧仔细做好勘查工作，一丁点儿线索都不能错过。 梁新巧已经提取了下水道地漏边缘的血肉封存好，又取样屋子里主人留下的毛发同样装好，然后对等在外面的庞雁说：“把这个尽快送到芊芊那吧，先比对dna，确定遇害的是否是宁铮本人。” 宁铮是不是这个分尸案的受害者，这对案件后续的侦查有决定性的影响。如果死者不是他，那他就成了最大嫌疑人，且这个案子大概率要和唐娜的案子并案侦查；可如果死者是他，那性质则又发生变化，基于他是唐娜案的最大嫌疑人，那杀害他的人会是什么人又是值得警方思考的问题。 趁着梁新巧她们勘查现场的工夫，许玖带着叶竹西敲响了隔壁的门，宁铮住得地方是个筒子楼，走廊狭长，每家每户的门挨得挺近，许玖注意到，这走廊里没有监控，就连电梯里都没装。 线索很少，恐怕要费劲了。 隔壁房门打开，一个神色懒散的壮汉打着哈欠站在门口，颇为不耐烦地问：“你谁啊？” 许玖吸了吸气，从壮汉屋里闻见一股未散尽的酒气，看他这副样子，昨晚应该没少喝酒，不然筒子楼的走廊本就狭窄，两家门又挨得近，警察来了搞出的动静不小，旁边屋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不准备和醉汉多说，许玖亮出证件，问：“隔壁的，你认识么？” 看清警官证，醉汉的酒瞬间醒了大半，紧张道：“警官！我可是良民！最近我都没干那事儿了！” 话说出口才知道自己有不打自招的嫌疑，醉汉连忙闭上嘴，紧张兮兮看着眼前干练的女警察，满心满眼都是忐忑。 许玖凤眼微瞪，气势带上威压，迫得那醉汉原本就佝偻的身子更加弯曲。 “隔壁住着的人，你认识吗？”许玖一字一句地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醉汉迟钝的大脑转动起来，听明白警察的问题，忙不迭点头：“认识，认识，我们都是一起的。” “什么一起？” “啊，就，一起上班的！我们都一个单位的。”醉汉伸手指了指这一层楼，说：“我们这是单位宿舍。警官，您、找小宁有啥事儿吗？” 他满脸谄媚讨好，咧嘴笑的时候露出一口黄牙，让人生厌。 许玖道：“住这一层的都是同事？你平时跟宁铮熟吗？” 醉汉犹豫道：“唔，不算特别熟，见面打个招呼说几句话的关系。小宁这人性格特别独，跟谁都不熟，我已经算是他最熟的了！” “见面打个招呼就是最熟的了？” “哎哟当然！”醉汉一拍大腿，道：“您是不知道，小宁就是这么个独狼，一天到晚不见他跟谁说句话，我俩宿舍挨着，这才有这打个招呼的机会！” 许玖：“照这么说的话，你也不知道他平时下班时间都会干什么了？” “这我可不知道。”醉汉眼珠子一转，贼兮兮地说：“不过能让您几位找上门，我估计他肯定是干了那些事儿呗！” 这醉汉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哪些事儿啊？” “啧，就是那些个男人喜欢的呗……您虽然是女的，但您是警官，肯定了解啊！” 许玖突然嗤笑一声，冷眼看他，问：“就是你之前干过的那些事儿？” 醉汉脸色一变，嘻嘻哈哈赔笑道：“没有没有，我没有，我那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啊？”许玖说话的语气很平缓，但那双凤眼满是锐利，像两道剑光刺穿醉汉的脸。 他慌忙低头，道：“就是……我那就是玩个牌！真的警官，没大事，而且我也好久没玩儿了！” 玩牌？ 许玖锐利地目光落在他脸上，醉汉感觉自己真要被她盯出两个窟窿。 最终，许玖并没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只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昨天你在家吗？有没有听见隔壁有动静？” “这个……”醉汉挠挠打绺的头发，为难道：“我昨天倒是休息，但是……警官，我这昨天喝了点儿酒，晚上真没注意到什么。” “那白天呢？” “白天他家没动静啊……哦对！我昨天傍晚的时候出去买菜了，这不天儿冷想涮个锅吃么……回来的时候大概是晚上7点半之后，那时候我从楼下瞥了眼上面，小宁就站窗边往外看呢！” 许玖皱起眉，问：“你看清楚是他了？” “诶呀警官，我们这是三楼，晚上外面天儿黑里面亮着灯，看得清楚！” 许玖沉吟一瞬，又问：“时间你能确定？” “能！我回来的时候新闻联播正好播完，我记得很清楚。” 第37章 爱13 从醉汉这挖不出更多信息，许玖示意毕胜去仔细问话，“他应该赌博，你去仔细问问，看看能不能揪出更多线索。” “明白。” 如今压在重案组头上最大的山就是反赌反黑，已经属于是见着相关的就要过问一下的敏感程度了。 第60章 叶竹西瞥眼看毕胜过去对醉汉进行询问，低声说：“你们可真忙，手里的命案没破，还得一直惦记着其他案子。” 许玖耸耸肩，道：“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重案组成立的初衷就是在全国范围内提供重案要案的侦破支援，后来又被赋予了统筹指挥重大反黑案件的职责，可以说在整个刑侦系统内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随着地位的上升，也自然会伴随着权力的增长，更多的还有滚雪球般不断增加的压力。 这些叶竹西曾经绝不会有机会了解，如今却因为许玖的关系，一点点深入接触、甚至亲身体验到了。她突然觉得这似乎是一种很神奇的缘分，她虽本能否认自己跟讨厌鬼之间有缘，但不可否认刑警这个职业给讨厌鬼上了一层滤镜，越在侦破案件的过程中和她接触，叶竹西看她就越顺眼。 重新回到现场，梁新巧还在卫生间的各个犄角旮旯提取物证，许玖没去打扰她，反而站到窗边往下看。现在是白天，外面阳光充足，站在三楼可以清晰看到楼下路过的行人。 这栋筒子楼紧挨着街边，都是统一的一室一厅格局，客厅这扇窗户最大，昨晚隔壁醉汉回来的时候宁铮应该就是站在这里的。 醉汉说回家的时候新闻联播正好结束，许玖查了下，昨天的新闻联播正好是晚上七点半结束的，除去上楼进屋花费的时间，醉汉看见宁铮站在窗边的准确时间应该是晚上7点25分左右。 如果醉汉所说属实，那个时候宁铮还活着，那他为什么站在窗边呢？是在看什么？ 假设家里刚有人离开，宁铮站在这目送，那来的人会是谁呢？按照醉汉所说，宁铮平时的表现非常孤独，无论干什么都是一个人，什么人会来他家？ 许玖招招手让庞雁过去，道：“去查宁铮家里还有什么人，有什么朋友，除了上班的单位之外其他社会关系如何。” “好的。” “茵茵还没到？” “半小时前就出发了，但是路上太堵……” 现在正是上班时间，首都的早高峰路况大家都懂的。 许玖凝眉道：“那让她别来了，这老破小区没有监控，直接去交通局吧，调附近路口的监控仔细查。这案子肯定有分尸和移尸的行为，凶手要带着尸体离开，肯定会有装尸体的容器，重点排查昨天晚上七点半之后出现在附近监控范围内的大号行李箱和可疑车辆。” 庞雁脸色发苦，说：“这楼虽然破，但是这条街人流量却很大，附近有不少居民区，还有一个换乘地铁站，晚上七点半之后这个时间太模糊了……来往车辆肯定超多，哪个带着箱子咱看监控也查不到啊。” 许玖默了默，突然说：“去查路遥和唐家二老名下有没有车。” 庞雁一愣，旋即理解了许久的意思，她是在怀疑唐娜的亲人和爱人，毕竟现在新的死者是唐娜被害的最大嫌疑人…… “我明白了。” 看着庞雁匆匆离开的背影，叶竹西脸色发沉，问：“你在怀疑她们？” 许玖嗯了声，如实说：“是。她们有充分的动机。” 叶竹西蹙眉反驳：“你都是今天才确定宁铮的嫌疑的，她们都是普通人，怎么比你们警察先找到凶手？” “但她们都是世界上最了解唐娜的人。”许玖看向叶竹西，眼神冷静得可怕。 叶竹西在这一刻觉得，她像一台绝对理性的分析机器，在面对案子时，她人的情感也成了逻辑中的数据。 叶竹西莫名感到生气，可理智也明白在查案时许玖的做法没有错。 她闭了下眼睛，坚持道：“唐阿姨和叔叔连女儿交对象都不知道，这也算什么最了解？” 之前沉浸在思考案情中，许玖后知后觉叶竹西在赌气，她收起思绪诧异地看向她，对方看过来的眼神很复杂。 许玖从这个眼神里看出了问题，叶竹西对唐家二老有着很深的怜悯，哪怕她们只见过两面，还是警察和被害者家属这样生疏的关系，但叶竹西还是对这两位仅有两面之缘的老人产生关心和怜悯。 许玖突然想起高中时第一次见到叶竹西的场景，她冲进校医务室时浑身都湿透了，校服t恤被雨水打湿贴在肌肤上，原本应该穿在她身上的校服外套被她捧在怀里，许玖后来注意到，她用校服护住怀里那只大着肚子的猫。 那是只漂亮的三花猫，是她们学校操场后面的“常住民”，无论老师还是学生见到都会给她喂食，她不怕人，把学校当成了家，把老师同学们当成了家人。 当时许玖深深地看了叶竹西一眼，后来过了两天才从谢怀诗那听说操场的三花猫成功当了妈妈，现在看见她身边都会围着一圈小猫崽。 许玖问她怎么知道的。 谢怀诗说：“二班的叶竹西最先发现的，把小花带去了医务室，这才母女平安。” 那时候许玖就确定了一件事，叶竹西是个感情非常充沛、共情能力极强的人。诚然，学校里的师生们都对小花很好，会喂她吃东西，会逗她玩，却无人真正细致入微去察觉她是否有什么不适，除了叶竹西。 天生共情能力强的人，难怪她能做好一个舞台上的魔术表演家。 回到此刻，许玖看着叶竹西，眼神认真不带一丝敷衍，“我不能确定，所以需要查，我们干刑警的，就是要在案子里怀疑一切。” 第61章 叶竹西轻轻蹙眉，她不是个头脑发热的热血笨蛋，能理解许玖的意思，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一直在怀疑，就没有能让你信任的吗？” “有啊，你。”许玖下意识给出答案，然后在看清叶竹西眉头猛跳的同时，继续往下说：“还有重案组的队员们，我的母父，我的老师戴局，我的发小诗诗和阿舟。” 她一口气说出一堆人，成功转移了叶竹西的注意力，甚至嫌弃地看她：“别说得咱俩多熟似的。” 许玖淡笑，不置可否。 “可我还是觉得……人家都是受害者，你却怀疑她们……” 许玖定定看着她，说：“你在意这个，因为你的理智也在怀疑她们。” “……” 叶竹西说不出反驳的话，黯然垂眸。 她确实是感性占领上风的人，但却不是傻子，案子发展到现在，她不仅理解许玖的调查方向，甚至赞同。哪怕她嘴里不停在反驳，在较真抬杠，但那不过是感情的一面在负隅顽抗。 如果现在在面前的是梁新巧她们几个队员，许玖定会严肃认真地分析现状，再一板一眼告诫她们在调查时切勿感情用事。可现在偏偏是面对叶竹西，许玖在她面前说不出更重的话，最后也只说：“先看看宁铮的社会关系。” 叶竹西嗯了声，皱着眉没说话。她突然想起昨天下午去唐家的情景，当许玖最后问出唐娜有没有朋友在地铁和铁路工作时，唐父那一瞬间的表情明显不对劲。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表情，但现在越来越觉得，唐父大概率知道唐娜身边有这么一个在铁路工作的人存在…… 那边梁新巧的现场勘察结束，许玖宣布收队，让梁新巧把提取到的物证全都带去重案组化验。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找不到尸体，由于卫生间下水道口有血肉残留，碎尸之后顺着下水道冲走的可能性存在，但这无疑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单人作案只用一晚上的时间能做到么？ 梁新巧并未在现场找到作案工具，厨房里甚至都没有餐具，宁铮根本不在家开火做饭。凶手大概率自行拿了工具来，作案后又把工具带走处理了。 没有尸体，也没有作案工具，现阶段侦查方向似乎只有宁铮的社会关系这一条路。 许玖走出现场，毕胜看见她就冲上来，低声说：“隔壁这货叫赖猛，原来家里有房有车日子过得不错后来粘上了赌瘾……全输光了。” 许玖凝眉问：“在哪儿赌？” “他说网上。” “网上？” “对，弹出来的小链接，一开始赢了十几把，势头越来越猛，他就跟着陷进去了。” 许玖道：“线上赌博早晚会发展成线下，他没说后来去什么地方赌吗？” 毕胜摇头，说：“他说一直都是线上。那网站做得像模像样，还关联了网贷，有不少人赌输了不甘心就直接去借网贷，恶性循环。赖猛也是把存款输光之后就随手点网贷借，后来再输就只能卖车卖房还网贷……” 黑平台、黑网贷。 许玖扬扬下巴，道：“你继续跟赖猛聊，把网站信息都套出来。” “那唐娜这个案子……” “没事，后面如果人手不够我会叫你回来。”许玖搂住她的肩膀，低声说：“一定把网站信息搞到，我总觉得赖猛提到的这个网站很不寻常，背后估计有大妖怪。” 毕胜看她神情严肃，半点儿不敢怠慢，连连点头：“明白！” 唐娜被害最大的嫌疑人宁铮失踪了。 这显然成了摆在重案组眼前新的难题，尤其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连破案的方向都看不清。 “一点点来吧。”许玖对愁得直掉头发的李蓉说：“先看看现场物证检验的结果。” 第38章 爱14 警方在宁铮家里提取到了许多痕迹物证，经过重案组检验科的化验后确定屋内提取到的血迹及碎肉的dna都属于宁铮本人，也就是说，宁铮大概率在自己的住所被害。 “尸体找不到，是不是真的被害不能盖棺定论。”许玖抱臂站在于茵的办公室，面前摆了四台电脑，上面同时播放四个角度的监控视频。 叶竹西觑着她，说：“卫生间打扫过后还留下那么多血迹，不是被害都没人信。” 于茵一边操作电脑一边说：“这就是许老师说的严谨，哪怕她心里认定宁铮已经死了，但说话还是要严谨。” 许玖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道：“右上的视频速度调快。” “是。” 她们已经对着这四个监控视频看了一个小时，却没找到一丁点儿线索。实在是宁铮住的地方安全性太差，不仅小区里没监控，外面也找不到，这四个监控都是距离他家百米之上的路口监控。 于茵已经用自己的技术把监控画面修复到最佳了，但依然毫无收获。 许玖捏着眉心靠在桌子上，道：“这些监控距离宁铮家百米之上，在这期间犯人有很多方法离开现场，我们恐怕很难找到线索了。” 叶竹西也说：“现在还是先看看宁铮的社会关系调查能有什么线索吧。” 但是庞雁和李蓉带回来的结果都很让人失望，失踪的路遥仿若人间蒸发，宁铮的社会关系更是白纸一张。 “我们走访了宁铮的工作单位，同事都跟他邻居赖猛口径一致，说宁铮是个自闭的人，独来独往，从来不主动跟人聊天说话，像赖猛这种见面能打招呼的点头之交已经算是跟他关系最近的了。” 第62章 像这种给员工分配宿舍的单位，同事也是邻居，大家工作在一起，甚至住的都很近，按说彼此之间应该是最熟悉了解的。可大家对宁铮的个人生活都是一问三不知，最大的了解就是说他没有朋友，跟所有人关系都不亲近。 庞雁叹气道：“我也问了他有没有跟什么人交恶，同事们也异口同声说没有。他这样封闭自我的人，朋友没有，也很难有仇人。” 许玖翻看庞雁从铁路单位调取的宁铮个人档案，问：“那喜欢的人呢？” 庞雁无奈摇头：“老大，他跟同事基本连招呼都不打，怎么可能有人知道他喜欢谁？” 许玖也就随口问问，并不抱希望。她仔细翻看宁铮的档案，叶竹西也凑过来，两人头差点儿撞到一起。 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扑面袭来，许玖整个愣住，下意识抬眼看过去，两人视线近距离交汇。 只一瞬间的交错，呼吸间的气息在这瞬息间交缠，许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刻骤停。 叶竹西也是猛地怔愣，印象中她从未这样和讨厌鬼近距离接触，之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她竟然觉得讨厌鬼长得好看。 距离很快重新拉开，诡异的感觉散去，叶竹西心道再好看也是讨厌鬼。 两人心里分别经历了惊涛骇浪，表面却是半点都不显露，依旧能淡定地调整好距离一起翻阅宁铮的档案。 员工档案上贴着一寸证件照，照片上的男人肤色很黑，但五官端正并不难看，单看长相会觉得他是个很周正的人。 宁铮26岁，和唐娜路遥是同年，家属那一栏写着母父亡故，填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许玖指了指，问：“这是谁？” 庞雁说：“是他们单位的主任，据说是宁铮母父的同事。” “同事？” “对，宁铮的母父生前都在铁路工作，是工作中意外身亡的。当时还未成年的宁铮获得了一笔赔偿，后来这钱不知道是怎么花的，反正他现在是穷得响叮当。他学生时期的事主任也不知道，只知道成年之后他没工作，铁路就帮忙安排了个维修的工作给他。” 叶竹西伸手指了下宁铮身份证上登记的家庭住址，蹙眉道：“他不是住单位宿舍吗？这是什么？” “哦，是他母父还在世时他们家住的地方。后来他母父离世，他应该是被亲戚接走，更详细的就不知道了。” 许玖凝眉摇头：“如果他还有亲戚在世，紧急联系人这块为什么不填亲戚的？” “这……这现在还不知道。” 无疑，宁铮的成长环境造就了他的性格。 可叶竹西和许玖更在意的是他母父在世时的家庭住址：“这是唐娜母父家住的望园小区。” 许玖记得唐家的住址是望园小区2号楼1单元3楼，而宁铮小时候住在她们家楼上。 楼上楼下的关系，这绝对不是巧合两个字能说得通的，纵使叶竹西再怎么心怀不忍，也已经不得不去怀疑了。 档案记载，宁铮是15岁那年失去母父，而那之后他的生活在档案中就是一片空白了，直到成年后进入单位工作。 “18岁就上班了，没上大学，学历写得是中专，学校在坪县区。”许玖点了点校名，对庞雁说：“你跑一趟，找宁铮当时的班主任聊聊。” “好。” 说罢，许玖抬头看向叶竹西，道：“咱俩还得再去一趟唐家。” 无论如何都要搞清楚唐家二老认不认识这个宁铮，当初是楼上楼下住着的关系，又是老式楼房不带电梯那种，上下楼时难免见面，说完全不认识肯定不可能。 叶竹西叹了口气，撩起头发在后脑绑了个简单的马尾，说：“走吧。” 许玖看着她的动作，有些惊讶地问：“发带哪里来的？” 叶竹西是个爱美又自恋的人，那一头天然卷的长发是她最在意的，为了演出效果还特意染得亚麻灰色，这些天许玖就没见她绑过头发，自然也没看见她随身带着头绳，现在手里居然突然出现一条发带，也没见她带着包啊。 叶竹西白她一眼：“少见多怪，我可是魔术师，变出一条发带很稀奇吗？” “……”许玖眨眨眼，下意识反驳：“不是，你是魔术师又不是魔法师，还能凭空变出来？” “啧，魔术师随时可能用到魔术道具，我自然是出门都藏在身上。” 许玖打量着她，满眼都是难以置信：“发带也是你随时可能用到的道具？” 明明平时都不见她绑头发的！ 叶竹西懒得给她解释什么是魔术师的职业素养，只催促她：“别废话了走不走？还是你喜欢我这发带？我给你也变一条。” 说着，她左手按在右手手心上，两手一起挽了个花，还真凭空变出一条同款发带。 许玖嘴巴张成o型，无论如何难以理解眼前这一幕。先不管这魔术到底是怎么变的，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叶竹西出门要带两条一模一样的发带随时背着当道具？就为了在重案组惊艳众人吗？ 许玖不理解，但她还是伸手拿过了同款发带，用发带替换掉朴素的纯黑色头绳。 她留着干净简单的长直发，工作起来都是拿头绳绑起来，简单干练。 叶竹西看不惯她绑头发时那个随意样，嫌弃地摆摆手：“再好的东西都让你用糙了。” 这次再上唐家，心情比之前更加沉重，尤其是叶竹西，她是个感情充沛的人，会下意识去体谅她人，她对唐家二老的印象很好，尤其是唐阿姨，这让她无法把她们和凶手联系起来。 第63章 可案子发展到此时，有些事不是她不愿想就不存在的。 唐家二老似乎没想到她们又来了，看见她们的时候表情有一瞬的惊讶，但很快恢复平静。 唐母唐巧兰把她们领进客厅，唐父则默默给她们倒了两杯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玖发现今天的唐父比之前更沉默了些，而且他的右手好像受了伤，掌心贴着白色的纱布。 叶竹西看似随意地问了句：“叔叔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唐父眉峰一动，下意识捂了下掌心，而后又松开，浅浅笑了下说：“昨天切菜的时候不小心被刀割到了。” 切菜的时候割到手掌心？还是右手的掌心？ 唐巧兰这时出来替老伴儿说道：“最近因为女儿的事，他总是心神不宁的……昨天做饭的时候没注意到刀的位置，不小心用手去碰了刀刃……不是切菜切到手了” 叶竹西看了眼许玖，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皆没再继续追问。现在连宁铮的尸体都没发现，她们无法追问他太多细节，毕竟这看上去和案子本身无关。 四人相对落座，家里主事的唐巧兰问：“两位警官今天过来，是不是我女儿的案子有什么新进展？” 来之前两人策划过，许玖让叶竹西主要负责询问，自己则花更多精力观察二老的表情和反应。 叶竹西把宁铮的证件照递过去，问：“这个人，阿姨和叔叔认识吗？” 唐巧兰接过照片和丈夫一起看了看，皱着眉说：“这不是宁铮吗？” “您认识他？” 唐巧兰点头：“认识，原来住我们家楼上的，小学还跟我们家娜娜是同班同学。后来他爸妈意外去世，他就搬走了……” 叶竹西又问：“他搬走跟谁住？那之后你们还见过吗？他们家的房子怎么处理的？” “好像是他小叔把他接走的，具体的我也不记得了。楼上的房子没多久就卖了……现在都换了两批房主了。” 叶竹西蹙眉，道：“母父去世，宁铮应该继承了他母父的房子，是他自己卖的？” “嘶*，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唐巧兰摇摇头，说：“继承什么的，话是这么说，可是他那会儿还小，他小叔有了他的监护权，这房产……” 如果是监护人诱骗宁铮签字卖房的话……这种事也不少见。 第39章 爱15 唐巧兰对宁铮的印象停留在15岁搬家的时候，老式不带电梯的楼房，邻里之间还是有来往的，尤其两家孩子年龄相仿，从小一起在楼下玩泥巴。 许玖和叶竹西跟他们差不多同龄，那个年代互联网不发达，电子游戏也少，孩子们小时候的娱乐活动还是下楼追跑打闹。因此，邻里之间只要孩子年纪差不多，那走得就比较近。 唐家和宁家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关系不错，毕竟孩子是同年的，小时候都是一起玩。直到两个孩子超过10岁，男孩女孩之间的共同语言开始减少，每天放学之后课业也越来越多，两家的走动这才骤然减少。 “尤其是小学毕业之后，两个孩子不再同校，我们的来往也就更少了，每次就碰到面打个招呼。”唐巧兰说：“宁铮的双亲和我们一样都在铁路工作，只不过不是一个部门的，他们工作比我们还忙，宁铮上初中之后他母父经常加班让他一个人在家……唉，那时候的半大孩子正叛逆期，那小孩感觉也没好好学习……” 叶竹西见她为过去的回忆唏嘘，趁机问：“您最后一次见到宁铮是什么时候？” “我想想啊……应该就是他搬家那次。他母父在家停灵的时候我们上去看了眼，最后就是他被他小叔接走。” “楼上卖房的时候您也没见到他？” 唐巧兰摇头：“没有，他小叔带着中介来的。” 叶竹西和许玖对视一眼，问：“那您知道他小叔的联系方式吗？” “这个真不知道，跟他小叔不熟，只知道他们家老宅子在莫古村。” 莫古村是坪县区所属的一个村落，二十几年前坪县还不算是首都的一个区，只是远郊，那时候整个坪县都没几栋楼。 国家那个年代重点发展铁路，对铁路工人相当重视，宁铮母父能分到首都市里的一套楼房，显然是很受单位重视的技术人才。 许玖暗暗叹气，如果他母父不出意外的话，或许他会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当然，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如果，而她们眼前要做的也是找出案子的真相。 从唐家离开的时候，许玖回身问了个临时的问题：“宁铮成年之后您还见过他吗？” 唐巧兰一愣，随即摇头：“没有了。” 许玖颔首，道：“我知道了，感谢您和叔叔的配合。” 离开唐家回到车上，许玖看到手机里庞雁的未接来电，直接拨了回去。 电话很快接通，庞雁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语速很快：“老大，我刚跟宁铮的班主任聊过，说他平时在学校也没什么存在感，成绩很差，不爱说话也不爱闹腾。老师说他们那种学校淘气、爱惹事不服管教的学生很多，而宁铮只是一个人呆着也不惹事，相对来讲他这种学生反而更让老师松一口气。” 许玖问：“他没存在感，为什么老师会记他记得这么清楚？” 庞雁嗓音发紧，道：“因为他曾经杀死学校里的流浪猫狗……班主任说她为这件事找宁铮谈过话，让她至今印象深刻的原因是宁铮当时说的那句话……” 第64章 “什么话？” “宁铮说，他杀死流浪猫狗是想知道怎么杀人。”庞雁深吸一口气，说：“虽然宁铮接下来又笑着说自己开玩笑的，但班主任从他那个笑里感觉到毛骨悚然，下意识觉得他就不是在开玩笑……那之后直到宁铮毕业，班主任一直格外关注他，他倒是也没犯什么事，毕业送走这尊大佛后班主任可算是松了口气。” 许玖蹙起眉，抬眸和叶竹西对视一眼，而后道：“行，我知道了，你再帮我问问那个班主任，当时被宁铮杀死的流浪猫狗都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击打头部？有结果了发短信告诉我，我现在要去莫古村一趟，你们之后没事可以休息，或者去找宁铮的下落。” 挂掉电话，叶竹西第一句话就是问：“你觉得宁铮那时候杀了谁？或者说，他当时想杀谁？” 她不认为宁铮当时跟老师说的话是开玩笑，那一定是他的真心话。 许玖发动车子快速驶入高速公路，沉声说：“现在去莫古村确定一下。” 很神奇，叶竹西竟然瞬间就和许玖对上了脑电波，理解了她未完全说出口的全意。 “你认为是他小叔，因为不是学校和社会上的人，也没人报案，所以班主任才觉得风平浪静。” 许玖看她一眼，轻轻笑了声，颇有些赞许地说：“不愧是你啊叶大师。” 叶竹西本能地得意扬眉，而后又反应过来自己应该维持住在讨厌鬼面前讨厌她的人设，于是一秒变脸又阴阳怪气道：“被你夸觉得浑身有蚂蚁在爬。” 许玖心情不错，吹了个口哨，怼她：“那你应该洗洗澡了。” 叶竹西气得冲她龇牙。 毕竟案子还没侦破，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身上，两人也没有太多心思开玩笑，很快车厢内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许玖播放的舒缓心情的音乐。 叶竹西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副扑克牌，在手里翻花一样不停玩耍。中途等红绿灯的时候，许玖好奇地打量她的动作，发现她手上切牌的动作更像是肌肉记忆，其实她根本没在关注手里的扑克牌，目光盯着窗外一个虚无的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好像是她沉浸思考的一种方式，许玖能理解她现在的状态，就像自己思考的时候会下意识搓手指一样。 车子再次启动，许玖没打算打扰叶竹西的思绪，下高速之后距离莫古村越来越近，她们很快就到达了村委会。 叶竹西回过神来，顺手收起玩了一路的扑克牌，拉开车门下去伸了个懒腰。 “你别说，这地方空气真好啊。” 许玖笑道：“刚下过雪，确实空气好，你把衣服系好别着凉。” 叶竹西随手扣好大衣，说：“居然下雪了，明明县城都没有……” 莫古村位于坪县区最北边的山脚下，昨晚山里飘了雪，莫古村自然也有雪花降落，瓦房上积蓄了薄薄一层。 “看这个天气，最晚明天坪县区就要大规模降雪，之后应该也会蔓延到市中心去。”许玖从车上翻出一条围巾，趁着叶竹西还没反应过来抢着围到她脖子上，“注意保暖吧！” 叶竹西猛地一怔，双手都僵住了，根本来不及做出拒绝的动作。许玖见她像死机了一样老老实实站着，干脆给她把围巾系上整理好，满意地打量了两眼。 “不错，挺好看。” 反应过来的叶竹西啧了声，嘴上嫌弃：“谁要你的破围巾，鬼知道你洗过没有在车上放了多久啊！” 可她到底没动手把围巾解下来，反而自己又调整了两下，就这么带着了。 许玖的丹凤眼弯了弯，上前和她并排走：“全新的，买回来就过水洗过一次，放车上是备用的。” 叶竹西拿眼瞥她，问：“车上时刻准备着围巾，是打算随时勾搭哪儿的小姑娘？” 这可真是要多冤枉就有多冤枉，许玖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自己就不能备用？万一哪天出门查案突然变天特别冷呢？你这人，怎么总把人想得那么猥琐。” “纯粹是高中时你这讨厌鬼就专给人留下猥琐的印象。想想你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谢怀诗的样子……噫，现在想想还是觉得你狗腿得让我浑身有蚂蚁在爬。” 许玖：“……那你是真该洗澡了。都说了很多遍了她是我发小！” 叶竹西依然嫌弃她：“商舟也是你发小，怎么不见你去黏她？” “……” 两人一路互怼进了村委会，在踏入门槛的瞬间切换成正儿八经的工作状态，许玖亮出证件没多久，见着了莫古村负责户籍管理的副主任梁红。 “这是宁铮家的档案……”梁红副主任递给许玖一份封存的档案袋，说：“他们家七八年没人回来了。我们村这两年紧跟区里发展政策，正在一步步拆迁，说起来今年也打算联系他回来处理这些事，开春应该就会有具体政策下来，要拆到他们家了。” 许玖问：“他母父去世之后小叔抚养他，那他小叔人呢？” “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叶竹西皱起眉，追问：“什么意思？人失踪了？” 梁红点头，回忆道：“我记得得有八年还是九年了，宁铮小叔叫宁国超，从小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小时候靠他爹妈养着，大了蹭他哥的吃喝。自己没什么本事，干什么都干不长久，他们家有一块地，他哥让他好好管理，他全都给整荒废了。” 第65章 “那这个宁国超也没结婚生孩子吗？找不着人了也没人管？” 梁红一摆手，嫌弃道：“结过婚，也有个孩子，没几年媳妇就离婚带着孩子走了。警官，您也是女人，您换位思考一下，哪儿能找这种男人过日子啊，他是过日子的人吗？” 许玖表面笑笑，心里腹诽自己就不会找男人…… 叶竹西联想到上个案子的凶手，因为赌博妻离子散的，问：“他有什么坏习惯？” “没什么大毛病，但是小毛病一堆，懒，就是他最致命的毛病！他哥给他找的厂里的活，干了没两天就辞了。后来说是去开出租车，结果每天就是睡到日上三竿才出门，夏天干脆都懒得出去，他媳妇给他打电话，他连滚带爬从屋里跑到街上再接，为的就是跟他媳妇撒谎自己出车了！就这种人，谁能跟他长久过？那为了孩子也不行啊！” 梁红一阵唏嘘，提起宁国超满脸鄙视：“后来他倒是富有过一段时间，因为他哥死了，他抚养他那侄子宁铮，趁着宁铮还没成年，把着人家孩子的钱财不放，还卖了他哥的房子……真是作孽！” 第40章 爱16 由于宁铮老家的宅子还没拆迁，许玖提出去房子里看看，希望梁红可以带路。 梁红倒是无所谓，只是说：“那房子好些年没人住，大门上着锁……” “没事，警察办案，事急从权。” 许玖自然掌握着开锁的技能，梁红不再多说。 其实这种矮墙的老平房甚至都不用开锁，以许玖的伸手能直接翻墙进去。但她看过一眼挂在门上的锁链，摇头道：“这都不用开锁。” 说着，她轻轻一拽，生锈老化的铁链自己断掉。 叶竹西啧声道：“真不斯文。” 梁红讷讷站在大门口，探头探脑并不往里走。 叶竹西察觉到她没跟上来，回头看她：“梁主任怎么不进来？” “呃这个……私闯民宅不合适……啊我不是说您二位，您们是警察办案，我就……” 许玖还有话要问她，回身道：“没事，梁主任是协助警方办案。” 有了她这句话，梁红瞬间解除了“私闯民宅”的封印，昂首阔步迈了进去。 宁铮家是个小院，院里一间老旧平房，一家人的吃喝拉撒全在此处。 梁红随时给许玖介绍宁家的情况，“宁铮的爸爸宁国强很争气，90年代考上重点大学的尖子生，理工大学啊那可是！据当时的老一辈说，那可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 宁国强从这一家好几口人挤大通铺的家里走去了首都，走进了重点大学，最后再走进国家发展建设的前列。后来宁家老头老太太去世，这小房子就剩弟弟宁国超一人，倒是显得宽松了不少…… 许玖推门进了屋子，常年无人居住的地方落满灰尘，甫一进入就呛得她鼻子发痒打了喷嚏。伴随着灰尘冲入鼻腔的，还有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腐败气味。 许玖皱了皱鼻子，抬眼仔细打量眼前的屋子，左手边是厕所，与房间之间一扇薄薄的门相隔，其余的一览无余，一张大通铺静静靠墙摆着。 房间内的痕迹随着岁月流逝被掩盖侵蚀，许玖戴上口罩走进去，站在大通铺旁低头看着床沿上被灰尘掩盖的痕迹。 几分钟后，她突然戴上手套从包里掏出一瓶不知名的试剂，蹲下身用手扫去床沿的灰尘，然后再把试剂喷洒在上面。 “你们魔术师是不是有很多舞台都会依靠化学理论来完成？” 许玖突然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叶竹西诧异看她一眼，而后点点头。 许玖指着床沿喷洒了试剂的地方，道：“这就是法医的奇迹。” 刚才被灰尘盖住的黑色床板突然泛起蓝色的光，许玖又在旁边多喷了些试剂，蓝色的光自床沿开始蔓延到大通铺上。 叶竹西眼神微闪，由于许玖只随身携带了少量的鲁米诺试剂，所以并不能彻底确定全部的血迹位置，只能看出这张大通铺上曾经有大量的血喷洒。 “梁主任，宁国超具体是什么时候失踪的，你还有印象吗？” 梁红一惊，下意识思考起来。拜电视上经常播放刑侦影片所赐，普通老百姓对鲁米诺有很高的认知，刚才许玖虽然没明说自己在做什么，但梁红能够猜得出来，现在更是一颗心都七上八下的。 “我……真的不记得了，但是能确定应该是宁铮中专二年级的暑假……”梁红努力回想，说：“那都是九年前的事了。” 叶竹西问：“你还能记得是宁铮中专二年级的时候？” 梁红肯定道：“因为那之后宁铮就再没回来过。” 许玖：“你能确定他没回来过？” “能的，这些年村里发展很快，可以说是每天都有新面貌，一个人有没有出现我们这些天天奔走在村里各处的干部最清楚。” 许玖颔首，算是认可她的话，然后沉默地在屋里来回踱步，又去院子里转了一圈，却没再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眼看着许玖的眉头越皱越紧，叶竹西却突然想到一件事：“梁主任之前提到过宁家有田地？” “啊对对。”梁红一拍脑门，说：“我们村之前每家每户都有分配的土地，就在后头，离这边隔了两条街，你们进村的时候应该看见了！” 经过叶竹西的提醒，许玖跟着灵光一闪，道：“你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去宁家的田地。” 第66章 “没问题。” 莫古村并不大，村四周围被田地围起来，中间是村民们聚居的地方。从宁铮家到他们家分配的田地，徒步只走了五分钟，是从村子里的道路穿过去的，方便又快捷，许玖暗暗记下这条路。 “梁主任，九年前这条路也这样吗？” 梁红点头又摇头，解释说：“大致差不多，但是原来是坑坑洼洼的土路，现在都翻新嘞！” 许玖心里有了谱，跟着梁红踏入属于宁家的那片田地。 “这里就是了。”梁红指了指脚下的土地，略带可惜和气愤地说：“今年要是再联系不上宁铮，这片地政府肯定要做主收回来分配给别人！瞧瞧都荒废成什么样了。” 叶竹西的目光却落到田地里几个凸起的土包，她猜得到那些是什么，却颇为不解：“什么人葬在这里？” 梁红道：“哦，自己的田地葬的都是自家人呗。”她伸手一指，“喏，那是宁铮爷爷奶奶的墓。” 许玖眼皮一跳，心念微动，快步走至那墓前，蹲下身去看那墓前歪歪斜斜的墓碑。很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料理了，薄薄的一层雪覆盖在墓碑之上。 盯着墓碑看了好久，许玖突然仰起脸，问梁红：“我想开棺，你们这可有什么风俗？” 在如今普及火化的前提下，开棺验尸的情况已经非常少见，只有至今还保留着土葬习俗的地方才有这个条件。 听她说开棺，梁红先是愣住，而后是不解：“这……都这个年代了，只要经过文化的熏陶再多的封建风俗也没什么用了……而且我们这里再偏远也划分在了首都里，早就没有过去那些封建习俗了。这些墓还留着，是因为这片地就是分配到每家手里的，过去葬在这里的长辈们就没有挪地方。” “而且警官啊，宁铮家都没人回来，也不会管他祖宗这些墓了。” 她一口气阐述了很多，许玖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那就是开棺不会受到阻拦。 许玖拍拍手站起身，说：“行吧，我叫人过来，准备开棺。” 在田地里等人的功夫，叶竹西问许玖：“为什么要开棺？宁铮爷爷奶奶的墓能有什么问题？” “问题不在他爷爷奶奶身上。” 叶竹西是个精明的人，脑筋一转就反应过来了，她倒吸一口气，低声说：“你是怀疑……” 她盯着许玖的眼睛，从对方眼神里看出肯定。 “啧，如果是这样，宁铮这小子心理素质也够强。” 大约半小时后，三辆勘察车停在田地边，梁新巧带着一队人靠近，其中有几人手里还拿着铁锹。 “前辈。” “许队。” 来帮忙的是李蓉手下的刑警，跟许玖打过招呼之后，被告知要挖哪座坟，然后立马挥起铁锹开始挖。 周围除了梁红之外，越来越多的村民路过停下来围观，不时有议论声传入许玖耳中。 梁新巧带人拉开警戒线，也有刑警姐妹兄弟在外维持秩序，阻止好奇的村民踏入现场范围。 没用多久，一口掉了漆的棺材自土坑中显露出来，因为是合葬的棺材，所以个头极大，几名刑警用力又往下挖了挖，然后才拿过铁钎撬开棺材。 由于年头过久，许玖叮嘱他们动作一定要小心，别把棺材板弄坏，查完之后还要盖回去的。 合葬棺是普通棺材的两倍大，看得出来宁家当时因为宁国强工作好的关系确实富裕过一段时间，这棺材质量不错。 很快，经过几名刑警的配合，棺材盖终于打开，然后被小心翼翼挪到旁边放着。 因年头很长，棺材内没有太多异味，此时离棺材最近的是梁新巧，她先往里面看了眼，而后惊讶地“咦”了声。 叶竹西偏头看她，问：“怎么了？” “这、这合葬棺材，葬的是宁铮的爷爷奶奶？” 叶竹西点头。 梁新巧惊讶地指着棺材里，说：“可这……这里有三具尸体啊！” 身边传来侦查员们此起彼伏的惊讶声，甚至是警戒线外围观的村民听见这句话也是惊呼声连连，有人甚至哆嗦着以为是闹鬼了。 许玖眯了下眼睛，平静地蹲下身望进棺材里。 叶竹西蹲在她身边，道：“看来咱们想得不错。” 第41章 爱17 森冷的风倏忽吹过，无端给这个冬日增添了更多寒意。 围观群众中起了骚乱，有人开始喊着定是开棺触怒了死者，亡灵回来找大家算账了！ 村民们多少信这些，三两句话将恐惧心点燃，围在警戒线外更加慌乱，给现场造成了不小的骚动。 许玖瞥了眼，偏头对一个侦查员说：“尽量将无关村民劝离现场，让梁红主任留下就行，问问她这宁铮家还有没有什么远房亲戚。” 侦查员离开，许玖重新看向棺材里的三具尸骨，无一例外都已经完全白骨化。 两具穿着寿衣的尸骨平放在棺材下面，挨得很近，第三具压在它们身上，看扭曲的姿势就是被随意扔进去的。 许玖下意识看向三具尸骨的骨盆，下面是一男一女，上面第三具是男性。 由于这是宁铮爷爷奶奶合葬的棺材，下面两具尸体的身份大概率就是两位老人，而上面这具……许玖虽然有所猜测，但没有经过检验之前也不能先入为主进行判断，法医一定要绝对谨慎才行。 第67章 “先把整个棺材拉去附近的殡仪馆，我需要进一步的检验来确定三具尸骨的身份。” 现场已经忙活了起来，许玖拉着叶竹西靠边站，低头看着梁新巧提取周围的土壤。 叶竹西抱臂看她，问：“不出意外这就是宁铮叔叔宁国超的尸体吧？还查什么身份？” 许玖摇摇头，说：“法医最忌讳先入为主的判断，虽然你我早有猜测，但还是要经过谨慎检测才能下结论，不能直接排除其他可能性。” “还能有什么可能性？这棺材埋在宁铮爷爷奶奶的墓里，突然多出一具男尸，不是宁铮干的还能是谁？谁没事往这里面塞尸体？” 棺中多出尸体的情况现在在一些保存着土葬习俗的地方依然偶尔出现，有人会给死去的人寻找年龄相仿的异性尸体来配冥婚。由于棺材埋进墓里轻易不会被发现，所以这种情况被发现的也少。 可很显然，眼前这副棺材里的情况并不适用配冥婚的情况，配过冥婚的棺材都是一男一女，哪儿有变成两男一女的道理？ 然而即使排除配冥婚，也不能排除村里其他人杀了人藏尸于宁家爷爷奶奶墓中的可能性。 “这地无人看守，整个村子里所有人都可能来埋尸，所以必须完全确定死者的身份。” 叶竹西耸耸肩，表示她说得有道理。 莫古村田地的土道上驶来一辆小型卡车，在侦查员们齐心协力下把这口棺材装上了卡车，拉去殡仪馆。 许玖开车带着叶竹西，跟在小卡车后面。 棺材带去最近的殡仪馆，也借用了解剖室，可解剖台太高，棺材没办法搬上去，整个搬上去的话法医就够不着里面的尸体了，于是只能摆在地上。 许玖换好衣服趴在棺材边沿，叶竹西这次也想围观尸检，许玖便给她提供了一道解剖服让她穿上，然后站在旁边帮忙承担拍照记录的工作。 许玖并没有着急把尸骨从棺中取出，而是趴在那用刷子一点点清理尸骨上附着的尘土。 叶竹西观察她的动作，憋了憋，还是没忍住问：“又不是考古，你这么仔细做什么？” “怕有碎骨掉落。” 由于这次验尸是突发性的，坪县区其他法医没有过来，此时解剖室只有许玖和叶竹西两人。 许玖也耐心给她解答：“人体骨骼连接是靠软组织和软骨，一旦尸体彻底白骨化，软组织缺失后骨骼间的连接也就断掉，会散落成好几个部分，其中一些小型的碎骨就容易丢失。” 叶竹西指了指棺材里的三具尸骨，道：“他们都穿着衣服呢。” 有衣服作为支撑，大部分骨头不会散落缺失，又是被装在棺材里的，就算掉了也能找到。 这也是许玖到现在为止都表现得比较轻松的原因，况且她们对尸骨的身份有了大致的猜测，本案对尸源的查找应当并不难。 即便如此，许玖还是认真对待三具尸骨的检验，每一个环节都细致入微，决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纰漏。 叶竹西举着相机拍了照片，又下意识偏头去观察她，见她戴着口罩专注认真的侧脸，心中某处感到一阵轻微的触动。 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旁观许玖作为法医工作的状态，两人合作至今以半月有余，叶竹西一次都没进入过解剖室，一方面法医工作时需要全神贯注，另一方面是叶竹西对血淋淋的解剖现场不感兴趣。 可今日看见许玖在解剖室的样子，她突然莫名生出一股想要继续观看的奇怪想法。就好像这不是在解剖尸体，在许玖手里像是变成了一件赏心悦目的艺术。 叶竹西猛地摇头驱散这些离谱的想法。 首先，赏心悦目这个词不可能用在讨厌鬼身上；其次，司法解剖是无比庄重的事，自己不该有那些奇怪的感受。 很快，梁新巧敲门进来，从许玖手里接过塑封好的物证袋。 “赶紧送去给芊芊检验，看这三个死者是否有亲属关系，然后再和宁铮的dna进行对比。” “好的。” 梁新巧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多余的字一个都没说。 叶竹西收回视线，道：“你们每天都过得这么匆忙。” “只要有案子，这就是常态。” 许玖在检验尸体的时候最是一丝不苟，好看的眉眼敛着，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魅力。 又来了！ 叶竹西甩甩头，心中愤愤，不要被假象蒙蔽！ “来，帮我个忙。” 叶竹西兀自懊恼，却听许玖突然出声喊她，抬眼时那人已经盯着自己看了。 “什、什么？” 许玖凝视她两秒，只道：“帮我把上面这具尸骨抬上解剖台。” 两人合力，小心翼翼把尸骨抬到解剖台上。 叶竹西藏在口罩下的脸颊发热，总觉得刚才自己不停甩头的样子很蠢，而许玖偏注意到了自己的举动，岂不是显得更蠢？ 好在讨厌鬼并没有问。 “嗯……来拍个照。” 在她走神的时候，许玖又一次出声，指着尸骨头颅的方向，回头看她的目光隐隐透着诧异和审视。 “来了。”叶竹西连忙驱逐所有杂念，举着相机去拍照。 “额头有明显塌陷碎裂，是被重击头部造成的，看伤口形态是钝器。” “舌骨有明显骨折迹象，牙槽骨有骨裂，证明凶手有按压口鼻和扼颈的动作。” 第68章 “咦……？” 许玖原本在平缓描述尸骨上的创伤形态，叶竹西充当记录员，一字一句记录所有内容，却不想她突然发出一声疑问。 “怎么了？” 许玖拿起死者头骨凑近了观察，道：“眼眶周围的骨头不太对劲。” 说着，她还伸手把头骨凑到叶竹西跟前。 骷髅头突然在眼前放大，叶竹西下意识往后躲了下，那两个黑洞一样的眼睛才没怼到她眼前。 许玖讪讪道：“抱歉，一时激动。” 叶竹西稳定住心神，问：“你要给我看什么？” “眼眶这里……”许玖指着黑洞眼睛的一个边缘，说：“这里有细微的骨裂，像是被利器划伤。” 叶竹西先是一愣，不明白为什么眼睛这会有这种伤，而后她看见许玖深邃的眼，突然反应了过来。 “嘶……跟唐娜的眼睛一样！” 许玖看她的眼神带了些赞赏，点头道：“不错，虽然一个已经白骨化，另一个是新鲜尸体，但留在眼睛周边骨骼上的伤痕形态是一致的。” 叶竹西感觉自己心跳加速，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三分兴奋七分刺激，全身的热血都随着接近真相而激动起来。 许玖将头骨摆回去，道：“现在就等尸源确定了。” 等待鉴定结果的空挡，许玖接到了庞雁的汇报：“宁铮班主任说被他杀死的流浪猫狗都是头部遭到重击，有的明显因为手生所以打了很多次才打死，有的则是打两下就死了……” 从庞雁的描述中，许玖听出了一个杀手的试探和成长，宁铮或许是在为杀人做练习。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叶竹西，后者凝眉沉吟：“他那时候想杀谁很明显，就是他小叔宁国超，甚至提前用流浪猫狗做练习，可见他对此早有预谋，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会不会是那种电视里常见的变态杀人人格啊？” 许玖缓缓摇头，道：“应该不是，宁国超已经下落不明长达九年，如果宁铮在杀死小叔后进化成了变态杀人犯，那犯罪不会轻易停止，可这九年来我们从未听过有类似的案件发生。” 叶竹西觑着她，问：“万一是没被发现呢？” 许玖还是摇头，她不认为如果有人九年间不间断的犯罪能完全逃得过警方的眼睛，九年前也已经是2015年了，又不是1985年，杀人绝不可能完全不被察觉。 许玖肯定宁铮是有明确目标的，他杀小叔动机显而易见，但唐娜就……目前除了知道他们两人小时候是玩伴之外，是否有情感纠葛完全不清楚。 第42章 爱18 确定尸源并不难，尤其这个案子是有方向的，当晚许玖就收到了易芊芊的消息，鉴定报告跟着到了她的工作邮箱。 “学姐，鉴定结果不出所料，三具尸骨都跟宁铮有亲缘关系。” 有了dna数据，再根据尸骨骨龄推测，不难得出结论。 彼时许玖已经回家休息，她又联系工作了好几天，需要一个整晚的睡眠来让自己恢复能量。 她躺在床上刷手机，暂时从案情中抽离出来，让大脑从高速旋转中彻底放松下来。 很快，连日的疲劳让困意席卷而来，关上手机前意外的收到了叶竹西的信息。 魔术小竹子：【我夜观天象，明天会有重大突破。】 迷迷糊糊地，许玖还是没忍住笑了声，懒得打字便按语音给她回复：“怎么？你现在不当魔术师改当占卜师了？” 魔术小竹子：【哼。】 许玖看*着她发来的气哼哼的表情包，满足地闭眼睡觉，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也觉得明天会有好消息了。 第二天早上不到六点，许玖便被电话吵醒，来电是专案组的李蓉，说是找到了尸块。 “是躯干部分，在坪县区北的湿地公园里，住在附近养老社区的居民遛狗时发现的。” 许玖几乎从床上弹起来，迅速洗漱完毕换上衣服出门。坐上车她想起叶竹西，低头看了眼手机，聊天界面没有动静，她应该还在睡。 手指停在屏幕边缘，许玖在拨打电话的界面犹豫了半分钟，最后还是没忍心吵醒她，只发了信息留言。 可她没想到的事，信息才发出没多久就得到了回复。 叮—— 许玖在红灯停车，拿出手机看了眼，意外看到叶竹西的消息。 魔术小竹子：【我醒了，可以过去。】 许玖抿了下唇，脸上扬起笑，直接在路口调转了方向去叶竹西的工作室接人。 某人动作倒是挺快，许玖原本还想进工作室去接，没想到在商业园区门口看见了阔腿裤休闲羽绒服嘴里还叼着一根油条的叶竹西。 熟悉的suv停在跟前，叶竹西开门上车，从兜里掏出两杯热豆浆放在杯座里，嘟囔道：“天儿真冷，买了两杯豆浆，我猜你肯定没吃饭。” 说着，她扬了扬已经在她兜里团成一团的打包袋：“给你买的，凑合吃吧。” 许玖看看豆浆油条，又看看她宽大羽绒服的兜，脸上不自觉扬起笑——她还知道揣兜里保温，她人真好。 叶竹西被她眼神看得莫名，下意识抖了抖，警惕问：“你看什么？” “没。”许玖若无其事收回视线，专心开车。 一路无话，进入坪县区分局大楼的瞬间许玖就切换到了工作模式，向李蓉询问一些情况后便走进解剖室。 第69章 “那个湿地公园是这两年才建起来的，目前才只开了一半，周围有一个养老社区，里面住的都是退休的老年人，早上会去湿地公园晨练遛弯。” “发现尸体的是位姓赵的老大爷，每天五点多去湿地公园遛狗，冬天也不例外。像他们这样遛狗的每天都有自己固定的路线，今天狗狗却突然在一条岔路口拐弯，拉着他疯狂往里面跑，一边跑一边叫。赵大爷不知道它看见还是闻见了什么，直觉不太对劲，一路跟着它跑过去，在一条小路边上的草丛里发现了一个黑色塑料袋……” 这位赵大爷当时吓坏了，那可是人类的身体，他绝对不可能看错，立马就报警了。 尸块出现的时机刚好，李蓉已经让分局的法医先一步提取了dna送去检验，很快就能出结果。 许玖站在解剖室门口，吩咐道：“辛苦李姐派人扩大搜索范围，既然躯干部分已经出现，其他的位置应该也快了。还有，通知于茵，让她和庞雁毕胜一起，以湿地公园、宁铮家、唐娜家以及路遥家为基准点，尽可能测绘出凶手行动的可能动线。” 人的心理都有自己的偏好，熟悉的地方、经常路过的地方、目之所及总会见到的景象等等，这些都会日积月累在心里形成一个惯性——凶手总爱选择与自己有交集的事物。 虽然目前只找到了一个躯干，但许玖还是能做很多事，她要检查死者所有的内脏，尽量以此为基础判断死亡方式。 尸体不全，又遭到分尸，看上去难度很大，但只要确定尸块是属于宁铮的，那么最大的难点确定尸源就不存在，许玖只需要尽量确定死亡方式。 叶竹西本来跟着许玖进去，结果才看见解剖台上摆着的躯干，四肢处血肉模糊的创口映入眼中，她瞬间捂住口鼻，才吃过油条的胃里一阵剧烈翻腾。 许玖往她面前挡了挡，关心问：“没事吧？要不出去等我？” 叶竹西瞥了眼解剖室，里面还有分局的法医在，便点了下头，略带抱歉地看了眼许玖，转身走了。 她最后那个眼神让许玖一愣，那感觉就像原本想要陪你一起去做某件事，可因为我的原因没办法继续陪你，就会露出那样的眼神。在琢磨过来之后，许玖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心情振奋。 许玖穿戴好装备走过去，这才第一次看清摆在解剖台上的躯干，与她预料中的不同，这躯干是被切成胸部和腹部两部分的。 分局的赵法医指着创口说：“砍得乱七八糟的，一看就是生手。” 以此出发判断的话，能确定凶手肯定是个外行，不会是外科医生或法医屠夫之类的职业。 许玖拿放大镜仔细看了尸块上每一个创面，说：“凶手力气应该还不够大，分尸对ta来说是比较难的。” 每一个创口都有挥刀多次留下的痕迹，创口的软组织和骨骼都不平滑，有碎屑，有卷层，凶手力气不够大。 赵法医叹了口气，说：“越来越像是路遥干的了。” 许玖时刻告诫自己不要先入为主，脑海中一丝认定凶手的念头都被自己强压下去，她强迫自己站在更加宏观的角度去看待案情，第一步就是先通过这尸块看看能不能确定死因。 解剖室里两位法医都没再说话，埋头把死者的内脏都一一取出，观察、解剖、化验、筛查胃内容物，尽量还原死者临死前的真相。 “排除机械性窒息、利器刺破内脏、中毒、高坠等死因，光是躯干已经找不到更多线索了。” 许玖举着死者的心脏，指了指：“有点儿失血过多的感觉。” 赵法医耸耸肩：“导致失血性休克的方式很多，而且死者被分尸，缺血很正常。” 许玖嗯了声，表示赞同。 “但至少还能确定一点，死者是在进餐过程中、或者才刚吃完饭就死亡的。” 她们对死者胃内容物进行了筛查，发现胃里有大量未消化的食物，无论是米饭还是蔬菜形态都较为完整。 但是许玖清晰地记得，自己在宁铮家里没有找到任何食物残留。家里厨房没有开过火，宁铮肯定是吃的外卖…… 许玖一拍脑门，突然道：“我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她一边脱解剖服一边说：“赵法医这边交给你了，我出去一趟。” 说完，没等赵法医给出回应，许玖已经出了解剖室，迎面撞上在外面徘徊的叶竹西和匆匆带来消息的李蓉。 “鉴定科给了结果，尸块是宁铮的。” 既然尸源确定了，那自己的思路就没有任何问题，许玖问：“宁铮的手机呢？之前在他家里是不是没找到？” 说到这事儿也是许玖的一个疏忽，她一直在强调不能先入为主，却还是避免不了按照既定的方向去调查，差点儿连手机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了。 没想到她突然提起手机，李蓉说：“于茵那边有跟手机运营商联系过，但宁铮的号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查不到定位，只知道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是他家。” “没关系，我本来也没对手机本身抱希望，我是想查他最后叫外卖的时间。” “叫外卖？” 许玖连连点头：“对。刚才从宁铮胃内容物的情况看，他是在进食过程中或者才吃完饭不久就遇害了，但他家里没有找到有食物的痕迹，厨房也没开过火，说明他大概率吃的外卖，而且凶手还出于某种原因把外卖残留的垃圾带走了。” 第70章 一旁的叶竹西问：“凶手会伪装成外卖员吗？” 许玖蹙眉摇头：“不好说，我更想知道他吃饭的时间。李姐，麻烦你去联系一下比较常用的外卖平台，看看能不能查到宁铮这一单的信息。” “行，我这就去办。”现在宁铮的尸体找到一部分，也算是有了突破，大家都充满干劲，李姐风风火火就走了。 随着案发时间的推移，始终下落不明的路遥嫌疑越来越大，许玖凝眉看向窗外，深冬的早晨世界都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霜，生活的开端笼罩在寒意之下。 这两天气温越来越低，云也越来越厚，像是在酝酿新年前的一场大雪。 第43章 爱19 “哈——” 叶竹西第四次打哈欠，她手里捏着纸巾按在眼睛上，揉去溢出的眼泪，双眼放空盯着专案组会议室前硕大的白板。 许玖递了杯咖啡给她，关心问：“昨晚没睡好？” “谢了。”叶竹西接过冰美式灌了两口，冷气和苦涩顺着喉咙往下，强迫她振作精神。 “还行吧。”她没正面回答许玖的关心，只随口糊弄。 好在许玖也没多问，只是探究地打量她两眼，然后视线又重新落到写满线索的白板上。 叶竹西暗自舒了口气，总不能说自己昨晚因为她失眠的吧？那可太离谱了。 这事儿还要从昨晚许玖睡了之后说起，其实叶竹西也很累，但睡觉前接了自家妈妈的一通跨洋视频电话，直接导致了整宿失眠。 叶芸现在公司的重点项目都在国外，每年有一大半时间都呆在法国，她的宝贝女儿早早独立，有自己热爱的事业，更是全球各地到处跑，母女之间最常用的通信手段就是视频通话。 昨晚叶芸和燕舍予都在，两人通过视频见到女儿，第一句话就是问她怎么看上去那么疲惫。 叶竹西懒洋洋靠在床头，小声嘟囔：“最近有点儿忙，妈妈您知道的。” 关于跟许玖合作这件事，叶竹西之前就告诉了两位母亲，叶芸当时大惊小怪了一番，颇为夸张。 这都要拜叶家家风轻松开明所赐，主打一个家长不像家长，孩子不像孩子，一家三口都能处成无话不谈的朋友。这样的家庭氛围，最大的好处就是叶竹西对母亲不会有所隐瞒，什么都跟母亲说，有什么心事解不开也会寻求母亲的开解。 自然，她高中时那段没头没尾的暗恋也必然告诉了母亲，包括暗恋中那个和自己从头到尾较劲的死对头许玖。 高中毕业后隔了十年，叶芸居然又从女儿口中听到了许玖的名字，免不了大呼震惊。 “所以你们合作的如何了？”叶芸语气上扬，隐隐有些期待。 一旁的燕舍予垂眸笑了笑，心知妻子最喜欢逗女儿玩。 叶竹西懒散道：“合作得还行吧，她这人虽然讨厌，但在工作上没得挑。她是个队长嘛，又认真负责，对下属又关心，对待案子一丝不苟的。” 叶芸故意啧了声，说：“一丝不苟、认真负责，这不是工作时最基本的品质吗？咱家公司所有员工都这样。” 叶竹西不满道：“妈妈，她还很聪明。上学的时候总考年纪第一。” “我记得考年级第一的不是你吗？” “我俩都是，当然我比她第一的时候多！” 叶芸咧着嘴笑了笑，觉得很有意思，就连燕舍予都忍不住打量起女儿的神色。 “她又聪明又认真负责的，听着不讨厌啊，你怎么说她是讨厌鬼？” 叶竹西呵呵一声，说：“讨厌鬼之所以是讨厌鬼就是因为她的讨厌不以任何事为转移。” 这话说得太绕了，叶芸女士了解自己女儿，立刻下了结论：“所以单纯是你觉得她讨厌！” 叶竹西一噎，梗着脖子说：“她高中的时候也喜欢谢怀诗，天天黏在谢怀诗身边，就很讨厌。” “哦！”叶芸拖了个意味深长的长音，评价道：“你以为的情敌啊！” “什么叫我以为啊！”叶竹西急了：“就是情敌！不然她干什么天天缠着谢怀诗？甚至每次都故意在我约谢怀诗见面的时候出现搞破坏！” 诶哟，这怎么听着好像有故事？ 叶芸和燕舍予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感兴趣的精光。 燕舍予柔声开口，问了句：“西西啊，这个许玖自己亲口说喜欢谢怀诗的吗？” 叶竹西下意识点头，而后又蹙了蹙眉，最后道：“她没明确说过，但是她就是那个意思！” 叶芸扬扬眉，她算是听明白了，全是女儿单方面的推测罢了。叫许玖的孩子从来没承认过，女儿因为对方经常和谢怀诗一起出现，就认定人家是喜欢谢怀诗的。 有点儿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叶芸现在特别想见见那个叫许玖的孩子。 她回头看了眼爱人，问：“高中家长会都是你去，你有印象吗？” 燕舍予诚实摇头：“没有，那个孩子不是西西她们班的。” 屏幕另一边的叶竹西跟着点头：“对，她和谢怀诗一班。” “这样啊，真是可惜。”叶芸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叶竹西狐疑地看着母亲，问：“妈，你可惜什么？” 叶芸摆手：“没什么，听你描述觉得这孩子怪有意思的。” “切，哪儿有，她最没意思了，上学那会儿就一板一眼的，” 第71章 叶芸夸张地捂了捂嘴：“啧，没意思你还记了人家这么久？毕业都十年了啊我的崽！” 叶竹西气道：“谁记她了！要不是她这么讨厌，我才不会记得她！妈，你年轻时的情敌我不信你现在不记得。” “啧啧，你妈我魅力无限，没有情敌。”叶芸一下歪在燕舍予身上，故作小鸟依人：“你妈咪对我一见钟情呢。当初啊，我们可是——” 又来了，她妈又要开始给她讲爱情故事了。 叶竹西一脸麻木，直接打断：“妈，我困了，睡觉了。” 正准备怀恋甜蜜恋爱的叶芸虽然被女儿打断了，但也不恼，反而盯着屏幕里女儿的脸，促狭道：“虽然你嘴上总是说人家是讨厌鬼，但看得出你还挺欣赏她的，最近在我们跟前提到她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说完，不顾女儿像是被天雷劈了一样的震惊脸，干脆利落切断了视频。 “哈哈哈哈哈哈——你有没有看见她的表情！真是太好玩了哈哈哈哈哈——”视频结束，叶芸笑倒在燕舍予怀里，满脸捉弄女儿得逞的快意。 燕舍予宠溺地轻抚她头发，又无奈道：“女儿八成会被你气得睡不着觉。” “那是她气性太大了，这样不好。我是要磨磨她的性子，我好。” 燕舍予实在拿自家爱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只得顺从说：“你说得对，你最好了。” “不过……虽然是逗她，但我说的也是实话。”叶芸躺在爱人腿上，难得正经：“你不觉得你女儿最近提起许玖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吗？” 现在是冬令时，巴黎和国内有七小时时差，母女都是大忙人，本来每天能说话的时间就少，最近通话时叶竹西提起许玖这个人的次数几乎呈指数增长。 叶芸和燕舍予是做母亲的，对自家女儿的变化最是敏锐，怎么可能不注意到？她们甚至比叶竹西本人都更快发现了问题。 叶芸嫌弃自家女儿迟钝：“她可一点都不像咱俩，我们怎么会生出这么笨的闺女。” 燕舍予柔声道：“她今晚怕是真的要失眠。” 后来果真如燕舍予所说，叶竹西真的失眠了，就因为她老妈的一句话…… “你最近提起她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叶竹西绝望地蒙住被子，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可母亲一语点醒梦中人，这段时间在两位母亲面前无意识的言行总算引起了她本人的注意。她们家家风轻松开明，她在母亲面前就是无话不说的，甚至她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在妈妈跟前有多么放松，有时候在妈妈面前的她才是最接近真实的她。 这一整宿，叶竹西脑子里就只有一个疑问：怎会如此？！ 她难以理解自己为何会越来越多次提到许玖，但这无疑是事实，妈妈们都看出来了，这种感觉就像是把许玖画到了自己人的范畴内，还是她自然而然就这么做了。 叶芸的一句话，像是给女儿打开了一扇天窗，最终的结果就是虽然嘴上不承认天天管许玖叫讨厌鬼，但叶竹西知道自己早就不讨厌她了。也可能从来就不是真的讨厌，自己嘴硬说的讨厌，更像是从心底深处认可的欣赏，只有承认对方真的优秀，才会视对方为“劲敌”，那时候总要争个高低胜负更像是一种良性竞争。 总之无论如何，回到现在，叶竹西都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自己并不真的讨厌许玖。 比如刚刚，许玖用柔和关切地眼神盯着自己，询问她是否没休息好。经历了昨晚的失眠，叶竹西无法再忽视对方显而易见的温柔和示好，内心倔强构筑的防御堡垒轰然倒塌，开始正视她们这段合作关系牵扯出的友情。 她坐在那胡思乱想，直到李蓉风风火火冲进来，破坏了会议室里的宁静。 “许队，找到了宁铮剩下的尸块，包括头颅，分布在坪县区几个公园内，其中有一个是比较有名的自驾游景区，园区内有摄像头，我们捕捉到了可疑车辆的监控信息……” 说着，李蓉把视频调出来给许玖看，指着画面中的车辆道：“这辆车是租的，我们已经根据车牌号联系上租车公司，跟他们调取租车人的信息。” 她拿出一张单子，语气发紧，说：“租车人使用了真实的身份证信息，是路遥。” 第44章 爱20 雪是在专案会召开时开始下的，这场雪来势汹汹，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迅速给大地铺上厚厚的白色雪毯。 这次的专案会出席的人并不多，只有专案组几个负责人，其中的重点落在于茵身上，她收到许玖通知后就带着自己的工作箱赶了过来，和她一起的还有毕胜。 宁铮的尸块全都找齐，尸检也不难，死因几乎一目了然，是死于重物击打头部致死，凶器未知，但看创口形态不是检修锤，凶手用另外的凶器打死了宁铮。 案子到了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宁铮是杀死自己小叔和唐娜的凶手，但杀死宁铮的凶手……许玖皱着眉沉思，似乎所有线索都指向了路遥。 专案会上，于茵快速操作电脑，调出许多处理过的监控画面，按照时间和地点顺序进行了排列。 “推测宁铮死亡的时间是26号晚上七点半之后，最开始我把当晚宁铮家附近的监控全都查过一遍，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但是今天李队带回来新的线索，说路遥租了一辆车，我把这辆车的车牌号输入进我临时编写的监控车辆排查程序里，终于发现了端倪……” 第72章 众人顺着于茵投影到大屏幕上的画面去看，发现26号晚22点03分，路遥租的这辆车出现在了宁铮家最近路口的监控画面中。 之后又是下一组画面，于茵解释道：“有了车牌号之后排查就非常容易了，综合几组尸块出现的位置，成功提取出了这辆车的行驶轨迹，从而分析出车子之后可能的行动路线，在交通局大数据筛查的权限下我们抓住了这辆车在抛尸之后的动线。” 于茵跟着切换另一组图片，将嫌疑车辆抛尸之后的动线汇聚成一条线添加到一张网络地图上，最终代表嫌疑车辆的红色箭头指向了隔壁的密阳区，最后在密阳区的某古镇外失去踪迹。 “密阳因为山多有很多景点，不少还开发成了度假村，这个古镇就是其中之一，这两年是首都周边自驾游的网红景点。”李蓉道：“路遥现在躲在里面？” 许玖想了想，问：“这古镇大么？里面有多少酒店？” “不算很大，就是个度假小镇，里面有几家民宿，不难排查，我带几个人过去很快就能有结果。” 坪县和密阳挨着，现在出发的话今天肯定能把人带回来。 许玖有一瞬犹豫，但最终还是点头：“辛苦李姐跑一趟了，毕胜跟着一起去。” “好嘞，我们这就出发。” 从监控上看，嫌疑车辆最后消失的地点就是古镇自驾车辆通行的入口，于茵也查过古镇所有出入口，均未发现该车辆离开的迹象，也没找到路遥离开的身影。 也就是说这一趟过去，大概率能找到路遥把人带回来，这下离破案只有一步之遥，李蓉兴奋极了，连一秒都等不及立刻带人出发了。 看着窗外不停飘落的雪花，叶竹西站在许玖身边，道：“你似乎有些犹豫。” 听到叶竹西的话，许玖揉了下脑袋，道：“有些细节很让人在意，你跟我来。” 她原本心里想着案子，可还没走出会议室的门就停住脚步，跟在她身后的叶竹西一个不防备直接撞上她的后背。 温软的身子撞上来的瞬间，许玖浑身汗毛炸开，肌肉下意识绷紧，哪怕只是一瞬间的触碰都让她心如擂鼓。 “干什么突然停下？”叶竹西这下撞了个结结实实，抱怨着问她。 许玖满怀歉意：“抱歉，就是突然想到是想去看宁铮的尸体，想问问你会不会感觉不适。” 宁铮死后被分尸，现在尸块全部找回，总归显得血腥狰狞，叶竹西一个编外顾问，许玖到底怕她承受不住。 叶竹西却摆摆手：“没事，比起不适我更在意你想说什么。路遥是现阶段最大的嫌疑人，现在终于有了她的下落，大家都很兴奋，但你的表现却很奇怪，我感觉得到你在犹豫。” 听她这么说，许玖欣慰又开心，忍不住说：“还是你了解我，她们都没看出我心里的想法。” 这话说得暧昧，叶竹西下意识想到昨晚母亲的调侃，立马反驳：“我可不了解你，少给自己贴金了。” 她反应过度，有点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许玖不明真相，狐疑地打量她。 叶竹西心虚地轻咳一声，说：“快走快走，不是有正事要说？” 案子还没破，许玖暂且收回思绪，转身带着她去停放尸体的解剖室。 宁铮的尸体各个部分都被拼好，尸身上盖着一方白布，停放在冰柜中。 两人换好衣服，许玖把冰床拉出，只掀起头部的白布给叶竹西看：“你看他头上的创口。” 尸体经过尸检已经被清洗过，如今躺在冰床上，虽然脸色惨白但却没有狰狞的样子，看着反而挺安详的。 叶竹西虽然嘴上说着不怕，但到底还是七上八下的，此时许玖只把尸体的头部露出给她看，自然也是怕她骤然看到尸块创口会害怕。 许玖这样细心温柔的一面，确实让叶竹西心里感到熨帖。 解剖台的无影灯打开，许玖伸手指了指宁铮头上的创口，说：“这样大裂纹的重击伤，力道不大是做不到的。再看额骨上这个创口，迎面直击，死者身高将近180，常年从事铁路维修工作，身强力壮，能与他面对面重击他，凶手定然和他差不多高，且同样孔武有力。” 叶竹西听懂了她的话，眉尖缓缓蹙起，偏头看她：“你觉得路遥做不到？” 许玖点点头：“虽然暂时没见到人，但从照片来看，路遥并不是身高近乎180的高个强壮女子。” 叶竹西一手托腮，观察了会儿宁铮头上的创口，神色渐渐凝重：“宁铮整个头骨都快被打碎了，这是凶手为了发泄愤怒用尽全力击打他所制，凶手确实不像是路遥……可是……我们顺着分尸抛尸的线索一路查，查到的确实是路遥，她现在是最大的嫌疑人……” 许玖稍稍将白布往下拉了拉，露出宁铮脖颈上触目惊心的割痕。她并未将端掉的头颅拿起来，只是指着那道割痕说：“我仔细检查过所有尸块的切割创口，发现和死者头颅的重击伤有很大区别。” “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分尸留下的割痕创口十分粗糙，且有数次切割砍锯同一部位的痕迹，分尸的凶手显然对此并无经验，且力气也不大。” 这简直就是绝对的矛盾。 叶竹西心里咯噔一下，难以置信地抬头与许玖对视，如果到了现在她还不明白许玖的猜测那就是傻了。 她指尖微微颤抖，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绪是因为曲折离奇的案子终于更加接近真相而兴奋，还是因对真相有某种说不清的抗拒而产生的抵触。 第73章 “分尸的……和杀人的……或许是不同的两个人？”叶竹西颤声说出自己的猜测。 许玖凝眸看她，轻缓地颔首，道：“我也有这样的猜测。宁铮死亡的整件案子都有种奇怪的违和感，我是法医，从尸检中感受到的违和感更强。我想再去一趟宁铮家，复勘现场，从痕迹角度做更全面的分析。” 说干就干，许玖联系梁新巧在宁铮家集合，她则带着叶竹西从坪县分局出发，三人一起去再做一次复勘。 这一次梁新巧带去了大量的检测试剂，在许玖的指挥下从大门口就开始提取血液存在的迹象。 “虽然反应微弱，但门口地板上确实能检测到血迹……”梁新巧趴在地板上观察血迹走向，说：“滴落状血迹，从玄关处地板持续到客厅，根据血液走向能看得出死者在门口遭受重击，后退两步后倒在地上，紧接着又被数次击打头部，流出大量的血迹。” 梁新巧指着距离玄关三步距离的地板，说：“这里，就是死者倒地的位置。” 许玖观察着地板上试剂和残留血液发生反应留下的痕迹，眼前自动浮现了案发当时的情况。 宁铮被凶手击打头部死亡，凶手离开现场，很大可能并没有锁死房门，导致第二个凶手成功进入室内…… 这期间，住在隔壁的赖猛应该不在家，并未发现隔壁的动静。 待第二个凶手进来之后发现死者已经死了，于是将尸体拖入卫生间分尸…… 许玖神色一顿，抬头看了眼客厅窗边。 此时，叶竹西正站在那个位置，突然回头对梁新巧说：“梁警官，能不能检查一下窗户这里有没有血迹？窗户上、窗框、窗帘、地面之类的，尽量仔细些。” 听到她提出这个要求，梁新巧愣了愣，而后下意识去看许玖。 许玖明白叶竹西的想法，颔首同意。她唇角上扬，心知叶竹西又一次与自己想到了一起去。 很快，梁新巧在窗户的玻璃上、以及地面上都发现了少量血迹，窗户上的擦蹭状血迹、地板上则是滴落状的。 叶竹西垂了垂眸子，走到许玖身边，低声说：“果然。” 第45章 爱21 “把你那天晚上见着宁铮站在窗边的情景仔细形容一下。”许玖站在楼道里，面对眼前神色茫然的懒汉。 赖猛不知道警察为什么又找上门，他对这女警察印象深刻，主要是上次，被另一个黑脸女警官揪着问了一晚上，把他之前赌博的事儿又全都挖了一遍，差点儿连底裤都扒出来。 那之后这几天他一直过得战战兢兢的，本来以为应该没事了，可今天警察又来了，吓得他精神恍惚。 现在听这意思，好像是奔着隔壁宁铮的事儿来的，应该不是他赌博的事…… 赖猛小心翼翼打量许玖的神色，见她板着张脸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心里七上八下忐忑着，颤颤巍巍说：“就……就是买菜回来一抬头就看见了……” “你怎么就突然抬头了？正好看见他站在那？” “我、我也不是突然抬头……”赖猛感觉自己脑门上的汗止不住往下，伸手擦了一把，颤声说：“因为当时他太显眼了……就是外面天儿都黑了，他家亮着灯，然后一个人直挺挺靠在窗户上盯着下面！警官，您想想这画面啊，他不瘆得慌吗？我们这才三楼，从楼下很容易就看到我们这层，他当时那样真的挺吓人的，老远就吸引我注意力！” 许玖轻轻蹙眉，问：“你再说一遍，他当时是‘靠’在窗户上的？” “对。”赖猛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十分笃定。 许玖又问：“具体是什么姿势？你能学一下吗？就把这面墙当成是窗户。” “可以！”赖猛点头，然后转身面对着墙壁，额头顶在墙上，身体向前倾，“就是这样的，额头顶在窗户上，眼睛直愣愣盯着下面！我当时从外面往楼里走，一抬头就看见他这样靠在窗户上盯着我看。” 赖猛形容地非常清楚，大概是那一幕画面在冬夜里显得过于诡异，于是让他印象深刻。 许玖颔首，沉吟一瞬，问：“具体是几点，你再说一遍。” “我不能保证在楼下看见他的时间，但是我进屋的时候确实是新闻联播结束，这前后不过两三分钟。” 叶竹西凑到许玖跟前，说：“我上网查过，那天新闻联播是准时结束的，应该*就是晚上7点30分左右。” 赖猛附和：“对对，警官我可真的不敢撒谎。” 许玖不会觉得他会在这件事上撒谎，今天找他问话也不过是要再确定一下当晚他看到的宁铮是怎样的情况，从而验证她们目前猜想的可能性。 问话结束，许玖放赖猛回去，临了还警告他不要再去赌钱，赖猛苦着脸连连点头。 两人回到宁铮家，叶竹西冲隔壁扬了扬下巴：“上次你让毕胜问他赌博的事，有什么结果？” 许玖嗯了声，道：“我已经让毕胜去写报告，后面再详细说，先把唐娜的案子结了。从现有情况来推，我们掌握的很多线索都是互相矛盾的，比如赖猛的证词和死者的死亡时间等，我们……” 话还没说完，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许玖一愣，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庞雁，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电话还没接起来，许玖却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 “喂，什么情况？” 第74章 “老大，我们找到路遥了。但是情况不太妙……她自杀了！” 许玖神色一凛，沉声道：“我们现在就过去。” …… 许玖到达现场的时候，民宿周围停了两辆勘察车。 庞雁跑过来给她介绍情况：“路遥在自己住的民宿里烧炭自杀，幸运的是我们赶过来的时候她还没死，已经叫救护车先把人送去医院抢救了。” 跟着许玖一起来的梁新巧急问：“现场情况如何？” “看见这情况侦查员就没进去，是分局随行的痕检员先进去的，他们现在还在里头。” 梁新巧松了口气，跟许玖打了声招呼就拎着勘查箱走了进去。 目前人没死，暂时不需要法医出手，但现在痕检员有很大的压力，到底是不是能判定自杀，需要梁新巧她们根据现场情况给出准确判断。 “那边的就是民宿老板娘，她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毕竟差点儿有人死在这。” 许玖顺着庞雁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在回答李蓉的问题，她不停搓着双手，看上去有些局促。 只看一眼许玖就能确定这老板娘跟案子肯定没关系，她的局促和紧张是任何一个普通人碰到这种事都会有的正常反应。 “路遥租的那辆车呢？找到没？” 庞雁点头：“就在这家民宿的停车场里停着。” 许玖准备先去看看这辆车，转身时却见叶竹西低头盯着路上的石子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玖心弦一动，察觉到这一路开车过来她好像就十分沉默。 “怎么了？”许玖低声问，“累了？” 叶竹西摇摇头，什么也没说，默默跟在她身边往民宿里面走。 见她不肯说话，许玖也不追问，只是把疑问暂时搁在心里。 这民宿并没有很大，说是停车场，其实不过是一个院子，能停下三五辆车。 “这古镇总共有五家民宿，因为古镇可以自驾进入，所以每家民宿都有一个所谓的停车场，其实都是自家圈出来的院子罢了。”庞雁在前头引路，带着许玖和叶竹西来到一辆黑色帕萨特旁，已经有痕检员在车内做检测。 这车和监控里的嫌疑车辆对上，只要在里面提取到痕迹物证就能确定路遥的嫌疑。 分局的痕检负责人看见她们过来，直起身打招呼，汇报目前的情况：“许队，这辆车的后座和后备箱都提取到了大量血迹，看新鲜程度就是前两天留下的。”说话间，她还指了指驾驶座，说：“方向盘上有不少指纹，驾驶座附近也有女性长发掉落。我们把所有物证带回去进一步检测，只要能和嫌疑人和被害人对比上的话，就能形成证据链。” “嗯，辛苦了。” 既然已经有人在勘查，许玖也没多停留，跟着又进民宿里面转了一圈。路遥租的这间屋子不大，就是一个房间加一个卫浴室的小格局，位置还在民宿二楼最里面的角落。 许玖观察了下民宿内的设计，发现每一层都有两个监控摄像头，问道：“这些监控都是好的么？” 庞雁点头说：“是，老板娘说一共四个摄像头都是正常工作的，不过是七天一个循环会自动清除记录。” 七天……路遥到这民宿里不过两天，监控记录肯定还在。 “把录像带回去给茵茵，看看有没有有价值的线索。” “明白，我已经跟老板娘说过了。” 现在路遥已经被救护车送去急救，房间空了下来，但只是站在门口看一眼都让人心口发闷。叶竹西蹙眉看着一目了然的小房间内，所有窗户现在都已经打开，可那些还贴在上面的一叠叠胶带耷拉在窗框上，冬夜的风一吹就飘动起来，像招魂的幡。 还有那摆在屋里正中间的炭盆，炭已经被水浇灭，可那烧过的痕迹还是触目惊心。 叶竹西不想再看，转身去走廊的窗户边透气，看着外面的雪景发呆。 许玖注意到她的动作，凝眉深深看了她一眼。 “对了老大，路遥留下了一封遗书，我们闯进房间的时候就放在她手边。” 许玖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案子上，蹙眉问：“遗书呢？” “在这。”庞雁连忙从包里拿出一个物证袋，“我刚差点儿给忘了。” 透明的物证袋里装了一页a4纸，这是一封书写的遗书，落款是路遥，看抬头是写给警察的。 未知的好心刑警，你们好： 很不好意思，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在做出这件事的时候，我已经可以预判你们会为此而奔波，但做下这件事的我却不会因任何人和事而后悔，即使我承认自己给你们的工作添了麻烦。在我给自己选择的最后时刻，我来到我和娜娜第一次出门旅行来过的地方，我觉得她会喜欢这里，让这里成为我们灵魂重逢的地点，她一定会开心的。 不过在一切结束之前，我想我应该先做个正式的自我介绍——我是路遥，是唐娜的爱人。 是的，就是那种在现今社会环境下依然不能被大多数人认可的爱人关系。我们从上学的时候在一起，到现在已经十几年，即便注定不被更多人接纳，可我们从未后悔选择彼此。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是对方这辈子的终点。但很显然，意外总是会发生的。 在我从阿姨叔叔口中得知她被害的消息后，几乎是第一反应，我便已经猜到凶手是谁。这世上除了他之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人会对娜娜下手。他小时候曾是娜娜家的邻居，两人是幼年时期的玩伴，关系很好，但也止步于此，后来他双亲离世，他也跟着亲戚搬走了，两家就此再也没有联系。 第75章 如果不是半年前他突然出现，我想这辈子娜娜都不会再想起他。 没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是个疯子，一个疯子对娜娜说着爱和想念，我觉得不可理喻，爱是从何而来都没人理解，他自己也不理解，可他却陷入这样的偏执。 我们理解不了疯子口中的爱，那似乎是与常人认知里完全背道而驰的意义。 如今的我只知道，爱是刻骨铭心的、是厚重的、是力量、也是利器，甚至也是、丑陋而莫名的占有。我见过很多爱，不一定都是爱情，亲情之爱、挚友之爱，从未有一种像宁铮如此丑陋疯狂。 他杀了娜娜，因为他口中所谓的“爱”。 可是，爱到底多数时候还是积极正面的。 比如，我杀了他，因为我对娜娜的爱。 路遥，绝笔。 第46章 爱22 叶竹西站在独立病房外，透过宽大的玻璃看向屋内，病床上单薄的身体孤零零躺在那，四周是正在运作的精密机器，还有各种各样不知名的药水顺着管子注入静脉。 路遥被抢救了回来，暂无性命之忧，但因为吸入的一氧化碳含量很高，对大脑产生了很大影响，医生说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不能肯定。 由于是重要的证人加嫌疑人，路遥被安排在独立病房里，除了警方、医护和家属之外没有外人能接触到她。不过除了唐娜之外她没有什么家属，她那姑姑也不会管她死活，所以每天来这的还是只有医护和警察。 叶竹西今天是自己来的，她已经连续来了三天，前两次许玖都跟她一起，今天那人说是有事，就没跟着。 距离路遥烧炭自杀被警方发现已经过了四天，上次的专案会上许玖给出了新的分析，推测路遥并非真凶，而是替人顶罪，而她推论的真凶是唐娜的双亲。 这个推论在专案会上引起了剧烈讨论，有人支持也有人质疑，两拨人你来我往辩论了一整晚，但最终质疑方提出的疑问都被许玖冷静地一一解答。 …… “根据路遥在遗书中所写的内容推论，她在得知唐娜遇害的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是宁铮杀人，然后她找到宁铮家，杀人碎尸抛尸。完成这一切之后，她显然也没了生存的念头，选择烧炭自杀。” 时间回到几天前的会议室内，李蓉代替许玖站在台前讲述路遥的遗书，而许玖端坐在下面，凝眉沉思。 她从刑侦局找来全国最厉害的笔迹鉴定专家，确定遗书是出自路遥之手，完全排除了伪造遗书的可能性。 既然遗书不是伪造的，那专案组大部分都倾向于上面写得是事实，路遥就是杀死宁铮的凶手。虽然遗书上透露的内容不多，但跟专案组之前的调查结论相同，宁铮是杀害唐娜的凶手，路遥则是为了给恋人报仇。 李蓉在会议上得出结论，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同，眼见案子迎来曙光，专案组上上下下都十分兴奋。 直到始终一言不发的许玖让于茵操作电脑打开投影。 投影画面上清晰投射出宁铮的头颅创口特写，叶竹西眼皮一跳，这是她拍的，就在发现路遥自杀之前。 许玖手握激光笔，在投影幕布上虚虚画了个圈，指着宁铮头部的创口，道：“现在还有一些疑问没有解开……首先，我对宁铮的尸体进行过两轮尸检，他的死因是头部遭到钝器重击导致的颅骨粉碎性骨折。大家可以看一下他头部的创口，无论是创面、裂纹、创口形态等等，都反应出凶手力气是很大的。他额骨上面的伤有很明显的生活反应，应该是与凶手见面时迎面遭受一击。” 话说完的那一刻，包括李蓉在内的经验丰富的刑警不约而同皱起眉，她们已经想到了疑点在哪儿。 宁铮身材高大，且因为从事铁路维修工作，力气很大，尤其是臂力惊人，再加上正值壮年，要想从正面直接将他头骨击碎，除了出其不意之外、凶手必然力气也要很大。 可看路遥那个样子…… 李蓉心里像挂了一桶水似的七上八下，忍不住对许玖说：“可是路遥的遗书……她不可能撒谎吧？再说我们从她租的车辆上找到了大量宁铮的血迹，肯定是她做的……” 也有其他侦查员提出新的疑问：“路遥真的是自杀吗？会不会遗书是受真凶胁迫写的？然后真凶再伪造自杀现场？” 负责痕检的梁新巧出声反驳：“不，我们进行过细致的现场勘察，也跟茵茵确认过监控信息，从那间民宿的痕迹和监控来看，路遥是自杀无疑。” “这……” 眼看着案情进入又一团迷雾中，明明才见着曙光，现在反而陷入矛盾之中，这让专案组的士气前所未有挫败。 提出疑问的许玖却没有这种感觉，她敲了敲桌子，道：“分尸抛尸、自杀和遗书，我们可以确定这些应该是路遥所为，但直接杀死宁铮的人，也应该另有其人。” 毕胜忍不住出声：“有共犯？” 所谓的迷雾轻轻一吹就散去，矛盾也可以轻易被“共犯”二字化解，只需要知道是谁帮路遥杀了宁铮即可。 有人提出建议：“查一下路遥的账务往来，看看是不是买凶杀人。” 只要价钱给够了，缺钱的亡命之徒真的会不顾一切去替金主杀人。 叶竹西目光微亮，突然想到上一个案子，也是她此生接触过的第一起杀人案件，那不就是买凶杀人吗？可见这个也不稀奇，路遥也很有可能这么做。 第76章 如果是这样的话…… 她的心底才刚升起一些期待，却听许玖说：“买凶的可能性不大，路遥在遗书里说明是自己杀了宁铮，她在主观上隐去了另一人涉案的可能，我认为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袒护。” 袒护？！ 专案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猛然反应过来还有这种可能性，路遥很有可能是在替另外一个人顶罪。 可这个人会是谁呢？ 负责追查路遥这条线的侦查员们开始翻看自己的笔记，绞尽脑汁去想路遥身边的人际关系，从那有限的来往中找出符合嫌疑人条件的人。 但问题是，任凭她们怎么想，也没想出路遥身边有哪个是会跟她一起杀人还会被她袒护的男性，她就连男性朋友都没有。而且路遥亲缘浅薄，日常生活中除了唐娜之外，联系最多的就是同事，她身边扒拉来扒拉去也没见着半个男性。 许玖见大家一个个凝眉讨论，转眼间又对上叶竹西的眼神，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只匆匆一眼，许玖却突然心领神会想明白了她心情低落的原因。 自从知道路遥在民宿烧炭自杀，叶竹西就一直神色恹恹，对这个案子明显提不起兴致，甚至有些故意消极怠工的意思在里面。 之前许玖被路遥自杀的事冲击到，一时没想明白，刚才那一瞬的对视，突然让她跟叶竹西的思绪接上了轨。 叶竹西很聪明，且因为魔术师这个职业天然需要善于剖析利用观众的心理，所以她对人类的行为动机有很高的敏感度，这也是许玖最开始想到请她合作的原因之一。 因为她对人心的洞察力很强，所以她大概率在得知路遥自杀的时候就理清了其中的原因，她在同情路遥的遭遇，甚至与之共情，所以她才会在那之后表现出对案子后续调查的消极情绪。 许玖低了低头，忍着不去理会叶竹西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出声打断底下交头接耳的议论声：“还有两个人，乍一看和路遥关系并不近，但仔细去想，他们却是路遥心中十分在意和挂念的人。” 侦查员们面面相觑，嘀咕道：“谁啊？总不能是那不管她的姑姑姑父？” 有心思敏感的人已经顺着许玖的话猜出了结果，像庞雁和毕胜，她们都是经验丰富的侦查员，对犯罪心理方面也有一些涉猎。 庞雁皱着眉，表情看上去含着不忍，嗫嚅道：“是……唐娜的双亲？” 这话一出，会议室讨论声更大了，有跟庞雁一样想到这一层的人，像是毕胜和李蓉，也有反驳这个观点的。 “可是唐娜的母父案发时是不在现场的。”一个负责调查唐家二老这条线的侦查员率先举手反对：“我们走访过唐家的邻居和小区物业保安，也调查了小区的监控，唐家二老在宁铮死亡当天晚上七点多就在小区里出现了，他们一直在遛弯，然后就回了家，有很多人可以作证。” 根据目击证人赖猛的证词，宁铮七点半的时候还活着，唐家二老是没有这个作案时间的。 毕胜却蹙眉反问：“但是路遥的人际关系里也没有其他人能符合条件了。” 先前的侦查员说：“也许是没查到呢！” 又有其他人不乐意了，他们负责调查路遥这条线：“不可能，我们查得很详细！你们怎么不说是你们疏忽了，漏掉了唐家二老的动线。” “不可能！” 眼看着专案组隐隐有互相指责的趋势，许玖连忙敲了两下桌子，李蓉也板着张脸喝道：“都停一停！听许队把话说完。” 场面暂时控制住，众人的目光又聚集在许玖身上。只是这次多数视线已经隐隐带着不耐。许玖知道，如今离春节越来越近，案子可以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再停滞不前的话会给专案组带来不小的麻烦。 她示意于茵调下一张资料，道：“在宁铮尸体全部找回后，我又进行了详细的尸检，但在第一次尸检时就发现了一些问题，死者胃内容物的检查结果和目击证人的证词有矛盾。” “根据死者胃内容物显示，他是在吃饭过程中或者才吃完饭没多久就被杀了。当天痕检员并没有在屋内找到任何遗留的饭菜、厨房也没有动过火的迹象，死者大概率是吃的外卖……于是，我找人联系了外卖公司，找到了宁铮当天叫外卖的记录……” 投影幕布上出现一张外卖单据，是电子版，应该是外卖公司提供的底单。 “外卖是在宁铮死亡当天下午五点半送到的，外卖内容也和他的胃内容物对得上。也就是说，宁铮是在五点半到六点半这段时间内死亡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霎时间，专案组成员们纷纷露出或惊讶或恍然的神色。 …… 叶竹西当时在场，全程见证了许玖的分析。这个案子到这一步已经让她产生了十分微妙的心理，她借着那次会议仔细观察了许玖，发现她在查案时像是个绝对理智的冰冷机器，丝毫不会被情感左右。叶竹西自问自己是做不到这样的，她共情能力强，会下意识去换位思考，在她得知路遥自杀的那一刻，她心里就充满了同情。 自己应该当不了警察，叶竹西这样想，幸好只不过是一次合作，最多不超过半年时间，她这小心脏装不下这么多糟心事。 刑警碰上的案子哪件不糟心？尤其是许玖她们重案组，案子更是糟心的不行，没有强大的心态干不了这个活儿。 第77章 叶竹西又想到许玖在分析案情时那张冷静理性到冰冷的脸，她伸手按在病房玻璃墙上，垂下眼心想：那家伙真是从小到大都一个样，永远理智得不像人。 前两天一起来医院看路遥，叶竹西曾经没忍住问了许玖一个问题：“她已经自首了，那封遗书就是她的心愿，你还是想继续去挖真相？” 叶竹西同情路遥，她不是警察，没有什么对真相的执着，她只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路遥选择了一人扛下一切、选择了面对死亡，是不是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而且，就算唐娜的双亲是真凶，可宁铮是杀害他们女儿的凶手，宁铮本不就该死吗？ 许玖当时没回答她的问题，叶竹西等了会儿没等到答案，有些不甘心，于是她又换了个问题：“宁铮杀害唐娜，按照法律最后会怎么判？” 这次许玖不再沉默，开口道：“这个案子综合来看大概率是死刑。” 叶竹西呼出一口气，有些不讲理道：“既然他怎么都要死……”那么死在被害者家属手里有什么区别？ 后半句她没说出口，她不是不懂法，她知道有些话不该说出来，可她就是于心不忍。 许玖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定定看着她，眼里的情绪翻涌，片刻后说：“若是允许被害者家属动用私刑，那么法律终究会成为废纸。任何人都可以借着‘报仇’的名义对他人动手，到了那一天我们国家建立起来的法治社会将形同虚设，社会将重回混乱。法律的存在，是为了给人们创造相对公平的环境和社会。法律不是万能的，但它是必要的。” 想到这些话，叶竹西心里无奈，她何尝不知道正确的是什么，可她就是不忍心，甚至不讲理地说许玖冷血。 此时，路遥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叶竹西沉默地转身离开，她知道许玖今天去做什么了，无非就是继续去找证据。 她在专案会上的推论十分精彩，每一个结论都在最后得到了全体专案组成员的认同，可最大的问题也摆在她面前，那就是没有切实的证据。 虽然所有的检测都能形成环环相扣的证据链，但还是缺少唐家母父才是真凶的决定性证据。毕竟路遥写了遗书认下所有罪证，而警方如今掌握的全部铁证都定死了她分尸抛尸，她才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 许玖不得不承认，路遥对警察来说是个聪明的对手，她把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好了，就像她在分尸抛尸时故意留下的那些破绽和线索，就是为了把所有证据都指向她自己。 第一次踏入宁铮家的时候许玖就察觉到了异样，凶手显然精心处理过现场，却又在卫生间留下了很多线索，实在违和。现在看来，那全都是路遥刻意留下的破绽，引警方把视线确定在她的身上。 分尸和抛尸的都是她，她也写了遗书，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杀人的不是她，哪怕尸检报告和外卖订单体现出的死亡时间能推翻唐娜母父的不在场证明，但却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她们杀了人。为此，许玖这三天一直在不停复盘整个案件，希望从中找出更为直观的证据，但很可惜的是收获不大。 “加大力度去找凶器。”四天前那次专案会结束前，许玖给专案组所有侦查员下了新的指令，包括庞雁和毕胜在内，所有人和于茵一起一遍遍复盘路遥那天从凶案现场离开之后的抛尸路径，希望能从路遥的动线中找出目前还没找到的凶器。 路遥把凶器带走处理掉，大概率因为上面留有证据，不然的话她大可以把凶器留在现场，或者带在自己身上加重自己的嫌疑，没必要处理掉它。 毕胜有些苦恼：“如果路遥是清醒的，总能把她作为一个突破口，她肯定知道凶器在哪儿，就算是扔进化粪池咱也能给翻出来……可现在，真就又是大海捞针了。” 即便嘴上抱怨大海捞针，可专案组没有一个人松懈，加班加点在案发后路遥的行动路线上进行排查，尤其是几个抛尸地点。 这几天叶竹西大多数时间都在沉默，沉默地观察许玖和她身边的那些刑警，发现她们没有一个人想过就此放弃。有时候叶竹西会阴暗地想，已经有人认了罪，最省事的方法不是就此结案皆大欢喜吗？可她也知道，没有人会这么做，甚至包括她自己。叶竹西觉得自己可能被许玖传染了，心底深处甚至有个声音在说，找出真相才是对所有人负责。 路遥没有杀人，即便顶罪是她自己的选择，如果不能还原真正的真相，叶竹西也会感到良心不安。就像她认定了老师不是死于意外，她也要找到真相这颗心才能彻底安定。 都是一样的。 叶竹西感叹着走出医院，天上又开始飘雪了，她抬头看了眼，发现许玖正匆匆赶来。 “你怎么来了？”叶竹西诧异看她，“不是去查案？” 许玖在她身前站定，气息因步速过快而微微紊乱，缓了两息之后，她开口道：“凶器找到了。” 叶竹西并不感到惊讶，只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心想：看吧，就没有许玖她们做不到的事。 “找到了就好，那你不去专案组，怎么来医院了？” 许玖说：“来找你。凶器已经交给芊芊化验，结果很快就会出来。我来找你，是有个提议……” 她语气认真，叶竹西疑惑地眨眨眼，问：“什么提议？” “我告诉了芊芊，化验结果出来之后先不要告诉我，直接封存在证据袋里拿到专案组。只要证据不公布出来，没有到审讯的最后阶段，凶手就还有自首的机会。” 第78章 叶竹西微微睁大眼睛，眼神里满是惊讶。 许玖说：“警方查案一直有规则，不会对任何人透露案情进展。宁铮被杀后我们虽然加派人手盯着唐家二老，但都是在暗处行动，她们不会知道宁铮案的任何信息。所以……我认为她们至今都不知道路遥在这个案子里所做的事。” 叶竹西眼神震动，轻轻抿了抿唇，低声道：“你是说，唐家二老杀死宁铮之后就离开了，那之后发生的事她们都不知情……路遥是自己猜出了真凶，并且在没有告知他们的情况下独自策划了分尸抛尸等行动。” “大概率是这样。所以我打算向他们透露案情的进展，在合规的前提下。”许玖停顿一瞬，接着说：“虽然我的推论很主观很感性，但我认为唐家二老不会同意路遥的计划……我不能保证自己对人心的揣测有多么准确，我想问问你的意见，你对我的提议有什么看法？” 叶竹西陷入短暂的沉默，她盯着许玖的眼睛看了会儿，只在她眼中看出了真诚，她好像是真心在询问自己的意见。原本想要随口敷衍应付的话咽在喉咙里，开口时已是重新酝酿的话：“我觉得你的提议可行，唐阿姨他们确实不会希望路遥替他们顶罪。但是许玖，我也想告诉你我的真实心情，我知道这想法不对，但我……”她低垂了下眼眸，轻声说：“我同情他们，甚至希望一切随路遥的愿……” 她垂着眼睛，不看许玖现在的表情，心里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她知道自己这点儿同情改变不了任何事。她执拗地说出口，只不过是想发泄出来，这想法憋在心里难受。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些心里话跟许玖说，她自认为她们并没有熟到这个地步，现在话说完痛快了，反而开始懊恼。 良久，她才听见许玖开口，言语中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你能说出来就好，我还怕你憋坏了呢。” 第47章 爱23 叶竹西觉得许玖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不，或者说，自己从来就没看懂过她。从高中时因为谢怀诗而对她充满敌意，这份少年时期任性的敌意阻止她去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人。 叶竹西突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她拒绝嘴上承认，只不过自己在心里想想罢了。 许玖一直注意她的神色，自然看出她一闪而过的茫然，主动解释道：“从得知路遥自杀以来，你的状态就很不对劲，我看得出来，也猜得到你因为什么心情低落。” 她一直没有主动去提这件事，就是在等，等等看叶竹西会不会主动说出口。本来没抱多大希望，毕竟她认为这短短两周的相处并不能轻易改变自己在叶竹西心里“讨厌鬼”的形象， 没想到今天因为自己的提议，倒是诱使她主动说出了心里的想法，许玖觉得这是好事。不仅是叶竹西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情绪得到了发泄，更是代表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拉进，甚至可以说是有了质的飞跃。 看着许玖脸上真诚疏朗的笑意，叶竹西眨了两下眼睛，也跟着笑了笑：“我只是心知肚明，我的想法太过情绪化，所以才没有说。道理我都明白，只不过我不太适应你们的节奏，没办法像你这样绝对理性地面对这件事。” 绝对理性。 叶竹西挑了这么个词。 但许玖从这个词里听出了“冷酷”的意思。 她抿了下唇，并未出声解释，只是压下心里泛起的涩意，说：“我打算让庞雁和李队去告知唐家二老目前案件的进度。” 叶竹西有些意外她没选择自己去，“那你呢？” “回去等。” 许玖始终语气平静：“你和我都跟他们比较熟悉，交谈时难免有情绪泄露。但庞雁和李队跟他们都接触不多，见了面只是陈述案情进展，不会有过多的言语交流，通知完就离开。” 叶竹西想了想，决定跟许玖一起回专案组等着。她很想知道，在得知消息之后，唐家二老会不会主动*来自首。 这是一场对人心的考验，叶竹西突然觉得很有意思，她很想去做这个见证。跟许玖合作，经历这些复杂的刑案，倒是让她有了更多机会去观察了解更为深层的人性。 …… 下午一点，庞雁和李队回到专案组，告诉许玖已经把案情进展如实告知唐家二老。这一场见面很短暂，只是警方和被害人家属之间的一场会面。 许玖颔首，问了句：“她们反应如何？” 庞雁回忆，道：“很震惊，很疑惑。我觉得他们被路遥留遗书自杀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我们离开时都是懵的。” 如此便像许玖和叶竹西猜测的那样，他们并不知道路遥所做的一切。唐娜的双亲和爱人，在没有共谋的前提下完成了这场复仇。 “对了，我离开时刻意留了分局地址，提醒他们有任何事都可以到这边来找我们。” 许玖嗯了声，让庞雁和李队先去休息，自己继续在专案组守株待兔。 办公室又只剩两个人，叶竹西打破沉默：“我现在是越来越佩服路遥。” 许玖抬眸看她。 叶竹西说：“她聪明，又有决断力和魄力，很厉害。” 许玖点头认可，路遥确实厉害，就是……太可惜了。她跟唐娜的感情一定很深，否则也不会做出主动替她双亲顶罪的事。 办公室内再次安静下来，两人各做各的，互不打扰。 第79章 三小时后，下午四点，有人来找许玖：“有一对老夫妇来找她，说是被害人唐娜的双亲。” 终于来了！ 许玖和叶竹西对视一眼，双双站起身。 “我知道了，带他们去会客室等我。” 许玖看了眼手表，易芊芊的化验报告已经出来，正在从重案组赶来坪县分局，时间还真是刚刚好。她让叶竹西先进会客室，自己则在外面又打了一通电话。 见面的地点是之前来过的会议室，唐巧兰还记得这里，在得知女儿被害的噩耗后，她们第一次找上门来就是在这里。 这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她觉得自己世界中所有的光明全都被黑暗吞噬得一干二净。她的世界本就单纯简单，女儿的死带走了全部的希望和留恋，她已对这个世界没有丝毫倦恋。 唐巧兰跟丈夫陈建松是通过单位领导介绍认识的，她们是早年大学毕业分配进京的高知分子，在铁路做工程师。两人都是体制内的尖端人才，家庭收入虽不如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能保证一家三口充足富裕的生活质量。 他们很宝贝自己的独生女，唐娜在他们的呵护下，成长过程中几乎没吃过任何苦。 他们明明是最平常不过的普通人家，唐巧兰自认一生都没做过坏事，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梦里是女儿血肉模糊的样子，她并不觉得可怖，每一次都在梦里冲过去抱住女儿，一遍遍哭嚎。 梦里的女儿不会给她回应，和现实中一样，她已经成了冰冷的一具尸体。 在最初的两天里，唐巧兰每晚都在这样的痛苦中惊醒，然后枯坐着发呆。陈建松也睡不好，在妻子醒来后没多久他也会跟着惊醒，然后看着靠在床边如行尸走肉般的妻子。他默默无言，咽下喉咙中的所有苦涩，起身和妻子并排靠坐，一起坐到天亮。 无尽的沉默成为孕育痛苦的温床，两位两鬓斑白的老人挺直的脊背一夜间弯了下去，他们丧失了继续生活的动力，直到他们从许玖的话里推测出凶手是谁。 “警官。”唐巧兰显然是这个家里真正当家的人，她抬起头定定看着坐在她对面的许玖，语调轻缓地说：“我们是来自首的。” 自首。 为的是什么，许玖和叶竹西显然心知肚明。 叶竹西看着唐巧兰的眼神格外复杂。 “自首？唐阿姨为什么这么说？”许玖明知故问，引导唐巧兰自己把话说出来。 “我们俩杀了人，那个人就是宁铮。” 话说出口，唐巧兰突然松出一口气，而后很意外地笑了起来，“不瞒你们说，从我女儿出事开始，我们俩就没有一天睡好觉。先是女儿被害，之后是我们也变成了杀人凶手，我这一颗心每天都在两种不同的情绪中煎熬。到了现在，把这句话说出口，我们反而更轻松了” “我不后悔……”一旁低着头的陈建松突然开口，嗓子里像是吞下过一把砂砾，无比沙哑。 从最开始，陈建松就始终是个不起眼的人，他的脊背时常弯着，头也低着，因为情绪太过不稳定哭的次数比妻子要多。在和警方的接触中，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除非警方特意去问他，否则他从不主动说话。 就因他这样的表现，让叶竹西最开始都忽略了他也是个身高将近185cm的魁梧男人。哪怕上了年纪，但因在铁路工作常年经历风雨，他的身体也很好，身材不似普通50多岁男人那样发福。 此时，他第一次主动在警察面前开口，许玖和叶竹西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 陈建松是个性格温和的男人，也没什么脾气，家里家外大事小事也都是妻子唐巧兰做主。哪怕在单位工作中，他也是个老好人，别人不爱做的活儿甩给他接盘，他多数时候都是一笑而过。就是这样一个人，此刻脸上露出了浓重的戾气。 “我亲手砸死了那个畜生！我不后悔，他该死！”陈建松满脸煞气，提起宁铮更是恨得双目通红。叶竹西相信，如果宁铮的尸体在这他都要冲上去鞭尸。 一旁的唐巧兰适时按住丈夫的手臂，轻轻揉了下他胳膊上的肌肉，这像是一个安抚的信号，将浑身暴戾的人按在椅子上。 唐巧兰重新看向许玖，说：“警官，我们才是杀死宁铮的凶手，跟路遥那孩子无关。” 从进来就沉默的许玖终于开口，“你们是知道了路遥的事才来自首的？” 唐巧兰点头，又摇头：“那孩子的事只是加快了我们的决定，其实这几天下来，我们也有在考虑来自首。” 他们一生都是安守本分的人，哪怕是为了给女儿报仇，他们依然会在午夜梦回时感到心慌不安。 唐巧兰说：“我们亲手替女儿报了仇，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一旁的陈建松再次开口：“是我一个人！我动的手，我妻子只是跟着我去了，她想拦着我的……” 他还想替妻子解释，却被唐巧兰按住，她摇摇头，轻声说：“没必要的，是我们商量好的不是吗？真要说的话，还是我怂恿你去的。” 她道：“那天你们去过我家之后，我们猜到了凶手是谁，是我怂恿建松，我们俩一起去的。” 许玖看了看她，问：“你们怎么知道宁铮住在哪里？” 唐巧兰一笑，说：“我们都在铁路工作，曾经和他双亲还是同事，想打听铁路的员工宿舍有什么难的？到处都是能回答我们问题的人脉。” 第80章 第48章 爱24 作为在铁路工作了几十年后光荣退休的老干部，唐巧兰夫妇有着很深的人脉，随便一问便能打听到现在员工宿舍所在的小区，当然还有宁铮具体的住所。不能怪同事不顾对方的隐私，实在是认识唐巧兰和陈建松的人太多，其中不乏知道唐家和宁家曾经是上下楼邻居的人。 许玖打量着他们，说：“你们来自首认罪，但在你们之前，路遥自杀未遂、且在遗书里表明她是杀死宁铮的凶手。” “她在说谎！”唐巧兰急道：“不是她，是我们！我们才是凶手！许警官，你们千万不要冤枉好人！” 许玖沉声说：“但你们的说法和路遥是矛盾的，而且经过调查，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分尸抛尸确实是路遥做的。你们现在出来自首，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说得才是真的？路遥又为什么要替你们认罪？” “那孩子跟娜娜关系非常好，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的那种！她是为了娜娜！我们知道的……”说到这，唐巧兰倏地红了眼眶，她一把抓过陈建松的右手，掌心朝上翻过来给许玖看：“许警官，这就是证据！” 陈建松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妻子的意图，连忙点头：“对！我进那小子家里之后就问了他一个问题，确定他是杀害我女儿的凶手后，随手抄起了他们家门口鞋柜上摆着的一个铁制摆件就砸了上去……” 许玖问：“那个铁制摆件什么样？” 陈建松努力回忆，说：“有一个底座，上面是什么造型我不记得了，但是挺锋利的，我手心被划了个口子……” 他掌心向上让许玖看清楚，那道伤口挺深的，现在看着倒是愈合了，只不过明显处理得十分粗糙，后续想不落疤是不可能的。 唐巧兰接着说道：“我们没去医院，因为不敢，怕露出破绽……许警官，我们不傻，知道警方一直有人在附近盯着……所以，我们一开始就做好了很快会被抓住的心理准备。但是很奇怪，过了好几天也没人来找我们……” “我们心存侥幸，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可终究内心遭受着折磨……直到今天我们才知道，是路遥那孩子做了杀人后的善后工作，还试图帮我们顶罪！许警官，这不行！人是我们杀的，跟她没有关系！就算她分尸抛尸、冒充我们顶罪妨碍警方办案，但到底也没有杀人罪重啊！我们俩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那孩子还年轻，她还能有未来！” 许玖沉默地看着唐巧兰激动的神色，叶竹西垂眸敛起眼中的伤感。 这之后按照嫌疑人自首的流程进行，易芊芊把凶器的化验结果带来交给许玖，告诉她凶器上除了死者宁铮的血迹外，还检测出另一人的dna，经过对比属于唐娜的直系血亲，应该是她爸妈的。 凶器是一个短剑摆件，铁制的，没开刃，摆在家里观赏的那种。 队里的网瘾少女于茵告诉许玖，这是一个很流行的动漫主角的武器，想来宁铮也喜欢看那部动漫，还特意买了这样一个摆件。 凶器上的血迹和陈建松掌心的伤口成为了关键证据，许玖又对唐巧兰和陈建松分别进行了审讯，所得结论和证据所指出的事实相符，案子在这一刻才正式宣布告破。 许玖从审讯室里出来，在走廊看见正在发呆的叶竹西。 叶竹西见到她，淡淡的笑了下，道：“你说，等路遥醒过来了知道这些事，会怎么想？” 许玖回答不上来，叶竹西也没真想从她这听到什么答案，两人相对沉默了好久。 直到唐家二老分别被带走，路过她们的时候，唐巧兰冲她们微笑颔首，感谢她们的帮助，叶竹西一下就鼻子泛酸。 她是个感性的人，太容易产生共情，她盯着唐巧兰手上的手铐，忍不住跟许玖说：“太可惜了……她们本来应该过得很幸福，她们是真正的受害者啊……” 许玖偏头看她，眼神柔软。 “我说实话，整个案子唯一该死的就是宁铮！”叶竹西恨恨说道，咬牙切齿。 许玖抿了下唇，不置可否。 她不吭声叶竹西就来气，迁怒她：“干什么不说话？哑巴了还是聋了？” 许玖觑着她，小声说：“你聊得这个话题我搭不上话，说多了就违规了。不过没事，你说我听着，也算是有参与你的话题。” 算是个屁！ 叶竹西瞪她一眼，气哼哼地转身，不给她眼神了。 许玖无奈，手机这会儿正好有信息进来，她看了眼备注，眼睛弯了弯。 “走吧，跟我出去接个人。”她伸手拽了下叶竹西的衣摆。 叶竹西故作嫌弃地扫开她的手：“不去！” 哪知许玖这次还挺难缠的，并未就此放过她，反而拉住她的胳膊往外走：“跟我来。” 虽然隔着厚厚的羊毛衣，但叶竹西还是一个激灵，反应慢半拍的情况下被许玖拖着往外走，炸毛道：“许玖！你放手！” 许玖没理她，两人拉拉扯扯到了分局大门口，迎面撞上了快步走进来的人。 “哟，这是干吗呢？”来人显然很意外她们同时出现，目光在两人之间巡睃。 叶竹西听见熟悉的声音，愣在原地。 许玖松开拉着她胳膊的手，换上正经的表情，说：“我说带她来接你，她不干。” 叶竹西本来还在发愣，这下急眼了：“你直说是我姐来了啊，你又不说！” 第81章 话说完，叶竹西终于反应了过来，问：“姐，你怎么来了？” 叶兰川冲着许玖一扬下巴：“她叫我来的。” 叶竹西蹙眉，转头看身旁的人：“你找我姐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许玖伸出手和叶兰川握了握，道：“叶律师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案子的事。” 案子？ 叶竹西脑中闪过一道光，顿时反应了过来。 她怎么差点儿把她姐的专业给忘了？ 叶兰川主攻刑诉案件，今天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感谢许队主动联系我，我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希望能帮助到她们。” 许玖淡淡笑道：“我只是闲聊时跟叶律师提了一句。” 客套的话不多说，叶兰川急着去见唐巧兰夫妇，跟妹妹打过招呼就踩着高跟鞋快速走了进去。 叶竹西盯着她姐的背影看了会儿，心情颇为复杂。叶兰川这些年始终在致力帮助类似唐巧兰夫妇这样的嫌疑人，尽力为他们在法庭上争取到最优解，叶竹西自己也想到过要找叶兰川来替他们辩护，只是没想到许玖动作比她快。 一旁的许玖像是终于暂时卸下身上的负担，伸了个懒腰懒洋洋说：“行了，走吧，该休息了。” 距离春节还有几天时间，希望大家都能过个好年。 叶竹西偏头迎上她的眼神，有些意外地看见她眼中闪着的柔光，她的心跳莫名加速，隐隐有失去控制的架势。 许玖这次没有避开她，也没有刻意收敛眼中的情绪，见她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一颗心也跳得越来越快。可她一向稳如老狗，从小就爱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眼下也不怯场，只问：“干吗这么看着我？” 叶竹西回了神，十分做作地理了理长发，垂眸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今儿没那么讨厌。” 许玖眼睛弯了弯，故作伤心地捂了下胸口：“今儿？没那么？我以为你会发现我本来就不是讨厌鬼。” 有些人就是给点儿颜色就能看起染坊，叶竹西嗤笑：“别得寸进尺，你不是讨厌鬼还能是什么？” “是……可爱鬼？”许玖突然冲她卖了个萌。 叶竹西瞬间心跳狂飙，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边走边夸张地抖身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你要点儿脸吧姓许的！” 她快速跑出坪县分局的大楼，许玖跟在她身后，专注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只是她不知道，背对着她的叶竹西早已唇角上扬，脸上分明是浓浓的温柔笑意。 什么可爱鬼？臭不要脸的。讨厌还是讨厌的，只是……确实没有那么讨厌就是了。 “喂，姓许的你快点儿，送我回家！”叶竹西在许玖的车旁站定，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后扭头催促：“赶紧的，快过晚饭饭点儿了都！” 许玖连忙加快脚步，问她：“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两人同时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叶竹西道：“火锅吧，和冬天最配了。” “好嘞！” 第49章 爱25 一·二六案用了一周时间正式告破，案子一直挂在坪县区分局刑侦队，重案组是被公安部派去协助的，最终破案的功劳自然记在了分局。 李蓉很感激重案组，几次表示想请大家吃饭，许玖笑言有空大家一起聚聚，请客什么的就不必了，重案组也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 总局成立重案组的初衷之一就是在全国范围内协助侦破疑难案件，像这样的工作正是她们的职责所在，李蓉实在不需要太过感激。 时间进入2月，许玖也把重案组的结案报告递交给戴荣，终于在年前换来了两天休息日。 两天后正好是谢怀诗的生日，许玖和商舟照例是要跟她一起庆祝的。她们仨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十分深厚。毫不夸张地说，她们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绑定在一起的，直到上大学才因选择的工作方向不同而各奔东西。许玖去了警校，商舟女承母业当了检察官，谢怀诗则和她们俩都不同，没有选择司法方向的工作。 谢怀诗大学在隔壁连港市学的室内设计，在校期间就获得了许多国内外知名奖项，毕业后自己开了个工作室，常驻在连港，收入不菲。她大学时就谈了男朋友，毕业两年后结婚，生活和感情家庭都步入稳定。 她们三人每年生日的聚会都定在首都，谢怀诗今年提前一天回京，每年的春节基本都在她生日前后，过生日的同时也直接回家过年。 “要我说你还是把工作室开回首都吧，省得总这么来来回回折腾。”许玖把提前醒好的红酒倒进三只杯子里，对坐她对面的谢怀诗说：“反正以你工作室的名气，开在首都不是更方便？客户源会更多。” 谢怀诗抿了口红酒，冲她笑了笑，说：“嗯……我最近也在考虑这件事……” 许玖和商舟手上的动作同时一顿，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惊讶。 就回京这件事，许玖和商舟都跟谢怀诗提过好几次，但她之前态度还是坚定的，觉得留在连港挺好，没必要特意回来。至于原因，许玖和商舟都不愿多提——为了她那个工作在连港的老公吕文昊。 吕文昊是连港人，跟谢怀诗是大学同学，两人大三的时候开始交往，毕业两年工作稳定后结婚。从交往到结婚再到现在，两人已经在一起八年，日子过得还算稳定。 第82章 吕文昊其人，能力平平、家世平平，但生了一副好皮囊，个子高、身材好、斯文俊秀，标准的小白脸，当年还是建筑大学设计学院的院草。 当初谢怀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许玖和商舟并不看好，都觉得他除了长相之外其他方面都太过平庸，和从小优秀到大的谢怀诗并不匹配。选对象并不一定要多么势利，但有些时候门当户对是必要的。许玖一直觉得这种门当户对不一定非得是家庭条件，更多的是一种内心和思想意识上是否平等。 从他们开始交往起，许玖和商舟就见过吕文昊很多次，他在谢怀诗面前太过小心翼翼，一举一动都透着隐约的讨好。即使他很努力在隐藏这种感觉了，却还是逃不过许玖的眼睛。 许玖曾隐晦提醒过自己发小，谢怀诗仔细观察了吕文昊一段时间，也渐渐发现了他对待自己时小心谨慎的毛病，于是找机会和他开诚布公谈过一次，那之后这种情况便好转起来。 谢怀诗高兴地跟发小分享男朋友的改变，她认为吕文昊会越来越好，尤其等他将来事业上升，他们这段关系会越来越趋于平等。 当时谢怀诗已经要结婚了，那也是三个人最后一次谈论这件事，作为发小，许玖和商舟的千言万语最后都化作了祝福，希望谢怀诗能够幸福。 “按照目前的国情，咱们仨应该只有你会登记结婚，一定要幸福啊。”当时商舟是这么说的。 时间到了今天，谢怀诗已经结婚四年，这几年她们观察下来，吕文昊虽然没什么太强的能力，但始终工作认真，生活踏实，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 谢怀诗夫妻俩感情好，之前许玖她们每次提议让她回京她的回答都是否定，可这次居然说“在考虑”，这个转变让许玖和商舟不解，同时也在她们心里埋下怀疑。 今天是给谢怀诗过生日，三人碰杯喝酒，由寿星切蛋糕分着吃，一番热闹之后才重新开始聊天。 “等我确定了把工作室迁回京城，你们到时候可要帮我参谋参谋选址。” 这个话题本来都过去了，谢怀诗却自己主动提起，许玖和商舟心里那种怀疑又更浓了些。 她们三人从小到大都是有话直说，互相之间从不藏着掖着，现在谢怀诗主动跟她们提起回京的事，她们自然也不会把问题憋在心里。 许玖抿了口红酒，问：“怎么考虑回京？你和吕文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们之间来往不习惯拐弯抹角，既然心里有了猜测怀疑，许玖就要直白地问出来。 谢怀诗笑着摇了下头，说：“我们俩没事，就是文昊上班的公司出了问题，他已经离职，而我就准备趁此机会把工作室做大。” “之前你们也知道，我为了迁就他的工作一直留在连港，现在他正处在换工作的阶段，回京对我们两个都是更好的选择。他能找到更加理想的工作，而我的工作室也能得到进一步发展的机会。” 她把家里的情况如实告知，商舟拿出手机查了下新闻，发现吕文昊之前工作的那家建筑设计公司因经营出现问题正在大规模裁员。 商舟微微蹙眉，道：“新闻上都有，这公司是牵涉什么司法案件了？” 谢怀诗眉眼低垂，说：“听文昊说好像是债务问题，具体我也不知道。” 桌上有两个在司法体系内工作的人，她俩交换了下眼神，一般债务问题也不至于动静这么大，这家公司没准儿是卷进了更大的法律问题。但这公司在连港，自然有连港的司法系统在管，她俩都是首都的，轮不到她们过问。 “反正你老公也离职了，公司咋样跟他没啥关系，趁着这机会来京城发展挺好的。” 谢怀诗嗯了声，眼底有一瞬意味不明的情绪闪过。许玖坐在她对面，正好捕捉到她那一瞬的情绪，蓦地在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不安。 “好了，不说我的事了，你们俩最近怎么样？”谢怀诗主动转移了话题。 刚才那瞬间的情绪波动好似是错觉，许玖默默看了她两眼，忍下了继续问的冲动。 一旁商舟已经顺着新的话题接下去：“我们俩能怎么样？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许玖点头：“我也是，有个案子前天才把报告交上去。” 谢怀诗啧了声，嫌弃地看她俩：“谁问你们工作了，我是说感情啦！最近有没有啥新情况？你俩还不打算脱单吗？” 闻言，商舟面瘫的脸出现裂纹，下意识说：“我俩从光屁股就认识怎么可能在一起！” “……” 许玖无语扶额。 谢怀诗哈哈大笑，指着她说：“有毒啊商舟，谁说让你俩凑一起了，我的意思是你俩分别脱单！” 反应过来自己闹了个乌龙笑话，商舟白皙冷俊的脸泛起红晕，她喝了口酒掩饰，道：“我的话可没什么机会，阿玖就不一定了。” 一听这话，谢怀诗登时来了精神，盯着许玖的眼神放出八卦的光，不停问：“是吗？谁啊？大姐姐还是小妹妹？干什么工作的？也是警察？” 许玖被她一连串的问题整得哭笑不得，说：“停停停，你让我慢慢说。” “快说快说。” “其实这人你认识……” 谢怀诗一愣，一秒后一拍桌子：“还是她？！” 许玖抿唇笑了笑，没说话。 谢怀诗看向商舟，商舟点了点头：“还是她，叶竹西。” 第83章 谢怀诗一拍大腿：“诶呀！” 她们都是一个高中的，又无话不谈，彼此之间几乎没有秘密。高中时许玖的心思如何，再也没人比谢怀诗和商舟更清楚。 “十年了啊阿玖，高中毕业都十年了，你居然还喜欢叶竹西！？这也太长情了！” 看着谢怀诗满脸八卦的表情，许玖垂眸笑了下，一手随意把玩着杯子，道：“不算还喜欢吧……只是这次因为案子的关系合作，我发现……” 她突然停顿不说，谢怀诗和商舟都好奇地看着她，催促她：“发现什么啊？” “其实最开始知道她回国，向领导申请和她合作的时候，我的心情一直都很平静，这次合作也是基于对案件侦破的帮助……但是那天我找上她的工作室，在见到她的时候……我发现，我自以为平静的心又开始动了。” 哇塞！ 谢怀诗下意识捂住嘴巴，满脸嗑到了的表情。 这也太浪漫了。 她的发小为什么这么会？明明是条母胎单…… 坐在许玖旁边的商舟一只手揣在兜里，手指轻轻动了动。 第50章 爱26 临近春节，叶竹西的两位母亲回国过年，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好久不见的女儿出去逛街。 说实在的，叶竹西都已经28岁了，早过了需要黏着母亲、让母亲陪的年龄，但叶芸却说不管平时工作再忙，最起码过年时一家人要团聚在一起好好过个年。 她这么说了，无论是燕舍予还是叶竹西都不会反对，在这个家里，其实不管是爱人还是女儿都是宠着叶芸的，大多数时候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母女三人在一家高档餐厅吃过晚饭，然后开始逛街，主要是叶芸挨家挨户进去挑衣服，燕舍予和叶竹西就跟着，偶尔叶芸发话让她俩去试衣服，一个嘴上乐呵呵说着“是，老婆”，另一个虽然脸上不情不愿，但还是说着“好的老妈”。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今天出门叶竹西只戴了个口罩，毕竟是冬季流感盛行的时候，出门戴口罩的人很多，倒是没人注意到她。只不过她们这一家子三个都是大美女，叶芸和燕舍予虽然已经年逾五十，但保养得很好，和叶竹西走在一起乍一看像姐妹，她们仨走在一起回头率惊人。 逛了两个小时，该买的都差不多了，叶芸觉得有点儿累，但又舍不得现在就回家，于是便提议去咖啡厅坐坐。 叶竹西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九点多，距离商场打烊还有一个小时，她知道自家老妈很有玩心且不服老，便带着她们找了家商场外面环境清幽的咖啡厅。 “对了西西，你之前一直在忙得案子怎么样了？” 一家三口在咖啡厅坐定，叶芸突然发问，坐她旁边的燕舍予默默捂了下眼睛。 叶竹西狐疑地看她一眼，道：“结案了，但是案情不能透露……妈，你干吗突然问这个？” 直觉告诉她，她老妈真正关心的肯定不是案子本身，一定别有所图。 果然，叶芸第二句话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实心思：“那个叫许玖的小朋友怎么样了？你们有没有什么进展。” 这话问出口，燕舍予连头都偏开了，试图让自己远离是非之地。 叶竹西当场炸毛：“什么进展！？我和姓许的能有什么进展！老妈你可不能凭空污人清白！” “哈哈哈哈，我说什么了就污人清白？小孩子家家的别这么容易生气，再气出乳腺结节。”叶芸伸手越过桌子去揉女儿的头发，被叶竹西闪过。 “妈！我不是小孩了，别老揉我头发……”叶竹西气呼呼地咬着吸管，说：“我跟她真没什么，您别老瞎说，她就是个讨厌鬼，我和她高中的时候就不对付，你这不乱点鸳鸯谱吗？” 最近她妈妈总爱跟她开玩笑，每次都提到许玖那个讨厌鬼，让她招架不住。 叶芸挑挑眉，看着她说：“妈是瞎说，但是西西啊，你急眼到底是因为妈妈乱点鸳鸯谱，还是因为恼羞成怒？” 好家伙，这属于公然点炮了，燕舍予两只手同时捂住眼睛，很怕火烧到自己身上。 然而等了一会儿，她却没听见女儿暴走的声音，忍不住张开指缝看了眼。 叶竹西垂眸抿着唇，完全没有燕舍予想象中被点燃爆点的气愤，反而越来越平静。 沉默开始蔓延，燕舍予放下捂着眼睛的手，怔怔看了眼女儿，心道这次怕不是被自家老婆给说中了？ 叶芸倒是没再逼问，反而悠闲地喝了口奶茶，顺便跟妻子评价道：“这茶用得不错，老婆你也尝一口。” 燕舍予就着爱人的杯子喝了口奶茶，口感确实可以。 两人的互动落在叶竹西眼里，她的两位母亲从来不会在她面前避讳*爱意，反而是堂而皇之秀给她看。从小到大她们就让她在爱里成长，有意无意告诉她爱人之间永远是彼此最坚定的选择和陪伴，而她是母亲们爱情的结晶和见证。叶竹西在这样充满爱的环境下成长，对母亲秀恩爱早就习以为常，此刻却突然冒出羡慕的情绪。 而更糟糕的是，这种羡慕的感觉充斥内心后，她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许玖那个讨厌鬼。 叶竹西无语地扶住额头，其实上次叶芸在电话里点出她总是提到许玖之后，她自己就在后面的相处中察觉到了自己心境的变化，甚至还有和许玖相处过程中那些细微到会被忽略的细节，只是她从前根本不会注意到罢了。 第84章 看着女儿露出苦恼的神色，燕舍予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西西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跟妈咪说说？” 叶芸性格跳脱，喜欢玩孩子，燕舍予则不同，在亲子关系中是更为稳重可靠的。 “妈咪……”叶竹西下意识想撒娇，可她都28了，不可能完全像小时候那样在母亲怀里折腾，只能支着下巴唉声叹气：“妈咪，你说……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它又是因为什么产生的呢？我怎么觉得它那么莫名其妙无法琢磨呢？” 看女儿这样苦恼的样子，这下不光是燕舍予揪心，就连动不动就玩女儿的叶芸也换上了正经的神色。 叶竹西看了看燕舍予，又问：“妈咪，你当初是怎么确定自己喜欢妈妈的呢？” 其实为了让女儿在成长过程中的情感教育，让她体会和感知到足够的爱，两位母亲是给她讲过两人这一路相爱的故事的。她们那个年代两个同性最终能走到一起，是要付出比现在跟多十倍的努力的，光是她们自己要克服心理那一关都很难。 她们把这些告诉女儿，就是为了告诉她爱是一种强大的力量，有时候可以战胜一切困难。同时，她们也想消除女儿因特殊家庭构造可能在社会上产生的负面情绪。 只是她们说了再多，也没告诉过女儿“爱到底是怎么产生的”，或者说她们自己也无法准确形容和解释。 当年是燕舍予追的叶芸，这事儿叶竹西知道，所以她才会问燕舍予是怎么确定喜欢叶芸的。 两个妈妈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燕舍予开口回答：“我和你妈妈是在书法课上认识的，我对她一见钟情。那个课是每周末一次，当我每次都在期待和她见面的时候，我就发现我喜欢上她了。” 燕舍予是个感情充沛的人，画家嘛，搞艺术的都有点儿情种的天赋。 可她这些话对叶竹西并不能起到提示作用，叶竹西更纠结了：“可我……我的情况跟你不一样啊……” 她又不是对许玖一见钟情，再说了，她现在根本不确定自己对许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只是在妈妈的提醒下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总是会下意识跟妈妈提到许玖，那个讨厌鬼的身影更是会频繁出现在自己脑子里，如果这就是喜欢的话……那自己这么多年来对她的讨厌又是什么啊？！ “而且，人怎么会喜欢上自己讨厌的人呢？”叶竹西不明白。 一向不靠谱的叶芸直接反问道：“你怎么确定你是真的讨厌她呢？万一你们那是打情骂俏呢？” 叶竹西当即急眼，大声道：“谁家打情骂俏是互怼啊！再说了，我和她高中都喜欢同一个人！我们那时候是情敌！” 她的声音吸引店里其他人的目光，见别人看过来，她连忙把口罩戴好，降低声音说：“总之我高中时就是讨厌她。” 面对她看似有理有据的反驳：叶芸却不认可：“互怼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打情骂俏！再说了我的乖女儿，你现在还在问你妈咪怎么确定是不是喜欢，那你又怎么确定当初是喜欢你口中那个女孩的呢？” “……” 叶竹西一时被她妈问得哑口无言。 看她这一脸懵的样子，叶芸嘲笑她：“我看啊你这小孩儿压根儿就不懂爱情！高中时那顶多是好感，估计连喜欢的程度都不到，我觉得你跟许玖那孩子抬杠的上瘾程度都超过了对另外一个女孩的喜欢。” “……” 叶竹西更无言了，她妈妈实在太狠，几句话就把她给说懵了，关键最绝望的是她觉得自己反驳不了。 一个疼爱女儿的妈妈永远是最了解自己女儿的，叶竹西就只透露了只言片语，叶芸就已经自己拼凑出了女儿的问题。 “高中时你对一个女孩有好感，但人家可能拒绝了你，于是这段感情还没来得及发展成喜欢就搁浅了。反倒是你嘴里说是情敌的许玖小朋友，你大部分的精力都用来和这个所谓的情敌死对头较劲了，以至于现在过了十年，你对那个女孩的好感早已烟消云散，但再看见许玖小朋友却还是忍不住和她打情骂俏……” “妈！是互怼不是打情骂俏！” “行，和她互怼打情骂俏。” 叶竹西：“……”救命啊，她妈咪到底能不能管管她妈妈！ “哎呀闺女啊，妈妈突然想起最近在网上看小说时看见的一段话，非常适合你现在的状态。”叶芸抚掌一笑，眨巴着眼睛看女儿。 叶竹西本能觉得不妙，却又问：“什么话？” “宿敌就是宿敌啊，宿敌是不可能变成妻子的……宿敌……呜呜呜……” 在叶竹西的脸色彻底黑下来之前，燕舍予及时捂住了妻子的嘴。 第51章 爱27 叶竹西气鼓鼓坐在那，看都不看她老妈一眼，叶芸女士也无所谓，还在那不停叭叭。 “你别觉得妈不着调，妈说得没道理吗？你俩不是宿敌吗？你不是说她是你死对头吗？那宿敌……哎哟燕舍予，你掐我干什么？” 燕舍予掐完人又给人揉揉，低声说：“你说点儿正经的。” “哦哦好。”叶女士清清嗓子，摆出一副正经的表情，“闺女啊，其实喜欢一个人也没那么复杂，妈给你说点儿妈自己的经验吧。我年轻那会儿喜欢你妈咪，就是见到她就开心，见不到就会想，也不一定是多么缠绵刻骨的思念，就只是下意识地会想到她，有时候可能只是随手洗个水果，都会自然而然想到这个水果真好吃下次也要给她吃。” 第85章 “吃到什么好东西会想到她，看到什么好节目会想到她，跟别人聊天也会想到她……久而久之又发展到会不自觉跟人提到她……” 叶芸边说边观察自家闺女的脸色，见她虽然还是偏着头一副不爱听的样子，但脸上表情已经不是刚才那样气鼓鼓的，叶芸一眼就看出她正支棱着耳朵仔细听。 啧，小屁孩，还跟老娘演。 “总之，当你总是不经意跟人提起她的时候，你就已经喜欢她了。”叶芸高深莫测地喝了口茶。 叶竹西终于把头转了回来，开口道：“可是妈……我高中那会儿把她当情敌讨厌的时候，也是天天跟人提起她啊！” 叶芸无语地瞪她一眼：“你个傻孩子，到底是跟人吐槽一个人还是因为想到这人才跟人聊起她，心情都不一样，你难道分不清？？” 叶竹西又沉默了，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虽然已经过了十年，但高中那会儿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把许玖当成情敌针对，搞得现在对谢怀诗的印象都很淡了，但再见面还是一眼就能认出许玖……也因此，那时候的心情她记得很清楚，她对谢怀诗有好感的时候，确实是见人就会吐槽许玖的。 可现在……尤其是最近这一周，她再跟人聊到许玖的时候却不再是曾经的心情，反而多了些……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 “唉……” 叶竹西长长叹了口气，趴在桌上画圈圈。 两位母亲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无奈。 燕舍予柔声问：“西西，你还是很苦恼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么？” 叶竹西稍稍仰起脸看妈咪，嘟囔道：“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这次见面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我自己甚至根本没有察觉到……” 如果不是她妈妈调侃她，她根本就不会往那个方面想。 燕舍予宠溺地笑笑，轻揉她的头发，说：“爱情很奇妙，很多时候就只是时机到了、缘分到了，它就这样产生了，不一定非要有个因果。” 爱是复杂的，但它产生的时候又很简单，有时候只是一种感觉、一个眼神、甚至是一种专属于某人的味道。喜欢不一定非要追究一个原因，当它产生了，就只是“喜欢”这简单的两个字而已。 叶芸在孩子面前从来没有形象，她也跟着趴在桌子上，脸对着脸问：“你觉得你家那个许玖小朋友身上有什么优点？” 叶竹西也不知道自家老妈是怎么做到一句话这么多槽点的，“妈，她不是我家的，而且她也不是小朋友了……” “别在意这些细节，而且在妈妈眼里你们永远都是小朋友。” 行吧…… 叶竹西没再纠结老妈的用词，反而真的去思考许玖身上的优点，“她……嗯……长得好看。”就许玖那张脸，丹凤眼、驼峰鼻，因为当刑警常年出外勤而晒成小麦色的健康皮肤……饶是叶竹西见惯了明星，还是会觉得她的相貌无可挑剔。 “身材也好……”虽然是法医出身，但因为重案组经手的案件危险系数都很高，许玖又是队长，近身格斗也是她训练的基础。因此，她的身材保持得非常完美。 叶芸突然出声打断女儿：“身材好？你看过？” “……”燕舍予再次一言难尽地捂住眼睛。 要么说叶女士强大呢，总是能一句话就让叶竹西炸毛。 “谁看过啊！大冬天的我看什么？！我又不是流氓！” 叶芸啧声说：“那大冬天的你怎么知道她身材好？” 叶竹西就不说话了，然后诡异地开始脸红。 叶芸指着她坏笑：“偷着想什么呢？你肯定看过！” “真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 叶竹西还是不说话，自己一个人脸红。她确实没看见过什么，但是……上次她俩在办公室里等李蓉和庞雁的消息，屋里暖气烧的旺，许玖身体好火力壮，在屋里就只穿一件紧身t恤……那个t恤太紧了些，把她的身材完美勾勒了出来，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叶竹西还是看见了许玖腰腹上紧致漂亮的肌肉线条…… 她默默把脸埋进胳膊里，省得自己已经开始烧红的脸被她老妈抓着嘲笑。 到了这一刻她才是真正认命了，当时她虽然没多想，可那一幕刻进了她脑子里，让她现在回想起来居然会止不住的脸红心跳。 这下怕是真完蛋了。 叶竹西绝望地想。 后面的话已经无需再说，光是看叶竹西现在这副样子，作为过来人的叶芸和燕舍予心里就有了数，女儿这下怕是真的动心了。叶芸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她没想过自家闺女喜欢一个人是这么……羞涩的，像朵娇花。当然，这里面肯定有心选对象是“前情敌”的原因。 叶芸这次很给面子的没有再揶揄她，她这28年的经验，玩女儿也要适度，真逗急眼了当妈的还得哄。 叶竹西在趴桌子上当了会儿鸵鸟，等脸上的温度降下去才重新钻出来。她看看对面依偎在一起的两个母亲，突然很是羡慕，酸了吧唧地说了句：“你俩天天腻歪都不嫌烦的吗？” 叶芸挑挑眉，嗤笑道：“你就是羡慕嫉妒。有本事也找个人跟你腻歪去！” “……” 嘿她这暴脾气！ 问题她现在还真没这本事…… 叶竹西又叹了口气，蔫头耷脑趴桌上不动。 第86章 叶芸看不得她这样，故意揉乱她的头发，说：“别这么有气无力的，你喜欢就去搞定人家啊！” 叶竹西瞥她一眼，哼了声说：“我妈咪追的你，你又不懂我现在的心情。”让她追许玖？不可能！她现在放不下自己这张老脸！ “啧。出门别说你是我闺女。”叶芸嫌弃道：“你不会想办法勾搭她来追你？” 燕舍予眸光一闪，眯了眯眼睛。 叶芸没发现自家爱人眼神的异样，沉浸在向女儿传授恋爱秘诀中：“听妈的，首先你要时刻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她的目光始终固定在你身上，等她的眼神流连在你这之后，就可以进行下一步欲擒故纵了！我跟你说啊……” 叶芸滔滔不绝说了很多，叶竹西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瞥眼看见自家妈咪逐渐危险的眼神，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她当年不会就是这么钓妈咪上钩追她的吧？ “……怎么样？听明白了吗？” 叶竹西刚要开口，燕舍予已经忍不住了：“所以，你当初就是这么干的？故意钓我上钩追你？” 眼瞅着叶芸身子一顿，脖子僵硬地扭过来，嘻嘻哈哈笑着说：“怎么可能？那会儿明明就是你对我一见钟情、见色起意、穷追不舍！你可不能现在赖账！” “是吗？那你现在教西西怎么这么熟练？” “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 叶竹西也是不明白了，两位母亲一大把年纪反而越来越幼稚，谁追的谁有什么好追本溯源的？看了会儿之后她明白了，她俩这就是打情骂俏！ 她没掺和妈妈们的情趣，起身去厕所，回来的时候妈妈们已经重新靠在一起说悄悄话了。她盯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看了会儿，突然幻想如果自己和那讨厌鬼也能这么和谐的话…… 她甩了下脑袋，笑自己八字没一撇就瞎想。 迈步要回去，店门却在这时打开，一阵凉风吹进来，裹着一道她熟悉的声音。 “这家店去年新开的，饮品味道和店铺环境都很不错，尤其生椰拿铁巨好喝。” 叶竹西猛地转头看过去，与那人视线刚好对上，她还没来得及表现出心底泛起的喜意，下一秒却看清了那人身边跟着的另一个人…… 那也是个眼熟的人，长得很漂亮，叶竹西足足愣了三秒才从记忆深处把这张脸和那个名字对上号。 谢怀诗…… 才刚要牵起的嘴角缓缓塌了下去，叶竹西抿紧嘴唇，眼底有一抹极快的嘲讽和委屈。 “呀！这么巧，好久不见了叶竹西！”谢怀诗先开口打招呼。叶竹西实在太有名了，作为曾经的同校同学，谢怀诗不可能认不出她的脸。 许玖盯着叶竹西看，刚才她眼中的情绪闪过极快，但对她格外关注在意的许玖还是没有错漏。 第52章 爱28 谢怀诗此人性格颇有些自来熟，和许玖商舟都不同，她能迅速跟任何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熟络起来，哪怕只是表面上的虚与委蛇，许玖时常佩服她这项社牛技能。 于是，碰巧遇到叶竹西的此刻，她立刻向对方提出邀请：“毕业之后头一次见面，一起喝一杯啊？” 说着，她伸手拽住许玖的胳膊把她往前推。 她是想要给自己发小和暗恋对象制造相处机会，可这一幕在叶竹西眼中变了味道，委实有些刺眼。 目光从许玖被谢怀诗揽过的手臂上掠过，叶竹西心里闷得慌，偏还不好当着谢怀诗的面发作，便只是礼貌拒绝：“不了，我跟妈妈一起出来的，马上就要回去了。” 说完，她也不看许玖一眼，转身走回自己座位，低声和两个妈妈说了什么，叶芸猛地回头往这边看。 叶家三口很快起身离开咖啡店，走之前和许玖她们擦肩而过，叶芸对许玖十分感兴趣，不停打量她，甚至出声和她打招呼：“你就是许玖吧？我们家西西总跟我提起你……嗷！” 叶竹西狠狠掐了她老妈一下，推着她往外走，路过许玖时忍着没回头看她，匆匆离开。 许玖从头到尾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她愣愣看着叶竹西离开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谢怀诗颇为遗憾地叹气，说：“看来你前路漫漫啊……” 许玖收回视线，和谢怀诗一起去点了杯奶茶打包带走，走出咖啡店时她突然开口：“我总觉得她今天不对劲。” 谢怀诗顿时来了兴趣，问：“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许玖把今天和叶竹西短暂的偶遇从头捋了一遍，不错漏任何一个细节，就连一个眼神的变化她都没放过。 毕竟只要见面，她的注意力都会本能地放在叶竹西身上，她刚才肯定没看错，叶竹西在见到她们时的一瞬间是欢喜的，可转瞬又变了脸色……虽然她大概极力在掩饰这种情绪转换了，谢怀诗就没有察觉出异样，但却瞒不过许玖的眼睛。 许玖目光落到谢怀诗身上，心底涌上一股酸意，难道是因为见到诗诗高兴，然后发现自己在她身边就垮下脸了？ 她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谢怀诗。 后者听后却哈哈大笑，不停摆手说：“怎么可能啊阿玖！你好好想想，我和她都十年没见过面了，她怎么可能还喜欢我？你好好想想，这次和她合作的时候有听她提起我吗？” 这倒是真没有…… 许玖凝眉想了会儿，但还是想不明白原因，自己又没招惹到她…… 第87章 …… “对，就是她惹到我了！” 回家的车上，叶竹西抱臂坐在后排，气呼呼地对着副驾驶的叶芸说：“人家谢怀诗都结婚好几年了，姓许的还叭叭献殷勤，她有病吧！是不是抖m！” 叶芸头一次见自家闺女醋性这么大，觉得有趣极了，所以一直在附和她，想让她多气会儿：“就是就是，怎么能对已婚直女这么念念不忘呢！” 听见“已婚直女”这四个字，叶竹西更气了：“她喜欢给人当备胎，果然还是那个讨厌鬼！哼，网上不是经常有那种段子吗？说女同一生爱直女。呵呵，我看等谢怀诗有孩子了她还得去给人家换尿布呢！” “哈哈哈哈哈。”叶芸实在是没忍住，大笑出声。 “妈你还笑！” 叶芸见好就收，及时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不过西西啊，我觉得你还是搞清楚一下比较好，你自己在这生半天气，万一人家不过就是朋友聚个会呢？” 叶竹西嗤之以鼻：“朋友聚会就俩人？我看就是她上赶着去找人家。” 得，这孩子现在是气性上头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叶芸和燕舍予对视一眼，纷纷耸肩无奈。 就这么一路生着气回家，叶家是京城望族，叶芸这一辈一共姐妹三人，长姐叶萍从政，叶兰川就是她的女儿。三妹叶芙接管了家族在国内的产业，而老二叶芸则在拓展海外市场。 叶家家大业大，掌权人是早已从一线退休的叶老太。叶家是女子掌权的氏族，男人皆为入赘，到了叶芸这甚至出了和女人结婚生女的先例，好在叶家本就思想比别家要开放许多，纵然如此当初还是闹得鸡飞狗跳。 那时候叶芸就从叶家老宅里搬了出来，在五环外重新置办了一处房产，后来她们一家三口主要都住在这边。再后来叶竹西成年后有了自己单独的小别墅，就在两条街之外。 现在马上就要过年，叶芸和燕舍予从国外回来，一家三口自然是要住在一起团聚的。叶竹西一天的好心情全都在晚上见着谢怀诗那一刻败了个干净，今天逛街吃饭也挺晚的，到家打了声招呼就钻回了自己卧室。 叶家常有佣人来打扫，房子始终保持整洁，叶芸妻妻俩目送女儿上楼，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无奈。孩子的事她们做母亲的也不好多插手，只能偶尔提个醒，终究还是要女儿自己去解决去成长。 叶竹西兴致缺缺，脑子里总会不自觉闪过许玖和谢怀诗在一起的画面，哪怕谢怀诗已经结婚多年根本不可能和许玖发展什么关系出来，她还是会介意。 为了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事儿，叶竹西洗过澡就睡了，睡前还告诉自己：不就是一个讨厌鬼吗？也不过就是个长得漂亮身材又好的讨厌鬼，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也没有怎么样，明天睡醒就把她甩在脑后！ 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的叶竹西沉沉睡去，结果第二天早上看了眼手机。 讨厌鬼：【在咖啡店的时候你不高兴。】 讨厌鬼：【为什么心情不好？】 讨厌鬼：【我惹你不开心了？】 昨晚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垮台。 叶竹西捧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对方明明只发了三句话过来，可她却自己品出了许多意味。 这个讨厌鬼居然看出了她心情不好…… 没想到她这么细心。是在观察我的情绪吗？ 当刑警的应该对这些细枝末节都很敏锐吧……也不一定就是格外注意她的情绪…… 那她当时为什么不叫住自己？ 结果甚至一句话都没和自己说！ 叶竹西在床上滚了两圈，脑中的思绪乱七八糟纠结在一起，她捧着手机又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才避重就轻回了句。 魔法小竹子：【昨天陪我妈逛一天街，太累了。】 刚要点击发送，手指一顿又加了一句。 【你昨天和谢怀诗聚会？】 发送出去又一秒后悔，长按那句话给撤回了。 可对面已经显示正在输入，叶竹西根本来不及反应，许玖的回复就发了过来。 讨厌鬼：【昨天诗诗回京城过年，我和阿舟给她过生日，阿舟今天还要上班所以吃完饭就回家了，我和诗诗又逛了会儿。】 叶竹西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每一个字，试图从中拼凑出许玖打字时的情绪状态。 讨厌鬼：【我们三个是发小，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的关系，我们的父母都是同学同事。】 讨厌鬼：【我记得我跟你说过。】 叶竹西自己都没察觉，在许玖发过这段话之后，她的嘴角一点点上扬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她现在才回想起来，许玖确实跟她说过和谢怀诗是发小，但她之前从来不往心里去，根本没当回事，现在再想来，不仅许玖说过，上次商舟好像也这么说过…… 之前的都不做数，现在许玖跟自己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这三句话发过来怎么那么像是在解释……？ 叶竹西急忙打断自己的猜测，这样像是自己在脑补似的，太危险了。人家跟自己解释什么？她们是什么关系人家就跟自己解释这些？ 可是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之后该怎么回复？叶竹西咬着嘴唇趴在床上纠结，说知道了？太没感情了好像。说跟我有什么关系？太冷漠了又！ 叶竹西在床上来回翻滚，最终也拿不定一个主意，干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冲到楼下去找她英明神武的母亲大人求助。 第88章 燕舍予一早有事出门了，家里只有叶芸客厅摆弄插花，看着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叶竹西穿着个睡裙就噔噔噔跑了下来，看得叶芸直皱眉头：“你这孩子一大早跑什么呢？后面有鬼追你？” “不是鬼！是许玖！” 叶芸噗嗤笑了：“许玖？她跑进咱家追你了？” “才不是！老妈你快帮我看看，我怎么回复！” 叶芸被自家女儿拿手机怼了一脸，刚要吐槽，却在看清屏幕上内容后换上了一脸意味深长的笑。 “这是她给你发的？” 叶竹西点头称是。 叶芸摸了摸下巴，把这几句简短的对话来回来去看了好几遍，砸吧出一些暧昧的味道。 “你之前说你们俩高中是情敌？” 叶竹西再次点头。 “就是喜欢这个谢怀诗小朋友？” “嗯嗯。” “嘶——妈看着不像啊。” 第53章 爱29 叶竹西陪她妈妈玩起了插花，说是陪，她只是在那坐着，盯着手机屏幕心不在焉地和她妈说话。 “我说你啊，消息不都回完了吗？还盯着手机看什么？都快把手机盯出个洞了。” 叶竹西又看了眼手机，她和许玖的聊天界面停留在自己回复的那两条信息。 【之前说过我忘了。】 【你跟我解释这个干什么？】 后面那句是她妈让她发的，她扭扭捏捏了半天才发出去，然后就一直紧张地盯着手机。 “已经过了十分钟了，她还没回复……”叶竹西叹气道。 叶芸觉得没眼看，翻了个白眼继续摆弄花瓶，说：“才十分钟，人家万一有事呢，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叶竹西抬眼看叶女士，绷着脸问：“妈，你刚才为什么说她看着不像喜欢谢怀诗的？” “啧，那么着急撇清关系，怎么看都不可能喜欢啊。” 叶竹西抿了下唇，说：“这都过了十年了，不喜欢了也正常，高中的时候可不一定。” 叶芸眼都不抬，反问她道：“那她高中的时候有亲口说过自己喜欢谢小朋友吗？” “……” 叶竹西陷入沉默，她在脑海里把高中时的记忆翻翻找找，还真的后知后觉发现，许玖确实没有亲口说过她喜欢谢怀诗。 说实话，这些她真的是第一次察觉到吗？仔细想想的话并不是。许玖从来没承认她喜欢谢怀诗，都是叶竹西单方面这么认定。不仅如此，其他人也和她说过，像江月和霍佳佳，她们都提出过问题，可是叶竹西根本听不进去。 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后来，叶竹西上头的时候认定了许玖是情敌、是死对头，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就连她这颗聪明的头脑在这件事上都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 有的人智商情商明明都很高，却偏偏一遇到自己的事就迟钝了起来，叶竹西就是这种人。 “我那时候……因为每次都看见她和谢怀诗黏在一起，所以认定她是喜欢谢怀诗的……”叶竹西在自家老妈面前没那么大的偶像包袱，实话实说道：“我其实那时候就知道她和谢怀诗是发小，只不过当时的我本能觉得她这是比我有优势，毕竟她们是青梅青梅一起长大的……” 叶芸颇为糟心地看了女儿一眼，问：“小女生黏在一起有什么奇怪的？高中时候你们正是上厕所都要一起去的年纪。” “话是这么说，但是……她真的很故意啊。每次我去找谢怀诗，她绝对都在！比如高二的时候学校举办文艺汇演，我和谢怀诗都是班长，每天放学都要一起开会。当时我觉得是个很好的机会，可是许玖每次都跟谢怀诗一起！她明明不是班长……” 叶芸手上动作一顿，沉吟着问：“各班班长开会，她以什么名义跟谢怀诗一起？” 叶竹西低头抠手指头：“她说她和谢怀诗住同一个小区，等她一起回家。” “倒是说得通……”叶芸把花瓶摆在桌上，意味深长道：“这个许小朋友怪有意思的……” “妈！她有什么意思？我看她就是没事找事！她们是发小三人，但是另外一个从来不会干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只有她！说她不是别有用心都没人信……”叶竹西趴在桌子上控诉道。 叶芸的目光在女儿身上打转，一个可能性自她心中浮现，如果是她猜的这样的话，那这个许小朋友还真是……有两下子。 想到许玖给叶竹西发的那些解释的话，叶芸勾起嘴角，对自己的猜测更确信了一些。 叶芸不打算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女儿，一方面是觉得这事儿不该自己越俎代庖，怎么也该是两个小年轻自己说开了才行；另一方面就是她想玩女儿，看着女儿这么“为情所困”的样子也挺有意思的。 叶竹西戳着手机屏幕，有气无力地说：“或许真让佳佳和月月她们说中了。” “嗯？”叶芸回过神，问：“她们说什么了？” “就是谢怀诗拉她当挡箭牌拒绝我啊！” “……”叶芸一阵无语，过了会儿才又问：“她自己直接拒绝你不就好了？” 叶竹西叹气，道：“……那不是我不信邪觉得总能追到她吗……而且那会儿我也是憋着气要跟许玖竞争到底……” 知女莫若母，叶芸一下就明白了当年那些事。她太了解自己闺女了，这丫头打小就是自恋又不服输，如果单是谢怀诗拒绝了她，她可能过段时间真就淡了，但问题是许玖掺和了进来。对叶竹西来说，被拒绝可以调理，但如果输给“情敌”就是奇耻大辱，怎么都调理不好的！ 第89章 叶芸背过身偷偷笑了两下，这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她是真想围观接下来的发展。 嗡嗡—— 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叶竹西一把拿过来划开屏幕。 是许玖的回复。 讨厌鬼：【跟你澄清误会。】 扑通、扑通。 叶竹西的心再次狂跳起来。 叶芸换到她旁边坐，也伸*着脖子去看屏幕，道：“你说反正你早就不喜欢谢怀诗了，没什么好澄清的。” 这是要继续套许玖的话，叶竹西的智商重新上线，连忙按照母亲说的给许玖回复，且表现得语气相当随意。 这次许玖回得比刚才快。 讨厌鬼：【还是挺有必要的，这误会都十年了，早该澄清。】 说完还专门发了个表情包：【臣妾此身从此分明了.gif】 叶竹西捧着手机，把这句话和表情包翻来覆去看，她咬着唇纠结半晌，扭头问她妈：“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叶芸耸耸肩，道：“字面意思吧，她不想你继续误会她喜欢谢怀诗。” “是、是吗？”叶竹西纠结道：“可怎么感觉她就只是给自己澄清一个误会呢……哪怕对面不是我，她也会这么积极澄清误会的。” 叶芸心说：然而除了你别人都不会一直误会她喜欢谢怀诗。 这俩小朋友还搁这玩儿上极限拉扯了。 叶芸心里嗤笑，面儿上宽慰女儿：“她那个表情包挺有意思的，这不就是特意发给你看的么？” “是吗……”叶竹西一颗心快纠结死了，她敏锐地察觉许玖也在跟自己兜圈子，她试探地问，许玖也是试探地回复，两人都留有余地，谁也没把最真实的情绪暴露出来。 叶芸揉了把女儿的长发，打断她的焦虑，问：“你这头发颜色都开始掉了，发根儿都黄成枯草了，今天出去重新染一下吧，马上就过年了，漂漂亮亮的。” 听老妈说头发黄，叶竹西一把抓过头发看了眼发根儿，确实开始泛黄…… 算算时间，后天就过年了，她要把头发弄得美美的。 想到过春节，叶竹西又给许玖发了个信息。 魔法小竹子：【你们过年放几天假啊？】 讨厌鬼：【看老天爷的意思，我们随时都有可能有事。你好好在家过年吧，我这边不打扰你，不管啥事都等过完年再说。】 叶竹西咬着唇想了想，删删改改打出一句话。 魔法小竹子：【需要帮忙就叫我。】 中规中矩的一句客套话，她暂时不想让许玖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不能表现得太积极。 然而对许玖来说，她能主动说这一句客套话都是一大进步。 和叶竹西找了妈妈当参谋一样，许玖现在也有狗头军师——正是她的亲亲发小谢怀诗和商舟。 商舟也是一条母胎单，用处不大，主要起到一个气氛组的作用，但谢怀诗是有真刀真枪实战经验的，她的意见才是许玖最重视的。 “你不觉得叶竹西今天话特别多吗？”谢怀诗抱着抱枕坐在榻榻米上，一脸的高深莫测。 今儿她们仨在许玖家聚齐，就是为了给许玖当参谋。 主要是昨晚和叶竹西短暂偶遇后，许玖察觉到对方在生气，却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于是把这事儿告诉谢怀诗向她请教。 谢怀诗当即就给出了一种十分靠谱的猜测：“她看见你和我在一起，所以不高兴了。” 可以说这个猜测非常准确了，但她们谁也拿不准叶竹西真正不开心的点是什么。 毕竟谢怀诗是她曾经有过好感的人，她们首先要确认的就是叶竹西是否对谢怀诗再没有那些好感。 经过狗头军师谢怀诗的指引，许玖自认为隐晦的套了叶竹西的话，得出的结论是叶竹西是真的对谢怀诗没感觉了。 只要能百分百确认这一点，那剩下的就好办了。 谢怀诗有过感情经历，十分大胆地进行下一步猜测：“她既然对我没了好感，那她昨晚生气的原因就只能是因为你了！看看她发得每一条信息，都是隐晦的试探！”说着，她拍了拍许玖的肩膀，欣慰道：“阿玖，你应该要熬出头了！” 许玖不敢像谢怀诗这么乐观，难以置信道：“不可能吧……她不嫌弃我都算是我的进步了……” “啧，别急。”谢怀诗手握拳给她加油，鼓励道：“反正你俩因为案子还要合作好久，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总能看明白的。” 第54章 爱30 春节一晃而过，随着现代化的发展，大城市的“年味儿”越来越淡，有的年轻人工作了一年筋疲力尽，熬了一年终于熬来了假期只想躺平，连年夜饭都懒得自己做，鼓动一大家子人出门去吃。 首都城区这两年禁止放烟花爆竹，本就惨淡的年味儿瞬间更淡了，除了一家人聚在一起看春晚之外，似乎也没其他事可做。 年初三，一些假期短的行业陆陆续续开工，许玖比别人都更早一天返回岗位，大年初二就回了重案组处理年前堆积的工作。 对于唐巧兰夫妇后续的处理基本她已经插不上手，她相信由叶兰川来做辩护律师的话会给她们争取最大的权益。这里面还有个小插曲，叶兰川十分在意公诉方会派谁来接手，她虽然没明说，但许玖知道她很烦商舟。 商舟这人有自己的固执，在面对刑事案件时是个典型的油盐不进，她和叶兰川之间的龃龉由来已久，许玖不做评价。 第90章 而本案的另一个嫌疑人路遥，由于现在还在昏迷中，并未进行下一步处理，一切都要等她醒过来之后再说。 许玖大年初二就回到重案组，为的是毕胜从赖猛那查到的一些其他线索，关于一个网络赌博和高利贷的非法网站。经过毕胜跟进，赖猛只是一个在黑网站上参与赌博然后被骗去借了网络高利贷的赌徒，对网站本身了解并不多，但他知道网站每次更新的网址都是什么。 毕胜递上来的报告显示，这个黑网站采用了会员制登录的方式来限制匿名登录人员，且隔三差五就会换一次网址，再通过邮件方式通知会员，赖猛一共收到过五次更改网址的邮件。这个邮箱是专门为了在这个网站登录注册的，赖猛平时根本想不起来用，只有关于这网站的事才会用这个邮箱。毕胜拿到他的邮箱，登录进去后发现里面的邮件除了黑网站更换网址之外，还有各类高利贷催收通知。 赖猛在这个网站连输带借一共被坑了60万，他上次跟许玖说自己早不碰这个了，但其实他根本就不可能和这个网站断干净，毕竟高利贷不停在找他催收。 为了顺着他这条藤摸出大瓜，毕胜要求赖猛继续跟高利贷催收人员周旋。这种网贷都是以分期还款的方式进行，甚至还打着随借随还的标签不停诱使受害人从里面套现出来，利息和本金都越滚越大，负债压力重重。 根据赖猛交代，他现在每个月都要还四万多的网贷，工资肯定不够，他再抽时间去捡破烂换钱，还不够的部分就循环借贷然后去还到期的窟窿，开始了以贷养贷的无底洞模式。 这种网贷催收都是按月来的，毕胜做通了赖猛的工作，让他拖一个月不要还，黑网贷不敢上征信，对他的信用不会有太大影响，但是能帮助警方钓出高利贷的催收人员。合法合规的网贷平台都会雇佣第三方来做催收，更何况这种黑网贷？他们肯定会藏得更深，能派出来帮忙催收的一定是第三方的边缘人物。但这是一次机会，重案组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丝线索，许玖批准了毕胜的申请，等年后执行计划时由她专门负责盯着赖猛，在催收日期的时候负责赖猛的人身安全。 许玖把毕胜的报告翻看一遍，然后把赖猛的邮箱信息发给还在休假的于茵，让她有时间可以看看那些网址。 于茵放假回老家了，不在首都，但消息倒是很快就回复了。 【我知道了许老师，有空我会看一下。】 过年这两天没什么大事发生，整个刑侦局大楼里都静悄悄的，许玖一个人在办公室枯坐了会儿，在想自己是继续在这值班还是回家。还没等她想出结果，意外地收到了叶竹西的信息。 她俩最近关系有了明显的变化，主要是叶竹西那边变化很大，经常会主动给她发消息不说，说话时的语气也很少像原来那样带刺，反而多出一些隐晦的娇意。许玖敏锐地抓住了这些变化，再想到谢怀诗说过的那句“你应该要熬出头了”，让她感到分外欣喜，整个人都充满干劲。 魔法小竹子：【你今儿干吗呢？】 主动问她在做什么，这更是飞跃般的进步，许玖捧着手机欣喜若狂。 言午许：【在办公室，值会儿班。】 魔法小竹子：【……】 魔法小竹子：【我甚至重新看了眼日历确认今天是大年初二，你这也太劳模了，工作狂啊！】 许玖轻笑一声，按下语音键说：“所以大年初二，叶老师找我有事么？” 过了会儿，叶竹西也回了一条语音：“没事不能找你？” 许玖道：“当然可以。随时恭候。” “哼，算你识相。”叶竹西连发两条过来：“我今天没事，想去医院看一眼路遥，想问你要不要一起？” 叶竹西始终很在意路遥的情况，许玖了解她的心思，且这可是送上门来的相处机会，她必然不可能错过：“好啊，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另一边紧张地等待回复的叶竹西听到她这么说，登时松了口气，眉开眼笑地哼哼两声，果断收获她老妈嫌弃的白眼。 为了不让对方听出自己的情绪，叶竹西冷静下来清了清嗓子，才跟许玖说：“不用，我妈送我过去，咱俩直接医院见吧。” 叶女士在一旁：“啧啧，你妈我就是个工具人呀～” 叶竹西双颊泛红，哼声说：“本来您就是要跟我妈咪出去玩，顺路捎我一趟怎么啦！” 叶芸立刻举双手投降：“没怎么，挺好的，妈妈很乐意！” 母女俩拌嘴都成了习惯，燕舍予看着妻子和女儿你一言我一语的，满脸都是幸福的淡笑。 比起叶家别墅所在的地段，刑侦局离路遥住的医院近多了，但许玖不想耽误，和叶竹西约定好之后就立刻开车出发，然后在医院的正门处等候。她长得漂亮，往那一站身姿挺拔如松，时间长了所有人路过都要看她一眼，莫名成了医院门口的一个“景观”。 大概等了半小时，叶竹西才出现在许玖视线范围内，她立刻扬起笑容迎了过去，却在看清跟叶竹西一起下车的人时钉住脚步。 叶芸的长发是盘起来的，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叶竹西长得和她有七八分相似，任谁看了都说这绝对是亲母女。 许是感应到有人往这边走，叶芸抬起眼悠悠往这边望了一眼，许玖顿觉压力倍增，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第91章 叶女士虽然在家给人不靠谱的形象居多，但在外人眼里可和在家完全不同。她二十几岁就步入商场，一手将家族企业拓展到了国外，周旋于尔虞我诈的商战之中，这样的人在面对外人时随意一瞥释放出的威压都能将人吓住。哪怕许玖见过再多穷凶极恶的罪犯，到底年纪还是小，放在叶芸面前她那点儿阅历着实不够瞧。 这不，只是一个眼神就把她吓住了。 小样儿，就你让我闺女动了心？叶女士心里嗤笑，小小给了这丫头一个下马威。 叶竹西本来看见许玖迎过来还很高兴，结果发现人走到一半儿就愣住了，她见许玖偷偷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叶女士，连忙转身催促：“妈你们快走吧。” 叶芸顿时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假惺惺抹眼泪道：“真是小白眼儿狼，这就要轰你妈我走了。” 她这戏说来就来，叶竹西招架不住，连忙哄：“哎呀这不是给你和妈咪买的电影就要开始了吗？你们再不去就要晚了。”今年春节档有部很好看的喜剧，不容错过。 闺女给了台阶下，叶芸也见好就收，拢了拢衣领说：“行吧，那你注意安全，我们俩走了。” “好的妈妈，再见妈妈。”叶竹西冲老妈和坐在驾驶座的妈咪挥手。 叶芸才拉开车门上车，许玖赶着蹭了过来，“阿姨……”她一顿，看清驾驶座上的燕舍予，连忙补了句：“阿姨们过年好。我、我是叶竹西的朋友，我叫许玖。” 听见她声音，叶竹西先是一愣，而后立马往旁边挪了半步，让两位母亲能看清她。 叶芸扣好安全带，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一眼，见她脸上挂着礼貌得体的笑，可双手已经紧张地攥紧拳头贴着裤缝，忍不住露出一个和蔼的笑。明明紧张地要死，偏还要凑上来打招呼，还尽量保持礼貌得体，叶芸突然就觉得她挺有意思的。 而且……目光在许玖和自家闺女脸上转了两圈，叶芸觉得这俩孩子最起码八字有了一撇，现在就看另外那一捺什么时候才能画出来了。 “你好，你也过年好。”叶芸敛去身上所有威压，和蔼地冲许玖颔首：“最近常听西西提起你，很高兴认识你。” 她突然这么温柔地说话，许玖顿时受宠若惊，站在那更加不知所措了。 叶芸发现自己好像又多了一个乐子。 第55章 情01 直到那辆纯黑的迈巴赫从视野范围内完全消失，许玖还是一动不动杵在那，数九寒天里把自己站成一座冰雕。 叶竹西偷偷观察许玖的反应，把她这副痴傻的样子尽收眼底，有一股酥酥麻麻的甜意从心湖深处泛起，咕嘟咕嘟往外冒着泡。许玖平时猴精猴精一个人，从高中两人认识开始，叶竹西从未见她失态过，不管面对什么都是游刃有余的状态，结果刚才在她妈妈面前表现得像个痴呆。 这两天首都又有点儿飘雪花，冷风一吹把树上的雪花吹散落进许玖的脖子里，她被冻得一个激灵，这才堪堪回过神来。 “我……”她扭头就看见叶竹西抱臂觑着她，神情似笑非笑，刚散去些的紧张又缠上来，连忙解释：“我第一次见你妈妈，有点儿紧张……”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哪知叶竹西问了句：“你紧张什么？不过是跟我妈打了个招呼而已。” 许玖抿了下唇，神情刚才因太过紧张而离家出走的智商渐渐上线，开始思考自己该如何回答叶竹西的问题，什么样的答案能隐晦表达自己的真实心思又不至于一下吓到她？ 思来想去，她选了十分委婉的方式回答：“毕竟是第一次见你妈妈，还是想给长辈留个好印象的。” 叶竹西打量了她好几眼，把许玖看得又紧张了起来，生怕自己这话是不是说得太过明显让她察觉到了什么……最近叶竹西对她的态度确实有所缓和，但许玖不能确定这种缓和是否跨越到了更加暧昧的阶段？如果没有，那她贸然表现出更多好感一定会适得其反。 就在许玖不停盘算该怎么应对的时候，叶竹西却开口道：“可你刚才表现得像个傻子。”说着，她还趁许玖怔愣的时候叹了口气：“唉，这下没什么好印象，我妈可能觉得你傻。” 许玖当场石化，完了，给家长的第一印象就是痴呆了吗？ 叶竹西把她冒着傻气的样子尽收眼底，狡黠地冲她眨眨眼，道：“行了，咱们赶紧进去吧，不是只有十分钟探视时间？” 因为路遥是警方重要的证人和嫌疑人，所以她住院的地方监管很严格，探视时间也有严格的把控。 等叶竹西转身往住院楼里面走，许玖才反应过来跟上去，她翻来覆去思考叶竹西刚才说得话，从中隐约体会出了特别的意思。她有种直接开口问的冲动，但理智劝阻了她，以她对叶竹西的了解，如果自己现在问了，绝对听不到实话，只能被怼。 于是便把话憋了回去，许玖决定偷偷发信息问谢怀诗。 【如果我第一次见你妈妈表现得特别紧张，我告诉你我是想给你妈妈留个好印象，你会怎么说？】 谢怀诗不知道在忙什么，暂时没回，许玖就把手机收了回去。 路遥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从icu转进普通病房，跟监管的警察打过招呼，许玖跟着叶竹西走进病房里面，安静看着躺在床上依旧昏迷着的清瘦女人。 女人比刚被发现送进医院的时候更瘦了些，宽大的病号服穿在身上就像是骨头外面套了麻袋，脸色惨白看不出血色，眉头紧锁，好似在昏迷的梦境中也不得安稳。 第92章 两人在病房里安静看了会儿，又静悄悄退了出去。 主治医生听说她们来了，特意过来向许玖说明最近的情况：“她的各项指标都在稳定恢复，不出意外的话生命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是未知数……” “既然都稳定了为什么还是不醒？” 医生叹了口气，说：“过量的一氧化碳导致了她颅脑的损伤，给她的呼吸机就没停过，只能再等等看了。还有，患者自己的情绪也起到一定作用，如果她本身就没有求生欲的话……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病人，从抢救到现在我都能隐约感觉得出来，她自己没有生存的意志，抢救成功全靠我们非要救活她……” “如果有可能的话，许警官，你们或许可以让她亲近的家人朋友来探视，多跟她说说话，或许会更快好转……” 许玖和叶竹西对视一眼，皆摇头叹息。 医生不了解路遥的家庭情况，她没有父母，姑姑在她成年后便越来越疏远，她最在意的只有唐娜，可是…… 无奈，许玖只能说：“好，我们会看看的。辛苦你了医生，如果有什么进展麻烦你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放心，我们会的。” 在路遥病房外又呆了会儿，两人结伴离开，走出医院的时候叶竹西才开口：“她是真的不想活。” 许玖凝眉，看到她眼中的哀伤，也不知还能说什么安慰的话。路遥的情况摆在眼前，她完全没有生的意念，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她在意的人了。 天空又飘起雪花，风吹过的时候有些冷，叶竹西下意识往许玖身前凑近，叹息道：“下雪了，我们走吧。” 许玖感受到她的亲近，忙点头：“好。” “天冷，我妈她们去约会了，你陪我吃火锅吧。” 许玖的眉眼瞬间柔和，应声：“好。” 拉开车门坐进去，许玖收到谢怀诗的回复。 【我会觉得你有病，完全没必要啊你给我妈留什么好印象……？】 许玖扬起唇角，发动车子前给她回了句：【她说可惜我给她妈妈留下的印象是痴呆。】 谢怀诗：……靠！怎么隐隐约约感觉被秀了一脸呢？ …… 春节后紧接着一年一度的情人节，每年到了2月14号这天，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售卖玫瑰花的商贩，都赶在这一天小赚一笔。 除了花匠外，还有一个行业也在情人节这天迎来暴利——酒店。尤其是那种规模不大、不怎么合法合规、开在平时无人问津的偏僻地带的黑旅馆，每逢情人节，它们就把自己包装成情侣酒店，专门做那些不太能见光的生意。 合欢情侣酒店就是这么个地方。 它倒也不做嫖|娼这种违法的生意，但是像出轨、未成年情侣不敢让家长朋友知道的这种关系，情人节的时候都会光顾这里。 才刚过完18岁生日的贺章带着还差半年才成年的女朋友季玲玲在情人节的下午来了合欢酒店，他俩今年都是准高考生，家长其实管得很严，如果知道他们早恋的话一定不会同意，还会禁止他们来往，所以他们一直都是瞒着家长和老师偷偷在谈。 情人节这天，他俩瞒着父母翘了补习班的课出来幽会，鬼使神差就来了这家所谓的“情人开房胜地”。 正规酒店都必须登记身份证，贺章和季玲玲的身份证都在父母那保管，他们拿不回来，合欢酒店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当他们牵着手在合欢酒店老板那拿到房卡时，顶着前台暧昧的目光往房间走，心情是既紧张又兴奋。 “哦对了。”还没走到楼梯口就被老板叫住：“今天我们客人太多，你们这间房的客人才走没多会儿，我们来不及大扫除，就简单收拾了一下。不过放心，床单被罩肯定是新的。” 两个小年轻红着脸应了声，牵着手上楼。 老板心情颇好地吹了个口哨，翻开记事簿查看后面还有多少预订的客人。今晚是满房，白天的钟点房最晚到晚上六点，他看了眼时间还有四个小时，那之后就要腾出房间给定了全天房的客人了。 那两个小年轻估计退房时间早不了，老板算计着等他们退房要快速收拾出房间，却没想到才过去十分钟就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老板吓了一跳，抬头望向楼梯，却见那两个小年轻慌慌张张跑下来。 这什么情况？ 老板还没来得及问，就看清男生脸色煞白，女生紧紧拽着他的胳膊，两人皆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 “叔、叔叔！那房间、房间里……”男生哆哆嗦嗦半天没说出一整句话。 老板皱着眉看他，不耐道：“房间里怎么了？你能不能说完整话？” 贺章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吓得不轻。 倒是他旁边的季玲玲先一步镇定下来，抬手指着楼上，怯生生说道：“房间里……有、有死人……” 老板拍案而起，怒道：“放屁！你们俩小兔崽子大过节的不好好约会搁这耍老子玩是不是？！” 贺章又被他吓得后退半步。 季玲玲咬了咬唇，急道：“我们没说谎！不信叔叔您自己上去看看吧！就在床底下！” 老板撸起袖子就往楼上跑，嘴里嘟囔着：“行，你们等着，要是没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他气势汹汹冲上楼，由于刚才季玲玲的喊叫声吸引了别的客人，有人正探身询问出什么事了，老板打着哈哈敷衍了事。 第93章 房间的门敞开，老板才进屋心里就咯噔一下，这屋里弥漫着一股腥臭的气味，从床底散发出来…… 他紧张地弯腰往床下看，正对上黑暗中一双惊恐的眼。 第56章 情02 连港市隶属于首都旁边的南省，具体位置在首都东边两百多公里，是个临海城市，这些年来一直发展旅游业，自驾过去很方便。 所以当许玖收到支援通知时，她也选择直接开车过去，顺路带上了叶竹西。 “分尸？情侣酒店？”叶竹西坐在副驾驶，偏头看认真开车的许玖，问：“听上去和‘蛛网’没什么关系，你怎么带上我？” 许玖勾了下唇，道：“你不是我们的顾问吗？” 叶竹西小声嘟囔：“说好的只合作‘蛛网’那个案子……”现在倒好，是个案子许玖就要带上她，整个免费劳动力。 “我这不是看你一个人在家呆着无聊……你要是不想去我现在送你回去，反正也没走多远。”说着就作势要掉头回去。 叶竹西连忙阻止她：“别！都、都出来了，就去看看呗，再回去多耽误时间，案子不等人。再说了，我确实呆的挺无聊的，我妈她们又出去二人世界了。” 拜叶芸和燕舍予太浪了所赐，破五之后她们家里就经常只有叶竹西一个人，着实无聊。叶女士嘴上说得好听要留在国内多陪陪女儿，实际上叶竹西看得出来，她不过就是想留下吃瓜，八卦她和许玖的事。 许玖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她不傻也不迟钝，叶竹西对她的态度产生了很大的变化，她能够感受的出来。像今天去连港市这事儿，叶竹西只是嘴上傲娇一下，实际是不会拒绝她的，否则她根本不会跟自己出门。 “连港这个分尸，很麻烦么？” 其实叶竹西也知道，如果不麻烦根本不会请重案组出马，而且还是一大早起来局里就联系到了许玖。 “尸块不全，目前找不到尸源。” 叶竹西蹙眉问：“没有头？” “有头，但不知道人是谁。” 连港市刑侦队的同事连夜排查了失踪人口，也把死者的相貌在系统里过了一遍，没有找到吻合的。 许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起咖啡灌了一口，道：“现场只找到了头颅、左臂和左腿，缺少了关键的躯干部分，连港法医初步的尸检结果是疑似机械性窒息，但没有躯干和内脏，所以无法下定论。” 她说话的声音很沉，因睡眠不足嗓子有些沙哑，叶竹西知道她在担心案子的进展，宽慰道：“等到了现场我们再看。” 中途两人歇人不歇车，马不停蹄往现场赶。 现场在一条偏僻的小路尽头，是一家三层高的小楼，门口挂着一块牌子写着“合欢情侣酒店”，从外观看一眼就觉得是一家黑旅馆。 接待重案组的是连港市刑侦队的副队刘瑾，她跟许玖她们同学，留了一头干练的短发，能力很强。 “报案的是这家黑旅店的老板，但是第一发现人是一对高三小情侣……”刘瑾说到这一顿，哭笑不得地摇摇头，道：“昨天不是情人节吗？这对小情侣背着家长逃课出来开房……本来想的是晚饭前就回家，结果……才进房间没多久就发现了床下的尸块……现在这小孩真是主意大，背着家长跑这破地方来，万一出点儿事家长怎么办？现在好了，这俩孩子因为是第一发现人，所以需要配合我们工作，昨天耗到很晚才被各自家长带走……你们是没看见他们家长来的时候脸都黑成煤炭了。” 刘瑾絮絮叨叨吐槽了一堆，许玖却对那句“昨天是情人节”最为敏感，她下意识往旁边看了眼，刚好撞上叶竹西的目光。两人目光短暂交汇，又立刻分开，许玖瞥见叶竹西露出的耳垂有点儿红。 今天在车上叶竹西又画了改变相貌的妆，用深色的粉底把皮肤改成了小麦色，大冬天的穿衣服厚，她还戴了上次许玖给她的围巾遮住脖子，只要不凑到她跟前是看不出她化妆改变肤色的。但是耳朵却是一个纰漏，她没往上扑粉，还是白白嫩嫩两只小巧的耳朵，隐藏在长发下，偶尔会露出一点点来。 许玖压下心底的悸动，收回目光看了眼合欢酒店的外围环境，对刘瑾说：“这地方是个废弃的城中村？我看这条路走进来就这么一个楼还开着，好多房屋都已经没人了。” 刘瑾点点头，道：“是，这一片五年前就列入了待拆迁的计划，全是几十年前搭建的平房，这地方的居民根本不在这住，大家留着一些平房全为了那个半路搁置的拆迁计划……这个酒店是三年前搭建的，老板丁大力看中了这地方偏僻人少，正好能弄这么一小酒店，赚点儿黑心钱。” 许玖随口问了句：“三年了都，黑旅店没被查？” 这些年为了提高治安水平，公安部牵头整改，要求所有酒店必须要严格登记身份证，且每年定期接受警方的安全监督。 刘瑾有点儿汗颜，道：“这地方从五年前就成了三不管地带，之前传出了拆迁计划的风声，短暂好过一阵，后来拆迁没了动静，就比原来更差了，几乎没人会来这地方，负责这个片区的下级单位也有所松懈……” 给连港市这边的治安问题纠错不是重案组的工作范围，许玖也不过是点到为止，再多说就越界了，她看刘瑾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这次发现治安漏洞之后一定会积极应对。 第94章 于是闲话不再多说，几人走进合欢酒店，整栋楼都被警方封锁，老板丁大力坐在一楼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整个人愁云惨淡。 经过昨天下午到现在，他已经认识刘瑾，见她走进立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刘警官……” 刘瑾看他一眼，介绍道：“这位就是酒店老板，许队有什么可以直接问他，他一直呆在酒店。” 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为人圆滑的丁大力立刻听出这位新来的陌生女子应该是个领导，立马赔笑道：“首长您有事就找我。” 首长？ 叶竹西扑哧笑出声，她旁边的许玖嘴角抽了抽，僵硬地说：“我姓许，不是首长……” 丁大力也意识到自己拍马屁用力过猛，连忙打了下自己的嘴，改正道：“我嘴瓢了我嘴瓢了！许警官，是许警官！” 许玖无意再跟他这浪费*时间，转过头问刘瑾：“现场在哪儿？” “楼上，208房。”刘瑾挥手让丁大力退下，自己带着许玖上了楼。 现场通道昨天就已经打开，勘查工作全都做过，只不过按照惯例重案组这边还要复勘一遍。许玖看了眼时间，估摸着梁新巧也快到了，便先和叶竹西穿上勘查装备进了现场。 根据目击者证词，尸块是在床底下发现的，情侣酒店每间房都是大床房，小屋子设备不够齐全，进屋之后入眼就是一张大床，床两边有过道，床对面摆了张桌子，桌子上有烧水壶和两只杯子。房间进门左手边就是卫浴室，面积很小，没做干湿隔离，马桶和淋浴处于同一个空间。 许玖进卫浴室看了眼，抬手摸了摸鼻子：“有消毒剂和清洁剂残留的味道，凶手做过清洁。” 刘瑾一愣，问：“我们确实在卫浴室检测出了使用消毒剂和清洁剂的痕迹，但是许队怎么知道？” 许玖盯着卫浴室的下水道看，叶竹西笑道：“她鼻子好，是警犬。” “……” 许玖当然听见她调侃自己，回头嗔她一眼，她是标准的丹凤眼，眼角上吊，平时没什么表情时显得眼神凌厉，可在叶竹西面前故意做出一些表情时，又有别样的风情，让叶竹西心动不已。 两人当着刘瑾的面眉目传情，偏刘瑾是个一心破案的粗神经，压根儿没发现她俩的暗流涌动，更没察觉叶竹西那句“警犬”带了些调情的味道，只当是个玩笑话。 “凶手不仅把卫生间做了清洁，整个屋子都清扫过。我们问过丁大力，他说昨天是情人节，店里客人非常多，所有房间每个时段都占满了，他都没时间收拾屋子。他记得208上一波客人是下午13点50分走的，十分钟之后就是那对高三情侣，他赶时间匆匆换了床单被罩就没再管。当时他还庆幸这房间很干净都不用他收拾，后来出事了他才反应过来，这房间实在太干净了。” 干净的像是没人住过…… 许玖微微凝眉，问：“尸检给出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多少？” “就是昨天上午，距离发现尸体的时候应该只过了三四个小时。”刘瑾拿出手机把拍好的照片给许玖看：“我查过昨天订房的信息，昨天上午10点到下午14点是一个姓韩的男人订的房。这家黑旅店不查身份证，所以这个姓氏也不知道真假。” 为了在昨天多赚钱，丁大力把白天的房间分了几个时段，早上6点就开始计算，四个小时一个时段，几乎是上一波客人走了下一波就来了。 “根据丁大力的证词，208上午10点入住的两个人是分开来的，先到的是一个身高170左右非常瘦弱的男人，这个人说自己就是订房的韩先生，拿着钥匙先上了楼。十分钟之后，另一个男人进来说有人先到了，丁大力问他哪间房，他说208。值得注意的是，先到的那个韩姓男子手里拎了一个登机箱。” 这黑旅店开了三年，丁大力啥都见过，两个男人出来开房也不是啥罕见的事，他当时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心里。 许玖站在屋里唯一一张桌子前看了会儿，问：“所以死者就是后进去的那个男人？” 刘瑾点头：“对，丁大力记得他的长相。” 第57章 情03 丁大力自认倒霉透了，不仅店里死了人，他自己还跟床底下那颗死人脑袋面对面看了个清清楚楚。哪怕他当时惊吓过度，可到底是个见多识广的中年人，冷静下来之后就跟警方确定了，死者就是208房10点到14点间入住的第二个男人。 “所以他到底是几点来的？”刘瑾当时揪着丁大力让他给出一个具体时间。 丁大力这连身份证都不登记，怎么会特意记时间？他只知道不超时就行……所以他抓耳挠腮想了半天，给出一个大致的时间。 “那个姓韩的是刚过10点就来了，死的那个在他之后10分钟吧！” 刘瑾盯着他确认：“你确定是刚过10点就来了？” 她这么一问丁大力又不敢说自己确定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被刘瑾眼神吓得跌坐在椅子上，才点头道：“差、差不多。我真的记不了太具体，但是肯定超过10点整了。对了，他手里拎了个登机箱，我还调侃了他一句刚下飞机。” 这样的话最起码能确定一个大致的范围，韩姓男子刚过10点就来到酒店，从丁大力这拿了钥匙入住208房。大概十分钟后，被害人来到酒店，丁大力例行向他询问了房间号，得知他是208号的第二个客人。 “下午13：50分左右从208退房的是韩姓男子，丁大力说当时就只看见了他一个人，走的时候手里还拎着那个登机箱。” 第95章 听着刘瑾絮絮叨叨介绍案情，叶竹西突然问：“丁大力调侃他刚下飞机，他有什么回应？” 刘瑾道：“他没吭声。” 叶竹西想了想，跟许玖说：“我去找丁大力聊聊，反正在现场这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许玖颔首，只叮嘱：“注意安全。” 叶竹西听出她的关心，心里开心，可面儿上只摆摆手道：“就楼下，刘队带了这么多人楼下看着，不会有事。” 刘瑾没看出她俩的小心思，还拍着胸脯搁那保证：“许队放心吧，这地方安全得很。” 许玖勾唇笑了下，又拉住叶竹西的袖子，凑她耳边小声说了句：“聊完你带他上来一趟。” “好。” 叶竹西出了房间并未直接下楼，而是在二楼整个转了一圈，然后又上到三楼。昨天白天还热热闹闹满房的情侣酒店现在静悄悄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当时在场的所有客人都在警察赶到后接受了询问，而之前订好房的客人也被通知不能再住。 这个案子的嫌疑人很明显，就是那个订房的韩姓男子，从丁大力的证词能看出他和死者先后进了208房，走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另外，警方昨天把入住这里的客人都排查过一遍，基本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没有作案嫌疑。 但是，凶手为什么要把尸块留一部分在房间里呢？ 登机箱确实一次装不下全部的尸块，那他既然有杀人的计划，为什么只带一个登机箱？哪怕带个大点儿的箱子不都能全部带走了？ 还有一种可能：全部装下的话哪怕是行李箱他都拖不动！ 叶竹西快步下楼，找到瘫在沙发上躺尸的丁大力，居高临下看着他。 头顶突然冒出一张脸，丁大力吓了一跳，猛地从沙发上弹坐起来，“警、警官！有什么吩咐？” 叶竹西没什么可吩咐他的，往他旁边一坐，摆出一副随和的样子，说：“丁老板别紧张，我就问你几个问题。” 她的随和并没有让丁大力减轻多少压力，他抹了把脑门上的汗，道：“您、您说。” “昨天208那俩人，身高身材长相你能再详细描述一下吗？” “详细……我想想啊，回忆一下……”丁大力自己干得是黑心买卖他自己心里有数，知道这事儿过后治安还得找他，现在为了少损失点儿积极配合警方将功折罪。 “那个姓韩的，个子不高也就一米七，我有一米八他在我面前显得特别矮，瘦的跟小鸡子似的。我看他那样感觉他年纪不大，说话嗓音有点儿沙哑，就跟那变声期似的……” 叶竹西轻轻蹙眉，未成年？ 丁大力继续回忆，尽量把人描述清楚：“穿了一身黑，黑色牛仔裤，黑色的羽绒服，戴了个黑色针织帽！鞋我没注意看……对了，拎着的箱子也是黑色的。” 叶竹西点点头，拿出一个小本把丁大力描述的细节记录下来。 “他入住和离开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特别的……”丁大力仔细想了想，说：“没什么，就是走的时候他拖那个行李箱像是有点儿吃力，明显就比来的时候沉了。” 叶竹西颔首，示意他继续说：“死者呢？你对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丁大力道：“就进来的时候我问他有没有预订，他说他208房的，已经有人到了。” “他自己说他是208的？别的都没说？也没提订房的人具体信息？” 丁大力摇头：“没说，应该是姓韩的告诉他房号了。这人挺高挺壮的，好像比我高一点，胖瘦的话和我差不多吧。” 叶竹西打量他一眼，丁大力并不是胖的类型，一定要说的话是比较壮。 说着，丁大力往她身边凑了凑，低声说：“警官您懂的，我怀疑那个死者玩未成年男孩……这种情况也不少见……” 叶竹西皱着眉往后退，不耐烦道：“我懂什么懂，我看是你比较懂，是不是干过这事儿？” 丁大力连忙摆手撇清关系，他身上的烂摊子已经够他喝一壶了，可不想再掺和新的进来。 “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别说废话。”叶竹西没好气地说：“走得时候就那姓韩的一人，你都不觉得奇怪？” 丁大力尴尬地说：“害，这都……这都露水情……啊不，就……这都客人自己的事……我确实上楼去看了眼，因为接着不还有人订房么？结果房间里没人，我就觉得可能是我看漏了，然后就把床单被罩一换我就没注意……不过那房间确实太干净了些，我当时还庆幸省事不用打扫了……” 叶竹西懒得理会他，又问：“我听刘队说你看见那人拎着行李箱进来，调侃过他刚下飞机？” 丁大力记起这事儿，一拍脑门道：“对，确实有这么回事。” “他当时什么反应？” “反应？没反应啊，他都没理我！”丁大力说：“他总共就跟我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有预订，我姓韩’，第二句是‘谢谢’。” “他的脸你还有什么印象吗？” 丁大力挠挠头皮，说：“再见着没准儿能认出来，但是让我形容也说不出来什么了……反正他给我感觉就年纪很小，像未成年！” 他已经很努力回忆了，叶竹西深知到这里就问不出更多细节，便说：“最后一个问题，你第一眼看见尸体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形容一下当时尸体的摆放情况，还有你自己的感受，越具体越好。” 第96章 丁大力整个人不受控制哆嗦了一下，面露惨淡：“我……我这辈子不想再回忆……警官你知道被死人贴脸开大是啥感受吗？还是个死人头……这凶手也是够有病的，都分尸了还给摆的特别正，那头就冲着床边，左臂和左腿也是摆在正确的位置，就从床左边这乍一看就是一整个人隐藏在黑暗里……” 他尽全力形容第一眼看见尸体时的样子，最后实在说不出什么新鲜的了，沧桑道：“放过我吧警官……” 叶竹西已经知道自己想知道的内容，不打算继续难为他，起身说：“如果你后续想起什么特别的事再跟我们说就行。我这没问题了，你跟我上去一趟，许队想问你点事。” 丁大力顿时如释重负，跟着叶竹西上楼，进208就看见许玖戴着手套把摆在桌上的杯子往物证袋里装。 “来了，丁老板，我问你个事。”许玖指了指烧水壶，问：“这种小吧台一般会放一些茶包、咖啡和饼干之类的，你们这屋里有吗？” “有啊。”丁大力下意识回答，而后一愣，瞬间反应了过来：“不对，这房间的没了！有人用了我放的茶包！” 许玖看上去一点都不意外，只问：“你只放了茶包？” “对，每间屋子都有两包。” 许玖将物证袋封存，说：“昨天你换下来的床单被罩呢？洗了么？” 丁大力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说着他指了下刘瑾，“昨天已经有警官拿走了。” “应该是我们检验科的拿走了。”刘瑾道：“回去有什么结果我让统一汇报给你。” 许玖点头：“行，这边没什么可看的了，先走吧。”她拿出手机给堵在半路的梁新巧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先一步离开现场。 “尸体在什么地方？” “已经拉回市局，我们的法医把尸块拼上，但缺少的部分挺多的，只有头和左臂左腿，检查过头部，没有外伤，但从嘴唇颜色、眼睑出血点等特征看，符合机械性窒息的死亡特征。” 许玖点点头，快速上了自己的车，说：“那市局见吧。” 车子启动，叶竹西一边扣安全带一边说：“嫌疑人和死者有明显的体型差，丁大力说他看着嫌疑人像未成年，走得时候那个登机箱他拖着都有点儿吃力。我之前在想他为什么要留一部分尸体在房间里，他那个行李箱一次带不走全部尸块是肯定的，他完全可以换一个更大的行李箱来，但显然他没有把全部尸块都拖走的力气。” 许玖眯了眯眼，说：“那他就是有筛选的移尸，可他把头颅留在现场，显然不怕警方根据头颅找到被害人的身份，也就是说，即使我们找到尸源，也没法根据尸源确定嫌疑人……” 叶竹西缓缓皱起眉，她心里也有同样不好的感觉：“而且我详细问了丁大力，他说凶手把尸体摆的靠床左侧，头颅冲左，左臂左腿也摆在左边，掀开床单乍一看就是一个人瞪着眼睛盯着你贴脸开大。这个凶手不仅心理素质极强，我怀疑他还有故意吓唬第一发现者的目的，心理像是个顽劣的孩子……而且这也像是在挑衅警方，对警方没有丝毫畏惧。” 许玖的脸色越来越沉，从目前种种迹象可以看出，凶手非常难缠，反侦察能力也强，现场留下的尸块也有故意为之的嫌疑。 叶竹西叹了口气，道：“这应该不是熟人作案。” 第58章 情04 “根据头颅、左臂左腿的大小、长度、重量，大致推测出死者的身高为181cm，体重80公斤，看得出是很强壮的男子。”连港市局法医室的程主任把初步写好的报告递给许玖。 尸块就在解剖台上摆着，叶竹西从进门起就捂着鼻子，这味儿实在太冲了，她感觉自己胃里翻江倒海的。瞥眼看许玖，这人不仅一脸淡定，甚至还从程主任手里接过一块巧克力威化啃了起来。 程主任也给叶竹西递了一块，问：“叶老师吃吗？” 叶竹西捂着鼻子疯狂摆手，她在这屋里呆着不吐已经用尽了全部的耐性，吃东西她是真做不到了。 程主任笑嘻嘻地说：“叶老师挺厉害的了，好多干刑警的第一次进解剖室都哇哇吐，你一个编外的顾问这个表现真是可以，感觉以后真当法医都没问题。” 叶竹西干笑两声，“谢谢夸奖……” “叶老师以后要是考虑当刑警，不如来我们局里吧，我们法医室……” 许玖把最后一口威化塞嘴里，抬起胳膊不明显地挡了程主任一下，“程怡，你怎么话越来越多？” 程怡被推得一愣，她看看许玖挡着自己的胳膊，突然明白了什么，笑了声：“我说老同学，你这是……”她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饶有兴致道：“这就护上了？” 她俩警校时同班，又是一个宿舍的，关系很亲近，程怡对许玖非常了解。 叶竹西听她管许玖叫老同学，不由露出些好奇疑惑的神情。 许玖没搭理程怡，先跟叶竹西说：“忘了跟你说，程怡是我大学同学，还是室友，你别把她的话放心上。她这人就是嘴贫，人挺好的。” “诶哟喂老许，你这人怎么这样？你直接夸我人好就行，没必要说我贫吧？太伤室友情了！” 许玖懒得理她，道：“你当着我面挖我的人，这就不伤室友情了？” 我的人！ 这三个字敲进叶竹西耳中，一字字震在她心田上，让她不自觉弯了弯嘴角，差点儿遮掩不住眼中的欣喜。 第97章 程怡把这一幕看进眼里，突然觉得牙酸。她耸耸肩，干脆利索地进入工作状态，不想再当眼前这两人play的一环。 程怡拿起解剖台上的头颅，换上副正经表情说：“老许，目前尸块还是太少了，我们只能猜测死因大概率是机械性窒息，且可以排除溺死。头颅被砍断之后有部分脖颈连接着头部，这部分没有发现扼痕和勒痕，暂时能把扼死和勒死的可能性降低……” 许玖戴好手套，一把捏住死者下颚，道：“解剖脸颊和口鼻，看看是不是捂死的。” 捂死和扼死勒死一样的，都是很常见的机械性窒息死亡的种类，就像扼死必定会在死者颈部留下扼痕一样，捂死则通常会在口鼻处留下损伤。像本案这种排除自杀和意外的情况，如果凶手是捂死死者的话，死者唇粘膜、颊粘膜、牙龈或者鼻腔内肯定会有损伤和出血。 程怡说干就干，拿起手术刀就划开死者皮肤，许玖则下意识挡了挡叶竹西的视线。 感念到她的体贴，叶竹西伸手捏了捏她的衣摆，小声问：“为什么只有头、胳膊和腿你们就能猜出体重？” 许玖偏头看看她，见她眼中求知的光，轻轻笑道：“把这些尸块的重量算一下，再根据法医人类学给出的大致计算公式，把分尸过程中流出的血液也算进去，能得出一个大致的体重。不过法医人类学中很多方法都是基于统计学上的，存在一定误差，但在破案中也已足够。” 她停顿一下，道：“现在时间紧迫，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以后我慢慢跟你说，再给你带几本书看看。” 叶竹西冲她弯了弯眼睛：“好。” 她本来就长了双笑眼，不笑的时候眼睛都弯弯的，笑起来更是如阳光般和煦明媚。她从前对着许玖多数时候都是怼天怼地，现在一点点柔和下来，眼中带笑含情，勾得许玖心如鹿撞，目光微凝。 “咳咳！”程怡实在看不下去了，冲着许玖喊：“回魂了！上班呢！” 许玖连忙收回呆滞的目光，低头去看她手术刀下处理的死者口鼻部：“怎么样了？” 程怡再看不出她俩之间的暧昧那就是傻了，她没好气地指了指死者口腔和鼻腔：“牙龈和鼻腔内部都有出血点，符合捂死的特征。” 尸检报告可以再添一笔了。 许玖点头，道：“躯干和内脏都没找回，还不能下定论。而且本案嫌疑人和死者存在明显的体力差，要想捂死死者可不容易。” 程怡经验丰富，立马说：“你怀疑凶手下药了？” “是，可能性很大，我把酒店用过的杯子和烧水壶都带回来了，不知道能不能检测出什么残留的药物成分。”许玖一叹，道：“希望不大，只能试试。现在最关键的还是找到其余尸块以及确认尸源，否则……很难往下进行。” 程怡拿起死者的左腿，说：“关于尸源的话有一个小发现，死者这条左腿曾经骨折过，而且落下了病根，剧烈运动之后随时可能关节脱臼、再次骨折，从骨骼情况上看有可能是从事某种体育运动时受了伤。” 体育运动…… 许玖道：“你们市最近报失踪的都没比对上？” 程怡摇头，“很遗憾，对不上。” 许玖再次沉默，她拿起死者左臂看了看，突然指着切口断面说：“分尸工具能确定么？” “应该是斧子。”程怡一拍脑门，道：“差点儿忘了，凶手的手法很老练，有可能是医生、屠夫、或者咱们同行。” 许玖凝眉沉思，没说话。 叶竹西却提议道：“也有可能凶手不是第一次作案。” 她话出口，程怡一愣，许玖则是扬起一抹笑，目光炯炯地看向她。 叶竹西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轻轻推她一把，说：“看什么看啊，没见过美女？” “不，只是觉得你说得有道理。”许玖表现得十分淡定，显然她也想到了这一层，“而且我倾向于叶老师的猜测，凶手并非外科医生、法医、屠夫这类专业人士，更有可能是多次作案积累的经验。” 程怡蹙眉，问：“为什么？” “看这几个切口，凶手用刀很熟练，却不能完全找对人体的关节面，说明他并非对人体骨骼肌肉结果熟悉，而是有分尸经验，我认为他很大概率不是初次犯案。” 程怡显然被许玖说服，她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如果凶手不是初次犯案，说明他是个连环杀人犯，那社会危害性就相当大了。 可是…… “最近我们市没有类似的案件啊……”程怡烦躁地来回踱步，忍不住飙脏话道：“他爹的！这才刚过完年！” 许玖摘掉手套去洗手，道：“先别慌。” “怎么能不慌？我们可能有未知的案件没有发现啊。”程怡觉得自己都要替刘瑾她们一线的侦查队捏把汗了。 许玖还不嫌事儿大，又添了把柴：“不仅如此，这个凶手和死者还都不是熟人，他留下了死者的头颅，不怕尸源被发现，证明就算我们找到尸源也很难知道凶手是谁。” “……” 程怡觉得许玖往自己身上插了两刀。 “行了，丧着脸也改变不了啥，先找刘瑾说说情况吧。” 由于这个案子发生在2月14号，已经被命名为情人节分尸案，目前尸源没找到，侦查员全被刘瑾派出去地毯式搜索其余的尸块，她自己则在局里等结果。 第98章 检验科的结果送到刘瑾手里的时候，许玖她们也从解剖室出来了。 “正好，化验的结果刚出来。”刘瑾招呼仨人过去，说：“酒店昨天换下的床单被罩和枕头上，都提取到了属于死者的皮屑组织，检测出了他的dna，枕头上还有微量血液存在。” 程怡一愣，问：“什么意思？就一个人的？” 刘瑾沉声说：“对，只有一个人的。检验科给出的结论是，凶手做了非常仔细的武装，穿着鞋上了床，衣服没脱，手上带了手套，再加上酒店老板丁大力说他戴了针织帽……这人应该是全副武装的。” 叶竹西默默翻看检验结果，问：“床单上没有鞋印残留，凶手不是穿着鞋上床的么？” 许玖给她解释：“因为凶手大概率穿了鞋套。” 因为凶手做了非常充足的准备，所以床上只能检测出死者的dna。 程怡扶额叹气：“这可坏了……完全没有线索。” 许玖心情也不好，但她一贯会调节心态，表面上不会显露任何负面情绪。 “刘队，你调集人手查一下你们市近几年没破的悬案、还有失踪案，看看有没有和这个案子细节相似的。” 听她这话，刘瑾瞬间眼皮狂跳，道：“不、不会吧……？这人不是初次作案？” “很大概率，查吧。对了，可以重点关注失踪者是运动员的案子。” 第59章 情05 法医解剖室里，许玖拔掉死者几颗牙齿，叶竹西在她旁边伸着脖子看。 “根据牙齿的形态来看，死者应该30多岁。” 叶竹西道：“这个我听说过，说是看牙齿的磨损程度之类的能判断出大致的年龄，但是好像也有误差。” 许玖眼睛弯了弯，对她点点头。 一旁的程怡再次挖墙脚道：“叶老师真不考虑来我们这吗？” 叶竹西没回应，许玖抓起旁边的手套砸到程怡脸上。 刘瑾为了案子焦虑，没心情参与她们的玩闹，抓紧时间问：“30岁，运动员，左腿骨折反复骨折过，我们安排人在全市范围内的医院里查？” 许玖摇头，道：“不用，你们先去查别的，这个我会安排人去，她们已经到了。” 既然她发话了，刘瑾也不耽搁，她现在焦虑地不行，只想赶紧去把该差的东西查出来。这大年才刚过初七，连元宵节都没到就发生这么大一案子，她现在压力巨大。 程怡抱臂靠在桌上，叹气道：“今儿开年就倒霉，感觉我得去找个庙拜拜了。” 许玖同情地看她一眼，手里拿着镊子夹了颗牙齿给叶竹西看。要说起来叶竹西确实是有点儿潜力，她适应能力极强，现在已经不觉得恶心了，竟然还能凑到跟前观察起尸块。好歹也是跟着破过两起大案的，叶竹西自诩自己这个顾问很是称职。 “通过牙齿判断年龄的误差大概有个正负五岁，但好歹圈出一个范围，也能适当减少工作。”许玖耐心给叶竹西讲解：“如果能找到骨盆的话，通过耻骨联合能得出更为准确的年龄，可惜咱们还没找到全部尸块。” 目前最大的问题还是尸体不全，使得侦查不能往下进行。 “新巧直接去现场了，看看能不能有新的线索。” …… 案子陷入僵局，没法明确调查方向，只能多条渠道一起进行。连港市局这边调派相当多的人手，一部分人在合欢酒店待命准备继续寻找剩余尸块，另一部分人跟刘瑾一起去翻卷宗，把所有失踪和未结的悬案都找出来，再筛选出和本案相像的。 重案组其他成员也赶了过来，梁新巧去了现场，希望通过外围的痕迹找出凶手后续抛尸的动线，市局派过去的侦查员就在那待命。 合欢酒店所在这条路平时无人问津，更不用提修路了，到现在依然是条坑坑洼洼的土路，这也给痕检提供了某些便利条件，能够辨认土路上留下的各种痕迹。 市局负责勘查的痕检员是刚过实习期的新人，最近连港市技侦队的人手严重不足，省里在考虑过完正月十五给他们派有经验的人来带队，只是这正月十五都还没到就出了这么个案子，技侦只能派新人先顶上。 痕检员对重案组来的梁新巧很钦佩，两人年纪没差多少，又同为女性，在她面前不会感到拘束：“昨天我们过来的时候还挺幸运的，这条路知道的人不多，哪怕昨天生意火爆，但在凶手离开后走进院里的只有最先发现尸块的那两个高中生。” 她把昨天勘察时拍好的照片给梁新巧看：“除了合欢酒店的院子就有行李箱滑轮留下的清晰的印记，我们昨天过来时立刻封锁的现场，轮胎印子一直延伸出这条巷子，在路边消失。” 昨天痕检拍完照建立起现场通道，警方和困在里面的客人来来回回多次，现在土路上的痕迹早就乱了，梁新巧没有新的发现。 但她从痕检员给她的照片里看出了些端倪：“滑轮印子上有少量血迹滴落，你看这里……” 痕检员当然知道这个，说：“行李箱里装着尸块，多少会有血迹透过行李箱的缝隙滴落出来的，只是不多，我们沿着这条路找过去也没有几滴。” 梁新巧走到滑轮印消失的边缘，道：“这边就是水泥路了，滑轮印消失，但血滴应该不会。”她指了指右手边，“咱俩分头，找找看有没有集中滴落的血迹。” 第99章 拜这片区域治安条件落后所赐，周围一个监控都找不着，等于凶手离开合欢酒店后就再没人见过他。但梁新巧从许玖那获知了目前的调查情况，知道凶手的身材体格和死者有很大的差距，他一个人拖尸块走非常吃力，要想成功逃离现场必须有交通工具。 那么，无论他的工具是什么，他拖着箱子走过去，从里面渗透出来的血液会越来越多，在他离开的时候肯定会形成一小片集中滴落的血迹。 痕检员依言照做，可她不太明白的是就算找到集中滴落的血迹，能判断凶手把行李箱放到交通工具里的位置，可这依然无法判断他到底是用了什么交通工具啊？离这里最近的监控在一公里外的大路上，那条路路过的车很多，没办法筛选。 梁新巧却说：“是无法判断具体的工具，但通过确定这样的血迹至少能判断一件事，凶手到底是搬运尸体离开了这里，还是把尸体扔在了这片人迹罕至的荒废区域里。” 合欢酒店所在的这条巷子是东西向的，顺着土路走出来是南北向的石灰地，梁新巧心里更倾向于凶手应该是把尸体丢弃在了这片区域里。 “梁工，快来看！” 梁新巧现阶段的职称是痕迹检验工程师，所以每次外出协助办案，姐妹单位的同事不熟悉的会称呼她为“梁工”。 “这边出现了集中滴落的血迹。” 梁新巧小跑过去，在痕检员所指的位置蹲下，一共有四滴血迹滴落在此处，想来凶手当时在这里有过停留。她抬起头往前指：“沿着这条路看看。” 往前走了几步，梁新巧再次蹲下，拿出放大镜观察地上的血迹，沉吟道：“圆形的血*迹，周边毛刺比之前大很多……凶手的工具很可能是一辆自行车或电动车……电动车的可能性大，自行车对体力的要求有点儿高。” 她按下蓝牙通讯器，道：“凶手应该使用电动车将装有尸块的箱子转移，大概率就在这片废弃区域里，再往前走血迹会越来越少，还是麻烦你们在这片增加搜查力度了。” 市局的痕检员讪讪道：“血迹这个确实是我们昨天疏忽了，如果顺着滑轮印里面的血迹再仔细找找的话昨天可能就找到剩余尸块了。” 梁新巧冲她笑笑，鼓励说：“没事，经验都是要积累的，你们已经很棒了。” …… 2月15号下午一点，案件有了第一次突破，在梁新巧圈定的范围内，市局侦查员找到了一个黑色登机箱，里面是剩余的尸块，包括躯干、骨盆右腿右臂。 现场拍过照片后，箱子被送去法医解剖室，箱子打开后，在场三人同时皱起眉。 叶竹西本能捂了下鼻子，凝眉道：“这个凶手好像还有强迫症。” 狭小的登机箱里，整齐又拥挤的码放着剩下的尸块，很难想象一个180以上的强壮男人死后被切成这么多块然后塞进这么小一个登机箱里。当然，他的头颅和左臂左腿还是塞不进去，被行凶人故意遗忘在了死亡之地。 为什么说凶手有强迫症呢？只要看过这个箱子里码放的有多么整齐就能明白了，躯干被砍成两半，整齐码放在一边，骨盆和右臂右腿摆在另外一边，甚至连某样东西都摆的很认真，严丝合缝。 叶竹西拍照记录下箱子里的样子，然后许玖和程怡才把尸块一一取出，和之前的几个部位摆放在一起，终于拼凑成一个完整的人。 程怡把死者骨盆摆好，说：“生|殖|器被完好切下来摆在骨盆下边，我感觉不出凶手对‘性’的需求或敌意……” 叶竹西皱眉，好像十分嫌弃：“都男的了……” 程怡笑道：“男的怎么了，死者可是跟着凶手去了情侣酒店，大概率就是个男同吧。凶手没准儿是专门杀男同的，恐同或者专门针对男同……听你们说酒店老板形容凶手疑似未成年，没准儿是被男同侵犯过或怎样的。” “可你不是说他对‘性’没有恨意么？” 程怡耸耸肩，不知道该说什么。 “先确定死因吧，其他的待会儿再说。”许玖拿着手术刀，看了眼叶竹西，问道：“你要看么？” 叶竹西点头道：“没事，我观摩一下。” 许玖倒是不劝她，手术刀毫不犹豫切开死者的胸腔：“从体表看没有其他外伤，死因是捂死的可能性更大了。但四肢，胸膛，皆没有看到三伤，就说明凶手并未捆绑、控制死者，以目击者所说的体型差来看，我认为凶手大概率还是下药了。” 她伸手直接掏出死者的内脏，一次放进旁边的盘子里，程怡拿去先称重再制作切片送去进行毒物检测。 “内脏淤血、心血不凝，可以确定是死于机械性窒息。再根据之前发现的牙龈出血等症状，凶手是把他捂死的。” 第60章 情6 “死者名叫潘正，今年32岁，曾任连港市体校足球队教练，一年前因为左腿腿伤越来越严重无法继续任教，体校就把他从教练场上撤了下来安排进了后勤工作。” 毕胜和庞雁带人跑了好几家医院，最后在连港市三院找到了死者的身份。 “三年前潘正在球场上踢球左腿骨折，那之后就一直在市三院骨科就诊，先后做了两次手术还有大大小小的治疗。我们找到他的主治医师询问，医生只了解他的病情，对他平时的生活不了解，不过我们去他工作单位要到了他的个人资料。” 第100章 许玖拿过档案翻看，潘正户籍在连港，家里就他一人，继承了双亲留下的三套房子和遗产，总价值在千万以上，算是挺富裕的一人，体校的工作就是他自己找个事干，再加上他挺喜欢足球的，一干就是好几年。 他那条左腿不是在学校教课时坏的，是他自己出去跟人踢野球时起了身体冲突弄断的。 毕胜道：“他家里没什么亲戚，我们仔细问过他的同事，都说对他的私生活不太了解，只知道这人去年挺奇怪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原本他一直是开车上班的，后来突然就改坐公交车了，问他怎么不开车他也不回答，还发脾气，后来就没人搭理他了。” 许玖目光停在潘正的家庭住址上，说：“行，我知道了，你们去帮刘副队的忙找卷宗，我和叶老师出去一趟。” 现在尸源确定了，许玖想去了解一下死者的生活状态，显然同事和医院这两方都没什么有用的发现，她只能寄希望于街道社区和邻居。 市局离潘正住的地方有十公里左右，叶竹西看许玖有些疲惫，便提议由她来开车，许玖在副驾驶休息一会儿。 许玖看了她一会儿，也不推辞，欣然接受。 可能是真的很累，许玖才上车就闭上了眼睛，叶竹西把外套搭在她身上，把车里音乐关掉以免吵到她。 由于正好是下午车不多的时候，就是红灯比较多，十公里的路开了半个多小时。 叶竹西才把车挺稳许玖就醒了，她身上还盖着叶竹西的外套，不属于自己的香气侵入敏感的鼻腔，让她下意识收紧双臂抱紧怀里的衣服。 “醒了？”叶竹西偏头看她，自然注意到她抱住自己外套的动作，顿时脸上发烫。 许玖刚才是真的睡着了，这会儿还处于刚醒来时的懵懂状态，只是因为被叶竹西的味道包围而下意识收紧怀抱，是一种趋近于本能的反应。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怀里紧抱着不属于自己的外套，第一反应是本能收了下手，然后转头就看见叶竹西躲闪的眼神。 “我……睡了多久？”许玖状似无意地开口问。 “上车就睡着了，半小时吧。”叶竹西把车锁上，深吸一口气才扭脸看她：“还不下车？还想睡？” “不了，下车干活儿。”许玖把座椅调好准备下车。 叶竹西别别扭扭伸出手：“外套。” “哦哦哦。”许玖连忙把抱在怀里的羽绒服递还给它的主人，直到叶竹西接过披在自己身上，她才慢吞吞动了动喉咙，没人知道她脑子里想到了什么。 叶竹西下车之后才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下降，不知道是车里太热还是怎么，她刚才都热出汗了。身上穿着被许玖抱了一路的羽绒服，感觉自己惯用的香水混上了另外一种味道，很淡，却萦绕在她周围。 不行，这天气是回温了吗？怎么这么热？明明前两天才下过雪。 两人像心有灵犀一样各自调整了一下呼吸频率，然后才一起往物业里走。潘正住的这个小区大概有十年了，小区靠近海边，这里有不少业主把房子作为旅游季的短租挂在中介平台上，所以来往人员比较复杂。 物业得知她们来意，拿着小区备用钥匙带她们去潘正家里查看。 “8号楼3楼这个业主我有印象，他前段时间把房子挂在了中介上，说想卖房，而且还挺急的。但是他自己还住在这边没搬走，家里都是他的东西，来看房的人不多，中介催他先搬家却被他骂了，年前他才终于松口要搬走，所以我们对他印象挺深的。” 叶竹西正观察小区内的环境，听见这话扭头看了眼许玖，和她交换了眼神。 “据我了解他手里有两套房，还有一笔父母留下来的遗产，如果想卖这个房子的话他可以先搬到另外一个住处去，为什么要赖着不搬家？” 物业摇摇头，说：“这个我们也不清楚。但是潘先生有跟中介说再帮他租个房子，需要便宜的一居室。” 她们对业主的私人生活并不了解，不会过多过问。 但物业只是短短几句话，却让许玖她们发现潘正目前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他要卖了手里的房子，还要变成租一居室住……再联想到体校同事说的他之前开车后来变成坐公交，种种迹象表明潘正现在很缺钱。 潘正一直是独居，三居室的家里空着不少地方，只有客厅和他的卧室里堆放着东西，看客厅里摆着各种大纸箱，想来潘正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走了。 家里灰尘不多，还有吃完没来得及扔的外卖，证明主人才离开没多久。 叶竹西拿起外卖包装袋看了眼小票，日期是昨天早上的早点，收件人是潘正本人，证明他昨天早上吃完饭才从家里离开。 卧室里乱糟糟的，柜子里的衣服都翻出来随意扔在一边，看床上的被子和枕头也看得出男人是独居的。 叶竹西目光落在插着电源还在闪光的电脑上，问旁边的许玖：“是不是还没找到潘正的手机？” 正在挨个翻潘正家抽屉的许玖回答道：“对，我正在找，但看起来家里也没有。也就是说他昨天确实带着手机的，只不过被凶手拿走了。” 戴着手套的手拂过电脑，叶竹西道：“看来手机里有能暴露凶手身份的信息，所以胆大妄为的凶手把它带走了。不过显然凶手没来过潘正的家里，这台电脑或许能给我们提供线索。” 第101章 电脑加了密，需要破解才能进去，叶竹西对计算机技术有涉猎，现代魔术技术有时会用到计算机ai之类的，她特意深入学习过。 不过叶竹西不敢轻易动这么重要的物证，只把电脑装起来，说：“先带回去？” “好。”许玖点点头，又在卧室里翻了会儿。 本来以为不会再有什么发现，却意外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储物盒，打开一看两人同时变了脸色。全都是些女性的内衣内裤丝袜之类的，而且还是穿过的…… “这家伙收藏这些东西？”叶竹西拧着眉毛，嫌弃道：“他哪儿弄的？偷？” 许玖脸色发沉，不管他从哪儿弄的，肯定都不是太光彩正当的途径。一个独居男性收藏了一堆女性用过的贴身物品，怎么看怎么变态的事，他身边目前没有发现名正言顺的女友，至少同事和物业都没提起过，那他又是通过什么渠道接触异性的呢？ “都先带回去。”许玖把储物箱盖子盖好，和电脑一起带回专案组。 从卧室出去，就看见一个人影在楼道里晃悠，时不时探头探脑往潘正家里看，物业正在提醒他什么。 见两人出来，物业连忙主动说：“警官，这位是张先生，潘先生家隔壁的邻居，他有事想跟你们说……” 张跃忠不等她说完就急急忙忙开口：“警察同志，你们可管管吧，这家伙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欠了一屁股债，三天两头被人催债，现在催债的人还骚扰到我们家了，真是吓死人！” 催债？ 叶竹西眸光一闪，抢先问：“催债的没说他因为什么事欠钱？” “没说，每次上门就是气势汹汹让他还钱。昨天人家找上来他不在家，结果那帮人哐哐哐敲我们家门，还让我们给他带话赶紧还钱，不然我们做邻居的也不消停……” 许玖蹙眉道：“他们这种暴力催收是违法的，你们没报警？” “这……”张跃忠挠挠头皮：“这也不是催我们……我们管不着啊……” 叶竹西问：“那他们是什么地方来催款的？” 张跃忠摇摇头：“不知道，他们说是银行的，不关我们家的事我们也没必要问啊。警察同志，他这昨天没回来，不会是跑了吧？那以后催债的还来吗？真的太扰民了……” 许玖无奈，安抚他：“他们扰民你们可以报警。”说着，她话锋一转，问了句：“潘正平时有带女友回来吗？” 张跃忠回忆了一下，道：“印象中没有，反正我们是没碰见过，每次见着他都是自己一人，不过他经常晚上不回家就是了，那他夜里去哪儿浪我们就不知道了。” 第61章 情07 从潘正家出来，许玖准备回去让于茵破译电脑，再把储物箱里那些女性贴身用品送去检验科看看，结果上车后叶竹西按住她的手，让她换个方向。 许玖摸不着头脑，问：“去哪儿？” 紧接着眼前一花，也不知道叶竹西从哪儿变出一张卡片，双指夹着卡片稍稍用力，薄薄的卡片瞬间在空中旋转起来，跟着精准落到许玖怀里。 许玖拿起卡片看了眼，眼神微微闪动，“这是……？” 卡片上面印着一家夜店的名称和地址，看手里卡片的质量，这好像还是张钻石vip卡。 叶竹西低着头摆弄了会儿手机，然后递给许玖看：“我在万能的小白薯app上查了一下。玫瑰天堂，连港市最疯狂最热闹最奢靡的海滩音乐夜店，进夜店蹦迪喝酒无门槛，很多男男女女来这里寻求刺激，就连来这里旅游的人也会慕名前去。” “所以潘正是这家夜店的常客……”许玖翻看手里那张卡，“都让他混到钻石vip了。” 叶竹西却点出一个疑点：“但是小白薯上的人可没说去夜店需要办卡，甚至大部分都没提办卡这件事……潘正这张卡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经验丰富的许玖瞬间警觉起来，她默默把卡揣兜里，然后发动车子掉头。 从潘正家小区出来许玖就把车开上了高速，叶竹西发现她这是回市局的方向，立刻问：“不对吧，咱们不去玫瑰天堂？” 许玖解释道：“当然要去，但不是现在，玫瑰天堂晚上八点半才开门进客人，现在去没有任何意义。” 叶竹西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你是想不暴露身份混进去？” 许玖扬起唇角，眼中有欣喜泄露，道：“还是你了解我。” “你……”叶竹西猝不及防被她说了个大红脸，气道：“我了解你个……”尾音隐没，她不太好意思地把最后一个字被生生咽了回去，话锋一转继续嘟囔：“少自作多情，我不过就是顺着你的话合理推测。” 许玖唇边的笑意更盛了些，顺着她说：“是是，是你太聪明。” 叶竹西轻轻哼了声，言归正传道：“不管这个夜店偷偷做什么，我觉得都不太安全……” 许玖嗯了声，说：“不急，晚上先去看看情况。现在趁着天亮先回市局，把电脑和那箱东西给她们，晚上我再出来。” 叶竹西偏头看了看她，突然没头没脑问了句：“你不会不准备带我吧？” 许玖表情有一瞬凝固，她什么都没说，但只一个细微的表情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叶竹西不满道：“你休想甩掉我自己去！” “你自己也说了，那个地方大概率有危险……” “那当然更不能让你自己去了！” 第102章 许玖：“我没想自己去，我会带着毕胜……” 对自己的身手许玖有自知之明。虽然她是法医，但重案组经手的都是危险系数极高的大案，且她需要不停出勘现场在一线行动，所以她的近身格斗能力是经过系统训练的。可终究比不过队里的侦查员毕胜和庞雁，尤其是毕胜，她曾经是地下拳击手，被特招进入特警队，又被公安部召去重案组。 叶竹西摸出一张金色的扑克牌在手上打转，“许玖，其实我的身手也不错……” “……哈？”许玖一下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扑克牌在手指间来回转动，眼前一花又突然变成一柄小巧精致的纤细飞刀，叶竹西道：“我意思是我也练过，但是论打架我应该不如毕胜，可是轮逃跑和躲藏的话……我敢说只要我想，十个毕胜也找不到我。” 许玖：“……”她终于明白了叶竹西的意思。 那人手里的小飞刀比比划划的，在红灯停下的时候，两人视线交汇到一起。 叶竹西勾起一个明媚自信的笑：“你去玫瑰天堂又不是要跟人动手打架，我相信万一出什么意外你一定希望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全身而退，而不是大打出手吧？” “怎么样？换个思路，是不是带着我比带着毕胜更好？” “许玖，既然我们选择了合作，你就要相信我。我不是会拿自己安全逞强的人。魔术师是会做一些危险的魔术表演的，但那都是基于我有绝对的把握，而不会逞强。” 许玖没回答，只是目不转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她也不躲避，就这么同她对视。 直到红灯重新变成绿色，许玖才转过头踩下油门，可依然没有说话。 叶竹西也不再多说，只是低头玩着手里的小飞刀，一下子又变成扑克牌，来来回回、乐此不疲。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进市局院子里，沉默才终于再次被打破。 “行吧，晚上先去看看。” 叶竹西收起手里的牌和飞刀，拍了下掌：“好耶！” 许玖抬手虚虚指了指她的脑门：“不许逞强不许擅自行动，否则以后永远不带你。” 叶竹西立刻点头：“我保证。” …… 两人回到市局分别把电脑和储物箱交给于茵和检验科，检验科那边等结果，她俩跟着于茵一起研究那台电脑。 对于茵这种计算机高手来说潘正电脑的密码形同虚设，她解开密码后直接登录潘正电脑里所有社交软件，也还原了他常用的一些网站。 “都是些相亲交友网站，社交的话也能看出他发了很多贴相亲……”于茵快速翻看潘正电脑里的内容，“微信挺正常的……” 等她翻看到企鹅账号的时候脸色顿时变得很精彩：“老师，这个潘正的企鹅聊天好友全是……呃，全是拉皮条的……” “……” 许玖和叶竹西皱着眉看了看潘正那些聊天记录，不堪入目。 “把这些信息全提取出来交给刘瑾让她们这扫黄的去挨个摸排。”许玖挥挥手让于茵把潘正的账号密码发给刘瑾。 叶竹西站直身看许玖：“你不跟进？这里面万一有凶手呢？” 许玖凝眉，摇摇头说：“应该不会，潘正在这些人这显然是熟客了，他们基本都是线上交易，谈拢了就说个时间地点让潘正去和对方见面，这些拉皮条的中间人都不会出现。他们做这个生意轻易不会对客人动手，除非关乎利益，但刚才看了眼他们聊天记录，没有因为钱财问题闹翻过。” “再加上本案的凶手是个惯犯，他懂得藏匿自己，案发之后便消失无踪。这样的人绝不会是网上客户遍天下的皮条客。” 虽说大隐隐于市，但需要网上拉客的皮条客随时有可能暴露行踪，绝不符合这个凶手的条件。 许玖道：“所以交给扫黄队的去筛查，没有疑点就按扫黄抓就行，万一有什么问题再交到咱们手里也行，不然太浪费时间了。” 于茵把潘正电脑里的数据导出来，在点开某个相亲app的聊天记录时，她的表情明显一怔，激动道：“老师，你快看这个！” 聊天记录停留在昨天，最后一条信息是对方发给潘正的，是一个数字“208”。 许玖和叶竹西眼睛都亮了，208号正是案发现场，这个聊天记录对面的人大概率就是凶手！ “往上翻翻！” 这是个相亲app，潘正是半个月前添加的这人好友，从两人聊天的内容可以看得出，他们认识对方的目的就是相亲，对方自称是女人…… 叶竹西秀气的眉皱起来，道：“网上这种男装女或者女装男骗钱的案例不少，可这次是直接骗‘命’了啊……而且对方‘演得’挺好，几乎都在顺着潘正说，把潘正捧飘了，每天都在问他什么时候见面。” 许玖沉默地翻看潘正和嫌疑人的聊天记录，片刻后说：“能不能追踪一下对方的位置？或者手机号之类的？潘正应该没跟他通过话，否则就会知道他不是女人。” 于茵快速操作程序，凝眉道：“这个app不强制实名，有点难搞，我跟他们的后台程序员联络看看。” 就在于茵找到相亲app的维护人员进行对接的时候，刘瑾风风火火找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两份卷宗：“找、找到了，两个……全市范围内目前有两个分尸的案子没破！” 啪—— 第103章 刘瑾把两份卷宗扔在桌上，边平复呼吸边说：“第一个是蒲河区的案子，2022年，死者男性，被分尸，但一直没找到头。因为发现尸块的时候已经高度腐烂，是在水里泡了好几天被捞上来的，蒲河区分局那边连尸源都没能确定。该案的死者尸体上没有什么伤，胳膊腿都没骨折，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体育运动员。” “第二个是宁渔区的，2023年，死者男性，被分尸，尸块都完整找回，尸源也确定了，是个无业游民，后来分局那边找到了他老婆，那段时间他老婆正在和他闹离婚，所以当初分局还把他老婆和大舅哥都列入了嫌疑人范围，但是最终排除了他们的嫌疑。” “这些案子一开始都是所属辖区分局负责，今年这个要不是大过年的市里高度重视，一开始也不会轮到我们市局直接插手……”刘瑾把两个案子都翻开给许玖看，有些担忧地说：“但是这俩人应该都不是运动员，我现在除了分尸抛尸都是男的之外也找不出还有什么共性……你确定能并案吗？” 许玖没立刻回答，而是把两个案子第一发现人的描述来回看了几遍。 叶竹西在她旁边一起看，表情一点点凝重：“这是个成长型的凶手。” 第62章 情08 会议室里只有许玖、叶竹西、刘瑾和于茵，于茵在旁边默默操作电脑完成自己的工作。 许玖在白板上写写画画，把刘瑾新找到的两件悬案和二·一四案摆在一起，中间用箭头勾连。 “目前只找到这些案件，我们不能确定还有没有其他未被发现的案件……”许玖看向刘瑾，问：“失踪报案那边怎么说？” 刘瑾皱着眉，神情严肃：“不太乐观，我们在全市范围内下达了排查任务，范围在近三年内的失踪案上……各分局派出所反馈回来的情况都是失踪报案以老人小孩居多，青壮年男性的几乎没有……” 许玖转着手中的马克笔，道：“把范围扩大到五年内。” 刘瑾一顿，犹豫问：“五年，这么久？” 许玖解释说：“就像刚才叶老师说的，这是个成长型的凶手，从22年的案子已经能看出他手法进入了成熟阶段，所以我认为范围还能再往前推推。” 此话一出，刘瑾的表情更难看了些，几乎是咬着牙说：“也就是说这人有可能在连港市长期犯案却一直没被抓住，甚至还有我们警方都不知道的潜在案子……” 许玖颇为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这件事市里一定会给她们极大的压力，万一不能及时破案可能市局刑侦队也要遭到牵连。然而再怎么担忧，现下也只能一步一步去查，着急没有用。 “许队，你觉得这几个案子真的能并案吗？并案依据是什么？” 许玖在白板上圈出几个关键词，道：“蒲河区这个案子，案发时间为22年8月10号，案发地点是入海口的石滩，被早起赶海的渔民捡到了一个行李箱，从里面发现了高度腐败的尸块。从现场照片上看，发现尸块时即使已经高度腐烂，但仍能看出尸块被凶手精心摆放在箱子中，你们看这张照片……” 马克笔在照片上轻轻一点，许玖继续道：“从尸块摆放的方式和顺序上我们明显能看出情人节案凶手的习惯。” 蒲河区那个案子因为装的尸块多，凶手用了一个28寸的大行李箱，由于尸体高度腐烂后的膨胀所有尸块都挤在箱子里，但凶手最初摆放时的方式还是能看得出来。 刘瑾蹙眉道：“可是这个案子凶手只带走了头颅，所有尸块都是装在同一个大行李箱里的，和潘正这个不太一样啊。” 叶竹西抢先回答她：“因为凶手的犯罪等级一直在提高。” 刘瑾不明白：“等级提高？可23年宁渔区的案子尸块全部都找回了，凶手倒是像这次一样把尸块分成了两部分抛尸，可我认为手段明显不如22年那起啊，那起可是至今连头颅都没找到了。” 许玖道：“这反而是他犯罪等级提高的表现。叶老师所说的等级提高不是指他的作案手段更完美，而是指他在作案时表现出来的偏执、阴暗、疯狂等心理状态。比方说蒲河区的案子里，他带走了死者的头颅，说明他还有隐藏死者身份的意图，装满尸块的大行李箱也被他扔进海里抛弃，如果不是海浪和潮水偶然把箱子推到了石滩上，这个案子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可到了宁渔区这个案子时，他抛尸的行为就发生了变化。从这次开始，他把尸体分成了两部分，头颅和左臂左腿一起，剩下的一起，这些和本案已经高度相似，只不过宁渔区的案子两部分尸块被他分开抛弃了，装有头颅的抛弃到了垃圾场，剩下的则抛到了公园里。” “再看昨天的案子，他已经发展到把有头颅的部分摆在案发现场的床底下了……”许玖沉声说：“他从两年前的有意识藏匿，已经进展到了丝毫不怕案发，甚至是隐约有向警方挑衅的意思……” 叶竹西接过她的话，补充说：“我问过丁大力，他第一眼看见尸体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他说尸体的头紧紧贴着床边，面向床外的方向，左臂和左腿都摆放的非常整齐。凶手给我的感觉像是在通过尸体向警方传递一句话：反正你们也抓不到我。” 刘瑾面色铁青，一拳砸在桌上：“真是、真是混蛋！王八蛋！岂有此理！” 许玖顾不上她难看的表情，给她又添了把油：“而且我有预感，如果我们不能尽快破案的话……下一个受害人很快就会出现。” 第104章 刘瑾整张脸比烧过几十年的铁锅锅底还黑，她难以置信看着许玖，急切道：“不会吧，他的作案频率没那么高啊，这不都间隔一年……” 声音戛然而止，显然她自己也想到了问题所在，死死抿住嘴唇。 叶竹西皱着眉，声音发沉，“22年和23年的案发时间都是八月，仔细看的话是七夕节过后，但今年却是情人节，二月……” 间隔从一年缩短到了半年，凶手明显坐不住了！ 如果警方不能尽快破案的话，已经在失控边缘的凶手很可能会再次加快作案的速度……在这个凶手心里，警方的“无能”就是他最佳的催化剂。 凶手怎么着不知道，反正刘瑾已经坐不住了，她在屋里来回踱了两圈，才道：“我已经让各分局加快筛查五年内的失踪案，就先查五年的，够不够？” 许玖道：“差不多，从凶手犯罪心理升级的时间来看应该不会更久了……还有就是通知蒲河区和宁渔区协助，把蒲河区当年案子重新梳理一遍，如果能找到死者的身份的话可能对破案有更大帮助……凶手特意带走他的头颅肯定是为了藏匿，他一定和死者有较为深度的接触，一旦找到死者身份就能圈定凶手范围的那种。” 现在时间紧迫，刘瑾立马说：“行，我这就去安排协调。” 看她风风火火跑掉，叶竹西支着下巴，沉吟说：“我觉得凶手有很严重的强迫症，或许可以让庞雁再带人去走访一下心理诊所之类的。我觉得凶手如果想去治疗心理问题，也应该不会去正规医院留下就诊记录，反而最可能去一些比较小的私人诊所，还是不正规的。” 许玖点头认可她的提议：“从他整齐摆放尸块和将案发现场全部清扫干净来看，确实有强迫症。” 叶竹西的目光落到白板上写下的三个案件上，按照时间顺序分别命名了1、2、3号案件，她指着去年八月的2号案件说：“目前只有这个案子找得到被害人的家属，或许我们可以去问问看。” 昨天才发生的3号案件虽然明确了死者身份，但潘正光棍一个没有亲人，关系好的朋友都找不到几个，叶竹西觉得有必要先去了解一下2号被害人的情况。 许玖也有这个想法，她看了眼时间，道：“现在下午四点半，玫瑰天堂晚上八点半才营业，咱们还有时间去找一趟2号被害人的*前妻。” 两人打定主意，许玖把走访心理诊所的任务交给庞雁，跟刘瑾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2号案件案发日期是去年8月26号，又是七夕节刚过没几天，看来凶手很喜欢在七夕和情人节这样的日子犯案。 叶竹西问：“目前看凶手作案的时间是有固定规律的，情人节已经过了，他段时间内应该不会再作案吧……最近的能称为情人节的是下个月的白色情人节了。” 许玖却不觉得乐观，“如果凶手开始失控，那么他也会舍弃一些之前固有的规律，而且我们并不知道‘情人节’这个时间是他强迫症作祟选择的固定时间，还是只是一个钓鱼的手段……” 如果是后者……那能过的节可太多了，马上不就到元宵节了吗？ 许玖面色沉重，如果凶手再犯案的话……为了不造成社会恐慌，警方已经严令禁止知情人传播案情，可架不住还是有嗅觉敏锐的媒体找上门来，甚至找到了合欢酒店去。幸好案发现场一直有警方留守，这才没造成案情泄露不可收拾的局面，可眼下媒体暂时被安抚住，若是长久不能破案的话……可不是能一直兜住的事。 车里的氛围有些压抑，一路无话到了2号死者前妻家楼下。 这是一个前年才建好的新小区，位于连港市最好的学区内，价格不菲。 许玖把车停好，下车确定好单元号，再回头却没见叶竹西跟上来。 “叶竹西？”许玖喊了一声。 “我在这！”声音从车后面传出。 最近下了好几场雪，小区的花园里积雪很多，许玖循声找过去，见叶竹西弯腰花丛中捧起一抔白雪。 “做什么呢？”许玖走过去。 叶竹西捏了捏手里的雪，说：“最近运气不好，咱俩来转转运。” 许玖看着她，一脸莫名：“怎么转运？” 再说她们这查案呢，她倒是搞起玄学了？不过她也不催促，只是站在她跟前看看她纠结搞什么花样。 只见叶竹西把雪捏成硬硬的雪球，递到许玖面前，说：“对着它吹一口气。” “啊？” “哎呀别‘啊’了，快吹！” 许玖听话照做，对着雪球吹气。 叶竹西煞有介事捧着雪球，嘴里振振有词：“霉运吹散，鸿运当头！” “……” “好了！”叶竹西手上猛的用力，雪球又被她捏碎，里面冒出一朵纯白色的水仙花。 她把花递到许玖面前，笑说：“水仙有吉祥好运的寓意，许玖，这案子一定会顺利的！” 许玖怔愣住，定定看着她笑眼弯弯的明媚脸庞，整个冬日都被她融化。 第63章 情09 许玖手里捧着水仙花，欲言又止地看了叶竹西好几眼，对方却好似混不知晓般走在半步之前，嘴里还哼着意味不明的曲调。 从楼下停车场到2号死者家属家里不过楼上楼下几步路的距离，她俩却走得各怀心思。一个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反正看上去心情颇好，另一个手心里捧着水仙花，像捧着什么宝贝似的。 第105章 其实许玖真的想问叶竹西一句，这花从哪儿来的？她出门身上还带着花吗？！ 但直觉告诉她，这个问题问出来绝对坏事，先不说叶竹西八成不会给她解惑，光是问这个问题肉眼可见的破坏气氛就让许玖生生憋住了，万一叶竹西恼羞成怒，这朵水仙花恐怕保不住…… 所以，聪明的人选择闭嘴，两人之间好不容易迈进的距离、还有那才冒出头的感情幼苗一定要小心呵护，一步都不能踏错，许玖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叶竹西向自己踏出的每一小步，都是她许玖的大踏步！ 馨苑小区3号楼1单元3层，这是2号案件死者前妻车晨丽和女儿住的地方，上门之前许玖特意联系过车晨丽，沟通过知道她在家才过来的。 “你好车女士，我是重案组刑警，我性许。”许玖向前来看门的女人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车晨丽点点头，让开门请她们进去：“我女儿放寒假去姥姥家了，正好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两位警官喝点儿什么？” 许玖摆摆手：“不用了谢谢，我们就简单问几个问题。” “那就拿两瓶水吧。”车晨丽取出两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放到两人面前，然后在沙发上坐定，“警官请问。” 她的举止得体，一举一动透露出在职场中历练过的干练优雅。 叶竹西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好，默默观察着她，相貌温婉、性格柔和、举止得体的人总是会更容易获得身边人的认可。 许玖开门见山，道：“去年八月，你前夫胡斌被害，当时警方找过你，你当时就在准备起诉离婚，且已经带着女儿与他分居两个月，我想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你和他感情破裂的？” 车晨丽听到这个问题时反应不大，只说：“我以为你们是来问那个案子的事……” 许玖说问：“为什么这么说？” “也没什么，只是之前警方没怎么关心过这个问题，对我询问最多的是不在场证明，后来可能是排除了我的嫌疑，所以也没再上门找过我。”车晨丽道，“其实我之前也跟警方透露过了，我和他离婚主要是因为他赌博，不止一次，被我发现的一共就有三次。” 听到赌博这两个字，许玖和叶竹西皆是神色一凛，这两年因赌博而导致家破人亡的案件太多，她们想不敏感都不行。 “我们都是普通家庭，母辈留有一套房产，他不是独生子，上面有个哥哥，他母父留下的房产由哥哥继承，而他是半个子儿都没捞到。”车晨丽嗤笑道：“要问为什么的话，当然是他骗他母父的退休金去赌球了。网上那种赌球，一次可能输个几千几万的，对他们这些赌徒来说都算是小数了。” 又是互联网赌博，许玖想到了赖猛，她追问了句：“你知道他赌球都在什么网站么？” 车晨丽面露嫌恶：“我怎么会知道？那种脏东西我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说完，她可能觉得自己这句话语气不好，于是又道：“警官，你们不知道因为赌博我们家差点儿砸锅卖铁给他还债！我和他结婚十年，他不仅骗他母父的退休金，还管他大哥借钱，更甚至借到他侄女那去了！他大哥比他大不少，他侄女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了，他前年就背着我们借到了他侄女那！” 车晨丽揉揉脑袋，回忆起这些糟心事让她倍感烦躁：“我是家里独女，母父留下的房产都是我的，他就惦记上了我妈名下的那套房！我真是恨死他！” 停顿一瞬，她呼出口气，道：“他死了对我们倒是好事，解脱了，省得闺女在学校都抬不起头。” 叶竹西一怔，问：“怎么还影响到孩子了？” 车晨丽咬牙，愤恨道：“他没工作在家呆着，我让他去接闺女放学，他倒好，在闺女学校附近的棋牌室跟人赌钱！有一次正好赶上警察严打，他被人从里面揪出来，正好赶上学校放学……” 许玖和叶竹西蹙眉对视，看得出这段回忆对车晨丽来说实在煎熬。 女人双手捂了下脸，过会儿再抬起头时脸上恢复平静：“不过都过去了，他死了，我们如愿搬了家，也给女儿转了学。女儿改随了我的姓，以后都和从前那些破事再没关系了！” 车晨丽对胡斌的死很淡然，她在回忆起过去的时候有怨恨，可那一切已经随着那个人的死散去，如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自己和家人，人生很长，没必要把一个渣男放在心上。 叶竹西默默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移开了目光，盯着客厅的鱼缸看。 许玖则问：“胡斌生前除了赌博之外，有没有和什么人交恶？你对他个人的生活了解多么？” 车晨丽很仔细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摇头道：“去年的警察也问过我这个问题，但很可惜我对他在外面招惹过什么是非并不了解，除了有催债的上门过两次之外，别的倒是没什么。不过我倒是知道他之前上班时认识的几个同事，我之前也告诉过其他警察，我猜是没什么大用……” 确实，许玖在卷宗中看到过这些信息，胡斌曾经在很多金融公司做过销售，可惜他实在太懒惰，销售这种需要不停出去跑业务接触客户的工作不适合他，基本上每份工作他都没干多久就辞职了。 从卷宗上面标注的履历看，胡斌曾经先后在保险公司、助贷公司和理财公司做过销售。 叶竹西突然回过头，问道：“这几个同事是哪家公司认识的？” 第106章 车晨丽说：“上家助贷公司。不过……那个公司早就没了，听说是老板被抓……那之后他就没再上班了……” 老板被抓…… 这对市面上一些贷款黑中介来说也是屡见不鲜。 许玖问：“在做助贷之前，他还给人做过理财？” 车晨丽点头道：“对，只不过那家理财公司也没善终，老板卷钱跑路了……” 十年前国内经济形势大好，老百姓手里钱多了起来，p2p金融理财应运而生，很是流行过一段时间。但这也同时滋生了许多骗子公司，大量的普通老百姓被骗入庞氏骗局，其中多数是老年人，甚至把养老的钱都赔了进去。 后来国家针对这些进行严打，那股混乱的风潮逐渐褪去，再加上近些年经济不如曾经，那些理财公司越来越少，反而是助贷公司如春笋般一茬接一茬的。 这胡斌先是做理财，后又干助贷，而且老板不是被抓就是跑路，按照这种工作履历来说他手里有被忽悠被坑的客户也很正常。 叶竹西抢着问：“他有没有提过比较特殊的客户？或者有没有客户上门找他要钱之类的？” “这个……”车晨丽一愣，明显之前并未被问到过这个问题，“这倒是没有，他那个人我感觉上班都是混日子，连能被他骗的客户可能都少。” 行吧，看来这车晨丽这是问不出什么，两人对视一眼，决定起身告辞。 “后续如果想到什么特别的事，请随时和我们联系。” 车晨丽很认真地点了下头：“好的。” 这一趟基本算是无功而返，只深入了解了胡斌曾经工作的公司……但是两个公司现在都没了，想去问问胡斌的事显然也不可能了。 “我觉得胡斌那几个关系好的同事可以去走访一下，有些事车晨丽不知道，但狐朋狗友肯定知道。”叶竹西提议道：“还有那个助贷公司的老板，不是说被抓了吗？你们应该有办法找到这个人吧？” 许玖看了眼时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明天再继续，咱们今晚先去玫瑰天堂探探。” 她也不打算自己去见胡斌前同事，能问的宁渔区刑警早就问过，卷宗里都写着，这次顶多让宁渔分局协助办案的同事再跑一趟了。 两人在车晨丽家附近商场把晚饭解决了，席间闲聊，叶竹西提到：“就像潘正和凶手是因为网上相亲认识的，胡斌和凶手总得有交集，哪怕是无差别犯罪，凶手也有找上他的契机，何况我认为这个有强迫症的凶手并不会真的‘无差别’杀人。” 几名死者之间应该存在某种共同点，找到这个共同点就能锁定凶手的动机，甚至锁定凶手与死者产生交集的那个具体的‘点位’。 许玖认同叶竹西的想法，低声说：“晚上去玫瑰天堂看看先，或许能解答咱们的问题。” 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玫瑰天堂里绝对有她们需要的东西。 第64章 情10 “为什么把自己……”许玖在路边的公共卫生间里盯着叶竹西看，表情一言难尽：“化妆成这样？” 她俩吃完晚饭就一路开车往玫瑰天堂去，快到的时候叶竹西让她找了个路边的公共卫生间停下，说她要改妆。她脸上本来就化着妆，一般人很难一眼认出她是叶竹西，许玖虽然心里有疑惑，可还是听她的话照做。 这个卫生间位置偏僻，很少有人来，倒是方便了她们。 此刻看着叶竹西那张陌生的脸，许玖不免再次在心里感叹她的强大，你懂什么是“换头式化妆”？之前许玖偶尔会在网上刷到一些调侃，说隔壁某国家的化妆技术超强，他们国家的爱豆有了妆造加持后宛如换脸。现在见识了叶竹西的化妆技巧后才知道真正的山外有山，她直接用化妆技术给自己变了张脸。 “别老用这种眼神看我，觉得我现在这样丑？”叶竹西端详着自己的脸，十分满意。 许玖表情纠结，最后说了句：“还行，不丑。” 确实不能算是丑，毕竟叶竹西本身底子太好，就算刻意给自己画丑了，也无法改变她五官的基础。她只是把双眼皮黏成了单眼皮倒吊眼，再在左脸到鼻梁之间画了条若隐若现的伤疤，然后把自己的肤色又涂黑了一个色号，猛地看上去像个凶狠的悍妇。 “这条疤能在视觉上改变我脸部的特征，其实本质上我还是这张脸，但不熟悉的人注意力会先被疤痕吸引，反倒不会注意到我本来的长相了。”叶竹西又指了指眼睛：“还有这个单眼皮，简直神器，贴上之后完全看不出双眼皮了。” 说完，她把化妆包收拾好，拉着许玖往外走，低声说：“待会儿那地方人多眼杂，而且比较特殊，你进去之后收敛收敛你这一身的正气，尽量让自己存在感低点儿，其他的交给我。” 听着这话，许玖轻轻蹙起眉，满眼不赞同。 叶竹西瞬间读懂了她的眼神，拉着她的胳膊劝道：“听我的，那地方毕竟是夜店，哪怕是个正经夜店，也难保私下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不正经的地方，你这么一身正气地进去简直把‘条子’俩字写脑门上了，这里面但凡有问题看见你出现就足够警惕。” 许玖默了默，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有道理。但她也有她的顾虑：“你先告诉我你想干什么，如果太危险的话我不会同意。” 无论如何叶竹西都不是专业的刑警，她只是重案组请来的顾问，不该让她去涉险。能同意带她去，一方面是出于对她能力的信任，另一方面……许玖其实和她考虑到了同一个问题，专业的刑警太过显眼，尤其是毕胜那种地下拳场出来的特警，光是往那一站气势就会引人注意。因此，许玖同意了叶竹西的方案，但同时，她也安排庞雁到玫瑰天堂待命。 第107章 庞雁是刑警队出身，擅长侦查、枪法极好，由她先一步潜伏进去待命的话会比许玖直接带着毕胜进去更合适些。 只不过，这个安排许玖并未告诉叶竹西。 两人回到车上，叶竹西才说：“我现在不能预知进去之后发生的事，所以也没办法告诉你我想干什么。” 许玖眉头立马死死皱起，只是才开口准备说话，却被叶竹西抬手挡了挡。 手指并未真正触碰到唇瓣，却不可避免地被一股湿热气息包裹，两人同时呆愣住，一下子全忘了刚才想说的话。 许玖天生嗅觉灵敏，即使隔着距离，叶竹西指尖的馨香依然被她精准捕捉到，她几乎忍不住想抬手握住近在眼前的修长手指。她看过很多次叶竹西的手，不止是这段时间，之前观看叶竹西的魔术时也会隔着屏幕去观察她的所有动作。对魔术师来说，手是非常重要的，大部分魔术都要依靠手来完成。叶竹西的手非常漂亮，纤细、修长、灵巧、有力、骨节分明，这些词似乎都能用来形容，但又远远不够。 对视间，叶竹西下意识收回手指，眼睛却被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吸引。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很神奇，许玖的眼睛就像有一种莫名的磁力，吸引、牵扯着她。 许玖的目光跟随她的手指移动，刚才差点儿忍不住牵上的手换了个方向按在方向盘上，因着这个动作，两人终于从暧昧的气氛中挣脱出来。 叶竹西动了动喉咙，开口时觉得有些口渴：“总之，我跟你保证不会轻举妄动，也不会做我没把握的事，不论遇到什么事我会尽量让自己始终在你的视线范围内，你看这样行么？” 暧昧散去，许玖怔然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没有更多时间让她们在这耽误。她很想把刚刚的暧昧继续下去，甚至后悔自己一瞬间的犹豫胆怯错过了牵手的机会，可理智回笼，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走吧。”最后许玖还是应下了她，但再三提醒：“不要擅自做危险的事。” 叶竹西观察她的表情，没看出任何不对，于是乖巧坐好，应承道：“我知道。” …… 玫瑰天堂在小白薯上是年轻人最喜欢的夜生活聚集地，尤其是二十岁出头正值年轻气盛阶段的大学生们，好不容易成年初步摆脱了家长的束缚，最是热爱放纵的时候。 不到九点，玫瑰天堂里面已是人声鼎沸，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灯光交错的舞池汇聚成一个绚丽多彩的疯狂世界。 才进入夜店大厅许玖就忍不住抬手捂住鼻子，眉头拧成麻花。叶竹西知道她鼻子太敏感，夜店里整个空气都浸染在烟酒味中，浓郁到快能将人淹没。 叶竹西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一次性口罩，拆封后亲手给许玖戴上，低声说：“聊胜于无，你忍忍。” 两人距离非常近，叶竹西身上清爽好闻的香水味几乎覆盖掉了漫天呛鼻的烟酒味，这次许玖真的没能再忍，抬手握住替自己戴好口罩的纤长柔软。 叶竹西表情狠狠一顿，下意识望进眼前人的眼中，许玖眼底的柔光像子夜中的星辰，几乎将她的神志吸干。 本能想要挣脱，可对方这次没松手，叶竹西也干脆放弃了挣扎，任由她握住自己的右手，只用空出的左手帮她调整好口罩。 “行了，咱俩这样太引人注目，待会儿就分开，你自己去找个卡座坐着。”叶竹西左手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差不多得了。 许玖十分乖顺地松开手，冲她点了下头：“你小心，别冒险。” “知道，这不有你呢么。” “我会担心。” 真是好猝不及防，叶竹西被她一句话整得目眩神迷，腿都差点儿站不住。老天奶，这就是暧昧期的感觉吗？两人春节期间的互相试探并不算特别明显，但毕竟都是聪明人，叶竹西虽然迟钝了些，可一旦开窍了也不是个真傻子，许玖在得到一些暗示后表现得越来越明显，她能够感应到。 叶竹西不想表现得太过没出息，所以尽量让自己保持脸色正常，那个家伙倒是大部分脸都藏在口罩后面，只一双凤眼笑得弯起来，让人看了来气。 “别贫了，干活儿。”叶竹西瞪她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夜店中心走。 许玖视线凝在她的背影上，脚步跟着她移动，最后在吧台找了个视线较好的位置坐下。 叶竹西把大衣扔在车里，现在身上就穿了件露腰紧身长袖，外面罩了件皮衣，皮裤长靴，要多飒有多飒。 她迈着长腿扭着腰迈进舞池，优越的身材顿时吸引大部分女女男男的目光，有人跃跃欲试想上前打招呼，却在霓虹灯光照在她脸上时又顿住。 叶竹西现在这张脸和她的身材实在有些反差，尤其脸上那道疤，在不断变幻的灯光下透着一股邪气，让人望而生畏。 舞池中人群拼命扭动自己的身姿，狂放又热烈，在劲爆震撼的音乐中如同在人生漩涡中挣扎。 许玖第一次亲眼目的一群人的醉生梦死，她的视线胶着在某一个身影上，看着她尽情摇摆的身姿。 叶竹西融入点燃的人群中，外表狂放激情，一双眼睛却无比锐利，借着不停变幻的舞步将整个舞池甚至是夜店全场都看得一清二楚。经过常年系统训练的魔术师眼睛非比寻常，很多常人看不清的细节她都能看见，如同雌鹰般敏锐强悍。 蓦地，叶竹西目光凝住，在舞池外的某人身上固定，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移动。 第108章 蛰伏的雌鹰开始慢慢靠近目标，盘旋在早已被自己收入羽翼下的领地上空，等待最佳出手时机。 被盯住的目标浑然未觉，依旧穿梭在人群中，在音乐最热烈人群最鼎沸的时候突然从舞池撤离，一脸若无其事地往旁边走，看样子是要去厕所。 叶竹西在人群中晃了一圈，然后迈步跟了上去，借由热烈狂欢的人们做掩护，很快接近了自己的目标。 许玖在吧台上换了个方向，手里透明杯子里的饮料还剩一半。她看到叶竹西悄悄递给她一个眼神，于是举起杯子放到唇边，低声说：“跟上去。” 庞雁自人群中穿过，悄无声息尾随叶竹西拐进一条走廊。 第65章 情11 老八今天收获颇丰，一路哼着歌去厕所，盘算着到手的东西准备往哪销货。现金自己拿着花了，手机销往海滨夜市，还几样值钱的手表首饰……不知道能不能找龙哥给看看成色…… 他吹着口哨摇头晃脑，迎面撞上一个醉醺醺的年轻人，怒道：“臭小子不长眼啊！” 年轻人晕晕乎乎的，醉得太厉害站都站不稳，扶着墙跟他道歉。 老八啐了口：“倒霉孩子。” 穷狗大学生还来这消费！ 刚才人撞上来的时候，老八本能摸了年轻人身上，结果什么都没摸到，让他忍不住嘲笑现在的大学生，不好好学习拿着母父给的零花钱跑来夜店学大人消费。 半大孩子怎么都算不上真正的成年人，他们只看得见表面的迷醉浮华，沉溺于声色之中，却不知真正的大人们还有更精彩刺激的项目！ 两分钟后，老八从厕所出来，甩着手上的水，旁边的安全通道突然窜出一个人影，直愣愣往他身上撞。 “艹！今天怎么这么多不长眼的！”老八低低骂了句，伸手就要去摸，却不想手还没碰到对方就被抓住，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对方反剪住手臂押到了安全通道里面。 老八猛地挣扎，大吼：“哪儿来的瞎了眼的？你踏马知道老子是谁吗？你八爷我……呜呜……” 一阵冷香拂面，老八的污言秽语骂不出口了，只能无力地张着嘴发出“呜呜”的声音。刚那一瞬间，他只觉得下巴蓦地一痛，紧接着耳边响起不明显的关节被卸掉发出的“咯吱”声，然后他的嘴就再也合不上了。 老八惊悚地瞪着眼睛，昏暗中甚至看不清是什么人对自己动的手。倏然，一道光晃在他眼睛上，他下意识闭眼往后躲，那人却钳制住他不让他动。老八心里冒出不好的预感，他刚才只顾着被卸了下巴的疼痛，却忽略自己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捆上了，他拼命挣扎起来，那人却更加用力钳制住他的下巴，疼得他冷汗直冒。 什么人身手这么好？难道是条子？ 这是老八第一直觉。 “今儿个出门撞了大运，从你这白捡了不少好东西。” 那人终于开口说话，老八瞪大眼睛，满脸震惊。 居然是个女人？！ 夜店里人声鼎沸，无人会在这种醉生梦死的时候在意一个小小的安全通道，老八心思活络起来，可偏偏只一瞬间便被制服，心知眼前这女人不是善茬。他看不清女人的全貌，却借着光影瞥见她脸上那道疤痕，透着一股阴森气。 不是条子？是道上的硬茬子？ 老八在心里不停猜测女人的身份，脸上表情无比精彩，如果不是嘴巴闭不上还要流哈喇子的话应该更值得观赏一些。 至少叶竹西不想看太久他这副癞蛤蟆的样子，手里拿着块金光闪闪的表在老八脸上拍拍：“大兄弟手艺可以啊，刚在舞池里乱晃一圈就得手这么多东西……看成色这块表值不少钱。哟，这标……顶奢啊……兄弟你这波估计碰了个大的。” 老八心里不屑，再大又能怎样？反正他扭脸就要把东西脱手，且他对自己的技术很自信，就算对着监控找也没人看得出他的手法。再说了，来这种地方消费的都要藏着掖着些，谁也不想大动干戈，越有钱的大老板越是不会主动把事儿闹大，丢了东西往往都是自认倒霉，再大的老板也不能找他。 只是…… 老八涎液顺着嘴角往外流，明明是狼狈至极的样子，却不敢放松片刻，依然警惕地打量眼前这刀疤女。很明显，这女的是特意找上他的，两人那一撞绝对不是意外，她卸了自己下巴又绑了手，两三下就把自己身上的东西拿了去，手艺绝非等闲之辈，而且远远在他之上！ 她到底是什么人？肯定不是条子，那又是哪条道上哪里跑出来的？这附近可没听说有这么号人物，新来的？ 叶竹西眼珠滴溜溜转，来回把玩手里的表，突然说：“你在这肯定也不是一两天了，敢拿这么昂贵的表不怕人报复也不怕把条子招来，显然是有恃无恐，让我猜猜啊……第一，凡是来这的有钱人都不会报警，哪怕丢了再贵重的东西，他们都只能认了这个倒霉绝不会报警招来条子，那说明这里肯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肮脏事；第二，你背后也有人保，这玫瑰天堂怕是藏了大鬼，你跟这人熟吧？” 老八先点头，又摇头，嘴里呜呜个不停。 叶竹西嫌弃死他，威胁道：“我给你把下巴接回去，但你休想闹出动静，否则……”她手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把小刀，在他脸上拍了拍。 老八这种道上混的人最守道上规矩，他今儿老马失蹄落进别人手里，是他技不如人，现在又孤身一人没有支援，只能认栽！眼前这刀疤女有点儿真本事，且不知她背后有什么背景，他是个识时务的，不会跟人硬碰硬。 第109章 叶竹西见他识时务，便拖着他下巴用力给他接回去，老八吸溜一声，抬手拿袖子蹭蹭嘴。 眼瞅着刀疤女露出嫌恶的表情，老八也懒得跟她周旋，干脆往地上一坐，有话直说：“女侠，想知道什么？” 女侠？ 这还是叶竹西头一次听人这么叫自己，她笑了声，眯着眼说：“你们这的人见着人就管人叫女侠的？” 老八眼珠子转了圈，说：“这不是看你真有本事么。” 叶竹西觑着他的表情，不欲与他多说，生怕话说多了被他察觉不对劲，便耍起无赖：“我今儿第一次来这个场子，无意间撞见你在舞池那的手艺，于是也有点儿心痒……何况我知道玫瑰天堂里面有更好的‘地方’，但是吧……我手里又没有拿得出来的东西了，所以想着管大兄弟你借一借。” 好一个“借”！ 老八脸颊抽搐，也不知道是下巴脱臼太久还是被叶竹西的不要脸给气的。 不过虽然气，他却也没放松警惕，盯着叶竹西脸上的刀疤看，说：“你既然知道玫瑰天堂有好地方，为什么不自己提前准备好东西？” “呵。”叶竹西嗤笑，斜眼看他：“你为什么，我就为什么咯。” 言外之意，咱俩都是“手艺人”，你跑这来捞东西，别人也来捞，只是撞一起罢了，那就得再看真本事了。 老八被她堵得没话说，但依然梗着脖子，“其实这里面也没啥特别的，不过是一帮人醉生梦死的花花世界而已，我呢就是偶尔跑来捞一笔横财，今天是我倒霉遇到了女侠，东西你拿走我一声不吭。” 叶竹西居高临下看着他，右手两指间突然捏住一张卡，在老八眼前晃了晃。 “大兄弟，别装傻啊。” 老八被那张钻石卡闪了下，立马瞪直眼：“女侠，你有‘地底’的会员啊！？”紧跟着他又警惕起来：“那你还拐着弯套我话？这卡不会不是你的吧？” 这老小子格外谨慎，叶竹西笑嘻嘻蹲下，和他平视：“我知道这种会员卡、尤其是钻石vip都是实名的，你猜我进不进得去？” 老八不敢乱猜，人家正儿八经拿着卡，那卡比自己的可高级多了，在里面没消费到千万级的都不可能有！也不怕她是假的，“地底”都有非常严格的审核才能放行，但凡这卡不是她的，她会立刻被人拿下*。 “你都有卡了，你直接去不就完了？今儿的东西我都送你了，咱就算不打不相识怎么样？” “送？”叶竹西好笑地看看他，道：“我今儿就是不太爽，看上的肥羊进了别人嘴里，你猜我心情怎么样？” 老八以为她是报复自己把值钱的东西都拿了，这女人手段厉害，脾气也古怪，能拿的出vip卡想来背景很深，老八再次感叹自己倒霉。 “那女侠你到底想怎么样？” 叶竹西把玩手里的小刀：“不怎么样，就是耍你玩。” “……”老八心里把她骂了千八百遍，面上却不显露，“女侠玩够了吗？不如去‘地底’玩吧！今天来了好‘彩头’，估摸着下注的大老板有不少，今儿这手表和几样首饰能换不少筹码，够女侠爽一晚上了！” 几句话把所谓的“地底”透了个干净，叶竹西眼底满是深意，她绕到老八身后，手上小刀转了两圈，干脆利落把绳子割断，道：“那这些东西我就收下了。” 老八利落地爬起来，起太猛一阵眩晕，听见叶竹西这话连忙说：“您笑纳！” 叶竹西没理他，把从他这摸来的东西揣兜里，大摇大摆出了安全通道。她身后半天没动静，显然老八还在里面蹲着，那安全通道是死路，她观察过没有暗道，人早晚还会出来。 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她瞥眼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许玖，几不可查地冲她点点头。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通过隐形耳机传到了许玖耳中，两人交换了眼神，一前一后出了玫瑰天堂。 在叶竹西和老八谈话到最后的时候，许玖便把庞雁换了下来，亲自在走廊这边等着，并且示意庞雁去联系连港市反扒队的人之后可以盯一下这个老八，或许还能顺藤摸瓜揪出一串来。 当然，老八这个人现在还不能动，玫瑰天堂里还有个“地底”的存在，许玖想盯住这里，找机会把这个“地底”挖出来。在那之前不能打草惊蛇，老八显然和“地底”有牵扯，一旦失踪可能会引起对方注意，暂时不能动他。 第66章 情12 “这地方应该藏着一个大型赌场，赌博方式我估计和澳门那边类似，有**、麻将等牌类。” 车里，叶竹西边对着镜子卸妆边说：“还有一个玩儿得更大些的，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一些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作为‘彩头’，只有赢到最后的人才能拥有，要想成为最后的赢家需要真金白银作为赌注一局局赢下来……这样一场下来一晚上几十亿的流水都是有的。” 许玖给她递了张卸妆湿巾，皱眉道：“这么大的赌场？没人察觉？玫瑰天堂夜店每天客流很大，如果真有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完全不被人察觉吧？” 夜店这种地方在华国一向是治安队严查的重点对象，如果这地方真藏着那么大一个赌场，警方绝对不可能半点消息都得不到。 叶竹西把脸上的疤痕擦干净，道：“所以我猜‘地底’赌场根本就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 第110章 “对，玫瑰天堂不过是一道门槛，在这里应该需要一些规则才能拿到去‘地底’的会员卡。”叶竹西盖上镜子，把那张钻石vip卡递给许玖，说：“潘正肯定花了很多钱，听老八的意思怎么也是千万以上级别了，他母父留下的遗产房产估计都快被他败光了。” 又是赌博。 许玖接过那张卡，沉吟道：“胡斌也赌博……” 叶竹西动作一顿，偏头看她：“你觉得有关联？” “也许。”毕竟是同一个系列案，死者之间有任何共通点都有可能是案件调查很重要的线索。 “但是潘正这个赌挺大的，胡斌感觉到不了他这个等级……”叶竹西说：“同样是赌，但两人之间应该没有什么交集，我觉得还不如从潘正相亲的那个app往下查。” 至少那是目前已知的死者和凶手的交集，总比赌博这条还是虚的线索实在。 许玖手指摩挲着那张卡，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叶竹西把化妆包收好，扭头就看她这副沉思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去按她皱成一团的眉头，问：“想什么呢？小心年纪轻轻就长皱纹。” 两人之间一些细节上的相处越来越自然，许玖往她这边侧了侧身子，沉吟道：“但我觉得这不是巧合，或许赌博对凶手来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所以他才会选择这样的人成为目标……” 叶竹西一手撑在驾驶和副驾驶之间的中控台上，道：“但这只是猜测，我们现在也没法确定1号死者的情况。” 1号连身份都没确定…… 见许玖依然皱着眉满脸愁绪，叶竹西温声说：“咱们再仔细查查1号的卷宗，或许有什么当初被遗漏的线索也说不定。” 哪怕只有一点希望，她们也得努力过才行，现在三个案子被串联起来，这次并案侦查让前面两起积案有了破案的机会，作为警方她们必须把握住。一旦这次不能成功破案，那就相当于凶手受到了鼓舞，以后作案会更加疯狂…… 时间不多了，她们不仅在跟时间赛跑，也是跟凶手赛跑，必须要跑在他前面，否则…… “许玖，许玖！” 许玖猛地回过神，怔然看向身旁的人，只见叶竹西伸出右手，屈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下，不疼，但有些懵。 “回神了！”叶竹西手指按住许玖额头，道：“你太紧绷了许玖。我知道时间紧迫，但你不能给自己太大压力，否则会失去冷静思考的能力。” 许玖微微睁大眼睛，似乎出走的理智瞬间被叶竹西拽回，刚刚那种烦躁不安的情绪在一点点散去，让她恢复冷静去思考分析目前的现状。 她甩了下脑袋驱散最后的急躁，然后从叶竹西眼中看到了担忧，那颗烦躁不安的心被眼前人的眼神抚平，许玖笑了下，像是在嘲笑自己：“我确实太着急了……反而没呢冷静下来分析问题。” 叶竹西按住她的手指在额头上揉了揉，“好了，别皱着眉了。” “嗯。”许玖十分乖顺地应了声，然后拿出手机给于茵发了信息：“我让茵茵把那个相亲app的后台权限要过来，最近如果发现什么可疑的人通过平台约人见面就立刻锁定定位。” 她俩的车在这停留太久，许玖放下手机掉头离开，说：“我想回专案组看看1号的卷宗，先送你去招待所休息吧。” 她是不想叶竹西跟着自己熬大夜，今晚她去跟老八周旋已经很累，该好好休息一宿。 叶竹西却摇头说：“不了，我跟你一起。” 许玖又皱起眉，刚要开口反驳就被打断：“好啦，我回去也睡不着，心里琢磨着案子……再说，我也惦记你，还不如跟你一起去看卷宗。” 嗤—— 许玖猛地一脚刹车踩下去，轮胎和地面摩擦传来刺耳的声音，跟着车子猛地减速，惯性带着她俩往前冲，又被安全带勒住带回来。 前面刚好是个红灯…… “抱歉……”许玖满脸歉疚看向身边人，“没事吧？我刚……就……你能再说一遍么？” 叶竹西唇角勾起，脑袋偏过去看车窗外，傲娇得像只高贵的凤凰，“没听见就算了，好话不说二遍。” 许玖当然不是没听见，否则她也不会急刹车了，可她就是想听这人再说一遍，于是开始求她：“叶大师，求求你，再说一遍吧！” 叶竹西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可她不会这么轻易满足许玖，偏就不说，“绿灯了，好好开车。” 许玖无奈，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的雀跃，专心致志开车。 车内两人一时无话，心里各自揣着事儿。尤其是许玖，一颗心狂跳个不停，不管怎么压都压不住，她能保持表面冷静认真开车已经很不错了。 说起来她高中时就喜欢叶竹西，毕业后这段连开始都没开始的暗恋直接终结，十年间她偶尔会在电视和新闻上看见当年的心上人，虽然那些年少时的悸动不再那么强烈，可那人在她眼中依然光彩夺目。 直到这次重逢，她又再次喜欢上她，有时候不得不感叹缘分的奇妙，许玖自己都想不到过了十年兜兜转转还是她。 其实叶竹西这人在感情上从来都是打直球的，就像她高中追谢怀诗，基本上都是有话直说，所以她虽然迟钝却并不傲娇，一旦确认自己的心意，她是不会掩饰的。 只不过面对许玖的时候情况比较特殊，毕竟是这么多年当死对头情敌对待的，突然发现自己对她产生了好感，而她似乎也有那么点儿意思……这换成任何人都会觉得太过奇幻，叶竹西一时间还是有点儿放不开。更何况现在这种朦朦胧胧的暧昧感还挺让人上头，她还想多体会一段时间。 第111章 连港市局刑侦支队这两天一直灯火通明，现在不只是市局的人，三个案子并案侦查，宁渔区和蒲河区也派了人过来，一大堆人聚在一起，市局腾出一大间会议室作为专案组的临时办公室。 许玖才埋进去就被浓浓的烟味熏了出来，刘瑾十分不好意思地带她去了她自己的办公室，然后把复印好的1号案子卷宗拿给她。 “不好意思啊刘队，许玖她鼻子过敏。”叶竹西怕刘瑾误会重案组摆谱，先一步替许玖解释。 “没事没事，理解的。”刘瑾叹气道：“大家今晚都要加班，有的人熬不住用烟顶一下……我之前也听说许队会过敏，所以把我办公室腾出来了。对了，于茵妹妹在我们那边，她正在追踪潘正相亲app里那个可疑聊天对象的行踪，只不过不太顺利。” 许玖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谢谢刘队了。” “哪里哪里，现在破案是最关键的，大家都不敢懈怠。”刘瑾本想先回旁边，临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刚才你们队的小庞来申请从反扒对调人去盯那个老八？” 许玖一愣，问：“刘队知道这个人？” “啊，也是‘老熟人’了，我之前在反扒队呆过半年，这人被我弄进来过两次，还是不老实。他背后有组织，我之前一直想找机会给他们连锅端了，不过后来升到支队来，负责的事情越来越多，反扒那边反而没时间过问了。”刘瑾说：“不过反扒队一直有人盯着老八呢，尤其是玫瑰天堂这边，老八算是那一片儿的惯犯了，最近没动他主要是想找个机会把他后边的人也给引出来。怎么？他今儿有事犯你们手上了？还是说他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跟情人节系列案件倒是没关系，不过老八既然了解“地底”的门道，许玖倒是很想在凶手抓到后请他过来问问“地底”的事。 “跟咱现在案子没啥关系，等案子结了再说他的事吧。” 刘瑾见她暂时不想说，也不再追问：“那行，我跟反扒队打声招呼，让她们最近把老八盯紧了。” 第67章 情13 毕胜把车停在海边，独自一人打着手电走下石滩，冬日夜晚的海风很冷，卷着海浪一下下拍打在石滩上。 这里是1号案件尸块被发现的位置，站在现场的位置望向四周，眼前是无边无际的大海，身后是五彩缤纷的城市夜景，左右两侧是延伸进黑暗中的石滩。 “按照凶手选择情人节下手的特点，那么死者死亡时间应该确定是七夕当天，22年的七夕是8月4号，尸块在这被发现时已经过了6天，腐烂已经相当严重……” 不远处，庞雁打着手电一步步走过来，与毕胜站在一起：“我查了两年前发现尸块时连港市的天气，发现那半个月有影响到连港的台风，除了暴雨之外风向是自南向北的。这片石滩正处在入海口，南北各有一条河通过这里流入大海。因为风向是南向北，如果凶手从南边那条河流经的地带抛尸的话，尸块到达入海口不会用了6天之久。所以当时的专案组认为凶手大概率是从北边那条河的流域抛尸的，而且还根据风力推算出了抛尸的大概地点。” 毕胜安静听她说完，然后才问：“老大那边完事了？” “嗯，她们应该回专案组去看1号的卷宗了。你过来这边跟她说了吗？” 毕胜点头道：“说了，她说她也会把当年现场勘察和抛尸地点确定的卷宗再仔细看一遍，看能不能有新的发现。” 庞雁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海里，说：“抛尸地的确定我觉得不太完善，还有另一种情况应该考虑。” “我知道，如果凶手杀完人并没有立刻抛尸的话……那么即使他从南河流域抛尸也有可能6天后才到这里。” 毕胜分析完抱臂看向庞雁，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庞雁笑着说：“你进步挺大啊，现在分析起来头头是道的。” 毕胜和于茵一样都是半路出家干刑警的，她原来一个地下拳击手，先是被特招进特警队，后又被戴荣看中带进重案组，这两年一直恶补侦查方面的专业知识，进步是肉眼可见的。 作为经常跟她一起出侦查任务的搭档，庞雁总会适当给她鼓励，增强她的信心，一路见证她的成长。 “所以抛尸地还是不能确定……”毕胜有些苦恼，问：“南河流域不小，没法确定的话也不能展开侦查。” 庞雁却说：“不一定，两年前只有这一起案子，所以可供参考的线索不多。现在就不一样了，三起案件并案侦查，我们就能进一步分析凶手的特征，比如他的心理安全区。” 毕胜道：“我知道了，你之前给我讲过这个。”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心理安全区，就像每天固定上下班的那条路，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就会增加安全感，轻易不会去走陌生的道路。 从犯罪心理的角度讲，罪犯也有自己的心理安全区，像老八总是固定在玫瑰天堂找人下手，如果遇到这边严打的时候宁愿不出手也不换地，这就是一种心理安全范围。 凶手也一样，他的行动一定会在自己认为安全的范围内，尤其是最早犯罪的案件。1号案件是两年前发生的，那时候凶手显然没有现在成熟，他选择的杀人和抛尸地点一定是在他的安全范围内。 “心理安全范围一般都是以1000米为半径，不会超过这个范围……”庞雁拿出手机打开地图，先把潘正遇害的合欢酒店标记上，再是去年2号案件的抛尸地海滨公园。 第112章 “在地图上划出一个包括南河流域和这两个地点的半径1000米的圆……” 庞雁将手机地图截屏，说：“这个范围应该是凶手常活动的区域。” 毕胜眼尖注意道：“玫瑰天堂也在里面……” “不仅玫瑰天堂，还有胡斌家。”庞雁把手机收起来，说：“玫瑰天堂离胡斌生前住的地方只有1.5公里。” 同一时间，许玖在桌上铺开一张连港市的地图，拿着笔在上面画了几个圈：“……这个范围内包括胡斌女儿上学的小学。” 叶竹西手里的红笔在一条河上打了个叉，“如果是心理安全范围的话，那和南河流域的交叉点只有这一片。这个范围不包括北河，所以凶手抛尸的地点应该确定是南河，只是他因为某种原因杀完人后没有立刻抛尸。” 可能的原因有很多，他被某些不可抗力影响不能抛尸，也可能是他第一次杀人经验不足…… 许玖把抛尸所用的行李箱照片单独拿出来，发现三个案件所用的行李箱都是同一个牌子，只是尺寸不同，1号案件的行李箱最大。 “这种行李箱在网上就能买到，而且不是牌子货，在某宝一扫能出来一堆一模一样的……”叶竹西用某宝扫了下行李箱的照片，把屏幕给许玖看：“喏，全都是，根本没办法筛选凶手是从哪家店买的。” 一直用同一种箱子抛尸显然也是凶手的强迫症导致的，庞雁和毕胜明天白天会继续去走访心理诊所，现在既然圈定了凶手的心理安全范围，那不如就先把这里面的所有心理诊所都找找。 许玖盯着箱子照片看了会儿，从大量的卷宗里翻出两年前的检测报告，当然也包括这个装尸体用的箱子，上面检测出的所有成分都列在表上。 “箱子上的成分也看不出问题……”许玖活动了下酸痛的脖子，道：“我给芊芊打个电话，问问她检验科的进展。” 叶竹西看得出她的疲惫，可她能做的也只有陪伴和帮助，案子摆在这里，连她这个编外人员都尽心尽力，身为重案组队长的许玖不仅有责任心还有压力。 说实话自从叶竹西察觉到自己对许玖的变化，空下来时就会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导致她对讨厌鬼动了心。思来想去好几次也没想出一个答案来，这心动的感觉十分玄学，说来就来了。如果所有人都能明明白白说出爱情的由来，那爱情就不是爱情了。就像她的好姐妹江月似的，那人从来不相信爱情，她觉得这人类的感情太过不可掌握，爱出现的莫名其妙，有时候消失的也莫名其妙，陷入情爱总容易陷入被动，她搞不明白人是为什么喜欢上另一个人的，所以她干脆对爱情敬而远之。 叶竹西不同，她天生敢爱敢恨，一旦动心就会去争取爱情，绝不让自己留遗憾。 此刻她趴在桌子上，仰头看许玖皱着眉打电话，看着她拼尽全力尽快破案的样子，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或许职业滤镜也是她对许玖改观的最大原因。每当看到许玖凝眉思索时专注的神态，叶竹西便觉得心弦颤动，她喜欢看她专注认真的模样，很有魅力。 “……好，我现在在刘队的办公室。行，我等你。”挂断电话，许玖扭头撞上叶竹西专注凝视的自己的眼神，原本想说的话突然转了个弯，问：“你干吗盯着我看？” 叶竹西歪了下脑袋，迎着她的目光和她对视：“觉得你专注破案时的样子很好看。” 哪怕是坐着，许玖也感觉到自己有一瞬腿软，表面强装镇定，可耳朵却很诚实的开始发烫，这时候她就比较庆幸自己小麦色的肤色不会让脸红太显眼，否则叶竹西一定会嘲笑她的！ “你今天怎么……”许玖招架不住，撇开眼重新看手边的卷宗，可狂乱的心跳让她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 “我怎么？”叶竹西又往她身边凑了凑，非要看清她的表情。 “怎么突然……说这些？” 许玖虽然高中时就喜欢她，可到底没有真正恋爱的经验，很显然脸皮也没有她厚，叶竹西稍微打几个直球她就开始脸红心跳。 毕竟叶竹西是那个高中时就大摇大摆跟有好感的人表白的直球选手，她许玖则是个把喜欢憋在心里只敢蹭在发小身边一次次增加见面机会的“胆小鬼”。就连这次，如果不是叶竹西给的暗示很明确了，她是半点儿都不敢表现的。 高中时谢怀诗就吐槽过她：“太腼腆了我们小玖，你这样只会让她误会你是死对头。” 许玖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 叶竹西盯着她看，眼瞅着她脖子以上的颜色比平时更深一个度，便知她一定又害羞脸红了。小麦色的皮肤不显脸红？开玩笑，红过的人都知道，脸的温度上来跟平时的肤色还是差挺多的，像熟透的紫葡萄。 太可爱了吧。 可惜现在时间地点都不允许，否则叶竹西一定要继续逗弄她。 遗憾地眯了下眼，叶竹西终于回答她的问题：“喜欢说就说了呗。” 许玖的脸更红了，耳朵里不停回响“喜欢”这俩字，重点完全偏移。 叩叩—— 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室内旖旎暧昧的气氛，不停燃烧的温度瞬间降了下去，叶竹西调整姿势坐得端正，若无其事起身去接水喝。 许玖赶紧拍拍自己的脸驱散内心的羞窘，等她觉得自己彻底恢复了才冷静开口：“进来。” 第113章 易芊芊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新鲜出炉的检测报告。只是脚才迈进来就下意识停顿，总觉得屋里的气氛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哪儿不对。目光悄悄在许玖和叶竹西身上转了两圈，易芊芊没看出什么问题，干脆压下心里的疑惑，把报告交给许玖。 第68章 情14 “毒化反应从潘正内脏检测出了大量的安眠药成分，你从现场取回来的杯子里检测出清洗液的成分，显然是凶手清理过杯子。不过，我们从现场遗留死者血液的枕头上检测出了七氟烷的成分，除此之外就是死者的涎液、牙龈血液、以及少量皮屑。” 和许玖最初的设想一致，凶手对潘正下手时用了安眠药和七氟烷。 “**……”叶竹西看着报告上的安眠药具体成分，问：“这种药应该都是处方药吧？” 易芊芊点头：“对，**具有镇静、催眠、抗焦虑等作用，在临床上用来治疗焦虑症、失眠、癫痫等都可能用到。” “这两年监管很严，想买到**不太容易。”许玖道：“要么是不正当的渠道买来的药，要么就是凶手经常开这种药吃。” 叶竹西凝眉思索，说：“凶手应该有很严重的强迫症，或许还伴有焦虑症？” 许玖嗯了声，说：“我让雁子和毕胜明天加快排查心理诊所的速度。对了，这次装潘正尸块的箱子检测结果也挺有意思。” 易芊芊被她的话提醒，一拍脑门，道：“对对，差点儿忘了，这次装潘正的箱子里检测出了海水的成分。” “海水？”叶竹西明显一愣，蹙眉道：“潘正死在合欢酒店，装了一部分尸块的行李箱被丢弃在合欢酒店所在的荒废区域，那地方离海边还有一段距离，箱子上怎么会有海水？” 许玖手指在报告上点了点：“说明箱子在凶手杀人之前沾上了海水。2号案件里用来装尸体的箱子上也检测出少量海水的成分，但2号案件尸块是在海滨公园发现的，箱子上沾有海水还算正常。现在3号案件的箱子也沾有海水，这就可以用来佐证，凶手从一个会接触到海水的地方拿走了箱子，或者就是他居住的环境本身就离海水很近……” 叶竹西脑筋转得快，一点就透：“比如海边的渔村！或者是饲养和贩卖海鲜的水产市场！” 说话间，许玖再次铺开连港市的地图，指着上面被圈出来的区域说：“我们刚才分析凶手的心理安全区大致范围是这里，按照半径500米到1000米左右的误差还可以再扩大些，这一圈内光大型的海鲜市场就有三个，还有两条海鲜大排档街，排查起来不容易。” 连港是海滨城市，以旅游业和水产业为主，不管是否临海，海鲜市场都非常多。 许玖按着地图沉思片刻，道：“明天还是先等雁子和刘队两边的结果，先不要打草惊蛇。” “那我先去睡会儿了前辈。”检验这边暂时没别的任务，易芊芊顶着在实验室熬出的黑眼圈，眼皮直打架。 许玖颔首应声：“好，手机保持开机，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明白。”易芊芊转身出门，冲叶竹西挥挥手：“走了叶老师。” 办公室又一次只剩她们两人，许玖看了眼时间，道：“你要不要眯一觉？” 她不问还好，一问叶竹西就像是被点了困穴，瞬间打了个哈欠。 许玖起身把她牵到沙发上坐下，笑道：“咱俩轮流睡一会儿吧，现在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俩小时之后我叫你。” 本来叶竹西还想拒绝，可许玖这么说，她一想又觉得可行，否则自己不睡的话，这人恐怕也不会闭一下眼。如果想让她也休息一会儿，最好的办法就是听她的安排，两人轮流睡。 “行。”叶竹西把靠枕垫在脑袋下面，身上盖着许玖的大衣，她自己的羽绒服则盖在腿上。 一整天高强度的用脑和侦查，让娇生惯养的叶大小姐累得不行，才闭上眼就睡着了。 许玖坐在沙发边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给庞雁发了条信息过去。 言午许：【走访心理诊所的时候，问问有没有符合条件的女性患者。】 …… 早上七点，刘瑾顶着熊猫眼冲进办公室，手上一份刚打印好的材料。 “我们把五年内全省范围内所有失踪、绑架等凡是有记录备案的全查了一遍，还真有这么一个比较特殊的。三年前的七夕节，隔壁安山市有一个叫田庆合的男人失踪，去报案的是他女朋友。本来七夕节这么明显的一个关联我们应该早就注意到的，但是奇怪的是五天后田庆合又自己回来了，于是这个失踪案就又这么销案了。” 可能是太着急了又一宿没睡，刘瑾说话声都是哑的，许玖给她倒了杯水推到手边。 “谢了。”刘瑾拿起杯子仰头灌了口水，继续说：“这事儿怪就怪在，一个月后，田庆合被发现死在了安山森林公园的山崖下，死因是高坠死，从山上掉下去的，经过调查后判定是意外死亡！” “意外？”许玖问：“是什么根据？他为什么要去森林公园？自己一个人去的？” 刘瑾把手里的材料递给她，说：“安山市那边把卷宗传给了我，我刚打印出来你看看。根据警方当时的排查，田庆合是独自一人进入森林公园的，然后很快便从普通游客走的路拐进了登山客探险才会走的山路。安山市那边调取了森林公园的监控，发现他进山没多久就失去了踪影，等再被发现时已经死了。” 第114章 从卷宗可以得出现有信息，田庆合是自己进的森林公园，警方也询问过他的家人和女朋友，得知登山是田庆合的爱好，他经常会跟一些登山爱好者出去旅游爬山，每次都是走那种普通游客不敢去的小路探险。如果是在安山市，他经常会去森林公园独自登山，这几乎成了他固定的一项锻炼。 “也就是说只要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会自己一个人去森林公园爬山，而且还专门走小路。”叶竹西靠在桌子上，说：“如果有人想杀他再制造成意外的假象也很容易啊。” 许玖颔首表示对她猜测的认同，而后说：“但从尸检结果来说，他杀的可能性很小……” 尸检是许玖的专业，叶竹西愣了愣，低头问：“为什么？” 许玖手里的卷宗正翻到尸检报告那一页，她把纸挪到叶竹西面前，说：“尸体上只有高坠留下的创伤，没有三伤，解剖也没从内脏中发现问题，毒化检验也排除了中毒昏迷等情况。结合当时现场的环境、以及没有嫌疑人存在的迹象，警方得出了意外坠崖的结论。” 叶竹西皱着眉，不太赞同：“如果是在悬崖边上突然发难把人推下去呢？死者身上不会留下三伤，也不需要他昏迷再下手。” 刘瑾接话说：“这种可能确实存在，但问题是当天田庆合确实是独自一人进的山，而他是个身高185的高大强壮男子，就算是趁他不注意推他下山也需要费好大得劲，他身边符合作案条件的就是那群一起登山的朋友，但安山市警方排查过了，那些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当所有情况都被排除的时候，警方便倾向于是意外了，最后也是按照意外结案的。 “他的家人最后都接受了这个结果，倒是他那女朋友，很是崩溃了一段时间……据说是因为还没结婚，遗产一分都拿不到……”刘瑾唏嘘道：“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什么爱情不爱情的，都是虚的。” 一条老光棍对爱情发表了重要讲话。 在场另外两个正处在暧昧期的人同时笑了声，下意识看向对方，而后又默契地移开视线。 许玖手里拿着田庆合的尸检报告，指了指其中一张照片，说：“你们不觉得田庆合尸体发现时的形态很有意思么？” “什么形态？”叶竹西凑过去看了眼，又“噫”了声退开。 刘瑾道：“你是说他被发现时已经差不多*四分五裂了吧。不过这是高坠死很可能产生的现象，尸体从高空坠落的过程中很可能因为碰撞到硬物而导致撕裂开，在高坠里也不算太特殊吧。” 许玖颔首：“确实，但把他放到情人节系列案件里看的话，似乎就有着另一种意义。” 叶竹西和刘瑾同时一愣，而后相继反应过来。 “碎尸普遍代表着藏匿，但情人节系列案的凶手，目前除了1号案件将头颅藏起之外，其他的都缺乏藏匿的意义，更像是故意要让人发现他的杰作。尤其在2号和3号案件中，凶手已经把碎尸当成了一个必要的步骤，这对他一定有特别的意义。” 许玖扬了扬手里的尸检报告，“如果咱们要找的凶手同时也跟田庆合的死亡有关系的话，那田庆合的尸体变得四分五裂可能就是刺激到他的一个重点。” 叶竹西沉吟道：“但田庆合不是死在情人节，即使他七夕节的时候确实失踪过几天，可若想把他的案子和其他三起并案的话似乎也有点儿牵强。” “确实。”许玖扬扬眉，说：“没关系，先放着，如果真的有关联的话早晚会知道的。” 一旁的刘瑾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道：“对了，听安山的姐妹说，田庆合结过一次婚，他的前妻也是死于意外。” 第69章 情15 许玖决定让毕胜跑一趟安山市，去见见田庆合的母亲和前女友。 “重点问问他那个意外死亡的前妻，然后再去调一下他前妻死亡时的调查报告，最好拿到详细的卷宗。” 毕胜走之前许玖再三交代她，一定要了解得越详细越好。 其实如果不是连港市这边走不开，许玖都想自己跑这一趟。现在两个案子暂时没有足够的并案证据，就算她认为田庆合跟情人节系列案件有关联，也拿不出足够说服他人的证据。不能并案她就不能把重心放到另一个案子上，更何况还是个三年前就已经以意外定性的事件。 好在安山和连港很近，从市局这边开车过去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如果顺利的话毕胜能在今天之内往返。 一下子少了一员侦查大将，为了加快效率，不给庞雁再增加工作量，许玖和叶竹西也加入了侦查工作，和刘瑾分成两路去走访圈定范围内的海鲜市场和大排档。 “经过推论，我们目前认为这个半径两千米的区域为凶手的心理安全区，所以今天的排查重点就在这个范围内。”行动前刘瑾给所有侦查员开会：“我们要找的是一个身高170出头，纤细瘦弱的人。这个人大概率两年前来到连港市生活，去年七夕之前已经在海鲜市场这边工作。性格内敛认真，和周围邻居相处融洽，生活中应该还是个乐于助人的人，但有些强迫症，在周围人看来就是认真得过头。记住，无论男女，只要符合这个性格就行！” 原本一字一句认真记录的侦查员们，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全都露出如出一辙惊讶的表情，个个瞪着眼睛看向刘瑾，眼神闪着不解。 第115章 无论男女？ 什么意思？我们要找的凶手不是男的吗？ 看着大家一瞬间表现出的茫然，许玖知道这是大家最真实的反应。 她伸手敲了下白板，在众人目光聚集过来后说：“从来不能确定凶手是一名男性。” “可是……合欢酒店的老板不是说了是个男的？他算是唯一的目击证人了吧？他说的话不可信？”有侦查员举手提问。 许玖道：“合欢酒店老板丁大力是这样形容凶手的，他说一个170出头瘦小的男人，带着一个针织帽，说话声音低哑像是变声期，感觉像未成年。” 侦查员依然不解：“对啊，不是说了是男的……” 许玖却道：“丁大力和凶手只接触过两次，办理入住时听凶手说过一句话，退房时再没有沟通，这期间凶手只说过一句话，就是报上订房信息拿房卡。也就是说，凶手和丁大力的接触并不多，也不够深入，如果凶手刻意伪装隐藏的话，丁大力不足以发现端倪。” “目击人的证词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正确的，但也有部分情况会出现与现实截然不同的偏差。像丁大力这样，接触太少时间太短，见对方打扮得像个男人就先入为主认为是男人的情况也有。这种手法在魔术表演上也常用到，魔术师故意制造假象给观众，并让观众先入为主产生错误的认知，从而达到出其不意的目的。” 说着，许玖不明显地看了眼叶竹西，后者正背着手看窗外的麻雀，感应到她的视线才回头，冲她笑出一排白牙。 最先提出凶手有可能是女性的就是叶竹西，一个善于伪装的魔术师，对伪装这件事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 叶竹西当时说：“有一点我一直觉得违和，我们从潘正家里找到一个储物盒，里面都是女性用过的内衣裤等贴身用品，证明他是喜欢女人的，那为什么会在相亲网站里跟一个男人交友？就算凶手装成女人骗潘正上钩，在网上骗骗钱财我信，都约着见面了还没通过话吗？我不相信。” 丁大力一直觉得潘正是个gay，而且专门喜欢未成年小男生，他开合欢酒店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那是因为他不知道潘正是个喜欢收集女性贴身用品的变态色狼，既然有这种嗜好，叶竹西很难想象他还是个gay，就算是双插头的男的也不会这样。 许玖并未反驳叶竹西的话，恰恰相反，叶竹西反而提醒了她，让她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从案发开始她心里就感觉有点儿违和的地方终于得到了解答。 “凶手带走了潘正的手机，因为手机里一定有能够证明他真实身份的证据，他跟潘正肯定是有其他联系方式的，并不止相亲app。但是咱们查过潘正的微信**等社交软件，并未发现凶手的踪迹，所以大概率是短信和电话这种……” 叶竹西当时拍了下手，问：“那为什么不找运营商要潘正手机号的通话记录呢？” 许玖十分遗憾地看着她，说：“昨天茵茵就联系过运营商了，很可惜的是潘正名下的手机号无论是电话还是短信都很正常。所以我怀疑他还有非实名制的手机号，想想他**里发现的那些撩骚的记录，我觉得他和这些撩骚对象约见面时用得都是另一个手机号。” 叶竹西嘴角扯了扯，半天憋出一句：“真是……作死小能手。” 许玖耸耸肩，道：“总之，凶手是女性的可能性也很高，所以我们在排查时不能直接排除女性嫌疑人，无论男女都要查。” 她在开会前把这个结论告诉了刘瑾，这才有了这次会议上的发言。 侦查员们交头接耳一阵，最后都接受了这个可能性，默默在记事本上记录排查时要注意的事项。 “最后我想再补充一点。”许玖打断底下的交流，道：“在排查中大家也留意一下是否有符合条件的人是从安山市搬过来的。” 侦查员们面露疑惑，但也都默默记下，只有叶竹西和刘瑾同时看向许玖，三人心照不宣。 安排完毕大家散会，所有人自动分成几个小组奔赴自己划分到的区域，许玖和叶竹西也坐上车出发。 这次是叶竹西开车，她心疼许玖过于疲惫，非要代替她当会儿司机，许玖当然也不会跟她太客气。 车子发动，许玖低头看记事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她把安山市田庆合的死和连港市三起案件关联到一起，思考是否存在能够并案的决定性证据。 叶竹西瞥见她低头凝眉的样子，问：“你觉得田庆合的死跟情人节系列案有关的概率有多大？” 许玖略作沉吟，答道：“80%吧。” “这么大概率？”叶竹西扬眉，“为什么这么觉得？又是直觉？” 许玖说：“巧合有些多了，一两样是巧合，多了再说巧合就勉强了，而且田庆合的事处处透着奇怪。在七夕节失踪，又莫名其妙回来，结果一个月后又意外死在山里，还是个他非常熟悉的山。” 叶竹西双手握着方向盘，说：“确实很奇怪。我虽然不是登山客，但我妈在国外认识很多朋友，她的朋友里就有跟田庆合差不多的登山客，我听那些阿姨讲过一些。登山客经常会走一些人迹罕至的道路去探险，探险过程中是会存在生命危险的，但如果是她们很熟悉的山的话，这种危险系数就大大降低了。田庆合这种经常登山的登山客，为什么会死在安山森林公园这种他经常去爬的山上？” 第116章 “马有失蹄，也不一定。”许玖沉吟说：“不过我也觉得失足的可能性很低，对田庆合来说，安山森林公园就跟小区花园一样熟悉，他摔死的那条山路是他走过许多遍的……” 她们现在能想到这些，三年前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又怎么没想到？只是他杀的可能性被一一排除，最后才以意外结案的。 许玖指了指田庆合的名字，说：“我最在意的还是他那个前妻，也是意外死亡，听刘瑾说是从家里掉下去摔死的，这可太巧合了。” 从家里掉下去摔死，没定他杀也没定自杀，反而定了意外，是什么情况造成的意外？ 刘瑾昨天没拿到田庆合前妻死亡的卷宗，许玖想把这事儿弄得更清楚，所以才让毕胜跑这一趟。 许玖的直觉觉得田庆合前妻的死可能是关键，但她现在没有证据，空想是想不出结果的，也只能作罢。 很快，叶竹西把车停进路边的车位，道：“前边就是海鲜一条街，里面不好停车了，咱俩走进去吧。” “好。” 许玖推开车门下车，这条街夏季的晚上才是营业高峰期，现在是冬天，海鲜种类不多也不够成熟，是绝对的淡季。许玖大致扫了一眼，每家店的店门都虚虚开着，店主们见到她们这样零星半个客人也不怎么热情。 街口第一家店，门口摆了张躺椅，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正躺在上面晒太阳，冬日上午的暖阳也让人昏昏欲睡。 叶竹西轻车熟路般走进去，十分自来熟地跟大妈攀谈上：“阿姨，今儿不营业吗？” 阿姨半睁着眼睛瞄她一眼，懒洋洋道：“姑娘啊，这大冬天的我们这没什么好货，听你口音是首都人啊？怎么这个时节来海边旅游？” “啊，我是来串亲戚的不是旅游，今天想吃点儿海鲜打打牙祭，我知道现在不是季节，但听说你们这条街上有自己养殖海鲜，所以过来看看。” “自己养殖？那不是我们这，那是一公里外的水产市场，那有养殖的。但是姑娘听句劝，那不好吃，你们首都离着也不远，好季节再来吧！” 第70章 情16 叶竹西此人，相当能说会道，尤其招上了岁数的阿姨大妈们喜欢，一张嘴把人哄得乐呵呵的。这不，还没聊几句呢，阿姨就让她搬个小马扎坐旁边了，两人有说有笑的，阿姨已经竹笋倒豆子似的把整条街每家每户的情况跟她介绍了一遍。 “……丫头我跟你讲啊，咱这条街绝对是连港市味道最好最新鲜种类最齐全的，而且我们这基本都跟水产市场合作，等你们下次来就去市场先买好海鲜，然后过来我们给你加工，保证味道鲜美！” 叶竹西连连点头，乖巧地不行：“必须要先去市场买么？你们店里没有海鲜卖？” 阿姨“嗐”了声，说：“自然是有，但是我们这边货不多……”她凑近一些，才压着声音和叶竹西嘀咕：“我们在市场都有自己的摊位，那边货量大，店里每天只送来一点点备用。而且，我们这一条街上基本都是熟人，别看在客人眼里我们是竞争关系，但如果不是熟人的话根本没法在这条街上做下去。” 叶竹西眼珠灵动地转了转，好奇问：“那咱这基本没有外来人在这做生意咯？” “我们这条街上没有，最晚来的也是五年前了，那之后人员和摊位都固定，都是我们这群人。” 叶竹西算是听明白了，这其实也是一种市场垄断，这条街上本身就有它不成文的规矩，没有白纸黑字但却落在了实处，所有的店主老板都会自觉遵守。他们自发地形成了一个圈子，只容纳他们“自己人”，整条街上的同行都在这个“自己人”的范围内，一旦有外人想要迈进圈子他们就会集体抵制，以此来守护这个圈子内所有人的利益。 最晚进入这条街开店的也是五年前了，这五年来这条街上没有任何变化，看来凶手应该不在这些人里面…… 不对，叶竹西迅速思索，她好像有点儿先入为主了，如果凶手是两年前从安山来连港的话，那他确实不可能进入这个圈子，这个假设的前提是田庆合真的和情人节系列案件有关。可万一没有关系呢？万一全是她和许玖想多了呢？那凶手就有可能是一直居住在连港的人。 看来要再换别的方式打听一下。 顷刻间，叶竹西心里转过无数思绪，再开口时依然是那副讨人喜欢的机灵模样：“我出来旅游最喜欢听当地人说一些当地事儿了，觉得可新鲜可好玩。而且今天才出来就跟阿姨您聊天，咱俩肯定有缘分。” 阿姨被她哄得眉开眼笑，遗憾道：“可惜我们这现在不到季节，不然阿姨肯定要请你好好吃一顿我们家的海鲜！这样，你下次来，赶个好季节，阿姨请你吃饭，绝对是当天一早出海捞出来最新鲜最肥美的！” 一旁默默旁听的许玖实在忍不住在心里给叶竹西竖了个大拇指，问超强社牛是如何俘获各路阿姨欢心的？这还没十分钟呢人家直接要吃饭免单了…… 叶竹西笑嘻嘻应下大妈的承诺，又问：“您是渔民吗？早上会出海那种？” “诶，阿姨年轻的时候去，现在都交给我闺女咯！我们家就姓鱼，这是天生注定和大海在一起的！现在啊，我们这些老的是退下来了，她们年轻人一起出海热闹，我们村里现在都是年轻一辈在做了。” “那一起出海的大家都互相认识不？” 第117章 “差不多都认识，我们村很少还有外来人过来，都是世世代代靠海吃海的咯！现在谁还跑到渔村打鱼？就连年轻人有本事去大城市都不回来咯！我有两个女儿，一个喜欢读书就考出去了，还有一个从小水性好，也不喜欢大城市的生活，就留下来了。”阿姨说着说着，又道：“不过啊，我们这倒是会有临市的人来打工。怎么说呢，虽然我们连港不如首都沪市这些大城市，但我们旅游业和水产业都发达，离首都近夏天你们那的人都喜欢来避暑，所以比起一些临市来说我们这就业机会更多。嗐，人嘛，都是往高处走的！” 就像连港市的人会想办法考去首都沪市这样更大的城市，周围更小城市的人也会来连港谋生，人都会往更好的地方去。 叶竹西觉得好像聊出门道了，立马追问：“外来打工的多不？” “还挺多的，我们家店里就请了好几个帮工呢。跟我闺女出海的也有两个船工。” 叶竹西问：“这两年连港旅游业越来越发达了，是不是来打工的更多了？” 阿姨点头道：“确实，但是流动性也大，像我们家店里这两年经常换帮工。现在我认识的人店里，留得时间最长的帮工也就两年多吧，哦对，跟我闺女一起出海的船工倒是有个呆了两年的。这些呆的时间长的帮工我都有印象，毕竟人数不多，呆久了感情也深，经常来往。” 于是，叶竹西美美从阿姨这获得了一份外来两年以上帮工的名单。 “看看哈，这条大排档上所有店几乎都是这位阿姨她们同村的人，村子在北海岸边上，现在依然以水产业为主，世世代代做着出海捕捞水产的营生。”陪聊了半个多小时后，两人终于和阿姨道别，叶竹西往许玖的记事本上写：“趁我现在还记得，赶紧把问到的都写上。” 她记性实在是好，闲聊中阿姨随口说出外来两年以上帮工所在店铺，她竟然就这么一字不差记下来了。 “总共有六个人，三女三男，还挺平均。”叶竹西把六个人都记录下来，道：“六个人里有五个都是从安山市过来的，还有一个老家不确定……得，咱还是得挨个去看看。” 叶竹西撅了噘嘴，烦恼不能从六个人里再排除几个错误选项。 许玖温柔地看她，笑道：“已经很厉害了，你几乎把这条街和相关水产市场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我就佩服你们e人，换成我……恐怕要挨家挨户去问，不仅效率慢还会打草惊蛇。” 叶竹西瞥她一眼，眼底沁着些得意的笑，嘴上说：“我也没觉得你多社恐啊。” 许玖确实不是社恐，也没有多么笨嘴拙舌，但她显然没有叶竹西嘴那么甜，在面对陌生人时大多数情况都是公事公办、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 其实叶竹西也了解她这一点，并且为此感到开心，毕竟她越是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不善言辞、严肃正经，那在她面前才会展露出的温柔细腻才更让人心动。叶竹西最近已经习惯对比许玖在自己面前和在别人面前的区别了，这会让她感到被重视，意识到自己对她来说是多么与众不同。 “行了，咱们快去这几个人帮工的店转转。”叶竹西把记事本塞给许玖，伸手虚虚揽住她小臂，道：“这边完事还得去一趟渔村，阿姨家那个两年前来工作的船工也挺让人在意的。” 在聊天过程中，叶竹西曾用话术套过那阿姨的话，想询问这几个人具体的身材特征，但很可惜阿姨只对自家那个船工比较熟悉，其他人并不能完整说出特点。 许玖没想到叶竹西突然来挽自己胳膊，右半边身子突然僵硬，差一点儿就顺拐。好在现在还是冬天，身上都穿着羽绒服和大衣，隔着厚厚的衣物感觉并不真切，还能给她一个适应的过程。这要是夏天的话……许玖都不敢往下想。 如果谢怀诗能知道她现在的心理活动的话，一定会狠狠嘲笑她。在人家已婚多年的人眼里，许玖这种连恋爱都还没谈过的青瓜蛋子战斗力简直是渣渣，牵个小手都要脸红心跳半天，关键这还没牵上手呢啊！只是挽着手臂，隔着八百层布料那种……没出息。 没出息的许玖僵着半边身子被叶竹西拖着往前走，去一家家走访被她们划定到范围内的店铺。拜现在是淡季所赐，虽然每家店都开着门，但基本没什么客人，她们想打听事也很容易。再加上有叶竹西这个社牛在，总能让她找到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话题跟人聊天套话，许玖跟她一起走访排查简直是乐得自在。 一上午的功夫，两人把这条街上的情况摸了个底儿掉，结果却并不理想，她们已经走访了五家店，基本排除了这五家里帮工作案的可能性，不是身材样貌不符合凶手特征就是案发时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两人回到车上，叶竹西给自己灌了半瓶水解渴，道：“去阿姨家的渔村看看吧，感觉咱们这趟要白跑了。” 叶竹西挺郁闷的，自己废了一上午口舌却有可能扑了空，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这次圈定的范围有好几个地方，她们只负责其中一部分，如果这边没有收获的话，那刘瑾那边或许会有好消息。 许玖给她递了张纸巾擦嘴，宽慰道：“没事，或许到渔村能有意外收获，先去看看吧。” 第71章 情17 鱼莱匆匆忙忙跑到海边，远远看见自家的船飘在岸边，她高声呼喊几声，船上依然没有动静，半个人影都没有的样子。她快速顺着搭在船边的网爬了上去，然后就在甲板上看见枕着胳膊躺在那的年轻女人。 第118章 “桑桑！你在这！为什么不接电话！”鱼莱冲过去扑在女人身边，摇晃她起来：“快起来！你赶紧走吧！那些警察在找你！” 叫做桑桑的女人缓缓睁开眼，抬手挡了挡刺目的阳光，木头似的问了句：“什么警察？” 鱼莱很着急，费力把人拽起来，伸手拍拍她的脸：“桑之涵！你还记得你叫桑之涵吧！所以用得着我告诉你什么警察吗？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桑之涵盘腿坐在床上，呆愣了会儿才开口：“好久没人这么叫我了……” 在渔村，大家都叫她桑桑，甚至没几个人真的知道她的全名，在渔村村民眼中，她是个外来打工的船工，她叫什么根本不重要，只需要知道她在谁家上工就行了。 渔村从古至今世代生活在海边，整个村子都很排外，外来打工的人也不会带回村子里住，但桑之涵例外，因为她和鱼莱是朋友。三年前的事后，她一个人跑来连港躲着，两年前偶遇鱼莱，她收留了她，给她活干，带她出海，让她能在这地方继续生存下来。 三年来她一直很感激鱼莱，但她也清楚，自己确实该离开了，再继续呆下去就要给鱼莱添麻烦了。 那边鱼莱急得原地打转，嘴里不停嘟囔着：“不行，我觉得你还是藏起来更安全些！放心，家里有我呢，我会给你挡着，不能让警察找到你！对，就这么办，走，我带你去藏起来！” 她伸手去拽桑之涵，那人却坐在原地纹丝不动，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 “桑之涵！你到底要干吗？脑子坏掉了？！” 桑之涵仰着脸看她，说：“鱼啊，我不能留下了，再留下会牵连到你和阿姨。” “……”鱼莱怔愣住，道：“咱们去藏起来！” 桑之涵缓缓摇头：“我也不能跟你去藏起来，会害了你。” 鱼莱真急了：“开着船藏海上去！你忘了，海上那个小岛，够你藏好几天！” 桑之涵打断她急切的催促，反而问：“你说警察在找我，能不能详细跟我说说？” “我上午在市场看摊，来了好几个便衣挨家挨户问，说要找一个身高170左右身材很瘦的人，还问情人节那天有没有不在场证明！”鱼莱攥紧桑之涵的手，说：“她们要抓你！” 桑之涵定定看着她，看了好几秒，薄唇翕动：“鱼，我是杀人犯，我杀了人。” 鱼莱捂住她的嘴，哪怕这里只有她们两个，她们说话的声音也很小不可能有人听见，可她还是紧张。 “这话不能乱说，你不要命了？！” 鱼莱一直都知道，从三年前开始就知道，她让桑之涵留在自己家里，这样有个照应，万一有什么事都能随机应变。 “那不是你的错！是田庆合那个王八蛋忘恩负义！”鱼莱恨恨道：“那种狗都不如的东西死了最好！” 桑之涵笑了声，笑容难看：“三年前警方就把田庆合的死定为意外了，鱼，她们找我是为了之后的事，我又杀人了，还是三个。” 鱼莱胸膛起伏，表情也不好看，盯着桑之涵一字一句道：“我知道，那又怎样？他们都不是好人！” 桑之涵望着好友通红的眼眸，抬手按住自己的心脏：“我能感受到自己已经在失控了……鱼，我病得很重，已经控制不了自己。” 她按住自己胸口的手在用力，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可她的表情依然平静：“我感觉得到我的心理坏掉了，扭曲了，或许是在看见田庆合被摔得四分五裂的尸体那一刻。或许更早，在太平间看到我姐尸体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救了。” 鱼莱红着眼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两年谢谢你，我不躲了。”说着，她终于站起身，准备独自离开。 鱼莱依旧死死拽住她的胳膊，五指用力掐住她，道：“你不躲要去哪儿？自首吗？自首能减刑吗？” 她不知道自首能不能减刑，桑之涵也不知道，她杀了好几个人，而且越来越恶劣，恐怕是减不了刑了。 “我还有事要去做，这件事很重要，我必须要完成。”桑之涵按住鱼莱的手，用力掰开手指将她的手拿开，“鱼，如果警察找上你，你就实话实说，千万不要隐瞒，否则会连累你和阿姨！” “可是……”鱼莱想反驳，她怎么能出卖桑之涵？ “没有可是鱼莱，你不能有可是！”桑之涵叮嘱她，“想想阿姨，你别连累她。” 鱼莱呆愣在船上，那人一步步离开，顺着网爬下船。 …… “姓桑？”车才开进渔村，许玖就接到了毕胜的电话。 毕胜在电话那端气喘吁吁地说：“对，田庆合的前妻姓桑，叫桑之淇，2021年5月坠楼死亡，警方定性为意外。桑之淇死后田庆合从她那继承了三套房产，其中还有一套是紧挨着森林公园的观景别墅，值不少钱。” “桑之淇家很有钱，但她妈妈死得早，她和她妹妹继承了遗产，桑家早年是拆迁户，桑之淇她妈有眼光，在市场最好的时候投资炒房赚了很多，后来手里留下了四套房产。其中三套都在桑之淇名下，剩下一套和几百万遗产都在她妹妹手里，这一家两姐妹日子过得很不错，结果因为一场意外……反而便宜了田庆合。” 许玖眉头紧锁，问：“桑之淇死亡的卷宗拿到了吗？还有她的基本资料。” “我正往负责这个案子的分局赶，刚从田庆合前女友家出来，这些都是听她说得。”毕胜颇为气愤地说：“可能是人死了几年了，田庆合前女友倒是很配合，不仅承认自己当初就是图田庆合的钱才跟他在一起的，还道出田庆合就是个婚内出轨两头骗的人渣！” 第119章 当年田庆合在外面找情人，骗人家说自己单身，拿着妻子给的零花钱给情人买奢侈品，把人骗的一愣一愣的。 叶竹西呼出一口气，冷笑道：“人渣到处是，今年遇到的特别多。” “老大，我会尽快拿到桑之淇死亡的卷宗，然后往回赶。” 许玖应声说：“好，你注意安全。” 切断和毕胜的通话，许玖道：“那个鱼阿姨家的船工叫桑桑……会是巧合么？” “田庆合前妻姓桑，这也太巧了些，刚才毕胜说桑之淇有个妹妹……”叶竹西现在对这个桑桑很好奇，心里没来由有些激动：“我总觉得我们离真相很近了。” 眼前这个不大不小的渔村，生活节奏很慢，尤其现在是出海的淡季，以水产为生的渔村正处在休假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喝茶，看着还挺惬意。 突然两个陌生人到访，村民们看见的都好奇打量她们，但无人主动过来攀谈，最后还是叶竹西找了家小卖部进去买包薯片顺便打听情况。 “阿姨啊，鱼记海鲜家在哪儿啊？” 小卖部的阿姨打量着她，问：“你找老鱼还是小鱼？老鱼在店里，小鱼在家。” “啊，我找小鱼，我刚从鱼阿姨店里过来呢。” 听她这话，小卖部阿姨以为是熟人，说：“你往海边去，靠海滩最近的那排房子最南边那个院就是。” 整个渔村依海而建，离海最近的那一排全是世代出海打鱼的人家，老鱼家自己围了个院子，院里面晒着一些海产品。原本是母女三人住的三层自建房，后来大女儿考去了首都上学工作，就变成老鱼小鱼母女俩人住。 许玖和叶竹西找上门的时候，小鱼正一人蹲在院子门口，目光呆滞望向大海远处。 直到两个人走到跟前，可能是视线受到阻碍，鱼莱的眼珠终于动了，聚焦在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口的两名陌生人脸上。 今天在摊子上的时候也见到了陌生人，可不是眼前这两个，鱼莱眼睫颤了颤，一颗心飘忽不定，拿不准这两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请问，这是鱼阿姨家吗？”开口的依然是叶竹西，她微微弯腰和蹲着的鱼莱视线平齐，“我们想打听点儿事。” 鱼莱反应很木，过了几秒才回答：“我们是姓鱼，你们找我妈？” “不，我们就是从鱼阿姨店里过来的。”叶竹西脸上挂着友善的笑：“我们想跟你打听个人，鱼阿姨说你们家两年前来了个船工，叫桑桑。” 啪—— 那个飘忽不定的心重重落下，在鱼莱五脏六腑摔了个粉碎*。她艰难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她觉得都是徒劳的，她相信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比哭还难看。 她的目光定格在眼前这两个陌生人脸上，可却好像根本看不清她们的长相，她眼前重复播放着桑之涵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在海风吹动下显得那么单薄脆弱。 第72章 情18 这两个人和市场里打听情况的便衣应该是一起的，她们都是来找桑之涵的……鱼莱知道自己不如桑之涵聪明，可她能分得清是不是自己人，眼前的两人是要抓桑桑的！ 蹲久了的腿似乎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鱼莱花了好大力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找桑桑？她不在。” 鱼莱从蹲着改为坐着，固执地挡在自己家院门口，没请这两个讨厌的陌生人进去。 叶竹西人见人爱的社牛功力头一次遭遇了滑铁卢，眼前跟她们差不多大的女性对她们充满敌视警惕，简直油盐不进，不管叶竹西说什么她都不停重复三个字：不知道。 鱼莱的敌意表现得太过明显，她的态度证实了这个桑桑绝对有问题，这下许玖反而不着急了，她轻轻拉了下叶竹西的手腕，代替她上前和鱼莱说话。 “我们刚从鱼阿姨店里过来，你不用担心，我们没有恶意……” 这些话刚才叶竹西也说过，鱼莱要是能听她们说也就不至于现在僵持在这了。 不过许玖没打算继续跟鱼莱耗下去，反而说：“既然你不知道桑桑去哪儿了，那我们就不继续打扰了，改天再来。” 鱼莱皱着眉头看她，气哼哼说：“改天也不用来，她不会再回来！休想在我这找到她！” 许玖了然，她对鱼莱微微颔首，说：“我知道了，打扰了。” 说完，她拉着叶竹西转身就走，并不在这过多停留。 叶竹西跟着她的脚步，蹙眉问：“这鱼莱明显有问题，看她对咱们的态度，这个桑桑太可疑了！我们不继续套她的话吗？我觉得鱼莱还挺好套话的，一看就是那种很天真善良的人。” “越是这种人越不容易被你套话。” 叶竹西不解：“为什么？” 两人沿着来时路快速往停车的路边走，许玖耐心给她解释：“看得出她和桑桑感情很好，至少她在坚守自己所认为的‘义气’。她确实很天真老实，甚至看着笨笨的不精明，所以根本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几句话就让咱们察觉出桑桑这个人有问题。但这样的人有着自己固执坚持的东西，她要为桑桑守口如瓶，咱们怎么说都没用，而我们现在偏偏拿她没办法。” 警察办案要遵守程序，她们没有证据，就无法申请搜查令强行要求鱼莱配合她们调查。现阶段桑桑对她们来说只是一个可疑的人，她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和本案有关…… 第120章 回到车上，许玖看出叶竹西心有不甘，柔声安慰道：“没事，再等等，等等别的消息。” 她们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毕胜带着卷宗从安山赶回连港，庞雁也从一家心理诊所拿到了一份特别的资料。 回连港市局之前，许玖让刘瑾调四个侦查员过来，分成两组盯住鱼莱家和鱼记海鲜，一旦有任何情况都要第一时间汇报给刘瑾。 …… “康德心理咨询中心，是挂牌营业的正常心理诊所，和那种以诈骗传销为主的黑诊所不同，它是合法的诊所。只是区别于公立医院里的精神科和心理科，这种私人心理咨询中心收费高，保密性质更好，来这咨询的病人可以不接入医保或身份证系统，所以广受一些有钱人的好评。”庞雁介绍说：“有钱人、尤其是一些明星公众人物之类的，她们更喜欢来这种私人诊所咨询心理健康问题，因为对她们来说保密性质会比必须持身份证医保卡挂好的公立医院更强。” 说白了就是越不规范对这些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咨询过心理问题的公众人物越友好。 “我一共去了四家心理诊所，其中两家都是黑诊所，刘队已经通知该片区治安队的同事去处理了。” 这些都是题外话了，庞雁只一句带过，重点是康德这家心理咨询中：“可能是为了业内的口碑，这家诊所拒绝提供病人的资料，我跟他们院长费了好些口舌，最后亮明了身份才勉强从他们这打听到消息。” 说实话，对去咨询心理问题的患者来说，保密是十分重要的，尤其这家的病人有很多有钱人。 “医院并未告知我患者详细病情，只找出了一个符合咱们描述的病人，这个人在诊所登记的名字叫桑桑。根据她的主治医生描述，她有很严重的强迫症、焦虑症，身高在170左右，身材纤细。医院只肯告知这么多，我再问详细一点他们就不肯说了，院长非要我出示搜查令调查令才肯继续配合，如果拿不出来这些，对他们来说患者就只是患者。” 咨询中心的做法挑不出什么毛病，现在还是调查阶段，警方掌握的证据并不充分，医院要保护病人隐私很正常。 但至少目前的进展是乐观的，越来越多线索指向这个叫桑桑的神秘人。 “我们现在就只知道这个叫桑桑的很可疑，但问题现在连个全名都没有。”刘瑾有些无奈地抓抓头发。 许玖指了指毕胜，道：“你那边的情况说说。” 毕胜已经把从安山带回来的卷宗复印了几份，这次参会的几位人手一份。 “田庆合的前妻叫桑之淇，于2021年5月意外坠楼，她有个妹妹叫桑之涵，卷宗上记载桑之涵一直在否定姐姐的死是意外，坚信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正在翻看卷宗的叶竹西手指猛地顿住，她的目光落在卷宗上，这一页刚好就是死者家属的笔录。 【我姐姐好端端为什么要站在窗台上？又为什么跑去空调机上？！这合理吗？你们就不能调查清楚吗？】 【我姐姐有很严重的惊恐症，她突然一个人翻过窗户站到空调机上就很可疑啊！你们为什么不查？！】 对于桑之涵的质疑，安山警方都给出了解答。桑之淇出事当时的举动确实十分反常，但正如桑之涵所说，她患有非常严重的惊恐症，一旦发作就可能会不受控制地做出常人无法理解的举动，比如案发当时她很可能因为惊恐症发作而误认为窗户外是最为安全的地带，所以才踏出窗户…… 警方在桑之淇家里找到了大量的地|西|泮等药物，还有很多诊断证明，都可以作为桑之淇长期遭受惊恐症折磨的证据。 于茵从网上查了下惊恐症的介绍，把结果投屏到会议室中央。 惊恐症也叫惊恐发作，是一种急性焦虑症，往往发病突然，病人会立刻产生难以言喻的紧张、恐惧，表现在生理反应上就是心悸、胸闷、甚至有濒死感。 许玖看向投屏，余光却落在叶竹西身上，刚才叶竹西那一瞬间的反应无法逃过她的眼睛，桑之涵的遭遇让她联想到了她自己。当年叶竹西也是这样一次次怀疑老师的死亡不是意外，但无论是她还是桑之涵，她们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观点，根本没人会听。 “惊恐症发作有没有诱因？比如是毫无规律随时有可能爆发，还是说遇到什么自己极端恐惧的东西就会诱发？”原本一直低头看卷宗的叶竹西抬起头，从她的表情看不出任何不对。 许玖稍稍放下心，把全部注意力转移回案子上。 于茵在网上查不到靠谱的资料，摇头道：“我觉得可能得问问专业的心理医生。” 许玖翻了翻卷宗，找出一张桑家姐妹的合照，她盯着上面年纪较小的女孩看了会儿，说：“我会去确认一下桑之涵是不是这个桑桑，雁子，你把照片拍下来，拿去合欢酒店让丁大力认认，看是不是那个登记的‘韩先生’。” 有了照片后续的事就好办多了，只要能把桑桑、桑之涵和凶手对上号，那么桑之淇、田庆合两人的案子就可以确定和情人节系列案相关。 刘瑾问：“那我呢？我干什么去？” 许玖道：“你带人跟我一起，一旦确定照片上的人就是桑桑，你就去她住的地方待命。” “你知道她住哪儿？” “现在不知道，但有人知道。” 老鱼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上午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只不过小姑娘这次不是来聊天的，反而拿了张照片给自己看。 第121章 “阿姨，您看一眼这个人，是不是您家那个船工桑桑？” 老鱼阿姨看了眼照片，显然有点儿犹豫，她看向叶竹西的眼神有些警惕，似乎是在审视她。她想起中午接了闺女一个电话，跟她说如果有人找桑桑她就说不知道，她追问女儿发生了什么，那丫头死活不肯说，还说以后桑桑就不在她们家工作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说走就走？工作也不干了，招呼都不打一声，这事儿让老鱼觉得心慌。 她记得女儿的叮嘱，此刻叶竹西上门询问桑桑的事，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万一是桑桑那丫头摊上什么坏人了呢？那丫头人聪明又能干，在她们这工作这两年特别讨她喜欢，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保护她。 “这照片……我看不出来。” 第73章 情19 老鱼明显在说谎，她是个直性子的人，根本不会说谎，连眼睛都不敢看前方。 叶竹西盯着她看了会儿，然后蹲在她身边，劝道：“阿姨，我保证我们不是坏人……我猜桑桑一定是突然离开家里了吧？您如果担心她的安危，最好是跟我们说实话，这样才是帮她。” 老鱼一下更纠结了，她低着头抠着手指，思考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 许玖上前一步蹲在叶竹西旁边，她拿出自己的证件递给老鱼看，“鱼阿姨，我们找桑桑有事，希望您能跟我们说实话。” 警察？！ 老鱼怔愣住，目光定格在许玖的证件上，确认无误后猛地抬头，问：“桑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招惹了什么坏人吗？！” 许玖和叶竹西同时呼出一口气，看来鱼阿姨和鱼莱不同，她应该不知道桑桑的事，可鱼莱那些反应就不一样了，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目前还不能确定她出什么事，但阿姨，我们需要您的配合，得尽快找到桑桑，否则对她、对您和您女儿，恐怕都不好。” 老鱼这下彻底焦急起来，她站起身在原地转了两圈，说：“可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帮你们？我家闺女……” 她猛地顿住，想到闺女让自己守口如瓶，心里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知女莫若母，她觉得自家闺女肯定知道些什么，如果万一……万一闺女也被牵连进什么大事里怎么办？现在警察都找上门来了，感觉事情肯定不小。 见她突然发起呆来，许玖也不管她在想什么，直接问：“我们想知道桑桑有没有自己的住处？她平时都跟你们住一起吗？” 老鱼回过神，先是十分警觉地把许玖的问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没什么不能回答的，便讷讷道：“她在市场边上租了套房子，她大多数时候自己住那边，只有旺季天天出海的日子才会住到我们家里来，这样方便。” “那过年的时候呢？她会回老家吗？还是自己在这边过？” “老家？她老家没人了，就她自己，她哪儿也不去，过年就和我们一起过，我大女儿过年也会回来，家里还挺热闹的。” 叶竹西把老鱼的回答默默记在心里，因为怕对方过于警觉，许玖没有随手记录她说的话，看上去就像正常聊天似的。 “她最近都住你们那咯？” 老鱼又摇摇头：“没有，破五之后她就回她自己这边住来着，昨天我叫她一起来吃饺子她才过来我家。” 也就是说，案发的情人节当天，桑桑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 “阿姨，麻烦您告诉我们桑桑租房的地址？” 老鱼这回没犹豫，直接把地址告诉了她们。 “警察小姑娘，我们桑桑……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坏事了？”老鱼满脸担忧急切，轻轻拉着叶竹西的袖子，“姑娘，你看咱俩也挺投缘的，你跟阿姨说说呗，我们桑桑是咋了？她是个好孩子啊！她不会干坏事的！是不是有坏人欺负她啊？” 眼前这位老人，为了替自家打工的小姑娘说好话，不停跟叶竹西套近乎。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想到自己和这个警察小姑娘聊得很开心，或许能替桑桑多说点儿好话。 她当然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可她只想如实表达自己的想法，桑桑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个坏人，她一定不会干坏事，那就只能是被坏人欺负了。 叶竹西心脏发紧，她回握住老鱼的手，道：“阿姨放心，我们……会帮助桑桑。” 许玖看了她一眼，沉默地站在她身边。 叶竹西什么承诺都给不了，也不可能告诉她桑桑涉嫌三起杀人案，她能做得只是告诉老人，她们会帮助桑桑。 哪怕桑桑是凶手，无论她杀人的原因是什么，她们也会找到她帮助她，把她从继续犯罪的深渊里拉上来。 从鱼记海鲜出来，许玖接到了庞雁的电话：“我们给丁大力看了五张不同人的照片，他从里面指认出了桑之涵。” 桑之涵就是桑桑，也是本案目前最大的嫌疑人。 “我知道了，现在就去桑之涵租住的房子集合。” 挂断电话，她立刻联系待命的刘瑾：“刘队，锦诚小区6栋301，你这就带人先过去，我会让痕检的同事去跟你汇合。” “好嘞！” …… 锦诚小区的物业很配合，拿了备用钥匙跟刘瑾一起去6栋，只不过和老鱼所说的情况有些出入：“这301早就被桑小姐买下了，大概就是两年前，桑小姐三年前来这边租房，后来房东想卖房，她干脆就买了继续住这。” 第122章 桑之涵不能让房东卖房，那就只能自己买下来才安全，屋子里很可能残留一些证据。 物业按照刘瑾所说的，先敲门通知：“您好，物业的。” 屋里没动静，刘瑾靠在门边仔细听了听，感受不到里面有任何声音，于是挥了挥手，穿戴好全套装备的毕胜立刻打开房门带人冲了进去。 这是个不大的两居室，收拾的相当简洁，刘瑾转了一圈排除了危险，通知许玖：“你们上来吧，没人。” 不仅没人，感觉桑之涵也没留下任何线索。梁新巧带着几个痕检员把卫生间和卧室里里外外查了一遍，最后除了卫生间用鲁米诺发现了一些血液反应之外，再没有其他的。 叶竹西看了看主卧衣柜里的衣服，说：“除了潘正，1号和2号案件都是分尸后抛尸，那第一案发现场很可能就是这里。但问题咱们现在找不到有用的证据了。” “也不一定。”许玖站在化妆桌前，看着于茵操作电脑解开桑之涵的笔记本电脑，“她的电脑留下了。” 叶竹西不太乐观，说：“能把电脑留下我觉得里面没什么重要信息。” 从鱼家母女对待警察的态度看，桑之涵一定大概率已经察觉到警方的行动，尤其是鱼莱，今天上午警方在水产市场排查的时候她应该就在摊子上，她很可能已经提前把消息告诉桑之涵。 从这个角度考虑的话，叶竹西觉得桑之涵一定把证据都清理干净了，就算这里有电脑，肯定也没啥用。 但许玖在破案时一贯秉持不放过任何一点线索的原则，就算电脑很可能没东西，她也要仔细查一遍。 不过出乎她们预料的是，于茵真的在电脑销毁的文件夹里发现了线索。 三年前桑之涵刚到连港市生活的时候，曾经认识过几个朋友，这些人是个摇滚音乐俱乐部的成员，而桑之涵的爱好正是摇滚乐。她加入那个摇滚俱乐部，和她关系最好的是一个女生，于茵从她电脑里恢复了照片备份，里面大多数都是她和那个女生的合照，还有是和其他成员的。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众多照片里夹杂了一张完全没有桑之涵的照片，有可能是桑之涵帮忙拍的，是那个女生和一个男生的合影。 “从姿态上看这个女生和男生很可能是在谈恋爱啊，两人很亲密。”叶竹西皱了皱眉。 于茵把所有照片整理出来，说：“照片最晚只到22年5月29号，那之后就没了。” 许玖指了下某张照片，道：“把这张放大。” 这是一张多人合影，桑之涵也在其中，照片放大后能看到角落里有一个指示牌，上面写着“金弦排练房”。 “茵茵，把电脑带回去详查，这几张照片传给我。”许玖转身往外走，“我去一趟这个金弦排练房。” 案子有了重大突破，所有人都很兴奋，刘瑾负责盯紧桑之涵家还有鱼家母女的动态，庞雁和毕胜在附近走访，调取附近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桑之涵的动线。 许玖和叶竹西火速去了金弦排练房，把那张合影给老板看了看。 老板是个半边剃了寸头的短发女性，姓金，大冬天在屋里穿着吊带背心，手臂上纹满了纹身，看着还挺酷。 “你等会儿啊，我找找。”金老板说：“来我这排练房的乐队不少，而且你说得这几个人是最后一次来已经两年前了，我翻翻聊天记录。” 叶竹西觑着她，问：“你不知道他们是谁，但却记得他们最后一次是两年前来的？” “这个啊，我对他们印象挺深的，因为他们那主唱赌博还吸毒，后来不知道是不是给抓起来了。” 许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叶竹西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等金老板继续往下说。 “就这男的。”金老板指了指那张合照里打着唇钉看上去十分帅气的寸头男生，“这货吸毒、赌博、家暴，简直他爹的绝世人渣啊，想不记得都难，我就是忘了他们具体叫什么。” “家暴？他结婚了？” “当然不是，是他女朋友。诶，正好找着，就这人。”金老板把手机给许玖看，“两年多没动静了，我估计八成给抓起来，我看他备注才想起来，这人叫闻晟业，我们那会儿都叫他蚊子。可不蚊子么，会吸血，吸他老妈，还吸他女朋友！多好的女孩儿啊，倒了八辈子没找了他这么个废物人渣。” 许玖翻了翻闻晟业的朋友圈，发现已经两年多没更新，她把照片和名字拍下来发给刘瑾，让她联系缉毒队查查抓没抓过这个人。 “他女朋友呢？叫什么？” 金老板叼着烟说：“我给你找找，我有她微信。” 不一会儿，她又翻出一个微信好友，说：“就这人，叫姚希。” 第74章 情20 连港市局又忙活了起来，因为桑之涵下落不明，一半的警力都派出去搜寻她的踪迹，剩下的一半留在局里待命。因为案子是并案调查，蒲河区分局调派了些人手过来调查闻晟业的下落，许玖和叶竹西则亲自去拜访了姚希。 “我已经两年多没和他联系过了，听说他这两年都下落不明。” 姚希如今在一家钢琴学校当老师，许玖找到她的时候她刚下一节课，听说是警察来咨询一些事，便带着她们去了办公室。 叶竹西惊讶问：“下落不明？失踪了？没人报案？” 姚希叹气说：“没有，他妈死了，我也跟他分手了，没人在乎他死活，而且他也不一定就是失踪。” 第123章 “那你怎么知道他‘下落不明’的呢？” “我去年遇到了我们之前摇滚俱乐部的一个成员，他说已经一年多没联系上闻晟业了，跟我开玩笑说八成是抓进局子里了……我是前年6月跟他分手的，那之后再没联系过，去年那次是唯一一次听说他的消息，我也以为他是被抓紧去了，毕竟他黄赌毒几乎都沾……” 许玖微微蹙眉，道：“冒昧问一句，你们为什么分手？” 姚希面色平静，像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就是我说的那些，他黄赌毒都沾。你知道他妈怎么死的？就是被他活活气死的！他骗他妈治病养老的钱去赌博，骗完他妈又骗我，我后来不给他，他就动手打人……我就跟他分手了。” “说来也挺搞笑的。”姚希嗤笑道：“他这种人渣，想跟他分手肯定不容易，他会像快狗皮膏药一样纠缠着。不过我很幸运，刚巧赶上他为了躲赌债跑路！我当时怕那些要债的找不到他就报复在我身上，直接报警寻求警察的帮助，不仅避开了那些追债的，也顺利摆脱了他……那之后我迅速搬家、换了手机号、微信等联系方式把他拉黑、又换了工作……我那时很是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生怕他找到我继续纠缠，可是没有，那之后再也没有他这个人的消息。我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庆幸，像他这种黄赌毒一样不差的人随时都可能被警察抓起来，失联也很正常……” 回想那兵荒马乱的一段日子，姚希感叹道：“有时候找对象找到垃圾的话就会连累自己整个人生都像被撕掉一层皮，要把那一段经历彻底消除必要伤筋动骨，从里到外焕然一新才能摆脱……我算是幸运的，那之后不管他为什么没了踪迹，至少我没再被纠缠……” 叶竹西同情地看看她，没忍住出声安慰了她一句：“好在都过去了……” 姚希眉眼一弯，道：“谢谢。你说得对，好在都过去了。我那时要感谢我一个朋友，她也是我们俱乐部的成员，只不过后来我们很少再联系了……”说到这，她目光黯淡了许多，“我不知道她在忙什么，明明之前我们关系很好的，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就淡了，我主动联系她她也很少回复我。可能是有新的生活了吧……” 许玖观察她的表情，把俱乐部的合照给她看，问：“你说得这个朋友在这张照片里吗？” 姚希扫了一眼，立马指着自己旁边的女人说：“就是她啊。” 果然是桑之涵。 许玖收起照片，问：“你们上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唔……我看看，我聊天记录还留着的。”姚希翻出自己的手机，很快找到和桑之涵的对话，说：“是去年春节……唉，都一年半了。那之后我偶尔过节会给她发信息，可她都没回……我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换号了，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连港……” 叶竹西伸手问：“我方便看一眼么？” “当然。”姚希把手机交给她，说：“其实从前年下半年开始我们联系就已经越来越少了，只是一开始没那么明显，她也会回我信息，我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去年开始她就真的不回了，说实话我还难过了一段时间。” 从桑之涵和姚希的对话中看出，两人是21年认识的，正好是桑之涵搬来连港之后，一开始关系是真的很好，姚希也会事无巨细跟桑之涵吐槽闻晟业。这期间桑之涵大多数时间都是认真倾听，偶尔给出自己的建议，也劝过让姚希早点儿分手及时止损。姚希也真的把她的话听进去，所以在没有造成太大伤害的时候率先提了分手。 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保持到去年八月之后，确切的说是七夕节那天之后，桑之涵突然有长达20多天的时间没有和姚希联系过，期间姚希发过的信息也石沉大海，直到进入9月，桑之涵才出现，解释说自己前段时间参加了一个徒步旅行团，手机一直没信号。 这种理由以许玖和叶竹西的视角是不会信的，但当时的姚希立马信了，并且责怪她不提前说一声，说了些自己真的很担心之类的话。 那之后两人又恢复了联系，只是看得出来，桑之涵的态度与之前明显有差别，不再热情，也不再主动说自己的事，都是姚希主动说。 这种岌岌可危的联系维持到去年春节之后，消息停留在桑之涵给姚希发得最后一条新年祝福，那之后就只有姚希一个人在询问她的情况了。 叶竹西翻到桑之涵的微信信息里面，默背下她的昵称和微信号，然后才把手机还给姚希。 “两位警官今天来找我，难道是涵涵她出什么事了吗？”姚希紧张地问：“不会跟闻晟业那个渣男有关吧？” 毕竟警察找过来只问了这两个人的事，正常人都会把他们联系到一起。 “暂时还不清楚，我们只是了解一些情况。”许玖温和地冲她笑笑，说：“你这……应该没有闻晟业的东西留着了吧？” 姚希连连摇头：“没有，分手的时候都扔干净了。” 想来也是，许玖问这个问题只是例行公事，也没抱什么希望。反正只要知道了闻晟业这个人，就有了调查方向，想取得他的dna也很容易，找到他过去住的地方自然就能拿到想要的东西。 “最后一个问题，姚小姐，2022年的七夕节前后你在做什么？” 姚希一愣，随即低头用手机的日历搜索起来，边搜索边努力回忆：“两年前的七夕……那会儿我刚和闻晟业分手不久，已经换了现在这份工作，我记得是跟公司一起出去学习交流了，而且还是去的南方，为期半个月。具体的信息您可以去问我们主任，她那边应该有档案记录。说实话警官，那时候我很怕闻晟业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上门，所以有外出学习交流的机会我就赶紧把握住了，每天都提心吊胆就怕他阴魂不散……” 第124章 许玖默默记下她的话，之后也会联系她口中所说的主任进行核实，如果她所说全部属实，那她就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排除最后的杀人嫌疑。 离开的时候，姚希叫住叶竹西，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如果……如果你们见到涵涵，能不能替我跟她说，我很担心她，想让她跟我联系……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她的朋友，我可以帮她！” 她们是朋友，可以成为彼此的依靠和力量，有任何事都可以帮忙。 叶竹西定定看了她几秒，而后敛起眼底复杂的情绪，颔首道：“我知道了。不过……有些话或许你们以后见面了，你也可以亲口和她说。” 旁人传话终究不如自己亲口说出来的好，叶竹西相信，桑之涵也有很多话是应该当面对姚希说的。 “你有没有注意到……”坐进车里，一直沉默的许玖才开口：“姚希叫桑之涵的称呼和别人不一样。” 她叫她涵涵，就连鱼莱都只叫她桑桑。 可以看出，姚希对桑之涵或许更加特别。 叶竹西叹了口气，把刚刚默背下来的桑之涵微信号写在许玖的记事本上：“她一条信息都不回，但始终没删除姚希的好友。” 不管桑之涵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她在姚希这里始终留存了最大的温柔。 “别想这么多了。”许玖看出叶竹西又在替别人难过了，犹豫了片刻后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臂，道：“尽快找到桑之涵。” 触碰隔着大衣，那层衣料就像两人现在若即若离的暧昧关系，明明彼此大概心知肚明，可偏偏还没有彻底迈近那一步。 即便如此，叶竹西还是从她一个简单的动作和言语中感受到了安抚的力量，下意识手掌上移握住她的手。 手掌的相碰不会再隔着布料，叶竹西趁她呆愣的时候灿然一笑，道：“别动，送你一张好运牌。” 说着，在许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叶竹西双手盖在她掌心，轻轻摩挲而过，一张大王的扑克牌落在许玖摊开的掌心。 “大王，绝对好运。” 第75章 情21 最近叶竹西总是在变各种各样的好运给许玖，像要把全部的幸运都加持给她，她骨子里有着天生的浪漫细胞，拜她强大的共情能力所赐，一旦是她所认可、划分到自己界限内的人，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友情，都会得到她毫无保留的真心。 现在两人还只是停留在暧昧阶段，许玖就已经有了深刻的体会，动不动就被她突如其来的小浪漫撩得措手不及。最关键的是这家伙还是个魔*术师，每次搞浪漫的手段都不重样，而且绝对别出心裁，让许玖这样的外行人看得眼花缭乱，外加心花怒放。 完了啊，还没在一起就要被撩傻了…… “许玖。” 身边一直想着的人突然出声唤她，许玖蓦地回过神，连忙问：“怎么了？” 叶竹西定定看了她几眼，沉默一瞬才道：“你……怎么了？” “我？”许玖被她的反问问懵了，“我没怎么啊。” “……”叶竹西抿了下唇，表情有些复杂地指了指车窗外：“但你已经发呆五分钟了，咱们还走不走？” “啊……哦哦！走！这就走！”许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真的被叶竹西撩傻了吧，直接忘了开车！ “扑哧。”叶竹西直接被她呆愣愣的样子逗笑，抬手按住她的手，说：“算了，我来开吧，我看你现在……”她眼睛不怀好意地在许玖身上转了圈，然后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魂不守舍的。” 许玖的脸腾得一下爆红，小麦色的皮肤染上明显的暗红，叶竹西眼看着自己调戏成功，在心里哈哈大笑，她倒是知道适可而止，没在这时候继续调侃许玖。毕竟眼下还有案子要忙，并不是调情的好时机，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先办正事要紧。 叶竹西麻利下车绕到另一边，把还坐在驾驶座上捂着脸的许玖拽了下来，推她去副驾驶坐好。 “咱们去哪儿？” 许玖把大衣领口拉到最上面，尽力把自己半张脸都埋进去，让自己不去在意她揶揄调侃的目光，闷声说：“回市局，检验应该有结果了。” 1号案的无头男尸，一直没有找到尸源，现在有了疑似的死者出现，自然要进行dna比对。 叶竹西边开车边问：“已经找到闻晟业的住所了？” 许玖嗯了声，说：“新巧刚才发了消息过来，闻晟业家已经空了好久。新巧发现他家曾经被人里里外外打扫过一遍，就连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如果不是大量的落灰证明已经长时间没人居住的话，新巧都觉得那里一直有人在住。” 闻晟业因为赌博吸毒败光了家底，这一处住所是他老家的小平房，许玖猜测姚希跟他分手之后他走投无路就回了这里暂住，如果不是这小平房根本卖不出价钱的话，估计他连这一处住所也会卖了换毒资赌资。 叶竹西握着方向盘，忍了会儿还是没忍住，吐槽道：“有的人死了真是活该……” 许玖深有感触地叹了口气，有些话她没法像叶竹西一样说出口，不合规矩，只能用沉默表态。 回到市局，梁新巧把整理好的材料交给她们，说：“闻晟业家已经两年没住过人，进去之后屋里积灰很严重，可以确定很长时间没人来过。房间打扫相当干净，但我们在床垫里找到了这个……” 第125章 梁新巧调出一张现场照片，许玖眉头一跳，眼底闪过震惊。 老式的床垫正中心被挖出一个洞，大小正好够放入一颗人头，如今两年过去，那颗头已经完全白骨化成了骷髅头，黑洞般的双眼直直看向上方。 “我已经把头送去检验科，芊芊她们动作很快已经出了结果，这颗骷髅头就是闻晟业本人，和1号案件的无头男尸也能对得上。” 自此，2022年七夕所发生的无头男尸案终于找到了尸源，是死亡时27岁的闻晟业。 许玖在白板上1号案件死者的位置写上闻晟业的名字，然后分别标注出桑之涵和姚希两个人。 “1号死者是闻晟业，那么和他认识的桑之涵、有感情和金钱牵扯的姚希，都有作案后藏匿尸体头颅不想被警方查到尸源的动机。”许玖用笔在姚希的名字下面画了两条横线：“但经过与姚希同事家人接触，可以确定她在前年的七夕节前后随工作的钢琴教室团队一起外出学习，不在连港市内。” 叶竹西的目光定格在桑之涵这个名字上，“通过和姚希交谈，看得出她和桑之涵之间的感情非常要好，甚至她对于桑之涵来说是十分特殊的存在。那么，曾在感情和利益方方面面都伤害过姚希的闻晟业，自然就成了桑之涵下手的目标，她的作案动机也很明确。” “不仅是动机。”许玖补充道：“听姚希所说，她曾在22年八月失联过很长一段时间，从七夕节开始到9月初整整20多天都处于失联状态，她的作案时间也很充分。” 梁新巧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时间过得太久，无论是桑之涵家还是闻晟业家都没有可检测的证据了。” 许玖看看她，鼓励道：“没事，不用着急，现在有了目标嫌疑人就好说了，至少先找到桑之涵再说。” 正在这时，于茵拎着她那个手提箱似的巨大工作台冲了进来，“不好了许老师！桑、桑之涵找到了！但是……” 许玖看着她的动作，眉尖缓缓皱了起来，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我把桑之涵的电脑整个复刻进了我的工作台里，并建了个全新的文档专门存储里面的数据。五分钟前，一个位置不详的ip地址给桑之涵的**发了一段视频，我隐藏了地址接收之后发现……” “老师你快看看吧！” 于茵是个话少的天才，整个重案组情绪最稳定的存在，能让她表现出这么慌张的样子…… 视频很短，一共只有半分钟，画面中一个男人被绑在椅子上，双臂反剪绑在椅背，双脚并在一起拿铁锁锁住，男人低垂着头一动不动，看不清长相也看不出有没有受伤。 视频从第10秒开始转变了画面，一张女人的脸进入视频范围，许玖睁大双眼，惊讶地看着自曝在视频内的桑之涵。 “各位警官，你们好，我是桑之涵，你们在找的杀人凶手。” 桑之涵坐在摄像机范围内，姿态悠闲，完全不像个杀人犯，反而像是马上要去录制演讲视频。 “你们也看到了，我手里还有一个人……”桑之涵竖起两根手指，道：“两天时间，你们找到桑之淇被害的真相，我就会放了这个人。否则的话……你们会看到他的尸体。还有，不要试图找到我，我既然会给你们发这个视频，就一定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即使你们找到我，也一定会后悔。” “记住，你们只有两天时间。从你们收到这个视频开始计算，48个小时后，我要看到官方发布蓝底白字的正式公告，对外公布三年前桑之淇死亡的真相！” 说完，画面啪得一声灭掉。 叶竹西下意识抬眼去看时钟，现在是2024年2月17号上午10点43分，后天的这个时候，如果不能做到桑之涵的要求……她扭脸看许玖，果然看到她紧皱着眉头。 现在时间紧迫，根本容不得去犹豫。 叶竹西轻轻握住许玖的手，默默给予她力量。这人明明是个小火炉，冬天的时候手脚也一直是热的，现在叶竹西却感到她手心泛起了凉意。 柔软细腻的触感自手心传开，许玖偏头看向和自己并肩而立的人，看她冲自己温和地笑，顿时从胸腔升起一股暖意。 坚定地回握住她的手，许玖低头对于茵说：“叫庞雁回来，让她反复看这段视频，能不能分析出人质和桑之涵分别在什么位置。” “分、分别？”于茵惊讶道。 许玖点头，道：“对，很明显，人质和桑之涵不在同一个地方，她准备了两个藏身之地……” 头脑逐渐冷静下来，许玖品出了桑之涵的用意。她是要警方重新调查她姐姐死亡的案子，她始终坚信桑之淇并非失足坠楼，而是被人为杀害。为了达到她的目的，甚至不惜又绑架一个人以此来威胁警方，给警方施加压力。 “48小时之内不会出事，人质至少没有性命危险。”许玖道：“但是会不会受到人身伤害就不知道了，安全期限是24小时，如果我们24小时之内不能有进展的话，桑之涵一定会对人质造成伤害来继续给警方施压。” “叫回重案组全部的人，让刘队带一部分侦查人员继续寻找桑之涵的下落，对她进行全城范围内的通缉，所有交通要塞严格把控！” 许玖拿起车钥匙转身便走，扎成马尾的长发在身后甩起弧度。 “我和叶老师立刻去安山市一趟，叫毕胜直接到安山和我们汇合，我们去看看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26章 第76章 情22 “桑家那个房子现在还保留着案发当时的样子……”负责接待许玖她们的是当年负责这个案子的分局刑警，今年刚升任副队长的卢静枫，“三年前我参与了这个案子，不过那个时候我们排除了所有他杀的可能，所以……” 如今连港市的连环杀人案闹得动静很大，媒体已经在追踪报导了，现在网络环境太发达，新闻不可能捂得住，网上的舆论已经在发酵，很多网友天天催着警方给说法。 现在案子又牵扯出三年前安山市早已有定论的旧案，卢静枫她们也很心累，一旦确认当年的判断有误……那当年负责案件的人肯定要收到牵连。虽然那时候她还不是副队长，在专案组也只是一个普通侦查员，但当年的负责人是她那已经退休的老师…… 可案子悬在这里，除了尽力配合尽快破案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许玖跟着卢静枫走进当年案发的现场，这是一栋6层高的居民楼，死者桑之淇家住在5层，没有电梯，得走上去。 “桑之淇死后，她丈夫田庆合虽然继承了房子的所有权，但他没再住在这里，而是搬去了另外一栋房子，和他女朋友一起。”卢静枫叹气道：“那时候田庆合已经出轨好久了，值得一提的是，案发之后我们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可惜他有非常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桑之淇从楼上掉下来的时候，田庆合和他的情人在一起……” 叶竹西蹙眉问：“如果他的情人给他做伪证呢？” 卢静枫摇摇头，解释说：“我们当然也考虑了这个问题，但当时和他在一起的不止是他情人，还有几个朋友，他们在开轰趴，田庆合全程都没有离开过，是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唯一值得在意的是，当时开轰趴的那个朋友家，就在这个小区里……所以案发之后有邻居打电话告诉田庆合他老婆跳楼了，他立刻就冲回了家里，到得比警方还快一步。” 闻言，许玖和叶竹西俱是沉默，田庆合的不在场证明看上去无懈可击，而且她们相信警方一定做了非常细致的现场勘查和尸检，将他杀的可能性一一排除掉才定性为意外的…… 那桑之涵到底为什么咬死是田庆合杀人？到底她真的有根据，还是只是姐姐死了所以不甘心的迁怒？ 见许玖不说话，卢静枫又道：“我已经把卷宗都带来了，待会儿你们可以仔细看看，当初的勘查记录和尸检报告也都很详细。” 许玖对她颔首，道：“谢了。” “没什么。”卢静枫看了眼时间，说：“钥匙我给你们留下，我待会儿还要去个现场，就不陪你们了，如果有什么需要你们再叫我。” 卢静枫现在手头还有案子，没办法分身过来陪许玖她们全程复查桑之淇的旧案，能保持联系尽量随叫随到已经是她最大的诚意。 “说实话，这个案子如果能有新的结果的话，对我，对我老师可能都是一个好消息。”卢静枫临走之前笑着说：“当年桑之淇的妹妹一直说她姐姐一定是被害死的，在我们分局门口哭得肝肠寸断，一次次求我们再仔细查查……我对她印象很深，到现在偶尔还会想起她当时的样子。我和老师都不忍心，但我们确实是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才定意外的……我也希望我们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没查到……唉。” 叶竹西问了句：“那她当时有没有说为什么坚持认为她姐姐是被害的？” “那时候她姐姐已经去世半个多月，她说她姐夫田庆合明显婚内出轨，在她姐姐死后没多久就把财产全都转移到他自己的名下，有明显的作案动机。还有就是，她说她姐姐一直遵医嘱坚持吃药，案发当时已经很久没有突然发作惊恐症了，除非有人临时换了她的药，把她的药从抗焦虑药换成抗抑郁药，起到反向的作用，否则根本不会这样。” “但是她说得这些都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我们当然也查了桑之淇的药，她吃药都有固定的时间和记录，她案发前的药都是正常吃的……如果被人换药也是有可能的，但法医尸检时并未发现可疑的成分……” 由于卢静枫还赶时间，所以许玖并未留她太久，只带着叶竹西和赶来和她们汇合的毕胜一起进了桑之淇家。 才进家门许玖就皱起眉，只见她鼻翼翕动，在玄关停了几秒便回头对毕胜说：“去联系物业调监控，看最近有没有人来过这里。” 毕胜连疑问都没有就应了下来，长期积累下来的信任使得她丝毫不会怀疑许玖的任何一个判断。 叶竹西已经走进屋里，环视一圈后说：“你觉得太干净了？” 该说两人现在越来越默契呢？还是该说叶竹西在查案这件事上进步越来越快？ 现在根本不需要许玖解释，她已经能自己想到大部分。 “对。”许玖说：“我没闻见该有的灰尘味道。” 以许玖鼻子的敏感度，如果这房子许玖没人住过的话，进屋她就会被刺激得打喷嚏。可这个屋子里没有灰尘，显然是短期内被人打扫过，而且就在这几天内。 什么人会来桑之淇家里打扫？排除早就死了桑之淇田庆合，还能自由出入这个房子的除了警方之外就只有桑之涵了。 “她为什么回来呢？还特意打扫了屋子？不仅有强迫症还有洁癖？”叶竹西戴着手套抚摸过一尘不染的桌面。她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突然间目光定格在茶几上。这个房间收拾的格外整齐，只茶几上突兀摆着的电视的遥控器，而且还是斜着放的…… 第127章 对于有强迫症的人来说，不可能出现这样整个房间都特别整齐唯有一处和其他的格格不入的情况，除非是故意的。 叶竹西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漆黑的屏幕很缓慢地亮起，桑之淇家早就断了网，电视打开应该也看不了什么内容。可叶竹西听到了“叮”得一声，电视机下面的一个黑色的机器亮起绿灯，跟着一起启动。 许玖蹲下去看那台黑色的机器，说：“好像是一台老式录像机，居然还能运作，这里面……” “啊——！” 突然，电视里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跟着刚才还在闪烁的电视画面瞬间转变，一张惨白的鬼脸在屏幕正中央放大，张着血盆大口扑向电视外，像是下一秒就要穿透电视屏幕冲到现实中来把观众吞入腹中。 许玖的话卡进喉咙里，怔怔看着电视画面继续往下播放。 电视中的鬼怪还在继续，刺耳的尖叫声伴随着阴森可怖几乎震痛心脏的bgm无限循环，而她们惊讶的发现，客厅的窗帘在自动关闭。 叶竹西下意识想到，这家的窗帘应该是遥控的，可她们是怎么触发了机关？ “许玖……”她想叫那人一起商量，可话都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在敲门。 叩叩—— 叩叩叩叩—— 敲门声很有节奏，一阵又一阵，十分执着。 此刻窗帘已经完全关闭，因为窗帘遮光性很好，房间几乎完全黑了下来，卧室和厨房厕所的门全都紧紧关着，客厅成了完全闭塞黑暗的空间，搭配着有韵律的敲门声和诡异的鬼片音效，宛如置身于一个真实的恐怖片现场…… 叶竹西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缓缓照向大门的方向。 许玖慢慢往关闭的大门走，走到门口时那敲门声还未停止，她透过猫眼去看，门口空无一人。 两人在漆黑的空间内短暂的视线交汇，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看清了彼此心中的想法，她们大概猜到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叶竹西淡定地拿起遥控器按下暂停键，许玖则按下客厅灯光的开关，房间恢复了明亮。 “看看门口是什么机关。”叶竹西走过来拉开大门，一个木制的锤子正悬在半空中，十分有韵律地一下下敲击房门。 叶竹西目光偏移，看清了锤子像一只机械手臂似的伸展出来，而后被固定在门框上的边缘，以钓鱼线连接顺着门缝进入屋内。 作为有能力自己在工作室改造机关的魔术师，这种小伎俩在叶竹西眼里根本无所遁形，她顺着鱼线的连接走回屋内，又走到主卧门口，抬手按下门把。 “果然，门自动上锁了。”她拉着许玖过来，抬手指向墙角隐晦的一条线：“有人提前布置了机关，遮光窗帘、卧室和厨房厕所的门、电视机录像机、以及门外的木槌，都是经过提前设计的。” 许玖怔了怔，问：“那机关怎么启动？遥控器？” 叶竹西摇摇头，道：“遥控器只负责打开电视机和录像机，而后续机关的启动应该是靠声控窗帘。” 她带着许玖走到窗帘旁，拿手电光照向窗帘轨道隐蔽的角落，看清里面的鱼线。 “看，只要把声控窗帘接收的语音调成高于一定分贝的尖叫声，那么电视里鬼怪发出尖叫就是窗帘关闭的开关。” 而后随着窗帘，门外的敲门声，以及自动上锁的主卧厨房和厕所……全部一气呵成。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凝重。 “有人策划了这一出戏，在正常人眼中看或许只是简单被惊吓到，可如果当时身处这里的是原本就有惊恐症、大概率还被换过药的桑之淇的话……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失去理智的桑之淇打开了客厅的窗户踏上窗外的空调机，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家里已经不安全，悬挂在外面的空调机上或许才是唯一安全可以躲藏的地方。 第77章 情23 叶竹西把屋里设计的机关细节全都拍照保留好证据，然后尝试关闭电视机，发现那些机关并未恢复原状。 “一次性的功能？”叶竹西把门口的机关拆下来仔细看了看，道：“应该是一次性的，看来就用这一次，用完就废掉。” 许玖站在她身后，问：“这种机关设计难么？” “不难。”叶竹西说：“跟我工作室那些比差远了，我分分钟能给你做出来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许玖觉得自己脊背凉凉的，她抿了下唇，道：“不必了……” 叶竹西察觉到她语气里些微的不自然，回头看了她一眼，视线相撞的瞬间许玖就撇开脸，看那表情就是想了什么坏事。 两人正处在彼此心知肚明但并未彻底戳破的暧昧期，叶竹西之前只是不开窍，绝不是情商低。从前被自己脑补的“情敌”身份迷惑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如今一朝开窍，她这心思活泛起来，未来招架不住的恐怕就是许玖了。 灵动的笑眼微眯，叶竹西把拆下来的机关放到一边，一步步靠近许玖，倾身到她耳侧坏笑道：“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距离实在太近了，某人估计在她耳边呼气，温热的气息吹在敏感的耳朵上，许玖的脸顿时又烧了起来。 叶竹西似乎找到了逗她的乐趣，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不许她退，自己又离她更近了些，许玖只比她高两公分，是个头一歪就能枕在她肩膀的距离。 第128章 “你是不是脑补我在家里设置这些机关？” 一下就被她说中，许玖脸更红了，现在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被她拽着手腕，又无处可躲……其实叶竹西只是拉着她手腕而已，从用力大小的角度评价可能连“拽”都算不上，真正禁锢住许玖的根本不是拽手腕，而是叶竹西凑近她时包裹住她的气息，像一条条锁链把她整个人缠绕住再收紧，一动都动不了。 “我没有，脑补你家干嘛？”许玖脸红蔓延到脖颈，“我就知道你工作室的机关能扎死人。” 叶竹西扑哧一声，扬眉看她，“我工作室只扎偷溜进去的小老鼠……”说着，她眼珠一转，改口道：“不，是小柯基。” 许玖知道她在内涵自己，蹙眉反驳：“就不能是边牧吗？柯基腿那么短！” “嘁。”叶竹西笑话她：“反正都是狗狗了，柯基多可爱。” “边牧可爱还帅气，也聪明。” 叶竹西真被她逗笑了，没见过这种非要较真自己像哪种狗的人，好好的不去争取当人，非要当狗。 轻轻拍了下她肩膀，叶竹西决定暂时放过她，“不逗你了，接着说案子吧。” 禁锢缠绕在身边的香气散去，许玖顿时觉得空落落的，她强压下心中怅然若失的感觉，把思绪转移回案子上。 “案发之后警方赶到现场时肯定也查过了现场，并未发现这些机关，也就是说，布置机关的人已经先一步来到现场迅速清理了痕迹。”叶竹西一点点把房间里的机关拆除，说：“所以田庆合那天跟情人一起在朋友家聚会，且聚会的地点刚好是同一小区。” 坠楼不同于死在家里，是会第一时间引起小区居民注意的，只要桑之淇掉下去，邻居必然会发现，然后无论是邻居还是物业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作为丈夫的田庆合，他就能赶在警方之前赶到现场。 “……或许，田庆合的计划会更周密一些。”叶竹西抬头，果然在房顶角落看到了监控摄像头，她扬了扬下巴：“喏，只要有那个，他就能更早接收到消息，把时间控制得更精确一些，确保警方赶来前已经把所有机关痕迹清除。” 叶竹西手里拽着一条牛皮纸，“为了防止警方从墙壁、墙角等地方查到鱼线拖拽的痕迹，他在还布设的牛皮纸，还真心机啊。” 许玖视线往下落到叶竹西堆在脚边的鱼线牛皮纸上，蹙眉道：“这些东西他藏哪儿去了？” 叶竹西拿着卷宗翻看，说：“小区里散步的邻居是下午14点21分目睹了桑之淇坠楼，警方于20分钟内到达现场，卷宗上说田庆合于14点50分左右回到家里并见到了警方。” 许玖眉头越皱越紧：“桑之淇21分坠楼，田庆合通过监控目睹一切，他可以在桑之淇坠楼之后立刻回到家里拆除所有机关并把房间恢复原状，然后再返回聚会的朋友家，这期间有足够的时间处理掉这些东西……” “唉。又是一个人渣啊。”叶竹西眸色沉沉地翻看卷宗，说：“现在时间回到眼下，给咱俩布置机关表演这一出的人八成是桑之涵，那么就说明她早就知道她姐姐的真实死因了……” 田庆合的计划很周密，先是给桑之淇换药，不需要换成其他药，只需要把提前把该吃的胶囊拆开把药倒出来再换一些面粉之类的东西进去就行。 卷宗上有桑之淇当时服用药物的照片，其中有一种药正好是胶囊的，她为了治疗惊恐症每天遵医嘱按时定量服用三种药物，这三种药相辅相成，为了稳定病情缺一不可。 由于漏服药物，桑之淇的病会进入不稳定的阶段，如果没有外界刺激的话可能只要把药重新续上就好了，可田庆合偏偏给她准备了一场巨大的惊吓。 “卷宗上也写了，桑之涵说姐姐特别怕鬼，也怕虫子，如果在病情不稳定的时候受到惊吓肯定会加重病情，催化出急性焦虑惊恐。” 安山警方也确实查了，却没发现证据，且田庆合案发当时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许玖凝眉叹气，说：“案发当时房间内只有桑之淇一个人，无论是现场痕迹、死者个人移动留下的痕迹，还是坠楼时窗户、窗框窗台及外面空调机上留下的痕迹，都能证明死者是自己打开窗户、踩上窗台跨了出去站到空调机上，最后因空调机不稳失足坠楼……” 叶竹西把卷宗合上，问：“现在看来桑之涵都知道了，可她却让咱们查明真相……为什么？” 许玖把遮光窗帘拉开，站在床边沉默地往楼下看。5层楼高，任何人摔下去大概率都会死。尸检报告上显示，桑之淇摔下楼的时候还在挣扎，全身粉碎性骨折，但她那个时候还没死，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亡的。 她摔下去的时候在想什么？是茫然不解，还是猜到了一切含恨而终？ 无论是什么，许玖都觉得如鲠在喉。 她在窗边站了好久，久到叶竹西挽上她的手臂才回过神。 “想什么呢？” 心上人温柔的声音对许玖来说是一剂良药，能药到病除包治百病。 “只是想到了桑之涵的用意，所以觉得难过。” 这个房子被打扫的如此干净，还提前布设下了机关，试图还原三年前案发时的一切。桑之涵摆明早已知晓真相，她逼迫警方去调查，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把真相告诉警方，由警方公之于众。 第129章 三年前她曾多次提出姐姐肯定是被害的，但因为缺乏证据，即使警方采纳她的建议继续去查，也没有查出更多证据。 案子最终以意外定性，桑之涵要的不仅是真相，她要的是真相向所有人公布，她要警察发布蓝底白字的公告，将她姐姐被害的事告诉所有人。 “在提要求时，桑之涵强调了48小时内对外公布真相，她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警方来调查，而是由我们把真相公布出去。” 这是失去姐姐的妹妹，从三年前就埋在心里的执念。 叶竹西听得心里也不好受，问：“可她三年前为什么不说？她既然……” 似乎是想到什么，叶竹西突然顿住，后面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不知怎么开口。 桑之涵能知道得这么清楚这么确定，肯定是因为问过了田庆合……联想到21年七夕节田庆合失踪的事……叶竹西已经想到，桑之涵肯定是用了非法的手段逼问出了真相……只不过那一次出于某种原因，她把田庆合放了回来，直到又过了一段时间才真正下手。 “田庆合坠崖不是意外？”叶竹西问出这个问题，心里那种闷闷的感觉更强烈，她下意识收紧挽住许玖的手臂，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度拉近。 许玖身体微微僵硬，而后又敏锐地感知到叶竹西此刻复杂低落的情绪，她微微转身看她，犹豫着、试探着将手覆上她的手背。 起先只是若隐若现的接触，覆盖上来的那只手力度很小，虚虚触碰到另一只手背。试探过后，许玖发现叶竹西没有要躲开的意思，这像一针强心剂注射进她血管内，让她终于有胆量握住那只手。 第78章 情24 叶竹西从头到尾都没有避开许玖的手，不仅不躲避，甚至在她覆盖上来时翻开掌心向上，与她交握在一起。 许玖整个人愣住，心底升腾起巨大的惊喜，她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叶竹西就偏头看了过来，眼神与她相撞。许玖好似被她的眼神烫了下，热度瞬间开始蔓延，又连忙慌慌张张移开视线。 叶竹西觉得她可爱，握住手在她手心捏了两下，成功见到她更加慌张的样子。 眼下实在不是个调情的好时机，叶竹西知道适可而止，有些遗憾地收起玩闹的心思，继续把话题引导回案子本身：“桑之涵杀了田庆合，或许是失手，或许是故意……但总之她背上了人命官司，所以从安山跑来了连港。” 她俩不知道更具体的事，只能等一切了解后听桑之涵亲口讲述。 许玖牵着叶竹西的手靠在窗边，愁眉不展道：“现在的问题是没有证据，就算桑之涵展示给咱们的作案手法再完美逼真，也没有证据证明它就是真的……我猜三年前桑之涵没有去报警最重要的原因不是她自己杀了人要逃，而是因为她也没有掌握证据。” “她应该从田庆合口中逼问出了结果吧？”叶竹西说：“我觉得她既然设计好了逼问田庆合，肯定会提前录音的。” 如果真有录音，她为什么不拿出来？三年前因为杀了人暂时躲避风头，那现在呢？ 许玖觉得她的计划还没实施完。 叶竹西盯着自己拆下来的那堆机关看了看，突然啊了声，说：“监*控！卷宗里没提到监控的事。” 许玖一怔，恍然道：“对，既然桑之涵是在还原案发当时的现场布置，那现在装着监控，就证明案发当时同样的位置一定也装了监控。可警方调查的卷宗里没有提到这件事，证明监控也被田庆合拆下来带走了！” 监控一定会真实记录下案发时屋内的情况，田庆合用它来估算自己回现场拆机关的时间，也必然会把它一起带走。 叶竹西道：“而且桑之淇家用的大概率是那种会上传云端记录的监控，如果没有录像功能的话，田庆合都没必要拆掉它了。” 而有录像功能并上传云端的监控，如果留在现场警方一定会要求调取监控里的云记录，绝对不能留在现场。 叶竹西拿起自己拆下来的监控摄像头看了看，说：“这好像是个挺贵的款，两三千块钱呢，但放在今年已经过时了，两三年前挺流行。” 不用问，桑之涵故意用了和当年一样的摄像头，她在完美复刻当时的现场。 “这摄像头有记忆卡之类的么？” 叶竹西摇头说：“没有，应该是直接上传云端。” 许玖把摄像头品牌和型号拍下来发给于茵，让她联系商家并调取田庆合或桑之淇名下的账号，把云端储存的内容调取出来。 消息刚发过去，于茵的视频通话就打了过来，出现在视频另一端的是庞雁。 “老大，我反复观察过桑之涵发来的视频，人质所在的位置应该有朝南的窗户，录制视频的时间应该是下午，看阳光的情况再配合现在的季节预估应该是下午三四点左右，大概率是昨天。视频中录了很多人质所在房间的状态，看那个房间构造应该是没有装修的旧房，且窗户没有经过旧房改造。” 近几年国家大力推进旧房改造政策，连港是离首都近的海滨旅游城市，在旧房改造这一块推进得速度很快，到现在还没进行完的小区除了待拆迁的就是还没来得及推进到，很好排查。 再加上从视频推断出南向的窗户，以及大面积窗户的建筑构造……庞雁翻出地图说：“我先标出了几个目标小区，然后从视频上又发现了新的情况，在视频的角度窗外看不到楼群，没有遮挡建筑，远处能隐约看见海边灯塔，以此为前提又能排除几个小区，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小区……现在毕胜已经带着一队侦查员已经摸过去开始排查，应该很快能锁定位置。” 第130章 许玖嗯了声，颔首夸赞道：“做得很好。你通知毕胜，找到具体位置也不要行动，等我的通知。” 庞雁表情微顿，诧异问：“我们……不解救人质？” “当然解救人质，但咱们现在冲上去八成救不了人质，反而会激怒桑之涵……”许玖停顿片刻，道：“我们已经知道桑之淇死亡的真相，现在要做的是等待桑之涵下一步动作。雁子，你们盯紧桑之涵的电脑，等她联系你们，用不了多久她就会主动联系你们。” 联系？ 可桑之涵之前就只是发了两个视频过来而已，而且看视频的内容，录制的时间远比发过来的时间早。 庞雁和于茵对视一眼，她们不知道许玖和叶竹西在安山查到了什么，但她这么笃定桑之涵会联系她们，肯定有她的道理。重案组成立两年多，队员们彼此之间有非常强的信任，尤其是对她们的队长，许玖对她们来说是绝对的灵魂地位。 “我们明白了。” 许玖又问：“茵茵那边有什么进展？锁定对方的ip地址了吗？” 于茵道：“有突破，桑之涵并非善用计算机的高手，她发过来的邮件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踪迹，我很快就能定位到邮件发出时的确切位置。” 许玖嗯声道：“但是我们不能确定她没有转移……她很狡猾，在达到自己的目的前会一直不停和咱们玩捉迷藏。这也是我让毕胜那边不要轻举妄动的原因，我怀疑人质很可能已经不在那个位置，甚至桑之涵会留下一些‘惊吓’给咱们，一旦咱们贸然冲上去，很可能真的会激怒她。” 在确定桑之涵真正的目的后，许玖便知道现在一定要沉住气，等待桑之涵的下一步行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许玖和叶竹西选择在桑之淇家等待消息。17号晚上22点，在距离桑之涵发来视频后的第12个小时，她真的主动联系了警方，接到电话的是连港市局报案专线。 由于没人确定桑之涵会怎么联系警方，所以于茵没能提前做好准备，是在电话接进来之后才手忙脚乱连接上设备开始追踪定位。 “我要跟许队说话。” 电话接通后，桑之涵直白说出自己的用意。 庞雁大惊，冷声道：“……你有什么事跟我们说也一样。” 重案组直属于公安部，在外出办案时都等于隐在当地分局背后提供支援，怎么会有嫌疑人开口就找她们许队？ 电话另一端传来女人的嗤笑，桑之涵说：“去安山的那两个人，我需要跟她们对话，否则就不用谈了，你们会收到人质的惊喜。” “别，等一下！”庞雁连忙劝住她，偏头看了眼于茵，于茵冲她摇头，追踪还没好。 “你既然知道许队不在，那我们……” “把她的电话告诉我。” 庞雁皱起眉，果断拒绝：“不可能，我们不会通过电话对一个嫌疑人提供警察的私人电话。” 对面沉默下来，似乎是在思考。 几秒钟后，桑之涵道：“那记住我的号码，五分钟内让许队打给我！” 说完，她报出一串手机号，然后不等庞雁反应迅速挂断了电话。 于茵抬起头，遗憾地冲庞雁摇头，时间太短了，哪怕是她也没办法这么快追踪上信号。 没办法，时间很宝贵，庞雁只能赶紧联系许玖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要找我？”许玖显然也很惊讶，桑之涵点名要找许队，还明确说出去安山的那两个人…… 叶竹西的目光落在扔在旁边的监控上，说：“咱俩大意了，这玩意进来的时候一直是工作状态。” 原来是这个…… 桑之涵通过监控看到了她俩，甚至听到卢静枫喊许玖“许队”，这才有了这个要求。 “行，我打给她，把号码发我。”许玖并未有丝毫犹豫，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稳住桑之涵，满足她的需求，争取她可以主动说出人质的下落并自首。 叶竹西按住许玖拨打电话的手，拿出自己的手机说：“用我的打。” 许玖皱起眉，不赞同道：“不行。” “你放心，这是我备用机，里面只有一张上网卡，可以月抛的那种，这次案子用完就换。”叶竹西把自己的备用手机塞给她，说：“你的私人号码不要让她知道。” 许玖捏着她塞进来的手机，突然品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但想想又觉得不应该，只是犯罪嫌疑人而已，叶竹西不至于到吃醋的地步，应该就只是关心自己，不想私人号码被嫌疑人获得。 她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低估了叶竹西，某人不开窍则已，一开窍简直像熔岩爆发一样。和叶某人谈恋爱不仅火热浪漫，而且刺激，她会吃一切想象不到的醋，然后酿造出陈醋。不过，结果倒不一定是坏事，至少许玖自己喜闻乐见并沉醉其中。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79章 情25 鱼莱翻进围墙，躬身躲避在阴影中，冬季的夜风刺骨，她蜷缩在墙角等待院子里月光移开的时机。其实她完全不必这样，可如果贸然出现的话，不仅达不到自己的目的，反而会适得其反，让桑之涵抵触。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鱼莱终于等到自己想要的机会，月光偏移最初的位置，院子的通道出现方便隐藏的阴影，鱼莱弯腰迈开腿向前狂奔，借着墙壁遮下的阴影隐藏自己，顺利穿过一览无余的院子从开着所的侧门溜进屋里。 第131章 这是栋只有一室一厅的平房，侧门进去是客厅，但客厅和卧室之间的门并未关闭，只要不睡死过去，一有人进来躺在卧室的人会立刻察觉。 在现在这种关头，桑之涵怎么可能睡着？ 所以鱼莱一进屋她就冲了出来，以常人想象不到的速度将潜入屋内的人扑到，手里的刀锋压在来人脖颈处。 鱼莱吓得惊呼出声，被桑之涵一把捂住嘴，刀锋停在一厘米的位置，桑之涵犹疑一瞬，低声问：“鱼？” 鱼莱猛地点头，唔唔唔唔了几声，示意桑之涵松手。 出于对她的信任，桑之涵慢慢松开她，往后蹲着身往后退了两步，鱼莱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在她对面跪坐着。 “你吓死我了！” 这屋里没开灯，唯一的光亮只有月光，桑之涵皱紧眉头，眼神里满是疑惑：“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连警察都没找到她，反而是鱼莱先找到了…… 鱼莱往她跟前挪了两步，小声说：“你在连港所有住处我都知道！你忘啦？有的还是我带你看的呢！” “……”桑之涵当然没忘，自从她心里有了这个计划后，就一直在为了执行做准备。为此，她需要几处随时转移的地点，至少够她拖延24小时以上。 鱼莱带她去找的那些房子，多数都是她花高价租下来的老破小，甚至还有危房。为了防止房东临时回收房子或者租给别人，桑之涵花的租金是寻常的好几倍。要承认人大部分都是贪心的，碰上这么一个傻有钱的主，任何房东都不会拒绝，哪怕拿不准她为什么要花几倍的租金租自己的老破小，但在金钱的诱惑下那点儿疑心都不值一提。 真正在她名下的房子只有警方找到的那一套，本来为了防止房东临时毁约卖房她是可以把房子买在鱼莱母女名下，但桑之涵不希望把她们牵扯进来，自然没有这么做。 对桑之涵来说，鱼莱和鱼阿姨是她最后这两年混乱的生活里最后两道光。每次和她们一起过节，都让桑之涵短暂地感受到重回人间的温暖。从田庆合开始，她在一点点从人间坠入地狱。姚希曾经是她彻底堕入地狱前将她强留在人间的一条锁链，在姚希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颤颤巍巍拴住了她，将她悬在人世和地狱间摇摆。 而从她杀了闻晟业起，就已经行至地狱，拴住她的锁链失去控制能力，无人能再留住她。 她开始疏远姚希，光明该永远照亮人间，而她早该溺毙于忘川。 可在姚希之后，她又被鱼莱捡了回去。在桑之涵看来，鱼莱是海上一颗最纯粹的明珠，她天生就属于大海，就连那颗真诚无暇的赤子之心都无比珍贵。 与姚希不同，鱼莱虽然看上纯真朴实，可却是心思细腻的人，桑之涵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会是最先发现自己秘密的人，那时候她已经杀了三个人。 鱼莱知道她是杀人犯，桑之涵那一刻最想知道的居然是鱼莱会不会报警。 可鱼莱永远出乎她的意料，她瞒下了一切，并试图帮助桑之涵，让她姐姐死亡的真相大白天下。 后来的桑之涵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被鱼莱清澈纯粹的赤子之心打动，桑之涵大概真的成为一个毫无人性的杀人犯。杀掉闻晟业后，她已经察觉自己的心理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她甚至在刀砍在尸体上喷溅出血迹的瞬间感受到了刺激，那种感觉引发强烈的颤栗，她的脑海里不停回放田庆合从山上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时的场面。四分五裂的尸体，刺目的鲜红，这些人渣因绝望而瞪大的双眼，全都在刺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已经在挥刀一次次切割的时候，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你姐姐不能白死！那个姓田的就是人渣，咱们得让所有人知道这件事！” 明明鱼莱是个外人，可那一刻桑之涵却感到了羞愧。她差一点迷失在重度的心理疾病里，而在彻底沦陷前，她又被一道光照亮了。 那之后桑之涵开始接受心理治疗，可她不可能对心理医生说全部的实话，所以并不能抑制她已经逐渐扭曲的心理，最多让她留存最后的理智。 她控制不了这种心理，她把自己代入惩恶扬善的侠女，她的目标全是那些赌博、家暴、出轨、好色、贪财的男人，这些人在她眼里都该死，且她自己就是审判他们的镰刀。 桑之涵能够预见自己早晚会被警察抓住，因为她甚至已经控制不住往更刺激的方向发展。于是有了现在全部的策划，她顺从自己内心已经成型的邪恶，以自身为饵，用最极端的手段去向全天下公布她姐姐的冤屈。 “该死的是我，不是我姐姐。”桑之涵曾对鱼莱说这句话。 可鱼莱那时却轻轻抱住她，用近乎悲悯的语气说：“明明你们都不该死，该死的是……是人渣。” 桑之涵认为自己该完全和鱼家母女撇清关系，决不能把她们牵扯进来，哪怕鱼莱无数次提出想帮她。 即使现在鱼莱自己找了过来，桑之涵还是要赶她走。 鱼莱双手扒在门框上，她不敢太大声，低声且急切地说：“别别，你别赶我走，先听我说！桑桑，我能帮你！” 桑之涵不听她说，一心要把她拽出去。 可鱼莱死命不撒手，“你必须让我帮你！现在外面都是警察，你根本一步都动不了，动一下就会被抓住，你的计划应该还没结束吧？毕竟我都没看到一家正经媒体曝出你姐姐的事！” 第132章 桑之涵动作停顿，缓缓回头看她，眸光闪烁。 鱼莱赶紧往屋里走了几步，道：“我不知道你具体的计划，但我猜得到，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姐姐的事，那势必要经过媒体的大肆报导和渲染，你要把舆论的声势燥起来，就必须把第一手资料送到媒体手上，不是吗？” 这件事，只有警方蓝底白字的公告是不够的。 不能通过媒体给舆论造势的话，最后关注的人不会多，无论桑之涵跟警方谈了什么条件，在最后时刻到来前她都还需要媒体这一环。 桑之涵眸色沉沉地看着鱼莱，整张脸都没有表情，像是在思考，在挣扎。 几个小时前，她和许玖通过了电话，两人交换了彼此的要求，她会把所有证据如实交到许玖手上，并在警方发布蓝底白字公告后告知人质的位置并自首。 可她没说的是，她必不可能让这次事件悄无声息地结束，警方希望尽快破案息事宁人，舆论闹得越小越好，可她的目的恰恰相反，她还需要媒体的参与。 鱼莱捏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道：“我来做你的信使，把你的东西分别交给媒体和警察！” 桑之涵目光闪烁，还在犹豫。 “我们是朋友桑桑！朋友的意义就是这样，我能帮你，让我帮你！” 有泪水夺眶而出，桑之涵抬手抹了把脸，她讨厌死自己的心理疾病，那让她像个什么多愁善感的人。 …… 随着互联网的超速发展，传统纸媒转向互联网新媒体时代，人们接收到新闻的速度越来越快，往往一件事才曝出来就迅速传遍天下。当然，在庞大的互联网信息海洋中，如果没有一点推手运作的话，大部分信息也是会被淹没在巨大的信息浪潮之中。 桑之涵一点儿都不怕自己的新闻被埋没，因为她把当年逼问田庆合时的录音交给了媒体。 桑之涵特意避开了官媒，选择了几家娱乐传媒合作，这几家媒体虽然在民众心中没有官媒权威，但流量却很大，只要发动态就会被围观，不怕没人看见。 东西都是鱼莱帮她偷偷送过去了，录音她拷贝了好几份，每家看中的媒体都送一份，剩下的就不需要她再操心，等着就是。桑之涵相信，在自己和许玖约定好的时间内，媒体一定会有动作，而且会非常迅速。 被桑之涵选中的几家媒体都是干娱乐新闻出身的，有着超乎寻常的新闻嗅觉，像桑之涵送去的这种爆料简直是重磅级，一个渣男出轨、赌博、杀妻吃绝户，如此五毒俱全的渣男简直是时下新闻最大的爆点。几家媒体各自紧急开了会，分别制定出方案，准备抢第一手新闻。 舆论在网上点爆的时候，许玖还在安山市局和卢静枫讨论公告的具体细节。她已经按照桑之涵所说拿到了证据，但证据到手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做，案子当年已经定为意外，就算新的证据出现也不可能立刻翻案，还需要做详细的分析，确定证据真伪，再开会讨论案子要翻到什么程度，公告应该怎么出。 许玖态度很坚决，桑之淇这个案子现在证据确凿，不容有任何退让的余地，必须把意外扭转为故意杀人，再以蓝底白字的公告正式对外做出声明。 案子到了如今这一步，已经被桑之涵搅和得非常复杂，牵扯甚广。就算安山市局内部有人想浑水摸鱼也做不到，重案组的许玖就坐在会议桌上，所有人都知道重案组代表着公安部刑侦局的意思，由她们经手的案件必须是透明公开公正的。 卢静枫作为安山市局的代表，按照局里的意思给出了百分百的诚意，表示愿意配合重案组的行动，公告会如实、详细地写出案件的全部经过。 “我老师也表示，如果有需要的话，她可以回到局里以过去侦办案件负责人的身份召开新闻发布会，亲自面向大众说明案件情况，并对自己曾经的疏忽致歉。” 大家都是做刑警的，许玖理解卢静枫和她老师的心情，每一个正直的警察都不愿意自己经手的案件出现这样的事。 她想了想，道：“如果桑之涵有这个要求的话……不过目前她没有提起过，她只想真相大白。” 卢静枫叹了口气：“我心里也愧疚，之后有机会的话我想见见她……” “不好了！卢队！”一个年轻刑警跌跌撞撞闯进会议室，“网上……网上全是……媒体都在报这个！” 由于太过着急，她话都说不利索，可卢静枫和许玖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许玖下意识掏出自己的手机，一旁的叶竹西已经把手机递给她，上面赫然是社媒平台现在的热搜词条，摆在最上面的一条后面坠着一个鲜红的“爆”字。 第80章 情26 “男子出轨、赌博、杀害患有精神病的妻子，警方或曾定为意外？” 光是这个标题就足以吸引大部分人的眼球，更何况点进去之后人家还真上传了录音。 录音只有不到30s，但内容真实精炼，是田庆合当年被逼问出真相时亲口承认杀妻的那一段…… 桑之涵给媒体的录音不全，只有这30s，但配合上媒体写出的标题已经足以引爆轩然大波。 许玖胸膛起伏，强压下心底窜上来的火气，拿着手机走出会议室。 叶竹西看看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对卢静枫说：“市局要怎么处理舆论问题应该没关系，我们先去联系一下桑之涵。” 第133章 卢静枫连连点头，说：“好，我们会尽快给出方案。” “卢队，我的建议是不要打压现在的舆论……”叶竹西站在一个普通民众的视角，分析道：“如果我是民众，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只是吃瓜，然后因为这个渣男愤怒，有可能会吐槽两句警方的疏忽，但重点暂时不会是这个。可万一官方下场进行封锁和打压，那民众的注意力便会从案件本身转移到警方的失误上……” “我们既然已经决定要出公告翻案了，就不要让自己在舆论上更占据劣势。” 卢静枫垂眸思索片刻，点头道：“多谢叶老师了。” 叶竹西冲她笑笑，“那我去找许玖。” 许玖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捏着手机的手泛起青筋，可她语气依旧沉稳，“为什么把录音给媒体？我们明明说好了……” “许队，我答应把完整的证据给你，但没说肯定不会给别人。证据你已经拿到了，我没有食言，你也尽快给出行动吧。”电话另一端，桑之涵的声音依旧冰冷。在面对警方时，她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怯意，甚至始终把自己摆在更有优势的位置。 许玖眉眼沉着，低声道：“你知不知道舆论会引发什么？” 桑之涵嗤笑：“我知道啊，所以必须这么做。” “桑小姐你……” “许警官，我希望你明白，我要的是真相对所有人公开，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姐姐经历了什么！”桑之涵打断许玖的话，冷声说：“我懒得管你们警方会陷入怎样的困境，也顾不上舆论发酵会有什么后果，引爆舆论本身就是我的目的，我要所有人都关注这件事！” 走廊里除了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就只剩下许玖急促的呼吸。 “只有你们发出蓝底白字的公告不够，没有媒体做推手的话，这份公告甚至上不了热门头条，能看见的人寥寥无几，更不会有人把它放在心上！”桑之涵的情绪有些激动：“我姐姐已经白白死掉了！我不能让真相埋没，哪怕迟到了三年，我也必须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件事，知道她是怎么死的，知道田庆合是个怎样的人渣！这件事必须要曝出去！要让所有人知道！一个都不能少！” 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许玖蓦地惊醒，心里的火气缓缓压了下去，她发现自己的手心冒出冷汗，下一秒被叶竹西的手包裹住。 她偏头看过去，正撞上叶竹西安抚的眼神。 “别、急。”叶竹西薄唇开合，无声对她说出两个字。 明明没发出声音，明明只有两个字，许玖却神奇地感觉到了力量，来自叶竹西的双手。 她深吸一口气，把所有个人情绪全都压下去，而后冷静地对桑之涵说：“我知道了。抱歉桑小姐，刚刚我态度不好，你不要放在心上。” 桑之涵的心理问题很严重，许玖也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失态，万一真的惹怒了对方……她手里可还握着一个人质呢。 这两年过来，桑之涵早就学会调整自己的心态，她语气泛着寒意，说：“想平复舆论就尽快发公告，别想糊弄过去。只要你们发了公告，我就会告诉你们人质的位置，以及我自己，我会自首。” 话说完，她直接切断电话，完全不给许玖继续沟通的机会。 不远处，卢静枫见许玖挂了电话才走过来，说：“许队，你放心，我们暂时不会控制舆论，不去激怒桑之涵，也会在一小时内尽快发公告做出回应。” …… 2024年2月20号这天对大多数网友来说一定都是很有记忆点的一天，先是媒体爆出一桩骇人听闻的杀妻旧案，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紧接着舆论发酵了一个多小时之际，警方也给出了蓝底白字的公告，正式把这桩旧案盖棺定论。 围绕这次事件，网上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大部分人都在骂田庆合这个渣男，同时为桑之淇感到惋惜，其中也掺杂着部分对警方不满的声音。不过好在安山市局对舆论的处理很及时，并没有打压舆论的发展，在恰到好处的时间发布了公告说明事实并道歉。 在这场舆论中，在卢静枫和许玖的运作下，只有田庆合一人的姓名和照片出现在网络上，至于被害人只说是桑姓女子，而桑之涵……虽然是一切的推手，但并未出现在公众视野内。 在这之后，桑之涵作为另一起连环案件的凶手归案，许玖亲自带人去把她带回连港市专案组，并进行审讯。 “她算是自首的么？”监控室内，叶竹西看着平静坐在嫌犯位置上的桑之涵，扭头问身边人。 许玖正在翻阅材料，闻言道：“量刑时会纳入考虑，但她所犯罪行情节严重，能起到多大作用不好说。” 叶竹西想了想，又问：“但她有心理疾病，会有什么影响？” “精神病患者没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如果鉴定结果确定的话，可能就要在精神病院度过后半生了……”许玖把材料放下，说：“先听听她会说什么吧。” 审讯室内，桑之涵滔滔不绝从头到尾诉说一切，包括三年前她趁田庆合去登山时将他推下山崖。 “第一次的时候我并未对他下手。”桑之涵道：“21年的七夕节，田庆合带他女朋友和几个登山客一起外出爬山。我知道他们每次都喜欢走一些人迹罕至、未被开发的山路，想要找到他们并不容易。所以我是跟着他们上去的，后来又趁田庆合落单的时候把他打晕带走。” 第134章 就是那次，桑之涵设计逼问出了姐姐死亡的真相。她原本想把田庆合一个人丢在山里饿死他，却没想到被他逃脱了。但她并不担心田庆合会报案，因为他肯定不希望警察追问歹徒绑走他的原因。 那之后田庆合出门都很小心，甚至连最喜欢的登山运动都取消了，直到三个月后，桑之涵才找到了机会。她主动现身约田庆合见面，威胁他如果他不出现就把录音交给警方。田庆合有把柄握在她手里，不管什么危机不危机的他也要去，而且他下定决心，要在这次解决掉桑之涵，以绝后患。 田庆合很有信心，地点约在自己最熟悉的山里，桑之涵又是个女人，他自信自己不会吃亏。 可结果却与他的设想背道而驰，桑之涵是有备而来，在他动手的瞬间扭转了局势，反而让他失足掉下了山崖。 杀田庆合跟闻晟业的动机都很明确，庞雁把2号和3号案件的被害人照片摆出来，问：“这两个呢？胡斌和潘正，你为什么杀他们？” 桑之涵在进行审讯之前已经吃过药，现在无论提到什么情绪都能保持稳定：“出轨、家暴、贪财、凤凰男、赌博，这些东西全都沾染的人，有什么活着的必要么？” 庞雁看看她，问：“你跟胡斌是怎么认识的？” “一次意外，我去车女士家小孩就读的小学附近送水产，遇到了胡斌，他跟我搭讪……”桑之涵扯着嘴角笑道：“那种人，随便看见一个送货的都能上来搭讪，他活着有什么意义？” “像他们这样的人，法律暂时审判不了他们，但继续放任不管的话，就会成为下一个田庆合……就像闻晟业，他黄赌毒无恶不作，甚至发展到了动手打人的阶段，如果没人站出来处理他，他早晚会害死别人！” 听桑之涵的语气，在她眼里这些人就是社会上的垃圾，杀掉他们对她来说就像清理垃圾。 这场审讯让所有人都心情复杂，桑之涵从审讯室出来时看见站在走廊里的许玖，突然出声问：“我朋友，鱼莱，她没事吧？” 许玖从她那双始终麻木平静的眼中看出了真切的关心，于是说：“她有可能涉嫌包庇，但应该不会太严重。” 鱼莱从头到尾没参与到犯罪中，即使有包庇的嫌疑，在法庭上可能也会从轻。 桑之涵颔首，垂下眼跟在庞雁身后一步步离开。 第81章 情27 困扰连港市刑警一周的情人节系列杀人案告破，在桑之涵自首归案后立刻出了官方的公告，先安抚住人心惶惶的民心。 案子结束重案组就要返回首都，刘瑾还有后续的事要做暂时腾不出手，她提出请重案组吃个饭算作答谢，被许玖婉拒。 “她们几个回去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和叶老师会多留几天，不过也是有其他案子的事要办。”许玖说：“你们也挺忙的，吃饭就先算了，下次有机会好好聚聚。” 其实对她们这个职业来说，说着下次有机会再聚，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个机会，大家都忙，机会很难等。刘瑾很犹豫，可想到手里还堆积着那么多事，最后也只得无奈道：“唉，行吧，那下次，有机会的……” 接着，她又问了句：“你们俩留这是要查什么案子？要不要我帮忙？” “暂时还不用，如果临时有需要我肯定会跟你开口的。” 重案组手里有国家级机密的大案，见她现在不说，刘瑾自然也不会再追问，只道：“有需要你找我就行。” 许玖和叶竹西留下自然是为了玫瑰天堂的后续调查，原本是为了查潘正的，结果倒是让叶竹西问出了“地底”这个地方。 计划的行动肯定有一定危险，许玖考虑过后决定把毕胜和庞雁也留下，剩下三人先返回首都。 离开之前，许玖叮嘱于茵：“回去之后记得继续查那个网站。*” 上次从赖猛那钓出来的黑网站一直由于茵追踪，她说：“放心吧老师，我这已经有眉目了，只不过还需要一两天时间，等你回首都肯定有结果。” 她的能力许玖自然相信，笑说：“行，赶紧回吧你们仨，路上慢点儿。” 送走那三人，许玖带着其他人在招待所房间里开短会，主要是制定行动计划。 “我们手里有钻石vip卡，我已经让茵茵篡改了这张卡的实名信息。现在这张卡的主人不是潘正，而是个叫潘悦的拆二代，等到行动的时候，叶老师会化妆成这个虚构人物的样貌混进去。”许玖看了眼庞雁，示意她来说。 “我们之前从刘队那调了几个人盯着那个老八，这个人习惯于昼伏夜出，他似乎有自己的作息规律，并不是每天都会出来。但只要出来活动，就是每天八点半准时到玫瑰天堂蹲点。他也不是每天都下手，而是专门蹲那种看上去傻有钱的土大款或富二代，东西到手后他不会多呆。每次从玫瑰天堂出来，多数时候都是直接回家，我们的人盯了他五天，发现周五那天他去了港口，登上了一艘外籍游轮。” 庞雁从手机里翻出几张照片，道：“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远远拍了几张照片。据他们说，这艘游轮登船检票非常严格，离得远他们看不清验得是什么票，但能看见检票还要刷脸。” 刷脸？ 许玖一怔，下意识看向叶竹西。 叶竹西知道她担心什么，道：“没事，‘潘悦’的照片就是我化妆之后照的，刷脸不会有问题。现在的问题是，只能持卡人一个人上船吗？” 第135章 庞雁摇摇头，说：“不，据说每个持卡人最多可以带一个人上船，他们远远看见有人带别人上船，但是前提是要进行一个登记，他们无法确定是什么。无论如何，这对咱们来说是好消息，我或者阿胜可以跟叶老师一起上去，最起码可以保证叶老师的安全。” 这个跟随的名额她们根本就没考虑许玖，许玖也不跟她们争，毕竟是去这么危险的地方，毕胜和庞雁任何一个都比她要靠谱。 庞雁带去的两名侦查员一共就跟了老八五天，除了玫瑰天堂和他自己家之外，就只见他去了这么一个地方，这艘游轮肯定有问题。 但许玖并未贸然决定行动，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说：“暂时还不能动。雁子阿胜，你们两个辛苦一点，再多跟老八几天，那两个跟着他的同事也跟你们一起，我会跟刘队打声招呼。” 现在已知的信息太少了，就连登船的“船票”到底是不是那张vip卡都不能确定，就这么贸然行动的话，万一出什么意外情况在船下就被卡住，到时候不仅打草惊蛇，还会有极大的危险。 “我们再在连港呆一段时间，你们先跟老八，看看是不是只有周五才登船。这次一定要想办法看清登船的流程和‘船票’，掌握更多信息咱们才好制定计划。” 四人就这么在连港停留下来，庞雁和毕胜忙着盯梢老八，叶竹西和许玖稍微清闲点，两人找时间又去了趟渔村。 鱼阿姨不在，还是只看见一个蹲在门口发呆的鱼莱。 鱼莱看见她们转身就跑回屋，还把大门锁上，无论怎么说都不开门。 许玖和叶竹西无法，最后只得离开，走之前叶竹西翻出一张扑克牌，在上面写了些话塞进门缝，她能做得太少，安慰和劝说都很苍白无力，扑克牌上用精简的话语写下桑之涵的现在的状态和未来可能面对的情况。这本就是她们这次过来的目的，既然鱼莱对她们充满抵触，她就只能用这种方法把话带到。 从鱼莱家离开，两人心情都不太好，叶竹西提议先不回去，在海边逛逛。 “正好鱼莱家对面就是海滩，去走走吧。” 虽然不是温度最适宜的季节，但沿着海滩走一走，也能疏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嗯……主要是被寒冷的海风一吹，别说疏解心情了，感觉灵魂都被冻得升华了。 这个季节连渔民都不怎么出海，大家都是怕冷的。 只有像鱼莱这种天生与大海亲和的人，才会带着自己的挚友天天上船，美其名曰要拉着桑之涵一起体会冬季的海风。最开始桑之涵不适应，差点儿被海风吹歪了鼻子，但她慢慢发现刺骨的寒风能冲淡她体内那股嗜血的冲动，于是便慢慢喜欢上了在冬天登船吹风。 这些都是桑之涵自己说的，审讯时她看上去情绪很稳定，可叶竹西看得出她的精神状态很差很差，她几乎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说自话，想到什么说什么。 此刻走在海边感受到海风的冷冽，叶竹西裹紧围巾感叹道：“桑之涵能同意跟鱼莱一起天天吹风，这种友情真……难得啊。” 这姐俩绝对是真爱闺蜜了，鱼莱奋不顾身要跟桑之涵共进退，桑之涵背负着那么深的仇恨罪孽却偏偏能和鱼莱坦白全部毫不遮掩…… “许玖，你说她俩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许玖沉吟一瞬，摇头说：“不好说，但我觉得不是爱情。” 鱼莱和桑之涵之间当然是有“情”的，但这种情不像是爱情，它可能比爱情更复杂一些，混合着友情、亲情、患难情。 女性是情感复杂的高阶生物，天生共情能力强，感情丰富，细腻包容，她们从不是刻板印象中的“敏感小气”，反而是最胸怀广阔的。 “女孩子之间的感情可真美好啊。”叶竹西感叹道，“无论是唐娜和路遥的爱情，还是鱼莱和桑之涵之间的义气，都让我觉得珍贵。” 许玖眉眼弯弯地看着她，颔首表示同意。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女孩子间荡气回肠的“情”。 又一阵寒风刮过，叶竹西狠狠打了个寒颤，重新收起感慨：“太冷了真是。” 她视线向下倾斜瞥了眼许玖垂在身侧的手，眼珠转了下，故意把手放到唇边哈了口气，嘟囔：“风吹得冻手，早知道戴手套了。” 说完，她又把手垂了下去，明明说着冻手，却只把右手揣进兜里，左手垂在两人之间，隔着若有似无的距离。 许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她露在寒风中的那只左手，视线上移落到她脸上，而后和她看过来的视线相撞。 两人这次都没有移开目光。 叶竹西又搓了搓手，直视着她的眼睛，缓缓启唇：“真冷。” 而后再次放下，这一次，许玖没再犹豫，她伸手过来牵住了那只还未来得及放下的手。 只是牵住怎么够？ 这次许玖没再等叶竹西钓她，无师自通地把两人牵着的手一起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叶竹西抿了抿唇，最后实在没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偏头道：“这下暖和多了。” 许玖没说话，但叶竹西看到了她开始烧红的耳朵。 两人就这么牵着手在海边吹了半天冷风，风是真的冷，可因为握着的手泛起热意，倒是谁也没先提出回去，反而沿着海滩把渔村逛了一遍，然后才打道回府。 晚上视频的时候，叶竹西把这件事讲给两位母亲听，叶芸大惊小怪道：“谈恋爱的小年轻真是不得了，可别让风给吹感冒了。” 第136章 叶竹西哼声说：“妈你就盼我点儿好吧！还有，我和她还没谈恋爱呢！” “啧啧，都牵手这样那样了，还没谈？” “只是牵手，没有这样那样。”叶竹西嘁了声，说：“再说她都没追我呢。” 叶芸：“你不是说你们都心知肚明了吗？这还追什么？” 叶竹西不服气道：“那总得表白吧！她都不说的，像个闷葫芦似的……” 每天就知道盯着人傻看，她那眼神都能把叶竹西烫穿了，结果愣是什么都没说。 “妈，我可是你女儿，表白这种事一定要她来。”叶竹西决定加大功力继续钓她。 叶芸扬扬眉，说：“那你要加油啊我的宝贝闺女，妈等着你带媳妇回来呢。” 第82章 贪01 在连港停留的这几天，叶竹西制定了一揽子钓鱼计划，包括不限于看电影、吃饭、逛展览，兼随时随地变出各种各样的小惊喜。 还没在一起，许玖就已经见识到了属于叶竹西的极致浪漫。 约好看电影那天，叶竹西画了个十分精致的妆。当然不是她查案需要时那种改变面容的奇葩妆容，而是把她自己五官优势全部放大到极致、散发着无与伦比魅力的美妆。 那天两人才见面，许玖就被她惊艳到了，只看一眼她的表情，叶竹西就知道她喜欢。毕竟，如果不喜欢的话，她就不会露出那种想要吃人的眼神了。 叶竹西自傲地挺起胸，不避不闪地迎上许玖炙热的眼神，毫不退缩，气氛瞬间就被暧昧的火点燃。 这才只是在走廊汇合而已。 许玖默默吞咽，想缓解喉咙的干渴，然而收效甚微。 叶竹西全程把她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流光自她眼底清晰而出，她显然对许玖的反应非常满意。 “走吧我们。”叶竹西转身的时候，就连发丝都像故意的一般自许玖肩膀、脖颈处擦过留下缠绵悱恻的迷香。 她今天涂了香水，很特别的味道，迷人、魅惑，闻一下就上头。 许玖觉得今天的约会很危险，好像比她从业以来出过的所有现场都更危险，充满诱惑的迷雾，并不致命，却会让她永恒沉沦。 两人并肩走，叶竹西突然偏头对身边的人说：“你看我今天的妆……” 她话说一半留一半，停在一个略显突兀的位置，可许玖却心领神会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诱使她补全她的话。 精明的重案刑警步入狡猾狐狸的陷阱，心甘情愿上钩。 “真好看。”许玖定定看着她，目光似火，“今天的衣服也好看，特意打扮的？” 她的问题太过明知故问，可叶竹西喜欢她的问题，因为她上了钩也会主动给回应。 “当然，很难得忙里偷闲出去看电影。”叶竹西重新掌握主动权：“你觉得怎么样？喜欢吗？” 扑通、扑通。 许玖觉得自己的心脏即将超负荷。 可她不甘示弱，再次把皮球踢回去：“我觉得特别好看。不过我喜欢不喜欢不重要吧？” 叶竹西扬眉，冲她狡黠地笑：“当然重要。毕竟……”她凑近一些，挽上许玖的手臂，在她耳边低喃：“你是唯一的欣赏者。” 啪叽—— 心脏超负荷运作摔在地上，发出宕机的声音。 明明满大街都是人，商场和电影院的人只多不少，叶竹西却说她是唯一的欣赏者。 k.o. 第1回 合，许玖完败。 今天叶竹西提议她来开车，理由是平时查案的时候许玖开车居多，今天该让她歇歇。 许玖自然也不会跟她客气，两人正处于彼此心知肚明却又享受这样朦胧暧昧的阶段，太过客气就扫兴了。 上车后还出了点儿小意外，今天副驾驶的安全带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卡在一个奇怪的位置，无论许玖怎么拽都拽不出来。 最后叶竹西倾身过来，按在她捏着安全带的手上，说：“我来。” 这是个出现在无数小说中的场景，老套、俗气、毫无新意，可许玖还是可耻的感觉到了心动。 在叶竹西倾身过来的瞬间，她的世界便被她身上的气息包裹住，紧紧缠绕，完全浸染其中。她能感受到她一呼一吸间的温热气息，感觉到她身上带来的温暖。 叶竹西把卡住的安全带重新拽出来，然后帮她扣好。 可她并未离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抬起头，与许玖炙热专注的视线碰撞。 许玖很短暂地露出慌乱的神情，好像偷窥被察觉一样紧张，可这情绪很快便被她收拾起来，毕竟两人保持着这样暧昧的试探，自己稍许热切目光并未显得太过出格。 她的目光在叶竹西脸上停留几秒，而后很缓慢地转移到她的唇上，这次停留的时间更长了些。 叶竹西有注意到，她无声吞咽的次数有点儿多。 缓缓扬起一个自信的笑，叶竹西眼神微眯，用一种很特别的目光看着许玖，惹得许玖被烫到般满脸通红。 那是一种把对方对自己的渴望完全看在眼里的心知肚明，是属于成熟女人对自身魅力了如指掌的自信骄傲的笑。 许玖很清楚，自己对她充满渴望，而现在叶竹西也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她那自信满意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不能再看，否则真的会忍不住。 许玖对自己的自制力完全没信心，于是艰难的把视线转移到耳朵上，最后再从她脸上移开。 第137章 “咱们走吧。” 已经完美达成调戏和勾引的目的，叶竹西见好就收，老老实实退回了驾驶席。 许玖长长舒了口气，稍稍降下车窗吹吹风，让脸上的温度退一退。 真是太要命了，她好会。 k.o. 第二轮，许玖再败。 还在寒假中，电影院的人还是不少，春节档的电影中票房最好的多是喜剧，但她俩犹豫了会儿，还是选了人少场次也不多的文艺片，如果可以的话她们想选爱情片，但这个春节档是真没有。 选片的时候她们没开口商量，最后不约而同点到春节档文艺片独苗上，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反正对于正处于暧昧期的准情侣来说，看电影本身并不是目的，在看电影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发展些小动作才是真正的目的。 电影正片和大多数文艺片走向一致，可让她们想不到的是，这电影里居然是有感情线的，而且还是两个女人！ 她俩出来看电影之前谁也没做过功课，选片也是到了现场随便选的，更是连预告片都没看过，当然不会知道电影大概是讲什么内容的。待电影里两个女主角的感觉越来越不对劲时，许玖才突然回想起电影宣传海报是两个女生躺在床上一个从背后抱住另一个…… 借着屏幕的灯光，许玖扫了眼影院内为数不多的观众，发现都是两两结伴，而且都是两个女生的组合。 “……” 好绝，似乎选到了绝杀。 她偷眼看旁边的叶竹西，这人直勾勾盯着屏幕，像是真的把电影看进去了。 许玖一阵莫名，心道：她是喜欢这类爱情片的？ 正当她纳闷的时候，叶竹西突然靠了过来，下巴虚虚搁在她肩膀上，嘴唇贴着耳朵，小声说：“你说她俩什么关系？” 许玖被她吓了一跳，而后迅速镇定下来，哪怕半边身子都僵了表情依然岿然不动，反问道：“你觉得呢？” 又把皮球踢回来。 叶竹西觑她一眼，轻笑着冲前排某个位置扬扬下巴，示意她看过去。 许玖跟随她的视线扭头，正看见坐在前排斜前方的一对女生偷偷接吻。 “我猜啊，跟她俩一样的关系。” 带着蛊惑力的声音自耳边传来，许玖捏紧手指，转过头去看她。 电影画面的色调在这一刻暗了下去，似乎已经演到感情线的高潮部分，bgm也显得充满诱惑和张力。 四目相对，许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喝多了酒一样醉了。 耳边的bgm和此情此景太过适配，那旋律像是在蛊惑她前进，推动她往前，再往前一点。许玖头脑发昏，情不自禁向叶竹西靠过去，目光黏在她的唇上。 叶竹西的唇形很漂亮，是特点鲜明的含珠唇，唇珠突出，像一颗宝贵的珍珠般点缀在唇上。近距离看，那颗饱满的唇珠更像是带着一种特别的吸引力，诱人采摘。 心脏像脱缰的野马肆意狂跳，许玖觉得自己不受控制，像受到女神的召唤，自己是她虔诚的信徒，为她甘愿奉献一切。 唇瓣的距离无限贴近，可好事总会被意外打断，两人都已经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影院内却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好像一道雷惊醒沉醉其中的梦中人，使回归现实的两人不约而同拉开距离。 茫然看过去，原来是电影里有隐晦的拉灯情节，哪怕都已经被剧透过，为了看甜甜的女女感情线的观众们还是惊叹出声。 刚刚差点儿接吻成功的两人心里各自揣着心事，身为主动方的许玖懊恼自己是不是太心急太孟浪了，明明都没有确定关系却想要吻她，而且差点儿就吻上了，即使她没有表现出拒绝的意思，甚至是在接受……可还是显得太随便。 而被动等待的叶竹西暗自翻了个白眼，在许玖看不见的角度冲她气哼哼地吐了下舌头。 就差一点，怂什么？讨厌鬼这下成怂鬼了！ 各怀心思的两人却又不约而同被对方吸引，虽然没接吻，但手却顺势牵上，还默契地分开彼此的指缝，十指相扣。 许玖感觉自己的心跳再次脱缰，完全不能控制。她可是警校出身的刑警，心跳永远在一个规律的范围内，可每次和叶竹西在一起，她的心脏都像病了，她相信如果现在做心电图的话一定会生成一堆乱码。 两人的手指缠绕在一起，叶竹西还使坏，不停拿指肚摩挲许玖手指的关节，把那张乱码的心电图搞得差点儿成一条直线。 许玖借着荧幕的灯光垂眸看向两人交缠的手指，不得不说，叶竹西身为魔术师，靠手吃饭，这双手实在完美无瑕，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完美戳中所有女同的点。 许玖一直关注着她的官方微博，总能看见她的粉丝给她留言，对着她的手指发大水…… 曾经只是一笑而过，此时此刻再回想起来反倒觉得有些酸。 许玖突然捏了叶竹西的指节，在后者诧异的目光下敛去眼底的醋意。 第83章 贪02 电影结束后两人又去吃饭，选得是一家口碑很好的海鲜西餐厅。这也是两人不约而同的小心思，毕竟是在跟暧昧对象约会，为了在彼此心中的完美形象，都选了环境更清幽雅静的地方，而不是平时爱吃的火锅烤串。 两人刚落座，服务员往杯子里倒上柠檬水。叶竹西注意到许玖没喝那杯柠檬水，而是给自己又点了杯饮料。 第138章 她眼珠一转，提议道：“不如开一瓶红酒吧。” 许玖点餐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她。 叶竹西面不改色道：“反正可以叫代驾，这里离招待所也不远。难得吃一顿海鲜西餐，小酌一点嘛。” 许玖含笑点头，把饮料去掉换了一瓶白葡萄酒，配她们今天点的法式焗花蛤最合适。 小心思得逞，叶竹西美滋滋地抿了口杯子里的水，灵动的目光又落到许玖面前的杯子上。 点完餐，许玖还是没喝水，叶竹西趁服务员离开，问：“那杯水，你喝么？” 许玖诧异，低头看看手边的水，又看看叶竹西，一时拿不准主意，以为她是自己的不够喝。 于是把杯子往她那边推了推，道：“我不渴，你喝吧。” 知道她想岔了，叶竹西也不解释，只伸手拿过杯子摆在自己面前，然后取出一张餐巾纸打开铺在……杯子上边。 “……” 铺开的餐巾纸完全遮住高脚杯，许玖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等这张纸巾再掀开时，杯子里一定换了一副景象。 叶竹西一只手握住被餐巾纸遮住的杯子，另一只手抓了把空气做出塞进杯子的动作。 许玖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动作，眉眼弯弯。 叶竹西这次没直接掀开纸巾，而是握着杯子递到许玖面前，道：“吹一口气。” 许玖冲她歪歪头，“我来？” “嗯，来嘛。试试看。”两人之间隔着餐桌，叶竹西微微倾身靠向她，把杯子递到她唇边。 许玖没犹豫，对着杯子吹了一口气。 叶竹西重新坐回椅子上，说：“被大美人吹口仙气，我猜它会开出鲜花了。” 许玖被她夸张的台词逗笑，吐槽说：“别这样，就咱俩，略显油腻了。” “哈哈哈哈哈。讨厌鬼你真烦人。”叶竹西也不恼，只瞪她一眼。 然后手上动作不停，左手遮了下杯子，右手蓦地掀开纸巾。 许玖惊讶地看着杯子里冒出来一朵鲜红的玫瑰花。 花像从杯里水中生长而出一样，甚至在叶竹西移开手后还往杯子外面长了长。 “这……”不管近距离看多少次，还是会为叶竹西的手法震惊。 叶竹西把长出玫瑰花的杯子推到许玖面前，说：“鲜花配美人，带刺的铿锵玫瑰与女刑警更适配，许警官喜欢吗？” “喜欢。” 许玖小心翼翼捧起那只杯子，杯中娇艳的玫瑰花像蓬勃跳动的心脏，她抬头看了眼叶竹西明亮期待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收到的不止是一朵玫瑰花，而是叶竹西真实的心意。 这次她终于没再煞风景地想叶竹西到底为什么随身带着玫瑰花，她双手握住杯子，看上去格外珍视。 只是过了会儿，她又开始犯愁，然后在服务员路过时没忍住问了句：“您好，这个杯子……” 服务员闻声停下脚步，冲她颔首，微笑道：“请说。” 许玖蓦地停住，不再继续说，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抿住唇，表情有些难言的羞耻。 叶竹西一直在观察研究她的表情，这会儿福至心灵明白她在纠结什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听见她的笑声，许玖更加羞窘，捧着装了玫瑰花的杯子低下头。 服务员还站在旁边，保持着敬业的微笑等待她的下文。叶竹西不忍看她继续窘迫，出声替她解围：“没事，她就是想问有没有一次性杯子？” “有的，需要我现在给您拿么？” 叶竹西道：“不用，等我们用完餐吧。” “好的。” 服务员识趣离开，许玖已经把头抬起来若无其事看向窗外，假装自己在赏景。这家餐厅临海而建，她俩特意选了风景最好的位置，虽然要付服务费，但对于暧昧期准情侣来说还是很值的。 关于花的事谁也没再提，吃饭的时候许玖把花小心摆在旁边。 今天的白葡萄酒口感很清新，抿一口含在口中像山间清泉般富有活力，将果香和酒香完美融合到一起。 烛光闪烁，相对而坐的人彼此的情意在酒精的催化下从眼底泄露而出，弥漫在四周。两人举杯轻碰，目光始终落在对方脸上，轻酌慢饮下，每一个眼神都是让对方沉醉的精酿。 许玖偏头看了眼空掉的酒瓶，两人今天喝完了一瓶白葡萄酒，但这明明酒精度数非常低，可却感觉比任何烈酒都醉人。 等结账离开时，许玖还是不忘管服务员要一只一次性纸杯，她把水和花都转移到纸杯里，然后捧着出门。 叶竹西看她已经迷离的眼神，笑道：“喝醉了？还记得要把花带回去。” 因为工作的原因，许玖确实很少喝酒，所以她酒量不好，虽然不至于沾酒就醉，但半瓶白葡萄酒还是足以让她头晕脑胀。 她捂住花，道：“要带回去，我明天还要去买一只花瓶。” “想把它养起来？” 许玖点头：“嗯。” 代驾很快来开车带她们回去，两人并肩坐在后排，叶竹西偏头观察许玖，发现她双眼发直盯着手里的玫瑰花，目光专注。 啧。 叶竹西突然觉得送花似乎不是一个好主意？这人放在花上的注意力已经明显超过她这个本主了好吧？ 不得不说这花有点儿喧宾夺主了。 可花是她送的，她好像也没什么理由不高兴…… 第139章 代驾把她们送回招待所，停好车后就离开了，车里只剩她们两人，在灯光不好的露天停车场角落。 叶竹西突然觉得这里好像是个不错的调情地点。 她一向是个实干派，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于是突然倾身往许玖身上靠过去。 后者显然没反应过来，在她靠过来时惊讶地看过去，两人目光很快相连、纠缠在一起，谁也移不开。 叶竹西的手顺着摸上她的手腕，摩挲着她的肌肤，问：“有没有想过，这花就算放在花瓶里养也活不了太久，你到时候怎么办？” “唔，那也要尽力养，不留遗憾。” “就这么喜欢这朵花？”哪怕是自己送的，叶竹西还是觉得酸。 许玖很诚实，很认真地点头：“因为是你送的。” 砰—— 一朵烟花在心里炸开。 叶竹西很努力才克制住，让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不那么夸张。她突然发现酒精是个好东西，这样某个特别能憋的闷葫芦似乎能更加坦诚。 “我送的又不是什么宝贝。” “不，你送的东西……都是宝贝。” 她应该是真的酒量不好，叶竹西甚至感觉她很小幅度的打了个酒嗝，但因为顾忌在自己面前的形象所以极力忍着。 真可爱。 叶竹西握住她的手腕，问：“我送你的东西你都留着吗？” 许玖毫不犹豫点了下头：“留着，之前的扑克牌什么的，都留着……” “为什么？”叶竹西乘胜追击，引诱她说出真心话。 “为什么……”许玖低喃着重复了一遍问题，呆呆看着她，说：“因为我喜欢啊……” 叶竹西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狂飙，她又凑近了些，甚至能闻到彼此唇齿间残留的酒香。 “喜欢什么？喜欢那些东西？还是喜欢……”她没说出口的那个字融化在齿间，可口型已经出来，许玖看清了。 “喜欢、你。” 酒是不是醒了？ 许玖不知道，至少她并没有真的醉到无知无觉，说出口的话虽然是经过酒精的催化，可没有半个字是假的。 砰砰—— 更加明媚的烟花在脑子里炸开。 叶竹西握紧她的手，手指缠紧。 “你今天怎么不问我，为什么随身带着花变魔术？” 许玖抿了抿唇，说：“那很煞风景……” “哈哈哈。”叶竹西没忍住靠在她肩膀笑了会儿，许警官你可爱得过头了。 等她笑够，脑袋枕在许玖肩膀上，侧过头去看她，笑眼弯弯：“可我今天要你问，你快问嘛。” 许玖很听话，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问：“你为什么随身带着花变魔术？” 叶竹西的脑袋依旧枕在她肩上，一双笑眼弯起，像月亮一样皎洁明亮，定定地看着她，一字字说：“因为想送你花。” 她一点点凑近，最后在唇边停下，说：“这花不是我的魔术道具，是我特意为你买的。” “想在今天找个机会送你。” “喜欢吗？” 许玖觉得自己像从高空坠落，然后跌进软绵绵的云端，置身在棉花糖中。世界到处都是甜甜软软的，感觉如果人在最后一刻是死在这种地方的话这辈子也值了。 两人唇瓣之间的距离若有似无，许玖知道，自己只要稍稍往前一点就会吻上她。 叶竹西停在这个位置没再动，她在等许玖的反馈，总不至于这样还能忍住，她又不是忍者神龟。 果然，没人能忍得住这样的诱惑，更何况眼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心上人。 许玖蓦地伸手搂住叶竹西的腰，贴着她的唇，低喃道：“喜欢。喜欢你。” 她微微低头，轻轻吻住近在咫尺的红唇。 “叶竹西。” 叶竹西抬起空着的手搂住她的脖子，轻哼一声：“嗯？” “我喜欢你。” 唇瓣紧紧贴在一起，叶竹西满意地闭上眼睛。 第84章 贪03 酒精实在是太…… 许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叶竹西的床上……她默默捂住脸，耳朵里是浴室传来的水声。此时此刻，叶竹西正在洗澡，她光是听这个声音就脸红心跳。 好在招待所的房间就是最普通的酒店设计，房间和浴室间是墙面阻隔，不像现在很多酒店那样为了氛围把浴室弄成磨砂玻璃，从房间里也能看得到模糊的人影那种…… 这个正常的房间设计救了许玖狗命，让她不至于直接原地自燃。 酒精已经在体内慢慢散掉，头脑越来越清醒的现在，许玖脸上的温度已经越少越高，根本没有降下去的意思。 至于她为什么会躺在叶竹西的床上…… 这事儿还要从车里那个吻说起。 前情提要，她亲了叶竹西，而且告白了，然后两人在车里接吻。 许玖觉得自己一点儿都没醉，喝醉的人应该不会像自己这样全部记忆都无比清晰吧？她不仅记得自己告白和那个吻，还记得所有细节，记得叶竹西对自己的撩拨，记得车里弥漫的花香酒香。 明明只有一朵玫瑰花和两个喝了酒的人，那些香气应该都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把那种甜美的感觉无限放大了？她也说不清楚。 只知道轻吻对方唇瓣的时候*，像是含着入口即化的棉花糖，而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如同坠落至柔软的云间。 第140章 那是两个人的初吻，好像默契地守着一方分寸，只是浅尝辄止，并未深入。 唇瓣分开时，叶竹西额头抵在她肩膀轻轻喘着气，两人谁也没说话，只是保持这个依偎的姿势。她的手依然紧紧揽着叶竹西的腰，两人相交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花呢？ 许玖才想起自己宝贝的玫瑰花，在叶竹西贴到自己唇边时，她好像松手把纸杯和花放到了旁边。 她想低头去看看，却被叶竹西搂住脖子不许她动。 “干什么？” 许玖讷讷道：“我想看看花……” 叶竹西哼了声：“我不如花好看？” “当然不是！”许玖急忙解释：“但那花是你送的……我第一次收到玫瑰花……” 叶竹西重新弯起眼睛，在她怀里抬起头，问：“哦？你长得这么好看，没人送你花？” 许玖摇头，说：“没有。” “我不信。”叶竹西哼声道：“肯定有人追你，你说实话！” “唔。”许玖歪着头想了想，道：“真的，没人送我花。” 叶竹西觑着她的神色，又问：“那有没有人追你？” 许玖说：“我那个专业……男生找对象很少考虑我们这……” 法医常与尸体打交道，在世俗眼中是不详的，尤其男生想找女朋友的话很少会从法医这个专业找。 “那女生呢？” 许玖很诚实，问什么答什么：“有一个学妹曾经问过我喜欢什么类型的……” 不用问，这是一个试探，而无论许玖回答什么，学妹都可能会有下一步动作。 “我是个怕麻烦的人，不会和没有可能的人纠缠。”她说着这句话，还深深地看了叶竹西一眼。 叶竹西秒懂她的眼神，她俩之前一直处于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暧昧期，许玖的意思就是说因为喜欢才暧昧的，啧啧，瞧她这小样儿。 “所以你怎么拒绝的人家？肯定不会说得太直白，也不会太委婉。”叶竹西很了解她，一个做所有事都有分寸的人，一个会给所有人留**面的人。 许玖笑了下，说：“我说：喜欢能证明哥德巴赫猜想的人。” “……” 哥德巴赫猜想，一个至今未被证明的难题。 “扑哧。”叶竹西搂住她的脖子，在她怀里差点儿笑出眼泪：“真有你的啊姓许的！” 这种一听就是扯淡的择偶标准，哪怕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过后也会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她暂时不想谈恋爱。 叶竹西笑够了，偏头到她耳畔，气息若有似无洒在她耳垂上，问：“那现在呢？你还喜欢能证明哥德巴赫猜想的人吗？” 许玖的耳朵很敏感，瞬间便红透了，她没躲开，反而蹭了蹭叶竹西的鼻尖，道：“不，我喜欢会变玫瑰花送我的人。我觉得她超级浪漫。” 叶竹西被她一句话哄得心花怒放，浑身都热了起来，她激动地搂住她的脖子，扬唇在她唇角亲了亲。 可车里的空间实在不够大，叶竹西干脆起身跨坐到她腿上，双手捧起她的脸，又重重吻下。 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灵巧的舌撬开牙关探了进去，找到它的伴侣纠缠在一起，炽热缠绵。车厢里的气温一点点拔高，许玖紧紧搂着爱人纤细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按，仰着脸反客为主。 叶竹西被她亲得浑身酥麻，渐渐支撑不住软在她怀里，双手从捧着她的脸变为抱住她的头。 车厢里让人脸红心跳的水声响了一会儿，等两人都感觉有些缺氧时才分开，额头抵着额头，轻轻呼吸着空气，像两个溺水之人刚刚浮出水面似的。 片刻后，还是叶竹西先打破沉默：“我们、回去吧。” “好。” 两人的嗓音都有些哑，是情不自禁后的生理反应。她们简单收拾了一下，许玖还是不忘拿上自己那朵玫瑰花。 叶竹西觑着她看，她不好意思地握住纸杯。 “你送我的花，我要收着。” 叶竹西到底也没说什么，总不能跟花吃醋，还是自己送的…… “上次送你的水仙呢？” “在房间里，已经有点儿蔫了……”说到这她的语气还像有点儿委屈似的。 叶竹西牵住她的手，扑哧笑道：“下次再送你。” 两人牵着手回房间，一路上都很克制，毕竟是公安局的招待所，随时可能碰到同事，再做什么孟浪的事就太丢脸了。 可才刚刚互相表明心迹的情侣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半秒钟都不想分开。两人站在房间门口时都停住脚步，不约而同开口：“你……” 两人同时一怔，又笑道：“你说吧。” 小情侣太过默契就是这么好笑，不过这样一来扭捏的感觉倒是散去了，叶竹西直接说：“不想跟你分开，你来我这睡吧……” 反正也确定关系了，情侣睡一起有什么问题？ 许玖抿了下唇，矜持不过半秒钟就点头道：“好！” 于是就牵着手进了叶竹西房间，进门后叶竹西就把她压在门板上又亲了起来，亲着亲着许玖再次反客为主，两人推搡着往床边走，最后脚步一绊双双倒在床上。 “唔。”倒下的过程中叶竹西咬了许玖的唇，她吃痛地哼了声，这才把两人从干柴烈火的氛围中叫醒。 “疼么？”叶竹西捧着她的脸看，那双饱满的唇被自己亲得泛出红肿的水光，看久了得怪不好意思的。 第141章 “不疼，没事。” 只不过这一下倒是彻底醒了酒，许玖才反应过来两人刚才差一点就…… 亲吻是真的容易擦枪走火，刚才她们的手已经伸进对方衣服里，甚至……叶竹西的手现在还停在她腹肌上不肯挪开。 感受到那只手紧紧贴着自己的温度，许玖脸上的温度不降反升，已经越来越接近自然的温度了。 偏偏叶竹西毫无自觉，反而笑眼弯弯看着她，说：“我才发现你唇角有颗小痣，好可爱。” “这……”被她盯着唇看，许玖下意识想退：“这有什么可爱的。” “就是可爱，不许动。”叶竹西为了防止她逃跑就压在她身上，一只手保持贴在她腹肌的动作，另一只则伸出食指点在她唇角痣上，“很性感。” 许玖感觉自己心跳真的要脱缰，今晚不会直接心梗吧？她很怀疑自己的心脏能不能足够强大，撑得住叶竹西一波又一波的撩拨。 结果就是显而易见的又亲了起来，许玖根本对叶竹西毫无抵抗能力，她勾勾手指自己就上钩，然后情不自禁…… 只不过最后还是双双刹住了车，叶竹西趴在她身上喘息，伸手勾着她的头发，好一会儿后才平复剧烈的心跳，说：“我想先洗澡。” 是得洗澡，今天在外面逛了一天，还喝了酒。再加上……刚才情动时……许玖本能想动动腿，但怕叶竹西看出什么还是忍住。 “你先洗，我等你。” 叶竹西趴她身上，居高临下看她，眼神描摹她的五官，有些话不言而喻。她很想说一起洗，但毕竟才刚在一起……太害羞了。 “行，那我先去。”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在浴室洗澡，一个在床上听着水声。 想到今晚要同床共枕，许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 哪怕什么都不做她也会觉得紧张害羞，这是她喜欢好久的人…… 现在她们居然真的在一起了。 她们接吻了，好几次。 叶竹西成了她的女朋友。 第85章 贪04 叶竹西洗澡出来就看见许玖直挺挺趴在床上，一动都不动。她本来也挺紧张的，可看新晋女友这副样子……她突然就没那么紧张了，反而多了些从容淡定。反正有人看上去比自己还紧张，那自己就不算紧张了，叶老师自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来调理。 她慢悠悠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戳了下许玖的后背，道：“我洗完了，该你了。” 许玖整个身子肉眼可见变得僵硬，然后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其实从浴室水声停止那一刻起她就竖起了耳朵，她自己也不想这样，可有些本能反应根本不受她的控制。现在让她如此紧张的源头本身就坐在她身边，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衣。 许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烧了起来，没有衣物遮挡的脸颊变得通红，她虽然肤色不白，但遮不住脸红，叶竹西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她一手拿毛巾擦着头发，一手按在许玖后背，然后弯腰靠近她：“洗不洗澡啊？” 她弯腰的动作导致浴衣领口的位置打开，若隐若现的饱满弧度完全暴露在许玖面前，后者猛地把脸埋回被子里。 叶竹西眼底带着满意的笑，她喜欢看许玖因为自己紧张，喜欢看她露出这样平时绝不会出现的“失态”，这些全都来源于她对自己的喜欢。 盯着趴在床上的人，叶竹西无意识舔了下嘴唇，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露出捕捉猎物才会出现的眼神。她还想再继续逗她，想看看她还能“失态”到什么程度，又能有多能忍。 不过叶竹西知道有时候该适可而止，就像现在应该让许玖先去洗澡，等两人都躺在床上之后再说。 “好啦，起来去洗澡，我先吹个头发。” 为了让许玖放松些，叶竹西主动起身去拿吹风机，然后坐到梳妆镜前吹头发，不再去撩拨某只鸵鸟。 许鸵鸟又保持了两分钟挺尸的姿势，然后在吹风机嗡嗡嗡的声音下麻利从床上爬了起来，冲进浴室。 叶竹西盯着她的背影笑不停。 这之后两人都规规矩矩做睡前准备，吹头发擦脸洗漱，各自脱掉浴衣换上自己的睡衣，完事儿后一起躺在床上。 房间的灯彻底暗下去，两人并排躺在床上，规规矩矩守着一个若有似无的界限，谁也没动。 诡异的沉默蔓延在昏暗的房间内，她们都知道对方没睡着，可又不知道该怎么打破现在的窘境。 叶竹西在心里感叹爱情的奇妙，它竟然会让许玖变得这么……笨拙。从高中时起许玖就是精明强大、举止得体的，那也是叶竹西熟悉的样子，叶竹西记忆中许玖从未表现得如此紧张、失态、笨拙过。 而她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喜欢她。 叶竹西感觉自己一颗心都被填满，满腔都是蓬勃汹涌的欢喜和爱意，她翻了个身冲着许玖，此刻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她看见那人直挺挺躺在自己身边。 “诶，许玖。”她开口唤她的名字。 “嗯？怎么了？”许玖说话的语气还是挺正常的，并没有太过紧张的感觉。 叶竹西把手往她那边伸了伸，道：“你转过来嘛，躲我那么远做什么？” “没。没躲。”许玖连忙翻了个身面向她。 “手，过来。” “好。” 真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才开始谈恋爱，人就傻成了这样。 第142章 叶竹西叹了口气，道：“我们现在算是交往了吧？” 许玖吞咽一下，把她的手握得更紧，“当然。” 叶竹西又往她身边挪了挪，两人自然地开始移动位置，向对方贴进，直到身体挨在一起，体温透过单薄的睡衣传递到彼此身上。 这样同床共枕，又是才刚确定关系的小情侣，四周被对方的气息包裹，根本毫无睡意，于是两个人都睁着眼睛盯着对方看。她俩现在距离很近，几乎已经贴在一起，自然能在黑暗中看见对方的眼睛。 距离实在太近了，一呼一吸间，温热的气息扑在对方唇间。 许玖抿住唇，目光往下落到近在咫尺的红唇上，死死盯住那颗饱满圆润的唇珠。她很想吻上去，可这是躺在床上，两人又穿着很薄的睡衣……万一自己一个忍不住越界，才刚在一起会不会显得太过孟浪。 叶竹西自然看清了她眼神的变化，也读懂她眼底的挣扎，忍不住在心里笑话她。 讨厌鬼不是讨厌鬼了，但是变成了怂鬼。 真是的，还是得她来。 不过她可不会主动，一定要引诱许玖自己吻上来。 于是，叶竹西在许玖的注视下轻轻启唇，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下自己的唇珠，然后牙齿轻咬下唇，双唇之间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缝隙，吐息间有温热湿气喷洒在许玖唇上。 叶竹西亲眼看见许玖在自己的引诱下双眼窜起火苗，紧跟着她便重重吻了上来。 去她的君子，去她的矜持，她只想吻她。 许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脑子里紧绷的弦断掉，她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引诱自己，她明知那是引诱，可还是心甘情愿上钩。 她吻上的瞬间，叶竹西便轻轻笑了声，自然而然抬起双手搂住她的脑袋，启唇迎接她的进攻。 她们才在一起几个小时，却已经天雷地火吻了很多次，且一次比一次更激烈、更失控。 当她们因缺氧分开的时候，姿势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许玖整个人都压在叶竹西身上，彼此的双手也已经伸进了对方的衣服里，许玖睡衣的纽扣都已经被完全解开，叶竹西紧紧抱住她，把脸埋进她脖子里，贪婪地吸取她身上的味道。 她们都是快三十岁的成年人，谁也不是小孩子，因动情产生反应再正常不过，她们也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但是本能是本能，理智又是另一种说法，至少她们不约而同地认为不能在这里，这里不是她们任何人的家里，而是连港市公安局的招待所。 叶竹西死死抱住身上的人不松手，把脸埋在她怀里。刚刚两人都情不自禁动情，现在身上都出了汗，长发黏在彼此身上，纠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房间里只有属于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她们默契地没有在此时更进一步，而是同时停下相拥着平复点燃的情意。 良久，叶竹西率先吐出一口气，脸闷在许玖怀里，嘟囔道：“不想住酒店了。” 许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可还是明知故问：“为什么？” 叶竹西稍稍往上一点，唇瓣贴在她耳朵上，用气声说：“因为……我想和你……zuo……” 许玖顿时觉得整只耳朵烧了起来，她不自觉躲了下，成功听见那人在耳边的轻笑。 她羞窘道：“你又逗我。” 语气还挺委屈。 叶竹西扒着她不许她动，说：“我才没逗你，我说得是真的。” “那……你笑什么？” “傻子，当然是笑你可爱。”叶竹西用力一推把她推倒，两人位置瞬间调换，她顺势趴在许玖身上，树袋熊一样把人搂住。 “我女朋友这么可爱，我开心就笑咯。” 虽然觉得她这话还是有逗自己的成分，可许玖还是抑制不住心底泛起的甜意。她把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抱住，左手把压乱的睡衣整理好，系上两颗扣子。 叶竹西有些遗憾地说：“刚才气氛那么好，只能等回去再说了。” 回去之后…… 自然是连港这边的事都搞定后回京，可那时……许玖想，会不会就要各回各家了？ 叶竹西不知道她想到这个，只是顺着话题说：“我家可能离你上班的地方有点儿远，你是不是自己住？我方便过去吗？” 她在爱情里是直白的人，一旦确定心意就不会再傲娇，反而有什么说什么。此刻自然而然聊到同居的事，许玖当然开心，她嗯了声，回答道：“方便，我平时都是自己住。” 停顿一秒，她又想到什么，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我家不是很大，你会不会不习惯？” 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她妈妈前两年帮她出首付买了一套两居室，她自己还贷款，已经是极限。 叶竹西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开心道：“我当然不会不习惯，你呢？家里突然多出一个人会不会介意？” “是你的话当然不会。”许玖微微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个不带欲望的诚挚的吻。 叶竹西眼睛又弯了起来，在她脸颊回了个吻。 两人搂着抱着又说了些未来的规划，时间已经很晚，叶竹西起身说想再去冲个澡。 “怎么又洗？”话问出口许玖就后悔了，她动了动腿，说实话她也想再洗一下。 叶竹西觑着她，坏笑着握着她的手腕往下，触及到一片湿润时许玖猛地收回手，一翻身又埋进被子里开始当鸵鸟。 第143章 “哈哈哈哈。”得逞之后的某人笑得像狐狸，起身大摇大摆进了浴室。 许鸵鸟埋在被子里，耳朵竖起来听浴室的水声，等叶狐狸出来之后她也要再去冲一下，不然这一晚上都不舒服。 等折腾完再躺下时已经后半夜两点，两人这下是彻底老实了，不敢再造次，第二天指不定还有案子要查，再闹下去正事都不用干了。 第86章 贪05 “早安。” 叶竹西轻轻吻了吻才睡醒的女朋友。 昨晚发生了太多事，而且进展像是坐了过山车一样，许玖睁眼后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原来一切都不是梦，她真的和叶竹西在一起了。 这件曾经好像只会出现在她梦里的事一朝成真，许玖竟觉得有点儿恍惚。 “大早起就发呆？”叶竹西一只手臂撑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绕起许玖散落的一缕长发，在指间转圈。 “没。”许玖开口，呢喃道：“只是在想你。” “我就在这呢，还想什么？” “那也会想。” 叶竹西满意地摸摸她的脸，说：“嘴甜，我喜欢。” 许玖冲她扬唇笑。 “好了，起床吧。”叶竹西拽着她的手说：“庞雁给你打电话了。” 许玖这才注意到手机有通话记录，应该是她睡得太沉没听到，叶竹西替她接了。 “她们有进展了？”许玖一秒切换至查案的状态，刚才慵懒旖旎的氛围一扫而空。 叶竹西掀开被子下床，说：“昨天周五，她们跟了老八一晚上，直到今天早上五点多才有结果。” 许玖注意看通话记录，确实是五点多打来的。 她微微怔愣，嗫嚅着问：“你五点多就醒了？” 叶竹西笑道：“只是接了电话，之后又睡了。” 许玖沉吟片刻，有些懊恼：“是我睡得太死了。” 她平时睡觉不会这么沉，毕竟是随时可能有工作找来的重案刑警，一定是昨晚喝了酒又太上头的原因…… 叶竹西弯腰揉乱她的头发，道：“咱俩谁接还不一样？我先去洗漱换衣服，你醒醒盹就起来吧，问问庞雁她们睡醒没有。” “好。” 两人一前一后洗漱换衣服，庞雁还没回信息，于是许玖订了外卖送来屋里吃。两人现在关系不同以往，只是一顿简单的外卖也能吃出浓情蜜意。 冬日上午的阳光和煦，透过窗户洒进屋内，这间屋子的桌子正好在窗边，许玖偏头看温暖的阳光照亮恋人桃花般的面容，看着看着便开始出神，嘴角浮现笑容。 她这个样子落在叶竹西眼里就有点呆呆傻傻的，可心知肚明她是为了自己才会这样，又不由从心底泛起甜意。她喜欢许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不同，无论在外面多么精明强大，在她面前都会自然而然收敛起锋芒，甚至有些笨拙的可爱。 吃完饭收拾好垃圾，庞雁和毕胜正好醒了，她们没再回电话过来，而是直接去敲了许玖的房门。 结果当然是没人开门…… 庞雁一拍脑门，拽着毕胜往旁边走：“忘了，在叶老师房间。” 毕胜心领神会，跟着她缩了缩脖子。 她们五点多给许玖打电话，结果是叶竹西接的……而且叶竹西还说许玖在睡觉！当时她俩就懵了，电话挂断之后还保持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说……好端端的……老大为什么去叶老师房间睡觉？”提出问题的是庞雁。 毕胜挠挠头发，说：“老大的房间……呃……”她想说房间坏了，可一间房到底能“坏”成什么样才能没法睡人？除非床塌了！但显然不可能。 毕胜是个实心眼，对感情也不开窍，所以她说不出正确的原因。 但庞雁不同，她是一线侦查员，善于观察分析，叶竹西来重案组当顾问也有一个多月了，毕胜看不出来的事她早就看了出来，只是没说罢了。 最开始的时候叶老师对她们老大的态度可以说是相当抵触了，只跟她维持表面上的合作关系，根本没有任何深交的可能。可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感觉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尤其是过完春节之后，庞雁察觉到叶竹西对许玖态度上的巨大转变，开始不自觉亲近她。 或许别人觉得不明显，但庞雁比常人要敏锐很多，她甚至已经暗戳戳在嗑cp了。 所以当时她对毕胜说：“我跟你打赌，赌一顿烤鸭，咱老大脱单了。” 毕胜当时下巴都惊掉了，她不信：“老大？脱单？她跟谁啊？她都忙成陀螺了还有空脱单？” “啧。”庞雁眯着眼睛，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说呢？她现在睡在谁的房间？” “……”毕胜更震惊了：“你说叶老师？不可能吧，她俩不是关系不好吗？” 庞雁一脸高深莫测地说：“你懂什么？有的人关系不好是真的不好，有的人关系不好是打情骂俏，她俩就是第二种。” 毕胜确实不懂，她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什么人，她就连亲缘都很淡薄，对她来说唯一能说得出来的“情”大概是和重案组成员们之间的战友情。 所以她也完全没在意什么打赌，庞雁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那……老大和叶老师谈恋爱，我们以后面对叶老师时需要有什么变化吗？” 庞雁摇头说：“不需要，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她们谈恋爱是她们的事，叶老师在合作期间始终是咱们重案组的顾问。” 第144章 “哦哦，那就好。” 她傻乎乎的，庞雁怜爱的揉揉她的脑袋，傻妹妹。 时间回到现在，叶竹西开门让两人进去，“你们随便坐。想喝什么？” 庞雁道：“白水就行，谢谢叶老师。” “没事，那就矿泉水吧，正好我房间还有几瓶。” 她把水分给几人，又回去坐在许玖旁边，下意识牵起她的手。 庞雁和毕胜偷偷对视一眼，看来是猜对了。 许玖只在单独和叶竹西在一起时才会被热烈的情感烧坏脑子，面对下属还是能保持工作时的正经样子。 “昨晚有什么收获么？” 说到正事，庞雁轻咳一声，应该是回来补觉已经睡够了，说话声听起来精力充沛：“我们昨晚跟着老八去了码头，他又上了那艘游轮，我们拍了不少游轮的照片，可以确定的是这艘船和上周过来的是同一艘，船身上的一些细节都一模一样。我们这次借来了军用望远镜和监视设备，拍到了老八上船时出示的凭证，应该和潘正那张vip卡差不多，只不过不是同一等级。” 也就是说用那张卡肯定可以上船。 “还有带上去的人，我们在码头蹲了一整晚，带人上船的并不多，总共只有三个，登船时不验带来人的卡，但好像会出示证件，具体是什么证件看不清楚。” 许玖凝眉沉思，问：“那艘船什么时候出航，又什么时候回来的？” “零点开始登船，一点出航，四点返回停靠进码头的。”庞雁翻看自己详细记录的时间，说：“游客下船时间限制为半小时，四点半那艘游轮又准时启航驶离码头。” 叶竹西插话问了句：“这个码头是公用的么？” “不，我们查了下，这里不是连港市公用出海的码头，而是挂在一个国际货运公司名下。” 许玖眼神微眯，问：“什么货运公司？” “一个空壳公司，法人是个m国人，但已经因为刑事犯罪被遣送出境。” “遣送了公司还没注销？”许玖眉头紧皱，显然这件事让她很不满意。 庞雁耸耸肩，道：“他名下的公司注销了，但这个码头似乎被他转让给别人，很可能是他们私下进行的合同，反正暂时没在官方系统内找到转让给了什么人。” 许玖沉思片刻，知道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这个码头暂时不能动，她必须要上那艘船去看看。 “只是跟老八还不够……”一直沉默的毕胜提议说：“老八只有每周五上那艘船，今天是周六，老大，我们俩可以联系一下刘队，申请调用反扒队一起行动，把老八带回来好好问问。” 庞雁偏头问她：“进玫瑰天堂吗？” “不进，在外面，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这个行动有些鲁莽了，但她们现在卡在这里没法再前进，如果不能问出更详细的登船规则就永远不能继续往下查了。 许玖没说话，垂眸陷入沉思。毕胜的提议很冒进，一个弄不好不仅问不出东西还会打草惊蛇，但眼下她们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行动的话就只能干等着，跟老八再久也没用。 叶竹西不太同意这个提议，说：“就算把老八抓回来，他最大可能也是咬死不吐口，没什么大用，还有可能惊动他背后的人。” 毕胜道：“但只要抓他扒窃，人赃并获的话他短时间内也出不去，不可能通风报信。” “可如果他一段时间没出现的话，他背后的人还是会察觉。”庞雁也皱着眉，分析道：“现在我们就处于一个很尴尬的阶段，既不能进也不能退，还得出人手盯着老八，一旦断掉可能会丢失重要的线索。” 几个人各执己见，说得都有道理，最后目光集体落在许玖身上，等她拿主意。 “保持目前的状态。”许玖道：“再观察一周，一周后制定行动方案。” 重案组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连港，她们时间有限，必须得尽快做出决定。 第87章 贪06 重案组六个人暂时分成了两队，许玖带着庞雁和毕胜以及顾问叶竹西停留在连港，并且定下了为期半个月的期限，如果半个月内还不能有突破，就返回京城。当然也会有特殊情况，比如万一有突发案件需要重案组支援，她们就必须暂时放弃这边的进度赶过去。 元宵节过后，谢怀诗回到连港处理事情，正好许玖还在这，两人约着一起吃了顿饭，许玖还带上了叶竹西。 她俩正式开始交往的第二天许玖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家里和两个发小，谢怀诗和商舟自然替她高兴，毕竟从许玖高中时期暗恋叶竹西开始，她们就一路见证这段感情的进展。 “干杯！” 三人在谢怀诗家里举杯庆祝，今天是高兴的日子，谢怀诗特意开了自己珍藏的拉菲，三个人围在一起吃火锅，中西结合的一顿饭，乍一看不伦不类的，但其实很温馨。 “我之前就觉得你俩特别般配，瞧瞧，让我说对了吧。” 一杯红酒下肚，再配上火锅，三人在这个冬季的末尾在家里吃出一身薄汗。 谢怀诗的话说得若有所指，叶竹西却不理解她的意思，只当她是单纯的祝福。 “谢谢。”在面对她的时候叶竹西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许玖默默给她夹了一筷子毛肚放在碗里，道：“不用跟她不好意思，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第145章 坐对面的谢怀诗冲她们笑出一排白牙，说：“就是，这几年咱们虽然没见过面，但我可是老听阿玖提起你……呃嗷！” 话没说完，许玖从对面踹了她一脚。 “怎么了？”叶竹西好奇地问。 在许玖的眼刀下，谢怀诗话锋一转，解释说：“那个……你这几年一直上晚会，我们老能在电视上看见你。” 叶竹西觉得不太对劲，问：“你不是说许玖老提起我么？”她眼睛一眯，偏头觑着许玖，挑眉道：“是不是她又说我坏话？” 哪怕现在在一起了，叶竹西还是觉得曾经和许玖的关系不怎么样，两人说不上是什么死对头但也绝对不是朋友，许玖提起她能说什么？ 许玖无奈地捉住她的手扣在怀里，说：“我就没说过你坏话。” 谢怀诗也帮腔道：“是啊是啊。”她瞥了眼许玖的表情，说：“我俩就是发小，除了这个真没别的关系。” 情敌什么的都是叶竹西脑补，许玖从高中起喜欢的就只有叶竹西本人而已。谢怀诗真的很想告诉叶竹西这件事，可她被许玖眼神警告，只能憋着不说。 叶竹西捏着许玖的手指，道：“我知道的，之前是误会。而且……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提起过去的事多少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她干脆举杯对谢怀诗说：“反正都过去了，我敬你。” 谢*怀诗看看她，也举起杯和她轻轻碰了碰。她很为自己的发小开心，能收获这份来之不易的爱。 饭后许玖跟着谢怀诗进厨房刷碗，趁着叶竹西不在，谢怀诗小声说：“我刚才一直注意观察她，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过年之前你还在为感情的事头疼，才过了半个月就修成正果了。真好啊阿玖，你们肯定会幸福的。” 许玖狭长的丹凤眼笑得弯了起来，把洗碗机里的碗取出收进碗橱，“谢了姐妹。” 谢怀诗往厨房外面看了眼，低声问：“你高中时其实喜欢的就是她，这事儿你打算永远不告诉她了？” “还没想好怎么说。而且……我觉得没必要告诉她。” “怎么没必要？这又不是什么坏事。”谢怀诗拿胳膊肘怼她一下，道：“你那会儿老跟我一起就是为了多见她几面，这有什么不能告诉她的？你高中的时候就是因为憋着不说，才让她误会的。” 许玖低着头擦桌台，犹豫道：“我只是觉得喜欢她是我自己的事，特意说出来就好像在跟她比较谁的付出更多似的……我不想让她觉得亏欠我……” 谢怀诗不赞同道：“我觉得应该不会吧……” “哪怕有一点可能，我也不想她感到不舒服。”许玖坚持自己的观点。 谢怀诗切好了水果摆在盘子里，最后说了句：“我还是觉得恋人之间不需要有这些隐瞒，哪怕是一点点你们觉得没必要的小事……小事多了，就积累成大事了……” 她突然停顿一瞬，又笑着说：“虽然你瞒着她的这个也不算什么不好的事啦。” 许玖微微蹙眉，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才谢怀诗停顿的那一瞬间表情不太对，好像想到什么很不开心的事。 “你怎么了？” 谢怀诗的表情恢复如初，摇头说：“没事。咱们赶紧出去吧，别让你女朋友一个人等太久。” 她不肯说，许玖自然也不好追问，只是默默观察她的表情，见她没再表现出异样，才点头跟着她走出厨房。 跟谢怀诗吃过饭，叶竹西算是在许玖的朋友圈里过了明路，商舟因为工作的原因没法过来，但也在群里听谢怀诗说了全程。 而叶竹西自然也在自己的闺蜜群里宣布了这件事，一时间整个群都震动了。 跟许玖那边情况不同，她这边的朋友可从来没听她提过这事儿，这突然一下全都像被炸|弹给炸懵了。 都市佳人：【等等，你说谁？什么许玖？哪个许玖？】 moonlight：【你脱单了？啥时候脱的？不是你啥时候有喜欢的人了？我们怎么一直没听说？！】 叶竹西对着手机屏幕一阵心虚，这事儿她除了自家老妈之外没告诉别人，就连她堂姐叶兰川都没听她说过。说实话，让她现在在群里坦白她也不好意思，毕竟之前她在朋友面前营造的可是和许玖不共戴天的氛围……现在眼一眨，和人家滚到了一张床上。 但是这些事也不能不说，谈恋爱瞒着朋友，不仅对自己女朋友不好，对朋友也不够坦诚，叶竹西既然喜欢许玖，就是认真和她在一起的，不会瞒着任何人。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在群里解释，把事情经过简单概括了下。 魔法小竹子：【……综上所述，就是我和许玖在一起了……】 群里一阵沉默。 五分钟后，霍佳佳和江月才重新跳出来说话。 都市佳人：【我的天啊，我刚缓了好久才缓过来，真是离谱！天知道我上次听你提到许玖还是一个多月前你在群里骂她……】 moonlight：【截图】【截图】【截图】【全是你骂她的聊天记录，群里都有。】 都市佳人：【结果就一个月的时间你俩就搞上了？】 moonlight：【女人啊女人，你的名字是善变。】 叶竹西：“……” 简直成了黑历史。 之后群里你来我往聊了半天，几乎全是霍佳佳和江月一起蛐蛐叶竹西，叶竹西连一句话都插不上。 第146章 都市佳人：【所以，你俩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moonlight：【是她表白的还是你？】 这题叶竹西会：【当然是她！】 之后两个闺蜜追问她恋爱过程，叶竹西隐去了自己钓许玖上钩的部分，略过两人眉来眼去的具体内容，只夸大其词说许玖被自己迷得晕头转向。 她这话一听就有水分，但霍佳佳和江月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是一直没说话的叶兰川在群里做了总结陈词：【有空叫她出来一起吃饭。】 moonlight：【没错，我们得给你掌掌眼。】 都市佳人：【对啊，她要是对你不够好我们可不答应。】 到底是感情最好的朋友，就算她们再怎么在群里挤兑她，到最后还是最希望她幸福的。 魔法小竹子：【知道，回北京就安排。不过她工作忙，我们尽量抽时间。她洗完澡了，回聊。】 一句话，成功让霍佳佳和江月在群里炸开了锅：【要点儿脸吧小竹子！】 许玖才吹干头发就被叶竹西扑倒在床上，她下意识抬手护住身上人，笑问：“干什么？” 叶竹西脑袋在许玖脖颈拱了拱，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告状道：“被佳佳和月月蛐蛐了。” “为什么？” 叶竹西趴她身上画圈圈，“都是因为你。” “我？”许玖不解。 “我告诉她们我和你在一起了。”她不好意思说自己一个月前还在群里骂许玖。 许玖却一句话就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笑着抓住她作乱的手，腰一用力翻身把人反压在身下禁锢在怀里。 “我猜……你之前肯定在她们面前说我坏话了。是不是？” 这事也不难猜，以叶竹西之前和她针锋相对的架势，在朋友面前肯定不会说自己的好话。 叶竹西想反击，动了动却没成功，只得乖乖躺着，但嘴上依然不饶人：“是啊，你能把我怎么样？” 许玖倒不会生气，只是危险地眯了眯眼，低头贴着她的唇角，小声说：“你觉得呢？” 叶竹西不管她到底要做什么，反正人送到嘴边肯定要先亲够本再说。 屋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两人身上的浴袍和睡裙都蹭掉，露出诱人的肌肤。 铃铃铃—— 就在气氛最好的时候，一阵铃声突兀打断二人的动作，叶竹西已经伸进许玖浴袍里的手一顿，而后更气愤地乱动一番。 许玖脑内挣扎片刻，最后还是起身拿过手机看了眼，来电是一个眼熟的固定电话，好像是连港市局的…… “喂？” 可能是许玖语气有点儿生硬，对面停顿了一瞬，而后才说明电话来意：“许队，是我刘瑾，这边有个突发案件……” 第88章 贪07 “水泥封尸？”赶往现场的时候，叶竹西惊讶地感叹：“这种在电视上看见的情节居然真让我碰上了。” 许玖推门下车，说：“现实往往比艺术作品更离谱更充满戏剧性。” 现场是一个正在拆迁的独栋建筑，有一个专门的小院子，许玖目光停在地上瘫着的一块门牌上，上面写着“海运远达国际物流运输公司宁渔区分拣站。” 叶竹西锁好车门过来，正看见许玖低头看着那块门牌出神，眉头还紧紧锁着。 “怎么了？这牌子有问题？” 许玖道：“海运远达……我记得庞雁昨天给我的汇报里提到过这家公司，据说那个码头和这个公司有关系。” 叶竹西一愣，下意识蹙起眉，说：“这么巧？我怎么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也是。”在海运远达的分拣站发现了被砌进墙里的尸体，许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叶竹西捏捏她的手，低声说：“别急，先看看具体案情再说吧。” 也是，现在连现场都没看见呢，许玖反倒被一个拆下来随意扔在地上的门牌扰乱心思。她在叶竹西的动作和言语安抚下稳定住心神，点头说：“走，我们先进去看看。” 现场十分杂乱，毕竟是已经动工拆迁的施工场地，满地狼藉，到处堆放着混凝土和钢筋，现场旁边停了一辆工程车，应该就是拆墙用的，现在因为过程中挖出一具尸体，工程全部暂停。 “许队，来了啊。”刘瑾从一堆破砖烂瓦后面迈出来，身上都沾满了灰尘，她挥手想打散空气中的尘土，奈何工地里就这样，简单的动作收效甚微。 许玖快步迎上去，问：“尸体在什么地方？” “老程正在里面弄呢，得想办法把尸体从混凝土里给弄出来。” 听说程怡正在忙活，许玖倒是不着急了，问：“尸体保存情况怎么样？” 刘瑾带着她们往现场里面走，说：“看样子保存得挺好，老程说初步判断没准儿都死了几个月了，但是腐败程度不高，只有一些表皮脱落，味儿挺冲的。” 叶竹西插嘴问了句：“我在网上看说水泥封不住尸臭，这没被人闻到过吗？” “这个地方三个月前就关门了。”刘瑾解释说：“因为是个关门废弃的快递分拣站，很少有人过来，再加上混凝土的密封强度比水泥高，且此处就在海岸旁边，空间开阔，海风比城市中心强烈，味道散得快，种种原因叠加在一起，倒是让这具尸体保存了下来。” 这次如果不是政府如期动工开始拆迁，这尸体恐怕还不会被发现。 第147章 叶竹西凝眉问：“这几个月来报过失踪的人是不是应该核对一下？” “肯定是要核对的，死者是男性，而且衣着保存完好，想找到尸源不难。” 两人跟在刘瑾后面进入中心现场，程怡正带着法医室和痕检科的人忙活，见她们过来连忙打招呼：“老许，来了啊。” 许玖和叶竹西走过去，看她们正在忙着把尸体从混凝土中取出，这个过程也不简单，要小心不能破坏尸体的完整度。 许玖问：“怎么样？顺利吗？” 程怡点头道：“还行，挺顺利的，再有半小时就差不多了。” 她们自己法医室的人都带着工具，许玖现在插不上手，就蹲在旁边观察起尸体。 头部和双腿还没能露出来，但从躯干和双臂的完整度看，尸体确实保存得很好。 “把尸体弄出来之后得尽快尸检，我闻这个味道估计过不了几天就要开始加速腐败了。”许玖戴着手套托起死者的手臂看了看，说：“指甲缝里有粉末和碎屑残留，带回去化验。” 她小心翼翼提取出死者指甲里的东西，封进物证袋。 叶竹西没跟她过来看尸体，反而在附近一大堆破砖烂瓦里翻翻找找，最后让她分拣出两堆石块。 “看成色和堆砌方法这两堆是不同时间的，埋着尸体的很新，旧的是整栋楼最初的外墙。”叶竹西站起身，扭头问：“刘队，拆的这部分是什么房间？” 刘瑾回道：“这个分拣站站长的办公室。” 许玖闻言抬头看她，问：“你是不是已经派人去找这个站长了？” “对，这么明显的嫌疑肯定要立刻排查，但是……我们联系了这家分拣站关门之前的副站长，他说站长五个月前就辞职了，那之后站长的职位一直空着。再加上整个公司的运营情况都不乐观，分拣站要关门，他们那段时间都在忙着向别的物流公司投简历换工作，没人有功夫再去联系一个已经辞职的站长。” 也就是说，已经五个月没人见过这个站长了。 许玖摆弄着尸体的衣服，说：“穿得是秋季的衣服……” 程怡从尸体裤子口袋里翻出一个驾驶证，问：“这个站长叫什么名字？” 刘瑾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吴通。口天吴，沟通的通。” 程怡和许玖对视一眼，把驾驶证交给刘瑾：“死者就是吴通。” 驾驶证上面有身份信息，还有照片，而且吴通还把自己的身份证社保卡以及银行卡都塞在驾驶证的皮套里。 刘瑾皱起眉，说：“他被人杀了，然后砌进了自己办公室的墙里？” 许玖拿出工具给尸体抽了一管血，道：“尸体要完整剥离出来还得一会儿，先抽血化验dna吧，联系一下吴通的家属，还有这个分拣站之前有没有和吴通比较熟悉的员工，都得问问。” “行，我这就去办。” 等刘瑾风风火火走了，许玖摘掉手套起身对程怡说：“我先把血液送检。” “送去市局就行。” 重案组还有三名成员不在连港，许玖考虑过后让她们暂时留在京城，连港这边的设备和技术都很完善，目前还没到必须让她们再跑一趟的地步。京城那边最近没什么大事，只有于茵锁定了一个黑网站，许玖让她盯住对方，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深挖追查。 “目前看来这个案子难度不大，只要能确定尸源就先顺着人际关系往下查。”许玖走过去对叶竹西说：“分拣站三个月前关门，看死者衣着死亡时间应该是九月，也就是关门的两个月前。那时候这里还算是个正式的工作地点，要想在站长办公室砌墙埋尸，外部的人肯定做不到。” 叶竹西赞同地点点头，接过话说道：“这个人应该是内部人员，而且职位不算低。毕竟砌墙埋尸是需要弄水泥混凝土进来的，很可能引人注目，底层员工很难办到。” “好在这分拣站关门只有三个月，想找之前的员工也不难，万一时间长了才发现可就不好找了。” 叶竹西笑了声，调侃道：“没想到这次拆迁速度还挺快，说拆就拆了，要是跟合欢酒店在的那片区域似的搁置着，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现场已经被拆得满地砖瓦，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许玖等程怡她们把尸体完整剥离出来之后就跟着一起回了解剖室，开始进行尸检。 拜尸体腐败速度极慢保存完好所赐，尸检也不复杂，虽然不能准确锁定死亡时间，但通过衣着等信息能判断一个大致范围，应该跟死者辞职的时间重叠，都在去年九月。 至于死因也很好判断。 “是枪杀……”程怡面色凝重，抬头看了眼同样沉着脸的许玖：“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死者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从后脑进入贯穿整个头颅，除此之外还有手腕上的约束伤，两腿膝盖上的淤青…… 为了保险起见，许玖和程怡给尸体进行了开颅，仔细检查过那处贯穿伤，排除掉其他死法的可能性，防止出现郭林案那时的误判情况，最终确定死因为枪杀。 “死者手腕上有绳索捆绑留下的约束伤，双膝有淤青，感觉像是被双手反绑在身后然后跪在地上。”许玖道：“再加上他头颅中枪的弹道位置和方向……感觉像是‘处决’枪杀。” 程怡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沉声说：“牵扯黑|she|会？” 第148章 “有可能。” 一旦涉及枪杀，案子就变得复杂严重起来，原本以为尸源能确定很快能通过排查死者人际关系获得更多线索，现在偏偏死法疑似黑|道上“处决”，那可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命案了。 “我赶紧把结果通知刘队吧，这事儿估计要再上报……”程怡看了眼许玖，说：“这次你们走不了了。” 原本以为案子简单的话不需要重案组插手太多，可现在案情瞬间升级，许玖苦笑着摘掉口罩，道：“我这边也马上向上级汇报情况，你们这边扫黑办也得看看能不能筛出类似的案件。” 第89章 贪08 “吴通，本案死者，42岁，海运远达国际物流运输公司宁渔区分拣站的站长，在这家物流公司工作了十年，算是公司成立时就在的元老级员工。经过尸检，吴通死于枪杀，子弹从后脑贯穿头部死亡，从后脑创口处检测出硝烟反应，证明凶手是枪口抵在死者后脑开枪的。” 专案会上，程怡作为这个案子的主刀法医对尸体情况进行说明，“经过判断，死亡时间应该是九月，具体的日期无法得知，配合侦查小组给出的讯息，吴通9月13号之前还活着，那之后下落不明。” 案发后刘瑾迅速成立侦查小组，由她本人任组长，带领组员对吴通及分拣站曾经的员工们进行调查。 刘瑾补充说：“吴通9月13号最后一次出现在站内，之后就没人再见过他了。我们调查过，他的身世很简单，无父无母在孤儿院长大，普通的大学本科，毕业后在连港国际港口的仓库工作，负责货物接收和陆运分配。十年前加入海运远达物流公司，成为宁渔区的站长。” “关于这个海运远达物流公司，有些情况请重案组的同事为我们进行说明。” 会议室里顿时传来交头接耳的议论声，这个海运远达在连港市并不陌生，它在本市是比较知名的国际海上运输公司，有不少做水产生意的人会选择和他们合作。这种大家都知晓的公司居然还要重案组的人来做特殊说明，明显背后有更大的问题。 毕竟刚刚合作完一个案子，连港刑侦支队的人对许玖都不陌生，都很认真地听她发言。 “重案组最近盯上了一个地下组织，可能牵涉重大涉赌涉黑案件。”许玖放出一些庞雁盯梢老八时拍摄的照片，解释道：“我们发现一艘违规停靠和出航的游轮，每周五会停靠在一个私人拥有的码头。经过调查，这个码头属于一名被遣送回m国的外籍商人，该商人名下的产业是空壳公司，最近我们在追查那个地下组织时发现他名下的码头被转让给了其他人。” 许玖拿出一份新鲜出炉的文件，说：“我的人这两天在继续跟进这件事，刚刚正好传给我一份新的资料，那个m国的外籍商人曾经是海运远达物流公司的董事之一。” 庞雁汇总上来的报告很详细，根据她和毕胜的追查，发现曾经有多家小型公司挂在那名外籍商人名下，且那些小型公司都先后因为一些不明事件倒闭破产，最后注销。最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小型公司全都通过外籍商人同海运远达绑定在了一起。 刘瑾蹙眉道：“绕来绕去，不管是外籍商人、那个码头、还是什么杂七杂八的小公司，最后都和海运远达脱不了关系呗？” 许玖颔首，说：“没错。也就是说，那个疑似涉赌涉黑的码头其实也是海运远达的。” “看来这家公司涉黑是肯定的。”程怡插话说：“包括吴通的死法，是双手反绑在身后跪在地上时被人从后脑开枪射杀，凶手的杀人手法有非常明显的‘处决’意味。” 刘瑾一拍桌子，怒道：“他们以为自己拍电影呢，还搁这处决上了。” 许玖偏头看她，问：“扫黑办那边怎么说？” “已经问过了，没有类似的枪击案。”刘瑾道：“说实话近几年因为严打所以挺太平的，没想到……” 她叹了口气，抿住唇没再说话。 或许太平只是表面现象，更多不为人知的肮脏黑暗已经逐渐转移渗透进地下。就像许玖查到的那个所谓的“地底”，它或许也只是一个引线，后面还有多么巨大的阴暗无人知晓。 许玖沉思片刻，说：“目前还是先从吴通本人的人际关系作为切口进行调查，看看他平时跟什么人接触比较多，他是从哪家孤儿院出来的，之后还有没有回去过。再有就是他的财务状态，私生活状况等等。” 初步的侦查方向确定下来，刘瑾带着人开始行动，许玖则让庞雁和毕胜去海运远达总部走一趟，找分管这些分拣站的高层探探情况。 许玖叮嘱庞雁：“记住，只问跟吴通有关的问题，不要深入，免得打草惊蛇。” 如果海运远达真的涉黑，那吴通的尸体被发现一定会引起那些人的警觉，或许会引出幕后很多人。 等所有人分开行动，叶竹西私下和许玖说：“处决吴通的人最近有可能会冒出来。” 许玖正给她戴围巾，闻言一怔，问：“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你是幕后黑手，你让人去处决吴通，会希望他把尸体埋在吴通生前的办公室里么？”叶竹西牵住她的手，分析道：“反正我肯定不会这么做，但当时动手的人可能是图省事，或者有什么他自己的想法，所以这么做了。可能五个月前海运远达已经决定关停宁渔区的分拣站，所以凶手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藏尸地点。可他没想到，这个地方会这么快被列入政府的拆迁名单，更没想到这次政府行动这么快……” 第149章 许玖顺着她的思路自然而然地想到：“所以这次尸体出现，一定会惊动幕后的人，无论当时办这件事的凶手是谁，都会被他的幕后老板问责……” 她被叶竹西提醒，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搜拆迁办的公告。 “分拣站要拆迁肯定不是突然的消息，会有个时间，从消息透露出来开始凶手就应该有行动了……有了，拆迁的正式公告是去年年底放出来的。这么长时间凶手都没行动，他很可能从不关注这方面的新闻，也说明他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但他的幕后老板肯定不会是这种人，尸体没被提前转移走就说明这个幕后老板并不知道凶手是怎么处理吴通尸体的。” 如果幕后老板就是海运远达的高层，那这次庞雁她们过去走访定然会有所察觉，许玖很期待他们后续的反应。 …… 与此同时，某光线昏暗的房间内，桌台上摆了一瓶刚开的威士忌。 留着两撇八字胡的老年男人给坐在旁边的青年倒满酒，昏暗的灯光藏起他眼中的屈辱，他必须忍耐，在这个比自己小20岁的年轻人面前伏低做小。 “这次实在是我的疏忽，请您跟章先生说，我一定会处理好后面的事。” 青年接过他递上来的酒杯，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杯子边缘，琥珀色的酒在杯中摇晃。 “章先生不太信任你的办事能力，这才叫我过来。” 八字胡男人两鬓都已经花白，却在听见眼前青年这短短一句话后就汗流浃背，颤抖着说：“请、请章先生相信我，我一定会做好的！这次我会亲自做，绝对不会出纰漏！” “所以上次你是假他人之手了对么？” “这、我……”老人脸上的皱纹都狰狞起来，额头的汗顺着流下，低声解释说：“只是让手下的人帮我处理一下尸体……我们这些跟了章先生十年的人，哪个不是手上沾过人命？怎么会怕这个……” 闻言，青年轻轻笑了声，他摇晃酒杯的手顿住，侧目盯着老人的脸，笑问：“你是在提醒我，论资历，你比我强？” “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老人话锋一顿，说：“我没有要论资排辈的意思，只是说我跟在章先生身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希望能给我一次机会。” 青年靠在沙发上，颔首道：“你说得对，十年和三年，我自己也会比较。但是尤老啊，这次就是章先生让我亲自过来处理你留下的烂摊子的。我敬你是前辈，过来之后始终客客气气的，但是希望你也别给我添麻烦，倚老卖老可不是咱们行内人该做的。” “你……” “资历嘛，固然重要。”青年抿了口上好的威士忌，眉峰上扬，愉悦道：“可惜，人要服老。你老了，做事不牢靠了，就别硬往前冲，倒让我们这些你眼里的小辈瞧了笑话。” 青年仰头把杯中酒喝尽，咚得一声，手中杯子扔在桌子上，他收起交叠的双腿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眼前满眼愤恨不甘的老人：“你也不必这样看我，章先生并没有想对你做什么，至少现在没有。你老老实实呆着，不要再犯错让我来擦屁股，看在十年的情义上，章先生会让你好好养老善终的。” 尤老的腰一点点弯下去，从远处看就像给青年下跪一样。他双唇颤抖，半晌才接上话：“我准备退休……章先生可以物色新人来接手了。” “还物色什么？你身边不是有两个副总么？”青年扣上袖扣，随意说着。 尤老却仿佛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震惊地抬头看着他：“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公司的两个副总？那不是自己提拔上来的人吗？怎么、怎么会？ 青年觑着他的神色，好笑道：“尤老不会觉得那两个人真是你自己提拔的心腹吧？啧，没想到你这么天真……如果没有章先生的首肯，他们怎么可能一路爬到你的面前让你看见？又怎么可能轻易被你选中成为副总？” 尤老胸口剧烈起伏，过往一幕幕自眼前回放，原来那两个人都是章先生放在他身边的眼睛。他以为的信任，以为的忠义和肝胆相照，在对方眼里一文不值！ “他……他这个……”尤佐觉得自己这辈子失败极了。 青年整理好衣服，对这个瞬间挫败掉所有意气的老人完全没了兴趣，“我会做好善后，尤老的退休申请章先生会同意的。” 第90章 贪09 “海运远达的董事长叫尤佐，今年54岁，十年前创建海运远达物流公司，但让人疑惑的是，他的履历显示之前一直是做互联网it的。” 于茵从京城赶了过来，手指飞速敲击键盘，屏幕上显示出尤佐的全部资料。 “他之前也是自己开得小公司，不做开发，只专门做网站维护。业务涉及倒是挺广，大小网站都能维护，一些被严查的黑网站生意也接，一半以上都是灰色地带的。” 叶竹西好奇地站在她身后观摩，问：“能查得这么详细？” 于茵黑进了海运远达的资料库里，手段当然不能算太正当，但事急从权，对付这些本身就拥有高端黑客技术的嫌疑犯有时候必须要使用非常手段。 “海运的资料库有一个加密的文档，里面全是一些高层的个人信息。”于茵蹙眉，奇怪道：“从来没见过把每个人的资料履历都记录的这么详细的，不光是工作经历，就连亲属资料都很详细……不像是留存档案，倒像是……记录下所有人的软肋。” 第150章 许玖弯腰仔细看了眼，确实如于茵所说，每个高层员工的亲属都留了非常详细的信息，从姓名到电话以及住址，甚至还有亲属的照片…… “看来这家公司确实不干净，所以才要把高层员工的家庭信息也记录下来，约等于是手握对方的软肋，一旦发生任何事都可以先拿捏住对方的家人作为要挟。” 海运远达这几年生意做得不小，它们的货船在以连港为中心的海岸城市之间穿梭，几乎包揽了东海沿岸这一带所有海上运输的订单。 生意做得大，员工自然也多，高层也在扩建。最开始跟随尤佐创建公司的有六个人，算上尤佐本人就是七个，后来陆续扩张，高层到现在已经有20多人。 许玖一个个资料看下去，在看清最后一个人名时猛地睁大眼睛，满眼震惊和不可置信。 “这个人，点进去我看看！”她手指着屏幕，语气急切地说。 于茵不敢怠慢，赶紧点进最后一人的资料。 在看清那人照片的瞬间，许玖瞳孔震动，一把抢过于茵的鼠标快速浏览这人的资料。 叶竹西察觉她的慌张，诧异看她一眼，跟着弯腰仔细去看屏幕上显示的资料。 “吕文昊……？这人……”她话没说完，在看清吕文昊家属信息的时候所有话都卡进了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妻子：谢怀诗！ 叶竹西一把握住许玖的手臂，震惊道：“这人是谢怀诗她老公？可、你之前不是说他在什么建筑设计公司上班吗？” 许玖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死死盯着屏幕半天没能做出反应，等她回过神来时迅速拿出手机翻出谢怀诗的电话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冰冷的机械女声一遍遍从听筒中传出，许玖紧紧捏住手机，浑身都是汗。 叶竹西比她要镇定，把吕文昊的资料仔细看了遍，发现他成为高层的时间很短，就是去年九月到现在…… “九月……”叶竹西顿时心中不安，会是巧合吗？ “为什么电话打不通？”许玖慌乱地来回踱步，“因为工作室*随时可能有电话的缘故，诗诗基本不会让手机关机太久。” 叶竹西看她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忍不住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安抚道：“你先别急，茵茵已经在对接运营商那边，我们也可以先找一下吕文昊……” 话音未落，许玖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以为是谢怀诗打了回来，立刻拿出手机，却发现来电显示是刘瑾，原本就慌乱的心变得更加不安，许玖几乎是颤抖着接通电话。 “许队，我们刚接到滨海区上报的案件，昨晚临海大道旁的一栋别墅发生了火灾……现场一死一伤，死者疑似是吕文昊，伤者是他的妻子谢怀诗。” 咚—— 许玖的手失去力道，手机直直掉在地上。 “阿玖！”叶竹西眼疾手快扶住自家恋人，看她失魂落魄几乎站不稳的样子，咬牙捡起手机回道：“刘队，我们知道了，待会儿就过去。” 刘瑾不知道谢怀诗跟许玖的关系，自顾自说道：“这个吕文昊跟吴通有很长时间的接触，我们走访调查后确定，吴通生前曾经和他一起吃过饭，那次是公司同事最后一次见到吴通。我们本来正准备去找他，结果从滨海区分局那得知了昨晚的事。” “总之我和程怡现在正带人过去，正好看看现场的情况。喂，许队？许队？你听着呢么？” 许玖很缓慢地回过神，握住叶竹西的手，对着手机问：“受伤的人怎么样了？” “啊？”刘瑾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没想到许玖会先问伤者的事，而不是案子本身，“你说吕文昊的妻子谢怀诗？她已经送去医院了，我听说消防员进去的时候发现她趴在主卧门口，双腿和后背烧伤，人陷入昏迷。” 许玖一口气没松下去，呼吸都停滞了几秒，连续深呼吸两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吕文昊死了？” “对，人都烧成碳了。” 手机一直是免提状态，许玖闻言皱起眉，担忧地看了眼身边的叶竹西。 叶竹西视线一直在她脸上，见她看过来立刻冲她笑笑，明白她在担心什么，握住她的手摇摇头。 “现在现场那边还没怎么动，除了伤者被送去医院之外，其他的都还没动。中心现场实在烧得太厉害，分局的同事说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找全，消防员只看到了一颗烧成白骨的头颅，确定这是个亡人火灾现场。”刘瑾的声音继续从手机里传来：“唉，这把是苦了痕检的姐妹兄弟们，现场的灰烬估计要筛好久了。” 说到痕检，重案组这边梁新巧也从京城赶了过来，许玖准备让她马上过去现场参与筛查。 电话挂断，许玖的心态已经平复下来，她给商舟发了个信息通知她。 “火灾现场，你跟我去吗？”许玖拿上外套准备出门，可想到叶竹西对火灾的抗拒，她又犹豫起来。 叶竹西想了想，说：“我跟你过去，但是不进现场。” 她并未勉强自己去做办不到的事，她看不了烧焦的尸体，也进不了满是灰烬的火灾现场，这个心理阴影三年来一直伴随着她，或许等老师那场事件的真相大白之后可以缓解吧。 许玖握着她的手，犹豫着提议：“或者你回招待所等我？就别跑这一趟了。” 第151章 叶竹西摇摇头，手指动了动和她扣在一起，道：“我不放心你。” “我……”许玖想反驳，却被叶竹西瞪了眼打断话。 “我还能不了解你？谢怀诗出这么大事，我知道你心里多着急。我跟你一起更安心一点。” 见她坚持，许玖自然也不会再阻止，点头道：“好，我们现在出发。” 知道许玖心神不宁，叶竹西体贴地把她劝去了副驾驶，还探身过去给她扣上安全带，“今儿我给你当你司机。” 探身过去扣安全带的动作必然会把对方圈在怀里，许玖因她的体贴整颗心都被暖意包围，她心念微动，仰头在叶竹西唇上亲了口。 还没来得及撤回座位就被偷了香，叶竹西先是懵了一下，而后笑眼弯弯地觑着眼前的人，抬手按在副驾驶椅背上，居高临下道：“再亲一下。” 她红唇微启，很明显在引诱对方。 许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仰头亲上她的唇。唇瓣就这么贴着，谁也没深入，仅仅这样的接触对热恋中的情侣像是隔靴搔痒。可两人都还保存着理智，知道眼下还有案子要办，于是便默契地停下没再深入。 叶竹西开车门下车，在许玖诧异地目光下绕去后备箱取了瓶水过来，拧开盖自己先灌了一口，然后递给许玖。 “嗯？”许玖接过水，不解地看着她。 叶竹西冲她挑挑眉，问：“你不渴？” 说着意有所指地瞄了眼她红润的唇，又顺着下巴一路往下定格在她裸|露的脖颈上。 她的目光太直白火热，许玖遭不住，原本还不觉得渴，现在却被她看得口干舌燥，一边喝水一边偏过头不再看她。 “别闹了，再闹咱们去不了了……”手里攥着水瓶子，许玖看向窗外，低声催她赶紧开车。 叶竹西轻笑一声，这次真的不再逗她，专心开车。 滨海区算是连港市富人聚集的地方，这里有好几个别墅小区，尤其是谢怀诗家所在的听涛观澜小区，更是顶级别墅区，这里的业主非富即贵，尤其有很多明星会在这个小区购置房产。 谢怀诗自己的工作室赚了很多钱，生活水平一直很高，她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所以两年前就在这里买了一栋小别墅。 许玖向保安出示了证件便得到放行，她来过谢怀诗的家，轻车熟路就找了过去。原本熟悉的独栋别墅外围拉上了警戒线，起火的中心现场在二楼的主卧，许玖心情复杂地看着那扇已经烧毁的窗户和外围焦黑的墙。 叶竹西只瞥了一眼就不再看，焦炭的味道在空气中若隐若现，即使她再怎么努力让自己保持淡定，却最终还是失败。 “你进去吧，我在外头转转。”叶竹西松开两人牵着的手，指了指旁边，“听说隔壁那栋别墅的女人是报案人，我去找她问问情况。” 许玖闻言颔首，“好。” 谢怀诗家带了一个小院子，院子不大，但下面还有一层独立的地下停车场。 许玖才走进去就迎面撞上刘瑾，对方穿了一身胶皮隔离服，戴着手套，看见她就说：“来得正好，快来看看现场！” 谢怀诗家是二层高的别墅，一楼有客厅餐厅厨房仓库还有一个卫生间，二楼有三间卧室和一个书房，案发中心起火点在主卧，旁边就是书房。 许玖顺着楼梯上二楼，整栋别墅里弥漫着一股烧焦的糊味。 中心现场在主卧，按照谢怀诗家的房间安排，主卧靠近楼梯，书房则在主卧旁边，对面有两间次卧作为客房，如果没有客人来留宿的话很少有人住这两间。 此时，主卧的大门已经完全碎裂，门框斜斜地耷拉在门口。它对面那间客房的门板也有一些损伤，应该是主卧大门被冲击后也波及到了它。 许玖蹙起眉，站在二楼走廊里看了会儿，问刘瑾：“这看着像是发生了爆炸？” 刘瑾颔首，面色凝重道：“对，不是普通的起火。” “爆炸源头呢？” “还没查到起火点，痕检的同志还在忙，你们组梁工也到了。” 许玖点了下头，戴上安全帽才走进中心现场。 别墅很大，所以除了中心现场之外其他屋子的烟熏痕迹并不明显，火场核心部位仅限于主卧，而且看主卧的窗户都被炸飞了，大量浓烟滚出屋外，顺着海风被吹散。 因此，从别墅整体情况来看，其他房间都显得比较正常，只有主卧被焚烧得相当彻底，房间内的一切都化作了灰烬，而它旁边的书房墙壁有碎裂和火势蔓延的灼烧痕迹。 许玖一眼就看到穿着全套装备在装灰尘的梁新巧，走过去问：“尸体在哪儿？” 见是她来了，梁新巧连忙指向窗边：“那边。” 许玖来过谢怀诗家好几次，熟悉她家里的布置，知道主卧窗边摆放着一个沙发。现在沙发差不多被烧完了，只能勉强看出剩下的钢丝。一大堆灰烬中，许玖一眼看出一节焚烧后露出的白森森的骨头。 许玖踩着满地灰烬过去，看到程怡面前躺着一具不完全的尸骸。 程怡听见动静，抬头看向她，说：“四肢这类游离端都烧得差不多了，躯干、头颅几乎完全炭化，盆腔部位被烧得只剩下白骨。一开始尸骸都被埋在灰尘下面，真不容易发现，最开始进入火灾现场的消防员找了半天才找到尸体的位置。” “尸体先带回去吧。”许玖弯着腰打量着所剩无几的尸骸。 第152章 程怡道：“差不多找全了，正准备装起来带回去，你呢？跟我回去尸检还是再看看？” 许玖想了想，说：“我再在这看一会儿，还有些事想弄清楚。” “行，那我就先回去，咱们之后专案会见。” 等程怡带着尸体离开，许玖去问梁新巧：“起火点和原因找到了么？” “我们正在和火灾调查部门一起排查。”梁新巧摇着头说：“这个房间的火太大了，烧得很彻底，几乎啥也不剩了，具体的起火点不太好判断。而且学姐，火宅现场在灭火过程中会导致很多证据灭失……” 一边火宅调查部门的消防员说：“或许是意外呢。” 目前刑警队会介入这个案子主要是因为吕文昊是杀害吴通的嫌疑人，目标嫌疑人突然死亡，刑警一定要介入排查是否是意外，确定他的死因，以此来确定之后的行动。 梁新巧却觉得意外的可能性极小：“这个别墅小区才三年，防火措施一直做得很不错，房间里也没有可疑的会导致起火的东西，尤其还是爆炸……” 梁新巧认为这次火宅人为的可能性更大。 尸体已经被程怡带回去尸检，现场灰尘的筛查则交给痕检，许玖在别墅里整个转了一圈，仔细观察了每一扇门窗。 “刘队，咱们的人进来之后都没动过门窗吧？” 刘瑾摇摇头，说：“没有。消防员是顺着主卧已经被炸毁的窗户进去的，我们来的时候别墅正门已经被他们从里面打开，除了主卧之外，其他门窗都没有破坏。” 也就是说现场是个密室。 许玖眉头微锁，心底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对于现场是密室的案件，屋内人作案的嫌疑就会飙升，而本案现场只找到两个人，一个是已经成了死人，另一个就是被送去医院的谢怀诗…… 许玖走进书房，这间屋子在主卧旁边，相连的那堵墙被烧得泛黑，墙体也因为爆炸产生了裂纹。 “之前说诗、伤者谢怀诗被烧伤还昏迷了，她被发现的时候人在哪儿？” “在主卧门口。”刘瑾跟着许玖走进书房，说：“消防员进来的时候她趴在门口，双腿在屋内，上半身在屋外，所以她的双腿和后背被烧伤，整个人陷入昏迷，高度怀疑是吸入一氧化碳的原因。” 光是听刘瑾这样的客观描述都让许玖心里发紧，她轻轻攥了攥拳，不着痕迹移开目光，道：“烧伤严重么？” “嗯？”刘瑾没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关心这个，回答道：“具体的不清楚，还得问问医院那边……” 许玖深吸一口气，狠狠压下心里的担忧，她不能让情感左右自己的判断，必须让理智回归才行。 书桌上摆着画板，里面还有未完成的设计画稿，以及画板旁边摊开的文件夹，许玖道：“看来案发时谢怀诗应该在办公，这些东西她都没来得及收，应该是因为突然的爆炸才跑去隔壁主卧查看情况，结果也被波及到了……” 许玖停下话语，总觉得不太对，如果是被火势波及到，谢怀诗应该面对着主卧内才对，可刘瑾说她是头朝外脚朝内趴在门边，这个姿势更像是从主卧内往外逃…… 情况不太妙…… 许玖内心的担心越来越强烈，现场这边已经没什么好看的，她得马上去解剖室参与尸检。 “刘队，这边筛查还得进行一段时间，我也先跟程怡去解剖室。” 程怡才走没多久，现在去市局的话应该能赶上尸检。 许玖快步从别墅里跑出了，看见叶竹西站在不远处，正在和一个遛狗的贵妇聊天，不知道聊到什么，贵妇被叶竹西逗得笑起来。 察觉到她出来，叶竹西的视线立刻被她吸引，然后果断结束了和贵妇的攀谈，目送着人家牵着狗离开。 “你出来了？现场怎么样？”叶竹西迎上去，小心翼翼观察许玖的神情，从她脸上没看出太复杂的情绪才松了口气。 原本许玖心情确实很不好，但在见到自家女朋友的时候那种沉郁的心情顿时散去一些。 “中心现场和尸体都烧毁得比较严重。”碍于叶竹西对火宅的ptsd，许玖并未太过详细描述。 好的爱人就是这样，永远都在第一时间下意识维护对方的情绪。 叶竹西牵住她的手，问：“那现在去哪儿？你要去医院看看诗诗么？” 许玖确实很担心谢怀诗的情况，但现在去医院没什么大用，她犹豫过后还是决定先去法医室。 两人牵着手去停车场，叶竹西说：“我刚才跟邻居聊了聊，她说听见巨响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她拉开窗帘查看发生了什么，结果发现隔壁有火光，就赶紧打了消防电话。” “你也知道她们这个海滨小区环境很好，平时连车都过得少，夜里除了偶尔有海浪的声音之外什么声都没有。所以昨天半夜有那么大的声音，她就起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就看见火光了……” 也就是说爆炸时间可以确定，是凌晨四点。 许玖嗯声道：“我回头让茵茵重点调查一下监控。好在这是个富人区，平时安保很到位，监控适时上传都有存储，想查也方便。” 叶竹西说：“我观察了一下，这个小区监控很多，基本上每条路上都有摄像头，只要它们在正常工作，就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人影。” 这么看的话侦查条件挺好的，许玖稍稍放心了些。 第153章 “我知道你担心，所以把你送去市局之后我准备去一趟医院，就说是诗诗的朋友去看她。” 许玖明白她的心意，偏头看着她，满眼都是倦恋。 叶竹西被她炙热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轻轻推了她一把，说：“行了，别犯傻了，赶紧走吧。” 两人不再逗留，开车直奔市局，把许玖送到之后叶竹西片刻都没有停留直接开去了市医院。 许玖换好衣服走进解剖室的时候，尸体已经摆在了解剖台上。 第91章 贪10 程怡见她来了，连忙招手，给她讲述目前尸骸的状况：“正好啊，我们还没开始呢。尸体七零八落的，颈部直接烧没了，头颅和躯干分开。四肢燃烧殆尽，只剩大腿根还勉强连在躯干上，我们在现场找到一些坚硬的骨骼碎片，应该是腿骨上的。” 她指了指尸体的头骨，道：“还有，颅骨爆裂，脑组织都已经烧熟了。” 解剖台旁边站了两个新来的实习生，她们手里都拿着笔在记录，听见程怡面不改色的介绍，没忍住干呕了声，又怕被责怪连忙捂住嘴。 她们都是还没毕业的学生，程怡作为指导老师并未怪她们，反而安慰了句：“新人刚来都这样，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 两个实习生很感动，为了向老师证明自己可以坚持，一个个都强忍着恶心感继续认真记录尸检过程。 许玖戴好手套站在解剖台旁，心情复杂地看着烧得七零八碎的焦尸，这可能是她第一次解剖自己认识的人。 她弯腰近距离观察死者的躯干，问：“现在能确定死者就是吕文昊了吗？” 虽然尸体是在谢怀诗家找到的，但已经被烧成这样的尸体，无法单从外表辨认出死者到底是谁。 程怡颔首道：“检验科加急做了dna对比，这个就是吕文昊。” 能确定死者就行，许玖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她确实从一开始就看不上谢怀诗找的这个老公，可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做尸检做到他身上…… “胸腹壁组织烧没了，内脏已经受热挛缩，不过还没完全被烧毁。咱俩分工，我负责呼吸道，你负责其余内脏。” 程怡点头，“没问题。” 由于尸体的胸腹部已经完全被烧开了，所以内脏全都暴露在外。好在脏器没被烧毁，只因为过度缺失水分而挛缩成拳头大小。 但是气管和食道就没这么乐观了，有将近一半以上的缺失。 为了把剩余的气管、食道以及肺脏一起完好地取下来，许玖动作十分小心，花了平常三倍的时间才完成。她先是舒了口气，把取下的部分放进托盘里，然后仔细观察尸体仅存的颈部肌肉，发现并没有生前损伤的迹象。 为了确保所有细节都查到位，许玖手上用力掰断早已被烧得很脆的下颌骨，仔细观察口腔内的情况。死者尸体被焚烧得太严重，不仅头部被烧成骷髅，下颌骨也白森森地挂在颅骨的下方。她干脆利落地扯出死者的舌头，小心翼翼从舌根处将舌头切断，然后发现舌根部位没有一点儿烟尘。 经过仔细地检查，无论是气管食管，还是肺脏内都没有发现吸入烟灰和炭末的痕迹。 许玖将手术刀放回托盘里，扭头对正在摆弄肝脏的程怡说：“是死后焚尸，气管、食管、肺脏内都干干净净。” 程怡把死者的肝脏放在鼻子边闻了闻，蹙眉道：“我总感觉他喝了不少酒。” 旁边两个现场学习的实习生都被她彪悍的动作惊呆了。 许玖则无奈笑道：“都烧成这样了，靠鼻子闻肯定是不准确，必须得取样送检。” “我知道。”程怡把肝脏放下拿过拨片和刀准备制作检材，说：“吕文昊最后一餐吃了牛排、生鱼片、沙拉、还有蛋糕，一句话总结就是西餐厅，而且死亡时间和吃完饭的时间间隔不超过两小时。” 程怡很谨慎地用了“死亡时间”而不是“案发时间”，因为既然是死后焚尸，那么死者真正的死亡时间和火宅发生的凌晨四点有可能不是同一个时间，这个一定要区分清楚。 许玖问：“能确定死因么？” 程怡摇摇头，道：“烧得太厉害，脏器内找不出死亡原因，体表又全都烧没了，我估计可能是毒死的，回头做个毒化检测。” “行，我帮你做检材，咱们加快速度。” …… 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下，尸检进度很快，做好的检材送去检验科的时候，刘瑾灰头土脸的回来，迎面撞上她们，一手一个把两人拉住。 “你们忙完了？” 许玖和程怡对视一眼，诧异道：“是啊，怎么了？” “来帮忙，筛土！” 痕检已经把现场的土都铲进麻袋里带了回来，许玖看着一大堆麻袋被扛进来，梁新巧跟在后面，像是从泥里滚过一圈似的。 严重焚烧的火宅现场对痕检来说是最痛苦的，她们必须要把现场的所有灰烬全都铲进袋子里，还要每一袋都标记好是现场的哪个位置，必须保证从任何一袋里筛查出关键线索后能知道这一袋子土具体是现场哪一个位置的，不能有半点错误。 烧毁如此严重的火灾现场，基本上所有能点燃的东西都已经化作灰烬了，可凡是能留下来的那些不易烧毁的金属物件，都有可能是关键的线索。 许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了，她们却才把土铲完带回来。 第154章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叶竹西半小时前给她发了信息，说谢怀诗还在做手术，她准备在医院等结果，让她不用担心。 同时，商舟也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她在尸检没能接到，不过商舟已经给她微信留言，说自己请了假正在开车赶过来，向她询问谢怀诗所在的医院地址。 许玖先给叶竹西回了信息，又把医院名字给商舟发过去，然后收起手机强迫自己振作起来，迈步走进痕检科的实验室。 筛土是个非常痛苦且枯燥的过程，不过好在她们人多，市局痕检科两个人都在、再加上重案组的梁新巧和许玖，还有跑来帮忙的刘瑾、程怡和两个实习生，八个人对着三十多袋土，一人四袋也能筛完。 距离太阳下山还有两小时，这两小时内她们分工合作，每人分了四个蛇皮袋，把里面的灰土一一筛取出来，筛去那些小颗粒的灰烬，留下较大的物体，然后再从这些物体里筛出有价值的部分，最后确定这些筛出来的有价值的东西来自哪里。 “三十多袋土里一共找到了二十多个金属残片，看材质应该是同一个金属物体被炸碎了留下来的。”梁新巧面前的大桌子上摆了一张图纸，图纸上按照中心现场的房间划分了三十多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一个数字标记，上面好几个区域里摆放着不同数量的金属碎片。 许玖低头看着碎片的分布，问：“你们把土都装回来，那起火点能确定了吗？” 刚才忙着筛土，她都忘了问了。 梁新巧道：“能，就在沙发边上，离死者非常近。” 按照金属碎片的分布，也是距离沙发越近的位置碎片越多，而离沙发远的地方只有零星碎片出现。 程怡擦了把汗，脸上抹的全是灰，道：“这玩意会不会是爆炸起火装置啊？” 刘瑾皱着眉捡起一个碎片，说：“这些碎片拼一起也拼不出一个大家伙，看这个头这么小，爆炸力度不会很大，事实上确实也不大，只把离得近的窗户炸碎，以火药的威力来说并不是很大。爆炸发生后不久消防员就赶到了现场，可那时候火已经把整间屋子都焚烧得非常彻底了，说明凶手肯定还在屋里洒满了助燃物。” 又是助燃物，又是密室…… 刘瑾道：“凶手就在屋内的可能性极大，死者的妻子谢怀诗，目前她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 许玖始终垂眸沉思，在听到刘瑾的怀疑后只是手指微微颤抖，并未有太大反应。或许该说她早就猜到了，谢怀诗会被警方当成嫌疑人。 “验伤？你说死者妻子谢怀诗？” 筛完土之后众人暂时休息各自去吃饭，许玖拦下刘瑾，私下跟她提议给谢怀诗做个全身的伤情鉴定。 刘瑾一时没搞清楚她的用意，有些懵地又问了句：“你怀疑家暴吗？” 许玖抿了下唇，摇头道：“不是，我是觉得应该搞清楚案发时她的全部动线，无论是证明她的嫌疑、还是排除嫌疑，只有搞清楚案发当时的具体情况才能下结论。” 这下刘瑾听懂了，许玖是在质疑谢怀诗是嫌疑人这个提议。 刘瑾觉得不对劲，仔细打量了她几眼，蹙眉问：“其实这个案子还不能定性谁是嫌疑人，夫妻双方其中一人死亡另一人被列为重点调查对象是侦查惯例……许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以许玖丰富的经验和能力，刘瑾认为她不该像现在这样表现得这么……不够冷静。 许玖垂眸思考片刻，最后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谢怀诗是我发小，我们从小就认识。” 刘瑾惊讶地看看她，反应了两秒后才犹豫着问：“你、是打算申请回避吗？” 许玖很干脆地摇头：“不，我不打算回避，我得把案子查清楚，只有找到真正的凶手还原真相，才能证明诗诗的清白。” 她和谢怀诗虽然是发小，但毕竟不是直系亲属，也没有所谓的利益关系，只要她不在调查过程中冲动行事犯原则性错误的话，程序上并不会让她强制回避。 刘瑾松了口气，笑说：“你看，咱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她搂了搂许玖的肩膀，勾肩搭背带着她去食堂吃饭：“我实话跟你说，我怀疑她，但是警察的工作就是怀疑一切，这点我觉得你能理解我。而且就算我怀疑她，也不代表我已经认定她是凶手，案子才开始查，一切都没有定论，你不要太紧张。” 说实话，从知道这个消息开始许玖就不停自我调节，但她整个人一直紧绷着，无论如何这颗心都始终吊着。和叶竹西在一起的时候能缓解一些，可一跟她分开就又死灰复燃。现在听了刘瑾的话，她终于又放松了些，确实像刘瑾说的，她太紧张了，几乎失去平时的冷静理智，对待调查也显得沉不住气。 冲动、急切、感情用事，这些都是破案时的大忌，会让人的思维陷入迷宫，迷失方向。 “我就觉得你今天不对劲，太紧绷了老许，这可不像你。” 听她叫自己老许，许玖没忍住笑了笑，情人节系列案件是她俩第一次合作，到现在也算是合作了两个案子，确实比之前熟悉了不少。 见她露出笑意，刘瑾拍着她的肩膀说：“笑了就行！放轻松，不管怎样真相是不会改变的，上一个案子那么复杂扯淡咱们都破了，还怕这一个破不了吗？” 刘瑾平时是个急性子，风风火火的性格，柔声细语说话的时候都少，现在说了一堆话来安慰人，许玖听了还是很感动的。 第155章 两人勾肩搭背去吃晚饭，吃完饭还得干活儿。 刘瑾为了让许玖彻底放轻松，干脆主动跟她聊案子，抛砖引玉道：“我之前见过那种夫妻或情侣相约自杀的，最后一方死了另一方没死成；或者干脆自杀都是另一方设计的陷阱。你觉得本案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吗？” 她的直言不讳触动了许玖，分析案情就是这样，所有可能性都要考虑到，哪怕听上去很扯淡的也要提出来。 许玖说出自己目前的思路：“我觉得没有这种可能。不瞒你说，我上周还去过她家，当时一切都没有迹象，她绝对不是有自杀倾向的人。还有，我上午在现场的时候看过诗诗的书房，案发当时她应该在处理工作，她有个设计稿deadline是下个月初，现在看已经不到两星期了，时间紧迫。如果一个人要自杀，怎么还会赶稿？既然都要死了，那根本画不完的稿也没必要画吧？” 刘瑾嗯了声，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确实，我看了你们尸检报告，死者死前两小时还吃了顿大餐，也不像是要自杀的。看来这个猜测可以直接排除了。” “别墅的门窗都关得好好的，没有破坏进入现场的痕迹，从经验来谈凶手本人就在室内的可能性很大，这也是我怀疑谢怀诗的理由。” 她并不避讳，反而有什么说什么，这反而在潜移默化中减轻了许玖的紧张和心理负担。 许玖道：“我说了她案发时应该是在工作，那些画稿和文件都没来得及收……” “这些都有可能是她故意摆出来制造的假象。”刘瑾反驳道：“除非能准确判断她画稿画出来的时间。” 许玖默了默，说：“我会把她的数位板给于茵做处理。” 拜现在的高科技所赐，画稿的绘制时间应该真的有办法确定。 刘瑾又道：“而且消防员进入现场时发现她头冲外脚冲内趴在主卧门口，这明显也是案发时她从里面往外走的证据。如果是主卧爆炸起火她从书房跑去现场的话，不应该反过来么？” “所以我觉得当时的现场还有另外一个人。”许玖手里的汤匙搅和着杯中的咖啡，道：“我想给诗诗做一个全身体检也是因为这个，我认为她当时是被真正的凶手袭击了。凶手不仅袭击了她，还给她调换了个方向，目的可能就是迷惑警方的调查方向，嫁祸给诗诗。” 刘瑾闻言轻轻皱起眉，沉吟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凶手是什么时间进入现场的呢？门窗没有被破坏，如果凶手另有其人，那他肯定是死者熟悉的人。” 许玖接过话，说：“也可能是死者自己带回去的。” 这些猜测都有可能，刘瑾想了想，道：“这个小区的监控都是正常工作的，*你们重案组的于工已经去调取了，如果吕文昊带人回了家里肯定会被拍下来。” 许玖却表现得没这么乐观，只是淡淡说了句：“但愿如此。” 见她还是情绪低落，刘瑾又说：“我也会通知医院那边，等谢怀诗从手术室出来情况稳定些就给她安排深度体检。” “她现在做手术，应该已经抽过血化验了吧？” “啊？对，肯定化验过。” 许玖道：“你现在就联系医院那边，问问化验结果有没有什么异常。” “应该没有，有的话早就跟我说了。”刘瑾虽然嘴上嘟囔着，但还是特意联系了下在医院等候的侦查组成员，确定化验结果没问题后告诉了许玖。 “也就是说没有迷药……” 许玖蹙眉沉思，凶手为了让谢怀诗丧失抵抗能力一定会对她进行攻击，使用迷药是最温和的手段，其他的……医院暂时也没有她受了外伤的消息。 两人在餐厅坐了好久，期间不是讨论案情就是沉默对坐，最后还是市局餐厅要关门来催她们才离开。 “行了，先别瞎担心了。”回到刑侦队的办公区域，刘瑾劝她说：“等谢小姐醒了，她的证词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确实，很多事只要等谢怀诗清醒过来都能得到解答。 “我去医院一趟吧。”许玖说：“茵茵那边正在看监控，估计还得一段时间，我女……叶老师过来接我。” 她刚接到商舟的信息，说她已经到了，在手术室外面等消息，叶竹西开车回市局接她过来。 现在大家手里都有自己的事。于茵和庞雁在看监控，梁新巧跟市局痕检科的同事一起拼那些筛出来的金属碎片，毕胜在医院等消息，许玖在市局实在坐不住，不如去医院等着。 “行，你去吧。” 许玖拉开驾驶位的车门，车里空调的暖风裹着叶竹西身上好闻的香水味卷入她灵敏的鼻腔。她吸了吸鼻子，俯身抱住没来得及下车的女朋友，脸埋在她胸口，赖赖唧唧的。 叶竹西没想到她开驾驶位的门，先是一愣，而后被她眷恋的抱住，又不仅柔和了眉眼，伸手抱住她的头，轻抚她的长发。 许玖今天没绑头发，一头直发披散着，手感很好。她头发又多又硬，最适合留长直发，叶竹西觉得固执的人头发都硬。 “怎么啦？好好的重案组队长，怎么赖赖唧唧的？” “想你。”说话声音闷闷的，就是不肯抬起头。 叶竹西当然知道她心情不好，就像是在撒娇求安慰的狗狗，想到还在手术室没出来的谢怀诗，叶竹西担心之余更多的心疼自家女朋友。 第156章 她很清楚许玖和谢怀诗之间的感情有多好，但凡她们关系没那么好，自己当初也不会误会那么久。如今谢怀诗出了这么大的事，许玖又担心又惶恐不安，叶竹西了解她，自然更心疼她。 想到刚才在医院见着商舟时那人脸上的表情，她印象中的商舟是个冷面检察官，人前的形象像影视剧里塑造的铁面无私的包青天，可刚才见到时那张铁面却露出了脆弱的神情，像受了伤又迷了路茫然无措的兽。 叶竹西抱紧怀里的人，无声叹了口气。她只能在心里庆幸谢怀诗没有生命危险，否则她真的无法想象自家女朋友会多么伤心崩溃。 许玖眷恋的依偎在恋人怀里，这里是她的归宿，是她的避风港，她可以在这熟悉亲切的气息下短暂逃避现实。 车门安静打开，寒意渗入原本温暖的车厢，两人却谁也没打破此刻的宁静。只有这么片刻的时间也好，叶竹西只希望自家恋人能短暂的休息一下，她的压力太大了，各种各样的事都像山一样压在她身上。 许玖贪恋此刻的温馨，却也清醒地记得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短暂地逃避已经足以让她汲取力量，她先一步退开叶竹西的怀抱，说：“我来开吧，你今天来来回回开了好几趟车了，怪折腾的。” 叶竹西观察了会儿她的神色，见她并未露出疲倦之色，才点头下了车，换去副驾驶。 两人从市局出发，又返回市医院烧伤科。 “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手术还没结束，但是情况应该还好，医生护士都说她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腿部的烧伤比较严重。” 两人进入烧伤科的手术区域内，叶竹西才跟许玖说这些，路上的时候她怕影响许玖开车，并未提起，许玖也没主动问。 眼前就是手术室外的家属等候区，商舟就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谢怀诗的母亲也从京城赶了过来。 许玖脚步一顿，低声问：“多严重？” “需要植皮。” 第92章 贪11 “阿姨。”许玖走过去，尽量让自己面色平静地跟谢怀诗的母亲打招呼。 谢嵘瞧见她，笑着点点头：“小玖来了。” 眼前这个在一线坚守了半辈子的老刑警，她已经53岁，身姿却依旧挺拔如松。许玖看见她鬓边斑驳的白发，心里的难过克制不住，鼻腔发酸差点儿流出眼泪。 好在她忍住了，否则反而要被谢嵘安慰。 叶竹西默默陪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谢嵘有意缓解哀伤的气氛，瞥见她俩牵着的手，笑道：“之前听诗诗说你交了女朋友，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回去我得给你妈妈炫耀一下。” 随着这两年社会环境开放，国家政策也在逐步放松，虽然老旧观念无法瞬间扭转，但已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许玖前两年跟自己家里出柜，一开始有些小风波，后来她母父也逐渐接受，进入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阶段。 谢嵘干过多年刑警，年轻时参与过缉毒行动，见过太多残酷的生离死别，包括二十年前她丈夫在她眼前死在毒贩枪下，因此她反而比许家和商家几位老朋友更看得开，在她看来没什么比活得开心更加重要。这也是她从不在意谢怀诗选择什么工作的原因，大院里的孩子多数女承母业进入司法体制内工作，她却无所谓，她的女儿活得开心健康平安最重要。 两年前许玖出柜，她妈妈一时半会儿不能理解，倒是谢嵘主动劝过几次，反而把这老姐妹给劝得松了口，许玖一直很感激她。 听谢嵘这话，许玖连忙给她介绍：“阿姨，这是我女朋友叶竹西。” “阿姨好。”叶竹西一贯是嘴甜的，长得又好看，笑起来眉眼弯弯最招长辈喜欢。 谢嵘微笑颔首，打量她几眼，问：“我看你有些眼熟……你是不是那个经常上晚会的魔术师？” 叶竹西见谢嵘知道她，连连点头应道：“是的阿姨。我今天画了些妆，所以和平时不太一样。” “我说呢！”谢嵘干了半辈子一线刑警，什么奇事都见过，知道她通过化妆改变自己的面相也不觉得奇怪，道：“阿姨看过你的表演，真的很厉害！没想到我们小玖能找到你这么厉害的大明星当女朋友，真是她的福气！” 叶竹西顿时受宠若惊，谢嵘是看着许玖长大的，和许家关系亲密，对她来说就像半个家长那么重要，叶竹西很重视让自己在谢嵘面前留个好印象。 谢嵘刻意活跃气氛，拉着叶竹西又聊了几句，叶竹西最会哄长辈，几句话哄得谢嵘笑起来，之前哀伤的气氛总算散了些。 见自家女朋友把谢嵘哄得有说有笑，许玖偏头看见商舟默默盯着自己看，立刻明白她想说什么。 “案子还在调查阶段，我不方便透露太多，以我现在的判断，真凶可能想要嫁祸给诗诗。” 眼看商舟眉头越皱越紧，许玖续道：“但他留下的破绽不少，基本不可能真的嫁祸成功，这一点不用太担心。” 商舟眉眼一动，嗯声说：“那就好。不过……诗诗醒来之后你们警方一定会对她进行询问，为了保证她的合法权益，我……找了一位律师来帮她……” 说到最后，她眼神微微闪躲，甚至偏到一边不去看许玖。 许玖惊讶地眨眨眼，而后想到了什么，眯着眼睛问：“你找的谁？” “咳！这不是重点。”商舟不肯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说：“我的意思是，诗诗手术后需要更多的休息时间，我不希望你们警方问话时态度太过强硬让她得不到良好的恢复。” 第157章 “……” 许玖无语地看着她，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今儿也算是见识了这货的双标，人称铁面包青天的商舟居然会想着在侦查阶段就帮人找律师…… “我觉得我就够紧张的了，现在看你的反应比我更过度。” 商舟不觉得自己过度，她紧紧抿着唇，犹豫片刻后说：“我知道你们对待嫌疑人是怎样的态度……如果只是证人的话倒是没什么，可现在你们警方已经有人怀疑她了，那就不单纯是证人，而是成了嫌疑人。” 许玖无奈，叹息道：“没那么严重。我说了，破绽很多，凶手布的这个局并不难解。” “但愿吧。”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大多数时候都在沉默，反而是叶竹西和谢嵘偶尔交谈，那两人的气氛反而更好。 手术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当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时，四人几乎同时站起身围了上去。 “医生，怎么样？”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说：“手术还算顺利，只是现在不知道患者什么时候能醒，还需要再观察几天。你们谁是家属？” 谢嵘连忙说：“我，我是她妈妈。” “家属跟我来一下，其他人可以先回去了。” 医生只叫走了谢嵘，许玖和商舟反而更担心了，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许玖示意商舟跟着一起去，自己则留下来交代一些其他的事。 谢怀诗目前身份复杂，又是受害人、又是证人、又是嫌疑人，警方自然有人在医院等着，其中也包括毕胜。 许玖把她叫来，安排道：“人应该会先在重症病房观察几天，然后转去普通病房，到时候你带人安排一下，一定要看好了。” 谢怀诗是唯一和凶手有正面接触的，没人知道凶手接下来会有什么行动，她们必须保护好她的安全。 主刀医生告诉谢嵘，谢怀诗的双腿和后背肯定会留下疤痕，哪怕做了植皮手术也会和常人有所不同，且她的腿烧伤很重，未来可能还有一段时间不能正常走路，后续经过复健的话会慢慢好起来，只不过需要花一些时间。 这些都是商舟告诉许玖的，她们两个在医院赔了谢嵘一整晚，直到第二天早上许玖才和叶竹西一起回到市局，商舟则留下继续陪谢嵘。 于茵在会议室等她，见人回来立马把电脑摆出来给她看：“监控我昨晚都看了一遍，发现被人动过手脚。” 她在电脑上播放出几个监控画面，这都是能拍到谢怀诗家的监控，几乎覆盖了各个角度。 “你们先看这里……”在视频播放到某个时间后，于茵按下暂停键，“是吕文昊回家的画面。” 许玖看了眼监控下面的时间，显示是凌晨1点07分。 “他自己一个人回家的？”叶竹西皱起眉，说：“那凶手是后面才来？” 于茵摇摇头，继续加速播放视频，但直到视频里出现爆炸和起火瞬间的画面也没发现有人来过谢怀诗家。 “所有的监控角度都没拍到任何人出入这栋房子。” 许玖蓦地攥紧拳头，沉声说：“不可能。这监控肯定有问题。” 她很少出现这么不冷静的时候，叶竹西下意识握住她的手，默默用眼神安抚她。 许玖和她对视一眼，胸口起伏，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于茵嗯了声，操作电脑调出两张视频画面的截图，指着上面的一个角落说：“这是我截取的同一时刻不同角度监控里的画面，吕文昊走进家门的瞬间，从正门这边监控里能看到这个路边有一个轮胎。” 她快速放大画面并且调整了清晰度，一个轮胎清晰映入眼中。 许玖眉头舒展开，颔首道：“是一辆电动车。” “没错。”于茵又放大了另一张截图：“这是同一时刻另一个角度的视频截图，可原本该出现的电动车却没有了。” 叶竹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抱臂说：“监控画面经过了剪辑处理，吕文昊独自走进家门的画面是假的？” 于茵点头，应声道：“对。昨天是雁子姐发现了这个细节，让我用技术一点点检查每一帧视频，可以确定这个视频是有人剪辑过的！我们仔细对比过，昨天这里就是没有电动车的，所以正面监控里吕文昊进屋的画面肯定是假的，是凶手从其他日子里找出了一段时间接近的剪辑了进去。” 别墅正面监控里那个轮胎实在不明显，凶手大概率是没注意到，所以留下了破绽。 “能恢复么？” 于茵遗憾地摇头，说：“应该是不行。” 也就是说目前只能证明这段视频是假的，却没办法提供真实的视频…… 许玖抓抓头发强迫自己镇定，她沉思片刻，道：“没事，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昨天熬了一宿，先休息吧。” 从会议室出来，她带着叶竹西进了解剖室，程怡正在里面嗦粉，见她进来惊讶地问：“大早上的来我这干啥？” “昨天你说死者胃内容物都有什么？” 程怡甩了份报告给许玖，自己继续嗦粉儿，“龙虾、牛排、生鱼片、甜品之类的，应该是高档西餐厅。” 连港市是吃海鲜的城市，以龙虾生鱼片等海鲜为主的西餐有不少，但一顿饭里能同时吃到龙虾和牛排的却不多，刚好前段时间叶竹西和许玖吃过一次，那晚她俩确定了关系，所以对那家餐厅印象很深。 第158章 见许玖盯着胃内容物的报告看，程怡摆摆手：“你总不能指望靠这几样东西找出他在哪儿吃的饭吧？” “不是没可能啊。”许玖还没开口，叶竹西先回答了：“能同时吃到龙虾牛排生鱼片的一定是混合型的西餐厅，这种在连港市并不多。谢怀诗的经济水平很高，看看她住的别墅就知道了，作为她的丈夫，吕文昊去吃饭的餐厅一定是高档的，这就又能筛选掉一部分。” 程怡嘴里的粉儿都没咽下去，就问：“你们怎么就认为跟他一起吃饭的人是凶手？” “饭后两小时人就死了，一起吃饭的人嫌疑还不大？”许玖道：“就算不是凶手，也能问问看饭后吕文昊去了什么地方，或者知不知道他见什么人。” 程怡耸耸肩，不置可否，继续嗦粉。 查案嘛，反正就是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并且彻查。 许玖打电话给刘瑾，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让她带人走访符合要求的西餐厅，看看吕文昊到底在哪家吃的饭。 “咱们也出去一趟。” 许玖电话才挂断，就被叶竹西拉着手往外走，她只来得及跟程怡打了声招呼就出了解剖室。 “去哪儿？” “回招待所。”叶竹西语气理所当然地说。 许玖一下没反应过来：“招待所？干吗去？” 叶竹西一路把她带来停车场，拉开车门不容分说把她塞进副驾，道：“睡觉。” 她根本不给许玖反驳的机会，绕去家驾驶座就发动了车子，出市局直奔招待所。 许玖懵逼地眨眨眼，等车开上主路才反应过来，急道：“别闹了西西，我现在哪儿有功夫睡觉？案子没有一点进展，咱们……不，你把我送回市局，你自己回招待所休息一下。” 可能是太着急了，她说这些话时不自觉带上了工作时的强硬，像是在重案组面对下属时的说一不二。 话说出口她自己也觉得语气不太好，便趁叶竹西还没反应之前找补道：“我是觉得你确实累了，一直跟我连轴转，该回去休息休息。” 好的恋人就是不用多说也能理解对方的真实意思，叶竹西完全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耐心劝说：“你也知道我是跟你一起连轴转，那你不是也没休息？你也该跟我一起睡一会儿。” 许玖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她确实很累，甚至因为缺觉已经开始头疼。可现在案子完全没有进展，她强迫自己不能睡，诗诗还昏迷着，谢阿姨也在等案子的真相，她得尽快破案才行。 “我不一样，我得尽快破案。” “破案？”叶竹西反问她：“破案靠你一人就行？” “当然不是。”许玖皱着眉，她现在头疼好像真的开始严重起来，靠在车窗上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不赞同地对叶竹西说：“破案当然不能只靠我一个，得专案组所有人通力配合才行。” 叶竹西又说：“既然这样，你现在强撑着不睡觉能达到什么目的？除了自己一个人忧心忡忡之外，还能怎么样？” “我……” “你一定想说你可以等各方把新的消息汇总过来，但她们也是人，是人都需要休息，哪怕是短暂的休息，她们也不可能下一秒就给你调查结果。于茵和庞雁昨晚轮流睡过了，毕胜在医院的时候也睡过，新巧她们痕检科的人必然也是轮流休息过的，芊芊这次留守京城就没过来，自不必说。阿玖，你明白我想说什么吧？” “……” 她当然明白，所有人都休息过，哪怕是见缝插针眯一会儿也算休息，只有她俩……还有谢阿姨和商舟，真的是从案发到现在就没闭过眼。 招待所离市局不远，车子很快就停了进去，叶竹西转头看靠在车窗上沉默不语的女朋友，叹了口气，道：“我只需要看着你，就知道你现在很累很累。” “阿玖，强撑着不能帮助你破案，反而会拖后腿。” 许玖到底还是被自家恋人带回了招待所休息，她现在心事重重，正处于一个身体无比疲惫但大脑不停运转就是停不下来的状态。 最后还是叶竹西把她按床上亲了好久，给她整个人亲的晕头转向再也顾不上去想案子的事，这才终于睡着了。 叶竹西侧躺在她旁边，看着自家恋人终于进入深度睡眠，听着她轻浅均匀的呼吸，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呼。”叶竹西支撑起上半身，盯着许玖看了会儿，一手点在她鼻尖上，低声吐槽：“你啊，要是还不睡着，我就要用最极端的办法催眠了……” 把你“做”睡。 最后四个字她没说出口，只在心里默默念出。 她现在也很困，钻进被子抱住许玖，准备和她一起睡一会儿。 这一觉叶竹西睡得很不踏实，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就会重复闪现熊熊烈火的画面。她蹙起眉，紧紧依偎在许玖怀里，靠恋人身上的气息来汲取安全感。 她明明没见过谢怀诗家的火灾现场，可脑子里闪现的画面却总是以那栋别墅为背景。她深知自己内心对火的恐惧已经重新被唤起，不仅如此，她这两天总觉得有些诡异的熟悉感——制造火灾，现场只有死者，伪造成密室，种种迹象都像极了她老师颜醉死亡的事件，除了现场多了一个人。 叶竹西在睡梦中不知不觉皱起眉，多出来的这个人，到底是意料之外的，还是计划之内的？ 第159章 梦境十分混乱，火光中有两个人影，一个是她无比熟悉的、曾追随仰望过多年的老师的背影，另一个也不陌生、是谢怀诗纤细挺拔的身姿。 两道身影交替出现，一个接一个转身看向她，又在顷刻间没入火光，被火舌吞没。 “西西，西西！” 叶竹西蓦地睁开眼，噩梦带来的负面影响还在刺激着她，她怔怔看着身边的人，许玖正低头看她，满脸担忧。 见她醒了，许玖握着她的手，问：“做噩梦了？” 叶竹西这才察觉到自己快过常人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她深吸两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可噩梦给她带来的影响有点儿严重，让她半天没能找回语言能力。 她平复了好久，才侧身靠近许玖怀里，喃喃道：“我梦见一场大火。” 许玖猛地心里一紧，把她抱在怀里，蹙眉问：“什么大火？” “很奇怪的。我梦见我老师和谢怀诗两个人一起被卷入火海里……” “……”许玖张张口，拧着眉毛没说话。 她在此刻才意识到，这个案子看似是给她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和心理负担，但实际上，一直表现得没事的叶竹西恐怕才是受影响最厉害的。 “怪我。”许玖收紧手臂把女朋友抱在怀里，心疼道：“是我疏忽了你的心情。” 叶竹西反倒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许玖越想越自责，道：“明知道你对火灾有ptsd，我却只顾着我自己的心情……这两天满心想着的都是案子，忽略了你的感受……还让你跟我跑了两天。” 甚至叶竹西主动提出替她去医院盯着谢怀诗的手术，她也心安理得地就同意了。谢怀诗是她的发小，说实话除了高中同学和曾经短暂喜欢过之外，现在的叶竹西跟谢怀诗之间的所有联系都是因为她建立起来的…… 叶竹西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从她怀里仰起脸，不赞同道：“别瞎说，你跟我的关系用得着分彼此么？” “可是……” “我们是情侣，你再说这些就是见外了，我要生气了。” 许玖瞬间闭上嘴，很怕她真的生气。 叶竹西把头重新埋进她怀里，叹了口气说：“我做这个噩梦也不仅仅是因为ptsd，还有另一个原因，这两天你事情太多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嗯？什么事？” “我总觉得这次和我老师的案子很像。” 许玖睁大眼睛，瞳孔微颤，她几乎瞬间理解了叶竹西想表达的意思。 “你不会是觉得……凶手他……” 一个人名浮现在许玖脑海中，这个人上个月在魏廉案出现过，也是她俩当初达成合作的主要原因。 “嗯，曲越州，我总觉得熟悉。” 许玖眉头拧着，沉思片刻后说：“可是……亡人火灾并不少见，跟吕文昊这个案子像的也不少，我们单凭火灾、密室这些巧合是不能下结论的。” 叶竹西闷在她怀里，嗯声说：“是，而且我说的也很牵强，是没有任何依据的直觉……可我就是有这种诡异的感觉，让我很在意，这个想法一直挥之不去。” 沉默在两人之间发酵，又过了好一会儿，叶竹西才再次开口：“你说你们从现场筛出很多金属碎片，疑似是**引爆之后的碎片？” “对，新巧她们正在拼这些碎片，试图还原它原本的样子。” 叶竹西想了想，说：“待会儿我去看看吧。” 把谢怀诗的案子和颜醉的联系到一起，确实完全是叶竹西毫无根据的直觉，可她从来没感觉这么强烈过，就好像她老师冥冥中在引导指引她。 第93章 贪12 她俩只睡了两个小时就又回到市局，因为叶竹西说想去看看那些疑似**的金属碎片，所以她们直接去了痕检科的实验室。 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梁新巧在工作，其他人都休息去了，实验室里静悄悄的。 看见她们进来，梁新巧招招手，说：“我们把东西拼了个大概，然后导入了电脑里做3d还原建模，尽量把它完整还原出来。” 实验室里有个巨大的落地投影幕布，正是平时痕检员们做现场还原实验时用的，现在那幕布上投影出一个长方体像是盒子一样的东西，旁边还有它的解剖图，展示着盒子里面的构造。 叶竹西抬头看了眼投影上的3d建模，又走过去盯着梁新巧面前摆着的金属碎片看。 梁新巧见她一言不发，主动给她解释：“这些我们已经尽力都拼回去了，不过因为缺失部分细小的碎片只能大致还原，而且这个盒子里面的设计很复杂，又很多小巧精致的像是机关一样的小配件，我们没办法完全还原。” 警方的3d建模系统帮忙自动还原了部分设计，但到底不是原本的模型，精确度不能保证。 叶竹西听后摇摇头，说：“没事，已经足够了。” 许玖敏锐地听出她声音的颤抖，上前轻轻扶住她的胳膊，低声问：“你是不是知道这个装置？” 叶竹西没立刻回答，她侧身靠在许玖身上，依靠着她身上的气息来获得力量。沉默良久，久到就连不明所以的梁新巧都察觉到事情不对了，暗戳戳给自家队长使眼色，却被无视了个彻底。 叶竹西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这是我老师设计的舞台装置……但是有人动了它的细节。” “啥？！”梁新巧震惊地瞪大眼睛。 第160章 许玖就比她淡定多了，她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叶竹西亲口说出来只会让她在心里想：果然如此。 睁开眼的时候，许玖发现叶竹西眼尾一抹不易察觉的红，说明她情绪上的激动已经影响到生理上的反应，比如不自觉流眼泪。虽然她克制着自己没让眼泪流出来，但还是逃不过许玖的眼睛。 许玖沉默地搂住她的腰，无声中给予她力量。 一旁的梁新巧注意到她俩的小动作，眼珠一转便反应了过来，瞬间转变吃瓜方向，默默盯着许玖放在叶竹西腰上的手看了好久。 她学姐，和她偶像，好像在谈？ 这个猜测让梁新巧瞬间激动起来，可当着两个正主的面，一个是她领导一个是她偶像，她可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于是小心翼翼收起嘴角的笑容，拼命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片刻后，叶竹西说：“我老师她……离世之前一直在做的火海逃生演出的实验装置，我曾经见过她最终确定的改良款，就是这个样子的。”她拿起桌上已经焚烧成焦黑色的一片金属，“材质应该都是一样的。” “这种装置是一次性的，在逃生魔术的舞台上爆炸后便会废弃，所以我老师说这种魔术不能经常表演，危险性高造价也昂贵。”叶竹西垂着眸子，她已经拼命克制了，却还是没办法让自己完全平静，她的声音还是在发抖：“我曾经问过老师这个装置的设计方法，毕竟又要爆炸又要点火的……要想通过舞台审核是需要严格控制变量和效果的……但老师当时拒绝我了，她说这个魔术不安全，她自己也不会常表演，在一些人数众多的大型舞台上更用不上。尤其是国内，咱们国家治安很好，这种魔术应该不会允许公开表演。” “可我没想到……为什么？为什么曲越州会制作这个装置？老师她……”说到后面，叶竹西的语调已经染上哽咽，这种语气太复杂，有不解和疑惑，也有不甘和委屈。 许玖始终沉默着倾听，一言不发。 完全是局外人的梁新巧这下连cp都不敢嗑了，往后退了好几步站到了墙角当自己完全不存在。 半晌，叶竹西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再次开口时又道：“老师不可能教他，他会这个装置就是他害死老师的证据！” 作为颜醉唯一的得意弟子，叶竹西自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这个**，颜醉对她都三缄其口，更不可能主动教曲越州，曲越州会做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杀害了老师，在老师的实验装置上动了手脚。 但她这个逻辑太过主观，当不了证据，她自己说完也再次沉默下来。 倒是许玖，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没关系，如果这个案子真是他做的，我们肯定能抓住他。” 叶竹西笑了笑，看神色就知道并未被她安抚到。曲越州这人神出鬼没，他当年回国就改换了身份，国内的系统内并未找到这三年来关于他的任何信息。 “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就算知道他是凶手又怎么样？找不到人不就什么用都没有么？” 叶竹西现在明显陷入了一种焦虑之中，甚至没办法冷静思考。 许玖看了她一眼，耐心道：“我们哪次查案是知道凶手是谁的？西西，你现在是先入为主认为曲越州是凶手，又因为找不到曲越州这个人着急上火。你冷*静下来好好回想回想，你跟我合作破了三起案子了，哪一起不都是不知道凶手是谁？眼前这个案子也一样，你就当不知道凶手是谁，忘记自己的猜测，一步步按部就班来查。” 而且本来怀疑曲越州也就是她一个人的猜测，更是没有任何证据能锁定凶手。不过倒是可以从这些金属碎片入手…… 许玖目光聚集在桌上那些已经完全烧黑的碎片，之后可以把这些东西送回京城，交给留守在重案组检验科的易芊芊，让她用公安部最先进的设备分析比对制作这个装置的原材料都是什么。还有火药，既然有**就不可能少了火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获得足够威力的火药也不太容易，最有可能的运输方式就是走水路……很显然这案子依然和海运远达脱不了关系，毕竟从一开始就是由它引起的。 只不过……这海运远达背后又牵扯了什么呢？曲越州又是怎么和它扯上关系的？还有吕文昊，好端端一个建筑设计师，怎么又成了物流公司的高层？他什么时候换得工作？这事儿谢怀诗知道吗？ 许玖突然想到年前给谢怀诗过生日时她表现出的异常，看来那时候她可能才知道吕文昊的事……但是她知道到多少内容呢？有很多事需要等她醒来之后再问。 两人在实验室里又呆了会儿，等叶竹西彻底调整好之后才离开，走之前许玖让梁新巧把这些金属碎片都打包送回京城交给易芊芊。 “学姐，不用我留这边了？” 许玖想了想，摇头说：“暂时没什么事，后续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我会再联系你。” 好在连港离京城很近，开车也就两三个小时。 傍晚的时候，刘瑾带回来一份监控视频，见到许玖就咧着嘴笑起来，兴奋道：“你别说，我们还真找到吕文昊死之前吃饭的餐厅了，就在海边，213国道临海餐厅。” 许玖和叶竹西下意识对视一眼，还真挺巧的，就是她俩上次去过的那家。 于茵把刘瑾带回来的监控播放出来，发现画面挺清晰的，能看出火灾发生前一天的晚上10点钟，吕文昊和一个男人一起走进了餐厅，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进了后面的vip包房，两人在包房呆了两个小时，零点之后一起离开，此时吕文昊还活得好好的。 第161章 许玖道：“这个跟吕文昊一起吃饭的男人大概率就是凶手，只不过他们吃完饭之后干什么去了？” 于茵切换了下一个视频，是餐厅门口的一段监控，吕文昊和那个男人并肩走出来，一起上了吕文昊的车。 “停，视频后退几秒。”叶竹西突然开口，对于茵说：“退回他们刚从餐厅出来的时候。” “好的。”于茵立刻按照叶竹西说的操作，把视频重新放了一遍。 叶竹西盯着吕文昊身边那个男子的背影，一直到他坐上车，他的视线定格住，手指攥紧，就连呼吸速度都在加快。 许玖察觉到她的情绪，伸手握住她的手指，低声问：“是他？” 叶竹西点头，调整两下呼吸，说：“是他！” 即使她和曲越州师兄妹感情再不好，毕竟也师从同一个老师，都给颜醉做过助手，在同一个舞台上演出过。曲越州是孤儿，老师死了，只剩她一个师妹，叶竹西相信这世上没人比自己更了解他的一举一动。 刘瑾被她俩一唱一和整懵逼了，来回看了她们几眼，忍不住问：“你俩打什么哑谜呢？谁啊？” 叶竹西没接话，许玖替她解释道：“嫌疑人可能是叶老师认识的人，这件事说来话长。” 刘瑾瞬间激动道：“认识的？那好啊！这人谁？我们立刻去找他！” 许玖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他应该改换过身份，三年前就不叫他原本的名字了。” 刘瑾一怔，才露出没多久的兴奋表情渐渐收了起来，她看看叶竹西脸上凝重的神色，突然品出了什么特别的意味，“这个人不是第一次犯事？” “大概率。” 许玖没法给她百分百确定的答案，颜醉的事法国警方按意外处理了，而这三年来曲越州是否又犯了其他事，她们也不得而知。 “到底怎么回事？”刘瑾被她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整的更懵了，“老许，咱们这查案呢，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许玖看了眼叶竹西，和她看过来的视线碰巧撞在一起，叶竹西冲她颔首，表示自己无所谓。 眼下这间屋里除了她俩之外就只有于茵和刘瑾两人，于茵本来就是重案组的，一开始就知道她们和叶竹西合作时达成的条件，对颜醉死亡的案子也有所耳闻。至于刘瑾……他是本案的负责人，也有权知道涉案嫌疑人有可能曾经犯下的罪行。 “刘队，有个事我们得跟你说实话，但是希望你能对外保密，就当自己不知道。” 她突然很认真来这么一句，刘瑾先是一愣，而后想了想，犹豫道：“……只要不违反纪律……” 看她犹犹豫豫的样，许玖就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瞒了什么违反纪律的大事，顿时哭笑不得：“你放心，肯定不会违反纪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请了叶老师当顾问……” 刘瑾蹙眉说：“这不是早知道了？” “你不知道她的全名。” 从上个案子就合作但确实从没听过“叶老师”全名的刘瑾愣住了，记得第一次在合欢酒店见面的时候，许玖就跟她介绍叶竹西是重案组顾问“叶老师”。 难道这个顾问的身份有什么问题？ 刘瑾忍不住仔细打量起叶竹西。 在连港这段时间，叶竹西大部分时候都化着妆改变了相貌，除了之前跟许玖出去约会那几次。 不过她化妆技术再高也不可能完全彻底改变相貌，如果仔细盯着她看的话，还是有可能认出她来。 刘瑾之前一直没仔细看过这位重案组的顾问，此时有了心理准备再去仔细观察她，发现她好像很眼熟…… “你别说，之前你不提我也没注意，现在仔细看……我怎么越看叶老师越眼熟？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叶竹西弯着唇笑了下。 一旁的于茵心道：那可不么，在春晚见过。 叶竹西主动伸出手，对刘瑾友好笑道：“正式介绍一下刘队，我叫叶竹西。” 叶竹西？ 刘瑾大惊：“叶竹西？！” “就是经常上春晚那个叶竹西？！” 叶竹西上的晚会太多了，但很显然国民度最高的就是一年一度的春晚，而魔术节目又是近些年大型晚会上最没有尿点的节目，所以大家都印象深刻。 “我的老天奶啊我竟然跟大明星一起抓过凶手！”刘瑾还沉浸在震惊中：“不是老许，你们怎么找叶竹西来当顾问了？不对，叶老师你怎么跑来当警察了？？” 她一连串一大堆问题，本来一直心情不好的叶竹西都被她逗笑了。 许玖主动解释道：“我来给你解释，叶老师是为了查她老师当年的案子……” 简要把两人最开始合作的目的告诉刘瑾，刘瑾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颜醉的知名度比叶竹西更高，当年她因火灾死在法国，国内一度上了全平台热搜，讨论度很高。 “当时法国警方定性为意外事件，叶老师是觉得有人故意杀人？凶手就是你的师兄？” 叶竹西点头承认，说：“我真的想弄清楚当年的真相，上个月的案子没能抓住他，但现在这个……我认为是他亲自动手的。” 事关案子，刘瑾暂时收起近距离见到明星的震惊，换上工作时严肃正经的样子，沉吟道：“但像你们说的，他回国之后就有了新的身份，就算你知道是他，也没办法根据旧的身份找到他，还是只能先把这个案子破了。” 第162章 如果吕文昊的案子能破，成功抓到凶手，只要能面对面见到曲越州，叶竹西就能问出当年的真相。 所以重要的还是眼下，许玖拍了拍手，示意大家把注意力转移回来，说：“至少现在不是毫无头绪了，首先我们知道吕文昊零点的时候吃完了饭离开餐厅，嫌疑人上了他的车一起离开，大概率就是回到了谢家。” “根据尸检，吕文昊死于末次进餐后两小时，也就是说最晚凌晨2点钟他就已经死了，可爆炸是4点发生的，中间这两小时时间差是做什么用的？而案发当时现场的另一个人，谢怀诗，她又做了什么？” 刘瑾抓抓头发，道：“等谢小姐醒来，我们可能就能知道更多细节。” 许玖嗯了声，她神色一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陷入沉思。 叶竹西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可能想到了什么，于是安静地看着她，等她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准备去趟医院，和诗诗的主刀医生聊聊。”许玖跟刘瑾说：“你们先顺着监控视频往下查，还有别墅小区的保安，凶手被吕文昊带进去，但肯定是要自己走出去的，这个小区安保水平非常高，保安很可能见过凶手离开。” 安排好其他事，许玖和叶竹西开车前往市医院，过去的时候商舟和谢嵘还在病房外守着，见她们过来，商舟起身问：“有什么进展么？” 许玖先是摇头，后又看看歪在病房外椅子打盹的谢嵘，道：“你们都没睡觉？” “轮流睡了一会儿。” “行吧。”许玖说：“案子的事你就先别操心了，照顾好阿姨。现在这情况她肯定还要继续在这守着。” 看过谢怀诗现在的情况，许玖去找了她的主刀医生，详细询问了她全身所有创伤的具体情况。 “除了双腿和后背的大面积烧伤之外，我们还在她腹部找到了一个很小的灼烧创口，很奇怪的一块伤口，肯定不是火烧的。”医生把伤口的照片拿给许玖看，“这是手术时我们拍下的伤口原始照片作为医学记录，手术过程中我们也对这块伤口做了处理。” 许玖拿过照片仔细看了看，眉头缓缓皱起。 医生观察她的反应，补充说：“手术之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块伤口和火灾烧伤差太多，总觉得有问题。本来打算查房的时候联系你们警方，没想到你们先过来了。” 许玖点点头，说：“谢谢你冯医生，这张照片我先带走了？” “没问题，我们医院已经做了备份。”冯医生想了想，又主动说：“谢小姐的烧伤不像是有意识的时候留下的，在火烧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早就失去意识了。” 这条医生的证明非常关键，一旁的叶竹西飞速记录下冯医生的每句话。 许玖跟着问了句：“那您觉得，她后背和腿上的伤有受到爆炸波及的可能么？” “爆炸？”冯医生笑着摇头：“怎么可能？如果被爆炸波及的话身上总会有骨折的，但她这个可没有，以我的经验，她就是在完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被烧伤的。” 有了她这句话，许玖心里就有底了，她起身向冯医生道谢。 冯医生说：“许警官不客气，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来问我。” 离开冯医生的办公室，许玖和叶竹西边走边讨论：“诗诗腰腹部的这块灼烧伤应该是被电击后留下的，凶手身上有电击棒，这种伤口很隐晦，不易被察觉到。” “现在应该能排除她的嫌疑了吧？” “差不多，等她醒过来再对她本人进行询问后应该就可以了。” 叶竹西说：“现在就是要搞清楚他离开的时间，反正从尸检结果上看，吕文昊肯定是凌晨2点左右就死了，那凶手是那之后就立刻离开了，还是在现场呆到4点？” 想搞清楚这个也容易，谢怀诗醒了之后就能知道，还有别墅小区的保安，他很可能也目击到了凶手离开。 可结果并不如她们所愿，还没等她们回到病房区，刘瑾的电话就先打进来了。 “我找到案发当天值班的保安，他回忆了一下，说直到爆炸发生都没有人从小区离开。” 许玖缓缓皱起眉，问：“这个小区有没有其他的门可以出？” “小区一共三个门，但每天0点之后就会关闭其中两个，只有正门可供行人和车辆出入。这个小区安保查的很严格，想进去都是一人一刷脸，就连出去也要刷脸，只要不是小区业主或没有业主陪同的访客，外来人都进不去。” 叶竹西沉吟着问：“那被业主带进去的客人，还得业主亲自送出来？” “那倒是不用，保安会给业主打电话询问，只要确定了是客人就会放行。” “那爆炸之后呢？可有人进出？” 刘瑾一字一句道：“问题就出在这里，消防车过来之后，小区传达室有将近五分钟的空白时间。” 第94章 贪13 刘瑾所说的这个空白时间，是说值班的保安给消防车指引通往起火现场的道路。别墅小区里的道路错综复杂，所有房子都是差不多高的别墅，消防车能看见滚滚浓烟和火光，却不能精准找到准确的位置，这时候就需要保安帮忙带一下路。 案发时间是凌晨4点，消防车进来的时候不到4点半，正是一天之中安保最尴尬最容易出现纰漏的时段。上夜班熬了一宿的值班保安此时已经相当疲乏困倦，下一班的人又没到换岗时间，再加上要给消防车指路，真的是最容易疏忽的一个阶段。 第163章 “据当天值班的保安说，消防车来了之后还差点儿卡在门口，进来之后又让他指引一下最近的路线，他就离开了大门一会儿，前后不过五分钟的时间。” 刘瑾拿出几张小区正门各个角度的照片，说：“正门这里有专门供行人通过的步行道和小门，小门这设有门禁感应器，这个感应器就是保安从传达室里面操纵按钮开启的，只要保安离开传达室，想进去用这个按钮开门就很容易了。” 至于监控，对凶手来说显然不是问题，他都能替换掉和吕文昊一起回来的监控画面，只要把自己出现的全部画面都替换掉就解决了。 许玖沉默良久，久到电话另一端的刘瑾开始着急：“喂？喂！老许，你还在吗？” “我在。” 听见她出声，刘瑾呼出口气，道：“我还以为你给我挂了。现在怎么办？感觉顺着凶手这条线根本就查不下去，这人太逆天了些。” 确实，从魏廉案开始就能确定一件事，如果曲越州买凶杀害魏廉，他背后一定有更加强大的组织，他恐怕也是替人做事的。 一旁的叶竹西和许玖共用一副耳机，刘瑾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各自沉默一会儿后，叶竹西先开口问道：“你们派去海运远达调查走访的人回来了吗？既然现在咱们卡在凶手这条线上，不如转变一下思路，从死者身上出发，我觉得吕文昊这人身上应该也有不少东西可以挖。” 其实叶竹西感到惭愧，许玖多少是受了她的影响才会把注意力过多放在凶手身上，如果是平时，她定然不会钻这个牛角尖。 刘瑾在对面说：“侦查小组的人和你们重案组的毕胜一起去的，目前还没回来，不过算算时间应该快了。你们是回来跟我一起等，还是在医院呆着？” 许玖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先回市局，医院这边她留下也起不到什么大作用。 赶巧的是她俩才回市局不久，毕胜就回来了，见着许玖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走访了吕文昊前后两家公司，他是挪用公款被上一家公司开除的。” 说着，她把一份盖了红章的文件给许玖看：“这货不仅挪用公款，还伙同建筑队的人侵吞装修款项，以次充好替换了客户大量的施工材料，最后被公司抓个显形把他告上法庭。因为他在这个事件里只是从犯，最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只罚了款以及被开除……” 许玖注意到了吕文昊处理完前公司的官司是前年了，那之后他就已经不在建筑设计这个行业了，他很有可能一直在骗谢怀诗……手指不自觉攥紧文件，纸张的褶皱昭示着她心里的愤怒。 叶竹西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轻轻握住她的手，无声传递安抚。 “现在看来，吕文昊是在被前公司开除走投无路时进入海运远达工作的。”毕胜又拿出另一份文件，“这是海运这边登记的吕文昊入职的时间，正好是他从前公司离职后一个月，而且就是进入吴通所管理的宁渔区分拣站当分拣员。根据人事档案，他在宁渔区工作半年后被调到总部进入董事会秘书办，然后又在今年九月直接升入高层，成为分管几个片区的区域经理。” 叶竹西扬了扬眉，道：“在分拣站当半年分拣员就直接调到总部进董事会秘书办？这升职可比坐火箭还快了，这期间发生什么事吗？” 毕胜摇头说：“我问过了人事部门，但她们都说不知道，这是董事会直接下来的调任命令，她们也只是按照手续走。” “董事会里哪个董事下的命令？”许玖追问：“总有个源头吧？最后谁签的字？盖的谁的章？” 一旁的刘瑾敲了下桌子，在所有人看过去的时候说：“我算看出来了，这个公司就是个完蛋玩意，干脆啊咱也不跟他们废话了，我直接联系经侦的同事申请合作，一起查他们得了。” 这么多年海运远达垄断了连港市几乎所有海上物流，手段肯定干净不到哪儿去，而且到了海上更是可能有更多脏事，现在不如借着他们公司两起杀人案的口子直接往深了查。 叶竹西可没见过这种场面，好奇地问：“麻烦不啊？” 说实话，许玖她们重案组从成立以来很少有机会和经侦队打交道，这方面的经验可不如刘瑾丰富。 “不麻烦，在我们海滨城市是很寻常的。” 沿海城市经常容易出一些涉外经济类犯罪，许玖立马联想到了那艘每周五凌晨出海的游轮，‘地底’到底有什么她们暂时不清楚，但很显然海运远达这公司或许会是一个契机。 刘瑾风风火火去向上级打报告，申请和经侦协同工作，毕胜也说还有部分走访没有完成，就先离开了。 会议室里最后只剩下许玖和叶竹西两人，目前案件进入一个瓶颈期，线索杂乱无章，叶竹西推来白板开始在上面梳理案情。 “吴通，海运远达宁渔区分拣站站长，去年九月被人杀害后埋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三个月后宁渔区分拣站关门。对了，毕胜有没有问这个分拣站为什么关门？” 许玖翻了翻毕胜留下的调查走访记录，道：“总部给出的答案是正常缩减分拣站数量，把宁渔区的业务和隔壁区合并到了一起。” “呵，我怎么那么不信呢。”叶竹西嗤笑道，“物流公司的分拣站说关就关真的不太正常吧？宁渔区也是个大区，把它关了和另一个大区合并？这不像是业务调整，像是整个公司都要缩水的样子。” 第164章 许玖也有同感，蹙眉道：“看来找经侦合作确实是个正确的提议。” 她俩继续往下梳理案子，叶竹西快速在白板上写字：“之后刘队她们把嫌疑目标锁定到了总部工作的吕文昊身上，可还没等她们深入调查，就发现吕文昊已经死了，同时受伤的还有他的妻子谢怀诗。” “吕文昊的死大概率是灭口，有人想杀了他以此来掩盖吴通的死……” 叶竹西在白板上写下“海运远达”这个四个字，并且画了个圈重点标记，然后又在它旁边写下“地底游轮”。 “每周五游轮停靠的那个港口就是属于宁渔区的，还有那个拥有港口的外籍法人，他和海运远达也有关系，这其中绝对不会只是巧合。” 还有曲越州，他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魏廉案有他的身影，这次他又出现了？而且对比两个案子，魏廉案他买凶杀人，这次却是亲自动手？魏廉和吕文昊有什么差别？ 她们面前未解的问题似乎有很多，像一个巨大的蜘蛛网盘根错节罩在这里。 许玖眯着眼盯着白板看，她敏锐地从这个案子里嗅到了“蛛网”的气息，或许她们很快就能挖出那只织网的蜘蛛的线索。 两人在会议室里讨论案情，不知不觉外面天都黑了，要不是胃里饥饿的感觉提醒她们，恐怕她们还察觉不到时间。 原本想去市局的餐厅凑合两口，结果还没等走到许玖就接到了商舟的电话，说谢怀诗醒了。 于是也顾不上吃饭，两人路边买了两个面包就直奔医院，过去的时候商舟把新的病房号发给她们，说是检查过后直接从icu换去了普通病房。 路上还是叶竹西开车，许玖给刘瑾打了电话，跟她商量一个新的计划。 病房里，谢嵘坐在床边握着女儿的手，商舟跑进跑出办转病房的手续，许玖和叶竹西一进去就吸引了病床上人的视线，谢怀诗还带着呼吸罩，见她们进来眉目舒展，勉强露出一个笑。 她暂时还说不了话，大火对气管和嗓子造成了影响，手术时有呼吸科的大夫来会诊过，万幸的是并不严重，按部就班治疗就好。 许玖走过去弯腰和她打招呼，问：“感觉好点儿吗？” 谢怀诗微微一笑，努力点了下头。她现在状态还行，护士刚给她上了止疼泵，据说是要先带三天这个，不然会很疼。 看着许玖，谢怀诗突然伸出右手，在空中比了个手势。 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是有些默契的，许玖一下就懂了她的意思：“你有事想告诉我？” 谢怀诗定定看着她，努力点头。 许玖握住她在空中乱挥的右手塞回被子里，说：“没事，等你好点咱们再说。” 谢怀诗皱起眉，用力摇头，一脸焦急。 “没关系我知道，你想说案子的事，你看见凶手了对吗？”许玖耐心地引导她。 谢怀诗再次点头。 “你记得他的长相？” 这次是更用力的点头。 许玖弯着眼睛笑了下，抬头看了眼叶竹西。 叶竹西心领神会，从手机里找出一张曲越州的照片给谢怀诗看。 “是这个人吗？” 谢怀诗眯着眼睛看了眼，瞬间睁大眼睛，连连点头。 谢怀诗是最重要的人证，她不仅看见了凶手，还能辨认出他，这对整个专案组无疑是最好的消息。有了谢怀诗的指认，确实能证明曲越州是凶手，可问题是没人知道他改名换姓之后的身份，就算知道他是凶手也不知道怎么找到他。 许玖给她把被子盖好，轻轻拍拍她，说：“好好休息，养好了咱们再详细说。” 谢怀诗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又转头看看叶竹西，沉默地冲她俩点点头后闭上了眼睛。她才刚醒，确实还很困倦，清醒不了多久就又想睡了。 谢嵘看女儿睡觉了，便跟着许玖一起出了病房。因为是警方特别叮嘱过的特殊病患，医院特意给谢怀诗沟通换了个单间，而且是病房区最安静的一个角落，既方便警方布控又方便休养。 “小玖你是不是有事想跟我说？”谢嵘当刑警的敏锐度可不是寻常水平，许玖刚进去两人视线就对上了，她立刻看出许玖是有话想和她说。 她都主动问了，许玖自然也不会隐瞒，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告知：“……虽然冒险，但成功的话会有很大的突破。” 谢嵘也是干刑警的，自然明白她的计划是有很大可行性的，只是……毕竟是她的女儿，作为母亲还是会有私心，担心这个计划有多大风险之类的，于是沉默着考虑了半晌。 “如果要实行这个计划的话，还得医院配合吧？需要再换个病房。” 听到谢嵘的话，许玖颔首道：“当然，不可能让诗诗本人直面这种危险，作为重要的人证，我们肯定会保护她的安全。” 她知道自己不必跟谢嵘说太多，毕竟眼前这位老人本身就是经验丰富的刑警，还曾经干过缉毒警，在经验方面甚至比她们这些年轻警察都强很多。 最终，谢嵘还是点了头，同意了这个计划：“你们执行计划也可以大胆些，我肯定会一直跟诗诗在一起，好歹我还没正式退休，真有什么危险也能搞得定。” 许玖笑着应下，但她们肯定也不会让谢嵘有什么危险，就算还没退休，她也早已从一线队伍退了下来，在管理岗工作了多年，单单就体力来讲跟年轻人也没法比了。 第165章 具体的计划还要再详细讨论，许玖没在医院停留太久，确定这边没事之后又和侦查组留在这边负责安全的刑警碰过面，然后就和叶竹西回了市局。 “你打算引蛇出洞？”等到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她们才开始讨论这个问题。 “嗯。虽然危险，但是值得一试，否则我们很难找到曲越州。”自从三年前颜醉死亡，曲越州就像人间蒸发了，到现在只出现过两次，魏廉案是一次，现在是第二次，许玖有种预感，如果这次还不能抓到人的话，恐怕之后就更难抓了。 叶竹西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不停倒退的夜景，她们回市局走得是滨海大道，夜晚的海边道路两侧亮起路灯，因为回温的关系，最近夜里出来遛弯和夜骑的人多了起来，整个海边都散发出一片初春的勃勃生机。 叶竹西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回归宁静的生活了，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适应了刑警这种每天都紧张到窒息的节奏，她巡演暂停休假7个月，明明是要在家躺平摆烂的，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她偏头看认真开车的许玖，街上明亮的路灯透过车窗罩在她脸上，给她平添出一种柔和的神性美。叶竹西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怎么会联想到“神性”这个词？许玖的职业滤镜在自己眼里就这么强大？ “想什么呢自己偷着乐？”遇上大十字路口的红灯，许玖扭头看她。 叶竹西起身凑到她跟前，一手摸上她的手，瞥眼看红灯还有两分钟那么长，于是便凑过去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 许是没想到她突然亲过来，许玖瞳孔微颤，瞪大眼睛看着她。 叶竹西伸手摸她的脸，眼底溢满爱恋的光，低声说：“如果不是案子太烦，我现在真想把你按下亲。” 许玖脸上温度不停攀升，叶竹西的手并未离开她的脸，自然也感受到了她的温度，忍不住笑：“你这么容易害羞，以后可怎么办？” “什么以后？”许玖问了句。 “现在只是亲你一下，说两句好听的话给你听。以后……回了家到了‘嗯’上……”叶竹西暧昧地在她耳边轻笑，赶在红灯快结束前退回安全的范围，嘴上继续说着最露骨勾引的话，“以后让你听更——‘好听’的。” 许玖抬手扇了扇风，自动给自己的脸降温，然后在绿灯后平稳地发动车子。 “开车呢，别老逗我……”她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毫无气势可言，逗得叶竹西前仰后合，觉得她太可爱了，好像一下子更喜欢了怎么办？真想这破案子赶紧结束，她现在就想把她就地正法。 虽然路上有小小的“波折”，但两人还是顺利回到市局。 会议室里多了很多人，刘瑾介绍说是经侦过来协同办案的同事，今晚她们就要讨论行动方针。 许玖不打算掺和太多，只问刘瑾：“特警队那边有回复么？” “放心，已经打好申请了，我们局长说会全力配合你的计划，你直接跟她说就行。”刘瑾打算最近跟经侦专心打配合啃下海运远达这块硬骨头，所以把吕文昊的命案的侦破重心交给重案组，之前派出去调查走访的侦查组也继续跟她行动。 许玖说了声“谢了”，又道：“对了，你有没有认识的媒体？帮我联系一个靠谱的？” 刘瑾明白她的用意，应声说：“行，我帮你联系一个，明天过来？” 许玖想了想，道：“可以，在局里更方便。” …… 对于刑警来说，媒体的作用从来都是两面的，有时候一些拎不清的媒体会为了博眼球不顾案子本身的情况大肆报导未侦破的案件，往往会给警方带来麻烦。而还有一些媒体，她们可能跟警方合作，从官方获得一手真实消息进行报导，而专门做法治专栏。 陈秋影就是这种记者，她传媒大学新闻学毕业，辅修了刑法学专业，专门做普法新闻。* 许玖推门进去的时候，接待室里只有陈秋影一个人，她背对着门坐，面前摆着笔电正在改稿子。听见有人进来，她头也没回：“刘队一大早召唤是有什么吩咐？我待会儿还有个会呢，能不能快点儿？” 简单一句话，许玖已经听出她和刘瑾真的很熟，于是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温声道：“陈主编你好，我是重案组的许玖，现在配合连港市局刑侦队负责海运远达两个员工被害的案件。” 听见陌生的声音时陈秋影就惊讶地抬起头，在看清许玖的相貌后微微怔愣，下一瞬双眼亮晶晶地打量起她：“重案组？我怎么没听说连港市局新成立这么个部门？” 许玖闻言一笑，耐心解释说：“我们是公安部下属的部门，再多的就不能说了，不合规。” “咳咳。”陈秋影突然挺直身体调整了下坐姿，目光炯炯地看着许玖，问：“那许警官找我什么事呢？” “是这样，我们这边有一个计划希望媒体能帮忙。”她拿一张提前写好的纸交给陈秋影：“这些我们希望通过媒体爆料出去的案子进展。” 陈秋影只看一眼便眯起眼睛，看完后若有所思道：“你们这是要……” 具体的行动计划警方当然不会告诉她，她要做的只是按照上面给出的内容去报导就行，这些都是警方希望外界看到的信息。 这次谈话一刻钟就结束了，从接待室里出来，陈秋影目光黏在许玖脸上，没话找话说：“许警官是京城人啊？” 第166章 许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对，现在因为案子来连港，结束之后就回去了。” 陈秋影有些遗憾：“可惜……不过京城也不远。” “？” 许玖没明白她想表达什么，只是礼貌地把她送出市局，过程中两人不停尬聊，主要都是陈秋影单方面提出话题。 “那我就先回去写稿，下午就发出去了。”站在市局大门外，陈秋影对许玖说：“许警官，等案子结束后一起喝一杯啊。” 这就是明晃晃的邀请了，配合她直勾勾的眼神，再不明白许玖就比过去的叶竹西还“傻”了。 她垂眸笑了笑，也并不拂人家面子，只说：“到时候问问我女朋友，她可能会有别的工作。” 第95章 贪14 陈秋影听她提到女朋友，脸上挂着的笑终于僵住，她盯着许玖的表情，从她始终坦荡的笑里看出她说得是真话。 “你有女朋友了？”才刚觉得不错的心选对象已经有了女朋友，让陈秋影觉得很是不甘，所以再三确认。 许玖点头：“是。” 陈秋影打量着她，又问：“她也是警察？跟你一起来这边办案？” 许玖并不过多回应她的打探，只道：“算是吧。我之后还有事，陈主编慢走。” 她不再多说，冲陈秋影颔首示意便转身回去，刚走进大门就看见叶竹西靠在门边，似笑非笑看着她。 许玖心跳莫名乱了一拍，上去牵住她的手，问：“你怎么在这？” 因为叶竹西只是顾问，并没有警察编制，所以见陈秋影的时候她没有跟着一起，许玖还以为她会在会议室里等着。 叶竹西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斜眼觑着她，颇有些阴阳怪气地说：“没看出来，许队真是魅力无限。” “咳咳。”许玖连忙攥紧她的手，轻咳道：“没有的事。” “没有？刚才人家可是要约你喝一杯呢。”叶竹西瞥了眼两人紧扣的手，到底是没舍得松开，任由她牵着了，只是嘴上还不饶过她。 许玖讪讪笑了笑，说：“我可没答应。” 叶竹西挑眉看她：“可你也没拒绝。” 许玖冤枉死了，“我都跟她说了要请示你的。” 叶竹西当然知道，她当着陈秋影的面提女朋友就是为了直接把话说明白了。许玖并不迟钝，谁对她有好感她能看得出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直接把自己女朋友搬出来最简单省事。 但她还是不准备轻易放过她，就着两人牵手的动作，在外人看不见的角度轻轻掐了她一下。 不疼，反而像是小猫在挠你。 许玖磨了下牙，觉得嗓子有点儿痒，她撇眼看了自家恋人一眼，而后一把把她拉进旁边黑着灯的空闲接待室里。 市局刑侦队的接待室有很多，平时没人用的时候房间都是关着灯的，这时候她俩闪进空无一人的接待室内，也不开灯，没人看得到里面的情况。 许玖把叶竹西按在门口，一手垫在她后脑，另一手护住她的腰，上身紧紧贴在一起，微微上前半步逼近她，双腿和她的交缠在一起。 “干什么？”明明是被她抵在门后，叶竹西却没表现出一点弱势，反而用手指勾她的下巴，挑衅地看着她。 许玖又磨了磨牙，张口咬住她在自己下巴和脸上乱动的手指，舌尖抵住转了一圈。 房间里没开灯，又没有窗户，房门隔绝了外部的声音，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我要哄哄我女朋友。”许玖又往前凑了凑，鼻尖碰上对方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摩挲而过。 叶竹西扬起唇笑，勾着她问：“你女朋友谁啊？” “我女朋友是叶竹西，大明星。”许玖贴上她的唇，最后的言语融化在唇齿间。 …… “老大呢？”毕胜在会议室里原地转了两圈。 刚睡醒的于茵和庞雁一人叼着一块面包，呆愣愣看着她，异口同声说：“你消停点儿吧，她送那个记者出去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毕胜又在会议室转了两圈，就在她想冲出去找人的时候，许玖和叶竹西终于回来了。 “老大！病房区已经部署好，谢小姐的房间也已经换了。市局特警队抽调了一个小组过来支援，我跟你汇报完之后就过去待命。” 她一口气说完，才发现自家老大嘴唇好像有点儿肿……她狐疑地目光扫过刚进来的两人，常年积累的侦查经验让她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于是默默闭上了嘴。 许玖目不斜视走进来，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另外三人瞬间全体低头掩饰住八卦的神情。 “按计划行动就行。”许玖叮嘱毕胜道：“一定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放心吧老大。” 在这场行动里，毕胜会作为谢怀诗的替身等在病房里，也就是说整个计划里她会处在最危险的位置，一旦诱敌成功，她会直面歹徒。 毕胜走了之后，叶竹西还是有点儿担心，问：“你说计划能顺利么？” 许玖摇摇头，如实说：“不知道。” 根据她们的安排，在陈秋影按照她给的稿子放出消息后，应该会诱使凶手去医院灭口。但是以曲越州的狡猾程度，叶竹西一直觉得他不会自己去，大概率是故技重施像魏廉案那样买凶杀人。 许玖的态度是，只要计划成功，能抓住去医院灭口的人，哪怕是真凶花钱雇的人也没关系，肯定会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第167章 诱敌计划从下午陈秋影的新闻发出去时正式开始，医院那边暂时由毕胜全权负责，许玖则要处理京城那边送过来的新线索。 易芊芊效率极高，一天的时间分析出了金属碎片的材料成分，包括火药里蕴含了一种国内非常罕见的天然引爆材料。 “这是从一种树的树脂中提取出来的。”易芊芊发来的汇报是一个视频，和她的报告一起通过邮箱发了过来。 “我问过了林业局的专家，这种树国内没有种植的，因为气候不合时宜，但m国下辖的几个海岛上遍布这种植物。由于该植物的根茎叶花果实在多方面都具有价值，所以我国近几年也有专门建立购买这些材料的渠道，其中海运远达正好是负责运输的物流之一。” “对了前辈，还有一个我觉得比较特殊的地方，我在调查海运远达这条运输线路的时候发现，他们在m国某海岛上对接的公司叫shine集团，主营业务不明，官网设置了加密我进不去……” 说到这她有个明显的停顿，许玖瞬间明白了，易芊芊是希望于茵来查这家公司。 视频报告后面还有内容，是关于海运远达把货物运输进国内之后的收货方，光看名字像是一个工厂——橡树加工厂。 一旁的叶竹西已经拿着手机在搜这个工厂了，网上倒是显示是注册过手续齐全的正经公司，法人叫牟辉，关联了好几家公司，但被其隐藏了，外人看不到。 许玖把shine集团和橡树加工厂两个名字发给于茵，让她想办法把这俩公司的底儿都挖出来。才清闲没多久的于茵就又忙了起来，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 …… 海滨城市的月色偶尔笼罩在一片水烟之中，初春多雨水，万物在春雨滋润下复苏。 晚上九点，市医院住院部的病房内都熄了灯，走廊和护士站的灯还亮着，以便值班医生和护士随时查房。 烧伤科的病房在外科楼六层，有护士推着推车在每间病房进进出出，做今晚最后一次例行巡查签到。 这栋外科楼是市医院的老院区，病房有限，大多数都是多人病房，这一层只有一头一尾两个单人间。 护士推着车进入21号病房，这是一个单间。 “谢怀诗是吧？”她问了声，语气十分随意轻松：“扫一下腕带，今晚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病床上的人被子盖住半边脸，十分虚弱的样子，蔫嗒嗒说：“……还是发烧，浑身疼。” “炎症还没消呢。”护士看了眼输液架，道：“今天还有两袋药，一个消炎一个退烧，待会儿给你打上。” “好的，谢谢。” 21号病房是最后一个病房，护士推着车出来回到护士站，今晚她最后的工作已经完成，只差去跟值班医生说明一下情况。 “郝大夫，21号今晚还要再输一瓶消炎和退烧。” 值班室里的医生点点头，然后操作电脑开药。 药由住院部的药房送上来，之后护士再拿出给患者输上液。九点之后值班的护士又换了一波，去输液的是一个才来不久刚过实习期的护士，她按照单子上记录的把药打进葡萄糖里…… 两支药打完，她抬眸看了眼无人的寂静走廊，从兜里又掏出另外一支药。打开一支新的针筒，吸入药液，缓缓靠近葡萄糖瓶。 马上就完成了，只要把这支药注射进去，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就能解脱了！ 眼看着针头就要扎进药瓶的软塞里，原本躺在床上虚弱到几乎没有一丝气息的病人突然睁开了眼，在捏着针筒的护士震惊的瞬间从床上弹坐起来。 “你、你怎么……”护士震惊到连手里的针筒都握不住。 穿着病号服的毕胜瞬间暴起，一把接住掉落的针筒反手揣进病号服的兜里，另一手直抓护士的面门。 与她设想的不太一样，这个护士看上去并没有丝毫还手的力量，不仅惊叫出声，甚至连被直接锁喉都毫无反抗的意识。 毕胜眯起眼，在全副武装、闻声赶来支援的特警枪口保护下，一手捏住护士纤细的脖颈，另一手摸出手铐铐住她，低声问：“这是什么针？” “我、我不知道！” 毕胜掏出藏在裤管里的枪抵住她：“正常情况只有两支药，第三支是什么？” 年轻护士疯狂摇头，因过度害怕眼中满是惊慌的泪水：“我真的不知道！是周先生给我的药！我只是帮他做事，不然他就会杀了我妈妈！” 毕胜怔了怔，心思微微松动，但制住护士的手并未松懈，她怀疑地打量着眼前的护士，看得出她的恐慌是真的，在提到母亲时流露出的担忧也是真的，她应该没说谎。 毕胜挥挥手，有一名特警缓缓走过来把带着手铐的护士推到一旁。 “老大，对方果然没亲自过来，我们抓住一个小护士，现在准备带她回去问话。” 蓝牙通讯器里传来一阵嘈杂声，许玖的声音听不真切，断断续续传来：“带、回去……滋啦滋啦——你、问。” …… 呼——哈—— 市医院外科楼安全通道内，许玖飞速往上跑，转弯时又在楼道墙壁上看见一张插在墙上的金色纸牌。 “……” 她一秒都没有犹豫地伸手把纸牌拽下来放进兜里，又飞速往下跑。 前面的追逐声还在继续，不是还能听见叶竹西轻斥的声音。许玖边跑边听着，对方始终是一个人，而且从不跟叶竹西正面对抗，面对时而飞向他的纸牌利刃也只是尽力躲避。 第168章 许玖咬牙继续往上跑，外科楼一共18层，最顶层有天台……嫌疑人跑到天台后就变成了死路，除非他还有其他接应能插翅而逃。 在这次诱捕计划开始前，叶竹西向许玖提议，要去谢怀诗的病房进行保护。 “曲越州没那么容易糊弄，如果他真被我们糊弄过去，就说明他也希望我们觉得他被糊弄住了。” 今晚，当那个穿着一身白大褂的男人进入谢怀诗真正所在的病房时，许玖不得不感叹叶竹西的敏锐。 …… “你师兄最喜欢这种大变活人的演出，他可以找到各种各样的人来做替身障眼法。” 叶竹西始终记得老师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当时的叶竹西还很不解：“总找人合作不会无聊么？” 颜醉摇摇头，眼底有些叹息：“他喜欢把自己隐藏起来……” 叶竹西是不理解的，一个魔术师，应该站在盛大的舞台上用最厉害的魔术骗过所有观众的眼睛，在观众惊叹和欢呼声中获得最强烈的满足感。 至少自恋的叶竹西最喜欢这种感觉。 她绞尽脑汁制造出最精彩纷呈的舞台，就是要让自己成为舞台上的绝对中心，观众们的所有注意力都要集中在她身上。 她的师兄曲越州就不是这种人，他不喜欢被人注视，就算上了舞台也只想当老师的助手，如果一定要主场，他也需要有partner。 在老师身边学习的时候，叶竹西总能看见老师对着师兄发愁，说他这样下去很危险。那时候叶竹西不懂，现在终于理解了。 曲越州学了一身的本事，却没用在最闪亮的舞台上，而是用在了旁门左道上。刚才只是短暂的交手，叶竹西就知道，自己这个师兄学的本事没有还给老师，他只是没用在正经地方。 天台上风很大，叶竹西震惊地看着降落在楼顶的直升机，曲越州勾住直升机降下的绳梯一跃而起。 他低头看着追上来的女人，勾着唇笑起来：“小师妹啊，这可真是别来无恙。” 许玖冲上来的时候直升机已经飞离，她迅速联络航空系统：“市医院外科楼有一架直升机起飞，寻求航空管制帮助拦截。” 但那架飞机起飞后不久便失去了踪影，航空系统并未找到它的踪迹，她们给许玖的反馈是大概率飞机接到人后不久就落地了，不知去向。 …… “连直升机都能调来，曲越州背后的势力很强大，至少财力很强大。”会议室里，许玖铺开一张连港市的地图钉在白板上，拿笔在上面画了个圈。 “航空管理的同事帮咱们圈定出一个范围，直升机最后应该是在这一块降落。遗憾的是对方发射了干扰信号，并不能精准定位。” 庞雁抱臂站在白板前，蹙眉道：“可这几乎包含了三分之一连港市。而且这一片有很多旧工厂迁移后留下的废弃场地，谁也不知道那直升机会在其中哪一个降落。” 最近这几年海边环境治理，原来在连港市的工厂都陆续迁走了，现在只剩下一些废弃的场地还没来得及被国家征用。 叶竹西盯着地图看看，扭头对于茵说：“茵茵能不能筛选一下这个区域内的废弃工厂，看看有没有跟那个什么橡树加工厂对得上的？” 于茵嗯了声就开始闷头干活。 许玖则投影出关于shine集团和橡树加工厂的调查结果。 昨天于茵黑进了这两个公司的官方系统里，发现了这两家公司隐藏起来的真实业务。 “shine是一家专门给富豪、贪官、**高层策划洗钱的金融顾问机构。茵茵调查过他们的官方网站，发现他们并没有专门的工作地点，而是游走在各大商会之中，在各国沿海地带非常吃得开。” 庞雁立马皱起眉，她反应极快地理解了其中的意思：“所以这家叫shine的公司，明面上海运远达在国外运输那种特殊植物原材料的对接，但其实只是在做洗钱的策划……那海运远达每年以运输这种植物原材料为理由，其实只是通过这个渠道进行洗钱。” 一旁的叶竹西点了下头，又道：“但不是海运远达在洗钱，而是它背后更大的势力。” 她话音才落，许玖就放出另一张资料：“根据茵茵的调查，那个橡树加工厂隶属于一家名叫june的娱乐服务公司，june区别于一般娱乐会所，它旗下有ktv、酒吧、夜店、汤泉洗浴中心、spa中心、还有高端高尔夫球场。” 看大家露出困惑的神情，许玖放出几张照片，道：“光听june可能大家没什么印象，但这几个大家一定都听说过。” 照片上是几家小有名气的ktv、洗浴中心和夜店。 “这个june挺厉害啊。”庞雁感叹道：“他家旗下这个ktv我也去过。” 毕胜忍不住说：“这么大的娱乐服务业的版图，难怪要洗钱呢……” 叶竹西叹了口气，说：“就怕这个june本身就已经是洗钱用的了。” 在场人再次震惊，但又都觉得叶竹西说得有道理。 许玖敲了下桌子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回来，说：“我们目前还在跟的玫瑰天堂，其背后就有june的股份。” 这一下就很明朗了，连港市恐怕是藏了一整个地下销金窟。 许玖看向毕胜，问：“昨晚带回来的那个护士，怎么说？” 毕胜立马站直了，汇报道：“她叫马灿，说前天晚上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里的男人自称周先生，周先生绑架了她的妈妈，并让她按照他所说的做。” 第169章 “这个周先生给她寄了一瓶药水，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然后给她留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把药水注射到21号病房的药里……” 许玖蹙眉问：“她妈妈人呢？她确定周先生联系她的时候还活着吗？” “她说她确定，周先生让她妈妈跟她通话了……但是现在……就不知道了。” 众人突然都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凝重，昨晚曲越州行动失败，他不可能放过马灿的母亲。而且以叶竹西对曲越州的了解，马灿本身就是他吸引警方注意的废棋，对于用来钓着这颗废棋的诱饵，他更没有理由遵守承诺真的放人。 不过叶竹西倒是还抱着一丝希望：“他现在估计在忙着怎么换身份继续隐藏，可能没空去处置一步废棋。” 毕胜也说：“马灿给我提供了一个线索，她说在她妈妈跟她通话的时候，她听见了轮船鸣笛和海浪的声音。我已经安排人根据这条线索去一一排查了，不仅是咱们侦查组的人，还有特警队的姐妹们支援，只要马灿母亲还活着就一定能找到。” 如今所有的线索汇总到了june这个专做娱乐服务的公司上，许玖盯着这四个字母看了会儿，突然问：“今天是不是周四了？” 庞雁下意识看了眼时间，诧异道：“是啊。周四怎么了？” 叶竹西接过话：“明天就是周五，我们不如把老八‘请’回来聊聊吧。”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警方在步步紧逼，june不可能完全不知情，之前为了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有对老八下手，现在形势转变，或许加快动作先下手为强才能占据优势，一味地小心谨慎只会适得其反。 沉默蔓延，庞雁和毕胜都看着许玖，就连一直埋头敲键盘的于茵都把脑袋抬了起来，等待队长的决定。 两分钟后，许玖一敲桌子，下定决心道：“晚上，玫瑰天堂，行动。” 昨晚叶竹西和曲越州甚至有了面对面的较量，是时候行动了。 现在到玫瑰天堂营业还有好几个小时，许玖耐心地和毕胜庞雁一起做行动计划，叶竹西则坐在于茵旁边，看着她操作电脑编写程序。 “我写了个简单的程序检索橡树加工厂，现在既然确定了它和june有关，把june也填进去，然后下载近十年来的连港市地图编写进程序，再匹配出关键词一致的就行了。” 按下回车键的瞬间程序启动，一段段乱码闪过，电脑里出现了最后的结果。 第96章 贪15 老八觉得自从上次在玫瑰天堂遇见那个奇怪的刀疤女之后自己就一直在倒霉，其实那天之后他也跟自己的老大提过这事儿，但老大说不可能有人去他们的地方砸场子，他就怀疑刀疤女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可后来一连两周都没再见过那个刀疤女，也没见过条子之类的出现搞事，他慢慢就放心了。 结果一时的大意换来……现在带着手铐坐在审讯室里，他甚至连拿手机给老大通风报信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那个厉害的女警察按在地上。 老八觉得这个又黑又壮凶巴巴的女警察肯定是练拳击出身的。 毕胜把他按在椅子上，态度又凶又恶，看着都不像是会在意违规的。 隔壁监控室里许玖笑了声，说：“就是要毕胜才能治得了老八这种人。” 叶竹西在翻看新一期的杂志，随口道：“他可不是嘴硬的人，随便吓唬吓唬就什么都会说了。对了，庞雁那边有信儿了么？” 许玖看了眼手机，道：“还没，三个疑似的地点离市局都不近，估计还得一会儿。” 半小时前于茵筛选出了三个和june公司关联的废弃工厂，这会儿庞雁已经带着人过去一一排查，看看能不能找到昨晚那架直升机降落的地方。 许玖起身牵起叶竹西的手，说：“先去吃饭吧，这边交给毕胜她们没问题的。” 她们连轴转了三天，饭不是在市局食堂吃就是在路上买面包凑合，觉就更没睡过多少了。许玖刚才仔细看了眼，发现自家女朋友都有黑眼圈了，还是化妆都压不住那种，让她看了心疼。几次哄叶竹西回招待所房间睡一会儿都被她拒绝，后来许玖也不再劝了。 两人吃过饭，忙里偷闲牵着手在院里转了两圈，苦中作乐当做散步。 “等案子结束天气可能更暖和些，咱们再去海边转转？”叶竹西晃晃女朋友的手，说：“咱俩在一起一星期，连一天都没正经约会过呢。” 许玖笑了下，丹凤眼尾上翘，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感到有些内疚。她这个职业注定不可能太清闲，叶竹西和她在一起，连安安心心约个会的时间都少。 “你想什么呢？”叶竹西见她怔愣着，偏头问她。 她俩相处的方式就是坦荡，彼此之间连一点小事都不会隐瞒，于是许玖把自己的担忧和内疚如实跟她说了。 叶竹西听后轻轻笑起来，双手紧紧抱住她的手臂，笑着说：“没事，咱俩半斤八两，现在我是休假跟你合作你不觉得，等我假期结束你就知道了……” 这一个半月因为和许玖朝夕相处她好久没想起假期结束之后还要巡演了…… 现在想到巡演就会想到付颂谣，想到付颂谣就会想到她对着自己唠叨的样子…… 叶竹西顿时就有点儿崩溃，脑袋靠在许玖肩膀上，苦着脸说：“想到假期结束我就崩溃了。” 许玖也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女朋友是个比自己还忙的知名魔术师，她现在清闲只是因为在休假，半年后假期结束就会比自己更忙，而且还要全球到处飞去巡演。 第170章 只要想到那时候，许玖就觉得自己开始提前想念她了。 交握的手牵得更紧，两人相对苦笑，然后对着彼此扮了个鬼脸。 一阵手机铃声把她俩的思绪从半年后拽回现在，看见庞雁的来电显示，许玖笑了下，耸肩道：“算了，还是专注眼下吧。” 手里的案子都还没破，对她们来说下周都是一个很远的事，更不用说半年后了。 “老大，我们在新城区莲蓬山脚下的一个废弃工厂里找到了一架被丢弃的直升机，应该就是昨晚带走嫌犯的那架，只不过已经被人为破坏掉。不过茵茵已经用技术成功接入了直升机的操作系统，并且在加密的系统内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图标。” 庞雁的声音很明显在颤抖。 许玖神色微顿，心里有种不安的直觉。 “这个图标咱都很熟悉……是兴创科技集团的logo。” 不好的直觉这下成真，许玖反而没有一开始设想的那种沉重，更趋于平静的接受了这件事。 兴创科技集团是一家大型互联网公司，主营业务是社交论坛，虽然在微信等更加现代化的社交app不断更新优化的今天，社交论坛已经不像从前流量那么大，但兴创科技集团在互联网界依然有不俗的影响力。 它现在不仅仅经营社交论坛，同时也在做网络游戏和网购平台，都有它自己的固定用户和受众。 兴创科技集团的董事长贺国章，是个经常上新闻的商业名人，也是慈善活动的常客。 现在看来，这位头顶有无数光环的互联网巨鳄恐怕不太简单。 “你们取证结束就回来，留几个人把那个废弃工厂先看管起来。”许玖道：“注意保护自己。” “明白。” 庞雁这边有了进展，毕胜那边也刚好结束，许玖她俩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她从审讯室里出来。 “老大，问得差不多了，这个老八简直就是个大漏勺，一点儿都不禁吓唬，真是知道什么说什么。”毕胜拿着签好字的审讯笔录，说：“他说‘地底’就是那艘游轮的代号，每周五凌晨出航，周六日出前返回，五年来都是遵守这个时间。” 许玖翻看着笔录，问：“所以这个‘地底’到底是做什么的？” “一个聚集了沿海地区有钱人的海上赌场。” 叶竹西眼皮猛地一跳，基本跟她们的猜想差不多，又是赌博，而且海上赌场，vip船票要消费到千万级才能拥有，这里面涉及的金额已经难以想象。 按照老八的供述，“地底”不仅支持用金钱置换筹码，也可以用值钱的物品来等价交换，在他看来其实就是销赃，都是老八这种职业扒手带着各种值钱的货去。 “对了，老八说船上有个很厉害的庄家叫‘周先生’，在赌场上几乎是常胜不败，一直守擂到现在。” 周先生…… 许玖和叶竹西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这个周先生大概率就是曲越州，被他威胁去医院换药下毒的马灿也管他叫“周先生”。 叶竹西抱臂懒散地靠在墙上，问：“所以持有船票的人登船可以带一个人上去，这个有什么条件？” “哦，是这样，‘地底’规定每个持有vip船票的客户可以推荐一位新的会员，但是对这个人有要求，登船之前会当场核验身份，如果不是符合标准的有钱人就不能进，而且还会取消推荐人的船票。” 许玖点点头，说：“这个没问题，让茵茵弄个假身份就行。我会请诗诗帮忙，从她那些有钱的合伙人里找个公司制造个假的高层职位。” 叶竹西说：“这样的话明天就由我带着毕胜去，我的身份就是之前已经做好的那个‘潘悦’，让茵茵再给毕胜做一个就行了。” 许玖嗯声说：“我给谢阿姨打个电话，问问诗诗有没有能帮忙的朋友。” 现在距离“地底”这艘船靠岸登船还有不到24个小时，她们要做最后的准备工作，叶竹西带着毕胜做登船后的计划，许玖则去申请特警队的配合。 因为不能打草惊蛇，所以登船的只有叶竹西和毕胜两人，但特警队会驾驶直升机和海警一起进行支援，在她们登船后以一个安全的距离把‘地底’这艘轮船围起来。 “这艘船的航行时间有四小时。”许玖叮嘱道：“你们必须在这个时间范围内完成证据收集。” 叶竹西一边准备自己要带在身上的东西一边说：“放心，我有分寸。” 这次登船最重*要的目的是搞清楚“地底”到底是谁创办的赌场，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平白无故存在。 许玖盯着她收拾东西的动作，难掩担忧道：“我还是不太放心，要不换我跟你去吧。” 一旁的毕胜立马反驳：“老大，你身手不如我啊！” “……” 许玖无言以对，狠狠瞪了她一眼。 毕胜瞬间闭上嘴，抬手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默默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她俩。 叶竹西停下手里的动作，起身走到许玖身前，伸手轻轻搂住她的腰，盯着她的表情，笑问：“不高兴了？” 许玖抿了抿唇，说：“我担心。” 叶竹西当然理解她的心情，换成是她肯定也一样，但目前这个安排是最合适的，“毕胜的身手是整个重案组最强的，她去最合适。” 许玖眉头皱起，眼看着有小情绪了：“你也觉得我不如她？” 第171章 “……” 这话从何说起？ 叶竹西笑着戳她嘴角，她越戳这人嘴噘得越高，一看就是故意的。 “再噘就能挂茶壶了。” 许玖：“那就挂吧。” 叶竹西笑眼一弯，觉得她格外可爱，搂着她的腰整个人靠进她怀里，在她耳朵边吹着气说：“乖，别闹别扭，我身上带着通讯设备，你随时都能听见我说话，我的处境危不危险你也随时能知道。” 许玖收紧手臂抱住她，闷闷地嗯了声。 …… 游轮的嗡鸣声在夜晚格外明显，海风吹动，水波轻拍在船体上，细微的摩擦声混合着海浪交织成只有海上才有的特殊旋律。 叶竹西和毕胜游走在游轮巨大的甲板上，看着里面戴着面具形形色色的人，毕胜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头晕。 “你怎么还晕船？”叶竹西察觉到同伴的不适。 毕胜甩甩头，否认道：“不是，这里的人味道太呛。” 说得是空间中溢满的各式各样的高级香水味儿。 叶竹西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说：“这种地方就这样，所有人都尽全力装饰自己，全世界最昂贵的化妆品和香水都往自己身上招呼，任何好闻的味道跟这么多不同的混合到一起都称不上好闻了。” 但有钱人们依然对此趋之若鹜，仿佛不这样就不能彰显自己的身份——“你身上的香水不如我的，我都是压你一头的。” 最终结果是，这些气味混合成了一场真实的纸醉金迷。 “不过没想到这上面是假面舞会。”叶竹西四下看着，在有侍应生端着装满香槟的酒杯路过时伸手取了两杯，“亏我还花了一晚上时间给你化妆。” 为了掩盖身份，叶竹西自己自然是化了妆，还得花时间给毕胜也化妆。许玖给毕胜选择的身份是谢怀诗合作的一家杂志社里新来的主编，这个角色当然是假的，只不过是和杂志社老板打了声招呼，真的给她制作了这么个身份罢了。 当时许玖眼睁睁看着自家女朋友捏着毕胜的脸给她一点点化妆改变五官，还觉得很是吃味，这手一定要摸在脸上吗？化个妆一定要离这么近吗？许警官更想自己去了！ 毕胜被队长的死亡凝视看得脊背发凉，忍不住开口催：“叶老师……好了么？” “别动，不要急。” 毕胜有苦难言，干脆闭上眼装鸵鸟。 结果呢，事情跟她们想象的有些出入。登船的时候确实比较麻烦，登船前严格核验了叶竹西带去的vip卡，还给她做了刷脸验证，确定她就是这张卡的主人“潘悦”本人。不仅如此，跟着她一起去的毕胜更是经过了非常严格的身份确认。 “虽然有潘总担任介绍人，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要核验清楚才行。” 那些负责验票的人特意想办法查了杂志社的员工信息，在确定有这么个人之后才放行。 登船的时候，毕胜悄悄问：“他们怎么查的？” 叶竹西目不斜视，嘴唇都不见开合，毕胜却听见了她的声音：“他们有很厉害的黑客技术。” 把这艘游轮和曲越州联系到一起之后一切都能串联起来，曲越州身边有非常强大的计算机黑客在帮他做事，魏廉案和吕文昊案他都动用了这种技术去篡改监控，这不是一般人轻易能做到的。 登船后，她们又遇到了一道门槛，守在这里的门卫画了奇怪地小丑妆，一瞬间毕胜恍惚以为自己误闯了万圣节活动现场。 叶竹西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小丑的形象最常出现在马戏团里，后来一些杂技表演也会应用上，再后来国外有些魔术师也会利用这种形象进行一些表演。 小丑源于丑角，后来演化成了更多的形象，再有一些西方电影的加持给它添加了不少神秘、恐怖、惊悚的意思。 叶竹西目光落在那两个小丑身上，看见他们咧着嘴递过来两个假面。 “欢迎光临‘地底’派对。请客人佩戴假面，暂且忘却世俗中的种种烦扰，尽情享受今晚的纵情欢乐。” 两个小丑异口同声念完欢迎词，把两张随即的假面交到她们手中，然后看着她们佩戴好，躬身放行。 此刻，站在甲板上看着鬼魂一样偶尔飘过的戴着假面的宾客，叶竹西突然觉得很滑稽：“一帮现实生活中高人一等的有钱人，跑到这鬼地方戴上假面就真当自己不是自己了。这‘地底’算是什么狂欢派对？我看就是一群放着好好的人不当偏要当鬼的白痴来给人送钱的大型骗局。” 毕胜这一刻没跟上叶竹西的思路，只是讪讪地笑。 可当她迈进“地底”主会场之后的瞬间就理解了叶竹西那句吐槽。 纸醉金迷、穷奢极欲、挥金如土感觉都不够形容眼前的一切，数不清有多少戴着假面的人在各种各样毕胜看不懂的牌桌上一掷千金，有人大笑，有人大哭，有人怒吼，有人崩溃……一切都是寻常世界看不到的景象。 毕胜在这一刻觉得这里真的是偏离了人世间的“地底”。 在她呆愣间，叶竹西一把拽过她往角落里带，在她回过神来前低声说：“看见那边了吗？拐角换筹码那个窗口旁边。” 毕胜顺着她说的方向看过去，看见有一女一男两个穿着白衬衫的站在那抽烟，偶尔有人去窗口换筹码就看见他们上前去搭话。 “这是……？”毕胜懵了下，她这辈子第一次进这种场所，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不知所措。 第172章 “放贷的。”叶竹西偏过头，不着痕迹地说：“总有人会在牌桌上输光所有家财，高利贷和赌场几乎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毕胜抿住唇，蹙眉问：“家财都败光了还要继续赌？还不收手吗？” 叶竹西轻笑：“想收手哪有那么容易……在这的每一个人，都想着下一把能翻身呢。” 毕胜理解不了这种赌徒的心理，不过她倒是见过许多：“我知道，就像我……我们村一人，在村里打牌输了钱，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继续赌，永远在说自己下次能赢……卖完东西卖孩子……” 她的语气很沉郁，叶竹西微讶，转头看了她一眼，果然从她眼中看出了一抹痛意。 毕胜沉浸在一些往事中，情绪低落：“他们凭什么觉得自己能翻身？哪有那么多好运气会降落在自己身上啊……” 叶竹西看看她，说：“因为他们都赢过，所以坚信自己只是一时运气不好，殊不知就连他们赢都是别人设计好的。” 她冲着不远处一个四人麻将桌扬扬下巴，低声道：“坐在南风位那个，他已经在其他三人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三次牌了，一次都没被人看出来。这三次换牌，一次是他要做局让东风位的人胡一把大的，还有两次是算计西风位的人要让他把之前赢的钱全都吐回来。” 毕胜微微瞪圆了眼睛仔细去看那人的动作，却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猫腻。 叶竹西又指了指另一桌，说：“那桌玩**的，荷官是经过赌场长期训练，她想发什么牌就发什么牌，不仅桌上的赌徒们看不出来，就算你站在她身后也看不出来。” 毕胜揉揉眼睛，不信邪地盯着荷官的动作。 叶竹西好笑地推着她往旁边走，“别看了，很简单的手法，回头有机会我教你，很容易学。” 毕胜愕然，想起身边这位的身份，忍不住好奇问：“叶老师，如果换你去玩的话，会赢吗？” 叶竹西笑了声，那笑声是掩盖不住的自傲：“换成我再厉害的荷官也赢不了我。” “……” 这是毕胜头一次听到这么自大的发言，但叶竹西确实有自大的资本，她在全国直播的舞台上骗得过十几亿观众，在牌桌上只骗几个人更容易吧。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见识一下啊。 叶竹西把她拽到换筹码的窗口，道：“先把环境摸透了，然后再回来，这么多人的船在海上行驶，赌场的所有者肯定会做好所有措施。不仅仅是安保，还有一旦被发现之后的销毁。” 毕胜蓦地瞪大眼睛，惊讶问：“销毁？！这么大的船要……”言语突兀停止，毕胜想到了谢怀诗家发生的爆炸，经过易芊芊鉴定之后发现火药是经过特殊材料制作的，现在她们基本确定凶手就是周先生。既然“地底”和周先生也存在关联，在船上准备好炸弹显然不是什么难事。 一旦这艘船不安全了，最大的可能是完全销毁这里，在海上爆炸的一艘船就连残骸都难以搜寻，就算国内警方要严查也缺少更多证据。 “可这里都是有钱人，非富即贵的……一起死在海上不会引起轰动吗？” 叶竹西摇摇头，顺着拐角的楼梯往上走进入公共休息大厅，道：“都是有钱人不假，富肯定是富，但贵不贵重就不好说了，你有在这里见过真正能让你一眼认出来的顶级富豪吗？不仅没有顶级富豪，多数还都是败光家财还会借高利贷的，根本就不算是真正上流社会的人。” 毕胜一瞬间哑口无言，虽然她不认为自己能认得出几个顶级富豪的长相，但她赞同叶竹西所说的，这艘船上不存在那种一旦死亡就会引起巨大社会轰动的名人，更多的是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人。 第97章 贪16 “地底”这艘游轮一共有七层，包括1至5层和两层地下。 最顶层是露天甲板，1层是空置的餐厅，2层是中心会场，也就是她们刚才看到的赌场，再往上是休息区，偶有侍应生路过，会体贴询问需要什么服务。只是无一例外，整艘船上所有人都戴着假面，没一个能看清相貌。 刚刚在2层赌场的时候，叶竹西就粗略扫了一遍鼎沸的人群，并没有看到曲越州的身影，不知道他是还没出来还是今天不在……她微微蹙眉，暗自祈祷不是后者，否则这一趟又要错失良机。 两人把整艘船转了一圈，大致情况心里有数，只是最后在b2层货仓里发现了大量安装好的炸弹。 叶竹西一手按在耳朵上，低声说：“阿玖，b2层装有炸弹，看这个火药量一弹引爆整艘船将会葬身海上。” 蓝牙耳机滋啦啦闪过一阵噪音，许玖的声音传过来：“寻找逃生艇，‘地底’不可能放弃自己培养出来的人，赌场里有那么多他们的人，像曲越州那种等级的一定会提前准备好逃生艇。” “我知道。不过这恐怕需要更深入staff内部，而且我也想找找引爆控制器的位置。” 这种数量的火药不可能随身带着遥控器，肯定是有一个统一的按钮，一般会在什么位置？驾驶舱或许最有可能。 叶竹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个计划在心里成型。 许玖并未阻拦她的行动，只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你和毕胜尽量不要分头行动，海景和特警都已经就位，我就在安全范围内随时可以接应你。” 一瞬间有暖流自心湖流淌，叶竹西勾了勾唇，眼底溢出柔光。虽然她们此刻并未在一起，甚至相隔很远，自己更是身处最危险的地方，可她却没感到半点恐惧，因为那人一句话就好像能抚平一切，让她坚信她们始终是并肩而立的。 第173章 “叶老师，你准备怎么做？” 毕胜跟着叶竹西往外走，眼看着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黑色的头绳将长发盘起，突然很是担忧她会做什么危险的事，万一出事自己这条小命干脆也不用要了。 叶竹西却神色淡淡地说：“放心，只是去驾驶舱看看。” 这艘船上有很多侍应生在游走，叶竹西经过观察发现这些staff明显是分有等级的，手里端着餐饮的都是最底层的，在各个楼层固定位置站着的是稍微高等级一点的，这些人会主动询问客人有什么需求。再往上是游荡在各层的黑衣人，这些人无论是女是男体格都很健壮，应该是兼顾了安保和监视。 这几种是这艘游轮上最常见的，这之外还有闪现过带着卷檐帽的海乘，叶竹西对轮船驾驶的岗位并不了解，估计是电视上看过的大副二副之类的…… 叶竹西带着毕胜往员工休息室的方向走，她就像早已熟悉了路线似的一路躲避监控摄像和安保人员的视线，在休息室旁边拐角处停留半分钟，像潜伏在黑夜中等待时机的猎豹。 “你就在这等我，不要动。”叶竹西按住毕胜，眼神示意她务必听话。 毕胜了然地点头。 不多久，休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有个海乘从里面走出来，叶竹西贴着墙边的阴影探出半个身子，在门关上前的瞬间甩出一张纸牌卡住了门锁。 毕胜默默瞪大眼睛，捂着嘴让自己不要惊叹出声。 而叶竹西根本没停留，在人走后贴着墙边阴影快速移动，一手取下纸牌另一手拉开门闪了进去。 毕胜突然觉得她真的像一只身手矫健的豹，灵巧地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一分钟后，叶竹西从里面出来，已经换上了一身海乘的衣服，盘发也更加精致，只是怀里还抱了一个大袋子，里面应该装着是之前的衣服。 她把大袋子甩给毕胜，道：“保持一个距离跟着我，不要被人看到，帮我拿着衣服。” 毕胜现在对她一万个心服口服，连连点头。 身上换了层皮，叶竹西不再溜边走，光明正大走在通道上，毕胜觉得她突然走出理直气壮的气势。 叶竹西找到驾驶舱所在的位置，在拐角处转了两圈，遇到一名端着酒路过的侍应生，她快步上去喊住对方，短暂交谈后从对方手里接过盘子。毕胜听不清她跟人说了什么，只知道对方把托盘交出去后还对她道谢了。 反正叶老师又忽悠人了肯定。 忽悠完人的叶老师重新挺直身子，端着托盘去敲驾驶舱的门，驾驶舱这种地方，想进去必须刷脸，或者里面同意开门才行。 总之，毕胜眼睁睁看着门从里面打开，叶竹西端着托盘走进去。 “坏了！”毕胜下意识要跟上去，却在记起叶竹西的叮嘱后脚步一顿停在拐角处。她远远望了眼通道尽头的摄像头，挣扎片刻还是决定咬牙在原地等，她给自己设了个时限，五分钟、不、三分钟后叶老师不出来她就行动。 这样等待的时间最漫长，毕胜紧张地缩在角落里抖腿，一边不忘跟许玖打小报告，不，是汇报。 “老大，叶老师自己进了驾驶舱，我跟不上去……” 耳机里又响过一阵杂音，许玖镇定的声音重新传过来：“没事，先观察。” “我打算三分钟她要是不出来就去看看……” 许玖又沉默片刻，才说：“不要太引人注目。” “……”毕胜不知所措地应了声。 她不明白自家老大怎么能这么镇定，深入险地的可是她女朋友啊！她都不怕不担心的吗？！ 许玖当然怕，但是叶竹西行动的时候已经和她取得了联系，蓝牙通讯始终开着，她能听得到叶竹西的每一步动作，甚至每一次呼吸。 在毕胜焦急等待了三分钟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去看看的时候，驾驶舱的门再次打开，叶竹西完好无损地从里面出来，手里托盘的酒没了，应该是留在了里面。 长发盘起显得温文尔雅的侍应生迈着步子目不斜视走过，在通道拐角处和急得差点儿抓掉自己头发的毕胜汇合。 “驾驶舱里一共四个人，两男两女，引|爆|装|置确实在里面。但是我这次准备不充分，没办法破坏掉，只能先在他们的酒水里做了手脚，之后找机会再来。” 她手里变戏法似的甩出一张卡，毕胜眼疾手快接住，问：“这什么？” “驾驶舱的门禁。”叶竹西随口道：“从二副身上摸出来的，等之后再过来看看。” 毕胜眼皮突突突跳，问：“怎、怎么摸的？” 叶竹西笑她没见识：“用手摸。” 毕胜说不出话，顿了好半天才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叶竹西想了想，说：“先回主会场看看。” 她还没找到曲越州，心里总是悬着，曲越州不出现她这次上来的目的就不算成功。 不过没让她失望，等回到主会场的时候，整场最前排的牌桌上已经坐了人，其中一人梳着整齐的背头，虽然戴着假面可叶竹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可真是仇人相见了。 叶竹西顾不上其他，沿着边上的通道往前走，快速到了会场最前面的区域，这里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围观。 毕胜扫了眼热闹的牌局，低声问：“既然都知道周先生厉害，为什么还要挑战他？” 第174章 而且德|州扑克这么容易作弊的牌局……这个桌上无论荷官还是周先生都是赌场的人，他们怎么敢的？ 无论见识过多少，毕胜永远无法理解这些缠绵于赌场中的赌徒。 叶竹西的目光锁定在周先生身上，嗤笑道：“因为难以想象的诱惑。赌场加了新玩法，不仅是这一桌牌下的注，如果有人能赢周先生，就会获得赌场的巨额奖励，人人都梦想自己会是幸运儿。” 尤其是那些刚在其他牌桌上赢了的人，他们正是春风得意的好时候，却忽略了自己能赢都是因为赌场想让他们赢。 叶竹西扫过一个个赌桌，一眼就能辨认出每桌上哪些是真正的赌徒，哪些是赌场安排的自己人，甚至于那些人所动的手脚她都能一一看破。 包括周先生——也就是她的师兄曲越州。 曲越州该是场上本事最大的，没人能赢得过他的手法，手只是捂在牌上就能换掉那张牌，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看得破。 叶竹西掐算着时间，现在想找的证据其实都找全了，只要海警和特警将整艘船控制住，任务就算完成。 可她跟曲越州还有账没算，她不想就这么算了。 或许是她此刻的气场太强大暴露了一部分心思，毕胜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劝道：“叶老师，不要冲动啊。” 叶竹西当然知道，她也答应过许玖绝对不会冲动行事，所以她忍到现在，只是远远看着曲越州那一桌的动向。 突然，砰砰两声巨响从楼上传来，像是穿透屏障的利刃刺破了赌场内虚幻不实的纸醉金迷，如惊雷般震碎所有人的耳膜。 喧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错愕地抬起头，茫然看看头顶的天花板，有离楼梯间近的人转头看了过去，只见几个身着黑衣的安保人员迅速跑上楼。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句：“有枪声！杀人了！” 叶竹西的目光循着声音望过去，在混乱中捕捉到一个闪身而过的身影，只两息间便消失在人群中，叶竹西只来得及记住对方大概的相貌和消失的方向。 人群短暂地寂静，而后爆发出巨大的恐慌，有人惊恐地一遍遍重复“杀人了”，有人趁乱捡桌上的筹码，有人往楼梯的方向张望，还有人吓得躲在桌子下面。 毕胜作为刑警的本能，在听到枪声的瞬间便迈开步要往楼上去。叶竹西推了下她的肩膀，道：“走，上去看看。” 有了叶竹西发话，毕胜顿时来了精神，大步流星挤进人群往楼上跑。为了不引起注意，毕胜尽量借助人群来遮掩，枪声是从楼上传来的，此时三楼某房间外聚集了好几个安保人员和海乘。 “怎么回事啊？” “真的死人了？” “刚才是枪声吗？这里有人带着枪？” 为了避免人群过于躁动，有海乘开始组织纪律，安抚众人的情绪。 “请各位客人在主会场等候，不要慌乱，会场的活动不会停止，其余的事我们会处理好。” 有些客人被安保推着往楼下去，可有些客人不好糊弄，不停往前挤要看清楚现场的真实情况。 “我们得知道是不是真的安全啊，谁知道你们会怎么处理？” “就是啊，嘴上说着安全，其实居然还能有人戴着枪上来？” 恐慌的气氛在宾客中蔓延，有的身份地位较高的宾客已经拿出电话想要求助，可手机没有信号打不出电话，他们这才后知后觉上了这艘船就约等于与世隔绝，在船上这几个小时是不可能联系上外界的。 这声枪响冲碰了赌场的纸醉金迷，短暂将那些人迷失在豪赌中的理智唤醒，他们终于开始感到害怕和慌张。 现场是一个舱房，死者是一名男性，靠坐在窗户下边，上半身靠在墙上，双腿岔开坐在那，前额有一个血窟窿，流出的血液顺着脸颊往下流，显得狰狞可怖。 不少来一探究竟的宾客在房间外探头往里看，被几个安保人员拦在外面不让接近，屋内有两个海乘正在尸体旁打电话，可能是在向上级汇报。 “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叫海警啊？”有宾客犹豫着问。 他身边的人手肘怼了他一把，骂道：“笨蛋，你当你是出海旅游的？警察来了第一个把咱们抓起来！” 一开始发问的宾客愣了愣，嗫嚅道：“那、那怎么办？就当没事发生？” 另一人说：“呵，不当无事发生还能怎么办？等着吧，他们最后肯定把尸体扔进海里就算完事了。” 叶竹西随着人流在人群中晃了晃，把现场的情况记在心里，然后在安保驱散人群时拉着毕胜闪到旁边。 “叶老师，咱们不想办法进现场看看吗？” 叶竹西摇了下头，目光落到现场旁边的房间上，若有所思道：“从旁边的房间进去看看。” “地底”游轮每次出航都只有几个小时的航程，谁也不是真的来旅游的，所以房间基本都是空的，除非有宾客提出需要休息才会临时开房间。 现场所在的舱房两边的房间都空着，叶竹西找了个机会从海乘那“顺”来了万能房卡，趁人不注意进了旁边的舱房。 同一侧的房间格局都一样，一张双人床，一个卫浴室，还有一个小阳台。三层舱房的阳台悬空，能看得见大海。 阳台门旁边还有一扇窗，死者尸体就是靠坐在这扇窗户下边的。 第175章 叶竹西小心翼翼推开阳台门探身出去，两个房间的阳台距离很近，一个成年人想从这边跨到另一边很容易。她往外走了走，小心不被别人发现，探身去看隔壁阳台的情况。 阳台的石台上有两个不明显的脚印，看脚印方向是从这个房间迈过去的。 叶竹西眯了下眼睛，想象一个成年人跨过去从阳台上举枪杀死另一个房间的人，再同样从阳台返回。 毕胜跟在她身后，低声问：“凶手是从这个屋子过去的？” 叶竹西凝眉，盯着那两个脚印看了会儿，说：“还不知道。你去走廊找个海乘套套话，看案发时现场是不是关着门的。” 毕胜连忙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叶竹西在这个舱房来回踱步，把整件事重新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从留下的痕迹看，这是一个从隔壁舱房的阳台爬到现场再枪杀了死者的他杀案，但叶竹西就是觉得太刻意了些。 很快，毕胜重新回到这间舱房，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叶竹西：“海乘听到枪声过来的时候房间是锁上的，他们用了万能房卡才打开房门，进去的时候死者就已经死了。” 叶竹西问：“他们也没看到现场有凶器？” 毕胜摇摇头：“没有，他们特意找了，没看到房间里手|枪，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 叶竹西嗯了声，沉默地思考片刻，然后才问：“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还是很混乱，但是已经有海乘出来组织所有宾客回到会场。但宾客们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因为现在有携带枪支的凶手在这艘船上，大家的安全得不到保证，人心惶惶，都开始指责起‘地底’的安检措施。” 明明登船时都做过了安检，竟然还有人能把枪带上来？ 叶竹西轻嗤一声，伸手从兜里摸出一把小刀舞了个花样：“这有什么新鲜的，那安检想躲的怎么都能躲。” 毕胜悄悄摸了下自己绑在小腿上的枪，对此表示同意。 “隔壁现在还有人么？” “有一个安保在门口守着，剩下的都在维持秩序，把宾客带回楼下会场，而且还在一一排查谁身上有枪。” 看来现场看守力度不大，叶竹西看了眼阳台，说：“我过去看看……” 毕胜一把拉住她，提议道：“我去吧叶老师，你告诉我想查什么。” 她在重案组专门负责侦查，身手比庞雁还好，能保证自己绝不会引起门口安保的注意。 叶竹西看看她，最终点头同意：“好，你帮我看一眼阳台栏杆上有没有……”她在毕胜耳边说了自己的猜测，毕胜惊讶地瞪圆眼睛，而后点头通过阳台翻到对面去。 叶竹西在这边阳台看着她的动作，只见她检查完阳台栏杆和窗台上的痕迹后，又通过窗户仔细看了看死者后脑的创口，拿手机仔细拍照后才利索地翻回来。 “叶老师，和你猜的一样，阳台和窗台上都有绳索摩擦留下的痕迹，死者后脑枪伤留下的创口很大，血肉模糊，甚至连脑浆都出来了……” 叶竹西翻看着死者后脑创口灼烧的痕迹，心里的猜测果然成真，她笑了笑，把手机还给毕胜，说：“你去一层控制室外做准备，我要去找个人。” 毕胜立刻反对：“不行叶老师，我必须跟你一起行动。” 叶竹西摆手：“我又不是小孩，咱们两个人目标太大，许玖她们马上就要行动了，你得在控制室那做好准备，等她们来了好关掉最底层的警报灯接应。” “可是……”毕胜还想说些什么，耳机里却传来一阵嘈杂，紧接着听见许玖温润的声音：“没事，听她的就行。” 老大都发话了，毕胜也只好听话，她犹豫了下要不要把枪给叶竹西，对方还是拒绝：“我有防身的东西，不用担心。” 于是，两人分开行动，毕胜去控制室做准备，叶竹西则回到二层，往会场里张望几眼，看着一众安保将所有宾客安排在会场内不能随意走动。 万一出事，这些宾客全部会成为“地底”控制住的人质。现在游轮应该已经提前返航，留给她们的时间也不多了，许玖她们已经围得越来越近。为了防止“地底”他们狗急跳墙，眼前最重要的事是把引|爆|装置毁掉，对此叶竹西现在倒是很有把握。 她一个人来到驾驶舱外，伸手按下门铃，她这次连伪装都没做，就直挺挺站在门口等待里面的人开门。 五分钟后，里面才传来声音，先是解开防盗链、而后是输入密码开锁、最后门才打开一条缝，透过门缝能看见有个人站在那，整张脸隐藏在阴影中，声音低沉地问：“什么人？” 叶竹西冲她笑了笑，也压低嗓音说：“屋里那几个人是喝了我的酒晕倒的。” 门内的人沉默片刻，目光透过几不可见的门缝仔细打量叶竹西，两人就这样无声对峙，又过了好久，门才又打开一些，叶竹西看清里面是个长发盘起戴着卷檐帽的女性，正是之前驾驶舱里四名船员之一，叶竹西瞥见她胸牌上的名字是洪芮。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竹西一手按在门上阻止她突然关门，道：“想帮你，你们为什么要把自杀伪装成他杀？” 第98章 贪17 死者后脑的创口有灼伤的*痕迹，是明显的硝烟反应，证明开枪时枪口是抵住后脑的，而且抵住后脑的力度很大。现场没有留下凶器，但窗台和阳台栏杆上却留下了绳索摩擦和硬物磕碰的痕迹，除了这些还有冰块融化后的水渍。 第176章 “只要把扳机绑在绳索上，另一头坠上重物再用冰压在阳台的栏杆石台上，然后手枪固定在窗台和死者的后脑之间，只要冰融化重物就会坠入海中，绳索在重力拉扯下扣动扳机将死者打死，然后再带着枪一起掉进海里。” 叶竹西平静地抵住门：“这是网上都能搜到的一种手法，经常出现在推理问答题里，最大的缺点可能就是会留下大量的线索，很容易被侦破。这么一个简单的伪装他杀案，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为了引起会场的骚动？死者跟你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愿意一死来完成这个计划？” 手法并不难破解，可叶竹西有很多问题弄不明白，最重要的就是她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门内的洪芮不知不觉让开房门让她进去，打量她的目光锐利又不禁带上些欣赏，道：“你很聪明，不会是警察吧？” 叶竹西不理会她的试探，迈步走进驾驶舱后快速扫了眼，发现她把另外三人全都绑了起来，然后改变了游轮航行的路线。 叶竹西心头猛地一跳，不着痕迹打开蓝牙对讲机，问道：“你改变了航道？” 洪芮笑了声，直接承认：“对啊，原本命案之后上面通知驾驶舱要提前返航，我表面同意但其实是在往反方向开。拜他们做的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赐，每次的航行路线都固定在整片海域三不管的地带，这条航道严格来说不属于任何国家管制，没有建设任何信号塔和路引，船上的人很容易失去方向，所以无法分辨出这艘船现在正在往什么地方开。” “你准备把船开去哪儿？” 因为对讲机的存在，许玖一直听着她们的对话，并且迅速联络早已部署好的海警和特警，准备加快速度提前行动。 许玖温润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轻声安抚：“西西，别怕。拖住她，我很快就到。” 叶竹西表面没有任何反应，但心里却是温暖熨贴的。 “当然是开去一个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然后——砰！”洪芮五指聚拢再向上张开做出一个爆炸的手势：“再让所有人都去死啊！” 虽然早已料到，但叶竹西还是短暂露出一瞬失神，忍不住蹙眉道：“这船上有二百多人……” “可这二百多人都是该死的垃圾，不是吗？”洪芮凑近一步，近距离盯着叶竹西的表情，又问了句：“你该不会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吧？” “……” 叶竹西皱着眉，没说话。 “呵。这艘船上，现在这二百多人，要么是开赌场放高利贷无恶不作的罪犯，要么是贪得无厌、醉生梦死、把自己和家人全部推入万劫不复的赌徒！” 突然，海上刮起一阵狂风，紧跟着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惊雷在耳边轰隆炸开，雷电几乎照亮黑布一样的夜，把这黑漆漆的驾驶舱也点亮。光打在洪芮的侧脸上，映出那张近乎疯狂扭曲的脸。 可叶竹西却不觉得她可怕，反而更加耐心地问：“你是有家人被坑？嗯……那个自杀的老头跟你什么关系？枪响之后你是第一个喊出‘杀人’的，显然你早就知道。” 洪芮裂开嘴笑了声，哑着嗓子说：“他啊，他是我爹啊，赌博害得家破人亡的就有他一份！到现在，他连病都治不了，没钱啊，他又得的是癌症，晚期！每天过得都痛不欲生，死，已经是他现在最好的解脱了！” 叶竹西微微蹙眉，偏头看她：“你杀的他？” “啧，当然不是，他是自杀的，按照我说的方式。”洪芮冷笑道：“枪响时我在二楼，你不是看见了吗？” “他这样的人，竟然会同意顺着你的计划自杀……？” 洪芮嘴角挂着讽刺的笑，冷声说：“如果他没病的话自然不会同意，可他现在病得很严重，你知道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吗？他每天都要过这种日子，我只是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早点儿解脱罢了。” “……” 常人很多时候无法理解偏激的人在想些什么，或者说和他们不在一个思维频道上，经历的案子多了，叶竹西对这种情况也算见怪不怪了。就像洪芮她爸，身体健康的时候赌博坑害了全家，得了重病的时候为了让自己少遭点儿罪甚至可以配合女儿的计划去自杀……该说他确实是个从头到尾都很利己的人。 叶竹西不着痕迹往**的方向移动，偏头道：“就这么一下炸死所有人不觉得便宜他们了吗？” 洪芮显然一怔，问：“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让他们在死亡的恐惧中被折磨，不是更有意思吗？” 洪芮怀疑地打量着她，突然不明白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到底是要做什么。 叶竹西却不在意她审视的目光，反而在驾驶舱里转了圈，问：“这里应该有摄像吧？监控用的那种就行。” “……有。” “那就好办了，你听我的……” …… 二楼会场里原本一片混乱，之前为了排查出携带枪支的人是谁，安保打算对所有宾客进行搜身，这个提议自然引起大家的激烈反对。可他们的反对并未让这些安保退缩，反而隐隐有进一步激化矛盾的趋势。毕竟在这艘船上的人，虽然能豪掷千万赌博，但大多身份普通不是权贵，坑他们钱的时候都是“贵宾”，一旦出事要翻脸他们在“地底”眼里什么都不是。 就在会场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周先生站出来阻止了安保的行动，理由是他知道凶器已经不在这艘船上，应该已经葬身在海底。 第177章 周先生是“地底”的代言人，所有人都认识他，也都知道不能惹他。他代表“地底”在赌场坐庄，从来没人能赢得了他。 见周先生出来镇场子阻止了骚乱，下面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位周先生是赌场的人？那还每次都出来坐庄，这不是摆明了赌场要坑钱？” “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是新来的，周先生可不是赌场搞出来骗人的寻常老千，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坐在那，也不避讳自己的身份，随时欢迎任何人去挑战。等于说他代表了赌场，如果能赢过他就能获得赌场一晚上全部流水，你想想，这什么概念？” “那有人能赢吗？” “自然是没有，反正我没听说过。” “啧，那不还是坑人的。” 从来没人赢得了他，说明他确实有真本事，是赌场光明正大摆出来的饵，诱惑人把全部身家都交代在这。就这样还有人不断上去挑战他，太贪婪只会万劫不复。 “听说……周先生知道凶手是谁了？” 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顿时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刚才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也暂时降了下去。 穿着黑色女士制服的女人缓步穿过人群走向周先生，不知是被她无形散发的气势压住还是什么，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往后退，给她让出一条通道。 叶竹西径直走向站在会场最前面的周先生，假面下的红唇扬起一个自然的弧度，颔首道：“我今儿也很有兴致，想跟周先生赌一场。” 周先生一贯从容不迫的表情有一瞬龟裂，他皱起眉盯着眼前的女人，虽然相貌隐藏在假面之下，可他却觉得十分熟悉，尤其是说话的声音，她并未做任何隐藏。 对叶竹西来说也是一样，周先生戴着足以遮挡整张脸的假面，可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那种才靠近就能察觉到的颤栗感，叶竹西确信这可能是三年来日复一日被自己埋在骨血里的怀疑和恨意在叫嚣着，哪怕对方化成灰了她也能感觉得出来。 “周先生愿不愿意赏脸？” 叶竹西在牌桌前站定，冲周先生扬扬下巴。 周先生的视线从她脸上往下，落在她身前的牌桌前，道：“德州？贵客想玩这个？” “不啊，直接大小点，简单方便，一局胜负。”叶竹西拉开椅子坐下，一条腿翘起架在另一条上，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样。 周先生却不急不躁，又问：“您的赌注是什么？” 叶竹西扬唇笑，抬手打了个响指，一瞬间会场内的机器启动，四面墙上的屏幕缓缓下降，机械的响动声惊扰了在场所有人，大家纷纷看向距离最近的屏幕。 很快，屏幕上出现画面，周先生面色微微一变，再看向叶竹西的目光变得更加危险。 “是什么？怎么这么黑？” “不、不对啊，那些是炸……炸|弹！” 会场内有宾客辨认出视频里的内容，正是在倒计时的炸|弹。 叶竹西从容看向周先生，道：“倒计时还有半小时，半小时后，在这艘船b2层的炸弹会全部引爆。”她歪了下头，笑问：“怎么样周先生，这个赌注喜不喜欢？” 宾客们不知道真实情况，瞬间乱成了一锅粥，已经有人要往外跑，安保们封锁了会场大门不让人出去，所有人都在等待周先生说话。 会场最前面这一张牌桌成了混乱中一隅净土，叶竹西翘着腿靠坐在椅子上，仰头看周先生，催促道：“怎么样？想好没？” 周先生轻笑一声，看上去没有丝毫慌乱，“贵客是在拿周某开玩笑么？您给我们展示的这些……难不成想拉着一船人同归于尽？” 叶竹西偏头看他，嗤笑道：“周先生这说的是什么话，炸|弹不是你们装的吗？我只是展示给大家看看而已啊。” “什么？炸弹是他们装的？！” “谁？！赌场吗？” “丧尽天良，开赌场还要谋害人命不成？” 周先生稍稍沉下脸，瞥眼看了看跟在身边的保镖，那人立马挥手安排下去，把整个会场的门都关闭。 “贵宾这话从何说起呢？炸|弹是你展示出来的，怎么反而倒打一耙？” 叶竹西懒得听他废话，只不耐烦地问：“周先生这么墨迹，别是怕了吧？你要是认输那咱就算了。” “等一下。”周先生拦住她起身的动作，笑道：“既然贵宾如此盛情，周某怎会扫兴？” 叶竹西重新靠回椅子上，懒散道：“这才对嘛。” 周先生坐在她对面，挥手说：“拿牌……” “诶等等。”叶竹西打断他的话，叮嘱道：“拿两副新牌，我要亲自拆盒那种。” 周先生点头补充：“拿新的。” 两副新牌分别交到二人手中，周先生一边洗牌一边问对面的女人：“还没请教您贵姓。” 叶竹西笑答：“免贵姓许。”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没人会去核实今天是不是真有一个姓许的女人进来，也没人会去理会她刷的卡名字叫潘悦。 耳朵里隐藏着的耳机里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就听见她亲爱的女朋友在嘈杂声中回应她：“下次我是不是也可以跟别人说我姓叶？” 叶竹西自然不会回应她，可耳朵却可疑的红了起来，好在没人会在意这种细节。 周先生凝视着她，片刻后才哦了声：“许小姐很面善。” 第178章 “周先生也是啊。”叶竹西手里切牌的动作像要翻出花来，目光始终落在周先生脸上，“像我小时候见过的一条大黑狗。” 周先生手上动作一顿，眼神瞬间阴郁，站他身后的保镖作势要爆发。 “我是说你的假面啊！”叶竹西故意找补道：“瞧瞧我没说明白，周先生今天戴的这个假面真的凶，跟我小时候看见的那条大黑狗一样一样的。” 周先生压下怒意，故作不在意道：“许小姐真会开玩笑。” “哪里哪里，实在是周先生的假面太大差不多把脸都遮住了，我这不是看不见你的脸么。” 两人分别洗好牌，摆在面前，叶竹西扫向人群，从里面随意点了个女宾客，说：“周先生要是不介意的话，就让她帮咱们切牌吧。” 周先生看了眼别点到的女宾客，无所谓道：“可以。” 女宾客对此也不陌生，走上前拿过两人洗好的牌混在一起，然后切牌，在两人点头同意后开始发牌，一边两张。 叶竹西垂眸看了眼自己眼前的牌，说：“周先生在东道主，你坐庄？” 周先生还是点头：“可以。”他伸手一推，加上全部筹码，“庄家自然有庄家的样子。” 叶竹西装傻充愣地拍手：“周先生真是霸气。” “……” 周先生觉得自己莫名被她鄙视了。 叶竹西没理会他，看都不看一眼就把自己两张牌甩了出去：“我闲家，我先来吧。” 两张牌，一张红桃10一张方片10，她们这种赌大小点数的牌里，jqk不计点数，所以叶竹西这把是20点。 “啧，真是好牌啊，我今儿手气不错。” 周先生觉得她很烦，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他扔出一张牌，牌面显示黑桃10，必须再拿到一张10他才能和叶竹西平局，否则直接输了。他贴在桌面上翻开一张牌角看了眼，是张k……他面不改色按了下牌，再翻开时扔出一张10。 叶竹西扬扬眉，似笑非笑说：“平局啊，真是可惜。” 周先生觑着她的表情，知道她看出了自己的手法，却表面不动声色，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这把我先来。”点名发牌的女宾客把牌摆在他们面前，周先生按住牌扔了出去，19点。 叶竹西依旧不看牌，随手把两张扔出去，也是19点。 周先生眉峰一动，突然有些不明白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19点是他故意卖的破绽，眼前这女人想要赢自己轻而易举，可她偏偏没有…… 再来一局，还是19点平局。 一局局下来，周先生开始坐不住了，他面色阴沉地盯着对面的女人，察觉到她可能是想拖延时间，可是为什么？她到底要做什么？ 叶竹西盯着他阴郁的脸，心里感到些许畅快，她不仅要拖延时间，她还要继续戏耍他！ 无论周先生甩出什么点数，叶竹西都跟他保持一致，直到两副牌都发完还没分出胜负。 周先生觉得有一股气憋在心里，堵得他烦躁，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从那个女人死掉之后，从他回到国内有了新的人生后就再也没有过，那种永远不如别人，永远比另一个人压一头的窒息感。可眼前的女人偏偏又出现了，明明比自己小，比自己进师门晚，却处处都比自己强，在外人口中永远是老师最有天赋的学生。 叶竹西…… 为什么你总是阴魂不散？ “头一次见周先生被人压制诶……” “哪里压制？不一直平局吗？” “我天，你见过谁能跟周先生一直平局？一直平局本身就不现实吧，这不是故意的谁信？” “那是他俩谁故意的？” “看不出来，但我觉得不是周先生，我觉得他已经生气了……” 围观宾客看热闹的窃窃私语声一点点钻进周先生的耳朵，他瞪着坐在对面的女人，双眼快要冒火。 叶竹西听着耳机里传来登船的声音，她扫了眼会场现在挤满的人，十分满意这个效果。她的重点从来不是那些炸|弹，驾驶舱的引|爆|装|置已经在她和洪芮达成合作的时候被破坏掉，炸弹构不成任何威胁，而她拖延时间只是为了给许玖她们登船创造时机以及让海景们把逃生艇全都利用起来。 “西西，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当耳机里传来许玖的通知时，叶竹西终于笑起来，她看向周先生，道：“最后一局，咱俩一起洗牌，一起切牌，一起亮牌，定胜负。怎么样？” 周先生定定看着她，眼底是藏不住的恨和厌恶，“可以。” 他到底是城府极深的人，哪怕看着叶竹西的眼神已经快能将她烧死，面上却依然不怎么显露，不愧是能在道上混这么久的。 两人再次洗牌切牌，最后各自分出属于自己的两张牌摆在面前。 叶竹西依旧看都不看就把牌扔出去，两张牌，19点。 “噫，可惜了。”她看似懊恼地嘟囔着。 周先生嗤笑一声，掀开自己第一张牌，果不其然是10点，从颜醉把叶竹西收入师门后第一次让他觉得自己有机会胜过她！ 他目光落到自己的底牌上，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像她们这种水平的魔术师，洗牌切牌早已是刻进骨子里的本事，每一个动作都像肌肉记忆，每一张会出现在什么位置都能记得清清楚楚。这在外人看来像是不可思议的玄学，可对真正了解这些的人来说是最基础的一门学问。 第179章 周先生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他不可能记错，牌也不会切错，他的底牌也是10点！他要赢了！ 他的手按在唯一没掀开的那张牌上，目光定定看着叶竹西，弯唇笑道：“我突然觉得许小姐的赌注不够大，你输了的话总不能就当无事发生？” “那周先生想怎么样呢？” 周先生目光阴毒地看着她，道：“若你输了，就跟那些炸弹……一起葬送在这里吧。” 叶竹西迎着他的目光，眼睛一眨不眨，突然笑问：“周先生似乎很有信心？” “当然！”周先生捏住牌角，用力翻开这张牌。 牌桌上，赫然一张红桃a摆在那，与他预计的相差甚远。 “什……”周先生脸上的笑容凝固住，满脸震惊地盯着这张牌，怒道：“不可能！我明明记得……怎么可能？！” 他愤怒抬头，指着对面的女人，道：“你出老千？！” 叶竹西抬起双手无辜地晃晃：“咱俩离这么远，我都没碰过你的牌，出什么老千？周先生，愿赌服输你可不能耍赖啊！” “你……” 周先生咬牙看着她，心里一万个念头闪过，就算这把输了也没什么，毕竟…… 可接下来出现的一幕又一次击碎他的念想，只见无数全副武装的特警突然撞开会场大门冲了进来，将整个会场团团围住。 周先生怒视身前的女人，恨意直冲而出：“叶、竹、西……你真是好样的！” 叶竹西静静看着他，脸上表情不复刚才的轻挑，反而像火山沉静下去，压抑着翻涌的岩浆：“好久不见了师兄，上次医院匆匆一别都没来得及叙旧，这次咱们师兄妹有的是时间聊天了。” 第99章 贪18 曲越州不是会束手就擒的人，他环视一圈被特警围得水泄不通的会场，目光落回到叶竹西身上，眼看着第一个冲进来的警察无比关切地打量着她。 许玖把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见她完好无损后才呼出一口气，“没事就好。” 叶竹西扬唇对她笑，还戴着假面也遮不住眼底泄露出的情意：“放心。” 曲越州眯了下眼睛，忍不住笑道：“看不出来啊小师妹，你居然是喜欢这一口的。” 叶竹西听见他的声音就烦，才刚上扬的唇角立刻垮下来，刚才在牌桌上尚能虚与委蛇，现在大家都摊了牌她是真的懒得装，斜眼看他，刺道：“我喜欢什么关师兄什么事？反正我不管喜欢什么都不会喜欢放火。” 曲越州藏在面具下的表情一僵，深吸两口气才缓缓说：“看来都过了三年了，师妹还是不放过我。当初你就怀疑是我动了手脚害死了老师，可你有什么证据？小师妹啊，没证据的事乱说可是造谣。” 叶竹西懒得看他，只说：“在谢家的火灾现场留下了不少金属碎片，经过调查确定是起火装置，这个装置和当初老师在实验的逃生魔术装置一样，只是内部结构和零件做了一定更改。” 曲越州沉默看着她，没接话。 叶竹西拿出自己的手机，从邮箱里翻出一封被自己加密的邮件：“老师出事之后我曾经去过一次现场，拍下了很多照片，也托人从巴黎警方那获得过第一手的资料，包括当时现场筛查出的一些碎片，和谢家现场残留的一致。” “我身边的这位警官，她已经联系过巴黎警方并得到对面的批准，老师的案子已经交接回国内进行后续侦查，相关的证据存档也已经护送回国，后续我们会将两种材质相同的引爆起火装置进行鉴定，同一认定通过后就会并案。” 她的话一字字都在刺向曲越州，成为击穿他那张伪装淡定的假面的利剑。 曲越州攥紧拳头，狠狠瞪着自己的同门师妹。 那边特警队和海警队的同事已经清点完现场可以收工，曲越州身边跟着的保镖也一一被铐上手铐，曲越州右手插进口袋里，冷声说：“你们是抓不住我的，哪怕我死了。” 说着，只听咔嚓一声，不知曲越州触动了什么机关，他脚下那块地板竟然凭空裂开，而他跟着跳了下去。 “站住！”叶竹西轻喝一声，迈步便往裂开的地道里跳。 “西西！”许玖来不及做其他反应，这种情况下决不能让叶竹西落单，她想都不想赶在地道重新封闭之前钻了进去。 头顶的机关重新卡死，许玖一把抓住女朋友的手，忍不住低斥：“这下面万一全是埋伏你要怎么办？！他要是拘捕跳下来寻思自杀你又怎么办？” 话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语气重了，轻咳两声放柔了语气：“我不是要责备你……只是担心。” 叶竹西当然明白她的心意，握紧她的手道歉：“对不起阿玖，我当时没想这么多……满心都是不能让他这么跑了。”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要跑？万一像我说的，这机关下面是深海，他就是要拘捕自杀呢？” 叶竹西牵着她的手顺着地道往前走，摇头说：“不，你不了解他，他不是会自杀的人。” 在曲越州往下跳的瞬间叶竹西的本能就是冲上来防止他逃跑，因为以她对这位师兄的了解，他绝对不会自杀，他很惜命。 许玖还是不认同她这种盲目的自信：“万一他的亲属被背后的人掌握着，他为了不连累家人所以选择自杀呢？” 叶竹西再次摇头，说：“不可能，他就没有家人，你不知道，他是我老师捡回来的，都是20年前的事了。当年曲越州才15岁，他在街上当小乞丐偶尔干点儿偷鸡摸狗的事，有一天被颜老师抓了个显形……” 第180章 当时的曲越州是还没成年的孩子，颜醉看他可怜也有点儿天赋，就带在了身边教他重新做人。只可惜，有的人是教不好的，本事学去了，人品却从来没有长进，天生的坏人。 许玖从不知道过去的渊源是这样的，张张口嗫嚅片刻，最后只道：“颜老师看错了他。” “老师是心软，曲越州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昏暗的通道内，叶竹西颤抖的声音幽幽回荡。 这条通道很长，走着走着叶竹西突然分辨出了方向，忍不住嗤笑一声：“这应该是通向存放逃生艇的方向，可惜那里早被毕胜带人占领了，他过去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整艘船早就已经被警方控制住，就连附近的海域和空域都已经把控中，曲越州今天是插翅难飞。叶竹西了解他的为人，他是那种多活一天就赚一天的人，绝不会选择死，哪怕最后他板上钉钉被判死刑也无所谓，他是不会自己去死的。 两人加快速度往出口去，然而下一瞬，毫无预兆的一声巨响自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如五雷轰顶震动耳膜。 叶竹西脸色大变，下意识回头去看，却见冲天火焰如巨龙冲破船舱，像一条火蛇沿着地道快速席卷。 跟在她身边的许玖一手蒙住她的眼睛，另一手牢牢抱住她的腰，带着她飞速狂奔。 “别回头！”许玖咬牙带着她跑，一只手几乎托起她整个人的重量，“西西，别怕！” 在身后燃起火光的瞬间叶竹西就像断电的木偶般浑身僵住，轰鸣的爆炸声像巨兽的怒吼，不仅将整艘船震动，也差点儿震碎叶竹西的灵魂。身后火光冲天，炽热燃烧的火焰在大海中央的巨轮上翻滚，仿佛顷刻间就能将整艘船吞噬。 叶竹西整个人蜷缩在许玖的怀里，依靠着她的力量和温度才能前行，在看见火光的时候她浑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走，无边的恐惧包裹住她，上一秒还在谈笑风生的人一秒就被抽走了灵魂。 身后的火还在蔓延，许玖速度越来越快，到后面甚至干脆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狂奔：“西西闭眼，别往后看，我在这里。” 叶竹西听话地抬手勾住她的脖颈，整张脸埋在她肩窝，哪怕她都能感受到火舌离她们越来越近，她咬着牙绝不抬头去看一眼，恐慌让她失去全部的行动力，只能缩在许玖怀里，像乌龟缩进最安全最坚硬的壳里。 情感的本能支配着她，告诉她这个怀抱是最安全的。 许玖在通道里狂奔，身后的火焰追逐，烧断一些支柱，噼里啪啦砸下来。好在许玖的速度不慢，很快便冲到出口，果然如叶竹西所说的出来便是之前存放逃生艇的那个仓库。 仓库之前被毕胜占领，后来带人把逃生艇全都放下海里准备撤离时用来转移船上所有人，曲越州顺着地道出逃正好撞进毕胜布好的口袋，他不甘心下用随身的遥控装置引爆了炸|弹。 “老大！”毕胜见许玖跑出来，连忙迎了过来，见叶竹西蜷缩在她怀里，顿时吓得惊呼：“叶老师怎么了？！” 许玖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说：“没事，她怕火。船安排好了吗？人都疏散了吗？” “你放心，都疏散了。”毕胜带着许玖往逃生艇的方向去，边跑边说：“还得是叶老师想得周到，我俩刚上船就把整艘船的情况都摸透了。最后她让我提前来逃生艇这边把船都放下去，不然怕最后生出什么变故来不及。” 现在看来叶竹西是明智的，她们以为破坏了驾驶舱的**就安全了，差点儿忽略了曲越州身上可能有遥控。 从火海里出来，叶竹西顿时像是活了过来，她猛地吸进两口气，揪住许玖的衣领，抬眼问毕胜：“洪、洪芮呢？驾驶舱有个叫洪芮的，我让她去找你……” 毕胜懵了一下，疑惑问：“什么洪芮？” 叶竹西怔愣住，她从许玖怀里下来，下意识看向火光冲天的船舱，在进入舱体的大门口似乎隐约有个纤细的人影。 “洪芮！”叶竹西下意识往舱门走，却被许玖一把抓住。 “西西，别过去，火太大了，而且你……” 叶竹西牙齿都在打颤，火光照亮整个海天线，也像是要烧瞎她的眼睛一般，干扰她心理三年的ptsd叫嚣着让她不要靠近，她也知道现在最好赶紧离开这里。 可她无法说服自己放任一条生命就这么葬送在火海里。 只要想到火海里的人被烧成焦炭，或者直接烧成灰，她就控制不住想哭。她不想再看到这样的情况，她无力阻止更多，可至少在她眼前发生的，她想尽力试试。 “洪芮！快出来！我知道火还没烧到舱门！你快出来！” 洪芮往前走了两步，静静看着那个好心的警察焦急呼喊自己的样子。 她应该是警察吧？毕竟带了这么多警察来，洪芮还挺感谢她的。 只是她现在很迷茫，就算活着离开了，她又还有什么呢？家没了，家人都没了，剩她一个…… “洪芮！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叶竹西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洪芮抬起头看她，远远见她瑟缩着身子往这边走。 明明看着好像很怕火的样子，却在做这种徒劳的事。 洪芮扬声说：“你快走吧！这么怕还凑过来做什么？！没见过人不想活了啊！” “你才多大就不想活了？！你比我还小呢！”叶竹西闭上眼冲着火光怒吼：“人生痛苦，谁的人生都可能经历痛苦！我也是！就像我现在怕火，我怕得要死！我连自己做饭都做不到，不仅不能做饭，我家的厨房都不能有明火！” 第181章 许玖站在她身后，不再阻拦她向舱门走，只是默默跟着她，安静盯着她的后脑勺看。 “我的老师死在火灾里……明明那天早上我才跟她分开！可一转眼她就死了！有的人离开，是连声招呼都来不及打的……” “*我从那天开始怕火，到现在……” 叶竹西咬着牙又往前挪了半步，停在一个她心理极限的位置，再往前一毫米都做不到。 “我现在腿都在抖。洪芮，活着有时候确实要面对很多痛苦，也每天都有迷茫，可这都不是一死了之能解决的！”她抬手指着身后，闭着眼大吼：“那个害得你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他犯了死罪被抓了都不想死，你凭什么想死？！你得活着，还得活得比他好，比他漂亮！然后在他执行死刑的时候上他面前晃悠一圈，告诉他你还活着他却马上就要死了！他赚了这么多亏心钱他一分都花不了了他活他爹的该！” 不知是火光刺目还是太过应激，叶竹西眼里流下泪水，她吸了口气，再开口时已有点儿哽咽：“那家伙，他根本不是什么周先生，他全名叫曲越州，是杀害我老师的凶手，是我这辈子的仇人！” “看吧洪芮！他都没死呢！你凭什么死啊！想死也要先看着他死再说！” “……” 站在火光里的洪芮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双手握紧又松开，犹豫着往前迈了一步。 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她亲近的人，她本以为自己活着不会有什么好处，可眼前这个被火吓得有些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的警察却拼命挽留自己，挽留这条都不被她本人珍惜的生命…… 洪芮突然觉得，好像活着也没有那么无趣了，这世上毕竟还有形形色色的人，就像这个才见过一面的陌生警察一样有意思。 “洪芮！” 叶竹西又喊了一声，她太怕火了，所以一直闭着眼睛，根本没发现女人已经走出了火场。 许玖在她身后笑了笑，走上前牵住她的手，柔声说：“她出来了。” 叶竹西猛地睁开眼，火光照彻天际，也照亮迎面跑来的年轻女人的脸。 洪芮猛冲过来，瞪着叶竹西说：“真应该把刚才的发言给你录下来啊警官。” 见人终于出来，叶竹西一点儿不废话，扭头就扎进许玖怀里，“不行了阿玖我头晕，你快带我走！” 洪芮：“……” 你听听你说得是什么话…… 许玖柔声笑笑，紧紧搂住她的腰把她带进怀里：“好，我们走了。”她抬眼冲洪芮点点头：“走吧洪小姐，回去后还有些问题想问你。” 光看她的谈吐和气质就知道她是领导，洪芮顿时觉得局促，对着许玖讪讪笑了下，乖顺地跟着她走。 她观察力很强，盯着前面两人的背影看了看，见许玖温柔地搂着叶竹西，而刚才还对着自己咋咋呼呼的女人现在小鸟一样偎在另一人怀里，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 洪芮忍不住感叹世界真是好颠。 巨大的游轮在海上烧了一整晚，逃生艇上，叶竹西裹着厚厚的毯子，手里捧着许玖保温杯里的热水，盯着那已经在海上融为一个橙红色火点的船发呆。 连港市特警队和海景队配合，各留了一组人守在那艘燃烧的巨轮边，紧急做了灭火的措施，等火势控制住会再回到船上提取残留的证物。 本次行动带回来二百多人，其中有上船一掷千金的赌徒，也有策划这个赌场的首犯，还有一众从犯胁从犯，都要等最后带回去一一审讯。 这一夜太过惊心动魄，从入夜开始叶竹西就觉得自己没松过一口气，如今总算远离威胁，事情告一段落，她坐在那发呆一时间竟抽离不出来。 许玖安排好后续的事，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一只手搓了搓，心疼问：“是不是累了？” 叶竹西感受到她的温暖，身子一歪就缩进她怀里，道：“还好，就是一下没反应过来。” 这一夜神经紧绷，现在事情了结骤然松懈下来，叶竹西只觉得困倦得想立刻睡觉。 “等上岸了可以先回招待所睡一觉。”许玖轻柔抚摸她的长发。 叶竹西嗯了声，问：“不用立刻开始审讯么？” “需要，不过这个市局已经安排了人进行，因为案子牵扯很广，所以省厅也会派人过来参与。” “省厅？” 连港市隶属于南省，这次的案子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已经不仅仅是连港市能处理的了，省厅为了以防万一决定提前介入。 “但是现在还没涉及到其他市吧？”叶竹西有些不解：“目前案子只在连港，省厅也会介入？” 许玖给她解释道：“之前查出这几个公司关联了兴创科技，兴创的总部就在南省的省会廖城。虽然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没有官方消息公布，但南省省厅已经开始进行部署，这次审讯就是一个开始，我们重案组也会进行支援。” 听她的解释，叶竹西的困意都消散了不少，联想到两人最开始合作的契机，她福至心灵地想到：“我记得你一开始说最早出现线索的就是南省的城市……” 许玖笑了笑，颔首道：“有可能离最终的答案已经很近了……” 逃生艇已经陆续靠岸，许玖看着近在咫尺的港口和市局派来接应的专车，牵着叶竹西的手起身，说：“先回去休息，睡醒我再和你详细说，这一夜发生的事不少。” 第182章 不仅是叶竹西和毕胜的努力，这一夜在各自岗位奋战的人有很多，而且各自都有突破，许玖即使在海上也陆续收到很多通知。 双脚踏上陆地，叶竹西终于诚实地打了个哈欠，她懒懒地靠着许玖，脸往她颈窝里埋，嘟囔着：“好困，想睡觉。” 许玖抱紧撒娇的女朋友，跟来接应的刘瑾打了声招呼，扶着她上了市局派来的专车，驾驶位是一个来实习的警校大四女生。 “领导，咱们去哪儿？”女生不知道许玖到底是谁，只听刘瑾说是首都公安部来的，于是就叫领导。 许玖没顾上纠正她的称呼，只说回招待所，然后就抱着叶竹西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凌晨三点多的路况也好，从她们停靠的港口到招待所不到半小时，只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叶竹西已经睡着了。许玖不舍得叫醒她，干脆把她从车里抱出来一路抱上楼，反正除了送她们回来的实习女生也没别人看见。 上楼这段路叶竹西还是醒了，她察觉到许玖抱着自己，不自觉收紧手臂，在她怀里嘟囔：“到了么？” “嗯，已经到了。” 叶竹西挣扎着睁开眼，看见住了几个星期的熟悉环境，强撑着晃了晃腿，说：“放我下来，我要洗澡。” 许玖顿了顿，问：“你现在还有力气洗澡么？”明明都困得神志不清了。 “我缓缓就清醒了。”叶竹西推了下她，说：“放我下来我清醒下。” “好。”许玖把她放在椅子上，犹豫片刻，嗫嚅问：“你自己能洗么？” “嗯。”叶竹西先是应了声，而后反应过什么，抬头看眼前恋人局促的神色，困意顿时消散了些，突然贴近她，扬眉问：“怎么？你想帮我洗么？” 许玖顿时更加局促，连连摆手：“没、没有！我就是……就是怕你太累了……” 看她想后退，叶竹西一把拽住她防止她逃跑，跟着整个人贴上去把她圈在自己和桌子之间，定定看着她的眼睛。 许玖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眼神微闪往后躲：“你赶紧去洗澡……” 叶竹西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脏的，确实不是适合温存的时候，她颇为遗憾地说：“如果不是弄了一身脏现在就可以直接睡觉了。” 许玖的思路一下想歪了，很想问她：你这个睡觉它正经么？ 好在她没真的问出口，不然会被叶竹西笑死。 叶竹西玩心上来了，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追着问：“你还没回答我呢，想不想和我一起洗？” 许玖抿着唇不答，佯怒推她，转移话题：“醒了就赶紧洗澡吧！我也先去隔壁房间冲一下……” “不行，你不回答我就不放你。” 许玖毫无办法，干脆一咬牙倾身上前搂住她的腰，反客为主把她固定在自己怀里，唇瓣狠狠贴上去，轻咬过后说：“想！” 第100章 贪19 “诗诗，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叶竹西捧着一束花摆在旁边，笑着问靠在床头休息的谢怀诗。今天在招待所房间睡了一上午，总算彻底甩脱昨夜的疲倦，简单用过午饭后就跟着许玖一起来看谢怀诗。 这几天谢怀诗恢复得很好，已经可以靠在床上聊天了，只是还很容易累。 谢怀诗对她柔和的笑，颔首道：“好多了。” 她说话声音还是不如从前有底气，嗓音也因为在大火中伤到气管而有些沙哑，气色也苍白，不过看她眉眼间柔和笑意叶竹西还是稍微放下了心，至少她现在看上去心理状态还可以。 许玖搬了个椅子坐在另一边，病房里现在只有她们三人，商舟已经回去上班，谢嵘在附近的酒店休息，把空间留给许玖她们。 毕竟谢怀诗状态已经稳定，有些问题是时候聊聊，不仅是以朋友的身份，还有警察和证人的身份。 “对了阿玖，我妈在我面前一直表现得挺轻松的，我也拿不准她说得是不是真的。你能不能告诉我真实的情况？医生到底怎么说我身上这些伤的？” 赶在许玖开口之前，谢怀诗反而先一步问出自己的问题。 许玖怔了一瞬，而后笑道：“你觉得谢阿姨在骗你？” “唔，这个不好说啊，万一她怕我知道真相太受打击呢？所以她为了安慰我表现得很轻松之类的……”谢怀诗夸张道：“这个在电视上经常演的，我觉得不是没可能。” 许玖和叶竹西对视一眼，两人皆摇头笑起来。 叶竹西拍了拍谢怀诗没打针的那只手，说：“放心吧，阿姨没有说谎，医生确实说你的伤比较乐观。虽然确实免不了会留下疤痕，但好在并没有影响到神经，后续恢复起来也好办。” 听到她这么说，谢怀诗才真的松了口气，她看了眼被纱布裹成粽子的两条腿，叹气说：“说实话我现在腿上是一点知觉都没有，我还以为真就这么废了呢。” 一旁的许玖给她削了水果摆在床头，道：“大面积的植皮手术会让你暂时没办法行动，医生说过一段时间就会慢慢恢复。” “那就好。”谢怀诗仰头看看病房雪白的天花板，感叹道：“我也算是大难不死，劫后逢生了。经过这一次，好多事我也算彻底看开了。” 她偏头看许玖，主动把话题引到案子上：“你们有没有去过我工作室？” 许玖点头承认：“当然去过，不过你工作室放着的都是稿子和合同之类的……” 第183章 谢怀诗轻轻笑了下，略带歉意地说：“我办公室墙角那个花瓶的下面有个小机关，下面是一个保险柜，柜子里放了我拟好的离婚协议书。” “离婚协议？”许玖瞳孔震动，惊讶地看着她。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肯定没想到我会主动离婚。”谢怀诗唇角还是挂着笑，只是这笑里多了些许无奈和自嘲，“我之前确实是恋爱脑，无论是选择和文昊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后来结婚、放弃首都的人脉资源执意到连港定居，虽然我还是凭自己的能力在连港获得了成功，但我自己也知道之前为了爱情和婚姻放弃了多么便捷有利的条件。” 叶竹西静静听着她说完，皱着眉反对：“我觉得恋爱脑也不一定就是错的，人总是会面对很多选择的，每个人面对同一个问题都有不同的答案，谁也不能说谁的选择是错的。”她抱臂靠坐在椅子上，一脸不屑地说：“你选择了爱情也没有放弃自己的事业和人生，你看你现在工作室做得多好？首都那些人脉资源也没丢啊，那些顶级的品牌公司还是会找你下设计订单。你明明靠自己的能力鱼和熊掌兼得了，这怎么能是错的？” 她一张嘴叭叭叭巨能说，每一句话都有她的道理，谢怀诗听得一愣一愣的。 许玖听着听着就笑了，狭长的双眼弯着，眼神宠溺。 “哪怕后来你知道吕文昊是个渣男了，那果断选择离婚也没有任何问题，他是渣男是他的错，反正你没错。” 谢怀诗愣愣地听完，看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对，我觉得你说得对。”谢怀诗笑道：“是我自己钻了牛角尖。其实一开始我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问题，直到……我去年年底知道他一直在骗我。” 许玖蓦地皱起眉，问：“是工作的问题？” 谢怀诗点头，道：“对，他早就不在之前那家建筑设计公司上班了，而是去做了物流。我无法忍受他的欺瞒，所以从那开始我就有了离婚的打算。” 说着，她叹了口气，而后无奈地继续说：“他总觉得自己赚的钱不如我多心里有芥蒂，后来换了工作又觉得工作不体面所以不想让我知道。这些才是我对他失望的最主要原因，我们结婚五年，可在他那连最基础的夫妻间的信任和了解都没有。他到底是不懂我是怎样的人，我不会因为他赚钱不多或者工作不体面而嫌弃他，只会因为他的欺瞒而失望。况且在我眼里工作压根儿就没有体面不体面的分别，当设计师还是物流根本就没有区别，他都是在用自己的能力赚钱啊，无非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吕文昊这种男人就是这样的，明明最看不起他的就是他自己，却偏偏把别人设成假想敌，尤其是关系亲密的家人爱人，他会不停幻想别人心里如何如何瞧不上他，然后树个靶子虚空打。 叶竹西撇这嘴，满脸嫌弃地吐槽：“这种男的就是太典了，自己没本事偏还自尊心无比强。” 许玖则问：“你想离婚这件事吕文昊知道吗？” 谢怀诗摇摇头，说：“我只跟他提过一次，但没有深入去谈，因为他当时的反应就很激烈，我就准备协议什么的都准备好后直接带律师上门跟他谈。那会儿刚好赶上过年之前，时间不是很充裕，协议最后拟好的时候就该过年了。” 看她把协议收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明显是在防备吕文昊，许玖问：“你那时候有感觉到什么危险吗？” “不，我只是直觉离婚这件事暂时不能跟吕文昊硬来，所以打算全部都准备好再直接带着律师跟他谈。说实话，虽然夫妻五年，但我到最后已经不能信任他了，我觉得一旦他知道离婚就会做出很偏激的事……所以……” 可她最后没想到离婚的事还没正式谈，吕文昊也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偏激的事，他就死了，而且还是给这个家带来灾祸。 回忆起这些，谢怀诗道：“我其实并不知道他在新的公司到底做什么，只是在我发现他换工作后还瞒着我时，他说他过得很不容易，每一天都很忐忑，从去年九月进入管理层后就更煎熬了。我当时有注意到他的情绪，那种状态确实不太对劲，就是很紧张很焦虑，甚至还有点儿……恐惧……我不知道怎么更确切的形容。” “然后我就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需要帮忙？他又立马像惊弓之鸟似的远离我，就像乌龟缩进壳子里一样拒绝谈这个话题，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实话……我毕竟是警察的女儿，在司法大院里长大，我妈妈不仅当过刑警还做过缉毒警，所以这方面的敏感度还是挺高的。当时我判断他很危险，或者说他的新工作涉及了什么危险的事，所以离婚的决心很果断……不仅如此……我还找人调查过他……” 说着，她不好意思地对许玖笑笑：“我在连港也算积累了不少人脉，想要查我自己的丈夫要多简单有多简单，最好查的就是财产相关的流水，我发现去年九月他的个人账户里多了一笔100万的汇款，是从m国转入的。但是半个月后，这笔钱又从他账户里转出去了，重新流入海外的市场。” 许玖沉默听着，到这里才开口问：“还是流向m国？” “对，是通过一条我不知道的金融链，我试图找人查这笔钱的动向，但没有后续结果，只知道这笔钱被他投入了一个叫de金融的公司。” 许玖嗯了声，又问：“你查他的财务流水有保留证据么？” 第184章 “有，在我家里的保险箱里。”谢怀诗笑道：“好在这次的火只是烧了主卧，其他房间都没事。” 谢怀诗找来的人很专业，差不多把吕文昊这两个月的动态掌握的七七八八。 “案发那天，我在书房工作，听见卧室有动静就过去看看，和凶手迎面撞上。我之所以对这个人印象深刻，是因为我之前就认识他。吕文昊最近一段时间经常跟他一起吃饭，我派去调查他的人给我发过照片，并且告诉我吕文昊称呼这个人叫‘周先生’。所有我对他的调查结果都保留了证据，而且也可以保证提供的部分证据是合法合规的，都存放在我书房的保险柜里。” 从医院出来，许玖和叶竹西先去了谢怀诗工作室和家里，把她存放在保险柜里的证据都拿到手，然后再转道去市局。 她们过去的时候市局已经开过一次会，出席的还有省厅派来了解目前案情的小组，刘瑾带着两拨人正式碰面。 “许玖，刑侦局下属重案组的队长。” “古曌，省厅扫黑专案办公室下属侦查大队队长。” 古曌是个三十多岁的高个女性，一脸严肃，左眼角有一道明显的伤疤，以许玖身为法医的专业眼光来看，是子弹擦过留下的疤痕，这个古曌无疑是个狠人。 “许队，久仰。”古曌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出乎意料的，她一开口说话气质和沉默时相差很远，并不是不易亲近的人。 两人手掌相握算是打过招呼，叶竹西无意间看到古曌警官证上的名字，感叹了句：“曌这个字还真少见。” 古曌弯了下眼睛，解释说：“我自己改的，我原来的名字叫古招娣，我不喜欢，考上大学离开老家之后就改了。” 叶竹西微微瞪大眼睛，顿时对古曌充满敬意和好感。她自己出身好，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没怎么接触过古老封建的思想荼毒，但她也了解这片土地上还有很多人没能成功做出这种压迫，古曌就是其中之一。而她很厉害，很强大，独自挣脱了禁锢和束缚，活出最潇洒的自我。 许玖笑了下，道：“古队跟我们组里的一位成员应该很有共同话题。” 叶竹西诧异地看她一眼，她并不知道重案组哪位成员的原生家庭也是这种情况。 后来许玖单独告诉过她，毕胜从前的名字叫毕生男……她比古曌更惨一点，在她还没能念完初中的时候就被父亲卖了。不过这一卖反而让她有机会走出那片捆绑她的大山，只是她没了学习的机会，只能辗转各地维持生活，最后因为天生力气大意外进入了地下拳击这个市场……再后来被公安部戴局发现特招进重案组，才算是彻底改变她的人生。 先话不多说，古曌这次过来连港毕竟是带着任务的，主要是连港市局把这起案件的部分信息上报给省厅后受到了多方关注。 “而且不瞒大家说，我们扫黑办一直在关注兴创科技。”古曌带来了新的信息，她看向许玖，道：“重案组去年收到过我们省上报的线索，是关于涉赌涉黑的，那时候我们只关注到南省境内应该是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涉黑集团，这个集团以赌博、高利贷以及洗钱为主。现在过去了一年，我们渐渐把目标锁定在了兴创科技身上。” 古曌从省厅带过来的线索正好可以和目前重案组及连港市局查到的所有线索吻合。 刘瑾作为连港的代表发言，总结了她最近和经侦队合作查到的线索。 “经调查，海运远达十年来光是涉嫌走私出口就达十几亿，经侦的同事以经济犯罪的名义调查了包括尤佐在内的所有董事会成员。从他们的个人账户发现了重大线索，这些人全部都和一个叫de的金融机构有金钱往来，而且数额巨大。” 经过经侦和刘瑾她们的合作发现，海运远达十年来不仅在做走私生意，而且还以物流的形式参与跨过洗钱，合作的就是de金融。这个de金融是一家m国的金融机构，在我国的分公司不多，几乎都在沿海地区。 “de的董事长叫罗森，是个混血，常年游走在两国之间，两方都做着非法的交易，手里应该掌握了大量涉黑证据，毕竟他是个职业策划洗钱的人，不少人都从他手里走过账。但是此人非常谨慎，做事滴水不漏，几乎所有会涉及到核心证据的资料都掌握在他自己手里，每次和客户交谈都是一对一的，从不让人代劳，也不允许过多人参与。” 刘瑾把罗森的照片贴出来，说：“这个人是我们下一步打击的目标，但具体行动还在规划阶段，不能轻举妄动。毕竟一旦被他注意到警方的动向，自然也会通知他那些上线客户，其中是否会有兴创科技的高层也未可知，如果要一口气打掉大虎的话就决不能沉不住气。” 重案组这边发言的是于茵，她打开自己繁琐的工作台快速输入一串网址，经过她自己的解译后显示出一个大家都很熟悉的图标。 “是兴创科技的logo？”叶竹西问道。 于茵猛点头，颇为兴奋地说：“这个网址是我追踪到的，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赖猛，就是唐娜案凶手宁铮家旁边那个邻居。” 这个她们当然记得，赖猛在网上赌博，是许玖让毕胜和于茵顺着赖猛继续往下查的，赖猛这期间也很配合警方工作。重案组诸事缠身，许玖向上级汇报了情况帮他在首都市局申请了证人保护，并由首都那边接手看管他，以他为饵钓出了一个暴力催收的组织。 第185章 由于暴力催收的案子并非重案组经手，许玖也只是从市局那边听说了后续的过程，从那个暴力催收组织往深了又挖出好几个黑网贷平台。 黑网贷很难彻底杜绝，他们往往没有实体公司，在网警打击掉一个网站后又更换新的网址继续投放，而这些人的窝点往往不在国内。之前电视电影都演过好几个这种涉及到境外的网络诈骗和贷款犯罪组织，随着互联网的高速发展，犯罪手段也在不断革新，到了现在网络犯罪已经占据了公安部门工作的极大重量。 黑网贷的后续追踪有首都市局和网警协作，重案组的工作重心不在此处，许玖的目光落在于茵破译出的网站图标上。 “赖猛从网上参与赌博，其中最多的就是赌球，这也是这个网络赌博平台的主营项目之一。”于茵把网站主页刷新出来，屏幕上瞬间跳出一个五颜六色的界面，上面有好几种链接通道，看得人眼花缭乱。 叶竹西蹙眉扫了眼，道：“时下赌场流行的几种玩法都有，数额最大的有赌球赌马，还有德州这类。” 许玖凝眉道：“赌球赌马可是很容易被资本操作的游戏，就连国际赛事都不例外。” 于茵道：“具体赛事如何操控不知道，但是我通过追踪解译追到了兴创科技，就是说这些网络赌博的黑网站都跟它有关。” 古曌抱臂仰头看着会议室里落下的巨大幕布，沉声说：“兴创科技近两年有一些小动作，省厅经侦的同事也暗中调查过他们，发现贺国章有在暗中转移产业到海外，而且去的都不是欧美大国，而是东南亚的一些小国家。” 兴创科技的董事长贺国章已经年逾60，他共有一女一子两个孩子，长女贺雅望这几年逐渐掌握了集团的主营业务，次子却在父亲的安排下不停在国内外奔波，明面上没人知道他们父子在做些什么，逐渐掌握集团工作的长女也不过问，一副随便他们怎么折腾的听话模样。 “我们高度怀疑贺国章父子正在筹谋将国内一些违法的资产转移至东南亚国家，那些小国法治不健全，非常适合他们继续培养犯罪种子。” 既然是来寻求合作的，古曌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亮出底牌：“许队，不瞒你们，我们已经送了卧底人员进入兴创科技，目前还潜伏在集团总部，待时机成熟会有所行动。但是贺国章老奸巨猾，是个非常谨慎的商人，他的身边永远都只让亲近的心腹接近，我们的人进去了几年毫无突破。” 为了保护卧底人员的信息，古曌并不会说出这个人是谁，也不会提到姓名，哪怕是在只有警方在的专案会议上也一样，这个卧底只跟她一个人联系，除她之外没人知道。 “不过贺国章虽然很难突破，但他女儿和儿子却不是铁桶一块，有钱人家的经典戏码就是夺权，姐弟阋墙是很常见的，上次这位卧底同事跟我联系时说，她已经找到了突破的方法，还跟我说了几个人名。分别是兴创科技的高级董事查鹏杰、前财务总监高恒、技术总监盖鸿宝。这三个人都是最早跟着贺国章创建兴创科技的，也是贺国章最亲近的合作伙伴，但现在他们都老了，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曾经携手创业的老伙计很可能会成为今后的噩梦。” 许玖看着屏幕上浮现这三个人的名字和照片以及基本资料，问：“贺国章打算对他们不利？” “那倒也没有，只是到了退休年龄都把他们扣在公司，像高恒和盖鸿宝早就不在各自的职位上了，但是贺国章给他们俩塞进董事会占了两个闲职就是不准他们离开。他们三个都跟贺国章提出过要出国养老，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回国，但贺国章都没有同意过。” 也就是说，他们手里绝对掌握着贺国章最不想让他们带走的证据，现在只是扣在眼皮子底下不让走，以后会不会灭口就说不准了。 第101章 贪20 曲越州坐在审讯室里，抬着头四处张望，眼神平静又跃动，像是初到某个地方会散发出好奇的游客。因为他是很重要的嫌犯，所以看守所给他弄了个单间呆着，他在里面的时候也是四处看，明明是一目了然的房间，他却好像要把每个角落都看得清楚明白。 他活了35年，自认什么都见过了，看守所和审讯室还是他第一次进。人活着就要把目之所及的每一处风景都看仔细了，说不准哪天就死了。毕竟生命这般脆弱，随时都可能死，就像他的老师一样。 想到颜醉，曲越州又无声的笑了下，来不及继续想就听见开门的声音，紧接着进来两个人。 一个他不认识，昨夜在游轮上第一次见，是个带队抄了他的赌场的警察。 另一个他认识，是他师妹，还真是认识十年了。 “小师妹，没想到你居然还能参与审讯。”曲越州冲坐在他对面的叶竹西笑了下，而后目光落到与她并肩的许玖身上：“警官，这合规吗？” 许玖翻开手里的卷宗，只道：“叶老师目前是我们的顾问，坐在这里自然是合法合规的。”她扬手指向旁边已经开启的摄像机：“毕竟审讯过程都有录像，周先生放心。” “嘶——不过我想是不是应该给你换个称呼了，曲越州曲先生？” 曲越州的目光偏移到叶竹西脸上，见她只是默默整理资料，表情无悲无怒，就像在看待一个很普通很平常的嫌犯，这点让他突然莫名感到不爽。 “称呼而已。”曲越州移开目光落到某个虚空的点上，不去看她们两个：“你们随便叫。” 第186章 许玖拿出一份入境记录和人事档案：“三年前，曲先生从巴黎回国，入境记录显示你成功通过了海关的检查，但从那一天开始曲越州这个人就再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周越的人。从人事档案上看，你是三年前入境当天就办理了新的身份档案，中午入境，下午就换了身份，背后的势力很强大啊曲先生。” 曲越州脸上的笑都不曾减弱，他不回答许玖的问题，却问叶竹西：“小师妹，你三年前就在执着老师死亡的真相，怀疑是我杀了老师。你现在跟警察合作抓了我，又坐在这个审讯室*里，怎么反倒不说话了？让这个警察在这不停问话，有点儿越俎代庖吧？咱师兄妹间的事，到底不关这些外人的事对吧？” 叶竹西抿了下唇，抬起眼帘看过去，这是她进屋来第一次用正眼看眼前这个男人。曲越州眯了眯眼，却依然没从她眼中看出悲愤，她还是很平静，像面对最无关紧要的一个犯人。 这让曲越州更烦躁，左腿不自觉微微抖动起来。 “曲先生。”叶竹西终于开口，“第一，咱们早就不是师兄妹了。第二，你现在不就是以嫌犯的身份坐在这么？许队怎么反而成外人了？她是负责你这个案子侦讯的负责人啊。我跟你之间反而没什么说的，她的问题你才应该好好回答。记住，想好了回答，别说谎。” 曲越州被她这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刺激到，一直保持玩世不恭的表情终于阴沉下来，“师妹，老师都没亲口把我逐出师门，你倒是替她开除我了？” 他这个反应不太对，重点抓得也很敏感。 叶竹西掀起眼皮看了他几秒，而后突然笑着问：“师兄，这么在意有没有被逐出师门，那你怎么还对老师下手呢？” 曲越州眼皮狂跳，一些被他极力忘掉的往日画面重新浮现在记忆中，他下意识想抬手敲击脑袋，却因为双手被铐在审讯椅上动弹不得，最后只得徒劳地垂下手，双手十根手指插在一起不停搓着手。 他的过度反应引起叶竹西和许玖的重视，猜测他大概因为杀害老师的事被重新提起而刺激到了心理防线。 既然这样没有轻易放过他的道理，该是顺着这条线继续往下追问：“当年老师遇害后巴黎警方提取了现场的物证，虽然起火房间被大火焚烧殆尽，但一些烧不掉的金属还是留存了下来，并被警方归档。” 颜醉死亡的现场是一个独栋别墅，而且是她自己在巴黎郊外的一个单独的庄园产业，整个庄园环境清幽，附近也没有邻居，所以大火烧了好久才被发现，扑灭时现场的受损程度要比谢怀诗家严重很多。 所以作为物证的一些金属碎片虽然被警方提取到了，却也不如谢怀诗家现场提取到的那些碎片清晰，不过这些物证运回国内后，经过易芊芊一些特殊的还原处理之后还是能辨认出大致的样式材质。 现在叶竹西把两份间隔三年的证据拿出一起摆在桌上，道：“材质相同，样式一致，只不过谢家发现的碎片经过了一些加固处理，其他的完全一致，就连残余的火药经过化验后发现都是相同原材料制作而成。曲先生，你有什么想解释的？” 曲越州下颌线绷紧，并未直接回答叶竹西的问题，而是反问：“老师死亡时爆炸的是她自己做的实验装置，我怎么知道她用了什么材料？” “老师自己的装置当然不会出问题，但你做了手脚当然就不一定了。” 曲越州闭上了嘴，不再说话，拒绝顺着这个问题继续交谈。 叶竹西倒也无所谓他的态度，只是冲许玖点头，示意她可以继续。 许玖又拿出另一张纸，是一份体检报告：“你进来的时候我们按照惯例给你做了采血等身体检测，从报告上看，你长期服用某种未知药物，该药物含有我国明令禁止的毒物成分，该成分有麻痹神经的作用，过度使用会慢慢使人行动迟缓，形如痴呆。” 曲越州只掀起眼皮瞥了眼，而后就垂下眼眸不开口了，他拒绝交谈，在许玖看来却是一种无话可说的默认。 所以她直接往下说：“我在系统里查过，这种药物成分是首次在国内被发现，也就是说警方登记在册的你是第一个。曲先生，我们合理怀疑你是被你的后台老板用药物控制了，或者是药物威胁，总之你长期服用这种药物和你的老板肯定有关系。” 曲越州终于看向她，嗤笑一声，不解问：“就不能是我自己搞的？” 许玖轻笑，“曲先生，要研制成型的毒品需要标准的实验室和高水平的医学化学研究员，还要有稳定的原材料源源不断供应。我们查过你名下的所有资产，得出的结论就是你自己没可能做到。” 曲越州又不说话了，继续沉默地搓手指。 叶竹西不管他说不说话，只是按部就班说出自己的猜测：“杀害老师应该是你给你老板的投名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你杀老师，也许不是他的意思，你只是需要一个投名状，而对你不设防备的老师是最好的目标。不过可惜啊曲先生，就算你杀了自己的老师作为投名状，你的老板还是不信任你，还要让你长期服药才能真正放下心。你都做到这么忠心耿耿了，他却依然只把你当条……这真是闻者落泪。” 曲越州倏地钻进拳，仰起头恶狠狠看向叶竹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是为了什么投名状！” 第187章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话才说完就又紧紧闭上嘴，皱眉瞪着叶竹西。他意识到自己一时不甘失了言，可有些话他忍不住不说。 “她本可以不死的……”曲越州咬咬牙，下颌线紧紧绷着，“可她就是不肯教我……我到底哪儿不如你？怎么在她眼里我永远比不上你！” 他把埋在自己心里多年的问题问出口，这是他的不甘凝聚成的心魔。 叶竹西却只是一愣，而后缓缓敛起眉眼，凝眉看他是满眼都是厌恶。 这让曲越州更加烦躁，他的神经和精神都在遭受药物的摧残，毕竟服用了那种药三年，他可不是什么金刚不坏的身体。他最近就察觉到自己越来越沉不住气了，有时候只是下面人稍微做错一点事他都会暴怒。 所以他控制不住自己，哪怕他的理智已经拼命提醒他住嘴，他却停不下来：“你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从始至终你都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在她眼里我根本不值一提！从前没有你的时候，她只有我一个学生，她也是经常夸赞我的！说我比她认识的所有其他魔术师的学生都学得快……直到你出现，你分走了她全部的关注！她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天赋更好的人！恰巧这个人也成了她的学生，她觉得自己多幸运，拥有这么厉害的学生，她不仅自己在魔术界享誉全球，教出来的学生也超越了所有人！” “可是凭什么！明明你出现之前我才是这个所有人眼里的天之骄子！” 叶竹西看着情绪失控的曲越州，突然露出一个很不解的神色，“如果你是这么想的，为什么要杀掉老师？而不是杀我？” 她真的不理解，如果曲越州是恨自己的出现夺去了老师的宠爱，那他对自己动手就好了，为什么要害老师？ 曲越州却不屑地白她一眼，冷嗤道：“杀你有什么意思？亲手葬送了我们师徒情意的不就是她吗？如果不是她看中你非要收你做关门弟子，我和她两个人明明可以永远在一起，她永远都是我最敬爱的老师！” 在这一刻，叶竹西和许玖几乎瞬间福至心灵地想通了曲越州对颜醉那种复杂的情感。许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资料，是她了解到的关于曲越州15岁前的人生。 曲越州无父无母，无亲无故，他就是这世间漂泊无依的浮萍，无人在意，也没人把他看在眼里。小时候生活在孤儿院，到了上学的年龄被安排进学校，却又在10岁时被人贩子拐卖，他从小就是个机灵的，坎坷的经历也让他比别的孩子更结实。那段被拐的路程艰辛，可他还是在警方打击人贩子的时候找了个机会逃生，然后辗转成了街上讨饭的乞丐。 二十多年前的社会远没有现在治安条件好，乞丐都有自己划分的地盘，曲越州跟着一伙人混，还学了偷盗的技术。他脑子灵光，身手也比别人灵敏，最适合干这行，只不过还没干几次就撞上了真正厉害的人。 颜醉把他逮住，扭送他去了警局，但15岁的未成年孩子批评教育了一番就了事了，为了不让他回去接着危害社会，又因为他真的是有天赋的，颜醉决定带着他，重新教他做人。 “自从跟了老师，我的日子过得可谓是一步登天，原来吃不饱穿不暖还被人欺负的日子再也没有了，她教我认字念书，教我本事……她只比我大五岁，对我来说亦师亦姐。后来她越来越有名气，先是全国各地演出，再后来全球各国演出，我跟着她满世界飞，觉得自己越活越像一个人。” “如果不是你出现，我和姐姐一定会过得很好！”曲越州瞪着叶竹西，把责任全都推在她身上：“你不该出现！你毁了我的生活！我和姐姐的生活里不该再有第三个人！尤其你还占据了姐姐那么多关注！” 他瞪着通红的眼睛，恶狠狠盯着叶竹西，恨不得用眼神将她撕碎。 叶竹西眉头越皱越紧，她想通了曲越州的动机，却始终不能理解：“我还是不懂，既然你恨得是我，为什么要那么对老师呢？” 发泄过后，曲越州又费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他定定望着叶竹西，双眼赤红：“因为恨你没用。错的是她，她不该收你当学生！我们的世界应该只有彼此，可她对不起我，她不仅又收了一个学生，还对你更好，觉得你更有天赋，我不能原谅她。” “……” 叶竹西听完后沉默下来，她死死盯着坐在对面的人，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可许玖坐她旁边，不仅看见她在桌下死死攥成拳的手，身为恋人也能敏锐感知到她压抑的愤怒正在趋于爆发的边缘。 “曲越州。”许玖立刻开口，打破这短暂的沉默，“所以你害死你的老师，就为了这所谓的占有欲？” “什么叫占有欲？”曲越州反驳：“我们本来就只应有彼此，是她喜新厌旧对不起我，我的不叫占有欲，是她不能永远一心一意对我。她就该只爱我，只有我这一个学生，我们师生、姐弟两个人，就应该相依为命一直过下去！” “你！”叶竹西拍案而起，几乎已经怒到失去理智，如果不是许玖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她恐怕要冲上去揍人。 曲越州腆着脸看她，往前探头，一副把脸伸给她打的样子，咧着嘴笑：“来，打我啊！你不是很生气吗？狠狠打！打死我！叶竹西，我杀了你最敬重的老师，你恨死我了吧？！快打死我啊！哈哈哈哈哈哈。多好啊，你们这对师徒情深的师生，一个死不瞑目，一个仇人就在眼前也不能亲自杀了我报仇！我就喜欢看你这个样子！” 第188章 他的疯狂回荡在审讯室内，许玖起先需要拼命拽住自家恋人的手腕才能制止她真的失控。可到了后面，眼睁睁看着越来越歇斯底里的曲越州，叶竹西反倒渐渐平静下来。 许玖在旁边观察她的表情，从她的表情里看得出，她现在是已经从愤怒过度到鄙视了。在她眼里曲越州就像个得不到糖就撒泼的不讲理的泼夫，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是掉价。 于是她干脆扯了扯嘴角，许玖感觉她差不多已经快翻白眼了，就知道她对打死曲越州撒气这事已经失去兴趣。 她坐回椅子上，嘟囔道：“无聊，等你上了法庭自然有人收拾你，而我今后的乐趣都是看着你慢慢死掉。曲越州，你知道人最痛快的死法就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死去。而你就不一样了，从现在开始，你每时每刻都会不停琢磨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死亡不知道哪一天降临，但它早晚会降临，这种感觉是不是很窒息？我很乐意见证这个过程。” 叶竹西不再看他，低下头去翻看桌上的卷宗，一个眼神都不屑再给他。 上一秒还在发疯的曲越州顿时僵住，他定定看着坐在面前的小师妹，她那种无声的漠视再次让他坐立不安。 然而不等他爆发，始终沉默的许玖干脆直接揭过这一页，往下问：“所以说说你的后台老板吧？为什么你害死你的老师后立刻就回了国，然后当天就办理了新的身份？他到底是什么人？又是怎么联系上你的？” 原本以为说出这么多，他都已经亲口承认杀害了自己的老师，后续的问题应该也更好问，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遭到了曲越州的顽抗。 关于那个后台老板的事，无论许玖怎么问，曲越州都不回答，偶尔恶劣的性子上来，他会耍人一样故意说：“你们这么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们。”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什么后台老板啊？” 为了这个事中途审讯都换了两拨人，曲越州依然不肯吐口，他就像找到了什么乐子，不停跟警察逗闷子，问题是一个都不回答的，把人当傻子糊弄。 审讯进行了20个小时，毕胜气得把喝完水的一次性纸杯团成团狠狠砸进垃圾桶里。 “他是有什么大病？后台老板是他亲爹吗他这么护着！” 无论曲越州为什么不肯说，总之现在审讯是进入了瓶颈。 许玖看了眼回到监控室就一直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叶竹西，她低低叹了口气，道：“到24小时候就得让他休息。这样吧，先不问后台老板的事了，把谢家纵火案的口供先拿到吧。” 这个就好问多了，毕胜和庞雁休息一轮后齐齐上阵。对于他自己所犯的这些罪行，曲越州都供认不讳，但只要涉及到他的后台老板他就会沉默，无论警方怎么说怎么做都没用。 最后，颜醉案和谢家纵火案的口供拿到手，毕胜让曲越州确认后签字，然后就准备把他送回去。 走出审讯室时，曲越州看见站在走廊的许玖，突然冲她笑了声，说：“警官，我好心提醒你，没必要查我后面的人是谁，他手段很多，你们抓不住他。” 许玖觑他一眼，没接他的话，只挥手让毕胜带他走。 曲越州也无所谓，踉跄一步就被毕胜带走了。 等人被带走了，叶竹西才从监控室里出来，她抱臂站在许玖身边，凝眉看着曲越州背影消失的放心，道：“他不是什么重情重义的人，他不肯说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有软肋在对方手里；要么就是单纯他自己的恶趣味。你觉得是哪种？” 许玖想了想，说：“后者。他一个孤儿，这世上没有任何亲人，也没结婚没孩子的，没有家人被对方掌控作为威胁的可能。而今他已经被抓，承认的罪行加在一起足以判死立执，也不存在怕说出来罪加一等的可能，更不存在怕死一说……” 叶竹西点头认同：“对。虽然正常人很难理解，但他大概率就是想看乐子……而且……如果他后台老板一天不伏法，对他的审理速度是不是就会比较缓慢？” 许玖愣了愣，而后道：“确实有可能。毕竟他是我们目前掌握在手里唯一的人证……” 本身重大案件的审理流程就不是很快，像曲越州这样还可能是别的案件唯一人证的，就算后续审理结束判了刑，也要考虑其他案件的侦查进度。 “别想这些了先。”许玖伸手牵住恋人的手，道：“明天回京，我要去局里做汇报，上级也要给出下一步行动的指示。” 如今对兴创科技的调查已经开始筹划，一旦得到公安部和刑侦局的批示，重案组后续的工作重心就要转去南省的省会廖城。 第102章 贪21 两人相携走出连港市局，在大楼门口遇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刘瑾。 见她们牵着手出来，刘瑾一愣，而后反应过来，颇为不舍地问：“你们是准备走了吗？” 许玖冲她笑了笑，说：“早晚是要回去的，这边的工作毕竟告一段落了。” 刘瑾自然也明白，这次和重案组合作了将近一个月，彼此间建立了深厚的战友情，眼看着人要走了，她这心里是真的有点儿舍不得。 “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见面。”刘瑾叹道，她是地方刑警，去首都的机会不多，而且连港也不会经常发生需要重案组支援的案件，下一次真的说不好什么时候见面。 第189章 叶竹西见她这么不舍，半开玩笑地说：“也许有机会调到首都去呢？” 刘瑾却摇摇头，说：“连港是我的家乡，我当警察就是想守护这一方土地，我应该不会调去别的地方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一件事的初衷，刘瑾没有凌云的壮志，她当警察的初衷只是守护自己的至亲至爱，这就够了。 叶竹西听后弯着眼睛笑，然后凑近点儿对刘瑾说：“没关系刘队，我下半场的巡演在连港有一站，到时候找你。” 刘瑾眼睛一亮，说：“那我肯定请你吃饭！” “诶，该是我请你看演出，你放心，位置绝对很好。” “咳咳！”许玖终于出声打断，握住女朋友的手把她牵回自己身边，才问：“那我呢？” 叶竹西和刘瑾对视一眼，纷纷笑出声。 在许玖开始红温时，叶竹西才哄她：“只要你有空肯定要带你一起啊。” 许玖这人格外好哄，每次都是一句话就能哄好。不过她们俩都是大忙人，这种带着她一起去巡演的机会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有。 “走了刘队。”许玖伸出手，和彼此协作了一个月的好友握手道别。 …… 重案组陆续回京，回京后的日子也并没有清闲下来，大家手里各自有工作，尤其是许玖，她先去跟戴局报告了这一个月在连港市的调查结果，又在戴局的牵头下在刑侦局的会议上做“蛛网”案目前调查进度的汇报。 “早在去年我们就盯上了魏廉，他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被我们命名为‘蛛网’，就在我们准备对魏廉进行调查的时候，他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工作室内。在调查后消失三年的曲越州进入我们的视线，他三年前回国后便改换了身份进入‘蛛网’成为其中至关重要的高层人物。如今曲越州落网，被关押在连港市看守所里，对他的后续审讯还在陆续进行。” 许玖在会上具体汇报了目前的情况，并说明南省省厅扫黑办已经锁定了兴创科技的创始人贺国章，后续刑侦局会根据她汇报的情况进行下一步指示。 由于刚回京许玖就开始忙，叶竹西没什么事，便约了闺蜜吃饭逛街，还要陪为了看她八卦留下来的老妈。 三天后许玖忙完了，叶竹西下午的时候收拾收拾东西去了她家，一起带去的还有叶芸要给许玖的一封邀请函。 “画展？” 许玖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问：“邀请我？” 叶竹西拿手机给桌上卖相不错的菜拍了照片，道：“对啊，你是我女朋友嘛。” 其实叶芸这次在国内呆这么久也不仅是为了看女儿的八卦，更多的是因为燕舍予要在首都办个画展，四月底开始为期两个月的展览，场馆定在了叶家名下的一个展厅。 这次叶竹西从连港回来，暧昧对象转正成了女朋友，叶芸非常高兴，所以就特意把画展首日的邀请函给了许玖一张。 “开展首日比较特殊，会有一个开展仪式，当天去的都是亲朋好友和业内贵宾，邀请函是不对外开售的。”叶竹西道：“我肯定要去嘛，你要是有空就跟我一起。” 看了眼时间，许玖道：“还有一个半月，到时候不知道‘蛛网’的案子进度到了哪里，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肯定会跟你一起去。” 叶竹西眉开眼笑地赏她一个隔空飞吻，道：“爱你。吃完饭洗完澡给你量尺寸。” “量、尺寸……？”许玖夹菜的动作一顿，问：“量什么尺寸？” “出席开展仪式要穿的礼服嘛，我妈要给我们一家三口重新定制一套衣服，你是我的女朋友，肯定也要跟我是相配的情侣装扮，所以都要定制的。” 许玖略略犹豫片刻，问：“这种定制……很贵吧？” 叶竹西以为她要跟自己见外，顿时不高兴了，噘着嘴瞪她：“你要跟我生分？说这种话。” 许玖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失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好奇……还从来没去过这种需要穿礼服的场合……”她们做警察的，平时盛装打扮的机会很少，工作中穿得越普通越好。 叶竹西这才重新笑起来，说：“其实也不是多正式的场合，正常情况穿平时的常服就行，只不过我妈比较得瑟非要打扮，我们都是顺她的意。” 燕舍予是画展的主人，开展仪式肯定是要盛装出席，除了她之外其他人其实都可以随意一些，但叶芸偏偏不是那种低调的性格，每逢这种场面都是她大秀恩爱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她要跟燕舍予穿情侣装，也要叶竹西跟她们穿成母女装，无论是妻子还是女儿在家都很宠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女儿找了女朋友，她自然也要跟着一起打扮起来。 许玖听着叶竹西的解释，凤眼弯起来笑，末了感叹：“阿姨心态真年轻。” “是啊。”叶竹西也认同地说：“我妈越活越年轻。” “阿姨开心就好。” 饭后，两人一起收拾了厨房和家里，携手出门去遛弯，许玖带她熟悉了一下小区附近的环境。 “前面那个是古城墙遗址，现在都不对外开放了。”三月份，天气渐暖，尤其是室外的温度已经逐渐升高，晚饭后出门遛弯的人也多了起来。 两人牵着手沿着护城河散步，古城墙遗址下的护城河一直保留着，叶竹西道：“这地方真是寸土寸金，二环内了都。” 许玖叹了口气，说：“离单位近，就是贷款多一点，不过我工资完全够付。只不过房子都比较老了，虽然我装修过，但跟新房还是没法比……” 第190章 现在首都的新楼盘大多在五环附近，居民逐步往外迁似乎已成了大势所趋，要想住更为舒适的新房二环内是少见了。 叶竹西嗯了声，她无所谓住什么房子，以叶家的财力，再好的房子她都住过。现在许玖这个房子就很好，虽然不大，但她们两人在一起就很温馨舒适。 她偏头看看恋人的侧脸，突然牵紧她的手，说：“你可不要想着以后换大房子什么的啊，没必要的，咱家什么房子都有。我要是想住大房子分分钟把你拐去我家住了，五环虽然离你们单位远点，但家里有司机每天都能车接车送。” 许玖愣了愣，而后失笑道：“每天让司机送我上下班的话我怕第二天纪委就要查我了……” 叶竹西被她逗笑，抬手打她胳膊一下：“讨厌，我就是打个比方，意思是让你不要动换房子的心思，咱没必要。” 许玖当然理解她的意思，心知她是在为自己考虑，一时间心里被一种酸酸甜甜的感觉填满，鼓鼓胀胀觉得整颗心都充盈起来。她现在住的这个房子就是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房龄还大，从前她一个人完全无所谓，现在有了女朋友难免会下意识去思考两个人的生活。 有时候人的心思没那么复杂，许玖打小是天之骄女，就凭她母父的工作家庭条件自然也是不差的，她不可能会产生自卑的心理，她就只是下意识想给恋人最好的，这种心理是每个想和爱人相守一生的人都会有的。 叶竹西轻易看透了她的想法，然后很认真直白地把她自己的想法也说出来，告诉她她们两人的生活根本不必去重视这些，想要的她们都不缺，只要在彼此身边就是最幸福的日子。 两人牵着手沿护城河走了一圈，然后回家洗澡。叶竹西先去的，洗完之后她拿出一把软卷尺，还有……临出门前她妈妈塞给她的一个粉色小盒子，把它收进床头柜的抽屉里，然后边看平板上她妈妈发来的那些衣服款式边等着许玖洗好回屋，期间眼神不停瞟到门口，又瞄到床头柜，心不在焉。 说起来叶女士真的很烦，之前八卦自家闺女什么时候脱单，现在脱单了又八卦什么时候……那个什么……她一个当妈的怎么一天天人心黄黄的？完全起不到半点好的带头作用。 出门前叶女士高深莫测地说：“你们小年轻精力旺盛，干柴烈火的很容易出事的，带上这个准没错。妈身经百战，哪个牌子好用都知道，听妈的！” 叶竹西当时扭捏了一瞬，她倒不是因为没这个心思，只不过谁好人跟女朋友同居去这玩意是从老妈这拿的啊？ 结果她还没说什么，她妈就开始输出，一同阴阳怪气问她：“你是不是不行？” 开玩笑！女人不能说不行！ 叶竹西顿时怒了，一把把小盒子揣进包里，昂首挺胸道：“说谁不行？我今晚就拿下她！” 叶女士目送她出门，挥着手调侃：“等你好消息哟。” 现在眼看着就要睡觉了，叶竹西开始手足无措起来，心虚地觉得出门前跟老妈夸下的海口是半点实现不了了。 半小时后，许玖终于进屋，她身上裹着睡袍，头发吹成半干随意披散着，进屋见自家女朋友瘫在懒人沙发上，奇道：“看什么呢？怎么不靠床上看？” 叶竹西刚才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想，现在许玖进来了她差点儿从懒人沙发上弹起来，支支吾吾来了句：“你、你这么快洗完了！” 许玖一愣，看了眼挂墙上的钟，明明都半小时了，这也叫快？ 叶竹西反应很快，意识到自己过度的反应很可疑，连忙说：“啊，我刚在挑礼服款式，所以没太注意时间，你也看看喜欢哪款？” 许玖不疑有她，凑过来和她一起窝进懒人沙发里，她伸手搂住恋人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脸颊蹭了蹭，“我看看。” 叶竹西被她蹭得发痒，象征性躲了下，嗔道：“看就看，蹭我干什么？” “喜欢，你身上味道好闻。”她说得一本正经，像是什么真理一样，顿时让叶竹西闹了个大红脸。 “讨厌，赶紧选款式。” 叶芸发给叶竹西的都是成套的礼服样式，这些款式是国际知名设计师今年的灵感，保证没有其他人穿过，如果叶芸满意买下的话，会成为她们家的专供。 许玖边听边感叹百年士族的强大，像叶家这般自民国起就存在的家族，历经战乱依然屹立不倒，靠的就是积善行好事，在战乱时期也是为国为民的良善世家。 “你喜欢哪一款？” 这种几乎差不多私人订制的款式并不多，几下就看完了全部，许玖好奇问：“你刚才看那么专注，是选中哪个了吗？” 刚才明明是在胡思乱想人心黄黄的叶竹西：“……” 她又支支吾吾了几声，最后快速在几套里面选了个自己看着最顺眼的：“就这个。” 瞥眼见许玖并未起疑，叶竹西又松了口气，她一偏头，看见那人专注的侧脸，突然又移不开视线，下意识往她怀里贴了贴。 手边就是拿出来准备量尺寸的软卷尺，叶竹西一颗心突然跟着躁动起来，她摸着软卷尺冰冰凉凉的温度，心里千回百转。 许玖的心思还在挑衣服上，对比过后说：“那就这套吧，我也觉得好看。” 说完，她抬起头，正撞见女朋友牢牢盯住自己的热切目光，心脏重重颤动。 第191章 “怎么了？” 叶竹西突然凑她更近，趁她没反应过来时在她唇上亲了口，然后鬼使神差说：“阿玖，把浴袍脱了。” 许玖顿时睁大眼，脑子跟着停摆，讷讷问：“脱、脱衣服？” “嗯，现在，脱掉它。”叶竹西手指勾住她浴袍的领口，逼近她：“量尺寸。” 呃，原来是量尺寸…… 许玖立刻为自己刚才想歪了汗颜。 她想了想，还想再挣扎一下：“平时买衣服的标准尺码不行么？” 叶竹西刚才瞬间头脑风暴出了借由量尺寸占女朋友便宜的一揽子计划，现在正兴奋着，哪可能允许许玖退缩？ “不行，这种量身定制的衣服都是要一点点仔细量的，哪有用大众尺码的？” “一点点……仔细量？”许玖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要仔细到什么程度？” 叶竹西冲她笑：“当然是，每一个身材尺寸都不放过了。” 许玖见她坚定，只能妥协。她抬手捏住浴袍的领口，踟蹰道：“嗯……你……你盯着*我我不太好意思。” 叶竹西的目光从她捏住领口的修长手指上移开，弯着眼睛在她脸颊亲了口：“你怎么这么可爱？我总不能背过身去吧？那还怎么量尺寸？再说了，你是我女朋友，有什么不能看？”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许玖还是感觉自己快红温了。她扭捏了一会儿，在叶竹西热切的眼神下一咬牙拉下浴袍领子。先是漏出一片锁骨，跟着是黑色的文胸，再往下是线条清晰优美的马甲线和紧致的小腹…… 再往下……叶竹西不敢往下了。 咕咚。她重重咽了咽口水。 而且还很大声，在夜晚安静的卧室里听得尤为明显。 许玖当然也听见了，红色从脸颊一路往下蔓延，到脖颈，再顺着延伸到锁骨……她天生的小麦色皮肤浸染过红色后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直接烧穿了叶竹西的理智。 “还……还量不量尺寸了？”许玖实在忍不住问出口，“怪冷的……” 现在还没停暖气，哪里冷？其实不冷，只是个借口。 叶竹西立马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拿着软尺像模像样在许玖腰上量了起来。 她的腰身并不是那种柔弱的纤细，反而因为常年训练而变得结实有力，配合着紧致的腹肌实在赏心悦目。 叶竹西忍不住上手去摸。 许玖顿时打了个激灵，她忍着才没让自己往后缩，而是轻喘一下，颤着声：“量尺寸、别乱碰……” 叶竹西苍白地狡辩：“没乱摸。” “……”许玖盯着她按在自己腹肌上的手，“那你的手放哪儿呢？” 鬼使神差的，叶竹西突然不准备放过她，眼下是水到渠成最好的时机，她打算遵从自己的心。 于是手上用力，成功换来许玖再一次颤栗。 “你还乱动……”许玖一把按住她在自己腰腹拼命作乱的手，慌张道：“你、还量不量？” “量啊，我这不正在量……” 明明就是在捣蛋，哪里量了？许玖微恼，嗔她：“用手量吗？明明有软尺！” 叶竹西凑上去环抱住她，先是低头，让嘴唇故意碰到她的锁骨，在她又一次颤栗时站直身抬起头吻到她的脖颈。 “等、别！”许玖腿脚发软，瞬间失力带着挂在她身上的恋人一同往后栽倒，直接倒在床上。 “幸好身后就是床……”许玖抓住女朋友作乱的双手，道：“你真是用手量尺寸第一人。” 叶竹西早就把量尺寸这事儿抛到九霄云外，软尺都不知道被她丢在了哪里，但她依然拿这个当借口在许玖腰腹上来回抚摸，甚至还用了点儿力气去按。 一阵酥麻感瞬间从尾椎窜到头顶，许玖再次按住女朋友的手，丹凤眼里流露出一丝无助的水光，她定定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恋人，哑着嗓开口：“再按下去可收不了场了。” 叶竹西居高临下看着她，从双漂亮迷人的丹凤眼里看出燃烧的火苗，似乎是被她奋力压制着才没燃烧起来。 叶竹西空闲出一只手，手指点在她唇上，道：“收不了场就不收了。阿玖，我们是什么关系，我还会怕收不了场么？” 她眼神定定的，没有丝毫躲闪，未竟之言似乎是：“我期待着收不了场。” 两人视线交汇，在瞬间读懂也理解了对方眼中的含义，以及藏着的即将尽情燃烧的火焰。 许玖突然双手搂住身上恋人的腰，腰身用力翻越，两人的姿势瞬间变换了方位，叶竹西轻呼一声，似乎没想到她突然反客为主。 看清她眼底闪过的惊愕，许玖轻轻笑了，低头在她唇上啄吻：“现在才惊讶也太晚了些。” “我早说今天收不了场了……” 唇印上来的时候，叶竹西脑子里的弦彻底断掉，她留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是抬起手指了指床头柜。许玖把她往上拖了拖，伸手拉开抽屉，看清了里面的小盒子。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幽深，女朋友显然是有备而来，这让许玖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她拿出小盒子，从里面抽出小包装放在旁边。 叶竹西脑子的弦还没接上，但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她今天不是准备要……她好像跟老妈夸口自己要拿下许玖，可现在怎么…… “等、先等等……”叶竹西觉得这跟自己的计划不对。 第192章 许玖却哪里还能听她的，火已经点燃，不可能临时扑灭了。 “西西。”许玖在她耳畔轻吻，低喃：“现在真的，等不了。” 箭在弦上，没有退路。 叶竹西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再次崩断了弦，她抬手搂住恋人，放任自己不再去纠结。 窗外突然下起了雨，春雨细如丝，纷纷扬扬地洒落人间，冲刷掉干涸一冬的大地，轻柔地一下下拍打在玻璃上，发出阵阵悦耳动听的清响。大地被雨水滋润，窗外的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泥土气息，有的顺着窗缝飘进室内，混合着屋内温柔的气息。 大雨如注，下了很久才停，屋内只有床头的暖灯还开着，叶竹西紧紧抱着恋人，瞳孔失焦地盯着天花板，突然分不清雨声的来源，也搞不清楚雨水落在了哪里。 第103章 贪22 雨后的清晨，被雨水彻夜清洗过的树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一夜间长出新的嫩芽，世界在这期间焕然一新，给人一种爽快的感觉。 许玖醒来的时候身边躺着恋人，她垂眸，凝神专注地看着怀里的人，脑海里不停回想昨夜的画面，眼底是眷恋柔情。突然，她察觉到恋人睫羽轻颤，呼吸的频率也隐隐有加快的感觉。 原来是在装睡。 许玖轻笑地收紧手臂，道：“醒了啊？”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 许玖抬起手指小心轻触她颤抖的睫毛，说：“还装呢？嘴角都翘起来了。” 叶竹西脸又开始红，睁开眼拿胳膊肘怼她一下，嗔了句：“烦人。”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许玖怀里，用力呼吸让自己包裹在她的味道中。 其实昨晚感受的更多一些，那种彼此气息交融的感觉……一幕幕画面向电影般在脑子里播放，现在想起来还是会心跳不已。 许玖感觉到怀里的女朋友像螃蟹一样快蒸熟了，失笑道：“这么害羞？昨晚你可是很……诶哟。” 叶竹西启唇一口咬在她锁骨上，在她怀里仰起头瞪她：“你再说？” “可你……”许玖眨眨眼装委屈：“可你明明主动那……唔！” 叶竹西见她还说，干脆翻身压在她身上，直接利索地吻了上去，拿嘴堵住她的嘴，看她还嘴欠！ 清晨的第一个吻，以浅尝辄止为主，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加深，生怕一不留神又……才在一起的成年情侣，初尝滋味颇有点儿食髓知味的感觉，很上瘾，又……止不住有点儿羞涩。 吻毕，叶竹西趴在许玖身上，手指在她脸颊胡乱画着不规则的形状，道：“几点了？” 瞥了眼时间，许玖道：“十点。” “是不是该起床了？”叶竹西不舍地问：“你今儿还去单位吗？” 许玖轻笑，捉住她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道：“不去，今天休息。” 终于休息了，在连港的时候就连轴转，回来后又连续三天去部里开会，如今才算得到一天的喘息机会，很难得。 叶竹西戳着她的脸，说：“那我们今天可以好好享受周末。” “享受是享受，但你不会要一直赖床吧？” 叶竹西像是被她拆穿，脸上泛起红晕，嘴上却狡辩：“什么啊，才不是，我们可以窝在家里一起看看电影，看看书，在阳台晒晒太阳什么的，好好享受二人世界。” 许玖宠溺地刮她鼻子：“好，难得清静一天。” “蛛网”的调查进入最关键的时刻，她们都清楚这样悠闲自得的日子一天都难得，或许明天上级的指示就会下来，她们就要奔赴下一个任务地点。此时此刻叶竹西只剩庆幸，庆幸自己年前同意了这次合作，不然她们不会在一起，之后也没机会陪在许玖身边，至少“蛛网”这个案子，她们可以始终并肩。 “那我们现在起床？”许玖蹭蹭恋人的鼻尖，轻声询问。 叶竹西赖在她身上不动，点点自己的唇角：“亲我一下。” “嗯？”许玖笑了笑，凑上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叶竹西却觉得不够，继续说：“再来一下。” 亲吻很容易引起更多的，许玖很难说自己能克制的住，在第三次的时候叫停：“再继续可能又要收不了场咯？” 她的眼神不像开玩笑，丹凤眼上翘的眼尾已染上红晕，叶竹西心道不妙，赶紧一骨碌翻身坐起来。她急吼吼脱离恋人的禁锢，却忽略了自己身上还没穿衣服，就这么不着寸缕掀开了被子，又被许玖眼疾手快拉了回来。 “衣服都不穿就跑？”许玖毫不客气地笑她，一伸手把扔在地上的睡袍捡起来给她裹住。 熟悉的、不属于自己的香气将她裹住，叶竹西眨眨眼，才反应过来许玖顺手拿了她的睡袍，而叶竹西自己的则散落在另一侧。 她喜欢这种感觉，仿佛自己浑身上下都包裹住了恋人的气息，于是她干脆系好睡袍带子跳下床。 昨晚两人都很尽兴，也都没觉得不适，她们的默契是由内而外的，身心皆宜。 起床洗漱完都已经十点半了，两人全饿得肚子叫，许玖赶紧去厨房做饭填饱两人的肚子。 叶竹西把床铺好，昨晚换下来的床单塞进洗衣机，再拉开窗帘打开窗换气。雨后清新的气息吹进室内，她迎着风大口呼吸，觉得一整天都会是好心情。 因为是十点半吃的早中饭，许玖简单做了三明治，有鸡蛋火腿，再切两片西红柿和生菜铺在吐司上。 第193章 “西西，三明治要什么酱？bbq还是沙拉酱？” 叶竹西像小兔子一样跳到她身后，双手环过腰间抱住她，说：“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当然是两个都要。” 许玖笑了起来，按照她说得把两种酱都挤上去。 厨房有一扇窗，正好有阳光洒进来，叶竹西从后面抱着她，偏头看她专注的侧脸。 “亲爱的，你现在穿着白色的居家服，比三明治还……秀色可餐。” “扑哧。”许玖被她逗笑，恰好三明治已经做好，她抽出两张湿巾擦干净手，回身一把抱住女朋友，扬眉看她：“是吗？可我怎么觉得，这更适合形容昨晚的你？” 说完，她不给叶竹西反应的时间，弯腰凑到她耳边，用气声道：“没事，我们有的是时间，再一遍遍体会。” 叶竹西轻叫一声，一下从她怀里跳出来，端起自己那份三明治就逃了出去。 许玖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笑。 饭后两人一起收拾屋子，然后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影，偶尔互相喂一口水果，再在对方唇上落下轻吻，懒洋洋的日子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两小时的电影结束，叶竹西起身去拉开客厅的窗帘，现场才是午后一点，正是一日中阳光最盛的时刻，许玖这栋小房子位置很好，卧室和客厅都是朝阳面，一到下午阳光格外好，尤其是冬日照射进来相当舒服。 如今虽然已经开春，但首都的春季气温不停反复，尤其是停暖气之后室内外温差极大，如果能在午后晒晒太阳是非常舒服的。 叶竹西拉开阳台门走出去，在阳台来回踱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许玖坐在沙发上看她，不解道：“你在看什么？” “在想重新布置一下阳台，这阳台可真大。” 许玖起身走过去，在阳台门口说：“这个老小区当初建造的时候也没严格分什么阳台，这一段是客厅多出来的部分，上一家业主改造成了阳台，我买过来之后也是当阳台用的。你想怎么布置？” 叶竹西指了指阳台侧面，说：“买一套小沙发摆在这，前面配个小桌子，既能晒太阳又不晃眼，冬天午后可以窝在这看书看电脑，多舒服？” 许玖嗯声点头：“可以。” “对面再养几个盆栽，要好成活的绿色植物。” 许玖弯起眼睛笑，说：“好。” 她走上前从身后把恋人抱进怀里，两人一起看向窗外，小区的午后十分静逸。 许玖说：“如果有空可以把客厅到阳台中间的门和墙直接换成落地窗，这样采光更好一些。” 这个提议很不错，但前提是有空，而她俩都很忙。 叶竹西目光中满是心动，但笑容却颇为遗憾，她心知她们都太忙，像把墙打掉换成落地窗这种大工程，家里得有人能随时过来看着工人们完工才行。 她半天沉默不说话，许玖只瞥见她的表情便猜到她心中顾虑是什么，便说：“你不用担心装修家里没人看着，我爸已经退休了，他有空就可以过来帮咱们当监工。” “唔，我们可以等你巡演开始的时候来装修，我呢可以暂时回我妈那住，如果要出差的话也没关系，反正我爸闲着没事。” 听她这样认真的语气，叶竹西有点儿惊讶地回头看她，道：“我就是随口一提，你……当真了？” 许玖抱住她，说：“当然。在我这你说的话没有随口一提这回事，只要你想做的，我们都可以想办法实现。说实话，这房子我买了之后就没有大装过，之前是觉得反正就我自己住，也无所谓。以后不一样了，咱们是两个人一起生活，还是该好好装修一下的。” 虽然叶家家大业大，叶竹西名下的房子随便一个都很值钱，但许玖还是想好好把这个小房子装修一下。 叶竹西看着她的眼睛，从她的眼神中品出她真正的用意，一时间很是动容。她抬手搂住许玖，说：“那等‘蛛网’的案子结束我们一起来弄，看看怎么把房子重新装一下，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 叶竹西名下的房子多数离许玖上班的地方远，她在脑子里扒拉来扒拉去也挑不出一个比这里更合适的，所以还是决定把这里当做两人常驻的房子，反正只有她们俩，完全够住。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咱们还是没量好尺寸……”叶竹西突然松开攀着女朋友的手，道：“我妈肯定要急眼，你快跟我来。” 她拉着许玖冲进卧室，翻了半天才从床脚下找到昨晚丢掉的软尺。 许玖抱臂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忍不住道：“我感觉你还是想像昨晚一样收不了场。” 叶竹西立刻瞪她：“胡说！这次真量尺寸！不过……不用你脱衣服。” 本来就是可以隔着衣服量的，昨晚是她偏要许玖脱掉，分明就是别有所图。 许玖一把抱住她固定在怀里，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垂，笑道：“果然你昨晚就是故意使坏。” 第104章 终01 周寻菱端着一杯刚泡好的咖啡，轻轻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屋内静悄悄的，女人趴在桌上打盹。明明五分钟前才让她泡一杯咖啡进来，现在就已经睡着了，她这几天连轴转是真的很累。 咖啡放在桌上的声音很轻，但女人还是立刻醒了过来，抬眼看见周寻菱站在旁边，道：“不小心睡着了。” “贺总，也该休息一下了，您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觉，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 第194章 贺雅望拿过咖啡喝下去，道：“还有一些东西没整理完，下一次股东大会就快到了，我必须要抓紧时间争取更多的支持，绝对不能再放任我爸和贺弘业胡来。” 看着女人迅速投入到下一轮工作中，仿佛多喝一杯咖啡就能给她多续上更多时间似的。周寻菱张张口，有什么话差点儿脱口而出，最终还是强自咽了回去。 “对了阿菱。” 贺雅望开口唤她，把走神的周寻菱神思唤回，“怎么了贺总？” “帮我联系几个董事。”贺雅望递给她一张便签，上面写了几个名字，“这几个人我要再亲自拜访一下，记住要小心些，不能让查鹏杰那些人察觉。” 查鹏杰，跟随贺国章创立兴创科技的元老之一，也是掌握着兴创科技犯罪真相的几人之一。 周寻菱点点头，把便签收好就退出了办公室。离开前她最后看了眼伏案工作的贺雅望，抿着唇默默关好门。 贺雅望能走到如今的位置，离不开她自己拼尽全力的努力，但周寻菱调查过后发现，这里面也少不了贺国章在暗中推动，为此她弟弟贺弘业还跟贺国章闹过很多次。 周寻菱嗤之以鼻，贺弘业这个打小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败家男怎么配和他姐姐相争？兴创在他手里只会走向万劫不复，虽然集团本身已经千疮百孔，周寻菱只是觉得贺弘业什么本事都没有，仅凭自己是个男的就敢跟样样优秀的姐姐争权，果然即便到了现在男性日子过得还是要轻松得多。 “周总助，这是您要的资料。”回到自己工位，一个女员工把怀里抱着的文件放到她桌上。 “辛苦了。” “应该的，那我先回去了。” “好。” 员工很有眼力见，领导要资料就如实给，不会多问。周寻菱在贺雅望成功上位总经理的位置后成为了总经办的总助理，虽然职位不高，但实权很大，各部门总监和子公司负责人都多少要看她脸色，底层小员工在她面前更不会问为什么。再加上周寻菱进入公司三年时间积累了很多人脉，在她成为贺雅望的心腹后这些人脉也发挥了相应的作用，在各个部门都会给她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今天贺雅望明显又要加班，周寻菱看了眼时间，让总经办其他秘书和助理都按时下班，自己留下来值班，在总经办只剩她一个人后开始完成贺雅望安排给她的任务。 兴创科技这么大一个互联网公司，就连对员工的监控都非常严格，所有电脑都设有保密系统不说，就连每间屋子里都装有网络屏障，不管做什么事都有可能被贺国章知晓。这样密不透风的监控不会对一心一意上班的员工造成什么影响，但对周寻菱这种带有目的的警方卧底就有了很大阻碍，她的每一步行事都必须要非常小心，半步行差踏错都会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所以她在这里蛰伏了三年，头一年真的什么都没做，就在公司安心扮演一个兢兢业业的员工，因为出色的表现被贺雅望看中调到了身边，她也因此迎来了机会。 可即便如此，她已经跟着贺雅望身处兴创科技最核心的位置，却依然无法接近贺国章拿到想要的情报和证据。而且据她观察，就连贺雅望其实也是被贺国章排除在外的。不过好在贺雅望并不是什么对自己父亲愚孝愚忠的呆子，她和贺国章都在提防对方，而她也暗中布局攻击贺国章，比如她为自己所有心腹都提供了抵御公司内部网络警报的方法。 周寻菱拿出一个很小的usb接在电脑上，这个usb就是贺雅望对抗公司内网络监视的手段，只要装上这个，就能屏蔽掉贺国章在公司内部网络做的手脚，从而达到不被监听监视的效果，自由做自己能做的事。 周寻菱屏蔽掉网络警报，开始联系贺雅望给的那个名单上的人，做完这些她关闭电脑，再次去敲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进。” 周寻菱推门进入，贺雅望居然没在工作，而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发呆。 “贺总，忙完了？” 贺雅望扭过头看她，周寻菱愣了一瞬，她头一次在贺雅望眼中看到这样的情绪，很复杂，也很让人不解。 “怎么了？”周寻菱下意识问她，语气难掩关心。 贺雅望怔愣了一瞬，收回视线摇摇头，说：“没事，有点儿累了，今天就到这吧，回家休息。” 周寻菱静静观察她几秒，再从她脸上看不出其他情绪，最后也只得点头：“好，我送你。” 贺雅望对手下员工很体贴，其余助理和司机都先回家休息了，每每加班到这个时间，都是周寻菱开车送她回家，再开着她的车回自己家。 二人一路无话，贺雅望独自坐在后排，头靠在车窗上盯着窗外景色发呆。周寻菱很少见她这样，从她跟在贺雅望身边起，每天见到的都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女强人，今天她却散发出一些颓废的气息，周寻菱一时有些沉默。 把贺雅望送回家，周寻菱和她约定明天上班前再来接她，然后就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她的身份经过了改造，房子也是属于南省省厅的，这里从她开始执行任务那天就经过了技侦科的改造，有许多反监听反监视的设备。知道她是和最凶狠的罪犯打交道，省厅不敢怠慢，势必要保证她的安全。 回家之后周寻菱迅速总结了最近的一些情报，再以固定的方式将消息送给古曌，做完这些后，她又想起今晚的贺雅望，眉头不自觉皱起。 第195章 …… 南省省厅，扫黑办侦查大队会议室内，古曌把卧底人员最新提供的消息告知许玖。 经过刑侦局的指示，许玖带领重案组来到南省省会廖城，正式开启“蛛网”的侦破行动。 “兴创科技的高层最近内斗很严重，之前贺国章的长女次子因为总经理的位置斗了很久，后来贺雅望胜出，在她上位后已经接管了兴创科技的大部分业务，最近一直致力于更换集团内部的骨干力量，把重要位置的人都换上她自己的心腹。与此同时贺国章和贺弘业父子正在积极向东南亚转移部分产业和子公司，目前我们认为这几家子公司已经被完全替换成了兴创科技的黑色业务，在成功转出到海外后则会与集团切断联系。” 叶竹西在许玖身边安静听着，突然提问道：“但贺国章搞这么大动作怎么会不被人知道？” “事实上贺国章的动作并不大，但这些都是被贺雅望察觉到的。”古曌说：“贺雅望对兴创有很深的感情，当年贺国章创业时是和他的妻子也就贺雅望的母亲一起，后来贺雅望母亲早死，这才让贺国章完全掌握了集团的实权。为此，身为长女的贺雅望对父亲始终心怀不满，她一直记得母亲、在心里怀念母亲，她认为兴创有母亲很大的心血，所以她要改变这个已经呈现衰败迹象的庞大集团。” 叶家世代经商屹立不倒，哪怕叶竹西将来不会继承家族企业，但耳濡目染下她也有些了解，立刻道：“集团表面的衰败实际都是因为贺国章这些人多年来经营黑色业务并向外转移资产吧？贺雅望察觉到了这些，所以不惜一切代价把父亲和那些集团元老一一剔除出权力中心，而贺国章也打着顺势退隐的幌子开始往东南亚转移，我相信他最终的计划肯定是带着贺弘业离开国内，把兴创全部的烂摊子留给贺雅望。” 古曌点点头，说：“不错。但贺国章还是太小看贺雅望了，他自认为计划周密，把烫手山芋都安排给了她，可其实一举一动都被她找到了痕迹。贺雅望很聪明，并未打草惊蛇，而是在暗中培植力量，趁机把重要岗位全填上了自己的人。” 贺国章的意图很明确，把黑色业务全部转移出去，带着儿子在东南亚继续发展，而他也不愧是心狠手辣，很多犯罪证据他并未转移，反而是通过股权和实权转让的方式留在了兴创，让他的女儿贺雅望成为他的替罪羊。 贺雅望始终盯着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做得这些？她拿到证据时心情有过一晚的低落和恍惚，她未曾想过贺国章如此断情决义，不过这种心态也很快就能调理好，毕竟贺国章在她心里也确实就是这种人。 可贺国章却不了解她是怎样的人，他太过小看这个女儿，以为一切都能在他的掌握中，却并不知道幼崽早已亮出锋利的獠牙，还未咬下去只是时机没有完全成熟。 在周寻菱的沟通下，贺雅望避开贺国章的耳目会见了好几个重要的股东，并和他们达成利益一致。同时，她开始以另一家小公司的名义收购兴创的散股，以求在最短时间内掌握董事会全部的话语权。 第105章 终02 “警官，警官，您看这些订单……这家人已经连续十天写这样的备注了。”穿着绿色餐厅工装的年轻女人正跟在一个行色匆匆的警察身边。 警察脚步没停下，一边安抚她一边把她带去旁边的接待室：“你先在坐会儿，详细跟我说说情况。” 在接待室坐下，警察给她倒了杯水：“慢慢说，别着急，具体什么情况？” 女人喝了半杯热水平复了心情，道：“警官，我叫胡莹，家里在西桥区金隅街道经营小餐厅，我爸妈和我都在自己家餐厅工作，我除了在店里帮忙之外还会在高峰期参与配送。最近有一家的订单不太对劲，这位姓高的女士已经连续叫了十天我们家餐厅的外卖，每一天的外卖上都有一个备注，但是都很不起眼。最开始我没太在意，以为是客人打错了，可是这种备注每天都有，而且还有规律。” 胡莹把店里保存的外卖底单拿给警察看，一共十张单子，每张的收货地址都是一样的，她按照时间顺序把订单摆好，然后指着第一张说：“您看这是第一天的备注，上面有三个点‘…’这样的。” 警察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然后目光划到第二张订单，备注上从三个点变成了三条短线“---”，再看第三张订单，备注则又从“---”变回“…”。 起先，这名警察并未太过在意，可当她把全部订单都看完后，神色已经渐渐凝重。 第四张订单备注依然是“…”，第五张又变成“---”，第六张则变回“…”。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订单上的备注都是每三天为一个循环。现在一共有十张订单，第九张的“…”之后，第十张又是“…”。 年轻的警察突然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一场恶作剧，也不是餐厅配送员小题大做，她立马问：“这家的餐你都是亲自送的么？” 胡莹忙道：“十次里有七次是我送的，因为高女士订餐的时间都正好是中午送餐高峰期，周围的外卖员普遍都是满单，我们餐厅叫不来配送员的话就我自己去。” 年轻警察又问：“那你每次去送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吗？” 胡莹迟疑地摇摇头，说：“没什么大问题，每次都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开门取餐……”她见眼前警官的神色由最开始的松散变成现在这样略显凝重，一时间心情跟着忐忑起来：“警官，这家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第196章 年轻警察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你怎么想起来报警的？你知道她这些备注什么意思？” 胡莹还是摇头，道：“不知道。但是就觉得很奇怪，连续十天都备注这种莫名其妙的内容……真的不太对劲。而且昨天我去送餐的时候，来开门取餐的不是那个拄拐杖的老太太，而是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我当时被他吓了一跳，因为他看人的眼神真的很凶，脸上还有一道疤，我试图跟他搭话，反正我是送外卖的，就问他高女士在家么，他说外卖给他就行，然后就把门关上了……后来我越想越不放心，今天就来报警了。” 年轻警察想了想，说：“订单上显示的地址不全，你那应该有完整的地址吧？” “有，有的！”胡莹拿出自己的手，把地址给警察看：“警官你看，就是这个地方。” 廖城市西桥区金隅街道兴华东里小区。 年轻警察立刻起身，说：“我去跟上级汇报一下情况，胡女士在这稍等片刻。” 胡莹看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心里越发不安，坐在接待室里紧张地搓着手。 五分钟后，一个年长些的警官推门进来，自我介绍道：“你好胡女士，我是西桥分局刑警大队队长关雪，你刚才说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这边有份记录需要你确认签字。还有，我需要向你确认一下，这个地址是否正确？” 胡莹看了眼警方记录下来的地址，点头道：“对，没错，就是这里。” 关雪颔首，道：“我们会安排人过去看看，这边案子后续有什么需要可能也会找你帮忙，请你保持手机畅通。” “没问题没问题。”胡莹顿了顿，犹豫着问：“警官，这个高女士……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她神色很忐忑，抠着手指头说：“这种奇怪的订单都十天了……如果我早点儿报警是不是更好点儿？” 关雪*现在说不出确定高女士没事的话，也只能安慰胡莹：“你已经很机警了，不要自责。” 应该说高女士使用的求救信号很隐晦，不了解这个信号的普通人很难一开始就注意到，胡莹已经是心思缜密的，在收到十张备注奇怪的订单后立刻选择报警。只是……昨天高女士家里出现的那个男人让关雪产生了不好的感觉。 “总之我们现在会赶去高女士家一趟，你先回去吧，如果今天中午还有奇怪的订单的话请再联系我们。” …… 关雪带人到达胡莹提供的地址时，连续十天在同一家餐厅订外卖的高女士因为突发食物中毒被送去医院抢救，现场有救护车来过，听邻居介绍，说是一小时前120来拉走了一个人，跟着去的还有她们家保姆。 “这家平时住几个人？” 邻居大叔说：“本来是一个，后来变成两个。”他犹豫了一下，左右这是在自己家，又没别人，索性跟警察说：“那家住了个年轻女孩，但是吧……之前一段时间这女孩家里总来一个老头子，俩人举止亲密……严格来说也不算特别老，但是跟我岁数差不多，那对二十来岁的小年轻来说可不就是老头子了么。” 他话没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又表现得很明显，无非是觉得年轻女生跟一个老头子走得近又举止亲密肯定是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像他这样五段揣测别人的人很多，关雪微微蹙眉打断他，问：“所以房主是一个年轻女孩，你说后来变成两个人就是这个所谓的老头来住了吗？” “诶不不，不是，那个老头都是定期来，不在这常住。所以我才……”邻居大叔在关雪视线瞥过来时立刻话锋一转：“我说的第二个人是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 这个老太太应该就是胡莹每次送餐见过的那位。 关雪便问：“老太太是那女孩的家人？” “应该不是。我问过她们，说是请来照顾她的保姆。” 保姆？关雪眉头轻蹙，显然觉得这个身份不太对劲。 “这老太太来家里多久了？” 邻居大叔回忆了一下，说：“三个多月了，元旦之后过来的。” 关雪想了想，又问：“之前和那女孩走得很近的老头子还经常过来么？” “诶哟，没有了，好久没见过了……好像就是那老太太住过来之后，我就再没见过那个老头。” “那这三个月来她们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大事小事，什么都行。” “特别的……”邻居大叔拧着眉毛想了好一会儿，最终摇头道：“没印象……一定要说的话，就是那姑娘几乎没怎么出过门了……反正我没再见过她，倒是那老太太偶尔会露面，但也只是开门把外卖拿进去这样……说来我都没怎么见她出过门，自从她过来住她们家全是叫外卖……” 邻居知道的差不多也就这些，关雪留了他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问题会再联系他。 从邻居家出来，关雪回到现场，正等着她的侦查员立刻过来，低声说：“这家户主姓高，叫高晓蝶，她没有妈妈，独自一人生活，她有个生物学上的父亲，名叫高恒，兴创科技前任财务总监。” 关雪立刻眯起眼睛，最近省厅正在对兴创科技进行秘密调查，廖城作为省会，市局也调派人手去参加了调查会议，作为廖城西桥区分局刑侦队的队长，关雪是有资格知道省厅的行动的，所以她对兴创科技四个字十分敏感，对高恒这个人更是很有印象。 第197章 在听到高恒的名字时，她立刻意识到这个案子恐怕不是她们分局能继续查的，就算要查，也必须要先上报。 “知道了，现场这边有什么发现么？” 侦查员道：“痕检在现场发现了一支针头，用过的，已经装进物证袋准备回去化验了。老师，这个案子恐怕不是什么食物中毒……” 肯定没这么简单，先是高晓蝶连续十天向同一家餐厅发出奇怪的备注，再是她突然中毒进抢救室，最后又是在现场发现用过的注射针头，再加上她有个兴创科技前财务总监的爹，这么多事儿叠加在一起要说是巧合绝没人信。 “你们先继续查着，现在好在人没死，只要能抢救回来一切都好说。”关雪拿出手机，道：“我去打个电话。” 她独自走到楼道里的安全通道里，手机接通，对面传来古曌的声音：“关队？” “古队，我们区今天有个案子挺奇怪，现在有个中毒的姑娘，她是高恒的女儿。” 古曌立刻警觉起来，叮嘱关雪把现场看好，从首都过来的重案组会赶过去看看现场。 如果案子可能涉及到高恒，那就需要重案组和省厅扫黑办成立的“蛛网”专案组接手，毕竟她们现在想找高恒已经好久没找到了。 听说有案子，许玖只带着叶竹西两个人去了现场，并未兴师动众，毕竟现在处于最关键的时期，警方有任何大的动作都可能同样落进“蛛网”的眼中。 第106章 终03 “高晓蝶，22岁，大学毕业生，目前无业。”关雪在许玖三人赶过来后把目前调查到的信息一一告诉她们，“我们查过，这房子是在高晓蝶名下的，七年前买的，那时候高晓蝶正好上高中。虽然是老小区，但西桥区是廖城著名的大学区，廖城最好的大学和升学率全国有名的高中都在西桥区，这里的学区房贵到离谱。” 这一点连首都来的许玖和叶竹西都有所耳闻，南省是出了名的学习最卷的大省，它的省会廖城更是卷王，尤其是高中，从这考出去的学生能分部在全国最好的学校内。 “高晓蝶毕业于廖城大学，成绩非常好，据说因为她为人豪爽出手大方所以人缘也非常好。”关雪指了指对着电脑工作的技术人员，道：“她的通讯设备都遭过人为的破坏，不过不难修复，我们的技术人员已经修复了她手机的通讯录，打给了她唯一标星的联系人，是她最好的朋友，应该马上就到了。” 叶竹西摸摸下巴，问：“不说她是高恒的女儿么？女儿出这么大事，他没出现？” 关雪摇摇头，眸色微微一沉，道：“我们通过她的通讯录找到了高恒的私人手机，关机了，联系不上。我本来想通过兴创科技找到他，但想到省里那个行动……我担心会打草惊蛇，所以暂时还没找人。” 古曌作为“蛛网”案的直接负责人，她扭头和许玖商量了两句，最后道：“去联系兴创科技试试，看看他们怎么说。” “好。那我现在去，你们在现场随意看看。” 现场其实很简单，就是高晓蝶的卧室，这个老小区的房子格局还不小，每单元是一梯两户的结构，高晓蝶住的这户户型是三居室。过来的时候古曌特意观察过，这小区就在廖城一中旁边，一中是全省升学率最高的高中，这房价可谓天价，哪怕跟首都的学区房没法比，在外省市也是首屈一指了。 “高恒能给她买这么贵的学区房，可见对这个女儿很是在意。现在女儿出了事他却联系不上，这事怎么看都不对劲。”古曌在现场转了两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许玖弯腰在床边看了看，根据痕检画下的线，案发时高晓蝶就躺在这张床上，遗落在现场的注射针头掉落在床边。床单已经被警方带走，据说上面有很多呕吐物，显然是高晓蝶毒发后留下的，已经跟着注射器一起送去检验科化验成分。 “如果高晓蝶大难不死的话，我们应该能从她口中得到更多线索。”叶竹西站在许玖身旁，说：“单从这个现场看……总觉得很不对劲，太干净了吧，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 许玖认同她的想法，高晓蝶再怎么样也是个22岁的成年女性，突然被人袭击往身体里注射不明药物是个人都会反抗，可看西桥分局痕检画下的线，她就这么直挺挺躺着，且现场也没有任何反抗过的痕迹，床上除了床单被警方带走外没有任何混乱的迹象，这太不寻常了。 许玖伸出手指，道：“三种可能，要么案发时她已经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比如生病或被控制；第二种，熟人作案，趁她睡觉的时候进屋将毒药注射进体内；至于第三种可能……”她看了眼叶竹西。 叶竹西心领神会，低声说：“虽然不理解，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自杀。” 两人心意相通，许玖对她笑笑，继续道：“如果是第一种，医院那边肯定会给结论。如果身上没有约束伤，且也没有患病不能下床的话就可以排除；第二种情况就要进行外围的深度调查了，尤其是邻居口中说的那个保姆……西西，你不觉得这个老太太很有问题么？” 叶竹西嗯了声，道：“据邻居介绍，那老太太走路一瘸一拐离不开拐杖，谁家请保姆会找这种？高晓蝶反过来照顾她还更有可能些……” 这一点确实很不同寻常，再加上邻居说的那些话都很让人在意。老太太是元旦之后出现的，而经常来看望高晓蝶的老头也是元旦之后就没再来过，虽然邻居心思猥琐联想到了龌龊的关系，但许玖她们坚信那个经常出现的老头就是高晓蝶的生父高恒。元旦之后绝对是个特殊的时间节点，高恒不再过来，老太太突然出现，很难让人不产生联想。 第198章 “还有一点也值得注意。”许玖道：“邻居说几乎没见过这家人出门，自从元旦之后，他没再见过高晓蝶，老太太倒是经常见，但也只是开门取外卖快递，还有下楼倒垃圾。因为老太太腿脚不好，有时候垃圾都是请好说话的外卖配送员帮忙带下去的。” “两个人都足不出户，真的不像是过日子，反倒像是两个囚徒……而老太太是相对自由的那个……” 正巧这时候关雪从外面回来，把一个物证袋交给许玖：“刚才差点儿忘了，我们今天之所以正好找上高晓蝶家就是因为这些，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物证袋里正是胡莹交给警方的十张外卖订单，许玖只看一眼就眯起眼睛，惊讶道：“这是……sos求救信号？” 叶竹西看向收货人信息，发现是高女士：“这是高晓蝶在对外求救！” 每天固定时间、发到固定的餐厅、叫固定的餐食、连续十天出现的特殊备注、还有那些“…”“---”，共同拼凑出了一个22岁女生的求生路。 “sos用摩斯密码表示出来就是‘…’‘---’‘…’，她可能怕sos太明显，才会用这种方式隐晦求救，哪怕很可能没人看得懂，她也日复一日用这种方式传达自己的信息。”许玖拧起眉，道：“叫外卖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填备注，证明危险就在她身边，有人时时刻刻在监视她。看来那个老太太确实不是一个单纯的保姆……关队，老太太人现在在哪儿？” 关雪道：“跟着去医院了，我们的人一直在那边看着，也对她进行了问话，她坚持说自己是高恒给高晓蝶请的保姆，其他的就一问三不知了。” 叶竹西抱臂轻笑，问：“高恒请的？那她的直接雇主是高恒？她能联系上她的雇主吗？” “我们的人盯着她给高恒打了电话，结果一样，关机。”关雪晃晃自己的手机，说：“我刚给兴创科技打过电话，对方表示高恒已经退居二线，很久没到集团上过班，他们提供了人事档案中的两个电话，我打过都是关机。” 也就是说现在没人知道高恒在哪里，甚至没人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许玖的直觉高晓蝶的案子绝不简单，道：“眼下最大的嫌疑人是那个老太太，在高晓蝶醒来之前还得劳烦分局的同事控制住她。” 关雪颔首道：“这个自然，我已经申请把人带回局里做进一步的询问，没收了手机，断绝了她跟别人联系的可能。” 现场这边没什么特别的了，等高晓蝶那个闺蜜李淼赶到后关雪把人带了出去，由她出面问一些问题，尽量了解高晓蝶的家庭和个人状况。 从李淼这得知，高晓蝶的经济水平一直很好，她为人豪爽大方，对朋友从不吝啬，因此人缘极好，只不过马上就要毕业了同学们各自忙找工作的事，最近大家都很少去学校，也就没人注意到高晓蝶近三个月都没出现过。 “其实我有察觉到不对劲，因为无论是发信息还是打电话都联系不上她，所以我两星期前其实去她家找过她。”李淼道：“如果寒假的时候找不到人还能解释出去玩什么的，那开学之后还是不见人影我就有点儿坐不住了，我知道她家在哪儿，所以就直接过来找她。” 关雪问：“那你见到她了吗？” 李淼：“见着了啊，但是没进屋，她只隔着门跟我说话，说她最近生病了所以不出门，然后以怕传染给我为由就没让我进去，只说让我放心。我问她怎么都不回消息，她说生病了没怎么注意看。” “那后来呢？你再发信息她回过吗？” 李淼点头道：“回了，但是频率很少，基本是偶尔才会回一条……” “还有个关于高晓蝶私人的问题，你见过她的父母吗？” “呃……”李淼犹豫了一瞬，“警官，你们不会对外人说吧？” 关雪对她说明警方办案是会妥善保护相关人员隐私的。 李淼这才说实话：“她爸是兴创科技的什么总监，具体我不知道，只知道很有钱，她是她爸私生女，也是唯一的孩子。” “那她母亲呢？” “病死了……” 关雪问话的时候，叶竹西倚着门远远看着，待李淼离开才收回视线，扭头对身边的许玖说：“你注意到她的神色和动作了么？” 许玖扬起唇角，点头说：“神色不太自然，两只手一直紧张地搓来搓去，她恐怕有的地方说谎了，但咱们现在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叶竹西想了想，说：“我想去医院等一下高晓蝶的抢救结果。” “嗯，我也是这么打算。”许玖转身和她并肩往外走：“关队肯定是要回分局参与老太太的审讯，古队回专案组等待，咱俩去医院正好，还有检验科那边结果出来之后关队会告诉咱们的。” 她们要弄清楚高晓蝶中的什么毒，还有现在最重要的是希望她真的能醒…… 第107章 终04 值得高兴的是，高晓蝶确实成功脱离了危险，由于联系不上她的直系亲属，她在人事档案里填写的紧急联系人是李淼，所以李淼被医院通知以家属的身份过来陪护，而跟过来的警方也在许玖的安排下在暗中保护。和谢怀诗那会儿一样，许玖依然怕有人会来对高晓蝶不利。 李淼跟着推车进了病房，她确实是个很好的朋友，认真听护士说注意事项，又跑前跑后帮忙请护工。 许玖和叶竹西在病房外听主治医生详细讲述病情：“她不是食物中毒，而是杀虫剂中毒，这是她的化验报告。” 第199章 许玖接过报告快速扫了眼，医院的诊断确定高晓蝶是服用了杀虫剂才导致的中毒。 医生又道：“打120的自称是她家里的保姆，当时正是吃早饭的时候。普通人不懂这些很正常，可能看她又吐又昏厥的就以为是食物中毒了。” “杀虫剂……？”叶竹西眉头轻蹙，道：“房间里没看到有杀虫剂的包装啊。” 许玖想了想，问医生：“她身上也没找到针孔之类的注射过痕迹？还有，约束伤这类的有没有？” 医生摇头，说：“都没有。而且她就是服用了杀虫剂中毒，并非注射了毒性药物。她服用的量并不大，远远不到致死量，只会让她呕吐、肚子疼、晕厥，所以恢复起来也容易，住院一段时间就好了，没有生命危险。” 所以才从急救室出来就直接推到普通病房了，想来确实不太严重。 这就更耐人寻味了，许玖和叶竹西对视一眼，温和向医生道谢。 “不客气，后续如果有什么需要，两位警官随时找我就好。” 目送医生离开，两人依然站在走廊里，叶竹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现在很确定她大概率是自杀的，但动机是什么呢？她明显不想死，服用了远不到致死量的杀虫剂，除了让她遭罪之外……” 她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瞳孔微张，偏头看许玖：“难道说……我知道了，她明显还达到了最有利的目的！” 许玖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说出口：“逃离那个家。” 从种种迹象都能看出，高晓蝶在想尽办法对外求救，那个明显不符合保姆标准的老太太，她绝不是高恒给女儿请来的保姆，而是不知道受什么人指使来监视高晓蝶的。老太太手上可能有某种武器，或者说背后指使她的人握有某种东西，让高晓蝶投鼠忌器不敢妄动，所以只能仔细筹谋逃脱的计划。 两人在走廊低声讨论，病房的门打开，李淼走了出来，看见她们便说：“晓蝶醒了，问我有没有警察在。” 听见李淼说高晓蝶才醒就问有没有警察，许玖和叶竹西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心知她们的猜测大差不差。 于是两人跟着李淼进病房，高晓蝶已经苏醒，但依旧看上去很虚弱，不过精神头还可以，看来喝下去的杀虫剂确实不多。 躺在病床上的女生视线在进来的两人之间来回转，最后定格在许玖身上，道：“警官，你们联系上高恒了吗？他是我爸。” 许玖眉头微动，面上不显山露水地说：“没有，他的电话关机了。” 高晓蝶闭了下眼，半天不再说话。 叶竹西观察着她的神色表情，若说她对高恒有多深感情的话也不太对，她知乎高恒大名，显然对他并没有女儿对父亲的尊敬。但她显然又很在意高恒的安危，在听见许玖说联系不上的时候，她的情绪有了明显的起伏。 屋子里的人都没说话，等待高晓蝶消化情绪组织语言。 良久，她冲许玖二人笑笑，说：“抱歉，虽然早有准备，但他突然没了消息我的心情还是有点意料之外的复杂……” 说难过也没多难过，高晓蝶对高恒绝对算不上多么敬爱，但高恒对她确实还行，打钱、买房之类的从不吝啬，只是这些所谓的父爱在高晓蝶眼里却充满讽刺。一个私生女，他从未正式承认过她，哪怕他只有这一个孩子。 许玖见她情绪稳定，精神头也算可以，便问：“听高小姐的意思，对如今的局面好像早有预料？” 高晓蝶如实点头：“是。想必警官已经对我的家庭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我也没必要跟你们撒谎，毕竟这是我一手促成的，计划能顺利成功我也很幸运。” “我爸挺有钱的。他是兴创科技的前财务总监，光是这个职位摆在这，我说我家没钱都没人信。他是兴创最早的一批元老，一直管着这个庞大集团的财务。除此之外，还有隐藏在科技集团这张光鲜亮丽的面皮下的污秽，那些来路不明、各种各样的脏钱，全都会从他这经手。” 高恒这辈子经手过的钱如大海里的水一般数不胜数，他能在这个位置上稳稳坐了几十年，自然有他的本事。每一笔账，明账暗账，他无需看记录便了然于胸，单是这种记忆力和对数字的敏感度都够他在兴创屹立不倒。 不过这都仅限于他年轻的时候，人一老很多事都力不从心，据高晓蝶说，高恒几年前就意识到了潜在的危机，一旦他没用了，就凭他知道的这些秘密，贺国章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在贺国章的计划里，高恒这种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伙伴都在去东南亚的名单上，但高恒很有危机意识，他知道一旦离开国内踏上东南亚的土地，他大概率一天都活不过。贺国章带他们走只是为了在国外清理掉他们，在东南亚杀掉他们永远比在国内容易。 为了自保，高恒把自己知道的黑账都记录了下来，压缩存储在一个文件包里，然后再用特殊技术手段加密处理，制作成一个只有拇指大的芯片。他把这个芯片藏了起来，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高晓蝶知道如何找到它。 听到这，叶竹西立刻拧起眉头，道：“他没事儿吧？这么危险的事告诉你？那些人穷凶极恶什么事做不出来？告诉你就安全了？不过是多一个人一起受到威胁罢了。” 高晓蝶扯了个笑，目光嘲讽：“当然，高恒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不清楚？但他就是把这个秘密分享给了我，因为他需要多一个能够牵制贺国章的工具。” 第200章 许玖和叶竹西很容易就想明白高恒的逻辑，只有他一个人掌握的秘密是绝对的秘密，只要杀掉他，就可以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葬。但如果秘密被第二个人知晓，那它不再是秘密的可能性就加大了，就算死了一个高恒，还有高晓蝶在，而他们父女俩身上都没有芯片，只是知道芯片在什么地方而已。 为了保命，高恒还做了更多，他在自己和女儿的身体里都放置了一片报警芯片，一旦其中一人停止心跳，另一人就会立刻知晓，并且存有黑账的芯片会通过高恒设置的自动发送以邮件的形式发送到南省省厅的邮箱里。 许玖不解地问：“既然你知道了芯片的位置，为什么不主动报警呢？” 高晓蝶闭了闭眼，颓唐道：“我并不知道芯片藏在什么地方。”她抬手摸到自己左耳耳骨后面，“我只是存放这枚报警芯片的一个媒介。而且，高恒说了，他在所有芯片上都设置了更多程序，连接着我妈住的医院……一旦我不听话，擅自取下我身上的芯片，我妈的呼吸机就会停止工作……” “什么？”叶竹西惊讶道：“你妈妈还活着？” 整个病房里，除了高晓蝶之外的三个人皆目露震惊。 本来沉默的李淼忍不住开口：“可你……一直说你妈妈去世了啊……” 高晓蝶眼角流出一滴泪：“她一直是植物人的状态……而她还活着这件事，除了我和高恒之外就只有负责看护她的医护们知晓。这么多年来，高恒妥善安置她，给她请最好的医生和护工，但自己却不会去看她，因为一旦他去了，就有可能被贺国章知道这件事……” 如果贺国章知道高晓蝶的母亲还活着，高恒父女就又多了一个软肋在他手里。 许玖眯了眯眼，她不认为高恒会是这么深情的人，他对有自己血脉的亲生女儿或许会非常好，但对情人却不一定了……但凡他真的爱这个女人，又怎么会拿她的性命当做威胁女儿不去报警的筹码？他之所以如此小心谨慎对待高晓蝶的母亲，八成还是跟芯片有关…… 芯片里记录的黑账足以要了高恒的命，所以他定然也不希望警方得到它，留着这个芯片，只为了牵制贺国章，保住他自己的命。 “三个月前，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贺国章得知我知晓存有那些黑账的芯片的下落，所以派人监视我……”高晓蝶道：“孙姨就是他们派来的，她身上有枪，还有监听设备，每天贺国章的人都会跟她通话和视频，确认我是否老实。” “我想高恒一定已经落在了贺国章手里，并且处境比我糟糕，不然贺国章的人怎么会突然找上我并把我关在家里？” 高恒为了保命在芯片上制作了一系列的程序作为牵制，贺国章投鼠忌器，不敢立刻对高恒和高晓蝶下杀手，他先分别把他们囚禁起来，再徐徐图之。在贺国章眼里，芯片一定有一个妥善的安置，高家父女一定是突破口，对他们分别密切观察监控一定能找到线索。 第108章 终05 许玖一边听一边默默做着记录，她偶尔抬起头和叶竹西交换眼神，两人心意相通，次次从彼此眼中看出同样的心绪。敏锐地从高晓蝶的话里察觉出新的线索，但她们并未急着往下追问，而是等高晓蝶先说完。 “从元旦之后到现在，无论做什么我都处于监视之下，也不被允许迈出家门半步。为了更好的监视我，孙姨自己也不出门，我们每天就是吃外卖，日复一日的重复了两个多月。” 高晓蝶回忆道：“这两个多月里家里大部分时间只有我们两个，偶尔会有个男人来家里查看情况，都是只呆一两个小时就走。” 许玖快速在记事本上记录，叶竹西则打断她问：“这男人是谁？你知道么？” 高晓蝶摇摇头，说：“不知道，他每次上门都戴着口罩，我从没看见过他的脸，只知道他肯定是贺国章派来的人。” 听她这样说，叶竹西点了下头，道：“你继续。” 高晓蝶便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讲：“其实孙姨从来不会做什么伤害我的事，甚至都避免和我有肢体接触，她就只是盯着我，非常认真负责，尽职尽责。我从一开始就对这件事不理解，她已经六十多岁，这么大的年纪，腿脚又不方便，怎么会给贺国章这些人做事？看她的衣着打扮、气势、还有病恹恹的身体，怎么都不像是贺国章手底下那些有权有势的人。” “一开始我跟她不熟悉，也怨恨她一直盯着我不放，无论做什么她都要看，每天叫外卖她也要检查一遍外卖订单。后来日子长了，家里始终就我们俩人，憋都能把人憋死，干脆开始尝试聊天……” 根据高晓蝶所说，孙姨是那种一天都可能不会说一句话的人，她就像一双安静的眼睛，除了看和监视之外什么也不会做，就这么呆在那一动不动，能把人逼疯。 高晓蝶受不了这样，于是在一个月后开始尝试和她聊天，起先孙姨没什么反应，从不给她回应，屡屡碰壁的高晓蝶气得踹桌子。 高晓蝶发誓自己从来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她在同学和老师面前伪装得亲和近人，实际上只是不想别人议论她的身世。她一个十几岁没了母亲、又不被父亲明面上承认的私生女，在这种成长环境下心态多少是会偏激的。她有时候真的不想搭理孙姨，可这个屋子里除了她没有别的活人。 后来，孙姨终于开口说话，两人能简单聊一些日常琐事，也能心平气和坐一起看看电视。 第201章 被囚禁监视的这段时间，高晓蝶无数次感叹互联网真好，最起码自己还能看看电视，哪怕是在孙姨的监视下什么小动作都不好做，她就连自己发信息都要查看！ “我那时候总是后悔自己的专业没选计算机，否则怎么也能鼓捣出孙姨看不懂的东西往外传递消息。”高晓蝶的精神明显比刚醒的时候又更好了些，她起身靠在床头，继续说：“后来我俩越来越熟，她看我的眼光不再满是审视防备，反而多了些柔和。我突然福至心灵想通了一个关键，所有有孩子的母亲似乎都有她这样的神情，于是我尝试以孩子作为切入点和她聊天……” 在高晓蝶不着痕迹的套话下，孙姨开始忍不住说些自己的情况，她会在这里，会这样认真地监视高晓蝶，都是因为她的儿子。 孙姨有个儿子，在兴创科技做事，最初是集团的保安，后来不知有什么机缘被贺国章看中，调到了他身边做保镖，收入颇丰。孙姨是单身母亲，独自抚养儿子长大，她的儿子叫孙强，今年已经38岁，可他已经下落不明长达5年之久。 许玖记录的笔一顿，抬起头看向高晓蝶，问：“孙强失踪了5年，孙姨没有报警，反而帮助贺国章做事？” 高晓蝶摇了下头，说：“她说她报警了，但警方没有任何收获。她这5年来经常跑去兴创科技询问，贺国章以她儿子的事一点点引诱她、套住她，甚至骗她来监视我。孙姨说，只要她牢牢看住我，今年内一定能和她儿子重逢。” 叶竹西轻轻蹙眉，问道：“所以贺国章知道*孙强的下落？” “我不知道，不排除他只是用这个来引诱孙姨给他做事，没准儿孙强早就死了呢？” 许玖并未对此下结论，她只是示意高晓蝶继续说。 “在和孙姨混熟之后，淼淼突然来了我家找我。”高晓蝶看了眼坐在角落的李淼，两人相视一笑，“也就是那一刻，我想到了一个计划，我必须要摆脱这种情况。因为我已经发现，孙姨心里有再见到儿子的执念，哪怕贺国章的话听着就那么不靠谱，可这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已经顾不上去思考太多，她就只是机械性地去完成贺国章的要求。所以无论我跟孙姨混得多熟，她都绝不可能停止监视我，更不会让我出门。” 所以高晓蝶开始执行自己的计划，要想离开这个房子，唯一的办法就是假装要死。贺国章不可能让她死，所以即使孙姨不说高晓蝶也知道，她得创造一个让自己濒死的状态，她绝对可以成功脱离这个牢房被送去医院。 光是送去医院还不行，她必须要想办法引起警方的注意。第一个想法是在外卖备注上做手脚，用微小的提示来引起别人的注意。 她选择的那家餐厅她熟悉，从前经常去那吃饭，老板一家都是好心人，如果被她们察觉出异常就一定会报警的。 再有就是跟李淼联系，把自己想说的话隐藏在日常琐碎中，为了躲避孙姨和在她手机里安装监视病毒的人，她们的对话都非常非常隐蔽，全都是不痛不痒的琐事，但信息就藏在每一个字里。 “我和晓蝶经常一起看电影，最爱看悬疑片，我们从国外的一个悬疑剧里学了一种隐蔽的密码方式，把想说的话藏在每一句话里，再以这种密码形式找出关键字，拼凑成一句话。” 李淼起身走到病床旁，说：“但晓蝶被看管的很严，每天能发信息和外界联系的机会很少，最开始的时候甚至断绝了她和外界的联系，直到我跑去她家之后才好起来。” 或许是贺国章不想别人把高晓蝶当失踪报案，或许是他不想别人察觉到不对劲，所以允许高晓蝶每天和朋友们聊聊天，但时间不能太长，内容也不能太多。 不过这机会也足够被高晓蝶把握住，她在只言片语里传递了自己的信息，让李淼帮她搞来了杀虫剂。 “早在贺国章把我关在自己家里的时候，家里所有危险物品就都清除了出去，包括厨房的道具，甚至连绳索家里都没有。他怕我死，所以严格看守我，不准我死。”高晓蝶说：“我让淼淼帮我买了杀虫剂，装在一支注射器里……” 李淼接过话说：“然后我把那支注射器送到那家餐厅，趁配送的老板不注意卷在纸巾里塞到晓蝶点的外卖里。” 这时，叶竹西问：“你们都能传递消息了，为什么不选择直接报警？” 高晓蝶摇摇头，说：“我在自己的家里，就算你们上门又能查到什么？孙姨只会拿枪顶在我后背，逼我站在门口对你们说谎，就像淼淼找来那天一样。” 叶竹西当然也能想到这一点，她沉默地抿了抿唇，如果换成是她的话，面对一个老太太，哪怕是持枪的老太太，她也能很轻松地逃脱。但高晓蝶不一样，她只是个22岁才毕业的女大学生，没有强健的身手，她躲不过子弹，枪对她来说是绝对的威胁。 所以高晓蝶用了这种极端的办法，绞尽脑汁把自己送进医院，再让李淼报警。 “所以报警的是李淼，不是孙姨？”许玖看向病床上唇色苍白的女生，这个聪明的女生拿自己的性命做筹码换来了逃脱的机会。 “对，是我让淼淼用公共电话报案，并装作自己是我家保姆的。” 这是很巧妙的设局，只要那个偶尔上门查看的男人不在，只面对孙姨的话很容易就能成功。 而且让高晓蝶没想到的是，餐厅老板真的因为那些备注跑去报警了。她并没报太大期望，认为老板察觉不到的可能性更大，却没想到老板真是个心细的女人。 第202章 “我只是想多做一手准备，万一老板能察觉到异常呢？”高晓蝶笑了下，说：“等我好了我再登门去谢她，如果不是她，警方也不会过来的这么及时，在孙姨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把她控制了起来。” 高晓蝶的故事讲完了，许玖看了看记事本，道：“即便如此贺国章肯定也很快就能知道你已经被警方注意到，只要你从医院离开，就会充满危险。” 高晓蝶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但如果警方在暗中保护我，不是有很大概率引蛇出洞反而把他们抓住吗？” 许玖点点头承认，“你说的不错，我们也确实做过类似的引蛇出洞，但这次我暂时不打算这么做。我准备帮你和医院做申请，让你暂时住在医院里，这里会安全很多。” 高晓蝶整个人愣住，坐直身子，凝眉问：“为什么？明明放我出去可以引那些人出来……” “但出来的再多也是贺国章派来的杀手，引不出大蛇，你还会陷入危险。” 高晓蝶不这么认为：“他们不会杀我的……” “不，如果芯片的程序被破坏掉，你和高恒的性命就直接没了价值。”许玖静静看着她，唇瓣一开一合，“高恒是财务总监，他对计算机技术涉猎不多，但却能设计出这么精妙的芯片和程序，跟他合作的人是谁？我能想到的人就一个，前技术总监盖鸿宝？” 高晓蝶讶异地睁大眼睛，缓了一会儿才点头，道：“对，高恒跟我提过一次，说他找了老盖合作……” 许玖嗯了声，表情没有太大起伏：“那么这个盖鸿宝现在在哪里呢？” 高晓蝶抿紧唇说不出话，因为这个问题她无法回答，高恒从来没跟她提过，她连这个名字都是今天才完整听见，她怎么可能知道盖鸿宝人在哪儿？ “这就是隐藏在你和高恒之间的危机，一旦贺国章找到盖鸿宝，利用他解开他自己设计的程序，那你和高恒就性命就不再重要。” “但他现在明显还没找到姓盖的啊！” 许玖又嗯了声，说：“确实。但再过段时间就又不确定了。” 第109章 终06 警方自然是要尽全力保护证人，甚至会为高晓蝶这样重要的证人申请专门的证人保护，但作为当事人的高晓蝶还是有所犹豫。 许玖观察了一会儿她的神情，感觉她有点儿过于焦虑，而后才问：“高恒是不是把存有账单的芯片藏在了你母亲住的医院里？” 高晓蝶怔愣地看看她，而后竟不受控制流下眼泪，她抬手抹了把脸，抽噎道：“……是。我母亲还活着这件事只有我和他知道，当初为了迷惑贺国章，高恒还给我妈妈办了一场很大的葬礼，贺国章他们都出席了。我、我当初觉得他这样就像是在诅咒我妈似的，还跟他吵过一架。他那时候只是不停对我重复，说这样才是保护我妈……我不信他的鬼话，但也没有在外人面前透露过这件事……就连淼淼之前都不知道。” 叶竹西瞥了眼站在床边的李淼，看着她握紧高晓蝶颤抖的手。 “现在，你母亲还活着的这件事，除了高恒和现在屋里的四个人之外，是不是再没别人知晓？” 高晓蝶重重点了下头，对许玖说：“警官，也请你们帮我保密……” 许玖颔首：“这个自然，除了我们调查组核心成员之外不会有别人知道。不过，既然高恒把芯片藏在了你母亲住的医院，我们就需要询问一下详细地址了。你放心，我们不会轻举妄动，也会加派人手保护你母亲。” 毕竟芯片上还设定有限制程序，程序不解开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贸然去动芯片也有可能让高恒丧命。 高晓蝶犹豫了几秒，说：“我不知道芯片具体藏在哪里，我妈妈也不是住在医院，而是在天鹤山上的一栋公馆里……” 天鹤山是横在廖城和连港之间的一座山，自东向西横穿南省，东起东海西至首都与燕山相连，而连港和廖城正好一北一南被天鹤山分开，两市以天鹤山为界限的同时，天鹤山途径的山区北部属于连港，南部属于廖城。 “我母亲所在的公馆位于天鹤山北部，正好是连港市境内。”高晓蝶道：“高恒说兴创科技在连港也有势力，但并不是核心产业，但那边主要以洗钱为主，有个什么赌场的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基本都是为了洗钱搞出来的……毕竟是跟钱有关，高恒都会经手这些账，所以他在那边也有一定的产业积累，就在天鹤山上搞了一栋公馆。” 这个公馆是高恒瞒着所有人弄的，除了他自己和高晓蝶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在高晓蝶母亲出事成植物人后，他就把她藏到了那里，并且向所有人宣布她已经死了。 “这么看的话，高恒很久之前就对贺国章起了二心，他俩的联盟没有想象中的牢不可破。”叶竹西嗤笑道：“想想也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哪有什么联盟，不过都是为了利益罢了。” 这话她是感慨高恒和贺国章之间的塑料情，也是暗戳戳提点高晓蝶，让她不要被假象迷惑。 好在高晓蝶特殊的身世早就了她凡事把自己利益摆在首位的利己性格，她才不会信高恒，也很清楚高恒对自己母亲可没那么多深情。 许玖沉吟道：“连港那边洗钱的产业链似乎在逐步瓦解，贺国章应该早就有跑路的准备，我们之前把他手下的赌场也端了，更是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现在最着急的应该是怎么有效转移自己的黑色产业和清理那些证据。” 第203章 转移资产比清理证据要简单些，兴创科技作威作福这么多年，牵扯进去的人很多，随便哪一个都掌握了一定证据，要清理怕是清理不干净。 叶竹西想到省厅在兴创科技的卧底传来的消息，说贺国章默许了女儿成为继承人，主要目的恐怕就是需要一个替罪羊，只要换掉集团的法人，就能把那些难以清理掩盖的罪证强加到他女儿贺雅望身上。 更多的线索高晓蝶也提供不出来，她想了想，说：“那个盖鸿宝我不知道他躲去了什么地方，贺国章也在找他，那个偶尔会来我家的男人每次都会问我知不知道盖鸿宝的下落。我反正是不知道，我就听高恒提过他一次，就是他设计出这一套复杂的芯片程序，那之后就没再听说过他，算起来得有一年多了。” 盖鸿宝跟高恒年纪差不多，也是前几年就到了退休年纪，虽然从职位上退了下来，贺国章却非要给他们在董事会挂上虚职，还限制他们活动，最远不能离开南省……他们互相都握有彼此的犯罪证据，一旦有独自出逃的想法就会互相出卖，所以竟然没人敢于尝试离开，全都投鼠忌器。 跟高晓蝶聊了半天，明显能感觉到她还是很疲惫，许玖起身告辞，让她好好休息，医院里肯定是安全的，暂时就先在这接受警方的保护。 高晓蝶到底没再坚持出院，而是很安分的住了下来，平时就由李淼帮忙照顾，省厅派来的人会保护她的安全。 从医院离开，叶竹西先开口道：“孙姨的儿子孙强肯定还活着，而且必定跟贺国章经常联系，有可能就在贺国章身边做事。孙姨是个跛脚的老人，贺国章有无数比她更合适的人选，却偏偏选择让她来监视高晓蝶，不仅因为他有把握能彻底拿捏住她，也因为他需要掌控住她给另外一个人看。” 贺国章现在已经到了转移财产跑路的阶段，手里能用的人应该也不太多，光是那条游轮上跟曲越州一起被警方带走的就有几十人，这些人虽然大部分都是曲越州在连港创建的嫡系，但有几个干部都是贺国章安排过来的。先不说这些人，整个连港洗钱的产业都因为“地底”赌场的倒塌而毁灭，光是这一点就让贺国章损失惨重。 “回去让古队查查孙强这个人。”许玖看了眼高晓蝶给的地址，说：“我想去天鹤山一趟。” “什么时候？” “现在。”许玖道：“现在出发，最晚明天能赶回来，到时候可以和古队她们碰一面。” 叶竹西没意见，两人直接上车出发。许玖坐在副驾驶给古曌打电话，告诉她自己要趁天没黑赶去天鹤山。 古曌那边刚忙完，看了眼时间，说：“行。我这刚问完那个孙姨，她知道的不多，连兴创科技的边缘人物都算不上，我感觉她纯粹是被利用了。不过她倒是一直在向我们重复，希望我们去查一个叫查越泽的人。” “这人谁？”许玖蹙眉问。 古曌说：“孙姨监视高晓蝶的时候不是有个男人偶尔会过去吗？这个人就是查越泽。这个姓氏可不常见，他的身份应该也很显而易见了，不过我会跟她确认的。” 光是听姓氏就能猜到，查越泽应该跟兴创的另一位元老查鹏杰有关系。至于古曌所说的“她”，就是省厅派去兴创的卧底周寻菱。 “好，我们明天回来再联系，医院那边你多派人盯好。” 高晓蝶对她们来说很重要，对贺国章同样也是，只不过她们必须要保护她，而贺国章会想尽办法找到她除掉她。 下午三点，车停在了高晓蝶所说的天鹤山公馆内，高恒和高晓蝶都很少会来这里，在局势越发紧张后更是不敢来，生怕会暴露这个地方。现在，这里已经彻底变成了高晓蝶母亲甘英疗养的私人医院，除了保镖和医护之外没有别人。 许玖不知道高晓蝶和公馆的人是如何联系的，但她到这里之后并未受到阻拦，反而被一位年长的护理请进了馆内。 “除了夫人的病房之外，您可以在馆内随意行走。馆内空房间非常多，如果您今晚需要留宿的话我们也会提前收拾好。”她提前给许玖二人沏好了茶。 这哪里是医护，更像是一位周到的大管家。 许玖捧着茶喝了口，没坐下，只问：“我们能去看一眼夫人的房间么？不进去，就外面看一眼。” “可以，请随我来。”护理长什么多余的话都不说，只带人往里走。 甘英的病房就在一楼，楼梯边上第一间，据说这是高恒要求的，说是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可以方便最早转移。 病房的门是透明玻璃门，隔着就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甘英穿着病号服躺在那，身边有个年轻护工正在为她擦拭身体。房间内和大部分重症病房一样布满精密的机器，许玖认不出这些机器都是什么，但她觉得高恒隐藏的秘密就在这些机器中。只是眼下周围全是人，护理长也不会同意她们进入甘英的病房，所以她并未尝试进去，反正她这次过来的目的也不在此。 “高恒高先生，经常会带人来这里么？” 护理长摇头说：“不会，这里的存在对高先生来说是个秘密，除了他本人和小姐之外就我们这些人知道。对了，一年半之前他曾经带一个同事来过，但那是唯一一次。” “同事？”许玖知道那肯定就是盖鸿宝，“那个同事来了多久？” 护理长回答说：“一天吧，在三楼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走了。” 第204章 许玖问话的时候，叶竹西始终盯着护理长的神情，注意观察她每个表情。 “他住的哪个房间你还记得吗？” “记得，就在高先生主卧的旁边。” 许玖颔首，冲她温和地笑了下，问：“我们可以在公馆里随意转转么？” 护理长点头：“当然可以。” 第110章 终07 等她们上楼，护理长并未跟着，但二楼三楼偶尔会看见保镖和其他医护，见到她们都只是颔首示意，并不阻拦。 两人随意溜达，乍一看真就是在瞎逛，但许玖一直在观察每个房间的状况，在三楼找到高恒的主卧后，又去推开它两侧的房间查看。 其中一间，有一股陈旧的腐败气息，虽不明显，但许玖的鼻子十分敏感，这种腐败和陈旧感钻进她的鼻腔，促使她突兀地打了个喷嚏。 两人并未关门，叶竹西只往外看了眼，见没人在附近，便低声说：“是这里？” “应该是。”许玖接过纸巾按在鼻子上，说：“这里死过人。” 叶竹西嗯了声，说：“我想也是。那个护理长，一年半之前的事倒背如流，她刚才可半点回忆的样子都没有，直接就是张嘴就来，显然那天一定发生过什么让她记忆深刻的事。还有，她在说到高恒带来的人第二天就走了时，眼神有个明显的停滞，这是说谎是会出现的微表情，很难被常人察觉到。” 谎话说多了就成了真话，但谎话终究是谎话，总会有破绽。刚巧，叶竹西最善于观察和分析人心，魔术师需要掌握观众的心理才能编造出最精彩的谎言。 她晃晃悠悠进了充满腐败气息的房间，道：“她今儿不走运，遇见了我这个编瞎话的专家，骗子界的王者。” “……”许玖哭笑不得，伸手揉她脑袋，“哪有人用这么自恋的语气吹嘘自己是骗子王的？” 叶竹西冲她吐舌头：“略略略。” 两人工作的时候很少一直打情骂俏，每每都是见好就收，这次也不例外。 叶竹西在屋里转了一圈，道：“你说，人死了之后埋哪儿去了？” 许玖正拿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瓶鲁米诺到处喷，最后停在床边，盯着床板上因试剂起反应浮现的颜色，说：“床上没有床垫，只有一张空床，床板有血液反应，人大概率是在床上死的，但具体是怎么死的不好判断……不过看床板上的痕迹，出血量应当不小。” “出了这么多血，埋哪儿去了呢？我更在意这个。”叶竹西站在窗边往外张望，目光定格在公馆外的山林深处，临近清明节，山间的树已有回春绿意，松柏更是挺拔傲然，未被开发的林间看不见行人通过的路，苍翠树木形成一层层的屏障。 叶竹西忍不住感慨：“真是个埋尸的好地方。” 许玖却道：“盖鸿宝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失踪，竟然没人报案？” “之前对他的家庭状况了解不多，回去还得问问古队。”这房间没什么好看的，除了知道这里死过人之外没有其他发现，“这里经过了很周密的清扫，我们提取不到有用的证据。” 叶竹西问她：“那要不要搜山找尸体？” 许玖摇头，沉吟道：“暂时不，搜山动作太大容易引起警觉。贺国章还在找盖鸿宝，显然不知道他已经死了。现在看来，这个高恒实在是个心思缜密的高手，能布置这么一圈保住自己不死，让贺国章对他束手无策。” “兴创科技黑色产业的四个核心，盖鸿宝应该已经被高恒杀了，贺国章和高恒在对峙，那个查鹏杰不知道在做什么。” 想到古曌在电话里说的，孙姨提醒他们去查一个叫查越泽的，这人既然是查鹏杰的儿子，就说明这最后一人现阶段也依然在活跃，并未真正安分下来。 她俩在公馆里转了一大圈，之后又在院子里走了走，许玖对院子里的泥土十分在意，但走完一圈下来并未看见太多异常。 “看来是不能确认盖鸿宝的尸体埋在什么地方了。”许玖有些遗憾，低声说：“今天天色不早，咱俩尽快下山，在山脚下歇一晚。” 公馆这一趟至少确定了许玖心里的猜测，盖鸿宝应该是已经被高恒杀了。像高恒这样心思缜密又手段狠辣的人，怎么可能跟盖鸿宝合作制作完芯片之后还会留着这么大一个目标？ 天鹤山脚下有不少民宿，她们没出山区，随便选了个条件不错的民宿住下，晚上叶竹西去洗澡的时候许玖坐在床上整理目前的线索。 要一具搬到贺国章及其势力，就必须要大量的充足的证据，而且不能放过任何和他有牵扯的人，尤其是他叱咤商场多年，若说背后没有人保驾护航许玖是不信的。近两年国家反黑反贪的力度很大，有很多幕后黑手及其靠山陆续倒台，贺国章怕是也受到一些影响，这才想着转移产业出逃。 兴创科技有史可查的四位创始人，贺国章、查鹏杰、高恒和盖鸿宝，除了贺国章之外的三人必定掌握了相当多的证据，尤其是一直把持着财务的高恒，连他女儿高晓蝶都知道他在连港创立了为兴创科技洗钱的一整条产业链，其中以赌博和放贷为主。 如今连港的产业瓦解，警方还在顺着曲越州这条线不停往下查，势必会乘着反黑的东风把连港里里外外整治一番。 高恒如今被贺国章控制起来，警方通过他女儿高晓蝶掌握了证据的线索，至少要先把这座公馆控制起来。不过不能是明面上的控制，要等收网的时候再行动，不能现在逼贺国章狗急跳墙。 第205章 许玖在记事本上写下查鹏杰和查越泽的名字，然后在查越泽上面画了个圈。贺国章为什么让她去高晓蝶家里查看监视情况呢？他是查鹏杰的儿子，在兴创又是怎样的存在？他听命于贺国章？那是不是证明直到现在查鹏杰都跟贺国章是绑在一起的？不像高恒那样异心极重？ 线索太过杂乱，像一团团复杂杂乱的乱麻纠缠在一起，许玖拧着眉毛坐在床上发呆，直到熟悉的香气将她牢牢缠绕住。 感受到那人圈住自己的温度，许玖终于从纷杂的思绪中回过神，她把记事本合上扔到一边，下意识抬手搂住恋人的腰。 叶竹西顺着她的动作跨坐在她怀里，双手圈住她的脖子，低头就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 “发什么呆呢？” 许玖收紧双臂，仰头追着她吻过去，道：“想案子，现在不想了。” 叶竹西轻笑，顺应她的意愿和她接吻，房间里的大灯关掉，只开了床头灯，两人的身影打在墙壁上，交织成一人的影子，紧密相连。 今天临时出门，什么准备都没有，不太适合做更深入的事，于是在真的快要收不了场的时候默契停下，给彼此留了一丝余地。急切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明显，叶竹西一边顺着她的头发一边听她急速的心跳，享受这种轻而易举就能掌握她情绪的感觉。 许玖额头抵在恋人的锁骨上，一边平复心跳一边闻着让自己着迷的味道，突然觉得整个人都陷入矛盾之中。自恋爱又有了进一步关系之后，她发现自己越来越迷恋对方的气息，上了瘾，没有任何药能解除这种瘾。 今晚不能做更多，两人彼此依靠着来平复燃起的火，最终许玖叹了口气，说：“今天真是失策，早知道多晚都应该回招待所。” 叶竹西被她逗笑，使坏地捏捏她的耳朵，道：“从这开回省厅的招待所赶上晚高峰至少三个小时，到了也很晚了明天还得早起，能做什么？” 确实也不太方便做什么，许玖到最后只是叹气。 叶竹西很喜欢这种感觉，就是恋人全身心迷恋自己的感觉，让她很享受，同时也会反过来为对方着迷、上瘾、情不自禁。 “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就这么喜欢我？”她贴在许玖耳边，故意说这么直白的话，反正她自恋惯了。 关键是许玖也配合，每次问她她都一脸认真痴迷地回答：“是。”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只是叶竹西玩心上来，很想多问她几句，于是一边揉她耳朵一边又问：“是不是最喜欢我？” 许玖想都不想回答：“当然。”不然还能喜欢谁？她也没喜欢过别人。 叶竹西眼珠转了转，又道：“看你现在这样……”她目光在许玖身上流连，别有深意的眼神昭示着她没说出口的话…… 这样欲求不满…… 许玖在心里替她补上了。 “那没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怎么办？” 许玖抿住唇，脸红到脖颈子，不肯回答。 叶竹西哈哈笑，就喜欢她这副被自己调戏的样子。 “我一直想问你，和我在一起之前，喜欢过什么人吗？” 许玖神情一顿，眼神下意识闪烁。 叶竹西瞬间察觉到不对，眯着眼捏住她的下巴，问：“别躲。” 许玖只能抬眼和她对视，半点不移开视线。 “没喜欢过别人。” 她回答的很坦荡，毕竟这是实话，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无论中间是否停止过，她喜欢的人都只有一个，高中时是叶竹西，后来再相遇还是叶竹西。 本来叶竹西只是随口一问，她并不在意这个答案，毕竟自己高中时对谢怀诗有过好感，总不能要求许玖从来没喜欢过任何人吧。 可许玖刚才那一瞬间的躲闪让她感觉不太对劲，她自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真的？”她不在乎许玖是否喜欢过别人，却在乎她会不会瞒着自己。 许玖定定看着她，非常认真地回答：“真的！我发誓！只有你，你是我的初恋。” 她俩是彼此的初恋，这是不争的事实。且她神情无比认真虔诚，快赶上在结婚现场发誓了，叶竹西相信她不会对自己说谎。 可那一瞬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叶竹西嗯了声，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凑过去给了她一个睡前吻。 第111章 终08 “目前，盖鸿宝疑似被高恒杀害。高恒被贺国章囚禁，他的女儿摆脱了贺国章的监禁被咱们保护起来，咱们初步掌握了高恒手里的证据，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暂时不准备行动。剩下的查鹏杰……他的儿子数次出现在高晓蝶家里，据孙姨说是贺国章派他定期去查看高晓蝶情况的。” 古曌站在会议室前，用笔在白板上圈出查越泽的名字，说：“许队要不要去会会这个人？” 许玖一早从天鹤山赶回省厅，把昨天在天鹤山公馆调查的结果告知古曌，这会儿听她问自己，便点头说：“我是有这个想法，准备下午去一趟查越泽家里走访。” 据调查，查越泽和其父查鹏杰并不住在一起，他自己在廖城市区有一套公寓。这两天古曌把查越泽查了个底儿掉，发现他跟他父亲查鹏杰的关系并不亲密，也没有在兴创工作。 “这位公子哥学得是美术，烧钱的专业，基本从小就是被他爸一路用钱送进了全国最好的艺术院校。不过他也挺有天赋，作品还在国际赛事上拿过奖。”古曌随口道：“对了，他的毕业作品还在法国参过展，虽然是在展厅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但那个展会可不一般，参展的还有国宝级绘画大师燕舍予。” 第206章 许玖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叶竹西 叶竹西的表情也很懵，不过她反应极快，说：“我妈咪经常在国内外参展，赶巧了也不奇怪。” 这会议室里就她们三人，她也不在乎让古曌知道燕舍予和她的关系。 这下轮到古曌惊讶了，“你是说……燕舍予是你母亲？” “嗯。”叶竹西应了声，“我以为我妈那么高调的全世界都知道呢。” 当然不是燕舍予高调，是叶芸高调，次次都要弄得人尽皆知。 古曌默了默，最后说：“我知道燕舍予有个非常恩爱的妻子，两人有个女儿……但我不知道她们的女儿就是叶竹西！” 叶竹西并未对古曌隐瞒身份，她最近在省厅也没化妆，“蛛网”专案组跟她们有来往的都认出了她，只是大家默契地没有声张。 许玖垂眸笑了声，逗她说：“看来叶阿姨的高调只在她们妻妻恩爱之间，没把你算在内。” 叶竹西哼了声，道：“谁要被她俩算在内！肉麻死了。” 其实许玖觉得，叶竹西天性的浪漫简直完美遗传自两位母亲，结合到她身上成了又浪漫又自恋，她自己谈起恋爱来也一点都不低调，热情如岩浆般蓬勃汹涌，许玖最能感受到这些。 “说到燕舍予我还有件事……这个待会儿再说吧，先继续说查越泽。”古曌挠挠头发，说：“他这些年就没参与过兴创的任何工作，一直在画画，哪怕卖不出多少钱也在坚持，还自己掏钱办展会什么的。直到五年前，他突然就不画画了……” 许玖微微蹙眉，问：“是发生了什么吗？” 古曌摇头说：“还不知道，这个通过资料和档案没法确认，只能你们上门走访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许玖颔首，应下：“好。” 叶竹西这时候接过话，“你刚提到我妈，是有什么事吗？” 查越泽的话题暂时过去，*古曌嗯了声，说：“叶老师应该知道，艺术画展、出售、和拍卖会也是一种洗钱手段吧？” 叶竹西轻轻蹙眉，打量了古曌两眼，只嗯了声但没接话。 古曌不在意她的警惕，继续说道：“我们在兴创的卧底同志发来了新的通知，说贺国章准备在南省搞一个盛大的艺术拍卖会，并且拿出了多年前在巴黎买下的燕舍予的一副画，而且还对外宣称会请燕舍予到场……” “不可能。”叶竹西直接说：“我妈不可能去。” 燕舍予性情淡泊如水，一向不把名利放在眼里，以她的画作和知名度，若是想要捞钱早就有大批大批的富豪挤破门槛，但她永远只与真正懂画的人交往。也因为如此，她的画作成为拍卖会上非常珍惜的艺术品，各种各样沽名钓誉、想要用昂贵艺术品衬托自己高雅品味的富豪都会对她的作品趋之若鹜，每每都炒到天价。 她是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搭理贺国章？所以叶竹西立刻就给出了判断。 古曌说：“不管燕老师是不是会出席，如今贺国章的话已经放出去这无疑会吸引很多人来参加这场拍卖会，而这场拍卖会真实的目的一定是洗钱。” 叶竹西无端升起一阵担忧，凝眉道：“贺国章不会做什么对我妈不利的事吧？” 许玖握住她的手，无声给予她力量。 古曌摇摇头，说：“不会，贺国章现在一心想要尽快离开国内去东南亚，他现在的烂摊子都收拾不过来，不会再节外生枝。” “那就好。”叶竹西稍稍安心些。 “不过……他以燕老师为噱头办这个拍卖会，对咱们来说倒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古曌说：“只要部署周密，端掉这个拍卖会，就能掌握更多他洗钱的直接证据。” 其实警方现在手里已经掌握了不少证据，但都比较边缘化，就算可以定罪也不完善，所以专案组一直按兵不动，就是为了把证据链更具体直接地串联起来，让贺国章等人无所遁形。 “我们需要更加直接的证据，高恒手里的黑账是一部分，盖鸿宝疑似已经死亡，那我们下一个目标就是查鹏杰，他手里一定也握有兴创科技犯罪的证据，我们务必要各个击破。” 叶竹西沉吟片刻，说：“你们在兴创卧底的同事怎么说？她那边应该有更多进展吧？” 古曌微微一笑，颔首道：“确实，不过目前还不能下定论，她那边再有进展会向我详细汇报的。” 古曌很明显不想过多透露卧底的进展，叶竹西和许玖识趣地没再多问。双方短暂地碰过头，许玖带着叶竹西出去吃了饭又回招待所睡了会儿午觉，叶竹西抽空化了个妆伪装面容，下午两人出发去查越泽家。 “这个查越泽之前画的画还可以。”车上，叶竹西在网上搜索了查越泽的作品，他在作品上留下的签名都是zac泽，中英文结合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我受我妈影响经常会看一些国际知名的画作，查越泽的水平在年轻一代里算是有点儿天赋的。而且也在艺术圈积累了一定的声望，作品并非完全无人问津，这在现代是很难得的，可他为什么突然不画了呢？” 叶竹西在全网搜索关于查越泽的资料，尤其是去查他一直对外开放的博客账号，里面积累了不少对艺术和绘画感兴趣的粉丝。而且查越泽算是年轻有才的小画家，再加上他颜值还行，家世很好，这种有才有颜有钱的公子哥形象很能吸粉，所以粉丝数还真不少。 第207章 粉丝们多数都在他的博客下面留言，问他什么时候再画画，期待他的新作品，查越泽都没有回复。 “看来也不是对外公布封笔，但就是没有再更新过作品。”叶竹西把新闻和博客翻到五年前，就是查鹏杰突然不再画画的那一年，发现他的博客停了一年的时间没有更新，而这一年里关于他的新闻全是一些负面猜测…… “媒体各种猜测，有人通过他的身份怀疑他爸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有人猜他家破产了；有人猜他得了重病；还有人猜他出了车祸死了……” 叶竹西啧声说：“感觉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胡说八道。” 开车的许玖却在这时开口：“有些时候未必空穴来风，尤其是这些嗅觉敏锐的八卦记者，他们写的东西或许大部分都是添油加醋胡编乱造，但肯定也有一些让他们编造的基础。” “你是说……这些谣言里可能有一些是真的？” 许玖嗯声说：“也不一定多真。比如有人说他爸可能犯了事，这个应该算是真的对吧？只不过查越泽不再画画不一定跟他爸犯罪有直接关系。八卦记者的消息来源不一定多么准确，但肯定是有他们自己的路子。” 叶竹西想了想，却觉得不一定：“但是有些猜的很离谱啊，比如什么他出车祸死了……人明明还活着……得重病倒是有可能。” 她看着查越泽消失一年后发的第一条博客，说：“他自己的解释是生病了，心情不好，调整心态……粉丝在猜他是否得了抑郁症。” 一个年轻的很有希望的画家突然消失，一年后再出现向大众解释自己生了病需要调整心态，且暂时不能再继续画画……确实很像得了精神类的疾病。且抑郁症恰好是很多搞艺术的人最常见的精神类病症。 许玖平稳地开着车，凝眉道：“现在所有都是猜测，咱们心里有了谱，等见到查越泽的时候就能更好判断了。” 查越泽住的公寓就在廖城市中心，这里安保很严格，警察要进去都得出具证件。许玖向保安说明情况，在他的指引下通过临时车辆登记，然后走通道把车开进地下车库。 “1802。”叶竹西说：“这小区是两梯两户，人员不算密集，还挺高档的。” “走吧，上去看看。”许玖把车停好，冲自家女朋友伸出手。 她们直接乘电梯上18层，1802在右手边，她们却没急着去，反而先去敲了1801的门。 今天不是工作日，现在又是下午，1801有人的可能性很大。 果然，没多久房门打开，里面住着一个独居的女性，看见她俩，女人眼里闪过疑惑：“你们找谁？” 第112章 终09 面对女人眼里真实的疑惑，许玖先亮出自己的证件，然后小声说：“有些问题想请教您，方便么？” 女人看清她的证件，便稍稍让出门放松了警惕，问：“你们……需要进来说么？” 许玖想了想，道：“就在玄关就行，不用进屋。” 这小区的格局，两边屋各自有一个防火门，里面是一条玄关，然后是第二扇门。 女人颔首，请她们进玄关聊，又问：“要不进屋坐着说吧？” 许玖笑着摆手：“不用，就一点问题请教。” 女人便不再坚持：“好，你们问。” “您跟对面邻居熟么？” 见她们不问别的，直接问对面，女人先是一愣，而后摇摇头：“不熟，基本没怎么见过面都。” 许玖接着问：“您在这住几年了？” “七年。我和对面的都是这小区第一批业主。” “那对面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许玖道：“什么都可以，您可以仔细想想，任何特别的、可疑的事都可以说。” 女人微微蹙眉，一手撑着下巴，思索道：“特别的事……说实话我跟他没怎么接触过……” “啊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说：“大概是五年前，有一天我加班回来的晚，从电梯出来的时候听见对面有人在拍门，还有一两声隐约的呼救！” 五年？ 许玖和叶竹西对视一眼，这个时间很敏感，正好是查越泽从大众视野内消失的时候。 “具体日期您记得吗？” 女人面露为难，道：“这个……记不清楚了，印象中当时是夏天，但要问我具体日子我想不起来了……” “你当时听见呼救声，有去询问过情况么？” “当然有。我当时犹豫了一下，毕竟如果真遇到什么非常危险的情况我也救不了他……但是万一是什么失火或者煤气泄漏这种意外呢？所以我就隔着防火门问里面出了什么事。” “我记得里面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他回答我说没事，刚才只是在看电影。”再想起当时的事，女人还是会露出困惑的神情：“看电影怎么会那么大声？而且我还听见拍门的声音了……但人家都说没事了，我也不好追问，毕竟也不熟……” 所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女人当晚压下心里的疑惑，第二天再出门上班的时候对面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但是我记得，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过他，连偶遇都没有。后来大概过了两三个月吧，他家里有人过来，几个黑衣服的人，看着像保镖的。我碰见了就随口问了两句，那些人就说他生了病出国治病……然后我就没再在意。后来大概一年多之后，他又出现了，看上去是憔悴了不少，看来病得确实挺严重。” 第208章 许玖隐晦地看了叶竹西一眼，两人交换了眼神，心照不宣。 邻居这边问不出更具体的内容，许玖礼貌地向她道谢，推开防火门离开。 叶竹西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查越泽没有出境记录，他肯定不是出国了。” 那些来他家里的黑衣人不知道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跟邻居编造他出国治病的谎言？那一年查越泽到底去了哪里？回来之后神情憔悴真的是因为生病么？ 越来越多的疑问浮现，许玖对叶竹西摇摇头，两人不动声色走到对面，按下1802的门铃。 里面的门打开，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站在门口，他的面色不像邻居说的那么憔悴，可能经过四年的休养身体已经好了起来。 许玖亮出证件，道：“查越泽先生么？我们是省厅的，有些问题想问你。” 查越泽面色平静地扫过她的证件，退后一步让开门：“请进。” 这是一个三室的房间，未免引起太多的警惕，许玖她们进去后并未到处看，而是在查越泽的引领下坐到沙发上。 “警官想喝点儿什么？” 许玖道：“不用麻烦，我们问几个问题就走。” 查越泽嗯了声，还是给她们倒了两杯水摆在面前。 “有什么问题？我爸犯事了？” 许玖怔了怔，反问：“为什么这么说？你父亲会做什么违法的事么？” 查越泽只耸了下肩，道：“他们那种位置的人，会犯什么事都有可能吧。” 他并不明确回答许玖的问题，反而是打起太极，话都不明说。 “查先生和令尊关系不好？” 查越泽扯了下嘴角，反问：“警官特意上门只是关心我们父子的关系？为了不浪费彼此的时间，警官还是有话直说吧。” 看得出他的警惕心很重，对警察的态度也算不上特别友好，更像是随意糊弄。 许玖干脆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接问：“查先生之前是生过病么？我看过你的博客，五年前停更过一段时间。” 查越泽嘴角的弧度扩大，似笑非笑道：“看来警官把我查得挺清楚啊，连我博客都看过。那你应该也知道，我这几年都很少更新。” 许玖点头，应声说：“确实。不仅是博客，你也不再画画了。” 提到画画，查越泽的神色依旧淡然，只说：“没灵感，画不出来。而且我之前伤了手，没办法长时间拿稳画笔了。” 许玖下意识看向他的右手，那只手现在明显行动自如，看上去没留下什么后遗症。但查越泽就说拿不稳笔了，她们这些外行也不好质疑。 “五年前是受过伤么？然后治疗了一年？” 查越泽嗯了声，点头承认：“算是吧，伤了手。” “以你家里的条件，当时是不是出国治疗的？” “嗯。国外医疗水平好。” 许玖翻开记事本，拿出里面夹着的照片递给他：“这个人，查先生见过么？” 照片上是高晓蝶，查越泽瞄了眼，眼神闪烁一瞬，沉默片刻后才说：“嗯，见过。” “在什么地方？” “她家。” “查先生去她家做什么？” 查越泽缓缓掀起眼皮，定在许玖脸上，道：“她爸和我爸是同事，偶尔走动。” “走动？”许玖却道：“她从元旦之后被人为限制在自己家里，而你偶尔会去检查她的情况，这是普通的‘走动’？” 查越泽明显有一瞬怔愣，而后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若无其事地靠在沙发上，道：“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警官，我不知道她被人限制了人身自由，毕竟她就在自己家里，我每次去她都好好的，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你们为什么认为我是监视她的人呢？” 叶竹西全程没开口说话，只默默盯着他，他的每一个反应、说每句话时的神情都完全落在她眼中。 许玖摇摇头，说：“我可没说你是监视她的人，这是你自己说的。” 查越泽微微皱了下眉，而后偏过头说：“我只是去她家看望她，跟监视没有关系。” “但当时她家里监视她的孙姨却说出了你的名字，说你会定期上门去检查她和高晓蝶的状况，并汇报给贺国章。”许玖停顿一瞬观察他的表情，又问：“你不会不认识贺国章吧？” 查越泽沉吟片刻，无法反驳：“认识，他是我爸公司老总。但也仅仅只是这种很表层的认识，我跟他总共都没说过几句话，不熟，不会替他做事。警官，你们应该不会听这个莫名其妙的老太太的猜测就定我的罪吧？你们可没有证据。” 许玖当然没有证据，但凡有今天都不是在家跟他聊，直接就带去省厅了。 “査先生别紧张，我今天过来就只是找你聊聊天。毕竟贺国章派去监视高晓蝶的孙姨提到了你，说你几次代表贺国章去查看情况，我们得例行公事确定一下。” 查越泽忽然沉默下来，他拿起茶几上放着的烟盒，问：“介意吗？” 许玖眸光一闪，最后摇头：“随意。” 查越泽点上一根烟，吐出烟雾后才再次开口：“听你们的意思，高晓蝶之前被贺国章关在了自己家里，还派了个老太太去看着，现在她是跑了吗？不然你们警方应该也查不到她那吧？” 高晓蝶是高恒的私生女，并未公开承认过的那种，除了高恒年轻时一起创业的这几个伙伴外，很少有别人知道，就连档案里都没有这个女儿的信息。高晓蝶就更是，她连紧急联系人填的都是李淼。 第209章 “高晓蝶作为证人已经被我们妥善保护起来，至于孙姨，她毕竟是监视高晓蝶的人，还要在看守所里住一段时间。” 查越泽“哦”了声，说：“行吧。既然她俩都说是贺国章囚禁并监视的高晓蝶，你们就去抓贺国章好了，找我做什么？” “我们今天过来只是例行公事。” “行吧行吧。”查越泽露出不耐的神情，挥手道：“如果没什么别的事你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下了逐客令，许玖确实没打算再继续呆，她目光落到查越泽随手掐掉的烟头上，然后隐晦地看向叶竹西。 叶竹西微微颔首，对查越泽说：“之前zac在法国出展过一副作品，我恰好在法国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在那个展上看见过。只不过后来展览结束后就没再遇到过，今天既然见到你本人，就想问问这幅画还在你手上吗？方便卖给我吗？” 查越泽抬眼看了看她，偏头问：“哪幅画？我画室里还有些在，你看看？” 于是起身带她去画室，目光落到许玖身上，那人也站起身作势跟上，他才放心往前走。 叶竹西紧跟着他，跟他聊天分散注意力，许玖则快速返回从茶几上拿下某样东西装进物证袋。 第113章 终10 从查越泽家出来坐上车，许玖才从兜里拿出物证袋，小小的透明袋子里装了一根不起眼的烟头，看长度不是他刚才临时起意抽的那根。 叶竹西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怎么突然想要拿这个？” 要不是她俩心有灵犀，一个眼神都能看透对方的想法，叶竹西在最后时刻真反应不过来以看画为由头拖住查越泽。 “回去送检，查一下dna。” 叶竹西与她心意相通，很快便明白她的意思：“你觉得这个查越泽不是查越泽？” 许玖没回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仔细回忆一下今天和查越泽的接触，叶竹西缓缓皱起眉，嗯声说：“可疑的地方确实很多，邻居说五年前他去国外治病，咱们查过他肯定没有出境记录，邻居没必要说谎，那说谎的肯定是那些保镖一样的人。” “还有，这个查越泽家里就不像个画家的家……我虽然不是画家，但我家里有个大画家，我妈有洁癖，不一定体现在生活上，但对画室的环境一定要求苛刻，我小时候在她画室吃东西她都不让那种。所以我想就算是因为手腕受伤不再画画了，画室也不应该乱成那样……简直像是堆放杂物的仓库。” “还有我以买画为借口去套话，发现他很多艺术方面的理论知识都不太懂……这实在太可疑了。” 这个查越泽表现出来的种种反应很容易让经验丰富的重案组刑警看出端倪，所以她带走了他抽过的烟头，用来排查dna。 五年前就不再画画，消失了一年后才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内，频率骤然下降的博客，还有家里种种不符合人设的反常现象，拼凑出一个大致的真相——现在这个查越泽早就不是真正的查越泽了。 叶竹西突然想到什么，恍然道：“你注意到没有，在提起孙姨时查越泽的眼神总会有变化……” 五年，这是个模糊又熟悉的时间，孙姨在审讯室里提到过，她的儿子是五年前下落不明的。 许玖当然注意到了，她嗯了声，说：“所以这个dna检测才有用，我们没有真正的查越泽的dna数据，没办法对比。但孙姨刚刚因为监视高晓蝶进看守所，库里有她的数据，一对比就能证实这个猜测。” 两人一路开车回省厅，到了之后一步不停地进了技侦大楼，重案组的人已经陆续全部到达廖城，易芊芊正在省厅的检验室里帮她们调试新推广的机器。 这几年刑侦技术飞速发展，尤其是检验用的仪器越来越高级，有很多仪器都是先在刑侦局试用，而后再逐步推广到地方，这次为了“蛛网”的案子，易芊芊受命带来了最新的检验技术，还要给南省省厅的检验室做培训。 见许玖进来，易芊芊起身打招呼：“前辈，是有什么事吗？” 许玖把物证袋交给她，说：“对一下库里的dna，要全国范围内的。” dna对比一般会先从市级的库开始，然后再逐级扩大，许玖进来就说要全国的，好在易芊芊带来了新的技术，跟“蛛网”相关的案子都会得到特批，还能加急。 原来比对dna也需要很长时间，现在技术提高了，只要检材做好后出数据应该很快，许玖和叶竹西就打算在检验室里等，结果却接到了庞雁的电话。 “老大，京云高速上出了起事故……车辆爆炸，车内有两个人，看位置是司机和后排的乘客……我们已经赶过来了，你和叶老师现在能过来么？” 许玖微微一怔，现在她和叶竹西主攻的案子就是“蛛网”，重案组其他人在兼顾“蛛网”的同时还要随时待命可能会有其他恶性案件需要支援。像这种高速公路上车辆爆炸的案子……会第一时间找重案组帮忙显然案件性质就不一般。 “是京云什么路段的？” “首都到廖城这一段。”庞雁的声音裹在风里，周围有些嘈杂，看来她已经到了现场，“死的人好像是查鹏杰。” …… 许玖和叶竹西赶到现场的时候，火早就扑灭，技侦的同事们围着烧毁的车辆忙碌，许玖一眼就看见了蹲在地上的梁新巧，还有站在车边对路人做笔录的庞雁。 第210章 经过游轮的大火后，随着曲越州的归案，叶竹西对火的恐惧在慢慢减少，但对烧焦的尸体还是有些抵触，所以她并未跟着许玖去看尸体，绕过去查看高速下面的地形。 许玖走到车边往后座看，顺便问蹲在旁边的梁新巧：“现场情况如何？车是自燃么？” 听见她的声音，梁新巧抬头说：“我觉得不是，经过初步的现场勘察我认为是人为的可能性很大。这辆车先是撞到了高速路边上的护栏，然后油箱泄露，最后被点燃……” 她戴着手套的手里拿着一个镊子，夹起一个金属碎片：“跟谢家的案子异曲同工，现场出现了不明金属碎片，但初步看材质与那个案子不同。” 也就是说大概率是人为引爆了泄露出的汽油，但没有曲越州那种制作炸弹的水平。 许玖往车子后座看了眼，烧焦的尸体趴在门边，看姿势在车祸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开门下车。但车祸的力度很大，导致车子挤压变形，他的腿被座椅卡住，所以没能第一时间挣脱出来，紧接着就发生了爆炸，车毁人亡。 她又看了眼前排，驾驶席上的司机也已经身亡，烧毁的程度比后排乘客要严重。 “为什么说这人是查鹏杰？” 梁新巧指了指后备箱，说：“里面有个行李箱，有防水防火功能，证件保存完整。” 光是有证件也只能初步猜测死者的身份，具体还是要尸检来通过dna确定。 许玖招手示意旁边的毕胜过来，附耳道：“调档案去一趟查鹏杰家里，提取可以作为dna鉴定的检材，然后联系他儿子查越泽，让他到省厅认尸，顺便让他留下指纹和dna检材。” 毕胜点点头，说：“明白。” 她转身要走，许玖却突然拉住她，说：“如果他不肯留检材就算了，别起冲突。然后带人看住他，无论他去哪儿都要盯紧，跟什么人接触、做了什么都要记录。” 毕胜有些不解地眨眨眼，不太明白队长这是什么意思。在命案里发现了死者，为了确定尸源亲属的dna都要配合提取的，如果对方不配合就会高度怀疑是杀亲案。 “你不用管为什么，先照做就行。” 许玖在重案组有着绝对的威信，毕胜立马不再多问，点点头就转身离开。 一辆车，两具尸体，许玖做了初步的现场勘查，然后请痕检帮忙一起把两具尸体都从车上搬下来，装进袋子里送回省厅。 省厅法医室的主检法医带人去了下属某市做支援，现在解剖室空着，可以供重案组随便用。 请人把尸体先送走，许玖在高速路下边的斜坡上找到了叶竹西，很显然她是从高速上翻越护栏下去的：“西西，你干吗呢？小心点。” 叶竹西正在给土地拍照，听见她的声音便抬起头，晃晃手里的手机，说：“这里有脚印。” “脚印？”许玖双手撑在护栏上，作势也要翻过去。 叶竹西却冲她摆手：“我已经拍好照了，你先看看。”说着，她绕过留下的脚印返回高速路边，把手机交给许玖。 照片里能看到一串清晰的脚印，看大小是个男人的脚，而且这个清晰度……显然这个脚印应该留下没多久。 “昨天才刮过大风，这串脚印留下的时间不会早于昨晚。”叶竹西回身指了指下方：“下边是人迹罕至的地段，整个土坡上就这一串脚印，自下往上，恰好出现在车祸现场，我觉得不对劲。” 许玖嗯了声，伸手道：“先上来，待会儿我让新巧她们痕检的再下去看看。” “好。”叶竹西握住她的手，借力翻过护栏，“你那边怎么样？尸体能看出什么吗？” 许玖摇摇头，说：“得进一步尸检再看，先跟我回省厅吧。新巧！” 梁新巧抬起头看她，眼神疑问。 “下边有一串脚印，看痕迹很新鲜，待会儿你们下去看看。” “明白。” 去现场一来一回，易芊芊那边已经有了比对结果，“前辈，这个查越泽不太对吧？他的dna跟前两天留下检材的那个孙姨比对上了，是直系亲属！” 许玖呼出一口气，拿过报告扫了眼，说：“这就对了，他不是查越泽，他是孙强，孙姨一直在找的那个儿子。” “啊？”易芊芊满脸懵，显然一时没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联。 许玖暂时顾不上给她解释，把报告交给叶竹西，说：“我去尸检，你等毕胜的消息，如果见到查越泽就留住他。” 原本她以为易芊芊这边的结果还要再等等才能出来，没想到这新设备新技术的速度比她预想的还快。 就在许玖进入解剖室二十分钟后，毕胜回来了，但他是一个人。 叶竹西见她匆匆走来的急切神情，便知道自己的预感可能又成真了。 “叶老师，查越泽不见了。档案里的手机打不通，家里也没人。” 叶竹西叹了口气，心道这货应该是躲了起来，但他现在不会跑路。 她沉吟一瞬，问毕胜：“孙姨这次会拘留多久？” 毕胜怔了怔，不太明白她为什么提到孙姨：“……因为她是重要证人，所以可能留下她配合后面的调查。” 第114章 终11 “查鹏杰的呼吸道和肺部都有烟尘，呼吸道内还有热反应，能确定是生前烧死。尸体虽然烧伤极大，但通过详尽的内脏检查能排除其他死亡方式，可以认定为活活烧死。”会议室内，许玖作为主检法医对查鹏杰及其司机的死亡做出尸检判断：“除此之外，查鹏杰的腿部有明显的骨折，结合现场情况判断，应该是车祸导致车辆空间挤压变形，查鹏杰的右腿卡进了座椅之中，所以他死时的姿势是向外趴着的，因为他在车祸后试图逃生但未果。” 第211章 “至于前排的司机，则比查鹏杰要复杂，头部有撞击后的裂痕、胸前有贯穿伤，腿部有骨折，呼吸道内的烟尘量微小，热反应也不强烈，证明他的主要致死原因并非是烧死，在大火烧起来之前他很可能已经是濒死状态。” 古曌坐在第一排，问：“司机是第一个被害的？然后导致了撞车？那凶手案发时在车上？” 关于这个问题，痕检梁新巧给出她的判断：“不，经过现场的勘查检验，车内没有第三人存在的迹象，案发当时应该只有两名死者。” 另一边负责计算机网络技术的于茵也说：“我调取了这条高速上沿途的监控，可以清晰看到车内只有司机和查鹏杰两人，且高速路上的监控区别于普通居民小区和写字楼的监控，那些由各自物业控制的监控有被黑客篡改的可能，但道路监控直属于交通管理部门，被外人入侵篡改的可能性极低，一旦有人入侵会第一时间被相关部门察觉。” 说着，她快速操作电脑展示出监控截图，经过高清技术处理后看得出车内确实只有两人。 许玖接过话继续说：“而且司机身上的外伤全是车祸导致的……这辆车当时冲向高速护栏时的冲击力极大，车祸程度相当严重。我和痕检碰过一面，从现场的情况看，车祸发生时司机的驾驶能力几乎归零，所以我怀疑司机生前患有严重的疾病，于是对他的内脏进行了细致的检查，发现他不仅患有心脏病，而且胃癌已达晚期。” 叶竹西蹙眉问：“胃癌先不说，心脏病会突然被人为诱发出来然后导致司机无法开车么？” 一般来说心脏病确实很危险，像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炸的不定时炸弹，一旦突发就有可能瞬间剥夺人类的生命。但是被故意诱导出来的话…… 古曌看向她，问：“叶老师是觉得司机被人为诱发了心脏病？” “嗯，我们在现场护栏外的坡道上发现了一串脚印，再结合痕检在现场提取的一些金属材料，我认为凶手当时就在那附近。” 有人专门到那里引燃了车内泄露出的汽油。 会议室内陷入片刻沉默，然后梁新巧先开口：“确实有一些药物能导致心脏病人发病，但是……凶手怎么能确定司机具体会在什么地点什么位置发病呢？” 叶竹西抿住唇，好看的眉毛越皱越紧，显然她现在也给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所有人都在思考，没人说话，而梁新巧作为痕检的代表干脆介绍起*现场勘查后的发现。 “我们提取了现场的一些碎片，大致能得出那是一个无人机被炸开后留下的。” “无人机？”叶竹西面露一丝惊讶。 梁新巧颔首，把用3d建模还原出的形象展示在屏幕上：“应该就是这种款式，市面上能买得到。” 车祸后车辆的油箱泄露，大量汽油流出，但如果没有火种的话，不会很快点燃，看后座的查鹏杰有求救的意识，说明如果当时没有火种的话只要后面有车辆路过他就能获救。那条高速虽然车辆不多，但也绝不是一整天人迹罕至的，等个几分钟肯定会有人路过，他获救的可能性极大。 但在查鹏杰获得救助前，有人直接用无人机将火种送了过去，引燃泄露的大量汽油，导致了司机和查鹏杰两人全部死亡。 庞雁在一旁提醒：“问题是，凶手是怎么确定他会在什么地方发病？又怎么恰好出现的？” 叶竹西道：“出事的那段路是没有监控的，但前面的路段有，茵茵能不能现在往前调取几段视频？” “好，马上。” 于茵的速度非常快，把这段高速路上出事车辆经过的几段监控都调了出来，以视频的形式加载播放，众人发现始终有一辆车不远不近缀在出事车辆后面，从头到尾保持着一个差不多的距离。 “监控最远能追踪到这辆车上高速，能看出那辆车一直在尾随。从交通局给出的材料看，查鹏杰的车是今天中午上得高速，两小时后出了事，也就是说这两个小时后面的车一直跟着他们。” 叶竹西眼尖，注意到监控上显示的时间，她挪步道许玖身边，低声说：“这个时候咱俩在查越泽家里呢，后面追车的肯定不是他……” 许玖嗯了声，垂眸想了想，道：“但现场旁边坡道上的脚印就不一定了。” 如果在她俩离开后查越泽立刻出门，是有可能赶到现场的。 “那凶手到底是追车的，还是他？” 沉吟片刻，许玖摇摇头，给不出一个肯定的答复：“不知道，但我们可以查一下查越泽的账户，应该会有结果。” 财产调查也是于茵负责的，自从毕胜带回查越泽失踪的消息，于茵就已经向银行申请了调取查越泽资产状况的申请，通过后银行会把资料发到重案组的邮箱里。 眼看着已经到晚饭时间，古曌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会议暂停，大家陆续出去吃饭，等待银行那边的消息。 许玖和叶竹西没在省厅的食堂吃，而是去了旁边一家小餐厅，据说是当地特色，叶竹西一直惦记着。来南省这几天都在忙工作，也没什么时间，今晚刚好可以当做放松。 她们这种高强度的工作，平时都没时间看手机，晚饭时刚好有空，叶竹西打开微信就看到【四大名混】群里99＋的消息。 她点进去刷了一下，才想起是自己早上抛出的一个话题。 第212章 魔法小竹子：【你们印象中，许玖上学那会儿喜欢过什么人吗？她是不是有个白月光？】 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结果把群里的江月和霍佳佳全炸了个措手不及。 都市佳人：【什么情况？许玖有白月光？？？】 moonlight：【什么白月光？她高中时不是喜欢谢怀诗？（你以为的）】 于是，围绕着许玖的白月光这个话题展开了激烈讨论。 然而那俩人讨论了半天，叶竹西这个抛出炸弹的当事人却没了动静，一整天都没回复。 叶竹西悄悄吐了吐舌头，她完全给忘了……早上就是随手发的，那之后又忙案子，她就没顾得上。而且她心里其实也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毕竟除了昨晚无意间的一句话一个表情，她从来没觉得许玖喜欢过什么别的人…… 魔法小竹子：【我就随口问了句，你俩别当真。】 消失一天的正主终于出现，另外俩人又炸锅了。 都市佳人：【什么叫随口问？啥是别当真？！你都问了我们怎么能不当真？】 moonlight：【所以是不是她干了什么让你察觉到不对劲了？】 叶竹西在群里发了个尴尬的表情包，又说：【真没什么，她不是那种会背着我有什么白月光朱砂痣的人……】 她开始后悔自己昨晚那一瞬间的多想。 霍佳佳和江月都十分无语，该说自己好闺蜜是恋爱脑还是傻白甜？ 而群里经常潜水的第四人叶兰川突然冒泡：【你问她俩不如问商舟。】 “……” 这是真的，许玖的事没人比她那俩发小更了解。 很快，许玖点餐回来，见她盯着手机屏幕神色复杂，不免疑惑：“怎么了？” 叶竹西迅速锁屏，正襟危坐：“没什么！” “……” 她反应这么大，许玖更不信她没什么了，“出什么事了？工作的事？” 叶竹西的生活也挺简单的，工作、家庭、爱情、友情。叶芸和燕舍予好好的，每天都视频，不会出事。许玖上来就猜是工作上有什么急事，所以叶竹西才会露出那种有点儿尴尬又有点儿无奈的神情。 “没有。”叶竹西连忙摇头，说：“工作没什么事，之前都跟颂谣姐说好了。” 眼看着许玖还想再问，叶竹西连忙岔开话题：“我妈说，之前选好的礼服已经快做好了，等咱们案子结束回京应该就能试了。” 许玖一愣，瞬间理解错了，以为她刚才是在跟母亲纠结礼服的事，忙笑着说：“我都可以，听你和阿姨们的。你也不用太纠结，反正我穿成什么样都听你的。” 叶竹西明白她应该是理解错了意思，但没关系，反正能把上一个话题岔过去就好。 案子进度很快，两人这几天连安静下来吃顿饭的机会都没有，今晚这次只有她俩，于是都默契地没有提案子，聊一些情侣间才会说的话题。 晚饭后回到省厅，古曌也从外面回来，还带回来一个人。 许玖看见会议室里多出的一人，惊讶道：“阿舟？” 商舟还穿着制服，闻声回头望向她，颔首：“我刚过来，任务接的比较突然，没来得及跟你说。” 任务？ 许玖走上前，问：“你过来是出差？” “对，跟你手里的案子有关，涉及到反贪和电诈。”商舟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说：“去年年底最高检下了一个任务，南省有些官员和企业家都在调查名单内，涉及的案件包括贪腐、电诈、网赌、洗钱、权色交易等多项罪状。而我们从众多线索中抽丝剥茧，最终锁定了衔接这起官商勾结案件的枢纽人物，就是兴创科技的贺国章。他不仅为部分官员提供钱、色等交易，也为一些不法企业家提供与这些官员建立联系的渠道……” 最高检反贪总局从去年年底就在跟进这起案子，到了现在配合公安部刑侦局的调查已经颇具成效，所以这次也派了人过来。 但商舟不是反贪局的，她是刑事检察，这次会过来重点应该不在反贪上，而是后面说得那些罪名。 果然，商舟继续说：“跟我一起过来的有反贪局的同事，她们已经联系了经侦做跟进，我这边主要负责电诈、网赌、洗钱等刑事犯罪的跟进工作。” “蛛网”一案的侦破已经迫在眉睫，就连检察院都已行动，离收网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 古曌已经给商舟介绍了目前侦查的大致进展，晚上专案组又开了个会，银行那边的材料到了重案组的邮箱里。 于茵把结果整理出来，说：“一周前查越泽有两笔大额转账，一笔是转到他自己国外的账户，还有一笔是转给一个叫钱正的，就是查鹏杰的司机。然后就在下午四点多，查越泽又转了一笔到钱正的账户……” 从账单上看，查越泽给钱正前后共转了200万过去，下午四点正好是案发后没多久…… 许玖立刻看向庞雁：“这个钱正的家属查过了吗？” 庞雁点点头，但表情不是很好看：“他的妻子和女儿已经在一周前离开国内飞往m国……” 于茵跟着说：“钱正这张卡是国际卡，从国外也可以取钱。”她快速操作电脑联系银行，神色凝重：“许老师，钱正卡里的钱已经从m国的银行里转走了。” 许玖微微蹙眉，问：“今天下午那笔也转走了？” “是的。”于茵说：“要对接m国的银行需要很多手续。” 第213章 不仅如此，钱正的妻女并未参与刑事犯罪，她们现在又身处m国，想再找她们回来可不容易。 不过从这几笔转账里她们已经能大致拼凑出案子的脉络。 叶竹西呼出一口气，心情复杂道：“钱正应该是知道自己身体状况很不好，时日无多，所以收了查越泽的钱来杀掉查鹏杰，作案手段可能就是主动服用某些药物来导致心脏衰竭出车祸……”说到这，叶竹西突然顿住，眼神惊疑不定：“不对，那一路尾随他们的车是谁？” 此言一出，专案组的人一个个如梦初醒，监控显示有一辆车一直跟着查鹏杰的车，案发后这辆车就从高速后面的监控中消失了，应该是从下一个出口离开的。 许玖凝眉沉思，她一开始想的是后面那辆车里的人是查越泽买的凶，司机是不知情的。可现在看情况似乎有些不同，司机钱正收了查越泽的钱，且妻女已经提前离开国内。那后面那辆车里是什么人？他又为什么要一路跟着查鹏杰？ 于茵重新把监控看了遍，用高清技术修复了后面那辆车的车牌，却发现对方挂的是临时车牌。 “现在有不少人为了开长途挂临时车牌，就是为了逃避违章之类的，很多租车公司会用这招，对方如果是租的车就更难查了。” 一种不想的预感从心底蔓延，叶竹西突然开口：“我们得尽快找到查越泽，不然我怀疑他也会有危险……”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许玖偏头看她，问：“你是想到什么了么？” 叶竹西摇摇头，凝眉道：“不好说，只是一种直觉。总之我们得想办法引他出来。” 最好的办法现在也有，就是先把孙姨放出去，以她来引出查越泽。从dna检测的结果看，现在的查越泽是孙姨的儿子孙强，只要孙姨离开省厅，查越泽大概率会出现。 第115章 终12 ‘查越泽’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有危险，所以他躲了起来，他自信这个地方没人能找到，警察找不到，那些想要他命的人也找不到。他已经提前做好了离开国内的打算，但现在的问题是他得接上他妈妈，他不能自己一个人走。 而可恶的警察对外公布了他的通缉令，‘查越泽’这张脸成了累赘，他现在恨透了贺国章。 一天后，‘查越泽’在网上观察警方的动态，发现他母亲被放了出来，官方的公告是老人年迈，批准了缓拘回家，由警方、检察院和社区共同监管。 ‘查越泽’神色一动，心里有些激动，可很快又冷静了下来，这很明显是警方惯用的伎俩，他不能傻傻掉进陷阱。 放出的诱饵能不能奇效就看24小时内‘查越泽’会不会出现了，出这个主意的是叶竹西，但她又自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认为这个办法很可能没用。 许玖问她：“为什么？孙强对母亲的感情应该挺深，否则他昨天杀过人之后就应该趁着警方没反应过来立刻出境。” 叶竹西嗯了声，说：“他确实对他母亲有感情，但有多深就说不好了。就算他爱他母亲，但他最爱的是自己，这从五年来他从未出现在母亲面前就能看得出来。” 孙姨找了儿子五年，但孙强从来没出现过，但凡他真的特别爱他的母亲，也不会这样。 所以哪怕主意是叶竹西提的，她却也对此没太大希望。 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许玖笑了笑，趁着这会儿没别人轻轻从身后把她圈进怀里。 感受到熟悉的温暖从后背传来，叶竹西干脆整个人放松下来，舒服地靠近爱人怀抱。 “是不是累了？”许玖嘴唇贴着她的耳畔，柔声问。 听出她语气中的心疼，叶竹西难得想跟她撒个娇，于是偏头蹭她脸颊，哼唧了声：“累。巡演都没这么累过！查案太累了！不仅身体累，主要是累心。” 案子的每一个进展、每一条线索、嫌疑人的每一个举动，所有的信息碎片杂乱无章纠缠在一起，她们必须从中抽丝剥茧一条条捋顺，找到最后的真相，达到最终的结果。 “就这一次姓许的。”叶竹西转身抱进她怀里，闷着声说：“以后休想我再帮你破案，累死老娘！” “好。”许玖轻抚她的长发，道：“就这一次。” 手指在柔顺的卷发中一下下穿梭，两人享受这段难得的静谧时光。 不一会儿，叶竹西仰起脸看她，问：“我头发是不是都掉色了？发尾好像也变柴了。” 她这头发还是年前在欧洲巡演时染得，现在过了三个月，早就掉色成了枯草，看得她心里怪烦躁的。 许玖却道：“还好吧，我觉得挺好看的。” “啧。”叶竹西白愣她一眼，吐槽说：“你捏着把草都说是鲜花。” 许玖被她逗笑，不肯承认：“我哪有？只是这‘草’要是长在你身上的话，那就是鲜花。” 明晃晃的油嘴滑舌，叶竹西没忍住轻轻打了她一巴掌，捏住她的脸，笑眼弯弯：“你好烦，嘴抹了蜜吗？” “没有啊，我嘴上抹没抹蜜你不是最清楚？”说着，凑到她唇边轻轻亲了下，“怎么样？有蜜么？” “烦人。”叶竹西勾住她的后脑又凑过去亲了亲，品鉴道：“还行吧，比蜜甜一点。” …… 兴创科技总部，贺雅望刚开完一个股东会回来，目前她手里已经掌握了最多的集团股权，而另外一些有实权的股东都在向她靠拢，剩下还未明确表态或拒绝的都是跟贺国章父子有很深交情的，这些人不敢也不能轻易表态。 第214章 回到办公室，贺雅望松了松衣领，一扫刚才会上的严谨狠厉，眼神松懈下来甚至还露出一个笑：“他们现在还做梦贺国章会保他们，或者说贺国章会重新推贺弘业上位来把我踢走……可惜，他们根本完全被贺国章父子排除在外了，竟然连他们已经做好出国的准备都不知道，还自诩是老贺董的心腹呢。” 如今兴创集团内忧外患，整个集团看不到的地方暗潮汹涌，无论是高层董事会还是底层员工，大家心里都有一些预感，感觉公司会迎来最动荡的时期，上上下下都人心惶惶。 只是真正能接触到真相的人不多，就连董事会的人大多数都被排挤在真相之外，也就已经死了的查鹏杰、盖鸿宝、还有下落不明的高恒处于最核心的位置。 而大部分人，都觉得这股动荡是老贺董和小贺董父女之间的夺权战，老贺董假装急流勇退，其实是暗中蓄力要给女儿一个下马威，而他则重新巩固自己的权力，将来再扶持儿子上位，毕竟小贺董和他的经营理念一贯不合，父女俩开会时也是次次针锋相对。 周寻菱给她泡了杯茶，说：“董事会和高层都在换血，咱们的人已经占据了大部分的股份，加在一起已经超过了老贺董手里的35%，而您用一个空壳公司集中收购的散股已达9%，与您现在手里的18%相加就是27%，只要再把这几个不听话的吞掉……您个人名下的股份就会超过老贺董。” 贺雅望嗯了声，看上去心情颇为愉悦，只是在接过杯子发现里面又是茶水的时候，露出一些脆弱委屈：“阿菱……怎么又是茶……我要的咖啡呢？” 周寻菱绷着脸，推了下鼻梁上的平光镜，公式化地笑：“您三天前胃病去急诊打了针，前天又胃痛叫来了私人医生，昨天……” “诶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念叨了！”贺雅望捂住耳朵拒绝再听：“不听不听，唐僧念经。” 周寻菱抱臂觑着她，无奈道：“不想听我唠叨就遵医嘱吧贺董，医生说你只能喝白开水，我还给你泡了茶，已经不错了。” 言外之意就是遵医嘱连茶都不该喝。 贺雅望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年头，助理都比老板强硬。” “呵呵。全赖我老板不听话。” 周寻菱不理会她的耍赖，开始收拾办公室，那人捧着茶杯默默喝茶。 贺雅望这人哪儿都好，唯独不爱归置东西，每天办公室里都会被她整的到处都有可能散落着文件，周寻菱就会一点点帮她归置起来，保证她下次需要的时候不会找不到。 沙发上瘫着一张邀请函，周寻菱捡起来看了眼，表情一顿，而后转身看贺雅望：“你决定了？” 那是一张拍卖会的邀请函，贺国章给她的，无论是她还是周寻菱都明白这是个陷阱。那场拍卖会一定充满危机，一旦她去了，很可能会陷入无法预料的危险中。 周寻菱捏着邀请函的手指发紧，她面上表现得不明显，可手指用力到泛白，快把那张邀请函捏碎。 贺雅望却是没事人一样，一脸天真：“没什么不好决定的。” “你明知道这很危险……”周寻菱蹙起眉，定定看着她，却问不出后面的话…… 贺雅望却知道她想问什么，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但我去了就能安排更多人跟我一起去，不是么？” “……” 周寻菱嘴唇翕动，下意识垂下眸子。此时此刻，她清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的任务就是策反贺雅望并将警方的人安排在贺雅望的身边跟着她一起进入拍卖会现场。现在贺雅望主动认同了这个计划，她却不太敢看她。 相识相交一场，她的最初目的是利用，作为刑警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可作为一个有感情的普通人，她对贺雅望存在特殊的复杂感情。无论是作为工作上的特助，生活中的朋友，还是那点复杂交织的情感，都让她的理智和感情互相拉扯。 见她避开视线不看自己，贺雅望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望着她，说：“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你为什么又露出这种表情？” “我只是觉得……”周寻菱抿住唇，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俩之前有过一次敞开心扉的谈话，贺雅望确定了她的身份，也知晓了她的目的，并决定按照计划去参加拍卖会。那时候贺国章还没给她递邀请函，但贺雅望却笃定他一定会让自己去。 “那场拍卖会对我来说是龙潭虎穴，那是不对外开放的地方，没有邀请函的都进不去，所以也是个杀人灭口的绝佳地点。”贺雅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又坦然又平淡，就像是那个要杀人灭口的不是她的父亲，要被杀的也不是她自己一样。 “那你还要去？还想配合这个计划？” 贺雅望点点头，说：“因为这也是一次绝佳的机会。警方没有任何办法进入那场拍卖会，贺国章的检查比曲越州那艘轮船要严格太多，而且绝不允许不熟悉的人进入。” 这也就意味着，之前于茵篡改vip卡信息的招数在这不好用。这场拍卖会没有vip卡，只有邀请函，特制的，只发给贺国章想邀请的熟人，脸生的根本进不去，而且还要瞳孔识别才能进去。 周寻菱决定把拍卖会具体的信息告知古曌，问她们有没有什么办法混进去，不通过贺雅望。 整个专案组这方面的专家就是叶竹西，但她了解过拍卖会现场的安检流程后，觉得很难办到。 第215章 “不仅需要邀请函，还有指纹和瞳孔双重身份验证，就算是我也办不到。”哪怕她们能拿到一个目标人物的指纹做出指模，但瞳孔识别怎么办？ 于是到了现在，贺雅望好整以暇看着她，问：“你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第116章 终13 “你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面对贺雅望的问题，周寻菱答不出来了，她们当然没有别的办法了，贺国章的狡诈远超常人想象，这场拍卖会是他清除一切残余证据的最后一场大清洗。 周寻菱曾问过贺雅望一个问题：“这个拍卖会贺国章为什么非要办？他都已经要逃去东南亚了，难道把剩余的黑钱洗了有这么重要？” 贺雅望当时说：“因为还有些他必须要铲除的后患，包括我在内，有很多不在他掌握中的人手里握有对他不利的东西，所以他想永绝后患。” 一场拍卖会，一个绝对封闭的场所，最适合做这种事。 贺国章是个做事很小心又狠辣的人，哪怕到了现在，贺雅望手里能掌握到的直接证据都很少。 但贺雅望是个胆子大又敢干的人，之所以那么痛快就同意了警方的提议，是因为她认为这是直接拿到贺国章犯罪证据的最简单方法。 “我还没参与过这么刺激的事，我觉得很不错。”三十几岁的成功女企业家，跃跃欲试地说着危险的话。 周寻菱觉得她身上有股子疯劲儿，不知道是遗传自贺国章还是她母亲，感觉两者都有。 贺雅望起身走到周寻菱身边，伸出一只手去拿邀请函，却在碰到邀请函的瞬间改变方向握上周寻菱的手。 后者微微一惊，下意识想把手抽离，却被紧紧攥住，贺雅望甚至得寸进尺双手箍住她，把她的手抱在怀里。 周寻菱震惊地看着她，一时闹不明白她要干什么，感觉自己整颗脑袋都死机了。 贺雅望把她的手裹在自己掌心和怀里，定定看着她：“我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帮你们，你完全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从你向我坦白的那天起我就说过，我们的目标一致，因此这件事不存在利用，而是合作。” 周寻菱愣愣看着她，嗫嚅片刻最终却半个字也没说出来，只是转而盯着两人不知何时相握的手发呆。 …… “贺雅望同意了？”叶竹西感到有些惊讶，“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明知有危险还要往里冲？” 许玖笑了笑，捏捏她的手指，道：“说到养尊处优大小姐，你不也差不多？” “啧，我能一样么？我18岁就跟着我老师走南闯北，连睡袋都睡过。”她可是满世界吃过苦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养尊处优。 许玖扣住她的手，嗯声说：“确实，我女朋友最厉害。” 叶竹西被她夸得舒服，得意地扬起眉毛，而后又自己说：“不过我知道那位小贺董也是厉害的，她能从这样的爹和弟弟中保全自己并一步步培植出足以抗衡的力量，足见她的厉害之处，肯定有八百个心眼子。” 许玖觉得八百个心眼子都说少了，从周寻菱那了解到，这为小贺董不仅培植了自己的力量，还成功瞒过了她爹。贺国章就已经够狡诈了，贺雅望不遑多让，而且显然比贺国章更厉害。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叶竹西一根手指卷着许玖的长发，靠在她怀里问：“现在孙强显然是不打算出现了，我们放弃他那条线么？” 许玖摇摇头，说了句让叶竹西没想到的话：“除了我们之外，贺国章的人应该也在找他，查鹏杰死之前那辆跟在他后面车找到了，是租的车，我们顺着这条线查到了贺国章手底下一个保镖。” 该说不说，贺国章这人光是保安保镖就请了一大堆，个个都是替他卖命的，简直黑到不能再黑。 “毕胜连夜突袭审讯，这人把知道的都说了，包括他原本是被贺国章派去解决查鹏杰的，却不想查鹏杰先一步被孙强杀了。他说他从贺国章那接到的任务是杀查鹏杰和假的查越泽，查鹏杰死了，还差孙强，他后来一直在找孙强……” 叶竹西不再赖床，起来收拾洗漱，问：“那他找到了吗？” 许玖给她递擦脸巾，说：“他说他知道孙强藏在什么地方。” “真的假的？”叶竹西擦干脸上的水，一边涂护肤一边问：“他怎么知道的？” 许玖道：“之前孙强还没变成查越泽的时候，他俩是关系最好的哥们儿。” 叶竹西手上动作一顿，扭头看向许玖：“关系、最好……？” 这关键时刻插兄弟两刀真是半点儿不含糊啊。 叶竹西起身穿上风衣，似笑非笑说：“我倒是很期待孙强的表情，当他知道自己被最信任的人出卖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许玖表示同意，“算算时间，雁子和毕胜应该已经带人找过去了，顺利的话等咱们到省厅应该就能见到孙强。” 孙强是要跑的，他帮贺国章犯过的事可太多了，多年来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手上沾染的人命都有不少，其中自然包括真正的查越泽。 许是常年恶事做尽养出的坏人专属直觉，在警察找上门前孙强便提前开溜，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再不走一定会被抓住。无论找到他的人是贺国章还是警察，他都没有好果子吃。他不能再执着找他母亲，他要先保住自己的命才行。 毕胜的车只在目标平房外停了一瞬，然后便猛踩油门重新冲了出去，甚至坐她旁边的庞雁都还没反应过来。 第216章 “怎么回事？” “人跑了！” 毕胜来不及给出具体的解释，只说：“这小子应该有车，但这平房没院子，独栋建筑暴露无遗，周围一辆车的影子都没有，但却有车辙印，应该刚走没多久！” 庞雁也迅速反应过来，立马打开蓝牙通讯设备联络后面的车：“新巧，进屋子里查一下，孙强可能已经跑了，我和毕胜去追。” 说是追，但人跑了多久她们不知道只能凭直觉奔着去往连港的高速方向追。 孙强既然要跑路，肯定是要出国境的，国内出境要么飞机要么轮船，少部分北方的可以坐火车穿过北境进入蒙古和俄罗斯，但廖城没有能直接通往北境之外的国际火车，要选择这条路就势必乘坐火车先去往北境再换乘，有这个功夫早被警方抓了，所以火车肯定不可能。廖城要想出国，飞机是最快的，但庞雁在副驾驶查过航班，廖城不是首都和沪城这种国际大城市，出国的航班很少，多数都是先到首都或廖城转机，对孙强来说也很危险。 那么他剩下可能性最高的选择就是乘坐轮船出国，而廖城不沿海没有港口，离这里最近的就是连港，且兴创科技曾经在连港建立了庞大的海运通道用来洗钱和走私出口，最适合他们往国外逃窜。 她俩打定主意要往连港去，庞雁打了电话向许玖报备，得到口头的许可之后在车顶挂上警灯一路顺着应急车道往前追。 同时，古曌向交通局申请了协作追捕，南省交通局给于茵的工作台开通了权限，允许她进入交通局内所有监控摄像，实时追踪孙强的车辆。 查越泽名下有两辆车，这五年来一直是冒充他的孙强在开，孙强这次出逃开走了其中一辆，但他应该临时拆了车牌，想追踪并不容易。好在她们能推测出孙强跑路的大致方向，于茵只要沿着去连港的高速一路去追就行了。通过无处不在的交通监控摄像头，于茵像是开了天眼，很快便给出具体的指示。 “廖港高速连港方向，胜姐你离他不远了！” “好嘞！” 毕胜的车猛地冲上高速，轰隆隆开过去。高速的城市路段车还是不少，看见闪着警灯鸣笛冲过的警车全都避让，毕胜畅通无阻地追了上去，在出廖城后不久视野范围内看见了孙强那辆没挂牌的车。 与此同时，高速岔路口跟上来两辆特警队的车，和毕胜的车呈三角阵势逐渐将孙强的车包围起来。 知道是南省特警队的同事来支援，庞雁立刻通过警号连通内部通讯，道：“目标身上应该携带枪支武器，大家小心。” 滋啦滋啦的声音过后，对讲机里传来特警同事的声音：“前方岔路过后会是一段几乎没有车辆的路段，我们可以在那段路上逼停目标，大家都要小心他手里带着武器。” 在进入下一路段后，两辆特警队的车迅速包围上去，一左一右把*孙强夹在中间，很明显中间那辆车在包围下开始慌不择路，疯狂往两辆车上撞，哪怕撞开一点缝隙他也要冲出去。 车速在不停提高，前面的车窗降下，砰得一声枪响在空旷的高速路上回荡，孙强向左边的特警车开了枪。毕胜一咬牙，叮嘱副驾驶的庞雁：“你坐稳了！” “没问题。” 两人话音才落，毕胜瞬间一脚油门踩了出去。两辆特警车一左一右夹着孙强的车往前跑，毕胜则以极快的速度从最边上绕上前，她猛地把方向盘打满，车头瞬间甩了过去，车尾整个摆过来时逼得孙强不得不猛打方向盘往斜前方冲。昂贵的suv狠狠撞过特警的车头，在经过警方特别的防弹材质保护下警车未见多大损毁，可孙强的suv却整个车头陷了下去，他瞬间控制不好方向，直直往高速护栏上撞去，就像查鹏杰的车一样。 大脑中一阵天旋地转，孙强勉强握紧手里的枪，冲降下的车窗外猛开几枪，他的攻击杂乱无章，完全不能对经验丰富的刑警特警造成伤害，直到把子弹打光，他在车辆巨大的惯性冲击下狠狠撞在安全气囊上。 第117章 终14 孙强坐在审讯室里，脸上、身上、四肢都挂了彩，好在伤得都不重，进来之前经过了紧急的处理。 参与审讯的是庞雁和一名省厅专案组的同事，旁边的监控室里许玖和叶竹西以及古曌默默看着。 “我妈……”孙强声音顿住，似是感到难以启齿，嗫嚅道：“我妈她怎么样？” 他低着头，看着甩在他面前的那份dna检测结果，上面属于他的dna和孙姨的呈亲子关系。 庞雁没好气地反问：“你还记得你有个妈妈？” 孙强低着头沉默半晌，只重复：“我妈还好吧？” 庞雁懒得跟他多说：“办了缓拘在家，没什么问题。” 孙强抿了抿唇，这才开口：“五年前，贺国章派我去杀查鹏杰。” 他得到的消息是，查鹏杰那段时间频繁去他儿子家里，似乎是想修复父子关系，不管怎么样，这是个杀他的好机会。查鹏杰身边的保镖也很多，平时不容易杀，但如果去他儿子家就不同了，他儿子烦他那些做派，为了修复父子关系讨好儿子，他不会带保镖上楼。 孙强伪装成快递员闯进查越泽家，可那天在家的只有他一人，从他口中，孙强得知查鹏杰临时出国了。 人没杀成，还在查越泽面前暴露，孙强干脆下杀手杀了他。可这件事贺国章不能让查鹏杰知道，于是便想出了偷梁换柱的办法。一边用长期的工作在国外拖住查鹏杰，一边请最好的整容团队来给孙强改头换面。 第217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贺国章的手段高明，待查鹏杰回国之后，他的儿子已经变了。反正他们父子的关系极差，查越泽换了个人他也看不出来，他但凡是个负责任的好父亲都不至于五年没察觉出真相。 “你们谁见过这种爹？”孙强嘲笑道：“口口声声改善父子关系，口口声声爱儿子，可他儿子换了个芯子他都不知道！五年啊警官，搞笑不？我都不需要怎么装，他根本就不会发现的！” 因为查鹏杰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查越泽的每一个生活习惯他都不了解，那有什么改变对他来说重要吗？根本不重要，他只是在不停地自我感动，嚷着重建父子的关系，表演得像一个多么慈爱的父亲。 “反正真正的查越泽也不待见他，他每次上门我把他轰走，都是很正常的事，因为这本来就是他们父子之间相处的模式。太容易了……你们不知道，做这个有钱有闲的公子哥有多么容易！” 孙强喜欢这种人生，查越泽有很多钱，多到他这辈子都花不完，还有个随时会给他打钱的老爹，甚至买房买车都是随便一句话的事。不仅如此，当查越泽时间长了，孙强发现他还有很多粉丝，其中不乏天真好骗的女学生…… 庞雁皱起眉，问：“你骗过多少人？” “没多少，四五个吧……不过这种事都你情我愿的，警官，这总不能算是犯法吧？”孙强瞪大眼睛，不一会儿又道：“也无所谓了，反正我犯的罪早就够死刑。” 他看上去真的很不在乎生死，他觉得：“我觉得光是这四年我已经活得够本，死就死吧。而且，五年前我被送去整容躺在手术台上面目全非的时候，我都觉得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这样，有什么大不了的。” 监控室里，叶竹西无语地啐了口：“无耻啊。” …… 周寻菱在两名黑衣人的带领下顺着通道进入豪宅的地下二层，她的眼睛上照旧戴着眼罩，从下车开始就是一路被人搀着走进来，她始终沉默，心里却在默默感知方位，凭直觉记住大致的方向，就算看不见她还有感觉、有听觉和嗅觉，总能在一次次重复走过这条路后记住位置，这是她的能力。 滴—— 黑衣人不知道做了什么认证，门缓缓打开，周寻菱猜测应该大概率是指纹或瞳孔。 进入房间，门在身后关闭，她才被允许摘下眼罩。 “辛苦了。”苍老的男声从正面传来，周寻菱掀开眼罩看向前方，老人坐在书桌后，脊背微微弓着，脸色看着比上周见面时还要疲倦，但眼神依旧精明。 感觉还能殚精竭虑继续算计人，周寻菱这么想着。 “你那边有什么新的进展？”贺国章盯着她，眼神锐利带着审视。 周寻菱直直和他对视，并不躲避：“大小姐已经决定要参加那场拍卖会。” “呵。”贺国章嗤笑，道：“这还用说么？她一定会去。我了解这个孩子，她很像我，也像她妈妈，有手段也够果决。如果不是她跟我始终不一条心，我是舍不得放弃她的。你过来一趟就为了说这个？孩子，要知道没用的棋子是不配乞求生路的。” 周寻菱面上没什么变化，依然是那副没表情的样子：“大小姐联系了警方，会跟着她一起进入拍卖会现场。” “哦？”贺国章终于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他手指敲击桌面，沉声说：“我的女儿果然很有本事。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让人感觉十分莫名的得意狂笑后，贺国章那张满是皱纹的脸隐藏在地下室阴暗的光里，像灵异故事里才会出现的阴谲鬼魅，可怕又阴险。 “不愧是我的女儿！” 周寻菱面不改色，她始终不理解，每次提到贺雅望，贺国章都是这副骄傲的样子，好像有这个女儿让他感到多么荣幸。可他的每一句都又要摧毁这个让他骄傲的女儿，他不能容忍她的存在。 “可惜终究斗不过她老子……”贺国章大笑摇头：“她真的以为我会去参加那场拍卖会！还是太天真了！” 没错，拍卖会只是一个幌子，贺国章算计了所有人，包括可能正在紧锣密鼓调查他的警察。真正知道他真实计划的人不超过十个，带着周寻菱进入这间房间的两名黑衣人是其中两个，他儿子贺弘业是一个，他还有几个忠心耿耿的贴身保镖应该也算在内，现在周寻菱也算一个了。 贺国章似乎得意过头，看向周寻菱的眼神都带上了满意的神色，微微点了点头：“你很好，不错。小丫头很有些手腕，也够心狠。我闺女对你也算掏心掏肺，你却背着她帮我做事，这些年她背着我搞小动作，瞒得我好苦，要不是你通风报信我还蒙在鼓里。丫头，我特别想问问你，你为什么？我看集团里大部分都转投了年轻的小贺董，没人把我这‘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放在眼里，你却为什么偏偏相反？” 周寻菱深深呼吸，压下内心汹涌的郁气，面不改色道：“因为我分得清谁会是真正的赢家。况且贺董手里掌握着一切，那些因为年纪就投向大小姐的，目光太过短浅。” “啊，哈哈哈哈哈哈！好！这个回答我满意！”贺国章再次大笑起来。 末了，贺国章沉下声说：“可即便你带来了我感兴趣的消息，我又为什么一定要带你走呢？” 周寻菱笑了，她就知道贺国章是个无耻的人，于是她不紧不慢地说：“贺董应该知道，您把高恒交给我看管，我就会想办法从他嘴里撬出些东西……” 第218章 贺国章的脸色变了，阴沉地打量周寻菱，似乎是想确认她说得是不是真的。 周寻菱不怕他，现在是她有恃无恐：“贺董带我走，这些东西就会烂掉，但如果我没能得到想要的，那就不好说了……” 两人沉默地对峙良久，贺国章眼底的杀意快到极致，他觉得周寻菱看不出自己的想法，认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于是说：“拍卖会当天，早上八点，我的车会从这里出发。” 周寻菱心头一松，问：“去哪儿？”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总之会带着你走，放心就是。” 这老头不会提前说的，周寻菱也不打算追问，免得引起他的怀疑，他现在正被得意搅和着理智，不能让他回过神。 “我明白了。”周寻菱不再多说，转身准备离开，又自觉给自己戴上了眼罩。 由黑衣人带她出豪宅，坐上车之后她直接靠在车窗上休息，也不摘眼罩，自然有人会把她送走。 贺国章的拍卖会是转移警方注意力的幌子，从一开始周寻菱就有这个猜测，她在兴创卧底这么久，不仅了解贺雅望，也了解贺国章，毕竟她像个精分一样在反复横跳，当个“恬不知耻”的双面间谍。 贺国章这老东西格外奸诈，又多疑敏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如果不是用一些贺雅望的信息做投名状，他根本不会信任周寻菱。不仅如此，周寻菱获得他信任的原因还是因为手里有“人命”——高恒，目前就在周寻菱的“监禁”之下。从她开始在贺家父女之间活动起，贺国章就调查过她的背景，确定她的身世清白，这才一步步考察至今。周寻菱也在他身边虚与委蛇、步步为营，一边想办法获取信任，一边又要隐藏自己的身份绝对不能被发现。 地下室暗房内，贺弘业走了进去，问：“爸，您真要带她走？” 贺国章把玩着手里的印章，说：“带出去，才好灭口。” 贺弘业不赞成：“那还不如全都埋在那拍卖会上呢，反正都是要死。” 贺国章不耐地踹他一脚，气道：“废物！你的脑子是摆设吗？没听见那丫头说手里有高恒给的东西？！” 贺弘业不敢面对发怒的父亲，低着头不停道歉。 真是废物！贺国章愤恨地想，为什么这个听话的儿子如此蠢笨？而那个聪慧无双的女儿却不听自己摆布？ 第118章 终15 “高晓蝶的母亲可以转移了。”4月10号，古曌走进专案组第一句话就是：“高恒已经落入了我们的人手里，从他口中知道了芯片的位置。转移甘英，到省公安医院的特护病房，高恒的芯片就在她身体里。” 她一大早气喘吁吁，像是刚跑完马拉松，许玖默默给她递了杯水过去。 “谢谢。”古曌拿过水杯仰头灌下。 叶竹西半坐在桌上，笑道：“古队你慢点儿啊。” 古曌喝完水，连连摆手：“慢不了，最新消息，后天的拍卖会贺国章不会去。” 刚刚还神情愉悦的叶竹西敛起笑意，问：“什么意思？他不是还放了话说邀请了我妈？” 古曌嗯声说：“他放这假消息出来忽悠人，也不证明他自己就会去，全是烟雾弹罢了，拍卖会当天早上他就会离开廖城。据我获得的消息，贺国章这次离开带走的人不多，其中包括高恒，我们需要在连港部署，将贺家父子和高恒全部归案。” 她在桌上摊开一张地图，指了指连港某废弃港口：“我猜测贺国章的船会在这里靠岸，我们的行动位置就是这个点，拍卖会当天分两路行动。” 拍卖会上一定危险重重，贺国章想让包括贺雅望在内的多人全部葬送在里面，那他派去的杀手肯定不止一人，警方要拿下这些人，而且还要留活口。 “如果贺国章本人确定不会去这场拍卖会，那贺雅望小姐是不是也可以避免去参加？” 毕竟从一开始贺雅望就是在配合警方的行动，以身为饵引诱贺国章上钩，如果贺国章留了后手，叶竹西觉得没必要让贺雅望冒险。 一旁的许玖却摇摇头，说：“你忘了那场拍卖会获得邀请函的都是特定的人，贺国章是有目标的在进行最后的清除，要进入拍卖会必须通过瞳孔识别，没有贺雅望本人带着咱们也进不去。” 叶竹西嗫嚅片刻，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她们需要贺雅望的帮助。 目前她们的计划是由贺雅望带着叶竹西、许玖和毕胜进入拍卖会现场，只要叶竹西进去之后就好办了，她会跟会场外的于茵里应外合黑进拍卖会的系统后台，从而篡改贺国章设下的安排程序，以便后续大批量的特警进入现场实施抓捕。 “第二路则由我带人去部署，为了万无一失，我今晚就会出发去连港，省特警支队会派出一个大队跟我一起，连港市特警队也会有人在当地支援。” 4月12号就是拍卖会当天，这一天“蛛网”案就会落下帷幕，一切尘埃落定。 那天她们就具体的细节召开了好几轮会议，所以参与到本次案件的刑警特警全部在特定会议出席，就连检察院前来协助侦查的同志们也都陆续过来碰过头。 “反贪局已经掌握了南省、廖城、连港等多名官员受贿、贪污、官商勾结的实证，会在12号同你们警方一起行动，同时拿下这批人。”商舟手里已经拿到了这批落马官员的名单，她依然是那张面瘫脸，但叶竹西却感觉她好像是在生气。 第219章 在商舟出去接电话的时候，叶竹西偷偷问许玖：“她是不是生气了？” 许玖扬眉看她，“你居然能看出她生气？我还以为她情绪隐忍到没人能看得出来呢。” 叶竹西觑着她，“你肯定看得出来吧？” “那是因为我和诗诗从小跟她一起长大。”许玖捏着她手心，解释说：“她从小就这样，很少有情绪外泄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绷着一张面瘫脸，小时候看上去还挺不好惹的，我们院里好多孩子都怕她。” 叶竹西没忍住笑出来，扭头看商舟没回来，才小声说：“她现在看着也不好惹，我姐隔三差五跟我们吐槽她。说她一根筋、不知变通、死心眼、铁面无私黑脸包公……” 论起叶兰川吐槽商舟这件事，叶竹西掰着手指能数出一大堆来。 “诶，别的都好说，但是黑脸包公这个……”许玖道：“她长得还挺白的，这个喷不了。” “扑哧。”叶竹西抬手锤了她肩膀一拳：“烦人啊你。” “不过你姐吐槽她说得都对，她这个人确实是一根筋认死理，尤其是对案子……”许玖忍不住叹气：“阿舟信奉法律至上，在她眼里法理高于清理，容不得半点沙子，无论什么理由都不是犯罪的借口。” “所以啊你姐和她不对付是肯定的，她俩理念不合。”许玖虽然和叶兰川不熟，但工作中偶尔会打交道，每次的偶然碰面叶兰川都在为那些虽然触犯了法律但于情可谅的嫌疑人奔波，哪怕有时候肉眼可见的没有胜诉的希望，她还是不放弃。 这俩人，一人是法理大于一切，另一个则满心侠义柔肠，简直天生死对头。 叶竹西偏头看她，突然好奇地：“那你呢？你支持她俩谁？” 许玖闻言警惕地瞪大眼睛，总觉得这好像是个送命题。 不过她还没回答，叶竹西倒是替她说了：“我觉得你没有她俩极端。”说着，她挽住许玖的胳膊，脸贴上她的脸，“你是个好警察，法理和情理从来都不应该是相悖的，从你主动帮唐娜母亲请我姐来当律师时我就看出来了。” 她说得无比情真意挚，许玖心动之余又觉得好笑，自家恋人这滤镜有点儿厚了。在叶竹西眼里，跟许玖一比她姐叶兰川都成了“极端”，叶兰川要是在这非得赏她俩脑瓜崩让她清醒清醒。 至于商舟……在叶竹西心里“黑脸包公”的形象已经趋于定型，不好转变。 身后传来推门声，两个贴在一起的身体终于分开，商舟瞥见她俩弹开的动作，压根儿不在意，面不改色走过去。 “阿玖，你后天要去拍卖会现场，一定要小心。”商舟看着自家发小，说：“我会等你们的行动成功结束再回京。” 检察院那边已经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但她以还有些后续的证据需要整理为由留下了，作为发小，她要亲眼看到许玖平安才放心。 许玖自然懂她的心意，伸手拍拍她的肩，点头说：“放心，我会的。” 商舟的目光又移到叶竹西身上，薄唇微微开合，欲言又止一瞬后重新移开，什么也没说。 叶竹西微怔，不太明白她刚刚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好像是关心和担忧交织在一起，让人看不透。可她在关心自己？叶竹西纳闷，她们似乎没什么交情。 晚饭是一起在食堂吃的，吃过后三人一起去停车场，许玖去把车开过，凑巧就只剩下叶竹西和商舟两人。 下午那个眼神叶竹西没放在心上，这会儿也不在意，商舟是个冰块，平时连一句话都没有，叶竹西直接把她当空气。 可没想到今天冰块居然长嘴了：“你姐……” 叶竹西愣了一秒，反应过她在跟自己说话，诧异看过去：“啊？” “没什么……”商舟本来想说的不是这个，结果不知道为啥一张嘴就差点儿拐到叶兰川身上去，她轻咳一声，又道：“等案子结束回京，一起吃个饭，我请你们俩。” 原来是这事，叶竹西立刻弯起眼睛，笑道：“应该我们请你才对！” 闻言，商舟嘴角不明显地上扬一瞬，叶竹西差点儿以为自己眼花了，这人连笑都这么隐晦的吗？ “阿玖单身这么多年，终于如愿以偿，我替她开心。后天去拍卖会，你们两个都要小心。” 她难得说这么多话，叶竹西却福至心灵领悟到了她下午那个眼神。原来是这样……她清楚叶竹西对许玖有多重要，所以才会既关心又担忧。 可能是把心里憋着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商舟表情一松，多说了句：“阿玖很喜欢你，之前就总和我们提起你。” 叶竹西一愣，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商舟这话……越品越有…… “总提起”，是一个什么概念？“之前”，又是什么时候？ “她经常和你们聊到我么？” “嗯。” 趁着许玖还没取车回来，叶竹西决定套商舟的话，又问了句：“从什么时候开始？” “高中。” “不是说我坏话？” 商舟奇怪地看她：“为什么要说你坏话？” “那她都跟你们说我什么？” 商舟实诚道：“夸你，说你好。” “……” 叶竹西突然觉得有什么自己从未想过的事情像流星一样从脑子里闪了过去。 商舟还是那张冰块脸，但眼底却隐晦地闪过一瞬精明。 第220章 许玖的车从后面停车场开过来，停在她们面前，商舟主动跟叶竹西挥手：“下次见。” “好。” 许玖降下车窗问：“不用送你？” 商舟摇头示意：“不用，我待会儿还有别的事。” “那好，自己注意安全。” 目送许玖的车离开，商舟又等了会儿，独自走到省厅大院门口，两分钟后，一辆轿车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叶兰川的脸。 “倔牛，上车。” 听见这个外号，商舟无语一秒，而后抿着唇拉开副驾驶坐了进去。 才上车叶兰川就把一个文件夹扔在她身上：“证据我给你整理好了。” 商舟翻开看了看，道：“你为什么有这些？” 叶兰川一边开车一边说：“我之前有个当事人，家暴反杀案，她那死了的前夫曾经在兴创科技做财务，协助高恒和贺国章做过多笔假账，并且贪污挪用公款。这男的自己做过一笔备份的账目，藏在家里，那案子之后我当事人拿到了这些东西。我拿着没用，给你了。” 商舟嗯了声，捏紧手里的账目，道：“谢了。” “噫，少说肉麻话，这玩意我又没用，而且全当帮我妹了，跟你这头倔牛可没关系。” 第119章 终17 4月12号天未亮，警方和检察院分成三路开始行动，最早出发的是前天就已经在连港部署的那一队，古曌作为负责人带领这边的行动。作为第二队的叶竹西和许玖则在八点多准时到达兴创集团总部，通过内线联系上了贺雅望，由她带着她们一起去拍卖会。 “贺国章是个狡猾的人，他把拍卖会会场定在了他自己的公馆，而且这个公馆还在一座野生山区上。”董事长办公室内，贺雅望坐在老板椅上为她们做最后的介绍。 “这座山区内只有一个开发不完全的森林公园，游客非常好。也就因为这种清幽的环境特点，这座山成了富豪们置办公馆的度假胜地，贺国章就在这里弄了一个公馆。不仅是人迹罕至，而且不易被察觉，贺国章经常住在那边，很多事都在那边处理，他还那弄了个地下室。” 贺雅望拿出一张3d建模合成的地图，说：“这个公馆我只去过几次，都是贺家办什么宴会，隐藏在下面的地下室贺国章是不会让我去的，他防着我，这些秘密都不会让我知道。” 叶竹西看着那张详尽的地图，问：“但你还是知道了？” 贺雅望目光柔和起来，说：“有人进去了。” 她并未说出这个人是谁，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是周寻菱付出极大努力才获得的线索。她天生方向感极强，善于结合五感感知到方位变化，在特警队接受过特殊的训练，是特警队里秘密培养的特工。 所以即便她每次去地下室见贺国章时都会戴上眼罩，她还是通过一次次去感知到了正确的方向并找到了去地下室的路。 “她今天凌晨就跟着贺国章的车去了连港，这个地图是她留下的，你们今天拿着。” 许玖接过地图收好，对贺雅望颔首：“谢谢你贺董。” 贺雅望看了眼手表，说：“咱们也准备出发吧，今天委屈三位警官做我的助理和保镖了。” “贺董客气了。” 贺雅望带着三人走董事长特别通道下楼，从地下停车场上车，开车的也是一名特警队的警察。 后座，贺雅望膝上摊开最新的集团财报，看过后扭头对许玖说：“兴创内部已经清洗过一遍，有问题的人我都踢了出去，名单已经通过她交给你们的负责人，后续如果还涉及到罚款等问题我也会积极配合。我知道兴创在贺国章在的时候内部已经腐朽至极，我可以把烂疮整个挖出来，只希望我母亲的心血能最后保留住。” 兴创科技最早是贺国章和妻子一起创办，只是贺雅望的母亲早亡，这才让贺国章完全把控住集团的大权，贪得无厌的贺国章甚至把整个集团弄得乌烟瘴气。 贺雅望对贺国章没有半点儿感情，但她不能放任母亲当年的心血付之一炬，她可以破而后立，可以把兴创这棵参天大树下的烂疮全部挖出甚至可以把整棵树都砍掉，但决不能让它断了根。 许玖明白她的意思，道：“后续会有检察院和法院对兴创涉及的问题做出判断，我们警方干涉不了太多，不过以我对本案的了解，贺董你应该没有问题。” 她没有明说，但贺雅望能听得懂她的意思。她身为现任董事长，带头和前任做出切割，兴创这个公司因为贺国章受到的打击会小很多。 闻言，贺雅望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多谢。” 车一路开往深山，从一开始喧嚣的城市到鲜有人至的山林之中，毕胜的神经渐渐绷紧，特警的高强度警惕让她在进入山林后便开始警觉。 叶竹西拍了下她的后背，在她惊吓的反应下说：“放轻松放轻松，你这样绷着待会儿进去一眼就被看出来了。” 毕胜嗯了声，转过来不再看窗外的景色，反而闭目养神，为之后的行动做准备。 “她走之前跟我说，贺国章打着摧毁整个公馆的主意，因为那里留有很多他的犯罪证据，他不可能留下那个地方，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埋了炸弹。”贺雅望凝眉道：“今天的拍卖会有很多人到场，几乎都是跟贺国章父子俩合作过的，有政商两界的人物，他确实狠毒，想让这些人全都葬在这座山里。” 第221章 叶竹西和许玖听着皱起眉头，就像“地底”那艘船一样，贺国章这次也是打着把所有相关人全都炸死的主意。 真是个恶毒的老头。 贺雅望又说：“之前有几份材料我都交给了她，就是我们集团从前年开始就在连港那边陆续关停了许多厂子。我当时在集团内部的权力还不够集中，所以调查的进度也很慢，直到去年我开始掌握集团的核心事务，才让我发现一些问题。那些工厂之前有将近一年的时间生产的产品都是不明的，财报上的流水正常记录，但商品内容却不详，我当时就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后来认识了她，我们一起找到那工厂遣散后的工人，从他们口中得知工厂停工的时间远比记录的时间要久，那些工厂后来都变成了贺国章储存一些不明物品的仓库。” 这份材料古曌曾在专案组的会议上提过，说是贺国章用停工的工厂储存大量火药，除此之外还有大量非法所得的现金钞票，包括美钞。 “贺国章手里是有自己的一份账的，跟高恒手里的也略有不同，因为他后期做这些准备的时候早已跟最早那三个同伴离心。”贺雅望道：“至少从五年前起，贺国章就有陆续杀掉这三个人的打算，原本他第一个计划是查鹏杰，可惜被他躲过一劫。” 这个从孙强的供述里也能拼凑出来，五年前他被贺国章指示去杀查鹏杰，失败后杀了他儿子查越泽，自己代替查越泽继续伺机而动。也就是说，贺国章对三个曾经的伙伴动啥心至少要追溯到五年前。 “他早就在给自己谋划出逃的事，国内的一切他都想尽量摧毁，他手里那份账会是更详细的记录，就在公馆的地下室里。” 她们今天的行动不仅要破坏贺国章毁掉整个公馆的计划，还要找到地下室里那些证据。 …… 周寻菱坐在车上，余光瞥到自己身边的壮汉手上，那把手|枪明晃晃指着自己，半点不带掩饰。 刚上车坐下的时候对方就亮出了武器，周寻菱还笑了下，扭头问坐在后方的贺国章：“贺董真是见外，大家都是要一起跑路的人了。” 贺国章手里的红木拐杖柱在身前，扯着嘴角跟着笑了声：“以防万一罢了。” 他一个不瘸不拐的人，却总喜欢握着一杆雕龙的红木拐杖，在他眼里可能像是权杖一般象征着屹立不倒的地位。 周寻菱曾听贺雅望吐槽过她父亲这个习惯：“没有皇帝命，偏有皇帝病。” 这是辆九座豪华商务车，贺国章要带走的人全都在这辆车上，包括司机在内总共不过七个人，而连港近海现在正有一艘游艇在等着。 连港那边早已提前部署完毕，特警从空中出发寻找到了可疑游艇，只远远盯住该船的动向，并未靠近。 “封锁附近海域，把通往港口的路让出来，让它顺利靠岸。” 在这片海域上拉开警戒的几艘海警的船纷纷给出回应：“明白。” “a区，清理完毕。” “b区，完毕，有渔船出没，已护送返港。” “c区，完毕。” 连港市的部署万无一失，与此同时，贺雅望的车停进了贺家公馆内。 这座公馆的规模*和气派更在高恒的公馆之上，叶竹西悄悄跟许玖耳语：“真是钱多烧的。” 许玖还有空跟她开玩笑，问：“叶家没有这种？” 叶竹西摇头，道：“我家祖上是积善之家，从叶家立业之后便禁止铺张浪费。” 叶家如今掌权的叶老太太更是如此，她相信广积善缘才能换来叶家世代富贵安稳，从小就约束三个女儿，不许她们长成纨绔女。 车才停好不久，便有身着黑衣礼服的管家来引路，见到贺雅望露面更是态度恭敬。 “大小姐，您来了。” 黑衣管家头发都已花白，跟着贺国章半辈子，尽心尽力替贺国章办事，可惜却不知道自己已成为贺国章丢弃的弃子。 贺雅望斜眼觑着他，似笑非笑：“贺泰叔看着气死不太好，要多休息才是啊。” 贺泰颔首：“人老了，不中用了。老爷最近身体也不好，今天都没过来。” “是吗。我爸怎么样？严重么？”贺雅望压住心里的冷笑陪贺泰演戏，若不是她早知道贺国章已经跑路，恐怕还真信了他有病。 “我也不清楚，应该挺严重的。”贺泰一脸担忧：“他一早告诉我今天不能出席拍卖会，让我早点过来看管会场，并且希望大小姐能代替他主持拍卖。” 贺雅望瞥了贺泰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句：“自然。” 贺泰引着贺雅望几人进入会场，在门口接受了堪称严苛的安检，再有贺雅望的瞳孔识别才被放行。 “大小姐慢坐，我现在去接别的贵宾。” “泰叔忙吧。” 待人走远，她们步入贵宾席，叶竹西才好奇开口：“这个泰叔真不知道贺国章已经跑了？” 贺雅望敛眉摇摇头，低声说：“不知道，贺国章就没想带他走，他是贺国章留下的一个‘代表’。他跟在贺国章身边太久，就像古代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似的，旁人一看到他，就下意识觉得像是看到了贺国章，觉得他能代表贺国章。今天这个拍卖会，只要他出现，贺国章就算不来也不会让人太警觉。” 在属于自己的休息室坐下，贺雅望才松了口气，说：“外面乌烟瘴气的，看见那些人就烦。许队，今天过来的多多少少手里都有脏事，救他们的命真是便宜他们了。” 第222章 许玖淡淡笑了下，说：“但有的人罪不至死，而罪大恶极的人也需要一个公开的审判警醒世人，他们不能被贺国章埋葬在深山里。” 贺雅望松了松领口，吐出一口浊气：“我知道。对了，贺国章肯定早就联系好了媒体，甚至还有政府的人兜底，一旦这边爆炸必会引起轰动，媒体会帮他把这次事件引导向意外事故，最后把舆论中心定在山林自然灾害防控上……” 许玖知道她的担忧，说：“放心，检察院反贪局和刑检处的同事已经在省政府处理了……” 今天大清洗，从上到下所有跟贺国章串在同一条链子上的蚂蚱一个都别想跑。 这公馆地面上共三层，贺雅望是有自己单独一个房间的，每次过来都把这里当休息室，这次也不例外。虽然她不常来，但这里依然应有尽有，什么都给她准备着，这种顶级富豪的家庭就是如此。 待进出房间送水果茶饮的人离开，贺雅望才打开自己的包包拿出一份文件袋，说：“之前她留下了些东西给叶小姐，说是你需要的。” 袋子里是两张制作好的工牌，上面是两种不同的长相，全是叶竹西化妆后拍的，名字和身份也截然不同，其中之一是贺国章私人保镖才会拥有的特质名牌，另一个则是一名it技术人员。除了两张工牌外，还有一个小圆筒，里面装着一个指模。 叶竹西收好东西，对贺雅望说：“有机会替我谢谢周警官。” 贺雅望一愣，随即展颜笑开。她和周寻菱的关系并未有实质性进展，一定要说的话只有身体上的接触却没有正式的定义，更没让任何人知晓，她不确定叶竹西是否通过跟自己短暂的交流察觉到了什么，但她这句话确实成功取悦到了她。 叶竹西是以保镖的身份跟着贺雅望进来的，身上穿了一身黑色的女士西装，看上去十分飒爽。乍一看这身衣服没什么问题，但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款式和公馆内四处活动的安保人员很像，只要佩戴上工牌和象征身份的肩章后简直一模一样。 叶竹西把工牌揣在兜里，跟许玖和毕胜分别戴上蓝牙通讯耳机，带着毕胜一前一后出了贺雅望的休息室。 毕胜并不跟太近，经过上次游轮一趟，她和叶竹西间的配合也算默契，熟知以一个怎样的距离跟着既能保护到她又不易引起旁人注意。 叶竹西一路往楼下走，在一楼拐角处换衣间迎面撞上一个刚从里面出来的保安，她没有丝毫犹豫快步走了过去，擦肩而过时“不小心”狠狠撞了对方一下。 “艹！不长眼睛？”保安脾气挺暴，看清她身上的衣服和佩戴的工牌后皱起眉：“新来的？走路注意点儿！” “对不起对不起！”叶竹西连连弯腰道歉，姿态放得极低，抬起头楚楚可怜地看着对方。 她今儿给自己画了一张麻子脸，保安看见她的长相后嫌恶地挥了挥手，丢下句：“晦气。”就快步离开。 叶竹西在他身后直起身后离开，手里多出两个肩章，抬手装在肩膀两侧。刚才那保安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兜里的肩章不见了，但他猜不到只是一个碰撞的功夫东西就被叶竹西摸走，他只会再回换衣室找，叶竹西趁此机会已经下了一楼。 根据周寻菱给出的地图，公馆对外是没有地下室的，入口隐藏在一楼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叶竹西现在外表看上去就是公馆内的保安，所行之处毫无阻碍，顺利地进了那个洗手间。 洗手间最里面的隔间上着锁，叶竹西抬手拿下盘头发用的发簪，拆开发簪尾部的装饰，从里面取出一根极细的铁丝，两三下把锁撬了下来。 隔间内堆放着一些杂物，叶竹西挪开挡在墙壁前的杂物，凭周寻菱记录在地图上的内容找到机关按下，墙面瞬间变化，暗门打开，露出通往地下的楼梯。 楼梯通道两侧挂着灯，是声控的，有人进入会亮起，叶竹西站在门口观察着通道内的情况，脑子里快速回忆那张地图的情况。 “地下室没人的时候贺国章会开启通道内的红外监控，一旦有人通过就会被察觉。”行动会议上，古曌反复向叶竹西确认：“叶老师确定有办法搞定？” 叶竹西颔首，颇为自信地说：“我表演过一个魔术，就是从布满红外监控的室内逃脱，虽然实际情况有出入，但原理大同小异。” 此刻，叶竹西拿出早准备好的几张纸牌，牌上面贴了屏蔽信号的干扰器，她双脚前后站开，弯腰做好准备，扬手把纸牌迅速甩了出去。纸牌甩出的瞬间她便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几乎是贴着纸牌通过了那条向下的通道。 待她站在地下室防盗门前时，她转身仰头往上看，毕胜出现在上面，冲她比了个大拇指，示意一切安全。 第一关clear，叶竹西拿回自己的牌收好，目光落到眼前这扇门上。 距离贺国章的船离港还有两个小时，他会在那个瞬间引爆这座公馆，将这里的人全部埋葬在这座山里。叶竹西拿出一个指甲盖大的圆片贴在胸口的扣子上，抬手按在耳朵上，低声说：“能看到么？” 耳机里滋啦啦响了一阵，而后先是传来于茵的声音：“能看到，画面很清晰，我这就把画面同步到许老师的手机里。” “可。”叶竹西拿出周寻菱提前准备好的指模，说：“我现在准备进贺国章的密室。” 许玖的线路接了过来，道：“要小心。” 第223章 叶竹西嗯了声，转身对着上面的毕胜比了个“ok”的手势，说：“我知道。” 作战会议上，古曌说：“贺国章心机深不可测，根据卧底同志反馈，这间位于贺氏公馆地下的密室一共设有三道密码程序，指纹、面容、还有密码。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三种密码程序并非同时启动，而是只要其中两种正确就验证成功，每次被带去密室她都会格外注意黑衣人输入密码的方式。” 因为每次都戴着眼罩看不见，所以周寻菱格外注意听觉上的反馈，每次密码正确开门的时候会有提示，告知来人“密码输入正确”、“指纹验证通过”、或者“面容识别通过”。可能是图省事，她发现十次里面有八次带路的黑衣人都是选择了指纹和密码这两种，很少有用面容的，所以周寻菱猜测可能同时使用指纹和密码更省事。 那为什么会造成这种情况呢？最大的可能就是输入密码的键盘就是一整个指纹验证机制。 叶竹西用制作好的指模触碰大门旁边的锁盘，果然，一阵蓝白相间的光闪过，锁盘整个亮了起来。 没有任何提示，叶竹西只能尝试去输入密码。 “121385927” 这是周寻菱通过一次次盲听听出来的数字，她是天生的特工，换任何人可能都做不到。反正叶竹西很是佩服她这个能力，决定案子结束后有机会认识一下。 一阵机械锁转轴的声音过后，密室的门应声而开，叶竹西回身冲毕胜比了个“耶”，然后对许玖说：“打开了，很顺利。” 许玖正在贺雅望的休息室里焦急地等待，听她这么说瞬间松了口气，“进去之后也要小心，以防贺国章设下危险的机关。” “好，我知道。” 在常人眼中可能随便设下机关这种事太魔幻了，但叶竹西可不这么认为，毕竟她就是那种能在自己工作室里搞出一大堆机关的人……所以在她看来这种谨慎小心也是必要的，她在门口站了会儿，并不急着进去，而是反复观察室内的情况后才迈出第一步。 她每一步都很小心，一定是确定身前不会有太多危险后才会行动，绝不莽撞。 毕胜一直站在楼梯上方看着她，直到她走进密室身影彻底消失。 贺国章的密室不大，一眼能望到尽头，叶竹西只是站在房间中央的位置就把这里全都看透了。 半晌，她轻嗤一声，说：“贺国章这老家伙心机深沉，但同时也有点儿太自负了，他大概是确定今天这里一定会被毁，也认为自己的防备机制很完美，再加上周警官的戏演得很真，他竟然没把密室里的证据再加一层密。” 这个房间叶竹西一眼就能看透，没有危险的机关，设置都没有加密保险箱，唯一的问题可能是靠近书桌的位置有红外线监测仪，如果刚才走进密室时贸然靠近书桌的话就会触发警戒机制，贺国章那边可能就会立马收到有人入侵的提醒。 叶竹西往两边看了看，确定红外监测仪的信号位置，然后分别向两边各扔出一枚带信号屏蔽器的纸牌，直接把信号切断了。 她按住通讯器，道：“密室clear。” 许玖和于茵同时：“收到。” 密室内的画面已经通过叶竹西纽扣上的微型摄像头同步到于茵的电脑和许玖手机里，她们一边看一边录制下来，再由于茵剪切出需要用的短片一小时后在拍卖会会场循环播放。 “我把密室里的红外线警戒全破坏掉。”叶竹西打开桌上的电脑一通操作，有问题的地方她就问于茵，对面对她进行实时教学。 破解的过程中于茵发现密室内的警戒还隐藏着另一条规则：“幸好咱们提前做了通讯准备，叶老师没带着手机进去，否则手机发射出的信号会立刻触发密室内的警报系统……” 叶竹西嗤笑道：“老奸巨猾的东西。” 在于茵的指挥下，叶竹西顺利破坏密室内全部警报系统。 “搞定！”在叶竹西最后一次敲下回车键后，书房内和外面通道的全部红外线警报系统同时断掉，警方之后再进来收集证据便是畅通无阻。 密室内的证据叶竹西都没动，她现在时间紧，还有别的事要做，这屋里的其他东西就等后续警方一点点筛选处理吧。 从通道上来，毕胜帮她暂时把密道的门归位，说：“外面一切安全，没人接近这里。” 宾客们靠近会被无处不在的保安们阻拦，而保安们本身没有权限获知这里面的信息，本身也不会进来，这倒是给了叶竹西她们极大的空间便利。 “走，去中控室。” 公馆内有一间全是机器的中控室，操作着整栋房子的警报系统，在拍卖会开始后大门封锁警报系统打开，一旦有人硬闯就会发出警报，届时远在连港的贺国章就会反应过来，提前引爆炸弹。 此时，宾客们已经全部在一楼大厅内就座，贺雅望代表贺国章在台上像模像样发了几句言，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 叶竹西看了眼时间，距离贺国章的船离港还有一个半小时。她们不能确定贺国章现在到了什么地方，但连港那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就等收网。 拍卖会热热闹闹地进行，叶竹西穿梭在二楼，她抬手拆下肩章和工牌扔进垃圾桶，右手在衣领上按了两下，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原本跟屋内保安一样的黑色西服款式就发了变化，一个衣领被她拆下，衣服变成了圆领。 第224章 跟着，她快速绕过一个长廊，右脚在左脚脚后跟踢了一下，反过来左脚也重复了一遍这个动作，原本是方便行走的平底鞋瞬间变成坡跟鞋。紧接着闪身进洗手间，迅速调整了下自己的妆容，把刚才满脸的麻子擦掉，再补了补妆，重新梳了头发佩戴上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像是个it精英。 毕胜全程目睹了这场大变活人，简直叹为观止。 中控室在整栋公馆的二楼，比较靠中心的位置，管理着公馆内部及外部附近全部的电子设备和网络。这么重要的位置肯定有人看守和管理，叶竹西大摇大摆过去，在门口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个干瘦的青年，眼下有极重的黑眼圈，一看就符合当代it精英的凄惨形象。 “你是？”青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一脸诧异。 叶竹西沉稳道：“我是贺董派来检查网络的。” “贺董？”青年皱起眉，满眼警惕：“哪个贺董？我怎么没见过你？” “当然是楼下的贺董。”叶竹西微笑道：“老贺董身体不适今天没出席，这不是人尽皆知么？兄弟，我劝你一句，识时务啊要。” 青年面上犹疑更甚，他不住打量叶竹西，含糊道：“你等会儿，我跟贺董确定一下……你……唔！” 谁还能等他确定？门已经开了，叶竹西只使了个眼色藏身在旁边的毕胜就夺门而入，抬手一把捂住青年的口鼻，在他惊恐的目光下捏着他下颌步步紧逼，直到把他怼在墙角。 叶竹西跟着进来，转身锁好门，叮嘱道：“把他给我摁住了。” “是。”毕胜加大力度捏住青年的下颌，痛得他眼冒金星，不停呜咽。 叶竹西快速走过来，在青年身上一通摸，摸出一个通讯器和手机，全部关机后扔到一边。 “行了，别真给捏死了。” 毕胜曾经打地下拳击赛的，手劲儿不是一般的大。 她稍稍松手，青年顿时挣扎着捂住下巴，他感觉自己下巴都被人卸掉，疼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叶竹西蹲在他身边，也不管他满脸的惊恐和因疼痛流出的眼泪，说：“有几个操作需要你来做，乖乖听话。” 青年已经快被吓疯，临近死亡的恐惧让他已经顾不上再去管眼前的人是谁，更顾不上对所谓的贺董的忠诚，他只想活命。 于是拼命点头，呜咽着表示自己一定听话。 叶竹西伸手把他拎起来，一把推到中控室内的操作台前，说：“公馆内外的警报系统、红外线监控仪、还有贺国章设下的引|爆装置全给我拆了。” “我、我……”青年瞪大眼睛，磕磕绊绊发出声音：“咳咳咳……我、我不知道什么引|爆装置……” 叶竹西皱起眉。 青年吓得往后爬了两下，道：“我、我真不知道。但是，警报和红外我可、可以关！真的！” 叶竹西想了想，点头说：“行，你给关了先。” 青年连滚带爬起来，跌跌撞撞扑到操作台上一通操作，叶竹西看不懂他的动作，但于茵通过贴在她扣子上的摄像头看得一清二楚。 “叶老师，公馆内系统的防火墙已经关了，我现在黑进系统里查看。” 于茵的中控车就停在公馆外三里之外，她边操作电脑边说：“他应该没说谎，我也没在这个中控台里查到有引|爆的程序。” 这样的话就说明埋在公馆下的炸弹另有一个系统控制，并且和远在连港的贺国章相关联。 频道另一端，许玖开口说：“警报系统解除后雁子会带人直接进来，其中也有防爆组的同事，她们会进来检查公馆内的情况。西西，你回来吧，咱们要先疏散这里面的人，中控室留给毕胜处理。” “好。” 叶竹西看了眼跌坐在地上颤颤巍巍的青年，没继续理会他，只对毕胜说：“我先下去，这交给你。” 公馆的中控室彻底掌握在警方手里，到此，这条行动线基本已经成功一大半，如今的问题是找不到引|爆装置，只能等防爆组的同事进来检查，然后尽可能疏散人群。 许玖看了眼时间，距离贺国章的船预计出发时间只剩半小时，时间十分紧迫，那边应该已经在准备登船了。 “雁子，开始行动。” 大批全副武装的特警和刑警有序接近公馆，在破坏掉大门后先将守在附近的黑衣人全部制服，再分出几个小队把公馆包围，防爆专家跟着他们一起进来。 公馆内，拍卖会进行到一半，贺雅望突然缓步走上台，从怔愣的主持人手里拿过话筒，凤眼扫过全场的宾客，红唇微启：“各位，难道你们真的一点都不怀疑这场拍卖会的发起人、前兴创集团董事长贺国章先生今天为什么不出席这场盛会么？”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原本注意力全在拍卖会上的宾客们满脸莫名，交头接耳，都不明白贺雅望突然要做什么。 “我相信你们心里都记得，你们和贺国章之间有过怎样的来往、怎样的交易，你们心里真的不会有半点怀疑么？” 有心思缜密的宾客瞬间皱起眉，隐隐觉得今天的事不太对劲。 “贺董，你父亲人在哪儿？” 贺雅望看向第一个问出这句话的人，微笑着说：“是啊，他在哪儿呢？他那个无比在意着重培养的儿子又在哪儿呢？” …… 贺国章正在东海边上一座荒废的砖房里，离出航的时间只剩半小时，船已经在接近岸边，他却越来越觉得心神不宁，目光不住往周寻菱身上瞧。那女人安静得很，进来就往窗边一站，始终看着海面上的风景，动也不动，话也没说过。 第225章 “贺董老看我干什么？”周寻菱感知到他的视线，头也不回地说：“我现在身上可什么都没有，就连钱包都被你没收了。” 这话不假，从今天上车时起，周寻菱身边不仅一直有个黑衣人拿枪指着，她身上的全部物品都被取下，别说是手机这种通讯设备，就连钱包都没了。贺国章混迹黑白两道几十年，什么都懂，自然也查过周寻菱的耳朵，从里面未查出任何设备。 这丫头身上应该不会有问题…… 贺国章收回视线，又忍不住往其他人身上看。他心里总有不好的感觉，可又说不上来，硬要说就是直觉，他纵横商场这么多年，直觉一向很准。如果不是游艇即将靠岸，他现在真想转身就跑。 “警戒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这栋砖房荒废许久，像是烂尾房，贺国章决定在这里登船也是经过选择的，位置偏僻、鲜有人知，最重要的是离他的一个工厂很近，万一有什么变故可以退回那个工厂里…… 这砖房四周都没有遮挡，从楼上很轻易把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他们身上都佩戴了武器，可以说是居高临下、易守难攻的位置。 按说一切都按照计划在发展，自己到底在不安什么？ 远处，古曌在指挥车里听着耳机里的回报：“狙击手，1号位，就位。” “狙击手，2号位，就位！” 古曌按下通讯器，沉声说：“叮嘱贺国章和贺弘业，注意现场卧底同事的动向，一旦确认信号当场击毙！” “是！” 调整频道，古曌问：“许队，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此刻的贺氏公馆乱哄哄的，在贺雅望当众公布了自己父亲已经带着弟弟准备远走高飞时，庞雁也适时带着人冲进拍卖会现场，面对众多训练有素的特警和刑警，贺国章留在公馆内的几十名黑衣人完全不是对手。 许玖回应古曌：“一切顺利。” 在被特警压制住的黑衣人身上缴获出十几支枪械，贺国章的罪是越累积越重。 现场宾客慌乱逃窜，被警方一一引导带上警车，防爆专家找到了炸弹的具体位置，最后四个人两两一组分别去拆除公馆内的两组炸弹。 在这片混乱中，许玖尽量保持着有序疏散所有人，叶竹西则带着贺雅望先一步回到她的车上，确保关键证人的安全。 “贺董你在车里坐着，毕胜会保护你的安全。”在许玖下令行动之后，毕胜已经把中控室的青年移交到省厅的人手里，自己回到叶竹西身边，现在跟着她们一起上了车。 贺雅望急急拉住叶竹西的衣服，问：“你回去干什么？拆弹万一出意外的话……” 时间一分一分流逝，距离贺国章的游艇靠岸只剩十分钟，古曌那边必须要在他们登船的瞬间行动，不能再等。如果炸弹不能按时拆除的话，贺国章极有可能在看见警察的瞬间狗急跳墙引爆炸弹。 叶竹西跳下车，丢下句：“我得跟许玖在一起。” 贺雅望愣了愣，看着她跑远的身影，心底弥漫出一种陌生的情绪，她突然捏紧手机，很想知道远在连港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还有十分钟，只要行动顺利结束，自己十分钟后就能联系上她…… 叶竹西冲进公馆，许玖就站在门口，仰着头确定公馆内现在除了她和防爆组的四个同事外再没有别人。她才刚松一口气，就被一股极大的力道冲撞得往后退了两步。 “西西？”许玖搂住冲进来的人，蹙眉道：“你怎么回来了？” 叶竹西紧紧搂住她的腰，整个人腻在她怀里：“我要跟你在一起！”她抬起头，目光的坚定似有万斤之重：“我们必须在一起！” 许玖愣了愣，被她眼神中丝丝缕缕的情意缠住，连接下来该做什么都忘了。 直到耳机里传来声音：“a组炸弹拆除。” 吊着的气松下一半，许玖找回神志，抱进怀里的人，说：“我马上也出去了。” “所以我跟你一起！”叶竹西的表情和语气都不容质疑，“我答应我妈要全须全尾地把女朋友带回去给她看的！” 许玖忍不住笑起来，嗯声说：“好。” “还没好吗？贺国章的船靠岸了！” 耳机里传来古曌焦急的声音，许玖掐算了下时间，说：“正常行动！狙击手注意支援！” “行！” 古曌咬咬牙，挥手下命令：“行动！” 两组身着沙滩色迷彩服的特警在安全范围内做好了准备，只要贺国章离开砖房就直接冲上去。 “沉住气，现在行动还太早，会被发现。” 两组的小队长各自打了个手势，按照事先确定好的行动方案做好准备。 很快，游艇靠岸，贺国章立刻带人往楼下跑，狙击手观察着砖房内的情况，给出信号。 古曌：“行动！” 两组特警迅速冲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接近目标。 特警开出第一枪的时候，贺国章的脚已经踏上游艇的舷梯，跟在他身后的黑衣人反应十分迅速，立刻护住他的同时转身开枪。 “砰！——” 与此同时，远处的狙击手判断准确，一枪击毙一名目标。 贺国章一行一共七人，除了他和贺弘业、周寻菱之外，有四人是对他忠心耿耿的亡命徒。四人如今倒下一人，另外三人也迅速掏出枪，一边试图掩护贺国章踏上游艇，一边向冲过来的特警开枪。 第226章 远处的狙击手瞄准第二人的脑袋，特警们动作迅速地包围上来，就在贺国章从兜里拿出遥控器的瞬间，周寻菱突然出手一掌击打在一名黑衣人的后脑，徒手快准狠地夺下他手里的枪。 “砰、砰、砰——” 一阵枪声过后，黑衣人各自受伤倒下，周寻菱手里的枪点在贺国章的额头上，笑着说：“不好意思了贺董。” 贺国章闪过一丝阴狠，哑着嗓说：“大家一起死呗！” 话音未落，他直接按下手中的遥控器。 “哈哈哈哈哈哈！大家一起死！” 周寻菱平静地看着他，冷静道：“公馆内的炸弹应该已经拆除了，贺董，你输了。” “不、不可能……！” 不远处，特警队的直升机和海警的船全速靠近，直接把游艇团团围住。 指挥车内，古曌终于彻底松了口气，完全放松瘫坐在椅子上。 二十秒之前，几乎就在贺国章按下遥控器的前五秒，她的耳机里才传来许玖的声音：“炸弹已全部拆除。” 许玖和叶竹西牵着手往外走，案子到此尘埃落定，叶竹西仰起头大口呼吸山里的新鲜空气，感叹道：“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风景，幸好没被贺老混蛋毁了。” 许玖笑着说：“真好。” “嗯？好什么？” “当然是回京之后，你能完成对你妈妈的承诺了。” 带女朋友回家。 许玖趁着没人看到在她脸颊亲了亲，说：“还是全须全尾的。” 午时阳光正好，将她俩牵着手并肩而行的影子投射在山林之间，像紧密相连的两颗心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