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天道之子吗》 第1章 《你不是天道之子吗》作者:青花鱼加葱【cp完结】 简介: 【前期弱鸡·逐渐变态·哭包攻 x 有点善心·好面子·微暴·鲛人受】 白澈身为修真界最大家族的长公子,那是要权有权,要势有势,生活锦衣玉食,修行一路顺畅。 按照他的估算: 我白澈一辈子行善积德,就算是最后升仙不成,我也必得天道庇佑,安稳一生,修得大道。 然而,天道似乎并没有站在他那边。 到头来,一个籍籍无名之徒,一个青梅竹马,二人相谋于一座破山上,将他杀得个魂飞魄散。 好样的,好样的! 上官初台,亏我对你信任有加,你可真是对我好到要我死! 李正弦是吧,你就是李正弦是吧!就是你杀了我是吧!! 老子好不容易重生了,我....... 躲着你总行了吧。 窝囊并不可耻,保命才是第一。 没想到李正弦却对他疯狂流泪。 __ 李正弦一出生就是个小叫花子,爹不要娘不要,他在黄沙里捡破烂。 好不容易遇到个朋友,朋友还没了。 他可是彻底孤苦无依了,茫然无边无际,这时,他想到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善人,一个漂亮的人,他的恩人。 大雪纷纷,等春天到了,他就要去找他的恩人。 可是跋山涉水,千难万阻,历经十年,他好不容易看到了那高台之上的人,那人却说,他不记得了。 没关系,我记得。 恩人,师尊,我的情郎。 贰生 第0001章 不要有太多牵扯为妙 “白长老,夏雩峰丈恒掌门座下弟子卜岁求见!” 青年一身白衣,躬身立于丛丛玉兰花后,一遍又一遍叫道,“白长老,夏雩峰丈恒掌门座下弟子卜岁求见!” 但见无人回应,青年以为自己声音小了,继续抬高声音道,“白长老,夏雩峰丈恒掌门座下弟子卜岁求见!!” ...... “吵死了......” 不知哪个蠢货在乱叫,搞得白澈实在要疯了! 他眉头紧拧,火气燃遍全身,但浑身却使不出一点劲来。 白澈还当自己一片漂浮的魂魄,可以左游右荡,想捂头就捂头,想呻吟就呻吟。 但一切都变了,此时此刻,他浑身像是被禁锢了一般! “滚!!” 一声雷鸣般的怒吼自丹田处震荡开来,空中浮动的尘埃都微微震颤起来,片片兰花掉落枝头,如雪一般在空中飘摇。 卜岁被吓得浑身一颤,腿一软,就直接跌跪在地。 他一张脸顿时煞白起来,口中还在蝶蝶不休,“白白长老,夏雩峰丈恒掌门……座下弟子卜岁……求见!” 一阵亮光刺痛了双眼,缓了好一会儿,白澈的双瞳才完全聚焦。 本想说这阴曹地府也太亮了吧,谁知正眼一看,眼前不是春英峰长兰台吗? 白澈心中惊疑,下意识地聚气凝神,这不聚不知道,一聚吓一跳。 才反应过来,我不是死了吗? 那我哪来的气? 他蹙着眉心仔细回想,脑子一动,头疼欲裂。 总不能不想了吧,于是他抱头忍痛,回想前尘往事。 前世的记忆一点点浮现脑海。 一处荒山上,狂风大作,血云翻滚聚集,枯黄的野草都被连根拔起。 青黄之上,一个巨大的阵法在半空周转盘旋,阵法之下,电闪雷鸣,寸草不生! 九天生杀阵在上,上官初台一身青衣立于阵前,长袖衣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墨绿的竖瞳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光芒。 在那大阵之后,还立着一位青年,他丹凤眼,剑眉,乌发高束,身上浮现着若隐若现的金光。 这二人一北一南,掐诀捏咒,霎时间,血云狂乱翻涌,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九天生杀阵已成! 白澈被困于杀阵之内,阵阵雷电不留情面地劈下来,已将他的本命法器斩万生摧为齑粉! 他雪色的发丝在风中乱舞。 九天生杀阵是最接近神阶的仙阶杀阵,杀阵成,万物灭! 此阵一旦开启,便没有转圜的余地,除非得太乙以上的道尊一救。 他如今一个化神期,根本无生还的可能! 看来,眼前这二人是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阵阵雷鸣不止,千重雷电浩荡而来,齐齐落于白澈身上,他腕上的丹池珠链在护主的瞬间直接粉碎,化作点点红光漂浮虚空。 身下的荒山被劈了个大洞,白澈七窍都淌出血来,痛,痛死我了...... 但是此刻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实在想不到,多年挚友竟会和眼前这个千规门弟子联手设计,要置自己于死地。 眸中金光一点点散去,灵力已然耗尽,浅蓝的鱼尾幽光渐暗,白澈再也没有思考的力气了。 伴随着最后一道九天玄雷落下,他的意识彻底离体。 朦胧中,他似乎看到了一片金色佛光笼罩了那个乌发高束的青年。 濒死感历历在目,白澈手脚发凉,那个乌发高束的青年? 他在记忆中搜寻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人。 李正弦,似乎叫这个名。 上一世这个弟子擅闯夏雩峰后山禁地,陷害同门,当时丈恒掌门去了主宗议事,他这个代掌门就处理了此事。 第2章 鉴于此事涉及到掌门之女南裳仙子,白澈只是判了此人擅闯禁地之过,让他去领了十杖金杖,关至暗牢,其余等掌门回来再定夺。 难道这因为这样,就被记恨上了? 不至于吧。 还是说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白澈更愿意相信后种想法,但不管怎样,这厮都联合了上官初台布下杀阵。 还有上官初台,白澈嘴角抽动,哽咽了一下,他真是没想到啊,多年交情,本以为自己与他也算得个好友,谁知到了最后,这人竟想取自己的命。 殿外的叫唤声不绝于耳,白澈叹下一口气,步出殿外,面色不虞,“何事。” 一道冷声从殿台传来,卜岁心中一凉,刚刚白澈发怒说滚的时候他已是恐惧不已,但他这一走,岂不是便宜了李正弦这小子。 卜岁自小由掌门一手带大,与南裳仙子一同长大,在他心中,与自家小师妹,那就是青梅竹马。 谁知上月夏雩峰新收了一批弟子,南裳师妹居然开始对这个新来的小白脸各种关照? 卜岁对此心中简直各种不快。 这也就算了,这小子才来夏雩峰多久,居然就开始偷偷摸摸打探要如何入春英峰。 怎么,还看不上我们夏雩峰了。 谁不知道春英峰住的是谁,那是上玄宗掌门之子白澈,上玄宗乃修真界三大宗门之一,其下附属宗门无数,千规门只是其中之一。 李正弦才入千规门几天,居然就开始想捡高枝攀,这种下三滥的货色,他简直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如今有现成的机会教训他,卜岁怎可能放过! 他硬着头皮道,“白长老,夏雩峰有弟子擅闯后山禁地,掌门去上玄宗议事去了,此事还需您来定夺。” 白澈眉梢一挑,哦?这就来了? 夏雩峰,世法堂。 这是白澈来千规门的第四年,上玄宗真传弟子成年后便会被分派至其下不同附属宗门协助宗门事宜。 在千规门之前,他已去过上玄宗管辖下的许多宗门历练,如今身为千规门代掌门,掌门外出有事,他自有责处理一些宗门事宜。 世法堂下,一个白衣少年双膝跪于青砖上,少年头发散乱,嘴角脸颊团团淤青,白色校服沾满了尘土。 “葛辰,你将你所见所闻说出来就行,白长老会主持公道的。” 卜岁拍拍身边的圆脸少年。 葛辰看了卜岁一眼,小心翼翼地抬头,但是因为胆小,声音都有点发抖。 “白长老,弟子今日午时本在演武场练剑,忽而听到后山禁地传来南裳师姐的呼救。 弟子怕师姐出事,就往后山方向赶去,谁知到了后山结界……” 葛辰侧目,视线落到李正弦身上。 “只见师姐已经昏迷在地,而李正弦,他欲对师姐行不轨之事......” 听了他一通叙述,白澈冷淡道,“葛辰,你确定你没看错?” “弟,弟子确定。” 卜岁抬眼一看,座上的白澈此时脸色一点也算不上好,他忍不住嘴角上扬起来。 且不说白澈这人办事向来公正。 况且三年前,他在溟濛秘境与一头天阶灌目兽缠斗时身受重伤,当时若不是南裳师妹与师尊及时相救,他便有性命之忧,想来师妹也算白澈半个救命恩人。 有这两重关系在,想来今日这李正弦再怎么样也得掉层皮了。 眼前这些倒是和记忆中相差无几,白澈的目光落到李正弦身上。 堂下的少年鼻青脸肿,一双凤眼泪眼朦胧,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此子看着是十成十的可怜,但白澈心中却无一丝波澜,甚至还想再抽他几巴掌。 但是他有些疑惑,为何这一世他在李正弦身上几乎感受不到一丝佛性。 白澈开口道,“李正弦,你有要说的吗?” 此言一出,李正弦看向白澈的眸子又蓄了更多泪水,他张开干裂泛血的唇,声音沙哑。 又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委屈? “白长老,他们污蔑我!” 他双目明亮,赤诚的目光落在白澈身上。 “当时弟子本欲前往演武场修炼,结果听到后山有女子呼声,才闯入禁地, 入了禁地,却见南裳仙子中了牵机迷魂兽兽毒,弟子赶快带南裳仙子离开禁地, 可弟子给南裳仙子解完毒后,葛辰师兄却过来污蔑我欲对南裳仙子行不轨之事。” 他眼中的泪珠几乎要掉下来,“白长老,弟子并没有做任何越轨之事。” 白澈看着李正弦眼眶通红地为自己辩解,转头看向卜岁,神色淡淡道,“南裳仙子如何了?” 卜岁忙道,“已经送往洗色殿让医修医治了,只是师妹如今还在昏迷中。” 上一世,医修来后给出的说法是南裳仙子中了风迷散,而并非牵机迷魂兽毒。 因此事涉及到掌门之女,白澈也就没有盖棺定论,打算等掌门回来处理。 但想起前世种种,他很难相信十杖金杖就能让李正弦对自己恨之入骨,乃至最后要对自己祭出杀阵。 白澈转念一想,道,“我去洗色殿看看南裳仙子。” 可卜岁却重复道,“白长老,医修正在赶来......” 白澈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无妨,我自己去看看。” 闻言,卜岁已经脸色转白,他方才这心下一慌,冷汗都打湿了额头。 第3章 洗色殿内,南裳仙子一身白裙,正躺在一方金丝楠木木榻上。 白澈看了眼她苍白的脸,看来中毒不轻,一探脉,居然确实中了牵机迷魂兽毒。 牵机兽毒毒性不强,虽不会伤及性命,但却会致中毒人长时间昏迷。 此毒一入体内,便难以清除,且医治越晚,毒性便会在体内益发加深。 白澈面色一阵阴沉,没想到上一世,这群弟子竟与医修勾结,诬陷李正弦。 看来他们是恨透了李正弦。 只是自己当时又惩处了李正弦,他们会不会还打着自己的名义,对李正弦加以惩戒。 而后导致李正弦对自己恨之入骨,这是一个看似合理的推测。 白澈压下心中的愠怒,冷静下来,好在这一切都还未发生。 世法堂上,白澈目光冰凉地看向葛辰,“你当时如何就确定了李正弦欲对南裳仙子行不轨之事了?” 葛辰此时已知自己大难临头了,头冒虚汗,哆嗦着道,“白长老,弟子其实也并不确定......当时......当时弟子看到师姐晕倒在地,已是急坏了, 弟子当时看得并不真切。” “哦?但你方才可不是这样说的。”白澈冷笑道。 葛辰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鼻涕混着眼泪流了出来,“白长老,弟子有错!请长老饶了弟子这一回吧!” 白澈看着他又是磕头又是抽泣,只觉聒噪,“污蔑同门,二十金杖,去天罚场领罚吧。” 葛辰心中不满,他只是说错了话而已,何至于此,但嘴上却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能磕头领罪。 “是。” 白澈又道,“我方才去洗色殿看了南裳仙子,确是中了牵机迷魂兽毒, 李正弦为救南裳仙子擅闯禁地,功过相抵,无奖无罚。” “可是白长老”,卜岁上前急道,“李正弦再怎么样也是擅闯了后山禁地啊,按律当罚!” 白澈本就怀疑卜岁联合了葛岁和医修欲污蔑李正弦,对他已经心存厌恶,如今这人还要跑到眼前乱叫,心中烦躁更甚。 他眸中寒光凛冽,“本君已查明,李正弦无功无过,是要本君再说一遍吗?” 卜岁被这威压吓到,扑通一声,低头跪道,“弟子不敢!” 他心中却完全是另外一副光景,为什么? 为什么连白澈都要袒护这么一个贱货!! “行了,就这样定夺。” 一醒来就遇到这些破事,白澈说完就欲回峰,忽然,一道少年声音自堂下响起。 “白长老,弟子...” 白澈看向李正弦,目光并不友善,“还有何事?” 都没拿你怎么样你还想干什么! 看到白澈目光冷淡,李正弦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回去,只留一串泪珠在眼眶打转。 看他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句话,白澈转身便消失在地。 不管这厮是人是神,自己还是不要和他有太多牵扯为妙。 【作者有话说】 修真境界: 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真仙,金仙,太乙,大罗,道祖。 第0002章 恶兽窟 春英峰,长兰台。 金纹白袍被整齐地叠放在一方石壁上,白澈幻化出浅蓝的鱼尾在一方灵泉中泡澡。 当初他定下在春英峰居住,也是因为此处有一方深不见底的天然灵泉。 灵泉可治病疗伤,益于修炼功法,更重要的是,他是天水灵根,自然而然地亲近水泉。 浅蓝的鱼鳞泛着幽光,鱼尾末端呈现出淡淡的金色,一条鱼尾愉快地拍打着水面,激起层层水浪。 白澈的母亲是东海鲛人幽族二公主梦拂,东海鲛人为上古水神族的最后一支后裔,子嗣稀少,到了他母亲这一脉,族中也不过十来名鲛人。 梦拂仙子年少时与松何真君相遇相知,后来不顾族中反对,一意孤行要嫁给松何真君,只为侧室也心甘情愿! 可她生下白澈后,不过五年便病逝。 红颜命薄,好在父母感情深厚,松何真君对白澈与白夫人所出之子女一视同仁,所以白澈从小长到大也算是锦衣玉食,从未受过苛责。 “哎!” 白澈发出一声愉悦的喟叹,“灵泉果然是最舒服的存在。” 他虽然是半人半鱼,但根本免不了好水的天性。 灵泉是天然而成的四方形,清澈幽深,淡淡的水雾似云似雾,将雪白的发丝打湿。 白澈欢快地在水中游了几圈,靠着石壁打坐。 他垂下白睫,进入识海,却奇怪地发现,自己的识海已经完全不像前世那般明亮温和,元神也暗淡了许多。 白澈皱了皱眉,难道重生对元神有影响? 这可不妙。 紧接着,他想催动腕上的丹池珠链温养识海,但输入灵力半晌,血红的珠链却完全没有半点反应。 白澈盯着腕上的珠链陷入了沉思。 丹池珠链是母亲送给他的护身法宝,为天阶上品法宝,不仅可以护身,更有温养识海之用,为何现在却失效了。 难道自己的重生,与这神器有关? 那他这一世元神虚弱,是因为上一世的杀阵? 一堆疑惑在脑子,但没什么比温养识海更重要了。 白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堆火系丹药法宝,掐诀炼化,开始温养识海。 第4章 伴随着面前的丹药法宝被炼化,他额间的金纹隐隐闪现。 湿发贴着额角,滴滴虚汗滴入泉中,过了半日,元神的白金色光芒逐渐明亮了些。 但还完全不够。 元神弱则神魂不守,饶是再不求突破的人对自己的神魂也不可能不重视,白澈凝眉思索片刻,心中有了考虑。 晨光破晓,朵朵玉兰随风摇动,白澈步出灵泉,白袍加身。 他来到正殿,侧身撑头,躺在矮榻上,闭目养神。 忽然间,脑海却闪过一双泪汪汪的眼眸,白澈的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 就一个字,烦! 他摇了摇头,立马闭目打坐,果然,神魂不定,心神难安。 虽与这人有大仇,但白澈却认为,这一世,他还是不招惹李正弦为妙。 他自然想报仇,但一想到李正弦上一世的金身,他便知道,这人不是自己杀得了的。 上一世栽的跟头还不够大吗?心烦透顶! 元神忽明忽暗,心跳得越发厉害! 呼吸逐渐加重,调息似乎也于事无补。 轰的一声,殿门被一掌劈开,朵朵兰花散落在地。 白澈烦躁地翻身而起。 “李正弦呢?” 晨曦微露,一众白衣弟子正在文室研修法诀。 夏雩峰位于千规门南部,千丈有余,峰长林稀,亭台阁楼沿峰而建。 峰北的一处山洞拓出的一方平地,就是文室。 文室宽阔,高耸的石壁上浮现着不同色彩的透明小球,是为书灵。 这些书灵是千规门长老们从天南地北捉来封印于此,一只书灵囊括万本不同境界的心法秘籍,每到卯时,千规门的弟子便会集聚于文室修习功法。 白澈来到文室,扫了一眼,并不见李正弦人影。 他心中本来烦躁,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众弟子闻声一阵惶恐,虽说白澈这人为人处世虽不算严厉,但毕竟也是上玄宗养出来的公子,往那儿一站就带着上位者的傲慢。 见底下无人应答,白澈直接道,“卜岁,李正弦人在何处?” 卜岁心下一惊,他万万也想不到这时候白澈竟会来夏雩峰找李正弦,一时间,只能按下心中的恐惧,摇头作不知状。 昨日在世法堂李正弦没得到应有的报应,卜岁回屋后,是越想越气。 凭什么? 凭什么小师妹会看上这么个蠢货! 凭什么连白澈也偏袒于他! 就是个从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东西,有什么资格在千规门修炼! 夜幕降临,雀息虫鸣,一声巨响打破了这宁静。 卜岁一脚踹翻紧闭的木门,瞪着正在榻上打坐修炼的李正弦,冷声道,“哟,这么认真修炼啊?” 他身后跟着数个白衣弟子,两手抱胸,嘲讽道,“你以为你个下贱胚子,还想入春英峰,你看看白澈会多施舍给你一个眼神吗?” 闻言,李正弦缓缓睁开了双眸,一双凤眸恶狠狠瞪向卜岁。 李正弦年纪还小,但是面部线条却很凌厉,凶起来时眉宇间甚至透着若隐若现的戾气,卜岁被他这么一瞪,心下猛地一怵。 但他修为在李正弦之上,岂会怕他。 他厉声道,“看什么看,再看,信不信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昨日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做给谁看!当着白澈的面一套,当着小师妹的一套,哈哈哈......” 他仰头大笑起来,忽然,长剑直朝李正弦劈去,正冲李正弦面门! 刺啦的碰撞声,一把铁剑格挡在前,在这激烈的碰撞中,铁剑剑身几乎要被撞断。 卜岁没想到这姓李的力大如牛,他心下也并不慌,微微勾唇,催动体内灵力。 力大又如何,修真界比的可不是体力。 两剑再次碰撞,发出剧烈的摩擦声,这一剑卜岁灌入灵力,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当叮一声脆响,铁剑应声断裂。 李正弦催动灵力朝后一躲。 卜岁朝着人群,扬手道,“打一顿,扔进恶兽窟。” 众人听令,蜂拥而上。 卜岁轻缓地摸着本命剑剑身,嚣张地看着李正弦。 “如何,如今没有小师妹护着你,我倒想看看,你能有几条命。” 白澈的目光掠过文室个个低头垂目弟子,沉声道,“有谁知道吗?” 白衣弟子们面面相觑,皆是摇头。 “这么一个大活人还能不见了?” 白澈隐约记得上一世千规门出了个天火灵根,想来就是李正弦。 他自身就是天水灵根,用听风路绳应该能感应到李正弦在何处。 出了文室,他从储物袋中找出听风路绳,催动灵力,口中念诀。 果然,不一会儿,听风路绳有了反应。 白澈顺着金绳所指的方向而去,最后,听风路绳停在了恶兽窟结界前。 白澈莫名心下一紧。 按照他的推测,李正弦是天火灵根,又有金身加成,那可能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变异天火灵根。 这厮现在虽然只是筑基,但有金身在,怎样也死不了。 也不知道他为何就进了恶兽窟,会不会是那群弟子打着自己的名义把他骗进恶兽窟? 要是这样的话,那可是有点糟糕了。 不管怎么样,如今掌门不在,这麻烦自己再怎么样也得管一下。 第5章 白澈一咬牙,反手抽出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刀,扬手一斩,结界轰然而碎。 他飞快地进入结界,身后的结界又如雨后春笋般长出来了。 结界内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草丛茂密,黑云深压。 金绳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危险,白金色的前端本能地缩了缩,想往白澈袖子里钻。 但白澈一道灵力就要劈下,它又往前窜去。 白澈紧随其后,忽然间,一阵狂风把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一片空地上,一只全身黢黑的巨兽张开双翅。 那巨兽似乎听到了动静,三个头齐齐转过来,六双黑目精光闪烁地盯着白澈,听风路绳被看得抖个不停,灰溜溜地钻进了白澈的衣袖。 三头墨雕兽,天阶下品。 白澈的目光落在了地上躺着那个人身上。 那人有一张渐显凌厉的脸,双眸紧闭,一身白衣已经被血浸透,腹部被啄了一个大血窟窿,肠子都流出来了。 为什么没有金光护体? 这是白澈一眼之下的疑惑,他的眉头拧了起来,李正弦这一世没有金身吗? 要是如此的话,他要是不救他的话 他会死在这里吧! 没有金身护体,凭他现在的修为,他可是必死无疑了吧! 白澈看向三头墨雕兽,嘴角扬了起来,眼中充满了兴奋。 烈风刮来,他转身就向结界而去。 大雨轰然而下,一瞬间,元神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白澈被痛得面部狰狞,为何,为何会这样! 他感觉自己简直在被千刀万剐! 但他还在忍着剧痛向前飞去! 不行!越是向前,元神的剧痛便愈发加倍,白澈实在是忍受不住。 “啊!” 电闪雷鸣间,他现出原形。 暗色中,一条鲛人悬在半空挣扎,他浅蓝的鱼尾在暗色中泛着柔和的光,鲛人双手捂头,仿佛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下一瞬,鲛人张开了紧闭的双眸。 一双竖瞳泛着金光,白澈扯了扯嘴角,面色阴沉。 眨眼间,鱼尾摆动,他以极快的速度朝反方向游去。 鲛人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人身上,“操!” 三头墨雕兽三张嘴齐齐张开,尖锐的鸟鸣起此彼伏,猩红的尖舌在空中游动。 墨雕兽扇动着巨翅朝白澈径直冲来,白澈刚被痛得头冒虚汗,看着向这团袭来的巨型黑影,声音冰凉。 “不自量力。” 他催动灵力聚于斩万生,漆黑的长刀感应到来自主人源源不断的灵力,刀体泛起了淡淡的白金色光芒。 暴风骤雨间,白澈手握长刀,朝袭来的雕嘴猛然一斩。 一刀下去,三头墨雕兽一头被劈成两半,红色的血瞬间喷溅到白澈雪白的面庞。 墨雕兽发出声声怒鸣,一双翅膀剧烈扇动,卷来阵阵巨风,霎时间,一双雕爪直朝白澈脸部袭来。 利爪距离竖瞳只有一指之隔,白澈快速掐诀念咒,倏然闪现在墨雕头顶。 几个来回,那墨雕兽被气得毛都炸了。 白澈却嘴角噙笑,“不陪你玩了。” 白发飞扬,他额间的金光淡淡,鱼尾透出幽光,须臾间,斩万生一刀化千刀,齐齐向墨雕兽袭去。 轰的一声,墨雕被刺穿在地,血水四面八方地流,两颗头歪倒在烂泥上。 白澈化为人身,冷眼看着李正弦,“算我心善吧。” 他召出听风路绳,金绳不情不愿地圈起浑身是血的少年。 白澈扯了扯绳头,把李正弦拉回了春英峰。 第0003章 你与我之前有过交集? 白澈回峰就立马去灵泉里泡了个澡,那杂碎的血黏在身上,洗尘诀洗了三遍他都嫌脏。 看着地上躺着的少年,白澈踹了几脚。 他皱了皱眉,靴子都踹脏了。 看来这小子命还真是硬,肠子都被啄烂了还没死。 白澈冷哼一声,也算他幸运,只进了恶兽窟第一重。 恶兽窟分十二重,其中灵兽大多性情暴躁,极易伤人,但因长成后其兽丹对修士修为增长又大有裨益,是以千规门几大峰的长老加以固化结界,将这些恶兽分不同等级散养于窟内。 白澈吐了口浊气,用洗尘诀洗了李正弦四五遍。 指尖一动,将他流出来的肠子一股脑塞入腹中,又在他腹部的伤口覆上了层薄薄的灵力,才把他移至侧殿床上。 少年面色惨白,脸上几道新疤还在汩汩地冒血,看着颇为可怜。 忽然间,一丝迟来的不忍竟浮现于白澈脑海。 他从来不是凶恶的人,以前还做过几回善事积德,谁知好人没好报,上一世竟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而眼前这个人,就是杀了自己的凶手! 白澈摇摇头,反正李正弦也没醒,他右掌一挥,用力在李正弦脸上狠扇了一巴掌。 心里舒服点了。 但一想到方才在恶兽窟那撕心裂肺的痛,他又扇了李正弦几巴掌。 好多了。 和他那两个弟弟妹妹相比,自已是个太好的人,但是,白澈看向昏迷不醒的少年,眼底暗了暗。 明明剧痛只是一瞬间,却让他心有余悸。 虽来得快去得也快,但那时候自己飞离李正弦越远,他的元神就越发剧痛。 第6章 三魂七魄都彷佛在撕裂,剧痛强迫着他往回走,心底好像有个声音在叫,救救李正弦吧,救救他。 当时没脑子去文室找他也是,如今在恶兽窟救他也是! 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白澈心中恼火,简直想发疯,难道重生回来了,自己却成了找死体质? 不行,他心中思索,肯定是因为元神虚弱影响了神思才会如此。 得尽快去寻温阳火了。 只是这温阳火生长于大型火系秘境,数量又极其稀少,过往一经发现,便几乎全被炼化。 如今在修真界已是有价无市,麻烦! 还有眼前这个,也麻烦! 白澈看着床上还在昏迷中的李正弦,他脸上布满了伤痕和掌印,嘴中也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白澈目光不善地盯了他半晌,最后在他脸上掌印处覆了道灵力,走了。 第二日,白澈去看李正弦时,他已经醒了。 少年看向缓步过来的白袍仙君,眼眶瞬间通红,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白澈想起上次看到这厮,他也是这样模样,心中暗想,卖惨给谁看呢? 他朝李正弦走去,脸上却是温和的表情,关切道,“好点了没?” 只要他没死,自己总不能与他结恶吧,白澈朝李正弦皮笑肉不笑。 李正弦却似乎心头一暖,他抬手擦了擦眼眶的泪,擦到新疤也并无反应,只是眼中的泪怎么擦也擦不干。 他可怜巴巴地看向白澈,“白长老,这次要不是你,我就死定了。” 他哭起来,十分情真意切的样子,“多谢白长老救命之恩!” 白澈看着李正弦一把鼻涕一把泪,心中充满了嫌弃,“没事了。” 他继续假装关切,“你怎么会进入恶兽窟呢,无掌门之令怎可进入如此危险之地。” 闻言,李正弦垂了垂眸子,又一清泪划过脸庞。 他抬高声音,“白长老,并不是我要进去!” “这些日子我也不知道哪里让卜岁师兄厌恶了,自进宗门后,他便对我各种刁难! 昨夜,我正在屋内打坐修炼,他忽带着一众弟子闯入,对我一顿拳打脚踢!! 又打开恶兽窟结界,将我扔进了窟内!” 几道长痂横亘李正弦半张脸,看上去颇为触目惊心,他如今才十六七岁,脸上稚气未脱,哭起来像只可怜的小兽。 白澈安抚他道,“夏雩峰还竟有此事!近日掌门也要回宗了,你放心,此事我定会禀明掌门,还你一个公道。” 李正弦用力地点头,“多谢白长老!” 白澈客气道,“无事,那你就先在我这侧殿先养伤吧,伤好了再回夏雩峰不迟。” 他正打算转身离开,却见李正弦突兀地开口,“白长老,你还记得我吗?” 嗯? 嗯?? 什么意思??? 白澈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可不记得自己曾见过李正弦,抑或与他有什么交集。 难道李正弦也是重生的,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时,眼神中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杀气。 如果李正弦也是重生的,自己如今的修为远在他之上,这一世,要杀也是自己杀了他! 这个念头也只是一瞬之间,白澈道,“你与我之前有过交集?” 闻言,李正弦双眸瞬间黯淡了下来。 他似乎很是受伤,失落地看着白澈,眼神中还带着淡淡的幽怨。 白澈觉得莫名奇妙。 但李正弦却认真道,“白长老,十年前,西北荒原花满城,有一场十年难见的雪灾,在那场雪灾中,您救了一个六岁的稚童,那人就是我。” 十年前,白澈还在西部一个附属宗门常洛门修行。 那年西北大雪,无数百姓冻死在雪灾中,常洛门众长老弟子都被派到雪灾之地救济灾民。 在那场雪灾里他救过如此多人,救了哪些人,他怎可能记得。 不过看着李正弦言辞恳切,倒也不像是假的。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是李正弦的救命恩人,更想不到自己都救了这厮一命,他竟还要杀了自己! 白澈看着李正弦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心中不免疑惑,他现在看着倒是人畜无害。 那这厮前世倒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对自己恨之入骨。 但想来这实情自己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眼前的少年唇无血色,面色惨白,头发凌乱地散在脸侧,一双眼睛却明亮地看向自己。 他虽然草草分了点灵力覆在他身上,但这点灵力于他腹部的伤口几乎没什么大用。 一团血红早已从腹部的白衣渗出,团团花红染红了锦被,看上去十分惊心动魄。 白澈看着李正弦这惨兮兮的模样,又开始慈悲起来。 眼前也只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这孩子一双眼睛明亮透彻,想来还没经历前世种种,或许有一颗赤子之心。 自己又何必对一个孩子心存敌意呢? “白长老,你离开时告诉我你姓白,一向以来我又无亲无友,便想过来寻你。于是我一路追随至此,只想拜你为师。” 说着,他就要下地去拜。 白澈见状制止,“你如今有伤在身,快起来吧。” 李正弦却似充耳不闻,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一抬头,额上又添了一片红印。 第7章 他声音沙哑,“白长老,弟子千里而来,只为拜您为师,您若是不愿收我为徒,那让弟子入春英峰做个洒扫弟子,弟子也感恩不尽!” 言罢,他又重磕了三个头,满脸恳切地望向白澈。 白澈颇为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这孩子也并不像是在装可怜,而是真可怜。 他心中思忖,想来李正弦也没那么容易死,自己何必与他结仇。 化敌为友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况且,如果他拜我为师,自己就相当于捡了一个日后修为可能远在自己之上的徒弟! 若是自己再给他灌输些“真善”观念,这孩子日后或许会为自己赴汤蹈火。 那岂不是妙极了! 白澈点点头,忽然感觉眼前豁然开朗,更是不禁感慨自己这次救了李正弦也不失为另一个可能正确的决定。 他扬手道,“好吧,那我便收你为徒。” 闻言,李正弦顿时眉开眼笑,他又是哭又是笑,一个劲地磕头,激动道,“多谢师尊!谢师尊!” 白澈并无什么大的反应,他淡淡道,“正弦,做我门下弟子,师父对你别无所求,只需谨记一个字。” 李正弦望向他,问道,“师尊,什么字?” “善。” “善?” 白澈点点头,“善字博大精深,你年纪还小,往后在修行路上还得,” 他停顿了一下,着重强调道,“认真参悟。” 李正弦心中不敢苟同,修真界向来弱肉强食,善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就是在放屁,他一人从西部跨越几千里来到中部,一路历经多少风霜,见识了多少人性之恶,如果他是个善人,怕是不出花满城百里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但他还是乖巧应道,“师尊,我日后定当认真修行,争取早日参破善字奥秘。” 白澈赞扬一笑,“很好,起来吧。” 他看着李正弦额上一层皮都磕破了,殷弘的血从额间渗出,于是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白瓷瓶递给他。 “这是一些疗伤的丹药,你身上的伤不轻,每日服用丹药后再加以修行,不出数日,身上的伤应该就能痊愈。” 他又道,“此殿是长兰台的一方侧殿,以后就给你住吧。峰中灵兽颇多,切记要以善相对。” 李正玄应道,“是,师尊,我定会爱护峰内灵兽的。” 白澈看着他一脸温顺的模样,继续叮嘱道,“长兰台殿后有一方灵泉,峰中只此一处切莫靠近,其余也并无禁忌了。” “是。” “那你先疗伤吧。” 李正弦摩挲着手中的瓷瓶,瓷瓶温润,丝丝凉意传入肌肤。 他打开瓶盖,淡淡的草药气味飘入鼻腔,地阶护心丸,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他将瓷瓶放入怀中。 他出生于西北边境,一出生便无父无母,想来是家贫养不起被父母遗弃,还好有一个小哑巴将他捡回破庙,但是小哑巴他...... 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呢,西北其实也很好,一望无际的大漠,风沙,骆驼,还有死去的小哑巴,都在西北。 春英峰长兰台,一路向东,山越来越多,原来恩人是住在山里,那可是和花满城太不一样了。 一路而来,翻山越岭,腿记不得摔断过多少次了,挨饿,被野兽追赶撕咬,在绝境中突破,筑基,他花了十年。 自己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李正弦不去想。 本来小哑巴都死了,自己在花满城待到死也就得了。 可那一年,他遇到了一个姓白的人,那人一身金纹白袍,大雪将城楼覆盖了,那人的皮肤是那么白,像一个高瘦的雪人。 朦胧中,李正弦想,这个雪人被捏得太好看了。 他忘了冷,他被这个白衣仙人救了,仙人给了他棉袄和食物,在他身上施了个护身屏障。 仙人不嫌弃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等春天来了就好了。” “仙人,你叫什么啊?” “我姓白。”他笑了笑,背影渐行渐远。 李正弦抱着棉袄往城东疯狂奔去,道上的积雪消失了,路还是很滑,他摔了个大跟头。 护身屏障散发出细微的白金色光芒,雪花纷纷扬扬地撒在他脸上。 李正弦紧紧地抱着怀里衣物,哆哆嗦嗦爬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流泪,哑巴哥哥,我们有吃的了,还有暖和的衣服...... 哑巴哥哥已经冻死在那座破庙了,人世之大,他该怎么办呢? 他躺在新挖的坟边,坟头没有墓碑,就插了根木块。 小孩黑黢黢的小脸早已被冻红了,泪痕结了冰,脸上反而就不冷了。 忽然,他想到了那张雪一样的脸,温和的,明亮的,李正弦心里暖了起来。 他姓白,他叫白什么呢,眼泪又开始落,真是不争气啊! 这时候,他决定了,他要去找那个姓白的仙人,他不要孤身一人。 凭借着这股信念,他去到了常洛门,却只打听到白澈去了中部的消息。 后来,他又只身一人离开花满城,他离开的那日,春回大地,恩赐一般的季节。 一路来,多少艰难都抗过去了,他活到了今天。 一个无依无靠的人如今有了依靠,他又摩挲着怀中的瓷瓶,喃喃自语道,我有师尊了。 第0004章 师尊来给我护法了! 李正弦开始调动体内灵力,他如今才筑基,体内灵力稀薄,但好在体质特殊,不过几刻钟身上的外伤就好了个大概。 第8章 其实昨晚他早就醒了,听到窗外的鹤鸣时他心中顿时兴奋不已,千规门四大峰只有春英峰豢养仙鹤! 他看着自己身上覆盖的一层灵力,目光暗了下来。 是他救了我! 是恩人! 李正弦压下心中的雀跃,而后一拳猛朝腹部打去,白衣上生出团团血花。 他扯了扯嘴角,闭眼调息,忍受着腹部传来的剧痛。 这次,这次他一定要入春英峰。 风吹窗棂,李正弦又调息疗了内伤,半刻钟后,他步出侧殿。 朵朵玉兰芳香扑鼻,又是一阵轻风吹来,无数花瓣随风吹落,拂过他的面庞。 远处眺望,几只雪白的仙鹤在云雾中悠悠地飞。 这长兰台前除了兰树就是兰树,也没什么好看的。 李正弦想起了白澈说的灵泉,转身朝殿后步去。 春英峰以宫殿为分界,殿前为兰林,殿后则是一片开阔的树林。 殿后的树林并不算茂密,地上长满了嫩草和灌木。 耳边传来各种鸟兽的鸣叫,忽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闯入了李正弦的视线。 是一只油光水滑的狸猫。 李正弦眯眼一看,还是只膘肥体壮的狸猫,他心中顿时升起阵阵不爽。 他之前去过的山野密林或是乡野小镇可是从未见过如此肥的猫,能长得如此肥硕,想来必定是师尊豢养的。 不过好在这猫还未通灵智,李正弦嘴角勾起一抹笑。 猛朝狸猫闪去,一脚便将它踢飞。 他继续闲庭信步,他心情不错,春英峰虽不似夏雩峰有一室两阁三堂四场,但这里灵气浓郁,很适合修炼。 况且师尊只有自己一个弟子,李正弦满意地笑了笑。 忽而,他的步子停了下来,淙淙流水声传入耳畔,李正弦心下一动,想来这水流声的来源就是师尊所说的灵泉了。 他隐去身上的气味,朝水声方向走去。 果然,不出百来米,他就看到了岩石后方藏着的四方深潭。 也无甚特别的,只是此处,师尊的气味十分......浓郁 李正弦天生嗅觉灵敏,他围着这小潭走走停停。 忽然,一个蓝色的东西掠住了他的目光。 那东西夹在石缝间,不仔细看还看不到。 嗯,这是什么? 李正弦低头捡起这东西,一看,原来是一片指甲盖那样大的鱼鳞,他嗅了嗅,上面居然有师尊的气味。 李正弦愣怔在地。 一个猜想在他脑中浮现,如此气味,不可能来自师尊养的灵宠。 难道,难道师尊是一条鱼? 他将鱼鳞揣入怀里。 白澈从夏雩峰回来时李正弦正在练剑。 少年手握一条长玉兰枝,身若游龙,时似轻燕,但却招招凌厉,灵力如厉风卷起空中花瓣,漫天雪白随风飘扬。 “不错。” 白澈双目中露出赞扬的目光。 李正弦如今不过十六七岁,这剑虽舞得和我比不了,但日后也定是无可限量。 “师尊,你来了!” 李正弦做出一个收剑的动作,将树枝随手一扔,满脸笑意地朝白澈跑去。 看着李正弦朝他行了个礼,白澈心中竟难得地生出一丝欣慰,其实这孩子还是挺乖的。 怪不得宗门里的那些老头喜欢收徒弟,这养徒弟和养灵宠的感觉还是有些相同。 就好像,自己莫名奇妙有了个听话的儿子。 白澈看着少年明亮的笑,欣慰地点了点头。 “身体如何了,待身体好透了再练剑也不迟。” 李正弦朗声道,“多谢师尊关心,只是弟子整日待在侧殿也是无聊,练练剑也可活泛一下筋骨。” 白澈朝正殿走去,“恶兽窟一事已有定夺,卜岁一众人杖百下,关暗牢幽禁三个月,想来也能让他们长长记性。” 他又道,“我已与掌门说明,掌门已同意你入我门下。” 日光灼灼,李正弦眼中闪出点点泪光,他情真意切道,“多谢师尊为我主持公道。” 白澈心中却有些一言难尽,这小子怎么动不动就哭,如此没有男子风范。 不过也无妨。 想想现在给他施的好只是举手之劳,以后或许能收到更多回报,自然好事一桩。 白澈右手张开,手掌中出现一柄长剑。 此剑三尺有余,剑柄为上古兽之状,剑鞘上布满了繁复的暗红色花纹,看上去颇具威严。 他道,“多年前我在四海游历,恰得此剑,此剑名为伏殇,由南安玄铁而铸, 方才我见你以树枝做剑,想来还没有一把趁手的法器,为师便将此剑赠予你吧。” 李正弦看着白澈,师尊面上并没有什么情绪。 他心想,师尊脸上向来没太多表情,但自己却明白,师尊其实是一个如此温柔心善的人。 他接过伏殇,抹了抹眼,拔剑出鞘,剑光凛冽。 这剑剑身厚重沉稳,剑锋却锋利无比,李正弦目光灼灼看着手中的宝剑,迫不急待地出了几招。 他年纪不大,眉宇间还有两分稚气,但浑身的气质却与伏殇毫不违和。 白澈心中看着林中舞剑的李正弦,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自己选的。 他又从袖子中掏出一个一个棕色的东西,直接扔到地上。 那东西不过巴掌大小,全身透明,顶着一个圆乎乎的脑袋,却有鼻子有眼有手有脚。 第9章 “师尊,这是?” “对,这是书室最通灵性的一只书灵。” 李正弦看着这小东西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似乎还不习惯走路,在地上走一步摔一步,看起来并不聪明的样子。 “咳。” 白澈尴尬道,“春英峰也没有藏书阁,日后就让它陪你修行吧。” “是。” 李正弦很高兴,师尊待他真好。 白澈交给李正弦唤醒书灵识海的法诀后便离开了。 李正弦从地上捏起小书灵,看它抱头装哭,心中无语。 两日后,李正弦在榻上打坐,他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翻涌的灵力,如果说以前体内的灵力是一碗水,那现在体内的灵力就是一缸水。 他疾步来到殿后山林中,寻了处空地,调动体内灵力。 林间一时狂风大作,灵兽四下逃窜,紧随而来的,是黑云滚滚。 这时,还在在夏雩峰的白澈将目光投向黑云聚集的方向,心中倒是平淡。 哦?看来要突破了。 倒是意料之中,只是来得早了点。 他不打算回峰,想来一道结丹的雷劫还是劈不死他这命硬的徒弟。 掌门今日回峰,他来到夏雩峰询问秘境之事。 想来掌门刚从主宗回来,必定对修真界即将新开的秘境了解不少。 春英峰。 峰内除了呼啸风声,倒是一片寂静,仙鹤都不知去飞到哪里去了,黑云之中,闪电阵阵,声势浩大得很。 很快,一道雷劫从天而降,朝李正弦气势汹汹劈过来! 李正弦周身灵力浩荡,护身屏障瞬间被劈出条条裂痕。 他快速调动着体内灵力,眨眼间,第二雷劫紧接而至,直接劈碎护身屏障。 李正弦双手极速掐诀,周身灵力聚集,堪堪抗住第二道雷劫。 过了半晌,第三道雷劫却迟迟未来,这时,李正弦已然警铃大作。 据上次的经验,自己的雷劫来得越慢,便劈得越狠,过了这么久还没到,飓风越刮越烈,李正弦大感不妙! 果然,转眼间,第三道雷劫竟带动几十道雷电一齐劈向地上端坐的少年! 李正弦眉头紧皱,双目一瞪,这一劈怕是要了自己半条命! 他本打算像往日那般硬抗过去,反正自己不久后便能恢复! 忽而,意料之外的疼痛没有到来。 一阵巨大的雷击声震得他大脑空白一片,是师尊的气味! 李正弦心中一喜。 师尊来给我护法了! 他猛地转身朝后看去,只见白澈在百米之外的半空悬浮着。 雪白的发丝在风中乱舞,淡淡的金光从眸中泛出,随着白澈双手掐诀的动作停下,李正弦头上的金色法阵也逐渐消散。 “师尊!” 李正弦欢喜地大喊一声,立马像只小犬那样朝白澈奔去。 白澈当时刚与丈恒掌门了解完秘境之事。 得知近日有个新开的日执秘境,其中可能有他所寻之物。 他心情还挺不错,结果往窗外一看,只见黑云之中,几十道粗壮的雷电互相交缠,霹雳作响。 白澈心下估算,看这雷电的架势,一时也劈不死李正弦,但必然置他重伤。 那倒不如再卖个相救之恩,博个感恩戴德。 心中一有了定夺,白澈连谢都未道,直接闪现春英峰。 雷电下方,他在半空抛出一道天阶法宝,两手飞速掐诀布阵。 轰隆一声,法阵在雷劫落下之前完全布好。 他神色淡淡地看着李正弦朝自己奔来的模样,心中感叹,养徒,简单。 按这趋势,这小子以后还不得为自己卖命啊! 他心中冷笑一声。 “正弦,突破结丹感觉如何?” 白澈垂眸看着一脸明朗的李正弦,看他这次雷劫声势如此浩大,至少也是天灵根了。 李正弦感觉丹田内灵力汹涌,远处的风吹草动都是那么清晰,目之所及,心之所感都放慢放大数倍。 他灿烂一笑,“多谢师尊护法,我感觉体内灵力更为丰沛了,尤其是丹田处。结丹和筑基确实不同!” “结丹后丹田外便会化出一颗元丹保护丹田,自此一呼一吸都是在修炼,这颗元丹亦被称为灵根, 不同灵根修炼速度截然不同,灵根越纯粹,便越易吸收天地间的灵力。” “过来,为师帮你看看你是何灵根。” 第0005章 先教着吧 这次李正弦渡第三道雷劫时,雷劫都要劈到身上了,前世他身上出现过的金身还是迟迟未现。 按理来说,现在李正弦修为不够,当生命受到极大威胁,就算他本人不想显现金身,金身也会自动显现。 白澈心中不免疑惑,这一世他金身没了? 为何? 那这一世他的灵根还是与前世一样吗? 白澈伸出手,骨节分明的右手在李正弦额前结出一个金色的法印。 李正弦微微闭眼,一丝冰凉的东西没入额间,而后沿着他的筋脉逐渐流入腹部。 他只感觉自己从头到尾被人摸了个遍似的,顿时满脸通红,手上都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师尊......” 白澈双眸浅闭,并不作答。 他分出一丝元神进入李正弦体内,先是不动声色地进入了他的识海。 第10章 元丹结,识海开。 眼前是一片宽广的火海,火舌步步紧逼,把白金色的元神吓得连连后退。 他本是天水灵根,元神最是惧火,白澈蹙了蹙眉,元神继续往下游走,一路来到李正弦的丹田处。 金白的元神悬浮腹中,只见李正弦的元丹被一个巨大的铜铃笼罩着,明亮和煦的火光从铜铃下方散发出来。 空普铃? 白澈心中一阵诧异,这是菩提族圣物,菩提一族隐居避世,但几百年前却莫名被灭族,自此,其相关事物在修真界踪迹全无。 关于空普铃,他也是在一本古籍上得知此物的来历。 它怎会在一个毛头小子体内? “师尊?” 李正弦忍着体内的不适,轻声唤道。 白澈收回元神,缓缓睁开了双眸,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很不错,天火灵根。” 识海内那么一大片火,再不济也是个天火灵根了,白澈心中还是有些可惜。 如果灵根泛泛,又无那铃铛作用,他必然....... 闻言,李正弦倒是有些诧异,自己的运气从来都是坏到极点,没想到竟会是天灵根。 但师尊如果是鲛人的话,师尊应该很讨厌火灵根吧。 他顿时有些失落。 他从书灵那里得知上次捡到的蓝色鱼鳞是鲛人的鳞片,刹时有点嫌弃自己的灵根属性。 如果自己也是水灵根就好了,自己一定会成为师尊最喜爱的徒弟。 他顿时被心中的想法惊讶了一下。 师尊最喜欢的徒弟。 他出生后身上就带着一个铜铃铛,铃铛上刻着三个字,李正弦,想来是自己的名字。 他没有亲人,唯一的朋友也死了,他什么都没有。 活了十六年,他从来不敢奢求恩人会收自己为徒。 他虽然跪下来,哭出来,去求,去拜,但他也没想过恩人会愿意接受低贱的自己。 还给自己丹药,剑,为自己护法。 这一切的一切,于他而言,都太过宝贵。 师尊是真的爱护自己。 当然,李正弦沉下眼眸,师尊的爱护,也只能是自己的! 我会是师尊最喜欢的徒弟,也会是师尊唯一的徒弟。 白澈不知道李正弦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绕,他现在既然是人家的师父,也是要语重心长一下。 “正弦,你既然有天赋,那日后更要勤加修炼,不要觉得自己天资不错就开始懈怠。” 李正弦咧嘴一笑,认真道,“师尊你放心吧,我日后定会加倍努力,日后师尊突破了,我也要给师尊护法!” 虽然偶尔白澈还是想着如果能除了这个潜在祸患就好了,但看着眼前如此乖巧懂事的少年,他叹下一口气,先教着吧。 他道,“正弦,为师明日要入秘境,你也跟着为师一道去吧。” 李正弦歪头问,“师尊,去什么秘境啊?” “日执秘境。”白澈道。 李正弦点点头。 “听名字像是个大型秘境”,他眉眼一笑,白澈看着他憨憨的,“我还没去过大型秘境呢。” “无事,有为师在。” 白澈丢下这句话便朝殿后飞去。 他从丈恒掌门处得知,近日修真界有十来处新开的秘境,其中只有三四处属大型秘境,日执秘境就是其一。 修真界大大小小秘境无数,有些只能寻到一些低阶法宝,而有些却能发现天阶乃至仙阶法宝。 不过大部分能出至宝的秘境,一经问世,便有无数修士前仆后继。 是以大宗门会派出专门的修士灵兽去探寻新秘境,一旦有发现便会上告宗门,以取先机。 修真界三大宗门人脉密布天南地北,往往第一时间就会得到最新消息,好的资源一旦问世就会被三大宗门抢占。 修真者千千万,绝大多数修士为了获得更好的资源便会想尽办法通过入门考核,进入三大宗门。 即便是一个千规门,也有万千修士难以踏入。 如此以来,三大宗门掌握着修真界最好的人物资源,加以累积,越发壮大,地位无法撼动。 而那些弱小的宗门永远只能默默无名。 白澈在灵泉周围布了一道结界。 虽说李正弦这小子看着乖巧,想来看到灵泉也会远离,但布一道结界他还是放心些。 修炼一夜,识海内的元神散发的光芒又明亮了些。 但还是远远不够。 第二日清晨,鲛人化作人形,白澈起身朝正殿外步去。 他右手一挥,殿门随之而开。 兰花簌簌,只见一道白色身影立于门前,山风阵阵,少年背着一把半人大的长剑,脊背挺得很直。 来得倒是挺早。 见李正弦垂首朝他施了个礼,白澈微微颔首。 随后,指尖的传送符燃出白金色的火焰,一个传送法阵赫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巨大的法阵中间汇聚出一个白金色漩涡,枝头落下的片片白花瞬间就被卷入漩涡中。 “走吧。” “是,师尊。” 李正弦还没见过这么大又这么好看的传送法阵,他目光熠熠地打量了一下,然后紧随白澈进入法阵。 二人在一处繁茂的密林落地,此处荆棘丛生,颗颗巨树高耸入云,粗壮的藤曼沿着巨树一路攀岩,淡淡的瘴气在空气中弥漫。 第11章 远处有兽嚎由远及近,林中鸟兽乱飞。 白澈微微皱了下眉,立马放出神识探查,双眸一睁,面色凌厉。 “有凶兽。” 出师不利,白澈心中暗道倒霉。 霎时间,一道白金色的流光屏障将二人裹住,伴随着一声兽吼,屏障被燃为灰烬。 滚滚烈焰袭来,白澈一把抓住李正弦,飞快地朝上空闪去。 伴随着微不可查的摩擦声,二人落在一颗古树枝头。 布满青苔的地面被巨兽踩得塌陷,李正弦早已进入了警备状态,他单手握剑,往下一看,只见一头几十丈高的灵兽正抬头朝上空望来。 这凶兽红黄相间,火红的毛发比金色的短毛长出半截,一团团如火焰般遍布全身,兽目中燃出簇簇烈焰。 一招未致死猎物,凶兽在下方发出声声怒嚎,林木跟着颤动。 以前所见的凶兽与此一对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李正弦从未见过如此巨兽,方才那一瞬的灼热更是令他头冒虚汗。 不过有白澈在,他倒是不那么慌张。 赤风金钱豹一只利爪猛朝二人所在的古树拍去,伴随一声巨响,眼看身下树木就要倒下,二人一齐御剑悬于上空。 见状,凶兽巨大的兽爪愤怒地刨地,盯着上空咆哮起来。 一瞬间,那只几人高的兽爪化成了燃烧的翅膀,兽嘴中密密麻麻的利齿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他似乎可以看出李正弦的修为远在白澈之下,旋即扇动火翅,直朝李正弦扑去! 李正弦立马结印,但那烈焰来势汹汹,暗红的护身屏障就要融化。 眼看火舌就要烧了李正弦半个身子,一声冷冽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万湖升平,风雨如珠,太虚定云,润泽慨岁!” 一道水墙霍然出现在李正弦眼前,将那燃烧的火舌完全扑灭! 一时间,狂风骤雨,雨珠铺天盖地落在凶兽身上。 在赤风金钱豹身上的火焰暗淡下来的一瞬,白澈手持斩万生一刀直接朝巨兽的头颅劈去! 凶兽被伤到皮肉,嘶嚎起来,全身怒的焰爆涨,身体疯狂晃动,熊熊燃烧的翅膀发疯似的朝白澈扑来。 听风路绳光芒乍现,骤然暴涨数倍,迎着火光将赤风金钱豹齐齐捆住。 轰隆一声巨响,巨兽重重坠地,压倒一片巨树。 白澈整个人几乎被火光淹没。 “师尊!” 李正弦心下一紧,满面戾气地看着凶兽。 一时间,他全然不顾这烧皮灼肉的火光,一柄长剑直朝凶兽颈部一处大穴刺去。 刺中了! 他眼中凶光更现,凶兽发出一阵尖锐的哀鸣,李正弦感觉耳聋了一瞬。 他如今修为尚低,抵御不了这灼人的焰火,此时全身仿佛置于烤炉之上。 手臂传来撕心裂肺的痛,火焰灼烧着他的皮肉,他感觉右壁只剩下手骨了! 李正弦狠狠咬牙,催动着体内最后一丝灵力将伏殇刺得更深。 旋即,那凶兽挣扎更甚,直李正弦甩向百米外一颗古树。 “砰!!” 李正弦被砸到布满荆棘的树干上,几片叶子落下来,他呕出一口血来。 地上的兽血几乎聚成一条小河,随着凶兽颈部的金白色光芒愈发明亮,凶兽身上的火光逐渐暗淡下来。 逐渐地,凶兽停止了挣扎。 白澈拔出斩万生,趔趄了一下,差点跪倒在地。 他调息半刻,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李正弦,眉心紧蹙。 这么没用? 他给李正弦输了点灵力,又跑去剖开凶兽的肚子,取出兽丹。 白澈掐诀将兽丹洗净,看着手中红色的兽丹。 “赤风金钱豹,天阶上品。” 他又洗掉了身上脏污,然而,当他正要炼化兽丹时,忽然间,一阵厉风刮起。 白澈猛地闪现到李正弦身前,一把抄起少年,横刀一挡。 獠牙近在眼前,手中还有个脏累赘! 白澈反手就将李正弦扔进灵宠袋。 第0006章 真是倒霉到家了 风鬣兽发出尖锐的兽鸣,如铁针般的毛发伴随着兽鸣如雨一般扑面而来。 还有完没完了! 一瞬间,白澈双瞳化为金色竖瞳,浅蓝的鱼尾在雨中微微晃动。 他左手朝前一掌,一道白金色的水屏顿时将坚硬锋利的毛发完全格挡开来。 风鬣兽骤然暴涨数倍,两只蹄子疾速朝白澈踢去。 这速度太快,白澈反应过来时,已完全来不及,咔嚓一声,他听到了鱼尾骨断裂的声音。 方才杀那只赤风金钱豹耗了太多灵力,见状不妙,白澈立即掐诀,在虚空中化成巴掌大的小鲛人。 他竭力晃动着折了鱼尾,朝后游去。 但身后的凶兽仍是穷追不舍! 白澈唇色惨白,尾部一大片鱼鳞哗哗掉落,剧痛从断骨传到头皮,他咬着腮帮子在雨中奋力游动。 血腥气让追逐的风鬣兽更加兴奋,四只蹄子将泥土踏得高高溅起。 兽目精光闪闪,所经之处,巨树坍塌,鸟兽狂逃。 真是倒霉到家了,白澈无力地想。 忽而,他眼前一亮,前方竟有一条长河! 想都没想,他猛地跳入河中,沿河而逃总算不那么吃力。 只是这该死的凶兽硬是穷追不舍,巨大的兽蹄将河水踩得浑浊不堪,双目却能精准地捕捉白澈的位置。 第12章 白澈忽地一停,河流前方就是一方大瀑布了。 眼前身后的水花声越来越近,白澈转头一看,后方的风鬣兽还在步步紧逼! 他一闭眼,朝瀑布下方,一跃而去。 扑通一声,一个巨大的水花飞溅开来,点点血红在水中扩散。 白澈感觉浑身骨头都散架了。 他很少遇到这么倒霉的时候,但也来不及抱怨了,水中不知还有什么凶兽,他将自己全身的气味隐匿起来,朝岸边游去。 他来不及顾及自己皮开肉绽的鱼尾,泛白的手指扯开灵宠袋。 哗地一下,从里面倒出一个人。 李正弦醒来时只觉头晕眼花,他晃了晃脑袋,嘶了一声,右手痛得没有知觉了,背部像是被毒针扎了一般。 索性自己还没死,但是眼前一片漆黑,他一时迷茫四顾。 这是哪里? 对,师尊,师尊怎么样了? “师尊!” “师尊!” 他迷茫地大喊,但是扯着嗓子喊了半天,也无人回应。 李正弦在这片黑暗中摸索起来,这应该是个设了法阵的布袋,只是自己如今修为不够,根本就出去不了。 他冷静下来,眼前一片黑暗,但师尊的气味并不远,他自言自语起来。 师尊那么强大,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不安感和剧痛令他的手脚不自觉颤抖,李正弦沉下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盘坐下来,运转体内元丹,不一会儿,已经感受到周身的灵力快速进入体内。 结丹后,伤势恢复的速度确实快了不少。 右手的骨肉如抽芽生枝般生长出来,带来的是不低于扒皮抽筋的痛感。背部又黏又湿,想来是血和汗混在了一起。 疗伤的过程格外漫长,心中的担忧更是一种折磨和煎熬,好在最后右手终于长出了层薄薄的皮肤。 忽然间,袋内的空间一转,李正弦心口猛地一跳。 一片光亮骤然刺痛双目,紧接而来的是背部的钝痛。 李正弦愣愣地看着眼前人身鱼尾的鲛人,呆滞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师......师尊。” 白澈无语地看着他的蠢模样,正欲开口,结果一口污血喷了出来,直接晕倒在地。 “师尊!” 李正弦大喊一声,酸涨涨的眼眶蓄满了泪水,直愣愣扑到了白澈身上。 他接连唤了白澈好几声,泪珠子掉了一地,却见白澈毫无反应,于是手忙脚乱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 李正弦颤着手又是温柔又是珍视地掰开白澈的唇,以灵力将丹药融化,喂入白澈嘴中。 瀑布水流声轰隆炸耳,李正弦环顾四周,此地不宜久留。 “师尊。” 他轻轻在白澈耳边唤着,可他的师尊还是双目紧闭,脸色冷白。 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脱下外袍,用外袍还算干净的一面包扎着白澈的尾部。 “师尊,我们去找个疗伤的地方。” 他自言自语地擦着白澈唇上的血迹,抹了一把泪,一把将白澈抱起,往山林深处走去。 他要找到一个可以疗伤的山洞。 此处虫兽虽然不算多,但却无处不是荆棘,他将白澈的鱼尾放好,也搂在怀中。 走了半晌,腿部被割出了数道血口子。 李正弦眉头紧皱,在自己和白澈身上施了个隐匿阵法,血腥气太易招凶兽。 他抱着白澈继续往前走,胸前是淡淡的冷冽气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很安心。 虽然这次入秘境比以往他进的任何一个秘境都要危险,但有师尊在,有眼前这个人在,一切恐惧和不安似乎都淡下来了。 他终于不是孤零零地一个人,一个人与恶兽相斗,一个人受伤,一个人逃命,一个人忍受无边无际的黑夜。 李正弦看着胸前的雪白的脸,嘴角挂起了淡淡的笑,有师尊在,真好。 他走着走着就莫名想哭,又怕泪珠落到师尊身上,太脏,于是便把头仰起来,哽咽了一下,继续朝山林深处走去。 走了半晌,李正弦眸光一亮,是一处山洞! “师尊,我们有休息的地方了。” 他喜悦地朝白澈说着,但低头仍然只是一张昏睡的脸。 李正弦小心翼翼地朝山洞走去,赶走了洞中的几只蝙蝠,才把外袍铺平,将白澈放在干净的那面上。 他在洞口加了个隐匿阵法,开始给白澈输灵力,但输了半天,白澈还是毫无反应。 李正弦已经要虚脱了,右手发颤得厉害,他不熟练地用左手将剩下的护心丸融化喂给白澈。 见到那张雪白的脸稍显绯色,他才安心一点。 他又撕下自己里衣干净的部分在浅蓝的鱼尾包扎伤口,伤口包好了,但那双竖瞳还是紧紧闭着。 洞中阴风阵阵,李正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傻头傻脑地走到洞外,捡了点柴火,在白澈身边燃了个火堆。 才想起,师尊是鲛人怎么会喜欢火呢。 李正弦把火灭掉,盯着白澈的鱼尾发呆。 白澈醒时感觉尾部已经麻了,他暴躁地睁开双眼,结果看到一个乌黑的脑袋趴在自己的鱼尾上睡觉。 顿时,熊熊怒火在心上燃起! 他深深地吐了口气,忍住让自己不生气,不要生气,他还只是个孩子! 第13章 “起来!” 这语气还是不太好。 “嗯?” 李正弦朦胧转醒,睁开眼一看,一双金色的竖瞳映入眼帘。 这双眼睛还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好漂亮。 飘亮的眼睛,等等,师尊! 这是师尊的眼睛! 李正弦倏地一下直起身子,面色白了几分,“师.......师尊。” 白澈拧眉看他这一脸心虚的样子,已然忘了装温柔师尊的样子了,冷声道,“嗯。” 李正弦见白澈并不开心,心想,师尊可能是因为受伤了不舒服,所以才会情绪不佳。 于是他更加关切道,“师尊,你还好吗?” 白澈冷冷瞥他一眼,“无事。” “师尊,我看这片地带凶兽并不多,我们可以在此处稍作修整。” 白澈看着李正弦头发上的枯叶,直言道,“无需。” 他直接闭眼掐诀,鱼尾断骨处散发着蓝色的幽光,不一会儿,那条鱼尾便化成双腿。 白袍加身,白澈感受着体内充盈起来的灵力,想来这小子应该是给自己吃了些丹药,体内的灵力已经恢复了不少。 一道流光从他指尖而出,淡淡的白金色光芒落到李正弦身上。 暖意瞬间布遍全身,腿上的伤痛也完全愈合了,李正弦脸上一喜,“多谢师尊!” 白澈点点头,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但找温阳火事不宜迟了。 此时修真界寻温阳火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他闭上双眸,额间的金纹若隐若现,李正弦在一旁看着白澈的动作,也不作声。 忽然,一双竖瞳睁开,李正弦察觉到了白澈眉宇间一闪而过的担忧。 “师尊,怎么了?” 白澈刚刚放出神识,竟发现百里之外有一只白炎鹿兽,而且在这只白炎鹿兽身上,他感受到了淡淡的温阳火气息。 但是白子明和白茉方居然也来了! 而且正在围攻这只白炎鹿兽! 他快速在自己和李正弦身上加了数道隐匿法阵。 “我要找的东西就在不远处。”他言简意赅道。 “那太好了,师尊!”李正弦脸上绽出一个由衷的笑。 白澈看着李正弦笑着的脸,这小子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于是挑了下眉,抓住他的手。 “等会儿不要说话。” 感受到腕部传来的凉润触感,李正弦耳尖莫名一红。 师尊抓我手了! 他愉悦道,“是,师尊。” 下一瞬,二人落到了一处灌木中。 白澈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李正弦眨巴了下眼睛,往前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前方一只巨大无比的鹿兽,这只鹿兽比他们方才遇到的豹兽还要大上数倍,一对鹿角上燃烧着白色的火光,背后一个明亮的光圈隐隐散发神性。 但此时,这只鹿兽晶莹剔透的兽眸里却燃烧着熊熊怒火,以及......痛苦。 这鹿兽浑身皮开肉绽,全身没有一处皮肉是完整的,它雪白的毛发变成了湿哒哒的暗红,鹿兽发出阵阵悲鸣,愤怒又哀怨地看着眼前的一群人。 第0007章 他这妹妹却心歪得很 为首的是一男一女,那男子青年模样,散漫地坐在一头黑豹身上,银袍金纹,瑞凤眼,单眼皮,额中一道火纹,看着十分清瘦,但眼中却无不是傲慢。 他身旁的女子看着年纪不大,梳着垂挂髻,一双杏目金光灿灿,粉裙上绣着条条金纹,脖子上戴着条琉璃金璎珞,一只几人高的大虎趴坐在她身后。 “还要看?” 白茉方掌中现出一把金色长枪,她一阵清脆的笑声,长枪陡然化长数倍。 “那我便取了你的眼睛。” “好不好?” 李正弦几乎看不清她的动作,刹那间,一声凄惨的鹿鸣响彻山林,接着是轰隆隆的撞击声。 呼吸之间,只见那只白鹿澄澈的双目被一枪贯穿,长长的血流沿着眼角淌下来,白鹿一边嘶鸣一边发了疯似地朝困住自己的金色屏障冲撞。 白子明看着白茉方一枪捅穿了鹿目,发出哈哈笑声,“把它那双鹿角也折断,看它怎么撞。” 他说的十分自然,仿佛是小孩在玩过家家。 “要折你来折,别想使唤我做事。” 白茉方目光一凛,一把长枪猛地一横,格挡住一把冲来的长剑。 那只在地上趴着的大虎看到主人凶狠的目光,顿时暴起,露出嘴中锋利无比的獠牙,直朝那长剑的主人扑去! 白茉方则双手抱胸,懒洋洋地看着眼前连自己的灵宠都打不过的阉人。 她大笑起来,“就这点本事吗存狗,还敢跟我抢东西!” 只见遮山虎利齿就要撕破身下的男子,忽然间,一道法蓝色的屏障将那男子层层护住。 “孽畜,按敢造次!”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半空穿来,白茉方闻言两眼发光,旋即换了声线。 “姐姐,你来了!” 她面对那遮山虎时就换了副模样,斥道,“还不快住嘴!” 大虎也不知主人为何莫名就换了张面孔,大张的虎口悻悻焉合了起来。 它耷拉着耳朵走到主人身后,双目巴拉下来的样子看上去颇为委屈,它还期待着主人摸一下自己的头。 谁知身前的主人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了,正双目放光地朝那蓝裙女子奔去。 第14章 微风浮动,苏露除飘然落地,她头上簪着飞仙髻,一双狐狸眼配上轻描的飞羽眉一点不显妩媚,反而有种说不出的仙气飘然。 苏露除朱唇微启,“茉儿,今日这温阳火,我势在必得。” 白茉方却笑意盈盈地看着苏露除。 “姐姐,你来取我自然是给。” 她侧眼一瞥从地上爬起来的存云,眼中杀意毕现。 “只是让这阉人来取,简直是污了这法宝。” “你说谁是阉人!” 存云朝她怒道。 白茉方一闪,泛着金光的枪尖直抵存云脖颈,她冷眼低垂。 “说的就是你,怎么了。” “茉儿!” 苏露除双唇一启,白茉方瞬间闪到她身前。 “姐姐。”她娇声唤道。 “你又何必这样说他,他到底是我的人。” 白茉方低头敛眉,咬了咬牙,抬头又是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姐姐,这种背主的阉人你要他作甚!还不如把我带回柒池宫,我不比他强。” 清风吹动,草叶沙沙作响,苏露除露出一个清冷的笑,她眉眼含柔地摇了摇头。 “你啊你,还没长大吗,就喜欢说浑话。” 白茉方愣了愣,小脸登时就红了起来,她的声音很轻,“才不是浑话。” 转头,她一枪直捅那头白炎鹿兽,鲜红的血液刹时溅湿了裙摆。 白茉方单手收拢,那道困住鹿兽的金色法阵也随之飞速收拢,鹿兽在法阵中奋力冲撞,但完全抵挡不住法阵屏障化为的万把长枪。 最终,伴随着一声哀鸣,鹿兽被捅成了一个刺猬,轰然倒地! 鹿角上的白光逐渐融入悬浮在鹿兽身后的光圈,光圈又没入鹿兽体内。 伴随着一阵刺目的金色光芒,白茉面无表情地将鹿兽劈成两半,她拿着燃烧白焰的鹿丹,献宝似的就要捧给苏露除。 一道红金色的利箭却唰然冲她双臂而来! 白茉方猛地收回伸出的手,疾速朝后一退,那利箭射中的古树裂成了两半。 白茉方双目盛满怒火,“你要干什么,白子明!!” “我要干什么?” 黑豹缓缓跺着步子朝白茉方步去。 “温阳火这么好的东西,你说给就给了?” “不然呢?给你吗?”白茉方冷冷道。 “呵!你算是出息了。” 白子明不想与这脑子被驴踢了的废话,眨眼间,万千红金的利箭铺天盖地般,直朝苏露除而去。 “你疯了!!” 白茉方大喊一声,双手快速结印,化出一道金色屏障抵挡漫天而来的箭刃。 “遮山虎!” 她一声令下,遮山虎就明白了主人的意思,顿时目露凶光,摇着虎尾朝白子明冲去。 霎时间,一虎一豹撕咬在一块儿。 白茉方扑到苏露除身前,一把将兽丹塞到苏露除手中,清脆的声音略带急色。 “姐姐,你快走,白子明打不过我。” 苏露除闻言一笑,“好茉儿。” 见苏露除带着存云化作一阵流光朝天际而去,白茉方横枪拦住想追去的白子明。 “有我在,你别想枪姐姐的东西。” 白子明一箭射向天际,气急反笑起来,“好啊好啊白茉方,胳膊肘往外拐是吧,等着受家法吧!” 李正弦见白澈岿然不动,问道,“师尊,我们不去追吗?” 白澈摇摇头,方才他用元神一感应,便发现那只白炎鹿兽身上所携带的只是温阳火的分火,相当于于人身上的一条胳膊。 他要的可不是人身上的胳膊,他要心脏。 有支便有源,这只白炎鹿兽应当是吃了太多温阳火,才导致兽丹异化,具备了温阳火的特性。 而他是天水灵根,温养识海则需至纯至真的温阳火。 白澈言简意赅道,“那不是我要找的东西,继续找吧。” 而且想想,自己方才就算想抢,也抢不过白茉方。 白茉方年纪虽轻,但自小天赋卓然,如今才不过五十岁,就已经达到炼虚境界。 而他和白子明,如今已近百岁,却也才就化神而已。 在修真界,天赋比努力更重要,按这架势,日后白茉方不定就是白家掌门人了。 可是他这妹妹却心歪得很,从方才抢兽丹就可见一斑。 她虽与白子明为亲兄妹,关系却很是一般,反而却唤苏露除为姐姐。 虽柒池宫宫主是她外婆,但她终归是白家人,苏露除只是外人,白家人才是自家人。 天天叫着要去柒池宫是个什么事。 他这妹妹,不提也罢。 白澈闭眼掐诀,额间亮出金色纹路,听风路绳一下从他袖间钻出,散发出白金色光芒。 二人在听风路绳的指引下,越过丛丛荆棘,最后停在了一片宽阔的灌木丛边。 这灌木丛乍一看与一路上所见的灌木并无区别,但仔细一看,就可以看出,这片灌木是破坏过后又经修整的。 白澈扬扬嘴角,一掌将整块灌木掀翻。 棕褐的泥土之上,有一块泥土带着明显的新翻痕迹。 白澈右手微微上扬,果然,一块巨石缓缓从地面升起,发出粗糙的摩擦声。 看来是用石头堵住洞口,又用泥土和灌木加以掩盖,这白鹿还不算太蠢。 第15章 白澈指尖燃起白金色火光,朝李正弦道,“把灌木塞好,跟我走。” 李正弦按照白澈说的,用灌木掩好石头和洞口,又在洞口施了个隐匿阵法,才跟在白澈身后。 “师尊,这洞古怪得很。” 白澈往前探路,“怎么古怪?” “我进过许多山洞,但这种节气山洞内一般比洞外阴凉,这洞明明在地下,却格外温暖。” “此处有温阳火。” “温阳火?” 李正弦看着白澈的后背,眸子被白金色的火光照得发亮,“就是温养识海的至宝温阳火吗?” 白澈点点头,“小心,这洞中肯定还有其他怪物。” 李正弦嘴角微扬,“嗯嗯。” “有师尊在,我不怕。” 你当然不用怕,你可是命大的很,该小心的是我,白澈心想。 二人一路向下,越往洞中,便越是开阔,洞中的蛛网由密变疏,洞壁上甚至出现了点点亮着红光的小虫子。 那些小虫子倒是很喜欢李正弦,围成一圈绕着李正弦头顶转。 “师尊,这些虫子有毒吗?” “是不是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们。” 李正弦探着身着问白澈。 “普通虫蚁而已。” 白澈转头一看,只见李正弦头顶一个火一样的光圈,一双眸子光亮亮地看向他。 白澈以为这些火蚊扰得他不舒服,右手一挥,一道小水墙直接将那圈火蚊拍倒在地,小小的水墙又化成一层透明的水屏将李正弦包住。 “好了,这样就不会咬人了。” 李正弦伸手戳了戳面前的水屏,喜笑颜开道,“好神奇!谢谢师尊!” 其实这些虫子没有咬他。 但师尊关心他,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走了半晌,开阔的石洞已经化成一个百丈高的巨大溶洞,这溶洞壁满布火蚊,往洞内一看,竟一条石缝都看不到。 白澈皱了皱眉,他本就是鲛人,水灵根,讨厌火是他的天性。 看到眼前这一片火光冲天的火蚊墙,他顿时难掩心中的不适。 但他有预感,温阳火就在这片火光之下。 第0008章 师尊,你会嫌弃我吗 他目光一凛,在李正弦身上又多加了几道水屏,交代道,“往后退,自己躲好。” 李正弦抬首,“师尊,我不怕。” “躲好。” 白澈不想跟他废话,要是突然窜出一只凶兽,自己还要着急救人,那才是真糟心。 闻言,李正弦乖乖后退到身侧半人高的石岩后,露出一双明澈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白澈。 白澈闪至石洞最前端,看了眼满墙密密麻麻的火蚊,双眸紧闭,口中念诀。 冰凉的声音响彻洞内。 “三风来御,四方何息!” 刹时间,洞内狂风大作,攀附在洞墙上的火蚊在飓风的席卷下层层剥落,火光如云雾般被卷入巨大漩涡当中。 白澈额间金光明亮,一双竖瞳骤然睁开,霎时间,团团水雾朝半空汹涌而来,直将漩涡中的巨大火球包裹起来。 被包裹困住的蚊虫开始狂乱喧嚣,然而只是一瞬间,就伴随火光的暗淡,一点点静了下来。 整个山洞开始了地洞山摇的架势。 “师尊!” 李正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白澈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斩万生暴涨数倍横亘于主人面前,一声巨响落下,那烈兽猩红的舌尖堪堪擦过白澈面颊! 脸部传来阵阵刺痛的灼热感,白澈目露凶光,语气冰凉,“找死!” 一道浅蓝流光闪现到三角烈炎兽上空,白澈手上飞速结印,白发漂浮乱舞。 一个巨大的法阵由天而降,猛将欲往上冲袭的凶兽困住。 斩万生瞬间回到白澈手上,漆黑的长刀完全被白金色包裹,一双竖瞳透着明晃晃的威压,那堆火蚊的光亮已完全熄灭。 青年手持白金长刀,俯身直朝困阵中暴起的猛兽斩去。 一瞬间,百道刀光齐齐落于凶兽身上,可洞内的咆哮声却依然响亮。 这凶兽完全不见疲态! 眼看困阵摇摇欲坠,白澈眉心一蹙,再这样耗下去可不是办法。 耗尽自己的灵力与它缠斗,只有等死的份。 他眸光闪动,心下暗想,想来这凶兽有了温阳火的滋养,早已不惧自己的水系功法。 白澈转身,朝远处石洞上焦急似火的李正弦言道。 “李正弦!伏殇剑,斩!” “是,师尊!” 李正弦回应响亮。 他早已在岩石边急得团团转了,当时看到那三角兽暴起,朝白澈袭去时,他便已冲出数米。 还好斩万生挡在了师尊面前。 眼看师尊与那凶兽缠斗,李正弦悬着的一颗心都要跳出胸膛,只恨自己不能出力。 如今得令,他手握伏殇,暗红的灵力一股股灌注剑刃。 李正弦径直一闪,就要朝那凶兽腹部一剑。 有困阵的束缚,暗红的剑身成功没入妖兽体内,霎时间,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 白澈眸光难道闪过一抹亮色,果然,火系法术对这妖兽有用! 然而这凶兽遭遇到了伤害,顿时暴躁更甚,它兽面高仰,朝着布阵的白澈发出凶狠的咆哮。 一时间,凶兽兽身暴涨数倍,庞大的身躯在困阵中疯狂甩动,困阵出现了道道裂痕。 第16章 李正弦则被这巨大的力量直抛到百米开外。 他甚至听到了自己背骨碎裂的声音。 白澈额间已是虚汗一片,这凶兽能耐不小,他颤着双手飞速捏诀加固法阵。 身下的白袍狂乱吹动,他朝着地上的李正弦大声道,“正弦,凝神聚气,聚全身灵力于伏殇,攻凶兽腹部!” 李正弦面部被擦伤了一大块,嘴角淌出殷殷鲜血。 意识朦胧间,师尊的话却响彻耳畔。 他摇晃着身子站起来,脊背的骨头碎了,他弓着身子,剑指之下,如泉的暗红涌入身前的长剑。 伴随着怒吼一声,他使尽全身力气,朝那凶兽腹部刺去。 巨大的困阵紧紧收拢,牢牢将那凶兽囚困。 锋利的剑刃携汹涌的灵力将困兽腹部捅得鲜血横流,声声凄厉的嘶吼在洞中回荡,整个溶洞都为之一颤。 那凶兽全身艰难地挣扎,坚硬如石的兽蹄猛一下就要朝李正弦面部蹬去。 虚空间,李正弦还在死死握着伏殇剑,只见一只泛着乌光的兽蹄狠狠朝他蹬来,速度之快,他根本来不及闪躲。 眼看那灼热近在眼前,李正弦双瞳微微放大,忽然间,一个冰凉的身体将他环住。 耳边疾风阵阵,将他的脸刮得生疼。 眼前一片朦胧,只有一张雪白的脸,像极了十年前在冰雪中见到的那张脸。 “恩.......” 他嘴中喃喃道,最后终于意识不清。 白澈一手持刀一手环抱着李正弦,鲜红染红了他的衣袍,白澈微微皱了皱眉。 一尾浅蓝在空中浮游,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在阵中苦苦挣扎的凶兽,额间金光阵阵。 风吹草动间,他猛朝凶兽闪去。 一刀之下,兽吼声戛然而至,一颗巨大的兽颅滚滚落地。 满地狼藉。 白澈将李正弦放在一块还算干净的空地上,半立着身子给李正弦输灵力。 白金色的光芒布满了李正弦浑身的伤口,片刻之后,少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白澈来到那具兽尸前,开始剖兽取丹。 李正弦醒来时看到白澈正在一丛宽阔灌木丛中取什么东西。 他看着繁绿中的那点白,喊道,“师尊。” 声音沙哑。 见白澈没什么反应,他默默看着白澈被遮住的背影。 过了好一会儿,白澈才起身,朝李正弦走来。 “好多了吗?” 他看着打坐欲起的少年。 背部撕心裂肺的痛几乎淡得没有了,李正弦目光明亮道,“师尊,我方才受的伤几乎完全好了,肯定是师尊帮我疗伤了。” 白澈回应了一下,“伤好了便好。” 那是当然,我不仅给你输了不少灵力,还给你吃了不少天阶灵丹,你不好才怪啊! 看到这小子恢复得如此快,白澈顿时有点心疼自己的灵力,想来如果少输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还好,他看了眼袖子,温阳火已经被收入囊中了。 白澈心中舒心起来,连李正弦这张脸也看得顺眼起来。 面前的少年面色稍显红润,但那束起的黑发却因为方才的打斗显得松垮垮,乱蓬蓬。 他一身白色校服混着土色和绯色,看上去简直破烂不堪。 白澈心中忍不住嫌弃起来,这和叫花子有什么区别。 想来这小子也为自己出了不少力,他道,“走吧,正弦。” 一道白金色的火光在他指尖燃起,李正弦本来还在为师尊给自己疗伤而乐滋滋,闻言,他看向白澈。 问道,“师尊,我们回峰吗?” “不,去昇州。” 东淮岛,南安,西奉节,北苍州。 而中部最大的都城,毫无疑问,就是昇州。 翻越崇山峻岭,云海翻涌之下,金光乍现,仙鹤长鸣。 来到修真界最中部,辽阔的平原如绫罗绣画般铺展开来,一座座气势恢弘的城池拔地而起,城池之中,金楼林立,繁街水道相交互通,华灯不分昼夜高燃耀眼,楼道画舫楼声声鼎沸。 看着眼前高大的朱门和金匾,李正弦不禁感慨,这就是昇州吗,不愧是人族最大的城池。 简直比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座城池,都要精美奢华。 他出生乡野,花满城只不过是西部边境最不起眼的一座小城,和这种规模的都城完全比不了。 城楼越是繁华,其中可兑款享受的资源便越多,像他这种身上只有几十颗下品灵石的,守城人不可能将他放进去。 抬头看去,朱红色的城门高然耸立于八卦阵法之下,一块巨大的金色牌匾上刻着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昇州。 看上去颇为气派。 那守门人有几人之高,全身巨石而成,动作不甚灵活,面部变化却极其之多。 他一见普通服饰的人修要入城,石脸上就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紧接着,他双目透光,将那人扫视一遍,那人的身价便在他眼中有了估算。 眼前的人修资产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糟糕,守城人嫌弃的表情褪去了几分。 他朝那人挥了挥手,那人径直入了紧闭的城门。 李正弦跟在白澈身后正要朝守城人步去,却见那石人兴冲冲地朝二人跑来。 地面都发生了微微的颤动。 他一张石脸上满是谄媚,石身弓起来笑对白澈,挤着嗓子尽量让沙哑的声音好听些。 第17章 “白公子能来昇州城,简直是蓬荜生辉啊!” 这身金纹白袍,已表明白澈的身份。 说话间,朱红的大门缓缓打开,天上盘旋的白鹤齐齐飞下夹道欢迎,白澈朝那石人微微颔首,带着李正弦朝城内步去。 难怪师尊会觉得善字是修道之法,李正弦想。 几年前他还不知入城的规矩,想要进入一方中型城池,结果只是多向前走了一步,就被那守城人一巴掌掀翻在地。 他看着白澈雪白的背影,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种极大的自卑,他快步来到白澈身边,不动声色地挪着步子。 白澈看着快要贴上自己的徒弟,皱了皱眉,“何事?” 他低头一看,李正弦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已经红了起来。 他伤刚好,声音还是沙哑,“师尊,你会嫌弃我吗?” 闻此一言,白澈只觉莫名奇妙。 你不知自己的灵根天赋吗,我嫌弃你,我还想靠你以后争气孝敬我呢。 他本欲说为何要嫌弃,但话到嘴边,却转念道,“你是为师的徒弟,为师自然是不会嫌弃你。” 是的,为师不嫌弃你,所以你日后更要明白为师的宽厚爱徒之心,对为师感恩相待,知道吗? 第0009章 他是谁? 白澈看着眼前眼眶红了几分的徒弟,心想,徒弟,太容易养。 结果一下刻,自己却被抱了个满怀。 李正弦紧紧搂着白澈,“师尊,你真好。” 他的声音中带着青稚的沙哑。 白澈却感到不适,他极少与人有如此接触,一时间,手该怎么放,眼该怎么放,下巴该怎么放,他都乱了。 总不能把他推开吧。 白澈表情古怪,动作僵硬地拂了拂怀中温暖的脑袋。 忽然,胸前传来一点湿润,白澈呼吸一滞。 他几乎是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才做到只是把李正弦轻轻推开,而不是一掌劈死。 他嘴角挤出一个笑,温声道,“怎么了。” 眼前的少年泪眼婆娑,面颊还有点发红。 这孩子怎能如此娇滴滴! 白澈简直无语。 “师尊,已经十年没人抱过我了。”李正弦哽咽道。 是你抱我,我并不想抱你。 白澈温柔道,“以后有为师在。” 真是背着良心说话! 白澈心想,我还几十年没人抱过了,我也没如何啊。 李正弦一边点头一边擦脸,紧接着,他就顺其自然地靠近自己的师尊,走在了白澈身边。 看到身侧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少年,靠这么近.......白澈心下叹了一口气。 罢了,谁让是自己徒弟。 徒弟难养。 常乐大街上,男女老少,灵宠精怪,车水马龙,人群川流不息。 二人来到一精美华丽的阁楼之下。 阁楼前种了排排奇花异草,还有身着五彩翩裙的小花精在前打理。 一只小花精先看到了身着金纹白袍的白澈,瞬间眼冒精光,扇动着透明的双翅朝二人飞来。 “贵客,我们十方灵宝阁是昇州最大的衣肆,要进来看看吗?” 小花精声音甜糯,在白澈身侧扇动着双翅。 “去看看。” 白澈目光淡淡地看了眼这小精怪,便欲朝阁内步去,这小精怪却因为这无意的一眼,双眸圆睁了起来。 她双翅扇动得更快,一下就飞到二人身前,十分雀跃地领着他们往阁内去。 而白澈身侧的李正弦却看那精怪看得十分不爽。 有双破翅就喜欢乱飞! 他眸中闪过一抹戾色,要不是师尊在,我一定砍了去! 好在入了阁,那小精怪便自觉飞远了。 可是,一阵牡丹香却不合时宜地飘了过来。 李正弦满脸不悦,又是个什么东西! 他心烦得很,抬眼一眼,只见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朝二人款款而来。 那女子一身杏色纱裙,身量颇高,凝脂似的白手轻摇团扇,动作柔弱无骨,却携来阵阵香风。 一团大红牡丹斜歪歪地簪在云鬓之间,正与她脸上晚霞似的胭脂相得益彰。 一眼看去,是个极其标志瑰艳的美人。 那女子声音娇娇道,“白公子,要购置些什么呢?” 这一声尾音简直要把人骨头酥坏了。 白澈却也不看她,他左右环视一圈。 排排琉璃窗沿着雕花木墙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窗内站立着各色木雕人,这些木头人无不是华冠丽服,戴金佩玉。 他们站在一尘不染的小台面上,灵活地摆着各种姿势,时笑时默,身上的服饰也随其身量更变而变大变小,变长变短。 十方灵宝阁阁内宽敞,有不少客人正在琉璃窗前挑选衣物,身旁各有一只小精怪言笑介绍。 并没有看到什么称心的衣物,白澈开口道,“现在还有没有天蚕丝所制的银雪袍?” 那女子眉眼弯了弯,千娇百媚的语气。 “公子,你来得巧,天蚕袍可是抢手货呢,现在还剩一件。” 她徐徐拔下鬓间那朵大红牡丹,几缕乌发一点点垂落颈间,更衬得她肤若凝脂。 她红唇微启,轻轻朝那牡丹花瓣吹了口气。 下一瞬,一只琉璃假人缓缓从上空飘来,落到几人身前。 “醉绯瑙玄银冠,天蚕银袍,碧仙金护腕,西柳玉腰带,踩云锦甲靴,无不是极品衣物。” 第18章 她挑了挑眉,指腹轻轻擦过那琉璃人身上的绫罗绸缎,声音如一捧春水,“公子,如何?” 白澈还算满意,点点头。 他直接朝那女子抛过一个天阶储物袋,“都要了,这些够不够。” 那女子也不打开储物袋,只是弯了弯手腕,轻抛了下,顿时眉开眼笑。 这袋中至少有五十万颗上品灵石! “够,当然够啦,公子可真是出手阔绰。” 她指了指琉璃人,“这些衣物饰品都是要包好吗?” 白澈扬了扬头,眸光落在李正弦身上,“给徒弟的。” 阁主人看着面前的少年,一身破烂校服,布发带将乌发草草竖起,穿着是寒碜了点,但那双眼睛确实是一等一的好看。 特别是看向这位白家公子时,那双凌厉的凤眼一添柔和,倒是让人心神一颤。 怪不得白公子会对他这般好。 她领着李正弦去更衣时,李正弦还愣怔怔的,这么好的东西,师尊都送给我了? 他心中升起一阵感动,却也觉得,这么多灵石,花在自己的衣着身上,还不如都留给师尊。 李正弦侧目,朝白澈道,“师尊,其实我穿这身也挺好的。” 他用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袍,本是想表示这衣袍还可以穿,但白澈却看得一阵无语。 太破烂了。 他不想和他多言,不容拒绝道,“去换吧。” 他心想,一身衣物还要磨磨唧唧,若不是看在你助我取温阳火的份上,我才懒得带你置办衣物。 李正弦出来的时候,完全是变了个人一样。 眼前的少年,头戴银冠,一身锦绣银袍合身得体,臂戴碧金护腕,腰扎玉带,配上一张五官渐显凌厉的脸,身上竟多出了丝矜贵神奕。 看着眼前像模像样的徒弟,白澈心情不错道,“走吧。” 李正弦像是从未得到此等的好,心中感动波澜起伏。 他问道,“师尊,你为何对我如此好?” 这就算好吗? 白澈看着他又要红了的眸子,顿时有些无奈,但还是忍不住说些显得自己情真意切的话。 “正弦,你是为师唯一的徒弟,为师若不对你好,那要对谁好呢?” 李正弦的眼眸果然又红了。 “师尊......” 白澈被人抱得又一愣,但总算不像方才在大街上忽然被抱那般浑身僵硬。 他实在无法理解李正弦,多大的人了,还是稚童吗,为何这般喜欢做些肉麻的事! 他正欲出口制止,一道熟悉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阿澈,你怎么在这里?” 白澈愣神了片刻,一时间,前尘往事,汹涌地浮现脑海。 走过来的是一个颇为玉树临风的青年,他身长玉立,一双柳叶眼半含秋水,乍一看是个儒雅公子,但一旦靠近便会发现,他那双墨绿的双瞳中透着两分妖冶,又因为双手戴着双乌衍兽皮手套,身上顿时多了些邪魅的气息。 那青年看到眼前抱在一起的两人,双瞳绿光闪闪,脸上的表情颇为精彩。 脸上不知是欢喜多还是愤怒多,他一瞬闪到白澈身前,冰凉的兽皮手套一把攥住李正弦的右肩。 猛地就是朝后一拽。 李正弦听到有人叫阿澈,正欲转身,忽而肩上传来一阵碎骨般的痛,他面部狰狞地嘶了一声,额头一颗冷汗直接流了下来,但双手仍是紧搂着白澈的腰。 眼看伏殇就要朝那青年的右壁砍去。 “住手!” 一道冷冽声音响起,动手动剑的人俱是一愣。 但碍于这声音,手和剑都收了回去。 白澈蹙眉道,“正弦,放开吧。” 声音甚是不悦。 “师尊?” 李正弦本来愤怒的双目倏地又红了起来,但也不敢不放开搂着师尊的手。 “阿澈!” 那青年面露急色,他指着一旁恶狠狠地瞪着他的李正弦道,“他是谁?” 白澈却不看他,冷冷道,“新收的徒弟。” “你什么时候收徒了,为何都不告诉我?” 他墨绿的双眼垂下来,语气除了控诉,似乎,还带着些许委屈。 可李正弦的声音却比他委屈更多,他满眼泪光地望着白澈,手指了指右肩。 “师尊,他刚刚捏我肩膀,我肩骨应该是碎了,好痛......” 白澈垂眸,两指覆在李正弦的右肩,分了些灵力在他受伤的地方。 骨头碎了点,并不是什么致命的伤,他道,“无大碍。” 旁边的上官初台咬牙切齿看着李正弦那张装模做样的脸,心里简直想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但此刻,他的脸上更多的是迷茫,我的阿澈为何对我如此冷淡? “阿澈,对不起,我还以为这是个是什么登徒子。” 他看上去颇为失落的样子,“我不是故意的。” 但白澈只是沉默。 上官初台看着白澈迟迟不回应他,急了起来,“阿澈,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要是知道他是你徒弟,我肯定碰都不会碰他一下!” 白澈回应他的依然是沉默,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回应眼前的青年。 眼前的上官初台和前世布九天生杀阵的青袍男子融合在一起,让他分不清,到底谁真谁假。 还是说,这两个人都不是他所认识的上官初台了。 第19章 如果是李正弦,他还能没那么怨,但是这人是上官初台,他做不到。 他们二人自小相识,曾经一起读书抚琴,可是这人......竟对自己布下杀阵。 白澈只觉得心痛。 眼前的青年更加接受不了对他如此冷漠的白澈,他看着白澈冷淡的面孔,还有那小子一脸嘚瑟的样子,心中简直难受到了极点。 为何两年不见,阿澈就如此对待自己。 到底是怎么了? 他尝试去拉白澈的手,可是那双戴着兽皮手套的手却被无情地躲开了。 上官初台双目酸涩地看着白澈,声音微哑,“阿澈,为何要这样?” 他看上去要哭出来了似的,“看在我们多年情谊的份上,就原谅我好不好?” 但白澈依然冷淡,“我有事要回峰了。” 上官初台一阵心痛。 “我也跟你一起回去!” 他扬起一个可怜的笑,“阿澈,上次见面不是还说要听我弹琵琶吗,我再弹给你听,好不好?” 白澈垂着眸子,也不看他,“以后再说吧。” “不!”他抬高声音,“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 他声音软下来时又带点沙哑,“带我一起回峰吧。” 白澈却摇摇头,他抬眸看了上官初台一眼,他看到他双眸中的墨绿的光芒暗了又亮。 白澈道,“日后无事,还是少相见吧。” 上官初台愣在原地,常乐大街人来人往,他回过神来时,白澈已带着李正弦,御剑飞走了。 第0010章 闭关修炼 “师尊,他是谁啊?” 李正弦问白澈,他还从未见过如此让自己心生厌恶的人。 还想对师尊动手动脚,真是恶心至极! “一个故人。”白澈冰凉道。 “故人?” 半空中,云雾翻涌,冷风吹起白澈雪白的发,他目视前方,神色冷淡。 李正弦看着白澈的侧脸,不知是因为冷风,或是什么,这时候他忽然觉得,师尊,格外落寞。 李正弦的心拧了起来,忽然间,他觉得上官初台一点也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他的心全然落在白澈冷淡的脸上,心像被石头压了下来。 一股堵闷间,他的鼻尖酸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的人,心里涌出一股希望,他希望白澈永远都不要不开心,他希望他的师尊永远平安喜乐。 “师尊,是他让你不高兴了吗?” 白澈的目光投到少年身上,反问道,“为师看着很不悦吗?” 二人视线碰撞,一双桃花眼倒映在李正弦眼中,风起了一阵又一阵,李正弦的呼吸重了起来。 他第一次那么深刻地感觉到,师尊的眼睛是那么好看,一双冰冷的桃花眼,瞳仁周围泛起细微的白金色光芒,像是温煦的春光。 他想起白澈施法的时候,那对褐瞳会化成一对金灿灿的竖瞳。 风一阵又一阵地吹过来,李正弦呆愣着,白澈的嘴角却漾开一抹笑,那是一抹苦笑。 李正弦的心跟着沉了下来,“师尊......” “无事,回宗吧。” 白澈六岁那年,是他第一次见到上官初台。 每年春三月,鹤梦宗和柒池宫便会派一批真传弟子来上玄宗听学,为期三个月。 广泽峰,念一堂。 先生布置完课业后,座下的一群弟子收拾好笔墨法宝,就要往书堂外跑。 白澈却不急不忙。 他一个人走到后面。 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贪玩,但他却十分安静听话,穿过亭台轩榭,他正打算御剑回非麓峰。 忽然,一阵吵闹声从远处传来,仔细一听,似乎还有......抽泣声。 是谁在广泽峰闹事?白澈朝那声音源头步去。 不远处,只见一群青衣弟子围着一个小弟子,那小弟子像是刚挨了揍,蜷缩在地,瑟瑟发抖。 这群人下手不轻,那小弟子头发已散乱了,青衣上也沾满了泥。 “住手!” 白澈想都没想,开口制止道,他声音中带着孩童的稚嫩,语气却显肃然。 他快步来到那群人身边。 那群人被一个小孩制止了,本欲发作,但看到来者的穿着,便哑了声。 为首的道,“原来是大公子啊,我们在处理家事,您还是回避些吧。” 白澈面对身前一群身高体壮的人,完全不显惧色,他冷冷道,“此乃我白家地界,聚众闹事者,犯戒律第十,杖责三十。” 那为首的闻言就想来句,给你几分薄面,还想管起我来了! 他身后却有人劝道,“少主,这白澈刚死了娘,如今正是整个白家的心尖宝,我们还是不惹为妙。” 那人看了看地上蜷缩着的孩童,继续贴耳道,“这上官初台什么时候教训不是教训呢,我们下次回宗......” 上官明奕瞥了眼地上的人,眉梢一挑,心里有了打算,但语气依然不善,“算你走运。” 他扬扬手,“我们走。” 那群青衣弟子便随他散了。 白澈来到地上的孩童身侧,温声道,“他们走了,起来吧。” 那孩子缓缓抬起头,看向白澈,他怀中抱着一把木琵琶,木琵琶完好无损,他却鼻青脸肿,泪珠布了满脸。 白澈微微皱眉,“他们就这般欺负你吗,我去告诉戒律长老。” 第20章 泪珠想要掉下来怎么也止不住,那孩子抽泣道,“谢谢你,不过,不用了。” 他抹了抹眼,“这样的话还更加得罪了他们,以后回宗,他们肯定会加倍报复回来的。” “那就这样吗,你也是鹤梦宗的人吧,你爹娘不管吗?” 一听到爹娘这个词,那人的眸光瞬间就暗了下来,他的头垂得很低,却怎么也掩不住哭声。 “娘亲死了......” 他的肩膀颤抖起来,怀中的木琵琶也跟着一颤一颤。 哭声越来越大,他像发泄一般,“娘亲死了......” 白澈的眼睛也跟着湿润起来,心里一阵酸痛,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死于去年春日,草长莺飞时。 他蹲下来,用袖子擦擦那人的脸,这人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睛,淡绿的光芒融和了泪光,一双眼睛就像幽青的宝石。 “你不要怕。” 白澈看着他的眼睛,安慰道,“我叫白澈,以后我在,就不会有人欺负你。” 上官初台抬眸看着身前这个干净到明亮的人,眼泪止住了一点。 “真的吗?” 白澈朝他笑了笑,他其实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当然。” “我叫上官初台,我会弹琵琶,我弹琵琶很好听。” 上官初台抚摸着手中的木琵琶,极其温柔地抚摸。 他郎声道,“我以后可以给弹琵琶给你听。” 他绽开一个笑。 二人抵达春英台时已是日暮时分。 夕阳西下,鸟兽渐歇,余霞散成绮,点点霞光洒落玉兰林间,风声阵阵中,悠长的鹤鸣从远处飘传。 白澈从袖中拿出一个暗红储物袋,递给李正弦。 “正弦,这里面有些天阶丹药和上品灵石,可助你突破元婴。” 李正弦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储物袋,他只有一个洗到泛白的储物袋,里面有几十颗下品灵石。 “师尊,这么好的东西,都要给我吗?” 白澈实在不喜他这样,总是如此磨磨唧唧。 “都给你,做为师的徒弟,难倒还会让你受亏待。” 这话听着怪怪的,李正弦却感慨于师尊的财大气粗,感激道,“谢师尊!” 眼看白澈又要走开,李正弦快步跟上。 “师尊,你要去主殿吗?我可以与你一同去修炼吗?” 白澈心中不解,现在的徒弟都要跟着师父一起修炼了吗? 他拒绝道,“为师要闭关修炼。” “闭关修炼?” 李正弦心中升起一阵失落,双眸垂下来。 “那师尊你要闭关很久吗,我是不是很久不能看到你了?” 这孩子最近益发黏人,白澈想要的是一个孝敬的徒弟,而不是一个黏人的徒弟。 “个月有余吧,须臾而已。”他淡声道。 李正弦却很是不舍的样子,一个月也是很长时间了,三十日,三百六十个时辰,他都已经习惯每日向师尊请安了。 想到不能与师尊一同修炼也就罢了,还要三十日见不到师尊,他一时有些垂头丧气。 “你在峰内静心修炼吧,为师看你这段时间修为有所精进,想来勤加修炼,不日应该便能突破元婴。” 听到白澈的肯定,李正弦的眼眸亮了亮。 一想起这次与师尊一起下秘境,都是师尊在救自己,自己如今的实力,确实太没用了! 他扬声道,“师尊,你放心吧。你闭关的这些日子我一定勤加修炼,争取早日突破元婴。” 白澈来到后山开辟的一个小洞府,他曾在此处闭关修炼过一段时间,这次他还是打算来此闭关。 洞内开阔,桌椅床榻一应俱全,里面甚至还有个小灵泉,刚好够他沐浴之需。 他掐诀洗去洞内陈设上的灰尘,又在洞口布上数道结界,才开始打坐修炼。 白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方四足青铜炉,这炉子并不大,但炉壁上满布繁复经文。 他掐诀念咒,一个白金阵法显现与青铜炉前。 不时,那青铜炉中便燃起熊熊焰火。 白澈将从秘境中取得的赤风金钱豹和三角烈炎兽兽丹一同扔入炉中,火舌瞬间卷起血红的兽丹,两粒血丹在白金火焰中开始悬浮旋转。 白澈又在储物袋中掏了下,扔了些天阶法宝入青铜炉,这些材料就够了。 他开始炼化温阳火。 一团血色的小火焰在他掌中跳跃不止,他朝左手指尖一咬,那小火焰便兴冲冲地跳到被咬破的指尖上,火舌舔着泛出的血液,吃得开怀不已。 白澈不动声色布出一个法阵,笼罩住那火焰。 那火焰还在懵然不知地舔血,但随着它舔得越多,身上的血红色便在法阵的加持下逐渐化为淡淡的白金色。 那火焰似乎是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火光跳动逐渐虚弱,他转头就不想舔了,转身就想逃。 可身后的那个小法阵却将他牢牢困住。 白澈一把抓起这小东西,我的血可不是你想喝就喝,想不喝就不喝了。 他目露凶光,伸出还在泛血的左指,直朝挣扎的火舌里塞。 直至那小火焰完全变成了纯粹的白金色,他才将右指收回。 白金火焰半死不活地悬浮上空。 白澈双目一闭,额泛金光,缕缕白金色的元神将身前那团白金色的火焰包裹,悬浮在外的元神在火焰的灼烧下逐渐明亮起来。 第21章 三十日后,一双紧闭的双目霍然睁开,金光灿灿的竖瞳化为清冷的褐色。 温阳火终于炼化入识海,如今识海温和,元神明亮,白澈心上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 他又来到小灵泉中沐浴一番后,舒服! 就差那两颗兽丹了。 而后,他来到鼎青铜炉侧,那两颗在炉火中旋转的兽丹已经融为一颗,在白金色的火焰中若隐若现。 就要成了! 白澈催动体内灵力,剑指火炉,伴随着源源不断的灵力灌入炉中,炉火高燃。 半晌后,那炉中的火焰渐渐熄了下来。 白澈看着手中炼化而成的漆红丹药,一口吞入腹中。 第0011章 主宗 一时间,元丹传来阵阵暖意,全身筋脉像是被融化了似的,呼吸之间,体内灵力澎湃浩荡。 沉入识海,果然,如今的元神已比前世的明亮透澈数倍。 白澈双目浅闭,一时间,周身灵光乍起,他感受到灵力在全身筋脉中游走,毫无阻塞之感,连身体上都似乎有一层淡淡的灵力护体。 识海开阔了数倍,白澈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的灵力,勾唇一笑,看来离突破不远了。 突破炼虚,他用了太长时间。 白澈心情不错地步出洞外,穿过玉兰林,刚到正殿门口,身后便有人唤他。 “师尊!” 玉兰树下,李正弦咧开嘴来,眉目含笑,像只狗崽子那样朝白澈奔来。 兰花簌簌飘落,他身上带着幽幽的花香。 “师尊,你出关啦!”李正弦喜声道。 “嗯。” 白澈点点了头。 眼前的少年鼻梁高挺,眉目褪去了点少年气,渐显深邃。 他的皮肤并不算白,反而透着淡淡的麦色,这种肤色使他看着有些野性不羁。 一月不见而已,白澈却觉得李正弦长高了些,眉目也愈显凌厉。 但看上去还是憨憨傻傻。 不过白澈却奇怪,他这徒弟明明身带佛铃,为何身上却感受不到半点佛性。 反而越长大,他身上还越多了些野性和戾气。 李正弦眸光闪闪,声音却轻得很,“师尊,我想你了。” “嗯。”白澈随口道。 嗯?? 他想我?? 闭关修炼有什么可想的,又不是我死了。 白澈莫名奇妙,这话他听得实在不自在,但面前是一张期待他更多回应的脸。 白澈忽视道,“如今修炼如何了?” 李正弦还期待着师尊会摸摸自己的头,对自己说点亲近的话,或者怎么样,结果白澈却问了他修炼如何。 闻言,李正弦也是底气十足。 “师尊,这段时间我已经习完了所有结丹境界的功法和剑法,修为大有精进了。” 白澈也不想考他,只是随口一问,但面前的李正弦却目光殷切,脸上仿佛写着,师尊快夸夸我吧! 白澈随口赞扬道,“不错。” 李正弦粲然一笑,他还希望师尊考考他呢,这样的话,师尊就会知道自己确实有在听话,认真修炼了。 忽而,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那声音略微暗哑,也带柔和。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朝二人而来,那人浓眉平目,须髯如戟,玉冠白袍,飘然而来。 李正弦朝他行了个礼,“掌门。” “正弦长高了。” 丈恒掌门笑了笑,转身朝白澈道,“大公子,主宗那边有个给你的委派,你这两日还得回主宗一趟。” “什么事?”白澈问道。 “事关西部奉节城。” “奉节城?” 奉节城是西部主城,那边亦有上玄宗的附属宗门,什么事还要麻烦到主宗。 “嗯。” 丈恒掌门点了点头,沉声道,“近日奉节城灵兽场内无数天阶灵兽被剖丹而死,城主探查无门,反被灭门。” 他看着白澈,“主宗对此事颇为重视,意思是让您与二公子和小姐一同去探查。” 白澈心下了然,看来父亲还是忘不了要增进自己与白子明白茉方的关系。 只是自小到大他们三人下了多少次秘境,做了多少次委派了,但又有何用? 他们三人关系平平,这已是全宗皆知的事。 父亲这又是何必。 他道,“行,我知道了。” 丈恒掌门看着一身华服冠饰的李正弦,心想,换了身衣服,这孩子的气质都不同了。 看上去还颇有点高门贵子的意思。 丈恒掌门赞许道,“正弦如今是益发俊俏了。” 李正弦的面目明显是凌厉更多,和俏字完全搭不上边,听到掌门这样说,他便感不对。 果然,丈恒掌门又道,“正弦,我日后将南裳许给你好不好。” 这话简直让人猝不及防,闻言,李正弦凤目睁圆,这可不是惊喜,这是惊吓! 他婉拒道,“南裳仙子风华卓然,我一无家世二无修为,怎配得上仙子。” 丈恒掌门却道,“欸,不要这样说,家世都是细枝末节的事,你灵根天赋一流,又勤于修炼,日后定然前途无量,怎会配不上南裳呢?” 他笑笑道,“我看你啊,与南裳相配得很。” 然而李正弦却道,“掌门,我如今修为尚低,只想跟着师尊专心修行,争取早日参破道法,婚嫁之事,确实从未想过。” 第22章 白澈看着二人一来一回,也明白了徒弟的不愿。 他开口道,“掌门,正弦年岁尚小,确实应该专于修行,婚嫁之事,日后再议也不迟。” 听到李正弦这样说,丈恒掌门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心中不快,难道自己的宝贝女儿还配不上你! 但又碍于白澈,也不好发作,于是朝白澈道,“也是,大公子,奉节之事我既已转达,便先走了。” 说完,他便化成一道流光飞走了。 李正弦心里舒了一口气,抬眸看问白澈。 “师尊,那你什么是不是要回主宗了?” “嗯。”白澈应道。 其实他并不想去,修为大增,若是趁热打铁,不定数月后便可突破,况且他也不想与那两个弟弟妹妹一同办事。 只是父亲都让丈恒掌门来传话了,想来也有些重视,自己也不好拒绝。 “师尊,”李正弦期盼地看向白澈,“那你可以带我去吗?” 白澈开口就是拒绝,“不便。” 闻言,李正弦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但转头他居然开始不依不饶起来。 “师尊,可是我真的很想跟你一同去,求你了。” 他这话说得有些生涩,却又是粘腻非常,接下来他又两指起誓。 “师尊,我还从未遇到过此类凶案,确实很想跟您一起去看看,我保证,我一定会乖乖的,绝不给你添麻烦。” 一想起师尊这才刚出关,这一去又不知道要几时才能回来。 李正弦想,自己这次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同师尊一起走。 白澈看到他这信誓旦旦的模样,忽然想起李正弦出生西部,或许是想回去看看。 那遂了他的心愿也未尝不可。 他答应道,“那行吧。” 上玄宗与千规门相隔不远,二人御了两个时辰的剑,就到了宗门入口处。 上玄宗的山门以巨石雕刻而成,高百丈,两条金雕巨龙盘踞其上,看上去威风凛凛。 而山门两侧又林立了数颗参天松柏,增添了庄严之感。 守门弟子看到白澈过来,颇为恭敬地行礼,也无需令牌,便让二人进入了结界。 结界之内,巍峨的高山绵延不绝,最高的几重山上,伫立座座宫殿,宫殿皆是金雕玉砌,富丽堂皇。 红墙琉璃瓦,万殿气象威。 白羽仙鹭负着二人来到南武殿前,殿门前列着两只威风凛凛的鎏金狮,上了白玉梯,就是南武殿主殿。 李正弦不禁感慨,这就是主宗吗,确实比千规门恢弘壮丽太多。 “师尊,这主宗也太华丽了吧。”他感慨道。 白澈却只觉得自己这徒弟有些夸张。 “主宗建筑确实比千规门华丽些,但规矩也更多,少言少错。” 李正弦连连点头。 这些东西白澈从小看到大,自然是觉得没什么,但是对李正弦来说,这些都是触不可及的。 十年前他还是个为了一个馒头而发愁的孩子,那时候的他可会想到,日后他会站在修真界最大的宗门前。 步入主殿,殿内雕梁画栋,红木为柱,白玉雕窗,壁上还高挂着几幅山水墨画,颇具古韵。 殿上坐着一男一女。 那男子头戴金冠,身披金纹白袍,一张方脸淡纹微显,但五官却十分端正,可以看出他年轻时的风流倜傥。 但如今,那双珠目中只显威严。 他身侧还坐着一位中年女子,这女子眉眼含笑,面目柔和,一身雪白素衣,鬓间则簪着一支凤钗,看上去十分慈美。 下座坐着上玄宗的几位长老和两个年轻男女。 还真是来得巧,人都到齐了。 白澈朝上座的人行礼道,“父亲,白夫人。” 李正弦也跟他一同行礼。 松何掌门道,“回来了,想必奉节城之事你也知道了。” “是。” 白澈垂首道。 “我和几位长老的意思,是让你和子明茉方一同去奉节城探查,你可愿意?” 这完全是一句客套话,不愿意又能怎样,这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白澈道,“儿子愿意。” 一旁却响起了一道突兀的女声,白茉方直接站了起来。 “父亲,我不愿意!我不想和白子明一起去!” 白茉方因为白子明告密温阳火的事,被关了一个月禁闭,如今才被放出来,心中又恨上了白子明! 这时候她怎可能想和白子明一同去,她恨不得将白子明痛揍一顿。 但又因为白夫人在,这也只能想想了。 “茉方,听话。此事我已决定,你无需再说。” 低沉的声音从殿上传来,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可......” 白茉方还想争辩。 白夫人却道,“茉方,听你父亲的话,与你两位哥哥一同去,与他们好好相处。” 这话是在劝诫,全然的苦口婆心。 白茉方看着她母亲的眼神,便知道了自己说再说多也无用,只能撇撇嘴,不悦道,“是。” 说完,她还不忘剜了白子明一眼,白子明回以同样的目光。 “澈儿,子明,茉方,这次你们三人若是能同心协力,堪破此案,为父定然重重有赏。” 松何掌门看着座下的三人,面上带了点和色。 他又朝白澈道,“澈儿,你今日回来,想必也累了,明日启辰也可。 第23章 你先回非麓峰......去看看你母亲。” 白澈的眸光微微闪动,他应道,“是。” 同安 第0012章 师叔个屁! 白夫人也关切道,“澈儿这次回来看着都瘦了不少。” 她朝座下一位女子道,“藕鱼,取百颗天山仙雪芝送至非麓峰吧。” “是,夫人。” “澈儿,你也是,修炼虽重要,但更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多谢夫人关心,澈儿谨记。” 几人寒暄了几句后,白澈便带着李正弦御剑来到非麓峰。 非麓峰与其他诸峰不同,一处园林坐落于峰侧,亭台楼阁巧妙布局,美轮美奂。 园林中央是一口清潭,风吹水波皱,惊动了潭侧林立的木芙蓉。 白墙青瓦,朵朵白粉绽于枝头,花香清雅。 白澈来到最大的那颗芙蓉树旁,下面埋着他的母亲。 母亲,我来了。 澈儿不孝,这么久才来看你,白澈眨了眨眼,眸光湿润。 他在心里喃喃自语,澈儿很想你,你知道吗? 澈儿已经很听话了,不给父亲添乱,也努力地照顾好自己,可是母亲...... 可是......澈儿还是会经常想起你。 母亲,木芙蓉开了太多季,可是澈儿都快忘记芙蓉糕的味道了,母亲,我想吃你做的芙蓉糕。 片片芙蓉花瓣随风而落,花雨一般在空中盘旋,又轻轻落地。 白澈捻起一抹白粉,在手中轻柔,喉头哽咽。 他静静地看着漫天白粉,还有盖满花瓣的石碑,眸中的白金色光芒如流云一般浮转。 他久久伫立着。 李正弦站在他身后,看到一片又片白粉,落到白澈的发丝,肩头,衣袍,落了好多。 师尊的背影有落寞,思念,悲伤。 李正弦的心被拧了一下似的,他想起小哑巴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他不敢打扰白澈,于是把呼吸放轻,看了白澈很久,很久。 四人御剑千里,来到奉节城下,一路几乎无话。 白澈倒是习以为常,他与白子明白茉方关系本就一般,不说话也是正常,只要那两人不打起来就好。 但李正弦却感觉氛围有些古怪,师尊不与他那两个弟弟妹妹说话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连自己与师尊说话,师尊的回应也只是淡淡。 他咬牙想,肯定是因为身边这两个爱摆臭脸的人。 御剑千里,已到了荒漠地带,熟悉的风沙带着干燥的气息,扑面而来。 日头高悬,一时间,李正弦的眼眶竟有些湿润。 他想起了花满城,小哑巴,他想起了那座容身的破庙,他和小哑巴在那里住了好几年。 但是这一切,都是过去了。 黄沙滚滚之中,一座城池拔地而起,蜿蜒的城墙盘旋而立,高百丈。 暗红城门前立着两只巨型铜兽,兽首已有风沙侵蚀的痕迹,但看上去依然庄重又肃然。 几人在城门前不远处落地,一落地,就被一只血淋淋的东西挡在脚前。 那东西半人高,本有一身黄色的毛发,但却因为背上被砍了几刀,此时整个脊背和腹部都布满了暗红。 他的四肢应该是被砍掉了,用稻草和木棍做的四肢贴着地面,看上去要散架了似的。 “求求你们,救救我......” 他发出微弱的呼声,类似于犬类的呜呜声。 白子明看一眼就十分嫌弃,他皱了皱眉,“什么脏东西乱叫,断峦,一脚踩死得了。” 他一声落下,身下的黑豹闻言就要抬脚去踩,可脚下却被道道寒冰似的东西刺痛了。 黑豹抬腿连连后退,目露凶光,朝白澈凶狠地龇牙,发出一声兽吼。 一时间,二人之间的气氛颇为剑拔弩张,而白茉方还在一旁拍手称绝,“好好好,大哥,做得太好了!” 她当然不是可怜那只受了重伤的小兽,只是看到白子明吃瘪,她怎么样都要开怀一下。 黑豹后退时将白子明颠了一下,一时白子明怒气升腾,他只觉白澈在找茬,满眼厉色道,“白澈,你发什么疯!” 白澈却冷冷道,“行善积德,是为家训。” “呵,别搬出父亲那一套,就凭你,还想管我!” 说话间,道道利箭已朝白澈袭来,李正弦见势就要往白澈身上挡,却被白澈按了回去。 他轻一掐指,一道白金色亮屏将二人包裹。 利箭与光屏激烈相碰,发出锐利的碰撞声。 白澈冷冷道,“亦是白夫人之言。” 一说起白夫人,白子明的面色明显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他心下暗想,这次查案之事,也是母亲的意思,若是和白澈起冲突,被母亲知道了可不好。 而且瞥到一旁看戏看得乐呵的白茉方,他更是不想继续了。婻風 要是自己这次和白澈起了冲突,无论谁受伤,第一个告状的就是这颠婆! 他可不想给她春风得意的机会。 白子明狠瞪了白澈一眼,利箭倏然收回,“看在母亲的面上,就饶你一命。” “嗯。” 白子明撇下一个字。 身侧的李正弦却是十分不满的样子,“师尊,他这般无礼......” “无事。” 白澈打断他。 一旁的小兽看到白澈救了他,一双犬目含着细微的泪光,巴巴地望着白澈,朝他缓慢地挪动。 第24章 他一边爬一边道,“好心人......救救我......” 他的声音又轻又哑。 白澈朝他过去,布了些灵力在他身上,就要走。 身下的小兽感受着伤口的愈合,声音大了些,断断续续道,“谢谢......谢谢......” 几人朝城门而去。 “师尊,那兽是什么?我看他四足被砍,是因为四足有药用吗?” 白澈点点头,“是金足兽,四肢是上佳的药材,故而长成些后便会被砍去四肢,炼化丹药。” 见白澈回应的话长了些,李正弦眉眼顿时更弯了些,他高兴道,“师尊,您真是见多识广!” 白澈并没有回应他,这些都是一些药理常识,李正弦不知道只能说明他读的书还是太少了。 不过想想,自己都已百岁,而他这徒弟才十六,他不知也正常。 白澈没有说话,但一旁的白茉方却忍不住嘲笑起来,“大哥,你这徒弟好没出息,一路来,你少回他几句,他就焉了吧唧,你看看,你但凡多说一句,他就乐得不知所以了。” “大哥,你怎会收个如此傻的徒弟。” 看白茉方这样说自己,李正弦嘴角抽了抽,语气不善,“你有多好吗,我就是喜欢这样对师尊,你管我?” “嘿,管的就是你。” 白茉方瞥了一眼白澈,扬着下巴道,“大哥是你师父,那我可就是你师叔,我不管你谁管你啊哈哈” 师叔个屁! 你算什么东西,还有脸做我师叔,李正弦心里已然骂娘,但又碍于白澈在场,只能在一旁怒目瞪她。 白澈看着眼前的徒弟,心中自然也是觉得他没出息,但面上不显,反而跟李正弦道,“正弦,不要对茉方无礼。” 李正弦一双怒目看向白澈,视线一落到白澈身上,眼中只剩下了全然的委屈和难过。 他耷拉着头道,“是,师尊。” 十足十的可怜。 白茉方不禁感慨,“好一张变化多端的脸!” “白公子,白小姐,你们可算来了!” 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迎面而来的一个守城人,他朝几人急匆匆跑来。 方才他本在敌楼中休息,结果一瞥眼,就看到几人金纹白袍的男女朝城门而来,他心中顿时大喜。 想必这几个人就是上玄宗派来查案的,而且看这服饰,还是白家的公子小姐。 白子明白子茉被别人殷勤惯了,直接忽视他朝前走去。 那人继续满脸堆笑跟在后面,粗犷的声音中竟有些沙哑。 “自从出了城主的事,如今城中百姓无不是心中惶恐,盼星星盼月亮,还好白公子白小姐你们总算来了。” 白澈朝城门内步去,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何种死法?” 白澈问的是城主。 说到这个时,那守城人顿时面露惶恐之色,“白公子,你们可得小心点,那妖人杀人之法极其阴恶,被害之人都是被撕咬而死,被发现时,全身上下就没一块好肉!” 白澈点点头,“那这边附属宗门应该派来来调查过吧,情况如何?” “全都死了,也多为撕咬而死。” 烈日当头,大风一吹,扬起阵阵风沙,或是因为这次灭门之事,城内门户紧闭,明明是烈阳高照,却颇有阴邪之感。 白澈又问了城主所居之处,那守城人说完后,白澈便让他回到敌楼内躲着了。 旷阔的街道上,所有店门都打烊了,连只流浪犬都没有。 越是靠近温府,白澈便越感阴邪,“小心!” 他话音刚落,一阵狂风乍起,一时间,滚滚黄沙漫布大街小巷,声声兽吼响彻城池! “哼,他倒是找上我们来了!” 白子明拉动手中的长弓,眼皮微撩,嘴角一勾,无数长箭射向四面八方。 声声尖锐的兽鸣响彻城池,沙雾之中,只只奇形怪状的巨兽朝几人扑来。 听风路绳不动声色地将李正弦圈起,李正弦看着腰上的白金色细绳,心中喜然。 师尊果然关心我! 白澈看着扑面而来的三只天阶兽灵,心下了然,这些就是灵兽场内被剖丹而亡的天阶灵兽。 炼化兽灵,这人行的是,邪术! 修行路上,人修和妖修靠吸收天地灵气进行修炼,而魔修的修炼之法,是靠吸收天地浊气。 世上浊气远多于灵气,且吸收灵气之速远不及吸收浊气,于是就有些天赋不高的修士,开始了靠浊气修炼的邪门歪道,是为邪修。 但此举逆天而行,是以大部分修士吸收浊气过多便会走火入魔,且邪修之法为正派所不齿,一遇即斩,所以如今修行此法的人已极其少见。 能剖数只天阶灵兽之丹,又能屠城主满门,看来此邪修能耐不小。 白澈朝身后的李正弦道,“跟在我身侧。”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发烧了,更新很慢,明天也不知情况如何,会尽量更 第0013章 邪境 一时之间,团团黑云翻涌聚集于奉节城上空,奇形怪状的巨兽自四面八方一涌而来,兽吼铺天盖地,简直要掀翻人的天灵盖。 黄沙滚滚中,漆黑的长刀朝虚空猛地一劈,数百道白金色刀光齐齐落至扑面而来的百足蜘兽上。 密密麻麻的黑色蛛丝倏地收回,伴随着一道黑雾,百足蜘兽烟消云散。 第25章 “师尊!” 后方刮来一阵厉风,白澈猛一回头,只见李正弦手握伏殇,挡住了朝他背后咬来的一只巨型骨尺兽。 这妖兽身形并不高大,但全身却布满棕色骨鳞,满嘴利齿森森然地张开,利齿自下颚延伸至脊背,泛着锐利的白光。 骨尺兽骨鳞所制的鳞甲是上好的护身法宝,可惜了,眼前的只是只兽灵。 白澈看着李正弦身上被抓破了的衣袍,眉头一皱,不动声色地在李正弦身上加了道护身屏障。 呼吸间,他灌输灵力于斩万生,斩万生顿时暴涨数倍,长刀直直朝那大张血盆大口捅去。 那凶兽在半空中游走的长舌直接被刀锋削没,一双空洞的双目朝白澈的方向凝滞了一瞬,转瞬,双爪下长出更多利齿,猛朝白澈扑去。 眼看利爪就要扑来,白澈直朝上空一闪,黑云之下,他褐色的双目化为金色的竖瞳。 朝下一看,黄沙漫漫中,李正弦正与两头凶兽缠斗。 他的头发因打斗乱了,混着鲜血黏在脸颊,一身银袍红了大半,右腿不灵活地移动着,想必是受了重创。 还真是,又脏又乱。 白子明与白茉方虽也与数只凶兽缠斗,但情况却比李正弦好太多。 有断峦豹和遮山虎护主是一方面,再者二人的灵宝法器也是多得不得了,来头凶兽扔个法宝一困,再是一箭一枪。 打得像是过家家,游刃有余。 白澈双眸一闭,手指快速掐诀捏阵。 一道清冽的声音从半空响起,“神佛在上,诛天伐地,虚元太荒,破!” 霎时间,金白色的光芒破开黑云,白光乍起,一个巨大的白金色卦阵朝地面威压而去。 一时间,地面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声,道道黑色烟雾消失于半空中。 白子明缓缓落到断峦豹身上,拂了拂袖上的细沙。 “就这些凶兽,还用上了诛元杀阵,有必要?” 白茉方却扬头看了眼李正弦,“哪是为了杀凶兽,看到没,是为了他徒弟。” 她摇头啧啧道,“我这哥哥啊,还真是心善得紧啊!” 白澈落到李正弦身侧,白金色的光芒洒落到暗红的伤口上,带来丝丝润润的冰凉感。 李正弦舒服地眯了眯眼,身上虽还痛,眼中却是掩不住的开心,“谢师尊。” 他眸光闪亮,“师尊,你方才太厉害了,一个杀阵就将这些妖兽都解决了。” 白澈看着他,淡淡道,“好点了吗?” 感受到身上的伤口加速愈合,李正弦点点头,咧开嘴,“嗯嗯,我好多了。师尊,你怎么样?这杀阵应该很耗灵力吧。” “为师还好。” 好才怪! 若不是因为你太弱,为师有必要祭出杀阵来除这些兽灵吗,白子明和白茉方又在,我总不能把你挂在身上打吧。 诛元杀阵要耗费多少灵力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为师只求日后你明白为师的良苦用心。 白澈一阵心疼,而后,他的眉头却拧了起来。 一旁的白子明与白茉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道,“小心雾气!” 团团黑雾弥散之际,城中刮起了阵阵飞沙。 在大漠中飞沙走石本是最常见不过的东西,但这阵沙石中却裹挟着朦胧的雾气。 这雾气无色无味,但其蔓延速度又极其之快,呼吸间,已将整座城池笼罩。 白澈闭上五感,又在身上加上数道护身屏障。 此时城中已完全被白雾笼罩,眼前的李正弦也不知去哪儿了,他催动灵力,扯着袖中的光绳,正欲将李正弦拉回来。 忽然间,眼前的白雾一点点消散开来,眼前的场景已不是黄沙漫天的奉节城。 眼前是,非麓峰,忘垣园。 白澈感受到自己的身形一点点变小,抬手一看,骨节分明的手变得只有一片小叶子那样大。 他蹙了蹙眉,看着眼前的一草一木,正盘算着要如何破阵。 忽然间,他一个抬头,整个人愣住了。 梦清潭前,芙蓉树下,白粉如雪般簌簌地落,地上的芙蓉花清濯如云霞,上面立着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的肤色很白,一双白云似的眼里泛着柔和的光,脸上漾开一个温和的笑。 那是一个多么温暖的笑啊,白澈心头一颤。 他心口涌出一阵又一阵的暖流,渐渐地,双目就泛了层薄薄的水光。 “母亲。” 白澈自言自语道,声音还带着孩童的稚气。 水波荡漾,芙蓉花动。 这一刻,他仿佛就变成了那个五六岁的白澈,他有爱他的母亲,慈和的父亲,每每他哭的时候,母亲就会把他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一声声地说,不哭了澈儿,不哭了。 万千思绪抛之脑后,这时候,什么重生,什么背叛,什么查案,通通抛诸脑后。 这时候,一切的一切都烟消云散,只有眼前的人,只有眼前的母亲。 眼前的女子朝他张开双臂,声音柔和,“澈儿,快过来啊,母亲抱抱。” 是白澈日思夜想的。 泪眼朦胧,白澈飞快地跑,用尽全力地跑,他的额上泛起了薄薄的汗,他多想在这条道上用尽自己毕生的力气啊。 他的泪水溢出眶来,雪白的脸上满是泪水。 他一把扑进了那个怀抱里,白粉凝滞在空中,他脸上的泪还在流。 第26章 那女子不可思议地朝身下看了看,一把长刀捅穿了她的腹部。 她的身体都在这一抹诧异中点点消散。 “可是母亲......”白澈喃喃道,“可是芙蓉花香,太淡了......” 白澈手持听风路绳,催动灵力。 白金色的光芒满布金绳,他用力一扯,直接将一个人扯至身前。 他左手抵着李正弦的肩,才没让他倒在自己身上。 眼前的少年双目紧闭,看来是深困幻境了...... 白澈当然不相信凭自己这徒弟的本事可以破这幻境。 他缓缓吐了口浊气,将听风路绳另一端系在腕上,又在二人身上布上数道护身法阵和隐匿法阵,才闭上双眸。 丝丝缕缕的元神进入李正弦额间,白澈顿感头晕目眩。 这邪修所布的幻境确实厉害,这幻境因人而异,能令人深陷执念,而后再吞噬执念之人的神魂。 若不除执念,便不可出幻境。 他的眸光暗了暗,眼前是一座破土庙,庙内没有佛像,庙外狂风大作,将破门破窗吹得霹雳作响。 庙内落满灰尘,脏得很。 角落铺着一床破床被,那被子黑一团灰一团,薄薄的一层,连春寒都抵御不了。 被上坐着两个瘦小的孩子,皆着一身破布,头发乱糟糟的一团。 那个稍小一点的孩子,脸上很脏,但一双眼睛却透着明亮的光。 他朝那个大一点的孩子道,“谢谢你给我的馒头,我好久没吃东西了,没你的馒头我估计就要饿死了。” 他的脸上透着纯粹的笑,一脸的黝黑,就将清澈的眼睛显得更加明亮。 他身前那个比他大些的男孩,皮肤也很黑,人甚至比他更瘦。 他看着男孩的笑,像是很久被人善待似的,拘谨地回以一个憨傻的笑。 白澈静静地看着破被上的两人,心里莫名不是滋味,他没想过李正弦幼时是这样的。 那个矮小的孩子道,“我叫李正弦,哥哥,你叫什么啊?” 闻言,那个高瘦的孩子垂下了眸子,他缓慢地比划着手势,看着李正弦懵懂的眼睛,又卑怯地张了张嘴,指着嘴里一小节蠕动的红东西。 李正弦明白了什么似的,嘴角的笑凝滞了下来。 小哑巴还在挥舞着双臂,指着地上一张破碗,里面还有半个馒头,他皲裂的手拿起馒头,笑着要将馒头递给李正弦。 李正弦的眼睛湿润了,他缓慢地接过这个馒头,像是在接过一块黄金。 不,应该是要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 他黝黑的手将馒头掰成两半,递给小哑巴半个,“谢谢你哥哥,你一半,我一半,好不好?” 那小哑巴笑了笑,用力地点着头。 眼前的画面飞速转换,窗外风声呼啸,携着阵阵寒意刮入庙中。 白澈转头一看,庙外鹅毛大雪。 庙内寒意四起,那床破被已盖在那个高瘦的男孩身上,像是一张薄纸。 李正弦像是刚刚哭过,声音沙哑,“哑巴哥哥,你还好吗?” 躺在地上的人没有回应。 “哑巴哥哥,哑巴哥哥!” 李正弦大声叫了几声,地上的人仍然没有反应,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他的手很凉,可是手下的额头却烫得要命! 李正弦满眼惊色,泪水又蓄了起来,“好烫。” 他抹了抹眼睛,把破被掩了掩,决绝地起身。 “哑巴哥哥,别怕,我去给你找大夫。” 他又回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一咬牙,关好破门,直朝风雪奔去。 紧闭的木门前,一个孩子拼命地敲着门,“救命啊,大夫,救命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他还在坚持不懈地叫着。 这扇门他敲了很久了,他寻遍了城中所有的医馆,但除了被赶出去,就是闭门谢客。 怎么办啊,哑巴哥哥 怎么办啊 他不能哭了,他必须忍住不哭了。 李正弦拖着踢打出来的伤口,缓慢朝破庙走去,雪太大了,他浑身被冻得发麻。 忽而,他眸光亮了亮,是剩菜的味道! 他吸了吸鼻子,好在自己的鼻子没有坏死,他的心跳了起来! 吃了东西,吃了东西,哑巴哥哥就能好点了! 他踉跄着朝那个小巷跑去,一头栽在雪堆里,兴奋地扒开身下的雪堆。 扒了很久,他终于扒开了那块结了冰的残渣剩菜。 他张大眼睛看着手中的冰块,拔步朝破庙跑去。 剩菜像宝贝一样被抱在怀里,李正弦鼻头发酸,哑巴哥哥,有东西吃了,吃了东西,你就能好点了。 第0014章 简直一模一样 可是声声犬吠却离他越来越近。 李正弦转头一看,白茫茫中,立着一只枝条似的黑犬。 风声呼啸,这黑犬晃了晃瘦骨嶙峋的身子,背上层层积雪四处散溅,露出了它干枯毛躁的黑毛。 它有一双暗且寒的兽目,一双兽耳直愣愣地竖了起来,一呲牙,目露精光地盯着李正弦。 似乎要将他撕烂。 李正弦心口猛地狂跳,呼吸响彻耳畔。 眼前的凶犬做出一个朝前扑跃的动作,李正弦猛然回头,本来麻木的双腿瞬间凭着本能跑了起来。 风雪如刀刃刮过他的面庞,寒意渗骨,身后的犬吠穷追不舍,李正弦紧紧地搂住怀中逐渐融化的冰块。 第27章 一点点剩菜的馊味萦绕在他鼻尖,他的鼻子其实已经冻出了酸麻的感觉,但因为太多天没吃过饭了,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身后的黑犬似乎也被他怀中的剩菜气息刺激了,铺了霜雪的鼻尖动了动,兽身一越,越过一个又一个雪堆。 犬吠声几乎近在咫尺,黑犬飞快地追赶着李正弦。 这时候,什么冷啊痛啊害怕,李正弦通通都忘记了。 在这一瞬间,寒风将他包裹,李正弦感觉,怀中的冰块似乎变得温暖了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咽着口水,在这样的寒冬里,能捡到一些剩菜实在太不容易了。 哑巴哥哥,吃了剩菜就好了,吃了剩菜就好了。 他脑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这样一个念头,在他脑中萦绕不息,支撑着他。 他要跑,他要努力地跑,他必须跑得很快! 鹅毛大雪簌簌地落,茫茫大雪中,一个孩子在雪地上飞快地跑,他的身后追着一只恶犬。 那个孩子跑得很快,但这雪太大了,但地上的积雪太多了,他很快就没有力气,他又跌倒在雪堆里。 他趔趄着朝前爬,朝前爬,但一切都没有用,但一切都于事无补了。 那只黑犬已经张着利犬朝他扑来,他怀中的剩菜滚落在地,他看到那只黑犬张开大嘴,狼吞虎咽地咬着那团青棕的东西。 他甚至还想去抢,他简直太蠢了,他怎么抢得过一只凶兽! 腿上被咬了两个血窟窿,李正弦用力很大力气才从兽嘴中逃出来。 李正弦跑着,心里酸成一团,命捡回来了,但怀中的剩菜没有了。 终于忍不住,李正弦拖着受伤的腿,一边跑一边哭起来。 淡淡的剩菜馊味还萦绕在怀中,他看了看腿上多了的两个的血窟窿,眼前有些朦胧,破庙,哑巴哥哥,还在等他...... 他跌倒在风雪中,眼前一片眩晕,腿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了,应该已经结冰了。 李正弦感觉到自己渐渐没了呼吸的力气,雪好大。 他抬眼朝前望了望,一团白雪,那是一个人吗,那像是一个雪人。 他看到那个雪人朝自己走来,朦胧中,李正弦意识不清地想,这个雪人被捏得太好看了。 头发,眉眼,身形,这真的是个很完美的雪人。 白澈有一丝惊讶,那个走向李正弦的是自己。 原来自己是这个时候遇到李正弦的。 其实在救助李正弦之前,自己已经救过许许多多这样的孩子了,所以自己并不记得他。 但是,但是李正弦却把这个寒冬记了很久,久到他甚至来到春英峰找自己。 这时候白澈才想起一件事。 花满城是不是离春英峰很远? 他想了想,好像是很远。 他看着李正弦,看着李正弦抱着自己给他的棉袄和食物在雪中疯跑,看着他摔了个大跟头,头上流出的血慢慢结出了细细的冰渣。 看着他气喘吁吁地推开那扇破烂的庙门,抖着手将食物喂给小哑巴吃。 小哑巴缓缓睁开了那双朦胧的双眼。 白澈心头猛地一跳。 他看到那双朦胧的双眼,李正弦已泪流满面。 倏地一下,白澈径直闪到李正弦身侧。 连白澈都没发现,此刻自己声音中波动的情绪。 他朝李正弦道,“正弦,此乃幻境! 你眼前的小哑巴是邪念!” “正弦!” 白澈朝着李正弦大声喊,但眼前的孩童完全没听到白澈的声音,他的目光全然落到还在进食的小哑巴身上。 沙哑的声音中糅杂着鼻音,他喜极而泣,“太好了哑巴哥哥,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哑巴哥哥...... 他断断续续道,“哑巴哥哥......我刚刚真的好怕......我好怕你......” 他满脸的泪,就要抱向小哑巴,忽然,一道澈亮的声音响彻耳畔。 李正弦被这声音愣住。 “元神为引,道体气渡,神思相连......” “正弦!” “李正弦!” “看看我,我是你师父!” “此乃幻境,你眼前的小哑巴是邪念!” “除执念,出幻境......” 师尊? 是师尊! 李正弦转头四望,但并没有看到那道雪白的身影,他的眸光暗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的小哑巴。 眼前的小哑巴是多么真实啊,他有一张黝黑的脸,牙齿黄黄的,他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瘦削的身子像一张薄纸。 李正弦的眼眶湿润起来,眼前是一个憨傻的笑,那个笑和自己思念多年的笑重叠在一起。 多么相似啊,简直一模一样。 他眼中的泪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多到他的肩膀开始颤抖,多到他的呜咽声压不下来。 多到那抹笑已经烟消云散时,他的袖子上沾满了湿咸。 “师尊,师尊。” 李正弦从幻境中一醒,睁眼欲找白澈。 四周茫茫黑雾,上空大风呼啸,盘旋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是一个巨大的传送法阵。 好烈的煞气! 李正弦心觉不对,腹部被一道绳索缠绕着,上面还泛着淡淡的白金色光芒。 是师尊的法器,不对,师尊就在附近。 他鼻尖一动,目光一凛,抬头死死地锁定了眼前的黑色漩涡。 第28章 果然,在那道黑色漩涡中,他看到了那抹即将消失的白色身影,想都不想,阵法消失之际,李正弦直接跃入其中。 师尊的气味,他永远不会闻错。 白澈醒时已被五花大绑,他双目一睁,目露金光,是谁在找死! 他催动体内灵力,正欲破开身上的黑链,忽而,一道声音响起。 “别做无畏的挣扎了。” 一只半人高的小兽朝他走来,他有一身黄色的毛发,四肢被砍了,稻草和木棍做的四肢在地上走着。 “凭你现在的修为,还破不了我的锁混链。” 白澈冷笑道,“我方才救了你,你就是这样报道我的?” “哈哈哈,救我,就凭你?” 那金足兽大笑起来,身上的枯草相碰,发出沙沙声。 “我方才示弱只是为了探查你们的修为。” 他忽地闪至白澈身前,化出一张人形的面庞,稻草做的四肢长出人修的手脚,黑袍雾气缠绕,一条长命锁从脖颈里露了出来。 他咧开嘴,眸中黑雾泛泛,“没想到,你终于来了!” 他盯着白澈,眸子里全然的兴奋,“幽族人鱼!你的内丹,我找了好久!” 看着他疯狂的眼神,白澈心下一掂量,估算了一下这邪修的实力。 白子明白茉方出没出幻境还是一回事,自己一人也未必是这邪修的对手。 他不动声色地解下腕上隐匿起来的听风路绳,在上面布了个小法咒。 想来李正弦醒来时找不到自己,必会先去找到自己的弟弟妹妹,而后几人就可以通过听风路绳找到自己。 白澈甚至还贴心地在听风路绳上加了道颇强的隐匿法阵,这样眼前这个邪修就发现不了李正弦了。 他心下不慌地被这个邪修带着,传送到一处古墓。 结果落地不久后,他竟在一旁看到了隐匿法阵中的李正弦。 一时间,白澈脑中难得一懵。 脑子中的空白逐渐转化成惊讶,反应过来时,他已气到眼要泛红! 为何,为何世上怎会有如此蠢笨之人! 我的为苦用心! 这徒弟还能不能要了! 此古墓并不算很大,一座精雕细琢的水晶棺用黄金架子架好,摆于古墓中央。 水晶棺壁晶莹剔透,可以看到那里面躺着一个女子。 那邪修一进了墓地,直接将白澈扔在地上,直直朝那水晶棺走去。 白澈一眼就看出来那棺内的女子已然是个死人了。 虽身体尚未腐烂,还有几道残破的神魂在身,但到重伤到这种程度,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难以救回。 他看着那个邪修从怀中掏出些金光闪闪的首饰,摆放在那灵柩边。 那灵柩四周其实已经堆满了各种首饰法宝,那邪修盘算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摆好新物件。 邪修很认真地摆放着,安放好后,才开始靠着棺壁,对棺内的女子喃喃自语起来。 一旁来了几个小泥娃娃,将白澈拖到一处干净的空地上。 那空地上盘绕着团团黑气,将白澈锁得更死,泥娃娃们又将白澈衣袍身上的灰尘擦干净,才纷纷朝墓地其他位置走去。 白澈心下了然,想来这墓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交州古墓。 数千年来,修炼邪术走火入魔者数不胜数,除了一人,那人就是邪术的开宗立派者,余二。 传闻此人修得邪术后,不过几十年后,就被魔尊所灭,但有传言他将毕生所学置于一古墓中。 此墓地有缘人可寻到。 自此,便有无数邪修开始挖坟掘墓,但修真界古墓何其之多,即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是无人知道他的邪法被置于哪座古墓。 虽无线索,但迄今为止,还是有一批心术不正的修士在寻找他的墓地。 没想到,如此多人都没找到的东西,竟被一只断了肢的金足兽找到了。 还真是有意思。 第0015章 不能让这畜生碰师尊! 那邪修朝着北墙敬了道香,墓内的小泥人也跟着他一同拜了起来。 随后,他朝白澈缓缓走来。 他眸中的黑雾聚拢,如滚滚黑夜云,“得罪了。” 他暗声道。 白澈大概猜到了他想干什么,鲛人幽族作为上古水神族的最后一支后裔,自古就有传言,其鲛丹有起死回生之效。 但也不知这个谣言是哪来的畜生散播出来的,导致千年来有无数修士觊觎甚至想屠杀幽族鲛人。 如今幽族生活在天水界内,极少与外界有联系了,除了母亲...... 如果鲛丹真有起死回生之效用,那上辈子自己还会死吗? 这种东西都有人信,还真是荒谬。 这金足兽如看至宝地看着白澈,嘴角的笑简直压不住,白澈知道他是要剖自己的丹了。 他心中忍不住冷笑起来,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被一只小小的金足兽觊觎。 他调动体内灵力,大不了,就和这不知死活的东西鱼死网破! 邪修轻声道,“来,吃了这东西,什么痛苦都不会有了。” 白澈冰凉地看着他,眼看他那稻草捆成的手就要掐住自己的下巴,将一团黑雾塞进自己嘴里。 忽然间,一道暗红的剑刃直直将枯手砍断! “谁!” 一时间,邪修全身邪气四溢。 第29章 砍断的手臂在黑雾中疯狂长出,他的面色阴白,一条长命锁在漂浮的黑雾中若隐若现,滚滚黑雾溢出双目,一直淌至下颌。 邪修咧开嘴角,黑到发亮的利齿森森然露了出来。 “噢?怎么还有个过来找死的?” 他笑嘻嘻地说着,眸光却是一厉,纵身一跃,一掌携漫天邪气直直劈向李正弦面门。 这速度太快,李正弦躲闪不及,只能以伏殇剑生抗。 明明只是只稻草做的手掌,却生出了山压似的力量,李正弦咬牙催动着体内的灵力,继续抬剑格挡。 那邪修看到李正弦面色一阵苍白,嗤道,“哼,就这点能耐吗?” “还敢跟我打!” 他声音一重,霎时间,滚滚黑雾如藤曼缠绕住李正弦的四肢,那邪修的枯指一点,藤曼便疯狂地缠紧拉扯李正弦的四肢。 一时之间,李正弦只感觉四肢筋脉都要被道道巨力拉扯断开。 他嘴角泛白,满头冷汗,竭力地调动体内灵力,缓解四肢传来的剧痛。 但一种巨大的虚脱感还是弥漫全身。 他握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那邪修似乎十分满意于李正弦面上的痛苦,掌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那枯掌上没有一丝纹路,带着滚滚黑气,缓缓朝伏殇剑压来。 阵阵腥甜从喉头涌出,李正弦咽了口血沫,还在蛮力支撑着。 不行,师尊 不能让这畜生碰师尊! 不能让这畜生碰师尊! 他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忽而,一道清冽的气息却将李正弦包裹起来,一道白金色光屏抵挡住眼前的枯掌。 白澈木着脸,左掌拖住李正弦的腰,将他腰上的听风路绳顺势收入袖中。 凉润的灵力如清泉般涌入李正弦的四肢筋脉,他愣愣得看着身后的白澈。 眼前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竖瞳中泛着点点金光,里面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李正弦的呼吸还是忍不住顿了顿。 师尊..... 旋即,他调动体内灵力悬浮空中。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白澈心里骂道。 他从未想过一个人能蠢到如此地步,不去搬救兵,反而自己过来送死,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有了天赋,丢了脑子! 他心情十分糟糕,方才破那锁混链耗费了他不少灵力,这邪修能耐又不算小,如今能不能和这邪修打个平手都不知呢。 邪修看着白澈面无表情的脸,倒是颇为欣赏的样子。 “不错不错,能破锁混链,看来修为比我所想得要高啊。” “不过,”他眸光暗了暗,黑色的符咒瞬间爬满灰白的脸,他咬牙道,“想打我还是差点意思!” 瞬间,条条黑色符箓将白澈和李正弦围成一个大圈,漫天符箓形成一个大阵。 白澈心中冷笑,呵,区区邪术。 漆黑的长刀朝左手掌心径直一划,血光漫布斩万生。 “师尊!” “动点脑子,护好自己!” 白澈直接道。 紧接着,他一刀劈向身侧的黑墙,一道白光将黑墙豁出一个口子,听风路绳在灵力的牵动下,将李正弦环住直直扯出阵外。 “以血为祭。” 那邪修根本不把灵力低微的李正弦放在眼里,直朝白澈攻去,“你这功法不比我邪啊?” 白澈握刀一击,冷声道,“能杀你就是!” 血刀红光四溅,白澈又接下邪修一击。 “嚣张!” 那邪修面上的黑咒越来越多,几乎布了满脸,墓内狂风大作,黑阵开始疯狂吸收白澈体内的灵力。 白澈一手结印一手抵挡那邪修的攻击。 符箓疾速旋转,护身屏障上的白金色光芒一点点被黑阵吸收。 要一边以血祭剑抵挡邪法,还要不停结出护身屏障抵挡黑阵吸灵,几百个来回下来,白澈体内的灵力几乎流失了一大半。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满脸嚣张的邪修,李正弦就这般愚蠢吗! 再这样下去,干脆一个死阵大家同归于尽得了! 忽然间,墓地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声。 一时间,那邪修满目惊慌,完全不顾白澈了,径直朝水晶馆闪去。 然而伏殇剑已经悬在棺内女子的脖颈上,伏殇上的血流甚至滴了一滴在那女子的白脖上。 那邪修眼中的黑雾张牙舞爪地乱舞了起来。 “不要!”他大喊道,整个墓地都震动了起来。 “不要......” 黑雾因为主人的情绪微微颤动了起来,“放下剑!” “那就收了你那邪阵!”李正弦大声道,血红的剑尖往下靠了靠。 “好!” 那邪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大声应道,紧接着,他一掌收回空中盘旋的无数符箓,低头道,“你不要动了。” “你不再要动了!” 他整个身子弓起来,面部都在微微地抽动,他求着李正弦,“我不要这鲛人的东西了,我也放过你,我只求你,不要伤害她......” “不要伤害她,求求你!” 这邪修居然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眼中弥漫的黑雾从眼角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像流淌的小溪。 “求求你了。”他不住地磕头,发了疯一样。 白澈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淡淡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第30章 他双手掐诀,一个巨大的阵法缓缓朝邪修落下,掌中的血红注入阵法之中。 白澈冷冷道,“老实点。” 他朝李正弦扬了扬头,“走开吧,我来。” “是,师尊。”李正弦收回剑,让开。 白澈看了眼水晶棺,正欲开始施以法阵,忽然间,数只泥娃娃如闪电般落至二人身上,泥嘴一张,泛着黑气的利齿直直朝白澈和李正弦咬去。 霎时间,阵内的惨叫声响彻墓地,水晶棺都摇晃了起来。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那邪修五体狂乱地扭动,身上黑雾时浓时淡,发出阵阵凄厉的叫声。 白澈一道灵力震开身上的泥人,看着红阵中面目狰狞的邪修,“都说了让你老实点,这可是你自己要找死。” “此阵可是反噬之阵,专攻你这种邪修,你如此一动作,再无救了。” 那邪修稻草做的手脚已经逐渐消弭,他本愤怒又怨恨地瞪着白澈和李正弦,但这时候,他似乎明白自己必死无疑了。 他呆愣了一瞬,目光全然转移到了水晶馆上,惨叫声逐渐裹上哀伤。 身体没了,嘴巴还在喃喃不休,“主人,主人......” 他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只想多叫一遍似的,到最后灰飞烟灭了,他的喃喃声还在墓地中回荡。 白澈看着地上的一块黑木,扔进了储物袋。 那邪修一死,水晶棺内女子的神魂也彻底消散了,一粒丹药浮现于棺上。 白澈将那粒丹药拿下来,放在鼻尖一闻,这应该是用那些天阶灵兽的兽丹炼制而成的,没想到竟被这金足兽炼制成了固魂丸。 他一并扔入储物袋中。 “师尊,我们回奉节城吗?” 白澈看了眼水晶馆,“逝者安息,先将这女子安葬了吧。” 李正弦看了眼满地的金银,“那这些法器首饰呢?” 白澈随意道,“一并葬了。” 李正弦一阵肉疼,师尊果然,太超凡脱俗了! 白澈站在一旁,看着李正弦又是挖坟又是埋葬的,目光柔和了些。 他这徒弟虽说没什么大用,偶尔还很蠢,但还好,关键时候没掉链子。 当时他吸引了那邪修的注意,操控听风路绳让李正弦注意到水晶棺。 还好这小子知道用血祭之法破了这邪修布在棺外的邪阵,不然他真想同归于尽了。 他看着李正弦朝他乐冲冲过来,“师尊,都弄好了。” “嗯。” 白澈点点头,“若是有人问起,无需提墓内之物。” “嗯嗯,正弦明白。” 白澈看着李正弦脸上的傻笑,道,“方才,做得不错。” 闻言,李正弦笑着挠挠头,“都是师尊的指引,师尊才是厉害!” 李正弦的眸子又莫名黯淡了起来,“正弦太弱了,帮不上师尊什么忙,还总给师尊拖后腿。” 他说的是自己被困幻境,又被那邪修虐打。 白澈觉得李正弦说的没错,自己这徒弟现在的实力确实是弱。 但是他也才十六,白澈想了想,也还好。 他温声道,“无事,你还年幼,勤加修炼,日后会便可以保护师父了。” 李正弦的眸子亮了亮,“嗯嗯。” 他想,日后,我一定要将师尊护在身后。 第0016章 同安 十年前,奉节城,四永街。 街道上林立着各色店铺,南来北往的商贩在两道上支起摊子,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小姐,要看看首饰吗?南安来的宝和玉,戴了对头发好呢。” “不用了,谢谢。” 拾花笑着摇摇头,婉拒了摊主。 忽然,她的目光一滞,落在了一处食肆前。 只见一个彪形大汉正提着铁笼朝那食肆走去,那铁笼锈迹斑驳,看上去肮脏不已,里面躺着一只被砍了四肢的小兽。 那小兽看着很可怜,毛发枯黄,兽身瘦骨嶙峋,突出的黑目下两道深深的泪痕。 拾花的心忍不住颤了颤。 她朝那大汉走去,“大哥,这金足兽你是要卖给这酒楼吗?” “怎么?”大汉上下打量着走来的女人。 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子,面容寡淡,一身粉裙,头上戴着朵小小的山樱,但是看起来有些仙风道骨的气质。 想来是个修士。 拾花缓缓道,“我看这金足兽四肢已被砍了,而且身上也没什么肉,想来卖给酒楼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大哥,不如你就卖给我吧。” 她的声音有些细柔,给人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那大汉态度好了些,试探道,“你能出多少银子,便宜了我可不卖!” 拾花也很直接,“十两银子,怎么样?” 大汉一听,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但却装出一副思索的样子。 他点了点头,“我看你是个小姑娘,十两银子也就卖了,要卖酒楼啊,我至少要卖十五两。” 其实这金足兽瘦成这样,也就身上的骨头能煲点汤,要卖酒楼顶多只能卖五两。 拾花笑了笑,从储物袋中取出银两,给了大汉,“那谢谢大哥了。” 她接过铁笼,朝城北的住处去了。 拾花的住处离奉节城有段距离,在城外北方的一处山脚下。 彼时四月,正是春花烂漫时,拾花提着铁笼来到木院子。 第31章 院子依山而建,还算开阔,中间种了一颗山樱树,地上新草层层,墙脚处则开拓了一方小田地。 春风徐来,花香阵阵。 金足兽睁着眼惶恐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眼见那个陌生女子打开铁笼,他两耳朝后折了起来,呲牙发出嘶哑的低吼。 拾花看着金足兽警惕的兽目,叹了口气,走到屋内端了个碗出来。 她缓缓地将碗推入笼内,“吃吧,小可怜,吃吧。” 她跟金足兽说着,很温柔的声音,微风吹动她发间的粉樱,携来淡淡的花香。 甜的,清新的。 金足兽看着那女子脸上的笑,突出的眼睛眨了眨,她有一双浅色的眼睛,笑起来,脸颊显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很温和。 她不像主人。 金足兽已经饿了一天了,每天那大汉就给他一点剩饭吃,如今面前摆着一大块肉,他完全抵挡不住诱惑,低头大快朵颐起来。 拾花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日子,又是好笑又是可怜,眸中透着柔和的光。 “吃慢点,傻东西,没人跟你抢。” 拾花去市集上买了些合参木,按照这金足兽的体型给他做了套四肢,她细细地安在金足兽萎缩的断肢处。 刚好完美贴合。 很好,她满意地笑了笑。 合参木木质温和,也算是一门上好的药材,内服可滋补五脏,外用时又能对肌理起到温养的作用。 金足兽很兴奋地舔着自己的新足,慢慢地抬起腿,踩着柔软的草地。 他高兴地朝拾花叫了两声,不熟练地在院子里走了起来。 拾花忍不住道,“真聪明啊同安,这么快就学会走了!” 闻言,金足犬转过头,黄色的毛发在日光下泛着金光。 他目光明亮地看着眼前的新主人,叫了起来,傻乎乎地扑向拾花。 “哎哟!” 拾花被他扑了个满怀,金足兽湿润的舌头舔过她的面颊,带来阵阵痒意,拾花咯咯笑起来,“别闹了,同安。” 她又去山上砍了些新木,用粗木条了一个结实的框架,再在上面铺些干燥的软草,垫一床小棉被。 就大功告成了。 是一个小木窝。 “上来,同安,试试怎么样?” 金足犬两眼放光地看着面前的新窝,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 他只睡过冰冷的铁笼,寒风夜里,要靠着一身薄毛抗冻。 “上来吧。”拾花柔声道。 金足兽缓缓伸出前肢,轻轻地踩在新铺的棉被上,好软,他的眸子发亮。 四肢落踩在小窝上,他缓缓地躺了下来,棉被浅浅地凹陷下去。 拾花看着这小黄兽在木窝里欢快地打滚,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挂在金足兽的脖子上。 那是一个铜制的长命锁,朵朵祥云镌刻在铜锁边缘,锁中央工整地刻着四个字,长命百岁。 拾花继续摸着金足兽柔软的发毛,温柔地笑着,“要长命百岁呀,小同安。” 九年后,奉节城,悬赏台。 拾花于人群中揭下一道悬赏令,揭下悬赏令后,她来到悬赏台前的一方小亭。 那小亭有三面都用青瓦封死了,只余一面墙中间开着一个小方窗。 小窗内一片漆黑,拾花朝窗内道,“亭主,贞野秘境的悬赏令我揭了。” 不一会儿,窗内探出一只细黄的手,那手指没有指甲,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数张传送符。 一道尖细的声音从亭内传来,“传送符。” “多谢亭主。” 拾花回院收拾东西。 这一去也不知要去多久,但她心情很好。 这次的任务报酬有五十上品灵石,有了这些钱,她就能赎回城东的那座宅子了。 她将一些吃食装好,放入储物袋中,又扔了块肉到瓷碗里,递给金足兽。 “太好了,同安,完成这次的任务以后,我们就可以住大宅子咯。” 她喜笑颜开。 金足犬摇着尾巴,朝拾花叫了几声,继续低头吃了起来。 贞野秘境。 一人一犬已在秘境中找了五六日了,都未遇到经秋花,途中倒是遇到过其他也在寻找经秋花的修士。 这次城主颁下五十道悬赏令,于贞野秘境秘境中寻经秋花。 贞野秘境算是一个中型秘境,且其中没有太多凶兽,所以悬赏令一颁布就有许多修士来揭令。 还好她眼疾手快,抢到这个机会。 虽然好几日没找到经秋花,但拾花并不灰心,经秋花虽然不好找,但既然城主颁布了悬赏令,就说明这秘境中有所寻之物。 她需要的是耐心,只是...... 拾花给金足兽喂了块干肉,若是还要继续找下去的话,带上的干粮都快吃完了。 到时候只能给同安捕些兽肉来吃了,拾花看着低头进食的金足兽,“累不累呀,同安。” 金足兽听到主人跟他说话,伸出舌头舔了舔拾花的手。 拾花心软了一下,又给他一块干肉,忍不住笑着柔声道,“吃吧,吃好了我们在此处休息一会儿。” 金足兽继续埋头撕咬干肉,忽而,拾花猛地站了起来。 一时间,她心口跳得极快,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心间弥漫。 拾花入过大大小小的秘境也有上百了,但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不安。 第32章 她眉心一蹙,直接将金足兽抱入怀中,催动灵力飞闪起来。 金足兽如今已经被拾花喂得圆润了,他趴在拾花怀里,将最后一口干肉吞下,抬眼看着拾花。 拾花飞快在丛林中穿梭,声音有些急促,“不好意思啊同安,只是我预感不妙,我们得先走了。” 金足兽似乎也有所觉,鼻子微微皱起,呲出白牙,在拾花怀中发出低低的兽吠。 拾花一边飞闪一边安慰怀中的小兽,“没事的同安,没事的,有我在。” 耳边疾风阵阵,身后草叶簌簌作响,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别逃了,就凭你的修为,逃有什么用!” 拾花搂紧怀中的金足兽,手心的汗弄湿了金黄的兽毛。 疾风拍打着她的面颊,呼吸声贯彻耳畔,她必须跑,她要护好同安。 一阵巨大的灵力朝她身后袭来,拾花猛地朝右一闪,掌风堪堪擦过她的左肩。 一声巨响响彻林间,片片林木摧倒在地。 拾花看着身前的人,气喘吁吁道,“为什么?我一向与人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追我?” 那修士身上施了法术,拾花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形。 他开口道,“没有为什么,要怪就怪你倒霉。” 拾花心下一沉,眼前的人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她大脑空白了一瞬,一时间,心中的难受排山倒海。 她看了眼怀中的金足兽,心里有了打算,喉头一哽,一把将他扔在在地。 “同安,跑!” 拾花大喊道。 她拔剑朝那人攻去,但那修士甚至都不用剑,他一手攥住冲来的雪剑,用力猛地一甩。 灵力浩荡开来,拾花被甩翻在地。 看到主人受伤了,金足兽登时双目赤红,凶狠地朝那修士呲牙狂吠。 拾花捂住胸口,咽下一口污血,朝金足兽哭喊道,“同安,走啊,快走啊......” 金足兽却发了疯似的朝那人修扑去。 那人的目标并不是金足兽,于是朝扑来的凶兽漫不经心的一掌,轰的一声,金足兽被拍到在地,四肢化为齑粉。 “同安!” 拾花痛喊一声,满脸是泪,撑着身子朝金足兽爬去。 但她握剑的手却被那人修踩住,“对不起。” 他低低道。 拾花红着眼狠狠瞪他,咬牙道,“你到底是谁!” “对不起。” 那人又是一声,话音一落,他一掌将拾花打晕。 金足兽朦胧地睁开双目,全身传来一阵剧痛,他痛苦地呜咽着。 那人修已经走了,地上一片狼藉。 他转着残缺的兽身四处张望,泪水混着血水淌在地上,但并没有看到他的主人。 四肢断了,金足兽疯狂拱着身子在地上爬动,还在不死心地张望,但是那抹粉色的身影,他怎么也看不到。 金足兽努力地寻找拾花的气味,不知爬了多久,他终于在一块地上停顿了下来。 他顿在那里,而后用犬牙疯狂地抛着新土,他的身体就像一截柔软的红木,不停刨着新土。 昏黄的光撒入林间,星星点点,终于,棕黑色的土壤终于露出一截粉色。 金足兽呜咽了起来,血肉模糊的兽嘴呜咽地刨着泥土。 蝉鸣渐起,月出云间,一道皎洁的月光洒了下来,落到那一堆被血色的晕脏的尸体上。 也落到那只一身黑泥的金足犬上。 呜咽声响了很久,蝉鸣不止,那条小兽还在安静地舔着一个女子的手,而后是她的面庞,还有她被血染脏了的衣袍。 可是他舔了很久,却怎么也舔不干净。 怎么也舔不干净。 那女子腹部有一个很大的血窟窿,盖在上面的泥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但是看上去还是触目惊心。 月光轻洒山林。 似有声音回荡。 “以后,我就叫你同安,好不好?” “嗯?” “同安啊,要长命百岁呀” “没事的同安,没事的,有主人在。” 第0017章 尊师重道 这次来奉节城本不是白澈本意,但却有意料之外的收获,白澈心情不错。 他往袖中一瞥,风沙大动,鼓起了他的衣袖,连带着腕上的血红珠链也细微地滑动了起来。 他嘴角一挑,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一窥这邪修的东西了。 他虽然看上去是一个公正严明的人,但在修炼上却是荤素不忌,只要有利的,他都想取其精华。 一旁的李正弦看到白澈上扬的嘴角,心中也跟着雀跃起来。 “师尊,我们这次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了吧。” 白澈道,“嗯。” “那我们想着是直接回春英峰吗?” 白澈看着李正弦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了点距离。 “去找白子明和白茉方。” “啊?” 李正弦继续贴近白澈,“师尊,那我们还要去主宗吗?” 白澈淡淡道,“告诉他们墓地之事即可,再回春英峰。” “嗯!”李正弦高兴地点了点头。 他正欲说要如何去找白子明和白茉方,结果一道清脆的的女声响了起来。 “大哥,你们师徒二人原来是在此处腻歪呢,我们可是找了你们好久。” 这声音中是明晃晃的揶揄。 第33章 白澈心中莫名尴尬,才发现李正弦正拉着他的袖子。 白茉方说不明道不清地看着他们二人,那眼神又停在白澈的袖子上,一动不动。 白澈皱眉扯开了李正弦拉住的袖角,朝乌泱泱的众人走去。 他本以为李正弦只是靠近了自己一些,忽视过去也就算了,没想到一个没注意,竟被这小畜生拉住了袖子。 这是不是太越界了! 抱还说得过去,这是干什么! 白澈真没想到自己的一再忍让居然换来了李正弦的变本加厉,自己可是他师尊,不是他爹,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更重要的是,这一幕居然还被白子明和白茉方看到了,而且负责奉节一带的理道门掌门也在场,羞赧和恼火在他心头乱窜。 白茉方看到白澈微红的脸,忍不住火上浇油,“大哥,脸红什么啊,你和你徒弟关系好,这有什么可害臊的啊。” 这话白澈听了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怪,他面上的表情一冷,目光霎时冰凉了起来。 这是警告。 论实力白茉方对白澈自然是不在怕的,但想起白澈是个铁面无情的告状精,她只好悻悻住了嘴。 心里却想,掩住我的嘴又如何,和姓李的苟且谁看不出来,不敢大方承认的感情才有古怪! 一旁的理道门掌门看到二人气氛焦灼,于是朝白澈施礼道,“大公子,实在抱歉,这次你与二公子大小姐从主宗过来,我未来相迎,还是从守门人那里得知......” 白澈打断他道,“不必,父亲不告诉你们也是为了借此事磨练我们,你不必挂怀。” 掌门听白澈这样说,舒心了些,还好这三人平安无事。 他心有余悸,要是其中一个出了什么事,那他可就完了。 不管主宗有没有告知这三位公子小姐来奉节办案之事,只要他们出事出在了理道门负责的地域,那他们全宗门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掌门继续道,“大公子,你方才与这位小弟子是去了哪里?我们方才几乎寻遍全城也没寻到你们的踪迹。” 白澈道,“此时说来话长......” 白澈将他交州古墓与那邪修的事简明扼要说了一下,掌门听后,旋即派了几个弟子去白澈说的地点探查。 他没想到自己全宗门都无可奈何的事,这几位公子小姐来了不到一日便解决了,顿时对几人有些肃然。 他朝白澈几人道,“大公子,二公子,大小姐,想来你们一路过来也累了,我已包下这奉节城最有名的客栈,备好了酒菜,几位要移步过去修整一番吗?” 白澈点了点头。 方才又是幻境又是邪修的,这一番折腾下来,他确实有些疲惫,便道,“可以。” 白子明白茉方也并无异议。 央雨楼位于奉节城最繁华的街道,长梅街上。 此时已有百姓听闻杀害城主的罪魁祸首已被诛杀,街道上陆陆续续开始有店铺开门,一路上也有行人往来。 到了央雨楼,接待几人的是一个长相俊逸的男子。 他领着几人进入客栈,一进门,淡淡的酒香萦绕鼻尖。 这客栈十分宽敞富丽,分三层,第一层中央伫立着一座金木所雕的高台,精致非常。 台下数名乐女端坐奏乐,台上则有一群舞女曼妙起舞,她们个个身着纱裙水袖,一颦一笑动作似若画中仙。 二楼的看台上则布置成了一条长廊,廊上雕金刻玉,备好了各色佳杳。 掌柜和颜悦色道,“各位,要先去二楼先用餐吗?” 白澈没什么心情,“我不用了。” 白子明面上也是冷冷的,“我也不用,去客房吧。” 白茉方的神色倒是比两位哥哥好些,“我也去客房吧。” 掌柜的道,“那几位随我来吧。” 他领着几人来到三楼,介绍道,“三楼特地给四位布置了四间天号房,里面酒水沐浴一应俱全,窗外还可以观赏到奉节城全景。” 白澈点了点头,看白子明白茉方分别入了房间,正欲打开雕花木门,袖子却动了动。 李正弦一双眼睛明亮地看着他,“师尊,我可以与你同一间吗?” 白澈木着脸看他,心中已有怒意,还敢扯我袖子! 你觉得可能吗? 他语气不算好,“不行。” 虽然被白澈拒绝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不知为何,这时李正弦心里的不舒服却被放大了数倍。 他抽了抽鼻子,满眼乞求地继续看着白澈,“师尊,求你了。” 这声音简直软得让白澈心中一麻。 他还是很果断地拒绝,“不行。” “师尊......” “不用说了。”白澈直接道。 他微微皱眉看了眼李正弦的手,忍不住道,“正弦,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还是要注意尊师重道。” 这个尊和道,他着重说。 白澈自认为对李正弦几乎用尽了自己毕生的耐性,若是换做其他人抱他还敢扯他袖子,他直接就踹死在地上了。 但他这徒弟有时候着实有些,没有分寸了。 看到白澈如此直接地拒绝自己,李正弦心中难受更甚,他垂头黯然道,“是,师尊。” 他也不知为何,就是想靠近师尊一些,再近一些,特别是今天,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看到木门紧紧关上,李正弦不死心地在外站了站,才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第34章 听到李正弦走了,白澈心里舒然了一些。 屋内有一方还算大的浴池,里面的水看着像是活水,上面还冒着白雾似的热气。 白澈指尖碰了碰水,湿润温和,他眉头舒展了些,脱下衣袍,一个咕隆直接跳入水中。 温润的水雾泛着淡淡的花香,白澈晃动鱼尾舒服地眯起了眼,舒服。 此刻他的心情好些了,便也觉得李正弦的行为没那么无法理解了。 他想起了在李正弦幻境里看到的一切,想起了李正弦幼时那一头乱糟糟的脏发,那张黝黑的脸,和那双明亮的眼睛。 白澈心里莫名沉了沉,其实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他想,可能是因为一直无依无靠,如今遇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便有了小孩心性吧。 哎,他叹了口气,以后能包容还是包容些吧。 白澈泡泉泡得正惬意,隔壁却传来阵阵的争吵声,他皱了皱眉。 白子明的声音很大,“白茉方,我方才给你面子没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茉方回道,“什么什么意思。” “你说呢?你幻境里到底是真是假!” “关你屁事!” “关我屁事,要不是我,你出得了幻境吗?” 白子明怒气更甚,“你可真是白家的好女儿啊,你还是个人吗,竟然在......竟然在幻境里舔苏露除的手!” 白茉方反驳道,“我舔一下姐姐的手怎么了,我干其他的了吗?” 白子明被气到沉默,忽而拔高声音,“她苏露除的丈夫是存云,你不知道吗!” 白茉方被这句话激到了似的,“他一个被阉了的狗,他也配!” “重点是这个吗?” 白子明继续道,“你以后不准见苏露除了。” 白茉方却发出一声冷笑,“哼,我见谁,还轮不到你来说。” 白子明威胁她道,“我说不了,母亲还说不了吗?” 白茉方也反威胁起来,“那你去告诉母亲啊,你去说啊,你说了,你的那些腌臜事,我也全部抖出来,看到最后,谁死得更惨吧!” “好好好,我为了你好,你要这样对我是吧。你以为苏露除是个什么好东西,你日后被她害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别管!” 紧接着便是一声大响的关门声。 白澈扬了扬眉,心情更好地在水中游动了起来。 白茉方,苏露除,他笑了起来,可真是有意思。 他还在水中愉悦地游,门外却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白澈眉心一蹙,水中游动的鱼尾停了下来,他道,“是谁?” “师尊,是我。” 又要干什么,白澈忍道,“有何事?” “师尊,我真的不可以和你一间房吗?” 顿时,白澈额间青筋一跳,他告诉自己,要包容,白澈,你是个包容的鲛人。 他尽量温和道,“是的,正弦,不晚了,回房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师尊,真的不可以吗?”李正弦不死心道。 白澈咬牙,“不可以。” “真的不可以吗?” 白澈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才忍住没一掌轰死李正弦,“正弦,回去休息。” 李正弦的眸子暗了暗,又抬头盯着木窗看了眼,“好吧师尊,那你好好休息吧。” 他今日确实反常,而且还是控制不住的反常,但是想想以后都可以和白澈一起在春英峰修炼,他心里好受了些。 醉水 第0018章 不会是脑子被劈傻了吧 师徒二人抵达春英峰时,已是午后,白兰花绽,仙鹤高飞,白澈朝正殿步去。 “师尊,”李正弦在他身后叫他。 白澈回过头,淡淡的日光洒入他褐色的眼眸,晕淡了那抹冷冽,他开口道,“何事。” 玉兰树下,李正弦愣了愣,眼底似有光晕闪动,他磕磕绊绊道,“师尊,我感觉我快要突破元婴了......这次你会为我护法吗?” 白澈心中有些惊讶,这么快就要突破了,这突破之速,简直比白茉方还要快上数倍,他不免对李正弦有些另眼相看。 他比李正弦相差了七八十岁,可如今他的修为也只不过是个化神而已。 如果李正弦突破了元婴,那他与李正弦就只相差了一个境界。 虽然对于修士来说,一个境界也是天差地别,有些修士甚至修炼百年,也无法突破一个境界。 但凭他这徒弟的天赋,想来突破化神也是迟早的事。 可能日后他还真要抱李正弦大腿。 白澈看着李正弦麦色的脸,道,“自然,你突破,为师自然要给你护法。” “真的!” 李正弦红着的脸笑了起来,日益褪去的稚色在日光下泛了出来,“师尊对我真好。” 他又道,“那师尊,这几日,我可以与你一同修炼吗” 白澈看他这副喜出望外的样子,点了点头。 他带李正弦来到后山的一处开阔地带,在其上布上数道阵法。 白金色的光芒环绕着二人,白澈道,“好了,你就在此处静心修炼吧。” 李正弦看白澈又要走,上前道,“师尊,你要走了吗?不是说了要一同修炼吗?” 白澈噎了一下,解释道,“为师已在此处布了结界,你若有事,为师会感应到。” 第35章 他又补充道,“不必担心。” 李正弦望着白澈,“师尊,可以不走吗?” 白澈想也不想地拒绝他,“为师还有事,正弦,你静心修炼便是。” 闻言,李正弦也不好多说,只能巴着眼睛道,“是,师尊。” 白澈说的正事,其实就是去灵泉泡澡,对于一条鱼来说,还有什么比在水里游更快活呢。 如果可以,白澈甚至想在水中泡一辈子。 他来到长兰台的石岩后,正欲脱衣,忽而,泉中有什么东西一闪。 白澈目光一凛,朝水中一掌,他看着手中挣扎的红鱼,用力一捏。 那鱼挣扎得更厉害了,直直叫道,“少主饶命,少主饶命啊!” 白澈眉梢一挑,看着手中的鱼,微微松手,“你是谁,破我春英峰秘境是为何?” 那红鱼满眼含泪起来,“少主,你在白家待得太久了,都识不出幽族的生灵了呜呜......” 白澈看着它吧哒哒地掉眼泪,将自己的手都哭脏了,于是将他扔入水中,顺便洗了洗手。 “你是姨母派来的,幽族出什么事了。” 红鱼在水中游动,吐着泡泡道,“少主,再过十日年葵小姐就要大婚了,族长让我来请你回水天宫参加年葵小姐的婚礼。” 它继续苦巴巴道,“少主,你去哪儿了呀,我在此处等了你许久,都怕等不到你了。” 白澈拂了拂潭中摇动的波浪,道,“行,我知道了。” 他看着那红鱼,又道,“我如今还有事,也无需你送了,届时你让人去天水结界等我就是。” 红鱼看到白澈的手在潭中晃动,于是摆着红尾就想去碰,却见白澈将手移开,它有些丧气道,“少主,真的不用我带你去回宫吗?” 少主自出生以来还从未回过水天宫呢,要是少主迷路了怎么办。 而且,少主长得如此好看,与少主一路还能多看看少主,哪条幽族小鱼可以拒绝呢? “无事,我识路,你走吧。” 这是在逐客了,那红鱼虽然贪念白澈的美色,想再多看它家少主几眼,但听到这儿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摆尾走了。 白澈在池中施了个净水咒,才脱衣入潭。 想来这小鱼身上携了姨母的法术,才能破他结界,不过此次去水天宫,就算无年葵的婚事,他也会去。 想着想着,白澈竟沉入水中睡了起来,待他睁眼时,额间金纹闪动,他心中不妙,张嘴在水中直直吐了数个泡泡。 天上电闪雷鸣,峰上黑云翻涌,白澈都来不及除去身上的湿润,直接就披上衣袍朝后山赶去。 他到后山时,李正弦已抗了数十道天雷,白金色的光点悬浮半空,一点点落到李正弦被劈焦了的身上。 他似是感应到了白澈的到来,凤眸齐睁,焦黑的脸上两个明亮的眼珠子直直盯着白澈。 那明亮中,似乎还有些湿润。 看样子被劈得不轻。 白澈心虚地看着他。 霎时间,狂风大发,数条粗壮的紫雷又要朝李正弦劈来。 白澈朝李正弦上空飞去,双手结印,层层白金色光罩抗住劈来的数道雷电。 伴随着最后道道轰隆声,雷电渐渐退去,黑云散去。 白澈落到地上,看着乌黑的李正弦,他凌厉的脸上已经被一层炭黑覆盖,头发更是被劈得散乱,几道浅浅的泪痕落在眼下。 白澈皱眉看着他,这就,哭了...... 白澈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却见李正弦垂下眉来。 他随手在李正弦身上施了个除尘咒,面前的黑人焕然一新。 “还好吗?” 白澈难得关心了李正弦一下,但李正弦的声音却十分的小。 他还以为这小子又要当着自己的面大哭一顿了,却见李正弦十分变扭地低着头,声音更是扭捏得不行。 “师尊,我还好。” 师尊,师尊怎么衣裳不整地站在自己面前啊! 湿发贴着的面颊,面颊甚至还泛着些粉。 李正弦眸光乱闪。 还有,方才师尊布法时,从发梢上滴落下来的水珠。 他一阵心猿意马,眼神慌乱似做了亏心事。 不会是脑子被劈傻了吧,白澈不解地看着自己这神色慌乱的徒弟。 一副蠢样。 他不确定道,“正弦,师尊来晚了,真的没什么事吗?” 李正弦抬眸看了白澈一眼,眸光又匆匆瞥开,结巴道,“没......我没事的,师尊。” 他慌乱地想,这几日,太怪了! 我这是怎么了! 白澈并不觉得李正弦没事了,他朝李正弦扬了扬手,道,“正弦,过来,我给你看看。” 李正弦慢慢朝白澈走过去,看到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停在自己额前,睫毛微微颤动。 这时候,他居然还不合时宜地咽了口口水,还好,师尊没看到。 随后,他急急闭上了眼。 白澈看着眼前红得像个柿子的徒弟,心下叹气,被其他元神进入体内确实会有些不适,但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李正弦。 他的元神丝丝缕缕进入李正弦体内,一看识海,只见识海内的火焰比他上次所见的更烈了。 白金色的元神匆匆掠过,白澈来到李正弦的元丹前。 眼前的空普铃在微微晃动,白澈眉心一皱,为何? 第36章 他对这空普铃只是略有了解,至于更深入的,怕是整个修真界也无几人知道了。 他的元神在空普铃周围盘旋了几圈,并无发现其他特别的,白澈疑惑地撤出元神。 却不知,在他澈出元神的瞬间,空普铃下钻出了几丝极淡的黑气。 白澈看着李正弦紧闭到发颤的双眸,道,“睁开眼吧。” 李正弦对上那双褐色的眸子,声音有些哑,“师尊,怎么样?” 看他那识海火势之大,白澈直接道,“修为有精进。” 李正弦嗯了一声,跟在白澈身后,平时爱说的嘴难得闭了起来,脸上还红着。 白澈道,“正弦,近几日我要去一趟鲛人族,你就在峰内好好修炼吧。” “师尊!” 李正弦一晃到白澈身前,脸上的涨红还未褪去,“你不带我去吗?” 白澈无语地看他一眼,心想,为何要带你。 他继续往前道,“不便。” 李正弦急道,“师尊,有何不便的......正弦也想同你一起去。” 他说得赤诚无比,一双眸子更是紧紧盯着白澈,看得白澈到嘴的拒绝停顿了一下。 李正弦又道,“师尊不要把我丢在春英峰好不好。” 他眼眸一下就湿润了,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 白澈婉转道,“我要去的地方没什么可玩的。” “正弦就是想陪着师尊。” 李正弦继续道,“师尊就让正弦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怎么这么像个小孩子,白澈心想。 但一想起孩子这两个字,白澈的心又莫名堵了一下,一个奇怪的想法在他脑中萌生,李正弦,是不是,太缺爱了? 他看着李正弦泪眼婆娑的脸,这孩子明明有一张凌厉的脸,但哭起来,却总是显得很可怜。 白澈屈服道,“行吧,那你就跟为师一同去吧,只是到了鲛人族,要注意言行举止。” 李正弦眉眼弯了起来,脸上绽开一个笑,开心道,“嗯嗯师尊,你放心吧,正弦一定好好听话。” 白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明日我们先去昇州,再去鲛人族。” 他看着李正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你渡劫也需好好修整一番,先回殿休息下吧。” “师尊要去哪儿?”李正弦跟在他身后问。 “我去练刀。” “练刀!”李正弦眸子一亮,“师尊,那我可以去看看你练刀吗?” 白澈本是想让李正弦回去拾掇一下自己,但看到李正弦这一脸钦慕的样子,心中难免一悦,语气好了些,“自然可以。” 就让他看看,天下第一刀是什么样。 第0019章 花朝节 二人来到昇州时,不过也才是正午。 此时城楼内外,无处不挂满了花灯,大街小巷张灯结彩,街上行走的男男女女也是鬓间簪花,气氛祥和。 李正弦新奇地打量着街道车楼,好奇问道,“师尊,今天是什么节日吗?为何这大街小巷上都挂着花灯呢?” 白澈淡道,“今日是民间的花朝节,百姓有祭花神,赏花,簪花等习俗。” 李正弦点点头。 “哦,原来是这样啊,想来是因为中部气候湿润,适宜养花,西部就没有这种习俗。” 街道上游走着各种卖花人,他们皆是身背花篮,头上簪着五颜六色的花朵。 卖花人在街道上大声吆喝道,“卖花啦,卖花啦,各色鲜花都有哦,走过路过的看一看哟。” 阵阵花香扑鼻,李正弦好奇地朝一个卖花人头上看了眼,那卖花的老头便盯上了他们。 李正弦看上去虽比白澈年幼许多,但因五官凌厉,看上去便有些凶戾。 一旁的白澈和他一比,面目反而显得柔和。 再加上他一看就是非富即贵,那卖花人即刻弯着眉朝他走来。 “公子,要买花吗?我这花可都是方才从花田里新摘的,新鲜得很呐,您瞧瞧。” 他捧着满怀的花递到白澈眼前,白澈眉眼一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是些普通鲜花罢了。 但他一旁的李正弦却是眼冒精光,想来是没见过这么多种类的花。 白澈又看了眼花篮,指着篮中的紫色花朵道,“这些鸢尾,都要了。” 他言罢,就直接递给那卖花人一锭银子,卖花人一看到银子,顿时喜笑颜开。 “哎哟哟,公子您可真是太大方了!谢谢公子了!” 卖花人接过银子就立马挑花,浅浅的雪白绽放于明紫之中,他将一捧紫蝶一样的花束递给白澈。 又连连道,“谢公子,谢公子!公子如此好的人,戴上这花后定然得花神庇佑。” 白澈直接将花束递给李正弦,“正弦。” 李正弦看到白澈将这些花送给自己,双眸顿时更亮。 “师尊,都给我吗?” 白澈微微点头。 手上的花茎还带着微微的清凉,眼前人群川流不息,李正弦抬眼看着他的师尊。 那张雪色的脸直直映入眼瞳,师尊的发梢被风轻轻扬起,像雪白的细雨被风吹软。 “师尊,这花叫鸢尾,你喜欢鸢尾吗?” 李正弦看着白澈清冷的褐眸。 白澈也看向他,可能是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了,他也就多说了几句。 “幼时曾与母亲在夜里扑萤火虫,在田间见过鸢尾,世上奇花无数,只觉鸢尾可观而已。” 第37章 李正弦点点头,眼前一双清冷的桃花眼,在日光下如漾起的湖面,里面倒映着自己的脸,李正弦的心猛地一跳。 师尊要是戴鸢尾,那一定是...... 他的呼吸忍不住滞了起来,一时鬼迷心窍道,“师尊,你要戴一朵鸢尾吗?” 白澈看着李正弦这憨憨的样子,又开始觉得他傻,自己怎么可能鬓间簪花呢? 他轻笑了一声,抬步欲往北走,可身后却传来了李正弦的声音。 “那师尊,你可以给我戴一朵吗!” 李正弦小跑着来到白澈身前,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他一身银袍,眸子在日光下显出淡淡的红棕色,莫名其妙地,白澈想起了日落,晚霞中好像就有这种颜色。 他本想拒绝,但对上一双如此赤诚的眼睛,又停顿了一下。 他上前一步,白净的手折过一支鸢尾,眉眼低垂,轻轻将那朵淡紫簪在李正弦鬓间。 “好了。” 白澈淡淡道,缓步朝北走去,过了好一会,李正弦才跟上来。 李正弦愣在原地。 他看着师尊一点一点靠近自己,低下头的时候,清冽又温和的呼吸洒在自己脸上。 他的呼吸忍不住加重,握着花束的手紧了紧。 忽而,他心头猛地一颤,眼眸微微睁大。 师尊,师尊的手碰到我的耳尖了! 李正弦的呼吸完全乱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师尊已经走远了。 他跟在白澈身后,红着脸,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李正弦慌乱地想,我这是怎么了? 他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反常,这几天,自己的情绪总是被莫名放大。 之前被师尊碰到也只是紧张一下而已,但现在,怎么慌乱个没完了! 他又在心中念了几遍静心咒,才完全冷静下来。 二人来到一座高阁,阁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一张朱红木匾高挂阁楼,上面描着三个大字,皓风楼。 “皓风楼?” “是昇州最大的拍卖阁,其中拍卖的一般是修真界难觅的珍宝。” “师尊是要带份礼物回鲛人族吗?” 难得看到李正弦没有蠢一回了,白澈点点头,“嗯,进去吧。” 这座拍买阁内部有十层,一楼无座,伫立着一方宽阔的拍卖玉台。 阁内没有烛火灯笼,廊上摆放着拳头大的夜明珠,夜明珠璀璨生辉,阁内明光烁烁。 皓风楼内的侍从大多是一些温顺漂亮的精怪。 一只白兔精领着二人来到十楼雅间,此处的看台布置华丽,又视野极佳,白澈扔给白兔精一袋灵石。 那白兔精接过储物袋,直接将其挂在腰带上,她毛茸茸的兔耳动了动,朝白澈谢了个礼。 “谢白公子。” 倒是毕恭毕敬,不像之前遇到的花精,李正弦看她也没那么不顺眼。 白兔精又温声道,“公子,若有事要吩咐,拉一下台帘上的红线,我便会过来。” 白澈微微颔首。 那白兔精便退了下去。 李正弦从前没来过拍卖场,看这里面的什么都新奇。 白澈看他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他指尖一动,一杯茶水移到李正弦身前,白澈给了李正弦一个眼神。 李正弦便乖乖接过瓷杯,眉眼含笑,乖巧道,“师尊待我真好。” 李正弦心里喜滋滋的,白澈朝台下看着,“拍卖开始了。” 只见阁内的夜明珠皆数黯淡了下来,轻缓的曲乐幽幽奏响。 玉台上出现了一个人,那人身形并不高,也看不出是男是女,一身玉色衣袍,眉发也皆是玉色,浅色的发丝被披在腰后。 清亮的声音响彻阁内,“欢迎各位莅临皓风楼,现在,竞拍开始。” 随着清亮的声音继续响起,一个透明的东西托举起一只黑色的兽头。 “一号竞品,天阶木羽骨,取自三岁木羽兽头颅,以其兽丹兽血炼化七七四十九日而成,可用作炼丹,或炼化入器,效用极佳,起拍价一千上品灵石。” 炼丹炼器的法宝一般都是竞拍的抢手货,那玉人话音一落,阁内便有人开始出价了。 最后,这头木羽骨以三千上品灵石被人拍得。 接下来,又陆陆续续拍卖了些灵草灵药还有灵宠,白澈并没有看到自己满意的。 身旁的李正弦倒是看得起劲,甚至还点评了起来。 “这增灵草虽然可以暂时大幅度提高修为,但终归也只是一时只用,一万上品灵石实在不值。” “师尊,那么丑的归冥兽也有人愿意买,弟子实在不解......” “这千绒兽身上毛多的要命啊,居然也有人要吗,买来杀了吃吗?但毛这么多看着也没几斤肉啊!” 白澈听他在耳边念叨,选择无视,忽而,台上闪烁着红光的一对手镯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三十二号竞品,昆仑凤心骨镯一对,此物以凤羽与无心兽骨炼化而成,属天阶上品灵器,双镯相互感应,即可护身,又可温养元神,起拍价,十万上品灵石。” 这对骨镯虽是以骨炼化,镯体却晶莹透亮,上面还雕刻着一对精致非常的龙凤纹,用来送人是再好不过。 白澈几乎是一眼相中。 如今凤凰已经绝迹,凤羽因其极佳的滋养之力,几乎都被炼化了,能寻到一件凤羽炼化的法器,简直是难得至极。 第38章 台上的骨镯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光芒,楼上举牌声不断。 但是到了一百万上品灵石时,也就只有两个人在竞拍了。 就在其中一个人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时,一道清冽的声音响彻阁内。 “二百万上品灵石。” 二百万上品灵石,顿时台下议论纷纷,但方才那个加价到最后的人却住了嘴。 李正弦瞪大了眼睛看着台上展示的红色手镯,这镯子就这么好吗? 他又惊讶地看了看白澈,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没说出来。 师尊,你也太财大气粗了吧! 台上玉人清亮的声音似乎还掺杂了抹喜色。 “二百万颗上品灵石一次,百万颗上品灵石两次,百万颗上品灵石三次! 恭喜这位竞拍者,三十二号竞品,昆仑凤心骨镯一对,成交价二百万颗上品灵石!” 随后,那白兔精便捧着一个精美的玉盒来到二人所在的雅间。 “进来吧。” 那白兔精进来时圆圆的兔眼都弯成了半月状,“恭喜白公子拍得心仪之物,昆仑凤心骨镯已用濯翠玉盒装好。” 白澈打开玉盒看了眼,便将它扔入储物袋,朝李正弦道,“走吧。” 二人出阁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月明星稀,昇州却灯火通明,街道水路热闹非凡,城中楼道画舫无处不高点花灯。 一路上,男女老少头戴鲜花,有人甚至给自己灵宠戴上了花环花衣,人人言笑焉焉。 师徒二人打算随便找处客栈落脚。 明灯之下,李正弦那张麦色的脸反而显得不那么黄了,一笑起来,看起来还算顺眼。 他鬓间还戴着那朵鸢尾,屁颠颠跟在白澈身侧,好奇地打量着身边的一切,眼角眉梢的乐意。 “师尊,你看好多人都在放花灯啊,我们也去放个花灯吗?” 十里长街华灯亮,池中花灯心愿漾。 明灯在侧,李正弦眨着眼看向白澈,白澈觉得他举手投足都像个孩子。 自己早已不是孩童了,对于放花灯这些事他也不感兴趣了。 但看着李正弦这副模样,他居然觉得,放个花灯又有何不可呢。 微风吹来醉酒气,他朝河边走去。 第0020章 软的 河边灯火通明,林立着排排花树,此刻正是热闹时,有不少人在花树上系红绳。 有的孩童骑在大人肩上,两手拿着条殷红的长绳,不熟练地系在树枝上。 也有前来赏花的青年男女,对视面染胭脂色,举手共系树花绳。 数家酒楼客栈沿河而建,微风一吹,花灯摇晃,红绳如波浪沿江起伏。 一时间,酒香,花香,甚至还有淡淡的脂粉香,扑人一脸。 白澈提着李正弦递给他的花灯,朝河边走去。 河岸放花灯的人很多,二人缓缓走在后面。李正弦自出生后还未庆祝过什么民间节日,这时候遇到一个,除了欢喜,他还挺激动的。 他们来到一处人流较少的河岸边,入了夜,风还有些凉。 李正弦捧着花灯,也不放,面前的河流宛若耀目的星河,他转过头,看到白澈弯下腰,将花灯放入水面上。 月光,灯光洒于水面上,河面上波光粼粼。 又一阵风吹过来,白澈的发被轻轻吹动,明黄的光轻轻洒在他的脸上,像一层薄薄的雾。 李正弦的心颤动了一下。 他看了看怀中的花灯,眸光中倒映着淡黄的光。 “放了吧。” 白澈朝李正弦说,目光落到他鬓间的鸢尾上。 微风携来花香,李正弦转过头,一双眸子还在闪动,“师尊,你明年也会陪我一起过花朝节吗?” 明黄的灯光将他那张凌厉的脸照的柔和,白澈的目光移到李正弦的眼睛上。 他说,“若明年有机会,也可一同来。” 李正弦的眼睛弯了起来,像弯月一样,“嗯嗯。” 他将怀中的花灯放到水面上。 河边的客栈很多,二人打算就近找一家。 忽然,一个少女闯进了他们的视线,那女子一身柳黄的衣裙,梳着堕马髻,髻间除了珠宝钗饰,还簪着数朵小小的迎春花。 她缓缓抬眼,看向李正弦,耳尖红成了胭脂色。 少女怀中捧着一束花,花色各异,粉的,黄的,紫的...... 她将怀中的花递向李正弦,“公子,这些花,送给你。” 她微微侧面,面颊上泛着淡淡的桃粉色,声音很低,“愿君余生多喜乐。” 这只是一句简单的祝愿而已,却将李正弦说得措手不及。 他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如何应对,于是一个劲地看向白澈。 像是在求救。 白澈觉得有些好笑,在花朝节女子送花是再正常不过了,这送花也不一定要送情郎,送给陌生男子也是十分常见。 不过通常,大部分女子还是更愿意将花束送给自己投眼缘的人。 眼前的少女送的明显不只是自己的花,轻风阵阵,不远处的一颗花树下,还站着几位少女。 那几位少女眉目浅描,朱唇含笑,正靠立在一起,向这边看来。 看到李正弦这憨傻到不知所措的样子,白澈向那女子道,“这位公子极少出门,太易害羞,小姐,可否将你手中的花赠予我呢?” 那女子抬起眼看向白澈,一时间,脸红更甚。 第39章 这位金纹白袍的公子看起来就是非富即贵,没想到,他竟完全没有半点贵公子的傲慢,反而有些,随和。 白澈鬓间虽未戴花,但却有一双胜过天上人间的桃花眼,温和的月光落下来,少女的脸又烫了起来。 白澈接过彩霞似的花束,祝道,“同喜同乐。” 少女含羞一笑,朝那颗红树下缓缓步去。 二人到了客栈,李正弦还在闷闷不乐,“师尊,为何要收那女子的花啊!” 白澈疑惑,为何不收,本就是习俗,难道还要让那女子尴尬吗? 而且她还有许多同伴在一旁看着,若是不收下她这花,那岂不是太让她丢颜面了。 这个问题白澈不想回答,直接忽视。 “店家,要两间天号房。” 店家收下银子,和善道,“好嘞!小方,带二位客人上楼去。” 那店小二闻言就过来了,领着白澈李正弦朝楼上走去,“客官,这边请。” “师尊?” 李正弦看白澈不回答他,心里忐忑起来。 白澈无奈道,“习俗罢了。” 可是李正弦却不相信,但是他又能说什么,只好把一口闷气憋在心里。 那店小二看二人不说话了,一边引路一边道,“客官,今日花朝节,我们店中推出了新酿的桃花酒和新创的桃花糕,二位要尝尝吗?” 白澈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看着李正弦垂头丧气的样子,他递给店小二几锭银子。 “送些给这位公子便可。” 店小二收下银子,很开心道,“好嘞,二位客官,你们的房间就是这两间,有什么事都可来柜台找我,桃花酒桃花糕稍后就到!” 店小二一走,李正弦便道,“师尊,这次我们还是不能睡一间房吗?” 白澈木着脸道,“不能。” 他实在理解不了为何两个大男人要睡一间房。 花香扑鼻,鸢尾和那女子送的花都被塞到李正弦怀中,此时他一张脸顶在丛丛花朵之上,嘴角微微耷拉着。 “可是师尊,我害怕一个人睡觉。” 李正弦的声音低低的,继续道,“师尊,我也怕黑。” 闻言,白澈面上依然没有太多情绪,“高燃红烛即可。” 说完,他就直接进了门。 李正弦看着怀中的花,满怀闷气和失落在心口涌动。 他进入自己所住的房间,将那束五彩斑斓的花踩了又踩,而后指尖一动。 朵朵鲜花化为灰烬。 看到眼前逐渐熄灭的火焰,李正弦又闻了闻怀中的鸢尾,真香,他的眼底透出一丝柔和来。 李正弦在鬓上的鸢尾和怀中的鸢尾上分别施法,而后将怀中的鸢尾放入储物袋中。鬓上的鸢尾他则继续戴着, 这些做完以后,桃花酒和桃花糕也都送来了。 李正弦看着桌上摆放的桃花酒和桃花糕,心中又开始感动起来。 师尊还是很在乎自己的,虽然拒绝了一起睡觉的这个请求,但师尊却特意给自己买了糕点和酒。 也算是一种极大的安慰。 屋内酒香四溢,李正弦越喝越觉得师尊实在是对自己太好了。 师尊就是最好的师尊! 可是,可是,为什么师尊要收那个女人的花! 五颜六色的花,俗气至极!有什么好的! 他拿了个镜子端详着自己鬓间的鸢尾,紫色的花朵如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在镜中一动一动。 鸢尾才好看呢! 李正弦一颗心澎湃起来,鸢尾简直就是世间最好看的花。 白澈本来已在床上睡去,其实对于修士来说,完全可以辟谷不眠,大部分修士甚至会利用这段时间进行修炼。 但对白澈来说,偶尔的睡眠总是好的。 心之所念,到了梦里就是真的了,心之所喜,到了梦里反而可以回味。 他睡得正香,却被阵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白澈不悦地睁眼,门外传来一阵喋喋不休,“师尊,开开门啊!” “师尊,开开门啊!” 白澈越听眉头越皱,他烦道,“何时?” 敲门声不休,李正弦依然重复着,“师尊,开开门啊!” “师尊,开开门啊!” 白澈烦躁地起身,一打开门,酒气冲天! 一张土红的脸映入眼帘。 李正弦完全醉了,冠上的发都有些散乱,但是鬓间的鸢尾倒还是戴得好好的。 白澈一阵心累,他不应该给李正弦要桃花酒的。 他忍住自己被吵醒的气,尝试温和下来,“正弦,你喝了多酒?” 闻言,李正弦停顿了下,目光涣散地看着张开的两手,他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道,“一,二,二坛,三三......” 白澈无语地看着这个酒鬼,“来,我送你回客房。” 李正弦一看白澈伸出的手,猛地就是一抱,“师尊!” 他大喊起来,声音钝钝的,鼻音都跟着出来了。 “呜呜师尊,我怕,呜呜......” 白澈自然不会去理解一个醉鬼的举动,他和声道,“不怕正弦,来,跟我走。” 李正弦的视线跟着白澈慢慢移动,看到自己的师尊就要往门外走,他直接就是一倒。 软到白澈身上,“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 他大喊大叫起来。 第40章 声音很大,白澈心下一慌,警告道,“小声点。” 一个醉鬼徒弟,把整个客栈的人都吵醒,不行,这太丢人了! 顿时,那双醉眼染上了氤氲,李正弦瘪嘴看着白澈,整个身子还瘫在白澈身上。 白澈试图把他扒拉开,但这货居然力大如牛,白澈不用灵力竟然还扯不开他半分。 他心累了。 这是什么人啊! 白澈的脑子转了个弯,开始别扭地哄着李正弦,“正弦,乖,我们回客房。” 李正弦歪着脑袋躺在白澈怀中,思索了片刻,才答道,“好!” 以为他终于听话了,白澈才要舒心,结果就看到这货大步流星地朝房内走去。 他额上青筋一跳。 李正弦已经坐到了床上,双手还张开了一个大大的怀抱,朝白澈说着,“师尊!抱抱!” 白澈如遭雷劈! 看到白澈迟迟不过来,李正弦似乎是气了起来,张口大声道,“师尊!我要抱抱!” 白澈皮笑肉不笑笑地朝他走去。 他还没坐到床上,李正弦就迫不急待朝他扑来。 还好,白澈早有准备,他右手朝李正弦猛地就是一劈。 李正弦是倒了,但白澈一个不稳,竟被他压在身下。他叹了一口气,好歹,是清净了。 结果还没一个呼吸,耳边又响起了李正弦的声音。 白澈额上青筋又跳。 李正弦软软地趴在白澈身上,抬头朝白澈看去,一双眼睛红了起来,“师尊,你干嘛打我?” 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这一嘴的酒气喷到了白澈脸上,他忍不住咬了咬牙,右手又欲一拳。 可挥出的手却被李正弦攥住了。 “李正弦!” 白澈咬牙切齿,李正弦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面庞,脑子一团浆糊,心却在狂地跳。 漂亮的眼睛,真好看 漂亮的鼻子,真好看 漂亮的嘴巴,真好看 他的眸子停留在那淡红的唇瓣上,然后低头,轻轻一啄,软的。 李正弦还来不及反应,腹部就传来一阵剧痛,他被踢翻在地。 白澈将李正弦捆在地上,他的脸上已挂满了彩。 白澈目光不善地看着地上的醉鬼,又朝他踢了几脚,用了十足十的劲。 他心中怒意滔天,简直恨不得将这小子千刀万剐。 冷静下来,白澈。 冷静下来,白澈。 白澈一遍遍告诉自己,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静心咒念了百遍,他才说通自己,没事,没事,何必和一个醉鬼计较。 李正弦,你最好是醉到全忘了! 第0021章 救人一命,胜造 第二日,晨光熹微,水雾袅袅,河边已陆陆续续有女子来浣衣。 李正弦醒时大脑还是一片昏沉,他头痛欲裂,浑身像是被人揍过数遍一样。 他皱着眉悠悠转醒,本想活动一下手脚,却发现自己被死死捆住了。 怎么回事? 李正弦疑惑地朝四周看去,这不是我的房间啊,昨夜的记忆一点点浮现脑海,喝酒,敲门,大叫,师尊...... 师尊,师尊......师尊! 我...... 李正弦彻底怔住,冰凉的石砖上,羞涩和燥热直冲颅顶,他大着眼睛愣在地上。 师尊,我! 唇? 我...... 这...... 这可怎么办啊! 李正弦心底大慌,这可要怎么办啊!我昨晚是发疯吗! 他卧在地上慌了半晌,才敢偷摸摸地朝屋中央的床瞥去。 花雕架内,掩着一张雪白的脸,只是一眼,李正弦的呼吸猛然一滞,一时间,桃花眼,微挺的鼻,还有那淡色的唇,全部浮现眼前,李正弦全身都燥热起来。 那清冽的气息似乎还萦绕身前,一瞬间,他脸红到了脖子。 师尊昨夜真是心善啊! 居然没把我打死! 他担忧起来,完了,完了,师尊一定会把我逐出师门的,怎么办,怎么办! 红脸帖地,他的眼珠子开始慌乱地转,昨夜我确实是鬼迷心窍了,都怪那死酒,但师尊的唇......确实好软...... 不不不! 他用力地摇头,你还是个人吗李正弦! 你还是个人吗李正弦! 他一边念清心咒一边乱,过了许久,终于想出一个办法。 我昨夜是喝醉了,我昨晚意识不清了,昨夜的事,我全都不记得了!全都不记得了....... 李正弦在心里嘀咕了许久,才要张眼,一双云纹白靴却忽然映入眼帘,他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猛地闭紧眼睛。 白澈醒时心里还是烦躁的,他做了许久心理准备才起身。 低头一看,李正弦还躺在地上,像一条焉巴巴的蚕蛹,看样子还没醒。 他不悦地扯扯嘴角,吐出一口浊气,才来到他身边。 “醒醒。” 这声音透着冰凉,闻言,李正弦也是做了心理准备才敢张开眼睛。 过了几息,他缓缓张开眼,满眼朦胧,一脸的红,看上去还带着几分醉意。 他哑声道,“师......师尊......” 白澈看着他被五花大绑的样子,也并不动手去解,只道,“昨夜的事,可还记得?” 这声音冰凉,李正弦望着那张冷冰冰的面孔,心底一虚再虚,“弟子昨夜在屋内喝醉了,然后,然后......” 第41章 他最后终于吐出一句,“然后的事,弟子不记得了。” 白澈看着他拧紧的眉头,寒目盯了他半晌,最终指尖一动,金绳收回袖中。 “好了,收拾收拾,准备启程了。” 看到白澈语气好了些,李正弦高悬的心总算落下一点,他红着脸起身,“是,师尊。” 二人出门时,街道上已有商贩开始忙碌起来了。清晨雀鸣,小桥流水,大街上来往着许多卖瓜果蔬菜的小贩。 二人出了城后,便开始御剑。 幽族深居东海之内,二人要先从昇州去到东部淮岛,到了淮岛再入海。等到了天水结界,自然会人来接应他们。 越往淮岛,云雾越沉,天色暗下来,晚霞是沉沉的紫。 高空之上,冷风如刃,白澈看了眼李正弦,他鬓间还戴着那朵鸢尾,很紫的颜色,几乎要与霞光融为一体。 他侧目朝下看去,高空之下,海与沙交汇,是一条漫长的海岸线。 “到了。” 白澈朝下飞去,声音被风吹散。李正弦紧跟白澈,他还从未见过海,眼前是一片辽阔无边。 天空由深紫融化成浅紫色,与大海触碰的云,变成了暗红色,昏黄色。海,波涛,翻涌,风吹得宁静,动人心魄。 霞光中,李正弦看着身前的背影,目光一落再落。 师尊在眼前,师尊的背影,霞光落在白发和白袍上,金纹似在跳动,舞动,李正弦的呼吸深了起来,眼眸闪了闪。 一种甜到发涩的感觉从心口升起,他莫名叫了一声,“师尊。” 风太大了,白澈没有听到。 落地时,他一个回头,李正弦隔得太近了,一步之遥。 白澈皱了皱,他闻到了血腥气。 李正弦也皱眉看他,“师尊,怎么了?” 白澈没有回应他,眸子散出淡淡的金色,朝左后方看去,百尺开外,地上躺这一坨棕褐色的东西。 那东西不算大,瘫在黄沙上,一身浅褐的皮毛,身下一滩赤红,染红了黄沙。 白澈朝那东西走去,李正弦跟着他。 这东西看着像是海里的生物,白澈微一动指,那东西就被翻了过来,它腹部被剖开了一个极大的血口子。 也不知是被谁伤了,但看样子也不像什么凶兽,白澈心想,也算这东西幸运吧,遇到了自己。 他的目光落到李正弦身上,心下有了思量。 也正好教教他这徒弟什么是善。 白澈指着那坨棕东西道,“正弦,还记得为师跟你说的善吗?” 李正弦乖道,“知道,师尊说过善字博大精深,需要认真参悟。” 白澈点点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去救助一下这小生灵吧。” 李正弦看着那坨晕在地上的东西,是一坨毛色古怪的东西,简直像一只大型的毒虫,看着又脏又丑,而且腹部的伤口还沾满了细沙。 说实在的,他并不是很情愿。 但看到白澈这鼓励的目光,他还是走向了受伤的小兽,哎,就当是为了师尊开心吧。 李正弦分出一点灵力,覆在小兽的伤口,又忍住心中的不耐,掐着棕色兽嘴朝里面扔了颗丹药。 不一会儿功夫,那小兽就逐渐转醒。 它有一双圆且黑的眼睛,很湿润的样子,一睁开眼睛,看着还有些可怜。 似乎知道是李正弦救了它,它挪动着身子,想要蹭蹭李正弦,却被李正弦木着脸躲开了。 李正弦朝白澈跑去,“师尊,好了。”他邀功似的看着白澈。 白澈也很满意能看到自己徒弟救死扶伤,心里有了点安慰,说到教徒弟这一点,修真界确实还没几个人比得过自己。 白澈投以一个赞赏的目光,“嗯,放入海中吧。” 李正弦被这样一个目光激励到了,雷厉风行地揪住那小兽的尾巴,直接扔入水中,激起一阵水花。 白澈看着他这一番动作,好吧,虽然动作粗暴,但心总归是好的。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丹药,递给李正弦,“接下来我们要下海,这是同泉丹,吃了就能在水下呼吸了。” 其实用灵力也完全可以,但又不知要在水下待多久,能不浪费灵力还是不要浪费了。 暮色已沉,海风不息,李正弦高兴地接过丹药,一口吃下去,清凉的丹药在嘴中融化,是甜的。 天光暗下来,月光皎皎,入水后,白澈幻化出鱼尾,幽蓝的鱼尾在水中游动,尾鳍的金色一晃一晃。 皎洁的月光洒入波面,形成道道淡蓝的光柱,水光悠悠,白澈在水光游动中。 莫名其妙地,李正弦的脸又红了起来,明明之前也见过师尊的鱼尾,甚至碰过......为何,为何现在他就,这般心慌。 心口鼓动,跳动绵长。 李正弦跟在白澈身后,目光无意识地往下瞥,淡蓝的鱼尾泛着淡淡的幽光,像轻纱一样,在水中浮动。 好漂亮......好想摸...... 李正弦忽然意识过来,用力地摇了摇头,甚至想扇自己一巴掌! 李正弦,这可是你师尊的尾巴! 你怎么可以想摸师尊的尾巴呢! 他又开始念清心咒。 二人行了许久,一开始还能见到五彩斑斓的珊瑚和大蚌,一路上还有结群的光鱼,但游到了深海处,水光就完全黯淡下来。 深海之中,一片黑暗,耳边只有鼓动的水波声。 第42章 黑暗无边无际,甚至辽阔,甚至让人畏惧,恐惧。 李正弦本来就有些怕黑,遇到这种场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 后来,他实在忍不住了,飞快地游到白澈身侧。 “师尊,师尊。” 他开始叫起来。 感受到李正弦靠近自己,白澈本能地想和他拉开距离,这小子又想干什么? 结果他转头一看,面前是一张苍白的脸。 他问道,“怎么了?” “师尊,这里好黑,”李正弦目不转睛地看着白澈,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安抚自己。 他的声音中透着明显的紧张,“我好害怕师尊。” 白澈淡淡道,“不用怕,很快就到了。” 可是忽然,李正弦像是被什么碰到了似的,登地一下就贴到了白澈身上。 白澈面无表情地看着从李正弦身侧游过的小鱼,有些无语,“一条鱼罢了。” “松开吧。” 怀中的身体有着薄削劲瘦的肌肉,温凉的,湿润的,不是很暖和,却让人安心。 李正弦面色逐渐红了起来,一贴到师尊,他就不是很想松开了。 但碍于昨晚的事,他也不是那么敢死皮赖脸了。 李正弦缓缓松开手,但是和白澈的距离倒是没怎么拉开,他声音低且有种可怜的味道。 “师尊,这里太黑了,我好害怕......” 他继续着,“师尊,你可以让我拉拉你的手吗?” 白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你觉得呢? 李正弦继续道,声音甚至有些急促,“师尊,我真的害怕,这里太黑了,我真的害怕......” 海水中,白澈看着李正弦的眼睛,他身上的光洒到李正弦脸上,他似乎可以看到李正弦眼里泛出了小水珠。 他看着很可怜,像是在央求自己。 好像确实是在央求自己。 哎。 哎。 白澈到底还是个好人,海水冰凉,他握住了李正弦的手腕,“走吧。” 按照以前母亲告诉自己的位置,其实没有多远就到天水结界了,可是他这徒弟这副死样子,好像自己不握他的手就要被吓死一样。 怕黑这个病到底要怎么治! 第0022章 天水结界 冰水流动,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溢出来了。 李正弦看着白澈,浅蓝的鱼尾在海水中游动着,发出淡淡的幽光,像雪夜繁星,宁静地,流淌着。 黑暗铺天盖地,水浪鼓动不绝,恐惧却渐渐消弭。 李正弦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雪色的发丝在海水中浮动着,一点一点拂过他的脸庞,带来一阵清冽的气息。 在水中他也闻得那样清晰。 一时之间,他心神震颤起来。 是因为什么呢? 什么样的东西,来了就来了,想甩也甩不掉。 他不想去感受就可以感受不到吗? 李正弦伸手靠近那片雪白,没有触碰到,只是久久停留着。 水波流过他的面颊,红已经褪去了,但还是心跳不止。 他低头看着腕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冷白的皮肤,晶莹的,手背上有着淡青色的筋脉,握着自己,冰凉的,温润的。 紧张传输到心脏,李正弦眨了眨眼睛,这时候他突然不想念清心咒了。 他爱上了这种感觉。 他应该是病入膏肓了,但那又怎么样呢? 反正师尊也不知道。 二人潜过一片极深的黑暗,慢慢的,眼前的光亮逐渐显现,这是由一群光点聚集而成的。 李正弦震惊地看着向他们游来的庞然大物,呼吸都停滞了,黑暗本就增加了他的恐惧,忽然看到这么一条大兽,他本能地惊恐。 他紧绷着身体,就要召出伏殇。 白澈却忽然安抚道,“不用怕,这是幽族生灵。” 李正弦的声音中还带着紧绷,“师尊,幽族的生灵都这般大吗?” 白澈自出生就没来过幽族,他其实也并不清楚。 但此处已是天水结界的位置了,且游来的生灵虽然庞大,但却没有攻击倾向。 他安抚地点了点头。 他这徒弟虽然天赋尚可,但又怕黑还胆子小,看到个大物身体就崩得像根弦一样。 哎,还是要多历练历练。 哪个高强的修士会像他这样胆小。 他看了李正弦一眼,安抚地紧了紧李正弦的手。 但又想着面前既有光亮了,那现在也可以松手了,可掌中的肌肉却更加紧绷了。 白澈心中疑惑,有这么可怕吗? 他看了眼游来的大物,无数的小光鱼缓缓游向大物,反而将它的面目显得柔和。 也不可怕啊。 白澈不解地看了李正弦一眼,但这小子好像是怕得很,头都不敢抬了,一个劲地往身下看。 好吧,那就先不松手吧。 只见那头庞然大物发出一声巨鸣,海水都微微地波动,它缓缓朝二人而来。 这只大物的身躯庞大,像一座巨大的山峰,但它的身形却格外流畅,像一条延长的波纹。它的背部皮肤呈灰黑色,到了腹部颜色逐渐变浅,呈雪白色。 它有一双深邃的眼睛,镶嵌在头部两侧,深深地朝前凝视。 靠近白澈时,它再次发出一声长啸。 第43章 李正弦觉得这声音震耳欲聋,但又带着一种深远的呼唤,让人心里莫名敬畏。 白澈却好像明白了这大鱼的呼啸,这是一种思念,一种欢迎,一种喜悦。 大鱼摆动着宽大的尾鳍,来到白澈身前,无数的光亮小鱼逐渐围绕着一人一鱼,在海水中慢慢游动。 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环。 白澈看着那双眼睛,心里莫名发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可能因为不管他在修真界呆了多久,他都是个幽族鲛人。 对于一些幽族生灵,他会控制不住地有亲近感,他伸出了手,手指缓缓向前,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大鱼的肌肤,那是一种光滑的,凉润的触感。 白澈抚摸着大鱼的头部。 大鱼的鱼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澈,它的尾部轻轻地晃动,像是在诉说思念。 接下来,点点光鱼盘旋起来,将二人一鱼完全盘绕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光涡。 光涡完全形成,大鱼一声长啸,带着白澈和李正弦朝光涡下方游去。 这就是天水结界的入口。 李正弦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大鱼,光鱼,光涡,这一切都让他惊叹。 可能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当他靠近这些生灵时,他居然感受到了一种纯净,清澈,一种温和。 这是他在修真界感受不到的。 进入光圈后,二人来到了另一重空间。 这也是一片海,十分辽阔的海洋,但这里却与之前一片漆黑的海完全不一样。 在这片海域中,海底浮动着透明的伞状植株,这些植被都很高,无序地分散在海底各处,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植被在水中轻轻摇曳。 无数水母则在水中游动。 这些水母上半部分是半透明的圆盘,里面包裹着各种颜色的的絮状,像彩色的团云。他们的下半部分则是由丝状的触手构成,像流光一样,浮游在水中,如梦如幻。 无数透明的小光鱼在身下游动,一直向前,慢慢地,可以看到一道宽广的淡蓝色光柱在水中轻洒。 在光柱之中,无数紫珊瑚盘旋上升,形成一道紫阶。而这紫阶之上,伫立着一座天恢弘的紫水晶宫殿。 大鱼将二人带到宫殿门口后,发出了一声辽远的长啸,呼啸之中,它朝上空游去。 千丈之上,冰山悬浮,根根冰锥深入海内,透出淡淡的宝蓝色光芒。 缕缕蓝烟缭绕冰锥之外,散发着温煦的光芒,那么大的鱼,有十来只,在蓝烟下游动着,悠远的长鸣起此比伏。 水晶宫殿外,浮动着无数的水泡泡,这些水泡泡中包裹着各种颜色的夜明珠,海水中,夜明珠将宫殿照得明亮。 听到鱼啸,一时间,一众幽族生灵齐齐聚集来到水晶宫外。 数只鲛人从水晶宫中游出,一条条地,悬游在二人身前。 声声呼唤着,“少主........” 这些鲛人头部两侧长着一对长耳鳍,眼睛纯净,皮肤透亮,缕缕发丝柔软地浮在身后,像羽毛一样。 他们皆是人首鱼身,身形修长漂亮,通体布满了色泽晶莹的鳞甲。 白澈朝他们投以目光,带着李正弦,游到那个为首的鲛人身前,她与其他鲛人不一样,通体遍布七彩的鳞甲,一双眼睛散发着淡淡的虹光。 白澈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他唤道,“姨母。” 白澈的声音中甚至有些沙哑,虽然从来没见过这个女鲛人,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她,她有一双和母亲很像的眼睛,像明亮的珍珠一样的,总是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他抬手向李正弦道,“姨母,这是我徒弟李正弦。” 李正弦恭敬地行了个礼,“族长。” 容石点了点头,她的目光深深地落到白澈身上,去摸他的脸,“澈儿,你都长这么大了。”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梦拂死时,传来的消息,说梦拂是病逝的。 但她根本不相信,她的妹妹好好地嫁到白家,不出五年,就轰然离世。 心中恨意滔天,这其中必然与白松何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本欲杀上白家,为自己唯一的妹妹讨个公道,但却遭全族反对。 且不说白家作为修真界三大家之一,权势滔天,白松何的夫人又是柒池宫之女温甘瓷。而且修真界本就觊觎幽族鲛人。 她若携幽族攻上上玄宗,到时候白家必然连同整个修真界屠尽鲛人,这岂不是更让这些人顺心了。 鲛人一族本就子嗣稀少,难道这千年来传下来的血脉要断在她手中吗? 纵然心中再悲痛,容石也只能忍下来。 好在她派族内生灵去看过白澈的情况,得知白澈在白家生活安然,她心中也安然。 这孩子不像水天宫内其他长大的孩子,他的面上再如何温和,眸子中也透着一丝凉意,想来是自幼母亲不在身边...... 容石拭去眼底的泪,朝身侧的鲛人扬了扬手,“葵儿,过来,这是你澈哥哥。” 年葵游过来,声音带着女孩的柔和,乖巧道,“澈哥哥。” 年葵一身银鳞,发丝上也泛着淡淡的银色光泽,一双眼睛像皎洁的月亮一样,“澈哥哥这一路过来,必然辛苦了吧。” 白澈看到年葵心里也是很亲切,他从储物袋中取出濯翠玉盒,递给年葵。 “不辛苦啊,葵儿,来,这是澈哥哥给你准备的新婚礼物,你看看怎么样。” 第44章 年葵看到玉盒就两眼放光了,她生在幽族,极少见到修真界的东西,可能就算给她一个盒子她也会爱不释手。 她接过玉盒,打开一看,是一对散发着淡红色光芒的骨镯,镯体晶莹透亮,上面还雕刻着一对十分精致的龙凤纹。 年葵的眼睛立马就弯了起来,她捧着玉盒道,“好漂亮的骨镯,葵儿很喜欢,谢谢澈哥哥。” 白澈看着这么乖巧的妹妹,他不禁笑了笑,“喜欢就好。” 这才是妹妹吧,乖巧可爱,和白茉方太不一样了。 容石又道,“好了,澈儿,你这一路赶来也累了,我已给你备好到了住处,我们一起过去吧。” 容石带着白澈和李正弦一起过去,其他鲛人就都散了。 几人进入水晶宫后,又游过一座珊瑚桥,才来到鲛人的住所。 鲛人所住的房间比人族的更宽敞些,地面上摆放着各种大大小小晶莹的贝类,墙壁上则挂上了各种水晶宝石。 房间里没有床榻椅子等家具,只是中间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水晶桌,水晶桌上则雕刻着繁杂的海洋图纹。 第0023章 幽族秘法 李正弦惊讶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几个大蚌。 这间房很大,一个大蚌就有一张床那么大,而且每个蚌蚌体都呈现七彩色,周围还摆放着数枚巨大的珍珠。 这些珍珠外壳透明,内部流光溢彩,照亮了整间水晶屋。一看就是极其稀有的珍珠。 容石道:“澈儿,怎么样,可还喜欢。” 白澈打量一下周围,他对住所倒是没有什么要求,其实只要待在水里他便觉得不错,不过他还是感谢了容石的好意。 “谢姨母,澈儿很喜欢。” 年葵道:“澈哥哥,这屋内的珍珠宝石可都是族人们特地去长海中采集的呢,现在已经很少有如此剔透的珍珠了。” 白澈笑了笑,“真的吗,那哥哥可要拿几颗珍珠回去了。” 年葵笑得灿烂,“澈哥哥要是喜欢,我也可以将我屋内的珍珠都拿给澈哥哥,我屋内的珍珠也是又大又漂亮呢。” 白澈看着年葵这一张乖巧可爱的脸,简直是越看是越喜欢,可能这就是同族的亲切感吧。 年葵的乖巧是那种不谙世事,纯净天真的乖巧,简直像个小女孩儿一样。 他感觉,世间不会有比葵儿更天真烂漫的孩子了。 他朝她笑道,“那澈哥哥谢谢葵儿啦。” “不用客气澈哥哥。” 年葵看着白澈道,“更何况澈哥哥送了葵儿那么好看的手镯,澈哥哥要是喜欢什么,葵儿都愿意给的!” “好了葵儿,母亲现在与你澈哥哥有话要说,你先带你正弦哥哥去新住处吧。” 年葵回道,“好吧,那先再见了澈哥哥。” 白澈也柔声道,“再见了。” 年葵朝李正弦道,“正弦哥哥,你的住处也很漂亮呢,金光闪闪的,葵儿带你过去吧。” 李正弦的目光朝白澈投去,他其实并不想离开白澈去另一个房间,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很多时间都见不到师尊了。 可是看到白澈朝点头示意他过去,他也就只能跟着年葵走了。 好吧,反正过去了还能再过来。 两个孩子走后,容石上前一步,握着白澈的手,泛着虹光的眸子有些泛红。 她是一族族长,大部分的时候在族人面前表现的都是坚韧和利落,很少有如此动情的时候。 “澈儿。” 容石的声音都有些哽咽,“这些年来,是姨母对不起你,让你一个人在豺狼虎豹中。” “姨母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母亲。” 提起母亲,白澈心里也不好受,“姨母,你不必自责,这些年我过得挺好的,父亲也对我挺好的......” “你父亲,我也不想多说,但是澈儿,你终归是鲛人,在幽族待着才是最安全的。” 白澈道,“澈儿明白姨母的良苦用心,在幽族也确实很好,但是澈儿也还是白家的子嗣,若是澈儿这一去不回,父亲到时候也定然会追究。” 容石握紧白澈的手,“澈儿,你不用怕,有天水结界,又有族人相助,我们还会怕他白松何。” 明亮的珠光洒在白澈脸上,他看着容石,目光多了些情绪。 “姨母,你也知道,这不仅仅是父亲,修真界那么多人觊觎幽族,我不想给他们师出有名的机会。” 容石心中泛起一阵酸涩的欣慰,“澈儿已经长大了,会替族人考虑了。” 她擦擦眼底的湿润,右手一摊,掌上出现了一块蓝色的石片。 这东西有一个手掌那么大,看上去像一块坚硬粗糙的石头,表层被浅浅的黑色覆盖着,但内里却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 “姨母,这是?” “这是龙心鳞。” 白澈有些惊讶,龙心鳞可是传说中的幽族圣物,是无比珍贵的灵物。 以龙心鳞炼化入体后,再辅以修炼,身体就可以快速净化所吸收的灵力,使进入体内的灵力至纯至净,从而增快修炼之速。 容石将那快龙心鳞放到白澈手上,“这块龙心鳞,姨母送给你。” “姨母......” 容石继续道,“澈儿,你不要想着拒绝,这些年来,姨母不能带你回幽族,照顾你成长,一直都是姨母的心病。” “能看到你平安长大,还有这般心性,姨母很开心,想必梦儿也会在天有灵。” 第45章 “这龙心鳞一共分为三块,你手上的只是其中一块,若是能助你修为提升,也算是物尽其用。你” 她深深地看着白澈,“澈儿,你就收下吧。” 容石拍拍白澈的手,见此,白澈心中动容,他点点头道,“谢谢姨母。” 白澈将龙心鳞放入储物袋中,而后抬头一看,容石正皱眉看着他腕上的丹池珠链。 容石伸手道,“澈儿,可否将你这丹池珠链给我看一下。” 白澈脱下腕上的红色珠链,递给容石,“姨母,怎么了,这珠链有什么问题吗?” 容石拿着血红珠链在手中端详。 “炼化丹池珠链用的是幽族秘法,一般来说,鲛人都会以元丹为辅在识海中炼制珠链,这种方法炼化速度最快,效力也是最佳。” 容石摩挲着手中的细珠,“但是这串珠链的色泽触感不同,这是用方圆鼎炼制的。” 白澈思索道,“姨母,会不会是因为当时母亲身体虚弱,不宜用元丹炼化,所以才选择的方圆鼎” 容石在屋内踱步,“也有这种可能。” 她转过头,“澈儿,但也并不排除你母亲元丹有损的可能,你幼时,可曾看到你母亲元丹受损的迹象。” 白澈摇摇头,“那时候母亲看上去只是病重了,并没有元丹受损的迹象。” 容石冷哼道,“想来就算真的元丹受损,也会被白松何掩盖的。” 她看向白澈道,“澈儿,不管怎么样,修真界那群人到底是人心险恶,白家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还是要小心为妙。” 白澈点点头,“姨母你放心吧,澈儿心里有数。” 他问道,“姨母,那这丹池珠链除了护体和温养之用,还有其他效用吗?” 容石将丹池珠链递给白澈,“没有了,丹池珠链以鲛人灵力为引,辅以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的法器炼化,主要是护体和温养之用。” “其他效用要是有,那也是微乎其微。” 她问道,“怎么了?” 白澈戴上珠链,“无事,就是有些好奇。” 其实他心中本来就疑惑重生的原因,他不相信自己会无缘无故地重生,看到腕上的丹池珠链失去了效用,他本来以为自己的重生和这珠链有关。 但看来不是。 重生之事到底处处是谜。 但是还有一样东西,也是他必须来这里的理由,他必须取得。 他道,“姨母,我听闻幽族还有一种秘法,可以了解过去发生之事。” 容石回答,“你说的是唤灵之术吧。” 白澈点点头,“嗯,是的,澈儿有一些过去发生的事想要了解,所以还想请姨母传授唤灵之术。” 石容当然不会拒绝白澈的请求,但她还是提醒白澈道:“澈儿,只是这唤灵之术并不好修炼,练成也并不是一朝一夕的。” “我可以将这其中的功法都传给你,但参破还需靠你的悟性。” 白澈感谢道,“谢谢姨母,这些就足够了。” 接下来,容石除了传授给白澈唤灵之术的功法外,还传授了他一些其他的幽族功法。 等到快到鲛人休息的时婻風间,容石才离开白澈所住的水晶屋。 白澈正悬在蚌内研习功法,忽然,眉心一蹙,有人在动他的结界。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白澈轻轻掐指,紫门缓缓开启。 他张开眼睛,看着门外伸出一个头的李正弦,“不去休息来门外干什么?” “师尊......” 李正弦缓缓朝白澈走去,师尊浮游在一只巨大的蚌里面,淡淡的七彩光芒落在师尊脸上,呈现出一种梦幻的色彩。 李正弦把眼睛从白澈上半身撇开,又是那副说辞,“师尊,我害怕。” 白澈心里毫无波澜,淡淡地看向他,眉眼低垂。 “有何可怕的,这水晶屋内十分明亮,鲛人也都十分心善热情。” 李正弦却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师尊,可能是因为来到了陌生的环境,我就忍不住心慌。” 白澈看他一眼,并不打算继续惯着他,“正弦,这可不行,锻炼胆量也是修行必备,就当是在磨练自己吧......” 但李正弦却直接闪到白澈身前。 白澈化身鲛人比李正弦高上许多,李正弦的头顶刚好够到白澈的肩膀,呼出的热气似乎喷到了白澈胸膛。 白澈忍不住蹙了下眉,身躯朝内侧移动。 “师尊,要锻炼下次再锻炼好不好,我忽到此处,心里总不安。” 他指着角落一个不大的蚌道,“师尊,我就在那里待着,绝不打扰你。” “师尊,求你了。” 白澈眼看他又要向前,迅速地游出蚌外。 幽蓝的鱼尾缓缓摆动着,他正打算拒绝李正弦,可还没开口,眼前的少年居然红了眼睛。 他的鼻尖也泛起淡淡的红,好像有小水珠从眼角流出。 一副很难受失落的样子。 这又是怎么了? 白澈疑惑。 李正弦却忽道,“师尊,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吗?” 白澈被他问得心里一紧,试图解释,“正弦,为师不是不愿意和你待在一起......” “可是师尊和年葵相处时就十分温柔,我从来没看到过师尊对谁那么温柔过。” 他的泪珠哗啦啦地流。 眼睛也完全红了,看上去可怜得不行,“现在师尊难道都不想看到我了吗,难道我就这么让人讨厌吗?” 第46章 白澈看着他一副伤心到不行的样子,心里有些虚,难道自己对年葵的温柔就那么明显吗? 只是李正弦确实和年葵比不了啊! 他徒弟这副样子好像显得自己是个什么铁石心肠的负心汉一样,真是! 哎。 哎。 哎。 白澈心里叹了数口气,朝李正弦游过去。 他的声音柔和了下来,低头安慰着眼前哭得厉害的人,“别哭了,正弦,为师并没有偏心,在为师心中,你与年葵是一样的。” “你若实在想在这屋内休息,那在此处待着也可。” “只是,日后确实要培养自己的胆量。” 闻言,李正弦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贴近白澈,声音还带着些呜咽,“嗯嗯......师尊你放心吧,我以后一定大胆些。” 他又抬头问道,“只是师尊,你真的觉得我和年葵是一样的吗?” 白澈无语。 当然不一样啊! 年葵长得漂亮,又天真无邪又乖巧可爱,还是只鲛,就算你是我徒弟你也和年葵比不了啊! 但是白澈却道,“当然,你可是为师唯一的徒弟,在为师心中,你也是和亲人一样重要的存在。” 听了这话,李正弦堪堪止住了哭,他哑道,“那师尊,你可不可以也像对年葵那样对我。” 他急忙补充道,“我知道师尊已经对我很好了,可是我自幼无亲,确实很渴望师尊对年葵那样的温柔。” 他巴巴地看着白澈,热气混着海水游到白澈胸膛,“师尊,可以吗?” 白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张期盼的脸,扯了扯嘴角,嘴边终于挤出一抹笑,“嗯,可以。” 可以个屁! 第0024章 大婚 李正弦莞尔一笑,眼眶的红色逐渐褪去,听到师尊愿意对自己温柔些,不管是真是假,他心里的雀跃都忍不住升起。 况且他的难过本就是半真半假,主要自己不哭,师尊肯定不会答应让自己留在此处。 但他是真的不爽白澈对年葵如此温柔。 为什么? 为什么师尊见到那个年葵就用那种眼神看她,那种温柔的,柔和的,充满笑意的。 李正弦本觉得白澈对自己十分的好,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白澈也是喜欢自己的,可这一看到了白澈对年葵,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喜欢。 他恨恨地想,不过就是条白点的鱼! 有什么好的! 那副天真的样子,肯定也是装的! 李正弦难受地想,心口像埋了颗烂杏子一样,他嫉妒到难受,是因为他知道,年葵是真的天真无邪。 而自己的乖巧,和年葵的一对比,就显得肮脏了。 李正弦低头看看自己,麦色的肤色,手掌上还有一些淡淡的疤痕,手指也越来越粗大,不是可爱的样子。 他心里越发难受,一口气堵住了胸膛,自己就真的很不好吗? 他仔细一想,又一次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怎么好。 师尊是鲛人,肯定是不喜欢火灵根的,而自己却是天火灵根。 师尊喜欢乖巧善良的鲛人,但是自己的乖巧是装的,善良是假的,自己也不是鲛人。 师尊其实是不是没自己所想的那么喜欢自己。 师尊愿意要自己,是不是只是因为师尊心善。 李正弦呆呆地想,酸涩几乎要溢出心口,但忽然间,他的想法又猛然改变了。 不管再怎么样,陪在师尊身边的永远只是自己。 年葵又如何,师尊在春英峰豢养的那些灵兽又如何,能一直陪在师尊身侧的,一直都只有自己。 至于喜欢,至于温柔...... 他相信,终有一天,师尊会很喜欢自己的。 真的又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只要师尊喜欢自己就够了。 是真是假,只要是长长久久的拥有,只要师尊一直在自己身边,一切就都不重要。 他眸底泛着暗色,占有和疯狂在眼底交织,他想,总有一日,师尊也会对自己温柔的,远远胜过年葵。 室内珠光闪耀,李正弦扬起一张乖巧的脸,“师尊,那你继续修炼吧,我去一侧休息。” 白澈看这小子也不闹了,微皱起的眉毛完全舒展开来,他摆动着鱼尾朝大蚌游去。 见李正弦也去了角落的小蚌中,开始闭目打坐,白澈心里吐了口气。 总算是清净了。 但是他不知道,其实李正弦并没有闭上眼睛。 他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着,过了一会儿,想着师尊应该是开始修炼了,李正弦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落在白澈身上,隔着海水,注视着白澈。 师尊的发丝,面庞,胸膛,还有幽蓝的鱼尾...... 李正弦傻傻地盯着白澈,脸一会儿红一会儿更红,师尊的气息虽然有些距离,但他却很清晰地闻到了。 冷冽的,淡淡的。好闻的味道。 有点像新下的雪,纷纷鹅毛席卷着一丝柔和,落在他的面庞。 李正弦眨巴了下眼睛,忽然间,身子一下绷直了。 他整个人红了起来,而后直接躺了下去,把自己蜷缩住。 不大的蚌里面,李正弦大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接下来,他反而不敢看白澈了,只是一个劲地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窝着窝着,他终于平静下来,慢慢睡着了。 第47章 白澈无奈地看着躺在蚌侧的李正弦,也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从角落滚到这边来的,现在他正像一只小犬那样蜷缩,面朝向自己的鱼尾睡觉。 白澈不是什么严厉的师尊,他也不会要求李正弦一定要早起练功,便任由着他休息。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李正弦朦胧地张开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幽蓝的鳞片。 李正弦眨了眨眼睛,本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正要伸手去摸,头上却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正弦。” 听到这声音,李正弦被惊了一下似的,差点就蹦起来婻風了。他抬头看向那张神色淡淡的脸,莫名就结巴了起来,“师......师尊。” 白澈心里摇了摇头,看着太傻了。 李正弦回过神来,急忙爬起来,弓着身子,目光却不是很敢和白澈对视。 他的声音也是细若蚊吟,“师尊,你已经醒了啊。” 白澈看他这古怪的样子,关心道,“正弦,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闻言,李正弦连忙摆手,一惊一乍的样子。 “没有!弟子身体没有不适!” 白澈不相信地看着他,那实在有点反常了。 但李正弦却道,“师尊,弟子,弟子先去自己屋内修炼了。” 还是弓着身子,不敢看白澈。 白澈有些疑惑,这太像做错什么事了。 他试探道,“正弦,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师尊说的。” 李正弦却忙道,“没,没有师尊。弟子没有。” 白澈看着李正弦匆匆走出了门,不解地皱了皱眉,徒弟现在长大了,也越来越难懂了。 以前有什么心事还都写在脸上,现在却知道遮遮掩掩了。 哎,就这样吧。 谁还没有点不为人知的心事啊。 这几日,幽族十分热闹,在准备布置年葵的大婚现场。 水晶宫上,红鱼结群盘旋,形成了一道绵延数里的火红绸锻。 水晶宫前,铺满了红粉贝类,珍珠以及宝石。一条宽远辽阔的红粉大道铺展开来,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将海底彻底照亮。 一时间,无处不透着喜庆的气氛。柔软透明的植株化成了梦幻的银红色,水中的水母也生出了淡淡的霞色,连水晶宫外的珍珠泡泡,都透出了淡淡的朱红。 整片海洋像一片身披霞帔的银河。 按照海中习俗,新人婚前一个月不可见面。 等到婚礼当日,新郎会携诺书,百礼,和命契珠来到新娘家中。 作诺书,备百礼,定命契,求娶新娘。 姑爷是蛟族二少主司止,年纪与年葵相差不大。 蛟龙一族在明流海内生活,与鲛人一脉也算是同根同源,但因幽族长期深居天水结界内,两族之间的联系不算热络。 不过两族千年前结下了友契,若一方有难,另一方需竭力相援,所以可以说是陌生的盟友。 司止和年葵相识还是因为几年前年葵在天海市中买玉云珍珠。 当时她去到天海市,一眼就看中了摆放在阁内的一颗最大最明亮的玉云珍珠,但卖者却告诉她这颗方才已经被一位公子定下了。 年葵本欲用更高的价格买下这颗珍珠,但谁知司止死活不肯,最后,司止却将这颗珍珠赠予了年葵。 一来二去,二人便产生了感情。 水天妆成,珍宝明明,君子即来,予心予情。 生生世,结连理,许长愿,祈天祷安。 水天宫外,大片的红在海中铺展,整片海洋中流淌着绚丽的火焰,水流欢喜,乐动天海。 条条洒上了红光的大鱼朝水晶宫缓缓游来,他们身上覆着无数珍宝礼品,长长的队伍后面,还跟着绵延不尽的红鱼,像红色飘带一样,在水中流淌着。 群队最前方,是一条人身蛟尾的蛟人。 他未着华服贵冠,浑身却散发着如松如玉的贵气,蛟人的身体上绘满了红色的图纹,透露着庄严与神圣,但面部却皎皎,如晶莹的玉石一般。 他一双黑目正含情含笑地望向水晶宫。 水晶宫前,并列着两排鲛人,最中间,悬游着的,是一名年轻的女鲛人。 她有一双像皎月一样的眼睛,海中红色的光芒照耀在她银色的鳞片上,像是海边的晚霞。 女鲛人的头发用皎洁透亮的珠宝盘起来,淡淡的红色光芒从她的银发中散发出来,柔和又华丽。 她的身上也绘制了红色的纹样,但只是浅浅几条,额间和两颊边的红色图纹颜色反而更深,显得她面容格外昳丽,像画中的仙子。 两旁的鲛人低低吟唱着古老的歌调,随着蛟人的到来,他们的歌声慢慢变低了。 一道澈亮的声音慢慢响起。 “天道在上,今日此二人于水天宫殿前,敬拜天地先祖,喜缘良结。 百礼贺,命契定,自此,同心同德,结为连理。 若有负,则天道诛之,永无轮回。” 一道声音大起,“拜!” 红光湛湛,在至死不渝的誓言下,在水中生灵的注视下,二人相对一拜。 红色的长队迎着年葵,将她送出天水结界外。幽族生灵回到水晶宫后,便是宴饮。 白澈等人一回来,还没开吃,就开始被鲛人开始敬酒。毕竟是很少能见到的少主,如今这一见到,这些鲛人表现得格外热烈。 第48章 鲛人的酒量比修士好上太多,白澈被敬了几十杯都没什么问题,还是言谈清楚,几乎没有什么醉意。 但一旁的李正弦就不是了,鉴于上次的醉酒事故,他这次本来是打算不喝的。 奈何族长却过来敬他,这下,他是不喝也得喝点了。 但这一开了头,他的头就开始晕乎乎了,意识也没那么清晰,这下,他是不管谁来敬酒,都会喝下。 喝着喝着,甚至没人敬他的酒,李正弦一个人也靠着水晶桌喝得不亦乐乎。 直到宴饮散得快差不多了,白澈才想起他的徒弟。 这一想起,他就心下一慌。 完了完了! 正弦! 他四下一找,终于找到了猫着身子在水晶桌下舔酒杯的李正弦。 白澈看着桌下的人,痛苦扶额。 第0025章 你不是要对我温柔些吗 但李正弦却开心得很,他醉醺醺地看着白澈,嘴边咧开一个大笑。 朝白澈大声道,“师尊。” 白澈一听这声音,忍不住朝周围瞥了眼,还好没什么人。 他觉得李正弦丢人,小声道,“正弦,我们先回房休息吧。” 周围有鱼在游动,李正弦呆呆地看着白澈,一手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回房?” 明白了,他转眼眉开眼笑起来,拿起身侧的酒壶,抱在怀里。 他直起身道,“好啊好啊,师尊我们走吧。” 白澈看着李正弦斜斜歪歪地起身,叹了一口气,过去扶他。 却被李正弦直接撞进了怀里。 酒壶里溢出了一点酒水,洒在了白澈臂上,浓烈的酒香味铺天盖地,身前是一个温热的脑袋。 白澈青筋一跳,不好的回忆全部涌入脑海。 气得他面部泛起了浅红,他冷冷道,“李正弦。” 咬牙切齿着。 李正弦却被这个温润的怀抱舒服到了,他似乎听不出白澈的情绪,懒洋洋着,“嗯,师尊,我在。” 说完还不忘拍拍白澈的背。 像孩子一样。 白澈被他这个举动惹怒了,伸手就要扒开他的臂弯,“松开!” 声音透着怒气。 但怀中的人却紧紧圈固住了他,软软的声音响彻耳畔,“不要嘛,师尊,让我再抱抱嘛。” 李正弦蹭着白澈微凉的胸膛,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滚烫的脸将凉润的胸膛烫出热意,乌黑的睫毛扫过白澈的胸膛,带来丝丝痒意。 白澈忍住心中的火,尝试让自己冷静一点,他记起李正弦希望自己温柔,过了几息,他才垂下头来。 “正弦,你先跟为师走,等到了房间,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好吗?” 李正弦抬起脑袋,眨巴着眼睛看着白澈,一时间就被这温柔的面孔迷住了。 温柔的师尊,他嘴角荡开一抹笑,想了想又道,“师尊,你说的是真的吗?” 李正弦一双眼睛泛着湿意,有种雾蒙蒙的可怜,白澈继续骗他,“当然,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 李正弦听到当然两个字,一双醉眼已然弯了,他在白澈怀里磨蹭了会儿才道,“那好吧,但是师尊,” 李正弦一手拿酒壶一手紧住白澈的手,“我要牵着手。” 白澈早已怒火中烧,心里盘算着等李正弦进了屋内要如何把他绑起来打,他看着李正弦握住他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皮笑肉不笑道,“好。” 看我等会儿回去怎么收拾你! 听到这话,李正弦才乖乖跟着白澈回去。 他一路喝酒一路贴着白澈,弄得白澈烦不胜烦,好不容易要到了住的房间,他反而嘀嘀咕咕起来。 “师尊,我要去你的房间,好不好?” “好。” 白澈答得很痛快。 李正弦又用脸颊蹭了蹭那双白而凉手,贴着白澈道,“真的吗?师尊。” 他的体温很高,滚烫的气息让白澈十分不适。 “师尊,你不会骗我吧。” 白澈温凉的目光投射到李正弦的脸上,笑笑,“当然不会。” 可是李正弦却撇嘴道,“师尊,你以前其实是骗过我的。” 他整个身子几乎要贴到白澈身上,一双眼睛滚烫又赤诚,声音暗哑而认真,“师尊,这次你不要骗我了好不好。” 紫光扑在李正弦的眼里,散发着一闪一闪的光芒,滚烫的呼吸融入水里,烫了白澈一下。 一时,他的心跳莫名奇妙地停了一下。 李正弦目不转睛地看着白澈,目光紧紧贴着那双桃花眼,声音中甚至带上了乞求,“好不好?师尊。” 白澈看着那双明亮又湿黏的眼睛,心头莫名一哽,满怀的愤怒因为这样一个眼神化成了一种奇怪的情绪。 白澈的眉心缓缓蹙起,这个时候要拒绝他吗? 反正李正弦也不会记得。 骗了他又怎么样? 打他一顿又怎么样? 反正李正弦不会记得的...... 他不会记得...... 可是莫名奇怪地,白澈感受着心口的鼓动,莫名奇妙地,他看着几乎要趴到自己身上的李正弦,他的身体很烫,那双眼睛巴垂下来的样子也很烫。 这一刻,白澈不是很想骗李正弦了。 白澈,他到底是你的徒弟对吧。 你不应该骗李正弦。 你或许可以不骗他这一次。 第49章 白澈沉默着,可是,被人抱着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而且让人烦躁,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可是...... 白澈看着李正弦的眼睛,良久,他无奈地吐出一口气,“好。” 就当包容徒弟一次吧,也许忍忍就过去了。 李正弦跟着白澈进了大蚌,这个蚌空间很足,完全可以容纳两个人。 白澈做了一番心里准备,才松开抵住李正弦的手。 怀里的什么都是滚烫的,白澈忍不住蹙眉。 但李正弦却快乐得很,他抱着想抱的人了,他很开心,这个蚌散发着淡淡的光亮,照得他很有安全感。 怀中的身躯微凉温润,他将脸贴着白澈的胸膛,消除醉意带来的不适感。 清冽的气息将李正弦包裹,他感觉自己在云里雾里一样,李正弦抱得舒服了,微微睁开双目,眼前是那条心心念念的鱼尾。 他的胸口忍不住猛烈地跳了起来。 李正弦一只手缓缓松开,白澈还当他只是抱够了,要松手睡觉了。 他心中放松一下,谁知下一瞬间,尾上便传来一阵滚热,几乎是一瞬间,白澈脸就红了起来。 须臾之间,修长的鱼尾猛地一动,直接将李正弦拍翻在地。 闷轰一声,壁上挂着的宝石装饰轻轻颤动。 李正弦在地上蜷缩了一下,浑身传来阵阵剧痛,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嘴角流出来了。李正弦痛嘶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他懵了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睛看向白澈,声音里满是委屈,“师尊......” 白澈满是不悦地看着地上的李正弦,并不说话。 李正弦蜷缩着身子向白澈爬去,眼角和鼻尖都红了,血水在脸侧浮动。 声音嘶哑,“师尊,你干嘛打我......” 白澈目光冰凉的看着李正弦,也不知道这厮还是醉是醒,一副样子看着虽可怜不已,但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没死,就算他善良了! 李正弦看白澈还是不回答,缓缓伸手扒拉了一下眼前的大蚌,居然将大蚌扒得微微晃动,他继续可怜巴巴着,“师尊,师尊......” “师尊,你不是要对我温柔些吗?” 说完这句话,他居然开始抽泣起来,泪珠子没完没了地从眼角流出,双目通红抬起来看着白澈。 “师尊,师尊,你不是要对我温柔些吗?” 白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哭,哭什么哭,怎么不哭死? 做错了事就得受罚。 可李正弦还在不停地晃动着手中的大蚌,哭着哭着甚至浑身抖动了起来,而后又胡乱地擦着眼睛,把眼睛越擦越红。 “师尊,师尊......” 他一个劲地叫着,说是质问,又透着满怀的委屈,说是委屈,但这这嘀咕的声音又让人心烦。 蚌内的海水晃动不止,白澈低眉看着还在看着他的李正弦,忍受道,“好了,是为师错了,现在也不早了,去休息吧。” 这算是妥协了,可是李正弦却敢不买账,他松开了握着大蚌的手,声音完全嘶哑了,“师尊,没事的,做出改变是很难的。” 白澈笑着看他,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说话! 李正弦张开两手继续道,“师尊,要抱抱。” 白澈咬牙看着地上的人。 要抱抱! 要抱抱! 我抱你妈的头! 他低头挑眉道,“要抱抱是吧,来,正弦,起来。” 李正弦听话忍痛爬起来,哭声止住了,红着眼睛朝白澈靠近。 正当他嘴角扬起来向白澈游去时,忽地,后脑勺猛地就是一痛,一时间,近在咫尺的白脸模糊了起来。 李正弦朝前伸出的手猛地停了下来,“师尊......” 他慢慢沉到地面。 嘴角的笑慢慢敛了起来,白澈冷眼看着地上躺着的李正弦,直接就是一拳。 要抱是吧! 要摸是吧! 要温柔是吧! 为师现在就给你! 第二日,一醒,熟悉的痛感遍布全身,李正弦皱眉一看,自己是在自己屋内。 嗯? 他开始捂头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涌入脑海。 一时间,他的脸又红又白又青。 师尊不是答应了要对我温柔的吗,为何还要打我?李正弦摸了摸身上的痛楚,本来还有些难受,结果摸着摸着就傻笑了起来。 他嘴角扬着,好歹,好歹昨晚大抱了师尊一场,也是赚了! 他在房内傻笑着,笑着笑着脸上忽地一僵,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李正弦呼吸加速地看着右手,昨晚的景象在海中反复循环。 昨晚,昨晚......我还摸了师尊的鱼尾了! 他瞪着眼睛惊讶,心气不定,满脸涨红。 昨晚我摸了师尊的鱼尾了! 顿时间,羞赧铺天盖地,李正弦缓缓地捂脸,心中忍不住一遍又一遍默念着这句话。 然而,他在地上傻坐了半天后,嘴角却挑出了一个夸张的笑。 他的目光从羞赧化为兴奋,李正弦定了定,而后又慢慢将手掌靠近鼻尖,紧着呼吸闻着手上的气味。 不一会儿,闻就变成了深深的呼吸,他兴奋的双目闭了起来。 李正弦坐在冰凉的地面,整个人忍不住滚烫。 他在回味。 明雪 第50章 第0026章 我要给你护法 这日一早,白澈婉拒了容石的挽留,带着李正弦离开了水天宫。 大婚虽已结束,但水晶宫外的红还未消弭,结群的红鱼在水母和植被中游走,像是火红的晨曦,托起了沉睡的海底。 容石将几人送至天水结界,又是一番泪眼朦胧地和白澈絮叨了些话,才看着二人远去。 成群的鱼群渐行渐远,火红的光晕逐渐淡化在视线中,面前又是一片沉寂到可怕的黑暗。 李正弦跟在白澈身后,身上的淤伤他并没有完全疗愈,淡淡的痛感从皮肤泛起,他静静地看着白澈的背影。 咽了咽口水。 “师尊,你不想在水天宫多待几天吗?” 眼前是一片浮动的黑暗,白澈的眼睛注视着前方,散发着浅色的金光,他的声音有些凉,“大婚既已结束,也不必久留。” 李正弦盯着身前的那片幽蓝,目光如炬,“我以为师尊更喜欢幽族一些,会想在幽族待久一些。” 相比弱肉强食的修真界,白澈确实是更喜欢幽族,鲛人可以给他带来一种天生的亲近感,水天宫也很舒适。 但他总不能一直在水天宫待着,比起待在可以让自己舒适的地方,他更希望那片舒适的水域可以永远安宁。 他道,“还好。” 海水鼓动,李正弦缓缓朝前游去,水波中浮动的发丝扫过他的面颊,带来丝丝缕缕的麻乱。 鉴于昨天被揍的经历,他知道白澈还在气头上,也不敢要拉手了。 只是微微靠近着。 “师尊,我们要去哪儿啊?” 他眨着眼睛看向白澈,目光从白澈的眼睛扫到了胸膛,白澈也不看李正弦,淡道,“去北地。” “北地?”李正弦有些疑惑,“师尊,我们去北地干什么?” “为师曾在北地寻到一处无人之境,十分适合修炼,这次正好过去静修一段时间。” 其实是因为白澈想在一个清冷的地方研习唤灵之术,而且他身上还有一块珍贵无比的龙心鳞,也需要想好如何炼化利用。 “哦。”李正弦点了点头。 二人出了东海,便一直朝西北方向御剑。御剑御了一日,身下青翠的平原逐渐变成了苍苍峻岭,越往北去,天气越冷,人烟逐渐稀薄。 冷冽的厉风吹过人的面庞,有如刀割。此地离要去的无人之境还有段距离,天要黑下来了,白澈看着李正弦苍白的脸,皱了皱眉。 风声很大,他抬高了声音,“天要黑了,再往前怕是要遇大雪,先落地寻个地方休息吧。” 暗色里,白澈那张雪白的脸转过来,淡色的唇一张一合,李正弦停顿了一下,才大声道,“是,师尊!” 白澈这几日越发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汹涌异常,似乎要冲破体内,识海中的元神最近也是有些躁动,看来是要突破了! 他几乎就要压不下身上浩荡的灵力,目光朝下空一扫,便锁定了一座荒山。 那座荒山并不巍峨,山体遍布着细细的黄沙,林木十分稀疏,白澈本是鲛人,更喜湿润,但湿润的环境只会使得雷电的伤害剧增。 白澈一个俯身,朝山中飞去,李正弦紧随其后。 跟着白澈进入了一处宽敞干燥的壁洞。 白澈一个转身,灵剑收回,他朝刚落地的李正弦道,“正弦,你先在此处休息,为师有事先出去一趟。” 李正弦眼看白澈要走,急忙抓住了白澈的袖角,急得声音都快了,“师尊,你要去哪儿!” 白澈不想跟他多费口舌,直接道,“为师要突破了,你先在此处休息。” 他一道灵力斩下被李正弦抓住的袖角,直接朝洞外飞去。 “师尊!” 李正弦大叫一声,声音在洞内回荡,他看着白澈离去的方向,手一弯,将那块袖角塞入怀中,直接朝白澈飞去。 暗色已至,山林中,李正弦连白澈的背影都看不到,完全是通过气味寻到白澈的。 天越来越黑,狂风呼啸,汹涌的黑云疯狂朝上空聚集,李正弦加快速度,身上的汗将衣襟打湿了。 他喘着气看着身前的那个空地,大声喊道。 “师尊!” 宽阔的黑暗中,一个白金色的大阵缓缓旋着,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阵法之中,狂风席卷沙叶剧烈地盘旋,呼啸的风声如同鬼哭狼嚎。 阵法层层叠叠,盘成一个广场那样大的半圆形,将阵中白衣而坐的人紧紧笼罩。 慢慢地,荒山上空的浓黑逐渐有了霹雳作响的裂亮,李正弦抬头一看,双目瞬间就瞪大了! 那是一条粗壮刺目的雷电,白光霍然打在白澈身上,更显得他面若白雪。 李正弦震惊地看着那道雷电,就要靠近白澈为他护法,忽然间,一道白金色的光芒已经急速朝他闪来。 婻風  李正弦一时分心,被这道金绳索死死困住,他奋力挣扎着,大声朝白澈喊,“师尊,让我留在这儿吧!我要给你护法!!” 白澈心中冷笑,就凭你吗? 他双眸一睁,金光乍现,冰凉的声音中透着威压,“回去!” “不要,师尊!我不回去!!” 李正弦还在用力挣扎着,但身上的绳索却将他越捆越紧,金绳霎时施加了巨大的拖力,一把将李正弦朝黑暗中拖去。 李正弦眼睁睁看着白澈离他越来越远,那个本来巨大的白金色法阵,快速地变成了一个光点,最后消失不见。 第51章 他的声音响彻林间,“师尊!不要!师尊......” 白澈看着那个终于消失在眼前的聒噪,默默叹出一口气,但雷鸣之声已经近在耳畔! 他瞬间双手结印,身上的光屏立即叠加数倍,抵挡住汹汹而来的雷电。 即便如此,他身体中还是传来一阵痛到发麻的震颤,他缓缓闭上眼,周身灵力疯狂运转,迎接着轰然大落的数道雷电。 山中轰隆声不止,一道一道打在李正弦心上,每听到一道雷声,他心头便是一紧。 只恨自己不能冲过去为白澈抗雷。 他在地上拼命滚动着,但饶是他再死命挣扎,身上的金绳也捆着他不放。但李正弦却做不到不挣扎,黑云大动,地动山摇,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师尊,师尊......” 他一个人在洞中嘶哑着,汗水顺着脸颊流入了嘴角,带来了丝丝的苦咸。他的身上脸上已经混布了泥土,和黑暗融为一体。 慢慢地,一阵白光几乎亮彻了整个荒山,李正弦心口猛然大慌,用力一挣,竟然直接将那根束了他许久的金绳挣脱了。 不安感将他完全包裹了,他死命地朝白澈的方向奔去。 几十道雷劫过后,浑身的骨肉像是被劈碎了再新长出来一样,白澈感受着周身磅礴的灵力,掐了个诀洗去身上的沾黏和细尘土,平静地闭目调息。 尽管面上平淡得没有一丝表情,但他也无法掩盖住心中的喜悦。 他终于突破炼虚了! 修仙之路,越是到高境界,越难突破。从化神到炼虚,白澈花了几十年,都说修真无岁月,但想要突破,还是需要日复一日的修炼。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 在这漫长的求索中,逐渐把人的心性磨淡,却浓烈了突破的渴求。 渴求舒适是人的本能,渴求力量也是。 黑云褪去,周身所布的大阵已被雷电劈得七零八落,林木也被劈毁了,白澈白手一挥,破裂的碎片便化作点点星光,铺洒大地。 风还没停,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白澈看着光芒之外跑过来的那个人,眉梢一挑。 这么快。 “师尊!” 李正弦迈大了步子朝白澈跑来,脸上又是焦急又是欣喜。 白澈一看却皱了眉,这小子,这是干什么去了,头发乱得要命,银色的衣袍也是肮脏不堪。 看着眼前朝自己冲来的人,白澈的眉头皱得更紧,一道灵力抵住了咫尺之外的身子。 “师尊?” 李正弦眼中透过一丝茫然,微红的眼眶一下就湿润了,茫然中透出一丝慌张。 师尊还在气自己吗? 可是,可是师尊方才不是还在关心自己的安全吗? “师尊?” 李正弦直勾勾地看着白澈,眼睛微微垂下来,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慌张转为失落,李正弦的手还悬在半空,迟迟不落下来。 现在师尊都对我这么生分了吗? 我明明只是想抱一下师尊而已。 他的失落几乎要流出眼底,看得白澈心里莫名不好受,他指尖一动,直接在李正弦身上施了数道除尘诀。 淡淡道,“好了。” 抵着身体的灵力一松,李正弦回过神来,猛地朝白澈扑去。 他的脸微微移动着,蹭了蹭那片白净的雪衣,怀里的温润稍稍抚平了方才涌出来的失落。 李正弦嘶哑道,“师尊,我方才好担心你。” “不用担心,为师这不是没事吗?” 白澈忍受着怀里的拥抱,心里吐槽,我还需要你来担心吗,你不给我添乱就好了。 李正弦却急道,“可是方才的雷劫那样声势浩大。” 他抬起眼睛,看着白澈的下巴和嘴唇,低低道,“师尊,我是真的好怕你受伤。” 白澈叹出一口气,温热的气息喷在李正弦睫毛上,他眸光闪动了一下,默默松开了手。 白澈看着身前低下来的头,可能是因为突破的原因,此时他的心情还不错,语气也还算温柔。 “好了,我们回洞中修整一下,明日再出发吧。” 李正弦微弓着身子点了点头。 第0027章 意义非常的事 暗色中,二人回了洞,经过了李正弦方才那一阵挣扎,地上被他滚干净了不少。 白澈收回听风路绳,在地上燃出一团白金色的火焰,他朝一侧的李正弦道,“好了,歇息吧。” 李正弦此时难得没有贴近白澈,只是找了个靠近他的角落坐下来。 他方才因为大喊大叫声音沙哑了,此时说出的声音除了沙哑还透着些闷,“嗯嗯,师尊,那我先睡了。” 说完,他便靠着石壁佯装睡觉。 白澈见李正弦窝在一边,便也闭上了双目。 洞内燃着白金色的光芒,温和明煦,驱散了让人心慌害怕的黑暗,李正弦缓缓睁开了双目,一会儿看火焰,一会儿看白澈。 心一鼓一鼓,他的脑袋里泛起丝丝昏涨,缕缕愉悦感从身体传来,李正弦的目光彻底落在白澈身上。 心底的欲望催使着他动作,但看到白澈那张平淡到透出神性的脸,李正弦压下了蔓延到头皮的迷乱。 他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只是这样静静地,静静地看着白澈。 白火彻夜高燃,李正弦彻夜难眠。 第二日一大早,白澈醒了后,二人便继续赶路。 第52章 白澈刚逢突破,又睡了个好觉,脸的表情都莫名温和。 李正弦见状也敢靠近白澈了,二人越过了苍黄的山峦,空气中便有了刺骨的寒意。 李正弦不是很喜欢寒冷,他也不喜欢雪,但是师尊要去北地,他定然相去。而且他现在也是个有点修为的修士了,寒冷对他来说再不是什么可怕的事。 寒风钻入他的衣袖,他还是忍不住微微皱眉,转头看向白澈,“师尊,我们什么时候到你说的无人之地啊?” 他看着白澈那两瓣微红的唇被冷风吹得泛起了白意,眉头忍不住皱得更深。 “很快了,”白澈看李正弦一眼,“是不是怕冷。” “没有,师尊。”李正弦倏地收回目光。 继续道,“师尊,你是怎么发现那片无人之地的啊?” 冷风大起,李正弦又朝白澈看去,目光落到他凸起的喉结上,眸光闪动。 他在没话找话,他就想师尊多跟他说说话。 师尊问自己冷不冷,如果师尊可以抱抱自己的话,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地方如果师尊可以抱住自己的话。 李正弦转开目光,咽了口口水。 身下的山上覆雪了,一层一层,铺白了整片大地,白澈向下看去,回答着李正弦的问题,“为师多年前曾在各地游历,偶然发现此处。” 李正弦调整过目光,露出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师尊以前是一个人去的吗?” 白澈随意道,“是。” 李正弦转过头,嘴角微扬。 然后就压不下来了。 师尊要带自己去过他以前去过的地方。 师尊要带自己去过他以前去过的地方。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疯狂转动。 不知道为什么,李正弦忽然就觉得这次去无人之境是件意义非常的事情。他的眸子亮着道,“师尊,那以后,你去什么地方都可以带上我吗?” 寒风冷冽,他这话却说得很有热意。 但是白澈却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愚蠢,去什么地方都带你,为什么要都带你,都带你可能吗? 他心中是无语和否定,但是嘴上还是说,“嗯,可以。” 也许是经常哄李正弦吧,他都哄出惯性了。 御剑千里,灰白的云层已经化成了淡淡蓝色,如棉絮一般,累叠在上空,铺满了天际。 身下的雪山连绵起伏,巍峨壮阔,高耸巨大的冰刃刺出茫茫雪地,令人心生畏意。 落了地,冷风四起,吹得衣袍滚滚作响。 白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雪白的大氅,递给李正弦,“大雪天冷,穿上吧。” 大氅上的白毛被寒风吹得歪倒,李正弦惊喜地看着白澈递过来的衣物,轻轻接过来,摸了摸上面细软的绒毛,一下就套在了身上。 刚好合身,身下的寒风瞬间就被披风抵御住了,白毛覆在了李正弦的脖颈处,带来丝丝暖意。 他眉开眼笑道,“谢师尊,这大氅可真暖和,好舒服。” 粗雪大落,洒在李正弦的脸上,更显得他肤色黄褐,白澈看着,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他这张脸应该是这片雪地中唯一的一点颜色了吧。 他嗯了一声,又拿出一件稍长些的银狐大氅,自己也披上。虽说严寒对修士来说不算什么,但也没必要一直让身体受冷找罪受。 银毛被寒风吹起,拂过他的下巴,显得他面目温和了几分。 白澈带着李正弦来到两座大峰相连的位置,双眸一闭,指尖施法。 一时间,峰侧的冰雪快速消融,冰融之下,逐渐显现一个巨大的雪洞,待到雪洞的轮廓完全显现,白澈双眸一睁,朝洞内走去。 这个雪洞十分干净开阔,可以容纳数十人在里面行走,李正弦紧随其后,进去后,层层冰雪又堵住了洞口。 白澈一施法,洞内瞬间明亮如白昼,白金色的光芒如星子一般,遍布在洞壁上,使洞内骤然生暖。 越往洞内,便越是开阔,走到尽头时,白澈停了下来。 他剑指靠唇,唇动咒起,霎时间,洞内扬起一阵大风,四周的高墙下霍然消失,出现了五个高大的洞穴。 李正弦吃惊地看着周围的五个大洞,他不是因为大洞而惊讶,而是因为里面堆成小山的法器珍宝。 仔细一看,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工整的石榻和冒着热气的温泉。 这五个大洞的方位对应着金木水火土五大属性,里面堆着的也是五大属性相应的法器。白澈当年在此处修洞也就是看中了此处清净无人,他喜欢钻研些秘法,于是便集了些五种属性的法宝,在此修炼过一段时间。 “好了,这段时间就在此处修炼吧。”他带着李正弦来到那个火灵根修炼的石洞,开口道,“这洞中有一些火系法宝,正弦,你就在此处修炼吧。” 李正弦知道白澈要去水系属性的洞穴,他抬头看向白澈,嘟哝道,“可是师尊......我想去水系的洞穴修炼。” 他也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太傻了,但他确实想白澈待在一个洞。 白澈一言难尽地看着李正弦,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脑子被冻傻了? 但他还是没有说出伤人的话,“正弦,你有如此天赋,主修火系法术才是正道。” 不定再过多久就突破化神了呢! 努力啊正弦,为师对你很有期望! 第53章 他朝那个红光闪闪的大洞扬了扬下巴,“去吧。” 但李正弦却在原地磨磨唧唧了半天,也不肯挪动步子,白澈很不解,这是想干什么! 这孩子最近是越来越让人费解了,他直接朝北处的洞穴步去。 李正弦还在后面不死心地跟着白澈,“师尊,我想先了解些水系法术!” 他话一说完便被一道白金色的东西捆住,李正弦拧眉看着绑住自己的金绳,恼火起来,朝白澈大喊道,“师尊,我不喜欢捆!” 但他的话还没完全落下来,金绳直接将他拖进南侧的洞中,一道结界将他横亘洞内,金绳倏地收回。 “师尊!” “师尊!” 李正弦一边喊一边敲着结界,但白澈面上却毫无波澜,淡然的声音在洞内响起,“好了,正弦,好好修炼吧。” 李正弦还在敲打着结界,嚷道,“师尊,你不是说了要对我温柔些的吗?” “师尊,你不要说话不算数好不好!” 白澈完全不搭理他,直接步入洞内,挥手结出一道结界隔掉李正弦的声音,泡泉修炼。 山中不知岁月长,等白澈出关时,已是好几个月后了。 这几个月他用心参悟唤灵之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参破到了最后一重。可是也在最后一重,他完全卡住了,怎么也无法完全练成此术。 经过十几日的混沌,他最终张开了双目,口中喘息,定心凝神。 再这样下去就要走火入魔了,自己可不能困在此处。 他开始思索可不可以通过什么外力,能用的水系法宝他都试了个遍,他甚至还试用了龙心鳞。 但却无法。 他垂目思索,唤灵之术据说是先祖与一佛修所创,虽说是以幽族功法为源,但在其中几道术法中,还是可以窥见几分佛法之宽宏。 白澈眸光一闪,对了,菩提根。 百年前菩提一族被魔族所灭,自此,其所居之地见川也消弥于世,菩提圣物菩提根更是不知所踪。 他若是能获得菩提根,加以炼化,就极有可能能参破唤灵之术的最后一重。就算不能,能获得此物,于修炼也是极大的裨益。 只是这见川消失已久,百年前菩提一族消陨后,修真界曾派出过大批修士来北地寻找菩提一族的踪迹,但却连一丝一缕都找不到。 这个种族就像是从未现世过,完全消失在修真大陆。 即便如此,白澈还是打算试一试,他眯着眼睛朝南看去。 李正弦经过了多日的呼唤无果,已经放弃了求白澈对他温柔些,只是每日修炼完,他就会在洞中朝北洞自言自语一番。 有结界在,白澈也不知道他这徒弟在念叨些什么,只知道有时平静,有时失魂落魄,有时痛哭流涕,有时甚至跪了下来。 白澈摇摇头,他这徒弟,还真是越来越癫了。 他也感觉越来越力不从心。 李正弦现在正在石榻上闭目修炼,白澈隔空看着他,这小子身上有空普铃,说不定带上他还就真能找到菩提根呢? 反正最后一重迟迟无法参破,就当出去散散心吧。 第0028章 师尊好狠的心 他的鱼尾轻轻拍打着水面,激起了小小的水花,白澈闭目养神了会儿,起身朝洞外步去。 煦煦明光之中,李正弦还在凝神修炼,忽地,他的鼻尖动了动,一双凤眸霍然睁开。 师尊来了! 师尊终于来了! 面前的结界忽然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道雪一样的身影,白金色的光芒洒在那个人身上,像是淡金色的彩霞。 李正弦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声音哑然,“师尊。” 他快速地站起来,红着眼朝白澈跑去,一下就立在了白澈身前,身子朝前微微倾斜,呼吸几乎要喷到白澈脸上。 近在咫尺。 太近了。 白澈微微皱起眉头,其实也才不超过一年时间,这小子怎么就长得和他一样高了。 果然长大只是一瞬间。 白澈眼神上下一扫,打量了李正弦一番。 看到朝思暮想的人,李正弦鼻尖一酸,眼尾更红。 他低着嗓音道,“师尊,我想你了......” 声音又哑又沉。 一滴清泪划过脸庞,他擦擦眼睛,洞中传来他的控诉声,“师尊好狠的心,居然把我关了大半年。” 白澈看着这么一个大个子跟自己撒娇,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长高了是有些男子气势了,但一张嘴,浑身就冒着股傻气。 还是傻。 他淡淡道,“是为师的错,为师也不是故意的,这些日子过于专注修炼,忘了此事,这不是过来找你了吗?” 他就是故意的。 这语气也完全听不出半分愧疚悔意。 闻言,李正弦更委屈的样子,声音像泡了水一样,“师尊,那你下次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他这话说的可怜,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眼眶里的泪水几乎又要掉下来。 但李正弦的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 师尊,我求了这么多日你都无动于衷,软的硬的都用了你却无动于衷! 师尊,你到底会不会心疼我!! 二百七十五日,二百七十五日,你都把我关在这个洞里,你知道我有多想见你一面吗!! 不,你不知道!你见到我以后你甚至还想继续敷衍我!! 第54章 李正弦心中席卷滚滚不满,戾气在心中叫嚣,终有一日,白澈,我的修为会在你之上,届时,白澈,你再也关不了我了。 届时,我定要把你关起来! 白澈不知道百日的思念已将他徒弟的心磨出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他一个百岁的人来说,李正弦还是孩子心性。 他继续敷衍道,“嗯,下次不会了。” 却没有看到李正弦眼底的阴戾。 “师尊,我是认真的,你下次不要再关我了,我再也不想这么久和你见不了面了。” 李正弦直视着白澈的眼睛,认真的表情落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透出丝丝阴鸷,但是这丝阴鸷对于白澈来说,却只是孩子的装腔作势。 他只是嗯了一声,“嗯。” 李正弦继续道,“师尊,你知道我们有多少天没见面了吗?” 听到这话,白澈却不想作答,他只想去找菩提根。 况且就算让他答他也答不出来。 谁知道啊! 白澈假装思索的样子,“嗯......” 李正弦有些期盼地看着他,越期盼却越落空,“师尊,你不知道吗?” 他忽然一副伤心的样子,看得白澈眉头更皱。 知不知道很重要吗?! 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他在洞中除了修炼就是睡觉,除了睡觉就是玩水,他怎么可能记得!! 这小子也太无理取闹了吧! “百来天吧。”他给出了一个粗略的答案。 这个答案好歹给了李正弦一丝丝安慰,“师尊,那你还记得是几百天吗?” 他巴着眼睛看向白澈,继续追问。 白澈转了转眼珠,他是真不想回答啊,但是看得出来他这个徒弟现在对他是有些不满的。 最后,他随便编了个数字,“二百三十三。” 听到三字,李正弦的眼睛便低垂了下来,白澈甚至听到了他叹气的声音,有必要吗?! “师尊,是二百七十五日,我每日都在洞中唤你。” 他的头也跟着耷拉下来,像只落水狗。 白澈心里终于生出一丝难受,一是被烦的,二是李正弦这话像是在控诉。 他就是不知道,怎么了? 白澈的表情也不太好,一出关就要遭受徒弟的一番质问,到底谁是徒弟谁是师父啊! 几个月不见,李正弦怎么变矫情了啊! 烦! 只见李正弦又抬起了头,他的眼窝有些深邃,本是一双十分凌厉压势的眼,此时看向白澈时却露出了一种恳求的眼神。 白澈感到不妙。 果然,他两唇一碰,“师尊,那你可以安慰我一下吗?” 他可怜巴巴道。 只是这样就好了,可他却还十分自觉地张开了双臂,这是等着白澈来抱他了。 白澈青筋直跳。 早知道就不出关了。 哎。 哎。 哎。 好吧,他朝李正弦慢慢走去,将他搂入怀中。 冷冽的气息将李正弦包裹,他悄然地深呼吸着,心里并没有因为这气息平静下来。 欲望反而熊熊燃起,但这次,他不打算放开他的师尊。 他压着升腾的欲望,头一转,脸颊蹭到了白澈的侧脸。白澈默默咬牙,忍受着令人不适的触感。 李正弦含笑看着他师尊这隐忍的样子,嘴角挑了起来,声音低哑,“师尊?” “怎么了?” 白澈淡道,看都不想看他一眼,耳畔却被一阵滚烫扫过,点点绯色攀沿耳廓。 李正弦眼中的玩味更甚。 真想,真想,舔一口。 他目光炽热地看着那片莹白,舔了舔唇。 但白澈似乎终于忍不下去了,他一把推开李正弦,力度不是很重,侧过身理了理浑身上下的不适感。 一转身,又是一副淡然冷面。 “好了,以后为师注意就是。”他淡淡道。 李正弦含笑看着他,轻轻地咽了口口水,声音乖巧,“嗯,师尊。” 白澈面朝洞外,并不看李正弦,终于要说正事了,“为师这次出来,还是因为一事。” 李正弦盯着白澈的侧脸,视线从他的眼睛扫到他挺起的鼻梁,而后开口道,“师尊,什么事?” 白澈直言,“寻菩提根。” “菩提根?” “是,菩提根是为菩提族圣物,百年前菩提族被灭族后,菩提根便随菩提族所居的见川一同消失于世了, 见川位于北地一带,虽只有个大概的位置,但也能据此去寻寻菩提根。” 李正弦没有多言,只道一句一切听师尊的,便随白澈翻山越岭去了。 菩提根并不好找,多年前修真界翻遍北地都没找到的东西,不是二人轻易就能找到的。 找了几十日还是没有找到,白澈不免有点丧气,再如此下去,就直接放弃得了。 反正大不了再继续研究最后一重呗。 大雪茫茫,他可不想在一件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东西上耗费太多功夫。 朝西北而去,辽阔的雪白上逐渐覆上了一层冰蓝,一日一日,雪越下来越少,风却刮得寒彻钻心。 方圆百里,几乎连一只活物的气息都没有,按理来说,就算是极北之地也会有一些长居于此的生灵,如雪狐,雪豹,雪熊之类的兽类。 第55章 但此处却阴邪的很。 寒风将身上的大氅刮得猎猎作响,白澈一边探路一边想,难到是因为菩提一族在此被灭族,才导致此处的阴气如此之重。 不管如何,他都多留了个心眼。 二人又行了数十里,来到一座雪山下,从山底探到了山腰,并无所获。 但忽然,却有一个石块一样的东西吸引住了白澈的目光,他朝李正弦一个眼神,二人便朝那块大而薄的石块飞去。 飞近了看,这不只是一块粗大的石头,这是一块雕刻得还算模算样的石碑。石碑后面,还有一个中等大小的雪堆,周围没什么积雪。 看来这座孤坟还时常有人来清扫。 白澈上前一步,只见这被冰层覆盖的石碑上雕刻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他的瞳孔微微扩张。 这竟然是上官明奕的墓碑。 修真界三大宗门鹤梦宗中最大的世家,就是上官家,上官灭虚作为掌门掌管着鹤梦宗,但他的子嗣却并不多。 只有两个,一是大夫人所出之子,上官明奕,另一个则是灭虚掌门与一花妖之子,上官初台。 上官明奕这人虽不是什么骄奢淫逸,坏事做尽之徒,但白澈对他的印象却并不好,只因幼时这人来上玄宗求学之时,竟与一众弟子聚众殴打上官初台。 肯定不是一次两次了。 在外都如此,可想上官初台在家的境遇。 这些都是过往了。 正当白澈有些奇怪为何上官明奕的墓碑会出现在此之时,忽然,又一阵冷风刮来。 这只是一阵再正常不过的冷风,但白澈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他一道灵力朝李正弦飘去,赶忙转头朝李正弦大喊道,“正弦,闭五感!” 来不及了,香毒先冷风一步已经飘到了李正弦身上。 李正弦看着白澈那张脸,一时之间,眼前似有一片迷雾笼罩,欲火骤然生起,直冲颅顶。 靠着一丝清明,他立即就地打坐。 白澈看到李正弦那满头大汗的样子,自知自己这徒弟已经中了香毒,但他并没有上前给他疗毒。 他佯装不适,也坐在雪地上闭目凝神。 一旁的李正弦像是受了极大的折磨,喘息声大得百澈都听得十分清楚。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过了好一会儿,李正弦的意识似乎要被完全侵蚀了一般,他紧闭双目,睫毛和眼下都结了细沙似的冰霜。 大氅上的绒毛被汗沁湿了,结了细细的冰渣。 李正弦蜷在地上,下唇被牙齿咬破了,赤色的血从嘴角淌到下巴,一点点滴到干净的雪地上,染出了朵朵红色。 艰难挣扎。 风呼啸地吹,刺骨的寒意并没有缓解李正弦全身的灼意,他的双目紧紧闭着,根本不敢张开。 若是张开,怕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第0029章 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忽而间,一道锋利如钩的利爪直朝白澈袭来,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几乎下一刻就要割到白澈的脖颈。 金光乍现,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道强悍的灵力直接攥住了那只爪子,灵力爆发出巨大的扭力,一道尖叫响彻耳边。 “啊!不,不可能!” “你中了我的九尾迷魂香,你怎么可能还能催动灵力!” 一道白金的长绳倏然将那妖女捆得死死,白澈冷眼看她,“雕虫小技,也敢造次!” 金绳之中,那个女子正在疯狂挣扎,她浑身扭动着,像一条被切断了的蚯蚓,一身的白毛都炸开了,数寸长的弯爪猛烈地抓扯着缠绕在身上的金绳,但却毫无作用。 金绳将她捆得死死的,任她如何挣扎都无一丝破损松解。 这女子长着一对雪白的狐耳朵,身后是条覆满了长毛的狐尾,一双手的利爪锋利无比,有数寸之长! 即便不加以灵力,这一爪下去,也定让人皮开肉绽,掏人心肺! 原来是一只狐妖。 白澈冷声道,“妖孽,快将解药给我,否则” 长刀直抵那女子的脖颈,泛着漆黑的光泽,白澈狠狠道,“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白狐目不能视,一双紫眸上覆了层白膜,经过了一番挣扎,她也知道自己是碰到硬茬了,恐惧已然占据了大脑。 听到白澈这话,她似是被吓到了,挣扎的身子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她识时务地抖着身子求饶,“对不起,对不起,仙人,公子......我错了,我不是想要置你们于死地的,我一人生活在此处,我只是害怕!” 她根据声音抬起了头,紫白的双目无神地看向白澈,长尾紧紧地贴着双足,“只是我如今灵力尽失,就算我想解,这毒也解不了了啊!” “我求你绕我一命吧,我求你绕我一命吧!” 白澈了眼她那对空洞的双目,这妖兽从头到尾都没有使用灵力,而她所用的香毒又是天阶狐毒,她还可真有可能没有解药。 白澈沉默了一下,朝地上难受得打滚的李正弦步去,还没到跟前,就被李正弦猛冲过来一抱。 “师尊!师尊!” 他急促地喊着,脑袋已经埋在了白澈的大氅上,剧烈地呼吸着。 李正弦缓过了一口气,但体内的欲火却更甚,他紧紧贴着白澈的双腿,一边蹭一边叫,“师尊,师尊!帮帮我!求你,求你!” 声音嘶哑得不行。 第56章 眼里似有血色,嘴角的血将白澈的大氅都染脏了。 白澈看着他这副被情欲所支配的样子,心中嫌弃,若换作是他,他定然不会。 一道清润的灵力朝李正弦涌去,如冰入大火,铺盖在李正弦的全身,缓解着他体内的燥热。 “忍着。”白澈冰凉道。 李正弦还在他身下嚅嗫,“帮帮我吧师尊师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眼中多了些克制的清明。 白澈也知道自己这些灵力对他来说只能是暂时的解渴,并不能完全解毒。 但好歹能缓解些。 他冷然道,“正弦,凝神调息,静心除念。” 闻言,李正弦又蹭了蹭白澈的大腿,一副十分不舍的样子。 白澈看着他这副死样子,目视前方冷漠地施以灵力想要拔出腿,却被李正弦扯住了大氅。 白澈喝道,“李正弦!” 要不要看看你在干什么! 李正弦似乎被这声音唤醒了一下,低眉垂目地用手掌摩挲着怀中的雪白的衣料,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手,闭目调息。 他心中可是并不平静,反而恶念滔天! 只怪自己不够强大! 不然,不然! 他还需要忍吗? 白澈朝地上还在发抖的白狐走去,声音中还带着怒意,“解这情毒,可还有其他法子?” 那白狐耳尖动了动,身上的毛发被寒风吹得像波浪,她呆愣地摇了摇头,颤声道,“这是族中秘术,只能用秘法解,但我没有灵力了......” 雪开始下了。 白澈看着覆了雪粒的墓碑,声音冰凉,“那你和上官明奕是什么关系?” 一听这话,白狐的猛地一动,面上惶恐,耳朵都像后撇了起来,哆嗦着道,“你,你是谁!” “放心,我和上官明奕无冤无仇,我也不是来杀你的。” 白澈走到她的身前,低头冷眼看她,“只是,我对你们有些好奇。” “上官明奕到底是你什么人,你又为何要给他立碑扫墓。” 寒风呼啸,风雪飞扬,那女子似是想起了什么痛彻心扉的事,泪水行行,从那双瞎目下淌了下来,唇色惨白。 听风路绳倏然收回入袖,那女子还在落泪,好一会儿,她才爬起来,“抱歉,公子,方才我实在是冒犯了。” 她继续道,“五十年前,明奕在紫天秘境中救了我,后来我们便相爱。” “那上官明奕的墓碑为何在此?” 那狐狸可能是感觉白澈不像是什么恶人,喉头哽咽了一下,道,“是被上官初台......诛杀于此。” 白澈额双眸倏然扩大,语气再不似方才那样平静,他上前一步,抬高了声音,“你说谁!上官初台!” 冷岚似是被吓了一跳,身子又一颤,带着啜泣声道,“是的,就是上官初台。” “上官初台,上官初台......”白澈喃喃着,头微微地摇,“不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上官初台,他......” 他总不至于此吧。 到了这时白澈还是难以置信。 可是有什么难以置信的呢? 有杀夫之仇的冷岚听到了白澈这样说,一股怒火骤然爬布全身,令她胆气都大了起来。 她尖锐道,“怎么不可能!那一年,上官夫人不知为何重病,明奕要来极北之地寻菩提根救母,上官初台求灭虚掌门要过来协助明奕。” 她停顿下来,满脸是泪,一双紫白的眸子黯淡无光,“但是上官初台却在此处设下诡计,杀了明奕!” “而后他还觉得不够......又在方圆百里布下杀阵,将知情人尽数屠尽!!” “我有九尾狐族紫眸护体,尚保一魄.......” 冷岚泣不成声,“可是我的丈夫,我的明奕.......他却永远回不来了!呜呜呜......” 白澈看着那只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白狐,心中似有刃割,他并不是因为同情她。 他只是还是无法接受,还是无法接受...... 确实啊,上一世的九天生杀阵,也有上官初台的一份。 他怎可能是良善之人。 多年好友婻風,知无不言,情深意重,呵。 真是可笑。 白金色的灵力落在那冷岚身上,带来阵阵暖意,“斯人已逝,你也,节哀。” 冷岚颤手拭去面上的泪,抬头道,“多谢公子。” “无事。” 白澈又道,“若你愿意,我可以将你的那段记忆收集起来,日后告诉灭虚掌门。” 冷风呼啸,冷岚顿了一下,不确定道,“真的吗?” 白澈已经修得了唤灵之术前四重,对他来说,收集其他人的记忆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自然。” 冷风中传来白澈的声音,冷岚的泪水如洪水决堤般涌了出来,她在地上重重地磕着头,一字一句郑重着,“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来世冷岚定为您做牛做马!” 白澈的声音温和了些,“快起来吧,只愿来世你能与心爱之人有个好归宿。” 闻言,冷岚哭得更厉害了,泣不成声,“公子这般好的人,日后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白澈看着她满脸的泪珠,叹道,“但愿如此吧。” 上辈子没好报,这辈子能不能有好报还不定呢。 他施法收集冷岚那段记忆,紫色的絮状被他收入掌中。 第57章 白澈问她,“冷岚,你想离开这里吗?你如今身无灵力,此处又寒凉无比,对你来说终归不是个好归处。” 冷岚摇摇头,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多谢公子关心,只是我在这世间无牵无挂,能守在明奕身侧,就是我毕生最大的安慰了。” 白澈见状,也不劝她,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长袍,又拿出一袋符纸,递给冷岚。 “这是一件护身大氅和一袋攻击符箓,你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也可保平安。” 他看着怔住的冷岚,将东西放到她手上。 “收下吧,日后日子还长,还是要好好活下去的。” 冷岚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边抽泣一边道,“公子,你真是冷岚遇到过的,除了明奕之外,最好的人了!呜呜” 其实也可以不用说除了的,我知道我是个很好的人。 冷岚捧着衣物和储物袋,继续哭道,“公子,其实从这里朝西大概五十里之外,在那边最高的雪山之下,还藏着一处灵泉。” “那处灵泉的泉水有极强的净化作用,也许能祛掉那位公子所中之毒。” 白澈朝她点点头,温声道,“谢谢,那你日后多加保重。” 说完,白澈便一把拽起还在地上打坐的李正弦,朝西飞去。 冷岚的声音在群山中回响,“公子,你也多加保重!多谢公子——” 白澈后悔了,他不应该选择拽李正弦的,如果他知道刚飞到半空就被这小子抱腰的话,他一定选择用绳子捆死李正弦,然后再把这个蠢货拖去灵泉! 第0030章 孽徒 李正弦抱住白澈的腰,蹭了又蹭,眼神完全迷离了。 他的脸贴在白澈的腰上,双手紧紧地搂着,一副享受得不得了的样子,眼里似乎泛起了一层迷雾,喃喃自语,“师尊,师尊......” 白澈本来木着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了,直到那一道坚硬戳到他时,他的呼吸才彻底滞住,眸中杀光森然。 “李正弦!” 白澈大声喝道,一把薅起黏在身上的李正弦,怒目熊燃,一巴掌直朝李正弦扇去。 啪! 一声脆响,把李正弦打得晕头转向。 “让你静心,你到底静心了没有!!”白澈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似的。 李正弦头被打歪了,愣了一瞬,才转过头来看向白澈,呆呆的样子,“师尊,你为何打我?” 他说得可怜,可下一瞬,趁白澈分心,他竟直接歪头朝白澈打他的那只手舔去! 舔完后还不忘舔嘴回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师尊,你继续打吧,打死我没事,只是别打痛自己了。” 说得像是在真心担心白澈的手。 一阵滚烫划过掌心,烫得白澈双瞳扩大,反应过来时心中已经惊起惊涛骇浪,我的天,我的天!! 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这还是我白澈的乖徒弟吗!! 李正弦,他,他是中毒中疯了吗!! 到了这时候,白澈再也不敢扇李正弦了,他抽了抽嘴角,压下心中的怒意和不适,指尖一动,一道灵力封住了李正弦的嘴,听风路绳紧随其后捆住了他的手脚。 任李正弦再摇头摆尾地挣扎,白澈也毫不动容了。 白澈面若寒霜,“孽徒,看在你中毒的份上,为师不跟你计较了,老实点!” 闻言,李正弦的挣扎反而弱了,他垂下眸子,眼中闪过阵阵晦暗。 兴奋随心脏一起鼓动,几乎要跳穿胸口。 中毒了师尊就不会计较我? 李正弦看着白澈的腰,舔了舔唇,忍住汹涌的欲望,垂下了头做出一副焉样。 那可太好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白澈拖着李正弦来到五十里开外的那片区域,一眼就瞥见了那座赫然高矗的雪山,他围着那座高大的雪峰转了一圈,最后终于在一处雪缝里找到了冷岚说的灵泉入口。 他其实还是有些着急,看李正弦这个样子,怕是所中的情毒十分烈毒。 一开始李正弦还奋力挣扎,到后来又一副十分虚弱的样子。 怕不是要被憋死了吧。 白澈把那一道狭窄的岩缝击开了一道大一点的口子,提着李正弦就往里面入,大概沿着岩缝行了一两里,面前便出现了一道开阔非常的岩洞。 洞内阴风阵阵,最下方有一道淡蓝色的泉水,泉面如镜,甚至十分清晰地倒映出了上空的岩壁。 这是个隐秘的地方,想来若不是这冷岚常年于此,确实十分难发现这个灵泉。 往下一闪,白澈将李正弦扑通一声扔入泉中,激起阵阵水花。 看到他要沉入水底,听风路绳倏然收回,直到水中冒出了几个泡泡,李正弦才慢慢游出来。 墨发散乱,贴着褐到发红的脸,李正弦眨了眨湿漉漉的睫毛,一双眼睛倏然锁定了悬在上空的白澈。 鉴于李正弦方才的举动,白澈也不是很敢下去了,他确实怕他这孽徒又发什么癫。 他在半空默念咒法,白金色的灵力丝丝缕缕涌入李正弦额间。 清冷的声音响起,“正弦,凝神调息,这泉水有净毒之效,在此调息个把时辰便能除毒。” 泉水荡漾,下方的李正弦却表现出了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师尊,不行!!” “这毒太烈了!我受不了了!” 第58章 他面部狰狞,双手抱头,看上去十分痛苦。 不可能啊!怎么一醒了就如此了! 白澈看着李正弦在水中抓心挠肝的样子,似乎马上又要沉入水底,心中讶然,有这么毒吗! 还是你太没用! 白澈当然更愿意相信后者的想法。 身下的人也给出了他肯定的答案,“师尊,我灵力太低微了,只凭这灵泉是不是化解不了我中的毒啊!” 他话一说完,便咕噜咕噜要往水里沉了。 白澈见势不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往水里冲去。 还好李正弦沉得不深,他一把就把他捞了上来,李正弦咳咳了几下,咳出几口清水,这样一咳,眼睛更加湿润了。 白澈语气有些急了,“你缓缓,我来施法助你解......” 他正要扬手去储物袋中掏几件法宝来辅助解毒,结果却被一道滚烫柔软堵住了嘴。 呼吸之间,两只粗糙的手趁其不备直接攥住他的双腕,将他朝身后的岩壁用力推去。 背靠到了坚硬的石头,白澈还没反应过来,一整个震惊住了。 双眸大睁,呼吸停了,心跳停了,只有唇中的温度,烫得吓人。 灵活柔软的东西甚至钻进了他的齿内,用力地卷动着他的舌头,篡夺走他的呼吸。 白澈懵了,慢慢地,眼珠终于恢复了清明,开始了转动。 “呜呜.....”模糊不清的声音从他的口中漏出。 但眼前的人却没有半点收敛,反而更婻風加放肆起来,怒火攻心,白澈看着那张近在眼前的脸,双手猛地发力,却被这畜生死死擒住。 手,身体,腿部,全被李正弦死死压着,这畜生力大如牛,疯狂夺取着白澈的呼吸,竟弄得他手脚发软。 白澈红透了眼,从未如此狼狈过,此时完全是凭下意识做事了。 他上下齿一动,发狠一咬,殷红的血流混着津液就从二人下巴贴合处流了下来,滴滴答答落入泉中,荡出了一片艳红。 但唇中的舌头却完全没有一丝惧意,还在他口中横冲直撞,肆无忌惮,直到白澈终于回过神来,听风路绳登时而出,将李正弦猛力一绑,白澈抬脚就是一记重踢。 将李正弦踢出百米开外。 呼吸杂乱,斩万生应主人意念而出,朝岩壁一刀,伴随着哐当一刀,捅进泉水上壁。听风路绳的一端立即缠绕住斩万生,正好把李正弦吊浮在灵泉之上。 不会淹死的程度。 白澈看着几乎又要晕死过去的李正弦,气的几乎要咬碎牙齿,他手用力一扬,操纵着金绳将李正弦完全没入水中。 直到看到水中又鼓起了阵阵泡泡,才将他拉出。 就这样吊着吧! 他深呼吸着,压下胸中涛涛怒气,在一旁打坐调息。 不要生气,白澈,不要生气! 操! 王八蛋! 却不知身子完全没入水中的李正弦此时微微勾起了唇,他全身上下没一处干的,嘴角的血迹还没被泉水冲干净,新的一股又从唇角流出,静淌在下巴上。 纤长的睫毛下,一双凤目充斥着兴奋与喜悦,李正弦的视线落到了白澈的唇上,目光炽热。 他舔了舔唇,将口中的血沫完全吞下,还在回味。 他并不打算调动灵力缓解腹部传来的隐痛,原来这样做也只是被师尊踢一脚罢了。 李正弦的眸光沉了又沉,看着看着白澈那张脸几乎要忍不住笑出来,师尊,下次我还敢。 师尊,师尊。 他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 白澈掀开眼皮,半个时辰了,他心中的火气已然消了大半。 好在他自我调节能力强,不然这次李正弦不死也得掉层皮了。 然而,当白澈看向那潭泉水时,却皱起了眉头。 不对,不对。 眼前的大泉,原本被冷风吹皱的水波在缓缓流动着,呈现出一个形状规则的圆形,流动幅度不大,但却绝对是由外力导致的! 眼看这水流速越来越快,甚至出现了滚滚的水击声,这时候,白澈也顾不得李正弦有没有泡够时间了。 斩万生猛地朝主人手中冲去,长刀收回,白澈拉着听风路绳,将李正弦悬在下空。 身上的人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开口就是一句又软又哑的话,“师尊,我痛。” 白澈低眼一看,这小子一头散发,血迹干了,胡乱地布在下半张脸上,上半张脸却有些苍白,看上去有些渗人。 他刚被白澈水中拉出来,衣袍还在湿哒哒地流水。 白澈一句冷言,“忍着。” “师尊?” 李正弦好像不明白一样,“师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怎么忽然对我这般冷淡?” 他长高长大了些,嗓音也低沉了不少,撒娇的话听着完全没了孩子气,反而染了些颤人心弦的柔情。 白澈心里的恼怒又燃了起来,他很想说句,畜生!看你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不知道吗!还要我告诉你吗!! 但这不是白澈的风格,他是一个公正温柔的师尊啊。 他又试图冷静下来,告诉自己,白澈,这孽徒只是中毒了,他也不知故意的,他也不想如此,你若是真揍死了他,反而还显得你不通情达理了。 白澈,你看他这副蠢模样,他能懂什么啊,他现在也只不过是个孩子啊! 第59章 好一会儿,他才道,“无事,你方才中毒不浅,泡了会儿泉,感觉如何?” 李正弦红了脸,“师尊,我好多了,就是,就是......” 看李正弦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白澈忍不住了,“就是什么?” 李正弦继续红脸,“师尊,就是我体内还是有些燥热,怕是余毒未清。” 白澈的脸又黑了几分,那能怎么办! 哎,有个徒弟就是烦! 他一把将李正弦拉上来,让李正弦悬在身前,冷声道,“别动。” 他实在是怕了中毒的李正弦了。 闻言,李正弦也只是眨巴着眼睛看他,眼神中多了不少清明,看上去也乖巧了不少。 “嗯,师尊,我不动了。” 白澈放心了些,给李正弦输了灵力后又喂了好几颗清心凝神的丹药,才放心收回听风路绳。 第0031章 见川 眼看淡蓝的泉水已经全部聚集到潭岩四周,自下而上,形成了一个龙卷风般的漩涡。潭底的淤泥也被泉水卷入,带入漩涡之中,露出了底部光滑棕黄的岩石。 那是一块平整光滑的棕岩,即使过了千百年,依然没有破损黯淡的痕迹。 棕岩上面雕刻着繁杂的咒文,团团排列,布满了整块棕岩。 这是佛咒。 淡淡的血水已经填满了工整不一的咒痕,形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的血咒法阵。霎时间,深棕的石壁轰然大裂。 一道十分规则的裂痕一点点从岩壁中央打开,而后逐渐朝前后两端延伸开来,随着缝隙越来越大,一道向下伸展的宽阔石阶完全出现在二人眼前。 岩壁停止了移动。 白澈双眸缓缓睁大,不用说,这就是紧闭了百年之久的见川大门,而李正弦的血,就是打开这道大门的钥匙。 白澈的眉宇间露出喜色,连身侧的李正弦都看得顺眼了不少,他已经跃跃欲试想要进去一探究竟了,但身侧还有个刚解了情毒的人。 白澈转头看向又脏又乱的李正弦。 “怎么样,恢复得如何了?” 李正弦把手伸到白澈跟前给他看,麦色的手背手臂上覆盖着条条红痕,长短不一,深入皮肉,看上去触目惊心。 “师尊,我全身都痛,特别是腹部” 他说着就欲掀衣给白澈看,却被白澈抬手制止了。 白澈咳了一声,“不用看了,为师知道了。不过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 “很痛的,师尊。” 李正弦捂着腹部委屈地说,眉头深深皱起,“师尊,我现在手脚发软,灵力也没完全恢复。” “师尊,我感觉我恢复得不好。” 白澈看他一眼,心道,矫情! 不过就是被踢了一脚,也没见得怎么样了。 但是他的手还是缓缓落到李正弦的腹部,声音温凉,“不要动。” 腹部的伤处确实是挺重的,估计已经伤及脏腑了,白澈缓缓抬手,朝李正弦体内灌灵力。 他其实对自己的灵力还是挺爱惜的,但奈何这徒弟太废物了,哎。 白金色的灵力一点点灌入李正弦的腹部,舒服得他眯起了眼睛。他勾着唇看着低头垂目的师尊,心情很好。 “师尊,你可以送我个礼物吗?” 白澈被这句话莫名其妙到了,“为何?” 好一会儿,李正弦才嘟哝着道,“师尊送了那个女人一件大氅,还有一个储物袋,我都看到了。” 提起这个李正弦就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师尊给那个女人的东西全都抢过来,然后再将她踩到脚下,来一句,凭你也配! 但是此时的李正弦却表现得像个讨糖的孩子,看上去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渴望。 白澈心想,我不是也给了你大氅和储物袋吗,这有何可说的。 不过这也就是一个礼物的需求,白澈自然不会计较。他随意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件新的大氅和储物袋,递给李正弦,“喏。” 但李正弦却呆站着也不接,他瘪瘪嘴道“师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要不一样的” 他看着白澈的眼睛,那双清冷的褐目,瞳仁周围还泛着细微的白金色光芒,继续道,“独一无二的。” 李正弦说完,继续满怀期待地看着白澈,像是一只小犬期待着主人喂食。 白澈叹了一口气,还挑上了。 他收回手上的大氅和储物袋,从袋中掏出了一枚伏云翡翠龙形玉佩,递给李正弦。 “这是我早年游历时所得的一颗伏云翡翠石所雕,伏云山的翡翠能驱魔辟邪,护身挡灾,也算是一件珍宝。” 李正弦看到时就亮了眼睛,顿时喜笑眉开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枚龙形玉佩,精雕细琢的古龙形态庄严又透着一丝柔和,深邃的幽绿中没有一丝杂质。 李正弦捧在手上看了又看,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师尊,这么好的玉佩,你都给我了!” 李正弦看向白澈,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师尊,你对我真好!” 看看师尊给我的是什么,给那个女人的又是什么,简直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好吧! 李正弦心里美得不能再美了,师尊果然还是真的爱我! 他又要哭出来的样子。 二人沿着石梯一路往下,过道的墙面上从光滑逐渐变成了佛雕,这大概下了百道石阶,两侧的墙体完全被各色佛雕遍布了。 第60章 眼前的景象也越发开阔。 抬眼望去,这是一片从地下开凿出来的空地,墙面延伸几十米到岩顶,岩顶上光滑的石壁上刻满了佛像。 洞内宽阔,但空气十分干燥,淡淡的灰尘气中还混杂着隐隐的腐臭气息,一眼望去,宽平的石地上散落着重重白骨,几乎铺满了半片石地。 一座古庙庄严肃穆地伫立在空地最前方,十来米的高度,庙外有些破旧,但整体结构依然保存得十分完整。 一眼就令人心生敬畏。 这就是见川吗? 隐居于世,却惨遭屠戮。 白澈屏住了呼吸,目光落到了李正弦身上。 李正弦将龙形玉佩挂在了脖子上,翠绿色的一道,落在胸前的银衣上,散发着深幽的光芒。 白澈心疑,难道他这徒弟就是菩提族唯一的血脉了? 正当他思索时,一道杀气直朝二人袭来,白澈先有感知,眸光一厉,一把拽起李正弦就往上空闪去。 一道古怪的叫声从身下传来。 这声音说是蛇声不是蛇声,说是鸟鸣不是鸟鸣,但却透着人悲伤时发出的那种悲鸣声,古怪得很。 一条翼蛇大展四翼,愤怒地吐出长信,嘶鸣间,它雪白的蛇身缓缓地扭动着,透出一种诡异森然之感。 翼蛇一双白目死死盯着白澈身侧的李正弦,眸中仿佛盛满了熊熊怒火。 一眼所见,白澈即刻召出了斩万生,挡在李正弦身前。 不过是条百年修为的翼蛇,还好,还好。 若是条千年修为的,那他和李正弦可都要折在这里了。 斩万生携浩荡灵力席卷而下,眼看就要斩中了那蛇的七寸,却被它扑腾着四翼,灵活一闪,径直躲开了。 这蛇的速度太快了,而且它的目标完全不是白澈,眨眼间就闪到了李正弦身前。 白澈顿时有些心惊。 他疾速朝李正弦闪去。 却见李正弦眸光一沉,手握长剑直朝那翼蛇嘴中挑去,雷霆之速,蛇信即刻被挑断。 一声嘶嚎震彻洞中。 毒液喷涌而出,李正弦左手一抬,护身屏障堪堪挡住了就要入眼的蛇毒,他火速朝后一退,调动着灵力又朝翼蛇攻去。 白澈眉梢一挑,看来这小子这半年多确有精进。 不过即便李正弦与这翼蛇速度和力量不相上下,但这凶兽已有百年修为,几十个轮回之后,李正弦还是落了下风。 白澈算是彻底发现了,即使自己攻击这凶兽再多下,它也一门心思只对李正弦有兴趣,四翼一扇,就朝李正弦攻。 既然如此,白澈不慌不忙地扔出几件天阶法器,在四下布阵。 他布这杀阵还要顾及到旁边的古庙和佛像,所以并不好布。 百来个来回之后,李正弦已被那凶兽打得气喘吁吁了,毒液溅到了他的脸上,腐蚀了他小半张脸。 殷红的血肉一点点从脖颈往下淌,流到了银袍上,又脏了。 白澈分神,催动着斩万生为李正弦挡住致命一击。 但蛇尾又朝李正弦疾速一缠,一瞬间,就将他的一只脚死死箍住,十足十的劲将李正弦朝下拖去。 轰的一声,伏殇斩落了蛇尾,但李正弦也被狠狠砸到了地面上。 一阵闷痛遍布全身,实在忍不住了,李正弦喷了一口污血。 他还在懵着,撑起身子就要迎接那翼蛇的一击,但却被一道金绳缠绕住了腰部,朝后一拖。 斩万生暴涨数倍为李正弦抗住了迎面而来的攻击。 白澈单手拖住李正弦的腰。 大阵已成,翼蛇被困在其中。 白金光芒乍起,一瞬之间,凶兽的皮肉受到了重创,它开始疯狂地晃动着蛇身,四翼也逐渐破烂了,它剧烈地扭动挣扎着。 但,于事无补。 白金色的光芒逐渐淹没了凶兽,连同地动山摇的嘶吼声也吞没其中,伴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地上的震颤逐渐停息了下来。 洞中也回归了一片死寂。 白澈垂下眸子,将李正弦放在地上。 他半张脸都被毒液腐蚀了,血肉模糊的面孔中露出了森然的白骨,混了血丝的眼球在白骨中静静地躺着,空洞地看着前方。 白澈忍不住皱起了眉,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也不吭一声。 他这徒弟终于勇敢了起来,只是用错了地方。 白澈的手缓缓落到李正弦脸上,白金色的灵力像纱云一样覆盖在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上。 他的声音都有些紧,“伤得太重了,不好恢复。” 白澈从储物袋中取出疗伤用的药粉和纱布,混着灵力缓缓缠绕在李正弦半张脸上,手上的动作很慢。 虚弱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师尊,我痛。” 李正弦微微颤抖着,看样子痛得不行。 白澈也不习惯安抚人,只是停了动作,声音更温柔了些,“忍忍啊,忍忍就好了。” 他几乎从未给人包扎过伤口,手法也并不娴熟,眼前的伤口确实触目惊心,即使是见惯了厮打受伤的他心中也莫名发紧。 他不禁咽了咽口水,手上的动作更缓更仔细了。 李正弦盯着白澈的眼睛一动不动,那对金色的竖瞳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很漂亮,澄澈的光芒细微地流转,他晃了神。 他的目光又往下移。 雪白的脖颈上,凸起的喉结上下缓缓滑动着,看着看着,李正弦心猿意马了。 第61章 身上很痛,但那又怎样。 如果师尊能一直这样对自己的话,如果师尊能一直这样对自己的话,那这些伤,其实不好也无妨。 第0032章 菩提根 白澈以为李正弦被痛傻了,灵力混入止痛的药粉敷在李正弦伤口上。随后,他又在李正弦身上施了数道除尘诀,将他身上其他的伤口都处理了下,这才算完。 但看李正弦这副虚弱不堪的样子,怕是也不好走动了。 “先在此修整一下吧。” 李正弦靠在石壁上,目光继续往白澈身上落。 他撑起身子,“师尊,我没事的,我可以继续走了。” 白澈当他还想逞强,温声道,“你伤势太重了,不用勉强。” 李正弦半张脸被包成了个面团似的,看上去呆傻了不少,“师尊,我真的没事了,或者,其实” “师尊如果愿意的话......” 白澈烦了他这股磨磨唧唧的劲了,“什么?” 声音陡然添了些不悦。 “师尊如果能扶我一下,我还是能照常行走的,这些只是些皮外伤而已,不碍事的。” 白澈其实也并不想在这岩洞中待太久。 尤其是那条翼蛇,应该是保护见川的生灵,但它却为何铁了心要杀了李正弦,这小子不应该是菩提族的后裔吗? 那怎会如此? 还是很古怪。 白澈拒绝了李正弦的说法,倒不是因为白澈抗拒和李正弦的身体接触,只是若是入了这庙,如果再遇到了其他凶兽,那还得了。 就李正弦现在这副样子,若是再遇什么危险,怕也只能充当个拖油瓶。 二人在空地上修整了一番,待到李正弦身上的伤口愈合了个大概才入庙。 寺门前的两尊大佛覆盖着层层厚灰,推开厚重的大门,大雄宝殿前,古庙中央,一颗千年古树拔地而起。 这是一颗菩提古树,即便是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却依然枝繁叶茂,枝干逎劲。 菩提树枝上,无数风铃悬挂其上,此时无风,铜铃静然。 呼吸之间,落针可闻。 仔细一看,这菩提树上悬挂的风铃不就和李正弦体内的空普铃形制无异吗? 白澈转头看向李正弦,只见他面目有些狰狞地捂着腹部,白澈眉心一蹙,他记得李正弦腹部是没有受伤的。 他一瞬就发现了异常,双手立即结印,在身前布出数道光屏。白金色的光屏霍然而现,然而菩提树枝却如万千佛手般朝李正弦伸了过来。 无数菩提树枝张牙舞爪而来,面前层层叠叠的光屏似若无物,眨眼之间,李正弦已被菩提树枝包裹成一团,密不透风。 白澈心头一紧,火速催动功法,正欲斩开这团满布枝丫的圆球,然而下一瞬,密密麻麻的树枝居然缓缓朝四周扩散开来。 半空之中,李正弦被树枝缠住了手脚,悬挂在菩提树下。染了血的纱布层层剥落,那半张刺目可怖的脸已经完全愈合了。 如浮尘一般的佛光洒满了李正弦的全身,最后聚集于腹部,连接着他与菩提树干。 白澈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看来这颗菩提古树对李正弦并没有恶意。 但见李正弦的额间逐渐冒出了冷汗,他咬着腮帮子看向白澈,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双目发红。“师尊,好痛.....” 一时间,菩提枝叶遍布佛光,万千铜铃齐齐作响,那条连接着李正弦与菩提古树的光线光芒渐盛。 看到李正弦已经完全发白的脸,白澈的心忍不住悬了起来,几乎就要催动听风路绳。 但一刹那,空普铃被光线拉了出来。 倏地一下,铜铃落于菩提古树的树冠中央,紧接着,庙内充斥着佛铃的声响,厚重的叮铃声响彻古庙。 白澈一跃而起,单手搂着已经昏死过去的李正弦。 地动山摇。 空普铃完全归位后,整颗菩提树开始了剧烈的颤动,引得整座庙宇微微摇晃。伴随着菩提树根完全松土,万千佛铃在空中凝为一个佛铃,而那颗参天古木,已经化成了一截树枝。 白澈将李正弦搂在怀中,伸手取过空中的佛铃和树枝。 这个佛铃于他而言没有作用,但是手中的那截木枝,白澈眼中光芒毕露,这就是他找了这么久的菩提根!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功夫啊! 他即刻动身,带着李正弦回到了北地的无人之境。确认了李正弦并无大碍以后,白澈便将他放在石榻上,然后自己琢磨着要如何炼化这菩提根。 过了一日,耳边才响起一道低哑的声音。 “师尊?” “我这是怎么了?” 李正弦的脸还有些白,白澈将佛铃递给他,“那菩提树将你体内的铜铃取出来了。” 李正弦接过来看着这个铜铃,“嗯?我体内也有一个铃铛吗?” 白澈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但是如果菩提一族只剩下李正弦这一个后人了,那他也实在也没必要告诉他他的身世了。 李正弦欲将铃铛塞入怀中,“这个倒是和我身上的有些相似。” 白澈却道,“你身上还有一个佛铃,拿来看看。” 李正弦低头从怀中取出铃铛,递给白澈。 一看,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佛铃,这个铃铛保存得很好,没有一丝污渍,表面还刻着李正弦的名字。 第62章 白澈将佛铃还回李正弦。 忽然之间,他额间的金纹亮了亮,白澈眉心一蹙。 这是白家的秘术,自己在离开幽族时就给父亲去了信,说要先去北地一趟,而后再回千规门。 这是出了什么事,父亲竟用秘术召他回宗。 白澈朝李正弦道,“我们要先回去了。” 李正弦听到白澈说可以回宗了,心里倒是开心得很。要是再在这无人之境待着,他还有些担心师尊又要闭关很久。 虽然师尊说过不会再关他了,但是师尊有时候并不守信用。 李正弦下榻问道,“师尊,是出什么事了吗?” 白澈言简意赅道,“主宗召我有事。” 白澈看李正弦面色好转,也不欲在此逗留了,二人即刻便收拾出发了。 御剑飞行,日行千里。飞了一日,第二日中午二人才抵达的上玄宗。 白澈一回来便去了承极峰找松何掌门,李正弦则被他安置在非麓峰内。 南武殿内,明亮的日光透过白玉雕窗洒在方砖之上,形成一道道规整的光斑。 松何掌门坐于殿上,依然是端正威严的姿态。 白澈行礼道,“父亲,可是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召澈儿回宗?” 松何掌门双目本就生得庄严,眉头一皱,面目更显庄肃。 “近日修真界发现了魔族的踪迹,尤其是在西部与北地一带,为父担心你的安全,便召你先回宗。” “魔族?” “魔族不是已经百年不曾踏入修真界了吗?” “正因如此,我等才担心这次魔族蠢蠢欲动又是为何?” 松何掌门道,“三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修真界的损失太惨重了,这次若是魔族再卷土重来,那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白澈的神色也有些凝重,三百年前的一场仙魔大战,虽然铲除了魔尊崔砚,但修真界的众多大能也在这场大战中陨落,可谓是得不偿失。 松何掌门道,“好了,澈儿,不说这个了。上次派你和两个弟弟妹妹去奉节城办事,你办得很好。” 他手中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玉珠,飞落到白澈手上。 白澈看着掌中水光粼粼的玉珠,问道,“父亲,这是,水月珠?” 松何掌门点点头。 “我看你所戴的丹池珠链似乎失去了效用,这水月珠有极强的固器之用,辅以炼化,应当可以修复你手上的丹池珠链。” 玉珠冰凉,白澈的眼眸有些湿润了,他没想到父亲竟会注意到自己腕上的一道珠链。 父亲或许,比自己所想的,更加关心自己。 这水月珠是取百朵熠阳月葵制成,熠阳月葵生于熠阳山上,数量极其稀少,又因其需在皎月的光泽下浸润百年才能生出一朵,是以珍稀至极。 如此珍宝,父亲竟然给了自己。 白澈难免心中感动,“谢父亲。”他说得珍重。 白澈回到非麓峰时已傍晚时分,橙红的天际下覆盖着深紫的暮色,淡黄的昏光将忘垣园内的白墙青瓦照得柔和。 刚入园林,就被芙蓉花香扑了满脸。 一个银袍少年朝白澈跑来,剑眉,凤目,金灿灿的霞光洒入他的眼睛,看上去如梦似幻。一道弯眉扬唇的笑斩尽了面目的锋利,少年的脸上只剩粲然。 白澈愣了一瞬,看着李正弦脚踩芙蓉向他奔来。 “师尊,你终于回来了!” 李正弦笑言平视着他,一张脸近在咫尺。 “我等了你好久。” 他的脸上泛起细微的粉红,但被麦色的肤色掩盖住了。 白澈淡淡道,“与掌门说了些事。” “哦。”李正弦不动声色地靠近他,“师尊,我们这次要在主宗待多久啊?” “近日魔族蠢蠢欲动,侵扰修真界,掌门已联络了鹤梦宗与柒池宫一同除尽破结界而入的魔修。等此事尽了,便可回千规门了。” “魔族?听说魔族杀人如麻。” 白澈点点头,“魔修以浊气为源,喜杀戮,重六欲。绝非良善之辈。” 看着李正弦那对明亮透彻的眸子,白澈一时有些心虚。 他既已经寻到了菩提根,那自然就要趁热打铁,赶快将唤灵之术的最后一重参破。 方才他已和父亲说了自己要闭关修炼之事,但是看到李正弦这张脸,他就莫名头疼。 这孩子粘人得很,告诉他吧,定然又是一番纠缠哭闹,不告诉他吧,只怕后果更加严重...... 白澈纠结了片刻,才长叹了一口气。 开口道,“正弦,为师接下来要闭关修炼,这段时间你就先待在非麓峰好好修炼吧。” 果然,李正弦一听就炸毛了,“什么!师尊,你又要闭关修炼了!” 【作者有话说】 写到此处,很想来一句,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 第0033章 魔气 白澈心想,看吧,果然如此。 看到白澈脸上的无奈,李正弦很快就转换了情绪,眼睫低垂,抬起头时面上满是恳求,“师尊,可以带上我一起吗?我就在一旁待着,不会打扰你修炼的。 ” 白澈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说,你觉得呢? 芙蓉花落,风卷微香,李正弦心梗了一下。 随后,他说了一句很傻的话,“师尊,你可以不去吗?” 第63章 “我不想和你分开。” 他的声音很低,以一种很低的姿态,恳请,恳求,恳切。眼中怀着希冀的光,如尘光浮动般闪烁着。 白澈看不得他这副样子,心莫名软了一下,随后,他道,“放心吧,为师这次闭关不会很久。” “不会很久是多久?” 这话有些僭越了,但李正弦还是脱口而出。 “个月有余吧。” 李正弦明显有些不悦了,“师尊觉得个月有余是很短的时间吗?” 白澈也是无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闭关修炼就像犯了滔天大罪一样,他想了想道,“正弦,为师这也是在培养你独立的能力,你总是这样黏师父,终归不好。” 吧嗒。 吧嗒。 李正弦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了,像新下的秋雨,一串接连一串,打湿了衣襟。 他就这样一边流泪一边看着白澈,声音都模糊了。 “师尊,我只是...我只是一个人待得太久了呜呜......我已经十来年没有人陪了,好不容易遇到了师尊呜呜.......我就想和师尊待久一点......” 他一边哽咽,一边抬手去擦脸上的泛滥,看得白澈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阵阵苦涩涌上心头,白澈不熟练地安抚着李正弦,“莫哭了,为师很快就出关了,出关后为师一定好好陪你,好吗?” 李正弦满脸泪痕地看向白澈,声音如一团湿透了棉絮。 “真的吗?” 最后一缕霞光洒入他红棕的眸子,心头发涩,一阵热流却堵住了胸口,白澈试图抚平发涩的心口。 他抬手拭去李正弦脸上的泪,有些烫。 李正弦愣怔了一下,而后疾速抓住了白澈的手腕,眸子一闪一闪。 “师尊.....”。 腕上袭来一阵粗糙的滚烫,白澈眼睁睁看着他的徒弟将脸放在自己掌中,蹭了一下,又一下。 满手的湿润。 他的目光在李正弦握住自己的手上停留了半息,终于吐出一口气,“真的。” 他这徒弟太缺爱了。 短短一个月,在菩提根的辅助下,白澈终于修得唤灵之术。 然而震惊却在心头久久无法平息。 胸膛起伏,呼吸难平! 一睁开眼,已是一双红透了的眸子。 里面甚至有些湿润。 心中的怒火还来不及平息,而后下一刻,元神间传来一阵刺痛。白澈冷吸一口气,捂住胸膛,心脏似在耳畔鼓动。 咚咚咚! 咚咚咚! 不好! 白澈即刻催动听风路绳,直朝濯枝洞外飞去。一出洞门,却被一道青色的身影挡住了视线。 “阿澈!你出关了!” 上官初台笑得灿烂,迎着日光,朝白澈跑去。然而,当他伸手欲拉白澈的手时,却被躲开了。 他抬起的手在空中停留了片刻,伴随着眼中的失落,一同落了下来。 而后,他勉强地勾起唇来,“阿澈,我等了你好几日了。” 像是在说我一直在等你。 白澈心感不安,已然没有搭理上官初台的心思,他看都不看上官初台一眼,“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上官初台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袖角,声音中有急色,“阿澈,我跟你一起。” 他的那双绿瞳中透出柔和的光,恳求之意明晃晃地摆出来。 “好不好?” 若是以前,白澈看到他这种神色,必然直接答应。但是现在,物是人非,或者说是物是人是,白澈对上官初台再没有当年的信任和亲和了。 他淡漠道,“不好。” 说罢,白澈直接扯下袖子,朝峰外飞去。 他就这样飞走了。 又一次这样。 上官初台怔怔地看着白澈远去的方向,眸中的柔和消失得一干二净,白澈的冷漠如尖刀剜着他的心,一刀一刀,但他却还是甘之如饴。 他就是要如此甘之如饴。 他就是要白澈! 上官初台深深呼出一口气,眼眸幽深,喃喃道,“没关系啊,阿澈,没关系。” 无论如何,我一定娶你。 他摩挲着手指,而后放到唇下,一吻。 越朝金绳指引的方向而去,白澈心中越是心惊胆战。这不是去屠鬼窟的方向吗? 李正弦怎么会在屠鬼窟! 白澈催动灵力加快了金绳飞行的速度。 屠鬼窟是上玄宗关押鬼怪之地,里面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若是李正弦真来此处,白澈压下心中的不安。 他紧随听风路绳,直接闯入屠鬼窟。屠鬼窟内漆黑一片,鬼怪哀嚎不绝于耳,白澈一踏入窟内,团团黑雾便不知死活地缠了上来。 他直接化出原形,漆黑的刀刃伴随着一阵罡风朝黑雾一斩,霎时间,团团黑雾被劈成两半,如流水般落在地上。 黑流淌了一地,还在拱着身子大喊大叫。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黑流一边喊叫,一边朝四面八方逃窜,再不敢靠近白澈。 灵力翻涌,白金色的光芒浮动全身,白澈一摆鲛尾,倏地一下,朝前方游去。 他游了几刻,终于感受到李正弦的气息。 血流一路延伸,如一条赤红长毯,铺红了污黑的地面,往前一看,一只手臂赫然躺在地上,已被啃食得只剩根骨头了。 腥臭味铺天盖地。 第64章 白澈愣了一瞬,竖瞳微扩,直直朝前飞去。 他抬起手,拾起地上的手骨,右手控制不住地发颤,血流如溪水流过他的指间。 带来一点湿润。 一刹那,他飞也似的朝前冲去,身侧的血腥气划过他的面庞,他看见了单手撑剑,跪地的李正弦。 他摇摇欲坠,周围的恶鬼还在张牙舞爪。 李正弦的目光摇晃,最后落到了白澈身上,声音如羽毛那样轻。 “师尊,你出关了......” 话音落地,哐当一声,李正弦倒落在地。 白澈的心似乎跟着落了下来,直到鼻尖发酸,眼角红了彻底。斩万生被主人死死握着,伴随一斩,刀光铺天盖地地朝恶鬼劈去。 霎时间,白光乍起,凄厉的惨叫响彻窟内。 “救命啊!救命啊” “绕我一命吧,求你了!!不要杀我!” “不要杀我,我求你了!!!求求你了” 最后一只恶鬼连滚带爬地哇哇乱叫着,然而白澈暗沉的面色却没有任何改变。 手起刀落! 浩荡灵力直接震碎那具鬼体,黑雾烟消云散。 白澈咬了咬牙,才转过身,来到李正弦身侧。他的左手被削断了,鲜红的血流顺着那道狰狞的大口子淌下来,流了一地。 银色的长袍变成了红袍,看上去触目惊心。白澈心头紧了又紧,半跪下来给他疗伤。 然而,当他看到李正弦伤口处那若隐若现的黑气时,他完全怔住了。 这是...... 这是...... 这是魔气! 白澈完全懵了,怎么会! 李正弦身上怎么会有魔气,他不是菩提一族的吗!! 怎会如此!!! 他......白澈眼中全是不可置信,看着李正弦那张惨白的脸,一种难得的苦痛和纠结充斥着他的内心。 李正弦如果是魔的话...... 李正弦如果是魔的话...... 白澈握住微微发颤的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快运转。修真界对魔族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如果李正弦是魔的话...... 他静静看着李正弦,最后一咬牙,一道白金色的灵力笼罩了身前的血人。 他要护他。 “阿澈,你回来了。” 上官初台欣喜地朝白澈跑去,然而当他看到白澈怀中的李正弦时,脸上的笑凝滞了。 他扯了扯嘴角,压下心中的妒意。 “阿澈,他......你徒弟怎么了?” 白澈冷道,“他受了重伤,你先走吧,以后非麓峰......你还是不要来了。” “不要这样阿澈。” 上官初台紧紧跟在白澈身后,“我也可以帮你一起为他疗伤的。” “我也可以......” 白澈转过头来,面色如霜,声音冰凉,“我不需要。” 我不需要,这话将上官初台怔在原地。 他忽而朝前猛地一闪,声音中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温和冷静。 “阿澈,你什么意思!” “你说不要就不要吗!” “你为何要对我如此狠心,我做错了什么!” 上官初台几乎是撕心裂肺,他颤抖着唇,眼底湿润,手指芙蓉树,“阿澈,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我们就在这忘垣殿前,芙蓉树下,那时候,我弹琵琶,你舞剑。我们说了要这样一辈子,你不记得了吗?” 他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吊坠。 那是一枚乳白色的骨架吊坠,上面泛着淡淡的幽绿色光芒,吊坠在他手中紧紧握着,青绳被细风吹得微微飘摇。 上官初台连忙抓住白澈的手,“阿澈,这是我千辛万苦才炼化而成的三星骨玉吊坠,以三星骨炼化而成,三星结缘,此生不弃。” “你父亲已经答应我们的婚事了,三月初三,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到时候,我们就在这忘垣殿前成婚,好不好?” 白澈的步子停下来,怀中的身子越来越凉,他转身看向身侧的人。 他的眼中泛起了泪,一双墨绿色的眼睛,淡绿的光芒融和了泪光,一双眼睛就像幽青的绿宝石。 风吹过来,过往的许多日子,似乎就在眼前。 多年以前,上官初台就在那颗芙蓉树下,弹奏着心爱的木琵琶,他则舞剑,白粉色簌簌落下,柔和了时光。 就像是一场梦。 白澈喉头哽咽,眼睫低垂,像是蝴蝶落地。 他掩下杂乱的苦色,“上官初台,我对你无意。” “成婚更是不可能。” “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他狠狠挣脱被人握住的手,朝大殿步去。 “阿澈!” 泪珠滴落吊坠,泛起一片晶莹,一人肩头颤动,惊落粉白。 好一会儿,上官初台才恢复面色,他抬起手看着漆黑的兽皮手套,默默发呆,他刚刚用这只手抓住了白澈的手,仔细感受,冰凉的兽皮上还有另一个人余温。 可是,他眉头微皱,打量着上面细微的血迹。 不对。 这血,不对! 一瞬间,满怀的难受化为了一个狰狞的笑,他静静地看着兽皮上淡淡的血痕,脸上的笑越发恣意。 这血,不对。 额间的冷汗已经流到了下巴,白金的灵力一点点汇入李正弦体内。 半个时辰后,李正弦的面色终于好转了。 第65章 但白澈的脸却苍白了。 这伤太严重了,耗费了他太多灵力,白澈稍稍打坐调整。 净添麻烦的东西。 他睁眼看着身前的李正弦,心想,不能再等了,让李正弦留在上玄宗终归太冒险了,不是所有修士都如他一样,可以包容一个魔修。 想想,若不是因为李正弦是他的徒弟,他发现李正弦的第一眼,定然叫他魂飞魄散。 然而如今,一切都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师尊!” 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白澈看着向他爬过来的李正弦,又要抱他了。 李正弦一把扑住白澈,声音沙哑又湿润。 又忍不住流泪,“师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师尊了......” 见白澈不抵抗,李正弦将白澈紧了又紧,沙哑的声音响起。 “师尊,还好你来了,不然......我一定死无葬身之地了。” 白澈的语气并不好,“你怎么去了屠鬼窟,这种地方你也敢闯!你是疯吗?” 李正弦被凶了也不气,眼中的泪虽然更多了,但却将白澈抱得更紧。 “师尊,不是我要去的!是有人将我扔进去的。” “我一直在濯枝洞外等你,怎会出峰呢。” 白澈一时顿住了,“是谁把你扔进去的?” “我不知道,那人模糊了身形和声音,我连他身上的味道都闻不到。” 白澈垂了垂眸子,火气虽然消了一大半,但心中的诧异和惊讶却陡然暴涨。 他心中有了猜测。 “好了,我们得走了。” “去哪儿,师尊?” 白澈看着李正弦这张其实已经说不上多乖巧可爱的脸,目光在他身上落了又落,他们之间的师徒情分也许就只能到这儿了。 一时之间,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居然有些不舍。 “去西部。” “去西部干什么,不是说那里有魔族吗?” 李正弦还在傻傻地问,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是修真界人人喊打的存在。 白澈难得的温柔,“跟着师尊走就是了。” 师尊永远不会害你的。 李正弦被白澈的一个笑迷晕了眼。 “嗯!”他笑了起来,眉目弯弯,眼中似有星子,“我听师尊的!” 一念 第0034章 记得 上玄宗,折涯。 此处有一处结界的薄弱处,白澈可以破开此处的结界,带李正弦不动声色地离开上玄宗。 正当他欲施法破结界时。 一道浑厚的声音自上空传来。 “澈儿,还不快住手,交出这个魔修。” 白澈心中一慌,但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快一点,快一点。 他还在竭力地打开结界,自己若是将李正弦交给了父亲,对自己来说,也就是受罚而已,但李正弦,那必然...... “魔修?” 李正弦惊讶地看着立在天际的几位长老,结合白澈方才所说的话,他慢慢恍然过来。 “我是魔修?” 惊涛骇浪拍打大脑,李正弦愣住了,疑惑,惊讶,不安,如丛丛疯长的荆棘,将他刺得发懵。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问白澈。 “师尊,这是怎么回事?” “澈儿,还不快住手!” 大风扬起,白澈还在继续动作。 结界,结界只有一丝就要打开了。 只有一丝了!! 白澈指间微微发颤。 威压从上空传来,松何掌门声声怒腾,“包庇魔修,孽障!你是疯了!!” 一时间,黑云大作,疾风狂响,道道锁链直直朝李正弦劈来。白澈结印欲挡,却被铁链直接抽到了地上。 “师尊!!” 李正弦红着眼冲去扶白澈,抗下了破空而来的又一道重击。 白澈微微摇摇头,安抚李正弦,“正弦,我没事。” 他起身将李正弦挡在身后,咽下了涌上喉头的腥甜。 朝着上空大喊,“父亲,正弦不像其他的魔修,他与上玄宗其他的弟子并无差异。” 松何长老却嗤道,“哼,魔修就是魔修,我看你是被这魔修迷了脑子。” 白澈直接跪了下来,声音沙哑。 “父亲,还请绕正弦一命。正弦是我唯一的徒弟,我日后一定好好管教他,他日后若是犯错,我也定然清理门户!” 白澈的眼眸也红了起来,但松何掌门却十分失望。 “白澈,你真是疯了!” 他恨铁不成钢道,“各位长老,不必管我这孽子,直接布阵,处置了这魔修。” 霎时间,狂风大作,几位长老在上空施法,血红的云雾翻滚聚集。 伴随着声声闷雷,一道巨大的杀阵在半空缓缓周转盘旋。 九天生杀阵! 白澈双眸大睁,看着被拉入困阵中的李正弦,白发被吹得狂乱。 “父亲,还请绕正弦一命!” 他重重地朝地上磕头,头骨的碰撞声被狂风吹走。 “父亲,还请绕正弦一命!” 李正弦眼中湿润,看着白澈额上的血,他不住地击打着结界,“师尊,你不要再为我跪了,有师尊如此为我,我死也足惜了!!” 轰隆一声巨响,将李正弦的声音完全湮灭在雷电中。 九天生杀阵已成! 第66章 白澈的心猛地一顿,一瞬间,狂风裹满记忆堵住了他的心口,他看到李正弦那双含泪的眼睛,又是那样一双通红的眼睛。 心头猛地一痛。 只是一瞬间,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李正弦时,他也是这样泪眼朦胧,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或者还有很久之前,那时候李正弦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那日花满城被雪覆盖了,大雪纷飞,他也是这样红着眼睛看向自己。 还有很多个这样的时刻。 很多个这样的时刻。 完了。 白澈心口一堵,他知道,自己这辈子要栽在这小子手上了。 好吧,好吧。 那就这样吧。 他嘴角勾出一抹笑,直接跃入杀阵,衣角被大风吹得恣意。一瞬间,千重浩荡的雷电齐齐落于白澈身上。 他脸上还泛着那抹淡笑。 生杀阵,杀一人,那他就给李正弦一次生,作为最后一份礼吧。 “澈儿!” “师尊!” ...... 霎时间,耳边响起一阵嘈杂,可这嘈杂也只是一瞬,就离自己十分遥远。 白澈看着李正弦那张慌张到扭曲的脸,还有滴滴如雨一样的泪珠,滚烫的,然后是折涯上的浮尘,真美,像雪花。 似乎,似乎还有芙蓉花,深紫色的鸢尾,而后是悠远的鹤鸣,一种平静的愉悦将他完全包裹。 白澈忍不住闭上眼,来享受这静谧的轻松。 一道蓝光消失在半空。 ——— 前世。 夏雩峰,世法堂。 一个少年双膝跪于堂下,头发散乱,脸颊淤青。 白澈道,“医修,南裳仙子怎么样了?” 堂下的医修一身白袍,戴的冠帽也是白绸所制,上面绣了草药状的暗纹。 他行了个礼,“白长老,南裳仙子中了迷魂散,也就是一种迷情药。还好送医及时,不然......” “你撒谎!” 李正弦大声辩驳,他跪朝白澈,姿态恭敬,“白长老,南裳仙子真的是中了牵机迷魂兽的兽毒,弟子也并没有任何不轨的心思!” “李正弦!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在这儿颠倒是非黑白!” 卜岁跳了出来,“白长老,李正弦向来是最会卖惨博同情的,您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啊!” “好了,你们不用再说了。” 白澈坐于高堂,眼眸低垂,神色冷淡。 “李正弦,我问你,后山禁地,你是否闯了?” 李正弦抬头看着堂上那张雪白淡漠的面孔,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弟子擅闯了。” “但是——” “没什么但是,”白澈打断他,“既然擅闯了后山禁地,那就按律罚十杖金杖,再关至暗牢。” “其余,等掌门回来再定夺吧。” “白长老!” 白澈冰冷的目光扫过李正弦,“此事,就先如此定夺。” 说罢,他便飞回了春英峰。 夏雩峰,暗室。 阴冷晦暗,腐烂的气味混着血腥气钻入鼻尖。 “来人,再给他行五十道削骨鞭。” “是。” 行刑的人弓下身子,行了个礼,转身便挥动着骨鞭,朝被绑在木架上的人抽去。 风声嗖嗖,血肉被骨鞭上的尖刺抽得甩到了地上。 血光四溅。 但李正弦却咬着牙,并不吭声。 卜岁抿了口热茶,嘴角勾起来,“方才不是在世法堂上叫得火热吗,现在怎么焉了。” 行刑的人看到卜岁笑起来,手上的劲更大了,鞭抽骨肉的声音响彻暗室。 卜岁一边喝茶,一边冷嘲热讽。 “怎么样,白澈理你吗?你还想去春英峰吗?” 木架上的人抬起头,盯着卜岁,“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处处要如此针对我?” 卜岁看着李正弦满脸的血,心情更好了。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他面色阴沉,“我自小与小师妹一同长大,结果呢,你来了夏雩峰不过几日,她就对你青眼有加!” “你说为什么!!” 李正弦看着他满眼的恨意,一顿一顿道,“我对南裳仙子......从未动过什么心思......” “哼,你信吗?” “我不信!” 卜岁缓缓放下茶盏,双手交叉,“总之,我今日就给你点颜色瞧瞧,这件事,你若是敢碎嘴说出来,那我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疼痛弥漫全身,面颊上的血流入了嘴角。 “就算我不说,南裳仙子难得不会说吗?你这样做,难道不怕被掌门发现吗?” 卜岁微微皱眉,抬高声音,“抽太轻了!!” 闻言,行刑人咬牙落鞭,使劲浑身解数。一鞭下去,皮开肉绽。 这削骨鞭不止能抽烂人的皮肉,且因为其用料特殊,每以骨鞭鞭挞过后,伤口百日难愈。 卜岁缓缓朝李正弦走去,一把烙铁狠狠朝他胸口压去。 狠狠道,“我已给小师妹用了除忆散,她不会记得。倒是你,若还有下次,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出来时已是浑身伤口,抬头看一看天,月色正浓。 星子不多,蝉鸣不息。李正弦回屋草草处理了全身上下的伤口,拿出一把黯淡灰黑的铁剑,轻轻地擦了擦剑身。 催动灵力御剑飞行。 第67章 在世法堂上,他很清晰地闻到了恩人的气息,那是一种什么的气味呢,饶是他嗅觉灵敏,也很难说上来。 像是初秋的一片凉,或是一捧初春融雪,温和被冷冽包裹起来,轻轻扒开,令人忍不住心神震颤。 我得去找恩人。 李正弦想,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他说。 体内的灵力已经稀薄得可怜了,李正弦舍不得用来疗伤,御着铁剑就朝那气息的方向飞去。 夜已深了,春英峰的仙鹤都歇息了。 月光柔和,李正弦缓缓落到春英峰,玉兰飘落泥地。 李正弦不想惊扰到白澈,于是就在长兰台外,蜷着月光和满地玉兰,慢慢入睡。 第二日,日上三竿。 白澈挥开殿门,只见丛丛玉兰花下,跪着一个人。 那人十六七岁的模样,白袍乌发,衣袍像是刚用除尘诀洗过了,但还是透着淡淡的血痕。 他脸上的伤口更是狰狞。 看到白澈开门了,少年即刻抬起一双明亮的眸子,他的目光落到白澈身上,像是晨光中的露水。 “白长老,你出来啦!” 李正弦的声音因为受了伤透着沙哑,但是沙哑之外还有什么呢?或许是期待,感动,委屈,还有翻山越岭之后终于得到的心想事成。 太多了,翻涌的情绪之下,李正弦只觉得幸福。 眼泪就要落下了。 恩人就在眼前。 李正弦就这样呆呆地看着白澈。 白澈皱眉看他,不解道,“你这是怎么了,昨日的处罚不是只有十杖金杖吗?” “难到有人动用私刑?” 眼泪忍不住掉落下来,可能只是因为一句微不足道的关心,可能,还有更多...... 李正弦想起了那个雪日,那个他离开花满城的春日,还有接下来无数个孤身一人,翻山越岭,绝处逢生的日子。 李正弦用袖角揩了揩眼泪,鼻音浓重。 “白长老,我真的没有对南裳仙子行过任何不轨之事....你可以去探查一下,南裳仙子真的是中了牵机兽毒......” 一哭就止不住了。 “行了,你起来吧,此事掌门回来后会有定夺的。” “不会的!掌门偏爱卜岁师兄,届时他定会袒护卜岁师兄。” “卜岁师兄联合了医修给南裳仙子下了除忆散,南裳仙子到时候也不会记得禁地所发生之事!” “还有这种事!” 白澈有些愤然了,若真的是李正弦说的话,那这卜岁怕是要在夏雩峰只手遮天了。 他肃然道,“那你身上的伤,也是卜岁打的?” 李正弦点点头,“只是白长老,我真的没有犯过戒律,你一定要相信我。” 白澈步到李正弦身前,声音温和了许多。 “好了,我会查明真相的,你先起来吧。” 李正弦并不起身,只是仰头继续看向白澈,眼神恳切,“白长老,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 白澈看着他满脸惨烈的伤口,他身上的白衣越来越红了。 “你说。” “若是弟子是清白的,您可否收弟子入春英峰。” 李正弦继续道,“可能您不记得了,但十年前,您曾在花满城的雪灾中,救过弟子一命。弟子生平无依无靠,唯一的心愿便是追随您,以报当年恩情。 “只求您给弟子一个机会。”他重重地朝地上磕了一个头。 再抬起头时,额上多了一块红印,“就算只是在春英峰做个洒扫弟子,弟子也愿意!” 白澈看着身下这张还有三分稚气的脸,记忆一点点回溯。 十年前,他确实在西部花满城做过救济之事。 那年冬天,死了太多人了,他也救过太多人,但是眼前的这双眼睛,似乎与他记忆中的一个孩子重合起来。 那个孩子很瘦,很小,身上裹着层层破布,头发乱糟糟的一团,他和其他流浪在外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又好像,好像有些什么不同。 记忆奔走,那双眼睛竟然奇迹般地浮现在白澈的脑海。 白澈慢慢想起来,那个孩子有一双红棕色的眼睛,赤诚和明亮从眼睛里透出来,混着泪珠,像是日落,又像是日出。 他的记忆把这些保存了下来。 若是缘分使然,又何必斩断情缘。 白澈露出了个微笑,“我记得你,你问过我叫什么,只是我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更没想到,你会来到千规门。” “你叫正弦对吧。” “哎呀,正弦,别哭了。” “这件事我会为你查明真相的。” “来,我先给你疗伤吧。” 第0035章 往生阁 “正弦,过来。” 白澈拿出一套银白的衣袍,递给李正弦。 “你的校服都烂了,这是我在昇州给你购置的,看看,你可还喜欢。” 李正弦收回手中的长剑,双眸都亮了。 日光洒在银袍上,泛起粼粼波光,指尖轻轻触过光滑亮泽的衣袍冠带,带来丝丝温凉。 他嫣然一笑,“师尊,这套衣物看着就价格不菲,都是给我的吗?” “当然,”白澈看着他打了补丁的白衣,“等会儿去换了吧。” “师尊,你真的对我太好了。” 李正弦忍不住感动。 这时,白澈又在掌中化出一把长剑。 第68章 此剑三尺有余,剑柄雕刻了古兽之状,剑鞘则布满了繁复的暗红色花纹,是一把颇具威严的宝剑。 虽然自己的徒弟还是稚气未脱的年纪,但白澈却觉得,这把宝剑和李正弦的气质很搭。 “此剑名为伏殇,是我多年前在四海游历所得,这把剑,就送给你吧。” 李正弦轻轻接过宝剑,视线从剑柄扫到剑尾,又从剑尾扫到剑柄,再抬起眼时,眼中已蓄满了泪花。 “师尊,我......” 白澈笑道,“多谢的话就不用说了,只要这剑能用得得心趁手,便是物尽其用了。” 李正弦用力点头,“嗯!” 言罢,他舞剑于玉兰花下。 —— “李仙人,您又来啦!这次是换什么宝物啊!” 其实李正弦也就来过宝阙阁两三次,但奈何他实在生得好看,女修一眼就记住了这个客人。 李正弦从袖中取出一个储物袋,以及他在秘境中寻到的炫炎雀雀丹,递给笑吟吟的女修,“抚魄镯。” 女修接过储物袋和兽丹,打开储物袋一看,刚好够千颗上品灵石。 她打开身下的结界,从中取出一道冰蓝的玉镯,递给李正弦。 “李仙人,这抚魄镯也是送给你师尊的吗?” 李正弦点点头。 “您对您师尊可真好,这几次换的宝物都是送给你师尊。你师尊可真幸运,能有你这么一个孝顺的徒弟。” 李正弦却低头轻声道,“幸运的是我,能遇到师尊。” 等了几日,李正弦才盼回从连洲秘境回来的白澈。 玉兰花下,他兴高采烈地迎着他的师尊。 “师尊,你终于回来了!” 他飞也似地朝白澈奔去,声音中有些抱怨,“师尊,你这次下秘籍去了好久,有四十五日呢。” 白澈看着嘴上虽然不满,但还是笑意盈盈的徒弟,面上也多了几丝温和。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储物袋,递给李正弦。 “这是我在连洲秘籍捕得的一些火系兽丹,可助你突破。” 李正弦看着这雪白的储物袋,嘴角的喜色更是压不下来,他眸光闪闪地接过储物袋,开心道,“嗯!谢师尊。” “师尊,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白澈看他,“什么东西?” 李正弦从怀中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冰镯,“师尊走之前说自己这段时间睡得不是很好,我便去宝阙阁换了这个抚魄镯送给师尊。听说抚魄镯有抚魂安眠之效,希望师尊戴了这个镯子,往后每日都可以安枕而卧。” 白澈将冰润的玉镯戴在腕上,心中很是欣慰,“正弦长大了,会关心师尊了。” 兰花簌簌,李正弦低头一笑,“只要师尊开心就好。” 白澈笑了笑,又取出一个储物袋。 “这是我在秘境中发现的琉璃羽,南裳仙子自从被牵机兽所伤后,体内余毒一直未清,这羽琉璃是上好的解毒之物。” “正弦,你去帮我送给南裳仙子吧。” 看到递过来的储物袋,李正弦的笑有些僵了,心中不知怎么了,就是有些不是滋味。 他缓缓接过储物袋,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师尊,你喜欢南裳仙子吗?” 这话有些突兀,白澈莫名其妙,“我怎么会喜欢南裳仙子呢?” “只是门内弟子都是这样说,说,说您对南裳仙子有意。” 李正弦紧了紧手中的储物袋,心像被拧起来一样。 白澈忍不住笑了起来,“哎,你怎么会信这些弟子的胡言乱语呢,南裳仙子曾对为师有相助之恩,但为师对她从来只是心存感激,可从来没有什么相思之情。” “这样啊。” 李正弦耳根发烫。 “那师尊,”他的心忍不住颤起来,“你有喜欢的人吗?” 花香阵阵,吹得人心荡漾。 李正弦看着白澈启唇道,“没有啊,怎么了?” 一阵庆幸漂浮起来,而后却迎来了淡淡的失落。 李正弦嘴角扯出一个笑,“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 他的眼中倒映着白澈的脸,那张雪白淡然的脸,“那以后,正弦就一直陪在师尊身边,好不好?” 这话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但白澈还是笑着应他,“好。” —— 一座荒山上,血红发黑的云雾翻滚聚集,狂风呼啸,将地上的枯草被吹得狂摇不止。 白澈循着听风路绳,终于找到了荒山上的李正弦。 巨大的阵法在半空周转盘旋,阵法之上,已有雷霆霹雳作响。 李正弦被困在法阵之中,人已经受了重伤。 “初台!你这是在干什么!还不快放了正弦!” 白澈实在想不到,上官初台的修为竟然可以布下九天生杀阵了,他更想不到,自己的多年好友,竟要用这灭魔之阵,来除去自己的徒弟。 衣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白澈按下心中的急意,疾速朝布阵人飞去。 但那双带着兽皮手套的手并没有停下动作,“阿澈,你为什么拒绝我!!是因为这个徒弟吗?你说,你为什么拒绝我!!!” 他已经疯了,眼中的绿光沉到发墨,眼角浸染了深深的红,像是刚哭过一遍似的。 白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下来,缓慢地靠近他。 “初台,此事与正弦无关,你先停下布法,有事,咱们好好说,行吗?” 第69章 但上官初台却大声吼道,“不行!事到如今,你还在关心这个畜生的死活!阿澈,他死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好好生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上官初台喃喃道,几乎是祈求神佛一样的目光看向白澈,但一把漆黑的长刀却向他攻来。 霎时间,灭虚剑应主人的意念而出,直接横档住白澈的一刀。 “阿澈,你居然要为了这个畜生伤我,哈哈哈好!!好!!!!” 上官初台疯了似的狂笑,见状不对,白澈立即结印再去制止上官初台的动作,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伴随着轰隆的一声巨响,九天生杀阵已成! 雷声霹雳作响,九天玄雷就要落下,这一瞬间,白澈竟没有任何迟疑,他直接跃入杀阵中,挡住了重重雷电。 丹池珠链在护主的瞬间粉碎。 “阿澈!” “师尊!” 千重雷电紧接而至,呼吸之间,白澈灰飞烟灭。 —— “崩机长老,崩机长老我求求你!!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我师尊吗?” 白发老者看着眼前就要跪下来的少年,连忙扶道,“万万不可啊,尊主,你怎可以向我等下跪!” 李正弦双目红透了,似有血色,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片残魂,声音完全沙哑了。 “我只是,我只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百年前,仙魔大战,崔砚不幸殒命于大战中,托付崩机长老定要照顾好他的夫人和夫人腹中的孩子。 谁知,降灵夫人竟趁乱逃离了魔界,自此,魔界新一任的尊主已经消失了百年。 崩机长老卜算,小尊主一定还存活于世。只是,他身上的魔气完全被掩盖掉了,百年来,魔界子民一直在暗中寻找小尊主,但却了无音讯。 直到这次,九天生杀阵使小尊主受到了极大的生命威胁,魔气大溢,魔界生灵才找到了荒山之上的李正弦。 崩机看着李正弦崩溃的样子,心有不忍,“尊主,其实若是想复活您的师尊,可能还有一种方法。” 李正弦急道,“什么方法!” 崩机长老有些纠结,他其实并不希望新一任的魔族之主为此犯险,但看到李正弦这几乎癫狂的模样。 他叹道,“只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崩机长老,您先说!” 崩机长老长叹一口气,“那就是往生阁。” “往生阁?” “传言北地以北是北海,北海以北有一座无尽雪山,非有缘人不可寻。这座雪山之巅便是往生阁。但是听闻,无论何人,一旦入了这座无尽雪山,其自身的法力都会尽数消失。” “而且往生阁只是个传说,老朽活了几千年,从未听闻有人见过。” 大殿内,李正弦呆呆地看着手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的小碎片,眸光微微亮了亮。 “无论如何,我都要一试。” —— 北海之外,百日,至无尽雪山。 百日,登顶,达往生阁。 往生阁其实并无阁,只是一片广阔的空地。 一个冰块似的人跪在空地之上,一头乌发被冰雪覆盖了,手脚几乎被冻成了冰柱,整个人都在无意识地颤抖。 “李正弦求见往生阁阁主!” “李正弦求见往生阁阁主!” ...... 发颤的声音响起,在这片寂静之地回荡。 过了许久,空旷的声音自上空传来。 “李正弦,你登往生阁,是有何请求?” 李正弦颤着手将破碎的魂魄从怀中掏出,动作轻缓。 “阁主,我求您复活我的师尊!”他双目无神地抬头朝上,声音尽量的大,心却被吊了起来。 “我往生阁,从不做无本的买卖。不过你身上倒是有一样东西,可以作为代价。” “什么东西?” “佛根。你本是魔界至纯血脉,若无这佛根护体,何以遮挡身上魔族气息。这佛根至纯至洁,可让你由魔成人。” “也是这等佛神之物,能让你登上往生阁。” 李正弦低声道,“所以,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崩机长老说我是魔界尊主,但你却又说我身上携带佛根,所以,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三百年前,魔尊崔砚在凡间对菩提圣女降灵一见倾心,去见川求娶被拒,势要带走圣女,菩提一族抵死不从,杀尽,强占圣女。” “仙魔大战时,圣女产下了你,这也是你为何有佛根。” 李正弦怔住了,“那我母亲?” “你母亲灵力本就几乎耗尽,后用又动用菩提禁术加固了你体内的魔气封印,生下你当日,就离世了。” 李正弦沉默了,但上空的声音还在响起,“还有一事我需提醒你,神佛并无复活之术,却有重生之法。” “也就是说,你的师尊,只可重生,不可复活。” 李正弦低头看着手中的破碎的魂魄,行行清泪在雪白的眼眶中打转, “也可。” 他长叹一口气,“也可。” “阁主,我愿意献出自己的佛根,但是,我有一个请求。” “你说。” “师尊重生后,能否改变他的记忆。” 第0036章 十年 十年后。 南安,极南之地的一片密林。 第70章 硕大的蘑菇丛挡住了一处洞窟,洞窟之内,长满了幽灰的蘑菇。 重眠菇的光亮照亮了原本黑暗的洞穴。这种蘑菇可以规避掉所有灵力浊气,属于极佳的隐匿灵植,这也是多年前白澈来南林寻宝时误入发现的。 重重幽灰之间,一条鲛人静静立于重眠菇上。 幽光将他的面目照得柔和,他的身体呈透明状,一头雪色的长发,修长漂亮的鲛尾散发着幽蓝的光泽。 鲛人周围摆放着形状各异的宝物,分别是一块黑木,一截树枝,一块黑蓝的石头,和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玉珠。 前世的事情历历在目。 白澈感觉心头被挖了一个洞,似有一段记忆被活生生从意识中截取了,空白的痛苦滚滚如尘,茫然与难受在心口交织纠缠,翻天覆地。 他在识海中不停走,不停走,但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 眼前逐渐升起了白雾,遮挡住了视线,白澈茫然地四处回顾,但却什么都看不到。 过往的回忆一点点朝他涌来,痛楚撕心裂肺。 他直直跪在了地上。 到底什么是真的!! 什么是假的!! 前世!今生!! 李正弦!!! 你到底做了什么...... 重塑神识的过程远比重塑肉身痛苦煎熬万分,白澈在识海内苦苦挣扎着,似有千虫百蛊啃食,随着过往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白澈感觉自己像是被扼在了水中。 明明死了就可以解脱,但那一口气却吊得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时间漫长地游走,终于,在某一日傍晚,一片幽灰之中,一双金色的竖瞳睁开了。 “李正弦。” 他最终叹出了三个字。 白澈并没有动作,只是仍由眼中的泪流到无法再流,他是亲眼看着李正弦是如何捧着他的一缕残魂,去寻那无尽雪山。 雪山之上,他麦色的皮肤被霜雪覆盖了,那双本来明亮赤诚的眼珠都被灰白覆盖了。 本来是一双如霞如朝阳的眼睛,本来是一双生机勃勃的凤目,却被风雪彻底冻僵了,再也不能转动。 白澈是亲眼看着李正弦如何一步步登上峰顶,他一直朝山上爬,一直朝山上爬。 看不见了,他就靠一双粗糙的手,摸着身前空白。风雪无情,打在他的身上,他死死护住怀中的残魂,地面不平,李正弦跌滚在地,就再爬起来。 他就那样,朝山上爬。 白澈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痛哭起来。 他是一个不称职的师尊。 上一世的李正弦,他怎么样了? 灰洞中,白澈弓着身子,泪珠啪嗒啪嗒打湿了重眠菇,他在地上狼狈落泪。 不知过了多久,洞穴终于回归寂静。 白澈化出人形,白袍加身。 他当时之所以会为李正弦抗这杀阵,主要还是因为他在濯枝洞中闭关时,不仅参破了唤灵之术最后一重,而且还悟出了在交州古墓中拾得的工藏子经上的复活之法。 是以他才如此大胆,敢去生抗那九天生杀阵。 而且白澈也不想再与上官初台继续纠缠。 看到上官初台那副一定要与自己纠缠到底的模样,想来自己一死,也能断了他的念头。 只是白澈没想到,自己上一世的记忆,居然并不是真的。 而李正弦,他的徒弟,竟然是魔族的魔尊。 还真是出乎意料。 “你在想什么?”一道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白澈低头一看,竟是只成了精的重眠菇。 很久没开口了,一说话竟然还有些不适应,白澈道,“没想什么,小蘑菇,你成精多久了?” 重眠蘑变出一双白澈一样的小手,抚摸着白澈身下的衣角,看上去爱不释手的样子,“就一年吧。” 它继续道,“你刚刚又是哭又是叫的,可把我吓到了。” 白澈并没有安慰一只蘑菇的心情,“那就吓到了吧。” 蘑菇有点生气,“哼,你真坏。” 白澈冷笑一声,“我坏吗,以前可有人说我很好呢。” “我觉得你不好。”它还在抚摸着手中的白衣,“你看你转身就有衣服了,你可以也给我变一套吗?” 白澈看他一个蘑菇样,淡道,“没有蘑菇穿的衣服。” 身下的蘑菇开始叉腰,“那我要不开心了。” “好吧,你不开心吧。” 蘑菇一个咕隆滚到角落,生气去了。 “坏蛋!坏蛋!坏蛋!” “不是说我坏吗,怎么还要跟我一起离开。” 蘑菇抚摸着并不贴身的衣服,很满意的样子,“你给了我衣服,我现在又觉得你很好了。” “好吧。” “鱼,你要去哪儿啊,我们一起在洞里待着不好吗?” “我不叫鱼,我是一条鲛人。而且我有名字,叫白澈。” 蘑菇摆摆手,“好吧白澈,那我们为什么要离开洞穴啊,那里有很多蘑菇,多好啊。” 白澈平淡道,“洞里没有衣服。” 蘑菇思索了一下,有些纠结,“好吧,那我们确实还是得去有很多漂亮衣服的地方。” “那你要去哪里呢?”它继续道。 “鹤梦宗。” 除了母亲的仇要报,白澈依然记得多年前他答应过冷岚,要将上官明奕之死的真相告诉灭虚掌门。 第71章 后来出了那么多变故,这件事居然拖了十年之久。 就要离开南林了,白澈看着趴在肩上的灰蘑菇,开口道,“小蘑菇,来,咱俩结一个主仆契。” 重眠蘑并不想,抗拒道,“为什么要结主仆契啊,结了主仆契,肯定就是你是主人我是仆人了,我不喜欢这样。” 白澈道,“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如果不结主仆契,那你出了什么事,我是不会来救你的。” 蘑菇手拖着菇盖思考了一下,稚声声道,“好吧,但结契以后我们还是平等的,你可不能因为我是你的仆人就随意打骂我。” 白澈笑了一下,“嗯,可以。” 他要和这个蘑菇结主仆契主要是看中了他的隐匿之力,若是和这个蘑菇结了契,他的隐匿之法就能加强数倍,想来可以规避掉不少麻烦。 白澈御剑飞行,因为并不着急赶路,而且身边的蘑菇聒噪得很,花了四五日时间才回到中部。 仰青城离鹤梦宗还有段距离,但在这周边也算一座大型城池。 见日落西山,暮色逼近,白澈在此落地。 但还没落地,肩上的蘑菇就开始了抱怨,“白澈,你这还要飞多久啊,我的菇冠都要被吹歪了,你如果不多给我买几件衣服,我可是会不开心的。” “嗯。” “现在就给你去买新衣服。” “真的啊!” 灰蘑菇的菇脸瞬间就开心了起来,大张着嘴与白澈确认。 白澈点点头,朝城内的衣坊而去。 这蘑菇天天在他耳边念叨要买衣服,念得他耳朵都起茧子,反正它身上的小白衣也不合身,干脆就置办一身新的得了。 他专门来到给精怪灵宠制衣的衣坊,大手一挥,直接给这小蘑菇购置了十几套新衣。 各种款式的新衣都被这小东西试了遍。 “这件好呢还是这件好呢?” 白澈看着它皱起的菇冠,直接道,“店主,这些都要了。” 小蘑菇的菇眼顿时闪闪发光,灰色的身体都明亮了起来,“哇!主人,真的吗?” 白澈递给店主一袋子灵石,“自然。” “满意了吧。” “嗯嗯,主人,你可真好!我以后是死心塌跟定你了。” 重眠菇摸着身上光滑舒适的布料,眉开眼笑。 “那主人,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呀?” “先找个客栈休息一下。” “客栈?客栈是什么呀!” “去了就知道了。” 白澈随意进入了一座人流还算多的客栈,也没要雅间,随意在一楼的待客区坐下。一般在这种地方,都可以了解到修真界的最新情况。 立马有小二过来招呼他,“客官,要些什么呢?” 白澈这人向来财大气粗,直接递给小二几锭银子,“多上些灵宠喜欢吃的菜就行。” 那小二看着白澈肩上的小蘑菇,笑了起来,“公子对您的灵宠还真是好啊。” 一人一菇都易容了,看上去与普通人无异。 白澈催动灵力,酒楼中的交谈他能听个大概。 “周兄,如今这鹤林宗和上玄宗都在招收弟子,你打算报名哪个宗门啊?” “我还是打算去上玄宗。” “诶,周兄,自从十年前上玄宗一众长老被魔族大伤,如今上玄宗已经一年不如一年了,何不如与我一同拜入鹤林宗呢?” “李兄,话是这么说,但即使经历了十年前的那场大斗,上玄宗终归还是修真界第一大宗嘛,而且有白夫人坐镇,上玄宗的实力还是很有保证的。” “哎,是呀,想来如果不是魔尊再现,这几年上玄宗与鹤梦宗也不会如此大规模地招收弟子。” 二人碰杯,“也是我等走运。” 小蘑菇吃得起劲,却见白澈愣着发呆,筷子也不动,他推了推白澈的手,“主人,想什么呢?” “好不容易出趟洞,还有这么好吃的食物,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啊!” 白澈叹了口气,前尘往世历历在目,他难免有些伤怀。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 灰蘑菇一张菇脸塞满了食物,“感慨什么呢?” 白澈看着他这副憨样,苦笑了一下,“吃吧。” 它一个蘑菇又懂些什么呢。 “主人,你就是太多愁善感了,要我说,你要钱有钱,要颜有颜,还有什么可伤心的呢?” “洞里哭完,洞外悲。”蘑菇捧着大碗往嘴里塞食物,嘴里还不忘念叨,“我要是你,我根本就......” “诶诶诶——” “吃还堵不上你的嘴,”白澈将它掂起来,“再废话,什么都没有了。” “诶,主人,不要嘛。” 小蘑菇马上赔笑,小手狂挥,“我不说了主人,我再也不说了。” 鸢尾 第0037章 可笑 是夜,皎月高悬,竹海风动。 有了重眠菇的隐匿之力,白澈得心应手地穿梭于鹤梦宗内。他年少时曾随父亲来过鹤梦宗几次,对此的地形还算熟悉。 肩上的蘑菇已经睡着了。 十年前在折涯上,他利用水月珠收拢了自己的魂魄,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人间,也算是瞒天过海。 当年在交州古墓捡到的黑木就是余二的毕生所得——《工藏子经》 传说中的复活关窍,其实就隐藏在这本邪书之中。当年余二被魔尊崔砚所灭,可能也修炼了《工藏子经》的复活之法,然而邪术终归是邪术。 第72章 修士之体,将未净化的浊气吸入体内,重塑的肉体识海根本无法承受如此邪浊之气,最终也只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或者当时的余二早已意识到若要复活,除了生骨肉锻体魄的法宝,还需要一道极佳的净化法宝,但是在现今的修真界,净化法宝是何其难得。 等他到最后一刻意识时,已经来不及了。 但是自小修习正道的白澈,想到了这一层。 修习《工藏子经》,以水月珠固魂,菩提根生肉,再以龙心鳞净化修习邪术所吸收的浊气。 加上满洞重眠菇的隐匿之法,免他于外世干扰。 天时地利人和,终于被白澈集齐。这一世的这一条命,与其说是靠运气,不如说是白澈闭关修炼时的苦心经营。 他早就预料到这一世可能要遭遇一劫。 但是那些记忆,却是他的意料之外...... 雨开始下了,淅淅沥沥。 白澈如今的修为已达大乘,外加他本来就对鹤梦宗的结界有所了解,很快,他就破解了鹤梦宗的内部结界。 竹林风动,穿过雕竹木门,他静静地看着在榻上打坐的男子。 那人一身宽大的青袍,面有沟壑,长发微白,眉宇间与上官初台的有五分相似。 肩上的菇冠蹭了蹭白澈的脖颈,带来丝丝凉意。 白澈指尖微动,将重眠菇催眠。 他扯下一点菇冠,而后双手结印,催动唤灵之术。 重眠菇除了隐匿之用,也具有极强的眩晕作用,可令人深入梦境而不知,这样应该能催眠灭虚掌门半日。 紫色的絮状如云雾般慢慢涌入了灭虚长老的额间,他皱了皱眉。 半刻钟后,白澈离开了鹤梦宗。 客栈中,白澈眼眸低垂。 接下来就是去西部了。 白澈试图压下沉重的心事,但脑海中还是不禁浮现那张脸,开怀的,泪流满面的,木讷的,痛苦的。 会不会遇到李正弦? 他微微蹙眉,想来他如今在魔族,想来应该是再也遇不到了。 这样也好。 算了。 黑夜沉沉,雨打芭蕉,彻夜难眠。 白澈被一阵吵闹声吵得烦躁。 “啊!!!!!!” “主人!我的头!我的头!!” 灰蘑菇捂着自己菇冠上破损的一角,灰色的眼泪已如小溪流般流了下了,掉在桌子上,又化为无物。 “怎么了?”白澈脸不红心不跳道。 小蘑菇哽咽了一下,指尖松开一点缝隙给白澈看,“主人,有人拔了我的头!” 他说的委屈又愤怒,眼神中还充斥着疯狂的恨意。 “我要杀了那个人!!” “额......” 看着蘑菇紧握的双拳,白澈半晌没说话,也不欲解释给自己添麻烦了。 最后才道,“好了,我们先赶路走了” “主人?” “你不为我伸张正义吗?” 小蘑菇有些震惊。 “额......” 白澈从储物袋中掏出几件小小的新衣,这些都是昨天给这小东西买的。 他递到会蘑菇身前,“怕是也难找到作恶之人了,不如先换身衣服启程吧。” 看到了漂亮华丽的衣服,蘑菇的注意力已经转移了,一双菇眼盯着红衣目不转睛。 “话是这么说的......” “换好了再下楼吃顿好的。” 白澈默默补充了一句。 蘑菇已经笑了起来,“嗯!主人,我这就换衣服。” 吃饱喝足后,又是漫长的御剑飞行。看着身下一成不变的白云,蘑菇摸着肚子坐在白澈肩上,懒洋洋道,“主人,这又是要去哪儿啊!” 他的菇头被层层白布包裹着,看上去像个肉包子。 白澈目视前方,“烟漠秘境。” “烟漠秘籍?”蘑菇缓缓皱眉,“又是烟又是漠的。” 他摸摸自己光滑的菇脸,“怕是很干燥的地方吧。” “我不想去。”蘑菇询问白澈,“主人,我们不去好不好?” 白澈不容拒绝道,“不行。” 他本来以为李正弦这个徒弟已经够麻烦的了,直至遇到了这个成了精的重眠菇,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又矫情,又麻烦! “叹气干什么呀主人!” 蘑菇察觉到了白澈忽然的低落,开口问他。 白澈又叹一口气,“没什么。” “好好的就不开心了,我也只是提个意见嘛,你要是实在想去,我也不会怎么样的。” 正如姑母所说的,母亲的死并不是偶然。 这是一场毫无人性的杀害,甚至还有视而不见的纵容。 比起震惊和痛苦,失望才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如果没去天水结界,没有修习唤灵之术,白澈这辈子怕是也想不到,一向以慈爱著称的白夫人,竟会剖掉自己母亲的内丹,只为了保她儿子的命! 而他那传说中爱自己母亲爱到骨子里的父亲,竟然明知温甘瓷的所作所为,却选择了充耳不闻。 白子明难产出生,魂魄虚弱,这和他的母亲又有什么关系!温甘瓷这个贱人,竟然为了自己的儿子,剖了母亲的内丹炼化长明火。 难怪白子明额间会长出一道火纹。 难怪母亲如此之短的时间身体便虚弱不堪!! 可是即便如此! 第73章 即便如此,在母亲的最后那些时日,她还是为自己炼化了一串丹池珠链,只为自己能在这法宝的护佑下,平安长大。 而他那所谓的父亲,那个所谓的上玄宗掌门,却因为忌惮温甘瓷的母家势力,最后选择了不了了之。 呵,真是可笑。 上玄宗,鹤梦宗,柒池宫,哪里有一个好东西!! 白子明的魂弱之症靠长明火不足以长久地维系寿命,所以温甘瓷每十年就会剖其他修士的内丹,用以炼化清阳还魂丹,给他儿子吃丹续命。 白子明的命由天定,那毒妇逆天而为,残害人命,如此之人,当诛之! “主人,你在想什么?” 白澈的思绪被打断,他看了下扯他衣襟的小蘑菇,笑了笑,“没想什么。” “看着就不像,”小蘑菇嘀咕道,“主人,别总是走神了,你这样,我确实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 小蘑菇大张嘴说,“怕你是疯子啊!不是哭就是发呆,眼神还那么渗人。” “我只是颗蘑菇,手无缚鸡之力,真怕哪天你发疯了就把我吃了。” 白澈觉得他越说越离谱,“这些话你从哪儿学来了,才离开南林几天嘴就碎成这样了。” “好吧,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嘛。” 小蘑菇闭了嘴,摆弄自己的衣服。 白澈却觉得这东西远没有李正弦省心...... 算了。 修真界大多数秘境的消息几乎都是一出即传,白澈在仰青城打听到西部有个烟漠秘境,最近在以极高的报酬换取难度极低的任务所获取之物。 白澈已感觉到不对。 尽管温甘瓷如何封锁消息,但是这几十年来,每隔十年都会有一批修士离奇失踪,而且数量不少,民间早有流言。 他要做的,就是让大家看清楚真相,然后杀了这个贱人。 就算搭上自己的性命,他也要为母亲报仇。 即使,即使这样,并不是母亲想看到的。 但他做不到带着如此仇恨度过余生。 白澈极快地御剑飞行,很快就到达了西部。 看着满天黄沙,他的心情有些沉重。随后,他就带着灰蘑菇进入了巨大的传送法阵。 烟漠秘境虽然位于荒漠之中,但却并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漠,黄沙之中,林立着着高耸的石碓和各种荒漠植被。 白澈一进来,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里的血腥味太重了。 他如今已是大乘境界,这种中型秘境几乎没有什么兽灵可以威胁到他的性命,但是想来温甘瓷所派剖丹修士修为也不低,所以他一道上还是使用了极强的隐匿之术。 白澈循着血腥味的方向闪去,身侧的灰蘑菇已经捂住了鼻子,“好臭!” “主人,这是什么地方啊,我心慌。” 白澈白它一眼,“你没有心,何谈心慌。” 小蘑菇嘟哝道,“没有心也心慌嘛,主人,我不喜欢这里。” 白澈并不想搭理他,一路上,许多石碓和植被都被打散了,甚至直接摧为齑粉,长长的血流沿着黄沙一直延伸,还未完全被晒干。 此处应该才发生了打斗。 飞了十来里,血腥味就没断过,白澈忍不住心寒。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就这样被这些刽子手屠杀,不是一条人命,是一群人,上百人,可能更多。 他的眉头紧紧拧着。 第0038章 他还在等我 “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只是过来做任务的,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 一个黑衣修士在黄沙中抱头鼠窜,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身上有不少刺目猩红的伤口。 黄沙地上,几十具尸体垒成一堆,血流从尸堆朝四面八方流散开来,像是一朵开得正盛的彼岸花。 那黑衣修士直直地朝后退去,却被持剑人逼得退无可退,“对不起。” 模糊的话音落下。 眼看那把长剑就要砍向黑衣修士的脖颈,忽而间,一道光屏为他挡住了这强劲的攻击。 哐! 巨大的撞击波动将持剑人击得连连后退。 那涕泗横流的黑衣修士先是懵了一下,反应过来时,满眼的泪水即刻流了出来。 “啊啊啊!谢谢谢谢你,谢谢你......” 他不停磕头道谢,转身就拖着僵硬的身体拼命朝白澈身后躲去。 挡在身前的是一个朦胧的身影,看上去修为不低,持剑人紧了紧手中的剑,挑眉道,“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白澈也隐匿了自己的身形和气息,模糊的声音在风沙中响起,“你们在此残害无辜性命,为天理所不容,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那人又重复了一遍,“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声音中没有丝毫情绪。 他身后的三个人也知道了来着不善,飞速提步上前,利剑出鞘,将白澈团团围住。 “哼,看来是不会说了,那我便自己揭开谜底!” 只见身前的四人齐齐攻上来,白澈立刻双手结印,浩荡的灵力击开了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 迎面而来的攻击虽然招招致命,但对此时的白澈来说,却已不构成太大威胁。 他折腰躲过持剑人的一剑,一手结印生出护屏,一手持刀浩荡生风,直直砍向迎面而来的剑光。 第74章 这一刀他用力十成十的灵力,将攻来的人击得后退百米,撞倒了高状的仙人掌,最后一口污血喷了出来。 那几人看到同伴受了重伤,虽知自己不是白澈的对手,但也不敢退缩,只能硬着头皮上。 白澈立即抛出斩万生,口念法诀,操纵着长刀与身前的三人缠斗,电光火石间,他双手光速结印,欲布阵破了这三人的隐匿之术。 “不好!” “他在布四法阵!” 那三人被斩万生打得连连后退,就在大阵将成之际,一道百丈高的法相霍然出现于虚空之中。 这是一道隐匿了身形的法相,手中一柄长剑,径直朝白澈劈来。 白澈见状连连后退,脚踩虚空径直跃起,剑指朝天将铺天的灵力灌入大阵之中。 “轰!” 大阵已成。 霎时间,地上的四人原形毕相,白澈并没有太多惊讶,但语气中却有些愤然。 “你们这些上玄宗弟子,就是如此就济苍生,匡扶正义的!” 地上的三人皆是哑然,站在一旁并不敢抬头。 一旁的法相之人修为远在白澈之上,此等阵法对他来说还构不成任何威胁,他似乎也不在乎手下暴露之事。 “多管闲事!” 法相一柄长剑携摧天动地的灵力直朝白澈劈去,一时间,滚滚黄沙翻涌而起,几乎要将白澈淹没。 “快跑啊主人!” “你打不过她!!” 身上的蘑菇拉着白澈的衣襟拼命大喊,但白澈却无动于衷,斩万生陡然暴涨数倍,抵御着劈天盖地的攻击。 自知自己不是这法相的对手,硬抗只有死路一条。 白澈目光一凛,催动隐匿之术消失于虚空之中,他知道自己的隐匿之术在这尊修为浩瀚的法相面前躲不了多久。 但是他,必须这么做! 那法相根本完全不慌,还在慢条斯理地催动法术,忽然之间,一道长刀径直朝法相砍去。 高大的法相勾唇一下,一把握住砍来的刀身,就要将它折断。 然而就是一瞬间,股股白金色的灵力直朝地上的那四人涌去。 法相忽然反应过来,单手一挥,直将地上的四人催为碎肉。 “找死!” 他大喝一声,随即催动灵力将手中的长刀一刺,直接击中了虚空中的光屏。 “砰!” 光屏破碎,白澈猛地朝后一闪,隐匿之法削弱的一瞬,他连忙加固法术,隐匿自己的气息。 白澈冷汗直冒,还好不是法相的本人到场,不然他就暴露了。 他咽下口中的腥甜,这法相的力量完全在他之上,再缠斗下去,自己怕真的只有等死的份了。 说时迟那时快,白澈转身就想跑,但铺天盖地的困阵却挡住了他的前路。 “还想跑,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完蛋。 这是白澈心中第一个念头,刚活了就要死了吗! 白澈扯了扯嘴角,催动灵力召回斩万生,嘴硬道,“谁死谁活,还说不定呢!” “哈哈哈,竖子嚣张!” 眨眼之间,身前的困阵疾速收缩了起来,白澈只得迎面与那法相战。一击之下,周身颤动,喉间又是一口腥甜。 身边的蘑菇大喊大叫,“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呜呜呜,我可不想死啊!!!” 涓涓殷红从下巴留至白衣,白澈面目发寒,立刻催动全身灵力再次抵御住强悍的一击,长刀几乎就要破碎。 他微微闭眸,咽下口中的血。 不行,我还不能死,母亲的仇,还有那个傻徒弟,他会不会还在等我,上一世他就等了我很久,很久,这一世他会不会还在等我。 这些东西几乎是一刻之间涌入他的大脑。 “啊!” 白衣破碎,白澈化出鲛人形态,双目发红,蓝尾极快一闪,利爪如刃,狠狠撕破了法相的护身屏障。 “哐。” 是斩万生抵御长剑破碎的声音。 白澈却并没有停下动作,双爪疾速朝法相疯也似的攻击,如电闪雷霆之速,半空中只能看见他的虚影。 “哼,雕虫小技!” 那法相一声嗤笑,结果周身密密麻麻的裂痕却泛出了黑气,法相瞬间双眸大睁,“邪修!” “你是谁!” 周身的邪气已将整个法相完全包裹,一点点腐蚀着他全身的灵力。 白澈冷笑一声,“竖子而已。” 结果轰隆一声暴响,那法相完全消失在原地。 白澈在空中停留了一瞬,看着那团还弥漫着的黑雾,一口浊血喷了出来。 看来大夫人的修为至少金仙以上了,若不是自己急中生智,怕是就要命丧当场了。 他直直朝地上落去。 “师尊!!” 发颤的声音朝他涌来,白澈微微抬眸,四面八方已被另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包裹了。 这一瞬间,黄沙静止,风也停了,只有心跳声,震耳欲聋。 面前是一张凌厉非常的脸,剑眉,凤目,棕红的眼珠,还有那麦色的皮肤。 不是李正弦还能是谁? 白澈愣怔着看到李正弦头上慢慢长出一对红棕色的长角,漆红的光泽在日光的照耀下分外夺目,李正弦一个抬指,便将他身上的蘑菇掀翻在地。 “哎呀,痛死我了呜呜呜......” 第75章 小蘑菇嚎啕大哭。 李正弦还欲抬脚,一脚将它踩死。 地上的小蘑菇却已抱头大跑,哭喊声大得吓人,“主人,救命啊,救命啊!主人!!” 白澈终于回过神来,开口了,“你这是干什么?” 一瞬间,那双本来就红了的眸子红得更甚,凌厉的双目瞬间就泪如雨下。 李正弦的声音沙哑又不可置信,“师尊,你居然为了这东西凶我?” 堂堂魔尊大人,一开口,就完全不像个尊主了。 但白澈的耳朵却有点发聋,十年不见了,李正弦已经长高了很多,声音低哑,眸子暗沉。 他和自己想象中的徒弟有些出入,但是一开口,却似乎也没有太大出入。 他还是自己的徒弟。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李正弦身上,似乎就忘了该如何移动,直到湿润将他的心头浸透,他才缓过神来。 可当白澈想开口时,千言万语,前尘往事,他居然哑然了,心口紧了又紧,良久,他才开口道,“正弦......” 李正弦,好久不见了。 行行清泪划过脸庞,李正弦一头埋入了白澈怀中,“师尊......师尊......”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师尊......” 他泣不成声。 疗好了伤,二人一菇一同朝魔界而去。 对于魔界,白澈并不像其他修士那样抵触,修真界的肮脏,或许不比魔界差。 “师尊,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 李正弦红着眼,靠在白澈身边。他如今比白澈高了一个头,不笑的时候眼眸深沉,看上去破具威严。 白澈微微扬头,“为师当年参破了复活之术,这十来年一直都在南林的一处隐匿之境修习此法。” 李正弦微微点头,声音中有小心翼翼的试探。 “那师尊以后都跟我在魔界待着好不好?” 他的双眸本如暮色深渊,但红起来垂下来,却多了几分年少时的可怜,看得白澈心头一颤。 “为师在修真界还有事要办。” “什么事,我与师尊一同去办。” 李正弦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抬了抬手,本欲去拉白澈的手,但手却在半空顿了一下,扯住白澈的袖子,缓缓道,“只求师尊再也不要抛下我。” 一双眸子又要落泪。 白澈移开目光,轻咳一声,“你如今都是魔界尊主了,也有自己的责任,怎还像个孩童一般。” “师尊,我只是...我只是.....” 白澈抬头看他,“只是什么?” 我只是想将师尊锁起来,再也不要离开我。 李正弦看着那双他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眼睛,这双令他心痛到发狂的眼睛,眼底湿润,他瘪了瘪嘴,忍住喉头的哽咽。 风起来了就不肯落下,李正弦抬手将那缕风扬起的白发拂到白澈耳后,开口道。 “我只是太想师尊了。” 趴在伏殇上的蘑菇已经哭了起来,“主人,你就和他永远在魔界待着吧呜呜。” “你看你徒弟多想你啊!!!” 白澈无视身下的蘑菇,道,“日子还长,这些事,等日后再说罢。” 还有得商量,李正弦扬起了一个笑,“嗯,都听师尊的。” 第0039章 醉了 魔界,白城。 进入魔界结界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燃起了点点白光,这种白光如浮尘一般,在空中漂浮跳跃。 看上去像发着白光的小灯笼。 剑上的蘑菇趴着也不敢乱动,但下方明亮的白城却吸引了它的目光。 “主人,下面就是魔界的城池嘛?我想下去看看。” 它大张着圆眼抬头看向白澈,却被李正弦抬手挡住了视线,只得悻悻然窝在一边。 白澈嘴角微微勾起,“正弦,不如下去看看。” 李正弦随即也笑起来,“当然,师尊。” 小蘑菇听到可以下去了,也立刻手舞足蹈起来,“太好喽,又可以下去玩啦!” “又?” 李正弦一跟它说话语气就低了下来,小蘑菇抬起的手默默放了下来,又不敢说话了。 白澈道,“好了,你别吓它了。它胆子小。” 李正弦瞬间面目温和起来,“师尊,我也胆子小。” “而且我没有吓他。” 小蘑菇窝在一边,心里骂道,骗人。 李正弦转头看着窝成一团的蘑菇,“师尊,你带他去了很多地方吗?” 小蘑菇似乎感受到了杀气,更窝囊得蜷缩了起来。 白澈温声道,“没有,就去了一座城池而已,它只是只刚通灵性的重眠菇,没有什么恶意的。” 白澈提起重眠菇想要往肩上放在,却被李正弦制止了。 “师尊,给我吧,放我肩上。” 蘑菇一抖,却被李正弦顺手拿走,一把甩到肩上,“好了,不用怕了。” 语气不善,蘑菇害怕。 白城城如其名,整座城池都是由发着白光的砖石堆砌而成,远看会觉得这种白光格外刺目,但进入城池后,便会发现这种光亮其实很温和。 城楼鳞次栉比,大街小巷上贩卖着各种魔界特有之物,诸如法宝,植株,配饰,美食等。 这座城池算是建造得恢弘宏伟的了,整体而言甚至比修真界的大型城池多了份厚重,只是街道上走着的魔修面目虽不狰狞,但大多带有些兽类的外形。 第76章 再加之其以浊气为食,双目中透着股邪气,令人发渗。 小蘑菇进入白城那是什么都想要,但奈何站在李正弦肩上,也不敢吭声。直到看到了间服饰铺子,他的眼珠终于挪不开了。 “主人主人,我想要买宝石!” 他大声呼道。 白澈并无异议,这点需求对他来说相当于没有需求。 “那过去看看。” 李正弦点点头,随即用淬了毒的目光盯着肩上的蘑菇,看得这小蘑菇只能转身选择无视。 他太可怕了,简直就是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高手。 小蘑菇紧张地扒拉着身上的袖角。 忽而,一个魔修挡住了最前方的白澈。 白澈虽然隐匿了修真界修士的气息,但却有一副魔修眼中细皮嫩肉的面孔。 在魔界,一般中低等的魔修面部都长得比较粗犷,修为或血统高些的魔修面容才比较端正华俊。 “美人,你也是要去落饰楼买衣物吗?” 拦在白澈身前的是一个身量颇高的魔修,他有三只黑目,额前一只黑角十分壮硕,五官虽然普通,但对魔修来说,已经算是比较俊朗的男子。 白澈皱了皱眉,虽然觉得冒犯,但并不打算与这种魔修有过多纠缠。 李正弦怕白澈不喜欢,隐匿了身上浓重的魔气,但一侧目就看到了一个下三滥的货色竟敢勾搭自己的师尊! 他登时就怒气高燃。 “砰!!” 一声巨响,他直接将那魔修踩翻在地。 那魔修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腹部已经传来一阵剧痛,他顿时两眼发晕,紧接着,一口污血吐了出来。 直接晕死在地上。 “正弦,你在干什么?” 白澈不可思议地看着脚踩魔修的李正弦。 但李正弦单脚却更用力地朝地上的东西碾着,声音都有些颤抖,“师尊!这蠢货竟敢肖想你!!” “就凭他,也配!!” 他眸中泛起血丝,看上去一副丧心病狂的模样。 阴戾压不住了。 那魔修的腹部已被踩得下陷,嘴中的污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流着,周围的魔修见状也没有敢上前的。 李正弦肩上的小蘑菇只是看了一眼就捂住了眼睛,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白澈心中冷静下来,叹下一口气,过去拉他。 “好了,或许他并无此心吧。” “我们先进去吧。” “好吗?” 白澈安抚他。 几年不见,他这徒弟心性很是受损。 李正弦的嘴角还在发抖,直到白澈拉住了他的手,心中高燃的怒火才逐渐平息。 随着眼中的血丝一点点褪去,他才乖乖地点了点头,“嗯。” 他被白澈拉着进入了落饰楼。 几人在落饰楼买了几套衣物,其实大多是给蘑菇买的,白澈对身外之物并不感兴趣,李正弦也过了喜欢衣饰的年纪。 只有那只灰蘑菇,看到漂亮华丽的东西就挪不动腿。 逛店子并没有逛多久,铺面便到了打烊的时间。 灰蘑菇腰上挂了几个小小的储物袋,心情很好,都觉得李正弦没那么可怕了。 “正弦,我们是要回你住的地方吗?” 李正弦皱了皱眉,一个蘑菇也配唤他的名字,但碍于白澈在场,他只得装乖。 “嗯,去魔宫。” 小蘑菇不明白人类心里的弯弯绕绕,他将李正弦的回答当成了示好,语气也明快了些,“魔宫,听着就很厉害的样子。” 李正弦不想接它的茬,白澈却开口道,“它喜欢吃,正弦,到时候给它准备点魔界的吃食。” “嗯,师尊。” 嘴上是这样说,心里却妒意高升,一个死蘑菇,还喜欢吃!! 真想药死!! 到了夜里,白城内外的白光渐渐暗淡下来,魔宫并不奢华,一路上也并无雕栏玉砌,整座城墙宫殿都是往恢弘了建。 一路上的魔修见到李正弦只敢低头行礼,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明明不是灰暗的宫殿,但却有股低沉的气息。 十荒殿外,几个侍从立于殿外,看到李正弦带了人过来,眸中不禁露出讶然。 “你们准备两桌好酒好菜。” 魔尊大人开口了,声音中透着桀骜。他还在吩咐侍从一些魔界之事。 白澈却有一瞬的愣神。 这是他不曾见过的李正弦,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意识到,他身前的李正弦,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雪地中孤苦无依的小孩了。也不再是十六岁的那个少年。 李正弦长大了,他是魔尊,而自己是修真界的一名修士。 还真是物是人非。 但是或者。 想了许多,白澈却又觉得,不管怎么样,自己一直是他的......师尊。 “师尊?” 李正弦唤他,“你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 白澈微微摇头,“没有。” “嗯,那我们先去进殿吧。” 十荒殿内,白澈一进来,就有些哑然了。 十荒殿外虽然与魔界其他宫殿的布置并无差异,但这殿内,简直,简直就是长兰台宫殿内部的翻版。 白澈一时说不出话来。 身侧的李正弦靠他靠得很近,他以前很讨厌这个徒弟靠自己靠得这么近,可现在,他却觉得,这样的距离,也没关系。 第77章 酒菜很快就上好了,李正弦打发让灰蘑菇去一边。他和白澈吃一桌。 灰蘑菇也毫无异议,可以一菇吃一桌美酒佳肴,它还求之不得呢! “师尊,我敬你一杯。” 李正弦坐在白澈对面,宽大粗糙的手举起酒杯,眼中潋滟,似乎未饮就已经先醉了。 白澈看他一饮而尽,也饮下杯中的酒。烈酒入口,灼烧喉咙,辛辣的酒水刺激得白澈眉间轻皱,只觉得心口都被灼烧了一遍。 他看李正弦举起玉杯又要饮尽,开口道,“正弦,少喝点。” 白澈是知道李正弦的酒品的,自然是不敢让他多喝。 但李正弦却不想听劝,他听了师尊太多话,盼了千日的师尊今日回来,他高兴,还不能放纵一下了。 “没事儿,师尊,你放心吧。我如今已酒量大涨,就算喝下十壶都不在话下。” 他一边笑一边和白澈碰杯,喉结一动,又是一杯烈酒。 白澈看他一杯接一杯,面色如常,也没有多说话了。 看来这几年李正弦确实练出酒量了。 白澈笑笑,并不打算多喝,他虽然酒量不错,但并不贪杯。 不似李正弦,像个傻子。 他看着李正弦,忍不住笑出声。 可一抬眼,面前已是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红棕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白澈,紧接着,那双粗糙宽大的手捧住了白澈的脸,酒气扑面而来,滚烫了面庞。 白澈愣了愣,唇角被轻轻一啄。 呼吸暂停,心跳鼓动,等他反应过来时,面前的人一倒,竟直接躺在了他的怀中。 白澈还有些发蒙,晃了晃头,试图晃醒醉意。 但却并没有什么用。 “正弦?” “正弦?” 他缓慢地推了推怀中的人,但李正弦却没有任何反应,他面上甚至没有一丝酡色,如果不是这浑身的酒气,根本看不出来他已经醉了。 白澈长叹一口气,嘟哝,“好吧,说了不会醉,现在又醉了。” 他将李正弦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扛起李正弦,缓缓地朝榻边走去。 “还得我来抗你,可真是个好徒弟。” 白澈小声抱怨着。 李正弦一个大个跟轻完全沾不上边,酒气混着滚烫的呼吸洒在白澈的脖颈上,弄得白澈半边身子都酥了。 他完全忘了自己会灵力,一个劲地扛着个大男人绕过屏风,朝塌边走去,又因为不敢弄疼了李正弦,所以动作十分的轻缓。 憋了一身热。 好不容易将李正弦置于榻上,白澈还不忘给他整了整衣袍,直到看到他身上完全整齐,才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好了,麻烦精。” 他轻声笑道。 白澈觉得自己没醉,于是开始在殿内转悠,一会儿看看瓷瓶,一会儿看看香炉。 最后竟在大床不远处找到了一方灵泉。 白澈喜出望外,微微发烫的手拂过泉水,水波荡漾。 他就想直接跳入泉里,但又忽而想起了那个说西部太干燥的小蘑菇,于是跑到木桌旁薅起已经熟睡的灰蘑菇。 “起来了起来了。”白澈兴冲冲地叫。 提着蘑菇就往灵泉跑。 蘑菇刚刚吃饱喝足进入睡眠,却被摇摇晃晃地弄醒了,它揉着朦胧的睡眼一看,只见自己正被主人提在半空,就要往一冒着热气的水里扔。 蘑菇疯狂挣扎,“救命啊!!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白澈却不管它的挣扎。 “不要怕,进去了就舒服了。” 他将蘑菇缓缓放入水中,却因为蘑菇的挣扎溅起了一阵水花,弄湿了白澈的长发衣袍。 他微微皱眉,有些不解。 “蘑菇,你怎么这样呢!!” “真的很可恶!” 白澈有些不悦。 蘑菇乱动了会儿却发现这水并不烫,泡在水里反而很舒服,它一时忘记了恐惧,浮在水上眯起了眼。 他道歉也道得很快。 “对不起啊主人,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白澈化出鲛人形态,一骨碌潜入了水中,浮出水面时眼睫还在滴水,“没关系,你道歉了就可以了。” 他在泉中快乐地游泳。 却被一道阴沉的声音惊得一颤。 “师尊在这里干什么?” 李正弦顶着一对漆红长角,目光阴鸷地看着水中浮动的一鱼一菇,面上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吓人。 蘑菇应激地潜入了水中,完全不敢浮出来。 白澈也有种迟钝的心虚,“啊!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泡你的灵泉的。” 说话时眼睛根本就不敢跟李正弦对视,完全不是白日的冷面仙尊了。 “我是这个意思吗!” 轰的一声,水中激起阵阵浪花,那个潜在水里不敢动弹的小蘑菇被拍打到砖地上。 痛苦地叫了一声,“啊!!好痛!” 说完就假装晕死过去,它怕那个长了角的疯子又给它来一下。 白澈皱了皱眉,想游出去看看晕在地上的蘑菇,却被李正弦一把攥住了下巴。 “你干嘛!别太过分!” 他抬手想要扯开下巴上的桎梏,却被一双红目盯得心底发麻。 “师尊为何要和一个蘑菇一同沐浴!师尊就这么喜欢这个蘑菇吗!!” 第78章 手上的力气大得令白澈的骨头都发酸发涩。 滴答。 一滴眼泪落入清泉,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没完没了地滴。 白澈看着眼前双目盛怒,却又流下行行清泪的李正弦,眼中透出了一丝茫然,他缓缓地松开了扯着李正弦的手。 心中虽然疑惑,但声音也柔软了下来。 “好了,你别哭了。” “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啧,不然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不好?只要别哭了就好。” 听到这话,那双流泪的眸子闪过一丝炽热,眼里似乎要放出光一样,“当真?” 白澈用手擦了擦李正弦面上的泪,哄他,“当真。” 如雪后初晴,如秋日初阳。 “嗯......” 李正弦一手用力,低头吻了下去。 水波激荡,而后,缓缓荡漾。 第0040章 疯了 醒来时,白澈只觉得全身无力,似乎被什么东西禁锢了。 他皱了皱眉,缓慢地掀开眼帘,才意识到,李正弦正从他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像是要把他箍死一样。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磨蹭他的鱼尾,他惊讶地朝下一看。 !!! 顿时,股股热流直冲颅顶,白澈一张脸红到发懵。 昨夜!昨夜! 他干了什么!!! 李正弦干了什么!!! 他和李正弦都干了什么!!! 白澈都不敢呼吸重了,就怕惊醒了紧贴身后的人。 他忍受着那东西磨蹭着自己的鱼尾,试图念清心咒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 完全没用!!! 啊!!怎么可能有用啊!!! 疯了!都疯了!!!李正弦疯了!!我也疯了!!!! “师尊。” 良久,李正弦才打破了这片寂静,他的手还箍在白澈身上。 白澈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再平静些,“好了,放开手。” “昨晚......” “昨夜我们都喝醉了,无事。” 白澈淡淡地,实则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 身后人的呼吸滚烫得吓人,但白澈也好不到哪儿去,李正弦并没有动作,宽大的手掌贴着白澈的腹部,烫得白澈耳尖发红。 良久,他才道,“嗯。” 二人起身,白澈还有些尴尬,头微微低着,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徒弟。 心里还很乱。 李正弦喝醉了,白澈你也要跟着发酒疯了,你可真是个畜生! 他的目光胡乱地下瞥,一瞥,就瞥到了床头一侧的白瓷瓶,鸢尾花,袖角...... 一时间,铺天盖地的热浪变成了灼热的岩浆,将白澈心口的皮肉都烫翻了一层。 他有些哽咽。 他还记得,这些都是他送给李正弦的,或者那片袖角,甚至只是自己当时嫌李正弦烦人斩下的。 一时之间,喉头发堵,他慢慢地移开目光,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李正弦先开口了,“师尊,要喝点醒酒的汤药吗?” 白澈微微摇头,“不必了。” 他缓了缓,终于提起神来,道,“我今日也不在魔界久留了,再过几日白家要举办一场合宗清谈宴,我得过去一趟。” 安静,落针可闻。 白澈转头看向李正弦,他也在床上坐着,和自己并列,眼睛盯着自己,但神色已经低落了起来。 许久,他才开口,“不去不行吗?” “从来都是师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可是......师尊,就当是我求求你,这次你不要去了,就和我在这魔宫待着。” 白澈看他说得真挚,心中何尝没有一丝动摇,就这样一直待在魔宫,潜心修炼,修真界已经没什么他惦记的人了。 他也不想去。 但是,他不能。 他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正弦,为师只能告诉你,为师有自己必须要去的理由。” 他说得认真,李正弦垂下眸子,他知道自己还是改变不了什么,师尊从来不会为了他改变自己的想法。 魔宫高手无数,他或者可以把师尊锁起来,关在自己为他准备的宫殿里。 这样的话,师尊就可以一直待在自己身边了。 这样的话,就再也没有黑暗,再也没有噩梦了。 但是,他能吗? 他能吗? 师尊重活一世,他再也不想让师尊受任何委屈了。 自己带来的委屈,更不可能。 李正弦抬起眼,那双凌厉阴鸷的凤眼再次垂了下来,“那师尊带我一同去。” 他扯了扯白澈的袖角。 “好不好?” 二人一菇,乘着一把巨大的长剑,朝白家赶去。 中途也看到了其他赴宴的修士,李正弦将其打晕,拿了赴宴帖和他们身上一些值钱的东西,朝白澈飞去。 白澈看着李正弦三下五除二就将几个化神期修士打晕在地,不禁对他有些侧目。 “正弦,你如今修为如何了?” 他随口问道。 李正弦却是难得的羞起来,他已不是十年前的小孩了,什么都想向师尊炫耀,什么都冲动不稳定。 他低下声来,“魔界修为与修真界对修为定义不同,如果是按修真界的定义来算的话,大概就是金仙吧。” 说到这里李正弦又有点兴奋,“师尊,以后我就可以为你护法,也可以保护你了。” 第79章 闻言,白澈抬手拍了拍李正弦的肩,对他笑笑,发出一句发自内心的赞叹。 “很好,正弦越来越厉害了。” 但心里已经惊讶得不行,毕竟才十年而已,本以为李正弦的修为可以升到炼虚或者合体,却没想到,这小子已经金仙婻風了。 果然是新一任的魔尊,实力可怖! 白澈心里叹了又叹,不愧是他压的宝啊! 合宗清谈宴,是白家每年都会举办的一场宴会,举办时间不定,但凡是修真界的大宗大族,都会参宴。 说是清谈,主要还是交流一些功法心得,或者宗族联姻,亦或是秘境法宝所得。 白家这些年白掌门重伤未愈,好在白夫人能力出众,无论是家事,还是宗门事宜都处理得得心应手,很受下属宗门诚服。 白家下一代接班人白茉方如今不过百岁,已踏进了真仙境界的大门,这是百年乃至千年才能一遇的大才。 所以这些年,白家风头依然很盛。 合宗清谈宴依例设在上玄宗的承极峰上,宴席就要开始,各地而来的修士都开始纷纷落座。 步上大殿的是一名素衣妇人,她鬓间簪着一支黄金凤钗,面目温柔慈美,看上去十分和蔼可亲。 但见她落座,殿下的窸窣交流都停了下来。 白澈抬头看去,座上的妇人还在说着为世人为众人的关切之语。 还是同从前一样。 但是现在,他对她,已经没有了一点敬意。 只有恨,滔天滚滚的恨意。 修得唤灵之术后,他看到了母亲的记忆。他是看着这个人是如何一刀一刀地,不顾母亲如何地流泪,乞求,嘶喊,依然面无表情地剖出了母亲的内丹。 母亲那张痛到扭曲的脸,他此生也忘不掉了。 但是这个女人,她还好好地活在世上,被世人尊仰敬奉! 可笑啊! 看着她那道貌岸然的样子,白澈冷冷一笑,朝一旁的李正弦低声道,“不要添乱。” 李正弦正想说什么,但见整个南武殿内外,出现一片清晰的虚影。 这是大片大片的记忆,如霞一样绽放,从一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儿子剖了一条鲛人的内丹炼化长明火,到隐了身形的黑衣修士大批量地剖丹,暴露以后,被这个女人的法相一掌震碎。 桩桩件件,被清晰地投射到虚空之中,众人眼前。 理解只是瞬间的事,不用多说,画面中的那个女人,就坐在高台之上。 台下的交谈声顿时停息了下来,震惊与不安充斥了在场人的心。 如果这是真的,但台上那个掌权的女人,可就真的是草菅人命的疯子了。 温甘瓷抽动嘴角,面上已经挂不住了,慈笑变成了假笑,她一掌朝虚空挥去,但那些虚影还在重复播放。 饶是大罗金仙来了,也破不了这唤灵秘术。 “是谁要在此颠倒是非黑白!” 一声震怒,场下胆子小的惴惴起来。 白澈却解开了身上隐匿之术,朝大殿中央走去。 “白夫人。”他一字一顿道,“是我。” “没想到吧,我还活着。” “而你,剖了我母亲的内丹!这一事还能公诸于事!!” 他指着那道虚影,指尖都在发颤,声音有些沙哑,“当年,你为了你早产的儿子,取了我母亲的内丹炼化长明火,又为了续你儿子的命,每隔十年,便剖千百人的内丹炼化清阳还魂丹。” “你如此毒蝎心肠,真该千刀万剐!!” 台下窃窃私语起来。 温甘瓷看到走到殿中央的人,恢复了那张慈眉善目,“你是谁,冒充澈儿如此诬陷我,又是意欲何为。” “诬陷你?” 白澈气得双目通红,瞬间就化出了鲛人形态,手中的利爪中变幻出无数记忆,“唤灵之术,还能有假!” 他面向在场修士,在殿中浮游,“各位,我是不是白澈,在座的长老一眼就能辨认出我是不是冒充的。” “但是台上的毒妇!”他化出斩万生,直指温甘瓷,“还请各位还我一个公道。” 但见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温甘瓷的嘴角垂了下来,眼中笑意尽失,声音发冷。 “各位同仁,还请不要多管闲事。” “此子冒充的白家人,又在此大庭广众之下颠倒黑白,” 一声沙哑的声音却突然响起,震惊了在场人,“我相信他,他是白澈,温甘瓷你当真佛口蛇心!!” 但也只是响了一瞬,说话的人就被封住了嘴。 灭虚掌门拱手道,“白夫人,孽子不懂事,还请不要怪罪。” 温甘瓷轻轻一笑,“自然。” 灭虚长老直接将上官初台捆在身侧。 白澈冷笑一声,“什么修真大能,不过也是些欺软怕硬的虚伪之徒,可笑!” “无人主持公道,我便自己来取!” 他鲛尾一游,斩万生霎时光芒乍现,直指朝温甘瓷劈去。 温甘瓷勾唇一挡。 “就这点灵力,也敢与我一战。” 白澈修为在温甘瓷之下,他一个人自然是打得有些吃力,但好在他还有李正弦。不用他一个眼神,原来坐在他身侧的徒弟就加入了打斗。 伏殇如一柄烈焰,猛朝温甘瓷头颅劈去。 身前一把长刀招数变化多端,温甘瓷折腰堪堪躲过侧面而来的长剑,但那灼热的剑气还是烧伤了她的脸。 第80章 大殿的墙面被劈成两半,已有坍塌之势。 殿内观望的人都朝殿外飞去。 温甘瓷直直飞到承极峰上空,白澈李正弦二人也即刻从殿内冲出,一时间,刀光剑影劈亮了虚空。 温甘瓷已察觉到不对。 本以为是个握剑劈来的是个修为不高的人,她方才才没有结印抵挡,没想到此人法术竟不在自己之下。 温甘瓷目光一凛,朝李正弦厉声道,“你是谁!” 李正弦的声音模糊却低沉,挑眉一声,“杀你的人。” 温甘瓷被伏殇猛烈的攻势打得连连后退,一个喘息,白澈双手结印,眸间金光乍现,斩万生一刀化万,如一场刀雨朝温甘瓷袭去。 温甘瓷一手结印抵挡铺天盖地的刀雨,另一手执剑抵挡身前的攻击,额间冒汗。 “砰!” 滔天灼焰朝温甘瓷的护身屏障烧去,不过几息,伴随一声惊天动地的炸裂声,那道光屏燃为灰烬。 温甘瓷喘着粗气,热汗划过被灼烂的皮肉,带来刺骨的痛感。 就在她要结出新阵的一瞬,腹部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她动作一顿,殷红的鲜血顺着下巴流下来。 白澈掏出那枚还覆着血丝的内丹。 声音冰凉,“这是你欠我母亲。” 握拳捏碎。 温甘瓷双目大睁,为什么!!! 她完全没有察觉到白澈的靠近,为什么,她的修为远在他之上的!!! 长剑脱手,砰的一声闷响,她重重坠到南武殿前。 石砖深深塌陷。 长刀抵住温甘瓷的胸膛,那里有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温甘瓷的白衣已被鲜血浸透,双目睁得很大。 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风卷云舒,长刀见血。 地上的人化为虚无。 第0041章 鸢尾 白澈收回斩万生,闭了闭眼,有人在大喊。 “母亲!” 一名清瘦的男子直朝白澈冲来,单手攥紧他的衣襟,那张本来苍白的脸涨红了,双目怒火疯烧。 咬牙切齿,“白澈!!!你杀了我母亲!!!!” 长剑落在白子明脖颈上,“撒手!” “你再敢碰他试一下!” 就在白子明要动手的一瞬,霎时间,天空传来一道苍老的女声。 “白子明,松手。” 这声音铺天盖地而来,像是神佛的怒意。 白子明怒目瞪着李正弦,半晌,才缓缓松手。 扑通一声,他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像是摇摇欲坠一般,却在撕心裂肺地大叫,“外祖母,他杀了母亲!你为何不准我动手!!” 黑云压城,万千光蝶在净月尊者身后身下飞动,她面部沟壑纵横,但看上去却十分慈蔼。 “你母亲做错了事,这是她的命数。” “你难得还想再造杀孽不成?” 威压而来,白子明被压得身子一弓。 “我......” “好了。” 净月尊者朝地上的白澈道,“白澈,对不住,此事是我教女有失,才会酿此大错。” “事已至此,也算是以命换命了,就到此为止吧。” 白澈知道净月尊者的实力,就算是两个他和李正弦也打不过这位前辈,况且温甘瓷已死,此事算是有了个了结。 “是。” “外祖母!” “不必多说,往后你就随我一同回柒池宫修行吧。” 白子明忍着眶中的泪,慢慢起身,“是。” 白茉方跟白子明一回来就看到了母亲身消道陨的场景,整个过程她都没发声,直到这时,她却开口了。 “外祖母,把我也带走吧!我也要回柒池宫!!” 净月尊者虽然闭关多年,却十分了解自己外孙女,“茉方,你在白家好好修炼。记住,你是白家人。” “可是白子明他也是白家人啊!” 净月尊者并不管她,单手一挥,就带着白子明消失在空中。 承极峰此时已是一片狼藉。 殿前的议论声开始大了起来,纷纷扰扰,白澈长长叹下一口气,朝李正弦道,“走吧。” 他再也不想回到这个地方了。 长剑之上,二人静静立着。 李正弦偷偷看着白澈,很想安慰他,告诉他,师尊,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一直一直。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背叛你,我会一直忠诚于你。 但当他看到白澈那双低垂的眸子时,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头。 或许自己并不懂师尊,但是,但是...... 风起云涌,李正弦一把将白澈搂入怀中。 他的下巴抵住白澈的头顶,低低地埋头,虔诚地感受着怀中人的气息。 白澈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却听到李正弦低哑的声音。 “师尊,让我抱抱你吧,算我求你了。” 他没有挣脱。 身后是一具滚烫的身体,心跳得快了些,悲伤跟着消弭。 一道沙哑的声音却打破了这宁静。 “阿澈!” 上官初台飞速御剑来到二人身前,他看上去很狼狈,头发散乱,青衣上遍布着细长的血痕,脸上的泪还未干,声音完全的沙哑了。 眼中的泪珠摇摇欲坠。 上官初台微微抬手,想去碰一碰白澈,但却想起他多年前的拒绝,停住了手。 第81章 他扯出一个夸张的微笑,“阿澈,你还活着。” 声音颤抖。 李正弦阴沉着脸看向上官初台,将白澈箍得更紧。 却被白澈制止道,“先松开吧。” 李正弦黑着脸松开手。 白澈的声音是冷的,“上官初台,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日后你不要再纠缠我了,否则,便是刀刃相见。” “刀刃相见。” 上官初台喃喃道,完全没有因为这四个字生气,他卑微地低眉看着白澈,“阿澈,我只是想跟你再说点话,说完这话以后,我保证日后再也不会纠缠你。” 他看白澈并没有立马拒绝,继续开口,“只不过,能否让你的徒弟回避一下。” 李正弦连忙上前,一把扯住了白澈的手,“师尊,不要信他。” 他知道白澈动摇了,继续道,“师尊,我不要离开.......” “没事。”白澈看向李正弦,“同他说完,我就跟你回魔界。” 他决定了。 一个笑舒展开来。 李正弦撇撇嘴,“好吧。” 看到李正弦飞到远处。 白澈道,“有什么事,就直说。” 面前的人一双绿目中闪着晶莹的泪珠,“阿澈,你还活着。” 他又说了一遍。双目含泪地看向白澈,似乎在用目光抚摸着他日思夜想的人。 “我很后悔,这些年来我一直很后悔......” 他双手缓缓抬起,宽度是白澈的身形,指间颤抖,哭着笑着,“还好,还好!你还活着!!” 白澈看着他这有些疯癫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不是他认识的上官初台了,他现在可恨,又可怜。 上官初台从怀中掏出一枚乳白色的骨架吊坠,上面泛着淡淡的幽绿色光芒,那样光洁干净,看上去被擦拭了无数遍。 他伸手递给白澈,“收下吧,收下吧阿澈。” 他的目光近乎乞求。 但白澈却没有任何动作,他不会再与上官初台有任何联系了。 更不可能收下他的礼物。 眼前人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上官初台扯了扯嘴角,握住自己的心碎,微微摇头,左手缓慢的抚摸着白绿的吊坠。 “好吧。” “好吧!” 他两声重音,忽然间,一阵强光自他手中的骨坠发出,顿时间,天旋地转。 白澈眉间一皱,眼前的景象已完全变换了。 风吹林响,周围是一片宽阔无边的竹林,一座三层楼高的竹楼拔地而起。 白澈有些愤然,几乎是要咬牙切齿,“你为何就要如此执着!” 但身前的人却笑得肆意。 “我为何要如此执着?”他指着自己,“阿澈,我执着吗!” 他一挥手,林间簌簌而起,“我不执着!!” 上官初台走到白澈身前,发丝在风中胡乱地吹,眼尾通红。 “阿澈,我只有你了,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我这一路走得有多艰难!” 他扯下手上的兽皮手套,一双瘦骨嶙峋的手露出来,上面布满了错杂的长疤。 上官初台看着自己的手,笑了笑,“我不像你们,先天的单灵根,天赋异禀。为了修炼,我生生用剜骨刀剔掉了体内的杂灵根,而即便如此,即便我刻苦修炼,已经比上官明奕已经强了那么多,却依然不得父亲认可!!” “我没跟你说过, 我的母亲是个低等花妖,我父亲对她新鲜劲过了后,就将她抛之脑后。最后,她被大夫人活活虐待致死!” 他流着泪,在风中嚎啕大哭起来,像白澈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 “四岁,我就没了母亲!!我无权无势,一个低等家仆都敢踩在我头上。” “只有你,阿澈,只有你,愿意接纳我,为我出头,不嫌弃我。” 他用那双丑陋的手擦去脸上的泪,哽咽着,“阿澈,我一步步走到现在,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但是,你一直是我心里唯一想要尊敬爱护的人。我知道,我们有些不同,所以你不愿意接受我。但是,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们是相同的人啊!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可以等,我可以等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 白澈看着他还含着泪光的眼,看着他伸出的手,并没有动作。 良久,他才开口道,“让我离开吧,日后相忘于江湖。” 他的声音听着是那么的冰凉寒冷。 上官初台的手一僵,然后慢慢垂落下来。 “不!”他撕心裂肺地大喊,指着那栋竹楼,“阿澈,你知道吗,这竹楼是我特地为你建造的,你和我在一起,日后我定会对你好的,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砰。 一声爆炸将那竹楼炸得粉碎。 绿色的建筑物顿时消失在原地。 李正弦一掌还欲朝上官初台攻去,却被白澈挡住了。 “师尊?” 他赤着眼睛看向白澈,迷茫就要溢出眼眶。 但见白澈只是摇了摇头。 李正弦甩袖立于一旁。 上官初台却被定住了一般,看着粉碎一地的狼藉喃喃自语,“为什么?此处明明有极强的隐匿结界,为什么?” 在李正弦袖中的重眠菇瑟瑟发抖。 白澈开口道,“你知道他的修为远在你我之上,不要再执着了,就此放手吧。” 第82章 到了这时候,他还是劝了他。 一道风落,白澈同李正弦消失在竹海中,身下只有漫长的哭喊声。 “阿澈你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你可以和他在一起,为何你就不能接受我一点!!我只要一点点......” “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只求你不要走!!” 他那双满是疤痕的手,在空中久久地停留。 半空中,白澈的眼里有一瞬间的湿润,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上官初台的时候,那时候,他作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承诺。 “我叫白澈,以后我在的时候,你就不会受到欺负。” —— 魔界。 一条延伸到天际的结界,结界隔开了白城,漆黑的夜空星子漫布,地上是漫山遍野的鸢尾。 萤光点点中,阁楼高立,一魔一人相对而立,眼中似有星光。 全文终。 【作者有话说】 这是我第一本写完的中篇小说。单机码字,无人问津,整个过程有纠结痛苦,但是最后还是写到了完结,只能说,终于,感谢自己。无论有无人看到,我都想跟自己说一句,想来我的文字也有动人之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