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1节 书名: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作者:海船果心 简介: 最好的白月光,是死掉的白月光。 江望舒就是这么一个顶着假千金的身份,却在所有人心里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白月光。 富裕优越的家世,深情的未婚夫,还有个宠她入骨的哥哥, 什么都很完美,除了死得早,身份是假的以外。 早死的江望舒后来又活了,换了个身份,换了种人生。 几年过去,她以为,曾经的江望舒,应该早就被忘干净了。 后来才发现,她已经走出来了,有人,却永远被困在她死去的那个清晨。 细雨天,她顶着湿气,走在青石路上 对面走过来一个男人,气质清冷矜贵,眼神却很悲伤,看着她,仿佛遥望故人。 她喏喏叫了声:“哥……江屿哥好。” 手臂却被紧紧擒住,拉进伞下,再也挣脱不开。 江屿怀里一直放着个小盒子,盒子里是一枚永远送不出去的戒指。 他没想到,戒指的主人,有一天,又回来了…… 江屿:时光荏苒,轮回莫测,但是只要看见你,我就一定,能重新认出你。 高亮提示: 不黑真千金 cp是江屿 死遁前没有双向感情戏,哥哥很早就知道女主不是自己的亲妹 内容标签: 灵魂转换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甜文 白月光 主角 视角 江望舒 江屿 一句话简介:寡夫文学,我替我自己 立意:做自己的主角 第1章 今天,是东双私立中学每年一度的高三毕业典礼暨成人礼仪式。 东双私立中学是所出了名的贵族中学,其中权贵子弟云集,这种每年一度的典礼,自然也办得盛大而隆重,节目方甚至邀请了最近当红的小生和小花过来献唱,还带起了几个热烈的小高潮。 “望舒,咱们的节目要开始准备了,老师要我们先去后台。”一个穿着粉红色小礼服的女生,着急忙慌叫同伴。 江望舒这才把目光从舞台上移开,回过头,点头说好。 两人都是这届的毕业生,等下也有节目。 “你确定不出国了?”邢雨佳略带失望的问,“为了申请伯克利,你努力那么久,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江望舒眉目淡淡:“就是突然不想去了。” “那多可惜啊,这么好的机会。”邢雨佳叹气,可惜,也劝不动已经做好决定的好友。 “对了,你哥是不是回来了?”说着说着,话题又转到另一个方向。 江望舒点头。 一说起江望舒的哥哥江屿,邢雨佳眼睛又忍不住亮了:“你哥真回来了?!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出去了?他在国外交了女朋友没?会不会把人给带回来?” 江望舒被好友吵得头疼:“我怎么知道?你不如自己去问他。” 邢雨佳马上扭捏起来:“我可不敢。” 花痴归花痴,她还没胆量造次到江屿面前去——这人气势太强,别说同辈人,不少长辈,都很容易被他的气势压住。 也只有对这个妹妹,江屿才难得有点笑模样——她当初就是被江屿对望舒和声细语说话的模样蛊住,从此成了江大少爷死忠的小迷妹。 江家这兄妹两个都容貌不俗,但有意思的是,两个人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好看法。和清冷高华的江屿不一样,江望舒五官更浓烈,像一朵盛开的人间富贵花,艳而不俗,浓郁娇媚。 让人看一眼,就想偷偷藏起来。 就算是多年好友,邢雨佳也被她那因为阳光照耀,而越发晶莹剔透的粉白肌肤晃了一下眼,忍不住跟美人贴贴:“望舒,我亲爱的望舒,毕业以后,我肯定特别想你!每天都想你!” 江望舒被她贴得鸡皮疙瘩直冒:“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至于嘛,不过……我也真的特舍不得你。” 她也用力蹭回去。 邢雨佳嘿嘿傻笑,完全没听出来,好友的话语里,带着隐晦的怅然。 然后,两个小姐妹就被指导老师冷酷拆散,催着赶快去化妆换表演服。 高三一班的节目是个加了钢琴伴奏的群舞,主持刚一报节目名单,台下就是一阵欢呼,反应比刚才的特邀明星表演还要热烈。 “江望舒就是一班的吧?她会跳舞?” “应该是钢琴伴奏,她擅长好几种乐器,不少都拿过大奖。” 东双中学里出名的白富美不少,但是想要成为公认的校花,相貌家世才华缺一不可。 江望舒就在这个位子上无可争议的呆了三年,学校里也有一大群拥趸,据说还有粉丝偷偷建立了她的个人网站——不过因为侵犯隐私,没多久就被关掉了。 江望舒其实不是那种特别喜欢出风头的人,她更习惯安静,私密性高的环境,明明顶着一张极盛极艳的脸,骨子里却偏内向。 无奈,她也同样喜欢音乐,为此甚至愿意忍受高关注度带来的不适。 她原本还准备将音乐作为自己一生的职业——只可惜,世事总不能尽如人意,因为一场意外,她原本的计划,不得不全数落空了。 这大概是她作为江望舒,最后的一场表演。 江望舒轻敛裙摆,缓步上台,又引起了一阵欢呼。 作为伴奏,她并没有刻意站在c位,而是选择了一个相对不那么引人注意的位置,可即便如此,几乎所有的目光,依然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的身上。 这么多年,她一直没习惯被众所瞩目的感觉,每次站上舞台,还是下意识的侧身躲了躲,食指和中指指甲惯性的抠了一下虎口的皮肤褶皱,然后弹开。 微微的刺痛感,让她瞬间集中精神,更容易专注于表演。 很少有人注意到她紧张的习惯动作,因为舞台上的她,实在太美了。 江望舒今天一袭绯色丝质礼服长裙,剪裁极简单,却更衬得她肤色如玉,鲜妍动人,一双明媚大眼天然带着笑意,眼波流转处,美得动人心魄。 端坐在钢琴前的江望舒,只留给观众半个侧面,但是香肩玉颈,纤腰盈盈一握,反而更惹人遐思。 刚步入成年的少女,就已经绽开了绝代风华,端庄,娇艳,妩媚,骄傲,多种特质完美的在她身上融合。 她仿佛天生就该站在象牙塔顶尖上。 直到钢琴和江望舒隐到暗处,灯光彻底移到正在场上跳跃的舞者身上,观众的视线才不得不转移过来,专心欣赏曼妙的舞姿,以及动人的琴音。 一曲奏罢,舞者还留在台上,江望舒已经悄悄下场,灯光重新亮起的时候,众人才发现,舞台一侧,只留下一台空空荡荡的钢琴。 美人隐遁得无声无息,不少人若有所失的叹了口气。 江望舒走下舞台的时候,有个俊秀的青年,捧着大束鲜花,缤纷璀璨,正在台阶边等着。 江望舒的脚步停了停,接过花,温声说了句谢谢。 “给未婚妻献花,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贺云平面上带笑,颇为绅士的伸出手,把江望舒扶下阶梯。 雪白的柔荑落在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上,画面美得像梦。 这一幕恰好被旁边一个摄影社的女生抓拍到,然后在心里发出一阵“磕到了”的尖叫。 没想到江望舒已经名花有主,更没想到,她未婚夫竟然也这么帅! 对于突然出现的贺云平,江望舒神色却很淡然,甚至有些过于客气。 刚走下台阶,她就很快把手指抽开,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看似亲昵,又隐隐带着疏远。 贺云平深深的看了自己的未婚妻一眼,手指收拢,指尖上似乎还残存着细腻柔滑的触感,一点一点,缠绕到心里。 他和江望舒的亲事,是小时候长辈定下的,前几年他最叛逆的时候,一度很反感这种封建陋俗,可是随着年岁渐长,他的目光和心思,却越来越不受控制。 妍丽娇美的面孔,粉白如玉的肌肤,身姿婀娜,活色生香。 这是他的未婚妻。 虽然贺云平能看出来,江望舒对这段婚事不太上心,不过时间还长,他们还年轻,他有信心,迟早能俘获佳人的芳心。 贺云平快走几步,再次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听说你突然放弃出国了?为了这个机会你努力这么多年,是不是有点可惜?” 江望舒还是一样的理由:“就是突然不想出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贺云平很是失望,他原本还计划着两个人一起出国,在异国他乡,应该更方便培养感情。 哪想到江望舒突然变卦,甚至给不出合理的理由——或者,就是单纯懒得给。 不过,就算江望舒再心不甘情不愿,依然很难违逆两家长辈的意思。 贺云平心里有一点隐秘的庆幸,又觉得自己实在卑鄙。 他继续快步追了上去,还想说什么,江望舒脚步却忽然一停,扬头看向前方,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惊喜的叫:“哥,你怎么来了?” 后台灯光低弱,明明暗暗间,一个高挑的身影正站在过道上,往这边看过来。 青年轮廓很深,容貌脱俗,清冷又矜贵,明明是极冷俊的五官,这时候偏又噙着一抹温和的笑,看起来就像千年雪山上的一抹晴,叫人敬畏,又忍不住心情舒朗。 “你的毕业典礼,我当然不能错过。”青年手里也捧着一束明艳的鲜花,灿烂盛放。 递过花束的时候,他轻轻的看了一眼江望舒怀里原本捧的那束,不动声色。 贺云平也连忙跟着叫“江屿哥好”。 江屿平平淡淡的撇他一眼,刚才的温和神色荡然无存,只剩高冷和漠然,就差直接把他当空气。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2节 贺云平……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这位大舅子很不好惹,他也惹不起。 江屿,就是那种豪门圈子里别人家的孩子,虽然年岁还轻,但早早就站在了高处,只能叫他们这些同辈人羡慕的仰望。 他妈无数次叮嘱贺云平,一定要和江屿打好关系,有这么一门姻亲,对贺家助益极大。 可未来大舅子压根看不上他。 相比之下,他在江望舒这里的待遇,简直说得上是如沐春风了。 对江屿的漠视态度,贺云平很不服气,毕竟他年纪还轻,谁能说若干年后,他就一定比江屿差? 只可惜,这种话也就心里想想,要是说出去,容易惹人嘲笑。 这兄妹俩在一起,向来没有他插话的余地,贺云平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少年人,这时候不想再自讨没趣,很有眼色的先告辞离开了。 等贺云平走了,江望舒才舒了一口气,直接把对方刚才送的鲜花摆在了旁边一张闲置的小桌上。 谁爱拿走拿走。 小时候,两个人明明都对这个婚约不屑一顾,还达成了攻守同盟,可这两年,也不知道贺云平哪根神经抽了,开始扮演起情圣,实在叫她很有负担。 十几岁的高中生,谈个屁的恋爱,还动不动未婚妻未婚妻的叫,简直叫人脚趾扣地,感觉自己瞬间老了几十岁。 江屿眼神清浅掠过桌上被丢弃的花:“你等下有约,还是直接回家?” 江望舒扒拉着头上的饰品:“直接回家,哥你等我一下,我先卸妆换衣服。” 然后就快步进了化妆间。 一进化妆间,江望舒就听见有人在议论走道上的男人。 “那个人好帅!” “看起来也就比我们大几岁,不知道是学生还是已经毕业了。” “是谁的家属吧,我看见他还捧着一束花,啊我要是有这么一个男朋友,简直死而无憾了!” 江望舒抿着嘴笑,加快了卸妆的速度。 邢雨佳也认出江屿,可惜她人怂,从看到偶像的第一眼,就不由自主憋住一口气,脸胀得通红,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甚至江望舒叫她一起坐车回去,邢雨佳也用力摇头,誓死不从。 要是和偶像同坐一辆车,她觉得自己肯定能活活憋死。 江望舒对此表示很遗憾,不是她不帮闺蜜制造机会,奈何闺蜜不争气啊! 第2章 车上,清爽的风从车窗外卷进来,俏皮的揪着江望舒的头发。 江望舒坐在副驾驶座上,随手把被吹得有些凌乱的长发拢起来。 江屿看她一眼,在江望舒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又扭头看向前方。 “学校的事妈跟我说了,你要不想出国,国内也一样可以读。”江屿说。 虽然操作起来有点麻烦,但顶多,也就是晚一年的事。 “还是哥懂我,”江望舒松口气,“你是第一个没问我为什么的人。” 江屿:“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无缘无故任性的人。” 江望舒扭头,看向她哥。 一张无可挑剔的脸,不多话,但是对自己这个妹妹,永远都是无条件的宠溺。 有这么一个哥哥,绝对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可惜,偷了别人的东西,总归要还。 江望舒再次怅然的叹口气。 她还是舍不得。 江屿又看她一眼:“累了?” 江望舒打了一个哈欠:“有点,这几天排练强度挺大的,还好没出什么问题。” “正好休息几天,学校那边我帮你联系,可以先跟着上课,学籍明年再转。”江屿说。 就算不依仗江家的背景,作为音乐专业的高材生,手握多项国际大奖的江望舒,还是很容易联系到愿意让她继续进修的学校。 江望舒对此的兴致却不高。 “不急,我想先缓一缓,等明年再说也行。”她恹恹的说。 江屿察觉到江望舒的情绪不对。 再仔细想一想她改变主意的时间点…… 江屿修长的指尖,轻轻在皮质方向盘上摩挲了一下。 江屿:“你之前那次车祸,恢复得怎么样?” 一个多月前,江望舒遭遇了一场车祸,情况不算严重,主要是擦伤和轻微脑震荡,当时还昏迷了小半天时间,但是苏醒以后,就没什么问题了。 江望舒愣了愣,轻描淡写的说:“早就没事了,就擦破点皮而已。” 她知道江屿应该是猜到了点什么,但是不管怎么样,也不可能猜到她真正的秘密。 江望舒并不是江家真正的大小姐,不过,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情况都有点复杂。 她又无奈的叹口气。 总觉得,这一个多月,她要把这辈子的气都叹完了——这句话好像也没说错。 现在的江望舒,并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她是很小的时候穿越过来的,可惜穿越前的事她早忘了个精光,只依稀记得,她应该就是个普通学生。 刚开始,她还以为自己是单纯运气好,穿到了富贵人家,父母虽然是商业联姻,感情不深,但也没有搞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私生子,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个好哥哥,对上顶住了所有压力,让她可以专心发展自己的兴趣,对下,对她十分宠溺,也不知道叫多少小姐妹羡慕嫉妒恨。 除了那个莫名其妙订下的娃娃亲糟心一点,这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人生。 结果,一个多月前的车祸,那次小小的昏迷,却让她发现,她竟然是个冒牌货,故事里的假千金,那种最受观众唾弃的角色。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这个假千金算不上恶角,或者说,她在故事里,实在没什么存在感。 过不了多久,她就要从故事里彻底退场了。 她寿命到了,马上就要死了。 这就叫人很无奈了。 江望舒也尝试过稍微抗争了一下命运。 可惜没用。 她的退场方式是绝症,现在检查不出来,但是一旦爆发,就会“咻”的一下,在很短的时间内,把她的小命给带走。 谢天谢地,至少不会是一场漫长的煎熬——这算是这场不幸里,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 她去过医院,做了全套最高新尖的全身检查,什么问题都没发现。 看着那一张张结果近乎完美的检查报告,江望舒内心的预感,反而更加强烈。 她死定了,逃无可逃。 她其实也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车祸,得了某种臆想症——幻想自己是故事里的配角,还得了绝症,这是多么充满了苦情戏,又狗血的配置,就像是小女孩天马行空幻想的故事。 可惜,事情的发展,就如同她梦里见到的那样展开。 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她就知道,故事已经写了一个开头。 梦境变成现实,她的死亡注定如期而至。 也就是某个不重要配角的下线,一两句话的事。 然后,江望舒就很爽快的决定摆烂了。 除了专业以外,她本来就不是那种意志特别坚定的人。 当了十几年的白富美,好像还更娇了。 不过想想,自己都过了这么久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就算死得早,也不算亏。 所以她飞快就想通了。 江望舒懒洋洋的靠着窗,随意让风吹着面颊,发丝凌乱飞舞:“我真没事,就是累了,想休息休息。” 都快死了,请容许她尽情摆烂吧! 江望舒现在就是这种心态。 江屿又看她一眼,没说话了。 回到家,还有一关要过。 江望舒鹌鹑一样坐在桌边,一声不吭。 娇艳欲滴的脸垂着,就跟被风雨打湿以后,蔫掉的鲜花似的。 江屿从小被送到祖父身边教养,后来又出了国,还在国外闯出了偌大的成就,所以江父江母向来不太能管束这个儿子。 江望舒就不一样了,江父虽然依旧放手不管,母亲对她的期望却一直很高。 楚媛端坐在茶台前,茶汤暗红,香气弥散。 她伸手,将浮沫刮去,顺带看了江望舒一眼,面色从容,眼神却厉。 江望舒又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 楚媛是个极端庄的女人,四五十岁年纪,岁月对她却很优待,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痕迹。 即便容貌姣好,她却又是个一看就很严肃的人,身姿笔挺,每一个动作都仿佛用尺量过。 江望舒打心眼里觉得,妈妈就是那种拿着标准模板的世家贵女的模样,一举一动,都可以直接进教科书。 可惜,自己连标准答案的十分之一都没学到。 而且,在妈妈面前,她还特别容易怂。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3节 楚媛是那种对自己要求高,对儿女也同样高的女人。 长子从小优秀,又有长辈管束,轮不到她操心,她的关注点,自然全放在了女儿身上。 哪怕是个穿越客,江望舒也觉得自己的童年简直一言难尽,累得要死。 还好,后来楚媛终于意识到女儿在学习上实在没什么天赋,在艺术上却表现不凡,才放任江望舒朝着文艺少女的方向一往无前,投奔自由去了。 即便如此,她对女儿的培养,也从来没有放松过。 所谓顶级白富美的气场,一多半,都是这么磨出来的。 接受了十几年正统的名媛教育,哪怕江望舒骨子里其实有点懒散,但至少在面上,称得上一句完美无缺——这可全是楚媛的功劳。 楚媛一直对这个女儿还算满意,直到前些日子,江望舒突然放弃了出国的机会。 她凝神肃穆,看了女儿一眼,又看了一下旁边的江屿。 “你以后究竟打算怎么办?”她声音和缓,却严肃,“难不成准备直接嫁人?就算嫁人,也要有个过得去的文凭,才能叫你未来的婆家看得上眼。” 商业联姻在她们这样的家族很常见,但是一心一意想做娇妻,却又落了下乘。 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变成这样。 江望舒的眼神不由自主闪了闪。 说起来,这好像也是一条不错的退婚办法。 这种高门望族,肯定不能忍受自家的儿媳只有高中文凭。 呸呸呸,就算反感那桩娃娃亲,她也不至于以牺牲自己的未来为代价,要不是快死了,她才不会这么摆烂。 江望舒刚起来一点的气,又很快泄了。 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好像也没必要烦恼这些。 这门亲事,无论如何,是肯定成不了的。 江望舒抬眼看了母亲一眼,又垂下头,眼角带着三分可怜,三分委屈:“妈妈,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贺云平。” 楚媛哼笑一声:“喜欢值几个钱,你以为当年,我是因为喜欢你爸才跟他结婚的?” ……这种话,是不是也不用跟儿女说得这么直白,她才刚成年呢! 妈妈果然很生气。 江望舒缩了缩肩膀,悄悄往江屿的方向挪了挪。 江屿:“我同望舒商量过了,她专业能力很强,国内这几年机会也多,重新调整发展方向,说不定反而有更好的发展。” 楚媛不太高兴的看了一眼江屿:“你就瞎宠着她吧。” 江望舒马上露出狗腿的笑:“明明妈妈才是最宠我的那个,我知道,您就是担心我。” 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对楚媛这种女强人千万不能硬碰硬,撒娇服软才是最强的杀招。 果然,楚媛叹口气,到底放弃了追究。 小孩子任性就任性点,反正时间还长,慢慢教就是了。 她将残茶泼在一只铜牛造型的茶宠上,最后下了定论:“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如果决定放弃走专业这条路,那就跟着你哥多接触一下公司里的事,自己立不住,就不要说什么婚姻自由之类的蠢话。” 江家的儿女,确实不一定需要联姻,但是没有话语权,自然也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江望舒沉默了一会,然后蹭到楚媛身边,软软的抱住了她。 妈妈身上总是带着清淡的茶叶香气,很好闻。 楚媛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不是我对你要求太严格,而是在我们这种家庭,想把日子过好,你就没得选。” 江望舒又撒娇的在妈妈怀里拱了拱。 楚媛叹口气,到底对这个叫她头疼的女儿没有办法。 江屿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眼神微闪,沉默依旧。 终于从楚媛的茶室退出来,江望舒长出一口气,又拽着江屿的胳膊:“刚才谢谢哥哥,要不是你帮我说话,我肯定没这么容易过去。” 江屿垂眸,看一眼她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少女指尖微凉,恍若无骨:“你既然不喜欢贺云平,我会尽快帮你解除婚约。” 这件事对刚接手集团事务的江屿来说不算太容易,但也不至于做不到。 没想到,刚才还信誓旦旦跟楚媛说不想嫁的江望舒,这时候却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其实也无所谓,这个婚约不碍事,哥你用不着管,免得爷爷不高兴。” 她都是要死的人了,当然无所谓。 江屿却脚步一停,眼神冷凝的看向江望舒,黑眸像是浸在了浓稠的墨里。 第3章 “你想嫁给贺云平?”江屿声音低沉的问。 “当然不是,”江望舒惊讶的扬起眉,“我又不喜欢他。” 虽说她其实没什么小女生对于美好爱情的幻想,不过结婚是大事,哪有任凭长辈做主的。 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 可要说反抗精神,她也就那么点,现如今面对着生死,就更加无所谓了。 都快死了,也没必要争来争去的,浪费时间。 江屿当然猜不到江望舒的想法。 他眉眼沉沉的看了一会江望舒,轻轻收回目光:“不管怎么样,哥哥都是你最好的后盾。” 言下之意,江望舒尽情任性,他都可以帮着收尾。 不管是想嫁还是不想,他都纵着她。 江望舒真心觉得,要不是自己本性纯良,江屿这么宠,肯定是要把她给宠坏的。 全天下,怎么能有这么好的哥哥! 江望舒感动得泪眼汪汪,觉得自己十辈子的运气,都用在这件事上了。 可惜,积攒的福分还是不太够。 要是能做一辈子的兄妹,该有多好。 江望舒又想去哥哥怀里蹭蹭,就像小时候那样撒娇,却被江屿抬手挡住了。 她不满的看向江屿。 江屿弹了一下她的脑崩子:“都这么大的人了,端庄点,要不然叫母亲看见,又该生气了。” 江望舒捂着脑门,哼了一声。 然后又咧嘴笑,伸出手,拽着江屿的胳膊,就像个快活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走。 那些在外人面前装腔作势做出来的淑女像,对江屿,是从来不会出现的。 在江屿这里,自己这辈子都长不大。 晚餐是在老宅里吃的,江志儒今天没回来,只有楚媛和一对儿女一起用餐。 长餐桌上,大家都很安静,不过因为食物做得美味,用餐体验还是十分叫人愉快的。 吃完了饭,楚媛又和两人说了一会子话,原本想要他们今天就住在老宅,江屿却说自己还有工作没忙完,江望舒也跟着在旁边用力点头附和。 楚媛瞪了她一眼,江望舒马上低头,不敢说话了。 等到江屿准备离开的时候,看着江望舒求救的目光,他眼中带笑,先是装作什么都没看懂,转了个身,等江望舒耷拉下肩膀的时候,又突然回头,笑着对母亲说:“对了,我手里正好有个收购案,涉及艺术相关,想请望舒帮我参谋参谋。” 江望舒的眼睛,一下子又重新亮起来。 楚媛好笑,推了女儿一把:“行了,别帮你妹找借口了,早知道你们这些家伙长大就不愿意留在家里了,赶快滚蛋,省得我看着心烦。” 江望舒欢快的跑向江屿,顺便还给他打圆场:“我哥这人,从来不找借口的,妈你就是想多了,我先忙正事去了,妈妈再见!” 然后就跟撒欢的野兔子一样,跟着江屿溜走了。 等到了车上,她才心有余悸的舒口气:“吓死我了,要是留在家里,妈肯定能给我上一晚上的课。” 不管是新娘课还是商业课,她都不感兴趣,听着就头疼。 江望舒转头,对着江屿笑,用力抱了一下他的胳膊:“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啦!” “也不是借口,”江屿又轻轻推开她,“我手上确实是有这么一个案子,你要是有空,可以帮我看看。” 江望舒眨眨眼睛,她虽然只想咸鱼摆烂,但是这种收购案,听起来好像真的还挺有意思的…… 再说了,只是当个参谋而已,应该也不会有多少事。 江望舒爽快地点头:“行,不过商业方面的我不懂,有什么说错的地方,你可别怪我。” 江屿揉一揉她的头:“当然不会。” 兄妹俩便说说笑笑的回了公寓。 江望舒名下的房产有几套,不过她最常住的,是这户位于学校附近的顶层公寓,虽然是平层,不过面积不算大,但是装修精致,交通也很便利,而且因为是家里的产业,物业什么的都很省心,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江屿把她送到门口,商议好明天带着江望舒去现场考察,就挥挥手,叫江望舒进去。 江望舒乖乖说再见:“哥,你也别忙太晚,记得早点休息。” 他回国不久,除了自己创立的公司,还接手了一部分集团的事务,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一样,刚才那小半天时间,他时不时就要接电话,处理邮件,看起来比刚回国的时候还瘦了点,叫楚媛都忍不住叮嘱儿子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事情总是做不完的,时间却过一点,就会少一点。 江屿点头说好。 他站在入户门口,看江望舒进门,关门,才转身下楼。 他就住在楼下。 楼道里的灯亮起又熄灭,寂静无声。 在家里独处,终于用不着注意形象了。 江望舒进了屋,首先甩掉脚上的小皮鞋和袜子,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喝了,又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 低头的时候,看见柜面上还有一张卡,忘在这里很久了。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4节 她懊恼的拍了一下脑袋,把玩了一会卡片,赤着脚倒在蓬松柔软的大床上,愉快的打了个滚。 然后顺手抱起旁边半人高的羊绒娃娃,用力揉了揉,娃娃手感绵软,是去年江屿从国外寄给她的礼物。 她又咧着嘴笑。 笑了半天,江望舒翻个身,拿起手机,趴在床上刷朋友圈。 名媛们的朋友圈,一如既往还是那么无聊。 江望舒随手点了几个赞,打了个哈欠,正准备丢开手机起身去洗澡,忽然看见好友对话框的红点闪烁起来。 短短几秒钟,邢雨佳一股脑就发过来五六条消息。 江望舒点了进去,第一条是个链接,指向的是校园网一个帖子。 后面一连跟着好几句感叹,看着都觉得吵。 【你未婚夫好帅!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学校的人都磕爆了,cp感太强了!!!】 【不过你哥的照片也被放出来了】 【你哥更帅!呜呜呜,江屿哥哥,你是我的神!】 江望舒翻了个白眼。 什么神不神的,简直神经病。 她倒觉得,对邢雨佳来说,江屿比较像叶公好龙里那条龙。 没看见的时候各种口花花,一旦见到真人,紧张得跟鸡崽子一样,气都喘不上来。 至于所谓的未婚夫…… 她微微蹙眉,点击链接,发现自己从舞台下来的时候,被贺云平扶住的照片,被放到了网站上。 帖子底下,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三拨,一拨磕cp的,一拨不相信校花早早订婚的,还有一拨在花痴她哥。 不愧是富家子弟云集的私立学校,江屿的身份早就被扒了个精光,一众迷弟迷妹在帖子里花式告白,各种比拼创意,把江望舒笑得直抽。 要不是这个帖子被贺云平污染了,她真想发给江屿,顺便看看他对各种奇葩告白的反应。 另一边,邢雨佳还在八卦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夫。 “没什么好说的,我跟他不熟。”江望舒淡淡回复。 “结婚?没可能的,我们两个不合适。” 为了转移话题,她又说:“对了,给你看个好东西,我哥送我的。” 然后,她盘腿坐起来,对着床头柜上那张黑色的卡片拍了张照,发过去。 邢雨佳又开始各种尖叫,不过这一回,是纯纯的羡慕嫉妒恨。 江望舒得意的嘎嘎笑。 邢雨佳则在那边各种求抱大腿,希望大佬能带她一起,体会一下爽飞的快乐。 这是一张全球限量发行,数量极其稀少的黑金卡。 江望舒现在住的这栋公寓楼本来是江家的产业,江望舒成年的时候,就正式过到了她的名下,至于江屿,他不久前刚回国,公司就在附近,为图省事,也住了进来。 江望舒开玩笑,说江屿成她的租客了,要记得按时给租金。 江屿笑,就给了她这张黑金卡。 这举动把江望舒给吓了一跳。 她其实偷偷觊觎这张卡片好久了。 楚媛就有一张这种黑金卡,在全球很多高级酒店和消费场所刷卡无上限,而且可以享受最高等级的贵宾待遇,以及最细致入微的私人服务。 钱不是关键,关键是那份派头。 可惜,楚媛从不让女儿过这种一掷千金众人追捧的瘾,让江望舒遗憾了好久。 没想到,她小小的梦想,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就被江屿帮她实现了。 可惜拿到卡片没多久,她就出了车祸,骤然知道真相以及自己的死期,她脑子乱了好久,刚刚才想起这张被遗忘在床头柜上的卡片。 这就太不应该了! 她愉快的决定,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在临死之前,好好装一把。 要不然,就算死,她也死得不能瞑目。 两个好姐妹嘻嘻哈哈一通,约好什么时候一起去感受一下黑金卡卡主的荣耀时刻,至于什么狗屁未婚夫,当然被彻底抛在脑后。 男人哪有花钱快乐。 一口气聊到午夜,江望舒终于撑不住,快速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就埋头倒进羽毛枕头里,睡熟了。 楼下,灯还没有熄。 江屿坐在书桌旁,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又随意的扫了一眼手机。 忽然神色一暗。 他也点进了江望舒刚才看过的帖子,照片上,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男女正无声对视,美好得仿佛就是青春本来的模样。 下面还有一张细节照,少女白皙的手指落在少年掌心,一切,仿佛都恰恰好。 江屿神色不变,退出了手机页面。 然后,就叫人直接删掉了那个帖子。 又若无其事,自顾忙去了。 窗外的夜色,深沉得溺人。 第4章 这一觉,江望舒睡得很沉。 等到阳光把脚心照得发热,她突然睁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终于毕业,正式进入了悠长的假期。 加厚的落地窗外,阳光耀眼而炙热,室内却因为中央空调和新风系统,时刻保持着宜人的温度和湿度。 江望舒懒洋洋的打了个滚,看一眼时间,很不想起床。 但是,昨天都和江屿说好了的。 她挣扎着爬起来,在手机上按了几下,发了条消息出去,又跟个丧尸一样晃进卫生间,半个小时以后,漂亮的小仙女就原地复活了。 她没化太复杂的妆,就涂了防晒,再浅浅点一下唇蜜,又选了一条浅色的及膝长裙,配小低跟的米色羊皮鞋,在镜子前一晃,明媚得要命。 再看手机,江屿刚回的消息,说已经在地下停车场等她了。 江望舒加快速度,随手从衣帽间拎了一个红白配色的小挎包,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折回来,拿起床头柜上那张黑金卡,美滋滋的塞进包里,才出了门。 哒哒哒走到地下一层,江望舒一抬眼,就看见了熟悉的车,车窗开了一半,江屿坐在后座,低垂着眼,正在看手里的平板。 停车场冷白的光源很弱,车厢里幽幽暗暗的,衬得江屿面前屏幕的光更亮,依稀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面轮廓。 一般来说,这属于死亡角度,放在偶像剧里很容易出事故。 可落在他身上,依然是一道完美的剪影,没有半点死角。 江望舒没忍住,偷偷拍了一张照,顺手发给邢雨佳:“又是被我哥帅到的一天。” 那边果不其然又是一阵尖叫,聒噪得江望舒都懒得点开看。 她重新把手机丢回包里,步伐轻快的走到车边。 司机走过来,给她开了门。 司机叫武东,是个退伍兵,江屿的专职司机,兼负责安保方面的事。 江望舒跟武东道了谢,江屿也按灭手机,抬眸看了过来。 他今天穿着不算很正式,但商务精英的气势很足,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浅灰色西装马甲,仪态极好,光是坐在那里,就显得身高腿长,风度翩翩。 江望舒这才反应过来,今天不是去逛街,而是办公事。 她低头,扯了扯自己身上绵软的裙子,无奈:“要不我再去换一套?” 江屿打量她一眼:“不用,今天就是去认认地方,没必要太正式。” 江望舒就愉快的坐进了车里。 江屿依然很忙,一边打电话,一边处理平板里的公事,不过他声音低,又和缓,像流水一样,江望舒靠在边上,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叫妈妈失望了,她果然没什么商业天分。 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车已经到了。 江望舒恍恍惚惚睁开困乏的眼皮,转过头,发现江屿正侧头在看她。 她表示疑问,江屿展眉笑:“你睡得挺好,不过我们到了。” 江望舒下意识擦擦嘴角,确认没流口水,才麻溜下车。 外面太阳很大,不过商务楼里空调足,也不显得热,甚至温度还有些低,骤然的温差让江望舒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江屿看一眼,从后车厢拿了件外套出来,叫江望舒披上。 披上衣服,果然舒服了不少。 她继续跟着江屿往里走,一路上却引来了不少侧目。 明媚妍丽的少女,浑身上下白得发光又嫩得出奇,却披着一件男士西装外套,跟在鼎鼎有名的江氏太子爷身后,自然叫人好奇。 不过这种场合,其他人都有些紧张,连低声议论的都没有。 涉及到几千万上亿的投资,没人有胆量触投资人的霉头。 大厅里已经站了一溜人,为首的是个和江屿年岁相仿的年轻女人,穿着贴身的高定套装,眉眼精致,唇色妩媚,身材秾纤合度,风韵十足。 是个大美人!江望舒眼睛一下就亮了。 大美人轻轻勾了她一眼,对着江屿笑:“江总,欢迎欢迎,咱们楼上说话。”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5节 一行人进了电梯,江望舒偷偷打量美人修长高挑的身材,有点羡慕。 江家人个子都高,只有她,怎么喝牛奶,也没见太长个。 啊对了,因为她本来就不是江家人。 江望舒在心里叹口气,目光又在江屿和大美人之间游移了一圈。 绝对不是错觉,这个美人,对江屿显然有想法。 不过这事也正常,想嫁给她哥的人海了去了,她从小到大,见得都麻木了。 但是这个美人,身材长相很戳她的点,加十分。 她又去看她哥。 江屿神色沉稳,正和美人说着公事,可惜时刻保持着疏远的社交距离,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没有给对方留半分暧昧的余地。 别说那个美人了,江望舒在旁边看着,都有点失望。 江屿在国外的时候她不清楚,不过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谈女朋友——男朋友也没有。 邢雨佳夸偶像是洁身自好,江望舒觉得,可能单纯是因为挑。 江屿是个很挑剔的人,她从小就看出来了。 这种挑剔,跟自己挑食挑床还不一样,她哥就是眼界高,讲究。 高门大族精心养出来的大少爷,什么都习惯用最好的,但凡有点瑕疵,碰都不会碰。 常用的东西是这样,人也一样。 江望舒垂下眼,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丝制内衬贴着肌肤,滑得像水,透着淡淡的凉意。 一行人进了会议室,江望舒自然也跟着,那个美人目光在江望舒的外套上停留了半秒,脸上露出优雅的笑:“这位小朋友是……” 很隐秘的一点敌意,美人隐藏得很好,不过江望舒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主要也是见得多了。 她马上说:“姐姐好,我叫江望舒,是江屿的妹妹,今天跟着我哥来学习的。” 每次都是,只要介绍了自己的身份,那若有若无的敌意,很快就会变成拉拢的热情。 果不其然,美人脸上的笑一下子盛放开来,眼神都变得温暖柔和,又转头对江屿说:“久仰你妹妹的大名,果然跟传说里一样漂亮。” 可惜江屿没什么寒暄的兴致,点点头,继续商务性的磋商。 也太不解风情了点,江望舒替美人叹气。 旁听了一阵,江望舒终于搞清了状况:这个美人叫高薇,自己创业做了个音乐类的应用软件,虽然有些小众,但市场反映不错,如今正在寻求第3轮融资。 江屿手上的资本,正好对此有兴趣。 没想到这个高薇不但人美,还很能干,是个年轻的成功企业家——江望舒更羡慕了。 她集中精神想感受一下商业的魅力,可惜,很快就被那些专业名词给打败了,再加上空调温度低,外套又温暖,实在适合补觉。 不一会儿,她就再次昏昏欲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江望舒猛地睁开眼,正好对上江屿无奈的眼神。 她像被老师捉到的小学生,正襟危坐,瞪大了眼睛,摆出一副十足无辜的模样。 什么打瞌睡,绝对不存在。 从下车开始始终严肃沉稳,不动声色的江屿,终于忍不住笑一笑。 眉宇间的冷瞬间融化,柔和得像清风,带着暖意。 一直关注这边的高薇,看到那人露出自己以前从来没见过的表情,眼睛微微发直,又迅速收敛,心里的躁动,却更加热切。 她实在想要这个男人。 高薇转过头,看向江望舒,像一个温柔的大姐姐,哄小孩儿一样对她说:“是不是觉得我们开会有点无聊?你也可以去旁边的娱乐室逛一逛,那边挺多好玩的,你应该会喜欢。” 江望舒用力摇头,脸微红,表示自己一点也不累。 可能是因为最近精神压力比较大,昨天又睡得晚,她精神确实不太好,但要说一点都不感兴趣,其实也不是。 作为音乐专业的学生,类似软件的资深使用者,她还挺好奇这类公司的后台会是什么样子。 当然,那些枯燥的报表和数据就算了。 果然,到了会议后半段,开始聊起软件目前,以及未来即将开发的功能,江望舒的精神瞬间好了不少。 内容运营部门的相关话题也很有意思。 这家公司最近正好跟一个她很喜欢的音乐制作人有合作,策划的国风音乐专题也很有意思,半年后还有个原创音乐比赛,赛程挺有创意,应该也很好玩。 光是看着,她就觉得手痒。 可惜看一眼最后决赛时间,她又大为失望。 那时候,她应该早就和这个可爱的世界拜拜了。 实在叫人遗憾。 即便如此,江望舒还是越听越认真,瞌睡虫早跑远了。 等到散会,高薇约兄妹俩顺便吃个饭:“这边有家不错的茶餐厅,味道很正宗。” 江屿本来想拒绝,看一眼刚才听得意犹未尽的江望舒,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高薇面上一喜,对江望舒的态度更加殷勤。 餐桌上,高薇的谈吐和风度,都叫江望舒挺欣赏的。 她本来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认真招待起人来,实在叫人如沐春风,很简单就把江望舒这种小妹妹的心收拢过来。 可惜,江屿的态度依然不咸不淡,疏远得很。 高薇也不急,想要攻略江屿这种人,只能细水长流。 一顿饭吃了小两个钟头,要不是江屿下午还有事要忙,大约能更久一点。 江望舒聊得也很尽兴,两个人还加了联系方式,表示下次再聚。 江屿看了一眼,也没管。 他知道,江望舒向来心里有数。 江望舒当然清楚高薇的真实目的。 这些年来,想追江屿的人不知凡几,有手段的也不少,而自己,作为江屿最宠爱的妹妹,自然是很多人的重点突破口。 江屿一直没被人拿下,她倒是借此骗了很多年的吃喝。 江望舒也不是随便什么人给的东西都吃的,总要看那个人觉得顺眼,不排斥对方当自己的嫂子才行。 比如高薇,她就挺喜欢的,觉得是个聪明人,相处起来也不累。 可惜,她喜欢没用,关键是江屿喜不喜欢。 对高薇的心思,江望舒只能选择默默祝福,顺便吃瓜。 从茶餐厅出来的时候,车已经停在路边了。 高薇拉着江屿,试图多说几句话,江望舒就很有眼色的先走了出来。 大街上热浪烫人,几步路的距离,她汗就下来了。 连带着胳膊上搭着的那件外套也沾了汗意。 江望舒把外套顺手放在副驾驶座,等下江屿的助理会处理,然后才进了后排车厢。 她刚坐稳,江屿也从另一边上车,很显然,高薇没能和他聊多少。 江望舒背着光,从车里往外看,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宽阔的肩,细窄的腰,手臂线条紧实,腿很长。 也不知道谁有福气当她的嫂子,更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那一天。 江望舒心里些微有些遗憾,这感觉,就跟那种快要不久于人世的长辈,期盼看到孩子另一半时的感觉一样。 就图一个安心,可能还有点八卦。 未来能走在江屿身边的女孩子,应该是什么样子?她真还挺想知道的。 她忍不住问:“哥,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江屿侧头看她一眼,又转回去。 “我不知道。”他说。 第5章 车上,江屿问江望舒,想不想做这个案子。 专业的事自然有专业的人负责,江望舒尽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深度参与“魅音”的业务。 江望舒想了一会。 她其实是有兴趣的。 如果放在一个半月以前,她肯定就兴高采烈,忙不迭应下来。 但是现在…… 都要死的人了,事业脑实在没有一点。 她现在只想享受,混吃,等死。 她的神情还是懒洋洋的,抬起眼,看江屿,耍赖一样说:“可是我不想做,怎么办?” 江屿深深的看着她。 他眸色深,以前还不觉得,可是在车厢的阴影里,看起来竟然带着几分危险的气息。 也可能是被这个不成器的妹妹给气到了——江望舒很不负责任的想。 江屿还是没说什么。 他又转回头,继续去看屏幕:“不想做就不做,等你休息够了再说。”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6节 江望舒笑起来。 她突然有一种纨绔子弟,被无脑宠的长辈尽情纵着的感觉。 这感觉,真爽。 江屿先送她回公寓,就去公司继续忙了。 江望舒看着汽车远去的影子,感叹:这才是个真正的事业狂。 不像她,就想躺平抱大腿。 想起那张卡,江望舒扬起包,用力亲了一下。 快乐浪荡的日子,正式开始~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她就约了邢雨佳,等下一起去逛街。 那边兴奋的答应下来,还特意指定了逛街的位置,就在本市最繁华,高端商场最密集的那条商业大街。 也只有在那种地方,黑金卡的威力,才能充分展现出来。 江望舒自然点头说好。 下午是邢雨佳家里的司机开车过来接的。 邢雨佳坐在后座,兴奋地朝她招手。 她今天明显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平时根本不会穿的蕾丝小裙子,戴着亮晶晶的发饰和项链,千金大小姐的排场十足。 江望舒望着她抿嘴笑,邢雨佳看江望舒这幅打扮,却很不满意:“今天这么隆重的日子,你肯定也要好好打扮打扮,要不然都镇不住你那张卡!” 然后,她就把江望舒拉回公寓楼,换衣服去了。 顶楼是个大平层,但是有一半面积给了户外的园林景观,不过这边本来就是江望舒一个人独居,也完全够用了。 光是衣帽间就有一百多坪,分成了三块空间,方便整理和拿取。 其中一多半还是全新的,包装都没拆。 “很多是我妈还有哥买的,”江望舒无奈的说,“你也知道,我们平时要上课,哪有时间穿。” 东双虽然是价格昂贵的私立学校,学风还算严,平时都要求穿校服,也不允许化妆和戴首饰。 “所以毕业了更要使劲穿啊!”邢雨佳说,看着那些漂亮的高定眼睛放光。 “你家可真是宠你!”她再次感叹。 邢家也有钱,也宠孩子,但是跟江望舒比起来,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待遇差远了。 尤其是江屿,宠起妹妹来,简直没有一点原则。 她看一眼保险箱里那些从拍卖会买回来的天价首饰,又啧了一声。 江望舒看了一眼,说这些都是江屿在国外那几年给她买的,每年买几件,有时候是因为她生日或者节日,有时候就是单纯觉得合适,买着买着,就多了。 偏偏,江望舒还不喜欢穿戴这些。 “带出去总担心掉,”江望舒说,“还是放在家里安心。” 喜欢还是喜欢的,不过,就算当了十几年的顶级白富美,小市民的想法依然根深蒂固,改不了。 在她眼里,这些东西更类似保值的投资品,跟那些古董字画差不多。 更适合放在保险箱里藏着。 邢雨佳:“那也不能太素净,那边的柜姐都喜欢看衣识人,势利得要命。” “那你还想去。”江望舒无奈。 “平时我也不爱去,但今天不一样啊!”邢雨佳一副小人得志,狐假虎威的模样。 一通打扮下来,果然就不一样了。 江望舒换了一条今年春夏款的高定小礼服裙,适合街穿的那种,上半身宽松,微露锁骨,下半身收窄,极好的勾勒出少女腰臀的柔美轮廓,尤其那双小腿,纤白细长,惹人瞩目。 原本空荡的胸口和耳垂,也戴了一套碎钻首饰,是最近流行的轻奢款,款式时尚新颖,还好配衣服,很受年轻女孩的喜欢。 关键是不算很贵,丢了也不心疼。 这套首饰自然是楚媛给她准备的,江屿买的那些,一个都带不出去——太贵了,出门要雇专业的安保团队才行。 江望舒漫不经心的研究了一下玻璃抽屉里的几排表,还是决定放弃,她实在不习惯带这些,总觉得硌着手腕不舒服。 最后又选了一个黑色的经典款杀手包,因为要逛街,她也没穿高跟鞋,而是选了一双更好走路的鹿皮鞋,专门定制的,小低跟,很轻巧。 “差不多可以走了吧?”江望舒问。 她觉得这一身就差不多了,有档次,又不招摇,很老钱的搭配。 没想到,邢雨佳看着她这一身,眼睛一直在放光,等江望舒问起的时候,突然没忍住,一下扑住她:“宝贝,我突然发现,要是你的话,我的性向也不是不能变一下。” 她这辈子算是栽在姓江的一家上了,无论哥哥还是妹妹,哪个看起来都好勾人! 不过,相比起来,她好像还是更想嫁给望舒,果然,姐妹才是真爱啊! 江望舒翻了个白眼,一把把这个黏黏糊糊的家伙从自己身上撕下来:“行了,还去不去逛?再耽误都能直接吃晚饭了。” 陪这家伙逛街,简直比开会还累。 “去去去,当然去,这么漂亮的美人,当然要带出去好好炫耀。”邢雨佳拉着江望舒的胳膊,神气的说。 今天是工作日,商场里人不算多,尤其显得这对特意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小姐妹十分出彩。 一个富贵明艳,一个甜美可爱,再加上满满的少女气,回头率极高。 黑金卡用起来,也确实就像传说里那么丝滑。 卡片刚一亮出来,就有商场方提供的专属私人导购,提供无微不至的细致服务——其实就是商场的经理,一对一进行服务。 那种碰到极品导购,再拿出黑金卡打脸的桥段,根本想都不要想,经理这张脸,可比不太为大众所知的黑金卡,管用多了。 只要看着这位经理小心翼翼陪着,就算再没眼色的导购,也能知道是来了贵客,不能怠慢。 说真的,刚开始还挺爽,逛着逛着,也就这么点意思。 经理的服务很贴心,柜姐态度很殷勤,一路走过来也很顺畅,但是买来买去,其实跟平时也没多大区别。 除此以外,那些购物特权,比如新品预览,以及限量品的优先购买权,对两人来说也意义不大。 江望舒不用提,她那个衣帽间的限量款,比商场里的可多多了,邢雨佳上面三个姐姐,每年生日礼物都喜欢送限量款,她房间里也早就堆满了昂贵的鞋包。 从小见得太多,连扫货的兴趣都不高,也就是东买一点西买一点,用的那个额度,连这个月零花钱都不到。 可能唯一跟平时不一样的,就是那种被一群人围着的感觉,只可惜,两人都比较低调,不太能感受这种众星捧月的快乐。 甚至有点尴尬。 两个人正准备走,忽然对面涌过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个妆很浓,看不太出年纪的女生。 江望舒不认识这人,邢雨佳倒是多看了对方两眼,不过也没打招呼,没想到两人刚准备走,却被叫住了。 “哟,难得碰到你们二位呀,怎么,不躲学校当书呆子了?”女孩说。 她涂着大红唇,画着烟熏妆,从上到下一身名牌,都是很夸张的款式,大红大绿,亮光闪闪,特别有辨识度。 邢雨佳好笑:“因为毕业放暑假了啊,你该不会连毕业证都忘记拿了吧?” 那女孩一哽,翻了个白眼:“谁说的,我下个月就出国了,不像某些人,拿个中学的毕业证就打止了。” 话里明晃晃就是在说江望舒。 江望舒一愣,都不知道怎么得罪这女孩的。 她压根都不认识对方。 邢雨佳低声解释:“她喜欢贺云平好多年了,一直在追,没追着。” 江望舒:……原来是狗男人带来的无妄之灾。 女孩绕着江望舒转了一圈:“不过你确实还挺漂亮的,就是不太会打扮,看着老气。” 江望舒看一眼对方身上的穿着,觉得显年轻的代价太大,她还是不尝试了。 这姑娘其实五官挺好的,就是喜欢走青春伤痛风,浑身上下不是金属钉金属刺,就是各种亮闪闪的小水钻,看着就扎着肉疼。 她甚至幻想了一下这姑娘和贺云平拥抱的场面,觉得贺云平能直接成刺猬。 那幅场景太过凄惨,连带着,江望舒看向这个说话也带刺姑娘的目光,都变得和善了。 “你这身打扮就挺好看的,”江望舒眯着眼睛笑,看起来十足真诚又诚恳,“很适合你。” 刺猬姑娘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警惕的看着江望舒,看了一会,又哈哈笑:“虽然咱们是情敌,不过你人还挺好的,品味也好,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 江望舒都惊了,甚至对自己刚才的想法产生了内疚。 多天真单纯一姑娘啊,她怎么能想着把人推给贺云平那个油腻男呢! 不太合适。 两拨人并没有产生太多交集,几句话以后,那小姑娘又带着一大群人,就跟过来的时候一样,浩浩荡荡走了,看着特别有暴发户的气势。 邢雨佳继续说那姑娘的来历:“车倩倩,车家的独生女,跟我是初中同学,人其实不算坏,就是被宠坏了……” 人确实就是暴发户家的小公主,简单得很,也任性得很。 江望舒好笑的摇摇头,对那带刺姑娘的印象其实不坏。 她又看一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去吃饭吧。” 两人都不算饿,一边逛一边走,慢慢转上了顶层,结果在店门口,又碰到了那个带刺的姑娘,正在跟人吵架。 小姑娘天性张扬,模样也张扬,嗓门尤其大,叉着腰,指着对方骂的模样,还挺鲜活。 江望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和小姑娘吵架的是一对男女,男的有点眼熟,不过想不起名字来了。 侧耳听吵架的内容,原来是车倩倩指责那个男生脚踏两条船,对不起自己的朋友。 小姑娘还挺有义气。 可惜,原本跟在一群人里那个车倩倩的所谓朋友,却忽然反水,反而怪车倩倩多管闲事。 其他和车倩倩一起来的人,也没一个帮她说话,甚至还有直接倒戈,指责车倩倩莽撞,说话没教养的。 小姑娘气得眼圈发红,站在人群中间,看起来有点可怜。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7节 邢雨佳这个豪门小词典,很快认出了另一边的身份:“那男的是冯氏的太子爷。” 跟车倩倩玩的那群人,显然得罪不起这位。 就是见风使陀的做派,看起来也太下作了。 江望舒走出来,对着小姑娘招招手:“倩倩,等你好久了,怎么还不进去?” 她随手指了指旁边一家高档餐厅。 她一开口,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那个吊儿郎当的冯氏太子爷,也在转头的一瞬间,呆住了。 江望舒本来就长得好,今天又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肤白如玉,灿烂鲜艳,仿佛一朵盛开的牡丹,美得让人离不开眼睛。 再微微一笑,声音温柔如清风,更加把人迷得神魂颠倒。 车倩倩的目光也直了,过了一会儿,才喃喃说:“我……我没预约的。” 这家餐厅出了名的难约,据说时间都排到半年以后了,而且实行严格的一位一约制,不能临时加人。 那边的冯氏太子爷突然把身边的女生一推,盯着江望舒:“美人,你要是想进去吃饭,我倒是可以带你一起……” 那上上下下打量的目光,叫人不适。 江望舒没有理睬那个渣男,对着车倩倩,依旧笑得如沐春风:“不用那么麻烦的。” 然后轻轻抽出了自己的黑金卡。 她刚才已经提前打电话确认过了,这张黑金卡片不但能够免预约拿到保留位,还可以享受私人包厢和特别菜单的服务。 特权用在这地方,还挺舒爽的。 三个女生,就这么在一众或惊艳或疑惑的目光注视下,被帅气的服务生,恭敬的领进了餐厅。 刚才的惊艳,仿佛惊鸿一瞥,却叫人久久难忘。 第6章 车倩倩坐在桌边,眼睛放光的盯着江望舒看。 她妆化得浓,但是眼睛黑白分明,又大,看起来有点虎。 “我决定了,以后不喜欢贺云平了,”她咧着嘴,“你比贺云平更好,还漂亮,我以后喜欢你了。” 江望舒:……? “打住打住,”邢雨佳连忙挥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情敌,“望舒是我的,刚才就是看你可怜而已,吃完饭你从哪来的回哪去,别打多余的算盘。” 车倩倩非常耿直:“我才不要!我就喜欢她,你管得着嘛。” 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江望舒忍不住笑起来。 这小孩,还真挺好玩的。 明明两个人年纪差不多,江望舒就是觉得,自己在跟个小孩儿说话似的。 在外面吃饭,不用像家里那么讲究,三个女生一边享用美食,一边聊天。 “我爸说要我多交朋友,不用怕花钱,”车倩倩嘴里嚼着一块牛肉,明明肉质极嫩,她却用足了十成十的力气,“可我觉得他说错了,有些人不配。” 她说的就是刚才那帮人,都是她同学,这次本来是她请客,跟着一起来玩的。 车倩倩读的学校比东双差一些,里头也是一帮子富二代,平时除了念书什么都干,乌烟瘴气得很。 那个冯氏太子爷也是车倩倩的同学,花花公子一个,三天两头换女朋友,骚扰漂亮女同学,还在外头泡网红,车倩倩特别讨厌他。 可就是因为这人家大业大,其他人都不敢得罪他,更加助长这个人渣的气焰。 今天也是,看见车倩倩她们几个,那人渣甚至搂着新女朋友过来炫耀,一来二去,车倩倩就这么跟他吵起来了。 可惜她嘴笨,吵不过人,还被自以为的朋友背刺了。 说起这事,车倩倩十分忿忿,吃东西的时候胃口都更好了——也可能是因为,她难得成了被请的那一个。 她是有点憨,但是也不傻,知道不少人其实背地里就是把自己当成了冤大头。 她以前不在意这些,但是现在想起来,又忍不住一阵窝火。 车倩倩江湖气重,是个直肠子,喜欢讨厌一点都不藏着掖着,确实跟以前想的那种暴发户家的傻千金,不太一样。 邢雨佳对她也有几分改观,态度温和了不少。 就是吃完饭离开的时候,看见邢雨佳挽住江望舒的右手,车倩倩本来想挽左边。 可惜被婉拒了。 江望舒指指她衣服袖子上的金属铆钉:“好看是好看,就是扎人。” 车倩倩咧嘴一笑:“下次找你玩的时候,我保证穿一件不扎人的衣服出来。” 江望舒晃晃手:“等下次再说。” 等车倩倩走了,邢雨佳忍不住阴阳怪气:“她这是黏上你了,谁要跟她下次一起出来,烦不烦。” 江望舒:“我看你也没那么讨厌她。” 邢雨佳白眼一番:“但也没那么喜欢。” 江望舒就对着她一阵笑,笑得邢雨佳恼羞成怒,一把拽着江望舒:“反正咱们俩就是最好的!” 然后被江望舒安抚的拍拍头。 两个人说说笑笑,带着一堆战利品回去了,但是除了一点吃的喝的,绝大多数都直接塞进了衣帽间,等着阿姨来整理。 购物最快乐的时候,大概就只有刷卡的那一瞬间。 今天逛得还算尽兴,但是说起下一次,两人都有些意兴阑珊。 天气太热,不想动,只想躺。 不愧是闺蜜,连懒散的本质都一模一样。 不想出去逛,在家里玩也是一样的。 江望舒又去邢雨佳家里住了两天。 邢家是个大家族,一大家子人住在一个大宅子里,气氛倒是不错,江望舒和邢雨佳从小认识,对这边的长辈,以及邢雨佳的几个堂哥堂姐也不陌生。 邢家的长辈也都很喜欢这个文文静静,模样漂亮的小姑娘,又有礼貌,知礼节懂进退,自然欢迎。 但是又太欢迎了。 这种热情,叫江望舒有点不适应,所以呆了两天,又跑了。 还是家里最清净。 邢雨佳本来也想跟着过来投奔自由,可惜,又被家里的长辈抓去准备出国的各项事宜去了。 玩了几天,也该做正事了。 可惜,江望舒没什么正事给她忙。 这天从邢家回去,江屿顺道来接她,顺便告诉江望舒,自己要出几天差,可能要下周才能回。 “你有空可以多回去陪陪母亲,”江屿说,“她很担心你。” 江望舒单手撑着头,靠在车窗边,盯着飞速而过的绿化带看了一会儿,又回头打量越来越像个社会精英人士的江屿:“哥,你工作这么忙,就一点不嫌累?” 江屿看她一眼,抬手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有点累,不过如果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就还好。” 他这时候说话的声音轻,跟开会的时候很不一样。 也跟哄小孩儿似的。 江望舒又转头看向了外面。 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事情特别喜欢的。 江屿出去了,江望舒彻底没了管束,在家里昏天黑地睡了几天,睡得昼夜都分不清了。 除了睡觉以外,就是买了一大堆各种各样的网红吃食,一天三顿的正餐,全换成了这些东西。 她本身是个吃货,但是以前楚媛这方面管得很严,很多东西都不让她吃,一来二去的,也就慢慢熄了心思。 但是现在,她一直藏在心底,对各种街头小零食的渴望,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死刑犯临死前都要吃一顿好的呢。 天气热,她不爱出门,但是如今有个最方便的东西,叫做外卖。 于是这几天,公寓楼楼底下,三五不时就能看到各种快递小哥窜来窜去,甚至到了深夜,还有单子。 夏天最受欢迎的,自然是各种冷饮奶茶,甜品糖水,江望舒一个一个仔细品尝过来,有些比家里厨师做的味道好,也有些远远不如,一嘴下去,全是香精的味道。 至于其他主食零嘴就更多了,煎炸烤炖煮,酸甜苦辣咸,什么没吃过试什么,有些让人惊艳,也有些难以下咽。 江望舒觉得这几天,过得还挺丰富,至少没那么无聊了。 不过,可能是以前没怎么胡吃海塞过,所以身体比较娇气,试着试着,她就觉得嘴巴发麻,越来越品尝不出美食的真味了。 舌头需要休息,肚子也是。 虽然心里很清楚,但是一旦放开了,就没那么容易刹住车。 这天,江望舒白天睡了一整天,到了凌晨1点多,睡不着觉,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的,全是大街两旁,冒着热气的烧烤摊。 油汪汪香喷喷,叫人嘴馋。 她一个翻身坐起来,点开外卖软件,庆幸的发现还能接单,就马上点了一大堆烧烤。 不一会儿东西就送过来了,装在纸袋和透明塑料盒里,透着一股很霸道的香气。 江望舒拎着袋子,去了屋子外的天台上。 头顶是月夜,远处是半城灯火,近处是葱茏的花木,带着点植物的清香。 最香的,还是袋子里的烧烤气。 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8节 江望舒坐在椅子上,迫不及待打开了包装袋。 浓郁的肉香和烧烤料的香气瞬间涌了出来,存在感十足的侵占着江望舒的鼻腔和味觉。 微黄的竹签子上串着大块的牛羊肉,每一块都被烤透了,撒着厚厚的料粉和葱花。 咬一口,外焦里嫩,还爆汁。 她刚开始还只是小口试探,随着那股香气在口腔里的猛烈爆发,吃得越来越快。 再配上一口商家送的冰饮,气泡一路从口腔炸到胃里,灵魂都要出窍。 不一会儿,一大份的烧烤全被她一个人吃光了,只留下凌乱扔在纸盒子里的一把竹签,以及空气里飘散的,若有若无的油脂气。 吃饱以后,这味道闻起来,好像也没有刚才那么吸引人了。 江望舒蜷缩着双腿,坐在椅子上。 空旷的天台上,晚风一吹,气味散得很快,塑料袋也被吹得窸窣作响。 远处的灯光若隐若现,夜空宁静无声。 她半仰着头,看了半天,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么。 然后,她捂着肚子,低低呻吟了一声。 不小心吃得太撑,有点难受。 本来还以为睡一觉会好些,结果第二天早上,痛得更加厉害了。 江望舒疼得没办法,叫了司机,去了一趟医院,结果,肠胃炎。 因为是请家里的司机开车送过去的,这一下,江屿还有楚媛,全都知道她最近作息不规律,胡吃海喝了。 江屿当即在电话里把她严厉的批评了一通,楚媛更直接,押着女儿回了自己身边。 尝遍本市街头零食的野心计划,也彻底告吹。 江望舒揉揉还有点疼的肚子,其实也没那么遗憾。 就是有点紧张。 回到家,她本来还以为,楚媛肯定会狠狠的骂她一通。 毕竟她很清楚,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实在叫人看不过眼。 懒馋废,她一口气占了仨,个个都是楚媛看不惯的。 最重要的是,江屿现在远在外地,救她的人都没有一个。 从下了车,一直到在大厅门口见到楚媛,她脑袋一直低垂着,比上回还要老实。 没想到,楚媛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着她坐到桌边,端了一盅养胃粥过来,看着她喝。 粥浓稠香浓,温度恰恰好,微微烫嘴,但正好能入口。 江望舒乖乖坐在楚媛身边,拿起瓷勺,小口小口的喝完,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熨帖。 她突然就想抱抱楚媛。 楚媛的动作比她更快,直接把女儿搂在了怀里。 闻到那股熟悉的茶叶清香,江望舒突然又难受起来。 “妈妈,对不起……”她用很低的声音说。 然后又哽住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说不出来。 楚媛温柔的摸着女儿的头发:“没关系,咱们不急,妈妈等你缓过来。” 她和江屿都看出望舒有心事,但是问不出来,也查不出究竟,所以只能等。 等她自己走出来,或者跟他们求助。 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总不会让孩子受太大的委屈。 不过孩子有孩子自己的想法,不愿意说,总归有她的理由。 就是看着心疼。 楚媛又摸了摸江望舒的头发,这孩子头发细软,性子也软,跟家里人都不太一样,却更叫人心疼。 江望舒的眼眶有点红,一转头,又把润湿的水汽藏在楚媛的衣服里。 她真是舍不得。 晚上,江望舒和邢雨佳打电话。 “最近忙得要死,”邢雨佳在电话里抱怨,“出国镀个金而已,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事。” 有钱人家的孩子,没指望读书改变命运,也就是拿个好听的学历,方便以后继承家业。 就算出国,有时候一起玩的人还是这一拨,顶多再加几个金发碧眼褐发赤眼的新朋友而已。 江望舒不出去,她顿时觉得更无聊了。 所以这时候,听到江望舒说自己准备找点事做,她瞬间提起了精神。 “你改变主意了?现在还来得及,正好跟我一起办入学手续。”她高兴的说。 “我还是不准备出国,可能……会做点其他的事。”她说。 “你为什么就是不想出去啊,玩几年再回来给家里做事,多好。”邢雨佳不解。 江望舒半躺在床上,透过落地窗,盯着小花园里一片树叶看。 叶子半枯黄了,垂在枝头,晃晃悠悠半天,还是被一阵风揪了下来,然后,飘飘荡荡的,又落回了树荫底下,很快就会腐化成土。 跟她一样。 她不想孤零零死在外头,仅此而已。 而且,她的想法也变了。 她之前想逃,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浑浑噩噩把时间混完。 现在却不一样了。 她突然想去见见那个人。 第7章 江望舒和高薇打了个电话。 两人之前一直断断续续都有联系,不过是高薇打过来的居多。 嘴上是想邀请江望舒这个专业人士来帮自己的忙,其实真实意图在谁身上,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这次也是,听说江望舒愿意过去,高薇高兴坏了,具体因为什么原因高兴,江望舒自然心里有数。 不过她也不在意。 江望舒其实还挺佩服高薇这种人的,有才华,有自信,目标坚定,并且会努力付诸实践,关键是情商还高。 要是有个这样的嫂子,也挺好的——所以江望舒一点都不介意帮高薇搭桥。 反正最后做决定的还是江屿,她本来也干涉不了什么。 挂了电话,江望舒摩挲着手机,本来想给江屿再去个电话,犹豫了一阵,还是放弃了。 反正他过几天回来,就能知道了。 听说女儿想去音乐公司上班,楚媛很高兴,不过依然要求她住在家里,每天司机接送。 “在家里有人照看着,省得吃不好又生病。”楚媛说。 江望舒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上午,江望舒按时到了魅音的楼下。 高薇笑着走过来,挽住她的手,脸上全是亲切热情的笑。 “我盼你来好久了,”她说,“上次公司那个国风策划,我一直想请你来帮我参谋参谋。” 把江望舒引荐给公司同事的时候,她倒没说细说,只说自己从外面请了个很有才华的音乐家过来,帮活动把把关。 江望舒一直抿着嘴笑,跟新同事们打招呼,还带了小礼物,明明是艳丽明媚的长相,看起来又很乖。 而且出乎意料的年轻。 她的身份也不是秘密。 上一回,江屿来魅音的时候,不少人就注意到了他身后那个年轻女孩,知道这位来头很大,惹不起。 江望舒也终于有机会和她一直喜欢的音乐人共事了。 音乐人姓张,40来岁年纪,是个作曲家,气质很儒雅。 他和江望舒以前在其他场合碰见过,早就认识这位音乐圈的小公主,只是有点诧异,小公主这么早就出来接触商业上的事了。 不过这种大家族,自然有一套锻炼后代的法子,他也没多想,顺便还和江望舒聊起了他的母校——原本也是江望舒准备去读的那所学校。 江望舒就笑笑,附和了两句。 寒暄了一阵,就开始做正事。 就是那个国风音乐专题的新策划。 如今国潮风正盛,在音乐圈子里也不例外,魅音就想整合几个之前大火的国风ip,再加入一些创新的元素,整一把大活,赚一波流量。 尤其现在,又有江氏的资金支持,高薇底气就更足了。 所以,高薇想方设法把江望舒请来,不能说没有私心,但也不是完全和公事无关。 有这么一位小公主在,经费申请的时候,都好说话些。 高薇原本是想把江望舒当吉祥物摆的,但是不过半天,她就发现,自己好像小瞧了这位千金大小姐。 因为家境的关系,江望舒从小就浸润在大师的圈子里,耳朵犀利,品味也极好,不过她天性低调,又是刚来,一开始,她只是专心聆听,也不多嘴,顶多在纸上写写画画几笔。 几个人正在争活动宣传里的一段配乐问题,有人觉得大气磅礴那段更好,也有人觉得这段有些粗粝,不大迎合现在年轻人的审美,还是另一段偏柔和的改良版更好。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9节 吵了半天,谁都说服不了谁,高薇都听得有点腻歪,一时也下不了决定,正晃着笔发呆,突然注意到江望舒纸上写的一段曲谱。 毕竟是做这个行当的,以前也学过几年琴,高薇对音乐虽远说不上精通,但还是能看出来,这段曲谱跟刚才那两段都有些像,又不太一样。 她只是本能想跟小公主拉近关系,随口问了句:“这是你刚才改的?看起来挺有意思。” 张制作闻言也伸过头,仔细看了一阵,嘴里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又点点头:“这段有点意思,我试着把它录出来,你们再听听。” 江望舒倒是无所谓,大大方方的笑一笑,表示随便用。 正在吵着的几个人都有点木,又觉得老板和张制作捧小公主,捧得都有点没边了。 不过这种场合,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具体选哪一段,总归要等上头拍板。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音乐人,张制作带着助理,不一会儿就把这段小样做出来了,曲子不长,一共也就十几秒,但是刚一放出来,所有人的眼睛就亮了。 大气磅礴有,又不失精致和轻盈,仿佛正正好,踩在了绝大多数年轻人的审美点上。 和那段宣传视频搭配得恰如其分,天衣无缝。 谁都没想到,小公主还有这个本事。 “你小时候我就说你有灵气,”张制作忍不住对着江望舒大夸特夸,“等过几年你从国外回来,再学了一身本事,就更了不得了,我们这些老前辈,都要被你们这些年轻人拍在沙滩上喽。” 江望舒依然含蓄文静的笑,不多话。 她五官艳丽,张扬似火,刚开始还有不少人担心,这位千金大小姐脾气大,不好伺候。 但是只要接触久了,就会发现,她其实是很温婉随和的一个人,尤其在陌生人面前,不怎么爱说话,很内敛,但又极有教养,一言一行,都叫人如沐春风。 一看就是教养极好的大小姐。 这段曲子下来,高薇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挖到了宝藏,然后,江望舒要干的活也更多了。 素来脾气耿直的张制作人也没觉得冒犯,反而笑眯眯的给江望舒铺路。 跟江家备受宠爱的小公主打好关系,对他又没坏处。 没多久,项目组的人都知道,那个看起来年纪不大,长相极漂亮的少女,在这次活动里,有相当大的话语权。 等到江望舒问起邀请嘉宾的事,给她提前看名单,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是魅音赞助的一个国风音乐比赛,预计邀请12位歌手参加,拟邀请名单列了三四十个人,不过其中一小半都已经被划掉了,还剩下不到20位,正在向对方确认档期,以及出场费之类的问题。 其中靠下的一排,有一个划掉的名字,写着:宋梨若。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18线歌手宋梨若,都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名字。 江望舒却一直盯着那个名字发呆,然后忍不住感叹:剧情果然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 她只远远见过宋梨若一面,因为隔得远,五官看得不大真切,只觉得很漂亮,也很有气质。 跟自己不是一类长相,反而更肖似江屿。 她那时候就知道,没错,就是这个人了。 在她的梦里,她本来和宋梨若没有什么交集,她死的时候,宋梨若还是个在18线挣扎的小歌手,没有被认回来。 给她治病的时候,家里已经发现她其实不是江家的女儿,但是调查十几年前的旧事是一件很浩大的工程,她的病程发展得又快,两个人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她就在国外过世了。 不过反过来想,虽然没了一个女儿,但是能认回亲生的女儿和妹妹,也是一件幸事。 至少家里人不会太伤心。 除了不想死在外头,江望舒原本并不准备改变故事的轨迹。 直到临死前,还能享受母亲和哥哥的关爱,做江家正经的大小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离开,也确实是她的一点私心。 反正只是一个梦而已,她不说,别人什么都不知道。 她本来是想这么做的,结果发现做不到。 任性的霸占着偷来的东西,死死抓在手里,不肯还回去,这副模样,实在有点难看——就算别人不知道,她也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更重要的是,江屿带她过来的时候,江望舒才知道,自家在魅音还有控股。 很多事情,好像就这么被推到了眼前,所以她决定,就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这次比赛,宋梨若本来没有机会,但是前面几个节目方看中的歌手,因为各种原因婉拒了邀请,最后被她补缺进来了。 可惜,这次比赛虽然火了,宋梨若却并没有趁机一炮而红。 正相反,她因为卷入一起抄袭纠纷,被网暴了好久,差点退圈,后来还是被江家认回去以后,才查清真相,帮她洗清冤屈。 这都是好几个月以后了。 同样是音乐人,江望舒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事了。 听说江家小公主正在研究那张名单,高薇笑盈盈的走过来问:“这上面有你喜欢的歌手没?或者你也可以推荐几个,反正现在名单还没有正式定下来。” 这大概就是资本方的特权。 江望舒也不客气,轻轻指了指那个原本已经被划掉的名字:“这个人,我在毕业典礼的时候见过,唱得挺好的。” 高薇看着那个陌生的名字,愣了愣,有点不确定小公主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看重这个人。 宋梨若,名字还挺好听的,就是确实太陌生了,她这个在圈子里混的人,对这人都没什么印象。 这个名单其实隐隐分成了两拨,上面那一些,要么是成名已久的老歌手,要么是备受瞩目的新人,又或者背后有人捧,总之,都是镜头的关注焦点,天然自带流量。 至于下面那一堆,这种节目,总也要一些凑数的配角,要不然前期胡乱淘汰,容易得罪人。 这个宋梨若,不但名字在最后,还被划掉了,说明竞争力真的很弱,没什么存在感。 不过这点小事,也无所谓。 高薇大手一挥,就把那个名字重新拉进了备选名单里。 看到小公主明艳的笑容,甜甜的道谢,她都忍不住稍微晃了晃神。 难怪被江屿这么宠着,这么漂亮又乖巧的小姑娘,她也很想抱回去藏起来。 高薇摸了摸江望舒的脸蛋,才踩着高跟鞋,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江望舒偷偷松了口气。 刚才指人的时候,她心里其实特别慌,还有点虚。 还好高薇也不在意这点事。 她又抬眼,看了一眼时间。 今天正好也是江屿出差回来的日子。 她一早上就跟妈妈说了,今天要跟着司机,一起去接哥哥。 楚媛对着女儿笑:“你们兄妹俩向来感情好,他看到你去接他,肯定高兴。” 江屿小时候其实更多住在他祖父那边,但两个孩子但凡见面,总要挨在一起,十分亲密。 长大以后,关系也依然如初,不过过几年,等各自婚嫁,总免不了慢慢疏远。 儿女在长大,她也在变老。 楚媛莫名有点伤感。 江望舒却还是大大咧咧的,小姑娘一样,只惦记着哥哥带回来的礼物。 楚媛无奈的摇摇头,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呢。 江屿的飞机下午6点到,江望舒在接机口等了一会儿,就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个子很高,穿着西服,但是领口松散,带着点旅途的疲惫和随意,尤其那张脸极出彩,一路走过来,好几个年轻女孩都忍不住回头看他,看着看着,还有不小心撞到别人行李箱的。 江望舒忍不住笑出来,捂着嘴,偷偷看江屿。 江屿略显倦怠的眉眼往这边一扫,原本冷沉的神色微微柔和下来,对着江望舒打了个招呼,顺手把行李交给旁边的助理,就直接走了过来。 江望舒一把挽住江屿的胳膊:“直接回家吗?妈今天给你接风洗尘,特地准备了大餐。” “先回去吧,”江屿垂着眼睛,仔细打量江望舒的面容,“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我现在壮得像一头牛!”江望舒夸张的说。 少女双眼晶莹,气色润泽,确实不像生病的样子。 江屿的眉目也舒展开来:“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叫家里人担心。” 江望舒用力点头,一副深刻反省,保证改正的样子,装乖卖萌的模样,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每次犯了错,只要摆出这副嘴脸,江屿就拿她一点办法没有,甚至长辈教训的时候,还会站在前面护着。 要不然,自己怎么会越来越娇气呢?江望舒毫不犹豫,就把这个锅扣在了江屿头上。 谁叫他这么宠自己! 第8章 自从开始接手集团的事务,江屿就变得很忙。 他到底年轻,就算能力才干都不缺,面对那些资历更深的老油条们,总还有个适应过程。 在外头的时候,江屿还能时刻保持着沉稳自持的模样,等到了车里,才彻底放松下来,他松开了脖子上的领带,丢到一边,眉宇间压抑的疲倦完全流泻出来,他微微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头习惯性的偏侧了一点,忽然又睁开眼,重新端正了身体。 江望舒却挨过去,理所当然的把江屿的脑袋一掰,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说好了的,你要累了,我就给你靠。” 少女的声音清润,在昏暗的车厢里,仿佛还带着余音回绕。 他们从小就是这样,绝大多数时候,江屿都是那个保护者,会挡在她身前,但偶尔的,他要是觉得累了,难受了,会趴在江望舒的肩膀上,靠一会儿。 小时候,这么靠着的次数还多一点,渐渐大了,江屿越来越厉害,这种时候就很少了。 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江望舒自然忙不迭地贡献出肩膀,给自己找点存在感。 头落在少女单薄肩头的时候,江屿的第一反应是想移开。 然而,微凉的指尖,只轻轻按着他的发顶,就叫人不想动了。 一两秒以后,江屿重新放松下来,闭了眼睛,什么都不想。 疲倦很容易让人意志松懈,他也不例外。 江屿就这么休息了几分钟,睁开眼睛,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冷静自持的继承人。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10节 他坐正回去,眼睛定在不知名的某处,愣了一下神,才回望江望舒,目光如水:“谢谢,我觉得好多了。” 江望舒笑:“哥你太厉害,我也就这时候能帮点忙,可巴不得呢。” 没办法,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哥哥,时时衬托得她跟个小废物似的——不过,江望舒还是挺乐意做这种废物的。 江屿在少女明媚的笑靥里定了一会,又移开眼睛:“当然不会,你帮了我很多。” 要不怎么说江屿是个好哥哥呢,这情绪价值,给得简直满满的。 车又行了一个多钟头,终于回了老宅。 江志儒依然不在,楚媛也是刚刚才忙回来,又和儿子聊了一阵工作上的事,说着说着,母子俩不觉得累,江望舒反而忍不住在一旁打哈欠,又喊自己肚子饿了,怎么还不开饭。 楚媛瞪了小女儿一眼,无奈:“就你是个小吃货,行了行了,先开饭,吃完再说。” “那不行,吃完饭,我还要看哥带给我的礼物。”她对着楚媛吐了吐舌头。 原本冷肃的客厅,因为江望舒的插科打诨,终于显出几分活泼的气息。 王妈端着菜送过来的时候,看着这一家子也忍不住笑。 江望舒一眼看见王妈手上端的是自己最喜欢的菜,马上蹭过来,小狗一样抽着鼻子:“哇糖醋小排!王妈我最爱你了!这道菜,我觉得五星级大厨做的都没你好!” “你要喜欢,就多在家里住一会儿,”楚媛瞪了一眼跳脱的女儿,“看你瘦了一圈的样子,你王妈也心疼。” 至于江望舒一下最爱这个,一下最爱那个,见风使舵毫无原则的德性,她早习惯了,都懒得多说。 江望舒惫懒的嘿嘿直笑,顺便偷吃了一块刚出炉的糖醋排骨,一边烫得哇哇直叫,一边继续快速的往嘴里塞。 然后又被楚媛训了几句,可惜江望舒早就皮了:“妈,我在外头仪态保持得可好了,绝对不会丢江家的脸,真的,公司里好多人都夸我特别有千金大小姐的气质呢!” 气质仪态这种东西,在外人面前装装就好,在自家人跟前还要端着姿态,多累呀! “其实就是只野猴子!”楚媛笑骂。 上蹿下跳,一刻不得安生,不过至少,精神比前几天好多了。 菜都上桌,江志儒正好也从外面回来了。 江望舒挥着手,兴高采烈的说:“爸也回来了,咱们一家好久都没聚在一起吃饭了!” 江志儒看了一眼猴子一样的女儿,又对刚回来的儿子点点头,才脱掉西装,解开衬衫纽扣,坐到妻子身边。 江屿长得很像江志儒,只不过,父子两个坐在一起,原本气质有些清冷的江屿,都被他父亲衬得亲切温和起来。 江志儒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不喜欢笑,也不多话,一眼扫过去,据说还直接把一个实习生给吓哭过。 在家里,他也没变得多和蔼可亲,和妻子儿女说话的时候,都透着一股公事公办。 简而言之,是个标准的工作狂。 还好,年轻时候的楚媛也是个工作狂,两个人谁也别嫌弃谁,就这么磕磕绊绊,凑合到了现在。 不过跟江志儒比起来,楚媛还算是个负责任的母亲,江志儒对孩子的态度,那才是真正的两手一摊,只管给钱。 面对好久不见的儿子,他张嘴聊的同样也还是公事,父子两个严肃讨论了一阵这次签的合同,那气氛,真的跟在公司开会没什么区别。 江望舒表示,心真的很累。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趁着话题暂时停下的空档,可怜兮兮的看着江志儒:“爸,我真的很饿很饿,能不能开饭了?” 江家的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平时,她会觉得饭桌上的气氛太沉闷——但是她爸回来的时候除外。 制定这条规矩的老祖宗,肯定也是个工作狂! 江志儒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女儿,最后难得的对儿子最近的表现做了个总结,表示认可,然后话题结束,终于开饭。 江望舒是真的馋疯了,一筷子又戳了两块糖醋排骨,埋头啃了起来。 江志儒对女儿的用餐仪态似乎有点不满,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又看了一眼妻子,结果被楚媛给瞪了回去。 最后也只能无奈的抿了一下唇,低下头,吃饭。 江望舒才不在乎她爸挑剔的目光呢。 对于能叫实习生夜哭的江志儒,江望舒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觉得,这人还不如楚媛更有威严。 毕竟在家里,他真的就是个摊手掌柜,不管事,但也不多嘴。 尤其,这个爸真还挺大方的,江望舒攒的零花钱,绝大部分都是江志儒给的。 在这一方面,他比楚媛可慷慨多了。 比如今天,听说江望舒也进了一家公司做事,他点点头,顺手给女儿又转了一百万,说是该吃吃该喝喝,在外面不要委屈了自己。 哪个好人,吃吃喝喝就能花100万的?反正江望舒做不到。 更何况,她现在还住在家里,每天蹭吃蹭喝呢。 所以,哪怕江志儒连女儿究竟是高中还是大学毕业都没搞清楚,但是管他的,这一笔笔的转账,也同样是妥妥的父爱表现啊! 江望舒从来不会纠结那些细节! 她甜甜的笑,又一次把最爱的名头,安在了她爸头上。 江志儒咳嗽一声,板着脸,让江望舒努力工作,不要给家里丢脸,就又上楼,忙公事去了。 楚媛等丈夫走了,才憋着笑,狠狠的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这个小混蛋,看到谁都要捧一把,嘴抹了蜜一样,以后碰到不吃你这一套的,看你怎么办。” 江望舒嘿嘿傻笑,又在妈妈怀里乱蹭:“无所谓,你们吃我这一套就行。” 她在外头,好歹也是个端庄稳重的千金大小姐,哪会这么撒娇打滚的,多丢脸啊。 江望舒捧着又充盈起来的小金库,笑得特别甜。 吃完饭,楚媛差点又把话题绕回工作上,江望舒连忙扯着妈妈,说要去看礼物。 这次江屿出差回来,买的东西都装在一个大行李箱里,刚刚才被助理送过来。 多半都是当地的特产,比较名贵稀有那种,每次刚到一个新地方,助理就会帮着挑选购买,因为渠道比较特殊,也确实能经常买到一些品质很不错的礼物。 楚媛就经常借着儿子的光,拿这些东西当做日常社交的节礼,省了不少功夫。 她见多识广,只把这些当做儿子的心意笑纳,也就是那个跳脱的丫头,总喜欢翻宝藏一样,在礼物堆里扒来扒去,看到个以前没见过的,就一脸好奇的翻来倒去,稀奇得很。 楚媛摇摇头,觉得这孩子实在叫人头疼。 她又看了一眼江屿。 昔日稚嫩的少年已经长成越来越成熟的青年,气质清俊挺拔,坐在那里看着妹妹胡闹,一脸的纵容。 跟放在身边宠的女儿不一样,儿子这些年其实过得很辛苦,她原本还担心孩子心里会有怨怼,不过现在看起来,他已经成长为很优秀的继承人,也是个好哥哥。 再看看盘腿坐在礼物堆里到处翻的江望舒,楚媛又忍不住摇头叹气。 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晚上,江望舒洗了澡,擦干头发,又把江屿带回来的那个金累丝嵌宝手镯戴在手上把玩。 这个镯子虽然不是古董,但是是某个国家工艺大师的杰作,还镶嵌了一排成色很不错的红蓝宝和祖母绿,价格自然不会太低。 金灿灿的镯子色泽明艳,衬得她肌肤如雪,白得耀眼。 满满都是富贵气。 江望舒正准备把镯子收起来,房门又被敲响,开门一看,江屿站在门边,手里还提着一袋乱七八糟的小零嘴。 江望舒眼睛一下子亮了:“哥,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记不得从哪年开始,江屿每回出远门,都要给江望舒带点小零食。 小时候,楚媛不太喜欢江望舒吃零食,也就逢年过节,去别人家里做客的时候,能稍微吃那么一点。 但是江望舒馋啊!每次盯着商店橱窗里那些零食,眼巴巴的望,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后来,江屿就开始给她偷渡一点小零嘴,次数不频繁,分量也不多,说不清楚媛知不知道,反正这习惯,就这么一直持续了下来。 等年纪再大点,他做事更周全,也会给其他人买伴手礼,有些还很贵重,但只有送江望舒这个,会私下里给她,就仿佛两个人偷偷藏起来的小秘密。 哪怕这几年,零食管控终于解禁,江望舒还是觉得,偷吃的更香。 这次江屿带回来的是当地的传统糕点,还有一袋网红的牛轧糖,口味稀奇古怪,但是看着就很有意思。 她随手摸出两颗糖,一颗是抹茶无花果味,还有一颗是咸蛋黄辣条味,江望舒的良心只让她挣扎了半秒钟,就毫不犹豫的把那颗奇葩口味塞给了江屿,还不给他看包装,让他猜是什么味道。 然后自己才慢条斯理的把另一颗塞进嘴里,微苦的抹茶香混着酸甜的果香,再配上牛乳浓郁的香气,是很不错的搭配。 江屿很平静的把糖咽下去,只微微拧了一下眉头:“吃不出来,但不好吃。” 江望舒就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跟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样。 看着她彻底展开的笑容,江屿的神情温和:“你在魅音感觉如何?工作顺不顺利?” 江望舒用力点头,得意洋洋的描绘自己在公司里大展身手的威武场面。 当时她表现得很淡然,大小姐范十足,但是,心里其实早就爽飞了。 也只有在家人面前,她才会把自己不那么光伟正的一面表现出来。 江屿笑,夸她厉害。 “对了哥,我有个挺喜欢的歌手,也准备参加魅音的比赛,我可不可以帮她一把?”江望舒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江屿。 江屿大约不会喜欢这种靠着资本插手的做法,但是,毕竟对方身份特殊,她都已经打好腹稿,要怎么说服江屿同意了。 江屿的眉果然压了下来,看着江望舒,重点却不是什么资不资本:“你就学着别人捧小明星了?是他故意接近你的?” 江望舒有点委屈,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们连面都没见过,也不对,上回毕业典礼,她来唱过一首歌,我觉得挺好听,就记下了。” 江屿的神情依旧很严肃:“望舒,娱乐圈很乱,你太单纯,不适合交这种圈子的男朋友。” 江望舒噗嗤笑起来:“哥,你在说什么呀,那个歌手是女的!” 江屿一愣,神情和缓下来,微微带点自嘲,又揉了揉江望舒的头发:“是我多想了,既然喜欢就帮一把,照你的心意来。” 江望舒又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那个女歌手叫宋梨若,年纪跟我一般大,我觉得……她的五官和气质跟哥哥有点像,一看就很亲切。”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江屿看起来有点高兴,神情越发柔和,说江望舒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都有他给撑腰。 江望舒真心觉得,自己活脱脱要被宠成个二世祖了。 第9章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11节 魅音那边,策划继续顺利推进,江望舒时不时去盯一盯,时间上还算自由。 邀请歌手那一块的工作她不负责,但大体上,也能知道目前的进度。 她甚至还加上了宋梨若的联系方式。 宋梨若的头像是一朵很淡的白梨花,应该是水彩画,画工带点稚气,但是配色很漂亮。 她的朋友圈也很干净,除了几条出席活动的相关宣传,一点生活上的内容都没发。 那边应该也知道江望舒是魅音的工作人员,很礼貌的在软件里打了个招呼,就没有再聊什么了。 江望舒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魅音这两年崛起势头虽然快,但跟其他几个软件巨头比起来,依然属于小公司,又是第一年办音乐大赛,所以好几个有名气的歌手,都婉拒了这边的邀约。 江梨若的经纪人对这个机会倒是十分重视,合作进度推得很快,所以她反而成了第一个和节目签约的艺人。 今天就是她来公司签约的日子。 江望舒几天前就听说了这件事,这天特地起了个大早,在衣帽间转了半天,最后选了一条很朴素的浅色长裙,去了公司。 去公司的路上,她还有点紧张。 哪怕在梦里,她也没正式见过这个人,只是依稀听说过一点关于她的事情。 不知道,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坐在电梯里,看着一直往上的楼层数字,她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 电梯门开,正好碰见高薇。 她一看见江望舒就笑,拉着江望舒的胳膊,又直接按了另一个楼层。 “那个宋梨若正在签约,我带你见见她去。”她说。 江望舒点点头。 “确实是个有灵性的姑娘,实力不错,你眼光挺好的,我也觉得她能火。”她继续夸。 江望舒笑:“她的歌声很好听。” 那天在毕业典礼上,她一下就记住宋梨若的声音了。 高薇又大声笑起来,不停说着话,很高兴的样子,看得出来,她真的对这个年轻歌手很欣赏。 走进一间会议室,她一眼就认出了宋梨若。 细长眉,丹凤眼,很干净的长相,气质也很清透。 仔细看过去,她和江屿的五官不能说特别肖似,可气质却是一类,疏疏淡淡的,带点清冷。 莫名叫人觉得亲切。 宋梨若也看见了两个陌生人,微微笑了一下,当作打招呼。 她的笑很温和,也很内敛,看得出来不是那种活泼的性格,在这种场合下,还有点拘谨。 江望舒也对着她笑。 宋梨若不认识江望舒,可总觉得这个女孩子好像有点眼熟,比其他人也更好亲近。 两个女生对彼此的第一印象,显然都不坏。 高薇还是那副亲切热情的模样,主动和宋梨若还有经纪人打了一圈招呼,问了合同进程,知道都差不多签完了,又指了指旁边的江望舒:“这可是我们公司的大才女,就是因为她的强烈推荐,才让我们发现,还有一位这么优秀的歌手。” 经纪人连忙对着江望舒躬身说感谢,宋梨若也跟着低声说了一句谢谢,表示自己会继续努力。 江望舒弯着眼笑:“上次你来我们学校的毕业典礼表演节目,我就记住你了。” 宋梨若还没想起来,经纪人就恍然大悟的说:“是东双吧?鼎鼎有名的好学校!那说起来,你和我们家宋梨若还是同一届的。” 东双有名的不是成绩,而是学生的家庭背景。 仔细一问,不但同年,连生日都是同一天,看起来就更巧了。 宋梨若也终于想起来了:“我记得你那次也上台表演了,你的钢琴弹得很好。” 那次东双的毕业典礼,邀请了公司里几个知名的小生小花过去,她就是凑数,跟公司的前辈合唱了一首就下台了,没想到,竟然也能被记住。 相比之下,她倒是觉得,江望舒上场的那个节目,比她耀眼得多。 江望舒不好意思的抿嘴笑:“我对作曲也有点兴趣,等有机会,咱们可以一起合作。” 宋梨若还没来得及说话,经纪人就急忙应承下来,甚至恨不得能直接定下时间就好。 虽然不知道这个年轻女孩的具体身份,但是光看高薇的态度,就知道背景不简单。 这种主动递过来的橄榄枝,要是抓住了,简直就跟中了大奖一样。 签好合同,又寒暄了一会儿,宋梨若和经纪人就告辞离开。 等人走了,一个和宋梨若经纪人之前就认识的同事突然说:“说起来你们肯定想不到,这个宋梨若其实还是个星二代,你们猜猜她妈是谁?” 所有人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她妈是宋岚!” 年轻一辈对这个名字不太熟悉,年纪大点的,也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位是二十年前的影后,后来结婚息影,嫁给了一个知名导演,再后来爆出新闻却是离婚官司,听说当时闹得很大,两边也彻底撕破了脸。 再之后,宋岚的名字就彻底在大众面前消失,只有几个经典的电影角色,偶尔被人想起。 “真是可惜了,我小时候还挺喜欢她的,不知道怎么后面就不出来了。” “就算她妈这边没什么资源,但她爸那么大一个导演,就没给女儿漏一点?”有人不可置信的问。 明明也是个星二代,宋梨若看起来没有一点人脉,妥妥就是个小透明。 “她爸压根当这对母女不存在,”同事摇头叹气,“后来宋岚嫁给了个普通人,又生了个女儿,本来日子还不错,可惜小女儿生了重病,宋梨若也是想给妹妹治病,才进的娱乐圈——听说本来还是个高材生呢,考的学校也好,可惜现在只能暂时休学了。” 她说了个学校的名字,又引起一阵叹息。 一群人说着说着,话题又转到批判那个导演前夫有多渣,行为有多卑劣上去了。 江望舒在旁边安静的听着。 她其实也是个卑劣的小偷,霸占着别人舒适安逸的日子,还舍不得还。 江望舒已经想好了,该还的,还是应该提前还给人家。 要不然,像梦里那样,等她生病了,才爆发出一个又一个真相,光是想一想,她都忍不住替江家人伤心。 还不如早点知道,她其实是个假货。 江望舒又盯着手机上那朵白梨花,戳戳点点了好久,才发了条消息过去:“你好呀,我是江望舒,我们上午才见过,你的参赛新歌准备好了吗?如果不介意的话,有没有兴趣看看我写的新歌?我真的很喜欢你的嗓音条件~” 宋梨若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12点。 她刚从驻唱的酒吧回来,脑子被酒气和烟味熏得晕晕乎乎的,反应还有点迟钝。 呆了几秒,她才想起来江望舒是谁:长相精致漂亮,很贵气,还莫名有种熟悉感,一看就是那种天真柔软的大小姐。 她只是没想到,大小姐真的对自己一见如故,还主动想要合作。 照经纪人的说法,这真的是天上掉的大饼,她突然时来运转,开始走狗屎运了。 宋梨若又揉了揉额头,看了眼时间,还是给经纪人去了个电话。 睡梦中被吵醒的经纪人明显有点狂躁,可是等宋梨若说明打电话的缘由,她瞬间又兴奋起来。 “合作,当然合作!傻子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我下午已经跟人打听过了,那可是江氏的大小姐,众星捧月一样的人物,能跟她合作,等于妥妥拿到了进决赛的入场券!” “哪怕只进决赛,奖金连带各种广告费至少也有几十万,到时候,你妹妹的医药费就不用愁了,你要是想继续学业,也不缺钱了。” 最后一句话,终于让宋梨若彻底下定了决心。 经纪人也如释重负的说:“这下好了,我本来最头疼选歌的事,还想着实在没办法,只能花钱买了,这一进一出,能省多少钱!” 挂了电话,宋梨若也觉得有点像做梦。 她盯着对话界面看了一会儿,很郑重的回复:“我很乐意,能和您合作,是我的荣幸。” 江望舒是早上起来的时候,才看到的回复。 她盯着回复时间看了一会,才回:“那太好了!我们约个时间见一面,当面聊~你也可以看看我写的歌喜不喜欢。” 那边仿佛一直在等着,很快回了消息过来,约的上午11点。 江望舒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起床洗漱换衣服,准备等下出门。 下楼吃早餐的时候,江屿也在,他今天穿着一件宽松的休闲款黑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很闲适的样子。 江望舒意外:“哥,你今天休息?” 还挺难看见这个工作狂休息的。 江屿点头,简单用鸡蛋火腿和生菜夹了一个三明治,抹上加厚的芝士酱,切成两半,递给江望舒:“有个国外的同学来京市,约好一起聚聚。” 江望舒大口咬着三明治,微焦的表皮和浓郁的芝士香,正正是她的口味。 她分心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天阴沉沉的,感觉要下雨。 看一眼时间不算早了,她等下还要回公寓,拿以前写的曲稿,江望舒几口吃完了半个三明治,小小打了个嗝:“那我先出门了,今天也约了人。” 江屿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天气:“我和朋友约的下午,现在时间还早,我先送你一趟。” 然后就起身去拿车钥匙。 江望舒本来想说不用麻烦了,突然想起什么:“哥,我等一下去见那个我很喜欢的歌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江屿看她一眼,觉得奇怪,还是点头答应了。 第10章 江望舒并不太会把自己的朋友,特意介绍给江屿认识。 照她的说法,江屿太受欢迎,要是真这么做,她都分不清别人是想跟她做朋友,还是借机认识她哥。 尤其,江望舒还说,她和那个歌手刚认识。 这就很不寻常了。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12节 江屿之所以答应,也是想给江望舒掌掌眼,免得她刚进社会,就被人忽悠了。 “怎么会,”江望舒笑,“是我主动找她的,我之前说了,一看到她就忍不住想起哥,很亲切。” 这是她第二次强调那个歌手和自己很像了。 江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决定见到人再说。 车子开到半路上,雨就下下来了,细密的雨丝落在窗户上,又被雨刮推着,流向两边。 “哥,就先停路边吧,不用绕进停车场了,我直接上去还快一点。”江望舒看一眼时间,说。 看她毛毛躁躁的样子,江屿无奈,刚把车停下,转身去拿伞,江望舒已经直接跳了出去,冲进了雨幕里。 还是这个坏毛病,小雨天从来不喜欢打伞。 江屿叹口气,只能从后备箱扯出一块毛巾,给她挂在椅子上。 又过了10来分钟,江望舒就下来了,手里抱着一个文件夹,她自己头发都润湿了,文件夹倒是保护得好好的,滴雨不沾。 江望舒又飞快钻回了车里,甩了甩头。 她今天打扮很简单,头发随意的披在肩上,也没特意做发型,浑身上下被蒙蒙的雨雾润过,长发乌黑,皮肤白得几乎透明,甚至能看见其下隐藏的纤细骨骼。 江屿盯着她颊边一缕细卷发看了一眼,直接把白毛巾罩在她脑袋上,用力揉了两下。 江望舒叫了一声,抢过毛巾的控制权,像小仓鼠一样从毛巾堆里钻出来,对着她哥笑:“真没多大的雨,我觉得这种天气下雨,还挺舒服的。” 江屿不再看她,问了地址,再次发车。 听江望舒说,想把自己写的歌送给那个才认识不久的人,江屿又拧起了眉头。 “你不是说过,这些歌想留着自己用吗?”他问。 很多人都以为,江望舒只擅长各种乐器,鲜少有人知道,她其实也很喜欢创作,通过家里介绍,她还跟着专业的编曲人私下里学过很久,写出来的几首曲子她老师都很欣赏,又通过自己的关系,专门联系了写词的大师,为这几首歌专门填了词,花费同样不菲。 后来有音乐圈的人闻讯想来买这几首歌,还出了重金,却被婉拒了,江望舒说,她自己的歌,还是想自己唱。 没想到,现在竟然一股脑全拿了出来。 “我嗓子条件不行,跟梨若比差远了。”江望舒说,眼睛看向了茫茫的雨景里。 这会儿雨势又大了点,地面都变得湿漉漉的,被行人快步踩过去,溅起几点水花。 “不过现在说还早呢,也不知道梨若喜不喜欢我写的歌。”江望舒又说。 江屿板着脸:“她要不喜欢,那就是她眼光不好。” 轻吻梨子整理江望舒噗嗤一下笑出来,说江屿太偏心,这样可不好。 “梨若啊……我觉得,她看起来就像哥的另一个妹妹,你肯定也会喜欢她的。”江望舒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心。 江屿冷漠的扯了一下嘴角,不以为然。 车子到了约好的咖啡厅,雨也正好停了,风一吹,朦胧的水汽就被彻底卷走,露出了晴热的底色。 高温加上潮湿,体感并不舒服,江望舒眼睛一眯,却只看见天边挂的半道彩虹,连忙举起手机拍了照,一脸幸福:“今天肯定是个lucky day!” 看起来就像个永远快活的小孩子。 江屿看着她轻快的蹦上台阶,眼底也跟着微微露出一点笑。 只不过,等见到那个据说和自己很像的宋梨若的时候,他的神情又重新冷漠起来。 宋梨若早到了十几分钟,这时候已经寻了一张小桌坐下,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就看见那位大小姐蹦蹦跳跳的从车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高大的男士。 刚下了雨,太阳又马上出来了,空气里仿佛还带着弥散的水色,阳光被水色一晕,落在江望舒身上,仿佛把她整个都包裹起来。 像落在地面的一道虹,虹里突然蹦出来一个人。 宋梨若忍不住看呆了一会儿,再次感叹,这位大小姐真是漂亮,有一种明艳又纯粹的美。 江望舒也看见她了,高兴的招手,快步走过来,就连打招呼的方式也像个熟稔的朋友:“你等久了吧?点东西了没?” 宋梨若摇头,说想等她一起来点。 江望舒就亲亲热热的挨着宋梨若坐下,摊开桌上的菜单,一起看。 她看得很认真,散开的发丝有几缕格外调皮,窜到了宋梨若的胳膊上,又被江望舒拢回去,她转过头,对着宋梨若不好意思的笑一笑。 她身上有一股极淡的香气,挨近了才能闻见,像是雨后的栀子混着花果香,同样是很繁盛的味道。 就算同是女生,宋梨若也不由自主,脸炸红成一团。 她下意识的移开眼睛,突然就跟端坐对面那个青年严厉又挑剔的目光对上。 宋梨若吓了一跳,下意识有点心虚,又觉得这心虚实在毫无道理,便马上冷眼瞪了回去。 江望舒还在认真的研究饮品和甜点,选好了自己的,又问宋梨若和江屿想点什么。 “黑咖啡就行。”两个人几乎不约而同的说。 江望舒刚在心里感叹,不愧是亲兄妹,口味都一模一样,宋梨若却突然改了主意:“我又不想喝这个了,换成跟你一样的吧。” 江望舒点头准备去点单,突然发现另两个人视线在空中交错,气氛……很紧张的样子。 应该……是错觉吧…… 她茫然的看了两人一眼,又觉得果然是错觉。 这两个人这么像,又有血缘的羁绊,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第一眼,无缘无故的,就对对方有了恶感吧。 等江望舒走去吧台点单,江屿才冷冷开口:“我这个妹妹从小被家里宠坏了,天真得很,对外人也没什么戒心,但是有家里护着,也不会让她受欺负。” 宋梨若终于确定,江望舒这个哥哥,果然对自己有莫名其妙的敌意。 她冷笑一声:“望舒已经成年了,你这个做哥哥的,是不是保护太过了?望舒受得了你这个什么都要管的样子?” 江屿脸色更加冷肃,还想说什么,却又忽然,跟变脸一样,卸掉了脸上的全部冷意。 他眉目柔和的转过头,江望舒也正好从吧台走过来。 宋梨若在心里啧了一声,看向那位天真大小姐的目光,都带了一丝担忧。 第11章 明明才刚认识,宋梨若莫名觉得,这位千金大小姐对自己格外亲善。 不但主动递出橄榄枝寻求合作,给的条件也好到令她意外。 虽然早知道,江望舒既然敢找自己,拿出的歌质量总归不会太差,但是看到词作者的署名,她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位大佬的词在业界向来供不应求,想跟他求一首词作,不仅昂贵,还要挑买家。 普通小歌手,边都挨不上。 江望舒却一口气拿出了整整三首,市场估价,保守也要过百万。 “这些歌的版权都在我手上,”江望舒解释道,“而且我觉得,你肯定能在比赛里把这些歌演绎好,这对我来说也是双赢。” 财大气粗的大小姐,却没有一点盛气凌人的味道,非但不要宋梨若一分钱版权费,听她话里的意思,仿佛宋梨若点头,才是她莫大的荣幸。 宋梨若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前世救过她的命。 她诧异的看了一阵江望舒,一边听着对方以前给自己歌录的demo。 少女的声音轻柔,从耳机里飘出来,缠绵飘忽,很美。 “这歌很好,你完全可以留着自己唱。”宋梨若说。 江望舒笑:“我唱歌属于业余级别,这么好的歌,还是应该给水平更好的人用,要不然就纯粹是糟蹋了。” “作为一个曲作者,肯定还是希望自己的歌,被最适合的人唱。” 她这话也不算谦虚,跟器乐演奏比起来,她的声乐水平确实不大拿得出手,尤其天生的嗓音条件,气息弱,中气不足,在录音棚里还行,站到舞台上,还没唱就要先露怯了。 江望舒原本还想着,等出国以后再选修一门声乐,弥补一下不足,但是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与其把歌谱尘封,倒不如交给更适合的人用。 “给我唱,也可惜了。”宋梨若实话实说。 她就是个不出名的18线小歌手,时不时还要去酒吧赚出场费,既不是专业出身,也没有名师指导,属于半路出道,纯粹为了赚钱。 唯二的专业课,一是小时候跟着妈妈学过一点,二是经纪人帮她找了两个声乐老师,恶补过一段时间而已。 “你的声音天赋很好,我觉得这些歌就像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江望舒却说,“你知道,歌是会自己找主人的。” 她第一次听宋梨若唱歌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了。 这大概就是天意吧,她想。 这三首,正好都是偏国风的歌,又正正好,碰到了它们真正的主人,江望舒微微垂下眼睛,看一眼那些熟悉的旋律,有不舍,又觉得很欣慰。 宋梨若最终点头答应了下来。 就像经纪人说的那样,这么好的机会放在面前,她实在拒绝不了。 看见宋梨若点头,江望舒轻松的笑起来,仿佛放下了心中一桩大事。 然后,她很亲近的挽住了宋梨若的胳膊:“那就说好了,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有同一个目标的队友了!” 虽然成功把歌送了出去,江望舒肯定不可能马上撒手不管,作为曲作者,也是最了解这些歌的人,她们之后肯定还有很深的合作。 再说了,她本来就是想借机接近宋梨若的。 宋梨若其实是个偏冷淡的人,很不喜欢跟外人有肢体接触,但不知道为什么,被江望舒这么挽着手,她却并不抵触。 反而有一种……仿佛故人回到身边的感觉。 她奇怪的看了一阵江望舒,再次确认,她们两个之前确实不认识。 江屿一直在旁边坐着,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 他冷淡的打量着江望舒的新朋友,带着审视和考量。 望舒以前,不可能这么快就对陌生人打开心扉——她是有些天真,性情柔软,但毕竟是母亲教出来的女儿,待人处事,向来极有分寸。 可是在这个人这里,那种分寸感,好像突然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她亲切的挽着那个人的胳膊,笑得甜美而快活,还带着一点娇嗔,往常这种表情,通常只有家里人才能看到。 这显然不是对待外人的态度。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13节 江屿不由自主又捏紧了手里的咖啡杯,咖啡杯里的冰块互相碰撞,咖啡的香气都变得清苦而寒冷,还带着一点奎宁的酸涩。 望舒突然变了很多,然而他依然还没有查出原因。 这个认知,让江屿很不舒服。 虽然他面上依然看不出什么。 两个女生又聊了好一会儿,很快就觉得,对方就像是自己多年不见的莫逆。 明明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环境下长大,她们却出乎意料拥有很相似的音乐品味,都喜欢德沃夏克,把致新大陆视为灵魂之曲,欣赏国内老派词作者的古韵,也喜欢新派国风的创新,就连对新歌的爱好,也差不多。 江望舒的眼睛亮极了,玉白的脸上泛起了两坨红晕,和宋梨若越聊越投机。 她的直觉果然没错,她们两个果然很合拍。 江屿的脸色却更黑了。 他觉得自己仿佛被排除在某种气氛之外,倒成了彻头彻尾的外人。 等两个人依依不舍的告别,他开着车带江望舒离开,发现江望舒还依依不舍的捧着手机,跟人聊得正欢。 “你跟那个宋梨若刚认识,”他沉着脸,盯着前方,“连她究竟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这么快相信了?” 江望舒茫然的从手机里抬起头:“梨若人很好啊,哥你不觉得吗?” 她还以为,刚才那场叫人心情愉快的会面,也给江屿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我觉得她心机深沉,你还是要多留一份心。”江屿说。 虽然对外人有些冷,江屿其实很少这么直白而刻薄的评价别人。 与此同时,宋梨若正好也发来了一段话:“你哥看起来控制欲很强,有点吓人,要我肯定受不了。” 她们刚才正好聊到兄弟姐妹的事,江望舒就说,江屿对妹妹特别好,如果梨若是他妹妹,肯定也会被宠上天。 结果,对面……好像满脸都是嫌弃。 江望舒一阵茫然,看看冷漠严肃的哥哥,又看了看还亮着的手机界面。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这对亲兄妹的第一次见面,似乎不是那么顺利。 第12章 下午江屿一个国外的同学回国,几个关系比较好的老同学约着一起聚聚。 其中大部分人江望舒也认识——她之前出国去比赛的时候和他们见过,还被江屿一个金发碧眼的同学叫做可爱的东方小公主,把她尴尬得脚趾头都差点抠出一座城堡。 不过这次,江屿显然没准备带江望舒一起去,大约是男生聚会,带着妹妹不太方便。 江望舒也没想去,她今天已经跟邢雨佳约好,晚上一起出去玩。 一起凑热闹的,还有突然粘上来的车倩倩,她现在早就成了江望舒的小迷妹,嚷着一起出去玩嚷了好久,今天可算是达成所愿了。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跟屁虫,邢雨佳嘴上挺嫌弃,不过两个人最近因为都要出国的原因,联系得反而比跟江望舒更多了。 “她真就是根直肠子,脑子完全不带转弯,”说起最近的经历,邢雨佳简直一肚子话要抱怨,“说得好听叫耿直,说得难听点,就叫蠢。” 车倩倩最近跟人打了两架,一架是和以前的朋友,另一架是和那个花花公子,对方没讨得了好,她也没赚到便宜,总之就是彻底撕破了脸,车家独生女在圈子里的名声也更差了。 听说女儿最近和那个小太妹走得近,邢雨佳的父母还特地关心了两句,生怕女儿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给带坏了。 邢雨佳这辈子也没跟名声这么差的女生做过朋友,不过她虽然嘴上嫌弃,到底古道热肠,也只能捏着鼻子,勉强带着那个小蠢货玩。 当然,在江望舒面前,坏话也没少说。 她真是难以置信,车家产业也不小,怎么可能养出这么天真又没脑子的女儿。 后来才知道,车家父母是纯纯的富一代,孩子小的时候忙着搞事业,根本没时间管,等想管的时候,已经彻底晚了。 夫妇俩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给女儿找个机灵点,但是最重要要老实的女婿入赘,要不然,真怕自己挣下的偌大基业,在女儿手上就被败光了。 邢雨佳对此倒是有完全不同的看法:“这年头谁还靠男人,只会天诛地灭。” 她父母感情不错,不过在这个圈子里,她可看多了表面恩爱夫妻,各自在外面乱玩的,还有闹出私生子私生女,小三小四小五小六绯闻的更不知凡几,尤其赘婿这种,谁知道等老丈人和丈母娘走了,对方会露出什么样的嘴脸。 这么想想,也难怪能把独生女儿养出这么天真单蠢的性子。 江望舒被邢雨佳义愤填膺的模样逗得直笑,连连拍着她的肩膀:“这不正好,你出国也不用担心无聊了。” 她们去的还是同一个国家,虽然不是同一所学校,不过欧洲那种小国家,隔得也没多远。 邢雨佳顿时更生气了:“等出去以后我才懒得管她,随她自生自灭去。” 江望舒知道,好友只是嘴硬而已,真有什么事情,她肯定就跟护崽的母鸡一样,直接就冲出去了。 两人正说话间,车倩倩也来了,她今天特地穿了一件纯棉质地的宽松t恤,前头还有一个大大的粉色米奇图案,脸上的浓妆也不见了,不过眼睛依然又大又圆,黑白分明,看起来还是那么虎。 看到自己的新任idol,她第一时间展示了那件舒服的上衣,然后高高兴兴的挽了一下江望舒的右胳膊,顺便对着邢雨佳得意洋洋的示了一下威。 可惜只换来不屑一顾的一瞥。 幼稚,纯粹是老娘小学时候玩剩下的套路。 想归这么想,她还是大大方方搂着江望舒的腰,顺便还把脑袋靠在了闺蜜的肩膀上,轻轻晃了晃。 车倩倩倒是没生气,眼睛反而亮起来,好像很想有样学样,也这么蹭一蹭。 江望舒顿时感受到了压力,直接甩掉两边的累赘,坐正,点餐。 三个女生各自点了一杯奶茶,还有两款店里最经典的造型蛋糕,一边吃一边聊,除了邢雨佳偶尔刺一下车倩倩,或者车倩倩突然对着江望舒发一下花痴,其他时候,气氛还是挺不错的。 只不过,在听到另外两人偶尔讨论起留学事宜的时候,江望舒的神情,还是会不由自主,微微暗淡一下。 毕竟那也是她曾经展望过,但是已经彻底变得遥不可及的未来。 车倩倩还是那副傻乎乎的模样,邢雨佳倒是察觉到闺蜜细微的情绪,她突然建议换一个地方,继续happy。 “我堂哥新开了一个酒吧,听说气氛挺不错,请的dj又酷又帅,还会玩花活,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看?” 两个人家里都管得严,之前从来没机会涉足这类场所,车倩倩倒是去过一次,不过她那次是去当冤大头的,只记得闹哄哄的,消费挺高,趣味倒是没体会到一点。 好不容易成年,邢雨佳早想去酒吧见识见识大人的世界了。 另外两个青春少女当然也积极响应,尤其对帅哥的期望值,那是相当的高。 另一边,一个长相中性,俊美中又透着点邪气的青年,正叼着一口烟,探头探脑的朝江屿身后张望:“怎么没把望舒带过来?我还挺想她的。” 另一个混血青年也扒拉着江屿的肩头:“我记得你妹妹成年了吧?交没交男朋友?我可不可以追求她?” 那个可爱的小美人,实在叫人印象深刻。 江屿冷静推开妄想做自己妹夫的老同学,坐进卡座:“不用想了,我妹看不上你。” 邪气青年吊儿郎当的靠在沙发上,咬着烟头:“你也别保护过度了,小姑娘就是要多见识见识坏男人,才不容易受骗上当。” 江屿冷笑一声,顺手从对方嘴里抽出烟头,按进烟灰缸:“你也不用想了,她最讨厌抽烟的家伙。” 旁边另一个一直没出声,看起来气质最正派的青年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早就说了,妹控的死穴就是望舒小妹妹,你们偏偏还一直招惹他。” 其他人都哈哈笑。 江屿根本懒得搭理这几个损友,又把话题转移到最近各自的事业发展上去了。 只要不提望舒,他还是愿意好好说话的。 几个人又聊了一阵,顺便开了瓶红酒,期间还有不少漂亮女生主动过来搭讪,江屿显然是最受欢迎的那个,只不过他通通懒得搭理,只冷眼看着老同学和陌生女生调情搭话。 “几年不见,你怎么一点长进没有!”邪气青年懒洋洋地摇着红酒杯,“多么可爱的姑娘们,你怎么舍得拒绝她们!” “你也还是那么滥情,当心得病。”江屿回得也不客气。 他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酌了一口,然后靠在沙发上,顺便松了松领口。 之前气质禁欲的商务精英,忽然露出几分颓唐不羁,反而叫旁边一直偷瞄这边的女生,眼睛更亮了几分。 忽然,那个邪气青年挑了挑眉,问江屿:“你不是说你妹妹对这种场合不感兴趣?那只小白兔又是怎么回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门口正好走进三个女生,年纪很轻,模样都挺漂亮,但其中一个尤其惹眼。 十八九岁的少女,穿着一袭柔软的长裙,未施脂粉,却在一众浓妆艳抹中,越发白得耀眼,再被酒吧晃眼的灯光一照,又显出几分晶莹剔透的明媚来。 这样的女孩子,刚一出现,就引来了几匹觊觎的老狼。 江屿的眉眼,在看清楚来人的一瞬间,也猛地压了下去。 他一语不发的站起身,穿过重重人海,朝着还有些懵懂的少女走过去。 江望舒正被酒吧混乱的灯光和音乐轰得头昏脑涨,她茫然的四处乱看,却忽然在群魔乱舞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由自主,就露出了笑。 笑又甜又软,像是黑暗深渊里,一朵盛开的鲜花。 第13章 “你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江屿拧着眉,低头问江望舒。 旁边不时有人出出入入,他轻轻一转,就帮江望舒隔开了人潮,又看了一眼后面那两个探头探脑的小姑娘,一脸无奈:“你们胆子倒挺大。” 江望舒一点不怕她哥,还是弯着眼睛笑:“邢雨佳说这酒吧是她堂哥开的,就是一直没联系上人。” 一进门就看见汹涌的人群,几个人都有点怂,所以才一直缩在门边没怎么动弹,邢雨佳一直在打电话,可惜也一直没打通。 江屿很不赞同的盯了她一眼,拿起电话,准备请家里的司机把三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给接回去。 江望舒一眼看穿他的目的,马上抱住江屿的胳膊,软软的央求道:“就让我们待一会儿嘛,反正你也在这边,出不了事。” 少女的声音柔软又可怜巴巴,明媚的眼睛依然扬着笑,但是眼尾向下,耍赖的意味十足。 似乎就笃定了,江屿肯定拿她没得办法。 江屿微微低着头,对上那双装作可怜,实际上恃宠而骄的眼睛,看了好一会,最终妥协叹气:“就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以后,我亲自把你送回去。” “那不用,你不是还有朋友一起嘛,”江望舒马上露出了小狐狸一样的笑,“一个小时以后,我保证乖乖跟着司机回家,一秒都不耽误。” 她就知道,江屿最吃这套! 江望舒趾高气扬的对着另两个同伴挑挑眉,示意她们跟上来,她现在背后有人,不怕了。 酒吧里人多,时不时就会发生肢体上的碰撞。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14节 江屿原本只是叫江望舒跟着自己,可才走了两步,他却忽然把江望舒一拽,半拢了过来。 江望舒毫无准备就撞进了江屿怀里,鼻尖闻到一股很清冽的酒味。 “人太多了。”江屿低声解释了一句。 江望舒这时候才注意到,江屿的脸色微微有点泛白,耳根却红得出奇,眼神也雾蒙蒙的,看起来特别深情。 江屿酒量不差,不太容易醉,但却很容易上脸,上脸以后,就是这副模样。 她以前也见过这幅模样,但是跟今天,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江望舒就这么缩在江屿怀里,裸露的皮肤和丝质衬衫微微摩擦,细微的触感,再被震破耳膜的音乐和昏暗的环境放大。 她不由自主想躲,却又被江屿更用力的按在怀里。 “过去再说。”他的声音很低,似乎还带着酒液的醇香。 江望舒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也被酒气染红了。 越往里走,人群越发拥挤,她却一直被好好的护着,只有若有若无的酒香,把她紧紧环绕。 浸润入骨。 自从见到江屿,又陷入痴呆状态的邢雨佳,被车倩倩狠狠拽了一下,才恍然回过神,两个小姑娘互相挽着胳膊,跟着前面那个身影,一起冲入人潮。 又走了几步,就看见自己的好友被江屿整个环住。 车倩倩一愣,虎眼瞪圆质问邢雨佳:“那是我偶像的男朋友?” 邢雨佳望着那两个人也在发呆,闻言下意识摇头:“不是,是她哥。” “亲哥?看着不像,像情哥哥。”车倩倩还是虎里虎气的,看到旁边有个故意撞过来的男人,就斜着肩膀,毫不客气的把对方撞开了去。 后面一路上,她就跟一辆人体坦克一样,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地,倒是硬生生给舞池清出一条路来。 邢雨佳看着她发呆。 车倩倩得意的弯了弯胳膊:“小时候我爸怕我被人欺负,给我报了个自由搏击,练了10来年。” 邢雨佳:……难怪她之前围着一群人打,也没怎么吃亏。 “要不要我把偶像她哥也给撞开?”车倩倩跃跃欲试,“总觉得两个人看着有点不顺眼。 邢雨佳:“您可消停点吧!那可是我男神!” “那还是我品味更好。”车倩倩骄傲的说。 江望舒也是她女神。 邢雨佳都不稀得搭理她了。 等到了卡座边,江屿才松手,不过仍旧让江望舒坐在最边上的位置上,自己坐过去,把她和那群狐朋狗友远远隔开。 混血迫不及待把头伸过去:“hello望舒妹妹,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漂亮。” 江望舒乖巧的打招呼:“hi安德鲁,宁则哥,郑立哥,好久不见。” 温宁则手里转着根烟,没点燃,笑眯眯的朝江望舒看了一眼,又去看江屿,挑了挑眉。 江屿没搭理他。 郑立又叫了一个果盘,几份小食,这时候车倩倩和邢雨佳也过来了,两个小姑娘看见一圈帅哥,下意识眼前一亮,她们本来想去和江望舒挤着一起坐,但是江屿把她护得密密实实,根本插不进去,两人无奈,只能挤到另一边,挨着坐下。 本来就不算宽敞的卡座,瞬间更加拥挤起来。 江屿和江望舒本来就挨着坐,这一挤,就又近了几分。 她被护得很好,明明在这样嘈杂的场合,因为有江屿挡着,这个小角落也显得格外幽静。 就是太幽静了,突兀的放大了身体的所有感官,让她觉得一阵局促。 江望舒一转头,又闻到那抹熟悉的气味,缭绕在身周。 卡座这边,灯光更显暗淡,她抬头,只能看清江屿半明半暗的轮廓,还有那双雾蒙蒙的眼睛。 因为喝了点酒,他显得慵懒随意不少,这时候胳膊斜斜的靠在江望舒肩膀上,看着劲瘦,却肌肉轮廓分明,略显灼热的体温隔着布料传过来,让江望舒的皮肤也跟着一阵发烫。 她不安的动了动,觉得酒吧里空调实在不太给力。 江屿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手臂绕过来,安抚一样的拍了拍她的背,细细麻麻的热度,就再次顺着脊背一点点爬了上来。 伸过来的手也像是个拥抱,就跟刚才一样。 偏偏,江屿又低头靠了过来,在江望舒耳朵边上,用微醺的声音说:“你要想下舞池,我可以陪你去。” 江望舒的耳朵一阵酥麻,又庆幸江屿平时不是这副不正经的样子。 要不然,非给她带一车嫂子回来不可。 她捋了捋头发:“不用,我看看就行。” 舞池里才叫真正的摩肩擦踵,男男女女舞得很欢,也挨得很近,有个穿着性感小礼服的女生正在和旁边一个人大方跳着贴面舞,动作放得很开,也极性感。 要是平时,她说不定会兴致勃勃欣赏这妖娆的舞曲和好身材,但是现在,光是想一想自己和江屿在舞池里也这么跳的样子,她就马上狠狠甩了甩头。 简直恨不得原地失忆! 酒吧果然不是个好地方,容易让人变得思想邪恶。 胡思乱想的结果,就是她看向江屿的时候,都忍不住一阵心虚。 奇了怪了,平时很正常的接触,在这种地方,仿佛全变得暧昧起来。 另外两个女生可不知道江望舒的窘迫,这时候已经像猴子一样,对着舞台上那个帅dj尖叫了起来。 江望舒被她们叫得心痒,又想趁机摆脱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就突然站起身,也想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没想到,江望舒站起身的时候,江屿也正好往她这个方向一转,她个子本来就矮,这么一站,正正好嵌在江屿怀里,发丝擦着江屿的唇过去,仿佛能感觉到那股热气划过自己的脸颊。 这下子,她的脸,真跟用酒缸泡过一样。 江望舒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她试图往后退一步:“我,我就想看看那个dj什么样,听说挺帅的。” 江屿被酒精熏着,也根本没有平时那副端正清冷,时刻保持距离的讲究,反而手掌一用力,两个人便更亲密的贴在一起,他的头懒懒的搭在江望舒的肩膀上,低低的哼了一声。 尖叫声和音乐声彻底远去,肌肤的触感猛的放大,又在下一秒,轻轻的分开来。 皮肤上的温度,却还在蔓延,灼烧。 江屿捂着额头:“抱歉,我好像有点醉了。” 江望舒勉强扯了一抹笑,觉得自己紧张得莫名其妙。 后面的时间,她脑子混混沌沌,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喝醉的人。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江屿忽然指了指手表,示意一个小时到了。 江望舒才恍然回过神,再次被江屿半搂着,离开酒吧。 另两个人这时候正嗨着,看到江望舒走了,也只能依依不舍的跟上。 夏夜的风并不清凉,但是吹着身上,一瞬间就叫人清醒过来。 身上无由起来的热度,也瞬间消散。 江望舒坐上车,回过头,正好看见江屿站在路边,朝这边看过来,但是脸隐在夜色里,看不见一点表情。 包括那双雾蒙蒙的眼睛。 江望舒自嘲的一笑,她都瞎想些什么呢! 邢雨佳和车倩倩还在兴奋的议论一众帅哥,看那嘴脸,简直恨不得直接扑上去。 “咱们下次还来!” “肯定来!” 两个日常斗嘴的家伙,难得达成一致。 只有江望舒,严肃的摇摇头:“这地方不正经,我肯定不会再来了。” 至于怎么个不正经法……反正她打死也不会说,其他人自然猜不到。 第14章 把江望舒几个送回去,江屿他们也没呆多久,就准备离开了。 安德鲁酒量最差,晕乎乎被郑立架着走了,江屿和温宁则没急着走,两个人靠在酒吧外面的栏杆边上,醒了一会儿酒。 夜风比刚才吹得更烈了,微微带点凉意,温宁泽嘴里叼着烟,斜眼看江屿:“你刚才对望舒妹妹的态度,不太对呀。” 江屿顺手抽过一根烟,捏在手里,没点燃,他眼睛里稀薄的酒意已经被夜风吹散,这时候眼睛虚虚的看着不远处,一条隐向暗夜的小巷,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望舒不是我妹妹。” 那声音很低,就像是夜风的呢喃,轻轻一吹,就散掉了。 温宁则正低头摸着打火机,闻言一惊,抬起头看他,期待着什么惊天大八卦。 刚一说出这句话,江屿就后悔了,他倦懒的靠在带着锈渍的铁栏杆边,叼着过滤嘴,轻轻咬了一下,又苦笑:“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很想听八卦的温宁泽,特别配合的按下打火机,伸过去。 江屿却又摇摇头,避开了细小的火光,再次把那根烟从嘴里拿了下来:“这事你别往外说,我现在还在查,等确定了再告诉你。” “所以你的心思……”温宁则盯着他看,“你可别忘了,望舒妹妹还有婚约的。” 江屿冷笑一声:“那个婚约成不了。” 至于他自己的心思究竟怎么样,他没说,也可能是自己都还没想清楚。 晦暗的夜色下,星星都不见一颗,只有半弯暗淡的月亮,朦朦胧胧的挂在天上。 这时候,江望舒也正在看天上那轮弯月。 她们的车正好经过一座跨江大桥,大江中间有一座很小的江心岛,上面景观不错,以前江望舒还去逛过。 只不过这时候,月色朦胧,岛上也是昏暗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 车倩倩跟邢雨佳斗了几句嘴,又突然转过头,问:“刚才那人真是你哥?亲的?” “难不成还是养的?说什么傻话呢。”邢雨佳马上在一旁挑刺。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15节 江望舒却像是突然被刺了一下一样,收回目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车倩倩也没等着她的回答,又重新和邢雨佳认真争起来自己究竟傻不傻的问题。 江望舒听着边上吵吵闹闹的动静,苦笑一下。 也是,她有什么好烦恼的呢? 她是个冒牌货,很快就要死了,那些烦恼,终究也会像夏末的萤火虫,闪烁几下,落在地上,然后归于无。 江望舒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呼出的热气落在车窗上,形成一片薄薄的水雾,又被她用力擦掉。 ———— 第二天,江望舒正在录音棚和宋梨若讨论歌曲细节的时候,有个电话打过来,是宋梨若的妈妈。 江望舒瞥了屏幕一眼,那是个相貌柔美的中年妇人,脸上些微有些岁月留下的痕迹,但是眉眼弯弯,笑起来很温和。 一看就觉得亲切。 宋梨若比了个道歉的手势,走到角落,小声打电话。 “妹妹的情况稳定一些了?” “钱的事你不要急,我来想办法,你身体不好,不能累,要是你也病倒,我的负担就更重了。” “嗯,要爸也注意休息,不用带那么多班,我说了,钱的事我来想办法,问题不大。” 宋梨若声音低,很温柔,跟平时清清冷冷的样子完全不同。 想必那边的声音,也是一样温柔。 江望舒没忍住,一直往那边看。 挂了电话,宋梨若才轻轻的吁了一口气。 她的肩上仿佛承着很重的压力,但是脊背依然挺直。 江望舒就忍不住想,要是她碰到这种事,大约只会慌慌张张的哭,是做不到宋梨若这么沉静的。 也可能,她已经悄悄哭过了。 江望舒突然就觉得特别难受。 她本来总觉得,时间还早,这事儿不急,说不定,还可以再往后拖一阵。 但是这通电话突然让她想清楚,这事儿不适合继续拖下去了。 她缓步移过去,轻声问:“刚才是阿姨打电话?你妹妹情况怎么样?” 宋梨若扬起脸,笑:“已经稳定很多了,医生说,恢复的概率很大。” “要是缺钱的话……” “没问题的,现在手上的钱还够用,再过一阵,等我的奖金下来,经济就更宽裕了。”宋梨若坚定的拒绝了她的好意,不过旋即,她挪动了一下嘴唇,又补充了一句,“要万一不够的话,我肯定会跟你开口的。” 江望舒用力的扬起笑,握了握她的手:“有需要的时候,你一定要说。” 自己拖拖拉拉的,实在是自私。 只要真相大白,以江家的作风,肯定能帮着他们度过这次难关。 她不能因为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继续让宋梨若,还有自己真正的亲人们陷在这些麻烦里。 她的手放在宋梨若的肩上,小指头微卷,悄悄的,带走了宋梨若的两根头发。 宋梨若似乎察觉到什么,摸了摸后脑勺,江望舒不好意思的笑:“哎呀,抱歉,我指甲好像勾下来你两根头发。” 宋梨若不以为意的摇摇头。 只要肯花钱,检测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结果当然是毫无意外的,宋梨若确实是江志儒和楚媛的亲生女儿。 至于自己,则应该是宋岚的亲生女儿——这个结果还没机会去测,但也八九不离十。 拿到检测报告的那一刻,江望舒还有些飘飘忽忽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她不是没有过期望的,期望那个梦是幻觉,期望自己其实不会得病,还能长长久久活到老。 也期望,自己其实就是江家的女儿。 但是现在,期望落空。 她真的快要死了。 第15章 江望舒躲在医院角落哭了一会儿,才稍微缓过来点。 临走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眼睛有点肿,又去买了瓶冰水,给自己冰敷了一阵才走。 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就算快死了,也不能轻易把狼狈的一面示人——这还是楚媛从小教她的。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亲生女儿和养女的差别,她到底,不像宋梨若那么能忍住。 她今天出来没叫家里的司机,是自己打车过来的,这时候一个人站在路边,手里捏着手机,看着街面上汽车行人来来去去,恍惚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还没叫车。 她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振作起精神,先回了家。 就是不知道今天以后,这里还是不是她的家。 她的心,紧张得砰砰直跳。 楚媛今天在家休息,江望舒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穿着一条素色的棉麻袍,闲散的给自己养的兰草浇花。 江望舒走过去,轻轻的从背后抱住楚媛。 楚媛笑,拍了拍女儿的手:“今天怎么回事?又闯祸了?” 江望舒娇嗔:“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一天到晚闯祸的。” 楚媛转头去看她的脸,突然说:“你哭过了?” 虽然江望舒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但做母亲的看孩子,总比想象中更加仔细。 江望舒略微避开一点,继续去蹭母亲的肩膀,淡淡的茶叶香,以及植物的清香气飘洒在周围,清清淡淡的,但是很好闻。 “妈,”她软绵绵的说,“要是突然有一天,我不是你女儿了,该怎么办?” “说什么傻话呢,”楚媛笑,“你这是又看什么电影电视剧了?” 小时候的江望舒特别多愁善感,但凡看到一点煽情戏,就恨不得哼哼唧唧哭半天,吵得楚媛头疼。 “可要真的是小时候抱错了呢,比如在医院的时候,就被换了。”江望舒还是软糯糯的继续问,声音很沮丧。 楚媛愣了愣,认真的看着女儿:“你听到什么了?” “听到什么了?”江望舒傻傻的重复一遍,抬起头,看楚媛。 “不管发生什么,你也是妈妈的宝贝,不要想太多,”她轻轻揉揉女儿的头,“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想继续进修的?傻孩子,没想到你早就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什么? 江望舒惊悚了。 看了一眼小姑娘目瞪口呆的模样,楚媛继续优雅的给花儿浇水,一边说:“你毕竟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只要你愿意,尽可以继续做江家的女儿,不会有什么影响。” 上次江望舒出车祸住院,就被发现血型不对,后来去查了,望舒确实和江家夫妻两个都没有血缘关系。 楚媛把时间线细细盘了一遍,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是她亲手带大的,不至于中途换人,唯一有可能出意外的,也就是孩子当年出生的医院。 不过时间都过去快20年了,医院的档案查起来没那么简单,想要调查到具体的经过,以及她真正的孩子去了哪里,还需要费些时间。 这么多年养在身边,对这个小女儿,她甚至比大儿子还要宠,就算不是亲生的,也影响不了这份感情,所以一开始,她压根就没跟望舒讲这事,准备等调查清楚了,亲生女儿找回来,再把事情掰开揉碎细说,宽这孩子的心。 如果纯粹是乌龙,大不了两个孩子两家一起养,还能当是多认一门亲。 就算有什么蹊跷或者恶意,楚媛眼里闪过冷光,那也是做大人的错,该怎么追究就怎么追究。 至于孩子,望舒是她亲手养大的,品性如何,她心里有数。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认这个女儿的。 听着母亲的话,江望舒眨巴眨巴眼睛,又想哭了。 果然,她之前的烦恼全是小家子气,跟楚媛一比,完全上不得台面。 这么多年,她真是连亲妈的1/10都没学到啊! “妈妈,我也永远是你的乖乖女儿。”她又把头靠了回去,泪眼婆娑的说。 楚媛拍拍女儿的头:“行了,这事儿说开也好,我说你最近怎么闷闷不乐呢,你要还愿意出国就去,这么点钱,家里又不是供不起。” 她还惦记着女儿的学业。 其实之前江望舒情绪出问题,她也猜过,孩子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但这件事按理瞒得很紧,望舒不该知道。 现在看来,大约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没瞒住。 楚媛还在想究竟是哪个环节的问题,江望舒却抬起头,认真的说:“妈妈,我找到你亲生女儿了。” 然后,她就拿出了那份亲子鉴定书。 楚媛再次愣住了。 “宋……梨若?”她迟疑的念出了亲子鉴定书上的名字。 江望舒点头:“那是她现在的名字,她长得跟哥哥很像,你一眼见到就能看出来。” “我……先给你哥打电话。”楚媛捂着额头说。 虽然之前说得云淡风轻,但对自己亲生女儿的下落,她不可能不在意。 只不过是在望舒面前,刻意遮掩住而已。 那个孩子长什么模样,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又……还活着吗? 她也一直在担心这些事情,有时候整宿整宿睡不着,江志儒对此一无所知,还问她是不是更年期到了,被她狠狠骂了一顿。 江屿很快就赶回来了。 听说江望舒已经知道了,他有些诧异,但是很快就压了下去。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16节 现在更重要的,显然是另一件事情。 “宋梨若……就是你那次带我去见的那个女孩子?”他问,“你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江望舒点点头,又摇头:“当时只是有点怀疑,我觉得她跟哥哥长得像,我和她妈妈……年轻时候也有点像。” 宋梨若总说江望舒看着有些眼熟,却一直想不起来,其实江望舒知道,她是和宋岚少女时期有些相似。 几十年前的影像,调色看起来早就过时了,像素也不是那么清晰,但是画面里那个杏眼桃腮,明艳非常的少女,确实和江望舒有那么几分神似。 江屿说,具体的情况他会再去调查。 楚媛精神不太好,对着宋梨若的照片看了一会儿,神情恍惚的坐下来,半晌才叹气:“确实……是有几分像的。” 江望舒挨过去:“性格也有点像,不太说话,但是对家人特别好。” 楚媛握住女儿的手:“我就知道,你也是个乖孩子,你们都很好,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也不用分彼此。” 江望舒笑,但是眼睛里还是有点忧伤。 “对了,这事你爸不知道,”楚媛淡淡吩咐江屿,“也不用急着告诉他,反正这男人蠢得很,没什么大用。” 等事情彻底尘埃落定再说。 楚媛素来心气很高,唯一觉得不那么蠢的男人,大概只有她儿子江屿。 两个孩子笑起来,对视一眼,江望舒又忍不住心虚的移开。 第16章 这回从楚媛那里出来,两个人看起来,突然就少了些亲密感。 江屿走在前头,江望舒落后几步,迟疑的跟在后头。 楚媛看到这一幕,微微皱了下眉头。 两个年轻孩子,怎么还没有她这个做长辈的豁达。 不过这种事情,谁能想到发生在自己头上,大概他们都需要一些时间消化。 楚媛垂下头,又仔细去看手机里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眉目清冷,又带点傲气,确实很像她年轻时候。 也不对,这孩子远没有她年轻时候的盛气凌人。 那时候她还没结婚,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总觉得全世界都是属于自己的,鼻孔朝天的模样,她现在想想都好笑。 这孩子就不一样了,没有那份指天怼地的傲慢,眉眼间更温和,又隐隐透着一股倔强,看起来是个很有韧性的孩子。 这个孩子,应该也被养得很好——她高兴的想。 连带着对那个宋家的初始印象,也好了不少。 不过,她还是舍不得望舒,甚至有些庆幸,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孩子都已经成年了。 要不然,光是一想到那个自己从小宠大的孩子,突然被带离她的身边,强行融入另一个家庭,就有一种血肉分离的疼。 想必另一家,也有类似的感觉。 当初,怎么会出这种乱子呢! 楚媛叹口气,站起来,振作精神,清楚接下来还有好几场仗要打。 只希望,孩子们都能顺利度过这个难关。 ———— 江屿出了门,看后头那个人还是磨磨蹭蹭的样子,索性立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江望舒往前挪步的速度更慢了。 可惜再慢,两个人也就两三步的距离。 江望舒终于走到江屿跟前,低低叫了声哥。 声音软绵绵的,又轻,很可怜的样子,却少了之前装模作样撒娇时候的笃定。 江屿眉头微皱了一下。 他不喜欢这种距离感。 “怎么,你还认我这个哥?”他问。 江望舒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缩回去,嘟囔着说:“我肯定是认的,就怕你不想认我了。” 江屿这个人从小就讲究,又挑剔,哪怕是亲戚家的女孩儿眼巴巴贴上来,他都没兴趣搭理,也就自己,仗着是他亲妹妹,关系才亲近一点。 江望舒坚信,这里头百分之八九十的原因,纯粹是自己脸皮厚。 可现在,什么亲妹妹,她就是个假货,双方心知肚明,脸皮也就厚不起来了。 再想想自己前几天还一副恃宠而骄的样子,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都知道真相了,她之前怎么就不会收敛收敛呢!江望舒懊恼的想。 江屿盯着少女乌黑的发顶看,她的发质好,阳光落在上头,形成一个特别漂亮的环形光圈。 他的手下意识抬起,又落下,微微笑一下:“别乱想,怎么舍得不认你。” 可惜这抹笑,以及抬起又落下的手,低着头的江望舒没看着。 不过不管怎么说,有江屿这话,她心里总归放松了一点,江望舒扭扭捏捏的问:“那……你还有时间送我回公寓吗?我有点东西想过去拿。” “当然。”江屿说。 两人并行往车库走。 从主宅往车库去的方向,有一小截坡格外陡,要是下过雨,更加湿滑,不过旁边就是楼梯,这段坡没有刻意去管,平时也没什么人走。 除了江望舒。 她从小就不老实,每次走到这里,总习惯侧着身子,哧溜滑下去,小时候还有点笨手笨脚,摔过几回,可通过坚持不懈的练习,现在已经溜得很顺畅了。 斜坡上那道浅浅的痕迹,就是她日积月累留下的成就。 楚媛很不喜欢她这个习惯,觉得不够稳重,也不安全,可惜说来说去,江望舒都是左耳听右耳忘,妈妈不同意,那在妈妈不在的时候玩就好了。 她就是这么一个劣根性,也亏得楚媛这么多年,有耐心一点点矫正她的性子。 江望舒走到陡坡前,停了一会儿,脚步一转,第一次乖乖从楼梯下去。 江屿诧异的看她。 江望舒垂下眼睛:“我也不能永远那么不乖。” 没剩多久时间了,她还是想尽量做个好女儿,不要老是惹得楚媛生气。 她几乎从来不走这边,早忘了最下面那一层台阶要格外高出一公分,于是,她走着走着,左脚踩了个空,差一点往前扑倒。 江屿一把把她拽住,又烫到了一样,飞快的松开手。 江望舒踉跄了几步才彻底站稳,好歹没摔倒。 她生气的去看江屿,对方却下意识的避开了眼睛。 天气还热,江望舒就穿了一条柔薄的裙子,小飞袖,露出了白腻如雪的双臂,她的体温比一般人低一点,皮肤上毛孔细得几乎看不到,触手全是骨肉匀亭,柔滑细软。 江屿觉得自己的手心像是点起了一团火,那火一路蔓延往上,烧得厉害。 他垂下眼睑,收拢掌心,生怕江望舒看出端倪。 江望舒哼笑一声:“我这个人就是走不得寻常路,难得想老实一回,反而差点摔了。” “……我下次请人把这里改改。”江屿说,还是不看她。 盯着江屿看了一会儿,江望舒突然生气了,抿抿嘴,扭过头,自顾走了。 车都不愿意坐江屿的,自己去叫了家里的司机。 上车的时候她还是气呼呼的,怎么都顺不下去。 司机从小看两个孩子长大,一眼就看出两人又在闹矛盾,或者说,是小姑娘自己在发脾气,毕竟这么多年,每次都是江屿让着妹妹。 他笑:“怎么,你哥又哪里惹到你了?” “别提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说话不算话。”江望舒很不客气的来了通地图炮。 刚刚才说舍不得不认自己,这才多久呢,碰到她都觉得嫌弃了? 江望舒很不服气地举起自己的胳膊,摸了摸又闻了闻,又软又白又香,哪至于叫人这么嫌弃的。 难不成把自己当成了外面那些只想往他身上扑的小迷妹? 江望舒很不屑地皱了皱鼻子。 算了,谁在乎那家伙,管他怎么想,妈妈还愿意认自己就行。 江望舒对着皮质的座椅靠背,恶狠狠的想。 第17章 江望舒回到了公寓。 不过这里应该很快就不属于自己了。 该还回去的东西都得尽快还,她也没那么厚的脸皮死占着不放。 江望舒先清了一下保险柜里的财物。 她现在手里最值钱的,就是作为成年礼,转到自己名下的这一整栋公寓楼。 除此以外,还有各种名贵珠宝和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绝大多数都是江屿送的,她很多都不知道具体价格,总归总价会很吓人。 妈妈和江屿肯定不会跟她计较这些,如果她还能活很久,大概也可能舍不得,不过现在,心态倒是难得的豁达。 宋梨若,本来才应该是这些东西的主人。 江望舒关上占了一面墙的保险柜,又扯出一张纸,把保险柜的密码写在纸上,到时候可以把这张纸交给宋梨若。 还有些鞋包衣服,以及更适合日常穿戴的轻奢首饰珠宝,基本都是楚媛或者她自己平时买的,价格都不便宜,但也不怎么保值。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17节 楚媛是个做事极妥帖的人,梨若要是住进来,这些东西到时候肯定全部都会换新的,穿用过的老物件都会被清理掉。 江望舒转了一圈,本来还想整理一下,可很快就放弃了。 东西太多,她拿走也没地方放,还不如先堆在这里,等她没了以后,该怎么处理,也不用她头疼了。 要么拿去卖二手,要么扔掉,反正总有专业的人来善后。 江望舒又拉开玻璃柜,黑丝绒底面的展示柜里还放着20来块名表,多半都是其他长辈或者朋友送的礼物,家里人都知道她手腕上不喜欢戴东西,一般不会买这个给她。 只有一块除外,那是一块表盘是星月图案的古董手表,其中月亮用的是切割的黄宝石,星星则是用十几颗钻石镶嵌的,据说是以前某位皇家公主的珍藏。 这也是江屿从拍卖会上买回来的,是她18岁的成年礼物。 盯着这块表看了一阵,她对江屿的怒火忽然就散了。 这么多年,她哥真是掏心掏肺的对她好,突然发现这个妹妹是假冒的,发点别扭也正常。 反正他也发不了多久了。 江望舒决定还是要对他大度一点。 她最后又看了一圈这套公寓。 因为上学方便,她在这边住了三年,零零碎碎留下了很多痕迹,也有很多回忆。 桌子上有一道深棕色的焦痕,那是她去年和朋友一起过生日的时候,蜡烛不小心掉在桌上留下的,桌子换起来麻烦,后来阿姨垫了一块桌布遮掩,但是她不喜欢桌布的质感,又给撤掉了。 窗台上放着几盆零落的小花,那是春天时候,她听说草花容易养,又容易开得茂盛又漂亮,便买了几盆,养护好了果然好看,大捧大捧的各色小花缤纷的簇拥在窗台边,让这个春天都格外绚烂夺目。 只不过现在夏天都过了大半,花也少了,稀稀落落的又缺乏照料,只有保洁阿姨偶尔过来浇浇水,花枝便长得凌乱,叶子有气无力的耷拉着,再没有了往昔的风光。 听说草花盛花期长,寿命却短,大部分撑不到明年春天,就要彻底凋零了。 她便又学着母亲的样子,给花浇了水,施了肥,细细修剪了枝条,果然看起来好多了,新绿的芽顺着光线伸展,仿佛依旧生机勃勃。 就算活不长,也要精精致致的,看起来才舒服。 江望舒微微笑着,觉得心情瞬间好了很多。 她又收拾了几套日常穿的衣服,两双鞋,总共都没装满一个包。 最后,再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就离开了。 大门悄然合上,房间重归寂静,就像一场沉默的告别。 安静的来又安静的去,最好谁也不要打搅。 ———— 只要有了正确的方向,调查起来其实很快。 不过一两天时间,事情就大体清楚了。 两个孩子交换这事儿确实就是个乌龙。 当年楚媛和宋岚在同一家医院生产,住的还都是vip病房,不过那年月,管理不像现在这么严格,小婴儿连腕带都还没有强制规范,就是护士对一下登记表,然后直接抱去病房,交给孩子的父母。 两个孩子偏又巧得很,一样的重量,一样的身高,都是两只长相差不多,红彤彤的小毛猴,还正巧,是前后脚出生的。 现在也说不清,具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总之,两个孩子被送错了地方,然后就这么阴差阳错,彻底让两人交换了人生。 一个成了金尊玉贵的千金大小姐,一路衣食无忧,顺利长大。 另一个生活却坎坷些,起起落落,走到现在。 听说那个女儿过得辛苦,还半路辍学,进了娱乐圈打拼,楚媛觉得很心酸。 “总归先见一面,她们家现在有困难,咱们又有这个余力,能帮就帮,毕竟也是一场缘分。”楚媛说的话,果然和江望舒预想的差不多。 即便如此,她也不忘安抚身边的女儿:“你也不要担心,你哥帮你打听过了,你的亲生母亲是个很好的人,不过……她们家情况你也知道一点,有个继父,还有个重病的妹妹,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但是那个家里情况复杂,你要是觉得不适应,就随时回来,你还有我们呢,妈可巴不得你一直住在家里。” 最后这句话纯粹出于楚媛的私心,一边是血脉亲情,一边是从小宠大的女儿,孰轻孰重,也没那么好衡量。 养恩和亲恩,吵了几千年的事情,又哪里那么好分清。 她只能说,她会尽量补偿回家的亲生孩子,但同样也舍不得亏待望舒。 江望舒乖巧地贴着母亲:“嗯,我到时候也会经常来看你,别觉得我烦就行。” 楚媛也搂着女儿,笑着说好。 第18章 楚媛以前其实并不是个慈母。 江望舒本来就是半路穿过来的,穿过来的时候原主才7岁,意外落水,送到医院的时候,都宣布脑死亡了,没想到被她鸠占鹊巢,突然醒过来,把负责抢救她的医生都给狠狠吓了一跳。 她醒来的时候忘记了很多事,既不记得自己做鬼时候是什么样,原主的记忆也散落得七七八八,她不知道原主以前是什么想法,反正她自己觉得,有钱人的日子,过得还挺累。 江家养孩子,讲究的显然是一个全面发展,放在古代,可能是礼乐射,御书数,放到现在,大概就是文史数理外语,几门体育,几门艺术课,一些礼仪教养课,一点练字鉴赏之类的杂项,七七八八,把小姑娘的时间给填得满满当当。 虽然想不起来以前的妈妈是什么样子,反正她知道,肯定不会这样。 身体还没好全呢,就要压着她写作业,学东学西,跟个陀螺一样停不下来。 也是这段时间,她变得特别叛逆,大概叫楚媛多掉了不少头发。 母女两个那时候的关系,是很紧张的。 后来有一次,好像也就八九岁的时候吧,她调皮捣蛋,不小心弄坏了楚媛一个很喜欢的茶盏。 那东西她知道是从拍卖会上得的,价格昂贵且不说,楚媛还时时拿在手上把玩,爱惜得不得了。 对一个玩意儿的态度,简直比对自己都好。 江望舒知道,这下肯定免不了一通皮肉之苦了。 没想到,楚媛只是很淡定的把破损了的茶盏收进匣子里,一句责怪都没说。 面对一脸不解的江望舒,她只是笑:“既然被我摆在外头,就不会担心磕碰。” “在我们这样的家里,器物本来就不值当什么,坏了也就坏了,”她轻飘飘的说,“人也一样,在这个家里,你想当花瓶,还是当摆弄花瓶那个人,全看你自己。” 那时候江望舒半懂不懂,就感觉不明觉厉。 后来,江屿回来的次数多了,有时候还带着她去老爷子那边问候长辈,江望舒慢慢就看出来,在老头子眼里,长孙才是值得重视培养的那个,她这种小女孩儿,学学琴棋书画,修身养性就够了,反正以后最大的价值,也就是联姻。 楚媛不一样,她对那些老派想法不屑一顾,对这个女儿,也有高得多的期待。 可惜江望舒自己不争气,乐曲歌赋一学就会,数学题却做不出几道,性格又憨,软绵绵的,以后要进了商业场,怕不被那些老狐狸给活生生吞掉。 后来转学了音乐,进展倒是一日千里,叫楚媛十分意外。 毕竟家里好像也没哪个特别有艺术细胞的长辈。 虽然如此,楚媛还是很高兴,她时常对望舒说,无论哪个领域,只要成为最顶尖的那一撮,一样不容易被别人轻易拿捏。 艺术这条路虽然难,但是有家里托底,比一般人还是好走多了。 可惜,最后她还是叫妈妈失望了。 江望舒又把脑袋放在楚媛怀里,惋惜的嘟囔到:“梨若脑子比我聪明多了,要是一开始没弄错人,妈妈你以前肯定不会生那么多的气。” 楚媛忍不住笑起来:“你这样的也挺好,磨了我不少性子。” 女儿虽然鸡不太动,她自己的事业倒是一路向上。 这几年,楚媛的脾气确实比之前平和了不少,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在集团里的地位稳步上升,让老爷子再也不能把她当成一个只会生儿育女的媳妇看。 人一顺风顺水,脾气都变好了,连带着看这个小废物一样的女儿,也慈祥不少。 就算江望舒自己立不起来,她也自信能护住,不会再轻易被老爷子当做筹码给交换出去。 但谁能想到,如今竟然又碰到这么意外的局面呢! “你那个婚约……你自己对贺云平究竟什么想法?要是不愿意,正好趁这次机会把婚约给解除掉。”楚媛缓慢的拍着江望舒的背。 虽然贺家家大业大,她也没看上贺云平那个小子,娇生惯养的,还带点油滑。 无论是哪个女儿,她也舍不得就这么嫁出去,倒不如直接踢开干脆。 “我对他没什么想法,”江望舒眨巴着眼睛说,“梨若他也配不上,直接解除就好了,我无所谓,不过妈妈,什么时候跟梨若说这些事?” 楚媛好笑的摸了摸女儿的头:“不急,你哥先去了,总要让人家有点心理准备,免得事发突然被吓到。” 宋梨若确实是被吓到了。 她暗地里也的确羡慕过那个衣食无忧,一看就是被宠大的大小姐,但除此之外,其实并没有太多想法。 虽然在外人看起来,她这段时间过得很累,但至少在出事之前,母亲慈爱,继父宽厚,妹妹乖巧可人,她的生活也还算优裕。 要不是妹妹出事,几乎用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在外面借了一笔债务,她现在也是个快乐的准大学生,可能还跟其他以前的同学一样,正在没心没肺的到处参加联谊聚会。 之前江望舒主动提出合作,她就已经有种被天降大饼砸中的感觉,没想到,这饼里还藏着馅儿,就是……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不是宋岚的亲生女儿? 宋梨若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很不爽,差点把跟她说这话的江屿给直接揍了。 要不是摆在面前的证据无可辩驳,那些有钱人,也不至于如此戏耍她一个刚成年的小女孩,她真的会揍人的。 江屿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很冷静,态度比上回温和一点,但还是叫宋梨若看得很不顺眼。 对这个自称自己亲哥哥的家伙,她真是多看一眼都嫌烦。 “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很突然,”他说,“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努力挽回,我和母亲的意思,是欢迎你回家,但也希望两家以后能像亲戚一样走动,不要疏远了。” 宋梨若恍惚的看着他,还是有一种很强烈的不真实感。 所以……她其实是江家的女儿,那个江望舒,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 她一点没有突然成为富豪千金的惊喜,反而很不知所措。 “再……让我想想,这事先别告诉我妈,她身体不好,不能受太大的刺激。”宋梨若冷着脸说。 江屿点点头,递过来一张卡,说了卡里的金额和密码:“不要误会,我知道你们家出了点事情,这也是我和父母对你母亲表示的心意,感谢他们能把你养得这么好。” 宋梨若犹豫了一会儿,想想家里的情况,到底还是接了。 “先给我一点时间,”她说,“等我准备好了,再去见那位……楚女士。”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18节 第19章 出了门,宋梨若失神落魄的回了家,不是在京市暂租落脚的公寓,而是远在上百公里以外,那个真正的家。 她在手机上买了票,行李都没带,空手坐着最近一趟火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回家,甚至连经纪人的电话都没听到。 一下火车,就有一股湿润的海风扑面而来。 她在京市出生,但是这么多年,还是更习惯东城湿润的海洋气候。 东城是个海边的老城,远比京市安逸闲适,街面上走的行人,步履都要慢几分。 她家在主城区原本有一套4室2厅的大房子,为了筹医药费已经卖掉了,所以宋梨若直接去了家里的店面上。 那是一个小花店,上屋下店的结构,上面的屋子小,只有1室1厅,以前是用来放包材的,住起来很逼仄,但是现在,也顾不得讲究这个了,卖了原来的房子以后,一家人就搬了过来。 店门现在开着,但是里面没开灯,暗沉沉的,原本永远朝气蓬勃的花木看起来也有些发蔫,远没有以前的繁盛灿烂。 看见宋梨若进来,坐在那里呆呆发木的女人突然抬起头,愣了一下,又马上站起,迎过去,脸上挤出笑:“若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爸现在在医院,等一下就回来了,你吃饭了没,要不我现在给你去下一碗面?” 虽然年纪上去了,宋岚看起来依然极漂亮,精致的眉眼,温婉的气质,往那里一站,就是花店活生生的招牌。 现在虽然有些憔悴,却反而更显得美丽脆弱,但是一见到大女儿,又忍不住团团的忙起来。 宋梨若身上原本紧绷的气场突然一下就泄了,她抱住宋岚,声音有点哑:“妈,我想你了。” 宋岚的心酸涩得厉害,她用力回抱住女儿:“是妈妈没用,你才这点年纪,就害你在外面那么辛苦。” “要是觉得累了就回来,大不了把这个店子卖了,妈妈再求求以前的朋友,总能找份工作。”她说。 宋梨若用力摇头:“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出去了,我和爸都不放心。” 妹妹出事的时候,宋岚就大病了一场,养了很久都没好,所以那时候,明明是妈妈准备重新进娱乐圈赚钱,却被宋梨若拦住,自己转头就跟经纪人去了京市。 就算她亲生父亲压根不管这个女儿,至少,不会像对母亲那样严防死守,生怕她东山再起。 想起那个恶心的男人,宋梨若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又轻轻拍了拍宋岚的脊背:“我在外面不累,还得到了一个参加音乐大赛的机会,奖金都提前发了,别说妹妹的医药费,咱们以前的房子都能买回来了,到时候咱们一家四口住进去,就又跟以前一样了。” 她拿出了一张卡给宋岚。 这张卡里存了500万,确实足够解决家里这次危机了。 江屿那家伙虽然看着讨厌,做事倒是滴水不漏,无可挑剔。 宋梨若看着母亲憔悴的脸,出神。 所以,她突然成了别人家的女儿,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情。 很小的时候,她就立下誓言,等她长大,一定好好的保护宋岚,谁都不能欺负。 虽然后来,继父安恒益的出现,让这份责任稍微减轻了一点。但是,她依然很爱很爱她的妈妈。 她的妈妈宋岚,是个很美丽也很温柔的女人,以前当过演员,后来结了婚,生了她,可惜所托非人,离婚离得很狼狈,她的前夫手腕极狠,几乎彻底阻断了前妻继续在娱乐圈发展的一切机会。 即便如此,她带着女儿,依然过得很好,当不了演员也没关系,她就搬来东城,开了个小花店,虽然赚不了大钱,也算衣食无忧。 宋梨若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跟着妈妈在公园里踩水,去追彩虹的日子,她笑得没心没肺,妈妈也是。 宋岚一点都不在乎女儿身上乌漆抹黑的样子,就算再成了个泥猴,她也永远都是温柔的笑,甚至还会跟女儿一起玩泥巴,撩水,笑起来天真得像个孩子。 冬天雪花飘起的时候,母女两个还会同时把手伸进雪里,又快速抽出来,看着冻得通红的指尖,又用力在一起搓,咯咯直笑,幼稚得很。 后来,宋岚遇到了她现任丈夫,动了心,也会很认真的问小小的女儿,可不可以接受自己有个新爸爸。 她要是不愿意接受的话,宋岚是肯定不会再婚的。 宋梨若并不介意继父的出现,她能看出来,这个温和的男人很爱她妈妈,几乎跟她一样爱。 后来,妹妹也出生了,小小的一团,眼睛很大,笑起来跟妈妈有点像。 妈妈对宋梨若的爱,并没有因为妹妹的出现而有丝毫的减少,或者说,宋梨若觉得,这个世界上,好像又出现了一个特别特别爱自己的人。 小小的妹妹,奶呼呼一团,总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啊呜啊呜的叫,调皮捣蛋的时候,父母的管教一概不听,只有姐姐才能叫她稍微乖巧一点。 就算被骂了也不生姐姐的气,明明眼里含着一泡泪,还会扭着屁股,努力往姐姐身上爬,手里还要拿颗糖,讨好姐姐。 那几年,家里一直和和美美,不能说特别富裕,但是很安逸。 那么可爱的妹妹却突然出事了,倒在路上,受了很重的伤,可因为正好在监控的死角,连肇事车辆都找不到。 妹妹被下了无数次病危通知书,医生都要放弃了,父母却坚决不同意,然后就是钱流水一样花出去,才终于勉强保住了命。 这时候,她安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颊彻底瘦下去,仿佛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轻轻一碰,就要碎了。 看着妹妹安静的睡颜,宋梨若突然就想到了江望舒。 难怪她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女孩子面善,原来,她和母亲还有妹妹都有点像。 都是漂亮的圆眼,明媚的长相,笑起来仿佛停驻在阳光里头。 原来她们,才是一家人啊…… 她心里有点难过,又好奇,江望舒现在是什么心情。 就算成长的环境完全不一样,她也自然而然的觉得,那个叫她觉得亲切的漂亮女孩子,应该跟现在的自己有类似的心情。 然后,她给江望舒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一阵沉默,电话两端,只能听到很轻的呼吸声。 还是江望舒那边先开的口:“你……江屿都给你说了?” “嗯。” “妈妈……楚女士,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母亲,你们肯定能相处得很好的,还有江屿,别看他又冷又酷,其实很宠妹妹,没有底线的那种宠,到时候你跟他要什么,只要撒撒娇,他肯定会给。”江望舒说。 “我妈也特别好,她脾气软,但是宠孩子,你……跟她有点像,我爸人也好,也宠我,比我妈对我还没原则,还有我妹妹,她特别可爱,叫起姐姐心都能化掉,我……”说着说着,宋梨若就哽咽起来。 她觉得自己没有江望舒那么大方,根本不可能那么慷慨大度就让出自己的亲人,然后自己变成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她压根就做不到。 那个千金大小姐,凭什么可以那么豁达呢! 江望舒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柔和缓,水一样:“妈妈说了,既然碰到这种事情,就是个缘分,就算你回来,依然也还是那边的女儿,这个关系,剪不断也变不了。” 宋梨若就哭得更厉害了。 她其实是个特别不喜欢哭的人,妹妹出事的时候,她躲在被窝里红了一会儿眼睛,后面就再也没哭过。 可是现在,眼泪好像被打开的水龙头,怎么都停不住。 “我不会跟你抢他们,”江望舒的声音忽然就低了下去,“你不用担心的。” 这话一出,宋梨若又不高兴了:“你是嫌弃我爸妈?他们是没有江家有钱,但是……” “不是,”江望舒很轻的打断她的话,“我不是嫌弃,但是,我快要死了,要死的人,谁都抢不走。” 第20章 江望舒从来就不是个慷慨大度的人。 打小她就小心眼,还虚荣,后面有几年,她和楚媛关系好了,巴不得妈妈的关注全在自己身上,至于江屿,那就是个给自己背锅的工具人。 可是在外头,对于江屿只宠她一个,她又得意得不得了,经常借此骗吃骗喝,就算曝光到江屿那里,她都一点不带心虚的。 分明就是个恃宠而骄的大小姐,无忧无虑,横行霸道。 她才舍不得把自己的妈妈和哥哥让出去,就算是那个只会给钱的爸爸也一样。 那种恶毒女配的不甘心态,她现在其实特别理解。 可惜,留给她发挥的空间,实在不大。 总要有命在,才恶毒得起来啊! 再说了,她打从一开始就挺喜欢宋梨若的,看着就觉得亲切,跟失散多年的姐妹一样,也实在使不出什么恶毒的招数来。 既然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放手,留一个漂亮的离场姿态。 可是想起刚才那通电话,她又忿忿捶床。 江望舒跟宋梨若说自己要死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跟人吐露这个秘密,可惜,对方不相信。 也是,她要听人这么说,第一反应也是不相信。 骄傲的大小姐突然变成冒牌货,发发疯,胡言乱语一通,好像也正常。 顺便还能被扣上嫌贫爱富,不认亲妈的名头,多么顺理成章。 宋梨若可以坦坦荡荡表示不爽的情绪,她呢?明明酸得要死,委屈得要死,还要装成温柔大度慷慨豁达,可真累得慌! 累得大小姐特别想摆烂。 退场退得再潇洒又怎么样?人都死了,过几年就被忘得精光了。 到时候,说不定连她的名字,人家都要想一会儿才能想起来。 这么一想,她鼻子又酸了,还很气。 生了一会儿闷气,口又渴了,她爬起来,一口气灌了一杯水下去,还是不过瘾,干脆下了楼,准备喝点冰的冷静冷静。 宅子里很安静,楼下的大灯已经熄了,只有一盏壁灯,幽幽亮着光。 江望舒踩着毛茸茸的拖鞋,懒得开那边的大灯,就这么摸黑走到冰箱跟前,拉开,找冰块。 就在她东翻西找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个声音:“你在找什么?” 江望舒被吓了一跳,回头,借着冰箱打开发出的光才看清,江屿正坐在旁边的吧台前,手里拿着一杯红酒,大约是用来助眠的。 他身材高大,即便半在那里,在沉默的暗影里,看起来也像是一只蛰伏的猛兽,带着危险的气息。 “我……我找点喝的。”江望舒结结巴巴的说,带着点心有余悸。 “又想嚼冰块了?”对江望舒这个坏习惯,他也很清楚。 江望舒抿抿嘴,没说话。 江屿摇着红酒杯,莫名看起来心情不错:“听母亲说,你同意和贺云平退婚了?” “本来就没什么意义的事,”江望舒终于找到了冰块,夹了几块在杯子里,听令哐啷响,又倒半杯气泡水,咕噜噜喝下去,最后再含一块冰,咯吱乱嚼一通,终于爽了,“再说,现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况,贺家也不一定乐意继续。”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19节 江屿原本一直半端着酒杯,看江望舒,听到最后这句话,他突然放下红酒杯,站起来,转身去开了灯,明亮的大灯亮起来,江望舒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江屿又走过来,伸手关了冰箱门,手抵着门,也不急着离开,反而低头仔细去看江望舒的脸:“所以,你还是舍不得?” 他本来就比江望舒高了将近一个头,黑沉沉的罩过来,压迫感十足。 江望舒想退却退无可退,她身后是冰箱门,再往前一丁点,仿佛又能闻到那股馥郁的酒香,幽幽暗暗的,却又隐约透着强势霸道。 她一时被吓住了。 眼前的江屿,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她怎么撒娇都愿意容忍的好哥哥。 没等到江望舒回答,江屿眼神一暗,收回手,站直身体。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极快接近又被迅速拉开,酒香侵袭又远去,江屿的神情重新变得冷淡:“要是担心贺家对你不满意,去跟母亲说,她总会给你撑腰的。” 他转头准备走。 江屿最近好像总奇奇怪怪的。 不过现在,她懒得思考这些问题。 压迫感刚一消失,江望舒又放纵起来。 骄纵任性的大小姐,装腻了。 人家有妹妹撒娇,她也一样有哥哥,可以让她尽情撒娇耍赖的,她伤心的时候,不被好好的哄一通,也是好不了的。 江望舒马上红了眼眶,可怜兮兮的看江屿:“贺家又不重要,我舍不得的,明明是你和妈妈。” 从真假千金的事情被揭开以后,她始终都是稳重的,识大体,知进退,持重得不得了,但是现在,她不想忍了。 果然撒娇任性,才是她的舒适圈。 憋了好久的话,刚一说出来,她就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江屿离开的脚步果然停下,回头看她,黑眸深沉,其下波流涌动。 江望舒又伸手,轻轻拉了拉江屿的衣角:“哥,我现在心里很难受,怕你们不要我,又怕你们觉得我不懂事。” 少女小脸惨白,眼神柔软,乌黑的发丝蓬乱的落在肩上,更显得可怜。 “我刚做了个噩梦,你们都不要我了。”她仰着头,看江屿,细白的脖颈毫无防备的展露出来,还有精致如一湾浅月的锁骨。 江屿沉默地盯着她看,她也看回去,眼眶泛红,眼底蕴着泪。 每次她一装可怜,江屿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乖乖投降,过来哄她。 这次原本也该这样。 可是过了好几秒,江屿还是一动不动,仿佛僵硬在那里。 就在江望舒放弃,觉得他现在可能不吃这套的时候,酒香和灼热的体温,一瞬间拢了过来。 江望舒吓了一跳。 兄妹俩长大以后,其实很久没这么紧密的挨在一起过了。 记忆里的江屿还是单薄的少年体型,可是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成年男人,胸很宽,肌肉结实,力气很大。 带着强烈的侵略感。 那种尴尬不安又奇怪的感觉再次上来,江望舒下意识想躲开。 但是动不了。 她被紧紧的压在江屿的胸口,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强硬,有力,急促。 连带着她的心跳也跟着快起来。 江屿低下头,在她耳朵边上低声说:“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你离开。” 他的手指插进江望舒的发间,柔软的发丝纠缠着修长的手指,无比暧昧。 彼此间的距离更近,酒香更迫。 “你绝不会离开这个家。”他再次肯定的说。 气息灼热而深沉。 第21章 回到房间以后,江望舒脑子还是懵懵的。 灼热的吐息仿佛还在耳边环绕,久久不绝,她的心也跟着怦怦乱跳,不知所措。 明明应该是很温馨的亲情时刻,却又莫名其妙染上了暧昧的色彩。 大概她脑子,也跟着一起出问题了吧。 江望舒懊恼的敲了敲脑门,觉得自己思想有点不健康。 想什么呢,他明明就只是哥哥而已,虽然这几年,两个人不大亲亲抱抱了,但是放在小时候,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怀疑自己可能是看多了不正经的小说,才容易琢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实在叫人羞愧。 江望舒懊恼的叹口气,钻进被子,努力睡觉,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 但是哪有那么容易睡着。 她在床上翻了好久的煎饼,终于艰难入睡,不过还好,没做什么不该做的梦。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窗外屋内全是一片昏昏沉沉,江望舒翻了个身,突然感觉身边有人。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在浓重的夜色里,仿佛看见一个小小的女孩儿,留着精致的长卷发,穿着蓬松的洋裙,趴在床边,正托着腮,盯着她看。 女孩儿的面貌看不太真切,像人像鬼,模模糊糊,却并不叫人害怕,反而有点熟悉。 她看向女孩儿,女孩儿也对着她笑,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江望舒的头发,然后就倏忽消失了。 这时候,江望舒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一下坐起身,拧开台灯,可是周围空荡荡一片,哪有什么人。 像是个噩梦,又像某种预警。 虽然小女孩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在笑,可江望舒莫名其妙就觉得,那个女孩儿是想告诉她,她的时间,就快要到了。 比预料的还要早一点。 死亡的阴影,从来没有这么真切的笼罩在她头顶上过。 以前是一片淡色的阴云,现在浓得像墨。 江望舒环抱着双臂,觉得身上异常的冷,裹上层层被子,才觉得好一点。 第二天一大早,江望舒明显精神不济,但还是去了录音棚。 她想在一切结束之前,尽可能把和那几首歌相关的工作做完。 毕竟她能在这个世界上留的痕迹并不多。 期间高薇还来过一趟,听了demo,对这三首歌都很喜欢,并表示了很高的期待,不过又对江望舒只专注这边表示了小小的抗议。 最近她忙着活动的事,什么都里里外外一把抓,人都瘦了一圈,不过看起来更精干了,女强人的气场十足,这次过来,甚至连江屿的事都来不及打听,只和江望舒约好再去给她当几天壮丁,多写几段编曲,又踩着**寸的高跟鞋,带着助理,笃笃的离开了。 江望舒还挺羡慕这种生活状态的:莽足了力气往前跑,因为知道前面的路还有很长。 她小小的感叹了一下,又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这些歌是她以前写的,如今有些有了新的感悟,需要修改,还有一些声部,为了适应比赛的需要,也需要做一些细微的调整。 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就是不知道时间够不够。 到了下午,有个工作人员忽然八卦,说宋梨若的经纪人竟然给他打了个电话,打听自己的艺人有没有过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连自家艺人去哪里了都不知道,”工作人员嘟囔到,又有些担心,“她不会是半道跑了吧?那咱们这个歌还录不录了?” 那这段时间的工作,不就全做了无用功。 “这个不用担心,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江望舒倒是一点都不急。 虽然她和宋梨若的上一通电话结束得不是那么愉快,但她还是下意识相信对方的职业操守。 宋梨若不是那种把事情一丢,就什么都不管的人。 江望舒也确实猜对了。 这天晚上,她就听说宋梨若准备回京市,还想第二天过来和楚媛见一面。 得知了这个消息,向来处事云淡风轻的楚媛,都难得紧张起来,她一边叫阿姨里里外外收拾家里,一边对着明天该穿哪套衣服发愁。 “我觉得妈妈穿这一套,看起来最温柔。”江望舒帮她选了一条白色底,间染枫叶色的长裙,楚媛皮肤白,气质冷,这种颜色穿在身上,难得多了一抹暖色。 楚媛仔仔细细看了看,点点头:“那就这一套,你的眼光,我向来是放心的。” 江望舒笑。 这天下午,整个老宅子都显得很热闹,而且隆重,地面都用水洗过,屋子里摆的装饰品,墙上挂的画,也都细细除过尘,看起来仿佛全都簇然一新,亮光堂堂的。 江望舒听见楼下的热闹声,知道宋梨若来了,但是没下楼,只随手拿了一本书看,可看了半个多小时,都还没翻页。 母女俩的见面,她肯定不适合露面。 毕竟这种场合,她的存在实在显得有些多余,而且尴尬。 她眼睛盯着书,脑子里却一直在想,母女两个的第一次见面,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哭肯定不至于,但大约会很激动。 她其实也想象过她跟宋岚的第一次见面。 她当然还挺想去见见宋岚。 那么漂亮的女人,在屏幕上闪闪发光,竟然是自己的亲妈,这感觉还挺奇妙。 江望舒后知后觉的成了宋岚的粉丝,到处找她以前的影视作品,可惜,因为年代久远,很多的清晰度都不太好。 还有很多年前的采访,看得出来,那是个天真快活的女人,脾气好,算不上特别聪明,但是很有点乐天知命的味道。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20节 江望舒算是明白,自己过于浓郁的文艺气息还有傻乎乎的脑子,是从哪里继承过来的了。 只能说,基因这玩意,真够神奇的。 反观宋梨若,骨子里高冷的气质和楚媛一脉相承,是她怎么都学不来的气场。 江望舒叹口气,把书一放,在床上打了个滚,翻到窗边,去看花园里。 也是巧了,那对母女刚好走在花园小径上,相似的气质,让这画面一眼看上去就很协调。 在宋梨若抬头往上的一瞬间,江望舒瞬间躲到了窗帘后面。 虽然没必要,可她莫名还是心虚。 楚媛也跟着抬起头,指了指这边的房间,江望舒估摸着,她应该是在跟宋梨若说,这边也给她准备了房间,愿意过来住的话随时欢迎。 那是一套布置很舒适的套间,但比自己现在身处的这一套略微小了点。 江望舒本来是想让出自己这间的,楚媛没同意。 楚媛和江志儒住在三楼的主人房,除此以外,最大的套房,就是江望舒住的这个。 这边也有个巨大的衣帽间,东西放得满满当当的,比公寓那边的零碎,年代也更久远,甚至可以看到成套的芭比娃娃,晶莹剔透的水晶城堡模型,还有早就穿不下,但也舍不得丢的1:1定制的艾莎公主裙,上面镶满了碎钻和天然水晶,亮闪闪的,全是小姑娘最喜欢的那些。 “都说了,你们两个我一视同仁,这本来就是你的房间,你也没必要让出去。”楚媛斩钉截铁的说。 她会仔细给宋梨若布置精致舒适的卧房,给衣帽间放满合适的衣服鞋包,还有各种小配饰,就跟当初给江望舒布置房间一样。 但是,她也不会让江望舒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你永远都是我的女儿,”今天早上,她还拉着江望舒说,“甚至要论在我心里的亲疏远近,你都排在你哥哥之前,这你一直是知道的。” 江望舒当然知道。 可她又忍不住想,楚媛要是没有这么宠她,反而更轻松。 越这样她越舍不得,也越发担心自己的离开,会让楚媛伤心。 不过,看现下花园这一幕,母女俩看起来相处很和谐,宋梨若的存在,应该能填补她走了以后,留下的空档。 除了母女两个,还有个江屿,这时候正不远不近的坠在后头。 他还是那副冷清清的样子,不多话,矜贵冷峻,但看起来就觉得可靠。 他从来就是个好哥哥,不管对谁,肯定都是一样的。 江望舒躲在窗帘后头,透过蕾丝花纹的缝隙,看着江屿,忍不住又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按理来说,屋里暗,还有蕾丝遮掩,江屿是看不到她的,可是突然间,江屿抬起头,目光一下就锁定了她。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错,几秒钟后,江望舒终于败下阵来,狼狈的躲开了。 眼神看起来真凶,果然有了亲妹妹,她这个冒牌货就不值钱了,江望舒酸溜溜的想。 她又颓废的爬回床上,抱起腿,把脑袋搭在膝盖上,叹气。 明明知道不应该,也没必要,可她一个人呆在阴暗的房间里,看着外面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还是忍不住难过。 果然,她骨子里就跟什么慷慨大方,压根没有关系。 江望舒用力擦脸,把快涌出来的眼泪又重新憋回去。 这本来就是她期待见到的景象,有什么好伤心的,那两个人能好好的,这样等自己死了,妈妈身边的位置也有梨若可以帮着填补,肯定不会那么伤心了。 江望舒努力哄着自己,可实在哄不好。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江望舒打开去看,发现是宋梨若,一个人站在外头。 她对着江望舒,眼神有些飘忽,开口的第一句话,说的却是对不起。 “我挂了电话就觉得,当时说得太过分了,”她梗着脖子,有点生硬地说,“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很大的冲击,不过对你来说,应该更大吧,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冲的和你说话。” 今天从进入这个宅子开始,宋梨若就觉得很震撼,有钱人那种精致的排场和派头,确实不是她以前的生活所能比拟的。 就算楚女士有意收敛,她时不时还会被冲击到,也更加感觉到,两家果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在这样环境中成长的大小姐,突然面对可能失去一切的风险,还能对自己维持那么温良友善的态度,要换成自己,她肯定做不到。 楚女士说,她两个女儿都想要,哪个都舍不得,对此宋梨若表示理解。 因为她也一样舍不得。 短短几句话,她们就很快达成了一致。 楚媛和江家不会过分干涉她的生活,她也愿意试着,接受一个新家庭的融入。 除此以外,什么都不会改变。 这是让宋梨若觉得很舒服的相处方式,楚女士应该也一样。 母女两个之间的气氛,压根没有电视剧里那种泪眼朦胧,激动拥抱,放声大哭之类的狗血剧情。 她们第一次见面,相处就融洽,也很理智妥帖。 哪怕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面,可某种骨子里带的东西也决定了,她们确实是一类人。 克制,冷静,姿态完美,看起来又过于理智。 宋梨若不讨厌楚女士,但其实也没有特别喜欢,更加完全感受不到,那种所谓从亲情血脉中喷涌而出的原始感情。 虽然她们一看就很像。 跟自己比起来,楚女士明显更柔和一些,也更热情。 母亲的天性,让她不由自主怜惜体恤自己的血脉,可即便如此,她的表现也一样是冷静克制的,做事情有商有量,相互尊重,也始终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 这是让大家都觉得舒服的相处方式。 宋梨若开始衷心觉得,有了新家人,确实不是一件坏事——不过,那个江屿除外。 可能是第一印象就不好,他们两个始终不大对盘。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甚至不太能说出恶感的具体来由,大约类似于一山不容二虎,远远隔着山头,还勉强能和平相处,可凑在一起,都不自在。 这场见面下来,两个人说的话甚至都没超过三句:除了打招呼以外,就是宋梨若问江望舒在哪里。 跟江屿比起来,她还是更愿意要江望舒这种妹妹,又乖又甜,气质还温柔,哪是那块硬邦邦的石头比得了的。 江屿眼睛里满是防备,问她找望舒做什么。 “我想跟她道个歉而已,之前有些话我没说好,”宋梨若说,“放心,我不跟你抢妹妹,你犯不着防贼一样的防我。” 说实话,江屿要是敢跟她抢她的宝贝妹妹,她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可问题是,不管怎么看,她还是觉得江屿的占有欲,实在有点过分的多了。 江屿近乎于审视的看了她几秒钟,才指了指楼上的房间:“她最近情绪不太好。” 言下之意,要宋梨若仔细说话。 他甚至还有点想要跟过来监视的味道,只不过被楚媛及时拉住了。 要不怎么说,楚女士看起来比江屿,实在顺眼多了。 于是,宋梨若就一个人过来了。 两个人早就认识了,可是以这种身份见面,还是第一次。 屋子里没开灯,窗帘也拉着,江望舒站在一片阴影里,披着发,看起来格外惨白。 那双眼睛却是柔和的,盈盈看过来,仿佛漾着水。 宋梨若一看就心软了。 虽然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实在尴尬,但是她莫名就想抱一抱面前的女孩子。 她认真道了歉,对面女孩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下意识又想对着她笑。 江望舒笑起来其实很好看,她第一次远远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就是被她的笑容吸引住了。 明媚,艳丽,却又不过分张扬。 当时她刚结束完一个打酱油的歌曲串烧,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正好看到江望舒上场,她当时还想,不愧是贵族学校的千金大小姐,这气质,完胜绝大部分明星。 笑得真是漂亮。 但不是现在这么笑:强撑的笑容底下,仿佛一幅颜色艳丽的画,却在阳光底下被晒得褪了色。 难怪楚女士和江屿都那么心疼,小心呵着护着,生怕她受一点点委屈。 做事那么妥帖的人,面对这个刚回来的女儿,也并没有刻意隐瞒这种想法的意思。 宋梨若承认,她刚开始确实会有一点小小的介意,但是一看到江望舒本人,这点介意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很难受,”她说,“我现在都不敢跟我妈……跟宋女士说这件事,虽然借口是她身体不好,但其实就是小气,舍不得,不愿意把她让给别人。” 宋梨若说完,又认真的看江望舒:“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觉得也没那么糟糕,你可以当我的另一个妹妹,虽然我们一样大,但我觉得,我肯定能比你哥好一点。” 江望舒呆呆的看她,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一边笑,一边流眼泪。 宋梨若更加觉得,这个妹妹真是漂亮。 虽然自己叫宋梨若,但是她打心眼里的觉得,现在的江望舒,看起来才更像细雨里的一枝梨花,晶莹的雨水,从半透明的花瓣上滴落下来,一点一点,好像能直接落在人的心头。 美得叫人心生怜惜。 她没忍住,伸出手抱了抱江望舒,两人虽然一般年纪,江望舒却比她矮了小半个头,身形纤弱,骨架细窄,真跟另一个小妹妹似的。 江望舒躲在她怀里,哭得很凶。 “你不要怕,我也不会抢走你的妈妈和哥哥,原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楚女士和江屿都很担心你,江屿那家伙还护崽子一样,生怕我欺负你,”她低声哄着怀里的小姑娘,“我妈那边,你要是现在不敢见,我也可以帮你再瞒一会儿,等你准备好了再说,不过我妈真的特别好,我继父也是个好人,还有我妹妹,你肯定会喜欢他们,他们也会喜欢你。” 江望舒的泪流得更急了。 要是江梨若讨厌她,用话刺她,防备她像防备一个小偷,她可能还会觉得好受一点。 反而像现在这样,她真一点都撑不住了,满心的害怕和无助一股脑的翻腾出来,除了哭,什么都做不到。 而且还哭得又丑又凶,实在太丢脸了。 第22章 哭了也不知道多久,江望舒才擦擦眼泪,很认真的对宋梨若说:“谢谢你,我现在觉得好多了,不过有些东西,该还给你的还是要还给你,要不然我拿着也烫手。” 宋梨若根本想不到,一个被富贵人家娇养长大的千金小姐,能多有钱。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21节 江望舒不算很节俭的人,但也没有特别夸张的消费习惯,这些年家里给的零用钱,她随手存一存就过了千万,这还不算那些信托基金,或者其他长辈给的资产。 楚媛原本的打算,应该是给宋梨若再开一个账户,各种待遇对齐江望舒,再额外补偿一些。 但这些东西,江望舒拿着,也实在没什么含义了。 还有保险柜里放的古董珠宝,虽然不像现金和其他资产那么好估值,但真要细究起来,同样也是一笔巨额财富,她拿着干嘛?难不成还带到火葬场,一起烧掉? 那也实在太暴殄天物了。 倒不如早点还给东西真正的主人,免得等她死了,看起来就不太吉利了。 江望舒一番仔细盘点自己的小账户,确实叫宋梨若瞠目结舌。 她之前还觉得500万真是不少,现在看起来,连江望舒手里一半的零花钱都不到。 不过她也没有多在意。 十八九岁的小姑娘,金钱观还没那么重,只要给足尊重,其实还挺容易哄好的。 再说了,刚才见面的时候,楚女士给她的见面礼是自己名下两家公司的股份——如今的市值大约是2000多万,另外是一张专放零花钱的卡,卡里又给存了500万。 这一手其实比光给现金更漂亮,也更直接的展现她对江梨若的接纳。 几家公司的分量,比同等价值的现金明显要重得多,牵绊也多得多。 乍然暴富,让她对有钱的接受程度一下高了很多,对于江望舒的小金库,明显也没什么酸溜溜的感觉。 “你自己的东西你自己收好,”宋梨若不怎么在意的说,“我对珠宝首饰什么的也没兴趣,收起来又麻烦,还不如你自己留着以后用。” 她不肯接,江望舒又一定要给,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谁也没说服谁。 “算了,那些东西总不可能扔掉,”江望舒直接摆烂,“给你也好,给我哥以后的女朋友也罢,总归有个去处,我操心那么多干嘛。” 宋梨若又觉得她情绪不对:“上次电话里的话,你当真的?我看你身体挺好的,是检查出什么问题了吗?你妈还有你哥知不知道?” 江望舒没精打采的摆摆手:“没说,说了也没用,唉现在不管这些,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情,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什么事?”宋梨若一脸茫然。 “那几首歌呀,我还指望靠着你成为一个知名作曲家呢,你应该会回去念书吧?比赛呢?还会参加吗?”她试探着问。 宋梨若点点头,虽然现在经济问题解决了,她确实也没想过弃赛。 书肯定会继续念,比赛也会顺便参加,但能不能火,能不能顺便带飞那几首歌,她可不敢保证。 江望舒笑:“没事,能看到你在台上唱出来,我的心愿就圆满了。” 至于火不火的,她大约也看不着。 宋梨若再次皱起了眉头:“你怎么每句话都跟交代遗言一样?你把你检查报告给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江望舒睁大眼睛看她,忽然又捧着肚子笑:“说真的,你跟江屿真挺像的,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上一回她吃坏肚子,江屿在电话里训斥她的时候,也是这口气。 看着脸色红润,滚在床上哈哈直笑的江望舒,宋梨若叹口气。 这人情绪变化也太快了,实在让人捉摸不透,说话也是半真半假,不知道应该是信还是不信的好。 她好像稍微有那么一丁点,理解江屿了——不过也只有一丁点而已。 没过一会儿,坐在客厅的楚媛很高兴地看见两个女孩儿,说说笑笑挽着手下楼。 看得出来,两个孩子之间的隔阂消弥了不少,她也终于松了口气。 然后招呼着两个孩子过来吃饭。 江屿刚才出去打了个电话,这时候也正好施施然走过来,习惯性准备坐在望舒旁边。 可惜他晚了一步,宋梨若已经理所当然的占据了他原本的位置。 江屿看了一眼江望舒,视线在少女红润带笑的脸颊上稍微停了一会儿,就转过身,坐到了江望舒的另一边。 江望舒被夹在中间,看一眼宋梨若,又看一眼江屿,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依旧不是那么融洽。 应该是她的错觉。 正好在这时候,江志儒回来了。 他把公文包和西装交给家里的阿姨,随手把衬衫袖子挽了几圈,才注意到桌上有个陌生的年轻女孩,以前应该没见过,但又有些面善,像是家里的远房亲戚。 他点点头,坐下来,顺便问了一句:“家里来客人了啊?是哪家的小朋友?” 楚媛看他一眼,又转过头,对着两个女孩儿笑:“正式介绍一下,宋梨若,我们的新女儿。” 江志儒筷子刚拿到一半,动作就彻底定住,僵硬的看向妻子:“……啊?” 楚媛嫌弃的撇了撇嘴,她就知道丈夫容易一惊一乍,实在没什么定力。 所以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前,她都懒得跟他说,说了也没用,反而可能徒生枝节。 于是,直到这时候,江志儒才一脸懵逼的拿到了好几天前就出炉的亲子鉴定结果,然后被妻子通知,两个女儿她都要,哪个也不放弃。 江志儒看着那上头的字,懵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理清现状:出生的时候,两个孩子抱错了,望舒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另一个才是,直到几天前才认回来。 这么大的事情,之前偏偏一点风都不给他漏! 他想发怒,可头转向妻子,发现妻子的眼神比他还要理直气壮。 “反正你也不管孩子的事,这点小事,我想着就不用你操心了。” 这能算小事?!江志儒刚想拍桌子,又硬生生憋住了。 当年夫妻两个因为江屿的教育问题,曾经大吵过一架,这事说起来是他心虚,以至于后来,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他一直就没什么发言权。 后来甩手掌柜当习惯了,他就更没立场说什么。 但是……但是……这种事情,能混为一谈吗!? 在楚媛眼里,显然是可以的。 夫妻两个无声的僵持了一会儿,气氛眼看着就越来越紧绷。 江望舒突然咳嗽了一声,头低垂着,看向桌面,可怜兮兮的样子:“爸爸,对不起,当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一时适应不了,妈妈也是怕我受太大的刺激,才暂时瞒着你,我,我知道我以后可能不配再叫您爸爸了……但您千万别因为这件事,跟妈妈吵架……”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声音哽咽,越来越低,几近于无。 江志儒的脸色变幻了好几次,最终也只能叹口气,连忙去哄女儿:“好孩子你别哭,爸爸哪是怪你呢,爸爸是……总之,你们两个以后都是爸爸的乖女儿,这点我是肯定没意见的。” 他又看了看另一个女孩,脸上努力挤出笑:“好了好了,不说了,对了,你们最近缺不缺零花钱?爸爸先一人给你们转一笔,要是缺钱了,记得跟爸爸说哈。” 他拿出手机,卡了一会儿,又只能转头,低声问妻子,另一个女儿的账号是多少。 不一会儿,两条短信到账,一人100万。 还是一如既往的老做派,一想哄孩子,就直接给零花钱,每次还都是大手笔。 要不然江望舒的小金库能有这么多钱呢,绝大多数都是她爸为了哄孩子给的。 所以说了,江望舒从小到大,最不怕的就是她爸。 这一套戏下来,宋梨若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江望舒转过头,对她轻轻的眨了眨眼,好像在问宋梨若,学到了没有。 宋梨若:……江望舒这家伙,果然是个戏精。 怕刺激女儿,江志儒不好再继续追究下去,但是对妻子,他还是没什么好气:“这事儿我是不介意,问题是老爷子那边,会不会追究。” 楚媛淡淡一笑:“老爷子年纪大了,容易犯糊涂,他追不追究有什么关系?” 或许十几年前,她对上老爷子还有些犯怵,但是如今早就不同往昔,她才不在乎。 对于妻子和老父亲之间的战争,江志儒……选择当吃瓜群众。 他哪边都得罪不起。 谁叫他老子厉害,老婆也不弱,两边一旦斗起来,不波及到他身上,就是最好的结果。 江望舒还在那边用气音解释老爷子是谁:“我们的爷爷,一个特别固执的退休老头,有点重男轻女,不过我们家,最能对付他的其实是江屿。” 她又期待的看向江屿。 江屿笑笑:“不用担心,老爷子早不管事了,不会说什么的。” 老爷子知道这件事情,确实发了一通脾气,但也果然没说什么。 事情都发生了,人也找回来了,夫妻俩决定已经做好了,他说话还有用? 这件事只要不影响到他的长子长孙,他才懒得管。 不过老爷子虽然对女孩儿不重视,出手倒是很大方,直接送给宋梨若一套别墅,顺便又在老友的孙辈里头,开始物色联姻对象。 说不定在他眼里,家里多几个女儿反而是好事。 可惜,老头的遐想很快就被楚媛打断了。 不但亲生女儿不会再联姻,连江望舒之前那桩婚事,也要退掉。 之前看起来还挺好说话的老头儿瞬间勃然大怒,还把他儿子叫过去,狠狠骂了一通。 不是不想对媳妇也耍这个威风,可惜楚媛不吃这一套,压根去都懒得去。 这件事最后还是江屿出面解决的,祖孙两个在书房里说了一阵话,再出来的时候,老爷子终于松口,虽然还是气呼呼的,甚至还想把之前送出去的别墅给拿回来。 可惜,楚媛自然不会让他如愿以偿,甚至又加了一笔钱,在那套别墅旁边,给江望舒也买了一栋。 “我都说了,两个女儿一视同仁,谁都不能区别待遇。”楚媛话说得很硬,也有这个实力,老爷子除了生闷气,一点办法没有。 “所以我早说了,老爷子和我爸都不足为惧,咱们家最厉害的,还是我妈和江屿,”江望舒继续对宋梨若传授经验,“不过就算惹他们生气了问题也不大,只要撒一撒娇,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惜,宋梨若不会撒娇,更可怕的是,她好像也挺吃这一套。 所以归根结底,这个家里最厉害的,反而是那个柔柔弱弱,戏精一样的江望舒——只不过她自己,好像没意识到这个真相。 宋梨若失笑,揉了揉江望舒的头发:“先去录歌吧,之前答应你的事情,可不能爽约了。” 要不然她装起哭来,自己也招架不住。 没想到刚出门,两人的车就被一辆张扬的金色兰博基尼给拦在了路边。 江望舒仔细一看,发现是她那个前未婚夫贺云平的车。 他的车子堵在路口,一看见江望舒就跳下车,气势汹汹的走过来,质问道:“我听我妈说,你家想退婚?凭什么?我还没嫌弃你,你倒嫌弃起我来了?” 江家这出乌龙,随着老爷子和楚媛斗的那一场,渐渐传出些端倪,不少人都听说,江望舒是个冒牌的假千金,真千金其实另有其人。 贺云平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挺高兴,觉得江望舒经过这么一遭,那高傲得像白天鹅一样的脖颈,肯定会老老实实的低下来,再也不敢对自己颐指气使。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22节 毕竟她如今这身份,也只能指望未婚夫给她撑腰了,要是没了这个婚约,她显然什么都不是。 贺云平甚至也动过换未婚妻的念头,不过想到江望舒那张漂亮的脸,又觉得,有些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他原本还在家里翘着脚,等可怜的小未婚妻来求他,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直接退婚,据说还是江望舒自己拿的主意,哪怕富贵日子不想过了,也不想继续这桩婚约。 听到这消息,贺云平当时就炸了,这才怒气冲冲过来找麻烦。 不过这个人又怂,也不敢真闯进江家大门去质问,只能守在路边,等江望舒出来。 要是能看见她拖着行李,哭哭啼啼被狼狈赶出来的样子,就更好了。 一个假千金而已,摆什么谱呢! 等了快一个多小时,他才终于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从江宅里拐出来,贺云平当即迫不及待,就把车给逼停了。 他跳下车的时候还满心怒火,张嘴就骂,可是走到车跟前,看到江望舒本人,他火气又突然无声无息消掉了。 车窗被摇下来,少女明艳的容颜展露在阳光底下,乌发雪颜,皮肤嫩得如脂,又润得像玉。 说实在的,就算江望舒落魄了,只看那张好面皮,他也不是不能金屋藏娇,偷偷养起来的。 只要她能把自己哄好。 贺云平停了嘴,又靠在江望舒坐的车窗旁边,摆出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模样:“我也知道,你选择退婚,肯定是因为觉得配不上我,不过这种事情,只要你听话,咱们也不是不能好好聊聊。” 说着说着,他还把手伸进车窗,想去摸江望舒。 曾经在未婚妻面前风度翩翩的模样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张彻头彻尾的猪哥脸。 难怪除了老爷子,江家没一个人看得上他。 江望舒毫不犹豫把车窗升起来,可惜只差了一两秒,就能直接夹断这只贱兮兮的脏爪子。 贺云平瞬间又暴怒起来,心有余悸地抱着自己的手,准备开骂。 可就在这时候,几声警车的鸣笛声响起,突兀又恰到好处。 跟着警车一起出现的,还有江屿。 他从宅子里走出来,背着光,脸在阴影里,看起来极冷,扫向贺云平的目光,冷肃得叫人心里发寒。 他也不理睬贺云平,只对刚过来的警官说,这个人危险驾驶,试图用撞击的方式逼停自己家人的车,害得车里的人差点出事,至于证据,门口的摄像头已经把全过程都录了下来。 贺云平瞬间怂了,口口声声说自己也是一家人,只是有点内部矛盾而已。 江屿嘲讽的看了他一眼,又对警官说:“我们家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倒是经常借故来骚扰我妹妹,这次也是,要是没有及时报警,他都准备动手了。” 这话说完,他又欺近贺云平,在他耳朵边上低声说:“看起来我也需要和你父亲好好谈谈,毕竟前城的合作案,我和贺耀联手,也是一样的。” 贺耀是贺家的私生子,也是贺云平母亲的一根心头刺,要是被他妈知道,自己竟然把江屿逼到贺耀那边,他非被他妈活活用皮带抽死! 贺云平瞬间就萎了,老老实实被警方带上车配合调查,至于那辆兰博基尼,也被一起拖走了。 街面上很快又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江屿走过去,拨一下江望舒的发:“以后再碰到这种事,直接关窗,打电话报警,不用跟他多话。” 江望舒点头,很乖的样子,宋梨若在旁边倒是不屑的撇嘴:“装模作样的,还不如直接给他一拳。” 江望舒笑:“我哥呀看着高冷,其实蔫坏,他就喜欢使阴招,你等着看,贺云平这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过去。” 以前也是,但凡有别的小孩欺负自己,江屿指定把对方教训得屁滚尿流,从此再不敢出现在自己面前。 再后来,也没人敢欺负她了,因为所有人都怕江屿那些层出不穷的坏招。 第23章 宋梨若也觉得,江屿这个人,外表看着相貌堂堂,实际不是个好人。 小心眼多,还霸道。 尤其是对江望舒。 不过这种时候,他使点坏招,还是很叫人乐见其成的。 毕竟刚才那人的嘴脸,可实在太叫人恶心了,要不是江屿来得快,她可能已经冲出去,给那家伙一拳了。 还好这门娃娃亲没落在自己头上,要不然,她肯定忍不住。 “不说这种扫兴的家伙了,”江望舒挽着宋梨若的胳膊,“等一下去录音棚,你试唱一下我之前修改的地方,我觉得这一段……” 这一天的彩排效果很不错,甚至连最挑剔的音乐总监,都一直在叫好。 宋梨若的嗓音略沉,有一种非常独特的魅力,可惜她之前唱的都是没什么特色的小甜歌,才一直没显出这种特质来。 “你肯定能一炮而红!”音乐总监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敢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 宋梨若就笑一笑,又去看江望舒,发现她像孩子一样蹦起来,简直比自己都要高兴。 跟她妹妹真是越看越像。 她的眼神略暗了一下,又重新打起精神,继续排练。 距离第1个比赛日,已经很近了。 这中间高巍又抽空过来了一趟,大约也是听到了什么八卦,这一次她不像上回那么风风火火,反而拉着江望舒并宋梨若,出去喝了几个小时的茶,顺便还听了一肚子的八卦。 “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事!”她惊奇的看着两个气质迥异的女孩,“最神奇的是,兜兜转转的,你们两个竟然还凑在一块儿了!” 两个人就笑。 她又看向江望舒:“我承认,当初邀请你,确实是冲着你身后的背景,不过你过来以后,我就觉得自己不小心捡到宝了,总而言之,大家全力以赴,漂漂亮亮的做出一番成绩来,看外面那些人还敢说什么。” 说来说去,她还是不忘抓壮丁的事。 三个人相对一笑,有的举着咖啡杯,有的拿着奶茶杯,轻轻碰了碰,像是为她们的胜利而提前庆贺。 这边还在紧张排演,那边贺云平的日子,过得果然也不怎么好。 因为危险驾驶,他被拘留了几天,后来还是他爸出面,把他给保出来的。 从拘留所回来,按理来说应该接风洗尘,去去晦气。 结果,孩子还没进门呢,他妈已经甩着皮带,当面抽了过来,偏偏准头还不怎么行,一不小心,抽到了他爸身上,夫妻两个再次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又变成了打,然后他爸一气之下,丢开家里的疯婆娘,还有没出息的儿子,又去找养在外头的解语花去了。 贺云平的妈更气,在家里又是哭又是闹,摔了一堆家具摆设,至于那个始作俑者,当然是被绑起来,狠狠抽了一顿,抽得三天下不了床,一直趴在那里哼哼。 至于那只白天鹅……他再不敢多想,一想就觉得从背上,屁股连着大腿,一片片的生疼。 贺家的糟心事很快就传了出去,就像是江家在故意向外昭示着,那些风风雨雨的传言,根本无法动摇江望舒的地位。 她依然是楚媛和江屿的心头宝,谁都不能得罪。 那些眼瞎的,想碰瓷的,最好先掂一掂自己的分量再说。 自此以后,就连闲话也彻底销声匿迹,旁人再不敢多说一句。 这些事情,江屿一个字也没和江望舒提过,但自然而然的,也就传到了她耳朵里。 传话的当然是出了名的八卦传声筒邢雨佳,车倩倩在其中也做了不少贡献,绘声绘色说了不少贺云平的倒霉像。 “我当初还觉得这人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竟然是个蠢货,”邢雨佳一脸嫌弃,“不过你也太没义气了,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一个字都没跟我提,你还把不把我当朋友!” 邢雨佳和车倩倩都是尘埃落定以后,才听说江家这事的。 也怪不了她们后知后觉,两个人前段时间一起出了一趟国,去看了看未来读书的环境,其他的还行,就是宿舍环境不大尽如人意,还特别难申请,两家一商量,各自准备给孩子在外面买一套房子,这一来一回,一不小心就错过了圈子里最大的八卦。 “难怪我一回来,就有人挤眉弄眼的跟我打听你的事,偏偏我还什么都不知道,简直有辱我八卦皇后的美誉!”说起这事儿,邢雨佳简直义愤填膺,“你以后可再不准再瞒着我什么了,要不然咱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她张牙舞爪的威胁江望舒。 江望舒舒展眉眼笑:“那可不一定。” 然后又被她一通挠。 闹完笑完,邢雨佳终于正经起来:“所以你之前放弃出国,就是因为这事?你就是心思太重了,看你妈还有你哥宠你的样子,哪舍得真不要你。” 江望舒自己也不是那种喜欢作妖的人,没看那位刚回来的真千金,跟她也好得跟亲姐妹一样。 啧,一想到两个人坚固的友谊里,突然又插了一个人,邢雨佳心里真是一阵的泛酸。 “既然这样,你还会照原计划出国吧?现在时间是有点赶,不过外国那个教授不一直挺喜欢你嘛,跟她说一说,她肯定愿意帮忙。” 江望舒摇头,含糊地说:“等这个比赛结束再说……如果到时候还有机会的话……” 车倩倩眼睛也亮了:“听说你们那个比赛还请到柳舸了?哇他真的超帅的!有机会帮我跟他弄张签名!” 这幅不要钱的花痴样,又被狠狠鄙视了一通。 这场由魅音主办,电视台协办的国风音乐原创大赛,经过一个多月的预热,也终于进入轰轰烈烈的最后宣传期。 经过高薇的努力,好歹拉来了几个有名气的歌手,总算在大众层面掀起了些水花,至于宋梨若,虽然顶着江家千金的名头,但是比较低调,排名缀在最后头,宣传的镜头也少,几乎没什么声量。 其实一开始,高薇也犹豫过,要不要狠狠捧一把这位充满了戏剧性的真千金。 不过被宋梨若给拒绝了。 这场比赛以后,她不说马上退圈,但是大概率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业上,最重要的是,名气太大,容易惹来一连串的麻烦,两边的家庭也好,江望舒也好,都容易被放在风口浪尖,卷入争论。 再说了,直到现在,宋岚还不知道两家弄错孩子的事呢。 “等比赛结束,我跟你一起回去,到时候再跟妈妈慢慢解释。”江望舒说是这么说,但宋梨若总觉得,她好像还没准备好。 虽然她也没弄明白,江望舒究竟在害怕什么。 两个人都成年了,就算认亲,也不需要一定去对方家里住,就像她现在,虽然名下多了好几套房产,但是还在装修,所以现在依然住在公司提供的公寓里,只偶尔去江宅那边走动走动,始终保持着一个还算舒服的距离,全然没有负担。 宋岚条件没那么好,送房送车什么的肯定不可能,但妹妹的事情解决以后,家里也没什么负担了,绝不会给江望舒多招惹什么麻烦。 “招惹麻烦的是我才对。”江望舒又露出了那副无奈的笑,每次她一这样,宋梨若就不好说什么了。 江望舒也很忙。 这段时间,除了帮宋梨若排歌,江望舒还接了不少其他工作,公司里人都知道,这位看起来年纪不大却过分漂亮的小姑娘能力极强,甚至照那位金牌制作人的原话,再过几年,等江望舒正式挑大梁的时候,肯定很了不得。 比起宋梨若这个参赛选手,她在公司里话语权也大得多,还真有小鲜肉过来献殷勤的,比如车倩倩很喜欢的那个柳舸,就故意凑过来好几次,两个人的照片被狗仔拍到了,发到网上,他还假模假样的过来道歉,想借此机会请江望舒出去喝一杯,不过被江望舒给拒绝了。 她现在已经够忙了,实在没精力和小鲜肉搞暧昧。 再说了,这种级别的小鲜肉,对她也完全不具备吸引力。 这天,江望舒难得偷到一点闲,睡到9点多,才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走到餐厅,正好碰到江屿正在吃早餐。 “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江望舒奇怪。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23节 “你不也是,”江屿轻轻睨她一眼,“今天怎么不见那个和你形影不离的姐妹。” 这句话里,莫名带着股怨气。 “她早上要去拍宣传片,就先走了,”江望舒还没太清醒,抽出凳子,坐在江屿正对面,又揉了揉眼睛,“我手里的事没那么急,等会儿再去。” 江屿看一眼她略微泛青的下眼睑:“你忙归忙,也要注意身体,现在你真成为咱们家最大的忙人了,就连吃饭的时候,都很难跟你碰到一起。” 江望舒不好意思的笑:“也忙不了多久了,前期准备做完,我就能休息几天,到时候天天陪哥吃饭,你别嫌我烦就行。” 江屿温和了眉眼:“当然不嫌你烦。” “啊对了,”江望舒忽然想起什么,“哥,有件事我倒一直想着跟你说道说道。” 江屿:? “你跟梨若怎么总是合不来?妈那天都看出来了,还问我,你们是不是私底下吵过架。” 要是吵过架也就算了,江望舒最不能理解的,是这对亲兄妹明明没吵架,关系还是很僵硬。 他们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 比起自己的亲哥,梨若跟自己都要亲得多。 “你又不是不知道,女孩子就要多哄,你看我小时候你多会哄我,简直把我骗得团团转。”一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江望舒就忍不住气。 她那时候刚醒来,跟个小白痴差不多,什么都不记得,第一次看到江屿,还以为是隔壁家的帅气小哥哥,很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那时候的江屿就是现在的缩小版,高高帅帅,脸上很冷,他当时认真看了看江望舒,也没纠正妹妹的认知错误,反而真把邻居身份认了下来,又过了好久,江望舒才终于搞清楚,这是自己亲哥,不是什么从隔壁邻居家翻墙进来捣乱的小男孩。 要不说她那时候傻呢,别人随便一句话,就能把她耍得团团转。 后来江望舒气了好久,还是被送各种礼物和小零食给哄好的,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奠定了江屿二十四孝好哥哥的基础,不管走到哪里,习惯性都要给江望舒淘换一堆的好玩意儿。 小小年纪的江屿就已经很会哄妹妹了,怎么到大了,反而退化了? 江屿低头喝了一口黑咖啡,清淡的苦味泛出来:“怎么,你也想我这么哄其他人?” “怎么是其他人呢,那才是你亲妹,”江望舒坐在椅子上,晃着脚丫子,“我就是觉得,趁现在我还在,还能帮你们缓和缓和关系,要是等我不在……” “你不在家,想去哪里?”江屿抬头,瞬间锁定住江望舒的眼睛。 那眼神太暗,让江望舒结巴了一下:“就是……我总归不可能一直留在家里吧,梨若如今回来了,我也该回去看看,再说了,我以后总要嫁人的……” “东城那边你去看看可以,到底不如京市适合常住,”江屿接过阿姨端过来的早餐,顺手递给江望舒,“至于嫁人,你还小,现在说这些还早。” “哪里小,我都成年了,”江望舒不服气的说,“你别转移话题,我跟你说正事呢!” “正事就是乖乖吃早餐,少胡思乱想,”江屿放下杯子,“怎么,你还真看上那个小明星了?不知道他是故意跟你传绯闻的?” “什么小明星啊……”在江屿审视的目光下,江望舒莫名心虚起来,磕磕巴巴的解释,“我当然知道,后面我就没搭理过他了。” “外面男人心思太坏,确实要少搭理,”江屿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衬衫袖口,“我准备去公司,要不要带你一起?” 江望舒几口吃完了手里的三明治:“当然要,我好久没坐过你开的车了。” 她毛毛躁躁的站起来,正准备往门口走,江屿却忽然停下脚步,弯下腰,仔细看过来,那张英俊至极的脸一下子凑近,眼神又太认真,看得江望舒心里一阵发虚。 “怎……怎么……”她话还没说完,江屿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在她唇边轻轻一擦,指尖有意无意的掠过唇瓣,甚至还故意停留了一会儿。 下一刻,江屿又若无其事地站直身子,扯出桌上的纸巾,姿态优雅的擦了擦手:“真是个小孩子。” 江望舒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也说不清是羞的还是恼的。 不过这家伙真过分,浑身上下的魅力到处乱发散,一看就不正经。 她落在江屿身后几步,咬牙切齿的挥了挥拳头,才快步赶上去。 两个人完全没注意到,这过分亲昵的一幕,正正好,被楼上的楚媛看见了。 她微微皱了皱眉,看着这一对打打闹闹的小儿女,心中不免有些忧心。 江望舒到了公司,第一件事就是去彩排大厅,站在台下,听了一会儿宋梨若唱歌。 唱的还是自己的歌。 虽然有点遗憾,自己不是站在台上的那个人,但是不得不承认,宋梨若演绎得极好,比自己那三板斧可强多了。 她觉得宋梨若这次肯定能小火一把,连带着自己的歌,应该也能收到不少很好的反馈,说不定很多年后,还有人能喜欢这些歌。 想到这,江望舒就高兴地笑起来。 中场休息的时候,宋梨若跟她打了个招呼,低头看了眼手机,忽然皱了一下眉头,转身出去打了个电话。 回来的时候,她跟江望舒说,宋岚过来了。 听说女儿要参加比赛,宋岚特地千里迢迢赶了过来,给孩子加油,她的丈夫则留在老家,继续守着在医院的二女儿。 一是为了给女儿加油,二则,她还是担心那来历不明的500万。 宋岚虽然天真,当年好歹也是在娱乐圈混过的人,知道天上不可能平白掉馅饼,总要有付出,才能有收获。 所以哪怕现在家里困难,她也没敢动那笔钱,这次过来也想看看女儿到底是什么处境,要是情况不对,无论如何,她也要拉着女儿离开。 可能是担心女儿故意隐瞒,宋岚特地来了个突然袭击,快到的时候,才给宋梨若发了个消息。 回了母亲的电话,宋梨若也很无奈。 “我妈……等下就到京市了,你要不要和她见一面。”宋梨若问。 原本一直盯着舞台,眼睛熠熠发光的江望舒,听到这话,忽然就脸色一白。 她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点头:“要不……我们一起坐车去接你妈,但是我的身份,你先别跟她说。” “放心吧,我妈很温柔,绝对不会把你吃掉,”宋梨若安慰她,“你要还是没准备好,先不见也行,放心,我妈人很单纯,只要不跟她说,她压根看不出来。” 江家认回女儿这事只在小范围里传播,她妈从来不关注财经新闻,又没几个富豪圈子里的朋友,肯定不可能知道这事儿。 江望舒却摇摇头:“我没事,我也想见一见……妈妈。” 随着这声“妈妈”,她的心脏开始急促的跳起来。 “我看了很多她以前的电影还有电视剧,”心脏在砰砰乱跳,江望舒脸上的表情却很安静,“她看起来真漂亮,演技也好,性格也是温温柔柔的,我很喜欢她。” 宋梨若赞同的点点头:“她也是个特别好的人,你见了面就知道。” 江望舒露出期待的笑。 车到了火车站出站口,远远就看见一个气质出众的中年女人,站在路边上。 她穿着一件薄外套,手里提着个小包,只往那里一站,就引得很多人不由自主的朝她看。 还有个上了年纪的大哥,犹犹豫豫半天,凑过去问了两句,宋岚微笑着点点头,大哥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才终于找到一张皱巴巴的白纸,宋岚也不嫌弃,拿出笔签了名,那个大哥又和她合了一张照,才又是感谢又是鞠躬,心满意足的走了。 哪怕已经退圈快20年,走在路上,依然有人能一眼认出她。 “我之所以会进娱乐圈,跟我妈也有关,她其实挺喜欢这个行当的,可惜嫁错了人,连带着自己的职业生涯都给毁了,”宋梨若很惋惜,“所以我也想来看看,这个叫妈妈念念不忘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看过也就行了,她本身对这个圈子没什么执念,反而觉得读书更有趣一些。 倒是江望舒,在这一点上,明显更像宋岚。 她转头又看了一眼江望舒,有点担心:“你的脸色看起来太糟糕了,真的没问题?我说了,你要是还没做好准备,就再等一等。” “不用了,”江望舒的声音也很虚弱,“还是……见一见,要不然,容易留下遗憾。” 宋梨若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但是车已经停到了母亲身边,也不好再多问。 她先下了车,用力抱了一下母亲,母女俩低语了几句,又一起上车。 进了车厢的宋岚依然光彩照人,她对着江望舒微微一笑:“你好,你就是我女儿那个朋友吧,多谢你在京市对她这么关照,她之前说了挺多有关你的事。” 江望舒虚弱地对她笑一笑,面色更白了。 宋岚连忙抬起手,摸了摸这个陌生女孩的额头,触手却是一片冰凉,简直跟死人一样。 她吓了一跳:“你是不是生病了?” 江望舒摇头:“老毛病了,没事的,m……阿姨,我们先送你去梨若住的公寓,等下晚上还有排练,您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看?” 宋梨若的第一场比赛就在后天,这两天还有两场预演,都很关键。 宋岚本来就是冲这个来的,闻言自然点头,但还是担心的对这个看起来就很虚弱的小姑娘说:“我对京市挺熟的,不用担心我,你这样还是去医院看看,就算年轻也要注意身体,可别拖得严重了,那该多难受啊。” 她自己的小女儿现在就躺在医院里,一说起这事,眼眶就忍不住泛红。 江望舒笑着道了谢。 宋梨若快速把宋岚安置好,转头又一脸严肃的打量江望舒:“你身体是不是真的出大问题了?你上回说的话不是开玩笑?我现在马上陪你去趟医院。” 明明才刚入秋,天气还不算冷,现在的江望舒,看起来却像是刚从冷库里出来,脸色惨白,唇色泛青,看起来真就像个病入膏肓的人。 司机也担心起来,问现在要不要去医院。 江望舒摇头:“我现在觉得好多了,没事,我心里有数,” 她又转向宋梨若:“你等会儿还有排练呢,我今天就不过去了,先回去休息一下,要是还不行……再去医院。” 车子开走了,只留下宋梨若皱着眉头,看着车子远去的方向,她想了想,拿出手机,给江屿打了个电话,可惜没人接。 她挂了电话,开始编辑短信,不过字打到一半,又全删了。 江望舒看起来不大对劲,但是又什么都不肯说,她想着明天仔细和她谈谈,然后不管怎么样,把她押到医院,好好把检查做了再说。 说不清是生理问题还是心理问题,但肯定不能讳疾忌医。 江望舒坐在车里,也确实感觉好受了一点。 只是还是冷。 这股冷意,从看到宋岚的第一眼,就忽然涌了上来,排山倒海一样,将她整个人彻底淹没。 寒冷仿佛一点一点从她的皮肤浸进来,然后侵入骨髓,流连其中,徘徊不去。 甚至把车里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也没用。 她脑子很乱,有些零零乱乱的碎片快速地从眼前滑过,像是快要记起什么,又全然看不清楚。 唯一知道的是,她剩下的时间,好像不多了。 江望舒脑子里想的第一件事是回家。 她以前本来考虑过,要不趁临死前,偷偷走算了。 就像那种将死的老猫,时候到了,自己就会离开,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安静死去。 虽然绝大多数财产她都会还回去,但是这些年,演出还有各种比赛奖金她一直都存着,还有前段时间在魅音拿的工资和奖金,钱也不算少,足够她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等死,谁也不打搅。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24节 但是不行。 以楚媛和江屿的个性,非刨根究底把她找出来不可,要是发现她早就偷偷死了,肯定非常伤心,可要是再也没找到她,又会记挂一辈子。 江望舒想被人记住,可也不是这么记的。 梦里,她就是这么孤孤单单一个人,死在了外头。 当时她人在国外,突然发病,国外的医生查了很久都没查出原因,只能从基因遗传的方向去考虑。 也就是因为这,当年两个孩子抱错的事情才正式曝光,可江家人没来得及伤心,又开始满世界的寻找江望舒的亲生父母,因为医生说了,通过血亲的基因检查,有可能找到病人的致病基因,从而确定诊疗方案。 就这么又耽误了些日子,等楚媛和江屿连夜坐飞机赶过来的时候,甚至没赶上见她最后一面。 梦里,江望舒印象最深的,就是妈妈抱着自己冰冷的身体,嚎啕大哭。 江屿沉默的站在一边,盯着她安静的脸,眼神看起来很难过。 她不希望这一幕再发生了。 这一回,江望舒要和妈妈好好告别,要她不要那么难过,再说了,还有宋梨若陪在她身边,她失去一个女儿,又得到了一个女儿,就算哭的时候,也有人能去抱一抱她。 还有江屿,她一直很庆幸能碰到这么好的哥哥,疼她宠她,还能在妈妈发火的时候当她的保护伞,她要跟江屿说,不要伤心,她觉得这辈子很幸福,下一辈子还想继续做他的妹妹。 江望舒又用力环抱了一下自己,觉得真冷啊! 不过冷着冷着,也麻木了。 她慢慢下了车,这时候看起来,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吓人了,就是脸还是很白,没有一点血色。 江望舒朝着主宅走去。 一点点的秋风吹在身上,也像一把刺骨的刀,她的身体略微摇晃了一会儿,又勉强稳住了。 她记得现在妈妈和江屿应该在家,不过花园和客厅里都没人,两个人大概在书房忙工作。 她又抬腿往楼上走。 脚上也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很艰难,不过,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 走到书房门口,江望舒看见那边隐约开了一条缝,还隐约有说话的声音飘出来,两个人果然都在。 她继续往前走,刚想开口,却忽然听见江屿说:“她不是我妹妹,我也不想她继续当我的妹妹。” 江望舒脚步一停,有点疑惑。 江屿说的……是梨若? 她知道两个人感情不是太好,但也不至于,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吧。 梨若听见,肯定要伤心的,妈妈也会很伤心。 下一刻,果然是一个重重的巴掌声,楚媛厉声训斥儿子:“你听听你这是什么话!望舒当了你18年的妹妹,以后也只能是你的妹妹,这种事你想都不要想,你这话要是被望舒听见,她该多伤心。” 原来……说的是自己? 江望舒发呆,身上的寒意更强,一点一点,覆盖了心脏和大脑。 她现在脑子很迟钝,也没太大的办法,分辨江屿为什么要这么说。 就是很伤心,简直都要碎掉了。 强撑住的精神在一瞬间被打散,身上的力气也全没了,寒意再次铺天盖地的袭来,她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江屿转头看向外面,见到的却是少女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白得像纸。 第24章 江望舒觉得很疼。 仿佛身体是泥土,灵魂是大树,大树被硬生生从泥土里拔出来,连着血带着肉,痛极了。 她的脑子也疼,好像有无数根针扎进去,慢慢搅动,把脑浆搅成了一团浆糊。 搅烂的脑浆子里飞出数不清的零碎画面,晃晃悠悠从她眼前飘过去,可偏偏一个都抓不住。 她似乎想起了一些东西,又因为太痛,在下一个瞬间就忘光了。 一个小女孩轻轻抱住她,冰凉的手抚过她的额头,她终于觉得稍微好了一点儿。 江望舒努力睁开眼睛,那个长发小女孩对她微笑,声音清灵灵的:“再撑一撑,很快就没事了。” 江望舒便安心地闭上眼,彻底沉入一片无垠的黑暗中。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可惜醒来的时候,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病房里,母亲和江屿围在床边,脸色看起来都不太好。 江望舒努力撑起一个笑容,可惜配着医院里素净的床单枕套,看起来越发惨淡。 楚媛弯下腰,轻柔地抚摸着女儿的长发,柔声哄着:“不要害怕,肯定没事的,你现在哪里不舒服?我去跟医生说。” 江望舒摇摇头:“我好多了。” 寒冷和疼痛其实依然在持续,但是更和缓,更悠长,就像是一条藏在地下的水流,温柔的包裹住她。 与此同时,死亡也在悄然降临。 江望舒现在其实很平静。 可能是因为提前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事到临头,她也没觉得多害怕。 她其实更怕痛,但是持续时间久了,其实也习惯了。 她努力伸出手,抱了抱楚媛,很认真的说:“妈妈,能当你的女儿,我觉得特别幸运。” 楚媛一下哽咽起来,轻轻拍了一下女儿的胳膊:“别说傻话,你很快就会好的。” 江望舒“嗯”了一声,很乖巧。 楚媛又去和医生问检查结果的事了,留下江屿陪着望舒。 临出门前,她还严肃的看了儿子一眼,江屿只是垂下眼睑,伸出手,握住江望舒的。 掌心里的手又小又软,冰凉彻骨,捂了很久都热不起来。 楚媛叹口气,到底没说什么,先出去了。 江望舒感觉手心一阵发暖,可马上又想起江屿刚才说的话。 她还是觉得伤心,可是脑子还轰隆隆的发木,又一阵倦怠。 “哥,我……” 她刚准备说话,江屿突然一下抱住她,脸挨着脸,头发丝碰着头发丝。 他身上暖烘烘的,很舒服。 安静的病房里,只能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还有心脏扑通扑通,急促而慌乱的跳动声。 江望舒慢慢的闭上眼,糊里糊涂又睡着了。 晚上彩排完,宋梨若才接到消息,急匆匆赶到医院。 江望舒正睡着,安静的躺在床上,仿佛一张薄薄的纸片。 江屿坐在她旁边,两个人的手还紧紧牵着。 宋梨若盯了一眼牵着的手,皱了皱眉,问:“现在什么情况?” “医生没查出原因,母亲现在去联系更好的医院了。”江屿说。 他说话的声音很慢,眼神凝滞,始终停在昏睡的少女身上。 下午乍然看见倒在地上的江望舒,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到现在也没缓过来。 他长长的吐了口气,还觉得心有余悸。 那些压抑很久的念头,冲动的想法,这时候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只希望望舒能早点康复,再次扬着甜美的笑容,大声叫他哥。 宋梨若走过去,摸了摸江望舒的脸,冰凉凉的,像一块无机质的玉。 她突然就想起之前那通电话,女孩子在电话那头说:“我快要死了呀。” 她莫名一阵脊背发凉。 肯定不会的,只是错觉而已,再说了,医生什么都没检查出来,也可能就是单纯累到了。 她这么安慰自己。 可是第二天,江望舒依然没好。 她还是昏昏沉沉的,各项指标在不断减弱,可就是查不出病因。 清醒的时间也少,偶尔睁开眼,说几句话,很快就累了,然后再次昏睡过去。 这天下午,楚媛给她办了转院,转到了国内一家很知名的大医院,开始排查各种罕见病。 “恶化的情况很快,”医生看着各项指标,摇头,“患者家属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大医院的医生,看惯了生老病死,对这些事情显得很淡定。 放在家属身上,就完全是另一副样子。 可就算是江家这样的巨富之家,想要跟死神抢人,还是显得如此虚弱无力。 楚媛已经问遍了国内各家顶尖的医疗机构,病例和检查结果发出去几十份,可依然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建议。 江屿利用同学网,也联系了好几个国外的顶尖医疗机构还有教授,结论和国内差不多:病因需要一一排查,目前没有可以参考的病例,工作量很大,但病人不一定等得起。 甚至就连老爷子也给介绍了几个不错的中医大家,其中一个还过来看了,却直接摇头,说是生机断绝,救不了了。 这件事也终于瞒不住,告诉了宋岚,因为需要排查直系血亲的遗传病可能。 宋岚刚知道宋梨若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就被告知,她的亲生女儿这时候正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 她之前只和这个女孩见过一面,印象很淡,只记得小姑娘长得很漂亮,就是皮肤苍白,身体看起来不太好。 她当时还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小女儿,关心了几句。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25节 哪里想到,又碰到这种事情。 她整个人都木了,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别人跟她要她前夫的联系方式,她赶忙翻出来,可惜那个号码早就停机了,后来又带她去抽了几管血,针扎进皮肤,却连痛都不怎么感觉得到。 直到护士解下软管,她忽然颤抖着问,只要抽了血,是不是就能救她的女儿? 护士怜悯的看了她一眼,也只能回:“要等医生的检查结果出来。” 宋岚彻底绷不住了,倒在宋梨若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宋梨若也难受,眼睛发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昨天两个人还好好的呢,她还说比赛的时候,要去现场给自己加油。 结果现在却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 宋梨若又哄了好一会儿,宋岚才稍微恢复一点,被女儿搀扶着,回到病房。 江望舒的另一对父母都在,还有个哥哥,始终陪着她,除了偶尔用手提电脑发送一下病例,几乎一步都没有离开。 这一家也是好人,可惜,孩子命不好。 宋岚又想哭了。 两家人终于碰面,彼此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重的气氛压在病房上空,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结果。 到了傍晚时分,江望舒终于再次醒来了。 她缓慢的张开眼睛,迟钝的看了一圈病房,奇怪人怎么这么多。 慢慢的,她才一个一个把这些人给认出来:爸爸妈妈,江屿,宋梨若,还有……另一个妈妈。 她就猜到,宋岚应该已经知道了。 她微微眯起眼睛,朝宋岚伸伸手,宋岚就马上靠过来,紧紧握住这个陌生,但看起来又很亲切的女孩儿的手。 “对不起,我没早点跟你相认,结果,都没什么时间陪你了。”江望舒轻声说。 可能是因为睡久了,她的声音有点哑,但还是轻轻柔柔的,很好听。 宋岚的鼻子一下就酸起来,楚媛在旁边也看不下去,转过头,埋进了丈夫怀里。 “我们母女缘分浅,不过梨若说,你是个好妈妈,她很爱你,所以不要太伤心了,她以后还是你的女儿,不会变的。”整个病房里,看起来最淡然的,反而是那个唯一的病人,说话轻声细语,眼睛里还带着笑。 宋岚哽噎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江望舒又去看宋梨若:“以后要辛苦你啦,两个妈妈都要麻烦你多照顾啦,你比我聪明,肯定没问题的。” 宋梨若板着脸:“我没这个能力,你最好快点好,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可不帮你。” 江望舒又笑,点点头:“我尽量。” 她仿佛想起点什么,又问宋梨若:“你今天是不是还有彩排?” 宋梨若没说话。 江望舒央求地看着她。 “我等下就过去,明天电视上,你肯定能听到你的歌。”她说。 江望舒就笑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她的愿望不多,除了家人以外,也就这个了。 江望舒又去跟楚媛撒娇:“妈妈,你不要伤心,看到你伤心,我也会难过的。” “我真的特别开心能当你的女儿,虽然时间有点短,”她柔柔的把脸靠在楚媛的手边,“要是真有下辈子,我再给你当女儿好不好?不过下一回,您可以对我稍微放松一点,你知道的,我没那么聪明,还有点懒……” 楚媛哭着去亲她的脸颊:“好,下一次,我还当你的妈妈,不过会不会放松就不保证了,你也知道的,我的标准很高。” 江望舒眼睛笑成了弯月,盈盈的一汪。 然后她又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病房里只剩一盏小灯,其他人都走了,就江屿还留着。 江屿坐在病床旁,侧趴在那里,闭着眼睛,睡着了,眼睫毛忽扇忽扇的,好像在做梦。 江望舒盯着他看,还是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让江屿说出那种话来。 她还挺喜欢这个哥哥的,长得帅,对她也好,不过要是自己确实哪里做得不好……江望舒又小小的打了一个呵欠,算了,不管这么多了,反正她也没时间改了。 她又认真凝视了一会儿江屿,想把他的长相记住,虽然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就在这时候,江屿突然睁开眼,像是被梦魇着了,眼睛里还带着惊悸,首先就来寻江望舒,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江屿一瞬间就镇静下来,挨过来,碰了碰她的手,依然很凉,但还活生生的。 他松了口气,一缕一缕拨弄着江望舒的头发,压低嗓音,细细碎碎的跟她说话:“你刚刚跟这个说了话,跟那个说了话,怎么就没跟我说?” “因为我没力气了,”江望舒耍赖道,“而且我想说什么,你肯定知道。” 江屿叹气:“下辈子太远了,而且听起来不吉利,你要是能好起来,想怎么样都行。” 江望舒终于不再笑了,她很哀伤的看向江屿:“哥,我知道你向来说话算话,你答应我好不好,帮我照顾好妈,还有梨若。” “要是我不答应呢。”江屿低声问。 两个人挨得很近,在昏暗的病房里,呼吸纠缠在一起,像两只依偎在一起的小兽。 江望舒认真想了想:“那我就算死了,变成鬼也要来找你的麻烦。” 江屿低声笑起来:“好,那我等你回来找。” 江望舒也笑,笑着笑着又累了,再次昏睡了过去。 第三天,她已经被抽了很多管血了,检查结果依然一无所获。 她醒来的时间也更少了。 宋岚的前夫终于被叫来了,本来听说宋岚的女儿出事,他没想管,还说那个不是自己的女儿,但是江家的势力太大,硬是把他压来了,同样抽了几管血后,他立马骂骂咧咧的走了,甚至懒得多看一眼病房里的孩子。 邢雨佳和车倩倩来了,呆了好久,可江望舒一直没醒,又哭着走了,高薇也来了,带着墨镜,几乎看不清她的表情,还有些江望舒的朋友和同学也来了又走了,可惜,她都不知道。 得到的回复依然不好,各种可能性一个又一个的排查,然后一个又一个被否定。 她的身体似乎很健康,各项生命指征的衰弱,也同样肉眼可见。 死亡向前迈进的步伐缓慢而坚定,任何人都无法阻挡。 宋梨若今天没来,她去参加比赛了。 就好像冥冥中某种感知,江望舒恰好在她登场的时候醒来了。 她很安静的听完了那首歌。 宋梨若的发挥几乎完美,现场的气氛也很热烈,舞台华美,音效满分,一切仿佛都完美无缺。 一曲结束,现场掌声雷动,欢呼如潮。 要是她现在能够身处现场,肯定会非常激动,说不定也会跟着跳起来,像其他观众那样大声的尖叫。 但是像现在这样,靠在病床上,看着那个唱着自己的歌,闪闪发光的女孩子,好像也不坏。 身边有亲人陪着,耳边是熟悉的歌曲环绕,江望舒其实觉得很幸运。 听完一首歌,刚等到主持人上台,她就再次睡着了,暗沉沉的梦里,那首歌的旋律依然经久不息。 第四天第五天,她似乎彻底就醒不过来了,闭着眼睛,沉睡在病床上,仿佛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 可惜,就算有王子,也无法吻醒她。 检查依然没有结果,医生也尝试性地用了好几种药,可情况没有得到丝毫改善。 江望舒终于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可就连各种抢救手段,也显得毫无意义。 江屿也肉眼可见的憔悴下去,这些天,他几乎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病房,脸上早就胡子拉碴,十分狼狈。 楚媛一定让他回去休息:“我不希望同时失去两个孩子,而且你希望你现在这副糟糕透顶的样子,被望舒看到?” 镜子里的江屿,看起来就像个流浪汉。 江屿这才回了一趟家,简单洗漱收拾了一下,可是他不能闭眼,一闭眼,就看见少女笑着和他挥手道别,然后下一刻,永远消失不见了。 失去的恐惧,无时无刻不捏紧着他的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也只有待在病房里,握着她的手,能叫他觉得安心一些。 江屿也知道这样无济于事,但除此以外,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他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学医,可即便是世界上最顶尖的医生,对此好像也无能为力。 到了第六天,治疗好像终于有了些进展,江望舒又一次醒来了。 哪怕刚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沉睡,她笑容依然明媚,脸上甚至多出了一丝血色,仿佛随时可以痊愈出院。 医生却在暗暗摇头。 “我想回家,”江望舒说,神情天真又烂漫,“我更想待在熟悉的地方。” 医生没有阻止,或者说,阻止也没了意义。 其他人就懂了,但还是抱着最后的期待,把江望舒带回了家。 她走不了路,一路都被江屿抱着,轻得像一片羽毛。 好像风一吹,就被卷走了。 江屿又抱紧了一点,他舍不得。 到家的时候,江望舒精神难得的好,也可能是之前睡足了,她今天难得没什么睡意。 好到几乎叫人误以为,她真的快好了。 邢雨佳和车倩倩也来了,一看见江望舒就开始哭,哭得她一脸无奈,明明是个病人,还要被迫哄自己的朋友。 “好了好了,我都快好了,等我彻底痊愈,就出国找你们玩。” “嗯,你们别忘记我就行,要不然到时候去找你们,结果你们只顾着外国帅哥,我会生气的。” “我真的没事了,现在就是有点虚,站不起来,不过要是我不在了……好了好了,你们就别哭了,放心,以后就算我做鬼,也会去找你们玩,你们别吓到就行。” 两个人又陪了江望舒好久,但毕竟也不可能一直陪下去,邢雨佳和车倩倩走的时候,还约好明天再过来,她们还有很多话要跟江望舒聊。 江望舒笑着说好。 下午的时候,她又小小的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精神依然很好,还和妈妈还有宋梨若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宋岚也来看她了,还送了她一个自己编的小福袋,里面放着从寺庙里求来的平安符。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26节 江望舒说谢谢,把小福袋贴身收好,很珍惜的样子。 宋岚眼眶又红了。 从始至终,江屿一直在旁边陪着,她想走动的时候,就充当人形轮椅,抱着她走一会儿。 江望舒的头靠在江屿身上,靠了一会儿,又转头,盯着他看。 他恢复了清俊的模样,神情有点冷,眼里的倦意很重,抱着她的手却很稳。 江望舒打了一个哈欠,要江屿回去睡,她也有点困了。 “我看着你睡。”江屿摸着她的头发,用很低的声音说。 江望舒就安心的睡着了,这次她又做了一个梦,而且醒来的时候,记得还很清楚。 那是小时候的江屿,穿着精致的小西装,还带着领结,手里拿着根棍子,大声问她是何方妖孽。 江望舒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又醒来了。 她这一觉好像睡了很久,窗外天边出现了一线鱼肚白,眼看着又是新的一天了。 江屿没回去睡,依然靠在她床边上,手微微垂着,睡得很浅,江望舒稍微一动,他就醒了。 “我想出去走走。”江望舒心血来潮的说,眼睛还看着那一线天光。 江屿盯着她看,眼睛里的神色很悲伤,但还是点头说好。 江望舒依旧起不来,江屿就把她慢慢的抱到了阳台上。 阳台上放着一套很精致的藤编沙发,上面还有软和的靠枕和垫背,江望舒以前没事的时候,就很喜欢抱着靠枕,坐在这里看风景。 可惜她今天坐不住,只能被江屿抱着,转头看花园里的花儿。 天光还没大亮,园子里的花花草草也都躲在晨曦出来前最后的昏暗里,不叫人看清。 即便如此,她好像还是能够看见那些花儿草儿,最摇曳生姿的模样。 因为那些样子,她实在太熟悉了。 江望舒靠在江屿的怀里,身上被清晨的风吹着,觉得也没留下什么遗憾了。 该告别的人都道过别了,悲伤肯定会有的,但时间会渐渐愈合所有的伤痕,只留下那些好的回忆。 这样就很好了,她想,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就在晨曦彻底出来的前一刻。 江屿也一直盯着天上看,层云浮动间,一线天光慢慢放大,最后变得耀眼,再也无法直视。 他也知道,怀里的人已经永远闭上了眼,呼吸也停下了。 风却没有停,很凉,一直吹向远方。 江屿一直紧紧的抱着她,可即便如此,也暖不住她身上的温度。 少女的身体一点点变冷,再也没了生机。 他的心,好像也跟着一起沉寂下去。 又过了很久,江屿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盒子里是一枚粉色的钻戒。 这是他在国外的拍卖会上拍的,当时就觉得很适合望舒,只可惜,终究没送出去。 直到她离开。 江屿拿出戒指,缓缓给望舒带上,大小正合适,也果然很衬她的手,戒指上还带着他的体温,但是旋即,彻底冰凉。 江屿最后一次,紧紧的抱住了她。 再见,我心爱的女孩,他说,希望你早些,能入我的梦。 第25章 葬礼是在三天后举行的,天微雨,无风,一切都显得很安静。 江屿看上去好像又瘦了一圈,但是身形挺拔,站在雨里,仿佛一根苍竹。 他稳稳地扶住神情有些憔悴的楚媛,楚媛另一边站着江志儒,也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凝重。 他们旁边站着宋梨若和宋岚,宋梨若的神情清冷,和江屿莫名有些神似,宋岚则哭得很厉害。 这是一场很简短的告别礼,来的人也不多,基本都是和江望舒亲近的亲戚朋友,老爷子也送了个花圈,不过人没来,他说他看不得晚辈走在自己前头。 葬礼上,还播放了江望舒的告别视频,神情鲜活明媚的少女,对着镜头高兴的挥手告别,说自己马上要去另外一个世界了,希望大家不要伤心,祝福她就好了。 哭声稀稀落落地起来,伴着秋雨,绵绵不息。 哭得最厉害的是车倩倩,仰着头在那里嚎,雨丝落进嘴里也不管,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形象全无,有点丢人。 但邢雨佳已经顾不上管她了,她哭得也很凶。 告别礼结束,人们慢慢走了,最后,只留下楚媛和江屿。 楚媛看了一眼江屿静肃的神色,叹口气:“你再陪一陪她吧。” 然后也走了。 江屿一个人,慢慢坐在了新立的墓碑跟前。 墓碑上那张照片是江望舒自己挑的,笑得很灿烂。 他一点一点抚摸着那张照片,就好像抚摸着少女柔嫩的面颊。 可惜,只有大理石冰冷而坚硬的触感,在他的指下延伸。 “我还是没有梦到你,”他的声音很低,“我想再见一见你。” 细雨由小转大,最终浸湿了一切。 魅音主办的这次原创大赛,成绩相当耀眼,毫无疑问成了这个秋天最受瞩目的一档综艺节目。 参赛的绝大多数歌手流量也暴增了一截,其中红得最快的,是一个叫宋梨若的选手,她原本就是个18线小歌手,可是随着几首歌的快速出圈,迅速成为了大众关注的焦点,叫人意外的是,刚拿到比赛的冠军,她就激流勇退,离开纷纷扰扰的娱乐圈,回去上大学了。 学的还是金融。 开始还有无良的媒体想通过扒她的私生活赚取流量,但是很快就被封号了,不少人就知道,宋梨若背后的能量很大,一般人得罪不起。 还有不少人对让宋梨若出圈的那几首歌很感兴趣,这些歌后来还被不少人翻唱过,也唱出了不同的意趣,就有人想去联系词曲作者,再约几首新歌。 结果发现,词作者是有名的大家,只不过这几年产量减少,一般人轻易请不动。 至于曲作者,写这几首歌的时候年纪还很小,可惜英年早逝,18岁的时候就没了。 “18岁呀,多可惜,要不然,就能创作出更多好作品了。”绝大多数人都这么扼腕叹息。 这些事情,江望舒都不知道。 她死在那个清晨来临之前,朝阳还没有笼罩天际的时候。 死的时候,缠缠绵绵的痛苦都已经淡下去了,就是觉得虚虚浮浮的,仿佛无根的树,无源的水,飘在半空中,不知道归处。 忽然,还是之前看到的那个小女孩子,伸出手,拉住她,跟她说:“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 这一次,江望舒终于看清了那个小女孩的样子:漂亮的波浪卷,精致的小公主裙,还有一张,叫她无比熟悉的脸。 那是她小时候的脸……啊,不对,那是江望舒小时候的脸。 七八岁年纪的小女孩子,脸颊红润,眼神明媚,看起来很开心:“你该回家了,我也要走了,很高兴有你这几年代替我,要不然,我真的会无聊死的。” 她终于想起来她原来的名字了。 她叫安镜,安全的安,镜子的镜,父母给她取这名的时候,大约希望她做一个安静的小淑女,可惜,她从小更像一只皮猴子。 她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爸爸叫安恒益,是个高中老师,妈妈叫宋岚,以前当过演员,后来开了个花店,她还有个姐姐,又聪明又漂亮又厉害,是她最崇拜的偶像。 后来,有天走在路上的时候,她被一辆车给撞了,倒在地上,迷迷糊糊的,仿佛看见半空中开了一个带着光的门。 那大概就是让人往生的门吧,她想,然后就被那个门给吸了进去。 再睁开眼,她到了一家医院,到处都是森白森白的,几个医生护士在抢救一个落水的小女孩。 人群边上,还站着一个神色惨白,和躺着的那个人一模一样的女孩子,穿着湿淋淋的裙子,头发上还在滴水,很沮丧的模样。 她一眼就看见了安镜,朝她招了招手,安镜就不由自主地飘了过去。 湿透了的女孩子打量了她半天,又惊喜地叫起来:“啊!你是我妹妹!我竟然还有个妹妹!不过你怎么看起来比我大这么多?” 她很苦恼的想了一阵,终于想明白,这个比她看起来大的妹妹,竟然是从很多年以后过来的。 “可你这样会消失的,彻底完蛋,就等不到能回去的时候了,”小女孩子烦恼的想,忽然两手一拍,“要不你试试我的身体,虽然我已经回不去了,但说不定你可以用。” 她顺手一拍,就把安镜推进了自己的身体里,然后果然,监视器里的数字开始快速跳动,一切在向好变化。 医生管这叫医学奇迹,殊不知,旁边有个透明的小女孩,正在抚掌哈哈大笑,还在半空中打了个滚。 刚开始那段日子,她还隐约能看见真正的江望舒,两个人还能说话。 江望舒告诉她,就算不把身体让给她,自己也只能当个植物人,浑浑噩噩躺在医院里等死。 “现在这样比较好,我也自由了,还能到处晃来晃去。”小姑娘身上的衣服头发都干了,重新变得蓬松而柔软,精致又美丽。 她是一个很爱美的姑娘,也爱笑,会指给安镜这个是妈妈,那个是爸爸,她还有个哥哥,不过两个人不太熟:“那家伙冷冰冰的,被爷爷给带坏了,很不好打交道,你见到他,躲远点就是。” 安镜认真点头。 “我的阳寿就到18岁,所以你也只能活到那个时候,”江望舒一脸严肃的跟她说,不过那张软萌萌的包子脸,再严肃也显得很可爱,“时间没到的时候,怎么都走不了,一旦到了,也留不住,不过到时候,你应该就能回去了,就是要多受点罪。” 这些,据江望舒说,是一个住在医院很多年的老鬼跟她说的,她跟那个老鬼学到了很多东西,知识面看起来比已经十几岁的安镜还要广。 这个姐姐,跟她另一个姐姐一样,一看就比自己聪明很多。 虽然安镜还是没弄懂,她为什么会有两个姐姐,还隔得这么远。 不过安镜也知道了,她其实是从很多年以后过来的,两个亲姐妹都出了事,血脉相连,一不小心就把她给拉过来了,但是又送不回去,只能先留下来,慢慢等回去的契机。 后来没几天,江望舒看她适应了,就说自己要走了,安镜当时还以为江望舒是要去投胎,抱着她哭了好久,最后才被嫌弃的推开:“谁说我去投胎啦!我还有十来年的好日子呢,世界这么大,我要去好好转转才行,放心啦,等我转够了就回来,然后把你给送回去。” 人小鬼大的漂亮女孩子,拍了拍胸脯,又摆摆手,就很潇洒的走了。 再然后,安镜就把这一切都忘光了,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名字,也忘记了那个小女孩子。 她成为了真正的江望舒。 直到临死前一刻,才终于重新想起来。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27节 当初她有原主人帮忙,年纪又小,进入这具身体很容易,可是时间久了,再想出来,就变得很费劲。 还好有江望舒在,才让她少受了很多罪。 现在,她要回家啦,江望舒也要去她该去的地方了。 两个人亲密的抱了抱,十八岁的江望舒,慢慢就变回了十四五岁,小姑娘的样子,原本肖似的两张脸,也渐渐拉开差距,还是有点像,但也没那么像。 江望舒再一推,就把安镜推了回去。 东城某家医院里,原本躺在病床上的患者,手指忽然动了一动。 监视仪器上的数据也开始一阵上蹿下跳,慢慢又趋于平静。 安恒益忙跳起来,急急忙忙去找人。 护士过来看了一眼,还检查了一遍监控探头,确定没有松脱,才疑惑的摇摇头,走了。 这一天,正好是给死去的江望舒举行葬礼的日子,京市一片朦胧细雨,这边倒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回到自己的身体,安镜才知道,她之前死得多轻松。 想要活,比死可难多了。 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可不是咻的一下就能搞定的事。 失了水的根系,密密麻麻,重新根植于一片新的大地,就算这是她曾经的故土,也需要漫长的时间来适应。 外在的表现,就是一如既往的长时间昏迷,偶尔的肢体颤动,和无意识的呓语。 仿佛随时要醒,可又一直醒不来。 对于小女儿的表现,宋家人却显得格外开心,尤其是宋岚。 她刚失去了一个女儿,现在小女儿的情况好转,对她来说是个极大的安慰。 宋梨若得知妹妹好转,也回来了一趟,心里沉甸甸的垒块似乎稍微松动了一点,可是想起已经离去的故人,还是觉得沉重。 她又问母亲要不要把妹妹转到京市去,毕竟那边医疗条件更好,医生的技术也更好。 宋岚却摇头拒绝了,她觉得京市不是一个吉利的地方,再说了,安镜现在状况不太好,她也不怎么敢把孩子长距离的移动。 宋梨若点点头,尊重母亲的决定,父亲也表示支持。 不过这时候,她们都没预料到,这个恢复过程,会如此的漫长而艰难。 从出现好转征兆,到再次睁开眼,安镜就用了整整两年时间。 第26章 这两年里,安镜有时候能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看到一点光,听到一点声音,但是更多时候都是无意识的,也完全无法和外界沟通。 身体状况也是时而好转,时而恶化,反反复复,起伏不定。 不过宋岚坚信,小女儿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好,总有一天能够醒来。 也果然如她所愿。 那是一个春日的午后,宋岚正在病房里给安镜换衣服,顺便按照护工教的方法给她按摩腰背和四肢。 长期卧病在床的病人,因为不活动,很容易引起大面积的皮肤溃烂甚至是肌肉坏死。 安镜身上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类问题。 她永远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被照顾得很好。 护士走进来,笑着喊了一声宋阿姨,宋岚也跟人家打招呼,一边整理换下来的衣服。 两个人随意聊了几句,护士随手记录各项指征,顺便给病人换了一袋注射用的营养液。 就在这时候,她无意间看向躺在床上的少女,正好对上少女茫然睁开的眼睛。 重度昏迷的病人或者植物人,有时候也会偶尔睁开眼睛,家属看到会很高兴,觉得人醒了,但其实在这一行干久了就知道,这只是某种无意识的肌肉反应而已。 直到她看见安镜的眼珠子转了转,慢慢落到了她身上。 她又往旁边走了两步,那道视线,也跟着移动了过来。 “醒了,宋阿姨,她醒了!”护士叫起来,“我马上去叫医生!” 宋岚立马凑过去,女儿黑黢黢的眼珠子果然也转过来,对着她弯了弯眼,像是试图在笑。 宋岚的眼眶又红了。 没过一会儿,安恒益也来了,他原本在高中当数学老师,后来为了给女儿凑医药费,干脆辞职出来带班,一则收入更高,二来时间上也比较自由。 看到小女儿醒了,他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安镜这时候还说不了话,也不能动,只能眨动眼睛,医生给她做测试的时候,就问她认不认识人,认识眨一下,不认识眨两下。 医生先指了指自己,安镜很慢的想了想,艰难的眨了两下眼睛。 又去指宋岚和安恒益,她就各自眨了一下。 所有人都笑起来。 到了晚上,宋梨若也坐高铁赶回来了,看见终于醒来的妹妹,她重重松了口气,用力揉着她的头,然后也得到了一下眨眼。 动作很慢,但恍惚间,又能看到那个顽皮的小姑娘,对着姐姐软绵绵的撒娇。 大家又笑,难得的轻松氛围,终于重新回到这个家里。 之后的恢复依然很艰难,但至少,有在一点点变好。 又用了一年时间,安镜才能艰难的开口说一两个短词,至于坐起身,慢慢开始活动四肢,进行艰难的康复训练,以及稍微清楚一点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则是更晚一些的事情。 等到她终于能够稍微进食一点固体食物,靠着别人的搀扶,下床走动几步的时候,距离她第一次醒来,又过了三年多,而距离江望舒的葬礼,已经是五年以后的事情了。 五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人和事。 如果江望舒刚死的时候,安镜就醒来了,她肯定要立马飞奔到妈妈和江屿身边,才不管他们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妖魔鬼怪。 可是五年都过去了,十八岁的宋梨若,变成了二十三岁的宋梨若,爸爸妈妈鬓边多了很多白发,看起来老了很多。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 十八岁的江望舒,却始终停留在五年前,再也不会动了。 昔日的伤疤已经渐渐平复,她这时候再冒冒然挑起伤口,疯疯癫癫像个神经病一样去认亲,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更何况,以她现在的身份,再面对江家,多少也有点尴尬。 宋梨若已经成了江家的亲生女儿,要是这个小女儿再死乞白赖的跑过去对着楚媛叫妈妈,宋岚心里的滋味大概会很不好受,别人也会觉得她们家是想攀附大树,才把两个女儿打包往富豪家里送。 她想念楚媛,但是也心疼另一个妈妈。 甚至楚媛和江屿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话还要打个问号,毕竟有宋梨若这个知情人在,要是反而叫他们觉得,是宋梨若在其中耍心机,教妹妹说谎,那冤枉才大了去了。 她想跟宋梨若打听那边的消息,可惜能听到的不多。 宋梨若其实不太喜欢在这边说江家的事。 江望舒的死,仿佛是两家之间绕不开的伤疤,血淋淋的躺在那里,一碰就疼。 但是她会偶尔和妹妹说起自己最近的工作,还有生活上的琐事,有时候不可避免地提两句那边,她自认为说得含糊,但是要论起对江家的熟悉程度,安镜或许还要超过姐姐。 只从宋梨若透露的一鳞半爪,她就知道,妈妈和江屿现在都很好。 她后来还不放心,去网上偷偷搜了,知道妈妈终于彻底搞定了老头子,把他送去颐养天年,自己则坐上了江氏集团头把交椅,权责比江志儒还要高半级,就很想笑。 还看到江屿经常登上各种商业杂志的封面,被称为当今最炙手可热,圈内名媛最想嫁的商业贵公子,就更想笑了。 大家都过得很好。 自己也没必要,顶着另一个身份,厚着脸皮再去打搅,更何况,现在的自己,跟个废人也没什么差别。 她艰难的挪动手指,费了很大的劲才关上了手机浏览器的页面,正好护士走进来,看到她手里的手机,叮嘱道:“你现在还在恢复期,不能长时间用手机哟~” 安镜乖乖点头说好。 这样就很好,她想。 宋梨若去年毕业,已经成了一头标准的社畜,但是差不多每个月都会抽空回来一两趟,关心一下父母,看一看妹妹的恢复情况。 不过,宋梨若对着安镜,时不时的就会发呆。 妹妹和江望舒,长得越来越像了。 她们本来就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妹,又都继承了母亲的好容貌,长得像也不意外,可如果说五官只有三四分相似,安镜笑起来的时候,和江望舒却足足像了七成。 一样的明媚,一样的天真浪漫,甚至和江望舒那时候的年纪都差不多,只看一眼,就觉得恍恍惚惚,好像又回到了5年前。 她甚至偶尔会因为这种想法,对可怜的妹妹产生愧疚。 安镜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既不知道自己其实不是她的亲姐姐,也不知道,她的亲姐姐早就已经走了。 “姐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安镜在宋梨若面前轻轻地挥了挥手。 两个人最大的区别,可能还是在行为动作上,因为久病,安镜的动作看起来很迟缓,不像正常人那么灵活。 宋梨若才恍然回过神,摸了摸妹妹的脸蛋:“我听着呢,你说你想去考音乐学院?” 安镜点头。 她本来成绩就一般,在病床上又躺了5年多,要是还想正经考个大学,就算她爸是辅导之神也救不回来。 可要是通过专业考试,拿到特招名额,相对来说就简单多了。 当然,对一般人来说,这条路其实更加难于登天,可是对于天赋满分,从小接受国内最顶尖的音乐培养,还拿奖拿到手软的江望舒来说,简直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至于安镜,她现在肢体的灵活度只能靠大量练习来提升,距离恢复以前的水平还很遥远,但是满脑子的编曲和乐理知识,也不是白学的。 最重要的是,安镜发现,自己竟然有一把天赋极好的嗓子,音域广,声音清透,高音极悦耳,中音温润,低音又醇厚,简直就是全领域通杀,无敌了。 唯一的问题,还是因为身体原因,气息有些不足,但这个一样可以通过练习来弥补。 这样好的嗓音条件,简直叫她蠢蠢欲动,恨不得一口气写个八九十首歌,唱个过瘾。 她自己终于也有机会,在舞台上好好风光一把了。 她又遗憾地看了一眼宋梨若,姐姐的天赋也很好,可惜她对舞台兴趣缺缺,她自己的歌,还是只能靠自己来发扬光大了。 “你也喜欢音乐啊……也是,你从小就喜欢这个。”宋梨若终于想起来,妹妹小时候就学了很多年的声乐和器乐,只不过后来因为成绩跟不上,高年级的时候把大部分兴趣班给停了,她当时还哭了很久,纠缠父母半天,才勉强保住一个声乐班,一直也学得不错,后来甚至还拿到了去省里参赛的名额,可惜,还没来得及去比赛,她就出事了。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28节 宋梨若又叹了一口气。 “你要喜欢这个,就先提前准备着,我回京市以后再帮你去打听打听,看想要报考的话,具体需要什么条件。” 其实妹妹要是愿意,直接出道也行,不过他们家属于想法比较传统的家庭,总觉得小姑娘家的,还是应该先上学,既然想走这一行,就先去上个正经的音乐学院,总比那些乌糟糟的路子要好走。 当年宋岚也是正经电影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丈夫又是当老师的人,所以那时候,宋梨若休学去唱歌,夫妻两个简直心痛得不行,觉得都是自己拖累了孩子。 现如今家里条件好了,还有大女儿帮衬着,自然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 安镜点点头,开心的贴一贴姐姐,撒娇的模样,也和江望舒像极了。 宋梨若又恍惚了一瞬。 妹妹这样,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想到安镜以后可能会去京市,她忍不住又叮嘱妹妹一句:“以后,你要是碰见个叫江屿的人,一定要远远躲开,那不是个好人。” 安镜:“???为什么不是个好人?”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梨若怎么还看不惯江屿?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宋梨若沉重地把手放在安镜的肩膀上:“你不用管为什么,总之就是个自称死了老婆的老男人,老男人多半都不怀好心,你这种小姑娘,还是躲远点比较安全。” 安镜还是一头雾水,唯一捕捉到的一个让她很震惊的点,就是江屿在短短5年间,不但谈了恋爱,结了婚,还死了老婆。 就……好丰富的人生经历啊!丰富到甚至让人有点心生怜悯。 “他妻子是什么样的人?”安镜对此真的很好奇,主要也确实没看到网上那些报道提起过这事,网上甚至信誓旦旦的说他虽然是如今最热门的黄金单身汉,私生活却很检点,几乎没传出过任何绯闻,绝对是最极品的金龟婿人选。 当然,也有人猜,这位的性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不过,网上那些小道消息,肯定没有宋梨若这个直系亲属的话来得可靠。 还是江望舒的时候,她就一直想知道江屿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毕竟这个人看起来真的很挑剔,以前收到那么多封情书,可是从来不看,一股脑全扔了垃圾桶。 宋梨若又沉默了一会儿:“不用管,反正你也不认识。” 安镜看宋梨若不想说,也没有追问下去,反正以后还有得是机会。 “不过你也不一定碰得上他……不管这些,反正要是碰到他,不用理就是。”宋梨若再次强调。 安镜懵懂的点头,心里却不以为意。 两个人的交际圈几乎毫无交集,能碰面的机会,也微乎其微。 她甚至觉得有点遗憾。 因为她真的很想江家的亲人——虽然只能偷偷想。 在东城只待了一天,宋梨若就回了京市。 宋梨若是去年毕业的,毕业以后,就直接进了江氏集团旗下的一家公司,刚开始从底层做起,但是升得很快,如今已经是某重要业务团队的中层管理之一了。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能这么快升上去,跟自己的能力肯定有关系,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她这个身份得到的照拂。 宋梨若也不是那种别扭的人,没道理把好处往外推,只能更努力的拼事业,让自己配得上现在这个职位。 事业上她干得风风火火,不可避免就没那么注意平时的饮食和休息,前段时间病了一遭,在医院住了两天院,然后就被楚媛强制搬回宅子住了。 宅子里却比以前冷清多了。 这几年,楚媛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依然是那个雍容华贵,手握大权的女强人,但是在家的时候,她时不时就会盯着一个地方,发一会儿呆,原本那些花花草草也都懒得打理了,空出很大一块,看起来有些荒凉。 江屿回来的时间也少,他更多还是住在江望舒以前那栋公寓楼里,平时也就周末回来吃一顿饭,吃完又匆匆走了。 江家的饭桌上依然是安静的,没人说话,但和以前的气氛,又完全不一样了。 很少有人再提起江望舒的名字,甚至有些刚进江宅做事的人,都不知道家里曾经还有这样一位小主人,还会好奇地跟人打听,二楼那个套间,位置那么好,怎么就封存了,一直没人住。 然后马上就会有人叫她住口,不要再提这些事,可就算不提,那个人的影子,也从来没有离开过。 那个阴雨天,一直延绵到现在,始终没有结束。 这天,就楚媛和宋梨若两个人吃饭,桌子上的饭菜也很节省,只有一碟素菜,一小盘白切鸡,还有一碗极清淡的汤。 前两年陈妈没退休的时候,偶尔还会端出几盘花里胡哨的菜:油浓酱赤的糖醋小排,造型很花哨的松子鳜鱼,又或者鸡包鸽之类的网红菜,放在桌上,没人动,等凉了,又完整的端下去。 端下去的时候,陈妈还会喃喃念:啊,这是囡囡喜欢的菜,我又老糊涂了,要是囡囡还在就好了,她肯定吃得干干净净的。 每次陈妈犯糊涂的时候,宅子里的气氛又要低沉几日,但是所有人,又要故意装出不在意的样子。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连伸出筷子,去夹两下都做不到——以前江望舒还在的时候,这种菜她都是要第一个尝的,大口大口吃完,还要狠狠夸几句,把陈妈夸得笑眯了眼,抱着小姑娘直喊我的乖乖心肝儿。 后来陈妈回老家了,这些菜也彻底没人做了,新来的厨子很机灵,又没有那些改不掉的老习惯,从此以后端上的,全都是符合主人家口味,极清淡的菜肴。 就是看起来,过分素净了。 母女两个安静的吃完了饭,楚媛关心了几句宋梨若工作上的事情,又问她现在在东城的那个妹妹,恢复得怎么样了。 宋梨若说恢复得大好了,已经可以尝试下地走路,最近还在考虑复学的事。 “小姑娘年纪也不大吧,是应该再进修一下,生了这么久的病,你那边的父母也不容易,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到底人脉熟,能帮上点忙。”楚媛淡淡的说。 宋梨若开口道谢,又说妹妹想考音乐学院,但是因为休学太久,不知道能不能符合要求,又或者需要准备些什么资料或者考试。 “这件事容易,我正好认识一个音乐学院的院长,很有名的老先生,我把他的联系方式推给你,你可以跟他聊一聊。”楚媛说着,低下头去翻列表,才想起来,她当初跟这个院长认识,就是为了给望舒联系老师。 她动作停了停:“你妹妹也喜欢音乐?学过多久?” “就小时候上了几年兴趣班,主要现在再跟高考很吃力,就想试着走一走艺术路线。”宋梨若解释道。 “艺术路线也不好走的,”楚媛笑,“那时候我……” 她没往下说,又转了个话题:“这种很讲究资历,最好能拿几个重量级大奖赛的奖项,才好拿到特招生的名额。” 宋梨若点头,表示明白。 “其实也没多要紧,只要健健康康的,这些都无所谓,”楚媛又有些出神,“不过孩子要是有兴趣,试试也可以,我再给你推荐几个老师帮忙辅导一下,让江屿去联系,他们会给这个面子的。” 宋梨若又道了谢。 这些年,母女两个一直相处很融洽,但也显得很客气。 客气得有些过了头。 楚媛点点头,这件事便过去了。 这些年,她和宋岚那边没什么交集,但有时候,又会有意无意的关照一下,说不清是看在宋梨若的面子上,还是因为另一个人。 宋梨若觉得,大概率是因为后者。 她对此倒不在意,毕竟受益的也是自己的家人。 第27章 这是一个很干净的套间,面积不大,只有黑白灰的底色,看起来十分寡淡。 房间里唯一亮眼的色彩,是一张放大的照片,照片里的少女回眸浅笑,春意盈然。 江屿看了眼照片,低头,整理好衬衫领带,穿上西装,又走到小桌几边,拿日常带的随身物品。 桌上的东西一共就四样,一支蓝宝石腕表,一个手机,一个备用机,还有一个很小的首饰盒,绒质表面略微褪色,看起来年代有些久远。 他首先把首饰盒收在了怀里,然后再去带腕表,拿手机,换上鞋出门。 助理和车已经等在了楼下,江屿上车,听助理对今天的行程进行简单汇报:先开个短会,等下还有股东会议,下午魅音的人会来商量下季度预算的事,晚上还有个商务晚宴,是业内一位重量级老前辈办的,不好推掉。 “对了,刚才宋小姐打电话,说是董事长建议的,想请您出面,帮着联系几个声乐老师,水平比较高的那种。”助理又说。 这个助理是前年刚进的公司,对于江家的旧事只隐约听说过一点,但也觉得这对兄妹关系很奇怪:几乎不太直接沟通,有什么事更喜欢通过助理对接,可要说有大矛盾也不像,毕竟在工作上,江总对这个妹妹还是相当照顾的,也舍得放权,给了不少锻炼的机会,提拔得也快。 “她找声乐老师做什么?又准备出道了?”江屿挑了挑眉头。 “说是给他妹妹请的。”助理含糊的说。 他大约知道老板家出过真假千金的事,后来的结果,是假千金死了,真千金回归,但同时和原来那家人又保持着融洽的关系,听起来是个很圆满的结局。 “妹妹……”江屿晃了晃神,想起宋梨若确实还有个妹妹,也是望舒的妹妹。 他的神情便不自觉的温和一点:“你先去做进一步的对接,整理名单,再用我的名义发出邀请,钱不是问题。” 助理点头,在备忘录上记了一笔。 进入集团总部大楼,江屿面上的温和,就彻底退干净了。 他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自然有自己的一番手段,他脾气又冷肃,是那种容不得分毫错的人,叫底下人不由得不小心。 助理室有几个年轻的女员工,刚开始对这位老板还有点脸红和幻想,可惜没多久,就只剩下战战兢兢了。 短会很快就结束了,业务总监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还不小心在门口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很狼狈的样子,也没人敢笑,在江屿手底下做事,大家情绪都很紧绷。 下午的对接,魅音的高总亲自来了。 她是个很美艳的女人,身材婀娜,性格张扬,据说以前还追过江总,可惜没成功。 两个人谈公事的时候,也确实看不出什么私情,甚至还有点针锋相对,互相挖坑的意思。 一个嘲讽大老板明明日进斗金,还要在这点小钱上斤斤计较,另一个批评作为管理者,对于资金缺乏有效的把控,如果觉得自己不能胜任,他不介意帮魅音找一个更优秀的ceo。 两边公司的与会员工,在两个老板的双重威压下,活脱脱一群在暴风雨中战栗的鸡崽。 还好会议时间也不长,下个季度的预算案总算在磕磕碰碰中勉强达成一致,看目的基本达到,高薇心情不错,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信封袋,推给江屿:“前几天清库房时候的意外发现,你应该会喜欢。” 江屿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第一届国风大赛的后台录像,有一段无意间录到望舒,以前没发现,我就让他们把这段剪辑出来了,”她睨着眼笑,“怎么,不感兴趣?” 江屿沉默,伸出手,把那个信封袋拢进手心,低声说了句谢谢。 高薇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终于能走出来了呢,都这么多年了,望舒要是能投胎,应该早上幼儿园了。” 江屿没理她。 “行了行了,”她拿出一根细长的女士烟,夹在两根手指间,“我刚开始觉得你是个变态,后来又觉得,你真挺可怜的。” 她对着江屿随意的摆了摆手:“不跟你说了,先走了,烟瘾犯了,我得去抽两口。” 说完,她就又踩着婀娜的步伐,潇洒走了。 江屿依然垂着眼,盯着那个牛皮纸的信封袋看。 一回到办公室,他就点开了u盘里的视频文件。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29节 这是一段在后台彩排时候的录像,镜头摇摇晃晃,画面也不太清晰,可是随着一阵笑声传出来,他瞬间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少女的半张面庞突然跳了出来,对着镜头弯着眼笑,又去推镜头:“别拍我呀,快点拍台上的歌手!” 又是一阵笑,声音欢快得仿佛插上了翅膀,又远得遥不可及。 短短十几秒的视频,被循环播放了无数遍,江屿把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沉默的听了好久。 他又忍不住拿出怀里的戒指盒,打开,轻轻摩挲起那枚冰冷的钻戒。 这枚粉钻戒指,在望舒睡着的时候,一度被套上了她的指间,本来应该随着火光一起被带走。 没想到,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监守自盗,在火化的前一刻,悄悄把这枚戒指拿走了。 后来东窗事发,从那人的家里搜出了很多赃物,其中就有这枚戒指。 于是,戒指又重新回到了江屿手里,注定再也送不出去。 就像他始终无法传递出去,只能藏在心底的隐秘心思一样。 他睁开眼,坐正,把这段视频保存,又再传了一个备份,那个文件夹里,密密麻麻全是他能收集到的,各种关于江望舒的视频和图片。 可惜,这无数个碎片,依然无法拼成一个完整的活人,也没办法,再对他展颜微笑了。 江屿关上了那个文件夹,又闭上眼睛,默了默神,觉得脑子一阵阵发空。 助理敲门,江屿回复了冷漠严肃的样子,沉着声音:“进来。” ———— 夜间的商务晚宴,邀请的人不多,但每一个在业内,都有相当的影响力。 其中江屿是最年轻的一个,受到的关注和追捧,却并不比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差。 有几个人正在高谈阔论最近的政策风向和投资策略,江屿没兴趣加入,独自靠在黑色的大理石台边,手里把玩着一只酒杯,神色淡淡,有些倦懒。 忽然一阵香风袭来,一个脸颊边一处浅浅梨涡,眉眼清雅的少女走过来,好奇的盯着他看:“你就是江屿吧?我听爷爷说你很厉害,要我多跟你学习学习。” 她大大方方的伸出手:“你好,正式介绍一下,我是莫老先生的孙女,我叫莫望舒,对了,听说你以前有个妹妹,也叫这名字?” 江屿有一瞬间的失神。 少女的笑声仿佛重新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息。 莫望舒歪了歪头,仔细欣赏着江屿俊逸清冷的五官,又更加欺进一步:“你可以跟我说说她的事吗,我还挺好奇那个跟我同名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女生。” 江屿恍惚的眼神定在面前的人身上,又陡然一冷,彻底清醒过来。 “我有些不舒服,麻烦跟你爷爷说声抱歉,我先告辞了。”他冷漠的抽身,随手把酒杯交给旁边经过的服务生,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 留下那个女孩子,在原地懊恼的跺脚。 回到车上,江屿第一时间往嘴里塞了两片止痛药,然后紧紧闭上眼,头靠在座椅上,沉默地等待这一阵剧烈的抽痛过去。 他偏头痛的症状已经持续好几年了,看过不少医生,各科的都有,还做过心理疏导,都没什么用。 疼痛如同附骨之蛆,时不时就会席卷而来,除了等待它慢慢消退,并没有什么其他办法。 他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意愿,解决头痛的问题。 强烈的抽痛甚至能让他产生短时间的幻觉,觉得望舒就靠在他的身边,气息纠缠,发丝勾连。 这种想法,甚至能叫他体会到些微一点愉悦感,仿佛时间的阻隔被打通,他正和那个人,共享某些隐秘的痛苦。 虽然伸出手,只能摸到一片冰凉的空气。 助理也看出老板偏头痛发作了,乖觉的不敢多说,直接把车开到了老板常住的公寓楼下。 江屿下车,进入电梯,下意识的按了顶层。 公寓楼的最高一层只有一户,一般人是上不去的,需要指纹密码解锁。 江屿按了指纹,电梯向上,门开,露出一扇白色的入户大门,门紧紧关着,仿佛主人还在里面熟睡。 他又推开入户门走进去,门里是一套面积不小的平层,里面家具齐全,各种家居物品摆放得错落有致,满满当当。 房间里很满,却又显得异常冷清。 因为房子的主人,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留在这里的气息,也越来越淡。 江屿站在门口,深深的喘了几口气,柔和又带点甜香的气息裹过来,他终于觉得头疼缓解了一点。 他小心地脱下鞋,换上一双男士的毛拖鞋,鞋面也有些旧了,看得出来,已经穿了很多年,也舍不得扔。 换好鞋以后,他又去接了一盆水,仔仔细细给窗台上的花浇水。 这边的花已经换了好几轮了,品种和颜色却始终没变过,甚至连大小和株形,都被他小心的复刻了下来,努力维持着当初主人还在时候的样子。 可一切,又似乎全是徒劳。 花开了又败,残留的气息也越来越淡,近至于无。 浇完了花,他擦干净盆台上的积水,把盆子放回去,就坐在沙发上,盖着毯子,倒头睡下去。 他每次来的时候都带着期望,可惜每一次,总不见想念的人入梦。 也不知道要多久,她才能想起自己来。 再不回来看看我,我就要忘记你啦……他低声对心里那个人说。 第28章 自从可以下床活动,安镜的恢复速度陡然快了很多。 从被搀扶着,勉强走动几步,到就算放开手,也能弯弯扭扭往前走几米,大概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而从弯弯扭扭,到勉强能走直线,只花了一周时间。 这其中,她付出的艰辛和汗水自不必提,宋岚和安恒益为了帮助女儿做复健,也同样很辛苦,宋梨若还帮妹妹在京市找了一个很厉害的老医生,开的方剂对活血化瘀很有一套,原来时时困扰双腿的针刺感,都减少了很多。 不管怎么说,付出总有收获,安镜也终于得到医生的恩准,可以出院回家了。 不过就算出院了,康复锻炼还是不能停,每周也要回医院做针灸和按摩治疗,同时,医生也建议,最近一年,就算勉强能走了,出门还是尽量坐轮椅,不要给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身体造成太大的负担。 一家人自然欢天喜地的点头答应 距离她上一次回家,都已经是5年多前的事了,要是再算上当江望舒的日子,那就更久了。 安镜早就忘记了回家的路,不过她有爸爸妈妈领着,怎么样也不用担心迷路。 之前卖掉的那套大居室,后来又被买了回来,大前年简单翻修了一下,看起来也和安镜记忆里不大一样了。 不过她的房间没怎么变,还是蓝白配色的墙纸,粉蓝的床单,白色的大书柜,书柜上书不多,各式各样的娃娃倒是挤挤挨挨的,摆了好多层,还有一些以前做的小手工艺品,说不上精致,但是童趣十足。 拉开衣柜,各种充满少女气息的,粉色蓝色的小裙子,白t恤,运动卫衣,还有毛茸茸的浅色大衣涌出来,可惜全都不合身了,只能买新的。 在医院里躺了这么多年,她的发育也比同龄女孩儿慢,但到底长高了些,就是…… 安镜从轮椅上站起来,踮踮脚,对着镜子比了比,现在的自己,比当初的江望舒更矮,还瘦了一圈,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不点。 看来,她想长成高挑美女的愿望,是两辈子都达不成了。 安镜遗憾叹了口气,又去翻书桌抽屉,那里面藏了不少少女的心事,什么日记本啦,小卡片啦,写得满满的,大多是些感春伤悲,无病呻吟,她还意外发现,自己竟然写过一段暗恋小作文,对象的好像是班上某个高高帅帅,成绩也好的男生——虽然她早想不起来,自己竟然还有这么一段黑历史了。 安镜看到自己以前的笔迹,忍不住嫌弃地耸了耸鼻头。 这一笔狗爬字,可真够难看的。 她就又想起来,当初为了叫她练好字,楚媛狠狠盯了她一年,硬是逼着她练出了骨架和笔锋,写出一手端庄秀美的好字,高强度的书法课才作罢。 在这一点上,宋岚和楚媛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宋岚当初也想要女儿练字,可是只要安镜稍微耷拉着眉毛,哭唧唧的喊手疼,她就舍不得了,安恒益也只能在旁边摇头叹气,根本拗不过这两个祖宗。 一想起小时候的事,她就忍不住笑。 经历过两个完全不同的童年,她甚至都不会把回忆搞混——因为两边的差异,可实在太大了。 明明现在这样也挺好,但她又忍不住想楚媛了——人类可真是永不知足的生物。 安镜收敛起心神,继续去翻那些旧物。 除了本子和卡片以外,还有一本歌谱,这好像是她当初为了参加比赛准备的,可惜没用上。 上面也有不少涂涂写写的痕迹,甚至还有一小段手写的旋律,应该是自己写的,安镜随口一哼,就被幼稚得笑起来。 原来自己从小就有这爱好。 过去和现在被串联起来,就算面貌改变,她也清楚,自己还是那个人,没有变过。 当然,就是长大了很多。 十九岁的江望舒,用一种相当长辈的心态,重新把十四岁的自己珍藏起来。 活了两辈子,她自觉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早就超越了现在身体的年纪。 可惜,其他人都不这么觉得。 这时宋岚正好走进来,看一眼衣柜里穿不下的衣服,欣慰的说:“明天你姐回来,正好带你去买新衣服,我的宝贝,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安镜马上抛弃了大人的成熟嘴脸,黏黏糊糊的拱过来,抱住宋岚:“再怎么长,我也永远都是你的小宝贝~” 宋岚笑,揉她的头。 母女两个亲密的挨在一起,甜到发腻。 长大什么的,等她撒完娇再说。 吃晚饭的时候,三个人又聊起复学的事。 安恒益的意思,是先在家里复习,反正理科他能教,文科也可以找他同事帮忙,孩子如今这样,太大的奢求也不敢有,专心复习两年,哪怕考一个还行的专科,也不算太差的结果。 因为那场车祸,安镜几乎错过了大部分初中,以及全部的高中生涯,她当初上学的时候,就不是那种排名靠前的读书种子,再耽误这么多年,能有个学上,都算是意外之喜了。 “考不上也没关系,”宋岚还不忘给小女儿减压,“大不了回来继承花店,总归饿不死。” 宋梨若倒是说过,以后妹妹不管怎么样,她都会照顾,但是那孩子也辛苦,他们总不好意思把什么责任都往她身上堆。 夫妻俩的想法很朴实:万一出个天灾人祸什么的,当然可以找人帮忙,但是想过好生活,归根结底还是要靠自己。 经历过那场大波折,他们打从心底里觉得,女儿能安安稳稳过完一辈子,就是最大的运气了。 安镜却突然说,她想考音乐学院。 之前,这个想法她只跟姐姐透露过,这还是第一次,拿到父母面前。 她也清楚,父母对于她走艺术这条路,顾虑肯定是颇多的。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30节 果然,安恒益刚夹了一口菜,还没来得及往下吞,就被呛住了。 小女儿这想法倒挺有志气,就是…… 他自己本身就是搞教育的,当然知道,艺术生分数要求是低,可也没有那么低,再说了,还有一个专业课的门槛摆在那里。 女儿也就小时候学了几年兴趣班,还是费用很便宜的那种少年宫的大班,几十只鸭子乱哄哄唱一通那种,后来进了学校的合唱团,架势是有了,但究竟能学到多少东西,存疑。 这样的底子,想通过专业考核,可没那么容易。 夫妻俩对视一眼,看看女儿一脸期待的模样,又不忍心挫伤孩子的积极性,斟酌了半晌,还是宋岚开口:“你要真对这个有兴趣,我找以前的朋友问问,不过这一行,表面看起来风光,竞争可比读书大多了,不但要天赋,也需要资源和运气。” 安镜点点头:“我知道的,尽人事,听天命,但是我是真的喜欢音乐,不试一试还是不甘心。” 她对自己当然有信心,但总不可能拍着胸脯对父母保证,自己其实是个天纵英才,而且对音乐相关的很多领域都能无师自通,甚至比有些专业级人士还要专业。 这话要说出来,夫妻俩十有八九要把她送回医院,仔细去检查一下脑子。 听到女儿恳切的话,夫妻俩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现如今这样,还能求什么呢?两人只能表示支持,但也没抱太大的期望。 难得女儿这么坚定的想做一件事,总归先试着,不行再说。 第二天宋梨若回来的时候,也说起这件事。 江家倒是帮着推荐了几个不错的老师,但是都在京市,考虑到妹妹如今的状况,也不适合去京市求学,这件事只能先作罢。 不过她还是准备帮妹妹在本地联系一个口碑不错的声乐老师,可以一对一上门授课那种,水平肯定比不上京市的名师,但是打打基础,确认妹妹能不能走这条路,也是不坏的选择。 安镜本来听说有机会去京市,忍不住眼睛一亮,可是姐姐后面的但是,又叫她眼神黯淡下来。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的身体不争气,连出趟远门都做不到。 宋梨若看出妹妹的心思,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先努力做复健,等你能走了,姐姐再带你去那边好好玩一圈。” 其实安镜想要的不是玩,不过还是高兴的点头说好。 当天下午,宋梨若就带着安镜出去买衣服。 她们去了本地最大的商场,安镜坐在轮椅上,宋梨若推着她走,宋岚本来也想来的,但店里突然来了个大客户,她一时走不开,就只能作罢了。 “这套就很好,我妹妹随便打扮一下,都漂亮得不行。”宋梨若看着镜子里的妹妹,一脸骄傲。 粉白的面颊,清丽的眉眼,身上一袭蔚蓝色的连衣裙,娇艳欲滴,姿态天然。 不笑的时候,妹妹和江望舒其实也没那么像,更多了几分柔软的姿态,楚楚可怜的,没有那么娇媚明艳,但自有另一种美。 真是自己的宝贝妹妹,越看越喜欢。 就连导购的夸奖,都叫她骄傲得不行。 安镜很快给自己选了两套衣服,两顶不同风格的帽子,一个包,几件价格不高但做工很精致的饰品,以及两双方便走路的低跟小皮鞋。 宋梨若原本还想帮妹妹搭配,但是她很快发现,安镜的品位颇为不俗,挑选衣服饰品,眼光比自己还要好。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选品的喜好跟江望舒有点像…… 她看见安镜想去拿一个蓝白相间的信封包,下意识的阻止,指了指旁边另一个软牛皮的棕色托特包:“还是选这个吧,容量大,也好搭配。” 安镜想起自己确实已经不是千金大小姐,也没有那么多衣服款式可以搭,爽快的换成了这个百搭的托特包。 不过,就算衣服少了,搭配也不能随意——这是多年来养在骨子里的习惯,改不了的。 看妹妹仔仔细细的给衣服挑选帽子,搭配饰品,宋梨若再次出神,又自嘲的笑笑。 小姑娘喜欢打扮自己又不奇怪,妹妹小时候不也一样喜欢那些布灵布灵的水晶石头,还有梦幻风的公主项链。 现在这样,也只不过是年纪大了,品味上来了而已。 两人也没逛多久,两个小时不到,就买完东西出来了。 安镜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体力不太好,走路也有些费劲,哪怕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轮椅上,逛一段休息一段,这么短短一路下来,就开始有些大喘气了。 宋梨若又带着妹妹去了附近一家粥点铺子,叫了一碗热粥喝。 因为躺了太久,安镜的肠胃功能很虚弱,现在虽然稍微能吃一些固体食物了,但是要戒油腻,大荤大腥也不行,在外面吃的话,还是流质和松软的面食更安全。 也难怪宋岚对于小女儿出门总放心不下,确实需要注意的地方太多了。 可即便这么小心注意着,也还是出问题了。 当天晚上,安镜的腿又疼了起来。 因为长期的卧床,她的腿部肌肉萎缩很严重,不但运动功能受限,还经常会有大面积的抽搐和针扎一样的剧烈痛感。 之前宋梨若给妹妹找了个药方回来,吃了一段时间,情况确实有些改善,但是稍微一累,症状又会加重。 比如这次,刚一回来,安镜就小脸惨白的倒在床上,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冷汗一股股的流下来,很快就润湿了枕巾和衣服。 看得人心疼。 宋梨若一边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妹妹,一边又恍惚想起五年前的事,心里一阵阵止不住的发慌。 宋岚也差不多,捂着嘴巴想哭,又忍住,强撑着给女儿按摩痉挛的肌肉,宋梨若也慌忙过来帮忙,学着母亲的样子给妹妹按摩。 偏偏这孩子太懂事,明明自己才是最受罪的那一个,等稍微好一点,还不忘安慰家里人:“我没事的,你们看,已经好多了!” 明明脸上血色全无,唇都是惨白的,浑身被汗湿得浸透,说话也没什么力气,可还要强撑起嘴角,软软的笑。 宋梨若直接扒拉下妹妹的嘴角:“要是难受了就哭,这样子,我看着反而更心疼。” 安镜就无辜的看着姐姐,眼睛还是弯着,认真的说:“可我真的已经好多了。” 面对这样的妹妹,宋梨若只能叹气,心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什么都答应她。 可安镜刚说完好多了,疼痛又马上复发,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没有止境。 这次发病,明显比之前更加严重,宋梨若的内疚也更深了。 她忙又打电话,跟之前联系过的那位老医生简单说了情况,那边就建议她还是直接把病人带过去看一看,他们那边还有其他辅助治疗手段,结合起来,治疗效果会比较好。 “听你说的这个情况,病人估计还要受几天罪,我个人建议你们尽快过来,这种情况不要拖,有些病人就是拖久了,预后很不好,”那边说,“当然,先去当地医院处理也行,不过效果就要差一点,复发的可能性也大。” 这人也是楚女士介绍的,是国内一位很有名的康复治疗专家,说的话自然叫人信服。 再看看妹妹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的样子,她心动了。 从来没出过远门的小女儿突然要去京市,父母当然舍不得。 更何况,小女儿现在这样子,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呢,不但运动能力差,忌口也多,这么弱的体质,要是在外头生病怎么办? “我们到那边就有车过来接,直接去医院,那边有专业的营养师,不用担心的。”这些细节,宋梨若都已经问妥当了。 而且最好早点过去,那边现在正好有床位,可要是再拖几天,就说不准了——当然,到时候楚媛要是愿意出面,不是没办法,可妹妹要多受几天罪,也同样不可避免。 宋岚看小女儿这样子也焦心,可是她现在手上正好有两个婚礼的大订单,还有一批鲜花压着要处理,没办法马上跟去京市。 安恒益也是,他手上这批学生很快要参加重要的考试了,也不好直接丢手。 宋梨若做主:“我先陪着安镜过去,你们把这边忙完再过来,到时候再来顶我。” “你自己还要上班,哪能因为你妹妹的事耽误太久,你资历又浅,请假太多,同事领导什么的也容易有意见。”宋岚还是不放心。 她最清楚,照顾病人是个辛苦活,而且特别耽误时间。 “那边可以请陪护,除了头两天,我也就是下班和周末的时候去,耽误不了什么。”宋梨若不喜欢用特权,但不意味着没有。 请假这种小事,甚至都不用通过江屿的助理,她直系领导就能马上给批了,甚至还要问,需不需再要多休两天。 看大女儿成竹在胸,小女儿又这幅样子,宋岚终究妥协,点头同意了这趟突来的远行。 宋梨若本来就是个利落人,事情既然确定,自然不会耽误,她很快就跟那边约好了就诊的时间和床位,明天出发。 票都买好了,高铁的商务座,贵是贵一点,但是舒适性高,空间宽敞,人也少,更适合安镜这种体弱的乘客。 第二天坐车的时候,安镜果然又发作了几次,大汗淋漓的,叫车上的乘务人员都一阵紧张,问需不需要帮忙联系医生。 “我们这次就是去就医的。”宋梨若一边解释,一边给妹妹按摩。 乘务员又给了一条厚毛毯,还有可以热敷的暖贴,表示有需要可以跟她们说。 车厢里还有个小姑娘好奇走过来,八九岁的样子,盯着安镜看了一会儿,给她递了颗糖:“这个给你吃,很甜,我每次生病的时候,吃了这个就不难受了。” 哪怕腿还在一阵阵的抽搐,安镜也忍不住,对着她笑一笑,哑声说了句谢谢。 第29章 后面的旅程还算顺利,几个小时以后,姐妹俩就到了京市,安镜的腿疼压下去以后,也暂时没有复发。 这边气候干燥,太阳还大,轮椅上的少女看起来就跟洋娃娃一样,五官精致,皮肤白得几近透明,引得不少路人侧目,还有同情。 毕竟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却不能走路,谁看了都心疼。 安镜对那些视线浑然不觉,她现在很有些近乡情怯的紧张感。 尤其等出了车站口,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停在路边,她的呼吸都几乎快要停下来。 看妹妹迟疑的样子,宋梨若没多想,推着轮椅往车边走:“先上车吧,咱们先去医院,到了以后我再跟你细说这边的事。” 看宋梨若推着个女孩过来,车上的司机小步跑出来帮忙,可是等看见轮椅上少女的真容,他微微停了一下,才继续往这边走。 “这位是……”他盯着安镜的脸问。 “我那边的妹妹,身体不太好,想过来找医生看一看。”宋梨若解释道。 司机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啊,难怪……我说呢,难怪,看起来真是有点像。” 刚才恍惚间,他还以为是望舒小姐回来了,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 明明眉宇五官间差异很大,身形也更瘦小,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觉得像。 安镜跟司机也很熟悉,事实上,五年以前,她经常请李叔接送。 可惜,现在也只能装作不认识。 安镜微微笑着,朝司机点头致意。 李叔又晃了一下神,把轮椅放上车的时候,还不小心磕绊了一下,然后连连道歉。 好容易把轮椅上的女孩安顿好,坐上驾驶位,司机迟疑的问:“咱们是先回宅子吗?” 安镜的眼神又微微亮了亮。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31节 可惜,宋梨若摇头:“先去医院,我提前已经跟医生约好了,不能耽误。” 司机点头,发动汽车。 宋梨若看妹妹那张脸,又忍不住叹气。 有些人,她其实不太希望妹妹碰上,但是自己作为江家的女儿,让妹妹完全不跟那边打交道,又有点不现实。 总之,现在先拖着吧,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安镜完全不知道姐姐在烦恼些什么。 此时,她正在好奇地看街市上的风景。 她其实对这边很熟悉,可是五年过去,这座城市又发生了很多微妙的变化。 绿意变多了,空气好像也变得清透了,以前街边的一座铜像应该是被拆掉了,换上了一个五颜六色,体积更大的钢铁建筑,从车窗里一闪而过,也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造型。 街上的车流还是那么密,一眼看不到尽头,不过很多都换上了绿色的电动车牌,东城其实也有这个趋势,只不过安镜出门的时候没赶上高峰期,没有现在这么直观和震撼。 很多东西还保持原状,可是也有很多人还有事,和五年前完全不一样了。 就连开车的李叔,话也不像以前那么多了,开车以后全程保持沉默,把姐妹俩送到医院门口,确认等下不需要接,就离开了。 要是放在五年前,他肯定还会有一堆叮嘱,不过想想也是,宋梨若都参加工作了,自然不需要像对小孩子那样叮嘱。 安镜微微抿了一下唇。 宋梨若没注意安镜百转千回的小心思,她一路推着妹妹走进医院大厅,在导引台的引领下,往一边走廊拐过去。 就在这时候,江屿也正好从另一边的走廊出来。 楚媛听说他头痛症又犯了,叫助理特意空出半天时间,让儿子过来治病。 江屿对此虽然无所谓,但也不想让母亲忧心,就过来了一趟,还让医生在头上扎了几针,似乎确实疏通了一点。 那个老医生给江屿把了脉,说了一句“心病还须心药医”,表示这病缓解容易,可想要根治,他实在无能为力,只能靠病人自己想开。 江屿就笑笑,明白自己这个病,大约已经是无药可医了。 他不怎么在意的谢过医生,走出了治疗室,准备回公司。 走到一半,似乎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江屿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宋梨若,此时正推着轮椅往另一边走,轮椅上还坐着个人。 只不过,那人正好被宋梨若挡着,只隐约看到一点细软的头发,好像是个年轻女孩子。 江屿就想起来,母亲刚提过,宋梨若昨天又回了一趟老家,大约那个女孩子,是她从老家接过来,到京市看病的亲戚。 江屿知道宋梨若在那边还有个妹妹,身体不太好,一直在医院住着,轮椅上坐的应该就是那个人。 一想起妹妹,江屿的脑子又是一阵密密匝匝的疼。 他也没有心力再去想其他,微微拧着眉,走出医院大厅,坐进车上,又吃了两片止疼药。 助理满脸忧心的看着老板,觉得这家名声在外的医院,似乎有些名不副实。 要不然,怎么就一点用都没有呢。 江屿没理他,闭上眼,把头靠在椅背上:“直接回公寓,另外,我头疼的事情,不用再跟母亲提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压迫性十足,叫助理忍不住一阵肝颤。 什么话都不敢再说了。 另一边,宋梨若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等上一个病人走了,就把妹妹推进了诊疗室。 医生认真的看了一遍安镜以前的病历,把了脉,又仔细捏了一遍细弱的骨骼和肌肉,皱眉:“情况不大乐观,还好孩子年纪不大,恢复能力强,只要坚持治疗,基本的行动能力,应该还是能恢复的。” 至于腿疼的问题,反而是小事,很容易解决。 宋梨若舒了口气。 不过医生又说,病人目前这个情况,治疗过程不会短,诊疗的费用也比较高,当然,如果经济条件有限,也可以选择相对便宜一点的方案。 宋梨若不以为意,请医生尽管按最好的治疗方案来治。 毕竟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自从回了江家,金钱方面她从来没有被苛待过,甚至应该说,这些新家人都有点过分大方了。 就连江屿,即便两个人不怎么打交道,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在金钱上他也从不小气。 听到姐姐的话,安镜微微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宋梨若安抚的拍了拍妹妹:“这几年发生了一些事情,等下一起跟你说。” 病房很快安排好了,为了图清静,她要的是个单人间,病房不算大,但是很干净,小桌子上还摆着一盆花,水灵灵的,带着点清香。 护工也很快请好了,是个40多岁的阿姨,姓张,说话的时候带点南方的乡音,但是做事麻利,据介绍人说,她在这边干了很多年,口碑很好。 后面就是进一步的检查,制定治疗方案,这边收费虽然贵,但是各方面看起来都很专业,一看就比家乡那个小医院强很多。 安镜的腿疼也很快得到了缓解,那个扎针的老医生看着白发苍苍的,手却很稳,一边跟病人闲聊着天,一边就把针下进穴位,还快速的拧动针尾,看着有点吓人,安镜却只说微微有点胀,又很舒服。 大概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拔掉针以后,安镜就说感觉好多了,两条腿都轻松了不少。 老医生抚着胡子笑:“坚持这么扎一个月,保证以后就不疼了,不过后面拨动经脉的时候会有点难过,你可不能哭鼻子哦。” 这小姑娘年纪和他的小孙女差不多,长得还好看,让老人家忍不住拿出哄小孩的态度来。 安镜就笑,眼睛扑闪扑闪的:“我都是大人了,才不会哭鼻子。” 老医生又哈哈的笑起来。 看着妹妹轻松的样子,宋梨若就后悔,怎么没早点把妹妹送到这边来。 不过现在过来,应该也不晚。 护工阿姨先走了,她明天才正式上岗,不过走之前,她特地带着姐妹俩在附近转了转,熟悉一下环境,顺便还去医院食堂,打了两份营养餐过来。 这边营养餐种类也很丰盛,贵的便宜的都有,还可以请厨房做专人专餐,就是价格要更高一点。 营养餐的味道也不错,汤很鲜,粥也软绵,安镜吃完了饭,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血色。 终于把事情都安顿好,宋梨若给宋岚打了个视频电话,简单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要她不用担心。 安镜也对着镜头,笑着说自己挺喜欢这边的,腿也好多了。 听到一切都好,安镜的腿疼也缓解了,夫妻两个终于松了口气,表示尽快结束手边的事情,就马上赶过来。 挂上电话,姐妹两个又聊了一会儿天,宋梨若终于提起了江家的事情。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江家是我在京市认的干亲——其实不是,你本来,还有个姐姐……” 说实在的,听着宋梨若从另一个角度说起过去的自己,这种感觉还挺新奇。 江望舒原本对自己的认知,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小废材,姿势很标准的咸鱼,靠着抱妈妈和江屿的大腿躺赢。 没想到,在宋梨若嘴里,她却变成了个小太阳,又暖萌又可爱,所有人都喜欢——就算知道她说的不是真的,可还是觉得很开心! 安镜忍不住就甜甜的笑了起来,还有点害羞,眼睛弯弯的,波光粼粼。 就是这副模样,更像极了五年前的江望舒。 宋梨若愣了愣,又忍不住叹气。 她其实不太希望妹妹和江家人打交道。 楚女士还好,主要是那个疯子。 宋梨若承认,她确实对江屿有意见,觉得这家伙太变态,竟然觊觎自己的妹妹——就算不是亲的,那又有什么区别? 人都死了,还念念不忘,把自己搞得跟个鳏夫似的。 她就是打心眼里的看不惯。 第30章 “总之,”她认真的看着妹妹,“你和望舒才是亲姐妹,你们都像母亲,彼此之间自然也有点像,所以要是碰到什么疯子说你们长得像,还想跟你拉拉扯扯的,一概不用理,全当他是放屁。” 安镜就是安镜,不是谁的替身,是她宋梨若的宝贝妹妹,谁也别想欺负。 安镜愣愣的看着姐姐,傻傻点头。 她其实还挺意外宋梨若这么说的。 因为她觉得,至少单从长相上来说,她和江望舒也没那么相似。 以前的江望舒,长相娇艳明媚,仿佛盛开的牡丹,光彩夺目的。 相比之下,安镜这张脸就要逊色一些,更清秀,也更柔弱,娇滴滴的,不够大气,还更矮——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觉得。 要能把她和江望舒一眼就联系起来,那该多眼瞎呀,就算说是亲姐妹,大约也还要仔细研究研究,才能勉强找到一点相似的地方。 安镜从镜子里仔仔细细的打量自己这张脸,反复再三,还是觉得姐姐就是想多了。 到底哪里长得像了,也就是一点血缘的联系,才会让姐姐产生这种误会。 不过,她对姐姐嘴里那个疯子有点好奇。 安镜在脑子里搜寻了一圈,也想不出可能的对象。 江望舒的人际圈相当单纯,除了几个亲近的家人朋友,唯一打交道稍微多一点的,就只剩下学校的同学了。 倒是有个前未婚夫,确实人癫癫的,不过被江屿那么一通教训,自己应该彻底成了他人生中的阴影,不至于还会蠢到来纠缠一个替身。 所以,会是谁呢? 可惜,姐姐不肯告诉她,说小孩子没必要知道,容易脏了耳朵。 不说就算了,大概是什么不重要的路人甲,安镜也没太在意。 “我也就是提醒你一下,大概率都碰不着那个人,”宋梨若拍了拍妹妹的背,“现在你唯一要关注的,就是好好治疗,不要多想。” 安镜乖巧点头,又小心的看姐姐,试探着开口:“姐,楚……阿姨帮我介绍了这个医生,咱们是不是还是应该上门去感谢一下?” 她这次过来,还是想见一见楚媛。 受了人家的帮助,上门拜访一下,说声感谢,总是应该的吧…… 就算想着不要用以前的身份去打扰,但是能再看一眼,说说话,也是好的。 她甚至已经开始琢磨,回宅子的时候,应该给楚媛带点什么礼物。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32节 以她现在的身份,特别值钱的当然送不起,不过楚媛以前教过她,这种礼节性的东西,没必要太贵重,关键还是要看有没有精心准备,尤其不能犯主人家的忌讳。 没想到,宋梨若却说:“楚女士喜静,不大欢迎客人上门,我先帮你问问吧,不过大概率咱们不用过去,领了这份情就行。” 安镜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楚媛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她确实不怎么喜欢大操大办,也不像有些人家那样,三天两头举办宴会或者舞会,但是家里各种客人是从来没有少过的,而且绝大多数素质都很高。 楚媛交际手腕强,各种各样的朋友也多,以前经常会把朋友请到家里来聊天,几杯清茶,一盘小点,就能说很久的话,江望舒也常跟着旁听,学到不少东西。 这样的楚媛,怎么可能会不欢迎客人到访呢? 还是……觉得宋家这边的人身份尴尬,她不想见? 安镜的情绪又低落下去。 ———— 楚媛是在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宋梨若把那边的妹妹带过来看病了。 “她腿部的恢复情况不太好,陆医生建议在京市住一个月院,做一些针对性的治疗,治得差不多了,再回东城慢慢调养。”宋梨若告诉母亲。 楚媛点点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开口,或者找江屿,他和陆医生也熟。” 宋梨若道了谢:“我妹妹说,她很感激您的帮助,还想过来当面和您道个谢。” 楚媛愣一愣,笑:“随手帮个小忙而已,用不着这么正式,你叫孩子安心治疗就是。” 言下之意,就是没必要上门了。 果然一如宋梨若的预料。 她偷偷松了口气。 这次把妹妹带来京市治病,宋梨若本来也没准备让她来江宅。 来做什么?徒惹尴尬而已,一不小心,还有可能翻出那些伤心的旧事。 楚媛对宋家的态度始终很淡,偶尔随手帮一帮,其他都不会过问,江屿就更不用说了,死变态,脑子有病,除了望舒,他对其他人一概冷冰冰的,高冷得很。 宋梨若一想到江屿那副死样子就一脸嫌弃。 不过,也确实可能是她多想了,就算把安镜带到那家伙面前,他大概也就轻蔑的瞟一眼,压根不当一回事。 她很清楚,这位大少爷眼界高,人又高傲,也不至于碰到一个有点像的,就随便发癫。 要不然,这世界上有这么多相似的人,他早找到替代品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看着都有点可怜…… 轻吻梨子整理呸!心疼男人,天诛地灭! 宋梨若在心里狠狠的淬了自己一口,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好的,母亲放心,我会叮嘱她安心治疗的。” 这件事也就这么带过去了。 后来,家里的阿姨随口和楚媛说起,司机小李见过宋梨若的妹妹,当时就吓了一跳,觉得那孩子和过世的望舒小姐很像。 阿姨也是家里的老人,看着江望舒长大的,和楚媛说话的时候,就没那么多忌讳。 楚媛听到这话,微微出了一会儿神。 “听说那孩子现在正好在京市治病,要不要叫她时常过来坐坐,宅子里也能多点人气。”阿姨又建议。 楚媛却不以为意的摇头,说没必要。 “您是有顾虑?不过我看宋家那边还挺安分的,小女儿应该也差不了。”阿姨说。 梨若那个孩子就被教育得很好,聪明,有规矩,唯一可惜的,就是性子和太太还有大少爷太像,少了那份活泼生动。 楚媛苦笑,又去看外面那个荒芜已久的花台,前些日子管家还来问过,要不要把花台稍微打理一下,再摆上些花,又或者干脆拆除,改种其他花木。 要不然,就那么光秃秃一片,实在不好看。 楚媛却拒绝了。 “我是既怕那孩子太像,又怕她一点不像。”楚媛说。 就算像又怎样?她的望舒,本来就那么一个而已。 阿姨看着楚媛鬓间渐生的白发,叹了口气。 ———— 听说楚媛婉拒了她的拜访,安镜很失望。 宋梨若安慰妹妹:“我知道你是想感谢人家,不过……总之你先把病治好了再说,以后有得是机会。” 她知道妹妹天真善良,别人帮了忙,她就想回报,不过对于江家那种大户人家,随手帮一个忙而已,又说了不用上门,要是再眼巴巴的缠上去,反而惹人家嫌弃。 “这些事情,你记在心里就好,人家也不怎么在意。”她哄妹妹。 安镜心情低落的原因,却跟姐姐想的压根不一样。 宋梨若生怕妹妹成了别人的替身,可她其实一点都不在乎。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两个本来就是同一个人,替身不替身的,她心里清楚就好了,有什么要紧。 说起来,要是楚媛和江屿愿意把她当替身,再次认下这个女儿,承认这个妹妹,她应该会很高兴——懒懒散散的小废柴,本来也只有这点出息。 安镜忍不住对镜子里的自己笑一笑,又失望的耷拉下了嘴角。 就算她想当替身,人家也看不上,这不,连门都不让进呢。 她忍不住又委屈起来,果然,楚媛也好,江屿也罢,大概早就忘记这个死掉的假女儿,冒牌妹妹了,她想攀,也攀不着。 安镜也只能安慰自己,现在不要多想这些事情,日子还长,她总有机会见到想见的人,到时候,能过去问声好,随意说几句话,她就很满足了。 小小的少女双手握拳,一本正经的给自己用力加油。 ———— 江氏集团总部,江屿的办公室。 他此时正在听两个助理汇报最近的工作,眉头微微皱起,手指抵着额头,看上去有些不耐,两个助理说话更加战战兢兢,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董事长突然闯了进来,门都没敲,直接对着两人挥挥手,两个助理就老鼠崽子一样窜走了。 江屿抬眉,惊讶的看见母亲大步走了过来。 她走到儿子的办公桌前,一脸严肃的盯着江屿看:“听说你头痛症又发作了?这才隔了多久?陆医生那边我已经帮你约好了,这次你无论如何听我的,坚持治疗一段时间,不要对自己的身体这么不在意。” 江屿揉了揉疲倦的眉心:“您又是听谁说的?我现在已经好了,没什么问题,我等一下还有个会要开,开完了再和您聊。” 他拿起电话,准备把跑出去那两个家伙再叫回来。 楚媛直接摁住了江屿手里的话筒,眼睛直视儿子,神情中终于显出几丝软弱:“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想再眼睁睁,又没了一个儿子。” 江屿沉默,慢慢松开手,叹口气:“母亲,您知道的,那些治疗对我没用。” 母子俩都很清楚真正的症结在哪里,江屿这是心病,无药可治。 唯一的解药,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 “我不管有用没用!”楚媛声音提高,“你去看看医生,至少我能安心一点!” …… 江屿终究妥协了。 他又去了一趟医院。 “先连续扎几天针吧,”陆医生说,“你总这么疼下去也不行,要是引起其他器质性病变就麻烦了。” 江屿也无所谓。 他就这么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让医生扎针。 浓浓的艾灸香气弥散上来,药香里,若有若无还浮着一股甜香,香气极柔和,被药气死死压住,几乎捕捉不住,却让江屿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这气味太熟悉了,他每次因为头痛难以入眠的时候,都会去寻这股香气。 医生被这小子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你又发什么疯,吓我这个老人家做什么?” 江屿的眼神很冷:“你这里换熏香了?” 医生莫名其妙:“什么熏香?我这里都是药味,哪还用得着特别去熏?” “有一股甜香。”江屿说,连带着觉得头痛,都瞬间有了缓解。 陆医生用力吸了吸鼻子,可惜,除了艾灸的味道,什么都没闻到。 “这可是上好的陈年艾绒,味道最霸道,哪还能留什么其他气味,”陆医生故意加重手法,又给江屿脑袋上的针多转了两圈,“你就是头疼疼傻了,需要多扎扎针。” 浓重的药味顺着行针四处蔓延,果然下一刻,那甜香便消失无踪了。 大概就是幻觉而已,江屿又重新闭上眼。 ———— 第二天上午,又到了针灸熏药的时间。 护工阿姨把安镜推进来,扶起身,坐在药凳上,那个乐呵呵的老医生就弯着腰,给她点药扎针。 “你运气不错,”白胡子老医生笑,“有个狗大户最近来做治疗,特地弄了一批上好的药材过来,也给你尝尝鲜。” 安镜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狗大户?是外国人?” 老医生摇头:“不是,我打比方而已,是个有钱老板,脑子不太好。” 安镜脑袋里浮现的形象,就是一个矮矮胖胖,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的中年男人。 她忍不住笑:“您还挺全能的,他是脑子不好,我是腿不好,您都能治,效果还这么好。” 老医生得意的扬眉:“那是,你是没听过我当年的名气,江南第一针可不是随便能叫的。” 小姑娘马上特别捧场的夸,又把老头儿哄得眉飞色舞,笑咧开嘴。 还是小姑娘贴心,不像那个总是黑着脸的狗大户,看着烦人。 老医生笑呵呵的,决定等下再从狗大户那里弄点好药过来,给这个人美嘴甜的小姑娘用。 下午是康复锻炼,训练的量很大,不过又正好卡在安镜的体力极限上,不至于超标。 两个小时以后,她气喘吁吁的停止了锻炼,趴在栏杆上缓了好久,才恢复点精神,但还是没力气,两条腿沉重得像两根铅条。 护工阿姨推着她经过医院中心的花园的时候,问安镜想不想过去逛一逛,那边有个花池,开了不少花,挺漂亮。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33节 安镜点头:“我上午做针灸的时候就远远看到过一眼,花开得确实很好。” 她想拍几张照给妈妈发过去,叫她安心,不用急着赶过来。 护工阿姨就拐了个弯,推着她往花池那边走。 走着走着,安镜忽然远远看见一个身影,穿着黑色的挺括西装,正好从治疗室出来,背着她们来的方向,往另一边走。 安镜一下愣住了。 那个背影有些眼熟,又和记忆中好像不太一样。 他个子很高,肩宽腰窄,因为腿长,所以步伐大,但是又很稳健,姿态优雅从容,气场很足。 可惜,安镜还没来得及回神,那人就走远了,再拐一个弯,身影便在视野里彻底消失不见。 护工阿姨也看到那人,笑:“这小伙子我之前见过,挺帅的,气质也好,一看就是有钱人。” 安镜迟疑的问:“他……经常过来?” 阿姨摇头:“也没有经常吧,这两天倒是见到过几次,应该也是陆医生的病人,好像都是每天这个时候来。” 安镜的心脏,就咚咚的跳了起来。 虽然跟五年前有些区别,肩膀更宽,气势更足了,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江屿。 是除了楚媛以外,她最想念的人。 甚至,跟楚媛比起来,江屿才是把她宠得无法无天的那个,任她撒娇,随她胡闹,不管惹出什么麻烦,都会帮着托底。 特别无底线,但是她最喜欢的哥哥。 安镜很想现在就追过去,跟他打个招呼,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来医院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 可她现在走不了路,江屿离开得又太快。 双腿酸软的无力感,在这一刻,达到最高峰。 安镜忍不住懊恼的锤了一下自己废物一样的腿。 看女孩沮丧的样子,护工阿姨再看看远去的那个小伙子,忍不住笑,怀疑是小姑娘春心动了:“你要想打听那个小伙子是什么人,可以问问陆医生嘛,说不定还能找个机会认识一下人家,反正都是找陆医生治病的,也有共同话题。” 安镜的眼睛又亮了。 是了,她明天可以早点过来,说不定就能正好碰上江屿。 第二天上午做治疗的时候,她试探的问陆医生,他手上是不是有个病人叫江屿。 陆医生惊讶的挑眉:“你也认识那小子?” 安镜弯着眼睛笑:“是我姐姐认识,还是多亏了他们家的帮忙,我才有机会过来治病,他……是哪里不舒服啊?” 陆医生摇摇头:“病人的隐私我可不能乱说,不过他今天下午也会过来,你可以当面问问他。” 小姑娘脸颊红扑扑的道谢。 陆医生又不忘叮嘱一句:“你可别被那家伙的人模狗样给迷惑住了,他脾气不好,谁都不给好脸,一看就是找不到老婆的样子。” 安镜忍不住噗嗤一下笑起来,又偷偷觉得,陆医生讲的确实有道理。 她还是江望舒的时候,也因为这个问题,替江屿发过愁呢! 不过,陆医生的顾虑也没错。 她现在不是江望舒了,冒冒失失的过去打招呼,说不定还真的只能得到一张冷脸。 就跟以前那些江屿的小迷妹一样,眼巴巴的把情书递过去,结果江屿理都不理,双手插兜就径直走了。 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了,这臭脾气还没改过来。 不过,这副样子,又是怎么被他骗到老婆的?她一肚子的好奇,决定有机会一定仔细打听打听,肯定能吃到一大堆的瓜。 安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决定等下就跟复健锻炼室的医生商量一下,今天下午提前结束治疗,过来堵人,见到人,就说自己是宋梨若的妹妹,跟他说一句感谢就行。 要是他愿意搭理,就多说几句,不愿意搭理也没关系,能跟他见一面,说一句话,安镜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的要求,本来也不高。 第31章 今天下午的康复训练,训练师都夸安镜格外努力,等下肯定是要去见特别重要的人。 少女双手撑在训练用的铁栏杆上,汗津津的,一脸笑,用力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 训练师马上露出了八卦的嘴脸,跟这个漂亮女孩子打听:“是你男朋友?” 安镜摇头:“不是,比男朋友可重要多了。” 男朋友哪能跟自己的家人比。 训练师就哈哈笑:“那是不能耽误,我今天先帮你减两项训练,不过等下你回病房,要自己补少的量。” 安镜用力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比昨天提前半个钟头,她就离开了训练室,请护工阿姨推着轮椅,往治疗室那边走。 护工阿姨笑她:“你只看见一个背影,就这么喜欢了?要万一长得不帅怎么办?” 安镜斩钉截铁:“他在我心里就是最帅的,我爸都比不上!” 护工阿姨捧着肚子乐。 可是,一路风驰电掣赶过去,却发现治疗室大门紧锁,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安镜伸着脖子到处看,看了好一会儿,陆医生才走过来,看见神情沮丧的小姑娘,突然一合掌:“忘记跟你说了,江屿中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要去出差,治疗暂停了。” 好像是一个分公司捅了篓子,擦屁股去的。 “要去多久?”安镜眼巴巴的问。 “应该挺久的,说是要出国。”陆医生无奈摊手。 他也在电话里提了,医院这边有个漂亮小姑娘挺喜欢他,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 可惜,电话被那小子直接就挂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要不怎么说这小子这辈子都找不到老婆呢,就是工作狂一个,只会伤小姑娘的心。 安镜的神情更低落了,眼眶发红,垂头丧气的。 陆医生就哄她,说把那小子的社交账号给她,要她直接加。 安镜摇摇头。 她早试过了,有社交账号也没用,妈妈和江屿从来不会通过陌生人的申请。 而她在京市也呆不了多久了。 看起来,她好不容易来京市一趟,结果最想见的两个人,一个都见不着了。 这天晚上,宋梨若下班赶过来,就看见妹妹一个人坐在床上,一边自己做着锻炼,一边偷偷在哭。 护工阿姨悄悄告诉她,小姑娘应该是失恋了。 失恋?!护妹狂魔马上竖起了警惕的雷达。 “就是在路上碰见一个挺帅的小伙子,可惜没跟人家搭上话,他还出远门去了,以后大约也见不着。”护工阿姨跟宋梨若说起小姑娘的伤心事,绘声绘色的,就是和真相相去甚远。 安镜在旁边听着,没去纠正护工阿姨的误解,也没法说。 她就是心里特别委屈。 一下燃起希望,一下又被压下去,反反复复好几回,是个人都要发脾气。 只是想见见他们,说几句话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大概这就是缘分断了,想续也续不起来,安镜灰心丧气的想。 想到以后可能真的再也见不到楚媛和江屿,安镜眼泪水垂得更厉害了。 宋梨若受了护工阿姨的错误诱导,还在心疼妹妹早夭的初恋,把她抱进怀里,轻声细语的哄。 还用美男诱惑年少无知的妹妹:“姐公司里有好几个大帅哥,比明星都帅,下次介绍给你认识,不就是看到个帅哥嘛,说不定他一堆坏习惯,还会抠鼻孔!” 安镜眼里含着泪,又忍不住笑,可是想起以前江屿也老这么哄她,又忍不住更伤心了。 你看,她就是被江屿哄得娇滴滴的,才会这么爱哭! 都怪那个坏家伙! 宋梨若也马上跟着一起骂——虽然她压根还没弄明白,自己究竟在骂谁。 不过管他呢,能叫妹妹这么生气,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还好,第二天,安镜的情绪就恢复了。 她又笑得像个小太阳,在医院里到处窜,在复健室也特别卖力,说是要把昨天落掉的训练全补回来。 训练师也听说了小姑娘哭鼻子的事,逗她:“我有个侄儿,长得挺帅的,要不要介绍你们见一面?” 安镜脸一红,她这被护工阿姨伪造的黑历史,怕要传得全院上下都知道了! 说得她好像跟个花痴一样——这全都是江屿的错! 她气嘟嘟的踩着训练环,踩着踩着,眉眼又耷拉下去,叹气。 明媚的小太阳,终于也笑不出来了。 还好,宋岚就要来了。 她终于搞定了手上两个大单子,刚到的鲜切花也处理差不多了,就急急忙忙往京市赶。 虽然两个女儿都说这边挺好的,可她到底不放心。 那些治疗项目听着就累,大女儿又要上班,小女儿孤零零一个人在医院,多可怜啊! 不过宋岚也没想到,她刚到医院,竟然还碰到了自己的粉丝。 那天,她第一次跟着护工阿姨,把女儿推进治疗室的时候,原本看上去还有一些仙风道骨的陆医生,忽然一摸胡子,指着宋岚说:“哎呀你瞧着怎么这么眼熟!你是不是以前演过电影!” 他甚至能准确说出宋岚以前拍过的电影名字。 宋岚就不好意思的笑,说自己都息影好久了,没想到还有人能认识她。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34节 陆医生又指着安镜:“这是你女儿?我说这小姑娘怎么这么漂亮,原来是遗传的。” 安镜得意的凑到宋岚脸颊边上:“都说我长得跟我妈像,陆爷爷你觉得呢?” “像,真是像!”陆医生笑,他还特地跟宋岚要了个签名,签在一个很有年代感的笔记本上,安镜瞅了一眼那个本子,上面是些挺有年代感的歌词。 看不出来,这位嘴毒又喜欢逗小孩的陆医生,竟然还是个文艺老年。 可能是因为看到了喜欢的电影明星,陆医生格外耐得下性子,还回答了很多他以前特别不耐烦回答,那种有点蠢的医学常识问题,后来宋岚都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一个劲的道歉。 陆医生摆摆手:“没关系,我知道你们做家长的就是关心则乱,不过孩子恢复挺好,治疗上也配合,用不着太担心。” 宋岚舒了口气,跟医生道谢。 几个人又聊了小半个钟头,陆医生突然想起什么事,看了看手上的表:“哎呀不好意思,我等会儿还有个病人家属要接待,就先不跟你们聊了。” 宋岚推着女儿,又反复道谢,一边往治疗室的门口走,陆医生也跟着一起,准备去办公室见那位家属。 没想到走到一半,两拨人正好就碰上了,陆医生跟对面的那位女士打招呼,那位女士却没理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轮椅上的女孩看,一动不动。 陆医生奇怪,低声问宋岚:“你们认识?” 宋岚略有些局促的低头看一眼轮椅上的女儿,又去看对面那位气质优雅的贵妇人。 她当然认识,那是她大女儿的另一个妈妈,楚媛。 她其实和楚媛没见过几次面,倒是听大女儿说过对方不少事,知道楚女士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女强人,做事周到,处世精明,对后来才回来的宋梨若很好,但同时,也非常非常宠她另一个女儿。 江望舒,光是想一想这个名字,她就忍不住心头一阵发颤。 那也是她的亲生女儿,可惜母女两个没什么缘分,面都没见过几次,孩子就早早的走了。 光是这样,她就已经痛彻心扉了,真不知道另一位做母亲的,该有多难受。 她对对面那位贵妇人,不由自主就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怜悯。 楚媛还在愣神。 轮椅上那个女孩子,眉目清秀,脸色苍白,带着一种经年病弱的神情,无论是五官还是身材,跟江望舒并不太像。 可她还是一眼就觉得亲切。 想走过去,抱一抱她,亲一亲孩子的面颊,就像当年一样。 可到底,理智告诉楚媛,这个孩子不是望舒。 她站在原地,闭了一会儿眼睛,用了几秒钟调整心神,才终于压制住混乱的思绪,睁开眼,笑着走了过来。 可是越走,心里又越发酸。 轮椅上的女孩儿抬着头,认真的看她,眼神温润又乖巧,就跟望舒一模一样。 太像了,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像了,那么柔软的眼神,却像是一把利刃,轻而易举就破开了她这些年牢牢捂住的伤疤。 疤痕下面,从来就没有愈合,还在汩汩地往外流着血。 楚媛心里就像割肉一样疼,即便如此,她还是扬着克制的笑,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跟宋岚打招呼:“我听梨若说过,她带着妹妹过来治病,这就是那个孩子吧。” 宋岚点点头:“这是我的小女儿,安镜。” 楚媛又忍不住把视线挪了回去,嘴里轻声念:“安镜,果然是个好名字。” 安镜一直没说话。 从看到楚媛的第一眼,她就说不出话来了。 虽然心中设想过无数次和楚媛见面的场景,真正见到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喉咙哽咽,整个人都是木木的,哭都哭不出来。 她想起小时候生病,被楚媛抱在怀里哄,也想起稍大一点,因为闯祸,被楚媛一本正经训斥的样子。 这个妈妈不像宋岚那么温和,但是……这也一样是她妈妈啊! 安镜很想扑过去,诉说自己这些年的思念,但是在下一秒又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于是只能强压着情绪,乖巧的抬起头,顺着宋岚的话,叫了一声楚阿姨。 楚媛的神色瞬间变得柔和,半蹲下来,伸出手,轻轻摸着女孩的头发:“好孩子,阿姨一看你就觉得喜欢,以后记得经常来看看阿姨,好不好。” 安镜用力点头,点着点着,眼眶终于红了。 她忍不住的高兴,可是看看身旁的宋岚,这种高兴里,又夹杂着些微心虚。 宋梨若是晚上的时候才知道,母亲还有妹妹,白天的时候和楚媛在医院碰过面,两人还被楚媛邀请去江家做客。 她对母亲的决定很不理解,又担心妹妹被人给抢走。 “你在说什么傻话,”宋岚一听见女儿的奇谈怪论就忍不住乐,“当初不是都说好了,就当多认一门亲戚,去亲戚家做做客,又有什么要紧?” “可是……”宋梨若悄悄看一眼熟睡的安镜,“你不觉得,妹妹跟望舒很像吗?要是他们把妹妹当成望舒的替身,多不公平。” 反正她挺替妹妹觉得委屈的。 “傻孩子,什么替身不替身的,”宋岚笑,“要是他们家因为望舒的原因,愿意宠着护着你妹妹,对她来说难道是个坏事?” 宋梨若张了张嘴,没说话。 她主要是担心江屿那小子,至于楚女士,妹妹身体弱,性子又天真,要是有那样的人愿意护着安镜,自然不会差。 甚至,就算江屿发起疯,楚媛应该也是能约束住的。 确实,其实没什么好担心。 可是……她还是觉得别扭。 “你那位母亲,也是个可怜人,”宋岚叹口气,“她年纪也不算大吧,白头发比上次见她的时候多出来好多,神情那么紧绷,这几年一看就过得不太好,要是安镜能让她稍微觉得宽慰一点,又有什么要紧?” 宋梨若就彻底不说话了,只想用力的抱一抱妈妈。 虽然别人都说,楚媛处事周到,气量很大,但她还是觉得,要说起气量和心性,她肯定比不过这个妈妈。 宋岚看起来柔弱,其实反而是最包容的那一个。 安镜其实根本没睡着。 她一直悄悄侧着脸,听姐姐和妈妈说话。 听着听着,眼泪就流了满脸。 到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就跟一只小猫一样,轻巧的钻到了妈妈和姐姐中间,然后乖乖趴在妈妈怀里,待了很久。 两个妈妈,她都爱得不得了,根本分不出谁强谁弱来。 第32章 楚媛回家以后,足足心神不宁了两天。 她的睡眠本来就有问题,这两天又严重失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凌晨一两点,又爬起身,去翻女儿以前的照片还有视频。 这些东西她原本都收起来了,很少去看,怕伤心,现在又全找出来,仔仔细细的翻,看来看去,又忍不住问丈夫,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鬼魂,要是有的话,望舒会不会回来看自己。 江志儒翻了个身,骂了妻子一句神经。 楚媛也忍不住被自己的话逗笑了。 笑了一阵,又觉得,想那么多做什么,她这辈子想得已经够多了,太累。 她一眼就喜欢那个孩子,便当望舒回来了一样宠着,又怎么样? ———— 安镜也不是每天都需要治疗,每周日,就是她休息放假的日子。 楚女士好像早就打听好了,周六就问宋梨若,她那边的母亲和妹妹,要不要趁着放假出来玩一玩,顺便也可以来宅子里坐一坐。 看着楚媛克制中又带点期盼的目光,又想起妈妈的话,宋梨若心软的点点头,又问明天什么时候方便过来。 楚媛便难得笑起来:“自然是什么时候都方便的。” 第二天一大早上,她就指挥着人,开始仔仔细细的收拾宅子内外,江志儒起得晚了点,看着家里难得的热闹景象,一头雾水,问妻子是不是准备开宴会。 楚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有个重要的客人要来。” “客人?什么客人?”江志儒还在好奇,就被妻子嫌弃碍事的打发走了。 上午十点来钟,家里的小车就把宋岚,安镜,还有宋梨若一起接了过来。 一路上,安镜一直趴在车窗边看,等到小车开上熟悉的路段,她就渐渐激动起来。 有些地方和记忆里已经大不相同了,可有些还是一模一样,尤其等见到家门口那棵老树的时候,她忍不住在心里偷偷跟老树打了个招呼。 就像是见到一个以前很熟悉的老朋友。 树叶也被风吹着,哗啦啦的响,好像在回应她。 可等车子拐进了宅子里,安镜又马上坐端正了,双手抠着衣摆,有点紧张。 所谓近乡情怯,可能形容的就是她现在的心情吧。 宋梨若拍了拍妹妹的手:“不用害怕,这边人都挺好的,楚女士你也见过,她一看就很喜欢你。” 安镜就弯着眼笑,很乖。 安镜依然还离不开轮椅,等车停下,轮椅被推到车门旁边,她才被宋梨若搀扶着下来,慢慢坐上轮椅。 等坐稳了,安镜才发现有很多人在看她。 有很多熟面孔,也有些陌生人,她更紧张了,轻轻扯了扯姐姐的衣襟,把脸藏了起来。 不少人都很失望。 前几天就听说,有位和故去的望舒小姐很像的女孩子,会来宅子里做客,太太很高兴,一大早上就开始收拾家里,宅子门口的台阶都用水洗了三遍,也不知道有多隆重。 结果一看,也没觉得多像,而且腿脚还不便,一看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孩子,很不大方。 哪里比得上那位曾经被万千宠爱的明珠? 又有人说,这位是望舒小姐同母异父的妹妹,其他人才恍然大悟,觉得太太应该就是爱屋及乌。 但也有几个宅子里的老人,觉得这孩子跟望舒小姐确实很像——虽然要他们说哪里像,其实也说不出个究竟来。 五官模样确实是大不一样的,身材也不像,瘦伶伶的一把,还坐在轮椅上,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眼熟。 这大概就是血缘的魔力吧。 楚媛也第一时间迎了出来。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35节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素色棉质上衣,同色系的长裤,化着淡妆,手臂上只带着一个白玉镯,看起来很温和。 轮椅上那个女孩子,先是好奇的左右看看,忽然又害羞起来,把脸藏在宋梨若身后,可是等见到楚媛,又悄悄地伸出头,对着她笑了笑。 楚媛加快脚步走过来,仿佛在迎接过了好久才回家的孩子。 安镜跟她打招呼,粉白的小脸,水漾的大眼睛,笑起来甜甜的,还有点娇。 楚媛顿时心都化了,主动牵起她的手,少女的手极软,微凉,掌心还有因为锻炼磨出来的新茧子,摸着叫人心疼。 “坐车累了吧,快进屋来坐,你有什么喜欢吃的?等下阿姨叫人给你做。”楚媛一路走一路说,把旁边又晃出来的江志儒都给惊呆了。 他还从来没见妻子这样对待一个晚辈——同辈也没有:哪怕是那时候刚把亲生女儿认回来,也没这待遇啊! 他又定睛去看那个叫妻子另眼相待的小姑娘:十八九岁的少女,皮肤极白,此时正坐在轮椅上,软软的和楚媛说话。 他忽然就好像明白点什么,叹了口气。 能有这么个人,叫妻子心里有点寄托,也不是坏事。 楚媛还在和安镜细声细气的说话,问她在京市习不习惯,问她的腿怎么样了,偶尔也会兼顾一下宋岚,两个母亲性格迥异,可不知道为什么,又莫名很投缘。 之前,要不是因为有望舒的事在中间隔着,两人或许都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其实渐渐的,楚媛就发现这孩子有很多地方都和望舒不同。 望舒的头发又黑又亮,粗粗的一把,披在肩膀上,华丽如绸缎。 安镜的发量就少了不少,还有点偏黄,摸在手里涩涩的,很细弱。 望舒喜欢重口味的菜肴,重油重盐,重甜重辣,菜式也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什么没见过的都想尝一尝。 安镜的口味却很清淡,油盐都不能多了,肥腻的肉也不能碰,甚至青菜都要细细剁烂才能吃几口,吃东西也是慢条斯理的,很秀气,不像望舒那么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两个孩子像,越看越像,也越看越喜欢。 干涸到发冷的心里,好像终于慢慢流出一股暖意,让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松泛下来。 克制惯了的楚媛,突然就不想那么克制了。 安镜也觉得高兴。 本来她只想着,能看楚媛一眼,客气的说几句话,就很好了。 没想到,两人重见,楚媛好像又一下子喜欢上了自己,那副亲切的态度,简直比对着江望舒都要柔和——她还是江望舒的时候,楚媛还三天两头被她气到,想掐她呢! 宋岚也很高兴,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市,看见病弱的小女儿被很多人喜欢,宠着护着,她觉得安心。 本来孩子来京市,她担心的事情很多,现在,倒是终于能放下一半的心了。 唯一宋梨若觉得有点别扭,还有点怪。 她总觉得,楚媛好像真把妹妹当成望舒了……但是看安镜和妈妈的样子,对此并不在意,楚媛的精神,也好像确实好了很多。 宝贝妹妹还是那副甜蜜蜜的样子,会乖乖的跟长辈说话,偶尔还会拱到自己身边来撒娇,就像那种两三个月大的小猫小狗,毛茸茸的看着你,挠得你心头发痒。 宋梨若叹口气,微微用力揉了揉妹妹的脑袋。 安镜就露出被娇宠出来的笑。 楚媛果然极疼爱安镜,虽然嘴上没说,但有眼睛的人都觉得,她真是把这个女孩子,当亲生女儿在疼。 她仔仔细细打听了安镜如今的治疗进程,又托关系找了一批上好的中药材,给安镜做熏蒸。 陆医生那边她也特意关照过,一切都按最好的来,不用怕花钱,也不用怕药材不够用,她全都包了。 后来看锻炼室的器材有些旧了,她又额外捐赠了一批,还专门从国外的实验室搞来了几台最新款的治疗仪,据说对肌肉萎缩的病人治疗效果很好,当然价格也相当不菲。 安镜本来住的单人病房,被升级到了特等间,可就这样,楚媛还是怕孩子住得不舒服,吃上面也不习惯,又在家里专门请了个特级营养师,只负责给安镜做饭,放在保温桶里,每天专门开车送过去,有时候,甚至是她亲自去送,还会等在旁边,一边看孩子做治疗,一边跟宋岚聊两句天。 刚开始,宋岚还觉得很不好意思,说没必要这么照顾,楚媛却说,这些事情对她来说本来就不费劲,再说了,能这么宠孩子,她忍不住的觉得开心——宋梨若可不愿意让她这么宠,那孩子太独立,跟她实在太像了。 她又忍不住跟宋岚说起望舒——这五年来,她其实是很不愿意跟人提起那个孩子的。 但是宋岚不一样,她也是那孩子的母亲。 两个人细细说着话,有时候眼眶红一会儿,有时候又笑,关系就这么慢慢变得越来越融洽。 宋岚还问过楚媛,想不想收安镜做干女儿,她是不介意的。 楚媛却笑着摇头,说这样就很好了,她可不跟宋岚抢女儿养。 “你这比我养女儿可精细多了,”宋岚笑,又说,“不过这样,我也能放心回东城了。” 她其实早就惦记那边了,一则是因为店子里的事,二则是因为丈夫最近身体不太好,他本来就有胃病,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还总是胡吃乱吃的,根本管不住。 一个小女儿在京市治病,丈夫也是半个病人,她本来还有些分身乏术,现在倒是可以安心的把孩子托付给楚媛了。 听说妈妈要回去,安镜又哼哼唧唧的在她的怀里赖了半天,不过她也知道爸爸的胃病,其实是她生病的时候拼命带班熬出来的,也舍不得说什么。 “妈妈,你放心回去,我在这边有姐姐还有楚阿姨看着,保证没问题,”她用细净的胳膊,活力四射的拍着胸脯,“反正也只剩半个月了,到时候我再回去陪您。” 宋岚笑着说好,然后就坐车回去了。 宋岚走了,虽然有护工,可楚媛还是不放心,后来干脆每天下午做完治疗,开车把安镜接回宅子里,第二天早上再送过去。 安镜本来觉得这样太麻烦,想拒绝,楚媛却摸着她的头发,叹气,说自己在大宅子里住得寂寞,想多些年轻人陪,不过安镜不愿意就算了,她也不勉强。 安镜当然舍不得再拒绝了。 二楼原本尘封的那个套间也被整理出来。 那个房间本来就有定时做打扫,整理起来也不费事,就是有很多望舒以前留下来的旧物,管家问要不要先移走,全换上新的。 毕竟房间的前主人就是在屋子里病逝的,新客人就这么住进来,总感觉有些不吉利。 再说了,前任主人在房间里还留了很多珠宝首饰,一直没人动,虽然都锁在保险箱里,但既然有客人住进去,也不好继续放在那里不管。 楚媛同意换家具,至于那些珠宝首饰,却摇头,说没关系。 住回了熟悉的房间,等到一个人的时候,安镜一下倒进大床上,痛痛快快的滚了两圈,又舒了一口气。 这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她都熟悉透了,能重新住回来,她只觉得异常安心。 至于其他人说的什么望舒小姐的替身啊,住在死过人的房子里也不嫌寒碜之类的话,她全不在意。 她可巴不得呢。 回到楚媛身边,她好像又成了那个作天作地,蛮横不讲理的大小姐了。 ———— 这段时间,江家好像又重新恢复了以前的热闹,原来暂停好久的茶会,渐渐又回来了,楚媛的精神看着比以前好,笑模样也多了,身边还经常带着个小姑娘,站在以前望舒习惯站的那个位置,乖乖听长辈说话。 不少人说,楚媛是找到了一个解闷的小玩意儿,说那孩子,不过跟已经过世的江家掌上明珠有那么两三分像,却极得楚媛的青眼,还有人后悔,早知道江家这位喜欢这样的,自己当初整容的时候,就不照着那些网红脸,而是对着曾经那位小公主的脸去动了。 毕竟这两年,江氏集团发展的势头很猛,要是能讨得了楚媛的喜欢,好处不少。 当然,要是能搭上那位圈子里远近闻名的金龟婿,就更不得了了。 也有人笑,说这事儿以前又不是没人做过,后面什么后果,这么快就忘了? 那个说要整容的女人,心有余悸拍着胸脯:“也是,这事儿还要看呢,谁知道究竟是运气,还是马上要倒霉了。” 几个人又幸灾乐祸的笑。 哪怕江屿还在国外处理业务上的事,也听说了母亲最近的动静。 “你妈现在简直要把人家给宠上了天,一个路都走不了的小丫头,不但到处帮着找药,还经常带在身边,听说连那套不让人住的房子都给她住了,我们几个朋友都在议论,等你回来,会不会一样中招。”温宁则在电话里,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特别想看好戏。 毕竟都过去五年了,谁能想到,还有人能打着江望舒的旗号,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都说楚女士性格冷静,手腕厉害,没想到,宠起人来也这么厉害。 江屿神色很冷。 他非常反感朋友用轻率的语气提起望舒,也更不理解母亲在发什么疯。 也可能是年纪大了,糊涂了,看到那种有那么丁点相似的小家伙,就真的觉得能替代望舒? 就算善心大发想养个宠儿,又怎么能让她碰望舒的东西? “不用想了,我最烦的就是冒牌货。”他冷冰冰的说。 这世上,也没人配和望舒相提并论。 以前有个小明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点歪门邪道的消息,竟然顶着一张和望舒有七八分像的脸凑过来,想要勾搭他做自己的金主。 江屿当时只觉得恶心透了,不但把那个小明星封杀,还硬逼着她把那张脸给整了回去,甚至那家经纪公司都没讨得了好,硬是被江屿翻出一堆黑历史,最后关张了事。 当时,经纪公司的老板找了一圈认识的朋友,想要平息这场风波,可惜,谁说话都没用。 也是那件事以后,圈子里几个朋友,都觉得江屿疯了。 平时还好,跟个孤寡老人似的,可但凡牵扯到他的逆鳞,简直暴躁得恨不能把那一片地都给扬了。 这一下,就更没人敢得罪这位爷了,不知情的年轻女孩们,还觉得江屿是顶级金龟婿,可但凡对他有点了解的都知道,有事没事,还是离这个不定时炸弹远点比较安全。 这家伙最近几年越发阴晴不定,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爆。 圈子里很多人都特别期待江屿对上那小丫头。 有些是因为以前认识江望舒,看那个小丫头不顺眼,也有些就是单纯嫉妒,看不上这种抱大腿的草芥。 靠着一张脸就想青云直上?也要看江家那个疯子答应不答应。 回国前,楚媛也给江屿打过个电话:“你应该也听说过那个孩子了,她是梨若的妹妹,也是望舒的妹妹,跟望舒……确实有几分像,她现在偶尔会来家里坐坐,你见到人的时候克制点,好歹是做哥哥的,不要胡来。” 江屿不以为意的挑眉,语气里带点邪,更冷:“您觉得,我会怎么胡来?” “其他我不管,反正这孩子我护着,你不要招惹。”楚媛说。 江屿又冷笑一声,重重挂了电话。 他的额头一阵阵抽痛起来,烦躁和愤怒一股脑的涌出来,让他焦虑不安。 出门在外,又回不了公寓——那个唯一能安抚住他的地方。 结果就是这边的分公司被江屿狂风暴雨般地整顿了一通,撤了不少人的职,从上到下都被狠狠的松了一次骨,好久都缓不过来。 等终于熬到大魔王走,不知道多少人谢天谢地,就差趴在地上痛哭流涕了。 坐在飞机上的时候,因为气压的变化,江屿的头更疼了。 之前因为连续几次针灸,他确实觉得稍微好了点,但就像那个混不吝的老头说的那样,心病不根除,再怎么样也治不好。 而现在,他一直努力压抑住的心病,又被某些不相干的人挑了起来,江屿现在一身戾气,总要狠狠的拆几根骨头,才能泄了他这一腔怒气。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36节 空姐空少们仿佛都看出这位头等舱客人的心情不太明朗,哪怕顶着一张英俊非凡的脸,都没几个人敢凑过来,好半天才有个空姐过来,准备询问客人要喝什么饮料,旁边的助理及时把她拉住,轻声帮老板要了一杯加冰的黑咖啡,就把空姐快速打发走了。 现在的老板正是最暴躁的时候,少说话,离他远点,才是保命的唯一法则。 就是不知道,等回了国,还有什么麻烦在等着呢! 宋梨若是头一天在公司的时候,听说江屿准备回国了。 还有知道她身份,但是又不知道安镜和她关系的人,兴致勃勃地跟她打听,知不知道她哥准备怎么对付那个冒牌货。 那人好像还觉得,宋梨若应该顶讨厌那个冒牌货,巴不得江屿出面,把冒牌货给扬了。 宋梨若皱起了眉。 对付什么?江屿对付安镜?她只怕那变态把妹妹当成替身,还真没想过其他可能。 “为什么这么说?”她问那个同事。 同事便绘声绘色说了一遍江屿以前的丰功伟绩。 江屿之前做的那些疯批事,她还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 虽然回了江家,宋梨若也没什么兴趣跟圈子里那些少爷小姐交际,只顾专心读书,顺便照看一下妹妹那边,至于江屿圈子里那些风风雨雨,她是一概不感兴趣。 她之前就奇怪,这么多年了,那位大少爷身边还是干干净净的,怎么连个气质相似的女伴都没出现过。 毕竟有些富家少爷,谈女朋友都喜欢找相似的,年年人不同,但每个都是同一款。 只要有钱,什么样的款找不到呢? 谁想到,原来这条路是被那个疯子自己给堵死的。 她本来只担心疯子看上妹妹的脸,现在可好,她还要担心妹妹被无差别攻击! 宋梨若心累的叹口气,又想着妹妹如今的治疗正好能告一个段落了,要不干脆把人送回去,先避避风头再说。 要不然,以安镜那把细弱的骨头,怕是被江屿随手一捏,就给彻底捏碎了。 她把这事小心的跟楚媛说了,楚媛显然也知道儿子曾经做的好事,轻轻笑了一下:“不用担心,有我管着,他做不了什么。” “可是……”宋梨若还是觉得这事儿不太妥当。 楚媛拍了拍女儿的手:“我知道你对你哥一直有意见——他也活该——不过,你妹妹好容易过来一趟,治疗疗程也只剩下一周了,你舍得她前功尽弃,白受那么多罪?” 宋梨若就不说话了。 楚媛又跟她保证,等治疗疗程结束,就送安镜回去,要她放心。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是喜欢那孩子,但总不可能跟你妈抢女儿,放心,她始终就是你妹妹,这点不会变的。” 楚女士向来说话算话,她这么一说,宋梨若确实不好再反对什么了。 也只能提心吊胆等江屿回来。 江屿回国的那天,天气不太好,黑云阴沉沉的压在半空,连带着人的心情也格外压抑。 江屿从飞机上下来,上了车,脸色比窗外的黑云还要沉,他也不急着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公司。 江总回归,公司里的气氛也陡然一沉,每个人做事的速度都利索了不少,个个打点起精神,准备应对可怕的上司。 没想到,江屿刚一回公司,就直接从另一个助理手上拿过一叠资料,一个人锁在办公室里看。 越看面色越沉。 他看的正是安镜的资料。 果然是宋梨若那个妹妹,19岁的小姑娘,身体不太好,来京市治病,莫名其妙就被母亲看中,当成望舒宠了起来。 宠就宠了,看在望舒的面子上,他可以勉强不和那小姑娘计较,问题是,就像温宁则说的那样,母亲竟然把望舒的房间,都让给那个人住了。 这已经超出了江屿能够忍受的底线。 他经常会去顶楼的公寓,可老宅那间屋子,他进都不敢进。 仿佛一进去,就能看见望舒走的那个清晨,漫天尘云翻卷。 可是那个房间,现在却住着另一个人,用着望舒以前用过的东西,睡在她以前睡过的床上。 江屿走出办公室,面色黑沉如水,大步流星下了楼,上了车。 坐在车上的时候,他顺便又吃了两片止疼药,闭着眼睛,始终一言不发,沉默而压抑的气场,让前排的司机和助理都觉得自己格外弱小无助。 想一想等下可能爆发的大战,两个人就抖得更厉害了。 江屿头很疼。 太阳穴两边的血管仿佛要跳起来,扭曲着撕扯着他的大脑。 但是尖锐的怒气也同样在血脉里奔涌,疯狂的叫嚣。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 安镜听说江屿要回来,还挺高兴。 她大大的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露出笑:“真的呀,哥……江屿哥哥就要回来啦?” 楚媛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是啊,你以后也可以把他当亲哥哥看,他刚开始对你可能有点凶,不过不用怕,他很快就会改的。” 安镜疑惑,毕竟在她的记忆里,江屿可从来没有发过脾气。 每次两个人闹矛盾,从来只有自己发火的份,江屿永远都是哄的那个。 就是对外面人,江家大少爷顶多也就是冷冰冰的,偶尔使使坏招,但也风度翩翩,绝不轻易和人当面发生冲突。 他哪里对人凶过呢? 安镜不相信。 宋梨若也对她说江屿的坏话,说那是个脑子有病的变态,要是万一碰上了,记得远远躲开,不要理睬,要是那家伙敢惹他,就马上告诉楚媛或者自己。 安镜懵懂的点头说好,一转身又叹气,觉得宋梨若对江屿误解太深,这对兄妹的关系,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改善。 说起来也奇怪,宋梨若和江屿好像从刚见面的时候就不太对盘,一点都不像一对亲兄妹,倒像是前世的对头,互相欠着对方一条命的那种。 不过现在,不是烦恼这些的时候。 安镜高高兴兴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 江屿终于要回来了。 她有点紧张。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重新接纳自己这个妹妹——虽然楚媛跟她保证过,但安镜还是不太放心。 她很清楚江屿的脾气:高冷大少爷,又挑剔,对于不感兴趣的陌生人,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一下。 而现在的自己,对江屿来说,正好就是不折不扣的陌生人。 她叹了口气,又安慰自己,江屿不理她也没关系,她可以跟江屿主动打招呼,慢慢熟了以后,应该就好了。 就跟小时候那样。 听见前门有车进来的时候,安镜正好在花园。 她早就打听好了江屿的航班时间,本来还以为他会直接回来,所以早早就在楼下等着,可惜等了半天也没见到人。 安镜又想起外面那个花台的事,转着轮椅,出去看了一圈。 花园里原本有个花台,以前摆满了楚媛种的花花草草,但这次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花台已经荒了,光秃秃的露在那里,上面飘着些落叶。 安镜觉得有些可惜,不过楚媛说,她要想种什么就去跟管家说,管家会安排的。 安镜这时候正在认真地研究着花台的位置和角度,琢磨要摆点什么花,才不浪费地方。 就在这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进来,车门打开,又猛烈关上,发出砰然的响声。 花园离停车的地方本来也不远,安镜还在琢磨,就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她抬起头,远远就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子停在前坪,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灰西装,大步流星朝自己走过来。 安镜眼睛亮起来,坐直了身子,半仰着头,一脸期待的对着那个人笑。 她想给江屿留个好点的第一印象。 江屿一下车,就看见花园里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女孩。 他直接走了过来,步伐很快,头疼得发炸,心里满是怒气,急需一个倾泻的对象。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冒牌货,显然是个好选择。 可是走着走着,他的步子逐渐慢了下来,眼神发怔,脸上的怒气,也一点点消弥。 轮椅上的女孩子,跟望舒果然一点不像。 枯黄细弱的长发,脸很白,五官精致,眉眼细弯,就连身形看着也比望舒小了一圈,枯枯瘦瘦的,坐在那里,细细的一把。 仿佛微微一用力,就能把她折断。 可是,在这个人面前,他好像突然就使不出力气,脑子里剧烈跳动的疼痛,也慢慢变得柔和,没那么尖锐。 他突然闻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甜香,柔软的拢过来。 少女仰起头,对着他笑,眉眼弯弯,笑意如水。 “江屿哥哥好。”女孩说,声音很娇。 第33章 江屿盯着她看,面色沉,语气很冷:“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啊?”安镜傻乎乎的回,完全没想到两个人第一次对话,讨论的是这个。 她急忙忙抬起手,闻了闻,应该也没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 “一股香气,很甜。”江屿又补充道。 安镜这才恍然反应过来,笑:“是我随手买的香水,味道很奇怪吗?” 她依稀记得,以前江屿好像也嫌弃过她身上的味道。 安镜再次抬起胳膊肘,仔仔细细又闻了一下,味道很清淡啊,就是寻常的花果香,还带了一丝丝的奶味儿。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37节 这款香水挺小众,价格也不贵,但她从很久以前就喜欢,前段时间因为复健锻炼,总是弄得一身汗,她就又上网买了一瓶,买的时候还颇费了一番周折:可能是因为太小众,这款香水几年前就已经停产了,这一瓶还是她在香水闲置区蹲了好久才蹲到的,等用完,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买到。 江屿又沉默,半晌才说:“不奇怪。” 安镜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江屿,又觉得两个人之间无声的沉默,有点尴尬。 江屿垂下眼,看了一眼覆盖在她腿上的小毯子,绒毯很薄,毯子下的腿也极瘦。 她整个人都很瘦,瘦得像一把骨头,轻飘飘的。 天上云压得越来越低,风也起来一点,卷着绒毯的一角,晃了一下,安镜脸颊边上的头发也被轻轻吹起来,露出苍白素净的小脸。 五官清秀,眉很细,微弯,眼尾细勾勾地往上提了一点,显出一丝媚,又因为清凌凌的眼神,那丝媚便融到了骨血里,若有还无。 果然和望舒不太像。 江屿的眼神微敛,抬脚,绕到安镜的轮椅后头:“外面风大,我推你回去。” 安镜又弯着眼睛笑,拢了拢身上的小毯子:“多谢江屿哥。” 旁边有人看到这两个人走到一起,江屿还给人家推轮椅的时候,全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本来还以为会有一场母子大战,谁知道,那位大少爷,这是直接缴械投降了?还是看小姑娘太柔弱,又是个残废,所以不忍心下手? 江屿的神情依然淡漠,垂着眼睛,推着轮椅往前走,脚步都显得克制起来。 再看看轮椅上的女孩,还是一脸天真单纯的样子,谁能想象,手腕竟然这样厉害! 被定义为手腕厉害的安镜,现在满脑子想的,是要怎么跟江屿搭话。 她听楚媛说了,江屿得了偏头痛,所以才会去找陆医生治疗,她想问问江屿的头痛现在怎么样了,但又怕自己态度过于殷勤,反而惹得江屿讨厌。 她又想问国外好不好玩,有没有去哪里逛一逛,但是随即反应过来,这么问总有一种故意讨礼物的嫌疑,对刚见面的陌生人来说,也不妥当。 两个陌生人,想要关系破冰,可实在太难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江屿也沉默不语,推着车的手却很稳,甚至碰到颠簸处的时候还会绕开,不过他惯来细心,安镜也没觉得有什么。 两个人一路无话,回到了大厅。 楚媛一眼瞧见两个人走进来,先看了眼儿子,又去看安镜,笑一笑,仿佛很寻常的样子:“正好都回来了,来,一起吃饭。” 宋梨若刚上楼没找着妹妹,走下来的时候,就看见妹妹和江屿走在一起,心狠狠的跳了一下,不过看见江屿面无表情的把妹妹推到桌边,自己又绕开,坐到了桌子对面,总算是松口气。 看起来,这家伙好像也没有传说里那么神经病。 她立马坐在安镜边上,低声问她:“你刚才去干嘛了?外面风这么大,当心着凉。” 天上乌云黑黢黢的,风也起来了,眼看着等下要下雨。 安镜和姐姐耳语:“就去院子里转一转,不冷的,风吹得挺舒服。” 她的眼神很柔,说话声音低低的,坐在对面的江屿几乎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却能感受到那股气息,悄无声息的蔓延过来。 他的眼神更深,脑子里之前还在剧烈跳动的那根神经,也逐渐平静下来。 他垂下眼,沉默地喝了一口汤。 一家子人坐在一起吃饭,场面很平和,既没有外人期盼的针锋相对,江屿也没发疯,全程都冷清清的坐在那里,沉默如冰,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一大桌子的菜,但是安镜吃的都是营养师另外做的,虽然经过了精心的布置,但看起来就格外寡淡,各种各样的糊糊居多,还有少量炖得很烂的白肉,以及一点点蔬菜碎。 江屿就想起资料上写的,因为长期卧床,安镜肠胃功能很弱,绝大多数东西都不能吃。 他动作略停了一下,抬起眼,看了对面一眼。 安镜对他的视线无知无觉,正在喝一碗肉糜粥,其间偶尔耸了耸鼻子,有点嫌弃的样子,但还是一口一口,认真的喝完了。 江屿又重新垂下眼睛,刚才那个微小的动作,几乎没什么人看见。 等吃完了饭,母子两个聊了一会儿工作,宋梨若带着安镜坐在大厅另一边的沙发上,两人继续细声细语的说话,安镜偶尔笑一笑,或者往这边侧头看一眼,姿态很随意,也很放松。 楚媛注意到儿子看那边的眼神,提醒道:“她不是望舒。” 江屿沉默,没说话。 “这孩子只是来京市治病的,待不了多久,下周就回去了。”她又说。 江屿依然面无表情。 楚媛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宋梨若还在那边说江屿的坏话,又特别担心妹妹被那个神经病欺负,问刚才两个人说什么了没有。 安镜摇头:“没说什么,就打了个招呼。” 至于问身上香水味什么的,因为怕姐姐误会,她就刻意隐去了。 本来也没什么说的必要,可能江屿就是单纯鼻子敏感而已。 “反正你记得离那家伙远点,看见了就绕道走,千万别再凑上去了,”宋梨若苦口婆心地说,“这人就是个神经病,脑子不正常那种。” “楚阿姨说他只是偏头痛,跟我腿痛没什么区别,”安镜认真纠正姐姐的误解,“只要认真治疗,就能好的。” 宋梨若看着天真单纯的妹妹,相当无奈。 不过幸好,目前看来江屿的反应还算正常,对妹妹没有特别的反感,也不怎么感兴趣,除了刚开始两人凑在一起的时候有点突兀,其他时候,他都站得远远的,也没再和妹妹说一句话,似乎确实没什么威胁。 等再过几天,送妹妹回去,她就可以彻底安心了。 第二天早上,江屿起床起得很早。 他昨天难得没回公寓,而是住在了宅子里,一夜黑梦沉沉,睡了个好觉。 可早上,他猛地睁开眼,心里又一阵强烈的空虚感袭上来,总觉得昨天的一切,像在做梦。 他从床上起来,用凉水冲了一把脸,刚走出房门,就听见一阵轻柔的笑。 少女的声线和望舒也不大一样,但是同样的轻盈柔和,懒洋洋的:“姐姐放心,刚才就是有点犯困。” 她又小小的打了个呵欠:“等一下就好了。” “李叔今天会送你过去,”宋梨若看了一眼腕表,她等下有个会要开,“你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安镜无奈的笑,“不用担心,午餐盒我也带好了,等下午做完训练,我就又坐李叔的车回来啦。” 一丝丝娇滴滴的尾音,像藏在绒毛里的小钩子,把江屿的心脏生生勾下一块血肉。 宋梨若揉了揉妹妹的头,背上包,快步走了。 安镜又打了个呵欠,她就算打呵欠的时候,动作都是小小的,很秀气。 她揉了揉眼睛,努力清醒一点,又用很慢的速度从轮椅上站起来,一点一点的往餐桌边上走。 她现在走路还是很慢,但是比以前稳一些,医生跟她说了,走路的事情不要急,循序渐进比较好,要不然反而容易伤到根子。 安镜就很听话,也只有早上起床的时候会稍微多走两步,这样起床气能去得稍微快一点。 江屿这时候才从楼上下来,跟在安镜身后,没说话。 一直等安镜坐到椅子上的时候,才突然发现旁边有人。 她吓了一跳,等看清楚边上的人是江屿才放松下来,很有精神的和他打招呼:“江屿哥好!” 江屿点点头,坐在了安镜边上,两个人挨得很近,只隔着一根手臂的距离。 安镜也没觉得有什么,还在那里懒洋洋的揉脸,等揉了一会儿,终于清醒了,才去看她今天的早餐。 然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早上的营养早餐还是糊糊,里面撒着淡绿色,用来调节肠道益生菌的粉末,看起来不太美观。 还有一片软面包,算是她今天早上最大的指望了,面包做得很蓬松柔软,微微泛着麦香自带的甜,还有一点点筋道的口感,比那些糊糊强了一百倍不止。 江屿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把那片面包先推了过来,跟面包一起的还有一点点奶酪酱,特意调过的那种,很稀。 安镜低声说了句谢谢,拿起面包,沾上酱,小小的咬了一口,又叹了口气,感觉无比满足。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特别挑剔的人,一点点的糖,都能开心好久。 江屿依然没说话,只不时沉默地看她一眼,目光更多停留在安镜细弱的胳膊,或者白皙的手指上,安镜吃东西的时候,偶尔动作大一点,他也很快避开了,似乎一直在刻意保持着某种距离。 可在旁边人眼里,只觉得奇怪,大少爷以前吃饭的时候,可从来没和别人挨得这么近过。 啊也不是,以前望舒小姐还在的时候,两个人经常坐在一块,大少爷时不时还会帮着递东递西,看着就觉得感情很好。 吃完了饭,就要出发去医院了,安镜又慢吞吞的从餐桌边上起来,一点点挪回了轮椅上,胃部些微的饱胀感,让她觉得腿部更有力气,走起来也更稳。 回过头,安镜对又走在自己身后的江屿笑笑:“不用担心,我走路很稳的,好久没摔跤了。” 她就知道,江屿虽然不多话,但一直都是那个细心又温柔的哥哥。 总让人很安心。 安镜最后坐回轮椅里的时候,还是被江屿搭了一把手,温热宽大的手掌轻轻扶住她的胳膊,又一触即走,只有皮肤上的温度留在安镜的胳膊上,暖暖的。 安镜有点晃神。 江屿又推着她往车库走。 昨天晚上刮了一晚上的风,雨到底没下下来,乌云却全都吹散了,露出明霁的天光。 天气好,江屿对她又是很和善的态度,安镜的心情就更好。 路过那个她最喜欢溜的小滑坡的时候,安镜下意识的往那边看了一眼,又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无奈的把脑袋调转回来,看着那段楼梯,又兴致勃勃的想跟江屿展示一下自己轮椅的黑科技。 这个轮椅是前几天楚媛特地帮她换的,外表平平无奇,但是可以上下楼梯,还能自动爬陡坡,可神气了。 说起来,她其实根本不用别人推,轮椅可以自己走,只不过刚见面的时候太紧张,她下意识忘记跟江屿说了。 “哥,给你看看我这个轮椅!特别厉害!”她兴奋地说。 江屿的脚步又停了停,站在原地,看安镜不太熟练的操控轮椅上的控制面板,不一会儿,几个轮子就一张一合,变形成了方便下楼的样子,然后就这么一起一落,把安镜整个人,安安稳稳的送到了最下面一阶。 就算最下面那级台阶依然有一点小小的高度,也没什么影响。 安镜又看了一眼那级台阶,然后对江屿扬起得意的笑:“怎么样?酷不酷?” 江屿这才恍然回过神,跟着下楼,手重新放回轮椅的把手上,声音温和:“嗯,很厉害。” “其实也不用推,我们可以并排走,”安镜又说,“这轮椅坐起来比走路都轻松,就算我以后腿好了,也要用这个做代步工具,特方便。” 她满脸的小骄傲。 不过看着江屿走向她习惯坐的那辆车,安镜疑惑:“今天你想开这辆吗?那我换别的好了。” “李叔休息,我开车送你。”江屿说。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38节 “不耽误你工作吧?”安镜问。 “我休息几天,正好还有治疗没做完。”江屿拉开车门,扶着安镜坐进后排,依然是一触即退。 少女骨架纤细,轻得像一片羽毛。 他克制地垂下眼睑,收回手,又把轮椅收起来,放进后备箱。 江屿车开得很稳,几乎没有颠簸的感觉,安镜在车后座抠了一会儿座椅的褶皱,终于忍不住问:“江屿哥,你头痛还严重吗?会不会疼得很厉害?” 轿车沉默的往前走,拐过一个街口,开进一条有着浓郁树荫遮蔽的老街,树影斑驳,流过车窗。 “已经好多了,没什么关系。” 安镜就安心的笑。 “你的腿呢?”江屿状似随意的问。 “我的腿也好多了,”安镜活力十足的回答,“没那么容易疼了,也比以前有力气,就是行走这一块还要多练习,医生说现在不要急,一点点来。” “我记得你还想考音乐学院?想来京市上学吗?”江屿又问,他今天看起来,好像更亲切了一些。 安镜不好意思的挪动了一下:“嗯,觉得这个挺有意思的,能过来当然好,毕竟这边有国内最好的音乐学院。” “你住的房间里有一架钢琴,是……我妹妹留下的,你要喜欢可以用,就是放得久了,可能需要请调音师来调一下,”江屿说,“她还有一些其他的乐器,有些在房间,也有一些在仓库,你要想用的话,可以直接和管家说。” 安镜的眉毛耷拉下来,扬了扬那双纤细得吓人的手:“我现在手部力量不行,肌肉控制也不太好,弹不了琴了,不过,我唱歌很好听的,下次有机会唱给你听。” 江屿直视前方,轻声说好。 “就是嗓音和气息还需要练,要不然也不行,要是信心满满的给你表演,结果没唱好就太丢脸了。”安镜不好意思的笑,又补充了一句。 “你肯定能唱好。”江屿说。 车开到医院,停稳,江屿又从后备箱把轮椅拿出来,然后打开后车厢的门,准备再把安镜抱出来。 边上护工阿姨本来已经走过来了,看到是那个帅小伙子从车上下来,就忍不住笑,看看安镜又看看江屿,也不急着过来帮忙。 安镜有点不好意思,低声说自己其实能走,就是慢一点。 江屿就说好,微微退后一步,扶稳轮椅,看着安镜先把两条细白的腿移出来,然后手扶着座椅,一点点把整个身体挪出来,最后在地上站稳,微微转一下身体,就坐回了轮椅里。 坐稳以后,她又仰起头,对江屿笑。 江屿的神情震动一下,又被用力压了回去。 隐隐约约的头痛只是和缓下来,并没有彻底消失,这时候,又仿佛是被什么刺激到了,枝枝蔓蔓地重新爬了上来。 但是江屿脸上,一点特殊的神色都没显。 他还是那副淡漠冷肃的样子,陪着安镜做治疗的时候却很耐心,坐在边上,一直盯着她看。 陆医生看到江屿,抬着眉毛哦了一声,一脸吃到瓜的样子,又去看安镜,果然,漂亮小姑娘魅力就是大,竟然能叫这个别扭的臭小子陪着一起过来,简直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 安镜不知道陆医生在哦什么,不过这位老先生经常神神叨叨的,她都习惯了。 用药物熏了一会儿腿,陆医生又要用针尖给她拨松萎缩粘连的肌肉和经络,这个环节挺受罪的,还不能打麻药。 略粗的针一下去,安镜本来就苍白的小脸彻底没了血色,就像一张素白的纸,微微发抖。 虽然疼得厉害,她还是努力呼气吸气,尽量放松紧张的肌肉。 要不然,治疗效果会受影响,她就白受罪了。 突然,有人从身后靠过来,扶住她。 安镜的身体微微后仰,就抵到一个结实的胸膛,那个人体温比自己高一点,身材也好,起伏的肌肉线条藏在衬衫底下,显得坚实而有力量。 安镜愣了一下,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彻底放松,头微转,把脸贴在江屿的胳膊上,过了一会儿,又很委屈的小声喊疼。 白腻的肌肤透过薄薄的衬衫,紧紧贴着江屿的手臂内侧,细细的颤抖也跟着一起传过来,可怜极了。 江屿想环抱住少女,可是刚抬起手,又迟疑的放下,只是虚虚的护住她。 安镜倒是用力抓住江屿的衬衫,把头更加用力地埋了进去。 老头儿一边治病,一边还被迫吃了一嘴狗粮,摇着头,啧啧了两声,一脸不屑的样子。 等安镜的治疗环节结束,她才从江屿的怀抱里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刚才谢谢你……其实也没那么疼……” 江屿又恢复了淡漠的神情,两个人微微拉开一点距离,“嗯”了一声。 陆医生指挥江屿过去坐好,说要给他扎两针,治治他的面瘫。 安镜噗嗤一下笑起来,乖乖的坐在边上看,但是看到江屿扎了满脑袋的细针,又觉得有点心疼,就小心地靠过去,问是什么感觉。 江屿闭着眼睛,听那细细柔柔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也用很低的声音说:“有一点疼,不太舒服。” “都是装的,我手法好,他一点都不疼!”陆医生愤愤不平地说,又转了转针尾,小小教训了一下这个装模作样的臭小子。 房间里依然是浓烈而霸道的药香,但是在江屿身边,依稀还有一股甜香,清清淡淡的,很柔,萦绕在他身边,久久不散。 长久的空虚和焦躁被一点点抚平,他整个人,也慢慢沉静下来。 陆医生也注意到,这次的治疗效果好像意外的好。 他瞥一眼旁边的小姑娘,又啧了一声。 老牛吃嫩草,臭小子真不要脸! 上午的治疗结束,就差不多到吃中饭的时候了。 安镜拿出从家里带的餐盒,才突然想起来,营养师给她准备了一份午餐,没有江屿的。 再说了,这种烂泥一样的糊糊,他也肯定不会喜欢。 江屿看出安镜的纠结,说自己等下在食堂打一份就好。 “要不你先回去算了,”安镜说,“反正你下午也不用治疗了,可以早点回去休息,等下再麻烦李叔或者我姐来接我就行。” 宋梨若上班的地方离医院不太远,有空的时候经常会顺便来接妹妹。 “没关系,我现在没事,正好等你一起回去。”江屿说。 手机上信息来个不停,又全被他按掉了。 中午安镜习惯午睡一会儿,还好医院开的特级病房是个大套间,安镜在里面休息,江屿留在外面。 卧室门没有全关上,露出一条缝,能看见少女安静的躺在床上,睡得很熟。 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用手机和平板处理公务。 两个小时一晃眼就过去,卧室里传来一点动静,江屿抬眸去看,安镜已经半坐起来了,脸颊睡得红扑扑的,眼睛迷迷瞪瞪,转头看见坐在门外的江屿,又下意识对他笑。 迷糊,柔软,充满了依赖。 江屿放下手中的事情,走进去,问她要不要先洗一把脸。 护工阿姨这时候也正好走进来,把江屿推出去:“还是我来吧,你一个大男人的也不方便。” 卧室门被关上,里面是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说话的声音,犹带着困意的安镜,说话显得格外娇,对谁都是那副软绵绵的样子。 江屿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里面的说话声,等到门重新打开的时候,他又重新回复了冷峻沉稳的模样。 几个人一起去了治疗室。 治疗师看见江屿,又笑话安镜:“难怪你总念念不忘,确实比我那个侄儿帅多了。” 安镜用力瞪她,可惜小姑娘眼睛圆溜溜的,实在没什么气势:“都说了不是,他就是我一个亲戚家的哥哥。” “亲戚家的哥哥啊~”治疗师又笑,“那没问题,不是亲哥哥就行。” 安镜鼓起腮帮子看她。 如今治疗已经接近尾声了,治疗师帮安镜测了几个数据,情况不错。 “肌肉组织恢复得很好,不过等你回去以后,一样要坚持锻炼,要不然可能退化——其实,你要是能留在京市,每周过来锻炼两次,效果是最好的。”治疗师说。 安镜笑,说她出来太久,想回家了。 江屿站在一边,垂眸,没说话。 康复锻炼结束以后,因为身上有汗,安镜先去盥洗室简单擦了一下,又换了一身衣服才出来。 充足的运动让她脸颊泛红,水汽润得皮肤格外水嫩,身上原本清淡的甜香,也更明显起来。 江屿站在门口发了一下愣,才走过来,接住了护工阿姨推过来的轮椅。 两个人一起走过中廊花园的时候,安镜忽然指了指一个拐角:“我那天看到你从治疗室出来,本来想叫你,可惜你走得太快了。” 江屿看一眼绿意葱茏的花坛:“抱歉,我当时应该走慢一点。” 安镜哈哈笑:“你当时都没看见我,哪可能知道,再说了,那时候我们两个不认识,你大概也懒得理我,啊,我是因为听我姐说过,所以认识你。” 她略显生硬地解释了一句。 江屿低头看她,眼神很温和,又仿佛正压抑着什么激烈的情绪,无法言说。 锻炼有些累,车开到半程,安镜就靠着椅子,又睡着了。 江屿放慢车速,把车厢内的温度稍微调高了两度,从后视镜里看她。 镜子里的少女睡得很熟,身体微微蜷缩,只露出半个侧脸。 几根细软的发丝落在她的脸颊边,轻轻颤动。 江屿收回了目光。 车子平稳的开进车库,停下来,安镜依然没醒。 江屿解开安全带,转过身,更加认真的去看她。 沉睡的少女,仿佛只是一个梦。 梦境轻飘飘的降临,他甚至不敢贸然地伸出手。 担心一碰,梦就碎了。 安镜醒来的时候,车都停下半个多钟头了。 她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江屿已经收回了视线,眼睛看向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镜挠着头发,又去揉脸:“我是不是睡很久了?你怎么不叫我?哎呀我有没有流口水?” 江屿没说话,又从车上下来,拿出轮椅,开门去抱安镜。 安镜睡得糊里糊涂的,也没多想,伸手就环上了江屿的脖子,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两个人好像挨得太近了。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39节 江屿的唇微微擦过安镜的耳畔,安镜的呼吸落到江屿的颈侧,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僵硬了一下。 安镜忙松开手,局促的说:“都说了我自己能下来,不用抱的。” 这回,江屿没有松手,而是一使力,就让少女彻底落进了怀中。 空空荡荡的心里,好像又终于有了实物的重量。 两个人回到宅子的时候,楚媛和宋梨若都还没到家。 安镜不知道为什么,对着江屿突然有点尴尬,急急忙忙的拐到厨房,说自己想去看晚餐准备得怎么样,然后就蹲在里面不出来了,直闻着那些家常菜的香气流口水,活脱脱一副馋猫相。 至于刚才的尴尬,倒是全忘光了。 江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发了一阵呆,又起身,去厨房看了一眼,看见安镜就趴在灶台边上,眼巴巴的看。 他无奈的笑起来。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楚媛和宋梨若才一起回来,一回来就听见安镜兴高采烈的声音:“你们可终于回来了,开餐开餐,今天的菜真的好香,我都馋死了!” 可惜,最馋的那个人,却一口都捞不着。 她继续吃着寡淡的糊糊,愁眉苦脸的看别人大鱼大肉的往嘴里放,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简直闻者落泪见者伤心,惨到不行。 营养师安慰她:“再坚持坚持,你现在不是已经能吃面包和馒头了嘛,再过一阵,就能尝一点小块的肉,总要讲究循序渐进,你身体才能好。” 之前她在东城的时候,确实没有这么讲究,宋岚又心软,时不时被她骗一点蛋白或者碎肉泥解馋,结果就是肠胃一直没大好,吃东西容易吐,还特别容易生病,生一场病,之前身上稍微养出来一点的肉,又全掉了。 可自从按照这位营养师的法子,她觉得身体果然好了不少,东西虽然难吃,但她确实也没那么容易生病了。 这半个月,安镜终于重了两斤——虽然看起来还是轻飘飘的。 宋岚在电话里听到这事也很高兴,又说她爸身体也好很多了,营养师给的方子,确实有效果。 “等你回来以后也不能再乱来了,”宋岚说,“你们父女俩啊,真是个顶个的叫人操心!” 安镜不好意思的咧着嘴笑,黏黏糊糊的撒娇,试图把这一茬给混过去。 楚媛也过来和宋岚问候了几句,又说安镜在这边很乖的,一直坚持治疗,医生都夸她是个很配合的病人。 宋岚就彻底放心了。 几个人又说起安镜回家的事。 安镜这个疗程的治疗,只剩几天就结束了,后续的康复锻炼,可以继续在东城那边的医院做。 她还帮安镜找了一个老师,先上一上专业的声乐课,要是合适的话,也可以试着往这个方向走。 楚媛也觉得不错,又建议要是下定决心要走这条路,可以再过来京市,她帮着找更合适的老师。 宋岚笑着道谢,说到时候,说不定还真要麻烦楚媛。 不过现在,还没正式上过课,一切也说不准。 想起孩子当初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的样子,宋岚觉得现在这样了已经很好了,不敢多奢求什么。 楚媛也点头赞同。 第二天,又是江屿送安镜去的医院。 楚媛终于知道了这件事,问儿子究竟想做什么。 江屿还是沉默。 楚媛认真的看他:“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有些事情,不能强求。” 安镜现在是别人家的女儿,偶尔过来做客,像以前那样对着她撒娇,笑,已经是楚媛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了。 她不敢再求更多。 她当然知道儿子的心思,但是……那孩子还那么小,身体又不好,现在说这些,也没有可能。 江屿的眼睛又低垂下去:“我先陪她做完治疗,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楚媛终于展眉笑起来。 可是,等到安镜准备离开的前一天,江屿的头痛症又严重起来。 其实之前也没好全,总是反反复复的,时而像是要好了,时而又恢复常态。 大多时候,他都能压住,让旁人看不出端倪,可是这一天,针刺一样的疼再次汹涌的扑上来,像潮水一样把他吞没。 第34章 安镜正在整理东西。 明天就要回家了,她依依不舍的跟楚媛撒了一通娇,又从营养师那里偷了几个方子,准备回去让宋岚和安恒益都试一试。 中间还要打包大堆小堆的日常用品。 她从东城过来的时候,本来就只带了个小背包,里面几套换洗衣服,和一点日常用品。 没想到在这边住了一个月不到,要带回家的东西,连两个大箱子都装不下——这还是她留了不少东西在这边的缘故,要是全搬回去,跟搬家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安镜也是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楚媛还有江屿,真的给她买了好多东西! 光是衣服就能填满整整三排衣架,还有各式各样的鞋子,皮革的,布面的,网纱的,还有那种充满了科技感的异形鞋。 她腿脚不方便,对鞋子格外挑,既要轻便又要容易穿,防滑性还要好,要服帖,又不能磨脚。 在东城的时候,她和姐姐逛了好久才勉强找到合适的鞋子,没想到刚到这边,楚媛就在她房间里放了七八双鞋,每一双的大小都恰恰好,除了款式材质不同,其他方面,都几乎完美的符合自己的需求。 除了这些日常用品以外,其他精致的小首饰,帽子围巾什么的,也全配齐了,楚媛还笑着跟她说,就算坐在轮椅上,也一样可以美美的,精精致致的,是她最漂亮的小公主。 安镜想起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心里就一梗。 她又马上去翻这段时间收到的各种小首饰:楚媛很少送她那种价格昂贵,需要藏在保险柜里的珠宝,这些也是,绝大多数跟以前同一个风格——轻奢,简约,好搭配,弄丢了也不心疼。 首饰盒里,不知不觉已经存了二三十样,有各种款式,戴在脖子上的项链珠串,头上的发卡头绳,还有几枚漂亮的胸针和装饰戒指,珍珠的宝石的镶钻的水晶的,也有纯银或者纯金材质的,造型都很讨年轻姑娘的喜欢。 只唯一,没有手链或者镯子。 家里人都知道,江望舒手腕上不喜欢带东西,无论手表还是镯子,都不感兴趣。 江屿有时候还会送她几件拿来把玩的古董手镯珠串,楚媛讲究实用,从来就不会给女儿买这些。 安镜没意识到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现在回过神来,再去看那个又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首饰盒,有点想哭。 妈妈……是不是早就认出自己了? 她又转头去看自己现在住的房间。 搬进来的时候,家具就全换了新的,但款式和之前的依然差不多,有些甚至一模一样,她用起来,几乎没觉得有什么差别。 以前江望舒那些旧衣服也都收起来了,衣柜里又放了新的,更适合她现在身材的衣服,各种季节,长款短款,就连尺码正好的内衣和袜子,也满满当当的准备了两个大抽屉,都软乎乎的,是她一直以来习惯的款式。 还有各种护肤品和化妆品,也全换了新的,但还是以前那些她习惯用的牌子,放在她习惯拿的位置,好像原来的主人,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可能就是因为太习惯了,安镜理所当然就用起来,甚至没有多想。 她果然就是从小被娇宠坏了,连别人的心思都不太会揣摩。 安镜又难受起来,出了房门,等下楼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是了,就连楼梯边上,都额外做了方便轮椅上上下下的电动设备,要是一个普通的客人,哪至于下这么大的功夫。 她下了楼梯,拐进客厅里,就看见楚媛坐在她惯常坐的那个位置,看着窗外重新繁盛起来的花台,发呆。 听到轮椅的动静,楚媛转过头,对着女儿温和的笑:“东西都整理完了?” 安镜滑着轮椅挨过去,把头放在楚媛的怀里,低声说:“妈妈,我舍不得你……我好想好想你。” 她之前都是喊楚阿姨,有时候忍不住,还会半途去改口,也不太敢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往妈妈的怀里钻。 她有点不好意思。 面对突如其来的亲近,楚媛迟疑了一下,轻轻抱住女儿毛茸茸的脑袋,摸了摸她细软微黄的头发。 瘦瘦小小的孩子,乖乖的趴在她身上,一切就和以前一样。 “我也想你,”她温声说,“很想很想。” 她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呢? 第一眼就觉得熟悉,相处一会儿,就知道了。 就算很多东西都变了,长相不一样,喜好也不同,可骨子里,还是那个她从小宠到大的孩子。 楚媛其实是个完全不信鬼神的人,可是见到安镜以后,又觉得,没什么不能信的。 她的孩子回来了,就算换了身份,换了容貌,也没关系。 她还是乐意全心全意的去宠着。 “回东城以后,也要记得经常回来看看我,时不时来家里住一段时间,妈妈就很高兴了。”她很清楚,怀里这个小小的女孩儿,是宋岚的孩子,但同时,也是她的女儿。 那些玄玄道道的事情,她不敢去细究,万一追究起来,女儿没了,她接受不了。 到了这个年纪,楚媛已经不想再去计较太多事情。 说她自私也好,任性也罢,能维持现状,就很好。 母女俩腻歪了一会儿,谁都没说透,心里其实又跟明镜似的。 楚媛懒得细究,安镜是心里有点虚。 有些事情,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楚媛说。 跟妈妈腻完了,转头回房间的时候,她又碰到了江屿。 安镜被吓了一跳。 江屿在楼梯拐角的阴影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间隔的光影打在他身上,明明暗暗,他的眼睛也藏在暗处,黑幽幽的,极沉静,可是沉静背后,似乎又在酝酿一场风暴。 “哥……江屿哥,你怎么了?”安镜担心的问。 江屿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看向她,那种紧绷的感觉短暂出现又飞快消失:“没事,你东西收拾好了?” 他看起来和平时确实没什么两样,可是安镜看着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让轮椅靠过去,也进入了那片影子底下。 江屿略微退后一步。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40节 他似乎还是习惯性的和安镜保持距离,有时候,甚至显得过于小心翼翼了。 安镜就觉得,江屿应该没认出自己来,但是有时候,那个眼神,又让她觉得,江屿知道她是谁。 比如现在。 那么深那么黑的眼神,定定的看着她,一动不动的,带着点执拗。 安镜被看得心头发虚,想退后,却又被突然伸出手的江屿拉住了胳膊。 他的手好凉——这是安镜的第一反应。 印象里,江屿的体温比自己略微高一点,无论是用掌心托着她的时候,还是把她半抱起来,江屿的皮肤都暖烘烘的,带着叫人心安的温度。 可是现在,冰冷的双手用力钳着她的胳膊,不疼,但是铁一样紧。 凉意顺着皮肤蔓延上了,让她忍不住轻轻的抖了一下。 江屿便瞬间松开了手。 “抱歉,”他站直身体,抬起手捏了捏眉间,移开目光,“明天我有点事,不能送你。” 安镜担心:“是不是你的头疼又发作了?要不要再去找陆医生看一看?” 江屿:“……不是,只是有点累。”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步伐很急,追都追不上。 安镜莫名有点失落。 晚上的时候,她澡都洗完了,换上睡衣躺在床上,可是翻来覆去,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又坐上轮椅,偷偷溜出房间,走到江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没反应,就又敲了两下。 一直到敲第八下的时候,江屿才开门,看见门边仰着头朝他笑的小姑娘,额头又重重的抽痛了一下。 强烈的痛感,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做出一些……不应该做的事情。 小姑娘却还无知无觉,朝着房间看了一眼,也不管江屿完全没有让的意思,硬是挤了进来。 也可能是因为,想着反正明天就要走了,她脸皮都厚了三分。 江屿沉默地站在门边,闭起眼睛,默数了三秒,才关上门。 安镜这时候已经好奇的到处看了起来。 五年时间过去,江屿的房间也没怎么变,还是黑白灰的底色,简约的线条,柜子床头偶尔有那么几个鲜艳跳脱的装饰品,还全是她当年硬塞进来的。 那时候,她觉得江屿太少年老成,就恶作剧一样,硬是买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小装饰,摆在江屿的房间,说是给他增加一点活力。 这么多年过去,有些东西因为质量不太好,都褪色了,没想到也还留在房间里。 安镜转了一圈,江屿才关上门,走过来,问她这么晚了,过来有什么事。 “我就是觉得,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安镜靠过来,“下午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有点不对劲。” 江屿的眼神一暗。 安镜穿着一件白色丝绸睡衣,小圆领,露出细长的脖子和精致的锁骨,头发丝还带点湿气,垂落在脖子和肩膀上,她本来皮肤就白,又刚洗了澡,身上带着一股润泽而干净的甜香,这气息一边让江屿的头痛略微缓解,另一边,又加重了他心里的焦躁。 偏偏,安镜对江屿的努力隐忍无知无觉,又去摸他的手:“我刚才就觉得你的手很凉,是不是生病了?” 柔弱无骨的手抓住修长的手指,掰过来,认真研究,浑然不知头顶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多么灼热又疯狂。 江屿深吸了一口气,侧过脸,收回手,问安镜:“你知不知道,晚上不应该随便进入其他成年男性的房间?” 安镜茫然的抬头,这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她现在不是江望舒了。 “我……我就是有点担心你,”她结结巴巴的说,“没没有那些心思,你千万不要误会。” 她担心自己被江屿当成那些想勾引她的女孩子,然后被直接轰出去。 江屿嗤笑了一声,坐下,突然伸手,把轮椅拉到了他跟前。 两个人的脸也一下挨得很近,几乎贴到了一起。 “你就不担心我有那些心思?”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化为耳语,从自己的唇齿之间,一点点送进少女的耳朵里。 安镜干笑:“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江屿脸色骤然冷下来,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近,“对男人你最好多点戒心,要不然,会被生吃掉。” 他看过来的眼神太冷,还带着狠厉,仿佛随时暴起的野兽。 安镜不自觉又哆嗦了一下。 今天的江屿,看起来真的很奇怪…… “那我也不怕你会对我怎么样,”她仰着脖子,“你又不是那种人。” 江屿不屑地哼了一声,灼热的气息,勾连在细嫩的肌肤上。 理智的藩篱越来越脆弱,仿佛下一刻,那根紧绷的弦,就将彻底断裂。 后面的事情,他也无法控制。 “总之,我明天就要回家了,”安镜说,有点别扭的说,“你要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坚持治疗,不要让妈……你妈妈担心。” 她很认真的看着江屿:“我也会担心的。” 江屿脸上的厉色一点点融化,野兽慢慢蛰伏下去,他终于再次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低下头,看着安镜。 “等再过一阵子,我回来的时候,我会检查你有没有好好治疗,”安镜说,“要是没有,你就麻烦大了!” 少女的话绵绵软软,毫无威胁,很有点虚张声势扯虎皮的意思。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江屿问。 “那我怎么知道,”安镜摇头,“不过我还要考这边的学校,那个房间你要给我留着,可不能抢。” 突然袭上的头痛,又像大浪过去的潮水,一点点退下去。 江屿的神色略微显得平静了点,但还是很疏离,只说了一声“好”。 第二天一早,楚媛送宋梨若和安镜去车站,江屿果然没有出现。 一路上,楚媛嘱咐两个女孩出行注意安全,安镜身体不好,一路上注意防护,当心生病,梨若送妹妹回去,最好也先休息两天,不用急着回来,她已经提前帮着请了假。 “顺便帮我跟宋岚问声好,要是有空的话,也可以多来京市坐坐,”楚媛说着,又握了握安镜的手。 安镜:“说不定我过一阵子又来了,到时候您可别嫌我烦。” “当然不会,房间还给你留着呢。”楚媛笑。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宋梨若才推着安镜上车,进入站口前,安镜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外头,可惜,到底没见到想见的人。 手机上,和那人的聊天框里,也没有新消息。 她犹豫了一会儿,给江屿发了一条:“我和梨若顺利上车了。” 半天,那边才回了一个“嗯”。 安镜对着那个“嗯”还在发呆,结果她手机上的对话框,不小心被宋梨若瞥到了。 宋梨若一阵紧张:“你什么时候和那家伙交换了联系方式?!他跟你要的?” 安镜不明白姐姐为什么反应这么大,眨了眨眼睛:“是我跟他要的。” 结果这么久了,也没发几条消息,有时候她一大段话发过去,对方也就回了个“嗯”,简直比现实里面对真人还要冷。 单独相处的时候,江屿还愿意多跟她说几句话呢。 宋梨若看了一眼两个人的对话框,江屿果然寡言少语得可以,她放下一颗悬着的心:“这人本来就这个性,三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无聊死了,不用理他。” 她上一次在社交软件里跟江屿说话,都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说的还是工作上的事。 江屿给她的回复,字数上倒是稍微多了那么几个:“请跟我助理联系。” 这股子高高在上的臭屁劲,实在叫人讨厌。 宋梨若想了半天,也实在想不出江屿这个人有什么优点可言,偏偏妹妹可能是出于礼貌,总想打破僵局,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回闭门羹。 宋梨若心疼的揉了揉妹妹的头:“没事,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呢,咱不理他就是。” 现在这发展其实挺好的,楚女士对妹妹十分疼爱,江屿看起来倒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冷漠样子,不怎么搭理妹妹,也不会找她的麻烦。 距离熟人不到,距离陌生人又稍微近一点,这样的距离,对大家都好。 宋梨若这段时间一直很忙,早出晚归的,还一点不知道,安镜最后这一周的治疗,几乎都是江屿接送的。 要是知道这事儿,她肯定要炸。 安镜小心的看了姐姐一眼,也不敢多说话。 姐姐好像真的,很讨厌很讨厌江屿啊……她又发愁的叹了口气。 宋岚和安恒益都来了,一看到两个孩子出了车站口,宋岚就高兴的跑了过来,亲亲这个,抱抱那个,宋梨若脸上有点嫌弃,但是对着好久不见的妈妈,一边脸颊一个,重重的亲了两下,对着继父,也先是一阵嘘寒问暖,然后严肃批评了他没有规律吃饭,叫母亲担心的错误行为。 宋岚又拉着安镜仔仔细细看,一脸欣慰:“果然胖了不少,看起来比刚过去的时候好多了。” 说是胖,其实也就是脸颊上稍微多了一丝丝肉,终于有点19岁小姑娘该有的模样了。 安镜也抱抱妈妈,抱抱爸爸,一家人笑呵呵的一起回了家。 终于回到老家,宋梨若看起来一下子放松多了,正好又得了几天休息,她翘着脚,开始呼朋引伴的招呼以前的老同学,出来聚一聚。 宋梨若拿着手机,噼里啪啦的在群里跟人聊天,聊到高兴处,突然抬头问妹妹:“你还记不记得你初中时候有个同学,你那时候还暗恋过他?” 安镜:哈? 对不起,十几年前的事,她早忘了。 安镜早忘了,她记得却挺清楚:“你那时候还写暗恋小日记呢,还拿给我看,问我怎么办。” 妹妹从小就可爱得要命,就连暗恋也是,不但写了一大篇的小作文,还抱着本子,蹭到宋梨若房里跟姐姐偷偷说心事,就连发愁的样子也很可爱,眼睛大大圆圆的,又软又糯,她当时就想,那些臭小子,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家妹妹呢? “那个小帅哥正好是我一个同学的弟弟,今天说是也会来,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见一见?对了,小帅哥好像也考的音乐学院,说不定你们能有不少话题可聊。”她兴致勃勃的怂恿妹妹。 漂亮小姑娘,当然还是跟小帅哥更有话题聊,不像江屿那种老变态,看着就烦人。 安镜摇头:“我都不记得人家了,再说了,你那些同学我也不认识,去了多尴尬。” 因为自己出事,宋梨若高三没读完就退学了,不过她和以前的同学关系一直不错,现在还和不少人保持着联系。 至于那个什么小帅哥,被姐姐一提,安镜终于些微有了点印象:好像就是个白白净净的高瘦小帅哥,不过初中生嘛,谁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 没想到,不单宋梨若,就连宋岚也怂恿小女儿去见:“我当年就是各种各样的男生见少了,才会被前夫那样的人骗,你现在这年纪,正适合多谈几段小恋爱,什么样的男生都接触接触,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什么样的。” 她转头,又对安恒益笑。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41节 安恒益本来还想反对,觉得十几岁的小姑娘,谈什么恋爱,可是听妻子这么一说,他又憨笑起来,主动去牵妻子的手。 老夫老妻的,还当众给两个女儿喂狗粮,又接受了两个孩子一波狠狠的嘲讽。 安镜到底还是跟着姐姐一起出门了,出门前,宋梨若还给妹妹稍微打扮了一下,就算坐在轮椅上,也一样漂亮得耀眼。 考虑到要带妹妹出门,她也没约在那种人流量特别大的地方,而是去了一家当地特色餐厅,要了个包厢。 宋梨若一走进包厢,就有人喊大明星回来了,毕竟她当年小火过一把,不少人直到现在,对宋梨若的突然隐退还有点意难平呢。 也有人注意到轮椅上那个女孩:瘦瘦小小,但是很漂亮,精致得跟个洋娃娃一样。 有人知道宋梨若的家庭情况,就问:“这是你妹妹吧?” 宋梨若点头,得意的介绍妹妹:“我妹安镜,乖小孩一个,你们可不能欺负她。” 结果又引来一阵嘘声。 有个长相很帅气的年轻男孩子盯着安镜看,突然问:“你是不是三中的学生?1708班的?” 安镜看过去,点点头。 “那我们还是同班同学呢,你记不记得我?”男孩子凑过来,殷切的问。 可惜,安镜一点印象都没了。 “我叫李墨涵啊,那时候还跟你坐过前后桌。”男孩子说。 宋梨若对着妹妹也是一阵挤眉弄眼。 安镜终于从陈旧的记忆里,些微扒出那么一点点痕迹,不过更多是出于礼貌的笑:“啊是,我想起来了,读书的时候,你坐在我后面过。” 这个年轻男孩子确实挺帅的,笑容也很开朗,可惜,她一丁点都想不起来,自己当初究竟是为什么暗恋这人的。 少女时期的暗恋,本来就来得突然又毫无道理,去得也猝不及防,几乎没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什么太深的痕迹。 李墨涵见到老同学挺高兴,一直跟安镜聊:“你那时候出车祸闹得挺大的,学校还组织给你捐款,你现在怎么样了?我听我姐说,你恢复得还挺好的。” 安镜礼貌点头,回到:“现在还在恢复期,不过确实比之前强多了。” “我听我姐说,你也想考音乐学院?我今年正好考上了京市的学校,你要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小帅哥拍着胸脯,“对了,咱们俩先加个联系方式。”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 安镜也只能道谢,顺便添加了这个据说是自己曾经暗恋对象的好友。 回去的时候,宋梨若的情绪比安镜还高涨:“你跟你老同学聊挺好的,有没有聊出点什么火花来?我看那小子挺殷勤,说不定对你也有点意思。” 安镜无奈:“姐,你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毕竟据她所知,她姐连初恋都还没有过。 “我有什么好操心的,”宋梨若一脸不以为意,“看别人谈恋爱才有意思,自己谈就没那个感觉了。”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就算乖巧如安镜,也忍不住给姐姐一个白眼:“那你就想着牺牲你妹妹,娱乐你自己?” “当然不是,总要你喜欢的呀,”宋梨若搂着妹妹笑,“你对那个男孩儿真没感觉?他颜值还不错的,听说还是学校的校草呢,说真的,我觉得那小子会主动联系你,给个机会呗。” 安镜摇头,老气横秋的说:“看起来太小了,有点嫩。” 宋梨若被妹妹逗得哈哈大笑,捏着安镜这张洋娃娃一样的小脸:“还嫌弃别人嫩呢,先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再说。” 两姐妹又笑笑闹闹的拱作了一团。 结果晚上,李墨涵还真发消息过来了,不过这小子情商不低,没东拉西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而是直接发来了几个文件,是他之前准备艺考时候搜集的资料,说可以给安镜参考一下,说不定有用。 宋梨若发出了果然如此的奸笑声。 安镜白了姐姐一眼,向李墨涵道了谢,顺手把那些文件也下载了下来。 她本来就准备参加明年的艺考,这些资料对她确实有用。 之后几天,李墨涵几乎每天都会发消息来,发得不算频繁,说的也基本都是艺考需要注意的事项,安镜通常也会礼貌的回几句,两个人慢慢的,算是稍微熟悉了一点。 后来,李墨涵知道安静家里给她请了个一对一的老师,惊喜地说:“啊呀,这个老师我知道,我有学声乐的老师跟他上过课,都说他水平很不错的。” 他学的是器乐,不过声乐相关也接触过一点,还兴致勃勃地说,要是安镜以后上台演出,他可以帮着伴奏。 “咱们以后说不定还能组个乐队呢,我记得初中的时候,你唱歌就特别好听,有一次在大礼堂演出,你的独唱,当时我都被震到了,当时就想着,我要是也能在台上,给你伴奏就好了,这事儿你记不记得?” 可惜,安镜真想不起来什么了。 “抱歉,我没什么印象了,”安镜回复,“不过现在这些事情距离我还太远,我现在要专心准备考试,没有精力想其他的事情。” 李墨涵的心思,她有点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了,不过人家没明说,她也不好明着拒绝,只能委婉的表示自己的想法。 她对李墨涵没什么感觉,对于姐姐试一试的提议也没什么兴趣——她觉得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对方,这样都不太礼貌。 那边过了很久都没回复,到了晚上10点多,才发来一条消息:“啊哈哈,当然,现在还是考试最重要,其他事情等考试结束再说,你不要有压力,有什么事情尽管问我,我保证随叫随到。” 安镜笑了笑,关掉了聊天界面。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条消息弹出来,是江屿。 她立即点进去,看到江屿说,他明天会来东城出差,有没有时间见一见? 安镜马上回复说有。 回来将近一个礼拜,她跟楚媛打过好几次电话,这还是第一次跟江屿有联系。 安镜高兴地在床上打了个滚。 第二天,江屿果然上门来拜访了。 听说是江家那位长子过来,宋岚还有点惊讶,她在京市的时候,只和这个年轻人见过几面,印象里是个很高冷英俊的青年,一看就出身不凡,精英气十足。 没想到做事这么周到,过来出差,还会专门上门一趟。 江屿提着几个礼盒,说是楚媛让他带过来的。 他今天也没穿习惯的三件套西服,而是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版型略宽松,神情也很温和有礼,一看就是个很优秀的青年。 一点也不像大女儿说的那么傲慢,高高在上。 宋岚还挺喜欢这个小伙子,一直在夸江屿年轻帅气,人又能干,听江屿说他以前没怎么来过东城,就马上让安镜带江屿出去逛一逛:“你们这些年轻人,也没必要总闷在家里,多出去逛一逛,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正好,她早就看不惯小女儿一天到晚闷在家里的样子了。 安镜看了一眼江屿,笑着说好。 江屿开的是这边分公司的车,据他说,江氏集团在东城有个大业务,最近这半年,他大概会经常往这边跑,以后见面的机会也多。 安镜很高兴,一路上话就没停过。 什么虽然找好了老师,但是老师有事,现在还没开始上课啦,什么她最近一直在复习初中还有高中的内容,她爸还夸她吸收快,学习能力强,也不是完全不能走高考这条路啦,七七八八,扯东扯西,说了半天,她又担心,江屿会不会觉得她说的东西很无聊,没兴趣听。 江屿看她一眼:“不无聊,你说的事情都很有意思。” 安镜就笑,带点小无赖:“就算无聊,你也还是只能听我说。” 东城不大,但是历史还算久远,也有一些能逛的景点,安镜带着江屿去了附近一个城隍庙,那边还有一条美食街,以前安镜读书的时候,最喜欢去街上逛,吃吃喝喝,一天就过去了。 江屿停好了车,刚把安镜放在轮椅上,突然就有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孩子凑过来,很热情地跟安镜打招呼:“我刚准备跟你发消息呢,没想到在这边又碰上了,好巧啊!” 江屿冷眼看了过去。 第35章 李墨涵也注意到安镜旁边站的那个成年男人:身材高大,气质沉稳,冷冰冰的,一眼看过去就是那种典型的成功人士。 “这是你哥吧?”李墨涵很自来熟的问,“哥哥好,我是安镜初中同学,我叫李墨涵。” 江屿颇具深意地打量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但是显然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 李墨涵挠了挠头,又对着安镜憨笑:“正好我们几个初中同学出来聚,还提到你了,你要不忙的话,等下也可以过来聊一聊天,大家都记得你的。” 安镜跟他道歉,又说现在要陪亲戚家的哥哥逛一逛,不太方便。 “那我建个群吧,把你拉进来,等咱们有时间再聚。”李墨涵依然不折不挠的说,说完又对江屿打了个招呼,就跑走了。 年轻的男孩子,看起来活力四射,又殷勤,热络得不像话。 江屿微微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额头又微微的抽痛了一下。 “那是你以前同学?”他轻飘飘的问,“一直有联系?” 安镜摇头:“他是我姐同学的弟弟,前一阵子聚会时候碰到的,不太熟,一开始我都不记得他名字了。” 江屿神色稍缓,垂眸看她:“你身体没恢复,那种场合,注意别累到。” 安镜点头:“那次是我姐拉我去的,没待多久就回来了。” 正好她手机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提示音,安镜掏出手机,果然是加群的信息,她随手就接受了。 她对初中同学虽然早没什么印象了,但一概不理,又显得太高冷。 江屿的视线,又落在安镜手里的手机屏幕上。 她刚一加进去,群里就马上弹出一堆消息,有发表情包的,有跟她打招呼的,还有说了名字,问安镜记不记得自己的。 安镜也没多看,发了一个乖巧问好的表情包,就按熄了屏幕:“我们先到处逛一逛吧,我以前挺喜欢来这边的,不过现在看起来,也大变样了。” 江屿收回视线,点头说好。 这里原来就是商业街,后来经过了整改,之前有点破旧的门脸全都修整一新,古香古色的,几家安镜以前很喜欢的老店都在,倒也不至于彻底变成专供外地人的无聊网红街。 只不过,东城本来就是个旅游城市,现在又是周末,这边人流量不小,明明还没到吃饭的点,各家店里都坐了不少客人,看起来很热闹。 安镜还在烦恼要带江屿去哪家吃饭,江屿说:“逛一逛就行,你现在也不能在外面吃东西。” 安镜的眼角一下子耷拉下来:“我不能吃,看着你吃解解馋也是好的呀。” 江屿忍不住就笑,摸了摸她的头:“等你恢复好了,再一起出来。” 安镜叹气,又带他去不远处的老码头逛了逛,跟那边热闹的商业区比,这里更冷清,但是真正的老建筑更多,飞檐翘角青石墙,历史感厚重。 江风吹过来,带点凉意,吹起少女的发丝。 江屿把刚才就从车上拿出来的薄毯,盖在安镜腿上。 柔软的小毯子一下就隔绝了冷风,安镜弯起眉眼,抬头跟他说了一声谢谢。 怕安镜着凉,两人没逛多久就回去了,把安镜送回了家,江屿也没留下吃饭,而是礼貌的告辞离开。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42节 “这孩子看着还挺好的,”宋岚对江屿的印象不错,忍不住八卦,“又有礼貌又有气质,长得还帅,对了,他找女朋友了没?他喜欢什么样的?这种大少爷的女朋友,肯定也很漂亮。” 安镜摇摇头,说好像是还没找,至于喜欢什么样的,她也不清楚。 “不过那种大家族,是不是要搞商业联姻啊?他肯定挺受那些千金小姐的喜欢。”宋岚想起自己看的那些豪门连续剧,笑。 晚上跟大女儿打电话的时候,她也说起这件事。 宋梨若倒是知道江屿去了自己家一趟:听说他要去东城出差,楚媛就特地买了些礼物,要他顺道带过去。 不过,叫宋梨若很意外的是,母亲对那家伙的印象竟然不错。 看来,对长辈江屿装得还不错,没把那副傲慢的嘴脸摆出来。 晚上休息的时候,安镜终于想起来去看那个初中群的消息,这个群里人不算多,嘴倒是挺杂,才过去几个小时,未读消息就已经变成99+了。 安镜随手翻了翻,发现那些人自己果然没一个有印象的,再加上一堆乱七八糟的网名,就更分不清谁是谁了。 她本来就只读了一年半的初中,又隔了这么多年,忘记也正常。 安镜关掉聊天界面,意外发现,几乎不怎么跟自己发消息的江屿,突然传了几张照片过来。 照片拍的就是他们刚才逛的那条码头旁的老街,自己有几张入了镜,江风吹拂,阳光微斜,画面看起来很温柔。 安镜很喜欢这几张照片,点击了保存,还把其中一张换成了自己的头像。 然后又去夸江屿马屁:“拍得太好了!简直就是摄影大师的水准!” 江屿回了她一个微笑,就是没选好,用了很多人喜欢当成嘲讽表情包的那个。 安镜:…… 算了,老年人不懂网络礼仪,她选择原谅。 江屿又问,她现在准备复习资料有没有什么困难,他可以帮忙。 安镜当然不客气,哐哐报了一堆需求过去,读书的时候,江屿就是她的万能补课老师,但凡有哪科不懂的,只管问他就行了,学神保证有求必应,讲得比学校老师还要好。 他唯一不大擅长的是艺术类,不过大少爷不差钱,都是直接砸钱,把最顶尖的老师请过来给她上课。 在女儿学习这个问题上,头几年还是楚媛主抓,但很快她就因为脑仁子疼,把这些事一股脑丢给了儿子,反正那小子能干,还不怕血压升高的问题。 江望舒也觉得,她哥的耐心,比楚媛可强多了。 现在,曾经的靠山主动伸出援手,她当然毫不犹豫地攀附上去,就是问题太多,一时半会儿发都发不完。 她还在起劲的发消息,江屿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安镜一愣,接起电话。 那边声音有点低沉,带着笑意,说不急,一条一条想好再发,不过就算漏掉也没关系,后面再补就是,又问安镜,要不要帮她在京市联系一个声乐老师。 安镜犹豫了一会儿,回:“现在联系的这个老师,我还一堂课没上过呢,先试试看,觉得不适应再说。” 京市的老师是好,但她才回来没多久,安恒益给女儿补课又正补到兴头上,那些知识点,好像只要讲一讲,安镜很快就能掌握,他还真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是什么天纵奇才,说不定还能往正规的学术路线上走一走。 其实什么天纵奇才呀,这都学第二遍了,还学成这个样子,安镜恨不得把脑袋埋在沙子里躲一躲再说。 安镜忍不住在电话里抱怨她爸的异想天开,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了几声,声音像琴弦上的尾声,低低沉沉,带着余响。 安镜眼睛一亮。 她很久没听江屿笑过了,这时候好像碰到了一件天大的稀奇事,马上更加可劲的黑自己,巴不得逗江屿多笑一笑。 两个人就这么乱七八糟的聊,多半时候都是安镜说,江屿听,说着说着,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安镜越说越精神,江屿看了一眼时间,却低声说:“很晚了,你先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和做康复训练。” 安镜这才注意到,现在都快11点了。 她好像这时候才感觉到了困意,打了个哈欠,含糊地说:“嗯,我是该去睡了,那……下次聊?” “下次聊。”电话那边的声音温和沉稳,听着就叫人觉得安心。 安镜挂了电话,脸上是压不住的笑,她高高兴兴的滚进被子里,关上手机,提示界面好像显示还有其他人发的未读消息,不过,管他呢,明天早上再说,她现在已经很困了…… 安镜心满意足的睡熟过去。 江屿挂上电话,神情却完全没有电话里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和无害。 他冷淡的打开助理刚发过来的调查资料,看了几眼,又打了个电话出去。 李墨涵现在也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 今天难得和安镜碰上面,还把她拉进了初中的同学群,可惜,她好像有点害羞,在群里打了个招呼就彻底潜水,他连聊天的机会都没抓到。 他后来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到一些初中的照片发过去,可惜那边还是没有回应,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没有兴趣。 年轻人忧伤的叹了口气。 读初中的时候,他就觉得安镜是班上最漂亮的女孩,上台表演的时候也很酷。 初二的时候,她因为车祸休学了,学校组织捐款,他毫不犹豫把自己一个月的零花钱都捐了出去。 可惜,女孩一直没回来学校,他初中毕业,上了高中,又考上大学,少年时候那点朦胧的憧憬,也渐渐褪色成了黑白照片。 直到前几天,在姐姐的同学聚会上,他又看见了那个女孩子。 和几年前相比,安镜好像没多大变化,还是纤纤弱弱的,五官精致,让人一看就挪不开眼睛。 哪怕坐在轮椅上,她看起来也漂亮极了。 李墨涵的心脏,忍不住就扑通扑通的跳了两下。 他厚着脸皮凑过去,努力和这个有点害羞的女孩子套近乎,主动加她的好友,想尽办法找话题聊,可惜,成果寥寥。 安镜始终很客气,但也只有客气。 李墨涵稍微颓废了一阵,又很快振作起来,毕竟追喜欢的女孩嘛,稍微死缠烂打一点,也没什么丢脸的。 尤其今天再次见到安镜本人,少年那颗浮躁的心越发蠢蠢欲动,当即决定开足马力,尽快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他举着手机,还在期盼心动女孩的回复,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显示的归属地还是京市。 李墨涵狐疑的接起电话。 那边是一个很公式化的女声,先跟李墨涵确定了他的身份,又介绍说自己是京市音乐学院的老师——就是李墨涵刚考上的那所。 他马上直起了背,一脸恭敬的听。 “咱们学校的鱼韵乐团你应该听说过吧。”那边问。 李墨涵马上说知道。 “乐团正好有个缺位,急需补上一位乐手,上次你过来考试的时候,陈教授就很欣赏你,这次听说缺人,特地把你的名字推了上去,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过来参加一个面试?”那边问。 李墨涵一下就精神起来。 鱼韵乐团算是国内搞得比较大的校乐团,在国内外经常有演出的机会,而且学长学姐早就跟他说过,要是能够加入乐团,获得上台的机会,对于以后找工作,也是个相当漂亮的履历。 他本来还想着,等开学以后再找机会,首先的目标是成为候补,之后再考虑上台的事。 哪想到,他还没去报到呢,这么大一个馅儿饼就直接掉到了他的脑袋上。 李墨涵一下跳起来,在床上蹦了两下,才勉强压抑住兴奋,连忙说自己有时间。 “那行,这次面试比较急,明天下午四点开始,在学校的xx教学楼xx室进行,我等下会把详细地址发给你,你直接过来就可以。”那边说着,挂了电话。 李墨涵挠了挠脑袋,突然反应过来,现在都晚上11点多了,学校后勤这时候还要加班?也太惨了吧! 他倒也没疑心是骗子,毕竟人家只是要他去面试,又不是要他交钱。 等收到那条面试信息,他也顾不上疑惑了,马上冲到父母的房间,要钱买飞机票,还要买明天早上最早的一班,要不然怕会赶不上。 一通鸡飞狗跳的折腾,等最后确定好行程,都已经过了凌晨12点,李墨涵依然睡不着,翻来覆去想明天面试的事,又跟认识的学长学姐打听乐团的具体情况,可惜时间太晚,人家也没工夫搭理他。 至于其他那些小心思,他暂时全顾不上了。 第2天天还没亮,他就赶去机场,坐上7:00的航班,去了京市。 等两个小时以后,下了飞机,正好一个学姐发了回复过来:“你运气不错,鱼韵乐团最近正好在招新人,不过面试很激烈,你不一定能选上。” 管他选不选得上,作为还没入学的大一新人,能得到这个机会,李墨涵就觉得自己已经很牛逼了。 师姐又发了一堆面试的注意事项,他一边赶车,一边认真研读,接着有个师兄发消息祝贺他,夸他能得到这个机会,确实很不容易。 李墨涵一直忍不住的咧着嘴笑,脑子一阵阵发懵,甚至连中间夹着的某条道谢信息,也没工夫回复。 他还想着,等面试结束,再跟喜欢的女孩子分享自己的喜悦。 没想到,等到面试结束,那个看起来有点严肃的面试官,审慎地打量了李墨涵一眼,先是夸他外形不错,又遗憾地表示,他的水平和正式的团员还有点距离。 李墨涵还没来得及失望,面试官又说,不过,考虑到他的潜力,可以先作为候补团员进团,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可以竞争正式团员的位置。 可就算成为候补团员,也要参加学校组织的全封闭培训,这段时间要留在学校,能用手机的时间都很少,面试官又问他能不能吃这个苦。 李墨涵稍微有点犹豫。 “你还是大一新生吧,这个培训机会还是挺难得的,名额也少,而且能够帮你快速提高水平,还有更多机会和教授还有专业乐手接触,无论对以后找工作还是考研,都很有好处。” 大大的饼画出来,十几岁的年轻人对此还没什么免疫力,脑子一热,马上点头答应了。 安镜早上起来的时候,看见李墨涵发的那几张照片,有点惊喜。 脑子里那些早就被时间模糊的记忆,随着有些稚嫩的照片,终于被翻出来不少。 照片上的自己正值中二期,小小的人小小的脸,甜美精致的五官,却努力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看起来特别好玩。 她问李墨涵还有没有更多照片。 可惜,对方大概是生气她很久没回复,一直没理她。 本来也不是件大事,安镜很快就忘掉了。 后来,李墨涵终于抽出空,跟安镜解释,自己这段时间在京市参加一个培训,比较忙,可能回复不及时,安镜也没在意。 本来两个人也不怎么熟。 再说了,她现在也挺忙。 安镜终于开始了她的第一堂声乐课。 上课的老师是个40来岁的中年人,姓吴,有点严肃,是那种一看就叫安镜心里犯怵的严师。 他对学生的要求也不低,一听安镜以前没上过多少培训课,也没准备几十万的备考费,就想直接考音乐学院,嘴角抽了抽,教训她目标不要定得太高,好高骛远只会浪费彼此的时间,又说自己时间很珍贵,教的学生也多,来这边上一对一,可不是陪小姑娘过家家的。 “你外形条件还不错,我听你妈说,你都休学好几年了?年纪也不小了,就不要老是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你要真想走这条路,我倒是认识一个mcn公司的老板,可以给你包装一下……”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43节 安镜心里就有点不爽了,耐着性子说:“老师,要不您先看看我的水平怎么样? 被学生打断了说话,这位吴老师明显不太高兴,皱了一下眉:“那你先试试发声练习,这可是最基本的东西,你不会不懂吧?” 安镜清了清喉咙,刚起了声,就被打断:“停停停,我就知道,你气息太弱,控制力也不行,我早就说了,你就不适合走这条路。” 他挑剔的看一眼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子:“所以说了,还是网红或者去参加综艺适合你,那些不要求专业性,你的故事性又足,卖卖惨很容易涨粉的。” 小姑娘着实有一张漂亮脸蛋,还上相,真运营起来效果不会差,这位吴老师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起和朋友谈分红的事了。 这下,别说安镜了,宋岚都听不下去。 她麻溜给老师结了这次的课时费,表示彼此不太适合,就果断把人给请走了。 吴老师还在那边解释,说家长不能一味纵容孩子,要考虑现实,选择最适合孩子的路,再说了,都知道如今当网红能赚大钱,他也是为了孩子好…… 宋岚听得心烦:“您要再说下去,这节的课时费也算了。” 那个老师才一边抱怨家长和孩子都不识好歹,一边怏怏不乐的走了。 宋岚对着他呸了一口,重重关上门。 她又去安慰安镜:“是那个老师有问题,什么都不懂,就会出歪主意,咱们不理他,妈再给你找更好的老师。” 安恒益回来的时候听说这件事,也一肚子的气:“说的什么屁话!我女儿这么有天赋,他那就是纯纯的眼瞎!” 父母俩的护短,让安镜终于忍不住,噗嗤一下被逗乐了。 第36章 要说多生气,其实也不至于。 安镜压根没把这种人当一回事。 有些人就是这样,鼠目寸光,还以为自己说的全是至理名言。 网红或者选秀什么的其实无所谓,她姐就选过秀,也没说就比谁差。 她最反感的,还是那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她坐在轮椅上,就只能通过卖惨获得关注。 这是心高气傲的大小姐,最不能忍受的一点。 安镜揉了揉自己的腿。 医生之前其实就建议过,她现在可以尝试着脱离轮椅,改用拐杖之类的辅助代步方式——根据复健的进度来说,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可是,说不清是因为偷懒,还是之前的阴影,这原本该是水到渠成的一步,对安镜来说却特别难。 甚至比之前从床上下地还要难。 现在倒是一个契机。 让她想要彻底摆脱轮椅的契机。 总要堂堂正正站起来,才好把那个人说的话,再给他狠狠的塞回去。 安镜又用力摁了摁她的双腿,虽然还是瘦,但肌肉的轮廓已经凸显出来,大量的锻炼,也让她的腿越来越适应身体的重量。 她不至于像之前那样,走两步就忍不住往地上倒了。 安镜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从轮椅上站起来,拿过门边的拐杖,直起身体。 专门定制的拐杖,长短正合适,和身体接触的部分也都特别做了包边处理,恰到好处的弧度,以及人体工学的设计,最大限度的缓解了手臂和身体的负重感。 虽然,还是比坐在轮椅上累很多,更重要的是,少了那种稳稳当当的感觉,只能全靠自己寻找重心。 安镜咬着牙,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转,拐杖的金属头敲击着地面,发出铿锵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宋岚忍不住偷偷往女儿的房间看了一眼,然后缩回头,对着丈夫叹气:“这孩子看着软绵绵的,其实最不服输,现在是在给自己加练呢。” “明天再去找医生问问,看还要注意哪里,别到时候又伤了腿。”夫妻两个商量着。 东城这边这个康复科的医生还挺负责任,仔仔细细检查了安镜目前的情况,又知道她之前在京市康定医院的陆医生那里治疗过,夸道:“恢复情况确实不错,说实在的,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其实建议你们继续在陆医生那边治,虽然我们这边也能扎针,但是实话实说,水平比陆医生还是要差一些。” 夫妻两个对视了一眼。 他们其实早考虑过,要不要把女儿送到京市继续接受治疗。 虽然要厚着脸皮麻烦江家,但是楚媛说过好几次,为了孩子好就不用顾及这些,而且自从把那位吴老师请出去以后,他们现在在东城很难找到水平合适的老师——东城不大,这个圈子又小,给小朋友启蒙的基础老师好找,水平稍微高一点的,多半都碍于吴老师的面子,不太愿意接。 安恒益倒是希望女儿不走那条路,改为专心准备高考,可惜女儿自己不乐意,他也拗不过。 夫妻俩后来才打听到,这位吴老师倒不是说水平有多高,主要是他在东城人脉广,是好几家音乐培训机构的股东,又和人合伙开了家mcn公司,东城粉丝量最大的两个网红都被他们公司签了,说是一年随便就能赚上百万。 就算给新人的条件出了名的苛刻,不少渴望成名的年轻男孩女孩,还是迫不及待的跳了进去。 也难怪,一看到安镜,他想的不是授课,反而是怂恿小姑娘去跟公司签约,听说他搞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经常借着上课的机会给公司拉人头,成功率还不低。 毕竟现在的人都浮躁,想走音乐这条路的孩子,不少都是学习成绩不太好,但是自认颜值气质在线的,比起辛辛苦苦走专业院校这条路,毕业了还不一定能找到工作,倒不如弯道超车,直接去当网红,要是不小心火了,简直比大部分明星还过得滋润。 夫妻俩摇摇头,就算被人说老派,还是不太认同这种事情。 就是……再想去麻烦江家,到底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结果,楚媛根本没给他们机会,就主动打电话过来,说是帮安镜在京市找了一个不错的老师,不过那个老师需要面试,不知道安镜方不方便过来试试课。 “还有陆医生那边,我跟他聊过了,他觉得要是想要完全恢复好,这几个月尽量还是每周去两次,”楚媛在电话里慢声细语地说,“他在这一块的治疗上有很独到的经验,换成其他医生,多少会有区别,别的无所谓,就是怕影响孩子。” 她把一切都妥妥当当安排好了,又确实是为安镜着想,夫妻两个,也着实再没有什么坚定回绝的理由。 就是觉得不好意思,这才回来多久呢,又要去打搅人家了。 安镜倒是顶着一张厚脸皮,还挺开心。 反正两边都是她妈,在宋岚这里撒泼打滚的耍赖,她毫无压力,对着楚媛——压力是稍微多那么一点,但要说怕给人家添麻烦…… 她从小给楚媛找的麻烦,难不成还少吗? 反正她妈肯定不会嫌弃她——被宠坏了的小公主,就是这么理直气壮。 就是江屿那边,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老是联系不上,发消息过去,又跟以前一样,回复得虽然及时,但是用词相当简略。 安镜对着惜字如金的聊天界面,忍不住又咬了咬牙。 26岁的江屿,看起来比以前古怪了很多,一会儿亲切一会儿高冷的,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她不知道,江屿这段时间又回去接受治疗了。 只不过,除了头痛症的治疗,还加上了一个心理疏导。 “你是太压抑了,有些情绪没必要控制得这么死,适当的发泄,也是一种放松的好方法。”心理医生建议道。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青年,神情冷淡,有些不耐烦的看他,眸子黑沉沉的,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就像一只危险的野兽,却一直试图给自己带上镣铐。 如果取下那副镣铐的话…… 江屿慢条斯理的站起来:“我想,您的建议对我来说实在没什么帮助,抱歉,我先告辞了。” 医生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您是觉得,适当的发泄,可能会让你伤害重要的人?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顾虑?” 江屿慢慢转过身,眼眸更深,冷笑:“不,我不会伤害她,我只会……” 他垂下眼眸,努力压抑住内心最真切的渴望:“我只会,让她彻底融入我的骨血,再也无法离开。” 那才是他午夜梦回之际,最深沉的渴望。 但是,这样的自己,显然会吓坏那个小姑娘。 第37章 自从安镜离开,大宅子里又重新归于宁寂。 楚媛正站在花台前修剪花草。 她很多年没做过这件事了,可再捡起来,依然觉得得心应手,就像有些人,就算很久没见,再回来的时候,也一如当初。 她慢条斯理的剪掉多余的枝杈,退后一步,左右看看,又重新调整角度,继续修剪。 对待孩子也如同养花,要耐心些,因为这些孩子,时常不会照着你希望的方向去生长。 楚媛眯起眼,看了一眼刚回来的儿子。 多年以来,儿子一直是她的骄傲:长相英俊,天赋极高,性情也沉稳,一看就是个能担大事的孩子。 谁想到,在她没注意的时候,这孩子,却悄悄长出了歪心思。 她又拿起花剪,轻轻剪去了一根斜逸出去的粗枝。 江屿走过来,和母亲问好,楚媛姿态优雅的点点头,说:“我刚才和宋岚他们家打过电话,商量好了,安镜过几天就回来住,你先提前准备一下。” 江屿还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点了点头。 楚媛嗤笑:“我儿子可真是出息了,为了争风吃醋,竟然用那种手段,去对付一个刚成年的孩子。” 江屿垂下眼,漠不吭声。 “还有那位吴老师,也是你耍的花招吧?” “我只是让助理整理了东城比较合适的老师名单推荐过去而已,那位吴老师的名气,在东城一直很大。”江屿的声音冷淡而克制,没有泄露分毫情绪。 “要是被安镜知道你背后搞的这些小花招,你觉得她什么想法?”楚媛没去看儿子,而是漫不经心的扫了扫花台,把那些残枝败叶扫进了旁边的垃圾箱里。 江屿又不说话了。 “我还是那个意思,如果那孩子一直当你是哥哥,你就永远只能是哥哥,”楚媛冷眼看向儿子,“你最好把你那些龌龊心思都藏好了,要不然,万一那孩子知道你骨子里这么疯,你觉得她会是什么想法?” 江屿眼神微动,缓缓捏紧了双手。 “是,我明白母亲。”他说。 阳光落在他背上,光辉灿烂,他的脸,却藏在晦暗的另一边。 楚媛无奈地看一眼儿子,实在觉得头疼。 还是女儿好,一个又乖又软,又撒娇又贴心,另一个虽然大大咧咧的,但至少是个事业脑,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惹人心烦。 宋梨若也知道妹妹又要来京市了。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44节 她先是一阵高兴,又开始发愁。 愁的倒不是江屿——她现在觉得,那个神经病对自己的妹妹应该没什么威胁了,两个人看起来也根本不搭尬。 她发愁的是,妹妹这次过来,可能要住挺长一段时间,也不好一直赖在江宅,她就琢磨着,要不要给妹妹在京市买一套房,毕竟小姑娘以后要是真来京市读书,有套自己的房子也方便。 宋梨若如今不缺钱,想买一套适合单身女孩子住的小公寓,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她去和楚媛商量,没想到,楚媛却不同意。 “你这做姐姐的心也太大了,那孩子走路都不方便,你放心她一个人住在外面?江家这么大的宅子,难道会缺给你妹妹住的地方?”她教训女儿。 宋梨若乖乖低着头,等母亲说完了,才回:“我就是觉得,她老住在望舒的房间,不太好。” 她其实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当初母亲怎么会突然开放了那个套间,还让自己的妹妹住了进来。 说实话,她自己都不太愿意进那个房间。 那个早逝的少女太过惊艳,就像横亘在每个人心头的一缕白月光,总叫人难以放下。 偶尔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妹妹和望舒很像——但是瞬间又觉得,这种想法对两个人都是一种侮辱。 可惜,这事儿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觉得。 楚媛无奈看着粗线条的女儿,一阵好笑,半晌才说:“我和你哥都没意见,你妹妹也住得习惯,你操什么心?” 这孩子真是,操心挺重,可惜全不在点子上。 也一样叫人发愁。 宋梨若挠着头,不好意思的笑,确实,妹妹对这事儿都无所谓,她管太多反而不好。 “那我等再过一段时间,她要是能考上大学,再送她一套。”富婆姐姐豪爽的说。 楚媛也笑:“只要能考上,我也有礼物要送的。” 结果,安镜还没上路呢,就听说她姐拿出重奖,鼓励自己考上好大学。 “姐,你可真会给我上压力。”安镜无奈。 “楚女士也说要送,以她的作派,你的压力肯定更大。”宋梨若大大咧咧的笑,倒是一点不在意她亲妈的关爱,放在另一个人身上。 要是问宋梨若,她大概会说:那个人可是她妹,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一直就是个心挺大的人,明明作为真千金,按理来说该更敏感一点,可惜,这事儿好像跟她一点关系没有。 反正有好处她就拿着,给别人她也不在意,专心致志搞事业,一门心思往前冲。 从小,安镜就特别崇拜姐姐这样的人:心性坚定,内核很强,看准一个目标就一直往前走,不像自己,懒懒散散的,好像总需要有人在背后推着才行。 “有什么关系,那我就当你背后的推手好了,”宋梨若笑眯眯的哄着妹妹,“不用害怕,不管什么事,姐都能帮你顶着!” 安镜还没来得及感动,又听姐姐开始八卦自己和李墨涵的事情。 她一脸无奈:“什么都没有,最近我们都好久没联系了,他好像去京市参加一个培训了,还挺忙。” “那不正好!”宋梨若一脸惊喜地说,“你马上就要过来了,以后上课的时候,说不定还有个照应。” 安镜:…… 她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姐姐总觉得自己和那个男孩子,能有点什么。 安镜对他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次我就不来接你了,江屿那个疯子给我派了个大活,挺有挑战的,我一时半会儿抽不出空,”她说,“这次他答应捎带你过来——虽然不知道安的什么好心,不过反正你自己小心点,别太招惹他,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跟这种人,就不用在乎礼貌不礼貌哈。” 宋梨若叮嘱妹妹。 江氏集团在东城有个投资,是江屿主持的,投入的资源还挺多,不过宋梨若没管这一块,具体也不太了解。 这不,江屿前段时间刚去过一回,现在是这个月第二次,正好安镜准备过来,他就说可以捎带着妹妹一起。 宋梨若虽然不那么情愿把安镜交给这人,但自己现在确实抽不出空,也只能无奈托给江屿了——她虽然不喜欢这家伙,也不得不承认,单论办事能力,他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 安镜笑:“姐,我觉得江屿哥人挺好的,你怎么老对他那么大的意见。” 宋梨若一言难尽的叹口气:“那是因为你不了解那家伙……总而言之,保持距离就对了。” 安镜对此只能表示无奈。 刚回来没多久,她又要准备出远门了,而且这回,估计会要常住一段时间。 楚媛在电话里说帮她联系了一个老师,不过要试课,宋岚和安恒益对此不抱希望,也没怎么提,生怕给女儿太大的压力。 安镜却很清楚,以楚媛的手腕,这件事十有八九已经稳了。 那时候江望舒刚确定要走艺术这条路,楚媛便开始广交这类朋友,这么多年下来,她和不少有名望的艺术家都有交情,想给女儿找一个合适的老师,就是分分钟的事。 当然,安镜也不能给母亲丢脸。 这段时间,除了终于摆脱轮椅,她也开始进行大量基础的吐息练习——对目前的她来说,这是最需要弥补的一块短板,至于其他,毕竟底子在那里,安镜一点不虚。 说起请老师这事儿,就在前两天,那位吴老师又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安镜的联系方式,加了她的好友,说是已经帮安镜做了一套很完整的职业规划,只要跟他们公司签约,保证三个月涨粉20万。 同时还发了很长一个的合同文件过来,说自己给出的待遇,绝对已经是同行业最好的,这机会要是错过,以后就再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事了。 安镜随便点开一翻,就能看出那合同里藏着的不少坑,这合同要是签了,人身自由都几乎卖给了人家,以后就只能随别人拿捏。 她被气笑了,干脆拒绝那边的邀请,果断把人给拉黑了。 水平不怎么样,脸皮倒是厚,无耻的嘴脸,也挺叫人叹为观止的。 除了感叹一下物种的多样性,安镜没怎么把这人放在心上,没想到这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就听安恒益八卦地说,东城最大的音乐机构爆雷,现在几个门店全被家长围住,正闹着要退款。 负责人想跑没跑得了,连夜被人在机场堵住,揍进了医院,另一个合伙人,也就是那位吴老师也没讨得了好,现在家门口还有不少人堵着,学生家长和老师都有,正跟他要钱呢。 “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安恒益幸灾乐祸,“他不是还吹他那个mcn公司多厉害吗,现在正被查账呢,说是偷税漏税,金额还不小,足够把他送进局子了。” 安镜听得目瞪口呆,也是一阵庆幸,还好当初及时看清这人的嘴脸,要不然,他们家也要成为追讨费用的学生家长之一了。 “这个问题倒不大,”安恒益也很庆幸,“毕竟人拦住了,资金也没外流,听说现在派出所那边正在给家长登记,一笔一笔退钱呢。” 这算是这起爆雷事件里,最大的好消息了。 安镜眯着眼笑,虽然这事儿严格来说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毕竟听到讨厌的人倒霉,就让人心情愉快。 “不说这些晦气事儿了,”安恒益看向女儿,“你明天就要出发了,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我等下再多转你一笔钱,出门在外的不要怕花钱,爸妈现在情况也好了,用不着你帮我们省。” 安镜乖乖点头,顺便又收获了一笔零花钱。 宋岚也说,她这次一去就是几个月,学习上面一定不能放松,要是那个老师愿意收她最好,要是不收,她也会拜托楚媛给孩子找个补习班,争取拿个文凭,努力摆脱连初中都没毕业的名头。 毕竟孩子现在还小,以后路长着呢,有个文凭在手里,工作都好找一点。 安镜鬼头鬼脑的笑:“不用担心,保证完成任务!那老师肯定能收我。” “你就瞎得意吧,”宋岚无奈的点女儿的额头,“到时候被拒了,别哭鼻子就行。” 要不是在东城确实找不到合适的老师,治疗也还要继续,她真舍不得女儿去京市——不但隔得十万八千里,还要麻烦别人,一两个月还好,这么动辄小半年,也不知道女儿习不习惯。 不过,看安镜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宋岚又觉得自己的操心,着实有点多余。 “妈,你本来就是多余操心,有我姐还有楚阿姨在,谁能让我受委屈?”小姑娘翘着鼻子,一副理所当然被宠的模样。 “你哟,别给人家添麻烦,我就要谢天谢地了。”宋岚叹气。 第二天一大早,江屿就过来接女儿了。 江屿一进门,首先就注意到安镜夹着的拐杖。 安镜得意的左右摇了摇:“我又多出两条腿了,看起来帅气吧!” 她甚至还故意抬起其中一条拐杖,做了个展示性的动作,结果没站稳,晃了晃,差点翻车。 江屿伸手扶住安镜,又迅速的松开手,一脸无奈的看她。 安镜咧嘴笑,也没觉得丢脸,反而很得意的样子,还中气十足的说自己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宋岚把一个行李箱推过来,一脸好笑的瞪一眼女儿,又对江屿说这一路上要麻烦他了。 江屿接过行李,跟宋岚和安恒益也各打了个招呼。 宋岚对这个小伙子印象还挺不错的,斯文有礼,长得又帅,跟长女依稀有点像,叫她觉得挺亲切。 不过听说今天是直接去机场,她一愣:“我还以为你们是开车回去呢,去机场的话,早知道应该让我们自己买票的。” 虽然她也知道,江家不差这点钱,但她们同样没必要占这个便宜。 江屿微微一笑,看起来更加风度翩翩,俊美无铸:“没必要买票,是家里自己的飞机,接送也方便。” 宋岚……就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她一直知道江家财力雄厚,但还是没想到,这家连私人飞机都有。 安镜倒不意外,她还知道,这架飞机其实是江屿自己的,是他在国外做成一笔大生意以后给自己的奖励,不过说起这架飞机,用得更多的反而是江望舒,她以前经常国内国外的到处飞,感觉确实比一般的商业航班要自由些。 看女儿理所当然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的样子,宋岚抽了抽嘴角,更发愁了。 这要是适应了有钱人的骄奢淫逸,以后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也是个麻烦。 后来她跟大女儿打电话,说起这件心烦事,宋梨若胸脯一拍:“不用担心,再过一阵子我还准备送妹妹一套京市的房子,本来想买个小公寓的,后来又觉得还是大点好,位置也要选好了,以后妹妹结婚生孩子,就不用担心学区的问题了。” 宋岚:…… 她就多余跟大女儿说这一嘴!这两个孩子,真的一点都不能理解当妈的烦恼,实在叫人头疼。 安镜当然不知道宋岚在那边百转千结的发愁,她一上飞机,就惊喜地哇了一声,冲到一个展示柜前,眼睛发光。 她有一阵子迷上了逛市场,寒暑假一有空,就会国内国外到处走,而且专门去那种当地的老市场,买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把玩。 这些东西价格不高,但是胜在造型清奇,楚媛管女儿这种行为叫世界各地捡破烂,捡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摆在家里都嫌辣眼。 她也知道这些东西拿不出手,又舍不得丢,就干脆精挑细选出几件最奇葩最特别的,放在江屿的私人飞机上,还特别安置了一个展示柜,每次出行的时候,都能欣赏自己的珍藏,顺便琢磨这次又能带回点什么特别的东西。 说起来,那个展示柜的价格,都要比这些破烂玩意儿贵不少。 所以醒来以后,安镜还以为这些东西肯定被清理了,没想到,竟然全好好的留着,还放在原来的地方没有动! 她心情一激动,忍不住转身,用力抱了江屿一下。 江屿愣在原地,垂眼看满脸欢欣的少女。 安镜眼睛放光,面色红润,看起来比刚见到的时候健康了很多,但身材依然纤细,双臂也没什么力气,还要夹着拐杖,所以抱住他的时候,就像是柔软的柳条,在他怀里轻轻的拂了一下,又飞快跳开,继续欢欢喜喜去看那些久违的珍藏。 高兴得就像一个小孩子。 他的黑眸渐深,凝望着少女的背影,仿佛想要把这个身影,彻底刻在自己的眼底。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45节 “这些东西品味真的太好了,看起来好特别呀!”安镜装模作样的和主人客套了两句,“我可以拿出来把玩吗?” 得到江屿允许之后,她马上原形毕露,欢呼一声,开始玩起那些古古怪怪的宝贝:有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戴着一顶稀奇古怪绿帽子的毛线狐狸,有不知道用什么石头雕刻的小房子,五彩斑斓的,上面还镶嵌着各种各样不知名的彩色小石子,有一种特别独特的后现代美——或者丑。 也难怪楚媛觉得这些东西瞎眼睛,不让女儿带回去。 安镜倒是觉得,这些玩意儿多有趣啊,一看就很特别,丑萌丑萌的,让人印象深刻,比那些千篇一律的流水线商品强多了。 她把那个绿帽子的毛线狐狸放在脸颊边,问江屿,这个玩偶是不是特别可爱。 江屿无奈地看她一眼,点点头,结果又被继续逼问,这狐狸究竟哪里可爱。 江屿:…… “它跟你挺像的。”他说。 安镜先是瞪大了眼,马上转头跟大小眼的狐狸认真对视,然后,就像是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姐妹,用力把狐狸抱进怀里:“果然,我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我就说,难怪这么眼熟!” 这个戏精,还真演上了。 江屿都懒得再搭理她,转过身,拿了一本书,坐在椅子上看起来。 看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抬头,少女还在那边高高兴兴的耍宝,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下亲亲那个,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宝贝得不得了。 江屿脸上难得露出了一抹笑意。 安镜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下转头看过来,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明媚的笑容,少女眼睛里泛着光,皮肤也润泽得如同珍贵的玉石,红唇微扬,眉目灿烂,仿佛他最希望梦到的那样。 江屿有一瞬间的晃神,又突然仓皇的垂下眼,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一样,神色变得冰冷而狼狈。 安镜一愣,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好端端的又变脸了。 难不成,男人也有生理期? 她没有继续多想,而是开开心心的,又去亲了亲那只可爱的毛线小狐狸。 跟许久不见的珍藏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一个小时不到,飞机就落到了一个近郊的京市停机场。 安镜恋恋不舍的跟这些宝贝一一告别,又把它们重新小心的收回了展示柜,才拄着拐,一步一步跟着江屿下了飞机。 不过走下舷梯的时候,因为担心安镜走不稳,江屿伸手扶了她一下,安镜注意到,那双手似乎又有些凉。 江屿的脸色也显得苍白而冷漠,就像一块冰冷的大理石。 他这是……又发病了? 安镜还没来得及问,就见到了过来接她的楚媛。 安镜马上像一只欢快的弹簧一样,拄着拐,高高兴兴的往妈妈身边跑了过去,顺便还展示了一下她漂亮的银灰色拐杖,跟现在这身衣服搭配得有多协调。 楚媛一下被无厘头的女儿逗笑了,伸手抱了抱她:“欢迎回家。” 本来还开开心心的安镜,这时候又有点鼻酸了,一头拱进妈妈怀里,轻轻蹭了蹭:“妈,我回来啦。” 等上了车,她就一直挨着楚媛坐着,细声细气的说这段时间的琐碎事,有些她其实已经在电话里跟楚媛说过,不过当面聊的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 江屿坐在副驾驶座,不时透过后视镜,盯着安镜看,偶尔目光被楚媛捕捉到,母子俩的眼神在镜子里对视又交错,各有各的心思。 楚媛收回目光,低下头,轻轻摸着女儿的头发:“这次过来,你就安心住一阵,彻底把腿调理好,上课的事情也不用担心,我给你请的是最好的老师,再也不会发生像东城那样的事情了。” 安镜惊讶:“您也听说东城的事了?那人真的太离谱了,素质也差,我真没想到,竟然会碰到这样的老师。” 楚媛又冷冷地看一眼江屿,转而对女儿温和的笑:“是呀,碰到这种人,可真是太倒霉了。” 江屿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马路,黄黄白白的交通标示线快速滑过他的视野,明明井然有序,看起来又觉得很凌乱。 “对了,我姐呢?”安镜还不忘关心宋梨若,“这次我给她带了她最喜欢的老街小吃,妈你也尝一尝,味道可好了,不过这个东西就是要当天吃,放一放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楚媛笑:“好,我回去就尝尝。” “哥你也尝尝呗,用我的人格担保,你肯定喜欢!”安镜又对江屿说,保证一个人都不放过。 江屿还是没回头,只是冷淡的说:“嗯,好。” 他脾气一阵一阵的,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说起这个……安镜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从她姐那里听来的八卦。 等回了宅子,安镜先整理东西,她动作慢,东西又多,磨磨蹭蹭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东西整理好了,她又去找楚媛,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她又想起之前惦记的那个八卦,终于忍不住,神神秘秘地问:“妈,我怎么听我姐说,江屿结过婚,老婆还死了?到底真的还是假的?” 其实这事儿她觉得八成是假,毕竟她回来这么久了,一点风都没摸到,可是吧,她又觉得她姐不像胡说八道,总要有点什么根据,才会这么说。 楚媛听见女儿的话,眉头一挑,又冷笑:“我不清楚这事儿,你自己问你哥去。” 安镜缩了缩肩膀:“我不敢问,几年不见,他看起来比以前凶多了,说不定,真是因为当了鳏夫,脾气才这么臭的。” 楚媛差点被气笑了,瞪着女儿看了半天,又无奈叹气。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就这么叫人操心呢! 偏偏安镜还无知无觉,一脸无辜的看着母亲:“您就偷偷跟我说一说呗,我保证不去刺激我哥,毕竟这事要是真的,他可就太惨了……” 楚媛已经彻底不想跟女儿说话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她突然又问女儿:“你哥要有了嫂子,你什么想法?” 安镜眨巴眨巴眼睛:“挺好啊,总比他当鳏夫好。” ……这一出是绕不过去了是吧。 楚媛无奈的叹气:“没这回事,就是你姐瞎说,她大咧咧的什么话都敢往外放,不要太信她说的。” “就是,我姐老说江屿的坏话,还要我离我哥远点,我觉得她就是对我哥有偏见。”安镜马上附和母亲。 ……这句话,倒也不是不能听一听。 楚媛被儿女间的关系绕得头疼,干脆放弃,无奈摸着安镜的头:“你还小呢,现在不用想那么多,等你大了再说。”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操心太过,老的可是自己。 安镜还不服气,挺着胸脯一脸严肃:“我早就长大了,您不能老把我当小孩子看。” 可惜得到的回应只有:“乖,别多想了,先去吃饭,吃完饭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不少事呢,够你忙的。” 安镜就这么一脸无奈被她妈给打发走了,内心充满了愤愤不平。 回房间的时候,她还遇见了江屿,应该是刚从公司回来,正站在花园里抽烟。 她向来不喜欢烟味,江屿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抽过,乍然看见这一幕,安镜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江屿这样,看起来竟然还挺帅…… 时值黄昏,暮色四合,天色昏沉,一切都罩在一种暧昧的暖黄色光影里,高大的青年站在树下,微低着头,烟头的火光在指尖明明灭灭,就像是老电影里的主角,带着一种忧郁而深沉的气质,捉摸不定,又英俊得出奇。 安镜一时看得出了神,等到江屿回头看她,她才慌慌张张的收回视线,装模作样的在鼻子前面扇了扇,还没说话,江屿已经把烟头重重地按熄了。 他好像本来想要走过来,又碍于身上的烟味,走了几步就停下,远远的看一眼安镜,嗓子有点哑:“你先去餐厅,我等一下再过去。” 那种莫名别扭的感觉再次找上来,安镜点点头,没说话,扭头走了,又过了几分钟,江屿才过来,脸上手上微微带点湿气,身上的气息很清爽,完全没有了那股子烟草味儿。 两个人侧对着坐着,江屿始终低着头,神色还是冷冷淡淡的样子,不怎么说话,安镜倒是时不时往他那边看一眼,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安镜旁边坐的是宋梨若,她刚从公司赶回来,一回来正好赶上饭点,她洗了手,先重重亲了妹妹一口,才嚷嚷着肚子饿了,去看菜色,又见到自己最喜欢的老家小吃,更欢喜了,热情推销了一圈,甚至连江屿,她都大方的给了两块。 江志儒今天也在,他乐呵呵的看一眼两个小姑娘,又看一看妻子和儿子,觉得这样和乐融融的气氛着实不错,要是能把那个叫做安镜的小姑娘收作干女儿,他也是乐意的。 可惜,这事儿他之前跟妻子提过一嘴,结果妻子瞪了他一眼,让他少操闲心,管好自己就行。 江志儒还挺委屈,不过看妻子的样子,心里应该有计较,他也就懒得管这一茬了。 宋梨若突然又咯咯的笑起来,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侧过头,低声跟妹妹说悄悄话。 安镜弯着眉眼笑,看着姐姐。 江屿的目光,又轻轻看了她一眼。 江志儒乐呵呵的拍了拍肚子,一副心满意足,岁月静好的模样。 楚媛看看儿女们,又瞪一眼丈夫,叹口气,总觉得自己的白头发,好像又多了两根。 她以前总觉得,梨若跟自己很像,现在仔细看起来,她那粗得像钢筋一样的性子倒更肖似丈夫,一看就是不操心的人,轻轻松松长命百岁。 这样也好。 第38章 一顿饭吃完,楚媛觉得自己足足老了十岁。 她叹口气,没什么心力说话了,丈夫倒是难得展现出慈父的风范,先是关心的问了几句安镜治疗的事,又跟儿女聊了一会工作,满意的点点头,习惯性想发零用钱,才想起自己两个孩子都工作了,转而笑眯眯的对着安镜当了一回散财童子,然后就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心满意足回自己的书房去了。 这个做爹的,仿佛对给零用钱有什么执念——也可能是他自己也清楚,自己就这点用处了。 楚媛对着丈夫的背影默默吐槽了一句,又看向安镜,笑:“给你就接着,反正他钱多。” 安镜看着熟悉的数字也很感动。 果然爸爸一如既往,依旧是可靠的财主啊! 大家都没变,可真的太好了——除了江屿。 安镜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江屿,对方唇色素白,神情也淡,垂着眼正往楼上走。 虽然……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安镜想去追江屿,突然又被姐姐一把拽住:“来来来,正好你来了,帮我参谋参谋下一季的衣服,到底是学艺术的,我觉得你的眼光比我强多了……” 安镜被姐姐拽得拐杖差点都没拿稳,还好宋梨若高,及时把妹妹抓进怀里,才没让她摔倒。 安镜嗔怪的瞪了姐姐一眼,然后就被无奈拉走了。 楼梯上的江屿看见了这一幕,烦躁的皱一下眉。 姐妹俩商量了半天衣服配饰的搭配问题,宋梨若才终于心满意足的放妹妹离开,走之前还神神秘秘的的说,过两天有个惊喜给她。 安镜问了半天,她也不肯说,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第2天一大早,安镜睁开眼,看着熟悉的房间,用力伸了个懒腰,才慢腾腾的从床上爬起来。 她今天任务挺重,不但要去医院复查,还要跟老师见一面,确定能不能跟着上课。 复查的结果还不错,陆医生还夸安镜拐杖用得不错,这么再坚持一两个月,应该连拐杖都可以放开了。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46节 安镜松了口气。 下午去见那位老师,是楚媛陪着一起去的,不过她没跟着安镜一起进去,而是在外头等。 老师姓范,是一位相当有名气的专业级歌手,擅长多种唱法,同时也是国内顶级音乐学院的教授,她带的学生中不乏名人,有几个的名字讲出去,就算是在流行音乐圈,也颇有威望。 范老师的家位于一个环境不错的别墅区,周围绿树环绕,景色清幽。 说起来也巧,这位范老师,安镜正好认识。 她以前其实就在这位老师家里学过钢琴,只不过那时候,给她上课的是范老师的丈夫,秦老师。 今天也是秦老师开的门,他是一位在国内颇有名气的钢琴演奏家,五十来岁,长得很儒雅斯文,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看见安镜,他稍微愣了愣,看一眼女孩子手里的拐杖,又请这个学生先去客厅坐,他妻子马上就下来。 不一会儿,范老师就来了,她跟丈夫差不多年纪,穿着一件珍珠色的高领上衣,浅灰色缎面裙,外面披着同色系的薄外套,发丝灰白,身形却很挺直,带着一种艺术家特有的优雅气质,对安镜微笑的点点头,轻声细语请她和自己一起去练功房。 至于那对拐杖,她好像没看见一样,压根没在意。 “我们今天先试课,”她说,声音里自带一种特别优美的韵律,“不用紧张,让我先听听你的发声。” 安镜清了清喉咙,调整了一下姿态,深吸一口气,开始做最基础的发声练习。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安镜告辞离开。 范老师看起来比刚才神情更和缓,笑如春风,把安镜送到门口,对着她挥挥手,说下堂课再见。 安镜和范老师道谢,看见客厅里的秦老师,也微微鞠了一躬,很乖巧的说再见。 秦老师的神色又恍惚了一下,然后问妻子,觉得这个新学生怎么样。 “挺不错的,很有天赋,也有灵气,”范老师夸,“我本来以为只是个关系户呢,没想到,倒是让我捡到了一个好学生。” “我刚开始只觉得她嗓音条件特别好,但是基础一般,后来才发现,这个孩子乐理基础其实练得很扎实,耳朵也灵,像是以前学了很多年器乐,临时转的声乐。”她笑着对丈夫说。 “毕竟是楚女士介绍过来的,要是资质太差,她也不好意思推荐给你。”秦老师暗暗恭维了妻子一句。 范老师乐,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你以前那个学生,江望舒,是不是就是楚女士的女儿?我记得那时候你对她的期望很高,可惜……” 对艺术家来说,最遗憾的事情,莫过于年少天才还未成名,就早夭了。 说起以前的学生,秦老师忍不住叹口气:“那也是个天赋极好的孩子,我记得她写了几首歌,有一首你还很喜欢。” “是那首《梦秋》吧?”范老师点头,“确实是可惜了,那样的孩子,要是现在还活着,也不知道能再写多少首好歌了。” “演奏会应该也开过很多场了,”毕竟是钢琴家,秦老师对这个比较执着,“不过她确实在创作上很有天赋,钢琴曲或者交响乐什么的,说不定也会尝试一下。” 可惜现在假想这些也没有意义,孩子都走了,说什么都没用。 “说起来,你这个新学生和那孩子有点像——五官上不大一样,但是气质很相似,可能两个人是亲戚。”秦老师猜。 范老师高兴的说:“那也是一种缘分。” 学生追求名师,名师也同样希望能够遇到好学生,两者相辅相成,才能成就最完美的状态。 离开范老师的家,回到车上,楚媛就问女儿试课怎么样。 “范老师水平很高,”安镜很兴奋,“我以前来找秦老师上课的时候,就觉得她人很温柔,但是专业能力特别强,这回上课的时候发现果然如此,她实在太厉害了,就一节课,我都感觉学到了很多。” 楚媛就笑,拍了拍女儿的手:“那你就要更加努力,跟上你老师的节奏。” 她都不用问,就知道这事儿肯定成了。 毕竟江望舒可是曾经鼎鼎有名的天才少女,除了某些眼瞎的,哪个好老师舍得拒绝这么优秀的苗子? 安镜抿着嘴笑,很高兴。 虽然她心里一直有很强的执念,但对于自己究竟能走哪条路,其实还是混混沌沌的看不清楚。 再加上不久前那件事,她虽然坚定地认为,那个吴老师水平不行,但心里也不是没有过犹疑。 不过现在,她心里的犹豫怀疑已经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重新坚定起来的信念。 她果然,还是喜欢这条路。 不管是声乐,器乐,又或者创作编曲,她仿佛天生就属于这些东西,沉浸其中,如鱼得水。 安镜轻快地摆动起身体,耳畔仿佛依然还响着优美的琴声。 看着女儿开心的模样,楚媛也笑起来。 之后一切都很顺利,范老师根据安镜的情况,帮她制定了详细的备考流程:根据小姑娘如今的情况,她除了常规的艺考路线,其实也可以考虑一下另一条有点险,但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路:获得权威性全国大赛的特等奖或者一等奖,从而拿到特招资格,免试入学。 只不过,能够获得这种特招资格的大赛,在全国范围内都寥寥无几,而且每一个都是各自专业内的巅峰,别说拿奖了,就算进入决赛圈都很不容易。 范老师原本还以为,自己这个主意有可能吓到那个娇怯怯的19岁小姑娘,没想到,安镜一听眼睛就亮了。 蓬勃的野心瞬间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带着一股初生牛犊,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迫不及待想要挑战一下全国各地的高手,而且,似乎还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有希望赢。 这种念头实在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安镜的对手可不单单只有像她这么这么大的男孩女孩,随便看一眼往届的履历就知道,大赛的种子选手中,不少都是全国各大音乐学院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甚至还有在校的老师。 群雄逐鹿,要是大奖最后真被一个十八九岁,身上还没有一点耀眼履历,身体还不太好的小姑娘拿到,那乐子可就大了。 范老师忍不住坏笑起来——她看起来温温柔柔好脾气,其实同样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乐子人。 臭味相投,范老师更加喜欢这个新收的学生了。 “不过光是想要拿到参赛资格,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范老师马上对安镜提高了要求,“这个比赛参赛资格只有两种办法获得,要么有人推荐,要么先拿几个地方级的奖项,前者你肯定是不可能了——我手上倒是有个推荐名额,但是早已经给了你一个学长,你要真想参加,要么等明年,要么直接去踢馆。” 安镜当然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 踢馆什么的,听起来可太有意思了。 下一次时间最近的比赛,就在一个月之后,是一场部委组织的青年歌手大赛,分为民族,美声,以及通俗唱法三种。 范老师其实觉得,安镜嗓音可塑性高,音域跨度大,无论唱美声还是民族,都有相当华丽的表现力,绝对能叫人眼前一亮,可惜硬伤也明显,左右思量之下,最后还是帮她报了通俗唱法的比赛。 不过在此之前,她首先要把基础打打好。 安镜的嗓音条件,照范老师的说法,简直就跟一只活生生的百灵鸟似的,天籁之音,无可挑剔。 但她气息弱,对于声带的控制力不够,也同样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缺点。 一个月之内,想要把这些毛病彻底解决显然不大现实,不过,除了大量的练习和控制力训练之外,根据嗓音条件,挑选适合参赛的歌曲,扬长避短,也是一种相当机智的拿奖策略。 而范老师,显然相当擅长这些。 她很快就帮学生选好了歌,剩下的就是吃透了。 于是,安镜一下变得格外忙了起来,除了每天不能少的复健,开嗓吊嗓,做各种控制训练,还要花很大的功夫吃透几首备选歌曲,打磨细节,准备比赛。 除此以外,为了打磨安镜的乐感,范老师还嘱咐她多去听听音乐会,也不挑哪种,无论交响乐,独奏,合唱独唱都行,关键是多听听现场,对她自己的舞台表现力也有帮助。 范老师也注意到,小姑娘其他都好,但是对于舞台,好像有点怕生,不太投入,如果放在器乐演奏上,这其实说不上什么大问题,无论沉浸式的,又或者抽离的技巧性演奏,都各有各的拥趸,但是放在现场演唱上,如果单纯只有技巧,而缺乏让观众沉浸进去的魅力,就不能说是一场成功的表演。 当然,这种想法纯粹只是范老师的一家之言,要是和秦先生讨论的话,他大概会有另一种看法,不过,没必要理睬。 反正现在范老师觉得,安镜最欠缺的不是技巧,而是情感的表达,不过关于这一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得体会,她只能给建议,具体怎么做,还是只能靠学生自己。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谈一场恋爱,甜甜的,酸酸的,或者又苦又辣又麻又烈的都行,”范老师笑,虽然头发半白,看起来还好像是个小孩儿,“我以前也不懂,后来才发现,谈恋爱绝对是艺术表现力最好的催化剂,尤其对你们这种小姑娘,效果更惊人。” 十八九岁的小年轻,大把的好时光,浓烈而炙热,这时候不谈恋爱,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安镜懵懂的睁大了眼睛,似懂非懂的听着,她虽然挺想试试老师说的法子,问题是……恋爱对象要去哪找啊? 没想到,她姐还挺贴心,安镜正烦恼着呢,她姐就把备选对象给送过来了。 这天傍晚,安镜本来约好了跟她姐一起去看演唱会,没想到到了门口,她没见着宋梨若,倒是那位好久不见的李墨涵,捧着一束花,主动走了过来,红着脸跟她问好。 他还是那副殷勤又热情的样子,很热络的和安镜打招呼,看见她换了拐杖也很惊喜,而且一直滔滔不绝的和安镜聊音乐方面的事,就连兴趣爱好,都很有共通之处。 按理来说,这样长相帅气,情趣相投的对象,也没什么好挑的了,这人甚至据说,还是自己年少无知时候的暗恋对象,半推半就着,听从老师的建议,试着谈一段小恋爱,好像确实是个不坏的选择。 可安镜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一边在心里暗骂姐姐的先斩后奏,一边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悄悄避开旁边那个人总忍不住靠过来的胳膊,除了尴尬,实在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还好演唱会正式开始以后,她马上全身心的投入进去,才勉强从这种尴尬的气氛中抽离,好好享受了两个小时的音乐时间——只可惜,演唱会结束以后,尴尬又重新回到了两个人之间——至少是安镜身上。 就真的……忍不住脚趾抠地呀! 安镜偷偷对着天翻了个白眼,觉得她姐安排的这个惊喜,明明是惊吓才对。 虽然她心里下定决心,回去以后一定要严肃地批判姐姐冒失的撮合,可是现在,她还是不得不接受老同学的好意,让他陪在路边,等家里的车过来接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胡乱聊几句,还生怕这家伙误会,产生不必要的联想。 在外人看起来,这大约是个颇为美好的画面:年轻英俊的少年,围着精致美丽的少女大献殷勤,少年眼神灼灼发光,女孩看起来有点害羞,微微垂下头,发丝飘在夜色中,朦胧了街灯的晕光。 大约十几分钟以后,黑色的轿车驶来,车上司机看到的,正是这幅画面。 江屿微愣,紧紧的握住方向盘,手上青筋暴露,额头上的神经又一下一下,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疼痛像是针,狠狠刺进了眼睛,然后顺着血管一路横行,搅动着脑髓,脊椎,五脏六腑。 车一下急刹,停在路边,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 等在路边的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男孩还挺有绅士风度,下意识的护住了身边的女孩,没想到,安镜却伸直了头,看着车子,高兴的说:“我家的车到了,我先走了。” 然后迫不及待的抛下那个尴尬的源头,高高兴兴的走到了后车门边,开门……扯不动,又开了开,还是没扯动。 她微微有点尴尬,又移到副驾驶座旁边,敲了敲车窗,江屿才扭过头,但是依然没急着开旁边的车门,反而直直的看向安镜。 夜色里,微微起了一点风,少女站在车窗外,歪着头,好像正在跟自己说话,但是江屿只觉得脑袋里响如擂鼓,什么都听不清。 安镜也看出来江屿不对劲。 又过了好一会儿,后车门终于开了,安镜犹豫了一会儿,先把拐杖塞进去,然后自己扶着车门,改坐到了副驾驶座的位置上。 李墨涵好像察觉有点不对,想凑过来看,不过这时候,正好他叫的车也到了,开车的师傅不耐烦的催促了几次,他只能对着安镜摆摆手,示意下次再联系,就无奈离开了。 可惜,安镜压根没注意李墨涵的小动作。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担心的问江屿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江屿沉默,没说话,但也没开车,只看着她,好一会儿,一动不动。 安镜担心的去摸他的额头,感觉有点烫,可他的手却又凉得出奇,像冰。 “你这样可不行,要不直接去医院?不行,你现在不适合开车了,”少女的声音一直没停,“我先给李叔打个电话,看他多久能过来,要是不行的话,叫出租车,或者干脆叫救护车?” 她有点慌,尤其江屿越不说话,她心里越慌。 对方的目光黑沉沉的压过来,仿佛有了现实的重量,让她不由自主的心里发紧。 她正准备去打李叔的电话,突然,江屿伸出手,把安镜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男性灼热的吐息涌过来,带着一点薄荷和药香气,沉重的把她裹住。 安镜一愣,不自在的动了动,胳膊碰到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之间的操纵杆,让她稍微有点紧张,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车子启动了。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47节 江屿察觉到她的僵硬,干脆放倒了座椅,然后把身材娇弱的小姑娘整个拽进了自己怀里。 他身高腿长,轻轻松松,就把怀里的女孩整个拢住,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极轻地吐了一口气。 那剧烈的疼痛,仿佛终于找到了解药,略微缓解了一点。 但是刚才那幅画面依然萦绕在他的眼前,就像无数把尖刺,才消弭一点,又有更多根直直的刺了进来。 那些话也一句一句,像毒刺一样的往他心里钻: “如果她觉得你是哥哥,那你就永远只能当个哥哥。” “她要是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情,她会怎么想?” “我妹?她跟她初恋对象约会去了,以前她可喜欢那个小男生了,还玩暗恋呢。” “小帅哥配小美人,年纪又相当,甜甜蜜蜜的,多可爱一对。” 他的头更疼了,环抱住少女的力气,也不由自主又加重了三分。 安镜贴在江屿的胸口,脸有点红。 薄薄的衬衫底下,是轮廓分明的胸口,心跳声听起来极快,环抱住自己的体温,也是异常的高。 高得几乎发烫。 连带着她的脸颊,也跟着一起发烫起来。 除此以外,两人身体的过于贴近,也让她不由自主的蜷缩了一下手脚,她试图挣扎开,可是四肢都是软绵绵的,力气全无。 跟记忆里不一样,江屿更高了,肩膀很宽,腿很长,双臂抱着她的力气也很大,肌肉轮廓分明。 安镜忍不住的紧张。 “让我抱一会,”江屿哀求,声音低沉,轻得像风,“一会就好。” 安镜就不敢动了,老老实实的趴在他的胸口,认真数着江屿的心跳声。 确实跳得有点太快了……她担忧的想,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有没有乖乖治疗,怎么看起来,好像反而更严重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江屿双臂的力气终于松了一些,可还是没放手,反而一下一下,在少女的发间,脖颈,脊背辗转流连,占有的姿态十足。 安镜后脑勺一阵发麻,明明不再被强力的禁锢住,她反而觉得身上更没力气,软成一团棉花,心跳都忍不住变快了。 第39章 时间已经很晚了,演唱会的人流早就已经彻底散去,只剩下街旁的路灯,安静的罩住这一块小小的角落。 有个醉汉晃悠悠的走过来,脚一歪,撞到停在街边的汽车上,他发了一会儿愣,对着车门砸了两拳,又骂骂咧咧的远去了。 车厢里,安镜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瞬间撑起身体,心脏依然怦怦乱跳,虚张声势的瞪江屿:“你把我头发都给揉乱了!” 昏暗的车厢里,少女趴在他怀里,抬起头看他,眼睛晶亮,脸颊薄红,身上柔软的香气馥郁甘甜,弥漫在他鼻尖,连带着那难以忍受的疼痛,都变成了甜蜜的折磨。 细微的呼吸声,在彼此之间延绵交错。 江屿再也忍耐不住,低下头,亲吻少女的发顶,她的发质蓬松柔软,微微带着果香气,很甜,依然是她习惯用的那款香水的气味。 香气深入灵魂,安抚着他的仓皇。 江屿的吻落下的时候,安镜的心跳又不由自主的停了两拍,双臂支撑不住,重新落回了江屿怀里。 可这样也躲不开。 唇一路向下,慢慢落到少女的耳边,颈侧,修长的手指深深地插进长发里,收拢,让两个人更加贴紧,几乎没有一点空隙。 耳鬓厮磨,气息纠缠,粘稠暧昧的气氛几乎彻底抽干了车厢里最后一丝空气。 安镜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条快要被烤焦的鱼。 至于江屿,显然就是那个肆无忌惮的纵火犯。 每一个亲吻,都会落下一串火星,在她身上燎灼。 偏偏自己竟然连一点抵抗的力气都没有,手脚发软,心脏乱跳,脑子一阵一阵的发懵,又好像……并不反感这些事。 甚至,内心里,还浮出一股隐隐约约的期待。 安镜不由自主的低喘了一下。 江屿的动作却忽然停住。 他重重的抽了一口气,仿佛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他飞快松开了对安镜身体的禁锢,把她放回副驾驶座,重新调高座椅,却看都不敢往安镜这边看。 半晌,才低声说了一句:“抱歉,我刚才头很疼,有点失控了。” 重新落回微凉的皮质座椅上的时候,安镜无法否认,她心里其实有些微的……失落。 肌肤上灼热的温度还没有褪去,那个人的态度,却一下子变得克制而充满了距离感。 安镜都忍不住对着自己狠狠的唾弃了一口。 她原来竟然这么色?! 觊觎的对象还是江屿?!! 江屿这样是因为发病,她却食髓知味,简直不要脸! 安镜只觉得天都快要塌了,强烈的背德感死死的压在她的脑袋上,叫她只想找个洞,自己钻进去。 车厢里又重归了寂静,呼吸和心跳都变得小心翼翼,仿佛一不小心,伪装的平静,就会瞬间裂得粉碎。 过了半天,安镜总算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笑了两下:“你……你发病的时候会这样?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你……对其他女孩子,也会这么搂搂抱抱的?我还好一点,这种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人家会误会的。” 说到最后,简直忍不住带了点咬牙切齿。 江屿转眸看了安镜一眼,她微低着头,雪白的肌肤上透着嫣然的红,想到自己刚才,还一点一点亲吻着那处肌肤…… 他瞬间移开视线,感觉到了一阵狼狈的慌乱。 “抱歉,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我也没想到……”他失控的时候,竟然会这么…… 简直就像一个无耻狂徒,肆意掠夺和侵犯,全然失了理智。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最恐惧的事情:努力隐藏的另一面,完全展露在少女面前,丁点掩饰都不剩。 还好,她似乎勉强相信了自己发病的借口,虽然看起来有点生气,但至少,没有用那种厌恶和恶心的目光看他,然后飞快逃离。 江屿重新发动汽车,安镜看起来有点紧张:“你确定你还能开车?不用勉强,要是有什么不对,咱们先去医院。” “已经没事了。”江屿说。 头痛来得剧烈而突然,去得也如一场戛然而止的风暴,少女身上的甜香,肌肤的温度,可以轻而易举的安抚住那些狂躁的情绪,堵住即将崩溃的堤口。 靠着他那贪婪的攫取,和过于冒犯的亲密行为。 可是大堤之后,洪水滔天,他不确定下一次失去理智会有什么结果,更不确定安镜,还会不会如这次一样,淡定的原谅他的冒失。 回到江宅,江屿先下了车,从后座拿出拐杖,才打开前门,伸手想去扶安镜。 安镜却像是被烫到一样,急急忙忙躲开了他的手,一把抢过拐杖,用一种前所未见的灵活姿态从车上跳了下来:“不,不用,医生都说了,要我自己多练习,不要老是麻烦别人。” 她的眼睛依然死死的看向地面,根本不敢往江屿身上看。 主要一看,就会忍不住浮想联翩,想起刚才那些过分的亲密和暧昧。 啊……真的丢死人了,那可是她哥,她究竟在瞎想些什么! 安镜打心底里觉得,自己这些冒着粉色泡泡的遐思,对一个病人来说,实在太过分了。 她飞快拄着拐杖,走出了健步如飞的姿态,就像一只狼狈逃跑的瘸腿兔子,生怕被身后的大灰狼看出那点小心思。 江屿站在车旁,若有所失的看着远去的背影。 她果然还是接受不了。 就算口头上表示没关系,不在乎,那些突兀的冒犯,果然还是吓到她了。 也难怪,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那些龌龊心思的时候,江屿也被自己狠狠吓了一跳。 然而,他控制不住。 明明之前他还觉得,只要望舒回来,他能以任何身份守在她身边——用她能接受的身份和姿态。 他已经失去过这个人一次,不希望因为那些妄想,再失去第二次。 可是现在,他才意识到,人的欲望,其实是一只永无餍足的野兽。 那些非分之想,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滋生,蔓延,肆无忌惮的盘踞在他内心深处,让他根本无法安于现状。 静静站立很久,江屿坐回驾驶座,逃离老宅,又回了公寓。 在那里,他或许能找回更多理智。 ———— 安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明明刚才在淋浴间冲了好久,但是那股独属于江屿的气息,却像是烙在了皮肤上,怎么都冲不掉。 甚至就连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时候,都好像被那双手臂再次紧紧拥抱,男人的鼻尖抵着她的肌肤,一点一点,细细吮吸。 安镜把脸整个埋在了被子里,脸上身上红得像一只煮熟的大虾,脑子里也嗡嗡的冒着热气。 要不是努力忍住,她现在怕不是要直接化身尖叫鸡,叫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慌慌张张,晕晕乎乎,有点开心,还很羞愧,奇奇怪怪的情绪在脑子里混合,发酵,最后酿成一盅美酒,一股脑的下了肚。 于是就连梦里都带着酒香,以前在小簧漫里看到的那些限制级画面,在梦里又一次重演,只不过,这回主角换成了她和江屿。 早上醒来的时候,安镜震惊地躺在床上发了好久的呆,才晃晃悠悠的去了浴室,中间因为脚软,还不小心摔倒在了柔软的地毯上,她也不着急爬起来,反而顺势滚到了床脚,捂着脸,试图把自己整个人都藏起来。 啊啊啊……想到梦里那些画面,她不想活的心思都有! 这要她怎么再去面对江屿那张脸嘛! 很久以后,浑身上下被绝望气息笼罩的安镜,才晃晃悠悠的下了楼。 结果又被亲姐抓过去,激动的问昨天晚上有没有什么进展。 这话一提,她原本就没怎么整理好的心情越发乱七八糟,脑子里又忍不住重复播放起昨天晚上在车里的那些迷离暧昧,肌肤相贴的温度,还有若有若无的亲吻。 于是,脸再次红成一只大虾,熟透了那种。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48节 宋梨若显然误会了,还以为妹妹脸红是因为那个男孩,一阵激动:“啊啊啊!所以真有点什么?那小子跟你告白了?还是做了点什么别的?我看他人挺老实的,没想到手脚这么快!” 姐姐不提还好,她一提,安镜就忍不住翻白眼:“姐,我跟那个李墨涵真没可能,你就别把我们俩硬是撮合在一起了,你下次要再做这种事,我就再也不约你一起出去了!” 她难得认真的对着姐姐生气,脸上神情很严肃。 宋梨若本来还在笑,看着妹妹的样子,终于也认真起来:“你真的不喜欢那个初恋对象了?” 安镜无奈叹口气:“真的,这都多少年了,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忘干净了,昨天晚上边上坐着个陌生人,要多奇怪有多奇怪,姐你真的不要再这样了。” 宋梨若马上拉着妹妹的胳膊撒娇:“对不起对不起,姐姐知道错了,我本来还以为你之前只是害羞呢,下次要再有这种事情,一定经过你的允许,你就原谅姐姐好不好?” 安镜这才勉强点头,表示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那你刚才脸红做什么?”宋梨若抓着这一点,锲而不舍的追问。 安镜又说不出话来了,过了好久,才恼羞成怒的挥开姐姐:“不告诉你,反正跟那个李墨涵没关系,你就不要再东猜西猜了。” 她怎么好意思跟姐姐说,自己昨晚上一不小心做了一晚的春梦,对象还是姐姐最不喜欢的那个家伙…… 第40章 下午去上课的时候,范老师也一眼看出来学生的不对劲。 那种浑身上下荡漾着春色的模样,她自己,还是很多年前才有过。 甚至就连音色都不一样了,唱起小情歌来婉约柔美,风情万种的,跟前几天那个二愣子比起来,简直就像直接换了个人。 被老师一笑,小姑娘脸胀得通红,一看就是情窦初开,羞涩得不得了。 “开窍了就行,”范老师也不为难她,“记住这种感觉,到时候上了场,来把大的,也给你老师长长脸!” 范老师在业内算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最近收了个学生的事,也早传了出去。 不过以往,她愿意教的多半都是年纪轻轻就崭露头角的少年天才,这回收了个全无履历的小姑娘,很多人猜,应该是为了钱。 为钱也不丢人,文艺圈子里不少人都爱干这事,还可以顺便拓展人脉,结交富豪圈子里的人。 以前范老师的丈夫不也有个富二代的女学生,家里有钱得不得了,捧得也挺高的,可惜最后早早死了,也不知道是真厉害,还是吹出来的泡沫。 不过最叫旁人好奇的,是范老师竟然怂恿自己的学生去参赛——这才学了多久呢,也不怕翻车,到时候被群嘲,不但自己的面子丢了,家长要是恼羞成怒,反而更得罪人。 有人就说,范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高,这是不想教了,故意叫别人知难而退。 毕竟她前不久刚拒绝了一个星二代的女儿,那小姑娘的爸在圈子里地位挺高,大家都卖这人几分的面子,没想到范老师说拒就拒了,理由给得也相当直接,就说这孩子自己教不了,还请另寻名师。 其实说穿了,就是嫌弃人家天赋一般,没什么兴趣收而已。 因为这一出,范老师这个新学生,自然就更加引人注目了,有人想看笑话,也有人想看打脸。 对外面这些纷纷扰扰,范老师一概不理,只管认真教学生。 至于安镜,她以前倒是有几个文艺圈子里的朋友,可惜那些人只认得江望舒,现在她只知道清清静静的上课,闲言碎语压根也舞不到她耳朵边上来——就算听到了也无所谓,她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比赛也经历得多,这点小事,甚至都不值当拿到桌面上来提。 范老师不知道这些,还真以为自己的学生天赋异禀,更加惊喜了。 安镜上课顺顺利利,感情生活却莫名平添了几分波折。 这波折的主要来源,自然是某位江姓男子。 安镜本来努力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自认为在面对江屿的时候,肯定能够无波无澜,坦然自若,全当那天晚上的事情是做梦。 没想到,却是江屿这货当了缩头龟,一连好几天,面都不敢露。 安镜原本是羞涩和难为情,还带一点难以言喻的期待,慢慢的,就变成了生气。 明明是他把自己往怀里搂的,现在可好,倒像是他被自己给占了便宜! 十几岁的小姑娘,刚意识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还没从沉重的心里负担里走出来呢,就被冷落了,那滋味更加不好受。 酸酸涩涩的,还不好与人言说,那种幽微细腻的心思,不小心又暗合了另一首歌的意境。 她唱得心里发酸,范老师倒是在一旁大声叫好,说这一遍的演绎简直绝了。 废话,她唱得都快哭了。 安镜瘪了瘪嘴,娇嗔的问老师,这回准备的怎么都是跟恋爱有关的歌,她也想唱一首大气点的。 范老师睨她一眼:“这种歌倒不少,问题你现在能唱得出来?” 经过了10来天的特训,安镜气息这一块确实有所提升,不过这种基本功,再厉害的天才也需要时间,不可能一时半会儿进步神速,上台就能吊打一众对手。 安镜就不说话了,但她不甘心的琢磨了一会儿,又问有没有意境稍微潇洒豁达一点的。 范老师一笑:“有啊,一首失恋的歌,你要不要试试?” 安镜:……我可谢谢您了! ———— 这段时间,无论医院还是家里,江屿好像特意避开了可能跟安镜碰到的所有时段,平时绝大多数时候,要么睡在公司,要么睡在望舒以前的公寓,总而言之,又不怎么回家了。 就连原来每周回来吃一次饭的习惯,都突然改变了,江志儒都忍不住抱怨,怎么一连好几周都碰不到儿子,看起来比他这个做爸的都要忙得多。 今天也是纯属意外,安镜回来的时间稍早一点,才总算碰到了本尊,可惜,江屿一看到她,甚至都没等人靠近,就远远避开了。 安镜气得咬牙切齿,但也没什么办法。 宋梨若还在那边抱怨,说江屿最近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变成了个加班狂人,公司里不少人怨声载道,说这家伙可能是更年期到了,才这么难搞。 “还有人说,等这家伙找了老婆,可能能稍微正常点,我倒觉得,他这辈子估计注定孤寡了。”宋梨若幸灾乐祸地说。 安镜心里一紧,看向姐姐,又忍不住好奇的问为什么。 “小姑娘不用问那么多。”宋梨若老气横秋的摇头,不肯告诉她。 “你老骗我,”安镜这回不相信姐姐的话了,“你上次还说他是个鳏夫,我都问了,其实压根没有这回事。” “那也和鳏夫没什么差别,”宋梨若摇头,“那家伙很多年前就惦记一个人,不过那个人……他不该喜欢,对方也永远不可能给他回应,总而言之,就成现在这样了。” 宋梨若抬起手,比了一个脑子有病的手势。 安镜脸色不由一白。 江屿……早就有喜欢的人了?还是一个不该喜欢,也得不到回应的人? 她心里酸溜溜的滋味泛上来,很不舒服,但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那人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不该喜欢?” “小孩子就不要问东问西啦,”宋梨若就跟上回妹妹推自己的时候一样,用力揉着她的头,“反正你也碰不到那个人,知道了也没用。” 安镜还不罢休:“为什么碰不到?她是出国了,还是去了什么很远的地方?为什么给不了回应?是已经结婚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蹦,好像不得到一个答案就不罢休。 宋梨若无奈:“你这么关心江屿那家伙干嘛,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先关注你的比赛,没剩几天了吧?” 安镜抿了抿嘴,还是很不甘心,可是姐姐态度坚决,她也没办法再问出点什么。 安镜点头:“后天初赛,问题不大,我老师说了,只要正常发挥,肯定能过。” 她参加这个比赛,甚至都没正式通知家里——主要也没必要通知,比赛规模不大,影响力也有限,虽然会在电视台转播,但是关注的人寥寥。 唯一最有价值的,大概就是那个全国大赛的参赛资格,但是也需要拿到这个比赛的第1名才行。 宋梨若说要去给妹妹加油,安镜都摇头,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就是个预选赛而已,没必要过来,你不是说手上那个案子挺紧的嘛,先忙工作吧。” 宋梨若点头:“行,那要是成功进入决赛,我再去给你加油。” 预选赛当天,人来得不少,绝大多数都是参赛选手及其家属,电视台也来了两个主持人和几台摄像机,机器架在舞台边上,看起来还挺像模像样。 不过总体来说,还是有点乱哄哄的,人来人往,全是生面孔,安镜一个都不认识。 范老师没陪着过来,照她的说法,这点小场面,还犯不着出动她这尊大神。 反正安镜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她就连赛前心理按摩这种事都没必要做,可真是太轻省了! 等待上场的时候,她旁边一个挺漂亮的高个子女生还主动跟她搭讪,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讲了几句,女生对安镜拄的拐杖有点好奇,又忍不住同情:“你是比赛前刚受的伤?这可实在太倒霉了,评委对形象分还挺在意的,你这样上去,肯定要受影响。” 安镜倒是不怎么在意,微微笑了笑,拄着拐就上台了。 这比赛虽然只是个部级的小比赛,台上的评委,倒是有几个重量级的大佬,还有人跟范老师是朋友,早就听说了安镜的大名,这时候正一脸好奇的打量她。 10来岁的小姑娘,腿上还有残疾,长相倒是漂亮,五官精致,气质柔和,特别上镜。 那个评委特地看了一眼镜头里的画面,果然,就算妆化得比其他选手淡一些,这个叫安镜的选手,看起来也相当瞩目。 “老范这学生,至少形象很不错,”他跟另一个评委低声嘀咕,“就是不知道实力怎么样,而且她怎么报名的通俗组,老范虽然也能教这个,但是她最强的可是民族和美声,也不知道这小姑娘能从她那里学到几分。” 另一个评委好笑:“才上了多久的课,还学到几分,能通过预选赛,就算是很有天赋了。” 他属于不大看好这个选手的,主要是那个履历,确实太拿不出手了:音乐类的奖项一点没有,唯一一个沾点边的,竟然是初中一个校内奖,这小姑娘长得也不蠢,可连初中文凭都没有,看着就叫人生气。 娱乐圈是不少九漏鱼,但是他们这种比赛,来的不少都是专业院校的学生,说出去牌子也很响亮的那种,也不知怎么的,就混进了这么一颗鱼目。 “老范这是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瞎了眼睛,才会收这种学生。”他一脸不屑一顾。 只不过,这位评委脸上的不屑,只保持到了台上那个选手张嘴的前一刻。 下一刻,他突兀的睁大了眼睛,好像不太相信耳朵里听到的,竟然真是现场录的原声。 第41章 安镜头一回试课的时候,首先惊艳到范老师的,就是她那把好嗓子。 有些人真就是老天爷赏饭,一开口,就和一般人远远拉开了差距。 安镜这时候唱的是一首甜软的小情歌,按理来说,这种学院派的比赛,其实不大吃这个风格。 可是,当娇柔甜美走到了极致,莺歌燕语,玉石之声,仿佛全都具象化的在耳边环绕,那些所谓的风格和讲究,全都成了毫无意义的标准。 一曲歌罢,原来还稍微有点喧闹的现场,瞬间鸦雀无声,台上那几个评委也很清楚,老范这回是捡到宝了。 不过有这种天赋的孩子,跑来跟专业队玩什么?倒不如直接出道,说不定瞬间就能红遍大江南北,又成一代歌后。 就算是见多了好苗子的评委,也忍不住感叹,有些人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怎么也比不了,甚至连嫉妒,都成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 台上几个评委,哪怕是最看重技巧的,也只能不情不愿给了个高分,安镜顺利拿到决赛名额,轻轻松松走了。 这场比赛的其他参赛选手,还有不少家属,已经开始暗地里打听,这究竟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天才,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声音还这么绝,无论专业人士还是业余的旁观者,一下就能听出不一样来。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49节 旁边一个摄像,从听到这首歌开始,就瞪圆了眼睛,分都打完了,才后知后觉的暗自念了句“我艹!”,再之后,他的镜头没管调度的安排,就一直追着舞台上的选手拍,就算等人走了,镜头也一直追到了彻底看不见人影的地方才停下来。 他旁边有个同事莫名其妙:“唱得是挺好的,不过这种小情歌,评委们向来不喜欢,就算预赛拿了个高分,应该也不算种子选手吧?” 摄像大哥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你不会是音痴吧?” 同事还挺骄傲:“嗯呐,我天生五音不全,你怎么知道的?” ……摄像大哥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说话了。 至于摄像机里的素材,这可是宝贝,以后说不定,会有很多机会能用上。 不过到底只是一场不重要的预选赛,而且还是六个比赛日其中的一个,现场不允许私人拍摄,电视台的剪辑也还没出来,所以,就算掀起了点水花,没在现场的人,也很难体会到那种震撼。 李贺阳听到同学夸张的描述,很不屑的撇了撇嘴:“现在媒体娱乐业这么发达,真有这种神仙选手,早大红大紫了,还能藏到现在?” 都不用提正规的比赛,光是各类短视频平台,都很容易让一个素人瞬间爆火,比如李贺阳,除了正规音乐学院的学生身份,他还是个不大不小的网红,平时随便拍点演唱视频,再拍拍学校里艺术生的段子,粉丝就积攒了大几十万。 “那人要真有你说的那个水平,几百上千万的粉丝还不是小菜,怎么可能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他压根就不相信。 这同学摇头:“等到决赛的时候你就能见识到了,保证吓你一跳。” 李贺阳就笑笑,懒得多说什么了。 ———— 安镜从会场出来,压根不在意自己可能引起的波动,径直上了路旁那辆熟悉的黑色汽车,不过上了车以后,她还是忍不住到处张望。 刚才远远的,她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急急忙忙追了出来,可惜,开车的人并不是她想的那个。 今天是李叔过来接的她,还带了一束特别漂亮的花,递过来,笑着问了句考试怎么样。 他还以为,小姑娘今天来这边是考试的。 “还行,”安镜含蓄的回答,“分数还可以,应该能过。” 她接过花,又试探的问了一句:“这是……” “大少爷送的,他今天一大早就特地叮嘱我这事,”李叔笑,“大少爷对你还挺有心的。” 李叔早觉得这两个年轻人之间像是有点什么,以后就算成了一对,他也一点不会意外。 安镜笑了笑,垂下眼睛,看着怀里那束花,没有说话,心情却稍微明媚了一点。 刚才看到的那个背影,应该也不是错觉…… 安镜带着花回了家,还特地找了个花瓶,把花仔细的养了起来,左瞧右看了半天,嘴角始终带着笑。 中间还接了范老师一个电话,师徒两个嘻嘻笑笑说了半天话。 她跟李叔说的时候挺谦虚,不过转头面对范老师,她说话的调子一下高了上去:“就跟您说的一样,狠狠的震撼了他们一把,他们现在,对老师您肯定特别羡慕嫉妒恨,能收到像我这么好的学生。” 范老师被安镜逗得哈哈直笑:“这样就好,谁要他们在外头乱七八糟的胡说,我可羡慕不死他们!” 师生两个看着文静,其实都有点混不吝的傲气在,也难怪这么合拍。 就在这时候,她好像又看见花园里晃过那个熟悉的影子。 “老师,我现在有点事,明天再和您聊。”安镜急急忙忙挂了电话,一下跳起来,就算拿着拐杖,也像只轻快的拐杖小猫一样,用最快的速度下了楼。 江屿果然在。 他看见安镜,本来想快走两步,再次躲开,却被安镜怒气冲冲的喊停了。 “站住,你躲我想躲到什么时候去?”安镜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拐杖头在地面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浑身透着一股杀气。 江屿停下脚步,转过头,无奈:“我没躲你。” “你当我是傻子?”安镜用力瞪他,“这两个星期,你连老宅子都不敢回了,不是躲我,还能躲谁?” 江屿狼狈地避开了她的眼睛。 少女一旦逼近,轻软的甜香便又蔓延了过来,让他一阵心思浮动,好容易整理回来的理智,又逐渐崩塌。 安镜却一点也不明白他的窘迫,甚至又往前逼近了一步:“你要老这样,我就搬出去住好了,免得害真正的主人反而一直回不了家,我就成罪人了。” 她一般很少这么阴阳怪气,除非实在忍不住。 江屿这才转过头:“我没躲你,你也不用搬出去。” “那行,那等下餐厅见——对了,谢谢你的花。”安镜前半句还抑扬顿挫的,到了后半句,忽然就压低了声音,把话一丢,也没等江屿回话,就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看起来依然气势十足。 只不过一转身,她憋的那口气马上就泻了。 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心里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开始紧张起来,脸色一路飞红,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根,热得发烫。 安镜逃回了房间,又忍不住想,她刚才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会不会让江屿观感不太好? 或许他真没躲着自己,就是这阵子太忙了,又或者,他是觉得应该跟自己保持一点距离,结果她还这么无理取闹,江屿可能也觉得莫名其妙。 安镜捂着脸倒进床上,又不想见人了。 总之就是这么一路患得患失,到了吃晚餐的时候,安镜才一颗心吊着,小心翼翼下楼。 下楼一看,江屿果然在,坐在那个熟悉的位置上,正在和楚媛说话。 安镜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心情也马上飞扬起来。 她扬起微笑,轻快的走了过去。 宋梨若一看见妹妹就问她比赛怎么样。 “比赛?我怎么之前没听说?”楚媛转过头问。 “就是个不重要的小比赛,我没特意提。”安镜笑着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又偷偷的看了一眼江屿。 没想到,这件事楚媛她都没告诉,江屿却记得给她送一束花。 江屿抬头,也朝这边看过来。 他此时眉眼温和,和上次截然不同,安镜却又不由自主想起那些暧昧的接触,慌乱躲开了眼睛。 心脏又开始扑通乱跳,不受控制的东想西想了。 她暗骂一声自己不争气,重新抬起头,江屿的目光却已经离开,神情重新冷淡下来。 楚媛还在追问,比赛结果怎么样,是初赛还是复赛? 那时候望舒比赛也很多,三天两头往家里拿一等奖特等奖的,按理来说她早就应该习惯了,可每一次,还是笑得很开心。 这回也差不多。 听说女儿很顺利进了决赛,楚媛笑着问她想要什么奖励。 安镜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说:“现在还早,等拿了大奖再说。” 宋梨若倒是出了个好主意:“集团投资的那个新度假村不是正在试营业嘛,要不咱们去玩一圈,当做放松?” 其实,主要是她自己想去玩。 最近那个大案子可算是结束了,前段时间绷得太紧,再厉害的超人也需要放松放松——当然,江屿那种变态例外。 江志儒也点头,说一家人好久没有一起出行了,自从……他看了一眼安镜,没继续往下说。 楚媛拍了拍安镜,问她想不想去,安静点头,又看一眼江屿。 江屿:“我最近有点忙,可能抽不出时间。” “他肯定不会去的,”宋梨若说,“这个工作狂最近在开足马力给公司赚钱呢,他的下属倒是有点惨,怨气很重,我都听说过一两回。” 她顺便在楚媛面前又小小告了一把状。 至于父亲,他最近反而闲下来了,还在办公室偷偷泡功夫茶,宋梨若最近每天都会去偷喝几杯,味道不错。 楚媛便下了决定:“咱们先去度假村体验体验,要是条件不错,也可以加到公司以后的福利里,作为一个常规的度假选项。” 儿子能干,楚媛最近时间其实也挺多的,刚好可以借着工作的借口,好好享受人生。 江氏集团内部工作压力虽然大,福利和收入也是出了名的高,所有正式员工每年都有国内国外的出游机会,天南海北的合作方都有,再加一家自家的度假山庄,也就是顺手的事。 宋梨若马上欢呼起来。 安镜看起来却有点失落,闷闷的低着头,再抬头的时候,江屿正好起身,告辞离开。 安镜悄悄叹了口气,自己也说不清,她现在究竟想要什么。 那个度假山庄附近以温泉著名,所以提前好几天,宋梨若就把几个人的泳衣都准备好了,都是带点小性感的风格,尤其妹妹那套,黛蓝色的系带泳衣,下面是一条薄纱的半透明丝裙,穿起来效果肯定不错。 临行前一天,她还兴致勃勃的发了朋友圈,其中还有那几套泳衣,光是摆在床上,看起来都特别漂亮。 这条朋友圈得到了一堆点赞和留言,李墨涵也恰巧看见了,点了个赞,高高兴兴的在下面说:“姐,你们也是去鹤鸣山度假区?巧了,我跟我同学抽到了那边的入住券,正准备过去,说不定咱们还能碰上。” 这事儿宋梨若知道:前段时间山庄试运营阶段搞了一个活动,抽了大概五六十个免费试住的顾客,没想到,李墨涵运气竟然这么好! 宋梨若马上把手机给妹妹看,表示自己这次什么手脚都没做,两个人真是有点缘分的。 “他上次还跟我打听你呢,小年轻还挺有诚意的,要不,就试着给他个机会?”毕竟都巧到这份上了。 安镜垂眼盯着那条朋友圈看了一会儿,抿了抿嘴:“再说吧,我现在也没什么心情。” “你怎么了?这几天心情好像一直有点不太好,”后知后觉的宋梨若,总算看出妹妹的不对劲,“这要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比赛输了呢。” “比赛输不了,恋爱也不想谈,姐,我以后干脆跟你学,就当个事业女强人。”安镜说。 宋梨若马上哈哈笑,搂着妹妹的肩膀:“那也行,以后咱们就专心搞事业,等老了再养两个小鲜肉解解闷,这日子过得也挺滋润。” 安镜忍不住跟着姐姐一起笑,觉得这样也挺好。 没想到,临出发的那一天,安镜刚上车,却意外的发现江屿也在,这时候正坐在副驾驶座,依然冷着脸,双腿交叠,往后面看了安镜一眼,又转了回去。 安镜就不由自主又紧张起来。 他的打扮看起来比平时休闲不少:上身穿着时尚感很强的宽松版黑色衬衣,缎面材质,下半身穿同色系的牛仔裤,发型也变了,没有了那种商务精英的正式感,发丝蓬松轻软的落在额头上,看起来瞬间小了好几岁。 好像一下回到几年前,他刚从学校毕业时候的样子,有一种邻家哥哥的亲切感,以及别样的帅气。 不过在宋梨若嘴里,就变成了闷骚。 听着姐姐坐在自己边上,低声的吐槽,安镜捂着嘴偷偷笑,心情却一下轻快起来。 一家人分两辆车去了机场,然后换成江屿停在机场的私人飞机。 楚媛从车上下来,看见儿子也忍不住笑,伸出指尖,捻了捻儿子身上那件缎面衬衫:“这不是我上回去时装周的时候给你带的吗?你那时候还嫌弃,怎么这时候倒穿上了?” 江志儒还是弥勒佛一样的笑,一个劲儿的夸儿子这样穿好看,显年轻。 江屿没说话,依旧冷着脸,大步上了飞机。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50节 这次飞行大约两个来小时,等到飞行平稳之后,安镜才解开安全带,到处瞎晃悠了一会儿,又不知不觉的往江屿这边走。 江屿正用笔记本处理公务,他这时候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屏幕的冷光落在镜片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清冷,难以接近。 安镜微微停了一下脚,又转到姐姐那边,宋梨若这时候正盘着腿,手握手柄,全神贯注在游戏里厮杀,和她捉对厮杀的是江志儒,父女两个年龄差了不少,兴趣爱好倒是惊人的相似,照楚媛的话:都差不多的幼稚。 安镜又忍不住想起自己刚认识宋梨若的时候,觉得她清清冷冷的,和楚媛很像,就很想扇一下自己的脸。 不过,说起来,她之前还觉得姐姐和江家人总有些疏远,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的关系就一下近了很多,也叫她安心多了。 安镜又去看楚媛,她这时候正站在自己那个精心布置的收藏柜面前,仔细打量着。 安镜的冷汗不由得就下来了,生怕这些东西碍了楚媛的眼,一怒之下,就被全清空了。 她连忙蹭过去,挽住楚媛的胳膊,小心翼翼的说:“您不觉得,这些东西还挺有特色的?有几个还是绝版了的,市面上都买不着了。” 这纯纯的废话,丑成这样子,本来也没什么销量。 楚媛看着她笑:“确实挺有特色的,你要是喜欢,也可以摆在家里,我帮你再清一个展示柜出来。” 安镜马上心虚的笑:“那不用了,放在这边也挺好的,不碍事。” 她品味是奇怪一点,但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些东西要是放在楚媛那些名贵的古董收藏旁边,实在过于格格不入,属于亮瞎眼的显眼包。 楚媛搂着女儿的肩膀,揉了揉她的头:“是妈妈以前错了,以后不管你喜欢什么,妈妈都觉得,那就是最好的。” 安镜的心一下子变得软软的,藏在妈妈怀里,觉得分外安心。 “那……我要是以后喜欢个街边的小黄毛,就算他什么也没有也要嫁给他,您也会支持?”对不起,她知道不太应该,可就是忍不住小小的杠一下。 楚媛果然立马变脸,冷冷的看一眼女儿:“要那样的话,我肯定要狠狠的治一治你的恋爱脑,再请陆医生给你多扎几针。” 安镜吐着舌头,耍赖的笑,就跟以前闯完了祸,又笑着闹着求楚媛原谅的时候一样。 楚媛叹口气,拿这孩子实在没有办法。 第42章 度假村这边还没有正式对外营业,正处于试运营的磨合期,这段时间已经三三两两地接待了几波游客,有些是在网上有一定影响力的网红或者媒体人,也有些就是普通的幸运游客,免费得到了这次价格不菲的五星级山庄体验。 李墨涵就是这样一个幸运儿。 他前段时间抓住机会约了心仪的女孩出来,可惜,结果不太好,后来也没了下文。 李墨涵心情正郁闷着,就被一起集训的朋友拉着逛商场,可能是情场失意,赌场就得意,他朋友买东西的时候,正好得到了一次抽奖机会,李墨涵随手一抽,就被他抽到了这么一个大奖。 只不过这种奖品,对两个单身的男大来说,实在吸引力有限,更何况那个山庄的位置还远,一来一回光路费,也要不少钱。 两个人就商量着,干脆把这奖品放网上卖了算了。 没想到刚放在网上,还没人问价呢,李墨涵就看到朋友圈里的消息,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全家也要去度假,去的还正好是同一个度假山庄。 这不可是巧了嘛! 他一下子跳起来,激动得团团转,觉得这就叫天赐良缘,要不然,哪能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他连忙花重金从朋友那里买断了这张奖票,然后连夜买机票,就是奔着偶遇去的。 要这样还不成……那他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临上飞机的时候,他还试探性的发了个消息过去,问安镜他们家坐的是哪一班航班。 要是正好能碰上,那不就更好了,大家一起拼个车,从路上就能培养感情。 他想的是挺好,可惜这时候,安镜早就已经上了私人飞机,手机也关了,等到下飞机的时候,才看到这条消息。 安镜的回复很客气,也很疏远,只说自己已经提前到了。 李墨涵还不罢休,又问她们准备在那边玩几天,他正好一个人,能不能搭个伴。 安镜依然回复不大方便。 李墨涵倒也没气馁,觉得等到了那边,只要能遇上,就肯定能制造机会。 安镜现在正坐在度假山庄派过来的专车上。 这是一辆加长的礼宾车,内部空间宽敞,一家人都能轻松坐进来。 安镜和宋梨若一排,又是飞机又是汽车的,宋梨若有点晕机,靠在窗边缓一缓,安镜则打开了手机,在回短信。 江屿坐在她们斜后方,头微微一转,正好能看见安镜的手机屏幕。 那个叫他刺眼的小年轻,又开始上蹦下跳了。 他的眼神瞬间冰冷,脑子里那根神经又烦躁的跳动起来。 年轻女孩和年轻男孩相谈甚欢的画面再次浮现出来,还有听到的那些真真假假的传闻,都让人心里很不痛快。 偏偏,他又没有丝毫追问的立场。 或者说,如果问出来的答案恰巧是他不愿意听到的,江屿自己也说不清,他会做出什么事。 光是想一想那种可能性,他就想把安镜藏起来,藏到任何人都无法觊觎的地方。 偏偏,少女还无知无觉,对着他露出天真的微笑。 那笑容过于干净,让人想用污秽的东西,去一点点弄脏…… 江屿又狼狈的闭上眼,那些疯狂的臆想,不敢再流露分毫。 安镜回头看了江屿一眼,还以为他跟宋梨若一样,也是觉得累了,才闭目养神。 不过,这条蜿蜿蜒蜒的山路,也确实让人挺想睡一觉的…… 安镜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也靠在椅背上,半梦半醒的,睡迷糊了。 梦里,她好像被人紧紧抱着,那人身上的气味很好闻,带着一点薄荷和草药的香气,浓烈而深沉。 男人的手抚摸她的脸颊,然后,她感觉自己的唇被吮吸着,一下接着一下,唇齿之间,热烈而缠绵…… 安镜猛地睁开眼。 她的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梦中的酥麻,偏偏,江屿就站在她身侧,垂下头看她。 两个人视线交错的那一瞬间,安镜的脸,又不由自主红得快要爆炸。 做这种梦就算了,竟然还在正主面前做……她的脚趾手指都忍不住蜷缩起来,只希望现在能有个人,把她埋了算了。 在江屿眼里,少女睡得脸颊嫣红,头发丝因为凌乱,显得毛茸茸的,看起来甜蜜而可爱。 “已经到了,我扶你下车?”他伸出手。 可是还没有碰到安镜的胳膊,她就慌慌张张地说:“不,不用了,就算没有拐杖,我现在也可以稍微走一点路,不会觉得累了。” 她就像一只不太灵活的跛脚小猫,冲起来,逃出去,一下扒住走在前面的宋梨若,还把脸紧紧埋在姐姐的衣服里,别别扭扭的跟着下了车。 宋梨若莫名其妙,问妹妹是不是做噩梦了,要不然看起来怎么这么慌里慌张的。 安镜用力点头,说自己做了一个特别可怕的梦! 毕竟梦里,她差点被人给直接吃咯! 听着前面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江屿慢慢收回手,脸色又重新变得阴沉而危险。 ———— 老板全家亲自光临,度假山庄的经理自然拿出了12万分的小心。 这边本来就是全新的顶配级五星度假山庄,各项设施相当齐全,老板一家住的也是这边条件最好的半山别墅,云遮雾绕,景色极美。 别墅里就有私家温泉,两个大池两个小池,都是直接引过来的天然温泉水,微微散发着硫磺的气息。 除了天然温泉以外,还有一个泥浆池一个花瓣池,都是刚刚才准备好的,随时可以去泡。 经理是个机灵人,注意到跟过来的那个小姑娘腿脚不大方便,就很殷勤的推荐他们这里的池水,说是对气血运行特别好,有助于伤后恢复。 别墅旁边还有一个野樱花谷,要是春天过来,漫山遍野的野樱花开得天真烂漫,不过现在风景也很秀美,旁边还有一条小溪,几乎环绕着别墅流过,水流静缓,乱石散落,意境极美。 经理又介绍,他们这里不光只有温泉,山脚还有一个很大的游乐园,引进了不少最新最刺激的项目,现在人不多,正是体验感最好的时候,再往下,还有一个明清古村落群,上了建筑保护名录的那种,村子里现在还有不少原来的居民,古香古色的,极富年代感。 闹中取静,这里倒确实是一个适合度假的好地方。 进了房间,宋梨若首先就催妹妹快点换泳衣,一起去体验一下这边的温泉水。 她动作利落,一会儿就换好了衣服,可是安镜却在房间里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被催了好几回,她才迟疑的伸出脑袋,问:“姐,你给我准备的这个泳衣……是不是尺码不太对。” 宋梨若进去看了一眼,忍不住笑:“哪里不对了,明明正正好嘛!” 妹妹穿的这件泳衣,其实是很经典的连体款,只不过上下都有点短,上面只有一件小吊带,要说特别暴露也不至于,可设计感极强的泳衣恰到好处的承托住少女纤细的身材,该遮的遮,该露的露,纯粹如黑夜天空的黛蓝色紧身面料,更显得安镜脖颈细长,肤白如脂,下面的裙子也是半透的纱质面料,一双纤纤玉腿若隐若现,看起来反而更添了几分不经意的诱惑。 宋梨若直接把妹妹推了出来:“这多好看啊,你要不信的话,问问楚女士的意见,她说的肯定准。” 结果没想到,楚女士没碰着,反而正巧,被江屿给撞上了。 本来他的房间在一楼,两个女生的房间在二楼,父母的房间则在三楼。 江屿刚和父亲母亲说了几句话,正好从三楼下来,一个转身,首先见到的,就是一片极其白腻的肌肤,如脂如玉,让人忍不住想起那天柔嫩细腻的触感…… 安镜抬头,也一下对上了江屿的脸,这下,原本就雪白的肌肤又添了一丝红,看起来就像是桃花瓣落在了净透的水面上,春意盎然,美得越发惊心动魄。 看江屿停住了脚步,直直看过来,宋梨若一个皱眉,直接挡住妹妹,不耐烦的对着这人挥手:“你怎么突然上来了?下去下去,这边是女生的专属空间,你不适合过来。” 江屿一言不发,沉默转身,飞快下楼,安镜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又回房找了件浴衣穿上,才终于有了点安全感。 然后,就被姐姐拉着,去负一楼的私家温泉泡澡去了。 刚才经理交代过,这种温泉不宜久泡,大概二十来分钟就要出来休息,要不然容易发晕。 从温泉池里出来,宋梨若注意到旁边还有一间影厅,又想拉着妹妹去看电影。 安镜摇摇头。 她被泡得浑身发热,身上还软,脸上两坨红晕,晕晕乎乎的只想上楼去休息。 “那你先上去吧,我再在下面玩一会儿,等下再去找你。”宋梨若又打开了片库,精力旺盛得叫安镜实在羡慕。 她就裹着浴衣,自己往楼上走,走到一楼的时候,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江屿的房间,突然发现这间房门好像没关上,微微露出了一条细缝,房间里却幽幽暗暗的,也没开灯。 可能是因为刚泡了温泉,她脑子也没那么清醒,一发晕,就忍不住想去看看,江屿现在在做什么。 她小心翼翼的贴近门缝,偷眼去瞧,可是房间里昏暗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房间里好像没人,但是又隐隐约约有一股酒香飘了出来。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51节 安镜忍不住再推开了一点门缝,想去细看,可是突然间,从门里伸出一只手,一下抓住她的胳膊,把安镜整个人都卷裹了进去。 房门砰然一下阖上,就像是可爱的小动物不小心碰到了捕兽夹,然后瞬间,被死死咬住…… 第43章 安镜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给按在了墙上。 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让她本来就不太清醒的脑子,越发晕头转向。 “江……江屿哥……”她小心翼翼的喊。 “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随便进男人的房间。”江屿的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真切,说话却是慢条斯理的,醇厚而低沉,还略带点沙哑,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我……我是被你给拉进来的……”安镜很委屈。 江屿不说话,只是进一步压了过来,两条修长的腿抵着墙壁,脊背微微弓起,把少女彻底困在中间。 “哥……江屿哥,你是不是喝醉了?”安镜干笑着,试图唤回他的理智,“房间里怎么这么暗,要不然我帮你开灯好了。” 她想要借口溜走。 “不用,这样正好。” 然后江屿低下头,一点一点,贪婪的舔舐着猎物。 就像是一只紧紧摁住猎物的大猫,优雅的品尝着开胃餐。 安镜刚泡完温泉,浑身上下柔滑得像泡在水里的丝绸,柔弱无骨,媚色动人。 她紧紧贴着身后的墙壁,躲无可躲,只能眼睁睁的让那个人缓慢靠近,张开嘴,露出獠牙。 脖颈处滑腻的触感和丝丝缕缕的疼,让她微微颤动了一下,发出了极细微的哀求声。 就像是无助的猎物临死前发出的声音,却反而更助长了野兽的兴奋。 他的唇又一路向上,从脖颈,到下颌,到细嫩的脸颊,最后,终于停留在了少女的唇边。 细细的吮吸,啃咬,刚开始还小心的试探,退一丝又进三分,到了后来,就变成毫不犹豫的长驱直入,侵犯掠夺。 比梦里还要激烈百倍。 安镜全无半点反抗之力,只能微闭着眼睛,仰着头,承受着对方的肆意掠夺,肺里最后一丝空气都被挤压殆尽,她只能发出极可怜的呜咽声。 江屿才松开嘴,新鲜的空气涌入,他的脸颊却依然紧紧贴着她的,喘着粗气,用鼻尖蹭着她的鼻尖,脸颊,还有唇瓣。 馥郁的酒香四溢,让人分辨不出东西 “傻孩子,记得呼吸。”他低声呢喃,然后又重新吻了上去。 这一回,亲吻没有那么激烈和霸道,变得更加温柔绵长,一点一滴,试图用一种更加温柔的方式,仔细品尝,吞噬,把她彻底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安镜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被抱起来,身体悬空,手脚绵软,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落在了一张柔软的大床上,深深的陷进去,然后再次被激烈的亲吻包裹。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安镜迷迷糊糊的想着,下意识的推了一下身上的人。 江屿的动作暂停了一瞬,又更迫切的追了上来。 安镜摇头,挣扎:“哥,哥……这样不对……” 她的声音破碎而慌乱,可怜兮兮,又似乎毫无用处。 可江屿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他大口喘着气,停在安镜的肩胛处,粗重的呼吸像热浪一样,侵袭着少女微凉的肌肤。 安镜刚泡完澡,披着一件单薄的浴衣就出来了,随着刚才那阵纠缠,浴衣带子已经松了,露出大片大片雪白无瑕的肌肤,肌肤上还有点点红痕,分外惹眼。 江屿的眼睛在那些痕迹上流连片刻,又感觉少女细细的颤抖和害怕。 他终于吐一口气,松开手,颓然的倒在安镜的侧旁,手捂着眼睛,低沉沉地说:“如果不想我反悔,现在,马上,走!” 身边的少女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下窜了起来,手忙脚乱的重新束紧了衣带,慌忙忙的跑走了。 走的时候还没忘记关门,砰的一下,在重新打开又被再次密闭的空间里,留下一阵余响。 原本灼热的空气,又渐渐冷却下来。 江屿捂住脸,觉得刚才的自己,简直就像个畜生。 自从受了伤,安镜觉得自己就从来没有这么卖力的快走过,只不过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的腿就彻底瘫软下来,最后几步走都走不动,只能艰难地靠着双手爬上了床。 可是,蓬松柔软的被褥仿佛又一下勾起了她身体里的记忆,激烈的亲吻,肌肤的摩擦,似乎永无止境,蛮横的彻底霸占了她的大脑。 明明刚才是自己叫的停,可是一股潮热的渴望,却直到这时候才慢慢爬了上来,叫嚣着,涌动着,让她忍不住一阵颤栗。 安镜把脑袋在被子里埋了好久,才慢吞吞的站起身,去浴室换衣服洗澡。 结果,刚脱下浴袍,她就看见自己脖子肩膀上一片的暗色印记…… 把重新涌起的悸动用力按下去,安镜颓废的捂住脸。 她真的彻底没脸见人了! 等洗完了澡,又在床上躺了好久,安镜还是想不明白,如今这尴尬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第一次是江屿头痛症犯了,她姑且勉强原谅一个病人的无心之过 第二次应该是喝醉了,酒后乱性什么的……安镜又开始用力的砸着被子。 江屿极少喝酒,她也不知道这家伙酒醒以后,还记不记得醉酒了以后的事情。 她现在心里矛盾极了,既希望江屿能把刚才的事情彻底忘光,又觉得,要是这家伙敢忘,她会很生气! 毕竟……那可是自己的初吻…… 安镜摸着自己的唇,脸又一阵发红。 这时候,门忽然被敲响,把她吓得差点弹起来。 跳进脑子的第一个可能性,是江屿来找她了。 要是那家伙来跟自己道歉,她要不要原谅他?这种事情一而再的发生,要是还有第三次…… 安镜还在别别扭扭的想,门再次被敲响:“妹,你在房间里不?我能不能进来?” 安镜又一下倒回了床上,没精打采的说:“直接进来吧,门没锁。” 宋梨若扭开房门,探进一个脑袋:“你休息好了没?妈说等下咱们去吃大餐去,这边饮食风格还挺清淡的,营养师也说你可以吃的。” 如今安镜虽然时不时还要用那些糊糊养养胃,但食谱已经扩大了很多,比较清淡的家常菜,她都能稍微试一试了。 要是放在平时,听到姐姐这话,小吃货肯定一下跳起来,可是现在,她依然倒在床上,软绵绵的哦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宋梨若觉得奇怪,走到床边,摸安镜的额头:“你是不是不舒服了?要不要看医生?” 度假山庄里还有一个小医院,能够处理绝大多数常见的毛病,也是这边的卖点之一。 安镜摇头,懒洋洋的说自己就是有点累了,需要再休息一会儿。 毕竟对安镜来说,刚才那一段刺激的小意外,跟跑一趟800米几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宋梨若却突然窥见妹妹衣服底下若隐若现的红痕,马上紧张起来:“你是不是过敏了?还是被虫子咬的?怎么看起来这么严重?” 安镜为了遮掩,已经换了一件小高领,只不过现在躺在床上,不自觉就露出了一点。 她本来皮肤就白,一点点小伤口都分外显眼,更不用提一片一片暗红的痕迹了。 安镜马上提起衣领遮住,干笑:“没事,就是刚才被一只该死的蚊子叮了,姐你也知道,我的皮肤敏感,就成现在这样了。” 还好宋梨若这个人单纯,对于吻痕什么的,也没有特别直观的认识,于是便半信半疑的被妹妹给哄了过去。 不过她还是叮嘱道:“山里蚊子毒,你记得多喷点驱蚊液,要不然再被咬到,就太难受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安镜的脸又一次涨红,急急忙忙打发走她姐:“好的我知道了,姐你要不先下去,我换身衣服就过来。” “还不急呢,说是要六点钟以后,”宋梨若看了一眼窗外,现在天黑的晚,外面还是一片明丽的暖阳,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太阳要落山的样子,“再说了,你今天怎么老换衣服?” 再次被姐姐扎了一下心,安镜一阵沉默,直接把她给推出去:“唉呀你问这么多干嘛,你先在外面等等,我一会儿就来。” 说是一会儿,其实磨磨蹭蹭了半个小时。 现在的天气,衣服都单薄,领子也低,根本不可能彻底遮住想遮的痕迹,安镜研究了好久,才终于用遮瑕把脖子肩膀盖了一遍,看起来好多了,只是略微有一点红,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下了楼。 下楼的时候,她还一阵提心吊胆,不知道等一下遇见江屿的时候,自己该做什么反应。 没想到,楚媛却说江屿喝醉了,现在躺在床上,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咱们不管他,先去吃饭,他醒了酒自己再去找吃的。”对于儿子刚一过来就大量饮酒,楚媛显然也很不高兴。 宋梨若笑:“我还真没见过这家伙发酒疯的样子。” 安镜刚才倒是见识到了,表示印象相当深刻。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紧了紧衣服,跟着其他人一起出了门。 餐厅里人不多,环境也很清幽,这边的餐饮果然也颇具地方特色,清淡鲜香,回味无穷。 就算心事重重,安镜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吃到了相当享受的一餐。 听说顶上面的大老板过来,餐厅的行政主厨特地出来交际寒暄,那是个相当英俊的混血青年,据说精通东西方菜式,说话的时候略带一点洋腔,但是又很优雅。 “很荣幸能为你们准备晚餐,”他微笑,又对着两个女生说,“尤其是像你们这样可爱的小姐们。” 然后就很得体的告辞离开了,临走前,还对安镜悄悄眨了一下眼睛。 宋梨若又在一旁激情吃瓜:“老天!这货可实在太会撩了!妹你一定要稳住!” 长得帅,厨艺又好,还擅长讨女孩子的喜欢——不得不承认,这人比李墨涵那个小年轻,有竞争能力多了。 安镜白了姐姐一眼:“你不要什么都往我身上扯,要万一人家看上的是你呢。” 宋梨若不屑撇嘴:“你当我是瞎子啊,他看你的那个眼神就不一样。” 楚媛忍不住在旁边咳嗽一声:“梨若,你也不要老惦记着给你妹妹牵红线,要是对这些感兴趣,你自己先去找个男朋友再说。” 安镜立马在旁边大声附和,找到一个靠山的感觉,可真好。 宋梨若在楚媛面前还是相当老实的,马上不敢再多话,怂怂的笑。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52节 到了晚上九点来钟,李墨涵又发了一条消息,说是自己到山庄了,又问安镜她们住在哪一栋。 安镜看了一眼这条消息,没回,直接点了删除。 刚才回来的时候,她又看了一眼江屿的房间,那人显然还没醒,看起来果然醉得很厉害。 说不定明天早上起来,他就什么都忘光了……安镜再次把脸埋进被子,咬牙切齿捶了一下床,郁闷了很久,才艰难入睡。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江屿头痛得很厉害。 昨天回到房间,他心情不太好,看见桌上的果酒,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后来不知不觉,就喝完了大半瓶。 没想到这酒入口柔滑,后劲却足,他喝了酒以后,整个人都醉醺醺的,直接睡了一个晚上。 而且睡前,好像还做了一个梦…… 他模模糊糊想起少女在自己怀里低声哀求的样子,还有唇齿交汇间,鼻尖充斥着独属于某个人的软香,就忍不住捂着额头苦笑。 渴望太深,那个梦都显得如此真实。 他又揉了揉额头,随手吞下了两片止疼药。 或许是因为残余酒精的助力,药效来得格外快,他的大脑很快就回复一片清明。 江屿选了一件白衬衫,又忽然想起,这好像是那天坐在车上穿的衣服。 他垂眼审视了这件衣服良久,最后还是把它穿上了身。 穿衣镜里,青年长身玉立,相貌英俊,眉宇间温和而克制,又变回了那个看起来完美无缺的江家继承人。 他走到客厅,正好碰见了刚下楼的安镜。 她今天穿着一条柔软贴身的白裙子,领口略高,恰好遮到了脖子,细软的长发披在肩上,看起来很乖。 看见江屿,她好像显得有点慌,眼神四处漂移,虚虚的打了个招呼,就快步逃走了。 看起来,她对那晚车上的事情还没有完全释然。 江屿转了转手上的腕表,神色不动,跟在安镜身后,缓慢地踱了过去。 楚媛看见才醒来的儿子,没什么好气:“你昨天有点太放纵了,虽然是来度假的,也不该什么都不管就醉倒了。” 江屿向母亲和父亲道了歉,楚媛又指着桌上一盅汤:“这是餐厅送过来的醒酒汤,你试试看有没有用。” 醒酒汤喝起来很清甜,带着一点润,入口温度也恰恰好。 江屿低头喝着汤,宋梨若又凑过来,好奇的问他,昨天醉那么厉害,有没有发酒疯? 江屿隐晦的看了旁边的安镜一眼,摇头,说自己记不太清楚了。 “应该是很快就睡着了,”他喝完了汤,放下碗,把盖子盖回去,“一直睡到今天早上才醒来。” 安镜默默的磨了磨牙,恨不得直接咬这家伙一口才好。 他果然是忘了——又或者故意装傻? 安镜也说不清,究竟哪种猜测能让她心里更舒坦一点。 又或者,都很别扭。 男人,果然全是混蛋! 她愤愤地扭头,不想再理这家伙了。 ———— 刚起来,宋梨若就喊着想去下面的游乐园玩一天,楚媛表示对这些不感兴趣,安镜也因为腿不方便,不想去。 再说了,她昨天一晚上没睡好,现在最想做的是回房间补眠。 至于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他们都见鬼去好了! 安镜吃完了早餐,就对姐姐撒娇说自己有点不舒服,想要睡个回笼觉,下午再说玩的事。 宋梨若抱了抱妹妹:“那行,我上午先去,等到中午再汇合,看你有没有什么有兴趣的安排。” 安镜乖乖点点头。 江屿慢条斯理的放下汤匙,也说自己要赶工作上的事,今天留在别墅。 楚媛看一眼几个儿女,笑一笑,懒得多问,拉着丈夫去旁边的山上逛去了。 江志儒其实还有点不乐意:难得一个休假,他对爬山可没什么意思。 可惜在家里,他向来压不住妻子,这时候也一样,于是也只能灰溜溜的笑,回房间换更方便行走的衣服鞋子去了。 楚媛拍一拍安镜,叮嘱她好好睡一觉,中午再叫她。 等所有人走了以后,安镜却忽然意识到,整栋别墅里,就剩下她和江屿两个人了。 认识到这个事实,她本来迷迷糊糊的脑子都一下清醒过来,趴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想到江屿把昨天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她心里有点小庆幸,但更多还是委屈。 毕竟,她昨晚上是真的被吓到了…… 跟上次不同,昨天,她是真真正正体会到了男性和女性体力上的巨大差别。 她被那个人抱在怀里,甚至连挣扎和躲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动承受那暴虐而狂乱的掠夺…… 当然,也不全都是糟糕的回忆…… 想着想着,安镜的脑子又开小差了,嘴唇上,酥酥麻麻的感觉重新起来,叫她浑身再次发软。 安镜绝望的叹口气,觉得自己果然是没救了,就连对一个醉酒的疯子,都忍不住肖想不已。 她突然又想起姐姐以前说过的话,江屿……一直有个喜欢的人。 她不知道那人的名字长相,可还是忍不住酸溜溜的生起气来。 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江屿还是个这么深情的人——要是真的深情,何至于三番两次的就跟自己擦枪走火,害得她现在患得患失,觉都睡不好了。 一想起江屿可能是因为把自己看成另一个人,才对她做那些事情,安镜就更来气了。 她可总算体会了一把,被当成替身的无奈。 “真是个混蛋!”她小声嘟囔着,眼眶又有点微微发红。 一楼的房间里,电脑屏幕还亮着,江屿却难得在发呆。 昨晚的梦里,少女细细的哭泣声和颤抖是如此真实。 让他一度怀疑,自己可能真的趁着酒意,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 今天早上,看见安镜镇定自若,甚至还有点疏离的表情,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又有说不出的失望。 那些亲密的纠缠,果然只是幻觉。 他皱了一下眉,揉了揉额头,暂时放下这些纠结,重新埋头于工作之中。 安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不过醒来的原因倒是很清楚:饿的。 她早上胃口不太好,没吃多少,这时候肚子就咕噜噜的造起了反。 安镜看了一眼时间,快12点了,出去逛的人,应该也都回来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壮着胆子下了楼。 没想到,整栋别墅里还是空空荡荡的,十分安静。 还好这边配了个厨房,厨房里放了不少可以吃的东西,还有一些半成品的食材,要是想的话,也可以请厨师到这边来料理。 安镜现在饿得厉害,也不想弄得那么麻烦,就想随便找点零食填填肚子。 她首先拉开了抽屉,里面零食倒是不少,可惜基本都是重油重盐重糖的,属于营养师三番两次强调她绝对不能碰的食物。 冰箱里食材也是满满当当的,蔬果生鲜还有各种肉类都有,可惜,方便直接吃的水果太凉,她不能碰,其他东西需要烹饪,她又不会。 她果然被宠得太厉害,厨房里的事情一点不会,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开个火,烧壶水这种级别的事情。 啊不对,这个厨房设计太复杂,她好像连怎么开火都不知道。 安镜手里拿着两个生鸡蛋,一脸无措的对着光洁如镜的灶台发呆。 摸索了半天,她甚至连开火的按钮都没找到,出火口也不知道藏在哪里,就很懵逼。 安镜再一次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严重怀疑。 江屿大约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走出来,进了厨房,看见安镜手里拿着两个鸡蛋,问她是不是饿了。 这个人一出现,安镜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本来都不想跟江屿说话,但又实在饿得厉害,只能委屈的点了点头。 “这个是隐藏式的面板。”江屿走过来,按了一个键,控制火的旋钮就这么弹了出来,连带着一起弹出来的,还有同样被隐藏起来的出火口。 安镜对着那个旋钮瞪了好久,觉得这种设计太不人性化,简直就是纯纯的智商税! 江屿低笑一声,又看了一眼腕表:“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先去餐厅,一边吃东西,一边等其他人。” 安镜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手里的生鸡蛋,又想起昨天那顿大餐,不情不愿的点头,然后把鸡蛋放回了冰箱。 江屿把放在旁边的拐杖递过来,看了一眼安镜的腿:“你现在恢复不错,走路已经很稳了。” 安镜勉强压住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嗯,陆医生说,下个月应该就可以试着不用拐杖了——其实现在偶尔也可以。” 比如昨天晚上她的狼狈大逃亡…… 那些念头实在不受管控,哪怕只是走在江屿旁边,闻到从他身上传过来的气味,她都觉得一阵脚软。 还好,有拐杖给她撑着。 安镜第一次忍不住庆幸自己受伤,才不至于在江屿面前出什么大丑。 再看看旁边那个家伙,若无其事,云淡风轻,果然就是个渣! 她越想越气,脚步也不由加快,结果从别墅出来的时候,一时没看清路,被门槛狠狠绊了一下,差点整个人飞了出去。 江屿伸手一把拉住她,顺势把安镜搂进了怀里。 江屿的手臂结实有力,强势的搂住她,好一会儿才松开。 昨天晚上的事情,又仿佛在眼前上演一遍。 安镜甚至连左右脚该先迈哪一步都不知道了,她僵硬的趴在江屿怀里,就算禁锢的力道松开,也一动不动,就跟突然中了石化术一样。 江屿奇怪的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少女,还以为她单纯是因为刚才差点摔倒,被吓到了。 不过,这种纯然依赖的姿态显然叫他心情大好,江屿低笑一声,很轻松的把安镜抱了起来,跨过了门槛。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53节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凸显别墅的高档奢华,这边就连门槛都建得很高,还是纯实木的,显得非常厚重。 江屿觉得,这个设计十分不错。 出了别墅,安镜还是一动不动的在自己怀里发呆,江屿也舍不得把她放下,于是便干脆抱着,继续往前走。 甚至恨不得这段路能够更长一点才好。 可惜,刚准备跨过门前一座石桥的时候,突然一阵尖叫响起来:“你这混蛋在干嘛!快点放开我的妹妹!” 江屿和安镜同时一惊,彻底回过神,转头看过去,发现宋梨若一脸震惊加愤怒,像一头母狮子一冲了过来。 安镜忙慌慌张张的从江屿怀里挣扎出来,落在地上的时候,腿依然有点软,忍不住拽了一下他的胳膊,还没站稳,就被姐姐拉了过去。 “这混蛋是不是故意欺负你!”宋梨若义正言辞的问妹妹,“看我狠狠揍他一顿!” 安镜脸还红着,但也顾不上害羞了,努力拦住姐姐:“不,不是,我刚才出门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江屿哥就是扶了我一把而已。” “你就是太天真了,”宋梨若严肃的教训妹妹,“哪有扶着扶着把人给抱起来的,还抱了这么久,我看他就是故意占你便宜,这个该死的混蛋,老色批,太不要脸了!连刚成年的小姑娘都不放过!” 她骂骂咧咧的瞪着江屿,还想继续说,却被羞耻到浑身发红的安镜,用力拽走了。 “姐你别说了,我们两个真的没什么,”安镜声音低低软软的,“刚才就是误会,你不要多想。” “他就是看我刚才饿了,说带我去餐厅吃饭,结果出门的时候我没站稳差点摔在地上,他才扶我的,”安镜的声音越来越低,十分委屈,“我后来还是没站住,他才把我抱起来。” 妹妹说得有理有据,看起来,她好像是真误会江屿了…… 宋梨若瘪了瘪嘴,自己确实也有点心虚:刚才一不小心玩嗨了,都差点忘记过来找妹妹的事情了,安镜大约也是饿得厉害,腿才软的。 “那也不能这么抱着,别人看了肯定会误会,”宋梨若很不爽的说,“下次再有这情况,你直接给我打电话,姐姐立马第一时间赶过来,总之,一定记得离那家伙远一点。” 她再次叮嘱妹妹。 安镜抬眼看了一眼宋梨若,又低下头:“姐你用不着这么紧张,你不是自己说的,江屿有个喜欢的人,也看不上我。” 宋梨若一愣,觉得妹妹的语气有点奇怪,不过也没多想:“那怎么一样,毕竟……” 她飞快的看了一眼还不远不近缀在她们身后的江屿,抿了抿嘴:“总之,他要是真敢对你有什么不轨的心思,你第一时间跟姐姐说,看我不揍死他!” 安镜笑,也飞快地看一眼身后的江屿,点点头,整个人靠在宋梨若身上:“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跟某个无耻的家伙,完全不一样。 等到了餐厅,往包厢里走的时候,突然又有个年轻的男生凑过来跟安镜打招呼:“嗨,我在这边等了好久,终于碰到你了。” 帅气的年轻男孩露出了羞涩的笑容,赫然便是昨晚才赶到这里的李墨涵。 安镜一愣,才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江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悄然无声的靠近,森冷的看了李墨涵一眼,把这年轻人看得一阵头皮发麻。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继续对着安镜的家人,露出了殷勤又热情的笑容。 第44章 宋梨若看见李墨涵还挺惊喜。 她本来就跟李墨涵的姐姐关系不错,对这个男孩子知根知底的,知道他无论自身还是家里的条件都很不错,和妹妹以前又有那么一段未尽的缘分,便总觉得,要是妹妹能和这人试一试,也不错。 可惜妹妹现在对这个人没什么兴趣了,大概是年纪大了,口味也跟着变了。 宋梨若遗憾地看了李墨涵一眼,想到之前答应妹妹的事,到底没再主动招呼他一起吃饭,不过还是寒暄了几句,客气的说有机会的话,可以一起下去逛逛那个古村落。 李墨涵打蛇随棍上,马上就想直接定下时间,宋梨若当然明白他的心思,看了一眼妹妹:“我妹妹腿脚不好,不一定会去逛,到时候再说吧。” 李墨涵嘴比较甜,忙说没关系,反正这两天他一直在这边,随时都可以叫他一起。 他又看向安镜,说后山的风景不错,有时间也可以去逛一逛。 他顺便还秀了秀自己的胳膊:“要是走不动也没关系,我肯定背得起你。” 安镜不自觉的看了一眼江屿,有些尴尬的笑一下,没说话。 李墨涵便像是得到了什么鼓励,咧开嘴,挠着头,又跟安镜说了两句话,才依依不舍的告辞离开。 看着那孩子的背影,宋梨若遗憾摇头,对妹妹说:“那孩子真还挺不错的,你确定不想试一试?妈不都说了,你这个年纪,就是该多谈几段恋爱,多见识各种各样的人,才知道以后要什么。” 安镜本来想说自己确实对那人没兴趣,可是看见旁边的江屿,一赌气又临时改变了话头:“也不是一定不行……再看看吧,说不定就像姐姐你说的,试一试,可能发现还挺合适。” 宋梨若笑起来:“这才对嘛,心态要开放一点,反正你已经成年了,这时候谈恋爱正是时候,要再晚几年,就跟姐一样,看着男人,跟看狗也没什么差别。” 安镜被姐姐逗乐了,她捂着嘴笑起来,眉眼波光荡漾的,看起来极为惹眼。 “对了,昨天晚上那个混血大厨也不错,我觉得他好像对你也有点意思,人长得帅,厨艺还好,看起来比李墨涵成熟一点,就是不知道为人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去打听打听。”宋梨若又说。 宋梨若打心眼里觉得,妹妹真是漂亮极了,再多几个追求者,也是理所应该的。 安镜连忙告饶:“姐,你不说男人就跟狗没什么差别吗!” “一条是遛,一群也是遛,多几个选项又不是坏事。”宋梨若说。 两个姐妹又凑在一块儿低声私语,说着说着又笑起来。 旁边的江屿,表情却显然没有那么轻松了。 他低下头,默默取消了中午的约餐,把负责的主厨,换成了另一个更擅长传统中餐的中年厨师。 中午这餐饭吃得也很不错。 虽然做菜的不是那个帅哥大厨,但是老师傅手艺相当的稳,做的大餐不但色香味俱全,也兼顾了安镜的需求,口味清淡,油盐都用得相当克制。 最重要的是,不愧是传统的中餐主厨,分量相当扎实,比昨天有饱腹感多了。 安镜都好久没有吃到过这么满足的一餐了。 饭后小歇的时候,她心满意足的抱着肚子,倒在姐姐身上哼哼,还赖着她,要像小时候那样给自己揉肚子。 宋梨若满脸嫌弃,搂着妹妹,一边唠叨一边给她揉:“都跟你说了不要吃那么多,你这家伙,从小就贪吃,谁说了都不听,这下不舒服了,你就知道叫了?” 小时候的安镜是个小胖妞,圆滚滚的,胃口特别好,什么都吃,三四岁的时候,宋岚还发愁过给小女儿减肥的问题,还好稍大一点,女孩儿就开始快速抽条,不过青春期的时候,她虽然瘦,总还有点肉,不像现在,风都吹得跑。 宋梨若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肚子,也不唠叨了,心里软乎乎的,觉得妹妹还能这么乖乖的趴在自己身边,实在是件最好的事情。 只不过,原来抱在怀里的小小孩儿,眼看着一点点长大,变成了一个被其他男孩追求的漂亮少女,她又觉得有点心酸。 要不她总怂恿妹妹跟知根知底的李墨涵试一试呢,还不就是怕小姑娘太天真,被外面那些渣男给骗了。 想起这事,宋梨若又恶狠狠地看一眼江屿。 在她眼里,自己这个血缘上的亲生哥哥,毫无疑问要被归在渣男那一列。 在今天之前,她本来还真以为,江屿对自己的妹妹没那个心思呢。 认识这么久了,她可从来没见江屿对谁主动搂搂抱抱过,以前有个条件不错的千金小姐,借着醉酒的机会故意倒过来,结果这货直接一让,任由那位美人儿硬生生摔在地上,毫无半点怜香惜玉之情。 她那时候还真以为,这家伙对望舒多痴情呢。 没想到也就仅此而已。 也就妹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才会对男人藏在眼底的欲望懵懂不知,甚至还帮着他解释。 真是个傻孩子……宋梨若看着因为吃得太饱,微微眯着眼睛,像一只懒洋洋小猫一样的妹妹,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她无论如何也要看紧了妹妹,等回去以后,还要尽快买套房子,劝妹妹尽早搬出去才行。 面对宋梨若冷冰冰的视线,江屿淡然自若,先出去了一趟,过了一会儿才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包药。 他把药递给安镜:“我问过医生了,这个药你能吃,防止积食的。” 安镜肠胃弱,难得饱食一餐,自然更要仔细养护。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在江屿面前犯了猪瘾——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安镜还是莫名羞愧,她飞快接过药包,低声说了句谢谢,尴尬得恨不得直接找个地洞钻进去。 宋梨若现在虽然防着这家伙,不过因为妹妹的身体,也不好拒绝他的好意,只能不情不愿地说了句麻烦你了,然后转身帮妹妹倒温水,吃药。 一时间,包厢里再次陷入沉默。 看安镜吃好了药,江屿轻声说:“母亲和父亲现在在后山的禅院喝茶,那边风景很好,还有一个瀑布,你们想不想过去看看?” 他又垂眼看了一眼安镜,神情越发温和:“也可以顺便消消食。” 依然抱着肚子哼哼唧唧不舒服的安镜,眼睛立马亮起来,看向姐姐:“好呀,刚才不是听说后山风景好嘛,我们正好去走一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是什么都不逛,不跟白来了一样嘛。” 宋梨若看一眼那个居心不良的家伙,头一梗:“也是,对了,刚才李墨涵不说了后山风景好嘛,要不干脆叫上他,难得碰见个熟人,大家一起走,也没那么无聊。” 她手机消息一发过去,李墨涵果然很快就来了,穿着一身运动服,看起来就是个年轻阳光大男孩的模样,眼睛放光的和安镜打招呼:“嗨,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安镜勉强笑了笑,又去看旁边面无表情的江屿,不知道怎么,突然觉得浑身难受。 试着接触一下的话确实是自己放出去的,可是她也没想到……姐姐的行动力竟然这么干脆! 再说了,在江屿面前尝试和另外一个男生接触……光是想一想,她就觉得头皮发麻,手足无措。 她姐怎么能想出这么一个绝妙的主意呢! 安镜叹了口气,可宋梨若还在那边催促:“先走吧,虽然不知道往那边路好不好走,不过管他的,咱们可是有苦力呢!” 她对着李墨涵使了个眼色,李墨涵便马上笑:“是的,一切有我,姐姐用不着担心。” 江屿没理睬宋梨若得意洋洋的眼神,跟在安镜后面,慢悠悠的往前走。 山里果然景色极好,两边都是茂密苍翠的大树,一眼望不到顶,树荫间还不时传来鸟儿的叫声,远远的看见一截翅膀,又很快隐在了密林中。 又走了一会儿,安镜侧过头,说自己好像听到瀑布的水流声了,其他人也仔细聆听,果然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从遥远的林间穿了过来。 声音虽然近,路却还有些远,走过几段蜿蜒的缓坡,又要上一段青石台阶。 台阶看起来有些年代了,高低错落凹凸不平,应该是很久以前靠肩挑手抬搭出来的,对普通人来说,只是略微有些费劲,但是对现在的安镜来说,显然是个大考验。 宋梨若对着李墨涵使了个眼色:“还不去帮忙?” 小年轻连忙点头,刚往安镜身边凑了两步,江屿就直接拿过安镜手里的拐杖,往那个小年轻怀里一丢:“帮忙拿下这个。” 然后就毫不犹豫地往少女面前一蹲:“趴在我背上吧,我背你上去。” 安镜踟蹰了半晌,又看一眼跃跃欲试的李墨涵,终于低下头,乖乖的趴了上去。 他以前也这么背过自己,稳稳当当的,让人安心。 宋梨若目瞪口呆的看着毫不犹豫就做了选择的妹妹,又瞪一眼那个不争气的李墨涵,还想阻止:“江屿年纪大了,怕是不如年轻人体力好吧,要万一摔了你怎么办?” 安镜看一眼明显比江屿窄了一个维度的清瘦少年,特别诚实的说:“姐,我觉得李墨涵比较容易让我摔跤。”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54节 到底是文艺生,李墨涵虽然也不矮,但是自带一种清瘦单薄的文艺气息,一看就是那种没有健身习惯的弱鸡。 反观江屿,高高大大,肌肉结实,还有常年的健身习惯,哪个更有力气,瞎子都能看出来。 宋梨若也无话可说,只能怪小年轻不争气,这点优势都没有。 李墨涵倒是没心没肺的,还敢往江屿边上凑,想跟他打听健身的经验,又说自己一直想健身,可总抽不出时间。 江屿睨他一眼,难得好心的开口:“少把心思放在其他地方,时间自然就出来了。” 然后他大步一迈,很轻松就把那个自诩体力更好的小年轻,甩在了后头。 安镜趴在他背上,忍不住轻轻的笑起来,少女轻柔的嗓音回荡在山间,比泉水的响声还要动人。 江屿问她:“笑什么?” “就是觉得好笑,不行吗?”安镜耍赖的说。 趴在江屿的背上,不用面对面,她好像也一下子轻松起来,又变成了那个可以跟江屿撒泼打滚的无赖妹妹。 她头微微一转,鼻尖就能挨到江屿的后颈,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药香和薄荷的气味。 想起昨晚上的事,安镜报复一样,故意朝着江屿的皮肤轻轻吹了一口气。 江屿在原地停了一步:“别胡闹。” 安镜不理他,又狠狠的往他的耳根子吹了几口气。 气息软软的,微凉,带着一种蛮横骄纵的无赖。 江屿叹了口气,虽然很想把背上的人抓下来,恶狠狠地亲吻一通,但到底忍住了。 走在后头的宋梨若和李墨涵也看到了这一幕。 李墨涵还挺羡慕:“你们兄妹感情真好,我跟我姐就不这样,她动不动就要揍我一顿。” 宋梨若瞠目结舌,瞪了一眼旁边的白痴,只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忧心忡忡。 她妹妹什么时候和那个神经病感情这么好了?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走完了这段石台阶,江屿就把安镜重新放下来,后面只剩下一段不到百米的木栈道,很容易就能走过去。 从江屿的背上下来,一看到那张脸,安镜又怂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敢那么胡作非为,就……主要是一下没忍住。 她老实巴交的垂下脸,又躲到姐姐身边,结果却被宋梨若扯住了耳朵:“你怎么回事?不一直跟你说离那家伙远一点的嘛,你怎么突然跟他这么亲近?” “也……没……多亲近啊,”安镜心虚的狡辩,“就是有几次,他送我去治疗,慢慢就熟了。” “他还送你去治疗?!什么时候的事?”宋梨若心里的危机雷达彻底竖了起来。 “就……挺久之前……后来好久没送了……”安镜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结结巴巴的往回圆。 “这个王八蛋,原来早就藏了小心思!我就知道这是个变态!”宋梨若低声嘀咕着,看向江屿的目光更加警惕。 偏偏妹妹还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可能早就被大灰狼给盯上了。 一行人心思各异,但是随着一个急弯拐过去,一个上百米的飞瀑出现在面前,一瞬间就夺走了安镜的注意力。 水流从山上奔腾而下,澎湃的水汽扑面而来,仿佛一场永无止歇的细雨,将所有人都裹了进去。 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空气也是凉丝丝的。 在自然的伟力之前,安镜身心都瞬间舒展,大脑也一阵清明,连带着那些烦恼,都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她不由自主的笑,伸出手,去接那些飘散过来的水雾,但只能感觉到一阵凉风拂过手心,还有一点点痒。 江屿的目光,却始终落在了她的身上,看到少女明媚的笑容,他的眼睛就不由自主的发亮。 宋梨若目睹这一幕,简直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个大耳光子。 她之前难道是瞎的吗?怎么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没看出来! 宋梨若还在暗地里捶胸顿足,禅院终于到了。 这是一个有几百年历史的老建筑,据说曾经还出过高僧大德,不过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边香火不算旺盛,茶种却很出名,楚媛当年就是因为这边的茶好,才意外发现还有这么一处好地方,然后才投资建的度假山庄。 她和禅院的老禅师也一直是不错的朋友,今天刚一过来,就被老禅师留了斋饭,之后品茶论道,直到现在。 看见几个孩子上来,她颇有些意外,尤其是安镜,这孩子腿脚不便,上山那段路不太好走,她原本还以为安镜过不来的。 不过,既然能过来,想必是借助了外力。 楚媛看一眼自己的儿子,又看一看面露不满的梨若,心里便有数了。 她又仔细去看最小的那个,安镜现在正一脸笑,举着手,想去接那些水雾,没心没肺的,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她无奈一笑,又转回了脸。 看见儿子女儿都上来了,江志儒倒是大松了一口气,连忙站起来,锤了锤有点发麻的老腿,借口带孩子们参观禅院,趁机摆脱了无聊的茶会。 老禅师呵呵的笑:“江施主的心还是不够静啊。” 楚媛撇嘴:“他这辈子,大概就这德性了。” 一泡香茶入口,轰鸣的水响中间,传来小儿女的笑闹声,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老禅师又欣慰地看向楚媛:“楚施主看起来,也终于放下了。” 楚媛淡然:“放不下,不过故人归来,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她低下眼,看着澄澈的茶汤,嘴角又露出一丝笑。 心情好了,烦恼也多了不少,可比起之前,她还是更乐意像现在这样。 第45章 安镜虽然喜欢闻茶香,对于略显苦涩的茶饮却兴趣有限。 她更喜欢的还是站在禅寺外的栏杆前,去听瀑布的水响,感受冰凉的雨丝落在脸上。 江屿就站在她旁边,好像说了一句什么,但听不大清楚,安镜抬起头看他。 瀑布的水声很大,两个人要挨得很近,才能听见彼此说话的声音。 江屿微微低下头,唇落在她耳边:“瀑布后面还有一个洞穴,你想不想去看?” 安镜眼睛亮了:“类似水帘洞那种地方?” 江屿点头。 她当然感兴趣。 这时候,宋梨若又挤了过来,毫不客气的把两个人隔开,拉着安镜:“你们要去哪里?” “去水帘洞!”少女大声说着,眼睛晶亮,笑容飞扬。 谁舍得拒绝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呢。 再说了,安镜也真的好久没有这么出来玩过了。 就算总疑心江屿图谋不轨,宋梨若也没舍得打断妹妹的游兴,不情不愿的看了一眼江屿:“那地方远不远?有没有危险?” “旁边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进去,不过要穿雨衣,带防护帽,”江屿说,又笑着看安镜,“那里面还有一块天然的罄石,应该是几百年前有人放在这边的,你肯定会喜欢。” 罄石是一种天然的石料,敲击起来却声如铜钟,清亮悠扬,音色十分美妙动人,传说里还是大禹使用过的乐器。 瀑布后面这个洞并不大,大概也就一套寻常三居室的大小,里面终年弥漫着水气,怪石嶙峋,颇有可观。 不过最特别的,还是水洞里这块罄石,石头体积不小,但附近不产这种石头,这一块显然是人为搬到这里来的,就安置在石洞入口,紧临着水瀑,不时有水滴溅落,敲击石头,罄石就发出一连串极其美妙的响声,又在石洞中回响,声音如梦似幻。 安镜站在水洞中间,一时间听得竟有些醉了。 无数来自自然的音符一股脑的灌进了她的耳朵里,然后便自动自觉的连成一串串乐曲,要是不能马上记录下来,她真的要疯。 安镜慌忙拿出手机,打开一个编曲用的软件,迫不及待把脑子里的旋律记录下来。 江屿就安静的站在一旁,微笑的看着她。 宋梨若和李墨涵不明所以的想往前凑,也被他拦住了,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打搅她,要不然,她肯定要生气的。 那幅温柔过度的口吻,再次让宋梨若受惊过度的打了一个寒战。 她以前只见过江屿用这副样子,对待望舒。 想起那个早逝的天才少女,她心里不是不遗憾,但也更不能忍受自己的妹妹成为那个女孩的替身。 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她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妹妹伤心。 “她是安镜,”宋梨若咬牙切齿的低声对江屿说,“别把你那些龌龊的念头,又放在我妹妹身上。” 江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撩起一点笑,又回过头,继续盯着安镜看。 旁边水瀑发出轰隆的声响,铜钟一样的乐声回响在狭小的空间里,洞穴里略显昏暗,却因为一个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少女,而变得明亮柔和起来。 安镜站在那里,微微偏着头,嘴里轻轻哼着凌乱的曲调,手上飞速在手机上做着记录,一边还快活的转来转去,脸上全是藏不住的陶醉和快活。 那是彻底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 手机屏幕显然不如纸笔更方便,她似乎因为输错了一段,而懊恼地蹙起了眉,但是很快,又重新展颜,笑得明媚灿烂。 那些消极的情绪从来不会在她身上停留太久。 阳光似乎都透过重重的水雾,洒了进来,冲破笼罩在江屿心中长久的阴霾,蛮横而霸道的,再次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他再一次无比确认,自己深深地痴迷于眼前的少女——无论她变成谁,变成什么模样,他都能一眼认出。 江屿想,他大约不能像自己之前期望的那样,只做一个沉默的守护者了。 他不大方,不慷慨,那些无私的念头被他彻底抛弃在脑后。 他只想做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 安镜却还茫然无知,又抬起头,对着他笑。 笑容轻飘飘的,像一片纯洁的羽毛,落在江屿的掌心。 他也对着安镜微笑起来。 安镜就觉得,江屿突然一下子变得正常起来。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55节 没有那些忽冷忽热的态度,阴沉不定的情绪,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让自己全心依赖的哥哥。 可以随便撒娇,发泄那些奇奇怪怪的小情绪,而且不管自己闯什么祸,都能托底的哥哥。 安镜喜欢这种感觉,就像喜欢那些美妙的音乐一样。 唯一有点不同的是,江屿对她的亲密动作,好像更多了。 准备出洞的时候,江屿重新帮她套上雨衣和防护头盔,男人的手温热有力,轻轻松松就帮她穿上了那些有点麻烦的装备。 然后,他微微弯下腰,示意自己准备把安镜抱出去。 安镜犹豫了一下,不过想一想自己不太方便的腿脚,还有那条湿漉漉的小路,她又马上释然,理所当然的搂着江屿的脖子,被他抱出了水洞。 不过临走前,她还恋恋不舍的叮嘱,明天自己还要来一趟这里,最好再带一套更好的录音录像设备,尽可能的记录这美妙的声音。 江屿点头说好,安镜就安心了。 他对自己的承诺,从来都会兑现。 宋梨若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切,简直痛心疾首。 妹妹也太好哄了,不过是一块破石头,就让她彻底放下了对江屿的心防——这不妥妥就是被渣男狩猎的最好对象吗?! 天真,纯洁,还一派恋爱脑,随便哄哄就能上钩。 她又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李墨涵:“你怎么就这么废呢!连女孩子都不知道哄!” 结果好端端一只小白兔,就这么被大灰狼给揣走了! 李墨涵对宋梨若的唾弃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也没太放在心上。 毕竟他也是音乐系的高材生,这时候正被那块神奇的罄石深深震撼,抓着手机,正转着圈拍呢。 宋梨若看一眼他痴迷的样子,无药可救的叹口气,又加快脚步,去追那个无耻的狗男人去了。 结果人没追上,江屿就已经把安镜放了下来,安镜脱下了头盔,正低着头整理雨衣,大滴大滴的水珠从她的帽檐和衣摆滴落下来,落在地上,炸出一朵朵水花。 在水汽里,她的脸看起来更小更白,雾蒙蒙的一团,身形又娇小,好像随便刮起一阵山风,就能把她轻轻带走。 宋梨若的心不由一紧,江屿的手却更快,直接拉住了少女的手腕。 安镜奇怪的抬头看他。 江屿脸上的笑容依然温和而克制:“山风太凉,我们进去换衣服吧。” 安镜就乖乖点头,跟着他走进了禅寺。 宋梨若又一跺脚,也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第46章 山间的禅寺,环境清幽,人又少,看一行人过来,一个年轻和尚出来招待的他们,这人一袭僧衣,五官干净,看起来很清俊的模样。 听说香客想换衣服,他把几人带到了寮房,又道歉,说可惜禅寺小,能供客人休息的寮房只有一间。 宋梨若瞪了一眼江屿,直接把他挤走,跟着妹妹一起进了房间。 不多一会儿,两个人就把衣服换好了,只头发还湿漉漉的披在肩上,拧得出水,连带着刚换的衣服上又润湿了一点水迹。 安镜刚换的这条裙子是棉质的,料子轻薄柔软,一点点水迹,衣服便贴在身上,曲线毕现。 年轻和尚正好送来了几条毛巾,宋梨若忙拿起一条递给安镜,再拿了一条给自己披上。 江屿神色却很坦然,看两人出来了,他才进去换衣服。 宋梨若瞥一眼关上的房门,撇了撇嘴,暂时把心里的话忍住,专心给妹妹擦头发。 安镜头发细软,偏黄,量也不多,被姐姐一通乱揉,看起来就像一只潦草的流浪小猫,委委屈屈的眨着眼睛。 “要你什么人都信,”宋梨若低声教训妹妹,“当心被人骗,连人带骨头,给你啃得渣都不剩。” 安镜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都说了江屿那家伙不靠谱,你是不是被他那张人模狗样的脸给骗了?”宋梨若低声问妹妹。 安镜脸一红,不知道该怎么回姐姐的话。 宋梨若又叹口气,伸手摸了摸妹妹依然湿漉漉的头发:“有些话我以前不想跟你说,不过……” 她话还没说完,寮房的门再次被打开,江屿走了出来。 他换了一件银灰色的休闲衬衫,黑色长裤,更显得长身玉立,俊美无俦。 一时间,安镜的神色又游移起来,脸上全是慌乱和羞涩的神情,压根不敢仔细去看那张脸。 行,也不用问了,妹妹就是被那张老妖精的脸给蛊住了。 宋梨若原本没多想的时候还好,现在再去看,只觉得处处有疑点,处处都是奸情。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小白兔终究没逃脱老狐狸偷偷设下的陷阱,都快被哄得神魂颠倒了。 宋梨若气得暗暗咬牙。 偏偏这时候,她看好的另一个备选对象才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一脸完全不在状态的清澈愚蠢,懊恼的说:“啊你们都带了换洗的衣服,我什么都没带。”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就在地板上留下了一滩水印,看起来十分狼狈。 还好年轻和尚拿了一套僧衣给他换,李墨涵连声道谢,就是换好出来的时候,看起来灰扑扑的,旁边那个俊俏和尚都能把他比下去,更不用提衣冠禽兽一样的江屿了。 抛开种种偏见和反感,宋梨若也不得不承认,江屿这家伙,单论这张脸还是很能打的,也难怪妹妹根本招架不住。 不过她相信,只要把事情原原本本和妹妹说清楚,妹妹肯定不会再上他的套。 可惜现在不方便,等晚上再说。 几个人的晚餐是在禅寺里吃的,端上来的全是素餐茶食,口味很清淡。 几个年轻人正好中午吃撑了,换一换口味,还挺清新。 楚媛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不紧不慢用着茶饭,顺便看一眼那个陌生的年轻人。 小年轻挺自来熟,热情的和楚媛问好,宋梨若又介绍这是自己朋友的弟弟,出来玩的时候正好碰上了。 楚媛看一眼沉默不语的江屿,也微笑着点点头,看起来矜持而优雅。 等吃完了饭,一行人才告辞离开。 这时候天色还早,不过山间雾色朦胧,看起来有些迷离。 那段石阶路,安镜又是被江屿背着下去的,少女伏在青年的背上,看起来异常乖巧。 楚媛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不动声色。 宋梨若是又咬牙切齿了一回。 只有那个李墨涵,追着一行人往山下走,不时停下来拍几张照,还在呵呵的傻乐。 简直蠢到没眼看,完全不具备半点竞争力。 宋梨若也彻底死了扶持竞争者的这颗心,只能考虑,要怎么从妹妹那里着手,劝她远离那个不要脸的男妖精。 回到别墅,宋梨若没给江屿任何多余寒暄的机会,直接把妹妹拽回了她的房间,然后把安镜直接按在床上,一脸严肃认真的盯着她看。 安镜被姐姐看得心头直发慌。 “姐姐有事想跟你说。”宋梨若的声音,也是难得的沉稳。 安镜本来还以为,宋梨若又是老生常谈,各种痛斥江屿的不靠谱,要自己远离他。 没想到,宋梨若却又说起了江望舒。 “她……那时候我只觉得她跟她哥感情不错,就是她哥控制欲强,瞧着有点别扭。”宋梨若说。 现在回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算是她对江屿印象最好的时候,之后就是一路下滑,最终跌到了谷底。 安镜仔细回忆了一下,不太明白姐姐为什么对江屿有这种评价——说实在的,她也没觉得江屿控制欲强啊。 顶多就是个保护欲有点强的人而已。 宋梨若继续说:“后来,望舒生病的时候,我就看出不对劲了,等她过世,才终于确定,那家伙对自己的妹妹,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而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 姐姐的话像一道闪电,一下劈到还迷迷糊糊的少女脑子里。 安镜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你也吓了一跳吧,我当时也是,”宋梨若还在义愤填膺,“那时候就觉得,这家伙可真够变态的!” 最重要的是,自己还成了江屿的亲妹妹,那感觉就更别扭了。 从那以后,两个人的关系更是直线垮塌,她觉得江屿是个老变态,江屿……压根就没正眼搭理过自己。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家伙竟然又盯上了自己的妹妹。 “所以我刚开始很不想你跟那家伙碰面,因为……你跟望舒很像。” 不单单只是长相,甚至气质,爱好,还有一些小动作都很像。 就算宋梨若心里清清楚楚知道,这就是两个人,有时候还是不免一阵恍惚。 就跟不用提那个鳏夫一样的江屿了。 “你就是安镜,我最心爱的妹妹,不是谁的替身,”宋梨若亲昵地摸着安镜的头发,“所以,姐姐希望你能谈一段更健康的恋爱,某个人爱上你,是因为你这个人,而不是因为你身上,有谁的影子。” 还是一个死去的人的影子,那个人,在最好的年纪,留下最惊艳的时光,然后永远闭上了眼睛,永远完美无缺,再也不会改变。 她舍不得妹妹去跟那样的人比。 安镜的脑子,却一直嗡嗡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姐姐还在语重心长的告诫,她却只觉得……脸上的红晕,快要彻底藏不住了。 她结结巴巴的小声问姐姐:“这种事情……不太可能吧,是不是你误会了?” 宋梨若摇头:“怎么可能误会,那么明晃晃的事情,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楚女士还因为这件事,和江屿狠狠的吵过几次,骂他不要再痴心妄想,就算望舒死后有灵,也只会觉得这个哥哥恶心。” 别看母子两个现在相处还算平和,望舒刚走的那两年,家里的气氛极其紧绷,随便一点小事,都可能擦出一阵激烈的火花。 宋梨若那段时间也过得战战兢兢,更觉得江屿就是个疯子。 只不过后来,两个人吵着吵着都吵累了,楚媛变得越来越沉静,江屿则更加死气沉沉。 鳏夫感也就更重了。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56节 “所以你千万不要再趟这趟子浑水,”她告诫妹妹,“江屿接近你,没安好心的。” 可惜,安镜这时候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她的脑子嗡嗡作响,心里发慌,心跳也越来越快。 男人对女人,还有喜欢什么的,就像一块又一块突兀扔过来的巨大石头,在少女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从来就没想过这种可能。 在江望舒眼里,江屿一直都是最好的哥哥——虽然偶尔,也会有一阵止不住的脸红心跳,但她只把那些当做特定氛围的错觉,不能认真。 也不敢认真。 就算知道江屿不是自己的亲生哥哥,可是她一直是正经的江家大小姐,两个人便注定不可能走到一起。 要不然,就是一桩彻头彻尾的丑闻了。 母亲肯定接受不了这种事情,甚至就连如今不太管事的老爷子,都要大发雷霆。 而且,江屿……怎么可能对自己有那些想法呢? 他一直正直而温柔,优秀又矜持,是江家最称职的继承人,也是无数年轻女孩眼里最合适的结婚对象,同样的,也是楚媛心目中最完美的儿子,江望舒眼中最无可挑剔的哥哥。 除此以外,她也不敢有其他想法。 是啊,她不敢。 安镜又突然想起,她还是江望舒的时候,听到江屿对母亲说,他不想做自己的哥哥。 那时候,她觉得很伤心,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再后来,反正快要死了,她也懒得多想,就继续厚颜无耻的赖着江屿,享受最后被宠爱的时光。 她躲在江屿的怀里,看着日升日落,只觉得无比安心,身上的疼痛,都好像淡化了很多。 她那时候也忍不住想,这样的日子,要是能一直延续下去就好了。 所以,那时的江屿,心里就藏着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心思吗? 安镜的心脏又一次剧烈的跳动起来。 她捂着脸,觉得羞涩极了,又有一丝细微的甜意,悄悄爬了上来。 “你是安镜,是我妹妹,不是江望舒的替身。”姐姐的这句话听在安镜的耳朵里,却又有另一种解释。 她觉得一阵轻松。 是啊,她现在是安镜。 宋岚和安恒益的女儿,宋梨若的妹妹。 身份虽然尴尬,但不再有那些伦理上的顾虑。 如果……如果……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宋梨若说得口干舌燥,看妹妹低垂着脑袋,眼尾泛红,又有点不忍心了。 “这事情我本来不想跟你说的,怕脏了你的耳朵,也怕你容易多想,”宋梨若哄着她,“不过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最宝贝的妹妹,江屿那家伙,别想欺负你。” 长得像有什么大不了的,两个人本来就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妹,要是因为这点相似,就把她妹妹当做江望舒的替身,宋梨若只会狠狠地唾江屿一口,觉得这人果然疯得没救了。 简直脑子有病,才会搞出那种恶俗的桥段! 宋梨若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对妹妹的警告,似乎……反而酝酿出另一个,她完全想不到的可能。 感觉妹妹差不多听进去了,宋梨若拍了拍安镜的肩膀,让她早点休息,其他不用多想,然后就神清气爽的回自己房间去了。 她哪里想到,安镜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怎么都睡不着,最终忍耐不住,下了床,拐杖都没带,偷偷摸摸扶着栏杆,又去了一楼。 这时候别墅的大灯已经熄了,只留下光线朦胧的夜灯,让这栋度假别墅看起来更加浪漫唯美。 少女蹑手蹑脚的走到江屿的门前,轻轻吐了一口气,又后悔了。 她完全凭着一股子冲动走到这个地方,可是真到了门口,又不敢进去。 她现在既想见到江屿,又很害怕。 她不知道要跟江屿说什么:姐姐说的那些事情,她肯定不敢直接问出口,至于自己心里那些百转千回的小心思——碍于少女的矜持,她也不好意思说。 ……果然还是冲动了。 安镜叹口气,转身想走,结果一不小心,胳膊肘碰到墙壁,发出了一声很轻微的响动。 她顿时摒气凝神,踮着脚尖,想要快速溜走。 没想到,门却被打开了。 江屿站在门边,发丝有些凌乱,衬衫上面几颗纽扣都解开了,露出一截锁骨和胸口,看起来异常的……性感。 安镜做贼一样慌乱的低下了头。 江屿看向安镜:“有什么事?你又饿了?” ……感情在这家伙心里,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 虽然这定义也不算错啦……安镜还是觉得很羞耻。 她哼哼唧唧的半天,低声说了句“没事”,转头就想溜。 结果被江屿半路截住,叹口气:“你去餐厅坐吧,我先看看厨房里有什么。” 江屿似乎是以为,安镜是因为晚上吃得太清淡,所以饿了下来觅食。 安镜虽然自觉被冤枉了,但是……经过刚才那一阵情绪起伏,她好像还真的……有点饿。 她一边唾弃自己没出息,一边还是没忍住诱惑,乖乖坐到了餐桌边上,盯着江屿看,就像一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 江屿忍不住笑,揉了揉少女的脑袋,转身进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来问:“想不想吃面条?再帮你卧一个鸡蛋,溏心的那种。” 安镜眼睛一下就亮了,用力点头。 跟厨房白痴一样的自己不一样,江屿因为留学的经历,厨艺说不上特别好,但是也可圈可点。 他尤其擅长下各种面条,火候精准,汤头鲜美,再搭配上一个溏心荷包蛋,用筷子搅一搅,流心的蛋黄液便和面条还有汤头混合在一起,那丝滑的滋味,简直能胜过五星级的大厨。 光是想一想,安镜就忍不住流口水了。 看着小馋猫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江屿微笑:“等着,很快就好。” 然后又进了厨房。 安镜坐在椅子上,无聊的晃了一下脚,到底没忍住,偷偷摸摸的下了餐桌,蹭到厨房门口去看江屿。 年轻英俊的男人站在灶台边,袖子随意挽到手肘,火光落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格外温和。 那双修长漂亮的手,就像变魔法一样,轻轻松松几个动作,就准备好了开汤用的食材,红红绿绿整齐码在案板上,看起来赏心悦目,胃口大开。 然后是倒油,清炒,开汤,香气浓郁的汤头翻滚起来的时候,面也差不多煮好了。 江屿拿出两个碗,分别盛了面条,淋上汤汁,最后再卧上一个煎得金灿灿的荷包蛋,香气扑鼻,惹得安镜觉得,喉咙里好像有根手指在挠,恨不得直接扑上去。 江屿对安镜笑:“乖乖坐好,准备开饭。” 他也有点饿了,于是给自己也下了一碗,两个人正好一起吃。 江屿端着碗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安镜仰头看着自己,一脸期待的等投喂。 他的心一下就软了。 白天那些纷繁的思绪,躁动的念头,在餐厅暖色小灯的照耀下,又悄悄平复下去。 他所想所求的,也不过就是这样一段又一段普通的时光。 他陪在少女身边,看她用亲昵柔软的目光看向自己,全心全意的信赖着他,依偎着他。 不过如此而已。 汤碗被放在安镜面前,温暖的热气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幸福的笑眯了眼,迫不及待唏哩呼噜吃了一大口,然后发出满足的叹息。 “哥,你的手艺一点都没退步!”她忍不住感叹。 然后,安镜突然反应过来,握着筷子,僵硬的抬起头,对着江屿干笑。 “我……我就是听楚阿姨说过,你的厨艺挺好的。”她勉强圆了一句,相当生硬。 安镜以前可从来没有尝过江屿的手艺。 经常尝江屿手艺的那个人,是江望舒。 她其实现在也不大拿得准,江屿究竟有没有把她给认出来。 要说认出来吧……那态度忽冷忽热,实在不太像。 可要说没认出来……她又要猜,江屿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当做江望舒的替身了。 自己给自己当替身,那滋味……有点酸溜溜的,不是太好。 安镜心里又偷偷别扭了起来。 没想到,江屿对她刚才的失言没什么反应,只是笑了笑,说了一句快吃,就自顾自的低头继续吃。 安镜抿了一下嘴,但终究抵挡不住食物的香味,也埋头大吃起来。 至于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等她吃完了再继续想。 第47章 考虑到安镜小小的食量,碗看起来虽然大,里面的面条却不算多。 安镜嗦完了最后一口面,盯着碗底那一口汤看了半天,磨磨蹭蹭的还是不说话。 江屿顺手把两个人的碗都洗了,甩了甩手上的水,看她还在那里发呆。 “怎么?还没吃饱?”他随口问。 安镜用力瞪了他一眼。 什么喜不喜欢的,在这货眼里,自己分明就是头猪!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57节 “吃饱啦。”她慢吞吞的说,眼睛到处看,找不到一个定处。 “那就早点去休息,”江屿说着,把碗筷都归置回了原处,又用毛巾擦了擦手,低头看了一眼安镜的腿,“你方不方便上楼?” 安镜也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脸再次炸红,咋咋呼呼的说:“我腿都好得差不多了!” 然后就站起来,头也不回的溜到楼上去了。 到最后几阶,她明显觉得腿软,硬是咬着牙,拽着栏杆扶手,强撑着走完了最后那一段路。 江屿在楼底下一直看着,嘴角带笑,等到人影消失在转角处,才深深的吐了口气,苦笑一声,回房去了。 安镜回到自己的房间,气喘吁吁的坐在床上,又开始质疑起姐姐刚才说的那些话。 什么暧昧呀,心动呀,她是一点没感觉到,就觉得江屿把自己当猪养。 等什么时候喂得白白胖胖,就可以直接送进屠宰场了。 最可悲的是,她被喂得还挺欢。 一想起刚才在餐桌上吃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安镜就哀嚎一声,又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在江屿面前,她简直一点形象都保不住,哪里还有什么女性魅力,或者吸引力之类的玩意儿? 安镜虽然以前没谈过恋爱,理论知识倒是积攒了不少,反正哪一条,看起来都跟她和江屿之间的关系对不上。 可能真是弄错了。 姐姐污蔑江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差这一回。 一想到自己竟然还为此沾沾自喜,安镜又懊恼的锤了一下床,结果一不小心锤到了床铺的边缘,把手都给砸疼了。 她眼睛一下子红起来,可怜兮兮,委委屈屈,觉得今天晚上肯定要睡不着觉了。 少女的心事,可真是折磨人啊!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满足了,她睡得还挺好,一觉睡到大天亮,真的就跟头猪一样。 安镜坐在床上,又跟自己生了一会儿闷气,才慢吞吞的爬起来洗漱。 想到今天还要进一回山,她本来准备穿白t恤配休闲长裤,可手刚碰到衣服袖子,就顿住了,想了想,转而拿起了一条略显修身的淡蓝色长裙,裙摆飘飘,很衬肤色。 然后才咳嗽一声,一脸严肃的下了楼。 姐姐还没起床,楚媛正站在窗边,低声和儿子说话,两个人看见安镜下来,就停了嘴。 江屿走过来:“摄影机和录音设备都准备好了,不过等一下可能会下雨,要是想去的话,最好早一点。” 安镜忙不迭地现在就想出门,然后被江屿无奈摁住了:“先吃饭,你现在又不觉得饿了?” ……真是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家伙! 安镜横了他一眼,又去抱着楚媛撒娇告状。 楚媛笑着搂了一下女儿,又问:“要不要叫你姐一起去?” 安镜想了想,鬼使神差的:“不用吧,我姐起床气比我还要厉害。” 虽然她也清楚,等她姐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又和江屿出去,肯定会大发雷霆,但…… 又不是两个人单独出去,江屿还专门请了摄像和录影师,乌啦啦一大帮子人,有什么好心虚的。 她挺了挺小胸脯,给自己鼓劲。 楚媛愣了愣,仔细看安镜,又看江屿,笑:“你喜欢就好。” 安镜急急忙忙吃了几口早餐,就吆喝着尽快出门,这么多仪器设备,就算带着防雨罩,碰到下雨总归麻烦。 山里的温度果然比市里低很多,她刚一走出门,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江屿看一眼她身上穿的衣服,回房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温暖宽大的外套,就像个罩子一样直接把她罩了进去,衣服后面还有个很大的帽子,戴在头上,几乎都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安镜挣扎了半天,才整理好衣服,只不过被大外套这么一堆,人显得更加小。 江屿揉了揉她的头:“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安镜顿时不服气了,自以为气势汹汹的凑过去:“我才不是小孩子!我早成年了!” 可惜,就连声音都是软绵绵的,一点气势都无。 扛着摄影机的是一个三大五粗的大哥,看到两个人斗嘴,朗声笑:“你们这对小情侣,看起来感情真不错。” 安镜听到这话,脚步一停,脸又红了,嘟嘟囔囔的解释:“我们才不是什么情侣……” 至于究竟是什么关系……一时半会儿的,还不好下定论。 江屿没说话,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抬头去看天色:“尽快出发吧,争取在雨落下来之前回来。” 因为昨天走过一遍,再过去的时候,她觉得路更短了,那段石台阶,依然是江屿背着安镜过去的,只不过等到了平地,他没急着把人放下来,一直走到要穿过水雾的那段密道之前,他才给安镜穿上防护装备,自己也穿上。 那两个拿设备的大哥,除了给自己套上雨衣和安全帽,还要仔仔细细把所有的设备都包上防雨布,以防这些价值不菲的机器被淋坏。 看他们还有一阵忙,江屿牵着安镜的手,先进了瀑布。 这条暗道藏在石壁之后,因为微微向里凹陷,所以避开了大部分流水,但总有一点水斜滴着落下来,淋在两个人穿的雨衣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因为担心水流冲击,江屿下意识就把安镜搂在了怀里。 他昨天其实也是这么把人给护着进去的。 昨天进洞的时候,因为觉得处处新奇,安镜其实并没有太在意江屿手上的小动作。 但今天就不一样了,她昨晚上刚从姐姐那里听说了江屿的心思,现下又是两个人单独相处,那些过于亲密的举动,一下就让她紧张起来。 哪怕隔着厚厚的防水布,安镜似乎也能隐约感受到江屿掌心的温度,以及手臂上的力量。 就像那个晚上,她被这双手牢牢抓住,怎么也挣脱不得…… 再次想起那个隐秘的夜晚,安镜浑身不自在,下意识的走快了两步,想把江屿甩在身后。 无奈她不但腿脚无力,还短,想把人甩掉之类的,纯粹就是白日做梦。 看她加快了步伐,江屿也顺势加快,手臂不自觉的围拢怀里的人,两个人之间,几乎再没有半点空隙。 今天天色本来就有些昏暗,洞里光线更加微弱,隔着外头厚厚的水雾,显得朦胧而迷离,门口的罄石还不断发出极悦耳的响声,让一切都像是一个没有醒来的美梦。 安镜茫然地站在石洞中间,回头去看江屿。 两个人依然挨得很近,但是又因为隔着雨衣,显出一种若即若离的姿态,偶尔有几滴水珠落在脸上,滑进衣服里,皮肤上流动的冰凉水意,却再次让安镜想起那些过分亲密的亲吻和碰触。 她微微抬着头,眼神迷离,刚准备说什么,一阵喧闹声再度传进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古怪的暧昧氛围。 两个扛设备的大哥终于进来了。 安镜吓得一下从江屿的怀里弹开,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去掀身上的雨衣,但也不知道是因为手滑还是紧张,脱了几次都没脱下来。 江屿又伸出手,帮她解开有点紧的扣子,粗糙的指腹偶尔触碰到少女细腻的肌肤,仿佛又有一团火,在湿润的空间里被重新点燃。 连带着心里的焦灼,也被重新带了起来。 两个人都不是那么自在,但又努力装作无事发生,勉强维持着表面的淡定。 仪器设备很快被摆好,对准那块天然奇石拍摄和录音,水珠溅在石头上,发出的声音依然变幻莫测,美妙无比,安镜却显然无法像昨天那样,专心去欣赏自然界的奇伟。 这样下去不行……安镜狼狈的咬了咬唇,闭了一会儿眼睛,努力把自己浮动的心神压下去,才专心开始采集那些来自大自然的音乐。 这一忙,不知不觉间,就忙了两个多小时。 罄石本身是一块表面不规则,充满了孔洞的石头,所以每一滴水落下,发出的声音都不相同,有些深沉,有些轻盈,组合在一起,却又毫无违和感。 安镜忍不住想着几百年前,那个把石头搬到这里的人,仔细聆听这些声音的时候,又会是什么心情。 想必也是极愉悦的。 就和自己现在一样。 身后的人再次靠近,用柔软的毛巾帮她擦了擦了头发和面颊,那种紧张又患得患失的心情便再次袭来,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 第48章 宋梨若昨晚上连续做了几个噩梦,一直睡得不太安稳,又没设闹钟,等她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快到中午12点了。 她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去找妹妹,结果发现,自己那个傻妹妹,竟然又跟着大灰狼跑了。 她着急忙慌的换好衣服,也进山里去了。 差不多时候,安镜和江屿从水洞里出来。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回,他们衣服没怎么湿,只领口袖口稍微沾了点水渍,贴在身上,冰凉发腻。 安镜脱掉雨衣,甩了甩袖子。 “去换件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江屿低声跟她说。 安镜看了一眼天色,摇摇头:“不用了,我不冷,咱们还是快点下去,看着像是要下雨了。” 她还穿着江屿那件外套,衣服的材质略厚,宽宽大大的,只有一点很干净的皂香气,往身上一裹,就彻底隔绝了山里的冷风。 看着身上穿着自己衣服的少女,江屿眼神微黯,没再说什么,转身又背着她下了山。 下山的时候,山风果然吹得更急了,安镜身上还算暖和,但是因为只穿着一条长裙子,就算配了厚丝袜,腿上还是吹得一阵阵发冷。 又一阵风吹过来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心里后悔,果然出来玩的时候,还是不能太顾及形象。 下了石台阶,江屿把安镜从背上放下来,她正准备顺势站起来,江屿忽然脱下外套,让她拿住,然后又把安镜拽进怀里,拦腰抱了起来。 安镜一愣,抬起头看他。 “你穿太少了,”江屿垂下头对她说,“这样容易生病。” 他说得过于冠冕堂皇,正正经经,仿佛一点私心都没有。 原本暴露在冷风里的双腿,也确实重新感觉到了温暖。 安镜羽睫微动,没说话,抬起手,固定了一下身上那件外套,然后温顺地搂住了江屿的脖子。 两个人便极亲密的贴在了一起。 安镜刚开始身体还有些僵硬,慢慢就软和下来,脸贴在江屿的胸口,去听他的心跳声。 男人略高的体温,强健的手臂,还有那件厚厚的外套,轻而易举把山里的清冷和风雨阻隔在了外头,她好像只需要安安静静的靠在这个人的身上,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58节 安镜下意识又收紧了手臂,脸颊轻轻蹭在江屿的肩胛处,温热柔软的呼吸落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无形但甜蜜的烙印。 江屿抱着她的手臂也不由自主收紧,哪怕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衬衫,他也感觉到一阵血脉涌动,热气蒸腾。 他不敢再看怀里的少女,脚步却不由自主,悄悄放缓。 旁边两个扛设备的大哥,看着这对嘴硬的小情侣,不由对视一眼,心知肚明的笑。 走到快一半路程的时候,雨果然下来了。 刚开始只是一阵朦朦胧胧的细雨,牛毛一样,铺洒在山野里,细微得难以觉察。 后来雨势慢慢大了起来,牛毛变成了细针,带着山里的清寒,落在身上,凉意彻骨。 两个大哥只能停下脚步,又去给设备套防雨布,江屿的脚步也不得不加快,同时手里把人抱得更紧。 “我不冷,”安镜在他怀里细声细气的说,“外套你还是自己穿起来,至少有个帽子可以挡雨。” 她现在整个人几乎堆在厚厚的衣服里,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素白的脸颊上染着淡淡的粉,看起来确实被护得很好。 “乖,马上就到了。”江屿哄小孩一样的哄她,垂下头,在少女的额头上落了一个吻,温柔又克制,不带半点欲望。 安镜的脸却瞬间红到了耳根。 她把脸往江屿的胸口藏,心脏扑通扑通疯狂跳着,又生怕被那个人听到。 这可真是太难为情了。 快走到酒店的时候,睡迟了的宋梨若,终于杀了过来。 她远远又看见妹妹被江屿抱在怀里,手还搂着那家伙的脖子,脸贴在他身上,又乖又软,一动不动。 她瞬间就气炸了,直接冲过去,把妹妹抢了过来。 安镜看见姐姐,先是一惊,马上从江屿身上下来,垂着头,低低的叫了一声姐。 “你要还认我是你姐,就马上跟我走。”宋梨若板着脸对妹妹说。 从小到大,她很少用这么严厉的态度对待安镜,可一旦这样了,就说明问题很严重。 安镜只能乖乖的拉着宋梨若的手,跟着她走了,头都不敢回。 怀里的重量骤然一空,冷风瞬间又灌了进来,江屿紧了紧拳头,追过去,想把身上那件外套重新罩在安静身上。 “不用你的衣服!”宋梨若瞬间又炸了,怒喝了一声,可转头看见安镜身上那件外套也是江屿的,她张了张嘴,脸色更难看了。 安镜马上特别乖巧的去解拉链,准备把身上的衣服也脱下来。 宋梨若烦躁的用力把妹妹落下去的帽子重新套在她头上:“乖乖穿着,别着凉了!” 然后继续暴躁的拉着妹妹,回了别墅。 她一路走,一路酝酿情绪,可是等回到房间,看着妹妹小小的一只,坐在床上,默默红着眼眶的时候,那些愤怒的情绪就像是被针扎破的气球,一下就泄了。 她对天长叹一口气,坐到妹妹旁边,手臂揽住安镜的肩膀,温声细语的问她:“我突然想起来,昨天还没有问过你,你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安镜红着眼眶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姐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的声音发颤,浑身在抖。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那些汹涌而来的情绪在心里横冲直撞,却连发泄的出口都找不到。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是继续维持现状,还是遵循心里的冲动,去拥抱,去亲吻,去打破两个人之间的藩篱,在一起——又或者连妹妹都没得做。 她更不知道,江屿究竟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仅仅把她当成了替代品,又或者,只是单纯兄长照顾妹妹的姿态,却给了她无数暧昧的错觉。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隔着那么多的人:对江屿无比敌视的姐姐,知道自己身份的母亲,她们都不可能轻易接受这段有违伦常的感情——如果单纯听从理智的判断,安镜自己,都很难接受那些莫名的渴望。 只可惜,理智要是那么有用的话,这个世界,早就天下大同了。 安镜看着姐姐,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角滑落,眼神慌乱无措,看起来破碎又无助。 宋梨若瞬间就不忍心再逼问下去了。 说来说去,根子全在那个无耻的江屿身上,自己的妹妹能有什么错,她就是一个天真无辜,被疯子引诱的无知少女而已。 “不哭了不哭了,姐姐知道了,这事不怪你,都是那家伙的错,”宋梨若用力抱住妹妹,轻轻拍着她的背,耐心哄,“咱们现在不想那么多,姐姐也不问了,就算你迷上那家伙的脸也正常,迷他的人多了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姑娘的一时迷惑而已,当初妹妹一样暗恋过李墨涵,可是几年过去,不也全化成了云烟,什么都没留下。 这点子喜欢,算什么大事。 安镜哭了好久,才终于被姐姐哄住,泪眼汪汪的趴在姐姐怀里,不动了。 宋梨若一下一下,用手梳理着妹妹濡湿的长发,就像小时候那样,如姊如母,温柔的包容着小姑娘所有的情绪。 等安镜心气平顺下来,她才温和的和妹妹商量道:“你如果什么都没想清楚,先听听姐姐的建议好不好?” 安镜躲在姐姐怀里,轻轻点头。 “我确实不看好你和江屿——就算不说以前那些事情,光是7岁的年龄差,就会有很多问题,”她轻声细语的对妹妹说,“他都26岁了,年龄虽然不算大,但是见惯了大风大浪,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可你才19岁,之前又病了那么多年,天真得就像一个孩子,你们两个在一起,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安镜沉默着,不说话。 “他表面看起来再温文尔雅,本质上也是一家大集团的掌权者,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最重要的是,他心里还有一个你永远超越不了的存在——感情里最忌讳的,就是有第三个人,”宋梨若叹气,“你从小性子就敏感,又是学艺术的,姐姐最担心的,是你巴巴的捧上一颗心去,结果却得不到对等的回应。” “姐姐舍不得你心碎。”她低下头,亲吻着妹妹的发顶。 她小心翼翼呵护大的妹妹,可不是让渣男来伤害的。 安镜在姐姐怀里动一动,想说什么。 “你答应姐姐一件事好不好,就一件。”宋梨若安抚的拍了拍她。 安镜乖乖闭上嘴,认真听着。 “回去以后,暂时先搬出江宅,冷静一会儿,”她把下巴搁在妹妹的头顶,“姐姐不是要求你一定要彻底斩断那些心思,但是,彼此之间先隔开一段距离,仔细考虑一下姐姐刚才说的那些事情,你自己能不能接受,再下决定,好不好?” 不要被盲目的冲动迷住了眼,也不要因为一时的激情就孤注一掷,最后,却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要是那样的话,姐姐会很心疼很心疼的。” 安镜趴在姐姐怀里,又过了很久,才微微的点了点头。 “姐姐,我答应你,回去以后,就马上搬出去。”她说。 她也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好好想想。 宋梨若放松的呼了一口气:“放心,姐姐名下房产可多了,先给你找一套合适的住着,然后再把那个房子转移到你名下,你记住,有姐姐罩着,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安镜依然泪眼朦胧,又忍不住露出了笑。 “我知道的,姐姐对我最好了。”她抬起头,跟姐姐贴了贴,柔软的笑。 宋梨若转头又跟母亲认真的谈了谈。 楚媛想了想,决定支持女儿:“江屿那边,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你不用担心他去纠缠。” 她的态度一如既往,支持安镜的所有决定。 至于儿子那边,最近这段时间,他确实有些越线了,冷一冷也好。 那孩子才多大呢,她也舍不得。 和宋梨若说完话以后,她又和儿子单独谈了一会儿。 母子俩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太久,不过当天晚上,一家子就提前结束了行程,再次坐私人飞机回了京市。 江屿对此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激烈的态度——宋梨若更加觉得,他就是因为妹妹和望舒有些像,所以随意的来撩一撩而已 果然就是个渣男! 就连去机场的时候,她也把妹妹和渣男远远的隔开,就像一只愤怒的老母鸡,扑扇着翅膀,挥退一切可恶的觊觎者。 安镜远远的看了江屿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睛,看起来确实是被姐姐说服了,就连在飞机上,她也再没有了过来时候的那股子活力和高兴劲儿,一直恹恹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舷窗外的白云发呆。 情绪看起来很低落。 宋梨若看着有些心疼,但又觉得,长痛不如短痛,过一段日子,妹妹就彻底没事了。 飞机在夜色中降落在了京市郊外,舷梯落下,安镜被姐姐搀扶着走了下去。 这边温度明显比山里高了很多,可走出来的时候,安镜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是不是冻到了,你体质弱,吹不得风,”姐姐摸了一下安镜的额头,温度如常,“回去记得喝碗姜汤,祛祛寒。” 安镜乖顺的点点头。 刚回了老宅,阿姨就端来一盅热腾腾的姜枣茶,安镜一股脑的灌下去,身上果然热起来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心情大起大落,旅途又疲乏,她脸上倦色很重,很早就睡下了。 宋梨若则一直在翻手机,又一连打了几个电话出去,准备明天就帮妹妹搬家。 她也不是随便挑选的,而是既要考虑妹妹上课的方便程度,离医院也不能太远,除此以外,妹妹腿脚不大方便,最好找那种有对应便利设施的地方。 除此以外,她不能时时刻刻照顾妹妹,所以还要额外请一个靠谱的阿姨,不能让妹妹单独一个人待在家里。 楚媛看着女儿忙忙碌碌的,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建议可以把家里的张阿姨带过去。 “她在咱们家很多年了,各方面都熟悉,为人又细心,你现在找不到人,可以先请她顶几天,”楚媛说,“等找到合适的人,她再回来就是。” 宋梨若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第2天搬家的行程也很顺利。 本来今天还在计划的度假期间,所以安镜这天既没有课,也不需要去医院做复健,早上她刚醒来,姐姐就告诉她房子已经选好了,各种日常用品也全准备好了,只需要带几件衣服,就可以直接住过去。 安镜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又下楼去,抱了抱楚媛,说自己要跟着姐姐一起走了。 不过她也和母亲约好了,等过几天,整理好了,就会马上回来看她。 楚媛微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要她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不过你做什么样的决定,妈妈都支持你。” 安镜眨眨眼,不知道母亲对自己的事其实已经心知肚明,还在心虚的笑。 她觉得,要是母亲知道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肯定会伤心的。 她舍不得姐姐失望,也舍不得母亲伤心。 所以,暂时离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和姐妹俩一起走的还有张阿姨, 宋梨若选的房子,自然没有江宅那么占地广阔,但也不算小,是一个周边环境不错的大平层,光是卧房就有好几间,足够几个人住了。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59节 张阿姨一进来就麻利地忙活起来,她推开了窗,外面阳光明媚,新鲜的空气一股脑的涌了进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把一切安顿好,宋梨若本来还准备今天多陪妹妹一下,结果下午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有急事,需要她去处理。 宋梨若还在犹豫,安镜笑着说:“姐姐你去忙吧,我没事的,家里有张姨在,不用担心。” 张阿姨也连声说她会好好照顾安镜。 宋梨若用力抱了一下妹妹,就提着包,快步走了。 没想到,那个问题有点麻烦,宋梨若本来想陪妹妹吃晚饭,结果赶不及了,又到了晚上七八点钟,她再打电话过来,说今天可能要熬通宵,要妹妹早点睡,不要等她。 安镜很乖的在电话里点头说好。 但是刚一挂下电话,她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 张阿姨端着一杯姜汤过来:“你像是受了点风寒,再喝一碗姜汤,我去问问家里的医生,看要买什么药。” 安镜喝下热辣辣的姜汤,耸了耸鼻子,说先不吃药了,自己有点犯困,先睡一觉再说。 回到房间,简单的冲了一个澡,她就钻进暖和的新被子里,闭上了眼,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凌晨一点多钟。 安镜是被冷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用力裹了一下身上的被子,可是觉得没什么用。 她还是冷,浑身打着寒颤,头也疼,四肢绵软得像一团烂泥,使不出一点力气。 她叫姐姐,叫张姨,但是喊了好几声,声音低得就像柔弱的小猫叫,隔壁熟睡的张阿姨自然听不见。 她又去摸手机,想打电话给姐姐,但是烧得迷迷糊糊的,摸了好一会儿才摸到手机。 黑暗的房间里,屏幕上乍然亮起的光,让她下意识的眯了一下眼,又努力睁开,可是因为高烧,视力好像都受到了影响,朦朦胧胧看不太清楚,只能凭记忆选了最上面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铃声响了四五声,那边才接通,但是没马上说话。 安镜声音含含糊糊,带着哭腔,向电话那端求救:“姐姐,我好难受……” 第49章 安镜被宋梨若强制带走以后,江屿表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还回了一趟公司,处理这段时间堆积的事物。 公司里再次风声鹤唳起来——明明出去休了一趟假,老大心情却并没有变得多好,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眼睛又毒,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一堆问题,刚回来,就把两个部门经理骂到冷汗涔涔,无地自容。 部门经理倒霉了,下面也不好过,只能一起加班,努力弥补漏洞。 江屿也忙到七点多钟,在助理的提醒之下,才想起去吃晚餐。 和安镜不同,他对食物一直没什么讲究,让助理从楼下买了一个三明治,一杯黑咖啡,对付着吃完,又继续看文件,到了晚上十点多钟,还和国外的部门临时开了一个跨时区的线上会议。 这个会一开就到了晚上11点,江屿才挥挥手,仁慈的放助理下班。 至于他自己,依然不急着走,一直在办公室待到了晚上12点多,才阖上电脑,揉了揉眉间。 他的头痛症又犯了,症状不算严重,但一直细细密密的疼,无休无止。 他深吸了一口气,离开公司,没开车,而是走路去了以前望舒住的公寓。 尘封已久的房门被再次推开,微凉的月光落在窗台上,一切看起来很宁静。 他的头疼,也得到了些微缓解,就是效果显然大不如以前。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又想起母亲的话。 “那孩子被你吓到了,”楚媛说,“你忘记当初怎么答应过我了?” 江屿想解释,但终究选择了沉默。 他承认,自己确实过于急躁了。 他迫不及待伸出手,想抓住那根轻盈的羽毛,但是动作太大,羽毛反而被风带到了更远的地方。 内心那一点点温暖,刚起来,又迅速冷下去。 这比从来没有得到过,更叫人痛苦。 江屿甚至开始无法忍受这种清冷。 他眼睁睁看着少女沉默的低下头,跟着别人转身离开,甚至没有多看自己一眼。 在那一瞬间,原本沉静下去的渴望,再次泛滥,扭曲。 可是现在,他只能等待。 等着羽毛落下,警惕的小猫放松了戒心,重新袒露柔软的腹部。 他很清楚,安镜信任他,依赖他,十余年积攒的感情羁绊,不可能被宋梨若轻松斩断。 而他无耻的准备利用这种羁绊,织成一张密网,罩住安镜,把两个人紧紧的捆在一起,谁也不能分开。 哪怕敲断骨头,挖掉血肉,也没人再能打消他这份决心。 楚媛也不行,宋梨若就更不可能了。 他不会继续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远,但是什么都不做。 江屿坐在沙发上,对着空荡荡的墙壁,面无表情的思索,要怎么样一步步诱惑猎物上钩,折断她的羽翼,咬住她的脖颈,哪怕掉进地狱,也要紧紧的纠缠在一起。 他甚至不在乎安镜知道自己那些龌龊想法以后,会不会露出恐惧又厌恶的目光。 和失去那个人的可能性比起来,被厌恶又有什么关系? 他根本不在乎。 阴沉的夜色里,他的脑海里一直翻滚着那些疯狂的念头,禁锢,强迫,威胁,诱哄,哪怕那个小人儿可怜的哀求,他也绝不可能停止。 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彻底排除一切威胁。 宋梨若是个很大的麻烦,但是解决起来不算困难,想办法用工作困住她,或者干脆把她打发到国外,都是不错的选择。 相比之下,母亲要难缠一点,但是这些年,自己已经接手了绝大部分集团事务,羽翼丰满之下,和母亲斗一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甚至能利用这些事情,逼迫安镜妥协。 那个女孩子是那么柔软,纯洁天真,又重视家人,只要手段得法,就算她再不情不愿,也不得不向自己屈服。 只要彻底放下道德的约束,原来觉得遥不可及的东西,也没有那么难以获得。 江屿冷漠的在心中算计着一切可能性,推演推进的步骤,以及以防万一的后手。 他不能接受失败,任何一丁点失败的可能性都不行。 风平浪静的表面下,他的心里已经逐渐疯狂。 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 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垂眼去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赫然是他刚才满脑子想的那个人。 仿佛是她遥遥窥见自己已渐癫狂的念头,试图出手阻止。 江屿面无表情的接通手机,放在耳边,等待。 下一秒,电话那头,却传来模糊又柔软的求救声:“姐姐,我好难受……” 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所有非分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江屿突然发现,那些事情,哪怕可能叫她有一丁点难受,他根本就做不了。 她一哭,他就只能举手投降,彻底妥协。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只有飞奔到少女身边,抱住她,仔细安慰她,叫她不要这么难过。 电话那段又传来了几声咳嗽声,闷闷的,空响很重。 然后下一刻,电话被挂断了,他甚至来不及说话。 凌晨一点半,客厅的门忽然被砰砰敲响。 张阿姨被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捂着胸口,差点犯心脏病。 敲门声还在持续不断。 她小心翼翼走到门口,颤抖着声音问是谁。 “是我,江屿。”门外传来很冷的声音。 张阿姨又吓了一跳,狐疑的看一眼墙上的时钟,才慌忙过去开门。 门打开,冷着脸的江屿带着一身寒风,直接问安镜睡在哪间房。 张阿姨胡乱的指了一个方向,又马上说:“她已经睡了,梨若小姐叮嘱我,不能让你进来的……” 虽然她也没弄明白,为什么梨若小姐防大少爷像防贼一样,但是夫人让她听梨若小姐的,那就照着办好了。 可惜,江屿完全不在乎她的阻拦,径直打开房门,毫不犹豫的闯了进去。 房间里,安镜依然睡得很沉,完全没有被外面的吵闹影响。 江屿走到床边,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额头,烫得吓人。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照顾?”他冷眼看一眼张姨,把她吓得够呛,忙不迭想去打电话。 “不用了,”江屿抱起床上昏睡的少女,“直接去医院。” 楼下,他刚叫的出租车还在老实等着,主要这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出手很大方,多等一会儿也没什么。 张姨也没办法,只能急匆匆的拿上可能要用的东西,跟着大少爷上了出租车。 江屿是连着被子一起把安镜抱下来的,可就算如此,怀里的少女靠在他肩上,还在迷迷糊糊的喊冷。 身上却滚烫。 江屿更紧的抱住她,皮肤和她紧紧贴在一起,试图用这种方式给她降温。 似乎察觉到身边有其他人的气息,安镜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盯着江屿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像是突然认出来他是谁,又依偎过来,嘟囔的说:“哥,我难受……” 她的脸紧紧贴着江屿的脖子,滚烫的呼吸落在他身上,还带着艰涩的喘气声。 过了一会儿,刚才还喊冷的人又开始觉得热,她不耐烦的挥开了身上的被子,却贴江屿贴得更紧,手臂双腿就跟八爪鱼一样,紧紧的缠住他,一点都舍不得放松,像是试图从他身上汲取凉意和安慰。 就这么缠了一会儿,安镜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又含含糊糊的问江屿怎么在这里。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60节 江屿刚准备开口,她又笑,说这肯定是一个梦。 然后,她抬起头,在江屿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她身上很热,唇却冰凉。 张姨坐在前排的副驾驶座,看见这一幕,差点叫起来。 梨若小姐口口声声要防着大少爷,可问题是,问题是,现在反而好像是大少爷被骚扰了! 而且,是被还生着病的安镜骚扰了。 想起那些以前听过的传闻,她真担心大少爷不顾安镜的病体,就直接把人给丢出去! 哪想到,大少爷只是愣了愣,眼睛含笑,低着头,又在迷迷糊糊的少女脸上吻了吻。 从额头,到眼睑,到鼻尖,到面颊,最后到唇。 吻得很轻,小心翼翼的。 而且一触即退,像是生怕打搅了疲倦的爱人。 可是下一刻,安镜压住江屿的头,又把他拉了过来,半闭着眼睛,没轻没重的再次亲了过去。 唇和牙齿碰在一起,有点疼,不过谁在乎呢。 反正是个梦而已。 江屿却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唇齿纠缠的感觉分外熟悉,仿佛并不是第一次。 所以……那天晚上……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他再次加深了这个吻,就像那天一样。 少女却不再挣扎,反而无比顺从的仰着头,任他肆虐。 第50章 张姨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总忍不住往后面瞅,又觉得实在没眼看,慌乱的转回头,结果发现出租车司机也在津津有味的偷看。 “啊啊啊你仔细看路!”她气急败坏的叫。 司机就在那边嘿嘿的笑,跟免费看到一部深夜小剧场似的。 一路鸡飞狗跳,总算平平安安到了医院。 去了急诊室,护士给病人一量,吓了一跳:41.5°。 难怪整个人跟烧傻了一样,晕晕乎乎的趴在男朋友身上,傻笑。 接下来就是做紧急处理:喂退烧药,物理降温,医生还给开了两瓶输液,不过在做滴注之前,先要做皮试。 安镜本来就被养得娇,现在生病了,脑子不清醒,越发像个小孩子,才一看见护士手上的针筒,就哭,眼泪水大滴大滴的往下砸,一个劲的往江屿怀里躲。 江屿把她抱在怀里耐心哄了半天,她才勉强仰起头,又啄了啄江屿的唇,说要亲亲,亲了就没那么疼了。 夜班护士本来就累,这下还被无端端硬喂了一嘴狗粮……算了,病人配合就行。 她本来还想好心提醒一句当心传染,但是看这对狗情侣黏黏糊糊的样子……要传染早传染了,也不差她这一句。 护士抬起针头,稳准狠的在病人胳膊上重重挑了一下,少女低低的哼了一声,又很快融在了彼此的唇间。 她面无表情,说:“先观察半个小时,没有问题的话去注射室领药,下一个。” 总算打发走了这对乱撒狗粮的显眼包。 江屿抱着怀里的女孩,去了二楼的单人病房,这边更清静,环境也更好。 他本来想把安镜放在病床上,结果女孩继续抱着胳膊哼哼唧唧装可怜,要抱,要亲,要黏在一起。 张姨彻底看不下去,说去问一问接下来的手续要怎么办,捂着眼睛就跑了。 走的时候还没忘把门给顺便带上。 要不然,再被别人看到,多有伤风化呀! 小小的单间里,就只剩下江屿和安镜。 少女乖巧地躺在他怀里,还烧得迷迷糊糊的,脸颊酡红,眼神迷离,柔软的唇瓣也是鲜艳的嫣红色,只不过,这一处跟发烧大概没什么关系。 江屿的手指轻轻的捻过她的唇,滑过脸颊,扶住安镜的后脑,诱哄着问她,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安镜眨了眨眼睛,纯澈无辜的笑:“当然知道,你是江屿。” 他低下头,在少女的唇上又吮了一会儿,再问:“那我这样也可以?” 安镜没说话,只是再次温顺的迎合过来。 舌尖交缠,又是一段细腻而绵长的亲吻。 过了很久,江屿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深深的叹口气:“等天亮了,我可不许你反悔。” 少女的眉眼弯弯,说好,迷迷糊糊又信誓旦旦的样子。 结果,天还没亮呢,她就后悔了。 安镜跟江屿可不一样,江屿喝醉了,睡一觉,什么都忘了。 她在江屿怀里小憩了几个钟头,再醒来的时候,烧退了,脑子也清醒了,至于刚才做过的事情,更是记得清清楚楚,一点没忘。 ……她真巴不得自己脑子烧傻了呢,这样就不用面对自己做过的那些蠢事! 之前还在哀悼自己莫名其妙失去的初吻,结果……她根本数不清楚,刚才究竟亲吻了多少下。 嘴唇到现在还在发麻。 生个病而已,她觉得自己简直变成了一条亲吻鱼,脑子里只剩下那个事儿。 想骂一声不要脸还没什么立场——因为自己,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安镜忍不住哀嚎了一声,但是声音还在嗓子眼,又被她用力按了回去。 江屿就躺在她边上,明明病床很小,两个人躺上去却并不显得逼仄——因为自己大半的身子都被江屿给搂在怀里,两个人贴得紧紧的,皮肤上全是濡湿的汗意,有些黏腻。 安镜试图悄悄撤退,可惜,她才稍微动一动,就又被江屿重新搂了回去,一点不在意她身上的汗,在她脸上吻了吻,含糊地说:“乖,再睡一会儿。” 安镜后脑勺上的毛都快要炸起来了。 一边尴尬,一边又忍不住觉得,这个男人低哑的嗓音,竟然如此迷人。 她果然是彻底没药救了…… 安镜蜷缩在男人的怀里,抬眼去看他。 江屿眼睛紧闭,睫毛很长,有着平时难得一见的柔和。 他本来骨相就极优越,皮相也好,脸上几乎没有死角,无论哪个角度看起来,都英俊非凡。 安镜抬起手,隔空去描画他的轮廓,结果一不小心,指尖碰到了江屿的下颌,又触电一样的马上收了回来。 然后瞬间闭上眼,装睡。 江屿被惊醒了,凑过来,在她唇上又贴了贴,低哑地说:“我知道你醒了。” 安镜倔强的闭着眼,哪怕眼睫一阵微颤,彻底暴露了主人装傻的本质,她就是打死不睁眼。 江屿轻笑,就又去吻她的眼睛,舌尖轻撩,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安镜抖了一下,还在装傻。 亲吻一路往下,重新落回唇上,辗转反侧,正当他一点点推开安镜的唇,准备继续入侵的时候,她终于低喘了一下,别开了头。 “会传染的。”她装作凶巴巴的样子。 “我巴不得,”男人又执着的追了过来,把她按在床上,用一种少女完全无法反抗的力道,狠狠的亲吻她:“我刚才就说了,不许你反悔。” “……我没反悔。” 都亲亲抱抱到这程度了,再装成什么都没发生,好像也不现实。 虽然她真的很想当自己全忘光了。 “就是……有哪里怪怪的。”她看着病房天花板,赌气的说,“我姐说了,你就是把我当替身。” 江屿闷笑,声音里藏着诱惑的钩子,勾着安镜的心脏。 “你真以为我认不出你?”他再次低下头,虔诚的吻着少女的额头,“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回来了,望舒。” 他叫着她曾经的名字,声音暗哑艰涩,又缱绻动人。 安镜只觉得浑身发麻,过电一样的感觉从头皮窜到脚尖,为了掩饰,她红着眼眶,瞪江屿:“那你一开始还对我阴阳怪气的,我还以为你看我不顺眼。” 江屿又笑着亲她:“我哪里舍得,只不过,要是不和你拉开一点距离,我忍不住。” 至于究竟忍不住什么,两个人心知肚明。 安镜就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骂了一句:“你果然就跟姐姐说的一样,是个老变态!” “嗯。” “一肚子坏水!” “嗯。” “对我早就没安好心!” “嗯。” “我……” 她的话彻底被男人堵在了嘴里。 夜还深还长,就不用浪费时间,在重复别人的话上了。 至于究竟怎么变态,怎么没安好心,他也可以一点一点,耐心教给安镜知道。 他们的时间还很多。 安镜完全不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是怎么睡着的。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61节 醒倒是醒得刻骨铭心——被她姐的尖叫,硬生生给吓醒的。 她直接弹了起来,下意识想离开江屿的怀抱,但又被他强硬的重新拉了回来,护在怀里,不容动摇。 安镜只能趴在江屿胸口,偷偷露出半只眼睛,去看姐姐。 姐姐果然很生气,手指指着江屿,一抖一抖,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之前保证过什么!你,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我妹妹还是个孩子!” 她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又去瞪躲在江屿怀里的妹妹:“还有你!你明明和我说好的,怎么转头,就跟他躺一张床上去了!” 看看妹妹那不值钱的样子,整个人都黏在渣男的怀里,她就更气了。 江屿安抚的拍了拍安镜,坐起身,手依然搂着怀中的少女不放开,气定神闲的反问道:“我倒要问问你是怎么照顾人的,我半夜三更接到安镜的电话才知道,她烧得都要昏迷了。” 宋梨若嘴上打了个磕绊,支支吾吾的说:“要不是你作妖,也不至于害得我加班。” “那纯粹是你的能力问题,”江屿冷冰冰的挑了挑眉,说得话简直能气死人,“连基本的工作能力都不具备,就不要多于操心别人的事情。” “你……”她又要跟江屿吵起来了。 安镜拉了拉江屿的衣服,低声说:“那是我姐。” “安镜!”宋梨若一下抬高了声音,“你自己说,你究竟是要我还是要他!” 安镜为难的看了姐姐一阵,又去看门口,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说:“姐……要不咱们先关上门再说?要不然,别人还以为你是来捉奸的……” 她昨天已经奉献够多名场面了,实在不想继续成为这家医院急诊科的传说。 宋梨若跳起来:“怎么就不是……” 她转过头,看见门口一堆晃动的人头,还有无数双兴致勃勃的眼睛,到底承受不住,反手一下,重重的把房门给关了起来,然后冲到病床边,想把安镜从江屿身边拉过来。 安镜低吟一声,捂着头,又喊不舒服了。 她这时候脸色极白,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头发散乱的披着,看起来十分虚弱:“姐,我昨晚上真的好难受,身上忽冷忽热的,头还疼,想跟你打电话,结果不小心……” 她可怜兮兮的看一眼江屿,又回望宋梨若。 她姐瞬间就被她给拿捏住了,心疼的凑过来,摸了摸安镜的额头:“那你现在退烧了没?感觉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的?” 安镜温顺的靠在姐姐身上:“吊完水就好多了,姐,昨天江屿哥陪了我一晚,要不是他,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她的声音又软又甜,还带着病后的虚弱,撒起娇来简直稳准狠。 不过宋梨若也没那么好忽悠过去:“那他也可以跟我打电话!再说了,你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睡一张床上!” 这才是她最气的。 本来以为好好把两个人隔离开了,谁想到,一转眼,两个人更黏糊! 她真的快要疯了。 安镜对江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出去。 江屿不愿意,她就无声的摆出哀求的姿态,大眼闪烁,楚楚动人。 江屿到底妥协了:“我先去跟医生聊一下你的情况。” 他出了门,留下姐妹两个单独说话。 宋梨若就冷眼看着这两个人默契十足的小动作,实在想不明白,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两人的进度竟然这么惊人。 “姐……”妹妹用软绵绵的声音跟她哀求,“我真的想试一试。” “试什么?”宋梨若警惕地问。 “我……妈妈不是讲过吗,我现在还小,就是要多谈几段恋爱,多遇见几个渣男,以后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妈可没说要你遇见渣男。”宋梨若冷冷的打断她的话。 “那……也可以试试嘛,要万一,江屿跟我挺合适呢……”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低下了头,心虚极了。 “你愿意做别人的替身?”看妹妹的样子,宋梨若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也……也没那么要紧……”主要是,替身什么的,本来就是她自己。 安镜又挨过去,对着姐姐发嗔:“姐,我想忍,但是真的忍不住,要是不试试,我反而一直悬着一颗心,怎么都放不下,梦里都是他的样子。” 要不是为了哄姐姐,安镜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够说出这种顶级恋爱脑的奇葩言论。 “你也不希望我一直对那个人念念不忘吧,你以前就说过,男女间那点事,别人越阻挠,两个人想在一起的想法越坚定,要是彻底不管,说不定反而没过两天就分了。”这是她姐带着安镜,看8点档偶像剧时候的肺腑之言,现在拿过来用,倒是刚刚好。 被自己以前的话硬生生堵住,宋梨若叉着腰,生气的看妹妹。 但是……妹妹真的好可爱…… 她此时眼尾下垂,看起来像一只可怜的小狗,就算明知道主人不是个好东西,依然摇着尾巴,舍不得离开。 呸,她想什么呢!她妹妹怎么会是狗,江屿才是那个可恶的狗东西! 她把妹妹现在的执迷不悟,全都怪到了江屿头上,也不知道那狗东西是怎么给妹妹洗脑的,让她妹妹竟然能说出这么离谱的话。 但是,妹妹的神情,实在是太坚决了。 在宋梨若的印象里,安镜一直是个特别乖巧的小女孩,虽然有点娇,偶尔淘气,但大体上还是很听话的。 现在到底是长大了,竟然能为了那个狗男人,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低得她根本不忍心说不。 从小到大,她都很难拒绝妹妹的哀求——哪怕是这种,离谱到了极点的哀求。 只要那双大眼睛雾蒙蒙的看过来,她就不得不举手投降,被妹妹克制得死死的。 “你真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她又一次摸了摸妹妹的额头,烧确实已经退了,“不是因为昨晚上烧坏了脑子?” 安镜笑,摇头:“真的没有烧坏,我现在清醒着呢,比之前都要清醒。” 她把脑袋靠在宋梨若的肩膀上:“姐,我知道我这样特别任性,但是,这是我人生里第一次心动,要是不努力抓住,试一试,总觉得会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你第一次心动明明是给李墨涵的,你日记里还记着呢,白纸黑字全是证据。”宋梨若冷冰冰的戳破她的谎言。 安镜尴尬了不超过一秒钟,又黏黏糊糊的撒娇:“那时候我才多大,再说了,小时候的事情我根本一点都不记得,不能算的~” 面对妹妹的撒娇攻势,风风火火的女强人宋梨若,从来就没赢过。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等妹妹碰得灰头土脸的时候,她再把她护到身后,然后狠狠的揍那个狗男人一顿! 从很久以前,宋梨若就想揍江屿了,只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 “如果这确实是你想要的,姐姐尊重你的选择,”宋梨若叹口气,搂住了妹妹的肩膀,“不过,你记住一点,姐姐永远是你的后盾,要是狗男人敢欺负你,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看姐姐揍不死他!” 安镜笑,点头说好。 “还有,恋爱可以谈,但是一定记得保护好自己,你还小,身体又不好,千万不能再像昨晚上那样,被那个狗男人哄到床上去……你们昨天晚上没怎么样吧?”她又紧张的去检查妹妹的身上,有没有留下什么不该有的痕迹。 安镜脸更红了:“姐你说什么呢,我昨晚上病成那样,能做什么……” 亲倒确实是亲了很多下…… 一想起昨晚的胡作非为,她简直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自然更不敢让姐姐知道。 宋梨若大大咧咧的上下看了妹妹一圈,什么都没看出来,松了口气:“总而言之,你要想谈恋爱就谈,但是记得,你迟早是要跟那家伙分手的,咱们就当积攒恋爱经验,千万别陷得太深。” 她直到现在还指望妹妹幡然醒悟,然后一脚踹掉渣男,迎接更美好的未来。 安镜却又忍不住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脸还热着,支支吾吾的点头,其实压根没听清她姐究竟说了什么。 宋梨若是个爽朗的性子,之前虽然防江屿防得厉害,但是答应不管了,放手也很干脆。 不过走之前,她还是对着江屿用力挥舞了几下拳头:“你最好记住,我妹有我护着,你要是有什么非分之想,最好先掂量掂量。” 然后就气势汹汹大踏步的走了。 安镜才松了口气,江屿又凑过来,跟她兴师问罪:“你姐说,你跟我一起是积攒恋爱经验,迟早要分手的?” 刚哄完了那个,又要哄这个,安镜表示心很累。 不过这个人,哄起来比她姐简单多了。 安镜踮起脚,亲了亲江屿的脸颊:“乖,别说傻话了。”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至于昨晚上那个胡亲乱啃的人是谁……请不要跟一个病糊涂的患者斤斤计较,她不承认! 江屿果然很容易就被安抚过去。 只不过,他索求得更多。 等安镜回过神的时候,她又被男人紧紧的摁在怀里,亲得灵魂都要出窍了。 顺便还不小心被过来查房的护士围观了一把,脸是彻底不能要了。 直到出院的时候,安镜都没能把脸重新抬起来。 她已经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自己就算撞断了腿,也肯定不能再来这家医院! 她真丢不起这个脸。 一边懊恼,她一边又去瞪江屿。 江屿想往她跟前凑,被她一下推开:“我答应姐了,要跟你保持距离。” “那你昨晚也答应我了,不会反悔。”江屿说。 “我答应什么了?”安镜翻脸不认人,“我那时候都烧糊涂了,神志不清醒的人,说话不能算的。” 任性骄纵的大小姐,向来不擅长说话算话。 江屿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看得安镜心里一阵阵发虚,终于妥协的撇了撇嘴:“总而言之,我顶多就答应让你追我,再多没有了。”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 江屿神情柔和下来,微笑的摸了摸她的头:“有这个荣幸,我很开心。” 大小姐扭过头,看向窗外,傲娇的哼了一声。 一直努力做个背景板的张姨,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都是什么小情侣的诡计,她一个外人,简直看得眼瞎。 亲亲抱抱成那个样子,谁相信他们不是一对! ———— 安镜依然没急着搬回江宅,而是又回了昨天住的那套房子。 她还叮嘱江屿,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千万不能叫妈妈知道。 “妈妈那么重规矩的人,要是知道我和你走到一块,肯定要生气的。”安镜心里又虚了。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62节 “你想多了,在母亲眼里,只要你好好的,她不会在意那些。”江屿说。 他最清楚母亲的想法——因为他也有过差不多的念头。 只要望舒能回来,高高兴兴的活着,其他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甚至,母亲比他豁达得多——因为他真的没办法放手。 可惜,安镜才不信他的话。 她皱了皱鼻子:“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先不能说,要不然,要不然……” 她想放些狠话,又不敢,因为刚才她才被江屿教训过,嘴唇现在还在发麻。 “你现在不想说就不说,等你准备好了,再告诉母亲,”他在安镜耳边低语,“不过这种事情也不可能一直瞒下去,你知道的,我们两个绝对不可能再分开。” 他一点点凑得更近。 安镜脸又红了,细声细气地嗯了一声,又连忙把江屿推开。 “都说了,咱们现在还不是一对,什么分开不分开的!”小姑娘傲娇的扭过头,坚决不承认自己差点又被哄住了。 果然就像姐姐说的,老男人甜言蜜语一套一套,她压根招架不住。 她好像真的快要变成一个顶级恋爱脑了…… 第51章 穆秉君,江氏集团总经理室高级助理之一,收入可观,但是天天都忍不住骂娘。 她刚升入总经理室的时候,同事朋友都很羡慕,还有人怂恿她努努力,拿下那位鼎鼎大名的金龟婿,从卑微社畜翻身做老板娘。 可惜,上班不到半个月,她对这种言论只剩下冷笑:变态上司,狗都瞧不上。 江总在外界的形象,是风度翩翩,英俊多金,眼光精准,工作能力极强,年纪轻轻就坐上高位,前途一片大好的单身才俊。 在公司里,这位的外号挺多,可惜没一个是正面的: 大魔王,死变态,冷血无情的工作狂,毒舌挑剔的王八蛋。 他唯一值得下属称道的,是出手比较大方,但是,在这种人手下工作,工资再高,也是他们应得的。 比如这两天,穆秉君感觉自己都快要忙到猝死了。 大魔王度假归来,随随便便就挑出一堆问题,好几个项目的背调要重做,一个合作案被彻底推翻,还有一家合作公司被认为不可信,需要重新联系新的供货商…… 这一大堆事情,死线还定得短,今天下午就要理出脉络,给出具体的方案,老大还要检查——到时候估计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虽然之前每次都证明,江总的判断没错,问题是,不得不加班的社畜们很崩溃啊! 就算是加班费,也很难安抚他们逐渐狂躁的情绪。 总经理室的助理们就更惨了,作为直面风暴的可怜人,他们需要承受的压力最大,付出的精力最多,头毛掉得也最厉害。 穆秉君痛苦的挠了挠脑袋,结果一不小心,又多扯下了几根头发。 隔壁的张哥前几天还在研究植发机构的广告,她顺便瞅了一眼,那费用也不低呀! 辛辛苦苦赚的钱,最后全便宜了医疗机构,说出来都是泪。 每天都想辞职中…… 不过……她奇怪的看了一眼时间,往常从不迟到的江总,今天是怎么了?都上午11点多了,还没见来公司。 他以前可从不这样。 5楼一个项目组的同事刚才还跟她悄悄打听,江总今天是不是不来了,今天下午的那个汇报会,有没有希望再往后延两天。 要不然,资料没收集齐,肯定又是一番狂风骤雨。 穆秉君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到了中午,江总的贴身助理兼司机终于打电话过来通知,这两天江总有事,至于之前要求的死线,都往后顺延两天,他后天再回公司统一处理。 一听到这话,公司上下简直一片欢腾,跟过节了一样。 以前大魔王可从来没有这么仁慈过。 真不知道是哪个好人,顺利绊住大魔王的脚步,让大家伙也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实在万幸。 穆秉君也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终于有机会准时下班,回去好好睡个美容觉了。 集团总部的人本来还以为,这种喘息机会千载难逢,以后再难遇到。 没想到,两天后,重新回到公司的江总,脸上的表情却异常的和煦。 他甚至还会笑!笑得如沐春风,让经理室那个最年轻的女助理,小心脏忍不住扑通多跳了两下。 小姑娘露出了梦幻的笑容:“没想到,江总这么看其实挺帅的……” 穆秉君咳嗽了一声:“你忘记这个月你被他训哭几次了?” 小姑娘瞬间清醒过来,红颜枯骨,也不过如此。 “不过,江总脾气看起来真的好了好多,刚才项目部的经理拿着策划书过来,他不但没骂人,甚至愿意多指点几句,何经理出来的时候还问我,今天究竟是个什么好日子,江总心情竟然这么好。” 集团总部所有人都对此表示诧异,并且祈祷这种好日子能多多益善。 刚忙完了手里活的张哥,也凑过来聊八卦:“我听说了,江总好像是谈女朋友了,你们看他年纪也不小了,之前一直单身,心情不好可能就是因为各项激素不太协调,现在交了女朋友,激素分泌正常,心情自然也好了。” 这群精英打工人在外面看起来个个人模狗样,私下里讨论起自己的上司,那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的。 “那个姑娘可真是积了大德了,什么样的好脾气,才能忍受得了咱们家江总啊……”就算是被江屿的颜值一时迷惑的年轻助理,想一想自家老板平时的狗脾气,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希望那姑娘长命百岁,心态也能包容一点,千万别嫌烦了,一脚把江总踹了就好。 要不然,倒霉的可就是他们了…… 经理室所有人都在无比虔诚的祈祷。 他们打死也想不到,这时候的江总,正在做小伏低,专心哄着娇滴滴的女孩儿。 什么冷血无情,严厉毒舌,那是一点都不会有的,当然,变态还是一如既往。 安镜艰难的喘了口气,然后一脚,把说话不算话的狗男人踹开。 “我过两天就要比赛了,你老缠着我,我都没办法专心准备比赛!”安镜很不满的抗议。 她其实是想这几天,暂时让两个人的关系冷一冷,一是比赛不能分心,二是……狗男人确实有点得寸进尺,明明说好还在追求中,她还没答应呢,这家伙搂搂抱抱不知道有多顺手,时不时还偷亲一下,偏偏她自己自制力有限,一不小心,就中招了。 江屿对着她笑,摸了摸她脸颊:“不是说好了,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之后两天,就算再想你,我也保证不会出现。” 他又低头,在女孩的脸上啄了一下,恋恋不舍的。 安镜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点头说好。 上了车,在外人面前,她还想努力维持两个人不太熟的表象,可惜江屿一点不在乎,不一会儿,整个人就蹭了过来,胳膊贴着胳膊,继续对她笑。 安镜被他笑得又脸红了,看一眼前面的司机,偷偷掐了这家伙一把。 前面开车的助理,努力平心静气直视前方,眼神压根不敢乱瞟。 谁能想到,江总谈恋爱,会是这副样子。 简直就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一点高冷的气质都不剩了。 就跟一只大金毛一样,不管怎么被主人推开,也要眼巴巴的黏上去,一刻都不放松。 是的,就算江总什么都没说,心明眼亮的助理,还是一下子看穿两个人腻腻歪歪的本质。 这两人要说没谈恋爱,他能把脑袋砍下来,给江总当凳子坐。 小车一路往前,开进了一个安镜很熟悉的小区。 “这不是我老师那个小区吗?我今天没课,你怎么又开过来了?”安镜奇怪。 但是车并没有在范老师她们家门口停住,而是一路往里,又拐了两个弯,才在一栋看起来很新的别墅门口停下来。 “你不是一直很羡慕你老师那个练声室吗?我在这边正好有一栋别墅,请人临时改建了一下,应该能符合你的要求。”江屿笑着,把安镜抱下了车。 她其实带着拐杖,只不过两个人挑明以后,他不爱让她用,巴不得时时刻刻搂着抱着,把安镜当个婴儿一样。 安镜不太喜欢这做派,拍了一下他的手,就自己去拿放在旁边的拐杖。 江屿还是跟她紧紧挨着,好像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安镜瞪他一眼,又转头去看别墅。 这套别墅外观看起来还算寻常,简约的后现代装修风格,没有太多装饰,色调也很统一,基本就是黑白灰,典型江屿最习惯的风格。 原来的地下室却做了彻底的改造,不但加装了厚厚的吸音棉和轻型钢板,还有专门的录音室,里面的设备价格不菲,一看也不是这两天能够准备好的。 安镜奇怪的看他。 江屿笑:“从你在这边上课,这里就开始装修了,我……一直想着找个机会,当做祝贺的礼物送你。 安镜抿了抿嘴,扯着江屿的衣摆,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那你刚才的规定可不可以放松一点,别让我一连两天都见不着人。”这家伙马上打蛇随棍上,步步紧逼。 “那肯定不行。”安镜翻了个白眼,扭过了头。 要是被江屿日日缠着,她是真的别想分神准备考试了。 两个人又腻乎了一会儿,江屿才把安镜送到现在住的小区楼下,看着她上了楼。 一转眼,就看见自己的助理一脸傻笑。 江屿瞬间冷下脸,高冷大魔王重现江湖,助理马上就老实了。 他揉了揉眉头,本来想说回公司一趟,想了想,还是改变主意,直接回了公寓。 助理偷偷的吐了一口气,马上调转方向,小车安静前行,汇入了滚滚车流之中。 安镜上了楼,给他发了一条道晚安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又发来一条,是语音,声音很小,嗲嗲的,说她也会想他。 不到半分钟,又飞快的把这条语音撤掉了。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63节 可惜,江屿刚才已经听到了。 他忍不住对着屏幕笑,就跟毛头小伙子一样,哄着少女再给他发一条。 可惜,那边当做没看到,彻底不理他了。 回到公寓,江屿迟疑了一会儿,又上了顶楼。 房门打开,旧景重入眼帘,他小心的走进去,悄然无声的关上门,坐在沙发上,忍不住笑了一会儿,又扯起旁边的小被子,睡倒了过去。 他本来以为,会是一夜美梦。 没想到这一夜,他睡得并不怎么安稳,从闭上眼开始就一直在做噩梦。 梦境凌乱而稀碎,时而是望舒在晨光中一点点闭上眼睛,时而又是安镜呼吸艰涩,在自己耳朵边上小声喊着难受。 两张苍白而脆弱的脸不断交错闪现,最后合在一处,却赫然是望舒双手叠胸,被送进火葬场前,他见的最后一眼。 江屿突然惊醒,脸色发白,大口喘着粗气。 冷寂的房间里,床上依然空荡荡的,夜色浓郁而纯粹,一如他之前无数次惊醒以后,就再难入睡的夜晚。 仿佛白天的一切,只是个美梦而已。 如果那一切真的只是梦,江屿觉得,自己大概就彻底撑不住了。 他仓皇的打开手机,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生圈。 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少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软:“才不说第二遍,你知道就好啦。” 他整个人重新放松下来,手捂住脸,把手机放在耳侧,一遍又一遍,重放着那个叫他心安的声音。 可真是太糟糕了,还要两天,才能再见面…… ———— 接下来两天,安镜终于成功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注在了备赛过程中。 也就偶尔,在吃饭睡觉的间隙,和那个人发一下消息——连视频都没有,顶多传几条语音。 她主要是怕一见到那家伙的样子,她就会忍不住。 集团总部的人也很快发现,每天吃饭前后,江总看起来心情最好,尤其刚放下手机的时候,嘴角都是微微扬起来的,看起来难得的好说话。 不过也有时候,手机半天没有反应,他脸上的神情就不是那么和善了,冷着脸,时不时盯一下屏幕,还会让助理给他发条消息,看看是不是网络有问题。 每次显示网络没问题,他的脸色看起来就更不好了…… 这下,江总陷入爱河的消息,彻底得到了实锤,现在员工最紧张的,是江总可千万别失恋,要不然,大魔王进化升级,他们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还有人跟江屿的贴身助理打听那个女孩是哪家的千金,竟然能够出手拿下变态级的大boss。 可惜这位守口如瓶,一个劲的摇头,什么都问不出来。 看起来还挺神秘。 很快,这个消息也从集团内部传了出去,跟集团里众人求神拜佛,祈祷江总不要被抛弃不一样,不少曾经动过心思,或者现在还存着联姻想法的豪门望族已经开始动用手段,打听究竟是哪个幸运儿,竟然能够打动那位顶级的女婿人选。 不过,楚媛对儿子的异动显然早有准备,她把消息瞒得死死的,谁都打听不出来。 甚至就连江志儒,都在狐朋狗友的撺掇下,跟妻子打听,儿子是不是谈恋爱了。 楚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江志儒缩了缩脖子:“我这可不是多管闲事,毕竟咱们儿子那么多人盯着,要万一碰到个有坏心思的,也不好。” “别操心了,”楚媛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要论起坏心思,也没人比得过你儿子。” 江志儒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摸着鼻子,悻悻走了,楚媛的气还没顺。 她其实也没那么反对两个人的关系。 作为母亲,她自然心疼儿子这些年受的罪,要是安镜真的愿意接受他,她没什么好反对的。 唯一让楚媛不太高兴的,是安镜年纪太小了。 19岁的小姑娘,大学都还没上,就被江屿骗到手,真是怎么想怎么混蛋! 一连好几天,她都没给儿子半点好脸色,倒是一接到安镜的电话,她就忍不住细声细气的说话,也不敢多问,生怕这个敏感的孩子多想。 要是暂时不想跟她说,她就装作不知道好了,省得孩子心里有负担。 所以其他人跟楚媛打听,她一概说不知道,又说儿女自有儿女的缘分,他们家向来开明,没有多余要求,只要另一半人品合格就行,不会干涉儿女的婚姻问题。 这话一放出去,不少人又猜,江屿找的女朋友大概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这下抱上金大腿,直接就飞上枝头当凤凰。 猜来猜去,也有人怀疑,顺利拿下江屿的人,是不是就是前些日子一直待在楚媛身边的那个小姑娘。 当初不少人还期望看母子内斗的好戏,没想到江屿轻轻松松就接纳了那个女孩子,很多人就觉得,他对待那女孩的态度,跟对其他人不太一样。 也有人否认的,理由很简单,那个女孩前几天刚搬出江宅,走得很急,听说是触怒了宅子里的主人,失宠了,看起来无论如何,不可能再上位了。 温宁则也给江屿打了个电话,言谈之间,对那个女孩颇为好奇。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走不出来呢,”他在电话那头轻轻的笑,“这样也好,什么时候把嫂子带出来,大家一起聚一聚。” 江屿一挑眉,冷冰冰的说:“不用了,她胆子小,怕被你们吓着。” “哟,这就开始护上了,”温宁则隔空吐了一口眼圈,眯了眯眼睛,“那你最好小心一点,好几个人都跟我打听那姑娘的消息,有些只是好奇,也有些,怕有其他的歪心思。” 谁叫江屿长着这么一张好皮相,惹得圈子里不少年轻女孩惦记了好多年,要是谁都没得到也就罢了,可但凡他身边多出来那么一个人,很容易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知道了,”江屿说,“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挂了电话,温宁则才把手里的烟头按灭,袅袅的余烟中,他一不小心,又想起那个早就离开的女孩。 他勾唇笑了笑,也是,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总不可能一直惦记着。 挂了电话,江屿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太好。 他垂下头,神情有些阴郁,过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给安镜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七八下,电话才接通,少女轻柔的嗓音混着喘气声:“我刚才在做锻炼,你怎么现在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 只要一听到熟悉的声音,江屿的神色就重新宁静下来,低低的笑:“因为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的女孩好像又害羞了,一连几秒不说话,只是笑,过了好久,才说:“明天我比赛,你会过来给我加油吧?” “当然。”江屿说。 “那我们到时候见。”轻快的话尾一下往上扬了起来。 “明天见。” ———— 第二天早上,安镜在闹铃响起的前几分钟就醒了,她躺在床上,用力伸了一个懒腰,一下坐起来,头脑清醒,精力十足。 她已经好久,没有拿到过属于自己的奖杯了。 这一回,野心勃勃的少女目标明确,直指冠军。 只不过,有类似想法的选手,显然不止她一个。 这个比赛虽然不算国家级的顶级赛事,但是冠军好歹有些分量,还是有不少人想要争一争的。 国内某顶级音乐学院的高材生李贺阳,就是冲着冠军奖杯,才报名参赛。 作为这一届的毕业生,他已经提前拿到了国外顶级名校的offer,想着最后再拿个冠军,顺便获得国内歌手大赛的入围资格,也算是为自己本科生涯,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而且,他已经提前跟组委会的朋友打听过了,这次比赛没有什么特别强力的竞争对手,他优势很大。 不过预选赛的时候,倒是冒出来一个年轻女孩,是第3场的预赛冠军,据说才19岁,别说没考上大学,好像是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有。 李贺阳那个朋友笑:“什么高中毕业证啊,那小姑娘连初中都没毕业,说是生了几年的病,她老师倒是挺有名气的,不过才教她不到两个月,能教会什么呀!” “我估摸着,应该是那种想要包装一下,然后送进娱乐圈的有钱人家孩子,毕竟咱们这比赛,比选秀档次还是要高一点,过来镀一圈金,就能对外宣称是学院派,瞬间压过那群九漏鱼一大截。” 李贺阳这个朋友就是标准的学院派出身,眼界很高,一般的小明星压根看不上,也向来特别烦娱乐圈那些做派。 在他嘴里,对同样是九漏鱼出身的那个三组冠军,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毕竟预选赛冠军而已,有她老师的面子在,再加上其他手段和攻势,弄个装模作样的名头,也不是不行。 毕竟预赛里,不允许私底下的录音录像,别人也没什么证据,证明有问题。 “到了决赛就没那么简单了,虽然咱们这个比赛影响力有限,但好歹也是在市台全程直播的,再有面子,那些人的手也不敢伸得这么长。”那个朋友说。 他这几年混得不太得意,一直有点愤世嫉俗,不过,李贺阳觉得他这回说的应该也没错。 那个女孩的履历简直乏善可陈,要是被曝光到网上,轻轻松松就会引起大批人的怀疑和批判。 这世界上,哪可能有那么多的天才。 ———— 这天是通俗唱法的总决赛,安镜一大早就赶到了现场,抽签决定上场顺序。 她手气不坏,抽到了一个不算差的次位,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组委会有个负责人,看到她的名字以后,冷冷的瞪了她一眼,莫名有一股强烈的敌意。 安镜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她以前还是江望舒的时候,对她敌意十足的竞争对手不知凡几,要是个个都去在乎,她就不用吃饭睡觉了。 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被别人在意——看起来柔弱小巧的少女,面对大赛,心态远比一般人要稳得多。 谁叫她经历多了呢,在这种比赛里,需要紧张的,从来都是她的竞争对手。 安镜一脸沉着的去了后台的备赛区。 因为是个小型比赛,选手不算多,预赛第三场成功升上来的选手就更少了,不过安镜还是意外遇见了那天跟她搭讪的高个子女孩。 那女孩看见安镜一脸惊喜:“我刚才就想着能不能碰到你,那天你的表现可太惊艳了,直接把整个场子都给镇住了!” 她嗓门大,又因为兴奋忘记收敛,一不小心,就让不少人嫌恶的看了过来。 高个女孩马上捂上嘴,对着安镜心虚的笑,笑了一会又继续凑过来:“偶像,咱们同场比过赛,也算是挺有缘分,加个好友呗,这样等你以后火了,我还能跟人炫耀,我认识一个特别厉害的大明星!” 安镜笑,也低着声音跟她说:“你怎么知道我能火。” “那还用问嘛,明摆着有眼睛有耳朵的人,都能看出来。”第三场的预赛,安镜走得早,不知道在她以后,一连好几个选手都发挥失常,魂不守舍的,评委也没什么精神,分打得特别潦草。 那次在现场的人都知道,这一回,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比赛,很有可能要出个大牛人了。 只可惜,这话说出去,根本没几个人相信。 如今这世道,天才,尤其是专业圈的天才,个个都年少成名,简直恨不得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拿满顶级大奖,哪可能藏到快二十,还不为人所知,以前从来没参加过比赛呢。 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她真就是那种从山坳坳里出来,一亮相就震惊全场的原生态少女,另一个可能,就是纯纯包装出来的后台咖。 前者出现在西南西北那边的省级比赛还有可能,在京市这地界,哪可能有这种天选的好苗子等着被发掘。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64节 所以,大概率是个纯纯水赛的后台咖而已。 绝大多数没经历过上个比赛现场的人,都这么觉得。 第52章 按照排班,冯钦今天本来休息,但是自从上次录了一场预赛,他特地找人换了班,继续做通俗组决赛的摄像师。 预赛组的录像没有直播,也不准备转播,他还特地做了一版初剪交了上去,可惜台里的领导对这个比赛不怎么关心,视频交上去,估计到现在都没打开。 不过他也无所谓,甚至还趁着做摄像的机会,额外给那个叫安镜的姑娘拍了不少私底下的视频,没打算交到台里,而是准备自己留下来。 这以后可都是能卖钱的好东西。 冯钦那个同事,还是不太明白,他怎么就这么看好那个年轻姑娘。 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腿脚还不方便,唱得是好听,但是……好吧,反正自己也听不出来。 “这都多少年没出过大火的音乐巨星了,”那个音痴同事说,“不是还有专家说,咱们国内本来就不好这一口,捧都捧不起来。” 冯钦好笑的看他一眼:“那是没出来真正的天才,你看着吧,咱们这个节目说不定也能跟着沾沾光。” “通俗组的决赛就这一期,也没几个人看,能沾什么光啊。”音痴同事笑。 冯钦不理他,继续趁着安镜备赛的空档,各种拍拍拍,旁边有几个参赛选手还以为拍自己呢,受宠若惊,努力端正了姿势,反而是冯钦心里那个正主,对镜头视若无睹,该干嘛干嘛,果然颇有王者风范。 有个领导路过,看到摄影师这么卖力工作,还忍不住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夸了一句。 顺利跟安镜加上了好友,那个叫做叶子秋的高个女孩,也注意到了那个格外勤奋的摄影师。 “到底是市台,标准就是高,被赛区都专门安排了一个摄影师。”叶子秋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身体,又开始担心自己脸上的妆上不上相的问题。 安镜也顺道看了一眼摄像机,没怎么在意。 她9岁的时候第一次参加比赛,楚媛就给她安排了全程的跟拍团队,刚开始小姑娘还觉得不太自在,后来就习惯了,学会彻底无视那些黑黝黝的大镜头。 跟镜头比起来,反而是上台表演,更容易让她觉得紧张,不过范老师教了她一招:把那些观众全当成玉米地里的西瓜,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虽然她压根没明白,为什么玉米地里要种西瓜,但是脑子里那个印象越深,她站在台上的时候,也确实越淡定。 不过老师也说了,在上台前保持适当的紧绷是件好事,这样可以更加容易展现出漂亮的台风。 终于到了要去候场区的时候,安镜提了一下自己的小裙子,又有一个工作人员热心帮她扶了一下拐杖,安镜笑眯眯地跟他到了一句谢。 工作人员是个小年轻,被安镜一眼看过来,脸微微发红,低声说了一句不用谢,又用更小的声音说:“今天比赛加油,我是你的粉丝!” 安镜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有粉丝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式登台,然后,把台底下那些脑袋,全都变成了在玉米田里摇摇摆摆的大西瓜。 只不过,也有些例外。 安镜环视台下,无意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在一众西瓜之间格外打眼。 她忍不住微笑,神情越发轻松舒展,在镜头里漂亮得仿佛在发光。 台下的人也回以微笑,全心全意的看着她。 安镜对着那个人,启唇。 看到6号选手是个拄着拐杖的小姑娘,不少人都一愣。 不过,等到这小姑娘一开嗓,所有人也顾不上再去注意这些细节了。 少女的嗓音轻柔明澈,仿佛一缕清风,吹过所有人的心头。 这就是一首普通的小情歌,旋律简单,难度也不高,既不可能像民族唱法那样,瞬间抓住听众的耳朵,也没有美声华丽的高腔,甚至放在流行乐坛,好像也是不太起眼的存在,多半沦为ktv里的口水歌,似乎谁都能唱。 可越是这种歌,越能凸显出歌手天生的嗓音,究竟有多出类拔萃。 柔美,明亮,婉转,清越,如黄莺出谷,又带着林籁泉韵。 不单单只是声音好听,她的演绎也极出色,近乎完美的唱出了懵懂少女的怀春心思,中间还带了点不知不觉的魅惑,青涩,又惹人遐思。 迷人极了。 仿佛真是身处热恋中的少女,对着心上人,倾诉衷肠。 原本还怀着高傲审判态度的李贺阳,此时投向舞台上的目光,已经彻底变成了痴迷和沉醉。 天才,总是容易被更厉害的天才所吸引。 李贺阳也不例外。 不过,被迷住的当然不止他一个。 一曲唱毕,整个比赛现场,都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冲击太大,反而让很多人一时进退失据,不知该作何反应。 直到有人开始鼓掌,很快,掌声就在现场蔓延,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一连响了好久,才被主持人很努力的压了下来。 颇有经验的主持人,刚才虽然也有小小的失态,不过这时候终于找回了专业的态度,满脸带笑,态度亲和的和6号选手聊了几句。 小姑娘看起来还很生嫩,脸微微发红,说话的声音也低低的,一点看不出来刚才演唱时候的大将之风。 果然还是个小姑娘呢——现场不少人忍不住感叹,可下一刻又反应过来,这么点年纪,就这么厉害,等再大一点,舞台经验再丰富一点,还得了! 有个特别挑剔的评委,琢磨了半天,也只能说:“这小丫头确实天赋异禀,就是气息不足,声音有点弱。” 话虽这么说,他到底也还是给了个高分,只不过跟大把的满分比起来,他这个所谓的高分,反而成了被去掉的那个最低分。 老头吹胡子瞪眼了一会儿,最后也只能愤愤不平的抱怨:“老范收了个好学生,又要得意几年了。” 决赛第一场,安镜毫无疑问拿到了总分第一,又继续坐回了候场席,等待接下来的第二场比赛。 与此同时,这档并不怎么为人所知的比赛视频,也被人搬到了网上。 刚开始,看到这个视频的人寥寥,直到被一个大v转发,这个话题才一下子爆了。 视频底下,留言数开始飞速增长。 “正式宣布,这是我新粉的小墙头了!” “炸裂!天籁之声也不过如此吧!” “急求这个妹子的一切资料!限时三秒钟!” “这什么比赛啊?看起来又正式又不正式的,有点我爸他们单位那种老干部风” “好像是个学院派的小比赛,妹妹绝对走错路了,要是参加选秀,我马上帮她打投出道!” 一时之间,那个冰凉的市台直播,收视率都瞬间上去了几个点。 过了一会儿,她的采访视频也被放了出来,娇柔甜糯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气质,瞬间又迷倒了一片。 【这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天籁少女】【安镜是谁?】一连好几个词条瞬间上了热搜,视频的播放量也刷刷刷的上去了。 这年头,出名其实是一件很玄学的事,强捧不一定有用,随手几个普通的视频,反而可能把素人瞬间就送到风口浪尖,成为大家关注的热点。 网上甚至已经冒出了一群镜子粉,拿着放大镜,仔细研究起了自己新入的小墙头。 当然,觉得这就是一场炒作的也有不少,一首普普通通的小甜歌而已,既没有炫技的高音,也没看见炸裂的场子,就算唱得再好,谁还不能修音呢! 就算没马上喷,也还是谨慎一点,观望观望再说。 安镜坐在候场区,此时也成为了所有选手瞩目的焦点。 不止一个选手特地绕过来,跟她搭了几句话,或者单纯凑过来看一眼,就心满意足的走了。 小姑娘真漂亮,嗓子又好,挺招人喜欢的。 网上还在争论修音不修音的,也只有身处现场的人才知道,只要这把嗓子不倒,这个年轻女孩必然在未来的流行音乐圈,拥有一席之地。 当碾压式的天赋出现,就连嫉妒,都成了没什么必要的东西。 叶子秋在安镜之前上场,这时候正得意:“我就知道我手气好,不小心抽到你后面那几个,现在估计正哭着呢。” 前后对比太惨烈,别说评委了,自己都觉得没脸见人。 “像你这种天赋条件,应该出现在那些国际大奖赛上,跟那帮子妖孽对打,怎么跑到这种小比赛上来了。”叶子秋还是没想明白。 安镜乖巧的弯着眉眼笑:“我没什么大赛经验,还有很多要学的。” 旁边另一个选手也凑过来:“其实我觉得你更适合进娱乐圈,门槛是低了点,但是人家钱多啊!” 安镜还是笑:“我年纪还小呢,不急,先上个大学再说。” 至于以后会不会进娱乐圈,她其实意愿不高,不过反正这事也还早。 听说这个天才少女还是个高中生,不少人更是连连啧舌,不好再说什么。 反正说来说去,自己也撵马都赶不上,操那个心干嘛。 不出意料,第1轮30个选手比赛结束,安镜的得分果然排在第一。 第2场是问答赛,考的是音基乐理这些基本功,从头几个出场选手看,题目还并不算容易。 照寻常人的想法,这应该属于天赋怪的盲区,也能给其他人留点机会。 一个顶多念了高中的小姑娘,专业书大概都没看几本,希望她不至于剃个光头下来才好。 安镜刚一上场,就抽到了一道相当冷僻的巴洛克音乐时代的题目,涉及的还是一部并不太为大众所知的歌剧,问《达夫内》的作者是谁。 不少人都忍不住愣了愣,偶尔有那么几个知道答案的,也觉得这题出得有点偏,不是专门学过西方音乐史的,对这人真不一定有印象。 就连好几个音乐学院的正统毕业生,当年上西方音乐史也是睡过去的,这时候一脸懵懂,压根答不上来。 没想到,那个据说连初中毕业证都没拿到的小姑娘,直接就把答案说了出来:“heinrich schutz,海因里希·许茨,德国作曲家。” 她就连说德语,也自带一种软糯糯的声调,听起来特别悦耳。 又是一阵掌声响起来。 后面四道题没有这么偏,但是涉及的领域也相当广,可惜,没一道能难住这个娇弱的小姑娘。 6号选手,一看就是那种基础打得极扎实,老师心目中的满分好学生。 这个环节比赛结束,安镜又被主持人拉着说了几句话。 “德语?没有专门学过,”小姑娘腼腆的笑,“不过我对语言还挺感兴趣的,觉得跟音乐有共通的地方,所以自己稍微接触过一点。” 主持人正好是外语学院的高材生,马上起了考较的兴趣,一本正经的和小姑娘聊了几句,结果没想到,聊着聊着,接不住话题的反而变成了他自己。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65节 他马上转换风格,又坳了几句法语,看安镜转换起来也同样轻轻松松,毫无压力。 甚至她意大利语也不错,念起歌剧的台词像模像样,很有专业人士的范。 主持人哪里知道,以前的江望舒,有几年寒暑假的时候,会特地飞到欧洲去上课,给她上过课的老师什么国籍的都有,为了跟老师更好沟通,好几门欧洲语言她都有涉猎,特别专业谈不上,简单的交流没什么问题。 主持人最终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很明智的转移了话题。 还好现场也没几个人懂这几门外语,不过单看主持人的表情都能猜出来,这小姑娘的语言能力,应该不止她自己说的那么谦虚。 天赋怪什么的,似乎不单单只有一个近乎完美的嗓子,语言能力同样也很惊人。 这时候,评委席上好几个音乐学院的教授都忍不住起了爱才之心。 就算是老范的关门弟子又怎么样,现在老规矩早就不管用了,这小姑娘能当老范的学生,也一样能做自己的学生。 再次走下台的安镜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不少人眼里的香饽饽,还有人已经开始盘算起来,要怎么跟老范挖墙脚了。 坐在电视机前的范老师倒是知道那些老朋友的德性,不过她也不急,反而连连拍手大笑,得意得很。 丈夫奇怪的问,她就不怕真的被挖墙脚? “小事小事,”范老师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要是怕这群老东西,我当时就不会让安镜去参赛。” 小姑娘没展露的本事还多着,她们两个的师生缘分,也长着呢。 再次回到候场区的时候,其他人看安镜的眼神就更怪了。 “我就是书看的多了点而已,许茨也没那么冷门,他在德国名气还挺大的,”她笑,“我对这一块比较感兴趣。” 比如经常去听各大乐团的演奏会,又或者,作为特邀嘉宾,还上去表演过一段。 她又聊起自己前一阵子听到的一场特别喜欢的音乐会,甚至还清唱了其中的一小段,看起来快活极了。 一说起这些事情,她就一点不困了,眼睛发光,神采飞扬,甚至比比赛的时候还有精神。 叶子秋却又因为她那一小段清唱,忍不住发起了呆。 她本来还以为,安镜就擅长通俗,毕竟她就连选曲,选的也是那种难度很低的,主要就靠天赋的好嗓子还有极强的表现力,碾压全场。 可是她刚才清唱的那一段,用的应该是法语,虽然一个字都听不懂,但是……叶子秋觉得,那大概是一段情诗。 安镜的声音细腻温柔,又不失华丽,仿佛恋人在耳旁的低语,织成一张密密的网,网上带着玫瑰又插着荆棘,刺入肌肤,让人逃无可逃。 叶子秋觉得,要是自己是弯的,大概立马就能陷入爱河。 这女人也太可怕了吧!她怎么什么都能唱! 什么叫顶级大佬的风采?她面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啊! 叶子秋差点直接跪下了。 安镜还在那边不好意思的说:“我没正经学过这个,就随便唱一唱,跟真正专业的比差远了。” 叶子秋深情地抓住她的手:“姐,咱不用学了,你没学都唱成这样,要是正经学一学,美声组的那帮眼高于顶的家伙,以后就没脸见人了。” 专业的声乐圈子也同样有鄙视链:美声高高在上,傲气十足,民族组仗着几千年的历史和广大人民群众的深厚基础,还有同样难度不低的唱法,脖子也能扬得高高的。 只有他们通俗组,说专业吧,跟流行乐隔得太近,想碰瓷一下流行乐圈,人家又嫌他们清高,不爱带着一起玩,总而言之,地位相当尴尬。 现在好了,他们通俗组也出了个跨领域的王者,总算有了扬眉吐气的希望。 安镜就笑,说自己距离专业水平还远着呢,她老师说还要好好练几年,才有出师的希望。 范老师本来也兼跨了好几个领域,对于这个能够完美继承自己衣钵的学生,自然是越看越爱,倾囊相授。 这边聊着闲话,比赛现场,两场得分前10的排名也终于公布在了大屏幕上,安镜的得分遥遥领先,轻轻松松超出了第二名一大截。 而这场比赛的总冠军,也即将在前十名中正式决出。 第三轮总决赛,剩下的十位选手还要再演唱一首歌,只不过现在,第1名的归属,似乎已经彻底没了悬念。 这次出场的顺序根据排名从后往前,安镜最后一个上台,再次演唱了一首很经典的爱情歌曲,只不过比起前面那首,稍微加入了一些唱腔上的创新,听起来更时尚,也更符合年轻人的喜好。 有几个年纪大的评委不大欣赏这种变化,打分稍微紧了紧,可即便如此,她的得分依然高高在上,继续呈碾压的姿态,轻轻松松拿到了这场比赛的冠军。 电视台直播的时候,安镜最后的这段出场,也成为了收视率峰值最高的一段,那高高抬起的山峰,甚至超过了这个台平时收视率最高的一档法治节目,也小小的风光了一把。 现如今,在网络的冲击下,地方电视台早就式微,台里的领导都好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快乐了。 他们唯一后悔的是,早知道能出这种黑马,当初和比赛方签合作协议的时候,就应该多签几期,比赛也多弄几场,那数据能漂亮到什么程度,真是不敢想。 只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领导只能急忙去找预赛的录像,安排紧急插播,结果就出现了很奇怪的一幕:电视台决赛都播完了,预赛内容反而等到第2天才放出来,再次成了网上的一段笑料。 跟着笑料一起在网上发酵的,还有安镜那三首歌,以及两段采访视频。 天才少女横空出世,在相当短的时间内,就获得了极大的流量关注和讨论度。 很多人都在猜,这个19岁的女孩,是准备直接进娱乐圈,还是走网红那套打法,开始直播带货。 前者风光无限,后者来钱多多,似乎哪一条,都是会被无数人羡慕的好选项。 现在的安镜,对于网上的激烈讨论还一无所知。 她在台上领了奖,顾不得和领导还有评委们寒暄,就偷偷摸摸的回到后台,换了一件不起眼的大外套,刚一出来,就被人一把扯进了怀里。 她拱进那个人怀里,兴奋的笑,又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看起来像一只快活的鸟儿。 然后两个人就从员工通道悄悄走了,全然不顾还想抓紧机会采访一下冠军的媒体记者。 上了车,安镜还在笑,她喜欢演唱,喜欢比赛,这些东西,让她发自灵魂的感到快乐。 反而那些物质上的奖励,对她来说毫无诱惑——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最不会考虑的,就是物质上的回报。 那些东西,还不如亲吻更有诱惑力呢。 两个人刚一上了车,江屿就直接拉下了前排和后排之间的格挡,把少女狠狠的压在怀里,咬了上去。 安镜呼痛,他才停下,唇依然挨着她的,低声问:“那首歌是唱给我的?” 安镜笑:“你猜。” 然后,又是一阵狂热的风卷过,让她神魂颠倒,不能自已。 “真想把你锁起来,”江屿在她的耳边低语,“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盯着你看。” “那可不行,”少女软软的笑,“那样我会伤心的。” “不过……”她纤细白嫩的胳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声音压低,“现在这个样子,倒是可以只给你一个人看。” 江屿静看她几秒,再次垂下头,用一种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气势,将人揉在了怀里。 少女纤长的脖颈向后弯着,红唇轻启,发出了几声破碎的哀求,又很快,无声无息的消散在彼此的交缠之间。 第53章 安镜的知名度起来得很快,但是她却并没有像绝大多数人预想的那样,进娱乐圈或者开直播。 别说进圈了,有几家厉害的经纪公司,想尽快把这位天才少女拿下,结果打听了半天,连人家的手机号码都没要到。 她就像一位神秘的古国公主,只给外界留下几个叫人浮想联翩的片段,便又再次销声匿迹了。 甚至连自诩手腕神通广大的狗仔,也只知道,这姑娘背景不太一般,有人护着,一般人怕是连边都挨不着。 温宁则也听说了这个人。 温家一开始做的就是唱片公司,虽然后来因为家族事业壮大,开拓出不少新兴产业,但起家的根本并没有忘,哪怕这些年音乐行业不太景气,也并没有彻底放弃老本行。 温宁则作为家里的老二,很早就接手了温家娱乐相关的产业,这位贵公子对于工作其实不大上心,但是对玩乐却颇有天分,几年下来,反而让公司扭亏为盈,倒叫那些原来看他不大顺眼的长辈,对这个混不吝的二少刮目相看了。 可惜,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向上的野心,每日醉卧花丛,也很逍遥自在。 前两天,公司有个金牌经纪很兴奋的跟他说,自己发现了一个特别惊艳的苗子,那天分,妥妥就是下一个亚洲天后,甚至世界天后也不一定。 温宁则好奇的看了经纪人发给他的小视频,画质不算太清晰,但也能看出演唱者眉目漂亮,歌声如莺。 他对着那视频发了一会儿呆,依稀又想起某个故人,吩咐金牌经济全力以赴,拿出公司最顶级的资源,签下这个新人。 只可惜,过了几天,这位素来以精明强干的金牌经纪,也只能认输投降,过来汇报,说是这个新人不太好接触。 不过他到底还是打听到一点消息,这新人背后站的,似乎是江家,就是跟温二少关系向来不错的那位江家大少爷。 温宁则一愣,放下手中的烟:“江屿?他怎么掺和到这里头了?” 金牌经济确定的点点头,问能不能靠着老板的颜面,得到一次和新人当面聊聊的机会。 温宁则沉吟片刻:“我先问问他。” 经纪人离开办公室,他却久久回不过神,半晌,才自嘲的一笑,拿起电话,打了出去。 接电话的男声出乎意料的温和,哪怕和他接通了电话,好像还捅了身边人一句。 但是转头和温宁则说话的时候,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还带点冷的态度,问他有什么事。 温宁则就笑,说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没什么事就不能打电话? 江屿嗤笑一声:“有话直说。” “你那个新交的小女朋友……是不是个学音乐的小姑娘?”他试探着问。 “我就知道,”江屿低哼,“你经纪人跟你说的吧。” 温宁则手里拿着笔,随意的在便签纸上画了几个圈,又点了一下:“你小女朋友要是真有意走这条路,不如早点签一个靠谱的经纪公司,你知道,我家的公司在业内,口碑还算不错。” “除了你这个花花公子老板?”江屿笑,转过头,又亲了亲好奇凑过来的安镜,“我问过她了,她现在想专心学习,暂时对出道没什么兴趣。” “那等有兴趣了,记得第一个联系我。”温宁则说完,才挂了电话。 他又翻出之前经纪人发的那几个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忍不住苦笑。 果然,能叫江屿破例的,还是这个类型的女孩儿。 就是不知道这个女孩儿,知不知道自己被当做替身了。 他又点燃一根烟,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间,少女的笑容,果然和故人有些像。 过了一会,他通知经纪人,这个事情不用急,但是保持持续关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有机会。 这种金丝雀一样的小姑娘,要是看不好偷跑出来,被谁捡去了,就要算谁的。 他再次后仰,深深的吐出烟气,才把烟头,死死地按在了烟灰缸里。 江屿挂了电话,也轻描淡写的对安镜笑:“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想跟你签经济约。”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66节 安镜就不感兴趣了:“这几年我想专心学习,不想搞得那么忙。” 她本身对财富名望的渴望都很淡,跟那些比起来,反而是自身音乐造诣的进步,更叫她心满意足。 老师也建议安镜,如果确实不急着赚钱,倒不如先安心学习几年,正经走走专业路线,偶尔也可以参加一下国内国外的比赛,这样慢慢沉淀,或许比早早商业化,走得更高更远。 安镜其实不在乎以后能不能成名成家,不过老师的规划确实正中她的心意。 “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够上进?”安镜凑到江屿跟前,“网上还有人说我太不珍惜机会,这波流量红利抓不住,以后大概就很难起来了。” 这两天她终于知道自己在网上名气大涨,不过网上那帮人,黑黑红红都有,那股指点江山的劲头,简直比她爸还要着急。 安恒益老先生都随便女儿怎么选择呢,那帮人倒是急上了。 “我巴不得越少人看到你越好,”江屿叹气,“可惜,我的女孩儿根本藏不住,就跟一只小凤凰一样,迟早要飞到万众瞩目的地方去。” 安镜被他逗得笑起来。 下午,江屿把她送到范老师家,安镜对着他挥挥手,拄着小拐杖,轻快地走进了老师家的大门。 上了一下午的课,依然还是江屿来接的,安镜本来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怕影响江屿工作。 “能多见见你,我的效率都能高很多。”他弯着头,吻了吻少女的额发。 安镜脸又红起来,抱住肚子转移话题:“哎呀今天范老师好严格,我被她训练了一个下午,饿得要死,晚上吃什么?” 江屿需要,一打方向盘:“带你去吃个好吃的。” 江屿带安镜去了一家主打复原菜为主的国风餐馆,装修是相当考究的宋风,复原的也是宋朝的饮食,只不过加入了一定改良,更适合现代人的口味。 宋餐喜欢以花果入菜,名字取得也极为雅致,什么拨霞供,碧涧羹,珑缠果子,云梦豝儿,只看名字,基本猜不出来究竟是用什么食材做的。 安镜最喜欢的是一道梅花汤饼,据主厨说,原来食谱上是用梅花和檀香浸渍过的面粉和面,包成梅花样的鸡汤馄饨,不过他们家做了改良,用了白梅花和白芙蓉花的花瓣揉进去,更突出了这道梅花汤饼的冷香。 总之就是十足的风雅,真跟做了一回古人似的。 吃到最后,店里还有一段点茶的表演,小姐姐一通行云流水的表演,把安镜看得一愣一愣,虽然对味道持保留态度,表演还是很好看的。 安镜最喜欢的还是跟着一起上的茶点,小巧玲珑,清淡雅致,不同造型的茶点还带着不同的花香气,相当考究。 可惜,江屿怕安镜积食,没让她多吃,她纠缠了半天,才终于打包了两份茶点,回去给姐姐还有楚媛试试味道。 安镜坐在车上,和姐姐还有楚媛发消息,又交代江屿把其中一份带回江宅,可过了一会儿,她又反应过来,这样的话,两个人的关系是不是就暴露了? 江屿一脸无奈的看她:“我不是还没追到你吗?有什么暴露不暴露的。” 安镜瞪他:“那怎么一样,我就是怕妈妈多想,毕竟……” 两个人的关系要是捅穿,实在有点尴尬。 “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女士的性格,她要是想,早就发作了,”江屿撸了撸少女的头毛,“而且,她哪是这么容易被瞒住的。” “可我还是害怕……”安镜抱着脑袋,光是想一想跟母亲坦诚的那一幕,心里就发虚。 “害怕就等等,等你准备好再说。”江屿哄她。 最后那份茶点还是请同城快送送过去的,江屿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父亲和母亲一边饮着茶,一边品着点心,江屿走过来的时候,楚媛还玩味的看了他一眼。 江志儒还是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还很高兴的招呼儿子过来,说是安镜那小姑娘挺有心的,送了一份茶点,古香古色的,也不甜,味道不错。 “叫他做什么,他早吃过了。”楚媛冷冰冰的说。 江志儒挠了挠头:“也是,这些年轻人的玩意,他肯定比咱们知道得多。” 江屿……也只能笑笑,说自己确实刚吃过了,然后上了楼。 江志儒还神神秘秘的问妻子,这小子是不是刚约会回来,脾气看起来都比以前好了。 “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把女朋友领回来,”他嘟囔道,“这小子冷冰冰的,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能受得了他。” 楚媛看他一眼:“等领回来的时候,你别吓着就行。” 到时候一惊一乍的,惹人心烦。 江志儒莫名其妙的看着妻子,被她说得心惊胆战的,偏偏还不能问,实在委屈。 不过现在,安镜也没太多时间为见家长的事情而烦恼,她正在准备三个月后,最重要的那场全国大赛。 作为上次比赛的冠军,她自动获得了全国大赛的入围资格,如果能够在这场比赛里获得前三,就有很大的机会拿到免试保送——或者至少大幅度降分录取的机会。 作为一个半吊子学渣,这对安镜来说,很重要。 从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自己在音乐方面天赋不错,语言能力也很强,可是除此以外能力平平,哪怕楚媛花了大力气,她的成绩也始终不上不下,等进了高中,更是选择早早就申请国外的音乐类院校,彻底放飞自我。 这一回,她依然有考虑过去国外进修,不过跟上次不同,她现在的履历太差,规划路线也只能先从国内院校开始。 不过说实话,一般能参加这种比赛的,一多半是专业选手,另外一小半是各大音乐学院的高材生,但凡神志清醒一点的高中生,也不至于跑到这种重量级的比赛里来刷保送资格——主要也根本不可能刷得到。 安镜倒是信心满满——不说第一,前三的希望还是挺大的。 而且,她最近灵感爆棚,又写了两首新歌,这个比赛允许用新歌,还有额外的加分,对她来说优势不算小。 唯一的问题是,安镜填词的水平不太行,想要新歌能用上,她还要尽快找一个水平不错的词作者才行。 可惜之前和她合作过的那位老先生去年就过世了,她也只能再找合适的人选。 江屿帮她推荐了几个人,安镜挑来选去,选中了其中一个,叫班荣,说来也巧,这人还是之前那个老先生的亲孙子,也算是某种特殊的缘分了。 不过这人除了词作者以外,还有一个身份,是魅音平台的音乐总监,同时,还是高薇的男朋友。 安镜只能由衷的感叹一句,这世界可真是太小了! 听说是那个最近很火的天才少女想和自己合作一首原创歌曲,班荣没拒绝,但还是想先看一看那首曲子再做决定。 高薇对江屿介绍的这个小姑娘也很感兴趣,同样想要亲眼见一见本人。 魅音如今已经成为国内音乐平台的巨头之一,影响力远超当年,作为相当成功的创业者,高薇的关注度同样不低。 不过这个姐最讨人喜欢——或者诟病的点,就是她的特立独行,每次采访都劲劲的,喜欢的特别喜欢,反感她的也是相当反感。 安镜倒觉得,她没怎么变,依然还是烈焰红唇的装扮,烟不离手,看起来有一种颓靡又高傲的美。 班荣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他穿着简单的牛仔上衣牛仔裤,头发略长,在脑袋后头扎了个小辫,一看就是那种随性的文艺青年,长相说不上特别俊帅,细眉细眼的,但是气质温和,一看脾气就很好。 安镜怎么都想不到,高姐怎么就转变兴趣,喜欢上了这一款。 她还没忘记高薇当年追着江屿跑的样子呢,说起来,她们两个人就是因为高薇看上了江屿,才认识的。 不过第一次见面,安镜也没好意思多八卦,而是一直在和班荣交流作曲作词的细节。 必须承认,班荣是个很不错的合作对象,情绪稳定,理解能力超强,两人的沟通相当顺利,不过半个小时,他们就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安镜和班荣交流的时候,江屿和高薇一直在旁边坐着,只不过各自占据一个角落,除了刚开始见面的时候彼此打了声招呼,就再没说过什么了。 中途江屿接了个电话,出去了一会儿,高薇手里一直拿着一根没有点燃的女士烟,神情莫测的盯着安镜看,依然没说什么。 等到临别的时候,江屿去开车,她才突然走过来,把细烟在包上敲了敲,叼进嘴里,只不过没急着点燃,而是眯眼打量了她好久,才问:“听说,你是宋梨若的妹妹?” 第54章 高薇打量安镜好一会儿了。 十八九岁的小姑娘,青春洋溢的,平时话不多,但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又着实自信。 她恍惚有些怀念,又很快意识到,安镜显然不是那个人。 那个人的葬礼,都已经过去好久了。 她忍不住烦躁的咬了一下烟头,江屿那个混蛋,这是想干嘛? 想当年,她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对江屿一见钟情,还信誓旦旦想要拿下这位清高的贵公子。 不过没多久,她就看清楚了,这人对自己压根没有兴趣,两个人之间能够谈论的话题,除了公事,还是公事。 她刚开始还以为,这人天生缺乏一根恋爱的神经,可等望舒走了以后才知道,江屿不是不会爱人,只不过,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可惜,他爱的人死了,那段本来就见不得光的感情,注定永远沉寂。 高薇有时候也想,这家伙以后会不会再遇见某个女孩,暂时放下过往,和那个女孩子恋爱,结婚,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 她只是没想到,重新出现在江屿身边的人,会……跟望舒那么相似。 而且,偏偏还是梨若和望舒的妹妹。 这都是段什么样的孽缘。 她看向安镜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带上了同情。 挺有才华一个小姑娘,可别被那个无耻之徒给毁了。 “你也别嫌我多事,看在你是望舒亲妹妹的份上,我才提醒一句,活人啊,永远不要跟死人争,这辈子都争不过。” 她咬着没点燃的过滤嘴,眼睛微眯,仿佛正透过女孩的脸,看向另一个早就死去的人。 记忆里早就变得模糊的笑容重新跳了出来,清澈得让人心头发酸。 高薇知道这番话不讨喜,尤其自己以前还追过江屿,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很容易惹人误会。 她甚至都做好把小姑娘弄哭的准备——毕竟这小朋友看起来就是那种精致易碎的孩子。 她没想到,听到自己的建议,安镜一下子笑了。 弯起眉眼,咧开嘴,星光落进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熠熠生辉。 真的就好像,早就死掉的人,又重新回来了。 高薇又发了一会儿愣,听那小姑娘说:“谢谢你,不过我不和她争。” 她甚至还踮起脚,轻轻的抱了一下高薇,柔软而清甜的花果香气扑面而来,依稀是熟悉的味道。 然后,安镜松开手,不好意思的再笑一笑:“抱歉,我有点冒昧了,不过,还是谢谢你呀。” 正好这时候,江屿把车开了过来,少女轻快的朝高薇挥了挥手,就上车了。 高薇还在发愣,她男朋友走过来,帮女友把烟点燃:“怎么了?那小姑娘跟你说什么了,让你这么失态?” “没说什么,”高薇自失的笑笑,“不过……你说人死了以后,会不会真的还能回来?” 班荣哈哈笑起来:“你不是最不喜欢封建迷信这一套嘛,怎么讨论起这个了。” 高薇回过神来,摇摇头:“不是……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她有点明白江屿为什么抵挡不住了。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67节 不过……一时的迷惑,能延续一世吗? 高薇说不清。 “算了,别人家的感情问题,我操个什么心。”她叼着烟头说。 “可不,还不如多操心操心我。”男友亲昵的蹭过来,低声说。 车上,江屿也问安镜,高薇刚才跟她说了什么。 “高姐还是那么仗义,又热心肠,”安镜笑,“我一直就挺喜欢她的。” 江屿看她一眼,车厢里泛起了淡淡的酸味。 安镜又挨过去哄他:“不过我最喜欢的,当然还是你啦!” 甜蜜的香味,柔软入骨。 安镜和班荣的合作意外顺利。 她最开始的预感果然没错,这人无论音乐品味还是作词风格,都和自己很合拍,而且速度极快,不到一周就写出了第1版,之后又修修改改,一个月以后,两首歌都顺利成形了。 班荣写歌的风格没有他爷爷那么典雅,字斟句酌的,但是显得更加随意恣睢,很有一种属于自己的独特风格。 安镜也很喜欢这两首新歌,拿给范老师去听,范老师也喜欢得不得了,说这个质量的歌,用在比赛上都有点可惜了,完全可以放到更大的场合去表演。 安镜倒无所谓。 可能是年纪轻,毫无创作瓶颈,自然也没有那么在乎得失。 范老师的丈夫看见这两首新歌,又忍不住念叨,说自己当年那个学生也喜欢写歌,说起来,两个人的风格还有点相似。 “行了行了,”范老师直接打断丈夫的话,又对安镜说,“年纪大了就喜欢回忆当年,咱们不用管他。” 哪个小姑娘喜欢一天到晚跟别人比较呢。 安镜自然不会介意,甚至还关心的问了一句她先生身体怎么样,最近还有没有收学生。 “怎么没有收,不过老了老了,突然喜欢去教启蒙班,说是跟一群小孩在一起,自己好像也能年轻点。”范老师说起丈夫,脸上带着笑。 “秦老师脾气好,难怪喜欢小孩子,”安镜笑,又连忙解释,“我可不是说您脾气不好。” 范老师瞪了她一眼:“不好就不好,我又没有不认。” 然后,就跟个小孩一样,笑得前仰后合的。 安镜也被老师带得忍不住一起笑。 新歌准备好了,还要录伴奏带,一事不烦二主,安镜是在魅音的公司大楼录的伴奏。 高薇也来了,眯着眼睛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又仔仔细细的看安镜:“你比你姐天赋还要高一点,这把好嗓子真是难得,怎么样,想不想跟魅音签约?我可以给你最好的资源。” 可惜这建议被安镜婉拒了,说自己还要读书,暂时不准备当艺人。 “不当艺人也行,咱们平台自由度很高的,你可以只在这边发歌,”高薇说,“我们也在摸索各种盈利的新模式,对自由歌手也很友好。” 安镜不想被经纪公司安排工作,不过对这种自由约还挺有兴趣,两个人又简单聊了几句,高薇就叫来了部门负责人,让她专门跟安镜谈。 两个人先达成了个口头协议,过几天再正式商量签约的事情。 等安镜走了,负责人还不忘拍老板的马屁,说领导果然有眼光,手腕也够,外面根本接触不到的天才少女,竟然也被她签下来了。 “你反正就按最宽松的条件来,”高薇叼着烟头随意吩咐,“钱不钱的无所谓,人家不在乎这个,不过也不能故意苛刻,要是被看出来了,合作肯定要告吹的。” 负责人自然连连点头,保证绝对会注意合同细节。 “那小姑娘……”高薇叹,“我其实也把不准脉,随她吧,先把关系维护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她看好安镜的天赋,但有个宋梨若的前车之鉴,谁知道会不会又唱两首歌就跑了。 更何况,背后还有个江屿,情况就更复杂了。 高薇摇摇头,决定一切随缘,懒得再多想。 全国大赛的初报名终于正式开始,安镜递交了报名表,从办公大楼里出来的时候,突然被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孩子用力撞了一下。 她拐杖没拿稳,往后连连退了几步,才靠在墙上,好歹没摔下去。 那女孩子非但不道歉,反而冷冷的哼了一声:“我还以为多厉害呢,原来就是个瘸子而已。” 安镜皱着眉:“瘸子总比眼瞎还到处乱走的家伙强。” “你说谁眼瞎呢!”女孩逼进安镜,伸出手,想去拽她的衣领。 还好一个之前给安镜打过分的评委正好路过,看见这一幕,才拦住那个跋扈的女孩。 等女孩气得跺脚走了,评委才低声跟安镜说:“别跟她一般计较,她就是嫉妒你成了老范的学生,但是她却被拒之门外。” 安镜不知道还有这种事,好奇地问:“那是谁?” “那是盛正飞的女儿,盛导你应该认识,挺有名的一个大导演。”评委简单的说,但也在委婉的劝安镜,那个跋扈的女孩背后有人,要是以后真想进圈,还是不要太跟她计较的好。 盛正飞在圈子里口碑一般,势力却很大。 安镜一愣。 这个名字挺耳熟。 她缓了缓才想起来,这个盛正飞,不就是宋岚的前夫,江望舒血缘上的亲生父亲吗?! 她这时候又依稀想起来,江望舒临死的时候,这人还来过一回医院,只不过匆匆来匆匆走,对那个据说病危的女儿,看都懒得看一眼。 没想到,那人的女儿,也是学音乐的,还挺巧的。 当天晚上,安镜和宋岚打电话的时候,就试探性的问了一嘴,要是自己以后万一进娱乐圈,碰见她亲妈的前夫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呗!”对于这个前夫,宋岚表现得毫不在意,“再说了,你跟他又没有什么关系,不用管他。” 要是在旁人眼里,宋岚在第一场婚变中,明显才是那个伤心人。 她几乎是净身出户,演艺道路也被彻底断绝,带着女儿,独身离开京城,来到偏远的海边小城定居。 这些事情,要是放在正常人身上,怕不能怨恨念叨个一辈子。 偏偏宋岚不算个正常人,什么前夫不前夫的,她早就彻底抛下了,心里一点挂碍没有,完全当对方是个陌生人。 “你要想进娱乐圈就进,你楚阿姨还有你姐肯定不能让你受委屈,至于那家伙,不用管他,他也不敢来惹你。” 当年江家硬生生逼着盛正飞来医院的事情,她看得清清楚楚,那时候就知道,这个曾经把自己逼得走投无路的家伙,在真正的强权面前,就是颗菜。 所以她那时候就彻底无所谓了,只要女儿有人护着,她才不在乎那个所谓的前夫呢。 安镜这才说起了白天的事。 “他后来好像是再婚了,我也没注意,”宋岚想了想,“不过那个女孩怎么这么没素质,盛正飞果然不会教孩子,还好我那时候跟他分得早。” 她说起来全是庆幸。 安镜笑,保证自己会彻彻底底的打败那个女孩,给妈妈争口气。 “妈妈用不着你争气,过好自己想过的日子就行,”宋岚说,“好好准备,过几天妈还有爸去给你加油。” 安镜高兴地说好。 可是到了比赛前一周,又出事了。 这天江屿临时要开会,没办法按时来接她,安镜就说用不着麻烦了,也不用叫家里的司机,她随便打个的就回去了。 出租车不能进小区,她一边拿着手机,一边研究打车的定位地点,正准备穿过面前的小路,走到小区门那边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轰鸣的发动机声音,从身后传来。 安镜以前一直还庆幸,自己几年前那场车祸虽然严重,但是没留下什么太大的心理阴影,坐车或者过马路,影响都不大。 但是这时候,听到那一阵嘈杂的轰鸣声,她的心突然一下就慌了,手脚发麻,脑子也变得迟滞,就这么呆呆的站在路中间,躲都不知道该怎么躲。 那辆车蛮横的开了过来,好像本意只是想吓唬她一下,看到安镜这样子,司机反而有点慌了,弯弯扭扭的绕了一下,车身轻轻擦过了少女的身侧,碾碎了掉落在地上的拐杖,小车才紧急踩了刹车,车窗打开,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伸出脑袋,对着安镜留下了一连串的骂声,然后就扬长开走了。 安镜恍恍惚惚的站在日光底下,只觉得一切都灰蒙蒙的,然后,摇晃了几下,就晕倒了。 范老师听到门外的动静,一时好奇张望了一眼,没想到,就看见自己的宝贝学生倒在了路边。 她吓了一跳,忙叫了救护车,才想起来跟学生家长也要打电话。 江屿赶过来的时候,安镜已经被送到了医院。 她脸色惨白,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仿佛……多年前的旧事重现。 江屿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勉强镇定心神,去问医生情况。 “患者身上没有外伤,应该只是受惊过度,暂时昏了过去,”医生很淡定的说,“她多年前出过车祸?昏迷也可能是创伤后遗症造成的。” 江屿松了口气,坐在病床边,把安镜的手放在唇边。 少女的手柔软冰凉,叫人心慌。 他又把自己的脑袋贴了过去,感受着她胸口微微的起伏,终于稍微安心一点。 安镜此时正走在一场纷乱的梦境里。 她的记忆就像破碎的镜片,那些以为早就遗忘掉的瞬间,又因为这次惊吓,重新泛了上来。 她当时还在上初中,为了早点回家,特地抄了一条近道。 路很黑,但不长,一边是墙,一边是荒地,不过经常有学生在这边走,也没出过什么事。 可是走着走着,迎面突然冲来一辆黑色的小车,速度极快,蛮横而莽撞——就跟刚才一样。 小姑娘躲闪不及,就这么被汽车撞到了半空,然后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落在了旁边的荒地上。 身上很疼,鲜血汩汩的往外流,很快润湿了书包,她昏迷前一刻还在发愁,作业被弄脏了该怎么办…… 安镜猛然一下睁开了眼,漂亮的琥珀色大眼睛里满是惊恐。 然后,就落进了一个叫她安心的怀抱里。 “你终于醒了。”温热的吐息在耳边环绕,熟悉的声音也瞬间平复了少女心里的慌乱。 她眨了一下眼睛,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医院,江屿就在她身边。 “有人……刚才有个人想撞我,”她下意识跟江屿告状,“而且,我想起来5年前撞我的那个人是谁了!” 之前安镜从车祸中苏醒的时候,就有警察过来问过这个问题,但是她脑部受创过重,根本想不起来车祸当时发生的事情。 可是刚才,在梦里,虽然只有惊鸿一瞥,她终于看清撞自己的那人究竟长什么模样了。 那是个40来岁的中年男人,衣着考究,长相俊朗,但是眉目间又依稀藏着一丝阴鸷的气质,看起来很吓人。 而且,似乎有些眼熟……安镜努力回想,可惜想不起来。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68节 一想起曾经发生的那件可怕的事情,她又忍不住颤抖起来。 江屿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不怕,哥都会帮你查清楚的。” 他的眼神里也透着一股狠意,就跟荒野里的野狼似的。 楚媛和宋梨若也很快赶了过来,看见这对紧紧抱在一起的青年男女,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安镜就像弹簧一样,把江屿给用力推开。 楚媛无奈的看她,女孩儿把头垂得低低的,看起来异常心虚:“我……那个……” “行了,我早知道了,”楚媛轻描淡写地说,“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现在年纪大了,不想操心那么多,只要看到儿女开开心心的就好。” 她笑着安抚女儿,又仔细去看她有没有受伤。 安镜身上只有一点擦痕,是摔倒在地的时候蹭的,其他倒是没什么问题。 楚媛舒了口气:“还好没事,刚才接到电话,把我给吓了一跳。” 她顺带又瞄了一眼儿子,果然见江屿脸上素白,看起来比床上的安镜还要狼狈。 这些孩子啊……她轻轻叹气,也答应帮女儿彻查这次的事情,还有5年前那场车祸的肇事者。 安镜没想到,母亲这一关竟然如此轻轻松松的就过去了,不由惭愧的抱了抱楚媛。 “你们大家都好,我就安心,”楚媛抚摸着女孩的头发,“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医生建议安镜留院观察一天,留下来陪护的自然是江屿。 虽然昏迷了一阵,安镜看起来恢复得差不多了,真正惊魂未定的,反而是坐在边上的江屿。 他脸色始终苍白,眸色很深,看起来似乎头痛又发作了。 安镜抬起手,贴了贴他的额头,果然有点烫。 江屿把她的手拽下来,又去吻她的手心:“没事,缓一缓就好了。” “对不起,叫你担心了。”安镜低声的在他耳边说。 江屿就笑一笑:“怎么会是你的错,天色晚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安镜点点头,大约白天确实受了惊吓,她很快就变得昏昏欲睡,慢慢闭上了眼。 虽然睡着了,却并不太安稳,梦一个连着一个,乱七八糟的,不算噩梦,也称不上美梦。 突然间,安镜觉得自己被什么人紧紧抱住,她吓得一下睁开了眼。 浓黑的夜色里,青年脸色煞白,满头冷汗,大口大口喘着气,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用力抱着怀里的人,像是抱着最后的救生圈。 可即便如此,他的眼睛依然闭着,只是眼皮快速跳动,似乎并不清醒。 安镜懵懂的推了推他,没反应,然后又推了一下。 江屿这时候才仿佛大梦初醒,长长的抽了一口气,脸上惊魂未定,正对上安镜不解的目光。 他又梦见5年前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少女的生命快速流逝,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凄惶,无助,绝望,在即将溺毙的前一刻,少女伸出手,把他从死水里拉了出来。 “你再也不要走了,”他慌乱的揉着怀里人的发,“我受不了的。” 安镜猜到点什么,很乖的说好。 “也别突然不见,别让我到处找你,却怎么都找不到。” “好。” “要是还有下一次,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我要和你一起走。” “好,那我们路上还能聊天做个伴儿。” “你……真的回来了?” “嗯,真的回来了,这次,我会尽量留得久一点。” 两人的手指紧紧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虽然努力做着保证,江屿看起来还是不太好。 他很难入睡,一睡着又容易做噩梦,根本睡不安稳。 也只有紧紧贴在安镜边上,嗅着她身上的气息,才能稍微好一点。 安镜忧心忡忡的看着好容易才艰难入睡的江屿,叹了口气。 她也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五年前自己的离开,对江屿来说打击有多大。 夜色里,晚风轻扬,吹起一室叹息。 第二天早上,江屿看起来正常些了,但是依然不愿离开安镜身边。 仿佛只要一离开,就会再次听到噩耗。 安镜就乖巧的让他抱着,顺便给母亲发了一条消息。 “公司里的事不用担心,我来安排,你们这两天先好好休息,缓一缓。”楚媛的回复,永远叫人安心满满。 她才发了一会儿短信,江屿便又缠上来,像条蛇一样绕着安镜,头靠在她颈窝里,不肯动了。 安镜拍了拍他的头,权作安抚。 江屿瞟了一眼短信的内容:“等下我陪你去上课。” 他今天也确实没有去公司的心情——只要安镜稍微离开一下自己的视线,他就变得坐立难安,整个人被严重的恐慌情绪控制。 他知道这样不对,但就是控制不住。 “好,不过上午先去见一下陆医生。”安镜说。 江屿没出言反对。 到了医院,陆医生首先对着安镜眯着眼笑,给她做了简单的检查,小姑娘恢复得很好,不用多久,就连拐杖都能撤掉了。 转头给江屿把了一会脉,他脸色又变了:“年纪轻轻的,怎么心病这么重!” “心病还要心药医,我不是心理医生,治不了这个,”陆医生很不耐烦的说,“不过我觉得,那些心理医生水平也就这样,还不如去求求神拜拜佛,跟和尚道长侃两句来得有用。” 然后就挥手打发掉了这对麻烦的小情侣。 回到车上,江屿还是习惯性的挨着安镜:“不用那些和尚道士,有你就行。” 安镜看他一眼,又叹了口气。 第55章 下午去范老师家,夫妻俩都很关心的问了安镜恢复情况怎么样,要是身体还没好,不用急着来上课的。 安镜说自己没什么大碍了。 “那些不怕死的飙车党,”老太太很不爽的嘀咕了一句,“以前只是在街上窜来窜去的,没想到现在都敢在小区里这么开了。” 出事的第一时间,她就联系物业调了监控,还报了警,可惜因为没出什么大事,交警那边也顶多扣分罚款了事。 范老师又仔细打量了一眼江屿,然后对着安镜挤眉弄眼:“这就是你那个男朋友吧?他是不放心你,才特地陪你来上课?” 安镜脸微红,默认了。 “小年轻的,还挺黏人。”老太太呵呵一乐,也不多说话,领着学生上课去了。 安镜一离开视线,江屿又有些坐立不安,秦老师看出点端倪,拿着张报纸,端着个大茶缸子,坐在了他对面,和他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发现竟然还是个熟人。 “我说你瞧着眼熟呢,原来你是小江的哥哥!”老先生慈眉善目的笑,“以前就经常见你接送小江,那小姑娘……” 人年纪一大,就特别喜欢追忆当年,说起以前的事总也停不下来。 更何况,江望舒还曾经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弟子,对那个学生,秦老师期望很高。 可惜,再厉害的天才,总也敌不过命运无常。 江屿脸色沉静,垂下眼睑,听着老先生说起以前那些旧事。 “话说回来,小安是小江的亲戚?不知道怎么的,我总瞧这两个人有点像。”老人又问。 江屿艰涩的笑一笑,没解释,也没否认。 秦老师忽然一拍大腿:“嗨,又扯远了,自从年纪大了,我总容易唠里唠叨的,自己还不觉得,我夫人说过我好几回了,可惜,人都是要服老的。” 江屿:“您二位伉俪情深,让我很羡慕。” 秦老师哈哈笑,又跟小年轻传授起婚姻之道,说起来又是一篇长篇大论,等到安镜那边课都上完了,这两个人的话题还没结束。 范老师走过来,无奈的看一眼丈夫:“行了行了,逮着个人就吹你那一套,也不怕别人嫌烦。” 秦老师嘿嘿一笑,一点不在意。 江屿也很有礼貌的说:“秦老师教了我很多。” 小伙子看起来彬彬有礼的,气质又好,范老师挺喜欢,还叮嘱他常来做客,不要嫌老头子烦就行。 江屿笑着说好,才扶着安镜,告辞离开。 等人走了,范老师才说:“这一对看着其他都挺好,就是年龄差的有点大,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成。” 秦老师对此倒是有不同的意见:“小伙子一看就挺上心的,只要两个人感情好,就分不了。” “你又知道了。”范老师笑着拍了一下丈夫。 “咱们俩就是,你看我对你这么上心,感情维持得多好。”秦老师骄傲地说。 虽然有点自夸自擂的嫌疑,但他确实也没说错,两个人虽然都已经两鬓掺白,但感情一直如初,很少红脸。 走出范老师的家,江屿就去牵安镜的手。 安镜别扭了一下,终于还是乖乖让他牵着,又笑着看江屿:“刚才听秦老师一番心理疏导,是不是稍微好点了?” 江屿点头:“要是我们能像他们一样,就好了。”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69节 安安稳稳白头到老,活成了最幸福的样子。 安镜一愣,笑起来:“那咱们一起努力呗。” 她用力晃着江屿的手,就像是小孩子做约定那样,一脸认真的盖了个章。 可是到了晚上,江屿再次被噩梦惊醒。 他惊魂未定的大口喘着出气,再次沉溺于过往的回忆,一时间根本拔不出来,甚至连想去寻人的力气都没有。 安镜就睡在隔壁房间,听见这边的动静,连忙过来,抱住了摔倒在地的江屿。 “我就在这儿,好好的,一直陪着你,”她就像以前江屿哄自己那样,轻声细语的对他说,“这一回,我肯定要烦到你再也受不了为止。” 江屿定定地注视着少女的容颜,下一刻,整个人倒在她身上:“不会的,肯定不会有这一天。” 他终于在少女面前,袒露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我总是做梦,梦见5年前,你离开的时候,”他说话的声音很低,“那天早上,阳光很美,可是你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梦里,你再也没有回来,连入梦见见我都没有,”他仔细摩挲着少女柔嫩的脸颊,“但醒了以后,我又担心,其实现在,才是个美梦。” 就算是梦,他也甘愿永远沉溺其中,再不醒来。 安镜毫不犹豫的用力掐了他一把:“放心,这不是梦,就算你在做梦,我也会把你给叫醒。” 然后,她捏着江屿的脸,嗷呜一口亲了上去,就是角度有点没控制好,不小心撞到了他的鼻子,一时委屈的捂住了脸。 江屿闷闷地笑起来,一点点拿开了安镜的手,在她脸上落下了无数个细碎的亲吻,小心翼翼,又虔诚无比。 吻着吻着,逐渐深入,唇舌交缠,再难分离。 迷离的夜色,彻底削减了两人的自控能力,安镜身体微微发抖,脖子后仰,感受一股战栗,从灵魂深处生发。 今晚上,就算发生点什么,她也并不打算拒绝。 少女伸出手,紧紧的挽住男人的脖子,任他施为,似乎想就此沉沦于欲望的诱惑,彻底放弃抵抗。 江屿却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他的耳根发红,眼睛亮得惊人,恋恋不舍地亲吻着少女柔嫩的肌肤,却迟迟不肯再进一步。 安镜也呼吸急促,羞涩的低声说:“我……我不介意的……” “不行,你还太小了。”江屿终于强制自己抽离出来,起身,整个人背对着安镜坐着,努力压下那些焚烧的心火。 安镜不甘不愿的抿了抿嘴,又学着江屿之前的样子,整个人贴了上去,从背后一下一下嘬着他的肩:“我哪里小了,明明都成年这么久了。” “乖,不要诱惑我。”江屿无奈的叹口气,再次把少女整个人抱进了怀里,“现在这样陪着我就好,安安静静的,不要胡闹。” “才不要。”她在江屿怀里龇牙咧嘴的,十分愤愤不平,可惜,挣扎无果,最后,她还是被江屿抱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梦里,她似乎觉得那个人又吻了上来,一遍一遍,四处游走,四肢百骸都软绵绵,酥麻麻的,舒服极了。 可惜,刚一醒来,就看到那家伙端着一张假正经的脸,全然没有梦里的放浪纵情。 倒显得自己像个色女。 安镜生气的拍了一下枕头,狠狠的瞪了江屿一眼。 “乖,我出去有点事,马上就回来。”江屿今天的穿着格外正式,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更显得身材比例完美,惹人垂涎。 安镜忍不住又贴了上去,把脸放在他胸口:“你完全没事了?” “嗯,好多了。”江屿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发顶,就急匆匆出门了。 安镜看着他的背影,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其实江屿刚一坐上车,轻微的恐慌症状再次发作,不过,比昨天明显好了不少。 他深吸一口气,面色转冷,吩咐司机开车。 助理也坐在车后座,手里拿着一叠资料,正在向老板汇报这几天调查的成果。 “这件事的背后指使者叫盛君,是盛正飞和现在这个太太的长女,”助理说,“她之前一直记恨安小姐顺利拜师,又觉得安小姐参赛是为了抢自己的风头,所以指使人来给安小姐一个警告,本来还想让安小姐受点伤,不过那个混混胆子小,只吓唬了一下就跑了。” 听到助理的话,江屿的脸色越发冷肃。 受点伤?那么脆弱的人,要是真被车再撞了,哪里只是简简单单受点伤就能揭过去的? 一想到那些更坏的可能,江屿内心的恐慌和烦躁一齐发作,急需一个宣泄口。 他首先去见了那个被指使的混混。 这个黄毛显然之前已经被好好的教训了一番,身上看着虽然没什么大伤,骨头却彻底软了,一见到这群人过来,简直恨不得整个人趴在地上,大声求饶。 江屿再让他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那些话语就像刀,把他的心脏挑得血淋淋的,抽痛得厉害。 但江屿选择让这种痛苦蔓延,直到达到顶峰。 最后,他终于忍耐不住,狠狠的揍了这黄毛一顿,看着这家伙烂泥一样趴在地上,哀声求饶,却依然无法压抑心里的怒火。 “再去会一会那位盛小姐。”他的神情越发冰冷,却又透着彬彬有礼的绅士气质,仿佛和刚才挥拳揍人的西装暴徒,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盛大小姐这时候正好从学校里走出来,身边围着一群拍马屁的跟班,笑得肆意。 从小到大,因为父亲的影响力,她始终都是人群的焦点,理所当然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但凡有人挡在她前头,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在圈子里,盛大小姐嚣张跋扈是出了名的,她爸又宠她,从来舍不得为了这点小事责怪女儿,别人也都捧着,更养成了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谁都不敢惹,以至于盛大小姐好久都没有出手整治过人了,没想到,一个刚成年的小丫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跟她争。 那是个叫安镜的小丫头,名字取得挺好,可惜上蹿下跳的,还敢舞到自己面前来,结果还不是被随便吓唬一下,就怕得住了院,可惜,她还是觉得那个教训太轻,不让那小丫头一口气住三个月的院,她实在不甘心。 想到几天后的比赛,盛大小姐又阴郁的皱起了眉,她五官其实长得不差,但是气质阴郁而暴戾,一看就是凶神恶煞的长相,很不好惹。 看盛大小姐心情不太爽朗,旁边的狗腿子一直努力拍她的马屁,哄了半天不得法,又说要不去隔壁电影学院收罗收罗帅哥,那些模样鲜妍的小奶狗小狼狗,在别人眼里高不可攀,可是在盛大小姐这里,很多都巴不得给她做条狗。 毕竟这个圈子里的人,谁不想攀上盛导这根高枝呢? 盛君终于被捧得神色微霁,带上了一点笑模样,忽然转头,盯着一个刚从车上下来的青年:“那是谁?咱们学校有这么帅的人?” 其他人转头去看:“看着年龄大了点,应该不是学生,可能是老师或者家属?” “老师不可能,学校里要有这么帅的老师,早就人尽皆知了。” “管他是谁,我马上就要他的资料,”盛大小姐傲慢的吩咐跟班,并且宣布,“我要追他。” 那人长相清贵矜持,轮廓深邃,气质极为出众,偏偏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忧郁气质,越发讨盛大小姐的喜欢。 终于有个跟班似乎认出了来人:“我好像在财经杂志上见过这人,还挺有名气的,好像叫……叫什么来着?反正是个有名的富二代。” “那跟我还挺配。”盛大小姐一听就更喜欢了。 不过就连眼高于顶的盛大小姐都没想到,自己一眼看见的那个帅哥,竟然直直的朝她走了过来。 盛君略有些羞涩,脸上的戾气都收敛了不少,矜持的站在那里,等人搭讪。 帅哥果然停在了她身前,露出了风度翩翩的微笑:“请问您是盛导的千金,盛君盛小姐吧?” 盛大小姐点点头:“你认识我爸?” “算是一位故旧,”江屿还是那副谈笑自若,温文儒雅的样子,“我正好打算去见一见您的父亲,盛小姐介不介意一起?” “当然不介意!”盛君眼前一亮,又矜持的咳嗽了一声,“你是想……让我帮你引荐我父亲?不过我父亲挺忙的,不一定能碰上他。” “盛导那边我已经约好了,”青年温和的微笑,黑瞳如墨,“只是恰巧看见盛小姐,想着要不要顺便载你一程。” 盛君巴不得,直接和那群狐朋狗友挥手告别,上了江屿的车。 她现在已经笃定,这个帅哥肯定是想追求自己。 要不然,哪可能这么殷勤? 可是奇怪的是,上车以后,帅哥一下就变得冷若冰霜,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让她的心一阵止不住的发颤。 跋扈的盛大小姐终于嗅到了一点危机,刚想找机会下车,却发现这车果然开进了盛家的别墅里。 所以,应该是自己多想了?这人确实是父亲的客人。 盛君又安下心,带笑的偷窥青年英俊的侧颜。 直到下车那一刻。 车子停在大门前的时候,盛正飞已经恭候很久了。 听说鼎鼎大名的江氏集团继承人要过来拜访,他肯定不敢像对待一般晚辈那样怠慢。 这位江总年纪虽轻,能量却极大,抬抬手就能牵动大笔的财富流动,即便强势如盛导,也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更何况这几年,他在电影圈的威望也大不如前,盛正飞正想再找一个资本靠山,巩固自己的地位。 这不瞌睡正好遇上了枕头,巧了。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怎么和这位江总走到一起去了? 看到盛君从江屿的车上下来,他先是一惊,又一喜。 要是能跟这位搭上姻亲,那可比单纯的资本靠山,更有用了十倍。 他满面春风的走过去,刚想寒暄几句,江屿却已经当着他的面,直接一推,脚一绊,让盛君整个人直接跪在了盛正飞的面前。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反转惊呆了,包括盛君自己。 她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晕头转向被一股大力推着,直接跪了下去,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她急急忙忙想站起来,却又被踹了一脚,彻底趴在了地上。 然后她就听见那个英俊青年用冷冰冰的声音,对父亲说:“盛导既然自己不会教女儿,那我便来教一教你。” 父亲非但没发怒,反而努力打圆场:“这是怎么回事呢,误会,肯定都是误会,我这女儿平时都很乖巧,从来不会做那些不作非为的事,江总你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江屿冷冷一笑,示意助理,助理便笑着说:“江总不在乎有没有弄错,他只是希望教您怎么管教女儿,当然,要是教不会我们也没办法,毕竟江总不好亲自出手打女人,只能拿您现在那个项目,发泄一点小情绪而已。” “您应该很清楚,那个项目,我们不一定会投资,但是想要搅黄,还是很轻松的。”助理轻飘飘的提醒。 这几年,随着江氏集团在国内布局的进一步扩大,江屿手上交叉控股了不少关联公司,这些事情盛正飞也知道些,明白助理说的话,绝不是单纯吓唬他。 说得再夸张一点,要是江总放话,以后不想在圈子里再见到自己,他真不一定能撑得住。 可是……可是……看着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儿,盛正飞满心不解,他知道自己的女儿确实有点小骄纵,但是,怎么也不至于得罪这样一位大佬吧。 他想反驳还不行,助理把鞭子都递上来了,还是一条油光水滑的藤鞭,一看打人就疼。 那意思很明确,他要是不抽女儿,自己的项目,就要挨鞭子了。 他左右思量,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受点皮肉之苦也没什么,总比几个亿的项目受影响要强。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70节 盛正飞也不敢再多问,咬着牙,先抽了女儿再说。 谁让这孩子不明不白,给自己招惹来这么大的麻烦!不抽一顿,也确实不解气。 刚开始,他还存着应付过去的心态,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盛君这时候也终于爬了起来,还想跟她爹抢鞭子,嘴里很不干净。 在那双严厉目光的注视下,盛正飞终于不敢再心存侥幸,微微使了一点力。 结果盛君就像杀猪一样嚎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既骂江屿,也骂自己的亲爹。 盛大小姐长这么大,一点严厉的训斥都没挨过,现在直接上鞭子,她怎么受得了,当下就是各种污言秽语冒了出来,其中有些话,做亲爹的听了,都忍不住冷汗直冒,气得手都抖了起来。 这一下,盛正飞也不管手上的轻重了,一下又一下,越抽越重,抽得鸡飞狗跳,吵作一团。 盛君先是想抢,抢不到又躲,躲也躲不过,脚一软,又摔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江屿始终站在一旁,不说话,也不插手,就冷冷的看着,眉宇间的戾气浓烈而张扬,远胜那位盛大小姐。 看着这乱七八糟的一幕,他心里的烦躁依然无法平息,甚至更烈了。 就这么抽了七八分钟,盛正飞终于气喘吁吁停下了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江屿的神色,试探着问,教训够了没有,要是不够的话,他再多打几鞭子。 他现在也来了气,原来觉得处处可爱的长女,现在也越瞧越不顺眼,觉得确实以前是打少了,才给自己搞出这些麻烦。 说了说去,都是她妈管教不严,才教出这么一个孽种来。 和看起来狼狈的盛正飞完全相反,江屿依然衣冠楚楚,慢条斯理的摸了摸手指,脸上带笑:“盛导辛苦了,不过,要是能早点这样就好了,不至于还需要我来亲自教。” 他又冷冷的对着趴在地上还在骂骂咧咧的盛君笑了笑:“贵千金这次确实犯下了我的大忌,我实在不希望在国内再见到她,您知道的,一见到她,我的心情可能就会不太好,要是到时候做出什么不太合适的事,还要请您见谅。” 他说得温温和和,话语里却仿佛在往外冒着寒意,杀气腾腾的。 盛正飞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又说女儿马上快毕业了,能不能稍微缓一缓。 “那有什么关系,”江屿轻描淡写的摇头,“我看贵千金本来也没什么兴趣学习,还不如放到外面去,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她自己也更逍遥自在。” 盛君这时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脸上泥水泪水混成一团,嘴里虽然还在骂,可是连多看江屿一眼都不敢。 一直以来,她的依仗都是她爹,可是现在,连她爹都畏惧这个人。 再看过去的时候,那张极盛的容颜,在她眼里,简直就跟恶鬼一样可怖。 可是她甚至都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这尊大神! 委屈,愤怒,害怕,最后全转化成了对亲爹的怨怼。 要不是亲爹不给力,她哪至于受这种委屈! 直到江屿转身走人,她才大出了一口气,直接瘫软在了原地。 实在太吓人了! 第56章 江屿回到家的时候,安镜正抱着被子睡觉,脸色红扑扑的,神色安详,睡得很熟。 江屿坐在床边,虚空描绘着她的轮廓,刚才那股如火一般的烦躁,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像是察觉到身边有人,安镜睁开眼,迷迷糊糊的对江屿笑:“你回来啦,我本来想等你,一不小心睡着了。” 她声音软软的,笑容也是,然后懒洋洋的蹭进江屿怀里,继续昏昏欲睡地靠着。 “抱歉,让你久等了。”青年的声音温柔如水,完全不见刚才的冰冷暴戾。 安镜是预赛的时候,才知道那位之前找茬的盛大小姐,突然就急匆匆的出国了。 很多人都很疑惑,不过这种大小姐,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依仗着家里的背景,做什么好像都不奇怪。 安镜坐在后台,无意间听到两个人议论这件事,还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她不是一个特别擅长跟人正面冲突的人——主要也打不赢。 用不着再碰到讨厌的人,实在太好了。 因为这个消息,安镜一整天都带着笑容,后来参加初赛的时候,发挥也很不错,再次得到了一个全场的最高分。 她初赛没有用新歌,而是唱了一首经典的民谣,歌声朴实自然,非常清新,很得评委们的喜欢。 比赛间隙,又有两个评委主动跟她聊天,问起小姑娘对院校的选择,安镜羞涩的笑:“我最想进的还是范老师的学校。” 范老师本身也是国内最顶尖音乐学院的教授,当然也想学生来自己的学校,她还嘀咕过好几次,可惜安镜不是要读研,要不然,她直接通过保送把学生招进来,反而比本科录入要简单得多。 “不过也没关系,”范老师恶作剧一样的笑,“到时候你作为本科生,去给你的研究生师哥师姐上课,那画面才好玩呢。” 安镜都忍不住觉得,老师实在有点恶趣味。 和上一次不同,作为一届比较有影响力的全国赛事,这个比赛从初赛开始,就会在电视和网络上进行直播。 然后,安镜又莫名其妙的火了。 “真奇怪,按理说我其实不喜欢这类歌,可是被她一唱出来,就感觉好好听!” “这就是真正的天赋怪吧,声音得天独厚,又有辨识度,还是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走学院派,学院派又不吃她这一挂。” “谁说不吃的,没看她分数那么高,在绝对的天赋面前,学院派一样只能低头。” 网上对安镜这首歌最多的评判,还是“好听”。 就一首不少人都听过的民谣,还被很多知名的歌星都翻唱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她一唱,就是觉得舒心又悦耳,心灵和耳朵仿佛同时接受了一次洗涤。 包括同场竞技的选手,也忍不住感慨,这人的嗓子,真的是老天爷赏饭吃,嫉妒不来。 唯一叫人心里安慰一点的,是她天赋有余而技巧不足,虽然顺利通过了预赛,但是进了决赛,她要是还选这种歌,肯定要被压分。 这种比赛的性质就决定了,技巧性极强的炫技歌,才是评委们的心头好。 安镜倒是没有半点压力,高高兴兴吃吃喝喝,顺便又赖在刚刚赶过来的宋岚怀里,撒了半天娇。 看女儿吃饱喝足,被养得白白胖胖的模样,宋岚也很高兴。 她丈夫最近要帮毕业班填志愿,没时间过来,所以她这次是一个人来的京市,而且也不能待长了,明天又要赶回去。 安镜搂着妈妈的胳膊耍赖:“妈,难得来一趟,你就多住两天嘛,再多陪陪我。” “那可不行,花店最近生意不错,关门损失太大了。”宋岚笑。 上回来京市的时候,她和楚媛就聊得不错,后来在楚媛的点拨下,她的小店试着开拓了几个新领域,没想到效果不错,这段时间生意越来越好,她甚至打起了开分店的算盘。 宋岚最近正在体验二次创业的快乐,至于女儿这边,反正一切都好好的,她也用不着操心。 看到精神气明显比之前更好的母亲,安镜也只能叹口气:“可是我舍不得你。” 宋岚拍了拍闺女的肩膀:“傻孩子,现在电话视频这么方便,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你在这边好好学习,妈就先回去了,等你决赛的时候,妈再来给你加油。” 然后她又抱一抱宋梨若,叮嘱长女工作不要太拼,记得准时吃饭休息,就挥一挥衣袖,特别潇洒的走了。 安镜又叹了一口气。 “先回去吧,”宋梨若搂着妹妹的肩膀,“妈这样多好,日子有奔头,够充实。” 因为小女儿出事,宋岚担惊受怕了好多年,好容易活出真正的自己,做儿女的看在眼里,只有欣慰。 “我知道,我就是想她了,想跟她多待一会儿,”安镜在姐姐怀里蹭了蹭,“姐,等过一阵子有空了,咱们一起回去多陪陪妈吧。” 宋梨若笑:“好,当然没问题。” 自从上次受伤,安镜又搬回了江宅,照姐姐的说法,这样也挺好,时时刻刻有人看着江屿,免得他做出不该做的事情。 姐姐说这话的时候,安镜忍不住脸一红。 她没好意思跟姐姐说,其实现在心有不轨的,好像是她自己。 “对了,我听母亲说,你想起当时撞你的那个人了?”宋梨若问。 安镜点点头:“江屿帮我在查了,就是这个事情过去太久,一时半会儿也不太好查。” 当年那个路段,前后连监控录像都没有,有监控的路口,车流量又特别大,而且当时绝大多数录像资料都没有保存下来,再想调查,难度不小。 “不过,要是再看见那个人,我觉得我应该能认出来。”安镜不是太确定的说。 宋梨若也只能用力抱了抱妹妹。 然后一转头,她就看见了江屿,不远不近站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安镜看,仿佛下一刻,人就要消失了似的。 宋梨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个人实在小题大做,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了,妈还不知道你跟他搞对象的事吧?”宋梨若问。 安镜害羞了一下:“我没说,不过妈可能已经看出来了。” 刚才江屿送她们过来的时候,宋岚还特地拍了拍这个俊俏小伙子的肩,叮嘱他多照顾自己的女儿:“我这个小女儿养得娇气,要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尽量包容。” 当时安镜就觉得,妈妈肯定看出来点什么,只不过没明说而已。 宋梨若无奈的笑:“也是,妈从来都不在乎这些,她说不定还觉得,江屿挺不错的。” 宋岚对于女儿的感情问题,从来都是积极支持,但绝不插手,宋梨若一直不想谈,她懒得管,小女儿十四五岁早恋,她也一样鼓掌给女儿加油。 “我记得那时候,妈还给你支招呢,可惜你和那个小男孩有缘无份,倒是被江屿这个老牲口叼走了。”反正一说起江屿,她绝无一句好话,处处都要妹妹小心提防,别一不小心就被老牲口拱了。 安镜忍不住笑,抿着嘴,不作声。 “你这臭丫头,比你姐主意还大。”宋梨若一脸无奈的揉着她的头。 长辈对这事都乐见其成,她要是还管东管西的,就有点讨人厌了。 “你反正注意安全就行,有什么不对就把他踢掉,姐给你撑腰。” 安镜乖乖点头。 江屿听到姐妹俩的对话,冷冷的看了宋梨若一眼,宋梨若才不怕他,两手一叉腰,也瞪了回去。 安镜看到这情景,又忍不住笑了,说这兄妹两个看起来真像。 宋梨若轻嗤了一声,江屿则伸手,把女孩拉过去,上了车。 宋梨若马上从另一边上车,把小姑娘往怀里一搂,姐妹两个又继续说起悄悄话来了。 接下来又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期间还有不甘心的经纪公司想要联系安镜,商量签约的事,可惜她一如既往低调得很,完全不在意迅速起来的流量,也不在乎会不会又错过一个绝佳的走红良机。 抱着楚媛的大腿,她才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借着庆祝安镜顺利通过初赛的机会,楚媛又送给她好几套珠宝首饰,其中有一部分原本就是属于她的,也有不少新的款式,适合日常的佩戴搭配。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71节 各种新款的服装鞋包就更不用提了,很快又填满了衣帽间,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上次还有这次比赛的时候,安镜身上穿的小礼服裙子,戴的首饰还引起了一小波的讨论,不少人都猜,这人绝对是个白富美,才会对肉眼可见的机会和财富视而不见。 当然反驳的人也不少,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她就是炒人设,用不了几天,她肯定就要顶着白富美的人设出道,再美美收获一波流量,赚翻。 不过这些议论的声音,安镜才懒得搭理,别人怎么想的她才不在乎,只管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 她还是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日子,上上课,准备准备比赛,顺便谈个小恋爱,日子过得挺充实。 就是江屿的状况,依然让她有点担心。 这人是个闷葫芦,有什么情况从来不愿意让她知道,回到江宅的头一天,安镜因为不放心,半夜又潜入某个人的房间,发现他果不其然又在做噩梦,醒来的时候一头冷汗,看着自己的脸,半天回不过神。 要用很长时间的拥抱和亲吻,才能把人慢慢安抚过来。 后来她干脆每天晚上都溜进来,清晨再溜回去补眠,小情侣狗狗祟祟,顶风作案,竟然一直没被发现。 这天早上,安镜从楼上下来,发现今天大宅子里意外的繁忙又热闹。 就是其他人看见她,仿佛在顾虑些什么,躲躲藏藏的,很奇怪。 好像有什么她不能知道的秘密一样。 楚媛和江屿都已经去了公司,宋梨若起来的晚一点,打着哈欠,正好碰见妹妹在吃早餐。 “今天有什么事?没听说什么啊……”她刚开始有点疑惑,又很快恍然大悟,“对了,明天是……” 她为难的看了安镜一眼。 安镜奇怪,有什么是自己不能知道的吗? “也不是……就是……”她迟疑了一下,“明天是江望舒的忌日,就……那个你没见过的亲姐姐。” 平时,江望舒的名字几乎不会被提起,也只有这时候,以及每年的清明节,似乎大家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伤痛。 就……挺让人难受的一个日子。 不过一提起江望舒,现在正住在江望舒房间的安镜,处境显得有些尴尬。 主人家确实对她非常宠爱,但是这份宠爱有多少发自真心实意,又有多少单纯是因为相似的笑容和气质,宋梨若自己都说不准,也生怕妹妹介意。 毕竟妹妹从小就是个敏感的孩子。 尤其,她现在还和江屿谈着——因为这件事,宅子里不少人都私底下议论过,虽然碍于主人家的威严,不敢明说什么,但多少都觉得有些微妙。 安镜却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只是恍然的合掌:“原来是明天!” 她那时候过得迷迷糊糊,就知道自己是清晨死的,至于具体哪天,根本记不清楚。 人都死了,也不会在乎这个。 反而是活人,更容易困在这一天,挣脱不得。 ———— 之前每一年这天的前后,宅子里的气氛都不太好,底下人战战兢兢,自然是因为这几天,宅子主人们的情绪,都不会太明朗。 哪怕是跟江望舒相处时间最少的宋梨若,每到这个时候都会觉得心里有点堵,更不用提其他几个人了。 但今年仿佛是个例外。 太太看起来跟平常似乎并没有两样,早上起来的时候,见到院子里新开的花,甚至还微微笑了笑。 大少爷还是那副样子,神情严肃,古井无波,说不上多和煦,但看起来也不特别暴躁——以往这时候,就连最亲近的助理,都不太愿意挨他的边。 公司里的人也都知道这几天不一般,如履薄冰,高度戒备,没想到恐怖大魔王就连看见大厅地板上的一滩水,都没有借机发作,只是交代保洁尽快处理,就进了电梯。 这可一点都不大魔王!所有人都忍不住惊了。 直到晚上的时候,回到宅子,管家过来汇报,说是按照往常的惯例,他已经订好了鲜花。 江屿却突然说:“我明天就不去了。” 他声音略急,紧紧的盯着安镜看,似乎想要确认什么,心里又空落落的,很慌。 楚媛没说话,看了一眼安镜。 安镜轻轻地扯了扯江屿的衣摆,低声说:“还是要去一趟的。” 江屿抿紧了唇:“我不觉得还有什么好去的。” 人都回来了,再去祭拜,显得很不吉利。 他厌恶所有可能不吉利的事情。 可安镜一直定定的看着他,说自己肯定要去的。 “我还没祭拜过姐姐呢,”她说,“要不是她,我也回不来。” 安镜的话很含糊,似乎没人能听懂,可是江屿忽然一愣,反应过来点什么。 他垂下眼,看着安镜,终于不情不愿地点头。 楚媛放下茶杯,最终下了定论:“那就明天一起去。” 这天晚上,大家都没怎么睡好。 宋梨若在床上翻腾了一宿,始终纳闷,怎么妹妹对这个一点都不介意。 楚媛看着呼呼大睡的丈夫,也忍不住叹气,自己有着操不完的心,这家伙可好,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至于安镜,一直被江屿反反复复的折腾,他好像一直在试图确定安镜还在自己的身边,但是偏偏又一直卡在最后一步,安镜被撩拨到了极致,却又无法心满意足,抬起手想打一下这家伙,可是下一刻,浑身又是一阵轻颤,软绵绵的倒在床上,什么力气都没了。 真是个混蛋,就会借机占自己的便宜,还不给吃好的——她愤愤不平的想。 结果第2天早上,因为昨晚上太累,她一不小心,就起迟了。 匆匆忙忙从江屿房间溜出来的时候,一不小心还正好撞上了宋梨若。 她用一副恨其不争的眼神,生气的瞪着妹妹,半晌才叹气:“先走吧,等下回来再跟你算账!” 安镜就跟个小媳妇一样,老老实实被姐姐带走了。 就连去墓园,都没跟江屿一辆车,而是被姐姐毫不犹豫的拉走了。 江屿皱着眉,看起来很不高兴,昨天晚上稍微哄好一点的情绪,又落了下去。 看起来宋梨若还是太闲了,他不介意再给她多加一点重担。 一路车行到了墓园,天又下起了一点雨,阴云低垂,清寒的凉意笼罩下来,跟望舒下葬的那天有些像。 江屿的心情就更糟糕了,他烦躁的拧了拧眉,又扯散了上面的两颗衬衫纽扣,整个人越来越不舒服。 楚媛看了儿子一眼:“你上次发作那么久了,还没调整好?” 江屿没作声。 “你要是自己彻底走不出来,跟那孩子,最后不一定能成,”楚媛又警告道,“总不能让她一直哄着你。” 江屿扭过头,去看阴沉沉的窗外,地面和绿化带上都铺着一层水汽,一直延伸到远方。 这些景象,都跟出殡那天一模一样。 他始终被困在这些记忆里,从来就没有走出来过。 低落的情绪在胸腔里蔓延,泛滥成灾。 他当然知道母亲的话是对的,也明白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正常,但绝大多数时候,心里的伤痕,反而比身上的更难愈合。 “我会振作起来的,”他低声说,也不知道是回答母亲的话,还是在对自己说,“我也舍不得叫她担心。” 江屿看得清清楚楚,因为自己的原因,安镜这几天睡眠明显不太好,白天经常犯困,有时候会像小猫一样蜷在椅子上,一下一下点着头,看起来乖巧极了。 他却只有心疼。 都是自己的错。 他再次陷入一种无法控制的烦躁里,可惜唯一的解药,却不在身边。 楚媛又叹了口气:“妈妈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不要再错过了。” 然后她也看向了另一边的窗外,不再说话。 只有坐在前排驾驶座上的江志儒一头雾水,搞不清楚母子俩究竟在打什么哑谜,他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不过算了,反正问了也得不到答案,他就心安理得的继续开车,不过偶尔想起5年前过世的那个女儿,还是忍不住一声叹息。 虽然他确实不怎么管家里的事,但对那个乖乖巧巧,嘴巴又甜的小女儿,还是很宠的,就算后来知道这孩子跟自己没什么血缘关系,他也没有介意过。 哪想到,留不住的到底留不住,那孩子终究是走了。 想到这件事,江志儒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自作聪明的劝儿子:“你妈说得对,以前的人走就走了,你还是要面对新生活,你是不是跟你女朋友吵架了?我跟你说,女人就是要哄,你看我跟你妈,还不是我把她哄得妥妥当当的,要不然,家里能闹成什么样子。” 面对丈夫牛头不对马嘴的劝说,楚媛都维持不住平常的风度,翻了个白眼。 果然是个木头,怕是连儿子现在的女朋友究竟是谁,都压根没注意。 车子一路西行,终于开到了位于郊区的墓园。 这个墓园在一片山的半山腰,风景秀丽,气氛肃穆,举目看过去全是层层叠叠的墓碑,没什么人,看起来十分冷清。 守墓人已经事先帮着收拾过墓碑周边了,这时候拿着管家给的谢礼,很高兴的走了。 从车上一下来,江屿的额头就开始跳。 那些过往的阴影再次清晰的浮现上来,搅得他心神不安,偏偏这时候,只看到安镜和宋梨若坐的那辆车停在路边,却没见到人。 他往山上一看,隐隐约约能看到两个身影一路往上,但很快又被茂盛的松柏遮掩住了。 他头疼得更厉害了。 楚媛看到儿子的神情,心里有数,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拿起鲜花,往山上走。 石台阶上也全被雨水浸润过,湿漉漉的,但不怎么滑,一路延伸向上,仿佛从人间,通着冥界。 楚媛也莫名心里一紧,抬头想找女儿,可是整个墓园一片安静,松柏青绿,她什么也瞧不见。 第57章 宋梨若领着妹妹找了一会儿,才终于找到正确的祭扫对象。 走到江望舒的墓碑前,郑重的把手里的花放上去,安镜觉得那感觉挺奇妙。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72节 淡青色的大理石石碑,碑上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她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脸,还是没想通,怎么楚媛和江屿能把她一眼认出来。 宋梨若也放下了手里的花,叹一口气:“她人挺好的,可惜你们没见过面,要不然,你们两个关系肯定很好。” 安镜笑着点头。 “我其实也老觉得她跟你有点像,刚见到她的时候,总觉得有点你的影子,”宋梨若也忍不住沉浸在回忆里,“不过,她看起来比你更娇一点,也更自信,说起来,现在的你确实很像她。” 宋梨若其实一直不太愿意承认这件事,也怕妹妹伤心,可是今天日子特别,她一下没忍住说了真话,又马上担心的去看妹妹。 安镜依然露出柔软又甜美的笑,看起来果然更像了。 宋梨若又叹一口气,看一眼天上:“雨好像下得更大了,咱们早点回去吧。” 她又转头看向两人来的方向:“爸妈和江屿怎么这么慢?要不咱们先下去好了。” 墓园里本来就静谧,现在下了点雨,更透着一股萧瑟冷清,看着有点渗人。 不过……她们刚才是从哪边上来的来着? 稍微有点路痴的宋梨若,看着两旁相似的景色,瞬间迷茫了。 宋梨若忽然就后悔刚才领着妹妹,直接冲上来了。 轻吻梨子整理至于安镜,她以前就没来过这里,刚才又只管跟着姐姐走,自然更不认得路,所以只能迷迷糊糊的看着姐姐,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算了,管他哪个方向,反正都是下去,”宋梨若无所谓的摆摆手,“顶多路远一点,不过也远不了多少。” 话虽然这么说,她还是很认真的研究了一会儿两边的路,最终选了一个方向:“应该是往这边走没错。” 安镜有点怀疑:“要不咱们再等等,等大家一起走。” 宋梨若刚想点头,又想起早上看到的那一幕,心里依然跨不过去,再次拉着妹妹:“别等了,你身体差,不适合淋雨,别回去又生病了。” 然后就扯着妹妹下山了。 结果,果然就走错了。 虽然确实是同一个出口,不过从这边下去,路大概要远1/3,弯弯绕绕的,更显得荒凉。 宋梨若走着走着,心里有点发怵,不过看着旁边娇娇小小还镇静自若的妹妹,也只能努力挺着胸膛,装成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还好,又绕了两个弯,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车子,宋梨若才舒了口气,觉得腿都有点发软。 两个人往车里走,说是先去躲躲雨,顺便等其他人,不过还没上车,后面就传来一声亲切的叫声:“梨若?你果然也来了。” 两人转头一看,是高薇,哪怕来扫墓,她穿的依然是惯常的红裙和高跟鞋,艳丽的色泽在清冷的雨色里,看起来格外打眼。 她又看一眼安镜,对着小姑娘点点头。 宋梨若很惊喜——两人的关系不错,但是都忙,已经很久没碰面了。 高薇走过去,和宋梨若寒暄了几句,又看了一眼旁边乖巧的小姑娘,不知怎么的,觉得这场景很熟悉。 她叹一口气,说想跟宋梨若私底下聊两句。 宋梨若不明所以,还是点头答应了,又开了车门,让妹妹先去车里等。 两个人往旁边僻静的角落走了一段,彻底和那辆小车隔得远了,高薇才撩起一根烟,含在嘴边,漫不经心的开口:“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回事?没看出江屿那家伙居心不良?” 宋梨若脸上原本还带着笑,结果一下就被梗住了。 “江屿上次带着那小姑娘和我男朋友谈合作,”高薇继续说,“我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个人不单纯,至少江屿,肯定是别有目的。” 那种眼高于顶的大忙人,要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念头,怎么可能甘心给一个小姑娘当司机,车接车送的,还一等就是一个下午。 以前唯一有这待遇的,只有望舒。 高薇也不是那种道德标兵,要真是见色起意都好些,可怕就怕,是因为其他原因。 “要是其他人,我也懒得管,”她漫不经心的说,“可那是你的妹妹,也是望舒的妹妹,那么点大的小姑娘,就这么被卷进去,挺可怜的。” 宋梨若没好意思跟她说,其实早卷进去了,自己压根没拦住。 此时,安镜坐在车上,不知道姐姐正在为自己发愁。 她无聊的翻了翻手机,又四处张望,忽然眼睛一亮,拐杖都没拿,径直下了车。 她现在其实已经可以放下拐杖了,只不过刚才爬山怕走得不利索,才特地带上。 而现在,她没打伞,就这么任绵绵细雨落在身上,小心翼翼的迈着双腿,往另一个方向走过去。 ———— 江屿下山的时候,意外碰见了温宁则。 这家伙还是一副花狐狸的模样,穿着件桃花色的休闲西装,略显夸张的尖头皮鞋,捧着一大束百合花,慢悠悠的往上走。 看见江屿,他眼前一亮,又去看江屿身后,奇怪的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江屿冷冷的看他:“你又来做什么。” “我本来每年都会来,”温宁则展现了一下手里的花,“只不过之前恰好没碰到你而已。” 他又伸长了一下脖子,左右张望:“伯父伯母呢?没一起来?还有你们家新收的那个义妹,也没有来?” 江屿寡淡地看着他,眉头再次跳了跳,然后被他强制压下去:“我父母还留在山上,说是想再待一会儿。” 至于他,因为挂念着某个人,才急急忙忙的下山来寻。 不过这些话,他压根不愿意说给温宁则知道。 这人的心思,一看就不怎么磊落。 “你等下上去,自然就见到他们了。”江屿说。 他特地带着一把伞,现在雨大了,顺手就把伞撑了起来,继续往下走。 可惜温宁则压根不接这一茬,反而探头探脑的凑过来:“算了,雨下的有点大,我跟你一起下去好了。” 那束百合花也湿漉漉的,招摇在风雨里。 江屿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睁眼说瞎话:“我这伞小,容不下两个人。” 温宁则歪了一下嘴:“神气什么,我又不是没打伞。” 于是,两朵黑色的伞花,就这么不远不近的,一齐往山下走。 一直没见到想见的人,江屿的脚步越走越快,也越走越急。 淅淅沥沥的雨,仿佛又把他带到了5年前,他刚送完葬,在墓碑前坐了很久,才一个人往山脚下走。 那段路仿佛延绵不绝,没有尽头。 他头疼得更厉害了。 眼看着前头的江屿越走越快,温宁则也只能努力加快步伐追赶。 他刚才没说谎,每年到这时候,他都会带一束花过来看一看。 不过这次,也确实存了私心。 他特别想亲眼见一见那只小金丝雀,要是有机会趁虚而入,就更好了。 可惜江屿好像早就察觉了他的心思,一直不肯引荐,他也只能出此下策,特地过来堵人。 两个人步子极快,清冷的雨丝都连成了线,从伞的后方飘落。 湿滑的小路尽头,忽然出现一个少女,没打伞,随意披散着长发,雨丝落在她的头发上,像是起了一层茫茫的细雾。 哪怕看起来有些狼狈,少女身上也像是在发光。 温宁则的脚步忽然就定住了,眼神有些迟滞,还有更多的怀念。 江屿的脚步反而更加快了,然后迅速把少女拉进了自己的伞下。 伞柄轻微旋转,散出一圈水花,又落回地面,悄然无痕。 安镜的头发湿哒哒的披着,胳膊被江屿紧紧地拽住:“哥……” 她飞快看了一眼江屿身后,那个有点眼熟的人,又马上改口:“江屿哥。” 她仰起头,露出有点心虚,又带点讨好的笑:“姐带我下来的时候走错方向了,我刚才还想着,怎么还没看见你们呢。” 她觉得现在的江屿,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青年神色极冷,眼眸里又压抑着某些深藏的情绪,一片鸦色,看起来已经到了泛滥的顶点,随时就将倾泻而下。 她本能的不安起来。 江屿却不管不顾,一把把少女抱进了怀里,脑袋埋进她湿冷的发里,全身上下压抑不住的颤抖。 “我等你好久了。”他说。 安镜又心虚的瞥了一眼江屿的身后,才把嘴唇凑到青年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嗯,我知道,所以我回来找你了。”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某个无形的开关,江屿的情绪彻底失控,直接把少女抱起来,大步走向自己的车子。 管家正坐在驾驶位上,看着这对紧紧拥抱的年轻人,有点傻眼。 江屿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反而更进一步的把少女往怀里揉,湿漉漉的水汽也沾染到了他的身上,却又很快被皮肤上的热度蒸腾掉。 安镜尴尬的看了一眼瞠目结舌的管家,拍了拍身上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的青年,可惜,她越挣扎,对方抱得越紧,嘴里还喃喃叫着“望舒”。 安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腆着脸对管家说:“先回宅子。” 江屿这副鬼样子,还是尽量别让长辈还有姐姐看到,要不然,肯定更说不过去。 没想到,江屿却突然反应过来,说要去公寓。 说完这句话,他顺手又把前后座的遮挡放了下来,然后越发为所欲为。 公寓?安镜一愣,但是又很快被胡乱的亲吻骚扰得心神不宁,只能妥协。 虽然不知道是哪套公寓,不过至少能找个清静点的地方,等这家伙发完疯再说。 黑色的轿车在雨中悄然远去,不远处,还有个撑着伞的男人,定定看着车尾。 他……好像又晚来一步。 温宁则苦笑一声,捧着花,转过身,继续往山上去。 车上的安镜,一边哄小孩一样拍着江屿的背,让他控制一下自己的行为,一边还要抽空给姐姐发消息,免得她发现自己突然失踪,瞎担心。 江屿垂头,嫌弃的看了一眼安镜手上的手机,又把头重新埋回她的肩胛处。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73节 又是舔又是咬的,黏黏腻腻,简直像一只撒娇的大猫。 安镜努力抵抗了一会儿,可惜终究敌不过无赖的大猫,只能躺在他的怀里,细细的喘气。 “望舒,望舒,我等你好久了。”江屿还在叫着自己以前的名字,声音沙哑悱恻,还带着一种禁忌的味道。 安镜也只能软弱无力的去抓他的衣襟,就像一直在巨浪中颠簸的纸船,无助的任凭风雨侵袭。 这样的纠缠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车子停下,她才推了推江屿,用极细的声音哀求:“车子到了……管家还在前面。” 江屿这才停下来,又一下把少女抱起来,从专属电梯间上了顶楼。 强烈而压抑的吻依然没有停过,狭小的电梯间,又再一次让两个人的体温同时升高。 一直等电梯门开,安镜才反应过来,这里好像是自己以前住的房子。 难道江屿一直都没搬走? 念头一闪而过,还来不及反应,她就已经被带进了屋内。 纤长白皙的脖子被紧紧的扣住,强烈的索求,始终都没有停止。 安镜下意识的搂他的脖子,又觉得身下一空,整个人被直接按在了门上。 她坐在江屿的腿上,腰被紧紧掐着,眼睛里腾出了难以抑制的水雾。 原本润湿的衣服早就干透了,又重新被汗气浸染,然后一点点往下落。 那浓烈的情绪让少女下意识的颤抖,哀求,微湿的长发披散在雪白的肩头,一路蜿蜒向下。 她不由自主的仰起头,叫了一声哥。 听到这声音,江屿却越发激动,用力吮吸着她的唇,然后转身,往床边走。 过于敏感的肌肤触碰到丝滑的布料,她再次可怜兮兮的发起了抖。 江屿从上而下,极近的看着她,深色的眼睛里全是痴迷和疯狂。 “可以吗?”他压低了声音,最后又问了一次。 两个人之间,有了极短时间的停顿。 然后,少女羞涩的垂下眼,点了点头。 那动作是如此的轻微,以至于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隐藏的兽性,却在一瞬间解除了所有束缚。 这一夜长得离谱。 安镜失神的躺在浴缸里,温柔的水流在她周身游走,似乎在尽力带走那些荒唐的疲惫。 可与此同时,男人的手也在游走。 温柔又强势,贪婪,且无休无止。 安镜觉得自己身上每一分力气,都要被彻底榨干了。 她哭过,求过,挣扎过,可惜没用。 刚才那一下鬼迷心窍的点头,仿佛成了这个混蛋的护身符,他理所当然猛烈攻击,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缓冲余地。 安镜现在只想睡觉。 她已经彻底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向后仰倒,把身体的控制权彻底交了出去。 可直到天明,她才终于得了睡觉的机会,瘫在床上,仿佛一摊烂泥。 江屿却还是兴致勃勃的吻个不停,又揉着安镜的湿发,说要给她吹干。 安镜懒散又烦躁的拍了一下他,然后不管不顾,彻底昏睡了过去。 可哪怕是梦里,水波也不停歇,夹杂着风浪的声音,一波又一波的冲上她的肌肤,无休无止,扰人清梦。 第二天早上,躺在熟悉的大床上,安镜忍不住一阵恍惚,还以为自己回到了5年前。 可下一刻,浑身的酸痛又迅速让她想起昨天晚上那荒唐的一夜。 还有某个混蛋贪婪不知魇足的嘴脸。 她哀嚎一声,瞬间把脸埋在了被子。 过了一会儿,床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然后床面微微一沉,一个熟悉的气息笼罩过来,隔着被单,吻了吻她:“起床吃早饭了,或者你还想再睡一会儿?” 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跟昨天晚上都不是同一个人。 安镜咬了咬牙,把头慢慢从被子里露出来,瞪他。 结果又被趁机偷吻了一下,青年在她耳边低声说:“或者,让我来给你穿衣服?” 安镜差点直接跳起来揍他! 不过终究,她还是再次把脸埋进了被子里,闷声闷气的说:“你先出去,我叫你才能进来。” “好。”江屿压着笑。 好一会儿,安镜才从被子里慢慢的挪出来,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又嘶了一声。 她皮肤天生就细白,稍微一掐,很容易留印子,可也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 她甚至不好意思再多看,急急忙忙的把衣服套上,浑身热得冒火。 果然就像姐姐说的,就算顶着一张风度翩翩的皮,那家伙本质上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她动作略快,结果腿一软,又重新坐倒在了床上。 隔壁的门被推开,江屿站在门边,看着少女歪倒在床边,衣衫半露,身上红痕堆叠。 她恼怒的瞪着江屿,眼睛里水雾迷蒙,不但毫无威胁,反而全是诱惑。 青年又重新走过来,低下头,吻了好一会儿。 最后被安镜生气的一口咬了下去,江屿才停住,闷声的笑,极慢地帮她穿好了衣服,手指却依然在肌肤上游弋驻留,迟迟不肯离开。 要不是少女太过身娇体弱,今天,绝不止于此。 安镜自然也心里有数,再次恼怒的把人给推了出去。 卧室门再次合上,安镜不由自主打量这间熟悉的房间。 出乎意料,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 床单被罩还是熟悉的颜色,她以前喜欢的几个玩偶,也都放在原处,四处都干干净净的,一看就经常有人打理,完全不像已经空置了5年的地方。 她走到梳妆台边,轻轻拉开抽屉,里面还散乱的放着些以前经常戴的小首饰,以及一本手账本,也全都没人动过。 不知道怎么的,酸涩就突然爬了上来,就像那些亲吻一样,附在皮肤上,又一点点的钻进了骨子里。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半扇阳光落进客厅,一切依然恍若昨日。 甚至就连窗台上的花,好像都没有改变,还是原来那几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安镜记得自己那时候还感叹过,草花虽然盛开的时候极热闹,可惜寿命却短,绝大多数都过不了冬天,就要枯萎。 可是现在,那易逝的瞬间,却像是被下了时间暂停的魔咒。 唯一有改变的,是两双很旧的拖鞋,鞋面都磨毛了,呈现出惨淡的暗色,似乎是这间看起来完美的房间里,唯一的破绽。 江屿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两碟早餐,放在餐桌上,对着她笑。 安镜却突然一下就红了眼眶。 江屿有点慌神,忙过来,问她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昨晚自己确实是……荒唐了一点,但除了刚开始,后面应该很小心,没有叫她受伤。 安镜哭得却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眼泪水大滴大滴的往下落,一下一下砸在江屿的心口上,砸得生疼。 他生怕是昨晚上伤了她,连忙把安镜搂在怀里,小心翼翼的哄,可怎么哄都哄不住,少女安安静静的伏在他的怀里,可就是不说话,只哭个不停。 江屿都恨不得掀开衣服去检查了,安镜才红着脸,一边继续掉着泪珠子,一边瞪他。 “我什么都不做,就看一看是哪里不舒服。”他低声下气的劝。 “身上没什么不舒服,”安镜别扭的说,把头转到一边,“就是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她本来就是个极敏感的人,一看到这套公寓的样子,仿佛能设身处地的感觉到被留下的那个人,究竟度过了怎样漫长的孤寂岁月。 她心里不舒服,又不好意思说,就只能哭,至于江屿急,就让他急好了,谁叫这家伙昨晚上怎么都不肯停下来,她的腰都快要被掐断了,腿也酸胀得厉害,连出门的力气都没有。 说来说去,全是这个混蛋的错! 小公主坐在餐桌边上,被服侍着吃了早餐,可没多久就又困了,被江屿抱在怀里,揉了一会儿肚子,然后又躺回了床上。 至于某个差点被踢开的人,当然又厚颜无耻的重新和她挤在一块儿,手脚纠缠,滑入了被单。 第58章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5点多,昏黄的暮色笼罩在屋子里,有一种别样的暧昧。 安镜睁开眼,下意识往江屿的怀里缩了缩,忽然想起让自己浑身倦怠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又轻轻咬了他一下。 江屿还没醒,迷迷糊糊的蹭了蹭她的脸,把她搂更紧了。 一直到肚子饿得叫起来,两人才起床,安镜理所当然的赖在江屿身上,路都懒得走了,被他抱去浴室,简单洗漱了一下,正好送的餐也到了。 吃完了饭,终于彻底精神了,两个人坐在外面的天台上,看着日头西垂,旁边的小花园,传来一阵植物特有的清香气。 安镜靠在江屿的肩膀上,问他平时是不是住在这边。 “平时住在楼下,跟以前一样,”江屿的脸贴在她发间,“这边我不敢多来,怕动得太多,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安镜又难受起来,微凉的面颊,撒娇的蹭江屿的脖子。 “不过现在主人回来了,”江屿笑,手指插入她的发间,“这边确实有点旧了,你要不要重新装修一下?” 安镜摇摇头:“不用,现在这样挺好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这栋公寓,怎么没给我姐?” 她记得自己当初还特地留了遗嘱,把所有的财产都细细的清点好了,留给宋梨若。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74节 “放心,”江屿吻了吻她的发顶,“我是用我另一处商业地产跟她换的,没让她受委屈。” 事实上,那处地产的价格比这边翻了倍还不止。 “你以前的东西我也都给你留着,没人动过,”他继续说,“都还尽量维持着原状。” 就好像这个人并没有离开。 “嗯,我看出来了。”安镜仰起头,两个人的唇又贴在一处,厮磨交缠,在渐渐落下的暮色中,越发缠绵。 结果第二天又起晚了,偏偏,还早就跟老师约好了。 她急急忙忙的起床,扒拉着蓬乱的头发,瞪江屿:“都怪你,害我快迟到了。” 江屿搂住她的腰,又蹭了一会儿:“不急,时间还早,等下我送你去。” 安镜推开他,飞快的进了浴室。 等两个人坐上车的时候,又半个小时过去了,安镜一边回着姐姐的消息,一边埋怨江屿:“真是的,你自己旷工也就算了,差点害得我也旷课。” 江屿又粘上去:“公司少我一天两天的也无所谓,他们还巴不得我不出现呢。” 他又被安镜用力拍开:“不跟你说了,老师还要跟我聊比赛的事情。” 然后,她就急急忙忙的下了车。 江屿对着少女的背影又看了好一会儿,才扭过头,让助理开车去公司。 最近几天,公司里都在传,江总脾气好了不少,甚至都有了点叫人如沐春风的错觉。 如果之前,他还只是稍微好说话了一点,现在简直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甚至就连最愚蠢的错误,都愿意给第二次机会——放在以前,可都直接是一张解雇通知,半点情面都不留。 人性化的简直叫人过于惊恐,甚至开始担心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大问题。 直到有个年轻女孩出现在公司大厅。 她年纪不大,长相很精致,穿着一条柔软贴身的白色长裙,看着顶多是个大学生。 她一边往前台走,一边还好奇的到处张望,眼神清澈如水,莫名有一种强烈的亲和感。 前台忍不住用很和蔼的态度问:“小妹妹,你过来有事吗?” 女孩对她一笑,看起来就更漂亮了:“我找人。” “是找公司里的人吗?需不需要我帮你联系?”前台热心地问,还以为这姑娘是过来找家长的。 小姑娘摇摇头:“不知道方不方便,我先跟他打个电话。” “嗯,我现在到公司楼下了,”她的嗓音轻柔又甜美,脸上的笑容也更甜,就跟一颗带着草莓香气的糖果一样,“好,我在这边等你。” 挂了电话,小姑娘对前台笑:“他说他就下来。” 前台点点头,眼睛还是舍不得从小姑娘漂亮的脸蛋上移开,又觉得……她好像哪里有点眼熟。 没想到,不到5分钟,江总就从电梯间出来了。 他今天穿着定制的三件套,浑身气势极盛,就算据说脾气变好了不少,公司里也没几个人赶走到他前面。 没想到,那个女孩一看到江总,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轻快的朝他走了过去。 前台一愣,就看见江总脸上的表情也瞬间从冷若冰霜变得柔情似水,双手一伸,把女孩抱在了怀里。 女孩好像有些害羞,看了周围一眼,抬起手轻轻锤了江总一下,江总还是一脸的笑,甚至低头轻声哄着女孩,耍赖一样贴着她,就是不肯放手。 公司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都感觉像是见到了鬼。 没想到恐怖的大魔王谈起恋爱,身段竟然会放得这么低!还这么狗! 简直就跟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年没什么两样。 之前那些诡异的变化,好像也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老大一把年纪,可终于碰到一个能治住他的人了! 可惜除了前台,没几个人看清楚那个女孩的真实相貌,主要老大护她可太紧了,全程搂在怀里,其他人顶多远远能够看到一点模糊的轮廓,知道是个精致的美人而已。 “就是年纪看着怎么这么小,老大这是老牛吃嫩草吧。” “老牛要真能把嫩草吃了也好,就怕小姑娘心不定,又把老板踹了该怎么办?” 这话一出,就被其他人呸了一通。 老板要是被踹了,其他不知道,他们是肯定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不过……我总觉得那个女孩有点眼熟,是不是以前见过?”前台还在纳闷,可惜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来,只觉得那女孩看起来真小啊,说是高中生都有可能——老大总不至于谈了个未成年吧? 江屿才不在乎公司里那些揣测和非议,他现在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怀里的女孩身上了。 “你今天怎么突然来了?”他低声问。 “就是想你了,”进了电梯间,没有那些目光的注视,安镜才稍微自在点,“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 “当然没有,”江屿的脸和她贴了贴,“你不是说今天有比赛吗?” 安镜点点头:“下午4点开始,可是我突然就想见见你。” 江屿笑:“那正好,等下我陪你一起过去,母亲也会过去。” “我其实也不是紧张,”安镜忍不住解释,“就是……感觉稍微有那么一点怪。” 重活一回,有些东西没变,有些东西,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哪怕手指的力量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她也依然能站在舞台上。 江屿也是,这个她以前根本不可能考虑的人,现在成了自己的男朋友,有时候还会恶劣的把她弄哭,再一点一点的吻走她的泪水。 想起昨晚上的那一幕,安镜脸色又红了,嗔怪的打了江屿一下。 结果正好电梯门开,一转头,又直勾勾对上几个总经理室的员工,甚至还有那位经常打交道的助理也在。 安镜又不好意思了,闪电一样的收回手,脸别到一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江屿冷冷看几人一眼,所有人马上乖乖做鸟兽散,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虽然很想围观未来的老板娘,不过还是保住小命更要紧。 话说回来,未来的老板娘真漂亮啊!就是有点显小,没想到,老板原来喜欢这一类的。 等人走了,安镜才又恨恨的锤了江屿一下,有点后悔今天过来了。 进了办公室以后,她就更后悔了。 江屿的办公室,风格和他的房间类似,黑白灰的主色调,装饰非常简洁。 尤其那张大而光滑的办公桌,看起来异常显眼。 但安镜怎么都没想到,这家伙把自己放到办公桌上,就直接亲了过来。 一边是冰冷的桌面紧紧贴着她的腿,一边又像岩浆一样烫。 安镜仓皇的往后躲,却又一下被拉住脚踝,整个人彻底躺在桌面上,呼吸急促,衣衫凌乱。 江屿俯下身,继续吮吸着她的唇。 “不行,现在不行,”安镜艰难的扭过头,“我等下还要参加比赛。” 江屿低笑:“好,下次再说。” “下次也不行!”安镜眼睛一瞪,可是很快,又被这混蛋亲得浑身软塌下来。 好吧,她果然是脑子进水,才会选择这时候来找这个混蛋。 虽然这一番亲热,也确实叫她再也顾不上去想其他事情。 全副身心都被混蛋掠夺个干净,要不是顾及着比赛的事,估计一点骨头都剩不下来。 安镜用力抵着他的胸脯,狼狈的喘气,一边摇头一边哭,眼泪水又被舔舐得干干净净。 到后面,安镜是真委屈了,被江屿抱在怀里哄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哄好,然后在办公室吃了午餐,两个人又一起下楼。 “先去一趟火车站,我妈是一点的车。”安镜拿着镜子,还在认真的整理仪容,生怕被母亲还有姐姐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过……这副慵懒的样子,以及从骨子里透出的媚,实在很难遮掩。 这下真是彻底完蛋了…… 所幸,也不知道是她真的遮掩得好,还是大赛在即,姐姐和妈妈懒得追究,总之,这一关比想象中过得容易,不过她还是被姐姐瞪了好几眼,很有点怒其不争的意思。 安镜也觉得自己抵挡不住诱惑,老是掉入男色陷阱,实在丢脸。 她甚至故意往旁边挪了一点,和某个老混蛋划分界线,保持距离。 可这老混蛋又偷偷摸摸的把手伸过来,勾着她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挠。 安镜脸一下红了,一边还要强做镇定的和妈妈说话,只觉得浑身上下好像有蚂蚁在爬。 第59章 宋梨若突然出手拉了一把妹妹,又对宋岚说:“上车吧,有什么事车上说。” 说完了,她还狠狠的瞪了江屿一眼。 这货真是越来越不知道收敛了。 安镜一手搂着姐姐,一手搂着妈妈,也不看江屿,自顾跟两个人撒娇去了。 江屿负责开车,母女三人坐在后排座位,又说起了比赛的事情。 “我上次回去就后悔了,还是应该亲自去拜访一下你那位老师,”宋岚笑,“多谢她这么照顾你。” “范老师真的特别好,我准备考她们学校,老师说以后还要带我的研究生呢。”安镜笑。 “这样挺好,你性格太乖,走学术这条路更合适。”宋岚赞同地说。 那个大染缸太复杂,如果可以的话,她巴不得两个女儿都远远躲开。 安镜把头搁在了宋岚身上,没说话。 全国歌手大赛的比赛会场,此时相当热闹。 将近200名选手将在三个不同的赛区进行比赛,分别是美声,民族以及通俗赛区,每个赛区历时三天,各自角逐全国的总冠军。 前面美声和民族都已经比完了,接下来的三天,场子让给了通俗唱法。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75节 决赛分为三场, 第1场知识问答,第2场演唱一首备选曲目,两场积分相加选出最后的10名选手进入总决赛,争夺最后的冠亚季军。 这种比赛藏龙卧虎,能人辈出,所以范老师也没给安镜下什么硬性要求,只要能够进总决赛,她才好帮着学生申请降分录取的事情,当然要是前三名就更好了,大概率能够直接免试入学。 毕竟这种比赛讲究硬邦邦的实力,不少他们学校的研究生,连预赛都进不了。 第1场的知识问答,安镜通过得很顺利。 她本来底子就厚实,各种音乐相关的知识信手拈来,甚至还顺便展现出在器乐方面的深厚素养,一不小心又圈了一波粉。 这场比赛自然也有在网络和电视媒体直播,一到安镜出场的时候,社交平台上就瞬间热闹起来,看得出来,她虽然从来没有经营过人设,但热度一直很高。 第1场比赛答完,安镜已经下台了,对那个高分相当淡定,她的粉丝倒是得瑟起来。 【谁说镜子是个文盲来着,你不是文盲你来试试啊】 【哈哈哈她这次上台拐杖都不需要了,上次还有人黑她是瘸子,这脸打的,真是啪啪作响】 随着热度不断,安镜不少隐私都被扒了出来,比如现在粉丝都知道她上中学的时候出过一次车祸,以至于休学了好几年,因为车祸的关系,腿脚也不大方便。 粉丝觉得这是身残志坚,积极向上的表现,不少黑子是故意拿这些做筏子,对安镜各种贬低,一下她是正宗九漏鱼,说不定连曲谱都不会读,一下又说她是个瘸子,难怪不好意思进娱乐圈捞钱。 这下好了,全国直播,脸打得啪啪的,瞬间让那些黑子一时间全闭了嘴。 第1场比赛结束,一共就两个理论知识满分,一个是某高校的青年教师,另一个则是安镜。 分数出来以后,不少人对这个小姑娘表示了祝贺,还有直接想撺掇她去自己的师门当小师妹的,也不知道是哪个不甘心,想挖老范墙角的教授吩咐的。 在这群前辈面前,安镜表现很乖巧,嘴也甜,至少在明面上,大家一片和乐融融,没出现什么撕逼现场。 当然,看不惯她的人也有。 “有什么好神气的,爹妈给了个好嗓子而已,”一个刚才发挥失误,不小心得了低分的男选手说,“而且你不觉得她答得太轻松了吗?谁知道是不是节目组漏题。” 旁边另一个人也点头附和:“不是说她初中都没毕业嘛,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他们才是正经音乐学院的高材生,比赛前还夸了不少的海口,结果比不过一个小姑娘,丢人丢大发了。 还有人是嫉妒安镜自带流量的:“估计全是砸钱炒出来的,也不知道她买了多少水军,一天到晚在网上造声势,看着烦人。” 不过这些人,全躲在阴暗的角落,安镜甚至都没注意到他们。 她离开赛场,正好看见妈妈姐姐,还有楚媛和范老师在说话,她笑盈盈的走过去,又被几位长辈狠狠地夸了一通。 安镜被夸得不好意思,又扭头去找江屿,结果被姐姐看出来了,难得宽宏大量的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找你男朋友是吧,我刚看到他在那边。” “我才不是想找他。”安镜抿着嘴笑,却下意识的看向了江屿所在的方向。 江屿身材高大,气质矜贵,哪怕在一群搞艺术的人里,依然鹤立鸡群,十分打眼。 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就差多了,虽然长相也不差,还穿着定制西装,戴着名表,但满脸的卑躬屈膝,看起来实在有点猥琐。 安镜漫不经心的朝那人看了一眼,忽然就定住了。 那个人……好眼熟! 刚参加完比赛的兴奋瞬间冷却,她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浑身冷透。 察觉到妹妹的不对劲,宋梨若扭过头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又循着妹妹的视线看过去,眉头微微一皱:“怎么是那个老东西!” 妹妹可能没什么印象,她却一眼认出来,跟江屿说话的那个男人,正是宋岚的前夫,那个无耻的渣男。 她下意识的挡在宋岚面前,不想让妈妈瞧见那货。 不过,江屿这家伙,是怎么跟那个渣男搅在一起的? 宋梨若脑子正飞速转动着,忽然感觉旁边的妹妹搂着自己的胳膊,浑身发抖,站立不住。 ———— 盛正飞找江总都找了好几天了。 这人在小明星面前得意忘形,对于能够真正掐住自己脖子的资本大佬,还是十分小心陪笑的。 所以第2天,他就赶紧把闯祸的女儿送到了国外,生怕影响自己的事业。 可是没想到,即便如此,好几个原来的投资人还是撤资了,他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来求江总。 可惜他去了好几次江氏集团,一直就没见着人,直到打听到今天江总来看比赛,他才忙不迭地凑了过来,总算见到了江总本人。 可惜,江总的态度冷冰冰的,对他爱搭不理,简单几句话,就想把人给打发了。 盛正飞还想继续纠缠,江屿已经不耐烦了,正准备把人直接甩掉,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安镜神情不对。 他大步走了过去,手一伸,扶住浑身发抖的少女,又看向宋梨若,问这是怎么了。 宋梨若摇头说不知道。 安镜哆嗦着嘴唇,用很低的声音说:“我看到那个人了……” 盛正飞看向这边,脸色也跟着一白。 他怎么都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竟然会见到多年不见的前妻,还有那个根本不是自己种的女儿。 他下意识皱眉,忽然又想起什么,一脸惊恐的去看江总怀里那个女孩。 之前他就跟人打听过,知道江总养着个年轻的小情人,来历不明,长相虽然漂亮,就是腿脚不太好,至于名字,有点特别,叫安镜。 是了,他前妻那个姘头,不就是个姓安的高中老师! 盛正飞脑子里仿佛划过一道闪电,终于想明白点什么,慌慌张张的转头就跑。 他现在心里虚得很,压根不敢跟那边的人打交道,又安慰自己,都这么多年了,不管怎么样,肯定也查不到自己身上。 可是……要是查不到,江总为什么要找自己的麻烦? 盛正飞想来想去,最后得出结论,大概是江总想帮着自己小情人的妈出气,才故意来为难自己。 想明白这件事,盛正飞越发愤愤不平,觉得明明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谁能想到,那个看起来天真烂漫的前妻竟然给自己戴绿帽子,他只是让她净身出户,实在便宜了那个女人! 几年前,那个女人还厚颜无耻的找到自己,说是两个人的孩子生病了,要他去配型,他当时就把电话给挂了,觉得这女人大约是想跟自己讹钱,才继续撒谎。 没想到,后来有人出面,逼着他过来了一趟,他当时正心慌意乱处理之前的麻烦,蒙头蒙脑就过来了,但也没有管其他事情。 现在想起来……那难不成也是江总的手笔? 盛正飞额头冒了一阵冷汗,又安慰自己,肯定不会这么巧的。 这世间,哪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 眼看着盛正飞渐渐走远,安镜用力抓着江屿的袖子:“就是那个人,就是他撞的我!” 虽然几年过去,这人看起来又苍老了几岁,但是熟悉的眉眼,以及那种略带些暴戾的气质,还是被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没错!就是这个人! 宋梨若一惊:“盛正飞?你确定没认错?” 那个渣男,竟然就是撞倒妹妹的肇事者?! 这件事确实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 安镜用力摇摇头:“肯定没认错,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就连他手上那块表,都没变过。” 那是一块相当别致的机械表,表壳镶着满圈钻石,在夜色的照映下闪闪发光,那光泽,和刚才被水晶灯照出来的样子一模一样。 也就是那光芒一闪,才让她彻底想起曾经失落的记忆。 宋梨若和江屿对视一眼,江屿沉着脸:“这件事我马上去查。” 少女脸色惨白,神情茫然,有些可怜的缩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他低头亲吻了一下少女的发顶:“不用紧张,他肯定会付出代价的。” 安镜把脸靠在他的臂弯里,幅度很微小的点了点头。 不过之后她精神一直不太好,几个长辈没注意到这边的事,还以为是孩子累了,再加上明后两天还有比赛,就各自回去休息去了。 安镜却说自己不太想回江宅,而是想回公寓。 可能是冲击太大,一时间她也忘记在长辈面前装了,萎靡的靠在江屿身上,就像一只病弱的小猫。 宋岚略微惊讶了一下,又很快释然,还嘱咐这个帅气的小青年照顾好自己的女儿。 “妈,你就一点不担心?”宋梨若对宋岚的心大表示十分无奈。 “这有什么的,我当年谈恋爱比你妹妹还早呢,可惜后来我们两个去了不同的学校,就分了,”说起早逝的初恋,她脸上还挺遗憾,“年轻人嘛,多经历一点,有什么关系。” 宋梨若翻了个白眼,算是明白妹妹究竟遗传了谁的了。 回到公寓,安镜整个人缩到了床上,才感觉稍微好一点。 江屿靠过去,又把她往怀里搂,也不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过了好久,安镜才开口:“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我一直就是安镜,望舒其实是另一个人。” 这些事情,她藏在心里好久了,一直不敢说,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忍不住了。 江屿的手顿了顿:“我知道,我一直就知道。” 安镜其实没太注意他话里的深意,还在自顾自的说:“5年前,我出了车祸,本来以为自己都死了,结果碰到一个小女孩,还让我在她的身体里住一会儿。” 她的神情恍惚,又回到了当年:“其实刚开始我挺害怕的,母亲那么严厉,你还老是欺负我,我想回家,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偷偷哭了好多次。” 江屿又把她搂得紧了点。 “可是后来,我慢慢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这段日子是偷来的,你还有妈妈也是我偷来的,”小姑娘委屈的说,“后来发现自己快死了,我还偷偷松了口气,想着总算能把偷来的东西还回去了。” 那段日子,她过得很惶恐,一边是死亡的威胁,一边是内疚。 她当时就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是假的,飘飘忽忽,没着没落,就是个多余的人。 “后来,真正的望舒回来,我才想起一些事情,”她继续说,“可是等我醒来以后,我其实也没想回来找你们。” 回来干嘛呢,自己就是个假货,根本不是那个被千娇万宠的江家大小姐。 江屿轻轻的咬了一下她的耳朵,牙齿磋磨,带着一丝咬牙切齿。 “不过发现自己是宋梨若的妹妹,我又觉得这样挺好的,乱七八糟的,也算是跟你还有妈妈搭上了点关系。”少女笑起来,明媚的眼睛里,又藏着些悲伤。 然后,她的眼睛也被江屿一下一下的亲吻着,吻到她只能闭上眼,发出微弱的抗议声。 “我也没想到,你和妈妈一下子就能认出我,”说起这个,她声音里终于多了点高兴,“又觉得,我以前是不是一直做错了,才让你们等了我这么久。”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76节 她声音柔软,乖巧的趴伏在江屿的怀里,眉眼耷拉着,可怜兮兮。 江屿再也忍耐不住,一个翻身,把她压了下去。 然后是一连串温存而绵长的吻,仿佛隔着那些曾经以为永远跨不过去的岁月,吻着时间彼岸的人。 漫长的绝望以后,只剩下浓浓的庆幸。 “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望舒,”他低声说,“她不会用那种声音叫我哥哥,也不会简简单单就被欺负哭。” 最开始,他以为妹妹的身体,被传说中的妖怪占据了。 可是后来,虽然有点对不起突然消失的妹妹,他又悄悄的喜欢上了那个小妖怪。 最后,喜欢,渐渐发酵成了偏执。 “所以,我可能也一直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在等你回来,”他的唇在少女的眉眼间游移,“所以第一眼,我就知道,我的等待没有白费。” 安镜惊讶的看着他:“可是我一点都……” 江屿却根本没有给她继续提问的时间,而是毫不犹豫的,把安镜,又一次卷入了欲望的深渊。 第60章 后来安镜才知道,撞自己的那个人,竟然就是盛正飞。 她对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印象:自己出生的时候,这人就已经彻底的从妈妈的生活里消失了,唯一一次家里有人提到他,是因为这货拍了一部烂片,被全网嘲,姐姐也幸灾乐祸的说了一句活该。 她是十几岁的时候,听别人说才知道,那家伙是她妈妈的前夫,一个很恶心的渣男。 姐姐偷偷告诉她:“那货就是个狂躁症加被迫害妄想症,有一次突然怀疑妈妈出轨,还想打我,结果被妈妈反揍了一顿,然后两个人就离婚了。” “他应该是偷偷查过宋梨若的dna,发现和自己的不相符,”江屿也很快查到了这件事,一阵冷笑,“就认为是宋女士对不起他,不过他之所以会去查孩子的dna,好像是想确认他当时那个情人生的孩子,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没想到结果出来,两个孩子跟盛正飞都没有血缘关系。 这大概是这家伙一生里最大的耻辱,所以一直被他瞒得死死的,几乎没什么人知道,直到这次江屿细查过往,才被重新翻了出来。 反正不管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这件事情,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跟宋岚提过,试图家暴还失败了,结果也只能使尽了阴招,逼着宋岚净身出户,彻底退出娱乐圈。 如果盛正飞能到此为止也就罢了,可惜这货5年前,因为拍戏去了一趟东城,临到杀青的时候,他喝了一场大酒,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心态作祟,竟然开着车,想去偷看一眼前妻。 看没看到不知道,反正走的时候,盛正飞撞上了他前妻后来生的那个孩子,然后驾车逃逸,躲到了现在。 按理来说,这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并不太好查,可没奈何,当时出事的时候,是他一个助理处理的手尾,偏偏不巧,因为盛君的事,盛正飞因为泄愤刚把那个助理给解雇。 没想到,那个助理这些年一直小心保存的证据,终于到了用上的时候。 安镜正准备去比赛现场的时候,盛正飞也正好被几个穿制服的人找上门,当着项目组一大堆人的面,被带走了。 很快,网上就传起,某知名大导因涉及刑事案件,被带走调查的小道消息,给的提示还挺明显,很容易就能猜出这个所谓知名大导,就是曾经风光一时的盛导。 车上,江屿忽然抱着她亲了一下:“盛正飞被带走调查了,真相应该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安镜一愣,抬眼去看江屿。 “事情比想象中简单很多,我的人刚找到他的前助理,那人就什么都说了。”江屿说。 安镜松了口气。 刚知道盛正飞的身份以后,她又一度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如果是个完全的陌生人也就罢了,可又不全是,要万一,她是无意间把那个人的脸,对接到肇事者身上怎么办? 江屿当时就要她别多想,他会调查清楚。 没想到,连一天都不到,盛正飞就被直接带走了,而且因为证据确凿,又是酒后逃逸,判得不会轻。 是的,那个助理不单单只保留了盛正飞交通肇事的证据,甚至连他酒后驾驶的证据都有,主打的就是一个全方位无死角,彻底摁死无良老板。 他唯一的要求只有一个,自己希望能够作为污点证人,免除惩罚。 当然,他愿意主动出来,江屿在背后肯定也使了不少力,只不过这些事情,就不适合放在明面上说了。 总而言之,人已经被带走,后续就等警方的调查结果了。 安镜得知自己确实没有认错人,终于松了口气,就连笑容都轻松了几分。 等到了比赛现场,她也终于彻底把这件事放了下来,全心全意准备比赛。 前一天的知识竞赛比起来,今天的演唱环节才是真正的重头戏,各路大神云集,都竭尽所能的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 理论上说,通俗唱法是对各种技巧和花腔要求最少的,而且更重视原创歌曲,尤其是水平很高的原创歌曲,加成很大。 只不过,原创易得,好歌难求,比赛都过了大半,真正让人眼前一亮的原创,还没有出现。 倒是有几首经典的老歌,因为被演绎出了新的风格,选手的得分反而排在了前面。 终于轮到安镜上场了。 评委看一眼比赛单,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又是一首新歌。” 新歌确实有原创加分,但要是没演绎好,多扣的分数还不如额外加的那5分呢。 况且安镜给这些评委留的印象,是天赋有余,技巧不足,这种选手演唱新歌,其实挺容易翻车的。 尤其,这首新歌的曲作者,竟然还是选手本人。 看一眼这个年龄才19岁,甚至没有接受过正规音乐学院教育的年轻女孩子,没人真的相信,她能写出什么有水平的新歌。 “《泗滨浮磬》?装神弄鬼的,这么大的题目,一般人可拿不住。”有个对古乐稍有了解的评委,不以为意的摇头。 直播平台,也有人开始挑毛病:“什么玩意儿?四个字我就认识俩。” “刚在网上查了,好像说的是一种在水里漂浮的,可以做乐器的石头。” “怎么奇奇怪怪的” 不过,平台上的留言刚发了两三条,就马上陷入了一片彻底的寂静中。 安镜一开口,一种极其空灵的嗓音,就彻底统治了舞台。 像水滴落下,铜钟敲响,林中惊鸟,空山月落。 这一段没有歌词的吟唱,却勾得人百转千回,心迷神往。 最开始,这首新歌前面其实没有这一段的,只是有一次排练的时候,安镜无意中哼唱了一小节,结果范老师直接拍板,才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照她的原话:要炫技有炫技,要逼格有逼格,绝对能狠狠震撼一把那群评委。 果不其然,这段一亮出来,不止现场的评委,网络和电视机前的观众,也同样都被镇住了。 人声能够发出的极致之美,大概也不过如此吧——很多人忍不住这么想。 虽然没有歌词,但很多人还是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古韵,优雅而浑然天成,仿佛是直接从几千年文化血脉里长出来的东西。 原唱过后,古韵十足,但又能叫绝大多数人听懂的歌词流泻而出,声音依然清越空灵,唱了一曲古代歌姬与守城将军之间,荡气回肠的爱情悲剧。 一曲歌毕,现场再次鸦雀无声,甚至就连直播平台的弹幕,都停了将近半分钟。 然后下一刻,掌声热烈的响起,弹幕也进入了疯狂的爆发期。 【太绝了!】 【这首歌哪里可以下?我正式宣布,它就是我今年的灵魂歌了!】 【就是听得人怪难受的】 【作词作曲水平都太牛逼了,我都好久没听过这么好的新歌了】 《泗滨浮磬》的搜索词条也迅速报上了热搜,数据一路走高,远比上次还要疯狂。 安镜也理所当然又得到了一个全场的最高分。 她站在那里,微笑地接受着别人的祝贺,感受到了远比上次获奖,大得多的快乐。 果然,她最喜欢的还是编曲,当然,如果还能把自己的歌唱出来,快乐加倍。 安镜看向台下的亲人,笑意盈然,又充满了自豪。 接下来的比赛毫无悬念,她轻轻松松就以第1名的成绩,挺进了总决赛。 结果刚回到后台,她就接到了高薇的电话,说安镜这首新歌现在网络热度很高,平台准备尽快安排上架,之前商量好的一系列活动,也准备提前。 通过男朋友的推荐,高薇早就知道安镜这次会推出两首新歌,而且她个人相当看好这两首歌,还特地准备了一系列的新歌推广活动。 只不过,就连自认眼光不错的高薇也没想到,第1首新歌刚刚亮相,网上就直接炸了,就连她男朋友也瞬间身价大涨,短短一天,就接到了好几个知名歌手的约歌,报价不菲。 作为一家网络平台,她当然是紧跟热点,绝不放弃任何一个流量的风口。 安镜也点头同意了。 歌写出来,本来就不是为了雪藏的,她巴不得有更多的人听到自己的歌,也能喜欢这首歌。 至于网上再次疯狂起来的热度,她依然选择忽视。 这些热度本来就是一时的东西,放任不理,应该很快就能冷下来。 不过她到底低估了那首新歌的威力。 安镜的粉丝人数再次快速往上攀升,而且逐渐有了突破圈层,大爆特爆的预兆。 各个经纪公司也再次疯狂起来。 这次和之前的翻唱还不一样,一个只能唱别人歌的歌手,和一个创作型的天才歌手,背后代表的价值完全不同。 眼看着流量密码已经摆在眼前,谁又舍得放弃? 可惜,在江家的强势介入下,安镜再次神隐,安心准备最后一天的比赛。 与此同时,平台连夜上架新歌,一夜之间,《泗滨浮磬》在网上的排名一路飞速上涨,很快就冲到了当前热度榜的第一,播放量榜的前十——播放量榜是个长期榜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冲上前10,已经惊呆了一众人的下巴。 随着排名的上升,这首歌以及安镜的影响力还在进一步扩大,终于逐渐发酵成一个全民关注的社会热点,第2天的总决赛,收视率也应声大涨啊,甚至超过了之前历次决赛的最高峰。 这可是电视台好多年没有见过的盛况了。 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下,安镜再一次站上舞台,并且又带来了一首新歌《望月》。 跟上一首新歌比起来,这一首更加亲切平和,柔美而婉转。 歌声里,少女踏月而来,又追着月光而去,翩然的倩影,仿佛勾勒出所有人心中最美的模样,最后,又只留下了一声遗憾的叹息。 歌声最后的余韵悠长,虽然没有上一首那么炫技,却勾起了无数人的遗憾。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77节 很多人都忍不住想起自己学生时代的白月光,那些无奈的错过,以及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 评委的分数都没出来,【白月光】相关的词条再次瞬间上了热搜,排名还在迅速上升。 所有人都知道,新一代的音乐巨星已经冉冉升起——哪怕她现在甚至没有签约经纪公司,而且连一个唱片也没出。 只需要两首歌而已。 最后的结果毋庸置疑,安镜以绝对压倒性的优势,拿到了这次大赛的冠军,范老师那边也说,保送的事情已经十拿九稳,都不用她去说,院长已经主动找了过来,忙不迭的想把这件事尽快确认,免得被其他学校挖了墙角。 至于随后蜂拥而来的粉丝热情,媒体的采访邀请,全都暂时被安镜放到一边去了。 除了专心享受胜利的喜悦之外,她还要专心准备入学的事情。 本来范老师琢磨着,能够拿到明年的保送资格就很不错了,没想到院长下手果断——主要也是怕别的学院抢人,干脆特事特办,一路绿灯把这件事提前确定了下来。 只不过,她现在毕竟没有初中和高中文凭,所以还需要进行几门补考,只有把前面的文凭补全,学籍才能正式转过来。 现在距离东城的毕业考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她也可以先来学校就读,在拿到毕业证之前获得的学分,等学籍转过来以后,学校也一样认。 安镜本来还以为,拿到冠军自己就彻底不用考试了,没想到,到底还是逃不过被分数支配的恐惧。 所幸现在距离考试还早,要求也不高,再加上江屿联系的顶级名师团队,想要通过考试,压力不大。 安镜一边补课,一边开始为学校开学做准备。 虽说学籍还没有正式转过来,学校又考虑她的身体情况,特地给免掉了军训,但其他要求还是跟一般的新生看齐,一样需要上专业课,参加考试,并且还要搬进学生宿舍,和其他刚入学的本科生没什么区别。 宋梨若对此表示乐见其成,本来嘛,等妹妹进了大学,肯定能碰到一大帮子各种类型各种风格的男大,艺术类学院帅哥又多,见得多了,说不定妹妹就迷途知返了呢。 她看出江屿舍不得,还指望这家伙跟妹妹吵一架,两个人闹出点嫌隙呢,可惜这狗男人狡猾得很,不可能在这种原则性问题上犯错,反而又装可怜,哄得妹妹陪他去了几次医院,还忙前忙后的督促他喝药,一副贤惠小媳妇的模样,把宋梨若看得咬牙切齿。 不过一想到这狗男人的好日子也没多久了,妹妹马上要被英俊帅气阳光开朗的男大包围,她又瞬间神清气爽,气顺了一截。 江屿才懒得计较宋梨若这些小心思。 距离开学只有小半个月了,他又抽空带着安镜去了一趟欧洲,听了两次演奏会,还让安镜和喜欢的作曲家见了面,那位大名鼎鼎的作曲家表示出了对东方古典乐的强烈兴趣,两个人还加了ins,方便以后联系。 然后他们去了瑞士山脚下一个小镇,在波光粼粼的湖边亲吻,在能够见到星空的木屋里拥抱纠缠。 清晨,江屿从背后抱着安镜,拉开窗帘,一片翠绿的山坡铺展在眼前,远处是犹带着积雪的山峰,美得像一幅油画。 江屿突然拿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盒子,捧到安镜面前,自己也在窗前,端正的跪了下来。 这个盒子看起来有些年代感了,似乎主人还经常拿在手里摩挲把玩,以至于绒质表面已经脱落大半。 安镜惊讶的捂住嘴,看着江屿打开盒子,露出了那枚戒指。 硕大的粉色钻石,在清晨的阳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绚丽光泽,足够让任何一个年轻女孩,都忍不住发出赞叹的惊呼。 安镜也不例外,但是当她反应过来,江屿这是在求婚的时候,又忍不住犹豫了。 她当然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对于和江屿长长久久的走下去,也没有怀疑。 她只是……觉得自己还太年轻了,没做好这么快就进入婚姻的打算。 照安镜自己的预想,总要等到二十五六岁,心态成熟了,才考虑结婚的问题,然后再做几年准备,三十上下,似乎才是结婚的好年纪。 江屿瞬间就看出了她的犹豫,脸上依然是温和的笑,鼓励的说:“没关系,我能接受任何答案。” 安镜迟疑:“抱歉……但我现在真的还没有做好准备。” 他对此毫不意外,微笑着站起来,安抚的亲了亲少女的面颊:“我知道你还不想这么快结婚,不过,我也已经做好了求很多次婚的准备,就用你最喜欢的方式。” “啊?”安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你以前不是说过吗,想要在世界各地风景最美的地方,接受很多次求婚,我记得你当时说的是……100次?”江屿笑起来。 安镜这才反应过来,脸又胀红起来:“那只是我看完电影随口说的胡话!哪可能真有人求100次的……” 这是她几年前,看完一部挺火的爱情片以后,浪漫过度的胡言乱语,哪想到,竟然被江屿一直记到了现在。 “如果是你,我很乐意。”江屿再次偷吻过来,一次又一次,然后把人悄悄拉进了怀里,再转个身,刚打开的窗帘,又无声无息的合上了。 在合上前一刻,只依稀看到一个粉白的小拳头,锤在青年的肩头,轻轻骂了一句:“混蛋。” 风轻云淡,岁月还长。 【正文完结】 第61章 大学 军训都结束了,大一的作曲专业,还有个女生一直没来报道。 班长跟导员打听过了,说是那个女孩子身体不太好,所以申请了免训。 不过这个女生人虽然一直没出现,校园里却早已经流传起关于她的传说。 据说这位作曲专业的大一新生,就是那位前段时间出尽了风头,刚拿下全国冠军,又很快隐遁得无影无踪的歌坛新星,安镜。 对这个传闻,有些人深信不疑,天天翘首以盼,也有些人表示怀疑,觉得可能只是单纯同名同姓。 面对班上人的追问,导员也只是报以神秘的微笑,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过两天就知道了。 这暧昧的态度,更叫人猜疑。 军训结束,大一作曲2班终于正式开课了。 今天是第一堂专业课,而且是堂大课,几个班一起上,很多人一大早就往梯形教室赶,想抢个好位置。 不少新生一边走,一边还在讨论那个免训的女生究竟什么时候到,以及她究竟是不是那个有名的歌手。 结果没想到刚进教室,不少人就见到了安镜本人。 她今天打扮很低调,戴着顶大帽檐的鸭舌帽,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坐在第3排靠旁边的位置,但很多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电视上那个安镜。 而且真人看起来,比电视上还要漂亮,皮肤白得发光,五官也精致得跟洋娃娃一样。 不过她旁边那个英俊青年也很叫人瞩目,那人看起来应该有二十五六岁,骨相优越,气质矜贵,一眼就跟那群幼稚的大学男生拉开了差距,看起来档次很高。 两个人坐在一起,低声说着话,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举动,可看起来仿佛天然就把其他人隔绝在外面,让其他人一时间都不敢凑过去打招呼,只敢一边偷窥,一边拼命拍照拍视频。 直到上课前5分钟,安镜推了推旁边的人,青年才一脸无奈的揉了揉安镜的头发,离开了阶梯教室。 这时候,终于有两个女生大着胆子凑过去,问安镜今后是不是要跟她们做同学了。 安镜看起来没有半点明星的架子,笑眯眯的点头,彼此交换了名字,看起来就跟一个普通的大一新生一样。 两个女生窃喜的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马上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安镜的照片,请她签名。 安镜一愣,那个女生说:“我喜欢你好久了,你那两首新歌,真的写得超~牛逼的。” 安镜又笑了,跟这个女生道谢,飞快签了个名。 另外一个女生忍不住好奇,试探着问:“刚才出去那个帅哥是谁呀?你亲戚,还是经纪人?” 安镜大大方方的回答:“我男朋友。” “你这么早就交男朋友了?!”拿签名照的那个女生果然是安镜的死忠粉,闻言也顾不上八卦,反而看起来忧心忡忡的,“这会不会对你的事业有影响啊?” 这不但是个死忠粉,显然也是个事业粉。 安镜惊讶的眨眨眼:“应该不会吧?” 另一个女生马上反应过来:“你真的不准备出道啊?” 网上一直有类似的传闻,不过绝大多数粉丝都不相信,毕竟如今这么高的热度,应该也没几个人舍得随便放弃。 没想到,安镜很淡定的点点头:“我觉得自己还有挺多方面不足的,所以想先安心读几年书再说。” 就算毕业以后,她主业大概率也会选幕后,上台唱歌顶多算个兼职。 两个女生还想说什么,安镜示意了一下讲台,提醒:“要上课了。” 看着她规规矩矩的摆出好学生的样子,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多问了。 虽然顺利入学,正常上课,不过安镜到底还是没有选择住宿舍,而是住在学校附近的一个高档公寓里。 主要原因还是她腿没有完全康复,每天必须定时定量的做复健练习,那些训练设备在寝室里根本摆不开,而且训练结束,她也往往体力耗尽,这时候再爬学校那种上床下桌的架子床,确实有点危险。 江屿也第一时间表示自己在学校附近早就买好了公寓,早就布置好了,随时可以入住。 安镜盯着他看了半天,江屿只露出温文尔雅的笑:“我只是为了你上学方便。” “然后你也顺便住进来?”她问。 “让别人照顾你,我不太放心。”狡猾的老狐狸理直气壮的说。 看得出来,他早就偷偷打好了小算盘,而且为此做足了准备。 再联系到江屿这几天格外殷勤的接送,安镜突然就笑了:“你是不是真的担心我像姐姐说的那样,被成群的男大给迷住了?” 江屿吻了吻她的手:“这个我不担心,我真正担心的是你不小心迷倒了太多人,给我找了太多竞争对手。” 安镜欺近他:“可那些人都比不上你。” “我知道,”江屿吻过去,一点点吮吸着她的唇,腰上的手也越搂越紧,“谁叫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说他没有安全感也好,耍无赖也罢,江屿恨不得彻底把自己焊死在安镜身边,不给任何人留下可乘之机。 不过现在,他们没必要浪费时间,讨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少女脖子后仰,细碎的呢喃声从唇畔轻轻溢出,眼睛里水汽盈然。 两个人试了很久新床的软硬程度,满不满意不知道,至少,没传出太重的嘎吱作响声。 夜深,刚洗过澡,两个人身上都是清淡的木质沐浴露的香气,混在一起,无从分开。 安镜搂着江屿的脖子,整个人都软绵绵的,趴在他身上,不想动。 可想起明天还要上早课,她又忍不住磨着牙,在他胸口咬了一下。 要轻不重,倒更像是某种无声的诱惑。 江屿低头吻了吻她,本来只想安抚,一不小心,又重新点起了火。 人影交缠,最后,安镜声音里都带着哭腔,整个人都抖起来,才被放过,她半闭着眼,连澡都不肯去洗了,知道要是进了浴室,自己十有八九又要遭殃。 江屿无奈,也只能拿了热毛巾,给她擦拭。 少女肌肤如玉,一点点红痕就被放大,艳丽如花瓣。 让人忍不住沉迷。 早死白月光又回来了 第78节 安镜抗议的哼了几声,带着求饶。 江屿忍不住笑,吻她的额发,耐心的哄,最后放了毛巾,将人重新搂进怀里,终于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闹钟响起,安镜烦躁的按掉,翻个身继续睡。 然后被人抱起来,一边哄,一边进了浴室。 温热水花淋下来的时候,安镜微微一惊,又拍那个不知餍足的家伙。 江屿顶着水花,掐住她的腰:“时间还早,保证你不会迟到。” 这也不是迟不迟到的问题啊! 总之,因为某个混蛋的缘故,她赶到教室的时候,身上还是软的。 安镜又认真开始考虑起住校的事情——某个混蛋精力实在过于旺盛,她有点招架不住。 不过,在某个人堂而皇之的手段之下,学校公认安镜已经名花有主,除了偶尔碰到几个想要签名和合照的粉丝,几乎没有男生再腆着脸故意接近——主要那位一看就是社会成功人士,气势太盛,一般的学生党根本不敢招惹。 偶尔有那么几个眼高于顶的富二代,也认出了江屿的身份,更加不敢跟这位大佬抢女朋友。 就算大佬不出手教训,家里的长辈,估计也会直接灭了没眼色的子孙辈。 又不是活腻了。 后来又过了两个月,网上终于爆出了江屿和安镜的亲密照。 安镜最近风头正劲,江屿本身也是财经杂志上的常客,可很少有人能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更何况,照片里两个人的姿势还十分亲密暧昧,一看关系就很不一般。 一个是20不到的年轻学生,另一个却是年长一截的商业新贵,网上那些留言,自然相当不堪。 有人说安镜是江总养的金丝雀,难怪可以直接躺平,还有人说江总就是玩玩而已,这种小歌手,随手一招就来一大片,哪可能真的上心。 没想到舆论还没彻底发酵,江氏集团的官方号就直接发了一张图片,大概意思是江总携未婚妻参加某慈善晚宴。 照片里,一对璧人相视而笑,看起来十分登对。 就连江总的母亲,也盖章说很满意这个未来儿媳。 倒是老江总,被这条突如其来的新闻吓了一跳,慌忙去找老婆,问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楚媛给了他一个白眼,懒得搭理这个后知后觉的蠢货。 江志儒惊了一会儿,看着官方号那张照片,又忍不住呵呵的乐,觉得这个未来儿媳确实不错,长得漂亮,又有才华,最主要的是,儿子老婆都挺喜欢,自从这小姑娘出现,家里的气氛都比以前好了不少。 他于是也高高兴兴的接受了,还在朋友圈也发了一张照片:“我未来儿媳妇,漂亮吧?” 这一下,什么包养啊金丝雀之类的流言瞬间被戳破,人家就是豪门认可的未来儿媳,其他人自然说不出什么酸话来了。 主要也不敢说,毕竟大型集团的法律部,可不是吃素的。 就连同一所学校的学生也忍不住在网上八卦: “这一对感情可好了,经常看到车接车送的,有时候江总还陪他老婆上课,连教授都认识他了。” “不止上课,我看有时候笔记都是江总写,呜呜呜我也想要个给我记笔记的霸总。” 这两个人态度太大方,对彼此的关系从不隐瞒,结果就是瓜都没什么好吃的,反正就是各种虐狗,平白路过,都不小心被塞一嘴的狗粮。 简直叫人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