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七七年》 重回七七年 第1节 本书名称:重回七七年 本书作者:松鼠醉鱼 本书简介: 1982年,姜敏死在一场火灾中,再一睁开眼,她回到了五年前,恢复高考的那年,她命运的转折点。 这一次,她不会在母亲的下跪哀求下,把大学录取通知书让给心如毒蝎的表姐。 更不会去当一个痴情的未婚妻,守着男人读完大学,毕业前夕,他后面站着另一个女人,一脸愧疚两难说:她怀了我的孩子…… 他的母亲和姐姐用一种讥嘲鄙夷的眼神看着她: “订婚了又怎么样,真以为能嫁进咱家的门?” * 去宋家退完婚,离开时,姜敏看见了角落里被皮带抽得浑身是伤的倔强少年。 他像是一头跌入陷阱的狂乱野兽,无差别攻击所有试图劝慰他的人,旁人都不敢上前。 想起两人的遭遇,姜敏动了恻隐之心,冒着挨打的风险给他递了药。 从此沾上了一块狗皮膏药。 而姜敏这辈子不想再跟他们这样的子弟有任何牵扯。 她要考大学,远离这些烂人,奔向新人生! * 罗琼玉长得漂亮,她却有个更加漂亮的表妹,即便下乡当了两年知青,也能钓个高大俊朗的“金龟婿”回城。 呵,她知道宋家瞧不上姜敏,所谓的金龟婿实则是个妈宝男,化身温柔知心姐姐,怂恿姜敏往上贴,看她受尽宋家折辱。 退婚了,果然退婚了! 还没来得及看姜敏笑话,她身边却出现了个嚣张少年,放狠话:谁敢欺负敏敏,我就上谁家掀桌子! 内容标签: 种田文 重生 甜文 爽文 年代文 主角视角:姜敏,张骁 一句话简介:狗皮膏药太粘人。 立意:坚守本心,奔向新人生。 第1章 1977年春三月,万物复苏,草长莺飞,京市一处四进四合院宅子,一共住着九户人家,分割成横七竖八的大杂院,前院一户人家,主院三户,后两院五户。 最好的主院,北房正屋三间,两间耳房,东西厢房各三间,其中三间阔气正屋和两间耳房,都属于姜家。 浅浅的日光穿过垂花门,屋檐下一棵石榴树,三个男人围着个铁锅,院内肉香四溢,几人温酒吃菜。 不见一丝春寒料峭。 “敏敏,去给我打碗饭来。” 姜敏再一次睁开眼睛,见到的便是屋前的石榴树,穿堂而过的风带着寒凉,午后的日光照在身上,带来隐隐灼烧之感,仿佛未燃尽的火。 她逃出来了? 怎么变成了白天? “敏敏。”见她站着不动,中年男人蹙起眉头,说话三分酒气七分不满:“你们这姐弟俩今天怎么回事,去,动作快点,给我打碗饭来。” 姜敏看向中年男人,中等身材,穿着中山装,头发中间稀疏,露出一块光亮的头皮,却比她记忆中头发更多些。 这是她的二舅,罗嘉实。 边上的两个男人她也认得,四年前伙同她二舅骗吃骗喝的骗子,说有门路给她弟弟姜诚平安排工作,让她们家好生招待——撒谎! 这俩就是她二舅罗嘉实新认识的狐朋狗友,一个老鳏夫,一个赌狗张四,有个屁的门路。 1981年,赌狗张四私底下赌博被抓,姜家人才知道他的真实底细,原来当年是场骗吃骗喝,只是那会儿已过去几年,再找二舅追究也无济于事,被其含糊打哈哈过去。 “敏敏,你弟耳朵听不见,他不为自己的事着急,你这个当姐姐的,还能不为他操心?” 说罢,罗嘉实把瓷碗摔在木桌上,右手在桌面如同惊堂木般拍了下,自认极有威仪,好似戏曲中的官威大老爷。 “哟——”这时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响起,她浅笑出声,笑容爽朗,大大方方跟男人们打了招呼,主动添上热酒,笑意盈盈看向姜敏:“敏敏,你还愣着干嘛,做事呀。” 姜敏见到女人年轻的俏脸,浑身上下的血液冲向头顶,后背心升起冰凉寒意,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再紧接着,便是一股旺盛的恨意在胸腔里燃烧。 是她,罗琼玉,她的表姐,二舅的小女儿,两人同龄,罗琼玉只比姜敏大了几个月。 ——是她放火烧死了我! 哪怕不是她,这场火也跟她脱不了关系,烧死她,烧毁所有的文件材料,即将大学毕业的罗琼玉是最大受益人。 不会再有人发现她冒名顶替读大学的事。 被迷晕的姜敏被绊手绊脚在火海中醒来,周围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外面是沸反盈天的救火声,她被堵着嘴,发不出任何声响,求救无门,只能静静等死。 临死前姜敏万念俱灰,火烟熏红了她的眼睛,她满脸眼泪,心中是后悔,是无力,是愤恨,她恨佛口蛇心的恶毒表姐,她恨偏心胞弟跪下来求她把录取通知书让给表姐的母亲…… 她们、她们一个个的,怎么能欺她至此! 到最后的最后,姜敏更恨自己,恨软弱无能的自己,恨那个任人揉捏的自己,恨自己没有主见,没有坚持,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最终落到了如此下场。 三月的春光照在她姣好的眉眼上,端的是“人面桃花相映红”,灼灼的暖意使得她回过神。 这不是在做梦,她真的回到了七七年,即将恢复高考的那一年。 死亡的瞬间是那么真实,重新活着的这一刻,又是如此热烈。 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绝不会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她要做一个刚强的、有主见的、不任人摆布的女人。 她那个如同菟丝花一样的母亲罗小薇,从小教她柔和温顺——“你要听话,这样才能被男人喜欢,才能嫁个好丈夫,才能有一辈子的幸福生活。” “女人要是嫁错了男人,一辈子就毁了。” “读不读书不重要,一个女孩子,考不考大学更不重要,就像你表姐多聪明,要挑个好男人,狠狠地把男人攥在手心里。” …… 呵,去特么的柔和温顺听话,男人靠不住,亲妈靠不住,谁都靠不住,死之前姜敏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能靠自己,要自己主动去“争”,去抗争,去战斗! 哪怕要死,也不能死得那么窝囊。 房子是她死去的爸爸姜玉白留给她们娘几个的,二舅家说是借住,从七零年开始,这一住就是十几年,真把自t己当主人了,对她和弟弟颐指气使,这父女俩有什么脸啊! 说不好听的,他们才是寄人篱下。 姜敏看向桌子上的瓷碗,上面一层油污,还沾着零散的米粒子,远看就有几分恶心,她心头冷笑,把她当使唤丫头使呢。 母亲罗小薇总劝说她忍让,不能计较,都是亲戚,娘亲舅大,要尊重舅舅,姜敏听话了,纵容了,才让这家人越来越猖狂。 母亲靠不住,她这个做大姐的立不住,弟弟又聋又哑,妹妹年纪小,才让这父女鸠占鹊巢,发号施令,耀武扬威。 姜敏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表姐,你站那干嘛,你去给你爸添饭啊。” 罗琼玉愣了一瞬,那个温良好欺负的表妹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罗嘉实脸上挂不住了:“你们不把我当舅老爷了是不是?让你们做点事还推推拖拖。” 罗琼玉连忙道:“我去我去,小姑娘脸皮薄生气了,我这个小表妹啊,虽然是家里的大姑娘,从小却被她爸宠坏了,我那个姨夫还在啊,要把她当命根子一样疼。” 若是曾经单纯无知的姜敏,听到这些关于父亲疼她的话,还会暗自窃喜,而二十五岁,死过一回的姜敏,此时听出了不对味。 她这个表姐,对外总是这样,把她塑造成不成熟,喜欢耍小性子的形象,而自己则是个照顾弟妹的管家好大姐。 果不其然,就听边上男人道: “老罗,还是你家这个懂事点,子女教得好,当姐姐就得是这样。” 听了这话,二舅罗嘉实得意道:“哪里哪里,敏敏啊,你姐起了带头作用,你过来给我们倒杯酒,这些叔叔都是长辈。” 姜敏面无表情走过去,其中一个男人见她过来,赶紧一口闷了手里的酒,口干舌燥地舔舔唇,哎呦这妞的脸蛋,这胸,这腰,这屁股……要是他亲外甥女,真想搂在怀里疼一疼。 这姓罗的艳福不浅,亲闺女生得出挑,没想到这个外甥女更是貌美动人,这双我见犹怜水盈盈的眼睛,试问哪个男人憋得住? 待会儿趁机摸摸小手,比得上旧社会下一趟窑子。 姜敏扫过男人恶心垂涎的笑脸,也不躲避,反而直直地瞪了过去,她提起犹带温热的酒壶,掀开壶盖,向那些污秽的眼睛泼了过去。 “啊!”中年男人尖叫出声。 罗嘉实同样挨泼了一脸,刚打好饭的罗琼玉,惊得没端住手里的碗,“砰”的响声过后,瓷碗摔得四分五裂。 二舅抹了一把脸,站起身大怒:“敏敏你个女娃娃疯了!你弟的工作还要靠他俩,哪怕再耍小性子,也得为你弟弟想想啊,可怜我那唯一的外甥啊,从小又聋又哑……”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姜敏掀翻了锅子,抄起了屋檐下的竹扫把,朝着三人打过来,竹扫把,又硬又长,这么挥过来,几个没做心理准备的大男人都不曾反应过来,冷不丁挨了两下,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真有一把子力气! 姜敏也感到身轻如燕,此时十九岁的她,刚经过两年上山下乡的身体磨炼,比起后来当了几年贤惠未婚妻的身体,强悍了不知多少倍。 “我是你舅啊!” “还有脸说,我没你这个舅,你个骗子,还有这个烂赌鬼,什么下三滥的玩意,你们去死吧!” 三个中年男人悚然一惊,罗嘉实这才知道外甥女突然发作是因为什么,他讪讪揩了下脸,这回真下不了台,下一秒却又被外甥女一扫把打中右脸,打得他心头火起。 “你个小娘们够了啊!”罗嘉实去抢姜敏的扫把,发狠心要给这小娘们一个教训,要不然他长辈的威严何在? 他伸手抓住扫把尖,细碎的竹枝刺得他手掌生疼,可他还没夺走“利器”,就已经“节外生枝”,此刻另一只手揪住一撮竹扫把,继而夺了过去,紧接着,那人抓住细竹枝那一头,挥手向前,另一边的扫把如同棍棒一般重重打在罗嘉实的脸上,登时红肿起来。 一个清瘦少年咬着牙挡在姜敏身前,姜敏看着年少的亲弟弟,不由得红了眼睛。 太好了,她弟弟的双腿还在,还没有残疾,哪怕是又聋又哑,也没有关系,从小到大也这么过来了。 不能说话,他也能考大学,才不听他们的,说他读书没有用,又不能跟人交流,未婚夫家给他安排了一个工作,反而害得他失去了双腿。 上辈子她在宋家电视上看过全国计算机宣传讲座,七九年那会儿,全国掀起了计算机科普知识热潮,姜敏也了解过,她有心搜集了国外的相关资料,知晓了很多事情。 弟弟虽然不能说话,但他能写,更能操控“打字机”,她弟弟完全可以从事计算机编程工作,哪怕不是这行,慢慢找,总还有别的行业适合他。 八零年前后,很多人都有了出国的机会,姜敏也打听到了国外的事,国外有很多新行业新事物,她弟弟这病,国内治不好,也许在国外能治好呢? 然而,意外失去双腿的姜诚平,已经彻底丧失了生活的动力,更是无心治疗聋哑疾病。 重回七七年 第2节 听见了又怎么样,能说话又怎么样?一双腿再也回不来,他早就是个废人了。 …… 老天爷啊,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2章 两个骗子跑了,院子里一地狼藉,大杂院乌压压的人头冒出来看热闹。 姜敏的母亲罗小薇也回来了,鼻青脸肿的二舅在门前冲她发火,两人是双胞胎兄妹,模样却大不相同,一个眉粗鼻子大,年轻的时候还能算得上清俊小生,此时鼻孔狰狞和牛鼻子一样,大得吓人,另一个却是难得的清丽可人,尽管上了年纪,脸上风韵犹存。 人群中有男人情不自禁看向胆怯受惊的寡妇罗小薇,被自己的媳妇暗中掐一把。 兔子一般红了眼睛的罗小薇嗫喏道:“这……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二舅吹胡子瞪眼:“你教的好女儿!” “这,这是敏敏做的?” 旁边的高春芳扯开了嗓子:“可不是么?听说打得可凶了,没想到敏敏这个娇俏的女孩子,撒泼起来那么有架势,桌子都掀翻了,还把他亲舅爷打成这样——”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上下打量一眼罗小薇,憋笑道:“这样的媳妇儿可不敢娶回家喽。” 高春芳神色得意洋洋,她家住在东厢房,是姜家的近邻,刚才暗中拧丈夫的人也是她,她早就看不惯狐媚子一般的寡妇罗小薇,总觉得她暗中勾引自家丈夫。 什么样的妈生什么样的女儿,就会勾男人,不正经! “婶儿,您让让腿,我把这边擦擦,要不然有味儿。” 罗琼玉揩了揩脸,她提着水桶和抹布,主动来收拾院子里的狼藉,高春芳退开一步,点点头满意道:“琼玉啊,还是你能干,谁家能娶到你这么个媳妇儿可就有福了。” “婶儿,您说哪的话。” 罗嘉实用鸡蛋揉着脸,扫过眼前一群看热闹的街坊,他不肯低头,更不肯回屋,摆足了姿态:“跪下!让他们姐弟俩跪下给舅老爷我认错,要不然我不回去,我走了!” 罗小薇眼睛红彤彤看向儿子姜诚平。 清瘦的少年挪开眼睛不看她,他望向亲姐姐姜敏,满是倔强,然而想起前段时间刚订婚时,姐姐那副幸福甜蜜的样子,原本握紧的拳头,颓然落下,继而红了眼。 要跪要认错也是他来,他姐姐可不能遭一点罪。 姜诚平膝盖弓起,人还没跪下,就被一旁的人抓住了手腕。 这时候的姜诚平蓦地发现,姐姐和母亲虽然长着如出一辙的美丽柔弱,姐姐的手,却是格外不同的刚强有力。 姜敏紧紧抓住弟弟的手腕,当着众人的面看向罗嘉实:“二舅,您早该走了。” “您和表姐赶紧搬走吧,这本来就不是你们住的地方,这是姜家的房子,户主是我弟弟,是我那个因公牺牲的爸爸留给我们姐弟几个的。” “当初说是借住一段时间,可谁家借住一住就是七八年的。” 她的话一出,二舅罗嘉实大惊,姜敏的话点出了一个众人忽视的致命问题,他连忙虚张声势道:“怎么?你还要说是我这个舅舅霸占你家房子,呸!不识好歹的玩意儿,这些年要不是我这个男人杵在这,你们孤儿寡母几个受尽欺凌!” “你知道村子里没了男人的寡妇有多惨?她不惨她能带着孩子跳河?” “你们长大了就忘记舅舅的恩德?” 罗小薇连忙点点头:“我从小怎么教你们的?你们要敬重舅舅。” 姜敏听着他这一通颠倒黑白的话,抿了抿嘴唇,扫过高春芳几人的脸:“院子里的街坊邻居,我舅骂你们呢,虽然住在同一个院里,平日里总有摩擦,这么多年下来,总归还是互帮互助,谁家有难,都去搭把手,没有谁干t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你们能把一个寡妇逼得自尽吗?” 人群里一个带着红袖箍的五十岁女人道:“我看谁敢?罗嘉良,你死皮赖脸赖在妹妹家,我都替你害臊,一个男人混成这样,老太监的都不如。” “这下还故意带人来骗吃骗喝,你怎么不羞得跳河自尽啊。” “你要是跳河死了,逼死你的,算我头上一份!” 女人是住在后院的薛大姑奶奶,这辈子没结婚,留在家里成了老姑奶奶,平日里喜欢多管闲事,好打抱不平给人主持公道。 院子里讲话有威望的,除了两个大爷,就是她这个大姑奶奶。 薛大姑奶奶说话毒,怼天怼地六亲不认。 罗嘉实咬牙闭着嘴,根本不敢跟薛大姑奶奶对上,谁都知道这薛大姑奶奶是条疯狗,心情不好,逮谁咬谁,要是招惹她不快,外甥们没把他撵出大杂院,这姓薛的能把他逐出院子。 情急之下,他连忙给妹妹罗小薇递眼色。 罗小薇叹了一口气,看向大女儿:“要是没有你舅舅在,这么多年来我怎么撑得下去?没个男人在,也许我就改嫁了。” “妈。”姜敏现在完全不吃她这套,“您现在改嫁也不迟,当初我爸死了,单位专门给你安排了工作,现在你改嫁,弟弟去替了你的工作,正好合适。” 她的工程师爸爸因公牺牲,单位对家属都有补偿,安排她妈一个轻松的后勤岗位,每个月有工资,有抚恤金,孩子成年之前都有补贴。 这类后勤岗位可是人人眼红的好位置,家里不死个人都拿不到,活儿轻松,工资也不低。 罗小薇现在约莫四十的年纪,还能舒舒服服躺着待十几年呢,每年还有单位领导慰问,哪舍得。 如果她改嫁了,这些一切都没了,这才是她这么多年来不改嫁的原因。 姜敏:“邻居们都有眼睛看,我们几个遗孤能长大,靠的是爸爸还有单位的好领导好同志,要不是给我妈安排了工作,她每个月哪还有钱借给二舅。” “这么多年来借出去了多少,从来没有还过,算起来,舅舅和表姐,也是靠我爸养着的。” 罗小薇和罗嘉实心头一惊,罗嘉实更是大喊道:“反了反了!” 罗琼玉连忙走上前,她扶住罗嘉实的手臂,温柔道:“爸,你快少说两句,这么多年来,是我们家受了照顾,这点可没说错。” 她转向姜敏,目光诚恳道:“敏敏,今天的事是我爸做错了,他就是年纪太大,面子上下不来,我这个小辈帮他道歉,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吧。” “都是一家人,这么多年来算来算去哪算得清,我真心把你当亲妹妹,我心甘情愿一辈子照顾你。” 她这话说出口,就连薛大姑奶奶都柔和了脸,“做父亲的混账,当女儿的没得说,敏敏你之前下乡了两年,你姐在家里真没得说。” “说的也是。” 姜敏闭了闭眼睛,她感觉到春日的阴冷,嗖嗖的风吹进骨子缝里,让人软弱无力,疲惫又窒息,叫人呼不过气来。 她声音虚弱道:“钱,把东西还回来,那是宋家送来的。” 声音越弱,越是让她对眼前的父女两人恨之入骨。 那是被愚弄的羞耻和愤恨,她好恨,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舅舅和表姐,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母亲,他们仿佛都不盼着她过半点好日子。 七六年她知青返城,下乡两年中她谈了个同样是知青的对象宋清越,他父亲是师级干部,妈妈是副校长,可以说是很好的人家。 两人回城,也不像其他知青小情侣分道扬镳,很快见了彼此家长,还订了婚,只是宋家一直不太满意她,但架不住儿子宋清越痴心姜敏,拗不过儿子,勉强答应了两人的婚事。 原本是计划宋清越二十岁后领证结婚的,七七年恢复了高考,宋清越考上了公安大学,姜敏也考上了外地大学,却被母亲求着让给表姐,而她,则留在京城,留在宋清越身边当未婚妻。 “你们都订婚了,分开四年,黄花菜都凉了,这么好个对象,一定得把握住。” “女人读再多书也没用,虏获男人的心靠的不是这个。” “敏敏啊,你从小就是读书读得呆傻了,你看那些混得好的,都是能说会道啊,要会拉关系,要会走门路,你不擅长这个。” …… 身边人都这么劝,姜敏信了,却是一步步把她推向火坑,她委曲求全,当好一个未婚妻,学着将来怎么做一个贤惠的妻子,而在八二年,宋清越毕业前夕,却是一脸歉意的看着她:“敏敏,小夕她怀了我的孩子。” 他口中的小夕是他父亲故交好友的女儿,小时候曾住过一个大院,算得上青梅竹马,长大重逢后经常有往来,说是兄妹之情。 小夕平日里还一口一口喊她嫂子,呵,怪不得呢,怪不得她总觉得小夕不像表面上那么热情,说话也透着一股阴阳怪气。 也是她傻,母亲罗小薇总是教导她,女人要忍耐,要听话,要想日子过得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不能太计较。 这些话,回想起来都是笑话,这世道,总是人善被人欺。 表姐罗琼玉能说会演,她占尽了一切便宜,还落得个好名声;而她失去了所有,被人笑话、奚落、嘲讽,打碎了牙齿合着血往肚子里吞。 一步步的退让只会遭人更加欺凌!上辈子和宋家退婚后,不顾宋清越的痴缠,姜敏一心参加高考,她要考到南方去,离这边远远的。 罗琼玉却回来跪着哀求她放弃高考,说怕当初李代桃僵的事迹败露,姜敏拒绝了,他们却都指责她自私,不顾表姐的难处。 “当年换都已经换了,是你自己同意的啊。” “你这不是害你表姐吗?” “姜敏,你太自私了!” …… 再然后,她就死在了一场火灾中,谁放的火呢?肯定有罗琼玉的参与,但仅仅是她吗?不,做不到,还有谁?二舅,表姐的对象……更甚至于,也许她的母亲默许了。 仔细想来,一贯柔弱示人的母亲罗小薇,才是逼她最甚的那个人。 就像是今天的这一场闹剧。 姜敏才刚跟宋清越订了婚,二舅已经心急火燎地在罗小薇耳朵边吹风,又是夸姜敏找了个好夫家,又说攀上了宋家一定要捞好处。 “不说他爸,他妈可是副校长,想办法帮你弟安排个工作不难吧,你赶紧跟小宋提一提啊。” 单纯的姜敏拒绝了,她觉得才刚订婚,就要求人家帮忙给弟弟安排工作,实在太势力了。 二舅却是骂她女生外向:“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你弟重要?你这行为表面上清高,实际上是歹毒,你都还没嫁进宋家呢,还是姜家的闺女,不给姜家捞好处,一门心思倒向别人,果然养个女儿就是亏本,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啧啧,这大姑娘嫁了人之后,外向了,将来哪还管得了亲弟弟,哪还愿意跟咱们这一堆穷亲戚沾边。” …… 在二舅的冷嘲热讽下,她母亲罗小薇一脸凄苦地逼着她想办法赶紧给姜诚平解决工作上的事,如果解决不了工作,那都是她自私,都是她的错。 先不说这年姜诚平才十六七岁,根本不急着找工作,再加上这两年知青大批次回城,城里人满为患,待业青年众多,一份工作万人求,没有工作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可他们就觉得她结婚后,肯定会不管姜家的拖油瓶聋哑弟弟,逼着她赶紧解决。 姜敏被折腾得没法子,后来二舅主动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想法,姜敏订婚,宋家也送了些东西,他说用这些去跑门路,想办法帮姜诚平弄个工作。 姜敏答应了。 二舅找来骗子好吃好喝的骗走了东西,后来又借口说姜诚平是个聋哑人,实在安排不了工作,事情不了了之。 …… 回忆起过往种种,姜敏后悔刚才那几扫把就应该打得更狠些,可恨她体力不支。 紧接着,她脑袋里浮现出一个更加癫狂的想法:我真想放一把火把眼前这些人通通烧死! 第3章 重回七七年 第3节 姜家三间正屋,两间耳房,去年地震过后,屋后又盖了个小屋,平日里充当杂物间。三间正屋中间平日用作厅堂,东边房子住着二舅罗嘉实和弟弟姜诚平,母亲罗小薇和小妹姜雪住在西屋,西边的耳房是厨房,而姜敏则和表姐罗琼玉住东边偏大的耳房里。 这耳房即便大了些,住着两个姑娘还是挤,放下床和书桌,几乎没有人活动的地方。 “敏敏,你别生气,这会儿也该气消了,都是我爸干得糊涂事儿,你看看,东西都在这呢,你点点,那些烟啊酒啊肉的,喏,这里是折算的五十块钱,多得就算是你二舅给你的补偿。” 姜敏面无表情清算眼前的东西,罗琼玉没耍滑头t,东西都在,至于烟酒肉,也的确都折算成了钱,也就在这五十块钱里了,按照罗琼玉说的,这多出来的二三十块钱,全当是补偿。 真好笑,这些钱恐怕也是从罗小薇那弄来的。 然而罗琼玉这事办得滴水不漏,没什么毛病,姜敏再折腾,又成了她的罪过。 目前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挺难把二舅一家赶出去,姜敏冷静了片刻,也不着急了,都在京城里,就算逐出二舅又怎么样?只要她妈罗小薇在,她就想着自己的“好哥哥”呢。 让他们住吧,她绝不会再让他们再舒舒服服地住下去。 “敏敏,你把东西收好,真是对不住了,你不会生姐姐气吧?你可是最好的敏敏,也是我最疼爱的小妹妹。” “你忘记了吗?你对我有恩啊,咱们小时候下河游水,要不是你拉了我一把,我人就没了,说起来我的命都是你救的,我一辈子都记着。” 姜敏抬头看她一眼,沉默不说话,内心五味杂陈,若不是重生一回,她都要被她语气里的真诚折服了,口口声声说着救命之恩,可她嘴上说的跟做的完全不是同一套呢? 这就是她说话的艺术,就连在大杂院里,人人也都夸她会做人,在这世上,就是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混得好吗? 姜敏低头抿嘴一笑,重活一回,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小姑娘,不就是演吗?谁还不会了。 说起来,她这张继承了母亲罗小薇,并且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的“楚楚可怜”脸蛋,更适合上演这场“面若观音,心如蛇蝎”的戏。 “琼玉姐姐,我没生你的气,我就是在想,你跟二舅是不是讨厌我啊?”说罢,姜敏咬了下唇,泪盈盈地缓缓抬头斜斜瞥向罗琼玉。 她这一双美目眼波流转,含着薄雾云烟,似怒似嗔又似委屈,美得惊心动魄,让罗琼玉刹那失神,陷入恍惚。 “姐姐。”姜敏又叫了她一声,罗琼玉这才回过神,她强行挪开视线,心脏砰砰跳的飞快。 姜敏的这一眼,就连她这个女人都差点沉沦进去,果然是罗小薇的女儿。 姜敏生得清纯柔弱漂亮,和她妈妈一样,长着惹人怜惜的眉眼,只是跟母亲相比,之前的姜敏身上总有一股“木顿”感,不愿意做“矫揉造作”的事,少了女子的娇媚,不太勾人的。 现在她的眼睛好似会说话一样,又像是个盘丝洞,往外吐着丝儿。 “敏敏,你说哪的话,你对姐姐有救命之恩,我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我讨厌谁都不会讨厌你。” “这话哪怕对着外人,我也这么说。” 姜敏忍住心头作呕,心下却是佩服罗琼玉的道行高深,就这修炼出来的功夫,是她远远不能及的。 “你们要不是讨厌我,怎么非得逼着我才订了婚就要给弟弟安排工作,好像是故意逼着我得罪宋家,让他们家瞧不起我。” “姐姐,二舅他不想我嫁得好?还是你也嫉妒了,李医生他样样都好,就唯独就一点,家世被清越甩了个十万八千里。”姜敏用一种天真到近乎无邪的语气说着这些话,她干净纯然的眼睛望向罗琼玉,一派真诚:“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我可是救了你的命啊!” 罗琼玉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险些没维持住,别的她都不在意,唯独李崇誉,宋清越也配跟他相提并论。 她的手握了下拳头又松开,挤出一个笑容:“当然不会生气,敏敏,我知道了,你是怕小宋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吧?放心,我们都不会说出去,就算小宋知道了也不要紧,他肯定是向着你的,别让他家里人知道就好了,我们自家人不说,他爸妈肯定不知道。” 说罢,罗琼玉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自认抓住了姜敏的命门,故意用这话来点她。 姜敏也笑了,心想:好姐姐,我生怕他不知道呢。 想和宋家解除订婚,还得靠二舅父女俩使点力气,宋清越这个人真难缠,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着真心爱她,却也不假,他是爱她,但他还有更多在意的人,首先,他就违背不了他的母亲。 跟小夕意外发生关系怀了孕,跟姜敏摊牌后,宋清越挨了家里一顿毒打,仍然要坚持娶姜敏,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得姜敏都要不忍心。 但他怎么都拗不过母亲,异想天开的跟姜敏说,让她等两年,他和小夕先结婚,等孩子生下来后离婚,再跟姜敏结婚,让她忍忍……更有甚的,他还提出他们私底下偷偷在一起。 “我只是明面上跟她结婚,保全她的名声,小夕跟我说了,我们不当真夫妻,我们是假的,敏敏,咱们俩才是真夫妻……” 姜敏彻底受够了他,这一次,果断的跟他一刀两断,被这种男人缠上,就跟被毒蛇缠上没什么两样,现在回想,过去那五年可真是恶心透了。 当年下乡那两年,她是真心喜欢过这个男青年,而回到城里后,那一份喜欢早就消磨在一次次的妥协和委屈中,他母亲和他姐姐磋磨她,宋清越除了跟她嘴上提保证和卖惨外,说得和做的永远不是同一套。 “敏敏,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你就让让我妈吧,她年纪大了,养大我不容易……” “下一次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相信你,我都站在你这边,真的。” “做母亲的女人真伟大,你也不想我成为一个不孝顺的人吧?” …… 仔细想想,姜敏早就对此疲倦厌烦了,得知小夕怀上孩子,姜敏除了恼怒外,更有一种解脱和窃喜。 跟宋清越在一起,很难不去在意他的母亲和姐姐,每回总是觉得很疲惫,哪怕两人接吻,她也感觉不到丝毫幸福和甜蜜的情绪。 宋清越起了反应,姜敏身体麻木,她对此没有任何反应……这段感情掺杂了太多东西,她欢喜不起来,更迷茫自己苦苦坚持是为了什么? 为了不给家里人丢脸,为了不至于使自己成个笑话? 幸好还是解脱了。 她这辈子绝不再跟宋清越扯上半点关系! “表姐。”姜敏看了眼四周,“你不觉得咱俩住这里太挤了点?” 罗琼玉笑得自然:“这都是因为你回来了,家里多了你的东西,到处都塞满了,我整理了好半天才成这样。” 果然,她说话永远都是这个味儿,住着姜家的房子,反倒说她回来“太挤了”,不过现在的姜敏已经不会再因为她的话而陷入自证内耗。 如果不跟她争辩这些话,肯定觉得憋屈;而如果跟她计较这些话,她肯定要倒打一耙说你太计较了。 这个世道就是欺负老实人。 姜敏告诉自己: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要那些个道德名声有个屁用,凭什么她们这些老实人就得规劝自己,而让这些表里不一的人猖狂。 重生这一世,她要怎么舒服怎么来! “那你再把东西挪开点,这里,还有那桌子上都是我的,姐,我就在房间里给你留个床,其他的东西你想办法处理了。”姜敏毫不滞涩说出这些话,她越说越顺口:“我虽然是你的表妹,但我更是你的救命恩人,是你的再造父母,你就应该样样对我好,伺候我,说句不好听的,你住的这房子,都是我施舍给你住的,姐,你真应该勤快点,趁着这几年还没出嫁,好好知恩感恩。” 说罢,姜敏坐在床上,脱下了一双袜子,甩到罗琼玉身上,“你先去帮我把袜子洗了,小弟的袜子也一起洗了吧,他手脚笨,不一定洗的干净,还是姐姐你洗的好,我回来后,这袜子都归你洗了。” 罗琼玉僵硬看着怀里的袜子,她的脸色都要绿了,阴阴阳阳好一会儿,到底没有发作,闷头出去洗袜子。 住西厢房的葛老太这时出来洗锅,院子里只有一个共用水龙头,罗琼玉见状开口道:“我在帮敏敏洗袜子,等会儿再把她的鞋刷刷,今天这事出来,她有怨气,使小性子呢,不过我怎么也是她姐,我从不怪她。” 葛老太笑着点点头,刚想夸罗琼玉一句,这时候姜敏走了出来,笑眯眯道:“老太太,来洗锅啊,平日里我姐总说我对她有救命之恩,她这条命都是我救的,她打心眼感激我,应该不会在背后说我坏话吧?” “我相信她绝不是那样的人,我救过她的命,平日里又吃我家的,住我家的,要是还不对我好,在外面毁坏我名声,那是什么黑心肝,当面做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 “要是谁家娶了这样的儿媳妇,哪还不是倒大霉了。” 想起自家儿媳妇的德性,葛老太恨得咬牙:“敏敏你这话说得对。” 说罢,她别有深意看了罗琼玉一眼:“表里不一的女人最可怕。” 罗琼玉手上的动作一顿,闷t着头继续干活,心理却恨得要命。 姜敏见她那憋屈的模样,畅快了。 当个恶人的滋味——还真有点爽! 罗琼玉还要顾及她那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好名声”,而她现在什么都不在乎! 第4章 “你别做得太过了,让那丫头太嚣张!”罗嘉实把女儿叫到自己屋子里,埋怨看了她一眼:“我可是她亲娘舅,东西花了就花了,干嘛要赔给她。” “我一个舅舅吃她点东西怎么了?”罗嘉实叉着腰,故意大着嗓门,指桑骂槐:“你还去给她洗袜子,惯的她!” 罗琼玉脸色铁青:“先安抚她,再说了,到她手里又怎样,你再从姑妈那弄过来不就得了?” 罗嘉实咧开嘴笑了:“这不是不能吃亏么?我可是她亲娘舅,她嫁个再好的人家,都得孝敬我。” 话到这里,外面突然传来了自行车铃铛声,罗嘉实听见这动静,赶紧从房里摸了一包东西,塞进怀里,飞也似的跑出去。 罗琼玉嗅到了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肉香,心头蓦地一酸。 外面来的是罗琼玉的二哥罗宝庆,二舅家一共三个孩子,一个大姐罗娇玉,早些年下乡当知青,嫁进村里大队家,生了孩子,成了农户,已经回不了城;老二罗宝庆,是城里的送奶工,每天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送新鲜的牛奶羊奶,又忙又累,直到下午才能休息。 这工作倒有些好处,时不时能得些剩下的羊奶牛奶,他给送来姜家,让家人尝尝滋味。 “爸,今天剩了三瓶奶,让我妹一锅煮了吧,现在天气暖了,留不长,别隔夜。” “哎,好。”罗嘉实接过奶瓶,把怀里的东西塞给眼前的宝贝儿子,“拿回去慢慢吃,都是肉,你爹我把最好的都留给你了。” 虽然是鼻青脸肿,却又是满脸堆着笑,再也不见那副嚣张模样,小心翼翼中还带着几分讨好的关心。 罗宝庆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他爸这个样子,让他感到非常丢脸。 他最近有了喜欢的姑娘,若是让人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父亲,得多上不得台面啊! “爸,那我就走了。”虽然看不上罗嘉实的做派,却又心安理得收下了那包肉,罗宝庆骑着自行车转头便要离开。 罗嘉实连忙叫住他:“我赶紧让你小妹煮奶去,你吃了再走。” “不了不了,我也不爱吃这玩意,天天闻这味儿,我早就受够了。” “上次的奶瓶我带走了。” 这时候的送奶工辛苦,早上要送奶,傍晚还要回收奶瓶,都是幸苦活,天气冷了还好,天气热时,有些人家懒,不洗奶瓶,那股子变质的奶腥味,熏得人胆汁都要吐出来。 罗嘉实带着几瓶奶回到屋子里,此时脑子里却在琢磨起一件事,心急火燎地把罗琼玉喊到角落里,先是抱怨几句:“你哥哥宝庆是个干大事的人才,当一个送奶工多浪费他的才能,唉,恨就恨他没有个好父亲,我对不起他。” 罗琼玉心头冷笑,心想女儿做得再优秀,都不如歪瓜烂枣的儿子。 “我刚想着,敏敏最近脾气有些狂,这倒是你的好机会,她干嘛那么狂?还不是因为找了个好对象。”罗嘉实撇了撇嘴,外甥女找了个好对象,虽然对他有好处,可外甥女终究不比亲女儿。 “你长得也不差,性格又好,男人就喜欢你这样的——小玉啊,下回清越再上门,你多跟他走动走动,聊聊天,说说话,你们都是同龄人,有共同语言。” 罗嘉实小声道:“你要是能把他变成我的女婿,那你就给你老子长脸了!” 罗琼玉恨恨咬了一下唇,好半晌才说:“李医生他是个好医生,有身份有地位也有人脉,上次你看腰,还多亏了他。” 罗嘉实摆摆手:“这算是什么身份地位,医生和厨子,那都是伺候人的,干的活又脏又累,你要是当个领导,他还不跟哈巴狗似的伺候你。” “他也就是个小医生,算什么本事,钱,钱也没多少,还不如在厂子里的男人呢,你在肉厂里当工人,家里不愁肉吃,你在医院当医生,家里不愁‘过期药’吃,可你非得吃药吗?这算是什么好处。” “你啊,就是太年轻了,才把他当个好玩意儿,说来说去还是你大表妹聪明,别看敏敏那孩子瞧着单纯,实际上比你机灵多了,就冲她带回来这对象,都不知道胜过你多少倍。” “我养了你跟你大姐,加起来都不如她一个,怪不得她爸在的时候,把这么个闺女当宝贝疼,能找这么个女婿的,谁不疼啊?” 罗琼玉抓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扎进肉里去。 “你信你爹我的话,想办法跟小宋……嘿嘿嘿,他要是成了我女婿,咱们就不住这了,让他爹妈想办法给宝庆安排个工作,别做送奶工……你二哥这样的人才,适合当大领导!” 重回七七年 第4节 “老三啊,你哥的未来就靠你了。” 罗琼玉阴沉着一张脸走出屋子,听听,这就是她的好父亲,竟让她去勾引宋清越那个废物,除了有个好爹妈外,他哪点比得上李崇誉。 罗琼玉冷笑一声,她偏不按照罗嘉实的话去做,正相反的,她要好好鼓励她的小表妹敏敏守好自己的男人。 宋家父母的做派,宋清越那个妈,还有他那个姐姐,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嫁个“好夫婿”,让她好好尝尝“攀高枝”的滋味。 即便是心里这般想着,罗琼玉仍是埋怨姜敏回城掀起来的风浪,她看不上宋清越,可她爸太看得上他的爹妈,天天说宋清越的好处,让她心里窝着火儿。 罗琼玉把手洗干净,烧火煮好了热奶,端着奶往屋子里走去,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敏敏,来,趁热喝。” 姜敏没拒绝,她这好表姐还在装腔作势,谅她也不敢在牛奶里使坏,而这新鲜的热奶也的确是好东西,不喝白不喝。 见她喝了牛奶,罗琼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站起身,把放在墙角的手风琴拿过来,“敏敏,你喝完奶就练琴吧,小宋他明天来找你,肯定要听你弹琴,之前的那首歌你练好了吗?” 姜敏喝着牛奶,听她提起手风琴,倒是想起来了这会儿发生的事。 她跟宋清越订了婚。宋清越总是一副热恋上头的模样,恨不得把她的好闹得全天下都知道,完全不会看人脸色,只陷入自己的感情里,然而宋清越越是这样,他妈和他姐姐越是厌恶姜敏。 宋清越察觉到他妈不喜欢姜敏,不往自己身上找原因,偏偏往姜敏身上找原因,还当是亲妈对姜敏不了解,对她有误会,叮嘱姜敏好好在自己亲妈面前表现。 “敏敏,你这么好,我妈肯定会喜欢你的。” “我妈人特别好,她喜欢什么?一般来说,我喜欢什么,她就喜欢什么,所以啊,我喜欢你,她肯定也喜欢你,只是她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好。” …… 宋清越兴致勃勃想让姜敏在自己家里好好表现,又是夸她做饭厨艺好,又是说她会拉手风琴,这次估计说的就是手风琴。 他妈唐素萍知道姜敏会拉手风琴,明面上夸了姜敏几句,还一个劲儿地说想亲耳听听,宋清越便叮嘱姜敏好好练琴,争取在他妈面前表现好点。 无奈,姜敏便在家里练习手风琴。 然而她这手风琴不过是下乡当知青那两年,在知青乐器团里学的,还在演出里拿过三等奖,但那也不过是矮个里拔高个,没什么吹嘘炫耀的本钱。 可宋清越在他妈面前吹得天花乱坠,唐素萍更是找来了民族音乐团的人来旁听,姜敏还没开始演奏,这些中年妇女就在一旁说三道四,对她品头论足。 她心情羞愤又紧张,弹错了好几下,当众引来人讥笑: “哟,这拿过奖的,就这水平啊,噗——” “原来是他们知青业余组织奖,我还当是什么呢。” “年轻人闹着玩的,这也值得拿出来说?” …… 姜敏闭了闭眼睛,她的脸上浮起难以言喻而又带着三分讥嘲的笑容,佩服曾经的自己也太能忍了,怎么就忍住了没把手中这沉重的手风琴摔在这家人的脸上。 不过,这一次,剧本就不会这么演了。 姜敏脑子里思绪转过一圈,萌生出一个绝妙的主意,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温婉动人的笑容,她是要跟宋清越退婚,但不会这么简单,她要让宋家成为大院的笑柄。 她低头啜了一口浓腥味的牛奶,这时候的牛奶,都是不掺水的,奶味极其浓郁,奶腥味也重,不喜欢喝的人,怎么都喝不下去,有条件的,则往热牛奶里加些糖。 煮好了的牛奶,上面还有一层薄薄的奶皮,姜敏吞咽下去,奶皮黏在她的嘴角,她的笑容更加甜腻,带着一股子奶香。 “姐姐,我喝完了牛奶就去练手风琴,明天一定要t让宋清越他们一家大吃一惊。” 罗琼玉这时候点点头,却总觉得不太对劲,她叮嘱道:“敏敏,你要忍耐,千万别像今天这番冲动,在家里面,怎么胡来都可以,在外面万万不可这样,等会儿我去挨家挨户告诉他们,今天的事情别乱提。” “没事。”姜敏毫不在意道:“没什么不可告人的,正好让宋清越知道这件事,让他知道我是个关心弟弟的好姐姐。” 罗琼玉:“……万一让宋家人知道了,人家怎么想,尤其是他妈……” “知道了正好。”姜敏微微一笑:“姐,我算是想通了,宋清越喜欢什么,他妈就喜欢什么,宋清越喜欢我,他妈自然也喜欢我,无论我做什么事都可以,用不着讨好他们家。” 罗琼玉嘴角抽抽:“敏敏,这……话不是这么说的。” “姐姐,我都想明白了……我真庆幸有你这么一个好姐姐。”姜敏伸手抓了下罗琼玉的手,她心想“师夷长技以制夷”,敌人有用的东西,自己拿来也可以当作武器。 第5章 大杂院的清晨,总是忙碌而嘈杂的,院子里的共用水龙头附近排满了洗漱的人,行色匆匆的人抱着夜壶往外走,姜诚平正好要去倒夜壶,被姜敏喊了出去。 当着院子所有人的面,姜敏很自然地指使罗琼玉:“姐,你去帮你爹把夜壶倒了,我跟我弟有话说。” 不等罗琼玉回话,姜敏便把弟弟拉到了后院去,游廊边上,专门有个小格子,种着一棵树,她在树底下用手语叮嘱姜诚平:“以后别听舅舅的话,别再随便让人使唤。” “在这个家里,咱们才是主人。” 姜诚平点点头,打手势回道:我都听姐姐的。 姜敏笑了,踮脚摸摸他的头。 姐弟俩走回去,十四五岁的妹妹姜雪刷了牙,兴致冲冲围在罗琼玉的身旁,主动打听道:“李医生什么时候再有功夫上咱们家来玩啊?” 李医生,李崇誉,是罗琼玉谈的对象,是一家医院里的外科手术医生,生得高大俊朗,姜雪见过他好几次,之前脚崴了,还是李医生帮她看的病。 在大姐姜敏下乡的这两年,姜雪跟罗琼玉的关系倒是处的不错,其中就有李医生的缘故,姜雪这个年纪,正好是少女怀春的时候,她喜欢李医生这样的男人,将来也想找一个医生当对象。 姜雪一点都不喜欢大姐带回来的那个男人宋清越,更不喜欢他的家里人,宋清越的母亲就像是用看臭虫的眼神看她们家的人,让人不舒服。 李医生那样的,才是温和的谦谦君子。 姜敏听她们提到李医生,心头微动,罗琼玉有再多的不是,但她跟对象李医生的感情着实令人羡慕,就算罗琼玉去外地读了四年大学,毕业前夕,两人也没有分开,这些年一直通信,并且他们决定在罗琼玉毕业后就结婚。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感情值得让人羡慕。 “敏敏,你换这身旧衣服做什么?小宋他不是要过来吗?” “我去跑步。”姜敏换上一身旧衣服,准备绕着胡同跑几圈,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她这回一定要强身健体,如果能有一个强壮的身体,昨天的扫把都能多挥动几下。 想到上辈子曾经在军大院见到的女军人,她也想学点女子防身术,除了昨天外,她这辈子加上上辈子都没打过架……她恍惚还记得自己见过士兵练拳,具体是什么样的招式套路,她又记不清了。 下乡时她也曾参加过民兵训练,但具体的,这么多年过去,也记不清了。 幸而她这具身体,现在的身体素质上佳,跑了两公里,只是有些气喘,哪怕她仍旧长着一副柔弱娇俏的样子,下乡这两年让她的身体得到了天然的锻炼。 照她现在来看,她宁愿当后院里我行我素的胖大婶,也不想当弱兮兮死在火灾里的窝囊女人。 她要多吃多运动,强身健体长胖点! “小宋,哎呦,我这外甥女婿,你来了啊。”早早在家里等着的罗嘉实,比谁都期盼宋清越过来,一夜过去,罗嘉实脸上的鼻青脸肿没有褪去,抹了药后青青紫紫,显得更加惨重。 年轻斯文的男人见到他,吃惊片刻后开口道:“罗,罗二舅,您这是怎么了?” “嗐,也不是什么大事,等敏敏回来你亲口问她怎么回事吧。”罗嘉实上下打量宋清越,越看越觉得他体面,他穿着剪裁得体的灰色长裤,白衬衫和毛衣背心,衣服都是烫过的,没什么褶皱,一出现便叫人眼前一亮。 这么个女婿带出去,让人面上有光啊,通身气质就不一样。 宋清越疑惑道:“敏敏她去哪了?我跟她说过我早上过来……” “不知道做什么去,穿上旧衣服,一大早就跑出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哎,人来了——” 宋清越转头看见迎面走来的年轻姑娘,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姜敏才跑完步回来,绑着的马尾有些散乱,鬓角的发丝被早风一吹,在她的耳旁飞舞,姑娘的脸颊粉扑扑的,漂亮的红唇是色泽浓重的蔻丹红,她微微抬起头,嘴角夹着一缕头发,眼眸含水迷蒙,似乎还在微微喘着气。 见到她的那一刻,宋清越脑袋里冒出无数形容词,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不足以描述这一刻她的美。 而这样的美人——是他的对象! 意识到这一点后,难以言喻的优越感溢满胸怀,宋清越感到无比的自豪和愉悦。 京城里从来不缺美人,然而好看的美人也美得千篇一律,姜敏这样的长相,无疑是辨识度最高的,尤其是那一双惹人怜爱的眼睛,仿佛干净纯洁的小鹿,让人见之难忘。 除此之外,她身上还有一股安静纯然的出尘气质,让她将那些庸俗的美人远远抛在后面。 去年把姜敏带回军大院,可给他长足了脸面,一起长大的兄弟都羡慕他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对象。 姜敏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哪怕她此时鬓角散乱,也照样美得惊心动魄。 宋清越恨不得让全天下所有人知道姜敏是他的对象,他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他的敏敏有多好! “敏敏,你真漂亮啊……” 姜敏不怎么搭理他,回房擦拭过身体,换上一身干爽的棉布衣,绸子一样的头发变成了两条辫子,分别垂落在胸前。 宋清越看着她,一个劲儿地傻笑。 “敏敏,你这个样子,谁见了都会喜欢,我真是全天下最幸运的男人,能找到你这么一个好姑娘当对象……我会一辈子,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 宋清越的甜言蜜语和承诺,总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曾经的姜敏还会感动,现在只剩下麻木和讥嘲。 罗嘉实道:“敏敏,小宋等了那么久,你也说两句好听的话。” “我没什么好说的。”姜敏淡淡道。 “哎呀,这丫头跟她姐姐的性子完全不一样,这脾气,昨天把我打得啊——呀,我这怎么说漏嘴了。”罗嘉实捂着自己的脸,故意龇牙咧嘴,装成不小心说漏的样子。 宋清越愣住:“这是敏敏打的?” “我拿扫把打的,他伙同外人来我家骗吃骗喝骗钱,是可忍孰不可忍。”姜敏拍了拍手,好整以暇看着宋清越,“你要是惹了我,我也把你打一顿。” “敏敏,你打我就打我,随你打,但别让我妈看见。” 姜敏淡淡一笑:“看见了怎么样?我又不跟你妈过日子。” “敏敏,咱们不是说好了的,我在你面前怎么样都可以,但是你要在我妈面前好好表现。” 姜敏冷淡道:“咱们分开成吗?婚约作废。” “敏敏你是在说气话,没了我,你上哪找这么好一个对象。” 宋清越摆出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他抱着手风琴出门,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停在院子里,姜敏跟在他身后,宋清越骑上车,姜敏抱着手风琴坐后面。 他一路向西骑,这一片都是各种高岗哨亭,路倒是宽敞,宋清越骑得快,很快就到了大院门口,做了登记后,宋清越带姜敏进去。 大院里更加宽敞,横平竖直,听说才刚做过演习,地上残留了履带碾压而过的痕迹,在家属院里,也能听见飞机的轰隆声。 两人骑着车往里走,路上很多年轻的士兵,个个都回头看他们一眼,宋清越嘴角往上勾,骑着车故意带着身后的漂亮姑娘,绕着跑道篮球场,兜一个大圈子才回家去。 这里男人多,女人少,年轻漂亮的女人更是少之又少,宋清越骑得慢,姜敏坐在后面,春风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只需一瞥,便轻易将人卷入一场春梦。 对宋清越这样的小心思,姜敏只觉得好笑,倒也不催促他。 她转过头,看向篮球场上正在打球的一群年轻子弟,随口道:“这不是还有这么多年轻男人,没了你,我随便在t这挑一个。” 重回七七年 第5节 “我劝你可别,没一个脾气好相与的。”宋清越微微笑道:“我们这些子弟,爸妈都是当兵的,脾气真不咋地,脾气又直又爆的人多,还喜欢打架……我跟他们不一样,咱们认识两年了,你没见我乱发过脾气吧?” 姜敏心想:我也没想到你这么不是个东西。 脾气直也意味着心眼少,宋清越这样的,绝对的利己主义者,只是嘴上说得好听,承诺随便给,半点不当真,到头来,没有一句话是他做到的。 若是质问,他就说他有难处,他做不到,既然做不到,为什么当初又要轻许承诺?他又说你太计较,只会胡搅蛮缠,一点都不会顾全大局。 让他不要轻许承诺,他又说他是真心的…… 明明发誓在他妈和她之间,永远只站在她这一边,但是他母亲欺负她,折辱她的时候,却只会一边倒向他的母亲,让她忍,让她顾全大局,“敏敏,我为了让咱俩能在一起付出了那么多努力,难道你连一点牺牲都不愿意吗?” 姜敏闭了闭眼睛,她真是想翻白眼,他做什么努力了?他是家里的掌中宝,他需要做什么努力? 上辈子她选对象真是瞎了眼,如果这辈子让她再选,她就想挑个能吃苦耐劳性格耿直的老实汉子。 离这些子弟远远的。 在那边打篮球的有十个人,除了年轻的军人家属子弟外,还有三个年轻兵哥,姜敏记得其中有一个,长得壮实,方块脸,豫省人,笑起来憨厚没心眼,娶了老家的女人,婚后对自己妻子很好。 这世上也并不是没有好男人。 此时一个高挑少年抢过篮球,远远地纵身一抛,篮球正中篮筐,群众无不喝彩。 旁边的小平头撩起衣摆擦了下额头的汗,竖起大拇指:“骁哥,厉害啊!” 姜敏望着那个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十八岁少年,蓦地心头一颤。 她记得他,张骁,一个……比她更倒霉的家伙。 ——他们俩同病相怜。 如果不是姜敏的工程师爸爸意外牺牲,她会有一个很好的家庭,到这会儿,她爸爸怎么也该是个人人敬仰的高级工程师,升任成单位中高层领导,而她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一定不舍得让她受丝毫委屈。 同样的,张骁从小也有一个很好的家庭,爸爸出身军人家庭,妈妈来自书香门第,他是独子,从小受尽宠爱。直到在一次边境事故中,他爸爸在战友儿子和妻子之间,选择了战友的儿子,让他妈妈死在了爆炸里,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就此分崩离析。 这件事过后,张骁恨上了自己的父亲,而他的爸爸,却又收养了战友的儿子当自己的义子,这更是加剧了父子俩之间的仇恨。 姜敏曾听大院的人说过,张骁小时候是个挺好的孩子,天资聪颖,学习过人,事故发生后,他却开始无端散漫,样样跟父亲对着干,不学无术,终日惹是生非。 与之相对比的,是那个战友的儿子,张骁的义兄,参军入伍后,借着张将军的人脉混得左右逢源风生水起,而张骁也在一次犯错后,被父亲送进军营,却因为意外断了腿…… 姜敏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张骁和他的义兄,她和表姐罗琼玉,荒谬而又相似的剧本,她倒霉受益的人是谁?张骁倒霉受益的人又是谁?姜敏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 真是倒霉催的……姜敏觉得自己已经够窝囊倒霉了,而张骁,那才真是一张好牌打得稀巴烂。 看见这种倒大霉的家伙,姜敏这个曾经的窝囊女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第6章 张骁个头有一米八三,在一群北方大老爷们中算不得个头大,但他却是打篮球这群人中皮肤最白,长得最秀气的那个。 他的外貌继承了那个来自书香门第秀外慧中的母亲,没有丝毫粗犷之色,一双桃花眼,生得贵气俊雅,有股与生俱来的书卷文弱气。 明明应该是很温润的谦谦君子模样,他此时站在人群里,眉骨高高耸起,嘴角微勾,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眼尾带着厌世的讥嘲,使他身上凭空添了份浓重的戾气,看起来很不好惹。 也让人觉得很不舒服,这是一个矛盾重重的人。 兴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少年偏头往姜敏这边看过去,两人短暂视线相交,姜敏心跳加速,那极具侵略感的眼神让她的心脏快要蹦出来。 ——让你对人家评头论足,这下被抓包了。 姜敏收回视线,一个篮球却是砸了过来,正中车头,宋清越歪歪扭扭的撑住,险些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姜敏抱着手风琴堪堪跳下后座,心有余悸。 宋清越捡了球,笑着还回去,也不再多兜圈子,带着姜敏往家走。 “刚才那个叫张骁,是张司令的儿子,以后注意着点。”宋清越叮嘱姜敏道:“见了他别说话,记得绕道走,别招惹他。” 张骁跟他爸爸水火不容,但他又是张家唯一的儿子,上面好几个姑姑,都对他疼爱有加,几个姑丈身份也都不简单。而他外公是教育界的泰山北斗,受人敬仰,教出来的学生遍布各行,张骁是他幺女的儿子,也是唯一的亲外孙。 他虽是独子,父母长辈又家大业大,仿佛跟谁家都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都给他家几分面子,轻易得罪不得,因为得罪了他,也不知道背后得罪多少人。 张将军跟儿子关系不好,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对亡妻感情深重,妻子去世多年,他没有再娶妻,谁敢给他介绍对象,他就撂脸子。 因着这样的关系,哪怕孙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头小霸王,见了张骁都绕道走。 姜敏:“……”我也不想招惹这种神经病,看也不能多看一眼。 原本还当两人同病相怜,谁知道这家伙脾气差到离谱,举止荒诞任性。 同情他,无异于一只小猫同情老虎没肉吃。 “骁哥,你怎么了?”小平头邵泽好奇看向张骁,宋清越他也认识,带了个清纯绝色的女知青对象回城,还订了婚,过年时,家属们热议了好些日子。 不少上了年纪的女家属都不太喜欢这个女知青,都认为她只是外表模样清纯无辜,实则心机深沉,肯定不简单。 宋清越本人是个骚的,有这么个漂亮脱俗的对象恨不得四处炫耀,惹了不少仇恨。 张骁道:“她在看我。” 要不是深知张骁不喜欢这类林黛玉似的姑娘,邵泽都觉得自家骁哥瞧上人家对象了。 “不是吧,骁哥,人家不过看你一眼,还是个大美人,你就把球砸过去?” 张骁冷冷道:“我不爽。” “讲真,骁哥,说不定她在故意勾引你,别看她长得这么清纯,听说很有心机,一点都不简单,把宋清越迷得要死要活,怎么都要闹着跟她订婚结婚。” “她妈好像是个寡妇,也是生得漂亮,订婚那天表现地特别……上不了台面,听说就很……反正这种女人养出来的女儿,应该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邵泽挤眉弄眼,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骁哥,你说她在看你……总之你小心她勾引你。”邵泽用自己不太灵光的脑袋妄加揣测,那些女家属都说姜敏大概率嫁不进宋家,宋清越他妈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姜敏那些不好的名声,也是宋家透露出来的,若是姜敏转换目标,没妈又长得俊俏的张骁可不就是个香饽饽。 张骁:“……”神经病! 张骁一开始还真没往这方面想,他只是以为姜敏从宋清越那知道了他的过往,忍不住对他投出异样的眼神,把他当动物园的猴子看,惹得他心头不快罢了。 可现在邵泽的话萦绕在他的耳旁,就跟魔咒一样循环:她在勾引你……她在勾引你…… 他蓦地想起两人对视时那张楚楚动人的脸,登时好像有一把火,从下巴一路烧到了耳根,再一路往下,惹得他浑身不自在。 张骁偏头看一眼邵泽,恨不得踹他个四脚朝天,他心头恼怒,又怕被人察觉到什么,运着球往前跑,直跑得气喘吁吁,脸红流汗。 “骁哥,你今天也太猛了吧。” * 宋家在二楼,房子九十来个平方,没有公摊,实打实的面积,南北通透,客厅不算大,与饭厅隔了个红木架子,墙上挂着几幅毛笔书法字画,据说都是宋父亲手写的。 宋清越和姜敏进门时,宋母唐素萍和他姐姐宋清秋都在,另外还有三个中年女人,其中身材高挑的短发女人是乐器老师许茜,一个好看热闹的大婶崔珍,以及长得有几分刻薄说话毫不客气的妇产科助产护士马晓玲。 马晓玲带着自己的女儿赵楚楚,赵楚楚留着学生头,生得壮实,宽衣宽裤,十四五六的年纪,正在读中学,像个假小子。 上辈子的姜敏领略过马晓玲这张嘴的厉害,按马t晓玲嘴上说的,她天天看女人岔开腿,全然不把这些当回事,一上来就掐了一把姜敏的腰,还说姜敏看着瘦,实则腰细屁股大,胯大好生养,是个生儿子的料。 姜敏被她弄得不太高兴,她又说:计较这些做什么,你是清越他媳妇儿,将来还不是要躺着对我岔开腿云云。 这类的对话还很多。 马晓玲说话挺不尊重人,不经意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羞辱人,唐素萍却又说她只是性格如此,说话生猛,话糙理不糙。 后来姜敏观察,马晓玲在别人面前说话还算收敛,只是对她不客气,还喜欢冷嘲热讽地捧高踩低,明里暗里贬低姜敏,夸耀自己的女儿。 “敏敏来了,楚楚,快叫敏敏姐姐,这妞也不知道吃了什么长这么漂亮,要有这么好的东西,我也喊咱家楚楚吃吃。” “咱家楚楚就老实些,不爱整弯弯绕绕。” 姜敏抱着手风琴进来,目不斜视,马晓玲见她都不看自己一眼,落得个没趣,心头恼怒。 唐素萍道:“来得正巧,我们正吃茶呢,快过来坐着。” “敏敏啊,你抱着琴,给我们来一首。”宋清秋捧着茶杯笑道,说罢,她大大方方翘起了个二郎腿,仿佛把姜敏当成戏子。 宋清越挺了下胸膛,得意道:“我家敏敏琴弹得好,大家等会儿鼓掌要用力些。” 赵楚楚啪啪啪使劲儿鼓掌:“赶紧弹来听听,姐姐你好厉害,我就没那个本事。” “你不需要那个本事。”马晓玲小声促狭道:“你妈我又不要你出去钓男人。”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姜敏身上,乐器老师许茜微微皱眉,她很不喜欢马晓玲说话的腔调,到底是在别人家做客,也不便说些什么。 喜欢看热闹的大婶崔珍,这会子却是一句话都不开口,别看她这么沉闷,背地里却是个大喇叭,大院里关于姜敏的那些个传闻,都是从她这里溜出去的。 崔珍目光灼灼看向姜敏。 唐素萍:“清越说你手风琴弹得好,应该不是吹牛的吧?赶紧让我们听听。”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宋清秋翘着的二郎腿晃了两下:“想嫁进我们宋家啊是有门槛的,我弟清越这么好,没有点才艺哪配得上他。” 姜敏从包里拿出颇为沉重的手风琴,被众人目光看着,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马戏团的猴儿,被唐素萍等人耍着玩。 行,那就演给你们看。 姜敏低下头,在自己手腕上用力掐了一把,原本就楚楚可怜的一双眼睛蒙上了迷蒙水雾,眼眶登时红透了,她吸了下鼻子,一颗豆大的泪珠悬在眼儿下,欲坠未坠,这副画面凄美绝伦,好似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唐素萍等人都惊呆了,崔珍吃着的瓜子壳掉地上,宋清越迟疑道:“敏敏,你怎么了?” “我上次来你家的时候,遇见院子里一个老婆婆,她拉着我的手,小声对我说,说我选错了对象,说我以后的婆家非常厉害,说我嫁过去肯定没有一天好日子过——”姜敏一边抬手抹着泪,一边哽咽着说。 “我本来是不信的,但我感觉现在被你家当猴耍,好像给她说中了。” “宋清越,她说你妈毒辣阴险,佛口蛇心,当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嘴上对我说得好,故意找马晓玲来骂我,还说你姐忒不要脸,是根搅屎棍,喜欢回娘家煽风点火,谁要是嫁进你们家,谁就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说到这里,那颗悬着的泪珠子可算是坠落下来,缓缓沿着姜敏那张姣好的脸庞落下,留下一道惹人怜惜的泪痕。 崔珍眨了眨眼睛,她的心跳骤停片刻,随后便是狂喜,乖乖的,明天跟老张家聊天,这可有的说了。 “我现在心情有点乱,我弹不好了——我要是想退婚,你们不会欺负我吧?”姜敏抹了抹泪,哭得好不凄惨。 宋清越手足无措:“敏敏,你到底是听谁这么乱说?” 唐素萍脸色涨红,想发脾气却又不知道该冲着谁去,当着众人的面,姜敏哭成这样,自己再骂她,可不就坐实了她阴险毒辣的话。 “快问问她,到底是谁这么乱说,她人长什么样?”宋清秋气急败坏。 姜敏只是哭,她仿佛受了很大的惊吓,哽哽咽咽:“我只是下乡当知青的时候跟着文艺队学了两天手风琴……” 许茜这时候站起身,她眼波流转,算是看明白了,她讽刺道:“人家小姑娘就是个业余爱好,还找我来听水平……这事,做得挺不地道。” “唐校长,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唐素萍脸上火辣辣的,刚想解释两句,却又十分无力,女儿宋清越同样暴怒不已,而姜敏只是哭,明天整个大院的人还不知道要传多少闲话。 重回七七年 第6节 想到这里,母女俩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们都不想让姜敏嫁进来,可绝不是闹成这样,姜敏说她们家刻薄毒辣,吓得人家小姑娘主动要退婚,传出去得让人笑话一辈子。 姜敏说话口无遮拦,不仅不能骂她,还得好好哄着她。 第7章 在宋家吃了午饭,离开时,姜敏的眼睛仍然通红,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饭桌上肉却没有少吃,为了显得自己不“刻薄”,唐素萍杀了一只鸡,鸡腿和鸡翅都让姜敏吃了。 “鸡腿你们谁都别乱动,给敏敏吃。” 姜敏这时丝毫不客气,也不推诿,红着眼睛埋头啃鸡腿,吃完了一个大鸡腿,她也吃不了更多,于是她继续红着眼睛开口:“剩下的,我想带回去给我弟弟妹妹尝尝……” 唐素萍眼角一抽一抽的,恨不得当场给姜敏两个耳刮子,宋清秋闷闷地扒拉碗筷,噼里啪啦的声音透露出她的不爽。 姜敏全当耳旁风,她就要吃,还要拿,这婚要退,在这之前,她再也不想受半点物质上的委屈。 要脸有什么用?她上辈子就是太要脸了,生怕别人误会她故意找干部子弟谈对象,生怕沾了宋家的便宜,生怕自己做得不好,呸! 现在她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自己活着的时候,要吃好穿好过得爽。 “敏敏,你多吃点,你太瘦了,家里的鸡蛋你也带一些回去吃,对了,等会儿我带你去买些奶糖,你爱吃哪样就买哪样。” “巧克力你要不要?” 姜敏揉了揉眼睛,若是放在上辈子,别人问她:“你要吗?我送你”,她一定会受宠若惊地拒绝,而现在,他敢说送,她就敢说要,不要白不要,看谁下不了台。 “那你给我买两斤吧,我带回去吃,上次我表姐她对象过来也带了巧克力。” 宋清越愣了一瞬,显然是没料到姜敏会说这个话,以前的姜敏肯定会下意识拒绝,而他也不过是嘴上大方说说罢了,没真想买。 可现在姜敏都这么说了,他不买也不成,总不能还不如她表姐那对象。 等到要离开的时候,她们都仿佛忘了姜敏说的话,唐素萍把鸡肉收进一米二高的冰箱里,剩下的鸡腿留着给宋清越晚上吃。 姜敏见状并不憷,积极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宋清越,上次我来你家帮忙洗碗的时候好像看见了一个铝制饭盒,放在哪了?我就用它来装鸡腿回去吧,好像还挺大的,装得下。” 宋清越应声道:“哦,放那柜子上。” “哪儿呢?我去拿。” 宋清秋连忙走过来,眼见姜敏拿到了饭盒,真要连吃带拿的?两个鸡腿都被她要了,宋清秋心头恼火,“敏敏,要不你把碗洗了再回去。” 姜敏眼皮都不抬,只当没听见,这人啊,想要日子过得爽,就得给耳朵装上过滤器,她大大咧咧从筷子盒里拿出一双筷子,走到冰箱前,往饭盒里装鸡肉。 鸡腿、鸡翅……装了个满满当当。 “宋清越,我们赶紧走吧,还得去百货楼买糖呢。” 姜敏用布绢包好饭盒,提在身上,背着手风琴往外走,宋清越忙不迭跟着她,“敏敏,手风琴重不重?我来帮你拿,等会儿上车你再捧着……” 宋清越嗓门极大,声音洪亮而温柔,他的下巴向上扬,身为军人家庭的孩子,他的仪态是极好的,本人是极为自豪且自恋的。 他享受拥有一个美人当对象的快乐,沉醉于自己作为一个绝世好男人的姿态。 也不怪姜敏上辈子被他骗了,宋清越很会惺惺作态,他对姜敏温柔体贴,不是出自于在意姜敏,而是在于自己的炫耀,在意自己对外的形象。 也因此,明明他看似如此温柔体贴多情,被他服务着的姜敏却很少感到舒适,反而痛苦又疲累。 因为他丝毫不在意姜敏的真实感受,他要姜敏一切都配合他,如果姜敏不从,则会责怪她:“你看我对你这么好,你一点都不感动吗?你这个女人没有心吗?” 姜敏早就对他的惺惺作态和虚伪自私感到麻木t厌恶,听着这些温柔软语,内心不会有任何感动,只觉得无比嘲讽。 说什么爱她在意她舍不得她受累,他妈和她姐姐把她当牛马使唤的时候,也没见他真心疼过。 在公安大学读书,宋清越很少去找她,总要姜敏来学校找他,在同学面前展示他的“温柔体贴”,却要她天还没亮就出发,还要吃到她一大早煮出来的包子馒头。 嘴上假惺惺的说:你早上给我带吃的,哪怕给我热个红薯我都开心。 姜敏信了,随便给他带了些吃的。 然后呢?在没有他同学的地方,他面无表情盯着她:“敏敏,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说之前我想问你一句话?咱们谈了这么久对象,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真的在意我吗?” …… 男人这种东西,总是嘴上说得好听,实则花言巧语,半句话都信不得。 宋清越不是个好男人,但也算不上很坏,如果真正做他的妻子,只会有心理上的煎熬,却或许会成为外人眼中“令人羡慕”的女人。 外人大都看得浅,其中的苦闷只有自己知晓。 宋清越倒还是个有君子风度的,他们谈了那么多年对象,也不过止步于搂搂抱抱,开头是打算七八年结婚的,宋清越发誓说要尊重她,婚礼的夜晚才碰她,却没想到那年恢复高考,他考上了大学,婚期搁置,两人一直都没发生过实质的关系。 外人以为他们睡在了一起,其实不然,只是同睡在一张床……宋清越读大学的第三年寒假,他曾经借着酒劲儿想对姜敏用强,但姜敏那时候内心已经极为矛盾,更是看清了宋清越的本质,缩进龟壳里躲开了。 她已经在怀疑宋清越的真心,她在想宋清越根本就不喜欢她,或者说,他只是喜欢上她这副“好皮相”,更或者说——他只是想要一个貌美如花又体贴的爱人,让他成为四周男人羡慕的对象。 他很爱演,哪怕他们背地里才吵过架,他都要在外人面前演出一副对她深情不悔的样子。 他嘴上说着爱她的话,眸子里却是一片漆黑,却又不知道是什么算计。 “太重了,我来拿——”宋清越自作主张抢走了姜敏身上的手风琴,还冲着姜敏温柔一笑。 姜敏下意识捂着嘴,刚才吃过的鸡肉在嘴里变得无比油腻,让她忍不住犯恶心。 真想扇他几个耳刮子。 按照姜敏对宋清越的了解,他现在表现的越殷勤温柔,就是为了等会儿在只有两人的私下环境中,温柔的面孔一瞬间变得面无表情,再用各种“批判教育”的话,让姜敏自责和反思。 曾经的姜敏不懂他的套路,真以为自己对不起他,真当自己做错了事,可他明明是这么说的,最后又成了她的不对。 到了后来,宋清越露出这种越来越温柔的样子,姜敏下意识手臂上起鸡皮疙瘩,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等着她。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害怕了。 姜敏微微低头抱紧了怀里的盒饭,想到表姐罗琼玉的样子,嘴角微微向上一勾。 她坦然抱着盒饭跟宋清越下楼,她会当众撕开宋清越伪善的面孔,她知道怎么样让他最难受。 虚伪,恶心。 他不是要演一个深情不悔的好男人吗? 姜敏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出楼道,午后的风吹在身上格外凉爽,此时春光大好,军大院里辽阔壮观,一排排的建筑都十分整齐,活像是在排兵布阵,让人看着心胸开阔。 军号声激昂,一切都是向上的,她想着,等她摆脱了这些烂人,未来便是美好动人的日子。 宋清越推着自行车过来,看见立在微风中闭上眼睛享受的绝色美人,心脏骤然一停,随后四处张望,只恨近处无人,没有人瞧见他拥有这么漂亮的对象。 “敏敏,上来吧,你看那边,郑司勤他住的不远,有机会咱们把他叫出来玩。” 姜敏坐上后座,宋清越口中的郑司勤也是下乡和他们在一个地方的男知青,在同一个乡插队的知青有不少,他们这些京城来的,还有自己玩耍的小圈子,互相照应,其中玩得比较好的,有七八个人。 “卫国之前来找过我,还说一起聚一聚,我跟他们定好了后天,我请客。” 姜敏这下真心露出了笑容:“是吗?那可太好了,我也想他们了,回到城里后,以前那段当知青的岁月,简直跟做梦一样。”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想到能在这伙人面前显摆炫耀,宋清越咧开的嘴几乎要笑到耳根去。 姜敏的笑不达眼底,她心想,我会让你倒大霉。 两人共骑一辆自行车,各怀心事,砰砰砰转弯拐向大路,却又在此时,变故陡升,路口处一个人撞了出来,宋清越连忙避开,姜敏跳下自行车。 她转头看了一眼——又是他! “张骁,我是看在爸爸的份上才给你面子,你当真以为我不会动手?”那男人穿着黑色上衣,军装长裤,比张骁还要高几公分,瘦长脸,体格强壮,肌肉蓬勃,和他相比,样貌俊雅的张骁身板更是薄了三分。 瘦高的少年满身怒气,原本好看的五官也变得扭曲,他扬着下颔,低吼道:“滚,不要你来管老子的事。” “岑阿姨是个好女人,她对爸爸痴心一片,如果能成好事,咱妈——” 张骁一拳头挥过去打断了他的话,两个高大的男人就这么扭打了起来,登时响起拳脚相加的破风声,宋清越连忙护着姜敏躲在墙角。 姜敏抱紧了怀里的饭盒,冷不丁为张骁捏一把汗,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跟张骁同仇敌忾起来。 作为继子,他说得那些话好像没什么过错,但她总觉得这人是在故意刺激张骁。 这种手段,真恶心,但却有用。 张骁被激怒了,下手没个章法,姜敏见他身上挨了好几下,转过身不忍再看,却不曾想张骁身姿灵巧,翻身骑坐在男人肩上,一个剪刀脚将他掀翻,在他脸上蛮横地扇了几巴掌。 “废物!你也配叫她妈。”张骁往他脸上吐了口唾沫,他心下恨极,恨不得将他往死里打。 姜敏被这样的转变惊呆了,他竟然压着比他还魁梧的男人打,一边打还一边骂,拳拳到肉。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宋清越连忙捂住了她的眼睛,呵护道:“别看了,敏敏,你别怕。” 姜敏心道,不,我觉得很爽。 她要是能有这个能力,今天何必在这里抹眼泪装可怜,重生回来先把这群人打一顿,也不管别的,只为心头畅快。 第8章 百货大楼人员熙熙攘攘,多得是一家人成群散步闲逛,以及成双成对的新婚男女,一楼都是百货家用,锅碗瓢盆,样样都能在这里找得到。 糖果柜台排了两条队,售货员穿着雪白的服务衣服,头上戴着白帽子,打扮得像个厨师一样,唯独衣领透出鲜艳的颜色。 在队伍里就听人说,这姓周的售货员是抓糖的一把好手,顾客要多少,她就能随手抓多少,上了称,分毫不差。 “要多少?” “要一斤沪市奶糖。” 姜敏要了一斤东北硬糖,一斤奶糖,还要了半斤巧克力球,宋清越付了钱,她就这么剥开糖纸,自顾自吃了起来。 宋清越皱了皱眉,“敏敏,等两天咱们知青重聚,你记得穿一身好看的衣服,打扮漂亮些。” 姜敏今天穿得是普通的旧衣服,袖口都脱线了,也亏得她“天生丽质难自弃”,即便穿上一身麻袋,照样是沉鱼落雁的美貌,惹人怜惜。 丑倒是不丑,但却寒碜了点,作为他宋清越的对象,有点跌份,好像他亏待了她一样。 姜敏毫不客气道:“正好在百货大楼,你给我扯几匹布做新衣服。” 真是受不了他,果然还是这么一个货色,上辈子也是,作为他的未婚妻,宋清越总让她多穿漂亮衣服,他自己是个学生,平日里没有钱,姜敏虽然没有读大学,还会做点零工,好不容易有些钱,宋清越总怂恿她去买衣服。 “下次吧,现在也来不及了。”宋清越冷不丁被她堵了一嘴,摸了摸自己鼻子。 姜敏心头冷笑。 重回七七年 第7节 两人出了百货大楼,宋清越骑车载着她到了胡同口,没直接过去,反而把她拉到了一旁的无人小巷,“敏敏,你回家之前,我有点事要跟你说清楚。” 姜敏眯着眼睛看他:“怎么了?” “你今天做错了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宋清越那张温柔的脸,一瞬间沉了下来,面无表情盯着姜敏,仿佛是在无声地质问。 姜敏看也不看他一眼,十分淡定地剥开了一颗沪市奶糖,奶味很浓。 “你就说这个?” 宋清越愣了一瞬:“敏敏,你这样的态度非常不端正,你知道你今天做什么了吗?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那可是我妈和我姐姐,你怎么能相信别人的造谣t,还这么说出去给外人听——” 姜敏扬手给了他两巴掌,分外响亮的“啪啪”两声,打得宋清越猝不及防,而此时的姜敏一抹鼻子,红着眼睛往大门跑。 “敏敏!敏敏!”宋清越忙不迭扶着自行车追向姜敏。 姜敏没跑多远,已经进了四合院,绕过照壁,还没踏进垂花门,宋清越追了上来,他气喘吁吁,脸上火辣辣的犹带巴掌印:“敏敏,你跑什么?” “这是怎么了?”住东厢房的高春芳冒出声,院子里其他人也闻声看热闹。 姜敏的眼眶登时红透了:“有个阿婆告诉我,说我选错了对象,说我未来的婆婆毒辣阴险,佛口蛇心,当面说一套,背后说一套,嘴上说对我好,实际上故意找人来羞辱我,还说谁嫁进宋家门,谁就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婶啊——”姜敏含着泪,哽咽哭出声,宋清越僵硬站在一旁,浑身上下的血液往头顶冲,四肢冰凉,脸都如火焚烧。 高春芳一看这,登时乐了,她嫉妒罗小薇,巴不得姜敏婚事告吹,赶紧添油加醋道:“怪不得呢,我早就觉得你那婆婆看起来刻薄,真要嫁进去,哪有什么好日子过。” “早点看明白就好。” 宋清越急了:“婶儿,你别听敏敏乱说,她就是受了刺激,敏敏,乖,没事了啊,你回去后好好睡觉,别想那些事了。” “这些都是误会,我妈今天还杀鸡给你吃,你看,这不还买了糖。” 姜敏抱着怀里的糖,一双盈盈水瞳含着泪珠,比那戏剧里卖身葬父的孤女还要可怜,哪怕是高春芳,都看得心头一酸。 高春芳恍然大悟:“这得是做得多过分,还杀鸡买糖来安抚你,可怜见的。” 宋清越连忙道:“不是不是,您误会了。” “我哪里误会了?看你这表现,我就知道我哪里都没误会!你们家可别以为敏敏没有爸爸,你们就欺负她!”高春芳撸起袖子,拎起一旁的扫把将宋清越打出去。 她才不管事情真相,她可不愿意罗小薇那老骚货的女儿嫁个条件好的人家。 宋清越没法子,只得哀求地看向姜敏:“敏敏,我先回去了,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好好想想,后天我来接你。” 姜敏根本不搭理他,转头回屋。 屋里面,一脸关怀的表姐罗琼玉正等着她,见到姜敏,立刻关切道:“我的好敏敏,你这是受什么委屈了?” 姜敏又剥了个糖吃进嘴里,看着罗琼玉沉默不说话,她突然觉得,罗琼玉才是适合宋清越的对象,上辈子要是罗琼玉能嫁进宋家,肯定能跟唐素萍和宋清秋斗得你死我活。 果然,恶人还得恶人磨。 或者说,抛开一切不在意的人,已经没有什么能再伤害到她。 “我打了他两巴掌,手好痛——”说罢,姜敏的眼睛拉开了闸,簌簌掉泪珠子。 罗琼玉的脸都要裂开了,她还当是姜敏在宋家受了委屈,结果是打、了、他、两、巴、掌……手好痛? 姜敏揩了下脸颊,眼泪止住了,只是带着泪花。 她有个与生俱来的技能,那就是想哭就哭,想停就停,并且哭得时候泪珠一个个往下掉,更不会流鼻涕,活脱脱一个泪美人。 而姜敏平日却是不爱哭的,她妈是个不顶事的柔弱寡妇,而她是家里的大姐,小时候又被笑成是林黛玉,她不乐意被人这么说,更不会故意把自己哭成泪美人。 可她现在发现,这“泪美人”还挺好使的。 夜里,姜敏把鸡肉分给了弟弟妹妹,自己独占一只鸡腿,二舅罗嘉实看着眼馋:“这么一只大鸡腿啊,也舍得给你,真肥!” “现在吃柴了些,没有中午的那个好吃。”姜敏大口吃着肉。 罗小薇道:“你今天吃了两个鸡腿儿,怎么不孝敬给你舅舅。” 姜敏只顾吃肉,不想听的话只当耳旁风。 罗小薇见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姜敏却在这时开口道:“妈,你给我钱,我要去买布做新衣服。” “做什么新衣服,还不够你穿的?” 姜敏含着薄泪,委屈巴巴道:“宋清越他嫌我的漂亮衣服少。” 罗琼玉诧异道:“你不是有五十吗?” “妈,我知道你的工资条,我算了下家用,每个月还剩不少钱,我要拿来给我买衣服鞋子……我爸他要是还在,肯定不舍得我受委屈。” “您要是不给,我就带弟弟去单位闹,这位置本来就该给诚平,这样他也有了工作,免得他将来找不着媳妇儿。” 姜敏一边说着,一边给姜诚平打手势,姜诚平明白她的意思后,心里着急了,连忙给罗小薇打手势,闹着决不能亏待他姐! 罗小薇现在每个月工资有七十五,另有十五块钱的遗孀补贴,姜诚平和姜雪两孩子没满十八岁前,每个月分别有八块钱的补助。 这些钱都在罗小薇那,拢共加起来一个月有一百多,不算低了,绝大部分时间,一个月也用不了大半,能剩不少钱。 姐弟几个都知道这剩下来的钱给了二舅罗嘉实,姜诚平以前还能忍,是在看亲妈的份上,现在涉及到亲姐姐,他是怎么都忍不下去了。 这钱与其给二舅,为什么就不能给他大姐买衣服鞋子添嫁妆? 姜诚平这时的反应异常激烈,他不能说话,只能愤恨地用肢体反应,又是拍桌子,又是挥拳头,明明是姜家唯一的男丁,不仅没有成为家里的顶梁柱,还因为身体的问题,成为姐姐的拖累——他再也不想让姐姐受苦了! “小诚,姜诚平!敏敏,你怎么跟你弟弟说的?你快劝劝他!”罗小薇急了,这两孩子大了,心都野了,她大喊道:“我都还没死呢,你们就惦记着我那几分钱?” 罗嘉实嗤笑道:“你养的好子女,我算是明白了,你这一对‘好儿女’,养不熟!” 姜敏原本想像在宋家那样抹眼泪装可怜获取大杂院旁人的同情,这会儿心里压着一股气,实在憋不下去了,她站起身,直接将眼前的桌子掀翻,饭碗落了一地,噼里啪啦瓷碗摔得粉碎。 罗小薇嘴巴张得老大,罗嘉实也傻了,罗琼玉默不作声……屋外的邻居,东厢房的高春芳一家,西厢房的葛老太一家,通通派人上门来看热闹。 “这是怎么了这是?” “怎么了?” 罗琼玉连忙出声道:“也不知怎么的,敏敏发脾气把桌子都掀翻了。” 这会儿所有人目光转向姜敏,一双双眼睛如同烈火一般灼热,而正在这时候,姜诚平跑到碗柜前,拉开柜门,一个个往外砸! 他什么都听不见,他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话,他只能用一双眼睛去看,越是听不见,他心里越是着急,越是害怕,十六七岁的聋哑少年生怕别人误会他姐姐的名声,生怕别人说他姐姐的不是,不就是砸吗?他也砸!全都赖到他身上来! 砰!乓!砰—— 罗小薇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惊叫出声,瓷碗就在她身前碎了,碎片四分五裂,零星溅到她腿上,其他看热闹的人也都纷纷避开。 此时屋子里鸦雀无声,安静地落针可闻,反而显得那一声声瓷碗的破碎声是那样的震耳发聩,那是一个无声少年的怒号和呐喊。 姜敏呆立在原地,弟弟的这番反应是她所未能预料的。 姜诚平摔碎了碗,碎片把他的手割裂了,绽出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手心往下淌,可他仿佛无知无觉,仍旧在砸,崩裂的碎片带上了他身上的血,地上血色点点,空气里弥漫出一股铁锈味。 原本来看戏的众人面面相觑,瓷碗碎裂的响声砸得所有人心如明镜,就眼前这一家人,还需要问什么吗?罗小薇补贴她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罗嘉实占了他家房子,昨儿个还伙同外人欺诈外甥外甥女……干出了这些事,还厚颜无耻说照拂他们…… 葛老太有些不忍:“可怜见的,诚平往日里是个好孩子,姜工当年那么好一个人,也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知道这寡妇这么对他的子女,怕是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罗小薇脸色煞白如纸。 第9章 罗小薇低着头收拾屋子里的碎片,姜诚平坐在椅子上,姜敏红着眼睛,给他消毒清创,简单敷药包扎,她打手势问他:“还有哪伤着没?” 姜诚平笑着摇摇头,少年人的心思简单又纯粹,刚才大闹了一场,薛大姑奶奶带着几个大爷来调解,约定好了罗嘉实父女俩继续住可以,但每个月要交二十块钱的房租和家用。 如果不交,就请他们滚出大杂院。 除此之外,还得补交之前三年的,钱留给姜诚平姐弟几个做嫁妆或娶妻,在姜诚平的执意要求下,每个月家里剩下的钱,用来给姐姐姜敏存着添嫁妆。 哪怕知道姐姐姜敏寻了个家庭条件好的对象,姜诚平仍然希望姐姐能多添t点嫁妆,免得婆家看轻她。 宋家的怠慢,他又何尝不知,如果爸爸还在的话,他姐姐绝不会受这样的委屈。 母亲的工作是爸爸死后换来的,是补偿给他们一家的,决不能亏待了姐姐。 姜敏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抬手试了下姜诚平的额头,怕他得破伤风,如果有发烧的迹象,要赶紧送医院去。 姜诚平抿着唇,他的神态轻松,脸颊上还带着微微血印,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却是亮晶晶的,就像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小将军——这是他平生打过的第一场胜仗! 他感觉不到丝毫痛疼,身上的伤痕对他来说是代表英雄的勋章。 他终于可以为他的姐姐做点什么了。 见弟弟这个样子,姜敏蓦地想起了白日里遇见的张骁,这些家伙啊,仿佛都不怕痛似的。 二舅罗嘉实气得在屋子里嘴巴直抽搐,从他的口袋里掏钱,无异于是在剜他的心,他千辛万苦攒那么多钱,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罗宝庆。 现在要他掏出几百块钱…… 罗小薇僵硬着一张脸:“哥,我知道你还有钱。” “哪还有钱啊,剩下那点钱,都是留着给宝庆娶媳妇的。” 罗小薇:“敏敏要出嫁,诚平也要娶媳妇。” “一个月家用那要那么多,宝庆还经常给送奶呢?也没见我家收钱啊?” 罗小薇幽幽看着他:“就那送奶工的活儿,你问我借了多少钱?” 罗嘉实不说话了,罗小薇这次铁了心问他要钱,她虽然在意自己的同胞哥哥,但她更在意自己的名声,更在意姜玉白。 葛老太今天说的话,无异于一把狠厉的刀子扎进她的心脏。 她可以容忍一切,但唯独受不了这个,她是最爱那个男人的呀。 罗嘉实无奈掏了五百块钱给罗小薇,别的就说自己实在没有了先欠着,罗小薇把钱给了姜敏,让她收着,一部分给姜敏添嫁妆,一部分给姜诚平将来找工作娶妻,姜雪还小,还可以再等等。 姜敏这下手上有了六七百块钱,她准备去银行存一部分,放在家里,她怕不安全。 夜里把钱睡在枕头底下,姜敏这晚上睡觉香甜。 与此同时,一个房间里的罗琼玉睁大了眼睛看向天花板,她睡不着觉了,之前给姜敏五十,她还故作大方劝罗嘉实,现在姜敏手里有五六百块,把罗嘉实大半的钱都掏出去了。 她使劲儿咬着嘴唇,罗嘉实是个混不吝的,在意儿子罗宝庆,也在意自己的同胞亲妹妹,罗小薇让他给,他竟然给了那么多。 明明她们年岁差不多,明明她也生得聪明漂亮,为什么姜敏就有一个处处疼爱她将她视若珍宝的父亲,哪怕死了,都能庇护她至今。 真是令她如鲠在喉。 重回七七年 第8节 舒舒服服睡了一晚上,姜敏照旧起来跑步,她把钱都带上了,趁着银行开门,顺道把钱给存上,这才能叫她安心。 她存完钱,吃了碗馄饨,又给弟妹买了几个馒头包子,走回院子,穿过垂花门,家里这会儿已经来了客人,是罗琼玉的对象李医生,李崇誉。 那是个很斯文的男人,戴着眼镜,穿着白衬衫,皮肤微黑,笑起来带有几分朴实,衬衫洗的旧了,有些发黄,但他站得正,气质让人觉得很舒服。 姑娘们都喜欢他,小妹姜雪围着他叽叽喳喳问东问西。 李崇誉的普通话不大好,是乡下农村来的,家庭条件不好,在那个越穷越光荣的年代,被推荐上了工农兵大学,他也有几分本领,学得好,留在京城某医院当医生。 家里的老乡来京城总爱找他帮忙,他也是个热心肠,名声很好。 “小李啊,过来了?”罗嘉实看见女儿这对象,有些憋屈,虽然这李崇誉看起来一表人才,也是个优秀青年,但跟宋清越比起来,也忒寒酸了,更别提他还有一群乡下的穷亲戚。 李医生扶了下眼镜,温和笑了笑:“今天和小玉出去走走看看电影。” 罗嘉实故意恶心对方,厚着脸皮道:“都来家里了,怎么不带点好东西来?” 李崇誉讪讪一笑,罗琼玉黑着脸,推开父亲,连忙拉着人走了。 两人从姜敏身边擦肩而过,姜敏看了李医生一眼,李崇誉是个良配,可在长辈眼里,他又算不上条件好的对象,更代表着麻烦。 在这个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婚姻对象。 然而重生回来,姜敏再看李崇誉,总觉得他有些古怪,上辈子她在火里被烧死,不太可能是罗琼玉一个人的手笔,她至少有个同伙,会是李崇誉? 这辈子她绝不会再把读大学的机会让出去,更不会招致上辈子的灾祸,至于报复,她不会去犯罪,脏了自己的手。 老天爷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要好好活,站在阳光之下,成为一名光荣的大学生,摆脱那些烂人,拥抱美好新生活。 姜敏打开衣柜收拾旧衣服,准备把还能穿的衣服拿出去晒晒,最近几天阳光明媚,白天太阳足,晒在身上很暖和,大杂院里多得是人晒被子,院子里一下子长出了“蜘蛛网”,横七竖八晒着东西。 她才晒好了衣服,有一个年轻女人来找她,这人留着短发,穿蓝色碎花布衣,名叫徐燕,家住毛巾厂,父母是厂子里的工人,她二十的年纪,跟姜敏一样属于下乡返城知青。 “敏敏,你得空吗?咱们一起出去逛逛,乐乐说想去剪头发。” 她口中的秦乐乐,同样是下乡女知青,几个女孩子常在一起玩。 姜敏见了她,本来想拒绝,后又想到了什么,答应道:“那就一起出去呗。” “你们家清越给您汇报了没?明天咱们几个要在大饭店聚一聚,您家老宋请客,经过您同意了吗?” 姜敏似笑非笑:“花的是他的钱,跟我有什么关系。” “迟早是一家,还不得赖您管着……敏敏,我可真羡慕你啊,一找就找到老宋这么个良人,父母都是干部,条件又好,对比起来,我跟卫国只能是个普通人。” 徐燕下乡后,和同样是厂里职工子弟的韩卫国在一起,两人也算是门当户对,回城之后依旧在一起,两方父母都默认了。 两人出去之后,和秦乐乐相会,秦乐乐见了姜敏,又是好一阵羡慕,“敏敏你跟宋知青订婚了……将来有的你好日子过,他妈有没有说给你安排个什么工作?说说呗,让我们羡慕羡慕。” 姜敏微笑着摇摇头。 秦乐乐眨了下眼睛:“明天梁妮子也去,她还想追着郑司勤跑呢,人家都不拿眼睛瞧她,谁让她一下乡就追着干部子弟跑,真是个势力眼,想嫁个条件好的想疯了吧。” 徐燕:“可不是么,也不看她有没有那个命。”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在姜敏面前讥笑妄图攀高枝的梁妮子,同样是在指桑骂槐点姜敏。姜敏看她们俩这丑态毕现的样子,怀疑自己上辈子眼神有多差,为什么还跟她们做了一段时间朋友。 环境变了,人心早就变了。 下乡插队的时候,日子过得苦,大家相互扶持,结下了革命的战友情。回到城里之后,各自境遇不同,家庭条件也不一样,各有各的小心思。 曾经的姜敏真把徐燕当好朋友看,也以为她跟韩卫国门当户对感情顺遂,日子过得好好的,根本不会羡慕嫉妒她,嘴里说的话也都是真的。 而等到那年七月,他们一群人去颐和园避暑游湖,姜敏意外从船上掉了下去,徐燕表面是来救她,但姜敏却发现她趁乱故意按着她往下压。 姜敏呛了好几口水,在死神手里逃脱,心有余悸,后来烧了好几天,甚至还怀疑过那只压着她的手,只是她的错觉。 事后徐燕仍然笑盈盈来探望她。现在姜敏再看如今的徐燕,恐怕临到这会儿,徐燕早就内心不喜她,她跟秦乐乐在她面前骂梁妮子不要脸纠缠干部子弟,何尝不是在映射她。 这两人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 “敏敏,你可得好好把握住宋同志,这样好的男同志少有。”徐燕眼眸带笑看向姜敏,她也早就知道宋清越的母亲看不上姜敏。 姜敏摇摇头,淡淡道:“我不想嫁给他。” 在两人惊异的目光下,姜敏很自然道:“我长得这么漂亮好看,人又年轻,不愁没有家庭条件好的男人娶我,宋清越又算得了什么。” “我爸爸和大舅都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大舅是厂子里的小领导,我大舅妈还一直想给我介绍对象呢。” 姜敏有些讥讽地说着这些话,如果她真想要攀高枝,在这京城里找个物质条件好的并不难,放以前的话来说,在这四九城里,天上一个馅饼落下来,都能砸中个王孙贵族——唯独她的样貌,是实打实的。 以前是碍于自尊,读过书的女人,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靠身体,靠美貌得到那些东西。t 因为长相,她的确得到了很多便利,这是不可否认的,哪怕当年下乡,都一堆男人抢着帮她干活。 同样的,她生得如此貌美,张骁也是含着金汤勺出生,最终的结局却算不上多好,甚至还不如后院里的胖大婶,她吃得胖,长得丑,一辈子我行我素,逍遥快活,想骂谁就骂谁,不用看人脸色,不用维护自己的外表,美滋滋过上一辈子,不也是一件痛快的事? 所以啊,老天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是很公平的。 ——自己想要的东西总是追寻不到,却轻而易举得到别人想要东西。 ——而别人轻而易举得到自己想要的。 徐燕嫉妒她长得美找了个好对象,姜敏也暗自羡慕她有个父母健全的普通温馨职工家庭……互相比较这些是没有意义的。 她的美貌、她的眼泪……到了现在,姜敏不会再出于面子或是自尊来耻于承认这些,这是她所具备超越常人的优势,她应该合理地利用起来,才不至于让自己人生的这一手牌打得稀巴烂。 容貌是自己的,才华是自己的,文凭工作是自己的……男人却不是,你说嫁个好男人,借由他获得了身份、地位、财富、名誉这些属于自己的东西,那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可若是嫁个“好男人”,任劳任怨去当他背后的贤妻良母,苦难是留给自己的,身份、地位、财富、名誉是给男人的,这就是化身蜡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不管嫁不嫁男人,她都要竭力上青云,绝不肯做蜡烛,她要上到高处,去看自己从未见过的风景,如此,她这一生才能活得够本,临死也不后悔。 这么想着的姜敏,目光愈发坚定。 徐燕怔怔地看着她,因为她发现现在的姜敏,仿佛变得更加动人,更加有魅力,叫人挪不开眼睛。吸引人的不仅仅是她的容貌,而是她身上的一股气质。 姜敏都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再说起宋清越,聊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因为姜敏是真的不在意宋清越了。 两人陪着秦乐乐去理发店剪头发,姜敏站在门外候着,还真让她意外碰上了旧时的初中同学,方池。 方池留着长发辫子,额前还有细碎的刘海,她的脸型削薄,嘴唇也很薄,丹凤眼,看起来有些不容情面,实际上是个挺热心,也挺有正义感的女人。 姜敏初中的时候跟她一个班,两人玩得挺好,她家一直住在这边,后来姜敏下乡去了,方池读了卫校,两人渐行渐远,也就没了来往。 方池也曾来约过她几回,姜敏拒绝了,那会儿也可能觉得两人早已不是同类人。 她下乡耽搁了两年,又没去读大学,人生一路向下探,而方池在卫校表现优异,很快有机会在药房拿药学习,现在又考上了医生执照,成为一名内科医师,人生一路向上扬,是个很优秀的女子。 八二年跟宋清越分开之时,姜敏发现她所有的朋友都跟宋清越有交际,甚至可以说,那都是宋清越的朋友,是他的同学。 就像是徐燕等人,都是当初下乡时一起认识的,她们都更偏向宋清越,都为他说好话,都站在宋清越的立场上来审视她,根本没有朋友设身处地为她着想。 今天徐燕来找她,也是提醒了姜敏,早该换个朋友圈子了。 第10章 “敏敏?”方池见到她既惊讶又高兴,姜敏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点点头。 姜敏转过头跟秦乐乐两人说了声:“遇见朋友了,我出去跟她叙叙旧。” 她跟方池走到十字路口旁,那里搭了一个棚,底下的货架撤了,是块能遮风挡雨的好空地。 方池问了她一些下乡插队时的情况,又告知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两人约好等段时间一起出去逛逛,看看电影,临到分别的时候,姜敏问她:“你知道哪有工作的机会吗?” 姜敏预备给自己或者弟弟寻个工作,哪怕此时手里有个五六百块钱,但仍是不太够的,她将来还要读大学,哪怕不用交学费,每个月光吃饭也得吃掉十几二十块钱,除非吃得特别节省,天天拿咸菜度日,稍微吃得好一点,一天一块多的伙食费少不了,一个月三十,一年少说也要个两百,不吃食堂回家里又远了点,就算是带菜去……又省又麻烦。 她还不知道会考上哪里的大学,她以前是想考到南方去的。 就不说这些伙食费,学习上的用品花销也不少,学英语听磁带,空白的录音带也要个几块钱……生活学习样样都需要钱,她不止想让自己读大学,弟弟妹妹也还要读大学,手里的钱越多越好。 重生这一辈子,她是要过好日子的,可不是来省吃俭用的,她知道将来个体经济会逐渐放开,此时手里的钱多些,将来也能多些赚钱的机会。 上辈子宋清越一些同学,八零年那会儿就会利用暑假期间南下去一趟羊城,他们会说普通话,还能讲英语,再去港岛转一圈,买来一大包新奇的电子产品和玩具,这些东西回到北方倒腾一圈,能赚不少钱。 还有些人,卖那种盗版的录像带和磁带,赚得盆满钵满,报纸上登载着各类万元户的消息。 …… 将来赚钱的机会多,但手里也要有本钱才行,更要有资源和人脉。 姜敏预备剩下几个月要复习高考,同时最好也找到一份工作,一边赚钱一边复习。她对复习极有把握,因为试卷她已经做过一遍了,作文题目她也还记得,她知道该复习什么,她肯定会考得比上辈子还要好。 妹妹还小,姜敏希望自己的弟弟姜诚平这次也能考上大学,因为只有在这一届,她能把一些题目透露给他,后面几年的高考试题姜敏也曾复习过,但终究没有七七年给她的印象深刻。 七七年这一届的高考,题目也是相对简单的,同时大家的知识水平都很差,很容易拔得头筹。 “你想要找工作?” 姜敏点点头:“我们这些知青刚回来,大多没有工作四处晃荡,街道办和知青办那边,分配安排工作的事都不知道要排多久,基本上没可能。” 方池抿了抿唇,她想问你对象那边呢?她知道姜敏找了个条件还不错的对象,那人妈妈听说还是个副校长,给姜敏安排个后勤工作应该不在话下。 “唔,我倒是知道一个,这一年这么多知青回来,各大单位也在想办法扩充招人,喏,就西边那邮局又要专门招一批送报纸的,现在报名,等几天就要考试了,这可是个幸苦活。” 姜敏一听这个眼睛亮了,若论笔试成绩,她是不差的,马列思想她也读得滚瓜烂熟,像这类公家单位的考试,考来考去也不外乎是常识马列理论方面的内容。 这些对她来说简单,对其他人社会人士来说可就难了,一般有些文化基础的,大多读了书,留在城里参加了分配工作,用不着来考这个。别的下乡当知青的,在村里晃荡人生,爱看书的其实不多,很多人早就把书本上的知识忘了,也只有少部分人,天天抱着资本论一类的书研究,而这类人,将来也必然混得不差。 “再幸苦能比得上扫大街吗?现在扫大街的活儿都有人抢,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等会儿就去报名。”姜敏去报名这个工作考试,还有其他的小心思,那就是为了自己的弟弟。 送报纸是简单的辛苦活,却也适合她弟弟干,她要是考上了岗位,将来再把位置转让给弟弟,打点好关系,托周围人帮忙照应,她弟弟正好可以胜任。 “你——你不开玩笑,真要去啊?” 姜敏点点头。 方池迟疑地问:“你……你不是订婚了吗?你跟你那个未婚夫?” 姜敏把自己跟宋清越的一些事情告诉方池,还说自己马上要退婚了,方池听了后义愤填膺,她怒道:“你不用说我也猜到了,这个世道总是这样,一个女人再优秀,她在男方父母眼中也都是缺点,以为自己的儿子多金贵呢,谁都配不上,怎么都要挑女方的缺点。” “女的家里就不一样了,丈母娘找女婿,看见的都是女婿身上的优点。” 姜敏笑了,确实如此。 “这样吧,你们明天那个聚会我能不能也去瞧瞧?我也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让我亲眼见见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方池是个很有主意的女子,她不会偏听偏信,而是更会相信自己的观察判断,哪怕再气愤,也不会失了理智。 姜敏一口答应了,两人约定好了时间,明天早上方池来找她。 和方池分开后,姜敏跟徐燕两人道别,而后去邮局报了名,拿到了准考证,还顺道去盖了章。 她还去了一趟新华书店,买了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这一套一共十七册,是高考复t习的神书,当初一册难求。 重回七七年 第9节 姜敏还记得,恢复高考的消息才出来,新华书店这套书就抢疯了,很多人早上五六点就在新华书店门口排队抢书,一套十七册,几乎没有人拥有全部,而是你一本《代数》,我一本《平面几何》,手里的书互相交换着看。 她买这一套书,是为了学其中的数学方面知识,姜敏这次打算报考文科。上辈子七七年参加高考时,姜敏报的是理科,当时恢复高考的消息一出来,大家都是一摸瞎,不知道该报文科还是理科,姜敏想着自己化学成绩还不错,就报了理科,但她的物理学得挺差,幸而她考的是七七级,靠着化学成绩脱颖而出,还考上了一所外地大学。 七七年的高考不公布分数,所有的考生都不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只能从录取通知书上获得自己是否考上大学的消息。 也因此,出现了很多截留录取通知书,冒充别人读大学的事件。 京城的大学又不一样,校门口公布了所有录取学生的名单,不需要等录取通知书,一看名字就知晓。 八二年姜敏复习高考,这次准备考文科,她在文科方面复习的多,七七年的文科试卷更是做过好几回,重生回来有天然的优势,她觉得自己冲一冲,兴许能考上北大。 姜敏心头向往的专业是法律系,上辈子宋清越读公安大学,她也跟着看了一些国外的律政电影,其中法庭上的律师形象令她心驰神往。 尽管她想考去南方,可若是能有机会读北大,她更想冲击北大,即便考不上法律系,也能有机会调剂去经济系。 她现在的目标变成了北大法律系! 买完了数理化方面的书,姜敏还打算买一些文科方面的书,但这些不着急,家里面还有几本,足够复习。 * 重生后姜敏睡觉质量极好,她看着历史书入睡,偶尔她也会觉得重生回五年前,生活变得无聊了起来,七七年跟八二年,不过相隔五年,国内的生活就已经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时候已经有很多国外的电影和电视剧,还有武侠小说和言情小说,有邓丽君的歌,有朦胧诗,有迪斯科,像是在八零年的时候,交谊舞的风潮一下子席卷了起来,当时的大学生里流行跳交谊舞,很多人找不到舞伴,还急得抓耳挠腮的。 那会儿她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旁观人家的大学生活,现在她又有机会成为七七级的大学生……幻想着这些,姜敏的夜晚睡得香甜。 方池很重视和她的约定,一大早就来找她了,时间还不着急,两人在屋子里叙旧,一起躺在床上,互相给对方编辫子,她们用彩绳织发带,给辫子增添一抹亮色,嘴里聊着过去的事,就好像是回到了初中那会儿的时光。 临到中午,宋清越骑着自行车来接她了,宋清越心里堵着气,来的时候便想晾姜敏一会儿,让她心里着急,别再耍小脾气。 别看姜敏跟他说了好几次要退婚,宋清越半点不当真,他认为这只是姜敏想要拿捏他的手段,不是他吹的,他这么一个英俊年轻的干部子弟,姜敏怎么可能舍得跟他分开?还不是眼巴巴地缠着他。 他以为姜敏的心已经被他搅得七上八下,却没想到进院子后,隔着墙所听见的,却是屋子里的欢声笑语。 姜敏和方池笑闹在了一起,她的脸颊白里透红,眼眸带笑,一双俏丽的眼睛顾盼生辉,而当她掀开帘子看见外面立着的宋清越时,脸上的笑戛然而止。 旧友相聚,欢喜快活,让她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 宋清越见到她的一瞬,却是呼吸骤停,手上的东西跌落在地上。 第11章 “方池是我初中同学,今天的聚会也带她一个。”姜敏站在屋檐下,边上的石榴树抽着新枝,水池旁一片濡湿还未干透,风吹过,夹杂丝丝水汽。 宋清越心头不悦,却在望见姜敏那宛如艺术品一般的侧颜时,心头泛起激荡。 美人如斯,想到等会儿的聚会,他的嘴角止不住向上扬。 姜敏今天如他所愿,精心打扮了一番,里面素色,穿着大红色敞开薄外套,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辫尾束了浅蓝色的丝带,系成了蝴蝶结的样子,青春洋溢,美丽动人。 宋清越的目光一路向下,她的脚踝纤弱美丽,微微的隆起,就像是勾得人心痒痒的羽毛,脚踩着一双黑色的布鞋,只是黑鞋面上有两处异样的油点,让他嘴角的笑僵住。 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是美人画像上的两只苍蝇。 “你这鞋怎么回事?”他大声质问她,眼神里尽是责备。 姜敏淡定道:“不小心沾上了油点儿。” “你赶紧换了,这还能穿出去见人?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姜敏挪开视线:“没别的鞋了,总不能光着脚出去。” “你——”宋清越气闷,扯了一块帕子递给她,“你赶紧沾水擦擦,擦干净点,我在院子里等你。” 方池摇了摇头道:“人家衣服上打补丁穿出去的多得是,带个油点儿能有多丢人?” 姜敏凉凉道:“可不是么。” 这油点儿是姜敏故意沾上的,她故意要让宋清越难受,说起来,也真是好笑又讽刺,一个女人,和宋清越这样的男人谈对象后,宋清越却把她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了他的“所有物” 就连她的身体,都不再是她的身体,她吃的,喝的,用的……她的一切都好像归属于“他们家”了。 她用自家的钱买双好皮鞋,但在唐素萍母女俩眼里,好像花的已经是他家的钱。 而在宋清越眼里,她稍微不那么漂亮了,丢得却是他的脸。 再美丽的女人,她也要吃喝拉撒,也会有鼻屎眼屎,她还有喜怒哀乐,会生气,会埋怨,会嫉妒……怎么可能时时当一个美丽漂亮的花瓶,怎么可能天天温柔可人依恋自己的对象…… 姜敏踏着这双鞋出门了,宋清越难受得要命,“你们胡同里其他女孩子呢?有没有跟你同龄的?问她借一双鞋?” “时候不早了。”姜敏抬起方池的手腕,瞥她的手表:“再不去来不及了。” 宋清越浑身都难受,他今天花钱请人吃饭,还不是为了当着过去所有人的面,显摆自己回城后家庭条件不一般了,他还有一个美丽漂亮的未婚妻……现在一切都被姜敏毁了! 他们一定会注意到她的鞋!一点会看到她的鞋! 宋清越脑袋里嗡嗡作响,他所设想完美的聚餐,从一开始便有了瑕疵,他的身上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爬动,他更恨不得用一种吃人的眼神幽幽看着姜敏。 姜敏不搭理他,坐上了方池的车后座,方池今天也骑着自行车过来,姜敏告诉她饭店的名字,方池也不说二话,载着姜敏出发。 被落在后面的宋清越赶忙奋起直追。 方池按了两声车铃,她骑得快了些,眉头微皱:“我算是看出了你的难处。” 姜敏冷静道:“他把我当成炫耀的工具。” 方池点头:“他的家人都好面子。” “何止呢,他妈根本就看不起我,对我表现的比谁都热络,背地里却找人来骂我,散布各种谣言。” 到达了饭店,其他几个人早就来了,方池和姜敏下车,方池给车落锁,徐燕几个人围上姜敏,秦乐乐奇怪道:“你怎么坐她车后面?她是谁?” 方池道:“我是敏敏的朋友,今天厚着脸皮来蹭个饭吃。” 宋清越紧随其后来了,他锁上车,目光却是落在人群中一个衣着干净,气质过人的年轻男人身上,这人叫郑司勤,同样是大院干部子弟,两人在一个地方下乡。 想当初……他之所以注意到姜敏,还是因为郑司勤的目光总是落在姜敏身上。 宋清越收起了所有心思,他摆出一副和善的笑容,当着郑司勤的面,上前亲热地搂住姜敏的肩膀:“别在外面说了,咱们进去坐,都饿了吧?赶紧点菜。” 一张红木大圆桌,一行十个人刚好坐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落在姜敏身上,而她旁边的宋清越,则是一脸腻死人的温柔:“敏敏你来点,你爱吃什么点什么。” 姜敏别有深意看了他一眼,这宋清越以前每次出去吃饭,都假惺惺让她点菜,她点自己喜欢吃的,他说她自私;她点宋清越爱吃的,他就说你应该顾着自己;她点贵的,他就语气幽幽质问你们老家饭桌上的规矩是什么……她要是点便宜的,他就会说她点这些玩意,上不得台面,太小气了。 而姜敏让他点,这家伙又会假惺惺地当众说:“你可是我最在意的敏敏,一切都听你的意见,你点的我都爱吃。” 从他的身上,姜敏算是领教了另一番所谓“民主与自由”的道理。 呵,在意? 宋清越和罗琼玉一样t,嘴上说的是一套,实际上做得又是一套,一切都得顺他的意思。 姜敏拿着菜单,当着众人的面,毫不客气道:“那我就点几道我最爱吃的,再点几道最贵的,好不容易吃大户,就得吃个够本儿。” 说罢,姜敏报出了十三道菜名,全是硬菜,没一道便宜,包天昊这个来蹭饭吃的家伙可高兴坏了:“敏敏大方,咱今天有口福了!” 宋清越原本脸上还带着笑,这会儿听完了菜名,脸上的笑几近扭曲。 “妮子,你今天多吃点,瞧你瘦的。”包天昊温声细语叮嘱梁妮子。 梁妮子是个漂亮的年轻姑娘,眼巴巴追着郑司勤跑,而包天昊,说话幽默逗趣,是个家境算不上贫寒,但也非权非贵非殷实的没心没肺小伙,一门心思喜欢梁妮子。 哪怕知道梁妮子嫌贫爱富痴痴追逐郑司勤,他也眼巴巴跟在梁妮子身后护着她。 秦乐乐咬着唇,瞧见这一幕,心里难受得够呛,她转动眼珠子,将目光移到姜敏的身上,故意问道:“敏敏!你这鞋是怎么了?这么脏啊!” 她的声音极大,其中的震惊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晓这件事。 姜敏道:“沾上了油点儿。” “哎哟,清越他那么在乎你,怎么让你穿这个出门了?” 宋清越坐在那里,身体僵硬,用眼角的余光注意郑司勤,他的手握紧了拳头,恨不得捂住秦乐乐的嘴,同时他心里恼恨姜敏。 方池翻了个白眼:“就几块油点儿,你是有病吗?” 秦乐乐悻悻然:“话也不是这么说,清越对敏敏可好了,咱们这些姑娘们谁不羡慕她?她以后还有那么好的婆婆和大姑子,命好哦。” “敏敏,你婆婆是不是很快要给你安排工作了?干什么的?” 姜敏用开水烫了下茶杯,好整以暇:“她们对我的好可不止这些。” “他妈的朋友都是些很有意思的人。” “怎么说?” “就好比有个护士马晓玲,一见面就掐我的腰摸我的屁股,还让我别害羞,迟早要对她岔开腿,没什么可端着的……又跟她女儿说,像我这样的,放古代也是个狐媚子。” 一桌子的人都愣在了那里,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直勾勾看着姜敏,宋清越则是头顶都要炸开,连忙道:“敏敏,这些话……怎么好说出口。” 姜敏淡淡道:“人家说出口的时候,也没见你拦着啊。” “我如今在他们军大院名声可臭了,说我打小没有爸爸,没有教养,说我妈是个不要脸的寡妇,跟邻居勾勾搭搭……这些话,他们院里的人透露,说是宋清越他妈找人传出来的。”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他爸一直跟个寡妇纠缠不清,那寡妇是他爸战友的妻子,还有个腹遗子,不知道是他战友的孩子,还是他爸的孩子……因着这件事,她妈最恨寡妇。” “宋清越他姐姐嫁了个大学生,可那男人是个窝囊废,她就瞧上了男人她领导,往人家办公室一钻,两人才滚在一起,正巧被个老工人撞见了……她家顾着面子不让离婚,她姐总往娘家跑。” …… 姜敏一条条地抖落宋清越家数个瓜,这些事,也是她后来才知道的,绝对保真,这也就应了那一句形容,在那华丽的狐裘底下,掩盖着数不清的虱子。 “老天爷!”方池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包天昊眼镜都歪了,瞠目结舌听着这些事。 临到这会儿,谁还能不明白姜敏的用意,原来是知道宋家是这副烂人家,不想跟他家处了。 宋清越脸色铁青,往日里温柔的表皮撕开,彻底遮盖不住暴戾的面孔,真实的底色显露出来,他抬手将姜敏拽起来,便要扇她一巴掌。 姜敏顺势摔倒在地,躲过了他的巴掌,方池则扛起板凳摔了过去:“怎么?你还想打人?” 宋清越黑着脸:“姜敏,你不是要退婚吗?好,你这个贱女人,我们退婚。” 姜敏站起身,方池来扶着她,姜敏道:“不用你提醒,我会上你家来退婚。” 说罢,姜敏和方池走了,徒留宋清越和一桌子的人在那,而饭店已经开始上菜,宋清越一刻都不想在这待,身上烈火焚烧,他刚想要走,韩卫国等人架住他不准走。 他走了谁来付账? 宋清越对着一桌子菜,他简直要疯了,他会成为整个军大院的笑话,他还会成为知青圈子里的笑话。 重回七七年 第10节 第12章 姜敏独自请方池吃了一顿饭,而后方池骑车送她回去,两人约好了有时间再一起出去玩。 她走进大杂院,罗琼玉跟嗅着腥味的猫一样,过来打探消息:“这么快回来了?中午吃的什么?” “我要跟宋清越退婚,刚才闹崩了。”姜敏没避着人,这会儿院子里还有其他两家的人,全都竖着耳朵听,她干脆把在饭店里发生的事情复述一遍。 住东厢房的高春芳:“乖乖的,这宋家可真复杂。” “不是个良配啊!”葛老太叹了一声,抱着菜篮子往家里走。 高春芳美滋滋回到家里,跟自己丈夫说:“隔壁家那门好亲事吹了。”说完后,她捂着嘴笑。 然而她丈夫却道:“这不是好事一桩吗?” “什么好事?她姜敏还能找个更好的?她上哪去认识更好的?人家宋清越父母都是干部!这城里的干部再多,儿子傻,可他父母却都不傻,还让自己儿子娶个寡妇的女儿,呵,更别提她还有个说不出话的拖油瓶弟弟。” “就她妈倒贴兄长的劲儿,她以后也少不得倒贴弟弟,谁愿意娶她?” 她丈夫道:“说不准,总比嫁给宋家强,人敏敏至少没跳火坑,她年轻又长得漂亮,兴许能碰上更好的。” “我看悬。” 高春芳乐颠颠的,恨不得放个鞭炮庆祝,没想到这姜敏是个傻的,错过这个村,也就没这个店喽。 * “你怎么跟他家闹成这样?”罗琼玉懵了,她不理解眼前的这个妹妹,宋家就算有再多的不是,可他这种家境,已经是妹妹姜敏所能攀附上最好的家庭,父母双干部,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尽管罗琼玉猜到宋家不会让姜敏进门,可正常人都会争取一下的吧?宋清越表现的那般爱她,这姜敏愣是纹丝不动,说退婚就退婚了,条件这般好的未婚夫说不要就不要了。 罗琼玉还等着宋家多磋磨磋磨她这个好表妹,结果闹崩了,崩成这个模样,怕是修复不了喽。 罗琼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说高兴吧,她高兴不起来,说不高兴吧,她也说不上来,就是不得劲儿。 “敏敏,那你这婚要怎么退,我爸那边肯定舍不得跟宋家分开,你妈又……要不你还是去宋家道个歉,别太冲动了。” 姜敏淡定道:“我知道退婚要长辈做主,我妈又不顶事,等会儿我去趟大舅家。” 罗琼玉目瞪口呆看着她。 “表姐,你对我那么好,咱们一起去吧。” 姜敏不由分说拽着罗琼玉上大舅罗嘉良家里去。她母亲罗小薇一共有两个哥哥,大哥罗嘉良,二哥罗嘉实,兄妹一共三个人。 当年还多亏了大舅罗嘉良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分配在京城的机械厂,更是找上了厂领导的女儿,成为川省山沟沟农村里飞出来的金凤凰。 五十年代那会儿,大量农村人进城,转成为城里的户口,农村转非农户口并不难,她大舅是其中的佼佼者,在京城落了户,也不忘拉扯兄弟姐妹,大舅妈生了孩子,她外婆来京帮忙照顾孩子,把她妈罗小薇带进了城。 她妈罗小薇是水灵灵的一朵娇花,光凭模样便虏获了她爸姜玉白的心,就这么嫁进了城。而后二舅罗嘉实一家也跟过来了,大舅给帮忙找了个临时工的工作。 只是可惜了好景不长,大舅妈的父亲因为一些事情受到了牵连,被打倒了,大舅家这些年的光景,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大舅也受了牵连升不上去,给二舅解决工作的事更是无从谈起。 大舅妈章月鸾非常讨厌自己丈夫的弟弟妹妹,或者说,她就很讨厌姓罗的人,觉得这些人都是来打秋风的乡下穷亲戚。 罗小薇进城的时候,人长得水灵是水灵,奈何穿着打扮土,还是章月鸾大度,送了她几身旧衣服,又让人给她做了两身旗袍,当然,其中的高高在上和施舍自不必多说。 章月鸾最开始也想跟婆婆以及小姑子处好关系,但那怎么可能处得好关系,在她外婆王惠安眼里,儿子罗嘉实是祖坟里冒出来的那条青烟,是人中龙凤,身上带龙气的,因此还反倒看不上城里的大儿媳章月鸾。 再加上章月鸾第一胎生了个女儿罗竹君,王惠安重男轻女,又加上女儿罗小薇找了姜玉白这么个好女婿,她是越看女婿越顺眼,而二舅罗嘉实这边又生了唯一的t孙子罗宝庆,王惠安偏疼女儿和亲孙子,让章月鸾心头不快。 这一口月子气记到了现在,哪怕王惠安早就死了,很多账她都要翻出来,时不时刺上几句。 大舅妈不和善,大舅倒是个靠谱的人,姓罗的这三兄妹,二舅罗嘉实不靠谱,她妈罗小薇靠不住,也就大舅,还是个有主心骨的人物。 姜敏要退婚,得要个长辈来镇住,主要是镇住罗嘉实和罗小薇,要不然姜敏还不知道这个二舅撺掇出什么幺蛾子。 * 大舅罗嘉良住在厂里的家属楼,三楼,家里的面积有个六七十平方,算得上大了,有独立卫生间和拉绳冲水马桶,让小时候的姜敏好一阵羡慕。 她跟罗琼玉到大舅家的时候,大舅不在,只有大舅妈章月鸾和她的两个女儿,大女儿罗竹君,小女儿罗文君。 大舅妈一共三个子女,除了两个女儿外,中间还有个儿子罗承泰,跟姜敏一样,下乡当了一年多的知青,去年回城,最近捡了个轻松的临时工工作。 “呀,敏敏,你怎么过来了?”章月鸾见到姜敏很高兴,热情把她请进门,这是姜敏前几年未曾有过的待遇。 她大舅妈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人,总是自以为聪明,却每每办傻事。知道姜敏下乡找了个条件不错的未婚夫,对她脸色越来越好。 自己这个外甥女是个大美人,去年姜敏回城的时候,来家里走亲,被他们这边一个主任家的儿子瞧上了,还想让章月鸾说媒,当时把章月鸾高兴坏了,这门亲事对她家有利可图,而知道姜敏已经跟宋清越谈对象后,只能悻悻然作罢。 她还劝了姜敏几句,姜敏没听,章月鸾也是满意的,就姜敏和宋清越这门亲事,虽然她们家暂时得不到直观的好处,但能结这么一门亲戚,总归没有坏处。 “两个妹妹来了?来,一起来看看我新买的鞋!”罗竹君仗着家庭条件好,最喜欢在两个漂亮妹妹面前炫耀,不是炫耀自己的衣服和鞋子,就是显摆自己脸上要抹多少东西。 一个堂妹罗琼玉,一个表妹姜敏,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却没有谁比得上她命好,她穿衣打扮靓丽,她衣着光鲜,是个千金大小姐,不用下乡,在厂子里的医院当值班护士,是个很轻松的活儿。 她相亲的对象亦是挑了又挑,都是些物质条件好的男人,都有正经体面的工作,唯独一个缺点,年纪偏大,个子矮,长得丑,因此直到现在,她都仍在相亲,未曾婚配。 罗琼玉的对象长得一表人才工作也好,奈何家庭条件实在拖后腿;而姜敏的未婚夫,干部子弟,长得又出色……人家也不一定真娶她。 “琼玉,来,快过来看看,敏敏,咱们的脚差不多,你也能穿!” 罗琼玉撇了撇嘴,她最讨厌上大舅家,更不喜欢见到这个大堂姐。 姜敏开口道:“姐姐,我要是说喜欢,你能不能送给我呀?”她也不喜欢罗竹君的显摆,真是惯得她。 罗竹君愣住,罗琼玉也忍不住发愣。 “敏敏你喜欢?那你拿去吧,竹君,你的鞋够多了,给敏敏一双也不打紧。”章月鸾拍拍女儿的肩膀,自作主张把鞋送给了姜敏,还叮嘱罗竹君帮忙装好,这一双漂亮的小皮鞋,商店要卖二十,罗竹君用自己的工资买下来的。 章月鸾对姜敏态度大变,是为着自己的儿子,她疼爱唯一的儿子罗承泰,当初就不肯让他下乡,偏偏丈夫不肯让女儿下乡,觉得男人就应该承担男子汉的责任,让罗承泰下乡插队历练。 儿子好不容易回来,给安排了工作,他嫌累不肯干,偏要做轻松的活儿,丈夫罗嘉良嫌他丢脸,不体面。 现在姜敏和宋清越订了婚,罗嘉良夫妻俩一合计,便想送罗承泰去参军,倒也不是为着让孩子受苦,而是希望能安排个后勤看仓库油库之类的活儿,将来退伍后,也有个正经安排。 也指不定进了部队后,散漫了的性子改了,混出个名堂来也说不定。 “那怎么好意思,说着玩的……舅妈,我今天是有事过来。”姜敏微微一笑。 罗竹君紧绷起来的那颗心蓦地放下,她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生怕自己大半个月工资买的鞋就这么不翼而飞。 她心有余悸地抱着鞋。 “什么事?” 姜敏把宋家的事情以及自己要退婚的决定告诉大舅妈,章月鸾听了,先是一惊,随后则是一喜,甚至有点莫名的喜出望外。 儿子参军这种事情听起来虽然美好,但作为一个母亲来说,她总觉得不太对劲。 她那个散漫娇惯的儿子进了部队后就能改过自新?甚至还能创造出一番大事业? ——绝无此种可能。 儿子好不容易下乡回来,章月鸾不想让儿子参军,也不想让他受苦,更不想他再远离家里…… 如果姜敏跟宋清越在一起,丈夫罗嘉良肯定打消不了送儿子参军的念头,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这段婚约毁了正好,不跟那边扯上半点关系。本来也不是同一个系统,不怕得罪人。 “敏敏,你这婚一定得退!舅妈给你做主了!” 章月鸾还怕姜敏跟宋清越藕断丝连,自己非得去宋家狠狠闹一顿,闹得天崩地裂,让这丝怎么都续不上。 第13章 大舅妈的这番反应令姜敏疑惑不解,她暗自思忖,随后根据章月鸾的表现,姜敏想通了关窍。 做父母的,总盼着孩子成龙成凤,尤其是她大舅那种山里走出来的,从小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从农村走进城市。 子辈生活条件好了,却不成器,大舅罗嘉良如何能接受这样惨淡的现状?他仍是希望儿子罗承泰能光宗耀祖,混成个干部领导的身份,将来回村后,才不至于被亲友笑话。 有了宋家那一层关系,参军便是个很好的门路,去当几年兵,兴许能立个功劳,将来退伍后再有个安排——有些人当兵前混不吝的,当兵后受了约束和管教,反倒成了个人物,最后当上了干部,这种事并不少见。 大舅内心怀着这样的希冀,想送儿子参军;大舅妈宠溺儿子,内心恐怕不愿意儿子参军入伍,想把这事整黄了,彻底打消大舅的念头。 上辈子罗承泰差点参军成功,后来出了变故,一个乡下女人苗苗带着孩子找过来,口口声声说给罗承泰生了个儿子,要让儿子“认祖归宗“。 这个乡下女人是罗承泰下乡插队时认识的,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农村女人,生得俏丽,嘴巴甜,会唱山歌,罗承泰跟她处得火热,更有了一层不同一般的关系。 七六年罗承泰赶上了知青回城大军,也就跟苗苗断了关系,又过了一年,苗苗说给罗承泰生了个儿子,来城里找他。 知道这件事的罗嘉良大怒不已,狠狠教训了罗承泰一顿,逼着他对苗苗负责,罗承泰被迫跟苗苗结婚,参军的事跟着黄了。 又过了两三年,罗家猛然发现苗苗所带来的的孩子罗知行长得不像罗承泰,反而越来越像罗承泰下乡时的好友曾凯翔…… 原来曾凯翔当初也跟苗苗有一腿,苗苗进城时根本不知道孩子的亲爹是谁,因为罗家条件更好,她就帮孩子选了罗家”认祖归宗“。 真相大白后,大舅一家人丢尽了脸面,成为工厂里的笑柄。 “大舅妈,谢谢你。”尽管知道大舅妈另有目的,可她愿意为姜敏退婚一事添砖加瓦,让姜敏心存感激。 章月鸾笑了笑,摆摆手:“没事,坐,等你大舅回来,把这事告诉他。” 罗嘉良直到下班后才回来,姜敏又跟大舅说了退婚的事,章月鸾在旁边添油加醋:“这样的人家,可不能让敏敏进去跳火坑,这婚必须得退!她那个亲妈不顶事,我是她大舅妈,我带敏敏去退婚。” 大舅心头遗憾,到底认可了章月鸾的话:“唉……行吧,好好的一桩婚事就这么没了,谁知是白高兴一场,算了算了,强求不得。” 他叮嘱章月鸾:“你是她长辈,又是女人,你给她做主正好,虽然他家做的不对,到时候说话客气点,别把两家关系闹得太僵。” 章月鸾明面上点点头,实则嘴角一勾,另有谋算。 * 自从宋清越回来后,宋家乱成了一锅粥。 宋清越衣冠不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唐素萍坐在客厅里,时不时捶桌子,在脑子里推算究竟是大院里的谁在搞她们家;宋清秋一边吃花生米,嘴还喋喋不休,揣测分析姜敏的行为。 其中,最不着急的人数宋清秋:“你们放心,那姜敏真舍得退婚?我看她就是拿乔逼婚,学得那寡妇好手段。” “妈,她来闹你就安抚她,说给她安排个教职工作,又给她那个哑巴弟弟弄个工作,你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她这么闹还不是为t了要好处?”宋清秋贴近了亲妈唐素萍的耳畔,小声道:“等安抚好了她,以后再慢慢弄她,看她受不受得了。” 唐素萍垂下目光,点了点头。 在单位里,这类的手段多如牛毛,就像在她们学校,有个男老师把自己的妻子弄进学校一个舒服的后勤岗,惹得其他几个教职工不快,这些人便合伙折磨他妻子,又是把人当狗一样使唤逗弄,又是在一旁指桑骂槐……不打不骂,这类践踏人自尊的手段多了去了,全看她受不受得了。 果不其然,不出三个月,这男老师的妻子主动提出不要工作。 “听我的准没错,弟,你也别担心了!” 重回七七年 第11节 宋清越把门打开,他满眼红血丝,看起来憔悴异常,他内心焦急又苦恼,甚至想到了要自杀,他接受不了这样惨淡的现实。 明明前几天还是大院里人人羡慕的对象,就因为姜敏要退婚,让他的颜面扫地。 他这么好的条件,姜敏怎么可能会退婚呢?就算要退婚,也应该是他嫌弃她,而不是被姜敏嫌弃。 这要是让姜敏主动退了婚,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三个人凑在一起合计,决定对姜敏使用怀柔政策,唐素萍和宋清越负责唱红脸,主动关切说好话,而宋清秋这个姐姐则负责唱白脸,站在一旁表面冷嘲热讽,实则提醒姜敏嫁进宋家的好处。 “这下还怕办不了她?就算她想退婚,她那个二舅答应吗?” 章月鸾带着姜敏来退婚的那一日清晨,章月鸾找了两个年轻小伙子来帮忙抬东西,先前订婚时宋家送了些烟酒礼物,以及一块手表,现在全给他搬回去。 对于大舅妈这阵仗,姜敏哭笑不得。 她这个大舅妈总做糊涂事,但有时候怪可爱的,比谁都莽,若是换成了罗小薇,恐怕就得抹着眼泪哭哭啼啼躲房间里了。 宋家父母到底是个中高级干部,章月鸾却半点都不怕得罪人。 两人带着东西上宋家,进了军大院,一路上不少人对着她们指指点点,章月鸾恨不得把事情闹大,表现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别以为我们敏敏没有爸爸就要挨欺负,呸,他们家家风不正,我们家看不起他宋家,绝不让我这个漂亮外甥女进火坑!” 姜敏配合地在旁边低头不语,显示出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脚下步履缓慢,把这几步路拖得越长越好,纵容章月鸾口沫翻飞。 唐素萍传了她那么多难听的闲话,她现在不过是收些利息。 “我们家敏敏从小到大多么好的一个女娃娃,结果被他家传出来些什么腌臜话,呸,说得好像谁稀罕进他们家似的。” 章月鸾骂得是眉飞色舞,吸引了一群人围观,就连那些十几岁的青年子弟,都在楼上远远望着,最后更是招惹来了巡逻的战士。 “阿姨,您不能在这里闹。” 穿着制服的持枪士兵很能唬人,章月鸾吓得往后一退,没再敢出声,姜敏见状,抬起头,望着两个士兵,无声地掉泪珠子。 两个小战士也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年纪,被姜敏这么一望,一股浓烈的悲伤涌上心头,极其具有感染力,看得人鼻酸眼红。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默默拿着枪走远了。 等到远离人群,其中一个小声说:“那家真不做人,之前还听到传这女的爱勾引男人攀高枝,全靠着手段在下乡时把人哄着了……我看人家也没想攀附他们家。” “欺负人家孤女呗。” 唐素萍知道姜敏要来退婚,人进大院时,门卫已经打电话来通知了,她拿乔,也没下去接,等着人自己过来,然而等了半天,还没等到人,邻居庄婶火急火燎敲门了,“老宋家的,你们那亲事黄了?女方来退婚了?” 唐素萍诧异问:“你怎么知道?” “你还问我怎么知道,整个院的人都知道啦!” 听了这话,唐素萍眼前一黑,等见到被一群人围着的章月鸾两人后,更是心脏骤停,章月鸾的声音极具穿刺力: “我们这就叫‘有福之女不进无福之家’!” 唐素萍两眼发直,恨不得当场昏过去,只是可惜了,她还站在那,周围人的目光如同针尖儿般刺向她。 她克制不住了,破口骂道:“你们在这里闹什么?不就是没给你和你弟安排工作吗?你着什么急啊。” 她这话高明,哪怕怒火中烧,仍然保存理智,暗示周围人,姜敏来闹退婚不过是为了利益。 “放你的狗屁!”章月鸾一听唐素萍这话登时急了,生怕姜敏为此动心,她揭开一瓶酒水,往唐素萍身上一泼,“谁稀罕你的工作,我这外甥女家,虽然是孤儿寡母,可她爸爸因公殉职,是大功臣,给他们娘几个留下了几间阔屋,单位还给她妈安排了工作,逢年过节有慰问有补贴,日子过得不差,用得着来你家攀龙附凤,请问您家是个什么龙,是个什么凤?我呸!” “少在那看不起人了,谁还不知道你丈夫跟个寡妇搞不清楚,女儿跟她领导搞不清楚,你们家风不正,我们是正经人家,正经闺女,我们家才看不起你!” “退婚!我家敏敏选了这么个对象,就是下乡时候糊了眼睛,这么漂亮个大闺女,不能被你家糟蹋了,现在回了城,有的是青年才俊!” …… 唐素萍被酒水淋了满脸,耳边听着章月鸾如同大喇叭一样的话,脑袋里疼痛欲裂,仿佛被人打了几闷棍,一开始的计划全然乱了套。 唐素萍看向姜敏,轻柔道:“你真要退婚,清越天天想着你……” 姜敏淡淡道:“他那天还想打我哩。” “还想打人?有没有王法了!”章月鸾大声叫道:“你们家这次要是不退婚,我要找你们政委去!我要找你们书记去!” 章月鸾闹得实在难看,唐素萍没法子,担心事态闹大,就这么忍气吞声退了婚。 今天过去,恐怕他们宋家在大院里丢尽了脸面,唐素萍咬牙切齿,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自己肚子里吞。 宋清越傻了,原来还自信的宋清秋更是懵逼状态,姜敏真要退婚?姜敏还看不起她们家?老天爷,疯了疯了! “这还能出门吗?他们不知道该怎么笑话我们家……” 和宋清越的婚事退了,姜敏松了一口气,看见一旁暗自得意的章月鸾,内心由衷得感谢大舅妈,要不是有章月鸾在,今天这出戏不会唱得那么漂亮。 这份情,她记在心里了,等将来苗苗出现,她会去提醒几句。 两人往大院外走,路上也有些军官家属看着她们说闲话。 有的人装理中客:“小姜啊,没必要把事情闹这么僵,错过了清越,你也很难找到这么好的对象了。” “是啊,做事别太冲动。” 章月鸾翻了个白眼:“好对象好对象,这么好个对象,你怎么不让你闺女嫁去?” “敏敏,走,甭搭理她。” 两人一路往大院外走,还没走过一棵大榕树底下,有个中年妇女小跑到家属群里,嘴里喊着:“张骁又跟他老子闹起来了,周护士你去劝劝。” “哎呦,张司令要小心他那高血压,我得去看看,别动起手来。” 原本还围着看姜敏的一群家属登时都跑了,章月鸾见状好奇,跟上去看热闹,姜敏也跟了上去,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国字脸军装男人,脸上尽是暴怒,手上拽着一条皮带,好几个人在一旁拦着他。 一个笔直的少年站在他面前,他的腰背挺直,下巴高高地扬起,那沉重的鞭子打得皮开肉绽,他却浑然不觉,连一声痛呼都没有,就那么倔强地站在那。 少年冷冷开口说了几句话,引得军装男人更加暴跳如雷,一群人都不敢上前去劝。 “张骁,你快跟你爸认个错。” 章月鸾皱着眉头看了几眼,她不忍再看,转头拉着姜敏就走,“得亏你把婚给退了,以后还是找个文雅家庭吧……这打得真够狠的。” 姜敏心不在焉应了几声,忍不住回头看,少年站在那儿,就像是长在悬崖边上的青柏,他还年轻,没有长出如伞如盖的枝叶,就那么细细的一根杵在那,不曲不弯。 所有人都在叫他认错。 那么粗的皮带打在身上,他也一声不吭的,让她不由自主想起了那天晚上,她的弟弟姜诚平,也是这么一声不吭的。 姜诚平是说不出话,而他,就算能说出口,又能跟谁说? 刚过易折,姜敏心头叹息,对他有几分同病相怜的同情,却也无可奈何。 走之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此时张司令被劝住了,被众人包围劝说的张骁却是恼怒起来,无差别攻击所有试图靠近劝慰他的人,“滚!” 张司令见状又要发作,被人拉着劝。 …… “敏敏,走吧。” 章月鸾和姜敏走到大院门口,两人分道扬镳,章月鸾见姜敏心不在焉,还当是t她突然后悔了,想着自己今天做的事,心头几分心虚,她小声道:“敏敏啊,我们那主任的儿子对你有心思,他们家人真的不错,孩子性格也好,你要不要接触接触,我安排你们相个亲?” 姜敏知道她说的是谁,那人叫贺亮,虽然个子长得矮,还不到一米七,也不太好看,人倒是个勤奋老实的,父母性格也很好,家里还有门好亲戚,有个伯伯当大官。 抛开别的不提,章月鸾确实没害她,像贺亮这种的,就是长辈眼中的好对象,家里物质条件好,人老实本分,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父母性格也好,嫁过去不愁吃不愁穿,也不用担心被婆家欺负,外貌和个头反而是不太考虑的东西。 章月鸾给自己的亲闺女挑对象,也是按这个条件找的,罗竹君却总是嫌弃相亲对象个头不高,长得丑。 重生这一回,姜敏倒也有些认可章月鸾这类过来人的经验,随口道:“那就见见。” 她马上要考大学,就算要结婚也是四五年后的事情,这会儿跟条件好的对象相个亲,也免得被大杂院里的人说闲话。 “好!”章月鸾这下可高兴了,恨不得忙前忙后帮姜敏操办一切。 章月鸾美滋滋搭车走了,姜敏心绪不宁地站在路口,脑海里总是想起那一道倔强不屈的身影,她纠结了一会儿,到底转头重新走进了军大院。 门口的人见她脸熟,以为她落了东西,把她放进去,姜敏先去卫生室要了些伤药和棉棒消毒水,循着路找过去。 很快,她看见了墙角落里被人围着的少年,他全身都是伤,边上还有几个人劝他,被他又骂又打地轰走了。 姜敏见他那个疯样,知道像他这样倔强骄傲的少年,最不喜欢被人看见落魄倒霉的样子,像个刺猬一样,用一身的刺来武装自己。 她有些不敢上前,估计上去了,也是挨一顿打骂,可到底是来都来了,姜敏狠下心,往围墙角落走过去。 “都说了让你们滚,别来烦我!”张骁大骂着转过头,对上了姜敏那张清纯柔弱的脸庞,那双眼睛水盈盈的,仿佛装着满眼的委屈。 他的心蓦地一软,随后是一种无言的羞恼在身体里乱窜,原本他只想坐在这里独自静一会儿,现在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只恨不得赶紧消失在这双眼睛之前。 姜敏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他身边。 张骁嗅到了药水的味道,俊脸登时寒凉如冰,意识到她是在同情怜悯他,心头有过一丝的喜意,随后便是无法忍受的羞恼和暴怒。 他抿了下嘴,俊脸扯开一个嘲讽的笑,声音低沉而沙哑,宛若孤狼的嘶吼,他声音带着浓浓的轻蔑和恶毒:“我知道你,一个寡妇的女儿,怎么?攀不上宋家,你想来勾引我?” 姜敏被他噎了一下,她倒是没生气,只是被他的话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重生前她已经二十四快二十五岁了,早就是个成年人,而眼前十七八岁的张骁,在她眼里就像个没长大的晚辈,连“男人”这个词都称不上,还勾引不勾引的,真是好好笑。 见他这样,姜敏都想逗逗他了,故意道:“噗——小弟弟,你今年满十八岁了没有呀,你毛都没长齐吧,我还勾引你。” 说罢,她抬手摸了摸张骁的头,就跟撸胡同口的那条大黄狗一样。 她不怕被打,反正来时就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现在药也送到了,如果眼前少年真发起疯来她就跑,张骁也不至于追她。 第14章 ——你毛都没长齐吧,我还勾引你。 张骁愣怔在原地,竟一时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看似清纯的、柔弱的年轻姑娘,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姜敏把手放在他的脑袋上,她保持提防,如果眼前少年暴跳如雷,她就立刻退后躲避,却不曾想到,她手摸了好两下,少年仍然僵在原地,似乎在出神。 他的头发短,摸起来刺刺的,仔细看,竟然还有一点美人尖。 跟他那个国字脸外表粗莽的将军爸爸相比,张骁着实生得漂亮,他的眉眼精致,此时脸上带着伤,嘴角夹着血丝,有股子凄美的破碎感。 让人难以想象他能将个头比他还高的壮汉压在地上打的画面。 想到这里,姜敏也不由得一阵出神,然而就在下一秒,少年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向自己,姜敏没提防向前摔去,跪着摔进他怀里。 张骁坐在台阶上,为了摸他的头,姜敏先前半蹲着,被他这么一拽,全然找不到重心,她扑进他怀里,跌坐在他的大腿上,下巴磕向他胸膛,下意识胡乱挣扎,也不知道自己碰到了什么。 张骁按住她的后脑勺,隔着一层布料感受到那只手的柔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声娘。 姜敏被迫仰起头,紧接着,她被人吻住了唇瓣。 重回七七年 第12节 少年的吻毫无章法,说是吻,更像是咬,他的舌头,就像是来回摇晃的钟摆,咬着她的下牙仓皇席卷,一股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散开,紧接着,又混合上一股铁锈味。 姜敏只感到腰窝一软,随后愤恨涌上心头,她用尽全身的力量推开他,紧接着,拽着少年的衣领,接连两个响亮的巴掌。 张骁喘着气,嘴唇颜色更浓,殷红的血丝蔓延,他仰头一脸挑衅看着她,仿佛在讥嘲:现在你知道爷的毛长齐没? 姜敏深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别较真,把眼前的少年当成一个别扭、任性、反叛的小孩来对待,难不成一个小学生向你扔了块泥巴,你还得扔回去?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人贵在自重。” “往后好好活吧,不要用轻贱自己来报复别人。” 撂下这样一句话,姜敏头也不回转身就走,走出军大院的时候,她感觉到浑身轻松,现在婚也退了,事情也都解决了,在往后的日子里,她只要好好工作存钱,考大学! 她期待自己能考上北大的那一天。 张骁仍然坐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姜敏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明明身上到处都是伤痕,他却浑然不觉,仿佛只有脸上的巴掌印带给他灼热的痛感。 他抿了抿嘴唇,铁锈味在嘴里散开,他却品出了一股奇异的清甜,混合着柔软的触感,小巧的贝齿,还有那女子独有的甜香…… 张骁环顾一周,下意识遮住身体,他的心头火起,恨不得立刻用五指山镇压住犹在吐着汁儿恨不得跳出来打招呼的某样东西。 * 姜敏回到大杂院,告知所有人,自己已经跟宋家退了婚,很多人为她感到惋惜,姜敏没多话,准备回房间里复习,除了复习高考,她还要准备邮局的招聘考试。 “她真把婚给退了?”二舅罗嘉实心里难受极了,本来以为攀上门好亲戚,结果就这么黄了。 罗琼玉怔怔站在门口出神,见姜敏心情愉快在房间里看书,她一阵不爽利:“敏敏,你考虑清楚了,错过这个村,真没这个店。” 姜敏不搭理她。 罗琼玉自觉没趣,便也不再说话,随后还有些幸灾乐祸,她当然知道大舅妈想给姜敏介绍对象,物质条件好的男方,在京城这种地方自然不缺。 然而又要家庭条件好,又要男方身材高挑,模样周正,还要他个人能力优秀卓越——那就难上加难了。 罗琼玉自认清醒,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选择了李崇誉这样具备后两者优势的男人。她也不是不想找个物质条件好的,可大多又矮又挫,不挫也轮不上她。 她是生得美貌,但她有自知之明,样样都好的男人,早就有了门当户对的漂亮女孩。而她也曾想过不顾一切嫁个物质条件好的,可以想到男人的长相……想到将来要跟那样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罗琼玉完全接受不了。 又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何必勉强自己委身丑男人。 罗琼玉嘴角一勾,她不信姜敏经历过宋清越,还能瞧得上大舅妈介绍给她的对象。 拖来拖去,怕是要拖成个老姑娘。 姜敏那张脸年轻的时候再漂亮,年纪大了也就不值钱了,等到那时,她和李崇誉婚姻美满幸福,姜敏只有羡慕她的份。 * 张家住在二层的小独栋,门前有个不大不小约莫四五十平的院子,种着些蔬果小菜,有一棵种了多年的枣树,底下有石凳和桌子,院子的围墙只有半人高,另一半的枣树伸进了隔壁家的院子。 张坚平日里工作忙,不常回家住,屋子里大部分时间只有张骁和保姆康婶,另有一条大狼狗锁在院子里。 康婶是配给张坚的保姆,在张家待很多年了,眼看着张骁长大,知道父子俩今天又闹起来,她又是心疼又是唏嘘。 “张首长,您喝口茶缓缓,别把身子气坏了。” “阿骁他年纪小,您别跟他多计较,父t子俩好好吃顿饭。” 张坚轻轻拍了下桌子,旁边的护士给他量血压,“我回来是为了跟他吵的吗?我也不想跟他吵,可他那张嘴,淬了毒似的,句句往我心窝子捅。” “首长,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您现在年纪大了,总要注意着些,少动怒,好好保养身体。” 康婶跟着道:“首长啊,您要是次次回来这么闹,还不如少回来些,阿骁他这些天很安生,没惹事。” “他还安生?他前几天才把他哥打一顿……” 警卫员小李在一旁道:“婶儿,首长昨天忙了一晚上都没睡,让他休息也不休息,一早就赶回来,还不是为了回家见儿子。” 康婶心头叹息,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忙着去厨房烧菜,张坚叮嘱了她一句:“不用管我,都做他爱吃的。” 张坚披着军装外套,坐在长椅上,看向橱柜上摆着的黑白照片,黄木相框上爬着紫藤花的纹路,年轻了十岁的他,身边站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两人身前的小男孩,怀里抱着一把模型枪…… 他怔怔地看着照片出神,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也是父子俩最后的合照,此后他们从来没有同框照过任何相片。 张坚感到一阵头重脚轻,眼前重重眩晕,到底是不年轻了,一宿未睡,熬不住了,喉咙里泛着酸水,一股一股的恶心涌上来。 他不想吃东西,睡也睡不着。 心急火燎赶回家见儿子,看见他安然无恙的才放下心,又被他呛声,没控制住把人打了出去,这会子心里又后悔。 此时不见着人,他哪里睡得着,司机已经出去找人了,小李打了电话,营区各个大门都说人没出去…… 康婶把菜端上桌,“首长啊,等会儿阿骁回来,您少说两句话。” 张坚点点头,他心想着,也得人先回来。 这家伙把他哥打得鼻青脸肿手臂脱臼,自己倒是生龙活虎,跟个倔驴似的,白担心他一场。 两人的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动静,张骁面无表情打开门回家,看见张坚就跟看见空气一样,懒得开口说话,自顾自往楼上房间走。 “阿骁,等会儿下来吃饭。” 张骁关上房间门,又是一阵出神发怔,往日里面对父亲,脑子里总是充满了父子之间的战斗,而到了现在,总是在不由自主闪现刚才的画面,她身上的香,肌肤的触感,嘴唇的触感…… 他下意识抬手抚摸过自己的唇瓣,无论怎么揩,都仿佛揩不干净一样,仍然残留着她的痕迹。 回过神来,张骁跟个游魂似的下楼,对着满桌子他爱吃的菜视若无睹,一桌子的人,除了张骁父子俩,康婶和警卫员小李,以及司机五个人坐一桌吃饭。 张坚没有开口,其他人也都闷头吃饭。 好半晌,张骁蓦地开口道:“男人,果然就是下半身思考的玩意。” 张坚一听他这话,血压登时上来了,他这辈子洁身自好清清白白,一辈子就他妈一个女人,其他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妻子去世后,也从来没想过再娶,却被亲儿子冷嘲热讽,活像他真是什么色中恶鬼。 张首长吹胡子瞪眼睛,心想等哪天真给你找个后妈,看你还说不说。 他真是气糊涂了,当初妻子走得时候,旁人都劝他再娶,说孩子还小,要个女人照顾,张坚一概不听,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要他在家,尿布都是他亲手换的,恨不得走到哪里抱到哪里,别说是对亡妻感情深重不想再娶,真给儿子找个后妈,他怕是觉都睡不安慰,生怕他被后妈欺负了去。 这个小白眼狼崽子。 “你别再混下去了,我让你舅再找个学生来帮你补课……你哥打电话过来,说帮你找个老师,也是关心你。” 张骁眼皮子都不抬:“你找一万个都没用,不学。” 他舅在教育部工作,看眼前的风向,预估不久要恢复大学招考,便想着找人来给张骁补课,之前找了个老师,被张骁骂走了。 “你不学,你真想当地痞流氓?” 张骁淡淡道:“你张首长养了个流氓地痞儿子,也是你的报应。” 张坚刚要发作,康婶连忙道:“食不言,寝不语,父子俩好不容易吃顿饭,别说话了,赶紧吃啊,阿骁,来尝尝婶儿今天给你做的酸菜鱼,看看好不好吃……” “你爸还托人弄来了不少鸡爪子,下午婶儿给你卤好。” 张坚嚼了两口馒头,劝慰自己想开点,自己这个糟心儿子,至少不乱搞男女关系,也不强迫妇女,平日里顶多跟人打打架,人是不学无术了点,脾气混账了些,也不至于犯大错。 吃完了饭,张坚好说歹说睡了一个下午,傍晚出门散步,几个老战友都对他逗趣: “老张啊,看你火气大的,今天又打儿子了,当了这么多年鳏夫,娶个女人回去吧,消消火。” “张骁那孩子,还是你给惯得,你太溺爱他了。” …… 张坚听了这些话,只是笑笑,唯独老对头何部长出现,又开始炫耀他的儿子,“我那小儿子也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在家看书,我这个大老粗,还能养出个文化人,将来兴许还能当上个什么教授院士的。” 张坚心想,我呸,就你儿子小时候那个呆样,我儿子熟背唐诗三百首的时候,他还在玩泥巴呢。 “老张,你盼着你儿子将来有什么出息?” “咱们都年纪大了,你就是再有出息,将来还不是得看孩子的。” 张坚心情闷闷的回去,他事业有成,一路高歌,眼红嫉妒他的,在一旁说酸话,也没别的可说,就拿儿子攻击他。 哪怕再劝自己看开点,回家看见这小白眼狼崽子还是来气,他也不求他有什么大出息,孩子他妈那么个书香世家,总不能一直这么混。 * 过了一两天,张骁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他皮肤白,容易留痕迹,伤痕看着凄惨,其实并不严重,从小在军大院长大的他,本就是个十分皮实的娃,恢复能力极强。 张坚也没真舍得下死手打他,没两天他就活泼乱跳。 身上的伤好得快,可那天的事,却给他带来了严重的后遗症,具体表现在总是不由自主的出神,脑袋里不受控制地闪切画面。 强行逼自己忘却,却总在不经意间想起来,重复在脑海中播放,一双脚更是不听使唤,下意识回到那个地方,脑子里又开始重播画面。 他的脑子好像真的坏掉了,就跟家里的电视机一样,一天到晚重复播那几个简单节目。 “骁哥,你在想什么?你怎么又心不在焉的。” 张骁回神道:“你们聊的什么?” 他迫切需要一些崭新的东西,来洗掉脑子里那一堆重复的画面。 “在聊宋清越和他之前那个未婚妻,可好玩了,退婚那天好多人都看见了,就是在——”邵泽语气一顿,想起那天发生的另一件事,不太敢说了。 席旭明推了下眼镜,也怕张骁生气,岔开话题:“今早上碰见巡逻的战士,听他们说的。” “是啊是啊!”一向“胸大无脑”的赵庆挺着蓬勃发达的胸肌,兴奋道:“听说她哭得可漂亮了,完全不像别的人,哭起来眼泪鼻涕一把流,她那泪珠子一个个往下掉,就跟掉小珍珠一样,鼻尖红红的,哭得特好看,特别招人疼。” 席旭明道:“是个柔弱漂亮的女人。” 张骁沉默了几秒。 两道清脆的巴掌声在脑海中回荡。 “她住哪条胡同儿?” 第15章 姜敏参加了邮局组织的考试,最后笔试成绩出来,她是第一名,很自然被录取了,成为一名光荣的送报员,在这个年代,很多家庭都会订报纸,需要大量的送报员,这属于基层工作,一个月工资不过二十五块钱,还需要自备自行车。 姜敏花八十块钱买了辆二手自行车,擦洗干净,又买了新锁,准备用它去送报纸。 除此之外,她还买了遮阳草帽,还准备自己缝制遮阳斗篷。送报是早上的工作,等到了夏天,八九点的太阳还好,十点过后就要难受了,必须遮阳。 她的皮肤不耐晒,当初下乡时候第一次体验割稻谷,皮肤晒得起皮发痒,九月入秋之后,连续两三个月都在脱皮。 恢复高考的时间在十二月,她还得干几个月送报员的工作,也幸好这份工作只是上午忙碌,下午和晚上有大量的空白时间,可以用来复习。 如果没有其他的意外,她准备把工作转手给弟弟姜诚平。 重回七七年 第13节 “哟,敏敏,买车啦?” “真要当送报员啊,这活可不轻松,你一个姑娘家的,坐办公室多好。” …… 二舅罗嘉实掰着馒头,看着眼前的外甥女,忍不住问道t:“后悔不?你要是还跟姓宋那小子在一起,何必去送报纸。” 姜敏斜了他一眼:“二舅,您那么想嫁,您自己嫁去。” “我要是个女的,我还真想嫁过去。”罗嘉实撇撇嘴。 姜敏锁好车,推门进屋,罗嘉实把馒头皮送进嘴里,“去吃吃苦,有的你后悔。” 第二天,天还在蒙蒙亮时,姜敏骑着车去邮局上班,送报队长见到她,当场就愣住了,这一次一共招了五个送报员,除了姜敏外,其他四个都是男人,只有一个女人。 送报队长薛大山还当这姑娘长得五大三粗,才出来干这送报纸的活,谁料这会见了,竟然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他刚喝下去的一口水,险些卡在喉咙里吐出来,他转头去找办公室主任反应:“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娃娃,她来送报纸?她干得来吗?是不是哪家的亲戚?将来要换岗位的。” 办公室主任这会儿也郁闷得很,平日送报员大多是男人,招工的时候也没限制男女,没想到真叫个女娃娃考上了,人家还是第一名,把自家的人都顶出去了。 现在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是个女娃也无所谓,可也得是个结实的劳动妇女,却不该是个娇滴滴的美貌女孩。 别的不说,这个漂亮女娃搁在一堆男人里,成何体统啊!不怕别的,就怕最后闹成乱搞男女关系的祸患。 主任和送报队长暂时还摸不准姜敏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怕她利用美貌驱使其他男人帮她干活,送报队长为人正直,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最看不惯这样的女人。 那简直是在给真正的劳动妇女抹黑! 主任道:“先观察观察,再看看。” “我给她分配个距离最远的,看她什么反应。”送报队长道。 送报队长走到大堂,把所有人叫过来,开始分配送报区域,每个人都有自己划分好的区域位置,以及订报户编号。 送报队长划分好了位置,他跟姜敏说:“你要是干不了这活,早点跟我说,别耽误人家看报纸。” “不会的,我能干。”姜敏低头看自己的送报区域,虽然比其他人地方稍微大一点,但是订报户并不零散,很多聚集在一个位置,不难送。 只不过……姜敏看着那一块地图上无太多地理标志的区域傻眼了,光是从地图上看不出来,但是姜敏清楚地记得,那就是军大院家属区的位置,真是邪了门了!她对这个地方可太熟了! 她看了下编号,得亏没有宋家的号码,也是,他父母都有工作,可以从单位里拿报纸回家。 “怎么?后悔了?”送报队长提醒她:“个人负责的区域定好了,私底下不能调换,要讲纪律!” 姜敏闭了闭眼睛,咬牙道:“我去送。” 不就是送报纸嘛,又不是去龙潭虎穴。 本来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踏入那个地方,谁知道她高兴的太早了,竟然还要过去送报纸,姜敏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她倒不是在意宋家的人,更怕遇上那个姓张的狗崽子,那是条不按常理出牌的疯狗,当初她怎么就想不开,偏偏要去招惹他。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姜敏找来两条手帕,拼接成一块简单的面巾,戴在自己的脸上,遮挡住下半张脸,粉红色的帕子蒙住她半边脸,只剩下一双美目露在外面,引得路人频频回顾。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戴上口罩或者面巾,只露出眉眼,人会变得比往日里更好看几分,这或许就是“留白”的美,遮挡住的地方引人遐想。 普通人如此,姜敏这样的大美人更是如此,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却是更加引人瞩目。 姜敏被人看了一路,送个报纸被无数人搭讪,她无可奈何,中途都想取下来,后来又忍住了,只跟旁人道:“我脸上长了麻子,挡住脸,怕吓着人。” 可算是挨到了军大院,靠近家属区的是三号门,平日里家属进出的也就是三号门,属于后勤部分,跟办公区域隔开,姜敏上辈子走过不少次。 “脱帽,摘面巾!”门口的兵哥毫不客气大声道。 姜敏:“……” 她没法子,只得照办,骑着车进去之后,才把面巾重新戴上,又遇上了巡逻的小白帽。 “不要鬼鬼祟祟挡住脸,容易引起误会。” 她的帽子和面巾被收缴了,兵哥提醒她:“放门口去,你出门时候再拿。” 在姜敏的恳求下,可算是保留了一个遮阳帽,挡住她的大半张脸。 “这姑娘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是挺眼熟的。” “现在送报纸的人换了,这么漂亮的姑娘来送报纸啊?” …… 也是怪宋清越太嘚瑟,有了个大美人当对象,恨不得绕几个圈子在大院显摆,也因此,大部分家属都见过姜敏的模样。 姜敏麻了,遮也遮不住,随便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这个地方,也没人敢对她做点什么,她是安全的。 宋家找她闹事,丢脸的是宋家;狗崽子找她闹,丢人的也是他自个儿。 这么一想后,姜敏心情放松了,大大方方送报纸,很快送完了大半,她晃了晃车铃,心情颇好,路上还听到了一些消息,这宋清越一家真成了大院的笑话。 在围墙边上,一条大直路,姜敏蹬得快了些,谁知道一只猫蹿过去,她刹住车,没踩好,脚踏板下意识往后面转了两圈。 咔擦擦—— 一听这声音,姜敏有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自行车掉链子了,果不其然,脚踏板无论再怎么往前踩,都毫无用处。 自行车这个东西,脚踏板往前踩费力,却能带动车子前进,而脚踏板往后踩容易,这样却容易掉链子,链子掉了之后,自行车就只能推着走了。 军大院地宽路长,走到门口还要老远的距离,旁边是围墙,没有其他人的动静,姜敏没得选择,于是原地蹲下来修链子。 自行车掉链子不难修,不外乎是重新装上去,姜敏会修,也预料到过这个的状况,车上备了工具,她拆开板子,徒手拿起车链,沿着黑色尖刺的部分缓慢装上去。 却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道口哨声,她仰头一看,正对上二楼窗户边的身影,呵,冤家路窄了! 张骁的手臂搭在窗台上,看着底下人的身影,他觉得真有意思,自己还没找上门,她自己就撞过来了。 姜敏低下头继续修车链,却因为心情烦躁,反而搞得一团乱,链子重新掉下来,她的手乌漆嘛黑,鼻子间嗅到的全是油臭味。 姜敏深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继续修,不多一会儿,她竟然闻到了一股卤肉的香气。 她抬眸一看,又对上了张骁那一双如星辰般璀璨的桃花眼,此时他正大马金刀坐在她身后,底下是一个军绿色的部队小马扎,凳子矮,他腿长,双腿敞开,曲起,修长的两条手臂搭在膝盖上。 他腿上放着一个油纸包,见姜敏看过来,张骁人畜无害笑了下,打开油纸包,竟然就这么当着姜敏的面啃起了卤鸡爪。 这瓜娃子——姜敏心想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才碰上他。 姜敏狠狠瞪了他一眼,身上怨气横生,自从退婚之后,她日子过得舒心,但每次只要碰上这姓张的小子,就好似开始倒霉起来。 姜敏啊姜敏,他就是一个瓜皮小学生,理他做什么? 姜敏拼命使得自己冷静下来,低下头好好修车,等上好了链子,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她忙了一个早上,送报纸又都是体力活,早上只吃了馒头和豆浆,全是素的,没什么油水,这会儿早就饿了,可恨旁边的卤肉香气,争先恐后往她鼻子里钻,惹得她饥肠辘辘。 ——咕噜噜。 人浑身上下最不争气的地方,恐怕就是这个无底洞的胃。 修好了车,姜敏简单擦了擦手,骑上车准备离开,张骁却把一样东西扔进了她的前车筐,害得她差点稳不住身形,瓜娃子嗤笑一声,迈着大长腿回家了。 姜敏伸头一看,发现是个油纸包,里面都是卤香鸡爪,棕红色的酱汁,一个个鸡爪吸满了汁水,光是香气,就足以令人咽口水。 她手上拿着油纸包,心中犹豫再三,如若是上辈子的姜敏,她绝不肯占人家半分便宜,内心装满了道德包袱。 不过她现在已t经重活一回,要那道德包袱有什么用?吃,她为什么不吃,竟然已经给了她,那就是她的东西。 让这瓜娃子知道什么叫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姜敏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懊恼道:“怎么连自己都骂上了。” 好像每次碰上这姓张的都没什么好事,她也跟着失去了稳重,变得孩子气了起来。 张骁站在楼上看着她骑车离开,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他低头凑上去嗅了嗅,仿佛院子里的那条大狼狗,报纸上满是油墨的气息,他却好像闻到了一股她身上的味道。 他像条狗似的嗅了大半天,等他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后,只觉得自己病入膏肓。 某位平日里几乎不看报纸的少年,这天破天荒的从头到尾把报纸看完了,他本身记忆力好,将报纸上的内容记了个七七八八。 第16章 姜敏送完报纸回到邮局,送报队长不禁对她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姑娘一声不吭独自做完了所有的事情,并没有偷奸耍滑,也没有靠着美色央求其他男送报员帮忙。 “妹子挺能干!继续保持下去!”送报队长给姜敏递了一瓶北冰洋汽水,让她润润喉咙。 姜敏道:“谢谢。” 她有心跟送报队长多聊几句,拉进关系,将来方便让队长照顾她的弟弟。她打听过这位队长,为人耿直,刚正不阿,没什么臭毛病,是个挺好的人。 签完字下班后,姜敏骑着车回到大杂院,她把馒头和卤鸡爪放在蒸笼里热着,又把弟弟妹妹喊过来吃,弟妹一人分了一个鸡爪,剩下的都是她自个的。 反正肉包子打狗,打的是她,她没兴趣再当一个大方的人,也不需要做什么“公平”一类的事,弟妹她倒还分一个,其他的一个都不给。 升米恩,斗米仇,平日里太过大方要不得。 上辈子她对小妹姜雪很好,最初样样东西都记得分她一些,包括姑娘用的雪花膏、蛤蜊油,别的皮鞋、发带、手帕……后来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少分给她了,姜雪背地里又嫌她自私小气。 为什么要均分呢?她带回来的东西,就应该享用最多的,别把人胃口养大了,最后吃力不讨好,反倒是挨一通埋怨。 张骁给的卤鸡爪用料很足,卤得浓香味美,让人吃了还忍不住舔手指头。 姜诚平就着馒头吃完了卤鸡爪,起身扫地做家务,妹妹姜雪吃完了一个鸡爪,眼巴巴望着自家亲姐姐,姜敏假装没看见,一个人猛地吃鸡爪子。 她把眼前的鸡爪当作某个人一样啃,想到明天还要去龙潭虎穴,她就必须得吃多点,才好面对不太阳光灿烂的明天。 再熬过几个月,等到高考后,她就舒服了。 别看送报员辛苦,但是有一份这样的工作对她来说非常好,哪怕不转给弟弟,有这样一份工作在身上,绝对有利无害,尤其她还要考大学。 买自行车花了八十,一个月工资才二十五,几乎要将近三个月才能回本,看起来很亏,实则不然。 考上大学后,有这样的一道政策,原本有工作的,考上大学后,每个月工资照领不误,她在邮局这样的国家单位工作,完全符合这个要求。 即便不能转给弟弟,她也能白领工资四五年,何乐不为呢? 现在只不过是辛苦几个月罢了,她忍! “你们在吃什么?屋子里好香啊?”二舅罗嘉实带着女儿罗琼玉回来,还没进屋,就闻到了那股子卤肉的香气。 罗琼玉忍不住道:“卤鸡爪子?” 重回七七年 第14节 这鸡爪太香了,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样的卤香,轻而易举勾得人饥肠辘辘。 二舅道:“你哪来的卤鸡爪?” 姜敏淡淡道:“别人送的。” 说完后,她吸了一口旁边的北冰洋汽水,罗琼玉嘴角抽抽,好笑道:“这该不会也是人送的吧?” 她猜测今天是姜敏第一次上班,所以才准备了这些东西犒劳自己,不就是二十来块工资一个月的送报工作,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猜对了,就是人送的。”姜敏微微一笑。 罗二舅道:“你看看你干得这些事,要不是你跟宋家退婚,用得着过这样的苦日子?送报累不累?她二哥天天送奶都要累坏了,你个女娃子咋个受得了。” 姜敏学着张骁那股子嚣张的模样,啃了一口鸡爪,又豪气万丈喝一口北冰洋汽水,一股子舒爽通泰的感觉直冲天灵盖:“你们有眼睛看吧?我这不是过得很好?” 罗琼玉眼角一抽一抽的,肚子却是咕噜噜响起来,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姐姐,你闻闻,这卤鸡爪很香吧?”姜敏拿着鸡爪子绕罗琼玉面前晃了一圈,随后送进自己的嘴里,嚼嚼嚼。 她觉得现在自己这副样子,跟那个瓜娃子如出一辙,好好玩。 罗琼玉试探问道:“我能不能尝尝?” 罗二舅赶紧跟着道:“也让我尝一块,怪香的。” “不能!”姜敏毫不留情拒绝,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独食,喝着汽水啃鸡爪,快活似神仙。 吃饱喝足后,剩下来的时光,姜敏窝在躺椅上懒洋洋看书,光是午觉就睡到了太阳下山,秀丽的脸盘睡得酡红,晚霞照在她脸上,宛如画卷上的谪仙。 住在东厢房的高春芳原本想趁着傍晚人多的时候,在院子里水龙头边说几句姜敏的闲话来寒碜罗小薇,偏偏撞上姜敏那张气色红润的脸,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更加上有个年纪小的姜雪,嘴巴比她还要大喇叭:“我大姐今天带回来了这么一大包卤鸡爪,可香可好吃了,一个鸡爪有这么大!我用里面的卤汁蘸馒头,我能一口气吃三个大馒头。” “里面好多油,好香,好浓。” “可惜我姐只让我吃一个,剩下的她一个人吃完了!” 大杂院的人被姜雪说得直流口水,一个个的嘴里冒酸水,恨不得堵住这个大喇叭的嘴。 姜雪脸上喜盈盈的,虽然今天大姐只给她吃了一个卤鸡爪,但她这会儿说了大半天,光是说都让她给说爽了! 眼前这些人被她说得直咽口水,他们都没得吃,而大姐姜敏至少让她吃了一个,哪怕舅舅和表姐都没得吃,她亲姐人还是挺不错的。 姜敏晚饭后看了会儿书,早早睡了过去,第二天赶在清早出门前,她绕着胡同跑了一圈,又骑着自行车去邮局,开始新一天的送报纸。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天比第一天轻松多了,地方熟了,送得快,再一次来到军大院家属区,比昨天早了半小时,今天她没遮脸,遮了也没用,昨天就有家属认出她是宋清越的前未婚妻,声势浩大来闹了退婚,没两天又负责来送报纸。 有些家属为此唏嘘不已,其中就有一个大姐拦住姜敏:“你说你这个小姑娘图啥啊?” 姜敏笑笑不说话,继续送报纸。 “她何苦退那个婚,能嫁进宋家不好吗?也用不着她忙来忙去送报纸。” “谁说不是呢?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个条件好的准没错,别的事情,忍忍就过去了,谁家不是万年媳妇熬成婆。” “你说这丫头送了几天报纸,她会不会后悔啊?” “估计要后悔,有好戏看喽。” …… 姜敏送完报纸,路过张骁家的小楼,她先把报纸塞进门口的信报箱,紧接着加足马力,准备疯狂蹬车,飞也似的离开这个地方。 张家的院子门没有关,姜敏才刚往前蹬一脚,一条半人高的大狼狗蹿了出来,挡住了她向前的路。 这条黑背大狼狗生得威武不凡,皮毛油光水滑,一双眼睛黝黑透亮,它微微张开嘴,并不乱叫,就这么直直地瞪着姜敏。 姜敏被这条七八十斤的拦路狗吓得腿都软了,狗牙尖利,这么一条狗扑上来,她这小身板恐怕抵抗不住。 她冷汗涔涔的,双手情不自禁抓住了车把,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狗,但凡它有任何轻举妄动,她就骑车狂奔。 一人一狗僵持之际,突然传来了一道口哨声。 “小间,过来,别挡道。”张骁好整以暇倚在院门口,见姜敏看他,他又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得意洋洋。 如果眼神能够化为实质,姜敏早就把眼前的少年大卸八块。 这瓜娃子有病吧,他一米八的身高,绝不可能突然冒出来,只能是缩在墙角落埋伏,甚至这条狗都是他故意放出来的。 张骁走过去把狼狗牵走,又往姜敏篮筐里扔了样东西,施施然迈着阔步回家。 姜敏用一种狐疑的目光盯着他,直到他把院t门关上,走进屋子里,消失在她视野中。 她莫名其妙看向前车筐,里面竟然是油纸包了一层的黄桃罐头。 这下没有狗,姜敏却是停在原地,犹豫着该不该走了,她拿起罐头,两个选择来回摇摆,留下?还给他? 她嘴角抽了抽,昨天还想着要他好看,让他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结果人家真养了一条狗。 现在还要吗? 这家伙他还有完没完啊? 昨天的卤鸡爪还可以说是别别扭扭的感谢,姜敏只当收下了,两人扯平,再无瓜葛。 他今天怎么又整这出? 姜敏盯着罐头看了三秒,才决定把罐头放在张家院门口,又想起自己重生后的人生信条,她这个说要抛弃道德包袱的人,现在又要捡回来? 给了她的东西,她凭什么不要啊? 这瓜娃子简直是在考验革命斗士的党性。 算了,姜敏决定还是拿走吧,她想起了一个寓言故事,金斧头、银斧头还有铁斧头。 ——请问你掉的是金斧头还是铁斧头? 答:金斧头。 寓言故事是道德考验的答案,却不是现实的答案,姜敏不想跟张骁这样的子弟有更多的牵扯,没必要冲上去展现自己有多么高尚的品德。 最好让这家伙以为她是个“吃喝拿要”不好惹的心机女人,免得这小弟弟真以为她是个清纯不做作的好女人。 重活这一辈子,姜敏已经没兴趣再去维护自己在外人面前的形象。当一个所谓的“好人”太累了,当一个名声上清纯不做作的好女人更累。 上辈子她生怕被人戳脊梁骨,生怕被人觉得她故意攀宋家的高门,哪怕她再怎么洁身自好,旁人就觉得她是个心机贱女人。 这高门,攀得可真累啊。 哪怕是寻常男人找媳妇,也都殷殷勤勤去岳家劈柴干活,送酒送糖饼,而她仿佛只要用宋家一点东西,就被人背后议论,投以心机的目光。 随便吧,她现在就当个捞好处的心机坏女人,随心所欲,反正重活这一辈子,她要吃好穿好喝好睡好。 姜敏这辈子不想当个好女人,也懒得在婆家妯娌面前装孙子,彻底的摆烂,爱娶不娶,爱嫁不嫁。 大不了就是一辈子不结婚。 等将来读了大学参加工作,自己就能舒舒服服的养活自己,何必受那鸟儿气。 姜敏骑车走后,张骁从二楼下来,走出院门看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把大狼狗叫了过来,挠了挠它的下巴,狼狗呜咽一声,舒舒服服地哼唧起来。 他牵着大狗子上楼,在房间里给它喂了一块肉干,训练它的基本口令,等狗子吃完了,他摸了摸狗头,原本还威风凛凛的大狼狗此时舒服地贴在他的肩窝,亲昵地蹭蹭他。 张骁笑着挠了挠狗头,蓦地想起什么似的,一张俊脸变得面无表情。 那天她也是这样摸了摸他的头,难道他当时的表现就跟眼前这傻狗子一样? 他板着一张脸,在它头上不轻不重拍了下,警告道:“你给老子正经点!” 傻狗子还以为主人在跟他玩,狗眼水汪汪的,两条狗腿一软,黏糊糊地倒在张骁怀里。 张骁:“……” 他怀里抱着狗,大马金刀坐在地上,一边摸着狗头,一边打开储物柜的门,里面一排五花八门的罐头,他拿出来一个午餐肉罐头,放在地上,弓着食指在金属盖上敲了下,“明天就这个。”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张骁居高临下盯着眼前的大狼狗,“这是狗都懂的道理。” 他嘴角向上一勾:“吃了我这么多东西,就要给我当媳妇儿。” 大狼狗呜咽一声扑进张骁怀里。 张骁黑着脸把它的狗头推开,凉凉道:“没说你。” “你丫的是条公狗。” 第17章 都说事不过三,偏偏 第一回 ,第二回之后,还有第三回,第四回……午餐肉、红烧肉罐头、荔枝罐头,姜敏把它们带回家,锁进房间柜子里,没急着吃,像是这类罐头食品,吃一口感觉美味,多吃几口也难受。 架不住天天吃,宁愿吃些新鲜的小菜。 姜敏都有些麻木了,这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张骁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或许是对她有了男女之情……可她拿了这么多东西,也没有丝毫表示,更没有与他多说几句话,他总该消停了吧? 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对她大献殷勤,可张骁却是其中最大方的那个,姜敏知道他家庭条件好,但她从来没想过要跟他谈对象。 他们完全不相配,一般的夫妻,都是男方比女方大几岁,而她却比张骁年纪更大,更别提他的家世比宋清越更好,能娶她这样的女人进门? 所以她跟张骁根本不可能发展成男女关系的,姜敏也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她把这瓜娃子认作干弟弟还差不多,可人家也不会稀罕她这个姐姐。 早知道他这么执着,这些东西就不拿了,现在都变成了烫手山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张骁年纪小,玩心也大,也许她再不搭理他一段日子,他也就消停了。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姜敏不去回应他,随他怎么样,他都是拍不响的那只巴掌。 “敏敏,你怎么天天带东西回家?” 罗琼玉和姜敏睡在同一个房间,即便对方做得再隐蔽,也挡不住另一个人的窥探和察觉,更何况姜敏根本就不遮不拦。 她很好奇自己这个表妹为什么能拿那么多好吃的回家。 “送的。”姜敏斜躺在床上,她手撑着下巴,有些烦躁地看向床边的落日,没想到送个报纸都能弄得这么烦。 罗琼玉连声追问:“谁送的?” 重回七七年 第15节 她早该猜到了,肯定是个年轻男人在追求姜敏,才会殷勤给表妹姜敏送那么多东西。 “一个小弟弟。” “比你年纪小?” “嗯。” 罗琼玉奇道:“他是什么家庭?他父母是做什么的?” “他爸是首长,大概是个将军司令什么的,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罗琼玉心脏几乎骤停,下一秒,心脏蓬勃跳起来,那快速的跳动,仿佛要从她喉咙里蹦出来。 姜敏才跟宋清越退婚,难不成又遇上个干部子弟? “你打听清楚了他的底细,他不是在骗你的吧?”罗琼玉嘴角抽抽,比起什么首长的儿子,这个献殷勤的家伙更像是什么罐头厂厂长的儿子。 怪不得能弄出卤鸡爪,只有鸡肉罐头厂才有那么多下水料,鸡爪鸡尖之类的,大多低价处理给工厂职工,除非专门去到饭店,也只有这样的职工子弟,才容易吃上专门的卤鸡爪。 姜敏摇摇头:“他跟宋清越一个院的,他家住得更好,独门独栋的,还养了一条大狼狗。” 罗琼玉的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她的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姜敏才退婚多久,又在他们院里另外遇上个追求者?明明她退婚时都闹成那样了,还有人瞧上她? 别慌,就算男人瞧上了姜敏,可他父母能答应让姜敏进门吗?别又是一个宋清越。 “你说他比你小,他年纪究竟多大了?”罗琼玉的声音越发高昂,音色尖锐。 “敏敏,你这回挑对象一定要仔细点,可别因为人家条件好,心急火燎地扑上去,还要看他的父母——” 姜敏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轻飘飘道:“他是个小学生。” 罗琼玉:“……” 她的脸倏忽涨红,还没说出口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将她狠狠地噎住了。 罗琼玉的脸色变得一言难尽,这个漂亮的小表妹招桃花也就算了,她竟然还能招上个小学生桃花,“他给你送这么多东西,他父母就不说什么?小小年纪这么好色!” “谁说不是呢。”姜敏眼看着罗琼玉这一番如同川剧变脸的表演,心头好笑。 她打开柜子,拿出一个荔枝罐头,用瓷勺舀了一碗出来,就这么甜滋滋地吃起来。 这会子的糖水罐头当真甜,属于荔枝的那股子清甜香气在唇舌间化开,满嘴都是甜,姜敏吃了一个,配着喝一口白开水。 就连水里都仿佛带着荔枝香。 罗琼玉摸了下鼻子,受不了那股子荔枝香,他们这边很难吃到新鲜的荔枝,这样的荔枝罐头是很少见的,荔枝可真香啊,光是闻着那股味道,就能想象出那股子宜人的清甜。 “敏敏,你就这么吃啊?不还给人家?” 姜敏毫不客气道:“我为什么要还?既然都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东西,我就要吃,我还要慢慢吃,这种糖水罐头虽然好吃,但是太腻,吃两口受不了了,放着明天再吃。” 罗琼玉背过身暗自磨牙,她悄悄把李崇誉t送过来的黄桃罐头推进衣柜里,这是她之前藏着不让姜敏知道的“好东西”。 她没舍得拿出来给姜敏吃,人家也不舍得拿给她吃。 想到这里,罗琼玉的脸色变得极其复杂,先前她还因为李崇誉赠送的罐头而心生甜蜜,姜敏那儿却有更多的糖水罐头。 还是个小学生送的……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呢。 姜敏这一晚上睡得极好,兴许是因为白天送报纸太过劳累,下午复习又耗费心神,她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早,夜里睡得沉,很少有半夜起床的现象,总是一觉睡得大天亮。 呼吸着清晨的空气,她感觉很舒服,赶到邮局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她在办公室洗漱台前洗了手,抬起头,镜子里的女人穿着一身蓝色衬衣,柳眉浅浅,唇红齿白,一双眼睛碧波潋滟,让她不由得怔愣在了原地。 她住的耳房里少有光线好的时候,大部分暗暗淡淡的,照镜子也是暗暗的。单位办公室里的镜子,却是在窗台边的,窗明几净,光线透亮,将她整个人清晰地印在镜子里。 镜子里的画面宛如水洗过一般的干净明澈。 很奇怪的,镜子里的女人模样让她觉得无比陌生,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完全不显得柔弱胆怯,明明还是那张脸庞,却已经带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改变的是眼神。 她眼睛里透出来的,是自信的、昂扬的、向上的精神气,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疲倦的死气,有的是鲜活旺盛的生命力。 她的未来充满希望! 姜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嫣然一笑,镜子里的女人同样回应她热烈如花的笑容,她眨了下眼睛,今天心情好,等会儿碰上那瓜娃子的时候,也对他这么笑一下。 意识这个想法后,姜敏怔愣片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习惯每天碰上他。 姜敏沿路送报纸,又进了军大院,她早就驾轻就熟,路上还跟个带小孩的家属打了声招呼,骑过林荫路,突然一个身影挡在了她车前。 “敏敏……你……你真的在送报纸!”那人的声音充满了惊异,只因为太过于“声情并茂”,反倒像是在演话剧。 穿着一身崭新白衬衫的宋清越出现在大榕树下,他穿着笔挺的长裤,衬衫更是烫得纤尘不染,没有一丝褶皱,他腕上的手表在细碎的日光下闪着银光。 好一只光鲜亮丽的花孔雀! 姜敏瞬间看穿了他本质,这丫的又来装腔作势,她都来送报好几天了,不信宋清越今天才知道,这会儿跑来她面前表演“震惊”,更是故意打扮一新,其中的用意可想而知。 见了这个惹人厌的货色,姜敏都开始觉得另一个瓜娃子顺眼多了。 “你让开,好狗不挡道。” 宋清越痴痴地看着她,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憔悴的、愁苦的、委屈的姜敏,而眼前这姑娘,却像是洗去了一身尘土的明珠,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彩。 她的衣着普通,通身的气质却卓尔不凡,姣好的容颜如同明霞般熠熠生辉,一双眼睛波光潋滟,双颊粉扑扑的,白里透着红,仿佛刚剥出来的甜荔枝。 就连她身上都仿佛沾染了清甜的香,连带她的汗水,都是香的。 ……和他退婚之后,姜敏变得更加漂亮了! 宋清越内心难受极了,萌生出新的希冀和渴求,母亲和姐姐得知姜敏送报纸,都是冷嘲热讽,而宋清越听人议论,说姜敏有可能会后悔,他又心生希望。 如姜敏这般的美人太稀缺了,他如今还回味着姜敏站在他身边,其他男人那股子羡慕嫉妒的眼神。 错过了姜敏,他还能再有机会拥有这种姿色的对象吗? 唐素萍和姐姐宋清秋商议着给他找相亲对象,那些女孩家世都好,也都长得清秀,但没有一个能有姜敏这样的清丽卓绝。 姐姐宋清秋说,姜敏这么闹了一通,将来没人敢娶她,她肯定嫁不出去了。 宋清越却知道,不可能,他自己就是男人,知道男人永远为美色折服,好色是男人的本性。如斯美人,光是带在身边,就足以激发他作为雄性的优越、骄傲与自得,让他傲视其他所有的男人。 明艳如玫瑰一样的女人并不少见,但只有宋清越这样的男人才懂得,姜敏这类的气质和长相,才能激起男人占有她的优越感。 失去她的一段时间,愈是证明她的存在弥足珍贵。 也因此,哪怕姜敏做了那么多对他不利的“错事”,他仍然想要挽回她,想要重新跟姜敏在一起。 听说她来大院送报纸,宋清越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故意忍了几天才出现,就是为了晾一晾姜敏,让她吃尽送报纸的苦累,再然后,他光鲜亮丽地站出来,如同天神下凡般出现在她的面前,对她温柔呵护,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说她,并再许下为她和她弟弟安排工作的承诺,她一定会重回回归他的怀抱。 “敏敏,你别那么凶,我是心疼你。”宋清越一脸深情地看向姜敏。 “你饿了吗?吃早饭了没有?你忙了大半天也该累了吧,我给你准备了糖水罐头,这还有茶叶蛋和豆奶,你想吃哪个?” “我知道你爱吃胡同口那家小笼包,只可惜现在这个时候买不到了,明天我买给你吃好不好?” 姜敏毫不客气道:“吃你个大头鬼,给我滚!” 她狠狠踹了宋清越一脚,骑着自行车往前走,耳边仍然回荡着宋清越那一堆假惺惺关切的话语,把她恶心的早饭都要吐出来。 和他比起来,另一位小学生都算得上可爱了。 宋清越冷不丁被她踹倒在地上,一脸傻眼看着姜敏飞驰而过的身影,脸上又羞又燥。 她力气怎么这么大? “这姑娘……有点带劲儿啊!” 不远处,几个女家属瞧着这一幕啧啧称奇,姜敏也算是他们大院最近的红人,退婚闹得轰轰烈烈,又跑来送报纸,今天瞧宋家小子那架势,还以为两人要来个你侬我侬藕断丝连,结果却是这姑娘干净利落地一脚。 人家不吃回头草! 看得人心情格外舒爽,都是女人,之前的一些谣言听得人挺不爽。 “之前不是说这寡妇的女儿眼巴巴要攀上宋家吗?我看怎么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谁传出来的?宋家自己传出来的?太高看自己的门楣。” “好好笑哦,这么漂亮水灵一姑娘,你当人家愁嫁吗?” 之前宋家表现的看不上姜敏,但实际上,在这个家属院里,不少人挺瞧得上姜敏的条件,儿子找这么个对象丢人吗?完全不丢人。人姑娘长得漂亮就不说了,爸爸是大学生,也是工程师,还是因公殉职,算得上是个英雄子女,也是城市户口,有文化,家里的房子也不小……绝对不算差了。 甘蔗没有两头甜。真找个条件好的干部子女,很难遇上姜敏这样的好样貌。有个漂亮的儿媳或者孙媳妇,将来生出个好看的儿子女儿,也是顶顶好的。 这样的姑娘眼巴巴来攀你家?呵,怎么不来攀我家呢……就你儿子优秀?很多人心里憋着气。 有个好心的女家属上前来将宋清越扶起,劝慰道:“你别再纠缠人家姑娘了,你妈之前就没瞧上她,这么闹,何必呢。” 宋清越急道:“那都是误会!” “误会?”女家属不悦,毫不客气直言道:“那你回家赶紧照照镜子,你又算得了什么,让人家一个漂亮姑娘去你家受罪。” 宋清越脸色又青又白。 第18章 遇见宋清越,毁坏了姜敏一大早的好心情,她没想到这个男人如此纠缠,之前都闹成那样,他还跑过来纠缠不已。 姜敏丝毫不觉得感动,只觉得恶心。 就跟吃了苍蝇一样,而后送报纸都感到闷闷的,恨不得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她骑着车沿着围墙走,又来到了张家门口。 今天的张骁没顾得上她,而是在院子里跟另一个男人对峙,围墙并不高,姜敏站起身就能看清那个男人的面貌,得了,原来是张骁那个便宜的大哥。 真是奇了怪了,这些苍蝇怎么成双成对的出现。 便宜大哥姓张,名逸远,他原本不姓张的,姓高,后来主动说改姓成张,也就成了张逸远,是张骁的大哥,有的外人不清楚,就当他是张坚的亲儿子。 张骁长得更像母亲,他站在张坚身边,旁人很难相信这么一个模样粗犷的男人会生出这么一个俊秀的儿子,父子俩只有隐约棱角的相似,而张逸远和张坚站在一起,倒还有几分亲父t子的模样。 此时院子里的张逸远手臂上搭着一件军装,手上拿着一个相框,隐约能看见是张合照,他的声音成熟而低沉:“我和爸去照相馆拍了张合照,洗出来了,我那边留了一张,这一张,我想着还是摆在家里好。” “照相馆拍照的人说,咱们父子两个人拍,人太少了,看着单薄,不够热闹,不如人家一家子拍合照,等到哪天,你,我,还有咱爸和岑阿姨,咱们一起去照相馆拍照合照,那就是最好的全家福。” 张骁冷冷道:“滚,这从来都不是你的家。” “骁骁,人都要从过去走出来,爸爸走出来了,舅舅走出来了,只有你从来没有走出来,去世的人早已经不重要了,活着的人才有未来。” “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但那并不能怪爸爸,爸爸他也不想的。” “被耽搁了这么多年,爸爸他也年纪不小了,早该找个伴了,岑阿姨苦苦等了多年,你已经十八岁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不懂道理——” 重回七七年 第16节 张骁双眼泛红,他冷笑着扫过照片上的“父子”二人,双拳握紧,指甲狠狠地扎进肉里,这家伙丫的就是欠揍。 下一秒,他准备挥拳头将眼前这男人揍得满地找牙,然而他的拳头还没挥出去,一道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原本听了宋清越一通假惺惺话语的姜敏,浑身充满了怨气,这会儿再听张逸远的阴阳怪气,她满腔的怨气无处发泄,这张嘴早就憋不住要开炮了。 她指着张逸远,大骂道:“你这个男人长得人模狗样,怎么假惺惺的有病啊,你还要不要这张了脸啊?我只听说过恶毒后妈,这世道竟然还有恶毒义兄,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一股后妈味儿。” “一口一一个骁骁,我都为你感到恶心,你当谁还看不出你的歹毒心思,人家亲爸爸娶妻不娶妻关你屁事啊,在这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果然不是亲生的,你在路上随便指个人,让他亲爸给他娶个后妈,你看人家往不往你身上泼粪!恶心!” 姜敏憋得很恼火了,这下一开口,就跟拉开了闸门的洪水,就这么一泻千里,谁都挡不住。 别说是张逸远,就连张骁都听懵了,张逸远脸上青青白白,头一次被人青天化日之下戳穿心思,整个人仿佛被架在烈火上炙烤。 他因为自己做得很好,难道外人都是这么看他的? 张逸远冷声问道:“你是谁?” 姜敏大声道:“我就一个路过送报纸的,看见这么薄情寡恩的人,我都看不下去了!” “我听说他妈的死跟你有部分关系,好歹也算是你半个救命恩人,你却劝她儿子接受后妈,你还是不是个人啊?” “这种事情,谁都看不下去的吧?要不你再去找人来,咱们当众评评理!” 姜敏撸起袖子义愤填膺,张逸远见状不好再将事态闹大,他来时也不曾预想会碰上这么个多管闲事的送报员,还是个女人。 张骁若是对他动拳头,便是有理也没理。 同样的,他跟这女人起争执,他根本占不着个理儿。 “骁骁,你好好想清楚,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个事。” “旁人不清楚,只有我们兄弟俩知道爸爸这些年过得多不容易。” “你要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我走了。” 撂下这句话,自认控制好场面的张逸远转身便要走,然而后面却传来姜敏夸张的声音:“这假惺惺的话说得我都要吐了!” “今天早上究竟是怎么了?怎么遇上的人一个赛一个的恶心。” “我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张逸远下意识抓紧了拳头,咬着牙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 张骁抱着手臂,他用一种格外惊异的目光看向院子里的年轻女人,尽管那天两道巴掌声清脆响亮,但根据张骁的观察,他觉得她……骨子里是个温柔细致的女人。 可她骂起人来一蹦一跳的,眉飞色舞,活力四射,嗓门贼大,可真带劲啊。 就像是天仙一样的林黛玉,劈头盖脸地舌战群儒,拳打镇关西。 不,她一点儿也不像林黛玉,她的气色红润,双眼泛出的水光,像是春日里的昆明湖。 张骁:“……” 他看她的目光太过于惊异灼热,姜敏别过头,也觉得自己的行为过于草率,她咳嗽了一声,伸出手,凶巴巴主动讨要:“今天的罐头呢?” 张骁沉默了几秒,转身回到屋子里,姜敏站在张家院子里,看见了院子里拴着的大狼狗,还有那一棵枣树,旁边的小菜长势喜人,水灵灵的。 她想着,今天这件事过去,张骁应该不会再拦路了,两人也不太可能再有交集。吃了他这么多东西,今天骂了这么一番话,也算是对得起他。 在张骁心里,她本来就名声不好,他估计会以为她是为了罐头才说这些话。 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会子,张骁拿着东西下来了,除了一个橘子罐头,还有装着糖糕的油纸包,里面的糖糕还是热的。 姜敏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在那一瞬间,她像是在收“保护费”,有那么几分欺男霸女的调调。 而被她收保护费的“小可怜”,却能压着壮汉暴打。 姜敏嘴角一抽抽,心想太荒谬了,她转身便要往外走,内心却还惦记着这件事,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当真幻想自己是旧社会沪市的青帮大佬……混江湖的,女的,让人仰望的大姐头。 侠肝义胆、忠义乾坤,很难想象她竟然会联想到这些词,或许,即便是最普通的家庭妇女,内心深处也会有个英雄梦。 难道美人非得要像话本小说里一样,等着被英雄保护,而不是自己成为英雄? 在过去这几天送报纸的过程中,姜敏深深地明白了什么叫做“劳动最光荣”,通过工作劳动,她更深刻的感觉到自己的价值,更深刻的有了一种独立自主的自由。 即便这份工作只有二十几块钱一个月,却不依赖于任何人,只在乎于她自己的劳动,她不需要再顾及自己的美貌,哪怕失去了美貌,这二十来块钱也足以养活她自己。 这么想着,姜敏有些轻快地往前蹦了一下,就像个孩童一样,蹦跳着走路,然而她终究不是儿童,就这么向上蹦一下,脚下一崴,手里还拿着玻璃瓶罐头——姜敏抱稳了罐头,斜着摔在地上。 好消息,罐头没碎。 坏消息,她脚扭了。 事实证明,人就不能太过于得意忘形。 姜敏眼睛疼出泪花,她忍着疼站起身,左腿还好,右脚脚踝使不上力,踩在地上便是一股阻塞的疼,脚软,又酸,她一瘸一瘸地往外走,有些悲哀的发现自己估计得单脚骑车送报纸了。 她推着车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骑上去,开始尝试单脚使力踩自行车,右腿放在脚踏板上,即便没使力,却也在脚踏板旋转时带来阵阵酸痛,像是骨子里钻了蚂蚁,却又挠不着的难受。 “站住!”张骁跑得比她骑车更快,拦在她车前,给她递了伤药。 少年对这类的伤很熟悉,替她按了按骨头,又涂了消肿止痛药。 他下手快、狠、准。 姜敏几乎要哭出声:“你跟我有仇吗?能不能轻点。” “揉开淤血,好得快。” 姜敏深深吸一口气,憋住眼泪:“谢谢你。” 张骁很奇怪看了她一眼:“你还要去送报纸?” 姜敏点点头,她撇开脸,再怎么忍,疼出来的生理眼泪仍然沿着脸颊滑落,她随意抬手揩了下,眼睛红彤彤的,像只小兔子。 张骁突然道:“你哭起来不好看。” 他只感觉到钻心一样的疼,比身体上的疼还要难受一千倍。 姜敏转过头,红彤彤的眼睛瞪着他,都快要气笑了,她都已经疼哭了,这家伙还好意思点评她哭得不好看,真是欠管教。 她哭得漂亮可是很多人验证过的,从来没有人说她哭起来丑,这一次只是个意外,下一次非得好好在他面前哭一场,看他还敢不敢说她哭得不好看。 姜敏用手帕擦干净脸,将罐头装进挎包里,骑车前猛地回头瞪了少年一眼,张骁却在她转头时,抓住了她的后车座,那股力道极重,身下的自行车就像是被揪住尾巴的大猫,只能被迫停在原地。 姜敏一只脚撑在地上,人倒是没摔着,车子横着摔在了地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听得t姜敏一阵肉疼。 “你干嘛呀?” 张骁扶起自行车,自己骑了上去,他的身量够高,不需要借力便能轻松跨坐上车,一双修长的腿更是稳稳当当踩在地上,甚至还有些许曲起,不跟有些人似的,只能勉强脚尖着地,还有的脚尖都挨不着地。 “我帮你送报纸。” 第19章 离开张家前,姜敏问了声张骁家里有没有医用外科口罩,他说有,于是两人戴着口罩,开始送报纸。 张骁戴着口罩,他扯了扯带子,不太适应,转头看姜敏,同样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的嘴角微微抽搐。 姜敏这样的身形眉眼,认识她的人都能一眼辨认出来,戴与不戴,聊胜于无。 姜敏坐上车后座,环住身前少年的腰肢,之前远远看着张骁,只觉得他是个细长条,手长腿长,结果这么抱着,发现他人还挺结实的。 他的腰身极稳,抱住他的腰肢就跟抱着一根大柱子一样,不动如山,他的手臂也很结实,双手握着车把手,手臂的线条干净利落,很是紧绷,带着肌肉的形状。 “这是地图,还有订报户的信息。” 张骁扫了几眼,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他骑着车往前走,姜敏则把图纸拿在手上,准备随时提醒他,于是她一手搂着少年的腰肢,一手抓着图纸,腰间一个大挎包。 姜敏看了会图纸,蓦地觉得不对劲——眼前这人不是她亲弟弟! 即便在心里腹诽他是个小学生,可他的身形却是个十足十的一米八汉子,是个目前还未达到法定婚龄的成年男人,他这年龄,放到农村里,已经可以办结婚酒了。 之前亲弟弟姜诚平没少骑车载她,姜敏习惯了,顺手搂上了他的腰肢。 坐自行车的后座,不一定非得抱住前方人的腰肢,还可以扶着座包底下,但是前者更加舒服,偶尔会有摇晃;后者则手臂手指酸麻,能抓住的位置太少,容易手酸,也不太方便做其他的事情。 坐自行车后座,最稳稳当当的坐姿莫过于抱住前方人的腰肢,将脸颊贴在他的背脊上,两个人紧紧相贴,那就再稳当不过。 姜敏犹豫着收回一只手,此时她左手搭在少年的腰侧,右手抓住座包底下,手臂将地图夹在肋骨边上,她瞥了眼两侧的建筑,突然又想看看订报户信息,于是一手搂着张骁的腰,耳朵贴在他的背脊上,弯着腰看图纸。 她将少年的后背当成了挡风板,之前她还觉得张骁身板薄,这会子用他来挡风,发现他背脊算得上宽厚。 虽然两人姿势有些暧昧,但是……干弟弟和亲弟弟也差不多了。 男女之间也不是不能做朋友,以前下乡那会儿,听说有些条件艰苦的,几个男知青和几个女知青,也会在一个屋子里凑合凑合。 “到了,我上楼去送,你在这等着。”张骁数了七八张报纸,一层层爬上楼,姜敏在自行车边等着。 姜敏怀里抱着报纸,试图弯腰再检查一下伤势,她仿佛才刚弯下腰,少年又跟一道风似的吹到了她面前,“送完了,继续。” 姜敏:“……” 她十分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真把报纸送到各户门口的信报箱,别是随便找一处扔了吧。 或许是她的目光充满了浓浓的怀疑之色,张骁挑了挑剑眉:“要不你上去检查?” “不用了。” 姜敏重新坐上车,张骁感受到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嘴角向上一勾,身姿轻盈骑着自行车飞驰而去。 借助张骁这股子风一般的蛮劲儿,姜敏比平日里更早送完报纸,她憋不住在心里想着,眼前这家伙,简直比生产队的驴还要更能干活! 去邮局签字交差,张骁在门口等着,春日的风灌进他的衣袖口。 姜敏走出邮局,拉着张骁去到一个胡同里,她刚才在路上就瞧见人拉着个通体黑色的大家伙往这里去,紧接着,听到了地震山摇的一声,更有孩子们的欢呼声,就知道这里有人卖爆米花。 她去买了一袋爆米花,递给胡同口倚墙站立的少年,七成新的自行车立在他身前,就在她买爆米花的时候,张骁利用座包底下塞着的毛巾,帮她把黑色自行车上的灰尘擦了一遍。 根据他的推断,这车子估计有个七八天没擦了。 张骁上下审视姜敏,决定收回对她“温柔细致”的评价,这家伙,有些懒懒的,得过且过,将来结了婚,估计也是世人口中的懒媳妇儿。 别看张骁口口声声跟自己父亲说要当个流氓地痞,实际上他的生活习惯极好,早睡早起,每天锻炼,并且他的内务状况极其苛刻,他那个被子,就连他爸都叠不出那么整齐。 作为军人子弟,他是他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张骁也曾尝试学过散漫——奈何没两天,他自己就受不了了,他受不了凌乱的房间和凌乱的被褥,模型上沾了灰,他都要擦得光洁无尘。 他的房间,比很多姑娘家的房间还要干净整洁。 所以,如果他真混成个流氓地痞,那估计也会是个非常整齐干净的小流氓,就连手下的小弟,都得站成整齐的两排。 重回七七年 第17节 “你帮我把车擦干净了?”眼见自己焕然一新的自行车,姜敏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车子沾了不少尘土,姜敏早就想擦擦了,但是想着明天还要送报纸,擦太干净也没必要,反正明天说不定下雨,溅到了泥水岂不是白擦了?兴许明天就要下雨呢……等下过雨再擦吧,可好像老天一直都没下雨,也许明天就下雨了,明天过后再擦吧…… 如此往复,也就一直没擦。 她总在挑个擦车的好日子,如果当真下过雨,她也不一定会擦,因为下过雨,她会想着,也许明天还会下雨? 这自行车非得要擦吗? ……懒惰才是人的天性,她也不过是个平凡人,不能免俗。 “挺干净的,谢谢你啊。”此时的姜敏发现她好像误会了张骁,也不能怪她,她知道张骁家庭条件好,爸爸位置高,家里就他一个独生子,不像别家五六个七八个孩子,可谓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听说还配了保姆和司机,家里更有那么多吃不完的罐头,在她看来,她觉得张骁应该被养得很娇惯。 哪怕是宋清越,下乡时候,当着外人的面,总表现得积极劳动,等到私底下背着人,他也是能躲就躲,擅长投机取巧。 回到家里就更不用说了,轮不着他来干活,如果有姜敏在,那更是不得了,无论宋清越做任何事情,唐素萍母女都会用一种责备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做错了什么事。 姜敏还当他们这样的子弟都这样,她却不知道张骁虽然是独子,但是爸爸的工作忙,有时候出差,更是好几个月都不回家,尽管有保姆存在,可保姆不在他家住,也有自个的家,也有假期,所以大部分时间,仍然是张骁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有兄弟姐妹,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更别提他童年在军营里长大,小时候就给丢进新兵窝里,跟着一起训练,养成了习惯。 “今天送报纸的事也感谢你,请你吃爆米花。”她将手中还热乎着的爆米花塞给眼前的少年。 张骁接过爆米花,嫌弃手脏,直接仰头往嘴里倒,咕噜咕噜一大堆爆米花滚进他的嘴里。 他的这个吃法把姜敏给惊呆了,她愣愣道:“我还要吃……的?” 她还想着这么一大袋,估摸着要吃好久,但就张骁这个吃法,三两口就给他清光了。 哪有人这么吃爆米花的? 她真诚发问:“你不嫌喉咙干吗?” 张骁一边嚼,一边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仰着头继续倒。 姜敏眼睛瞪大了,这爆米花她才吃了两三个,她还想吃的,眼前这瓜娃子他怎么这样啊! 她的声音颤抖:“……你在电影院也这么吃?” “我没去过电影院。”张骁只在部队里看过露天电影,他盯着眼前一脸惊恐的姜敏,皱眉道:“你话怎么那么多?” 姜敏气结:“你拿过来,我也要吃两个!” 张骁将手里的爆米花高高举起,只有一米六六的姜敏根本抓不到他手里的袋子,张骁道:“你手脏,别乱抓,要不我倒给你吃,你张嘴。” 姜敏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吃不吃?不吃我继续了啊?”说着,张骁准备继续仰着头往嘴里倒。 姜敏大声道:“我吃!” “那你张嘴。”张骁歪着头,他的眉骨耸起,看着就t是一股十分欠揍的模样。 姜敏恶狠狠道:“我自己来。” “我来倒,你张嘴,想吃就张嘴!” 姜敏被他弄得没办法,可她也确实想吃,这可是她排队买的,等会儿冷了就没那么香了,于是她张开嘴。 张骁往她嘴里倒爆米花,倒着倒着他就笑了,桃花眼里尽是笑意,瞳孔里倒映出眼前人的模样,他促狭道:“美人张大嘴,也丑。” “唔——”姜敏被他塞了一嘴的爆米花,两腮班子鼓鼓的,更有几个爆米花顺着她下巴滑落,诱人的香甜弥散在四周,甜腻的空气包围着她,还有张骁身上的香皂橙子香。 她捂着嘴,好不容易才把嘴里的爆米花吞咽进去,这哪里是吃爆米花啊,堪称受刑。 姜敏哼了一声:“我不跟小孩子计较!” “吃你个爆米花那么气愤,你之前吃了我多少东西?欠了我多少?”张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觉得自己真有点那个啥,在她张嘴的一瞬间,他就想这么低头吻上去。 得亏他还有些理智在,真亲上去,估计又是干劲利落两巴掌。 兵法有言,不能操之过急。 姜敏反驳道:“我吃的是你的东西吗?明明都是你爸的东西,你连个工作都没有,哪来的钱买罐头?我就算是欠,也是欠你爸的。” “我现在真诚地感谢张伯伯。” 她这话一说出口,张骁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他的眼睛仿佛瞬间凝结成了一把冰刀,狠狠在她脸上割了几条纹路,接着一声不吭坐在路边的台阶上。 姜敏知道自己踩中了对方的雷区,不过她并不后悔,吃了张骁这么多东西,这算是她给他的忠告。 张骁看着风光满面,有个好爸爸,生活水平也比普通人好,但这些东西都是别人给与他的,他自己什么东西都没有。 就跟上辈子的姜敏一样,看似有个大学生未婚夫,有个条件很好的婆家……但她自己本身一无所有。 与之相对的,张骁的哥哥,还有她的表姐罗琼玉,他们可就聪明多了。 想要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人,还是得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张骁该早点长大了,别还没等到羽翼丰满,就被人抢先折断了翅膀。 ——你在原地踏步,别人却走得很快。 第20章 张骁坐在路边散发冷气,姜敏不好抛下他,她左右看了看,走到对街去买了两碗甜豆花,她手托着腮帮子,想了想,狠下心来买了半只烤鸭。 这时候的烤鸭也是按斤算的,约莫八到十块钱一只烤鸭,可以买半只,半只烤鸭四到五块钱左右,其他的葱酱料要两毛钱一份,二两的荷叶饼一毛钱,一碗鸭骨汤按大小碗算,大碗六毛,小碗四毛。 跟其他的菜比,一份烤鸭算得上贵的,平常人家哪怕买半只,也要个四五块钱,饭店里其他的菜,类似辣子鸡,香辣鸡丁之类的鸡肉大菜,也不过是两三块钱一份。 最贵的要数海鲜类的,一份油炸大虾或是烧海参就要四五块钱,量少,没有烤鸭肉多。 很多外地来京城的大学生,一个学期也会奢侈那么一两把,跟人一起下馆子吃烤鸭,就这么一顿,估计都得吃掉十天半个月的伙食费。 半只烤鸭四块钱,而在学校的食堂里,一份素菜几分钱,一份略微带着肉片的菜也不过两毛到三毛左右,一份肉沫豆腐四毛多,很下饭,又大份,汤汁也多,有的人则会凑在一起买一道肉末豆腐,互相分分,淋在米饭,很是美味。 买完了半只烤鸭,姜敏感觉到了割肉的疼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钱和票带在身上,虽然她是有打算这些天买些新鲜肉菜回家改善伙食…… 算了,买就买了,别那么小气。 重活一回,从八二年回来的姜敏,在花销上面大方了不知道多少倍,她知道后来出了很多有钱人,她也知道不少赚钱的方法,此刻并不担心。 可联想到她目前的工资……又很肉痛了。 论起赚钱,也不是非要干这份送报员的工作,去黑市赚钱,有其他的办法,但这些上不了台面,又加上她住在大杂院,人员密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做这些事太危险了。 这会儿的人都是些老观念,即便以后个体户能赚大钱,但能有一份国家单位工作,仍然能叫人高看一眼。 姜敏抱着烤鸭和豆花去找张骁,她跟饭店的人说了,这些碗等会儿再还回去,她长得漂亮面善,店员答应了。 “吃吧。”她把豆花推向张骁,她买的是甜豆花,上面浇了一层红豆,更有一股奶香味,也不知是怎么做的,滑嫩又细腻,没有半点豆腥味。 张骁早就不生气了,他刚才自己坐着,还以为姜敏丢下他跑了,生了会儿闷气,这会儿看见姜敏端着甜豆花过来,他这时候的心情,别说是了生气了,那简直就是不争气! 跟家里的大狗子见着肉一样高兴,恨不得乱摇尾巴。 虽然他喜欢吃咸豆花,可她端过来的甜豆花……也不是不能吃,听说女人都爱吃甜的,他妈以前好像也喜欢吃甜豆花。 张骁接过豆花,算是寻了个台阶下去。 “烤鸭也是请你吃的。”姜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原谅她这么小气,事实上……她就是如此小气,她生怕张骁跟刚才吃爆米花一样牛嚼牡丹,立刻翻出荷叶饼,卷上葱酱料,吃着烤鸭大快朵颐。 自己买的烤鸭总不能半点没尝到。 张骁坐在石阶上,这会倒是吃得很文雅,他先去水井边借肥皂洗了手,慢悠悠坐在那吃,像个优雅贵公子。 他表现的如此优雅,倒显得姜敏狼吞虎咽了起来。 姜敏喜欢吃烤鸭的鸭皮,贼贼的打算把偏柴部分的鸭肉卷给张骁吃,自己得把好吃的部分吃够本,她很自然道:“你家庭条件这么好,我估计你也不稀罕吃这个,我也要吃一半!” 张骁以前没少吃,的确不太稀罕这个,但他故意逗姜敏:“谁说我不吃?” 说罢,他就横扫了一大片鸭皮。 姜敏瞪着他,敢怒不敢言。 张骁嘴角向上一扬,心想亏她长得那么清丽脱俗,实际上真是个又懒又馋的小婆娘哦。 不过他人好,不嫌弃她,不对,应该是说他人坏,带她一起上他家吃大户。 馋点好,想他这么一个混子,娶个又懒又馋的婆娘岂不是很相配? “下次带你去大饭店吃,饭店的经理是我一个表侄……记不清了,反正应该是亲戚朋友,我舅认识。”张骁大大咧咧吃着烤鸭,他满眼带笑,他卷了几个,不再吃烤鸭,转去碰边上的鸭架。 姜敏心想你就吹吧,还表侄,她连忙去护住自己的鸭架:“这我可没说要送给你。” 去了肉的鸭架,是她打算拿回家的。 “小气。” 姜敏踢了他一脚:“我还小气?你这么一下吃掉了我五分之一的工资好不好……来,算算啊,我一个月工资二十五,每天算它八毛好了,你今天帮我送了半天报纸,算你四毛,六毛好了,你的工分顶多就值这一碗豆花外加那点爆米花,还有这点鸭架!” 张骁见她肉疼的样子并不作假,他心疼道:“你很缺钱?” 姜敏指着自己的俏脸:“我满脸写着缺钱。” 张骁引诱她:“你跟宋清越退婚了,你不想找个家庭条件更好的对象?比如……跟我谈对象,虽然我没钱,但我爸工资高,他只有我这么一个亲儿子,他的工资都是我的,以后的退休金也都是我的。” 姜敏目瞪口呆听着他的这番话,心想这大概就是粤省同学们说的,生你不如养一块叉烧吧。 “你也不用担心别人说你闲话,说你攀高枝什么的,反正他们都知道我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你嫁给我是糟蹋了你。” 姜敏:“……” “你不用担心,我保证你婚后过着吃穿不愁的日子,你可以在家又懒又馋又不干活,咱们俩天天在家气老头子就行了。” “也不能把他给气死,还得吃他的工资和退休金。” 姜敏卷好了烤鸭,送进嘴里,着实佩服这家伙的异想天开和不学无术,而且这丫的,为什么有的人这么好命,把想当个混子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她爸爸去世那么久,仍然t庇护他们几个子女,而张骁他妈,简直是保护他的活菩萨,他爸能忍住没把他给打死,是他妈给他积攒了多少阴德啊。 姜敏好奇问他:“你难道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吗?成为大英雄,总比当个混子好,而且,靠自己的双手让自己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不是很有成就感吗?” 张骁单手支起下颔,半躺在地上,懒洋洋道:“我现在好吃好喝的,过得就很舒服。” 姜敏忍住想抽他的冲动,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好像说得有几分道理。 少年抬起下巴,得意洋洋冲她点了点:“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嫁给我,你将来也能过这样的好日子?” “小朋友,你还没到法定婚龄,要结婚还得等个三四年。”姜敏扫了他一眼,随后真心道:“你说的条件这么好,真让人心动,不过……我现在嫁给你爸爸不是更好吗?” 还能多你这么一个好大儿。 重回七七年 第18节 张骁手一歪,差点摔在地上,他不可思议看着眼前这个令他心动的姑娘,她她她她……她居然说想给他当后妈。 姜敏努力绷住脸上的表情,故意道:“你看,我要是嫁给你爸爸,你说的那些东西我都有,吃好喝好穿好,还能又懒又馋待在家里,还不用生儿子,平白多添了个好大儿。” 张骁的脸几乎绿了个彻底,说是成了个苦瓜也不为过。 姜敏这下实在绷不住了,她撇过脸,张开嘴咬在手臂上,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憋不住那股笑,她开怀大笑起来,几乎要笑得肚子疼。 讲真,张骁给她带来了很多心烦的事,但每次跟他在一起聊天说话,又都好好笑啊。 老天爷作证,她姜敏平日里真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但是在眼前这少年面前,她什么话都能说出口,做事百无禁忌,很快活。 这原因或许来自于,她从来没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也不在乎什么。 也或许是因为她把他当成了朋友?亲弟弟? “笑够了没有?”张骁臭着一张俊脸,恨不得将眼前这个漂亮娃娃大卸八块,她怎么能如此的表里不一,听听,这是正经姑娘说的话吗? 军大院的很多姑娘,性格粗大,被其父亲称之为野马。可他观眼前这个姑娘,明明长得清纯柔弱,说出来的话够生猛的呀。 他们院子里那群野马,再怎么野,也说不出要给他当后妈的话。 这种感觉就像是什么呢?张骁反思:就像是我以为我喜欢上了一个漂亮娇嫩的布娃娃,结果这“布娃娃”竟然是铁做的,又沉又硌手。 将来如若真把她娶回家,难不成她天天在家气他,而他天天在家气老头子…… “别笑了,你想不想让我给你介绍一份工作?”张骁推了推她的手,正经了神色,示意她别笑了,“这工作不累,你干半天就成。” 姜敏犹疑道:“什么工作?有什么要求吗?你说真的?” “你下午干半天就成。” 姜敏摇了摇头:“我上午送了报纸,下午还去干活?”她也不是生产队的驴啊。 张骁:“……”傻妞儿,让你去白捡钱。 “又不累,就让你去蹲个坑,文化方面的,你学习怎么样?” 姜敏心跳慢了一拍:“我学得挺好。” 她恍惚记起张骁似乎有个在报社工作的舅舅。 “那就成,能说,会写,是个坐班,很自由的,你自个儿待在那看看书也成。” 姜敏抿了抿唇,难不成是给她介绍个去编辑部打杂的工作?如果是其他的工作,姜敏真不在意,可若是能去报社增长见识,那可就收获颇丰,兴许能见到很多厉害的人物。 她早就不是那个幼稚的年轻姑娘,知道自己死学再多,都不如得到名师指点几句,她将来还想学法律专业,是应该多认识些人物。 她追问道:“到底是什么工作?” “保密。”张骁将食指竖在嘴唇前面,冲着眼前的年轻姑娘眨了下眼睛。 “你答应不?答应了我明天就带你去工作的地方看一眼,包你满意。” 姜敏心想自己本应该坚定地拒绝敌人的糖衣炮弹,可若是能有一份轻松的坐班工作摆在自己面前,真要将它拒之千里外吗? “行。”她狠下心来答应了。 张骁别有深意一笑:“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啊,我提前去跟我舅舅说一声。”不用去给他找补习老师了,他自己找了个。 姜敏这下心脏彻底被揪了起来,真给她猜中了? 第21章 回到家里,睡了一夜,第二天腿上倒是消肿了,却比昨天还要酸痛,姜敏一瘸一拐洗漱干净,拿着毛巾揩了揩脸。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受伤了也不是坏事。 姜敏昨天就跟亲弟弟姜诚平说好了,让他明天骑车带着她去送报纸,这样也能把弟弟介绍给邮局的人,顺便熟悉工作。 她叮嘱弟弟今天打扮得干净整洁些,等过去了之后,见着人就笑。 洗漱完毕后,姜敏嗅着清晨的空气,她的心情蓦地好了起来,春日里,鸟语花香,到处都是抽条的绿枝,新长出来的叶片,一日比一日密集,仿佛到处都是新鲜的绿。 再等一段日子,东边的围墙,又该爬满藤蔓,在夏日前穿上一身遮阳斗篷。 想到今天还能有一份新工作,姜敏的心情压抑不住激动,她给弟弟打了手势,说自己在大杂院门口等着她。 姜诚平点了点头,回房间里照镜子,整理头发。 二舅罗嘉实撇了撇嘴,他猜到了自己那个外甥女的心思,等到以后,这两表兄弟,一个送奶工,一个送报员……嗐,全是送! 当真家门不幸,她若是再忍忍,托宋家安排一份工作该多好? “小薇啊,你这个闺女真得说说她!” 院子里的葛老太道:“你自个还不一样,说得好像你家琼玉就捞着个好对象。” 罗嘉实的脸色阴阴阳阳。 姜敏把自行车推向院门口,现在很多人家都有自行车,大杂院的路也做了改良,有的地方加高了,有的地方添了板子,方便推车出去,若是放在以前的四合院,这车还得抬着进来。 她站在灰棕色的大门外等着,朱漆早已剥落的巍峨大门没有旧时的庄严肃穆,照壁上尽是岁月的痕迹,墙角布满小孩的涂鸦,头顶横七竖八交杂着电线,院子里晒着的床单被褥,以及喧闹的人们,展现出一幅平凡的生活图景。 很难想象这里以前会是王公贵族的宅邸。 昨夜看了一晚上历史的姜敏盯着大门胡思乱想,姜诚平匆匆忙忙小跑着出来,他在亲姐姐面前站直身体,露出一个干爽宜人的笑容,这笑容显得太过刻意,白花花的牙齿大大咧咧展露出来。 姜诚平骑上车,姜敏坐在后车座,很自然拽住亲弟弟的衣服,她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还是坐在亲弟弟的背后,没有任何别扭感。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奇怪?总觉得弟弟身板瘦了些。 姜诚平骑着车往前走,两人还没出胡同口,半路却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站住!”怒火中烧的十八岁少年仿佛怀里抱着一个炸弹,他黑着脸挡在自行车前,恶狠狠质问道:“他谁啊?” 天知道他昨天有多高兴,今儿一大早就跑来胡同口蹲着,没蹲着心爱的姑娘,倒是蹲着了她神情自然地跟另一个男人共骑一辆自行车。 此时他身体里装满了火药桶,几乎是一点就炸!昨天同骑一辆车的甜蜜,到现在全都变成了苦涩的**。 姜敏不期然见到他,有些愣怔,下意识答道:“是我弟弟。” 张骁语气酸涩道:“你究竟有几个好弟弟?” “他是我亲弟弟!姜诚平。”姜敏从车后座跳下来,一脸无语地看向张骁。 姜诚平什么都听不见,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在说什么,想起姐姐出门前的叮嘱,他冲着张骁露出了一个大咧咧的笑容。 张骁身上的**瞬间被凉水淋湿:“……” “我亲弟弟他耳朵听不见,也不能说话,你之前在院子里没听说过吗?” 张骁后知后觉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 他听说过姜敏有个聋哑弟弟,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见到他俩同骑一辆车,他都气红眼了,哪还有理智思考。 “我腿受伤了,我让我弟弟帮我送报纸。”姜敏看了看张骁,用眼神问你来做什么? 张骁:“我帮你送。” “不用了,我亲弟弟在。” 张骁不答应了:“我来都来了!让你弟弟回去。” 姜敏不想t跟他在这边吵,怕引起其他人围观,只得跟弟弟打手势,让他先回去,说自己今天不去送报纸了。 姜诚平担忧地打手语:没事吧?他是谁? 姜敏同样手语回道:别担心,他是个介绍工作的。 姜诚平奇奇怪怪看了张骁一眼,看得他满是怀疑,他只是聋了哑了,又不是傻了。 姜敏只好用手语告诉他:这家伙是个领导的倒霉儿子,介绍去他舅那里当临时工。 姜诚平似懂非懂点点头。 张骁见他们姐弟俩比划了半天,暗中记下其中的手势,打算回去找人学一学手语。 总不能将来听不懂小舅子说什么话。 姜敏让姜诚平回去,跟张骁一起推着车走出胡同口,张骁问他:“他年纪比我小,我也喊他弟弟?” 姜敏瞅了他一眼,面不改色胡说八道:“你得喊他哥。” “瞎扯淡。”张骁瞥了她一眼,骑上自行车,他拍拍座包,“不信,快上来。” 姜敏笑着坐上车后座。 张骁往前蹬了一会儿车,蓦地冒出声:“他将来还得喊我姐夫。” 姜敏直接拧了他腰侧一把。 张骁有腹肌,腰侧却都是软肉,被她的手拧了一把,那股酥麻的感觉就跟触电似的遍布全身。 他装模作样道:“疼疼疼,疼死我了。” “疼不死你,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话。” 张骁:“我可没乱说,我就是他姐夫。” 姜敏又拧他一把。 张骁:“男人的这里可摸不得,摸了就得嫁给我。” 姜敏已经懒得搭理他,下车买了小笼包,一笼十个,又破财了,仿佛每次跟张骁在一起,她都在破财。 她自己吃了一个,又塞一个进张骁嘴里,心里哼哼地想着,要是这家伙介绍的工作不靠谱,我咬死你。 * 张骁骑着车将她载到了邮局,姜敏一瘸一拐地进去,正好被何主任看见了,他很是不爽,之前就给顶走了一个位置,让他心头不快,他倒没有怪在别的人身上,最后倒是怪在了笔试第一名的姜敏身上。 谁让她是个女的,还拿了第一,看着刺眼。现在出了个漂亮的女送报员,他也向上反应了,还觉着影响不好,可惜上面的领导见姜敏这些天表现很好,反而还夸了姜敏一通,说她是巾帼不让须眉,是妇女的表率,听得何主任牙都酸了。 现在可算是给他找了个由头,“你这腿是怎么了?姜敏,你才来工作几天啊,腿就伤成这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局里欺负你呢?你可别跟我说是你送报时候摔的,怎么其他人没摔着,就你一个女的摔成这样?” 他目光扫向了张骁:“你还找个男的来帮你送?就知道这活你干不了多久,其他单位纵容职工花钱请人来上班,但我们单位没这个道理。” 姜敏据理力争道:“我也不是故意摔伤,这种事情谁都预料不到,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没有生病受伤的时候,难道一个职工受伤生病了,他就是故意的?单位的领导不去慰问关心,还得责怪她?上哪都没这个理,不信咱们去找工会问问。” 主任原本是想欺负她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结果她还扯上了工会,说要给自己维权,这么闹起来倒是他没理,本来也就是他没事找事。 重回七七年 第19节 这姑娘看着娇娇弱弱,性子倒是刚烈,不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他冷声道:“别在这浪费时间了,今天的报纸还得及时送到。” 姜敏也不打算再纠缠,张骁此时却问道:“你们局长在哪里?” 姜敏愣了一下,周主任同样诧异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张骁和气一笑:“也没什么,” “赵局长是我叔叔,今天赶巧过来,跟他见见打声招呼,敏敏她是我朋友,我陪她一起过来的。” 周主任悚然一惊,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年,脸色变了又变:“你叫什么名字?” “张骁,弓长张,骁勇善战的骁。” 周主任连忙应道:“哦哦,小张啊,局长今天不在,明天我去跟他说一声。” 张骁点点头,周主任讪讪一笑:“小姜,你去忙吧,也别耽搁了时间。” 就这会子,他神态语气都变地温柔可亲了起来。 说罢,周主任转过身走了,姜敏好奇地把张骁拉到一边去:“你真认识赵局长?” 张骁淡定道:“不认识。” 姜敏脸色一僵:“你可真能胡说八道。” “我刚进来看了下名字,有些熟悉,应该是我舅认识,以前兴许见过面的,叫声叔叔没什么吧。” 姜敏无言以对:“你的脸皮厚如城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亲叔叔呢,瞧把周主任吓的。” 张骁眨了下眼睛:“他姓赵,我姓张,什么亲叔叔?” “明天戳穿你,丢脸的可是我。” 张骁笑了:“咱们这算什么,用得着跟你计较啊。” “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瞧你年轻漂亮,故意找由头欺负你。放心,他以后不敢再找你麻烦。” 姜敏怀疑道:“是么?有那么靠谱么?你的面子值几个钱?” “我的面子是不值钱,不过这就叫做拉虎皮拉大旗,这世上单打独斗是混不下去的,想要成事就得这样,你看以前那些古人,也个个都得给自己找个名声显赫的祖宗,没关系也往上靠。” “最厚脸皮的不是那个刘备么” 姜敏心想你才最厚脸皮,张骁拉了下她的衣袖:“别把这事放在心上了,就这种人,也不值当跟他闹。” “这种脾气,估计也就这到头了,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你以后真遇上大领导,那是一个比一个和蔼可亲脾气好。” 张骁絮絮叨叨跟她说了很多话,姜敏突然发现这家伙是在哄她,明明她的年纪更大,这会儿倒显得他像个大哥哥一样,细心教导她为人处世待人接物的道理。 他也不是那么的不学无术。 第22章 两个人送报纸比一个人送报纸快多了,奈何工资就这么一份,姜敏坐在车后座,之前辛苦了好些日子,难得这么轻松,还让她有些不太习惯。 身体上的忙碌虽然会让人感到疲惫,体力活却不会让人胡思乱想,相反干了一天体力活,晚上都睡得香。 现在的她忍不住胡思乱想,她环住张骁的腰,好奇道:“你给我介绍的到底是什么工作?工作不好我可不干哦。” 张骁安抚她:“你放心,包你满意。” 等他们俩快要到军大院时,姜敏说要下车,两人分开进去,张骁没法子,只能答应她,心里却在犯嘀咕:那么不想跟我在一起? 两人进去后会合,姜敏故技重施,又翻出了之前的面巾,张骁眼角抽抽得看着她,“有必要吗?” “我跟你在一起影响不好。” 张骁单手撑在自行车上:“有什么影响不好的?你那么喜欢送报纸,等你以后嫁给我,我天天陪你送报纸也成啊。” 姜敏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她喜欢送报纸?这臭小子,“你可真没出息!” 张骁厚着脸皮:“这不好吗?” “好好好……”姜敏总觉得他俩的对话有些不太对劲,却像是男女之间调换了身份。 好像是一对未婚的年轻男女,女的娇羞依靠在男的怀里,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不介意你去送报纸,将来你送报纸……我也陪着你送报纸。 把张晓俊俏的脸蛋儿贴在女的身上,把她的脸钉在男的脸上,这一副画面让姜敏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感到一阵恶寒。 然而想想,又有点儿带劲儿,她推了推张骁,暗搓搓道:“我说,如果我真嫁给你,你还能天天在家给我洗衣服做饭吗?” “能啊,为什么不能?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干。”张骁的回答理所当然。 姜敏:“……”这混小子说话怎么还怪贤惠的? 也许他们就是错生了性别,如果张骁是女的,她是男的,这会儿她岂不是变成了被大领导女儿瞧上眼的凤凰男? 女儿瞧上个送报员,也许都还不如瞧上个司务长……姜敏吐了吐舌头,估计要被棒打鸳鸯喽。 她摸着脸上的面巾:“我戴这面巾被巡逻的看见是不是不好啊?” “我教你怎么躲他们。” 张骁带着姜敏去送报纸,精准地避开了所有人,姜敏倍感神奇,“你怎么知道哪里有人,哪里没人?” 明明隔着老远,张骁却能指出那边有人过来,令姜敏震惊不已。 张骁眨了下眼睛:“直觉,一个狙击手的直觉。” 姜敏斜斜地看他一眼,用眼神说一个“切”字。 “我从小到大t眼神儿好。”张骁笑着指了指自己。 两人送完了报纸,姜敏又破费一把,请张骁在饭店里吃了两个小炒,中午吃了饭,张骁去买了两瓶北冰洋汽水,递给她一瓶。 “我们现在是要去工作的地方吗?” 张骁点点头,骑着自行车把她又带回了军大院,来到了自己家,一进院子,他先招呼姜敏坐着,自己出去喂狗。 姜敏满是疑惑,难不成这家伙在家里约了人见面? 张骁喂完了大狗子,回到屋里,给姜敏端来了一盘点心糕饼,拉开柜子,问她:“要喝茶吗?你们女孩子喝花茶好,你要茉莉还是玫瑰花?” “算了,不问你了,我给你调一个。” 姜敏坐在茶桌前,目瞪口呆看着他手脚干净利落给她服务泡茶,这股麻利劲儿,不得不令人叹服,让人感到宾至如归。 张骁给她端来的茶里,放了好几样东西,玫瑰花、红枸杞、大红枣……颜色很漂亮,一股玫瑰花的香气浓郁宜人,喝起来甜甜的,放了冰糖。 宋清越也曾这么殷勤地追求过他,不过他的殷勤更多停留在表面,后来也只在人前表演。 张骁这样的……浑身上下毫无表演的痕迹,这里也没外人啊。 姜敏吃了点心,喝完了一杯花茶,不知怎么的,她有些局促不安,总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什么陷阱。 张家的房门很大,外面是院子,没有其他人,屋内只有张骁和她,仅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姜敏才感觉到张骁这一米八的大个头多么具有威慑力。 ……他如果真想对她做点什么,恐怕她也反抗不了。 她已经后知后觉地发现,张骁可能在骗她,那所谓的工作根本就是假的。 是她被利益冲昏了头脑,才被他骗到了自己家,姜敏懊恼不已,重活一回,她还是年轻了些,对张骁也没有防备。 而他这样的子弟,怎么可能真如她想象的那般简单,他此时真做出什么混账事,也不足为奇。 “你怎么了啊?”张骁见她那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没了玩笑的心思,小声问她。 姜敏内心痛骂自己,一双眼睛红彤彤的,蓄起来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她掉眼泪的时候没有呜咽声,就是这么双眼迷蒙着烟雨,鼻尖微红,豆大的泪珠子顺着脸颊滑落。 张骁见了她的眼泪,怔在了那。 姜敏咬了咬唇,她知道眼泪也是自己的武器,就不知道对张骁管不管用,上次这家伙说她哭得丑,这次就好好哭给他看一回。 他要是敢对她用强的,她就给他演一出声情并茂的黛玉葬花,哭死他,让他硬也硬不起来。 张骁拖着椅子坐在她面前,柔声道:“好端端你怎么哭了?” 哭得他心都要碎了,这个小祖宗,从来都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这一次可算是碰上了他这辈子最怕的东西。 她这么一哭,他就想什么都顺从她。 “你骗我,那什么工作都是骗我的。” 张骁大呼冤枉:“我没骗你,我找你来是当我的补课老师,之前我舅说要找老师来给我上课,我不乐意,他们教的不好,我赶走了两个,现在换你成不成?” 姜敏抬起红通通的眼睛:“真的?” “真的,给我辅导功课,一个月三十,就下午半天,干不干?” 姜敏:“没骗我?” “不骗你,我一开始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听他们大人说,这几年可能会恢复高考,不是明年就是后年,你如果想要考大学,你现在也可以重拾课本了。” 姜敏信了他,她擦了擦眼泪,心情放松了下来,虽然这份工作和她预料的不一样,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她是要考大学的。 她泪眼朦胧看着眼前的张骁,心想你这小子算是运气好找对人了,姐姐我包你考上大学,无论张骁是考文科还是考理科,姜敏都能猜中大半的题。 如此,她内心的亏欠感也少了些,拿了张骁那些罐头,她到底还是觉得愧疚的,她这样的人,终究难以做到心黑脸皮厚。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对张骁如此特殊纵容。 “我当你的补习老师。”姜敏坚定说出声,她准备大展拳脚一番,不送这个瓜娃子上大学,她的名字倒着写。 张骁笑了:“好。” 这家伙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张骁的家里有各种书籍和齐全的复习资料,更有专门的数理化复习书册,影印版的,是之前的补习老师带来的资料,还有一些笔记——之前家里给他请过补习老师,他倒是没说谎。 姜敏见到这些材料,心中更不慌了,这可太好了,有了这些材料,就算她未来突然考上北大,那也不足为奇。 她准备再托张骁帮她寻一些文科复习材料,兴许她还能借机赚点钱。 恢复高考的消息刚出来,复习材料一册难求,新华书店门口清晨四五点便挤满了人,很多人买不到正经复习材料,只能买各种私下流传的蜡纸印刷材料,质量参差不齐。 她到时候也可以借机卖些复习材料,对了,她还要寄一些复习材料给当年下乡插队时认识的农村朋友,他们这些知青曾寄住在农户家里。 山区的农户性情朴实,待人接客热情,家里虽然穷,但却用最好的粮食来招待她们,老太还给她塞细腻的甜粑粑,里面包了芝麻馅,自己舍不得吃,给她吃了。 她让自己的孩子跟她学知识学文化,村里人还都笑话她呢。 重回七七年 第20节 姜敏心想着,她偏要阿婆家里出个大学生,让其他村里人瞧瞧。 她出神想着这些事,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下巴被人托着,眼前的少年小心翼翼为她擦拭眼泪。 他眼睛里的认真和深情,看得她心头悸动不已。 太荒谬了,姜敏让自己忽略掉这些感觉,她跟张骁才认识几天啊?能有什么真情实感,顶多是这小子见色起意。 已经到了午后,春日午后的太阳并不热烈,风吹过,还有些阴冷,带着点儿青草的香气。 张骁带姜敏上二楼,他自己单独有一个书房,十几个平方,里面摆满了各种武器装备模型,柜子上是子弹壳拼成的坦克飞机——这类子弹壳做的物件,几乎是每个军人子弟家里都有的东西。 姜敏没见过这些玩意儿,好奇地伸手去摸,旁边更有一个枪械模型,等比例还原,制作精良,她都看呆了。姜敏是摸过枪的人,那也只在民兵训练和拉练的时候摸过几回,子弹很珍贵,轮不上她多打几发。 张骁当着她的面拆开了一个枪械模型,拆的那叫一个四分五裂,姜敏失声道:“你怎么拆了?” “你喜欢?我教你拼回去。” 姜敏:“你拼给我看看。” 说罢,张骁三两下拼装了回去,那动作把姜敏都看傻了,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还原的,其中的配件,数量众多,零碎成渣。 他仿佛不假思索地就拼了回去。 姜敏怀疑他熟悉各类枪械,哪怕面前是一把真枪,他也能不假思索拼回去,这不是她的无端猜测,因为书房里就有很多跟枪械相关的书籍。 张骁的书房纤尘不染,干净地就像是从来没有人生活过一样,桌子上没有任何杂物,全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也不知道他多久才来一次。 姜敏总觉得他应该经常过来,难道这是有人专门收拾的? 如果这是他自己收拾的……那姜敏不由得老脸一红,昨天晚上她看完书,展开的书本和笔记本直接扔床头了,今早上腿疼,被子也没叠。 “你在这坐着,上面的书你都可以随便看。”张骁拉开椅子,示意她坐在红木椅上,自己则走出了书房,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个老式的留声机,他家里有不少唱片,大多是贝多芬和莫扎特的古典曲子,他母亲在世时喜欢听莫扎特。 他放了一首莫扎特的《小步舞曲》,悠扬欢快的小提琴曲子响起来,仿佛空气里都充满着活泼跳跃的气息,一切都跟着律动了起来,让人听着都忍不住站起来,旋转,跳跃。 曲子太过于活泼、温暖、明媚,与满屋子的整齐和各种冰冷的器械全然不相搭配,却一下子使得空气清新了起来。 姜敏听着曲子,指尖忍不住在桌面跳动,她突然想起刚才上楼时,在拐角处再看见窗台边上摆着一架钢琴,那显然不太可能是张首长会摆弄的东西,是张骁母亲留下的旧物,还是他自己平日里用的? 这时候年轻人群体中都流行手t风琴,可姜敏心目中还是挺向往钢琴这一种高雅的乐器,只可惜她家里是买不起的,就算是买得起,也没地方放。 “我在这坐着,那你呢?” 张骁当着她的面脱掉了上衣,从书房里的衣柜拿出一套球服,浑不在意道:“我约朋友去打会儿球。” 姜敏疯狂尖叫了一声,张骁连忙捂住她的嘴:“你不是下过乡吗?男人打赤膊你没见过?” 虽然嘴里连声质问,可张骁他就是故意的,衣服上哪换不行,他偏要在她面前换。 姜敏的脸色涨得通红,她怀疑这家伙就是在故意耍流氓,农村是有不少男人打赤膊,夏日下田的时候,上衣都是敞开着的,可那大多是身材干瘦黝黑的老大叔,年轻的农村小哥还是挺害臊的,不敢在女孩子面前打赤膊。 她捂着眼睛不敢多看,但又想看看,和村里男人的上半身相比,眼前少年的身体还挺好看的。 等张骁换好了球服,姜敏可算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这家伙把她请过来补习,让她在书房里坐着,自己跑出去打球?!!! 第23章 “你给我回来!”姜敏狠狠揪住张骁的球服,把他往凳子上拽,严厉道:“你给我好好在这坐着!咱们补习!我先出几道题试试你的水平,你要学文科还是理科?” 张骁失笑:“不是吧?我让你过来白拿钱,不是真补习。” “你不学?那我走。”姜敏转身便要走。 张骁连忙拉住她,安抚道:“别别别,成成成,我学,我学行了吧。” 姜敏打开习题册,勾选了几道题目让张骁做,摸清了他的水准后,开始给他讲题上课,她还找了个笔记本,给张骁当错题本。 这课一上,便上到了五六点,张骁被迫学习,一个头两个大,偏偏他不学姜敏就瞪他,还动不动就以分开威胁,他没法子,只好学喽。 在四点多的时候,邵泽在院子外喊张骁出去打球,张骁被姜敏盯着,打开窗户说自己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云云,想休息一会儿,傍晚再去。 “布置好的作业你晚上写完,明天我来时检查。”姜敏勾选好了题目,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去了,外面太阳落山,天色渐晚,漫天的红霞辉映,美不胜收。 张骁换下了球服:“我骑车送你回去。” “我自己就可以,你不是还要去打球吗?” 张骁把衣服撂在椅子上:“我总不能让我喜欢的姑娘就这么一瘸一拐独自回去吧,那也太不是个男人。” 姜敏翻了个白眼,受够了他的口花花,甚至都懒得去纠正。 这些男人,都是一丘之貉。 姜敏和张骁一起出去,她想着落日晚霞,视线也看不清楚,也就任由张骁骑着载着她往外走。 “骁哥!真是你啊!我刚才远远一瞅就是你,现在一看,果然就是你!” 莽大哥赵庆突然出现挡在了车前,刚才他和邵泽几个人打完球,席旭明说是瞧见了张骁,邵泽说不像,一向行动比脑子走得快的赵庆,飞毛腿一般蹿出去,以身为墙,挡住了自行车的去路。 张骁载着姜敏,不敢骑太快,直接被拦住了。 “骁哥,这是谁啊?”赵庆目瞪口呆看着车后座环住张骁腰肢的大美人,那清丽卓绝的模样,谁见过都忘不了……可这人不就是宋清越那前未婚妻,是那寡妇的女儿,轰轰烈烈来大院闹了退婚,听说最近又跑来送报纸,现在直接跟骁哥搞一起去了。 赵庆迟缓的大脑立刻蒙圈了,他骁哥过往从来不玩女人的,而眼前这女人,他之前口口声声怀疑过——骁哥,她在勾引你。 在那一瞬间,赵庆的脑袋上一道惊雷劈下,劈得他四分五裂人仰马翻,这这这这……这难道就是勾搭在一起了? 邵泽和席旭明几个人也都围了上来,姜敏跟着脑袋蒙圈了。 邵泽好奇道:“骁哥,这是你对象?” 妈耶,这要是传出去,可是个惊天大新闻,宋家退婚那姑娘,跟张家那小霸王搅合在一起了! “聪明!” 回过神的姜敏连忙捂住他的嘴:“少胡说八道,你们别误会,我是他请来的补课老师。” 赵庆傻愣愣道:“这是不是该叫嫂子啊?” 张骁催促道:“赶紧叫!” “嫂子好!” 姜敏脑袋要炸开了,当着众人的面,她抬脚踹向张骁,张骁没躲,和着自行车一起摔在地上,乒乒乓乓。 就这一下,哪怕是往日里镇定无比的席旭明,也不由得傻眼了。 ……不是听说这姑娘柔弱漂亮惹人怜惜,怎么这一脚踹得毫不留情。 张骁扶着自行车爬起来,嘴里还道:“她不乐意听见嫂子这个词,别看她年纪轻,最喜欢被人喊姐姐,还各种认弟弟,你们喊她敏敏姐姐,喊我姐夫也行。” 姜敏满脸震惊,众目睽睽之下,她已经在这个地方待不下去了,她去抢自己的自行车,张骁却是骑在车上,单手将她抱上后座,也不多话,载着人就跑。 姜敏拿包挡住自己的脸,浑浑噩噩躺在他身上,后悔,实在太后悔了!昨天她就不该答应这家伙来要什么工作。 “敏敏,你当我的对象,以后我都陪你去送报纸。” “有我在,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在大杂院门口,姜敏跳下车,她已经没兴趣骂他,也没兴趣踹他,这没脸没皮的家伙,打也没用,骂也没用,就跟一块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她现在心很乱,只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不可否认的是,她对张骁这个比她小一岁的少年有过些许动心,只是,想到他的家里,想到军大院发生的一切,她的心下一沉。 今天张骁如此高调称她是他的对象,大院里的人怎么看她?甩掉了宋家,重新攀上了张家的心机女人,而他的家里人又会怎么想她? 别看张骁嘴上说得嚣张,他和宋清越一样,都是靠着家里,实际自己什么都没有,还能拗得过家里去? 反正他们两个人是不可能的,趁早狠下心来,把这点儿动心的火苗子掐死在摇篮里。 只是,重生后一向睡觉踏实的姜敏……这天夜里头一次失眠了。 * 和睡不着觉的姜敏相比,张骁可谓是一个甜梦睡到了大天亮,早上他没去接姜敏,今天保姆康婶过来,他主动跟康婶说:“我自己找了个上课老师,一个月给她三十,告诉我爸不用再找了。” 康婶疑惑着点了点头,准备看看张骁究竟给自己找了个什么样的老师,这家伙都气走了两个老师,从来不会好好学习,这会儿主动找老师,肯定在作怪。 姜敏今天让弟弟陪着她去送报纸,送到军大院的时候,她人没进去,让弟弟姜诚平进去送,自己在外面等着,这一回,她绝不再自投罗网,也坚决不再踏进军大院。 反正弟弟也没有工作,让他每天陪着送报纸,也算是提前熟悉工作,到时候,再把工作转给他,也就没有其他的顾虑。 托张骁的福,今天周主任确实对她客气不少,见了姜诚平,也夸他是个端正的小伙子,知道他聋哑不能说话,猜测到了姜敏的打算,告诉她,各个单位都有招收一定比例数量残疾人的名额要求,姜诚平这样四肢健全的聋哑人还挺有优势,至少没有缺胳膊少腿,有很多活可以干,让她多多留意,帮她弟弟姜诚平报个名。 如果将来想要把工作转个姜诚平,可以先去街道开几个证明,单位也会很乐意接收。 “谢谢啊。”姜敏点了点头,她发现这些信息她以前竟然不知道,很少听人说起这些,虽然生活在大杂院里,消息却很闭塞。 虽然有点哭笑不得,但得知聋哑人在残疾人就业上还挺抢手的,姜敏感到一阵高兴。 她高兴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中午,直到被张骁寻到了大杂院门口,还是弟弟姜诚平在外面擦车时先看见了,跑进院子里跟姜敏打手势,姜敏这才一瘸一拐跑出去。 张骁臭着脸:“我来提醒你,上班第二天别迟到。” “等着,我换身衣服。”姜敏想着昨天的事情也许闹开了,她今天在张家待久一点,见见张骁的家长,好让这家伙彻底死心。 想到要见到张首长,姜敏心情忐忑,他该不会气得拿鞭子打她吧?骂她勾引自家儿子,是t个骚狐狸精。 ……张首长那样的身份,应该不至于为难她这个“弱”“女”“子”吧? 想着要见长辈,姜敏到底好好打扮了一番,换了身新做的衣服,比平日里送报纸时穿的深蓝衣服漂亮多了,上半身纯白衬衫,有个很漂亮的重叠衣领,下半身墨色染花长裙,一路遮到脚踝,脚上踩着小皮鞋,又加上那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雪白和墨色交织,像是高洁的丹顶鹤,气质典雅,身上有一种纯净至极的美。 她这么走出来,都把张骁给看得痴傻了。 合着自家媳妇儿平日里都穿着麻袋出门——张骁心神恍惚想到。 就连她去宋家,也没打扮得这么纯粹漂亮过,更别提哪怕她平日里穿着“麻袋”,也把他给看硬了。 张公子以前觉得自己真不好色的,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个色中恶鬼。 如果能把这么个媳妇儿娶回家,那还不得天天供着她啊。 也就在这时,张骁觉得站在姜敏身边的自己,被衬托成了一个小混混。 他真有资格娶她吗? 人家好好一姑娘还勾引他,他配吗? …… 载着姜敏去军大院的途中,张骁沉默了不少,一路没有耍嘴贱,让姜敏倍感奇怪,然而想到今天要做的事和要见的人,她也一阵出神。 重回七七年 第21节 “人来了?哎哟喂,当真好漂亮一女娃娃啊!”康婶见到姜敏的那一刻,同样看直了眼睛。 姜敏笑了:“婶儿,您好,我叫姜敏,我来给张骁补课。” “好好好,叫我康婶就好,你们上楼坐,姜同志,你想吃点什么呀?婶儿给你做,喝茶不?我去倒茶。” 张骁连忙道:“康婶您自己忙去吧,别的事我来,我来照顾她。” 他忙不迭跑去泡花茶去了,又去柜子里拿糕点,把姜敏请上楼。 康婶眼睛都快要瞪直了。 姜敏无奈:“……” 头一回体验上人家家里,不是来做客的,是来当祖宗的。 她在书房里喝着花茶检查张骁昨天写的作业,修改完了后给张骁讲题,她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兴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姜敏为着以前收下的罐头,倒也讲得尽心尽力。 “这题你好好写,别分心!”姜敏拿笔在他头上弹了一下,随后视线转向门口,发现了正在偷看的康婶,她无奈一笑。 往好处想想,也许张骁的爸爸知道了她,说不定会给她调换一个工作,并且居高临下地暗示说:离开我的儿子。 到时候她就坦然接受吧。 被撞破偷看的康婶这会儿心脏怦怦跳,忙不迭跑下楼,缩在房间角落里给张首长打电话。 “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老实的样子,估计是真喜欢上人家了……”康婶越说越乐了,眼看这小霸王吃瘪的样子,怎么就那么乐呢。 另一头的张坚则更乐了,恨不得拍断大腿:“我那未来儿媳妇姓姜是不是?叫敏敏啊,哪个字?” 张首长这下恨不得立刻飞回家见见人,等挂断了电话,他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嘴里喃喃道:“我儿子要结婚了,我要有孙子孙女了,我就快要当爷爷了!” 又走了一圈,他拍了下桌子,后悔道:“他这个岁数结不了婚,当初怎么就没给他多登记两岁。” 他问旁边的警卫员小李:“你说我现在是不是要给我孙子孙女起名了?” 小李:“……” 首长您是想太多了。 第24章 姜敏等到了天黑,才知道张骁父亲晚上要开会,回不了家,“见家长”一事无从谈起,做了一天的准备,全都付诸东流,白担心一场。 张首长每天正经事那么多,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了,哪来的时间顾及她,兴许根本就不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物。 康婶晚上不在张家住,她打扫干净屋子,做了不少馒头饺子放在冰箱里,比姜敏走得还早,她跟姜敏说:“骁骁他爸忙,白天忙了,晚上也忙,忙起来好几天都不回家也是常事。” “你这姑娘长得这么漂亮,张首长肯定喜欢你,得空见了你,还不知道多高兴。” 康婶提着东西走了,姜敏向张骁告辞,张骁说骑车送她回去,姜敏没有拒绝,走到张家院子,她回头看身后的建筑,两层高的小楼,二层没有开灯,只有一层的窗台和门口有些许光亮,院子里安安静静冷冷清清的,没有丝毫动静。 院子里的大狗不爱叫,窝再那里悄无声息,几乎让人发觉不了,他黑色的毛发正好融入黑夜里。 远远的,春风吹送来了小孩子的哭闹以及女人的叫骂声,那声音嘈杂悠远,如同跟这院子隔着两个世界。 姜敏坐上后车座,张骁骑着车载她离开,她回过头看背后空旷的两层小楼,寒风灌入裙摆,她下意识打了个寒碜。 张骁总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如果让她一个人住,她是不敢的,她在大杂院里长大,从小过着群居的生活,即便下乡当知青,也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国人好像都是这样的,习惯了群居的生活,当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只有无尽的孤独和恐慌。 那浑黑的夜好似能吞噬一切。 她环住眼前少年的腰肢,有些心疼他了,很多人家里虽然穷,一回家却都有热腾腾的饭菜,有母亲的叮嘱和教导,有父亲沉闷的烟酒气息。 而他什么都没有,四周却是万家灯火,很多女家属都没有工作,在家照顾孩子,把家里收拾的妥妥当当,这是女性的付出,也是孩子的幸福,只是拥有这些事的孩子,极少会为此感恩,反倒是嫌弃母亲唠叨多管闲事,以在外工作的父亲为荣。 她作为运气好的大女儿,比弟弟妹妹多享受了几年这样的温馨家庭生活,等到父亲去世,失去了之后才知道,这种最平凡的家庭生活有多珍贵。 作为第一个孩子,总是比其他兄弟姐妹多受些宠爱的,弟妹都捡她用过的衣服和玩具,在最初的几年,父母满心满眼想着都是这唯一的孩子,她是这样,张骁恐怕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是家里受宠的独子,更加难以接受母亲的去世和这个温馨家庭的破碎,直到现在。 她能理解他的。 月亮出现了,姜敏低头看着两人脚下的影子,自行车的轮廓总在转动,一男一女的影子却是紧紧相贴在一起。 想到张骁的家庭,就像是面临一场悬而未决的审判,姜敏幽幽叹了一口气。 “到了,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就在门口吧。” 姜敏跳下车,转头看仍然坐在自行车上的张骁,他的身影高大修长,侧颜很有几分古典美男子的味道,挺直的鼻梁,明亮如繁星一样的眼睛,两人对视的那一刻,她的心脏没由来地颤抖了一下。 张骁眼睛微微弯起来,他仰起头,拉长了矫健的身形,春风吹动,肌肉的线条在衣服下若隐若现,带有几分撩人的意味。 姜敏目光闪动着,微微避开他的眼眸。 两人分开之际,张骁伸手去触碰她的手,他的手指在她手心里挠了挠,很痒。 少年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舍,里面蕴含的情绪太过于灼热,让她不敢细究窥探。 姜敏心脏颤抖着,她抬首冲着他温柔一笑,心想少年人的冲动,总是挺傻的,眼前这个家伙,哪怕在她心目中不再是个小学生了,也是个傻乎乎的愣头青。 不管以后怎么样,他们两人至少也拥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也不是少年单方面的,她的内心也曾掀起惊涛骇浪。 就像流星一样,虽然短暂,但亦是璀璨耀眼的,兴许总得再多留下些美好的片段。 月华之下,姜敏倾过身体,在少年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她的眼睛里布满细碎的星光,月华照在她的衣裙上,如同皓月下的仙鹤。 张骁在那一瞬间不可置信的愣住了,他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一瞬,紧接着是狂喜,呆滞,骚动的情绪填满了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他整个人欢喜得快要冒烟了。 别说是挨两巴掌,挨十个百个都行。 心脏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嘴里甜得发慌,像是被人强行将一罐蜜糖塞进了他的身体里。 直到姜敏已经推着自行车进去了,张骁还靠在胡同的墙角,一整个人被抽空了灵魂,傻笑着坐在地上。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没有选择搭车回去,而是趁着夜色跑了回去,也只有在月光下奔驰,才能消耗掉少年人无处安放的精力和欢喜。 回到家门口的姜敏锁好车,心t脏的悸动仍不停歇,屋子里灯火惶惶,传来了热闹的人声,比平日里还要喧嚣几分,原来是大舅妈带着两个女儿罗竹君和罗文君过来了。 “敏敏,你回来啦?怎么搞得这么晚,听说你又寻了个工作?”章月鸾并不赞同姜敏去搞什么送报员的活儿,不适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小姑娘适合去当个老师护士一类的工作,更方便找对象,也好照顾家里。 姜敏点了点头。 章月鸾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是为着姜敏相亲的事来,她的脸上眉飞色舞:“贺家听说你的条件,很满意你,就安排在后天,是个好日子,两家人在茶馆见个面,让你们相看相看,这要是成了,那咱们家就快喝喜酒了!” 罗竹君撇了撇嘴,就她妈找的那对象,谁看得上眼啊,又矮又丑。 姜敏问:“什么时候?” 她记起了相亲这件事,这几天被张骁搅合得心烦意乱,又加上大舅妈那边没有动静,姜敏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 也罢,总归是答应过的,去见见人吧。 “敏敏要去相亲了?这可是大喜事一间,等你们这些姑娘都结婚了,我这个舅老爷就心安喽。”二舅罗嘉实听说了男方的条件后,又变得像只苍蝇一样嗡嗡嗡,仿佛眼前摆着一坨让他无法抗拒的屎儿。 听说这贺家也有一门亲戚当大官,父母脾气温和,男方人又老实——这就代表他可以占便宜了! 细究起来,这门婚事比跟宋家的还好,他们普通人,求爹爹告奶奶,不参军更求不到部队去,学校也不过是一方小天地……而贺家有厂子里的关系,听说还有亲戚在罐头厂,如果能把罗宝庆安排去罐头厂,那将来可就不愁吃了。 贺亮这个人,听说在厂子里的运输部,很有油水的位置,姜敏若是跟他才一起,少不了来自外甥女婿的孝敬。 罗嘉实是个大嘴巴,事情还没成,他就已经在大杂院里吹嘘起来了,“我外甥女要跟个大官亲戚相亲!他爹妈是厂子里的领导,我儿子将来也不送牛奶了,他去厂里吃罐头。” 住在东厢房的高春芳跑来瞧热闹,一听条件,也是真不错的,再听了身高长相,又沉默了半晌,不太高,也许就一米六几,长得老实——生得丑。 “别的条件好是好,那样貌跟敏敏比起来,可别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高春芳打趣道:“敏敏,你要是去见了人,可别后悔没跟宋家那小子在一起,你就是太年轻了,急急忙忙退婚,从古到今,市场上的好货不常有!人比人气死人,比了之后,才知道过去的多好。” 姜敏淡淡道:“我不着急,这个不行,还有下个。” “咱们家敏敏可讨人喜欢了,最近还有个将军家小学生迷上了她,天天给她送罐头。”罗琼玉在边上装作不经意地提起。 高春芳瞪直了眼睛,罗嘉实和章月鸾也都有些傻眼,罗竹君和罗文君姐妹俩愣了愣神,在这一刻,他们齐刷刷看向罗琼玉,“将军家的小学生?” 罗琼玉拉开了嗓子:“是啊,听说是宋清越他们军大院的。” “还给送罐头?”罗竹君眨了眨眼睛。 “可不是,之前的卤鸡爪也是这小孩送的。”罗琼玉眼眸带笑帮忙宣传,她倒是从没怀疑过姜敏的话,她这个温柔的小表妹没必要扯这种谎。 即便姜敏最近的脾气变了,她也没必要编这种谎话,但凡是个成年男人送的,她干嘛要说他是个小学生。 “你这婚退得不错。”高春芳的嘴巴酸了,这男人果然都好色,就连小学生都喜欢漂亮大姐姐。 章月鸾既惊且疑:“咱们敏敏条件好,多挑挑也是应当的。” 她的心脏陡然一跳,还以为姜敏跟那军大院扯不上关系,结果这送报纸都能迷上个小学生,别又被哪家瞧上了当儿媳妇……她家承泰不想去当兵啊。 章月鸾原本以为经过上次那么一闹,大院里其他家庭怎么都瞧不上姜敏,现在她可就不确信了,章月鸾不免显得忧心忡忡。 好不容易才打消自家丈夫送儿子当兵的想法,这种念头,提都不能提起,更不能多听见这方面的消息,听多了丈夫又生心思。 “敏敏,你还是早点解决人生大事的好。” 第25章 张骁在黑夜中跑回家里,他的脸蛋俊俏白净,一双桃花眼亮如星辰,鼻尖细细密密的汗水,在月华的映照下反射出亮光。 进了屋,脱下衣服,在浴室里洗澡,头上的水管当头淋下冰寒的水流,他仰着头,冷水的刺激下肌肉紧绷,越发清晰凌厉的下颔线条仍然带着几分年少的张扬轻狂,挺直的脊背透着骨子里的骄傲。 裹上毛巾,头发湿漉漉的,沾染着水渍,他走出卫生间,披上一件薄外套,虽然是少年的身体,但已有宽厚的肩膀,结实修长的手臂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微微被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矫健的身体轮廓。 张骁用毛巾擦着脸,想到分别时的那个吻,他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加重,静谧的空气里,浮现出沉重的鼻息声。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哪怕被冰寒的冷水浇透,这会儿犹在发热。 上楼推开书房门,张骁坐在长椅上,翘起二郎腿,恨不得赶紧到明天去,高高翘起的长腿拉长了他结实修长的躯体。 张骁翻出错题本,老老实实按照姜敏的要求,把错题抄录下来,随时复习,各类公式他也认真记住一遍。 以前是他不想学,这会儿学起来,倒也能沉得下心。 “铃铃铃——” 重回七七年 第22节 楼下的电话铃响个不停,张骁没兴趣去接,那铃声一阵接一阵,纠缠不休,甚至外面有人敲门,“张骁,你爸知道你在家,让我喊你接电话!” “家里亮着灯,我都瞧见人影了。” “张首长说了,你要是不接电话,我就不走了!” 张骁翻了个白眼,打开窗户扔了块肉干,大狼狗叫了几声,他下楼去接电话,电话嘟嘟接通,张骁语气冷冷道:“张首长,您打电话回家有何贵干?” 张坚在电话另一头问:“那姑娘爱吃什么?” 张骁:“……” “你小子追姑娘要主动点,别到手的肉让别人叼去了,那可就不是我的崽子,虽然你长得像你妈,但我知道你这性子就像我,当年有多少人追求你妈你知道吗?”提起自己去世的爱妻,张坚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这些平日里不好对外人讲,可对亲儿子说,那是百无禁忌。 以前怕想起过去的伤心事,他是不说的,这会儿他家崽子都要找媳妇儿了,这还不得传授他一些祖传的经验。 想他老子当年可是打败了一众竞争对手,最后痛痛快快抱得美人归,这会子轮到他儿子,可别成了个手下败将。 张骁内心充满邪火,心想你那些老掉牙的套路还传给我,这都什么年代了? 小爷我第二次见面就亲她嘴了,认识她不到一个月,人就主动亲他了,最后夺取胜利果实,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张坚:“我给你在饭店订了一桌子菜,明天傍晚送过去,你把人留下来吃个晚饭,好好招待她,我这几天忙,暂时走不开,别怠慢人家。” “我再托人去东北买些漂亮的花布,将来让谢裁缝给她做几身漂亮衣服,她的鞋码是多少知道吗?” “我记得老蒋在沪市,他老婆用的雪花膏,听说是质量最好的那一批次,还有那个头油,还挺香的……文工团那个小许,说有家厂子里梅花盖的那个口红用起来最好。” 张骁:“……” 他仿佛在这一刻重新认识了自己的糙汉父亲。 “你妈当年特别爱打扮,嗐,姑娘们,哪有不爱打扮的,你妈还有几大箱的漂亮衣服,有那进口的洋装,布拉吉裙子,还有那旗袍……这些旧物我也都好好收着呢,料子都挺好,将来改改能给敏敏穿。” 张骁怔了下,家里关于母亲留下来的痕迹并不多了,只有客厅里的遗照,除此之外,随着搬家后,再也没有任何她生活过的气息,她的旧物也都保存了起来。 在过去的那十年间,竟也一直留存了下来,到如今的年份,得以重见天日。 他抿了抿嘴:“你是谁啊,这就喊敏敏了。” “我儿媳妇成不成?” * 姜敏又来张家补课,她回家吃过午饭才来的,刚进了大院,却被一个午后出来晒太阳的女家属给喊住了,那家属长得和蔼可亲,短头t发,穿着黑裤子和灰碎花衣服,是个大圆脸,笑起来眯眯眼,明明感觉应该是上了年纪,却又不太显岁数,摸不清她究竟多大了。 女人笑眯眯地问她:“你是张骁他对象?昨天我见过你,那裙子可漂亮了,好有气质。” “不是他对象,我来给他上课。”姜敏的挎包里还装着复习资料,她展开给眼前的女人看。 女人愣了下:“哎呦,这……挺多书的,这些你会吗?要不给我讲讲这道题怎么做?” 她指的是一道代数题,不难,姜敏当着女人的面,很快讲了一遍,天气有些热了,两人站在树荫底下。 女家属好奇道:“这是你自学的?你个女娃娃下乡当过知青吧,你们这一代的中学生,能有你这个水平,确实不错了。” “我爸和大舅舅都是以前那年代的大学生,家里留了一些旧书,以前不开课,我自己没事翻翻学的。” 女人连连点头,她是越看眼前的姜敏越满意,长得漂亮,还挺有文化和上进心,于是她道:“你想不想跟我孙子见个面,他是当兵的,在东北那边,长得可不比宋清越差,来,我给你看他的照片。” 眼前这阿姨,哦不,奶奶,抓住姜敏的手臂,竟然开始帮她给自家孙子牵起了红线,并且还随身携带了自己孙子的照片。 一张七个男孩的童年照。 这些孩子大小不一,站在高山上的观景台,大的有十岁,小的五六岁,也不知道这奶奶指的是谁。 “这个,还有这个……这四个都是我孙子,都长得好吧?” 姜敏微微一笑:“都长得好。” 她当然也不能说长得不好啦。 “都长成了俊小伙,你生得这么漂亮,我给你介绍我孙子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个,来,你来我家,我给你看他站在飞机前的照片……” 姜敏为难道:“我还要去给张骁补课。” “骁骁啊?没事的,我来帮你跟他说,你来我家,我这边还有骁骁小时候的照片。” 姜敏实在是躲不过奶奶的热情,被她拽上了楼。 齐奶奶住在二楼,家里一进屋,户型是横着的,一个过道,客厅古色古香,全是红木家具,墙上挂着装裱书法,书架边上悬着一副墨梅图。 她把姜敏引到了小厅,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照片,展开给姜敏看,照片上是一个军装男人,剑眉星目,戴着帽子,五官样貌极其端正,他的身后是一架飞机,而他正从阶梯上走下飞机。 这明显是抓拍的照片,男人下台阶时,不经意看向镜头,那一双眼睛夺目生辉,即便是黑白照片,也能看出他模样的俊朗不凡。 “长得可真好看啊!”姜敏把照片拿在手里端详,可耻的心动了,她发现,也许不止男人是好色的,女人也是好色的,照片上的男人确实好看,成熟俊美,和他相比,张骁都被衬托成了干瘪豆芽菜。 不是张骁长得不好,而是他脸上没有阅历感,还像个小孩儿。 成熟的男人跟不成熟的男人,果然不一样,他脸上有岁月的痕迹,有英雄的肃穆,有经年弥久的沉淀感。 作为二十五岁的“成熟女人”,姜敏果断更欣赏这样成熟有魅力的男人。 姜敏好奇问齐奶奶:“他今年多大了?” “差点二十八,副团级干部,用不了多久就能当团长了,叫齐霄钧,怎么样,你有没有那点意思?” 姜敏拿着照片,心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过于花心了,昨天还为着张骁那小孩儿心动,这会儿瞧上个俊美的成熟男人,也有那么一点儿微妙的意动。 不能怪她这般见异思迁,她跟张骁还没到什么山盟海誓的地步,更何况他是如此的不靠谱,他还有那样的家庭,就算两人有爱情,那也是不可能的……此时有个更合适的男人出现,自己完全没必要拒绝呀。 见个面又不会死人,这样英俊成熟的军装男人,成不成见了也不亏。 “嗯……”姜敏扭捏着拖长了音调。 齐奶奶见状立刻明了,脸上登时笑开了花:“敏敏,你要是有心思,咱们明天一起上照相馆跟奶奶拍一张照片,霄钧他快回家探亲了,到时候安排你俩见个面,咱们也可以先当笔友,你们年轻人之间多聊聊……” “你要是答应了,我晚上就给他打个电话,这孩子也没别的毛病,工作之后性格冷冷的,越来越严肃,整天扎在男人窝里,半点都不沾女人,也不知道谈对象,拖到这个年纪才考虑婚姻大事……” 姜敏微笑着听齐奶奶絮絮叨叨,时而含蓄地点点头。 她不得不承认,女孩子年轻的时候还是得多挑挑,哪怕是挑花了眼睛——那也没关系,反正她还要去读四年大学。 多见几个好看的美男子,怎么说也是大饱眼福! “敏敏,你可真水灵啊,光是想想你们俩站在一块,哎呦呦,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俩要是生个孩子,那孩子可就不得了了,怕是比那年画上的娃娃还要好看——” 齐奶奶的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敲门声,“砰砰砰——”“砰砰砰——” 齐奶奶脸上的笑容一顿,姜敏也被这讨债鬼似的敲门声给震住了,她内心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开门啊!奶奶,开门!!” 第26章 哐哐哐的拍门声加剧,那人的叫喊也更加大嗓门:“奶奶,我知道您在家,姜敏!你给我出来!” 姜敏和齐奶奶互相看了一眼,大门打开,外面果然站着气势汹汹的张骁,如若不是他这张过分俊俏的少年脸蛋,他可真像个来捉奸的暴躁丈夫。 张骁快步踏入屋内,拽住年轻姑娘的手,大声宣誓主权:“奶奶,这是我对象!” 齐奶奶眨了眨眼睛:“骁骁,你别那么霸道,人家姑娘可没说是你对象,奶奶年纪大了,脑子不太清楚了,哎呦,你今年年纪多大了?还在院子里跟那群奶娃娃玩,满十六了吗?等个十年再谈对象吧。” “毛都还没长齐呢,别跟着学坏了。” 张骁义正词严:“奶奶,您是脑子不清楚了,更是老眼昏花,我今年满二十了。” “扯淡吧你。”齐奶奶撇撇嘴,她虽然老了,但作为退休的高级研究员,记忆力比谁都好呢。 “敏敏,你别听奶奶胡说八道啊,她肯定给你介绍对象了是不是?我跟你说,那齐霄钧都三十二了,比你大一轮,十二岁,他都可以当你叔叔了!” 齐奶奶急了:“你可别胡说八道啊,你霄钧哥哥今年二十七八……” “奶奶您是脑子不清楚了,我清清楚楚记得他比我大十四岁,我今年十八他多少啊?他都快有两个我那么大!” 齐奶奶斜了斜眼睛:“你刚还说自己二十。” 张骁理直气壮:“我虚二十二。” “您孙子虚三十五了,比敏敏大十五岁。” “你个混小子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这院子里的奶孙两个,你一嘴我一嘴的,快言快语,看得姜敏目不暇接。 张骁跟齐奶奶一边吵一边拽着姜敏出门,他都快要气死了,原本心里美滋滋等着姜敏过来,谁知邵泽突然跑过来,说:“骁哥,你老婆要跑了!” “我瞧见她被齐奶奶请进屋,肯定要给她介绍对象!” 张骁一听这话,忙不迭赶过来敲门逮人,那齐霄钧,模样条件好,脾气却不好,拖来拖去拖成了个老男人,也是远近闻名的,齐奶奶为着他的婚事操碎了一颗心。 现在抓住姜敏,也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可谁知道结果如何,万一这两人真看对眼了,万一那齐霄钧也喜欢姜敏这一款长相,张骁可不敢赌这个可能性。 更何况齐霄钧那张下飞机照片确实拍得好,好多姑娘见了,都被迷了眼睛,让齐奶奶屡试不爽,骗了不知道多少女孩子。 那都是骗!照骗儿!他张骁才是货真价实的俏小哥儿。 姜敏被张骁拽到了楼下的林荫大道,走得太着急了,她手上还攥着齐霄钧的照片。 张骁停在一棵大树底下,恨铁不成钢看了她一眼:“要不是我,你差点都被骗了!长点心吧,敏敏姐姐。” 后面的那四个字,张骁可谓是喊得咬牙切齿,跟那迫击炮似的,一个一个蹦出来。 “人家也没骗我,顶多说错了年龄,比我大十二岁也算t不得什么,长辈们都是这样说的,男方年纪大点好,会疼人儿。” 张骁不假思索反驳:“你少听这些歪理,因人而异懂不懂?” “不懂,不过人家确实长得很英俊。”姜敏低头拿起照片欣赏,仿佛与照片上下飞机蓦然抬头的男人来了个隔空对视。 她的嘴角向上一扬,故意逗他:“听说人家都是副团了,三十二岁不差了,条件挺好的,如果合适,见见也不错。” “你还小,别搁在这闹。” 张骁俊美的脸蛋儿黑如锅底,浑身上下写满了危机感,满肚子的焦躁无处发泄,只后悔自己没有早生个十年。 他恨恨道:“年纪这件事我改变不了,但我保证,我不比别的男人差,如果将来恢复高考,我绝对会考上大学,军校,警校,政法大学,公安大学……” “我将来当个省长给你看看,不,我要当这里的市长!” 姜敏抿嘴一笑,心想你丫的就吹吧。 张骁见她那表情,兀自冷哼了一声,“你等着瞧。” 重回七七年 第23节 “敏敏,你等我长大!” 见他那副认真的模样,姜敏在心头想着,果然是少年意气,她笑着点了点头:“你能考上大学,都好。” 只要张骁考上大学,也就改变了上辈子的轨迹,哪怕是读军校,军校毕业,直接是军官干部,跟直接参军还需要提干的士兵完全不一样。 “当个交通警察也不错,路边指挥的交警多好看啊,我们胡同里那些年轻的姑娘,看见人家的白制服,一个个都喜欢的不得了。” 七十年代这会儿的交警制服是白色的,有点像海军服,穿上这身白制服,站在阳光底下指挥交通,看起来可精神了。 张骁这么个俊俏的小哥穿上,肯定也好看。 两人走去了张家,上楼去书房时,姜敏又忍不住瞥了眼角落里的那家钢琴,上面通体光亮,没有一丝灰尘,也不知道是有人用过,还是保姆康婶擦的。 她忍了忍,到底没有问张骁:你会弹钢琴吗? 姜敏先踏入书房,张骁却是回头看了一眼。 方才发生了事情起了作用,张骁这天下午学得很认真,认真做题,认真写笔记,他的脑子灵巧,甚至能想出更多的解题方法,两人凑在一起,学了一下午,时间飞速流逝。 姜敏发现她跟张骁在一起学习效率很高,这家伙怪不得从小被人评价天资聪颖,他的底子很好,见识广博,跟真正农村孩子又是不一样的。 她在乡下插过队,知道农村的教育基础太差了,很多村小学班里的老师,大多是高中生甚至是初中生来当老师,老师都学得一知半解,遑论去教孩子?顶多教孩子认几个字,学点基础运算,会写自己的名字。 他们对外语更不上心,有的人一辈子都没出过县城,甚至没出过镇,没出过村,完全不知道学这玩意有什么用。 张骁哪怕是散漫不学习,通过家里长辈打小的耳濡目染,都知道很多农村孩子不知道的事情。 有些历史上的事情,张骁知道的比她还清楚,更能说出其中的门门道道。 尤其是关于书法方面,姜敏也就是听过什么颜柳体啊小篆什么的,可张骁这家伙竟然能直接写出来,他还会写繁体字,正楷、行书、行楷、草书……这家伙好像都会一点儿。 问他,他就说小时候跟在母亲和外公身边学过一点点。 ——这是一点点吗? 他的数理化不大好,但学得很快,而他的外文水平比姜敏的好多了,他能说好几种外语,这时候学生们的外语学得杂,有的地方学英语的,有的地方学日语的,有些地方学俄语的……各种都有,恢复高考后大学的英语班级,同一个专业的人,分作不同的外语班。 不过七七年恢复高考时,并不考外语,只有某些专业需要加试外语。 给张骁讲题很舒服,他是个一点就通的人,很会举一反三,姜敏猜他这么努力下去,即便没有姜敏帮忙,他也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考上大学。 没办法,有些人仿佛就出生在罗马,他的底子打得太好,哪怕荒废了这么多年,再捡起来,依然傲视所有。 说是荒废了,过去那些年,谁又不是荒废了? 傍晚张骁留姜敏在家里吃饭,姜敏本不想留,奈何饭店在五六点的时候,已经让人把菜送了过来,十道菜,红烧鱼、油焖大虾、木须肉、煨牛肉……拢共七荤三素,新鲜出锅的,还热乎着,香味扑鼻。 姜敏嗅着这味道,也不想走了。 “我爸送来的,知道你给我补习,让我好好招待你,他最近开会忙,没机会回来,所以订了菜。” 姜敏的小心脏怦怦跳,心想这难道就是鸿门宴?就算是鸿门宴她也得吃啊,不吃白不吃,张骁他爸究竟是什么意思?猜不到,也甭猜了。 十道菜,两个人连一半都没吃完,张骁让她全打包回去,还剩下不少肉菜,姜敏摇摇头,“我家里没有冰箱,太多吃不完也臭了,放你家里吧,我带两三个菜就好。” 真奇怪,仿佛每次她来张家,都是连吃带拿的。 张骁给她装了牛肉鸡丁红烧鱼,塞了一个大饭盒,还十分贴心地从冰箱里拿出来两瓶冰冻的水,用的是汽水瓶,喝完了的汽水瓶,装上自来水,在冰箱里冻成了冰棒,此时用来给姜敏拿回家保鲜正好。 姜敏没想到他还整这一出,带着东西回去了,张骁骑车送她,还没出军大院,又被齐奶奶拦住了,塞了她一袋煮花生,冲她挤眉弄眼。 “敏敏,回见啊。” 张骁见状冷哼了一声,自家未来的媳妇儿太抢手,一不留神就被人骗了去。 把人送到了大杂院门口,姜敏下车,跟他说道:“我明天下午有点事,我就不去了,后天再去。” 张骁不满道:“你干嘛去?” “跟我大舅妈吃个饭。”小姜同志采取了善意的谎言,没告诉这家伙自己是去相亲的。 张骁听了后,也就没说什么,回去后,破天荒的主动给他爸打电话:“糟老头子,你当初怎么追上我妈的?” “英俊的脸蛋,绝对过硬的人品,以及我令人称道的个人能力,当然了,更少不了死缠烂打的厚脸皮。” 张骁:“……” …… 在电话里狠狠教导了一通儿子,满足了他这么多年来未曾满足的慈父对儿子的谆谆教导,张坚心里美滋滋的,破天荒的睡了个好觉。 这心情美到了第二天,整个人容光焕发,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启了人生的“第二春”。 他这模样太招人惦记,塑料兄弟兼损友的薛部长跑过来找他的不痛快,“帮你打探过了,缠上你儿子这女人可不简单,才刚跟宋刚那小子的儿子退了婚,转头就跟你儿子搅合在一起,你要是说她没点心机,那怎么可能,兴许早就把骁骁哄上了。” “大院里有不少关于她的风言风语,你随便找个人问问就是了,你儿子这是被人下套了,你可别高兴得太早。” “这姑娘退婚那会儿可嚣张了,还说什么有福之女不进无福之家。” 张坚推开他,没好气道:“我家有福气。” “心机?扯几把蛋呢,扪心自问,谁不想往上爬,我看就你小子最心机,你怎么就不当一辈子的连队指导员?” “你年轻那会儿还想耍手段娶大领导的女儿,你不要脸,你最心机!” 薛部长急道:“你别在我家娘们面前提这事。” 第27章 大杂院的清晨骚动不已,水龙头前老早排满了人,住西厢房的葛老太嫌弃高春芳大早上的洗衣服,高春芳反怼她:“衣服不早上洗,难不成还晚上洗?谁家的懒婆娘这么干?” “一股肥皂味儿,恶心的我吃不下早饭。” “那你就别吃啊,省省!” 两人吵闹时,正屋却传来了米饭的清香味,其中还隐约夹杂着一股浓香的肉味,猛地往人鼻子里钻,高春芳和葛老太闻到这股味,架也不吵了,一个劲儿的咽口水,身上软弱无力。 高春芳探头问:“罗小薇,你们家大早上还煮饭?昨儿个没剩饭啊。” “听说你们家敏敏今天要去相亲的,难不成是怕在饭桌上像个饿老虎,这会先吃着点儿?”她一边说一边咽口水,眼睛左右晃动,往姜家厨房里望。 姜敏此时正在煮饭热菜,昨天带回来的肉菜都没吃完,怕留久臭了,这会儿煮米饭,把煎鱼块放在米饭上一起蒸……真别说,饭店里的油t是真舍得放,那叫一个香。 就不说这个,另一道辣鸡丁,哎呦全是油,带着鸡肉香味的油儿,这油是一股子棕红色,透着光,里面全是香料,喷喷香,哪怕不吃肉,光是就着这油都能干两三碗米饭,吃它三四个大馒头。 这鸡丁里油多,放在锅里翻炒,鸡油滋滋滋地冒泡,无法言喻的肉香味直冲天灵盖,鸡皮也在滋滋滋,这道菜回锅之后,倒显得味道更好了,尤其是那鸡皮,滋出了油汁,香软不腻,唇齿留香。 姜敏把菜舀出来,一层油留在里面,她扔了把新鲜的青菜进去,又是滋滋滋滋的,翠绿的菜叶子上爬满了鸡肉香味的油儿。 沾过油的菜叶子,跟煮出来的菜叶子,那是天差地别,是人间美味。 青菜吸油,一般的人家,谁敢这么吃啊? 她煮好了饭菜,这鸡肉还能留中午去,给弟弟姜诚平装了一个盒饭,让他中午回来吃,小妹姜雪去读书了,也给她留了一份。 罗嘉实手里拿着个大馒头,他刚还出去吃了碗面条,这会回来嗅到外甥女在煮肉,手里的馒头都不香了。 “敏敏,你又搞来了好吃的?让舅舅尝点儿。” 姜敏给他分了一小勺,上面就一块鸡肉,罗嘉实就着馒头吃了,那是越吃越馋,而姜敏已经端着碗去自个儿屋里。 罗琼玉在房间里为李崇誉绣手帕,嗅了嗅那股味道,心想你就得意吧,也过不了多久好日子了。 罗琼玉别过脸,咽着口水冷哼一声,她这个妹妹就是个傻的,还是自己聪明点。 李崇誉虽然有一堆穷亲戚,但他是一个人来京城立足,而她早就是城里户口,兄弟也有工作,面对他那些穷亲戚时高高在上,个个见了都追捧她。 姜敏今天去见的那个对象,说是人老实,父母脾气和善,能有多和善?自古婆媳就没有和平相处的时候,人背地里还指不定怎么挑你。 长得再漂亮又怎么样,指不定这丑小子的妈还觉得是你高攀。 罗琼玉心头腹诽,她阴恻恻的想到,别到后面,她的好表妹又追着宋清越跑,老老实实在宋家熬吧,熬着熬着,也熬不进宋家的门,就算进了门,将来生不出儿子,也是倒大霉。 临到中午,章月鸾说跟人约好了在茶馆见面,她人还没来,让女儿罗竹君先过来,罗琼玉把小表妹叫到身边来跟她闲聊。 姜敏换了身衣服,高春芳跑过来说酸话:“敏敏啊,见了人可得嘴甜点,不能再拿扫把打人了,你下了乡后,人都变糙了,婆家不喜欢你这样的。” “还没过门前,要低头做小,要主动端茶倒水,别端腔作势。” “去去去去——”罗嘉实把她推到一边去,“姑娘家结婚前别那么主动,敏敏,你今天这衣服穿得太普通了,咱们换一个。” 姜敏眼皮子都没抬:“不换了,等会就走。” “嘿呦你这姑娘还摆脾气了,听说人家男方条件好,还有门当大官的亲戚,那可是常委。” 姜敏懒洋洋道:“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 “你别那么不上心,你还以为能找着更好的?” 这会儿,就连葛老太那个刻薄的儿媳妇,都跑过来一唱一和,“敏敏,你也别相太多,相多了姑娘家就不值钱了。” “那你可是说错了,我还年轻,就得多挑挑,这个不行,换下一个。” 高春芳笑话道:“你哪来的下一个?” “昨天我路边碰上个奶奶,说要给我介绍她孙子,还送了一些煮花生给我。” 高春芳和罗嘉实都愣住了:“你在哪碰上的。” “宋清越那军大院,我去给一家孩子补课。” 罗琼玉连忙问道:“她孙子什么条件?” “副团级干部,长得很英俊,有一米八五,这奶奶是退休的高级研究员。” 葛老太她儿媳妇瞪直了眼睛:“人家这么好的条件,能挑上你了?” 姜敏:“他也有短板,听说脾气不太好,年纪大了点,比我大了十二岁,大了一轮。” “可那是干部呀!还是副团——”罗嘉实瞪大了眼睛,“他奶奶还是退休的高级研究员!敏敏,这可是个好家伙,你要把握住了。” 罗嘉实这只苍蝇,见了新鲜热乎的,之前的那坨屎又被他抛到了脑后。 贺亮家里条件好,他自己也不过是运输部的司机,那跟干部相比,条件又不一样了。 罗琼玉连忙问道:“人长得怎么样?这么大没结婚,不会脸上有伤疤……” “是个美男子,这里有照片。”姜敏拿出昨天的照片,给眼前这些人看了眼,齐霄钧的照片是够能唬人的,太英俊了,世间少有! 就不知道真人长啥样,据某打翻醋坛子的小学生说,这不是照片,这完全就是“骗”!真人不长照片那样。 “天!”葛老太她儿媳妇都快看傻了,“这男人也长太好了。” 重回七七年 第24节 罗琼玉忙不迭看去,也是看得心肝儿乱颤,上面的军装男人,成熟英俊潇洒……再多的赞美词,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哦豁——这打着灯笼找不着的好男人!”罗嘉实张大了嘴,“又是个军官,又长得这副模样,还有一米八——敏敏,要不咱今天的相亲别去了,就等这个!你可要把握住。” 罗竹君抢走了照片,眼睛里冒出星星一样的亮光,这男人太俊了!和他相比,自家母亲给两姐姐介绍的对象都是什么歪瓜裂枣。 罗琼玉连声问姜敏:“敏敏,你瞧上他了?” “我觉得长得挺不错的,就是年纪大了点——”说到这里,姜敏忍不住笑出声,她今天没有做多余的打扮,却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美得自然宜人,笑起来如春花般灿烂。 她笑得如此灿烂,还不是因为想起了某个急得跳脚的人。 不一会儿,大舅妈章月鸾过来了,“敏敏,准备准备,咱们过去了,哎,你这件衣服看着一般啊,还不如那天上我家时穿得那一身,去换一件。” 二舅罗嘉实连忙道:“换什么换啊,这小子也不过是个司机,长得又丑,衣服太漂亮了,他配不上!” 章月鸾嘴角一抽:“你不盼着你外甥女半点好,这要是成了,咱就喝喜酒了。” “不不不——这还有个排队等着相亲的呢,敏敏错过了这个村,还有这个店,你看这军官,模样长得太好了!还是个副团级干部。” 章月鸾脑袋一懵,咋又冒出来个军官啦,她心下打个抖。 “你来看看照片!”罗嘉实把齐霄钧的照片递给她看,章月鸾没做好心理准备,咋一眼看到了照片上的军装男人,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天灵盖一路向下。 天!这男人他太绝了!瞧这穿军装的样子,是多么的伟岸如山,他这脸庞,简直就像是天神一样,宛如刀削一般的面容,他一定是战神转世,或是什么将星之才。 章月鸾痴痴不舍看着照片上的男人,这勾起了她少女时的情丝,哪个少女不怀春,又有哪个女孩不曾梦想着自己嫁个大英雄呢? 这男人今年三十二,如果她再年轻个十来岁,她也想嫁啊,奈何“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在这样的心潮澎湃下,章月鸾激动得脸色潮红,她的心思百转千回,最后就变成了一个念头——我想送儿子去参军! “竹君啊,你看,要是你哥穿上这身军装,是不是也这么英俊潇洒,到时候一大群女孩子追着他跑。” 罗竹君嘴角抽了抽,要是她那个懒散的哥哥罗承泰进了部队,就相当于进了地狱——这还是亲妈章月鸾自己说的,现在直接改口啦? 不是还心疼儿子的吗?不是还舍不得二哥远离家门吗?她的一片慈母心呢? 姜敏:“……” 章月鸾后悔不已,恨不得拍断大腿:“那天……就不该那么闹,不过幸好,敏敏,同院子那奶奶还喜欢你啊?” “应该没什么影响吧?”姜敏也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女人心,海底针”,不就是一张照片,大舅妈态度变得那么快。 罗嘉实抢过照片:“没什么影响就好,要是这男人成了我外甥女婿,带出去倍儿有面子!” “琼玉,你说你哥宝庆穿上身绿军装,是不是跟这个男人一样?” 罗琼玉嘴角抽了抽,无言以对。 高春芳默默提t醒她们:“不是中午还要出去相亲的么?这就换人了?” “对对对,还是得过去见见人,敏敏,人家贺家态度挺好的,如果真要选丈夫,还是选这样的好。” 罗竹君:“妈,要是敏敏姐姐跟贺家成了,我以后能跟他相亲吗?” 她指了指照片上的军装男人。 章月鸾:“……这,你这是真差辈分了。” 姜敏感觉到头疼,面对这一团乱糟糟,还不如去给张骁上课。 第28章 与贺家约定的相亲地点在一家老茶馆,说是茶馆,现在已经改成了人民饭店,除了茶水外,也做饭食,平日里不少人来聚餐打牙祭,是个受人喜欢的好地方,有几样菜味道做得很不错,尤其是其中的茶点,深受本地人喜爱。 姜敏和大舅妈章月鸾赶到茶馆时,贺家的人已经到了,也把茶给点上了,乌龙茶,见章月鸾两人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爽快打招呼,喊两人坐下。 贺亮见了姜敏,神色紧张慌乱,他连忙站起来,请姜敏入座,颤抖着手给她倒茶。 他旁边坐着自己的父母,贺军山和谢翠娥夫妻,另一边吃了一堆瓜子壳的中年女人,是他的表姐周凤清,刚才出声打招呼的也是周凤清。 章月鸾神色一怔:“这么多人来啊。” 姜敏一看这架势,得了,又是个更加深刻的宋清越,他父母瞧着脾气是好,但更放心不下自己的儿子,样样都要亲自操心。 这么大个儿子,父母陪着来相亲,更遑论他那举止动作,倒不像个成年男人,反倒像是父母膝下的孩子,真要嫁进这种家里,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管束。 姜敏客气笑笑,并不打算多做交谈,大舅妈章月鸾见状,心里也觉得不得劲,只是明面上聊开话题。 “小姜长得很出色啊!比我想象中好看一万倍。” “咱家要是能娶上这么个媳妇儿,还不知道面上多有光。” “咱们也别顾着自己说,让小辈儿们聊。” 贺亮腼腆笑容问姜敏:“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看看书。”姜敏皱着眉头,她觉得很烦闷,还有点略微的恶心,虽然贺亮这个人也没做什么错事,对待她更有几分小心翼翼——可就是面对这样一个陌生的男人,她心里充满了不适和恶心。 这些感觉是没由来的,她不喜欢眼前这个人,身体里的所有细胞都在反感他。 两辈子头一次相亲的姜敏,可算是明白了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为什么那么重要,为什么曾经有那么多人反对婚姻包办,被迫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坐在一桌,被人谈论着彼此的结合——光是坐在这里,她就觉得恶心。 相亲就跟猪配种一样,本不是一件好事。 一个人得有多大的运气,才能在相亲的时候碰上自己喜欢的,而对方又恰巧喜欢自己的人?恐怕全天下大多数人,最后不过是捏着鼻子接受,将就着凑合过完一辈子。 条件再好,脾气再合适,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身体里的抗拒从来不骗人。 姜敏决定了,自此之后,再也不参加所谓的“相亲”,将来能碰得上喜欢的人就结婚,遇不上就这么一个人过着也挺好,跟后院的薛大姑奶奶一样,老了多管闲事,替别人家操心这个操心那个。 内心投了否定票,相亲桌上倒也维持着表面的和善,等到结束之后,再跟大舅妈说不合适。 贺亮的表姐周凤清那一双吊梢眼滴溜着打量姜敏,嘴里还不忘吃瓜子,一口一个,吐在餐盘上,桌上和地上都有她吃剩下的瓜子壳。 照姜敏看来,她简直不像是贺亮的表姐,倒像是他的祖奶奶,比他父母更要有派头。 不得不说,这贺家父母也的确好脾气,都被她个外甥女踩在头上。 “敏敏啊,你想嫁我们贺亮可要抓紧些,我这个表弟是个热销货,多得是女孩子想嫁进我们家,哪怕是你这个样貌的,都要排队。” 贺亮神情讪讪,贺家父母腼腆笑了笑,但说起自家的条件,他们也是得意的。 周凤清更是得意洋洋,她想着姜敏这种长相的姑娘,选择跟贺亮相亲,还不是图他的条件,还不是要任由他们挑选。 章月鸾嘴角抽抽看向对面坐着的贺亮,这家伙模样矮,又矮又瘦,瞧着还不到一米七,长相不能说贼眉鼠眼,但是气质让人觉得不舒服,就像是缺了点什么……对,没受过文化熏陶,也没有阅历,让人一看就觉得他不太对劲。 就这……还要自家外甥女敏敏抓紧,我勒个去,可真是有脸啊。 再回想刚才见到的军装男人照片,人家奶奶都是和蔼可亲的,而眼前这丑男家庭,他还得意上了,她们家也没真穷到要卖女儿,用得着高攀这种男人? 章月鸾这下子可算是有点明白了大女儿罗文君的心思,以前她给女儿挑相亲对象,选的都是家庭条件好的,模样身高普通的,还觉得人家男方长得丑,老实些,不至于太花心,然而事实却是——人家越丑的还越自信上了,料定了你是来图他家条件的。 虽然是看男方家的条件,可她们家也没非要嫁个条件非常好的,过得去就成。 “小姜,你有什么才艺?” 姜敏放下茶杯:“你们这边排队,我这边也多的是人排队,咱们不成也就别耽搁彼此时间了。” 她原本还想维持场面上的和气,这会儿已经听不下去,懒得再多给这家人脸色。 贺亮这下愣住了,连连看向自己的父母,他父母也道:“他表姐都是说着笑的,小姜,我们家对你很满意,你要是答应了,咱们就定下彩礼和婚礼怎么办,咱们家都听你的。” 贺亮笑着看向姜敏,他简直跟做梦一样,他真的能运气好娶到这样的大美人做媳妇吗? 周凤清道:“也就说说笑笑,小姑娘还当真了,我表弟家条件好得很,你嫁过来就知道好处……比你以为的还要好!” “你知道他家有门啥亲戚不?” 贺军山轻轻一笑:“也没什么,别乱说。” 两人这副样子,含含糊糊的,仿佛真遮掩着什么秘密一样的关系。 章月鸾有所意动,姜敏却是站起来道:“我觉得咱们不合适,舅妈,我走了。” 说罢,姜敏便往外走。 “哎——”章月鸾装作要拦住她的架势,实际上挡住了其他人,让姜敏往外走,别说是自己这个外甥女,就连她都受不了这家人。 既然婚事不成,场面上过得去就行,也别太得罪人家。 “我这个外甥女就是脾气大,看来两个可能是八字不合,咱们没机会结亲了。”章月鸾喝着茶装模作样叹气。 贺家父母连连在一旁称是,贺亮则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周凤清道:“别是惺惺作态借机拿乔的好。” 章月鸾瘪了瘪嘴,她这会儿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光知道这家人父母和善,可从来没听说还有这样的一门亲戚。 她颇为讽刺道:“您这个外甥女还是侄女的嘴,可真厉害啊。” “有她帮您儿子相亲找对象,肯定能寻着一门好亲事。” 贺家父母颇为尴尬笑了笑,贺亮也听出了其中的讥嘲,“敏敏她生气了?帮我跟她道个歉可好,我请她看电影。” “上赶着不是买卖。”周凤清呵呵一笑,“你看着吧,她还能寻上比你条件更好的对象?” 章月鸾没好气道:“话不能这么说,我这个外甥女是真的抢手,咱也不是拿乔,下一次相亲的对象已经有了,是个军官——也许出门,她还能碰上另一个。” 周凤清与贺家人脸色变了。 姜敏走出茶馆,还没等她多走几步,就被人给叫住了,她回头一看,发现是徐燕梁妮子和郑司勤等人,他们今天也在茶馆吃茶。 和宋清越退婚后,她已经好些时候没有再见到这波人,此时碰上了,也不见得是好事。 宋清越倒是没在这。 “敏敏——你,你竟然跟那种人相亲。”徐燕一脸关心的神态,眼神里却有藏不住的幸灾乐祸,上扬起来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不知道那男人t家里条件怎么样,但就长相而言,他跟宋清越比起来,长得也忒丑忒矮了点 光看模样,家庭条件也不一定好到哪里去。 和宋清越退婚后,姜敏竟然都惨成这样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要后悔到掉眼泪! 旁边的梁妮子看着姜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高大俊朗的郑司勤突然走到了姜敏面前,一脸深情地望着她:“敏敏,我要参军去了,你等我三年,三年后,我一定风风光光娶你。” 他这话一说出口,其他所有人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 韩卫国不可思议道:“郑司勤,原来你一直喜欢……敏敏!” 重回七七年 第25节 梁妮子更是一脸哀伤看向姜敏。 他们这些人今天聚集在这里,正是为了给郑司勤送行,他要参军去了,将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见面。 “敏敏,最初下乡插队见面的那一天我就喜欢上你了。” 面对郑司勤迟来的告白,姜敏愣在了那里,身上带着书生才气的郑司勤,很受女孩子追捧,他比较少说话,也不跟女孩子们打趣玩闹,总是静静地靠在窗台边看书。 下乡插队那会儿,她也有意识到过或许郑司勤喜欢她,只是他从来没有明确表示过什么,姜敏也只当是自己的错觉,现在他却说喜欢她。 “你……你愿不愿意等我?” 姜敏沉默着看向他,她还没有回来,大舅妈章月鸾与贺家几个人都出来了,正好撞见这样的场景。 章月鸾呆愣在那:“???!!”她有些不可置信看向郑司勤,才说自家外甥女出门会碰上更好的……这就立刻碰上了一个。 这小伙子长得不错啊! 一旁的贺家人面面相觑,贺亮看清郑司勤的长相身高,不免低着头自惭形秽。 章月鸾连忙问道:“小伙子,你家里是干什么的呀?” “我住宋清越他们隔壁院,以前跟敏敏一起下过乡。” 章月鸾眼睛亮了,原来这些年轻长相端正的小伙子,多找找总是会有的,她外甥女敏敏这般的好样貌,还是得要个俊俏点的男人站在一旁才养眼。 章月鸾和郑司勤聊了起来。 而在一旁无人关注的角落,席旭明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他是郑司勤的表弟,是张骁的好哥们。 今天可谓是看了一出大戏。 第29章 下午四五点,大概是最适合运动的时候,太阳并不热烈,早已偏向西斜,渲染了一片天空的霞光,浅浅的金色泼洒在草地上。 篮球框前挤满了挥洒汗水的男人,张骁今天换上球服,痛痛快快打了一场球。 “骁哥,明天早点下来打球呗。” 张骁扬唇一笑:“我还要上课补习。” 想到姜敏,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热烈,原本就好看的眉眼,这会更是显得光彩夺目,残阳给他的嘴唇增上了一抹金,他的瞳仁同样是光彩熠熠的。 “骁哥现在可是有媳妇儿的人,不能再跟咱们瞎混了。” “那可是个大美人啊,咱们啥时候一起吃个饭。” 张骁揉了揉手腕,神情闲适道:“那得听她的意见。” “这才刚谈上呢,就是个妻管严?” …… 几个人说说笑笑,邵泽往前一指,“看,席子他今天穿着人模狗样的回来了。” 席旭明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没说我坏话吧。” “没呢,说的是骁哥和他那个大美人对象。” “这才刚谈上,咱们院的小霸王就成个妻管严了。”邵泽似模似样地模仿起刚才张骁说话的神情:“那得听她的意见。” 张骁俊眉一挑,狠狠踹了他一脚,邵泽连连告饶,其他人都笑了。 席旭明看着张骁,有些犹豫,边上的赵庆开口道:“你干嘛看见骁哥就一副拉不出屎的样子。” 张骁在他头上拍了下:“说什么话呢!” “我今天看见人家在相亲。”思来想去,席旭明还是说了,到底是自家兄弟,总不能让他一头热陷进去,被人当猴子耍。 “谁?谁在相亲?”赵庆一头雾水。 张骁目光一凝:“你说什么?说清楚一点!” “我碰上了姜敏在跟人相亲。” 他这话一出,其他几个少年全都人傻了,尤其是赵庆,他嘴巴大得能吞鸡蛋:“骁哥,合着人家从来没把你放在心上啊,那声嫂子白叫了。” 张骁手上的球掉了。 他的神色冷峻,原本俊美端方的容颜在此刻染上了阴沉,还当她今天不来是为着什么呢,原来是为了跟别人相亲。 邵泽瞅了眼他的脸色,劝说道:“骁哥,人家一直都没瞧上你,没必要扒拉上她,她这样的女人,跟那些个势利眼一样,人家就喜欢将来当大官,有前程的男人,就想当个官太太。” “就那个姓岑的,她干嘛瞧上你爸啊,是喜欢他年纪大,还是喜欢当后妈?” “她当初能瞧上宋清越那种特别装的,可见一斑啊。” …… 张骁没说话,他的表情让人觉得无比可怕,气势骇人,邵泽都不太敢说话了,其他人也都噤声,少年们面面相觑。 姜敏那样的女人,他们都以为张骁是图她的模样,长得再漂亮,看久了也那样,他们还年纪小,婚龄都没到呢,张骁还真能跟她结婚? 过了那个新鲜劲儿,也就那样了。 那个心机女人估计也那么想的,张骁家庭条件再好,他也不过才十八岁,真要结婚须得等个三四年,与其哄着张骁,还不如趁着年轻挑个更好的,之前跟骁哥那一段,也许就是忽悠他玩,趁机谋取更好的。 “这种女人没了就没了……不是吧,骁哥你认真的?” 张骁的眼睛泛红,他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的一只猛虎,狰狞的看着悬崖对面的猎物,纵然他有再矫健的身躯和尖利的牙齿,也越不过那道天谴。 他们都笑他只是一头幼虎。 没有人相信他对她的感情,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都只觉得他不过只是玩玩而已,是啊,他们都不信,姜敏为何要信他? 只有他自己才能感受到身体里流淌着满腔的爱意,尽管他只有十八岁,尽管他还年少,尽管他许下的诺言都不曾有人相信,可他自己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知道,他真想娶她。 * 昨晚上隐约下了一场雨,第二天早上,地上是干的,仿佛昨夜匆匆而来的春雨是一场梦,春梦了无痕,春雨却是雨打芭蕉,吹落片片新叶。 姜敏还不知道少年的心思如这春雨一般珍贵而又滋生万物,她昨天夜里睡得不好,白天见到徐燕郑司勤他们,让她回忆起了不少旧事,夜里的梦都是错乱的回忆。 那些旧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回忆也只能记得零星的几个片段,郑司勤的表白让她有些混乱,原来记忆里竟然有许多蛛丝马迹。 然而这些记忆太过于遥远,她不愿意再回想,她更不会跟郑司勤在一起,这一点她跟他说清楚了。 郑司勤很是执着,说会等她转变心意,还说下到连队后,会给姜敏寄信。 姜敏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随后想到了某位小学生,她眼睛微微弯了起来,她想,还是和张骁相处的时候更加轻快。 比起回忆那些早已成沙的过去,倒不如咀嚼他前天着急气得跳脚的样子。 弟弟姜诚平接替了她送报纸的工作,她今天早上要去街道盖章,邮局那边也欣然接受,实际上,办不办工作交接都无所谓。 现在很多单位的员工都这么搞,他自己有工作,一个月四五十,但他不去上工,而是花二十块钱找另一个人帮他工作,赚个差价,还落得轻松。 工作可以买卖交换,自然也可以花钱找人替自己工作,全赖公平自愿的原则。 火车站附近的电线杆上,贴满了各种工作交换信息,另外,还有各类房子交换的广告。 买卖工作虽然不能大张旗鼓,但很多人私底下出售工作。 弟弟有份工作,不管能不能考上大学,也算是有个着落,考上了大学还能白领工资,怎么着都是不亏的。 这份送报纸的工作,两人也可以轮流交换着干,那天的周主任就是在没事找事,没有人能保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风雨无阻地在岗,不得空的时候,多的是送报员找别人来替自己几天,有的替几个月,只要不耽搁送报纸,家里若是有喜丧事,还能逼着你去不成? 姜敏在院子里晒好了衣服,垂花门前走来两人,都是来找她的,一个是梁妮子,一个是包天昊。梁妮子痴缠了郑司勤很长一段时t间,如今人走了,她心里空落落的,难以接受现实。 旁人都只当她是为了他干部子弟的条件才喜欢他,实际上她对他有几分真情在,她真喜欢这个沉默儒雅的青年。 昨天郑司勤当众对姜敏深情表白,显得她这么多年的苦苦追求是那么的凄惶可笑,她心里早就明白的,郑司勤喜欢姜敏,只是之前碍于宋清越的关系,现在姜敏跟宋清越退婚了,他也就毫无顾忌了。 昨天的欢送会,他根本没邀请宋清越! 他对姜敏的爱埋藏在心底,谁都比不上她的位置。 “梁妮子,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姜敏猜到了她是因什么而来,“我不会跟郑司勤在一起。” “不,我希望你跟他在一起。”梁妮子抹着眼泪,“敏敏,我知道他喜欢你好多年了,一心一意只有你,你好好和他在一起,珍惜眼前人,别错过这个好男人。” 姜敏摇头:“我不喜欢他。” 如果当真喜欢她,为什么当年不直接表露追求她?为什么不让她知道他的感情,玩什么爱潜藏在心底,这份所谓的爱也不过是感动了他自己。 还说什么让她等三年,回来后一定娶她——现在说这些,早干嘛去了。 如果真的有爱,她这个被爱的人为什么感觉不到? 男人的爱情,很多不过是感动他自己,宋清越是这样,郑司勤也是这样,究竟有几分真情,谁说得清呢。 “过去不喜欢,现在不喜欢,将来也不会喜欢。”她受够了这类自我感动的男人,绝不会喜欢这一类型。 梁妮子不可置信:“他喜欢你那么多年,条件那么好……” “我才是要送你一句——珍惜眼前人。”姜敏瞥了眼她身后的男人,性情开朗的包天昊总是跟在梁妮子的身边,在她被嘲笑,被郑司勤拒绝的时候,总是坚定的站在她背后哄着她,安慰她。 梁妮子何尝又不是个幸运的人?她有一个真正爱着她无怨无悔的男人。 姜敏告诉她:“别被风光迷了眼睛,这两年有可能要恢复高考了,与其去想那些感情上的事,倒不如好好复习考大学,与其找个干部子弟结婚,不如将来自己当干部。” 梁妮子和包天昊脱口而出:“要恢复高考了!” 他们其实也有所感知,可没有具体的消息出来,谁也不敢抱有这方面的期盼。 以前在乡下插队的时候,害怕一辈子留在农村,拼命求一个回城的机会,现在回到城里,人满为患,却又难以找到自己立足的土地,太挤了,想要搬出去,只能结婚……结婚,谁不想找一个更好的对象? 姜敏跟包天昊道:“你也是,少跟在她后面任人差遣,不如好好干出一番事业,也许自然心想事成,祝你们俩幸福。” 包天昊沉默了一会儿,“谢谢。” 送走了包天昊两人,姜敏去揉面,下午去张家前,她想做几个新鲜的肉包子,带给某个小学生吃。 她做了一笼包子,用竹篮装着,盖了布,骑车去张家,张家院门口,张骁蹲在院子里训大狼狗,大狗子比他主子更精,提前嗅到了包子的香味,忍不住躁动起来。 张骁站起身,冷冷看着院子外的漂亮女人,她今天没多做打扮,简单的素服,格子衬衫,偏中性美,穿在她身上,有股子闲散天然的野性味道,削弱了她五官的柔弱感,显得大气端方,别有一番滋味。 从另一方面讲,这样的衣服又让她显得格外有女人味,像是穿上了男人的衣服,更衬得她玲珑娇小,招人怜爱。 姜敏提着竹篮晃了晃,冲着他嫣然一笑,“把门打开。” “你昨天去相亲了?” 重回七七年 第26节 姜敏愣住,眼前的少年竟然知道了她出去相亲,他到底有多少眼线,还是跟踪她了? “嗯。”她也没什么好瞒着的,这是之前就答应了的事。 张骁嗤笑了一声,他的俊眉高高扬起,语调讥嘲,仿佛回到了初见时的那一天,“我早该知道,你就是这样的女人,找着下家了是不是?” “——你走吧。”他本来想说一个滚字,可面对她,怎么都说不出那样的字。 少年人的感情,似乎总是这样,来得热烈,走得也快。 姜敏笑了笑,心想行吧,这下子也算是摆脱了一块狗皮膏药,免得再纠结,回去好好复习,她不会再来这处军大院了。 她把手中的竹篮放在张家院门口,轻声道: “小弟弟,姐姐走啦。” 姜敏转过头,风吹起她鬓角的发丝,她想,她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要不然为什么眼睛里蓄起了水汽,想憋都憋不住。 她骑着车转头就走,决定出去之后再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哭一场,还要再去吃个烤鸭,然后把这件事给忘了。 这次她的车骑得很快,快要转弯处也没有减速,然而她车子再快,也快不过狗,一团黑影挡在她面前,她被人从身后抱下了车。 “汪——” 姜敏被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原本蓄上的眼泪都被吓飞了回去,双脚踩在实地的那一刻,仍然惊魂未定。 少年从身后抱住她,声音低沉而沙哑:“敏敏,你别走,你想我变成什么样的男人我就是什么样的男人,我要去当大官,我要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我要别的女人都羡慕你,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你别把我当弟弟,你把我当你的男人。” 他喘着粗气,明明能感觉到他的急切,可他说话的声音却很缓慢。 在那一瞬间,张骁感觉自己挣脱了一个牢笼,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他憎恨自己的父亲,恨他再厉害,也保护不了自己的母亲,更恨自己母亲的死,变成了他荣誉的勋章。 曾经的偶像轰然碎裂,他不愿意再走上那样的一条路,宁愿混混沌沌过完一辈子。 而这样就是对的吗?是他想要的吗? 他爸好歹还有过人生幸福的几年,而他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追寻不到,从头到尾最胆小,被困在原地的是他,因为不敢面对未知的将来,自暴自弃选择了混日子。 也被自己关在了那一场父子局里。 他早就该长大了,像一只雄鹰一样,飞出父母的巢穴,即便面对悬崖,也毫不犹豫地冲下去,捕猎,筑巢,保护自己的爱人。 “敏敏,你相信我。” 姜敏抬起头,她的额发乱飞,像是她晃荡的那颗心。甜蜜的许诺,虚幻,如梦又似泡影,十八岁少年许下的承诺又能有几分真假? 货架上摆着的食品有保质期,而这样的甜言蜜语又有多长时间的保质期? 明明知道甜言蜜语是毒药,可她看着少年真诚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相信了。 “行吧。” “从今天起,我答应跟你谈对象了。” 少年狂喜不已,他把眼前的姑娘紧紧抱在怀里,恨不得一刻也不分开,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姜敏等他松开自己,卷起一张报纸,狠狠在他头上抽了好几下,“你刚才吓死我了,你再敢这么吓我,我抽死你!” 张骁抱着头,躲都不敢躲,一人一狗怂到了墙角落。 “敏敏,你别生气了,我给你一样东西。”说着,一份存折本塞进了姜敏手里。 姜敏存过钱,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的存折本里还有六百块钱呢。 “我的老婆本儿,都给你,这可跟我爸没什么关系。” 姜敏觉得好笑,心想你的老婆本能有多少啊,她打开存折本,里面夹着不少票据,有油票和布票,还没来得及细看,她就被上面的大写数字震住了。 竟然有一万多! 姜敏这两辈子都没拿到过这么多钱,虽然也听说过什么万元户,可那也是别人家的事情,普通人家里有个一千块钱,已经是顶顶了不起的事。 这家伙掏出来的老婆本,竟然有五位数。 “你……你哪来那么多钱?” 张骁解释道:“这些年攒下来的,都没怎么花过,你知道的,我都吃我爸的,里面有部分是几个舅舅姑姑给的压岁钱,每年积攒下来,还有的是画画得来的。” “就我书房里,有些期刊枪械配图是我画的,之前去军工厂参观的时候,我也帮他们画过,你吃的几个罐头,还是他们给送的,跟我爸可没关系。” “还有的是演出费,乐团缺人,找我顶一会儿,也会有一笔补贴,不多,反正我也不用,积攒下来就多了。” 姜敏一阵静默无言:“……” 她仿佛在这一刻重新认识了眼前的少年,还以为上辈子他被管进军营,又断了腿,t一辈子都毁了,好牌打得稀巴烂……可他会的这些,已经站在大部分普通人这辈子的终点了。 “敏敏,你怎么不说话了?” 第30章 姜敏后知后觉地想:是我同情错了人。 她把存折交还给张骁,上面的数额看得她心肝儿颤,“你拿回去吧。” “还把我当外人?”张骁笑着把存折塞进她的包里,“咱家以后你管钱,现在不用给我零花钱,我吃我爸的,这叫薅羊毛。” 姜敏:“……”你这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结婚前我带你一起吃我爸的,等等,不行,我的媳妇儿我要自己养,才不用他的钱。”张骁拍拍存折的位置,贴在她耳畔告诉她密码,“你生日是几号?等两天我去把密码改成你生日。” 姜敏摇头:“这里面钱太多了,我住在大杂院,人多眼杂,一个房间还住着我表姐,不安全……嗯,钱先放你那。” “她又不知道密码。” 姜敏无奈道:“你把密码改成我生日,她不就猜到了。” “那就你生日和我生日数字交叠,这总让人猜不到了吧?”张骁含笑看着他,他就像是一个步步为营的棋手,势必要让眼前人收下自己的老婆本儿,并且还要知晓她的生日。 没法子了,姜敏只能告诉他:“十一月十二。” “那你也没比我大多少,也就一岁零几个月。”张骁生日在元月,这会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而姜敏目前十九岁,年底才满二十。 姜敏见他那副锱铢必较愤愤不平的样子,眨眼道:“那你也得叫姐姐。” 张骁学着那些成熟男人的样子,抱胸宠溺道:“我不跟你计较。” 姜敏:“……”别那么端着! 两人进屋,张骁又整幺蛾子,让她站在门口,自己去拖来一张长椅,请她坐下。 少年蹲着帮她拖鞋,他食指和大拇指在她脚侧方比划了一下,“脚真小,都没我手掌大。” “你想知道我尺码可以直接问。” 张骁淡定摇头:“用不着。” 姜敏撇开脸,心想要是你买的鞋我穿不上,看你怎么收场。 “摸完脚别乱摸,洗手去。” “自己的脚也嫌弃?” 姜敏好奇地跟着他去洗手,目光怀疑道:“你脚臭吗?脚臭的丈夫我不要哦,脚臭的弟弟倒是可以原谅他……” 张骁把她挡在门外,自己去洗手洗脚,他不脚臭,不当弟弟。 两人上楼学习了一会儿,休息时姜敏问他:“你爸爸他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他不赞同我们俩在一起……” “追姑娘的招儿都是他教的,他还能不赞同?” 姜敏摇头:“不信。” 张骁这个犟种,和他父亲相关的每一句话都不值得相信,他不是最爱跟爸爸唱反调吗? “你见了就知道了。” “老头子打算挑一个好日子,他还要睡个好觉,才能让未来的儿媳妇见到一个英武的公公。” 姜敏:“……” 她心想,那天见面时已经很英武了,那抽儿子抽的…… 两人一直学习到了傍晚,张骁送她回去,姜敏坐车后座。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张骁骑着自行车,故意带她绕着球场转一圈才肯出军大院,就跟钓到一条大鱼四处显摆一样,若不是姜敏掐他的腰,他还想再来一圈,宣誓主权。 张骁道:“这次我去你家看看,丑女婿也要见丈母娘。” 姜敏不置可否。 于是张骁骑着自行车,直接带她逛商店去,赶在售货楼关门前,买了些烟酒茶饼,让姜敏左右抱着。 就这他还不满意,后悔道:“出门前应该把我爸那两瓶陈年茅台带上。” “可别,我爸走了,我弟不喝酒,还剩下我二舅,他这个人啊,我连米酒都不乐意送他喝。”姜敏和张骁说起了自己家里的情况,“大舅人倒是还不错,当年我妈能嫁进城,还多亏了他,没有大舅考上大学,也就没有我了。” 姜敏说着自己的家庭情况,两人很快到了胡同口,张骁把车先锁在院外,提着东西带姜敏进去。 姜敏走在前面,此时院子里极其热闹,见她来了,有人大喊道:“姜敏,你家来人了。” 过了垂花门,姜敏发现自家门口可真是热闹非凡,竟是围了两三圈人,都是乌压压的人头,就跟开大会似的,仿佛整个院的人都出来了。 院子里中央立着好几个扁担和箩筐,上面摆着不少东西,床褥棉被,烟酒茶饼糖,猪肉活鸡,一台收音机,一辆绑着大红绸缎的崭新凤凰牌自行车。 除了这些东西,还有昨天见过的几个人,贺亮和他的父亲贺军山,以及他那个耀武扬威气势汹汹的表姐周凤清。 和昨天吐瓜子壳的周凤清相比,今天她的尾巴更是要翘到天上去,嚷嚷着来给姜敏道歉,再给两个年轻男女定亲,她们带来的这些东西都是送给姜家的。 罗小薇在旁边怯懦着不敢拒绝,只说女儿敏敏还没回来。 周凤清嗓门就跟装了个喇叭似的,这种显摆炫耀的活儿,她抢着来干,“我表弟家不在乎她过去订没订过婚,是不是个黄花大闺女,这些我们家都不在意,这门亲事要是成了,喏,一千块钱彩礼!结婚后两室一厅的房子……还有那向光辉,报纸上没少见吧?那是我们家亲戚。” “今天把东西收了,明天姜敏就是我们贺家的人,生是我们贺家的人,死是我们贺家的鬼!如果你嫌彩礼不够,我们家还可以加,一千五!”周凤清扯开嗓子,宛如唢呐震天撼地,她这一千五的彩礼一出,其他人无不震惊,瞧她那个架势,这还不算多,要钱还可以再商量。 更别提还有那两室一厅的分房,听说结婚还有进口大彩电……姜敏这回可是遇上了个富贵的好人家。 贺亮心情着急,只等着听未来丈母娘罗小薇一锤落定。只要她把女儿许配给他了,姜敏这个女儿自然也只得认了。 到时候等人嫁过来,慢慢哄就是了。 昨天和姜敏分开,贺亮心情低落,他当真喜欢上了这个清丽卓绝的好姑娘,做梦都想娶她当媳妇儿,为此恨上了表姐周凤清。 周凤清却是道:“你真想娶她当媳妇儿?那你还得求我,我有办法,叫她一定当成你老婆!” 重回七七年 第27节 于是今天贺家人摆出了这副架势,务必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两人的亲事定下。 “说真的,我们家还真没瞧上你们家姜敏,有这些东西就该知足了,要不是贺亮死心眼,非得要娶她,咱们贺家真犯不着这样。” 罗琼玉瞧着那边矮小如鼠的贺亮,心头越发觉得好笑,她那个漂亮的好表妹,难不成竟要被这么一个矮冬瓜给糟蹋了? “姑姑,我看这男人还挺真心的。”罗琼玉劝说罗小薇。 一听她这话,周凤清更是得意猖狂无比:“那是,她要是跟贺亮结了婚,那就是跟向光辉成了亲戚。” 贺军山皱了皱眉,他们家低调,不爱嘴里把某某人的名字挂在嘴边,听起来影响不好。这是他们贺家的关系,跟周凤清却是不相关的,她这人最喜欢狐假虎威,装腔作势。 如果能因此让儿子娶到媳妇儿……就随她去吧。 人群里议论纷纷: “小薇,好像人家条件真不错,也是真心的呢。” “要不你就帮敏敏答应吧,错过这个村,真没这个店!” “孩子不懂事,你这个当妈的要为她谋前程!” …… 周凤清扬起下巴,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罗小薇,她满脸都是得意,左右看了眼,趁着眼前的气氛正好,也不等罗小薇回答,直接喊人把东西抬进去。 她特意选在这个时间,就是因为这会儿大伙儿都下班了,有个见证,让这姜家赖都赖不掉。 “收了东西,咱们两家的亲事成了,以后就是亲家母,贺亮,快喊你丈母娘!” 贺亮挤出满脸的笑,殷勤看向罗小薇:“妈,以后您就是我的亲妈,我是您亲儿子,我知道你们家诚平的情况,等我跟敏敏的事成了后,他是我弟弟,我来给您养老……” 说着,其他人已经搬东西往姜家去,罗小薇要上前去拦着,被贺亮抓住了手,罗琼玉则打开门,指引着人该往哪里放。 二舅罗嘉实这会子有些不乐意,瞧这贺家人的架势,他将来不一定能占到便宜,与其让外甥女嫁给他,还不如跟那个军官相亲呢,哪怕占不着便宜,说出去也倍儿有面子。 眼前这贺亮实在太挫了,拿不出手,他嫌丢人! “哎哎哎——你们别乱来啊。” …… “姜敏回来了!” 周凤清听见这话,立刻让人赶紧往里面搬东西,她大声喊道:“东西进了屋,那就是临门儿一脚,拜了天地,拜了高堂——” 她一边说着,一边眉飞色舞看着走过来的姜敏。 下一秒,啪啪——两个响亮的耳刮子清脆打在她的脸上,把周凤清打得险些翻到在地,姜敏这还嫌不够,一脚将她踹翻,她走去墙角拿扫把,那架势谁都不敢拦她,也不敢劝她,整个院的人鸦雀无声看着眼前这场大戏。 罗琼玉佯做惊讶道:“敏敏,你又拿扫把!” 姜敏手上的扫把直接往她脸上盖过去,她早就想揍这丫的了,刚才她可是亲眼见罗琼玉给人指挥搬东西,当众如此不怀好意,不揍她丫的对不起憋着的这口气。 她的手毫不留情一扫把打向罗琼玉,罗琼玉根本没料到,硬生生挨了她这一下,身上疼得要命,她痛呼出声,她想躲,姜敏却追着她打,一边打还一边骂:“住我家的房子,吃我家的东西,胳膊肘往外拐,平日里够能装蒜的,论不要脸你天下第一,你想看我嫁给那男人,我捧着你骨灰去!” “装得多无辜体贴的样子,我的好表姐,总在背后捅刀子是不是?” “平日里你名声好,你体贴,我就是不懂道理是不是?嘴巴上的好你要,脏活累活指使我做,我下乡当了两年知青,我的房间就成了你的,还好意思说我回来让你房间挤了——今天我告诉你,我也嫌挤了!” 姜敏一边打一边骂,把以前受过的委屈痛痛快快骂出来。 罗琼玉原本想缩在地上装可怜,可姜敏那是真打啊,太痛了,她都不敢停留,罗琼玉往前躲了两步,狠下心来趴在原地不动了,结果屁股又挨了沉重的两下,她嘴巴刚想开口喊可怜,姜敏一扫把打向她的脸,罗琼玉顾不得太多了,只得起身跑起来…… 大杂院的人一个个站在那里,愣是没人上去劝,他们被这一出出戏给惊呆了。 就算要劝,也不是他们上去劝。 被大杂院众人看着的贺家父子更是懵逼了,贺亮傻在了原地,周凤清这时候没有了刚才耀武扬威的架势,悄悄往贺军山背后站了站。 周凤清两边脸颊火辣辣的疼,后背心却是冰凉一片,姜敏那一声声好表姐,听在她耳畔跟指桑骂槐似的,仿佛下一个要挨打的人就是她了。 她凉飕飕站在那,恨不得撒腿就跑。 罗琼玉的痛呼声响彻整个院子,姜敏拿着扫把,站在院子中央,原本娇柔漂亮的脸蛋这时候却一脸阴沉,她挑了挑眉,看向贺亮:“你说你想娶我?” 贺亮颤巍巍的跌坐在地上。 第31章 天色已经晚了,像是蒙了一层雾,有人悄悄把走廊里的灯打开,眼前的这场好戏还没结束,哪怕早已到了饭点,却没一个人闹着回家吃饭。 贺军山拉了拉儿子,示意他赶紧爬起来,太丢人现眼了,眼前这种媳妇儿,他们家可娶不起。 “把东西搬出去。”贺军山不想在这里多留,闹得这么大,将来这风言风语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就怕传的不好听,真传到向光辉那去。 见男人说了话,周凤清挺了挺腰杆子,轻咳一声,好说歹说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样的女子,以后谁敢娶你,长得再漂亮都嫁不出去,当代河东狮!” “我那个表弟,就是被你这副模样给骗了去!” 姜敏嗤笑一声:“你再多说几声试试。” “哼,你还真敢打,你知道他家有什么亲戚吗?那可是向光辉!”周凤清临走之前还不忘嘚瑟一声,让这家人知道自己错过的是什么,得罪的又是什么。 人群里议论纷纷: “姜敏今天太冲动了。” “这下闹得满城风雨,传出去这个名声,谁敢来求亲?” “挺好的一门亲事,怎么就不答应呢?人家给钱也大方……” “年轻的小姑娘嘛,还不知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道理。” 姜敏冷笑道:“吓唬谁呢,人家还能有你这一门上不得台面的亲戚,恶心人。” 周凤清连忙道:“贺亮可是他的亲侄子,人家就这么一个亲侄子,你是不知道向光辉对自己亲侄子有多好。” 她添油加醋说着情况,却撒了不少谎,是侄子不假,不过是表了不知多少的表侄子,跟刘姥姥上大观园的关系差不多,不过有件很多人都知道的内幕,人家向光辉真有个特别疼的侄子。 “真好笑,我怎么就没见过这么个’亲侄子‘。” 一道掷地有声的响亮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大杂院里的人莫名其妙看着角落里仿佛陡然出现的少年,刚才的那出戏唱得太过于热闹,没有人发现竟然凭空冒出了一个钟灵毓秀的人物。 他背着光,人很高,身形轮廓跟水墨画上的线条一样,清楚,明晰,是蜿蜒绵延的山水,又是悬崖边上的一棵松柏。他的面部线条好看的不可思议,又不是女子的柔美,只让人联想到水墨画。 贺军山看见这少年的时候惊呆了,这人他见过……那时在记忆里,他站在男人的身边,这怎么可能,少年又怎么会出现在的这里? “打得真好,这都是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玩霸王硬上弓,想要强抢民女啊,还打着别人的名头乱攀亲戚。”少年说话毫不客气,他的挑衅的语气和他俊秀的长相全然不相符,脸上的嚣张之色更让人觉得他举手投足间都是在嘲讽你。 周凤清见是一个岁数不大的年轻人,她撸起袖子嚣张道:“你是谁啊你?岁数不大脾气到大,要你来多管闲事。” “你又是谁?”张骁冷冷道。 “我们家跟向光辉可是亲戚,你这个孩子难不成还没听说过向光辉?” 张骁好笑道:“你们是亲戚,那我还说向光辉是我姑父呢。” “我怎么就没见过你这门亲戚。” 周凤清愣了下,“你这个小子瞎说什么呢,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你你你——你是沈容谦的外孙。”贺军山目不转睛看着张骁,脱口而出道。 他这话一说出口,其他人都呆滞住了,沈容谦沈老前辈的名字家喻户晓,那可是泰山北斗级别的人物,他是大师,同时也教过很多学生,子女也个个又出息,并且只有一个小女儿。 眼前这少年要是他的外孙,那他父母岂不就是……有些消息门路广的,已经暗中厘清了关系。 若是这么说的话——那还真是他姑父! 熟知这些关系的男人们个个惊异无比,这无异于大院上方凭空炸出来个响雷,而罗小薇和罗嘉实兄妹俩,他们是听不懂的,此时面面相觑,被接连的变故给镇住了,而罗琼玉也不知道别的,倒是听说过沈容谦,课本上大师级别的人物。 “真李逵遇上了假李逵!” 其他人不知道,贺军山则倍感头皮发麻,向光辉这个侄子还真是个麻烦,脾气稀里古怪的,很多长辈们喜欢他,小辈们不敢招惹他,这么个烫手山芋怎么出现在这里? 周凤清此时也没搞清楚状况,她本来就不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搬出人家的名头,也不过是狐假虎威,真有点关系的贺军山都不敢大喊,她一个没关系的人倒是闹得快活。 “怎么了?难道还是真亲戚?” 贺军山讪讪一笑:“你是张骁吧,之前吃酒的时候咱们见过面。” “没见过。” 贺军山脸色燥红:“今天也不是别的事,就是你这个’哥哥‘想娶妻,跟人谈婚论嫁,女孩子脾气冲,闹起来,他表姐说话也是个没轻没重的,都是误会一场。” “小姑娘太凶了,不愿意嫁就不愿意嫁,怎么还打人呢。” 张骁冷笑好几声:“强行塞东西,强行拜天地,就算是闹到公安去,也是你们没理,得亏是她打,要是换成我,我就把你们全都揍出去——” 院子里有人应道:“可不是么,什么年代了,还玩儿逼婚,新时代还有白毛女?” 大杂院里的众人这下可算是回过味来了,这不是强行逼婚么,开头大家只是被贺家开出来的好条件给镇住了,人家母亲也没拒绝,只说等女儿回来,可后来的事态发展——这不就是强抢强卖! 《白毛女》是大家最熟悉的一出剧,黄世仁抢占喜儿,拆散一对有情人,那贺家这样的做派,干得不就是黄世仁的勾当? 看看姿容绝色t的姜敏,再看看矮小丑陋的贺亮,还有之前那嚣张的周凤清,但凡换个性子弱的,真就给她逼婚成功了?平白糟蹋了这么个漂亮大闺女。 有个大婶子越想越气,提起一旁的菜篮子,折断几根菜叶子,往贺亮几人头上砸过去。 “滚出我们院!别说你是谁的亲戚,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得滚!” 薛大姑奶奶大声道:“你哪单位的,明天我就去你们单位告你!” 群情激奋之下,贺亮缩了缩脖子,这时他哪还有什么好色之心,贺军山心情慌乱,周凤清还想再回怼几句,贺军山踹了她一脚:“你就是个祸患!” 说罢,父子俩东西都不敢要了,灰溜溜跑出大杂院。 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院子里的人哈哈大笑起来,罗琼玉见状则呜咽着哭出声,开始只是蚊子细小的声响,后来变成了嚎啕大哭。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止住了,无言看着那表姐妹俩,葛老太先出声:“敏敏,你这也打得太狠了,到底是你姐姐。” “我没这种狼心狗肺心思歹毒的姐姐,现在从我家滚出去,我不会再跟住你一个房间。”姜敏可不管罗琼玉的惺惺作态,她走进房间里,把罗琼玉的东西都扔出去。 一群人慌忙赶着要去劝,罗琼玉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她的东西就这么被扔到她腿边,明明不是姜敏差点给贺亮订下婚约吗?怎么又变成她要被赶出去。 “你别动了。”张骁抓住姜敏的手,原本还想劝却又不敢上前的众人,见这个陌生少年劝阻姜敏,便也不再自己上前。 姜敏可是气在头上,谁也不敢上前去,就怕挨那么几下,人家差点被迫嫁给那么一个人,谁想想不发火?总该让她发泄三分,到时候再好好劝。 “——我来!还有哪些东西,我帮你一起扔出去,你这一趟趟的要多久?”张骁撸起袖子,准备帮自家媳妇儿清理门户。 大杂院里的人瞪大了眼睛:“???!!!” 重回七七年 第28节 不是……这家伙是跑出来干嘛的?他不是来拆穿贺家那假亲戚的吗? “你……你还在这做什么?贺家人都走了。” 张骁挑了挑眉:“我来干什么的?我是敏敏她对象!” “以后谁敢欺负敏敏,我就上谁家掀桌子去!” 有张骁这个一米八的大个子帮忙后,原本不太可能完成的事情,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完成了,他力气大,一次搬两百斤的东西都不再话下,不过片刻,罗琼玉的东西全给扔出去了。 别说是大杂院的人傻了,罗琼玉自己都傻了,她以为姜敏扔东西不过就是气急败坏,她到底是个姑娘,能搬几趟?柜子那些大件呢?她一个人也抬不动,又没人帮她。 将罗琼玉的东西清出去之后,张骁帮忙重新调整床铺位置,将柜子移好,按照姜敏的要求,重新还原成了她小时候的模样,这原本就是她的房间。 罗琼玉的东西被扔在外面,里面没位置放了,幕天席地的不太好看,薛大姑奶奶做主说:“先搬去后面的杂物间。” 除了姜敏原本的房子,去年地震过后,加盖了一个避震棚,后面变成了杂物间,清出里面的杂物,勉强能把罗琼玉的东西塞进去。 “暂时就这么住着吧,你也趁早搬出去,何必偏要赖在他们家,罗琼玉她那个对象谈多久了?赶紧结婚吧。” 罗琼玉嚎啕大哭抹眼泪:“敏敏她怎么这样啊……” “你也别在那装模作样的哭——”薛大姑奶奶瞥了她一眼,额头上增生出来的疙瘩在黑夜下透着光,“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但凡你们父女俩能干点好事,人家姐弟能被逼成这样。” “敏敏以前是什么脾气?现在又是什么脾气?” “自己好自为之赶紧走吧,鸠占鹊巢久了,真当是你的地方了?” 第32章 “你是敏敏她对象?”大杂院一众人围着张骁问东问西,这可太稀罕了,刚才有人过来逼婚,现在姜敏自己又带回了个对象。 葛老太咂摸一下:“小薇,你们家敏敏忒抢手了点,我看你这婚退得好。” 高春芳撇撇嘴:“人家敏敏桃花运旺,一个女人,桃花运旺可不是什么好事,处得对象多了,人家还得告你一个女流氓罪。” “敏敏才处了几个?这才是第二个,前一个都退了婚,高春芳,你丫的就嫉妒吧,结婚这么多年,你丈夫都没喜欢你,听说当年还是你死皮赖脸凑合要结婚的。” 高春芳急眼了:“嘿,你个老头子可别胡说八道。” 张骁平日里晚上一个人住在小二楼,哪遇见过这样的阵仗,哪怕是在军营里,尽管人再多,也都整整齐齐的,何曾吵成这样?如同成百上千只鸭子一齐嘎嘎叫,可真热闹。 姜敏家的住房条件一点也不差,在这京城里算得上好的,他家里虽然是个小两层,面积也没比姜家大太多,也就有个独立的院子,有阳台,还有冲水马桶卫生间。 论区域位置,也没她家里这边方便。 “你跟咱敏敏谈多久对象了?”高春芳又是好奇,又是促狭道:“估计就这一天谈上的?咱们的敏敏可真是好福气,昨天还说要跟个俊美的军官相亲,这会又领来个俊俏年轻人,听说还有个将军家的小学生,前个儿天天给她送罐头。” “我就是那个’小学生‘。”张骁凉凉道:“送了那么久罐头,她可算是答应跟我处对象。” 姜敏摸了摸鼻子:“……”她是没想到这个词还能被正主给听着。 高春芳摸着自己的嘴,她被吓了一跳,这年轻人家世得有多好啊,姜敏那是什么好运气?怎么好男人都往她这边跑。 回到家里时,高春芳还在啧啧不已:“罗小薇真好命,我是比不过她,他们家敏敏了不得,这回又找了这么好个对象。” “她这辈子算是有着落了,儿子是个哑巴,女婿靠谱就成,结了这门亲,将来有的是好福气。” 他丈夫抽着一根烟摇摇头:“我瞅那男娃娃年纪小,估摸着还没到二十,他跟敏敏能结婚?你是没听过他的名声,这家伙听说是个混不吝的,敏敏跟他——那是遭了。” 高春芳莫名其妙:“这能遭到哪里去?那小子长得挺灵秀。” “他俩在一起,你能想象吗?那是林黛玉下嫁薛大霸王,把敏敏给糟蹋了。” 高春芳:“……” “你还林黛玉呢,你见过林黛玉拎扫帚打人啊?” 丈夫同样也是一阵无言以对:“……” 与丈夫聊过之后,高春芳才意识到,姜家这一门看似还不错的新对象,似乎又是个惊天大坑,这姓张的原来是个混小子,放以前,那就是个纨绔子弟。 别说姜敏能不能治得住他,能不能嫁进他家门,也是个未知数。 “乖乖的,隔壁家闺女究竟要换几个对象啊?” 姜家,罗小薇心情忐忑煮茶,看着自己大女儿对象新送来的东西发怔出神,女儿姜敏去年回城,经历过宋家那一遭,傍晚又是贺家,现在又是一个,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屋子里的这个少年,和他能成吗?人家还有那么好的家世,若是后面不能成,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她的兄长罗嘉实这会儿根本没时间去顾及自己的亲女儿,他跑去大爷家打听情况去了,说起来他还是个外来人,来京城不过十几年,对一些本地的弯弯绕绕不太熟悉,敏敏这个新对象是个什么来头,他还得找人问清楚。 比起贺亮,罗嘉实当然希望自己外甥女找个更气派的对象。 姜诚平见过张骁,他耳朵听不见,刚才发生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一直在房里睡觉,白天送报纸太累,再加上有烦心事,下午好不容易睡过去,就睡到了现在,没人来喊他,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时他跟个没事人一样,冲着张骁咧开嘴一笑,张骁给他打了个手势,说你好。 姜诚平疑惑看向姐姐,好奇问:姐,这不是那个冤大头吗? 姜敏咳嗽一声,回道:他现在是我对象。 姜诚平大惊! 张骁狐疑着看两人的手势。 “哥哥,你几岁了?”回到家里的姜雪问眼前的陌生男人,姜雪刚才被罗小薇赶到对面家院子写作业去了,她原本不想去的,奈何贺亮长得忒……让她不舒服。 真要让自己的大姐嫁给这样的男人,那是要戳瞎她的t眼睛,她不肯接受,更不想真正见到两家定亲的样子。 等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来,事情尘埃落定,大姐姜敏不仅没跟贺家定亲,她还带了个崭新的对象回来。 一个颇为俊俏的大高个。 在年少的姜雪眼里,张骁这样的少年,无异于是非常好看的,就跟她们中学里最受欢迎的男孩一样——不,他比许仲秋还要好看! 若是让同学知道她有这么一个姐夫,还不知道该有多羡慕她。 “哦,我十六,比你姐姐小三岁,俗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 姜雪嘴巴张大,两只手握成拳头放到了下巴上,天啦天啦天啦,她姐找这么小一个学生仔谈对象。 罗小薇手一抖,也给吓坏了,十六岁!那不和诚平差不了多少,兴许还比诚平小一点儿。 “他十八,比我小一岁,你们别听他乱说。”姜敏卷起一张报纸,在他头顶敲了一下。 在张骁的嘴里,他这个年龄数字还真是“灵活弹跳”,一会儿二十二,一会儿二十,现在又来个十六,还“女大三抱金砖”,天上怎么不掉下来几块砖来压死他。 罗小薇已经有些呆滞了,又来个年轻漂亮的子弟,姜敏当初下乡插队,碰上个宋清越已经是运气好,而这比女儿小一岁多的张骁……估计又是个宋清越二号,家族关系大的,怎么可能让姜敏进门。 女儿糊涂啊! 张骁帮姜敏整理房间,趁着机会,角角落落都清扫了一遍,最后铺了床,换上了新被褥,顺手给她把被子叠了。 姜敏道:“你坐着休息一会儿,我来。” “哪能让你来。” 姜敏手撑着下巴看他,觉得这家伙似乎真有些贤惠过了头,她脸上不自觉浮上一抹幸福甜蜜的笑。 夜里张骁走了,姜敏独自睡在房间里,仿佛空气里还留着少年存在过的气味,太舒服了,她多少年没有独自生活在这个房间里了? 为什么要把另一半分给罗琼玉呢?一开始只说是借住几天,一住却是十年,她自己的房间,却分给另一个人住十年——其中的委屈和愤恨,这么多年如何说得清。 只是遗憾今天光顾着发泄,没有想办法给贺家父子来两下,这一家人可真是个奇葩,还有那个姓周的表姐,只给她两个嘴巴子真是便宜她了。 天知道她回来见到那一幕有多么的恶心。 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他们还想背着她把她当一个畜生卖了?罗琼玉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指引其他人往家里放东西,那股子的得意与欢喜,透出浓浓的恶意。 不先把她给制服了,还不知道要在旁边“搭腔”多少话。 打着“关心她”的旗号,干着恶心人的勾当。 现在已经撕破脸皮了,尽快把这对父女撵出去……姜敏寻思这件事的时候,蓦地又想起了以后发生的一件事。 她自己又还能在这个大杂院里住多久呢? 说实在的,姜敏也不想住在大杂院里,要知道,搬出大杂院,几乎是八十年代后很多人的愿望,尽管大杂院给他们留下来许多美好的记忆,可人都向往美好的生活,想要住楼房,不想要住平房瓦房。 住楼房的——哪怕是筒子楼,都显得高人一等。 八零年的时候,京城里就有了商品房,和寻常的单位分房不同,也跟乱糟糟的大杂院不一样,有钱就能买到楼房,不过价格昂贵,普通人买不起,最初一平米要一百八,后来三四百,五六百的也有,动辄一套上万,甚至好几万。 除了这类商品房,还有华侨村里的房,以及其他的小洋楼,都是卖得上价格的房子,四合院则相对难卖,一二进的小院子好出手,四进的大杂院那可就糟糕了,有的住着十几户人家,要出手也是一同出手,只要有其中一户不答应,那就卖不出去。 这样的四进五进院子,也不是普通人买得起的,像他们这一套四进四合院,约莫能卖出三十万,然而前院后院住着这么多户人家,八一年底,当时有老板来问,想要买下来拆了盖成酒吧歌舞厅,或者造饭馆。 那会已经出价到三十二万,大杂院里有半数都不答应,尤其是年纪大点的,对院子有感情,舍不得搬走,年纪小的则恨不得赶紧把房子换成钱。 具体钱怎么分,也有争议,有的说按房子分,有的说按人头分,一共三十来万,一家人少说能分个上万。 能分个两三万,就能去买楼房了,哪怕一万多,也买个差点的一进院,自个人独门独户住着。 最后那老板买的是对面胡同的一套四合院,户数少,人家齐心,一口气把房卖了,听说还有人拿着这钱,换成了外汇券,直接出国去了。 普通人手里的钱换不到外币,却可以想办法换成外国人手里使用的外汇券,而这样的外汇券,能直接换成美金。 当时也催生了不少外汇券黄牛,先找来旅游的外国人换外汇券,再把外汇券卖给国人,谋取差价。 这家人也是跑得早,八零年发行外汇券,刚开始兑换的比例相差不大,到后面外汇券一券难求,差价逐步扩大,有些黑市都能扩大到七八倍。 那些出了国的人,还往京城的亲朋好友寄信,说在国外的生活多么好多么好,一家子都不回来了,有些谈男女朋友的,一方出了国,几乎就是断开了,没有再联系过。 这些回国的信搅得人心浮动,也把大家想卖房的心煽动起来。 八二年的时候还没卖出去,姜敏猜测用不了几年肯定要卖出去,想到从小住的地方,拆了变成了个酒吧歌舞厅,或是什么大酒楼,心里仍然有几分惆怅。 听老人说,这房子很有历史底蕴,就连门口的石头都有它的来历,拆了也怪可惜的。 自己不愿意卖,拦得住大众吗?人家想要换成钱,挡也挡不住。 不过,人家大老板能出价三十万,自己为什么不能买?这是父亲留给他们的房子,还留有小时候生活的回忆,姜敏不想任由它拆了,她想保存下来。 可那是三十万,那是好大一笔惊天的数字呀! 姜敏的心脏怦怦跳,重生前她也不过是个二十五岁的小姑娘,正准备参加高考,上辈子手里的钱别说上万,几千都没有。 今天她手里才摸到了一万的存折本子,竟然敢肖想三十万。 但这并非不可能。 即便是回到五年前,姜敏也比其他人知道不少先机,比如七九年经济放开,知道很多地方可以摆摊买店铺,知道外汇券价格水涨船高,知道旅游赚外国人的钱是门好生意,培训英语也是一门生意……南下去粤省倒腾商品回来买,同样能赚不少钱。 重回七七年 第29节 三十万……三十万,姜敏赚钱的野心陡然升起,她以前是个规训的女孩儿,想的不过是考大学分配工作,走上新人生。 考大学是挺重要,可她为什么不能赚更多的钱,让自己过上更加美好的生活。 她要买下这套四合院,还想要买商品房,她也想出国去旅游,想买进口商品!她还想带弟弟出国去治疗他的身体。 第33章 想着赚钱的事,姜敏睡觉时做了一夜的梦,她梦见自己的存折本上有十位数,乐颠颠地坐飞机去国外,国外都是金发碧眼的人……可她在国外迷路了,怎么都找不到回国的队伍,她一直找啊找啊,把她吓得半死,最后可算是瞧见了从热气球上飘来的张骁。 张骁从热气球上掉下来了—— 姜敏被这个梦惊醒了,醒来后倒不觉得惊恐,而是感到一阵怅然若失,她十位数的存折本,就这么离她远去。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十亿!天,她梦见自己有十个亿! 姜敏抱住自己的脸,再一次遗憾梦里的存折只是个梦,其他人当个万元户都乐得要死,而她一梦就是十个亿,这是不是说明她潜意识里充满了对金钱的渴望? 十个亿啊十个亿。 在梦里,她买下了这套四合院,并且把四合院重新装修了一遍,变成了供外国人参观的景点,进来一趟要收十块钱外汇券——这可真是在抢劫! 一个人收十块钱,一百个参观是一千块,三百个人三千块,一个月九万,一年一百零t八万。 这果然是梦……钱能有这么好赚? 姜敏意犹未尽地回忆着昨夜的暴富梦,睡前她想着三十万,梦里却给她十个亿的目标,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这时候对未来更是充满无限期待。 在国外,当律师是个很赚钱的行当,她觉得在国内,未来也会是个赚钱多的行当,而且,如果要安稳的赚钱,必须研究法律法规,八十年代初很多人经商,都是走在法律法规的边缘地带,很多人被抓,也有偷税漏税的原因。 个体经济的兴起,如何收税的问题也一直在变化,很多小做买卖的,开始赚的少,不交税还没什么,后来生意做大了,依然不交税,直接把自己送进去。 最初大家都没有交税意识,被抓出典型了,才知道要交税。 所以在未来要赚钱,学好法律也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尤其是在新时代,面临新的变化,做出不同的法律解释,就会有不同的判决。 姜敏下决心一定要考上北大的法律专业,哪怕不为别的,多认识些政法方面的人脉,对将来都会有极大的帮助,尤其她还想赚大钱,更需要知法懂法,掌握法规动向,为自己规避风险。 姜敏看了一会儿书,弟弟送报纸去了,她早上给自己下了个鸡蛋面条,罗小薇眼底青色一片,顶着两个黑眼圈,像是动物园里的大熊猫,她显得格外忧心忡忡:“那个张骁……你有把握吗?他家里人怎么样?” 自己的女儿姜敏长得漂亮,可如果她频繁换对象,会招惹人非议,尤其自己还是个寡妇,女的频频换对象,外人会怎么看她们母女两个? 寡妇门前是非多,敏敏她应该注意着点。 姜敏一见她那副担忧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摇摇头,罗小薇总是这样,胆小、怯懦,却又固执,有自己的小心思,并且很在意自己的名声,然而她越显得小心翼翼,越是非常小家子气,让人看着烦躁,又觉得她上不得台面。 一丁点小事,她都要反复确认好几次,这也不敢,那也不敢,自己束手束脚,也要教子女缩手缩脚。 “他父亲我还没见过,但他知道我,还曾经让饭店送来一桌子菜招待我。” 罗小薇惊得心脏骤停:“他是不是瞧不上你?所以才不肯亲自见你,还点那么多菜,一共有几道?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寓意?那些菜都是什么?是不是想告诉你,让你离开他儿子!” 姜敏无言以对:“您在乱想什么呢?” “这张骁……是不是跟那宋清越一样,他们这些子弟,还不都样样被父母管束。” 姜敏摇头:“他只有一个爸爸,母亲去世了,他爸当了很多年鳏夫,没给他娶后妈……另外,他脾气跟宋清越完全不一样,他爸让他往西,他偏要往东;他爸让他往东,他偏要往西。” 罗小薇人傻了:“啊?!!!” “可,可如果他爸表现的非常喜欢你,这小子会不会不喜欢你?” 姜敏翻了个白眼:“这样正好让他爸给我安排个好工作。” “敏敏啊!你不能这样,你决不能再换对象了,以后名声多难听,你要么认了一个男人,你就要认他一辈子,一辈子守着他,女人一辈子就这一个男人……以前村里那些离了婚的女人,人家都要羞得跳河!” 姜敏冷漠道:“你那都是些陈旧的老观念!” 她妈罗小薇就是这样的人,当初他爸只图她好看,以为她是个干净淳朴的好女人,婚后才发现两人没什么共同语言,罗小薇脑袋空空,更不愿意去学,总是坚持自己从小被灌输“以夫为天”“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 一个女人最厉害的,不是靠自己的双手辛勤劳动,而是要靠男人,以被男人养为荣,自己一个女人去工作,那简直是傻子行为,女人最大的胜利,就是要多生儿子,将来当婆婆耀武扬威——这些并不是乡下广大劳动妇女的想法,却是一小部分人的想法。 罗小薇就是这样的人,她平日里的交友圈子,也都是些这样的女人,这些女人一个个的在家带小孩,闲得慌,最爱琢磨这些事。 罗小薇性格怯懦,长得又过分柔弱美丽,在单位里没什么朋友,也就跟这些女人混,跟她们继续交流这些思想,都已经腌入味了,改都改不掉! 照姜敏来看,她妈这几个好姐妹,对她也从来没安什么好心,一个劲儿给她洗脑聋哑儿子靠不住,一定要对侄子好,罗宝庆和罗承泰,才是他们老罗家的根儿啊,她作为罗家的女儿,就应该保根儿……再来就是怎么从婆家掏东西补贴娘家,补贴娘家大哥,补贴侄子。 都是些一丘之貉。 “敏敏,你得信妈妈这些,你如果认了他,就样样以他为先,别再让他抛弃你了,被男人抛弃的女人好丢人的,出去都没脸,到时候人人都笑你看不住男人。” 姜敏冷冷道:“你给我打住!” 她早就受够了罗小薇给她灌输的这些贤妻良母思想,什么认定了一个男人,不管他是好是坏,都要一直守着他,哪怕男人一时不好,只要你对他好,他就能回心转意,如果他不能回心转意,那就是你做得不够好…… 国家的法律早就实现了妇女离婚自由,可人们心理上的枷锁仍然没有解开,都以离婚为耻,更有数不胜数的人为之自杀。 经济开放后,不少男人赚钱成了个万元户,有钱就跟别的女人乱搞,被自己的妻子发现之后,小三和那男人还没怎么样,男人的妻子先羞愤自杀了,最后小三堂而皇之嫁给了那男人,孩子也成了没妈的娃。 在姜敏这样的年轻人看来简直不合道理,可偏偏就发生这样没天理的事,这自杀的女人简直是脑子灌了水一样的愚蠢,而那些恶有恶报的事,也没发生在恶人身上。 细究起来,也不是这女人真的傻,到底是脑海里的观念有问题。 人都是被困在思想里。 读过书的人还好,看的事情多了,心胸开阔,不至于被困在一件小事里。而母亲罗小薇这样的,她们生活的世界很小,周围的观念就是个沉重的套子,不敢跳出来,生怕成了吃枪子的靶心。 姜敏倒是没打算现在改变罗小薇的思想观念,因为环境就在那儿,改不掉,说再多,她没见过,她的思维扭转不过来。 等以后各种国外的思想冲击进来,等大家有钱了,生活条件变好了,视野开阔了,才是让她转变思维的好时候。 至于现在—— “妈,你别再跟我说这些,你知道我为什么瞧上张骁吗?我就喜欢他身上的那股属于年轻人的反叛精神,我还想向他学习!” “他不听他爸的,我也不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偏要往西,你让我好好伺候男人,我偏要让男人好好伺候我,你再继续说下去,等张骁下回来,我就让我伺候我,我要让他伺候我洗脚!” 罗小薇目光陷入呆滞,老天爷,她女儿这是疯了呀! 罗小薇的脑子如同一团乱麻,女儿这样的思想,先不说守不守得住男人,她根本就不守男人啊!到时候她被男人抛弃——能说是被抛弃吗?这男人分明是受不了折磨! 她怯生生看着大女儿姜敏,这下是真不敢再继续说了,生怕刺激到女儿,又干出什么疯事来。 至于女儿瞧上的那个少年,那那那,那究竟是个什么跟什么玩意儿,少年人的反叛精神? 这俩结合成一对? 罗小薇简直不敢想象,她浑浑噩噩地往外走,而此时罗嘉实一脸谄笑着围上来,“你可得好好教教敏敏,让她把握好我这外甥女婿,我打听过了,这家伙可真是货真价实的——顶呱呱啊。” 二舅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罗小薇有些凄惶问:“你打听过他的性子没?” “呃——”罗嘉实嗐着呼出一口气,“听说人是混了点,不过没关系啊,年纪小,好哄,让敏敏多哄哄他。” 罗小薇:“……”t你外甥女口口声声说要让他给她洗脚。 “让敏敏别太矜持,适当给他一些甜头,但也别让他碰着,我昨天仔细观察过,这小子是个初哥儿,哪怕混了点,没乱搞过男女关系,也没碰过女人,应该是头一次喜欢姑娘,纯得很,好哄。” 罗嘉实托着下巴,露出嘿嘿嘿的笑,跟宋清越相比,罗二舅觉得张骁这种混小子更容易将敏敏娶进家门,宋清越天天他妈他姐的,逼逼赖赖尽是嘴上说喜欢,没半点行动,而张骁这小子混得要死,可他谁都不听啊,只要哄好了他本人,敏敏自然能嫁进他们家! “让敏敏这么捏着嗓子说话,男人都爱听这个……”说着,罗嘉实自己掐着嗓子,沙哑地来了几句,听得罗小薇打哆嗦。 罗嘉实恨不得亲自去教自己的外甥女哄男人。 “敏敏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等她以后发起来,可千万要记得她的宝庆哥,妹妹,宝庆才是咱们老罗家的根儿。” 罗小薇抿着唇不说话,却没有把罗嘉实的话听进耳朵里,敏敏发起来?她是发疯起来。 另外那个张骁,都说是个混的,估计真就是个混不吝的,他能被敏敏的美色骗多久? 唉,他要不是个混的,昨儿个敏敏打人的时候,他就该站出来了。 第34章 临近中午,日光热烈起来,水龙头边围满了人,预备着洗菜做饭,有的人洗衣服也爱这时候洗,暖和,干得快。 罗小薇到底还是走到了女儿身边,小声道:“你不为别人着想,也为弟弟妹妹着想,你二舅让你照顾你哥宝庆。” “宝庆好了,咱们家才能好,不论你嫁给谁,你嫁出去了,不能不管家里的呀。” “我这个当娘的再怎么说,也把你们含辛茹苦拉扯大,你弟又是那样的,将来还得靠宝庆。” 姜敏冷笑道:“你早点死了这条心,靠一个侄子靠得住?宝庆送牛奶,弟弟他现在送报纸,你亲儿子不比你侄子靠得住?” “你真为自己养老考虑,就多把心思放在您亲儿子身上,多关注关注诚平,少来宝庆宝庆的。” 罗小薇没法子,只得自己回屋郁闷去了,而她这样的人,虽然在外胆怯怯懦,可她的精神状态比任何人都好,看着诚惶诚恐的样子,又能好吃好睡,在屋子里听听收音机。 姜诚平送完报纸,大汗淋漓推着车跑回来,他在屋外匆忙喝了一口水,立刻冲屋子里去,要不是残留一地水渍,还以为他是一阵风一样,从没回来过呢。 姜敏意外走出来看了一眼,有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匆匆追了上来,那男人穿着中山装,领口别了一支钢笔,已经在奔跑时晃得东倒西歪。 他手里还攥着一张标注今天日期的新鲜报纸。 “你有没有看见这么个一个青年,不会说话,是个哑巴。”男人匆匆询问姜敏,他站在那儿喘着粗气,等看清姜敏的面容时,下意识抽了一口气。 姜敏知道他追的肯定是自己弟弟,瞧着男人的打扮,不是什么粗俗的人物,应该是个文化人,能和她弟弟结什么仇怨? “你找他做什么?我是他姐姐。” 男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开口道:“我是首都制片厂的导演,我想找他拍电影,大妹子,我看你这个弟弟是表演的天才啊!” 姜敏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只觉得眼前男人在说胡话,她弟弟,拍电影?他弟弟听不见,也说不出话,怎么跟人拍电影?又不是哑巴电影。 “他是个当演员的好苗子,我都观察他好两天了,学得动作惟妙惟肖,喏,就在那送报纸的间隙,看见那些上早班的人,怎么抽烟,怎么大骂楼上泼水——他学的是太灵了!” “他还演了一段电影里的经典情节!” “你这个弟弟眼睛观察细微,更为难得的,是他的脸部表情控制能力,这是天生的,有些人,很自然能控制脸上的所有肌肉,而这种事情,大多数人做不到,你弟弟有这方面的条件。” 姜敏咬了咬唇,克制住澎湃激动的情绪,她小声道:“可我弟是个哑巴,他也听不见。” “老天爷关上了他的一道门,自然会给他开一道窗。”男人拿下口袋里的钢笔,缓慢道:“兴许正是因为他跟正常人相比,耳朵听不见,也说不了话,所以他的眼睛能注意到普通人注意不到的地方,能观察到更多的细节。” “他的模仿能力很强,他能模仿人的口型说话,我觉得,再经过系统的培训,他应该能看得懂唇语。” “有些人是天生的好演员,不能因为他身上有些瑕疵,却埋没他身上的闪光点。” 重回七七年 第30节 姜敏喃喃道:“我弟他真能当个演员?拍电影?” “所有的困难和问题都是可以想办法克服的,你是他亲姐姐,你做做他的思想工作,我劝了他好两次,这小子现在见着我撒腿就跑。” “耳聋怎么了,贝多芬耳朵听不见还搞音乐呢,事在人为!” 姜敏浑身一震,是啊,事在人为,原本她重生回来,还想着让弟弟考个大学学计算机,专门做一些适合聋哑人的工作。 可谁说聋哑人就不能拍电影了?虽说有困难,但若是能克服——这也是弟弟的兴趣所在。 “先生,谢谢您,您叫什么名字啊,怎么联系您,我叫姜敏,我弟弟姜诚平,等之后我慢慢劝说他。” 那人有些讶异:“我也姓姜,姜述。” “我曾经也有这么一个儿子,出生后听不到声音,也说不了话,但他很热爱表演,剧团里有演出,他一定要我带着去看——”说着这些,男人眼睛里浮现出回忆之色,语气是藏不住的遗憾和感慨,“只可惜他已经生病走了,走好多年了。” 姜述是在姜诚平送报纸时碰上的,他见这送报少年,行为举止有些古怪,猜测他可能听不见,便用手语和他对话,原来这孩子也喜欢看电影,他们用手语交流……再后来,姜述看见了他身上的表演天赋。 姜述向姜诚平坦言自己是个文艺工作者,现下在首都制片厂工作,正准备筹拍一部电影,目前处于寻找演员的阶段。 去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很多正在拍摄的影片都中止暂停了,项目也都搁置在那,目前看来是没办法再播出,厂子里也没有什么新电影,今年上面要求说,一定得出几部,最合适的题材,莫过于跟回城知青相关的电影,这类题材不容易有别的问题。 制片厂拍电影挑选演员,一般都是去地方话剧团歌舞团之类的地方择选演员,他们要拍知青相关的,就得需要大量的年轻人,姜诚平的外貌很合适,正好是上山下乡的那个年纪,通身的气质也符合要求,姜述便希望他能来出演这部与知青有关的电影《如霞的灿烂》。 “你劝劝他吧,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 姜敏点头,等姜述导演走后,姜敏往屋子里走,她把捂着耳朵的弟弟姜诚平叫出来,他这副样子还真有几分好笑,明明耳朵听不见,还偏要去捂自己的耳朵。 姜诚平知道自己的姐姐在和那个男人聊天,他不想听,也不想知道。 姜敏用手语告诉他:“弟弟,你答应他吧,去试试。” 姜诚平脸色爆红,他竭力摇头,手舞足蹈:不行,我不去,这哪成。 “去试试,不试你怎么知道?”姜敏的眼睛变得无比璀璨莹亮,如果弟弟真有这方面的天赋,他可以考电影学院啊。 姜诚平摇头。 “虽然说我们应该一切向前看,可万一等到以后,医学发展了,你耳朵能听见了,也能说话了,你到时候再后悔,那可就晚了,花无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这样的机会也少有,难得有人赏识你,我们要感恩,也要珍惜。” 姜敏在心里感叹,那是多少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才让姜诚平偶遇上姜述这么一个懂手语的导演,上辈子,虽然都生活在京城里,可他们宛如生活在两个世界,未曾有过任何交集,甚至没有听说过对方的名字,也从来没有人跑到姜诚平面前,说你还有当演员拍电影的可能性。 上辈子,姜t诚平一直被视作姐姐姜敏所附带的累赘弟弟,也从不被母亲寄托希望,他被宋家安排了一份不适合他的“好工作”,结果意外失去了双腿……他短暂的人生就这么从未绽放过便颓败凋零,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受苦的。 这辈子,姜诚平干着一份送报纸的工作,也就是这么平凡普通的工作,反倒让他和姜述产生了交集,让姜述看见了他身上的天赋。 缘分就是如此的奇妙,往往发生在不经意之间,一丁点小事的改变,却能造成天翻地覆的变化,甚至能扭转人的一生。 在姜敏的极力劝说下,姜诚平扭着脸答应了。 这年头参演拍电影,是个好事情,国家有政策,所有企业单位都要配合文艺工作,很多演员,都是地方剧团里挑选出来的,他们去拍电影,自然要离开原有岗位一段时间,工资照样领,拍电影时还能有几块钱补贴。 当演员拍电影和所有平凡普通的工作一样,赚不到什么大钱,但却能收获人们的喜爱追捧和名声。 而从几年后回来的姜敏知道,国外的演员和导演非常赚钱,将来他们国家电影行业发展起来之后,也会是一份前程光明的职业。 中午吃饭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姜敏宣布了这件事,“弟弟诚平被导演看中,他马上要去拍电影。” “拍电影?!谁!”罗嘉实刚吃的一口饭都要喷出来,满眼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外甥,这家伙不是每天送报纸吗?怎么突然能去拍电影了?他又不是什么歌舞团的演员? 罗小薇性格怯懦:“是不是搞错了啊,找的宝庆吧?” “就是您儿子姜诚平,那导演说诚平耳朵听不见,反倒是观察细微,模仿能力强,还能控制好自己脸上的肌肉,是个天生的好演员。”姜敏语气平淡地述说,眼睛里却带上笑容。 罗小薇仍是不敢相信:“他听不见怎么拍?” 姜敏道:“正巧了,这个导演会手语。” “控制面部肌肉,脸上还有肌肉?等会儿,我也能控制啊!”罗嘉实捧着自己的脸,在脸上各个地方按了按,又是眨眼睛,又是斗鸡眼,又学了个歪眼斜嘴的样子,“怎么就没人找我拍电影?” 让一个哑巴聋子去拍电影,那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吗?真是活得久了,什么事情都能碰得上。 “拍电影……”罗琼玉在旁边端着饭碗不说话,她原本还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在一旁无声谴责姜敏,希望能博得所有人的同情。 可现在哑巴聋子拍电影的事情出来,愣是没有一个人把关注点放在她身上。 “乖乖的,你们家诚平要去拍电影?”西厢房的葛老太上门,她已经忘记了自己上姜家来是做什么的,上午罗琼玉来她家里哭诉了半天自己的不容易,葛老太被她说得潸然泪下,原本中午吃饭的时候,要来姜家说道说道。 现在才登门,她都还没说话,先听见姜家人聊拍电影的事,拍电影已经很稀罕了,哑巴聋子去拍电影,那可真是太稀罕了! 都比昨天院子里唱得那出大戏还值得令人议论。 “对啊,一个导演找着诚平,说他有表演的天赋。” 天哪! 葛老太捂着自己的嘴,听了一会儿,转头跑出姜家,一溜烟跑去后院,“你们听说了吗?姜家出大事了!” “昨天的事儿谁不知道,你是老年痴呆了?” “不是,是今天的新事儿!” 有个抽烟的老头冷冷道:“太阳底下无新鲜事,活得久了,什么事没见过。” “聋子拍电影你见过吗?哑巴拍电影你见过吗?又聋又哑的拍电影你见过吗?” 老头儿烟嘴歪了:“……这还真没见过。” 第35章 张骁午后骑车来到大杂院,他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新理的头发,完美的展现出他干净流畅的轮廓,奈何皮肤不够黑,出门前被齐奶奶戏称奶油小生,还让他爸送他去当文艺兵,读部队里的艺术学校。 到了大杂院门口,张骁手里提着一袋糖,他大早上就想过来了,却又觉得自己不能太着急,得矜持点,别谈个对象,就天天粘着姑娘家。 他往里走,大杂院里的人看见他了,倒是没打招呼,反而在窃窃私语,张骁凝神偷听了一会儿,却听见一句话: “长得一点也不混啊。” “人不可貌相!” 张骁:“……” 他没说话,大步走到了姜家门口,姜敏中午太过于兴奋,午觉睡了半天才睡着,这会儿还没起来,屋门口坐着今天不上班的罗小薇。 罗小薇眼见张骁出现,内心也在不住地犯嘀咕,眼前的张骁,长得太具有欺骗性,明明从外表上看,他当真像是电影里面良善正直的好少年,谁知道他那么混,平日里都不干正事,成天打架,惹是生非。 张骁今天亦是细心装扮过的,剪裁得体的白衬衫,军绿色长裤,完全是量体裁衣的尺寸,更显得他宽肩窄臀,细腰长腿,像是电影里走出来的人物。 “阿姨,敏敏呢?” 罗小薇洗了下手:“她还在睡觉,我去叫她。” “等等——阿姨,再让敏敏多睡会儿,反正我也不着急。” 罗小薇手指发抖,她点点头,她跟陌生人相处的时候显得尤为局促,可偏偏家里只能她来招待他,罗小薇想着待客的礼数,说自己去给他倒茶。 张骁在屋里坐着,打量四周的痕迹,想着周围都是姜敏生活过的气息,而他此时已然登堂入室,不由得一股甜蜜之情在胸腔里化开。 罗小薇端上来的,不过是普通的甜茶,特意加了不少糖,这个年岁,往水里放白砂糖,已经是很好的待客茶水。 倒完茶,罗小薇观察张骁的头顶,发现他是剪过头发的,蓦地一想,表示理解道:“不用那么快的。” 张骁很是奇怪:“什么?” 是说他登门太快了? “你的头发。”罗小薇指了指他的头发,“你头发留长点也没关系,我知道这时候的少年人,都喜欢留一头长发,还有的烫卷了,抹上油。” 七十年代,普通的城里人都是正常朴素的打扮,以黑白蓝灰为主,女人衣服花样多些,有碎花和波点格子纹,而男人的衣服花样少,大部分十六七岁的男孩,反倒是喜欢折腾自己的头发。 去年大批量知青回城后,京城乱了很多,有些混混少年聚集起来,成了早年的街溜子,骑着车快速飞驰而过,成为所谓的飞车党,抽烟,喝酒,拍婆子,结兄弟,各种不正之风重新出现。 昨天得知自己女儿的新对象是个“混儿”后,她就有所想象,六六、六七年那会儿,这些子弟玩得更厉害,这张骁看得人模狗样,估计也是把车骑得飞快,后面载着她的女儿,去跟他道上认识的兄弟玩。 像是那些子弟们,如果能带个漂亮的婆子出去,那是面上很有光的事情,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听说还有些人,私底下拜什么关公画像,还有模有样的歃血为盟,割伤了手指头,把血挤在碗里,一人喝一口……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孩,这些人什么事干不出来? 张骁:“……” 他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不对劲,但并没有反驳罗小薇的话。 小张同志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不过他也知道一些子弟间的风气,罗小薇说得并不罕见,但张骁从来不整那些乱七八糟的,他喜欢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目前这情况,是罗小薇自己猜的?还是自家敏敏跟她妈说的?如果是敏敏说的,他自是不能在没告知她的情况下拆穿。 张骁不傻,正相反的,他很聪明,昨天他就看出了敏敏家庭复杂,也许是她故意的,或者乱说了什么。 但他张骁真的不拍婆子! “你放心,以后有我们敏敏陪着你……”罗小薇见他不说话,全当是自己猜中了他的心事,唉,不用为了女儿在他们面前做样子的,这么个混混子弟,装也装不出个三好学生。 张骁点点头:“敏敏她会陪着我。” 这话他爱听。 “有敏敏陪着你,告诉你爸爸,相信你肯定能浪子回头金不换。” 张骁:“????!!!!” 他的表情诡异,头一次被人给噎住了,这人还是他未来的丈母娘,敏敏他妈究竟把他当什么人了? 虽然张t骁自己可以在父亲面前大大咧咧说自己要当一个流氓地痞,但他骨子里从来不将自己跟那些十几岁搞大女人肚子的混账子弟联系在一起,从小在母亲那受过的教育,也让他做不出那样的事情。 在这之前,他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就成了姜敏母亲嘴里的“浪子”了,冤不冤啊。 不是——敏敏这大杂院的人都把他当什么样的人了? 姜敏听到了外头两人说话的动静,她从床上起来,一脸潮红伸头出来看了一眼,见了张骁,让他等等:“我换身衣服。” 张骁只看见她那带着睡痕如同海棠春睡图一样的脸庞,以及那一段细白细白的脖子,那张白皙俊俏的脸蛋瞬间红了。 转头瞥见罗小薇,他又觉得自己不该表现成这样,这哪像个经常出去拍婆子的浪荡子弟? 于是他就只得在原地站军姿,努力使得自己的眼神坚毅、锐利、明亮,他的表情是那样的刚毅不屈。 幸好罗小薇也不敢看他的脸,根本没发现他红了脸。 姜敏换了身衣服,又把头发梳了梳,怀里抱着两本书走出来,也不多说话,跟张骁直接出门,一路上跟大杂院里好些人打招呼。 “出去啦?” 好些人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们俩。 重回七七年 第31节 张骁正襟危坐,载着自家对象在路上奔驰,“你们院里那些人把我当什么了?” “就那样呗,你自己是什么名声儿啊。”一觉醒来,姜敏也笑了,也是张骁自己名声不好,不学无术,整天瞎混,其他人哪知道他成天在混什么,自然把他联想成了那种骑着飞车,出门拍婆子逞威风的干部子弟。 “哦,带你这么个婆子出去,我面上真有光。”张骁自嘲道。 姜敏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你这点倒是没说错。” 也不是她顾影自怜,她这样的美貌还真是天生的。 张骁车停了,他双腿撑在地上,回头看了她一眼。 姜敏才刚睡过一觉,脸色极好,阳光下透白的脸蛋,像是新剥壳的鸡蛋,淡粉的嘴唇,莫名泛着一种瑰丽的色泽。 他的喉结不由自主上下鼓动。 张骁强行把头拧回去,强调道:“我可没出去拍婆子。” 别人可以误会他是个浪子,唯独敏敏不能误会他。 “知道知道,我听他们议论说,说你一看就是初哥儿,没经过事的。” 张骁一言难尽:“……” 你们大杂院都是些什么人啊。 姜敏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忍不住哈哈一笑,抱住他的腰肢,下巴贴在他的肩膀上,软软地蹭了蹭。 骑车到了张家,张骁把人扯进屋子里,低头舔了舔她的嘴唇,勾住她的脖子,细细的吮吸起来。 “正好屋子里就我们俩,你别让我当初哥儿,免得人家小看我。”张骁贴在她的耳畔小声道。 姜敏闭了闭眼睛,倒也没有什么抗拒,也没什么任何慌乱的意思,想着自己活了两辈子,到底也二十五六了,已经答应了谈对象,发生那种事情也是迟早的。 死都已经死过一次了,也没必要守什么贞洁,宋清越自己要装正人君子,是以为他们马上要结婚才发的誓言,而跟张骁谈对象,先不说能不能走到最后,要结婚也得等个三四年,与其避而不谈这件事,倒不如认认真真做好事前避孕。 另外,姜敏也听人说过,很多男人愿意哄女孩子,不过是身体上的躁动,想得到女人的身子罢了,等他尝过了滋味,也就没那么执著了。 张骁现在这副表现,说不好听的,就是色欲熏心,或许是有几分真心,但为了她的样貌是占了绝大多数,姜敏内心相信,却又怀疑他的感情。 与其纠结忐忑,不如就让他尝尝滋味,也让她早日看清他是个什么人。 “敏敏,你真就随我了?” 姜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她这种无所谓的姿态,反倒是像一盆凉水当空淋在张骁的头上,他不知道姜敏有没有跟宋清越发生过什么,可就算是有什么,他也不在意的。 可姜敏看他的那一个眼神,让他觉得心里不舒服,好像他做的一切,都是想哄骗她的身体。 才答应对方好好学习读书,今天就把人拉上床,别说是姜敏怎么看他,他自己都瞧不上自己。 “等我考上大学吧。”张骁蓦地放开她,毅然决然地上楼写数学,他心想数学可真是门好科目,让人心如止水,无波无澜。 他!爱!数!学! 第36章 姜敏跟着走上楼,她很意外张骁的反应,书房的门打开着,她的心跳变得缓慢,走进去,张骁坐在书桌前认认真真做题,边上有他装订整齐的错题本。 他坐在窗台边,屋外的白光透进屋,像是舞台顶上的一束光,打在他的脸上,原本挺直的鼻梁变得更加直立,五官立体程度加深,莫名带上了一点成熟的韵味。 姜敏下意识想到了在齐奶奶那看到的照片,她把照片上的人脸换成了眼前人的脸庞,别开脸,双颊忍不住烧红起来。 好不容易恢复平静,姜敏重新转过头看他,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看向少年的目光有多温柔。 她想,也许她会真正遇上一个爱她一辈子的男人。 嗯,现在还不能说是男人。 两人学了一个多小时后,停下来歇息,姜敏跟他说起了自己弟弟遇上的事。 “我弟弟答应要去拍电影了,我肯定得去看看的,先跟你说一声。” 姜敏不放心自己的聋哑弟弟单独去拍电影,她要跟着去看看情况,同时,她也好奇一部电影究竟是怎么拍出来的。 张骁应了一声:“我陪你一起去。” “是首都制片厂吗?” 姜敏狐疑道:“难道你又有亲戚在那边?” “没有,我哪来那么多亲戚。”张骁笑着摇了摇头,然而他的笑容却别有深意。 他扯了下领口,将两边的衣袖卷起,问她:“敏敏,你想听我弹钢琴吗?” “想啊!早就想问你会不会弹钢琴。” 两人走出书房,张骁在钢琴前坐下,修长的十指放在黑白琴键上,很自然地弹出一段流畅的音律,紧接着,便是一首钢琴曲。 姜敏坐在旁边的小凳上,她静静地听着,她也学过点儿乐器的皮毛,谈不上精通,却能听出张骁钢琴技艺的高超,他何止是会弹钢琴,简直是超神入化,与她在唱片机里听到的钢琴曲几乎没有区别。 现场听人弹钢琴的滋味真是太美妙了,姜敏简直无法想象坐在音乐厅里聆听交响乐,会是多么极乐的一件事。 “你弹得是什么曲子?”这一段钢琴曲是姜敏从未听过的动人旋律,很是好听,她从中听出了波涛汹涌的喜欢和爱意,这一定是写爱情的一首歌。 里面的旋律很复杂,表达的情绪也十分浓烈,里面的爱意也表达得越发炙热,听得姜敏耳朵都要红了,那简直就是演奏者毫无掩饰地表白。 内心深处蔓延出一股滋滋的甜意,又如同迸溅的火花,很快点燃了全身,她的身体都变得燥热,更有些酥酥麻麻的震颤。 “敏敏。” “什么?” “就叫敏敏。” 姜敏:“……” 张骁憋笑:“考你的,你自己去查。” “我查就我查,我记住了一段旋律。” 姜敏在走廊上转了转,突然看见了一个树杈形状的衣帽架,上面还有一顶军帽,她把帽子戴在了张骁的头上,“我觉得你适合去考文艺学校,当个俊俏的文艺兵吧!” 这家伙若是好生生的准备艺考,姜敏不信他进不了文工团,他甚至能在文工团里当干部,而且,这家伙的能力,怪不得还能收到演出费。 “以后等我考上了大学,同学们问我对象是做什么的,我就说他是个会弹钢琴的文艺兵。”姜敏笑着点点头,这个时代会乐器的男青年很受女孩子喜欢,尤其是八十年代初,若是会弹个吉他,简直要迷死多少姑娘。 会弹钢琴的男青年,那简直稀有中的稀有品,有条件学钢琴的人家太少了。 张骁嗤笑一声,他站起来,靠坐在钢琴边上:“张市长他不答应。” 张市长? 姜敏愣神一瞬,随后回过神来,这家伙,他简直了,“姜书记表示你就适合当文艺兵。” 张骁配合道:“姜书记你想不想学钢琴?” “你教我?” “我教你。” 张坚特意提前回到家里,还没到傍晚,天色很好,在过去,他挺难得大白天的回到家里,大多都到了晚上,有时开会到深夜,回家已经是凌晨。 警卫员小李拿着钥匙去帮他开门,张坚说小声点,他这次悄摸摸的回来,兴许能撞见儿子,t还能见到儿媳妇。 他搓了搓手,神情有些忧虑:“你说,我要是撞见他在做那档子事,我是该抽他呢?还是抽他呢?” 张坚欣喜于儿子找对象,碰上了喜欢的姑娘,又怕他不做人,万一年纪轻轻的,搞出了人命,别说他没脸见人,他也不好意思向女方父母交代。 小李:“……” 他心想,张首长您可真是想多了,虽然张骁混了点,但也不是个乱搞男女关系的人,不像有些子弟,那是真作孽啊,糟蹋了不知道多少姑娘。 “张首长,您别想太多,也许没那档子事,人家少年感情,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 张坚:“难道他俩还真在写数学题?” 小李点头:“应该是。” “把人家姑娘邀到家里来写数学题……那我倒要怀疑我儿子是不是不行了。” 小李:“……” “他小时候就长得跟个姑娘似的,是不是身体虚了点,要补补?” 小李:“……” 他忍住了才没说,首长您儿子壮得像头牛,前段时间才把他哥打脱臼,你还揍了他一顿忘了吗? 老父亲的关心当真如同猛虎一般热烈,又让人害怕。 “叫个中医来给他看看,调理调理身体。”说一千道一万,张坚到底属于“近乡情怯”,头一回见儿子喜欢的姑娘,他也慌张害怕呀! 儿子喜欢上个姑娘,父子俩难得和和气气交流了一番,缓和了不少父子关系,张坚怕自己在未来儿媳妇面前表现不好,最后又把父子关系闹僵。 他往自家门口走,都在犹豫究竟先迈出哪只脚,是左脚先迈吉利,还是右脚吉利? 然而还没等他纠结结束,他先听见了一阵钢琴声,张坚愣在了那里,好一阵出神。 打开门,进了屋,耳边的钢琴声越来越重,旋律也越来越急,他一步步走上楼,仿佛穿越了时空,那一双眼睛里,倒映出一个女人的模样,她弹着琴,身边坐着个秀气俊俏的小男孩。 他怔怔地杵在那里,等回过神来时,钢琴声已经停了,儿子张骁站起来看他,他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模样生得好出色,眉眼秀丽绝伦,一双水瞳潋滟生波,气质干干净净的,很是文雅出尘,她微微低头的模样惹人怜惜。 “张伯伯。” “老头子——”张骁开口大大咧咧道:“你怎么话都不说一声回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遭小偷呢,怪吓人的。” 见他那股气势汹汹的模样,姜敏忍不住在他头上敲了下,拜托你做个人吧。 “这是我对象,姜敏。” “那是我家老头子,喊伯伯就行,喊爷爷也行,别看他长得年轻,其实那帽子一摘,都秃了,喊爷爷也没错。” 一行人下楼坐在会客桌前,张骁教姜敏认人,那张嘴啊,可是半点不饶人。 张坚:“你嘴里这炮往哪打啊?朝自己身上来一下?喊我爷爷,你成了什么辈分。” 他转头看小李说:“我怎么生了这么个愚蠢如驴的儿子。” 重回七七年 第32节 张骁灿烂一笑:“扎您心窝子了不?上回出门,人家说,老首长,您孙子都这么大了。” “说您年轻你还真喘呢。” 张坚拍了下桌子:“嘿你这个小子你就是——” 姜敏坐在一旁感同身受看了眼小李,觉得当他们父子之间的局外人太不容易了,如果将来嫁给张骁,倒是没有任何婆媳问题,天天搁家里听丈夫和公公吵架。 这简直是带坏小朋友。 “你安静点,我觉得头疼。”姜敏扯了下张骁的衣服,张骁瞥了她一眼,老实闭嘴不说话了。 见到这一幕的张坚倍感稀奇,他家这个小兔崽子,竟然还有听话的一天?这下遇到克星了吧。 张坚拿出来了一对早就准备好的手表,一块男士手表和一块女士手表,同样的款式,大小不一样,银色的表盘很是精致漂亮。 “敏敏,你把它戴上,你跟骁骁以后好好处,你放心,我们老张家是祖传的妻管严,怕老婆,他不敢跟你置气,你放八百个心嫁给他。” 小李:“……” 张骁:“……” 姜敏:“……” 祖传的妻管严?怕老婆?就这还能祖传? 姜敏戴上了手表,心里松了一口气,张骁这个爸爸,跟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她以为他即便默许两人谈对象,也会十分威严的对待她,叮嘱和告诫两人几句话。 结果……他竟然说了这些。 傍晚,张坚留她在家里吃饭,姜敏自然不好离开,便留在张家吃晚饭,她倒还是想主动表现一下,帮忙端碗拿筷子。 张骁的手比她更快,让她在餐桌前坐着就好。 “我这未来儿媳妇看着好温柔啊,你说我这儿子该不会欺负她吧?”张坚忍不住跟小李絮絮叨叨说话,他说话的声音小,却也没有刻意压着,一屋子的人都能听得到。 小李:“……不会。” 他心想您可真是想太多了,不过他知道首长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顺着他的话就行了。 姜敏坐在一旁如坐针毡,张坚这话,也不知道是在敲打谁,经历过唐素萍的事,姜敏也拿捏不定初次见面的张坚,究竟是真心满意她,还是装作喜欢她。 菜上齐桌,所有人坐着吃饭,张骁体贴给她盛饭倒汤,当着众人的面给她夹菜,实属殷勤到过分。 “敏敏,你尝尝这个!” 张坚吃了饭,恨恨道:“太过分了!狗腿子怎么不给他爸盛个汤啊!” “叔叔,我给您舀碗汤。”姜敏站起身,准备抬手舀汤,张骁此时抢过了她手里的活儿,将一碗汤扔在老头子面前。 他坐下来默不作声吃饭。 张坚这下乐了,心满意足点点头,心想这儿子果然还是找媳妇儿好,“有你这样,你爸我别无所求了,以后你再对你哥好点,咱这个家就圆满了。” 张骁冷冷笑了一声。 不待张坚说话,姜敏这时抢先道:“张首长,您说得那个哥哥叫张逸远吗?那可不是个好东西,每次见了张骁就阴阳怪气,这男人他犯贱不犯贱啊。” 张坚和小李这下都愣住了,他们都没想到张骁没什么反应,姜敏却毫不客气地说这些话。 “你什么意思?” 姜敏:“我没什么意思,我就说句公道话,我见过这位大哥两次,每次遇见张骁,这男人就跟他说你爸要给你娶后妈之类的话,还说你亲妈……有些话真的不好听,怪刺激人的。” “你是长辈,您想娶妻就娶妻,别没事赖到孩子身上,忘记了亡妻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这世上多得是负心汉,死了老婆再娶,也不是大不了的事。” “我的意思就是,您也别搁在这装模作样了,你和他那个大哥是不是合伙在一起演啊,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没事劲折腾人。” “他跑过来说一些刺激的话——也别说这些话不刺激,我妈是个寡妇,我是个寡妇带大的,谁天天跑来刺激我,我是个女的也要揍他一顿,这人他不是没事欠揍吗?” “合着张骁把他打一顿,您回来再把张骁打一顿,最后把张骁名声整坏了,他倒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大哥,你们这父子局忒太毒了一些,就跟那恶毒后妈一样!” 说到这,姜敏也拍了下桌子:“我之所以认识张骁,就因为那天我实在看不过眼了!” “今天你们要摆什么鸿门宴也整清楚些,别闹得人心里毛毛的。” “也别说什么祖传的疼老婆……我听了都觉得害怕。” 第37章 夜空之下,姜敏的心跳仍在乱颤,此时已经出了张家院门,夜里的风变得无比寒凉,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手指仍在颤抖。 自打重生之后,她就觉得自己胆子大了不少……现在看来,她胆子真是大过了头。 第一次见到张骁的爸爸,众人口中的张首长,即便他对她姿态再和蔼,那眉宇间的风霜肃穆仍然透出他是个很威严,并且脾气挺不好的一个男人。 张骁是他亲儿子,说话那样,也照样挨一顿抽,而她这个初次跟对象父亲见面的姑娘,刚才那些话里的讽刺和阴阳怪气半点都不少。 姜敏当真佩服自己。 她仰头望着夜空,实际上此时她的内心十分平静,就跟沉静如水的黑夜一样平静,可以很冷静的在脑海里回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可她的身体,却又失控般的在打颤,显现出身体主人的惊魂未定。 姜敏并不后悔自己刚才说得那些话,即便直到现在,脑子里的声音都是混乱的,然而那些话说t出去后,就像是完成了某个艰巨的工程,完成后舒服多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她心想,大不了以后就是不见张骁他爸爸。 “敏敏,上来。”黑夜中张骁推着车过来,他骑上车,示意姜敏坐在身后,姜敏走过去,张骁却是弯腰,在她额心落下一个吻。 夹杂着一丝水汽以及青草香的风吹来,四周的虫鸣鸟叫在风中变得更加咆哮,隔着一层布料,张骁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颤抖。 就像一只刚出生时毛绒绒的小雏鸟。 除了母亲之外,也只有她会挡在父亲面前为他说话,就刚才发生的那一幕,震惊的人不只是他爸,最大的震惊反而是他自己。 以前他好像总沉溺在和父亲的争吵中,任由情绪波涛翻涌,这次他像是个局外人,被抽离在半空中,听见姜敏为他的辩护还有对另外两人的讥嘲以及赤裸裸的讽刺。 他发现,他没有陷入情绪的漩涡,现在能真正作为一个旁观者来审视自己和父亲的关系,以及和义兄的关系。 张骁突然开始觉得,这些人都不重要了,或者说,也不是不重要,而是不值得,他们不值得自己去在意他。 与其去在意他们,不如好好珍惜眼前人,珍惜自己所在意的人,去保护她,爱护她一辈子。 更要好好在意自己,他心想我再去为了那些人作践自己,那我可真是全天下最大的傻蛋。 张骁回首抱住眼前心爱的姑娘,他人生的重心开始偏移,他在心里暗自发誓,我这辈子要是负了她,那我真不是人。 他低头认真道:“敏敏,我以后都会保护好你。” “我也会保护你。”姜敏扯了下衣袖,抱住眼前人的腰肢,喃喃道。 哪怕跟张骁父亲关系不好,也不是多大的问题,如果他们以后结婚,他们就是另外的家庭。 她和张骁都是活生生的人,父母不能定义,也不能主宰他们自己的人生。 “敏敏,我以后都不跟他吵了,把时光浪费在那些事情上毫无意义,争论一个是非黑白也毫无意义。” “我想要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好好活着,照顾你,保护你。” 说罢,张骁闭了闭眼睛,真正下定了决心:“这些天我想办法找房子搬出去,我不想再当他张坚的儿子,我已经成年了,以后,我就是我自己。” “离开了他,不会再有什么干部子弟的光环,你就跟你们院的人说我被逐出家门了。” “虽然现在我一无所有,但以后的荣誉和光辉,我亲手挣给你。” * 把姜敏送回家,张骁重新回到军大院,这个住了很久的地方,他并不归属于这里,站在院门口,屋里灯火通明,他打开门,看见披着外套的军装男人,内心没有生起任何波澜。 他自顾自往楼上走。 “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张骁颇为平静道:“我今天才发现,跟您争锋相对也没什么意思,张首长,我准备搬出去了。” 张坚惊讶:“你要搬到哪里去?” “那就用不着您操心,我现在是个成年人,有手有脚饿不死,我想住哪里住哪里。” “您放心,我不会作践自己,我会好好活着,这世上有我在意的人,我会成为另一个人的骄傲。” 张坚看着他上楼的背影,喃喃道:是我错了。 这时候的他,内心感到空落落的,他宁愿看见儿子张牙舞爪对他冷嘲热讽,都不想看见他这副一脸平静的样子,仿佛已经不当他是个父亲了。 他这个父亲这么多年来是不称职的,很少的时间陪伴他,却又觉得自己对他足够好,足够的掏心掏肺。 人在高位久了,习惯性的居高临下看人,自以为就高人一等,自以为无所不能,自以为在繁忙中,为他挤出一点小小的关心,已经是得天独厚的父爱。 张坚知道自己有很多毛病,固执,自我,霸道……也不是一个好爸爸,在当年,很多人都劝他,不要收张逸远为义子,可他就很固执的觉得自己能抗下一切,自己坚毅不催,再大的困难都不能将他打倒。 他深信任何问题都能解决,却唯独没有算到人心。 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在失去母亲后,非得要接受那样的一个哥哥? 亲子和义子之间,他从来都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在他心里,他永远都只有一个不可替代的亲儿子,他的内心深处,也永远只藏着一个家,他们是一家三口,他的妻子和儿子,任何人都无法替代。 …… 当张骁说要搬出去的那一刻,张坚突然发现自己没那么坚不可摧,妻子去世后,他还能挺到现在,都是因为有这么一个儿子在。 他害怕失去这个儿子,离不开他的人是我。 每次工作累得绝望的时候,回到家里,心里又得到了支撑,孩子还小,我不能倒下,这小崽子这么混蛋,他需要我为他撑起这一片…… 如果连孩子都不在了,这个地方对他来说还能像是家吗? * “敏敏对象他爸过来了!” 大杂院原本平静的午后被打破,在这个大家都吃饱了饭撑着没事干打盹的时候,姜家的动静,无异于是一道惊雷。 这个家可真是三天两头打雷,前天把对象带回家,昨天聋哑弟弟要拍电影,今天她对象那个首长爸爸就找上门来了。 “听说还带了不少东西,这是来干啥的?” “订婚还是谈分手啊?” “订婚?” 重回七七年 第33节 “这才认识几天啊,就给两孩子订婚,听说张家那孩子今年才十八!” “是来劝分开的?” “劝分开的带那么多东西?” 罗小薇站在屋子里,她的脸色苍白,表情惶恐,实在预料不到自己平静的寡妇生活为什么会遭遇这么多接连不断的折磨。 昨天面对尚且年少的张骁,她能说出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今天面对高大威严的张坚,她只恨不得窝在角落里打个哆嗦。 这时她也不管什么名声不名声了,罗小薇只希望自己女儿赶紧跟张骁分手,她不想跟这样威严可怕的男人结成亲家啊啊啊啊啊啊!!!! 退退退退,退出她的家! 她不想面对张坚这样的人物,更不想招待他,甚至连一杯茶水都不想端出来给他。 “喝完这杯茶您就走吧,我们敏敏还有别的相亲对象,她也还小,她不急着嫁人,她喜欢成熟的!您别误会,她不想嫁给你们家孩子,我们家也不是那种高攀的人,您以后就别来了,孩子也不小了,好好管管你自己的孩子……”罗小薇磕磕巴巴又语无伦次外加颠三倒四说着这些话。 张坚也很无奈看着眼前的亲家母,他还什么话都没说,这女人就已经哆哆嗦嗦快被吓哭了。 “昨天两孩子跟我闹了一通,骁骁他都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了,还说要搬出来住。” 罗小薇一脸迷糊,随即听到他话里的意思,颠三倒四破涕为笑:“是吗?那可太好了!” 张坚:“????!!!” “哦哦,我是说,您这个年纪,要是没有孩子牵绊着,再找个年轻的续弦成个家也没什么,是孩子不同意找后妈是不是,唉,搬出去了也挺好,将来您有个新家庭,原本妻子的孩子您估计都懒得管了……”罗小薇自以为表现出了善解人意的样子,她脑子混乱成浆糊,想的都是从小姐妹那听来的一堆堆话,像张坚这种事业成功又有能力的男人,死了老婆后有几个愿意当鳏夫啊? 有些还说什么男人的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 “敏敏和您家孩子谈着对象,咱们没有阻止的必要,您家公子哥还小,以后瞧得上其他女人,我们家敏敏绝不纠缠,没必要去阻拦,也许等个一两年,他们自然就分开了,咱两家更没有接触的必要。” “现在也不兴什么童养妻了,女方比男方大,这就不是个事儿,还是得找个年纪大点的,才疼人儿。” “您就让他搬出去吧,折腾着折腾着,他们自己就散了!” 张坚:“……” 罗小薇是真不想和他成亲家,鼓起勇气恐吓道:“别看我们家敏敏长得那么娇娇娇……弱,你在大杂院随便找个人问问,她拿扫把打人的,凶得很,都说她结婚后肯定是个河东狮。” “您别让自家孩子给她嚯嚯了。” 张坚:“……” 他见罗小薇打着颤儿语无伦次说这些话,有些荒谬的想t到,这女人是在驱赶瘟神? 她好像迫不及待想要把他赶出去的模样。 屋外,罗嘉实急匆匆地出门买烟酒赶回家,这可是外甥女对象他爸,非得好好表现一番,可是买回来了,他又不敢进去,又转弯绕着胡同儿跑。 这样的大人物,他也不敢见啊。 大杂院的人聚集在一起,你一嘴我一嘴的议论纷纷,可他们也不太敢凑上去偷听,姜家的屋子最大,不大声说话,也听不到什么。 有的人冒险去偷听一段,都没听见男人说话声音,就是蚊子叫一样的女声。 “好像进去挺久了,敏敏还没回来。” “人干嘛亲自跑过来?如果不愿意敏敏和他儿子谈对象,没必要搞这么大阵仗。” “就是来谈订婚的!他们那一辈的人都守旧,两孩子这都谈对象了,肯定要给她一个名分,张家那小子岁数小又结不了婚,这不得先订婚。” 罗琼玉在杂物间里听着这些话,她咬了咬唇,决定去找李崇誉来闹一闹。 她得让张坚知道自己的好表妹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38章 “我这次过来,是想让两孩子订婚,办个订婚宴,把关系确定下来,两个孩子都小,打不了结婚证,总得要有个仪式。” “亲家母,你放心,我们张家的男人一辈子就认一个女人,他要是敢对不起敏敏,我就打断他的腿。” “除非我变成骨灰,要不然他必须娶敏敏。” 罗小薇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就要订婚啦?还说得比她还严厉,一辈子只认一个女人,她也教女儿一辈子只跟一个男人,但但但……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女儿非得要换男人,她也挡不住。 万一是她女儿先见异思迁呢? “那个……张首长,您这思想没必要那么老观念,孩子分分合合也是正常事,现在婚姻恋爱自由嘛。” “我们来商议订婚的日子,具体怎么办,还是要听敏敏的,但他们订婚,我得出场,还是要跟一下我的时间安排……” 听罗小薇说了那么多,阅人无数的张坚立刻看出了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完全就是个没有主心骨的女人,也怪不得女儿姜敏,反倒是性格刚烈些。 有这么一个毫无主见的寡妇妈,又有个聋哑的弟弟,这姑娘她不拿扫把打人,难不成要被人欺负死吗? 想到自己儿子幼时没了妈,小姑娘也年纪小小的没了爸爸,又想到她说出来的话,张坚这下心软的一塌糊涂。 一个外表娇娇弱弱的姑娘最后变成了这样,肯定是有来由的。 这小姑娘比他儿子还要更让人心疼,他儿子脾气冲,打架都没输过,从小物质条件也没短缺过,小姑娘成长环境是这样,却要更加的坚韧,还能挺身而出为他儿子说话。 一个男人这一辈子,也很难再遇上这样好的一个女人了,他儿子可不能错过她。 “别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还是谈两个孩子订婚的事。” “女孩子凶点也没事,我家那崽子就是欠打欠揍,他皮糙肉厚,让敏敏以后多管教管教他。” 罗小薇:“……这不太好吧,姑娘还是温柔点好。” “万一她不小心,把您家孩子打坏了怎么办?” 张坚哈哈一笑:“她才多大的身板,哪有我打的重,这也没打坏啊。” 罗小薇缩了缩脖子,行吧,看来这婚是非订不可了。看来大杂院那些人说得也不对,他们都说姜敏迟早落得个被抛弃的下场,现在看来,好像人家更怕敏敏不要他儿子。 张坚跟罗小薇商议了几个具体的日子,没多久,姜敏带着朋友方池回到了大杂院,昨天晚上惊魂未定,张骁让她好好休息,正巧遇见方池来找她,两姑娘上电影院看电影去了。 看完了一部感人肺腑的电影,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又跟方池在饭店里吃了两个小炒,两人又随姜敏来到大杂院。 姜敏不知道张骁今天会不会有空来找她,他说自己找房子去了,也没有方便的联系方式,自己就在家里等他来告诉她。 方池得知姜敏换了个新对象,心生好奇,想要过来见见人。 “敏敏,你回来了?” 姜敏讶然道:“怎么又围这么多人?” “你对象他爸过来了,带了不少东西呢,估计是要给你俩订婚。” 订婚? 姜敏感觉一阵头昏,张骁他爸爸跑来做什么?不太可能是订婚吧,她跟张骁才认识多久?订婚也不是这个时候,而且张骁都说要搬出家里了。 她转头跟方池看了一眼,方池眼睛里的惊讶不低于她。 “他爸是个什么样的人?”方池咽了咽口水,没想到这次来,没见着朋友的对象,倒是先见着她对象的爸。 姜敏道:“是个挺威严可怕的男人。” 时间再往后推移十五分钟,姜敏收回自己之前说出来的这句话,她跟方池进了屋,和长辈们见面,张坚说要单独跟她说话,姜敏神情一凛,答应了。 罗小薇打开了二舅和姜诚平平日里住的那个房,让他们在里面说话,自己锁上门跟方池出去了。 姜敏咬了咬唇,她还以为张坚会比较严厉的跟她交代事情或者向她解释些什么,谁知道门关上之后,眼前这个一米八国字脸眉宇威严无比的男人就开始当着她的面抹眼泪。 “自从他妈去世以后,我是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把骁骁拉扯长大……他现在要搬走,那我不就成了个孤寡老父亲,我的命怎么那么苦!” “我从来都没想过给他娶后妈,他是我亲儿子,他明明最知道我跟他妈的感情,就他小时候……” …… 眼前这个一米八的壮汉,一边说着过去,一边自己哭成个泪人儿,把姜敏听得是“坐如针毡”。 张坚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想让儿子搬走,儿子走了他就不活了,家都没了,还希望未来张骁和姜敏结婚后,能和他住在一起。 “到时候你们住二楼,我住一楼,咱们隔着一层,我不耽搁你们小夫妻的事” “家里这么大个地儿,他是我亲儿子,搬走了算什么事?” “还是敏敏你搬过来,二楼还有个空房间,咱给你先留个房,我给你布置房间,咱们穿的用的睡的都准备妥当,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家具?窗帘要什么花纹的?” 姜敏听得头大了:“……” 明明是张骁要搬出去,怎么就变成了张伯伯要给她在家里准备一个房间,还说等两天得空找师傅帮她打家具,去百货楼挑窗帘…… 你们父子都挺不做人的。 她手撑着下巴:“这不太好吧。” “等你们订了婚,你就是我们张家半个媳妇儿,哪怕没结婚,你也是我张坚的亲闺女了,没什么不好的,这小子要是敢对不起你,我就打断他的腿。” 姜敏:“……” “你也别喊伯伯了,喊一声爸。” 在这一刻,姜敏简直要疯了,如果说张骁是一块狗皮膏药,那么他爸就是一块更难缠的狗皮膏药,那眼泪哭得收放自如,让她甘拜下风,比她更加声情并茂,张骁和他爸那个厚脸皮和顺杆子爬的能力更是如出一辙——这果然是亲父子! 如果将来她给张骁生了个孩子,那孩子会不会也是一块黏人的狗皮膏药。 天,她怎么会想到给张骁生孩子! “李医生?李医生你过来了?你对象家里今天来客人了。” “哎呦,好一段时间没见过了。” “姜家这两三天可真是太热闹了!” 李崇誉气势汹汹地走在前面,后面的罗琼玉小跑着追他,她一边抹着泪,一边上前去挽男人的胳膊,嘴里小小声道:“你别去,你别去……” “她怎么能这么对你!我要是不给你出头,那我简直不是个男人!” 他拿开了罗琼玉的胳膊,大步流星往里面闯,罗琼玉一脸着急,在原地张开嘴,脸上的担忧和焦虑化作实质,却又颓然地跺了跺脚。 见了这画面,院子里的人道: “李医生知道了前天晚上的事?” “应该是知道了。” “敏敏那事做得不地道,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个表姐打了一顿,打得挺狠的,后来东西都扔出来了,搬去了杂物间。” “谁能让自己对象受这种委屈?” 重回七七年 第34节 边上有人点了点头,随后又睁大眼睛:“可今天人家张首长过来谈订婚,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别把人家亲事搞砸了。” “t这不是赶巧了嘛!” 李崇誉当着众人的面大声道:“姜敏呢,让她出来,今天她必须得给琼玉道个歉!” 屋子里锁着门,外面围观的人一大片,罗小薇和方池站在一起,罗小薇这会儿看见李崇誉的时候,已经有些麻木了。 “小薇啊,这下完了,这么一闹,别把你们家敏敏的好亲事搅合散了。” 罗小薇幽幽叹了一口气。 “你也别难过,还会遇上更好的。” 罗小薇嗫喏道:“我没难过,我看这也散不了,那姓张的家里是个老思想。” 说到后面,她还有些委屈,她难得说了那么话,这张坚愣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她也没想到人家男孩家里,也讲究个“从一而终”。 “咋滴了,你不怕这未来的亲家公知道前天晚上的事?”葛老太小声问她。 什么都听不懂的方池,也把目光投向罗小薇。 罗小薇委屈道:“可我刚才已经告诉他了啊,人家就是要订婚,还说敏敏这性子他喜欢。” “你说告诉了啊——啊?!!” “告诉了……都告诉了……告诉了……” 葛老太一阵惊呼,把周围的人都吓一跳,这句话一个个的传下去,最后连罗琼玉也知道了,她也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一声声的“啊啊啊”就跟鸭子叫一样,此起彼伏。 唯独立在院中央大声叫唤的李崇誉还不知道。 屋子里面的人听见了他的声音,姜敏推开门走出来,李崇誉见到她,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姜敏,你知道错吗?你给你姐姐道歉!你干得是人事吗?” 姜敏撸了下袖子,心想来得正好了,她大声道:“李崇誉,你还是个人吗?难道最应该反思的人不是你吗?” “你跟罗琼玉谈多久对象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你眼睁睁看着她寄住在别人家里,你忍心吗?我告诉你,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对象,都是耍流氓!” “你要不要脸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正好今天大家都在,咱们做个见证,李崇誉,你要是今天不把我表姐和她爸接走,你就不是个男人,你是个孬种!” 第39章 姜敏这话一出,大杂院里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转过念头一想,是啊!没错了,李医生和罗琼玉都谈多久对象了。 八零年的时候更改了男女法定婚龄,可现在是七七年,男女法定婚龄,一个是十八岁,一个是二十岁。罗琼玉比姜敏大一些,她已经满二十了,早就该结婚了,至于李崇誉,那更不必多说。 人家才谈两天对象,亲爸爸就过来谈订婚的事,目的是赶紧把婚约定下,普通人不说这么迅猛,谈了一年半载的,该结婚的,也都结婚了。 李医生和罗琼玉谈了这么久的对象,他不仅不和罗琼玉结婚,还放任自己的对象住在姑姑家里,住的人家家里心生怨言。 他要是真疼自己对象,早点把人娶回家啊! “敏敏这话可真没说错,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 “李医生,你不能只是嘴上说说,你得办事啊!” “我看敏敏说得对,你跟琼玉赶紧把证扯了,道歉不道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对得起她!” …… 此时,所有人的焦点都放在李崇誉身上,李崇誉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结婚?那得是多大的担子压在身上,罗琼玉长得漂亮,但她家里的情况……当初跟罗琼玉谈对象时,他还以为那几间阔气的正屋都是她家的,她爸也住在那,到了后面,谁能想到他们父女俩竟然是住在姑姑家,房子是人姜家的,他们只是借住。 罗琼玉这时也把目光放在李崇誉身上,表妹这么出招,倒是歪打正着,竟有机会让她得偿所愿,她当然想嫁给李崇誉。 “怎么,你这个孬种负不起责任了?”姜敏继续责问眼前的男人,今天她势必要一鼓作气把这父女俩给轰出去。 “好!琼玉,你今天就跟我走,还有叔叔,也跟我走!今天人先过去,明天把东西搬走!咱们不跟她家贴着,这样的亲戚咱们贴不起!” 李崇誉气红了脸,情急之下做出了决定,他转身拉着罗琼玉的手,愤愤然走出大杂院,在胡同口碰上了逗留的罗嘉实,把人带着一起走。 “罗叔叔,你别回去了,你这么一个大男人,住在妹妹家,丢人不丢人啊?人家在背后都骂你孬种。” “走吧,咱们不受这个气!” 罗嘉实被这个女婿的话弄得一头蒙,不是,他还等着外甥女跟人家首长的儿子订婚呢,现在咋个这小子跑出来,还要让他搬家。 “琼玉,这怎么回事,你说句话啊?敏敏呢,张骁他爸爸不是来了吗?他不是跟你姑姑谈订婚的事吗?” 李崇誉火气道:“你还是不是琼玉她爸,她被她表妹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她被赶去杂物房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哪来这么多的正义感。”罗嘉实也被他弄得火气大,“姜敏以前就是个棉花脾气,最近退婚才受了些刺激,这才多久啊,琼玉打小也没少欺负她,咱家不亏,也没被她占到便宜。” 罗琼玉大声道:“——爸!” “她也就是累积了这么多年的脾气,让她消消火,我找大师问过了,这就是受一时的刺激,咱们多哄哄她,她以后又恢复本性。” 他这番不要脸的话一说出口,李崇誉整张脸都红透了,他觉得无比羞耻,愤恨,他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天啊,刚才大杂院的人都怎么看他? 就连她亲爸都说…… 罗嘉实责问道:“你们俩怎么会出现在这,今天敏敏她对象爸爸要来订婚,你俩可别把事情搅合了!” “琼玉她哭哭啼啼找我来着,说她受了委屈——” 罗嘉实大骂自己的女儿:“你受了委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时候说,我看你就是找抽的!我要是姜敏我都打死你!” “现在已经搅合了!你做梦吧,我是你亲女儿还是姜敏是你亲女儿?”罗琼玉冷冷道。 父女俩闹成这样,李崇誉同样脸色冷冷的,他没法子,只得带罗琼玉父女俩去医院,也是罗琼玉之前会做人,医院的人都知道李医生有个很好的爱人,长得漂亮,虽然家里住在大杂院,但有三间正屋,占据四进大杂院最好的房子。 李崇誉是乡下来的,在京城没有房子,只有医院分配的二人间,这个同事二人间条件挺好,是新楼房,虽然只有十个平方,却只摆了两张单人床,另有一个卫生间,还带抽水马桶。 这栋新楼房,底下四层是住院病房,顶上两层是医生宿舍,对于他这样的外科医生最方便不过,每天查房只需要下楼,能省不少事。 如果结了婚,他这个资历的医生只能分配到旧房子,用公共厕所。 很多人都调侃李医生:“你爱人家房子大,三间大正房呢,以后亲戚来了也都住得下。” 现在李崇誉带着罗琼玉父女过来,很多人好奇地上来问是怎么了? “没什么,琼玉她爸身体有点问题,带他们来医院住几天。” 李崇誉带着罗琼玉去楼上宿舍,等几个人都进了宿舍,罗琼玉皱着眉,才发现住的地方太小了,另一个医生东西多,胡乱摆放,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李崇誉不喜欢罗琼玉来他住宿的地方,说同房有另一个男医生不方便,现在不得已来到这,罗琼玉才发现,这个房间太小了,简直比她和姜敏一起住的耳房还要小! 现在京城的住房非常紧张,哪怕是结婚打申请,一对新人也只能分到不到十平米的地方,更有些,只能在路边搭个棚结婚。 普通老百姓,为了争那一两个平方,哪怕是兄弟之间都要打个头破血流。单位里分房,更是一个个哭天抢地的卖惨,新结婚的人基本分不到好房子。 老员工,拖家带口的,实在住不下的,才能分得到大房子,这样的大房子,也不过是个两房一厅。刚结婚的新人,能有几个平方算不错了。 很多年轻人,结了婚还被迫挤在父辈爷爷辈的大杂院里,四世同堂住一两间屋子里。 罗琼玉小时候在农村待过几年,t家里住在一栋大房子里,虽然也跟堂叔他们几家人分一栋木房子,但这房子很大,头顶还有木头横梁架出来的二层,小孩子们睡在二层的大通铺,平常玩闹的地方很大。 因此,她住在表妹家,从来没觉得自家占了姜家多大的便宜,她爸跟妹妹说一声,他们就搬进了大房子了。 而现在,她总算是隐隐发现想要在京城里安个家,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还想住那么大的房子,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 别说姜诚平是个聋哑的,不好找对象,光是他家那几间房,多得是女孩子愿意嫁进去。 现在可不是五十年代人少的那会儿,姜家那时才有那么多房,五六七十年代,这二三十年来不知道生了多少人,早就人满为患,也是姜家只生了三个,两女儿,一儿子,其他生了五个儿子的,哪怕现在家里有这么多房,几个儿媳妇都要打起来。 罗嘉实从正屋里搬出去,那就是姜诚平一个人住最大的那间屋,他就是个香饽饽啊! 罗琼玉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他们家里看不起的聋哑表弟原来是个“金龟婿”后,姜家人也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罗琼玉父女俩走后,他们姜家的房子着实大了些! 罗嘉实根本就不想搬,奈何李崇誉要脸面,硬生生过来把他俩的东西带走了,还跟医院申请了过渡房,罗嘉实父女俩被安置在一个十来平的瓦房里,墙上都是乌黑的霉渍,没有厕所,只能上医院的共用厕所。 “哟,人真的都搬走啦!” 赖在妹妹家住了这么多年的罗家父子女,一个个都搬走了,这可是个稀奇事,还以为罗嘉实能在姜家赖上一辈子呢。 高春芳跑进姜家四处张望,此时还有个机灵的媒婆跑上门来查探情况,罗小薇被这个媒婆吓了一跳。 柳媒婆点点头道:“你家诚平条件好哇,将来不愁找媳妇儿,好几家来找我打探。” 罗小薇懵逼了:“我家……这,我家诚平他耳朵听不见,还是个哑巴。” “他姐的婚事也还没真成呢。” 柳媒婆连忙摆摆手:“有个工作,还有这么大一间屋子,够了,你就跟人姑娘说,这间屋子结婚后都是他们夫妻的,谁还不满意了?” “你是没看见很多一家子挤一个屋的,夜晚跟男人干那事,七八个人听啊!” “那些害臊的,没别的要求,就一个,要求屋子大。” 高春芳见罗小薇那个聋哑儿子在相亲市场上都成个香饽饽,不由得在旁边说酸话,“你那个二哥虽然占了你家房子,也算是给你家撑了顶梁柱,以后就你儿子,还有你这个脾气,娶个媳妇回来,把你们母子俩欺负死。” 姜诚平这时候走了过来,打了个手势,罗小薇愣住了! 她儿子刚才竟然用手语说:谁来他们家捣乱,他就用扫把打人! 姜诚平又比划了两下:我要跟姐夫学军体拳。 罗小薇瞪大了眼睛:“你能听得见了?” 姜诚平摇头,他只是根据两人说话的口型,把她俩的对话猜了个七七八八,也只是含糊的理解。 他现在送完报纸,就去跟姜导演学习读懂唇语,学会看人的唇形,姜述总结了一些经验,还编辑了一本小册子,姜诚平每天晚上学了些,连猜带蒙,已经能通过口型和表情来猜测她们具体说了些什么。 这已经是极大的跨越,至少,当他跟人对台词的时候,能知道对方念到了哪段台词。 第40章 “从来没感觉咱家这么大!”姜雪从中学回家,绕着家里走了一圈,头一次发现自己家,竟然算得上是“富贵之家”。 一个母亲,三个子女,他们有三间正屋,两间耳房,还有一个杂物棚,客厅里都不住人的,不像有些人家里,夜晚还得把餐桌撤了,或者就在白天的餐桌上铺被褥,变成了床铺。 姜雪去很多同学家里玩过,那是一个赛一个的小,现在表姐和舅舅搬出去——去掉这两个人,哇塞!她们家好大! 重回七七年 第35节 将来她结婚的时候,也能分到一个房间。别看姜雪年纪小,她已经很担心了,这一年来,城里住房压力极大,普遍家庭都是挤着住,曾经一对夫妻生了五个子女,现在五个子女眼见的要又分别再生五个子女……人又不跟猪似的,长大了还得杀,这么多子女长大了又需要更多更多房子。 这才短短几年啊,变出了这么多人,现在又不搞上山下乡,还不把城里挤爆了。 姜雪和同学几个想着,等他们结婚还要十年后,到时候家里别跟下猪崽似的,一间屋子里住十几个,通通都睡大通铺。 幸好在家里自己有一间房,至少将来男方没房子也不用担心了,夫妻俩能挤在这间房子里过度。 如今结婚等分房的排长队,排了不知几年才能分得到,全都熬着呗。 姜雪原本还有些舍不得表姐罗琼玉,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舅舅家占了他们家多大的便宜啊,如果不把他们赶出去,将来等她结婚的时候还有地儿吗? 尤其还有个表哥罗宝庆,万一他要结婚,又没房子,二舅忽悠着亲妈答应借房给宝庆哥结婚……那她将来结婚的时候还能有房子? 姜雪虽然年纪小,但她不是个傻的,认清事实后,她什么话都没说,反倒对这件事装聋作哑。 “姐!哥哥!我们家好大啊!我要请同学来家里玩!” 姜雪兴奋起来就是个小喇叭,她见到刚才上门的高春芳,就跟臭屁虫一样围着高春芳嗡嗡嗡:“婶儿,你看我家房子好大,好舒服啊,我姐夫家也不差房子,你说,我是不是将来可以招上门女婿了?” 高春芳被她这个臭娃子气得呕死,这闺女长着一张好脸,就是少根筋,爱炫耀。罗小薇和姜敏都不是爱炫耀的人,偏偏这个小闺女,说话又爱炫又扎人心窝子。 她听得都要酸死了。 自家几个儿子将来结婚还不知道有没有房子住,要是都挤在一起……高春芳两眼一抹黑,恨不得把多余的儿子塞回去。 家里人少了,空气都清新了三分,再也不用看见二舅和表姐的嘴脸,他们既然搬出去了,那就别想再回来,姜敏叮嘱弟弟姜诚平严防死守,坚决不让自家房子被其他人占一分一毫。 她也算是对得起罗琼玉,送她跟李崇誉早日成双成对,上辈子罗琼玉去外地读了四年大学,他们也情比坚金没有分开,希望这一次,他们也感情深厚,别再出来祸害别人了。 只是,曾经的罗琼玉住着她家的房,占了她的大学名额,享受着一切不属于她的东西,现在,她一点便宜都别想占,好好靠自己吧。 “今天我出门去买一只鸡,咱们烧个土豆焖鸡。” 姜雪欢呼道:“我们家吃鸡喽!” 高春芳语调酸涩:“你以前跟你表姐那么好,人家被你敏敏姐赶走了,你就欢快吃鸡,小雪啊,你还有点良心不?” “婶儿,我们家吃鸡啊!”姜雪兴奋得快要蹦起来,“我们家吃鸡!鲜活的鸡!一整只鸡!” 高春芳要呕死:“谁家里一年半载不吃只鸡,饿死鬼投胎,饿成你这样。” “敏敏姐说大鸡腿都给我吃!一整个大鸡腿!” 高春芳几乎要被她气得胸闷吐血,脸上阴阴阳阳的,这家伙也是真好命,平日里各家杀鸡,鸡腿都是娃娃吃——大多是男娃吃,小姑娘分不到鸡腿,能吃一整个大鸡腿,确实算得上好命。 “你姐她不吃?” “她不吃,她在姐夫家吃过了。” 高春芳:“……” 姜敏不仅买了一只鸡,还买了一只烤鸭,别说是姜敏了,就连罗小薇都吓坏了,一只烤鸭七八块钱呢,他们家里从来没舍得买过,尽管家里条件并不多困难,罗小薇没舍得吃,顶多买过半只,一家子分两块。 罗小薇责怪她:“你别花太多,让人觉着不好,夫家嫌弃你吃得多。”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妈,你忘了吗,人家可是跟你一样,讲究个’从一而终‘!” 罗小薇被亲女儿噎了一下,是啊,人家男方家也从一而终,这还有啥可怕的,人家又不换媳妇儿。 不过,为什么以前都要求女人从一而终,而不要求男人从一而终?男方家里从一而终,都不用担心女儿家被嫌弃了。 真稀奇! 罗小薇吸了吸鼻子,下意识咽口水,以前家里也不是吃不起,她就是想节省点钱,每t个月都攒一点儿,她二哥说宝庆将来娶媳妇要钱,攒老婆本,要攒个十几二十年的……但是跟烤鸭相比,那还是烤鸭吧,买都买了。 这酱色的烤鸭闻起来可太香了,尤其是这油润润的表皮,不知道烤制的时候刷了多少层油,荷叶饼卷着烤鸭,似乎还能感觉到鸭皮的脆香,吃进嘴里后,仿佛都有嘎吱的声音,再喝下一口老鸭汤……这可真是绝了。 姜敏买了碗鸭血回来,做了个鸭血粉丝汤,一家子都爱吃这个,烧好了后,张骁过来了,姜敏喊他一起吃。 “姐夫,你吃烤鸭吗?”姜雪吃得是泪流满面,又是烤鸭又是鸡,还有配的老鸭汤,姐姐这边还做鸭血粉丝汤……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就这么吃着,原本分给她的大鸡腿都不香了,这鸡腿她吃不下了,从来没想到她姜小雪还有吃不下鸡腿的那一天,以后必须得跟同学吹个牛皮。 “不吃,你吃吧。”张骁被她这一声干劲利落的姐夫喊得是心花怒放,“喜欢吃烤鸭?下次我上门给你带一只。” “好!太好了!”姜雪兴奋的眼睛亮了,她发现自己这个新姐夫,真是最大方的那个,罗琼玉总说李崇誉好,可他上门来,带是带东西,更多却是“连吃带拿”。 他送的都是农村的土货,也能算是好东西,只是……上次他送来的花生,只有表面部分是好花生,别的都是坏的。 罗嘉实每次看着他送来的农货,都要阴阳怪气地冷笑几声:把家里的烂货拿出来送人。 “你当我在家里没种过地?这就是刻意挑出来的烂花生!”罗嘉实在农村老家的时候,也干过这样的事,给亲戚送礼的时候,要在农货里掺点坏的,可那也是看人下菜。 亲戚来往多,关系好的,一般不掺或者掺少点;少来往的,关系不咋地的,掺多点坏的,表面意思意思就行。 他好歹也算是李崇誉的未来岳父,给自己老岳丈送东西,掺这么一大把坏的,那简直是在往他头上拉屎! 他有时候会跳到李崇誉面前质问,李崇誉则苦涩道:家里嬢嬢送来的,我没仔细看,顺道拿过来了,想给你们尝尝鲜。 罗嘉实冷笑:你这嬢嬢可真不把你当门好亲戚。 罗琼玉则会搭腔道:他也是一腔好意,别辜负了他。 李崇誉拿来的东西,经常这么时好时坏地掺着来,过年那会儿难得带了筐柑橘,把罗嘉实兴奋的要命,结果就表面几个好果子,剩下都是些鼓包果。 这些果子表皮胀大,里面的果肉却很小,吃起来更是别说了,没滋没味还好,有些是又涩又苦,皱巴巴成一团,跟吃“纸”一样,弄到最后,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也不怪罗嘉实对李崇誉说话越来越不客气,憋着一肚子火呢。 而李崇誉每次都一脸诚恳,说话可怜兮兮,说这么好看的果子,自己都没舍得吃一口,全都送到这边来了,他根本不知道果子是这样。 “姐夫,你不会骗我的吧?”不是姜雪疑心病重,这年头的姐夫一个赛一个有毛病,李崇誉是这样,宋清越则是空放屁,下回就忘了。 姜雪对宋清越怨念深重,也是如此,李崇誉人小气点,也是他家里穷,没办法,宋清越放空炮就很过分,还说自己没说过这种话。 “要不我现在就去买?” 姜雪:“不不不,吃不完了。” 张骁从兜里掏出钱给姜敏:“现在钱给你姐姐了,让她买。” 那是一张大团结,姜雪嘴巴张开成一个大圆圈,这小姐夫掏钱好利索啊! 姜敏疑惑道:“你哪来的钱,你的老婆本不是都给我了吗?” 张骁吃着土豆块,也是一阵憋屈:“昨天被人抓去画连环画。” 他昨天去找房子,也找着了,人家说他帮忙赶稿画画,就把房子腾出来给他用一阵子,张骁答应了。 这些家伙简直不是人,知道他小张公子被家里轰出来了,可劲儿把他当牛马使唤,为了房子,张骁当时忍了,更是签下丧权辱国条约,答应给人家画一阵子。 “姐夫,你还会画连环画啊?” “从小学过画。” 姜雪这时候抱着脸,突然想起自己听大杂院里的人说过,她这个小姐夫是沈容谦的外孙,人家沈大师可是课本上的人物,他外孙会画画不是很正常吗? 姜敏也听说过张骁为出版社画插图,此时没奇怪,她忍不住好奇问张骁,画一页连环画多少钱,答曰:几块钱一页,具体看难易程度。 姜敏瞪大了眼睛,她头一次知道原来画画能赚这么多钱! “画画也很花钱,平日里练习买画笔颜料,一般也剩不了太多钱。”张骁认识不少美术生,业余靠画连环画赚钱,大多也不过勉强维持自己练习消耗。 画连环画更不是什么上档次的事,若不是迫于生计,很多追求艺术的人都不愿意画这个,太过于损耗灵气,染上工匠味儿,仿佛变成了流水线上的工人。 张骁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一直都没什么艺术追求,都是玩儿的。 “原来姐夫你还是个艺术生。”姜雪嘻嘻笑着,之前他们都说姐夫虽然是个干部子弟,但他不学无术,是个混的,成天惹是生非,打架闹事。 他竟然还能画连环画赚钱! 得知自己这个大女婿还有谋生计的本事,罗小薇也放心了,总归女儿跟了他饿不着。 “姐,你还是把钱还给姐夫吧,让姐夫自己去买,才显得有诚意。”姜雪贼贼道,她觉得她姐不一定去买,但是这姐夫看起来肯定会去买,他不买,她下次就提醒他。 姜敏也不在意,把钱还给张骁。 罗小薇在旁边叹了一口气,她心想:这样就显得我养出来的两个女儿又懒又馋。 不过—— “女婿,荷叶饼多来二两,嗯,三两。” 姜敏:“……” 第41章 张骁父子俩都是个行动派,张骁昨天找到了房子,人都还没搬家,张坚今天就开始大兴土木,找人来搬家具,装窗帘。 他对小姑娘的房间尤为上心,床单被褥都准备了好几套,都是时鲜的花样,屋子里向阳的窗台,弄了个古色古韵的梳妆台,里面有各种女孩子用的眉笔、雪花膏、蛤蜊油。 张骁问:“这些人在干嘛?” “这是敏敏的房间。”张坚也不搭理他,“你可以不住这里,你搬出去,敏敏搬过来。” 张骁冷冷道:“她不会答应的。” “她答应了!”张坚也不管自己是如何涕泪四流哄得小姑娘默认,“等布置好了,敏敏要过来住两三天暖暖房。” “订婚的日子我也跟她妈商量好了,下个月十六,你这小兔崽子来不来随你,反正敏敏要来。” 张骁气得磨牙。 “不要脸!” 张坚毫不脸红:“你真正成为男人之前,你老子我再给你上一课,真正的男人,他就得不要脸!” 张坚把儿子订婚的日子确定下来,并且立刻宣扬了出去,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张坚的儿子马上要跟人小姑娘订婚,整个大院的人,也都知道张骁在跟姜敏谈对象。 所有人叹为观止。 “那姓姜的女娃娃才跟宋家退婚几天啊,现在又跟张家结亲戚了?” “骁骁这孩子都要结婚了……” “是订婚!” …… 宋清越一家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唐素萍简直要晕厥过去,姜敏来退婚闹了那些天,唐素萍也没少四处大放厥词,说这姑娘退了婚,以后绝对找不到比宋清越更好的对象,指不定就没人要了。 结果这还不到一个月,人家又找着个对象订婚了,还是张坚的儿子…… 重回七七年 第36节 宋清越愤怒道:“张骁,张骁他哪点比得上我!他就是一个纨绔子弟。” “没想到姜敏她到底还是这么一个不择手段的女人。” “她选择张骁那个不学无术的废物!” 唐素萍变了脸:“你别乱说。” “我这是乱说吗?张骁他就是个废物,除了打架外,他还会什么?” 姐姐宋清秋道:“妈的意思是让人听见了不好。” 在这大院里,喜欢玩闹打架的混混子弟多得是,又不单张骁一个,一般人也只说年轻轻狂,只是混账了些,不会骂得太难听。 “废物废物,他就是个废物,他哪点比得上我,我下乡插队那会儿,拿了大队多少荣誉奖状,那个张骁有什么,不就是他爸职位高,他自己t有个屁啊!” 唐素萍:“再等个二三十年,等他们这一代过去了,你就知道什么叫做人走茶凉。” 宋清越捶了下桌子,他颓然的抱住额头,啊啊啊他气不过啊气不过!曾经还是他未婚妻的绝色美人,现在成为了大院那个混账小霸王的未婚妻。 他出门后,旁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他,尤其是他为了显摆姜敏的美貌,不知道在大院里炫耀了她多少回。 宛如一定绿油油的帽子戴在了头顶上。 宋清越不用出门,都已经觉得无数双眼睛在背后笑话他,无数张嘴,都在背后嘲讽他。 “他家真刻薄,都把人家女方逼退婚了。” “人家宁愿退婚送报纸,都不挨着他们家。” “这姑娘挺有骨气的,当初闹得天崩地裂,没想到被张家那小子瞧上了。” …… 宋清越眼前一阵阵乌黑眩晕,他在这个大院待不下去了,所有人都在背地里笑话他,他见不得人了,回城的知青也在笑话他,以前对他示好的姑娘,全都扑进了其他男人的身边,没有人再靠近他。 “清越哥,你跟姜敏究竟是怎么回事?”在过去崇拜他的小夕上门来探望宋清越,她是宋清越父母故交战友的女儿,两人小时候一起玩过。 去年宋清越回城,小夕知道宋清越和姜敏下乡认识的过程,对他们的“浪漫相遇”好一阵羡慕,总是缠着问他们下乡时候发生的事情。 在姜敏重生的上辈子,小夕和宋清越在一次酒后回忆过去中,双双滚上了床,小夕怀上了宋清越的孩子。 宋清越抱着脑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明明对姜敏那么好……她是个疯女人!” “你们俩当初那么美好,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要去质问她!”说着,小夕转过身就跑,她要去找姜敏问个清楚。 宋清越连忙追了出去,两人还没出军大院,却是遇上了张骁骑着车载姜敏进来,两队人马狭路相逢。 小夕剪着一个蘑菇头,这样的发型显得她年岁极小,若是不问她年纪,仿佛还是个小小的初中生,她的脸小耳尖,笑起来上下牙齿会露出牙龈,有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她长得算不上漂亮,就像是一个邻家小妹妹似的,背着一个斜斜的素色民族包。 小夕大声喊道:“姜敏,你为什么跟别人订婚,你为什么对不起清越哥!” 她这么一喊,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就连守卫亭中军姿笔挺的黝黑兵哥,都忍不住拉长了耳朵,等着下一幕的发生。 不等姜敏说话,宋清越一脸哀伤看向姜敏:“敏敏,你这是害了自己啊。” “我是救了自己,让我看清了你虚伪的假相,你没有一点比得上张骁,他至少不弄虚作假,你当知青那会儿,为了抢荣誉,把别人的功劳记在自己身上,还口口声声说是善意的谎言,说会补偿给他,你让人把好处给你,去评先进,我回城遇见李潇那些人,我全都知道了。” “你一下乡就跟别人暗示你是干部子弟,还跟李潇说,让他帮你,你回去后想办法帮他弟弟参军,他前段时间来找你,你又翻脸不认人……” 宋清越不撞上门来还好,一撞上来,姜敏有的是他的黑料,这些事情,都是以后的她渐渐知道的事,也是后来聚会时不经意爆出来的,没有大张旗鼓宣扬。 很可怕吧,有些人,往往你认识了他好多年,后来却仿佛重新认识了一遍一样。 “我还知道你下乡插队的时候跟徐燕睡过,她那会已经跟韩卫国谈对象……韩卫国去农场帮忙一个月,你就跟她干柴烈火……” 曾经的姜敏也想不通为什么徐燕好像嫉妒得要杀她,把她的头往水里按,哪怕真羡慕她找了个好对象,也不至于如此。 而是因为徐燕跟宋清越私底下有过一段,然而徐燕却得知,姜敏和宋清越谈了那么久的对象,他却把姜敏当宝贝似的对待珍重,从来没有碰过自己的对象——两个人谈的是纯洁无瑕的浪漫柏拉图的恋情,完美的让所有人羡慕。 “你说的是真的吗?”小夕在旁边吓得目瞪口呆,旁边偷听的兵哥们身体已然倾斜,恨不得回到宿舍里四处扩散消息。 别说男人不八卦,他们可太八卦了! “你不信,你大可以去问问,祝你们幸福。”姜敏抱住张骁的腰肢,张骁原本还有话想要说,姜敏拍了下他的脸,张骁骑着车走了。 留在原地的宋清越被堵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完了完了,他跟韩卫国称兄道弟,也是因为心里有愧疚,答应帮他安排工作,要是这话传到韩卫国那里去……疯了疯了。 这要是一闹,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媳妇儿,你以前的眼神真差,你刚才干嘛拦着我,我想揍他。”张骁气得磨牙,忍住了才没下车去揍宋清越,这男人丫的真不是个人! “现在我眼神变好了。”姜敏扯扯他的衣袖,“有时候拳头并不能解决事情,他这样的人,最在乎脸面,让他当众颜面扫地,比任何事情都痛苦。” “活该他做出那些事。” “况且今天的话传出去,你等着,马上就有人来揍他,用不着你动手,咱们在旁边看戏就行,我不想跟他扯上半点关系。” 张骁点点头,他也不想宋清越的名字和敏敏一起被人提起,不过,他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宋清越,张骁的眸色暗了暗,就让他再为这“真相”添油加醋,让当事人早点儿知晓。 姜敏猜测宋清越再也不敢出现在她面前,估计这家伙看见她都要起心理阴影了。 她不怕他,她手上还有些底牌。上辈子的经验告诉她,手上的好牌不能一把出,这牌得慢慢打,让人永远都猜不出你背后还有什么底牌。 “……我这家还搬吗?”张骁上楼,依靠在墙上,揉按自己的太阳穴,原本搬家的人他都找好了,可同样的,边上的房间也都布置好了。 姜敏:“……”你们父子俩的动作快得吓人,活像是比赛似的,互相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 张骁第二天去找房子,张坚丝毫不阻拦,反倒是快速去登姜家门,还强行给姜敏留房间。 “敏敏,你怎么就答应他了。” 姜敏按了按太阳穴,“我也没想到你爸是那样的人。” “他怎么了?他强行逼你?”张骁咬牙切齿。 姜敏:“……他都哭成个泪人了,我能不答应吗?” “哈?” 第42章 提起这件事,姜敏无语凝噎,向来是她在人前以眼泪为武器,而张骁爸爸这么个一米八的猛男糙汉子,抹起眼泪来,照样令人无比动容。 张骁骂了一声:“无耻!” 姜敏忍着笑:“你爸爸是真心爱你的。” 张骁别过了头,他的视线掠过走廊上的一张张照片,屋子里多了些东西,也少了些东西,他那个哥哥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了,当然,这屋子里本来就没他什么东西,现在更是消失得彻彻底底。 新装饰布置好的房间门敞开,透着风,两人还没进去,就被迎面的风吹得衣袂翩飞。 浅粉的窗帘,梳妆台上铺着蕾丝花纹的桌布,方块凳子,雪白的床褥,白色的被子上纹着银色的孔雀图案,旁边红漆大衣柜,两道门上分别有长椭圆形的镜子。 枕头边,摆着好几个小女孩喜欢的民族娃娃,床头柜上有个大肚子闹钟,边上靠着一个黑白大熊猫娃娃。 张骁看得有点牙酸,他走过去拿起大熊猫娃娃,“都是我爸找人布置的。” 姜敏很喜欢这个房间,这不像是给儿媳妇准备的房间,倒像是一个爸爸给女儿准备的房间,并且不太符合过去那十年间不分男女的中性审美。 尤其是这粉色的窗帘,少见的粉,反倒是让她想起了幼年时爸爸陪着看过的童话书,后来年纪大点了,大概是四五年级的时候,好像所有的女孩子都不穿裙子了,谁穿裙子就笑话她,都是蓝色的裤子。 到了中学也一样,这时候大家都喜欢白灰蓝黑,姜敏有段时间衣服颜色也很单调,并且觉得碎花很丑,只喜欢黑色。 再到下乡后,衣服反倒还开放些,村里的姑娘过节穿花裙子,她身上也有了女子的娇美。 在过去那些日子,若是公然说自己喜欢穿裙子,喜欢亮丽的颜色,是会被t人嘲笑的——但其实大家都在压抑了情感。 现在又开始反弹了,大家又把过去那些漂亮的衣服拿出来穿,今天还在路上看见一个穿五十年代流行的布拉吉裙子的女孩。 而姜敏知道明年三月,七七届的大学生入校,那才是真正时代的变化,后来的女大学生,夏天各式各样的裙子,还有穿吊带的,可漂亮了。 作为一个普通的姑娘,挺难抵抗漂亮裙子的诱惑。 这又让她忍不住想起以后大学里面的舞会,她可以邀请身边的这个家伙来参加学校的交谊舞会…… 想着想着,姜敏走上前打开衣柜,想给柜子里透透气,这么一打开,却发现里面已经挂满了衣服,她愣住了。 张骁道:“有些是新做的,也有的是我妈之前的衣服,这些都没穿过,这几件外套是旧衣服,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这时候谁家的衣服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姜敏穿过不少旧衣服,当然谈不上介意。 在农村插队时,能穿上一件不打补丁的衣服,已经是个体面人物。 想到这里,姜敏打算再寄些自己的旧衣服回村里,送给那些曾经帮助过她的朋友。 城里户口每年都有一定的布票额度,而她家里又在京城,靠近东北,很多供应都优先满足京沪市,在这两市,比如说过年过节的时候,偶尔布匹和猪肉生产供应多了,是不要票的,只要有钱就能买。 这边还有很多工厂,一些处理的瑕疵布也是不需要布票的。 而农民想要得到布票就难了,须得养猪,才能换到布票,一家子每年做衣服亦是抠抠省省。 “要不你换上一套试试?” 姜敏点点头,她把张骁推出去,“你在外面等着。” 张骁嘴贱:“咱俩谁跟谁?你还看过我换衣服……” 姜敏不搭理他,拉上了窗帘,换上了一身白色花边衬衣和蓝色背带裙,她打开门,张骁见到她的那一刻,眼睛里闪过惊艳之色,随后又是遗憾。 “那里面有好几身旗袍。” 姜敏踹他一下,心想男人果然都好色,但其实她也是想穿的,过去那些年,大家都把自己裹进麻袋里,没有女人敢展现自己的身材,都是偏中性的打扮,旗袍更是被认为是资本主义遗毒。 五六十年代那会儿,很多城市普通妇女也是穿旗袍的,她妈罗小薇就有好几套,后来都放着没有再穿过。 “也只有你才敢踹我……”张骁笑着躲开,“都穿裙子了,文雅一点吧,敏敏姐。” 姜敏没好气看他一眼,她突然发现眼前人似乎长高了一些,但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朝他勾了勾手指,仰头替他系好领口松开的扣子。 张骁低头看她,正好对上她那双清亮的明眸,这么看过去,她的唇珠也是那样的圆润可爱。 他感觉到身体燥热,下意识看向窗外,一排排松树如同守卫一般,老旧的枝丫开出今年的新枝。遍布整个军大院的草地全都染成了碧绿,有种清新爽朗的美。 找不见半朵花,张骁收回视线,又看向身边的姑娘,心想大概所有的春色都聚集在她身边。 他实在克制不住,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 春日的阳光下,张骁骑着车带姜敏去出版社的家属院,他给自己光速找了一套房子,位置就在这处老家属院,二楼,是个一居室,一房一厅,带个一平米的卫生间。 重回七七年 第37节 张骁自己搞了卫生,搬家具前刻意喷了消毒水,里里外外清扫过,他准备自己住的,也没准备多的家具,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床头柜和几张凳子。 除了这些之外,就剩下了桌上的画笔画纸以及美术三脚架和颜料。 张骁开锁进来,他把风扇打开,即便是喷过消毒水,里面的空气还是有些闷,打开头顶的叶片电风扇,吱呀转动的风扇叶片带动屋内空气流动。 窗户半掩着,屋外一株绿松,姜敏有些哭笑不得看着军绿色的床,以及叠成豆腐块的被子。 明明刚进屋的时候,她还感觉自己跟张骁像是一对新婚夫妻,被分配了一套一居室的房子,结果来到卧室,一张简单的军绿色架子床,铺好的豆腐块,瞬间转变了画风,活像他们去参军了一样。 张骁问她:“你笑什么?” “我刚进屋,还觉得咱们像新婚夫妻,现在——就剩你独自参军,我是来看望你的。” 张骁:“……” 前一句话,让他心头一甜,后面的话,让他宛如心口中了一箭。 姜敏笑着,她走到床边上,摸了摸豆腐块,动作自然地坐了上去,“别!”张骁大喊了一声,没拦住。 “张骁!”姜敏坐上去之后,才发现这底下居然是空的!是空的!没有床板!她坐下去摔了个屁股墩。 她被张骁拽了两下才拽起来,姜敏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他:“你昨晚上在这睡的?” 张骁摸了下鼻子:“也不是不能睡。” 说罢,他把被褥垫好,当着姜敏的面躺了上去,他手肘撑在一头床板上,小腿落在另一侧床板上,中间一段悬空。 姜敏嘴角抽了抽:“你真是个人才。” “你要不要试试?” “不了。”姜敏一言难尽地拒绝。 张骁失笑,他去阳台拿回来几块床板,装上去,姜敏腹诽:“这不是有床板吗?” “有些脏,我刷洗了一遍,现在才干。”说罢,他又拆下了其他几块床板,轮换去洗。 姜敏嘴角抽搐:“……” 这床她是不敢挨了,谁知道藏了多少陷阱。 姜敏扯了张椅子坐下,张骁撸好袖子洗干净床板,拿着画架和颜料画笔过来,让姜敏坐在窗户边,想要为她画一幅油画。 姜敏有些羞涩地答应了。 头一次有人专门为她画画。 “有人在?”屋外有个戴眼镜的男人敲了敲门,大门没关,他推开门进来,看见了正在画画的男女。 男人是出版社负责连环画的袁助理,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瘦瘦高高的,皮肤黝黑,长得有点像猴儿,或者说,像是考古挖掘出来的猿人头骨化石,很奇特的脑袋和骨相,普通人见了,总要多看他两眼。 “这是你对象?果然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袁助理只知道张骁要搬出家里,还以为少年人找的对象让张首长不满意,他作为对抗,被张首长逐出家门。 所以才在这里落草为寇,哦不是,来他们出版社这边被抓壮丁。 袁助理正是来盯他的,现在城里住房多紧张啊,房子可不是白让张骁住的,虽然也没坏心思,他也想来看看被逐出家门“纨绔公子”的笑话。 张骁比他想象的能吃苦,说画就画,一天画了不少张,也不偷工减料,页页都保持了水准。 “你们先画着,我等等,张骁,我来提醒你,今天的画别忘了。” 张骁感觉到憋气:“……” 尽管不需要这套房子了,可答应人的事,他做不到食言,照样给人画完。 “收拾得还挺不错。”袁助理没打扰人家小情侣画画,他往房间里望一眼,看见床上叠好的豆腐块,心头讶然,他走上前观察,摸了摸,往边上一屁股坐下去。 “哐!” “哎呦——哎呦——” 袁助理还想着来看人家公子哥的笑话,结果自己一屁股闪到腰了,“这床丫的没床板啊!” 姜敏:“……” 是啊,这谁能想得到呢。 她目光幽幽的看向某个家伙,就在刚才,她亲眼看见他拆下了更多床板。 垫在底下的,非得要洗它做什么?行吧,你拆了也拆了。还把床铺那么好做什么? 张骁吹了声口哨,一棵树上撞两兔子。 第43章 “行了,我走了,你记得一定要画好。”袁助理扶着自己的老腰出去,这公子哥的笑话看不了,还被人看了笑话。 人家美人在侧,开心得不得了。 张骁在一旁掉两颗鳄鱼泪:“下个月十六我和敏敏订婚,欢迎你去凑个热闹。” 袁助理愣住:“……订婚?你家里同意了?” “你说我爸?他为什么不同意,还是他去找敏敏妈商量的婚事。” 袁助理完全搞不懂情况,合着你爸也没拦着你谈对象,他失声而出:“那你跑出来做什么?” 张骁凉凉道:“我跟我爸吵架了。” “所以我警告你们,别在院子里散播谣言,说什么我被我爸赶出来了……我是自己搬出来的,他为了挽留我这个儿子回去,t都把自己哭成个泪人了。” 姜敏:“……”这说出去是可以的吗? 袁助理:“……”不信。 “现在我又被迫要搬回去,我就是见不得他哭而已。” 袁助理冷不丁一个激灵:“那你也要把答应的画完!” 张骁:“……” “管你搬不搬,房子你先住着,别等会儿你又吵架跑出来了……答应的事要做完,房子不是白给你住的,你总不可能跟你爸一样也哭成个泪人,说这些你都不画了吧?” 张骁努力挤出一个上扬的嘴角:“我从来信守承诺。” “那就好,我等会儿再来看你,对了,秦厂长也让我提醒你,别忘了她的事。” 说罢,袁助理赶紧关上门走了。 留在原地的张骁闭了闭眼睛,感觉到自己身上债务累累,姜敏好奇地问他要画多少,张骁凄惶一笑:“几百页。” 姜敏:“……” 看来在这城里想住个房子确实不容易。 “那个秦厂长又是怎么回事?” 张骁按了按眉心:“我先找她问房子,她给我介绍来这,我答应给她办一件事。” 姜敏也不问了,她觉得眼前这娃也忒惨了点,这不就是被人趁火打劫了吗?全都拿他当苦力,她上前去给他捏捏肩膀,张骁舒服地把下巴搁在她身上:“媳妇儿,你放心,我也没让他们占到便宜,我要的都是高价。” “我的老婆本又多了一笔。”张骁嘴角一勾,想到姜敏进门时说得那句话,也不算自己被坑。 姜敏主动亲了亲他俊俏的脸蛋,吹捧道:“我男人可太厉害了!” 张骁沉默了几秒,随后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现在全身都不大对劲,仿佛充盈着莫名的力量,别说是下楼一口气跑个十公里,就算是跑五十公里也不在话下。 “……你再说一遍。” 姜敏摸了摸他的头:“你先干活,答应过别人的事要做完,不干完活就是弟弟。” 张骁:“……” 他从背后抱住眼前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漂亮女人,明明长得一副清纯无辜惹人怜爱的样子,说出来的话经常气死人。 她究竟是把他当男人还是当弟弟? “姐姐,我想要点甜头。”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声音陡然变得沙哑无比,低沉而又一种磁性的味道,“我干完了活,我就是你男人,我可以对你做那种事吗?” 姜敏整张脸都要烧红了,这家伙不要说得那么暧昧,他究竟想做什么事? 她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带着浓浓的警惕:“你想做什么?” “刚才给你画画,你穿衣服的样子很漂亮,我……我想看你不穿衣服的样子。”男人的厚颜无耻仿佛是天生的,并且屈服于自己的欲望,更是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姜敏的脸一瞬间白了,她又羞又窘又怒,挣开他的怀抱,“你别把我当那些艺术模特,我绝不会让人画那种画。” “你误会了。”张骁上前来抱住她,“我不会给你画那种画,谁给你画那种我杀了他,你是我的,你的身体只有我能看,我绝不会让别人看见。” “一点可能性都不会有。” 姜敏被他这充满占有欲的宣言弄得浑身震颤,她本身认为自己的身体应该是独属于自己的,但突然有个男人说她的身体应该被他独属和占有后,她却在身体里找不到丝毫愤怒感,仿佛她好像期待对方的行为。 难道不应该感觉被冒犯吗?还是她作为女人,本身就期待一个男人来占有她? 如果在他攻占的时候,只能被动的承受,不做抵抗,那不是太软弱了吗? 只能他占有我,而我不能去占有他吗? 姜敏想着自己竟然重生了一回,就应该胆大妄为地活,她起码比张骁多活了六七年,还能被他给欺负了? 她暗示自己一句: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这父子俩都如此厚脸皮,她这脸皮也不能太薄了。 “那我也要看看你的身体,我还要摸摸你的那个,我听说太小了好像没有感觉。” 姜敏上辈子也不是白活了二十几年,虽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很多已婚妇女也会当着她的面聊这些东西。 过来人聊夫妻之间的事,比未出嫁的小姑娘大胆的多。有的人说婚前一定要试试,要不然婚后才发现不对劲,那可就太惨了,这可是关乎一辈子幸福的大事。 还说有的男人表面长得憨实大高个,实际上短小如蜡头,还又软又塌,还有的男人长得矮壮寒碜,掏出来的东西比手电筒还大。 姜敏也没见过太多,只是听这些人比划描述,她不懂这玩意还能差别这么大? 想想女人的胸,倒又可以理解,大的和小的能差别无数倍。 姜敏瞅了张骁一眼,觉得他虽然是个大高个,但是脸长得像奶油小生,很是俊美漂亮,如果个性在老实点,就沾上几分书生气。 也许他的东西长得挺秀气漂亮的。 想到这里,姜敏也不禁心生好奇:“等会儿我仔细检查一下。” 重回七七年 第38节 这也是关乎她一辈子幸福的事,“你连床板都要洗干净,等会儿你……你也好好洗洗。” 张骁:“……” 他只能硬着头皮说:“行。” 从小到大都自认为颇为聪明的张小公子,突然意识到最近自己似乎每天都在干挖坑把自己埋的事。 他竭力压下身体里浮上来的羞涩和窘迫,突然才发现当流氓地痞这一行对他来说太难了,亏他之前还口口声声跟老头子说自己要当流氓地痞。 明明才刚说几句轻佻话,人家的反应反倒是把他给调戏了。 姜敏道:“你脸红了。” 张骁:“你也是。” 随后沉默了几分钟,两人都没说话。 后来空气里只剩下张骁刷刷刷动画笔的声音,姜敏坐在窗户边出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骁说自己画完了,他去洗澡。 拉上窗帘,姜敏忍住羞涩解下了自己的裙子,时间过得飞快,屋外落日的余晖变成了彻底的星空,房内的灯光变得更加明亮。 姜敏系好衣服,趴在那张缺了床板的铁架床边,她的手酸胀要命,心想自己再也不想来这个地方了,旁边的“男人”倒是食髓知味的横架在其中,充当最刚硬的那块床板。 姜敏踹了他好几脚,他没有丝毫动静。 “我觉着……我们还是退婚吧。” 张骁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随后成了撞树的第三只兔子,姜敏有些哭笑不得地把他拉起来,这就叫做坑来坑去,最终坑了自己。 张骁抱住她:“你别啊,哪儿不满意,我改行不行?” “大小不满意。”姜敏倒在他胸膛上,其实最开始见了感觉还不错,比想象中大一点,但是长得挺秀气,还可以接受。 后来变得越来越越来越狰狞,她也不知道原来这玩意竟然还能像气球一样充气,活像是干瘪没气的自行车轮胎充气胀大……至于大小,她已经不愿意去回忆。 初始手感倒是不错,像是小时候玩得气球装了水,软塌塌的,里面的液体还会跑动。 “这个真改不了。”张骁笑着亲了下她的脸,“你这也不适应的挺好,咱们慢慢来。” “适应个屁。”姜敏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她觉得自己被骗了,光是两根手指就已经很胀疼,怎么可能适应得了。 以后生孩子还不知道有多疼,这怎么可能。 “敏敏,好敏敏,好姐姐,我什么都听你的成不成?” “我们明天还来这里玩,不,是学习。” 姜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觉得自己真是倒大霉了,上了贼船。 女人到底是心软的,没经得起他撒娇,不,这男人撒娇起来也让人抵抗不住,为了一口甜头,什么甜言蜜语都往外冒。 姜敏叮嘱他先完成任务,自己在一旁整理复习资料,她准备整理出一套简单速成的理科复习材料和一套文科复习材料,编成小册子,想办法印出来。 这里是出版社,她自然可以想办法求帮忙印刷出几百本,可人家问她目的呢?她总不能说是自己想要在恢复高考后卖复习材料赚钱吧。 不能找印刷厂印,那就只能自己用蜡刻油印,附近倒是能买到材料,也能借到油印机和打字机,但是蜡刻油印,就是纯手工了,也讲究个技术活儿,费劲。 虽然是麻烦了些,却很方便,如今各大中小学印刷试卷和教学资料,都用的是蜡纸刻板油印,恢复高考的消息一出来,学生群里也流传着一大把刻蜡油印复习资料,大部分都是中学老师出的复t习资料,质量参差不齐。 姜敏想靠卖复习资料赚一笔钱,奈何刻蜡是一笔大工程,她自己又要整理资料,又要刻蜡纸,真是累不死她,而张骁那里还欠了一屁股的画债,就算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她是想卖钱的,这印刷最好还是做得漂亮一些,尤其是字体和排版,最好让有美术功底的来刻,找谁来做的? 姜敏站在窗边思考的时候,正巧望见底下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追上来跟袁助理说话,袁助理似乎说了几句硬气的话,拒绝了她。 姜敏下楼去看情况。 “袁老师,我画的还不错,那几张也让我来帮忙画吧,我想多赚点钱,家里有困难。” 袁助理摇了摇头:“你这个水平不行,那几张画稿用不了,付给你的报酬,是我私底下拿的钱。” “李晓虹,我帮不了你太多,你不适合画画。” 袁助理走了之后,这个叫做李晓虹的姑娘颓然低头,她没有走出院子,姜敏叫住了她。 “我刚才听你说,你家庭困难,你跟我说实话,你是真喜欢画画,还是想要赚钱。” 李晓虹抬头瞥了眼姜敏,发现同样是个十来岁的年轻姑娘,于是诚实道:“我就想赚钱。” “那好,你帮我刻蜡纸吧,一页我给你五分到三毛,具体看内容的复杂度。你不用担心,不是让你做什么不好的东西,我之前下过乡,村里买不到书,我想给村里的朋友寄一些学习材料,都是我从书里整理出来的公式讲解和习题。” “我要寄回去几十册,还要给那边的初中老师好几份,自己抄太麻烦,就想着刻蜡纸印出来。” 李晓虹愣住了,姜敏的话没什么漏洞,可一般人都舍不得花钱,都是自己刻蜡纸,少有人花钱请人帮忙的。 不过,只要人家舍得出钱,能赚钱的事情自己为什么不干? 第44章 姜敏把工具和材料交给李晓虹,又问清了她的住址和联系方式,她站在楼底下跟窗户边的张骁打了个招呼,又把自己的打算原原本本告诉张骁。 “如果以后真恢复高考,我也想帮助帮助大家,再顺便赚点钱……”姜敏挺不好意思的,她是六十年代过来的人,头一次做生意,总有几分不好意思,但实际上,七六年大量知青回城,多得是人在路边摆地摊的,现在都没人管了。 以前那些个私下交易的黑市,都还躲着大部分人,现在都已经形成了固定的小市场,以前的巡逻队见了,也是放任不管的……管也管不了啊,人太多了,抓不完。 再加上现在回城的人多,有工作的人少,再不让人摆地摊,人家能怎么活? 于是上面的人不管,下面的人也不管,一般你要是在路边卖点汽水凉茶瓜子爆米花,基本不会有人管,现在已经出现了这样流动的个体经营。 尤其是天门广场那头,一大堆货郎挑着卖气球,卖各种手工艺品的,修自行车的,擦鞋的,乱糟糟的一大堆。 张骁失笑:“我看你就是想赚钱,我家敏敏是个大财迷。” “亏你想得出来。”居然还想利用高考赚一笔钱,他媳妇儿可真聪明。 张骁搂住她的肩膀,觉得自己要撑起一个做男人的责任:“到时候我帮你卖,别集中在一个地儿卖,多分散几个地方,也别做得太过分,咱们赚个几万块钱就收手。” 姜敏瞪着他:“到底谁过分啊!” “我野心很小的,就想赚个几千块钱。” 普通人哪有那么多钱,姜敏想着复习材料顶多几毛钱一份,赚几千块钱很不错了。 张骁摇摇头:“亏你还给我补习数学,你知道一旦恢复高考,有多少人需要这东西吗?” 姜敏:“我当然知道,不过,我确实胆子不大,反正……如果你能帮我赚到十万,你说得那事我都答应你,我还抱着亲你,说我男人好厉害!” 张骁双手捂着脸蹲在地上,“完了,你的美人计太厉害,我怕是将来你哄我干什么糊涂事我都愿意。” 姜敏无言以对:“我对你抛媚眼了吗?我亲你了吗?我都还什么都没干,哪里对你用美人计了?” “算了,死在你身上我心甘情愿。” 姜敏拍了下他的脑门:“又没让你做坏事,以后我可是要学法的人,比你更知法懂法,用两只眼睛监督你不准你犯错。” “别的事情暂且不提,你刚才说的话当真?我要你给我……那个。”说着,张骁感觉自己全身都烧起了一把火。 姜敏点头:“没哄你,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只要能赚到十万,别的什么不行呢,更何况眼前这家伙还是她的爱人,顶多玩点儿情趣。 “那你立字据,签字按手印。”张骁眨了下眼睛。 姜敏脸色爆红,她简直要怒了:“你怎么不让我跟你拉钩钩上吊一白年不许变呢,这玩意你还好意思立字据啊,字据上怎么写?你说怎么写?” “要是这字条留下来,几十年后让你孙子孙女看见了,知道你简直是个臭不要脸的混蛋。” 张骁失笑:“敏敏你别生气,逗你的。”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张骁跟她说正经的,“我之前给你一万块不少了,你还想赚十万做什么?赚了这么多钱,你也花不出去。” “你有没有关注外交动向?在以后,钱肯定是有用的,有钱了之后,我想买房子,我想把我住的那套大杂院都买下来……如果将来有机会,咱们可以去国外看看,还有给我弟弟治病。” 张骁点点头,自从姜敏送报纸后,他也习惯了每天看报纸,姜敏说的事情确实有可能。 媳妇儿爱赚钱,就让她赚呗儿。 张骁的赚钱欲望不大,如果他想要赚钱,他有很多赚钱的法子,但对于男人来说,权利比财富更有诱惑力。 既然已经不打算再当个混子,自然得混出点名堂来,也不能让别人欺负自家媳妇儿。 张骁打算老老实实回军大院住着,先挽回自己的形象,再去拜访几个长辈,当然,他也不是想去拉拢关系,而是去树立自己的正面形象。 他丈母娘不是说得好嘛,浪子回头金不换。 虽然他实在太冤枉了,他都没做过浪子啊! * 张骁送姜敏回去,自己也回军大院住着,跟张坚演了一段日子的“父慈子孝”,可把张坚给寒碜坏了。 张首长天天起床都觉得牙酸,出门时儿子露出小白牙,“爸爸您慢走。” 回来时又是一个灿烂的笑,“爸,您回来了?” 吃饭的时候给他夹菜,给他舀汤,看得张坚心惊胆战,总觉得这崽子要给他下老鼠药。 这么挨了几天后,张坚捂着心脏看他:“你能不能别这样了,你爸还想多活几年,以前咋个说话就咋个说话吧,你再这样,我得去医院看心脏病了。” “您都哭成个泪人了,我哪好意思再呛声啊,您说是不是?张首长。” 张坚哼了一声,出门后就跟小李扒拉扒拉说了半天自己的儿子,小李嘴角抽抽:心想有本事您就别频频回家啊。 中途遇上薛部长,张坚又拉着他说起自己儿子,“都说这孩子找了媳妇儿就是不一样,有个媳妇儿管着,人看着顺眼多了,也不出去瞎混了。” 薛部长:“……” 薛部长保持怀疑态度,他心想你儿子谈对象再到结婚……等等,连订婚的日子都没到,这才几天啊,还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除非是吃了什么迷魂药。 “他现在天天喊我好爸爸,我走的时候,还说舍不得爸爸去上班。” “爸爸也舍不得他啊,但我还得工作——” “等等等等——你等会儿。”薛部长被他弄得打了个寒碜,“你别越说越邪性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儿子是十八岁,也不是八岁,更不是三岁吧,他还舍不得爸爸去上班,你逗我玩啊,你当是曾家那小孙子。” 张坚:“爱信不信,反正我儿子就这样。” 薛部长:“……” 张骁找个对象,就让父子俩变成这样,那个叫姜敏的心机女人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 “他那完全是胡说八道败坏我的名声。”张骁跟自己大院里的好兄弟们打球,邵泽,赵庆,席旭明等人都听说了他最近“改邪归正”“父慈子孝”的事。 重回七七年 第39节 邵泽:“骁哥,你爸说你找了对象,性格完全变了,恨不得天天喊他一声好爸爸。” “说你有媳妇儿t管着,人上进多了。” 张骁冷着脸:“你们是没看见他眼泪鼻涕一把流冲我认错的时候,头发秃一半的男人哭成那样,我还不得哄他几天?” 邵泽:“……” 席旭明:“……” 赵庆:“……不信。” “张首长那种钢铁男人,他还能哭?打死我都不信。” 张骁:“……”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早晚还凉快,中午太阳越发热烈,姜敏中午不爱出门了,只在早上八点多或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才出去,她跟张骁现在有三个据点,有时去军大院弹钢琴玩弄乐器,有时在出版社家属院那边画画撰写复习材料,或是干脆就在大杂院里,谈天说地写习题。 弟弟姜诚平被暂时定做了男主角,他们这部知青相关的电影也将在姜敏订婚后开始拍摄,姜雪和罗小薇母女俩这些天没少吃东西,不自觉在夏天前胖了一圈。 姜雪到底年轻,活泼好动,现在油水多了,瞧着丰腴些,脸上气色红润,变成了一个健康的妞儿,身体也发育了起来。 罗小薇年纪大了,以前没舍得吃,家里好吃的都习惯留给哥哥们吃,这是他们家从小的习惯,结婚后过了一段时间好日子,后来罗二舅来跟他们一起住,又变了回去,她也下意识让二舅和罗宝庆吃好的,自己少吃些。 现在女婿张骁三天两头上门带好吃的,有些是糖果,有些是他爸爸战友从草原寄来的牛羊肉干,还有其他的奶糖奶片,嗯……还有烤鸭。 罗小薇真爱吃烤鸭,这就是她心心念念向往着的鸭子,烤香的鸭皮是她的最爱,哪怕光是吃荷叶饼卷蒜条酱料她都能吃下一大堆。 罗小薇以前太瘦了,以至于她现在可见式的胖了一圈,身上没有了那股子干瘪的小家子气,即便瞧着我见犹怜的样子,却总让人瞧着不舒服。 如今脸上多了几两肉,看上去竟有几分讨喜之感,眼睛里没有丝毫攻击性,像一只漂亮的白色狮子猫。 也因此,她的朋友比过去多了不少,在单位里的人缘也好了不少。 远的不说,就她们后院里的胖大婶,两人以前挺不对付,现在竟然混成了好朋友。 胖大婶人称吴嫂,特别擅长精打细算和占便宜,脸皮贼厚,有什么事说什么事,有能占的便宜她绝对要占,活得滋润潇洒,从来不委屈自己,尤其不委屈自己的嘴。 这可是在最困难的那三年,都能把自己养胖几斤的神级人物,另外,她做菜非常好吃,养得一家全都是胖子。他们家实际上并不算有钱,她没有工作,就丈夫当工人,可吴嫂手艺好,哪怕是破瓜烂叶子都能烧成一个好菜,很多人在家办席面都爱请她去烧席,吴嫂也不要钱做报酬,就爱带食材回家,尤其是席面上的剩饭剩菜,主家人说别客气让她随便拿,她可从来不跟人客气,总是多多益善地搜刮回家。 席面上的饭菜油水足,她虽然爱占便宜,人也很大方,回到大杂院,还会给邻居间分一些,有些讲究脸面的人就不爱要,还在旁边说酸话,嫌弃她寒碜。 “哟,就剩个鱼头鱼骨了还带回家,喂猫喂狗啊。” 罗小薇胆儿小,她自然不会去说这些话,可罗嘉实又贪吃又要面子,他会说,罗小薇要脸面,她也就不收了,事实上,她也觉得吴嫂太过于占便宜,很丢人。 吴嫂则嫌弃罗小薇小家子气,为人拧巴,耳根子软,旁人说什么,她就就是什么,没脑子,傻的一比。 偏偏罗小薇命好,丈夫死了,她有房有娃还有钱。 罗小薇的工资以及孩子的补贴加起来比吴嫂丈夫的工资高多了,偏偏就这么一个人,把日子过得稀巴烂,还让别人来占自家的便宜。 让吴嫂这种恨不得多占别人便宜的人看着她就来气!一肚子火! 两人就有点互相看不顺眼的样子,平日里不怎么来往。 这不姜家连续出了几天大新闻,吴嫂瞧了个热闹,罗小薇这大女儿的对象也是个大方的,经常买烤鸭上门,吴嫂就去找罗小薇要鸭架,她会用剩下的鸭架另外做美食,鸭架就是带点肉的鸭骨头。 罗小薇见她要,也不收她钱,送了些给她。 吴嫂虽然爱占人家便宜,却也不白占人便宜,于是邀请罗小薇上自家吃饭。 不吃还好,一吃她就发现…… 吴嫂:这家伙可真能吃啊! 罗小薇这人就纯好面子,尤其最怕人家说闲话,如果你不主动开口说她吃多了,她就能一直吃吃吃。 吴嫂见她这副能吃的样子,登时乐了,她当然不会说闲话,反而还劝她多吃点,把罗小薇感动坏了。 罗小薇幼年时候生长环境不大好,头上两个哥哥,虽然是家里受宠的小妹,但是肉菜之类的都要留给家里的男人们吃,尤其是罗嘉良考大学,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哥哥吃,家里的女人从来只能吃边角料。 稍微吃多点,就要被长辈骂,她胆儿小,好面子,不太敢吃,一直养成了这种习惯。 后来结婚了,有丈夫在,她不好意思多吃,紧着让男人吃,丈夫死了后,有哥哥还有侄子,又是让男人们多吃,到现在…… 她是家里最大的那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头上没人管着她了,女婿拿来的东西,她干嘛不吃啊?家里都是她的子女,也没人说她——主要是姜诚平也说不出话。 至于姜敏和姜雪……姜敏根本不会说这事,姜雪只会比她更能吃,没人说她,敞开肚皮吃,多吃肉也不会有人骂她。 ……就,很快活。 ……前所未有的快活。 “吴嫂,您做饭真好吃!”罗小薇双眼放光看向吴嫂。 “那是。”吴嫂拍了下胸脯道:“以后你家有多余的剩饭剩菜别乱扔,与其放臭了不如送给我,我给你做成好吃的。” 于是两人的来往越来越多。 第45章 罗小薇和吴嫂平日里也不聊别的,专门聊吃的,这天吴嫂家里烙了饼,专门上姜家来送了五个热腾腾的葱花饼。 “哎呦,好香啊,热腾腾的。”罗小薇见了这饼,她喜出望外,她原本是个南方人,不太会做面食,她不爱吃面条,倒是喜欢吃山东大馒头和北边的烙饼。 她自个儿没那个手艺,就好比做馒头,做馒头可比煮米饭复杂多了,想要做出好吃的馒头,那是一份手艺活儿,吴嫂很有一把子力气,也有闲工夫,揉面醒面都有时间,无论是做出来的馒头,还是烙出来饼,都是一等一的好。 两家关系好了,吴嫂做得多,就给姜家送上一份。 “知道你爱吃,你们家一人一个,专门还给你多加了一块饼。”说罢,吴嫂眨了下眼睛。 吴嫂正要端着碗回去,撞上来刚回来的姜敏和张骁,两人去邮局寄了东西,姜敏把自己搞的一部分学习材料往村里寄过去了,回来见到吴嫂,她喊了一声:“吴嫂,您等等,我有话跟您说。” 虽然吴嫂也是那种以男人为天的旧思想女人,姜敏倒是乐于见到罗小薇和吴嫂交好,因为吴嫂这人虽然以丈夫为重,却又是个半点不吃亏的人,她还有点我行我素,过得很潇洒。 姜敏开始还羡慕她活得潇洒肆意。 只可惜吴嫂的丈夫吴友途不是个好东西,这男人年轻的时候生得俊俏,嘴巴甜,很会哄小姑娘,结婚又选择了会过日子,做饭手艺好的吴嫂,结婚后,他也一直没有消停,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吴嫂也知道丈夫爱跟小姑娘撩骚,但是撩归撩,过去那十来年也没闹出过什么事,她丈夫只是嘴上口花花。 而等到八十年代后,事情就发生了变化,那时候外国风潮传进来,什么交谊舞啊,电影上男女主角亲吻啊……风气一下子开放了起来。 也出现了很多婚外恋。 吴嫂对自己的丈夫吴友途很信任,见他仍然跟漂亮姑娘撩骚,也没多在乎,还以为他只是玩玩,然而这吴友途却碰上了仙人跳。 女人的丈夫跑到吴家来大闹了一通,把吴友途揍了一顿,并且讹走了她家很多钱,具体数额不清楚,但这些钱是吴嫂攒下来准备开饭店的。 饭店没开成,钱被抢了,还知道吴友途为那女人花了不少钱,欠了一屁股债,吴嫂气得心绞痛住院,后来发现身体有点小毛病,需要动手术,如果不动手术,会拖成大病。 她儿子养得性t格硬气,四处借钱碰壁后,一咬牙,竟然被人哄骗偷了工厂的电线,最后被抓了个正着,蹲牢房去了。 后来大杂院里的人凑钱给吴嫂动了手术,出院后,心气大不如前,饭店也不想开了,只盼着儿子早点出来。 想到这个结局,姜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重生这一次,希望吴嫂能把饭店办成,她做菜的手艺好,不愁开不成大饭馆。 她也不会袖手旁观,虽然她劝不了吴嫂主动离开吴友途,却能阻止她儿子偷电线的事。 “敏敏啊,你有什么事?” 姜敏和张骁对视了一眼,张骁说:“吴嫂子是吧,我和敏敏十六号订婚,中午我爸那边在饭店吃饭,我想着晚上也在敏敏从小长大的大杂院里热闹热闹,想请您帮忙过来烧席,在院子里摆几桌。” 吴嫂愣了一下,她心想你们两个娃子订婚闹那么大做什么?后来想想,也是人家有钱,不在乎什么,于是她笑道:“当然可以,你是小薇她女儿,我帮你认真大办。” 说罢,她又小声的凑到罗小薇耳朵边:“我教你怎么办席面省钱!” 说到这件事,吴嫂得意坏了,这可是她的拿手好戏,比如怎么占便宜买菜,怎么搞到便宜肉,再比如去饭店搞到一些不合格的菜,“只要仔细挑挑,都能淘到宝贝,是宝贝,我就能给你烧成美味。” 饭店对菜肴色香味有要求,有些差点的菜,不是扔了,就是让职工带回去,只要脸皮厚,外人也可以从中低价弄回去一些,吴嫂就是其中好手。 罗小薇嘴巴张大成圆圈,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吴嫂了,总而言之,她绝对不会把自己饿着。 吴嫂问:“你那边有多少钱?我来帮你精打细算。” 按吴嫂猜测,饭店那边是张家出钱,敏敏她未婚夫家里有钱,而自家在大杂院里办个席面,就得花自己的钱,如果让吴嫂来操办,她能抠门到四五块钱一桌,却给你办出十块钱一桌的声色。 如果预算太低,她还能更“抠”一点点。 她想着张骁家庭条件好,这边也不能搞得太丢人,好歹造出点声色,多来几个肉菜凑数,才不至于被人笑话。 当然啦,如果真要特别省钱,按照吴嫂来打算,这玩意就不该办。 罗小薇腼腆一笑:“我没钱,钱都给敏敏了,你问她吧。” 吴嫂:“……” 姜敏道:“一百块以内的预算,吴嫂您帮我办漂亮些,剩菜您都打包走。” “哪用得着一百啊,五十就成,大家都是老邻居了,不用给他们吃太好。”吴嫂坚定又机智的眨了下眼睛,“按我说,你这五十都不该花,订个婚而已,又不是结婚,这小伙子长得这么俊俏,担心他以后沾花惹草,有的你遭罪。” 吴嫂自己是过来人,她丈夫吴友途年轻时候还没张骁这么俊俏,都招惹一大堆姑娘。 “嫂子,那你可误会我了。”张骁喊冤,骂他什么都行,就不能说他是个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他现在还是个初哥儿呢,唯一拉过的女人小手是他没过门的媳妇儿敏敏。 吴嫂:“男人都是花花肠子,分为有本事的,和没本事的,嫂子看你有那个花心的本钱。” “我没那个花心的命。”张骁摇了摇头:“嫂子,我们张家男人讲究个从一而终,我跟我爸保证了只要敏敏这个媳妇儿,我要是敢花心,他非得打断我的腿。” 吴嫂:“……你爸是个好人啊。” 就这么一瞬间,吴嫂对眼前的小伙子和他爸好感蹭蹭蹭的涨上去,她这辈子受够了男人花花肠子的委屈。 “你俩这订婚宴一定要大办,嫂子非得给你们办漂亮了,谁来惹事都不行。” 吴嫂特看不惯罗嘉实父女俩,她是喜欢占便宜,喜欢坦坦荡荡的占便宜,却还没到罗嘉实父女那样的,占了便宜还往自己脸上贴金,还好意思叫屈的。 “原来你们人都在呢。” 罗琼玉穿得光鲜亮丽,换成了漂亮的新衣服,后面跟着罗嘉实和罗宝庆父子两个,她脸上带着笑:“我是来给你们送请帖的,我和李医生要结婚了,刚领的证,请你们吃喜糖。” 罗琼玉脸上红光满面,之前的事故反倒给了她机会,她和李崇誉领证结婚了。李崇誉之前总说要再攒攒钱,这次可就不行了,正巧医院又是新盖了家属房,如果李崇誉这时候结婚,能分到一套一室一厅的单位婚房,还是装修好的新楼房。 也因此,两人火速领了证,申请分房。 罗琼玉在大杂院里撒喜糖,一大堆人祝贺她。 “恭喜恭喜,表姐,太恭喜你了,李医生果然是一表人才,很有担当啊。”姜敏吹捧了她几句,继续给她戴高帽:“你的李医生应该不是那种臭不要脸的人,你们家办婚礼,绝不会让他家的亲戚借住我们家吧?” “毕竟那天闹成那样,李医生那么有骨气,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而且我还拿扫把打过你,还把你赶去了柴房,人家亲戚来了听说了这些事,你这个新娘子面上也不好听。” 罗琼玉脸上的笑容一僵,姜敏一下子看穿了她的来意,李崇誉可跟乡下家里人说了,他对象在城里四合院有好几间阔屋,来多少亲戚都住得下。 重回七七年 第40节 “敏敏,话不是这么说,人家好歹是你表姐,房子借住一下怎么着?”高春芳劝说道。 姜敏道:“婶子,要不您给借住房子?反正您家再挤挤,肯定能挤得下。” “我跟她又不是亲戚。” 姜敏大声道:“咱们大杂院里谁家愿意借房子啊,大方点的人主动站出来!” “够了!”罗琼玉黑了脸,这下她忍受不了了,突然硬气道:“我结婚不借房子。” “不行——” 此时后院里孙大妈一家冒出声,孙大妈给罗琼玉递了个眼色,两人互相打配合,她大声道:“琼玉到底在我们大杂院住了这么多年,咱们邻里之间总有感情在,我家不跟那些没心没肺的人一样,不就是借房子嘛,来多少我家给安排多少!” “孙大妈……”罗琼玉一脸感动的望着她。 罗嘉实在一旁点点头,“好人啊。” “那是,咱们家就是个热心肠。”孙大妈挺了挺胸脯,随后斜了一眼邻居吴嫂,“不跟有些只知道占便宜的孬货计较。” 吴嫂在心里呸了一声,她跟孙大妈是邻居,孙大妈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知道,热心肠?呵呵。 她想冲上去呸几声,姜敏拦住了她:“院子里的大家伙都听清楚了啊,咱们院子里的孙大妈是个热心肠,绝对干不出那种铁石心肠的事,谁家有忙她必须得帮!” “她跟我表姐关系好的跟亲母女一样,以后我表姐再过来,不住她们家住谁家?” 孙大妈大声乐道:“那当然了!” 孙大妈这时候一点都不觉得亏,罗琼玉之前来找过她,给了她十块钱,说她跟李医生结婚,亲戚借住她家,孙大妈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十块钱?都够一个月房租了,乡下亲戚又能住多久? 她还心甘情愿配合罗琼玉演这一场戏,就是为了羞死姜家。 “大家做个见证啊,等以后我表姐他哥罗宝庆结婚,又跑过来说没房子,想要借住房子结婚,到时候别说我家不借,孙大妈跟我姐关系那么好,能借她家的,还用得着借我家的?” 姜敏这话一出,孙大妈和罗嘉实父子女三个皆是悚然一惊,孙大妈想起了这一出,她不禁头皮发麻。 而罗嘉实父子女三个人,今天演出这场戏,就是为了铺垫罗宝庆结婚借房子。 罗宝庆跟火柴厂的一个女工人谈对象,还把人肚子搞大了,也吹嘘自己家里有三间阔屋,现在要结婚,总不能没房子给人家住。 于是今天来演这出戏,就为了再提宝庆借房的事。 “骗子!他们父子三个都是骗子!我跟她家才没什么关系,收了她十块钱才配合她演戏,呸,我才不借房子,我跟她家没关系。” 孙大妈想到其中的厉害,这十块钱也不赚了,她可不想沾上这一家,万一赖在她家,在她家住个七八年,疯了疯了…… “演戏?你竟然是演戏?” “我后心发凉,谁要来我家借房子,我也不借啊,这一借就是七八年,再好的亲戚也不是这么借的。” 薛大爷发话了:“罗嘉实,你们家有多少的地儿,就住多大的房,若是再跑过来借房,我t们整个院里的人轰你们家出去!” “别在这里坑蒙拐骗了,滚!” 罗宝庆脸色一白,他跟佳佳说好了的呀,他家里有三间大阔屋,结婚后住最大的那一屋,放以前,可是老爷们住的主卧,是整个四合院最尊贵的那屋。 “妹,你说句话!”罗嘉实瞪向自己的小妹罗小薇。 罗小薇别开脸,她觉着,他们兄妹俩也没那么兄妹情深,至少,她现在过得很好,不想脱离这样的快活日子。 她也不傻,过去那些年,她已经对得起自己的这个好二哥。 “我都听薛大爷的。” 罗嘉实瞪直了眼睛,勃然大怒:“难道你要跟我们家断亲?!!我就问你,这房子借不借?不借我们两家一刀两断,从此后断亲,再无往来!” 罗小薇想着烤鸭,点头道:“那就断吧。” “敏敏她订婚,你们不用来了:琼玉结婚,我们也不去了。” 第46章 年轻时候的罗小薇,随着哥哥和母亲,千里迢迢来到京城,除了哥哥这两门亲戚外,在这里可以说是举目无亲。丈夫家的亲戚,在他去世后,几乎都断了来往,原先的姜家人本就不喜欢她,说她胆小,没规矩,见着人不开口……罗小薇这样的人,她很难做到见人就笑,主动热情开口打招呼,再爽朗的聊几句。 她是个挺矛盾的人,又不愿意主动去跟人来往,又希望周围人能喜欢自己;她内心渴望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又担忧自己不要太惹人注意,怕招致灾祸,她会害怕。 就是这个一个矛盾重重的人,让她不愿意行动,每天随波逐流的过日子,一天天就这么过去了。 好歹现在是有变化的。 大杂院的人变得好相处了,处了这么多年,院子里的各户人家是个什么样的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同事也变和善了,几个子女也都有出息了。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初来京城的罗小薇,罗嘉实这个哥哥,嗐,没了就没了,他走了这段日子,对她的人生几乎没有任何负面影响,生活反倒是变舒服多了。 说出“断亲”这个词,罗小薇也不觉得沉重,敏敏和姜诚平都跟罗嘉实家闹得不愉快,姜雪也表示,如果罗宝庆结婚要来占她的房子——她就咬人! 现在结论就出现了,哪怕罗嘉实不说断亲,实际上只要罗小薇死了,两家这门亲戚自然就会断绝往来,早断一日和晚断一日,又有什么区别? 吴嫂也劝过她了,她能靠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和姜玉白留下来的房子,罗宝庆根本靠不住,少这门亲戚,对她家有利无害。 “你——好,我没你这个妹妹!” 被大杂院的一群人瞪着,罗嘉实愤然离开,罗宝庆则瞪大了眼睛,那他结婚怎么办?她都怀孕了,还等着房子结婚呢。 “爸,你想想你孙子,没房子她不答应嫁给我……” 罗嘉实此时骂道:“愚蠢如驴,你就不知道哄着她,把她肚子再哄大点,拖到打不掉的时候再跟她说没房子,爱嫁不嫁。” 罗宝庆:“……可最后不是还没房子,她说了没房子就不嫁给我。” “不嫁就不嫁,让她带着孩子嫁别人去,那就是别人替我们罗家养孩子。” 罗宝庆脸色一白:“我的孩子让别人养……多丢人啊。” “你傻啊你,是她自己因为房子不愿意嫁给你,可不是你不负责任耍流氓,你完全可以再找个黄花大闺女,非得要找这么个肚子里怀了野种的女人。” “你知道她肚子里孩子是你的吗?生出来验了血才知道。” “没验血那就是个野种,不是你的孩子,你可别傻乎乎的喜当爹!” “你的孩子让别人养大,这不叫丢人——这叫占便宜!白捡人养大的一儿子。” “但是你给别人养儿子,你头上戴绿帽子,你啊!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罗嘉实把罗宝庆骂得抬不起头,如此狠狠地骂过儿子后,罗嘉实才感觉出了一口恶气,他感觉心头充满了愤怒,女儿有了个好女婿后,他这个妹妹都变了。 哼,干部子弟又怎么了?那张骁就是个没本事的混子,而他的儿子罗宝庆,才是以后有“大机缘”的人。 “跟我断亲,等以后宝庆你成个人物,咱也不让她家来沾边!” “你给我抬起头来,你刚出生的时候我找八字先生来给你算过命,说你是当大官的料子。” “那女的不嫁给你,那是她没的福气,活该让她看走眼……” …… 罗琼玉听着罗嘉实的这些话,眼睛里浮现一丝讥嘲,她父亲又开始做这种黄粱美梦,罗宝庆这种大傻蛋,他能混出什么名堂? 姜家和罗家的人除了她之外,全都是蠢货! 姜敏找个干部子弟有什么用?那张骁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子弟,顶多送进部队里管教,再也不复长辈容光,而张骁还年纪那么小,这一次订婚,多久退婚? 她罗琼玉就不一样了,她趁机会跟李崇誉领了证,马上要住新楼房,也就这两年日子艰苦一些,李崇誉可是个外科医生,等他以后熬成了主任,有的是她罗琼玉的发达日子。 都等着瞧吧。 “二哥,你别担心,要不我给你在医院里安排个房子。” 罗宝庆感动道:“太好了。” “什么房子?”罗嘉实意外道。 “就我们之前住的那间。”罗琼玉含着笑,她眉目一挑,作践这个废物二哥让她感到心头畅快。 她口中的房子,当然是那个破瓦房啦,不仅如此,她还想给自己的好二哥介绍一个在医院收集医疗废料的好工作。 虽然又臭又脏又恶心,但那可比当送奶工赚钱多了。 “那怎么行!”罗嘉实盯着罗琼玉,心里寻思出另一个主意:“干脆你把新分的楼房让给你哥哥。” 罗宝庆眼睛里放出光亮。 “不可能。”罗琼玉翻了个白眼,罗嘉实就是个纸老虎,假把式,软骨头,只会窝里横,她可不是罗小薇那个任人揉捏的主儿。 * 十六号,姜敏和张骁订婚的日子,姜敏没有做别的打扮,只换了身新做的衣裙,中午在首都大饭店跟张骁家的亲朋好友认认人,只是个订婚,也没请几桌,都是相熟的亲友,做个见证。 大院里来了好几位代表,宋家没敢来人,宋清越不日前被韩卫国暴打了一顿,名声彻底丢尽了,被宋父赶去了部队。 “敏敏,这是我大舅。” 张骁有三个姑姑四个舅,包括几个姑父和舅妈,都是军政教育文化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之前贺家提到的向光辉,是他的大姑父,今天也出现在订婚宴上, 姜敏不太敢说话,腿软,连人都认不全几个,张骁面对这种场面倒是左右逢源,跟谁都能说上两句,让姜敏意外的是,之前邮局的局长也来了。 “那是薛部长,还有那个,是江政委……”张骁一个一个贴在姜敏的耳朵边为她介绍,包括这些人的名字,家世,爱好,脾气,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都跟姜敏说了一遍。 姜敏听得头昏眼花:“你要不要回去再说,到时候我拿个本子记一下。” 现在她连人都对不上号,更别提那些其他的喜好和习惯,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有的喜欢这个,有的喜欢那个,有的若是给他送某样茶叶和烟,他会生气……反正是各有各独特的怪脾气。 “没什么好记的。”张骁哼笑了一声,“只是说给你听听,你过过耳。” “慢慢来,重要的以后你自然就清楚了。” 姜敏点点头,她奇怪道:“你怎么连他们的生日都记得一清二楚?” 张骁看了她一眼,“大概是……习惯,很自然就记下来。” “敏敏,这些说重要,也不是最重要的,以后你无论是读书上学,还是去到哪个单位,最好先把名字和人脸都对上,做到心里有数,遇上任何一个人,你都能叫得上他的名字。” “不管那人名号是大是小,一些小人物你反而要更清楚的叫出他的名字,别弄错了。” “每个人的性格脾气都不一样,但你能说出他的名字,也代表你没有轻视他,你要办事,人家也少为难你。” 姜敏点点头,她感叹道:“这事还挺难啊。” “可以把它当成游戏,像我小时候在部队里长大,每次有新兵,大家换上军装,谁都不认识谁,这个连队的人,演习时跑到哪个连队去,谁都不知道谁t,很混乱,他自己都找不到自己的连队。” “他们总会找我去认人,而我总能对得上号,从来没认错过。” 重回七七年 第41节 姜敏斜了斜眼睛:“你就是想显摆你。” “那又怎么样。”张骁吹了声口哨:“你是不知道我小时候有多受欢迎,我都觉得自己才是师长。” 姜敏:“……” “现在你让我去当个小排长连长什么的,我觉得没意思。” 小姜同志心想我都想踹你一脚,满嘴跑火车,之前还说愿意天天在家里混,给她洗衣做饭带小孩,现在又当个排长连长的没意思。 姜敏哼哼了两声,内心腹诽,张骁今天倒是喝了不少酒,张坚的老战友都非常能喝,张骁虽然年纪小,也被灌了不少酒,姜敏意外发现他酒量还不错。 她悄悄跟他咬耳朵:“我还不会喝酒,我也要学吗?” “你不用,这种场面我来喝。”张骁平日里不喝酒,但他酒量天生就好,估计是遗传了他爸爸,“你能不喝酒还是别喝酒,女孩子注意着点,不要给人机会把你灌醉了。” “你想考哪个大学?” “想考北大。” “我外公和舅舅都在北大教过书,你真去那读书,那我可就是回老家了,好多老教授我都认识。” 姜敏:“……”你这家伙小时候究竟是在哪长大的。 她发现张骁喝了酒,也没有发酒疯的毛病,就是话多,也不是胡言乱语,就是话多,巴拉巴拉的能说,混在一堆叔叔伯伯中游刃有余,跟谁都能说几句。 这家伙是挺讨人喜欢的,看他跟他爸说话的样子,句句带刺,现在啊,那叫一个长袖善舞,长得漂亮,说话也漂亮。 当然,也不是个个都吃他那套,也有人说些不中听的: “张骁,你跟你这个小未婚妻都长得漂亮,以后当两个漂亮的文艺兵,咱们这些叔叔伯伯就在台下看你跳舞。” 这话本身似乎没什么毛病,但是听起来又有几分轻蔑,让人不太舒服。 张骁倒是没生气,笑眯眯的:“那叔叔您就拭目以待。” 等回到大杂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张骁倒头就睡,傍晚洗了个澡,又活泼乱跳出现在院子里,今天大杂院里也摆了几桌,请邻居们也热闹热闹,吴嫂在旁边炒大锅菜,一道道上菜。 “小张,多大了,会喝酒没?男人不喝酒不行啊……” 院子里的男人也抓住张骁劝酒,姜敏想着他中午喝了那么多,晚上别喝了,大声道:“你们别劝他喝酒,他还小呢!” 张骁:“……” “都娶媳妇儿还小啊?” “这才是订婚,他还小呢,喝点汽水。” 张骁没反驳,端着饭碗猛地吃吃吃,吴嫂做的饭比不得饭店漂亮,但胜在好吃,饭店那些,虽然摆盘精美,真好吃也算不上,而吴嫂这些菜,下酒又下饭。 “敏敏你这小丈夫还真挺能吃。” …… 夜里吃过饭,张骁带着别样的心思,把姜敏拐去了出版社的家属院,关上门,打开灯,哪怕酒醒了,也要发个迟钝的酒疯。 “你摸摸看,谁小了。” 姜敏嫌弃他:“……反正就是小。” “你明明之前还嫌大的。”张骁哼哼一声,“你要是有一天,误入一次男厕所,你就知道我有多厉害。” 姜敏拍他的脑袋,张骁抱着她,将她带到床上去,正当姜敏以为他想趁着气氛做点什么的时候,这家伙倒是抱着她一动不动了。 “你别乱动,趁着我现在还能忍得住。” 姜敏:“那你别忍,你食言而肥。” 张骁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心里很纠结,很想快点恢复高考,这样就能吃上眼前的这口肉,然而他又不想恢复高考,等考上了大学,就得毕业后才能结婚,他想赶紧把人娶回家。 忍住,没试过那滋味才忍得住。 张骁对自己少年人的自制力没什么信心,他知道自己如果做了,肯定恨不得天天闹她,怕耽误她复习,他知道姜敏有多想考上大学。 “敏敏,加油考上北大!” 到时候他想尝尝夜夜春宵的滋味。 姜敏捏着他的耳朵,这辈子能收到录取通知书,恐怕是她重生后最期待的一件事,但是现在……她怎么觉得……好危险啊。 第47章 十八号,姜敏的弟弟姜诚平所参演的电影《如霞的灿烂》正式开拍,这是一部跟知青有关的电影,里面一共有十几个青年知青的形象,姜诚平扮演男主何平。 其中农村的部分要去南方乡下拍,现在先在城里拍下乡前和回城的几个片段。 正式开拍的那天,姜敏陪着弟弟一同过去,拍摄团队已经选好了拍摄地址,几个演员正式见面,大部分角色,都是文工团或者话剧团里挑选的演员,其中有一半以上是话剧演员。 这些青年话剧演员自觉形成了小团体,姜诚平和其他零散的演员,则站在另一边。 女主周青青见了姜诚平后,去找导演,要求罢演:“你让我跟一个哑巴演戏,他听都听不见,我怎么配合他演?” 其他的演员早就知道姜诚平是个哑巴,也都配合着试演了一小节,没出过什么问题,大家都接受了这个哑巴男主。 而女主周青青则是外地调来的名气演员,她原本拍着两部电影,却因为政策内容的原因,今年已经不合适再上映给大家看,辛辛苦苦拍了两部电影都被废了,周青青向上面反应,并且大闹一通,经过协调后,空降过来担任这部青年知青电影的女主角。 有演员劝说她:“青青,你和他拍一段试试,他虽然听不见,但是能拍,他演技很好,也很有感染力,他的声音还有后期的配音……” “是啊,青青,诚平他演的很不错,跟大家适应的也好。” 周青青怒道:“我绝不跟哑巴对戏,我必须去找导演,我要找书记,要么换掉他这个男主角,要么换掉我这个女主角。” 姜述原本就不太满意周青青这个空降来的女主角,此时更是被她的不配合弄得恼火至极,他对其他的女演员道:“有谁愿意当女主角。” 七八个女演员都没开口,互相望望你,又看看她。 最后有一个蚊子大点的声音,“我愿意。” 那是一个小圆脸,长得清纯秀气的十七八岁小姑娘,鼻子不太挺,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脸圆,没什么攻击性,导演姜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点头道:“就是你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石榴。” 石榴她真叫石榴,姓石名榴,她爸是个没文化的,给女人取名字,看见门口的石榴树,想到石榴多子多福,自己生得又是女儿,干脆取名叫石榴,于是便草草定下名字。 石榴是个美丽的姑娘,但在一群女演员中,模样算不得最出挑的那个,却很耐看,气质独特。 而原先的女主周青青,则被导演安排饰演一个干部子女,周青青压抑着不满,到底还是答应了换角色。 第一天的戏开始拍摄,最让人意外,也是最不让人意外的——姜诚平竟然是所有演员中表现最好的那个。 他不仅自己演的好,更能带人入戏,他的演技有节奏有层次,旁边有配音演员跟着补他的台词,使得其他演员更是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姜诚平听不见,反而比其他的演员演得更加投入,他听不见杂音,身体动作协调,整个人心无旁骛,即便出了意外,导演都喊停了,他还能继续演下去。 “诚平演得真好。” “虽然他说不出话,但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 姜述导演跟姜敏说:“电影是一门视听语言,最重要的是画面的展现,台词对话反倒不是最重要的,台词要少而精。” 姜敏好奇道:“为什么?看电影不就是要听清楚台词吗?” “像是话剧剧本,全都是一大段一大段台词对话。” 姜述摇头:“所以说话剧是话剧,电影是电影,电影的荧幕画面是服务于眼睛的,如果蒙住电影画面,光是听着声音就能知道这部电影演了什么内容——那这部电影必定是失败的。” “你看话剧的时候,为了交代信息,有些对话是不是显得很刻意?” 姜敏点点头。 姜述:“电影要去掉一切多余的东西。” “能用画面交代的信息,绝不用任何演员台词表达,诚平是个能用身体说话的好演员。” 姜敏:“如果这样,那为什么还要有台词?” 姜述敲了下她的脑袋,“少而精的道理你懂t不懂啊,如果都是大段大段台词对白,说多了你还愿意仔细听吗?” “对话台词越少,观众反而更有耐心仔细听每一句台词。” 姜敏摇摇头,她心想原来拍电影也是一门学问,她还以为跟演话剧差不多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她看过不少电影,她只能分清电影故事的好坏,以及演员演技的好坏……原来还有导演镜头语言的技巧。 原本她是来看弟弟拍电影的适应情况,结果后来,她学了一大堆的镜头表达技巧,怎么拍景,怎么拍人……怎么拍摄画面,演员的行动轨迹…… 学完了之后,姜敏想要买相机。 “那就买啊,又不是没钱。”张骁怂恿她买相机。 姜敏叹了一口气,可能她还是有点小家子气,虽然手上钱多了,奈何属于自己的就几百,别的是张骁赚回来的,再花几百买相机……也不值得,现在的相机又贵,性能不见得好。 等到七九年之后,多得是进口相机,拍摄效果好,就是价格高了些,买了也值得。等到那时候,国内也引进了生产线,即便是普通国产相机,也比现在的性能好,并且价格更便宜。 这个时间点买……有点亏啊。 在她纠结的这几天,张骁直接用自己画画赚的钱给她买了一个四百二的相机,姜敏是又高兴,又心疼,“你个败家崽儿。” 他们的资产瞬间缩水了十几分之一,姜敏还有了点危机感,张骁这家伙花钱太果断了,等以后国外的商品进来,这家伙还不知道要买多少东西。 总感觉要赚更多的钱…… 有了相机之后,胶卷的钱姜敏花的大方,说是给所有演员免费拍照留影,弟弟是个哑巴,哪怕演得好,但确实给其他的演员带来了麻烦,姜敏帮所有演员拍了照片,又说要请大家吃个饭。 “你们马上要去南边拍戏,我就不跟着去了,我弟弟身体的原因,给大家添了麻烦,之后的拍摄,还请多多照顾他。” 姜述和摄影师都吓了一跳:“我们这么多人呢,去饭店吃饭,得花多少钱?” 周青青在一旁道:“估计也就请几个人吧,总不能把所有人都请了。” 姜敏笑道:“当然是请所有人吃饭。” 姜述劝她:“别费那个钱,去饭店太麻烦,去饭店我就不去了。” “不是去饭店,我自备大锅和厨师来请大家吃饭。” 姜述这才松了一口气。 周青青撇了撇嘴:“还以为去饭店呢,结果找人来炒大锅饭,可真能的她,这种大锅饭我就不吃了。” 姜敏没搭理她,第二天就在拍摄地点的空地边上,摆了桌椅板凳,还把吴嫂请了过来,让她负责所有人的饭菜,吴嫂得知他们是拍电影的,干得可卖力了。 重回七七年 第42节 吴嫂烧得饭菜,那叫一个香,用姜述导演的话来说,那就是:“香得舌头都要咬下去!” “比那饭店做的都好吃!” …… 吴嫂的菜,获得了所有人的一致好评,除了周青青,她硬着嘴吸了吸鼻子,说自己不饿,在屋子里吃鸡蛋糕,外面的菜香一阵一阵传进来。 外面是香的咸的辣的,自己吃进嘴里的是甜的鸡蛋糕,肚子是吃饱了,嘴里馋啊,一个劲儿的冒酸水。 周青青原本想出去吃,又觉得太丢面子,她刚才就说自己吃鸡蛋糕吃饱了——现在怎么好意思跑出去。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准备等他们吃完了,自己再去尝点剩饭菜,就说自己吃饱了睡一觉饿了。 真香啊……她可真香尝尝味道,怎么就能把饭菜做得那么香。 好不容易熬到外面的人吃完,都要清理桌子了,周青青走出去,正好看见吴嫂那一张笑靥如花的脸蛋: “剩饭剩菜我都打包走,这个也要,当然要带上,哪怕是鱼骨头,我都还能再烧出一锅好汤来……” “这些菜好吃吧?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吃剩菜,我家爱吃剩菜,我跟你们说,有些菜啊,第二次回锅更香!” “这个油啊,滋滋滋的。” “可不能浪费了,你们上饭店就容易浪费,别不好意思呀。” …… 吴嫂一边说,一边笑嘻嘻的打包,这可是她的老手艺了,坚定的扫光!清光!通通带走,不剩下一丝半点。 周青青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她傻眼了啊! 导演姜述道:“这顿饭可能是你们未来几个月吃得最香的一顿,感谢我们姜敏同志的招待,之后大家要去农村拍,要吃得起苦,会做饭的轮流烧饭菜……” 这时候电影拍摄条件艰苦,吃不起饭店,也带不起厨师,就是演员们自己烧饭做菜,具体味道得看有没有会做菜的好同志。 吴嫂的菜太香了,姜导演几个就说多加一个邻居角色,让吴嫂充当路人演员,在镜头里晃悠两圈。 姜敏:“……” 明明这导演之前还教她,电影要去掉一切多余的东西。 “你也该放心了,你弟弟这么大一个人,出去拍电影能好好照顾好自己。”张骁走到她的身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姜敏点点头,她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我从来没想过我弟弟竟然还能拍电影。” 这是姜敏两辈子都不曾想到的,这简直就是个奇迹,还得多谢姜述导演这份伯乐之情。 “对了,刚才姜导演跟我说,秦厂长邀请我去参观制片厂的历史展览博物馆,你要不要一起去?”这对姜敏来说,亦是增长知识眼界的机会,她以前也没想过自己还能接触到电影方面相关的知识。 “制片厂厂长竟然也知道我了,难道我也有当导演的天赋?”姜敏重生后打算学法律专业的,可若是她跟弟弟一样,也有艺术方面的天赋,比如说,当个女导演什么的? 她的人生轨迹不会因此发生改变吧? “那我就不去了吧。”张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骁骁,要不是听老姜说,我还不知道这电影的男主角,竟然是你的未来的小舅子,那这部电影所有配乐的部分,就交给你了。” 姜敏有些意外地回过头,发现了一个瘦瘦高高穿中山装的男人,那人的眼睛很大,能够猜想到他年轻时候长得非常周正,却因为过分疲劳,眼睛底下叠了一层层皱纹,挂着两个巨大的眼袋,却显得更加有威严。 张骁嘴角抽抽:“秦叔叔,您是找不着人了吗?” “比不上你有灵气,我早就劝你爸,把你送去艺术学校,专门学音乐,多写几首好曲子,你就是个天生搞艺术的,别搁那打架,浪费你的好天赋。” “听说你订婚了?没那么混账了,好好收收心,去当几年文艺兵,将来进了文工团磨一磨性子,我再把你调来厂子里,当演员,搞音乐创作,你也能混成个人物。” 姜敏:“……” 原来眼前这个男人就是电影制片厂的厂长,张骁母亲当年给不少电影写过配乐,和他是老相识,张骁本人继承了母亲的天赋,也会作曲写音乐,他写过不少曲子。 姜敏这才知道,原来一些耳熟的电影配乐,以及一些歌曲,竟然是张骁的母亲创作出来的。 “你们这一对真是男才女貌,男的俊,女的俏,一起当文艺兵吧,小姑娘爱跳舞不?” 姜敏摇摇头,她诚实道:“我就会拉个手风琴。” 她真没啥才艺,亲妈罗小薇是乡下来的,啥都也不会,爸爸姜玉白倒是会吹笛子,也曾教过幼年的姜敏,还把她教出了心理阴影,因为她怎么吹都吹不响,好不容易吹响了,也是一阵一阵的。 她那时候觉得,学乐器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后来插队下乡,才学了手风琴,这玩意跟笛子比起来,它容易“吱个声”。 至于跳舞,姜敏长得漂亮,总被挑选去参加文艺演出,但她实在没有唱歌跳舞的天赋,要不然早就被艺术学校挑去了。 “让骁骁教你,他从小就会玩很多乐器。” “敏敏,这可是你弟弟当主角拍的电影,监督好你这个对象,让他写几首合适的好曲子。” 姜敏面露难色,她觉得秦厂长像是在开玩笑,这世上多得是音乐大师,用得着让张骁这个十八岁的少年来写曲子?真荒谬。 “厂长,他能行吗?”她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向身旁的少年。 秦厂长笑眯眯点点头。 姜敏摇头道:“这可是我弟弟拍的 第一部 电影,能不能找个大师配乐?” 秦厂长:“……” “行,我来!” 张骁拽了下姜敏的手,她后退了两步,张骁狠狠瞪了她一眼:“我就见不得你说我不行。” 第48章 姜敏真没想到张骁还会写曲子,她只知道张骁会弹钢琴……等等,姜敏脑袋里灵光一闪,她想起了一件事,她失声道:“你,你给我弹的钢琴曲……是你自己写的啊。” 还骗她说叫《敏敏》。 那是一首充满爱意和温暖的钢琴曲,她现在仍然能哼出其中的一段调子,她记得它很美很温暖,是她听过最动听的乐章。 张骁抱胸点点头:“叫敏敏。” 当着秦厂长的面,姜敏的脸色爆红起来,原本就是个美貌娇俏的年轻姑娘,这会儿红着脸,眼睛水盈盈的,说不出来的动人,看得张骁想偷亲她一口。 秦厂长见状,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小年轻啊,真浪漫,“女同志,好好监督你对象写曲子!” 说罢,他走了,把地方留给一对有情人。 “钢琴曲,是你写的,你没骗我,是你……为我写的?”姜敏全身上下所有的经脉所有的血液都好像变成了温热的暖流,她感觉到自己心潮澎湃,她好兴奋,好开心,那是属于她的曲子! 她努力在脑海里回忆具体的旋律,却偏偏怎么都想不起来,唯一能想起来的,只是当时的身体感觉,是曲子里面浓浓的爱意。 姜敏讶然看着他,磕巴道:“你还考什么军校警校,也别想政法大学了,你,你就该去文艺界发光发热!” 她都没想到自己路边捡来的混子对象竟然那么有才华!即便过去那十年文艺遭到破坏,可她对象好厉害好厉害! “我外公家那边够多了,不需要我。”张骁摇摇头,他勾起唇角,诱惑道:“我最近写了好几个曲子,我弹给你听。” “好。”姜敏双眸亮晶晶看着他,就像是夜里的星辰都装进了她的眼睛里,她抱住他的手臂,央求道:“你能不能教我弹琴。” “当然可以,不过——”张骁低头在她耳边小声道:“你是不是该交点学费?” 姜敏咬唇:“……你想怎么样。” “你……那样,坐我腿上,我教你弹琴。”某位不良少年开始吐露自己满脑子的污秽想法。 姜敏这下脸彻底红透了,就跟熟透了的柿子一样,那抹红艳的晚霞,一路烧到了她耳根去。 天晓得,在此之前,姜敏只谈过一个对象,还是下乡当知青时谈的,宋清越别的不说,在她面前很会装清高,后来又考上公安大学,管理严格,哪怕周末也不能外宿,两人从来没发生过什么,感情就平平淡淡,美好都是演出来的表面。 跟眼前这个比她小一岁的弟弟谈对象后,怎么就哄着哄着变成这样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还总被他弄得脸红心跳,真是难堪死了。 怀疑他就是在报复第一次见面嘲笑他毛没长齐。 姜敏恶狠狠地磨牙:“当初我就不该纵着你,把你心都给养肥了。” 张骁笑着凑近了她的耳朵:“那你还敢让我去搞艺术,单纯的小姑娘,你知不知道,自古搞艺术的人,行为都很胆大。” “要不换一种交学费的方式。” 姜敏眼神一动:“什么?”这家伙可算是良心发现了。 “你穿成昨天那样,坐在钢琴上,我给你——” 昨天那样的?那跟没穿有什么区别,他只是用白丝带蒙住了她的眼睛。 姜敏死死地捂住他的嘴,她的脸上烧得越来越厉害,明明周围没有人,她就跟做贼心虚似的,生怕被人听见。 “怕什么,别人听见了也不懂咱俩说话的意思,这样的暗语就我们俩懂。” 姜敏抬起头,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恨不得一口咬死他,她怒道:“不学了,我不学了。” “劝你还是学吧,迟早的事。”张骁眨了下眼睛,“你不是说想要买大房子,等以后咱们专门有个房间摆钢琴,刚才我说的那些,我都要哄着你来一次。” 姜敏摇头:“不可能,我要跟你分开,我要退婚。” “上了贼船,跑不掉了。”张骁笑着抓住她的手,“咱们余生那么漫长,我都要哄着你来一次。” “而且,看都看了,你害羞什么?” 是啊,我在害羞什么,姜敏闭了闭眼睛,为什么重生这一回,她还是脸皮这么薄,啊,不行,本来就很羞耻! “还是你性格就这样,等以后咱们成老夫老妻了,你还这样害羞……我最喜欢看你害羞的样子。” 姜敏骂了他一声:“色胚。” “是不是男人都像你这么无耻。” “承认我是你男人了?” 姜敏狠狠地打了他几下,张骁老老实实任她打任由她捶,姜敏出完气也就认命了。 “行吧,我学到的水平要是对不起学费,那你可就惨了。” 她故作凶巴巴道,某位要脸的小姜同志,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其实也乐在其中,她可是要脸的人,才不跟这些搞艺术的人一样胡作非为。 “包你满意,教你一辈子。” 重回七七年 第43节 那边又开始拍电影,张骁骑着自行车带姜敏去城外玩,这时候的京城并不大,郊外还是农田村庄。 姜敏忘掉他那满脑子的污秽想法,想着张骁为她写的曲子,“你曲谱留了几份?别搞到最后你自己都忘了,你把曲谱多留几份,等以后我们老了,我要跟孙子们说,这是你们爷爷写给你们奶奶的……” 张骁失笑:“怎么不跟儿子女儿说?” “我怕还忘不了你那些污秽的思想,哼,等到七老八十了,你都走不动道了,牙齿都掉光了。” 张骁摇头:“那你就小看了我们张家的体魄,哎,单纯的小姐姐,你真以为六七十岁就做不了什么吗?” 姜敏:“????” “我小时候在军医那玩,有一次,就一个爷爷带着一个奶奶过来,他们那个年纪,就……干那事比年轻时候容易受伤你知道吗?” 姜敏咋舌:“原来你从小就不单纯。” “所以咱们年轻的时候就好好享受,知道吗?不过,老了之后我也会好好疼爱你的。” “我比你小,正好我照顾你。” “就怕你到时候羞得更不好意思见孙子孙女。” 姜敏抬手在他腰侧扭了一把,恶狠狠道:“你给我闭嘴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等会儿给你拍几张照片,记录你现在的丑陋模样。” “别拍太多,等我二十岁之后再拍,显得我成熟点。” 姜敏嘲讽:“呵呵,有些人总算是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成熟!” 张骁笑了,他骑着车带她穿过荷花田,水面上蜻蜓扇动翅膀,飞掠到另一朵荷叶上,风送来水的清香的味道,一切都很美好。 姜敏抱住他的腰肢,将脸颊贴在他的背脊上,坐在自行车的背后,她感觉自己很幸福。 耳边只有风呼呼地吹,她却好像听见了一首钢琴曲,曲子里的爱意藏不了,她被风裹挟着,也被满满的爱意包围着。 * 南方,田新村,大队长回村里的时候,带回了几封信和包裹,中午没吃饭,先送去了崔阿婆家。 “姜知青给你家寄了些东西。” 崔阿婆感觉很新奇,那些娃子已经离开快一年了,很多人,走了就是走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有些狠心的,把孩子留下来,自己跑了,唉,最闹腾的,还是那些已经嫁进村里的,看着人家回城,天天搁家里闹。 崔阿婆让自己的大孙子念念信上写得是什么。 孙子盘春亮道:“姜知青说以后可能会恢复高考招生,寄过来了一些学习资料,让我和梅梅多看看,时时关注新闻动向,将来有机会考上大学。” 崔阿婆愣住:“这……这什么意思啊?” “就是能考大学,考完了分配工作,当工人,当干部,当医生,能成为城里人。” “姜知青她说首都城里最近召开了教育大会,似乎有提出恢复高考招生的建议,让我们多准备准备,有可能今年或者明年就要恢复高考了!” 盘春亮念着这些信,他还觉得不可思议,高考,那是他小时候的事,这都暂停快十年了吧,又能参加高考了,分配工作,能端铁饭碗? “姜知青给寄了不少学习材料,还让我给桃桃她们也送一些,告诉她们消息。” 崔阿婆高兴道:“那可太好了!姜知青这丫头是个有心人,知道这消息,还不忘告诉我们……那你可得赶紧复习,别辜负人家的一片好心!” “考上大学,考首都的大学t!咱们也去故宫看看。” 盘春亮点点头,连忙拿着信往外跑,告诉其他人这个消息。 这封信引得村里人议论纷纷。 “姜知青人不错啊,回城了之后还记得咱们这。” “怎么不寄点城里的好东西回来,反而全是什么学习材料。” “你以为不值钱?这东西金贵着呢。” “杀千刀的,我儿媳妇现在闹着要考大学……” 信的内容在村里引起了连锁反应,有人信,有人不信,有的人兴奋,有的人憎恨,信的人已经在抓紧一切时间学习,盘春亮和妹妹便是下狠心学习的人,村里还有人笑他们兄妹。 “就你们还想考大学,少做那些黄粱美梦。” “踏踏实实吃老天爷的饭,才是我们庄稼汉子该做的事,读书读多了,就成个书呆子,把脑袋读坏了。” “是啊,人还是踏实过日子的好。” 一九七七年十月,姜诚平的电影拍摄结束,十月二十一日,各个广播电台和新闻报纸都发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 高考招生处围满了人。 新华书店门口挤满了人。 姜敏没去书店看情况,她提前准备的复习材料已经卖疯了。 第49章 高考的报名时间在十一月,还有大半个月后才能报名,尽管大家还不清楚会考什么,一个个却是赶紧上书店买书。 “我买到了《几何》。” “我先看这本,等几天跟你交换。” “我搞到了一套复习材料!” 张骁答应帮姜敏卖复习材料,他把姜敏收集汇总的材料分成十个部分,也是找不同的人做刻蜡板,分散着在许多地方私下出售。 在京城里卖得少,主要发出去全国各地,他利用自己认识的人脉资源,人家一看不过是学习资料,还以为是做好人好事呢。 现在的各家出版社都在加班加点地印刷,就为了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为几百万乃至上千万的高考报名人员提供足够的学习资料——但这哪儿够? 姜敏卖得复习材料,也就几毛钱一份,很多人顺手买一份回去,发现里面的内容还不错,又接着五份六份的一起买,帮朋友带一些。 “同样的,我买三份。” “买那么多做什么?” “一本放房间里,一本放厕所里,一本我随时带着,时时刻刻背啊!” “……” 卖学习材料得来的钱,都是现钱,大多是零散的钱票,存放在出版社的房间里。姜敏在本该复习的日子里,大把大把数着钞票,尽管那都是些几毛几分的小钞票……数起来一把把堆在那里,着实惊人。 很快,收入破万了。 比她想象中的更快,钱被张骁装在一个上了大锁的箱子里,姜敏不好在这个时候拿去银行存钱,只能堆在家里。 在十一月高考报名前那天,屋子里的钱已经堆了十几万,她心肝儿乱颤,已经打算收手不干了,另外的钱,让别人赚去吧。 有了这些钱,无论是将来做生意办事业还是买房子,都有了本钱。 张骁听她的意思,在还有剩下来一个月的时间,两人不干别的,在家好好复习高考。 “十八万……”姜敏仔细又数了一遍钱,她的脸上满是潮红,又被这个数字激动得心潮翻涌。 张骁没忍住摸摸她的脑袋:“别犯财迷了,天天搁这数钱,别把脑袋里的知识数没了。” “万一我媳妇儿没考上大学,而我考上了,你岂不是要在我学校门口掉金豆子?” 姜敏瞪他一眼,不跟他斗嘴,她摸了摸钱,随后兴奋地扑进张骁的怀里,“十八万十八万十八万……” 她就像一条毛毛虫一样兴奋地乱拱,俏丽的脸蛋粉扑扑的,又长又翘的鸦羽睫毛一次次翩飞乱颤,看得张骁同样心烦意乱。 他贴耳提醒她:“你记得说赚到十万要答应我什么吗?” “十八万十八万……”姜敏继续呢喃,假装自己脑子糊涂了,什么都记不清楚了。 她把钱款锁好,现在这么多现金不方便拿出来,等到七九年后,就可以拿出来使劲儿花,她是先买房?还是买彩电?要不开一家饭馆? “敏敏。”张骁目光危险看着她,“你要是记不清楚,我就把钱烧了,让你清醒清醒。” “知道了知道了……都答应你,你急什么。”姜敏嗔怪一眼看他,男人啊,对一点“小甜头”纠缠不放,而且这家伙,这家伙是不是吃药了啊? 姜敏咽了咽口水,她站起来,示意张骁也站起来,踮脚比划两人的身高差别,她疑惑道:“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她的身高一米六六,一直都没变过,而眼前的少年,不,早就不能称之为少年,而是风华正茂的青年,刚认识那会儿,他不过一米八出头,瘦高瘦高的,五官精致漂亮,现在大半年过去,他猛地蹿个子,这速度快得吓人,她们原先也就相差十几公分,现在这都差多少了? “唔,是长高了一点。”张骁居高临下看着她,嘴角压抑不住向上翘,曾经娇俏动人的姜敏,在他的视野里变得更加小巧玲珑,仿佛一只手就能将她拎小鸡似的拎起来。 总说他“小”,现在变大了给她看。 姜敏心肝儿乱颤:“量过没?多高了?我感觉都快一米九了。” 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找个一米九的对象,事实上,她刚找对象的时候,对方就一米八多一点……大半年的时间长成个巨无霸,那不是诈骗吗? 小姜同学有一种浓浓被诈骗的荒谬感。 要不是有照片为证,打死她也不能相信。 “没到,刚量过,一米八九。”张骁诚实报数字,致力于绝不欺骗自己的心碎小姐姐,作为新晋准男人,张骁也对自己这半年来的生长速度震惊,他原本以为自己大概一米八出头,不会再怎么长了,就算在北边,这身高也足够了,并不矮,当然,在军大院里,这也算不得大高个——可他以前对大高个也没执念。 直到他开始谈对象,谈了个比他大一岁多的漂亮姑娘,一见面就嫌他小,嫌他毛没长齐,张骁反思自己身材干巴了些,不够有男人味。 这大半年来,他除了饭量增长一倍外,他还每天逼自己喝牛奶,想办法补充蛋白质,把身体肌肉含量增长上去,无论是胸肌还是肩部肌肉,都比之前壮硕了何止一倍? 说一千道一万,除了这些因素外,张骁觉得自己这大半年来狂乱生长最重要的一点: ——纯属欲求不满,憋出来的。 都答应了爱人自己考上大学后才做那种事,却又总把自己撩的心火旺盛,张骁满身精力无处发泄,一早上起来就跑十公里,几百个俯卧撑打底,单双杆都被他玩出花来了。 江政委见了他,都想把他抓到部队里去,让他先去拿几个二三等功,现在恐怕是再也没有人说他适合去当文艺兵。 “一米八九?”听见这个数字的姜敏,悬着的那颗心彻底死了。 这跟一脚踏入一米九有区别吗? 而且这家伙目前还在长! 谈对象复习高考的时候,还是个青葱俊美的书生气少年,结果一考上大学,一个“壮熊”一样的对象送她去读书,她冤不冤啊? 会有小姑娘欢喜自己的对象长成这么熊样吗? “你是不是还要长啊?能不能找医生看看,吃点药,别再长了。” 张骁失笑:“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姜敏闭了闭眼睛:“都以为你长得像你妈,现在看来你爸的基因也功不可没,哪还有人这样分段长的,当初跟你谈对象的时候,就应该多看看你爸爸的脸。” 重回七七年 第44节 张骁现在的脸庞还有之前的轮廓影子,却是长开了不少,还有点发腮,看着踏实沉稳,还有几分刚毅之色,也更加有男人味了。 “我觉得那都是你的功劳。”张骁从背后抱住她,小声道:“我现在欲求不满,初阳未泄,憋着一团阳火在这里,没地方窜,只能长高了。” “距离收到录取通知书还有几个月,我应该能长到一米九八去。” 姜敏捂住他的嘴,哑着嗓子:“你别瞎说。” “一米九八,亏得你敢吹,你要吓死我,比我高三十二厘米,你要真长成那样,我……我们退婚!”姜敏都要被他t给吓哭了,她已经忘记了上辈子张骁到底有多高,但肯定没这么高,他被送进了部队,还断了腿,后来不知道有多高。 难道真的是她的缘故。 张骁忍俊不禁:“那我不长成那样,一米九五,九四左右成不成?” “有区别吗?”姜敏丧着一张脸,期期艾艾道:“我们刚谈对象的时候,你随便低头就能亲得到我,我踮脚也能亲得到你。” 现在他们亲吻都是张骁抱着她,托着她的臀部,虽然有时候他也会弯腰,可是亲了一会儿,他就把人直接抱了起来,嫌弃弯脖子太累。 “我抱你也一样。”张骁很自然地抱起她,练了一段时间力量训练后,抱她就跟玩儿似的。 他以前是身体敏捷度胜过力量,很会借力打力,现在有了充沛的力量,一拳挥出去的力量让他无比满意,早就不跟那些“小孩”打打闹闹,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至于张逸远……再敢挑衅他,只会让他输得更惨。 “报名有十几天时间,咱们第三天再去报名,人少一点,再多想想怎么填报志愿。” 七七年恢复高考,高考报名要交五毛钱的报名费,同时在高考报名的时候就要填写志愿,张骁和姜敏不急着去报名,因为前两天肯定人多,与其浪费时间在排队上,不如人少点再去报名。 “姐,姐夫,你们回来了!”姜雪远远看见了张骁,立刻知道他们来了,张骁走在大杂院里,那叫一个鹤立鸡群,周围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跟他比起来,都成了豆芽菜。 葛老太揉揉眼睛,每次看见这张家的小哥,她就有种时光荏苒的快速变迁感,然而眼前这男人,初来他们院子时,也不过是今年春天而已。 瘦瘦高高的少年,变成了……这副,嗯……壮得像一头牛的样子。 虽然长相英俊,也很有男人味,但这也太高了点。 “姐夫,你们今天去报名了吗?” “还没有,刚问了下,人还多,等人少了再去。” 高春芳插嘴:“你们一个个都要报名参加高考啊,咱们厂子里那些年轻的工人,一大把也都报名了,我看就是浪费报名的钱。” “五毛钱报名费,也不多,咱家几个孩子也都报名了。” “四个人报名就两块钱……不少了!” 罗小薇在看见张骁的那一刻,思绪也有一丝茫然,她胆子小,对这种细微的变化更加敏感,女儿这个订了婚的未婚夫……他他他,他简直就像是五十年代的宣传画。 当初他爸还说,不怕她女儿是个河东狮,更不怕她拿扫把打人,现在看来,还挺有先见之明,她女儿拿扫把打人,也须打得动。 “敏敏,小张他多高了?” 姜雪竖着耳朵听,高春芳也竖起耳朵听。 姜敏无言以对:“还没到一米九。” 葛老太跟着问:“多少了?” “一米八九。” “穿鞋的?” “没穿鞋量的。” “得了,那就是一九二,我的娘哎!真高啊!” 罗小薇:“……” 姜雪:“……”妈耶这姐夫他要长成熊瞎子吧! 高春芳:“……” 只有吴嫂对张骁这副模样乐见其成,她冲着姜敏挤眉弄眼,“等你尝尝他大宝贝的滋味,你的知道了。” 姜敏脸上一点羞涩之情都没有,她麻麻的想,怎么就没尝过,甚至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 她希望这玩意能缩回去一点。 等到第三天,报名的人数才少了些,姜敏和张骁再加上弟弟姜诚平,三个人一起去报名,姜诚平决定报考首都电影学校,姜敏填报北大,张骁报了公安大学。 姜敏和姜诚平姐弟俩填志愿没有过多犹豫,张骁则挑了些学校,他爸张坚希望他能读军校,张骁觉得军校那些东西他都熟了,去读军工程搞军工不是他所喜欢的,他就喜欢玩儿枪,能光明正大配枪的,那就公安吧。 在学校里还能学打架,哦不,擒拿。 虽然跟军校管理一样严格,但至少周末还能出去,跟姜敏的学校离得不远,每周都能见见面。 “你不后悔?”姜敏问他。 张骁疑惑:“我后悔什么?以后咱们也能经常见面。” “嗯嗯嗯,见面,当然见面,你考上了公安大学,我去你们学校找你。” 姜敏忍住笑,她抬手摸摸他的俊脸,心想未来四年,我经常去给你探监啊。 公安大学哎!她比谁都熟,她心想你老老实实当四年的和尚吧,哪怕你长成个一米九八,还不是只能窝在学校当和尚,即便是周末也不能夜宿在外,每天晚上学校要点名,就跟军校管理一样严格,早上外出,晚上必须回校。 真惨哦,哪怕他想做什么,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然而单纯的小姑娘还不知道,干那种事情,也不是非得在晚上。 “笑得这么甜,是不是想到了我被录取后,咱们要做什么啦?” 姜敏:“……”没那回事。 “你要记得你欠了我多少债,等我拆礼物那天你再一起还。” 姜敏磨了磨牙,好烦,为什么有的人都快长成熊样了,还撒娇耍赖要甜头,就跟个小孩一样,她当初脑子灌水了才答应跟他谈对象。 “你先考上大学再说,别提前庆祝打礼花,要是没考上,你的小弟弟就只好等明年啦。” 张骁硬气道:“不可能,我绝不会把自己憋成两米二。” 实际上张骁自己也不想再长高了,现在这个高度,已经足以让他鹤立鸡群,再长高点他都成什么人了。 “那你加油。” 行吧,做吧,你开学后老老实实当和尚。 姜敏心有余悸,如果做那种事能让张骁别再长高了,她恨不得今天就拉他去。 第50章 十一月的京城,已然进入晚秋冬初的时节,叶子纷纷剥落,香山红叶似火,胡同里疯跑的孩子们,拿着扫把将落叶扫做一堆,生火烤红薯。 炭火柴火都要钱,只有道路旁的落叶是免费的,大人们还不好意思,唯独小孩厚着脸皮一袋袋落叶往家里扛。 路边有烤红薯的味道。 一看见小孩和落叶堆,姜敏就想起了烤红薯,她跟张骁带着相机去山上看过红叶,还用捡回来的枫叶做了不少书签,张骁当时就说装一袋叶子回去烤红薯,姜敏还挺不好意思的,别人家上山来赏红叶,自己把红叶带回家烤地瓜算什么? 还是挑几片漂亮的叶子做书签吧。 “姐姐,我扫了叶子回来,咱们烤红薯吧!”还是妹妹姜雪为了一口吃的脸皮厚一点,现在还是晚秋,还不到烧炭火的时候,烧叶子烤红薯最合适不过。 想要把红薯烤熟,起码要一大堆的叶子。 张骁、姜敏、姜雪,三个人准备在围墙边上烧叶子烤红薯,姜敏穿着雪白暖和的毛衣,一件红外套,张骁让她走开点,别让毛衣上沾了灰。 一身旧衣服的姜雪毫不在意蹲在地上:“姐,你都被姐夫给养娇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下过乡呢。” 姜敏:“我来点火,我好久没玩过了。” 她也有皮的时候,七八岁跟胡同里的孩子一同烧火烤红薯玩儿鞭炮,后来长大点,才文雅了些。 “别别别,姐夫你快拦住我姐!可别让她把衣服弄脏了。” 张骁在一旁忍俊不禁。 现在的姜敏有很多漂亮衣服,看得姜雪艳羡不已,只不过这些衣服目前不适合她穿,但她内心却是充满着期待,等她再长大点,还能捡几件姐姐穿过的漂亮旧衣服。 也因此,她比姜敏更在意她身上的衣服。 姜雪这家伙想吃,烤红薯的技术却不咋地,她自己一半烤焦了,一半还没熟,张骁帮自家敏敏烤了两个,熟练翻着红薯,烤完了用报纸包起来递给姜敏。 姜敏掰开,是又甜又香的烤红薯,她尝了一口:“好甜!好吃!” “我不答应!为什么我的是生的!”姜雪看了姐姐手上的红薯哇哇大叫。 张骁歪了歪头,他手上全是黑灰,做了个要喂的姿势,姜敏倾过身体,踮脚把红薯喂他嘴里,“果然很甜。” “姐,你让姐夫也给我烤一个!” 三人在路边吃了烤红薯,任t由姜雪咋咋呼呼回去,寒风卷起落叶吱嘎吱嘎,姜敏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她是真怕冷,想到马上天寒地冻……这冬天可真难熬。 张骁还穿着薄外套,身上暖呼呼的,跟个火炉一样,姜敏问了他好几次冷不冷,他都说不冷,姜敏就怕他着凉生病,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就怕病到高考当天去。 与其在外面吹寒风,不如回家抱着被子看会书。 张骁让姜雪先回去,“我带你姐姐去买烤鸭和羊杂汤。” 姜雪感到灵魂一震,也不管什么烤红薯了,“姐夫,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夫!” 她脚底一抹油赶紧跑了,她可是很有眼色的小妹,才不要去给人当电灯泡。 姜敏摇了摇头,随后被某个男人拖进了无人的角落,黏糊糊的亲吻了近半个小时,她的嘴唇略微红肿,张骁去买了烤鸭,又要了一份热腾腾的羊杂汤。 天冷了,烤鸭容易凉,没有热腾腾的羊杂汤暖和身子,姜敏想吃羊肉,她说:“明天中午你上我家来吃饭,我早上去买羊骨头,先炖个汤。” “想吃涮羊肉不?我会片羊肉,让你吃最新鲜的。” 姜敏笑了:“那好。” 秋冬季节最适合吃牛羊肉,幸而这两种肉,都没有猪肉贵,牛腱子肉是最便宜的,太柴了,吃着牙疼,合着香料炖烂了的羊肉则是软烂好吃,姜敏爱吃羊肉汤,更喜欢用羊肉汤烫青菜吃。 她也喜欢喝羊杂汤,只是自己做羊杂的手艺不行,没有外面的好吃。 张骁骑车载她回去,聊着吃羊肉,哪怕被风吹着,也觉得暖烘烘,来到大杂院,门口有人在刷漆,薛大爷组织了各户家庭,说是凑钱要把门重新粉刷一遍,曾经的朱漆大门变成了土砖色,看起来灰扑扑的,荒凉。 “现在不是恢复高考了吗?大多家里都有孩子要考大学,咱们把大门刷一遍红色,图个吉利。” 薛大爷的提议得到了所有人赞同,国人的心理都是这样,喜欢红色,图个吉利,还讲究门楣。 真别说,刷上红漆后,显得气派多了。 重回七七年 第45节 对面院子里的大爷过来说闲话:“讲究这些没用!考不考得上纯属个人本事。” “咱们院那华子,在学校成绩就好,他老师说他能考上北大。” 薛大爷吹牛皮道:“咱们院敏敏也是要考北大的人!” 姜敏:“……” 大爷道:“那她对象呢?” “她对象考清华!” 张骁:“……” 薛大爷也不管他们要考什么,考不考得上,但大部分参加高考的人,几乎都填了清华北大。 无论考不考得上……填了再说。 这时候的志愿录取,并不是以学生的填写顺序为主,比如一个考生,第一志愿填了个某某师范大学,第二志愿填的是北大,如果他的考试分数能被北大录取,那么他就被北大录取了,因为北大招生有学校优先级。 “敏敏回来了?哟,还买了东西,也是,你们家来客人了。” 姜敏和张骁往大杂院里走去,姜敏听了这话,心中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等走到家门口,见到里面的人,果然应验了。 她们家里来了两个客人,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妇女,留着新烫出来的卷发,皮肤白皙,只有眼角微微带点儿皱纹,她的五官长得大气,穿着得体的棕色大衣,看起来气质尤为高贵,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气质女人。 和她比起来,五官长得更加精致漂亮的罗小薇显得无比小家子气,也没什么精神,跟她说话时更是缩手缩脚,下意识闪躲人眼睛。 罗小薇说话一直有这个习惯,害怕看人的眼睛。 赵惠宜跟她完全不一样,在二十年前,她们同坐一趟火车,从川省一路到了京城,只不过一个是从农村出发,一个原本生活在小镇上,两人在火车上结缘,都在京城嫁了人定居下来,到现在,认识有二十多年了。 和人缘差的罗小薇不一样,赵惠宜在京城多得是朋友,她过得很滋润,她丈夫现在是教导主任,她自己是个小学老师,明明工资不高,但是她衣着打扮总是最漂亮的,同事朋友都夸她有眼光,气质好,虽然是乡下来的,城里人却还要学她的穿衣打扮。 在京城待了二十年,她已经是个活脱脱的城里人,普通话说得好,再也没有半点乡下口音,这点是罗小薇怎么也比不上她的。 赵惠宜自己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每次见着罗小薇,则要求罗小薇必须和她一起讲“家乡话”,罗小薇若是说普通话,她还笑话她。 也因此,罗小薇闹了不少笑话,因为她和赵惠宜一起走着,讲习惯了家乡话,又忘记自己在京城,跟售货员讲起了家乡话,惹得售货员一头雾水,迷茫看着她,赵惠宜则在旁边笑话她傻。 赵惠宜很会说话,总跟罗小薇说她们是最独特最有缘分的朋友,她们一起来京城,在这么一个远离家乡的地方一起讲家乡话……虽然不是亲姐妹,却比亲姐妹还要亲。 然而,让姜敏来评价这段关系,那就是:扯淡吧。 赵惠宜是个只在秋冬出现的“朋友”,一年四季,她只有这段时间出现在罗小薇的身边,对罗小薇无比热络,和她回忆过去,说家乡话,诉说两人美好的姐妹感情。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她马上要过生日了,每年生日前半个月,她就会开始铺垫,和罗小薇拉关系,提醒自己的每一位朋友,她马上要过生日了。 赵惠宜不会主动讨要生日礼物,她会先开口说,自己生日的那天,要在饭店里请客吃饭,还要求罗小薇必须答应过去,不去还不行,非得要她亲自确定在哪个地方吃饭,说让她决定点什么菜——光是为了这么一个吃饭的地点,都要来来回回反复确定很多次。 当然,也不可能是专门为了罗小薇口味点菜,只是个话术,把罗小薇哄去吃个生日餐,收下罗小薇送的礼物,赵惠宜就会把罗小薇踹到一边去,继而又是大半年不联系,等下一年秋冬过生日。 每年如此循环,屡试不爽。 与之相对的,罗小薇的生日在夏天,她的人缘一般般,也没什么人专门来为她庆生,更没有很多朋友来为她送昂贵的礼物。 她过生日,和普通的一天没区别,顶多再煮一个鸡蛋,或者多吃点肉,就算是想在饭店请客,也请不来一桌子的亲朋好友和同事。 之前就从来没请过,后来也不好意思开口。 “我这马上要过生日了,今年定在首都大饭店吃饭,在包厢里,小薇,你可一定要过来,那天是在晚上吃饭,你下了班立刻过去,我等你来了才开吃。” “咱们二十多年的姐妹情谊,我难得过个生日,你不会不来吧?” “你一定要来,给个准话。” 果不其然,姜敏才她进门,就听见赵惠宜说起过生日的事,她心头冷笑了一声,赵惠宜见了她却是笑意盈盈:“敏敏回来了,好漂亮的大姑娘,听说你订婚了啊,还找了个干部子弟,刚还跟你妈聊你呢,这背后是你的对象,长得可真……真高啊!” 她看向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张骁,简直都回不过神来,这个高大的男人,简直就跟保护神一样跟在前面娇俏姑娘的身后。 罗小薇原本就是个带着三孩子的寡妇,性格软弱,谁都能踩一脚,现在家里多了这么个男人,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听说还是个干部子弟,就是个混儿的吧,不学无术没事干……可这家伙也长得太生猛了些。 赵惠宜今天过来还带着自己的儿子孙顺义,她儿子跟姜敏差不多大,只有一米七出头儿,比姜敏高不了多少,带着一副斯文小眼镜。 孙顺义还挺喜欢姜敏,但赵惠宜夫妻俩可瞧不上罗小薇这个寡妇养出来的女儿。 ——结果姜敏找了这么个对象。 “赵阿姨,这是我对象,张骁,她是赵阿姨,我妈的朋友,那是赵阿姨的儿子,孙顺义。” 姜敏见了赵惠宜,心里不太舒服,这家伙总把她妈罗小薇当冤大头。吴嫂虽然喜欢占便宜,但她是坦坦荡荡占便宜,要的也是别人不太稀罕的东西,她厚着脸皮捡回去,并不讨人嫌。 而赵惠宜这种人,她就有点手段了,那是脸皮又厚,话又说得漂亮。 就好比现在,她拿出一个盒子,里面t装着一条围巾,递给罗小薇,“我是我给你带的生日礼物,一直都忘记拿给你,今天才有功夫过来,你看看,合适不适合,很漂亮吧?” 那是一条暗紫色的围巾,先不说漂亮不漂亮,但绝对不适合罗小薇。 “这可是在国外买的高档围巾,是我在外语学院的朋友带回来的,在国外买要几百块钱呢,很高档的东西,我自己舍不得用,拿来给你当生日礼物,它好贵的。” 在过去那十年,也有一些老师教授有出国的机会,会捎带回来一些东西,显得尤为珍贵,而在赵惠宜嘴里,她就有这么一位朋友。 “几百块钱啊!”罗小薇张大了嘴,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对啊,这么贵的东西,我一收到它就想到你了,我觉得适合你,你戴着一定很好看,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呢。” 罗小薇磕磕巴巴:“真的吗?” “那当然了,你戴上去试试看,可漂亮了,是高档货,一般人摸不着的,这可是几百块钱的东西……你看我对你用心吧,如果咱不是二十年的好姐妹,我哪舍得给你送这么贵的礼物。” …… 姜敏翻了个白眼,心想又来了,每次都把自己不要的破烂货塞给罗小薇当生日礼物,说自己多用心,还非得罗小薇去吃她的生日饭。 人家都送了这么昂贵的礼物,能不回礼吗? 去年罗小薇花了将近五十块钱给她买礼物,赵惠宜还挑挑拣拣的,说自己喜欢什么,要买什么,根本不让罗小薇给她决定礼物,而是直接说自己想要百货楼的什么东西。 不得不说,赵惠宜确实是个聪明人,她一年就靠这么一次过生日,把全身上下想买的东西全都找人买了,别人送的礼物,都得是她指定的,她不喜欢还不行,这个分配买毛衣,那个分配买大衣,买皮鞋…… 她工资不高,却能穿着得体漂亮,全靠这样每年的“良性循环”。 至于罗小薇这样的,也就吃个哑巴亏,当然,她可能也不觉得自己吃亏,人家毕竟送了她“几百块”的生日礼物呢。 说着,赵惠宜已经将围巾套在罗小薇身上,一边缠绕,一边夸奖:“这颜色多好看啊,小薇,等再冷些,咱们出去逛,你一定要戴这条围巾出去。” “我的眼光好吧。” 姜敏和张骁互相看了一眼,张骁虽然是个男人,但他审美极好,眼神又准,他跟姜敏小声道:“那围巾估计有个二三十年了,四五十年代的东西,水洗过,皱着的。” 姜敏呵了一声,真不知道要感谢赵惠宜送个老古董呢,还是佩服她那张天花乱坠的嘴。 这围巾或许曾经是昂贵的,但它戴在罗小薇脖子上太丑了,这紫色的围巾也不是一般人能戴出去的,跟罗小薇任何一件衣服都搭配不起来。 这颜色,把罗小薇那张本来清丽柔弱的脸衬得像个茄子苦瓜,脸色极差。 “这么贵的东西,我只舍得送给你,我知道你跟我好,是个实心眼的人,不跟那个陈老师一样,去年我给她精挑细选了一双鞋子,也是很贵的皮鞋,结果你知道她送我什么吗?她就送我一瓶红酒,还跟我说是国外带回来的高档红酒——连个包装都拆了,肯定是别人送给她的,她自己喝了一瓶,另一瓶随手当我的生日礼物,气死我了,她这么不重视我,愧对了我对她的感情……” “小薇啊,还是你每次给我挑的礼物让我喜欢,咱们果然是好姐妹。” 姜敏这时没忍住,嗤笑一声:“赵阿姨,每次不都是你让我妈给你买礼物吗?你自己点名要买的东西,你还能不满意?” 赵惠宜愣了下,却只是笑笑,没反驳姜敏的话,她转头看向自己儿子孙顺义:“儿子,敏敏和她对象也报名了高考,你跟他们一起复习高考去吧,敏敏,我这儿子学习好,让他给你们免费补课。” “不是我吹,我家顺义这个水平,最少也能考个北师大,多得是人要找他补课,但我不让,不过小薇,咱们两家的孩子谁跟谁啊,我让他给敏敏补课,让他们一起当大学生。” 这时孙顺义十分自傲抬起了头,推了推自己的镜框。 他看向张骁的时候,带着些许愤懑和不屑,觉得他这种纨绔子弟,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过是个愚蠢的文盲,凭什么配得上姜敏。 “我不需要他给我补课,就他的水平,都不一定能考得上北师大,但我要考北大。” 赵惠宜这儿子,自视甚高,能力也有,但考了几年大学都没考上,直到八一年才灰溜溜考上一个外地的普通大学,在这之前,他都填报北大、北师大一类的学校,年年落榜。 姜敏继续不客气道:“妈,你这围巾还是取下来,不适合您,太丑了,根本戴不出去,赵阿姨,这么好的礼物,要不还是您自己戴出去走一圈,拿回去自己用吧。” 赵惠宜不满道:“你这姑娘怎么说话的?这围巾哪里不好看了,你什么眼神!” 姜敏走过去取下罗小薇脖子上的围巾,她套上赵惠宜的脖子,拉着她往外走,赵惠宜没想到姜敏力气这么大,她被拽出去了。 孙顺义想要阻止,张骁挡在他面前,歪了下脑袋,两人相差十来公分接近二十,又加上他身体健硕,又是军人子弟,孙顺义被他这么看一眼,根本不敢乱来。 “敏敏——”罗小薇追着出去。 姜敏把赵惠宜拽到了胡同口,正巧有一群孩子在玩闹,薛大爷他们仍在刷漆,见到那条紫色围巾,大爷们目光呆滞:“……” 这颜色,这这这,这花纹。 姜敏问:“你们觉得这围巾好看吗?” 薛大爷还没回答,小孩子们倒是毫不客气: “天,快跑,老妖婆啊!” 第51章 在众人的讥嘲之下,赵惠宜带着那条围巾灰溜溜的走了,孙顺义跟着沉默寡言走了。 离远了之后,赵惠宜破口大骂:“罗小薇这个大闺女素质越来越差,怪不得是寡妇养出来的。” 孙顺义沉默不言语,他自己也知道她妈趁着生日搂财,如今被人看出来,他只觉得丢人。 “顺义,你得加把劲,把她比下去!她一个寡妇的女儿还想考北大,她做梦!” “顺义,你考北大!必须考北大!” 孙顺义想着刚才那个高大健硕的男人,想着他英挺俊美的面容,矫健的身姿,以及那居高临下的气势,还有那咄咄逼人的压迫感——他觉得耻辱。 他怎么会害怕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男人。 自己是个有文化的男人,非得要在文化成绩上压过他。 * 赶走了赵惠宜,姜敏回到家里,跟罗小薇说:“这种朋友别要了,她根本没把你当回事,也就每年生日前来骗你手里的礼物。” 罗小薇有些惆怅,又点了点头,她过去朋友少,挺珍惜赵惠宜这么个朋友,别的不说,她们确确实实来自同一个家乡,说同样的家乡话……在京城里待久了,想到听到这样的声音,难啊。 “我还是想买个生日礼物……” 重回七七年 第46节 姜敏愣住,她冷笑道:“你还想给她送礼物?” “不是送她,是给吴嫂,我突然想起来,她也要过生日了。” 吴嫂跟罗小薇一样,每年过生日也不怎么庆祝,没人来给她庆祝,顶多那天烧点肉,更不会有什么生日礼物。 她们都是乡下上来的姑娘,人到中年,哪有什么矫情的,还整生日礼物。 只不过,没人送礼物也挺可怜的。 罗小薇每年见赵惠宜生日办得热闹,她的朋友,她的同事给她送礼物,罗小薇在一旁看得艳羡又落寞,她过生日也想收到朋友的礼物,即便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她也高兴。 “吴嫂她过生日也没见谁给她送过礼物,我就想着要不要送一送,平日里吃了那么多她家送的东西……”罗小薇有些磕磕巴巴的说,这几个月,吴嫂给送了不少馒头烙饼之类的吃食,家里有好的肉菜,也不忘给她家送一碗,给吴嫂送生日礼物,她是愿意的。 罗嘉实搬走后,自己有工作,儿子也有工作,他拍了电影还有补贴,再加上大女婿时不时送些吃食,中秋那会儿还给送了不少大闸蟹……她们家现在一个月收入高,开销少,有不少余钱。 “吴嫂她要过生日了?没听说啊。” 罗小薇道:“我知道她的生日。” “那你就买吧,要不我陪你上百货大楼,给吴嫂挑t点生日礼物。”姜敏同意给吴嫂买生日礼物,这么多年,吴嫂也挺不容易的。 第二天,姜敏陪着罗小薇去百货大楼为吴嫂挑了样生日礼物,给她买了件大衣,母女俩又见到好看的丝巾手帕,选了几条。 等到吴嫂过生日那天,罗小薇红着脸,去她家送了包装好的生日礼物,里面是大衣,外加两条丝巾,她磕磕巴巴:“你今天过生日……这是我给你送的生日礼物,别嫌弃啊。” 送完了之后,罗小薇哪会说什么漂亮话,转过身撒腿就跑,宛如后面在鬼在追她。 吴嫂看着手里精美的包装盒愣住,“送什么生日礼物,费那个钱!” 她打开了包装盒,看见里面的衣服和丝巾,更是愣在了那里,吴嫂这些年没买过什么贵的衣服,都是找人做的棉袄,身上的衣服都穿好几年了,都攒着钱给男人和孩子买衣服,自己没做过新的。 她又不怎么出门,不跟男人孩子一样……也没想过自己要穿什么新衣服。 “这这这……这太费钱了,我得还给她去!”吴嫂拿着衣服便要踏出门,可她盯着手里的衣服,眼睛里流露出不舍,这衣服瞧着还挺适合她的,她也没穿过这样的衣服。 人家送的生日礼物呢。 吴嫂狠下心来,决定把衣服收下来,大不了以后多给罗小薇家送些吃食,等明年她过生日,自己为她烧一桌子菜,也给她选个礼物。 这么想着,吴嫂在家里的镜子前换上了新衣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险些走不动道了,心里沉甸甸,暖呼呼的。 还有那两条丝巾,她也很喜欢,嗐……她用什么丝巾啊,又不是年轻的小姑娘! 吴嫂脱下衣服,穿上围裙,哼着小曲儿去做菜。 夜里男人吴友途回来了,吴嫂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解下围裙,特意去房间里换了身新衣服出来吃饭,吴友途瞥了她一眼,愣住,皱着眉头:“你这衣服哪来的?你去办席面赚钱了,还给自己买了身衣服,钱呢?” 吴嫂抿了抿唇:“今天我过生日,罗小薇送的礼物。” “她给你送的衣服,她安的什么心,为什么好端端给你送衣服,难不成她想占便宜?” “现在给你送衣服,等将来姜敏考上大学……她找你办席面不给钱?” 吴嫂脸色变了变:“敏敏如果能考上大学,她找我办酒席,我分文不收,无论她送不送礼物,我都分文不收。” “这衣服瞧着不便宜,你穿着浪费了,你天天跟油盐酱醋打交道,穿点旧衣服就行了……要不这衣服拿去折价换成钱?” 吴嫂冷冷瞥了他一眼:“别人送的礼物拿去换成钱,还要不要脸了?这衣服我要留着。” 吴友途不说话了,一家人沉闷着吃饭,最后孩子吴耀杰说了声:“妈,生日快乐。” 吴嫂眼睛一酸,夜里在房里怔怔地看着衣服出神,那两条丝巾被她藏在衣柜里,吴友途让她去打水来给他洗脚。 几天过后,藏好的丝巾竟然被吴友途发现了,然而慌张的人竟然不是她,而是吴友途,他别扭道:“这玩意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兴许是孩子她姑姑上次来落下的东西。” “就这颜色,肯定是个老女人用的,还是个丑女人!你可别瞎猜怀疑我。”吴友途一脸心虚的样子,家里突然多了些女人的用品,是他自己忘记了,还是哪个女人的东西? 见他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吴嫂又觉得讽刺,又觉得堵心。 她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这两条丝巾是自己的,吴友途把丝巾拿走了。 又过了一段日子,她意外在某个女人身上看见了同样的丝巾,她冷笑了一声,没说话,沉闷着走回家。 这件事却在她心上彻底留下了疤痕。 * 十二月,北风席卷大地,天空一片灰蒙蒙的,寒风肆虐的时候,几百万人迎来了高考的日子。这天天气不坏,没有下雨,也没有下雪,是个阴天,所有的考生都穿着棉袄或是大衣,裹着帽子,在考场外瑟瑟发抖。 和阴沉的天不一样,考场内外挂满了横幅,都是激动人心的标语。 姜敏和张骁在同一个中学考试,只是考场不同,一个在二楼,一个在三楼,张骁大早上的,骑着车载着姜敏去考场,出门前,姜敏反反复复检查两人的准考证和答题文具等材料。 姜诚平和她们不在一个考试点,姜敏叮嘱他:“尽量多写,把会答的都填满,不管对错,都填上去。” 姜诚平点点头。 张骁穿着件军大衣,踩着皮靴,身上热得跟火炉一样,他下车敞开衣服透凉,姜敏拉着他的衣服围好,生怕他着凉,“忍着点,别乱来,这样最容易吹风发烧。” 张骁抿着唇,双颊吹气鼓起来,他是真的热啊! 他抓住姜敏的手,他的手太过于烫热,显得姜敏温柔的手掌冰冰凉凉,张骁拿起姜敏的手往自己衣服里放,烫得她耳朵软。 张骁呼出来的气息从她脸颊边擦过,他身材高挑,长款的军大衣穿在他身上,都显得有些短,这大半年过去,他当真像个男人了,就连呼出来的气,都带着强烈的属于雄性的荷尔蒙气息,让人浑身发软。 时间到了,里面传来了敲钟的声音,大门打开,所有的考生走进校园,两人在分开前,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 姜敏走进了考场,来到了自己的座位前,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她告诉自己,姜敏,要沉着冷静,好好写,你一定要考上北大! 试卷发下来,姜敏很快写完了,在交卷之前,她还有时间把整张卷子检查了一遍,作文也重读了一遍,交卷铃响,她松了一口气。 在最后的半小时,坐在她后面的男生却是大汗淋漓,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孙顺义,他发现自己竟然跟姜敏一个考场,还坐在她斜后方,姜敏没有发现他。 孙顺义发现姜敏做题很快,自己还没答完题,她竟然开始写作文了! 孙顺义越发心焦,他看着作文题目头脑发蒙,脑袋里想不出词来,他复习过很多题目,唯独作文没写过多少篇,脑海里思绪乱七八糟,想着自己背下来了不少套话,他忍着焦急填写。 他还有大段作文没写完,姜敏已经在检查试卷,孙顺义冷汗直冒,打着颤儿几乎要虚脱,就连后面写的字都是颤颤巍巍歪歪扭扭的。 等交完卷,他几乎站不起来。 下午考数学,姜敏已经知道自己跟孙顺义在同一个考场,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没有多说话,试卷发下来,姜敏沉着答题。 她呼出一口气,她把试卷都写满了,趁着还有时间,返回去检查一遍试卷,被她查出来一个计算错误,她修正过来。 她翻动卷子,正好孙顺义抬头一看,看见她试卷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计算过程。 他低头看自己的空白试卷,然而对后面的两道难题没有任何思路,他只能硬着头皮答题。 考完了数学,孙顺义沉闷地回到家里,吃晚饭也没怎么说话。 赵惠宜问他考得怎么样,孙顺义舔了舔嘴唇说考得还行。 赵惠宜得意的笑了,她又道:“我听小潘说你跟那寡妇的女儿在同一个考场,她考得怎么样,写完了没有?我听说好多人都是交白卷呢,还有人在数学试卷上画鸭蛋哈哈。” “数学跟语文不一样,写不出来就是写不出来,只能交白卷,你填了多少,有没有空白。” 孙顺义道:“我……我都填满了。” “那姜敏呢?她可不如你,女孩子数学都不大好,她肯定是一大片空白,就她还想考北大,做梦吧。” “嗯。”孙顺义点了点头,鬼使神差:“我看见她后面试卷都是空白的。” 第52章 最后一科考试结束,所有的考生身上都卸下了重重的负担,却又显得那么的怅然若失,交完试卷,大家都不急着出去。 时间已经接近黄昏,冬日的残阳挂在天边,斜斜照进校园,倒映在每一个考生的脸上,为他们镀上一层金辉。 “考完了。”姜敏走出考场,和张骁在楼梯间口会合,张骁压抑住激动的情绪,他心急火燎带着姜敏离开考生点。 两人没急着回去,而是先去了出版社那边的房子,进了屋,张骁激动地将她抱起来,更是将她徒手向上抛。 一阵阵失重的感觉晃得姜敏眩晕,她怒道:“你放我下来!” 这时已经天黑,夕阳彻底沉了下去,屋外北风卷着枯枝肆虐,即便t门窗紧闭,呼呼的寒风却沿着缝隙钻进来,就跟无孔不入的流水一样。 被放下后,姜敏有些冷,她重新扑进眼前男人的怀里,毫不客气跟他分享一件军大衣,“我考完了!我考完了!我考完了!” 她的头发略显凌乱垂在脸颊边,琥珀色的眸子倒映出眼前人的脸庞,她兴奋地像是一只捕捉碎光的三花猫,一个劲儿往他怀里扑。 张骁笑着裹紧她,就像是包裹住一只调皮的猫。 高考结束了,两人都陡然松懈下来,天气冷了,光着身子寒凉,某个人无法再践行满脑子的污秽想法,但是冷天都懒,同窝在被窝里取暖,也是一种不错的猫冬办法。 下雪了,姜敏本不想出门,但总被张骁拐出去,两人去溜冰,去抓鱼,就跟童年时放暑假一样,每天总有不同的事要做。 另外……张骁做的烤鱼真香! 也因此,每年冬天都要长几斤的姜敏,今年莫名感觉自己身体线条紧实不少,去称体重,倒是重了些,张骁笑眯眯看着她,他比谁都能清楚她身体曲线的变化。 一九七八年二月过年,高考录取结果还没出来,院子里已经是热烈的年节气氛,这两年过年的喜庆又回来了,以前不准弄的舞狮子和庙会,又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今年姜家不怎么走动亲戚,当然,他们在京城也没几个亲戚,只是去大舅家拜了年,至于姜家那边,是姜诚平独自去送了些年节礼,也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 姜敏和张骁订了婚,却还没正式结婚,算不得真正的夫妻,张骁家里过年亲朋好友多,他只带着姜敏去见了几个重要的亲戚,至于其他的,他都自己过去吃饭,罕见的没有跟在姜敏身边,而是整天不见人影。 姜敏往日里嫌他烦,这会又感觉落寞了。 赵惠宜没讨到生日礼物,年后又不请自来,她提了点水果瓜子,特意来显摆炫耀,“我找人打听过了,北大清华的入学通知书已经盖好章,用不了多久就能送到各个学生手上……再等个几天,校门口也要放榜。” 她这么说着,仿佛她儿子考上北大,已经是板板钉上的事。 至于姜敏,她掩着笑,大半试卷都没写完,交白卷的姜敏能考上大学吗?能考上个师专就不错了。 “等入学通知书出来,怕是我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我们家顺义的复习笔记我都存着呢,一般人来借我都舍不得……” 罗小薇见她如此兴奋,想着自家女儿若是真考上了北大,家里也应该庆祝起来,“我们敏敏考上了北大,要在大院里给她办个席面,就我们后面的薛大爷也说了,如果敏敏真能考上,专门去订一批红灯笼,挂彩条,写祝贺姜敏考上北大……” “敏敏考上了,骁骁怕也是高兴坏了,他考的公安大学,他自个说十拿九稳,考上了要带敏敏出去玩,要给我和小雪买衣服买烤鸭……” 罗小薇越说越起劲,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女儿考上大学的场面。赵惠宜脸上的笑僵硬了,她把怒火压在心中,讥讽想着,你就吹吧,还能吹几天,姜敏和她那个对象肯定全都落榜,等结果出来后,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三月初,姜敏的录取通知书先到了。 邮局来送信时声势浩大,街道那边先知晓消息,敲锣打鼓送进了大杂院,“我们院的姜敏考上了北大!” 薛大爷得知这个消息,他比谁都高兴,并且肯定自己的英明决策,赶紧拉着对院的大爷吹嘘:“我这说就刷漆有用吧,你看我们那气派的朱漆大门,放古代那是要出状元的!” 另一个大爷撇撇嘴,不想再听薛大爷乱吹,也赶紧回院子里组织刷漆去。 “我们家敏敏真考上了,真厉害啊!” 重回七七年 第47节 入学通知书一过来,姜敏都沾不得手,大杂院里个个都抢着来瞻仰,罗小薇喜不自胜,吴嫂也挺为她感到高兴,说晚上要包饺子庆祝。 “咱们大院今晚上家家户户都别做饭了,我来包饺子,咱们一起吃饺子,庆祝咱们院出了个北大的学生!” “好!” 大杂院晚上热热闹闹包饺子,张骁把喜事告诉了自己爸爸,张坚知道姜敏考上了北大,他的嘴简直乐开了花,自己还能有个考上北大的儿媳妇。 他家这小子,可真会找对象! 这边欢欢喜喜庆祝姜敏考上北大,赵惠宜那边冷冷清清的,她家里还没有收到任何录取通知书,但那怎么可能呢? “那姜敏不是交白卷吗?怎么可能考上北大,北大有那么容易考吗?”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赵惠宜又等了几天,等到北大校门口放榜了,仍然没有等到自己儿子孙顺义的录取通知书,她儿子明明填了北大啊! 北大校门口的红榜上,只有姜敏的名字,并没有儿子孙顺义的名字。 “这考试怎么回事?我儿子写满了都没考上北大,她姜敏一大片空白还能考上北大?” 赵惠宜只感觉到一股愤怒之情在身体里蔓延,她勃然大怒:“作弊!这肯定是作弊!” 姜敏找了个干部子弟当对象,两人还订了婚,她未婚夫可有不少好亲戚,之前听人嚷嚷了,那小子可是向光辉的侄子……她有作弊走后门的机会。 姜敏能考上北大,那肯定的作弊,而自己的儿子没考上,这一定是黑幕!是黑幕! 赵惠宜心想自己豁出去这条命,也要曝光她作弊的事实,于是她跑去教育部门告状,“有人高考作弊,姜敏交白卷都能考上北大,一定是她买通了招考人员,高考完全不公平!” 她又去找教育部门,又联系新闻媒体,还去姜敏大杂院门口闹,挂了个横幅说姜敏作弊,说她走后门上北大。 “凭什么说姜敏走后门?她之前给我讲过数学题,讲得有条有理,她怎么可能会交白卷。” “是啊,复习的时候,我们去问她数学题,她都给我们解答了,怎么可能不会做,我记得其中有道题还是类似的……” …… 赵惠宜见他们还相信姜敏,她感到荒谬极了:“你们在考场里吗?我儿子和她在同一个考场,亲眼看见她交白卷,这还能有假,难不成是我儿子眼睛有问题?” “怎么就不能是你儿子说谎呢?”姜敏走出来冷冷看向赵惠宜,被一对母子给恶心坏了,亲妈胡搅蛮缠脸皮厚,儿子撒下弥天大谎,凭空捏造她交白卷。 “笑话,有本事咱们一起上教育局对质,我要看你的试卷!” “我儿子会说谎?你当他是你对象那样的纨绔子弟?我就在这里说了吧,我儿子亲眼看见你交白卷,他要是说谎,他就烂嘴巴,将来生个儿子没屁眼……”赵惠宜一边说,一边用毒辣的誓言证明自己儿子没说谎。 其他围观的人原本将信将疑,却又见赵惠宜连孙子没屁眼一类的词都蹦出来了,心中的天平忍不住倒向她那边,难道真的是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作弊了? “好!”姜敏大声道:“事情闹这么大,把我和孙顺义的试卷都找出来,看看究竟是谁在说谎。” 围观的人员一起去找教育部门,事情闹得这么大,不给民众一个解释完全说不出去,于是姜敏和孙顺义的试卷全都被翻了出来,影印件和原件都被贴在了北大门口的宣传栏上。 试卷都出来了,无数人来围观,事情真相也就清楚了,一片哗然。 两个人的试卷,字迹清楚,没有涂改的痕迹,姜敏试卷上字迹清秀,通篇都是她的字,作文更能被选做高分范文,写得有条有理,与之相反的,是孙顺义的语文试卷,他的作文一看就知仓促无比,后面的字迹更是急得歪歪扭扭。 再看看数学试卷,真正大段大段空白交白卷的人是孙顺义,而姜敏解题顺序清晰,所有题目都答得满满当当,她的语文试卷字迹和数学试卷字迹一模一样,一看便知是个小姑娘写出来的娟秀文字。 孙顺义的字迹同样,他想抵赖都赖不了。 “老天爷!这题答得真烂啊,噗,写出来这样的作文,他竟然还想考北大。” “他妈口口声声说他能考北大,还说没考上是黑幕呢,还诬赖别人交白卷,其实是他自己交白卷!” …… “我跟他们俩是一个考场的,我证明,这就是姜敏当天写的试卷,她答题很稳,出了考场,我还问了她一道数学题,和她对了答案,当时她对象也在。” “这个孙顺义的人品真差,字写得歪歪扭扭t,人肯定长得很猥琐。” “听说他妈和姜敏的母亲是朋友,一个考上了北大,一个没考上,嫉妒了呗,造谣说谎。” 试卷出来了,同考场的考生也出来说话了,更有当时的监考老师作证明,姜敏的清白得到了众人的验证,而孙顺义说谎,也是毋庸置疑的真相。 很多人都瞧见姜敏填满了数学试卷,他却说姜敏交白卷,显而易见的,他从一开始就在造谣。 赵惠宜在看见姜敏试卷和儿子试卷的当时就傻眼了,姜敏的试卷答得那么好,她想换种方式告她作弊,想说她肯定是预先知道了答案,试卷泄题。 “你儿子不是说亲眼见她交白卷,现在又泄题啦?” “你儿子嘴里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亏她还有脸发誓,说她儿子撒谎烂嘴巴,将来生儿子没屁眼……看来她孙子铁定没屁眼了。” …… 赵惠宜再看看儿子的试卷,她简直要疯了,而孙顺义知道自己的试卷被粘贴出来,他简直心如死灰,这对他无异于公开处刑,他清楚明白自己试卷答得有多么糟糕。 孙顺义没想到自己母亲会把事情闹这么大,也没想到姜敏会考上北大……如果早知道这样,他当初就不该鬼使神差说她交白卷。 七七年的高考在十二月,七八年的高考在七月,期间也不过相隔七个月,即便考生没有考上,下一次也只隔了七个月,很多考生都知道自己第一次估计考不上大学,随便答题,想的都是七个月后的另一场高考。 孙顺义想的也是,这一次考砸了,但已经有了经验,七个月后肯定能翻身。然而他的试卷被公开暴露在人前,成为了他无法磨灭的阴影,做梦都是无数路人在挖苦讽刺他,笑他烂嘴巴,笑他生儿子没屁眼。 以至于他对高考考场生出了阴影,每次高考一进入考场,大脑便进入空白的状态,自觉回想起当初试卷粘贴在外的羞辱。 他越想把试卷写得完美,想要证明自己,越是在考场里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有一次,他直接交了白卷。 这些已经是后话。 张骁知道这事后,过了些日子,找人套麻袋揍了孙顺义一顿,要不是这丫的说谎,怎么会整出这么多事,他手脚很干净,做完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姜敏知道了后吓一跳,张骁哄她道:“我给他一个教训,放心,我注意着轻重,我知道怎么打人疼,又不让他受重伤。” 姜敏摇摇头:“有些人,他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让他颜面尽失就行了。” “你自己小心点,别干坏事了。” 姜敏抬手摸摸他的脸,悬着的那颗心又死了,张骁这家伙又又又……又长高了,突破了一米九大关,足足有一米九二。 而她自己还是坚守一米六六这个数字,她俩现在直接相差二十六公分,姜敏这身高,在女人里虽然不高,但也不算矮了,可她脑袋只到张骁的肩膀,哪怕她踮脚,都只能亲到张骁的下巴。 唯一方便的,大概就是她能轻而易举埋进男人的胸膛,往他怀里扑很方便,就像抱着一个大号的熊娃娃,也像是抱着一个大号的不倒翁,怎么扑他,他都不动如山。 张骁亲她的额头都要侧脸弯腰。 坑…… 这也说明了一件事,这种小弟弟对象根本谈不得,因为你也不知道,跟他谈着谈着,他就突然芝麻开花节节高,凭空长了十厘米,体验到了换对象的滋味。 如果她当初找个三十二岁的对象,就不可能会出现这种人间惨事啊啊啊!! 他整个人都变大了一个号,小弟弟也大了一号。 姜敏已经不敢想象大一结束时的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只希望他别再长高了……要不再缓缓一年考上大学,不不不,那跟慢性自杀有什么区别。 “你好高,你又长高了……” “不高不高,我是小矮子,也就长了两三厘米。”张骁昧着良心哄她,为了哄老婆,他什么话都能说出口:“其实我变小了,也变短了。” “我还感觉自己最近没什么力气,精力也大不如前。” “我可能有点虚。” 姜敏:“……”无耻的大骗子! 等着等着,张骁的入学通知书也来了。 第53章 姜敏如愿以偿考上了北大的政法学院,也就是法律系,而张骁考上了公安大学的治安学专业,他们俩的入学通知书都是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写了多少号多少号来学校报到。 据姜敏了解,即便是北大,不同的专业不同的院系有不同的报到时间,大多都是四月一号到四月十五号这半个月之间,当然也有三月底的,算是报到较早了。 这会的报到时间非常重要,错过了报到的日子,那便很难入学了,所以很多报到时间都定在四月份,足够全国各地的学生收到入学通知书后赶过来。 张骁的报到时间比她稍晚几天,他们学校第一个月不学文化课,而是身体训练,据说还要进行十来天左右的长途拉练,就跟军训一样。 这类型的拉练在大中小学生中都有,尤其是六几年的时候,小学生也要进行几天几夜的长途拉练,姜敏也参与过。 那大概是六十年代末,她四五年级的时候,几百个小学生组成一个营,每个年级是不同的连队,背着书包,手上还拿着红缨枪,大概是走了五天,每晚上住在不同的地方,在老师的带领下参观了烈士陵墓以及许多历史遗迹。 这对她们来说是比较难得出城的机会,后来下乡插队,也是去到了很远的地方。 就像姜敏有时候会觉得下乡的日子很苦,有时候又觉得能有这样的人生经历也挺好的,去了那么遥远的地方,见识了不同的风土人情,才发现我们的国家原来如此辽阔壮美。 她在北方长大,见到的都是平原,少有山,在西南农村插队不一样,那边多山,各种奇奇怪怪的山,最神奇的是群山围成的寨子,老人们说那以前是土匪窝,里面所有的建筑都是依山而建的,群山围成中央的堡垒,其中还有水源,有瀑布,简直像是神话里的神仙之地——可现实却被用作土匪窝。 这也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以及人类工匠的伟大。 最神奇的还要数山里的梯田,一层一层,一圈围绕一圈,秋风吹时,漫山遍野的稻谷,金灿灿层层叠叠的一片,美不胜收。 那时候山上正好有很多野果子,脱了谷子的稻草一捆捆堆在田野里,好多人就在山上烧火,烤玉米,抓野兔子野鸡野老鼠,男人们则用枪打鸟,还有的撒网抓麻雀。 “你拿过猎枪?”张骁问她。 姜敏摇头,“我没有,我也打不准。” 说起来还真有点丢人,她射击的成绩很差,但她投弹的成绩很好,“教我的那个女兵姐姐,说我大概就适合当个炮兵,别浪费子弹了。” 张骁:“……” “我们以前还挺好玩的,我下乡那时候,看见小溪里的水好清澈啊,没提防,蹲下来洗了手,腕上就钻了一条红色的蚂蟥,我自己还不知道,后来看见,吓死我了,那时候根本不知道怎么办,硬生生拽出来的。”想到那条蚂蟥,姜敏还心有余悸的,“后来什么小溪里的水我都不敢乱碰,蚂蟥见多了倒也无所谓,我就怕水蛇。” 张骁“嗯嗯”的听她说话,自从他的入学通知书来了之后,姜敏就像是拉开了话匣子,倒豆子似的倒出一箩筐的话,东拉西扯转移话题。 他乌黑的眸子里倒映出姑娘姣好的脸蛋,桃花眼里波光潋滟,藏着浅浅的笑意,像是一只慵懒的狮子,又像是一位等候猎物自投罗网的猎人。 反正说好了的,他考上大学之后,他就要正式成为一位男人,彻彻底底摆脱他初哥儿的身份。 “我儿子考上大学了!” 比张骁更高兴的要数张坚,他见了这入学通知书,老泪盈眶,恨不得把这薄薄的一张纸供起来,事实上他也确实打算摆上香烛水果供一供,让九泉之下的亡妻知道他俩的儿子考上大学了! “你这通知书给我,我拿去影印一份,到时候给你妈烧过去……”张坚捏走了儿子手里的入学通知书,如同风一般的男子,片刻不在家里逗留,而是走路带着风,出门炫耀去也。 过去那些人,多少人说他养了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嘿嘿,没想到吧,他儿子是大器晚成的人物!虽然现在十八岁也不是太晚。 关门时,张坚回头看了t眼自己儿子,还是有点没眼看,他跟身旁的小李说:“你说这几个月我不是在做梦吧?” “里面那个真是我儿子?” 小李:“……骁骁他越长越像首长您了。” 重回七七年 第48节 “说得没错!”张坚拍了下巴掌,“就这么大半年时间,他长得比他爹我都高了,长了十公分啊,吃化肥了吧这小子!” 小李:“……” 也不多废话,张坚赶紧脚底抹油,找薛部长去。薛部长恭喜了他两句,说他凭一己之力带动了整个片区的家长“催婚之力”,家里有不肖子孙的,全都想着给儿子找门能干的好媳妇。 薛部长托着腮帮子:“你别打搅我,我正在想着给儿子找儿媳妇的事。” 张坚:“……其实他亲爹的作用更为重要。” 薛部长看都不看他一眼。 张逸远给张坚打了个电话,问起了张骁的成绩,而他自己也要在明年考军校,读完后职级又能往上升一升。 “考上了,公安大学,敏敏考上了北大,这小子给自己找了个北大的媳妇儿,厉害,有眼光,真不愧是我儿子。”张坚很乐儿,乐完了之后,他跟张逸远道:“趁着现在你职位还没上去,先把名字改了吧,免得以后受影响。我想了想,你跟我姓不好,你应该跟你爸爸姓,你心里要永远记得你爸爸,我啊,只能算是你的叔叔伯伯。” “现在骁骁也长大了,你们都长大了,都该各自成家立业了,将来你有你的家……我就骁骁这么一个亲儿子,我决不允许有外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欺负我儿子。” …… 另一边的张逸远握紧了拳头,他是真心把他看作自己的爸爸,可他的内心里却永远只有那只小白眼狼。 他竟然考上了大学! * “听说了吗?张家那小子考上大学了。” “说得是骁骁?这家伙订婚后能干了不少,人也没那么混了,没听说他再去跟人打架。” “有媳妇儿了就是不一样的,男人懂事了。” …… “他对象考上了北大,学法律的,是个大才女。” “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还记得去年大概这时候吗?姜家那姑娘跑来闹退婚,还真是闹对了,这就叫什么?” “——果然是有福之女不进无福之家。” 唐素萍在家里气得吃不下饭,一个劲儿的捂心口,姜敏考上了北大!就连张骁都考上了大学!一出门全都在聊这个,全都在夸姜敏有福气,说她看走了眼,说她们家没福气! 唐素萍简直要呕死,在她看来,这姜敏就是个祸害,大祸害,祸害了她好端端的一个儿子。 呵,唐素萍心头冷笑几声,姜敏她真能嫁进张家?读大学是吧?也要看她能不能读到大学毕业,至于男人,她就没见过还有男人不偷腥的。 她儿子是这样,他爸也是这样……张骁这样的人,更是这样,平日里运动量大的男人,比正常男人姓欲更高,等他看腻了姜敏,身边迟早有别的女人。 再等个四年才结婚?姜敏早就成了凉了黄花菜。 最后嫁给张骁的,绝不可能是姜敏。 唐素萍低头闭着眼睛凝思一会儿,张骁考上了公安大学,正巧了,她有个远房侄女也考上了公安大学,人还长得挺漂亮,近水楼台先得月。 公安大学管理严格,周一到周五都不能出去,周末也只得白天出校门,张骁跟姜敏的感情迟早要散,男人见异思迁,最是寻常不过。 她侄女若是能嫁给张骁,那也挺好的,张骁的条件难得,他有那样的好家世,如今又考上了公安大学,一毕业就是干部,将来前途无量。这家伙的性格,亦是混官场的好苗子,从小耳濡目染,还有长辈带着,学都不用学,对各家各派的关系门儿清,他要是吃不开,她唐素萍名字倒着写。 这个混小子,如今倒是成了个“金龟婿”,还便宜了姜敏。 自己那个侄女长得明艳漂亮,更重要的是大家闺秀,不算家庭条件多出色,起码父母都是干部,别的不说,比那个寡妇女儿有教养多了,从小还学过舞蹈,那气质啊,才能拿得出手。 …… 唐素萍寻思完了,心想自己得跟侄女仔细说道说道,而这张骁的家世样貌都没得说,以前就是个俊俏的,现在……现在就是长得太高了些,可男人的身高不是问题,长得越高大,越衬托身边的姑娘小鸟依人。 多跟她说说,兴许她就动心了,这两人成就一段好姻缘。 至于姜敏,希望她能从北大“成功毕业”吧,别的不提,她唐素萍这多年人也是有点人脉的。 毕不了业,又被张骁抛弃了,别到时候哭哭啼啼地去挽回她儿子。 她决不允许姜敏踩着她家往上走。 * 尽管入学通知书被张坚拿走了,仍然阻挡不了我们的张骁同学“拆礼物”。 以他对老头子的了解,张坚出门吹了牛之后,晚上开会,睡办公室,回不来了,屋子里就剩下他跟姜敏。 姜敏现在死赖在军大院里,生怕被张骁找机会拐去出版社那套温馨的小单间,也是两人的藏钱小金库,最秘密的地方。 张骁也不着急,跟她在家里慢悠悠吃了保姆煮的晚饭,他还有闲情逸致去喂狗,陪大狼狗夜跑了两圈,弄得满头大汗回家,洗了个热水澡。 他裹着毛毯走出浴室,根本没穿衣服,大咧咧跟姜敏道:“敏敏,去洗澡吧,我在你房间等你。” 姜敏疑惑看着他。 张骁勾唇一笑:“老头子晚上不回家,家里就咱俩。” 姜敏大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的保护神张首长今天竟然不回家,今天可是他儿子考上大学的日子哎!这家伙他夜里也不回家! “去洗澡吧,水都烧热了,别着凉。” 小姜同志怀里抱着换洗衣服,拖着沉重的脚步,怀着英勇就义的心灵走进那个目前还温暖的浴室,她闭上眼睛,想着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就,就这样吧。 人最怕的是未知,过去了之后也就没什么呢,她们都说这种事情不过是开头难受,后面女人也会很舒服的,但她想象不出来,这……哪里能舒服了。 她磨洋工洗了大半天澡,洗得水都凉了,才裹着衣服颤颤巍巍打开浴室门,外面早有人守候着,精准将她这只自投罗网的肥兔子叼回兔子窝。 那是张爸爸替她布置好的房间,到现在里面放的都是她的东西,衣服鞋子,棉被都是粉色的锦绣桃花纹,就在这个明显是小姑娘的闺房里,张骁让她变成了女人。 在这短短的一年里,他先蜕变成了男人,个头蹿上了一米九,他的剑眉浓烈张扬,原本还有些漂亮的五官,此时变成了精悍张扬,像是尖锐的美工刀刻出来的笔画,锐利而凶猛。 他身上更是充满精悍的男人味,逐渐长开的五官让他跟从前判若两人。 姜敏根本不敢与他对视,只敢看他身体的一小部分,然而越是这样,身体越是敏感,被他的强悍的男性气息无死角包裹着,她已经生不出逃脱之心。 她记不清楚究竟持续了多久,只记得是很漫长的夜晚,她哽哽咽咽的哭了一晚上,最后嗓子哑得连话的说不清楚,只有鼻腔能发出嗯嗯哼哼的响声。 第二天她迷迷糊糊的,睡到了天亮,意识仍然混沌疲倦,但她想上厕所,她没睁开眼眼睛,迷糊之间双手撑着床板,艰难伸出右脚去探索地上的拖鞋。 她此时的身体,就像是歇息一两年从没运动过的人,突然跑步二十公里,第二天一觉起来,肌肉里堆积满了酸胀,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似的。 明明不重的身体,往前迈出一步,却像是挪动千斤,双腿沉重地根本抬不起来。 好不容易站起来,往前迈了一步,膝盖窝一软,腰上一塌,她这个勉强堆积起来的积木完全支撑不住,就这么轰然倒塌。 得亏张骁动作快,抱住了瘫软的她。 “……要不带你去医院?”张骁懊恼自己昨晚上太过于孟浪,以往自傲的自制力几乎没有,仿佛曾经的忍耐都在昨天晚上倾泻出去,就跟肆虐的洪水一样,拦也拦不住,堵也堵不住。 他隐约记得好像有八次,前面三次,后面四次,还有一次是抱着的,到后面,他也有点迷糊了,往日里天不亮就起床跑步的男人,今天破天荒睡到了日晒三竿。 比跑了五十公里还累。 张小同学现在非常心虚和后悔,就连他自己都成了这样,更别提姜敏,他早上也t没吃东西,没有别的干劲,就等着姜敏起床,他好第一时间负荆请罪。 “不去……你要是送我去医院,我就杀了你。”姜敏嗓子哑得厉害,说话就跟吞刀子一样,昨天晚上快乐吗?那简直是差点荣登极乐。 姜敏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走不了路了,双腿控制不住在打颤,她脑袋里想起长恨歌里的句子,发现竟然还是写实的。 最后是张骁抱着她去了厕所……比起回忆昨晚上,她更不愿意去回忆这段,好不容易解决了生理问题,姜敏窝在他怀里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又睡着了。 中途张骁叫她起来,好说歹说给她喂了一碗瘦肉粥,她又睡了过去,睡了个天昏地暗。 暮色四合,夕阳彻底沉下去,寒月冷冷挂在天际。张坚直到天黑了才回家,到了门口,冷不丁发现家里连灯都没开,臭小子不在家,估计又跑儿媳妇家去了。 昨天没来得及庆祝,他还想着开几瓶酒,父子俩好好说说话。 张坚进屋后把客厅灯打开,却又听见了楼上的动静,他吓了一跳,上楼看见如同游魂一样轻飘飘走动的儿子,已经比他高的张骁裹着身军大衣,原本就纤薄的唇此时更是凉薄如纸。 张骁见了他,耸拉着脑袋,没吭声。 张坚仔细看了他几眼,感觉有些奇怪,疑惑道:“你怎么看着有点发虚啊?” 张骁:“……” 黑暗中的点漆眸闪了闪,张骁揉了下自己的额头,到底没说自己昨晚上干下的英勇事迹。 毕竟是第一次,他也没跟人交流过,也不知道其他男人第二天怎么样,不过张坚这话说的,他觉得自己好像真有点虚。 难不成他真的不行? “没发烧吧?” “没事。” “我看你就是冷的,来,咱们父子俩楼下喝酒,你老子我亲自教你怎么猜拳。” 张骁嘴角抽了抽:“我用不着你来教。” “来吧来吧,我传授你我多年的秘诀。” 张骁摇头:“敏敏还在房里睡觉,别吵着她。” “敏敏在这?这才什么时候啊,她就睡觉了……” 张坚愣了下,随后再次上下打量张骁,他的目光一凝,双眼如同鹰隼一样审视自己的儿子,质问道:“所以你小子昨天晚上究竟干了什么?” 张骁别扭了一下,随后隐约透露了一些事实。 张坚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颤抖道:“你小子可真行。” 张骁小声问:“老头子,你说……我是不是不行啊?” “呵呵。”张坚凉凉笑了几声,“以后你跟别人最好也这么说,反正你皮痒不怕被打。” 第54章 到了晚上九点多,姜敏清醒过来,饿着肚子,反而睡不着觉了,她一点儿也不困,张骁又给她端来一碗皮蛋瘦肉粥,姜敏默不作声吃着。 眼下马上要进入四月,临到晚上,仍有几分冬日的萧瑟冰寒,冷风吹在窗棂上起了雾,倒像是透明的雾凇,月华透过这层雾,浅浅照进屋内,融在了橘色的暗光中。 房间里点着小台灯,姜敏吃饱了,空气里还有粥的香味。 很意外的,白天身体僵硬痛疼,临到这会儿,她倒觉得身体格外舒服,像是睡了长长的一个觉,身心都得到了最佳的休息。 前提是不能动,一动有些地方仍是僵硬的。 她抿了抿唇,清闲下来的脑袋又开始不自觉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更让人难堪的,便是身体也有了反应,她上牙咬着下唇,连她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是在恼怒,还是在回味。 重回七七年 第49节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感受,又难受又舒服,是极致的舒服,又是极致的难受。 人似乎还能从痛中获得难以言喻的快乐,就像是吃辣椒一样,痛,并快乐着。 好吧,有的瞬间也挺舒服的。 “姐姐,你不生我气吧?” 有的家伙真是好好笑哦,平日里拽得二五八万,大院里无论比他大的,还是比他小的,都要喊他骁哥,这会子在她面前,又像是化身大观园里的贾宝玉,姐姐长姐姐短,呵呵呵。 见他这孬样,姜敏早就气消了,就想多听他喊几声姐姐。 昨天这家伙可凶的要命,喊都喊不住,咬他都没反应,全是自己呜呜咽咽的声音,姜敏闭上眼睛,她挪了挪身体,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 真要命,她发现并不只是男人沾了这件事上瘾,就连她自己的身体,也诚实的喜欢昨夜的体验,她的眼睛里水盈盈的,其他地方也泛出了水意。 “你过来,给我念书吧。” 反正睡不着,姜敏窝在他的怀里,靠着这么一个暖烘烘的大家伙,她觉得很舒服。姜敏仰头看他,眸子里倒映出男人俊美无俦的脸,像是冬日里新酿的烈酒,在那热火上一滚,热辣凌冽,一路烧到了她身体的最深处。 “姐姐,你可别再看我了,看书。”张骁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他的身体遮挡住灯光,在怀中女人的身上投下一片暗影,仿佛他和他的影子将她蛮横的包裹在其中。 然而事实上,他迷恋的却是被她包裹时候的感觉,真想钻进她的身体里,这辈子再也不出来。 张骁手里拿的是《基督山伯爵》,他竭力使得自己的注意力落在书页上,喉结不自觉滚了滚。 两人都没把心神放在书上,《基督山伯爵》以及《钢铁是怎么炼成的》,这些书在知青群体里耳熟能详,插队的时候,多得是人私底下传阅,打着手电筒夜里在被窝里看,姜敏看过了,张骁也看过了,哪怕剧情再爽快,也吸引不了两人的注意力。 张骁家里还有一本英文版的,姜敏就让他念英文版的,他的英文水平极好,一个舅妈更是做外交工作的,他能熟知几门外语,也与此有关。 姜敏虽然听不懂,但她喜欢听张骁用一本正经的播音腔来念英文,他声音好似一下子变得浑厚起来,温柔而又有磁性,听得人耳根柔软, 窗外银河灿烂,月华透过窗棂,好似凝成了悠悠的光,墙上的光斑在跳动闪烁。 姜敏眸子里倒映出男人认真的俊脸,抬手触碰他的侧颜,心中觉得异常满足。 她和张骁都考上了大学,即将开始新生活了! 姜敏听着张骁念书的声音入睡,再一次醒来,是早上八点,她发现张坚竟然在家里,得知他昨天就回来了,姜敏内心羞愤极了,张坚却是笑笑,给她递了个檀木首饰盒,里面是柔软的绸缎布,包裹着一块通体绿色的翡翠手镯。 “骁骁妈妈留下来的东西,现在送给你了,这是她出嫁时,她母亲为她套上的,说是祖母留下来的,传好几代了,将来你也把它送给你的女儿或者儿媳妇。” 姜敏点点头,张坚又叮嘱了她一些话,“我要出差一阵子,你跟骁骁好好玩,马上要开学报到了,多出去逛逛,以后学习紧张,不再有这个空闲时间。” 姜敏又点点头。 张坚冲着儿子眨了下眼睛,心想你爸爸我体贴吧,知道你们少年人初尝情滋味,恨不得天天腻歪在一起,他这个单身老父亲,就不在这里当电灯泡喽,把空间留给年轻人吧。 “你每天都给我打个电话,要是那混小子欺负你,我回来替你教训他。” 说完这些事情,张坚走了,留下姜敏心头温暖,她很小失去了爸爸,刚才张坚对她温热的呵护和叮咛,让她想起了去世的父亲。 她现在还叫着张伯伯,一直没好意思喊一声爸爸。 “老头子真挺够意思的。”张骁抱着自家敏敏,很感谢亲爹给他腾出空间。 这意思不就是让他成天在家里“锻炼身体”,早日让他抱上孙子孙女,虽然他现在还不能让姜敏怀孕,但他们先努力“演习”。 真正的战斗来临之前,都意味着无数次的演习。 姜敏问他:“你爸爸说让你带我出去玩,马上要开学了,咱们把京郊都玩一遍。” “这个不急。”张骁从后面抱住她,“马上要开学,咱俩都有一大堆外地的同学,肯定要组织京郊游玩的活动,咱俩提前去了,再去又有什么意思?” “马上就要报到,咱们玩得尽兴些,玩一些其他的花样。” 张骁嘴上是这么说着,却跟罗小薇说自己跟姜敏去周边旅游,实际上却带她待在家里的小楼,每天胡天海地的“玩儿”。 姜敏知道他很混,愣是没想到他这么混,这个打桩机,仿佛身上装满了无处发泄的精力。 和他混了这么t几天,姜敏都不敢照镜子,她不敢认镜子里那个满是春情的自己。 同时她也发现一件颇为离谱的事儿,村里的那些荤话也没说错,自古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除了头一个晚上难受外,她好像是越来越适应了。 事件进行时她哭哭啼啼,等第二天一早起来,她的气色非常好,就像是吸饱了水的植物,全身的叶片焕发出油润润的光,每一朵蓓蕾都尽情地舒展开来。 与之相对的,张骁的体力大不如前了,没想到他初次竟是巅峰,哈哈哈,有时候姜敏心情不好,她就恶趣味嘲笑他是个弟弟,结果就获得这家伙更生猛的反击。 他这样十九岁的年纪,正是体力巅峰的阶段,想到马上要开学,姜敏倒也纵着他,让他多留下一些光辉的历史战绩,将来有的是一辈子的时间嘲笑他,因为巅峰过后,马上就要走下坡路。 她是二十五岁回来的人,即便二十五岁仍然是一个人体力智力的黄金阶段,但能明显的感受到不如十七八岁的时候,十七八岁的年龄,即便熬一个晚上的通宵,第二天照样精神奕奕,二十五岁的人就不行了,熬久了心脏疲劳,扑通扑通乱跳。 怪不得聊斋志异里总是描写妖女精怪吸食儿精儿气呢,姜敏感觉自己好像也有点这样的调调,虽然她每次嘴上都说着拒绝,但每次做完之后她真感觉自己变漂亮了。 没有女人不爱美,原本就姿容绝色的姜敏,每天早上起来看见恨不得溢出水来的自己,也被自己的美貌折服,仿佛要爱上镜子里的自己。 真不是她的错觉,张骁也说她变漂亮了。 他抬手细细描摹她的眉眼,说她的眼睛像是春潭里的水,泛着细碎的微光,说她的眉毛,是春日的远山,芳华如黛,说她的嘴唇,是初春的粉樱,让人恨不得含在嘴里细细品尝。 两人拍了不少照片,姜敏把柜子里的衣服都试了一遍,给自己细细的打扮,让张骁为她拍照留影。 这家伙于是也被赋予了一个重担——洗衣服。 有时候一天都要洗个十几套,但他自己甘之如饴。 除了两人的胡天海地外,白天更多是张骁在作画,他给姜敏画了很多张油画,比起拍照,他更喜欢将她画在图卷上。 有她站在窗户边赏月的画,有她窝在沙发上睡觉的画,有她在院子里陪着大狼狗玩,还有清晨第一缕光照耀大地,她穿着一身白裙站在晨曦中,天光乍破,天际晨星寥落,灿金色的光打在她的脸上。 不得不说,跟照片相比,张骁的油画色彩要更加美丽多姿,真实的照片扑捉不到如此多灿烂的色彩,她喜欢油画里层层叠叠复杂的光影,明暗交织,渐变,色彩在跳动,画面是鲜活的,她看见了细碎的光,看见了晨曦中的自己。 她在画里看见了鲜活的自己,属于二十岁的姜敏,最漂亮的她被定格在油画上。 她还看见了作画人满腔的爱意,画里的人,是真实被爱着的她。 被艺术家爱上的人,大抵是最容易感觉到浪漫爱意的人,因为艺术家永远不能对自己的作品撒谎,他得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心,将他全部的感情都灌入进作品里。 所以她能从他的曲子里听见他的爱,能从他的画里看见他对她的爱,是那样的坦诚而热烈。 如今的她,有二十幅张骁为她作的油画,全是各式各样的她,除了这些,他还有很多的简笔画,他用细毛笔勾勒出来的她,只有简单的黑色线条,却是那样的活泼而有韵味,他还专门为她画了一组画,是她俏皮眨眼睛时候的动作。 “我要把这些画都装裱起来,我能不能挂在墙上?” 如果屋子里都挂满了她的画,是不是显得太过于喧宾夺主? 姜敏打了个电话询问张坚,张坚立刻赞同道:“挂!咱家就缺了点艺术气息,这是我儿子的画,画得还是我儿媳妇,挂满了才好。” “让我那个牛马儿子多画点。” 姜敏:“……”说自己的儿子是牛马,这样真的好吗? “嗐,我当初也就是没那个手艺,也没给他亲妈画几幅画。” “现在挂满房间,也能睹画思人。” 张骁抢过姜敏手上的电话:“得亏你没画,要不我妈死了也得给气活了。” 挂了电话,张骁找来了工具,自己做木工活,制作画框,雕刻纹路,把姜敏挑选出来她最喜欢的六幅油画都装裱起来,挂在墙上做装饰。 姜敏在旁边安静看着他锤钉子,她觉得开心又挺不好意思的,一楼的墙上被她选了最漂亮的几幅画,有晨曦里的她,还有落日里的她,还有她仰望星空的样子——这是最有可能被客人看见的油画,当然要挑最好看的那几幅。 想到这些画会被来往的客人看见,姜敏感到难为情,下意识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好半天,她扭捏道:“你要画我一辈子。” 姜敏现在变得贪心了起来,她想去很多美丽的地方,让张骁把她和美景都停留在画里,这样她将来就能有一辈子的时光来欣赏。 等以后家里摆满了画,走廊里也都是画……她要买一套大房子,里面专门保存张骁为她作的画。 两人敲敲打打挂着画,院外却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两个中年女人站在门口,一个留着短发,一个长头发,两人年纪都不小了,其中的短发护士长,爱给人做媒,另一个年纪不轻的女人,正是张逸远之前口中所说的岑阿姨。 这位岑阿姨与张骁母亲年岁相近,更是他母亲过去的旧友。 第55章 “现在时候到了,他也该对你负责了。” 护士长许明霞如此对身边的岑玉玲开口说道,挽着长发的女人微微低了低头,她的身材高挑,比许明霞还要高大半个头,此时却显得那样的温婉羞涩。 岑玉玲年纪不轻了,四十岁的年纪还从来没有嫁过人,蹉跎来蹉跎去,成了个远近闻名的美貌老姑娘。 谁都知晓她对张首长倾心不已,这么多年来眼巴巴望着,拒绝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求爱,真是个痴心的好女子。 “你不能白白等这么多年,现在张骁考上大学,可不能再那么混了,让他尽早接受你这个妈!”许明霞挑了挑眉,兴许是面由心生,她的下巴陡然生出来一颗黑痣,让她的面貌带着几分妩媚,也被人戏称媒婆痣。 许明霞是个喜欢给人凑成对的,见不惯那些个“单身分子”,在她看来,不结婚不搞对象那就是死罪,岑玉玲这个四十岁的美貌姑娘都没结过婚,可真是造大孽了,受多少委屈啊,都是张骁父子俩害的。 张坚也是,死了老婆多少年了,给他介绍了多少女人,全部不要,当了这么多年老鳏夫,不仅没有解决好自己的家庭问题,还害的人家女方依然保留一份渴求,保留一份希望。 嘴里说着不娶,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还不是因为儿子张骁。 张骁少时丧母,哪怕再可怜,现在都满十九了,他自个儿都订了婚,还能妨碍自己爸爸娶媳妇? “要听骁骁的意见。”岑玉玲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压下微微上扬的嘴角。 曾玉玲过去是资本家的女儿,以前家里遭了不少罪,张坚因为她是妻子旧友的缘故,对她有所照顾,才让她那些年好过了起来,而岑玉玲仰慕张坚,这么多年来痴痴等候,盼着两人能修成正果。 现在张骁的入学通知书都来了,儿子考上了大学,张坚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不结婚呢? 岑玉玲看向眼前这栋建筑,眼睛里很自然倒映出对未来的遐想,她以后就是个首长夫人了,是眼前这栋房子的女主人。 她会在这里迎客往来,受人称赞,交朋结友,享受人人艳羡的目光。 自认优雅的中年女人挺直了脊背,她抿着唇,下巴微微向上抬,势必要以心目中最最优雅最高贵的姿态走进这栋房子里。 张骁身上犹带木屑,姜敏听见了院外来人,她出门看了一眼,瞥见了两个陌生的女人。 “是小姜吗?把门打开。”许明霞认出了姜敏,知道她是张骁的对象,是张首长未来的儿媳妇,才考上北大,是个文化人,长得还真漂亮。 姜敏犹豫着:“您是?” “她是许媒t婆。”穿着土砖色围裙的张骁抱胸依靠在门口,见了院外的两人,视线并未多做停留,斜斜看向树梢上停留的麻雀。 “骁骁!快开门!给你送妈来了!”许明霞推了下曾玉玲,催促张骁开门。 姜敏皱了皱眉,哪有人这样逼人认后妈的。 她瞥了眼岑玉玲,倒是个长得优雅气质的女人,身材高挑,有一米七,比她还要高,只是年岁大了些,但保养得极好,只是眼尾微微有些细纹,不可否认,眼前女人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貌女人。 岑玉玲也在看眼前的姜敏,在看清姜敏样貌的那一刻,她也曾暗自吸气,却想到她不过是个寡妇的女儿,还长得如此绝色妖娆,看起来娇滴滴的惹人怜爱,像是谁家被宠在掌心里的小闺女。 重回七七年 第50节 可这里又不是她的家,这是她对象的家里,再看姜敏这模样,显得她没个正型,像是神话故事里的宠姬妖妃,没有半点大家闺秀为人正妻的样子,岑玉玲打心底觉得她不够正经,眼睛里浮现出一丝轻蔑。 这都还没结婚呢,就在人夫家住下了,究竟是谁家的教养?她该不会凭借身体爬上了张骁的床,哄骗十八岁的半大小子,亏她做得出来,真下贱啊。 张骁吊儿郎当走过去将门打开,讽刺道:“我就一个妈,哪来一个歪门正道的妈。” 许明霞道:“咱们进去说话,你爸在不?” “明知故问。”张骁冷冷淡淡,他走到门口去,打开家里的门,请两人先进去。 许明霞和岑玉玲往屋子里走,正好一阵风吹来,吹得木屑乱飞,扑了他们一脸。 两人呛咳了起来,许明霞咳了大半天,岑玉玲脸上全是木屑粉,浅黄色的粉末铺满了她半张脸,覆盖了她原本敷上的白粉,让她的脸色变得蜡黄灰暗。 张骁嘴角向上一勾,拉长了曲调:“许阿姨,我家这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这死孩子! 都考上大学了咋还是这么德行,都一米九的大高个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许明霞不太敢进去了,就怕推门一盆水当头淋下来,岑玉玲亦是踌躇,姜敏看见眼前这幕,有些好笑,她站在张骁身后不说话。 “你当人家稀罕啊,多得是人要娶她,前几天就有个死了老婆的高级军官说要娶玉玲当续弦,还央求我做媒……” 张骁打断她:“那还来我家做什么?赶紧做媒去。” “你个死孩子,你耽误你爸的好事。” 张骁觉得烦了:“你找他去。” “这不都赖你吗?” …… 寡妇门前逼嫁,鳏夫门前逼娶,有些人就像听不懂人话一样,张坚跟所有人说不娶续弦,可别人都不信他这个话,觉得男人死了老婆肯定想娶妻,说再多话都是借口,他不娶妻肯定是儿子的原因。 于是像许明霞这样的媒婆,只能在张骁身上找突破口,张骁则是一副更觉荒谬的脸色,他爸娶妻不娶妻跟他有什么关系,张坚真要娶妻,他还能拦得住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 姜敏道:“这位婶儿,你们在这里吵半天,怎么不问问张首长的意见,他根本不爱这位阿姨,您要是真对这阿姨好,还是赶紧给她另外寻个归宿。” 许明霞翻个白眼:“你们这些小孩儿家家的懂什么叫爱吗?” “一个家不能缺了女主人——”说罢,许明霞一咬牙往里面走,她就不信了,今天不能带岑玉玲登堂入室,今天非要做成了这门婚事。 许明霞带头往里面闯,岑玉玲紧随其后,可她们没往前多走两步,已经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大厅里大大小小的摆满了画,正中间摆的是一副巨型油画,画的是晨曦中的年轻少女,阳光透过玻璃窗撒在这些画上,投下纷飞的光斑,有些落在少女的脸上,如同舞台上的聚光灯。 深深浅浅的颜色,明明暗暗的光线,这么多画摆在一起,极其具有冲击力,只让人觉得扑面而来的感情顺着眼睛注入灵魂之中,带来令人震颤的美的感受。 除了这些画外,更有年轻女子的照片,摆满了一整个茶桌,东南角的照片墙贴满了照片,纷乱中带有奇特的艺术感。 墙上已经装裱好了三四副油画,都是年轻姑娘的身影,有一副仰望星空的油画正好摆在窗台附近,白光照亮了一半,将油画切割成两块,她的白裙华美璀璨,沉浸在黑暗中的,是模糊而又显得那样美丽的脸庞。 好奇怪,明明是模糊看不清的,却莫名觉得这姑娘一定美得不可思议,她就像是蒙着一层神秘面纱的动人女郎,绘画者究竟有多爱她,才能让每一处笔端都染上了对她的无尽喜欢。 每一个看完这幅画的人,都会由衷地喜欢上画里的姑娘。 许明霞不可思议转头看向姜敏,不用多说,画上的人肯定是她。 “张骁,这些都是你画的?” 张骁点头:“是又怎么样。” 岑玉玲在惊艳过后,继而眼睛里全是愤怒,这两人究竟在做什么?明明她才是这里以后的女主人,现在却摆满了另一个女人的照片和绘画。 她克制住怒火:“你爸知道你把家里弄成这样吗?” “他怎么不知道?这画框上的图案还是他要求的……”张骁懒洋洋道:“我爸比我还会讨好姑娘,他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裙子,知道什么样的雪花膏质量最好,他知道——” “你都不知道他最会讨女孩子欢心,那你还搁这浪费时间做什么,你不是我妈朋友吗?不知道我爸追求了她多久,才打败其他竞争者娶到了我妈。” “但凡他对你有一丁点喜欢,就不会这么多年没有任何表示。” 岑玉玲脸色煞白:“荒唐,你爸心里有我,你懂什么,你以为他像你一个孩子一样肤浅吗?张骁,这个女人下贱勾引你,你还当她是个宝贝,你简直不可救药!” “她勾引我?”张骁觉得荒谬,他冷笑道:“我和她第一次说话,她扇了我两巴掌,你以为到底是谁勾引谁,是我勾引了她大半年,自然界公孔雀求偶都会开屏,你觉得一个正常男人喜欢上女人,他会不主动,还等着女人来勾引,你可真是在说笑。” “岑阿姨,你不会觉得我年纪小就记不清吧,我妈那时还没死呢,你就往我爸怀里摔,论勾引,您才是个行家,啧,你下贱。” 旁边的许明霞愣住,随后露出惊呆了的表情,这岑玉玲一直展现出一副高傲痴情的样子,没想到背后竟然…… “人家老婆还在呢就去勾引朋友的丈夫,这边又来个刚死了老婆就要娶妻的,你们正好搭在一起,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狗男女。” 岑玉玲瞳孔猛地一缩:“你说什么?” “骂你们是狗男女!”张骁不在搭理她,平日里他也不跟这女人计较,但她今天骂姜敏,他就实在忍不下去了,就准你骂是不是,看我从头骂到大门口。 “许护士长我忍你很久了,你要给人介绍对象,也介绍一些正经的货色,别什么腌臜玩意也摆到台面上,也别扯什么爱爱爱爱,我爸都什么年纪了,还爱爱爱的,她究竟爱的是什么东西……今天我非得出去找大家伙来评评理。” “你们逼我爸娶妻,天天来找我算什么事——”一米九的张骁提溜着许明霞出去,岑玉玲只能愤愤地跟上去,张骁牵着自己家的大狼狗,一边走,一边叫人。 “齐奶奶,正好了,你赶紧过来,这丫的,人家刚死了老婆她就跑过去介绍对象,还给得意上了是不是,还有这货,你特么的算个啥啊,还我爸生病你照顾他,少往自己脸上贴个金,我爸身边多少医护人员啊,就你照顾的?照这么说,他就该把所有的护士都给娶了,就连康婶都比你照顾得多,你端个人家都不喝的汤你还神气上了……” 以前的张骁都是能动手就尽量不逼逼,但他也基本不会对女的动手,懒得去跟人吵,嫌跌份儿,现在找了对象,这一年来少打架了,但也憋着一肚子火呢,行吧,不能动手是吧,那他就逼逼,反正他肺活量大。 把这些年的事都逼逼出来。 …… 他牵着狗站在大树底下的围台上t,底下一群人听着,就跟开大会一样,岑玉玲受不了跑了,许明霞都被他给说蒙圈了。 嘿,这小子是真能说啊! 这天过去,许明霞是再也不敢招惹他了,更不敢再去给张坚介绍对象,她连续好几天的晚上,都是张骁那洪亮的嗓子,他说话都不带歇的,长篇大论,不打腹稿,一个词一个词的蹦出来。 而且他还十分刁钻,不说她其他的,专门说她撮合成的几对怨偶,说到最后正主都来了,还一把鼻涕一把泪,觉得张骁说得对,气氛上来了,险些就把她这个媒人揍一顿。 行吧,她也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岑玉玲更不用说了,就连之前那个死老婆不久的军官,都避着她不再多说一句话,毕竟这死老婆马上另娶的事确实不光荣,一般人也就低调着干这种事,稍微闹得高调点……那还做不做人了,惹人唾弃。 姜敏听张骁说了大半天,则感到一丝丝不妙,谈了这么久的对象,这才发现他不是醉了酒后才能说……而是这家伙本身就很能说。 万一以后吵架,都吵不过他。 第56章 姜诚平的入学通知书也到了,他考上了首都电影学院表演系;罗琼玉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医护学校;吴嫂的儿子吴耀杰考上了京城医专检验专业。 吴耀杰虽然是个中专,吴嫂开心的不行,她根本没想过自己儿子还能考得上,能有个书读,还以为他要进厂顶他爸的工,他不一定做得来。 她煮了一大锅的饺子,给大杂院里挨家挨户送了一碗,她给姜家送了一大盆的饺子,“多亏了敏敏,要不然我们家孩子怎么考得上……” 哪怕是个中专,一毕业也能分配工作,还是什么检验专业,听说搞什么显微镜,也不用给病人开刀动手术,吴嫂想想,还挺适合她儿子的。 医学专业和师范专业是大部分穷苦孩子的选择,因为只有这两大类的专业,国家每个月有吃饭补助,当然,军校也有补助,考上了军校都算上是每个月有工资拿了。 这辈子罗琼玉和李崇誉结了婚,但因为姜敏提前复习高考,罗琼玉也跟着看了一会儿书,这一次倒是自己考上了一所南方医护学校,她却不打算去读了。 她已经跟李崇誉结了婚,再去南方读四年大学,夫妻俩异地分隔四年如何是好 她准备在京城好好守着自己的男人,若是去读大学,黄花菜都凉了。 姜敏知道她的选择后,只是唏嘘一声,上辈子罗琼玉抢她的读大学名额,这辈子却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她当然不会去劝,因为跟她没有关系,两家人都不来往了。 田新村的盘春亮和妹妹盘东梅都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她们填的是京城的大学,两人都考上了,震惊了一整个大队,除了他俩之外,陈小桃也考上了京城的大学,他们村里出了五六个大学生,都把其他村给看麻了。 “山沟沟里出凤凰了!” 两人收到录取通知书,买好了车票准备去读书,临走前崔阿婆满眼含泪,叮嘱了兄妹俩大半天,“到了京城就去找姜知青,好好感谢她,要一辈子记得她的恩。” “阿婆,放心,我都记得,等我以后毕业工作,把您接去城里生活。” 盘春亮兄妹俩走时带了不少东西,都是山里的好货,腊肉、野蜂蜜、花椒和红辣椒,除了棉被外,就是一大筐的山货,这些都是到京城准备送给姜知青的东西。 盘春亮一行五个人搭同一辆火车去京城,有他妹妹盘东梅,有村里的姑娘陈小桃,还有镇上的土大户秦建宗和他的同学莫爱芳。 秦建宗父母都在镇上工作,有亲戚当大队长,是一行五个人中条件最好的那个,盘春亮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脚上一双草鞋,而他穿着平直的黑长裤,白衬衫,手上还戴了一块新表。 秦建宗一脸嫌弃地看向盘春亮,他根本就不想跟这伙人一同上京,奈何家里人叮嘱,说一起去有个照应,而且人家还认识城里的知青,到了京城后,有个落脚的地方。 他们经过漫长几天几夜的火车,终于抵达了首都火车站,下了车,所有人都浑浑噩噩的,不知今夕是何夕,在车站透了一会儿气,才算是反应过来,他们终于到达首都了,这是他们人生中见过最大的城市。 但跟他们想象得不太一样,第一印象是人多,房子也多,高楼却不多,多得是错综复杂的四合院,这些四合院太过于整齐方块,看得他们有些不太舒服。 他们农村也是建这样的院子,但不会这么密密麻麻联排的建,而是高低错落,散布在村里水源的不同地点。 “这么多四合院,就跟蚂蚁窝似的……好像就是个巨大的农村。” 京城这些四合院很有些年头了,像是蒙了尘的古董,在岁月的磋磨下有了一道道划痕,不高调,灰扑扑的,还有些土气,跟那些个西洋建筑高楼完全不一样。 也正是因为这份低调的土气,让这时的人都恨不得逃离四合院,住进小高楼。 盘春亮一行人原本怀着巨大的忐忑来到京城,生怕自己与城市格格不入,却不曾想,这里原来也是笨拙而古朴的,他们沿着路去问姜知青家的住址。 秦建宗皱了皱眉:“这姜知青也是住这种大杂院?我的天,好旧的房子,和我们农村的土房子有区别吗?” “我三大爷前年盖得房子都更加气派些,哎呦,啧啧啧,这都多少年了,还没塌啊。” 秦建宗原本还以为这姜知青家庭条件有多好,结果人家在这城里,也住的不过是平常的瓦房,家里没有抽水马桶,一堆人挤在一个大院子里。 这么一想,城里人跟乡下人也没什么区别。 “姜知青她家住在这里,好气派的大门!”盘春亮等人找到了姜敏住的胡同儿,走到朱漆大门前,情不自禁发出了感慨。 一路来见了那么多院子,眼前的这套院子,是他们见过最漂亮的几间之一,大门的漆是新刷的,明显是重新修整过,底下还挂着红灯笼,上面写着祝贺姜敏考上北大,其他的还有某某考上电影学院、医专之类的。 “这有姜知青的名字,就是在这里了!咱们找人去问问。” 他们走进去,穿过一条长廊,是一块照壁,绕过来是个小院子,有几间平房,放以前是门房下人住的地方,这个小院不大,住着一户周姓人家,中间拉了几条绳子,晒着衣服棉被。 “你们找谁啊?” “姜敏,姜知青住这里吗?” 周大爷叼着烟给他们指路:“沿着门走进去就是。” 穿过垂花门,来到了一个更开阔的院子,正中间是一连排气派的正房,左右两侧都是厢房,这个院子可就大多了,院子里的共用水龙头边站了两个妇女。 住西厢房的葛老太问:“你们是哪来的人?” “我们找姜知青,姜敏!”盘春亮等人眼睛不由自主到处乱看,他们之前只是走在路上,没进院子里来看,现在走进了一间四合院,又发现里面虽是蒙了尘,却又处处精美,能够料想到曾经是多么气派恢弘的样子。 重回七七年 第51节 葛老太答:“你说敏敏啊,就这,那几间屋子都是姜家的。” 几人看向中央的正屋,姜敏考上大学后,罗小薇也找人来修缮过一遍,人家工匠知道姜敏考上了北大,都说不要钱,免费帮工,过来沾沾喜气,于是只花了材料钱,包了师傅们的饭菜,给她家修了屋顶屋檐窗户,外面需要粉刷的,也都刷了一遍漆,围栏也加固了,墙上贴了大红对联,门口还摆着新鲜的盆栽云松,颇有几分古色古香气派人家的味道。 盘东梅脱口而出:“好气派啊!” “那当然了。”葛老太知晓他们是外地来的,于是嘴上便吹嘘起来,“咱们这院子可是正院,是整个四合院最气派的院子,喏,这个正屋,以前都是官老爷太太的住的房间,那边东厢房,儿子住的,我家这边西厢房,闺女住着的,其他地方,那都是下人住的……” “后面还有很大一片地的,我们这院子后院大,那边还有一排倒座房。” 葛老太领着他们沿着游廊又去后院逛了一圈,一边说一边显摆,说着这院子以前多么多么辉煌,脸上流露出自傲的表情。 她们自己在城里住着大杂院,还挺自卑的,t盼着搬去楼房住,而面对外地人,又先摆起了院子的历史,说过去是什么“高门大户”才配住这里,好像这么说着,自己也变成了高门大户。 “这边到头了。”葛老太领着他们从后门口出去,来到另外的胡同儿,又沿着原路返回去,她走在最前头,话匣子就没停下来,“你们都是来读大学的?人才啊,人才。” 秦建宗走在最后面,路过后院时,他发现有一家敞开着门,里面的小茶几上,光明正大放着一块手表,他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他,轻飘飘来了个顺手牵羊。 重新回到院子里,罗小薇不在家,姜诚平回来了,姜雪这会儿已经开学了,在上课,葛老太用手语告诉姜诚平:“这是你家的客人,来找你姐的,是她下乡当知青时认识的朋友。” 姜诚平听说是姐姐的朋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邀请人进家里来喝茶,又去前面花了两毛钱求周大爷帮他出门打个电话叫姐姐姜敏回家。 另一头的姜敏接了电话,便说赶回去,张骁骑车送她过来。 她还没进院子,在外面就听见了里面的吵闹声。 “就是他偷的!不是他还能有谁啊?今儿个就他们这些外人进了咱院子,也没别人,难不成我这手表还能不翼而飞?” “我记着就放在茶桌上,就那么一眨眼不见了!不是他们偷的还能是谁偷的,我看就是他偷的!” 姜敏和张骁进去,就见孙大妈的儿子孙晓翔指着盘春亮,说他偷了自己的手表,“你连双鞋的都穿不起,偷我这块旧手表,够你吃一年的饭,亏你还是大学生呢,吃牢饭去吧。” 孙晓翔手上那块表是他爸结婚时候的旧表,当时也要一百多块钱,放了这么多年,修修补补,又换了表带,留给孙晓翔用,他还挺嫌弃的,是块旧手表,给他随手搁在茶桌上,结果就被人偷了。 再怎么旧的手表,这也是值钱的啊!一块新手表起码一两百,他这旧手表也能卖个几十块,艹,他被人偷了几十块! 孙晓翔那是越想越气,自家一块破手表,放在自己家里,还能被人给偷了,他们这院子里没这样的人,不是院子里的人,只能是外人,而今天的外人,就是这一伙来找姜敏的乡下人。 他受不了被人占自家的便宜,立刻找上门来对质,见盘春亮穿得寒酸,他冷嘲热讽几句,两人立刻起了口角,孙晓翔认定是穿着最寒酸的盘春亮偷了他的手表。 “怎么了?”姜敏和张骁走进来。 孙晓翔大声道:“姜敏,你今天得给我一个交代,你家来的客人偷东西,偷了我的手表,他要是不赔给我,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什么不要脸的玩意,还大学生呢,你妈知道你考上大学就来城里偷东西吗?啊!” 姜敏瞪他一眼:“你积点嘴德,嘴巴放干净点,盘春亮他不是那样的人。” “哦?他不是那样的人,那我的手表谁偷的?就他们进了咱们院!葛老太都能作证,就他们来了咱们院,我的手表就被偷了,上哪去都是我有理!” “我没偷他的东西。”盘春亮握紧了拳头,他咬紧牙关,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却偏偏要硬生生挨眼前这家伙的势利眼。 “盘春亮,我知道你缺钱,来的时候,你说你和妹妹都没有伙食费……如果你真那么缺钱,你可以跟我借……”秦建宗在这时候开口劝他,“我真不知道你家这么困难,如果你真的拿了,你把手表还给他,这件事就完了。” 盘春亮坚持道:“我没偷!” 秦建宗:“你刚才一个人出去了一趟。” “我是去看姜知青回来了没有!” 张骁半眯着眼睛,审视了一会儿秦建宗说话的表情,他觉得有点意思。 “你看!就连他同伴都说他有嫌疑,不是他还能是谁?” 秦建宗此时又开口道:“要不这样吧,同志,你丢了一块手表,我把我手上这块手表赔给你,咱们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孙晓翔愣住了,其他人也都愣住了,孙晓翔不可思议看着他手上那块八成新的手表,嘴角向上一勾,一表换一表,怎么也不亏啊。 “那行,看来你们这群乡下人里,也有品德高尚的一位好同志,不跟有些人似的,品德低劣,令人发指。” 盘东梅连忙道:“这不行啊,秦建宗,怎么能用你的表去赔。” “是啊,不能这样,秦建宗,你别傻,这又不是你偷的。” 秦建宗摇头道:“不管今天是谁偷的,就用我的表来赔,咱们是一同来的,不能让人觉得就咱们乡下人都是小偷儿。” “就是。”孙晓翔瞪向盘春亮:“听见了吗?小偷!” “等等——”姜敏皱眉道:“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解决了,孙晓翔,这绝不是盘春亮偷的……你说你的手表被偷了,你家有鞋印吗?” 孙晓翔摇头:“没有。” “他穿着草鞋,走路都带泥,你看,那是他走过的地方,你家要是没有泥,他还能飞进去偷了你的手表。” 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愣,目光齐刷刷看向盘春亮的脚,他就是一双破破烂烂的草鞋,又脏,又沾着泥,他们都从湿地上走过,就他的鞋最明显。 孙晓翔此时早就不想找偷窃的人,“我管他是谁偷的,肯定是这群人中某一个偷的,不是他,就是他妹妹,都是一脸的穷酸样。” “除了这位好同志,别的我都不信,你把手表给我,事情就算了结,同志,你姓什么?咱们以后当朋友,等会儿你来我家吃饭,我让我妈招待你。” “不用,你也太客气了,都是我们的错,才害得你家丢东西。”秦建宗解下腕上的手表,递给眼前的孙晓翔。 孙晓翔正要去拿,中途却被人截了胡,他瞪大了眼睛,手表被一米九的张骁夺走了。 张骁比这一群人都要高大半个头,甚至一个头,就连姜敏都只到他的肩膀处,其他的姑娘更要矮,见了他都跟见了巨人一样。 他伸手拿走东西,就跟玩儿似的。 “你你你——你干嘛。”孙晓翔不敢招惹张骁,生怕被他揍一顿。 “没干嘛。”张骁走到秦建宗的身边,淡淡道:“拿出来。” 秦建宗心头一颤:“你什么意思?” “说你神经病啊,自己偷了东西,又赔自己的手表,你演这么一出戏为了什么?为了你’高尚‘的品德,还是为了上他家再多捞些东西?”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哗然。 秦建宗更是大叫道:“你才是个疯子,你说我偷了手表,你有没有搞错,我有这么一块新手表,我还需要偷手表?我有病吗我。” “要不你来搜我的口袋,你搜我的包……你搜的到我头拿下来给你踢,要是没搜到,你跪下来给我道个歉!” 孙晓翔脸都绿了,他即将到手的新手表啊:“你……你们别闹了,手表给我就算了,我不追究了。” 就在下一秒,秦建宗的脸也绿了,他发现张骁直接把他拎了起来,晃了晃——这男人把他晃了晃! 别说是他傻了,其他人也都给看傻了。 “果然在这里。”张骁屈膝踢向他的裤裆,秦建宗惨叫了一声,张骁把人扔到地上,一脸嫌弃道:“藏在他裤裆里。” 盘春亮这时不顾其他人,上前来掏秦建宗的裤裆,果然掏出来了一块旧表,其他围观的人更傻了。 当众掏裤裆……裤裆还真给掏出来了一块表。 孙晓翔人都要疯了,他他他他的表,上面还沾着毛!他脸上是绿了又青,青了又绿。 第57章 被当众掏裤裆的秦建宗脸也绿了,再看看周围人一个个吃惊的表情,他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上去。 “秦建宗,原来你才是小偷儿!” “这家伙精神有问题,偷了东西,又给他手表……他想嫁祸!” “春亮那么耿直的一个人,知道他给了手表解决问题,将来肯定要赔给他一块手表……他稳赚不赔还获得好名声。” 秦建宗脸上血色尽失,没错,他就是嫉妒盘春亮考得比他好,读更好的大学,还认识城里的朋友,凭什么?凭什么他这样的乡下泥腿子能得到漂亮女知青的垂青,人还给他寄复习材料。他家里费了那么多钱,专门请老师补课了一个月,花了三位数打底,他盘春亮一毛钱不花还考得比他好! 见到人家里的手表,秦建宗鬼使神差摸了去,平白捡几十块钱,不要白不要,哪怕被t人发现了,他也不怂,顺势赖到盘春亮身上去,祸害他的名声,拔高自己的德行,一举两得。 张骁将手表往他身上砸了过去,秦建宗拿起手表,他什么都不顾了,拎着自己的行李便往外逃。 孙晓翔连忙去追他:“你把表给我,你把我的表还给我,你这个偷表贼!” 秦建宗跑得飞快,孙晓翔这个空手去的愣是没追到,又空着手回来了,一看院子地上那块沾了毛的手表,他的脸色绿了又绿,都不知道该怪谁。 “我招谁惹谁了。” 整个大杂院的人全都笑开了花。 盘东梅气愤道:“哥,他竟然偷东西,还诬赖你,就应该抓他去坐牢!” “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盘春亮摇了摇头,他一脸感激看向姜敏:“姜知青,谢谢你为我说几句公道话。” 姜敏摇摇头:“进去坐吧。” 一行人进了屋,姜敏家的正屋宽敞,跟其他家里不一样,这么多人进去,也不嫌拥挤,角落里摆着一台收音机,正门打开着,屋外的光明晃晃透进来,将屋内的木质家具镀上一层油润的光。 姜敏去泡茶,她今天穿着一件碎花长裙,普通的纯色花边领子的衬衫,领口偏深,露出一段白皙的天鹅颈,她的锁骨隆起,有两个凹陷的小窝,就像是一只蝴蝶停留在她胸前,美得不可方物。 “姜知青,太谢谢你了,哦,对了,这是阿婆让我给你带的东西,不是什么贵的东西,你尝尝,是山里的宝贝。” “对,这有一大瓶的野蜂蜜,是阿爷专门去山里采的,我们还吃了烤蜂蛹呢。” 姜敏微微笑着跟他们叙旧,除了莫爱芳外,盘春亮兄妹和陈小桃都是她下乡认识的人,莫爱芳则是秦建宗认识的人,现在秦建宗跑了,她独自坐在这里,找不着话题开口。 莫爱芳打量不远处那个一米九身高高挑健硕的男人,她来时便听说这姜知青有个同样当知青的对象,姓宋,听说是干部的儿子,爸爸是师长,妈妈是副校长……可眼前这家伙是谁?如果是所谓的“宋知青”,盘春亮他们怎会不认识? “姜知青,那是你对象吗?是宋知青?”莫爱芳开口问。 在路上从这些人的话里听说,这姜知青可谓是最好命不过,人家下乡嫁村夫,她倒好,下乡才两年就回城了,还运气好跟干部子弟谈对象,听说她家庭条件不怎么样,母亲是寡妇,还有个聋哑的弟弟。 “姜知青……宋知青他……”盘春亮这些人不太敢问,他们知道姜敏和宋清越谈对象,然而姜敏却从未在信上提起过宋清越,来到大杂院后,又见她和另一个高大的男人举止亲密。 她该不会已经被宋知青抛弃了? 莫爱芳抢先道:“我来时就知道你有个好对象,那宋知青爸爸可是师长呢,他妈还是副校长,姜知青,我真羡慕你能找到条件这么好的对象!” 说罢,她压下嘴角幸灾乐祸的笑。 “我和宋清越早就退婚了,都退婚一年了,是我主动找他退的婚,对了,刚才忘记介绍,他是我现在的对象,张骁,也是我的未婚夫。” “我们见过家长,办过订婚宴的。”姜敏微微一笑,她不在乎跟外人提起宋清越,那对她来说已经是个非常遥远的名字,她现在的身心都被另一个男人占据着——虽然这个男人经常会化身小弟弟,撒娇卖惨无所不用其极地哄骗她身子。 他还装“虚”,说自己又矮又短还不持久。 骗子! 众人的目光往张骁身上看去,他只是独自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把刀,雕刻手上的木头。他的身材修长,脚上踩着一双军靴,黑色的长裤,墨绿色的套衫,罩着敞开的小马甲。 他就这么翘着二郎腿,两条笔直的腿让人想起锐利的剪刀,男人微微低着头,屋外射进来的白光打在他半边脸上,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落下几点光斑。 这是个矛盾的混合体,男人的五官长得非常漂亮,却又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悍勇霸道,带有一种属于男人的,纯野性的美。 重回七七年 第52节 套衫紧紧地包裹住他身上的块状肌肉,一个男人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就能将衣服撑出如此健美的轮廓,让人几乎挪不开眼睛。 明明他的脸庞长得更好看,却不自觉去注意他的身材。 “你们好。”他放下了手中的木雕,歪了下脑袋,略显慵懒道:“我是敏敏她对象,张骁。” “你好你好,张同志……” 盘春亮等人没敢细问他的情况,就这么岔开话题,好奇怪的,见到他,就像是见到了学校的老师,明明他没什么其他的动作,却莫名让人心虚恐慌。 陈小桃小声道:“敏敏,你这个对象年纪多大了,他看起来好成熟,好有男人味。” 姜敏瞳孔猛地一震,大脑思维暂停了一瞬:“?!!!!”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张骁,却发现这家伙是有些变化,尤其是开了荤之后,身上更有一种侵占欲满满的野性,就像是一头成年公虎,占据了属于自己的山头,成天在山上扬武扬威般发出冲天虎啸。 张骁特意瞥了陈小桃一眼,心想这群人中独她最有眼光,本来他没兴趣跟这些人交谈,这会儿乐道:“我二十八,比敏敏正好大了八岁。” 姜敏:“……”要点脸吧!臭弟弟。 “大了八岁,好多啊。”盘东梅十分震惊。 陈小桃道:“大点好,我家里人都说,男人大点才会疼人儿。” 张骁嘴角上扬:“说得对。” “敏妹,你骁哥没少疼你吧?”他冲着姜敏眨了下眼睛。 姜敏在原地抱胸站着,心想我不跟臭弟弟计较。 “敏敏,听说你家里来客人了。”屋外吴嫂挎着个菜篮子走进来,她探头进来说话,“听说有四五个呢,是不是要在你家吃饭啊?要不我来帮你家烧顿饭,也免得你跟小薇忙活了。” 现在两家人关系挺好,吴嫂听说姜家来客人了,挺为她家着想,想着去饭店吃饭不如在家里,这么多人吃饭,还不如她过来帮忙烧一桌子。 和她的手艺相比,罗小薇烧菜水平真不咋地,当然,若是真要跟吴嫂比,大家的厨艺都不咋地。 姜敏也不跟她客气:“那就辛苦您帮帮忙了,我去买菜。” “哪能你去啊,我去,甭给我钱,回来找你报账。” 盘春亮连忙道:“不用不用……我们带了东西,有酸菜,有腊肉腊肠,还有火腿,姜知青,尝尝我们带来的火腿肉吧。” 吴嫂道:“行,我记着了,我再去买些肉和菜,光吃这点哪成,呀,你们等着。” 吴嫂转头快速买了菜回去,立刻就准备起来了,张骁卷了衣袖,说自己来搭把手,“嫂子,你也教教我做菜,将来我做给敏敏吃。” 莫爱芳注意张骁的动作,下意识问道:“你对象当过兵?” 哪怕眼前这高大男人姿态再放松不羁,却仍然有一种齐整感,走起路来的姿势很漂亮,一般人腰背不会挺直成这样,另外——普通人也不会把衣袖卷的这么整齐。 姜敏含糊道:“差不多吧。” “当过十几年的大头兵,去年才转业回来,和敏敏一起考上了大学。”张骁很快给自己凭空增加了十几年的人生经历,当然,说他参军十几年本来也没什么问题,他就是在军大院长大的。 盘春亮问道:“什么大学?” “公安大学。” “挺厉害的啊。” 另一边的莫爱芳却是小声嘀咕:原来只是个大头兵啊。 当了十几年的兵,退伍转业也没捞到个干部身份当当,估计一个月也就拿点死补贴,没有考军校而是考上了什么公安大学,估计是在部队里混不下去,也没有人脉,要不然干嘛放弃十几年的军旅生涯。 这身板却没有混成个军官干部,难不成是个银样镴枪头。 “姜知青,你这对象真好!”盘东梅眼见张骁身材高大健壮,比宋清越瞧着踏实多了,而且人又考上了大学,和他们一样是个大学生,又当过十年兵,还主动学洗菜做饭,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盘东梅是个乡下姑娘,她就觉得张骁这样的更适合过日子。 陈小桃赞同道:“我也想找个t这样的对象,敏敏你可真是好福气!” “我看你现在这个对象比宋知青好多了,长得这么高,身体条件又这么好,嘿嘿,肯定能保护好你,又成熟又有安全感的男人,还是个有文化的大学生,将来毕业是不是能当公安警察啊?” “嗯。” “那可太好了!我来的时候看见路边的交警,穿白制服,好俊啊!” “那可是警察叔叔呢!” 对于她们这个年代长大的人来说,儿歌的影响力太大,一听到“警察”这个词,反射条件就是警察叔叔,无论是什么年纪的人,都会喊警察叔叔,愣是没有叫警察哥哥的,也没有警察伯伯的。 六十年代的人长大,谁都会唱几句“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估计等到老了老成老太婆,还是下意识脱口而出“警察叔叔”。 姜敏和她们俩聊在了一起,莫爱芳见状,却又故意提起宋清越:“姜知青,你上一个对象,人家可是师长的儿子,他妈还是个校长呢,你怎么舍得跟他分开的呀?” “是不是因为你攀不上人家的门楣?”莫爱芳眼睛圆溜溜转一圈:“你这个对象虽然好,但是比不上宋知青吧。” 莫爱芳见陈小桃两人众星捧月般围着姜敏,心头不舒服,又加上秦建宗的事,势必要找她一些不痛快。 陈小桃瞪着她:“莫爱芳,你不会说话你就闭嘴,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小姑娘眼睛咋长的啊?”吴嫂瞥了莫爱芳一眼,看出来她是个什么样的货色,阴阳怪气道:“那姓宋的还能比得上张骁?我儿子学医的,我叫他来给你看看眼睛,你这眼神太坏了。” “敏敏这个对象啊,又会画油画,又会画连环画,还会弹钢琴,还会编曲子,你看过电影没?张骁他还给电影写曲子!” 陈小桃和盘东梅惊讶了:“真的啊?!那也太厉害了!” “他还考上了公安大学!”吴嫂挺直胸膛,仿佛说得不是别人家的女婿,而是自家闺女的对象。 莫爱芳追问道:“那他爸爸呢?宋知青爸爸可是师长。” 张骁道:“我爸就是一个糟老头儿。” 姜敏“噗”的笑出声。 这家伙可真是……这么对自家老爹,小心将来他们的孩子有样学样。 “你这孩子——对外这么说,你们家张首长知道吗?”吴嫂摇摇头,虽然她没有女儿,但不妨碍她对外显摆自己的“女婿”,“张骁他爸可比宋知青他爸厉害多了,人家还以身作则,洁身自好,切,那宋家是什么家教啊。” “有多厉害啊?”陈小桃好奇道。 吴嫂脑袋空白了一瞬,因为她也对这方面的知识欠缺,就知道张骁他爸是个厉害的人物,但具体有多厉害,她们也不懂,更不懂的辨别职位职称的大小,只知道书记、主任之类的,都是些厉害的人物。 “是他头儿的头儿吧。” “哇!”盘东梅两人连连惊呼了几声。 莫爱芳却是翻了个白眼,她扬起下巴,自信戳破这些人的谎言:“他爸要是个厉害的首长,姜敏她这个对象还能当十几年的大头兵?” 陈小桃和盘东梅面面相觑,不说话了。 吴嫂:“啊?他不才十几岁吗?” 张骁:“……” 姜敏走到莫爱芳的面前,冷冷道:“虽然说来者是客,但我们家不欢迎你,自己滚出去吧,别让人拿扫帚赶。” 莫爱芳脸色难堪,旁边盘东梅两人不说话,她们早就对莫爱芳颇有微词,盘春亮道:“她跟秦建宗是一伙的,莫爱芳,你拿行李走吧,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他硬气道:“跟你和秦建宗走了一路,我都嫌晦气!” 莫爱芳拿着行李走出了姜家,后面烧菜的香味一股脑往她鼻子里钻,也就在这会儿,她才发现姜家竟然买了不少肉,姜敏那弟弟还去买了烤鸭,说请他们吃这边著名的烤鸭,将来也不用费那个钱单独去吃了…… 她咽了咽口水,那吴嫂烧菜可真香啊! 莫爱芳拿着东西走到前院,看见叼着烟袋的周大爷,询问道:“你知道姜敏那对象是什么来历吗?他真有个好爸爸?” 莫爱芳可不信这个,尽撒谎吧。 “你说张家那位?敏敏她对象,人家何止有个好爸爸,人家有的是好亲戚,他爸都不算什么,他外公你听说过吗?那可是沈容谦沈大师,你知道他那几个儿子是做什么的吗?他们家个个都才华横溢……” 周大爷坐起身子,心想你问我可问对人了,我就来给你掰扯掰扯,光是沈家这一支的名人轶事,都够聊个好几天了。 莫爱芳听得一阵恍惚,周大爷嘴里的名字,好多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有些都是历史书上的人,就这么平平无奇的……出现在身边了? “嗐,这算什么,搁以前,皇帝我都见过呢,最后那个皇帝,死了也没十几年啊。”周大爷抽着烟,说话那叫一个云淡风轻,心想大爷我是见过世面的人。 莫爱芳的心沉入谷底,她想问个明白:“您别扯那么多,他爸比师长还要大?” “你这不明知故问吗?”周大爷吐出一口烟:“我还是先来给你说说他的姑父……” 莫爱芳都要麻了,心想你说了这么多,我也听不懂啊,只知道都是些大人物。 “敏敏和她对象这两孩子都挺优秀,都考上大学了,你来她家做客的?你这样的年轻人跟她交好点有利无害,都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莫爱芳死死咬着唇瓣,她能怎么办,她还能再回去?她只能狠心扭头就走,幸好最惨的人还不是她,她要去告诉秦建宗,让他知道他错失了多好的机会,如果他能结交张骁,他能有机会认识好多大人物。 是啊,今天最倒霉的不是她。 莫爱芳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的了,心中的懊悔如同大海一般将她吞没。 第58章 盘春亮等人在姜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各自出发去学校,吴嫂给他们每人送了一瓶自家做的酱菜,他们对吴嫂感激不尽。 盘春亮临走时对姜敏道:“姜同志,我们兄妹俩一辈子都感激你,我现在也没什么本事,但还有一把子力气活,将来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叫我,我来替你办事。” “你将来会有出息的。”姜敏笑着点点头。 盘春亮等人去了学校,姜敏也要收拾收拾预备去学校报到了,对于北大的校园她并不陌生,小时候还去参观过,临到这会儿,想到自己真要作为北大的学生,还有些不大真切。 “放平常心。”张骁安抚她:“不管是什么专家学者,都要吃喝拉撒,都有自己的性格脾气和坏习惯,他们都是人,别把他们当神看……你会失望的。” “师父引进门,修行靠个人。无论拜什么样的名师,想要学得好,还得靠自己……大师的教导要是真有用,他们自己的孩子就不会那么一塌糊涂了。”张骁摇摇头,他打小见多了名师,知道学习最忌盲从,必须要有自己的主见,而他从小就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如果没有自己的主见,却遇上了很多“好老师”,那可就惨了,每个老师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和想法,究竟听谁的?信谁的多一点?信谁的少一点? 有的说学写作要这样,有的说要那样——张骁打小可没少听这些老头子们吵架,再厉害的大师,也照样吵得唾沫横飞,谁也不肯服谁。 姜敏道:“你外公家不挺多人才的?家学渊源,还包括你。” “我那是被放养。”张骁觉得自己完全是野蛮生长。 “呸!”姜敏摇摇头,“你从小耳濡目染,得了便宜还卖乖。” 或许再好的大学教学质量也就是那样,但环境和氛围的影响更为重要,这只是个接触知识的媒介,是机会,能碰上更厉害的人,见过更厉害的东西。 就像是分辨真品和赝品,如果你天天都有好东西在手上把玩,某天出现了个次的,你很轻易就能把它分辨出来,这不是什么规则,这已经形成了身体的习惯和感受。 “姐姐,送你去报到,咱俩就要分开一个月了……”张骁颇为幽怨看向姜敏。 姜敏捂着耳朵,每次这家伙喊姐姐,总没什么好事,肚子里不知道装着多少坏水,一个一米九的大汉子装“怨夫”可真是没脸没皮。 重回七七年 第53节 但她偏偏每次就吃这套! 姜敏啊姜敏,你能不能改改t你的口味?! “上你家去吧。” “嗯,东西一起拿过去,明天开车送你去学校。” 她是在京城本地读大学,平日里想回家,骑车来回也不算麻烦,每个周末都能回家一趟,张骁去了学校,开头一个月要训练,他们注定有一个月见不了面。 认识这么长时间,还真没跟这狗皮膏药分开那么久,姜敏嘴上不说,心中亦是极为不舍。 这份不舍便在晚上化作了纵容,让她第二天早上后悔不已——他也是真不客气! 除了第一个晚上外,后面做那种事还算节制,也就来个两三次,三四次这样的,彼此越来越习惯对方的身体,姜敏也开始在这事上如鱼得水起来。 可昨天晚上这家伙,说了“最后一次”,又是“最后一次”,都是“最后一次”了,还企图蒙混过关,接着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又再来一次。 就跟清早的闹钟一样,明明订的是七点的闹钟,却任由闹钟响到了九点半,人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姜敏想早点去学校报到的计划落空了,她自己就没起来,把闹钟拍掉一次次,昏昏睡睡一次次,往后延迟了三小时。 “媳妇儿,你可真能睡。” 姜敏嗯哼呜咽着:“还不都赖你。” 两人经历过这么多回的实战训练,也并不是没有心得,就好比姜敏,至少现在嗓子不会哑了,会省力气了,嗯嗯哼哼的,只用气息出声,不用嗓子发力,能懒就懒。 反正叫大声也没用,还不如省点力气,毕竟这可是持久战。 她还学会了配合与放松,第一次全身痛疼成那样,也有身体太僵硬的缘故,现在她已经懒得多费力气去抵抗,越省力气越好。 “我起来了。”姜敏坐起身,思绪一清醒,她发现自己宛如从水床中醒来,身体一派轻松,除了有些地方稍显不适,身体四肢没有其他疼痛——她登时觉得自己无敌了! 只能说是一张床上睡不出两种人。 张骁一大早起来跑了十公里——他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都有点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并暗自为自己欢欣鼓舞。张骁刚洗了澡没多久,头发上沾着水,不等姜敏下床,他又俯身将人按了回去。 他压在女人的身上,双手撑在她肩颈两侧,低头与她亲吻,蛮横霸道却又不失温柔地撕咬她的唇瓣,如同一头懂礼仪的优雅的山林野兽。 姜敏闭着眼睛,发现根本推不开他,就跟被猛虎扑在地上的可怜小鹿一样。 这家伙不吃她,却要将她浑身上下都打满自己的标记。 他早上刷了牙,呼出来的气带着薄荷的香味,这些吻亦是冰冰凉凉的。 姜敏起身去洗脸,用颇为无情的动作告诉他,野兽标记无用,一条毛巾全都抹干净了,她往身上抹了点桂花香的精油,身上弥漫起了一股月桂花的芳香。 她吸了吸鼻子,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浅浅的瞳仁,乌黑的头发垂在肩侧,眨眼时那鸦羽睫毛显得更为浓密,姣好的双颊泛着点点红润,是个干净又文雅的女大学生。 这么想了之后,她转身扑进男人的怀里,进而踮脚一跳,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盘着他的腰肢,毫不客气进行反标记,蹭了他一身的桂花香。 张骁:“……” 真是甜蜜又痛苦的烦恼。 打球时,邵泽路过他身边总要多嗅嗅,说骁哥你好香啊。 这就是霸道姐姐的气味。 两人坐着吉普车到了北大校门口,四月的晴空澄澈透明,遥远的天际悬挂着几团白云,底下青草茵茵,有人躺着草地上闲适看书,校道上更有无数同样来报到的年轻男女。 车子不开进去,张骁从后备箱里拿出她的所有行李,一个大皮箱,两个大布包,还有一床被褥,装着她的各类生活用品。 姜敏左右看了眼,发现就自己带的东西最多。 张骁没舍得让她拿东西,全往自己身上挂,就连桶和洗脸盆,都是姜敏从家里带的,她颇为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拿太多东西了?” 张骁点头,叫苦叫累道:“好重,我要不堪重负了。” 姜敏斜了斜眼睛:“……” 昨晚上抱着她走那么久的人是谁啊?臭弟弟,张伯伯也不是个好东西,他昨晚上都没回来,至少他回来了,这家伙也不会那么嚣张,抱着她上下楼来了好几次。 做过登记后,拿到了去宿舍的钥匙,她在女生宿舍八号楼,这是纯女生宿舍楼,不是男女混住楼,一栋楼四层,算是相对较新的宿舍楼,她的寝室在四楼,最高最深的位置,没有身后的大苦力,她这么多行李搬上来还挺费劲。 她是408寝室。 姜敏和张骁上去的时候,寝室里已经有人在了,这是个八人间,分作上下铺,进屋后有两排桌子,再来是掉了漆的铁架上下床,原本刷的是绿漆,已经落掉了大半,露出底下的黑铁原色,有的地方估摸着沾了水,染了黄锈,还有的地方是爆出来的铁皮屑。 这类的铁架木板床,姜敏最讨厌睡下铺,就怕上铺一动,底下跟着摇晃来地震,这倒还算好了,更怕的是掉木屑,没谁想要吃一脸木屑,因此下铺都会给上铺床板上贴一层旧报纸,再挂上蚊帐。 白墙已经变黑了不少,很多地方都贴了报纸,有的报纸被撕了,却没有撕干净,留下来的黑色报纸如同抓痕一样斑驳在墙面上,看起来尤为可怖。 整个宿舍里,只有大门上有一个黄色的电灯泡,一条拉绳沿着门栏垂下来,晃晃悠悠的。 姜敏选了靠近大门位置的上铺,这时候没有分床位,先到先选,张骁把她的行李放在桌子上,底下铺了报纸,他去打了水,给她把架子床擦了一遍,认真铺床。 也就他这样的身高,都不用爬上去,直接站在底下擦,当他爬上床的时候,姜敏看得心头乱颤,生怕这铁架床塌了——但事实上,别看着小铁床拼命摇晃,但它非常稳固。 在她和张骁进来的时候,寝室里另外有两个人,一个头发金灿灿的,身材矮小,她天生头发黄,在阳光下发着光,她的头发就像是炸开的狮子毛,即便把所有的头发都束在脑后,鬓角和额头都有一大堆的散乱发丝,活脱脱像一只小狮子。 另一个则是个气质文雅忧郁的白衣服女人,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穿着简单的衣裤,却给人一种月亮般皎洁沉静的安宁感。 她俩似乎之前坐在一起说话,而当张骁进来后,她俩都坐在床铺边缘上,安静如鸡。 等张骁下去打水,那个金灿灿的小狮子姑娘忍不住小声问姜敏:“同学,他是你长辈吗?” 姜敏:“……” 旁边的白衣服女人用一种离奇的表情看小狮子:“这一看就是她丈夫,咱们这届很多人都结了婚的,还有人带着孩子。” “他是我对象,还没结婚呢。” 小狮子疑惑道:“为什么呢?你年纪很小吗?还没满十八?” “我满十八了。” “那为什么不结婚啊?他应该比你大好几岁吧,看起来好成熟,好有威严啊。” 姜敏:“……”离谱儿。 小狮子:“你男人他好体贴,干活都不用人使唤。” 姜敏觉得这小姑娘很可爱,说话还有小虎牙,于是她想逗逗这个小妹妹,瞎说道:“他其实是我家给我找的童养夫,十几岁就上我们家了,等我大学毕业才跟他结婚。” 第59章 童……童养夫? 两人都是一脸震惊的模样,可这是初次见面,也不方便细问,便咽下了疑惑。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童养媳,自然也有童养夫喽,可算是开了眼界。 三人坐在一起,姜敏主动自我介绍: “我叫姜敏,祖籍川省,打小在京城长大,家住xx胡同127号院。” 小狮子跟着说道:“我叫王师师,东北人,今年二十八岁,以前是个钢铁厂工人,结了婚的,有个五岁的女儿。” 姜敏听后傻眼了,还以为小狮子是个比她更小的年轻妹妹,结果人家女儿都五岁了。 她现在还不知道,这家伙虽然长得天真单纯,实际满嘴虎狼之词。 “我丈夫也是钢铁厂工人,他和女儿留在东北,哎——你男人真高,和我男人一样高。” 姜敏更加傻愣愣看向王师师,王师师这才一米五几,顶多一米五八,跟张骁一样高,她男人至少也有个一米八八到一米九左右。 这……这…… 王师师哈哈大笑:t“我男人可没你对象长得好看,他就长得高,脸寒碜,之前我跟他出去,人家都以为他是我爸。” “后来生了女儿,一出门,人家还以为我们是祖孙三代呢。” 姜敏:“……” 她被震惊得无话可说,沉默了一会儿,姜敏小声问王师师:“你不觉得男女身高差太大不方便吗?现在我只到他肩膀。”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觉着挺好。”王师师嘿嘿一笑,冲着姜敏眨眼睛:“以后你就知道舒服了,男人还是又高又壮的好。” 姜敏:“我就感觉别扭,差别太大了。” “有啥别扭的。” 姜敏叹气:“他来我家后长了十几公分,以前也没想到他长这么高。” 王师师和边上的姑娘都吸了一口气,妈耶,这就是童养夫吗?从小看着长大。 “童养夫还挺好的,你家里有眼光。”那个颇为文艺忧郁的姑娘开口了,她声音尖尖的,有特殊的鼻音,说话时总像含着点什么在喉咙里,音色十分特殊,是让人忘不了的嗓音,她自我介绍道:“我叫李丝陶,今年二十六岁,没结婚,也没谈过对象,南方海岛上来的,我以前在岛上当播音员,别笑我说话带口音,我们那都带点儿口音。” “不会,你声音挺好听的。” 王师师问她:“姜敏,你还没说你多大呢?” “我刚好二十,以前下乡去西南农村插过队,回城后当了一段时间送报员。” “哦……” 说着,外面张骁提着一桶水推门进来,她们寝室里也有一个水龙头,但却是坏的,张骁说等会儿他去借工具修一修,还说现在这条水管没水,等明天或者后天才有水来。 目前只有楼道的公用卫生间里有水,一楼还有开水房,她们这寝室以后打开水麻烦,得下四楼,用暖水瓶打了开水再提上来。 王师师提议说:“我们三个凑钱合买一个暖水瓶,轮流下去打水,值日的那天,早晚各去水房打一次,应该够喝了。” “就咱们三,不加其他的了,随她们自己组去吧。” 李丝陶没意见,姜敏也答应了。 张骁听她们决定好了,也不吱声,帮忙将宿舍卫生打扫一遍,这屋子许久没人住过了,到处都是蜘蛛网,头顶的叶片电风扇挤满了灰尘。 他手脚干净麻利,加上身高优势,轻轻松松帮忙搞清卫生,这会儿又来了两个女生。 王师师和李丝陶见张骁认真干活,有些过意不去,心想这“童养夫”人太好了,又高又贤惠!姜敏太幸福了。 这打扫卫生搞内务的活,做的比大多数女人还细致。 “姜敏她男人,谢谢你啊,咱们宿舍可真是太有福气了!” 张骁点点头,他喜欢这个称呼。 王师师问:“听说你十几岁就上她家去了?” 张骁顿了一下:“……对。” 重回七七年 第54节 尽管他现在依然只有十几岁,刚过了十九岁生日。 “真不错,真不错……” 王师师连连点头,眼前这男人长太好了,长得又高又健壮,瞧瞧这手臂粗的,上面全是结实的肌肉,有的是力气,姜同学站在他身边,那叫一个小鸟依人。 是个老实汉子啊。 简单收拾好了寝室,姜敏和张骁下楼去逛校园,北大建校八十年了,很多地方都有不同的建筑风格,校园里很大,他们先去最知名的藏书馆参观了一圈,又去园林里走着散步。 姜敏道:“你外公和舅舅都在这教过书,你不是认识很多老教授吗?不去见见?” “不去见了,嫌烦。”张骁嘴里叼着一根野草,说不出的吊儿郎当。 “怕他们叨扰你,我跟你说,有的家伙年纪越老越烦,好像生怕自己死了,话还没说完。” 姜敏瞪他一眼:“你别乱说话。” “小姜同志,你也是。”张骁抓住姜敏的手腕,从背后羁押住,玩笑般质问她:“你跟你舍友说什么了?怎么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你放开我!”姜敏要被他气死了,他的手力气太大了,根本挣脱不开,这家伙都还没当上公安警察呢,就已经有野心羁押第一个“犯人”。 张骁朗声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姜敏:“……” “说你是我的童养夫。” 张骁愣住:“什么?” 他松开了姜敏的手腕,姜敏回头狠狠踩了他一脚,“说你的童养夫,我现在要休了你!” 张骁失笑:“小混蛋。” “怪不得说我什么十几岁去你家了……”张骁越想越是嘴角抽抽,姜敏捂着嘴,没忍住笑出声,她拿起自己的辫子,用辫尾去扫男人的脸颊,得意道:“我可没说谎啊,你不就是十几岁上我家?不是吗?童养夫。” 张骁捏了捏她的脸,认下了“童养夫”一职,“调皮。” 两人笑闹了一会,去食堂吃了饭,又买了锁,张骁叮嘱道:“在学校注意财务,小心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姜敏点点头,听着他絮絮叨叨的交代。 等到要分别了,想起他也马上要去学校报到,心头不舍,唠叨的人变成了姜敏,她揩了揩男人的脸,“对不起啊,你学校报到我不能陪你去,不过你放假的时候,我肯定第一个赶到……” “以后在学校里,注意点身体,不要仗着年轻气壮就马虎,出了汗要换衣服,不能穿湿衣服,别着凉,能洗热水澡就洗热水澡,少洗冷水澡……” 姜敏越说越是喋喋不休,心头的不舍越发严重,像是挤满了的一壶水,就快要溢出来,这下真要分别了,她的眼睛泛红,眼眶里含着泪花,强忍着不掉下来。 “媳妇儿,你可别再说了。”张骁被她这么黏糊糊地看着,哪还受得了,他用低沉的声音去哄她:“别哭,你真的别哭。” 姜敏鼻头泛红,努力忍着眼泪。 眼前的男人俯身附耳道:“你再这样,我真想干你了。” 姜敏的眼泪一下子憋住,她转过头看他,这家伙说的是人话吗?是禽兽啊。 这是什么地方?不远处还有人呢。 高大的男人从背后抱住身前面容姣好的姑娘,姜敏闭了闭眼睛,感觉有什么东西支着自己。 他倒是诚实没说假话,可她的拳头也硬了。 姜敏愤愤然想着自己养了一头禽兽,一头小白眼狼,白眼狼果然是白眼狼,怎么都养不熟,整天都想着怎么将主人拆吃入腹。 他不仅要吃,还要花式吃。 日光藏在层层叠叠的白云里,只透出一点浅浅的黄,张骁站在校门口冲她挥了挥手,姜敏转过身,眼泪到底还是不争气掉了下来。 张骁说要等看不见她身影的时候才走,姜敏恨他让自己做这样转身离开的狠心人,又感激他不让自己看见他离开时的背影。 姜敏抹着眼泪,终究还是回头看了他好几眼,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加快了速度走回宿舍,她心里闷闷的,怅然若失。 她回到宿舍里,八人寝都到齐了,王师师睡她的下铺,而她隔壁临床的上铺是李丝陶,下铺是很安静的女生,她床上挂了蓝色的床帘,把自己的床位包裹的严严实实,戴着一副眼镜,说话声音很小,床上起码堆了三叠书,还有不少小人书,她叫王雨晴。 这一侧四个床,睡得是姜敏、王师师、李丝陶和安静的王雨晴。 姜敏对面的下铺很夸张,铺着厚厚的毛毯,有带花纹的雪白蚊帐,床边放着棕色皮箱,床上堆了好几个布娃娃,散落着镜子和别的护肤品,一看便知道是个家境条件很好生活优渥的女生。 这女生叫艾小冰,烫了头发,额角有几缕微卷的发丝,长得也漂亮,她很自信地介绍自己:“我叫艾小冰,本地人,我爸爸是外交官……” 与之相对的,睡在她上铺的女生,只铺了一床旧草席,外加一个薄薄的碎花被子,折叠起来的衣服做枕头,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女生叫蒋木兰,小巧的瓜子脸,有种古典的气质,脸小小的,皮肤黑,没有润泽感,她的五官底子好,笑起来很纯朴,有着三分羞涩。 她没几件像样的衣服,姜敏注意到她带来的都是薄衣服,幸好也是春天了,京城不算冷,要是冬天,这点被子和衣服根本抵不住。 蒋木兰的棉被有两处补丁,姜敏坐在上铺,很容易看见,而蒋木兰把被子折了折,只让没补丁的那一面朝上。 睡在蒋木兰隔壁上铺的是个黑瘦的高挑女人,也是t农村家庭,叫廖飞燕,却要比蒋木兰开朗大方,同时她床上堆了很多件旧衣服,地上摆了十几双旧鞋子,她挨个挨个的试鞋,把脏的挑出来准备洗洗,干净点的摆在窗台边吹风。 廖飞燕估计是整个寝室里带鞋子来最多的人,见其他人看她,她笑容爽朗:“这都是我姐给我的,那是我亲姐姐的,这是我表姐的……” 廖飞燕是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上面还有哥哥姐姐,姐姐已经出嫁了,嫁在镇上,姐夫家庭条件应该还行,知道妹妹要去外地读大学,怕她没衣服鞋子穿,什么旧衣服旧鞋子都一股脑地让她带上。 虽然家庭条件不太好,却能看得出家庭亲友之间非常友爱,那些旧衣服旧鞋子,有的很破烂了,但能凑出十几双鞋,足够说明“众人拾柴火焰高”。 廖飞燕很瘦,五官长得秀气,唯独脸型不好看,线条崎岖,偏老相,她带的一些旧衣服,有的原主人是个娇俏漂亮的姑娘,其中几件花衣服不太适合她,但是廖飞燕丝毫不介意。 艾小冰见她摆了那么多双旧鞋子,下意识捂了捂鼻子,皱起眉头。 “你能不能拿去外面晒啊,在里面有味儿。” 廖飞燕笑笑:“现在晚了,我怕被人偷,明天我再拿出去。” 艾小冰抿了抿唇,没说话了,脸上嫌恶的表情依旧藏不住。 睡在廖飞燕底下的,是个肉乎乎的大圆脸,叫陈圆,梳着双麻花辫,她这两条辫子又黑又粗,发量惊人,她有一双圆溜溜的猫儿般的眼睛,上下嘴唇都厚,爱穿碎花衣服,人也不讲究,是个话痨,她跟廖飞燕搭话:“你的鞋子好多?我能不能试一试?我看这双鞋我挺喜欢的。” 廖飞燕大方道:“你试啊,我不介意,你喜欢哪双尽管穿去吧,我借给你穿!” 陈圆开心道:“我脚胖,估计这双穿得下,你穿应该大了吧?” “对……” 两人叽里呱啦聊了起来,艾小冰抿了抿唇,她把自己的两双鞋子装进大皮箱,锁上密码,只留剩下的两双鞋子在外,一双布鞋,一双小皮鞋。 她可不愿意让别人试穿她的鞋。 陈圆换上了一双旧皮鞋,果然穿得下,她站起来走两步,越走越觉得合脚,几乎想花钱从廖飞燕那买了去,廖飞燕见状说:“要不你给我三块钱,这双鞋是你的了。” “成。”陈圆也没回价,一口答应了,她数了三块钱递给廖飞燕,突然又说起了一件事:“哎,你们都交了那什么特殊教育费吗?交多少啊?” 坐在床上的姜敏疑惑道:“什么特殊教育费?” “哦,姜敏,你之前不在,不知道有个男辅导员过来跟我们讲,说要收一个什么特殊教育费,数额不定,让我们交着意思意思,这关乎到我们在学校得到的特殊教育……”说着,陈圆就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我还没交呢,咱们不是不用交学费吗?怎么还有特殊教育费?” 李丝陶的下铺传来王雨晴细如蚊呐的声音:“我交了两块。” 李丝陶:“我交了一块五。” 王师师:“我没交。” 蒋木兰抿了抿唇,没说话,廖飞燕拿着陈圆刚给她的三块钱,犹豫了一把,“那我交一块五?” 坐在木椅上的艾小冰这会儿得意道:“我交了五十!” “五十!” 好几个人脱口而出重复这个数字,蒋木兰看向艾小冰,都要惊呆了,这可是五十块,都够她吃一个学期的了。 艾小冰听见她们惊呼的声音,这下更高兴了,五十块钱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是家里的娇娇女,考上北大后,光是收到的红包都有好几百,五十块钱对她来说算什么呀。 她想要得到特殊对待,作为天之娇女,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大学生涯能够顺顺利利圆圆满满。 李丝陶问姜敏:“姜敏,你打算交多少?” 姜敏道:“我不打算交,我从没听说过还要交’特殊教育费‘?” 她是八二年重生的,也算是见过不少大学生了,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辅导员要收什么“特殊教育费”的,而且数额自愿,想交多少交多少。 艾小冰道:“我劝你还是交吧,也就那么几块钱,将来能有个方便,要不然人家背地里给你穿小鞋。” “你们确定那辅导员是真的?不是坑蒙拐骗吧?”姜敏疑惑了,难道她上个北大都能碰上骗子,或者是捞偏门的,想从学生那收“孝敬”的辅导员。 荒唐。 “那你是少见多怪。”艾小冰坚持道:“我爸是外交官,我知道很多国外的事,人家国外服务员都是要收小费的,你想人家给你提供了服务,就要给小费,给多给少全看自己的意思,你小费给的多,人家自然服务态度就好啦。” “辅导员也是为我们这些学生服务的,当然要给点意思意思。” 姜敏:“……”好一个冤大头。 第60章 姜敏坚决不打算交什么特殊教育费。 这天晚上睡在寝室里,意外的,京城的天转冷了,夜里吹起了呼呼的北风,外面狂风骤雨,呜呜的风声钻进来,带来阵阵凄凉的鬼哭狼嚎。 姜敏裹紧了被子,怀里揣着某个男人的证件照入睡,第二天,天放晴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寝室,窗台上有雨点儿的痕迹,陈圆醒的最早,出门买了包子。 今天傍晚六点才需要去教室听讲话,白天都是自由时间,艾小冰懒得起床,直接坐在床上吃自己带的桃酥。 姜敏、李丝陶、王师师三人凑钱买了暖水瓶,今天姜敏先值日,去到水房打了一瓶开水上楼。 “敏敏,给小蒋倒碗热水吧,她好像在咳嗽。” 蒋木兰昨天盖得被子太薄了,也没身厚衣服,熬了一晚上,醒来时咳嗽,还有点发烧,王师师照顾过女儿,总记得随身带点药,像是什么退烧药、消炎药、风油精、止泻药……这些她都有,她倒出来两粒感冒药,让蒋木兰混着热水吃下去。 “谢谢。” 艾小冰抿了抿唇,她从自己床铺角落抽出来一条毛毯,扔到自己上铺:“我看你被子好像不够厚,我有一条多余的毛毯,给你用着吧。” 蒋木兰惊慌道:“不用。” “没什么,都给你了。”艾小冰有点洁癖,她把毛毯扔上去,就已经不打算再要了,她嫌弃别人盖过的毛毯。 “哦。” 到了中午,姜敏和王师师两个人去食堂吃了饭,她点了一荤一素,吃了五毛钱,这味道真谈不上好吃,唉……想念吴嫂烧得饭菜。 王师师和李丝陶之前都有工作,像王师师这样的工人,现在每个月还有几十块钱的工资照样领,她在吃上不节省,该怎么吃就怎么吃,一天大概一块上下伙食费。 重回七七年 第55节 陈圆和廖飞燕因为一双鞋关系突飞猛进,两人各买一份米饭,合着买了一荤一素两个菜,两人分着吃,除此之外,还有从家里带来的酱菜,也算是吃得丰富。 蒋木兰没下去吃饭,就着水咽下一个从家里带来的饼。 艾小冰没去食堂吃饭,她外婆来学校给她送了饭菜,怕她在学校吃不惯,还给拿了一袋罐头,有糖水罐头,还有肉罐头。 姜敏看着宿舍其他几个人,想着这就是一个人世百态的缩影。 她心里有些犹豫,想着自己需要去帮助家庭最困难的蒋木兰吗?太过刻意去帮忙,帮到什么程度才算好?万一适得其反呢? 算了,俗话说得好,救急不救穷。 人家有急事,那帮忙是应该的,义不容辞,而如果只是穷,蒋木兰穷要帮,盘春亮他们就不穷吗?廖飞燕家里也不好,陈圆家只能说是凑合……自己去帮了,那其他王师师和李丝陶要不要去帮? 中午睡完午觉后,果然出现了一个自称是辅导员的男中年人,约莫三四十上下的年纪,戴着眼镜,穿着蓝衣蓝裤,一双皮鞋,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笔记本,登记所有人交“特殊教育费”的情况。 “姜敏,你还没有交特殊教育费。” 姜敏问他:“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专业吗?” “政法学院,法律系,七七级的姜敏同学,是你对吧?” 姜敏问道:“你找我们收这些特殊教育费,有什么依据?谁说要收的?” 姜敏这么一出声,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她,宿舍外还站着几个t其他寝室的女生,也是这么眼巴巴望着她,不仅是她,很多新生都感觉到很奇怪,但又不敢不交。 她们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也没听说过以前怎么读大学,大家好不容易有了读大学的机会,全都十分珍惜,也不敢质问太多,就像艾小冰说的,生怕将来被偷偷穿小鞋,万一这属于“潜规则”呢。 另外交钱数额自愿,有的也不过交个一块两块的,这点钱——算了吧。 但是听说有人交了五十,那个交了五十块钱的,在将来会不会有“优待”,那也太不公平了!所有人心里这时压着愤恨与纠结。 不交吧,怕被区别对待穿小鞋;交吧,只交个一块两块的,没有特殊待遇;交多点吧,又狠不下那颗心。 “你这个学生长得漂亮,脾气还挺拗,你交个一块两块意思意思……劝你还是多交点,灭免得将来后悔。”男辅导员不回复姜敏的话,只是催促她给钱。 “你们也是,没交钱的赶紧交了,我这边都做了登记,不交的别怪我没提醒,将来后悔就晚了。” 姜敏脾气硬了:“我偏不交,我倒要看看将来你让我怎么后悔。” 艾小冰闷笑出声,心想这可真是个傻子,干嘛非得去招惹人家,将来没有好果子吃。 男辅导员冷笑道:“好啊,你硬气,姜敏是吧,这名字我记住了。” 李丝陶推了推姜敏的手:“敏敏,要不你还是给他吧。” 作为姑娘家,李丝陶觉得跟男人闹起来不太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你再记住我的名字,王师师,我也不给!”王师师在一旁不客气道,反正她可不怕这辅导员穿小鞋,大不了这破书她不读了,马德读个北大还要交特殊教育费,那我还不如滚回东北钢铁厂当工人。 王师师一巴掌拍在床板上:“我们学得就是法律,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姜敏也没想到身材小小只的王师师脾气竟然如此暴躁,王师师拍完了床边,挡在了姜敏的身前,她觉得自己二十八岁,年纪大点,要好好照顾姜敏。 姜敏长得如此娇娇弱弱,一双眼睛水盈盈的,看得人都酥了,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非得要保护好她。 “对,你这个辅导员,你叫什么名字,也让我记清你的名字,咱们去校长面前评评理去。”姜敏搬出了校长的名号。 “校长?”男辅导员狞笑了一声,“你以为是谁交代我收的费?就是校长交代的,全校都一样,你不是找校长对吧,校长就在楼底下呢。” 说罢,他走到窗台边,挥了挥手,没多久,就有个穿着中山装,国字脸戴眼镜的男人走上来,衣服口袋上,挂着个“校长”的铭牌,他的一身装扮得体,走起路来更是威风凛凛。 “哪个学生要找校长啊?” 艾小冰有些幸灾乐祸道:“校长,是她俩要找校长。” 她手一指王师师和姜敏,心头乐得看她们的好戏,让这些人拧巴,不交钱,这下有好戏看了吧。 “你是校长?”姜敏一见到这个“校长”,她立刻转过了弯,确定这两人都是骗子。 她听张骁的话,来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把所有校领导的照片都对了一遍,名字和人脸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楚校长,也不是校领导中的任何一个。 另外,哪门子的校长往自己身上挂个“校长”的铭牌。 “就你这个学生不肯交钱?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读大学的机会可不容易。”那个校长看向姜敏,原本眼神严肃,此时却变得银邪起来,无他,姜敏长得太漂亮了。 他咽了咽口水,“你没钱是吧,那你还有机会,你跟我出去,专门去我办公室一趟,我好好给你讲讲这特殊教育费的重要性。” 姜敏看出了他眼神的不对劲,她扫了眼前两男人一眼,这两人身在女生宿舍楼,没有丝毫防备,自认为没有女人敢反抗他们两个大男人,之前的男辅导员,更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她觉得荒谬极了。 “好,我跟你走。”说着,姜敏就往门外走,自称是校长的男人眼睛亮了,姜敏走到门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寝室门,抄起门后的扫把,来一个瓮中捉鳖,“师师,这俩都是骗子!” 说罢,姜敏抄起扫把冲上去,一扫把扇掉校长的眼镜,紧接着一个绝阴腿踢向他的裆部,所谓的校长眼珠子一瞪,抱着自己的关键地方哀嚎不已。 “啊!啊!” 宿舍里其他的女生也都尖叫了起来,全是啊啊啊的乱叫。 男辅导员转过身,开门想跑,他才打开门,往前跑了两步,姜敏追了出去,跳起来飞踢在他胸口,将他踹了个人仰马翻,她踩在辅导员的脸上,拿着扫把使劲儿抽他。 “快来人,这是骗子!” “快来拿绳子,绑他!” 一整层楼所有的姑娘都出来了,看见那个娇娇弱弱的漂亮姑娘拿着扫把打人,却没人敢上前。 王师师和李丝陶在寝室里把“校长”绑了起来,李丝陶拿着绳子出来,姜敏一边踩着身下的男人,一边道:“你来绑他。” “怎么绑啊?”李丝陶犹豫道,她这也没绑过人。 姜敏道:“五花大绑,绑严实些。” “行。”李丝陶看着男辅导员,她无从下手,干脆一绳子先套住男人的脖子,那男人猛地瞪了她一眼,仿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李丝陶吓死了,双手一用力,绳子交叉勒紧,男人直接翻白眼吐舌头,“啊啊啊啊啊!” 李丝陶吓松手,男人缓过劲来,李丝陶又上去双手抓住绳子的两边,男人又瞪她,她又“啊啊啊”地勒紧,男人被勒得窒息翻白眼。 继而又吓松手。 “啊啊啊啊啊!” …… 姜敏:“……” 这男人最后被李丝陶折腾吓尿了,两个男人被绑在了一起,被扔在走廊那滩尿上面。 不多久,有学校的人和公安的人过来了,证实这两人都是骗子,其中一个,也就是自称校长的那个,是个疯子,已经半清醒半疯了。 这人以前是革委会的,干过不少肮脏事,祸害了很多女知青,后来被拉下马,事情暴露,很多人私下报复他,某一天,人就疯疯癫癫了。 而那个自称辅导员的,叫李树勇,他倒是北大的人,不过是扫厕所的,也是前些年威风过,各种搜敛钱财,吃喝拿要,现在被赶去扫厕所。 政法院有个辅导员,家里有事耽搁了,晚上开会才过来,他就趁着这两天时间,来学生面前发疯要钱,来过过威风的瘾。 “他是……扫厕所的?”艾小冰人都要疯了,那个自称辅导员的人,那个找她们收“特殊教育费”的人,竟然是……扫厕所的! 自己还给他交了五十块钱!还以为将来能得到特殊的照顾!扫厕所的照顾?! 这栋寝室楼其他的女生也都震惊不已,议论纷纷: “怪不得,我说他就不像是辅导员,哪有那么光明正大要收钱的,还特殊教育费。” “幸好我没给。” “我也没给。” “你们听说了吗?有个大傻蛋,她给了五十块钱,还真以为有什么特殊待遇呢。” “哈哈,人家扫厕所的能有什么特殊待遇?专门帮她扫厕所,可他扫的是男厕。” 北大才刚恢复高考招生,又是学生开学报到的时间,进出入人员混杂,一切管理都十分混乱,校领导那边知道了这件事,全都震动不已,并且连发了好几个通知,要求加强学校安保问题,并且提高学生的防骗意识。 她们八号女生宿舍楼的宿管阿姨也到位了,宿舍里自来水通了,这件事情,也被用作“开学报到防骗示例”印刷在宣传单上。 也因为这件事,姜敏、李丝陶、王师师三个人在学校大出风头,被称作——政法院三女侠。 “里面有一个女同志可厉害了,她就这么嚯嚯,就把比她还高的男人踹翻在地,又这么嚯嚯嚯——” “她长得怎么样?” “不知道,应该长得挺猛的,她们还有个女同志说话更猛,听说她可是拍案而起,说我们是学法律的,还有没有王法呐!直接就被人给吓尿了。” “是吗?这……这怎么可能?” “听说她好像是什么狮子……狮子,哦哦哦,是嗓门大,有哪个什么,狮吼功。” “另外一个也是下手毒辣,不是,下手挺狠的,就这么’咿呀嘿‘,t那两男的立刻招了,放古代,那得是当典狱司的料,不愧是我们政法学子。” …… 这些人在路上聊着,姜敏、李丝陶、王师师三个人低着头走过去。 姜敏:“……” 李丝陶:“……” 王师师:“……” 姜敏:“我长得五大三粗三头六臂。” 王师师:“我会狮吼功。” 李丝陶:“我心狠手辣会酷刑逼供。” 算了,还是不听了,三人成虎,谣言越传越凶猛。 “不过姜敏,你那动作真厉害,是练过的吧?”王师师问姜敏。 姜敏点点头:“算是吧。” 她跟张骁学了一点防身术,和她对打的一直是张骁,打着打着她挺绝望,因为根本撂不倒张骁,还以为自己学了这玩意也没多大用处,张骁陪她闹着玩,学了聊胜于无,却没想到揍一下普通男人还挺有用的。 李丝陶羡慕道:“你可真厉害!” 第61章 姜敏三个听了流言只是说说笑笑的程度,而另一个人听了传言就是心梗,每天气呼呼的,那人就是艾小冰,她成了众人口中的冤大头,大傻蛋,更是学校防骗示例中的经典素材。 艾小冰每天板着脸,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觉得谁都在背后笑话她,说她是个傻子冤大头。 她在寝室里不说话,一看见姜敏三个人更是脸色发黑,将自己的羞愤迁怒到三个人身上去。 重回七七年 第56节 姜敏不搭理她,进行过开学典礼后,开始了她平静的校园生活,当然,她的校园生活从一开始就不平静,作为政法院三女侠之一,姜敏收到了不少人瞻仰,一个个见了她都震惊不已。 “是不是搞错了啊?” “她能一拳挥倒两个大汉?” …… 姜敏的外表看起来又娇又柔,继承母亲罗小薇那清纯无辜的长相,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的双眼,干净的像是秋日里的碧波潭水,轻轻浅浅,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她这副好样貌,明明该是政法院的一枝花,但因为貌美如花这类的形容太过于俗气庸俗(政法学子以朴实为荣),文学院又多得是姿容绝色的所谓大才女——他们政法院当然要有气势些! 什么政法美人都不如政法女侠,没错,我们政法院的大美人长得三头六臂五大三粗且有三只眼头上还带个月亮,将来法官席上一坐,那就是未来的女包青天在世…… “你们政法院美女——女包青天在世?” “你们这美女的标准是什么?” “她就长这样!一开学撂倒两大汉,可是我们诸多政法学子崇拜的对象。” “想在我们政法院当美女,那就得这样!” 政法院的诸多男同胞自然是不愿自己院系的美女流落去别家,尤其是隔壁文学院那一大堆的风流才子,冷不丁就被人写情诗挖墙脚撬走了,好不容易出个宝贝,肥水不流外人田,必须得自家藏着。 他们偷偷去看过文学院的什么潇湘妃子,回到院系里一看,长得还不如自家五大三粗头上三只眼一拳撂倒两大汉的姜敏姜女侠呢。 只不过很多政法男同志不清楚,姜女侠早就名花有主了。 王师师小声道:“那可是童养夫呢。” * 高考不考外语,大一入校却要求学习外语,所有人都要学外语,但因为各个学生来自全国各地,当地要求学习的外语也各不相同,目前主要分作英语班和日语班两大主要外语班,而英语班因为学生的不同水准,又分作英语快班和英语慢班。 也因此,姜敏她们这一届学生,在大学校园里接受的第一堂考试,属于开学阶段的——外语水平摸底大考察。 根据考生的实际成绩来划分快慢班。 姜敏自认为自己的外语水平不太好,当然,她也不清楚其他人的水平怎么样,她只知道大多数知青,外语水平都是不大好的,大部分人普通文化成绩都不好,更遑论外语? 而在北大,卧虎藏龙,又是说不准的。 然而姜敏后来发现,是她想得太多,她对标的是张骁的水平,张骁口语好,利用外语对答如流,他还会好几门外语,能流畅阅读英文原著,跟他相比,自己只能算是磕磕绊绊略懂一二。 可放在这样的政法大班级里,姜敏的水平已经算得上前几名,如果单论口语,她起码算得上前三,其他人学得根本就是哑巴英语,一个班里,几十种口音,无数种读法,就她能流畅念出来。 “姜敏,你读的好流畅,这个词怎么拼啊,你教教我。” 按照姜敏观察,还是京城本地以及其他几个大城市来的学生外语水平更好一些,有些农村来的,甚至连二十六个字母都认不全。 那些字母都认不全的,面对摸底大考察已经是“躺平状态”,对考察成绩无所谓了,注定去慢班蹲着。 而处于中流阶段忽上忽下的,还是想要往上攀一攀,考察前加紧复习,争取能被分去“快班”,笑话,不去快班,难道还跟他们去慢班从头学二十六个字母吗? “我要考第一名,让他们都大吃一惊。”面对英语摸底大考察,最得意的人莫过于艾小冰,她以为没有人的英语水平能比得过她,她肯定会是文化分最高的那个。 她爸爸是外交官,艾小冰打小学过外语,但是她学得不上心,可也吊打这群字母都不认识的外地人。 等她考了第一名,看谁还敢再笑她是冤大头,她要利用这一点,来洗刷自己的耻辱。 也因此,艾小冰复习的极为认真,她要求自己非得要考个第一名,去英语快班,当学习委员。 在摸底考察来临前,艾小冰学得废寝忘食,几乎进入无我的状态。 姜敏对考第一没那么执着,照常学习,眼见其他人的英语水平,她确信自己能分去英语快班,该怎么学仍是怎么学。 对于法律专业的学生来说,英语是一门非常重要的学科,因为现代法学主要来源于欧洲,目前我国法律制度的构建和理论基础也大多借鉴于西方国家,北大保存着大量英文原版法律文献,包括各国宪法等其他法律材料。懂得外语,能阅读第一手原文材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如果读不了原文,只能看翻译,目前还没有较好的翻译版本,不可避免以讹传讹,引人笑话。 比起即将来临的英语摸底考试,姜敏更对阅读英语原版法律材料感兴趣,她想接触相关的法律英语,尝试阅读英文原著法律材料。 等经济开放后,她还想赚钱,于是姜敏去图书馆借了几本外国经济学以及经济法相关的英文原著,她还看到了资本论的原文版,姜敏打开来看了几眼,只觉得眼前火冒金星,脑袋眩晕,恶心想吐——根本看不懂。 最后她借走了几本薄点儿经济学和经济法原版书。 她走出图书馆没多远,一个戴眼镜的男学生喊住了她,这个男生大概一米七三左右,穿着干净整洁的衬衫衣裤,整个人像清闲的海风一样,爽朗微咸,他把姜敏喊到了角落边,开口道:“姜同志,我的学号在你后面,我看了大摸底考试的位置排列,你正好在我斜上方。” 姜敏奇怪瞥他一眼。 “这样吧,我给你一百块钱,你能不能帮我进英语快班?” 很明显了,这个男同学希望用钱,来让姜敏帮他作弊。 姜敏感到荒谬:“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都考上北大了,还要去作弊,你怎么考上北大的?” “我只是英文水平不好,但我肯定能追赶上来!” “你不用担心,那么多人考试,咱们离得近,你只要递一张纸条给我,没人会发现的。” 姜敏拒绝他:“我不会答应你。” “你非得要答应我,这样吧,钱给你!剩下的一百事成之后我再给你。”李国栋把钱扔在姜敏怀里抱着的英文原著上,自己撒丫子跑了,来了个强抢强卖。 姜敏想去追他,却发现这家伙跑的飞快,而自己怀里抱着书,根本跑不了。 李国栋跑到了花坛背后,他的嘴角一勾,心想姜敏肯定抵抗不住诱惑,那可是两百块钱。 唐素萍是他的表姨妈,她说姜敏就是个寡妇养出来的心机婊女,玩弄宋清越的感情,借机攀龙附凤,装得一脸清纯t的样子,背地里不知道有多脏,就这样的人都能考上北大,和她同校真恶心。 这女人竟然还成为政法院的女侠。 这就让他拆穿这女人的真面目,说姜敏诱惑他作弊,一百块钱包他进英语快班,还言语不详诱惑说会陪他睡觉……只要姜敏收了这钱,他就有一万种方式让她在学校里身败名裂,以行为不端的名义将她逐出北大。 然而李国栋却没想到,姜敏直接转头去教务处,举报有人塞钱找她作弊,要求学校严肃处理,并且把一百块钱上交给教学主任。 “这是强抢强卖,我没想到北大政法院竟然还有这种开学就作弊,行为不端的学生。” 何主任听了这件事大为震惊,立刻通报校领导,又把李国栋找来对峙,刚走回宿舍的李国栋,立刻被叫去了系主任办公室,同时还有其他四位校领导。 李国栋人都傻了,脑袋里原本准备好的词汇全都打结成团,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他以为姜敏哪怕不愿意,也会犹豫一段时间,那可是两百块钱啊,这个孤女她这辈子恐怕都没摸过两百块钱,她能丝毫不动心? 只要她收下来,哪怕事后不帮他作弊,她也是收了钱的…… 可她一转头就向学校举报他。 “我没有……我没有……这,这钱不是我的。”李国栋白着脸狡辩道:“我宿舍的同学都知道我英文水平好,我为什么要找人作弊,姜同志,你很奇怪,你干嘛用一百块钱来冤枉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姜敏冷静道:“这一百块钱我根本没碰过,我第一时间拿给了系主任,并提醒佩戴手套触摸,现在上面沾满了你的指纹,你说这钱跟你没关系,那你敢不敢验验指纹……咱们在北大校园里,隔壁还是清华,有的是技术检验设备,你敢不敢验证?” 李国栋这下慌了,语无伦次:“是她,其实是她,她说要两百块钱,就能陪我睡觉一晚上,我……我们没谈拢,我只给了她一百块钱,她就来恶意举报我作弊。” 系主任看向姜敏,他发现姜敏很冷静,他没有开口说话,只听得姜敏道:“旁边录音带开着,你要记住你现在说过的每一句话,还有所有的校领导作证明。” 李国栋脸色煞白:“我说的都是事实,就是你,你勾引我。” “我提醒你一句,你冤枉我之前先打听好我每天做什么,我有对象,有未婚夫,报到前我天天跟我未婚夫在一起,报到当天是他送我来学校,我在学校里白天上课,晚上睡在宿舍里,每天几乎和王师师李丝陶三个人形影不离,我都没跟你说过话……至于勾引你陪你睡觉。” “我对象一米九体格健壮,目前就读公安大学,他会画画会弹钢琴会编曲子,我勾引你,我是疯了吗?” “一个人疯了,她才想去吃屎。” 姜敏冷冷地轻蔑看了一眼李国栋,她跟校领导说:“我要求校方严肃处理他,他今天能凭空捏造事实造谣言诬告一个清白的女学生,将来还不知道还祸害多少人,这样的社会败类留在北大,只会给学校蒙羞。” “他今天说的话,足够证明他犯了流氓罪,学校不处理,我也会告公安,现在有人证,有物证,还有录音为证。” 系主任点点头:“这份钱会去做检验,如果确定如此,学校会对他作出开除处理。” “姜同学,你很冷静,一般的女同志碰上这样的事情,做不出这番理智的行为,你很聪明,有理有据,学校一定会严肃处理,并且把他交由公安严办。” 李国栋被吓慌了,连忙倒豆子一样的吐露真相:“我就是想给她一个教训,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姨妈说的话……对,就是我姨妈让我这样干的,跟我没关系,她还说跟校领导有关系,反正这种事跟我没关系,为什么将我开除……” 这是是唐素萍出的主意,但她暗示李国栋引导姜敏作弊,抓她个正着,而他自己却又自作聪明,胡说八道说勾引陪睡,让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而他自己吐露的真相,更进一步论证了他故意冤枉姜敏的事实,校方最终仍是对他做出了开除处理。 与此相关的,唐素萍被撤职。 李国栋的父母几乎要恨死唐素萍,自己儿子考上北大,天大的欢喜,却被忽悠着做糊涂事,就这么被开除了,还可能因为流氓罪吃牢饭,他们天天去唐素萍学校闹腾,出现这种败坏风气的事,唐素萍被解除了职位。 “我的副校长职位没了?” 唐素萍现在每天只能在家里,还不知道上面对她的具体处理是什么,这还不算完,李国栋父母天天找她来闹,要她赔儿子的清白,而唐素萍只肯承认自己让李国栋引诱姜敏作弊,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认,李家父母恨透了她。 唐素萍也恨透了李国栋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临到这时,唐素萍也后悔自己干出来的糊涂事,不仅没让姜敏名声受损退学,反而让她自己丢了职位,泥菩萨过关自身难保。 第62章 目前北大法律系一共八十六人,分作法一和法二班,姜敏所在法二班,目前四十二人,姜敏学号十二。在这之前,政法院有三个专业,分为法律、政治、经济学,如今拆分成了法律系、经济系,国政系,但有时候还会通称政法院,这三个系别老师也会在院系之间交叉上课。 法律系八十多人一同上外语课,英语摸底考试也在同一时间进行,进行快慢分班,其中还包括一部分国政系的人,因为国政系只有三十二人。 “摸底考试的成绩出来了,三十二名之前的在快班,之后的去慢班。” 姜敏去看了眼自己的排名,她考了九十分,排名第八。 蒋木兰九十七分排名第一。 王雨晴九十四分排名第四。 …… 艾小冰九十一分排在第六名 王师师道:“我们宿舍真厉害,排名前十的好几个。” 她们宿舍八个人,姜敏,王师师,李丝陶,王雨晴,艾小冰,蒋木兰,廖飞燕,陈圆。 其中姜敏,王雨晴,艾小冰,蒋木兰四个人进了前十名,蒋木兰更是妥妥的第一名,让她们这宿舍狠狠出了第一个风头。 除了这四名,李丝陶和廖飞燕也在前三十二名之内,分在快班;只有王师师和陈圆去英语慢班。 宿舍里,王师师对这个结果早就了然,可她没想到:“咱宿舍就咱俩去慢班啊……” 她可怜巴巴看了眼陈圆,两个人执手相看泪眼,庆幸还有彼此存在,若不是有对方在这个宿舍里,自己就灰溜溜一个人去慢班了。 “幸好还有你。”陈圆吃着馒头,对这个结局无语凝噎,本来她是不介意去慢班的,但也不能在宿舍里吊尾车啊! 万一王师师跟上去,拖后腿的只有她。 “我要好好学英语,我一定要好好学英语……木兰,你也太厉害了吧,英语第一!” 重回七七年 第57节 王师师对蒋木兰竖起了大拇指,蒋木兰爬上床,只是羞涩笑笑。 “砰!”艾小冰坐在桌前,把水杯摔出重重的响声,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她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她复习的那么努力,自以为肯定能考上第一名,结果她竟然排在第六,同一个宿舍里,蒋木兰和王雨晴都比她高。 艾小冰要疯了,王雨晴?王雨晴平日里总窝在角落里看书,不爱说话,做事不声不响的,她悄悄摸摸考那么高分;还有那蒋木兰,她一看就是从穷山沟沟里出来的,平日里恐怕连外语广播都没听过,她怎么考的英语第一名? 整个世界疯了!是老师有问题,一定是出题老师有问题,是题目有问题! 如果艾小冰没有认真学习,她还能接受这个结果,可她在摸底考试前认真看书,却只考了个第六名,比没怎么看书的姜敏只高了两名。艾小冰完全笑不出来。 她还想靠英语考试翻身,结果成了个笑话——在艾小冰看来,拥有一个外交官爸爸,没拿到英语第一名的自己,就是个笑话。 她们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耻笑自己,开学被骗的冤大头,英语考不过山沟沟来的穷村姑……疯了疯了。 “砰砰砰!”艾小冰越想越是气不过,她狠狠地拍桌子,她讨厌这个鬼学校,明明她是个天之娇女,明明她轻t轻松松考上了北大,为什么第一名不是她。 宿舍里的空气变得极为安静,没人说话,仿佛落针可闻,艾小冰猛然站起来,她指着上铺的蒋木兰:“你把我的东西还来!” 神色苍白的蒋木兰愣住。 “你把我的毛毯还给我!”在艾小冰眼里看来,用了她毛毯的蒋木兰就是一头白眼狼,原本还以为是个可怜虫,却敢考得比她还好。 蒋木兰抿了抿唇,把那一条温暖而柔软的毛毯递给了艾小冰,那上面还有一股浅浅的香味。 艾小冰愤恨地扯过毛毯,当着众人的面,她把毛毯扔到楼道的女厕所里,原本干净温暖的毛毯,沾上了污秽物,变得又湿又臭。 “这怎么了啊……这条毛毯那么好,谁扔在厕所里啊。” “这也太暴殄天物了。” “能不能捡回来洗洗。” “……这么恶心。” “捡出来扔了吧,别堵着了。” 毛毯被人捡出来,好几个女生捂着鼻子,把它扔到了一楼的垃圾桶里,原本好好的一条毛毯,又沾上了垃圾果皮的气味,变得更加肮脏污臭。 做完了这事,艾小冰才觉得自己出了一口气。 廖飞燕看不过眼:“艾小冰,你不觉得你做得太过分了吗?” 艾小冰冷笑道:“我自己的东西,我想扔哪就扔哪,弄脏了,我不要了。” “你——” “我就嫌那条毯子恶心,污臭,它就只配在厕所和垃圾堆里待着,长满臭虫和蛆。” “你们多管闲事什么啊,那是我自己的东西,我扔我自己的东西,我看谁管得着。” 蒋木兰红着眼眶,一脸凄惶地看向嚣张跋扈的艾小冰,她没想到会这样,曾经给过她温暖的毛毯,现在又脏又臭的扔进厕所里,扔进垃圾桶里……那么好的东西,为什么要糟蹋了? 因为她用过吗? “艾小冰,你太过分了!”姜敏这时也看不过眼了,哪有这么故意侮辱人的,就因为蒋木兰考试超过了她,她就要去作践人家。 姜敏将蒋木兰抱进怀里,她这时才感受到这个小姑娘有多瘦小,身上仿佛都是骨头似的,她的眼睛一酸,“晚上天气凉,你跟我睡吧,等到下个月天热就好了。” 蒋木兰摇头:“不不不……” “没关系,这床被子借给你用,我家就是本地的,明天正好周末,我回去重新再拿一床被子来,要不你明天跟我一起回去,我们院子里有个吴嫂,烧菜手艺可好了,她要是知道你北大的,英语考试还考第一名,肯定要说你是个大才女。” 姜敏哄了她好几句,她也不太懂怎么哄人,替眼前的小姑娘擦了擦眼泪,又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姜敏姐姐,谢谢你。”蒋木兰抿了抿唇,她好不容易才把眼泪咽回去,她没跟任何人说,今天其实是她的十八岁生日。 她是整个宿舍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到了现在,才刚刚十八岁。 “姜敏,你也不过就是个住大杂院的,你在这里充什么大尾巴狼,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是吗?”艾小冰瞪着眼前两个姑娘,姜敏容貌过人,别人都说她才是法律系第一美女,而她身边的蒋木兰,瘦瘦小小的,皮肤又黑又干巴,营养不良,却也能看出是一个小美人胚子。 姜敏冷冷道:“比你了不起。” “木兰,你甭听她说话,你将来会活得比她更好。”姜敏拍拍蒋木兰的背,她算是看出来了,艾小冰这样的性格,若是不改变,她去哪里都混不开。 艾小冰冷哼了一声,摔门走出宿舍。 夜里姜敏让蒋木兰跟自己一起睡,第二天带她坐公交车去自己家大杂院,“敏敏,你回来了?” “这是你同学?也是北大的?好厉害的小姑娘。” 姜敏让蒋木兰留在自己家里吃饭,蒋木兰有些踌躇,姜敏笑着说:“没关系的,别害怕。” 中午罗小薇回来,姜雪和姜诚平都在学校里,三个人吃饭,罗小薇比蒋木兰还要沉默胆小,三个人吃饭,画面一时之间格外沉默。 罗小薇干巴巴地客气道:“这……这姑娘瞧着挺瘦的,你多吃点肉。” 蒋木兰夹着青菜,不太敢吃。 姜敏见状去自己房间里拿了几个罐头,开了一个红烧肉罐头,又开了个糖水罐头,“吃吧!” 蒋木兰都快要吓坏了,她就没见过这么多肉,姜敏大方推给她吃,“吃吧,我都快吃腻味了。” 罗小薇点点头,心想我也是。 蒋木兰吃着红烧肉,她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多肉,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她吃着吃着,眼泪无声地掉下来。 姜敏见状,没说什么,罗小薇也不是个多话的人,她自己也挺爱哭的,看见这娃哭,自己也忍不住想哭。 “今天晚上也留在我家吃饭,妈,晚上咱们吃烤鸭吧。” 罗小薇一听精神了,乐滋滋地招待客人:“这个,木兰啊,你一定要留在咱家吃饭啊,我们敏敏还是第一次带大学同学回来,敏敏,除了烤鸭外,还要老鸭汤,我还想吃辣鸡丁,如果荷叶饼能再多来几两就更好了。” “如果顺路的话,再打包个羊杂汤回来。”姜敏去读大学,没找她要过生活费,姜诚平现在每个月还有送报纸工作的收入,也不需要伙食费,剩下一个读中学的姜雪,吃又能吃多少呢? 罗小薇现在一个月工资能剩下不少,再加上又认识了惯会精打细算的吴嫂,吴嫂知道怎么买便宜的菜和不要票的便宜猪肉,她还认识一些罐头工厂的人,知道怎么买鸡下水和猪下水。 鸡下水,比如鸡屁股和鸡爪子,这些都是很便宜的东西,可吴嫂就能做出好吃的卤鸡爪,啃啃爪子解馋。 她们家里平时能吃得挺好,也能省,偶尔这么乱吃一回,权当是聚餐了,一个月也能吃得上一两次,并不会伤筋动骨。 姜敏:“……那把吴嫂也叫过来吃饭,再多准备几个菜。” “成,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这些好姐妹,一个月总得聚聚。”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罗小薇已经习惯了样样听大女儿的意见,无论做什么事,也要经过姜敏的同意。 姜敏道:“我来出钱,您那边就不用管了。” 姜敏现在也算是财大气粗,她房子里还藏着十几万呢,都是她的小金库,等到七九年的时候,就能光明正大拿出来花了。 罗小薇点点头。 吃完了饭,姜敏骑着自行车带蒋木兰去出版社附近找李晓虹,李晓虹就是在高考前帮她刻蜡纸油印材料的人。 李晓虹自从帮姜敏刻蜡板后,她因此开拓了新事业,她脸皮厚,与很多单位有联系,帮人家刻蜡纸材料,赚个几毛几块的。 姜敏知道蒋木兰这性格,肯定不敢做其他的事情,便给她介绍一个正经的活儿,蒋木兰若是每个月费出点时间干活,赚个十几二十块的,不说别的,一个月伙食费足够了,再攒攒,也能买两身厚衣服。 “行。”李晓虹答应了,她有些佩服地看向蒋木兰,“这姑娘太坚强了。” 姜敏问过蒋木兰后,才知道她竟然是自己跑出来读大学的,她从小在村里长大,家里还有好几个姐姐弟弟,家里生了七八个,她夹在中间,排第三,从小就不受重视,没长大前,便在大队里割猪草捡牛粪赚工分。 而她的知识,是跟牛棚里关着的一个老教授学的,因为不受人关注,老教授也无聊,便教她学东西,后来老教授死了,她却学到了不少东西。 去年恢复高考,蒋木兰用采草药换的钱交了高考报名费,她想逃离这座山村,她没想过自己能考上北大,随便填了几个学校,当时只想着能考出去便好,但是因为认识的学校太少,不知道该填什么,最后一个志愿填的是北大凑数——出乎所有人意料,她考上了北大。 得亏是她考上了北大,惊动了整个公社,她才能有机会出来读书,家里还想昧下她的录取通知书,把读大学的机会给别人,要不是她弟弟年纪还小,几乎想让她弟弟代她来读大学。 蒋木兰怕家里人不让她读书,自己求村干部盖章办手续,什么东西都没敢带,手上为数不多的几块钱买了火车票一路北上,就连她带的被子,还是村里一同长大的女孩t送给她的旧被子,这女孩订了婚,马上要摆酒嫁人了,把旧被子给了她。 姜敏听了她的故事,眼睛酸酸的,她也佩服蒋木兰的坚强、勇敢和反抗精神。 “……姜敏姐姐,我谢谢你。”蒋木兰从李晓红那拿到了刻蜡板材料,她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是最幸运的人,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走出山村,也没想过还能考上大学,这一路能走出来,碰上了很多人帮忙,“廖飞燕,陈圆她们,还有姜敏姐姐你,你们都是好人。” “你也是,你很优秀,你一定会有光明的未来。” * 姜敏和蒋木兰回到了学校,以后吃饭去图书馆,姜敏也记得把她给带上,蒋木兰每天刻蜡纸再加上学校还有些补贴,也足够生活,大大方方跟着去食堂吃饭,姜敏、王师师、李丝陶,四个人一起吃饭,暖水瓶也多加了她一个,蒋木兰说买暖水瓶她没出钱,她就负责四年去水房打水的活。 此时宿舍里,她们四个用一个暖水瓶,廖飞燕,陈圆外加上王雨晴三人用一个,艾小冰独自用一个,她不喜欢跟人合用东西,却又懒得每天下去打水。 艾小冰跟蒋木兰说:“你每天帮我去打水,我给你一毛钱。” 蒋木兰没搭理她。 艾小冰哼了一声:“又穷又倔。” 一毛钱已经够多了好不好。 艾小冰出这价格,也不愁找不到人,她找到了隔壁宿舍的女生帮她打水,她有钱又有不少好东西,在本宿舍里找不到朋友,就去跟其他宿舍的人混在一起,只有晚上睡觉时才回来。 开学后一段时间,班级里开始竞选正式班干部,每个人都要上去说几句话,最后民主投票选择。 最后的投票结果,令姜敏大吃一惊。 班长是隔壁四零七的秦飞飞,本宿舍的廖飞燕当选副班长,艾小冰是女学习委员,李丝陶当上了文艺委员,而姜敏,成了光荣的……体育委员。 姜敏嘴角抽了抽:“我、我、全都投我当体育委员。” 而体育委员,最先需要负责组织训练七七届新生篮球大赛。 她懂个屁的篮球。 第63章 下午五点半吃完饭,六点半所有院系体育委员聚集在学校食堂开会,七七届一共有十四个系,分别是物理系,化学系,地质学系,地理系,中文系,哲学系,法律系,经济系……等等十四个系,其中中文系是人数最多的系,更有五个专业类别,他们这一个系就有男女体育委员十几人,而国政系只有三十人,体育委员就两人,人数最少的是俄语系,只有十二人,整个系恐怕凑不出两个男女篮球队,便被归去西语系。 姜敏是法二班的女体委,同班级男体委叫张吕建,他俩坐在一起,旁边则是法一班的男女体委。 这么多体委聚集在一起,商量新生篮球大赛的比赛规章,定下比赛日程,要求体育委员回去后立刻择选班级男女运动员,先系内比赛,再是系与系之间的友谊交流比赛。 十分冗长的讨论过程,很多人都没耐心听,各自坐在一桌,互相聊各自的,联络感情。 “你们什么系的?” “我化学系的。” “我哲学系的。” 旁边有个物理系的跑过来问张吕建:“同学,你们哪个系的?中文系的吗?” 这个物理系的上下打量张吕建,张吕建是个一米八的大个头,也是全班最高的男生,所以才被票选为体委。 “不是听说他们中文系的都矮,男的超过一米七五的几乎没有……” 重回七七年 第58节 张吕建:“……我法律系的。” “那她呢?”这物理系的小哥看向姜敏,他的眼睛闪烁,脸颊微微泛红:“她长得好有古典美人范儿,看起来好有才学。” 姜敏:“??!!”她还是头一次听人如此评价自己。 张吕建:“她是法律系的,是我们法二班的女体委。” “法律系的啊,未来的大法官,青天大老爷。” 姜敏失笑:“看来我国的法制教育普及道路还很漫长……” 物理系小哥跟着笑了:“听说你们法律系有个猛女,一拳挥倒两大汉。” 张吕建:“……” “如果你问的是传言中的那个——”姜敏顿了一下,微微笑道:“不才,正是鄙人。” “啊?” 物理系小哥人傻了。 * 开完了会,姜敏回到女生宿舍,立刻宣传聚集人马报名,她们法二班一共二十几个女生,起码要挑选出五个正式队员,外加至少三个替补。 姜敏先回自己宿舍,问了一圈,会打篮球的约等于无。 “没打过……” “从来没打过。” 王师师:“我会打气排球。” “我们女生打什么篮球啊,羽毛球不行吗?” “中学有女子篮子队吧?” “有是有……可我不会。” 姜敏又去其他宿舍问,最后问出的结果是,整个班二十来个女生,只有两个人之前打过篮球,一个是四零七的熊佳丽,一个是四零九的孙玉霞。 “那你两个必须得上了!”姜敏问过了,这个新生篮球赛要办得热热闹闹,所有院系起码要凑出一个男子篮球队和一个女子篮球队,会得上,不会也得上,要把该走的流程全都走完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目前还是为了促进各个院系新生之间的交流。 熊佳丽一米六,是个体态匀称的瓜子脸,她皮肤偏黑,却十分有润泽感,充满了一种健美的活力,据说她中学的时候热爱体育,也参加过中学的女子体育队。 孙玉霞则是玩闹兴致的打过篮球,她说:“我只算是懂规则,不太会。” 姜敏心里幽幽地想:我连打篮球的规则都不懂。 好歹是考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学,大学校园里的体育活动——没法子了,自己也参加呗。 姜敏好说歹说,加上她自己,总算是凑足了八个人,开始在空闲时间训练,让熊佳丽为大家讲解规则。 她们这个女子篮球队可算是拉起来了,下周三傍晚五点多,她们要跟法一班的先进行一场友谊比赛,最后在院系里挑选合适的球员,当然,最好是同一个班级的,这样才能方便训练。 连续练了两三个傍晚,姜敏体感她们这个草台班子也算是“凑合”了,能打就行,都是业余的,还能强求什么呢? 她每天晚上跑得大汗淋漓,人也变得结实不少,草坪边却有不少人来看她打球,说她是法律系的第一美人,比中文系的三枝花更加漂亮。 “姜敏要是选不上球员,咱们系的啦啦队必须由她带队,输人不输阵!” “姜敏真漂亮啊!” “她有对象没?” “听说是有了。” “怎么没见过?” “开学报到那天来过,这都一个月了,也没见过人,听说也是京城的大学生。” “不会是分了吧?要是分了咱们就有机会。” …… 周五姜敏没参与傍晚的练球,她收拾好了东西,跟熊佳丽说:“我等会要回家,周末我有事,熊佳丽你带着她们练。” 姜敏揩了揩脸颊,明天是周六,也是张骁他们放假的日子,一个多月了,开学一个多月没见过,她很想他了,报到那天答应过的,等他放假那天,她一定要早上去他们学校等他。 所以她准备今天晚上回家住一天,第二天一大早上公安大学。 “姜敏,你撂挑子不干了,谁才是体育委啊?”熊佳丽很不爽,她是艾小冰的朋友,早就看姜敏不顺眼,更看不起这稀稀拉拉的女子篮球队,“你不能走,明天你必须留在这!” 姜敏道:“你们这些人训练够了。” 姜敏是想好好享受大学生活,可也不代表她要牺牲到这种情况,连个周末都没有。她跟张骁在同一个城市读大学,他们学校又只有周末才能休息见面,她不可能为了个篮球赛而不去见他。 “你不能走!” “我今天晚上就要回去,周六我肯定不在。”姜敏冷冰冰说着自己的决定。 熊佳丽大叫道:“如果明天你不在,我退出篮球队,你们自己玩去吧!” 姜敏不搭理她,带着东西离开了学校。 她现在心情同样十分暴躁,大不了这什么鸟体育委不干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月没见张骁,当初也没能陪他去学校报到,她心里装着很多愧疚。 熊佳丽看姜敏走了,她的嘴角露出笑容,转过身,她去找艾小冰,说起了这件事,讽刺道:“是她自己不顾纪律,看她怎么收场,反正我不陪她玩了。” 艾小t冰捂嘴笑:“你千万别参加了,你们训练的时候好好笑,这什么篮球队啊,都是一群乌合之众,陪她们玩是浪费时间,等着看她丢人吧,没有你上场,她们肯定输得像个笑话。” 熊佳丽点点头:“我早就不想跟她们一起上去丢人。” “她们一个个都没打过篮球,傻兮兮的。” 艾小冰:“到时候输了,你全赖在姜敏身上,可不是你不配合,是姜敏她自己都不去训练!” * 公安大学。 男子洗澡间是联排的水龙头,张骁浑身都是汗,站在水管底下冲凉,他身边是一片无人之地,其他男人都隔了他几个空位。 有男人端着盆进来,见他身边位置空的,刚想把东西放下,却又瞥见他的身高,以及他身下的傲人之物,默默地端上洗脸盆,转身选择其他的空位,最好是找个比他小点的…… 有利于缓解洗澡时的心理压力。 张骁冲凉,水流顺着他健硕的肌肉一路向下,在地板上溅起一串串涟漪,这么一个月过去,他身体的线条变得更加紧绷利落,皮肤变黑了些许,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带着刚毅与成熟。 他很自我的洗澡,才不管别人避瘟神一样避之不及,反正他也没有洗澡时跟人聊天的习惯。 不仅是洗澡,上厕所也没有约他,不过无所谓,骁哥并不在乎。 张骁穿上衣服,他抱着洗脸盆走出洗澡房,换上一身干净清爽宽松运动服的他,在路上倒是成了个香饽饽,是个大名人,个个都和他打招呼。 跟在洗澡房里的待遇相比,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路上叫他什么的都有,比如“骁哥”“张班长”“张队”“张主席”,开学之后,他身上有了很多名头,如今他是班里的班长,也是训练队队长,更是学生会主席,他开学第一个月就入了党,等会儿还要开党小组会议。 其他还有乱七八糟的各种名头和奖状。 当初报考公安大学,是为了光明正大学打架,然而因为在新生搏击赛上把学校教官都给撂翻天了,被当场抓壮丁转职为教官,训练分队长。 这些人……真是畜生……反正,一切都很灵活,能者多劳。 一个月过去了,张骁不知道姜敏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而他在学校里,仿佛进的是魔鬼训练营,早上六点起床晨练跑操外加吃早饭,八点上课到十二点,下午两点上课到五点。 一般来说五点后是自由时间,但经常有很多体能训练,再加上张骁身上的职务,他的每天时间被各种事情填满,几乎是从早上六点开始一路忙到夜里十点,每天都是这么重复循环。 当了可谓是十八年的混子人生,他头一次体会到了如此“充实”的生活,张骁有一种十分不妙的预感,他的混混人生彻底结束,快乐的日子就这么到头了。 他仿佛真的要开始自己的牛马生涯。 每天深夜的时候,张骁也会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想念自己曾经那么愉快的散漫混混日子,过去的快乐生活一去不复返。 当然,最令他回味的,还是开学前那一段胡天海地的日子,可这些日子不能细想,想想他那玩意又要不受控制了,难受。 张骁侧过身子,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照片,大拇指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他深情望着照片上的女人,用眼神细细描摹她的眉眼,幻想她的一颦一笑,这是他每日必备功课。 熄灯时间到,张骁将照片在自己唇上印了一下,放回枕头底下,他闭上眼睛休息,低声感慨:“我真是进了魔鬼训练营。” 这是什么操蛋的鬼日子!每天想老婆都只能凑出一小时。 回忆那段胡天海地的日子,每天是想干就干,快活无双。 唉,快乐的日子总是不长久,哪怕自己从青葱少年长成了个钢铁男人,也要在深夜熄灯时默默流泪叹息。 黑夜中,张骁的这句喟叹发出后,寝室里陷入一片寂静,仿佛有无形的悲痛和窒息在蔓延。 姜敏的宿舍是八人间,而他是十二个人的大通铺,张骁睡在首位上铺靠墙靠门的位置,他的话说出口后,没人再说话了,似乎都陷入了沉睡中。 又过了度过一段异常安静窒息的时刻,突然有个声音冒出来,打破了黑暗中的沉寂: “骁哥,你有没有想过,你就是那个魔鬼。” 睡在斜下铺的肖汉闭上眼睛默默痛苦流泪,说出了寝室另外十一个人的心声,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张骁的存在,就是压力和魔鬼。 公安大学管理严格,几乎是等同于军事化管理,大家报考前都作为普通人,也跟绝大多数参军的新人一样不适应,当然,也有好几个退伍老兵,比如他们宿舍就有俩,可老兵也有老兵的痛苦,他们文化课不行。 张骁这家伙就可怕了哦,明明年纪不大,还不到二十岁,但他适应非常快,从不睡懒觉,六点必起床,床上叠出来那豆腐块,整齐的吓人,仿佛昨天夜里从来没人睡过。 他跑操永远在最前面,搏击赛撂翻教官,擒拿课一打十,至于其他的射击测试就别说了……更可怕的是文化课还门门第一,跟个永动机似的,从早干到晚,还不知停歇,也不叫苦叫累。 本来大家就够累了,身边还有这么一个永动机存在,带给人心理上的巨大折磨和阴影。 当然,也跟和他同时洗澡上过厕所有关。 即便面对年龄比他们小的张骁,也都个个喊一声骁哥,没办法,面对这样的巨大阴影和魔鬼人物,他们早就生不起征服之心了,何必折磨自己呢?只能拜倒在他的训练裤底下,才能缓解心灵上的巨大压力。 这个小魔鬼啊……啥时候来个人治一治他。 “你们都睡不着觉?” “有点。” …… 黑夜里想起了此起彼伏的声音。 “不如聊聊吧,别聊那些严肃的,聊聊女人轻松轻松。” 这个提议得到了其他人赞同,好几个参与进来,聊聊自己跟对象的事,尤其是一个参过军的兵哥,回忆自己和对象过去写信联络的岁月…… “骁哥,你怎么好像从不参与讨论女人?”另一个男人把话题引到了张骁身上,在私底下,他们觉得这小魔鬼肯定还没尝过情爱的滋味,才如此的畜生,这个丧尽天良的永动机!! 重回七七年 第59节 让他谈个对象,来个妖孽收了他,也让他害害相思之苦。 “估计是没谈过对象吧。” “要不要我把我妹妹介绍给你?” “班长,说说话呗。” 张骁懒洋洋道:“难道我没说吗?我有对象,对象是北大的。” “真的呀,那可是个才女。” “北大啊,我有个朋友也在北大……哎,我倒是收到了一些小道消息。” “你这个包打听,好像什么都知道,哪来那么多消息门路。” 包打听小葛说道:“班长,你对象是北大中文系的吗?” “不,法律系。” 小葛说:“这么巧,我正好要说到北大法律系,听说他们法律系有个非常厉害的女侠,好几个学校都传遍了,听说这个女侠长得五大三粗三头六臂听说头上还有三只眼。” “……确定这是人吗?” “太浮夸了吧。” 小葛说:“是浮夸了一点,但应该确有其人,人家一拳撂倒两个大汉呢。” “骁哥,你要不要去问问你对象,这女侠究竟长什么模样。” 张骁莫名其妙:“这女侠叫什么名字?她们法律系出什么事了?” 小葛得意道:“我打听的比较清楚,好像叫姜敏。” 张骁咯噔一下:“谁?” “姜敏。” 第64章 五月的清晨还有浓浓的雾,姜敏骑着车,来到了公安大学校门口附近,她前面的车篮子里,还用保温纸装着十几个包子。 太阳出来了,灿金的光破开晨雾,铺满校门口的一行大字,银色的字体镀上闪闪的星辉。 姜敏把车停好,这时学校校门口排了一溜烟的人,全是高头大个,打头的那人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家伙? 打一露面,无数双眼睛齐刷刷落在姜敏的身上,这种场面已经不是姜敏第一次碰上,上辈子宋清越喜欢出风头,总让她一大早出现在校门口,引起一大堆男同学对他的艳羡。 今天的姜敏亦是精心打扮过的,她一头齐腰的乌黑长发,没有梳成以往的辫子,只有耳朵上方的一圈头发,被白丝带束在脑后t,长长的头发如同瀑布一般在她身后披散开。 这是中文系先流行起来的新式发型,在以前,姑娘披散头发,被认为是一种属于“疯婆子”的行为,一个好好的女孩,要么留短发,要么把头发梳成辫子,要么就得全部盘起来,披头散发是很不好的行为。 而这样的半披发,不会显得太出格,又能展现出长发的飘逸,还带着几分温婉之色,深受不少年轻姑娘喜欢。 姜敏就这样半披散着一头乌黑长发立在晨光中,穿着雪白的花边白衬衫,底下是灰色的百褶长裙,她沐浴在浅金色的光线之下,眸子如碧波一样泛起涟漪,被这么多人看着,她丝毫不露怯,而是对着人群中的那个家伙露出嫣然的笑脸。 一群排着队等着出校的男人倒抽一口凉气,脸上写满了惊艳之色,更有人吹起了口哨。 “雾草,大早上有美人等在咱校门口。” “她有没有对象?” “你这不是废话吗?肯定有对象!这妹子看起来好乖好软和,到底是哪个畜生这么有福气!” “也有可能是谁家的妹妹啊……” 张骁站在最前面,他的双手抓住铁栏杆,手臂浮现出狰狞的血管轮廓,上下牙贴合在一起,不时发出噔噔蹬的磨牙响声。 他要疯了他要疯了疯了! 任是打破他的头也想不到,姜敏会这么一大早出现在他学校的校门口,她还打扮得这么漂亮,自己身后一大堆雄性畜生,他藏了一个月的对象就这么被人看见了。 哪怕在学校里看照片,他从来都是避着人,敏敏对他来说就是珍宝一样的存在,他想藏起来,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骁哥,好美好乖的姑娘啊。”肖汉和包打听小葛站在张骁的身后,他俩今天出校逛逛北京城,两人都是外地人,来学校一个多月了,都是封闭训练,今天可算是解禁能出去逛逛了。 小葛道:“动心了没?不像是有对象的样子,应该是哪个大兄弟的妹妹。” “我的大哥在那里?您丢了一个妹夫!”肖汉顺着他的话接口道。 “你信不信,这姑娘撬动了大半男同胞的芳心,让人看得小鹿乱撞。” 张骁的拳头更用力了。 “骁哥,你动心了吗?哦,也对,你有对象。” 张骁的脸色黑如锅底:“她就是我对象,你们给我叫嫂子!” “啊?” 校门开了,一个个递上条子做登记出行,张骁排在第一位,自然是第一个出来,他三两步冲到了心爱姑娘的面前。 张骁瞪她:“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家。”姜敏把手上的包子递给他:“吃了早饭没?这是我亲手做的包子,还热乎着。” 张骁拿着包子,手心暖呼呼的,还是很气! “骁哥,这还真是你对象?” 肖汉两人走过来,姜敏温柔笑着跟他们打招呼,请两人吃包子。 “嫂子亲手做的包子,有口福了。” 肖汉小葛一人拿走一个。 姜敏有些奇怪看了小葛一眼,肖汉就不说了,瞧着二十上下的年纪,而这小葛戴着眼镜,年纪……看起来很有年纪了,姜敏有些犹豫:“你也叫他……骁哥?” 小葛叹气:“谁不喊他一声骁哥呢,这可是我们公安大的魔鬼。” 姜敏:“……”魔鬼? 仗着有姜敏在,肖汉也开起了玩笑:“嫂子,你可一定要管管他,这家伙真是太过分了,我们全都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他简直就是个令人发指的大魔王,不,魔鬼!” “他对我们心灵和身体都造成折磨。” 张骁吃着包子,冷冷瞥着他们俩,记小本本。 姜敏猜测道:“是他行为太散漫了吗?上课不认真听讲,也不好好写作业?” 小姜同志知道自己这个对象,曾经的目标是当个大混子,并且拉她一起当混子,以啃老吃他爹为荣,目标是当一个贤夫良夫。 考上大学后,这家伙故态复萌了?给别人拖后腿了?还能成个魔鬼? 小葛擦了擦头上莫须有的汗水:“嫂子,你是对骁哥有什么误解吗?” “我们特别好奇这魔鬼打小是怎么长大的?”肖汉目光灼灼看向姜敏。 姜敏满头雾水:“?” “嫂子,他太畜生了啊,简直不是人!”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跑操快,打架狠,更可恶的是文化考核还门门第一,他是人吗?” “还有更可恨的,他那内务情况,被子叠的比教官都好,我睡他隔壁,我可遭大罪了!”说着,肖汉就要哭起来,“每次就拿我和他的作对比。” 姜敏:“……” “所以,嫂子,这魔鬼打小是在什么严苛的环境下长大,才养成了这难以企及的庞然大物。” 姜敏淡定道:“我们家骁骁从小的目标是当个混子,及格就行。” 张骁:“……” 肖汉和小葛齐声道:“不可能!” 这要是混子,那他们可不活了。 张骁吃完了两个包子,拉着姜敏的手,“敏敏,别跟他们废话,咱们回家去。” 姜敏点点头,她跟两人招呼道:“要不再拿个包子去吃吧,我亲手做的。” 这时候的姜敏,还打算在张骁两个同学面前扮演一副乖巧漂亮的好对象面孔,毕竟她的样貌有天然优势。 拥有一个又漂亮又乖巧笑起来甜甜的女友,绝对会得到一众男同学的羡慕嫉妒。 这是宋清越享受过的待遇,姜敏希望自己心爱的对象能感受到比他更高一级的待遇,这一次,是她真真切切爱自己的小弟弟男友,没有半分委屈,也不是作秀,她心甘情愿一大早跑过来找他。 果不其然,小葛和肖汉羡慕坏了,“骁哥,你可真是好福气。” “瞒了这么久,不让我们知道你有这么漂亮的对象,连照片都不让人看。” “人还是北大的大才女……还是北大的姑娘漂亮啊!” 嘤嘤嘤,咬手绢,想到这北大的姑娘一大早跑来校门口等骁哥,更羡慕了。 这魔鬼的对象,跟个天仙似的,老太爷啊,你也太过分了,这不是送羊入虎口? “嫂子,你是北大法律系的?”肖汉突然想起一件事,顺口问问:“听说你们北大法律系有个猛女,你听说了吗?” “她真的长得五大三粗三头六臂一拳能打死两个老师傅?” 姜敏:“……”这是不是越来越离谱了啊。 小葛同样眼巴巴地问:“说得那么玄乎,她究竟长啥样?” 张骁咬一口包子:“……” “你们看我长啥样。”姜敏微笑指了下自己的脸,内心迎风流泪,她现在这名声,是不是在京城所有高校里都传遍了。 “嫂子,您漂亮,大美人,长得跟一朵花似的,我看古时候的四大美人都没你好看,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啊!” 姜敏:“我叫姜敏。” “啥?”肖汉觉得这名字有几分熟悉,小葛却是倒抽了一口气,不可置信瞪着姜敏:“那你……那你就是……” 姜敏撩了下额前的头发,谦虚道:“区区不才,汝口中的猛女正是鄙人。” 小葛和肖汉瞪直了眼睛。 张骁抓住姜敏的手腕:“别搭理他们了,咱们回家去。” 走到自行车旁,张骁骑上车,姜敏坐在其后,抱住他的腰肢,在身后两人大跌眼镜之下,小情侣扬长而去。 重回七七年 第60节 靠在他身上,姜敏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张骁:“我们家敏敏厉害,不过要注意些,别以身犯险。” “嗯。” 姜敏贴在他身上,许久没见过了,再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姜敏感到一阵安心,不,她安心的太早了,这家伙似乎又长了点,希望这只是她的错觉。 姜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说起了来时的打算,“先别回去,咱们俩出去约会吧,就像普通谈对象的男女一样,我们学校姑娘多,就这么开学一个月,成了好多’校对‘,还有班对。” “他们平日里约着早上起来跑步,晚上牵手在草坪里散步,等到周末,骑着车出去玩,去看电影,逛公园……” “我弟他们拍的电影上映了,咱们等会儿先去看电影,再去公园里逛逛——” 张骁没说话,骑着车继续向前,姜敏看了一会路,发觉不对劲,“电影院在那边!” 张骁继续向前开。 姜敏已经猜到了他的目的,在他腰侧狠狠拧了一把,一股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他骑车把姜敏带回了军大院,张坚不在家,家t里有他们俩,打开门,张骁给姜敏递了个档案袋,自己跑去洗澡。 姜敏拆开档案袋,发现里面装得都是各种荣誉材料,什么训练标兵啊,什么大赛第一名,党团资料,学生会主席聘书……这才开学一个多月,竟然攒了这么多东西,看来这家伙大学生涯丰富无比。 还给他当上班长了。 想到自己的体育委,姜敏就有些惆怅,为什么是这家伙当班长,当学生会主席,咋不是他来当体委,这辈子头一回见面,这家伙就在打篮球,还拿篮球砸她。 正在姜敏腹诽之时,张骁已经洗好澡换了身干爽衣服出来了,他俯身将姜敏拦腰抱起,贴在她耳畔低声道:“敏敏姐姐,我在学校优秀又听话,是不是该给些奖励。” 姜敏掌心抵住他的额心,这下真有了羊入虎口的绝望感,该庆幸这头大老虎还有起码的用餐礼仪吗? 她小声嘟囔一句:“我也要洗澡。” “我抱你去。” “你这个混蛋你出去!” 这家伙果然是个魔鬼,现在早就不跟她客气了,她抽抽噎噎洗完澡,又给他抱出去,总感觉嗓子要哑了,过往的经验不中用了,她的“无敌金身”破了。 这世上无论什么技能,都是熟能生巧,那种事情也一样,一个月没做了,就跟停下一个月没跑步一样,身体对这件事感到生疏,也完全没有做好准备,一切回归最初。 “这还是白天,是大早上呢!” 张骁理所当然道:“发奖励当然是白天啦。” 就像是开了一场万人大会,不过是发一个奖励,竟然持续了几个小时,颁奖人嗓子哑得说不出话,也被获奖者的获奖词弄得眼泪稀里哗啦地掉。 所有的一切都回归了最初,姜敏已经迷迷糊糊了,她也没有数,少说也有个五六次,六七次,这家伙就是个畜生,是他们口中活生生的魔鬼。 累计满了一个月的愧疚值,在这天直接清空成零。 回来的时候,还是晨光大好的日子,早晨八九点的太阳,穿过透明的窗户,铺满了整个房间,这么好的日光,却被人无情地拉上窗帘,阻挡在外面。 即便有些日子没住过了,在康婶的照料下,房间依旧纤尘不染,大熊猫布娃娃被掀翻掉落在地,早上在众人眼中如同天仙一般的衣裙,才穿了不到四小时,便被塞进洗衣桶。 姜敏中午没吃饭,一直睡到了日落黄昏,窗帘被人拉开,落日把云霞都染成了一片金色,一团一团的灿金色,像是秋日里成熟的稻田。 夕阳的余晖照在她的脸上,将她的脸庞抹上了一层金色的胭脂,又密又长的鸦羽睫毛,浅浅抖动时,好似掉着金粉。 姜敏侧过身子,仍旧不想醒来,男人走过来吻住她的唇,将这个童话里的睡美人叫醒。 姜敏揉着眼睛,怒气冲冲瞪着他,眼前的男人身材高大,却穿着一身雪白的围裙,干净利落的寸头,脸部的线条流畅而带有咄咄逼人的锐利。 小姜同学无比心酸,幸幸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醒来的时候。 张骁拦腰抱起她,姜敏则毫不留情一口咬在他脖子上,留下两排绯红的牙印。 “我马上要回学校了,还要晚点名。” 姜敏身体一僵,想起了自己在他身上留下来的抓痕,羞耻哽咽道:“你们不是公共澡堂吧……你就说你家养了猫。” 她扒拉了一下张骁的寸头,无比悲哀的发现这家伙头发挡不住半点牙印。 张骁嘴角勾起:“放心,我洗澡,没有男人敢看我。” 姜敏:“……你是魔鬼吗?你到底做了什么。” 可恶,以后绝不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那是他们太自卑。” 张骁将人抱下楼,他刚才穿着围裙做了三菜一汤,两荤一素加个汤,他叮嘱道:“锅里还煮着红豆粥。” “你养猪呢。”姜敏吸了吸鼻子,没好气道。 张骁笑了,他眼睛里带着腻死人的温柔:“好好吃饭,锅里的粥吃不完放冰箱里去,给你明早留着……明早你就别出去了,在家里等着我,带你去看电影,逛公园。” 姜敏:“……” 姜敏给他检查了一遍档案袋子,确定无缺漏后,让他带回去,张骁提醒她:“记清楚了哦。” 姜敏疑惑:“我为什么要记清楚。” “那我下次又拿这些来讨奖励?”张骁一副精打细算的市侩模样。 姜敏急道:“不不不,我得做登记。” “晚了,我急着走了,下次吧。”张骁笑眯眯看着她,刚才提醒的人是他,现在说没时间的也是他,他就是故意这么说,先挂上号,下次再领一波奖励,达成双赢的目标。 “走吧,你走吧。”姜敏有些忧郁地看着他,“这一天什么事都没干就结束了,我都还没来得及跟你好好说话。” “够了。”张骁笑着摸了摸她毛绒绒的脑袋,她的长发垂落在肩头,两人站在门口,头上的星光照耀在她脸上,他低声道:“我现在耳朵里全是你的声音。” 姜敏选择狠狠踩他一脚,毫不留情。 踩完了之后,想到他要走,终究舍不得,扑进男人的怀里,埋在他胸膛里掉眼泪。 “你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张骁哄她道:“我明早上就回来,咱们先看电影,再逛公园,我送你回学校。” 姜敏点头。 第二天姜敏醒的很早,想着张骁让她别去校门口等着,她就乖乖巧巧在家里吃了早饭,又想着要去看电影,于是精心换上一套衣裙,又把头发折腾了一遍。 张骁果然回来得早,他一回来,把见缝插针这个词发挥得淋漓尽致。 温柔地要了她前面两次,糟蹋了她一早上的精心准备,尽管留存了她的体力,却害得她没心思打扮,胡乱梳个大辫子,一脸清汤寡水外加朴素衣裙和他一起出门看电影。 男人的嘴巴还特别甜:“你今天出门打扮得好漂亮。” 姜敏呵呵。 他们看了弟弟姜诚平拍的知青电影,又在饭店里吃了小炒,下午逛了公园,公园里有篮球场,很多人打球,姜敏让张骁传授自己几招篮球速成秘籍。 她嘟囔抱怨:“你当班长,你当学生会主席,我却成了体委,还要参加篮球赛——死马当活马医吧,你教我临时抱抱佛脚。” “周三要跟法一班的比赛,我也不想输得太惨。” “你早说啊。”张骁这下有些意外看向姜敏,他这媳妇儿竟然还要打篮球,他能在球场上看见自家宝贝儿的英姿,“你们周三比赛,是傍晚吗?我能不能进去看?” 姜敏眨了下眼睛:“你出得来吗?你不在学校?” “你老公我明天去分局刑侦队参观学习,晚上应该是不用晚点名了。” “为什么?你是个刚入学的学生。” “出了大案子,缺人,去打杂的,我们这些牛马学生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张骁一言难尽摇摇头:“公安缺人,之前训练的时候,还把我们叫过去执勤,我头一次穿上那制服,还没穿热乎,一出分叉口,一个人喊我警察叔叔。” 张骁指着自己:“那人起码十五六岁了,他喊我叔叔。” 天晓得他也才十九啊。 姜敏被他逗得笑岔气了,她觉得自己读大学头一个月经历的事情已经够波折了,结果这家伙更加精彩。 “我还没见过你穿制服的样子呢。”姜敏扯了下他的衣袖:“那你明天或者后天傍晚,夜里有时间吗?来给我们做个特训呗,起码别让我们输得太难看。” “敏妹,有点志气。”张骁眨了下眼睛:“咱们要赢!” 第65章 二合一 傍晚姜敏回到学校,想把篮球队员叫过来训练一番,熊佳丽却口口声声说:“解散了,我们不干了,你一个体委都不训练,还要我们做什么。” “我不参加了,我退出。” 姜敏又去问了其他的篮球队队员,熊佳丽和孙玉霞都说不参加了,其他的也不太想训练,“我还要学习呢。” “到时候输了多难看啊。” 现在队伍里,就剩下姜敏、廖飞燕和陈圆,她回到宿舍,问其他的舍友愿不愿意参加篮球比赛。 “熊佳丽带着她们说不参加了,你们谁愿意帮忙过来凑个数,事后我请你们吃饭!” 蒋木兰出声道:“吃饭就不用了,敏敏姐,不会打能参加吗?” “可以的。”t 蒋木兰答应道:“我参加。” 王师师道:“嫌人矮不?不嫌弃我也参加。” “成,加你一个。” 李丝陶道:“你俩都去了,那我也去吧,咱们可是政法三女侠。” 姜敏乐了:“那行,算算看,这么一二三四五六,有六个人了。” “戴眼镜的行不行?”平日里不吱声的王雨晴从床帘中间冒出头,“我没打过篮球。” “行啊,那都一起来,咱们四零八集体出动。”姜敏这下才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寝室的舍友才是自家人,有困难,她们是真的帮啊。 以后训练也方便了。 姜敏视线看向艾小冰,艾小冰歪着头:“看我做什么?我不去。” 姜敏收回视线,忽略掉寝室里唯一的不稳定因素,她微微笑道:“那咱们明天晚饭后半小时开始训练。” “我专门找了个教官。” * 下午五点,太阳西垂,天空像是一大块浅蓝的幕布,一层一层的白云,像是海水中的浪花白沫,不停地波涛翻滚。 重回七七年 第61节 只有浅浅的一束金光照在食堂门口,四零八七个人一同去食堂吃饭,沿着台阶往上走,她们今天都换上了方便运动的装束,吃完饭散了一圈步,天空的幕布逐渐加深成墨蓝色。 云海翻腾,天上的金光越来越弱,月亮藏在翻滚的团云之间,时隐时显。 一米九的高大男青年带着帽子,沿着校道一路走来,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他的身高,如同黑夜中发光的警报器,吸引无数人的注意。 姜敏见他这样,觉得他更适合当一名军人,不适合当警察,起码是干不了卧底便衣一类的工作,这丫的太显眼了,长得又高又好看! 说起来,三军仪仗队更适合他发光发热。 不过他的身高,在威慑方面带给人极大的压力,对于一米七左右的人来说,这么一个大块头出现在你面前,他存在的本身,就是施压。 张骁穿着宽松的运动服,脖子上挂着口哨,王师师和李丝陶见到他,啧啧两声,冲着姜敏挤眉弄眼,“原来这就是我们的教官啊,体委家的童养夫。” 蒋木兰和王雨晴懵了:“童养夫?!” 姜敏忍俊不禁。 张骁不是空手来的,还带了一大包肉干奶糖,和十瓶北冰洋汽水,塞进姜敏的怀里:“姜队长,请你队员吃好吃的。” “好好照顾我们家敏敏。” 王师师几个起哄:“哟哟哟……” 廖飞燕仔细瞥了几眼,惊讶道:“好财大气粗啊。” 陈圆点点头,奶糖比较贵,更别提还有汽水和肉干,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了,整得她们有些不好意思。 李丝陶道:“这可是未来警察叔叔买的零食。” 姜敏:“……”不行了,她想笑。 张骁摆出了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样子:“这两天好好训练,如果打赢了,我请你们吃饭。” “太破费了吧,真不好意思,敏敏,管管你这个童养夫。”王师师给姜敏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傻大方,没必要。 姜敏:“现在我们班篮球队都是同寝室的人,让他请你们吃顿饭也是应该的,咱们加油,争取赢过法一班。” 李丝陶真相道:“敏敏,你骗人的吧,谁家的童养夫这么财大气粗。” 姜敏:“对,这叫吃大户,别放过他。” “小姜,原来你骗人。” 姜敏失笑:“也不都是骗,他十几岁上我家倒是真的,死乞白赖闹着要我给他当对象。” “他那时才这么点儿高呢。”姜敏比划了一下,“现在蹿成这样了,这不是童养夫是什么?” “哇!青梅竹马。” 王师师问:“那我们叫他什么好?” 张骁道:“叫骁哥吧。” “他叫张骁,叫他名字就好。”姜敏跟着说明。 “行,那就骁哥了!”王师师嘿嘿笑着,主动喊了一声,其他人跟着你一声我一声的喊骁哥。 张骁拍拍姜敏的肩膀:“敏妹,你也喊一声。” “好好好,骁哥骁哥,你是警察叔叔,你最大。”姜敏顺从他,一群人开始在灯光下练球。 张骁这个家伙,真不愧是“混子”出身,别的不说,歪门邪道会很多,不一会儿,就给她们想出了“篮球速成秘诀”,就跟以后的驾照考试一样,按点位投篮打配合。 姜敏同学本人在下乡插队时就展现出了别样的投弹天赋,现在用在投篮上,恰如其分的发挥了作用。 张骁细细教她在什么点上,怎么用力,怎么让篮球更准确投进篮筐。 “进了!三分球!”星空之下,姜敏仿佛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连续投中好几个球,她终于感受到了打篮球的快乐!快乐就是篮球进入篮筐的那一瞬间! “打篮球也太简单了吧。”姜敏那颗想要获胜的心一瞬间膨胀起来。 张骁无言以对,心想小姐姐,你这是站在原地傻瓜式投篮。 “那行,咱们来实战一回,我拦你,你投球。” 姜敏欢快答应,随后感受了一波自己的球怎么花式被抢。 别说是投篮了,她连个球都摸不到,她严肃批评道:“你欺负人!” 张骁笑着把球扔给她:“让给你。” …… 虽然挫败感很强,但在张骁的陪练下,姜敏感觉自己的技术水平蹭蹭上升,她玩得意犹未尽,头一回发现体育运动这么好玩。 跟打羽毛球这些活动相比,篮球这类的团体合作运动更有意思,讲究配合,讲究策略,也更具有观赏性。 “你以前也没跟我说打篮球这么好玩,早知道邵泽他们叫你去打球,我也跟着你们一起打。” 张骁:“……” “敏妹,野心别膨胀的太快。” 某野心勃勃的猛女已经在畅想自己成为女子篮球赛冠军,并且在球场上投出个个三分球,坐实她法律系猛女的称号。 这种畅想带来的多巴胺分泌让她不知疲倦,缠着张骁继续练球,其他人折腾三四十分钟后,已经个个气喘吁吁,走到边上喝汽水。 蒋木兰感叹道:“敏敏姐真的好厉害!” “姜敏体力过人啊。”王师师擦着头上的汗,她是服气的,她心想眼前这一对小情侣,那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折腾了大半天,姜敏可算是累了,张骁把她扶到旁边休息,满头大汗的姜敏看着眼前脸不红气不喘的男人,可算是明白了肖汉他们的控诉,她骂了声:“你真是个畜生。” “魔鬼!” 想到自己累得快要晕死过去的时候,身边还有个优哉游哉的家伙,这人不是畜生是什么?简直就是逼死人的魔鬼。 张骁挑眉:“要是别人骂我,我肯定要记他小本子,但是敏敏姐姐骂我,我甘之如饴。” 他凑近了眼前人,小声在她耳边道:“敏敏姐姐,我能对你更畜生些吗?” 姜敏猛然抬头,她的脸颊被汗水湿透,像是蒙上了一层水膜,水汽的蒸腾下,脸颊红扑扑的,白里透着红润,不远处头顶上悬着橘色的灯光,灯光闪烁出来的光辉和她眸子里反射的水光形成一条线。 她算是明白了,这家伙每次喊她姐姐的时候,就是想干她的时候。 每次弄得她哭,还要不停地喊她姐姐。 还说不记仇,最小心眼最记仇的就是他,丫的到现在还在介意她当初嘲笑他毛都没长齐。 姜敏轻咬着下唇,她揩了一下汗,决定不再跟敌方硬碰硬,下一秒,她那一双原本就水盈盈的眼睛变得更加潋滟多姿,抬起水眸,可怜巴巴望着眼前的男人:“骁哥哥,你不能这样。” 张骁倒抽了一口气,无声地说了句:草! 背对着所有人,张骁和姜敏一同坐在草地上休息,他的身体僵硬,拿起旁边人的左手,从自己的腹肌一路往下。 当姜敏抓住那把坚硬如铁的匕首时,她也满眼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小声吐出两个字:“禽兽。” 张骁恶人先告状:“是你勾引我。” 姜敏做了个剪刀的手势,咔擦咔擦。 张骁抱拳做了个女侠求饶的手势。 姜敏乐了。 笑闹了一会儿,时间不早了,姜敏和其他人回宿舍,张骁还要趁着夜色赶回去,两人挥手道别。 王师师感慨道:“小两口感情真好,可惜我家那口子不在这。” * 周三傍晚,与法一班的篮球比赛正在进行。 整个法律系八十多人,外加国政系的三十来人和经济系的八十多人,全都围在篮球场边上,如同一圈人形长龙,观看这场比赛。 每当篮球进筐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声喝彩。 事实证明,临时抱佛脚并非没有作用。 当时密密麻麻的枝叶间流t动着黄昏的暖金色,烘托出热烈的氛围,姜敏远远投出一个三分球,被熏染成橘黄色的天空下,人群爆发出声声喝彩。 “姜敏!姜敏!” “法二班必胜!” …… 姜敏不出意料被针对了,不过,篮球队的几个人互相递了眼神,牢记她们的速成傻瓜秘诀,哪怕只学了三板斧,那也是程咬金的三板斧,足够应付眼前的场面。 “木兰,球给我。” “又中了!” 裁判吹哨子,比分58:8,完全是压倒性胜利,残阳下,姜敏笑容灿烂,暖黄色的光照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光,她站在落日中,辉煌而神圣,在那一瞬间,有如神祇。 张骁一看大比分,他的嘴角抽抽,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家敏敏还真是好运气,对方偏要让她原地傻瓜式投篮,接连三分球。 ——菜鸡互啄。 更别说还有旁边的议论:“打得还挺不错,昨天看得那场,打了半天,八比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踢足球呢,看得我着急啊!” “投篮投了无数次,愣是没一个投进去。” “那是法律系的姜敏?雾草,我梦中的女神!” “她有对象了没?” “听说是有了,边上那个大高个,最高的那个,就是她对象,有一米九呢。” …… 整个篮球场成了姜敏一个人的秀场,一场篮球比赛也被她玩成了投篮游戏,最后比分是夸张的108:37,对面直接想投。 熊佳丽和艾小冰站在对角线上,两人脸上根本笑不出来,尤其是熊佳丽,她都没想到法一班如此拉胯。法一班有两个水准好的,她们女体委一米七五,在中学时打过篮球,熊佳丽还以为碰上她们班,姜敏会输得特别惨,结果比分打成这样。 “姜敏!姜敏!姜敏!” 四保一,绝大部分甚至可以说是所有得分,都是姜敏一个人拿的,旁边人的尖叫声疯了,熊佳丽后悔极了,明明应该是她大出风头的时刻,却把姜敏送上神坛。 雾草,她不只会投篮吗,这些煞笔,去抢她球啊! 熊佳丽在心里为姜敏喝倒彩!盼望法一班体委下半场雄起,盼望奇迹出现……然而,最终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比分以巨大的悬殊落幕。 比赛结束,两方队长拥抱,法一班女体委黄丽娟抱住姜敏死死不撒手,嘴里叫嚷:“咱们法律系的大宝贝,冲冲冲,咱们一起争夺校园冠军!” 重回七七年 第62节 她何止是投敌,现在是全身心被敌方主将征服,恨不得立刻改头换面,本身她们都是法律系的成员,输成这样倒也没生气,毕竟只是“内斗环节”。 之后还要挑选表现最优的球员进行重组,代表整个法律系和其他系的比赛。 黄丽娟激动地表示,这个队员她要了! “姜敏,你要带领我们夺冠!” 姜敏表现的如此突出,原本没什么好胜心只是勉强组织起来的法律系女子篮球员们,此刻都有了想要抱大腿争荣誉的野心。 有了获胜的希望后,原本还想退出的球员全都不想走了,尤其是法一班的几个,死死抱住姜敏,这就是她们的新队友。 “敏敏,你也要带我们这么赢一次!” “咱们两班队员扩充重组!” “我感觉咱们系能进前三!” …… 姜敏雄心万丈道:“咱们法律系女子篮球队拿第一!” 获得如此压倒性胜利后,姜敏登时野心膨胀,她擦了擦汗,从人群中走出来,来到了张骁的面前,炫耀显摆道:“怎么样?你敏敏姐厉害吧,这样的比分你打出来过吗?” 张骁失笑:“……” “服气,敏敏姐厉害,把你的队员叫过来,请你们吃饭去。” 姜敏招手去把人喊过来,后来干脆把法一班的都叫过来,一起热热闹闹去吃饭。 这么一场篮球打下来,姜敏这下彻底在北大法律系扬名,成了个响当当的人物,这一次还跟上回不一样,之前传言虽然都说她“一拳撂倒两大汉”,可大家觉得言过其实,吹嘘的成分居多,可她在球场上的英姿,是每个人看得见的,名副其实啊! 很多人都被她所折服。 不得不说,体育比赛最容易增进感情,这么一来二去,姜敏跟法一班的都混熟了,他们整个七七法律系八十来个人,等到几十年后重聚,大家都成为国内外政法商界响当当的人物,回忆起当初的校园生活,没有人不记得姜敏。 她们热热闹闹一群人去吃饭,孙玉霞见她们风光离去的背影,内心的后悔自不必言说,她埋怨熊佳丽:“都是你胡乱折腾,你还说她不好好训练,人家比你打得好多了。” 如果她不退出,今天风光的人也有她一份,吃饭热闹的也有她一份,而不是只能在球场边上看着人家辉煌骄傲。 熊佳丽也后悔,勉强道:“都是她对象的功劳,听说是她男人来帮忙训练。” “球都是她投中的吧?那也是姜敏自己有本事。” 孙玉霞:“听说她对象还是公安大学的……他们学校应该挺多大高个吧?” “他们去吃饭,会不会叫几个公安大的出来,兴许就有看对眼凑成对的……” 想到这里,孙玉霞更是后悔,谁不想找个高大英俊的对象?还都是大学生,人家毕业后当公安警察……跟她们学法的姑娘完全是志同道合的好搭档。 都跟法律法规打交道,聊起来也有共同语言,不至于鸡同鸭讲,重点是人长得又高又俊! “她对象是公安大学的?”艾小冰抓住了其中的重点,她想起一件事,“公安大学管理严格,晚上还要点名,非周末不可能出来,出来也只能是白天,晚上还要回去点名,姜敏那个对象要是公安大学的,他怎么可能现在出现在这里。” “骗子啊,姜敏她说谎,要不就是他对象说谎,冒充公安大学的学生!” 艾小冰眼睛越来越亮,她抓住了姜敏的小辫子,让她今天这么风光,她一定要揭露她对象是个假的公安大学生。 * 姜敏一群人在饭店里吃了小炒,都是姑娘,全都不喝酒,热热闹闹的,个把小时吃完了,联络完感情,人也三三两两散了。 她们一群姑娘聚餐,张骁坐在一旁看着,没怎么说话。 散场后,姜敏问张骁:“你今天怎么没吃多少?要不要陪你再去吃点?” 张骁僵硬着脸色摆了摆手,他今天见了尸体,还亲眼见了法医解剖,可把他给恶心坏了,那人脑袋都被砸碎了,还有那股味儿……张骁闭了闭眼睛,这两三天他都没怎么睡好,白天里看了很多案宗,一张张血腥的凶案现场,哪怕是黑白照片,都看得人触目惊心。 “我去看了现场……有点受不了,没事,他们都说,习惯了就好。”这时的张骁终于发现自己还是没见过世面的新兵蛋子,他以前还挺得意自己的枪法和格斗水准,可若真把他放在惨烈的战场上,他也不过是个没经验的瓜娃子。 他甚至还没用真枪打过真人活靶子,他知道子弹打穿身体,打穿脑袋是什么样的理论数据,却不知道鲜血和脑浆崩裂开来,空气里的风是什么样的气味,他的五感又将切身体会到什么。 姜敏握住他的手,明白他说得是什么,有点心疼他了,这家伙也不过才十九岁,“怎么会,你才是大一的学生啊,为什么会让你……” “所以说啊,人,就得藏拙。”张骁眨了下眼睛,调侃道:“谁让你老公我身手枪法好,又会外语又会画画,这不就被抓壮丁了。” “外语我还懂一点,是让你去看设备,还是跟对外人员交涉?可跟画画有什么关系?” 张骁:“有些特殊物品要画出来。” “啊?”姜敏愣住:“我还以为让你去画犯人呢,你画人物挺传神的。” 张骁:“……我只想画我老婆。” 他,张骁,虽然不追求艺术的极致,绘画也只是为了陶冶情操,不,他没什么追求,就是画着玩,他可不想画犯人。 “噗——这可说不准,也许让你画通缉犯,你不是说了,你见过一个人,肯定能记起他的人脸细节,比照片还准确,兴许以后就让你专门画通缉犯。”姜敏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同志你任重道远的样子。 他外公沈家那边出了那么多文艺大才子才女,恐怕还没人把技艺用在这方面发光发热。 张骁失笑。 姜敏踮脚摸了摸他的脸,关心道:“那你以后自己小心点,还难受吗?” 张骁立刻捂着肚子假装难受t,实际上跟她说了会儿话,早就好了,他根本就不怕血腥,甚至还会觉得有点刺激,但这些话就不好说出去吓着姑娘,真把他当禽兽了。 ……卖个惨,最好再听自家媳妇儿说几句关心的话。 别看他拔枪比谁都快,但他只是个“娇弱单纯”的十九岁大男孩。 姜敏把他拉到角落里,两人头顶繁星满天,月亮都被敛去了所有风华,她抓着他的手臂,侧脸精致而温柔,微微用力拉下他的头,抱住男人的后脑勺,踮脚吻了上去。 后来觉得不方便,干脆脚心一蹬,抱住他的脖颈,长腿环住他的腰肢,两人在浪漫的银河下,深深地吻在了一起。 好半天,相贴的影子才分开。 “这样够不够,我很用心安慰你了。” 张骁:“真行,我饿了。” 姜敏:“……你最好是真饿了。” “以后不想经历这种事,那你就好好藏拙吧,当你的混子去。” 张骁含笑望着她:“那可不行,我得抓住机会,将来少说也得混个厅长当当。” 姜敏腹诽:“你这家伙,要么想当混子,要么就想混最高处去,还最少当个厅长,真有野心。” “你呢,你刚才还说要拿篮球赛第一。”张骁觉得这姑娘才是真正蓬勃的野心,这才学了几天球啊。 “哼。” 说是这么说,姜敏也没真想过自己能拿下第一名,在之后的日子里,张骁回学校上课了,只能周末出来,两人周六过着没羞没臊的日子,周日一起打会儿篮球,在学校训练一会儿……日子如流水一样过去,还真让姜敏法律系的女子篮球队打进了前四强。 法律系的男子篮球队早就惨遭淘汰。 最后是姜敏所带领的法律系女子队和物理系女子篮球队争夺最后的冠军。 冠军赛定在周六下午,在学校体育馆进行。 原本这一次篮球赛并不被大家重视,可这么一步步打上来,已经成了全班的焦点,法二班所有班干部开了会,决定无论拿第一还是第二,周日全班都出去郊游野炊,为球队庆祝。 “带’家属‘吧,有家属的把家属带过来!” “姜敏,你对象在公安大学,让他也带几个同学来。” 姜敏摇头道:“这不太好吧,那不就成了家属串家属……何丽说’家属‘不用收费,带那么多人,我也没那么厚脸皮。” “下次吧。” 艾小冰眼见此时的姜敏风光无限,心想就让她戳破姜敏的谎言,她哪有什么公安大的对象。 到那天,她找个真公安大的过来,一试便知。 第66章 北大新生女子篮球比赛决赛在体育馆进行,这天是周六下午,体育馆里座无虚席,十几个系的学生都来了,还有不少人站在过道。 “我的天,这么多人!” “那可不,姜敏啊!政法院女侠,法律系第一美女,和中文系那三枝花不分上下。” “我觉得她比中文系那几个好看多了,就不说脸吧,这身材真没得说,极品。” …… 这么一场场的篮球赛下来,不说是其他的学校,至少在北大,姜敏打破了曾经“五大三粗三头六臂”的谣言,被公认为法律系系花,甚至绝大部分的北大学子认为她才是货真价实的北大校花。 无他,这姑娘除了脸长得好,身材更是一等一的绝,胸大腰细腿长,皮肤白皙紧致滑溜,从看台上望去,她仿佛全身上下都在发光。 和她相比,中文系那几个,着实过于消瘦干巴了不少。 除了中文系的美人,另外的校花候选人则是西语系的毛云娜。西语系的美女非常多,且打扮都很时髦,走在靓丽的最前列,而毛云娜是其中的佼佼者,她生得美艳大方,性格爽朗,笑起来和玫瑰一样,明艳动人。 毛云娜好看是好看,可她和姜敏放在一起比较,又觉得她少了一分沉淀的气质,惊艳只是在一瞬间,却不耐看。 姜敏美,更美在她的气质。论身材,不输西语系毛云娜;论气质,不输中文系三美,可谓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 毛云娜是今天篮球赛的啦啦队,穿着健美操服装,手拿彩球,跳了开场舞蹈。 “姜敏!姜敏!姜敏!” 姜敏挥了挥手走上场,和毛云娜擦身而过,毛云娜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姜敏和她对视一眼,目光又平视前方。 哨声响起,上半场开始了。 整个篮球场沐浴在月华一般柔和的灯光下,体育馆四面窗户打开着,透进来白色的光铺满观众席作为,球员在场上跑动着,篮球跳动着,投进篮筐的声响赢得满堂喝彩。 “54:32” “98:65” …… “赢了。” 姜敏被好几个人抱了起来,耳边全是欢呼雀跃的声音,她的心脏蓬勃跳动,去寻找观众座位席上的人,老天爷,她这么一个不懂篮球的人,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拿到了女子篮球赛第一名,莫非她真是个被耽误的体育界新星? 错觉!那肯定是错觉,因为大家都是业余的,才能赢得这么轻松。 不过,能拿到第一名的感觉真好。 姜敏抱着篮球,宣传部的好几个人拿着相机对她咔咔拍照,“好好好,换一边。” 重回七七年 第63节 “姜敏,今天过后,你就是写进我们学校校史的人!” 姜敏哭笑不得:“不至于吧,我进校史?” “那当然了,北大恢复高考后首届新生女子篮球大赛冠军,还是个大美人篮球队长,咱们学校的历史必须得留下你这么浓墨重彩的一笔。” …… 拍完集体照,领了集体奖状和个人奖状,更有出乎意料的奖品,那就是这学期食堂吃饭免费,可以去食堂吃霸王餐了,篮球队队员都有份。 人群散开后,一行获胜的人去校外吃饭庆祝,姜敏很高兴,还跟队员们喝了酒,被法一班黄明娟灌了好几杯,还有几个东北河北的姑娘,那是真能喝。 姜敏喝了几杯,被张骁带回家的时候,已经脑袋晕乎乎,头昏目眩,真别说,她醉了之后,嘴里的话也说个没完。 “好累好苦,我不想喝了,我想睡觉。” “好好好,带你回去睡觉。” 面对这么一个小醉鬼女友,自然不好送回她家去,张骁把人带回了军大院,正巧碰上张坚在家,张坚和康婶翘首以盼:“怎么样,赢了吗?” “自己看。”张骁搂着自家媳妇儿的腰肢,把奖状塞给张坚,上面是明晃晃的“冠军”。 张坚这下乐坏了,那嘴都快裂开到耳根去:“闺女啊,你真棒!” 姜敏双颊酡红,只知道傻笑。 “喊一声爸爸。” “……爸爸。” 张骁黑着脸,他冷冷道:“你们这边闺女爸爸的,那我成了什么?” 张坚冷漠道:“偷我闺女的贼人——” 说着,他自己都没忍住破功笑了,一个人抽走了奖状,“我今天不回家了,你好好照顾敏敏。” 张坚拎起奖状往外跑,准备一家家炫耀去,先是不经意假装奖状被吹飞了,再解释道:“我家敏敏得了冠军,北大女子篮球赛冠军。” 其他人:“……” 睡在房间里的姜敏迷迷糊糊去摸自己的奖状,“我奖状呢?” “老头子拿走了,他就这样的人,出门显摆去了。” 姜敏仰躺在床上傻笑,不是做梦就好,屋外又是夕阳,浅浅的暖光披拂在她酡红的脸颊上,好似给她蒙上了一层轻纱,欲迎还拒,欲说还休。 张骁喉结滚了滚,低头吻她的唇瓣。 姜敏“啪”的一下拍开他的脸,这个小醉鬼大舌头道:“明天我们班的人出去野炊郊游,你要低头做小,好好伺候我……喊姐姐!” “姐姐,时间不早了。”他要回一趟学校,但他还是如同煎鱼一般,把两面都照顾的“面面俱到”,只是没来得及煲一锅鲜美的鱼汤,只是草草替她擦拭了身体。 小醉鱼晚上爬起来重新洗了个澡,骂了一声:“混蛋。” 第二天醒来,宿醉让姜敏有些头疼,她醒来时已经日晒三竿,暖阳照亮整片天空,浅黄的光泼散在她齐腰的长发上,微风吹拂,像是一条条金丝缠绕。 姜敏照镜子,她的头发翘起来,怎么都压不下去。 今天去郊外野炊,换了身方便行动的背带衣裤,乌黑的长发梳成蓬松的大辫子,垂落在她左肩,再装饰几个夹子,张骁在底下喊她下楼。 两人吃了早饭,一起去郊外野炊的地点,张骁这家伙特别能干,搞到了一辆大摩托,说是骑这家伙带她过去,“市局朋友那借来的。” “你可真是好人缘。”姜敏服了他,这才多久,已经跟人家队里都t混熟了。 学校的同学大多坐班车过去,有的选择自己骑车过去,一般带家属的,都是小情侣骑自行车过去,说远也不远,就是费些力气。 姜敏和张骁去得晚,早班车便宜,学校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到了,没到午饭时间,大家就在田野里踏青游玩,三三两两聚成一堆,男同学去捡柴火,女同学有的去寻山泉水或者井水,有的采野花,编织成漂亮的花环戴在头上。 艾小冰是专门坐车过来的,她身边还有个一米八七国字脸的男人,是她这两天新谈的对象,贺耀东,长得一表人才,是一张端正硬朗的正派长相。 这是她找朋友介绍给自己的对象,刚确定关系,人确定是公安大的,而且还是学生会体育部的成员,很擅长打篮球。 艾小冰也没怎么跟他细聊,昨天见了人,草率地答应了谈对象,人家也满意她这么一个北大才女,两人一拍即合,艾小冰说今天班级要郊游野炊,可以带家属,贺耀东立刻说要一起过来,殷勤为自己的女友服务。 “艾小冰,这是你对象?长得好高啊。” “你们的对象怎么一个个都那么高……” 贺耀东家庭条件也不错,带了些水果瓜子来,分给艾小冰的同学,他长得正派,性格却有点憨实,可他说话逗趣,把几个女同学说得捧腹大笑。 “你也是公安大的,这不跟敏敏她对象一样嘛,你们公安大的人都好高啊。” 艾小冰在一旁喝着汽水悠闲道:“我这个对象是货真价实的公安大学生,还是学生会体育部的,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就不知道有些人男友是不是假冒的大学生。” “耀东,你们学校是不是管理非常严格,只有周末才能出来。” 贺耀东点点头:“只能周末白天出来,晚上还有晚点名。” “这样啊……” 熊佳丽见状道:“姜敏那个对象之前周三还能来看她打球,不是公安大的学生吧?” “不懂。”其他的女同学面面相觑,“可能姜敏说错了,她对象是其他学校的。” 艾小冰讥讽道:“为了面子,冒充公安大的学生呗。” 王师师和李丝陶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这艾小冰要搞什么情况,听艾小冰这么一说,她们心里有些担忧,难道敏敏她对象真不是公安大的学生。 “这要是遇上假货,那就是真李逵碰上假李逵。”艾小冰愉悦地拍了拍手。 贺耀东没听懂她在说什么,“谁冒充我们公安大的学生?京城里这么多学校,随便说一个,都比冒充我们学校的靠谱。” 艾小冰还待跟着一唱一和,旁边却有女生问道:“你们学校有多少大高个?” “长得俊的有多少?” 这些姑娘根本就不太关心姜敏的对象是不是冒充的大学生,人家小情侣绑死了,是与否都跟她们没关系。这些姑娘更在乎眼前这个据说货真价实的公安大男学生,还是学生会体育部的成员,人长得也不错,她们只想知道对方学校里还剩下多少“黄金单身汉”。 尤其这家伙还是体育部的,她们也想找个高高俊俊还会打篮球擅长体育的男友。 “有,挺多的,我们学生会长就是,一米九的大高个,我们背后都喊他魔鬼。”本身就喜欢唠嗑的贺耀东说起了自己学校里风云人物。 平日里闷在学校,好不容易出来透风,跟一群姑娘聊天说话也是乐趣。 女同学们都傻了:“魔鬼,他长得很丑吗?” “不,不不不,他长得特好看,肯定是你们姑娘喜欢的那种。” “我们学校好多女的都喜欢他,可以说是百分之八十,所以是我们男同胞的公敌。” 贺耀东说话有意思,好多人都过来听,廖飞燕和陈圆也围过来了,陈圆问:“那干嘛说他是魔鬼,就因为他被女学生喜欢?” “你们又错了。”贺耀东说话故意卖关子,一路抖包袱,“这家伙太全能了,他简直不是人,你们知道五公里他能跑出什么成绩吗?算了——说了你们也不理解,他跑得贼快就是了,耐力惊人。” “而且特别擅长格斗,就我们训练那会儿,教官都给他掀翻了。” “一打十都不在话下。”贺耀东满嘴跑火车的吹起来。 艾小冰冷着脸,她瞪了贺耀东好几眼:“就因为会打架,成了你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 这家伙怎么回事,怎么当着自己同学的面,吹起了莫名其妙的男人。 这下都没人关心姜敏和她对象了。 “不不不,这就要说这家伙更厉害的一点了,文化训练成绩门门第一,不是一般人能考出来的,要速记很多东西……他射击成绩惊人,人还特别能说会道,工作能力极强,我们学生会成员都挺崇拜他的,人家才大一呢,就被市刑侦队叫过去帮忙了,将来少说也得是个局长厅长的,我们的领导哎。” “这么厉害啊。” 贺耀东眨了下眼睛,当着一堆姑娘面前故意调侃道:“还有更厉害的,我们学校那群畜生都不愿意跟他一起洗澡,也不想在厕所碰上他。” “只有男同志才懂这个。” 来听个热闹的王师师秒懂,她张开嘴,是那个…… “对,特别大!” 一群意会过来的姑娘被闹了个大红脸,边上的艾小冰黑着脸,这个二愣子,等回去后就跟他分手。 “姜敏她对象……”艾小冰起个话题想聊回姜敏,那边的贺耀东却是聊得兴起:“看见这小魔鬼我就心里发憷,怎么有这么优秀还这么努力的混蛋,这家伙今年才十九岁,比我还小几岁。” 这也是贺耀东愿意聊他的因素之一,年纪太小了,眼前这些女学生,很多都超过二十,真就是个优秀的局外人,聊着玩,大家听个乐子。 “这么小啊……”果然一听年龄,都变成了看乐子的心态,“他有对象吗?” 贺耀东道:“听说他有对象来着,好像也是你们北大的。” “应该是你们学校中文系的吧,好多人见过他对象,说他对象长得特别温柔特别软和像朵云一样,一大早就来我们学校门口,好多男人见了,说是个天仙似的姑娘,非常漂亮。” 有女同学问:“她叫什么名字啊,去中文系问问。” “不懂。” “那问问她对象的名字,就你们学校那魔鬼,哦不,你们那学生会主席叫什么?” 贺耀东大咧咧说:“他啊,张骁,我们都叫他骁哥。” “他比你小,你还叫骁哥。” 贺耀东一摊手:“没办法,那是人家本事大,当然得叫哥。” 王师师听着有些耳熟,她看向李丝陶:“敏敏她对象好像也姓张,叫骁哥哎,是哪个萧来着?怎么跟敏敏她对象一模一样。” “可能是谐音相同吧,姓张的那么多。”李丝陶摇摇头:“你没听嘛,人家弟弟今年才十九。” “姜敏都二十了。” 第67章 已是初夏时节,天气还并不燥热,可是郊外林子里声音已经嘈杂起来,虫鸣蛙叫,间杂着奇怪的鸟叫声,一声声的,听在耳畔,尤为热闹。 张骁骑车载着姜敏走在小道上,路上没什么人,只有几个过路的,还有骑着自行车去城里的,一见他这辆足够拉风的摩托车,个个回头张望。 他怕摔着姜敏,亦是不敢开快,太阳升到头顶,他尽量往有树荫的地方开,姜敏头上戴上了遮阳帽。 “我看见人了!”郊外没什么高楼大厦,有的是农田鱼塘以及荷花田,一路上各种小河小溪流,农家院子三三两两掺杂在其间。 住在京郊的农户恐怕是走在个体经济最前列的人员之一,此时已经有不少人不种田了,专门在乡下收购城市人口需要的农货产品,比如蔬菜、鸡蛋、鱼虾等等。 这些人,走在致富的最前列,刚才这一路上,姜敏就跟看见人跟表演杂技似的,一辆二八大杠上,不知道叠了多少鸡蛋鸭蛋,都是鸡蛋贩子下到村里挨家挨户收来的,转到城里后,加价一两毛卖出去。 谁都知道,城市内和城市外农产品两个价格,现在市内人口那样多,农产品价格水涨船高,农户私下挑去城里卖,每斤能贵个几分一两毛的,只不过大多数农户都嫌麻烦,每天自家产的农货并不多,专门挑去城里不划算,嘴笨也不一定能卖出去——还不如卖给中间的二道贩子。 这类的农货收购贩子因此而生,其中藏有暴利,姜敏想着若不是自己还要读大学,抢先当个农货t二道贩子,也能因此发家致富。 重回七七年 第64节 这会子的郊外,怕是早就有不少隐藏的万元户,只是大家都闷不作声的,私下赚钱,不敢太出风头。 “媳妇儿,你是不是在想赚钱的事?”张骁吹了声口哨,他也在心底算了笔账,这些二道贩子利润不低啊,“他们赚钱多,肯定嫉妒我身下这玩意……” 这摩托车可是个稀罕玩意,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还得有专门的批条。市局那边有购买摩托车的资质和需求,张骁听说,以后巡逻出警人员,都要给配上最新款摩托车,当然,那种车俗称侉子,边上还有个平行的座位,用于两人巡逻。 姜敏环住他的腰肢:“张小弟弟,这东西也不是你的。” 论起下乡收货,摩托车可不是最佳选择,自行车和板车最佳,摩托车本身太重了,并不灵活,不像二八大杠,寻常人都能抬起来。 王师师、李丝陶几个站在树荫底下,这会儿太阳出来了,即便不热,也没人愿意去晒太阳,倒有几个爱热闹的,坐在溪流边玩水,更有脱了鞋的,把脚浸在水里乘凉。 还有的做了钓竿钓鱼,还有下网捞鱼虾的,更有挖野菜,下陷阱捕鸟的——可谓是二十八般武艺齐上阵,同学们都是有才能的人。 “姜敏来了!” “哇!她对象骑的这车也忒拉风了点。” 张骁把车停在大树底下,姜敏才下去,一群人围了过来,艾小冰眼睛一亮,连忙拉着贺耀东一同过去,她的心情太过于激动,没有看见贺耀东骤然大变的僵硬脸色。 艾小冰小跑着往前走,贺耀东那一米八的大个头却跟个鹌鹑一样,挪都不愿意往前挪,他看见人群中间围着的男人,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一道惊雷当空劈下,劈得贺耀东外焦里嫩。 天——天要亡我。 他是个魔鬼魔鬼,他不是人不是人,他很大很大……脑袋里循环出现自己刚才说过的句子,贺耀东恨不得把话全都塞回去。 他颇为绝望地想到:这就是背后说人的报应吗? 说曹操曹操到。 老天奶啊,老天爷也没告诉我张骁这对象跟艾小冰是一个班的,你管管他吧! 张骁停好车,他的心情颇好,双手撑在摩托车的皮座包上,懒洋洋看着眼前这堆人,他脸上笑容柔和,一片叶子落在他头顶上,姜敏伸手取下了,捏了捏他颇为俊俏的脸。 张骁满眼都是宠溺,任由她的动作,而他转头一看,瞥见了背过身不敢见他的高大男人,这身影有点熟悉,咦,这不是体育部的贺耀东。 “哟,姜敏,你跟你对象来了,还挺拉风的嘛。”艾小冰背着手,昂首阔步走过来,“你对象刚从公安大出来的,也是巧了,这正好有个他校友呢,让他们认识认识。” 说罢,她满眼得意,转过身去看背后的男人,却发现后面空无一人,远处贺耀东背对着她,似乎是装作要找东西的样子蹲下来,躲在灌木丛中。 这么个一米八的大汉子,他就是想躲,也藏不住这个大块头。 艾小冰气不打一处来,分手,利用完这家伙,立刻就分手。 “小冰,你对象怎么没跟上来,是掉东西了吗?”熊佳丽跟着配合开口,她好笑看向姜敏:“姜敏,听说公安大平日里不能随便出校,只有周末才能出来,你对象上回是怎么来学校里看你打比赛的?” 姜敏意会过来了:“你们该不会以为我对象是假的公安大学生?” “难道不是吗?”艾小冰得意吧。 姜敏一摊手:“你们说不是就不是吧。” 姜敏懒得跟她据理力争,没意思,她找对象又不用经过艾小冰同意,别说她找个大学生当对象,就算找个街头小贩当对象,艾小冰也管不着。 熊佳丽嘲笑道:“让你对象冒充公安大学生,你可真有脸的。” 姜敏无所谓道:“是啊,谁让我脸皮厚呢。” 王师师和李丝陶都笑了起来,其他人也笑了起来,姜敏这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反而显得艾小冰不依不饶咄咄逼人。 班长看不过眼了,出声道:“艾小冰,姜敏她对象是她自己的事,他是不是公安大学生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谁家查户口。” “哼。”艾小冰讥讽道:“我就是看不惯有些人说谎。” “那你可真能的。”姜敏好笑道:“你这么小心眼的家伙,该不会为了论证我对象不是公安大的学生,专门又去找了个公安大的当对象?” 被戳中事实的艾小冰脸色一僵。 “你对象?贺耀东,那你怎么不把他喊过来。”张骁抱胸道,刚才听她们说了这么多,原来是怀疑他的身份,他有那么不知名吗? 想他张骁,打小在京城长大,也算是圈子里的混世小魔王,知名小霸王,少有不知道他张骁名号的。现在读了大学,在学校里也算是风生水起,咋就没他家媳妇儿那么有名声呢? “而且,你,艾小冰,你还能不知道我是谁?”张骁见着艾小冰,倒是把她的名号想起来了,“你爸爸艾书城,我舅妈李书瑶,咱们应该见过面吧。” 艾小冰呆愣住,旁边的熊佳丽和孙玉霞等人莫名其妙,班里的人都知道艾小冰家庭条件好,然后她家跟姜敏对象家认识吗? “你——张家那个小霸王。”艾小冰总算上对上了名号,就像是一个大院长大的孩子,一同生活了十几年,不记得对方真名也是常有的事,因为平日里相处,叫小名或者绰号的更多。 比如她邻居,本名梁佳佳,可大家从小叫她梁小佳,也都当她名字叫做梁小佳,只有她作业本上,才填了大名梁佳佳。 而她艾小冰呢,是真的叫艾小冰,她以前还嫌弃这名字。 就像她知道李阿姨有个外甥,张家的小霸王,说起家世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可你要问他叫什么名儿,还真想不起来,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她隐约记得是叫“xiaoxiao”的……结果这家伙竟然是姜敏的对象,她家都攀不上的家庭,竟然是姜敏的对象! 艾小冰脸上又青又白又红,现在已经不需要贺耀东了,她记忆力没问题,隐约有听人提起过李阿姨那外甥考上了公安大。 说是订了婚后,这混世小魔王也从良了。 张骁微微一笑:“你想起来了,帮我向你爸爸问好,你回去后也跟我舅妈说声,你跟我对象竟然是一个班的。” “你可真是好样的,艾小冰。” 艾小冰脸色一白,她可不敢招惹这小霸王,她咬了咬唇,到底是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对不起啦,姜敏,是我误会了。” 旁边围观的人都傻了,姜敏这个对象到底是什么来头,就连平日里脾气那样坏的艾小冰都低下来道歉。 姜敏看了眼张骁,给他递个颜色:没想到你这家伙名号那么好使。 张骁笑着揽住她的肩膀,“过去野炊吧,咱们也生个火,我给你烤鱼吃。” 这时候人群还没散,贺耀东总算是好死不死地挪过来了,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现实,他露出一个菊花般灿烂的笑容:“骁哥,没想到你对象跟我对象一个班的呢,真巧啊真巧。” 班长秦飞飞莫名其妙:“怎么这也来个骁哥,跟你说的那个十九岁小魔鬼名号一模一样。” 姜敏:“?” 张骁冷下脸:“你在外面编排我什么?” 他这么一变脸,别说是其他人,就连姜敏都瞬间愣住了。她和张骁认识一年多,两人更有过最亲密的关系,初见时,张骁带给她的更多是属于少年人的嚣张倔强,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幼虎,相熟之后,他又更多是嬉皮笑脸的无赖模样,纠缠着她,要跟她谈对象,再到后来,他成熟些了,两人感情也好些了,张骁变得成熟而温柔,对待她时,神色更是腻死人的温柔。 而此时,他的脸色冷下来,陡然间一股低气压袭来,带给人极强的压迫感,气势逼人,在这一刻,姜敏仿佛重新认识了他。 “骁哥,我没说什么,就说您在学校里表现优秀,成绩让我们这些人难以望其项背,真的,您厉害啊。”说着,贺耀东僵硬地鼓了鼓掌,奈何没人跟随他,这掌声稀稀拉拉,显得越发心虚。 “这是嫂子吧,嫂子,我刚还跟人说你生得漂亮温柔有气质。”贺耀东打了个哈哈,恨不得转身就跑,连自己新谈的对象都不想要了。 姜敏:“……”稀奇古怪的? 班长秦飞飞联系上下文,猜测道:“姜敏,你这对象是公安大的学生t会主席。” 姜敏点点头,“你们知道他?” 此时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阵抽气声,如同青蛙的叫声一般,此起彼伏,贺耀东僵硬笑着,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对,刚还说起他,说你这个对象很优秀,文化成绩好,表现好,本身这么优秀又这么努力,让身边的人感到绝望,所以才叫他魔鬼。”班长秦飞飞来打个圆场,在贺耀东感恩的目光中,把之前贺耀东说过的话一笔带过。 贺耀东连连点头:“对,对。” 张骁也就不跟他计较了,和姜敏走去前方田野捡柴生火,姜敏也就当这么过去了,她蹲在地上,用石头垒成一个灶台,总觉得其他人看她的目光不太对劲,可她们又一句话也不说。 她拿着水壶去找王师师,问她:“刚才到底说了什么?张骁他在学校的事?” “你家那位真的才十九?”王师师连忙问道,想她一个二十八岁的,喊了十九岁的好几天骁哥,王师师原本就猜测张骁比自己小,但也没想到小成这样,还以为他二十四五。 姜敏点点头,原来是“姐弟恋”的真相曝光了,怪不得她们奇奇怪怪看着她,姜敏放心下来,仰头喝一口水。 “哎哎哎——”王师师把她拉到一边去,小声说:“刚他说他们学校的男同志都不跟你对象一起洗澡,也不跟他一起上厕所。” “为什么啊?”姜敏问了声,又含着一口水润润喉咙。 王师师:“你先把水咽下去我再说。” 姜敏把水咽了,用眼神示意。 “说很大!” 姜敏瞪直了眼睛,“什么?” “很大!”王师师比划了一下,她好奇心切:“到底有多大啊,你见过没……你肯定见过。” “咳咳——”姜敏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脑袋里无限循环那两个字“很大很大很大很大……”。 她的脸刷得一下宛如红霞,这些人究竟聊的是什么?他们才是魔鬼吧。 “你有福气了,敏敏。”王师师见她反应,露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 姜敏生无可恋,她不想再参加任何班级活动了,这什么鬼玩意。 拥有一个“很大”男友的姜敏,现在羞愤欲死。 “怪不得敏敏说她对象十几岁就上她家去纠缠她……合着人家现在还十几岁。” “这是咱班里的第一对姐弟恋。” “毕业后结婚一定要请我们吃喜酒。” …… 艾小冰闷声不吭,觉得自己今天就像是个跳梁小丑,恨不得钻地洞去。 与此同时,姜敏也在洗脑自己,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不就是知道她有个“很大”的男友么?这算什么。 这根本不算什么,他们你情我愿,又是正常谈对象,也没那么花里胡哨的东西,算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小情侣。 她们这些同学里,有的关系更花,尤其是之前当过知青下过乡的,很多都有事实婚姻,甚至有过孩子,离过婚的不在少数,全都闷着不说罢了。 七七届大学生里,别说是离过婚的,“假死”过的也不在少数。 姜敏七六年回城的时候,见过不少这种事情,知青为了回城,跟当时的丈夫或者妻子约定好“假离婚”,回到城里没两天,变成了“真离婚”,有了孩子的,孩子也不要了。 农村里被抛下来的知青孩子有不少,都被当成孤儿给人领养走了。 现在学校里还有的是陈世美,为了回城跟乡下的老婆假离婚,考上大学之后呢,又在学校找了个新对象,各种男女关系都掰不清楚。 恢复高考后,还有做得更绝的,那就是“假死逃生”,给自己搞个死亡证明,回到城里后,又进行操作,变成另外的弟弟妹妹考大学,考上大学后,又有了新档案新身份。 天阴了,微风吹过来,吹得人微醺困倦,那边炉灶上升起了袅袅炊烟,米饭的香气,汤汁翻滚的香气萦绕在四周,学生们家庭条件一般,也买不了什么好东西,都是能省即省,没买什么肉,只买了四只鸡,分作八下,煲成八大锅鸡汤。 艾小冰在树下自闭了一会儿,又跟个没事人一样跑出来,从包里拿出来几样东西,打算给自己的乡巴佬同学们长长见识。 “这是国外人爱吃的蔬菜沙拉。”艾小冰让熊佳丽切好各种蔬菜,她细心摆盘,淋上了自己携带的沙拉酱,刚才丢了面子,这会儿要找回场子,让同学们惊艳惊艳。 重回七七年 第65节 “喏,姜敏,给你一份。”艾小冰把自己弄好的蔬菜沙拉交给姜敏。 姜敏接过来,艾小冰摆的挺漂亮,青菜丝,土豆块,番茄块,玉米粒……很多种蔬菜,摆在一起颜色漂亮,又淋上沙拉酱,看着挺漂亮。 “好看吧,没吃过吧?” 姜敏摇摇头:“你吃吧,我不爱吃这些东西,我想吃肉。” “哼,那是你没口福。” 这种蔬菜沙拉着实不符合国人的胃,尤其是生吃蔬菜,让人接受无能。 “艾小冰……这里面的菜是生的。”有男同学质疑道。 艾小冰:“就得是生的,原汁原味,国外的人就喜欢吃个原汁原味。” “你们没吃过生的吗?我就爱吃生的,我经常在家吃蔬菜沙拉。” “原汁原味——”有的人傻了,这人是在农村长大的,小声喃喃道:“可咱们不是往菜上浇粪水么……吃个啥的原汁原味啊。” “国外的人爱吃这一口?” 别说他是这样的疑惑,其他人也都是这样的疑惑,这好歹也洗干净了,煮熟了再吃,直接这么生吃?原汁原味的,外国人如此生猛? “外国人才不是——”艾小冰愣住了,浇粪水,她没种过菜她不知道,但是听他们这么一说,呕—— 艾小冰自己干呕了起来。 姜敏:“……” 此时那个提出质疑的男同学倒是好奇尝了尝:“从小都是这样的,应该能吃吧,咱们村里那边,猪都养在茅厕里,人拉屎,猪在底下吃屎,人还不是照样吃猪肉……这么吃青菜……也行?” “我吃吃看是什么样的原汁原味。” “艾小冰,你这原汁原味还不错。” 艾小冰差点又给他说吐了,这下打死她也不想再吃什么蔬菜沙拉了,照搬外国人的主意,也不是真的好……至少这原汁原味的蔬菜沙拉,她接受不了,呕—— 姜敏跟张骁道:“咱们还是在鸡汤里煮青菜吧。” 他们在这边搞野炊,有路过的农户走上来,询问他们要不要买泥鳅和黄鳝,说是刚从水塘里挖出来的,还新鲜着,两毛一斤,问他们要不要。 “你们城里来的也知道,这东西拿到城里去,四五毛一斤也卖得出手,不过我们懒得折腾了,你们要,两毛一斤卖了。” 第68章 两毛一斤的泥鳅和城里八毛一斤的肉相比,算得上便宜,毕竟也都是肉,还不要票,不过很多长在农村的同学都觉得不值,因为这玩意在他们水田里一抓一大桶,两毛一斤还不如去抢——这就是城里和村里的区别了。 张骁过去和他谈价格:“你别唬我,四毛卖不掉,顶多两三毛。” 城里人也不是傻子,猪肉八毛一斤,却是实打实的肉,不含猪下水,泥鳅还有大半骨头内脏,做不好还有土腥味,两三毛差不多了,黄鳝倒是能卖上四毛。 其他人不要,张骁倒是谈价到一毛五,买了五十斤,人家农户没那么多,说马上去给他“抓来”。 姜敏问他:“你买那么多?” 张骁小声跟她道:“油炸泥鳅,挺好的下酒菜,反正来都来了,也新鲜着,要炸就炸多点。” “做好了给我爸,还有几个叔叔伯伯送过去,明天我去还车的时候,也给队里的朋友带一些。” 买了五十斤,也就七块五,还是不要票的肉,对张骁来说,也就是个顺手的事。 “那这样干脆送到咱院里去,让吴嫂来炸,她肯定弄得好吃些。” “成。” 那农户是一对孙姓兄弟,瞧着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听说家里八兄妹,爸爸是个二流子,成天不务正业,也不干活,只有母亲苦苦支撑家里,还有外公外婆家的些许补贴,才让生活勉强维持。 他俩年纪大些,听人家说拿泥鳅能去城里换钱,就抓了十几斤想去城里试试,他们胆儿小,没干过这些事,以前村里有人卖牙膏老鼠药一类的小东西,被抓去劳改,虽说现在挺多人干小买卖,他们也挺难鼓起勇气去城里买卖,t路上见到姜敏他们这一堆学生,才跑上来问他们要不要泥鳅。 两人挺实诚,说五十斤就是五十斤,听说孙大哥今年夏天还要参加高考,两兄弟听说他们是北大的学生,还给送了好几条黄鳝,让姜敏来评价,这俩的确不是做生意的料子。 张骁记下了他兄弟俩的名号,骑车带着姜敏和五十斤泥鳅走人。 姜敏闭了闭眼睛,尽管下乡当了两年知青,她仍然害怕泥鳅和黄鳝这类的东西,就跟蛇一样滑溜溜的,让她吃,她都不敢吃。 路上,她问:“回去炸泥鳅,也没油啊。” 张骁眨了下眼睛:“买猪油。” “你上哪买猪油,也没有票,难道去黑市?那好贵,量也不多。” 张骁淡定道:“去那种养猪场,你还不知道吧,多得是那种——私人养猪场,藏在荒郊野外,三三两两几个人办起来了,养了不少猪。” 这种私人养猪场一直都存在,前些年还会管一管,去年之后,没再管了,这些私人养猪场越发猖獗。 张骁在警队里混了几天,认识了不少三教九流,就这类“养猪窝点”,附近的公安警察心里最清楚,尤其是一些老民警,人家随便一嗅,就知道上哪找私人养猪场了。 现在上面态度还不明确,但是这种事禁止又禁止不了,人家养猪的要生存,民众想要多吃肉,没有这种私人养猪场,矛盾解决不了,单凭供应猪肉,满足不了民众需求。 既然没下死命令要抓,那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观察汇报情况,真别说,好几个养猪场都成气候了,而且……人家猪还养得挺好。 “收购站收农户的猪,这些猪胖瘦不一,没个统一标准,但是人家私人猪场出来的,竟然个个膘肥体壮,全是些大肥猪,人家还是照书上要求的’科学化‘养殖。” 尽管村里也集体养猪,也有专家去指导,但偏偏就是没有这些“养猪窝点”养得好,人家这猪养出来就能换钱,干这活的人尽心。 姜敏笑了:“养猪的人才。” “我知道一个很大的养猪窝点,等会儿我让人去帮我买些猪板油。” 姜敏抱住他的腰肢蹭了蹭:“我想要吃猪油渣!” 如果只用钱就能买猪肉,那么她那十几万都能买上百吨的猪肉,她们这个年代长大的,谁不想天天吃猪肉,八二年重生那会儿,她也没过上肆无忌惮吃肉的生活。 他们当公安的也挺好,犯罪窝点门儿清,但这目前是不是处于犯罪,又是很暧昧的边缘线,因为法律法规并不是冰冷无情的。 民众要吃肉,大家想过上更好的物质生活,这是亟需解决的问题。又加上她是重生的,知道明年就彻底放开私人养猪,这些私人养猪场都挪到明面上来,农村更是掀起了好大一波养殖热潮。 八零年后,大家的日子确实是越过越好了,很多人家里都买起了冰箱彩电洗衣机。 美好的生活就此开始,首先——实现猪肉自由! 人家办私人养猪场违规不违规还待商榷,可她们买猪肉肯定是不违规的。 都说民以食为天,去年姜敏得到十几万的时候,并没有对金钱产生复杂的概念,因为当时有钱也买不到什么东西,现在换算成猪肉,那可真是太快乐了。 活久见,她竟然开始嫌弃北大的食堂饭菜真难吃。 她抱住眼前的男人使劲儿蹭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我想放好大一块猪板油,煎出猪油,再用它来炒土豆丝,我吃猪油渣炒土豆丝!” “我想试试油炸土豆条!” 猪油渣炒土豆丝是上辈子姜敏吃过的,土豆丝上满满都是油,一般人家里都舍不得这么炒,至于油炸土豆条,姜敏还是听人家出过国的人说有这玩意……反正,油炸的东西还能有不好吃的吗? 她不管,她好想吃油炸土豆条。 光是想想就觉得馋,刚才野炊吃的东西也都没什么油水,姜敏她好馋啊,她想吃,张骁一说到能买好多猪油,她简直要疯了。 猪油在黑市上也难买得到,因为这东西人人抢,可不一定轮的到她,也不是人每天都去逛黑市,更别提黑市的猪肉很贵。 张骁说能去人家养猪窝点,哦不,人家的私人养猪场买,价格便宜又实惠,真的太好了。 姜敏抱住眼前这个一米九的大男人,也不嫌弃身边的泥鳅土腥味重了,她摸着男人健硕的上身肌肉,就跟摸一条膘肥体壮的猪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张骁目视前方,提醒她:“你再摸就擦出火来了。” 姜敏:“……” 她不管,她拱着他:“我要猪油我要猪油我要猪油,我要吃油炸土豆条,我要吃猪油渣炒土豆丝。” 跟油炸食品相比,什么鸡汤都是过眼云烟。 张骁继续往前开,他浑身起火,又觉得十分挫败,因为此时在女人的眼里,恐怕他还没有一头猪的吸引力大。 算了,本来就知道她是个又懒又馋的婆娘。 他丈母娘也是。 她妹妹也是。 张骁嘴角一勾:“带你回家去。” 姜敏立刻道:“我还要五花肉,我要让吴嫂给我做红烧肉吃!我还想吃回锅肉!想吃锅包肉!想吃炸小酥肉!” 如果在外能天天吃这么多猪肉,这大学她都不想读了。 “眼大胃小。”张骁无情评价道。 骑车回到了大杂院,车子停在外面,张骁把五十斤泥鳅搬进去,罗小薇这时在家里,见着这么多泥鳅吓坏了,“怎么买这么多?” 姜敏道:“妈,等会儿叫吴嫂过来,咱们炸泥鳅。” “炸——”罗小薇惊讶的捂住自己的嘴,“这也太费油了吧,这可是炸哎!又不是逢年过节的日子。” 谁家里平常舍得炸东西?那还不得等到过年的时候。 “有门路买猪肉,嘘,别吱声,等骁哥把猪板油买回来,咱们先炼猪油,再炸泥鳅,嗯,我还要炸土豆条,反正都要炸,再炸点麻花?” 罗小薇咽了咽口水:“真的啊?我去把吴嫂叫来。” 她把吴嫂喊过来,胖胖的吴嫂亦是惊喜不已,老姐妹俩抱在一起,吴嫂道:“炸泥鳅肯定藏不了人,院子里家家户户得送点,别慌,我把炸坏了的挑出来送人,你们一次炸这么多,是要送亲友的吧?” “嗯。” 说着,吴嫂就开始干劲利落地处理泥鳅,她杀泥鳅手法果断,都不带怕的,吴嫂是农村长大的姑娘,小时候没少摸泥鳅,但是油炸泥鳅——普通人哪有这种口福。 光是念着这名字,就让人流口水。 吴嫂很有试验精神,决定做几种不同风味的油炸泥鳅,杀完了一部分泥鳅,分作几份,用不同的腌料腌制泥鳅,有的是白胡椒十三香之类的,还有的加辣椒粉,各有不同,看她们喜欢哪种风味的。 吴嫂也没什么实战经验,只是按照推断先炸一部分试试。 张骁把猪板油买回来了,差不多也有个五十来斤,吴嫂没问他猪油怎么来的,回家找大锅去,这东西还用问吗?先吃了再说。 吴嫂炼猪油也是一把好手,有部分猪油留着炒菜用,加了一抓花椒进去,更加增香。 等到猪油炼出来,吴嫂就架着小锅炸泥鳅,泥鳅这会儿也腌制了大半小时,足够入味,吴嫂先放进锅里滋滋滋油炸一遍,捞出来,再进行一次复炸,直把表面炸得酥香脆香。 “如果不再炸一遍,表面软的,不香,再炸完一遍,你看这香得嘞,我就喜欢这种香香脆脆的。” “和花生米一样,适合下酒,再配上一大碗酒,那滋味别提多爽快。” 这油炸泥鳅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加上葱姜蒜回锅炒制一次,又是一道香喷喷的菜。 重回七七年 第66节 姜敏让罗小薇把一些炸得不大好的泥鳅分给大院的邻居,她们这大杂院里一共九户人家,除了她们家和吴嫂家,另外七家,挨个送上一小碗。 “罗小薇,你们家弄什么呢,嘶——这么香。” “炸了点儿泥鳅,送给你家尝尝。” 罗小薇以前都不好意思跟人串门子,现在女儿要她送,她也就厚着脸皮登门,挨家挨户送一点,也都是十几二十年的老邻居了。 “哎呦,这,这怎么好——油炸的呀!” 端着油炸泥鳅的罗小薇,此时就像是从天而降的财神爷,把人高兴坏喽,活了这么多年的罗小薇,还是头一回感觉自己是个香饽饽。 整个大杂院走了一圈,罗小薇还带了不少东t西回来,花生瓜子糖,人也给回了东西。 吴嫂炸得快,赶在傍晚前炸完了五十斤泥鳅,张骁把炸好的泥鳅送出去,又要赶回学校,这天是周日,他回了学校不方便出来,下周末才能出校,他来不及交代太多,给姜敏递了一张纸条,如果要买猪油,就让吴嫂去找这人。 张骁交代说:“你脸嫩,让吴嫂去。” 姜敏:“……” 无论是他这媳妇儿,还是他的丈母娘,都长着一张不适合买卖猪肉的脸,冷不丁就得多生事端。 防人之心不可无,别说是姜敏,就说是罗小薇,都长得太柔弱漂亮了,就怕半道让人起了歹心,哪怕最后抓住了人,即便是杀了他,也挽回不了伤害。 有些男人可不理智,尤其是年纪大又没娶到老婆的,人家是宁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糟蹋了一个好姑娘,哪怕豁出去一条命,他也觉得值。 张骁看过案宗,那可是有不少离奇的杀人目的,有的人,随便杀村里一漂亮姑娘,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命苦不想活了,眼见她落单,把她杀了一同下去做鬼夫妻。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张骁可舍不得自家媳妇儿遭半点罪。 “平时好好待在学校里,最好去哪都有个同伴,别落单了。” 姜敏点点头,她知道以后的治安会越来越差,尤其是经济放开之后。现在的一些凶案,也不过是欠了几百块钱,不愿意还钱,把债主砍了的居多。 而在涌现出万元户后,则出现了不少灭门惨案,你有钱,人家没钱,眼红到滴血,杀人抢钱潜逃的不在少数。 女性就更不安全,包括在大学校园里也是,七九年后,农民可以自由离开村镇了,去城市里当农民工,而城市又在搞建设,不停盖房子,需要很多的建筑工。 在有工地的附近,黑夜里单身女性路过非常危险,冷不丁就被人捂嘴拖走。 在大学校园里也出过很多桩民工强暴女学生的事,尤其是各个学校也都在搞建设,有外地民工出没,就有不安全因素,几个学校出了事故后,大学都下发通知让女同学在外尽量不落单,去哪都得结伴同行。 这种事情,就算是抓到了凶手,造成的伤害也无法挽回。 也不仅是女性不安全,男性也不安全,就好比南下去打工,那也是脑袋悬在裤带上去的,不少人,有命去,没命回。 相比而言,火车是比较安全的交通工具,顶多被偷光全身的财物,不至于有其他的生命危险。 而坐班车,在路上会碰上劫道的,这些车匪路霸,人家不止劫大货车,还劫运输客车。 姜敏在八二年就曾听人说过一次南下历险记,坐长途客车,回来的时候碰上半路劫道的,他们控制住司机,上车来挨个搜身乘客要钱。 如果没人反抗,一般搜走了钱就下车了,如果遇见反抗的,那就车上溅血。 这些劫道的也不会太过分,会给人留一部分钱,因为他们也不想真起冲突,而且他们还特别会看人下菜碟儿,比如张骁这样的一米九大高个坐在车上,人家直接忽略过了,基本不会找他要钱,甚至还好声好气给他递烟叫声好大哥。 如果是那种瘦瘦小小看起来窝囊还有几分书生气的,这就是他们主要的抢钱目标。 姜敏这类漂亮的年轻姑娘,会被调戏揩油。 …… 说这段南下历险记的那人,自称是个被吓破胆的窝囊废,但因为“长得太凶”,没有成为劫匪目标,他回来说起这事,还挺沾沾自喜。 “脸长得又丑又凶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在外安全!” 也正是因为如此,借着长相的红利,他跑南走北还发了些小财。 八十年代是个赚钱的好时代,但是——有钱赚,也得有命花。 从八二年回来的姜敏对此深以为然,好不容易重活一回,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她才不会以身犯险,更不会觉得自己会点三脚猫功夫就真以为自己是个女侠。 “你也是,好好在学校里照顾自己。”姜敏给他装了两饭盒的炸泥鳅,让他带去学校里给同学分分,今天的猪油剩了不少,这一周更是没必要买了。 姜敏还吃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炸土豆条,这油炸的东西,怎么都香! 吴嫂说晚上做点拔丝地瓜,让她明早带学校去。 第69章 “姐,我们家这是过年了?” 院子里月上树梢,浅浅的月华泼洒在院子中央,留下恬淡的一缕影子,每一户人家的窗户都打开着,石榴树上停着几只鸟。 小妹姜雪这天夜里回家晚,她上同学家玩去了,回来见到又是炸泥鳅,又是炸土豆条,还有一大碗红烧肉、猪油渣和拔丝地瓜,恨不得拍断大腿。 姜小妹泪崩:“都凉了,我这吃屎都没赶上热乎的!” “你怎么说话的——”罗小薇觉得自己虽然是乡下来的姑娘,虽说是贪嘴了一点,但也是个文雅的乡下女孩,可她养出来的两个闺女,一个拿扫把打人,另一个读着中学,长得也漂亮,可那张嘴,愣是吐不出几个好词儿。 谁家好姑娘天天把屎挂在嘴边。 “谁弄来这么多猪油?” “你姐夫。” 姜雪吃着香脆猪油渣,看着外面的月色感叹,还是她姐夫好,姐夫张骁除了长得高点外,找不出其他毛病,“姐夫要是再矮点就好了。” 姜敏赞同:“我也这么认为。” 这家伙最近特别喜欢抱着她做那事,仿佛把她当成了健身房里的杠铃,甚至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自己在耍杂技。 腰累得慌,想想都有些发酸。 罗小薇张了张嘴,到底还是说了声:“你对女婿好点,多认识认识他同学,问问他在学校里有没有相熟的女同学,你要有点危机感,敏敏。” “女婿条件那样好。” 姜敏淡定道:“难道我条件不好吗?” “好好好,知道你不愁男人喜欢,可……那也别再换对象了,妈就想看你跟张骁将来结婚,一辈子好好的,女婿是个挺靠谱的好男人。” “总之你注意一点,万一他真瞧上了其他人,有了外心,看你怎么办。” 姜敏:“你都说他是个好男人了,他还有什么外心,我相信他。” 不信也不行啊,这家伙每周交那么多公粮,弄得她要死要活,而且据说他这个学生会主席,班里的班长,训练队队长……这个兼任无数职位的家伙在学校里是个魔鬼一样的工作狂,从早忙到晚,时间近乎掐表计算。 周末放假又都把时间花在她身上,他哪来的时间生出外心。 “你心里有数就好。”罗小薇这么提醒一句,她心里叹气,也怪女婿年纪太小了些,若是两人把结婚证领了,踏踏实实定下来,她就算安心了,当然,最好再把娃娃生下来。 罗小薇作为过来人,自然能看出女儿女婿有了实质的关系,姜敏周六不在家住,她也不做声,也从不多问,全当是默认了,无论如何,自己女儿和张骁,也已经算是事实婚姻。 两人现在如胶似漆的样子,罗小薇就怕将来女儿女婿感情淡了,却又不领证,没个结婚证到底没有保障。 “敏敏啊。”罗小薇把女儿叫到角落里去:“你也别让他太容易得逞,时不时吊着他,大多男人都一样,也就前一两年对那种事上心,后面腻了。” 姜敏:“……真的?” “有的夫妻一个月都没一次……不过,也说不准。”罗小薇抿了下唇,“我们单位有个女的,年纪不小了,丈夫特别丑,但是夫妻感情特好,她们都说肯定是床上关系好。” 说着说着,罗小薇有些脸红,毕竟她一个寡妇,来跟女儿说这种事情,总是不太好意思。但身边的女人一边羡慕她,一边又说她女婿家庭条件好,将来腻了她闺女。 她们说女人光是长得漂亮也不行,有的女人是木头美人,还听说有个男人,娶了个漂亮女人回去,上了床才发现是个没反应的木头美人,夫妻俩夜生活不和谐,感情立刻淡了。 而且……听说这男人还跟其他女人有不正当关系,这个第三者相貌普通,甚至还有点丑,旁人听了还不相信,说放着家里的漂亮老婆不要,去跟这么个丑女人鬼混?怎么可能。 过来人就说,床上那档子事非常影响夫妻感情,外貌皮相只是一时的,看久了关上灯也就那样,身体上的舒服,那才是一辈子的事。 她们这么说着,t还有点暗指她的闺女姜敏可能是个木头美人,睡久了,男人就不满意她了,两人还只是订了婚,又不是夫妻,人家夫妻好歹还有个名分,这要是将来分了,那不是让人白睡了? …… 罗小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所以说寡妇难做,寡妇的女儿更不容易做,人言可畏啊。她是个漂亮寡妇,平日里都不敢对陌生男人稍微透出点亲近友好的神态,就怕人家在背后说她当寡妇久了,寂寞了,想男人了,成天寻思着怎么去勾引男人。 她闺女也一样,找了个好对象,人家就说她有个漂亮寡妇妈,学得好一手勾男人的手段;好不容易有个好对象稳定下来,人家又指桑骂槐说她是个木头美人。 外人就没几个盼着她家过得好的,见你过得好了,总要说几句酸话,在你耳边危言耸听,说三道四,给你当头泼一盆冷水。 “算了吧,吊着他?”姜敏勉强扯出来一个笑,开学报到前两人处得还挺好,突然一个月没见面,等同于小别胜新婚,“我可不想突然来个七八次。” 罗小薇倒吸一口凉气:“你……你说多少?” 姜敏愣住:“很奇怪吗?” 姜敏自己也是个懵懂的,不懂别人家的夫妻夜生活咋回事。 罗小薇上下打量自己的大闺女,突然觉得自己这闺女还挺能干的,她摇了摇头,询问道:“你们一周多少?” 姜敏小声吐露了几个数字。 罗小薇瞳孔猛地一震,结结巴巴道:“就一个晚上啊。” 她还不知道张骁周末晚上不在家住,而是两个白天。 姜敏无言以对:“……” 对啊,是白天。 “这……这样啊,那少点也挺好的。”罗小薇错愣着点点头。 姜敏也点点头,觉着是这个理。 某个家伙,姜敏怀疑他这样的人怎么都散漫不起来,仿佛他自己身体里面有个严谨的节律,哪怕表面故作散漫,体内运转的机器也必须要求他达到某样平衡点。 就像当初他们都觉得张骁是个混子,可人家绘画钢琴枪械样样都玩得好,还不是被家长老师强迫学的,全都出自身体里的小马达。 包括做那件事一样,他必须要达到某样规律和次数。 “知道你们感情好我就放心了……” 罗小薇那颗心放下来后,紧接着她就感觉到一阵难受,她能保持嘴硬吗?能不说出去吗?说她大闺女和事实女婿感情挺好,夜里那档子事比谁家夫妻都和谐——不,竟然还是白天! 算了,何必跟别人说,知道这女婿跑不掉就行了,他要是敢对不起自己女儿,咱就去找他爸,让他打断他的腿。 夜里,屋外群星闪烁,夜空仿佛是透明澄澈的,里面装着一汪水,水里漂浮着闪烁的银色星星,星星的光辉,也好似在水里折射,亮光点点,时长时短。 星光披拂在姜敏房间的窗台上,为她半开的窗户涂抹上一层薄雾,房间里开着一盏小灯,映在墙上把姜敏的影子拉长。 屋外姜雪打着手电偷偷敲门,姜敏让她进来,吱呀一声后,一个鬼祟的影子从短短的一大坨,拉成了墙上狭长的影子,最后又缩在床头,成为一团黑影。 “姐姐。”姜雪小声叫住自家亲姐姐,“你知道最近商店里有很多漂亮衣服吧……” 重回七七年 第67节 以前商店里卖的衣服都不好看,唯独冬天的大衣瞧着还不错,别的款式丑死了,就跟麻袋一样,颜色单调,只有黑、白、蓝、灰……穿在身上基本是男女不分,又肥又大,没个形状。 因此大家都流行穿军装,穿海魂衫,要不也得是买了布,找裁缝去做自己喜欢的样式,量体裁衣。 而现在可就不同了,现在商店里多了好多漂亮的服装款式,以前被打成资本主义的服装又回来了,有男女西装,有女士旗袍,有布拉吉裙子…… 天气热了,马上到夏天,她们班里好多女孩子都在聊这个,姜雪这个十五六岁的年纪的姑娘,没赶上好时候,更没有穿过几身漂亮裙子,这下一解禁,个个心神摇动,看商店里的什么衣服都觉得好看。 这类商店款的衣服,又要比裁缝做的复杂一些,有很多繁复的花边,复杂又精致,是普通裁缝做不出来的……但是,价格也昂贵无比,一件少说也得要个十几块,不是平常人家买得起的。 姜雪想买,可她是全家最穷的那个,兜里掏不出几个钱,为了买漂亮衣服,她就琢磨着来点赚钱的法子。 “炸泥鳅那么多,咱家不一定吃得完,我能不能拿去卖?”姜雪越说越小声:“我看见好多人偷偷提个篮子卖吃食,有的人白天上班,下班就在路边卖一两小时,卖得还挺不错。” “吴嫂泥鳅炸得好,我看卖个六七毛,七八毛一斤完全没问题。” “我中午和傍晚卖一两小时?” 姜敏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姜雪这个小妹竟然还走在创业的最前沿,这就想出门卖吃食了,不过,现在这个年头,卖吃食和农副产品,是最安全的个体买卖,因为大众普遍认为这不算是投机倒把,民以食为天,这都是大家要吃的,这怎么能算是投机倒把?卖工业品才算是投机倒把。 那些卖冰棍卖凉茶的,早就不知卖多久了,除了这些,其他的小摊儿,路上有理发的,有修鞋修雨伞的,补锅的,这些也不能算成是投机倒把做生意,人家是凭手艺吃饭。 姜敏沉吟片刻:“你要是想干这门活儿,倒是可以跟吴嫂商量商量。” 她又跟姜雪说了那两孙家兄弟,如果这炸泥鳅卖得好,倒是可以在京郊专门找一家农户供货,每天送来几十上百斤,再让吴嫂炸好,姜雪拿去卖。 不炸泥鳅,还可以炸别的东西,不过相较而言其他的,类似土豆条,还是炸泥鳅更得人喜欢,泥鳅到底是肉,还是不要票的肉,回家摆上就是个肉菜,还是油炸出来的。 饭店里的过油肉,一道菜一块八,炸酥肉也要个一块钱一盘,炸大虾之类的海鲜则更不用说了,四五块钱一道,量还不多。 这炸泥鳅如果卖八毛一斤,又不要肉票,应该好卖,其中也有不少赚头。 “好,我现在就去找吴嫂……”姜雪风一般蹿了出去,为了早日买漂亮衣服,她根本停不下来,如果不当即决定好,她今天晚上觉都睡不安稳。 姜雪摸着夜色把吴嫂叫过来,来正屋商量事情,也不怕人偷听,姜家住的是四合院里最好的几间正屋,盖房子时所用的材料亦是最好的,隔音效果比其他屋子强,地方也大。 吴嫂一听她们姐妹的话,果然也动了心,她早就眼馋人家卖吃食的摊儿,只是自己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没本钱,家里的男人也不让弄,不支持。 吴友途说:“折腾那个劲儿算什么,你在家把我伺候好就行了,又不是没钱养你。” “人家知道我老婆去当街摆摊,我嫌丢份儿。” 搞这种吃食摊儿可不容易,猪肉要肉票,能搞到大量的猪肉,那本身就是一种本事,其他的也就是酱菜一类的,或者卤下水,还有的豆腐花……馒头做得好的卖馒头,粮票比肉票容易弄。 吴嫂开始就想着卖馒头包子,馒头需要大量粮票,在城里换粮票简单,家里有老人和妇女的,每个月都有剩下的粮票拿出来跟人交换,尤其是老人,根本吃不完额定粮票,一个妇女也能剩下七八斤,多找几个人,就能把卖馒头包子的粮票凑出来。 做包子可以做素包子和肉包子,每天少做点肉包子,普通的包子摊也能支起来。 现在的炸泥鳅,比包子摊省事些,而且还是肉!油炸过的,能放几天,不担心出问题。 姜敏跟她们俩约定好了,她出钱,吴嫂出技术出力,姜雪拿去卖,最后得到的收益,姜敏占四成,吴嫂四成,姜雪两成。 姜雪对这事非常上心,跟吴嫂去联系了孙家兄弟,让他们稳定上城里供货,每天送一批泥鳅,少则四五十斤,多则上百斤,看情况送,姜雪则在路上招呼人买泥鳅。 别说,八毛一斤,卖得还挺好,一天少说也能卖出四五十斤,她们第一天卖得不多,只准备了五十斤,折算掉成本,盈利二十来块。 这么一分成,姜敏赚了八块,吴嫂八块,姜雪四块,就不说姜敏两人,对于姜雪来说,一天四块,一个月就是一百二,天,可以买七八套漂亮裙子了! “姐,昨天卖了一百斤,咱们少说也赚了个四五t十,要是每天四五十,一个月都有一千五了,发了发了。”姜雪特意跑去北大找姜敏,告知她昨天销量突破。 姜敏忍俊不禁,她们做的这点小生意,这才哪跟哪啊,每天才只能赚个“五十”,哈哈,也是之前赚得十几万糊了姜敏的眼睛,让她颇为瞧不上这五十块,没有姜雪这样兴奋的激情。 对于这时候寻常人来说,五十块钱抵得上一个月的工资,京城沪市工资要比普通城市工资稍微高一点,普通人也就是六七十块钱左右。五十块钱一天,真不少了,这么一分成,她每天都有二十块。 去年她送报纸,一个月才二十五,现在躺着就能拿钱,只因为她是出资人,出钱出地盘,这就叫做凭“资本生钱”。 这对吴嫂来说,她也高兴,虽然最辛苦的人是她,但是省事啊,她只出个技术,无本买卖,二十块钱分成到账,她天天在家伺候男人,也没个二十块,一个月就是六百块,比男人工资高多了。 在不知不觉中,她们这一套已经分成了“投资,生产,销售”三个环节模式。 姜敏跟姜雪道:“提醒吴嫂留个心眼,别把赚的钱都说出去,自己存着,闷声发大财。” “知道,咱们跟院里的人也这么说,每天就赚个几块钱,好点十几,几个人分分,没几块钱……”姜雪嘿嘿笑着,大院的人虽然知道她们卖得多,可不知道泥鳅是什么收购价格,在城里,哪怕买一斤生泥鳅,都要个三四毛一斤,还是用油炸的——旁人也不知道她们家猪油是多少钱买的。 如果用黑市的猪油价格来算,她们卖出一斤泥鳅,赚不到几个钱,再几个人分分,每天不过是个辛苦钱,不值当,倒也没引起院里人眼红嫉妒。 孙家兄弟也觉得不亏,虽然这样一来,泥鳅卖价不高,但省事,他们一天也能赚个几块十几块的,还是门长久的生意,吴嫂见他俩实诚,还把炸过泥鳅的猪油送给他们些,让孙家兄弟高兴坏了。 猪油这玩意,你就算是有钱也买不到,这炸过泥鳅的猪油,实在香。 姜雪卖泥鳅的同时,还卖炸过泥鳅的猪油,卖得也挺好,吴嫂子也说了,油炸过太多次了不好,得换新油,这炸过泥鳅的猪油比炸泥鳅本身还要好卖。 “再把这钱算算,咱们能赚不少呢!” 姜敏点点头,这对她们家来说,也是个稳定赚钱的营生,应该能赚一段日子,也没招惹人嫉妒,最好还是这样低调售卖。 她思来想去,认为这样搞实业最稳固,等到明年后年,她们可以先开一个小饭馆子,以后家里再有个酒楼酒店什么的,每个月源源不断有收入。 七九年之后,来京城旅游的外国人可多了,而且是一年比一年多,开个酒楼酒店赚外国人手里的外汇券,又不违法,还不用担风险。 如果在车站做外汇黄牛,倒腾外汇,看似来钱快,还是无本买卖,可干这种容易留下案底,着实不值当。 姜敏听人家说,这外国人的钱可好骗……可好赚了,她们本地人不稀罕的玩意,反倒是外国人喜欢的,就好比四合院,本地人嫌弃老古董大杂院,人家却觉得有特色,却对本地人喜欢的小洋楼不感冒,因为人早就看腻了。 对啊,她这个饭馆子,倒可以挑个漂亮的四合院,改造成特色饭馆,再布置布置,恢复成以前的古色古香……不说吸引本地人,但肯定能吸引很多外国游客。 这些外国游客也不跟老京城人似的,难伺候他们的讲究和口味,只要氛围布置的好,菜色过得去就行,不愁没人来。 这么一想,姜敏觉得自己还是能开个饭馆酒楼为自己持续赚钱,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这门生意总能维系下去,源源不断带来收入。 其他的暴利生意,也就赚个一时的,七九年到八二年,在这短短三年间,那所谓的万元户土豪不知迭代了多少人。 有的去年万元户,今年就变成了万元“负”,债台高筑。 “你们继续赚着,积攒经验,别多嘴,也别乱出风头。”姜敏瞧不上每天这几十块钱,就让妹妹姜雪去折腾,她想到了开饭馆,又联想到买四合院,却又让她想起了一样东西。 ——拆迁。 七九年之后,所有的城市都在大刀阔斧搞建设,不过短短三四年,京城就向外扩展了一个大圈,以前的京郊不再是京郊,都变城里人,农田变成高楼。 现在郊外的房子便宜,她完全可以去买套大点的,坐等八零年拆迁,能赔个好几万呢。 第70章 一九七八年,六月底,京郊,煦暖的阳光泼洒而下,林草掩映下的溪流发出哗哗的水流声,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一条狭长的沟渠。 沟渠尽头,水流哗哗向下喷涌,阳光下反射出粼粼的光,不远处有一间民居农家小院,这种京郊小院,跟京城里的一进四合院布局相当,都呈现一个“口”字型,占地约莫四百平左右,住着一户破败人家。 城中大杂院颓败,却依稀能看出往日的繁华侈靡,而这郊外的小院,则是妥妥的平民场所,木梁草棚,简单粗糙的篱笆,院子里杂草丛中。 这户人家养的儿子女儿倒是出息,都进城里去了,仅剩下个苍老的父亲,他的婆娘也刚去没多久,他的儿子女儿便想让父亲卖掉这间破房子,一家人住城里去,这老头没舍得卖。 而老头听说这破院子能卖个三四千,他又乐意卖了,然而有户人家来找他询价,他一路抬高到七八千,来询价的恼了,不要了,再加点钱凑成一万,都能买一套城里的一进院,谁还来买你的? 也正是因为老头的漫天要价,这屋子没卖出去,一直荒废在这里。 老头后悔不已,这房子直到八零年都没卖出去,倒是碰上了拆迁,他这个位置好,一拆听说是赔了三四万,让老头乐不可支——然而没多久,老家伙染上了赌瘾,最后输得一贫如洗,子女不认。 姜敏上辈子听人说起过这个故事,才找上了这套房子,打算花钱买下来。 钱财滋生人心险恶,这样的故事在以后并不鲜见,有的人见你发财,成了个万元户,他倒是不眼红,反而蓄意靠近,诱哄你染上赌瘾,逐渐输光所有财富。 一般来说,白手起家的很难被诱哄,但是老头这样原本在农村,却靠着拆迁获得意外财富的平民,没什么知识文化水平,是他们这些人的主要目标。 很多人得到一笔意外之财后,最后被人骗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你看上了这套宅子?”张骁骑车载着姜敏来到京郊,他停在大树底下,耳边蝉鸣蛙叫,水流声哗啦哗啦,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的身上。 姜敏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她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双腿酥软,好险没摔着,她微微蹙眉,狠狠瞪了身边男人一眼。 “我前几天来看过了,这家老头要卖房,我看位置也挺好……这些天我买了京城的地图还有轨道图册,张骁,我想着现在城里人那么多,好多人都没房子住,迟早要往外扩建,而这里,电车轨道肯定会修到这里来,这个位置很好。”姜敏拿出地图展开在张骁的面前,张骁目光落在图册上,他沉吟片刻,微微点头。 “是这个理。”张骁歪着头看她:“迟早要拆,你还买它做什么?” “……你拆了我的房子,能不给补偿吗?”姜敏理所当然道:“如果这片地也被划做城市区域,那肯定会赔更多的钱。” 张骁愣了片刻,随后回过神来,他浓墨色的眸子倒映出姑娘倩丽的身影,咂摸了一下嘴:“宝贝儿,你这法律还真没白学!” 真特么有逻辑。 一般人谁提前想得到这事。 姜敏用手肘推推他,故作扭捏道:“那你觉得行不行?” “成!”张骁抬手刮了下她挺翘的鼻子,脸上露出一个欣赏又宠溺的笑容,他这个媳妇儿是越看越像个宝贝,真有主意。 姜敏还在打补丁:“人家要是问我为什么买这么套京郊的房子,我就说将来预备安置远房亲戚的,谁都知道我家被亲戚借住了近十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京郊弄套房子,免得被人纠缠。” 张骁捏了下她的脸:“越说越不靠谱了。” 虽然不靠谱,但也说得通。 “哪不靠谱了?”姜敏斜了斜眼睛,表面说得过去就行,谁仔细管你为什么买房子。 张骁笑而不语。 说t服张骁比姜敏想象的更加容易,她却不知道男人本身冒险心切,哪怕仅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他也愿意尝试,另外,姜敏刚才说的话,本身并无漏洞。 有心人去想,都能想到这关键的一处,只不过陈旧的观念还没打破,普通人哪里能想象得到未来城市会得到大迈步扩建? 毕竟城镇建设早已经暂停十年了。 城郊农村的人,又哪里能想象得到城市里有多么拥挤,只有住在大杂院的民众,才得以亲身体会。 姜敏所住的大杂院还好,起码还有“院子”,有的大杂院,院子里已经搭满了棚架,只留下晒衣服和过路的地方。 这么看,买京郊的房子也不显得离奇了。 张骁把车钥匙给姜敏:“敏敏,你在这等我,我进去跟那老头谈价。” 姜敏点头,她找张骁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震慑和谈价,这老头欺软怕硬,见了她这么个小年轻,还不知道怎么叫价,不如让张骁去。 张骁穿着一身微紧的运动服,尤其是上半身,在其他人还一身松松垮垮装束的时候,他穿着这身衣服,肌肉充盈的仿佛要将衣服撑裂开,薄薄的布料,底下是线条感清晰的胸肌和背肌。 姜敏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他们开学三个月了,张骁也变得越来越有男人味了。 来时折腾了她一回,还真让她有点招架不住,倒也不是难受,就是羞耻的。 也可能是对方在学校里当了一段时间的管理者,身上染上了些许上位者的沉稳和游刃有余,以及仿佛能解决一切问题的掌控感,这对于女人来说,有种非常强大的致命吸引力和性魅力。 这算是强者崇拜吗? 姜敏也不清楚,不过,还是这样的男人比成天散漫悠闲的男人更具有吸引力。 重回七七年 第68节 如果一个人,成天散漫,只知道混吃等死,恐怕你也会怀疑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 罗小薇也没说错,张骁是对女人越来越有吸引力了,以前那副小弟弟模样彻底远去,他骑车载着她,路上好多女人都对他投来注意的目光。 自己也没多问他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有没有相熟的女性同学,这么看来,她的确对自己太过于自信,也过于忽略了他。 张骁和宋清越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男人,宋清越巴不得姜敏天天上他学校,显摆自己有个漂亮温柔体贴的女友,仿佛这种旁人羡慕嫉妒的感觉,比性冲动更令他满足。 而张骁除了第一次外,根本不准姜敏去学校门口见他,也不大爱带她见同学,喜欢把她藏起来,周末抓紧一切时间过二人世界,不愿意任何人来打搅。 姜敏对他的学校是不熟悉的,更不清楚他身边有没有漂亮的女同学。 与之相反,自己的寝室舍友,以及班里的同学都见过张骁,哪怕在北大,姜敏也被他打满了属于自己的标记,校友都知道法律系的系花姜敏有个一米九的高大男友,普通男同学对她有意思,都得掂量掂量。 她想,装聋作哑并不代表事情不会发生,如果张骁身边真有不少女同学献殷勤——她是会吃味的。 光是想到那一点,一股莫名的愤怒充盈在胸腔,姜敏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也充满了对他的占有欲,也想在他身上打满属于自己的标记。 这就得违背张骁的意愿了,他不让自己去他的学校,自己偏要去,她也要去宣誓主权!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不能让别的女人沾染。 这么一想后,姜敏身体里涌现出一股强烈的作战欲望。 她也有点后悔,她觉得自己应该再多关心张骁一点,知道他在学校里做了什么,认识他的同学和朋友。 姜敏站在原地,叉着腰握拳给自己打气,温暖的阳光穿透层层树叶,轻轻撒落在她的身上,她仰头看远处的田野,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晨曦中的清泉,干净而明澈。 此时有人拖着人力板车缓缓走过来,板车上一堆杂七杂八的破烂玩意,有缺了胳膊腿的檀木家具,还有些破旧的瓶瓶罐罐和粗糙纸张书页。 姜敏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还没注意到他,可她嗅到了一股清香,等等,她要是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沉香木家具——这些过去的封建糟粕! 等等,封建糟粕! 姜敏眨了下眼睛,这下又让她想起了一些东西,在十几年前,京城里这类的“封建糟粕”多不胜数,那时是六几年,她还小,听说大人们是连夜把家里的东西翻出来“沉潭沉湖”,京城各大小湖里,不知道沉了多少曾经的宝贝。 也有不沉湖的,那就填埋在山林郊外里,从这两年开始,又被人或无意或有意地挖出来。 最开始也不值什么价,被人当破烂卖了,直到七九年,一大堆境外人士涌入,这些老物件又跟着水涨船高,等到那时再去捞,那就是真假参半。 当一件事变成群众都知道的事,那早就没得赚,反而被坑钱。 上辈子姜敏知道的时候也晚了,真货早就被人淘宝贝挑走了,不懂行的则被人忽悠买假货,或者真捡一大堆破烂回来。 现在才是七八年,这些古董玩意还不值钱,翻翻破烂,在郊外翻翻土地,应该还能捞到不少真家伙! 有道是“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姜敏觉得,这些老物件就跟四合院一样,也许在将来会价值连城。 反正她那屋子里还堆着十几万,这会儿赶紧捡破烂啊! “同志,同志,你等等!”姜敏拦住了那人,问他车上这些东西卖不卖,“你看见那间屋子吗?我家亲戚说要搬来,里面空荡荡一点东西都没有,这些老家具我能不能要了,虽然缺胳膊少腿儿的,我找木匠补补,看着还能用。” 那人也就是个农户,意外从山里挖出来这些东西,不认识是什么,想拿去城里卖,看看能不能换点钱和布票,见姜敏这么说,也就动了心。 姜敏说:“这一车的东西我都买了,挑挑拣拣看哪些东西还能用,你看多少价格合适?” 那农户也不知道卖多少价格,试探说了句:“四百?”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个天价了,毕竟是土里挖出来的破烂玩意。 “少点儿吧。”姜敏可怜巴巴道:“我家刚买了房子,破破烂烂的,连个家具都没有,要不是请不起木匠,谁来捡这些破烂玩意……” 农户见她这个样子,也就松了口,两人谈妥了这么一车两百块钱。 农户也不是傻子:“这些放在以前,都是好木料。”就是缺胳膊少腿儿,因此他也没啥底气。 姜敏见好就收,说等自己男人出来付钱。 张骁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副小女人做派可怜巴巴的媳妇儿,她扭捏地咬着唇,双手合在一起绞紧,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眼眸干净得像是春日融化的雪水,无辜又纯洁。 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这好看,我想要这个……” 张骁抱着胸,居高临下睨着她,微微皱起来的眉头显现出几分不耐烦,然而他的喉结却不自然地滚了滚,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农户见姜敏长得漂亮柔弱,而她男人又是如此高大健壮,干脆道:“这一车一百八拿去吧,不能再少了,小伙子,好不容易娶这么个漂亮姑娘,多疼疼她。” 姜敏笑了,觉得这人真实诚,弄得她不好意思了。 张骁道:“你们刚才谈得多少价?” 农户说:“两百。” “那就两百吧。”张骁干劲利落地掏钱,今天为了买房子,他带了不少现金,数出来两百给农户。 姜敏:“????!!”你整得啥玩意? 他给了钱,搂住姜敏的肩膀,脸上笑盈盈:“我疼我媳妇儿。” 农户这会儿也笑得合不拢嘴,把东西在院子里卸下,高兴离开了,张骁把一堆破烂搬进屋,让姜敏在这守着,又找来村领导,签字作证过户,房子以后归姜敏所有。 房子变成姜敏的,张骁换了提前带来的新锁,姜敏把文件材料放进档案袋里,去看自己买来的那一堆破烂玩意。 她刚蹲下来,张骁却从背后将她拦腰抱起,她转过头,男人灼灼的眼神望着她: “再撒个娇试试。” 姜敏被他折腾地没办法,她咬了咬唇,抿着唇,微微压低鼻梁,像是一朵不胜凉风娇羞的水莲花,一双眼睛睁大,无辜看着他:“骁哥哥,这会子总可以了吧,人家要去看——” 男人堵住她的唇,动作越来越肆无忌惮,明明他们来的时候才——姜敏使劲儿推开他的胸膛t,“你别混蛋,这里连个床都没有。” “我不用那东西。” 说不用,就是真不用。 姜敏想咬死他,她脸上犹带泪痕,眼睛里好似还悬着浅浅的薄泪,像是花瓣上的朝露,浑身无力抱住他的脖颈。 还是对宝贝们的执著,促使她穿着裙子,别扭坐在小圆凳上洗泥巴,这凳子也是从那堆破烂里翻出来的,上面还带着土,张骁铺了一层报纸让她坐着。 脸上挨了两巴掌的家伙老老实实去洗衣服,还为她打了一盆水进来,姜敏合拢双腿,恨自己今天穿得是裙子,又庆幸今天穿得是裙子,什么都能遮住。 这会她底下没穿什么东西,让她感觉到些许不适。 但这一丁点的不适,在她从抽屉里的泥土堆里翻出一个结块的翡翠时,全都化作虚无。 真淘到宝贝了!! 她连忙把人喊过来:“张骁张骁,骁骁,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她把洗干净的翡翠玉镯和翡翠吊坠展开在张骁的眼前。 张骁却是摇了摇头:“傻瓜,不识货。” 姜敏:“啊?假的?” 张骁蹲下来,翻了翻旁边被姜敏当成垃圾的古籍书册,他浑身一震:“这玩意都有?” 姜敏好奇道:“怎么了?这是真的?” “真的,你淘到真宝贝了,都是真迹。”张骁翻了翻,除了古籍孤本外,有个棋谱,还有几幅字画,外面都沾了土,古籍农户也没打开来看过,张骁打开来看了,都是古代名家真迹,以前估计就是谁家老爷的收藏品。 跟这些“真宝贝”相比,那点翡翠玉石还真不算什么。 里面有几幅草书,张骁很喜欢,把他给乐坏了。 姜敏分辨不出来这些书籍好坏,也不怪她俗气,翡翠玉石谁不喜欢啊?还有这沉香木屏风,虽然是坏的,但她好喜欢! 除了翡翠玉石,土堆里还有些金银首饰,银子已经氧化了,黄金洗净了泥土,还是璀璨耀眼的。 这两百块钱真不亏,姜敏都觉得自己给少了,成了个无耻的收购商。 张骁:“又不是你骗他,有什么好心虚的。” “喂,是不是你看见这几个古籍孤本,所以才给他两百块。” 张骁:“那是因为他夸我媳妇儿。” “我的媳妇儿,我当然自己疼。” 姜敏目光幽幽看着他:“你明明是让我疼。” 她呼出一口气,强忍住身体的疲累,忍住疯狂想要打瞌睡的呵欠,继续翻找宝贝,明明都上下眼皮子打架了,她一半倒在张骁的身边,一边在水里洗瓷碗,随后眼睛亮晶晶看着张骁:“这个花纹有点意思,你说是哪朝的古董啊?” “这个没缺口哎!真的没缺口!” 张骁看她那一副时而打瞌睡,时而振奋起来的样子,不禁失笑,把人揽进自己的怀里,“你啊,真是爱财如命。” 想艹。 “睡吧,等你醒过来,我都帮你洗干净了。” 姜敏倒在他怀里睡着了,张骁抱着她,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能委屈自家媳妇儿睡在稻草堆里。 她一觉睡到了四点多,外面的日光变淡了,天空浅蓝浅蓝的,悬着几朵漂浮的云,还没到傍晚,天幕却已经浑浊起来,风里带着蒸腾的躁意。 晒过的衣服干了,姜敏穿好衣服,问张骁东西在哪? “这院子里有地窖,我锁里面了。” 除了大件的木质家具外,其他值钱的东西,都被张骁锁进了地窖。 姜敏点头,她打着手电筒去地窖里检查过一遍宝贝,心满意足爬上去。 她跟张骁此时都在想:这房子还真买对了。 她们这一届要等到七月底之后才放暑假,这回暑假只有一个月,她跟张骁约定好,暑假不做别的事,干脆腾出来捡破烂淘宝贝,姜敏想要瓷器玉石和古董家具首饰,张骁则喜欢书画古籍善本。 狡兔三窟,张骁准备回城后,他再买一套京城里的一进小四合院,用来藏宝贝,等两人回去后,再开始选房子,只是城里的房子不好买,还要等机会。 总的来说,至少在拆迁前,这套郊外的房子,是他们俩新的小窝。 走之前,张骁骑在自行车上道:“我回去找木匠买个现成的鸳鸯床。” 必须得先搬个床来,要不然又得挨两巴掌。 姜敏斜了斜眼睛,明白了这个狗男人的打算,但她也没说什么,这毕竟算是他们家里,而且,换个地方做那种事情,也挺有新鲜感的。 以后他们还可以出国旅游,去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国家接吻拥抱。 然而,现实就只能是空荡荡的破房子,院子里还有几个茅草房,可这套破房子,是真属于她名下的房子。 “媳妇儿,这房子将来真要拆吗?我还挺舍不得……” 姜敏:“……”别说,她也突然有些舍不得,好歹是她买的第一套房子,有纪念意义。 “对了,这房子花多少钱啊?” “三千五。” 姜敏差点笑出声,心想你还真是个砍价鬼才,她的心理价位是五千。 重回七七年 第69节 她抱着眼前的家伙蹭了蹭,突然想起她连这家伙的学校都没进过! 第71章 七月,又到了高考的日子,举行高考的那三天,北大放了三天假,所有人都在关注高考,这一次报考的人数比去年还多,考前各种教辅书都卖疯魔了。 姜敏没有再靠卖复习资料赚钱,但她知道未来几年,办高考复习班是个很有赚头的事,以至于很多中学老师,书也不教了,专门在家里办高考补习班。 这年大舅的儿子罗承泰参加了高考,二舅的儿子罗宝庆也参加了高考,大舅说了,如果罗承泰这次能考上大学,就让他读大学,如果没考上,就送罗承泰参军。 姜敏想到要不了多久,那个乡下的姑娘,就会抱着一岁多的孩子过来,让罗承泰“喜当爹”。 到时候她得去提点大舅妈章月鸾,还了去年退婚时的情。 “发钱了!发钱了!” 高考结束后,还有一件事,学校这时候又发下了两个月的补贴,姜敏是读了大学后才知道,原来考上大学后,非城市户口的,每个月能有三十斤粮票,这些粮票不是单独的票据,而是一个登记本,只能在学校用,可以转给同学。 除了粮票外,每个学生一个月还有二十七块钱补贴,这补贴延迟发了,到了七月的时候,才发了四月和五月的补贴,她们的补贴从四月开始算起,每个月二十七块,两个月合起来就是五十四块。 等到七月底要放暑假的时候,还有六月和七月的补贴,会在放假前发下来,又是五十四块,这笔钱加起来足足有一百零八元,在这一个月内发放完毕。 这对于很多同学来说,是一笔“巨款”。 还是在暑假前发下来的,发的可太妙了,有的说用这笔钱,暑假去外地旅游一趟,暑假不回家了,也有的说,这钱用来买学习用品,用来买书,而很多姑娘都打算去商店买套衣服。 在班级里领完钱,回到宿舍里,所有人都喜笑开颜,这天天气热,进入七月后,烈日火辣,炙热的阳光无情地穿透玻璃,在窗台上留下明显的米黄色光晕,风吹拂,那股热辣的熏风使人身体疲乏,头晕目眩。 大多数学生中午在食堂里都点了肉菜,就跟碰上过年似的,全都撑着肚皮爬上楼。 蒋木兰爬上床铺,鼓起勇气对姜敏说:“姜敏姐姐,傍晚我请你吃饭。” 说完后,她就红了脸,羞涩着不敢抬头,她这辈子头一回说这种话,过去囊中羞涩,没钱请客,姜敏却是照顾了她很多,她都记在心上,今天好不容易得了一笔巨款,她便想请姜敏吃饭。 “啊?”姜敏愣了一下,随后看见蒋木兰的脸色,她又笑了,点点头:“好啊。” 周五下午没课,也不用开班会,所有人都准备出去玩,还有的约着去吃烤鸭,姜敏原本连午饭都不打算在学校吃,又想着天气太热,回宿舍睡了午觉再回家。 现在蒋木兰说请她吃饭,那就吃了晚饭再回家去。 王师师这时候出声调侃道:“小木兰,你请敏敏吃饭,不请我们啊?” 蒋木兰脸色爆红:“那就一起去。” 廖飞燕:“还有我呢!” 蒋木兰:“去。” 李丝陶笑道:“别把兰兰吃穷了啊,你们这些母老虎。” 陈圆道:“反正下午没课,咱们一起出去玩呗,我想买衣服,还想烫个头发,有没有一起的?” 李丝陶点头:“我也想买衣服。” 陈圆脸大,五官也大,嘴唇偏厚,是个长得t有点乡土味的女人,丑肯定是不丑的,奈何怎么打扮,都因为过厚的嘴唇,而显得朴实土气。 于是她想烫卷发,遮脸,用“时髦”的摩登发型,来让她洗掉身上的土味。 从开学跟廖飞燕买旧鞋,就能看得出来,这家伙对容貌打扮格外上心。 “咱们一起去逛逛衣服吧,你们可别笑话我啊,我今天打算去买身旗袍!”说话时,陈圆抿了抿唇,哪怕平日里脸皮厚的她,也显出了几分不好意思,她的皮肤黑,牙齿却很洁白,两排牙齿跟贝壳一样,整齐好看。 她这个年龄长大的姑娘,还没穿过旗袍这类的衣服,别看陈圆脸大嘴唇厚,但她身材挺好,有一种健康的野性美,胸大屁股也大,穿上旗袍这类显身材的衣服,一定非常合适。 “旗袍?”一听她说起这个,李丝陶道:“我也想试试,我今天看见她们中文系的,好几个穿着身旗袍,怪有气质的。” “一起去看看呗,敏敏,我觉得你穿肯定好看。” 想到旗袍,姜敏倒是想起了军大院衣柜挂着的几套旗袍,她一直都没穿出去过,有些还得改改……她一直也没穿过这样的衣服。 她们这个年代长大的姑娘,早就习惯了穿宽松肥大的衣服,尤其是十三四岁的时候,更不好意思面对自己胸部的发育,恨不得用宽松的衣服来挡住……等到年纪再大点了,倒可以欣赏这种身体上的曲线美,却仍然不好意思穿太过于贴身的衣服。 以前的裙子衬衣,也都是偏宽大的,要扎进下摆的裙子里去,虽然穿起来,也有胸突腰收的曲线,到底也是被衣服加宽过的。 而旗袍就不一样了,这类贴身的款式,把身材的玲珑有致衬托得淋漓尽致。干瘦的身材穿旗袍也不好看,得是有点肉的,胸脯堆得满满当当,腰线如同花瓶一样,有弧度地内收,臀部线条也得是饱满的,那就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韵致美人。 睡过午觉,日光西斜,窗台上不再有阳光的影子,树梢上鸟儿叽叽喳喳,宿舍楼底下的草坪旺盛生长,所有的单双杠上,都被人晒满了花花绿绿的被子,有的没地方晒了,直接铺在草坪上。 寝室内长叶片风扇吱嘎的转,天太热了,姜敏睡了一觉醒来,脸色潮红,即便睡在上铺,吹着风扇,这么睡了一觉,仍然觉得是从水里浸泡出来的,脸上浮着一层透明的水膜。 她洗了脸,稍微抹了点东西,跟寝室里的人出去,还没到四点,下去后太阳仍然是热烈的,几个人打着伞,眼睛看着脚下的影子,出校门搭公交车。 到了服装商店里,果不其然摆着一列列崭新的衣裙,不少旗袍的绸缎款式,橱柜上也展示着两身,被小钉子铺平在纸板上,哪怕天气炎热,还有不少人来看衣服。 姜敏观察了一会,愿意买旗袍的还在少数,大部分人只是看看,试也不试,女店员倚在桌上支颔打瞌睡,并不招呼客人。 李丝陶说要买,但她只是看看,不好意思穿,陈圆倒是没什么,直接挑了套深色的格纹布旗袍,在帘子后面换上了衣服,走出来,王师师几个都忍不住笑出声。 陈圆脸色红了:“你们笑什么?很丑吗?” “没什么,不丑,就是看起来太老气了,像是结了婚的妇女。” 陈圆照了照镜子,她也笑了,看来是颜色花纹不对劲。 也怪这衣服太显身材了,她可以说是寝室里最丰满的那个,穿起来还怪好看的……可也像她们说的,像个结了婚的妇女。 姜敏听她们说笑,本来是没打算挑的,只是看看,却让她相中了一条天水碧色的丝质旗袍,摸起来挺舒服的材质,浅浅的碧色,这色调像是夏日里的碧潭,上面浮着朵朵青色莲叶。 烦闷的夏日,这颜色给人一种清新冰凉的舒适感。 店员见她拿起了这件衣服,道:“这颜色挑人,不少人穿起来又黑又蜡黄。” 这几件颜色的衣服,摆好久了,漂亮,每次都有人瞧中,可这衣服单看着实好看,穿在身上,却把肤色衬托得暗淡蜡黄,少有人穿得好看,也就没怎么卖出去过。 而当她看见姜敏的时候,又怔愣了片刻:“你试试吧,兴许你穿着好看。” 姜敏也喜欢这颜色,以前没穿过,虽然这是清新淡雅的颜色,但跟黑白灰蓝这些颜色相比,它又太过于华丽浓艳,夺人眼球。 挑了合适的尺码,姜敏在帘子后换上了衣服,说来也奇怪,换上这类青色的衣服后,她倒是感觉手腕胳膊白皙了不少,洁白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和这淡青的颜色相映成辉,使得皮肤如同牛奶一般成了白腻的乳色。 尤其是手腕的那一节最为白腻,她腕上空无一物,没有戴任何首饰,一片白腻绵延,倒显得有几分单调,让她想起了通体碧绿的翡翠玉镯。 姜敏微微垂眸,拉开帘子走出去,耳边听见了好几道抽气的声音,王师师的声音最夸张:“敏敏,你这也太漂亮!” 她穿着身碧色的旗袍,浅浅的眸子在白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她抬起手腕遮挡,逐渐适应陡然变亮的光线,乌黑的蓬松大辫子垂在她胸前,她的表情淡漠,带着些许清冷。从远处看,就像是江南烟雨朦胧的小巷中,走出来的丁香姑娘。 “好看吗?”姜敏笑了下,浅粉色的唇随着她的笑意逐渐加深,如同碧潭里的一尾红鲤向上浮,颜色愈发鲜妍。 李丝陶果断道:“好看,真好看,比那中文系的几个都好看,我看你就该穿到学校去,让别人知道咱们法律系的系花才是最绝的大美人。” 姜敏摇摇头,她嘴边噙着一抹恬淡的笑意,微微弯腰扯了下衣服的下摆,头一回穿这种有开叉的衣服,让她有些许不适应。 她照着镜子走了两步,发现这些开叉的设计,使得行走时衣摆跟着小腿腹翻滚,衣摆翩飞间,宛如步步生花。 这样的衣服太过规整,好像穿上之后,整个人都变文雅了不少,不方便做事,偶尔穿穿还挺不错的。 姜敏不想穿着这身去自己学校出风头,不过,她可以去别人的学校出风头,干脆明天早上,她就穿去张骁他们学校找他去。 “那我就买下这几身。”姜敏买了几身旗袍,她倒是财大气粗,最便宜的那套都要十五,这类衣服材质昂贵,并不需要布票。 她和同伴又去挑了鞋,最后一同吃了饭,她们回学校,姜敏回到家里。 她将衣服简单清洗,这样的天气,第二天一早准能穿了,得起早一些,还得将衣服稍稍烫平……明天穿这身衣服,那就不适合自己骑车了。 夜里姜敏让妹妹姜雪给自己量了身高,量了好几次都是一米六八,确定一切都没有出错,她货真价实地长高了两公分。 她明明记得,上辈子一直到二十四岁,她都是一米六六,现在真长高了两公分! 今天试衣服时她就感觉不对劲了,自己好像长高了些,胸部也比去年变大了不少……就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导致的,兴许是因为她之前打篮球,也或许是因为某个男人的卖力成果。 “妈!咱姐姐长高了!都一六八了。” 罗小薇出来一看,点点头,如果是平常家里的姑娘,长到这样的身高就得担心了,因为不好找对象。 姑娘天生比男人更显身高,女孩子一米六八,跟一七三左右的男人瞧不出太大的身高差别。 现在大多数男人身高,多在一六八到一七八的范围内,能有一米七八,已经算高的了,超过一米八的不多,一米九的更是少之又少。 不过,她大女婿有一米九,女儿再长个四五公分都不嫌多。 “一切都变了。”姜敏很高兴,上辈子对她来说恍如隔世,而这辈子就连身体都发生了变化,彻彻底底跟上辈子分割开,她拥有了无法逆转的崭新人生。 * 周六清晨,七月的日出,大概是一年中最早的月份之一,六点多天就亮了,今天天亮得早,却是个阴天,头顶堆满流动的雾霭,兴许是要下雨。 公安大学校门口,又排着一队等待出门的学生,张骁站在队伍前列,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训练运动衫,超乎常人的身高使得他在人群中异常显眼。 他脸上没什么不耐烦,微微敛眸,手指滴答滴答敲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宛如弹钢琴一般,一拍一拍极有t节奏,他在数时间。 张骁的节拍感很强,这是他排队时爱玩的一种消磨时间的游戏,和时钟的流动别无二致。 “张骁,你今天跟咱们一起出去玩吧。”三个年轻的女孩子站在队伍旁边,后面的男人十分有眼色,往后退了两步,把位置让给女孩。 在他们学校里,这些未来的警花姑娘们,拥有绝对的特权,那可是无比罕见的宝贝。 尤其是周玲君,三人中最漂亮的那个姑娘,拥有一副好歌喉,在才艺大赛上拔得头筹,成为不少男同学心目中的女神。 也是他们学校的三朵金花之一,他们公安大学姑娘,也没别的特点,就是腿长。 “队长,你就答应她呗,人家姑娘们盛情邀请,我们想有这个机会都不能够哇。” “李雄,你想去就跟着一起去。” “哎,那感情好。” “张骁,你说句话,每回周末你就跑个没人影,至少也应该参加一回集体活动,今天玲君过生日呢,你必须得去!” 身材高大的男人抱着胸,目视前方,对身旁的嘈杂喧闹无动于衷,他的指尖仍在跳动。 “张骁,你说话啊!” 周玲君没说话,她只是在一旁深情脉脉看着眼前的男人,周玲君没想过自己会对他用情至深,至少在开学的时候,她还挺瞧不上张骁这个人。 张骁的名号,还是周玲君从表姑妈唐素萍那听来的,知道他家庭条件好,可她却不以为然,觉得他不过是个没什么本事的纨绔子弟。 可开学之后,她不可避免地多关注了张骁的活动,知道了他很多事情,他单人格斗擒拿极强,射击更是冠绝全校,他是学生会主席,听说还经常去刑侦队帮忙,尤其是上个月,似乎还立了功,听说有可能给他颁发一个个人三等功。 周玲君越是观察他,越是彻底地沦陷下去,她觉得张骁就是个冷静、沉着、强大、成熟、果决的男人,性格偏冷,对女人也不假辞色,在学校从来不和女同学调笑,被人怀疑说他性冷淡。 有些男同学私底下就是这么说的,或许是出于某种嫉恨的心理,又见他被学校的漂亮女同学喜欢,在背后嚼舌根说他白长了那玩意。 男人嚼起舌根来,比女人更可怕。 重回七七年 第70节 他有个对象,除了最开始来过学校一次外,就再也没人在校门口见过,有的人就传说他们俩感情不好,也可能是张骁那方面不行,他对象都不黏他,也不在乎他。 普通的小姑娘,谈起对象来可黏人了,恨不得天天跟男友在一起,放假时,校门口等着一大堆年轻妹子,愣是没见过张骁他对象。 似乎张骁的那个北大对象,还比他大了好几岁,也许是嫌弃他不够文雅浪漫,转头恋上了北大中文系的那一堆大才子,根本不喜欢他,才一直不来学校找他。 “张骁,咱们学校的宝贝姑娘们都这么说了,你必须得有点表示,今天玲君过生日,咱们一起为她庆生去。”一个身材高挑的方块脸男人走出队伍,上前说道。 他暗恋周玲君,却又见周玲君苦苦心仪张骁,方块脸一边嫉妒张骁,又厌恶张骁不接受女神的垂青。 这家伙凭什么不跟他们一样喜欢周玲君?他们就应该一同拜倒在女神的石榴裙下。 “这么个大美人邀请你都不去……” 方块脸颇为恶意揣测道:“你该不会真的对女人硬不起来吧?” 第72章 方块脸的话刚说出去,四周的气氛为之一静。 苍穹中的阴云连成一片,成团成团的,像是深林中的蘑菇,中间一团黄色的光,如同打碎了的鸡蛋,点点黄色越发加深,四周的光线更加亮了些。 张骁冷冷瞥了他一眼,无情吐出四个字:“跳梁小丑。” 现在的他,很难被这样的人激起情绪,再也不是去年那个动辄挥动拳头炫耀自己武力的少年,他的脾气收放自如,甚至根本没有把眼前这家伙放在心上。 就像他话里说的,一个跳梁小丑罢了,把他说过的话放在心上,那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张骁挥挥手,人群里出来两个人,把这个方块脸拖走了,他淡淡道:“找个地方,给他上一节思政教育课。” 周玲君愣住了:“你……你要干什么?” “思政教育课,你也可以去听听。”张骁理所当然道,这可是在学校,这家伙当着众人的面口吐污言秽语,理应让他写个十几份检讨来反思反思自己的不当行为。 周玲君咬了咬唇,她吸了一下鼻子,目光凄苦哀怨道:“大家都是同学,你何必这样……” 张骁道:“你做作的样子真丑。” 周玲君脸色一僵,后面却有几个男女同学笑出声,有的人喜欢周玲君,但也有人看不惯她的行径,哪怕张骁跟他对象感情再不好,她也不能这样不清不楚纠缠他。 报考公安大学的同学大多性格耿直,还有几分天生的正义感,见张骁自己有对象,跟漂亮姑娘保持距离,在他们眼里,反倒是像个正人君子。 “张骁,你那个对象又不在乎你。”周玲君身边的短发女人王乐佳感到不忿,“今天是玲君的生日,你不能给她一个面子吗?你要是错过了玲君,你会后悔一辈子,你永远都碰不上这样的好女人。” 张骁目视前方:“我已经碰上了世界上最好的女人,那就是我现在的对象,我只喜欢她一个。” “你那是不理智不成熟的感情!” “你别欺骗自己了,你那个对象在乎你吗?外面那么多姑娘等着自己的男友,你对象呢?她这几个月就没来过学校,亏你还喜欢她,她根本不值得你喜欢。” 张骁:“我乐意。” “她的好我自己知道,不需要别人清楚。” 张骁的话音落定,他的手指也停止了跳动,到点了,他把条子递过去,人群中却传来了一阵阵吸气声,他接过守卫递来的登记册,眼皮抬也不抬,干劲利落签上自己的名字。 再一抬眸侧首,他先看见的是一段行走时雪白的小腿,人群自动向两边退去,天上洒落下来的一缕阳光落在油纸上顶上,流动着粼粼的微光,她的身形妙曼,步姿婀娜,油纸伞遮住了她的脸庞。 哪怕看不见她的脸,所有人却不约而同在心里想到:她好美啊。 她行动时裙摆与嫩白的腿交相辉映,开叉的裙摆在行走时翻腾,膝盖窝时隐时现,引人遐想。 “她好美啊!” “好漂亮!” “她是谁的对象?” 耳畔的吸气声接连不断,张骁却感到一阵强烈的熟悉感,手中的笔当即折断,下一秒,女子手上的油纸伞一旋,又是一段雪白的天鹅颈露了出来。 再一晃眼,姿容卓绝的女人对他嫣然一笑,她的眸子清清浅浅,笑起来犹如春日湖畔中央的碧波,就连此时的太阳,都仿佛被她唤醒,如水的晨光披拂在她脸上,温柔而多情。 “张骁。”姜敏微微歪着头,冲着他眨了下眼睛,原本清清冷冷的高挑姑娘,多了几分俏皮之感。 听着周围的惊呼声,她抬手挡了下阳光,这会的姜敏感觉到些许不好意思,她是想来出个风头,也没想这么出风头,怎么所有人都在看她,好几个姑娘都看直了眼睛。 对,男人看了她一眼,不太好意思多看,倒是这些守候在外的女友们,目不转睛盯着她,她们还自动给她让路。 还有女孩子对她流口水! 还有手上这油纸伞,出门时她见天色不好,怕天公不作美,顺了把妹妹姜雪的油纸伞,这会儿出来后,没有挡雨,全用来遮脸了。 张骁盯着她,五天没见,心心念念的人陡然出现在眼前。 他的瞳孔剧烈的震颤着,浓墨色的眼眸竟染上了几分鲜红,他咬紧牙关,用力握紧拳头,只有痛觉才能让他找回理性,而不至于丧失在身体里轰然炸开的疯狂中。 张骁上前来拽住姜敏的手腕,声音近似于低吼:“走。” “我还想逛逛你学校,能进去吗——”姜敏没再说话了,因为她近距离瞥见了那个如吹气球般膨胀起来的东西,得亏他穿得是一身灰色运动裤,瞧着不明显……却又那么容易支起来。 张骁拖着她就走,姜敏看见肖汉和小葛他们了,才想打声招呼,就被张骁连人带伞拖走,连跟他同学说句话t的机会都没有。 她坐在车后位上,只感觉后心一凉。 别说是进他学校校门,她今天连一句话都没说成,作战彻底宣告失败…… 等着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头十足十的禽兽,大禽兽,姜敏抽抽噎噎哭了大半天,张骁今天半点都不温柔,弄疼了她好几次,才穿了几小时的衣服也被他扯坏了,气得姜敏咬了他好几口。 哭完后的她睡到了下午四点,起来发现张骁把衣柜里所有旗袍都锁起来了,一件不剩,地上残留的衣服,也被他泄愤般撕成了两截。 原本姜敏还好脾气,这下她真的生气了。 “张骁,你不能这样!你把衣服拿出来!” 张骁冷冷道:“不行,以后不能穿。” 他的眼睛里犹带猩红,仿佛一头野兽被人侵入了领地,完全丧失了理智,陷入疯狂之中。 所有人都在觊觎他的宝贝,他愤怒,癫狂,内心深处压抑着咆哮,冷静,不,只要跟她沾上半点关系的事,他一点都不冷静,他错了,他还是曾经的那个张骁。 他对任何事都可以冷静,唯独对她不能。 “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穿漂亮衣服就为了出去勾引男人?”姜敏竭力压下愤怒,抬头瞥见男人的侧颜,突然感觉到了眼前他的脆弱,让她猛然想起曾经那个犹做困兽之斗的少年。 她的心陡然一软,原本以为他变了,变成熟了,强大了,做事有掌控力了……兜兜转转,他其实还是那个他。 当她被齐奶奶拉走的时候,少年就是这副气急败坏又跳脚的样子。 他在她耳边发誓,他会变强大,会变优秀,他还要当大官,让她成为人人羡慕的女人。 姜敏当时没把他说过的话当真,而这一年来,他却在一步步践行自己说过的话。 张骁的不安全感比她想象的更加严重,而她又是个性格内敛的姑娘,不爱表达自己的情感,哪怕在那件事上,她也很少主动,即便身体配合了,嘴上却别别扭扭不愿意承认,好像每次都是他主动强迫她的。 窗外日光西斜,月亮早早出现在树梢,一片红霞弥漫在天际,姜敏用力拉了一下他的手,在他的耳边小声又认真道:“傻弟弟,姜敏她爱你啊。” “我今天打扮漂亮去你学校,还不是想宣誓主权,别人都知道我有你这么个一米九的公安大男友,你的同学知道我吗?我连你的舍友都认不全……我也想让你的同学知道你有个年轻漂亮的北大女友,免得你们学校的女同学瞧上你,还要跟我争,我会吃醋的。” 残阳的余晖落在张骁的脸上,映红了他半边俊俏的脸蛋,他努力稳住脸上的表情,可那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就跟犯了抽搐病似的,隔几秒抽一次,他别过头,不让窗外的月亮瞧见他脸上的笑。 姜敏眼睛里映着红霞,不忍看身边这家伙的表情,还以为他真长成了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这会儿笑得像个傻子。 她坐在床边,还穿着柔软的睡衣,把男人拉过来,他半蹲在那里,姜敏抱住他的脑袋,让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前,揉了好几下他刺刺的头发。 他黏糊地蹭了蹭,含糊道:“媳妇儿,你再说一遍。” “我的衣服呢?” 张骁老实道:“钥匙在第三个抽屉里。” “撕坏的这件呢?” 张骁声音更加老实了:“明天我陪你去买一套一模一样的。” 姜敏开心的笑了,这么漂亮的衣服,她怎么可能只穿一次呢,有道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她使劲儿捏了捏男人的脸。 “记住你说过的话。” 张骁点头,他回抱姜敏,拦腰将她公主抱在怀里,嘴里骂骂咧咧道:“当初就不该来这个破学校,我就应该去考个文科师范大学。” 姜敏:“????” 她摸了摸男人的额头,心想你没毛病吧。 “公安大哪招你惹你了?” 张骁沉默了一会儿,没好气道:“那破学校里,一大堆长得像齐霄钧的狗男人。” 姜敏愣住,下意识问:“齐霄钧是谁?” 张骁:“……” “你忘了那照片?就那张飞机照。”张骁目不转睛盯着姜敏的脸,他知道齐奶奶没有要回照片副本,姜敏那还有一张照片。 姜敏脸色陡然一红,想起自己曾经把张骁的脸放在照片上幻想他穿军装的样子。 “你脸红了!你脸红了!”张骁气不打一处来,这破学校,他要退学! 姜敏连忙道:“我脸红是因为我干过一件羞耻的事情。” 她附耳小声告诉他,张骁听了后,顿觉心情大好,“没骗我?” “没骗你,就算我嘴巴骗你,身体能骗得过你吗?你都把我折腾成什么样子了,我还不够在乎你吗?” 张骁歪着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你——”姜敏咬了咬唇,“你没学过生理课吗?不知道女人动情是什么样子的?我每次都那样了……你能做的那么顺畅,还不是我的功劳。” 她自己也讨厌自己的反应,眼睛里的眼泪她能控制,豆大的泪珠子说掉就掉,别的却控制不了,它自己成了汪洋大海。 姜敏她保证,面对其他的男人,绝对没有这样的反应,她跟宋清越也亲吻过,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有眼前这个家伙,简简单单搞得她上下都泪崩。 就好比上次在京郊的房子,那样的条件下,如果不是她……他怎么进得去。 姜敏觉得烦死了,想到这里,她死死掐住张骁的脖子,狠狠咬一口在他的锁骨上。 她坚决不承认她是那样的女人,姜敏凶巴巴道:“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 “明明卖力的人是我,怎么功劳又变成你了?”张骁低头亲亲她的额头,只恨不得她再多说几句,“对,只有我。” 张骁心情大好,这会子搂着自家宝贝,根本不舍得离开,奈何他还是要回校进行晚点名。 重回七七年 第71节 在他临走前,姜敏跟他道:“明天把你的舍友或者在学校最好的朋友叫出来,我请他们吃个饭,谢谢他们在学校里照顾我家骁骁。” 张骁:“……” 他闭了闭眼睛,一百个不愿意一千个不愿意,他们宿舍里就有一个退伍兵长得像齐霄钧。 “听话。” “明天我去校门口找你。” * 回到学校后的张骁浑身弥漫这一股浓浓的怨气,这学校的破规定,让他才刚跟老婆互诉衷肠,又得回到学校跟其他十一个大汉睡一屋,这谁乐意啊? 远离香香的老婆,回来就闻到一股臭脚丫味儿,张骁的怨气更浓了。 他什么时候才能不跟这堆臭男人睡觉! 他老婆还要请这些抠脚大汉吃饭……呵呵。 肖汉和小葛眼见张骁回来,其他的人眼睛里同样写满了八卦,今天全校都传疯了,骁哥那个漂亮对象来学校了,穿着身旗袍,美得跟天仙似的,也没让多看几眼,就被骁哥拽跑了。 更因为如此,今天好多溜出去跟对象约会的,全都破了财,都给对象买了身旗袍,回来全都在说这件事。 张骁回来时脸色不好,宿舍里其他人也不敢开口问他什么,怕惹他生气,男人们面面相觑,用眼神互相发问: “难道是跟对象吵架了?” “不应该吧,他对象那么好看……” …… 年纪大的退伍兵哥给张骁抛来一瓶药,张骁突然想起他肩膀上还有点淤伤,这是上次跟刑警队出任务时留下来的,他还有可能获得三等功。 也不是什么重伤,差不多快好了,但是每天揉揉也好,张骁今天有些乐迷糊了,也懒得爬床上去,他现在坐在寝室里满身怨气,但只要回想老婆说过的话,又跟喝醉酒一样,乐得找不着北。 他脱下了上身衣服,拿着药瓶发怔,好半天都没行动。 肖汉往下探头,原本想跟下铺的人说话,结果视线扫过张骁的背后,直接从上铺摔了下来。 好家伙,背上全是牙印和抓痕。 第73章 清晨的薄雾遮住残月,暮色渐渐褪去,一缕晨光刺破层层积云,波涛翻滚之间,天光骤亮,原本空荡荡的校园里,回荡着出操的钟声。 除了最先走出来的张骁,后面十一个人个个顶着黑眼圈,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人群中的肖汉揉了揉手肘,得亏他身手灵巧,摔下去时及时卸力落地,才没把自己摔成个骨折。 可他昨天受到的精神伤害不比骨折弱。 不只是他,宿舍里其他男人都一样,昨天他们还t等着看张骁的好戏,结果人家带着一身的“战利品”回来招摇过市。 要知道宿舍里起码有三分之一的可怜男同胞从未牵过小姑娘的手,有部分人刚谈了对象,还没好意思做什么,每天只是聊星星看月亮说说电影逛公园,还有那个退伍兵哥,虽然有个感情颇好的对象,可他们分居两地,平常只有信件来往,只盼着暑假才能得见一回,天天晚上抱着两人的通信翻来覆去…… 然而,就在这样的光棍和尚宿舍里,偏偏出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异类。 小葛:“他绝对是故意的!” “对,故意的!” “不穿衣服,在宿舍里打赤膊,不要脸!” …… 某个人差点遭遇了整个宿舍的联合讨伐,甚至差点引起其他宿舍的关注,然而得知他们讨伐的理由竟然是“在宿舍里故意打赤膊”后,其他宿舍一副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们。 “裤子应该还穿着吧?” 肖汉道:“我宁愿看他穿了衣服,不穿裤子。” 其他人汗颜:“你们有病呗。” 夜里熄灯了,张骁白天运动量足够大,闭上眼睛倒头就睡,旁边这些人,却是个个都睡不着,开起了深夜交谈会。 里面一声声的血泪都是对某个头号案犯的控诉。 “一个学期了啊,这丫的太能装了,还以为他是啥都不懂的纯弟弟。” “这平日里过得有多好啊?怪不得每次周末头一个跑出去。” “闷不吭声是个做大事的人,人家当头骑脸嘲笑他硬不起来,背后传他性冷淡,他都不痛不痒。” 所有人酸道:“要我平日里过的是那种日子,你骂我羊痿我也不痛不痒。” 大家都在学校当和尚,凭什么就他周末出去逍遥快活两天! 更别提人家对象北大的,长相乖巧,又是个大猛女,还是篮球队长,旗袍美人。 咋个什么好事都落在这家伙头上。 张骁吃过早饭,拿手帕擦了擦嘴,讥讽道:“你们一个个昨天晚上偷牛去了?” 天知道一早上起来,看见寝室里十一个黑眼圈大熊猫,那是什么样的惊悚场面。 “还不都赖你!” 张骁冷哼一声,他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被人看了去,他还觉得委屈呢,今天自家媳妇儿还说要请这堆畜生吃饭,更不舒服了。 姜敏今天照样来学校门口等张骁,她穿着身浅粉带白纱的旗袍,这身衣服文艺秀气,比昨天包的严实多了,简单挽起一部分长发,底下的头发披散开来长及腰侧,这副模样的她,没有了昨日的惊艳卓绝,更像是个乖巧的学生妹子。 今天校门口果然有不少人穿着旗袍,环肥燕瘦,让过路人大饱眼福,心想着烦闷的夏天,也有别的好处。 张骁臭着一张脸,领着一队“大熊猫”出来,走到姜敏的面前,姜敏可不知道他们之间发什么什么事,脸上笑容温柔,努力维持自己的形象。 姜敏来时觉得他们俩谈的是姐弟恋,作为比他大一点的姐姐——起码大了他四五岁的心理年纪,理应多照顾照顾张骁,展现自己的体贴。 实际上两人相处的时候,姜敏经常会忘记这样的年纪差异,可如今出现在人前,还是张骁的同学,总是不免客气做作了起来。 于是姜敏拉着张骁,关切问道:“渴了吗?饿了吗?早上吃了什么?” 张骁:“……” 这是女友还是妈? “谢谢你们在学校里照顾我们家张骁。”面对张骁的同学,姜敏不自觉就给自己套上了家长的身份。 这些大熊猫,一个挨着一个,一齐摇头:“哪里哪里哪里……” 张骁十一个舍友来了十个,另外一个有事不能来,他们个个都是高头大汉,如此聚众在一起,活像是要去“约架”的。 面对这样的场面,姜敏汗颜无比,想想之前张骁和她的舍友们去吃饭,姑娘们热热闹闹坐一大桌,那是亲切温馨的场面。 而这么一群高头魁梧大汉,别说是去吃饭,把人家饭店砸了都绰绰有余。 姜敏想到了自己之后还想开酒店饭店,八十年代初,各种酒店很多都用的是“自助餐”的形式,她不禁咽了咽口水,要是带这伙人去吃自助餐,那可真是把老板吃破产。 如果将来张骁进警队,总感觉有点不太妙。 没办法,只能多赚钱了。 “还有朋友吗?有对象的把对象也叫上。” 其中有三个在京城有对象,有的去打电话叫人,还有的等校内的女友出来,没多久,绰号叫小瘦杆的对象来了,他的对象穿着白衬衣黑长裙,守旧又文雅的打扮,留着俏皮短发,像个小梨子一样,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穿旗袍的年轻女人,是周玲君,周玲君穿了双高跟鞋,走不快,谢红只能适应她的步调。 小瘦杆绰号小瘦杆,实则他一点都不瘦,是个一米八八的魁梧壮汉,只是在开学比赛时,有人调侃说先让我们队里最瘦的小瘦杆上去,结果人小瘦杆临阵脱逃,换他上场。 对面见一彪形大汉,满脑袋疑惑:????你家小瘦杆长这样? 此后小瘦杆就变成了他的绰号。 一个胖子绰号叫胖墩的,那没什么可稀奇,而一个彪形大汉绰号小瘦杆,那就可稀罕了。 谢红道:“玲君今天一个人落单,我把她也叫过去吃饭。” 除了小瘦杆外,其他的男人面面相觑,周玲君可是学校里的热门人物,她会落单?还不是为了另一个家伙。 小瘦杆这时的脸色非常不好看,他握了握拳头,像是强忍着什么。 周玲君穿着一身同样的青色旗袍,头发微卷,打扮得偏成熟,笑起来时款款动人,一路上不知看呆了多少人。 “周玲君?”姜敏微微一笑,心想这不是宋清越那远方表妹么?这是要整什么幺蛾子了。 小瘦杆憋了一会儿,憋出来一句话:“还是张骁他对象长得更加正派漂亮。” 他的词汇量不多,连“正派”这两个词都冒出来了,这么意有所指的话,仿佛在指责周玲君是个邪派。 不怪他乱想,实在是自己的女友谢红不做人事,她把周玲君拉过来算什么?人家张骁有对象,还找周玲君过来,这……做这种事情都不心虚,将来若是给他戴绿帽,是不是也这么理所当然? “谢红,我问你一句话,咱俩好好谈着对象,要是突然有个女人,天天跑过来缠着我,你觉得这算什么?” “算什么,那不就是个表字吗?”谢红说话半点都不客气,当第三者破坏人感情,臭不要脸。 说完后,她才感觉有些奇怪,旁边的周玲君却是脸色一白。 谢红连忙道:“这还得看感情好不好?” “感情好不好?雾草,难道将来咱们感情淡了,你就能给我戴绿帽了?” 谢红脸上火辣辣的,可算是知道自己的对象误会什么了,这不是连同她一起在骂,说她做事不检点,今天帮人家纠缠有对象的男人,免不了下次勾三搭四的人变成她。 这种名声要是传出去,那她不就成了那种不三不四的人。 旁边还这么多人看着,也不是周玲君身边那些捧臭脚的,谢红连忙解释道:“我跟她不一样,我才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 姜敏轻笑了一声,她对张骁道:“看来你这舍友也挺正派的,今天这场饭我必须得请。” 张骁点头:“都听你的。” 周玲君愤愤然走了,她没脸再留在这里,眼前这些人明显不欢迎她。 一行人到了饭店,在包间里吃饭,这是一家苏式建筑的饭店,曾经有过西洋菜,后来只有中式饭菜,最近又恢复了西洋菜,目前是各种中西合璧的奇怪混乱状态,味道还挺不错。 姜敏把菜单给张骁,嘴上豪气道:“你来点菜,我买单。” 这话说出来的同时,姜敏感觉太爽了,果然请客的就是大爷。 张骁臭着脸:“……” “我点十个素菜,把这些素的都来一遍。” 姜敏这下实在是没忍住,拿起菜单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嫌弃道:“你给我正经点菜。” 臭弟弟发神经啊。 重回七七年 第72节 “我今天只想吃素的,谁让我昨天闻到了几个臭脚丫的味道。” 肖汉等人:“……” 谢红:“……” 谢红有些不可思议看向小瘦杆,小声问道:“张骁他平时就这样吗?” 天知道周玲君在宿舍里,是如何说张骁怎么怎么成熟稳重强大冷静……说他有着强者的掌控力,说他有种不同于年纪的成熟,说他…… 小瘦杆沉默t片刻:“也不这样。” 因为张骁的不配合,姜敏自己点了菜,点完了之后,还有点来气,伸手捏了一把他的俊脸,捏完了之后才感觉自己此举不太稳重,坐直了身体,文雅低头喝了一口茶。 平日里总是两人私下在一起,互相之间玩闹惯了,咬他捏他掐他踩他揉他,都是下意识的小动作。 等到菜上齐了,姜敏说了几句漂亮的场面话,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吃喝起来,姜敏倍感满意,十分欣赏自己的表现,于是信心倍增,颇为殷勤给张骁展现自己的姐姐关心之力。 她给他夹菜,帮他剥虾。 眼见她抢了自己平日里的活儿,张骁眉头一挑一挑道:“别那么做作,我知道我要娶的是个又懒又馋的婆娘。” “你这虾剥得太丑了,别抢我工作。” 包间里的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姜敏老脸一红,她很想在张骁的同学朋友面前维持住一个善良温柔乖巧好女友的形象,但她真是忍不住了,反唇相讥:“你真烦哎,我也知道我要嫁的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 “幼稚小学生,散漫鬼。” “你讨厌。” …… 肖汉冰冷冷往嘴里塞着饭,竟然一点食欲都没有,昨天晚上就没睡好觉,今天还吃不下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讨人厌的酸臭味。 他也想谈对象了。 * 谢红吃了饭回宿舍,寝室里的几个妹子对她多加指责:“你怎么这样啊,也不帮帮玲君。” “我帮她?我帮她做什么?人家张骁有对象,见过家长订过婚的。” 有人道:“他跟对象感情不好。” “谁说他感情不好的?是你看见了吗?”谢红没好气道:“周玲君她喜欢的是谁啊?她根本就不知道张骁是个什么样的人。” “人家对自己对象好着呢,端茶倒水剥虾拎包打伞,对着她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 “你说他俩感情不好,那还不如戳瞎我的眼睛,我两只眼睛都瞧见人家感情挺好。” * 姜敏吃完了饭回去,坐在后座位上对自己今天的表现格外满意:“现在你舍友应该知道咱俩感情不错了吧?” “昨天晚上就知道了……”张骁小声道。 姜敏抱住他的腰肢,轻松道:“你告诉他们了?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们见到了。”张骁声音越来越小。 姜敏:“?” “我昨天坐下铺脱衣服上药……” 姜敏愣了一瞬,有足足三秒的时间她都没反应过来,等她意识到张骁说的是什么后,她简直要疯了,她要掐死他!!! “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的?” “我疯了吗?我故意的?”张骁委屈极了,“我才觉得冤!” 这下姜敏再也不想见他舍友了,也不折腾去他们学校了,做一个隐形人女友吧。 到了七月底,两人都放暑假,姜诚平又有机会去拍电影,暑假反而在外不回家,罗承泰估摸着又没考上大学,大舅想送他去参军,罗承泰自个儿不愿意。 “去部队里改一改你那个散漫的性子。” 罗承泰觉得自己老爹在说天方夜谭:“好好笑,你儿子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我去部队我就能混成个钢铁男人?这谁信啊。” 正巧罗竹君这时候准备要结婚,结婚前请亲朋好友吃饭,罗承泰就说把张骁喊过来。 他内心腹诽:这家伙以前也就是个混子纨绔子弟,想来他们肯定能很好的聊在一起。 大舅罗嘉良道:“叫他来也好,让你看看榜样的作用,他跟敏敏谈对象之后,那叫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人家都是公安大的学生了。” “叫吧,你把他喊过来吧,我就不信这半年他还能成个人物。”罗承泰揉了揉自己鼻子,“我看他不到半年就得恢复他本性,你叫他过来问问他成绩,问问他这半年做了什么事……我告诉你,这就叫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 第74章 八月,对于张骁来说,那就是最快活的日子,他,解禁了,不用再回学校点名,每天早上都能体验到起床就能看见老婆睡在身边的快乐。 张坚为姜敏置办的闺房,变成了小情侣的新房,而他自个儿睡了那么多年的房间,已经被他弃如敝履,就跟个宿舍似的,不爱进了,只用来摆模型。 跟他的房子相比,这个房间虽然小了点,却是处处充满了两人恩爱的痕迹。 昨天晚上张坚不在家,张骁叮嘱保姆康婶今天不要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恩爱的痕迹更是一路蔓延到楼下,上下楼梯的痕迹最为严重,更是散落着好几件衣物。 他昨晚上睡前已经清理过一次,一大早起来,更是毁尸灭迹到了极点,让人看不出丝毫昨天晚上那混乱的迹象。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从大一就开始锻炼出来的“消灭痕迹”能力,让他在将来面对各类稀奇古怪的案发现场,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并且他观察细微,考虑周全,比犯人想得还更加全面,包括地上灰尘的痕迹,他也观察的细致入微,生怕自己做的不好,自家媳妇羞愤捶他,将来不跟他玩儿了。 也正是以为如此,姜敏一直没有在外发现什么暧昧痕迹,经过这样又那样的温水煮青蛙,在仅剩下两人的房间里,也就任由他为所欲为。 队里的法医说过:“自古杀人容易抛尸难。” 张骁深以为然,并且逐渐觉得如果让他来处理现场,他一定会做得天衣无缝,绝不让自家老婆发现。 姜敏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一个能力,好似无论搞得有多么混乱,他都有恢复原状的能力。 让她一早上起来,恍然看着窗外的日光发愣,就像是昨天夜里的混乱,只是做过的一场梦,房间里空气清新,身上干爽,穿着舒适的睡裙,嗅不到一点不寻常的味道。 怕她睡得不好,张骁特意早上起来,摆了新鲜的切花在她的床头。 空气里有一股恬淡的花香。 自从放暑假之后,姜敏就没有再早起过,她也曾试图早起过,都以惨败告终,每天醒来都是天光大亮,再省省都可以直接吃午饭了。 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她这样没虫了。 姜敏齐腰的长发披散,她把头发撩到耳后,企图挪动双腿时,才意识到某个家伙昨天夜里有多过分,她瞥了眼自己的手腕,上面有一道红痕,她抽了一口气,昨天晚上的事……果然不是一场梦。 她怔怔地坐在那里,抱起床上的枕头猛地捶了好几下,才意识到这不是昨晚上的枕头,她还记得自己咬着枕头哭咽的样子。 脑袋里闪过许多片段,昨夜梦境的场面更加闪现出可怕的内容,她脑袋里的那根弦一瞬间绷断了。 不是说清醒后会忘记梦里的内容吗? 为什么她这会儿反而会想起昨夜的梦,想起那个穿着制服的高大男人,还有严肃冷漠的审讯室,还有被手铐锁住的自己,她犯了什么罪来着?好像就是私下开养猪场……不不不,不对吧? 姜敏闭了闭眼睛,梦里面的内容变得更加混乱,她抱着自己的脸,她心头无比惆怅,为什么她会做那样的一个梦。 一定都是某个男人的错。 说来也奇怪,虽然只知道梦里很混乱,具体的情况她记不清了,却总觉得过程又爽又美好,还有几分让她回味…… 在清醒的时候,她赖着床,根本不愿意从那混乱的场景中脱离。 “敏敏——”张骁听见屋内的动静,站在外面轻轻喊她的面子。 姜敏坐直了身体,一副被教导主任抓住的紧绷感,随后她就感觉到一阵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东西跟着出来了,没想到做那种梦,竟然还会有反应。 “我做了早饭,咱们下楼吃饭去,等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姜敏别别扭扭起床,她转过身,床头柜上摆着三等功奖章,也是昨天混乱一夜的导火索,她假装淡定道:“哦,我先去个厕所。” 张骁在边上看着她。 姜敏背对着他,在衣柜里找衣服,掩耳盗铃道:“我等会在里面换衣服。” 张骁双眼锐利,看穿她的一起小动作,他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托着腮帮子道:“你怎么还拿了别的……衣服?昨天我给你换过了。” 姜敏不想搭理他,这家伙上了一个学期课后,已经越来越会抠细节了,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你t以为你是福尔摩斯吗?让开。” “大早上问那么多事情很讨人厌。” 张骁但笑不语,手撑着房门挡住她去路,他真诚道:“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学的是治安,你以后去当你的治安大队长,别成天犯病。”姜敏翻了个白眼,用力推开他的手,却被张骁精准抓走了衣服里的一样东西。 张骁:“我现在就是在维护家里的治安。” 姜敏急了,她的脸又羞又红,张骁不顾她的反对,将人抱去卫生间,等姜敏换下来衣服,他直接给她洗干净了。 姜敏踹了他一脚,不想说话,生气。 张骁快速把衣服晒好,摇头道:“好心没好报。” “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什么衣服我没帮你洗过?最近你的衣服不都是我洗的。” 姜敏转头定定地盯了他一眼,此时一米九的男人站在洗漱台前,手上还带着肥皂泡,窗外的白光照在他身上,结实的手臂肌肉如同抹了一层油一般,反射出细腻的光。 不得不说,这家伙似乎身上还真带点贤惠的调调,让人看起来顺眼了不少。 她轻轻哼了一声:“你也就这点用处了。” 若是放在从前,有人说姜敏啊姜敏,你会让外人来洗自己的内衣内裤,姜敏肯定不会认同,别说是个异性的男人,哪怕是同性的女人,她都不好意思让人帮自己洗——但是现在,事实胜于雄辩,她不仅做了,还越来越习惯。 这大概就是,懒惰是人类的天性吧。 两人坐在楼下餐桌前吃早饭,两扇窗户打开着,白光穿透而来,墙上的油画反射出些许莹润的光,仿佛色彩顺着阳光在流动,油画上的少女也变得鲜活起来。 八月同样是丰收的季节,张骁早上吃过了,给姜敏煮了甜玉米,还熬了一锅粥,这会陪着她再吃一点。 他一边吃一边介绍:“这可不是普通的玉米,这是监狱里出产的玉米,包你这辈子没吃过吧。” 姜敏只听得自己咬玉米的咯吱声,邪了门了,昨天晚上梦见犯罪手铐审讯室,第二天一大早还吃监狱生产的玉米,这就是作为一个警察家属的特殊福利吗?或者说后遗症吗? 这家伙都还没当上正式警察呢,还去监狱顺了玉米,这个奇葩。 张骁说起来,自己也在笑:“噗——据说这还是偷来的,那些见习警员去偷犯人们种的玉米,被发现了,一群犯人追着跑,喏,就这些。” 重回七七年 第73节 姜敏:“……” 偷犯人种的菜,真是够无良的。 姜敏知道狱警比较特殊,白天要去地处偏远的监狱上班,晚上回到城里大院居住,一般是单位统一坐上下班车,而且据说还是一辆公交车。 这公交车只在早晚接送一车的警察上下班,白天依旧当自己的正常公交车,所谓资源的合理利用。 所以它的外表就是一辆公交车,甚至路上碰着乘客,有空位也会接送一两个。 姜敏就很想问,假如……一个小偷上了这辆公交车,他会偷到钱财吗?或者说,还是他直接去终点站就地正法了。 当然,现在是七八年,小偷小摸的行为还不算多,八零年左右这种小偷小摸就很猖獗了,公交车是小偷特别爱行动作案的地方。 姜敏以前也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公交车,现在她就特别好奇,当然,她现在不会问,等个几年再问问张骁,有没有偷上警察公务车的小偷儿。 如果车上有警察被小偷顺了,估计要被同事笑话很久了。 “要不要带你去警队玩?”张骁最近也是个大红人,没想到还真让他赚到了一个三等功,还给他记上了,多亏了他,发现了一个通缉犯。 他也是运气好,业余给警队画通缉犯图像,画完后街上碰到了真人,给他逮住了,真是白送上门的兔子啊。 这件事传得挺神,有夸他记忆力好画艺高超的,也有说他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当然更多是艳羡这种出门天上掉馅饼的狗屎运。 这么个穷凶极恶的犯人,偏偏让这个没正式编制的小破崽子逮上了,好气啊,要是放在他们头上,起码是个大功劳,现在……也就这样了。 然而张骁抓住人,并不真是狗屎运,因为那人都没个正经的照片,张骁的画像都是按证人描述猜测画的,最后能逮住人,也是他细心观察跟踪,才确认了不对劲。 整个过程,也算是是件大奇事。 姜敏摇头:“我不去。” “好吧。”张骁失落不已,他还想让自家媳妇儿去听听别人口中自己的丰功伟绩。 姜敏则表示我不听不听也不发奖品和奖励,想要什么都没门。 姜敏吃完了一根玉米,突然想起什么道:“等以后你真穿上制服当上警察的时候,在外不要往我身边站。” 张骁觉得荒谬:“为什么?” “因为会容易把我衬托得不像个好人……”姜敏咽了咽口水,她幻想了一下自己站在中间,身旁站了两警察的画面,实在太过于灿烂了,让她幻视昨天夜里做梦的手铐。 还有这监狱犯人种出来的玉米。 下一次做梦的素材又有了,她总不至于在梦里的监狱里种玉米,成熟的果实还被一个姓张的警察给偷走了。 “你放心好了,经过我舍友认证,你长了一张正派脸。”张骁忍俊不禁,他桃花眼里带着笑,如果将来真让他穿上警服的那天,必须得逗逗她,让她体验体验被两警察走在身后的感觉。 张骁已经提前体验过了,得亏他不是个光头,也幸好他长得还算“正派”。 “最惨的还是你的娃。”姜敏啧啧擦了下嘴:“走在警察爸爸和警察叔叔的身边,路过的人感叹一句,天啊,年纪轻轻就是少年犯。” 张骁:“……” “媳妇儿,你是真想太多了,你好歹还是个律师,兴许还能当上法官,以后少不了跟法院公安打交道。” 姜敏幻想了一下自己当法官的样子……算了还是不幻想了,不过也许有一天她会西装革履当上律师走上法庭? “真是不可思议,想到班里那群同学将来有可能在法院里当法官……还是难以置信?”可能因为是自己的同学,真的无法想象他们将来坐在法官席位上的样子。 也许将来最高院的法官就是她的大学同学。 也许她的寝室里就会出一两位女法官,会是谁呢? “张骁,你猜猜看,我们宿舍哪个有当法官的潜质啊?” 这个问题真把张骁给问住了,至少在目前看起来,这些人都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可能就你们宿舍那个狮吼功。” 姜敏想象了一下王师师坐在法官席位上的样子……真是难以想象啊。 两人吃了早饭,张骁骑车载着她去到了一处胡同里的一进院子,这个院子比普通的院子占地面积大些,张骁花了一万五买下它。 院子是两人一同决定买的,买完后姜敏没来看过,这次过来,发现小四合院里早就大变了模样。 大门上的漆重新刷过,院子很大,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正屋和东西厢房都重新修整过,屋顶的瓦片是重新铺上的,西厢房前面的耳房,是个厕所,也被张骁改造成了冲水马桶式的茅厕,瞧着挺干净。 院子里的自来水龙头,藏在了木质小房子的里面,上面还有一盏灯,被罩在布质灯笼罩里,造型古色古香。 如果忽略掉这些,只看外形,这就是一套纯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门口贴了春联和福字,里面的每间屋子也一样,喜庆而又古韵十足。 “漂亮吧?我自己写的春联。”张骁抱着胸,假装不经意地显摆一下自己的能力,作为一名雄性生物,每天都谨记着要在自己的老婆面前开个屏儿。 姜敏表扬他几句:“漂亮,漂亮。” 最令姜敏惊喜的,还要数正屋里的布置,里面完全古色古香的,除了两人的卧室外,还有一间收藏室,他俩之前捡得破烂,现在都成了收藏品。 里面有各种昂贵的木质家具,最开始捡的沉香木屏风被张骁找人修好了,摆放在室内,美轮美奂,靠墙的位置好多檀木架子,摆放着各类收集的古董瓷器和书籍书法。 卧室里则有漂亮的架子床,有书案小几,还有春凳卧榻罗汉床……以及贵妃榻,榻上有一只白色的狮子猫,是张骁养在屋子里专门用来抓老鼠的。 “是猫!”姜敏激动跑过去抱起小猫,给它挠了挠下巴,这小家伙懒洋洋在她怀里摊开肚皮,喜欢被人挠下巴。 正屋里的t布置,几乎可以说是还原了以前的京城小官之家,而两侧的东西厢房则不同,东厢房被张骁改成了工作间,杂七杂八摆着各类工具,西厢房则是破烂堆,放着一大摞新收的破烂。 总的来说,够住了。 “这房子好漂亮啊!”姜敏欣喜道。 张骁眼睛里宠溺的笑意不减,他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能给自家媳妇儿一个惊喜,这可是记在他名下的第一处房产。 “媳妇儿,这房子,不拆,咱们以后也不卖了。” 姜敏点点头,主动踮脚跳起来亲了他一下,张骁这个臭弟弟,给了她一个大惊喜,这样的房子,别说是住他们两个人,住下一家十几口都绰绰有余,将来子女也不愁没房子住。 当然,他们以后不太可能住在这。 “这房子,还有这里面的收藏品,以后留给孩子当传家宝。”姜敏想着要等屋里的东西值钱起来,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就当是为以后的娃儿们攒下来的东西。 张骁奇怪瞥了她一眼,促狭道:“今天怎么总说起孩子?一会儿又说成个少年犯,一会儿又给孩子留传家宝……你瞅瞅你,吞了我多少东西,最后都浪费掉了。” 姜敏面色不改:“傻货,你的东西都给橡皮套了,你找它当你老婆去。” 说罢,她俏皮地做了个做个鬼脸。 大学四年,她可不想怀上孩子,每次都是严防死守,这家伙的那些小宝贝们,不是扔垃圾桶里去,就是被水冲走了。 “我才不要死物当媳妇儿。”张骁抱着自家媳妇儿,脸上露出些许贼贼的笑容:“年初那会儿,我刚去警队玩,就碰上了一个新婚的,听说跟对象相亲认识的,认识三月就结婚了,这会儿肚子都大了,新婚夜怀上的……” “怎么?你羡慕了?”姜敏摸着自己的小腹,她可不打算现在怀孕,更别提她还没有做好当妈的准备。 张骁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四年后才怀孕,这多好啊,要不然你怀上我都不能碰你了。” 姜敏咬牙切齿:“……是啊,便宜你了。” “一般的男人,哪有我这样好福气的,烧烤煎煮炖,我得用各种方式尝尝我的大宝贝儿。” 说着,他从背后抱住姜敏,开始往床榻上走,姜敏抱住他的脖子,也没挣扎,心想就让他尝点甜头儿,张骁这样的想法,不仅不能打压,还要好好鼓励。 至少别让他干出提前让她怀孕的荒唐事,在这方面,张骁比她注意多了,还随身带着那玩意,成,他自己不嫌丢人就行。 这家伙……恐怕早就图谋不轨了。 两人夜里没回家,就睡在了这处小四合院,夜里闷热,挂着雪白的蚊帐,大床上一个小电风扇呼呼的吹,姜敏睡在外面,张骁打着赤膊,从背后抱着她。 她感受到张骁安静了下来,想把他给甩出去,张骁搂着她,两人挨得更近了。 张骁在她耳畔聊着家常闲话:“这套房子加上修整,一共花了一万五,还有收来的破烂,一次几十几百,到现在花了不少……现在就剩十万了。” 姜敏咬着唇,她微微蹙眉,像是忍着什么痛苦似的,到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剩下十万……花掉了也好。” 那钱又不能存银行,与其放在房子里发霉,不如花出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迟早还能赚更多的钱。 张骁握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姐姐,咱们这样,真算得上是一对新婚小夫妻了。” 张骁不在乎那些钱,他只在乎此刻他们待在他用心布置的房子里,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这不是他父亲的房子,也不是别的其他人的,是属于他的,每次想到这一点,他就跟个哒哒哒的马达一样,到现在仍然不肯停下来。 “早就是夫妻了。”姜敏闭上眼睛,心想如若不是,那么她此时身体里的又是什么呢?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嫁一个比她小一岁的卖力小丈夫。 惆怅……听说一个男人在他十八岁到二十五岁的时候,是最能卖力的时候,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而这四年,她又不能怀孕,也没有别的理由,真要被他弄得要死要活。 不过,换句话来说,她又是十分幸运的,就算两人最终没成,她也算是享受过他的全盛时光。 当然了,如果张骁真敢对不起她,不用等张坚出手,她先打断他的腿,这家伙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死鬼弟弟。 “等到冬天叫你的同学来玩,咱们在院子里赏雪煮茶吃小火锅怎么样?” “好。”姜敏开心地应了一声,刚想要转头抱住他的脖颈,却又被他强制压下来,继续抱在怀里,他低头亲吻她的唇瓣。 此时屋外明月暗淡,漫天的繁星格外璀璨,空旷的院子洒满了星光,沉香木屏风飘来时有时无的香气,姜敏眼角带着水痕,听着风扇的呼呼声,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张骁买了烧饼包子回来,这套房子还没点火,两人决定找个吉利日子简简单单办个进火仪式。 中午回到大杂院,家里十分热闹,来了客人,葛老太家里的几个孩子在外面吃着喜糖,跟姜敏说:“新娘子,新娘子过来了。” 姜敏一听就知道是自己的表姐罗竹君过来了,她随舅妈章月鸾相亲了无数次,这会儿可算是相中了一个,认识两三个月,已经定下日子要结婚了。 按照她妹妹罗文君所说,这还要托姜敏的福气,以前章月鸾给罗竹君找的相亲对象,大多样貌不行,后来经历过贺家的事,她觉得离谱极了,丑人多作怪,给罗文君挑对象,也不太注重家世背景,长得过得去,工作过得去,人也过得去就行……这么找着,倒真遇上了瞧对眼的。 那人是个中学老师,教物理的,家庭条件不大好,在家排老二,底下还有几个弟弟妹妹,虽然家境拖了后腿,但胜在个人条件还行,主要是长相——是个一米七六的清俊小生,罗竹君一看他这模样,立刻动了心,也不在乎人家家庭条件好不好了,总归是有份正经工作,饿不死的。 屋子里的姜雪郁闷极了,和姜敏相比,她跟罗竹君更像是亲姐妹,因为她俩一个臭脾气,那就是爱显摆,姜雪认为自己是不着痕迹的高雅显摆,格调较高。 而她这个表姐,那就是恨不得嚷嚷开嗓子炫耀,一会儿说自家男人对她多好多好,去看电影什么的,又说他五官端正,将来两人的孩子如何如何,又说这男老师办公室风水好,头胎都是男孩,她肯定也能生男孩…… 姜雪受不了她。 这会儿见到姜敏和张骁回来,可算是盼着了大救星:“姐,姐夫,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罗竹君见到不远处那个一米九五的俊美男人,几乎都要傻了,“敏敏,你这是换对象了?之前照片上的那个男军官?” 姜敏:“????”莫害我。 第75章 夏日正午的太阳炙烤大地,天空团云阵阵,不时飘过天空,遮挡住过分强烈的阳光,家家户户门口都放了一大缸水降温,西厢房葛老太家的孙子在缸里养了碗莲。 张骁和姜敏站在门口,两人一前一后,如同一大片芭蕉叶的影子,屋内的光线为之一暗,就连澎湃的热风也被阻隔在外。 一米九五的大高个站在女人身后,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似寒潭般幽深,飞扬的剑眉如同刀剑裁成,他立在那里,给人一种奇异的规整感,成熟而又有别样的韵味。 重回七七年 第74节 他太高了,罗竹君没细看他的脸,只是根据大致的轮廓,想起了曾经照片上的男人,脱口而出猜测出来。 这个高大的男人,带给她一种强烈威胁人的不安全感,他的存在,就像是猛虎一样矗立在那,让人不敢多言,罗竹君那颗炫耀的心在此时都消停了。 “表姐,你这眼睛真该去治治了,他就是张骁,我的未婚夫……我那个一年长了十几公分的未婚夫。”说起这件令人心碎的事实,姜敏默默为自己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她也长了,只长了两公分,都没长到他的零头。 “是、是吗?”罗竹君转过视线看姜敏,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无他,只因为眼前这个表妹真漂亮,看得人赏心悦目,心情愉快。 许是最近得到了恋爱的滋润,罗竹君心情颇好,看什么都是顺眼的。 “表妹,他们还说你去读大学会长成个书呆子t,结果你还是这么漂亮,不,出落的更加漂亮,搞得我也想再去读个大学。” 罗竹君欣赏的目光放在姜敏身上,她这个表妹,此时穿着纤细的白纱裙,身材高挑,浅色的眸子如同泡在水里的琥珀,随着水流的浮动流转着着光华,姜敏比以前出落得更好看了。 张骁在一旁抱着胸没说话,他暗自腹诽:自家媳妇儿这个表姐,就应该去医院治眼睛。 章月鸾和罗小薇在房间里说话,听到外面的动静,连着走出来,章月鸾和女儿罗竹君一样,她们大半年没见过张骁,哪知道他最近的变化,在章月鸾影响中,他还是那个一米八的俊俏白净脸嫩少年。 “这人谁啊?难道是那张照片上的男人?”章月鸾一直欣赏这种有男子气概的男人,看得她脸红心跳,无声地夸赞了一句:真有男人味! 罗竹君挑的对象尽管长得清俊,可章月鸾并不太满意这个大女婿,她更喜欢有阳刚气的。 眼前这家伙……就挺好。 “敏敏她舅妈,我是张骁。”张骁的嘴角一抽一抽的,心想这母女俩就是来玩儿他的,他们全家都应该去治疗眼睛,说他长得像齐霄钧,那怎么可能? 齐霄钧哪有他长得好看,那家伙纯纯就是骗儿,等到齐霄钧回来探亲,非得让姜敏去瞧瞧他的本来面目。 中午章月鸾母女俩留下来吃午饭,面对一米九五的张骁,她们既感到震惊,又无比的不适应,跟一个一九五的男人同桌吃饭,就像是面对一座高山,身边的气压都变低了。 罗竹君吃着饭,倒又重新找回自己那颗炫耀的心:“我和他结婚后,可以在他们学校分到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新建的,你们都来看看。” 章月鸾也为女儿感到高兴:“房子不错,在二楼,不高也不矮,上下楼方便。” “你结婚能有这么套房子,我也就安心了,城里多少小夫妻结婚都分不到房子呢,他们单位条件不错。” 罗竹君得意得晃了晃脑袋,“他是中学老师,又不是小学老师,身份当然不一样。” “敏敏。”罗竹君看向姜敏:“你和他……他还在他爸那住?不方便吧?” 她眼中闪过得意的神光,跟父母住了二十多年,她受够了这种头顶压着两座大山的生活,而她马上能搬迁新房,还不用跟公婆在一起,这是何等的快乐? 姜敏哪怕挑了个家世好的对象,人还不也没房子住,言归正传,她还是走在了最前列。 说罢,罗竹君不怎么高明地叹了一口气,“哪怕对象条件再好,嫁过去还有个公婆压着的话,恐怕谁都过得不舒服。” 姜雪撇了撇嘴,瞧瞧,她这个表姐的小尾巴又翘起来了,愣是没事也要寻个事炫耀起来。 “我们买了套小四合院,一进的院子,有五六百个平方,院子里还能种点菜,养养鸡。”姜敏也不惯着这家伙,稍微透露自家买了小四合院的事,而这只是一个开端,现在买一进的院子,将来迟早买下这一套四进院。 说句实在话,论起居住属性的话,她们现在买的这套一进院是顶顶好的,最适合小夫妻俩居住,地方大小也合适。 四进院又大又漂亮,却已经不适合单独的小门小户居住,她们家里又没有十几口人,更没有十几个奴仆,光是院子里的清洁工作,就能把人给累死。 住在那样的大院子里,非得多请几个保姆,专门负责日常的管理和清洁工作。 “哟,又是四合院,敏敏,你住了这么久的四合院还没住腻味呢,我家住楼房久了,早就不习惯平房。”罗竹君说起这件事更加得意了,罗家这边的亲戚,除了穷山沟沟的那些,二叔和小姑家里,没有一家能比得上她家里。 自家早就住上了楼房,他们还在平房里窝着呢! 姜敏眼皮子都没抬:“我就喜欢住四合院,地方大,宽敞,还能种花养草,你那个两室一厅,还没我院子八分之一大。” 楼房虽然好……可仔细想想,住楼房也不见得真有多好,“住大杂院是一堆人挤在一个院子里,住楼房也是一大堆人挤在个地盘上,说起来,楼房那么巴掌大点地儿,盖那么高的房子,同样的地方,比大杂院里挤下更多的人,上下楼照样吵翻天。” 所以啊,拆迁四合院补偿的钱也多,转换成楼房后,能安置下更多的人。按照人均占地面积来算,还是住小四合院更爽。 就算他们这套房子五百平,她和张骁一起住,一人二百五……足够多少套两室一厅了? 楼房里的两室一厅,也不过四五十平,好点的五六十平,顶多六十,还不到他们人均居住面积的四分之一。 说起自己的新房子,姜敏也不禁炫耀了起来,“我们这小四合院,还是独门立户拉电线的,也不用担心别人家偷电多用水,将来方便用更多电器。” 现在的四合院,包括单位住的筒子楼,大多是统一用水用电,这是什么意思呢?就一个水表和电表,月底平均交费,根本分不清谁家用得多,谁家用得少。 机灵讨巧的自然偷电偷水,这家恨不得多用点,那家恨不得多用点,反正是集体交费。 “彩电冰箱你听说过吗?还有空调冷气机,等到以后大夏天的,家里装了冷气机,那就再也不怕热了。” 姜敏在重生前只在大酒店里感受过一次空调冷气机,但她听说国外的人家,普通人家里都装了空调彩电冰箱洗衣机,像是这类的电器,将来肯定家家户户都能有。 罗竹君撇了撇嘴,这小表妹说了那么多,虽然不太听得懂,但把她住新房的兴奋劲儿浇灭了。 四合院哪怕再是平房,它也有几百个平方,表妹说得没错,楼房唯一的问题就是“小”。 如果能把公共厕所的问题解决掉,那么住带院子的小两层要比住楼房舒服多了。 章月鸾问道:“你们这小四合院花了多少钱买的?咱们家攒攒也买一套,住这么久的楼房,都快忘记住平房是什么滋味,有个院子也好,老了养点花花草草。” “不贵,也就一万多。”张骁淡淡道。 一万多! 章月鸾母女俩瞪大了眼睛,一万那是什么概念?有一万跑去买套小四合院又是什么概念?能有那个钱,把它省下来,住单位分房不好么? 罗竹君道:“哪来的钱,他爸给的?” “那是我姐夫自己的钱,你还不知道吧,我亲姐夫会画画,不仅会画油画,还能画连环画,他还能给电影写曲子……都是他以前自己攒下来的。”姜雪这张嘴开始炫耀起来了,她都忍罗竹君好半天了。 章月鸾和罗竹君愣住。 原来这张骁竟然还是个挺有才艺的人? 这母女俩走后,姜雪在家里兴奋地转圈,跑去姐姐姜敏面前乐呵:“你没看,这表姐她离开时,就跟焉了的菜花一样,头都抬不起来了,让她再跑来我面前瞎嘚瑟,下次我说死她!” “姐,你不知道我憋得有多难受,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她知道我手里攒了一千多块钱吗?” 姜雪叉着腰,嘚瑟得摇头晃脑,她这几个月搞小生意赚了不少钱,她的小金库破四位数了,但她不敢出去声张,可没把自己憋坏。 哪怕她再得意,都不敢把这钱抖出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大多数人都看不起这种做小生意的,万一上纲上线,人家还说你是个黑五类,有钱了也不敢嘚瑟,姜雪只能偷偷摸摸数钱,好生难受。 不能光明正大跑出去炫耀,这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 姜敏提醒她:“记得闷声发大财。” “我记得。” 姜雪又问:“姐,你们那院子真只要一万多?就能买一套四五百平的大院子?” “嗯。” 姜雪赶紧道:“我将来也要买院子!” 她这个年纪,都已经攒到四位数了,再攒攒,肯定能买下个大院子。去年还担心以后结婚没房子住,今年她就敢肖想大院子! * 罗家新女婿请吃饭在饭店里,要了个包厢,这天罗嘉实和罗琼玉、罗宝庆都来了,罗琼玉怀上了孩子,瞧着丰腴不少。 罗竹君的未来丈夫傅嘉伟坐在罗嘉良兄弟俩身旁,一个劲儿的喝茶敬酒,罗嘉实吃着瓜子,“你这个女婿还不错。” 不过没他的女婿好,罗嘉实算计了一把帐,医生还是要把老师好,他大女婿外科手术医生,一年比一年手法精进……今年不少人t富贵起来了,偷偷给手术医生塞红包呢,罗嘉实给他收下来,越发觉得以前这个讨人厌的大女婿还不错。 不仅有给钱给红包的,还有送糖送饼的,家里的农货,晒好的肉干——这些京郊的农村人一个比一个有钱,都比城里那些端铁饭碗的还要出手阔卓。 罗嘉实感叹道:真是倒反天罡,时代不一样了。 罗嘉实也想去市场上捞一把,却又想不出什么名堂,还是帮女婿收红包来的舒坦。 这一次过来,就是来找小妹一家显摆的,姜敏那个对象,说起来也就是个纨绔混混,能有多大本事?姜敏跟了他,真不一定把日子过好。 “你的这些姐妹,真是一个赛一个漂亮。”傅嘉伟跟身边的罗文君道,罗文君生得不错,而她的表姐妹,眼前这怀了孕的罗琼玉,也是个出色的小美人。 等到罗小薇一家子过来,傅嘉伟更是震惊了,又来一大一小两个漂亮姑娘,还有罗小薇这个寡妇,年纪大了,风韵犹存,母女三个精心打扮站在一起,让人挪不开眼睛。 张骁跟在最后面走进来。 罗嘉实几个人愣住:“这……这人谁呀?” 姜敏:“……” 对于姜敏来说,张骁的变化是一天天积累下来逐渐改变的,而对于其他人来说,他就像是大变活人,整个人完全不一样了。 正常人完全无法想象,原本一个一米八的半大小子,他还能蹿上一米九去。 哪怕容貌改变,身高做不得假,眼前这个一米九的小子未免太让人胆战心惊。 罗琼玉不可思议大叫道:“姜敏,你又换对象了?” 大舅的儿子罗承泰乐了:“敏敏,还说要叫张骁过来,咱们俩混混子弟乐呵乐呵,你就给换了个人?” 说到这里,他笑得拍大腿,这下他可不去参军了,他做梦都害怕去参军,他怕苦怕累怕训练,更不敢端枪学刺刀。 张骁冷冷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人张骁是也。” 张骁都想翻个白眼,自家媳妇儿的这堆臭亲戚,一个个眼睛往哪长的? “他是张骁?他……他以前也没那么高啊,这家伙都快一米九了吧。” “一米九五。”姜敏有些疲惫道:“长了十来公分。” 她盼着这小子别再长高了,若是长成个两米,出门都不想挨着他。 罗承泰惊讶过后连忙问道:“他在学校里表现得怎么样,期末考试及格了吗,能毕业吗?” 姜敏淡淡看他一眼,故意吹个牛:“考得一般般吧,也就是个全校第一,还当上了学生会主席,拿了个三等功。” 罗承泰人傻了啊。 张骁在旁边闷笑不语,有老婆在,自己不用开屏了,很爽。 比起以前说他是谁谁谁的儿子,谁谁谁是他外公,是他姑父,是他舅舅……还是自己的东西被老婆吹才爽。 “真的啊!”罗嘉良和章月鸾夫妻俩都惊了。 张骁这么一年,变成个成熟男人,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罗嘉良拍板肯定道:“儿子,参军你必须得去。” “对,你必须去!”章月鸾这次毫无异议。 罗承泰捂着脸,什么叫绝望,这就是绝望啊! 娶个老婆就能改邪归正?他不信,打死他也不信! 参军入伍就能改正散漫的习惯?他不信,他坚决不信! 重回七七年 第75节 “我还不算什么,敏敏她才优秀,我要是不努力点,我怎么配得上她,她可是北大法律系系花,人称北大三女侠,篮球队队长,写进校史里的胜利女人。”张骁一边谦虚,一边夸耀自家老婆。 姜敏捂着脸,心想这些你就别再说了。 罗琼玉目光幽幽看向姜敏,这么一年了,他俩竟然还没分开,张骁还为了她变得更加优秀,两人都成大学生了,张骁考了全校第一?他还拿了三等功?……不,这不可能,三年后肯定会有变化。 “你这几个表妹表妹夫真厉害。”傅嘉伟在旁边听了很高兴,未来妻子那边的亲戚优秀能干,绝对是鼓舞人心的好事,让人与有荣焉。 “是啊,敏敏她很厉害的。”罗竹君也很高兴,自己的姐妹优秀,那是给她长面子,说出去更能吹牛显摆炫耀。 …… 罗承泰端着一杯酒走到张骁的身边,诚恳道:“哥们啊,你作为男人,怎么就不能由始至终,坚持自我呢?” 张骁:“……” “你要我给你上一堂思政教育课吗?” 第76章 两天后,罗竹君和傅嘉伟举行了婚礼,办完了婚礼没两天,章月鸾才把女儿过去用过的床上四件套拆洗干净,家里又来了个新客人。 乡下女人苗苗抱着孩子找了过来,那个一岁多的孩子给罗家带来了地震般的轰动。 要脸的罗嘉良把罗承泰揍了一顿,并且决定让两人赶紧领证结婚,仓促下再办一场结婚仪式,一切从简。 这天章月鸾又来罗小薇这里,跟丈夫的妹妹说起这件事。大舅妈以前不把罗小薇当个人物,最近倒是发现丈夫这妹妹还算靠谱,起码比罗嘉实靠谱,已经是家里的当家人物了。 现在家里出了事情,也会找罗小薇说一声。 罗小薇对这事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就感觉到震撼,罗承泰有儿子了,她大哥抱孙子了,她有侄孙了!是啊,都到这个年纪了,再等两年敏敏毕业嫁给女婿,她也要当外婆了。 “那我也帮忙操心办婚事。”罗小薇应下这事,“我等会儿去跟吴嫂说。” “哎哎,好,你来说。”章月鸾点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才给女儿办了婚礼,添了嫁妆,又做了好几身衣服,想着儿子要去参军,根本没考虑他结婚的事,现在家里财政吃不消了。 “吴嫂是个会计较的,缺谁也不能缺了她。”章月鸾抓住罗小薇,拍了拍她的手,“小妹,咱家也不能缺了你。” 罗小薇点点头,心里陡然升起澎湃的激情,觉得自己像个人物了,她以前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丈夫死后,朋友不多,跟老家的亲戚全断了,什么红白喜事别人家都不邀请她。 现在可不同了,女儿订婚宴都办了两次,又加上和吴嫂做朋友,她出去帮人烧席,罗小薇有时候也去帮帮忙,学着帮吴嫂占便宜,倒腾剩饭剩菜,渐渐的,脸皮练出来了,也不露怯。 办婚礼的程序,没有谁比吴嫂更懂,这家伙还特别懂怎么办婚礼“省钱”! 罗小薇和吴嫂如今都不缺钱,可她们那个缺衣少食年代出来的人,最爱的事情,莫过于“省钱”!嘻嘻嘻。 在吴嫂的带领下,罗小薇也迷上了“占便宜”。 “嫂子,你放心,我现在知道好多门路,席面就让吴嫂来,保证比饭店里还好吃,而且……”罗小薇小声往章月鸾耳朵边说话。 章月鸾连连点头,听得是喜不自胜,“成,就这么办,这样面子里子都有了。” …… 姜敏听自己亲妈和大舅妈都要把表哥婚事给商量妥了,走出来说一声:“确定了吗?真是表哥孩子?” 章月鸾低声道:“滴血认亲了。” 姜敏:“……”草,这年头搞滴血认亲,如此不靠谱。 “罢了,我这有个大孙子也好。”章月鸾嘴角向上扬,不说苗苗那个儿媳妇,有孙子总归是件好事。 “大舅妈,你还是让表哥把孩子带去医院,先检查血型,做个基本的判断。”姜敏给大舅妈科普了一下血型关系论证,上辈子罗承泰也是匆忙结婚认下了孩子,后来孩子越长越不对劲,去医院,就连血型都对不上号,做了好几次血型验证,最后所有医院确定说了,绝对没有亲子关系。 章月鸾点点头:“原来还可以做血型啊……” 她对这类的血型不是很了解,原来所有人还分作a、b、ab、o这几个基本血型,a型血和o型血的人,绝对生不出b和ab型血。 单是这些规则,就已经能做大概的亲子判断,血型对得上号,并不能说明一定具有亲子关系,但是血型对不上号,那就绝对没有亲子关系。 章月鸾和罗小薇在屋子里说着,罗承泰抱着娃杵在大院里,葛老太和高春芳两家人都出来看热闹,妈耶,这可不是热闹吗?人家乡下女人都带娃上来了。 “你这小子,行啊,当爹了。” “你姐才刚结婚,得了,又轮上你,咱们托你的福,再吃一回喜糖。” …… 罗承泰苦哈哈抱着孩子,在这t时,他发现了一件比参军更加痛苦的事情,那就是带小孩,这一岁多的孩子,简直能把人折磨疯了,哭起来,那个嗓门捅破天。 又爬又能跑,就跟老鼠似的,烦人! “表……表妹夫,你来抱抱我儿子。”罗承泰一脸尴尬之色把怀里的娃娃塞进张骁的怀里。 张骁盯着怀里娃娃的脸,又仔细观察罗承泰的脸,压住了没吱声:他觉得这不是罗承泰的孩子。 这只是他的天然感觉,张骁擅长绘画,又给警队画了不少人物肖像图,他对人物神态五官的观察与常人不一样,而且,画多了之后,身体里自然有一种天然的感觉。 孩子才一岁多,肉乎乎的,看不出五官长相的差别,可张骁已经能根据经验,推知这孩子跟罗承泰没有半点相似,他们百分之八十不可能属于父子关系。 这就有点意思了。 “这小家伙还是个招风耳。”张骁拨弄了下怀里娃娃的耳朵,这家伙挺会“审时度势”,来到张骁这个大块头的怀里后,老老实实不吭声。 罗承泰笑道:“招风耳才可爱,你看,像个小元宝一样,我有个朋友,曾凯翔,他就长着一对招风耳,而且我跟他一同下乡,还没告诉他我有儿子了。” 张骁表情古怪:“……” 这大表哥,你是傻子吗? 张骁挪开脸,他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是不是各种案例案宗看多了,怎么就联想出一个奇怪的猜测,此时他心里莫名认为,这孩子有可能是曾凯翔和苗苗的。 可苗苗来城里,却找罗承泰认领孩子,这说明了什么? 他假装不经意问道:“那曾凯翔家里条件是不是不大好?” “你怎么知道?是啊,他家里不行,父亲受了工伤,腿断了,得要人伺候。” 张骁又问:“你再仔细看看,你是不是觉得这娃儿长得像曾凯翔。” “没错!”罗承泰拍了下大腿,“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怪不得我总感觉这娃有点熟悉感,我还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父子天性,是了,他就长得像曾凯翔。” “嘿嘿,没想到我儿子竟然长得像我朋友,缘分真是奇妙。” 张骁嘴角抽抽:“……” “表哥,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跟妻子结婚生了孩子,却发现自己的儿子长得越来越像隔壁家的老王,你会心里犯嘀咕吗?” 罗承泰:“犯嘀咕,我儿子长得像隔壁家的老王……这是我儿子吗?” “草!妹夫,你说得对啊,这特么是我儿子吗?” 罗承泰狠狠拍了下大腿,不行,他得赶紧去质问曾凯翔,“妹夫,娃就交给你了,我去找人。” 他把孩子甩给张骁,自己骑着自行车找人去了,老天爷,他差点喜当爹啊! 这还不算最倒霉的,他被他老子狠狠打了一顿,现在还屁股疼。 “怎么就你抱着孩子?承泰呢?”章月鸾心事重重出来,她也着急上火,办婚礼前,先去医院验血型,正好儿子和孩子都在,马上去医院。 张骁抱着孩子,这下真有点一言难尽:“……” “这孩子死哪去了,让他带孩子先去医院验血型……”章月鸾嘴里骂骂咧咧,大杂院里的人闻声过来,他们凑热闹打探消息,“这是怎么了?又去医院?” 章月鸾这回也不怕家丑外扬,孩子若是自己家的,那也就认了,办了婚礼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可若是孩子不是她家的,被他们罗家认作孙子……那将来可不得被人笑死。 “得上医院去验血型。” “血型?那是什么玩意?滴血认亲。” 章月鸾喜滋滋跟她们解释:“还是我们家敏敏懂得多,大学生就不一样,知道血型这回事,说什么两个a型血,就绝对生不出b型血……具体的我也忘了,但医院的医生肯定知道。” “我让承泰带孩子上医院,先验个血型再说。” 葛老太点点头:“那是,这玩意难道比滴血认亲还准儿?” 后面跟来的姜敏:“……” “那是现代科学。” 高春芳对抱着孩子的张骁道:“你这个媳妇儿还蛮聪明的,知道验血型,你俩以后的孩子保准聪明。” 张骁:“……” 未来的小张警官,以后的公安厅长,省长乃至京城市长大人,此刻不知道应不应该保持沉默。 章月鸾说了大半天,又找张骁问:“承泰呢?这狗东西跑哪去了?” “需要他的时候人跑个没影儿,半点都不靠谱,真该送去部队历练历练,偏偏又出了这事!”章月鸾跺了跺脚,“多少人想参军都还没机会呢,老罗帮他争取个名额也不容易,这孩子,偏偏没有那个命。” 张骁沉吟片刻道:“他可能找人打架去了。” “咋了?” “舅妈,咱们还是进去说吧。” 章月鸾摇头:“就在外面说,咱们家这么大的丑事都被人知道了,也不怕被外人听,这孩子我们家认!” “表哥说这孩子长得像他一同下乡的兄弟,好像叫曾凯翔。” “等等——曾凯翔?”章月鸾仔细看张骁怀里的孩子,天!还真是! 她跟老罗都被当爷爷奶奶的喜悦给糊住了,都觉得孙子像爷爷(奶奶),现在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像那个曾凯翔吗? 这会儿章月鸾孩子也不要了,直接往家里跑去,她得拦住自家老罗,千万不能发请帖! 张骁:“……” 最后就剩他抱着孩子站小院里,不管那些大人们错综复杂的关系,这个一岁多的孩子是无辜的。 姜敏穿过人群瞥见他怀里抱着娃,先是瞳孔巨震,随后赶紧回屋子里拿相机,给他拍了张照片。 这种……大汉抱娃的场面忒稀罕了。 午后的阳光虽然炽热,却有一种陈酒一般的微醺感,院子里的人都站在走廊底下,张骁靠着柱子,怀里一个肉乎乎的一岁小奶娃,跟他一米九的身高相比,这个小奶娃宛如袖珍娃娃。 风吹过,姜敏嗅到了一股奶香味,意外的铁汉柔情。 “还拍?” 张骁把孩子塞给姜敏,这小家伙被香香的姑娘抱住,就跟进入天堂似的,在姜敏胸前拱着,想要寻找好吃的。 姜敏整个身体僵硬住:“你把他抱走!” 重回七七年 第76节 张骁闷笑着抱走,小家伙却拽着姜敏的衣服,舍不得离开,张骁捏他的脸,“小子,那可是老子的地盘,容得了你来撒野。” 姜敏听他越说越混,气得踩了他一脚。 张骁假装吃痛喊一声:“你要是对孩子也能使这个劲儿,用得着我吗?” 最后章月鸾来把孩子抱走,送去了曾凯翔家里,一片混乱过后,罗承泰即将举行的结婚仪式又变回了参军仪式。 “还是要参军……”罗承泰满含热泪,都不知道究竟是参军辛苦,还是当爸爸辛苦了。 “你那个侄子又不结婚了?” “还是不是他的?” “得亏提前发现了,要不亏大了……” 罗小薇回来之后,四处跟人聊天说这件事,跟她平静的生活相比,这可是件有趣的事。 姜敏松了一口气,这也算是还了大舅妈的情,虽然过程和她预料的不一样——最后连医院都没去,曾凯翔家先认了,孩子是曾家的,苗苗哭哭啼啼的后悔,把孩子送给曾家,自己跑回去了,她才不想嫁进曾家去伺候残疾老大爷。 “媳妇儿,亲一下。”张骁搂着自家老婆,越看越觉得可爱,自从见过上次那孩子后,他总在幻想姜敏还是个小奶娃的模样。 这会儿那张清丽绝色的脸,小时候肯定也肉乎乎的,眼睛大,就跟洗干净的紫葡萄一样,小嘴儿红润,胳膊跟莲花塘里新挖出来白莲藕一样,雪白漂亮,在阳光下发着光。 如果这小女娃再甜甜喊他一声爸爸,那就再好不过了。 “咱俩的闺女要是像你,那我肯定是最幸福的爸爸。”张骁将眼前的大宝贝儿抱怀里掂了掂,畅想着无限美好的未来。 然而现在的他却不知道,等到未来真有那么一天的时候,他却恨不得把这个臭闺女塞进去,扔垃圾桶里,冲厕所里,免得跑出来跟他抢媳妇儿。 姜敏半眯着眼睛,警告似的看他一眼:“你别捣乱啊,我大学期间要是怀孕,我就跟你没完。” “我说说而已,我才舍不t得现在美好的生活。” 孩子什么的,都是天上的浮云,一吹就散。 * 暑假的日子一天天缩短,眼看没几天好日子过,张骁抓紧时间享受胡天胡地的生活,最后那半个月,干脆带着姜敏搬去了小四合院,小情侣过幸福滋润的生活。 除了某个男人在某些方面太过分外,姜敏也乐意搬过去,小四合院地方大,隐私性强,接近五百个平方,独门独户,要说住着不舒服,那肯定是假的,住着可舒服了。 姜敏最喜欢卧在美人榻上撸猫。 张骁把自家的大狼狗牵过来了,早晚遛狗,在院子里训练狗,还听说他训狗能力强,天然有“犬类亲和力”,警犬大队都想抓他去当暑假教练员。 张骁坚决不去,人还诱惑他:“来吧来吧,好吃的可多了。” 张骁:“……” 这年头,狗吃的比人好,尤其是军犬和警犬,人家的工资全用来买吃的了,发下的工资就是狗粮,有肉还有火腿肠,每天饮食标准比人还高。 有些黑心训练员,专门偷吃狗粮。 以至于还有专门的条例,要保证每一口狗粮都喂进狗嘴里。 “过来——”张骁吹哨子把狗叫过来,姜敏抱着自己的小白猫,这家伙长得可好看了,姜敏一直当它是母猫,结果张骁说它是公猫,还给她展示公猫蛋蛋,让现在的姜敏有些无语凝噎。 她心心念念养的漂亮大美猫,竟然是公的? 姜敏盯着公猫蛋蛋发呆,张骁满头大汗凑过来:“你别看了,就是公的。” 姜敏震惊一脸:“我——” “我看到它那红彤彤的小东西了。”就在她给猫挠下巴的时候,明显看到公猫底下有红润润的东西跑出来,太小了,她还以为是错觉。 张骁毫不客气提着这小东西扔出去:“这年头猫也耍流氓。” “敢对我老婆耍流氓,我不放过它!” 姜敏捂额:“你真是够了。” 说来也奇怪,小白猫跟姜敏感情很好,每次抱它在怀里,它就咕噜噜的,幸福冒泡泡,而张骁靠近它,小白猫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快速跑开。 张骁这家伙实在没有猫缘,不讨猫喜欢。 但是胡同里的狗全都爱他…… 他养的那条狗“小间”,更是会嘤咛一声扑进张骁的怀里,来一个猛犬撒娇。 姜敏摇摇头:“你给狗取名叫就小间,你爸没打死你真是他脾气好。” “好汉不提当年勇。”回忆起过去跟父亲做对的日子,张骁也觉得自己挺幼稚的,往事不堪回首。 总的来说,小情侣两个人在四合院里过着遛猫逗狗的日子,家里的收藏间越来越大,张骁成天拿着放大镜鉴宝,等新收的破烂来了,一起围着捡破烂,清洗消毒摆收藏柜。 姜敏喜欢金银玉石和瓷器,张骁喜欢古籍书画以及各类名贵的笔墨纸砚,他淘宝贝翻到了很多砚台,被他当贡品似的摆着,他也不用。 姜敏收来的翡翠玉镯和羊脂玉镯有好几十个,各种颜色的都有,她摆着看,没舍得戴,怕把玉给摔碎了,心疼。 尤其是手腕上的玉镯,最容易摔碎。张骁则不在意那么多,上屋里,拿起玉镯就往她腕上带,“玉就是给人戴的,你没听说吗?玉碎了也好,那是给主人挡灾的,岁岁平安。” 张骁见她这么喜欢玉石,准备托人去青海新疆弄些好料子,专门给她做几套首饰。 “我就在院子里戴。”对着满屋子的玉首饰,姜敏不好意思戴出去,只在穿旗袍的时候,身上佩戴首饰,穿旗袍最适合叠戴珍珠项链,她打了耳洞,张骁做了一对11mm的珍珠耳环送给她,都是饱满圆润的大珠子,姜敏只在屋子里戴。 这些东西戴出去太打眼,只能自己在家里玩了。 姜敏最近不为人知的乐趣,就是一个人关在房门里,穿上丝绸旗袍,戴上各类项链、手镯、戒指一类的首饰,头上青丝散开,斜斜卧在贵妃榻上,轻柔地抚摸小猫咪。 手上的玉镯都得叠戴两个,碰撞的时候发出铃铃的响声,她这时才知道古书上描写的玉石之声有多好听。 真是糜烂的贵族生活啊! 姜敏一边在心里批判自己,一边开开心心准备明天继续“捡破烂”。 现在这类玉石不值钱,多捡点留着开心也好,翡翠这玩意虽然仅仅只是块石头,但它好看呀。 她心想,这大概就是女人吧。 “张夫人你自己一个人在屋里慢慢享受吧!” 对于这会儿在房里臭美的老婆,张骁可不敢去招惹她,那就是一头母老虎,敢弄皱她的衣服试试?晚上房门口跪搓衣板。 张骁从前只听旁人打趣说过男人跪搓衣板,可他从来没亲眼见过,也没试过,然而他这个目前才十九岁的大男孩,已经走在了同龄男人的最前列,早就在媳妇儿房门口跪了搓衣板。 他的体感是——难受倒是不难受,主要是羞耻。 最痛苦是不能进敏敏姐姐的房里,张骁小弟弟难受啊。 也罢,张骁不去讨人嫌,他有自己属于男人的快乐。 他们这四合院中间的院子大,张骁加盖了长廊,搭了遮阳棚,还弄来了个秋千,遮阳棚下,张骁摆了个摇椅。 四合院没有冰箱,却有一口井,张骁把冻了大半天的西瓜钓上来,切开一半留一半,他舒舒服服吃完了半个西瓜,小刀将西瓜皮切成小块,整个人躺在摇椅上,脸上敷满西瓜皮。 微风吹过,脸上冰冰凉凉,别提有多么舒服。 “哐哐哐——”有人在外敲门。 “谁啊?”张骁没好气道,他这愉快的男人时光才刚刚开始。 院子外的男人高声道:“你老子!” 张坚忙了两三个月,好不容易腾出空,这才发现自己亲儿子在外有个安乐窝,他特意过来瞧瞧,这家伙乐不思蜀,好几天都没回家了。 张骁拿下西瓜皮,出去打开门,放张坚和小李进来,又锁上了院门,“您自个儿瞧瞧,您儿子的新房。” 说罢,他又回到了专门为他这个身高量身定做的摇摇椅上,重新敷上一脸的西瓜。 张坚背着手,身后站着警卫员小李,他看着眼前的场景,此时却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心梗: 他是十九岁,可不是九十岁! ——到底谁才是老大爷! 第77章 午后煦暖的阳光泼洒在院子里,将四合院切割成好几个明暗色块,空地好似铺了浅黄色的地砖,棚架阴影处,摇椅吱嘎响动,发出午后慵懒闲适的曲调。 一米九的男人躺在摇椅上,身体宛如古代将军手中的长弓,他身体的线条流畅紧绷,搭在扶手上的胳膊遒劲有力,微微弯曲的长腿蕴含着无限的力量。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浅浅的西瓜香,仿佛夏日的闲适都被揉散在这股清香中。 好一个偷得浮生半日闲。 然而眼前这幅恬淡舒适的夏日午后乘凉图景,看在连续加班大半个月,不是在开会讲话就是在准备开会路上的张坚看来,这臭孩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 好好一把精良的弓,不去猎场里发挥自己的优势,愣是缩在台架上晒太阳,也不怕把自己给晒折了。 张坚那叫一个气哦。 他跟华国人所有的老式家长一样,就见不得孩子“闲着没事做”;也跟世界上所有的普通领导一样,眼见下属没点事,想破了脑袋都要给你安排点事。 总之不能闲着,闲着那就是错误的思想。 “你这副讨人厌的模样,赶紧起来,敏敏呢?房里睡午觉?” 作为一名合格的领导,他自然会区别对待,比如闲散的儿媳妇,那是应该的;眼前闲散的儿子,那是罪该万死的。 张骁拿下脸上的西瓜皮,没了那股子夏日乘凉的闲适,好好一个美丽的午后,愣是被眼前陡然出现的糟老头子给嚯嚯了。 他穿着一件背心,他在自家院子里丝毫不仅讲究,好好的背心被他穿成了紧身衣,喷张的肌肉细腻而有弹性,在这弹跳起来的瞬间,晃花了张坚的眼。 张骁时年十九,肌肉恢复力强,然而再强壮,领口和后背也全是咬痕和抓痕,几小时前造成的,现在还没褪去,没眼看,根本没眼看。 张坚恨不得让他重新躺下。 想着这家伙说他一夜八次,张坚又是一阵心脏骤停,内心颇为苦涩,他二十上下的年纪,未曾情窦初开,就那么消磨了过去,等到娶媳妇儿时t,年纪不小了,体力也大不如前…… 亲儿子获得功勋,张坚没少出去显摆瞎吹吹,但他作为亲爹来看,眼前这家伙真是过得太滋润了,他这个当爸的都想踹他一脚。 他年轻的时候都没这么滋润过。 也……没这么强过。 “你就这么一天天稀里糊涂过日子?” 张骁吃着西瓜,乐了:“老头子,我这是暑假,哪怕是生产队的驴也得歇一歇吧。” 回想起开学后的四个月,从早上六点一路忙到夜晚十点的学生时代生涯,那可真是牛马人生,唯一的好处大抵就是早睡早起,充实人生,不用熬夜……这么一个学期过去,张骁感觉身体健壮了不止一星半点。 “哪怕是暑假你也应该有个正形,抓紧时间提高自己的能力,你以为自己真全能了吗?在这种旁人都休息的时刻,你才更应该补齐短板……” 重回七七年 第77节 张骁闭眼睛回到躺椅上,重新把瓜皮贴在脸上,一声不吭,展现自己的秒入睡法。 张坚说得口干舌燥,离开小院时,跟小李说道:“年轻人就应该忙碌起来。” 小李刚才不做声,这会儿却对张骁感同身受:“首长,人更应该劳逸结合,有个休息的时候。” “我都还老当益壮呢,他怎么好意思休息。”张坚背着手往前走,小李在背后幽幽地叹口气。 他觉得精力这种东西是天生的,他也搞不懂为啥张首长如此天天有干劲,仿佛不知疲惫一样,如果首长是生产队的驴,那肯定是最顶尖的那头,一天拉磨二十四小时都不带歇息的。 经常说自己要休息了,结果休息没一会儿,又活泼乱跳起来给自己找事干,根本闲不下来。 干大事的人都是这样的么?小李一脸憔悴地怀疑是不是自己不行?他最近都在喝中药了,补一补身体,总觉得精力跟不上。 不得不承认,好几个首长,别的不说,那精力都是一等一的,特别能折腾。 “不行,我得给他找点事做,不能让他荒废人生。”张坚立刻拍板,大步流星走出胡同,开始自己的新计划。 自己老子走了后,张骁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扔下西瓜皮,迈着方步走去房里,跟自家媳妇儿吐槽:“你知道什么叫做牛马啊?我爸那种人,牛马,他就是牛马投错了胎。” “我那些同学还好意思说我是魔鬼,我爸这样的,那才是魔鬼。” “他以前还天天吹自己工作起来三天三夜不合眼呐。” “还有他那些老战友,更会吹,七天不睡觉……” …… 姜敏轻轻地给猫顺毛,她没什么好说的,她就觉得,这特么果然是家学渊源。 以前总觉得张骁多才多艺,会画画又会弹钢琴下棋,主要是遗传了沈家母亲那边的艺术细胞,现在想想,他这个小小年纪能混成如此境界,还有父亲那边的“牛马精神”遗传。 他们父子俩都精力过于旺盛,并且根本不知道消停,如果不把精力哒哒哒消耗出去,他们就会没事找事疯狂发泄精力。 别人身体里只装一节电池,这父子俩身上装八节电池,哒哒哒,好一个电动小马达。 “他那种人,完全都不知道休息……”张骁抱着自家媳妇儿,冷冷的讥嘲。 姜敏根本不想说话,她心想你也是,只不过这家伙都把精力消耗在了她身上,当初自己究竟是怎么看走眼的? 竟然没发现这家伙是个停不下来的小马达,还以为他是个散漫混子。 * “表哥!表哥!你粗来开门!” 张骁和自家媳妇儿平静的小四合院里,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时晨光大好,远处的千家万落之上漂浮着团团淡白色的云霭,头顶明媚的暖阳倾泻而下,胡同里牵牛花开得正好,在清晨的微光中摇曳生姿。 一个穿背带裤的小胖子抱着水枪杵在大门口,一缕暖阳披拂在他身上,温柔抚摸他肉嘟嘟的小脸。 五六岁的孩子正是最讨人嫌的时候,马上这家伙就要去读小学了,精力贼拉旺盛,搞得家里人仰马翻。 这是张坚主动给自家儿子揽来的活儿,心想反正你放暑假没事干,那就帮你舅舅舅妈带小孩,感受感受提前带娃的美好时光。 小胖墩是家里最小的幺儿,头上还有哥哥姐姐,他年纪小,也就最受家里宠爱,加上人长得可爱,吃得肥嘟嘟的,满院子的阿姨都要给他投喂好吃的……也就养成了这副矮冬瓜的模样。 圆头圆脑圆肚皮,套上个猪耳朵就是活脱脱的小猪八戒。 张骁正在院子里修身养性打“太极拳”,什么军体拳擒拿拳他都玩儿腻了,最近跟隔壁院子里的老大爷学太极拳,还有什么五禽戏,这老大爷听说还是个中医世家,张骁也是精力旺盛,东学一点,西学一点。 别说,这太极拳还真能让人心静下来,清晨穿着一身宽松的雪白练功服,站在晨曦的微光中,品味微风中鲜活的气息,听着清脆的鸟鸣声,感受自己的呼吸缓慢吞吐——静谧又安宁的美好生活。 “都被这猴孩子给破坏了。” 张骁翻了个白眼,他这“九十岁老大爷”的闲适清晨就此破灭,迈步开门,小胖墩火箭炮似的钻进来,这可真是个灵活的小胖子。 “破轮子表弟。” 小胖墩大声嚷嚷:“骁骁大哥。” 他嘴上名字叫得客气,嘴里的话却丝毫不客气:“表哥,他们说你真没种,为了个姑娘就从良了。” 张骁一手把他拎起来,这破孩子知道什么叫“从良”吗? 被抬高的沈纪伦嘴巴张开成“o”形,天啊,他怎么感觉世界都变矮了,自己也变矮了,自己都不到表哥裤腿儿的样子。 “哥哥,你踩高跷了吗?” 张骁淡淡道:“哥从良之后长高了。” “我要见那个女人。”小胖墩认真道,他想知道魔力的来源。 “那是你嫂子。” 小胖墩从善如流:“我要见嫂子。” “你嫂子睡觉,别吵她,哥带你打太极拳。”张骁拎着小胖墩打太极拳,反正也是闲来无事,不如好为人师。 表兄弟两个从太极拳玩到了跑步遛狗,又到篮球羽毛球,小胖墩已经被大哥消耗完所有的体力,气喘吁吁赖在院子里不愿动弹。 他趴在地上不动了,哭哭啼啼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张骁去把院门锁上,嘿嘿嘿笑着走过来:“你落到我手里还想回去?起来,哥带你玩儿去。” “你是魔鬼——”小胖墩汪一声哭出来,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过来陪表哥玩。 张骁不客气道:“你这种新鲜白嫩的玩具,哥一天能玩儿十个。”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小胖墩这时早就忘了他来的目的,他是来看表嫂的。 张骁:“你哭,你哭随你哭,换洗的衣服带了没?哭完了哥给你洗澡换衣服。” “哎,我之前跟老中医学了个点穴的功夫,我还会针灸,哥在你身上试试。” “不要——不要——不要——” “要嘛要嘛,你看你这样哭得满头大汗,容易着凉,哥给你艾灸驱寒,要不拔火罐?” “不要不要不要——”小胖墩满是泪眼望着他,觉得他不仅是魔鬼,更是地狱的使者,是他最最可怕的大魔王哥哥,因为他根本就不讲理,比小学生更不讲理。 张骁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半蹲在院子里,温暖的阳光如水一般落在他的脸上,使得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蛋呈现出干净无害的光泽。 他的嘴唇纤薄,看起来没什么温度,说出来的话更加没什么温度,他低沉的嗓子如同遥远的呼呼,带着呢喃和感叹:“还是活生生的玩具有意思。” 小胖墩哭到打嗝,这会儿他连哭都不想哭了,对着魔鬼流眼泪又什么用呢? “谁在哭,你怎么让他哭了。”房门吱呀打开,一个年轻的姑娘穿着身雪白的衣裙走出来,阳光温柔地抚摸在她身上,将她的衣裙镀上一层灿金色的边。 女人的表情温柔,她的眼波如水,就像是春日清晨的碧潭,泛着微微的涟漪,倒映出两岸的无边春色。 姜敏早就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慢悠悠地起床换了身衣服,又吃了两口饼子,这才推门出来现身。 她的语气无比温柔,像是夏日的晚风酿造出来的果酒,甜甜的,微微熏染,使人迷醉。 小胖墩哭腔愣了下,目不转睛看着面前出现的温柔大美人,他的嗓子带着委屈,又带着赞叹:“t姐姐,你好漂亮!” “你也好可爱!”姜敏笑了,眼前这个小胖子,穿着身背带裤,小肚子浑圆,是跟四肢完全不一样的凸起,只有小孩子才有这样的身形,圆滚滚的小肚子,肥嘟嘟的可爱。 张骁在一旁冷冷道:“叫什么姐姐,这是你嫂子。” 小胖墩充耳不闻,他上前抱住姜敏的腰,蹭了蹭:“姐姐,等我长大后嫁给我吧。” 姜敏哭笑不得。 “像我哥他这种魔鬼,他就应该讨不到老婆!”小胖墩恶狠狠地告状。 “是吗?”姜敏似模似样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姜敏把小家伙带进屋子里哄他玩,小胖墩说话很有趣,姜敏也不得不承认,还是活生生的玩具更有趣。 “姐姐,为什么搓衣板放在这里——”小胖子指着地上的搓衣板,发出灵性的询问。 姜敏看着那块搓衣板,有些头疼,是她前几天跟张骁玩闹时闹出来的,作为警告的标志摆在门口。 “是让我哥跪的么?”小胖墩脑袋微微斜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变成了高低眼,如同鸟笼里的一只小鹦鹉,带着别有深意的嘲弄。 姜敏:“……” 为什么这个娃小小年纪能懂这么多东西。 张骁揉了揉手腕,觉得自己还是对这个家伙温柔了些许,没有尽到做好一个“哥哥”的责任。 “眼前这位温柔漂亮的女士,请容许我为你献上一朵花。”小胖子灵活地跳下椅子,当着两人的面,转了个圈,冲着姜敏单膝跪地,双手抱着自己的脸,露出一个如花的笑靥。 他的动作灵动而漂亮,宛如春日里的燕子,旋转的弧度有模有样,犹如穿上了一身优雅的燕尾服,这单膝跪地的姿势更是绝了。 姜敏见了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安禄山跳舞还能获得众人赞叹,这小小年纪,很会摆姿态啊。 “你们家的人果然都很有艺术天分。”姜敏偏头看向张骁。 张骁:“……” “女士,请原谅我无礼的冒昧——”小胖墩站起身来,主动牵起姜敏的手,在她手背上留下一个虔诚的吻。 姜敏乐得要死,这小家伙小小年纪的,没少看外国电影啊。 她站起身来,也学了个舞台剧的动作,“噢,我头晕——”说罢,她旋转了一圈,优雅而又脆弱地倒地。 张骁在她倒地前伸手一捞,将人抱在怀里,眉头连续上挑了好几下。 姜敏笑倒在他怀里,院子里多了小胖墩后,闲散的暑假又多了几分乐趣。 “敏敏,我舅妈说邀请你去家里做客,就这小胖子的家里。” 张骁的几个舅舅舅妈,姜敏曾在订婚的那天见过,现在已经没多少印象了,不过人家盛情邀请,她自然也不好拒绝,和张骁订下日子,一同上门去小胖墩家里。 舅妈李书瑶住在外交大院里,张骁原本和她一起过来,可是昨晚上警队突然有点事找他,第二天赶不回来了,他让姜敏先过去,自己随后就到,姜敏只好自己搭了公交车过来,四处逛逛。 她没先进去,也找不到他舅妈家,而是登记过后到处闲逛。 这边的建筑和老旧的四合院建筑全然不同,采用的是中西合璧的元素,有的明明是西洋式的建筑,前面又给你搞两个大狮子。 各种元素混杂在一起,大抵是属于民国遗留的风味,金陵那边有更多类似的建筑,有穹顶,拱门,有门柱,不知道是古罗马主义,还是新古典主义,还有类哥特式的建筑。 有的前面又加上了中式的门柱和门头,透出花样繁杂的细节。 不远处巨大的落地窗建筑非常漂亮,姜敏情不自禁被吸引住了,她走到了大树的底下,站在微微高的台面上,意外看见了不远处的熟人。 她看见了艾小冰,大半个暑假没见,她还是那副模样,穿着一身漂亮的连衣裙,头发微微卷,一张脸又漂亮又张扬明媚,和天上的夏日一样灼灼逼人。 除了她之外,艾小冰对面还站着三个年轻姑娘,她们在说话。 “艾小冰,她是我朋友,她来我家做客……好奇怪哦,艾小冰,你都读了一个学期的大学,怎么好像从来没有带同学过来玩,你没有要好的同学吗?” “你该不会连一个大学朋友都没有吧?” “谁说我没有朋友了?我在学校可受欢迎了,多得是朋友和好姐妹。”艾小冰硬着头皮说道,她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交心的朋友,读了大学后,也就那几个狐朋狗友,艾小冰知道她们并不是真心的,不过是为了她给的好处而敷衍她。 重回七七年 第78节 事实上,她也邀请了几个同学来家里玩,没一个人答应她,这些人都有点对她避之不及的样子,表面能哄着就哄着,不想得罪她,却也不想跟她过于深交。 “是吗?还以为你这样的臭脾气交不到朋友呢,谁受得了你啊,从来不改改。” “既然你在学校那么受欢迎,怎么不邀请同学来玩?” 艾小冰咬着唇,她撇过头,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第78章 阳光穿透棕桐树树叶,在地上洒下零碎的光点,一个骨肉匀停的年轻姑娘站在树荫底下,她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窗,身上一袭雪白的衣裙,腰间的丝带被风吹起,显得她的身形越发高挑美丽。 “姜敏!”艾小冰眸光一动,“谁说我没朋友了,那就是我邀请到家里来的同学,她站在那等我呢。” “要不是你们苦苦追问,我可不想让她被你们看见。” 三个年轻女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远处白裙子姑娘也回头看向她们,姜敏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她完全不想跟艾小冰打招呼。 在寝室里,她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这几个年轻女人向她走了过来,艾小冰小跑着爬上阶梯,走到她身边,亲昵挽住姜敏的胳膊:“敏敏,我不是说在那边等我么,你怎么来这了?” “今天带你去我家里玩,让我奶奶给你做好吃的烤蛋糕。” 姜敏狐疑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又看了看其他三个姑娘。 打头的那个气势汹汹,嚣张跋扈的模样不弱于艾小冰,这人是安丽娜,艾小冰父亲同事的女儿,两人一直不大对付。 这两人可谓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安丽娜盯着姜敏,语气毫不客气道:“哟,北大还盛产狗腿子呢,咱还以为读书的都高傲,低不下头来给艾小冰当狗腿子,没想到……” 当艾小冰的狗腿子? “你身边这俩是你的狗腿子吗?”姜敏淡淡出声问道,“看你说话这德行,不像是有朋友的人。” 安丽娜脸色一僵,她跟艾小冰的脾气,那就是谁也别说谁。也因此,她们最会踩彼此的痛点。 安丽娜不满道:“艾小冰,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也不管管你的狗腿子。” 艾小冰连忙道:“她是我朋友,才不是什么狗腿子,安丽娜,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连个朋友姐妹都没有,你真可怜!” 安丽娜被她这话给气坏了,刚才讥嘲艾小冰的话,此时全都冰冷冷的拍在脸上。 姜敏注意此时的情况,突然笑眯眯起来,她开口道:“艾小冰,我肩膀突然好酸哦,你来给我揉揉肩。” 艾小冰不可思议地瞪着她,眼前的女人笑容温婉和善,那清纯如同水莲花一般的清丽长相,琥珀色眸子如月华一般皎洁纯粹,气质是那样的纯善,没有一丝攻击性的柔弱长相又是那样的惹人怜爱。 她的唇瓣像是初春的粉樱,说不出的娇柔美好,可这样的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却又是如此的“嚣张跋扈”,在那一刻,仿佛这个清丽卓绝的白裙女子,才是动人婉约的千金大小姐,而她不过是大小姐身边的跟班小丫鬟。 她……她怎么敢啊! 姜敏说出口的话把安丽娜给听傻了,她之前还当眼前的姜敏是艾小冰的小跟班,可谁家的小跟班会说这种话? 安丽娜不可思议看向艾小冰。 姜敏眉目如画,她可一点也不想放过玩弄艾小冰的机会,这可是她主动送上门来的,“艾小冰,你刚才不说咱俩是好朋友吗?你帮我揉揉肩,我疼——” 艾小冰黑着脸,扭扭捏捏走上去,轻轻给姜敏揉肩,她的浑身僵硬,细碎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带来丝丝灼热的燃烧感。 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不是艾小冰,而是被魔鬼控制住身体的傀儡,在阳光下无处遁形。 她的声音是那样的轻柔,像是叫春的小猫,“敏敏,你还疼吗?我帮你揉一揉。” 一旁的安丽娜看直了眼睛。 姜t敏笑靥如花,继续得寸进尺道:“小冰,你今天是不是忘了喊我一声好姐姐啊。” “我在学校可照顾你了,还记得开学那时候你半夜怕鬼,还非得我来哄着你睡觉。” “我参加篮球比赛,你比谁都高兴,还在人群里为我呐喊——” 艾小冰:“好姐姐——” 你可别说了吧。 艾小冰脑袋一片混沌,她简直进退两难,为什么她要认下这么一个朋友,这么一位“好姐姐”,她还不如跟安丽娜承认自己没朋友呢。 “真乖。”姜敏笑得更加甜美,她才不管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做作,反正这又不是她平常居住的大院,这辈子还不一定来几次,自然是怎么快乐怎么来。 姐不在江湖,江湖处处留下姐的传说。 今天就让你艾小冰吃个瘪。 安丽娜和其他两个人面面相觑,安丽娜这时反倒是不敢多说话了,她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就连艾小冰都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还不知道姜敏是什么来头。 “你跟你的好朋友玩吧,我走了。” 眼见安丽娜麻溜走了,艾小冰脸变红又变白,她难以接受自己竟然是刚才那个狗腿样。 她转头瞪着姜敏,姜敏站直了身体,她微微撩了下耳畔的头发,下巴微微扬起,肌肤如玉,身材婀娜,是多么一位绝色动人的大美人啊。 可看在此时的艾小冰眼睛,她就是元宵夜碗里的黑芝麻大汤圆,外皮雪白软糯,内里漆黑无比。 不知道张骁那个小霸王,是否知道自己的对象竟然是这么一个黑心芝麻馅的模样。 “你在张骁面前也这样?”艾小冰仿佛此刻抓住了姜敏的把柄,这个款款动人的大美人,在自己的对象面前肯定维持着最完美的形象,北大法律系系花,篮球队长,纯洁无垢,在一米九的男友面前小鸟依人。 姜敏:“嗯哼?” “你不怕我告诉张骁?你个表里不一的女人。”艾小冰跟自己的母亲说过姜敏的情况,母女俩一致认为姜敏是个心机美人,把那呆霸王骗得五迷三道。 “那你去告啊,也得他相信你。” 姜敏说罢,不远处已经能看见男人的身形,他撑着一把遮阳伞,走在阔道上大步流星,即便瞧不清他的脸,光凭借身形足以将他辨认出来。 她瞥了一眼艾小冰,此刻戏瘾发作,迈着细碎小莲步跑到男人身边去,主动挽住他的手挽,姜敏依偎在他身侧,好一副娇软佳人的样子。 艾小冰不可思议盯着姜敏,果然,她在男人面前真会演! 张骁一手持伞,面色不善将自己“娇弱”的媳妇儿护在身后,“艾小冰,你可别想欺负我媳妇儿。” 艾小冰指着自己的脸,难以置信道:“我能欺负她?” 她想戳瞎自己的眼睛,在此刻,她觉得自己可太冤枉了! “你知道你女人是什么真面目吗?她刚才可嚣张了,打着你的旗号,让我给她捏肩揉腿——” 张骁低头瞥一眼身边的女人,女人紧抿着唇,低垂着眉眼,娇弱可怜,她的睫毛又细又长,如同两把小扇子一样,看得他心头火热,喉结不自觉滚了滚。 “那你给她捏肩揉腿了吗?” 艾小冰呆住:“……” “敏敏,咱们走吧,别搭理一些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的坏女人,你性格这么弱,我真怕你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男人说话声音温柔,像是春风在耳边的呢喃。 姜敏抿着嘴唇,原本还能忍得住,这会儿实在绷不住了,她一手挡住脸,无声笑了出来。 ——他们俩这会儿,真像是一对狗男女。 “对,是不像有些人,刚才还被嘲笑没朋友。” 艾小冰简直要气死了。 姜敏和张骁往家属楼走去,艾小冰跟在他们俩的身后,他们要去的竟然是同一个地方,只不过一个三楼,一个四楼,张骁舅妈李书瑶家,就住艾小冰楼上。 进了屋,小胖墩立刻迎了上来,“美丽的女士来我家了,请容许我为您倒一杯花茶。” 跟在他身后是一位长裙气质美人,头发烫成了叠云一般的韵致短卷发,带着说不出的法式风情,她长得并不算特别美,眼睛不大,鼻子也不挺翘,女人的五官单拆开并不好看,可它们组合在一起,却又成了十分和谐的气质美人脸庞。 “骁骁带你对象来了,坐吧。” 李书瑶问她喝茶还是喝咖啡,姜敏还没回答,张骁先说:“给她花茶,她晕茶也晕咖啡。” 姜敏:“……” 没错,作为一名华国人,她竟然晕茶又晕咖啡,最近收上来的破烂,有漂亮的瓷器茶壶,更有做工精致的紫砂壶。 姜敏便想附庸风雅一番,和张骁泡茶吃瓜子,吃着吃着她就晕眩了。 李书瑶和她简单聊了几句,又邀请姜敏进自己的书房参观,她的书房里全是一排排书架,灿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书页被熏出了一股迷醉宜人的香。 大多都是外文书籍,有好几国语言,还有更多外文小说,“你想看哪本随便拿。” “好。”姜敏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觉得站在这个书房里,自己好像都迷醉了,四周是红色的书架,窗台边红木椅上摆着紫砂壶,一支羽毛笔落在桌角。 “拿了书,去旁边的休息室吧,那里装了冷气。” 李书瑶自己也拿了书籍去隔壁狭小的休息室,这里面装了冷气,走进去后,一股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仿佛一瞬间脚踏空,掉入了深井里,周围一片寒凉。 “他爸从国外叫人买了几台空调,骁骁,听你爸说你都买房子了,送你一台,等会找人搬走吧。” “这玩意耗电,找个小房间装着。” 国内一九七零年就有了空调生产,只是至今都未能生产出分体式空调,只有连体空调,安装这种空调,得在墙上凿个洞才行,一般家里没有那个闲工夫,更买不起空调。 李书瑶说的进口空调,则是分体式空调,在玩意在夏天用着的确舒服,奈何功率太大,烧电,一般人家用不起,李书瑶家里也舍不得多用,只在午后开一会儿。 不少大杂院里都是共用一个电表,家里的电器一般只是电灯泡,偶尔有些家里才有一台电视机,等到以后电器多了,才开始各家各户分开电表。 “舅妈,谢谢了。”张骁毫不客气收下了,这玩意好,他火气旺,最怕热,夜里开了这个,就能把媳妇儿搂怀里为所欲为。 李书瑶送了姜敏一些英语原版书,另外有托福考试的复习资料,“也许等两年你们学校就有公派生出国留学,如果你想过去……你提前看看托福考试的资料。” 姜敏点点头,收下了资料,她知道明年就会恢复和某国建交,同时会和许多国家建交,同年国内又开始向外输送学生出国留学。 像她们学校,应该会有百来个公派生的名额,这名额可谓是人人争抢,非得是成绩好的才能成为公派留学生。 留学生出国前要通过托福考试,而国内开始并没有举行托福考试的场地场所,因此最初的公派大学生都要先去港岛进行考试。 姜敏并不打算出国留学,但她还是欣然接受了张骁舅妈的好意,这资料拿回去给寝室里其他舍友看看,也是一件好事,兴许她们寝室里就会有几个公派大学生。 姜敏对这届公派大学生谈不上多么有好感,她没有出过国,也不知道国外的空气有多么香甜,但是据说很多公派大学生,在出国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成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不少人写信要跟国内的朋友断绝来往,过去爱得死去活来的人,出国之后,嘴脸完全不一样了。 听说还有不少出国考察团的,出国后想尽办法脱队逃跑,不愿意再回到国内。 在国外,可以开小轿车,住洋房……平均年收入过万,国内一年赚得收入,还没有人家一天赚得多,哪怕端盘子,都能端成个万元户。 在这样的鼓吹风气下,多得是人往外跑,最初的公派大学生也是,很多人出去了,极少再回来,只有少数人回国。 曾经有人反对公派大学生,认为不应该让优秀的学生出国,不过上面却看得开,觉得应该输送人才出去,正好淘汰掉一些有才能却德行不足的人,最后能回国的,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材。 如果放在以前,姜敏也会短视,信奉这些鼓吹的言论,觉得去国外享福好,可上个学期她在学校看t了不少法律和经济学相关的书,她有了自己的独到见解。 重回七七年 第79节 她是从八二年回来的,她有眼睛在看,国人疯了一般想要跑出去,可国外的投资者,却又疯了一样的跑进国内,是国人聪明?还是国外的人傻? 如果国内真有那么不堪,为什么那么多国家那么多品牌都要抢跑进来投资盖工厂,因为这里有广阔的消费市场,有庞大的廉价劳动力,这里是未曾开发过的经济热土。 如果用比喻来形容,国外就是一条宽阔且奢华的柏油路大道,可上面已经挤满了昂贵的汽车小轿车,堵塞不堪,虽然过去能坐上小轿车,却是夹缝中生存,无法抢跑在前。 国内却是一条广阔的泥泞大道,只有几辆自行车在上面跑,你只要稍微努力一点点,抓住机会,就能站在时代的最顶端。 这条道路正在修筑,它迟早也会建设成宽阔的高速路,而你有机会在它变得拥挤之前,抢跑去最前列。 姜敏无法做出对未来的判定,但她觉得按照经济学来推论,国外的经济发展已经放缓,国内外越是相差甚远,越是说明国内有无尽的开发空间。 像他们这样的清北大学生,如果去国外留学并定居下来,大多数只能去普通的企业工作,当一名普通的职员,最后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中产阶级。 出国能进入人家的统治中心,能进入人家的管理层吗? 现在看起来还好,可若是几十年后呢?你还是国外一名普普通通的中产阶级,而曾经成绩不如你的同学,早就成为国内各大行业的龙头人物,甚至是国家领导人。 到那时身份地位就是天差地别。 我们国家幅员辽阔,有那么庞大的密集劳动力和无比广阔的消费市场,姜敏不信未来不会高速发展,如果深信未来是一条高速道路,那就不要中途被抛下。 上次跟张骁聊天,姜敏就意识到自己的校友将来都会是政法界的高官,这还跑国外去,我疯了吗我,这么多人脉关系不要,我跑去国外当白丁? 学了一肚子洋墨水是好,可她又不是理工科,真学一堆国外的东西,那就赶不上正道,站不对方向了。 选择出国留学,从某些意义上来说也是断送自己的某些前程,她又不想当纯研究性的学者,留学经历对她来说只有坏处,没有什么好处。 至于开阔眼界增长见识?有钱了出国旅游不行么?非得给自己留下一段履历案底?以后次次严重审核,尤其是公检法方面的。 唯一的好处就是改善目前生活水平,可她生活不差,以后国内也能买得到各类进口生活电器。留学对她完全没有吸引力。 姜敏收下了托福考试的介绍复习资料,和张骁离开了他舅妈家,在楼下又碰上了艾小冰,艾小冰得意道:“你也知道将来会有公派大学生的名额,我肯定要争取一个,我要出国留学。” 姜敏真诚道:“祝福你,明年咱们寝室可以换舍友了。” 艾小冰目光一呆,“你知道国外的生活有多好吗?你就不想去见识见识吗?住洋楼,坐小桥车……国外普通人都能买小桥车。”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的。”姜敏心下更期待未来的大浪潮,进入八十年代后,文化人总在感伤,但是普通的平民生活是很愉悦向上的,因为每年生活水平都在向上走,这种向上的趋势使人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这种日子叫做什么?叫做有盼头。 一年过得比一年好,这就是有盼头。 艾小冰憋了半天,说了句:“不思进取。” “艾小冰,你最适合去国外历练历练。” 国外这会儿的生活水平是高,可艾小冰在国内算得上天之娇女,去到国外,那就是个破烂身份了,谁都可以不鸟你,还想被人捧着哄着,那就不可能了。 姜敏听说想在国外混得开,还得是那种成帮成派的过去,人多才不欺负你。 要不然一个外地人去一个本地人的地方,免不得要遭到各种歧视,真以为个个对你友好啊。 国内尚且如此,国外更不必多说。 “姜敏,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蒋木兰从农村到城里,生活水平提高了吧,你去到国外,你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了,你在国外,你就是蒋木兰。” “你也会遇到另外的艾小冰,看你可怜,赏你一条毛毯,看你不爽,把毛毯扔厕所,说你只配与垃圾为伍,浑身充满脏臭。” “出国之前,你要学的不是外语,你先学会当狗吧。” 要么忍辱负重,要么趋炎附势,在外面受了欺负,回来还要倔强说国外的月亮比国内圆。 不顾艾小冰的脸色,张骁和姜敏离开了大院,出去后,张骁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就跟很多农村丈夫都担心老婆读大学一样,他也担心自己媳妇儿出国后跟金发碧眼的白人跑了。 不过姜敏这么坚定的不愿意出国留学,倒是张骁没有预料到的,他还以为姜敏起码会有一丝犹豫。 张骁试探地说道:“你真不想出国留学,听说在国外当律师很赚钱,也很有地位。” 姜敏摇摇头,她心想,赚钱是赚钱,但是我都重活一次了,野心却仅仅止步如此吗? 而且,无论在哪里,别说是有靠山,最起码也得有人脉,男人喝酒泡妹高尔夫混圈子,在国外,无亲无故,她一个女的怎么混进圈子里去?还长得这么漂亮,漂亮更会招致灾祸。 “骁骁,我刚才就想到,如果咱们能出国留学,那外国人肯定能来我们这旅游。” 张骁点头。 姜敏搂着他的肩膀:“我去国外当律师赚钱,恐怕都不如买个四合院,把咱俩捡的那堆破烂放里面展示,收门票卖饭菜饮料我都能赚死。” “也许再熬个几十年,这些老古董都成天价了。” 张骁抱住自家媳妇儿,可怜巴巴道:“你可别改变主意。” “不会。”姜敏主动亲了下他的脸。 “我舅妈也不干人事,明知道我不可能出国,却怂恿你出国。” 姜敏笑道:“她也没说什么,让我自愿选择,不过,就算我出国留学,我也肯定会回国——既然要回国,那么留学也没有必要。” “我学的是法律哎,每个国家的法律都不一样,我去跨国企业上班?不不不,我要自己当老板。” 重生了还去给人家打工?傻乎乎的,学理工科的还可以说去学习一下先进的技术,她一学法的,也不留下来工作。 张骁问她:“你怎么知道你肯定会回国?” 姜敏看着他笑而不语。 “敏敏,你很漂亮,也很优秀,你是女孩子,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张骁抿了抿,“别看我在国内家世条件看起来还不错……但是——” “你出了国之后,你可以选择嫁给国外任何一个普通人,他都会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水平,就像艾小冰说的,你可以住洋房,坐小汽车。” 姜敏拉了拉他的胳膊,踮脚在他耳边笑着道:“但是国外没有我爱的人。” 第79章 八月的最后一天,结束懒散又混乱的暑假,这一次,张骁学校报到日期在前,姜敏可算是能体验一把送男友开学报到的经历。 报到前一天,两人住在小四合院里,夜里的战况,从满屋子散乱的衣服和东倒西歪的蚊帐便能看得出来,姜敏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她睡得迷迷糊糊,只记得自己中途醒来过多次,半梦半醒之间,某个家伙还在努力干活。 她都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清晨的光线透过窗户纸滤进一道道纤薄的白光,室内空调冷气嗡嗡嗡的仍在机械运转,清凉之中夹带着一丝暧昧的气味,仿佛昨夜的混乱犹在眼前。 张骁起得早,他把空调关了,又把所有的窗户打开,在卧室四周摆好一桶冰,两台电风扇对着冰块呼呼的吹,吹出湿润冰爽的风。 他怕姜敏着凉,冰块特意放远了些,床上的女人抱着毛毯蜷缩着,乌黑的长发如绸缎般散开,他拿起一缕长发,温柔地落下一个吻,替她捏了捏薄被,继续清理一地狼藉。 姜敏缩在毛毯里,将自己包裹成毛毛虫,想到今天要送男友报到,她告诉自己要早起,身体却是不听使唤,脑袋t粘着枕头分不开。 不只是张骁不想上学,她也眷念暑假的美好时光。 “睡中午了,你还不起来?” 姜敏今天赖被窝赖到张骁都看不下去了,明明睁开眼睛了好多次,又往枕头里钻,也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姜敏坐起身,她伸了个懒腰,琥珀色的眸子蒙着一层薄雾,好半天才看清室内的情况。 张骁抱她去吃早饭,姜敏倒在他胸膛前,就连筷子勺子都不想拿,一口一口被他喂着吃粥,她的月事快来了,在这之前,什么干劲都提不起来,就觉得烦,并且还总想跟男友做那种事。 “你这走了,咱们又一个月见不了面。”姜敏得知张骁要去给这学期的新生当教官,训练的地方不在京城,这就意味着两人又要小别一个月。 张骁低头亲亲她的额头:“嗯。” 他心里也不乐意,可他知道这对自己来说是机会。昨天晚上他已经借着这事提出了很多“无理要求”,这会儿老老实实的,不再刺激姜敏。 姜敏坐直身体,终于恢复了精神,想起这家伙昨天晚上诱哄她坐在他身上……想想就来气,她一口咬在了男人的喉结上,浅浅磨牙。 重生最初,姜敏曾想过自己的大学生涯会十分精彩,却也没想到会精彩如斯,更有那般花样频出的夜生活,等开学后,就变成了周末日生活。 姜敏换上衣服收拾好东西,跟张骁回了趟大杂院,吴嫂知道他们去学校,提前给准备了不少东西,尤其是张骁,用吃过的糖水罐头瓶,装了十几瓶的辣椒小鱼仔和油辣椒鸡肉丁……都是吴嫂做的,味道极好,适合下饭,张骁准备去学校里给同学分分。 姜敏也带了两瓶,“吴嫂,我不用带那么多,吃光了我下周又回来拿。” 吴嫂点点头:“成,你们在学校好好学。” 她送完了东西回到自己家里,丈夫吴友途抽着烟,露出不满的神色:“你干嘛非得要和她家一起干,咱们家抽出来单干,我来找人卖东西,用得到姜雪那个小丫头?” 吴嫂和姜雪的油炸泥鳅在夏天卖得极好,除了泥鳅外,她还做其他的油炸食品,两人在暑假里狠狠大赚了一笔,光是一个月的分成都有两千多,吴嫂从来都没想到自己能赚那么多钱。 她这边分的钱快有三千七,吴嫂自己留下了一千八,告诉吴友途自己赚了一千九,她告诉吴友途,姜敏和她拿一样的分成,吴友途一直不太高兴,想让吴嫂抽出来自己单干。 “大家一起平摊风险,不也挺好的。”吴嫂虽然爱占便宜,但她也知道这生意最开始是借由张骁的门路弄来的,过河拆桥要不得。 更何况她知道古代开酒楼客店都要和捕头搞好关系,张骁以后公安大毕业当警察,没理由不跟他交好,为啥要去拆分呀。 “手艺是你的,咱们自个儿赚不行吗?让她家来占便宜……” 吴嫂回了一句:“我乐意就行。” 吴友途冷哼了一声,将烟头摔在地上,使劲儿踩了一脚,就像是在发泄什么。 吴嫂眼见他的动作,心头就像是有几块大石头碾过去,她觉得膈应。 吴友途嘴上说着让她跟姜家拆分单干,吴嫂却觉得,自己的丈夫是为了让她把事情搞砸,如果没有姜家,去用吴友途找来的人,最后一分钱也别想落到吴嫂身上去。 ……还不知花在那个女人身上。 吴嫂觉得自己有点掩耳盗铃的悲哀,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身上,更不愿意作为妻子的她骑在自己的头上,只想拿捏住她。 而自己呢,以前还心甘情愿当牛做马伺候丈夫,现在心里却也渐渐不把他当回事了,金钱就是一个人的底气。 在得知姜敏和张骁买房后,吴嫂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一万多就能买一套小四合院,她攒攒还真能攒出来,她也能买。 拖到下午三四点,姜敏才迟迟送张骁去报到,早上是她赖床,下午就变成臭弟弟赖皮,睡午觉时又把她按在躺椅上欺负了两回,直接把姜敏搞毛了,押着他去学校。 “张教官,你这么旺盛的精力,用在你的学员身上吧,敏敏姐姐跟你说再见。” 说罢,姜敏抬腿在他膝盖窝里踢了一脚,撒丫子跑了。 因为他们学校闲杂人等不能进去,两人只在校门口,而此时报到时间晚了,校门口没几个人,姜敏踹完后冲上公交车就不见人影了。 这副分别时候的情形,跟她早上起来所幻想的“执手相看泪眼,欲语泪先流”的分别场景大相庭径。 小冤家弟弟,拜拜。 留在原地的张骁回头看一眼,西斜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地上的影子越发拉长。 他心想:敏敏姐,回头见,下次让你知道张教官的厉害。 姜敏坐在公交车上,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往外看,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她越揩越是掉得快,干脆不管了。 重回七七年 第80节 分别是为了下一次重聚。 夕阳温柔地透过车窗抚摸在她身上,就像是爱人的抚摸,远处星辰和月亮已经迫不及待出现在天幕,白云流动,耳边听着晚风声,总觉得他还在身旁说话。 * 开学后的姜敏顾不得分别的伤感,又投入匆忙的学习工作中,虽然只读了一个学期,她们却要帮忙迎接七八届的法律系新生。 姜敏在法律系的新生中发现了一个自己认识的朋友,席旭明。 这家伙是郑司勤的表兄弟,又是张骁的好友,他竟然也考上了北大法律系,之前也没听张骁说啊。 “你们男生寝室安排在那边……” 席旭明戴着眼镜,是个斯文俊秀的人物,他穿着白衬衫军绿色长裤,身上没有一个补丁,衬衫也是新的,口袋里别着一支钢笔,才来就得到不少师兄师姐们的喜欢。 他也算是法律系新生中的热门人物。 “你也考上北大了?”姜敏跟他打了声招呼,她穿着一身文静的白裙子,下摆是层层叠叠的百褶裙,长发梳成干劲利落的大辫子,整个人青春洋溢,像是插在水瓶里的清香百合花。 每次她从校道上走过,总能吸引一大堆男同学的目光。 “嫂子。”席旭明点点头,他的目光看向姜敏时,带着几分审视,眼前的姜敏干净如百合,可在过去的一年多,宋清越痴迷她,郑司勤喜欢她,他们院的小霸王张骁更是疯了,为了她改邪归正,考上了公安大,竟然成为不少人眼中的标杆人物。 说她一句红颜祸水也不为过。 席旭明一直觉得骁哥的这段恋情,太过于丧失理智,怎么谈了一场恋爱,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过去的散漫头子,现在的学生会主席,党支部干部,更是拿到了三等功…… 普通男女之间的热恋,也不过几个月,骁哥和眼前这女人多久了?一年多了,还那么上头,暑假也没跟他们这些人玩,就连他考上北大都不知道,据说是天天腻在这女人身边。 “我们法律系上课的教室一般在那栋楼,英语课要去那边的大教室,几个班一起上……食堂里最好吃的菜是……”姜敏给他简单介绍未来的校园生活,“学校挺大,能有辆自行车你就是个爷了,多得是人想跟你蹭车,下课蹬快点,抢先去食堂。” 每当下课奔食堂的点儿,学校的自行车就没有一个人的时候,少说也是两个人,更有的英雄豪杰,车上四个人,前面横杠上坐一个,后面两个夹心饼干,跟耍杂技似的去见食堂的打饭阿姨。 “好,嫂子,谢谢啦,等哪天骁哥过来,我请你俩吃个饭。”席旭明客气道,姜敏点了点头,两人在分岔路口各走一条。 他们俩却不知道,同走了这一段路,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席旭明儒雅秀气,姜敏貌美动人,仿佛是中文系的才子佳人,两人走在一起就跟一副美好的画卷似的,看得人心里犯嘀咕。 席旭明走进男生宿舍,这男生宿舍是十人寝,乌压压挤满了人头,墙上贴满旧报纸,有人在扫地,有人在整理床铺,不多一会儿,来了个师姐,给他们宣传各类开学防骗事宜。 “来历不明的人不要信,还有些自称其他系师兄师姐给你们卖资料卖东西的,要注意甄别,能不买就不买……” 席旭明听她说完,跟她打听姜t敏的事。 “姜敏?那可是咱们法律系的系花,还不知道你们七八届有没有更漂亮的……” “她性格挺好的,还有个一米九的对象,是啊,我们都见过。” “是很多男同学喜欢她,可有什么办法,人家都有对象了。” 忙完了接新生的工作,姜敏又十分意外地当上了学生会干部,她成了体育部部长,又要开会筹备招选学生会新成员,又要开始制定新生体育比赛的事宜。 “体委就算了……当上这体育部部长,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 她这多姿多彩的校园生活,咋就跟体育甩不开了呢,再等两个月,还有学校运动会,到时候忙死她。 这天姜敏开完会,推开门回到了宿舍里,这时有其他寝室的来窜门子,见姜敏来了,问她:“姜敏,你认识席旭明吗?” “认识,不就是咱们法律系的新生吗?” 问她的人叫何晓梅,国政系的,就在隔壁再隔壁的寝室,皮肤黝黑,话也多,爱凑热闹和窜门子,她知道可多学校里的八卦,谁跟谁谈了对象,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何晓梅小声说:“我说一件事,你们可别到处乱传啊。” 四零八寝室的人一听她这个话,全都恨不得翻个白眼,就何晓梅这个说话的口气,恐怕没少到处乱传。 “那席旭明家里条件优越,听说是个干部子弟呢,还不是一般的干部子弟……” 廖飞燕和陈圆围在何晓梅身边听个热闹:“从哪知道的?” “有认识他的人是这么说的。” 何晓梅:“他应该是你们法律系新生中家庭条件最好的那个,怎么样?有没有单身的姑娘拿下他?这可是个金龟婿。” 陈圆摇摇头,廖飞燕也摇摇头,整个寝室的人都对他不太上心,条件再好又怎么样,人家也不一定瞧得上她们,更何况,日子过得舒坦,还是门当户对的好。 “姜敏,听说开学时你跟那席旭明走一块了?人长得怎么样?” 姜敏爬上上铺,“还行吧。” “那你有没有动心啊?” 姜敏:“……我有对象。” “你那个公安大的对象?一米九那个?他能有席旭明家庭条件好吗?你要是跟这个师弟在一起也不错啊,两人都是北大的,又都学法律,还能天天见面……” 艾小冰原本坐在底下喝水,听见何晓梅的话都要翻白眼了,她心道姜敏那对象可是——等等,自己凭什么要帮姜敏来吹她的对象。 姜敏忍笑道:“我就爱我那个一米九的公安大对象,身强体壮。” 王师师笑出声,“对,还是门当户对的好,我看张小弟弟人很不错。” “不错?”何晓梅好笑道:“你们知不知道一句话——贫贱夫妻百事哀,姜敏,你这么漂亮,真没必要跟着男人受苦,仗着年轻貌美,就应该挑个物质条件好点的男人,别光看皮相啊。” “以后还想留在京城,就得找个本地的男友,还得是家世好的,哪怕咱们清北毕业的,将来分去单位,还不得从小喽喽做起,等到将来功成名就,那得多少岁了?还得苦个十几二十年,女人大好的青春年华能持续多久?” “我听说这边的新婚小夫妻,也就分个巴掌大点的房子,住筒子楼。” 王师师道:“姜敏家有大房子。” “还不是个大杂院,你们这些人家里的条件,我都门儿清。” 艾小冰这下实在忍不住了:“你清楚个屁。” “怎么了?”何晓梅看向姜敏:“等将来结婚后,你还想让男方住你家里?” 姜敏乐了:“我倒是想让他当上门女婿呢,不过他买了一套小四合院,四五百个平方,够住了。” 何晓梅愣住:“买一套院子?哪来的钱?” “我对象以前是个艺术生,以前他们都说他要去当文艺兵,他给不少期刊画过插图,还画过连环画,这些年攒下来的钱,跟人买了套小四合院。” “这件事都忘记跟你们说了,师师,木兰,等到冬天下雪的时候,邀请你们来院子里赏雪,等到下雪那会儿,院子里可漂亮了,咱们赏雪煮茶。” 王师师眼睛亮了:“哎,这个好!” 艾小冰脑袋懵了,心想你们还这样?她开学来学校时想,想着自己要奋发图强,以后争取公派生的名额,等她出了国后,再来嘲笑姜敏的鼠目寸光,炫耀在国外的日子有多么多么好……可姜敏说她们住四五百平的四合院。 出国能住小洋楼,坐小轿车……可是一定住小洋楼就好吗?住四合院就很差吗? 有的小洋楼也不过在郊外,其实也就相当于她们这边农村的房子,盖得气派些的农村房子,远离市中心,必须得开小桥车上下班。 开小轿车上下班听着是时髦,可我住内环,我住家属院,我走路骑个自行车上下班不爽么。 “院子那么大啊?独门独户的?真好哎。”何晓梅这才发现姜敏这男友的条件也不差,住楼房虽然好,可是个人都喜欢住大房子,有院子还能种些花花草草。 听了这个消息后,何晓梅乐颠颠地走了,又跑去其他寝室串门子,她就是个大嘴巴,藏不住事。 男生寝室里,席旭明正在喝水,有人跑进来道:“席旭明,你知道上一届的师姐姜敏吗?有人说开学看见你两走一起了,你是不是喜欢她?” 席旭明险些把自己给呛死。 “听说你的家庭条件不错,可人家男友条件也很好,还听说他买了套小四合院……” 席旭明捂着肚子,这会儿更觉得难受了,他们骁哥真不做人,背地里玩儿金屋藏娇。 第80章 还是那个宽阔的洗澡间,墙壁四周是连成一排淋浴水龙头,地上铺着水磨石地板,水流声哗啦哗啦的,不少男生洗澡都不讲究,甚至穿着衣服洗澡,洗完澡,连带衣服都洗好了。 张骁的洗澡速度并不快,自从找对象后,他就从来不洗战斗澡,首先是自己洁癖,另外怕被自家媳妇儿嫌弃,总得洗得干干净净,至于穿衣服洗澡——他干不出这种懒散事。 水流哗哗从他头顶淋下来,洗澡的同时顺带洗了个头发,冰凉的水流汇集到下巴,最后流过硕大而饱满的胸肌的时,早已变成了温热的暖流。 他一米九五的个头,肩宽腰窄,肌肉健硕,晒成小麦色的皮肤在水流迸溅之下发出润泽而光,宛如古希腊艺术家们精心雕刻出来的战神雕塑。 “张教官!”一个青年在他身旁的空位放下脸盆,露出微笑冲他打招呼。 紧接着,另一边也来了人,放下东西后,敬个礼,板板正正喊了声:“张教官!” 张骁懒懒应了一声,察觉到两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洗澡的心思瞬间没了。 这些憨逼! 也就不过大半年的时间,从最初洗澡身边没人的处境,变成了人人争抢——他们抢个毛线啊,在澡堂和厕所里看见他很稀奇吗? 个个见了他,都跟见了佛像似的,全都来瞻仰他,好像拜拜他就真能射击成绩满分一样。 和七七届的学生相比,七八届的新生平均年龄下降很多,没那么多老油子,多得是二十岁上下的半大小子,最小的不过十六岁,也就刚中学毕业,初次高考考上了公安大。 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愣头青们,就一个字——憨。 因为张骁比他们高一届,又给他们当过训练教官,彼此之间仿佛有一种师生亦或是师兄师弟的情谊,他们根本就不会跟教官比,自然也不会介意他大不大。 而且特别憨的是,张骁当教官,还挺受新生们喜欢,男人嘛,天生就慕强,崇拜强者,越强越让他们服气,那一个个的,恨不得多在张骁面前冒个泡泡。 在澡堂里相遇还不算什么,最怕在厕所里,还没掏出个鸟儿来,耳边就听闻一句响亮大嗓门的“张教官好”,原本蓄势待发的尿意都给憋回去一半。 张骁心道:这群小畜生。 不可不谓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他现在也被这群小畜生给折磨了。 在厕所里高声打招呼,怎么就不去吃屎呢。 张骁冷着脸一副t生人不近的样子抱着盆走出去,耳边一声声“张教官”“骁哥”,他也只是淡淡地颔首点头。 没办法,这么多人叫你,你要是个个都笑,脸都脱臼了。面对这一群过分热情的愣头青,只能摆冷脸应付,要不然还不知道被他们折腾出什么事。 张骁回到宿舍里,肖汉打趣道:“骁哥,现在新生里都传遍了,你可是个神一样的人物,愿意拜倒在你裤腿下的多不胜数。” “喏,这里好多零食,全是小师妹们送来的,个个都是打探您的消息,不过我们也说了,您有对象了,咱们要对得起嫂子。” 小葛道:“这边还有小师弟送来的,人家不介意你有对象,就是想跟骁哥交个朋友。” 张骁歪着头,冷脸看他们一眼,无情道:“滚。” 他单手在床板上一撑,直接腾空跃到上铺,张骁盘腿坐着,神色冷峻,打开记事本刷刷刷写下几行字。 “骁哥,您成了个前辈人物,不仅是辈分提升,更是脾气见长啊。” “都成个大冰块脸了。” 重回七七年 第81节 “嫂子见了你都要吓一跳。” 张骁侧过头,远远看见了透明玻璃窗上倒映出来的男人,过去那一张秀气还带着些许书生气的脸庞,彻底变得刚毅成熟,那一双比普通人眼睛大了不少的桃花眼,没有一丝丝春情温暖,而是带上了冬日的三分肃杀,像是初春时分的倒春寒,冷得惊心动魄。 他挑了挑眉,镜子里的男人同样挑了挑眉,一股咄咄逼人的威压和气势,使得周围的空气都在此刻凝结冻住。 当了个把月的新生教官,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他身上的威严和气势多了不止一星半点。 尤其为了压住那群年少轻狂的小畜生,没点气势压不住人。管理男人跟管理女人不一样,女人称姐道妹和和气气的相安无事,吃软不吃硬。 男人不能这样,男人社会更近似于狗和狼,分作森严阶级,弱肉强食,全是一堆竞争性满满的畜生,来软的,人家只会觉得你是个软脚虾,打心底看不起软骨头,真和底下的人打成一片,人家蹬鼻子上脸,将你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张骁对自己的变化乐见其成,只不过……就怕吓到媳妇儿,他现在板着一张脸,威严惯了,好像都学不会怎么温柔笑了。 再见自家敏敏的时候,别笑得太难看。 他心想,骁哥我才十九岁啊。 这个破学校都把他打磨成啥样了,这才叫做真正的大变活人。 “哐哐哐——” “骁哥!” 寝室外有人敲门,小葛把门打开,一个一米八的憨厚小伙子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蓝色的训练制服,人看着十分精神,笑起来带着三分淳朴,这青葱小伙子姓杜,叫杜庄。 名字奇奇怪怪,人也傻乎乎的,但又莫名邪了门,运气贼好,可以说是“踩点之王”,他无父无母,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的,说话透着一股憨气,挺讨人喜欢。 张骁挺喜欢这孩子,把他收作自己的小秘书。 说是孩子,这家伙只比他小一岁,今年才十八,谈不上多聪明,还经常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误,但就是用得顺手。 杜庄把要签字的材料交给张骁,张骁一页页翻看,他在旁边杵了半天,小声道:“骁哥,明天周五了,可以出学校逛逛了。” 这批新生运气好,还参加了国庆节的巡逻任务,体谅到这伙人一个多月没出去透风,说是周五可以出去,夜里请了假的,晚点名也不用回来——张骁是不打算回来的。 只有这个周五一天有这个特例,以后也没了。 “咱们能去见见嫂子吗?”杜庄眼睛亮晶晶,试探性的问道,他对张骁可崇拜了,更是好奇张骁的对象,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走进他们骁哥的心里。 不只是他,多得是人产出好奇,他就是作为代表来问问的。 听上一届的人说,那可是个绝色大美人。 但是,除了是个美人外,其他的要素过多,实在让人搞不清她的外貌究竟长啥样,完全想象不出来。 “是个女侠,女侠一样的人物,开学时她们系里有个骗子老师,她一眼识破骗局,踹到两个大汉,就说厉害不厉害吧?” “是个大猛女,篮球队队长,还带她们女子篮球队拿过冠军的。” “她穿一身旗袍来咱们校门口一站,咱学校有对象的哥们都破财了。” “她比骁哥年纪大,好温柔,长相乖乖巧巧,有那几个文艺范的兄弟,说她简直就是书里的林黛玉跳出来,好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 “她才不像林黛玉,林黛玉没这么健美的,骁哥他对象身材高挑,又会打篮球,是四大美人中貂蝉那样的绝色大美人,看得咱们这些吕布们直流口水。” …… 骁哥他对象的传说,比他本人的传说更多,又是个大猛女,又好似林黛玉跳出来;又是个楚楚动人招人怜爱的,又身材高挑,是个婀娜的旗袍美人,还特么是个貂蝉让一众吕布们流口水…… 更别提还一脚踹到两大汉了。 完全想象不出来?这些见过的家伙们,你们嘴里的词就不能统一一点吗?难道不觉得这些描述词十分违和吗? “他们叫你问的?”张骁放下手中的材料,明天他本心心念念打算搂着自家媳妇儿回小院,度过浪漫令人心驰神往的一夜。 可姜敏上个学期期末也说了,她想多认识他身边的人,免得他身边的熟人不知道有她这么一个对象,她还得查岗呢,要不然会吃味的。 杜庄点点头,眼巴巴望着张骁。 “那行,你明天叫上一些人,我准备去学校接她,给她一个惊喜。” 姜敏她们学校周五下午一般是没课的,也许是有其他的社团活动,她大概率会在周五回家,然后周六来学校找他。 张骁想着自己还没去接过媳妇儿呢,明天接了姜敏,请这些小畜生们吃了饭,就把他们打发走,然后过小别胜新婚的幸福夜生活。 * 姜敏中午在学校里接到了张骁打来的电话,说他下午带同学来接她,再一起去吃个饭,也可以把她的同学叫出来,大家热闹热闹。 小情侣这会儿不缺钱和票,请吃饭一点都不虚。 “成。”姜敏点点头,回到宿舍里把这事一说,王师师她们都说要去,当时何晓梅在隔壁串门子,她说也要去凑个热闹。 艾小冰道:“我也要去!” “你也去?咱俩是什么关系?”姜敏可不想艾小冰这个臭篓子跑来凑热闹。 “好姐姐,我给你捏捏肩,成不成?”艾小冰跑到姜敏身边去,殷勤给她捏捏肩。 姜敏:“……”好家伙,有那么点大病。 艾小冰看着她,很奇怪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本能的想去凑个热闹,或者说,她想了解姜敏这个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以前她所有的关注都放在自己的身上,觉得自己是整个世界的焦点,所有人都应该围着她团团转,但是——姜敏的存在,让她意识到这个世界还有另外独立的一个人。 她不是她的亲人朋友,不会围着她转,她还是一个矛盾的个体,长得漂亮,有自己的想法,总能说出一些让她耳目一新的话。 总而言之,这家伙引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 最后姜敏带了十来号人物,不禁揉了揉额心,心想幸好全都是些姑娘们,出去坐一桌,不会有上学期跟张骁舍友一同吃饭的震撼感。 然而等她带着一群小姐妹们走到校门口,愣是看见了不远处站了十五个壮汉,加上打头那个一米九的,十六个,齐活了。 除了领头的那个,这一堆人马站得尤为整齐,分作两排,齐刷刷转头看过来,气势凶猛,宛如排山倒海。 京城的十月,已经进入秋高气爽的月份,午后太阳光温柔,照在身上并不觉得烦闷,透明和澄澈的天空飘满了团状的云,它们高高的悬在那里,很远很远。 秋风卷着落叶打起旋儿,从两方人马的中间嘎吱过去,姑娘们的裙摆和长发齐齐随风摇曳,壮汉们身上的热气,使得秋风都变暖了。 苍穹之下,一个月没见的青年男女隔空对视,一瞬间电光火花。 姜敏:“……” 张骁:“……” 小情侣两个互相用眼神t问:你咋个带了那么多人? 杜庄几个人也都呆滞了,对面来了这么多,那个才是真正的嫂子?怎么叫人啊。 中央的那个是真漂亮,一身素白色的裙子,长发温柔地垂在腰侧,浅浅的琥珀色眸子,像是冬日的晴雪,干净澄澈,长而美丽的天鹅颈,让人仿佛看见了漂亮的仙鹤,气质出尘,翩跹如仙。 这样的姑娘,漂亮还是其次的……真不愿意她被哪个臭男人沾染。 她旁边倒有长得艳丽如花的,也有小巧可爱的,只是见了她,叫人难以忘怀。 他们这十几个男人,在此时发出统一的祈祷:她可千万别是嫂子啊! 这么个水莲花一样的人物,千万别被张教官那个心狠手辣冷漠无情不留情面且诡计多端的冰冷冷禽兽给玷污了。 然而老天爷总是不随人愿。 “敏敏——” 不要啊啊!!他们眼睁睁看着某个大禽兽走了过去,牵起了小仙女的手,就像是一副山水画上,落上了一只苍蝇。 没错,在学校里是众人崇拜的男神教官,出来就是玷污美人的苍蝇。 “这……怎么这么多人啊。”姜敏笑着过来,和这群壮汉打了招呼,两队人马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张骁问:“去哪个饭店吃饭?” 杜庄犹豫道:“要不咱们走走逛逛吧,不用吃饭了,太破费。” 虽然出来时候想着要狠狠割教官的一把肉,奈何两方人马这么多,也不能太过分,得给张教官留点钱养小仙女。 不等张骁说话,艾小冰这个知名冤大头跳出来主动道:“要不我请客好了,咱们去老莫吃饭。” 姜敏:“……” 张骁冷漠道:“艾小冰,你,转身,向前,走远点。”到底是个姑娘,张骁好歹没说滚。 艾小冰:“……” “这样吧,咱们去小四合院里吃,我叫吴嫂过来烧几桌,再买些酒水,咱们那院子大,可以活动开,还可以搞烧烤,或者自己做点什么……” “行啊!” 姜敏的提议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只有张骁心里不爽,总觉得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他之前畅想的完美夜晚呢? 得在傍晚前把这群家伙给轰出去。 在暑假结束之前,小情侣两人就把收藏室的门锁了,两人的卧室门也锁了,东厢房锁着不让人进去,西厢房三间倒是腾空能做客房,住下十几二十人不在话下。 姜敏提前打电话回去叫吴嫂帮忙采买东西,她和张骁这一群人也买了不少东西,这么多男人,光是酒水就少不了。 推开四合院门,刚才还在院子中央舔爪子的小白猫,嗖溜一下如同武林高手般蹿上房顶,院子里林木茂盛,还开着几朵月季花,妹妹姜雪和吴嫂时不时来房子里帮忙喂猫浇水。 因为是地栽,这些花草也不用怎么管,天生天养,夏天才需要专门额外补水。 “口”字形的院子中央明亮,房子南北通透,处处透着光,暑假搭好的藤蔓架子,此时已经爬满了绿色,绿丝藤缠上秋千,石板路上长出青青小草,背着阳光处,石阶上的青苔绿意盎然。 进院子后,抬出桌子,又找邻居家借了长板凳,小火炉烧起来,那边桌上牌场也开始了。 有的人说想吃柴火饭,那就不烧煤,专门用柴火烧饭,张骁是总指挥,总调度,这么乌压压的一堆人,倒也有条不紊的进行。 艾小冰上次野炊时光顾着自己的蔬菜沙拉,没看见人家烧火煮饭,这会儿好奇心起来,专门看人生火,自己还学着用吹火筒一吹,吹得自己满脸都是灰。 “这怎么还吹我脸上了?呛死我了!” 蒋木兰在一旁笑,杜庄好奇地问她:“嫂子在你们学校怎么样?” “好啊,敏敏姐她最好了。”蒋木兰见杜庄长得高,却又笑起来傻,挺憨实的一个人,小声跟他聊几句。 说来说去,又不免聊到了家庭,杜庄倒是不介意,爽朗开口道:“我没爹也没妈,吃百家饭长大的,还没兄弟姐妹。” “啊——”蒋木兰惊讶了一下,“哦,那还挺好的。” 杜庄:“????!!!” 蒋木兰小声说起了自己的家庭,她那个家庭,还不如没有,“我出来读大学之后就没再回去过了。” 杜庄沉默道:“也挺好的。” 两人互相沉默着,后来又转移话题聊别的。 这么多人,最后摆了三桌,男女混合的,就在院子里吃饭,吃了个早晚饭,不过下午四五点左右,太阳还没落山,云霞一阵阵的漂浮在天边,颜色五彩缤纷,就像是谁打翻了颜料盘。 重回七七年 第82节 天空不时有乌鸦和鸽子飞过,狮子猫趴在房顶上,舔着爪子懒洋洋看下面的一伙人,偶尔跳到姜敏身边去蹭蹭她,每当有其他人试图触碰它时,这只灵巧的小猫又是三两步蹿上了围墙,晃着尾巴,大摇大摆地向前走。 “来,喝,满上!”姜敏主动给张骁倒酒,每回都倒个满满的一大杯,还怂恿小年轻们给他灌酒,势必今天把他给灌醉了。 张骁笑眯眯的,脸上还带着酒气,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点,手快脚快的他已经把自家媳妇儿手里的酒掉了个包。 ——他喝的是假酒。 除了带点儿酒味外,其他的全是水。 这还多亏了他媳妇儿“搞配合”,专门拿一瓶酒来给他倒,其他人都没发现。 这就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很多人慢慢不行了,说不喝了,张骁揉了一把脸,似乎也有些“不行了”,姜敏关切地看向他,“想不想睡啊?头晕不晕?是不是醉了?” 张骁笑着将自己的杯子递向姜敏,“来,喝!” 旁人见状,群众喝彩,“嫂子,你喝一口!” 姜敏只好低头尝了一口,随后她目光怔愣,不可思议看向张骁。 王八蛋你喝假酒! 姜敏默默地喝下一杯酒,倒是没吱声,也没揭露某个男人的“罪行”。 她回顾自己刚才的行为,简直就像是他们这对“狗男女”狼狈为奸给人灌酒。 此时单纯的姜敏同志还不知道,在未来的数十年,两人更是配合无间,把这项狼狈为奸的行为发扬光大。 夜里姑娘们都送回去了,让几个没醉酒男人先给送回去,男人那边都留下来了,他们一身酒气不好回学校,反正都是男的,也不介意东倒西歪睡一个屋,就在西厢房将就着。 夜里关上卧室门,即便知道屋外没人,旁人离得远,可姜敏根本不敢吱声,度过了一个漫长又难熬的夜晚,满脑子想着四个字——假酒害人。 第81章 姜敏睁开眼睛,屋外院子里安静无人声,她猛地去看柜子上的闹钟,已经十点多,悬着的心彻底死了,她可真能睡的。 姜敏打了个呵欠,昨天夜里睡得真舒服。 她推开窗户,徐徐的秋风吹起来,让人觉得秋高气爽,屋外天空是一片浅蓝色,看不见任何成团的云,三两只小麻雀落在院子里叽喳叫。 院子里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就连落叶都没有,仿佛昨天那一场二三十人的聚会不过是一场幻梦,张骁穿着一件运动衫,在棚架底下锤锤打打。 秋风使人懒散倦怠,姜敏摸了一件白衬衫,披上去后才发现太大了,都可以当裙子穿,她也懒得再脱,系上扣子,把衣袖卷起跑出门,“他们都回去了?” 张骁点头:“走了。” 姜敏松了一口气,起来这么晚,也确实不好意思见人,更何况昨天晚上……姜敏瞪着眼前的家伙,她都不敢出声,这喝假酒的王八蛋还一个劲儿在她耳边嗡嗡嗡:“敏敏,放轻松点。” “没事的,你喊我的名字,他们听不见。” …… 姜敏闭了闭眼睛,后面的污言秽语她已经不想去回忆,活了两辈子,她仍然做不到当一个不要脸的人,眼前这个小王八蛋! 拳头都硬了。 姜敏在院子里逡巡一圈,突然眼睛一亮,她悄悄跑到水井边去,拿起之前小胖墩留下来的水枪,装满冰凉的冷水,滋他—— 清凉的水箭喷射出去,直接攻向敌人最脆弱的脖颈,张骁早就瞥见了她的动作,可他哪敢躲啊,被淋了个正着。 冷水浸湿他的前襟,他继续手里的动作。 姜敏喷了他大半个水枪,觉得没意思,嫌弃道:“你连躲都不躲。” 张骁道:t“我要真想躲,你喷不到,你会更加生气。” “那你求饶,给我表演一个抱头鼠窜,我就原谅你。” 张骁:“……” 作为一个强大的,成熟的,英勇的,果决的……十九岁的男人,他怎么可以一边求饶一边抱头鼠窜。 下一秒,一米九的男人抱着头,嘴里喊着“饶了我吧”,步履蹒跚往木棚架子背后躲去,此时穿衬衫的漂亮姑娘捞一把过长的衣袖,抱着怀里的枪,乘胜追击。 “你别跑,受死吧你,哔哔哔——” “饶了我吧,女侠,求您了,饶了我吧。” “你休想,我这里有你的十大罪状,你还敢跑?!” 张骁心想,我不跑你不是更生气,于是配合抱头鼠窜,“媳妇儿,求你饶了我吧,我跪搓衣板成不成?” “不成,我这是打击报复,等我报复完了你再跪——” …… “砰——” 此时院外的门被推开,杜庄几个人抱着包子豆浆小笼包站在外面,傻愣愣看着院子正在上演猫抓老鼠追逐戏的两人。 刚才在院子外听见动静,还以为是嫂子是因为昨天的事生气了,一打开就看见昨天清雅如莲花一般的温柔嫂子抱着一把玩具水枪,骁哥还口口声声说要跪搓衣板…… 杜庄等人:“……” 张骁:“……” 姜敏:“……” 姜敏脸一下子红了,她咳嗽了一声,放下水枪:“我们这闹着玩呢,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出来看见一家包子铺,尝了下挺好吃的,于是就买了些回来……” 姜敏沉默片刻:“谢谢啊,那家包子铺是挺好吃的。” 姜敏回房里去换了一身白衬衫和棕色的文艺长裙,走出来和他们一同在院子里吃包子,有赖于现在秋高气爽,院子里的水渍消失殆尽。 大家都很有默契,没有提刚才的事。 临走前,杜庄悄悄把一封信给姜敏,说是给木兰的,“她昨天问了我一些东西,我就……写在上面了,嫂子你帮我带给她吧。” 姜敏点点头。 事后她跟张骁八卦:“该不会是互相瞧对眼了吧?两人年纪相差不大,正正好。” 张骁道:“咱俩年纪也大差不差。” 姜敏无情道:“认清现实吧,弟弟,姐比你大了一岁多。” 回到学校里,姜敏把信给了蒋木兰,她脸上瞧着挺高兴,说了声谢谢,姜敏也没问太多,如果这俩能凑合成,也不是一件坏事。 姜敏听张骁说了杜庄,虽然无父无母,但是人性格教养都很不错,也乐观向上,最值得称道的,莫过于他运气好——每次总是擦边边过。 张骁道:“他是真运气好,现在需要运气的活儿,我都让他来干。” 姜敏:“……” 有时候,运气本身就是一种实力。 那天的事不仅促成了这么一对有点苗头的小男女,姜敏还听说隔壁寝室的熊佳丽和一个叫做曾本京的公安大学生谈起了对象。 姜敏对这个曾本京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是个瘦瘦高高的青年,皮肤黝黑,在高中就入了党,喜欢唱歌,那天还当着众人的面高歌几曲。 好听谈不上好听,可他能唱抒情歌,不跟其他十几个似的,唱歌全靠吼。 曾本京会唱歌,说话也风趣,而熊佳丽也放得开,爱跟男生开玩笑,两人聊着聊着就有了苗头,很快确定关系在一起了。 熊佳丽寝室的人来说这件事的时候,还调侃道:“姜敏,你可算是他们的红娘,赶紧叫熊佳丽请你吃顿饭。” 姜敏笑笑,她跟熊佳丽的关系并不好,上学期篮球赛,熊佳丽带头弃赛,哪怕没有闹开,她心里起了芥蒂,没什么跟熊佳丽交往过。 那天熊佳丽顺着人跟着过去,姜敏见人多,也没出声拦着,毕竟她们也算不上仇人。 熊佳丽跟曾本京谈对象了? 姜敏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就好像是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一样,曾本京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那里听说过……对,这名字她肯定听说过。 “我想起来了!”姜敏在图书馆里看了半天书,登记借书证的时候,猛然想起了自己曾在哪里听说过曾本京的名字。 上辈子,公安大,曾本京,这家伙在乡下有个老婆,读大学时在城里又找了个对象,后来乡下的老婆抱着孩子来闹事,在学校里轰动一时。 曾本京这种“陈世美”的做法在这个时代并非少见,两个地方信息不互通,有的人在乡下娶了老婆——这种往往是没领结婚证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村子里摆了酒,就是过了明路的妻子。 现在考上大学,来到了城里,认识了城里的姑娘,找了自己的同学当对象,曾经乡下的老婆不想要了。 像是这类的事件,在八十年代初数见不鲜,不止是男的不要乡下老婆,女的也不要乡下的老公,正因为有这样的不正风气,才有人劝姜敏抛弃现在的男友,选择“家庭条件更好”的席旭明。 七七年的首届大学生,多得是返城知青,这些人没少干“抛妻弃子”“抛夫弃子”的事,为了条件更好的城市生活,别说是抛弃个对象,就连亲儿子亲女儿都扔在村子里当孤儿。 这些人把孩子扔了之后,来学校里都默不作声,只说自己未婚,别人哪知道你有没有在乡下生过孩子? 想到这里,姜敏回到寝室楼,敲开了隔壁寝室的门,两边的寝室是同样的布局,熊佳丽她们宿舍只有五个是法律系的,另有三个国政系的女生,姜敏进来时,只有五个女生在。 国政系一个穿着拖鞋的短发姑娘对姜敏道:“姜敏,你过来啦?啥时候也让你男友给我们介绍个男人。” “熊佳丽她对象挺风趣的一个人,虽然长得不高,但是人很有意思呢。” “是啊,挺有魅力的,唱歌也好听,说是不高,也有个一米七六了,比咱学校中文系的高。” “中文系的大高个不多,姜敏,听说你们那天去的,人最矮都有个一米七五?” …… 公安大的男生不一定比北大的男同学优秀,却胜在长得高,平日里出操训练,长得健硕,将来还能当警察穿制服,对普通的小姑娘来说有一定的吸引力。 谁不想要个又高又俊的男友?将来分配工作也不差,还能穿制服——省了买衣服的钱。 “这可不是我对象介绍的,我们只是出去聚个餐,不帮忙介绍对象,他们自己谈上的。”姜敏摇摇头,当着众人的面撇清关系,这种事情可不好沾上,她也没有当红娘的兴趣。 如果不能知根知底,给人胡乱凑对,那简直是祸害人家姑娘,她做不出这种造孽的事。 “是我们自己谈上的。”熊佳丽坐在上铺说道,其他同学对自己男友的赞叹,她欣然接受,曾本京这个人,能说会道,说话风趣,可会哄女孩子高兴了,人也实诚,重要的是机灵又体贴。 两人刚确定关系,他就请她们整个寝室的人吃饭,更是对她嘘寒问暖,当着众人的面蹲下来为她系鞋带,样样事情考虑周全,让一众人直夸他“好男人”。 “姜敏,这一回算是我谢谢你了,你让我遇上了个好对象。”熊佳丽并不打算请姜敏吃饭,她男友曾本京哪样都好,却对姜敏那个对象过分崇拜,熊佳丽听了挺不是滋味。 在熊佳丽的影响下,她也扭转了曾本京对张骁的态度,她可不愿意自己的男友追着别人的男友跑,那个张骁又有什么本事?不过就是长得高点,能喝了一点,表面看起来也是个莽夫,不像自己的男友曾本京,有头有脑,说话风趣体贴,他还多才多艺会唱歌。 “佳丽,你们小两口欠她一顿饭。” 旁边的人调笑道。 重回七七年 第83节 “饭就不用请了。”姜敏眼见熊佳丽那副得意洋洋的脸色,她也不想在对方寝室多留,好心提醒她一句:“熊佳丽,我提醒你一句,谈对象还是谨慎点好,要问清楚他老家的情况,打听清楚他在老家有没有对象,娶没娶过妻子,有没有过孩子。” 熊佳丽不悦道:“姜敏,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最近不是出了挺多陈世美,我只是提醒你一句,别被人蒙骗了,说完了这些话,算是我尽到我的责任,别到最后还怪我没提醒你。” 姜敏跟熊佳丽的舍友说:“话我已经说了,你们也帮她注意注意,早点打探清楚了,免得将来出事。” 她舍友说:“放心啦,我看人家挺老实的,出不了错,不过你提醒也是对t的。” “就算将来出了事,这也怪不到你啊。” 熊佳丽正在热恋当头,听了这些话愈发不悦,越看姜敏越不顺眼,就准你找个好男友,不准我遇上个好对象,跑过来当头泼冷水。 “姜敏,你这是谈对象还是查户口啊?巡逻队的公安都没你查得严。” “你让我问清楚,你自己的打探清楚了没?你男友买房子,钱是正当来的吗?” 姜敏抿着唇,也就不再说了,“行,我提醒了几句,将来如若出事,可千万别赖我身上。” 姜敏回到寝室里,也就不再在意熊佳丽的人,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如若有警惕心,就该提前注意了。 之后学校体育赛和秋季运动会的事情占据了姜敏课余之外的所有心神,把熊佳丽的事抛到了脑后,她们法律系这次男子篮球赛倒是拿到了第一,全赖有席旭明这个家伙,他现在才是法律系的新星,不少女孩子暗恋的对象。 北大姑娘多,好多其他系的年轻姑娘来看席旭明打篮球赛,并且他这样偏文雅的长相,正中文艺姑娘们的口味。 法律系女子篮球队止步第三,也是个很好的成绩。 篮球队说要庆祝,还说要把张骁也喊过来,还称他是北大法律系的“在外女婿”。 “若是拉几个未来的警花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姜敏有了上次的经验后,也就不再拉那么多人来了,就把张骁单独叫过来,若是再促成一对怨偶,她也过意不去。 十一月,天气逐渐转凉,仿佛临门一脚就要踏入冬天,万籁俱寂,草叶枯黄,呼呼的寒风如同一把园艺剪刀似的,裁剪出满天地的萧瑟之景。 正是感春悲秋的时节,姜敏把晒好的被子拿上寝室,却听说有人来找她,还是个中文系的大才女——林妙宜,她不仅是才女,更是中文系三朵金花之一。 她穿着豆绿外套,头戴格子纹发箍,露出整一张清秀漂亮的瓜子脸,她的皮肤极好,像是水嫩的鸡蛋,薄薄的一层,说话时能看出她的牙齿偏长,微微有几分龅,她的嗓音悠远,拉得很高,有种清清冷冷的感觉,偏冷的眸光,让人觉得有丝刻薄。 “你就是姜敏吧,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春风诗社,我们诗社旨在唤醒年轻人的精神气,给大家提供一个交流的平台,里面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林妙宜把一张宣传单递给姜敏,说着邀请的话,她语气里却是不冷不热,仿佛不太欢迎的样子。 她们组成了诗社,诗社里的男同学却说要邀请一些有趣的其他系的同学来交流,大家一起谈天说地,品诗读诗,大半男同学都说想要邀请法律系的“姜敏”。 女同学也说邀请姜敏,还说她有个一米九的公安大男友,长得又高又俊,在学校里还是个风云人物,他们学校里的男生都是个大高个,如果能喊几个大高个过来,让这些大高个也能感受她们才女的风采。 其中的心思不言而喻。林妙宜很不舒服,当初成立诗社的时候,她便想效仿前人,规定诗社里男女不准谈对象,可以谈天说地聊国事,就是不能谈对象……可这一条被大多数人否决了。 说是青年人在一起,发乎于情,止乎于礼,若是发自内心,真碰上了个志同道合的伙伴,哪有为什么不开展一段浪漫的恋情的理由呢? “诗社?”姜敏摇了摇头,说道:“谢谢你的好意,可我不会作诗,平日里也鲜少读诗,我就不参加你们诗社了。” 即将来临的八十年代,也是充满文艺感的年代,什么唤醒年轻人精神啊,追寻自由啊,也大多停留在呼唤和口号上。 喊来喊去也没做成什么事,另外,姜敏也不太喜欢所谓的伤痕文学。 知青下乡是苦,是耽误了人生,可是想想那些一辈子生活在黄土地上的农民,难道他们就不苦吗?城市里容纳不下他们,没有养活他们的口粮,还是村里的农民把口粮分给他们,教她们种地种菜,度过最艰难的日子。 她们这些有城市户口的人,本身就属于运气很好的那一波了,不如一切向前看。 这类搞文艺的,也最容易假借自由之风,乱搞男女感情。 尤其是一些男诗人,自以为有些才情,让一些女人崇拜,聊诗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床上去,就靠这些才华睡女人。 姜敏可不想掺和进这些事,自从遇上了某个臭弟弟,她现在对这类搞艺术的充满防范之心。 “你不想进去?”林妙宜的表情不对劲,她认为自己已经是盛情邀请,虽然她不乐意姜敏加入诗社,可姜敏如此毫不动心地拒绝,那就是不识抬举。 “我们诗社里多得是文学才子。” 姜敏:“哦。” “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爱读现代诗,我喜欢李杜王维之类的古代诗歌。” 林妙宜沉默了片刻,她就没想到姜敏会不参加,她直接拒绝之后,后面的话自然无从说出口。 “听说你那里有个小四合院,我们能借你的院子举行集会吗?” 姜敏:“……” “不能。”姜敏直言拒绝,原来是瞧中了她的房子,把她哄进去当冤大头。 林妙宜抿了抿唇:“你别后悔。” “我不会让陌生人来我家里开诗会。”这时候姜敏已经觉得烦了,她心想还是独门独户的好,并且她一点也不想在家里招待客人。 交心好友可以进,其他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一个都不能邀进自家院子。 第82章 初冬的京城越来越冷了,平日里灰蒙蒙的多云天气居多,少见阳光灿烂的日子,姜敏准备了好几件毛衣,还给张骁织了一身灰色的高龄毛衣和围巾。 寝室里暖水瓶里的开水是必备的,杯子里的水放一会儿就成了个透心凉,必须得掺一半的开水,喝着温水下肚,才觉得身子暖和些。 风大夜里凉,姜敏宿舍里垫了厚厚的棉被,又专门订做了床帘挡风,夜里睡觉依然觉得冰寒,腿脚怎么都暖不起来,再等些日子下雪了,非得准备好几个汤婆子热水袋捂脚。 蒋木兰原本单薄的床铺上了厚厚的毛毯,棉被也是新做的,听说昨天还是杜庄帮忙扛回来的,寝室里好几个人打趣她:“是不是跟小庄谈对象了?” 她只是红着脸点点头。 蒋木兰孤身一个人在京城,家里一堆破亲戚宁愿没有,早就断绝了关系,她也不想回去,至于杜庄,也是无父无母,两人聊着聊着,倒是惺惺相惜,互相有了感情,在这么在一个寒冷的城市里相依相偎。 蒋木兰还跟姜敏一起去买了毛线,说给杜庄织个围巾。 蒋木兰这个瓜子脸的小姑娘,学习刻苦细致,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织毛衣同样认真谨慎,一针一针整整齐齐密密麻麻,走线十分漂亮,让教她织毛衣的姜敏不由得自惭形秽。 姜敏织毛衣就挺敷衍的,表面看着过得去就行,至于内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打结和疙瘩——反正外面又看不出来。 又加上给张骁织的毛衣是黑色和灰色的居多,这颜色深,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问题。 她们宿舍八个人合伙买了一本织毛衣的图案大全,买之前雄心壮志,王师师说:“我要织个最复杂的花纹,挑战自我。” 之后织的还是最普通最简单的花纹。 “看,书上这小猫多可爱啊,为啥我织出来是这样的?”李丝陶比王师师那个马大哈能干,她至少织得出图案,原本是要在白毛衣上织出个小黑猫,结果那猫奇形怪状,脸上还带着诡异的微笑。 姜敏:“……” 小姜同学从不高估自己,去搞什么复杂的花样,能织出来就不错了。 艾小冰见她们织毛衣,原本不想动手,可一个个都在织毛线,她眼馋,买了几根木制粗针,给自己勾了一条大红色的围巾。 织围巾简单,几天功夫弄好了,这会儿天天围着围巾四处显摆,还吹牛逼说要给父母都织一条围巾。 外面寒风肃杀,四零八的人关好门窗,窝在寝室里一齐织毛衣。天冷了,她们也不去图书馆了,以前廖飞燕和蒋木兰雷打不动要去图书馆的自习室看书两小时,现在都窝在寝室里,身上裹着棉被看书,何必去吃那个苦。 廖飞燕和陈圆这两个上下铺,如今更是睡在了一起,两人说了,这个冬天,她们就睡一个床,互相给对方捂脚,身边多睡一个人,比什t么汤婆子热水袋都好使。 “我打算让张骁给我做个折叠小桌板,在床上用。” “敏敏,咱们床上这么小,还用小桌板?” “折叠起来靠着就好,冬天太冷了,我可不愿意坐底下挨冷受冻。” “我看看你用的怎么样,如果好使,我也找人做一个……” …… 几人聊着天,不一会儿,门外传来“哐哐哐”的敲门声,“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四零八全都窝在床上,没一个愿意去开门,王师师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毛衣,穿着棉拖去给屋外的人开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有人!有个女人抱着孩子来咱学校闹,说熊佳丽勾引有妇之夫,现在底下可热闹了!” “我的老天爷,那曾本京瞧着老实,他乡下有老婆,竟然还有孩子。” “而且不止一个娃,我的妈啊,三个,全给带学校来了。” 四零八宿舍里几个人都变了脸,上铺坐着的姜敏,听到这件事,想着果然如此,这熊佳丽竟然还没跟曾本京分开,现在被人乡下老婆找上来了。 这个乡下女人也是个有心机的,特意带过来三个娃,哭得一个比一个惨,嘴里喊着:“娘啊,我要爹”“我要爹……” 此时京城寒风萧瑟,偌大的北大校园里,同样是被寒霜覆盖的凄凉之景,女人衣裳单薄,冻得凄凄惨惨,她带来的这三个娃,更是衣裳破烂,还打着赤脚没穿鞋,眼泪鼻涕一把流,其中的小孩子更是发起了高热。 好些学生在旁边围观,又是送棉被衣服,又是送姜汤的。 “俺来找熊佳丽,她要把俺丈夫还给俺……” “俺的娃命苦啊……” 她带着孩子,又是跪又是拜,看得人不忍心。 “这位大姐,先把孩子送去医院吧,都发高烧了。” “对,这天气太冷了,进屋去吧。” 那下乡女人哭道:“不,俺要见熊佳丽,她不出来俺不走,她要把俺男人还给俺……” 在众人的催促下,熊佳丽白着脸走下来,她的脑袋里一片混沌,在看见女人和三个孩子时,心态彻底崩了,他骗了我……他骗了我…… 在这之前,熊佳丽始终心存侥幸。 姜敏上次来泼了冷水,让她问清楚曾本京的家底,熊佳丽留了个心眼,逼问曾本京的过去,问他有没有结过婚,曾本京连连苦笑,说自己曾经被父母逼着办过一次酒,但那是不作数的,他跟那个乡下女人没有共同语言,只把她当妹妹看,见面的次数也少,平时他在学校里,只跟这个乡下媳妇儿见了“三次面”。 只见过三次面,没什么感情,还是愚昧的乡下父母逼的婚。熊佳丽听了后,倒也理解了曾本京,觉得情有可原,他早点跟家里说清楚,断了这份关系,将来留在城里,这个乡下媳妇影响不了什么。 再过一段时间,熊佳丽跟曾本京发生了关系,她感觉到不对劲,逼问曾本京自己是不是他第一个女人,曾本京就苦笑着说,当初结婚那天,被父母逼着圆了房,不圆房不准出去…… 曾本京又哄她:“我真跟她没什么,我发誓,我只跟她见了三次面!我们才见了三次面能有什么感情?她又不懂文化,我们根本聊不到一起。” “这件事我绝对没骗你,我骗你我天打五雷轰。” …… 见了三次面?只见了三次面,他们之间却有三个孩子? 他或许没骗她,可他每次都隐瞒了最关键的消息,让她一次次信了他,却又坠入深渊。 “就是那个女人,她勾引有妇之夫?” “造孽啊,人家乡下老婆都生三孩子了。” “看着家庭条件也不大好,怎么就瞧上了那样的男人?那男人对他老婆都这样,还能对她好?” 重回七七年 第84节 熊佳丽听着旁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她简直要疯了:“我是被骗的,我根本不知道他在乡下有老婆!” 那乡下女人道:“俺男人说你知道,他早就告诉你了,都是你勾引他!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你敢对天发誓你不知道俺男人他有老婆?” 熊佳丽这时候后脑勺挨了一闷棍,在这一瞬间,她浑身冰凉,满腔的怒火和憋屈在心头蔓延,若是在这之前,她还心存侥幸,到了这时,她恨死了曾本京那个花言巧语的狗男人。 “他说你跟他没感情——” 乡下女人立刻质问道:“没感情我们能生三个娃?” “他说只跟你见了三次面!” 乡下女人道:“你听听,你自己信你的鬼话吗?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的女人,你勾引俺男人,还编造这种鬼话来蒙人。” “亏你还是学法律的,你这种贱女人就应该坐牢坐到死!我好好的男人啊,我的孩儿啊!碰上个黑心肝女人!” …… “天,她知道他有老婆。” “不会吧,还以为她被骗了,原来真知道他有乡下的老婆竟然还……” “这乡下女人好可怜,咱们堂堂北大竟然还有这么不要脸的女学生。” 熊佳丽张开嘴,她百口莫辩,明明是她被骗了,是那个男人骗了她,可他们都指责她,说她勾引有妇之夫,说她明知道男人有老婆还当第三者,不配当北大的学生。 她的眼前天旋地转,一瞬间整个世界天翻地覆,所有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熊佳丽推开众人向后跑,后面一群人跟着她。 “遭了,熊佳丽爬上天台,说要跳楼!” “疯了疯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 …… 姜敏宿舍里的人赶下楼时,人群里就已经在传熊佳丽爬上了天台,她要跳楼,姜敏吓了一跳,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这下涉及到人命,姜敏跟着一众人上了楼顶天台,熊佳丽所爬的这一栋教学楼一共有六层,天台上有两个蓄水池,周边是一圈围栏墙,只有半人高,成年人很容易跨过。 围栏外面,是一圈排水沟,此时的熊佳丽,就站在排水沟里,她再往后面一步,底下就是将近二十米的高楼,底下围了一圈学生,她这么跳下去,不死也残废。 天台上的风很大,原本刷成白色的围墙,此时已经剥落了外壳,呈现出斑斑痕痕的灰色印记,寒冷的北风席卷每一个人的耳旁,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熊佳丽站在天台边上,眼睛里蓄着泪,脸色时紧时松,她凭着一股意气爬上天台,此时看见二十米的高度,底下的人头如同乌鸦一般挤做一堆,对她指指点点,她的双腿颤巍巍的,她不敢往底下看,好高啊,我会死的吧。 “熊佳丽,你别冲动!”班长秦飞飞白着脸在前面劝,“你别冲动,生命是最宝贵最重要的。” 熊佳丽喃喃道:“学校会把我开除,我不要见人了……” “不会的不会的!没那么严重……”秦飞飞一脸紧张的安抚她的情绪。 熊佳丽的情绪刚刚平稳,后面跟着的乡下女人,爬楼梯比谁都快,此时追上了天台,见状立刻大声道: “跳啊,你有本事你就跳啊!” “你这个贱女人,有本事勾引别人的男人,学校不开除你开除谁?” “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你跳啊!你跳啊——” 姜敏和王师师冲上来时,听到的就是女人催促刺激的话,她脑袋里嗡嗡响,旁边站着几个学生,又不敢多嘴上去劝,生怕自己惹上了两女人的官司,最后背上一条人命。 “跳啊,我眼睛看着你呢,你赶紧跳!” “你是不是不敢跳了?你个怕死鬼,孬种!敢做不敢当!你跳啊!” 熊佳丽咬了咬唇,她转过身,双腿颤颤巍巍的,只要她双腿这么向前一跃,只要向前一跃,耳边的风呼呼的吹,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吹落在地,摔得个粉身碎骨,再也不用面对人间的所有事情,随着秋风,一路卷到天上去。 曾经的熊佳丽在篮球场上肆意激昂,她有着健美的身躯,眉宇间带着英气,此刻脸色惨白,凄凉颓败。 “你给我闭嘴!”人命关天,姜敏此刻忍不下去了,当着众人的面,她三两步走到乡下女人的身边,拽了她一把,“啪啪”就是两个响亮的巴掌! “王师师,给我按住她,班长,谁脱双袜子来堵住她的嘴!” 她的清亮的声音宛如一道涤荡心灵的寺庙钟声,使得所有魂不守舍的人回归肉身,原本没有主心骨的众人,此时按照姜敏的话,王师师压住女人,秦飞飞顾不得其他,脱下自己的袜子往女人嘴里塞。 “唔唔唔——” 那边排水沟里的熊t佳丽也被此时的变故震住了,她脸色发白看着姜敏,怨恨道:“都怪你,姜敏,都是你的错,要是我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是啊,都怪她,要不是姜敏,她也不会认识曾本京,是啊,都怪她! “你怪我,你怪我有什么用,是我害你这样的?”说完后,姜敏立刻道:“真正害你的是那个骗你的男人,如果我是你,我死也要把他戳骨扬灰!” 最后“戳骨扬灰”四个字说的是抑扬顿挫如雷贯耳,令所有的人为之一惊。 “你难道就这样放过他,让自己带着污点去死?他老婆能来咱们学校闹,你就不能去他们学校闹吗?你就这么让他逍遥法外?” “你还记得当初我在寝室里跟你说过的话吗?那天不止有我们俩,还有你们寝室其他人,她们都可以作证明,你根本不清楚他老家是不是有妻子。” “我让你问清楚他老家的情况,你还说我查户口。” “我们给你当证明!” “对!”王师师此时狠狠的压住那女人,用自己独到的狮吼嗓门大声道:“我们北大的姑娘不是好欺负的,他既然骗了你,我们一起去他学校帮你讨回公道!” “对!熊佳丽,他要是骗了你,你绝不能放过他,我们陪你讨回公道!” 熊佳丽脸颊边两行热泪,她抿了抿唇,点点头:“……好。” 他骗了她,她要将他戳骨扬灰!绝不能这么简简单单放过他。 秦飞飞等人扶着熊佳丽爬过了围栏墙,一群人马不停蹄跟学校说明情况,一伙人立刻前往曾本京的学校,中途乡下女人一直在闹,她还想跑: “怎么,大学生就可以杀人了!” “勾引俺男人,还要讨公道,有没有理啦!” …… 姜敏等人到了公安大,叫来曾本京,当着校领导和公安同志的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峙清楚。 所有人都能证明,曾本京追求熊佳丽谈对象时,并没有说明自己在乡下有老婆,完全在欺骗熊佳丽,后面更是编织一步步的谎言继续哄骗她。 “天……原来竟然是这样。” “这男人他好毒。” “给他生了个三孩子的,他竟然这么说。” …… 最后曾本京道德恶劣,被公安大严肃顶格处理,做出开除学籍的处分。 “不……不……”曾本京在看见熊佳丽一群人的时候,就已经脸色发白,事情怎么会牵扯到他身上来,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那个贱女人,他跑去学校闹,她要害死他啊! 曾本京的老婆得知自己丈夫被开除时,不可思议大吵大闹:“是她勾引我丈夫,凭什么开除我丈夫。” “问你自己的丈夫,是他先欺骗女人感情。” …… 最后事情尘埃落定,被泼了污水的熊佳丽得以澄清真相,这一步步被哄骗的过程,也让其他的女学生引以为戒,同时又有好几个学生发现自己被骗感情,及时止损,也不可谓不是一件好事。 张骁也因为这件事都背了个小处分,姜敏感到很内疚,这件事也是她疏漏,当初要是拒绝的彻底,就不会让熊佳丽过去,要是劝说更彻底一些,也不会闹那么大。 这也给了姜敏一个警醒,让她以后处事更为谨慎,如果要宴客,最好选择酒店饭店一类的公众场所,吃完就散,各自不沾,千万不要在家里白白惹得一身腥。 “好了,敏敏姐姐,别放在心上了,不就是写个检讨书嘛?在咱们学校里,谁还没写过检讨啦?”这点小处分,对张骁来说并不算什么,也就是写个检讨书当众检讨,对于这件事,他本身就挺冤枉的。 然而他媳妇,因为这件事,又又又……扬名了。 又是个女侠名,说她有侠义心肠,人家要跳楼,她当机立断把人劝回来,又主动帮忙主持公道,获得了一大波公安大未来警花们的喜欢和称赞。 “完了,骁哥,这么一遭后,你在咱们学校的桃花运彻底没了。” “咱们未来的警花们可说了,你要是敢对不起嫂子,就把你大卸八块。”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呢。” 第83章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底,京城下雪了,漫天的雪花飞扬,北风吹过时,仿佛谁在无情地摇落一树梨花,青瓦红墙全都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白装。 天冷,人心里却是暖烘烘的,经济开放的消息从广播中传出来,在很多人心里点燃一把火,如若之前干个体经济,还有些藏着捏着,这会儿欢呼雀跃起来,终于政策上明确许可了。 姜敏这个冬天过得尤为温暖,身边睡了个比她人还高的大暖炉,想不暖和都难啊,她开始还矜持地说要分两个被窝,后来主动滚进了大被窝里,就跟一条蛇一样,盘在他的身上,竭力汲取热量。 张骁冬天照样起得早,他这会儿得小心翼翼地从“蜘蛛精”的包围圈里逃出来,还不能惊动这位宝贝的小蜘蛛,着实是场考验。 后来他发现,惊动了也没关系,这小蜘蛛精转头就睡,明显睡回笼觉去了。 怕她受冷,张骁人走了后,又塞了几个暖水袋进去,替她捏了捏被角。 院子里覆盖了一层雪,他简单活动过,开始费力铲雪除冰,等姜敏起来时,院子中央堆了个超级大雪人,边上还有一堆雪。 她玩心大起,抓起一团雪便往男人身上砸过去,张骁被她砸了满头包,腿边琼花绽放。小情侣两个喜好不一样,姜敏爱朝他脸上和背部砸,张骁则是搓着雪花弹,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砸中姜敏浑圆的臀部,把小姜同学气得够呛。 “臭流氓,不要脸!” 张骁失笑:“别乱喊,我这是心疼你,只招呼你肉多的地方。” 说罢,他吹了声口哨:“这可是亲妈对孩子才有的待遇,竹板炒肉听过么?今天来煲个雪水炖桃。” 姜敏眼睛眯了眯,决定也给他点厉害瞧瞧,就往他腹肌底下的某个地方砸过去。 不就是比下三滥嘛,谁还没个本事了。 “请你吃琼花冰鸟儿——”说罢,她做了个鬼脸,继续蹲下身搓自己的雪球弹。 张骁倒抽了一口凉气:“媳妇儿,你可真毒啊,果然是最毒妇人心,这可关乎你下半辈子的幸福。” “怕了吧?怕了就跪地求饶。” 两人打打闹闹半天,姜敏穿了一身汗,用热水擦了身子,换了身里衣,窝去火炉边烤火,顺便把家里的猫咪搂怀里。 小猫咪冬天懒洋洋的,趴在最温暖的地方,伸个懒腰蹭一蹭。 张骁煮了生姜红糖水,趁热递给她:“有些烫,慢慢喝。” 重回七七年 第85节 “嗯,等会儿咱们去看房子。” 马上要放寒假了,又是两人清闲的时候,姜敏准备趁着这会儿,找人租个位置好的四合院旧房子,跟吴嫂一起开个小饭馆。 不是什么高档的饭店,而是个饭摊儿,做街坊邻居的生意。 上辈子姜敏重生之前,胡同里多得是这样的苍蝇小馆子,分散在四合院居民区的,好多人就是几张破椅子板凳,就把饭摊支起来了,每天客流量爆满,一个月少说也能赚个千把块。 “选定了位置后,我回去跟吴嫂商量,她那边要是不答应,就你那边找几个人。” 吴嫂的手艺好,姜敏也不确信她愿不愿意一同开小饭馆,不过这并不重要,姜敏目前只想开个惠民家常菜馆,只要“油水足”“菜量大”,就没有客流量少的道理。 因此厨师也不是非得要个特别厉害的,能炒家常菜,再有几门拿手本事的烧菜师傅就行,如果吴嫂不答应,姜敏就准备托张骁多找两个炊事班的退伍兵来当烧菜师傅。 这种人总不难找。 “好,我这边定下了一个人,我跟他联系上了,以前还是个侦察兵,枪法特别好,后来腿脚受了伤,调到炊事班去了,当了好几年的炊事班班长,谢叔叔说他手艺特别好,他要退伍,一大堆文书干部舍不得……” 姜敏点头:“炊事班出来的?应该能炒大锅饭吧?” “媳妇儿,你这问的是傻话,不会炒大锅饭,他怎么当几年炊事班班长?他以前就是主勺,五湖四海的菜色都会做点。” “他还问我需不需要会做面点的,有个同样今年退的,做的一手包子馒头面条……” 姜敏连忙道:“成啊,只要是个人才,都给招揽过来,咱们这边包吃住,还给配车!” 包吃住——帮租房子;配车——三轮车。 “咱们这馆子,早上卖馒t头包子面条,中午晚上卖小炒,最好是两班人马轮流来,别让师傅们太累。” 张骁道:“放心,我都给你把人找齐了。” 姜敏点点头,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一回事:“我表哥罗承泰不是参军去了吗?听说是下到炊事班了……” 她表哥也是真懒散,死性不改,据说新兵训练时成绩不佳,死活拖后腿,回回吊尾车,最后下连队,其他各有各的队,他被安排去了炊事班。 炊事班倒是好,炊事班训练少,但别的事情半点也不少,全是杂活。表哥罗承泰被安排去养猪了,都还没资格干拿勺的活,目前就是切菜养猪打下手的。 “最开始那个月,给家里打电话,哭的是肝肠寸断,死命闹着要回来,我大舅都被他说动了,就说你挺两年回来,后来也没少寄信回家,说在炊事班苦,养猪太臭……不过最近听说给猪婆下了一批小猪崽,这都养出感情了……”姜敏当成趣事一般说给张骁听,“我这表哥最近还挺有上进心了,还说明年要靠养猪拿个三等功——” 虽然这上进心跟她大舅和大舅妈想要的不太一样。不过这在部队里养猪的确能拿功劳,无论在那里,猪都是重要财产,当年连队里的猪养得好,一个三等功少不了。 “我这个表哥要是真能学一身养猪的本事,出来开个养猪场还能发大财呢。” 也不得不承认部队里是个大炼炉,出来后人都多才多艺,比如分去炊事班的,好歹也能学点手艺回来开饭馆,其他的修电线电路修房子盖房子,怎么着也是一门手艺活。 姜敏和张骁说完话,又去看了几个饭馆的位置,选定下来地点,一个月十五租金,租下来了几间房。 跟房子价格相比,现在的房租着实便宜,不少才几块钱,归房管处来管,房管处的房子是最便宜的,后来也差不多属于个人了。 订下房子,姜敏两人回到了大杂院,才回去,又遇上了热闹的场面。 前院和中院都没人,姜敏回到屋前都吓一跳,葛老太和高春芳都不在,再仔细听,后院声音嘈杂,全都围到后院瞧热闹去了,乌压压围了一大片人头。 张骁和姜敏挤进人群,发现竟然是吴嫂和丈夫吴友途吵架,两人还说要闹离婚,边上的人都在劝。 吴嫂眼睛里夹着泪,强忍着不掉下来,今天一大早起来,她发现家里没了一千块钱,问吴友途,他就说不小心丢了,再追问,他就说跟人赌没了。 吴嫂不信,走出去一趟,发现某个女人穿上了一身一两百块的东北大衣,她脑袋里嗡嗡乱响,这还能不明白? 吴友途又拿钱摆阔,去给其他女人买礼物去了,买了还不止一个,他很享受给女人花钱的快乐,现在他出手阔卓,多得是小妹在他耳朵边说甜言蜜语。 吴友途这辈子没什么兴趣爱好,最喜欢跟漂亮小姑娘打情骂俏,谁要是跟他聊得有趣味,他就送电影票送手帕钢笔日记本……他也不敢别的坏事,就爱小姑娘陪他说话,让他牵牵小手摸摸脸蛋占个便宜,其他的什么都没发生。 吴友途自认自己没有对不起吴嫂,他不过就是一点“小小的爱好”,也没跟人有牵扯,而吴嫂不依不饶的,实在太过分。 “吴友途,你怎么能这样呢?你给其他的女人花钱,你……你还送那么多东西,你还要不要脸了?你把不把吴嫂放在心上。” “我怎么不要脸了?我跟这些女人又没什么暧昧关系,我每天晚上老老实实回家,谁见过我真跟人偷情了?我只不过爱交朋友,爱跟人聊天说话,我把她们当姐姐妹妹看,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我给她们送个新年礼物有错吗?这臭娘们还不依不饶了,也不看看你这个样子,好看的衣服你穿得下吗?”吴友途有恃无恐跟吴嫂闹,他自认为自个儿生得俊俏,吴嫂舍不得跟他离婚,而他自己这么多年来“忍辱负重”,便宜了这么个丑胖女人。 花她点钱怎么了,这钱难道不该花吗? 这是对他“心灵的抚慰”,他委身这个丑胖女人多少年了?他不委屈吗? “哦,给别的女人送礼物……你给别的女人送礼物,你倒是花花肠子多——”吴嫂眼睛里含着泪,这么多年来的委屈,全都化作了胸腔里的怒火,憋屈!憋屈了这么多年了,从结婚那时候开始,这家伙就爱跟小姑娘撩骚,自己全当没看见,偶尔撒个泼,夫妻俩的日子还能过下去。 这吴友途现在越来越过分,以前送点小吃食,后来送手帕,还偷了她一条帕子,现在又用吴嫂幸幸苦苦赚来的钱去给别的女人买礼物,呵呵,买几百一套的大衣——她自个儿都没舍得穿这种衣服。 这女人跟他说说话,打个趣,就是他的“姐姐妹妹”,送这么贵的礼物。 而自己呢,这么多年来省吃俭用,占便宜捣鼓剩饭剩菜,即便是眼前这几千块钱,都是她坐在油锅前,忍着油烟味儿一天天攒出来的。 他就这么几天,过了个年,全都送给了无关紧要的女人! 吴嫂恨得咬牙切齿,是可忍孰不可忍,行吧,她跟这男人的日子过不下去了,让她做什么都可以,但她绝不会让这男人把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拿去养别的女人! 她眼睛里满是泪,狠心道:“好,吴友途,你有你的姐姐妹妹是吧,咱们离婚,你跟别人过去吧!” 这时候的吴嫂庆幸自己藏了一部分钱,她拿去租房子,自己经营买卖,对了,她还要好吃好喝好穿的,去特么的剩饭剩菜,她再也不吃剩菜了!她要养条狗,拿去喂狗都不便宜给这些狗男女! “离婚!我要跟你离婚!” 吴友途愣了下,随后同样硬气道:“离就离,正好甩了你这个臭婆娘,这么多年来,我跟你的日子过够了,对着你这张五大三粗的脸,我每天都想吐了你知道吗?” “能忍到现在,我可真是佩服自己。”吴友途说着,颤抖着手叼出一根烟。 若说在这之前,吴友途还认为和吴嫂日子过得不错,自己外面跟小姑娘聊天说地,回来有吴嫂伺候他,可随着吴友途出手阔绰,这些小姑娘对他的吹捧更甚,个个都为他感到委屈,为他这么多年的婚姻感到不值。 渐渐的,吴友途也觉得自己让吴嫂占尽了便宜,他生得如此俊俏的一张好脸,便宜了吴嫂二十年,白白把大好光阴浪费在她身上。 亏大发了他。 其他女人还不知道这钱都是吴嫂赚的,吴友途不愿意丢面子,对外都说是自己有门路,而吴嫂那点炸泥鳅,根本赚不到几个钱。 吴嫂本人节俭,哪怕赚了几千块钱,仍然穿着朴素,觉得自己天天跟油烟打交道,没必要穿太好的衣服,浪费钱,也糟蹋了衣服。 别人一看,暗自犯嘀咕,猜测她的确没赚到多少钱。 哪有赚了钱不摆阔的?起码也穿几身像样的衣服。 “小薇啊,你平日里跟吴嫂玩得好,你有点良心就该劝劝她,别冲动,多年夫妻一场,闹什么离婚啊,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这是多大的缘分。” “离婚要不得……离婚要不得!” 大院里所有人的目光看向罗小薇,罗小薇此时穿着一件蓝色碎花大棉袄,头发梳成辫子,一张俏丽的脸蛋脸色煞白,宛如冰雪一样脆弱惹人怜,她抿了抿唇,好些男人都把眼睛放在了她身上,目不转睛。 “离,离婚就离吧!”罗小薇脸色苍白说出这个话,说完了之后脑袋里一片眩晕,连她自己都不懂为什么她会吐出离婚这两个字。 对啊,对于女人来说,“离婚”不是一件比死还重要的事情吗?为什么她现在说出口后,却感觉也没什么。 没有男人很重要吗?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自己都守寡这么多年了,有儿有女,现在生活过得也不错,吴嫂同样,虽然她没有女儿,可她儿子也考上大学了呀。 吴嫂手艺好,一个月赚的钱,想要养活自己绰绰有余。 是啊,除了没个男人外,离婚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罗小薇,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高春芳不可思议道,“你这个没男人的寡妇劝人家离婚!” “我妈劝人家离婚t怎么了?”姜敏这时候冲进人群里,“我这个寡妇的女儿还劝人离婚呢,吴嫂,你要是真决定好了,我们支持你!” 罗小薇见了大闺女,这下有了主心骨,脸上的雪色恢复了过来,并且有些激动。 她的心脏狂跳个不停,太不可思议了,她罗小薇竟然有一天敢跟所有大杂院的人唱反调。 要知道她以前从来都是个“从众”的人,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正好我们回来的时候,路上听见有房子出租,你要是现在想搬出去,马上就能搬家,我和张骁都在,还有我弟弟,咱们叫个车把你送过去。” 吴友途有些愣:“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说什么?” 在这之前,哪怕把话说得再绝对,吴友途,包括大院里其他人,都不曾想过两人会真正离婚,离婚了,家怎么办?住哪啊?一个离婚后的女人怎么生活啊?怎么面对过去的街坊邻居?唾沫星子都会把一个人说死。 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还不就是为了让男人收收心,谁会真正离婚啊。 可此时姜敏说得话,却是直接搬家了——那可不是真正要离了?! “离吧。”吴嫂想着,这就样吧,二十多年来跟了这么个男人,好像过不下去了,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幸幸苦苦赚的钱,男人拿去送给别的女人,她最终又得到了什么? 一辈子省吃俭用,她自己好像都没有好好活过。 吴嫂去看过姜敏小两口买的四合院,独门独户,布置的温馨漂亮,有猫也有狗,还能种点花花草草,养些鸡鸭鹅,不像在这大杂院里,干出点什么事,边上的邻居要对你说三道四。 她一直想攒钱买这么一个房子……如果有吴友途这么个丈夫,她一辈子都攒不到这个钱,兴许买了大房子后,他看哪个漂亮姑娘柔弱,又把她招到家里来,又说“这是借住,人家小年轻的多可怜,让她住一会儿怎么了?我只把她当妹妹看。” 自己的丈夫这辈子对很多女人都温情过,唯独对她少有,而自己,一辈子也变不成一个漂亮的大美人,永远是个贪吃的胖大嫂。 她也没兴趣去当大美人,就想做个好吃好喝的胖大嫂。 如果今天把婚离了,剩下的日子就自己对自己好点吧,她也要买几百块的外套,要吃好的,用好的——赚了那么多钱,她决不能再亏待自己! “我也没什么东西好搬的,敏敏,你说的房子在哪,我带上衣服,就这么过去吧。”吴嫂看着过去那二十多年的老邻居们,淡淡道:“以后也别叫我吴嫂了,叫我桂花婶吧。” 第84章 众目睽睽之下,也在街道干部的见证下,桂花婶跟吴友途离了婚,离婚后,姜敏和张骁帮忙搬家,桂花婶确实没什么东西,她就带走了钱和衣服。 姜敏道:“其他的别要了,咱们去买新的,桂花婶,你看最近的新闻了吗?以后要发展经济了,可以搞个体开饭馆子了,你这手艺,不愁没钱赚!” “以后别委屈自己,咱都用最好的东西。” “对!你说得对。”桂花婶抿了抿唇,她心里这会儿还有点七上八下的,到底是离了婚,脱离了过去二十年的日常生活,她的精神不免恍惚,不知道该怎么过。 她搬去了姜敏租的小四合院里,这个院子老旧破败,只有些简单的家具,破桌子木板凳,张骁叫人搬来一些家具应急,罗小薇把家里的旧被褥拿过来,又把桂花婶平常用的炸锅炉子等一应物件通通搬来。 炉子里生了火,屋子里可算是热了些,姜敏四处逡巡一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屋外寒风料峭,天地冰寒,雪白的一切给人寂寥苍茫之感。 夜里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恐怕是太冷清了些。 姜敏想了想,去外面抱了一只梨花白猫回来,这也是一只小公猫,外表非常好看,肚皮上的绒毛白得像雪一样,背后是梨花斑纹,脸上白白的三角形,好一副眉清目秀的样子。 她给小猫喂了些吃的,小家伙躺在地上,被挠下巴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桂花婶原本心里还有些不踏实,见到那小东西时,心里莫名安稳了下来,至少在夜里,在这个屋子里,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热烘烘的活物。 有个小家伙作伴了。 夜里姜敏和张骁都走了,桂花婶的儿子还在学校里没回来,她一个人抱着猫躺在被窝里,本来以为自己睡不着觉,却没想到怀里热烘烘的一只猫,听着它咕噜的声音,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放晴了,桂花婶推开窗户,她呼出一口气,天啊,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劳累了二十多年,到了今天,身上的负担卸下了一大半。 这么一觉醒来,没什么事情可做。 不用伺候男人洗衣做饭洗脚烧开水,一个人住着,她也懒得开火,出门买了包子馒头豆浆,优哉游哉吃着回家。 重回七七年 第86节 这些东西拢共也没花一块钱,而她现在的小金库里有四千多。 ——她怎么吃都行啊! 以前桂花婶肯定舍不得在外面吃,全都是自己做的,她一是嫌弃浪费钱,二是觉得外面做的不一定有自己香,可外面做的,有一个唯一的好处,那就是省事。 身边没有其他人说道,吃几个馒头包子算什么?也没有怪她贪吃。 这么想着的桂花婶,转身又去吃了一大碗馄饨,紧接着,再来一份豆腐花。 她吃得是心满意足,开始在胡同边上优哉游哉地散步,路边看见个老大爷逗着鹦鹉走过,她可算是明白了以前老京城人遛鸟的乐趣。 吃饱喝足后,就这么散散步,溜个鸟的,多滋润啊。 家里没开火,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中午和姜敏几个筹备开饭馆子的事,以后更不用愁了。 “我就做午饭和晚饭吧。” 桂花婶决定了,她这辈子不愿意再早起了,这么大冷天的,舒舒服服躺在被窝里,去特么的煮面蒸包子烙饼……去特么的洗衣服扫地擦桌子。 “桂花婶,咱们等会儿一起逛逛百货大楼,我妈也说想要买衣服。”姜敏昨天跟罗小薇说,桂花婶的衣服太旧了,让她陪着桂花婶去买衣服,顺便再自己做几身。 “好。” 桂花婶手里攥着大把的钱,这会儿购物欲望爆棚,钱不给自己花,花在了其他女人身上,那又何必呢?花钱!她要往自己身上花钱! 她买了好几身漂亮的大衣,还给罗小薇买了两身,罗小薇连连说不用:“不用不用……这也太花里胡哨了。” “什么花里胡哨啊,我看着就适合你,大妹子,你还长得这么漂亮,干嘛天天把自己打扮灰头土脸的?我是没你长得漂亮,要我有你这张脸,我天天往自己身上花钱。” 罗小薇是个寡妇,平日里不敢打扮自己,怕人家说自己风骚,怎么素净怎么来。桂花婶给她挑的几身,那是怎么花哨怎么来,把罗小薇闹成个大脸红。 “穿吧穿吧,你还怕别人说什么闲话?我都离了婚了我都不怕。” “我离了婚就要过得舒服自在,吴友途把钱花在他的’好妹妹‘身上,我也花在我的好妹妹身上……走!买衣服去,买完了之后咱们吃烤鸭去!” 罗小薇道:“吃完了之后咱们再去看电影吧,买点瓜子花生。” 桂花婶一愣:“看电影?去哪看?” “……电影院啊。”罗小薇小声说一句,自从儿子拍电影之后,罗小薇就很喜欢看电影,但她不敢去电影院,只敢在单位里看露天电影。 去电影院看电影,也就花个一两毛钱,罗小薇不缺这个钱,可她不敢一个人去。 人家小情侣去看电影,她一个人去算什么?可现在桂花婶落了单,罗小薇立刻抓住机会邀请她去看电影。 桂花婶愣了下,随后道:“成啊。” “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干。” 于是两人欢欢喜喜买了衣服,又回去换上漂亮的新衣服,收拾打扮了一番,去电影院看电影,看完了电影吃烤鸭,一整天充实的不行。 两人约着以后还要去电影院看电影。 “这在电影院的氛围就是不一样。” “也就一毛两毛钱,咱们以后都去电影院看电影,想看哪场看哪场!” “行,还能看见诚平。” 罗小薇傍晚穿着新衣服美滋滋回到大杂院,吸引了一群t人的注意,无他,只因为罗小薇太漂亮了,她以前冬天穿着土里土气的棉袄,现在却是漂亮的皮毛大衣,巴掌大的小脸露出来,就像那雪山上窜出来的小狐狸一样,眼神迷离,惹人怜爱。 “罗小薇,你穿这么漂亮?” “你干嘛去了?身上还有一股肉香?” …… 罗小薇没说话,一个不搭理,往自己家走去,姜雪回来看见她,好一阵夸:“妈呀,你可总算是穿几件漂亮衣服了。” “这是你们桂花婶买的,哎呦,多不好意思啊。” 姜雪道:“那你给桂花婶做条围巾呗。” 罗小薇点点头,这时肯定不能还给桂花婶等价值的礼物,那显得太过于生疏不近人情,得以后来还,打毛衣织围巾倒是不错,总归是自己的心意。 她们这边热热闹闹织着毛衣,吴友途家里冷冷清清的,不过一天半会的功夫,家里就成了个垃圾堆,他倒是过了一天的好日子。 为了庆幸自己摆脱了“丑胖女人”,吴友途专门请人来自家吃饭,喝酒抽烟弄得乌烟瘴气,这会人走了,热闹没了,只有一地狼藉。 让他去收拾,他也不会收拾,往常都有人来帮他收拾。 开头这一两天还好,等到第三天就臭了,吴友途太懒,最先臭的是他家的夜壶,已经连续三天没倒了,他总忘记去倒,想起来的时候,就说搁明天去,明天又说明天……现在两三个痰盂都臭的恶心了。 吴友途拿油纸封着臭味,大冷天懒得重新出门,半夜里他眼睛贼眉鼠眼一动,将痰盂扔到了隔壁家门口。 孙家可就倒霉了,孙大妈一大早起来就对着天骂:“哪个臭不要脸的,半夜把尿壶搁我家门口,我去他妈的——” 她骂了一堆污言碎语,吴友途睡在屋子里不痛不痒,孙大妈气不过,打开痰盂,险些把自己恶心吐了,“呕——” 她忍着恶心,把里面的东西浇在吴家门窗上,当做报复。 然而,没报复到别人,把后院几家人全都报复到了,那个味儿啊,真冲,路过的人无不掩面恶心逃跑。 吴友途也被恶心到了,骂骂咧咧几句,捂着鼻子去上班,他也不管也不收拾。 最后孙大妈呕了半天,发现自己作茧自缚,她想在院子里洗衣服,洗了洗着吐了出来,“呕——” 葛老太听见声音来后院一看,立刻道:“作孽啊!太作孽了!” “这个味儿,那个该死的杀千刀弄的?” 孙大妈后悔不迭,妈的,往邻居门窗上泼粪,倒霉的竟然是自己。 吴友途那个尿味儿,那是真的骚! 两家人当了这么多年邻居,孙大妈和桂花婶积怨颇深,桂花婶和吴友途离婚之后,孙大妈说了不少风凉话,还说桂花婶将来怎么怎么倒大霉,离婚之后自食恶果。 然而现在……她才知道桂花婶有多么重要。 吴家和孙大妈两家人挨得最近,其他家里反倒是无所谓,虽然臭是臭了点,可是离他们家远,味道淡了,也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薛大姑奶奶拉着嗓门道:“谁干的好事谁清理干净了,谁要是不自己清理好,我去她家打死她——” 孙大妈悻悻然回屋,可她忍不了一个下午,家里的孩子更是忍受不了,“太臭了,太恶心了。” 她只得带着口罩,去把吴友途家门口清理一般,那股子臭味才算是消散,只是鼻翼间总萦绕着一阵阵恶心的臭,“呕——” 吴友途回来发现门口清理好了,倒是让他发现了一件好事,第二天,他又把家里的尿壶扔到孙家门口,俨然要孙大妈来负责帮他倒尿壶。 孙大妈那叫一个气得够呛啊。 “天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男人。” …… 薛大爷在旁边笑:“你现在知道吴嫂的好了吧,以前你还总跟她搞不清,说她配不上吴友途,现在你觉得呢?滋味好不好?” “曾经有那么一个好邻居,你得感恩啊!” 孙大妈头皮发麻,天啊,她这会儿倒真盼着吴嫂赶紧回来了,这吴友途简直不是个人。 这家伙以前还瞧着人模狗样的,现在家里成了垃圾堆,也没个下脚的地方,穿过的衣服扔在地上,堆成了小山,有的更是被老鼠啃过。 这家伙懒得洗,每天出门前倒是注意形象,用开水瓶把衣服烫整齐,再抹点桂花油,就是一股桂花的香气,可孙大妈仔细一闻,还是有股子尿味,呕—— 在街上,孙大妈瞧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挽着吴友途的手臂,她差点给吐出来,“呕——呕——” 她指着那姑娘一直吐,干呕着停不下来。孙大妈也算是从农村来的,在村里住过不少年,可她愣是也没见过这样的。 那姑娘皱着眉:“这是怎么了?大妈,你怎么了。” “吴友途,这是你家邻居。” 孙大妈:“呕——” “我可没勾引有妇之夫,吴友途他离婚了!” 孙大妈一言难尽地往后退:“你喜欢吴友途,那你赶紧跟他结婚,你快跟他结婚,呕——” 那姑娘愣住:“??!!” 等她见过吴友途住的地方后,几乎连自己都胆汁都要吐出去,想着自己还挽了他的手,做梦都在恶心作呕。 别说是孙大妈受不了,大杂院其他人都有意见了,他们联合投票,反应到街道,把吴友途“请离”,让街道重新给他安置一处偏僻地方,进行“合理置换”。 吴友途引起了公愤!!! 吴友途这会儿觉得桂花婶的好,又去找桂花婶,可桂花婶根本不搭理她,过了这么多天好日子,为什么还要去伺候那个男人? 吴友途被迫搬家,他倒是置换到了一个好位置,比他之前的房子更大,那家人愿意跟他交换,无他,只因为这两间屋子正好在公共茅厕附近,经常飘香四溢。 街道也觉得这个交换很合适,那家人嫌弃在公厕旁,这边懒得倒尿壶,吴友途这下不用倒尿壶了。 吴友途自然不满:“我才不要住茅厕边上。” “你不住谁住啊?你现在家里不跟茅厕一个样?你臭臭你一个,别来挨大家伙。” 原本有些人还想当理中客,说想尽办法先劝吴嫂回来,“让吴嫂回来,他俩复婚,恢复成以前那样子。” “我去找过了,她不愿意!”孙大妈疯狂地大叫:“谁要是敢阻止,我就去谁家门口倒尿壶——也别怪我,那是吴家憋了几天的骚尿!” 正是因为孙大妈的疯狂,吴友途很快被清理出去,孙大妈的孩子抢先来帮吴家搬东西。 一户新的卓姓人家搬进了大杂院。 * 腊月底,所有人都在筹备过年,家家户户都买年货,一九七九年的新春,恐怕是过去这么多年来最热闹的时刻,门口有排练舞狮的,更有敲锣打鼓的,小孩子们手上的鞭炮,也是这些年来最多的。 姜敏备齐了不少年货,还跟张骁一起布置两人的小四合院,张骁写了几副对联,她也写了两个福字,写得挺丑,张骁却当宝贝似的,说要贴在卧室窗户上。 姜敏和他打闹,死活不乐意,张骁只能退而求其次,把两个硕大的福字摆在了收藏室里。 他们筹备的饭馆儿,准备在年后开张。 张骁这次过年原本想混到媳妇儿家守岁,可他家老头子闹翻天了,往年腊月三十不少时候都是张骁一个人过的,今年老头子非要儿子和“儿媳”一起过。 姜敏答应了,就说年三十过去陪老爷子。 张骁不满:“你就宠他吧。” “那是你亲爸。” 罗小薇也没什么意见,毕竟平日里也能见亲女儿,想着张骁他爸形单影只,一个人过年怪可怜的,而她家里还有两个娃。 至于一起过去和张坚过年——那就算了吧。 重回七七年 第87节 想着要跟儿子儿媳过年三十,张坚很高兴,还特意布置了一番,给姜敏添了不少东西,吃的穿的玩的都有,最难堪的是搞了个大红鸳鸯被,还说过年正好喜庆。 张坚跟自己儿子道:“过完年你就二十了,到了男子而立之年。” “弱冠。” 张首长斜了斜眼睛:“你好意思吗?你娶不了媳妇儿。” “我这不是特意拔高你十岁,让你乐呵乐呵。” 张骁:“……” “少胡说八道,男子二十娶妻,我到法定婚龄了,我可以领证了。” 想到这里,张骁又磨牙,姜敏说他们现在读大学,期间领证不大好看,办仪式也不大好看。 “行,那就t推迟到八二年去。”张骁算了下,八二年他都要二十三了,“亏死了,超龄了。” “不亏。”姜敏心头好笑,她想着,等到八零年你才知道,法定婚龄改了,男子要二十二岁才能领证结婚。 得亏不是今年改的,要不然张骁气吐血。 好不容易到了法定婚龄,结果……延迟两岁。 “敏敏毕业正好快二十四,那会儿生娃娃正好。”张坚期盼着抱孙子孙女,这样家里可算是热闹起来了。 姜敏:“……” 如果要生孩子,的确,还不如在事业起步前生了,年轻恢复快,让罗小薇和保姆帮忙带着,反正现在计划生育,生完一胎就没了,后面也不用再为这操心。 “老头子,你结婚多久后有了我?” 张坚得意道:“婚后立马有了你。” “那你可真倒霉。”张骁支着自己的下巴,摆出一张十分讨人厌的俊脸。 张坚:“??!!我哪倒霉了?” “你才结婚就有我这么一倒霉儿子,你还不可怜啊。”张骁忍笑道:“我至少快活了四年。” “……还倒霉儿子。”张坚道:“我祝你也生个倒霉儿子倒霉女儿,来一对龙凤胎,爸爸亲自教你怎么洗尿布。” “你小时候,尿布都是我洗的。” 张骁:“我知道,你还是我的厕所,我就爱往你身上撒童子尿。” “跟你这话说起来就没意思了,哼。” 姜敏听他们父子俩吵吵闹闹的,心想这两父子也跟一群鸭子似的嘎嘎嘎能闹腾。 这……祖传的父子,将来张骁跟自家孩子别也这样,那她脑袋就有得疼了。 年三十在这边过,初一和张骁回了大杂院,待到初二又回去,张骁要去给不少叔叔伯伯家拜年,姜敏跟着一起去吃茶,等到初三,他过去的义兄,张逸远回来了,这次还带了个对象回来,说是要打报告结婚。 第85章 初一大二都下了雪,初三的早上一片空濛,远眺万里白霜,军大院空地上,到处都是铲雪的小战士,两边的林木上覆着一层积雪,光秃秃的树干被冰雪冻成了透明的琥珀。 这天早上有太阳出现了,暖黄色的光晕如同在地上铺就一条金灿灿的毛毯,姜敏裹着厚厚的大衣,脚上踏着绒毛靴,踩在金毯上,微暖的日光照在她脸上,使得她原本乳白色的皮肤更加晶莹剔透, 张骁穿着军皮靴动手铲雪,还说要给姜敏堆个雪人,初一那会儿他就在门口堆了一只猫和一条狗,更有冰雪狮子。 姜敏今天让他搞个孙悟空来看看,保准吸引一大堆小孩儿们来参观拍照。 “你要是堆个孙大圣,你就是孩子王,真的——”姜敏搓着手,在旁边等着他堆雪人。 姜小同志也曾尝试过学画画,但全都失败了,无论绘画还是乐器,都是前期特别磨人的活,感受不到多少成就感,尤其是学素描,全是线条,好几个小时练习过去——还是那个鬼样子,也画不出什么名堂。 乐器同样如此,想要从头到尾演奏出一首曲子可太难了! 姜敏学钢琴,弹来弹去,也就只会一两个片段,练久了只觉得单调乏味,根本坐不住——她就不是个学钢琴的料子。 与其听自己弹那些乱七八糟的旋律,不如窝在沙发里,让自己的老公多弹几首钢琴曲,这才是“冬日享受”。 回到军大院这边住着,姜敏必然要求张骁为自己弹钢琴,不弹琴还想骗她身子,那是没门的。 “喂喂喂,你这堆得是什么?”姜敏拿树枝戳戳前面男人的腰肢。 张骁继续手里的动作,认真道:“这是我老婆。” 姜敏看着自己期待的“孙大圣”,轮廓上有了大肚子,还有了两个猪鼻孔,觉得眼前这家伙就是欠抽的,“你老婆长猪八戒的样子?” “我看你就是皮在痒。” 原本姜敏想着眼前这臭弟弟经过一年的大学生涯,人也长成个一米九的成熟大高个,同学都夸他成熟、稳重、有担当——屁嘞,明明还是个瓜娃子! 姜敏经常怀疑这家伙就是满身反骨,满身肌肉装着八百个心眼子。 人家不都说要对老婆百依百顺的嘛,这家伙嘴里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从来不按她的要求办事。 她要看孙大圣,这就堆个猪八戒,真是气死人了,瓜娃子。 姜敏抱着胸在旁边看他堆出了个猪八戒的形象,决定想办法治治他。 于是她一脸深情地看着眼前的冰雕猪八戒,在“它”的猪脸上亲了下,夸张喊道:“天啊,你堆得真像我未来的丈夫!” 张骁:“……” 姜敏在那肥嘟嘟的脸上亲了好几下,发现感觉还不错,冰雪一般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想啃一口,嘴唇上沾了些许细碎的冰晶颗粒,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觉得有些甜。 “我老公真好,还是肥点有安全感。”姜敏忍不住去抱了下眼前这只“大肥猪”,张骁把它的拖拽钉耙都惟妙惟肖地刻画出来的。 不可否认的,张骁很有艺术欣赏水准,手艺活也好。 只不过他心眼小。 费了大半天功夫堆出来的猪八戒,因为自家媳妇儿对它又亲又抱又喊“老公”,张骁直接一铲子过去,将整只猪“强拆”了。 姜敏故意凶他:“喂!你干嘛这么对我老公。” 张骁低声警告她:“你再乱叫一声老公试试?” 张骁平日里也不是个开不起玩笑的人,可他怎么都不爽姜敏亲别人,喊别人老公,哪怕这个“别人”,只是一头“冰雕猪”,都能打翻他身体里六百个醋坛子。 “你杀了我老公,我要报仇!” 张骁冷笑道:“你老公死了,乖乖从了我。” 姜敏:“……” …… 张坚站在窗边,见两人打打闹闹,他跟旁边的康婶道:“这两娃真吵,一个赛一个幼稚。” 康婶道:“首长,挺冷的,您关窗吧,别看了。” “敏敏!我儿子没了啊!”张坚冲着窗外大声喊道,“我儿子都碎成渣了!” 保姆康婶:“……” “大过年了,别说这样的话。 “童言无忌,呸,老言无忌。” 张坚:“……” 张骁试图堆一个自己形象的雪人,姜敏在旁边看着眼馋,“你也要堆一个我。” “那你等会儿也要对着’它‘又亲又抱。”张骁指了指自己的雪人。 姜敏调侃道:“你傻不傻,我对你又亲又抱不成?” “不成——你得先对我的小弟弟又亲又抱。”张骁说这话的时候,指着冰雕像,着重加重了三个字。 “如果能把它包裹进温暖的地方,那就更好了。” 姜敏老脸一红,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觉得这家伙就是在故意调戏她。 她小声道:“你这个小弟弟,别小心断了。” 张骁愣了下,淡白的阳光落在他俊俏的脸上,漆黑如墨的眼眸更加幽深似海,他迈着笔直的长靴走来,附在姜敏耳畔道: “媳妇儿,你对我耍流氓。” 姜敏用口型无声道:“恶人先告状。” 两人吵吵闹闹一会儿,回头瞥见了院子外面的不速之客,张骁倚着雪铲,懒洋洋走过去开门,日光泼洒他后背,他的影子落在地面上,身姿挺拔矫健,每一步路都走得极其端正漂亮。 院子外面站着一男一女,男的硬朗,女的娇俏,张逸远穿着军大衣,身边的年轻姑娘是一身棕色的大衣,带着护耳兔毛棉帽,鼻子被冻得有些红,可以看得出来是个美丽的女郎。 女郎姓沈,沈怡卿,说起来还是张骁母亲的一位表侄女,张骁得喊她一声表姐,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不过两家人来往并不多。 “表弟……你长这么高了?你……你真是张骁。”张逸远和沈怡卿走过来,两人都有些不可置信,尤其是张逸远,去年他所见到的张骁,还比自己矮小几公分,现在的张骁,却比他高了半个头。 张骁轻轻松松就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来做什么,我家可不欢迎你。” 不待张逸远说话,沈怡卿立刻道:“表弟,你别总这样,你对阿远他有误会。” 沈怡卿跟张逸远谈对象,两人聊得最多的却是张骁,说这家伙小时候是如何的冥顽不灵,如何的调皮混蛋,如何的散漫不听话……听得沈t怡卿为张逸远感到不忿,为长辈张坚感到不值。 他们那么好的一对夫妻,怎么养出了这样的儿子? “骁骁,哪怕你不认我这个兄长,我现在也算是你未来的表姐夫。”张逸远的眸光深了深,他们彻彻底底是亲戚了。 自从去年的事情发生之后,张坚对他冷淡了不少,还让他改名字,对外说清了他们的关系,显然是要划清界限,为自己的亲儿子铺路。 张逸远能明显感觉到别人看他的眼神变了,当外人意识到张坚根本没把他当继承人培养后,他的日子越来越不顺利,往日那些捧上来的人,也个个都打起了马虎眼。 他习惯了过去的顺风顺水,如今处处受制,被人落井下石,张逸远怎么肯接受的这样的待遇。 “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弯的亲戚,不用这么上杆子过来。”张骁冷淡道:“现在是初三,咱也没亲近到那个份上,初七后再来吧。” 沈怡卿的脸涨红:“你……你怎么说话的。” “骁骁,听说你考上大学后成熟了不少,结果你怎么还是这么任性胡来。”张逸远摇了摇头,“大家都不愿意跟你置气,可你不能总这样,在学校里,你也会跟人搞不好关系。” “对啊,逸远他说得对啊。”沈怡卿连忙道。 张骁嗤笑一声:“好好笑啊,你以为究竟是谁跟人搞不好关系,你耍那些小手段真会有人服你吗?” “你们是谁啊?”姜敏走过来,挽住张骁的胳膊,一脸天真道:“我未婚夫在学校可是学生会主席,后面一大堆的朋友。” 重回七七年 第88节 张逸远轻蔑道:“就因为他是张首长的儿子。” “在学校里没人知道我是谁的儿子。”张骁摇摇头,“我可不像有些人,恨不得把关系帽子戴在头上,天天搞小把戏,习惯了钻空子。” “你——”张逸远脸色难看,他现在才发现张骁伶牙俐齿,以前还以为他是个大傻蛋,现在才发现这家伙什么都知道。 张骁灿烂一笑:“急了?” “这就叫做德不配位,越往上走越不舒服了吧,也不是谁都给你几分面子,以前也没修好人脉,自己能力也不行……这下可惨喽。” 张逸远去年想办法换了个机关的位置,没考上他想要军校,今年反倒听说自己进了裁撤的行列,越舒服的,越是臃肿,越要精简,偏还没什么硬本事,走也走不好,留也留不下来。 张骁这么居高临下的三两句话,扰乱张逸远的心绪,曾经被他几句话激得动拳头的少年,现在三两拒绝搅得他怒火澎湃,几乎失去了冷静。 对张逸远来说,眼前的人太陌生了,他长高了,变成熟了,浑身上下充满着浓浓的男性魅力,更有着来自上位者的仪态,说话有发号施令的威严。 张逸远过去的得意都被他踩在脚底下,宛如成了个一个跳梁小丑。 张骁到底放两人进了院子,可走到屋子里后,张逸远坐立难安,这个过去的弟弟,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嚣张动不动翻脸的少年,那张嘴啊,比谁都刻薄,听得他浑身都长刺。 张坚却对自己的亲儿子很满意,“骁骁他去年变得很能干,帮他老子争了不少荣誉,老马他都不知道骁骁是我儿子,他还是个学生呢,得了个人三等功和集体二等功……在学校里,门门成绩都排第一。” 张坚现在不爱说别的,就喜欢显摆自己的儿子,以前都说他养了个混账儿子,可这个小混账还挺能干的。 “他好优秀啊。”沈怡卿呐呐道,她这个表弟和她所以为的表弟完全不一样。 “那是,骁骁他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妈还没走那会儿,院子里谁不夸他一句天纵奇才。” 张逸远听着这些话,早就笑不出声了,他的浑身上下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蚂蚁在爬,钻进他的骨子里,啃食他的骨髓,让他的骨头缝里都透出痛痒难捱的折磨。 人家有这么一个优秀卓越的亲儿子,干嘛要把你放在心上? 你以为你是谁啊? 张骁他怎会变成这样?不过一年的时间,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张逸远的眼睛不自觉投放在那个清丽如莲花一样的女人身上,很多人都传她是个心机女人,张逸远想得也是,还当张骁被她缠上,两个人一起鬼混日子。 结果一个考上了北大,一个考上了公安大,就连张骁这么一个嚣张的小霸王,都老老实实在学校当优秀三好学生。 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影响太深了。 如果她移情别恋呢? “你叫姜敏?”张逸远放低了嗓音,温柔跟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说话。 姜敏道:“咱俩见过面的,上一次见面我还骂过你,你忘了吗?” 张逸远讪讪一笑。 “你这是怎么回事?”沈怡卿问道。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鬼附身了,总跑到张骁面前说他爸要娶后妈,还说张骁耽搁他爸娶后妈太自私了。” 沈怡卿:“……” “其实他说的也有些道理。” “是啊。”姜敏点点头:“所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嫁给了他,将来也不用担心什么,如果你不小心走了,孩子肯定有后妈照顾。” 沈怡卿脸色难看道:“你……你说话太过分了。” “还想问你们呢。”张骁道:“也没邀请你们上门。” 沈怡卿看向张坚,张坚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但实际上他是不太高兴的,他看向张逸远:“你长这么大,我也没亏待你,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现在你大了,有了自己的家,我呢,也想享受天伦之乐,大过年的,不想再有外人在。” 这么多年来,他足够对得起死去的战友,也对得起张逸远,他做的够多了,甚至太过了,张坚反思自己,没必要为了别人委屈自己的孩子。 “沈怡卿,你选择跟他过日子,你们就好好过日子,没事不用登门来,我只有一个亲儿子。” 沈怡卿脸色僵硬了一瞬,她的心脏慌乱,张坚这话是什么意思,张逸远不是说张骁混账,把他当亲儿子看,可现在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还以为跟张逸远在一起,能搭上张坚这条线,结果人家根本爱搭不理的。 甚至还下了逐客令。 离开张家后,沈怡卿脸色一直不大好,张逸远比她的脸色更差,沈怡卿已经后悔过年时候将张逸远带回了家里。 两人同类相吸,沈怡卿图他跟张家的关系,张逸远图她跟沈家的关系,但其实他们俩自己知道自己,沈怡卿跟那个沈家没多大关系,张逸远跟那个张家也没多大的关系。 沈怡卿这两天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暴露了,让张逸远看出了自家的真实底细,而现实却是,张逸远先暴露了自己。 “那个……张同志,我觉得我还要再考虑考虑咱们俩的关系,我先回去了。” 沈怡卿的幡然变脸让张逸远的脸色更加难看,这女人……果然从一开始打得就是别的主意,想要借他靠近张家,再利用张家的关系,得到沈家那边的帮助。 而他又何尝不是呢?除了张坚外,张骁那几个亲姑姑都不太喜欢他,这些女人比男人更认血缘,把自己唯一的亲侄子往骨子里疼,他用不了那边的关系,只能不着痕迹透漏出自己是张坚的儿子。 可张坚已经跟他划清关系了,以前那些人发现真相后,陡然变了脸,更是促狭笑话他,这让张逸远如何能接受? 可他的确才能不够拔尖,之前人脉……因为借着张坚的关系,越来越顺风顺水,反倒是得罪了人。 现在进退两难。 怎么会这样? 这一切都源头,都是因为姜敏那个女人的出现,姜敏,姜敏。 张逸远心里染上了浓浓的嫉妒,他过得不好,凭什么张骁能过好日子,如果他看见自己的女人移情别念,他会是什么样子? 张逸远知道姜敏最初是宋清越的未婚妻,跟张骁在一起,不过是为了他的家庭,亦或是被他纠缠上,如果能有一个像宋清越那样的男人出现在她身边,对她嘘寒问暖…… 张骁这对父子,别的不像,可那用情至深的情种模样,倒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 年后姜t敏的家常菜小饭馆开门了,经营早中晚,早上卖馒头包子豆浆,中午和晚上卖各类家常菜,还有一些油炸食品,每天还有两道大锅菜,四毛钱一份一荤一素的家常盒饭。 刚一开张,就有不少人来吃饭,平价菜馆,收费不高,更有不少油炸点心,来吃的人很多。 价格比大饭店的便宜,油水更足,味道更好吃,还不用大老远跑去饭店吃饭,亲朋好友偶尔来吃一顿,或是哥几个凑钱来下个馆子,都非常实惠。 开业那天,张骁请附近的治安大队长来店里吃了饭,吃得人赞不绝口,“桂花婶手艺真不错呀!不比大饭店的差。” “喜欢就来多吃几回!”桂花婶热情地招呼人,她脸上尽是喜滋滋的笑容,开了饭店之后,整个地方热闹多了,白天一大堆的顾客和她闲聊,人也不闷了。 罗小薇下班后没事,也过来帮帮忙端菜什么的,如果天气好,院子里也摆开了桌子,最好卖的,仍是一些油炸点心,也适合打包带走。 姜敏想着明年照样卖炸泥鳅,有个店里,人家来买也方便。 “桂花婶,咱们再弄点卤猪头肉,普通人家都不知道怎么弄猪头,做的不好吃,价格也不贵,一整个猪头买便宜。” “卤好了之后,将整个猪头肉拆开卖。” 桂花嫂愣了下:“卤猪头肉?哎,你这主意好啊。” 如果不是特殊的日子,一般人家还真不吃猪头,更不会弄,如果能搞到一整个猪头,弄成卤猪头肉,又下饭又好吃,不愁没人买。 现在自己有个店,也不用在屋外顶着寒风售卖,等打响了名气,光是卖这些玩意也能赚不少钱。 “我得想想怎么弄卤料。” “如果要搞卤货,也别就这一种,再弄点其他的边角料,鸡爪子鸡肠鸡胗鸭肠,这些下水料都便宜。” 姜敏点头:“如果要弄这些,跟罐头厂的搞合作好。” 对于罐头厂来说,这些边角料都是不要的,低价处理给员工,姜敏托张骁帮自己跑了下门路,也不贪多,一天弄个几十斤下水料。 这么一来,饭馆子一天营业额可观,最好的一天早中晚能卖出了五六百,普通的一两百,两三百一天,一个月至少能给姜敏带来两三千的收入。 不久,开学了,姜敏回到学校里上课,她发现,从新学期开始,这股变化就是从学生们身上最开始出现的。 南边是开放最前沿,寒假从南边回来的学生,可带来了不少好东西,有些是走私水货,有些是盗版货,还有些是在火车上买的推销二手货…… 其中就有港台歌星的磁带、各种港台电影电视剧的盗版录像带,还有言情和武侠小说,以及各类电子手表和小型计算器。 百货大楼里的手表动辄上百,还需要工业票,而这种电子手表只要二三十块钱一个,价格不等,五颜六色各种形状款式的都有,学生们一个月的补贴就可以买一块。 从沿海来的学生,有的人带了十几个电子手表,就在学校里售卖给同学,赚个几块钱差价。 姜敏瞥见很多人手腕上都戴上了电子手表。 在姜敏的四零八宿舍里,最疯魔的要数睡在李丝陶底下的王雨晴,她的床上堆满了各类小说,言情小说和武侠小说都有,几乎堆成一座山,都可以开书摊了。 第86章 王雨晴看小说到走火入魔的状态,手里一有闲钱,立刻去买书,堆在宿舍里堆不下,又装进纸箱里,塞在床底下。 现在她是班里男男女女中的热门人物,很多人都知道她手里有小说,全都管她借小说。 一本小说她买回来还是崭新的,借出去不过一星期,期间不知道转了多少手,回来纸张都带着印,加厚了一倍,又厚又黄。 “我不外借了,我不借了,你们都把书还给我!”王雨晴戴着眼镜,是班里挺斯文的姑娘,在宿舍里也不爱吱声,不喜欢凑热闹,最喜欢安安静静看自己的书,鲜少出门交际,也没什么朋友。 她看着不务正业的样子,每次成绩又能保持在班里前五名,可以说是天性聪颖。 王雨晴爱看书,她爱买书,看完了之后扔到一边去,之前别人说想要借书,她就借出去了,很多书借出去就不见了,最后还回来也破破烂烂的,哪怕王雨晴脾气再好再沉默,她也憋着火。 现在自己最喜欢的一本小说遭人翻烂了,王雨晴不想把书借出去了。 王师师道:“你早就不该借出去,多傻一姑娘,我听说隔壁系有个聪明姑娘,她也有不少小说,可人家收钱,五分钱出租一天,要在她那里做登记。” 王雨晴嫌麻烦,她摇了摇头,“你们帮我把书要回来,以后这些书我只借给咱们寝室的人,别乱传出去。” “那些男生说话可难听了,还说我们女生爱看’情‘色小说。” “他们那些小说里,那才叫一个……”王雨晴抿了抿唇,现在这些言情小说,无论是武侠小说还是言情小说,里面的内容都叫人大开眼界。 武侠小说里呢,男主角身边莺莺燕燕,行侠仗义破案睡美女,要么掉悬崖得神功一路走上人生巅峰……言情小说里呢,女主角则为爱痴狂,冲破一切封建束缚,爱得无视伦理,爱得天崩地裂。 “这书还挺有意思的。”姜敏翻着一本书打发时间,以前她们没看过杂书,现在草草翻这些言情小说,真是被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和情感纠葛吸引住。 就好比她现在手里这本言情小说,女主一开场就是个结了婚的普通中年妇女,整日为生计发愁,女儿想要参加同学的生日宴会,没有一身拿得出手的礼物,她便翻出了一件旧衣服,故事也就从这场生日聚会开始了。 这女儿在生日宴会上认识一个青年男子,两人开始谈对象,又引出一个有钱老板和他的女儿富家小姐,这老板是青年男子的叔叔,收养了青年男子,并且想撮合这个侄子和自己的亲闺女。 原来这有钱老板才是本书的男主角,在发现侄子和女主女儿谈对象后,原本想要棒打鸳鸯,却在知道女主后态度截然反转。 他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女儿,那是他跟女主的女儿……紧接着故事开始的倒叙回很多年前的山城,男女主相遇,相爱,准备结婚,却又因为误会耽搁……再后来女主怀着孕,等不到男主,另一个痴情男二心甘情愿接盘…… 到了结尾,女主表示自己仍然深深爱着男主,但她不能抛弃为她作出牺牲的男二,于是仍然选择当男二的妻子,男主则上寺庙修行去了。 整本书关系错综复杂,又是认爹,又是发现亲姐妹……在把贞洁看得那么严重的年代,女主未婚怀孕,竟然还有痴情男配心甘情愿主动当爹。 重回七七年 第89节 这跟很多姑娘从小所接受到的思想观念完全不一样,里面的女主为了跟男主在一起,竟然能让古板守旧的母亲屈服…… 刺激,自由,诡异,勇敢…… 还有女主打破贞洁牌坊,守寡后和小叔子在一起的…… 这些书真是带给人无比大的冲击。 先不论书里的做法究竟正不正确,姜敏倒是觉得这些书挺适合她亲妈罗小薇看一看,她妈过去受多了旧观念的熏陶,总怕别人说她一个漂亮寡妇的闲话,这也不敢做,那也不敢做。 看看这书里的寡妇,人家都能和小叔子在一起,她打扮漂亮点算什么?跟陌生男人打招呼热情点又算得了什么? 罗小薇以前还觉得女儿多谈两个对象,就是个“不三不四”的女人,现在再看看这些未婚先孕的,和几个男人同时保持恋爱关系的,爱上小叔子的,同时被三兄弟爱上的……就会觉得过去她以为很严重的事情,对比起来也没那么严重。 鲁迅先生曾说过,国人的想法总是喜欢折中调和的,当你想要开一扇窗户的时候,肯定是不被允许的,而你如果说想要掀房顶,那么这些人又觉得开窗这件事可以好商量,并且愿意开窗了。 这也是同样的道理,书里面的男女主谈恋爱如此轰轰烈烈,那么与之相对比的,普通的男女之间谈对象牵手当众接吻,或者离婚换对象——也变得容易接受多了。 至少没有谈出那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也没有守寡后爱上小叔,也没有同时爱上多个男人…… 姜敏还记得t八零年,也就是明年七月上映了一部电影《庐山恋》,这是 第一部 男女主角当众在荧幕上接吻的电影,在全国广泛播放。 如果说大城市里面的人,先通过录像厅接触到了港台电影,而所有乡镇公社县城的人,则是通过这部《庐山恋》打开了男女风气。 在此之后,男女之间谈对象,当众牵手啊,接吻啊,也变得稀疏平常起来。 “王雨晴,你数数这些书……还差哪本?”姜敏帮忙去找其他系的女同学,追回来了几本书。 王雨晴点了点头:“还差两本,如果找不回来就算了,这些我都不借了。” “收起来,等我自己想看的时候再看。” 王雨晴把书的名字都编成目录,放在蛇皮袋里,再塞进床底下,屋外的阳光照进来,空气里似有若无一股书香气,书的封面花花绿绿的,都是各种青年靓丽男女。 姜敏:“雨晴,你能不能给我推荐几本书,最好是特别出格的那种……越出格越好!” 王雨晴愣了一下,她床上的李丝陶和隔壁床的王师师都愣住了,王师师诡异笑着问: “敏敏,你要那么出格的书做什么,难道你家小张弟弟很保守吗?” “他是不是什么都不懂啊?” 李丝陶道:“看他样就长得挺纯的,而且他们学校都没多少姑娘,全是男人。” 王师师点头:“那估计是了,不会玩儿花样,更不懂说情话,你看,这小说里的主角说话多好听啊。” “敏敏,你们家小张弟弟纯点也好,憨也有憨的滋味。” 姜敏强行压制住抽动的嘴角:“……” 她心想就那个小王八蛋,他还单纯?他还憨?最会玩花样的莫过于他。 这家伙难道还长了一副人模狗样的单纯样? 这可是能哄她不穿衣服坐他腿上弹钢琴的主儿。 “让她开开眼界。”姜敏含糊道,她自然不好说是拿回去给自己亲妈看的,就为了告诉她怎么“掀房顶”,让她知道“开窗”也没什么的。 王师师点点头:“行,雨晴,你赶紧给介绍几本刺激点的。” 王雨晴点点头,从袋子里抽出基本:“这,还有这本都挺出格的……等等,这本女主当众脱衣服做人体模特,是不是太出格了?” 王师师道:“这也不算什么,好像听说国外就这样,国外的白妞都大胆。” “不不不,这还是不要了。”姜敏想到了什么似的,疯狂摇头。 王雨晴道:“她怀了孩子,都不知道孩子爹是谁,好多人抢着当爹呢。” 王师师:“有点离谱。” 姜敏:“……成,你把名字写给我。” “我把书都给你吧,你拿出去。”王雨晴把好几本书塞进姜敏的怀里,姜敏摇头:“我知道名字就好,我去买,还不知道要看多久呢。” 王师师“啧”了一声,李丝陶也“啧”了一声。 “果然还是年轻好。”今年已经二十九岁,即将迈入三十岁大关的王师师无比感叹。 和十几岁的小弟弟谈对象……这种事情,她怎么就没体验过呢,她男人早就三十多了。 姜敏默默不说话,她出了学校,按照书单,在书摊上挑选完了书,坐上公交车回到大杂院,罗小薇这会儿竟然不在家,估计是去家常菜馆那边帮忙了。 “敏敏,你妈最近晚上经常不回家。” “有时候跟你妹就住菜馆那边去了。” “这哪成啊,房子是你爸留给你们的,得好好守着房子。” 姜敏道:“春芳婶,如果给你搬去楼房的机会,你还守着这房子吗?” 高春芳被噎住,其他人哄堂大笑。 “姜敏,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书?怎么花花绿绿的?都是些男女人脸。” “你该不会也看’情‘色小说!” “完了完了,现在我闺女学校那边也完了,女的看言情,男的看武侠,这还要不要高考啦……” 姜敏不搭理她们,打开门回到家里,将怀里的书放下,又拿了两本,背上行李换洗衣服,在天黑前赶去了家常菜馆。 这家开在胡同里的家常菜馆异常火爆,四月的天,京城还有些冷,尤其是夜里,春寒料峭,仿佛让人想起了初冬时节,到了傍晚,头顶阴森森的,让人心寒——然而在看见人声嘈杂的饭馆子时,所有的阴森可怖都消失了。 “敏敏,你来了?” “姐,你来了!” “本来想帮一会儿就回去,没想到这么多人,忙到现在。” 罗小薇和姜雪都在这,姜雪是来打零工赚零花钱的,她现在一门心思想着赚钱了,姜敏叮嘱她要考个大学拿个文凭,姜雪应下了:“姐,你放心,大不了我多考几次。” 姜敏:“……”这个妹妹啊。 她这个妹妹读书的心思不多,尽花在模样外表上了,爱买漂亮的衣服,天天倒腾自己,审美眼光也还不错,将来若是让她去羊城批发衣服来首都卖,估计也是个赚钱的活计。可她还年纪小,总归多读点书好,免得将来遭人骗。 “小雪,我这里拿了几本书,你有时间读给咱妈听,让她看看,多认认字。” 姜雪应了一声,随后等她看见了姜敏手中的书,她的瞳孔剧烈的颤抖,秀气的红唇张开,就连见了鬼似的抽搐抖动,“姐……姐,这可是——” 她把姜敏拉去后间:“姐,这玩意你拿给咱妈看?” 姜敏挑了挑眉:“你在学校看过了?” “我——”姜雪语塞,她当然看过几本,这些书在她们中学女生中也传疯了,人人争相观看,这玩意太稀奇了,大家都没见过。 要知道在过去的那十年中,大家是“谈情色变”,在书上瞧不到任何跟感情相关的东西,大家对男女爱情都是迷茫而陌生的。 那是不可谈的东西,现在却如此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书里,里面的男女主角更是爱得轰轰烈烈,挑战世俗,观念新颖,太刺激了。 “姐,这本——”姜雪指了指那本“守寡后女主爱上小叔子,并跟小叔子生了个女儿”的书,心想这书要是给她妈罗小薇看见,那不得刺激大发了。 这本书的结局还是个圆满大团圆的结局,在历尽千辛万苦后,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么一对有情人。 “就得给她看看。”姜敏拍了拍自己的亲妹妹,跟她解释了一番自己的“折中理论”。 “里面的寡妇做法如此大胆,让咱妈看看,她可能就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太小心翼翼当寡妇,生怕给人说闲话。” 姜雪:“……” 姐姐仿佛说得对? “那行,我去念给咱妈听,等等——姐,为什么不是你去啊?” 姜敏大义凛然道:“明天周六我去见你姐夫,我没时间,你白天有功夫就跟咱妈说说,等会儿晚上你去给她开个头儿。” 姜雪咬着下巴,她心想好好好,亲姐姐把刽子手的活让她来干,真是个好姐姐,她死死咬着下巴,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妈,你想看小说听故事吗?等会儿睡前我教你看故事。” 罗小薇摇头:“什么故事啊,我对那些国家大事经济的,都不太感兴趣。” “妈,很有意思的故事。” 夜里姜敏睡隔壁床,拿枕头捂着耳朵睡过去,姜雪则被桂花婶和罗小薇包抄在中央,罗小薇一副天崩地裂的神情,“天啊,这……这这这,这怎么可以……不要念了,你不要念了。” 桂花婶则催促道:“你说啊,你赶紧说啊,寡妇爱上小叔子,天啊,好神奇,听起来情难自制……他们之后在一起了吗?” 姜雪:“在一起了,还生了个女儿呢。” 罗小薇听着这些话,感觉自己要死了,她窒息了,她呼吸不畅,简直像是把她放在火上烤,一个寡妇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小叔子,竟然还能生孩子,她绝望道:“这不得浸猪笼啊?周围人的唾沫星子都要喷死他们,这还能活下去?” 姜雪:“她的公婆都被他们之间的真情感染了,接受了,还祝福他们。” 罗小薇和桂花婶都瞪直了眼睛,“还祝福他们?” “这还不得人人喊打?” 姜雪硬着头皮道:“他们为了爱情,不怕痛苦,不怕为彼此牺牲,就连死都不怕……周围的人也都想开了,她的公婆也想开了,亲人痛痛快快活着,不比那些死规矩重要?”她的内心在流泪,这是什么酷刑啊,为什么她一个幼小的孩子要经历这些。 姐姐就不怕她长歪么? 不,她现在见过姐夫后,已经对男人的要求越来越高了,想歪都瞧不上。学校里也不是没有男同学追求她,可姜雪都瞧不上。 “妈,婶子t,这就是真爱啊!” 桂花婶:“……”人家寡妇爱上小叔子,爱得轰轰烈烈,还全城祝福,突然就觉得我离个婚也没什么不好伸张出去了。 罗小薇:“……”突然感觉自己是个挺守旧又不开明的寡妇。 一个寡妇,其实喜欢上陌生人倒还不算什么,我的妈呀,喜欢上小叔子! 姜雪道:“妈,这里还有三兄弟同时喜欢女主角的故事,你要不要听?” 罗小薇又喊了一声“天”,她捂着额头,感觉自己要晕倒过去了,这些女主角怎么就那么倒霉?怎么就不能好生生的喜欢一个陌生男人,这又是小叔子,又是三兄弟,又是有妇之夫的……怎么总陷入这种伦理困境,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失了三纲五常。 桂花婶眼睛一亮:“说吧,听个乐呵。” 以前村里也挺多这种乱糟糟的关系,只是大家明面上都不敢谈论,现在说起来,还真是又刺激又猎奇的。 平日里大家的娱乐生活太少了,好不容易有这么多刺激奇怪的故事,三个人说着都不愿意睡觉了。 姜雪也说得起劲:“这个故事也有意思,这男人可坏了……” 重回七七年 第90节 罗小薇原本捂着耳朵不想听不想听的,愣是听了个大半夜,夜里做梦乱七八糟的,她竟然梦见自己成了那个爱上小叔子的寡妇。 第二天一觉起来惊醒,罗小薇先是担忧,后来是欣喜——我不是,我没有! 可她转念一想:我的思想脏了,我已经不是那个干干净净的寡妇了。 等焦急了一会儿,罗小薇又想到,书里面真爱上小叔子的女主角都不怕,自己这个什么都没做,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的寡妇怕什么呢? 我穿身漂亮衣服又算什么呢?我至少没爱上小叔子啊。 见过书里男女主的大胆行径后,罗小薇开始觉得自己大女儿退了婚换男人的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以前她总对这件事避之不及,生怕被人提起——现在想想,也觉得没什么。 她女儿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又没爱上小叔,也没爱上有妇之夫,更没有游走在三兄弟之间犹豫不决…… 得亏宋清越和张骁不是个亲兄弟,就住一个大院的。 罗小薇幽幽地想着,她觉得这些已经都不是个事了。 “小雪啊,咱们看这些书,大杂院里……”罗小薇压下悸动的心,她心里升起了一股暗搓搓的想法,她想让大杂院的人也都看看这些书,让这些老古董家伙长长见识,别一点小事就传闲话。 可这些书又不能由她家传出去,到底该怎么传出去好呢? 姜雪道:“妈,我估计她们也都知道了,这些书都在学生群里传疯了,她们没看过估计也听过。” 罗小薇:“……” 她们三个人看了一夜书,第二天都顶着个黑眼圈,只有姜敏睡得好,照镜子时唇红齿白,头发乌黑光亮,她简单梳洗打扮了,没多久,张骁来这边找她。 “得亏我先给大杂院那边打了个电话,大爷说你没回家,我也不用跑个空,两个地方都不在,你肯定在这里。” 张骁示意姜敏坐上车后座,他要带着自家媳妇儿去自家小四合院逍遥快活去了。 “姐夫,我给你一样好东西,你慢慢看啊!”姜雪鬼鬼祟祟把一个油纸包的东西扔进车筐里。 她也想要姐夫长长见识。 第87章 张骁骑着自行车载着姜敏回两人的小四合院,在路上,他说想搞一辆进口摩托车。 “骑过那玩意,我已经嫌弃这东西了。” 姜敏抱住他的腰肢:“你这话说得真欠揍。” 现在虽然自行车泛滥,可仍有不少人梦想着要一辆自行车,而他却想着换摩托车了。 “有渠道你就买吧,反正你也没什么机会骑。” 张骁勾唇一笑:“谁说没机会了,周末带你出去兜风……我跟你说,车就相当于男人的另一个老婆,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古代也讲究个车马——” 姜敏木着脸道:“你现在是认真跟我说你想纳妾吗?” 张骁失笑:“我可没这么说。” “你说车是你的小老婆!” 张骁:“同不同意还不得看您的意见。” 姜敏伸手在他腰侧拧了一把,她确实不懂男人对车的爱好,在她看来,自行车就挺好了,轻巧方便,省时省力,还能锻炼身体。 像是摩托车小轿车……很多地方都去不了,至少不在学校里横行乱窜,有了也没多大作用。 他们现在还是学生。 张骁骑着车绕过一圈,转进了胡同里,他穿着一身白衬衫,下摆扎进裤腰线里,勒出好看的腰部线条,更显得肩宽腰窄,身姿挺拔。 春日早上煦暖的阳光,如同一条金色的毛毯,从天上倾斜向下铺,张骁的白衬衫金灿灿的,肌肉的纹理在底下若隐若现。 姜敏遮挡住头顶,天空是一片蓝白色,望不见太阳,东边白光大亮,逼得人睁不开眼睛,只能背着光,看着自己的影子在西边倒垂。 “擦鞋喽——” “南边来的电子表,要不要?” “南边来的牙膏牙刷。” “片仔癀珍珠霜,给对象带一盒呗。” …… 原本就不宽的胡同儿,这会子充斥着各类大大小小的路边摊,有人怀里一个背篓,装满了货物,来来回回兜售,有叫卖声,有小孩子打闹声,有讨价还价的声音,满眼都是鲜活的气息。 只能说,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开放经济后,大家想尽一切办法买卖赚钱,各式各样的小摊铺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有些居民区地段,很自然地形成了小市场,有的是白市,有的是夜市。 两人回到小四合院,这边安静些,远离小市场,听不见喇叭声,姜敏踏进门槛,突然感觉头顶一凉,像是有水滴坠落,可屋外仍旧是明媚的阳光。 “哪来的水滴啊,遭了,快进来,真下雨了!” 天公不作美,在这样的大好春光中泼洒细雨,张骁把自行车停好,和姜敏一同进屋避雨。 这样的雨来势迅猛,不一会儿,雨点越来越急,从细雨绵绵变成了骤雨打芭蕉,檐角的水流汇集坠落,密如珠帘。 “一边太阳,一边下雨,这雨下不久的——”姜敏原本还在窗户边看雨,想着春雨贵如油,下一秒,就被身后的男人抱在怀里。 无须多言,屋外的雨声如诉如泣,屋内的声音同样如此,春日娇啼的鸟儿,也比不得情人在耳边的呢喃。 姜敏再一次醒来,屋外的雨竟然还在下,天阴了下来,苍穹是深邃如渊的灰蓝色,雨水淅淅沥沥,浅浅的噪声,叫人听着犯困。 而在此时,她又好像听见了不一样的声音。 姜敏推开门,发现不远处的张骁竟然在长廊之下弹琴,她好奇地走过去,长廊外垂着一道道细雨珠帘,栏杆被雨水打湿,迸溅的水花如落地的珍珠一般散开。 那是一架黑漆七弦琴,远远看去,像是碧波湖上的一叶扁舟,张骁一手按在弦上,另一只手弹奏出声响,曲调清幽,余韵无穷。 与琵琶古筝那一类清扬活泼的音色不一样,古琴声像是一位沉淀的老者,曲调缓慢,却一声声带着独特的韵味,仿佛在人的胸腔里回荡。 天地为之一静,姜敏静静地站在那里,周围的杂声在这一刻仿佛都消失了。 她听了一会儿,觉得此情此景最适合听琴煮茶,只是可惜了,她本人晕茶。 于是姜敏拿了一瓶北冰洋汽水来,咬着吸管听男人弹古琴,这也算是中西合璧? 和弹钢琴时候的张骁相比,弹古琴的他又带上了一种古式文人的风雅,让姜敏不自觉想起两人初见的时候,他的眉宇精致漂亮,隐约带着一丝书生气。 如果他出生在古代,大抵就会是这样的一个优雅贵公子。 然而这样的才艺天赋,他却有一颗喜欢打架玩儿枪械的心。 最终长成了这么一位……一米九的壮汉。 张骁弹完了一曲,姜敏也不知道他弹得好不好,下意识鼓掌,她在他身边坐下,好奇问道:“你还学过古琴?” “没怎么学过。”张骁摇头,除了小时候碰过几次,大了没机会了,这也属于某种封建糟粕。 姜敏奇道:“那你怎么会弹?” “一通通万物。”张骁眨了下眼睛,他自小学音律,而乐器这种东西,只要学精通了某一门,对其他的乐器也极容易上手,样样都能会“一点”。 乐器如此,绘画亦是如此。 姜敏撇撇嘴:“怀疑你在驴我。” “你怎么突然想练古琴了?” 张骁t淡定道:“无聊,陶冶情操。” “想学吗?教你。”只需要亿点点学费。 姜敏果断拒绝:“我不学。”坚决不交惨痛的学费,别又哄着她脱衣服,她怎会不知道这狗男人的套路。 姜敏说着,打开了妹妹塞过来的油纸包,里面竟然是一本武侠小说,张骁在那边弹琴,她则坐着看武侠小说,很是应景,只不过看着看着,姜敏的脸如黄昏的云霞般染上绯红。 如果说言情小说里,女主是和各种禁忌的男人谈对象,而武侠小说里,则是和各路美人一夜风流,里面某些描述片段无比详细,后面更是花样百出。 ——姜雪那个死孩子,她竟然看这些! 姜敏心里憋着火,看得心头燥热,还有几分不好意思,然而故事情节又着实吸引人,她原本合上了书,这会儿又打开了。 言情小说里曲折催泪,男女主人翁历经坎坷,而武侠小说的主角则是快意恩仇,让人看得心头畅快,舒爽无比。 看了一页还想继续看下去,痛快。 忽略掉那些睡美人的片段,以及某些男女调情的片段……还是可以看下去的。 “姐姐,你还没看完?”张骁蹲在一旁问她。 姜敏立刻合上书,她觉得这书千万不能给张骁看,免得污染了张小弟弟,让原本就不白的幕布,更加多添了几道乌黑。 里面那些情趣……那些描述,还是别让他学了去。 “回去我就骂姜雪,她看得什么书。” 张骁大马金刀坐在地上,听自家老婆痛骂亲妹妹,一言不发。 姜敏狐疑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眸子越发疑虑,她试探道:“你是不是在学校里看过了。” “我每天从早忙到晚。”张骁望着放晴的天际,这会子雨停了,碧空如洗,空气清新澄澈。 姜敏逼问他:“你是不是看过了?” “咳——”张骁揉了一把脸:“我们学校里不准看这些东西。” “你看了对不对?”姜敏目不转睛盯着他。 张骁淡定道:“我收缴了几本,这种违规的邪书怎么可以出现在伟岸正直的公安大。” 姜敏去掐他的脖子:“你绝对看了!要不然你发什么羊癫疯要弹古琴。” 这类武侠小说后遗症数见不鲜,普通人没那么本事,只能玩儿木剑,吹吹笛子,什么判官笔六指琴魔的,想当也当不了啊。 张骁倒还是能弹弹古琴,畅想一番武侠小说里内功深厚,琴声杀人的豪爽霸气。 “女侠饶命。” 可怜某一米九的大汉,狠狠地被身边的娇俏姑娘拿捏住,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 姜敏摇摇头松开他,好奇问道:“你觉得我在武侠小说里是什么样的女侠。” “你大概就是妄图称霸江湖的野心美人。” 姜敏:“……” 重回七七年 第91节 她眯着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我靠美貌,睡遍整个江湖?就跟那书里的妖女一样?试图统领所有江湖豪杰,谁都跟我有一腿?然后他们抢着给我肚子里的孩子当爹?” “我不费吹灰之力当上了武林盟主。” “敏敏!”张骁被她口里的话给气糊涂了,他严厉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究竟看了些什么书?” “你从哪看来的?抢着给……给你肚子里的孩子当爹?”张骁简直要疯了,他未来的孩子就一个爹,姓张,名骁。 姜敏咳嗽一声……这不是把言情小说和武侠小说结合了一下嘛。 姜敏给身边的张小弟弟科普了一下如今市面上流行的言情小说,听得张骁头顶天雷滚滚,他坚定道:“这种邪书就不该进校园。” “你肚子里的孩子,只能有我这一个爹。” 姜敏失笑:“你看你,还上纲上线。” “你刚还说我是妄图称霸江湖的野心美人呢,我靠什么称霸江湖?我有那么大的野心么?” 张骁笑着从背后抱住她:“你控制打手,比如说我,姐姐,你让我去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我给你扫清前路。” 姜敏:“……”真特么邪性。 她揉了揉男人毛刺刺的脑袋,此时太阳宛如醉酒般睡了一觉又出来了,橘黄的光晕撒开在他的脸上,那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蛋变得更加成熟迷人。 看得人心神一荡。 张骁瞧了眼时间,趁着在回学校之前,又将人拦腰抱进屋,姜敏双手交叉,环住他的脖颈,想着小说里那些花式睡美人的详细描述,暗骂一声,男人果然都是些色胚子。 张骁临走前,回头一看,便是一副海棠春睡图。 他眼神里带着腻死人的笑意,系上衣领扣子,俯身替她捏好被子,在她脸颊边上吻了下,动作轻柔关上了门 姜敏没睡多久,起来吃了点东西,继续看小说,倒是在深夜前看完了,只看完了这第一册 ,后面没有……姜敏躺在床上,难受得抓心挠肺,虽然这个男主角是个好色的王八蛋,可剧情呢?接下来的故事呢? 第二天一早,姜敏天没亮醒来了,她觉得武侠小说真是罪恶无比,言情小说还好,篇幅短,一会儿就看完了,而这类武侠小说,看完了一册,只不过看了一部分,她还想看后续。 她骑车去找姜雪,问她要后续。 姜雪贼兮兮问:“姐夫看了怎么样?” “他没看,我看了。”姜敏脸色不好在亲妹头上敲了下,“你平日里看得什么书啊?就不能专心点在学习上吗?” 姜雪吐了吐舌头。 姜敏说了她一顿,又把所有续集带走了,姜雪在后面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姜敏也给她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姜敏拿着书回到小四合院,这会儿张骁还没到,她随便吃了个肉包子,继续看自己的武侠小说。 “哐哐哐——”院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还有几道纤细的女声:“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吗?” 外面显然有好几个人,女声最明显,可能是一队人马。 姜敏放下手中的武侠小说,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院门,外面站着三男三女,最中间的那个,姜敏还见过面,正是之前邀请她参加诗社的中文系三朵金花之一的林妙宜。 她仍然穿着一身豆绿的外套,头发披散下来,小巧玲珑的瓜子脸,眼皮很薄,喜欢抿着唇看人,有股纤薄之感。 她们中文系的三朵金花,一个赛一个的瘦弱,林妙宜是最瘦的那个,哪怕她穿上旗袍,都不会给人任何性感的观感。 “是你们?” “是你!姜敏!法律系的姜敏!你你你……你住在这里啊?” 姜敏这才得知,她们一伙人都是春风诗社的人,诗社的成员不仅有北大的,还有其他好几个高校的,也有不上大学的社会人士,大家因为“诗”结缘,以“诗”会友,经常集会举办活动。 上次林妙宜来邀请姜敏被拒绝后,他们诗社的人重新凑了些钱,租下了一间四合院,专门用来举办诗社的活动。 她们昨日听说有人弹奏古琴,就在这胡同里,回去之后有些人商量着,去找找是谁在弹奏古琴,“她”的琴艺极好,想要邀请她来参加诗会。 他们吟诵古诗时,边上能有佳人弹奏古琴,那简直不知道是何种醉人的场景。 于是他们寻着路来找人,来的时候,他们也曾想过这位弹琴的会是年老的妇人或者是个老大爷,如果是长者,他们能拜师学艺,如果是年轻人,则可以交为朋友,邀请她参加诗社活动。 他们曾幻想过无数,却没想到一打开门,竟然是熟人,是北大法律系的姜敏。 “姜敏,昨天的古琴声是你弹奏出来的?”戴眼镜瘦长脸的男人连忙问道。 林妙宜一双眼睛幽幽盯着姜敏,一言不发。 姜敏含糊道:“是我家传出来的古琴声。” “你会弹古琴?你怎么不早说啊。” “姜敏同学,我们再一次诚挚地邀请你,来参加我们诗社吧,我可以专门为你写几首诗。”一个带着金色圆眼镜的国字脸男人自信又激动道,他可是在诗社里备受欢迎的大才子,同时画得一手好画。 林妙宜那拉高的嗓子开腔道:“我们诗社的人个个都有才情,你竟然会弹古琴,我允许你加入我们诗社。” “太好了,姜敏你加入吧!咱们以后周末可以约在一起玩了。” 姜敏:“……” “我不参加你们的诗社,我周末没空。” 几个人脸上皆是一怔,林妙宜旁边鹅蛋脸的女生道:“t你难道没看过言情小说吗?我们跟小说里人物一样,大家举办诗会画展,以才会友……这不是青年人最痛快的事情?” 姜敏嘴角一抽:“未婚先孕,抢着当爹?” 林妙宜的脸一下子黑了,骂了声:“淫者见淫。” “姜同学,你的思想不正确,你太古板了,你只看见了书里猎奇的一部分,却没有瞧见书里面属于青年人的自由,真挚,热情,那是对真情的向往,是对神圣爱情的崇拜。” “你这辈子曾有过那么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吗?” “你知道爱一个人,为她奉献一切是什么感受吗?” 姜敏:“……”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眼前这些人,跟宋清越是同一类人,嘴上总是说得好听。 “我有对象了。” 林妙宜表情不悦,她虽然不喜欢其他人口中谈论的爱情,可她对姜敏的不识好歹感到不忿,拉着嗓子道: “我们诗社里人才辈出,琴棋书画等等古今风雅事都各有擅长。” “你只有加入我们,才能认识这么多有才情的青年伙伴。” “若不然,你就终日只能与莽夫为伍。” “你说谁是莽夫呢?”姜敏哭笑不得,眼前这群人,别的才情目前没看出来,个个倒是无比自信,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一个尖瘦脸女生道:“还不就是你那个一米九的对象,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空长个子不长脑子,你喜欢上这样的人,又怎么能感受到才学艺术的美妙。” “徐杨林这样的大才子,他会写书,会作画,会弹钢琴……他会好多好多东西,他才是值得女人喜欢的男人。” “姜敏,你怕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有人在你面前弹钢琴吧,不知道他弹琴的时候有多么迷人。” 国字脸金边圆眼镜的男人扶了扶自己的眼镜鼻架,他没有说话,只是嘴边噙着浅浅的笑意,他就是徐杨林。 “我的对象不是莽夫,你们这些人自己玩儿去吧,我要关门了。”姜敏都懒得跟她们打嘴巴仗,还不如回去看小说,“再乱说话,我往你们脸上喷水赶人了啊。” “姜敏,你的对象来了。” 姜敏偏过头,其他人也跟着转头。 春日的早晨,阳光温柔地披拂在房顶和檐角上,反射出璀璨耀眼的光,胡同里因着墙面阻隔,地面阴阴的,角落里开着几朵花,一米九的男人大步流星走过来,背后映着春光,他比墙还高,暖阳照在他头顶上,他仿佛是携着光走来。 张骁走到姜敏的身前站定,“敏敏,他们是谁?” “有两个大学校友,还有的则是她们诗社的人,她们在附近租了院子搞活动。” 徐杨林摸了摸鼻子:“这位是公安大的同学吧?我帮舒湘道歉,她刚才说话是不留心的,莫要见怪。” 张骁看向姜敏:“刚才说什么了?说你了?” 姜敏:“说你是个莽夫,说我终日与莽夫为伍。” “我是莽夫?” 尖瘦脸舒湘道:“你有自知之明就好,你怎么能比得上徐杨林这样的大才子。” “才子?怎么样才算是才子?不如咱们来比比才艺?” 第88章 张骁的话刚一出口,另外六个人全都愣住了,舒湘甚至觉得好好笑,“你确定是比才艺,不是跟你这个大块头比武?论打架,我们一堆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你。” 徐杨林推了推眼镜:“同学,我们都是文化人。” “文化人的事,有文化人自己的道理。” 张骁挑了挑俊眉:“那你们的才艺指的是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舒湘不客气道:“你对象会弹古琴,那你会弹钢琴吗?” 姜敏:“……” “会。”张骁点点头,他稍稍挪了下位置,头顶照着一缕光,有些灼热,温柔的阳光倾斜在他身上,他微微眯了下眼睛,皮肤细腻而有光泽。 也正在这时,其他人才抬起头注意到他的脸和五官。 这么个“大高个”出现在眼前,让人注意到的只是他的身高和他胸部以下的位置,很少有人仔细看他的脸,因为仰着头看人脸很辛苦,也不太礼貌。 林妙宜和舒湘三个女的,才注意到男人的五官很精致,初看之下,只觉得这个“大高个”三庭五眼端正标准,细看才发现他的眼睛、鼻子、嘴唇都非常精致漂亮,脸上皮肤光滑,没有任何坑坑洼洼的地方。 这样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看不见任何粗糙的毛孔,只有细腻的纹理和流畅的线条。 好奇怪,竟然能从一个男人身上看出“漂亮”两个字。 几个姑娘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加重了,林妙宜抿了抿唇,她们这些姑娘,绝不是肤浅的人,诗社里的才子,几乎没几个长得特别好看的,而大家都不注重皮相,只是因为对方的才华而崇拜他。 她们诗社倒是有一个标志的男人,生着一双狐狸眼,可惜是个绣花枕头,肚子里没几点墨水,只有肤浅的人才和他聊天。 “你真要去跟他们比?那就比钢琴吧,哪里有钢琴?”姜敏询问道。 张骁道:“附近的少年文化宫有,去借用一会儿是可以的。” 徐杨林:“这……” “老徐,你就去跟他比比吧,你钢琴弹得那么好。” 重回七七年 第92节 “是啊,就比一比吧。” 徐杨林点头答应,一行人去附近的少年文化宫,姜敏坐在车后座,抱住男人的腰肢,吹着细细的春风,突然意识到这是难能可贵的早上。 以前这家伙总是抓紧时间把她往床上拐,等有空闲都到下午了,姜敏极少在这样早上清浅的阳光下瞥见张骁的样子。 他在浅金色的阳光下,衣袖被调皮的春风扬起,侧脸精致而漂亮,下颔线条干净利落,鼻梁又高又挺,被她描摹过多少次的眉眼,这会儿还是那么好看。 原来他还是曾经的那个少年。 果然,好不好看还是比较出来的,姜敏近距离看习惯了对方的脸,尤其是他的呼唤和呢喃,以及在她耳畔低低的吼声,隆起的喉结,性感的胸肌线条……极少次这么保持中等距离的欣赏日光下的他。 再看看被林妙宜等人奉为才子的几个,转过头重新看张骁,只觉得他更好看了。 姜敏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变好了,她暗暗唾弃自己,你真是个肤浅的女人,看见俊俏的男人就心潮澎湃,还想和他做人生大和谐的事。 赶紧比完了回去做那档子事吧。 姜敏不自觉蹭了蹭他的背脊,没想到,某一天更加心急火燎的会是她自己,实在是美色难以抗拒,就想看见他动情时候的模样。 文化宫是个如同体育馆一般大小的两层建筑,分作许多活动室,有少儿舞蹈室,唱歌班,演讲班……还有许多音乐班,张骁找到了负责人,就说自己是大学生,想要借用文化宫的钢琴。 负责人听说他们是北大一类高校的大学生,欣然答应了,还说让老师学生一同欣赏他们演奏钢琴。 “大学生,天之骄子啊,孩子们的榜样。” 他们到了钢琴演奏室,这里面仍然是老式的布局,华丽的水晶灯下,一架优美的钢琴,拉开大红色的帘幔,白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黑白琴键熠熠生辉。 一行八个人站在钢琴边上,负责人微微一笑,不多久进来三个老师和几十个学生,不仅有音乐班的,更有其他美术班和朗诵班的,听说这里有北大的大学生,个个凑过来看热闹。 一排排红领巾绕了一圈又一圈,年轻的孩子们越来越多。 徐杨林看向张骁,发现他怡然自得,只是稍微低眉敛首卷了下衣袖。 林妙宜等人则是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的钢琴,文化宫用于表演的演奏钢琴真漂亮啊! “这钢琴真的好漂亮啊!” 姜敏注视着那钢琴,同样也觉得无比美丽,她怂恿看了眼自家男人,你上去弹一弹吧,不亏,这么漂亮的钢琴,可惜了自己没有把家里的照相机拿来,就应该拍照留影一份。 “你们谁先来?” 徐杨林看了眼张骁,张骁出声道:“我来吧。” 不远处的孩子们被老师要求止住了声音,好奇地看着前方一米九的男人,这样的身高,对他们来说,如同一座小山一样,平日里哪里见过这么高的男人。 张骁在凳子上坐下,双手放在琴键上,手指翻飞,简单试了下音色,接下来都是流畅的钢琴曲,乐律飞扬,整个演奏厅都仿佛震颤了起来。 原本吵闹的孩子们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全都被这钢琴曲吸引住了心神,负责人和几个老师脸上流露出诧异和惊艳的神色,老师连忙问道:“t这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吧?是要演出排练吗?” “这样的水准,怎么会来咱们的少年文化宫?” 负责人微微一笑:“好像说是同学之间的友谊比赛,这北大的学生,还真是卧虎藏龙。” “天,他竟然不是音乐学院的!这,这怎么可能啊,他应该去演奏厅,不能埋没了自己的才华。” 姜敏听着女老师小声的话语,心里补了一句:他甚至都不是北大的,而是公安大热爱格斗擒拿枪械的战斗选手。 他这样的人,如果伤了手,那真是太可惜了。 姜敏一边想着,一边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听着耳畔的钢琴曲,她感到很不好意思,因为张骁这家伙有够自信的,他弹得并不是什么名家之作,而是他自己创作的钢琴曲,对,这曲子就是那一首,写给她的表白恋爱曲。 这样表达爱意的钢琴曲,竟然在两年后当着众人的面演奏出来,这不就是明晃晃对着她表白。 玩艺术的都大胆,姜敏可算是领教透了,等曲调弹到最高潮的部分,姜敏想起了自己曾经交学费的日子,一张清丽卓绝的脸染上了绯红,宛如春日里翩飞的粉樱。 她陷入钢琴曲里,回想起这两年来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过去两年了。 他的爱意,他的钢琴曲依旧是那样的炙热,像是从身体里掏出来一整个心脏,当着众人的面,向她证明自己对她的爱有多么的炙热浓烈。 他的钢琴技巧比两年前更加娴熟,感情亦是更加的充沛,比过去少年时的一腔热情,更多么几分你侬我侬的缠绵缱绻。 天,这还有这么多小孩子在呢。 简直是带坏小朋友。 姜敏仔细聆听着这首爱人的表白曲子,早就忘记了什么才艺比试,她听到最末尾,张骁竟然临时改了一段旋律,这段旋律很梦幻,像是春日阳光正好,情人之间站在花雨底下,相依相偎。 天上白云漂浮,树梢懒洋洋地在红墙白瓦里投下一缕缕影子。 一切都很美好。 同时,一曲完毕,余韵悠远,一下子把所有人的心神从充满迷梦甜美的幻境中拉扯出来,惊觉自己原来在演奏厅里。 不需要老师们的指引,孩子们自发响起了热烈轰动齐刷刷的掌声,那掌声既整齐又响亮,响了好久,都依然还有人在鼓掌。 “大哥哥!你再弹一首呗,你是新来的音乐老师吗?” “你弹得曲子真好听,你要是教钢琴,我也要来文化宫学钢琴。” “……” 胆子大点儿的小男孩小女孩已经围过来了,像一团团烦人的白云,东一团西一团的将中央的太阳阻挡,叽里呱啦下起了倾盆大雨。 老师们在一旁摇摇头,徐杨林回过神来,他的脸色煞白,听完了这一首钢琴曲,他的心神从紧张变成了绝望,又成了现在心里拔凉拔凉的状态。 有这样的演奏在前,他继续上去弹奏,这难道不是丢丑吗? 林妙宜和舒湘不可思议看着如群星拱月般站在孩子堆里的张骁,难以想象眼前这个优雅如同贵公子一样的男人,自己之前竟是瞎了眼了,才将他说成是莽夫。 有音乐老师问:“他弹得是什么曲子?” 林妙宜几个人看向姜敏。 姜敏沉默了几秒,不太好意思吱声,“不是什么著名的曲子。” “一定是哪个名家大作吧,能写出这样复杂的旋律,非得是个知名音乐家不可。” 林妙宜咬着下唇,拉开嗓子问:“姜敏,这是什么曲子,我回去再听听。” “是啊,这曲子太好听了!” “——叫《敏敏》。” 这不是姜敏开口说的话,她偏过头一看,张骁迈着长腿走过来了,顺带回答了林妙宜的话。 孩子们重复张骁的话,“叫敏敏,哪个敏敏呀?名字好奇怪。” “敏敏?为什么会叫这个?”音乐老师更加奇怪,难道不该叫某大调多少多少篇章,或者什么什么奏鸣曲吗? 姜敏的脸都要烧红了,就好像是黄昏时分的火烧云,美丽而绚烂多姿。 这男人还嫌她烧得不够厉害,指着她道:“她就是敏敏。” 一排排小人头就如同会动的兵马俑似的,一齐转头看向她。 姜敏全身一震,随后连忙摇头,“我不是敏敏,我不是敏敏。” 张骁忍俊不禁。 “姐姐,你脸好红呀!” “你的脸就像是红苹果一样,又红又大又漂亮,好想让人咬一口。” “姐姐,你好漂亮……” 姜敏真是受不了这些孩子们的甜言蜜语,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别开玩笑了,这到底叫什么名字。”林妙宜看着前面站着白光中的年轻男女,他们被一群孩子包围着,虽然遮住了下半身,可他们两人身材高挑,这些矮小的孩童,更衬托出他们的身材颀长。 窗外白光泼散进来,像是蒙了一层轻薄的纱,姜敏穿着白套衫和格子纹外套,脖颈修长,白皙的脸颊浮上红晕,像是新剥出来的粉荔枝,晶莹剔透,芳香四溢。 旁边的男人身材高大,挺直的鼻梁,纤薄的嘴唇,侧脸的轮廓好看的不可思议。 两人站在一起,无疑是很登对的男女,可看在此时的林妙宜眼中,却是那样的让她心烦和碍眼。 “《敏敏》,这是我曾经为我的爱人写的曲子。”张骁那一双桃花眼眨也不眨地看向眼前羞红了脸色的爱人,敏敏姐姐每次都说自己脸皮厚,可这浮上来的红晕,怎么都藏不住。 姜敏难堪道:“都说了是专门为我写的,你也别再当众演奏出来。” 臭不要脸的,说好的是比才艺,却当众借曲子表白的狗男人。 睡都睡过一年了,都是老夫老妻了,还搞这些东西。 “你们最近女生不都爱看那些言情小说,我说不出小说里那些动人的情话,这曲子里面全是我对你的表白。” 天啊,姜敏简直要眩晕了,她心想言情小说害死人,她并不需要这么浪漫的桥段和告白场面。 她并不想当小说女主角,有这样大好的春光,与其被别人旁观着,不如回家私底下去玩“交学费”的游戏。 “够了够了,你够了啊,有些事情回去再说。”姜敏扯扯他的衣袖。 旁边的小胖男孩大声道:“姐姐,你是害羞了吗?” “这个大哥哥喜欢你?” 姜敏呼出一口气,绝望的想到小孩子们真要命。 鹅蛋脸女生问姜敏:“这是他给你写的,你们谈对象的时候?” 张骁笑道:“谈对象之前,我跟她说过好几次喜欢她,她都不信。” “我写这曲子的时候,她都没答应我。” 姜敏哄他:“你别再说了啊。” 张骁勾唇一笑,作为一个已经谈对象成功的“成功男士”,他挺愿意跟人分享自己当初的恋爱细节。 “你呢,现在上去演奏吗?”张骁记起了两人的比试。 徐杨林的脸色难看,“对钢琴我只是略懂一二,就不上去献丑了,我更擅长绘画。” “绘画,那么咱们来比画,你擅长什么?素描?油画?” 林妙宜高声问道:“难道你还会油画?” “我这样的莽夫,对什么都是略知一二。”张骁笑了笑,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漆黑的眼眸亮如星辰。 姜敏见他那副样子,真想去踩他一脚,臭显摆的,你能干你了不起啊。 “不止呢,他会很多画,素描水彩都不错,花鸟山水也擅长,不过我觉得他写得最好的还是书法。”姜敏微微一笑,说起自家对象来,并不吝啬于夸奖。 张骁的琴和画都不错,只是太过于让她难堪,画多了自己让她腼腆,与这些相比,张骁的棋艺和书法更值得拿出手,尤其是书法,写得磅礴大气,很有自己独特的风骨。 听着他俩聊天,徐杨林汗流浃背了。 “你真是个才华横溢的男人。”徐杨林这会儿只想岔开话题,他主动邀请道:“不如你和姜敏一起加入我们诗社,咱们以后再互相切磋才艺。” 重回七七年 第93节 “谢谢,不用了。”张骁微微一笑:“你们只需要知道我媳妇儿她眼光好,对象不是个莽夫就行了,咱们还是咱们的事,你竟然不愿意比试,那我就当是你输了啊。” “我赢了。”张骁冲着姜敏眨了下眼睛:“你对象又打了一场胜仗,这可不是在格斗场上赢下来的,厉害不厉害?” “少得意了。”姜敏拉了下他的胳膊,“咱们回去吧,别在这耽误事了。” 她示意张骁俯身,自己凑过去在他的耳畔小声道:“你难道不想我给你交学费吗?” 张骁的嘴角仿佛要裂到耳根去,那笑意怎么都压不下来,他的眉梢眼角都是笑,哑着嗓t音慵懒道:“记得你说过的话,要交的可不少哦。” 姜敏心想我出去后再踩你一脚。 林妙宜眼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俏丽的瓜子脸上,表情更加难看了几分。 姜敏,姜敏,姜敏……她竟然找到了这么好的一个对象,长得又高又俊,又会打球,又会弹钢琴,会书法,会画画,听说还是公安大的学生会主席,上一个学年拿了不少荣誉,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而姜敏有什么?她就是长得漂亮些,当过篮球队队长,是体育部的部长,开学时还被称之为女侠——天,她才是莽女吧! 昨天弹古琴的人肯定不是她,是张骁!是了,这女人根本就没承认自己会古琴。 林妙宜狠狠地抓紧了掌心,姜敏一次次的拒绝,她何德何能? 鹅蛋脸一脸羡慕地感叹道:“姜敏她对象真好,果然是法律系的系花啊,很多人都觉得她是咱们学校的校花,我觉得也是,她真漂亮,人也有眼光,找的对象也好,简直是牌面啊。” 舒湘抿了抿唇,鹅蛋脸又继续小声说:“听说他们这种平日训练多的,那个也很厉害……” “姜敏可真是好福气啊,我要是能找到这么个对象就好了。” 舒湘哼了一声,却也不得不承认鹅蛋脸说得对,人家就是好福气。 “林妙宜也没比她长得差,就是身材差了点,谁让那个姜敏胸大屁股大呢,当初篮球赛那会儿,那些男生不都是为着她身材去的。” “你没看那些武侠小说里描述的……男人都好这一口。” “西语系的那个身材也不差啊。” 林妙宜的眼光闪了闪。 * 姜敏回去之后,交完了学费,后悔,怎么想都后悔,倒不是因着交学费的事,而是发现自己的宝藏都被别人看光了。 她为什么要让别人知道她男人多厉害多有才艺?为什么要让外人听见他为她写的表白曲? 怎么想都难受。 只能说言情小说害人! 傍晚张骁送她回学校,下了车,发现自家媳妇儿那张绝色的脸蛋上还是皱巴巴的,看得他喉结不自觉滚了滚,只觉得喉咙干哑异常。 媳妇儿今天太热情了,也让他招架不住,偏偏他还最喜欢看见她皱着眉头,眼睛带着薄泪,好像强忍着什么痛苦时候的表情。 张骁暗自唾弃自己,这才两年,他曾经一个大好少年,怎会堕落如此。 还说爱她,还说见不得她掉眼泪…… 只能说武侠小说害人!不是他这样,而是全天下的男人都这样。 第89章 黄昏暮色灿烂,四零八寝室里却尤为热闹,姜敏推开宿舍门,王师师等人立刻看了过来:“怎么?你们家张小弟弟看了书什么反应?” 姜敏面无表情摇了摇头。 王师师等人自觉没趣,只得遗憾叹了一口气,王师师跑上前关了门,她小声道:“敏敏,周五要不要跟我和李丝陶一起去看样好东西。” “什么?”姜敏疑惑着问。 王师师递给她一张票,上面写了个录像票,盖了红色的章印,还有编码,姜敏立刻回过神来,原来是那种录像票。 这个年头,率先富起来的人,已经能买得起电视机和录像机,光是这两样东西,动辄加起来就得两三千,哪怕买个最最普通的黑白电视机也要个六七百,进口彩电要两三千…… 可若是有了电视机和录像机,再加上南边流入过来的盒式录像带,就能播放港岛那边的电影和电视剧。这类盒式录像带是可覆盖的录像带,随时能覆盖上新鲜的内容,一盒录像带要两三块钱乃至十块钱左右,价格不等,全看贩子怎么卖。 越早进入,大家没看过的录像带片子最值钱,有的能炒到十块钱甚至几十块钱,等到看过的人越来越多,这片子的录像带就不值钱了。 有钱人家早就有了电视机,又买了录像机,再买十几盒磁带,在家里邀请亲朋好友看外面的电影电视剧,成为一种惹人羡慕的时尚。 这种往往只在小部分人之中流传,大多只是邀请单位大院的小孩朋友来家里看录像带,不会向外流传。 然而有些录像带买的多了,寻思一盒录像带两块到五块钱,只看个两三次太浪费,有些厚着脸皮的,就开始对外出售“电视机票”。 一张电视机票几分或者一两毛钱,大多卖给小朋友,可以每天夜里上家里看两小时的电视或者录像。 这类家庭电视机票流行过一两年,不过都是小打小闹,普通人家没有买录像带的渠道,也买不起太多,不懂挑片子。 “这种录像带票,是去哪个人家里吗?”姜敏佩服这些有才华的人,这才多久啊,就已经想出了这种赚钱的法子。 王师师摇摇头:“不是,就开在学校附近不远的一间老旧平房,这地方以前是个仓库,被这老板想办法隔开了,放了好几台电视机……听说他家录像带特别多。” “两毛钱一张录像票,能看一个半天,早上和下午随时看,还能看通宵,通宵要五毛钱,特别划算,有的人已经去看通宵了。” 这样仓库改成的隔间中,放了七八台老旧电视,不同的电视放不同的电影,只要买票进去,随便去哪个电视前看,放得都是不一样的内容,随到随看,两毛钱能看半天,五毛看一个通宵。 每天清场三次,早上清走通宵的,中午清走早上场的,傍晚清走下午场的。 “很多人为了看得值,一早守在那里……看通宵的太值了,听说这周末不少人去看通宵,五毛钱一夜,可划算了,好多有意思的电影。” 一般人上电影院,也要个一毛两毛的电影票,而在这里,两毛钱就能看一个上午,少说也能看两部电影,若是中途不喜欢了,还能去看其他的,比电影院值多了。 至于五毛钱的通宵夜晚场合,那就更值了,只要不睡觉,六七场,七八场电影都能看过来。 王师师找姜敏一同去看个下午场,“听说有很多好有意思的搞笑电影。” “对,丽丽她们说看了个街上抢新郎的,不光男主上街被抢回家好几次,就连女主角女扮男装上街,都被三家人抢了回去,最后他俩在公堂上相遇,各有各不同的官司,全被其他人争抢着说是自家的女婿……” “还有个僵尸的……可吓人了。” …… 姜敏点了点头,决定跟她们周五下午去瞧瞧这个录像仓库。 她重生前并没有去过这样的地方,听过里面人多嘈杂,罗小薇担心是不正经的地方,她一个年轻漂亮有未婚夫的姑娘,怎么能去哪样的地方? 万一学坏了怎么办? 自从武侠电影和武侠电视剧以及各种**题材的电影出现后,进入八十年代以来,社会风气和治安越来越差,大家都崇拜电影里面以绝对力量获胜的主角,在现实里同样一言不合就开打。 八二年时,就有不少逞威风集结打群架的,还有男人争女人的,当场斗殴,杀人,潜逃。 不过姜敏对这种地方挺好奇,便决定去看看。 周三下午没有课,姜敏选择回了一趟大杂院,他们大杂院里很热闹,听说前院的周家在胡同里卖起了电视票,看电视要收五分钱,夜里就把电视放在前院,吸引了一大波人来看电视,把前院堵得水泄不通。 大杂院前院只住了周家一户人家,分作两兄弟,本来家里狭小,兄弟妯娌经常吵架,这会儿摆了个“看电视”的摊儿,两家人和和美美起来。 晚上卖电视机票,又在旁边兜售瓜子棋牌烟酒,能赚几块钱甚至十几块一天呢,尤其是卖瓜子,赚得盆满钵满。 上辈子周家人也是这么干的,前院的周家发家早,最早搬出大杂院,其他人家根本不知道周家赚了多少钱,他们八零年就搬走了,这类电视收费也没在大杂院持续太久。 周家人这么干,弄得其他院的住户怨声载道: “这么多人都把门给堵了!” “晚上吵死了,让不让人睡觉啦。” “夜里吃个饭都不安生,听他吵吵闹闹的声音……” 这些抱怨很多出于嫉妒,嫉妒周家的天然优势,他们家单独一个前院,没有其他的邻居,也就无从吵架,又是住着两兄弟,妯娌间不吵架,在赚钱一道上劲往一处使。 这种法子,其他院的人想学都没办法,比如姜敏这个正院,住了三户人家,谁家里想这么搞,其他两家人必然不可能答应。 至于后院,那就更不成了。 眼前前院挤得人满为患,地上又是一堆瓜子壳,看得好t几户人家眼红不已。 听说昨天晚上电视上传播了枪决犯人的画面,吸引一大群人来看热闹,场面尤为壮观,炒瓜子都多卖出去了几十斤,周家妯娌两个乐的在家里数钱。 “敏敏,你回来了?来这兜一袋炒瓜子回去。” 周家大嫂见了姜敏,倒是对这个院子里唯一的北大女学生和颜悦色,笑眯眯给她舀一袋炒香瓜子。 “谢谢啊。”姜敏带着瓜子进入正院,那是新炒出来的瓜子,是周二嫂的手艺,人挺擅长炒瓜子,非常香,他们家光是卖瓜子都能赚不少钱。 正院里水龙头边葛老太正在指挥儿媳洗衣服,见了姜敏抱着的一兜瓜子,撇了撇嘴:“那周家可真会捧高踩低的,问她要一袋瓜子,她还假惺惺说要卖钱的。” “结果有些人回来,上赶着去送,啧啧啧,怪不得说她是会做生意的。” …… 姜敏进屋,罗小薇见她回来了,吃着瓜子和她说起院子里的人,“现在那周家,是咱们院里所有人的集火对象。” 罗小薇感觉挺稀奇:“都说赚钱惹人眼红,怎么没扯到咱家来?” 姜敏道:“别去人家面前嘚瑟,他嫉恨你什么?咱们又不是在院子里赚钱,人家见不着,眼红什么?” “周家人在大杂院里赚钱,这么多双眼睛看见,能不眼红吗?” “——也是。”罗小薇点头,“听说他家里赚了不少钱,以前那两妯娌总吵架,现在和和美美的,还不都是钱的问题。” “他们家赚钱了,估计也要买房搬走了。” 姜敏道:“我想买他家的房子。” “你买他家那点破房子做什么?送给我我都不要。”罗小薇这么个胆小的寡妇,如今见多了世面,口气不自觉大了起来。 她们家住着大杂院最好的几间屋,好房子有的是,还去要前院的房子? 前院的房子,放以前都是下人奴仆和门房的屋子,要它来做什么。 姜敏小声道:“妈,我想寻个机会,把大杂院所有的房子都买下来,这样整个四进小院都是咱家的。” “都、都……都买下来?”罗小薇人都要傻了,大杂院拆开来,各家各户都挺穷酸,可若是合起来,放在以前也是个王公贵族的府邸。 他们一家人住这么大个府邸,这是要上天了吗? 姜敏:“不好吗?我觉得挺好的,我喜欢住大房子,有好几个院子,免得吵闹。” “谁……谁还能不喜欢大房子。”罗小薇拧紧了自己的衣袖,原本那一张宛如西子捧心般脆弱娇柔的脸蛋,在听见女儿的豪言壮志后,激动得满脸通红,就好似一个原本在深宫不受宠的妃子,突然听说儿子登上了皇位,自己坐上皇太后的位置。 她这两天听了不少言情小说,还有以前王爷贝勒的,想象若是将来这一整个四合院都是她家的,前院后院全是她们家的,想干嘛就干嘛,没有邻居罗里吧嗦——天啊,这也太好了吧。 罗小薇在这个大杂院里住了二十多年,从来未曾奢想过能独占整个院子。 重回七七年 第94节 “可咱家买不了……”罗小薇摇了摇头。 姜敏道:“他们迟早都会卖掉。” “他们会卖给别人,不会卖给咱们家……等到最后的那几家听说咱们要买房子,肯定狮子大开口。” 姜敏点头,这就是人性的复杂,如果是外人零散着买,价值合适就卖了,可若是最后几家知道她们想要收集整套,非得叫出个天价,狠狠割一刀肉下来。 得想办法以别人的名字购买,实则登记在她名下,这样才能成功买下这套四合院。 再说了,也不着急,八二年前后才有港台老板来询问投资买卖,现在姜敏手里并没有三十万,现在零散买也不好,最好是将来利用外资老板的名义来购买。 “妈,你现在手里有不少钱吧?”姜敏环顾一下四周,这才发现家里的不对劲,她们家竟然没什么电器,这段时间姜敏都不怎么回家住,不是在学校,就是跟张骁住在小四合院,大杂院里顶多偶尔住个一两天,全当是过客。 罗小薇也是,她经常去找桂花婶,也不常住在家里,如果那边家常菜馆人多,她就留下来帮忙,夜深直接住下了。 罗小薇犹豫道:“有个千把块钱。” “那你去买洗衣机,再买个电冰箱回来,家里可以没有其他的电器,这两样必须得有。” 罗小薇道:“电冰箱菜馆那里有了,没必要吧……她们都说洗衣机洗不干净。” “那洗衣机不仅洗不干净,还漏电,怪吓人的。” 国产的双桶洗衣机一直有这个毛病,洗衣桶和脱水桶是分开的,得先用洗衣桶洗干净了,再手动拿去另一边的脱水桶,这就很容易漏电。 伸手去拿洗衣机里的衣服,一整个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指尖传遍全身,得拔掉插头,再将衣服拿进脱水桶,接着差点拧按钮,十几分钟后才能脱水成功。 按照桂花婶的话来说:“我有这功夫守着洗衣服洗一两小时,我还不如自己手洗了,搬来弄去的,比手洗还麻烦!” 姜敏道:“买进口的洗衣机,省事些,我听他们说都好用。” “可那多贵啊……”罗小薇抿了抿唇,突然又小声道:“敏敏,那你说,人家买电视能有电视票,咱们买洗衣机能不能卖洗衣机票。” “洗一次衣服,收他个一两毛,两三毛的。” 姜敏哭笑不得:“妈,你想去折腾,那你就折腾去,这样最好买两台洗衣机,自家的用一台,外人的用一台。” “成,我看就在菜馆那边弄个洗衣机,尝试尝试搞这个洗衣票。” 姜敏心想果然是时代变化了,就连她妈都想着赚钱搞洗衣机票,不过这东西不一定能赚到钱,她妈能折腾出个买洗衣机的钱就不错了。 等到八二年的时候,京城里许多家里都已经买了台洗衣机,在京沪两市,电视的普及率也是最高的。 但是电视普及率再高,也不是人人家里买得起录像机,因此,那种录像房甚至是将来的录像厅肯定大有所为。 姜敏这边没什么渠道买录像带,想想经营也麻烦,人多眼杂,于是作罢了。 开这玩意还不如搞宾馆旅社。 姜敏回到学校里,周五和王师师等人一同去学校附近的录像带室,这就是一个偌大的平方仓库,砖瓦房,浅黄色的外墙早已剥落,边上还有个养猪棚,不远处有个公共厕所,表面看起来跟郊外仓库房没什么两样。 以前这是国企某单位的,如今出租给私人,也不知哪个有才华的,率先在学校附近开起了录像观影室。 如若不是有熟人带过来,一般人挺难找,现在的北大附近,也都是农田荷花池,附近学校多,学生多,连成一大片,这个位置十分隐秘。 “那,那就是个仓库啊。”头一次过来的蒋木兰脱口而出,她一个农村出来的姑娘更加没见过世面,连县城的电影院都没进过,谈了对象后,才去了几次电影院,现在又去看什么录像电影,内心充满好奇。 僵尸啊,鬼怪啊,武侠啊……蒋木兰对这些感兴趣,她一个人不敢看,成群结伙的来,她就愿意了。 一行人将自行车停在大榕树底下,这里早就停了无数辆黑色自行车,她们来到了正面,这才发现别有玄机,正面挂着大小不一的七八块黑板,粉底蓝色的四个大字,写的是电影名《大千世界》,其他的有演员表,还有别的电影的目录。 里面七台电视机都有编号,分别介绍放的是哪几部电影,有的电视机专门播放武侠电影,比如什么醉拳断臂大侠之类的,还有的方世玉黄飞鸿少林寺,其他的龙争虎斗猛龙过江……都是几年前在港岛上映过的电影,如今作为录像带流入进来,有些录像带卖得非常火,一般人还买不着。 王师师去窗口前买票,姜敏等人则商议着等会儿看什么电影。 “去几号啊?” “我们要不要在一起看?还是分散开?” 姜敏道:“大家各看各的,出事叫一声。” 蒋木兰道:“我要和敏敏姐在一起。” “两两结队呗。” 王师师把票发下去,一行人排队通过大门,那个检票的师傅瞧着年纪不大,穿着一身玫红色背心,外罩一件白衬衫,松松垮垮的西服裤,带着黑框眼镜,嘴里叼着t一根烟,瞧着精瘦精瘦的样子,他抽了一口烟,在看清姜敏的时候,神情傻了,被嘴里的烟呛了好几口:“咳咳咳咳——姜敏,你是姜敏!” 姜敏转过头,她感到莫名其妙,不由得升起了警惕。 王师师道:“姜敏,你认得这个叔叔?” “我,你同学,孙明全啊,当年下乡的时候咱们还顺过路……珊珊你总还记得吧。” “真是没想到,你是考上大学了吧,真厉害。” 姜敏脑子里闪过一些片段,好半天才将印象里那个穿着白衬衫笑容腼腆的青年跟眼前这个黝黑干瘦的男人联系在一起,至于他小时候,那是个圆滚滚笑容土气的男孩,跟这个叼着烟的更加不像了。 姜敏奇怪道:“孙明全,你怎么就变这样了?” 孙明全摆了下手,让一个年轻的胖姑娘来收票,披着外套和姜敏来到不远处的窗户底下说话,他眼睛底下是浓浓的青黑色,整个人干瘦如柴,看起来极为沧桑的样子。 “别看我这样,这是在港岛那边晒的……”孙明全叹了一口气,“珊珊在那边呢。” 姜敏偏头看见了一个扫果皮纸屑的女人,曾经那一头油亮的乌黑麻花辫,变成了纤薄的齐肩短发,她的眼神木然,瞥了姜敏一眼后,并不主动上来打招呼。 和孙明全相比,赵珊珊的变化更大,姜敏几乎认不出她来了,那个圆脸麻花辫的漂亮女孩,说话热情又俏皮,她怎么成这样了。 “我们俩结婚了,她现在是我妻子。”孙明全挠了挠头,他讪讪一笑,倒是有几分曾经的模样。 他跟姜敏说起了自己跟赵珊珊的故事,两人跟姜敏同时下乡,不过他们中途遇上个人,一伙人胆肥去粤省,一同跨境渡海去港岛。 赵珊珊当时家里成分不行,出了很大的问题,她的一个姑妈在港岛,家里保留了很多信件,信件上面姑妈催促他们家上岛……后来出了事,赵珊珊心有不甘,便要渡海去港岛。 孙明全碰巧知道了这件事,哪能放任她冒险,后来因为被警察追赶,稀里糊涂的真到了港岛。 起先还算是运气好,赵珊珊找到了姑妈家,可她姑妈在港岛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还是个全职主妇,家里全凭男人……男人也只是骂骂咧咧帮两人解决了身份问题,便要将他们轰出家里。 在港岛,会说英文的地位最高,其次是要会说粤语,一不会英文,二不会粤语,那么在岛上就只能做最下层的工作。 身体上的脏活累活,这还不算完,却是处处碰壁遭遇冷眼,那些说粤语的下层人,在别处挨了欺负,就要在这些不会说粤语的身上捞回来,对他们尖酸刻薄,指桑骂槐,各种歧视。 在这种情境下,孙明全和赵珊珊快速学会了蹩脚粤语,并且对外坚称自己是港岛土生土长的,境况才好了些……但是,这边的骗子实在太多了,套路层出不穷。 孙明全是个老实人,赵珊珊又一心想赚钱发财,让那个看不起自己的姑父后悔,证明自己才不是打秋风的穷亲戚……两人好不容易攒了一些钱,又被一些奇奇怪怪的人骗走,每次感觉是向上升的希望,没多久后变成了绝望。 搞投资,投资被骗;搞股票,股票被套……在内陆,见到的全是朴实的乡亲,在岛上,笑容开朗主动热情看起来真诚无比的——首先得怀疑他是个骗子! 搞得孙明全都怕了,倒是觉得那些对你又歧视又嫌恶又辱骂,天天摆冷脸的,才是真正的“好人”呐。 最后孙明全也没有发财梦了,就想朴实地摆个摊,卖点鱼蛋糊口,偏偏还碰上收保护费的,这边才刚交了保护费,明天这条街的老大就被砍死了,换了老大重新交保护费…… 有时候孙明全也会羡慕人家当老大的威风,只是见多了也就不羡慕了,铁打的小贩,流水的“老大”,被欺负的小贩还健在,只是天天挨欺压,而流水的老大都不知道死过几轮了,然而照样多得是人去追逐一个“老大”梦,岛上大小帮派多不胜数。 孙明全一直活在底层,赵珊珊年轻又长得漂亮,倒是境遇好一些,唯独一点不好,性格执拗,不懂虚与委蛇,想赚钱,又放不下身段。 她知道漂亮的姑娘拍电影拍电视剧能赚钱,便想掺和一脚,进了无线演员培训班……还没做上演员,就被导演监制轮流骗,灌酒陪睡,下套让拍三级片,签下合约,如若不拍就要面临天价赔款。 后来还算是求爹爹告奶奶,孙明全求一个老大话事人帮忙解决了这桩事。 这些事情后,赵珊珊意志消磨,终日以酒度日,昏昏沉沉过日子。 今年初,开放了出入境,孙明全便带着赵珊珊回国了,两人在港岛虽然混在底层,回来倒也还好,在港岛混了几年,还算认识些人脉,孙明全便想着在国内谋机会。 因着赵珊珊之前要拍戏的缘故,孙明全也认识了不少相关的底层人员,其中就有搞录像带的,孙明全便萌生了一个想法,在内陆放录像赚钱,而他有渠道,从港岛源源不断弄来低价录像带。 他回京城的时候,就带了不少录像带回来,几乎是把身家压在上面了。 回到京城,选好位置,买了几台旧电视和录像机,孙明全开启了自己回国后的生意。 这份生意很好做,赚钱多,又轻松,眼看就有发财的希望,赵珊珊精神劲也好起来了,然而没几天,就有人说要买下他这个地方,包括他的一应电器和录像带,并且是以极低的价格。 孙明全和赵珊珊自然不愿意,那边就说要他好看,最近这几天,就开始有人故意来找麻烦。 人家倒也不犯罪,就是找些小混混故意来恶心人,抽着烟朝人脸吹,或者奇怪笑着看女学生,又或者是找人半夜剪电线……都是些小打小闹,抓不着人,找公安来也没用,顶多消停两天又继续了。 这些事把孙明全弄得精疲力尽,倒是怀念起了港岛的黑老大们,至少他们只是收个保护费,不会欺负他们这点小生意。 孙明全却是不知道,这点在港岛不足为奇的小生意,回到国内已经很了不起了,一般人搞不来那么多旧电视录像机和录像带,光是成本都得几千上万——他妥妥就是个待宰的大肥羊。 “姜敏,那是你同学?你们随便看看吧……我这生意还不知道能做几天。”孙明全苦笑着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接连而来生活的折磨使他仿佛老了十几岁,像个三十岁的中年男人。 “那边房间里有不少录像带盒子,你想看哪个给你放哪个……你在这边读大学,将来有空你能不能来跟珊珊叙叙旧,她不爱跟以前的朋友玩,说话也越来越少。” 第90章 屋外阳光正暖,偌大的仓库里光线阴暗,四周墙壁的天窗开着,只有西边的角落里照进来几缕明亮的阳光,这里人多,空气浑浊,有烟味、汗味以及瓜皮纸屑的气味。 孙明全打量眼前的姜敏,她穿着一身简单的条纹套头衫,齐腰的长发垂在身后,浅色的瞳仁如同秋水一般干净澄澈,没有精明和算计,整个人好似一张白纸,没有被任何色彩污染过,让人见了便心生喜欢。 孙明全在港岛底层里混,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也只有在一些学生身上才能看见这样的气质。 没有浸染过社会的大染缸,没有受过任何污染,让她跟赵珊珊聊一聊,兴许是件好事。 孙明全把录像放映室开在学校附近,何尝不是羡慕这些大学生们,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情,他和珊珊会不会也考上了大学,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不过,如果没有去港岛,珊珊不会答应嫁给他。 孙明全吐了一口烟,再后悔有什么用?一切都是命数。 “我看你这生意挺好的?怎么就会做不下去?”姜敏问道。 孙明全摇了摇头,说起了有人想要低价购买,被拒后找人来生事。 “现在还没闹出什么事,就是跟苍蝇一样让人心烦……就怕哪天出一场祸事。”孙明全忍不住抱怨道:“在岛上的时候想回来大展拳脚,回来之后又怀念起岛上好,我跟珊珊回来后也是一摸瞎,没什么人脉,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事。” 他们离开了几年,京城里早就变了天,本t来也是底层小人物,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俩这种无权无势的跑回来,无异于待宰肥羊——孙明全很能明白自己的境遇。 “这种事也没什么的,经常遇上——能熬得过就熬,熬不过就那样,船到桥头自然直。” 姜敏抿了抿唇,心想眼前这家伙也是够倒霉的,不过,这世上哪有生意是好做的?如果想要开门店做好生意,必须得跟三教九流打好关系,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珊珊,你别忙活了,你来跟以前的同学说说话。”孙明全把赵珊珊喊过来。 赵珊珊放下扫帚,走着颇有韵致的模特步过来,她是个性格骄傲的人,不喜欢被人看见落魄的样子。 “姜敏,你这些年过得还不错吧?你考上了哪个大学?” 姜敏道:“北大的。” “真的呀,那你也太厉害了!”赵珊珊嘴巴动了动,神情有过一丝恍惚,如果当初没那么冲动,留在国内,会不会她也是如今在城里干干净净的女学生,不用经历那些东西。 重回七七年 第95节 “你们能搞这么大个生意,也很厉害啊!” 赵珊珊笑了,随后瞥见了门口,赶紧把姜敏拉了拉,姜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门口站着四五个男的,不像是正经的学生,一般的男学生穿的“傻”,上衣要么别个胸针钢笔或者插个口琴,要么鼻梁上架着眼镜,气质文雅,不至于给人不好惹的感觉。 而门口这几个长得精瘦,烫了头发,穿着喇叭裤,衣服上带破洞,还有骨髅头吊牌,脖子上挂着几串奇形怪状的项链,一看便知是个二流子街头小混混。 赵珊珊把姜敏拉到了木质挡板背后,小声道: “姜敏,你长得太漂亮了,来这种地方一定要小心点。” 说罢,她习以为常地掏出了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殷红的嘴唇缓缓吐出眼圈,曾经那个圆脸麻花辫的姑娘,现在抽烟喝酒样样都会。 只有用烟和酒来麻醉自己,才能屏蔽掉脑子里的那些声音。 港岛的风气又不如国内,国内还有流氓罪,在那边,女人的身份十分卑微,电影里更是充满着一些对女性的污言秽语。 一个长得漂亮的女人,若是有没有什么依仗,出现在酒吧歌舞厅一类的娱乐场所,免不得要被说各种下流的话。 赵珊珊给老板导演陪过酒,知道那些下流轻蔑的话语有多难捱,不是当场熬过去就过去了的,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脑袋里一次次的循环那些话,简直要把人折磨疯。 国内现在放开了,不管好的坏的都往国内引,这类的风气迟早染上。 赵珊珊见姜敏气质干净,又是个大学生,将来分配工作,安安稳稳地度过一辈子,千万别去沾染上那些个烂人。 尤其是那些小混混,离得越远越好。 说近点的,就怕遭遇调戏;这也就罢了,说远一点的,更怕姜敏这种干干净净的小姑娘,看了几部武侠黑帮电影就犯浑,觉得人家混社会跟老大,整天砍砍杀杀的英俊帅气——那这么个干净的女学生就完了。 这样的傻姑娘在那边多得是。 赵珊珊想想自己,当初又何尝不是呢?女人都崇拜强者,希望能有个为自己遮风挡雨的。 她转头看了眼孙明全,她内心或许是喜欢他的,可嫁给孙明全,仍然心有不甘,她还想往上爬,想要去更高层,想要求富贵……可惜富贵路难求,现在这一关还不知道要如何挺过去。 过去那些年,无数次的希望再到破灭,让赵珊珊对自己和孙明全的前程感到绝望,仿佛对他们来说,失望和失败才是必然的东西。 某天真成功了,反倒是叫人不可置信。 “姜敏,你看这些港岛的武侠黑帮电影可千万别上头,别真以为里面打打杀杀的混混多厉害,别犯傻,也别学,老老实实找个像你一样干干净净的男人,过平常幸福的生活。” “嗯。”姜敏点点头:“珊珊,谢谢提醒。” 姜敏的目光中带着些许伤感,也许是因为她跟孙明全和赵珊珊都曾经是小学同学,都见过对方最童真时候的样子,再见到对方眼眸中染上社会的颜色后,总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沧桑之感。 “我有对象了,他跟我一样,都是学生,见过家长的。” 赵珊珊笑了:“那就好,你以后要是想看电影,可以来我这边,我给你介绍几部好看的。” “是吗?有什么啊?” 赵珊珊羞涩道:“劝是这么劝你,我挺喜欢看动作武打片,猛龙过江看过没,故事就是说一个港岛人在国外开餐馆,被国外的流氓混混欺负,然后找人来帮忙,来的却不是他以为的律师,而是一个干练的小伙子,那些坏人来餐馆捣乱的时候,就这么三两下,拳拳到肉揍他丫的——” “打架还得是拳头硬,看来那些国外的律师也没什么卵用。”想着最近遭遇的事情,赵珊珊特别渴望能够天降一个男主这样的亲戚,嚯嚯嚯把那些捣乱的流氓通通打到……只可惜大家平日里能忍既忍,哪能像影片中这样的快意恩仇,这种片子就像是宣泄自己内心的暴力。 她这两天没事的时候,就看这种片子解压了。 姜敏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学的就是法律系。” 赵珊珊:“……” 两人互相对视了片刻,随后一同笑了起来。 “要不来看这个,里面的那些警察被耍得团团转,可好玩了哈哈哈哈。” 姜敏忍住了没说,我对象以后就是警察。 两人说着话,外面却起了骚动,原来是两个小流氓撞倒了端着汽水的阿姨,却偏偏说阿姨撞到了他,汽水撒了一地,把他的衣服打湿了。 “我这衣服可是进口货,怎么着也得配个百儿八千的。” 赵珊珊听见了这话,生气道:“又是这些故意来找茬的!” 姜敏见状问道:“这些人经常过来。” “有人低价想买我们的店,我和老孙不肯,人家放出话来让我们开不下去。” “国外国外,上哪都是这些东西!天下乌鸦一般黑。” 赵珊珊忍着火气,当场就想捡起汽水瓶给这几个小流氓开瓢,大不了她不活了。 可她也不过只是这么想想。 姜敏道:“我上去看看。” “你等等——”赵珊珊连忙拉住她:“你可别上去,你长得这么漂亮,别最后听几句流氓话。” “别招惹上这些不三不四的人。” 姜敏道:“我去恐吓他们几句。” 姜敏想起了曾经张骁教过她的扯大旗拉虎皮,好歹也跟人家治安队长吃过饭的,借来名头一用。她还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有点跃跃欲试。 “你们在闹什么?敢在我朋友家的地方撒野。”姜敏学着男人的姿态,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下巴很自然地扬起来。 这么多人在呢,她也不怕这些小流氓做什么,另外,她也没少学防身术。 赵珊珊愣住了,孙明全见到她更是急了,这么一个女学生跑出来做什么,真是个愣头青!“珊珊,你怎么不拦着她。” 赵珊珊连忙跑过来,拉着姜敏就要走,这傻姑娘,果然是个女学生,只有学生才跟人讲道理,可这些流氓根本不讲道理。 谁知道领头的那一个见到姜敏,脱口而出道:“——嫂子。” 姜敏愣住:“你乱叫什么呢?”她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张骁认识的人,不应该吧,可她也说不准。 张骁以前混的时候,没少跟其他院子弟约架,兴许就认识了一些人。 “女侠!我听过姜女侠的事迹!”洪玉泉立刻改口,他虽然过去没见过姜敏这个人,但是听说过她的名号,她也算是几个学校里面的知名人物,干出过不少厉害事。 最开始拳打骗子长得三头六臂五大三粗……再到后来成为女子篮球队冠军,之前还闹出过学生跳楼的事,也是姜敏站出来……人还有个公安大的对象,新一届的学生们都跟着喊嫂子呢。 在这边混,该惹的不该惹的,洪玉泉这种人混得门儿清,他就是收钱帮人家干点使坏又不犯罪的事,没必要去学老寿星上吊,干一些自求死路的事。 惹了她还不知道要惹多少麻烦事。 “你知道我什么事迹?” “那当然是拳打骗子,脚踹陈世美,行侠仗义,当代女侠——算了,孙明全,你有这么个朋友你早说啊,没事了。”洪玉泉拍拍衣服,从口袋里主动掏出十几块钱,赔了汽水的费用,还给了孙明全一笔压惊费,带着几个人走了。 孙明全站t在原地拿着钱,他人都傻了,平日里他知道洪玉泉这类的小混混最难缠,今天见到姜敏,竟然这么容易打发走了。 走了还不说,竟然赔了钱,说话这么客客气气的,简直就跟港岛那些小混混见了拽洋文的阿sir一样。 “姜敏——”赵珊珊走上前来,看着眼前的老同学,简直不敢相信,姜敏外表从小就娇娇弱弱的,长得清纯惹人怜爱,一双眼睛水灵灵的跟宝石一样,她竟然成为了那些小流氓口中不好惹的“女侠”。 “你这么厉害啊。” 姜敏摇摇头,她没见过洪玉泉几个人,却不曾想到这些人竟然认识她,还知道她的名号,原来这些流氓地痞都不敢招惹她。 她突然又想起了曾经听说过的南下经商故事,那些抢车劫道的,最会看人下菜碟,只欺负老实人,只要稍微长得像个“硬茬子”,人家根本就不会招惹,甚至会主动避让。 那人只是长得“面相凶”,人家劫道不清楚他底细,都是递烟叫大哥。 她这个女侠的名号真有那么好使?姜敏倒也不傻,肯定还有另外的缘故。 但她也没想到好使到这个程度,人家小流氓见了她就会避让,而林妙宜这类人则只当她是与莽夫为伍的普通学生。 果然,想要活得舒坦,还是留在京城里好,在城里踏实本分经营,不需要作奸犯罪,只要不被流氓骚扰,就能够舒舒服服日进斗金地赚大钱。 洪玉泉快速带着人跑了,他后面的几个小弟还不理解,问他:“洪哥,你干嘛要跑啊,这姜敏说是什么女侠,还不就是一个漂亮女学生,她能算什么?没见过世面,吓吓她都不敢吱声。” “雾草,你是真傻啊,龙老二那里挂了号的人物,还排在前面,背后站什么爷都没用,哪怕是章哥见了她都得喊声嫂子,人家女侠背后站着的,那是真太子爷。” “那……要不咱们去献殷勤?” “你一带把的跑上去献殷勤,你才是真不想活了,反正这事不管了,让那家的收手吧,别打这些主意,人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姜敏和赵珊珊等人看了两部电影,有她说的猛龙过江还有精武门,电影还没放完,孙明全跑过来,凑着在赵珊珊耳边说了几句话,赵珊珊愣住:“那边改口了,还找我们买录像带?” 那边突然变和气了,还说自己另外寻个地方开录像放映室,两家就此和解,还想跟他们交个朋友,从他们的渠道采购一批录像带。 原本对他们来说几乎可以是灭顶之灾的危机,就这么化解了,以后没人半夜来剪电线了? 赵珊珊惊疑未定看着身旁的姜敏,她也不是个傻子,压下心头的悸动,小声道:“敏敏,你要不要入股我们的生意,其实我们这个成本挺低的,就几百块钱,分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姜敏哭笑不得,这跟送有什么区别,她摇了摇头:“我不用,不过也许我会在其他地方开个录像厅,将来可以合作。” “好。”赵珊珊点点头:“我和老孙在港岛混了几年,混得虽然不咋地,但还认识挺多人,你要是想知道什么事,都可以来问我。” 赵珊珊心情十分激动,她这时候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刮子,回乡之后顾着自己的面子,害怕被过往朋友同学嘲笑,不去联络以前的老朋友,实在是太傻了。 这又不是在港岛,是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什么过硬的人脉,去求人还得低三下四如同小丑一般受人欺凌。 都道是“人离乡贱”,在这边有不少认识的人,也有不少厉害的人物,兴许很要紧的事情,找同学说一声就解决了。 姜敏突然问道:“你们在港岛那边有身份……像你们回来……你们也算是港商吧?” “我们哪算什么港商,又没有大资本。”赵珊珊摆摆手,他们这些小人物,在港岛不敢说国语,在内地又不敢说粤语,生怕被人知道自己在港岛混得差。 现在政策对海外投资有倾斜,很多外资过来开厂做生意,像是姜敏想做的宾馆酒店一类的,加上名义上的港资成分,会有不少好处。 还有购买四合院的事,如果以上辈子港商老板投资的名义购买,会更容易说动整个大杂院的人。 第91章 清晨的阳光泼洒而下,小四合院里一片清幽宁静,角落里的爬山虎一半被日光照亮,一半藏在阴影中,雪白的鸽子飞过,引起院里的小白猫蹿上房顶。 姜敏坐在游廊下吹着风等张骁回来,昨天看过的电影带给她极大的震撼,放过去那二十多年来,她也没见过打架如此凶猛的场面,更加令人印象深刻的,则是港岛的高楼大厦以及国外的生活图景。 其中一部武打片场景真实发生在国外,是国外开餐馆受到嘿社会侵袭的故事,除了武打之外,还有厉害的枪械火拼。 姜敏迫不及待等张骁回来,拉着他去买录像机,两人在家里看录像电影,让张小弟弟长长见识。 以前她们想要看一部电影太困难了,只能看露天电影,亦或者去电影院——问题是电影院无从选择,经常一两个月放的都是同样的电影,想看点别的都没有。 可昨天赵珊珊说,她们那里有上千盒录像带,里面有港台的电影,也有国外的电影。 这么多电影,怕是看一年都看不完。赵珊珊是个喜欢看电影的人,还曾幻想过当电影女演员,为了学习演技,她买了很多录像带回去天天看,现在都变成了放映资源。 她以前待过无线演戏培训班,里面据说就有一个大电视,循环播放各类电影,包括电影公司的老总,据说每天都要看多部电影,里面有渠道可以买到很多低价的录像带和淘汰的过时录像带。 五六十年代的电影,这会儿已经没人看了,那些录像带被赵珊珊买了回去,就好比之前看的有关抢新郎的电影《拉郎配》,就是港岛五十年代的影片。 这些垃圾一样的录像带,如今变废为宝,来到内地成了新鲜的玩意儿,因为这些故事大家都还没看过。 重回七七年 第96节 想到赵珊珊那里有那么多的录像带,姜敏登时觉得买录像机是一件非常值得的事情,她想买了录像机,找赵珊珊借录像带,自己和张骁在家里看。 这样周末除了干“那件事”外,还能看会儿电影,消解烦闷。 姜敏站在长廊上,想着看电影的事,风吹动她的发丝翩飞,也就没有察觉到院子外的些许动静。 等她注意到时,一个燕子般的身影悄然翻墙而过,在院子里落定,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姜敏眼睛都给看直了。 张骁摸了下鼻子:“……” “原来你每次就是这么翻墙进来的。”院子从内部拴上门栓,须得院内人开门,张骁不舍得打扰她清梦,每次都是翻墙进来。 姜敏知道他肯定没走正道,却是第一次看见他翻墙,翻得可真——干劲利落啊。 张骁笑着走过来,将她拦腰抱起:“闻君有一白玉美人,今特地踏月来取。” 姜敏木着脸:“……” 她推开他的俊脸,没好气道:“你们学校里究竟还有多少人藏书?” “我就纳闷了,肖汉说你早上六点起来,一路忙到晚上十点睡觉,周末又都花在我身上,你究竟哪来的时间看闲书。” 张骁失笑,高深莫测道:“时间挤挤总会有的。” “那行,咱们出门去。” “出什么门?我得享用我的白玉美人。”张骁抱着人就往房内走,姜敏挣扎了一会儿,想着也不急于一时,半推半就的……唉,这可是大清早的啊。 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她是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五天没见,她这虫儿也是想的呢,但她更想看电影。 到了中午,姜敏驱使张骁一同去买了两台录像机,一台放家常菜馆,一台放四合院里,总共花了将近四千,菜馆子这个月的收入大半都搭进去了。 张骁:“有舍才有得,你们院子的周家人卖电视票都能赚钱,菜馆子装了录像机,你下个月收入能翻几倍。”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录像厅收录像票赚钱,两毛钱能看半天,若是去饭馆子看录像,不得点一桌子菜?不得买点吃的喝的? 姜敏点点头:“承你吉言。” 姜敏跟张骁说起了昨天孙明全和赵珊珊的事,她笑道:“你说我这个女侠面子真有那么好使?还是因为你的缘故?” 张骁淡淡一笑:“这些t人要是敢惹你,我就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做在太岁头上动土。” 姜敏环住他的腰肢:“你可别干坏事。” “不会,你放心,我有的是路子玩死他们,不会牵扯到我身上来。”张骁嘴角向上一扬,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惊胆寒。 “这些人最好长些眼睛,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动你。” 姜敏跳下车座,抬手捏了捏他俊脸,听他这么说话,她是心跳加速又感觉到一阵酥软,难道就像赵珊珊说的那样,女人就喜欢这种带点坏的男人。 这两年张骁在她面前太乖了,样样都听她的,顺着她,哄着她,让她都快忘记这家伙曾经睚眦必报的性子,真当他是个从小乖顺长大的好少年。 以前人称小霸王,打小惹是生非,多少刺头见到他都绕道走,过年那会儿在军大院里,一堆人喊他骁哥呢。 姜敏用手指描摹他俊朗的眉眼,脑海里那个少年的模样却越发清晰,五官脸庞精致漂亮,眉骨高高扬起,眼角沾染着戾气,让人看了心慌。 “敏敏,你知道自己对我有多么重要吗?”他整个荒唐的青春年少都因为眼前的姑娘按下了休止符号,考上公安大,力争荣誉,成为很多人眼中的榜样,都是因着她的关系,“如果失去了你,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大概会想毁掉一切吧。” 张骁原本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变得更加幽深,他的两颊微微鼓起,像是强行忍着什么,如果失去了她,他绝对做不到像他爸爸那样…… 姜敏抓住他的手,安抚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敏敏姐姐希望你好好的,也别让我担惊受怕。” 她抚摸着他的脸,依然被他此时偏执的深情而震撼住,看多了武侠小说里见一个爱一个的男主,姜敏偶尔会怀疑在这细水长流的日常里,他的爱意会减少,最后流于习惯。 可他仍是如此。 “你也是,别以身犯险。”张骁勾唇一笑,摸了摸姜敏的脸,转移话题:“嗯,不说这些让你伤神。” 张骁将买回来的录像机搬进屋里,接好后面的线路,姜敏在一旁坐着:“等会儿把录像机送去桂花婶那,再去珊珊那边拿录像带。” “唉……”姜敏叹了一口气:“普通人做生意真难,张骁,你说要是没有我在那,孙明全他们能怎么破局?难道就任由人捣乱,自己没有办法?找公安警察都没用……” “破局?”张骁摇了摇头,微微眯了眯眼睛:“只能说明你这两个同学都是老实人。” “那边本来就不强硬,想着是能占便宜就占,不能占便宜拉倒,所以退得那么快。” “你那同学都是从港岛回来的,如果刚回来的时候,把自己包装一下,穿个豪华西装公文包,嘴里叼着烟拽粤语,吹嘘自己在岛上有什么有什么关系,兴许都没人盯上他。” “如果再去招商局那边逛一圈,说能帮忙牵线谈个大单……那些人估计都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还容得了小流氓来欺负他。” 姜敏愣住:“那不就是骗——” “宝贝儿,这是做生意,你跟人谈交易谈来往,得先想想自己身上有什么是别人需要的东西。” 张骁摇摇头:“听说南边招商局那边的人可疯了,专门派人守在火车站,听到有说港岛话疑似大老板的通通拉走请上门喝茶聊天——” “就算不是人家也不会为难你啊,哪怕只是带来几个消息,对两方都有好处。” 姜敏点点头,想想自己还是太实诚了些,赵珊珊和孙明全也一样,如果能有胆子把牛皮吹破天还不脸红,兴许这俩早就在港岛发财了。 算了,她还是踏踏实实做点实业吧,其他的玩不转。 “以后这类事情还得请教你。” 张骁微微一笑,厚颜无耻道:“那你交学费,今天上得这一课,我想想得让你交多少学费。” 姜敏眨了下眼睛,早上都已经做过了,“明天再说吧。” 张骁走过来,把头搭在她的肩膀上: “姐姐,我又想做了。” “等会我一个人去菜馆送录像机,装好了我再回来。” 姜敏闭了闭眼睛,低声道:“你个禽兽。” “二十岁的半大小伙子,你原谅他一下呗,他也控制不住。” 这下姜敏真腿软的厉害,心想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莫过于跟二十岁上下的半大小子谈对象,这都谈成什么样的了? 得亏这家伙读的是公安大,平日里出不来,也只能在周末逞威风,但也因为如此,这家伙连续憋了五天,周末就是个大禽兽。 马上又是暑假,暑假也躲不过,小四合院这边装了冷气,这家伙去年就骚话连篇,大热天的,在冷气房里又嫌太冷,还说要待在温暖的地方…… 姜敏疲惫着晃了晃脑袋,心想这些骚话垃圾就应该早点忘掉。 下午去赵珊珊那边拿录像带,正好是他们录像室的下午场,赵珊珊见她来了,把她拉过来,塞给她一瓶可口可乐。 可口可乐在国内重新恢复生产,最初是不卖给国内人民的,而是专供境外人士购买,到了后面,也就不区分那么多。 赵珊珊两人有港岛身份,可以买可口可乐。 “姜敏,这是你对象?他好高啊!”赵珊珊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换了身大红色的衣服,却在见到姜敏和她对象的时候,下巴都要掉地上去。 这一米九五的大高个——谁惹得起? “他也是大学生?” “嗯,公安大的。” “那不是以后的警察,喂喂喂——我介绍给你看这个片子,里面的警察可帅了。” 姜敏表情复杂,心想姐妹你的成分很复杂哦,看戏耍警察看得美滋滋,看帅气警察也看得美滋滋,典型的乐子人。 姜敏说要借一些录像带过去,赵珊珊一次给她拿了几十盒,都是些经典佳作,另外还塞给她一个黑色的袋子,挤眉弄眼小声道:“这些你私底下看。” 姜敏瞥了一眼封面,忍住了脸颊烧上来的红晕,“这些就不用了。” “哎——这里面有些剧情还不错,看看吧,小情侣之间的乐趣,炒炒气氛。” 姜敏:“……”二十岁上下的半大小子,根本不需要炒气氛。 “你们这录像厅是不是该挂个招牌啊?里面还卖东西吗?中午有盒饭不?或者卖些油炸点心,我们那边都可以送过来。” “成啊,我们现在自己吃饭都成问题呢,都不会煮饭菜。” 孙明全和赵珊珊去港岛后,都不太吃得习惯港岛的口味,觉得太寡淡偏甜,食材的本源没吃出来,只吃出来了寡淡。 他们是吃饺子必须蘸醋的北方人士。 去港岛待了几年,人瘦了不少,厨艺也没精进,更是变得乱七八糟。 孙明全瘦成这样,也跟饮食吃不惯有关,那边是又热又晒又寡淡。 姜敏和赵珊珊说好了在这边卖吃食的事,拿着几十盒录像带走了,张骁骑着车,问她:“这小黑袋子里装得什么?” 姜敏老脸一红,含糊道:“也是录像带。” “是吗?”都是一张床睡了那么久,张骁哪能看不出自家老婆的不对劲,他立刻拿过黑袋子看了眼,啧—— 他语气颇为淡定道:“咱们回家一起看。” 张小哥倒是想看看其他男人的东西有没有他厉害。 “我不看,这种东西我才不看。”姜敏凶巴巴道:“你也不准看。” 张骁抿着唇,两颊微微鼓着气,一双桃花眼睁得浑圆,好一副单纯无辜好青年的模样:“你同学也是好心,别辜负人家。” 姜敏在他腰上拧了一把,两人开车到了家常菜馆,今天院子里人满为患,外面桌子都坐满了人,里面也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姜敏进去一看,发现彩色电视机打开着,彩色录像机也打开着,连通了电视,正在循环播放一条翩飞的彩带——也就是录像机自带的一段画面,显示了出厂单位。 就这么一段画面,却引得无数人来观看,大家真是闲得扯淡。 “这电视机是好的还是坏的?怎么还没开始播节目?” “没见识了吧,这插的是录像机,怎么还没放片子?” …… 姜敏和张骁出现在门口,桂花婶连忙围了上来,“敏敏,小张把这装好了之后,大家都不敢碰?还引了一大堆人。” 姜敏道:“先放个片子吧。” 她拿出一盒经典武打片的录像带,放入了录像机里,没多久,电视上呈现出流畅的画面以及声音,t电影开场了。 “这什么电影?没见过!” “好家伙,这是在国外?” “天!” “港岛那边传来的电影?” …… 重回七七年 第97节 屋子里围了一圈又一圈,桂花婶踮脚往里面看,“这这这,人都围在这里了。” 后厨里的几个厨师听见外面的声音,也个个心驰神往,炒菜都炒糊了,也幸好外面吃菜的人被电影剧情吸引,根本没吃出来到底糊没糊。 姜敏叫住姜雪,让她在一旁卖瓜子花生和酒水,姜雪虽然也被电影吸引,可热腾腾的金钱更加吸引她,反正姐姐都说了,录像机都是她们家的,这电影想什么时候看不成? “买个瓜子吧!” “爽快!这电影爽快!” “我这要点瓜子花生,再来两瓶酒。” …… 姜敏见这热火朝天的样子,转过身跟张骁道:“我寻思着也去租个大仓库,另外开个饭店,利用录像带来吸引顾客。” 放个电视录像机,成天在饭店里播电影,估计不少人会为了看电影而过来吃饭——免费的永远才是最贵的。 张骁道:“我知道有三个仓库的位置,我帮你去问问。” “我们的好骁骁真是活地图,是姐姐肚子里的大蛔虫。”姜敏心满意足踮脚摸了摸眼前男人的脑袋,她也是个嘚瑟的女子,心情激动起来,什么词都往外冒,私底下就喊“好老公”“亲爱的”,在外面就喊骁骁…… 定下另外租个仓库开饭店的事,姜敏就在心里谋算人员布置,桂花婶留在家常菜馆子里,这里离大杂院近一些,也方便罗小薇上班……“刘叔,我另外选地方开个大饭店,你带人过去掌厨。” 被称作刘叔的,是个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是个退伍兵,腿脚有些问题,大锅菜烧得极好,平日里也不多话,本本分分做事,听说还没娶过老婆。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灰外套,外罩白色围裙,身姿挺拔健硕,脑袋大,下巴留着胡子,笑起来有些凶,但对几个徒弟挺好。 姜敏挺欣赏他这个人,让他专门去管另一家大饭店。 这话说出口,本以为刘叔会高兴,谁知道他却是摇摇头,明显不愿意去。 “我去了,桂花这边呢?” 姜敏愣了下:“桂花婶就在家常菜馆这边——” 罗小薇冲着自家女儿挤眉弄眼,姜敏福至心灵,心想难道该不会是……这两人有点意思了? 那她这样做,岂不是拆散人家。 “让小李过去吧,他也行。” 姜敏点点头:“我再考虑考虑。” 如果另外开饭店,还是租下一整个仓库的,那可就不是小打小闹,平日里办酒席都成,还得另外多招人。 张骁问她:“你难道不想开个录像厅?” 姜敏摇了摇头,她觉得不太长远,录像厅这类的东西迟早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再等到有一天电视机和录像机普及了之后呢?这东西肯定会被淘汰。 民以食为天,饭店酒店这类的行业,则能长长久久的运营下去。 餐饮本来也就是暴利的行业。 * 家常菜馆里自打装了录像机之后,天天都在播放电影,早上看,下午看,晚上也看,师傅们也有意见,说饭点的时候不能放他们没看过的电影,那会惹得人分心! 罗小薇下了班之后,大杂院也不回了,径直跑来看电影,姜雪也是,一出校门,便跑回家看电影,那么多电影,看得人如痴如醉。 姜诚平和他的同学刚拍完了一部电影,回到学校继续上课,他们刚拍得是一部五十年代背景的凶杀探案片,姜诚平和女同学石榴都参加了演出。 这个石榴也是当年拍知青电影《如霞的灿烂》的女主角,他们全都考上了电影学校,成为同班同学,两年过去,姜诚平长成个英挺的青年,石榴也变成了个婷婷少女。 两人在这部探案片中演得又是一对,只不过姜诚平全程躺着,石榴也没多少戏份,一个是案件的死者,一个是死者的女友,最先发现尸体的人。 那导演挺满意姜诚平这个演员,“长得俊俏,还不会说话,这不演尸——正正好。” 姜诚平:“……” 回到学校后,他们又要排一部话剧《雷雨》,姜诚平不会说话,他原本是不参与话剧演出的,可一众人觉得他形象好,肢体动作也好,愣是把他排进去,还让他出演周家少爷,另外再找一个配音。 姜诚平拗不过,便跟着他们一同排练。 《雷雨》这一出为了掩盖一段名义上不伦之恋(继母子)而引起另一段真正血缘不伦之恋(兄妹)的话剧,其中人物鲜活,剧情精彩,这个剧本更是是经典中的经典,学表演的学生大多排过这一出戏。 尤其是当周少爷为了疯狂否定过去的继母子不伦相连,各种宣誓对女仆(妹妹)的爱,听者却有知道他们真正兄妹血缘关系的人……那场面真是炸裂复杂到了极点。 一部分人知道母子不伦恋,一部分人知道兄妹不伦恋,两方人马交谈交锋,可谓是场场精彩,最后推向剧情高潮。 姜诚平回到家里后,才发现姐姐开的家常菜馆里竟然装了录像机,还有不少港岛电影录像带,便邀请石榴过去看电影,其他几个同学知道了,也央求着说一同来看。 一起来了七个同学。 第92章 京城进入了初夏时节,和去年的旗袍一样,今年姑娘们夏天的裙装选择更多了,姜敏特意做了一身红裙子,长发全都向后梳,鬓角处隆起,齐腰的长发在背后随风散开,这是姑娘们今年流行的发型,十分有女人味。 姜敏穿着一身束腰红裙子,两边的长发别在耳后,清晨的微光在她身后闪耀,清风徐徐地吹,说不出的明媚动人。 她站在公安大校门口等张骁,更是颇有心机地涂了口红,以前口红这类化妆品专门提供给舞台上的文艺女演员,现在普通姑娘也能买到口红,只是在学校里,大家不会特意抹口红。 不得不提,抹上口红的唇,变得更加妩媚诱人,整个人的气色更是变好了许多。 姜敏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裙子站在这,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她并不与人攀谈,只是抱着胸静静等着。 今天穿这么漂亮性感,她并不怕遭到某个人的“恶意报复”,那前提得是他还能提得起枪,扛得起炮,张骁上周跟她说过了,说他们这一周有高强度的身体特训,而因为他体力过人的缘故,训练量加倍,周五晚上还有夜训,到了周六,必然是一条爬不起的死狗。 他说:“敏敏,你周末睡个懒觉,我要是早上没回来,你就自己看电影……还不知道那畜生怎么对我。” “下午我肯定回去。” …… 姜敏一听这话,一整个星期都在幻想他的“死狗”模样,哪里还坐得住?平日里都是他把她弄得瘫软在床,现在能“痛打落水狗(看死狗)”,她必然走在最前列。 许是他们夜训的事情女友们都知道,这天早上在外等着的人少,排队出来的学生也少,只有零散几个,看来是全都睡成了死狗,几乎爬不起来。 姜敏举着遮阳伞等在外面,手里攥着一包馒头和一本小说,她早就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大不了等到下午去,必然要抢先迎接“死狗”回家。 她看了几眼排队出来的学生,打先的果然没有一米九的大高个,小心脏更是快速蹦跳了两下,果然成了个死狗,要知道如果没有意外,张骁总是出校门最积极的那个。 现在不见人,估计要等几个小时,她低头吸了一口豆浆,拍拍脸。 掏出镜子重新抹了抹口红,紧接着眨了一下右眼。 姜敏极有女人味地坐在石阶上,裙摆如春花一般撒开,她坐在阴影处,收起了遮阳伞,带上了米白色的太阳帽,雪白的皮肤此时在阴影之下,却像是刚挤出来的新鲜牛奶,乳白乳白的,白得发腻。 她打开手里的言情小说,开始续着上次的页码看了起来,却没有发现学校里面已经有熟悉的人影走出来。 “骁哥,你可真是太行了。” 此时一条脸上沾染黑印的“死狗”后面拖着两条死狗,张骁还穿着昨晚上的夜训装,湿透了汗水的衣服风干了,早上累得澡也没洗,衣服也没换,他睡了一小会儿,突然睁开眼睛,说要离校回家去。 寝室里十二条狗,昨晚上没一人睡在床上,全都地上挤作一团靠着睡t,张骁这一站起来,肖汉和另一个男同学瞬间没了支撑,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张骁也没收拾东西,穿着这身衣服便要下楼,把肖汉吓了一跳,心想这家伙真是不要命了,昨天晚上那么大的体能训练,这家伙还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别还没走出校园,半路晕倒在路上。 “骁哥,你等等。”肖汉把小葛叫起来,小葛是寝室里体能最差的那个,训练时亦是拖后腿的那个,最后挂在同学的身上回来,反倒体力消耗的少。 张骁就不一样了,他最后一拖三,一拖五,拉着别人跑。 肖汉和小葛追了出去,他们原本赌张骁出不了学校,却低估了人家想见老婆的心,嗖溜一下蹿去了校门口,他们在后面还追不上。 “草,这果然是畜生啊,这家伙体力还没见底啊。” 张骁走出了校门口,被太阳一照,抬手挡住阳光,他准备坐公交车回去,提前跟师傅说一声,让他到地方叫人,这样他也能在车上补一觉,回去后如果姜敏睡懒觉,他立刻去洗个澡,兴许还能搂着媳妇儿一起睡半天。 “骁哥骁哥,你等等啊,真没必要这么急——雾草,等等,那姑娘好漂亮啊!” 小葛瞥了一眼:“怎么看着有点熟悉呢?” 小葛和肖汉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睛都瞪大了,他们两个一个往左看,一个往右看,左手边的男人已经大步跑起来冲向公交站,右手边不远处的姑娘坐在台阶上沉迷看小说,两人都没发现彼此,简直是南辕北辙。 肖汉打了个激灵,连忙追赶着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喊,前面的人却根本不听,肖汉跑得气喘吁吁,在他要踏上公交车的那一刻,用尽了全身的肺活量: “张骁,你别跑了,你再跑没老婆了!!!” 张骁收回了那一条夸张的长腿,他穿着一条黑色的修身运动裤,两条腿又直又长,此时转头看肖汉,脸色拽得二五八万,“肖汉,你追我大半天究竟怎么回事?要是不说出个理由,你就惨了!” “嫂子——”肖汉喘着气:“嫂子她在校门口。” 这两口子究竟咋回事,一个疯了一样往家里去,一个大清早在校门口等着,却是擦肩而过,没有“一点点”夫妻默契吗? 张骁:“……她怎么来了?” 姜敏穿着红裙子高跟鞋站在校门口,等小葛叫住她的时候,她就只能看见某个男人狂奔而走的背影,哪里有半点死狗的样子,她穿着高跟鞋不好跟上去,只能和小葛在后面慢慢走了。 不多一会儿,前面两个男人回来了,可怜的小葛已经累成个咸酸菜。 “嗨嗨!” 张骁迈着长腿慢悠悠走过去,他的脑袋微微歪着,懒散抱着胸,俊美的脸庞上沾着几团黑印,莫名带上了几分野性美。 他的薄唇紧抿,剑眉高高扬起,没好气看着不远处一身性感红裙子的女人,她抬手冲着他挥挥手,又是眨眼睛,又是露出讨好的笑容,风吹过时,她抬手按住头顶的太阳帽。 风过后,她又抬起头,从下巴一路往上,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庞重新露出来。 原本是清丽卓绝的长相,在抹了一道口红后,就像是白玫瑰染就了一身红玫瑰的妩媚妖艳,变得更加艳丽灼灼。 “不是让你在家里等着我。” 姜敏心想“当然不能让你知道我是来看死狗哒”,于是她笑成个干净小猫咪:“我这不是想你了嘛。” 张骁一字一顿道:“我说了昨天晚上要夜训。” 姜敏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骁哥,嫂子一片好心,你别对她那么凶。” “骁哥,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饱汉不知饿汉饥。” 仗着有姜敏在这,两人对张骁开始了无情的批判,丫的太过分了,嫂子来学校接人还成个错了? 不过嫂子提前来接人还带本“小说”,哈哈哈,他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呢。 “嫂子,骁哥现在交给你照顾了,我们先回去了。” “别看骁哥这会儿还站着,现在虚得狠,回去得好好补补,刚才我们还担心他没走到校门口就晕了,结果这丫的还能跑,谁都追不上——”差点老婆都不要了。 姜敏上前挽住张骁的手,笑眯眯跟两人道别,“回去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肖汉和小葛走了,姜敏拽着张骁上公交车,这家伙刚才跑得快,现在见了姜敏,仿佛按下了慢放的开关,一步三磨蹭。 重回七七年 第98节 要不是姜敏拉着,险些错过了一辆车,等上了公交车,姜敏拉到坐在倒数第三排靠窗的双人位上,自己坐在窗户边,让他坐过道。 张骁冷眼瞥着她的动作,这小娘们今天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裙,领口低,齐膝裙,从他的视线看过去,正看见她略微的胸部线条,再微微向下挪,就是盈盈一握的腰肢和底下纤细笔直的小腿。 都说自己今天没体力了,她还特意穿成这样——真是他的好老婆! 未来的张警官都能想象到自己未来的日子有多精彩。 他熬夜加班累成狗,回家老婆立刻换上性感睡衣——主打一个“我妻叛逆”,让你有心无力。 白长一张清纯干净的小脸蛋,实际上焉儿坏的。 即便内心腹诽,张骁还是心疼自家媳妇儿,知道自己如今这一身,扔到酸菜坛子里就是个烂酸菜,都是酸臭汗味,他往外挪了下,曲着腿,只坐半边座位,怕熏着了她。 姜敏见他躲得远远的,活像自己是头母老虎,不仅感到三分得意。 她伸手去拉张骁的胳膊,让他坐过来一些,这会儿公交车上没有几个人,后排就他们两个,十分安静。 “你过来。” 张骁凑过来:“媳妇儿,我身上有味儿。” “我又没嫌弃你。”姜敏拿出手帕来,抬手给他擦了擦脸,她凑过去,在他的衣领胸膛嗅了嗅,是有一股汗臭味,还带着些许青草的气味,不算好闻,也不是难以接受。 臭汉子的味道。 讲真,这气味还有点让人上头,明明不好闻的,可她就忍不住多闻几下,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张骁那健硕的胸肌,以及透明的汗水从其上滑落的性感模样。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在他喉结和锁骨处嗅了嗅。 张骁如同一只炸毛的大猫般向后一缩,小声道:“媳妇儿,你像个小变态。” 姜敏轻轻哼了一声,见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头越发高兴,趁着周围没有人,姜敏同学不禁大胆了起来,先是故意在他胸膛上蹭了下,又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 张骁别过头,却发现身边这作孽的老婆就像是扯老虎须的兔子,把手放在他最关键的地方,还动手捏了下。 他靠背仰着头呼出一口气,心想真是老虎一天不在,狐狸就想称霸王了? 山里的猛虎高高扬起自己骄傲的头颅。 姜敏缩回了手,她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看着身旁的男人,不是说虚的要命吗?刚刚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是发虚吗? 她咽了下口水,侧了侧身体,不敢再轻举妄动,就怕最终害了自己。 张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他到底舍不得在公共场合动她分毫,也不管孤独的小兄弟,狠心下来闭上眼睛休息。 姜敏见他没了动静,撇过头看向他,这时公交车正在转弯,窗户外的几缕阳光凑近了,照亮了他小半张脸,青年在阳光下的脸庞,白得像是一张纤薄昂贵的宣纸,鼻梁挺直,肌肤细腻,这家伙明明是个大男人,睫毛却是又细又长。 他就这么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夏风吹在她的脸上,意外的清爽宜人。 姜敏有些心疼他,抬手扶了下他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入睡。 原本张骁还能闭眼睡着,这下靠在她肩膀上,哪能真正压在她身上?虚靠在她身上装睡。 姜敏没感觉到重量,伸手扯住他的衣领,让他斜过身体,枕在自己的腿上睡觉。 张骁贴在她腿上自然舒服,各异意义上的舒服,只是:“姐姐,这样不好吧?” 姜敏露出一脸慈母的笑容,身上莫名涌出了一股女人味,她温柔道:“要是别人问起来,我就说你是我亲弟弟,刚当兵回来探亲,路上救了个跳河的乡亲,这会儿发着烧。” 张骁翻了个白眼。 此弟弟非彼“弟弟”。 张骁睡了一路,车上没什么人,两人下车,走回自家小四合院,张骁先去洗了澡,姜敏也去洗澡换了t身衣服,陪着他睡了大半天。 张骁是真累了,睡成个死猪,姜敏只睡了一小时便没有睡意,蹲在他的身边,又是蹭蹭他的鼻子,又是摸摸他的脸,像一只烦人的小苍蝇。 张骁睁开眼睛,姜敏问道:“吵到你了?” 他露出一个笑,还有什么比睁开眼睛看见爱人更幸福的事? 可他老婆就是个撩人的小坏蛋,平日里几乎不主动,这会儿又是亲他的脸,又是蹭他的脸蛋,仗着他没力气兽性大发,对他“上下其手”。 姜敏平日里都不敢摸的,怕招惹了这个二十岁上下的半大小子,这会儿他瘫倒成死猪,还不拿出一身的研究本事,这里摸摸,那里也摸摸,仔细观察。 可怜的小张同志总算是明白了夜里老婆说不要不要,偏偏还被人要的惨痛心情。 “敏敏姐姐焉儿坏。” 姜敏捂嘴偷笑,她开心地眯着眼睛,像是一只吃饱喝足在太阳底下伸懒腰的大猫,却没有意识到身下的男人闭着眼睛,疯狂记小本本。 等到了午后,姜敏煮了简单的饭菜端过来,张骁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从后面将人抱住,并且使坏地向前挺了几下。 姜敏警告他:“别闹,吃饭。” “我先吃你。” 等到事情结束,饭菜都凉了,并且撒了一地,姜敏骂了声:“牛马转世。” 她洗了个澡,没吃几口饭,眼前这饭根本吃不下去,这家伙刚才抱着她,在那种时候说吃饭,那怎么吃得下去? 狗男人还挺养胃的,说到了饭点必须得吃,逼着她吃了好几口。 小姜同学也明白了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的道理。 中午两人都没怎么好好吃,下午打算去菜馆子吃一顿,尝尝桂花婶的手艺,却意外见到了弟弟姜诚平和他的同学。 还没到傍晚的饭点,菜馆的人并不多,只有稀少的几桌,姜诚平一行八个人围着电视看电影,见姜敏来了,姜诚平连忙站起来跟她打招呼。 他穿着一身排练时还没换下来的长褂子,像是个民国时期的文雅少爷,眉眼俊秀,笑起来带有三分腼腆,却已经看不出跟常人有任何区别了。 以前还能注意到他是个哑巴,现在他就像是个风华正茂的学生。 ——姐姐,你和姐夫来了? 姜敏笑着点点头,心想这才是他的好弟弟。 姜诚平重新坐回去,他的不远处坐着年轻的小姑娘石榴,石榴跟姜敏打了招呼后,又把注意力放回电影上,姜诚平却无心看电影,而是悄悄看着石榴的侧脸。 他们一同去拍了电影,石榴手巧,给他补了衣服,当时他生了病,也是石榴照顾他。 姜诚平觉得自己是真病了,总是不自觉看着她。 他看了会儿石榴,又把视线转向张骁,他的姐夫,如今他也到了姐夫曾经的年纪……姐夫那年是怎么跟姐姐在一起的呢? 一群人在外面看电影,姜敏进后厨找桂花婶,她提前让桂花婶帮她煲上了乌鸡黄芪枸杞汤,说是要给张骁补一补。 “放心,煲上了。” 说罢,桂花婶心里犯嘀咕,张骁这么个大块头,二十岁的强壮小子,竟然身体虚?还需要壮阳补肾? 第93章 姜诚平这一行同学,加上他自己,一共有八个人,正好四男四女,有一半还都是话剧《雷雨》的扮演者。 除了姜诚平和年轻的圆脸漂亮姑娘石榴,坐在电视机前正中间的,是一个明艳张扬的鹅蛋脸姑娘,方菲菲,她的皮肤白皙,神情倨傲,据说是个干部子女,在她边上和她说话的瘦长脸,则同是表演系的女孩薛明丽。 这四个人,姜诚平扮演周家少爷周萍,石榴扮演女仆四凤,方菲菲是继母繁漪,薛明丽演的是中年妇女,也就是周萍和四凤的亲妈鲁侍萍。 除了她们四个以外,有个穿西装风度翩翩的男同学周骏,演的是周家老爷周朴园;边上戴银边眼镜的,是导演系的杜儒;坐在周骏背后嗑瓜子的,则是摄影师戚有武;另外是化妆女演员方佳,她的脸型轮廓不太美,发型最为特殊,有着颇为厚重的齐刘海,其貌不扬,十分安静。 这八个人中,长相最为出色的正是前面四个演员,姜诚平、石榴、方菲菲、薛明丽。 周骏则是被所有表演系老师认为气质和仪态排名第一的学生。 几个人的关系,也跟一场《雷雨》话剧剧本一样的复杂。 姜诚平一身秀气的长褂子,坐在那里偷偷望石榴,在《雷雨》这场戏里,他们是恋人,也是亲兄妹,姜诚平如同戏里一样喜欢她,然而石榴却并不喜欢他。 石榴注意到姜诚平看过来的视线,可她从不回应姜诚平,或许彼此之间是有过好感的,可对于石榴来说,姜诚平可不是话剧里的周家少爷。 他是一个聋子,是一个听不了人话的哑巴。石榴如同四凤一样,从小家境贫苦,想尽一切办法向上爬,她要过好日子,所以在当年她会毛遂自荐当女主,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向上爬的机会。 一个聋哑人,并不是她的择偶对象。石榴倾向于选择周骏那样风度翩翩,家里条件好的男子,即便她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可周骏最适合当“丈夫”。 石榴不想给姜诚平任何希望,当他邀请她来家里看电影后,石榴特意喊了其他几个人一同过来,不给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与此同时,坐在中央的方菲菲偏过头,又发现姜诚平在偷看石榴,内心生出一股子闷气,在这一刻,她仿佛代入了话剧里的继母繁漪,这个男人背叛了他们俩的感情,喜欢上了另一个女人,这怎么可以? 方菲菲自己也搞不清楚这是戏剧人物的感情,还是真实的自己的感情,但她觉得,这股情绪肯定受到了繁漪这个角色的影响。 从最开始,方菲菲并不喜欢姜诚平这个哑巴,一个又聋又哑的男人,他还想当演员,还演话剧……真是好好笑哦。 可他的脸庞是那样的俊朗不凡,五官表情又是那样的生动多姿,他的喜悦、哀愁、痛苦……全都写在脸上,让人因为他的欢喜而欢喜,因为他的哀愁而哀愁,因为他的痛苦而感同身受。 一向骄傲的方菲菲不受控制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她越来越入戏了,越来越能代入繁漪这个角色,尤其在姜诚平看向石榴的时候,她胸腔里的妒火剧烈燃烧,在那一刻,她仿佛已经变成了繁漪。 最能代入角色感情的是方菲菲,最不能代入角色感情的则是薛明丽,她扮演鲁侍萍,被周老爷辜负过的中年妇女,曾经她也当过侍女,更是周萍和四凤这一对兄妹的亲生母亲。 年纪轻轻就扮演年老色衰的“妈”,薛明丽对这个角色很不满意,一会子就出戏了。 她不喜欢演自己儿子的姜诚平,更不喜欢女儿石榴,她竭力讨好方菲菲,想借由她来认识几个干部子弟。 薛明丽以为方菲菲不喜欢姜诚平这个又聋又哑的男同学,没少在方菲菲面前说他和石榴的坏话。 “姜诚平他家庭条件也算过得去。”方菲菲小声跟薛明丽说道,以前在学校里,她只知道姜诚平是个聋哑儿,衣服打扮没有补丁,还是京城人,想来条件不差,可又听说他母亲是个寡妇,仅仅只是个普通的工人,若要和她的家庭相提并论,那就算差了。 可如今过来,发现他家里经营着饭馆子,在四合院里也有几间大房子,饭馆里还装了电视机和录像机……跟其他男同学相比,姜诚平家境算得上中等条件。 条件还不错,至少没什么穷亲戚,还能买得起彩电。 “这算什么啊……开个饭馆只是有点钱,菲菲,你不会看得上这一点?放以前是个黑五类。” 薛明丽小声道,这一两年不少人干个体户赚钱,摆摊修鞋修表修雨伞,是有一部分人富了起来,但在很多人眼里,个体户跟无业游民没什么区别,不是什么正经的勾当,放在前几年,更是黑五类。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都排在最末尾,行商是贱业,是下等人干的事,没有其他的身份主动去行商,那就是从良民堕入贱籍,不比娼妓戏子身份高多少,赚再多钱也不能穿靴子,也不配穿锦衣华服,如果穿这些东西出门,那是要砍头打板子的。 近代以来商人的身份t才高了些,前些年却也是人人喊打的……薛明丽的想法和大部分人一样,嫉妒人家赚钱,却又瞧不上人家的身份地位,脑子里所坚守的,仍然是士农工商那一套。 想方设法都得端个铁饭碗,嫁人也得嫁给有铁饭碗的,最好是个干部子弟,他自己也是个干部。 “现在政策不一样了……”方菲菲说得小声,却是不由自主为姜诚平家里做辩解。 薛明丽道:“风还是那个风。” “菲菲,你们在聊什么呢?是电影吗?”一直关注方菲菲的周骏露出一个温和关切的笑容,他喜欢方菲菲。 周骏在话剧《雷雨》里扮演周老爷,方菲菲是他的妻子繁漪,而薛明丽所扮演的鲁侍萍则是周老爷的侍女和初恋。 对于能和方菲菲在戏里扮演夫妻,周骏很高兴,就为着这个“夫妻名义”,可妻子繁漪和亲儿子偷情——这样的剧情又让周骏高兴不起来。 但周骏有自信,方菲菲绝对瞧不上现实里又聋又哑的姜诚平,而自己风度翩翩有魅力,迟早会虏获她的芳心。 重回七七年 第99节 方菲菲长得漂亮,又是干部子女,实在是当妻子的首要人选。 …… 姜敏可不知道亲弟弟这些学生中的恩爱情仇,她听桂花婶说乌鸡汤早就煲上了,这会差不多好了,便把张骁叫到旁边空荡荡的厢房里,端一碗乌鸡黄芪枸杞汤来给他喝。 张骁心情很好,他坐在长板凳上,厢房只摆了桌椅板凳,没有任何客人,姜敏端了两碗汤来上,他一手撑着方桌,支起自己的下巴,坐姿越发放浪形骸起来,曲起右腿踩在长凳上。 屋外斜斜的白光洒进来,照亮了桌面,他的眸子漆黑如墨,却又亮如繁星,此刻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姜敏, 他觉得姜敏今天身上多了不少女人味。 此时姜敏换下了早上的红裙子,穿着一件交叉领的素色收腰衣裙,胸前鼓鼓囊囊的,比前两年大了不少,其中不知道多少是属于他的功劳。 但他从来不敢为此居功自傲,生怕被罚去跪搓衣板。 “来,喝吧。”姜敏神情温柔,一碗汤给他,一碗汤给自己,屋外日光西斜,吹起来的风也变得温柔慵懒,院子里有花草树木和爬山虎,带着点点植物的气息。 张骁瞥了一眼,粗看下是乌鸡汤,知道这玩意对女人好,全当是陪自家老婆喝汤了。 媳妇儿是应该好好补补。 他舀了一口,汤味儿很浓,还带有一股浓浓的中药味,不算好喝,但也不算难喝,只能说——十分滋补。 “你多喝点。”见他喝了汤,姜敏脸上的笑容越发清甜,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高兴,让她不由自主地“母爱泛滥”。 好不容易遇上他身体虚的时候,就让她这个温柔的对象来散发无处安放的关心。 要知道他们谈了两年对象,张骁身体强壮,几乎没有生病的时候,而他总是起得很早,姜敏又因为某些原因,早上总是起不来,被他守在床边照料。 好不容易遇上这种“猛虎虚弱”的时候,她必然得好好照顾他。 实际上她已经谋划好久了,从上周张骁跟她说这件事开始,如今计划有序进行——咳,虽然中途出了些许差错,但好歹也算是按照她所设定的剧本进行。 “你也是。”张骁嘴边噙着笑,陪自家媳妇儿喝补汤,不失为一件高兴的事。 他是有些孟浪了些,做那档子事凶了些,应该让姜敏好好补补。 两人喝了大半碗汤,桂花婶突然从门外冒了个头出来,见张骁喝着汤,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都喝汤呢?这汤大早上就煲上了,这会儿正好,效果也好——” 桂花婶微微笑着:“张家小子,这东西壮阳补肾,多多吃点儿。” “别辜负敏敏的心意。” 张骁:“噗——” 他一口没吞下去的汤全都吐了出去。 壮阳补肾汤? 姜敏扭过头,她压住嘴角的笑,心想桂花婶你何必那么多嘴。 桂花婶也是来瞧个稀罕的,上上下下打量张骁,眨了下眼睛:“对咱们这些人还瞒什么呀,虚了就好好补,你们大学生嘛,费脑子辛苦,下周再给你煲其他的汤,好好把身体补硬朗了。” “小年轻别害羞,婶子不会笑你的。” “咱们都认识多久了?我又不是大嘴巴。” …… 桂花婶说说笑了几句,满足了自己对后辈人的“关爱”后,心情愉悦回到后厨房去。 她给刘叔也舀了一份汤,叮嘱他好好爱护身体,把刘叔感动的……觉得桂花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厢房内,张骁扔下汤勺,推开瓷碗,自己靠坐在墙上生闷气,他,张骁?壮阳补肾?桂花婶那话是什么意思?说他虚? 他再瞪一旁的女人,这倒霉媳妇儿还掩着嘴笑。 张骁气得磨牙,昨天老子一拖五,今天中午还能大战三百回合,就这还虚?暗指他不行。 “你再喝点呗。”姜敏把自己那份汤推给他。 张骁冷哼一声:“我不喝。” “你别闹脾气,怎么跟个小孩一样,乖一点,这可是姐姐对你的关心。”姜敏内心憋着坏笑,语气却是格外的温柔甜腻,款款深情,她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对象,好恋人。 张骁气闷:“……” “乖啦,骁弟喝两口,要不姐姐喂你?”姜敏脸上笑容灿烂,觉得眼前这场面,才是“姐弟恋”的正常相处方式。 他们以前相处错了,不能总是被臭弟弟压着这样那样。 姜敏凑过去跟他咬耳朵:“姐姐贴心吧?” “姐姐欺负人。”小张弟弟一边在心里疯狂记小本本,一边哄着眼前的对象,眸光愈发幽深。 姜敏亲亲他的脸蛋,将汤勺喂到了他嘴边,张骁心想这是你让我补的,明天自己别哭。 “喝了就是乖弟弟。” 张骁喝下了一口汤,蓦地感觉到不对劲,一转头,就是门口姜诚平嘴巴张开的震惊脸。 张骁:“?!” 姜诚平:“!!!!!!!”他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 姐夫私底下竟然这样跟姐姐相处——尽管姜诚平听不见两人交谈的声音,但他有眼睛看,看得出姐姐姜敏的嘴型,她说“乖弟弟”。 他脑袋里一阵眩晕,要知道,在曾经的姜诚平眼里,张骁这个姐夫虽然比姐姐姜敏小一岁,可他成熟,有担当,并且十分有男子气概。 读书一年,便在学校里拿了无数荣誉,人也长到了一米九,和他爸爸张首长一样,是个伟岸如山的男人。 姜诚平还想学学他的男子气概呢…… “乖弟弟……” 原来他竟然是让姐姐哄他的乖弟弟,这可是他的亲姐姐,以前都没这么哄过他。 姜诚平心想自己性格老实乖顺,才不会叛逆不吃饭需要姐姐亲手喂。 姜诚平给姜敏打了手势:姐,姐夫怎么跟个小孩一样,你别太宠着他。 姜敏:“……” 此时的张骁早已经不是前两年看不懂手语的张骁,他气不打一处来,这娘们别的不会,惯会败坏他的名声。 转念张骁又想,爷们要什么名声,他这两年真是被名誉糊了眼睛,以前他小霸王有名声吗? 他黑着脸恶狠狠道:“喂我,爷虚了,得多补补。” 如果真能壮阳补肾,那么他多喝两碗没有坏处,明天照样上阵杀敌驰骋江湖,让她自己好好受着。 姜敏:“……”怎么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这家伙你还虚,你还要不要人活了。 张骁见她表情心虚胆怯,说不出来的心头畅快,连吃两大碗乌鸡汤,他说:“再来一碗。” 姜敏劝他:“你别补过头了。” “我不,我虚,我不行。” 姜敏骂他:“犟种弟弟。” “明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潘驴郑小闲。” “嘶——你到底还看了什么邪书?” …… 还没到日落时分,姜敏请弟弟的一众同学在厢房里吃饭,加上张骁,这桌子坐了十个人,上了十五道菜,姜诚平很高兴,用手势比划着,告诉石榴哪些口味好,是桂花婶的拿手菜。 石榴勉强笑了笑,目光转向周骏。 周骏帮方菲菲用开水洗一遍碗筷,薛明丽夸他体贴,方菲菲哼了一声,转头看姜诚平,却见他笑得跟个傻子一样,不由得气闷。 姜敏吃着饭,将这些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心想她这个呆弟弟,也动了春心啊。 “姜家姐姐,我敬你一杯酒。”原本戴着眼镜不吱声的杜儒,这会儿却站起身,给姜敏敬酒,他嘴里夸姜敏能干,创造了事业云云一大堆的好词,最后又说自己有一件事,想问t问姜敏的意见。 杜儒学的是导演,同样也是一个编剧,在大学期间已经会写剧本了,他最近写了一个剧本,原本只是玩玩的,后来听说制片厂今年拍了一部“电视剧”,只有三集,成本仅仅花费了四百元,拍的是年轻人的故事。 杜儒他灵机一动,把自己原本写的电影剧本,改成了一个只有五集的电视剧剧本,面对自己的剧本,他是越看越满意,很想把它拍出来。 这是个关于知青回城和恢复高考背景下年轻男女的故事,不需要太多演员和布景,经过杜儒精打细算,他觉得两千块钱就能拍出来。 国内目前几乎没什么国产电视剧,有的也就是个位数剧集的电视剧,没有长篇幅的电视剧,今年引进了一部国外的电视剧,也不过才二十集,各大制片厂对电视剧的拍摄仍在探索之中。 国内拥有电视机的人家少,没有什么盈利的办法,不像是电影,在电影院上映最少也能赚回成本,在电视上播放电视剧,没有什么赚头。 因此在过去,制片厂并不重视电视剧的拍摄,与其拍电视剧,还不如拍成电影,大家都能看。 而到了七九年,情形又不一样了,市面上出现了很多进口电视机,国内的电视工厂也引进了国外的工业技术,未来会有更便宜的黑白国产电视机和更便宜的国产彩色电视机……如若将来电视机能走进千家万户,那么就应该快速填满电视剧的空白。 各大制片厂下发了好几个通知,都说要在未来几年开拍多个电视剧项目…… 杜儒毛遂自荐了自己的电视剧项目,他求了学校的老师帮自己跑门路,可是上面却回答说:“题材重复了,不够新颖。” 前脚才有三集的低成本青年故事,这会儿又来个五集的故事——实在多余。 杜儒失落不已,可他并不想放弃,他想来想去,拍这部电视剧也并不需要多少成本,也许他能求到几个“有梦想”的好心人,来资助他拍完这部电视剧《青春梦想》。 杜儒听说姜诚平的姐姐当过知青,参加过高考,考上了北大,家里如今又经营一家小饭馆,兴许她就愿意成为资助他的好心人。 他这一次过来,剧本都带上了,“姜家姐姐,如果您喜欢这个剧本,能不能给予一点点微薄的支持……我保证,如果诚平愿意参演,他就是男主角。” “拍电视剧?”姜敏没看剧本,而是问他:“你拍这部电视剧需要多少钱?” “两千五……不不不,两千就成。”杜儒有些绝望的想到,一千五,一千我挤挤也能拍出来。 他就是一个迫不及待的创作者,没有别的要求,只想将自己的作品呈现在大众的眼前。 姜敏咳嗽了两声,压下了想要说出口的话——这么便宜? 她是从八二年回来的,当时也有过拍电视剧风潮,什么乱七八糟的老板都拍个一两集乐呵乐呵,在县城电视台自娱自乐的播放。 那几年各种大大小小的地方县城电视台如同雨后春笋冒出来,只有当地才能收得到,平日里没什么内容播放,管理也不太严格,更是一些有钱老板显摆的“平台”。 有钱老板可以花钱在县城电视台进行“点播”,花钱让电视台采买电视剧播放权,县城电视台除了新闻和天气预报外,一整天都循环播放这部电视剧,普通人收到县城电视台都能看……这是一件造福乡里的事,每集电视剧片头和片尾都会备注“感谢某某老板的支持云云云云……” 对于县城乡镇的小老板来说,这也是一件倍有面子的事。 这种“点播费用”,也是八十年代电视剧盈利方式之一。 国人都这样,虽然都深知“闷声发大财”的道理,可真有钱了,哪有不喜欢扬名的?搞个电视剧,在附近的乡镇扬名,那简直光宗耀祖,有些人还可劲儿的攀比。 重回七七年 第100节 更有甚的,自己投资拍电视剧。但跟点播费用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点播电视剧才多少钱?拍一部电视剧,少说也要个好几万,甚至几十万乃至上百万,请演员,服装道具化妆场景等等,一般的老板拍不起。 “姜同志,您别急着拒绝,您先看看剧本……”杜儒胆战心惊说道,他知道自己此番行为厚颜无耻,两千块钱对于普通人来说不是小数目了,却用来帮自己实现梦想…… 姜敏拿着剧本,却没有打开,满脑子想着: 就冲这么便宜……就这么便宜,她就有点点想独家投资拍了。 第94章 “我再考虑考虑。”姜敏接下了剧本,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自己要考虑一星期,再仔细看看剧本,“你下个星期再过来一趟,到时我给你回复。” 杜儒虽然遗憾,也只能点点头,觉得自己这一周大抵是睡不好觉了,他已经被人拒绝了无数次,也不奢望在姜敏这有结果——唉,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都愿意去试一试。 除了暴发户以外,谁又愿意拿几千块钱打水漂呢?可这些暴发户,没一个喜欢什么知青和恢复高考的,更对这些青春年少不感兴趣。 张骁吃了饭后要走,姜敏出去送他,张骁并没有说什么,只说让她:“等着。” 第二天度过一个“胡天胡地”的早上,姜敏拉着张骁一边放电影,一边看杜儒给的剧本。 “烂。”张骁随便翻两下,给出了一个评价,他最近也算是阅片无数,看得都是故事性好的港片,而杜儒这个剧本——他几乎没有故事性。 就是莫名的抒情,青年的“为赋新词强说愁”,看一眼,烂;两眼,非常烂;第三眼,烂到家了。 姜敏心想杜儒这家伙拉不到资助也是应该的,不过杜儒也有一些优点,他的画面审美意境是极好的,就是所写的故事,着实不尽人意。 再者——他便宜啊! 好不容易重生了一辈子,姜敏对投资拍电视剧的事跃跃欲试,顶多两三千块钱打个水漂。 张骁道:“这剧本不行。” “我再找人改改呗。” “你想找谁?” 姜敏很自然道:“集思广益,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去找我舍友,王雨晴!她看了那么多小说,应该有想法,对了,还有珊珊啊!她在港岛参加过培训班。” 姜敏心里已经决定要投资拍摄了,但是这剧本必须得改,要多加几条剧情线,加上人物纠葛,王雨晴看了那么多言情武侠小说,她的指导建议肯定有价值。 赵珊珊看了那么多电影,肯定也有自己的理解,到时候大家合计一把,哪怕最后失败了,这也算是一种美好的尝试。 反正才两三千块钱,大不了让大家乐呵乐呵,这是她姜敏投资拍的电视剧,谁想拍戏谁都可以上! 以前她还担心弟弟毕业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被导演嫌弃,不用他这个哑巴当演员,可如果自己这个姐姐投资拍摄电视剧,她想用什么演员就用什么演员,她才是出钱的那个,她最大! 姜敏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按照赵珊珊说的,在港岛拍电视剧拍电影大有所为,能赚得盆满钵满,在国内迟早也能如此。 而她抢先打下基础,结识一班人脉,以后开一家影视公司,登记在罗小薇名下,而她当实际控股人和法律顾问。 虽然是个家庭草台班子,可她弟弟读了电影学院,有的是同学和人脉,不愁招不到人。 “你问她们?难道你就没想过问一个最关键的人?”张骁抱着胸,居高临下反问她。 “谁啊?” “我啊!”张骁一手撑在床板上,两条大长腿伸展开,“我老婆要投资拍电视剧,难道不应该过问我的意见?咱俩的钱难道不算一起的?” 姜敏点点头,她诚恳道:“张同志请发言。” “照我来看,知青嘛,年轻人,年轻人最大的特点是什么?那就是冲动,谁下乡难道还不打个群架的?我建议再再加个打架厉害的角色!来几场嚯嚯嚯的动作武打戏……对了,再加上一个抓特务的剧情。” “一共拍五集,我看就拍五场武打戏,这样,来一个少林寺还俗僧人的儿子……我来做’动作指导‘。” 张骁大手一挥,在剧本上涂涂改改,他要添加自己喜欢的人物,必须得加个少林寺的设定,以前的僧人尼姑都被劝说还俗了……有那么大个儿子也是应当的。 继承了少林拳法……一言不合就开打。 两方人马打群架,主角这大队的知t青一方被逼应邀,队里全是老弱病残,外加一个十六岁的愣头青,对面嚣张透顶,以为自己赢定了。 结果这愣头青拎着一根烧火棍,他能一打十。 张骁是越想越有灵感,开始疯狂改剧本,他写字极快,脑袋里思绪翩飞,把武打戏的场面安排得详细至极,并且大开大合,明显是吸取了各类武侠小说的精华。 姜敏:“……” 可怜的小姜同志在一旁想要阻拦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拦,这家伙改了之后,把人家原本一个抒情的青春故事改成了热血沸腾的武打动作片。 还真别说,先不论写得怎么样,但至少比杜儒最开始的剧本更加有看头。 普通的乡镇居民哪见过这样的“知青下乡故事”。 姜敏嘴角疯狂抽动,也不能说张骁改的不对,姜敏下乡的时候听说过知青打群架,打死人的场面都有,可一般的电影从来不会着墨在这些事件上,更不会把架打得如此热血沸腾跟武打片似的。 一说起知青,还是村里的漂亮姑娘,想要回城的愁绪,农村困苦生活…… 姜敏闭了闭眼睛,纵容道:“你改吧,姐姐就宠着你了。” 张骁改的再奇葩,也比杜儒之前的故事更加有看头。 反正是自家出的钱,哪怕拍出来赔钱,至少让她的小男友弟弟高兴高兴。 ——就不知道杜儒能不能接受了。 不过张骁这个兴奋劲还挺好,如果将来她真的能成立一家影视公司,就请小张弟弟帮忙写个刑侦探案的剧本,国外有福尔摩斯,他们也造一个华国神探。 写吧写吧,这就当是给他练手了。 张骁写得非常上头,一直写到了太阳西落,临走时跟姜敏说:“这钱我投了,一定要按我写的拍!” 姜敏点点头:“嗯嗯嗯。” 这剧本改成这副样子……罢了,也拿去学校给王雨晴看看吧,问问她有什么意见。 姜敏周一大清早赶去学校,上完一整天的课,傍晚叫住了底下的王雨晴,说给她看样东西,王雨晴这会子正沉浸在小说的世界,昨天的半本言情小说没看完,抓耳挠腮的难受。 “什么东西啊,姜敏,以后再说。” 姜敏道:“是剧本,行,等你有空再看。” “剧本?”王雨晴一个激灵放下手中的小说,连忙问道:“什么剧本。” “一个电视剧的剧本,我亲弟弟不是读电影学院吗?他们就有一个导演,说想要拍电视剧,还写了剧本,问我和我对象愿不愿意资助他拍摄。” “我对象答应了,他还改了剧本。”姜敏晃了晃,“你看了那么多小说,能不能帮我参考参考剧本意见?如果决定好了,大概今年暑假开拍。” 王雨晴嘴巴都长大了:“拍电视剧?!” 姜敏点点头。 王雨晴立刻把手里的小说扔掉,催促道:“快拿来让我看看!” 这可是拍电视剧啊!她这辈子还能参与电视剧拍摄? “你看看有什么修改意见,里面增加的一部分剧情是我男友的改动意见——你先看看剧本吧。” 王雨晴如饥似渴在寝室里看剧本,她花了两小时看完,目光灼灼问姜敏:“敏敏,我能不能给这些角色加点感情戏?我觉得里面角色感情纠缠太单薄了——” 姜敏:“……你看着加吧。” 王雨晴如同得到了皇帝赐下来的尚方宝剑,开始刷刷刷的展示自己的功绩,她改得废寝忘食,夜里不睡觉,独自点着灯熬通宵修改剧本。 姜敏早上看见她两坨黑眼圈,吓得关切道:“你没事吧?要不今天的课帮你请假。” “没事,敏敏,我现在精神着。”王雨晴眼睛放光去上课,上课的时候频频傻笑,引得老师把她叫起来,连问了几个问题。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王雨晴把自己初步改好的剧本展示给姜敏看。 “你对象改的我没有乱动,只是增加了一些感情纠葛。” 姜敏打开一看,王雨晴贴了好几页备注,哦豁,那感情纠葛可不是一般的多,原本剧情只是平平淡淡的男女主下乡相知相爱,这下增加了“两代人的恩怨”,又兼有“认爹”的故事,最后男女主两个有情人,回城后受尽阻挠,差点成“兄妹”。 结果又意外爆出男主非亲生的“真相”,两代人解除恩怨,和和美美大结局,男女主也幸福的在一起。 张骁增加的那个少林小子,也有自己独特的感情归属。 姜敏:“……” 行行行,这样剧情看起来丰富多了,内地的普通民众,谁见过这种桥段啦。 又有武打动作戏,又有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很好,很好。 ……就不知道杜儒能不能接受他的剧本改成了这样。 王雨晴期盼道:“敏敏,你看这样成不成?” “我觉得还可以,如果那导演同意,就按这个拍。” 王雨晴欢呼了一声:“我重新誊抄一遍吧,交给我,我来再润色润色……如果暑假要拍摄,那我暑假不回家了,我跟着一起拍!” 姜敏:“……”姐妹你开心就好。 周五之前,王雨晴给她交了一份新的剧本,这下剧集从杜儒原本预想的五集增加到了十集,预计拍摄成本也要翻一个倍。 周六见了张骁,她把新改的剧本给张骁看,张骁对男女主的纠葛感情戏不感兴趣,发现自己增加的武打动作戏还在,他点头答应:“就这样吧。” “明天问问杜儒的意见。” 张骁:“他要是不答应,大不了咱们另外找导演拍,反正是咱们出钱,敏敏,我这个星期很有灵感,我写了好几个曲子,就用来做打斗场面的背景音。” 姜敏:“……”臭弟弟还真是多才多艺。 “如果真要拍,那你把片头曲和片尾曲都写了,所有的背景音都你来负责——正好是暑假。” 张骁沉默几秒,答应道:“成。” 去年暑假两人淘宝贝,今年暑假也安排些正事,他好些时候没正经编曲子了,摩拳擦掌,媳妇儿的电视剧,他必须得用尽全力啊。 周日姜敏见了杜儒,把新修改的剧本给他看,还主动说资助五千到一万给他拍摄。 杜儒双眼冒出惊喜之色! 姜敏:“你先别高兴的太早,我和朋友把剧本改了,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杜儒心想我根本不用看,哪怕是屎我也拍,经历过无数次的拒绝后,杜儒心知肚明自己写的就是屎,姜敏答应给他投钱,已经是大恩大德,无以回报,哪还敢奢求太多。 而等杜儒读完了整个剧本之后,他的表情无比精彩:“……” 哪怕是打破了他的脑袋,他也写不出如此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以及激昂的打斗片段……这故事真特么精彩,至少进展和结局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的。 谈着谈着对象,差点成兄妹——哦,又不是兄妹,还有车祸,献血和绝症。 重回七七年 第101节 有些剧情感人肺腑,杜儒情不自禁掉了几颗眼泪。 “这个剧本我接受,不过这……这感情纠葛是谁写的?如果要开拍,她能不能从旁协助给建议,我怕理解不了她的创作意图……” “可以可以,她说可以,她要看着你们拍。” “如果你答应了,杜儒,你就开始物色演员吧,咱们暑假开始拍,争取在暑假期间拍完。” 杜儒点点头,“让你朋友再把剧本润色润色。” 姜敏拿着改好的剧本,又去找赵珊珊提意见,她这一次过去,已经看见“珊珊录像厅”这个招牌,原来夫妻俩竟然用赵珊珊的名字做了录像厅名字。 “敏敏,你过来了,是来看电影的?还是换录像带?”赵珊珊人逢喜事精神爽,哪里还有过去的颓靡之色?重新烫了头发,穿了身新衣服,抹了口红,简直就是个惹人注目的摩登女郎。 这些天录像厅的生意越来越好,她也重新跟京城的旧友同学联系上了,同时还保持跟港岛的交流,给岛上的朋友寄送礼物。 夫妻俩靠着录像厅没少赚钱! 姜敏道:“我想筹拍一部电视剧,找你来取取经,这是剧本,你给个意见呗。” “拍……拍电视剧。”赵珊珊差点从板凳上摔下来,当初在港岛上,她做梦都想拍戏,想当女主角——哪怕不是女主,当个重点女配也行啊。 可惜都没什么露脸的机会,好不容易碰上机会,却是人家骗她去拍三级片。 回到内地后,竟然能拍电视剧?要知道,拍电视剧和电影都可费钱了,没有强大的资本根本顶不住,这里又不跟港t岛似的,有那么多富豪有钱人投资支持…… “对,我弟他们同学小打小闹,剧本都是我们集思广益写的,你看看,给个意见。” 赵珊珊翻完了剧本,她的表情同样十分复杂,里面又有武打片段,又有复杂的感情纠葛,不得不说,很有爆点,但是——“敏敏,我觉得缺少了一些让人捧腹大笑的片段对话。” 姜敏愣了下:“你说得也有道理,无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本来就是娱乐大众,太紧张深沉了也不好,是该有些搞笑片段来活跃气氛。” “可这种让人捧腹大笑的片段怎么写啊?” 赵珊珊立刻拍胸脯:“我看了很多喜剧电影,我来改,我来加一些喜剧对话和桥段,你放心,我不动原先的剧本……” “我再加个喜剧角色好了。” 姜敏无言以对:“……” 她心想你们加吧加吧,最后她倒要看看能拍出个什么玩意。 又是少林小子,又是情人变兄妹,还有个扮丑的搞笑角色…… 剧本最后写出来,已经跟最开始杜儒所写的剧本南辕北辙,剧情人物过于曲折复杂,但的的确确很有“看头”,吸引人往下看。 赵珊珊和王雨晴都说想要掏钱投资,王雨晴只能掏出几百块,和王师师李丝陶蒋木兰等人凑了一千块钱,姜敏让她们占一成,赵珊珊投了三千,她占三成,姜敏则投六千,她和张骁一起占六成。 现在成本增加到一万,剧集也增加到十五集,经费紧张,并不宽裕。 杜儒找好了演员,姜诚平是第一男主角(姜敏想到让自己涉世未深的亲弟弟来拍这种情人变兄妹又变情人的感情戏码,真不是个好姐姐)。 姜敏知道弟弟对石榴起了男女心思,便想撮合他们,让石榴担任女主角。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石榴拒绝担任女主角,她没看过改动后的剧本,也不感兴趣,杜儒的初始剧本太烂了,她并不觉得能拍出什么好东西。 另外,她不想把时间空耗在一个哑巴身上,更不愿意给他丝毫希望。 第95章 “石榴不愿意去……” 姜诚平神情落寞,他已经明白了石榴的拒绝,他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更知道自己身体的缺陷,这辈子想要找到一个能接受他的姑娘——恐怕很不容易。 不过,姜诚平心想人不能太贪心,他还有爱他的家人,有母亲,有姐姐,有妹妹,这两年来的生活如同做梦一般,他遇见了伯乐,考上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电影学校,并且拍了好几部电影,如今还有机会拍电视剧。 老天爷足够对他好了,人总不能把所有的运气都独占在身上。 “杜儒,你还没找到女主角——让我去呗。”方菲菲趾高气昂地找到了杜儒,她恨这家伙找了那么多人,愣是没想到她。 杜儒愣了下,提醒道:“我们闹着玩的,拍戏补贴很少很少……” 杜儒找演员,倾向于找家庭条件很差的学生,最好是那种暑假都不回家,跟在团队里,基本没啥补贴,顶多包个伙食费——没办法,这不是经费太紧张了。 方菲菲这样的大小姐,杜儒几乎没有考虑过,但她却主动求上门来了。 方菲菲昧着良心说:“你写的那剧本我很喜欢,我想要出演里面的角色。” 她不肯承认自己是为了一个哑巴,只好扯由头说是杜儒的剧本,天知道杜儒的剧本有多烂!他们这些人早就看过了,那剧本烂到家了。 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心思,她只能这么说。 “你说你喜欢我的剧本?”杜儒大惊失色,心想自己那个烂剧本竟然还有人喜欢,大小姐的爱好真是与众不同。 见状方菲菲又气又怒,内心大骂你个王八蛋你也知道自己写得有多烂!竟然还好意思开拍,姜诚平那个臭哑巴也是个傻的,竟然答应演男主角,还有他姐姐……真是疯了疯了。 弄得她都成个大傻蛋! 杜儒咳嗽了一声:“方菲菲,忘记跟你说一声了,之前的剧本改了,不是我原先那个,就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喜欢?” 此时杜儒望向方菲菲的眼神中带着无尽的光亮,他觉得方菲菲“慧眼识珠”,即便他的剧本再烂,也有一双能够发现美的眼睛,肯定了他剧本的好处。 方菲菲气得想要吐血,心想你这个王八蛋你不早说剧本改了,“拿来让我看看。” 杜儒把一份粗糙的影印剧本递给方菲菲,方菲菲低头看剧本,原本还不当一回事,随即越看越入迷……我的老天爷啊。 这究竟是什么跟什么,打群架?少林传承…… 方菲菲被里面的剧情搞得一愣一愣的,杜儒之前的剧本,就是些知青下乡的青春感伤,在夕阳下奔跑啊,和心仪的姑娘吹吹口琴,拉手风琴唱歌…… 打群架这还不算完,后面还有令人心潮澎湃的抓特务,至于男女主角……原本就两个人的秘密心事,现在变成了五六个男女的纠葛,她爱他,他爱她,她爱他,他和她是兄妹,她和她是是姐妹……回城之后,还有父母辈之间的过往情仇。 方菲菲快速地翻到结局,再看到男女主之间竟然是“亲兄妹”后,她简直要疯了,那这样男主最后肯定跟另一个姑娘在一起。 又经历了车祸,父母得绝症。 临死前吐露——儿子不是他亲生的…… 方菲菲抹着眼泪,原本还感伤着的她,被此时莫名其妙的展开给镇住了。 男主不是亲生的,那男女主正好不是亲兄妹,她们又能在一起了。 方菲菲:“……” 她闭了闭眼睛,感觉到一阵精神疲惫,脑袋里仍然是这些人错综复杂的关系。 “看来看去,还是这个少林小子最顺眼。” 杜儒道:“我也喜欢这个角色。” “剧本很吸引人,比你写的好多了。”方菲菲真诚夸赞道:“这个新剧本有让人看下去的欲望。” “杜儒,你之前那剧本真的烂!” “看见这新剧本我就放心了,我要演!” 先不管内容怎么样,但就像抛出了一个个钩子,吸引人继续看下去,看得人欲罢不能。 杜儒气得心梗:“……” 之前还夸他的剧本好,现在直接骂烂,知道烂,你之前还来演什么? 憋屈。 “菲菲,你长得太明艳了,不适合演女主。” 方菲菲道:“我演女二吧。” 虽然气闷,但方菲菲也知道自己形象不符合,她更适合扮演女二,唉……她也想演女一号,奈何长相如此,演话剧都只能扮演妩媚动人的继母,而不是可怜的女仆。 姜诚平那个臭哑巴,倒是生得一副男主像。 臭哑巴臭哑巴! 这些写剧本的,全都给男主安排一个石榴那样,不算明艳漂亮,但胜在善良柔弱清纯的女主,男主总会爱上这样的女人,而方菲菲这样盛气凌人的大小姐长相,永远是求而不得的女二的命。 尤其是那些言情小说……全都是这样。 方菲菲没想过自己会真跟那个臭哑巴在一起,可偏偏生出一些抑制不住的情愫,让她想去靠近他,明知道不可能不应该,仍然去靠近他。 她不会和他在一起的,她若是跟这个臭哑巴在一起,院子里一同长大的人还不知道怎么嘲笑她,说她这么个眼高于顶的大小姐,竟然跟一个哑巴聋子在一起。 哼,反正也不可能在一起,她顶多就跟这个小哑巴浪费些时间呗。 这个小哑巴还比她小三岁。 “好,菲菲你演女二正好合适。” 方菲菲答应去演女二,石榴、薛明丽和周骏等人则说不愿意,杜儒并未强求,他想尽了一切办法,在暑假之前找够了所有的演员。 至于群众演员,赵珊珊那边帮忙找了很多个,她打包票:“群众演员我们这边要多少有多少,录像厅好多痴迷电影的,听说能出演电视剧,还给我塞钱呢,愿意出一百块钱演一场戏。” 谁不想出现在电视里?如果能有这样的机会,多得是人花钱想要上电视。 赵珊珊这边登记了几十个热心群众演员,她自己也要在电视剧里扮演一个女性角色,丈夫孙明全被她拉着一起演夫妻。 整整暑假两个月时间,在杜儒和其他一众演员的努力下,他们的电视剧拍完了,最后剪辑出来,比原先预估的十五集还要多五集,变成了总共二十集的长篇电视剧。 张骁那边片头曲片尾曲以及所有的剧中音乐都给制作完了,两首歌由赵珊珊和姜敏演唱。 赵t珊珊唱片头曲,姜敏唱片尾曲,赵珊珊在港岛学过演唱技巧。在那边的艺人培训班,无论是演戏还是演唱,都是艺人必须学会的基本技能。 姜敏唱得嗓子都哑了,总算是合格,她们这草台班子,几乎是集齐了众人的力量……实在是太辛苦了。 “港岛那边电视剧都有广告,咱们也拍几个广告片呗。”赵珊珊给姜敏出主意。 这部电视剧拍摄到最后严重超支了,从最初预计的一万,变成了一万八,还有两千块钱留给导演全国跑宣传。 如果赚不到钱,那可就赔的挺惨。 赵珊珊想着,要想不赔钱,那就疯狂加广告,国内电视上的广告还不多,无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都没有广告。 但她们可以单独加广告! “把我们的录像厅,菜馆,还有你要开的团圆大饭店都拍成广告。”按照赵珊珊的意思,就在片头曲过后插播一条十几秒的广告,让电视剧的原班人马拍摄广告,给她的录像厅做宣传。 只要这部电视剧能在京城各地播出,那么她这录像厅肯定也能爆火,京郊的,外地来的……肯定会起好奇心来参观她的录像厅。 “这个主意挺好,广告嘛,肯定会有作用。”姜敏点了点头,继而她丧心病狂道:“这样吧,片尾曲过后插播一条几秒的广告,每一集中间最高潮的部分,也加一条几秒的广告,等到演完了,唱片尾曲之前也加一条广告。” 赵珊珊:“……” 重回七七年 第102节 “港岛的品牌商找演员拍戏要支付广告费,反正男主角是你亲弟弟,你让他拍多少广告都行。” 姜敏正色道:“我怎么能让他干白工,拍一次给一百块。” 具体的广告效果……看情况吧。 二十集电视剧《青春无悔》剪辑好了,目前七九年,并没有任何电视审核制度,姜敏杜儒等人只把成片拿去给制片厂领导看了一遍,挂在其名下发行。 “青春无悔?这名字讲的是年轻人的故事?也没什么特别的,青年人的故事太多了……不过你们这——行,也还行——这这这……哦,原来不是亲兄妹啊,行。” “二十集故事,拍得挺曲折。” 这时候制片厂正在筹拍一部爱情戏电影,没想到这些学生竟然写出了更加纠葛交织的爱情故事,然而里面只有拥抱,并没有吻戏…… 目前制片厂的电影却初步制定了“绝对计划”,要拍男女主“接吻”的片段。 “制片厂的领导最近也看了不少国外的片子,上面说要走上国际化,要向先进国家看齐,要思想解放——” “你们这电视剧男女感情的部分拍得不错,但是缺少了一样东西。” “国外的片子都有男女主角接吻的片段,让你们的学生小演员牺牲一把,补拍几个接吻的片段。” 杜儒:“啊?!!!!” “这是不是不太好啊?” “同学,你思想别那么守旧,这是走向国际化,你跟演员们做好心理疏导,这不是当众耍流氓,这是为艺术献身!” 杜儒人傻了:“啊?!!” 杜儒也曾经是下乡知青,知道过去那十年间国内的风气有多么保守,男女之间的爱情,那是丝毫都触碰不得——但这只是明面上的。 事实上,哪有青春儿女不春心萌动的? 以前跟爱情有关的书籍,被上面列为“禁书”,但是在知青群众里面,这类的禁书“手抄本”传疯了,大家根本不知道作者是谁,全是手抄的,知青之间私下传播。 但这些“禁书”同样写得很含蓄,都是朦胧的爱情,更没有目前市场上面“两姐妹争一夫”“寡妇爱上小叔子”“三兄弟爱上一女人”的争议桥段。 至于接吻,那就更是提都不能提了——尽管那十年间无数年轻小情侣没少在“城市公园”“玉米地”“芦苇丛”里接吻拥抱。 可上面总是采取“掩耳盗铃”的态度,明面上说禁止,这种事情就不能搬到台面上来。 “现在要跟国际接轨,就能拍男女亲嘴了?” “国外的这些电影电视剧,哪个没有男女主亲嘴儿的?” “拍得还挺好看,不像耍流氓。” “你们也把亲嘴儿的戏补上。” 杜儒浑浑噩噩地跑回去,找到了男女主演员,说要补拍几段“亲嘴儿”的戏。 姜敏愣住:“啊?”明明 第一部 男女主接吻的电影,要等到明年夏天才上映,她投拍的这部电视剧,还能抢个先? 姜诚平说不了话:“???!!!!” “对,领导说,这是思想解放,与国际化接轨!” 杜儒揩了揩头上莫须有的汗水,他琢磨道:“估计就想让咱们这些学生当小白鼠呗,听说他们在拍的一部电影,也要拍男女主亲嘴儿,于是让咱们这边儿先亲个嘴,看看国内民众的反应。” 姜诚平:“……” “诚平,拍吗?拍完了怕人家骂你在电视上耍流氓。” 姜敏闭了闭眼睛:“拍吧,不至于,你看那些港岛电影,多得是亲嘴的,总不至于个个骂流氓吧。” 可如果这样她弟弟就要上国内电视剧历史了,第一个在电视剧上拍吻戏的男演员。 于是,杜儒召集了演员,重新补拍上了七八场吻戏,里面是个情侣的,都要亲个嘴儿。 “保险一点,这下全都亲了,也就不是男主一个人的事。” “同志们,这不是耍流氓,这是为艺术献身!是与国际化接轨!” “大家要有牺牲精神!” 把吻戏片段加上后,电视剧彻底完工,沪市电视台财大气粗,最先购买走他们的播放权,并且对其中的内容“赞不绝口。” “很好!很大胆!与国际接轨!” “故事写得好。” “咱们国内也能拍出二十集的电视剧啦,这些年轻学生们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来大有作为!一个个演技都不错。” 沪市电视台买走了播放权之后,京城电视台当仁不让跟着买了下播放权,紧接着粤省电视台也来买走了播放权…… 一九七九年十月,电视剧《青春无悔》在京城电视台夜晚八点放映。 十月的京城,天气已经转凉,晚上夜风凉爽,吹在身上透人心脾,天上群星闪烁,暗淡的月亮藏在白云背后,迟迟不肯露面。 大杂院的周家仍然在前院经营自己的生意,他们家凑钱买了录像机,靠着播放录像和电视,卖瓜子花生赚钱。 这天晚上,京城电视台要播放一部二十集的连续剧,周家人提前告知了爱看戏的熟客,来自家院子里看电视。 “今天的电视票卖光了!” “听说诚平在电视剧里当男主角呢。” “一个哑巴拍电视剧?” “人家早就拍过电影了。” 院里的薛大爷叼着一根烟,坐在前院守着看电视,这会儿还没到八点,先是七点的新闻,接着是天气预报,继续有十分钟的健康保健栏目,八点多后开始播放电视剧。 以前京城电视台八点后多是文艺节目,有舞蹈、杂技、朗读、评书以及电影。 现在变成了“电视剧”这个稀罕的新鲜玩意。 “薛大爷您来了呀,坐坐坐,来吃点瓜子。” 周家人见到薛大爷,根本没敢问他要电视票,随他怎么看,人家年纪大了,又有威望,不敢因为一点小事惹他不快。 八点到了,电视剧开播了。 此时小小的电视机前挤满了人,光是坐的人就有六排,后面一大堆站着的,还有小孩子没有钱,趴在围墙上往里看,可谓是里三层外三层。 天上的星辉肆意泼洒自己的光亮,却无人欣赏头顶华美的银河,全都盯着院子中央的小盒子。 在这一刻,这个小盒子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才有的“圆月”。 “开播了。” “胡同里的诚平哥哥在里面。” 薛大爷抽了一口烟:“我倒要看看拍得什么玩意儿。” 一阵雪花过后,电视机画面跳出四个大字《青春无悔》,薛大爷一口烟吐出去,拉开了嗓子: “青春无悔?青春的哀伤吗?闲得蛋疼的玩意儿。” 名字出现后,紧接着是《片头曲》,曲调欢快动听,听得人都恨不得跟着调子一起律动,围墙上的小孩都不说话了,静静听着。 “唱的好好听,你记住了多少词?” “我就记住了一句。” “明天再来听呗,咱们几个轮流拿钱去里面看。” …… 片头曲唱完之后,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坐直了身体,心想这就跟电影一样吧,该进入正题了,谁知下一秒,一个胡同里熟悉的人脸出t现在电视机上——吴嫂! 人群里爆发出一声声惊呼:“这不是你们院的吴嫂吗?” “邻居几十年了,她上电视了?” 薛大爷手中的烟斗险些没拿稳,里面那个笑眯眯的胖大婶,可不就是他们院曾经的吴嫂吗? 吴嫂,也就是桂花婶,她端着一盘香喷喷的宫保鸡丁走出后厨,镜头给到宫保鸡丁,再来是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四季家常菜馆,朋友相约聚会的好去处……” 宫保鸡丁、红烧鱼、烤鸭、炸酥肉、油焖大虾、香芋丸…… 薛大爷和在坐的众人一样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说好的家常菜,咋一点都不家常呢?你家常吃油焖大虾? 电视剧还没看,就先把人给看饿了。 “老周啊,给我来一斤瓜子儿。” “哎,好。” “刚吃过饭,我也饿了,给我来一袋花生。” 周家人收钱收得开心无比,心想这电视剧还真是令人“赚钱”啊。 折磨人的广告过去之后,正片可算是开始了。 “又是下乡当知青的故事,我看都不用看,肯定又要拍这些年轻人在乡下多苦多累,乡亲们有多热情,村里的姑娘有多漂亮……” “雾草——这就打起架来了?我的天!”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 “这小子打得真厉害!” “哎呦,又来抢水,仗着家里儿子多,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棒!这小子能干啊!真能打!” “打得真漂亮。” “可不是么,人家可是少林寺还俗僧人的儿子,继承了少林功夫——” …… 第一天只播了两集,每一集都高潮迭起,矛盾重重,引起了万人空巷,第二天无数人热议。附近的居民得知男主角是他们大杂院里的姜诚平扮演的,个个跑来看热闹。 “后面演的是什么?” “村里的小芳被逼嫁人了没?” 罗小薇摇了摇头,忍住了没有透露剧情,只说自己也不知道,女儿说了,要是剧情提前透露出去,那就没意思了。 重回七七年 第103节 “你们家诚平演这个电视剧,一天能有十几块钱补贴不?” 罗小薇摇头道:“一集几块钱。” “啊……果然,就几块钱。” 罗小薇忍住了没说,这大半都是她女儿姜敏投的钱,电视剧几轮播放权卖出去之后,早就把成本收回来了。 等几个大电视台的播放完毕后,还打算出售给各种县城小电视台,少说也能赚个十几万。 十几万是姜敏等人的预期,然而现实并非如此,只能说他们的见识太少了。 自从广告播出之后,好几个个体户工厂来找他们,也要求拍广告片,还点名要男女主拍广告,夹带在电视剧里。 光靠这个广告费,就不止十几万。 赵珊珊则利用过去的人脉,从港岛那边购买进口机器,在仓库里开了个小工厂,加班加点地赶制电视剧录像带。 除了录像带,更有电视剧音乐磁带,包含其中片头曲片尾曲以及插曲和十几个背景音乐。 跟录像带相比,这音乐磁带卖得可火了!普通人家里买不起上千一台的录像机,可收录机却是很多人家里都有的东西。 不少大学生为了学外语,同样买了收录机,又能收听电台节目,还能用来播放英语学习磁带。 这么一盒音乐磁带三块钱,来购买的人络绎不绝,大街小巷都播放着电视剧里的歌曲。 赵珊珊曾经有一个港台明星梦,也曾幻想过自己出名以后,拥有属于自己的音乐专辑磁带。 却没有想到,就这么突兀地“实现了”。 大街小巷都是她唱的歌,尽管只有一首。 第96章 随着电视剧的播出,姜诚平一跃成为首都电影学院的风云人物,同时也是家喻户晓的男演员。 如果说电影能让一个演员在观众面前混到“脸熟”,那么这样的电视剧,却能吸引很多的年轻女观众成为“个人演员迷”。 尤其是这类的情感纠葛电视剧,其中角色的关系引人讨论,演员更是引人关注。 第一轮电视剧播完了,姜诚平在学校里每天都能收到小山堆一样的电视迷来信。 同系表演专业的漂亮学妹们,也三三两两来教室里和他打招呼,并且个个都摆出一副好学的样子,想要跟他“学手语”。 “姜诚平他长得好俊俏!” “又高又俊,在电视上出来真是迷死我了。” “他是他们班长得最好看的。” “你看他的眼睛没?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的眼睛能干净纯粹成那样……” 姜诚平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一群姑娘围着,在这样入秋的时节令他冷汗连连,寝室里的男同学个个都羡慕他:“小子,你的桃花运来了,多得是姑娘等你挑。” 姜诚平摇摇头:我是个哑巴。 “你小子惹人羡慕嫉妒。” “喏,这些都是你的信。” 每天如雪花一般的来信领姜诚平感到困扰,他只能把信交给学校处理,信太多了,宿舍里放不下。 最近他的人缘变好了不少,还有男生找他一起打篮球,学妹邀请他一同去看电影,最奇怪的要数——说要教他学乐器的人。 “姜同学,你想学手风琴吗?我可以教你啊。” “跟我学口琴!” 姜诚平温和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听不见。 “没关系,我们听得见啊!” “贝多芬听不见还能写音乐呢!” 石榴从满是落叶的校道走过,看见姜诚平被一堆人包围在树底下,他脸上仍然是那一副熟悉的笑容,秋日的阳光披拂在他身上,仿佛在他身上加了一层金光。 她们说得对,这个男人的眼睛里永远干净而纯粹,因为他的耳畔没有任何杂音。 对于电视剧的爆火,石榴感到些许后悔,可她认为她这样并没有错。 她使得自己狠下心来远离他,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一个哑巴在一起。 “小哑巴!” 方菲菲凶巴巴喊住姜诚平,往他怀里塞了一封信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这是我表妹写给你的信,你一定要拆开看。 东西给了他,方菲菲转身就走,姜诚平愣愣看着她倩丽的背影,这个在他印象中骄傲的姑娘,竟然也会帮人干跑腿的活儿。 姜诚平打开了方菲菲表妹的信,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 在信上,这所谓的“表妹”诉说了对他的喜欢之情,可……可这些明明都是方菲菲本人的字迹。 姜诚平耳朵听不见,他也说不出话,但他的眼睛非常敏锐,即便方菲菲有意更改自己的笔迹,姜诚平仍然能发现信上的笔迹和方菲菲手写的笔迹如出一辙,有些细微的习惯,是怎么都改不了的。 姜诚平挠了挠脑袋,他满是疑惑:这漂亮姐姐她究竟想干什么? 方菲菲脾气坏,还比他大了三岁,姜诚平一直把她当做长辈来对待。 和方菲菲相比,他姐姐姜敏是世界上最最最温柔的女人。 到了十一月,第一轮演播结束,又在各个省级电视台和地方县级电视台卖出了多轮播放权,加上各类广告费以及录像带费用的收入,总体盈利达到了税后五十多万,跟投资的两万相比,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 预计最终收入不低于百万。 这大概也是以后无数人投资上百万拍电视剧的原因之一,太赚钱了!等到未来几年电视普及率越高,电视剧的收入更会水涨船高,直至巅峰。 国内的暂且不提,她们的电视剧录像带在境外卖得非常好,不仅是国人好奇境外的生活,境外同样十分好奇国内的生活。 在进行第一轮分红之前,姜敏带上赵珊珊去交了近十万的税款,补齐了各类资料收据,她们用的是京城制片厂的牌照发行,同样也要因此而纳税。 赵珊珊交的肉疼无比,虽然她是从港岛回来的,但她也没多少交税意识,在港岛拍电影洗黑钱是常有的事情……至于在国内,民众要交税吗?计划经济,交的都是公粮和公款一类的,纳税少之又少。 姜敏则知道必须要交税,七九年是改革开放的元年,这年出了很多个体户,也出了很多万元户,与此同时,相关的法律法规也因运而生了。 他们学校的法律系老师,目前正在参与起草第一版个人所得税法与中外合资企业经营税法。 这两部税法将会在明年也就是八零年正式颁布执行,开征个人所得税和企业经营所得税,同时会对过往进行追缴。 当然了,初次开征个人所得税和企业经营税,没多少个体户愿意交税,大家的法律意识非常淡t薄,基本没有交税的概念。 对于这种状况,采取的应对方式就是“抓典型”,逃税数额少的,让补缴税款,而那些叫做“xx大王”的,逃税大户,必抓坐牢! 在未来数年,抓了不少经济逃税案犯。 在往后的十几年,人们的交税意识仍然十分淡薄,能不交就不交,有的人有恃无恐,因为要抓也是抓典型,抓赚钱最多的那几个,普通的经营者,只需要补税即可。 也因此,赚钱不多的,比如普通的万元户,赚个一两万的,哪怕逃税也逃不掉几个子儿,抓典型都没意思,要抓都是抓那种经营过百万上千万的“个体户大王”,杀一个,就能肥一头牛,可谓是赚得越多越危险,枪打出头鸟。 同时,未来涌现出很多行业,有些行业根本做不到严格收税查税,姜敏在投资拍电视剧的过程中,她就发现——这还真是个洗钱逃税的好渠道。 因为拍戏的花销根本无法估量,而发给演员的具体片酬也很难监管,目前发酬劳和补贴,都是直接给现金。 如果不是姜敏学过国外的经济法税法和会计相关的知识,这一次的账目一定会乱七八糟。 姜敏可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污点,把所有的账目和盈利都理得清清楚楚,她更不打算逃税漏税,把该交的都缴纳清楚。 同时,她也在下决心,如果将来成立中外合资的影视公司,也必须把企业经营税按时缴纳,使用什么经营牌照,怎么发行的,又应该在什么地方交税……这些都必须理清楚。 免得将来赚了大钱,她们全家都得蹲局子去,她一个学法律的把自己弄局子里去,那可就搞笑了。 “珊珊,咱们宁愿少赚点钱,也不要给自己留下任何污点。”姜敏认真跟赵珊珊说道:“如果咱们只是赚一点微薄的小钱,将来不会有人来跟我们清算,可如果我们有一天成为富豪,那这些东西累积下来就是成山的污点,被人当肥牛宰了。” “你这次逃一点税,那次逃一点税……多年累积下来足够把人送进牢房里去,你总不希望去劳改几年吧?” 赵珊珊摇头,她被姜敏给吓住了,并且深以为然在这些方面不能犯糊涂,从一开始就不能犯糊涂。 就像姜敏说的,逃税少了,不会被计较,可如果有一天赚大钱了,没收财产就算了,所有的产业绝对会被低价处理,甚至最终清算后,还要负债累累,所谓的富豪梦也就破碎了。 姜敏:“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交税,别把那些当自己的钱。” 说完后,姜敏叹了一口气,要不是学了法律,要不然她也没有什么交税意识,自己都如此,更何况是别人呢?未来几年推行税法,恐怕还有相当大的难度。 个体户更觉得冤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幸幸苦苦赚来的钱还需要交税?凭什么啊?明明是违法了,却还觉得自己没有违法,被抓了还喊冤枉。 也有不少人因此逃到国外去……后来发现国外要交的税更多。 姜敏发现个人与中外合资拍电影电视剧就是一个税法空白区,不知道相关法案目前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这么想着的姜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她根据这次投资开拍电视剧的过程,花费了一星期,写下了《个人所得税和企业经营税相关建议》,并把这篇文章交给了经济法教授赵勤。 “拍电视剧,电影……下发演员工资补贴……这的确是没有考虑到的方面。” 赵教授仔细看过,对姜敏高看了几眼,姜敏在系里长得漂亮,身上的“故事”无数,她在系里的成绩靠前,各科成绩大多在第五名到第十二名左右,单科最好的成绩在第二名,法律系八十多名学生中,也算是名列前茅。 其次,她的英语成绩很不错,是个优秀的人才,同时她对经济法和税法的理解,也走在其他同学的前列,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就跟北大开设的经济系专业一样,这个专业是调剂同学最多的专业之一,少有人主动填报经济系,大家根本不知道经济系是什么玩意,习惯了过去的计划经济,不懂什么叫做商品经济。 赵教授想了想之后说道:“姜敏,你没有申请到公派大学生的名额。” 姜敏心想我根本就没有申请,在国内赚钱多快乐呀,完全不想走。 就算要去米国,也要等到八零年之后,八零年后国内发行了外汇券,这时候民众可以想办法用华国币换成外汇券,再利用外汇券直接转换成米元。 现在过去当公派生,那可真就是一身破破烂烂的过去,身上一毛米元都没有,跑过去勤工俭学,靠一点微薄的补贴?或者空闲时间跑去中餐馆端盘子洗盘子? 如果她没有其他的赚钱法子,那么跑过去端盘子还挺赚钱的,在米国当服务员端盘子听说能有个几百甚至一两千一个月。 而国内民众的平均年收入也不过五百块钱,在国外端一个月盘子,抵得过国内普通居民一两年的收入。 这种端盘子当服务员的工作,适合在国内没有谋生手段的人过去,与国内的普通工作相比,太赚钱了!干一个月顶一年甚至四五年,干一年就能顶几十年。 但是——这是相较于普通民众而言的。 此时米元和华国币的汇率约莫是1:1.5,也就是一米元等于一块五的华国币,到了八二年左右,大概变成了1:1.8左右。 但这样的汇率普通人是拿不到的,而外国人通过入境官方渠道用米元兑换成外汇券,大概是这样的汇率,而国人想要用外汇券兑换成米元,首先还得用华国币换取外汇券。 而华国币和外汇券的比率变动是非常大的,如果是从黄牛手中获得外汇券,最终是1:2,后来外汇券水涨船高,大黄牛那甚至比率可以拉到1:5,这样一换算,就十分复杂了。 可如果能直接从境外人士手中赚到外汇券,不走黄牛渠道,那么华国币和米元兑换比例,约等于官方汇率,差别不到哪里去。 对于姜敏来说,如果现在去国外,哪怕手里再有钱,也不能换成米元,去到国外瞬间变成了个“穷光蛋”,跑过去还得先想办法赚米元,去端盘子开中餐馆?那真是遥遥无期的发家路。 重回七七年 第104节 而她在国内都能赚这么几十万,甚至有可能赚到上百万,哪怕按照1:4的兑换比率来算,一百万也能换成二十五万的米元。 米国人民这时候的人均年收入大概是四万米元一年,相当于七万华国币左右,如果她出国时能携带二十几万米元过去,那也妥妥算是米国相对富裕的中产阶级啦。 普通的米国人还不一定能有个二十万米元。 与其现在过去当“穷光蛋”,不如等几年变成有身份的“狗大户”过去旅游买买买,听说那边治安也不好,去旅游她还想找几个保镖咧。 姜敏重生这一回混到现在,她一点也不想让自己受委屈! 现在认识了赵珊珊后,姜敏发现了还有更方便换取米元的方式,比如和赵珊珊开办一家中港合资的对外旅行社,这个就能依法赚取外汇券。 同理,他们电视剧的录像带和音乐磁带能在港岛销售,那就能直接获得“港币”收入,和外汇券相比,港币兑换米元更加自由方便,个人想换多少就能换多少。 意思也就是,在未来几年,她可以有多种渠道换取米元,前提是在内地和港岛赚取外汇券和港币,通过外汇券换取米元,此时米元是世界货币,想去其他任何国家,都能通过米元换算成相应货币。 如果她能在内地赚取上百万的华国币,哪怕她想出国留学,也没有必要争取公派大学生的名额,将来自费出国留学,也是很好的选择,会有更多的自主权……并且携带更多的金钱。 当然,姜敏对出国留学并不热衷,到时候她带个十几万米元和家人一起出国旅游逍遥自在买买买不快乐吗? 最好还是准备个几十万米元,她想带弟弟去米国治病。 “公派大学生的名额非常珍贵……”赵教授缓慢说着,他怕这些学生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国内读大学不收学费,每个月还有补贴,但是国外的大学完全不一样,会收取巨额学费。” 因此,公派大学生背后的金钱价值极高,可以说是占了国家的大便宜。 姜敏t点了点头。 赵教授道:“你是个优秀的人才,你这篇文章写得好,我会想办法帮你争取到一个公派大学生的名额,出去看看世界吧。” “教授,我知道这个名额很珍贵,但是——”姜敏认真道:“我不需要国家为我花这笔钱。” “现在经济放开了,我有赚钱的本事,如果将来我需要出国留学,我能自己赚到学费。应该把这样宝贵的机会让给更需要的人。” 姜敏心里的确是这样认为的,她有赚钱的本事,这样的公派大学生名额用在她身上浪费了,应该给蒋木兰之类的穷学生,那才是真正的雪中送炭。 “呵,你能赚多少钱?”赵教授摇了摇头,心想这学生想得太过于简单。 姜敏谦虚道:“我是和一个港岛的朋友合作,就我们学生那电视剧录像带和音乐磁带,在那边可能赚个十几万港币。” 港币兑换华国币大概是一百元港币兑换三十元到四十元左右的华国币,换算一下大概也能有个几万块钱。 赵教授感到一阵窒息,他觉得他要被这个学生给弄崩溃了:“……你知道我一个月工资多少钱吗?” 姜敏沉默了。 这么一个教授,一年的收入还不如去米国端一个月盘子,也不怪之后很多人跑去国外捞金。 也怪不得之后各大企业单位纷纷下海经商。 经商是真的赚钱啊,财富差别太大了! 第97章 周六,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姜敏把电视剧的几个投资人叫来小四合院,开始第一批五十万的分红。 姜敏这边占六成三十万,赵珊珊那边占三成十五万,蒋木兰、王师师、李丝陶、王雨晴四个人占一成,大概是五万多。 另外姜敏和张骁小两口以及赵珊珊还有音乐磁带方面十几万的收入。 “这只是第一批的分红,之后总体利润应该能达到上百万!” 所有人都被这个激动人心的数字给刺激到了,万元户都已经是小众了,还上百万! 其中只有赵珊珊对这个数字不甚满意,按照他们这部电视剧爆火的程度,若是放在境外港台地区,何止能赚百来万? 然而国内的电视机存有量太少,电视用户并不多——但华国的人口在那,即便电视用户再少,绝对数字也非常高。 七九年一台黑白电视还很贵,但是再等个三四年左右,大概在八三八四年左右,姜敏和赵珊珊等人预计一台国产黑白电视只要三四百,国产彩色电视大概在八百到九百左右。 今年报纸上报道引入了一大批国外生产线,几年后肯定能达成量产,市面上电视和电冰箱的数量呈现井喷式爆发,当然技术可能是国外的淘汰工厂线,可如果只卖三四百一台的国产黑白电视,在城镇居民中绝对能覆盖普及。 国内工厂把价格拉下来,在八三八四年之后,绝对是电视机数量的疯狂上涨期。 这年姜敏已经能看到电视广告的效应,等到几年后,电视的广告含金量只会更高并且达到巅峰。 姜敏这些人现在还不知道,在他们为了上百万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在十几年以后,大概在千禧年左右,九十年代后期一部爆火两岸三地的电视剧能卖出几个亿。 但在未来二十年左右,跟电视剧的盈利相比,演员的收入是相对较低的,如今演员的工资也就几十几百块钱,而在十几年后,演员收入也不过一两千块钱一集,拍完一部戏能有几万块钱,但若是跟普通工薪阶层相较而言,又算得上是中上等收入。 赚钱的还得是投资方,电视剧的出品方。 姜敏入账三十七万,电视剧和音乐音像收入,赵珊珊入账二十三万,其他的王师师一个人掏钱最多,获利两万,李丝陶一万出头,王雨晴八千多,最少的蒋木兰获利五千块钱。 蒋木兰投进去的那点钱还是和男友一起凑的,两人也没想过能赚多少钱,最后能收回本就不错了,却没有想到给他们这么大一个惊喜。 五千块钱真不是一笔小钱,两人原本还想着毕业后留在京城,一个当警察,一个进法院,结了婚后要等单位分房,也要买彩电冰箱洗衣机……还得勤俭节约省省往家里添家当。 他俩一个脱离了家庭,一个本身就是孤儿,身后没什么家庭负担,同样也得不到来自家庭方面的支持,一切都要靠自己白手打拼。 可有了这五千块钱,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们毕业后等分房,直接能买彩电家具,简单布置过后——那就能有个新家了! 蒋木兰虽然逃离了自己的农村家庭,但她内心却非常渴望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温馨的小家。 李丝陶获利一万多,直接坐火箭成了个万元户,她本来就是个单身姑娘,当初投钱把之前工作几年攒下来的钱大半都投进去了……她倒是没想着能赚钱,而是觉得这些钱存着也没啥用,不如支持同学,最后能赚这么多,意外之喜。 王雨晴这边的八千块钱同样令她高兴不已,她最初投进来的钱是跟家里借的,得亏她父母都是小县城干部,还有些家底,能给她造。 如今得了八千块钱分红,她能把欠家里的钱双倍还回去,自己还能剩下六千多,如果后续还有五十万分红,那她妥妥也成了个万元户。 赚得最多的王师师,这姑娘人最矮,却是宿舍年纪最大的那个,有丈夫有女儿,王师师赌性最重,掏出老底了,这让她给赌赢了。 “两万——我能直接买房了!”王师师和丈夫女儿分隔两地,她在京城,丈夫女儿仍然留在东北,王师师过去还在愁毕业怎么办,是她回东北,还是叫丈夫来京城。 现在不用愁了,有了这么两万块钱,能在京城买房子,把丈夫女儿都接过来,哪怕丈夫工作无法调动,干脆就辞掉工作,手里有个几千块钱,下海经商也有本钱。 就这几个月,出了多少“万元户”啊,既然经济开放了,何必死守以前的老观念。 “要是我们家那个调不过来,我必须得让他辞了工作,让他下海经商去,我不想跟女儿分开了,让他们都来京城……等以后我毕业分配一份铁饭碗工资,他那边经商赚钱,这样两边都押宝。”王师师这个想法倒是符合未来大多数国人的想法,夫妻两个,一人体制内工作,一人在外经商赚钱。 这样的家庭会更加稳固,生活舒适度高,抗风险能力更强。 把钱分了之后,王师师和蒋木兰等人先去银行把钱存了起来,换成了存折本,一行人回到学校。 直到周一,突然变成个暴发户的王师师仍然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总想出门买东西,中午吃了食堂,回到寝室她就嘚瑟道:“晚上有空的都随我去外面吃小炒,我请客。” 李丝陶微微一笑:“吃大户” 王雨晴偷笑:“就得吃你的。” “我也想请吃饭……”蒋木兰弱弱地说道,好不容易有钱了,她也很想请人吃饭的呀。 “飞燕,陈圆,你们去不去?” 陈圆拒绝道:“我就不去了,我晚上还得去跑步。” 廖飞燕摇摇头:“我要准备考试。” 寝室里八个人,除了陈圆、艾小冰和廖飞燕三个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投钱赞助了电视剧的拍摄,廖飞燕等人知道她们赚了不少钱,但却不知道具体的数额,可是根据王师师的表现来看,应该没少赚。 陈圆撇了撇嘴,她当时一个子都不愿意掏,所有的钱都用来买衣服鞋子打扮自己了,她也不信几个人能赚到钱……现在后悔也没用,何必看人家开庆功宴。 艾小冰和廖飞燕这俩则不同于陈圆,她俩获得了公派留学生的名额,一个即将赴米国,一个即将赴日,都在抓紧时间过考试,艾小冰要练日常口语,廖飞燕则要补日语,两人都沉浸在欢喜和即将出国的雀跃之中。 嘴里聊来聊去,都愿意去跟人聊自己即将前往的国家,一个聊米国的发达,经济强盛,另一个则说日国的工匠精神,那边强大的高精尖技术…… 蒋木兰在系内综合成绩排名第一,不少单科成绩稳居第一,但她放弃申请公派生的名额,姜敏倒是劝了她几句,但是蒋木兰摇摇头,说:“我不想去国外读书。” 她跟很多埋头苦读的农村学生一样,没有特别大的野心,也从不幻想国外的世界多么美好,“我从农村到城里,已经见识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t让我再去一个陌生地方适应,我觉得很难,而且,现在我有朋友,还有我的爱人,我很满意未来的生活。” 对,蒋木兰很满意自己的生活,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东西,刻苦读书是她的爱好,她想要的也不过就是一份普普通通的生活,有住的地方,有爱人,有一个家,有单位,有一份“归属感”。 去到国外,远离了爱人,远离了朋友,远离了国土,她这样本来就无根无萍的人,又如何去寻一份归属感? 所以还是既定的轨道更适合她,她毕业分配去法院,或是想办法调去政法大学一类的学校当教职工老师,或者有机会留在北大当教职……蒋木兰心头最大的梦想还是当国内的一名法官。 她现在跟对象感情很好,顺顺利利毕业后争取都留在京城的单位任职,这对两个农村家庭出来的孩子来说已经很好了。 姜敏见蒋木兰的选择如此,也就不劝她了,毕竟连她自己也不打算出国留学,何苦劝说别人。 “我也不去。”艾小冰高傲地收起自己的英语复习材料,扬起下巴:“我不参与你们这一群井底之蛙的狂欢。” “赚了一点小钱就在那里沾沾自信,你们知道现在世界上的发达国家有多么厉害吗?我们想要赶超恐怕还要上百年……” 姜敏无语凝噎:“你只是去米国留学,不是真的变成了一个米国人,你的政治立场在那里?人家发达是厉害,那是人家发达,不是你出了国就变成你发达。” “我觉得米国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日国才是真正厉害,他们的工匠精神令人赞叹,我觉得十年过后,日国一定能赶超米国……”廖飞燕最近开始疯狂吸收了解自己即将要去的国家,一开始不能去米国,而只能去日国,她心里挺不满意,因为米国是世界公认最强大的国家之一。 而了解过日国之后,才知道七十年代的日国崛起有多么繁荣,gdp跃居世界第二,现在满世界都是日国人的身影,而即将到来的八十年代,非常有可能是属于日国巅峰登顶的时代…… 想到自己即将去这样的一个国家,并且见证它的强盛,廖飞燕也不禁感到与有荣焉。 “做梦吧,还想要赶超米国,那不过只是个弹丸小国……” 廖飞燕道:“米国在衰退,如果不是恐惧我们北边的国家,它为什么要跟我们恢复外交关系……” …… 六十年代以来日国崛起,华国却和苏交恶,部分原因是因为不愿意和苏国成立联合舰队,联合舰队名头说得很漂亮,但实际上就是接受外国驻军,丧失大部分海军权利。 但进入八十年代看见日国的强盛,很多人也会觉得保留所谓的军事主权没有意义,还不如接受强国驻军,民众像日国一样经济繁荣发达。 过去十几年的贫穷与落后,也是属于华国民众齐心协力的抗争,使得我们成了一个真正主权完整的国家。 一个主权完整的国家,未来也能干干净净的发展。 “啧啧啧……你们这些人啊,这都还没出国呢,屁股歪的都不知道该坐哪张板凳了。”王师师就看不惯这两个人,艾小冰还好,这家伙原本就那样,但是廖飞燕这个人变化太快了。 从最开始不愿意接受去小鬼子的国度,到后来天天夸人家经济强盛,民众生活富贵发达,还有什么工匠精神啊,认真负责啊。 明明以前是那么朴实的一个姑娘,要出国了,怎么说变就变呢。 艾小冰道:“什么歪屁股?你们才歪屁股,你们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等我们将来学成回国,我们就是国际一流人才,你们是二流人才。” 廖飞燕在一旁笑了笑,没说话,艾小冰这时候还计划着要回来,她没有留在国外的打算,只是想去米国长长见识;廖飞燕则琢磨着要想办法留在日国,哪怕被迫回国了,也要再想办法去日国,她不想再受穷了,她要过更好的日子。 等她将来有机会在日国安居乐业,她会想办法帮扶国内的哥哥姐姐,想办法把他们的孩子也拉到日国去,那边有最好的彩电照相机……等将来她把这些东西寄回国,她们家怕是要成为一整个村羡慕的对象,现在这些万元户又算得了什么? 最快的留居方式恐怕还是跟日国人结婚,她不怕被人说嫁个小鬼子,古代还有笑贫不笑娼的,谁不想过好日子?那些人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既然上天给她一个机会,那她必须得吃到葡萄,才不管别人嘴里说什么。 重回七七年 第105节 姜敏拉住了还要说话的王师师,劝说道:“师师,你别再说了,随她们争论去吧,要不然又要说咱们酸了。” “这样吧,要不咱们等些年毕业一起去国外看看她们去。” 王师师愣住,其他人也愣住:“咱们也能出去?” 姜敏疑惑了一秒:“咱们不能出国旅游吗?” “对……对哦。”王师师点点头,如果说以前没有钱,但现在她有两万块钱到手,买了房子还能剩不少钱,更遑论姜敏。 姜敏家饭馆子赚钱,而她投资这部电视剧,她至少赚了几十万,还能比不过眼前两个奇怪分子? 于是王师师仰着下巴蔑视道:“艾小冰,你才是井底之蛙。” 艾小冰被她气得够呛,“好啊,你们来啊,我在米国等着你们。” 廖飞燕不说话,她心想自己才不跟这些人去争论,夏虫不可语冰,她目前要闷声发大财。 几天后,也就是周五的下午,这天整个七七级法律系八十人集聚在大教室里,为即将出国的五位公派留学生举行欢送会。 学生们早就布置好了教室,拉了横幅,挂了彩带和彩球,因为是阴天,没有阳光,教室里打开了三列白炽灯。 在灯光的照耀下,桌面都发着光,所有的学生都有序按照座位坐下,今天系里的领导和老师都来了。 还没有开始之前,人群里议论纷纷: “姜敏没有去?她好可惜了。” “听说她没有申请。” “艾小冰去了,她果然……” 五个即将出国的公派留学生站在讲台上,边上系领导发表言说,无非是希望他们刻苦勤勉,以后学成归国,报效国家,还集体朗读了一段《少年中国说》。 王师师在底下撇了撇嘴:“期望是那样的,可实际上的,咱们寝室那俩,看着就不太像——” “那个廖飞燕,我真是看错她了,她在寝室是一副面孔,出来又是另一幅面孔,真会装模作样……” “我觉得真不该让这些人出国,这种公派生的名额不应该按照成绩和荣誉划分,而是要论德行,谁对祖国忠诚谁出去……” “成绩厉害的就应该留下来,或者以后强制回国,要不然岂不是给外国输送人才——” 姜敏劝说她:“你别愤愤不平了,小声点,以后留学生这么多,十个里面就能一两个回来,就已经赚了。” “至于人才输送到国外——你不如想想为什么秦汉时期小小的沛县能出那么多人才?时势造英雄,再是个人才,还是要靠资源,靠平台,靠站对了位置……你别看这会儿在系里成绩差的,也许将来得到个好平台,以后翻身成个了不起的人物。” “你也不想想是国内的好平台多,还是国外的多,米国能把公检法的好位置让给你来坐吗?” “也许这些人中……早就伤仲永了。” 王师师看向姜敏:“你这解读倒是挺好的,历史没少看啊。” “对,你说得对,反正咱们是文科,文科生就随她留国外吧,理科生多学些先进技术回来。” 姜敏小声道:“不管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都应该让他们多出去,留在国外不回来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你想想,反正咱们华国人多,哪怕出去再多,也照样人才辈出,有道是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多出去一个人,也免得在国内抢占资源和地盘……以后咱们的子孙出国旅游,眼见到处都是黄皮肤华国人不也挺好的吗?去哪都能讲中文,把其他的国土同化成华国文化,这就是文化胜利t。” “咱们文化传承五千年,同化了不知道多少同胞,从古至今都如此。” “哪怕这些出去的人屁股再歪,肤色和人种是永远都改不了的。” 王师师一听这话,也乐了:“你说得对啊,就应该让更多的人出去,免得将来咱们子孙出国留学旅游还要去学那些个鸟语,考什么托福,全世界都讲中文才好。” “这么说来,艾小冰和廖飞燕还真是开疆扩土的大功臣。” “出去表现的越是不忠于国家的,越容易让其他国家放松警惕。” 王师师转念一想:“是应该让成绩名列前茅的出去,这样两种人各一半一半的,爱国的自然会回来,哪怕留在国外她也会爱国,还能进行文化传播。” “不爱国的出去,这也是文化输出。” “咱们五千年不断层的文化历史,谁还能同化的了我们。” 让这些人多出去开疆扩土,她们先享受好的物质生活,而她们这些留在国内的,也不是没有半点好处,起码能少一半的职位竞争,将来在国内各大行业单位占据更高的位置,拥有更高的地位。 虽然现在看起来这些位置并不重要,一个教授还比不得国外端盘子的……但是眼下这些出国开疆拓土的多了,将来经济发展了,国内的位置也会水涨船高。 去别人的国家总归没有自己国家好,一个坑位多难占。 想到这里,王师师手上的掌声更加响亮了。 姜敏笑了笑,她心想现在说这些话,其实是有点阿q精神了,她好歹还占据着以后几年的先知,知道八十年代后飞速变化发展,但真要追赶上去,究竟要多少年,谁也说不准。 哪怕现在又穷又苦,但是作为一个华国人,骨子里还是带着自信的。 咱们的先辈血脉里从古至今武德丰沛,并且是不甘屈居人下的,如若不然,怎会造就如此大的疆域,未来发展,也不信不如外国人。 “姜敏……姜敏,怎么都在看你。” 姜敏出神了一会儿,才发现周围系里的同学都在看她,这时候她往讲台上看去,却发现是赵教授在表扬她之前交上去的文章。 “我们的姜敏同学,不知长得漂亮,成绩优秀,有见识,有胆量,有勇气……她写出这篇文章,我曾经问过她,想帮她争取一个公派大学生的名额,结果她是怎么回答我的?” “这小姑娘说话真是豪气万丈的,不愧是我们法律系的女侠,她说她不占国家的便宜,将来就算是出国留学,也要凭借自己的本事赚钱出国。” “没有获得出国机会的同学,也不要气馁,国内即将开启一个蓬勃发展的时代,大家都是时代的弄潮儿……我和其他的师长都等着看诸君未来。” …… 底下一片掌声雷动。 艾小冰坐在前排的座位上,她的脸色不大好看,甚至心里有些落寞,原来姜敏不仅没申请,她还主动放弃了公派留学生的名额,人家还说她“不需要”。 也许姜敏以后还真能造成一番事业。 她们虽然是学法律的,但是包括所有师长都认为,一个学法律的人才在未来绝不能仅仅局限在自己专业的领域里,而应该涉及到各行各业。 就好比现在开放了个体经济,也应该需要有法律意识的个体户进行带头作用,如此才能携头并进,一个法律系的毕业下海从商,不失为一件好事。 不应该仅仅只是法律系的,而是各种研究人才,都应该走出研究院,想想怎么用技术变现成商业利益,自力更生搞研究。 艾小冰抿了抿唇,别真的到以后,不是她笑姜敏井底之蛙,而是姜敏笑她井底之蛙。 去到国外,除了那些优越的物质生活和现代钢铁社会的见识外,自己还能学到什么? 临到这时,艾小冰终于沉下心思考自己去国外究竟是做什么的。 她一定要学成归来!才不至于让她们看扁。 可她是学法律的,去国外也只能学国外的法律,将来进跨国企业?或者在国外当律师?回国翻译法律材料?提立法建议…… 这些事情好像是没什么可骄傲的。 一国法律,也得根植于土壤,回来后还得重新学国内的法律,重新接受日新月异的国情……去跨国公司上班?万一同学都开了跨国公司,在国外当律师?不要啊……回国担任教职?担任外国法律研究者……好像也就那样,她有什么可自傲的? 临到这时,艾小冰才想起,自己出国究竟是图个啥,就是先见见人家发达的国家的生活方式? 可如果要比金钱收入生活,也不一定能比得上其他人。 宿舍其他几人投资赚了一笔大的,目前也还没有规定公职人员不能经商,甚至听说目前还有这样的一股风气,那就是地方用政策鼓励公职人员留职下海经商。 意思就是,岗位给你留着,你经商成功了,那你就经商;不成功,继续回来干你的公职。 从教室里出来,艾小冰脸色没有了一开始的骄傲忘形,反而陷入了混沌,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 王师师倒是挽着姜敏的手,乐滋滋走出教室:“敏敏,我就应该跟你一样,多看点历史,多看了历史,人就想得开些。” “咱们的四合院多么有历史底蕴啊,我也得想办法买一套。” 姜敏这时候道:“你要是想买房子,也许可以等等明年,兴许会有商品楼房,这个住着方便,等以后再有钱了买一套小四合院……” “商品房吗?你说得对……现在买卖房子的不多,但以后肯定会又更多的房屋买卖。” 王师师点了点头,从古至今,买地买房都没错。 第98章 周六,在张骁的陪伴下,完成所有手续的姜敏去银行存钱,这几十万的收入,全是交了税过了明路后的合法收入,也能大大方方存进银行里去。 这时候在银行存款,一年大概有五个点的利率,一百万一年就有五万的利息! 姜敏知道未来几年,银行的定期利率一直在涨,得益于经济的发展,有些地方小银行,整存整取一年期,甚至能有七八个点的收益。 意思就是一万块钱,存在那里,啥都不干都有八百多一年。 十万就有八千多的利息,整存整取三年利息更高,有些能有十个点。 但在八十年代,也极少会有傻子专门拿去存银行吃这几个点的利息,每年的经济都在飞速增长,一万块钱拿去投资做生意,赚到的钱绝对比八百更多。 可对于普通的工薪阶层,这样储蓄利率绝对是一个很好的财富增长方式。 但是每年工资也长得很快,一年积攒下来的钱都用来买彩电之类的大件家用电器了。 姜敏如今手里已经有三十多万,这笔钱用来购买她们那座四进四合院足以,可她并不急着现在购买,反正按照历史轨迹,到了八二年也没能集体卖出去。 手里有这几十万,她还想着钱生钱,等到明年想办法和赵珊珊开一家酒店宾馆,甚至是一家接待国外游客的旅行社,以及——出国留学外语考试培训班。 赵珊珊说,大量的港岛人都在往国外跑,同样的,姜敏也可以预计,未来她们国家,也会有无数的人想要往国外跑,这是一个巨大的商机! 在国内当一个出国中介也是个很好的行当,未来出国的人络绎不绝,她们所能赚到的金钱亦是滚滚而来。 与此同时,还有衍生出来的行业,比如:卖房中介。 很多出国的人都是卖房卖掉国内一切东西出国的,自己入手自然很难,也会交由专门的人士打理,而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商业空白。 兴许还能捡漏到很多好东西,人家心心念念要出国了,各种东西自然也都心甘情愿的贱卖,有道是“崽卖爷田心不疼”。 就好比各种古董古籍收藏品,这些东西从正常的海关是很难带出境外的,如果不打算回来,肯定要把这些东西处理掉。 其他的城市暂且不提,但是京城这个文化城市,很多人,或者说大部分人,家里都可能保留着不少“老物件”。 如若趁着八十年代以后的出国热潮,从中多淘点宝贝,那也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情。 自从去年夏天之后,姜敏就迷上了和张骁一起淘宝贝,老物件真是令人着迷啊,如t今京城的古玩市场还没兴起,市面上多得是“真家伙”。 自己的男友喜欢古籍文人墨宝,姜敏就想着实现他的愿望,反正他们有机遇,又有这个条件! 如果真收到国宝之类的东西,当然还是捐献给国家,普通的收藏品自己收着,或者将来开私人收藏馆,或者百年以后让子孙后代捐献国家,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至少不让国内宝贝流落在外。 “你觉得这样行不行?”姜敏坐在自行车背后,抱住张骁的腰肢,兴高采烈地说出自己的未来计划。 重回七七年 第106节 “媳妇儿媳妇儿,你还真是异想天开。”张骁失笑:“你也知道以后个个趋之若鹜想要出国,你倒好,你不打算出国,你反其道而行,还想赚他们的钱。” “你这小脑袋瓜上的生意经可真不少!你还学什么法律,你去学经济。” 张骁早就发现自家媳妇儿思维发散,能关注到别人关注不到的地方,别人热衷于出国,她没有跟风,反倒是想到越多的人想出国,对她而言是一门大生意。 可不是么,放开了国门,多得是人想出国,现在只是公派大学生,明年后年呢?政策越来越开放,而有钱的暴发户也越来越多,再等个几年他们就能积攒几十万上百万的财富,自然会想要出国旅游,自费送孩子出国留学,或者全家移民国外——这里面就包含着很多生意。 哄骗有钱人出国,国内资产低价大甩卖捡漏。 姜敏道:“我也就是这么说说,咱们还是别牵扯太多海外关系的好,投资以别人的名义去干,咱们跟着捡一点漏。” “未来的生意何止是这些,机会多多,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赚钱的机会。” 这也是姜敏不愿意现在出国的原因,去外面就是一摸瞎,但是在国内,哪怕是她这样的“普通人”,随便瞧瞧,都能发现无数未来的商机,发财的机会多不胜数。 也不是她保守,而是她觉得她跟张骁最好不要拥有海外关系的好,虽然现在和米日两国似乎是要交好度蜜月了,可度完蜜月之后呢。 以后有些岗位行业又要严查海外关系,尤其是涉军工类的行业,再比如说飞行员。 曾经姜敏也曾幻想过航空航天当飞行员飞上蓝天的呀,他们这个年代的人,谁不对航空航天有一份期望和野心,而当飞行员要求十分严格,政治审核更是非常严厉,以前家里富农成分也不能通过飞行员审核。 毕竟一架战斗机造价太过于昂贵,而飞行员本身又跟研究员设计师不一样,飞行员真的能凭一己之力灭掉一架战斗机。 如果拥有海外关系,那么家里子弟当飞行员恐怕是无望了。 “师师她有钱后一直都想买东西,咱们也添几个大件。”赚了几十万,姜敏也忍不住的想要买东西,她还想要给张骁一个惊喜。 张骁问她:“你又想买什么了?” “听说你写得曲子在港岛也很受欢迎,更有人和珊珊接洽,说想要购买版权,用到相关电影电视剧里当背景乐。” 张骁点点头:“如果价格合适,那就买。” “弟弟,你真是一个宝藏库!你说你要多写一点曲子,以后光卖版权费都能赚不少钱了吧。”姜敏抱着他,心里特别美的冒泡。 她也没想到写个音乐在外面那么赚钱呀,如果将来其他电视剧用张骁的曲子,岂不是也要给她们交版权费,不过他们国内目前似乎还没有相关知识产权的保护法……但是港岛那边要求挺严格。 她作为一个法律人,一定要努力推动相关知识法规,争取做到躺收版权费。 张骁:“……你别把我想得太厉害,我对音乐不太上心,写音乐只是我的一点小小的业余爱好,就跟钓鱼一样,普通的娱乐休闲活动。” “弟弟。”姜敏严肃喊了他一声:“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有天赋吗?” “那就是,你觉得自己在这一行混得很轻松,基本没花费什么力气,可在外人眼里,你却已经是十分顶级的存在——这就是有天赋!” 张骁失笑:“我们的敏敏姐姐读了大学之后,嘴上总有那么多大道理。” “而你自己自傲的本事,花费了你无数心血和努力的——兴许你在这方面没多大天赋呢。” 姜敏继续暗搓搓道:“就比如你的体力。” 张骁冷笑一声:“那就是你胡说八道。” “你每次都这么挑衅我。” 姜敏心情好,故意欺负他,大声喊:“你就是个弟弟!” “喊声好姐姐,带你买钢琴去。” 趁着张骁在学校没注意,姜敏去打听了目前国内的钢琴市场,国内普通的钢琴价格,最普通的立式钢琴,这是国产钢琴,大概要两千块钱左右。 所以钢琴真不是普通人家能学的起的,这年头能学钢琴都不是一般家境的人。 不过也有很多人家里的钢琴都是几十年前留下来的老物件了,一架好钢琴,能保存几十年完好无损,只是听说国产钢琴目前还不能达到这样的工艺水平。 姜敏上次和张骁去少年文化宫里见到的演出钢琴,那就是三角钢琴,比立式钢琴更加华丽昂贵,工艺造型漂亮大气,但是造价昂贵,一般人家里不会摆三角钢琴。 所以姜敏去文化宫去打听了情况,又想办法托人订购了一台进口雅马哈三角钢琴,价格三万。 麻麻的,这么一架钢琴竟然比一套房子还要贵,真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起的。 国外进口钢琴的普遍价格在五千到两万左右,如果是用于演出的,造价只会更加昂贵。 姜敏想办法,也就只能买到这么一架三万块钱的钢琴了,据说是够用了,演出都够用了…… 这么一家钢琴,长度都接近三米,准备放在厢房内,打通几间厢房,做成隔音演奏室。 到时候,她往这演奏室里放个贵妃榻,怀里抱着小猫咪,让臭弟弟为她演奏钢琴。 这叫什么? 这就叫女儿国国王的待遇。 “敏敏……你……”在见到钢琴的那一刹那,张骁这么一个口口声声说对音乐没什么兴趣的人,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你还真是背着我干大事。” 姜敏笑着问他,满是笑容的脸上灿如春花:“喜欢吗?” 张骁没说话,上前触摸那一架可以说是巨无霸似的钢琴,从外表来看,它真是没有任何瑕疵,灯照在上面,几乎是流光溢彩,黑白琴键层次分明。 姜敏想着这可是三万多的东西,她都没敢去摸,但就在下一秒,张骁拿着螺丝刀给这架钢琴开了盒。 姜敏:“!!!!!!” 你这个死崽子你在干嘛。 刚买的漂亮钢琴,直接被张骁在大堂里开了盒,打开里面金灿灿的一片,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结构线路,复杂的吓人。 拆了,琴键都拆了——姜敏满脑子的惊慌失措,我这三万块钱该不会直接打水漂吧,这个叉烧仔能不能组装回去。 先不说其他的,要拆也得回家拆啊,万一丢螺丝少零件怎么办。 万一进了灰尘也不好啊——我的钢琴脏了! 第99章 两小时之后,张骁又把钢琴恢复了原状,姜敏在旁边捏着一把汗,等到张骁复原之后,转过头看一眼姜敏,才发现自家媳妇儿长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他们在大堂里,开着灯,头顶的铁丝哗哗的响动,之前还有售货员来围观,后来觉得没意思,偶尔有几个过路的客人观察他们的动作。 “是在修钢琴吗?” “这么漂亮的钢琴……这得多少钱?” 钢琴很漂亮,但拆开了那密密麻麻的线路只让人觉得头疼。 姜敏咬着唇,一双浅色的瞳仁眨巴眨巴的,所有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张骁憋笑了一会儿,两人对视三秒,姜敏忍住了没有捶他。 “检查一遍而已,怕什么,我可不信那些小鬼子。” 张骁拍了拍手,确定了没有问题,这也不是次等货,可能钢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有掺假,也不是下等料子。 媳妇儿这三万块钱还算是花得值。 张骁内心叹了一口气,落后就得挨打啊,自家媳妇儿跟其他的国人一样,在过去几十年朴实的环境中,变得对外没有防备心。 进口的贵重东西,买回来验货都不敢验货,尽听人忽悠。 就最近国内引进了不少国外生产线,人家可没那么大方,基本没什么好货,大t多是淘汰生产线,就这还叫价上千万,可是没办法,技术不如人,贵了也要买,至少人家愿意卖。 真以为机器买回来就好了? 买回来还必须使用人家专门的零件——要不然机器开不了,又要继续投入更多的钱来采买零件。 从民国开始,这类的手段便层出不穷。 姜敏问:“那你怎么知道是好的还是坏的?万一原本好的,你拆坏了呢?” “傻姑娘。”张骁摇了摇头:“道理一直是那个道理,你不会真以为学乐器的不会修乐器吗?” “钢琴我都弹坏了好几回,小时候我没少拆着玩——”和其他乐器相比,钢琴内部的结构十分复杂,这玩意第一次可能会觉得无从下手,拆多了之后就会有点“上头”。 小张同学业余爱好拆钢琴。 以前他作为一名混子,闲着没事干,家里除了他外也没有别人,他就把钢琴拆了再复原,调音也都是他自己来的,本事功夫都练出来了。 哪怕是再好的钢琴,用久了,也得拆开来整修清灰,张骁不爱找别人,都是自己干这活。 “你不早点说,害我白担心一场。” 张骁失笑:“这不是怕你三万块钱浪费。” 钢琴复原了之后,张骁又喊了一辆运货车过来,把这一架钢琴拉回去,车子并不能开到家门口,还得用拉板车拉到门口。 一共找了六个成年男人来帮忙,一同将钢琴放进了厢房里。 “这大家伙……这玩意值多少钱啊。” “声音贼大,我耳朵都要震聋了。” “怪好听的。” …… 姜敏买之前也没想到,这三角钢琴的声音的确巨大无比,演奏起来,周围的土地都跟着一起震颤,只能说幸好她们家的房子够大,住的也不是楼上,要不然整栋楼跟着声音回荡。 “有办法减轻音量。” 姜敏抱着下巴憔悴道:“还要减轻音量……这东西适合在演奏厅里,那我花这么多钱买它做什么?” 小姜同学此时内心已经在后悔了,她似乎做了一笔亏本的买卖,买入了华而不实的东西。 “媳妇儿,不亏,开心就好。”张骁嘴角向上一勾,他还是挺满意自家老婆送给他的礼物。 姜敏:“早知道还不如送你一架国产普通钢琴,地主家也没余粮——” 张骁:“那我就要躺地上打滚了。” 姜敏被他逗乐了,送走了搬运工,小两口都很高兴,还没关上门,却又在胡同口瞧见了林妙宜等人,几个人眼巴巴走过来。 “听说有人家里买了一架非常漂亮的钢琴,原来是你们这啊……”林妙宜的语气有些酸,他们诗社今天给出国的公派留学生举办送行会,却不经意听见人家都在谈论钢琴,寻着走过来,是姜敏! 旁边的男人,也就是上次要跟张骁比试的那位“大才子”徐杨林好奇道:“能不能看看你们买的是什么样的钢琴,等以后有钱了,我也想再买一架钢琴,我家的旧钢琴都是二十年前的东西了,还是进口的……” 姜敏两人弄来的是新钢琴?还是找哪户人家淘来的老旧钢琴? 钢琴如果保养得好,过了十几年仍然有个七八成新,当然价格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除非是熟悉的老师割爱给学生。 “我们买的是新钢琴……我家不喜欢请人进来做客,就不请你们进去看了。”姜敏不太喜欢这些人,直接下了逐客令。 法律系的风气还好,但是像林妙宜这类中文系的,估计又是一大堆的外国吹,吹人家怎么怎么自由啊,追求啊,民主啊……大部分都恨不得飞去国外。 在学校里就听艾小冰等人说了大半天,别这会又听人显摆炫耀要出国。 重回七七年 第107节 像是中文系、艺术类,金融经济学类的专业,是出国最安全的专业系别,法律系也没差多少,学来学去也学不出个什么威胁,从国别来说肯定是没有啥价值的。理工科类的,除了计算机软件,就是纯数学物理理论设想方面的专业……其他的应用型理工科,真学出个成果来,别就意外死了。 但偏偏这些七八十年代天真的文化人,又总觉得自己最重要,尤其是这些搞诗歌的,追求所谓自由,所谓精神,劝人不要学数理化,觉得那玩意没用…… 呼唤放弃抵抗,去拥抱发达国家的自由民主的也是这类人。 姜敏不想跟她们为伍,觉得有点烦,甚至是有点恶心了。 “哼,我还不想看呢,不就是一两千的钢琴嘛,真以为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林妙宜撇了撇嘴。 姜敏冷笑了一声:“原来中文系的才女也是个没见识的井底之蛙,真令人瞧不起。” 都不用去打听,就知道林妙宜这个才女十分浅薄,大抵还是长得漂亮推上去的,中文系真正有才华的几个姑娘,其貌不扬,身边也没有所谓才子追捧。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林妙宜的水平很多是她“结交诗社”吹出来的。 只要吹得人多了,再烂的水平都是才女,文学方面的水极深,尤其是“现代诗歌”,所谓才华,也包括交友圈子,有人吹,自然是个才女;没人吹,写得再好也无人关心。 “你!”林妙宜咬着唇,脸色一白,她向来孤傲,说话刻薄,从来都是她刻薄别人的,少有人这么刻薄她的。 中文系的吵架,不会这么直接打嘴巴仗,而是写在文章里,阴阳怪气对方。 她习惯了说话阴阳怪气的,周围人也都哄着她,诗社里更是以互相恭维为主,而只有姜敏,才对她这么不客气。 张骁道:“敏敏,别搭理她。” “你们——”徐杨林讪讪一笑,“大家和气生财,这样吧,我马上就要作为公派生出国留学了,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让我见识见识你们新买的’进口‘钢琴。” 说罢,他推了推眼镜,这话说得漂亮,又是稳定局面,又透露自己作为公派生出国,又在不知道情况的前提下,强调是“进口”钢琴。 “咱们都没见过这两年进口的新钢琴,能不能奢求给一个机会……难道,哎,你们买的不是进口钢琴?” 林妙宜拉长了自己的嗓音:“别看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那行,你们走吧,我关门了。”姜敏说着,毫不客气把门关了,让这伙人碰一鼻子灰。 林妙宜和徐杨林见状,人都傻了,一点面子都不给,完全不把他们这些才子才女放在眼里。 “哼,徐杨林,都说了是国产垃圾钢琴,他们怎么可能好意思给你看。”林妙宜在原地跺了跺脚,她被气得要发疯,公派生的名额没有她,她已经很憋屈了,竟然还要受这种罪。 徐杨林抿了抿唇,他侄女家里买的就是所谓的“国产垃圾钢琴”,他弹过,其实还挺不错的,适用于日常练习,价格也合适,进口老钢琴也有很多老钢琴的问题。 “我看他这个国产钢琴都可能不是一手货,找人买的二手钢琴,估摸着就千儿八百的,不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林妙宜站在围墙外面,大声阴阳怪气,她仿佛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似的,也要让周围的街坊邻居都听见。 一个叼着烟的老大爷坐在斜对门,听见这里吵吵嚷嚷,他弓着背出来,作为一个老京城人,他说话也不客气:“你这个女娃子乡下来的吧,说话这么没水准,小小年纪跟流氓浪子混一起,自己也成个女流氓,在外面撒野,回去多读点书,别讲文盲话。” 徐杨林连忙道:“大爷您可别乱说,我们可不是流氓,我是北大中文系的,我马上还要作为公派生去国外研究深造。” “去外国耍流氓呀?”老大爷吸了一口烟:“阴阳怪气说酸话,北大就教这些玩意儿呀。” 林妙宜脸都要红了,这大爷说话声声刺耳,让她恨不得钻地缝去。 “国产钢琴就是垃圾?那么崇洋媚外。” “不过呢,大爷我帮你看过了,人家买的钢琴的确不是国产的,起码要这个数——”大爷伸出了五个手指,“要五位数,最少两万吧。” 徐杨林几个人都愣住,两万?两万那是什么概念?普通的万元户已经很了不起了,而那竟然是两万。 林妙t宜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张骁那么有钱? 她想争取公派生的名额,却排不上她,中文系只有两个公派生名额,若是争取不到公派生的名额,将来她也想自费留学,可留学需要钱啊…… 而他们竟然用两万块钱买了一架钢琴,那他们究竟有多少钱? * “姐,你们买钢琴了!天啊!天啊!好漂亮的钢琴。” 姜敏这架钢琴搬回来之后,姜雪、罗小薇等人接连过来瞻仰,得知是三万块钱的东西后,更是小心翼翼不敢碰,碰之前恨不得洗手烧香,把这么个大家伙给供起来。 “姐,比这房子还要贵……” “这东西能用多少年啊?听说能弹几十年,如果从现在算起,你八三年给姐夫生个孩子,孩子练钢琴到十八岁……到时候给孩子另买钢琴,把这架钢琴送给我吧,我不介意捡破烂。” 姜敏道:“这是我送给你姐夫的琴,还得看他的意见。” 什么鬼玩意,还她生孩子,让孩子学钢琴,怕是都要吵死了——她去少年宫听过小朋友学琴,重复又单调,吵死个人了。 姜雪吐了吐舌头:“小气。” 姜敏把她们轰出去,自己独享快乐,此时整个西厢房已经打通了,也做好了隔音措施,姜敏的美人榻也安排好了。 钢琴摆放在窗户底下,自然光线洒进来,落在张骁俊美无俦的脸上,他的身材高大,坐在这么一家巨大的三角钢琴前没有丝毫突兀,反而更显得优雅绅士。 华美的曲调从他指间流淌出来,悦耳的琴声环绕在姜敏的耳畔,她怀里抱着一只猫,小家伙老老实实窝在她怀里,任由她蹂躏。 也就在这时,姜敏才发现了田园猫的机警,它的小脑袋竟然会随着一声声曲调上下起伏,每次音乐声响起,都会让它身体一震。 它听了一会儿,随后当空一跳,逃之夭夭去也。 “是不是你弹得太难听了,猫都跑了。” 张骁停下了手指,外面传来了几声猫咪叫声,还夹杂这一阵敲门声。 “嘘——外面有人。” 外面不仅有人在敲门,还在说话,他们讲得不是中文,而是一种奇怪腔调的英文,这应该是米式地方英语,说话时,还有些俚语。 姜敏仔细听了听声音,也愣住了,外国人? 两人走出去打开门,外面竟然是一对身材高大的白人,一男一女,男的身高有一米九,目测没有张骁高,长得高鼻大眼,短头发,有严重的抬头纹,下巴上有络腮胡子;边上的女人金发碧眼,皮肤白里泛着很多红点点,仔细看还有雀斑,这女的比姜敏要高,估计有一米七。 这会已经算是初冬了,他们穿着夹克外套,清冷的风里夹杂着一股刺鼻的香,香味中又带着一点臭,说不出来的味道。 屋外的两人热情跟他们打招呼。 “嗨嗨嗨!” “里面是一对父女?小女孩很年轻。” “哦,不,我认为是姐弟,这里的成年女人都像小孩子,我猜她年纪不小了。” “也许是母子。” “要不我们来打个赌。” “万一他们真的年纪都小呢?东方人的年纪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姜敏:“……”姜敏还是头一次近距离接触外国人,她学了很久的外语,也自认口语还算标准,但她发现眼前这两外国人,口语反倒不是那么标准……还带点口音。 说出来的东西倒是能听得懂,不过姜敏简直怀疑自己耳朵里听见的是啥玩意啊? 猜测她跟张骁是“父女”“母子”?要不要这么令人感到离谱。 这些人说的话也很让人捉摸不透,另外,姜敏发现自己完全记不清眼前这两个人的长相,就跟课本上的外国人照片一模一样。 张骁用英文跟他们打招呼:“你们好,你们想要干嘛?” “干嘛?我们不想干嘛……听到了钢琴声,小伙子,你长得真高,你也会讲英文?” …… 姜敏听他们对话聊天之后,才明白眼前这是一对米国夫妻,是来这里旅游的先行者,男的是个退役士兵,夫妻俩想要趁着年轻走遍世界,据说已经去了二十几个国家。 现在华国开放入境后,他们是先抢一步的探索者。 去了二十几个国家,姜敏愣住,她跟张骁感叹:“他们出国那么容易。”去了那么多个国家。 “你不是学过地理吗?外面很多国家都没有我们一个省大。” 姜敏这才真实地感觉到了“真正的地理”,像她们这种土生土长的华国人,真的很难想象出国和去隔壁市相差不远的体验。 “你问问他们要花多少钱啊?” 张骁道:“你怎么不自己问?” 姜敏拧他一把,虽然学了挺久英文,可真面对外国人的时候,又很难开口。 眼前这对伯纳克夫妻说带了一千多米元过来了,姜敏听了感到很震惊,她还想着去米国带个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但是人家就一千多哎! 并且还说是艰难攒下来的一千多米元。 不是说米国人年均收入四万元,按照华国人的理解,这样的收入普通人一年攒个三万米元没毛病吧,可人家攒个一千块都很难。 姜敏之前还以为人家家里个个有个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存款,所以才那么有钱出来走遍世界。 “哦,天哪,十几万!”金发女人不可思议的大喊。 姜敏:“……” 所以他们究竟把钱花哪里去了呢? “你们钱不多,怎么走遍全球所有国家?” “缺钱了就去赚钱,攒够钱就出去——” 姜敏算了下,假设两人加起来收入一个月五千米元,存这一千多还花了三个月,意思就是每个月起码花了四千多米元。 而且这太太嘴里话可真多,还说自己为了攒钱,少买了多少多少衣服,用的是更便宜的番茄酱……被迫减少外出去餐厅吃饭的次数。 “上一次他说我们在家里吃烛光晚餐,他买的便宜花都垂了,没有一点气氛,为此我们大吵了一架……” 姜敏听了之后,为对方所描述的“痛苦节省”生活而感到一阵忧郁,还说自己是夹缝中攒出来的一千多,两人每次攒钱都要一同努力。 这样的痛苦生活,她也好想过一过,这时候的姜敏又觉得自己像个井底之蛙,没有真实去过国外,也无从体验他们真实的生活习惯。 原来很多都是纸上谈兵。 原来还以为米国人都挺有钱的,但这样听起来又像是一堆没钱穷光蛋,得了工资都要通通花光的穷光蛋。 像是在京城,不少人家里攒了很多钱,存款五位数的不在少数,说农村穷,很多农村家底也能掏出上千元的存款,为自己的儿子盖房娶媳妇儿。 她还以为个个家里都得存个十来万呢,结果竟然是一个子都没有,花完了又回去赚。 华国人要是去米国端盘子,恐怕一年都能存上万甚至几万,也正是因为如此,国内的公派大学生违约基本没什么难度,在国外很容易偿还这笔违约费。 这时候的姜敏不得不承认自己屈服于金钱的魅力,她这个人,似乎对知识没有那么深切的渴求,她并不想去米国留学读书,去感受什么学术氛围。 她这个人内心死爱钱,她想去米国抢钱。 也许华国人去米国更容易发家致富,开超市?开餐馆?前提是不被邪恶势力制裁。 赚了几十万,最后被人家打了砸了,也是得不偿失。 出国也的确是去过好日子。 重回七七年 第108节 什么时候他们国家的人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伯纳克先生问张骁道:“你会华国功夫吗?” 说完后,他的眼角微微一扬,眼神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些许轻蔑,他们夫妻俩和身边的所有人一样,习惯于用虚伪的热情来跟人相处打招呼,然而内心也不过觉得眼前这俩人是两个黄皮猴子,用戏耍的心态与他们相处。 妻子看了几部小龙先生的功夫片,就满口吹嘘华国功夫的厉害,一心想来见一见神奇的东方世界,可他瞧了一路,很多男人干瘦不已,眼前这年轻男人,还算是身材高大,他可能会所谓的华国功夫吗? “功夫?”张骁淡淡瞥了他一眼,他擅长与察言观色,早就能感受到眼前这俩人夸t张的热情中透出来的浓浓的虚伪。 这女人抱怨着自己痛苦的节俭,却又是夸大其词自己的铺张浪费,说话是在抱怨,眼睛里又带着讥嘲的笑意呢。 “你想试一试吗?” 第100章 初冬时节的四合院,已经没有了夏天的绿意,也没有秋日一片金灿灿的黄叶,枝头光秃秃的,只有零散的叶片摇摇欲坠。 稍暖的阳光铺陈在院子里,像一条发旧的金色地毯,张骁和伯克纳两个一米九的大个头站在院子中央,边上除了姜敏和伯克纳太太外,还有胡同里胡来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这些人一是来看“外国人”,二是来看两人比武。 伯克纳浑不在意脱掉了外套,露出一身结实吓人的肌肉,把周围围观的人都吓了一跳,那肌肉鼓胀得可怕,一块块隆起。 “天,这家伙这么多肉。” “……这,外国人长得这么结实。” “这肉是怎么长出来的?” 姜敏在看见那一身夸张的健美肌肉时,也不禁感到一阵可怕恐惧,暗自担忧为张骁捏一把汗。 以前觉得自家小男友长得够结实了,结果这外国人的肌肉简直不像是人能长出来的,这也太夸张了,如果让她来找一个比喻形容,那就是“爆皮扭曲的石榴”。 和这个扭曲石榴相比,张骁的身板反倒算是精悍劲瘦了。 她咬了咬唇,内心既后悔又期盼,姜敏没见过太多张骁跟人打架的时候,印象中最深的一次,还是他跟张逸远在军大院的那一回。 张逸远比当时的张骁更加高挑健壮,却也被他按着打,如今眼前这幅情况,也希望如此—— 张骁同样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当他看见眼前这外国佬夸张的肌肉后,也不禁感到咋舌,这是怎么“练”出来的? 他暗自心生警惕,想着武打片电影里的情节,不敢有丝毫轻敌之意,也没有采取进攻,而是预设了防守。 可他本人并不是个喜欢防守的人,他觉得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因此当伯克纳冲着他冲过来的时候,张骁身体的自然反应做出了和他最先打算完全相反的动作。 他伸手抓住伯克纳猛击而来的拳头,另一只手顺势向前,揽住“大石榴”的脖子,使劲往自己怀里一拉,伯克纳身体被迫弓起,张骁一膝盖猛地击向他的喉咙。 张骁一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如此顺畅,到底不是夺人性命,他的使力方向偏移,膝盖顶在他的下巴上。 他的路子还是部队里的路子,快速夺人性命,放倒对方,只不过张骁当了一段时间教官,倒是知道怎么收力。 张骁一把将他踢开,内心忍不住犯嘀咕:怎么就……那么废呢。 明明一身夸张的健美肌肉,却感觉不到太多力量。 “天啊!” “怎么这样……” “这就倒了?” 伯克纳跌倒在地,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哪怕听不懂,却也能从语气中感受到那股浓烈的情绪,他心头懊恼,心想自己小看了这家伙,立刻爬起身,猛地使出全身的力气攻过去。 张骁灵巧躲过,随后主动攻过去,身体下倾,右手凝结力量,一个用尽全身力量的升龙拳正好打在伯克纳的小腹上,伯克纳身体腾空,快速向后倒去,落在地上时,周围的灰尘都跟着抖了三抖,旁边的人纷纷向后退。 他吐了一地狼藉,这一下伯克纳彻底爬不起来了。 张骁愣住:“?!” 他知道自己用尽全力的一击力量无比可怕,但是能把这么个一米九浑身肌肉的汉子打飞成这样,他这身肉是白长的吗? 伯克纳的这一身肌肉,原来是个花花架子。 而且这个大块头是真有点蠢。 伯克纳太太见到自己丈夫被打倒,她完全没有生气,反而兴奋地站在原地大喊大叫道:“这就是华国功夫!” “亲爱的,咱们遇上真的了。” 姜敏:“……” 张骁:“……” 姜敏小跑到张骁的身边,问他:“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招式看起来挺漂亮的。” 张骁心想就这么几下子算什么,招式就是部队里普通的格斗擒拿拳,不过他之前暑假为了做电视剧的武术指导,也为了那个少林小子的塑造,利用张坚的人脉关系,找了几个冀省的格斗高手交流。 有些人村里还真是打小就练拳,有练得形意拳,也有武打片中的少林十二路谭腿,这些从小练出来的,有自己特殊的发力技巧。 这些技巧因人而异,因为每个人的身体素质条件都不一样,张骁兼容并蓄,也摸索出来一套适合自己的发力技巧。 再加上……拍电视剧,为了动作美观,张骁这几个月早上起来特意练了成套式的漂亮拳法和腿法。 他以前打架斗狠,用得还是简单的野路子,倒也积攒了不少实战经验,这么一整合一下,发现效果还不错。 于是张骁随口道:“少林功夫。” “是吗?天,你不会想当和尚吧?”姜敏眼睛亮晶晶的,浅色的瞳仁里面冒出无数小星星,仿佛一整个夜空都凝结在她的眼睛里。 这简直就是真实的武打片,自家弟弟这么能干的么?主要还是漂亮啊,一点都不像是街边小流氓打架,很有范儿。 就是有点不太好意思,把人家给打成了这样。 不过伯克纳爬起来后,倒也没有生气,反而是心悦诚服,甚至还想拜他为师。 张骁:“……” 姜敏:“……” “我们今天真是运气太好了,有幸见到了电影里的华国功夫。” “这一趟旅游没有白来。” “这几天能不能跟您多交流交流?” 伯克纳夫妻俩围在张骁的身边,眼睛里满是崇拜,多了几分殷勤,姜敏见状,倒是觉得可以趁此机会和外国人多交流交流,还想知道更多有关国外的事。 于是她邀请夫妻两个来到了家常菜馆,安排桂花嫂道:“各种菜系的菜都端上来几道,小份的就行。” “各种菜系。”桂花婶也是头一次近距离接触外国人,感到些许紧张,这些是什么人啊?奇奇怪怪的,近距离看这些眼珠子颜色真特殊。 外国人也不是没见过,但是聊天说话是真没有,大部分时间离得远远的。 姜敏道:“探探他们的口味。” 摸索一下这些人的喜好,才能投其所好,赚他们的钱。 在这一刻,姜敏脑袋里的《外国人观察手册》已经开始书写第一页。 虽然这些外国人比她想象中的“穷”,听起来像是日子过得很好的“穷人”,但也应该能从他们身上赚到不少钱。 “敏敏,对了,你之前让煲的汤……”桂花婶递了个暧昧的眼神,这补肾汤是不是要端上来呀。 姜敏愣了下,想到自己的确安排了桂花婶每周给这家伙煲个养身汤。 “那就端上来吧。” 张骁和伯克纳夫妻俩坐在一张圆桌前,才坐下来不多一会儿,又来了个绿眼睛戴眼镜的年轻男人,瞧着二三十来岁的样子,这个男人叫汤姆,和伯克纳夫妻俩一样是米国人,不过汤姆是来留学的,下个学期就要在首都语言学校读书,预先学习中文。 跟其他来留学的米国人相比,汤姆的中文水平明显要好很多,他以前就跟一个海外华人做了邻居,学习过不少中文,现在来到华国,已经能听懂大部分人的对话,也能和华国人无障碍使用中文交流。 伯克纳夫妻俩和汤姆是朋友,汤姆也说要给他俩当免费翻译。 伯克纳找到了这么一位“功夫大师”,为了更确切的交流,把自己的“翻译”找了过来。 汤姆穿着夹克,带着圆眼镜,皮肤同样是白里泛着红点点,两颊遍布着雀斑,他对所谓的华国功夫不感兴趣,但他喜欢华国古文化,更想走遍整个华国。 他来这边留学,主要是为了真实地了解这边的古文化。 “你是米国过来的留学生?”姜敏好奇的问,她们这边一直有留学生,包括北大每年也有三四十个国外留学生,但还是东欧和非洲国家的居多,现在也增加了大量米国的留学生。 像是汤姆这一批留学生,大量就读在首都语言学校,听说他们是自由找华国大使馆提交申请留学,也不需要缴纳任何费用,每个月还有一定的补贴。 姜敏一听这个,猜想这样申请过来留学的,大概也是在那边生存贫穷的居民,过来t学习捞金。 按照他们所说的,在米国读大学学费高昂,很多人都是贷款上学,毕业很多年之后,还要偿还读书贷款。 不过米国的贷款很仁慈,允许你贷款很多,也允许你慢慢还,那边的信贷行业极为发达。 所以能免费来华国留学读书,对很多米国普通群众来说亦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绝了! 按照艾小冰之前她们所幻想的,国外的人都很有钱,都过得很发达,但看起来仍然有不少穷人,还为了免费的学费远赴华国留学读书。 “我还想去其他地方看看,但是你们这里管得好严格,我们这些留学生无论去哪里,都需要教育部的介绍信……” “我们只能待在首都,去外地需要批条,好难等到机会……” 汤姆说起话来十分懊恼,他很想去华国神秘青藏高原,横断山脉,云贵高原……去瞻仰布达拉宫……但他们只要偷偷跑出去,被发现了,就会被遣送回京。 说起布达拉宫,说起喜马拉雅山脉,说起珠穆朗玛峰,就连伯克纳夫妻俩都露出了心驰神往的表情。 姜敏:“……”你们是真特么作死。 她觉得这些外国人好奇怪哦,在自己国家的时候,做什么都有讲究,又要吃烛光晚餐,又要这样,又要那样,跑出来旅游,则特别能吃苦,也能作大死,恨不得上高原藏区。 那地方对身体的要求可不是闹着玩的,普通平原发个烧还没什么,在高原地区,别说是发烧,跑步死人都是常有的事,发个烧是大麻烦了。 还想去挑战珠穆朗玛峰,也真不怕死路上。 吃饱喝足之后,可不就是作大死,越是极端的自然环境,越是想去亲身体验一把。 “来,喝汤吧,这会儿煲的正好。”这回正巧又是乌鸡黄芪枸杞汤,桂花婶把汤端过来,让几个人都尝尝。 几个外国人嗅着那味道,觉得怪怪的。 汤姆用奇怪的腔调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桂花婶听他说中文,把自己给乐着了,她本身就是个爱跟人侃大山的,立刻道:“这是鸡汤,补身体的,你们是托张骁的福气,来尝尝吧。” “大冷天的喝这个正好,再等些时候啊,咱们就喝羊肉汤。” 重回七七年 第109节 汤姆重复道:“补汤?为什么一股中药味儿?给他喝?” 他指了指张骁,桂花婶点点头:“我们这孩子,身体太虚了,要补补。” 姜敏:“……” 张骁:“……” “太……虚?”汤姆愣愣地重复这两个对他来说很难理解的词,是太虚八卦吗?“这是功夫词吗?太——虚?” 听说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可是一拳把伯克纳打倒,是个了不起的年轻功夫大师。 他是学习了什么太虚武功吗? “什么功夫?”伯克纳夫妻俩一听汤姆说什么功夫,立刻来了精神,两人之前也在犯嘀咕,想着这奇怪的汤是啥玩意? 见过竟然跟“功夫”有关。 原本两人还不想喝的,这会儿必须得尝尝看了。 “功夫词?那是什么意思?”桂花婶跟汤姆鸡同鸭讲,她又听不懂伯克纳夫妻俩的话,于是用尽自己的脑瓜子来描述:“太虚……嗯,就是身体不太行,这是这个身子,这个……反正就是不太强壮,是个男人,这个不太行。” 桂花婶手舞足蹈的描述,说着“身体”,又指了指自己的身体,拍了拍胸脯。 汤姆开始怀疑自己听见的中文含义:“……身体不太强壮?” 他傻傻看向不远处的张骁,这个年轻的华国男人,长得比伯克纳还要高,听说也是一身的腱子肉,一拳将伯克纳打飞了。 但是他……身体不够强壮? “说的是他——”汤姆指了指张骁,桂花婶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哎呀,跟着这些外国人真是说不出清楚,就是太虚了。” 张骁给自己倒了一碗补汤:“……”行吧,你们随便说吧。 姜敏也在旁边默默的喝汤,对自己“造出来的孽”视若罔闻。 伯克纳两人等不及了,连忙问汤姆:“你们在说什么呀。” 汤姆傻乎乎用英文描述道:“这位女士说他,这个伙计,身体不太强壮,要喝这……这个补汤来强壮身体。” 伯克纳夫妻俩瞪大了眼睛,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身体不太强壮。” 伯克纳喃喃道:“他都不强壮,那我算什么。” “女士,这个汤给我再来一份。” “我也要尝尝!” “神秘的东方汤药。” 伯克纳跟自己的妻子道:“等回去之后,我要跟我的朋友们说,让他们也来尝尝这神秘的东方补汤。” 伯克纳太太点点头:“这家店说不定就有电影里面’扫地僧‘似的人物,我听他们说了,越是不起眼的,在旁边扫地的,反而是武功极其厉害的人物。” “这位做补汤的女士,大概就相当于是’扫地僧‘夫人。” 姜敏喝着汤,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这会儿正怀疑自己的英文听力水平,这些人聊得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扫地僧夫人——噗! 张骁倒是波澜不惊的,还主动邀请伯克纳夫妻俩多来尝一尝这“扫地僧补汤”,让他们回国之后,多跟朋友介绍介绍。 来京城一定得来喝这个汤。 第101章 周日,吹了一夜北风,气温骤降,清晨的天空灰蒙蒙的,风卷着沙子,吹得人眼睛睁不开。被窝外面是冰寒的空气,暖洋洋的被窝就像是凹陷的蜜糖,让人沦陷在其中,怎么都不肯爬出去。 姜敏还穿着睡衣,她没有起床,翻出笔记本和一支笔,挪开枕头,借着窗外朦胧透进来的白光,开始撰写自己的《外国人观察手册》。 这也是她未来的赚钱思路! 昨天她还想着让桂花婶等人拿出许多菜系,来试探这几个外国人的口味,但他们对各种菜表现平淡——虽然都是夸的,但明显看得出来,这些人更偏好“功夫大补汤”。 对这个的好奇写在眼睛里藏都藏不住。 虽然不见得好喝,但却抢着喝。 这不得不让姜敏沉思所谓的“商品经济”,这些外国人来自于发达国家,衣食住行方面在自己本来的国度已经得到了相当大的满足……那么这类人更愿意为什么买单呢? 大概就是商家给他们制造的噱头了。 都说好奇心害死一只猫,人吃饱穿暖后,也就追求所谓的精神享受,要吃没吃过的东西,要去没去过的地方,哪怕知道藏区自然环境再危险,也抵不过好奇心。 所以……与其按照他们本身的口味来投其所好,不如想办法制造“噱头”,让他们为其买单,还买的欢欣鼓舞。 自古以来,国外的人都喜欢华国的三样东西,瓷器、茶叶和丝绸。 我们国家在过去为了换取“外汇”,在曾经的十几年中创办过对外公司,用这些东西去换得外汇,但这样纯粹的卖出去,价格并不算高。 姜敏托着腮帮子,除了丝绸外,瓷器和茶叶在国内的卖价并不高,比如滇省的普洱,也不过五毛到两块钱一饼。 对于外国人,我想办法搞个包装,说这是“功夫大师爱喝的茶叶”“熊猫茶叶”,我卖个五十块钱不过分吧? 让张骁画几张少林功夫图,找人印在瓷器外面,我一个卖五十到一百——一整套上千,这不过分吧? 还有丝绸…… 姜敏写完了之后,越想越觉得就应该往这个方向想,这就叫什么?这就叫商品的附加价值。 丝绸不仅可以做相关的功夫文艺手帕,还可以多弄几套练功服,让这些外国人拍照,以此换的钱财。 哪怕他们仅仅带了一千多块钱来旅游,也要雁过拔毛,从他们手里赚几百块钱不过分吧? 上千块钱的东西买不起,从他们的消费欲望来看,几十一百多的东西买起来都不眨眼。 我卖得是瓷器吗?我卖的是文化概念! 还有家常菜馆,这个地方要好好布置布置,姜敏准备把这件四合院也买下来,重新装饰上古色古香的风格,墙上再整一面照片墙。 来用餐的外国人,都和厨师合影拍照,贴在墙面上,不仅能吸引外国人,还能吸引国内来京的游客,等到以后照片多了,就贴上中外名人的照片。 对,无论以后开酒店还是开餐馆,必须配备摄影师,不能只卖餐饮,还得想t办法卖文化。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人类,不管是什么菜系,大家共同的喜好就是高油高糖的东西,喜欢吃肉,喜欢油炸。 只要做好这些东西,哪怕不算绝顶好吃,但也绝不难吃,能让绝大多数人满意。 姜敏听国外人还说有什么“奶酪芝士”,这个她没有尝过,不予置评,不过外国人都说喜欢吃乳制品,这和国人的胃相反,目前很多人都不爱喝牛奶,觉得腥味重。 牛奶腥味重,去腥解腻的自然就是茶叶,牛奶和茶叶煮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 他们那么喜欢华国功夫,不如开一个功夫馆,边上再开个餐厅,专门卖功夫养生餐。 还有缓解肌肉酸痛的,什么按摩针灸拔火罐…… …… 姜敏一条条设想写下来,越写越上头,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怎么能想得到那么多东西,也没少看经济学和商品经济方面的书籍啊。 希望自己的理解没有出错。 得亏她英文水平好,经过这近两年的学习,她已经能无障碍阅读英文原版书籍,若不然按照他人翻译,那就会闹出昨天那样的笑话。 鸡同鸭讲。 “写什么呢?写的那么着迷。” 张骁从窗户外冒出一个头,出声把姜敏吓一跳,姜敏气鼓鼓地扔下笔,披着外套去给他开门,迎门便是男人一个熊抱,将她狠狠地包裹在其中。 张骁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姜敏依偎在他怀里,身体早就习惯了这家伙,即便身体悬空,也没有丝毫不安全感。 男人低头吻她的唇,细碎的撕咬越来越厉害,姜敏抱着他的脖子,还惦记着自己床上的小本子——她正写的上头呢,这个家伙。 姜敏还穿着衣服,闷闷的哼了一声,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眼睛里蹦出些许泪花。 他们这都还没过去呢。 这个畜生。 “这不能怪我啊,都是你昨天给我喝的补汤太补了。”张骁懒懒披着一身军大衣,俊美的脸上满是怡然自得,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尽是餍足的笑意,他侧着身子:“我觉得你这个乌鸡汤还不是太补,等过年我打算让我爸战友给送些鹿肉来,再喝点鹿血汤。” 姜敏窝在旁边啃苹果,心想你就别再造孽了。 好想这个家伙一家子老个十岁,别再那么精力旺盛了,大冷天的,也不知道开始猫冬,硬是要拉着她一起出汗。 张骁翻看她刚才写的本子,好半天感叹了一句:“媳妇儿,你这……你还挺会杀猪的。” 这哪是什么外国人观察手册,这简直就是“杀猪手册”。 “什么杀猪,你才是猪好么,你也不想想,人家的日子过得那么好,来支援支援我一个井底之蛙的’穷人‘怎么了。” “而且我这也是积极努力为国家赚取外汇,我简直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好公民。” 多赚外国人的钱,才能让国家得到更多的外汇,有了外汇才能加入国际金融体系,才能用外汇购买引进国外的先进设备。 国内也不能说是穷,而是物资条件短缺,生产力落后,在过去……农村没有钱,而城里人有钱也买不到东西,“金钱”形同废纸。 买米粮要粮票油票,买工业票要工业票,大多数人买不起东西缺的是钱吗?缺的是工业票。 姜敏知道不少人家里,如果是夫妻双职工的,这么多年下来,攒着不少钱。 工业生产落后,工业品产量低,价格昂贵,供不应求……改进生产线后,工业品价格能低一大半,工业社会越是发达,工业制品越是便宜。 姜敏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必须得承认,我是个井底之蛙,艾小冰她们去国外,应该都能轻轻松松过上伯克纳夫妻那样的幸福生活。” “不用存钱,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攒点钱还能随随便便出国旅游。” “……虽然这也攒的太少了,就那么一千多块钱,让人无言以对。” “我还以为这些外国佬个个都有几万十几万。”姜敏继续道:“你看我们国人家里说穷虽然穷,但很多都是哭穷,尤其是一些老太太,嘴上说着吃不上饭,背地里不知道藏了多少金银……之前那家在闹,听说老太太藏了几千块钱呢。” “还有那些农村的,说没衣服穿吧,但是几千的房子又都盖得起来,儿子娶媳妇上千的彩礼都掏的出来,说是穷乡僻壤,也还要讲究门柱……” 张骁笑着听她说这些话,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含笑问她:“那你说伯克纳夫妻俩日子过得还挺好的?生活条件也富足?他们在米国算是什么人?” “什么人?应该算还挺体面的人吧。” 张骁:“如果资本社会是个金字塔社会,那他们应该是底层人,当然,我也没过去,更没亲眼见过,兴许还有更底层的人。” “底层的人?底层的人也过得这么好,这也太有钱了。” 张骁笑了:“你看,他们好像有一半的时间过得还不错,但是还有另外一半时间比你刚才说得那老太太还要穷。” 重回七七年 第110节 “有的人估计一个月有很多日子身无分文,还得靠借贷度日。” “那跟穷人有什么区别?” “我们国家这时候的穷人,哪怕过得再穷,生活状态也比古时代的穷人过得更好,同理一样,这跟社会生产力相关。” 姜敏愣了下,接口道:“你说得也对哦,” “没钱了就得干活,才刚发了钱手里没几天又一个子不剩,又得回去卖力干活。” “在一个高度发展的资本社会,他们却始终无法获得资本,总是陷入忙碌与贫穷,所以他们就是资本社会的穷人。” 姜敏摇摇头:“可按他们说的,一些跨国企业的高级职工,一个月赚上万美金,照样花光还要靠信贷过日子……这样赚多少花多少,没有后顾之忧,及时行乐不是挺好的嘛。” 张骁:“我就举个例子,你同学王师师给电视剧投了钱,最后得到两万分红,她出了多少劳动力?” “没有。” 张骁:“她只出了钱,其他的什么都没干,她这两万块钱绝对比跨国企业光鲜亮丽的职工赚得更加轻松。” “所以你想想他们国家的上层人应该靠什么赚钱?” “别把资本家想得太良心,资本家赚了钱,就会借贷扩大再生产,这些借贷的钱谁来还?当然就靠伯克纳这些人来还债,你看他们买买买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实际上他们就是帮资本家还债的债奴。” “人除了基本的生存需要外,并不需要那么多东西。” “他们买东西,也是在帮资本家还债。” 姜敏道:“可买那些东西让生活变好了。” “对,还会促进经济发展,但这也会造成分化,一部分人靠资本赚钱,一部分人靠出卖劳动力赚钱。”张骁笑着道:“所以人家也设计的好啊,底层人琢磨一下感觉被剥削了,但是看起来物质条件也挺好的。” “能当上资本家的还是少数。”姜敏忍不住笑了声:“我刚还在想我们这边的人爱存钱是不是因为过于贫穷,现在想想可能是聪明的做法,如果去到国外还喜欢存钱,那么就很快能攒下原始资本……说不定能有不少人去那边当上资本家。” “哪有那么简单,人家社会发展到今天,肯定会有策略惩罚那些不爱花钱的人,宣扬鼓吹花钱的好处。” 姜敏道:“赚了钱不花那不是挺傻吗?赚了钱不就是过更好的生活,我还觉得自己抠门了呢,就跟葛朗台似的,赚了几十万,买了几万的钢琴都肉疼。” 张骁:“资本竞争也残酷,民国时候的首富,都是开工厂赚了钱,前期不分红,一直用利润买机器,再开工厂,赚了钱,买机器,再开工厂……而那些早早把利润分了的,辉煌一两年,死成渣了,只能被同行低价兼并。” “所以,想要富贵,前期要忍。” 姜敏好奇道:“总忍着不花钱,当富人还有什么意思。” “当你手底下的资本膨胀起来,每天都能给你带来上百万甚至上千万的利润,你每天花个上万算什么?” “啧啧啧——”姜敏点点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得亏你从小生长在红旗下,要不然,骁骁,我觉得你很有当险恶资本家的天赋。” 张骁摇头:“t这些不都是最浅显的资本经商道理,你没看过资本论吗?” “学也是都学过的……”姜敏细想了一会儿,“可我们以前离资本社会太远了,哪怕学过也想象不出来,那只是书本上的道理。” “不过按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为什么资本主义必定会有经济危机,资本疯狂扩张,底下的债奴早就被压榨的负担不起……” “不过,人家米国倒好,怪不得呢,至少未来十年是没什么经济危机也没什么债务危机了,有我们帮忙偿债。” “他们超发货币,我们需要外汇,正好了。” “真不该奢求资本主义的良心。”姜敏摇了摇头:“我之前还想带我妈还有我弟妹出国见见世面,现在想来,在出国之前,最好还是给她们先上课,让她们对资本社会有个正确认识。” “要不然出国乍得一下,还真以为人家底层人过得多好呢。” 姜敏暗搓搓道:“还有那些出国的人……如果有瞧得顺眼的,我提前给他们上一些资本经商课,让他们出去当资本家去,少走些弯路。” 如果总有人要当资本家,不如让我们的人来当。 张骁失笑:“不只是你这么想的。” “最近开了不少经济会议,邀请了很多曾经的资本家后人,人家很多也是家学渊源……我只是听我舅他们提了几句,跑到你面前来卖弄三分功夫了。” 姜敏叹气:“看来富起来的可能还是以前那一批人,这认知打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像她们这样的文科生,虽然都粗浅的学过资本主义的知识,可还是看得云里雾里的。 张骁笑了:“你现在也能分一杯羹。” “对,以后时代不一样了,还得让我妈和桂花婶她们一齐提高认知,正确对待资本,金钱和消费。” 姜敏继续道:“我之前还想着开个酒店宾馆,现在想想最重要的还是开个外语培训班,让我妈,桂花婶,刘叔他们都懂外语……现在认识了汤姆他们,正好了,想办法联系一些外国人过来当外教,语言这种事情还得靠说,多跟真正的外国人聊天,聊着聊着自然就会了。” 对,开外语培训班去。 第102章 京城下雪了,时间进入到一九八零年,鹅毛一般的大雪将整座城市覆盖上一层白装,天空是灰色的,满眼是银白的,大杂院中,草棚底下堆着一层又一层的翡翠大白菜。 窗户边摆着一个个火红的冻柿子,屋檐底下垂着一串红辣椒,烧红的炭火在炉子里迸溅出火星子。 罗小薇发着抖回家,她今天去办理完成了提前退休手续,把干了这么多年的岗位腾出来给别人,而她自己,即将被女儿聘请为对外语言教学班的总经理。 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后勤女职工,变成个“总经理”,罗小薇吓得跟个鹌鹑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桂花婶鼓励她,说时代变了,她应该顺应时代的潮流,走上新岗位。 一个总经理。 这处对外语言教学班开在友谊商店附近的崭新写字楼,一共有十二层高,专门用来租给外企和其他国营企业办公。 女儿姜敏租了整整一层,在第四层,这栋写字楼瞧着像个大酒店,底下有巨大的地下车库,罗小薇吃了饭赶过来,没敢往正门走,下意识瞥了眼地下车库的入口。 远远一看,停了不少小轿车,还有老旧的吉普车,听女儿说,如今内外办公人员可以自由租用这类老旧吉普车,每天只需要支付十块钱的租车费,当然,油钱也需要自己支付。 很多外国留学生会开车,都会来租用吉普车,但他们一般都不能开得太远,大多在城里附近使用,因为国内能加油的地方太少了。 姜敏让她也学着如何开车,将来给她租一辆车,罗小薇摇了摇头,心想自行车多好?她将自行车停在黑色的停车棚里,交了两毛钱车辆管理停车费。 在这里停一次自行车都要两毛钱,好贵啊。 这一栋写字楼正面有着大理石门柱,铺了一条长长的红色地毯,门口有保安亭,年轻的保安腰部别着对讲机,站成雪地里的小白杨。 有保洁在扫地,进门是空旷的豪华大堂,正中央有五个前台小姐,两边分别有两处电梯,电梯前挤满了等着上楼的办事人员。 罗小薇没敢坐电梯,她在旁边看了几眼,旁边的墙上贴满了楼层信息,都是各种外国企业的名字,还有国内某某单位驻京办事处等等。 四楼则是女儿的对外语言教学班。 这教学班开在这效果拔群,外企的人员报名来上中文课;国内办事处的人员则报名学英文日文等等外语课;而城里的普通居民,报的则是“粤语课”。 姜敏和赵珊珊合办了这一家对外语言教学班,一开始效果不尽如人意,哪怕在报纸和电视上登载了广告,目前愿意学外语的还是少之又少。 对于八零年的普通居民来说,去外国仍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去年留学的学生都还没有回国,也不过刚寄回来了几封信,大家将信将疑的。 “外语招满了五个班。” “中文招满了八个班。” 姜敏没想到这些外企人员竟然对学中文更为热衷,当然更有可能的是,这些外企人员工资高,有钱,她们的外语班十块钱一节课,如果两个人一同报名,那就八块钱一节课,三个人一同报名,则是五块钱一节课。 一个班三十人。 在这样的招生宣传下,大部分人都是三个人来报班,很快报满了几个班,对于外企人员来说,五块钱一节课,那是真便宜啊真便宜。 这些外企人员不少都有几千甚至上万的工资,学点中文聊胜于无,报名也凑个乐趣。 “愿意学外语的国人似乎不多……”姜敏意识到自己的外语班开得早了些,现在是八零年,还不是八二年,没到那股疯狂的时候,目前国内的有钱人仍然沉溺在赚钱中,个人所得税法和企业经营税法也还没有颁布。 这两个税法会影响很多有钱人,目前大家赚钱又不要交个人所得税,也不需要缴纳经营税,欢欢喜喜赚大钱,等开始收税了,一些人坚决不交税,更有的被抓入牢房。 未来很多年更积极出国的,不少是赚了很多钱但是不想交税的老板,或者是收入来路不正的老板……这些人员占据一定数额。 还有的赚了钱想要送子女出国留学的。其他的则是搞旅游的,学了英语接待外来游客…… “不学外语,那学粤语吧。” 姜敏转念一想,又开了七八个粤语班,刚一推出来,立刻报满了人,这时国人还不知道出国的好处,但都知道南下去羊城去港岛的好处,去一趟能赚几千上万元。 很多人都愿意去港岛捞金。 于是在赵珊珊的建议下,姜敏开了三种“港岛直通班”,第一种叫做“港岛飞驰班”,三百块钱学习一个月,教授粤语和基本英语交流打招呼,以及港岛的文化生活及基础防骗之术。 “说起挨骗,我和老孙那些年过得可不容易了,我们过去那些血泪史都能写一本书……”赵珊珊叹一口气,回忆起过去的心酸历史,现在还感到心肝儿颤。 姜敏道:“你还知道其他被骗的故事不?要不咱们以此拍一部电视剧。” 描述当年逃港人在生活(被骗之旅)。 赵珊珊:“这个还不错,剧本得找个人来写。” 除了基础的港岛飞驰班外,还有“港岛卓越班”,包括飞驰班的内容外,还专门教授商业股票投资基本概念,如何开户购买股票等等等…… “很多人都不知道股票这个玩意,一过去就摸瞎,再被人哄着买股票,再背上十倍的杠杆,那就天台跳楼了。” 这些年港岛炒股跳楼的多不胜数,姜敏觉得自己收了人家一分钱,还得先前预警提醒,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警慎,闲钱买股票,千万不要被人哄骗借贷买股票。 最后一个高级班则是“港岛无忧班”,包括前两个班级的教学内容,同时附赠半个月港岛生活接引,安排人员在港岛车站接人,安排住宿甚至会帮忙投递人才市场或者介绍基础工作。 报名这三个班的,每一次上课结束,还能免费在大厅欣赏一部港岛电影。 姜敏把三个港岛直通班在电视上和报纸上宣传过后,很快报满了十几个班,还t有无数人打电话来咨询,电话接线员接电话都接的耳朵疼。 “妈,你来当这个总经理,想去哪个班上课就去哪个班上课,什么东西都学一点,将来还得带你出国旅游呢……你总不能一句话也不会说。” 罗小薇惆怅,她被委任为总经理,同时女儿希望她能去各个班上课,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先上什么班?英语班她已经有了些基础,家常菜馆那边现在经常有外国人去吃饭,桂花婶和罗小薇都能和他们聊几句,打声招呼。 听得懂,也能说两句,但她不会写。 罗小薇看了不少粤语电视剧,这时候对学粤语唱粤语歌感兴趣——好纠结啊,不知道该去哪个班。 她这个总经理,就像个吉祥物一样。 “总经理好。” “罗总经理好。” …… 罗小薇露出笑容,前台的几个年轻小姑娘热情跟她打招呼,罗小薇去听了一节英语课,随后又准备去看粤语班,没想到中途竟然遇见了一个老熟人。 赵惠宜穿着一身得体的貂皮大衣,身边是她的儿子孙顺义,孙顺义七七年和姜敏同一个考场参加高考,闹出了事件,往后七八年,七九年,连续三年考大学,却没有一次考上大学,让赵惠宜脸上蒙羞。 赵惠宜受不了了,最近她萌生了一个想法,把孙顺义送到港岛去淘金,只要他在那边混得体面,考不考得上大学又有什么区别呢?人家还不个个羡慕她。 听说这边有港岛直通班,学完了还组织同班同学一同去粤省,中途避免被骗被耍,赵惠宜便带着儿子来报名。 重回七七年 第111节 其中分为三个半,基础班,中级班和高级班,学费分别是三百,五百和八百。 赵惠宜自然舍不得花钱报高级班……虽然听说在港岛那边非常赚钱,一个月想要赚到等同于八百元的港币轻轻松松,这个培训班绝对是物超所值,可让人事先掏那么多钱,心肝儿肉疼。 ……这些王八蛋辅导班。 孙顺义为了高考,已经三年没有工作了,最开始在家里复习,后来赵惠宜给送去了高考复习班,这高考复习班也是价格昂贵,却学了一年仍然考不上大学。 如果去港岛一个月能赚那么多钱,那还参加什么高考。 “罗小薇!你怎么在这。”赵惠宜陪儿子报了基础班,正要去试听课,却发现了同样要去听课的罗小薇。 罗小薇穿着一件棕色的大衣,黑皮鞋,头发藏在棉帽底下,看起来倒是光鲜亮丽不少,可那小家子气的脸庞,仍然和前几年没两样。 看着就像是以前大户人家的姨太太,没有个正妻的模样——赵惠宜压下心里的嫉妒,如此愤愤不平地想到。 “你也想要去港岛打工?”赵惠宜面露得意,这罗小薇家里也缺钱了?她自己都要跑港岛去了? 看来她那个女儿考上了北大也没什么卵用,也是,一个大学生,毕业了也不过拿个几十块钱的办事员工资,还要苦哈哈等分房。 而她的儿子,虽然没考上大学,可他若是去了港岛,一个月拿上千的收入,比他们这些所谓的北大学生牛气多了。 罗小薇见了她,奇怪道:“你也要去港岛?你不是老师吗?” “不是,我给儿子报的班,我们家顺义啊……我最近找了个算命先生给他算了命,说他命里带财,不适合当官,就得去发财,他是个火命,适合去南方发展。” “我们家顺义有当富豪的命,怪不得考不上大学了,不上大学是为了不耽误他发财——”赵惠宜说着,一边用手捂了捂嘴,“罗小薇,你和姜敏也没想到时代变化这么快吧?谁能想到这会儿发财的都那么有钱了呢。” “能发财,去港岛住洋房,泡洋妞,谁还留在这?”赵惠宜挤眉弄眼:“你们家敏敏在北大学得什么样?学法律的对不对?以前的事情我们家不计较了,她八二年才能毕业吧?” “等她毕业的时候,唔——大概也就是个法院小小办事员,而我们家顺义,他可能都在港岛成大老板了,住洋房开洋车,等我们顺义回来,会照顾你们家敏敏的。” 赵惠宜自顾自地说着,满脸的得意和笑容,仿佛此时自己的儿子已经成了港岛一方独霸的富豪,是威名赫赫回内地的大港商。 而姜敏算什么啊,就是个臭学生,是个臭老九。 孙顺义昂首挺胸,赵惠宜的这些话在耳朵边激励着他,对,他考不上大学不丢人,他还可以当大老板,姜敏——她填满了交卷又怎么样?她考上北大又怎么样? 自己将来成个大老板,姜敏不过是个穷瘪三。 “你们还没过去,就想成个大老板——做梦呢。”罗小薇以前还当赵惠宜有主见,说话自信又得体,现在听她这么说,实在荒唐可笑。 “是不是做梦,你等几年就知道了。”赵惠宜挺了挺腰杆子,故意炫耀道:“我们家顺义报的可是八百的高级港岛班,你呢?你是去普通班听课?虽然说相差五百块钱,可起点就不一样了。” 孙顺义抿了抿唇,不开口,虽然他想报八百的班,可赵惠宜硬要说三百的班就够了,凭借他本身的才华,肯定能在港岛混得如鱼得水,并不需要多浪费那五百块钱。 “八百的班?那可太谢谢你了。”罗小薇扶了扶自己胸前总经理的胸章,原本她还觉得赵惠宜母子俩好笑,现在得知赚了她们八百块……随他们怎么说吧。 赵惠宜嘴角向上勾。 “基础班的!基础班的来这里填材料!那边那对母子,你儿子材料忘记拿了。” 有个年轻的职业装姑娘过来喊住赵惠宜,往孙顺义怀里塞了一份材料,“这是基础班的材料,虽然是基础班,但非常实惠,保准你儿子学了后前往港岛,能够很快适应港岛的生活……和港岛的工资相比,这三百块钱根本不算什么。” “如果不想去港岛,还可以去羊城批发货,说粤语的和不说粤语的,完全是两个价格,如果您能说一口地道的粤语,订货都能比其他人便宜……” “那边的人专门杀外地人,听你外地口音,只给你工厂烂货……” 这送资料的姑娘倒是挺能说,也能吹,把懂粤语的好处说得天花乱坠。 她这么一说话,却把赵惠宜给儿子报基础班的事情抖落了出来,赵惠宜脸色难看了一瞬,觉得这女同志真不会说话。 什么基础班啊,明明写的是“飞驰班”。 罗小薇乐了:“原来你吹牛啊,报的是基础班。” “咳——”赵惠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家顺义可是找过算命先生的,哪用得了多浪费那个钱,他就是财神爷转世。” 女同志让孙顺义签完名后,见了罗小薇连忙道:“总经理,这是您的朋友?” 罗小薇连忙道:“是我以前的朋友……也不算什么好朋友,就是一个认识的人。” “总经理!”赵惠宜不可置信地大叫道,罗小薇竟然还能当上总经理,荒谬! “这个培训班是你开的?” 罗小薇认真道:“我只是总经理。” “退钱!退钱!”赵惠宜的脸一下子涨红了,罗小薇在这里当总经理,自己却送儿子来报班,这……她拉不下那个脸。 罗小薇劝她:“你儿子不学了,将来怎么当财神爷啊?你都算过命的,要不改成八百的高级班?我给你打个八折,就要六百四。” “我——”赵惠宜本来想说“呸”,谁要你假好心,可以打八折可以少一百多,还能上高级班。 赵惠宜稳定心神:“你都是总经理了,不能给老朋友打个五折?这样吧,四百块,让我们家顺义上高级班。” 罗小薇是真没想到她如此厚脸皮:“就八折,你爱学不学。” “行——”赵惠宜一口答应了,却没有注意到旁边孙顺义的脸色。 孙顺义扔下资料:“我不学!我要重新参加高考!” 一见到罗小薇就想到姜敏,想到当初高考受到的耻辱和折磨,孙顺义他受不了了,他要高考,他一定要考上北大。 赵惠宜连忙追出去:“你别发疯了,算命的说你这辈子都考不上大学。” “你就没那个读书的命,你当财神爷去吧。” 罗小薇摇了摇头,她觉得时过境迁,自己以前为什么还觉得赵惠宜聪明,还在赵惠宜面前抬不起头来,然而现在——他们母子俩瞧着实在不太聪明的样子。 还是自己的子女好。 * 伯克纳夫妻俩回国之后t,给介绍了不少人来国内旅游参观,姜敏也因此认识了更多国际友人,这些国家的人别的不提,但就一个——非常爱寄礼物。 听伯克纳太太说她一个姑妈,每个月都要给她的侄子女儿外甥送各种各样的礼物,每个月的收入大半都用来送礼物了,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这种“送礼”又跟他们国家的送礼不一样,不是给领导送礼,而是给各种亲朋好友送礼物贺卡玩具特产等等,尤其是漂亮的贺卡,虽然价格便宜,但是寄的多了,也不是一个小数字。 另外伯克纳太太的姑妈一个月寄送邮费都要付出一大笔钱。 伯克纳夫妻俩和汤姆等人帮姜敏找来了十几个外教,姜敏给寄送了礼物,是她专门找人定做的瓷器、茶叶和丝绸,其中还有一件旗袍。 伯克纳太太高兴疯了,又给回寄了很多礼物。 有巧克力,有奶酪芝士,有火鸡罐头肉……最特别的,还要数汤姆抱过来三只可爱的小白猫,据说这是一种叫做玩偶猫的漂亮小白猫,这是新培育出来的猫咪品种,至今才不过二三十年时间。 汤姆的好友过海关,便带来了四只猫,好友自己养了一只,送了三只给姜敏,说这种漂亮玩偶猫适合她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士养育。 这四只是同一窝的小猫,全是蓝色眼睛,一共是两只公猫和两只母猫,给姜敏的是两只公猫和一只母猫。 其中一只母猫和一只公猫长得就像院子里的狮子猫,只不过母猫的眼睛很蓝,就像是璀璨的蓝宝石,另一只公猫眼睛是浅蓝色的,耳朵和脸上有黑色的毛发,后背也有黑色的毛发,像是一只大灰兔子。 这三只猫性格都很温顺,谁摸都行,完全不像家里的狮子猫,窜上跳下,一般人抓不住它。 其中那只大灰兔子性格最活泼,每天高高翘起尾巴在院子里闲逛,就是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姜敏给它取名:肥兔子。 家里唯一的母猫是长得最“壮”的那只猫,张骁说它不是壮,而是毛多,天天炸毛,是一只毛绒绒的蓝眼睛小胖猫,性格很谨慎,也很爱干净,不跟那些公猫似的“猫来疯”。 姜敏给它取名:葡萄。 最后一只公猫,浑身雪白,蓝眼睛,却是个瘦条条,张骁给它称过体重,说和葡萄体重差不多,可它就是外表又长又纤细,是一只细公猫。 姜敏没给它取名,想着家里的猫太多了,不如送一只出去,她想留下两公一母,这只细条条俊俏小公猫准备送人。 张骁说:“那就送我爸去吧,他现在总说自己是个孤寡老人家。” 两人抱着猫去军大院,张坚见了还挺嫌弃,说这是蓝眼睛的外国猫,瞧着就不太顺眼。 张骁无语:“不顺眼我们就拿走了。” “哼,既然是儿媳妇送来的,那我就养着吧,反正地方也大。”张坚抱过那一只猫,发现这小崽子完全不怕生,趴在他怀里,几乎是任人摆弄,脾气好得离谱——妈的,我要是有个这么听话的儿子就好了。 “肖肖!”张坚立刻给它定下了名字,并且越叫越满意:“肖肖,以后就是爸爸的小肖肖,真乖啊,肖肖,喜不喜欢吃鱼呀?” “它挺大了吧,是不是可以喂点小鱼小虾?” 张骁拳头都要硬了:“你叫它什么?” “肖肖,三个点加个月亮的肖肖,可跟某些人没有关系啊,不要自我代入,小肖肖,你这么又乖又可爱的,才不跟某些叉烧仔一样,是不是啊。” 张骁翻了个白眼:“你再不正经点我把它抱走了。” “你都能养条狗叫小间,我就不能养只猫叫肖肖?你养你的狗,我养我的猫,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张骁:“……” 姜敏在旁边偷笑,她过去把小猫抱过来,温柔的抚摸它的脑袋,故意逗弄道:“哎呦,肖肖真的好乖啊,我们肖肖怎么是个细条条啊?” 张骁闭了闭眼睛,行吧,你们叫肖肖是吧。 他走过去,从自家媳妇儿怀里提起那只蓝眼睛的小白猫。 ——既然叫肖肖了,那就绝对不能是个细条条。 第103章 天放晴了,张骁带姜敏回军大院过周末,两人已经读大三,张骁是盼星星盼月亮盼毕业,不过他也不用盼了,到了大三,公安大开学不用上课,而是下到各个基层队伍里,穿上警察制服见习两个月,五月再返校作总结。 见习的单位小组自由选择,可以选巡逻、交警、狱警、刑侦、治安、户籍…… 张骁原本想填个狱警单位,尝试一下押送犯人的滋味,却是给人摆了一道,给他送到了刑侦队去。 与其他队伍相比,刑侦是最容易升职立功的地方,但也是最累最辛苦的岗位,治安大队现在也累,因为街边店铺林立,总要跟群众老板们打招呼,却也是人脉最广的,跟三教九流打交道。 交警站岗,巡逻闲逛……张骁曾经值岗巡逻过好几次,尤其是长城客流量高峰的时候,他们要去轮岗,他总觉得自己运气好,能碰上个什么人贩子、通缉犯……或者小偷小摸也行,他小张警官绝不容许一个小偷在他面前逍遥法外。 然而,在旅游景点巡逻,小偷小摸不容易遇见,人贩子也没机会遇见,张骁人长得高,样貌帅气俊朗,又穿着一身警察制服,却是各种小朋友的“重点关注对象”。 “警察叔叔,我找不到妈妈了……” “我妈妈不见了。” …… 他在人群里巡逻,不是他发现小偷小摸,而是他因为身材高挑,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被各种走失小朋友发现了。 张骁在巡逻时有过一次丰功伟绩,那就是在一天之内,被十五个小朋友发现,要求他帮忙找“爸爸”“妈妈”。 被这么多小朋友围着,哪怕看见小偷小摸,他都被孩子扒拉着走不掉。 重回七七年 第112节 小孩子真是太可怕了…… 而且这些小孩子太鬼了,明明还有其他的警察,偏偏盯着他来,张骁心想骁哥我从小就不好惹,你们找我做什么?找我旁边那哥们去。 自从经济开放后,京城的旅游客流量今时不同往日,需要大量维持治安的巡逻队,他们这些可怜的牛马学生,暑假还得去景区排班巡逻,这些恐怖的过往经历,在张骁的脑海里留下了心理阴影:巡逻就等同于“给孩子找妈”外加“帮忙带小孩”。 他,张骁,今年二十一岁,谈对象接近三年,还没有当爸爸,却已经擅长应付年龄不等的各类小孩。 张骁帮孩子找妈,还真找出经验来着,他长得高挑,又根据孩子的长相和人群里大人的脸色焦急程度,轻松发现目标。 有一次他找到人孩子妈,这孩子妈意外被英俊的年轻警察搭讪,竟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丢了。 也因此,在警队和学生群里,有这样一个传说: ——最佳找妈张警官。 巡逻他是不想去巡逻的,刑侦队他已经去过好几次了,没必要再去攒经验,交警队他也不想去站岗,张骁就想去扣押穷凶极恶的犯人,想体验当狱警的滋味。 可老师和那狗队长一致认为,去当狱警浪费了他的能力,还不如来队里训练审讯技巧,说他长得人高马大,非常适合主审犯人。 张骁心想:我曾经也以为自己长得凶恶能压迫人,直到寒假我被十个小孩子纠缠上…… “初生牛犊不怕虎呗。”姜敏安慰他,“就像是我小时候,我还敢翻着蚯蚓玩,下雨天跟朋友一起抓蜗牛,盯着蜗牛赛跑,现在你要我去碰这些东西,我碰都不敢碰……” 如今事情已经成定局,出来见习唯一的好处就是每天可以回家了。 只要不上夜班,可以抱老婆了,逼他上夜班,那可真是欺压年轻学生。 张骁来到军大院,目的就是为了训练那只叫做“肖肖”的细条条猫,这肖肖有点挑食,张骁怀疑他运动量太少,以至于挑食长不胖。 他拿出自己训狗的功夫,还准备费劲训练这只飘洋渡海过来的洋鬼子猫抓老鼠。 军大院这边单独住小院的房子是好,但也容易有鼠患,张骁答应去帮隔壁伯伯家抓老鼠。 然而—— “肖肖,你羞耻不羞耻啊你!”张骁发现自己带来的小洋猫,一见到老鼠,瑟瑟发抖往他怀里扑,一副要喊救命的样子,被那么一丁点大的老鼠吓得魂飞魄散。 这什么鬼猫? 隔壁李伯伯道:“还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还有怕老鼠的猫。” 最后是张骁一棍子把老鼠给敲死,扔进垃圾桶了,拎着毫无卵用的“t洋鬼子猫”回家,齐奶奶过来送了些小鱼干,这猫倒是吃得乐滋滋。 齐奶奶:“飘洋渡海的猫呢,啥时候下了崽子,送奶奶一只。” “这种废物猫,它没有繁育权。”张骁嫌弃道:“它连老鼠都抓不到。” “刚看见老鼠,吓得往我怀里钻,到底我是猫还是它是猫啊?” “肖肖,你这只没用的小猫。” 蓝眼睛的小白猫这时身上已经显现出一些灰色,它吃饱了肚子后,也不管张骁的数落,吧唧一下,在他的腿边躺倒,缩着四肢露出自己的小肚皮。 干啥啥不行,撒娇第一名。 齐奶奶笑了:“这是小母猫吧?长得真漂亮。” 张骁在它肚皮上挠了挠,严肃道:“这是公的。” “你霄钧哥哥要结婚了,记得带敏敏来奶奶家吃喜糖。” “把这只猫也带上……这么温顺的猫,挺少见了,老薛家的那只猫,比谁的凶,谁靠近都挨一爪子。” “老许家的狸花猫更不用说了,天天不着家,就吃饭的时候跑回来。” 张骁把废物猫抱进屋,跟姜敏告状:“媳妇儿,咱们儿子肖肖是个废物,它连老鼠都害怕——一只猫怕老鼠,它可真有脸的。” 姜敏摇摇头,她也没想到这外国的猫脾气竟然如此温顺,怪不得叫玩偶猫,被人抱在怀里几乎都不会挣扎,也不会伸爪子,就跟个布娃娃似的,随便任人摆弄。 和狸花猫相比,看着就不太聪明,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不过,傻猫有傻福,为了不让老头子的奸计得逞,张骁现在抱着肖肖,一口一个“亲儿子”,说这是自己的亲儿子猫,所以叫肖肖。 这可把张坚气得啊,原本好好的一个猫儿子,现在升级成了“猫孙子”。 他倒是想叫肖肖儿子,可张骁也在一旁叫儿子,他们父子俩一起叫儿子,那不是差辈分了吗?他跟自己亲儿子成了兄弟? 于是张坚被迫提前升级成爷爷。 “来,你尝尝这个,我觉得味道还不错——”姜敏在厨房里尝试各类黑暗菜肴,国际友人给寄了不少奶酪芝士以及奶油还有番茄酱沙拉酱,一个劲儿地推荐姜敏试试芝士的魅力。 按照伯克纳太太的话来说,什么菜里都可以加入淡淡咸味奶香味的芝士。 于是姜敏便开始了自己的芝士之旅,什么菜里都能加芝士? 她发现加进面条里味道还是不错的,比如说肉酱面,热腾腾的面条,上面覆盖一层芝士片,它会自己融化,面条上也就增加了一股浓浓奶香的芝士味。 一些辣椒菜也适合加入芝士增香——只不过张骁十分拒绝,并且反对姜敏在麻婆豆腐里加芝士。 目前姜敏测试过的,芝士土豆很好吃,芝士面条也不错,芝士面包是绝配,芝士配馒头也不是不能吃……芝士配烤鸭…… 张骁:“你就别作孽了吧。” “造孽啊,麻婆豆腐里加芝士,你怎么不在水煮鱼里面加芝士,信不信那些老京城人掐死你。” 姜敏失笑:“我在川菜里加芝士,关老京城人什么事。” “你还想在烤鸭里加芝士。” 姜敏摇摇头:“我这叫有实验精神,你没听说吗?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不实践一下,怎么能知道好吃不好吃?” “伯克纳太太说的披萨,就是烤面饼,上面涂上番茄酱,再加上芝士——” “而且里面还可以加水果,我下次想试试倒上水果罐头在上面,问问汤姆正宗不正宗。” 姜敏倒是学到了做披萨的方法,这个做披萨的面饼也很有讲究,是经过发酵的面饼,涂上油,用牙签扎出一个个细孔。 伯克纳太太说:“用不着那么麻烦,用叉子在上面扎孔。” 扎出细孔,抹上一层番茄酱或者别的披萨酱,摆上灵活的“配菜”,最后撒上芝士,就能放进烤箱里了。 吃过这种芝士披萨之后,姜敏倒是能感受到芝士的魅力,考过的芝士可真香啊。 “你来试试,我今天做的芝士排骨,我不骗人,这个真好吃!” 姜敏买了一斤的猪肋排,先用酱油料酒盐和白糖花椒等等将排骨腌制了半小时,放进烤箱里,守着烤箱叮叮叮的烤了二十分钟,每隔五分钟左右翻面一次,最后再撒上芝士碎,接着烤五分钟,所有的排骨上面都裹上了一层浓浓的芝士,吃起来奶香拉丝,味道真不错。 “我尝尝——”因为是肉菜,张骁这种的食肉动物好歹给了几分面子,如果是芝士麻婆豆腐,那是打死他都不吃。 “味道是还不错。” 姜敏点点头:“我打算让桂花婶在馆子里增加一些芝士特色菜,作为咱们店里的招牌,这就叫做中西合璧。” 张骁:“……” “你别真么看着我,兴许外国人喜欢呢,反正也不难吃。” 张骁吃着排骨,决定不跟老婆争论这种事情,免得她又祭出芝士麻婆豆腐,吃完了排骨,还剩了一些,张骁便说给齐奶奶家送过去。 “齐霄钧回来了,听说要结婚了,带你去看看。” “谁?齐霄钧?他……三十五了?” 张骁点头:“没错,怎么?是不是感到很幸福?三十五的老男人可没有我这么有干劲!” “这两年可没让你吃亏吧。” 姜敏拿一根排骨塞进他的嘴:“吃你的吧。” 两人去齐奶奶家,见到了齐霄钧,姜敏发现,照片果然是照骗。 齐霄钧并没有照片上好看,并且这两年有些发福了,脸颊上带着点坑坑洼洼的痘印,只有照片上看不出来。 不过,比起寻常人来说,也算得上是个挺英俊的男人。 送了排骨,从齐奶奶家出来,张骁得意道:“怎么样?还是你老公我丰神俊朗吧?” “要不是我,当年你就给奶奶骗了。” 姜敏逗他:“我觉得人家长得还蛮有男人味的。” 张骁斜了斜眼睛:“你就是在挑战我是不是?” “你不是说你年轻嘛?让我感受感受你年轻的威力……臭弟弟。” 两人打打闹闹着回了家,张坚这会儿也回来了,他怀里抱着自己的“猫孙子”,正在接电话,听见外面男女的声音,感到一阵惆怅。 心想你们小两口过得蜜里调油,啥时候真给他生个真“孙子”? “爸,你回来了?” 张坚抱着孙子走出来,问道:“你们之前说要找几个拳脚功夫好的,能不能多要几个?” “行啊。”姜敏点点头,她现在想筹备开一个武功展示馆,以此为噱头,在旁边卖点瓷器、茶叶、丝绸一类的文艺产品。 张骁让张坚帮忙找几个有真本事的人。 张坚一口答应了,不过,从去年开始,便陆陆续续要裁军了,去年春发现的一些问题,目前部队太过于臃肿,反而不利于层级之间下达命令,目前一切重心要放在经济上,未来几年,裁军是一件必然的要求。 退伍军人安置工作也是件麻烦的事,张坚打了个电话给自己老战友,让推荐几个拳脚功夫好的,伤退的也都没关系……让来京城工作。 这种好事谁不愿意啊? 也都心疼被迫退伍的优秀士兵军官,于是就给推荐了不少人,反倒是还求到张坚这里来了,让多安置几个。 张坚道:“五十个行不行?这已经是精挑细选了,都是些不可多得的人才。” 姜敏:“……” 第104章 京城火车站,初春时节,列车还未开进站台前,依然是寒风肆虐,车厢里却是浮动着一阵阵无形的热流,每一趟火车里都挤满了乌压压的人头。 “傅哥,好多新鲜的玩意。”一个一米七五出头的精瘦男人,剃着个小平头,他站直身体,两手自然下垂紧贴裤缝,双眼目视前方,看着车厢里的人生百态。 有背着箩筐一眼就是从乡下来的农民,有穿着宽松西装服拿着黑色公文皮包的“老板”,有的年轻人,穿着五彩斑斓的衣服,牛仔裤喇叭裤,时不时还鬼哭狼嚎几句,说这是什么迪斯科。 半路上还见着有人,抱着名叫“吉他”的东西,“邦邦邦”弹奏起来,就跟在村里吃席一样热闹。 傅天明身高一米八七,脸上带着伤疤,一只耳朵失聪,他曾经当过连长,上过战场,后来伤退,回到家里后,发现了妻子和外人的奸情……说是怕他回不来,提前改嫁了。 傅天明没有在村子里多待,选择南下谋生活,运气倒是好,也赚到了一些钱,奈何南下骗子也多,一不留神浑身被骗个精光。 重回七七年 第113节 这年头,光有蛮力没有脑子,在外面也不好混,怪不得以前的古人说,商人t误国,诚不欺我。 后来傅天明接到老首长的电话,给他推荐一份来京的工作,傅天明犹豫之下答应了,半路上碰上了正在当建筑工的愣头青李强,傅天明又把这家伙给带上。 李强曾经是他手底下的兵,别的不说,拳脚功夫好的出奇,拿过大比武第二名,唯一的缺点就是下手没轻没重,性格冲动,原本可以挑作尖子兵,却得罪了某首长的儿子,犯了事退了。 李强拳脚功夫好,脑子却不太能转的过弯,容易冲动,干建筑也跟工头起矛盾,傅天明不放心他,决定还是把人带在身边盯着。 这家伙不服别的人,倒是很听他这个过去连长的话。 于是两人一同北上。 在这一趟车上,好心人李强同志帮忙抓了三个小偷,还把一个偷儿手给折了,倒是个喜欢见义勇为的,作奸犯科的落在他身上,那也是倒了大霉。李强名字简单,性格也耿直单纯,就是容易被忽悠,手里那些退伍费,都被心机亲戚借走了。 两人从火车站出来,都是第一次来京城,看什么都觉得稀罕,傅天明找人问路,搭着公车,又转了几圈,才找到了纸条上所写的四合院位置。 李强道:“傅哥,这就是这里了,都是写了号码的,这奇怪,这里也分了单双号?一排全是单的,一排全是双号。” “所有的院子都长得差不多,得按照号码来?” “这里的排列我都是挺喜欢的,比南边的屋子整齐。” 傅天明和李强拿着行李来到了院门口,正巧院门开着,里面一个胖大婶见了他们,主动打招呼: “你也是介绍来的同志是吧?这边,这边登记一下名字。” 这是一套独门独户的小院,是桂花婶和老刘新买的破烂四合院,重新修整过,两人准备要结婚,他们住在正屋,其他六间厢房和一间耳房腾出来用来安置人员。 都是大通铺,厢房一间住六个,耳房四个,差不多能安置下三四十人,外加茶馆那边的租的空屋,能把五十个人安置下来,等这些人将来有钱后,自然出去租房居住,目前只是暂时安置。 因此条件也很简陋,不过大家也没什么好嫌弃的。 老刘作为退伍的炊事班老班长,听说这些来人都是些退伍兵,人还挺高兴的,主动说要亲自招待,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的时候,说要给他们来一桌。 傅天明有些不好意思跟桂花婶说:“我叫傅天明,编号三十二,那个——我还多带了一个,这是我的兄弟李强。” “听说这要找拳脚功夫好的,这小兄弟没得说——” 桂花婶沉默了片刻,淡定道:“……像你这样说的,也不止是第一个。” 姜敏从张坚那里听说是五十个,而实际上过来的,这会儿都已经飙上八十个,她还得竭力再找地方给安置了。 不过幸好,还真不愁安置的地方,虽然人员众多,但都是些青年壮小伙,这点倒没有骗,手上功夫各有各的厉害——就一个,贼能吃! 对外语言教学班那里能安置下部分人,作为安保后勤人员,不过这样的人用来做安保,还是太过于大材小用。 “先将就着住吧,城里到处都挤,休息休息喝口水,到点就开饭。” “现在京城里不是一般的挤,都没房子住,一大堆人挤在一个屋,好多大杂院里——院子都不见了,全在加盖木棚,头顶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能看见天。” “郊外在盖房子,内城也在建大楼,盼着以后能宽松点。” 桂花婶感慨着,以前七十年代那会儿,就觉得京城人多,现在到了八零年,人更不是一般的多,多得是外地人涌入京,还有的就在车站外面打铺盖,问有没有招工的地方。 大家讨生活都不容易,女人做手工,男人卖力气活,在城里赚得钱比在乡下多多了,胆子大点的,都往城里跑。 “开饭了开饭了,来尝尝老刘的手艺。” “师傅,你这锅菜好。” “就是那股子味儿!” …… 姜敏和张骁抱着猫过来的时候,一大伙人都吃完了饭,他们吃饭的速度极快,几乎是风卷残云,并且因为内务素质极高,所有的桌椅板凳包括饭碗全都被清洗干净,仿佛无人存在过一般。 到了八零年,京城的人太多,住房问题居高不下,上面决定采用两种方式来解决京城的住房困难问题,一是向外扩张,二是兴建高楼和试验商品房。 高楼和平房相比,能容得下更多的民众。 到了这时,姜敏当初在京郊买的房子,获得了拆迁,一共赔了四万块,以她现有的金钱来比较,这四万块钱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 不过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小彩头,足以应付眼前这点麻烦,本来姜敏只是想找十几个功夫好的青年,来开一个对外功夫展示馆,结果一下蹦出了五十个——再然后,实际抵达人数超过了八十。 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人家走吧,那就来多少收多少。 姜敏和张骁耳语:“这么多人,咱们都能开个武打班子了,拍武打电影电视剧……” 以前她还没往外这边想,现在人员如此众多,拍个大场面的武打电视剧都绰绰有余,当然,人员足了,就是金钱不足。 想要大场面,起码得投资上百万。 张骁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免跃跃欲试,作为男人,他对跟打架有关的东西都感兴趣,他小声道:“嘘——那你别吱声,万一喊来一个师的人。” 姜敏:“……”那就升级成三国题材的战争电视剧。 “来了八十多个,我看有些条件也不是很好,这样吧,提前预支一百块钱的工资,让他们买齐所需要的个人物品……对了,这些人地分成三个班,全都要学英语。” 姜敏让张骁管理人事,并且把钱分下去,八十个人,也就八千块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把人家千里迢迢喊过来,有些并且说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哪怕人家拿了钱就走,姜敏也不会感到心疼。 “你啊,可真大方。”不过张骁并未阻拦,因为他对钱财更加不看重,钱没了那就再赚,以他本身的能力,他做的是赚钱的法子。 大不了他就自我关小黑屋七天写歌去。 “这老板可真大方。”李强拿到了一百块钱,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现在男人在外面干建筑工一类的体力活,也就八到十五块钱左右,泥瓦匠的收入更高,然而这样的活还不好找,散工不容易找到活,如果寻工头,还要被工头克扣几块钱。 啥都不干活,就先发一百块钱,这老板真是缺心眼的阔气。 还得是大城市这边的老板财大气粗。 就不知道找他们这群人来是干什么的,按照李强和傅天明的观察,他们这八十多个人个个都有本身,哪怕去偷袭地方一个团都绰绰有余。 据说是要开什么功夫馆,功夫?打架?开着玩意能怎么赚钱?那不是闹着玩吗?别把老板亏得掉裤子。 “功夫馆马上就要布置好了,这么多人先分作三个班,大家自己择选班长,自我组织管理,三位班长先带好班里成员去上英文课。” 因为先发了一百块钱的缘故,李强和傅天明等人被安排去上英文课也没什么抵抗的情绪,虽然心里并不怎么想学abcd之类的鸟语,可是拿人手短啊…… 钱都拿了,那就学点鸟语呗。 桂花婶劝说他们:“免费让你们学英文,那是赚的咧,人家开英文补习班,一节课还要收五块钱呢。” “多听听没坏处,以后赚外国人的钱。” 汤姆的好友詹姆斯,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说,长得也是人高马大,小小年纪就留胡子,胸毛比普通人发达,但因为皮肤太嫩,留着胡子倒是显得不伦不类。 詹姆斯喜欢戴帽子,他就给其中的一个班上英文课,并且他本人也是个华国功夫迷,见到这么多人,嘴里哇哇哇地大叫,还说自己感受到了电影中才有的“杀气”。 站在现代化的写字楼教室里,这里窗明几净,浅黄色的长条木桌,推拉窗户,可拉升的黑板架子,每个教室都配备了收录机和电视机以及录像机,用以播放学习所需要的磁带和录像带。 因为赵珊珊和汤姆等人的缘故,姜敏那里的电影录像带特别多,经常免费给报班学员们放电影。 毕t竟一节课那么贵,在教室里放个电影值几毛钱?然而这样的“免费专属福利”,却让报班的民众觉得老板是个良心老板。 不仅仅是李强傅天明等人,其他在部队待过多年的退伍兵,也是头一次知道还有录像机这玩意,以及那么多的“港岛电影”。 港岛武侠小说和电影传进来也才一年多,很多人没看过是自然的,现在只流行在大城市,不少人只是在火车上听人说过。 詹姆斯先给所有人做了自我介绍,又让他们各自选择一个英文名字,在以后的课堂上,互相以英文名字称呼,底下的人都不太愿意。 詹姆斯:“……”看着底下杀气腾腾的一堆大汉,他也没敢说什么,中文名就中文名吧,只要声调拉上去,那就——他们开心就好。 上完基础的字母音标介绍,詹姆斯在休息时间给大家放自己最喜欢的港岛小龙先生的功夫片,并且是特制中英双语字幕的录像带。 剧集中的人说得都是英文和粤语。 “……这都是什么呱啦呱啦的话。” “这怎么跟露天电影的不一样,电影可以在这个小盒子里放?” “这是电视机。” 李强手里拿着笔,心想这一百块钱真不好赚,学这些个乱七八糟的,还不如去工地搬砖,在工地搬砖累的只是身体四肢,夜晚回去呼呼大睡,而在这里学鸟语,自己的脑袋仿佛要爆炸。 然而等电影开播了十五分钟后,他的眼睛越来越亮,这还有点意思啊……等到后面剧情高潮迭起,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屏幕,一整个班鸦雀无声,只在主角行动胜利时爆发出一声声喝彩。 等一部电影结束,所有的人都感觉到意犹未尽,议论纷纷起来:“挺好看的,还有没有?能不能再播放一次。” “这个怎么跟电视不一样?有这玩意想放什么就能放什么吗?” “我们村里有人家买了电视机,可只能收到几个台,一天到晚没什么节目,就晚上七点多有新闻和天气预报……以前觉得电视这玩意没什么用,现在还挺有趣的。” “这得多少钱?我也想给家里人买一台。” “安静——”詹姆斯站在讲台上喊了一声,底下的壮汉齐刷刷看着他,詹姆斯咽了咽口水,但他还是心生好奇,下一秒,他脱下了外套,里面是一套紧身衣,他挺了挺自己健硕的胸肌,心想气势不能输。 “底下有没有哪位同学来跟老师过两手,听说你们也会华国功夫。”不是詹姆斯自傲,他觉得自己也学到了两手,想寻个人来比试比试。 底下的好战分子李强积极举手道:“我来!” 詹姆斯见是这么一个精瘦的小伙,登时乐了,心想自己也许能在他们面前露一手。 “我们村子里的人打小练习拳法,不练都混不下去,虽然我打不过我堂哥,但我应该能娶得到老婆——隔壁村的女人多,经常嫁到咱们村子里来,她们从小练腿法,如果没有硬本事,在俺们村根本讨不到老婆。” 所有人把桌椅搬开,留中间的空地,五分钟过后—— “啊——” 姜敏和张骁轻点完了第一批定制的货品,包括特殊定制图案样式的瓷器、拆成小包装的特制茶叶和特殊图案的丝绸制品。 这些东西价格不等,小到几块钱的,中等几十块钱的,贵的几百上千的,每一种价额的都有,势必做到“雁过拔毛”。 来都来了,总得带些纪念品吧? “还有那个汤,就说是强身健体汤,还有这个茶,功夫大师喝了都说好——”姜敏看着一个个漂亮的小包装,又在脑子里编造噱头,她觉得外国人应该会买。 却没有想到后来国人买的更加疯狂,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再几年过后,国内的某品牌补脑液都卖出了几十亿。 足够说明国内市场具有多么大的消费潜力,同时也说明了消费的人员盲目起来,有多么的无知乱来。 实际上那补脑液也不过就是些葡萄糖水罢了,喝了的确能让人感到“精神”,嗯,饿的时候,喝点白糖水也是这样的效果。 “虽然这些瓷器不是古董,但是烧出来好挺好看的——”即便是现代工艺品,姜敏拿着手里的瓷器,看着上面栩栩如生的图案,点头一阵满意。 就这么一套茶壶,卖一千。 普通的杯子茶盏,卖一百。 他们清点完了货品,送了一些给张坚,虽然是工艺品,但是质量还不错,拿来送给亲朋好友也不丢人,并且这是古法制造。 除了这些外,张骁还找了一批美术生画了很多花鸟山水工笔图,批量地收,一副古风水墨画卖五十到几百不等。 其中还有不少工笔仕女图,都是仿古名家名家之作,各有各的出处。 姜敏甚至还想找些油画美术生来仿制国外的的名家油画,听汤姆在国外说的,哪怕是名家仿品油画,价格也不低。 因为发达国家人工贵,这些人工经手的工艺品,全都能卖上好价格。 重回七七年 第114节 “就你这茶,卖五十——噗——”张坚听了这价格,差点没给一口水喷出去。 张骁:“这一套孝敬给您的茶具,卖一千。” 张坚:“……” “黑,你们这是心肝儿黑啊。” 姜敏软软道:“经济部长还夸我们来着呢。” 其实这时候国内也有古文化传承展示制品,并且那些是真正值钱的工艺,用的也是昂贵的材料,比如象牙雕刻制品,复杂的丝绸绣品,都是高级绣娘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这些真不便宜,价格起码“千”“万”打底。 国家方面引导外国人参观的文艺文化馆,展出的则是这些东西,毕竟不能在外人面前丢脸嘛,但也因为东西过于贵重,价格居高不下,是真正的好东西,一般的外国人也买不起,只能参观参观。 对于普通来旅游的人来说,几块钱,几十块钱,几千块钱,是大众所能接受的价格。 尤其是几块钱几十块钱的小物件,买走一些人家也不会觉得坑钱。 对于国人来说,这价格只是稍微昂贵了一点点。 张坚品了一口茶:“我说的是你们这个茶叶——这不就是那啥茶叶——你们卖五十块钱一小盒。” 几块钱的不到的东西,卖上了几十块,真能干啊真能干…… 张坚也喜欢喝茶,他平时喝的茶叶以及烟酒,都是专门配发的好东西,这茶叶质量更好,都卖不出五十块钱这么“一丁点分量”的价格。 姜敏摇摇头:“我觉得未来茶叶价格肯定会走高。” 这是姜敏和张骁仔细思考分析过的。 过去那是特殊条件,能出口的茶叶数量并不多,而国内其实大部分普通人都不爱喝茶,就算要喝,也不是什么西湖龙井普洱碧螺春大红袍一类的茶,而是山野里的粗茶。 包括滇省产普洱,但其实本地居民并不爱喝,都被两广人买走了。 喝茶解油腻,大家肚子里都没啥油水,喝个鬼的茶,对于普通人来说,还不如喝点白糖水润润喉咙。 也因此,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国内哪怕是古时候十分珍贵的名茶,跟它们在封建社会时的地位相比,卖价都不高。 也可以说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当然,普通百姓也品不出名茶,泡茶还放白糖。 商品价格也受供需关系影响,这些个名茶,供应远远大于需求,价格是过分偏低的,这也是喜茶者最幸福的时间段。 而从去年经济开放为始,有钱的人多起来了,更多的是暴发户,等这些暴发户富贵的时间久了,自然又会开始曾经“附庸风雅”的生活。 又加上七九年不仅引入了电视等生产线,更引入了国际饲料和化肥,这些通过船运而来的海外饲料,价格便宜的吓人,可以预估未来生猪鸡鸭等肉食供应会成倍式快速增长,肉吃多了,自然会想喝茶。 国外一些发达国家,一日三餐肉食含量极高,对茶叶的需求极高,这都是有迹可循的。 好茶叶,紫砂壶……这些相关的东西都会跟着水涨船高。 以后还想买到这么便宜的好茶,那绝对不可能,于是姜敏打算才现在开始就囤积一大把的陈年普洱,普洱这种东西,放的越久越值钱。 “他们在自己国家内买我们的茶叶可不便宜,我们卖这个价对他们来说算是良心t了。” “这些可都是好茶。” 张坚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说法,“你们俩还真是文化人,把一切都摸得清清楚楚。” 姜敏和张骁把东西送了送各家,又坐车去写字楼,正好看见她妈罗小薇急匆匆跑过来,“敏敏,得赶紧把人送医院去。” “詹姆斯老师他骨折了。” 姜敏:“????!!! 第105章 姜敏问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才感到一阵哭笑不得,李强和詹姆斯过招,一开始注意分寸,三两下把詹姆斯放倒了。 詹姆斯这个外国人倒是“机灵”,觉得自己轻易输了太丢人,突然想到了电影里的背后偷袭。 于是他一个耍诈,背后偷袭过去,李强身体的自然反应比脑思维更快,这下没了个轻重,手臂咔咔咔骨折了。 ——去偷袭一个退伍尖子兵,实在是自讨苦吃。 “也不是李同志的错,詹姆斯吃了这个教训,以后别乱来了,真不是闹着玩的。” 詹姆斯的手臂打了石板,负伤上课,他是越来越不敢小看这个班里的学生。 他喃喃道:“看来华国的功夫,我连皮毛都没有学到。” 功夫展示馆布置好了后,姜敏分批带一众人去参观,这里一共分作三个区域,第一个区域是表演场地,利用透明玻璃做了隔档,人站在玻璃外面,能够毫无阻碍看清里面武学师傅的表演。 第二个区域是产品场地,卖的自然就是姜敏和张骁搞出来的相关产品。 第三个区域是教学场地,设立功夫培训班,日常训练教学都在这个地方进行。 光是这个武功展示馆,姜敏也单独租了一层写字楼,简单装修布置场地。 “教老外武功?那不是养肥敌人。” “不能这么说,这些硬功夫真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顶多让人学点花架子。” “真要学到东西,还得是关门弟子。” “你藏着点就是了。” …… 其中有人皱着眉头道:“我们要在这里面表演?让外国人看我们打拳?那不跟看猴子一样吗?我不干。” “是啊,那不就跟猴子一样吗?” “还是给外国人看猴戏,人家把我们当傻子看怎么办?” 姜敏听着他们的议论纷纷,没有说话,而是把他们带进了产品区域,等这些人看清里面商品对外国人的价格之后,一个个沉默了。 他们想着: “这价格还有人买?” 姜敏道:“每卖出一家东西,你们都有提成,比如这玩意是从你手里卖出去的,它价格五十,你就有两块五的提成。” “卖出一定的数额,所有人都加奖金。” 李强原本走过来心里也不大爽快,不想被人当猴子耍,只是现在看见这些商品的价格,都不知道谁才是傻子了(心虚)。 如果卖出这一套一千多的茶具,就有百分之五,也就是超过五十的提成。 五十的提成,哪怕去工地搬砖都得搬个五天才能赚那么多钱。 这能卖出去吗? 能,非常能。 几天后,哪怕所有人英文还是菜鸟水平,这个武功展示馆仍然开业了,当天来了一大堆的外国人,乱七八糟的,什么国家的人都有,各种肤色的人都有,白的,黄的,黑的。 许多外企人员都过来看热闹,还有人报名要求学习“功夫”。 每多一个报名的,他们这些人都有提成,至于卖货——那可太好卖了。 “这套茶具好漂亮!” “这是华国古典水墨画?” “这么便宜!我要了!” …… 李强木着一张脸站在人群里,他原本还当自己人傻,不是个卖货的料,连长傅天明就叫他板着一张脸,谁说话都不理,扮演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结果他越是这样,越是一大堆人围着他,以为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至于有人要来和他比划——那他这个“好战分子”可太开心了! “这不就是收钱打架嘛!” 李强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还能有如此美妙动人的好事,他又能打架,又能收钱,如果这事让他们村里的人知道,肯定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乐颠颠的李强跑到傅天明身边去:“傅哥,你说这些人在说什么话,我学的不好,听不太懂。” 傅天明道:“他们说真便宜。” 李强:“……”登时不开心了。 不过能赚到他们的钱,也算是一件好事,这些个狗大户,赚他们的钱就相当于是“劫富济贫”。 随着对外语言辅导班和武功展示馆的开业,姜敏多了好几个进账的大杀器,可以说是日进斗金,一个月少说也有十几万的进账。 当然因为武功展示馆得到了文化等相关部门的支持,她还得上交一部分收益,但也没有坏处,因为场地租金免费。 除了这些钱外,加上电视剧那边又有一笔五十万的分红进账,她这下手里的财产突破百万大关。 这一百万实际上并不多,这年头卖瓜子的都收入上千万了,她这不过是收入的起航,为将来开了一个好头。 对外语言班没有想象中的赚钱,却会创造出很多“懂外语”的能兵巧匠。 这些都是随着开放逐步扩展的人才储备,她还得从中挑选几个做培养,这就是将来的“导游”后备人才。 罗小薇在外语培训班干了一个月,成长飞速,她已经能大着胆子跟外国人交流了,没办法,这些外国佬都是她管理的外教老师,每天必须得跟他们说说话,聊着聊着,也就熟了,哪怕她还不怎么会书写外语,可她已经能和外国人打招呼沟通无碍。 有个叫杰克的宽慰她说:“我们那边的底层民众,也有很多人只会说,不会拼字,更不认识单词,他们照样生存好好的。” “那些不规范的句子,都是他们搞出来的,都是些狗屎。” “……你们国家那么发达,竟然也会有文盲?”罗小薇感觉到非常奇怪,发达国家不应该很有钱吗?这样的国家还会有文盲的存在?她连忙问道:“国家没有扫盲班吗?去帮助那些可怜的不识字的孩子。” “你是说贫民窟的那些垃圾?他们这样的人,少一个对国家有利无害,当然是死得越多越好,为什么还要去管他们。” “他们死了,正好能为国家财政减轻负担。” 在杰克看来,他们国家讲民主,但更遵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他们崇拜强者,至于那些竞争失败被淘汰的垃圾,就不该存在这个国度里面,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他们呼吸空气都是一种浪费。 所以华国一句古语说得好,老而不死是为贼。 年老体弱的人也应该被淘汰,国家需要年轻的,强壮的肉体,来保持繁荣发达。 “每一个人都会变老,难道不应该尊老爱幼吗?” 杰克道:“保护孩子是理所应当的,老人……为什么还要保护老人?这些老人就应该自己主动去死,狮子群里的公狮子只能有一个,当幼年的雄狮成长起来,自然会将老狮子杀死,或是将他们驱赶出领地。” “这在动物群体里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怕是母老虎养大了幼崽,幼崽长大后,也会毫不留情将母亲驱赶出领地。” “动物世界本就应该如此。” 杰克也不太理解这边的人为什么还能“三世同堂”更有甚的“五世同堂”,一家子老老少少的在一起,未免也太恐怖可怕了。 重回七七年 第115节 罗小薇奇怪道:“可你之前不是说你很爱自己的家人吗?” “我爱自己的家人,这件事情毋庸置疑,可其他的老人又不是我的家人,他们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 罗小薇之前眼见那些外企的人拿着几千上万的工资收入,以为国外发达世界简直就是天堂,所有的民众都那么有钱,人民个个生活富足,不会有文盲,所有人都老有所依,老有所养—— 而事实上? 贫民窟里有一大堆自生自灭的人,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关心,富人和有身份的人居住在不同的社区,贫富悬殊巨大,两种人哪怕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哪怕只相邻一个社区,却过着天差地别的生活。 至于老有所依老有所养……老了就应该被淘汰,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从利益的角度来看,的确如此,老了又不能干活,只是在浪费粮食,甚至在浪费空气。 …… 罗小薇打了个冷战,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也挺好的,有儿有女,生活富足t,幸好他们这里讲究个尊老爱幼。 * 写字楼里进驻了无数外来企业,这些外来企业不仅带来了各种国家的员工,同时也在国内招工,并且,在这种时候,国家开始发行一种叫做“外汇券”的货币。 外企单位使用外汇券给员工发放薪水,这样的外汇券可以进出入各大友谊商店和友谊宾馆,不需要任何票证和介绍信就能购买国外的进口商品。 这种外汇券在出国的时候可以按照相应汇率兑换成国外的货币。 外企单位在国内所招的职员并不多,但也需要大量基层后勤人员,比如保洁保安前台跑腿的——等等,他们都能得到名为“外汇券”的工资。 一开始,很多人心里犯嘀咕,不愿意收外汇券,可眼见外汇券能买到进口的香烟洋酒彩电……拥有外汇券的人,就成为了亲朋好友羡慕眼红的对象。 “那个孙老太,她只是在外企公司拖地,她一个星期能得到这个数!人家是按星期发薪水的。” “听她那得意的,说要给儿子买一台彩电。” …… 跟国内普通职工相比,外企工资开的薪水非常高,哪怕只是普通的保洁工资,都有上百的收入,可谓是人人争抢着进入。 大杂院里的高春芳,她就辞工去外企干保洁了,人非常的得意,还炫耀自己手里头的外汇券,“这玩意能买进口货,什么都能买!” “再等几个月,咱家就买进口彩电!” 她天天这么显摆,引得葛老太和几个儿媳羡慕不已,罗小薇听见了,已经学会了不吭声,女儿的对外语言班,也收外汇券,这会儿她们家的外汇券可不少。 “小薇,我要报名你们那个英文班,我也要学英文!” 外企员工的待遇暴露出来,姜敏的对外语言班“爆了”,无数人蜂拥而来报名学外语,就为了能够进外企上班,领外汇券当工资。 这时候外企招工也挺难,想招大学生基本招不到,于是他们的招工就很随意,普通的办事人员,并不讲究学历,能认字,会外语的就行了,最后是懂口语能交流的。 因此,懂一门外语,那就是进入外企获得高薪的敲门砖。 姜敏的对外语言班,一下子扩充到了四十多个,这下不是缺学生了,而是缺老师了,她连忙又找汤姆和伯克纳等人帮忙介绍外教进国内当老师,又重新择选地方开外语辅导班。 姜敏在辅导班遇见了自己老朋友——方池。 “姜敏,好久不见了。” 姜敏见到方池很高兴,两人聊了一会天,方池知道英语班是她开的,倍感稀奇,“敏敏,你可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你呢,也是来学外语的?” “嗯,我们医院有出国进修的机会,我想争取。” 姜敏点点头,问道:“你们这些医院都有送医生出国进修吗?那你比较懂情况,如果你出国了,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我弟弟那样的情况,可以去哪里医治。” “你知道我弟弟的情况……我听说国外有一种叫做’人工耳蜗‘的东西,你能不能帮忙仔细打听打听。” 方池点点头:“如果我能出国,我会帮你留意情况。” “那太好了,你就别交学费了,免费来学吧。” 姜敏很想打听国外的医疗水平,可是伯克纳等人自己都不清楚,毕竟不是医学人士,也不懂她弟弟的具体情况,不能打包票。 姜敏只知道如果能治疗,医药费准备个上百万米元,妥妥的够了。 让方池帮忙打听这个,聊胜于无。 弟弟姜诚平的身体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也并不急于一时,姜敏准备等他大学毕业了再去,好歹把国内的课程学完。 她也查过了一些资料,他弟弟这样的情况,可以专门定制辅助听力的助听设备,听说这种玩意叫做“人工耳蜗”,才刚刚应用于临床治疗,价格昂贵。 很多失聪的佩戴人工耳蜗,都有助于听见声音,可也听说效果因人而异,有的人只能听到类似喇叭声这样的嘈杂声,听不清楚人话。 至于究竟能恢复成什么样,还要看恢复训练的情况。 第一批人工耳蜗进入临床治疗,始于一九七六年,现在只刚刚过去了四年,也只有鲜少的新闻报道,姜敏并不清楚人工耳蜗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等到八二年,再过两年,经历过六年的临床应用,技术应该会更加成熟。 她还没敢把这些具体的消息告诉罗小薇和弟弟姜诚平,只说将来赚钱了带他去国外治病,不过大家也对治疗情况感到茫然。 越了解“人工耳蜗”,姜敏就越感到有希望!哪怕姜诚平不能说话,能恢复些许听力也是极好的,可弟弟佩戴上人工耳蜗,究竟能恢复成什么样子,还是个未知数。 第106章 一九八零年夏,姜雪参加完了高考,按照她自己的话来说,她肯定是考不上大学的了,她想做生意赚钱,姜敏劝了她好几句,姜雪仍然固执,说自己不是个读书的料。 “先等等——万一你就考上了,好好读书,这样吧,等些天你跟我一起南下去羊城,让我瞧瞧你究竟有没有做生意的天赋。” 姜敏觉得妹妹姜雪把做生意想的太简单了,好歹也得拿个文凭,多见见世面,姜雪却说:“读书读太多了胆小,姐,我看你就是太谨慎了。” 姜敏摇摇头:“小心无大错。” 她宁愿走得稳妥一点,也不愿意暴富之后立马跌落,现在做生意虽然处处能捡金子,但也处处都是钉子,冷不丁扎的满脚是血。 “去年开工厂到现在的,都已经破产过一轮了,你真以为去捡钱啊。” 虽然这么劝说着妹妹,但姜敏也是个很大胆的人,到了今年,她也想去羊城港岛闯荡闯荡,见见世面,这会儿暑假过去正正好。 姜敏年初所开设的“港岛直通班”已经往粤省方向输送了上千“人才”,其中有特殊“技能”的,比如车辆驾驶、泥瓦匠、厨艺、掌舵开船等等人才,姜敏特意让亲妈罗小薇做了记录,并且主动跟人交往打招呼,留下信息。 ——也算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人才。 姜敏这事可算是办得“小心翼翼”,她们家孤儿寡母,不跟那些大家族似的,有一整个村的人脉,因此,没有人脉,那就自己创造人脉。 这也是姜敏从张骁那里学来的东西,张骁从小长在军大院,军校的校长那是什么门路?以前很多出名的军官,也都是xxx某期的学生。 大家因为这个身份,也结成了一种团体,被打上了某个标签,起码是有了“同窗之谊”。 姜敏开这个语言培训班呢,虽然达不到上述的水平,但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创造出一个共同体,扩展了无数人脉圈子。 那些本身有才艺的,约莫上百人左右,大抵会是混得好的那种,能在粤省或者港岛扎根下来。 这就叫什么? “我先输送一批自己的人马过去。”姜敏眨了下眼睛,她早就听赵珊珊说了港岛的混乱,街上的皇家警察都是荷枪实弹巡逻,可想那群帮派人士以及犯罪分子的凶恶程度。 赵珊珊说,虽然那边没有电影里面上千人的夸张互砍,但是几十人的打架斗殴多不胜数。 单打独斗无论放在那里都是受欺压的份,自己的人马多了之后,才能具有威慑力。 ——姐在那边有的是人。 还有那些学英文去国外的也是,能多结识一些人脉,总比出国之后一摸瞎的好,大家出门在外,最好结成利益共同体,团结一致对外,才能在其他地界安顿下来。 姜敏想要去羊城港岛逛一圈,张骁自然陪着她一起去,现在又捎带上了妹妹姜雪,三个人买好了火车票,买的是卧铺票。 张骁建议坐飞机,姜敏姐妹俩摇了摇头,想感受感受火车沿途的风景,以及长途火车的氛围。 另外,跟火车比起来,飞机实在太过于不安全。 三人买的火车票,出发时间在早上八点,三个人一大早便赶去了火车站,夏天日出较早,七点多已经天光大亮,火车站挤满了人,进出站的人细密如织,偶尔还能见到一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姜敏姐妹俩都没去过羊城,张骁倒是小时候随父亲去过,但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 张骁道:“我提前订好了招待所,到了咱们直接过去就行,把行李放下出去逛,听说这两年鹏城发展的好,还有中英街和t蛇口工业区,咱们都去看看。” “敏敏,中英街的东西你想怎么买就怎么买,我让我以前认识的哥们顺道带回京。” 张骁以前的大院朋友,有的就在南北跑货,也称作“倒爷”,现在京城小市场里流行的各类电子小产品,都是从这些倒爷们手里流出来的。 张骁不掺和这些生意,但也有门路让人帮忙捎带东西回来。 八十年代的中英街也属于“购物天堂”,这里具有天然的地界优越性,这里店铺所售卖的东西,不需要交关税,要比国内的价格便宜不少。 也只有在这里,国人能使用华国币光明正大买到免征关税的进口商品,比如金银首饰、日国电视彩电等等…… 京城的友谊商店也能买到免税进口商品,但这些免税商品如今都需要使用“外汇券”购买。 手持华国币的普通民众可以去中英街肆意买买买,也因此,整条街无比繁荣,在那边,将华国币换成港币也十分简单。 同时,因为两地汇率的缘故,在那里倒腾港币,每天能赚不少钱,衍生出一大堆倒腾外汇的。 “检票了!” 姜雪眼睛亮晶晶的,顺着人流往里面冲,这时候的检票一点都不严格,以至于很多人专门逃票上车,检票员手里拿着一把特殊的剪子,检票时就在火车票上剪下一个角。 这样的人工检票必然会有疏忽,张骁就瞥见了一个逃票的,没吱声,猜想应该是蹭着火车流窜南北的小贩。 这些小贩赚得也都是幸苦钱,现在天气热了,他们只能把商品放进随身大包里,而在春秋时节,这些人穿着外套,一上车便敞开外套,在车厢里售卖货品,大多是些牙膏牙刷以及手表计算器等小东西。 还有很多采取的是“以物易物”的方式,只要手上的东西买卖双方愿意换货,就可以直接达成交易。 姜敏今天穿衣打扮赶了一把时髦,戴着墨镜,穿着喇叭裤,手上拿着别人羡慕的“可口可乐”汽水,这种可乐汽水并不贵,然而目前只能使用外汇券购买。 她手上没有任何行李,张骁一手提着一个大包,另一只手是个巨大的棕色皮箱,里面装着两人的换洗衣物和其他的零零碎碎。 边上的姜雪则苦哈哈拎着自己的大皮箱,即便如此,火车站台前的人,都一脸艳羡她的大皮箱。 要知道很多人都用的是化肥袋子,更有人用化肥袋子做衣服,刚才见到的一个小孩,身上便穿着化肥袋做的衣服,上面还有“氮素”两个大字。 这种化肥袋衣服不止小孩穿,也有出来务工的大人穿,做法简单,袋子底下剪出一个大洞,容许人的脑袋传过去,两边各剪出一个洞,露出两只胳膊,套头穿上去,再扯根绳子系在腰间,一件简单的化肥袋子衣服就做好了。 这种衣服做法简单,结实耐用,比棉布耐磨多了,适合夏天穿,并且在村里也算是一种异样的“时髦”,这些从国外引进的化肥,不仅让农民增产,也帮忙解决了“穿衣难”的问题。 能做小孩衣服的化肥袋,算得上漂亮的,有些化肥饲料袋子上,印的是肥嘟嘟的大胖猪,被人用来装被子铺盖。 “这衣服还挺有意思的。”姜雪盯着这些化肥袋子衣服看,她早就打听到粤省新建了很多纺织服装工厂,大批大批的衣服销往内地,很多人都去羊城那边拿货回北方卖,能赚不少钱。 但也听说早就过了抢购热潮,今年不大好卖了,去年有段时间,几乎是进货多少,就能卖多少,人人抢着买。 今年不太能卖得出去了,京城夏天的夜市摊上都是些悬挂服装摊位,都说没有去年好卖,大家都挑款式了。 重回七七年 第116节 现在看来,如果拿货到村子里去,应该能卖出去很多……只是她没那个门路。 姜雪又是个爱美的年轻姑娘,她这一趟带着自己攒的三千块钱,准备去批发一批款式好的洋装来京城卖,她心想自己要做,就要做个漂亮的生意。 “敏敏,来,坐好。”张骁上车后,把两人的行李放好,又拿手帕擦了擦卧铺桌子,并且重新拿出一块棉布垫子,垫在上下铺上。 姜敏坐下来,看着他忙来忙去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姐,我好心酸啊,为什么我要跟你们小两口一起出门……”姜雪自己放好行李,苦哈哈爬上铺位,看着姐夫一路上无微不至照顾姐姐,越来越感觉自己像是个孤家寡人,凄凉不已。 姜敏淡定道:“让你别跟着来,你偏要跟着来——” “我穷!我要吃大户!”姜雪撒娇央求道:“姐,如果我自己的钱用完了,我就用你哒——我们去港岛住豪华酒店。” 姜敏:“……”这个臭妹妹,港岛的五星级大酒店,少说也要几千块钱一晚上。 张骁斜躺在那里,吃瓜子看戏,闻言跟着道:“我也想住五星级大酒店。” 姜敏捏了一把他的脸,“别跟着在这凑热闹。” 住,肯定是要住的。 ……出来一趟就是烧钱啊,这一次姜敏带了上百万出门,还准备在鹏城羊城之类的地方开店置业,港岛的房价贵,几乎要两千左右华国币一平方,一套一百平的房子,大概是二十万华国币,折合六十多万港币。 京城这时候的商品房不过四百多一个平方,一套房子顶多几万块钱,和港岛相差五倍以上。 港岛的房子姜敏并不打算购买,因为八二年时港岛房价大跌,她也有所耳闻,如果真需要购买,不如八二年之后抄底价。 至于为什么八二年之后港岛房价降低,也是因为华国派驻的谈判团队和英方达成了某些事情,港岛即将在九十年代回归,成为板板钉上的事。 不少原港岛人知道这个消息后,纷纷卖地卖房出国,以至于港岛地价跌了大半。 港岛这个地方实际上是一座“移民城市”,真正的原住民没有多少,都是五六十年代大批华国人迁过去的,来自五湖四海的都有,都是一些逃港资本家,以及其他的文化阶级,还有的则是粤省这边就近跑过去的。 八十年代这一批“港岛人”搬迁去国外后,又有源源不断的内地人补充过去,不出十年,估计又要换一批港岛人。港岛这个地方,就相当于是个中转站。 这样的中转站位置,姜敏也不信它的地价会一蹶不振,正好喽,港岛人出国热,她也喊些亲近的人,尤其是赵珊珊她们,提醒这些人去港岛抄底价,囤着,未来绝不至于太糟糕。 如果将来暴涨,那就是大家一起赚。 “姐,车上真热闹,我不在这里躺着了,我去其他车厢里逛逛——” 姜雪坐不住,立刻跑别的车厢去,跟硬卧车厢相比,卧铺车厢更为安静,人员少一些,硬座车厢则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热闹非凡。 很多年轻学生喜欢在长途车上呼朋伴友打牌,还有的唱歌弹吉他,更有说些神奇鬼怪故事的。 “兄弟,打牌不?”姜雪走了没多久,一个穿背心的干瘦男人主动上前来邀请。 张骁摇了摇头。 那男人不肯放弃,瞥了眼姜敏,怂恿道:“来跟兄弟们玩玩,赚点小钱回来哄媳妇儿。” 背心男人这类的人,最喜欢盯着沿路的退伍士兵下手,尤其是携带退伍费的那种,打了一路牌,兴许退伍费就没了。 张骁瞧着身材高挑,气质英朗,有点训练过的架势,有三分可能是年轻退伍兵,这样的退伍大兵,别看着生得高大,实际上贼拉好骗。 这样的肥羊很难遇上了,背心男人想要大赚一笔。 张骁挑眉道:“我数三声,你再不走别后悔。” 背心男人实在不肯放过这头瞧着“单蠢”的肥羊,人家还带个漂亮对象,他使用激将法:“难道你个嫩小子还不敢跟哥几个玩?你对象那么漂亮,可别让你媳妇瞧不起你。” “那行,赌博是吧。”张骁:“我是警察,你的同伙呢?” 背心男人:“……” 背心男人还想跑,直接被张骁擒拿下,送去见列车员,包括他的同伙,都被揪了出来。 重新坐回来的张骁感慨道:“难道哥就长着一张让人自投罗网的俊脸?” 姜敏真是受不了他,调侃道:“兴许你天生属大树的,多得是兔子来撞树。” “你就是最大的那只。” 姜敏踢t他一脚。 这样的小插曲还算是旅途中的调剂,又等五六个小时过去,最开始的新奇变成了之后的折磨,全身摇摇晃晃昏昏沉沉,车厢里的气味也变得浑浊起来。 他们在火车上过了夜,姜敏原本以为自己睡不着,实际上她却睡成了一个大死猪,一直睡啊睡的睡到了羊城。 抵达羊城火车站是早上九点多,张骁一个认识的哥们开着辆小轿车来火车站接人,狠狠地显摆了一通,这家伙以前是海军大院的子弟,没考上大学,也没参军,最先跑来沿海这边倒腾了,跟海关那边关系还不错。 “哥们这车还不错吧?”严保国显摆到,弄来了这辆车,他是恨不得四处显摆炫耀,尤其是在曾经打过架的旧友面前。 虽然曾经打架就没赢过…… 只不过严保国在看见张骁身边那两年轻姑娘的时候,又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感觉自己好像没有赢过,“骁哥,你他娘的好福气啊,一带还带俩。” 一对姐妹花,打头的那个最漂亮,乌黑长发,肌肤如雪,气质如莲,干干净净的讨人喜欢,跟那些个打扮妖妖娆娆的相比,档次就不一样。 “乱说什么。”张骁踹了他一脚,揽过姜敏的肩膀,介绍道:“这是我未婚妻,见过家长的,那是她妹妹。” “我知道我知道,谁不知道你小霸王有个北大的媳妇儿,我跟你说我也有个媳妇儿,来,上车仔细看看我媳妇儿。” 看来,把车叫老婆,真不单单只是一个男人的做法。 张骁让姜敏姐妹俩坐后车厢,他坐副驾驶,车里的内饰无一不精,他好奇道:“这是进口的?多少钱?” 严保国道:“这个价格不好说,你如果想要,我给你搞来一辆。” “走私的?”张骁挑眉。 严保国:“嗯……那也不算,正规的,过了明路上牌的,不过手续嘛,你懂的,大家现在都穷,都穷。” 如今的东南沿海,可谓是一大堆走私快艇呀,很多人都靠这个发家致富,经常能看见海警船追着快艇跑的场面,这些快艇主打一个力大砖飞,加满发动机,速度不够,发动机来凑,有的能挂上五六个发动机。 很多港岛混码头的,也都从事这个行当,专门用快艇从那边运货,很多小轿车就是这么运过来的。 当然了,运过来也不好上牌,后来有的就和海关合作,一方走私,一方缴获,海关有权利处理缴获物品……那就直接转正了,程序正确地流露出来,成了正规车辆。 张骁摸了摸鼻子,想着自己在京城还落后成个土货,人家这一年都开上小轿车了,他之前还乐滋滋想开摩托车。 小轿车谁不想要?只不过在国内买车太困难,不是钱的事,而是需要批条,然而购买这类海关出品的车,则只需要钱就行了。 一切都是正规程序,也没什么风险,现在这些内地的老板,哪个不想买车? “等我毕业了我要搞一辆。” 严保国开着车带他们去住的招待所,一路上姜敏看见了到处都在大兴土木,修建一座座高楼大厦,路上非常热闹,小桥车比首都的多多了。 招待所是个白色洋房小四层,办好了手续之后,开了两个房间,理论上是姜敏姜雪姐妹俩一个屋,张骁一个屋,实际上嘛……某个男人把她的换洗衣服拿走了,拒不归还。 听严保国说,羊城的五星级大酒店已经在建设中,明年就要对外开张了,听说是每个房间里都配了浴缸彩电录像机等等…… 眼下的这个招待所条件也不差,房间里有卫生间,也有电视和红木椅沙发,电视只是普通的黑白电视,但是粤省的电视能收到港岛电视台的信号,可以免费看港岛的电视台。 姜敏打开电视,正好播着一部跟沪市有关的电视剧,今年三月份播出的,老早就听赵珊珊说了,录像带也看了,这会儿重新看一遍,仍然觉得有意思。 张骁洗了个澡,见姜敏看电视剧入迷,不由得摇摇头,“洗澡去吧,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别浪费在招待所里。” 姜敏只好念念不舍去洗澡,在车上待了那么久,都成了咸菜,她把头发洗了一遍,费劲儿吹风筒吹干,招待所里没有冷气,她就电吹风和电风扇双双使力。 中午简单吃了饭,下午和张骁在街头闲逛,姜敏准备寻个位置,在羊城开一家京味儿大饭店,两人走来走去,找到了个合适的地方,定下了。 这栋楼还没建好,姜敏直接买了个三百平的铺面,花了将近二十万,花出去之后,感觉这钱可真不禁花。 她还打算选个位置不好的郊外村庄盖一栋楼,用来做私人宾馆,羊城和京城一样,都在向外扩张,征收了农民的田地和宅基地,同时也专门补偿了费用,并且为村户在特定的城中区域划定了地方,允许他们自建房屋,这也就是日后城中城的雏形。 其他人想要买,从村民手中买就行了。 姜敏和张骁在这边买着铺面和地契,姜雪那边也把自己的三千块钱一口气花了出去,这家伙,她买了上千斤的衣服。 姜雪独自在外面逛着,发现羊城这边果然多服装工厂,并且衣服件件都好看,有些厂子里的衣服,更是论“斤”卖的。 她碰上一处仓库,正在卖一批瑕疵尾货,她打开编织袋看了,里面都是些好衣服,也就一些不太起眼的瑕疵,比如说缝错了口袋,或者是穿错了线……她拿出了一套裙子,心想这种瑕疵根本不算什么,于是她一口气包圆了。 这可是按斤卖的,哪怕一件衣服卖几块钱,她都能赚翻个翻。 人家卖衣服的人特别好心,还建议她专门租了间仓库存货,这仓库按天收费,还专门有人帮运送到火车站去,只要出钱就行。 等付完了钱之后,姜雪独自留在仓库里,她越来越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明明她马上就要大赚一笔,心里却莫名慌乱。 总觉得自己好像漏了点什么东西。 她打开一些衣服,连续好几件,款式样子都很不错,她又检查其他的,多翻了翻,这下脸色全都煞白起来。 有些衣服是破的,还有些衣服根本就没有完工! 第107章 落日的残阳挥洒在海面上,如同一片碎金荡漾,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船只停泊在港口,码头上堆满了货物,道路上的大货车仍然在加班加点川流不息。 租来的仓库里没有灯光,姜雪哭得喘不过气来,姜敏找到了她买货的工厂,人家不承认货是厂子里出的,还说不认识那些卖衣服的。 工人们这么说,姜敏也无可奈何,那些都是惯犯,故意低价收集一些工厂尾货以及半成品之类的,好坏参半卖给姜雪这类“捡便宜”的笨蛋,从中谋取利益。 人家卖完了早就跑了,哪怕知道工厂和他们同流合污,找不到证据也白搭。 不过姜敏倒也问清楚了一件事,那些衣服只是工厂尾货和一些积压烂单子的半成品,衣服布料倒是没什么问题,姜雪花三千块钱买了这么一大堆的破烂半成品,说亏也不算亏,但很难“大赚”。 “还得另外找裁缝拆开改一改卖出去。”姜敏摇摇头,还得另外再找裁缝,即便能赚钱,也是个麻烦的辛苦钱,利润不高。 张骁安慰她:“到底没亏本。” 三千块钱低价按“斤”买的衣服,运到北边去,哪怕布料本身也值不少钱,姜雪这笔买卖虽然被坑了,万幸不是大坑。 可如果买这笔货的人本身只有“三千块钱”家当,那他就得亏掉裤子了,哪来的钱再找人力物力来重做衣服? “算是给她的经验教训。” 姜敏回去后教育了妹妹几句,姜雪原本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听姜敏说还有主意,她又有了主心骨,“回去后找裁缝?还能有赚头吗?” 姜敏点点头。 “怪不得我说怎么那么便宜,这些人也太过分了!姐,我仔细看过了,还有些衣服是被人恶意剪破了,就算缝好了,也买不出高价。” 姜雪胸腔里充盈着邪火,她心想这些人怎么能那么坏呢,到底是从哪里收集来的破烂,还故意把这些烂衣服藏在衣服堆里。 若是不一件件摊开看,根本发现不了,可人家是“论斤”卖的,怎么可能允许你一件件检查? “做生意就是这样,要不然那些老板为什么只去熟悉的工厂拿货?有信誉的厂商才能保证货品质量。” 姜敏挑了挑眉:“像你这种t不分三七二十一只想跳进来捡便宜的,不坑你坑谁。” 重回七七年 第117节 姜雪抿了抿唇,老老实实低下头认错。 “明天我跟你再去工业区逛逛,我看这边好像有不少塑料珠子、彩片……挑一些样式一起带回京,串起来加装在衣服上应该还不错。” “你买的大部分是女装,男装乱七八糟的卖出去容易,但卖不上价,女装都会挑款式,想卖高价得款式好……我看其中有些纱挺漂亮的,可以做成丝带蝴蝶结,再加上珠子佩饰,增加腰带,领结……款式好看了,能卖得上价,那你这批货就能大赚。” 姜敏注意到这边工厂的零碎产品珠子亮片,又想到了从汤姆和伯克纳那边见到的国外服装照片,华国这边不产宝石,但是西方国家产宝石,于是他们很喜欢在衣服上弄些亮晶晶的东西。 华国这边过去十几年都讲究朴素,大家都是灰扑扑的,穿着简单的花布衣,哪怕现在有的确良布料,有红裙子,但衣服上的装饰品仍然很少见。 如果按照外边的习惯来改造衣服,一定能卖的上价。 塑料的珠子和亮片估计也是出口国外的,哪怕在发达国家,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用得上真正的宝石和珍珠,贵族用珠宝,普通民众使用廉价的塑料珠子……这种塑料珠子装饰有非常广阔的市场。 “姐,这样能行吗?”姜雪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里面有些女装是基础款,如果按照姐姐姜敏说的,加上各类装饰品——也许真能卖高价!女装这玩意的价格弹性太大了。 姜敏微微笑道:“试试呗,反正你买都买了。” “另外,你姐我不缺钱。”姜敏颇为大气地说道,她这时候感受到了资本和金钱所带来的力量和底气,只要有庞大的资金在背后,她有的是“试错”的成本。 这种“试错”成本,反而是“富者越富”的根源之一。 就如同往水里扔一百个鱼钩,只要有一半,甚至仅仅是三分之一的鱼钩有“收入”,那就已经能盈利。 而没有资本的人,只能眼巴巴守着自己那一个小鱼钩。 “姐!你说话太霸气了!你好帅!你比姐夫帅多了!” 张骁:“???!!!”小马屁精。 姜敏把自己对资本的一些理解和论断告诉姜雪,并且警告她:“你今天犯的这种小错还不算什么,但你要谨记,我们家的人绝不参与任何赌博性质的事情,你不赌,手里的家财怎么都散不了,稳稳当当慢慢积累。” 在姜敏看来,妹妹姜雪的确算不上聪明,但也不是非得要聪明人才能做生意,因为在很多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们家现在算得上是“家财颇丰”,也走在开放的前端,哪怕踏踏实实的经营实业,亏也不会亏到哪里去,最怕的反倒是另一项,赌博。 从古至今,多少纨绔子弟都是赌光了家产,祖辈留下来的金山银山他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都吃不完,然而赌博,一个晚上就能输光全部。 “姐,我明白了,我绝不赌博!” 姜敏再三告诫:“你必须得小心,包括咱妈,谁都不能赌博,一个人一旦染上赌瘾,那就没得救了,我们家决不能出赌徒。” “有那么严重吗?那打牌打麻将呢?” “看你的电视剧去。” 在去港岛前,姜敏仔细叮嘱妹妹,港岛和澳岛,这可是两赌博大户,听赵珊珊说,岛上染上赌瘾的人非常多,内地只听说过乡下的二流子赌徒,都是男的,但是港岛女赌徒也非常多。 很多女演员,也是家里出了赌徒,欠下一屁股赌债,子女被迫给父母还赌债……这种事情多不胜数。 家里欠了债,什么事都得忍。 “我知道了,姐,我保证,我绝不赌,有那赌博的钱,我不如给自己买几身漂亮衣服。” “嗯……”姜敏露出满意的笑。 一旁的张骁抿着唇笑,他贴在姜敏的耳畔小声道:“敏敏,你教育妹妹的时候,身上有一股’母性的光辉‘。” 想艹。 姜敏对上他的视线,立刻领悟到了他的邪恶思想,她心想这些男人正经的时候很正经,不正经的时候脑子里都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 下半身思考的禽兽。 她扬起下巴,此时天已经黑了,月亮高悬,淡淡的月华撒在她的身上,姜敏眼睛眯成两个弯弯的小月牙,踮脚摸了摸张骁的头,教育道:“弟弟,你也要听姐姐的话。” “乖啊——” 张骁:“……” 姜雪在旁边歪了歪脑袋,她语无伦次道:“姐,你平日里私底下都是这么跟姐夫相处的吗?” 姜敏道:“在外面要给男人面子,不过私底下嘛,他比我年纪小,我比他多吃了一年的饭,他当然就得是听姐姐话的小弟弟。” “哦……”姜雪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姐,我明白了,我现在不适合找对象。”她也不过才刚刚参加高考,兴许她的对象还是个初中生或者是个小学生呢。 天,肯定是姐姐姐夫扭转了她的择偶倾向,要不然为什么她也想养一个乖巧的弟弟当对象? 姜雪又好奇道:“姐,那你会不会觉得姐夫太闷,太听话了不好,明明那些书上都是这么写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姜敏沉默了一会儿,淡定道:“不会。” 张骁:“……” 他抿了抿唇,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着想,这会儿保持不吭声比较好。 不能在自家媳妇儿教育妹妹的时候拖后腿儿。 “小妹,你姐夫我现在是公安大的学生,是以后的人民警察,伟岸、正直、踏实、良善——说的就是我。” 他还没说完,姜敏踢了他一脚,瞪着他:别给自己加那么多戏! 姜雪:“……” 总觉得这小两口在驴她。 三人去饭店里吃了晚饭,隔着海水远远眺望了一会儿港岛的夜景,三人回到了招待所。 姜雪道:“姐,明天你陪我去挑选珠子亮片吧。” “还可以买一些便宜的珍珠……不过我觉得咱们先去看看,别先急着买,多看几个地方,也许到鹏城那边更加便宜。” “好。” 两个房间相连,姜雪挥了挥手跟姐姐姐夫再见,她真不介意自己一个孤家寡人住一个房间,晚上她要看“电视”,要看大半夜的录像带来压压惊。 今天峰回路转,可没吓死她——幸好还有姐姐在。 有姐的妹妹像个宝。 姜雪小声道:“姐姐,我会把电视的声音开大点。” “你别想太多——”姜敏没好气道,这个臭妹妹到底看了些什么书,小小年纪如此不纯洁,说得是什么话,她以前十七八岁的时候,啥都不懂……“姐姐我累了,我回去就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听说码头早上的鱼货海鲜便宜,我跟你姐夫去买些新鲜海鲜,找家饭店让人帮忙处理。” 姜雪“哦”了一声,“那行吧,反正我起不来,我要晚上看录像带。” “姐姐,我刚听人家说,港岛的电视台有深夜档特殊节目。” 姜敏:“……”这个妹妹不纯洁了,得扔。 “姐妹俩别说那么多闲话,好好休息。”一脸正直的未来小张警官拉着自家媳妇儿的手往房间里走,他心想这种深夜档节目,他这个从京城来的“土包子”一定要看看。 姜敏内心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就是个疲惫的“大姐”,带着两个不省心的弟弟妹妹出门,不过,她心里也挺好奇“深夜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当然,决不能不正经,她是个正经纯洁的姑娘。 锁上门,张骁先去洗澡,姜敏把自己的换洗衣服找出来,她打开了一会儿窗户,外面阳台有晾晒的地方,楼道里还有公共洗衣机。 这样的天气,一晚上衣服就干了。 两人轮流洗了澡,张骁嫌弃公用洗衣机,自己先把两人的衣服都洗了,晾晒在窗台上,接着转过身,将床上的媳妇儿揽进怀里。 姜敏道:“热死了。” 床头两侧有雪白的蕾丝蚊帐,为了方便看电视,蚊帐并没有放下来,床边的电风扇呼呼地吹着,张骁将人从背后抱住,亲昵地黏糊在一起。 “反正等会儿还得洗澡。”张骁贴在她耳边小声道:“你听,你妹那边电视声果然很大,她都给机会了,我这个姐夫可不能错过。” “你别那么混账。” 张骁厚着脸皮道:“白天我是听话的弟弟,晚上我得是坏男人,这可是你妹说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姜敏紧紧抿着t唇,不敢露出丝毫声响,到底是异地他乡,边上的妹妹听不见,旁边指不定还有其他人,她是个“硬骨头”,坚决不吭声。 张骁含笑望着她,心想这样闷不吭声的媳妇儿还真是可爱,她越是这么不吭声,越是让人想要狠狠地欺负。 两人房间里的电视打开着,嘈杂的背景音遮盖住女人偶尔露出来的呜咽声……也不知道哭过几回,姜敏疲惫不堪地躺倒在枕头上。 张骁黏糊糊的抱着她。 “你够了啊,等会儿去洗澡。”姜敏松了一口气,张骁低哑着嗓音道:“我再待一会儿。” “真想咬死你。”姜敏闭了闭眼睛,她瞥了眼电风扇的插座,更觉得有点来气,想伸出手拔出来。 当然,她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只有两个人知道了。 羊城的夜风并不是纯粹的清凉,而是清凉之中带着一股莫名的燥热,四处都湿哒哒的,仿佛呼吸出来的空气都带上了一股潮湿的黏糊。 让人懒洋洋不想动弹。 电视上的节目已经不知不觉间放出了深夜档,姜敏两人贴在一起,自然不可能有空闲去调换,也就随着电视机画面自己播放。 似乎是在放电影。 姜敏竭力让自己忽视掉某个异样,斜躺着看起了电影剧情,然而这东西,一开始是很正常的电影,有点像是时代文艺片,男主是个西装革履在社会上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只因为一时受挫,陷入颓靡,而女主角则是个淳朴漂亮的年轻姑娘,两人很快就相爱结婚了,剧情在这里还挺正常,然而剧情到结婚后,男女主角演着演着开始不太正常起来…… 特殊的嗜好,出轨……男男女女之间物欲横流的爱恨纠缠。 还都是真枪实战。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深夜档。 与此同时,另一个房间里的姜雪也飚着眼泪,同一时间明白了什么叫做深夜档,只不过她的深夜档跟姐姐姜敏那边的深夜档不一样。 她的电视机上画面播的是——恐怖鬼片。 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一眼,不敢看,可是架不住吸引人,啊啊啊啊啊啊啊!!!!鬼爬出来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 第108章 日出时分,张骁醒得早,姜敏还在沉睡,张骁没有叫醒她,而是去到海边码头购买新鲜的鱼货海鲜,看渔船归航。 住在海边的渔民都是“晚出早归”,因为打渔一般都在晚上,晚上是鱼类觅食出没的时候,渔民们夜里开着渔船点灯撒网打捞,夜里的灯光会使得鱼类聚集。 这时候码头边已经蹲着不少鱼贩子,专门从渔民手里收鱼,再卖去各类地方。 重回七七年 第118节 像张骁这样的散客,也能赶着早市买一些零货,他买到了大黄鱼以及石斑鱼、鲍鱼和生蚝等等,其中只有大黄鱼是死的,听说这种鱼出水后必死,但是味道鲜美,是在海边才能吃得到的新鲜鱼类。 这种鱼打上来,都直接用泡沫盒里的冰块冷藏保鲜着。 张骁找了家严保国介绍的饭店,让人帮忙保鲜处理,中午和姜敏姐妹俩吃一顿海鲜大餐,做完这些事情,等他回到招待所时,仍然时候尚早,他又去跑了几圈,打了一套拳法。 出了一身汗,张骁回去洗了澡,又买了两碗海鲜粥,这才把姜敏喊醒,姜敏睁开眼睛,如同一个怨气满满的女僵尸,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这才转移目标去吃粥。 那深夜档真是害死人,害得她昨天晚上做了些光怪陆离的梦。 “你吃过了?” 张骁点头,搂着她的腰肢,笑着在她脸颊上亲了好几口:“给你妹买了碗,也不知道醒了没,她不吃就我吃喽。” 姜敏拍了拍他的脸,真是受不了,这么热的天还这么黏糊,幸好早上的风很舒服,眼前的海鲜粥味道也非常鲜美。 跟北边的粥不太一样,是一种非常粘稠浓香的粥,米粒都已经散开了,有点像是糊糊,但是又比糊糊更有质感,每一口都是浓重的鲜味,还有不少海鲜。 明明感觉只放了盐,却又无比鲜香,有股奇异的鲜甜味儿。 跟米粥本身相比,里面的虾反倒是一般般。 在京城吃不到这样煮出来的虾,全都是油炸大虾,真有多好吃也算不上,海货虽然贵,但是五花肉更加妖娆风骚。 “听说这边的腊肠也好吃,咱们多买些广式腊肠回去送亲朋好友,还有蚝油,听说这边的蚝油煮菜好吃,要买最地道的老品牌——” “我昨天听一个大婶说,用蚝油,还有虾皮来煮南瓜特别好吃,也不需要放其他的油。” 张骁嘴角抽抽:“煮南瓜?” 水煮南瓜只能说不难吃,特好吃还说不上。 “对,水煮南瓜,锅里先放虾皮,再放一勺水,把虾皮的香味逼出来,水烧干了,虾皮微微变色后,往里面倒水,再加上酱油和蚝油,把南瓜放进去闷个十来分钟,最后出锅收汁放点盐,这样的煮南瓜,吃出来会有一股独特的’蟹黄味‘,很香。” 张骁有点笑不出来:“南瓜还能吃出蟹黄味?” “试试呗,回去的时候多买些蚝油,还有虾皮,这些都能带回京。” 姜敏琢磨美食琢磨的走火入魔,以前搞西式美食,这会好不容易南下游玩,也学点简单的家常菜做法,反正这个虾皮南瓜用料也简单,照搬回京都不用担心原材料。 像是虾饺一类的,离了这个地方,煮不出那个味。 “行,咱们回去再试。” 姜敏又吃了两口粥,瞥了眼腕上的手表,“时候不早了,我去叫两声姜雪,咱们等会儿先去吃早茶,来到这边总要尝尝羊城的早茶。” “去港岛吃也差不多。” “两个地方都尝尝,走到哪里吃到哪里。” 狗大户姜敏同志豪爽道,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坐了那么久的火车,必须得吃喝玩乐够本才行,要吃早茶,还要住五星级大酒店,还要夜游维多利亚港…… 赚那么多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跟京城那边相比,沪市和羊城之类的滨海城市,更加的花里胡哨,或者说是“洋气”。 身上有了钱,那是真有地方花啊! 姜敏穿着拖鞋站起来,立刻倒抽了一口气,狠狠剜了旁边男人一眼,她竟然还在腿软,腰也软的一塌糊涂。 张骁一手扶着她,脸上的表情安静如鸡,两人都坐在阳台边上的休闲椅上,屋外的白光泼洒进来,照亮了两人的侧颜。 男人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光洁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纤薄的嘴唇,他的眼睛亮如晨星,沐浴在阳光下的张骁,就像是个英俊正直好男人。 姜敏磨牙,白天人模狗样,晚上就是一条狗,就跟昨天那电影里的衣冠禽兽——等等,想到电影里的几个男人,姜敏倒是瞧着张骁顺眼多了。 以后这些东西不准看了! 姜敏走出房门,去敲妹妹姜雪的房门,隔了好一会儿,妹妹姜雪一头乱发,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出来,看见姜敏,跟个幽魂似的,轻飘飘感慨了一句:“姐,活着真好。” 对于现在的姜雪来说,昨天别说是只被骗了三千,哪怕被骗了三万也不能触动她的心。 昨天她在电视上看见了各种死法,被鬼索命的,横死,各种死,拍得无比详细……这深夜档可真精彩,吓死她了。 她晚上不用吹电风扇都瑟瑟发抖,脑海里全是各种阴冷冷的画面,上卫生间都不敢关门。 看完了之后,姜雪在床上翻来覆去成个大板鸭,好半天没睡着,房间里开着灯不敢关,于是她坐起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从抽屉里找出了一盒录像带,放起了外国的惊悚恐怖片。 羊城这个地方,那是“真洋气”,招待所抽屉里还有外国片录像带。 这下好了,这部外国的恐怖片倒是没有鬼,全是各种死亡和血腥。 姜雪:“……” 最后她看累了,也就睡了,早上起不来,被姐姐敲门惊醒。 “姐——活着真好。”姜雪吐出一口浊气,继续幽幽感慨道。 “这深夜档真要命,简直让人睡不着觉。” 姜敏:“????” 这家伙到底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她叫姜雪过去吃了粥,姜雪盯了张骁一眼:“姐,姐夫身上阳刚气十足,你待在他身边,应该百鬼不侵。” 姜敏懒得搭理她,这丫头昨天晚上看了一夜鬼片,亏得她还以为她看的也是…… 罢了,鬼片也好。 张骁吐槽:“这小丫头片子昨天晚上干什t么了?” “吃你的。” 姜敏海鲜粥吃了一半,剩下的留给张骁吃,她还得留着肚子等会儿吃早茶,张骁下巴努了努,指向碗里的勺子:“媳妇儿,你喂我。” “你可真矫情。” “电影里就是这么演的。” 姜敏拿起勺子,塞了他一口,随后她自己也笑了:“自己吃吧。” 旁边的姜雪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闪亮的电灯泡,实属多余,“姐,为什么你们看的电影和我看的电影不一样?” “我也要姐姐喂。” 张骁冷冷道:“吃你的去吧,认清自己的身份,你这个多余的第三者。” 姜敏:“……”这深夜档有毒是不是。 吃完了海鲜粥,三人去羊城酒家吃早茶,把出名的虾饺、蒸排骨、糯米鸡之类的吃了个遍,这边的美食以咸甜鲜为主,味道追求鲜美,但有些人口味重的,吃起来难免觉得寡淡,姜敏倒是感觉还好,她比较爱吃蒸排骨。 吃完了之后,去逛工业区,问了珠子亮片一类的价格,姜敏还去打听了珍珠,老人说羊城这边的珍珠不实惠,要去就去最南边买,那边有不少珍珠养殖厂。 走了一天下来,因着明天去鹏城,也就没在逛了,回到招待所,姜雪抱着姜敏的胳膊,央求道:“好姐姐,我的亲姐姐,今天晚上咱俩一起睡吧。” 张骁强行拉过自家老婆,冷漠无情道:“滚。” 现在的小张同志非常庆幸两人因着要读大学没有要孩子,不然又多个电灯泡,打扰小两口的二人世界。 姜敏盯着他俊美无俦的侧颜,心想我今天晚上也不想跟你这家伙一起看深夜档,这男人白天吃了好多生蚝啊……卖海鲜的阿婆说这个吃了,壮那啥啥的阳。 于是心中的天平倒向了妹妹。 她先把姜雪推进房间,和张骁进屋后,小声在他耳边道:“老公,我有点受不住了,我今晚上陪着妹妹吧。” 她说话时吐气如兰,就跟昨晚上电影里的女主角一样,姜敏仰着头看他,流转着眼波,登时风情万种。 张骁有点遭不住,不过到底是体贴她的,大美人媳妇儿睡在他身边,他肯定忍不住,不如留到明天,换个住处再来。 “那你去吧。” 姜敏眨了下眼睛,跑去妹妹那边,姜雪见到她高兴坏了,连忙道:“姐,咱们俩一起看深夜节目,有个伴就不怕了。” 姜敏:“……”怎么感觉像是出了狼窝,又进虎穴。 这边深夜档播的都是些三级片,包含惊悚、恐怖、情和色类的片子,姜雪看恐怖片上头了,又怕又想看。 俗话说得好,人类的作死是共通的,姜敏也想看。 于是大晚上的,姐妹俩吓得一起啊啊啊啊啊啊,姜敏都不想跟妹妹姜雪待在一起了,她想找张骁,妹妹姜雪扒拉着她,“姐姐,不行,你不能丢下我,我们要一起睡。” 姜敏也睡不着啊,于是两人又继续看片,继续抱在一起啊啊啊啊…… 姜雪激动地心跳乱窜,身边有个暖呼呼的人极有安全感,她死死抱住姐姐姜敏的手臂,发现不仅自己在发抖,姐姐姜敏也在发抖。 和那些恐怖的妖魔鬼怪相比,身边的姐姐长得可真漂亮啊,赏心悦目,嘻嘻。 “姐姐,你是不是害怕了,你想找姐夫?” 姜敏:“……” 姜敏心想:抱你姐夫比抱你这个狗妹子靠谱多了,拉着她看恐怖片算什么,这算什么? 第二天,张骁在房间门外敲了半天,两个头发散乱的女鬼来给他开门,事实证明,这个招待所房间的隔音效果还不错。 姜敏跟他回了房间,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黏糊糊小声道:“今天晚上咱俩睡,我再也不跟那狗妹子睡了。” 张骁抱着她,嘴角不受控制向上扬,一大早就收获一个投怀送抱的老婆,看来分别一夜并不是没有好处。 姜敏依偎在他胸膛里恢复了会儿情绪,脑子里又冒出一个绝妙的好主意,贴在张骁耳边道: “晚上咱们一起看电影。” 争取把这个家伙吓得萎了。 拿上行李,姜雪买的货物托由别人运送回京,三人坐火车去鹏城,在招待所安顿好,又去参观了正在建设中的蛇口工业区,还去中英街买了些金首饰以及一台摄影机。 在正式入港之前,姜敏等人先换了二十万港币,选择从罗湖口岸过去,这边过关走铁路,比较方便,并且其他的口岸目前需要特殊通行证或者是港岛身份证才能通过,有些口岸目前只提供货车等运输车进出,普通人多是或者说只能通过罗湖口岸“正规”入港,当然,其他偷渡的方式就多种多样了。 罗湖口岸也是过去几十年间唯一联通港岛的口岸,很多港岛人每年由此通关探亲,没开放之前,很多人都是衣着光鲜过来,破破烂烂回去,想尽办法把身上的东西留给国内的家人。 今时不同往日,唯一相同的,大概仍然有很多港岛人每日穿梭,携带各种东西进入内地,听说这里的日通关量上十万次,可以想象这里的人流量有多大。 通关之后,三人坐上了港岛的火车前往市区。 第109章 姜敏等人在九龙站下车,顺着电梯出去,站外有人举着牌子来接,那是一个穿着灰色西装,戴着墨镜,嘴上叼着一根烟的男人,叫小杨,是孙明全之前的朋友,听说在这边混得人模狗样,很有门路,也是个职业中介,帮人牵线搭桥的,姜敏培训送过来的这批人,也让小杨大赚了一笔。 按照小杨自己说的,他们送过来这一批人,“有质量”多了,至少会粤语,懂点基础英文,一过来很多工作都能上手,用人的老板也满意。 岛上的人都有点势力,不说粤语的,鄙视;说粤语的,看服装打扮对待;会说几句英文的——会客气一点点。 哪怕衣着破烂,会说几句流利的英文,也会被视作个人才,这样的人更容易找到工作,很多公共场所的服务员,都需要会说英文。 重回七七年 第119节 即便到处都在讲英文,但对于中下层民众来说,想要学一口流利地道的英文,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港岛市面上充斥着各种“英文教学班”,但这些英文班收费狠,教授的内容却无比坑人。 这些面对下层群众的英文班,不仅不教正经英文,他们收了钱后,请外教,给那些懵懂的外来人胡乱教学。 教学内容大概就是: 你好——“狗屎!” 今天天气真好——“你给我去死吧!” 见到你真高兴——你这个妓女生的婊子。 ……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乱来,而是带有浓浓的恶意,学了这种辱骂英文的下层民众,说出来的全是辱骂词,自己却以为在跟人打招呼。 出门挨了多少巴掌之后,才知道自己被坑了,但也无可奈何,能找谁诉苦?港岛警察根本不会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自己有钱请律师告去啊。 而报这种英文班的人,哪里有钱找的起律师?即便有人气愤找起律师,也不敢告,告了第二天就被人大门送菜刀警告,何必为此多一事? 也因此,这种事情反倒是成了一种无可抵抗的“潜规则”,很多人见到初来港岛的内地人被坑,不仅不会同情,反而还会幸灾乐祸,觉得是你自己傻,才着了道,你蠢你活该啊。 “在这里,内地人专坑内地人,一个人初来乍到,怕的绝不是说港岛话的人,而是要小心那些故意跟你讲普通话的,跟你套近乎,转手把你卖进这种地方,赚一笔介绍佣金。” “最后花费上千,就学这些玩意。” “跟他们相比……姜小姐,你真是个慈善家,我听说他们学语言,就花了几百块钱有这样的结果,还有外教陪聊天……真是烧了高香了。”小杨一边开车,一边有些“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感叹,他这样的中介,赚得也就是这类初来乍到的钱。 他现在手里有门路,不用干这类脏活,但如果自己来到港岛啥都没有,也会磨刀霍霍杀向这些新来的“小猪崽”,好骗啊! 这样的佣金,就跟白送一样,管他什么结果。 和这些人相比,小杨觉得姜敏在京城办的所谓“港岛直通班”,还有英文外教教学,才收个几百块钱——这不是慈善家,谁是慈善家? “他们会感激你的,哪怕只会几句蹩脚的港岛话和英文,待遇完全不一样。” …… 坐在后面的姜敏被说得有些t哭笑不得,她以前还有点自我怀疑,觉得自己像个黑心资本家了,可现在听小杨一说,人家说她菩萨心肠,倒是成个“良心慈善家”了。 这小杨也是真能说,介绍各种港岛的事情,还说要带他们兜风一圈,再送去酒店。 “听珊珊说,你们在京城开了个功夫馆?” “对。”姜敏便把当初遇上伯克纳夫妻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惹得小杨连连惊叹:“厉害!真厉害!这不跟电影演得一样嘛!” “要把你们这个事迹说出去,混道上的兄弟都要跟你们客气几分。” “珊珊不是说你们要开大排档,到时候可以把这事说说……” 姜敏没想到还能这样?她点了点头,她听说要在这边混,还是要黑白两道混得开,客客气气的相安无事,能有几分面子就行了。 几人说着话,车子开到了大路,姜雪眼睛眨也不眨望着道路两旁,自从在九龙火车站下车之后,仿佛整个人进入了另外的世界,火车站有那么长的自动扶梯,出来时到处都是高楼大厦。 他们现在开出来的这条道路非常宽旷,中间有绿化隔离带,两边绿色的茵茵树木,眼见到处都是车,红的、绿的、黄的……就连这里的公交车,都是双层巴士,背后是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 一路在车上观光,过桥看过维多利亚港,又往浅水湾开去,此时浅水湾沙滩的风景非常唯美,不少穿着泳装戴墨镜的异域美人。 他们还登高俯瞰了维多利亚港,最后去到酒店,姜敏没省钱,住的是五星级豪华大酒店,进去后办理了手续,搭乘电梯上楼。 姜雪跟在两人背后都不敢说话,这里跟羊城的招待所比起来,那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亏她之前还觉得羊城招待所条件挺好了呢。 打开房间,简直跟做梦一样,房间里是柔软的大床,漂亮的落地窗,极其有艺术感的沙发,浴室里设备一应俱全,浴缸雪白光亮…… 简单放下行李,三人去品尝酒店的自助餐,当然不是免费的,入场券都要几百港币,里面大龙虾、鲍鱼……各类海鲜宝塔,牛排鹅肝松露鱼子酱…… 味道嘛……刚开始吃还觉得不错,多吃几口也就那样,海鲜类都是就这样,吃多了舌头也尝不出什么滋味,甚至会觉得微微苦涩。 张骁喜欢牛排,各种大口吃肉;姜敏倒是喜欢鹅肝,处理过的肝脏的确有一股独特的滋味,但她觉得鸭肝做出来,恐怕味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姜雪这个家伙则在旁边疯狂吃甜品冰淇淋。 “姐,这个蛋糕好好吃,还有这个,这个冰淇淋好甜……都快化了,我还要吃。” “巧克力冰淇淋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姜敏:“你还要吃?” “我要吃水果冰淇淋。” 张骁在旁边吃着肉,冷淡道:“你妹今天晚上准窜稀。” 姜敏:“你也别光顾着吃肉,尝尝人家的面,还有这个面饼……” “不吃。”低温炭烤出来的肉虏获了张骁的胃,他喜欢这类多汁的烤肉排,无论是烤牛排还是羊排或者猪排,他都吃个遍。 “真是拿你们没办法……”一个吃肉,一个吃冰淇淋,只有姜敏同学具有尝鲜精神,把各种菜和甜点都尝了一口,最后她有点恶心想吐,看见啥都反胃。 虽然自助餐厅品类繁多,看得人眼花缭乱,但实际上好吃的就那几个样。 最后她表示赞同妹妹姜雪的话:冰淇淋最好吃! 吃完了之后,原本乘船夜游维多利亚港的计划取消了,因为姜雪冰淇淋吃太多,趴在房里不愿动弹了,姜敏也不打算再出去,好好待在房间里歇息。 洗了澡换上浴袍,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想着这样的生活的确令人腐蚀,简直是对她的考验,这么一晚上,就是国内普通人几年的工资啊。 也怪不得大家都想跑出来。 在国内哪怕再有钱,也享受不到这样的有钱人待遇,并且这里真的分个三六九等,那些对她点头哈腰的人,态度无比谦卑,姿态摆的非常低,让人觉得,好像有了钱,就成为了另一种梦幻般的上等人。 不像是在国内,哪怕是普通的国企工人,气急了都敢骂厂长,因为国企不能辞退员工,所有的工人都是铁饭碗……只是可惜了,现在也要进行改革,要提高效率,也要辞退不合格的工人。 “舒服吧?”张骁穿着浴袍出来,在她身旁大咧咧地坐下,害得姜敏一个凹陷自动落到他那边去,这家伙的腿长得令人发指,尤其在身下雪白床单的映衬下,更显得身形颀长无比。 “有没有后悔没去米国留学?” 姜敏抬手抚摸他的脸颊:“要是去年去留学,我能体验上现在这样的生活?艾小冰她们去米国,一个人最开始只有两百米元的补贴。” “我在这里睡一晚就不止了……” 姜敏舒舒服服地躺着,她想了想之后,又侧过身子摆了个姿势,将张骁踹下床来给她拍照。 钱都花了,必须得留下照片啊! 港岛这个地方繁荣,全是高楼大厦,论起来也不比发达国家差多少,听说后来有些港岛人跑出国去,还要吐槽自己混了这么多年,最后竟然进村子了呢。 国外也就几个大城市建设好,乡下还不照样也是乡下,如果跑发达国家乡下去,还不如来港岛呢。 ……想到白天听小杨说的那些话,姜敏觉得也不一定,无论是国内、港岛还是其他发达国家,都有机会,全靠个人奋斗和机遇。 “不说这些了,咱们来试试这床质量怎么样。” 姜敏闭上眼睛:“你这个家伙……” ……事实证明,钱并没有白花。 “滋味真不错。”张骁如此评价道,他更是计划道:“等以后咱们俩结婚,也跟他们一样,去十几个国家度蜜月……每个地方都试试,兴许不同的地方就有不同的滋味。” “你可真是够了啊。” 第二天小杨过来带他们去九龙附近闲逛,这里是十分热闹拥挤的地区,楼层与楼层间挨得近,路上各种颜色的小轿车堵在那,行进速度比走路还慢。 最奇幻的要数头顶的招牌,这些密密麻麻的招牌,就跟一层一层悬空楼梯似的,一个招牌上有好几种文字,有中文、英文、日文……还有些招牌上只有英文。 如果连字都不认识的人来到这里,真是一摸瞎,啥都不认识,汉字也都是繁体字,姜雪站在街道上,觉得自己登时变成了个文盲。 她只认得出“牙科”“银行”“跌打按摩”之类的招牌,尤其是“牙”,其他的鬼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这里好多补牙黑诊所。 “外国人过来都喜欢去看那个……你们去不去?”小杨带他们去九龙城寨去逛了逛,那地方就像是一个马蜂窝,远远看去,仿佛一下子进入了世界末日。 这里以前就是个三不管的地带,五六十年代非常乱,这里虽然也都是高楼,但跟海港附近那些摩天大厦不一样,这里的十几层高楼,是一层层加盖上去的,破破烂烂的,就像是监狱一样。 在这里人均居住面积不到三个平方,是典型的贫民窟社区,赵珊珊他们曾经在这里待过一阵子,七十年代港岛费了几千警力,才把这里的混乱控制住,要不然警察一进去,立刻被砍死,很多罪犯都会往这里逃。 罪犯逃到这里就安全了,警察不能随便进去,一进去若是被人发现是警察,就会被“特殊处理”。 这是个曾经让警察都有来无回的地方。 姜雪傻乎乎的,心想竟然还有这种地方,姜敏小声跟张骁道:“有没有感觉脖子一凉?” 在国内总感觉警察的伤亡并不多,但是在这些发达的地方,当警察似乎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张骁挠了挠耳朵:“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大学生。” “放心啦,最近几年这边治安好多了,不过有些小巷子别去,很多散落的针头,有的嗨起来发疯……”小杨说了几句话,突然又想起了国内之前应该没有吸毒的人了吧? 他叼着烟耸了耸肩膀,以后肯定不一样了,那些走私的,估计也没少把这些东西带过去,发达国家谁不都是这些烂玩意。 这里之前就有不少制毒工场,包括现在还有很多隐秘工厂。 姜雪的脸色白了白,她感觉来到这里后,就像是见证了在天堂和地狱之间徘徊。 出来这一趟,可t谓是极大地增长了她的见识,姜雪心有戚戚然地跟姜敏小声道:“姐,我要是一个人过来,肯定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进货被人坑,估计各种坑都要被她踩一遍…… “别妄自菲薄啊,小妹妹,你长得漂亮就是本钱。”小杨故意逗她,“读过书没有?你这种清纯漂亮的可以去高档会所。” 姜雪瑟缩着后退:“我才不要。” “很多人都是开头说不要,后来嘛……一个晚上几千上万,习惯了来钱快,谁还愿意回到以前那时候。” “漂亮的女孩机会多啊。” 姜雪把头摇成拨浪鼓,她和姐姐姜敏一样,从小被寡妇妈带着,她妈都不敢跟男人说话,生怕招惹闲言碎语,姜雪在男女方面也比较保守。 哪怕后来看言情小说,也就是看个乐子,想得也不过是和姐姐姐夫一样,找一个喜欢的男人谈对象结婚……都说外面开放,谁能想到有这么开放,路上是堂而皇之的情和色的生意,小杨说那些站街女就在巷子里,一个晚上很便宜。 而高级会所里面的就不一样了,但要酒量好,并且还不能有“风尘气”,越是没有风尘气,像个女学生一样的,价格更高。 ……这简直是个什么样的魔幻地方啊。 姜敏并没有阻拦小杨说话,因为并不是掩耳盗铃后这些东西就不会存在的,都说把外面的东西引进来,好的坏的都会进来。 提前长长见识做防备,比一直待在象牙塔里好。 姜雪觉得好奇怪:“不是说这边工作很多吗?只要有手有脚都能赚很多钱,那……为什么还会有她们……而且你说也赚得不多。” “有些年轻时候也长得很漂亮吧,为什么不找个男人嫁了?” 小杨呵呵一笑,微微带着点儿讥嘲,也不怪很多人瞧不上内地过来的,不仅是因为穷,而是因为他们在认知上傻乎乎的,像是个“单纯的小羔羊”,没有啥防备心,这种傻憨憨不骗他们骗谁啊!出来就真以为是天堂了,想当然的“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 “因为处处都是骗子啊,没有一点防备心,尤其是像你这种漂亮姑娘,要是倒了大霉,那就真被人吃得渣都不剩。” “小心那些故意套热乎接近你的,带你接近高档场所,带你染上赌瘾,毒瘾……以后一辈子就在泥潭里,你不做这个做什么?” “再漂亮都没用,前几天有个就那样死在那里。” 重回七七年 第120节 小杨随手指了指:“也别怪那些说话刻薄的,也许这些人反倒是好人呢,因为他们至少没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姜敏叹了一口气,心想可真扭曲,虽然说是开放了,但是人与人之间,恐怕要更加防范小心翼翼,如果不小心,一不留神都不知道着了什么道。 小杨抽着烟,又带他们走进了一家狭小的修鞋店门面,里面乱糟糟的,各种鞋子如同垃圾一样摆在地上,这门面也不知道建了多少年,墙上都是黑灰。 “阿婆,东西我给你带来了。” 里面修鞋的阿婆头发发白了,后背有一个小婴儿,她就这么背着婴儿给人修鞋补衣服,这个门面约莫十个平方,堆满了东西,后面有一个厕所,厕所约莫一平方大小。 除了下水道马桶外,这个一平方的厕所还是个“厨房”,炉子和锅都放在里面,边上还挤着砧板。 姜雪咽了咽口水,她原本以为京城的地界已经够挤了,现在来到港岛,这房屋利用——简直令人发指,厨房在厕所里! 以前她还担心结婚没房子住呢……原来她家在京城有那么几间屋子,真是个狗大户。 小杨送完了东西,几个人从修鞋铺里出来,小杨打趣姜雪:“你是不是觉得阿婆可怜?” 姜雪点点头:“这……这也过得太惨了。” 小杨叼着烟:“也许阿婆觉得你可怜呢,别看这么一个小小店面,阿婆一个月收入不小于一万,比她儿子还能赚,就连她儿子儿媳的现在住的房子,都是她掏钱买的。” 姜雪震惊:“啊?!” 她还以为那些个有钱人,都是出入在高档写字楼里,轻轻松松的赚大钱。 阿婆这样的,能掏几十万买房子,她明明表面上看起来就跟一个可怜贫穷的妇女没什么两样,天天跟那些个臭鞋子打交道,可人家收入上万,比她可厉害多了。 小杨道:“那些漂亮的白领丽人也不一定有她赚钱多。” “这种吃苦耐劳,不嫌脏不嫌累的……在这里一定能赚钱。” 姜敏点了点头,刚才阿婆那个店面,虽然又脏又乱,但是装了空调,里面开了冷气,还有彩电…… 姜雪:“阿婆可真了不起啊。” “小妹妹,老天爷就是这么玩弄人,越是急功近利越容易被骗;越是嫌脏嫌累要体面,越是富贵不了。” “见得多了,也就信命,可能冥冥之中真有什么安排。” 姜敏偏头看了眼张骁,和他紧紧握着手,她发现,出来一趟,果然能增长很多见识,以前她脑子里多得是“纸上谈兵”,现在才真正感觉到了外面世界的真实性。 又残酷又真实。 小杨又带姜敏等人去看他帮忙挑的大排档选址,这就是一个钢铁框架搭出来的遮雨棚,位置一般般,地方倒是挺大,容得下上百桌,头顶有三串电线绳子,每条电线上每隔一米左右有个电灯泡。 “这地方租金不算贵,以前那老板干得也不错,不过人家儿子出国留学定居了,他也跟着要出国,现在转租出去,如果你想在这边试水,可以从这里开始。” “哪怕经营不善,亏也不会亏到哪里去。” 这个地方就是个铁皮架子,跟不远处的高楼大厦相比,实在寒酸极了,但是地方的确大,坐满桌一夜不知道能赚多少钱……想想阿婆那里的修鞋店,再看看这寒酸的铁皮棚,姜敏又觉得,也许在这种地方开大排档,才是暴利。 投资运营成本低啊! “小杨,这转租价格那么低,是不是有坑啊?” 小杨道:“也不瞒你们,之前的老板得罪了人,不过换上你们,再跟人从中说说情,事情也好解决……你们这回过来,算是捡了漏,别看这里简陋,弄好了日进斗金。” “要不是我自己盘不下这么大个场子,我都想接手了。” “你们也可以别着急定下,明天介绍你们跟几个人认识认识……” 姜敏点点头,她有些心动了,如果只是这些问题还不算什么,可以跟这边的警长处一下关系,还可以送一堆退伍兵过来当“服务员”。 赚钱嘛,肯定能赚大钱。 第110章 看完大排档地址,第二天,小杨原本说要介绍马探长等警员给姜敏认识,可他来时车上却坐着一个一米八七的年轻大高个,穿着浅蓝色的衬衫西裤,生得英俊高挑,皮肤颜色介于古铜色和巧克力色之间,浑身上下充满了阳刚气。 “这是我朋友的表弟,李嘉豪,十九岁毕业当警察,三年后考上了特警,现在二十五岁,已经当了三年特警,执行过很多次特殊任务……” “嘉豪,这就是我说的内地来的朋友,说得没错吧,真有一米九五,以后也是个警察,听说他可是一拳击飞了一个同样一米九的外国人。”小杨滔滔不绝给两方人介绍,用这样的话语来掩盖些许尴尬,本来是要介绍马探长给姜敏几人认识,可人家马探长是个老警员,又觉得姜敏等人不过是些内地来的小年轻摆家家酒,要摆架子,中途又推脱有事,说晚点再见面……就是要把人给晾一晾。 李嘉豪则是他朋友的表弟,是个一表人才的年轻人物,现年才二十五岁,在港岛正是贪玩潇洒的年纪,又是个特警,又长得帅气,很讨女孩子们喜欢,日常假期的时候就跑出来鬼混。 听小杨这里说来了个一米九五的内地公安学生,手脚功夫很不错,他便好奇过来见见面。 “你们好。”李嘉豪下车打招呼,在见到一米九年轻男人的那一刻,身上涌现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倒不是因为这家伙身材高挑,而是因为这丫的竟然长得比他帅。 李嘉豪毕业后在警队里,便是最年轻英俊的那一个,当上特警后,更是队里英俊帅气的一棵草,极少能有人将他比下去。 五官长得比他好看的,没有他t身材高挑肌肉健硕;身材比他高挑精壮的,五官长相没他好看。 而眼前这个家伙,除了皮肤没他黑外,哪哪都超过了他,这一米九五的身高,还有那强壮的胸肌和上臂肌肉,怎么都称不上小白脸。 艹,竟然还有这种人。 二十五岁游戏花丛的李嘉豪突然感觉到了一阵不妙的危机感,如果让他身边那群花花蝴蝶见了这家伙,保不准她们移情别恋。 “还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李嘉豪原本只是来玩玩的心儿,这会深处莫名泛酸,怎么看眼前这小子都不顺眼。 这一朵姐妹花都很正啊,比他泡过的妞都好看。 “你好……特警?是特殊警察吗?”在此时的内地还没有特种警察的概念,姜敏等人见到李嘉豪都感到好奇。 “警察中的特种兵。” 李嘉豪简单介绍了自己的职责任务,还吹嘘了一波自己的体能成绩,这可是他平日里泡妞时候的必备绝技,也不知道跟多少女孩子说过同样的话。 往日里那些姑娘也不太懂,五公里跑进多少分钟,游泳的数据,搏击的成绩……说个大概出去,就能得到妹子们哇哇哇地崇拜。 姜敏和姜雪姐妹俩听了是挺迷糊的,不过姜敏知道张骁的体能成绩,发现这家伙似乎还比不上她的“牛马弟弟”,被一众宿舍称为“畜生”的永动机。 “厉害啊……”这么想着的姜敏,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诚心的敷衍。 姜雪问姜敏:“姐,咱姐夫体能成绩怎么样?能比得上人家特警的要求吗?” 姜敏小声道:“更好一点点。” “哦……”姜雪鼓了鼓掌,虽然啥都没听懂,但是感觉还是自家姐夫厉害些。 李嘉豪耳朵动了动,第一次没能得到漂亮女人的特殊关注,让他有点拉不下脸,再看看眼前那个一米九的男人,也正居高临下地探究着自己。 李嘉豪的眉眼脸庞生得俊朗,唯独不太满意自己鼻子,鼻子较大,不够高挺,而张骁的鼻子则是又高又挺又笔直,是他这张脸的点睛之作。 “你们学校教什么?也教搏击擒拿术吗?” “要不要咱们交流交流?” 张骁一口答应:“行啊,要不咱们先热身?” 一群人来到了度假海滩上,姜敏姐妹俩穿着吊带长裙,戴着遮阳帽,看人家沙滩排球,沿着浅浅的沙滩一路散步,留下一串串脚印。 这些脚印随着海水的冲刷慢慢变浅。 张骁和李嘉豪两人则在附近开始跑步,小杨在旁边掐表,骑着自行车和他们一起环海。 “姐,有冰淇淋还有烧烤!”姜雪原本还好奇两人的比赛,这会儿见着沙滩附近架着遮阳棚,底下又是冰淇淋机子,又是个穿沙滩裤的墨镜帅哥在烧烤。 他只穿着沙滩裤,露出晒成古铜色的上身,结实的六块腹肌在光线下熠熠生活。 一群穿泳装的年轻的姑娘尖叫哇哇哇。 “靓仔靓仔!!他看我了!!他看我了!” “去你的,他是在看我!!!” “啊啊啊!!!” “姐,这边好多美女酷哥啊!”姜雪眼睛四处乱看,觉得这一趟过来大饱眼福,这边多得是美女穿泳衣,也多得是肌肉帅哥穿泳裤,结实的肉和身体尽情展示,帅哥靓女接吻拥抱嬉戏。 “还有隔空飞吻的!我的老天爷啊!那个女人的腿好长!” 穿比基尼的国外女人身材极好,双腿又长又紧致,一头金发大大方方垂在肩头。 姜雪发现自己还真是个干瘪豆芽菜,她转身瞥了瞥身边的亲姐姐,沉默片刻:“……” “姐,咱们都是亲姐妹,为什么你身材那么好?” 姜敏无言以对:“……” “姐,你要不要也试试穿那样的。”姜雪暗搓搓指了指前面的比基尼泳装美女,“姐夫要是见了,肯定爱死你。” 姜敏淡淡道:“要穿你自己穿。” 爱死她?怕是想干死她。 虽然不想穿比基尼,但她很想换一身泳衣下海去玩水,于是她带着姜雪去附近买泳衣。 姐妹俩买了泳衣后,又先点了冰淇淋和烧烤,坐在休闲椅上欣赏帅哥美女们。 姜雪推了推鼻子上的墨镜:“如果每天都过这样的日子可真是太好了!” 姐妹俩在这边悠闲度假,另一边的两人已经把骑自行车的小杨累成狗:“你们两个……你们简直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 他骑着车都快追不上了。 两人可算是停了,小杨已经瘫了。 李嘉豪道:“你体力真不错。” “谢谢,是我占了便宜,你年纪比我大,我让你十秒。” 李嘉豪简直要吐血,不是都说内地人含蓄吗?这都快骑着他脸开炮了。 “小子,来试试,比划比划,我可不是学院里那些花拳绣腿——” 张骁:“你要不要再缓缓?” 他心想:哥从小军大院打到大。 海浪一次次冲刷在海滩上,远处平静的海面如同一片碎银,在所有人的视线里闪闪发光,背景是蓝天白云,脚下的沙滩细腻,海风吹在人的耳畔,带着几分慵懒的味道。 “好!” 人群里传来喝彩声,小杨冲进人群,扶了一把自己的墨镜,就见好朋友那烂表弟被人掀翻在地,他登时感觉一乐。 珊珊介绍这朋友很有两把刷子嘛!看来盘下那大排档的事用不了他担心了。 人家开那个武功展示馆,真不是假把式,指不定培养一批壮汉送过来,谁还敢跑这里来闹事? “好样的!再来再来!” 重回七七年 第121节 “快起来啊!” 围观的人群鼓掌,小杨也跟着鼓掌,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以为这两肌肉帅哥在这个玩儿摔跤呢。 “起来!”张骁勾了勾手指,浅浅的日光照在他的身上,小麦色的肌肤泛出紧致的纹理,他微微眯了眼睛,看见对面李嘉豪那几乎接近巧克力色的肌肤,蓦地觉得自己太白了。 他想“美黑”。 怪不得看见沙滩上一堆男人在那里抹油晒背呢,男人果然都是一个喜好。 就不想在其他男人面前当奶油小生。 “服气了,比不过你们这些小年轻……”李嘉豪扶着腰站起来,庆幸身边没有自己往日里的红颜知己,他有些惆怅的发现自己还真打不过眼前的小子。 这家伙打架经验老道的完全不像是个刚出炉的二十岁毛头小子。 罢了,不跟他比这个,东边不亮西边亮。 李嘉豪完全没有“手下败将”的样子,反而一瞬间变成了一个情场花花公子,可能在拳脚功夫上,他比不过这内地小子,可若是轮情场调情,以及睡过的女人战绩,那他可是前辈中的前辈。 比他猎艳战绩更加丰满的,只能是飞行队的那家伙。 “阿骁啊,我服你了,咱们当哥们吧,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海滩,打来打去的有什么意思,不如玩儿点有趣的,咱们去找美女搭讪,看看谁先获得美人的香吻。” “我看那两个就挺正点。” 张骁皱了皱眉,他有些不习惯李嘉豪这样轻佻的语气,去勾搭女人?获得香吻? 这如果放他们那边,妥妥的耍流氓。 “你有对象……你有女朋友吗?” 李嘉豪理所当然道:“我当然不缺女友,一个女友都谈三年了。” 张骁奇怪道:“你有恋人?那你还睡其他的女人?” “为什么不呢?哥们。”李嘉豪用一种十分诧异的眼神看着他:“差点忘了,你是内地来的,思想保守了……哥教你别太压抑自己,男人嘛,有能力的谁不想三妻四妾,也是咱没赶上好时候,要是早个十年,娶几房姨太太,坐享齐人之福多好啊。” 张骁面无表情道:“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 “我不会背叛我的爱人。” 李嘉豪摆摆手:“这算什么背叛,你小子还不知道吧,我跟我女友感情好着呢,她也知道我在外面这么玩,只要别舞到她面前去,她什么都不管。” “在她面前,我一直是个有情有义的深情好男人。” “女人嘛,她要的就是正宫地位稳固,我跟其他女人都是玩玩,等我三十岁玩够了之后再跟她结婚。” 张骁淡定道:“我们家的男人规定必须从一而终。” 李嘉豪瞪直了眼睛:“……那这作为男人得少多少乐趣?” “你跟你对象谈几年了?” “三年。” 李嘉豪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三年啊……也快要腻了,其实你谈久了就知道,两个人处在一起,处久了就跟亲人一样,没有’激情‘,就得需要一点外来的刺激。”t “你好不容易来咱们这一趟,一定得多试试,我告诉你,就你这长相这个身材,在我们这里不缺女人睡。” “我教你怎么对眼神,如果跟人对上了眼睛,你就这样……” “不用管她有没有男友丈夫,反正是露水情缘,我上次跟我女友去酒店开房,遇上个同样隔壁开房的,还是个洋人,那家伙女朋友身材好,人也骚,我和我女友泡过温泉,我把她伺候好了,又跟隔壁那家伙女友搞了两次——哥厉害吧?”李嘉豪挤眉弄眼,炫耀吹嘘自己的过往战绩。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自己被戴绿帽丢人,可睡另一个男人的女人,那就是一种骄傲的资本。 “你开过荤没有?等会儿哥带你去试试。” 张骁拍开他的手,他不喜欢这边开放错乱的男女关系,瞧对眼了,露水姻缘?睡一觉?他实在无法苟同。 “我只要敏敏,不要其他的女人,浪费时间。” 李嘉豪好奇道:“一个女人能满足你?” 张骁歪着头问:“你能一夜十六次?” “嘶——你果然没碰过女人。”李嘉豪一脸惊奇:“那么漂亮个女朋友,你都能忍得住,难道你修炼的是和尚功夫?” 张骁揉了揉手腕,突然就想逗逗他:“那倒不是……只不过我身体不行,最多只能一夜八次,我媳妇儿还嫌弃我虚。” 李嘉豪:“……” “你都二十五岁了,身体还行不?有没有感觉自己身体大不如前了?” 李嘉豪感觉自己的心脏狠狠中了一箭。 张骁没兴趣跟他玩什么猎艳的游戏,跑回去找自家媳妇儿,却看见了蓝天白云下穿着吊带连体泳衣的女人,她穿着黑色的连体泳衣,两条带子系在白皙的天鹅颈背后。 虽然没有比基尼那么过分,这吊带泳衣的设计也露出了大片的雪白细腻的胸前和后背,尤其是黑色的泳衣,更衬托她皮肤白的发光。 这么一走过来,大把的男人目光落在她身上。 张骁脑袋里的那根弦瞬间崩了。 “你们比完了?怎么样?咱们一起下海玩去,你们不过来,我跟妹妹都不敢下去。”姜敏没下过海,仍然怕被海浪卷走,或是在水里抽筋……即便是带着游泳圈。 张骁面无表情道:“咱们回家吧,别在这个鬼地方逗留。” “怎么?你跟人打输了?” 张骁拽着她的手,去买了条新毛巾围在她肩膀上,这才挡住了大把男人的视线,“没输,我赢了,不过这家伙可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是个花花公子哥,还想教我去猎艳,听说他还喜欢跟飞行队的人比谁睡过的女人更多。” 姜敏:“……”这边还能堂而皇之的耍流氓? “而且他还有女朋友,还说要玩够本了才跟女友结婚,还喜欢睡别人的女朋友——”张骁毫不留情抖露这些信息,他可不想姜敏对这所谓的特警带有滤镜,并且严肃表忠诚:“我绝不会和这种人同流合污。” 姜敏偏头含笑看了他一眼,说出来的话却是又狠又毒“你要是敢对不起我,踹断你的祖孙根。” “我接受——但是敏敏,你可不能喜欢上其他男人。” 姜敏摇摇头:“我们女人才不会这样,你放一百个心,敏敏只爱你。” 说罢,小两口也不管其他的,黏糊糊下海玩水去,姜雪穿着黄色的泳衣,冲着他们挥手打招呼。 中午一群人在海边餐厅吃饭,李嘉豪把自己的女友芸芸喊过来,他女友是个外企的中高级管理,穿着米色的通勤裙装,西式衬衫包臀裙,脚下一双高跟鞋,留着长直发,鹅蛋脸,很有一副精英女性的样子。 见到他对象的那一刻,姜敏愣了下,她还以为李嘉豪的对象应该是个像她妈罗小薇一样柔弱的菟丝花,才会纵容男友在外面玩得花,信奉所谓的“浪子回头金不换”。 可眼前的芸芸明显是个干练的职业女性。 “芸芸,你别动,我来帮你。” 在自己的女友面前,李嘉豪是个风度翩翩英俊帅气的体贴男友,又是交换盘子帮忙切牛排,又是殷勤的剥虾,简直把芸芸当成女王一样来伺候。 姜敏摇了摇头,心想真是搞不懂这边男男女女的开放关系。 “媳妇儿,我来帮你切牛排。”张骁拿过姜敏的盘子,用刀叉为她切牛排。 姜敏手撑着下巴,拿起西餐叉子,往他嘴边喂了一块牛排肉,“那你帮我把肉都吃完算了。” 张骁:“这哪行,敏敏多吃些肉。” 姜雪在旁边嘻嘻道:“姐姐,你看姐夫跟人家学了一手,是不是体贴多了呀?还帮你切牛排。” “芸芸姐姐,你有这么个对象,肯定过得浪费又幸福吧?” 对面的芸芸面无表情,手指微微颤抖。 “那是——”李嘉豪得意道:“小妹妹,你将来找对象,就应该以我这样的为标准。” 张骁“啧啧”了两声,心想这脸皮可真厚。 “对,我就要找你和我姐夫这样痴情又专一的男人。”姜雪坚定道。 姜敏道:“那你可得瞧仔细了,别招惹上有花花肠子的。” “那当然了,他要是敢花心,嘿嘿,我把他那玩意给剁了——”姜雪说了,自己都笑了起来,她发现港岛这边的电影可太有意思了,啥情节都有,“昨天那电影就是这么演的。” “男人要是敢对不起我,我就让他当太监!” 李嘉豪感觉到莫名一痛,心想这些内地来的女人长得温温柔柔的,咋一个比一个凶。 “你们都是些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还这么天真。”李嘉豪摇摇头:“你们应该给芸芸学学,她是个女强人,也懂很多道理,想要当个女强人,就不能意气用事,太小家子气了。” “面对男人的花花肠子,最重要的是保住正宫的位置,别傻乎乎的让给小三小四,我们这边好几个女明星想上位争一个富豪,人家正妻把守死死的,分毫不让。” 姜雪:“啊?!” “人家大老婆多厉害啊,只要她一天不让位,她永远是大老婆,其他的别想当上正宫太太。” “芸芸,你说对不对啊——”李嘉豪嘻嘻笑着:“不过小妹妹,你姐姐就不用担心了,你姐夫今天跟我说,说他家家传的规定,要噗——从一而终。” 姜雪道:“这有什么不好的?” “太老土了,不够国际化。”李嘉豪憋笑道:“也从没听说男人还要为谁守身的——” 却在下一秒,一碗装在面包碗里的奶油蛤蜊汤全都淋在李嘉豪的头上,穿着高跟鞋的女人站起来,歇斯底里道:“李嘉豪,我受够你了,你去死吧!” “芸芸,你怎么了?” 女人艰难控制住自己的脸色:“上次去酒店,你是不是背着我勾搭别的女人?” “你——你怎么当众提这些过去的事,这都过去多久了?什么女人,我都记不起来了,别那么小肚鸡肠好不好……” 芸芸脸色冰冷:“前几天有个男人来找我,他说你睡了他女朋友,他也要免费睡我一次。” 姜雪:“!?” 姜敏:“……” 张骁:“……” 小杨:“????” “艹!是哪个王八蛋要给老子戴绿帽!” 穿高跟鞋的女人拿起一瓶红酒继续淋在他身上:“我受够你了,我们分手吧,这是我跟另一个男人的结婚请帖。” “阿阳追了我两年,我答应他的求婚,我希望咱们好聚好散,你不要在我婚礼上闹事。” “芸芸,阿阳那个王八蛋是谁啊?” “他追了我两年,你跟我说你不知道他是谁?” …… 重回七七年 第122节 一通混乱之后,高跟鞋女人提着包离开,无情甩下了一张结婚请帖,里面还夹着一张她和另一个男人“阿阳”拍的婚纱照。 李嘉豪跌坐在那里,怎么也不肯相信事实。 小杨坐在那里憋住了差点笑出声,恨不得去给李嘉豪他哥打电话。 姜雪小小声跟姐姐姜敏道:“姐,这这——简直比港岛的电影还要精彩——咱们真的老土了,以前在大杂院,她们聊家长里短的,哪有这么劲爆的?” 姜敏:“……” 张骁轻轻吹了声口哨,心想自作孽不可活。 第111章 李嘉豪一身狼狈的样子,怕被熟悉的人看见,便跟着姜敏去酒店借用酒店卫生间,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服,还十分骚包地要求酒店服务人员拿香水过来给他喷一喷。 “五星级大酒店的服务果然不错。”作为特警,李嘉豪没少住五星级酒店,他们平日里一些任务,要不是看守重要的东西,就是解救人质,或者是给大人t物们充当临时保镖。 大人物住豪华酒店,他们自然也跟着住豪华酒店,都是免费福利待遇。 张骁眼见这家伙又是弄头发又是喷香水,还时不时在镜子面前摆造型,如此精致又骚包,他身上有个屁的阳刚气。 “敏敏,你不喜欢他这种吧?” 姜敏无语凝噎:“我眼睛又没瞎。” “你们是不是在背后笑话我?”李嘉豪叉着腰走出来,主动跟张骁道:“哥们,晚上陪着喝两杯,我心里苦啊……” 张骁摇了摇头:“你那么在乎她,为什么以前不珍惜她?” 李嘉豪叹了一口气:“你不懂的啦。” “反正你也不缺莺莺燕燕,换个女友不就得了。” 李嘉豪摇了摇头:“不正经的一大堆,正经的女朋友可不好找,芸芸可是高材生,带出去倍有面子,她适合当老婆。” 姜敏和张骁互看一眼,懒得再劝这种人,小杨在旁边也是唏嘘,他去打了个电话,开车带几个人去见探长马禹山。 “内地来的?要留下来?” “不是,想过来经营点买卖,就之前孙哥那摊子,马哥您帮忙从中说说话,也没什么要紧的……” 马禹山身高一米七五,身材健硕,穿着一身警服,身上配了枪,肩膀上挂着子弹套,腰间别着对讲机,他的双手尤为粗糙肥大,布满了老茧,一双眼睛虽然稍显浑浊,却闪动着灼目的光。 马探长是个很有资历的老警察,在道上,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他目光扫过张骁和李嘉豪,心想两个“愣头青”。 马禹山认识李嘉豪,他不太瞧得上李嘉豪这样的特警,更欣赏活跃在一线的警员,像李嘉豪这些所谓的特警,大多时间都在练体能技术健身泡妞,练就了一身的本事,实际上能用到的次数却很少,哪里像繁忙的一线警员一样,三教九流样样打交道,经常跟不法分子擦肩而过。 “马叔——” “你还有脸见我,看看你这骚包的样子,你也别当警察了,去当模特吧。”马禹山摇了摇头,他目光转向张骁,心想又来一个。 “这个长得比你还俊俏,读得是内地的公安大学?将来当警察的?啧啧,来咱们的港岛做生意,我看啊,你这小子再多绕几圈,也甭做生意了,被星探发现,去当模特拍广告演电视剧去吧。” 李嘉豪撩了下头发:“马叔,你少看不起人,这兄弟很有本事,我跑不过他,也打不过他。” 马禹山愣了下:“是吗?” 他一脸诧异的看向张骁,虽然马禹山觉得李嘉豪不过是个漂亮大宝剑,空有一身本领却很少应用在实战中,但他承认李嘉豪的本事……而眼前这个年轻人,体能技术能比得过他,那是十足十优秀了。 “你们这些不过是按照教条死板练出来的,也就摆个样子,我们队里那些老警员,个个身经百战,哪怕各项成绩表现不优秀,真要遇上事,比你们这些个愣头青优秀多了。” 李嘉豪不满道:“马叔,您这是有偏见。” “马叔,这么说,您破过很多案子?”张骁想跟马禹山搭话,比起找马禹山搭上关系解决餐馆的事,他更想知道港岛这边警察是怎么抓凶破案的。 “你要是想听,等会儿吃饭的时候聊,我先跟小李他们说一声——” “砰!”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姜敏心脏骤停了一瞬,因为这声音来的极不寻常,这是“枪响”声。 “坏了,这是警枪的声音。”马禹山沿着声音跑过去,李嘉豪和张骁比他跑得更快,姜敏和姜雪两人落在最后面。 姜雪体力最差,还没跑上坡,已经气喘吁吁说不行了。 “姐,跑不动了!” 姜敏脸色一白,前面不远处,倾斜上坡路的中间,倒着一个人,那人穿着警服,胸口中了几枪,此时躺倒在血泊里。 “歹徒夺了我的枪,阿浩追他去了——” 马禹山联系人来处理,让姜敏姜雪和小杨三人等着,他也跟着追了上去,小杨同样脸色煞白,地上一滩血水沿着小山坡往下流。 姜雪都要哭了:“姐,这个怎么处理,他会不会死啊——怎么还有人袭警的。” “别慌,等医生来。”姜敏的心七上八下,她已经看不见张骁几人的影子,这究竟是什么歹徒?下手如此心狠手辣。 她和姜雪长这么大,只在电视上看过枪击打靶,何曾在现实里遇上这样的事故。 几人焦急着等着救护车过来,不多久,一群人却慌慌张张跑下坡,“太可怕了,那边有人在打枪!” “有匪徒!” “我听见了好几道枪声!” “快跑,别往那边去,小心被误伤。” “啊啊啊!这里躺了个警察!” 姜敏脸色雪白,她几乎双腿发软,不敢想想远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电影里面的巷子枪战也会发生在现实里吗?生与死的距离变得如此接近,张骁他跟上去会不会有事情? 医生来把中弹的警员接走了,又来了一批警察,全都荷枪实弹分路包抄过去,姜敏手脚冰凉,几乎找不到自己的知觉。 小杨见她魂不守舍,怕吓到两个年轻小姑娘:“要不咱们先去店里吃点东西,你们别害怕,一般都没事的。” “经常发生这种事情吗?” 小杨摇摇头:“这种砍人抢劫的事情每天都有,但你们别慌张,普通人很难遇上这种事情。” “包括那些住在贫民窟的……也都活得好好的。” 又过了一会儿,姜敏看见了那边走来的两个人,她的心脏这才放松下来,迸发出来的新鲜血液温暖她整个身心。 这时候她顾不得其他人,主动扑进熟悉男人的怀抱,在感受到他体温的那一刻,眼睛里微微湿润。 天知道刚才她又多么担心他! “天……为什么我没有这种艳福!”李嘉豪痛苦地大叫道,今天他究竟倒什么大霉了,女朋友闹分手,还跟其他男人拍婚纱照,结婚酒的日子都定下了。 这还算了,刚要去喝酒,还碰上抢劫的,对上血光之灾。 “我今天得回去翻翻黄历,不宜出门……不宜出门!” 张骁抱着自家媳妇儿,嘴角止不住向上扬,“敏敏,你放心,我没事。” 姜敏松了一口气:“刚才去哪里了?他们说听见了好多枪声。” “妹子,你男人厉害啦,他枪法准头吓人,刚才在那边连续击倒七个人——还都是差不多的位置,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姜敏不可置信道:“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不是说有人抢包吗?” “那个袭警的被抓了,半道又发现有人绑架珠宝商——这丫的倒霉鬼,他冲进了贼匪窝,泥马的吓死老子了。”想到刚才的情景,李嘉豪拍了下脑袋,本来追这个袭警抢包男,结果他跑进了绑匪窝,几个人冲进去,好几把枪指着他们的脑袋。 邪性了! 得亏他跟张骁两个人都没穿警服,那些人没有反应过来,袭警的那男人也吓住了,慌张三秒后大喊:“他们都是警察。” 张骁和李嘉豪当机立断反抗,夺了枪反杀,得亏这些人都是乌合之众,场面登时逆转,张骁对枪械尤为熟悉,开枪开得利索,将一屋子的人全都击倒。 他也没敢杀人,避开了心脏脖子一类的位置,现在医护人员来把一群绑匪抬了出去。 当时被绑票的珠宝商人郭蔡亮对他们千恩万谢。 “有富商被绑架?” 姜雪喃喃道:“看来这有钱人也不安全啊……” “全都带着枪,他们想干一波大的,这些人有消息说他从国外弄来了一批钻石,逼他们家里用钻石做赎金,这一批钻石价值上亿……” “上亿啊!”姜雪下巴都快要掉地上,钻石这种东西,她们在国内都没什么听说过,即便是黄金白银首饰大家都很少戴,更何况是钻石。 而此时世界上却很流行钻石当做男女的结婚首饰——钻戒。 这是三十年代时商家搞出来的噱头,当时钻石在热爱珠宝的西欧销量不佳,为了新的销售突破口,钻石商去其他州宣扬钻石,并且弄出了“结婚钻戒”的概念,以至于全球钻石销量剧增,现在的人求婚的时候,都要送上结婚钻戒。 此时一克拉的钻石要一万米元。 很多人为了这小小的东西铤而走险。 “谢谢两位救了我的命!”珠宝商郭蔡亮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他身上的灰西装早已经褶皱发臭,下巴胡渣泛青,他已经被这群绑匪抓了三天,本来以为凶多吉少…… 竟然天降神兵! “小伙子,你……你身手很t好,你想不想来我身边当保镖,我给你五万米元一个月。”郭蔡亮被张骁的身手和枪法折服了,他上次找的那一批保镖都不是些玩意儿,“如果你愿意跟我走一趟南非,我给你十万米元奖金,只要你能保住我的安全。” 姜雪瞪大了眼睛:十万!米元! “谢谢您的欣赏,不过我还是个学生。”张骁拒绝了郭蔡亮的邀请,李嘉豪则表明自己的身份是一名特警。 郭蔡亮遗憾不已,他最信任的人……已经为了保护他牺牲了。 “你再考虑考虑,钱还可以再商量。” 张骁坚定拒绝。 “唉……算了,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将来有需要,可以来找我,我随时欢迎。” “为了感谢两位先生的救命之恩,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珠宝商郭蔡亮送了张骁和李嘉豪每人一个钻石戒指,他更欣赏张骁,给他的是三克拉的钻石银色戒指,李嘉豪则是一克拉的钻戒。 这是南非产的钻石,非常优质,纯度颜色极好,即便是一克拉的钻戒,仍然价格不菲,郭蔡亮出手送的礼物极为阔绰。 一克拉的钻戒和三克拉的钻戒都是结婚戒指的最优选择之一,尤其是三克拉的钻石,适合当婚戒,意味着圆满,很多人都选择三克拉的钻石戒指。 李嘉豪自嘲道:“这下结婚钻戒不用买了……可老子今天被人绿了啊!” “敏敏,我给你戴上——这算是我们的订婚戒指,等以后结婚了,咱们买更大的。”张骁以前还没听说过钻戒这玩意,如今见到了,得知其中的含义,他也被商家的宣传洗脑。 钻石坚硬璀璨,也比喻两人的爱情坚不可摧,长长久久。 姜敏低着头,眼见他把璀璨耀眼的钻石戒指推向她的中指,数不清的切面折射出夺目的光彩,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重回七七年 第123节 “姐!这玩意好漂亮啊!”姜雪一脸艳羡,她心想她被腐蚀了,之前还觉得珠宝这玩意不过是富人之间的游戏,可真正见到璀璨夺目的宝石,她的心不由得为之折服。 然而价格却让她死心无比。 “姐夫真好……” 小杨在一旁道:“得了,你们这白得了一套大排档。” 姜敏听着他们说话,嘴角的笑却带着几缕勉强,如果让她选择,她宁愿今天不要遇见那样惊心动魄的事件,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当时的场景,可听说他们被一屋子的枪指着脑袋——她幻想一下便要昏厥过去。 “姓张的那小子,有机会跟我们会警署交流交流去,你这小子太能干了吧。”马禹山听说了歹徒们的枪伤位置后,对张骁叹为观止,枪这种玩意,虽然杀伤力大,但很多人拿在手上如同烧火棍似的,有的人还不如烧火棍……很多警察哪怕练习的时候枪法卓绝,对上现实的活靶子,很多人不一定敢射击。 张骁能放到这么多歹徒,着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小子,运气好啊——咱们当了这么久警察,愣是没遇上这种好处。” “这小子还没有毕业,干一趟活,赚了个三克拉钻戒。” “当初跟我老婆结婚,当时买不起钻戒,现在我家那娘们还耿耿于怀。” …… 本来是想请马探长等警员吃个饭,最后变成了马探长请他们吃了晚饭,正好是在夜间的烧烤摊上,全是各种烤海鲜以及酒。 夜里吃完回到酒店,洗完澡,姜敏扑进男人的怀里,她的心乱得一塌糊涂,她想到了很多事情,想到他以后要当警察,要去命案的第一线,以后还会遇见很多危险的事情。 “阿骁……你以后会不会后悔……”姜敏顿了一下,转口变成了另外的话:“我以后会不会后悔?” “如果你没有遇上我,你现在会过得更舒服,成天就那么混着,也不容易遇到危险。” “你瞎说什么?”张骁将她压倒在床上,“再说我今晚上可不饶你,谁说我天生想要当个混子的?我喜欢我现在的生活,我乐意,我这几年过得比我之前十几年都快活多了,敏敏,这些都是你带给我的。” “哪怕这时让我死了我也愿意。” 姜敏捂住他的嘴:“你可别乱说,算了,我也不乱说,你早点熬上去吧,你不是说还要当什么省长市长的吗?那你赶紧当给我看看。” “别毕业了之后混来混去还是个小警员。” 张骁失笑:“遵命,我听老婆的,抓紧一切机会升职。” “别——你永远要记住,你的性命最重要。” 姜敏抱住他,这时的她根本舍不得撒手,当体验过有可能失去他的时候,她才知道眼前这个由她亲眼见证成长的家伙,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 “今天的事你害怕吗?” 张骁摇了摇头,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头在姜敏耳朵边实话实说道:“敏敏,我说实话,我作为男人,我其实挺喜欢这样刺激冒险的生活,我觉得很带劲儿——哪怕到现在,我脑海里还在回味当时的感觉。” “如果没有你,我大概很乐意过一种枪林弹雨的生活,天天跟歹徒斗智斗勇——你喜欢上我这样的男人,也算你倒霉,以后连累你为我担惊受怕。” 姜敏摇摇头,她拿起张骁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注意安全。” “嗯。” 张骁低头,细碎的亲吻落在她的手上,姜敏闭上眼睛,主动环住他的脖颈,她将他压在身上,“今天换我来主动……” …… 第二天姜敏醒来,只觉得冲动是魔鬼!她再也不想在上面的位置,累得她的老腰哎。 张骁则嘴碎,撺掇她再来一次。 姜敏租下了大排档的位置,让妹妹姜雪充当临时店长,姐妹俩招人布置,很快拉起了一个班子,她找来一个信任的退伍兵,以后留在这里帮她管理店铺。 这个大排档几乎不需要布置装修,原本就是大排档,改一改招牌,新增人员,其他的进货渠道都是现成的,很快便运营起来。 以前的旧客还不知道老板变了人,每天人流量爆满,还说味道变好了,“原来是换人了,难怪味道变了。” “刚还想说比以前更好吃了。” “多了不少特色菜!” …… 选了一个空闲的时间,姜敏联系了以前港岛直通班的学员,把人叫过来一同聚会包饺子,互相分享来港岛之后的所见所闻。 “姜老板,真要谢谢你。” “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这么顺利。” “是啊是啊,来到这边之后才发现这里学英文太贵啦!”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报八百的班……” 一群人包了饺子,互相之间叙述思乡之情,在港岛虽然赚钱多,但也是背井离乡的。 “等我再攒点钱,就把我老婆孩子接过来。” “我也是……我也是……” “人在异地他乡,想家啊。” “好久都没说普通话了,天天叽里呱啦的……要不咱们以后多聚聚。” “好,多聚聚——姜老板,能不能借你这个地聚会?” 姜敏笑着道:“当然可以,欢迎欢迎。” “要不咱们订一个日子,隔一段时间来聚会包饺子,大家聊天说说话。” “好!” 姜敏诚心道:“祝你们在这里都有美好的未来!” …… 处理完港岛的事情,三个人通关回到了鹏城,这一趟真是令人唏嘘,姜敏倒在张骁的身上,盯着手上的钻石戒指,感慨道:“这一趟竟然是赚的,你才是最大的赢家。” 姜敏带了那么多钱,最后都没花出去,而张骁的这个三克拉钻石戒指,顶过了所有花销。 所以兜兜转转,这么走了一圈,资产反倒是增值了。 港岛的银行业务发达,姜敏干脆把所有的钱都换成了港币,又陆陆续续把所有的钱兑换成了米元,存在了香港银行里,选了一年定期,利率六个点。 大排档那边生意目前还不错,只要不出别的问题,一年少说也能有上百万港币的收入,不可不谓是暴利。 她准备把在香港所有的收益都换成米元,等到毕业的时候,少说也有百万米元的存款。 等到八二年的时候,一部分用来给弟弟治病,其他的则用来在港岛买地。 “宝贝儿,戒指戴在你手上,你才是最大的赢家。” 回程三人带了非常多的东西,不仅买了国外的各类电子产品,更有游戏机一类的消遣玩具,还有赠送亲朋好友的高级时尚洋装……其他的特产,蚝油,t广式腊肠,虾皮等等一大堆的东西,都由张骁托人帮忙运送回京。 没有搭乘火车,姜敏等人坐飞机回京。 “姐,我回去后好好学习,我要考大学!我想做服装方面的,我要考服装纺织类的学校!” 姜雪定下了自己的目标,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喜欢各种洋装,以后想做服装生意,但她明白了做生意绝不仅仅只是在南北两地之间倒买倒卖,如果没有一定的知识和眼光,被人坑是迟早的事。 这一回给了她教训,也增长了她的见识见闻,让她迅速变得成熟起来。 外面的世界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但也不坏,并且充满着机遇和挑战! 她以后要成为一个商业富贵女老板!她要住豪宅别墅,开豪车,住五星级酒店,玩儿游艇私人飞机……她还要给自己买钻戒! 然后找一个听话的小奶狗弟弟当对象! 第112章 京城的盛夏,熏热的暖风使人头晕目眩,大杂院里石榴树一片青翠,水龙头底下没有丝毫濡湿,除了洗衣服外,没人爱用夏天的自来水,全都喜欢后院的水井。 井水冰冰凉凉,沁人心脾,烧出来的水更加甘甜,然而一口井满足不了所有人,光是狭小的井口里,吊着七八个大西瓜和各类剩饭剩菜。 夏天的水井是最好的天然冰箱。 “以后谁再往井里头吊剩菜我骂人了啊!” “水井里只能放西瓜——带油的饭菜,恶心不恶心,我还要吃水呢。” “有钱买冰箱去啊!” …… 罗小薇才回家,便听见了后院的吵架声,以前是不吵的,现在大家生活好起来了,反倒是吵得天翻地覆。 七十年代那会儿家里没有剩余的肉菜,现在有了,又买不起冰箱,舍不得把肉放臭,便往水井里放。 偏偏就一口井,还得方便大家“冰西瓜”,现在家家户户都吃得起西瓜,水井里都快没地儿放了。 再加上剩饭菜……不小心碰倒了,那就是灾难! 罗小薇打开家里的冰箱,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她取出一半西瓜,切开,咬上红润的瓜瓤,吃得欢快,清凉的瓜肉在嘴里迸溅成甘甜的汁水,消暑解乏。 她吃完了大半西瓜,舍不得扔西瓜皮,在屋外打水将瓜皮过一遍水,拿着剃刀削皮,准备和往年一样做成“凉拌西瓜皮”,或者弄成清炒瓜皮,也是一道清爽美味的消暑菜。 “哟,小薇啊,咱院子就你家日子过得好,你咋还吃瓜皮呢。”刚在后院跟人吵完架的高春芳回到院子,见状出声说两句。 同样回来的葛老太搭腔道:“人家有钱的才吃得起瓜皮,没钱的一个瓜都啃成啥样了?哪剩得下这么厚的瓜皮!” 葛老太家人多,一个西瓜,也不过分一小片,吃得那叫一个干净,不仅红瓜瓤的地方吃完,底下青色的部分也全都砸吧进嘴里,几乎把瓜皮吃穿,最后只剩点西瓜皮。 眼前罗小薇手里的西瓜皮,厚实得令人恨不得抢过来啃干净。 高春芳家里买了冰箱,但她人“作”,偏觉得水井里冰出来的西瓜才好吃,最恶心后院孙大妈家往水井里吊剩饭菜。 而她自家的剩饭菜则在冰箱里——如果再放西瓜进去,西瓜会串味。 带菜味儿的西瓜可难吃了。 自从买了冰箱,高春芳什么东西都往冰箱里放,堆得满满当当,每天不剩下点饭菜,她就觉得浑身不舒坦,以至于每天都吃剩饭剩菜。 葛老太家人多,剩不下饭菜,家里也买不起冰箱,一个西瓜,家里儿子儿媳孙子孙女抢着吃,过得苦哈哈。 也正是因为如此,葛老太现在看罗小薇,哪哪都不顺眼。 凭什么她一个寡妇过得那么好? 自己有夫有子有女,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一大堆,挤在狭小的房子里,偏偏隔壁家臭寡妇住最大的正屋,家里孩子都上学,哪怕现在放暑假,诚平暑假在外面拍电视剧不回家,姜敏姐妹俩听说去港岛了……偌大的几间屋子,就住着罗小薇一个人! 她一个漂亮寡妇住这么大的房子!家里还有冰箱彩电洗衣机! 前几天葛老太找罗小薇,说家里的人多,想借住罗小薇家的房子,又说诚平将来结婚后肯定搬走……她好说歹说,罗小薇愣是不答应。 重回七七年 第124节 葛老太因此记恨上了她,见着人总要说几句酸话。 葛老太眼珠子乱转,琢磨着想要搞点事,不能让这寡妇过得太舒坦,她家里一大堆妯娌吵架,最懂家长里短的破事,让她来为罗小薇添一把火。 她盯着罗小薇手里的瓜皮,一瞬间有了主意,一个家里最大的祸患,莫过于总有个“没事找事”的人,她就来撺掇罗小薇搞事情。 “罗小薇,敏敏小雪她们俩去港岛玩啦?这会儿还没回来?张家那小子呢?” “快回来了,我那女婿跟着一起过去的。” 葛老太立刻假模假样地叹气道:“谁能想到去年会开放呢……要不然,你家敏敏找了张家那小子,亏了啊!” “那姓张的家庭背景再好,又能怎么样?比得上人家国外的条件吗?” “我前儿个听说,东北秦家那孙女找了个日国的老工匠当二婚头,气得她爷爷把她逐出家谱,不认这个孙女,骂她嫁二鬼子,忘记祖上仇恨。” “他们这一支当初死绝了,就留了她爷爷在,你看,就这样,人家也不管不顾嫁了——嫁了之后,还给家里送彩电冰箱呢,哟,进口货,人家进口彩色电视那叫一个好。” “她爷爷骂是骂,可她爹妈还不是收了东西,老头子除了开除家谱,这破玩意有什么用啊,嫁出去人家都跟日国人姓了。” “听说这人长得又丑又矮,在他们自己国家娶不到老婆,来这里反倒成个香饽饽了——” 葛老太一边摇头,一边夸张地渲染国外生活有多么好,“你看人家小鬼子都这样,人家东北的,他爹妈哥哥姐姐全是抗联牺牲的,现在人家这孙女还一意孤行做这种事,足够想象外面有多么富贵。” “日国都这样,米国都是不了得,你们家敏敏如果能出国,哪怕随便找个米国工人,都比选张家那小子过得舒服。” “在国外,在高楼大厦上班,出门坐小轿车,家里有庄园,有小洋楼……他们国外可先进多了,听说是家家户户都有电话,家家户户都有电视机……” “小薇……”葛老太放低了声音,“我跟你说一句贴心话,我也是为了敏敏好,那张骁他现在根本配不上你们家敏敏!” “你们家敏敏长得漂亮,又是北大的学生,她要是努力争取,毕业了之后去米国留学,将来在米国定居,嫁个米国人……米国现在可是天堂,难道你不想过去看看?那可是你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葛老太走进了罗小薇,声音放得更低:“你这个当妈的,就得多提醒提醒自己的闺女,俗话说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人往高处走——这不丢人。” “让你家闺女早点想个由头,把张家那小子甩了吧。” “他配不上你们家敏敏,简直糟蹋了你家大闺女,现在这么好的一个时代,你闺女就应该抓住老天爷给的机会。”葛老太故意戴高帽子,设法激起罗小薇心头的不甘。 这么个引子出来,点燃了火星子,那可就是噼里啪啦放炮仗。 “敏敏运气那么好,当初下乡时都能碰上师长的儿子,退了婚更是了不得……指不定以后她出国去,还能碰上个发达国家总统的儿子。” 罗小薇嘴角抽了抽:“你这也太扯了。” “我可不是胡说八道啊。”葛老太眯着眼睛笑笑:“这是你家大闺女的好命。” “你们在说什么呢?”高春芳在屋里听了几句话,跑出来嚷嚷开嗓子。 葛老太啧啧两声:“说小薇家闺女亏了,她要是出国去留学,能找个更好的对象!” 高春芳如今在外企上班,早就屁股往外歪了,“那是!人家外国人素质可高了,人家的马桶水比咱们这的自来水还要干净,听说总统都去舔呢。” 罗小薇愣住:“真的吗?” “真的,有些人出国了,亲眼见到他们喝厕所里的马桶水!” “还说他们的卫生间都非常干净,官员们去检查的时候,在新闻上舔马桶盖。” 高春芳吹嘘着自己也t不知道从哪来听来传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消息,她在外企里搞清洁,人家小领导就是这么要求的。 说外国人对卫生状况要求极高,厕所里的马桶水都能喝,并且把马桶盖擦得非常干净,还有官员以身作则舔马桶盖证明上新闻。 ……尽管听了这些言论,高春芳自己心里都犯嘀咕,她心想,哪怕厕所卫生搞得再干净,她也不会去喝马桶水,更不会去舔马桶盖。 噫,想想就恶心。 国外那是什么情况,她也不太清楚,但是有的人言之凿凿说外国人很爱喝马桶水,所以很注重卫生。 还有的说他们餐具的盘子规定要洗十遍!有个人偷工减料只洗了九遍,被餐馆老板发现,老板跪下来给顾客道歉。 “他们不仅爱喝马桶水,洗盘子还要规定要洗十遍,洗九遍都不行,老板要跪下来道歉的,要不然为什么在外国洗盘子收入那么高?” 罗小薇眨了眨眼睛,她想听起来好有道理啊……不过高春芳口中的那些外国人,怎么跟她认识的外国人不一样呢? 爱喝马桶水,还会舔马桶盖,洗盘子都要洗十遍? 她认识的詹姆斯杰克他们,大多都是正常人啊,也没有爱喝马桶水的癖好,他们说国家的公共交通也很脏乱差,富人社区和穷人社区天壤之别…… 洗盘子要洗十遍所以才工资高? 罗小薇忍不住问道:“那你们在外企工作喝马桶水吗?” 高春芳连忙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没喝,我可没喝,我又没有那种嗜好,是我们经理他舔了马桶盖,是他来喝的!” “再干净我也不喝!” “得亏我没有干经理的活,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搞清洁的。” “你知道我们经理为什么不干活还能拿那么多钱吗?就是因为他亲自检验卫生,每天我们搞完卫生,他来喝马桶水,他来舔马桶盖……他那一个舌头,随便尝尝味道,就能知道卫生有没有搞干净!” 罗小薇:“……” “真的,你要不信,哪天亲自过来看看,他每天都要喝马桶水检验,我们亲眼见过的!”高春芳一脸的信誓旦旦,而实际上经理也没喝马桶水,不过这也是为了证明自己嘴里的话,证明外企对卫生要求高。 “要不然你以为外企为什么给清洁工那么高的工资?这都是因为要求高,因为我们打扫干净!” 葛老太面色一僵,虽然她也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景,但她竭力扭转话题道:“小薇,你看,人家外国人素质多么高!去了外国,那就是天堂啊!” “人家马桶水都能喝呢,多么干净。” 高春芳:“老太太,人家外国人干净,你在这里跟罗小薇说什么呢?” 葛老太小声道:“我说她家敏敏亏了!敏敏那么漂亮,运气又好,下个乡碰上师长的儿子,退了婚碰上首长的儿子,这要是出个国,指不定碰上个总统的儿子。” 高春芳内心大笑三声,心想你特么在胡说八道什么,她以为起先是罗小薇崇洋媚外,开了个洋文班就跟外国人尿一壶,想把女儿嫁给外国人……葛老太这是在讽刺呢! 于是她搭腔嘲讽道:“可不是么,当然啦,哪怕不嫁个总统的儿子,嫁个保洁经理的儿子也好啊,我们那保洁经理,据说是祖传的’金舌头‘。” “一般人还尝不出马桶水的区别,就得他这种舌头!” “我听他们说,这是’基因‘的问题。” 罗小薇无言以对:“你们俩少搁那胡说八道,一个比一个瞎扯淡!” “我就一个大女婿!敏敏和张骁毕业就领证结婚,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喜糖。” 亏这些家伙说的出来,还出国遇见总统的儿子,还特么……保洁经理的遗传“金舌头”基因。 “呵——”高春芳撇了撇嘴,心想还嘴硬,如果真有个总统儿子,看你还要不要你的好女婿。 葛老太忍不住伸手在高春芳头顶敲了一下,恨铁不成钢骂道:“你个憨逼!” 蠢货! 明明高春芳这家伙一直都跟罗小薇不太对付,她给罗小薇戴高帽子,这憨逼跑出来搅局,还保洁经理的金舌头,怎么不说外国人的爱吃屎呢,身上带狗基因啊! “你打我做什么?你有病!”高春芳狠狠瞪了葛老太一眼,心想这丫的舔狗,没骨气。 葛老太被她气得肝疼,这个大蠢驴! 两人在这里无声地掐着架,外面姜雪激动地跑回家:“妈!妈!” 姜雪下了飞机,和姐姐姐夫三个人马不停蹄往家里赶,姜雪这个孩子,想来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她就喜欢“炫耀”。 这次去港岛见识了那么多,那必须得先回大杂院显摆啊! 她这声“妈”喊得那叫一个如雷贯耳,生怕整个院里的人不知道她姜家小雪花回来了。 “哎——春芳婶,老太太,你们都在啊,我人刚下飞机呢!”姜雪穿着一身时尚高级洋装,鼻子上戴着墨镜,脚上踩着白色高跟凉鞋,好一个国际时尚丽人的样子。 说话时特别强调自己“刚下飞机”。 外面的姜敏牵着张骁的手,磨蹭着往前走,一听见姜雪那大嗓门——这家伙,果然! “哟,小雪,你回来了?” “去了一趟港岛,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洋气啊!” “港岛怎么样?” 姜雪立刻道:“当然好啦,我们还住了五星级大酒店!吃了好多巧克力冰淇淋!什么大龙虾啊,鱼子酱鹅肝黑松露牛排意面鸡蛋仔……我都尝过了!” “五星级大酒店?这是什么?” “就是很高级的酒店,特别干净漂亮,房间里还有浴缸,酒店有游泳池……” 葛老太连忙问:“那他们的马桶水能喝吗?” 原本还要嘚瑟的姜雪愣住:“呃……人家是发达,又不是全员智障,喝什么马桶水啊。” “那这个港岛大酒店也没那么高级,春芳她亲口说的,他们外企把厕所打扫的非常干净,他们经理天天喝马桶水,还长了一个金舌头,舔一下就能知道干净不干净。” 姜雪鼻子上的墨镜不自觉掉下来:“……”离谱儿。 “那个,老太太,你要是去喝马桶水,你的舌头应该也能尝出味吧……”姜雪嘴角抽了抽,竭力扶住自己的墨镜。 本来她还想让大杂院这一群邻居惊叹她在外的所见所闻,结果这“喝马桶水”一出来,姜雪发现自己碰上的那些事的都不能叫事儿了。 “他们在国外洗盘子都要洗九遍呢,洗八遍都不合格,老板要跪下来给顾客道歉。” “港岛那边盘子是不是也要洗九遍?” 姜雪愣住了,她迷惑了,她在港岛开了大排档,没听说过哪家餐厅有毛病,盘子还得洗九遍,高温消毒不就够了吗? “我觉得那应该是落后国家才会做的事情。”姜雪按住墨镜猜测道:“应该是他们国家的洗洁精质量不好,一遍洗不干净,还不讲卫生,不懂科学,发达国家都是只洗一遍,再高温消毒杀菌的。” “春芳婶说得也许是哪个贫穷国家的陋习吧,水太脏了洗不干净。” 葛老太哈哈大笑:“春芳还说他们国家的人都爱喝马桶水,肯定是民众的爱好,比较……重口味。” 姜雪真的傻眼了:“……” “港岛人……还挺正常的。”姜雪发现自己似乎只能这么说。 她都还没有开始炫耀呢,就被眼前的两人秀了一脸。 “他们不爱喝马桶水,爱喝糖水爱吃茶,而且整个岛上都是高楼大厦,街上的马路好宽,好多双层的大巴士,沙滩上有很多美女靓仔,还有的外国女人只穿比基尼……” 姜敏和张骁走进来时,果然听见了妹妹的“叨逼叨”,这家伙,这一趟去港岛的旅程,她怕是说个七天七夜都说不完。 三人搭飞机返程,都是轻装上阵,只带了相机和简单的行李,其他都由张骁拜托朋友运送回来。 姜敏穿着一身蓝色吊带裙,白色的镂空短袖外套,她同样戴着墨镜,顶着个米色的太阳帽,旁边的张骁则是一身灰色的西装裤和白衬衫。 两人仿佛刚度蜜月回来的时尚新婚夫妻。 “敏敏回来啦?”高春芳见到姜敏,立刻转移了视线,扫过眼前这对俊男美女,故意挑拨道:“张家那小子,你可得小心些,姜敏她妈开了个外语班,屁股都歪了,想让女儿嫁外国人。” 重回七七年 第125节 “还说敏敏命好,下乡当个知青能跟师长儿子谈对象,退了婚碰上你,以后出t国留学,了不得碰上个总统儿子。” “她以后就得当总统夫人了。” 姜敏取下墨镜:“春芳婶,少在哪里胡说八道。” “我丈母娘那性格说不出这种话。”一旁的张骁摇摇头,早就明白了这些三姑六婆以讹传讹的功力,三人成虎。 姜雪连忙道:“姐夫你可别听她瞎说,她刚才还说外国人爱喝马桶水,听说她们经理还有金舌头,是请回来当卫生员的医疗专家,每天都会在厕所里尝屎,如果员工身体有任何问题,他只要尝这么一咪咪——就能发现健康问题。” “如果有员工生病想要请假,都要经过他的亲口检验。” 为了证明高春芳是在胡说八道,姜雪下意识把她刚才听到的话又夸张了一倍。 高春芳:“????!!!我可没这么说。” 姜敏和张骁异口同声道:“离谱儿。” “这可是真的!”一旁的葛老太连忙道:“她刚才亲口说他们经理每天都要舔马桶,有’金舌头‘。” 姜敏:“……” 好累,她一点都不想听这些胡说八道,她闭了闭眼睛,扯了下张骁的手,“我累了,咱们进去休息吧。” 白担心一场,刚在门口还当心妹妹姜雪口无遮拦,说起张骁枪战击倒劫匪,救出珠宝商,十万米元……这些事情太过于耸人听闻。 现在这外国人舔马桶爱喝马桶水,卫生经理吃屎喝尿检验健康都出来了,张骁做的那些事,说出来都没这些事迷惑玄幻。 其中有多少以讹传讹的成分啊! “敏敏,进去吧。”张骁体贴搂着自家媳妇儿进屋去休息,姜敏中指上的钻戒在日光下闪烁出灼目的光。 葛老太抬手挡了挡,她疑惑道:“你姐身上戴的什么玩意啊?” 姜雪精神一震,来了,来了,“这就说来话长了,首先得从我们遇上一个港岛特种警察开始……我姐夫可厉害了,他从劫匪手里救了珠宝商,这珠宝商为了感谢我姐夫的救命之恩,特别送了他一枚钻戒,这钻戒老值钱了!比一套咱们这的房子还要贵,那大老板看重我姐夫的身手,还想花三十万米元请他当保镖呢。” 姜雪先是八卦了一通特警李嘉豪的爱恋故事,含糊讲解他们从劫匪手下救了珠宝商,最后强行夸张说出悚然听闻的灵性“三十万”。 “不过我姐夫才不干,他不为五斗米而折腰,他就要待在我姐身边,当我姐的专属保镖。” “我姐夫一心一意只爱我姐姐,他们俩的感情就跟言情小说里描写的一样,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没有人可以拆散他们!” 姜雪那张嘴巴拉巴拉开始描述自家姐姐姐夫那不输于言情小说的爱情故事,添油加醋把自己看过的小说句子都抖进来。 高春芳和葛老太听得一愣一愣的,仿佛在听天方夜谭。 三十万!米元! 钻戒!一套房子! 高春芳嘴唇麻麻的:“那可是三十万啊?那小子……他干嘛不干?” “我姐夫只想当我姐的专属保镖,他要守在我姐身边的!” 葛老太关心道:“那戒指真能值一套房子?你别驴我。” “真的,国外就是流行钻戒。” 高春芳急忙问道:“那你姐干嘛不卖出去啊。” “我姐才不卖呢,这可是我姐夫英勇的象征。”姜雪叉着腰牛气炫耀道:“以后找对象,我也要找我姐夫这样一心一意对待女人的大英雄。” “算了,我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去跟我妈说,她有个厉害的女婿!” 姜雪蹦蹦跳跳往屋子里跑,留下葛老太和高春芳抓耳挠腮心跳乱窜。 高春芳心想我刚才说喝马桶水洗盘子都是吹的……对!姜雪肯定也是吹牛! 葛老太则是心里嫉妒的发狂,她还想挑拨人家感情,结果人家不仅情比金坚,还是什么大英雄???!!! 钻戒!三十万! 第113章 送姜雪回大杂院,姜敏和张骁没有多待,姜敏惦记着去军大院看望未来的公公张坚,自从她跟张骁谈对象后,张骁样样以她这边为主,实际上很多小夫妻,都是先去男方家,再后上女方家,尤其是计较些的公婆,哪怕结了婚后,儿媳妇多在娘家待一会儿,都要嘴碎好几句。 张家这边不计较,姜敏想着也不能太过分,她和张骁走了这么多天,回来总得先陪着张坚吃顿饭。 不过姜敏的打算全都落了空,未来的公公张坚还没退休,是个大忙人,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他们回到军大院,张坚反而不在家,夜里也回不来,说第二天再回去。 “习惯就好。”张骁把行李放下,“对于我爸那样的军人,家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旅店招待所,来无影去无踪的,想见见不着,回来又乱发脾气。” 军人家庭中的亲子关系,经常呈现出一种两极分的状态化,要么感情挺好,家庭和善,要么则是孩子小时候崇拜自己未见面的爸爸,慢慢长大后变得特别憎恨自己的爸爸。 军官家庭的父亲大多是严厉的,很多脾气暴躁,说话也直来直去,本来跟孩子就少见面,一回家见到孩子哪哪不对,动不动就是劈头盖脸的训骂。 对于孩子来说,就是有个不经常回家的爸爸,一回家就鸡蛋里挑骨头,这也看他不顺眼,那也看他不顺眼,说他哪哪不行,比不上这家的孩子,比不上那家的孩子……很难感受到温情脉脉的父爱。 在父亲的训骂下,激起孩子的逆反,更有一种“无能为力”的牢笼感。 于是很多军人子弟就跟曾经的张骁一样,处处跟父亲做对,憎恨厌恶父亲,并且采用一种自毁式的报复:你不是我说哪哪都不好吗?那我就彻底烂给你看,你是个大英雄,我就让你儿子成个渣。 这几年张骁的变化在军大院中可以说是“惊天动地”的改变,也推动张坚一跃成了个“教育王者”,家里但凡有反骨仔的无不跑来向他取经。 “少来了,骁骁,你可是你爸的定海神针。” 姜敏这些年就是他们父子俩的催化剂和灭火员,可能也是对于一个年少就失去爸爸的人来说,她最能感受到父爱的可贵。 人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贵。 姜敏总是不厌其烦地告诉张骁,说你爸爸有多在乎你爱你……她心里很清楚的,无论张坚对她有多好,起源都是因为张骁的存在。 姜敏上楼去房间里,他们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住,各个房间都打扫的干干净净不染尘埃,姜敏房间里还堆了不少礼物,都是张爸爸为她准备的,张坚看着粗枝大叶,实则心里很细,又找人专门给她做衣服,还硬说商店里的旗袍不好,非得寻人手工定制刺绣的……还有不少姑娘家用的好东西,她还发现了一支进口的口红。 打开一看,竟然是荧光粉色的! 姜敏:“……” 张爸爸这样的钢铁男人,仿佛内心住了个小少女,总喜欢给她整各种粉色的物件,粉色的窗帘,粉色的口红……旗袍都让人给她做了好几身粉色的,她都没好意思穿出门,尽便宜给某个男人私底下看了。 “颜色挺漂亮,我爸很会选。”张骁迈大步走上楼,他只简单回自己房间兜一圈,那对他来说,连酒店房间都算不上,即便姜敏不在小楼这里住,张骁也不睡自己房间,而是睡姜敏的房间。 姜敏拿着荧光粉色口红转过头,无言以对:“你认真的啊?” “敏敏,你涂上试试,肯定像个芭比娃娃。”张骁语气诚恳道。 姜敏盯着手中的东西,根本不想上嘴,她觉得这种粉色口红,适合肤色深一些的人,不适合黄种人涂在嘴唇上,难以下嘴。 再说她都多大岁数了,还弄个荧光粉。 姜敏眼珠子转了转,诱哄道:“亲爱的骁骁,我觉得你唇形挺好看的,要不你先抹上试试。” 张骁立刻反制道:“这哪行啊,敏敏,我给你挑一身粉旗袍,你配上这口红正正好,咱爸回来见了你这模样肯定高兴。” …… 两人“你来我往”斗嘴了好几句,最后张骁说:“除非你答应今晚在上面我就涂——” 这下真把姜敏整犹豫了,张骁这家伙自从试过躺着的滋味后,最近有点“消极怠工”,总哄着她在上面。 可姜敏也想消极怠工啊! 在上面多累,一下消耗完体力,最后被人掐住腰肢,几乎是陷入魔爪,并且敌人还保存着有生力量,惨惨惨惨…… “汗流浃背了吧,小姐姐。”回到熟悉的家里后,原本在外是个成熟t男人的张骁,又不免变回了那个嚣张顽皮的少年。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姜敏的脸,桃花眼里堆满了笑意。 每次他故意喊“姐姐”的时候,语调都特别的恶劣,就像是一只发神经的猫,主动黏糊你,抱着你的手打滚撒娇,却又蹭着蹭着冷不丁咬你几下。 最恶劣的要数在床上,有时候姜敏会觉得自己在跟两个人发生关系,张骁成熟的时候很成熟,话不多,耳边都是男人略带沙哑的低吼声,嘴里喊的是“宝贝儿”“敏敏”“敏妹”。 而他恶劣幼稚的时候,话贼多,是个报复心极强的小白眼狼,喊她就不喊“宝贝”了,一口一个姐姐,还故意用嗲声嗲气的天真腔调,“姐姐,我现在在做什么?”“姐姐,我毛都还没长齐呢,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每次跟他睡觉,就像是抽卡一样,不知道等会儿抽中的是恶劣弟弟骁,还是成熟哥哥骁。 宛如跟一对孪生兄弟谈对象。 这样的抽卡跟地域关联,在小四合院里,大概率抽中“成熟哥哥骁”,也许他认为那是在他的狼窝里,对她尤为成熟体贴。 而在军大院里,出现白眼狼崽子骁的概率极高,这家伙在自己的房间里兜了一圈,蓦地想起了曾经旧事,便一口一个姐姐开始发癫。 张坚不在家的时候,癫得非常彻底,要跟她成连体婴,一会儿又是抱她到当年的书桌前回忆过去,颤颤巍巍地哄她写字,给他上课;一会儿又抱她到钢琴前去;最怕他抱着她上下楼梯,还要去欣赏什么油画…… “再乱说我抽你啊!”姜敏听他这强调,就知道夜晚危矣,今天月圆之夜,如果张坚不回家,百分之百的小白眼狼崽子。 张骁指了指自己的嘴,做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 “反正你今天晚上没安好心。”姜敏哼了一声,拧开手中的荧光粉口红,猛地冲上去,强行给张骁涂口红。 张骁:“……” 一米九的大男人,走了一趟港岛,身上的皮肤颜色深了一个度,他的眼眸如星,鼻梁高挺,纤薄的嘴唇被迫涂上了荧光粉色,一瞬间多了几分厚重,也多了几分妖娆的“姿色”。 “哈哈——”姜敏几乎要笑岔气了,还故意拿出进口的彩色摄影机,充满恶意给这小白眼狼崽子拍了三四张照片。 张骁又是眨眼睛又是嘟着嘴恶意摆pose,等姜敏拍完,他就把一嘴的口红亲在女人的脸上,嗲声嗲气放狠话: “姐姐,晚上你给我等着。” 姜敏视若罔闻,决定晚上当个咸鱼摆烂,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只是不曾想到小白眼狼的炮火太过于猛烈,并且采取“手动操作”应对她的“消极怠工”。 第二天姜敏睡到了大中午,仿佛腰上仍然保留着男人的指痕。 昨夜圆月,有人变身狼人,有人变身小白眼狼崽子,潮汐变动跟地心引力有关,而她昨天晚上的痛苦,也跟地心引力有关。 地球在吸引人下坠,那股无形的力道强劲而让人无法抵抗,一次次的直上直下,也是地心引力一次次的助纣为虐。 在重力的加持之下,姜敏恨不得自己成一个哑巴,可她的声音无异于成为助燃剂,让小白眼狼崽子的气焰更甚。 即便他早上一起来贱兮兮地跪搓衣板也不能原谅。 中午保姆来了一趟,姜敏窝在沙发中央看电视,傍晚夕阳渲染大半天空,张坚才抱着孙子“肖肖”缓缓回家。 玩偶猫肖肖早就不是年初那会儿的瘦条条,而是变成了一只毛绒绒的炸毛小肥猫,它的毛又长又厚,也不再是纯白的颜色,而是显出了灰色的毛皮颜色,唯独脖子上的一圈白在夏日里耀眼炫目。 张坚结婚晚,和他同龄的战友大多抱孙子了,他为了不丢面子,也天天把自己的“小孙孙”带在身边,在家里自己喂养,在单位找士兵们帮忙喂养。 肖肖长得又白又软毛毛又多,小脸尖尖的,正面看像是一只漂亮的“小狐狸”,一些男兵们平日里见不到女人,看着肖肖都觉得“眉清目秀”,是猫中“大美人”。 重回七七年 第126节 甚至还有的幻想“猫咪变人来报恩”。 “肖肖,来,吃肉肉。” “来吃火腿。” 肖肖小朋友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作为一只飘洋渡海来的小猫咪,它甚至还吃过军犬粮。 很多男兵们都舍得投喂它,还有的专门给它喂羊奶,并且满心期盼讨论道: “这可是首长的孙女啊!” “如果它变成了美人来找我报恩,四舍五入一下,我岂不是成了首长的孙女婿。” 此时专门养犬的士兵发出灵性拷问:“可它有蛋蛋,是公猫啊。” “呃……” “肖肖,你长着一张美人脸,你怎么是公猫呢?” 回复这些兵哥们的,只有肖肖的几声“嗷呜喵——”,它叫起来就跟婴儿的声音一样。 张坚怀里抱着猫,猫的怀里抱着两张大红色的结婚请帖,他身上的军装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辉,猫咪的胡子在黄昏的暗光下一抖一抖的,一人一猫推开门,他拉开嗓子:“肖肖,你爸爸妈妈回来了。” 肖肖趴在他怀里懒得说话,一甩一甩毛绒绒的大尾巴。 “老头子,把我儿子给我。”张骁接过肖肖,他抱着猫咪两只前腿,将这个长条条提起来,小猫咪腮帮子鼓鼓的,和他四目相对。 张坚顺便把两张结婚请帖塞给他:“你可真不顶用!啥时候让你老子我发喜帖。” 说着,他拿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支烟,惆怅啊!一年到头总要收到无数请帖,尤其是到了夏天,除了升学宴请帖,还有结婚请帖和满月酒请帖。 眼见一个个曾经的战友都抱上了孙子孙女,说不眼馋是假的。 张骁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不想吗?谁让你晚生了我两年,小爷我刚到法定婚龄。” 张坚:“噗——” 七七年张骁十九,当时的法定婚龄为男子二十岁;八零年的张骁二十二,今年法定婚龄改成男子二十二岁才能领证。 也就是这家伙刚刚达成法定婚龄,可他同龄的男青年,不少早就领证结婚了,孩子都有了。 “爸,您回来了。”姜敏走出来迎接,跟张坚打招呼,抬手摸了摸儿子肖肖的脑袋。 这个肖肖脾气倒是像张骁,又软又凶巴巴,一只猫在院子里虾虾霸霸的,经常欺负别人家的猫,在人类面前性格又很软,喜欢被抱被抚摸。 但它不准人摸太久,摸多了它“咬人”。 “好敏敏,进去坐吧。”军装男人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不管怎么说,他这也算是“儿孙俱全”了。 他好友老薛抱着孙子来讨嫌的时候,说他只能抱着一只猫喊孙子,真可怜。 张坚则嘲笑道:“你家的孙子能带来上班吗?” “你家孙子,能有我家’孙子‘生得好看吗?” …… 傍晚姜敏和张骁一起下厨,三个人烧了六七道菜,肖肖提前吃了羊奶泡鱼干虾米,张骁打开电视,本来想放录像带,张坚固执说必须看新闻。 姜敏把菜端上来,今天做的菜,不少海货干货,什么虾皮紫菜汤的,普通的菜里也加了蚝油,味道更加鲜美。 其中还有一道广式腊肠,张坚嫌太甜了,这腊肠不合他们爷俩的口味,姜敏倒是很喜欢腊肠蒸饭。 一边吃着饭,一边说起了在港岛发生的事,最好玩的,还要数昨天回来在大杂院听见的话。 张坚点点头,他比两孩子先去港岛,但因为是出公差参观,并没有多做停留,也就只在港岛看了个大概,随后坐飞机去其他几国参观。 他们出去见得多的是兵工厂和武器装备,商量采买事宜,其他发达国家的生活方面,还真不如孩子们了解的多。 发达国家条件好得跟做梦一样,但也令人深知这绝不是天堂,国外自有一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规则。 “港岛也差不多,底层人只能待在底层人的社区,这些地方吸毒卖淫制造伪钞……烧杀抢掠都很难管,在港岛当警察是件挺危险的事。” 与之相比,国内的公安力量太过于薄弱,如今经济放开,人员自由流动起来,最紧要的便是治安问题。 现在公安警员扩招,不少退伍兵都转业成了公安,像张骁这类公安大的学生分配下去,最开始都是个“分队长”之类的管理者。 但也因为如此,这类“学院派”出身的军官和公安,毕业下基层队伍,起点比人高,算是个小领导,年纪轻,管着一群油子,不太能t服众。 有的压不住人,反倒被老油子欺负,渐渐边缘化;有的则能统领驭下……全看个人机缘和努力。 最后能当上大官领导的,真不是学习成绩好的,学习成绩好更适合当一名学术研究者,而“管理人”是另一门独特技术。 有些领导喜欢“学院派”出身的,觉得文化基础水平好,知识技能掌握高;而有些则喜欢士兵考学出来的,先当兵或者当警员,然后考学进修的,觉得这类人员务实,踏实肯干。 “在港岛还有很多社团组织,还都是编辑在册的……”姜敏去了港岛后,也算是见识到了古惑仔,以及各类社团组织,几乎整个岛都被各类组织占据,如果要开什么店铺摊贩,必须跟这些人打交道。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也算不上可怕,有些社团管理水平好,收取一定商户“保护费”后,人家“真管事”。 比如像姜雪遇上的那种事,如果是街道辖区里,被人用次等货坑了,社团会去帮忙主持“公道”。 也就按照赵珊珊夫妻俩说的,他们若是在港岛开录像厅,交了一定保护费后,就不会遇见打头的事。 但是港岛的这类社团参差不齐,有好有坏,有的涉毒涉假钞组织卖淫,这就是真正的违法犯罪,而有的收取“保护费”,从某种意义上又算是居民自治商户互助,有的交保护费积极,有的不愿意……各类情况十分复杂。 按照姜敏来判断,港岛回归是大趋势,这些社团到了九七年后全都会烟消云散,有些社团头儿有远见的,已经着手洗白上岸,不涉毒走粉的容易上岸,也愿意跟北边接触,私下投诚,哪怕不是明面上的拥护,也都乐意行个方便。 姜敏选择的大排档位置,就开在比较合适的地界,从警察那边打通了局面。 “爸,您能不能给推荐几个裁缝?”姜敏央求张坚帮忙,说起了亲妹妹造的孽,一大堆的半成品,她想找几个好裁缝做实验。 最好是有经验有审美的,手工活好,给半成品衣服做大改造。 姜敏这次回来,还多买了很多漂亮珠子,比如菱形珠,彩色珠,贝壳珍珠,细珠,米珠……这些珠子串联起来,可以组成各种花样,无论是做成胸针或者腰链肩链都是很好的衣服配饰。 这需要有经验或者美术功底的人来设计。 张骁倒是能胜任一波,可姜敏对他这个“年轻壮汉”的审美担忧,对于他的设计,只能说做点“小小的尝试”。 “当然可以,你爸我认识的人多得很,咱有的是人。”张坚摆了摆手,不过,咳——自家儿媳妇有些服装外套,裁缝是找男兵做的,尤其是冬天的大衣,还是男裁缝更加密实。 部队里面可谓是啥人才都有,有的人擅长养猪,有的人擅长盖房子,还有的擅长中医理发……同样也有擅长踩缝纫机的。 男人踩缝纫机天生比不得女人灵巧,但一个男人在这样的种种劣势下仍然能脱颖而出,那他的手艺技巧则非常有过人之处。 “认识的那个老许,还有那个陈婆婆,陈婆婆带了一堆徒弟,你可以过去问问。” 姜敏点点头,在本子上做了记录,打算带着妹妹姜雪去拜访。 “那个——敏敏啊,你那边还想要退伍兵吗?”张坚抬手挠了下自己的额头,他也很愁啊,这群退伍兵带来京城,谋上了一条好出路,又有其他老战友找上他,说他有这种好事不想着自己手底下的兵…… 姜敏愣了下,随后眨眼道:“如果有愿意去港岛的,那可以组织很多过去……那边工资挺高,各行各业都缺人,如果有能开货车的,弄到牌证,在那边可赚钱了,一个货车师傅月收入上万呢。” 张坚愣了神:“你说多少?” 张骁凉凉道:“上万。” “你知道我工资多少吗?” 张骁道:“我比你更清楚。” 他搂着姜敏的肩膀,故作小声道:“媳妇儿,都是我当初没眼光,还说想要带着你啃老,结果这老头子也不中用,现在时代变化了,工资收入还比不上咱俩——” 张骁乐道:“老头子,等着你儿子我将来养你吧。” “那我是有福气了。”张坚也不跟儿子斗嘴,倒是感到欣慰无比,钱不钱的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除非是给家里人买礼物东西,他一个月基本不花钱,有没有钱也无所谓。 这个小兔崽子说愿意养他,就冲这句话他也高兴。 “啥时候你俩再给我生个孙子孙女,我就心满意足了。” 姜敏:“……” “有肖肖您还不满足啊?干点正事,别整天催生。” 姜敏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三年过去了,她跟张骁读大学,虽然见面时间不多,可那种事也不少,竟然没有一条漏网之鱼。 虽是不愿,她其实也做好了有可能意外怀孕的准备,她们这一级的大学生,多得是已婚妇女,就像王师师一样,孩子这会都读小学了,读书时怀孕生子的也不算少见,学校为此还有专门的托儿班。 哪怕意外怀孕了,现在两家又不缺钱,罗小薇办了提前退休,有时间,也有钱请得起保姆,生下来倒是也没什么问题。 可没有漏网之鱼,又不能强行戳个洞出来,自然要等一年后再备孕。 这时候姜敏反倒有点怕之后几年怀不上孩子,还是得让长辈们失望。 张骁见她这样,心里有点烦躁,瞪了自家老头子好几眼:“我们还是学生呢,别成天催催催,就算将来怀不上也是我不行,我身体虚,我没用。” 张坚失笑:“……” “你把你爹想得那么老古板,你要是不行,以后收养过继一个孩子也没什么,反正全国又不少咱们一家姓张的。” “当初生你的时候,我就跟你妈说想让你姓沈,姓沈多好听啊,听起来就像是个大户人家,书香门第,你跟你爹我姓张,弓长张,这姓氏遍地都是,你瞧瞧你这个名,张骁,武侠小说看过没,你就跟小说里的路人甲一样,姓名不值得一提,听起来就不像是个主角。” “在小说里活不过三章。”张坚最近倒是也跟得上潮流,晚上睡前看一会儿武侠小说,知道很多东西。 张骁呵呵一笑:“……说得好像你张坚就像个主角一样,你这名在武侠小说里就是个砍柴挑水的农夫。” 姜敏:“……”你们父子俩不要这么互相伤害。 “武侠小说主角也不是没有姓张的,比如那什么张丹峰,姓姜的才从来没听说过。” 张坚:“原来我们姓张的也能当主角啊。” “老头子你是不是傻。”张骁调侃道:“今天才知道你这么自卑名字,这样吧,要不你改名张翠山,我改名张无忌得了。” “反正我也有个敏敏。” 张坚:“???!!!!” 姜敏:“……” 张骁吹了声口哨:“这么说我还挺有主角命。” 张坚倒抽了一口凉气:“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第114章 姜敏找了陈婆婆等几个裁缝,将半成品的衣服做好,又额外加上了胸针、串珠、亮片等等配饰,先做好了十件,姜敏摆在功夫展示馆和对外语言教学班展览。 价格她则随手让人标了个一百二、一百六和一百八……按照手工材料的复杂程度来分级。 姜雪对此心有惴惴:“姐,这么贵的衣服,肯定卖不掉!” 重回七七年 第127节 “我当然知道卖不掉,这些留下来当样板的,本来就不急着卖,主要看看群众反应。” “要是价格低了被人买走了怎么办?” 姜敏心知价格标贵了,但她也不知道这些衣服具体能卖出多少钱,这类加了复杂手工配饰的衣服绝无仅有,论成本自然很低,可其中的人力成本和设计成本呢? 于是她想出来一个办法,干脆标个高价摆出来展示,根据群众的反应来定价格。 “好漂亮的衣服啊?!” “这是进口的衣服?比商店里卖得衣服好看多了。” “好漂亮啊!” 衣服摆在功夫展示馆的产品区,灯光照在服装的串珠和亮片上,反射出粼粼闪烁的光芒,吸引人的眼球。 “这衣服多少钱?” “一百二。” “那么贵!!” “我的老天爷,这玩意谁能买得起?” …… 姜敏也想着没人会买,然而事实上,这十几件衣服,不到三天卖完了,扣掉成本,赚了一千多块钱。 姜雪下巴掉地上:“都卖完了?” “这就t回本了一千?才十几件衣服……我拢共也没花多少钱啊,我的天,如果每件都能卖出去,那我岂不是赚大发了!” 姜敏道:“都是一些外企员工,还有些万元户来买的,一百多一件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 “……这可是夏装!” 普通的衣服大多几块钱,十几块钱,贵点的丝绸款,也就几十块钱,只有冬装,贵点的皮毛大衣要几百上千……对了,还有进口的西装,现在进口的西装,也要个几百上千的。 在外面上百的衣服不足为奇,可这是内地啊! “很多外国人反馈说喜欢上面的配饰。” “他们喜欢串珠,但是不喜欢裙子,希望能在t恤上加串珠和亮片。” “很多人想买带串珠的上衣。” 带串珠的t恤? 姜敏有些不太理解外国人的审美,但很多人要求说想要加串珠和亮片的衣服,也不用太复杂,随便走两圈就行。 比如用一条“z”字形的亮片在t恤正中央。 “小雪,你去采买一批简单的纯色t恤上衣。”姜敏又去找桂花嫂,让她帮忙着急一些妇女,“这边有活干,把珠子或者亮片串起来,按件计算。” “串好十条我给三毛。” 桂花婶愣住:“就这样串成一条?也不难啊……十条三毛,一百条三块钱,一千条三十,两千条就是六十块钱。” “一个月做个两千条应该不难,那就是六十块钱!好多人一个月工资才五六十块!” 姜敏道:“找几个家庭妇女,业余时间串好,好了再拿过来结算。” “桂花婶……这样吧,我专门找个人来算账,她们拿材料和珠子要交押金。” “做好了我们给结算。” …… 一切都是草台班子,不到几天,第一批上千件的简单串珠t恤制造出来了,一件便宜的几块钱,贵的十几块钱——卖到脱销! 还有人专门来订货,一单就要上万件。 “妹妹,你不是想做服装吗?现在正好是机会,你就在旁边开个服装加工厂,试试水。” 姜雪忙得像个陀螺:“姐,你都交给我,那你不管了吗?” “本来就是你自己的生意。” 做服装加工虽然好,但姜敏嫌麻烦,再加上在京城开服装加工厂,根本不适合走出口的路线,哪怕他们知道这类串珠衣服在外国好卖,姜敏姐妹俩身在京城,却也无能为力。 这种服装加工厂最适合开在羊城,在当地找廉价女工串好珠子,缝在衣服上,直接船运出口……自然赚得盆满钵满。 而开在京城的服装加工厂,只能辐射周边,走出口的路线成本太高,即便知道这是一条发财路。 姜雪不甘心:“我要找合伙人去羊城开加工厂——” “随你,你放开手脚去做。” 姜敏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够成长,将来独当一面,她还年纪小,有的是犯错的本钱。 在京城的服装加工厂,或者说是“服装加工小作坊”,开在桂花婶家同一条胡同里,招了几个女工,招的大多是退伍兵带上来的女家属。 这样小夫妻俩,一个在功夫展示馆上班,一个在服装加工厂做点零工,一家人很快就能安顿下来。 有些赚钱多的,已经从桂花婶家搬出来,另外寻了房子,把老家的爹妈媳妇儿孩子都接过来。 他们对姜敏感激不尽。 姜敏知道退伍兵傅天明组织能力好,拜托他又带一批新的退伍兵先去语言班学粤语和英文,学好了之后分批送去港岛。 “一批一批过去,起码要学点基础粤语和英文,如果看不懂英文,在那边就跟文盲一样,有多少人都可以培训送过去,那边到处都在招工。” “我们之前去了蛇口工业区,全都是大货车在那边来来往往,还有很多建筑工人,在那边工资高,如果能开大货车,一个月工资上万……” “我在那边开了一家大排档,位置大,新过去的人都往大排档里送,熟悉好环境,中介小杨会帮忙介绍工作。” “在那边出了什么事就去大排档找人。” …… 姜敏让张坚那边统计了一下数字,退伍兵的人数一下子过百了,这样都能组成一个营过去……之前姜敏还担心去境外挨欺负。 这么多退伍兵,别说是挨欺负,想办法组织起来,都能单挑社团了。 在送这些人去之前,姜敏仍然坚持要让他们先上京城扫盲班,不仅仅是学语言,还得学习各种港岛的基础常识,以及一些经济学的常识,还有商业范围的运营思想。 当然,最重要的是——防骗术。 各种骗术套路要让他们提前熟知,别一过去赚了钱就挨宰。 经济、资本、商业方面的知识,这类常识多多灌输,至于能学到多少,姜敏也不保证,但她希望能混出几个能干的商业巨鳄。 这些人若是承了她的情,到境外混出个名堂来,她下次再去港岛,就能“虾虾霸霸”了。 她上次去港岛,就学到了虾虾霸霸这个词,像螃蟹一样横行霸道。 交代完这些事情,也到了九月开学季,姜敏回到学校继续读大三下学期。 姜雪没有考上大学,预备复读一年,姜敏则要等八二年上半年,跟七八届的学生一起毕业,他们七七级要比其他所有届学生多读半年,八二年同时进行分配。 经过一个忙碌的暑假,再回到北大校园中,姜敏蓦地觉得校园生活陌生了起来,看着一个个满心鼓舞来报到的新生,她只感觉到时光飞逝,明年大四,她就要毕业了。 大二的专业课最多,大三多得是选修课和自习见习课,张骁上半年去了警队,姜敏开学后不久,也将要去基层法院等单位见习两个月。 具体的见习单位名称还没有出来,但不少人已经在议论纷纷。 “听说我们学校跟几个跨国企业谈了合作,我们能去外企见习。” “有几个外企单位啊?” …… 姜敏回到四零八宿舍,艾小冰和廖飞燕作为公派生出国留学,两人的床位空了一个学期,如今八零届新生入校,两个小两届的师妹被安排进来。 两人都是法律系的新生,一个戴着眼镜,人很斯文,睡在原本艾小冰的床位,叫孟高枝;另一个瘦瘦小小,长着蒜头脸,脸上有坑坑洼洼的痘痘,人却活泼爱交际,一口一个师姐,叫潘佳。 “敏敏师姐,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潘佳见到姜敏便招呼起来。 姜敏摇摇头。 “对了,差点忘了,敏敏师姐,这里有寄给你的一封信,这是从国外寄过来的。”潘佳将一个白信封递给姜敏。 封面是花体英文字母,还写了几排行楷中文,上面署名:艾小冰。 “敏敏,艾小冰专门给你寄了跨国信!” 寝室里王师师等人早就知道了,奈何姜敏不在,她们都不敢拆,可一个个心里都好奇艾小冰在国外的留学生活。 姜敏接过信,直接撕开一角,取出了里面一沓物件,除了信纸外,有一张明信片,还有三张照片。 这三张照片都是艾小冰在国外的生活照,第一张在米国校园里,身边是四五个外国人,背后是西洋教学楼以及雕塑;第二张照片则是艾小冰在音乐喷泉前;第三张照片是米国的街道,背景是高楼大厦和巨大的广告牌,川流不息的车辆显得拥挤而繁华。 潘佳王师师等人一拥而上来看照片: “天!这是在米国!” “车子好多啊,全是小轿车……” “好高的楼!” …… 姜敏打开信,艾小冰在信里的语气仍是那么招人反感: 亲爱的井底之蛙,希望你在阅读这封信的时候,能透过我这个窗口,看见另外的天空……米国的空气芳香自由,在这里的课堂上,我才真正明白了何为学习……这里的人普遍习惯了使用电器,家家户户都有电话和电视机,恐怕你还没有玩过电视游戏机吧……我们学校的老师几乎都有小桥车,在学期结束,我应该能拿到这里的驾照…… 我亲爱的井底之蛙,我让你亲眼见到外面的天空,这绝不是对你的折磨,而是一种提醒和告诫,你会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 来到米国之后,我才真正懂得了何为大学教育,我真心劝告你,没必要在北大的课堂上浪费自己的宝贵岁月。 作为率先踏出国门的先驱者,我理应提醒你们这些后来者,抓紧一切机会出国看世界,不要被困在井底……不用羡慕我们这些先驱,我只是比你们先走了一步。 我亲爱的井底之蛙,你不t需要回信,我此时也能感知到你的懊悔与自责…… ——先驱斗士艾小冰。 “她在信上说什么了?怎么一句句井底之蛙,这艾小冰还是那个臭脾气!” “疯了疯了,她也太得意忘形了!” “敏敏,这家伙她竟然还专门写一封信回来嘲笑你!” 王师师大骂道:“这艾小冰真不是个人!她有病吧,鬼才羡慕她!她还真以为国外的月亮比国内圆?她竟然还说北大的课堂教育都是垃圾。” “就是!” 重回七七年 第128节 此时坐在下铺的陈圆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封信,去日国的廖飞燕也给她寄了一封信,里面包含着几张日元,她本来想独自珍藏,不让寝室里其他人知道这封信,此时她也顾不得了。 “艾小冰她说得对,我们不过都是些井底之蛙,廖飞燕也给我写信了,说了她在日国的生活,她们那的条件太好了,她说日国的自来水可以直接饮用,街道非常干净,所有人都很懂礼貌,很有素质……她还在日国谈了个对象,毕业后她说不回来了。” 陈圆发奋道:“我这一次也要努力争取公派生的名额,听说高年级的公派生名额更多,我想去日国和飞燕团聚。” “哼——”王师师哼了一声,“姜敏,你别受她们刺激,这些吃里扒外的,艾小冰她小人得志!” 孟高枝小声道:“艾师姐也是一片好心,如果咱们将来要出国,还得靠艾师姐提点。” 潘佳皱眉道:“可她一口一个井底之蛙,这也太过分了吧。” “敏敏师姐,你心里别太过意不去,别跟这种人计较。” 姜敏微微一笑道:“她给我寄信,我也给她寄信——喏,我这里有一大本相册呢,是我暑假去港岛拍的照片。” 王师师眼睛亮了:“你去港岛了?” “你们看看吧,拍了几百张照片——这里有一百多张。” “这是我们在羊城住的招待所,这是海港码头。” “这是羊城正在建的五星级大酒店……” 姜敏三人这一趟去港岛,半点都没吝啬胶卷,从羊城到鹏城再到港岛,拍了几百张照片做留念,里面有沿海走私的飞艇,有正在开发中的蛇口工业区,有热闹非凡的中英街。 中英街的照片属于彩色照片,这条街上很多金饰店,金灿灿的全是黄金,看呆了一众人。 “好多金子啊!” “全是进口的电器!” “天,这就是蛇口工业区吗?” …… 姜敏翻开中间的一沓:“这些是在港岛拍得照片,我们在九龙站下车,这是俯瞰维多利亚港的照片,这是浅水湾……这是我们住的五星级大酒店。” “这是在酒店里的照片,房间的布局。” “这是酒店的自助餐,这一片都是海鲜区……这里是甜点区,都是蛋糕,我妹爱吃冰淇淋。” “对了,还有在后面,她点了个巨无霸水果山冰淇淋。” …… 王师师等人围在相册边上,看得目不暇接,这可是上百张具体的照片啊!方方面面地拍出了羊城、鹏城以及港岛区域的生活图景。 “这里也是港岛?这怎么跟蚂蚁窝一样?” “明明是高楼,怎么看起来很穷困。” 姜敏:“这里算是贫民窟,听说米国也有贫民窟,富裕的社区和贫民窟的景象完全不一样。” 孟高枝道:“我听说在米国可以免费领救济食品,哪怕再苦再穷都不会饿肚子。” 姜敏摇摇头:“如果要领免费救济食品,就必须得去穷人社区,这里毒品枪支泛滥,到处都是罪恶,必须苟且偷生……虽然不会饿死,但会死在其他的条件下,就跟养蛊似的,要成为蛊王才能爬出来。” “这里就是红灯区,很多出卖皮相的女郎,我朋友说她们大多都有毒瘾和性病。” “天!”毒瘾,鸦片……在过去几十年间几乎在国内灭绝的东西,这些都是历史书课本的东西,年轻的孩子听都没听说过。 “我这边还有朋友介绍的各种被骗故事,说给你们防范防范。” 姜敏说起了小杨口中介绍的好几起港岛学英文被骗的故事,还有路人兑换“假钞”……等等骗术,很多人刚进港岛,不着调,就被人骗去英文补习班,好不容易攒点钱,又被人哄着掉包成假钞。 港岛的伪造假钞行当亦是十分猖獗,内地人刚过去,就容易被人哄骗掉包成假钞。 “敏敏师姐,你再说一些吧——”潘佳等人听得是津津有味,对那些个骗术叹为观止。 对于她们来说,从小到大,主要的困难和痛苦就是吃不饱——也不算,不是吃不饱,而是肚子里没有油水,吃不上肉。 进入七十年代后,基本没有饿肚子的了,可没有油水,胃就像个无底洞,怎么吃都吃不饱,光吃红薯、南瓜、土豆……甚至一顿吃掉几斤大米饭——这也不顶饱。 即便一顿吃掉几斤大米饭,效果还不如吃几片肥五花肉,单纯的白米饭怎么吃都觉得饿啊,甚至是越吃越饿,越吃越馋肉,嘴里不断冒酸水。 没有油水,就是饿,饿得难受,不顶饱。 进入八十年代,村子里分了田地,用上了化肥饲料,很多农户都搞起了养殖,养鸡养鸭养兔子……肉也不是稀罕物件,算得上能吃饱饭了。 吃饱了饭,大家的痛苦就是——穷。 种田饿不死,但是想靠种田发家致富太难了,听说辣椒卖得贵,一蜂窝地种辣椒,等自家的辣椒出来,到处全是辣椒,烂在地里都没人要。 养鸡养鸭养猪有疫病风险,出了问题死一窝。 农民赚钱的渠道少,花钱的地方多,农产品很难卖得上价格,全靠运气,送家里的孩子读书,小学初中高中样样都要钱,不仅是学费,还有文具作业本费。 去学校读初中,家里就少了个干活的劳动力,还得贴钱给孩子在学校吃饭…… …… 在潘佳等人的过去中,所能想到的痛苦,也就是吃不饱饭,肚子里没有油水,家里缺钱不让读书,逼着嫁人…… 那些什么毒品、卖银、假钞、赌博……前三者根本就是闻所未闻的“事件”。 鸦片?什么鸦片?卖银?以前男女牵手都要背着人,谁敢?至于假钞——这玩意更是天方夜谭。 “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啊!” “敏敏姐,你太有见识了!” “艾小冰还好意思嘲笑你是井底之蛙,我看她才是井底之蛙。”王师师指了指照片:“她去住过五星级大酒店吗?去过沙滩吗?她有什么好得意的……” “鹏城的规划要盖这么多楼,咱们以后的城市是不是也跟国外一样,到处都是高楼大厦?” “南边好像也很多小轿车。” …… 姜敏正要把相册收起来,李丝陶却指着一张照片问:“敏敏,你手上戴的是什么?” 李思敏目不转睛看着照片上璀璨耀眼的玩意,这东西太漂亮了,闪闪发着光。 姜敏道:“这是钻石戒指。” “钻石戒指?这是什么东西?” “很贵重的东西,我对象在港岛救了个珠宝商,人家送的。”姜敏笑了笑道:“外面流行结婚要送钻戒,要用钻戒求婚。” “哇!!!!” 王师师夸张道:“咱们的小张弟弟也忒能干了。” “港岛珠宝商送的,这玩意值多少钱啊?” 姜敏心想,也不多,大概抵得上出国留学的学费。 她摇摇头:“也不打算卖,管它值多少钱,对我来说只是纪念意义。” 王师师怂恿道:“敏敏,你把这张照片寄给艾小冰,还得详细描述咱们小张弟弟的英勇事迹。” 姜敏摇摇头,她才懒得跟艾小冰打嘴巴仗,不过,寄照片倒是可以。 她挑了几张照片,都是些景物照,不露脸的,姜敏才不会傻乎乎把带有自己的照片寄给艾小冰。 姜敏把照片装进信封里,按照来信的地址,给艾小冰寄了一封漂洋过海的回信。 艾小冰在米国收到信,已经是几个月后。 她眼见是国内寄过来的信,兴奋的不能自已,是姜敏……他们一定在嫉妒羡慕她!哼,不过姜敏肯定不会在信上明言说嫉妒她,可若是她心怀嫉妒,信里面肯定都是酸言酸语。 艾小冰出国后清瘦了一大圈,人也不复过去的心高气傲,而是被打击的丢了大半自信心,在国内她是个张扬明媚的大小姐,在国外学会了低头小心行事。 在国外虽然物质条件变好了,心理上的压力却很大,不可避免受到了各种明t里暗里的排挤,以及被人在私底下嘲笑。 她仿佛变成了初入贾府的林黛玉,处处小心,时时提防,生怕被周围的人看轻了去,被人嘲笑土包子。 她比林黛玉还惨!林黛玉至少还有疼她的外祖母,而自己在这边无亲无故,受欺负了也没人给她撑腰,只能谨言慎行。 而只有在面对国内那些人的时候,她才能想起自己过去是多么的明媚骄傲,只有面对她们,她才具有强烈的优越感! 只要姜敏这些人嫉妒她,她所受到的罪都不算什么,只有在这里,她可以自信心满满地嘲笑国内那些人是井底之蛙。 “这信怎么那么厚?她有多嫉妒我啊,哈哈哈!” 艾小冰拆开信,看着手中一沓十几张照片,脸上的笑容为之一顿。 照片上有高楼大厦,有度假海滩,有五星级酒店,有奢华的游泳池,海滩美女帅哥……还有闪耀的钻石戒指。 艾小冰翻了半天,愣是没有找到姜敏写给她的只字片语,只有照片,姜敏在照片上连脸都不露。 不—— 即便没有书信,艾小冰的脑袋里却很自然浮现出姜敏嘲笑的话语:愚蠢的蛙蛙,姐出门度假旅游了,享受海滩太阳浴,住五星级酒店,吃鹅肝黑松露鱼子酱大龙虾…… 而你呢,你在打工端盘子,为了一点额外的小费沾沾自喜。 第115章 一九八零年冬,家家户户提前买了崭新的日历本,墙上的挂历已经快要撕到最后一页,窗外的北风呼呼地刮着,冬雪簌簌落下。 灰蒙蒙的天空,白茫茫的大地,屋子里炭火烧得正旺,胡同里两人说话,一口一串白气向四周飘散。 姜敏裹着一身军大衣,在屋里烤红薯,恨不得飘去南方过冬,她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在冬天也曾试过其他的棉袄,最后姜同志发现还是军大衣最保暖,耐造! 家里养的两只猫猫生崽崽了,这一窝下了五只猫,全是白乎乎的小猫,还都没上色,胡同里有人来提前要猫,姜敏一个都没给。 “笑话,这猫又不会抓老鼠。”送出去还得一个个解释,姜敏并不打算草率把猫崽崽们送走。 家里的猫怀上孩子,也让姜敏十分无奈,院子里养着两公一母,其他的野猫不算,一开始姜敏甚至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干的好事! 娃他爹是谁,还得看生出来啥玩意儿。 家里三只猫,一只白色狮子猫,两只布偶猫,都是白色的品种,只有布偶猫身上才带有一点灰色的毛发,所以母猫生产,小猫们大概率是白色的。 如果出现黑猫——那就是家里的小母猫被野猫拱了白菜。 幸好五只小崽崽也都是白乎乎的,跟眼前的大雪一样,眼珠子蓝蓝的,宛如蓝宝石一般,具体的爹搞不清是谁,但这些娃应该算是小布偶猫。 母猫生了这一胎,姜敏感觉挺愁,一窝五个崽,猫咪一年能下几窝,如果不生育,母猫发情也难受……姜敏便预备着给猫做个绝育手术。 然而现实并没有什么宠物医院,兽医那边——大多是阉鸡阉猪,少有听见阉猫的。 重回七七年 第129节 一般也都是给公鸡公猪做“小手术”,很多人家里养的公鸡,不会自己阉,都是花点钱找专门人士来阉鸡,阉过的大公鸡才好吃,肉没那么骚。 一般来说,人吃的猪肉,也都是阉公猪的肉,没阉的公猪和猪婆肉都很难吃,在市场上买到猪婆肉要骂娘的。 “你说我要是找个外科医生给母猫做绝育手术……这能行吗?” 姜敏问张骁,张骁点点头:“给母猫做手术,有什么不行的?” “只要你给钱,肯定能找到合适的医生,再不济——我帮你在警队里找法医来帮忙。” 姜敏:“……” “法医就算了吧,我去医院找个外科手术医生,想办法给猫猫动手术,生一胎就够了,多生对它对我都是折磨。” 张骁:“多生也没关系,咱们又不是养不起,咱爸买了那么多羊奶粉——他还想着抱“曾孙子”呢。” 姜敏又道:“光给母猫动手术也太兴师动众,要不再把家里的公猫通通都割了?” 张骁蓦地感觉到身下一凉,他擦了擦额头莫须有的汗水:“有必要吗?” 姜敏盯着他,意有所指道:“阉过的公猫才不骚。” 张骁:“……” “你别阉我就行——这可关乎你下半辈子的幸福。” 姜敏要给猫做绝育手术,又担心普通的外科医生做不好,于是两人还专门去市医院找合格的手术医生,确保猫猫们性命无虞。 母猫还没恢复好,等一段时间再做手术,可公猫姜敏忍不住了,不绝育的公猫,尿好臭!原本是一只白白香香的小公猫,现在一股子尿骚味。 按照动物世界的习俗来说,雄性的尿越骚,说明越强大吃得越好……越容易吸引雌性,无论是大熊猫还是老虎亦或是宠物猫,都喜欢到处撒尿标记地盘,公猫更是喜欢弄得自己满身尿骚味,用来吸引母猫的关注。 养久了猫猫后,姜敏发现还是母猫干净又漂亮,闻起来香香的。 两人去市医院找医生的时候,竟然意外碰上了多年未见的李崇誉,只是打了一个照面,几人并没有打招呼,姜敏也不曾想会碰上他,李崇誉调换了一家医院。 按照张骁之前的打算,是想去三零一找个熟悉的外科医生,又担心被老爹的战友意外知道,在背后碎碎念他们家竟然惨无人道给猫猫做绝育手术。 于是就想找不认识的医生,外科医生习惯了给老鼠兔子之类的动手术,做个简单的猫咪绝育手术肯定不在话下,麻醉科的医生也更加有把握。 “李崇誉……算起来,他们都结婚三年多了,孩子早生了吧。” 姜敏再想起表姐罗琼玉的事,已经恍如隔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她家的事。 张骁道:“你之前的表姐?表姐夫?” 姜敏点点头。 “要不要去打听打听人家的近况?” 姜敏摇摇头:“算了吧,我没兴趣知道。” 两人找了个合适的外科医生,按一只猫一百块钱的手术费,请人帮忙给猫咪上门做手术。 办完了事,姜敏和张骁离开了市医院,而李崇誉此时也推了推眼镜,他的心脏跳动不已,那是罗琼玉的表妹?她生病了?怀孕了?怎么偷偷来医院? 李崇誉忍到下班的时候,才去找办公室的人询问,“那两人谁得了病?” “就那两个啊,没谁得了病,我们刚才还说稀奇了,人家想给家里的猫做绝育手术。” “她家的猫要割蛋。” 李崇誉突然感觉到下身一凉,无论对于任何男人来说,割掉蛋蛋都是一件颇为“感同身受”的事。 给公猫割掉蛋蛋……这也太过分了点。 李崇誉一言难尽:“罗琼玉那表妹……这两人跑市医院来找医生给猫割蛋——” 这应该算不上非法行医……主要是,给猫绝育这操作太骚了。 “李医生,你认识这两人?” “……也不算认识,远房亲戚吧。” 李崇誉扶了扶眼睛,他此时早就后悔娶了罗琼玉,调来了这边医院,李崇誉在医院里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这位妻子,反倒是跟助手护士眉来眼去。 他是外科手术医生,成天跟护士待在一起,他跟助理护士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跟其他任何人的时间都要多。 在手术台上,无论他需要什么,她都能心有灵犀地递给他—— 医生和护士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罗琼玉此时正在老家乡下,那年罗琼玉给他生了个女儿,今年又怀上了,却又赶上了计划生育,于是夫妻俩谋算着,如果这胎是女儿,就去乡下待产,养在乡下,回来后再准备生儿子。 罗琼玉此时已经在老家乡下待产,而李崇誉跟助手护士关系越来越近,他想的不再是生儿子,而是这一胎罗琼玉生完后,干脆离婚,另外找个女人生儿子,还不触犯计划生育的规定。 怀着孕的罗琼玉心不甘情不愿回到乡下,隔三差五便要跟李崇誉打电话,李崇誉越来越不耐烦应付,他觉得自己被这个女人骗了婚。 房子?她家没有房子? 除了长得漂亮外,没有其他任何长处,就连长得漂亮,在她生了孩子之后,也变得一落千丈,天天在家孩子孩子的,不注意穿衣打扮…t…吃的喝的住的——样样都要靠他来养活。 “李医生,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女儿都想爸爸了……” 李崇誉道:“我说让老大在京城上托儿所,你偏要一起带去乡下。” “这不是孩子离不开妈吗?我和女儿难道不想待在你身边?李崇誉,我为了你吃了多少苦?你可不能没有良心……” 李崇誉感到厌倦:“你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我还没有良心?” “罗琼玉,咱们离婚吧,你另外再找个有良心的男人。” 电话另一头的罗琼玉简直要疯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你不管了?” “你打掉吧,回来咱们把婚离了。”李崇誉叼着一根烟吐气道,“现在不是过去那些时代了,男人有工作,女人也要有工作,你天天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还唠叨个没完,连个男孩都生不出来,要你这样的女人有什么用。” “我要是你,我连头都抬不起来。” “今天在医院见到你个表妹,还是那么漂漂亮亮的,人家可是北大的女学生,将来有的是体面的好工作,你们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地下的烂泥巴。” “我当初瞎了眼睛,碰上你这么个不诚实的女子。” “敏敏……姜敏?”电话另一口的罗琼玉咀嚼这个名字,自从生了孩子之后,她就天天围着孩子团团转,因为是个女儿,婆婆根本不管,她又成天得带孩子,脑袋变得无比迟钝,除了孩子还是孩子。 等孩子再长大一点,她发现自己已经做不了什么复杂的事情,只知道围着孩子团团转,还得想尽一切办法省钱,李崇誉这个王八蛋,小气,最开始还把工资都交给她,后来按心情给她钱。 罗琼玉每个月都要向他讨钱,这家伙明明升职了,工资涨了,给的钱却越来越少,说自己在医院要应酬,说自己给领导送礼花销大,让她做个“贤内助”,省省钱。 一开始罗琼玉真信,以为他是为了给领导送礼省钱,后来——屁,他就是因为自己生了女儿,舍不得给她们母女花钱! 罗琼玉心里憋着气,于是催促着李崇誉,又怀孕生男孩……她觉得自己第二胎肯定能生男孩,他们罗家的亲朋好友,都是两个女儿,中间一个男孩的配置,她第二胎肯定能生男孩。 都怪这个倒霉的计划生育政策,她还得去乡下生。 现在肚子大了,她也没敢去照b超,她觉得肯定是男孩! 罗琼玉天天想着生二胎生男孩的事,要为自己争一口骨气,早就把表妹忘得一干二净。 此时听李崇誉提起来,她冷不丁一个激灵,激动道:“她去医院做什么?她得病了?她怀孕了?!” 罗琼玉睁大眼睛,她希望听见表妹姜敏怀孕的消息,女人一孕傻三年真不是假的,姜敏现在还读大学,她要是怀孕生了孩子,脑袋也变得迟钝……哈哈,那她还能毕业吗? 此时的罗琼玉多后悔自己结了婚,她可算是明白了,结了婚的女人,就从一颗珍珠,变成了鱼目。 只有未婚的姑娘才宝贵,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女人,早就被丈夫弃如敝履。 她只恨自己当初眼瞎,人长得漂亮,找谁不行,偏偏找李崇誉这样的男人,她还不如找个家庭条件好的混蛋干部子弟,过着吃香喝辣的生活。 谁让她傻,还等着李崇誉出息有前途——这种男人有了前途,他想换女人了。 李崇誉现在说这些话,还不都是因为他起了异心,这狗男人见异思迁了,他连自己的女儿都不顾。 “她来找人做绝育手术。” 罗琼玉抓紧了话筒:“什么?绝育手术?她疯了!” 满脑子想着生男孩的罗琼玉无法理解,姜敏她疯了,她做绝育手术。 “找医生给她家养的猫做手术。”李崇誉说起这件事,也觉得唏嘘:“她还说一场手术一百块钱,要保证猫咪的安全,讲真,这种小手术,我洗个手的功夫就能给她弄好,能接这种手术真是运气——” 给人做一台手术都赚不到一百块钱,人家给猫却出得起这个钱,对医生来说更不需要负任何责任,不过仅仅只是一只猫罢了。 “她给猫做手术?你一个月都没给我一百生活费!” 李崇誉道:“你带着女儿在乡下一个月能花几个钱?自家种的菜,自家养的鸡鸭,你勤快一点,在家里还能赚钱。” “我们老家的女人,怀着孩子都能下地干活,你又不是一胎了,多动一动,到时候一撇腿就把孩子生出来,医院都不用去,我们老家的女人,生完孩子第二天就能下地干活。” “只有城里的女人才矫情。” 罗琼玉脸色煞白,她发现自己走上了贼船,早就无力反驳,明明是极为清醒的她,怎么会一步步走上这样的道路? 她做过最错误的事情,恐怕就是嫁给李崇誉,当时她应该去读大学! * 时间进入一九八一年,年三十在二月,姜敏的几只猫都做好了绝育手术,公猫恢复很快,开头还有几分闹脾气,后来习惯了没蛋蛋的日子,反倒是变得越来越黏人。 更为可怕的是,变成公公猫的两只“公猫”,两猫仿佛变成了好姐妹,公猫和公猫暖呼呼蹭在一起,不再搭理家里的母猫。 姜敏准备让肖肖也做绝育手术,可张骁眼巴巴望着她:“你舍得让我们儿子当公公?” 主要他叫“肖肖”啊。 “哪怕叫敏敏也得去绝育。”姜敏揉了揉他毛刺刺的头发,过年前张骁的理了头发,变得又短又扎手,整个人英气十足,满是属于雄性的气息。 她哄他道:“是让肖肖绝育,又不是让你绝育,乖啦,等两年姐姐给你生孩子。” 张骁眨了眨眼睛:“你保证?” “保证。” 眼前的男人小声期许道:“真希望你不是易孕体质,咱们备孕两三年再怀上孩子吧。” 他真的很想试试不带套的感觉。 姜敏使劲儿踢他一脚:“真想晃晃你的脑子,里面全是水对不对?” “等你生完孩子,我去结扎行了吧?” 张骁抱着怀里的肖肖,唏嘘:“我们全家都得上手术台。” “如果结扎能一劳永逸……我恨不得马上就结扎。” 姜敏捂额:“你别那么疯。” 还有更疯的…… 重回七七年 第130节 姜敏的表哥罗承泰去当兵,罗承泰是大舅罗嘉良的儿子,今年过年请假回来探亲,他在炊事班混了一段日子,虽然没有学到什么做菜的手艺,但是按照他口中所说——他学会劁猪了! “无论是劁猪还是骟猪,这几种手艺我都会,也别说我去部队里吃白饭,我现在可成了个行家!” 罗承泰也不曾想自己还能学到这么一门“值钱”的手艺,这门手艺堪比母猪的产后护理,无论是劁猪还是骟猪,都是阉猪,只不过一个是去蛋,另一个是去蛋也去势。 这两者相比,无疑是去蛋又去势的阉猪长得更快更胖,饲料的转化率更高! “想要把猪养得好,这门手艺必须得有。” 罗承泰练就了这门手艺之后,附近养猪的老乡也经常请他去帮忙骟猪,罗承泰每次过去,都能得到不少“报酬”,一顿饭菜少不了。 他在部队里养猪也出名了,更是拿了三等功。 章月鸾:“……那你打枪不?扔手榴弹不?” “我在炊事班里,我们平日里不用训练,看他们训练就行了,我们训练全靠自觉,有时候我也傍晚去跑个五公里。”在炊事班的好处就是能睡懒觉,猪有多懒,他人就能有多懒。 “你啥都不会你还能拿三等功?” 罗承泰自然而然道:“猪啊,猪可是宝贝,我现在是技术高手,哪怕营长都要给我几分面子。” 之前罗承泰也觉得养猪不太体面,后来他才发现,在部队里,如若能有一门技术在身,那就如同“免死金牌”,谁都要对他客气几分,至于那些军官首长更是算个屁屁。 他们还不得盼着他把猪养好,他把小祖宗猪仔们伺候好了,他就是祖宗。 至于退伍……他也不怕啊,退伍后随便去哪个养猪场都能混口饭吃。 真是一门手艺走天下,养猪养得好的,营长连长都还舍不得放他走呢。 他就成个爷了。 舅妈章月鸾和大舅罗嘉良实在不懂他的别样“自傲”,含泪吃着儿子带回来的“腊肉t”,据说这是他自个养的猪,是他骟过的阉猪长出来的肉。 “敏敏,你跟表妹夫尝尝我养出来的猪。” “表妹夫,我现在可能干了,我会骟猪!”罗承泰得意忘形拍了拍张骁的肩膀,笑出两排贝壳一般的牙齿。 “我下手快、狠、准!” 张骁:“……” “你们真傻,还专门找医生来给猫动手术……不如等着让我来,我学过兽医啊!” 姜敏:“……” 从大舅家回去,姜敏唏嘘道:“部队里的生活可真精彩啊,还真就跟咱爸说的一样,部队是个大熔炉,你总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我表哥这样的……倒也成个人物了。” 罗承泰竟然在部队里混得风生水起,说是班长营长连长都要给他几分面子,噗——他都不舍得退伍。 “骁骁,你说你要是当初参军,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姜敏内心道:那你就断腿啦。 张骁很自然道:“我大概全军比武第一,浅浅拿个二等功吧。” 姜敏摇摇头:“哼——” 你断腿啦,死小孩。 “如果我那年参军,这会儿应该在读军校吧,那就惨喽,只能和老婆靠写信交流。” “等毕业后,你还不知道要随军跟我去哪里——” 姜敏想想也是,如今大学生活已经接近尾声,还剩下最后一年,回想七七年的时候,她也不曾想到她的大学这几年竟然会是……如此的活色生香,每一个周末都是那样的旖旎悱恻。 每周都有分别,每周也有重逢,反倒是让彼此的感情更加源远流长,细水长流。 漫长的分别令人痛苦,短暂的小别胜过新婚……这么一算,他俩也不知道新婚了多少次。 “你毕业之后留在京城吗?”姜敏问他以后的打算。 张骁道:“先在京城干几年,再之后肯定要外调到地方。” 京官儿前期升的猛,容易没后劲,去外面有更多的可能,也能做出更多的成绩,张骁也还摸不准自己的未来。 姜敏点点头,别说是张骁摸不准未来,她自己对未来也是一片迷茫,重生之后到今天,她早就达成了自己的所有目标,考上了北大,如今也有资本买下一整个大杂院,一切目标达成后,反而陷入了一种达到顶端后的贤者时间。 不知道以后要干什么。 她发现很多大学生都这样,目前能有个人想法的还不多,全都等着毕业后分配工作,循规蹈矩的上班,结婚,生小孩……更有欲望的,则是出国留学。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果姜敏不是重生回来的,她也会选择出国留学,出国留学的确有很多好处,在这个时代,每个人必须争取见到更为广阔的世界。 但也有很多人不想留学,就像姜敏和蒋木兰那样的,姜敏觉得自己更为矫情,她现在过得舒爽,她知道自己要是出国,肯定是往下坠的。 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下坠成二等公民。 这种委屈,她就不受啦,人生活得快快乐乐滋润的好。 “八一年了,先把四合院买下来吧。” 第116章 完结章 姜敏让孙明全出面,以三十万的价格购买整座四进四进院,价格一路谈到了三十五万,原本所有人都答应了,后面又出了变故。 孙大妈的儿子大闹道:“这家姓孙的根本不是什么正经港商,他们和姜敏是一伙的,是姜敏家要买院子!” “我不答应!” …… 其他人听说是姜敏家要买下整套四合院,一个个也是心里犯嘀咕,之前港商出三十五万觉得多,现在姜敏家出钱——又觉得少了。 她们家占据了最好的正屋,不就是一只手往另一只手里倒钱? 最后整套四合院都是她家的了? “那就算了吧——”姜敏见她们一个个群情激奋,突然觉得没意思,她不是非得要买这套四合院,这几年她大多住在学校里,离得远了,对这套大杂院感情越发消磨。 有和没有,也不过是个锦上添花。 以前那些小时候和父亲的过去,那些快乐的童年时光,早就埋藏在了过去,珍藏在记忆里,就算保留下房子又如何? 她绝不会去当一个冤大头。 “我不买了,有这钱做点什么不好,非得买下这套院子?以前想着留个纪念,但也没必要——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罗小薇赞同道:“说的也是,住的久了虽说有感情,可谁不想住洋房洋楼,还偏偏来这里倒马桶倒夜壶的。” “咱妈说得对。”姜雪也不支持花三十万的冤枉钱来买这四进四合院,她掷地有声道:“姐,有这钱,咱们还不如去港岛买块地。” 姜敏微微一笑:“听你们的。” 消停了一段时间之后,大杂院的人心里却不是滋味了,钱财浮动人心,这么一套房子卖出去,家家户户都能分个几万块钱,有这钱都能去买商品房和小四合院了。 如今卖不出去,还不得在大杂院里挤着住着,家里没有厕所,只能上公共茅房——好日子近在咫尺,谁还能忍得住? 想卖房!想住洋房!想出国淘金!想搬离大杂院! “另一个四合院才卖了二十五万。” “又一处卖了?” “人家选好地方了,卖了。” “……唉,卖谁不是卖,当初还不如三十五万卖给姜家,我要换成钱住洋房。” “就是啊,这破房子我一天都不想住了,人家楼房都留给儿子,破烂四合院留给女儿……有楼房不住,跑来买四合院,图个啥呀?” 最后,姜敏以三十二万的价格买下了一整套四进四合院,过去的邻居们拿着钱,陆陆续续搬离大杂院,姜敏又花了万把块钱,把整个四合院重新装修的一遍,按照旧式的布置,罗汉床、架子床、屏风……沉香木家具,笔墨纸砚……全都是古色古香的配置,让人一进门仿佛穿越回几百年前。 之前姜敏和张骁收藏的那些古董也都摆了出来,都是些真家伙,旁边还贴上了“解说牌”,仿佛一个小型的博物馆。 姜敏预备把这座四合院改造成旅游景点,前院后院相连,门口卖港式奶茶可乐冰淇淋,后院售卖各类仿古制品,进门参观收取门票五毛。 与此同时,她与赵珊珊等人合伙开了一家中港合资旅行社,专门接待境外游客来国内参观事宜,制定不同的旅游路线。 旅行社生意火爆! 姜敏想办法打通了一条甘青线,满足一大堆作死的外来游客,高原藏区、大戈壁、敦煌壁画沙漠……吸引无数外来游客。 一般境外过来的,必须先到京城盖章开介绍信,姜敏通通拉去自家的景点先“购物观赏”一波,再送去其他的地方。 甘青线一般的外国人单独去不了,只能去一些沿海的城市,如果有外国人想要去高原藏区,得让各级公安以及连续一路的派出所签字放行,并且还要派人护送。 姜敏和赵珊珊等人和地方政府展开合作,联合签字放人,只让旅行团的人一批批统一过去,接受管理,沿路的老百姓都能受益。 * 时间如匆匆流水而过,到了一九八二年,姜敏和张骁,还有弟弟姜诚平都大学毕业了,姜敏没有接受分配工作,张骁去市局当分队长,姜诚平也没接受单位分配,他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倒不如成为一位自由演员,按照喜好投资拍戏。 毕业之前,姜诚平年初前往港岛,飞去米国治病,他佩戴上了人工耳蜗,经过一段时间训练,已经能恢复些许听力,口语能力也在恢复中。 按照医生预计的,三五年之内,他有可能恢复成一个“结巴”的状态,也有一定几率恢复成“正常人”的状态。 知道这个消息的姜家人高兴坏了!尤其是姜诚平自己,他听得见了!他不再是哑巴了!也许将来有一天,他能走上舞台,不需要配音,凭借自己的声音表演话剧。 他还想拍戏!他想演电视剧!他想要演电影! “诚平好样的!” “人工耳蜗啊……以后这样的聋哑儿都有救了。” “真不容易啊。” 在毕业之前的那段时间,所有的大学生都如同初夏时节烦躁不已的蝉鸣一样,在树梢上叫个不停,所有人不关心别的,只关心自己的分配情况。 有的分配回旧籍,有的分配在京城,像他们这样北大的学生,留在京城的概率很高,姜敏的四零八宿舍里,几乎所有人都留在京城。 之前叫嚣着要出国赴日和廖飞燕团聚的陈圆,在去过一次日国后,摇摇头再也不提这件事,而是预备t攒钱去米国留学。 “太压抑了,动不动就鞠躬。” “说得对,这种弹丸小国没什么好去的。” “主要是那些的女子太畏畏缩缩了,我受不了那个仪态,那边的男人都太矮了。” 陈圆虽然觉得日国繁荣,可她性格大大咧咧,爽朗不羁,她一过去日国,就很受不了那边的氛围,她跟廖飞燕是不一样的人,廖飞燕融入的很好,还觉得这边的女性更有“女人味”。 蒋木兰成为法院的办事员,李丝陶在检察院,王师师去一所高校担任教职,王雨晴则和姜敏一样,她放弃了毕业分配,她想重新读电影戏剧学校——她想成为一名编剧。 王雨晴给不少杂志投了稿子,平日里的稿费以及上一次赚的钱,足以支撑她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她买了一套房子,安安心心备考,写作,也经常和姜敏联系,更是成为了一名“实习导游”。 重回七七年 第131节 按照她自己所说的,“大学这几年,我看了很多书,我一直在想人生的意义,活着是为了什么?人类在宇宙中如此渺小,过去那些历史伟人,立下了再多的丰功伟绩,也不过是时代的一缕尘埃。” “所以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也许活着本身就没有什么意义,但我想体验更多的东西,我要去各种不同的地方,我想走遍整个国家,我想走遍世界。” “我想把我所探究知道的东西,全都分享给我的读者们,她们也许困在某个乡村,困在某个城市里,我能作为她们的一双眼睛,她们能通过我的故事来了解那个未知的世界。” “做一个探索发现的分享者——这或许就是我活着追寻的意义。” 寝室里其他几人听了她的梦想和打算,并没有泼冷水,而是都捧场地说:“期待姐妹的大作。” 在临近分别之后,整个四零八寝室通宵达旦,所有人都睡不着,都躺在床上幻想着自己的将来,她们马上就要从北大毕业了…… “姑娘们,不如都来分享自己的梦想和打算。” 李丝陶笑眯眯道:“我要当最厉害的女检察官。” 蒋木兰小声道:“我想当最高院的女法官。” 她用着最小最怂的声音说着最霸气的话。 “木兰有志气啊!” “厉害!” 王师师:“以后你们叫我王教授——不,王校长!我以后要回北大当校长。” “去你的!” “京城这么多学校,总有个校长的位置让我来当当……” …… “敏敏呢?” “敏敏你想做什么?” 姜敏双手捧着腮帮子,“讲不清楚,可能是开一家律师事务所?成为一个有钱有闲的大律师,看兴趣接案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工作一百天,休息一百天,学新的兴趣爱好一百天……还有六十五天出国度假?” 她说完之后,寝室里的空气为之一顿。 姜敏挠了挠下巴,她也不过是随便说说,最近接受了很多外国人以及港岛那边的思维,她也觉得人生不应该把时光都花费在工作赚钱的事情上。 她听说很多外国人都是这样,每年都要度假几个月,或是工作一两年,彻底停摆休息一两年,去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去学自己没有学过的东西,去看自己没有看过的风景。 人生苦短,青春的时光不再重来,有一份能够维持生活需要的工作,其他的时间玩弄兴趣爱好,享受生命存在的当下。 古文上也是这么说的——“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每天享受到的阳光、空气,还有那些随处可见的风景,这些看似不值钱的东西,其实才是最宝贵的。 “以后到了冬天,我要去南方的海岛度假,享受日光浴。” 姜敏头枕着双臂,无尽幻想未来,她觉得这些生活的体验,比赚钱成为首富更加吸引她。 “我还是个土俗的女人,我想身上戴满珠宝首饰,最好出去玩有专门的司机,有一个保姆,还有两个保镖……” “我也想。” “我也想……” “敏敏你是真的敢想!” 王师师调侃道:“敏敏,你大冬天跑去南方海岛度假,你们家小张弟弟会哭的。” 姜敏:“……” “啧啧啧——”李丝陶摇了摇头:“真羡慕你俩的感情,这都四五年了吧,还是这么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如胶似漆。” “是啊,你俩结婚,我肯定要掏个大红包!” “真是不可思议,仿佛开学还是昨日之事,没想到咱们竟然都快毕业了。” …… 王师师感慨不已,睡在底下的师妹潘佳好奇道:“姜敏师姐,你对象是干部子弟吧?” “嗯。”姜敏应了声,张骁的家庭条件背景是挺好的,还有一大堆显赫的亲戚,大杂院的邻居都知道,不过京城这个地方,天下掉块饼都能砸到个官儿,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多得是牛逼轰轰的人,照样早上喝一碗豆汁儿,骑着自行车上班,说话和蔼可亲,若非有求于人,还不都是平常心对待。 如今更加引人瞩目的,倒是那些富裕起来的万元户。 “压力大不大啊?人家家长怎么看你的?” 王师师道:“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小张还是个干部子弟,他开学那会儿对敏敏可好了,床是他铺的,蚊帐也是他挂的,我还以为咱们寝室里来了个娇娇大小姐呢。” 姜敏无语凝噎:“……” “他爸是军人,也算是从小在军营里长大,他内务习惯很好,我有时候都觉得他有点……偏执,太过于整齐了,这种,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 包括晚上那啥啥的时候,他说要抬高六十度,那就是六十度,姜敏说丫的不可能那么精准,然后这家伙真的拿尺子来量了,张骁他说自己必须分毫不差。 也不知道是张骁个人问题,还是男人都喜欢抠细节,姜敏都不太敢跟他开玩笑,这家伙二逼兮兮的,有时候很开得起玩笑,有时候跟他开玩笑,他又很认真。 姜敏调侃他,说体感他变短变小了,这家伙愣是拽她认认真真让她量,说要“凭数据说话”,姜敏则坚称“感觉,这是我的感觉”……两人就会因为这种事情小吵一架。 张骁体贴是体贴,但经常特别小心眼的刨根问底,每次弄乱了的东西,他都要恢复原状,很多家具电器上,小心翼翼地铺上蕾丝防尘罩。 姜敏往桌子上扔一支笔,他都跟狗拿耗子似的,走过去摆弄摆弄,还说倾斜三十度才好看。 “不能理解,除非你详细说说。”李丝陶挤眉弄眼道。 姜敏嘴角一抽:“就这么打比方吧,他讲究个对称,家里的猫屁股后面毛脏了,我懒得清理干净,给它一剪刀剪了一撮毛。” “这家伙见了,忍不住手,拿剪刀把对称另一边的毛剪了。” “你们说他是不是有病?”姜敏翻了个白眼:“我觉得这样对称很呆板,又剪了个弧度。” “这家伙又去把它修平了——他简直要气死我。” …… “你们说他是不是很有病!” 王师师哈哈大笑:“你们家的猫觉得你俩都有病!” 姜敏:“……” 小姜同志忍住了没说这家伙的另外强迫症,就好比他特别喜欢掐整数时间,比如做那个事情,如果做到了四十七分钟,这家伙就不愿意停,总要凑到五十分钟,凑到了五十分钟,他觉得应该凑个一小时。 凑足了数他才甘心。 再比如他锻炼的时候绕着四百米跑道跑圈,跑了二十八圈的时候,他决计不肯停下来,哪怕是姜敏拦住他都不行,他愣是要凑够三十圈。 让他跑二十八圈停下来,他会耿耿于怀。 如果是二十九圈,简直要让他记小本本的不舒服。 …… 姜敏心想,得亏自己比他年长一岁,又多经历了几年,是个有宽容心的好姐姐,要不然怎么受得起这些。 这些年她跟张骁的分歧并不是没有——多亏了她的包容。 这个憨逼弟弟。 蒋木兰出声道:“敏敏姐,你也该反思反思自己。” “你每次说你要看八十页书,你就只看五十页,你说要看五十页,你就看三十页——” 姜敏:“……” 对,这就是她跟张骁的不同之处,她会定下一个更高的目标,事实上能完成一般她就心满意足了。 张骁那家伙,他看八十页书,还会想凑个整。 无语。 王师师也道:“你自己说你要写十本,你就写了六本。” 姜敏扯了毛毯盖上自己,“我承认我身上是有点问题。” 她喜欢卡t“六”这样的数字,或者是“十一”“十二”,超过“五”的倍数,这样有一丢丢多的剩余,会让她感到很舒服。 “可你俩这样的都没吵架哎!” “要是一般人都吵得水火不容吧!” 对啊,姜敏也是这么想到,其实她跟张骁有很多生活习惯不太相贴,就好比她从来不习惯叠被子,睡觉的时候经常不睡枕头,而是把枕头抱在怀里。 张骁这算死板的男人,睡姿也很死板,板板正正躺在床上,别说是抱枕头,他连被子都不抱。 和她睡觉的时候喜欢从背后抱着她,当然,如果他能控制住他的弟弟就更好了。 王师师偷笑道:“肯定是那方面合拍呗——只要那方面好,其他的都没所谓。” “过来人经验。” 姜敏:“……” 可能吧,他们的身体很合拍,每次做了那种事情之后,就好像彼此的心贴得更紧一些,再大的火气都没了。 在这一点上,张骁同志得感谢他小弟弟发力。 姜敏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哑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婚前恐惧症”。 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她都给人当了几年的未婚妻,如今快要毕业了,真正踏入婚姻,心里总有几分忐忑……事实上她跟张骁都过好几年老夫老妻的生活。 真正事实上的夫妻啊。 领了证之后,要跟这家伙东拉西扯一辈子,熬到他成个老头子,一米九五的老头子弯腰驼背——他应该不至于吧。 就这么要结婚了? “对,我们要结婚了!” 张骁踩着点来接她,当姜敏一踏出校园,成为一名光荣毕业的大学生,手上拿着新鲜出炉的毕业证书,就被这个男人拉去民政局领结婚证,材料介绍信在此之前他都准备好了。 “今天领证,以后每年这天都可以庆祝咱俩领证,顺带庆祝你毕业快乐!” 从民政局走出来,和煦的阳光照在两人的身上,地上的影子贴在一起,两片红纸就是他们的结婚证书,张骁小心翼翼把盖了章的红纸放进棕红木箱里锁上。 “宝贝儿,这东西不防火,回去放个铁盒子……不成,这样吧,两个铁盒子,里面小盒子放结婚证,外面再罩两个铁盒子。” 姜敏嘴角抽抽听他说这些话,提醒他:“这东西被烧了可以补办。” 重回七七年 第132节 “这哪成啊!”张骁摇摇头:“我们的结婚证要存一辈子。” “行吧。” 姜敏抱着木箱,张骁今天骑着一辆摩托车,她歪着头看他的侧脸,只觉得他和往日里的张骁没有任何区别,也并没有因为他在今天变成了她法律意义上的丈夫而有任何的不同。 脸还是那张脸,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一切都照旧。 于是她故意叹气道:“你看看你,你这也不过二十二岁,我怎么就感觉你是我家老头子了……” 彼此之间熟得不能再熟,睡都不知道睡过多少次了,所以谈久了恋爱容易让人丧失激情! “敏敏姐,你这心态不行了,要不咱们晚上庆祝,玩点刺激的,咱们在院子里做——” 姜敏抬手捂他的嘴,心想你给我闭嘴吧。 说这个她是真不困了,这个家伙,足足耗了他四年,也没见他体力减弱,难不成那些大补汤真的有用? “结了婚后,咱俩出国去度假,去十几个国家成不成?就咱俩去。” 姜敏眼睛一亮:“好啊,那你有假期吗?” “我跟那些人都是老熟人,结婚多不容易啊,谁拦我我就上谁家说理去——” 姜敏被他逗乐了,也是学生时代就经常被抓去当白工,现在也都混成个老员工了,人家领导指名要他,张骁跑都跑不掉,幸好还捞了个队长来当。 这还不让人结婚,他真是不干了,起码在开启自己“牛马人生”之前,他得光荣成为一个有家室的男人。 姜敏:“现在看你们这种有工作的还真挺惨,不像我,每个月躺着就拿几十上百万,我和珊珊雨晴她们投拍的电视剧又要播出了——这一播出,躺着数钱,让我去干事业,我都不是特别着急。” “开律师事务所好,自己当律师,想接什么活儿就接什么活,我要向人家国外的律师学习,一年中我就工作半年,度假半年,而你呢,老老实实上班吧。” “我还想趁着空闲发展一点兴趣爱好……” 张骁道无奈道:“真是招人眼红,姜敏,你说我咋就这么倒霉呢,你看,明明最开始,我好好一个军大院的混混干部子弟,成天不干正事,打打球,打打架,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是你跟我说,要考大学,要变优秀——现在你自己毕业躺下了。” 姜敏忍俊不禁:“我可没催你上进啊——是你自己本来就是那种人。” 说罢,姜敏做了个鬼脸,有些人天生精力旺盛闲不住,还好意思怪别人。 “上来吧。” 姜敏坐在他的背后,环抱住他的腰肢,暖暖的风从她的耳畔拂过,让她想起了那年也是这样,少年骑在自行车上,陪她去送报纸。 风吹动她的头发丝,吹得他的衣摆摇动,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一层布料传到她的身上。 她闭上眼睛,脸颊贴在他的背脊上,嗅着他身上传来的气味,只觉得时光正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