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大佬不干了[快穿]》 第1章 [无cp向] 《美强惨大佬不干了[快穿]》作者:北地余光【完结】 文案 一些小说里总有那么些配角, 容貌艳绝,惊才艳艳,却偏偏所做一切都是在为主角做嫁衣。 *病弱家主死后化作鬼王,却被私生子弟弟奴役。 *“优伶”百般筹谋,却在世人眼里成了为主角赴死的“红颜知己”。 *典狱长冷淡、凶戾,掌控的星狱却成了暗黑文主角的一言堂。 …… 而谢烟客成为了他们。 以一支青萧,一柄轻剑,划破命运,割裂已定的轨迹。 而后,逆转结局! * 世界一:死后鬼王[现代] 病弱家主有两个“人格”,一个是附身厉鬼,但地狱不收,阴差不管; 一个清雅淡然,却叫主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世界六:国运化身 想将一个国家当做牺牲品、垫脚石,你问过国运,准许么? * 世界二:优伶皇子. 男扮女装 世界三:无限流“npc” 世界四:典狱长 世界五:青衣客 世界六:国运化身 ……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打脸 快穿 爽文 轻松 美强惨 主角:谢烟客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切都为他人做嫁衣?痴心妄想 立意:改变命运,掌控自我 现代天师 第1章 病弱家主(一) ◎死后鬼王◎ “家主又犯病了!” 谢烟客刚一睁眼,就听见一声惶急的呼喊声。 他感觉得到自己的状态极差,一股森寒凉意直浸入骨髓,他只能在断续的喘息间感受到一点呼吸的热度。 他用余光瞥见了青色的,收束的袖口,丹鹤绣纹在边尾蜿蜒,带出一截苍白、纤瘦的腕,可见肤下淡青色的脉络。 ……这不是他的身体。 谢烟客眼前俱都是模糊的,他凭着自己仅剩的一点清明神智,想起了自己突然换了个身体的前因后果—— 他在江湖游荡,结交了不少友人,自认还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但在某一日,江湖上突然有流言传出,称失传已久、能让人长生不老的“长生经”秘籍在他手上。 因为这个传言,所有人都认为谢烟客被人找到时,他拿在手里的那本书就是“长生经”,人们起了抢夺独占欲望,于是谢烟客开始被各方追杀。 只有谢烟客自己知道,他拿着的只是一本随手买来的话本。 但在被追杀的过程中,他的鲜血无意间滴落在了那本话本上,竟有玄妙的文字浮现在他脑海里,让谢烟客看到了世界的真相。 ——原来,他的世界是一本小说,而“谢烟客”只是个炮灰。 他所存在的意义就是充当世界主角的垫脚石……他迟早要将所拥有的一切全部让给主角,替他作嫁衣。 谢烟客厌恶这所谓的“天意”——他是为了剧情中的主角而存在的? 实在是荒谬、可笑至极。 谢烟客在了解到这样“注定”的未来后,一直常带的浅淡的微笑都收回了,眉间扬起一抹剑的轻盈、锋锐。 他绝无可能,去接受这样被束缚的命运! 所以当“话本”中有文字浮现,询问他是否愿意穿梭到不同的世界,去改变将会和他有相似遭遇的配角命运,收集、强大力量以撬动剧情时……谢烟客同意了。 于是,他来到了这里。 谢烟客在这具身体带来的绵长痛苦中,听见了一阵来回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又是那个相同的声音叫了起来:“快叫二少爷来!” 这声音落入谢烟客耳畔的顷刻间,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怨恨情绪,原身的未来记忆和世界的剧情一并闯入他的脑海里! 小说剧情的概括很简单,讲述了现代背景下,女主角纪冉冉偶然成为天师后,一步步登上天师的巅峰的故事。 在小说中,女主纪冉冉集善良美好于一身。她灵力强大,连地府的鬼神都对她青睐有加。 她也更在除鬼的过程中邂逅了天师顾家的二少爷、容貌俊美,实力身世强大的男主顾容南,收获了爱情。 在小说临近结尾的时候,纪冉冉觉醒了自己前世地府神明的记忆和能力,一举收服了造成生灵涂炭的鬼域。 再之后,男主顾容南接替了去世大哥的家主位置,在女主纪冉冉的协助下,顾家逐渐壮大。 最后,男女主顺理成章成为了站在天师界巅峰的存在。 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但紧跟着,原身的记忆疯狂的涌入,却连带着一股不可磨灭的、滔天的怨恨。 谢烟客穿成的这个人,叫做顾浅渊,正是男主顾容南那个病死的家主哥哥。 顾浅渊天生阴邪缠身,因鬼气入侵,从小就落下了病根,常年病着,只能坐在轮椅上,更也用不了灵力。 而男主顾容南,实际上是顾浅渊父亲的私生子,在顾浅渊几岁时,顾容南就被接回了顾家。 顾浅渊对这个弟弟的态度不浅不淡,不算苛责,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但顾浅渊绝没有想到,顾容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他下了毒手。 在身陷鬼域的时候,顾浅渊的身体突然被男主顾容南操纵,动弹不得。 第2章 他在男主顾容南面前,被众鬼活活噬咬而死!这才是顾浅渊“病死”的真相! 强烈的怨恨、长年鬼气的侵袭,让顾浅渊第一时间化作了鬼王。 但他在成为鬼王后,却依旧摆脱不了顾容南的操纵,生死……都不由自己掌控! 顾浅渊被奴役着,被迫帮顾容南扫清仇家,抵抗想要杀死顾容南的怨魂,更也在同时一直遭受着,顾容南手下的鬼怪们的噬咬。 他被迫一次又一次的经历、自己死时被万鬼噬心的痛楚! 顾容南连他死都不肯放过! 拥有了这段难以磨灭的未来记忆,他听到对顾容南的“二少爷”称呼时,怎能不勃生恨意? 原身恨不得将顾容南这个畜生,千刀万剐! 一时间,谢烟客也都被这记忆中的情绪感染。 他是第一次接受旁人的记忆,截然不同的世界背景、顾浅渊知晓的大量的灵气鬼怪知识,死前死后的痛楚和仇恨纷涌而至…… 再加之这侵入骨髓的鬼气,谢烟客的胸腔闷痛,低低咳出一口血来。 这新鲜的血气一溢出,就让本就状况凶险的谢烟客,又遭遇了足以致死的险境! 在获取了未来鬼王的记忆后,谢烟客才知道,原身不是没有灵力,实际上他拥有的灵力数量极其庞大,只是这股灵力属性偏阴,和鬼气太过于契合。 他就是鬼魂眼中的香饽饽,任何一个生有恶意的鬼魂,都恨不得将他撕碎、吞噬! 因为这招鬼的体质,原身常年被鬼气缠绕,病入骨髓,虚弱的躯体更是支撑不住他的灵力,导致了鬼王死后,才知悉了真相。 而现在……“自己”病魔缠身,脆弱得仿佛一张纸片,还咳出了血,叫鬼魂嗅到了生人的血气芬芳…… 所以,一直盘踞在他身边的鬼魂忍不住了。 谢烟客勉强的抬起眼来,看向了室内的某一个方向。 整个房间的森寒气息愈重,气温骤降,不多时就宛如结冰一般,冷意浸刺入骨。 “啊——!”谢烟客尤未发声,守着他的佣人就骤然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 下一秒,佣人更是狼狈跌坐在地,两只腿都在颤抖着,双眼惊惧地瞪大,木直地朝向一个方向。 他甩在地上的手胡乱地往后探着,似乎想要用手滑着向后逃离,口中发出惨叫:“鬼!鬼啊啊啊!” 这佣人是临时聘用来的普通人,和天师界毫无关联,他没有灵力,本该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浓郁的鬼气仿佛在这一刻发生了异变,直接照进了现实! 佣人的瞳孔中,此刻倒映着一副让所有所见者都会为之颤栗的可怖景象。 满天的黑气宛如深渊将这一个房间吞没,狰狞扭曲的阴魂填塞在视野所见的每一个角落,它们的眼中带着赤. 裸. 裸的,兽类般择人欲噬的贪婪欲望。 它们推挤、厮打着彼此,一双双空洞的眼睛却都直勾勾地凝视住谢烟客的方向,它们在争抢的是……吞噬、撕咬这块美味的血肉的优先权! 谢烟客这一个病弱、躺在床上充溢着诱人灵力的人类,在只剩下本能的阴魂们眼中早是它们的席上大餐。 在顾家做客的纪冉冉隐约听见了一点佣人的惊叫声,问道:“阿南,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声音?你的大哥,那位顾家家主是不是就在那一边?” 顾容南很自然地开口,垂下的眼遮住了他眸中某一刻闪过的淬毒阴戾的光:“放心,冉冉,不会有事的,有事大哥会叫我们的。” 他温和的道,在心底冷哼了一声——呵,他那位好大哥身上怕真是出了什么变故,现在恐怕爬都爬不起来了吧! 要是就这样去死……也不用浪费他一枚珍贵的蛊了! 顾容南又说:“如果冉冉不放心,我们等会去见大哥吧。” 晚一步,去帮他的“好大哥”收尸。 “……嗯。”纪冉冉乖巧地嗯了一声,手指在桌下抓了一下小指头。反正,她也不太喜欢容南的那位大哥…… 而在只有数墙之隔的地方,阴魂短暂的争斗落下了尾声。为首一只阴魂发出尖利的鬼啸声,便有数百只、上千只纠缠的阴魂狂啸嘶呖扑袭向谢烟客的方向—— 众鬼侵袭,仿佛要将顾浅渊死前所遭遇过的痛苦折磨,在谢烟客身上重演! 一只只拉长的可怖鬼爪从四面八方袭来,眼见就要将谢烟客身躯洞穿! 这俨然是,必死之局! 【作者有话说】 是现代背景。下一章,鬼王“人格”上线 * 文案世界的顺序可能颠倒。 生日开文,快乐! 第2章 病弱家主(二) ◎死后鬼王◎ 阴魂袭来的倒数几秒。 阴寒气息冲破房间,向顾家各个方向蔓延、扩散,墙面上有细微冰凌攀生,数量庞大的鬼气开始初步影响现实。 顾家佣人忽地抱紧手臂,喊了一声冷。 纪冉冉茶盏中的茶水摇晃,顾容南作出一分恰到好处的惊疑神情,眼底隐含得逞的笑意。 顾家这片区域,天师界设立的监控点处,突然警铃大作,刺耳警报声骇得看守的天师立刻发声:“快通知顾家!” 这一片区域的天色刹那间阴黑,狂风呼啸,犹如不祥征兆。 有一道清灵、模糊的魂体在凶恶的鬼气下苦苦抵抗,却也转瞬间被压没,卷入了无边黑气中。 第3章 谢烟客似有所感,有一瞬往斜方看去,却未看清什么。 这刹一分神后,阴魂鬼爪距离谢烟客只有一步之遥,在漫天黑气笼罩下,他渺小得仿佛一粒沙,随手就会被湮灭! 但——谢烟客的眸微微一转,浅琉璃色的眼中好似有微光闪现。 贪婪的鬼爪只差一线之隔,就能剖开他的心脏。 最后一秒…… 这虚弱着、连喘息都艰难的家主手腕轻动,早有准备地将床前柜边的陶瓷杯子拖拽来。 最后一秒,他的指尖在杯子薄弱处用力一攥,陶瓷应声碎裂,指间也连带着被划破流出的汩汩鲜血! 谢烟客在此刻仰起脸来,眸中带着的是锐利、清澈的光,残留着血痕的唇角竟是扬起了一线弧度—— 他是故意的! 纷扬的陶瓷碎片顺着引力下坠,发出不明显的脆响,而谢烟客唯一留下的一片薄、细如柳叶的陶瓷片被夹在他指间…… 他伸手,无畏无惧地将混合着他鲜血的陶瓷片掷向冲在最前面的阴魂,仿佛拼死一搏! 在谢烟客的目光和贪婪垂涎的阴魂目光相撞时,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眸有一眨眼间好似成了深黑,有暴戾、怨愤的气息冲撞肆虐而开,仿佛厉鬼尖啸,深渊洞开。 * 纪冉冉突然捂住了心脏,加快了赶往谢烟客所在地的速度,她的面色不太好看: “容南,我好像感觉到了对我威胁很大的厉鬼的气息,难道你大哥已经出事了吗?” 顾容南闻言,焦急地加快脚步,情深意切地大声喊道:“大哥!大哥?你怎么样了?!” “你没事……”吧? 卧室的大门被他用力推开,但顾容南说不出来剩下的半句话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看到的会是这样的场景。 顾容南看见……谢烟客一手捂着唇,在低低的咳嗽声中,有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溢出,瞧着就是他预想的,命不久矣的样子。 但这么虚弱至极的谢烟客,浅淡眼眸里却带着明亮的、鲜活的光,这不似往日阴郁的神色,让顾容南本能地一惊。 然后他就正巧目睹了那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谢烟客手腕一抖,唐装袖口的鹤纹也跟着纷飞,他手上柳叶般的瓷片如同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去。 它没有往地面坠落,而是顺着这轻飘的力度……一路,直至如同撕裂纸片一般,钉穿了为首阴魂的眉心! 黑色的鬼气从被钉穿的阴魂眉心溢散开来,它张开的鬼爪无力地垂下,只一瞬息的时间,为首的阴魂就被打落消散,轻而易举! 在谢烟客的面前,阴魂贪婪的目光、凶狠前扑的架势竟猛然凝滞,它们僵硬在原地,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止。 顾容南仿佛也跟阴魂一样,僵住了。 * “咳咳……”谢烟客拭去唇边的鲜血,苍白的面颊因刚才的施为泛起一层薄红,眸中那一瞬的锐利还未敛去。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阴魂渴求他的血气,而相对应的,他的鲜血滴落在陶瓷碎片上,便能成为杀害阴魂的武器。 他的身体只够支撑掷出这一下……但是谢烟客知道,杀鸡儆猴,已经足够了。 谢烟客用一只手稍撑起了身体,这些前几秒还择人欲噬,恨不得吞吃生嚼他的阴魂们,在被再次死亡的恐惧阴影的本能驱使下,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应声而退。 而在短短几秒间,它们就已经四散逃逸而开,速度快得叫纪冉冉都瞪大了眼,没能用道法留下几只阴魂。 这样子,就仿佛它们撞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这一哄而散的场景瞧着颇为滑稽、可笑,但一旁围观着的顾容南却怎么都笑不出声来。 他被谢烟客轻扫的一眼看得头皮发麻,他眸间似有似无的笑意让他不知为何焦灼不安,又带着几分下意识的悚然。 顾容南不由得抓住身边纪冉冉的手腕,手上没什么轻重,直接压出了一道红痕。 纪冉冉发出吃痛的声音,但顾容南根本来不及去安抚她,他用力地压紧了嘴唇,大脑一阵嗡鸣—— 顾浅渊怎么可能毫发无损!他不是没有灵力,他不是卧病在床吗? 他为什么可以杀死阴魂,明明他只是、他只是一个占据了家主之位,夺走了他本该拥有的家庭、一切的废物! 顾容南在内心尖啸,过了半晌才将自己失态的情绪勉强压下去,对看着他的纪冉冉露出一个安抚抱歉的笑。 他阴晴不定的神色叫谢烟客看了觉得好笑,不过他也没有错看顾容南在失态后眼中漏出的一丝杀意。 谢烟客唇生浅笑,心下却是笃定,顾容南快要按捺不住对他下手。 果不其然,顾容南上前一步,关切说:“大哥,我来帮你看看身体。我身边的冉冉……带你见过的,你可能不知道,她现在是很有名的天师,有我们两个出手查看,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带你见过这话一出,纪冉冉羞红了脸,窃喜看向顾容南。 她为了证明自己,心直口快说:“说不定还能解决你没有灵力的问题,不然没有灵力,不好在天师界立足吧?” 在一个用不出灵力,受着天师界明里暗里的歧视的人面前这样说……这与戳心窝子有什么区别? 谢烟客多看了纪冉冉一眼,她的神态自然,面带自信的微笑,分毫也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第4章 女主在原本剧情概括里天真善良极了,顾浅渊因缠绵病榻,记忆里也没见过几面纪冉冉,对她印象不深。 现在看来……是天真到了傲慢的地步吧? “是么。”他这回答,听着便有疏远薄凉的意思。 纪冉冉皱了下眉,心里对谢烟客本来就存在的不满加深了。 容南怎么会有这样的大哥?一点都不像容南那样温柔、稳重! 再说,她遇到的哪一个求着她除鬼、治病的不是对她以礼相待……且容南大哥的身份,也没高到哪里去,怎么态度这样傲慢,就连那地府里的黑白无常都对她颇为看重呢! 纪冉冉在心里抱怨,并想要等一会和顾容南单独一人的时候讲给他听,顾容南总会好生安慰她的。 但她突然嗅到了一点血腥气的味道,抬头,看见谢烟客突兀地开始吐血。 ——他留有长发,身上穿着青色的唐装,丹鹤的绣纹隐于袖口、衣尾,每一枚袖扣都规整扣紧,勾勒出腰身和苍白的肌肤,颇有些古典的韵味。 此时谢烟客斜靠在床边,拿着张帕子堵在唇边,因不间断的咳嗽而颤抖着,那一张手帕有大半都被染红,然而他一点没有停止咳血的迹象,就连眼尾也因太过用力染上了抹病态的红。 偏他淡琉璃色的眼眸里带着清亮的光,仿佛总匿着抹笑,似将病气都驱散了一二。 有那么一刹间,纪冉冉方才意识到一点谢烟客容貌上的优异,但她很快又恢复了对谢烟客的不满、甚至于嫌恶。 她在心里暗啐了一口,长得还不错有什么用?还不是个病痨鬼,连灵力都没有,根本配不上这个家主位置,该让容南替上才对! 谢烟客没功夫去注意纪冉冉这个女主来回反复的态度。 他想他终于知道了面对阴魂时突然涌现的怨恨、愤怒情绪是源于什么,不是因为吸收的记忆的残留,而是因为……原主,成为鬼王的顾浅渊的灵魂还在这具身体里。 此刻,谢烟客只觉怨恨汹涌,鬼泣绕耳,有鬼气从体内涌现,他竟是用人类的身体,用出了鬼气! 但鬼气岂能被人身承载?谢烟客不断地咳血,就是因为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此刻正在被疯狂的摧毁。 谢烟客深知,若是不尽快找到方法平息鬼王灵魂和人类躯体的冲突,那“自己”会很快死去! 顾容南也在同时发难,他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担忧喊道:“冉冉,你看着,我先来为大哥输送灵力!” 他的衣袖下有紫色阴邪的流光闪过,蛊已然备好,就等待着输送灵力的那刻。 外忧内患,步步紧逼,哪一方都欲将谢烟客推下悬崖…… 在这危机时刻,谢烟客微眯了眼,有灵机自脑海中一闪而过,被他捕捉。他想到了原身顾浅渊收集过的,被天师视作“异端”、“邪. 典”的冷僻典籍。 [分隔灵魂,幻化形体。] 谢烟客的思路极为清晰,他要幻化一个形体,将原身作为鬼王的残损灵魂包裹,以躯壳蕴养。 那形体的性格和经历,将会无限接近于作为鬼王的顾浅渊本身。 至于那冷僻典籍中提及的魂飞魄散的风险—— 谢烟客拖着这濒死的身躯,忽地扬起一个清浅的笑,神色明亮,仿佛承光。 他要救鬼王顾浅渊的灵魂,救这个和他未来境况或许多有相同的配角! 他可不怕什么魂飞魄散,若是惧怕,那他何必穿梭世界,寻找违逆“天意”的办法? 他以鲜血为引,在濒死夹隙间,强行激发出了被压制浸染的灵力,而后灵光闪耀,鬼王的形体在谢烟客笑眼中凝现成形—— 是人非人,是鬼非鬼! 地府鬼神谛听忽地睁眼,看向凡间,独角虎头开合,低吟:“变数……不知道是好是坏。”但它已未干涉凡间事多年,于是数秒后复又沉睡,仿佛于地府相融,并固轮回秩序。 “鬼王”虚浮于空中,他长发披散,唇红似血,身着一身红色丧服,阴郁鬼魅。 他承载着顾浅渊所有的记忆和仇恨,和他再相似不过,一双化作纯黑的眼眸幽沉如渊,其间承载无数滔天怨气,叫人见之生憎、生惧。 但鬼王这双眼看向另一个“自己”、谢烟客时,唇角倒勾起一抹淡笑,他说:“我便随母姓,叫做黎渊。” “好。”谢烟客和他对视间,就知悉了另一个自己说出的内容,在心里同时回到。 他的咳血缓慢止住,苍白的脸上因鬼气的撤去而恢复了少许血色,但纪冉冉和顾容南都看不到自身便代表着异样的黎渊,也不清楚好转的缘由,只觉惊惧、难解。 谢烟客恢复了气力,缓慢直起身来,坚定地推开顾容南已搁在他手腕的手。 顾容南惊惧看向谢烟客,才挂上的欣喜若狂、得意洋洋的情绪直接被狼狈的撕碎。 不仅如此,他被抓住的手腕处也传来一阵钝痛,刚刚还在咳血的谢烟客的手竟像铁箍一样,扯得发痛了都挣脱不了! “呃……” 然后,谢烟客侧脸看向他,黎渊也用那双深黑的眸冰冷凝视向顾容南,两道身影几近重叠—— 顾容南竟一刹间看见谢烟客的淡琉璃色眼眸转变成了纯黑的颜色。 那眼眸里还像是匿着一道血色的红光,他直视的一刻间就像被吞没、碾碎了千百遍,好似置身于血海深渊,有千万厉鬼侵袭而来,要钻破他的头颅,啃噬他的血肉! 第5章 谢烟客、黎渊说:“出去。” 顾容南竟回忆不起自己这刻想了些什么,只觉得这仿佛是死亡的告知书,他那虚弱的、随时会死去的大哥在说:不出去,就死! 他惊惶地、冷汗淋漓而畏缩地拽着纪冉冉逃出了房门,一反常日的温柔作态,在门外尖声朝着纪冉冉叫道:“他被鬼附身了!” “他想杀我,他想杀我!” 【作者有话说】 黎渊:这只是一个开始。 * 谢烟客(顾浅渊):眸色很淡,浅琉璃色。 黎渊:深黑眼眸,红色丧服是被血染红的。 明天见明天见! *感谢在2021-04-13 00:26:46~2021-05-25 21:4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三无庸人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呱呱、学了个寂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陌璃 73瓶;29681261 21瓶;雪中花——雪莲 10瓶;谢苒颜、天涯旧路、木可、木木木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病弱家主(三) ◎死后鬼王◎ 纪冉冉一时失语,她看着显得有些癫狂的顾容南,忽地觉得男友的样子有点陌生,但长久以来彼此间建立的爱意让她很快忽略了这一分异常。 她叠声唤着:“容南?没有什么鬼气……你是不是太劳累看错了?” “是的,看错了,看错了……” 顾容南连念了两声,从受惊的状态逐渐缓过来,眼中重新带上了亮光。 想想也是,他的大哥顾浅渊明明是一个活着的人类,被病魔折磨得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怎么可能和什么鬼气掺上边? 这一定是什么装神弄鬼的把戏,为了在不久后的天师界评测中保住自己的家主位置而作出的贼把戏! 居然把他堂堂一个天师都唬到了! 顾容南自圆逻辑后,后知后觉想到了自己刚才被吓破胆般的表现,且还被他“爱着”的纪冉冉看见了—— 立时,他惊怒交加,眼睛里怒火直冒,死死盯着关上的房门似乎想要用眼神将木头烧出来个大洞。 可恨可气!这该死的病痨子,是不是现在正在门后偷偷的嘲笑他? “走,冉冉。”顾容南怒气冲冲地扬了扬眉毛,想到了他母亲曾经告诉过他关于顾家内部发生的一些事情,心里立刻酝酿出一个毒计。 随后他缓和了表情,对待纪冉冉又是温柔体贴的男友模样,道: “等等……冉冉,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大哥虽说一向体弱,但也没有严重到这种程度,这次那么多阴魂来势汹汹,这……” 纪冉冉果然被引导:“容南你的意思是,可能有鬼怪在背后引导?” “那还等什么?”纪冉冉义正言辞说,“我等天师,自当抓出鬼怪,让他们魂飞魄散!” “我和你一起。”顾容南说。 但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全部落入了一门之隔的一人、一鬼耳中。 “顾容南想借此事做些什么?”谢烟客轻声问,也是在自语,“他好像知道很多别的东西。” “不太清楚,在这段时间里,我病得很严重,几乎无法起身,恐怕除了鬼气侵蚀的后遗症外,还有我这个好弟弟的推手。” 红衣的黎渊哼笑,虽笑眼中却带彻骨凉意,“但这一次,他就别想着如愿以偿了。他知道的那些多余的秘密,也许是顾北山告诉他的。” 顾北山就是顾浅渊和顾容南的父亲。 顾家能够在天师界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还是因为顾北山和黎家孤女、顾浅渊的母亲黎竹的结合。 但黎竹早早去世,留下顾浅渊一人,顾北山则没过多久就将顾容南接回家,对他毫无原则的偏爱,对第一个孩子顾浅渊态度倒不咸不淡。 顾北山想来是想将家主位置留给被自己宠爱的顾容南的,但他没过几年就中了什么恶咒,精.气衰弱,人眨眼间苍老几十岁。 对他没什么父子亲情的顾浅渊立刻接着这个机会上位——没人看好一个没有灵力的废物,顾北山同样。 但整个天师界的人都没有想到,顾浅渊竟以无灵力之身,稳住了家主位置,更将天师界的某一部分命脉牢牢把持在手里。 这下顾北山就是想抢,也抢不回来家主位置了。 “顾北山一直没有死心,这次的所谓天师界评测,就是他推动的。”谢烟客平淡地提及“自己”父亲的名字,言语中不带什么感情。 在原身记忆里,他这个父亲还不如没有。 “但一直让‘我’想不通的是,就算再看不顺眼,也不至于想至我于死地吧?”谢烟客提及记忆里这个疑点,“记忆里,他看着我像看见了什么仇人,几次起了杀意。” 这个疑点一直存在着,但在原本的发展里,原身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任何精力去寻找他的亲身父亲顾北山仇恨敌视他的原因。 黎渊静静地听着谢烟客说话,眸色幽幽,带出一缕极轻的戾气:“我现在还太虚弱……不能将他们全都杀死,真是可惜。 我需要尽快的恢复,不可能一直待在我这个好弟弟的身边,他也不配让我停留更久。我接下来会去恢复鬼气,现下更多的事情,就得先交给你了,我的半身。” “好。”谢烟客浅笑着应下。 第6章 黎渊不久后补充:“不过、静观其变,狐狸总是会露出尾巴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谢烟客回应,“你和我想的一样。” “那么,再见,我的半身。”黎渊说,他黑色眼眸中涌现的杀意和嗜血,都被他严严实实地压住,不露半分。 那样癫狂、绝望的鬼王,不是“顾浅渊”的本性,黎渊现在的样子,才是顾浅渊真正的模样。 他绝不会被杀意和嗜血欲望冲昏头脑、掌控,而顾容南只是一个跳梁小丑。 * 顾容南的动作很快,甚至于根本没有瞒着谢烟客的意思。 他重新唤来了之前在顾家做工的天师,布下重重灵阵,直接将整个顾家封锁,对外称是发现有恶鬼作祟,并且“顺带”将谢烟客重伤修养的消息传播了出去。 而作为顾容南的女朋友,现在天师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纪冉冉也留在了顾家。 顾容南带来的人将谢烟客所住的卧室重点封锁,给他换了个住处,在顾家里掘地三尺地寻找—— 这么堂而皇之,一点也不顾忌谢烟客这个实际上的家主。 顾容南也更飘飘然,他在这搜查过程中,半分没有受到谢烟客的阻碍,顺畅得就像是他已然成为了顾家的一家之主…… 权力、名誉,都近在咫尺,就差一个碍事的大哥了! 他一得意起来,伪装掩饰的水平,就实在不怎么样,叫谢烟客不用对照原身记忆里那个忙着兄友弟恭、关怀倍切的“顾容南”,都能瞧出来他眼中偶尔漏出的笑意。 但谢烟客冷眼看着,分毫未有被冷落的焦虑、愤怒,他像在他原来的世界那般,品茶,观天,一双琉璃眼里偏没有映出忙忙碌碌的顾容南的一分身影。 只半天过去,被叫回来的天师就窃窃私语:“我怎么瞧着……这位二少爷,就像个做劳工的呢?” “你也这样觉得?分明是二少爷架空了顾家家主,但我不知怎么总觉得,……嗯,他上不太了台面,奇怪透顶。” 这天师神色微妙,谢烟客听着他们的对话,带着浅浅的笑,一只手托着下巴,悠闲得很。 但他们的隐秘交谈很快被打断,纪冉冉的声音径直传出来:“找到了!就是这个鬼魂!” 她的语调中带上了某种凛然杀意,就听得一声施用道术的声音,雷霆炸鸣,听此声音,她是想要将抓到的鬼魂就地正法! 她的声音太高、太亮,差点压住了她身边人快速的劝阻声,但这声音清晰落入了谢烟客耳中: “纪天师,你确定这鬼魂真是造成阴魂暴动的元凶?可他这么虚弱、魂体几欲消散,根本不像是……” 这天师的声音很小声,他是顾家聘用过来的,对于主家的亲眷没多大底气。 于是,他的声音立刻被纪冉冉这个女主盖住,她的声音里带着被质疑的恼怒:“未被地府收纳的鬼魂,都是该被杀的恶鬼!你帮这鬼魂说话,是不尊地府?” “我……我不敢……”天师被吓得肝胆俱颤。 谁不知晓,纪冉冉深得地府鬼神青睐,她能召请黑白无常,又身具强大的灵力,简直犹如受到天命眷顾。 这一被冠上“不敬地府”的罪名,这个小小的天师就浑身颤抖,根本不敢反驳什么。 或许真像纪冉冉纪天师所说的这样吧? 没有待在地府的鬼魂,都是为乱世界、该被清除的邪物,叫他们魂飞魄散一点不为过! 天师惊惧的眼神一点点改变,他相信地府,也因而开始相信纪冉冉的话,不会再做出任何质疑。 但谢烟客终于看清了即将被纪冉冉打得魂飞魄散的那个“罪魁祸首”—— 他魂体虚缈,犹如风中残烛。这鬼魂呈现出的人形是一个佝偻的、头发花白的老人。 他穿着一身管家的服饰,在纪冉冉的禁锢下苍老的面颊通红,嘴边发出嗬嗬的声音,却是说不出来一个字。 但这老人魂体没有看向马上要将他杀死的纪冉冉,而是一双浑浊的眼睛,偏向了谢烟客的方向,眼里仿佛带着泪光,神色怀念而慈爱,又带着很深的担忧。 他在深深地凝视着他。 而马上,纪冉冉的雷法就要砸向这老人魂体的头颅,将他打成个形神聚散! 谢烟客的眼眸猛然紧缩,他想到了在满天黑气,阴魂来袭间,看见的一抹白色的亮光、魂体的微光……那时候,他感觉到了阴魂行动的短暂凝滞…… 他看向明灭不定的老人魂体,知晓了阴魂凝滞的原因,同时脑海中也浮现出一阵熟悉感。 ——他应当见过这个老人,见过他还活着的时候。 而这老人,绝非纪冉冉口中说的那般罪恶滔天之人,因为,在阴魂向着谢烟客袭来时,他不顾消耗自己的魂体,也想要抵抗阴魂的脚步! 他在保护谢烟客! 这样的面容、这样的衣服…… 顾浅渊幼时的记忆终于从最深处浮现…… “老管家……”谢烟客喃喃。这将被纪冉冉打得魂飞魄散的老人,是早已去世的黎家管家! 他的母亲,最信赖的一位老人! 那他怎么会,到现在都未进轮回? 【作者有话说】 生死时速。 明天见明天见!晚安!感谢在2021-05-25 21:46:55~2021-05-27 00:0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7章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兮辞 7瓶;慕鸿、天晴 2瓶;木木木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病弱家主(四) ◎死后鬼王◎ 纪冉冉没什么悲喜,如同屠宰牛羊般,就要顺手将雷霆砸向魂体。 就在即将再杀一次这鬼魂的当口,她突然听到一个男声说:“停下。” 停下,怎么可能停下?纪冉冉想,要是这鬼魂临阵逃脱了该怎么办,就该斩草除根才对—— 除却她收服的那几个内心纯善的鬼魂,其它鬼魂无一不是被她当场杀死,这灭除鬼魂的功绩,可为她在天师界的声誉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自成为天师以来,无一败绩,更是连连斩杀作恶鬼魂,让它们有来无回! 这一次怎么可能会折戟在这里? 纪冉冉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手指并刃,能诛邪除魔的雷霆引动一阵惊雷,满天雷光绽放,将她的面庞清晰地衬出。 在这光芒照耀下,数位天师都不禁被这凛然的姿态吸引,目不转睛看向这位新秀。 果真是灵力高强的新秀啊,这么轻易就引动了天雷! 在对纪冉冉的道术震撼、惊异之下,没有任何一人再在意这垂垂老朽的魂体是不是无辜。 他们俱像剧情里常描述到的那样,为纪冉冉强大的实力、美丽的身姿所吸引,惊叹连连,宛若众星拱月般让纪冉冉这个女主披上最闪耀的光彩! 顾容南看纪冉冉的目光里也带着痴迷之色,但这凝视中还带着某种贪婪、算计。 他确实疯狂地喜爱着纪冉冉,就像他们有过一次前世,在见到纪冉冉的时候,他的灵魂就叫嚣着想要独占、掠夺,他也成功利用构建出来的温柔表象,成功成为了纪冉冉的身边人。 但不够、还不够,顾容南觉得自己就像个永不知满足的魔鬼,他拥有了纪冉冉,还想要拥有力量、权势,相信他爱的女人也不介意被他利用一下,让他拥有这些本就该属于他的东西吧! 顾容南想,而现在……冉冉,用你的雷霆将那该死的愚忠的老头儿,打得魂飞魄散吧,让我的好大哥感受一下,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叫痛彻心扉—— 就像你的母亲压迫我的母亲,让她只能在暗处,当一个卑微的情人一样…… 这顾家,本来该是属于我和我的母亲的东西! 他想着,窃喜地笑了。 可这笑容刚浮现在唇边,翘到最明显的弧度,纪冉冉却突兀发出一声尖叫:“啊——!” 纪冉冉失声尖叫,被吓得花容失色,她表现得完全就像个初涉世事的新手天师,手上刚刚酝酿的雷霆直接化成一阵烟消散,半点没落在老人魂体身上。 这么大的阵势,倒最后就成了毛毛雨?! 强大的落差感闯进目睹这一幕的天师心里,在他们眼中纪冉冉一直是被天师界渲染得无一处不完美的新天师。 但现在完美天师形象一旦破裂,他们眼中的纪冉冉头上的光环就崩塌了一些。 而当他们发现是什么叫纪冉冉吓得惊声尖叫,信誓旦旦却出了这么大差错时,天师们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纪冉冉的小指边上,多了一道不明显的血痕,再过一会儿就要愈合那种。 而纪冉冉抱着自己的手脸色苍白,泫然欲泣,身体竟还在不明显地颤抖……弄得好像她是断了一条手臂似的! 天师们也顺着她惊恐的方向,看见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片边缘带有一小圈利齿的深绿叶片。 一直被他们忽视的谢烟客则用苍白指尖轻捻着一看就和那偷袭叶片同属一类植物的叶片,瞧见他们的目光时,浅淡的琉璃色眼眸里泛起丝缕笑意,叫人联想起春日连绵的绿意、清风那般舒缓的物事。 谢烟客把玩着另一个叶片,像是没料想得到自己这随手一抛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声音略微倦怠地说: “抱歉,我只是随手抛了点什么,没想伤到纪小姐,只是她似乎……没太听清我说的话。” 一片叶片,就被小小割伤了一下就这样寻死觅活的? 这纪冉冉纪天师,先前看着还不错,怎么现下看来,不堪大任啊? 天师们一个个脸上都泛起古怪之意,就连听从于顾家差使的天师,都忍不住暗中嘀咕起了什么。 “呃……”有人刚刚要吐露出来的关切、焦急话语被硬生生咽了回去,变成一句尴尬的气音。 纪冉冉哪儿感受不到天师转变的态度,投过来的炽热的探究眼神,但她忍不住在心里呐喊,你们懂什么,你们知道些什么?! 谢烟客抛出来的叶片,虽然只是划伤了她的小指,可纪冉冉感觉得出来那叶片是故意扔歪的,那一片小小的叶片……当时是可以杀死她的,可以割破她的喉咙,让她连灵力都来不及使用就变成一具死尸! 这深入骨髓的,濒死的恐惧感,至今都紧紧吸附在纪冉冉自己的大脑里,叫她情不自禁地颤抖。 而那叶片最后只划伤了她的小指头,是威胁、警告,谢烟客那看似温和包容的话语,让纪冉冉身体下意识地一抖,惊惧之色攀满了本来好看的面庞。 随手抛了点什么……要是抛的不只是叶片呢?!好可怕好可怕—— 顾浅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第8章 纪冉冉迫切地想要逃离,但其它天师的目光钉死了她,她也不能立刻跑到顾容南身边求助。 她没有看到顾容南此刻差得惊人的神情,否则惊吓恐怕会更上一层,她交往的恋人瞧着她的黑沉沉压抑目光,倒像是什么被下了面子的恶鬼。 “呃……纪小姐应该不会在意。”有个天师迎上谢烟客的目光,犹豫着接话。他的称呼从原本代表着对同辈的尊敬的“纪天师”称谓,改回了“纪小姐”。 “那就好。”谢烟客说。 只一刹间,谢烟客就从被忽略的顾家家主,变成了诸位天师目光的聚焦点。 谢烟客的声音不急不缓,虽是神色倦怠,浑身带着病色,坐在椅子上,却有一种无形的、奇妙的气质吸引着数位天师的目光。 他身上青色的唐装,蓄起的长发,翩飞的鹤纹,都更将谢烟客整个人趁得莫名的宁静、雅致,带着种沉淀的古风的韵味——世家。 天师们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这个字眼来,顾家家主在外风评一向不好,也叫他们带着先入为主的轻视印象。 而在这一刻,他们开始有了改观,并不经意间将谢烟客的存在和顾容南这个二子开始比较。 “纪小姐,”谢烟客缓缓说来,“能否将你抓住的这位交给我呢? 他是我母亲带来顾家、在我小时候照养我的老管家,且这是顾家,怎样处理家中的鬼魂,也怕不是你一个外人可以决定的吧?” 谢烟客没带什么咄咄逼人的语气,却无端地锐利,更也轻飘飘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将纪冉冉当做外人,而纪冉冉是顾容南的女友,他这样一说,那不亚于当面表示对自己弟弟的不满! “我——”纪冉冉倒难得拥有强韧的承受能力,一听此言也不怕了,立时瞪起眼来,驳斥,“流散在人间的的鬼魂不服从地府管教,都是作恶多端之辈,该杀!” 谢烟客斜睨她一眼,余光注意到老管家的魂体离开禁锢后,痛苦之色消散,方才掷地有声应道: “我以顾家、黎家千年名誉发誓,此人为我母亲的管家,从未作恶,否则天雷降世、地府拘魂,叫我顾、黎二家千年传承断代、消亡!” “这样,你可满意,顾小姐?可否交人?” 天师的誓言都有极强的约束力,同样的,天师们也一清二楚,像顾浅渊这样的拥有血脉的天师后代,就算没有灵力,却也拥有着和天师发誓相同的效果。 所以,谢烟客誓言一出,若有虚假之处,他会立刻受到天雷响应,更也将获得顾、黎二家从天师界除名,最终彻底湮灭的恶果! 这样的毒誓一下,纪冉冉必须交人! 一边感叹谢烟客此誓的狠厉,聚集在这里的天师也不禁感慨顾家这位当家家主的魄力,他竟能为一个早死的魂魄做到这样的程度! 天师们又是惊讶又是升起一阵敬佩来,短短时间内,谢烟客就在他们面前扭转了一开始所有的传言印象。 这样潜移默化下去,不多时,天师界对这位顾家家主定有新的反响。 “你……你这!”纪冉冉固执地还不肯放人,她还想要说些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质疑谢烟客这般做法潜藏的恶意。 谁曾想,谢烟客冷不丁朝她一笑:“纪小姐,你收服了不少的鬼役,对吧? 那照你所言,你该在我们面前,将他们打得魂飞魄散,这才叫惩恶!” 一刹间,天师嘀咕声顿起,纪冉冉口口声声说要清缴所有留在人世间的鬼魂,结果自个儿也养着鬼役? 哪怕在场的人其实多多少少也都收服了相近的鬼魂,也不妨碍他们去质疑纪冉冉的大义! “他们都没有作……”恶,纪冉冉反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阵大力给拉去了身边,顾容南终于忍受不住地出来阻止。 他制止了纪冉冉继续说下去,一双眼珠子阴沉沉地紧盯着谢烟客,却还带着那种兄友弟恭的假笑: “是冉冉没能调查清楚,我代她向大哥你道歉。这人……就交给大哥你了。” 谢烟客看得出来他在恼羞成怒的边缘,却也不戳破顾容南这小得可怜的遮羞布,“宽容”的笑:“好啊。” 这笑显然进一步刺激到了顾容南,他大力转过头时,表情狠狠扭曲了一下,眼神里充满阴霾,气炸了! “那,我等先告辞。” 天师一个个告退,离去时低语声交谈声不断,就见顾容南似是无意地将手掌挨向墙面,不多时传来一阵闷响。 谢烟客方才仔仔细细地去看,这位只在回忆中出现的老人。 老管家也终于意识到谢烟客能够看见他了,他喉咙动了一下,一行老泪流淌下来,忍不住抓住谢烟客的手掌,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这样的异常被谢烟客发觉,他放轻速度地温和去检查老管家的喉咙,却在咽喉处,见到了一根——棺材钉! 这至凶至恶、还残留着深黑血痕的棺材钉,就像有灵性的动物化形的横骨*,生生叫一个鬼魂,死后都不能言语! 异常阴毒的手段! 【作者有话说】 横骨:古人认为动物不能像人一样说话,是因为长了横骨,要将横骨敲碎,才能开口说话。 * 明天见明天见! 感谢在2021-05-27 00:04:48~2021-05-28 00:0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9章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雾惜念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病弱家主(五) ◎死后鬼王◎ 谢烟客脸色霎时一冷,和他感官相联的黎渊也从眸中带出一阵极凶极戾的怒意。 是谁对一个老人,用这么阴毒的手段? 黎渊一动怒,在他面前的一个恶鬼就遭了秧。 他红衣烈烈,鬼气如一道锁链扣住那方才还在逞凶的恶鬼的头颅,再一条“锁链”猛然一抽,直抽得那鬼头颅凹陷,恍若一个皮球般滚落出去。 “过来。” 黎渊朝着另外一个外表血淋淋的恶鬼说,语气没什么波动,表情绝不温和,叫一个鬼王露出这种神情着实难了点。 但那脸上满是血迹的女孩恶鬼,却是主动地靠近了黎渊,身上那种深重的怨气被她主动地压制。 在黎渊来之前,女孩恶鬼和那个凶煞的成年恶鬼都处他们生前的最后一段记忆的循环里。 黎渊被强大的怨气吸引过来,看见他们记忆里的片段不断地重演,也因此再清楚不过发生了什么。 成年恶鬼是个早有前科的入室偷窃犯,但他偷到女孩家里的时候,被这一家人撞了个正着,他心下一狠,就一不做二不休地杀了他们全家。 女孩被保护着,最后一个死去,临死前她拖着满身的血,硬生生爬了大半个客厅的距离。 她的父母让她逃,她想要逃走,但她最后还是死在了家里。 怨恨叫女孩死后一瞬间成为了恶鬼,她不管不顾,立刻杀死了这个凶手—— 但没有想到,这凶手死后也变成了恶鬼,为了发泄对女孩的恨意、恶意,把她困在了死前记忆的循环里,试图一次又一次地折磨她。 女孩也是怨气深重的恶鬼,虽知晓自己实力不如凶手,却也每每都像发狠的野兽拼命厮杀,让单方面的折磨变成两败俱伤的过程。 这一过程,已过去了五年。 直至黎渊因冲撞的怨气找上来,打破这一无休止的循环。 黎渊略带欣赏地看向女孩恶鬼,在她向他征求同意时默许点头。 女孩恶鬼上前,看向这头颅被抽落,虚弱丑陋,凶煞变成了不可置信的成年恶鬼,眼中沉淀着不属于她外表年龄的的情绪。 她慢吞吞地靠近,大半面上喷溅到的血液都没有清去:“终于轮到你去死了。” 她看见了成年恶鬼、这个该死的凶手露出的瑟缩、畏惧的表情,突地停了手,改变了想法,轻轻说:“不……你可不能这么早去死啊。” 女孩恶鬼抓起凶手魂体的头颅,眼中带着某种叫他毛骨悚然的意味,逼近,成年恶鬼睁大的瞳孔里倒映出她黝黑的眼眸,再然后,他被拽入到了他自己创造出来的那个循环里—— 然后,成年恶鬼仰着头,亲眼看着还活着的自己,朝着他举起了屠刀! 他变成了被他杀害的人,这折磨永远不会休止。 收回手,女孩恶鬼看向黎渊,他身上那种太过浓厚的鬼气、威势让她不太能够直视黎渊,但她还是尽力地,顶着压力直勾勾看向黎渊。 她第一句话说:“我叫施怡。” “我的父母已经早一步平安转世,他们去世前最大的心愿是让我活下去。” “我活下去了……但我发现,我还想要更多。”她仰着头,目光坚定,复又低下头,以恶鬼之身对鬼王行臣服古礼。 在她交出姓名的瞬间,一缕鲜红的鬼气从施怡心脏处钻出,发丝样细长的鬼气,漂浮在黎渊的手边——施怡将能掌控自己生命的鬼气,递到了黎渊手边。 “我想,跟随您。” 施怡改变了称呼,这样的举动并没有因为她的幼年身体变得滑稽,反而肃穆、庄重,宛如朝圣。 “好。”黎渊幽黑的眼眸显出一丝恍然,在施怡交出名字时,他就发现了,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破坏了一个女主经历的剧情节点。 ——女主接下的其中一个探查地缚灵的天师界任务,地点就在曾经发生了一场灭门惨案的房屋里,这家主人,姓施。 黎渊伸出手来接住了那一缕命脉,自此之后,施怡成为新生鬼王的第一把利刃。 * 谢烟客也感知到了黎渊那一瞬激烈的情绪,他轻柔地撤回查看梁老管家的喉咙的手,也在这时候,老管家眼含热泪,抓上了谢烟客的手。 他察觉到触感的不对,又发现了除开喉咙的棺材钉外,施加在老管家身上的折磨—— 老管家的十指,指尖都被削去,留着狰狞的伤疤。 老管家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让伤口暴露了出来,垂下头去,下意识就要狼狈地把手撤去。 ……太难看了,太丑陋了。 他不想让这孩子看见。 铁钉封喉、削断十指……除开这两处,纵观老管家魂体,再没有什么被毒害的地方,但只这两处便已是极阴毒的、叫人作呕的手段。 谢烟客也只能想到,封口一词。 老管家也不知在这里停驻了多久,他被封了所有开口、写字的手段,而原身被鬼气侵袭更也看不到这位老人…… 若是他并非用“黎渊”来承载鬼王的魂魄,分出大量跗骨缠绕的鬼气,老管家就被无声地埋葬。 ——真相也将再一次被隐瞒。 谢烟客看出了老管家的窘迫,不强行查看他手部的状况,自“黎渊”现世后就开始浮现的阴性灵力涌出,如同月华般无声静谧滋养老管家残损的魂体。 第10章 他在同时安抚:“不丑,管家爷爷。” 在老管家的魂体渐开始凝实后,他的脸上分明浮现出了几丝血色,急促的喘息缓和。 谢烟客定了决心,道:“我来帮你取出这棺材钉……可能会有点痛,忍一会儿。” 老管家听着点头,神色迫切。 谢烟客的手极轻、极快,他用了最快的速度,更以灵力护持,犹如飞刀斩落柳叶,棺材钉从中间断开,再在一刹间抽离。 老管家的魂体喉咙处跟着淌出来一股浑浊的污血,他更是面部的褶皱也跟着抽搐了一下。 但在血还未淌完,老管家承受着这抽离残留的余痛时,谢烟客就见他眼睛通红,愤恨急促的声音冲出咽喉: “小姐——她是被蛊杀的!” * 纪冉冉的丢脸让顾容南愤怒,他们短暂地不欢而散,头一次起了这么大的矛盾。 但这一次顾容南没有第一时间去安抚纪冉冉,而是疾步走向了属于他自己的一处偏远的院子。 顾北山就坐在院子里,看向这个自己偏爱的孩子,他与真爱的结晶:“怎么样了?” “碰!”顾容南在自己的父亲面前才暴露出了那种狂怒的、凶神恶煞的姿态,他重重地砸上门,像是公牛一样喘气。 这狰狞的样子被顾北山看在眼中,却只让他觉得心痛,他第一时间就是驳斥那个他痛恨的大儿子:“是你大哥对不对,他又对你做了什么?!我老早就不该留着这个该死的、该死的……” 说到一半,顾北山就剧烈咳嗽起来,五十几岁的中年人,倒老得像七十岁,虚得一吹就散。 顾容南没搭理顾北山的追问,他趁顾北山咳嗽的时候,径直甩下一句:“我去看母亲了。” 再接着他背过身抛下一句:“把顾浅渊豢养恶鬼的事情抛给天师界赞同你的那些老头,向他加压!” 顾容南左拐右拐,走进了一处灵堂,这里供着多束粗壮的香,烟气缭绕,满室通亮。 灵堂里有着一个娇柔漂亮的灵魂,她的魂体凝实,简直如同正常人,这绝对不是正常状况下死后鬼魂会显现的状态。 她的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更是流光溢彩,漂亮至极,魂体上银色的饰品昭示着这个紧闭双目的灵魂的一部分. 身份:蛊女。 这个被供奉起来的鬼魂,就是顾容南的生母。 但在顾容南的瞳孔中,这火光通明的灵堂内俨然呈现的是另一个场景——每一根供奉的香火下都盘踞着一个庞大的肉瘤,仔细看去会发现这圆状的发紫的东西像是人类体内器官揉结压缩成,可怖而可惧。 通明的灯火映在顾容南眼中,也是一片被映成血红的景象,顾容南母亲灵魂的背脊后,插着无数仿佛输送养料的畸形硕大血管。 蛊女身体随着血管中不明物质的输送而颤动,每颤动一次,面颊就红润一分,越发光彩照人。 顾容南习以为常的说:“母亲。” 然后他紧紧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您杀死的那个老头子被那黎家杂种给救走了,他恐怕不多时就会知道真相!” “这一次是我粗心大意,没有斩草除根,但我马上、一定会夺回本该属于我的顾家,让您重新活过来!” “那姓黎的贱人,让您不得不躲躲藏藏,还在临死前狠狠算计了你们一次,留了后招,让顾北山衰老数年、实力大减,还叫您最终患病死去——” 顾容南眼睛似也被染成了赤红色:“不过儿子我结交了一个女友,她的灵力千百年难遇的强大,定会成为我最大的助力。且,我似乎前世就和她相识,这是宿命的姻缘,是天助我!” 顾容南这般宣泄,发誓之时,顾北山眼珠微动,已将一个电话拨打出去。 这藏匿恶鬼一事,是发难的最好由头!有那些老家伙出面,他的好儿子绝对不可能再搪塞下去! 第6章 病弱家主(六) ◎死后鬼王◎ 老管家将他所知晓的事情,全部倾吐了出来。 他不管自己喉咙、嘴边溢出的恍若活人似的鲜血,清灵的魂体上也因压抑极久的愤怒而沾染上了点点污浊黑气。 ——顾浅渊的母亲,是被蛊杀的。 这蛊下得极隐蔽,在黎竹病逝之前,没有人意识到蛊的存在。 但黎家小姐、黎竹到底是一位强大的天师,若非她家道中落,也不会下嫁于顾北山。 在病逝之前,蛊的动作太大,被她发现,老管家是唯一的知情者。 可老管家还没来得及将真相公之于众,就在黎竹的葬礼上被顾北山悄无声息的杀害。 和顾北山通同一气的蛊女,在老管家死后用棺材钉锁住他的喉咙、削去他的十指,让他只能待在顾家宅子里,看着顾浅渊被鬼气纠缠,肉眼可见地衰弱下去。 真是恶心的做法。 谢烟客想,蛊女留下老管家的鬼魂绝不是因为好心,而是想要让他活着,亲眼看着他带过的孩子死去,叫他承受这生不如死的痛楚。 且,蛊女也很笃定原身没有拥有任何灵力,更也不可能看见鬼魂…… 谢烟客唇角抿出淡淡的、清浅笑意,包裹在这轻柔中的是一刹的锋锐。 但很可惜,这一次他拥有了灵力,同样他也不会死去。 老管家气喘地说着,在继续说时眼底带上了快意的笑:“几年后,顾北山莫名地衰弱下去,生命力至少被衰退了十年,那蛊女也染上了和小姐相似的病状,我看着她在惊恐疼痛中慢慢地死去,无药可医!” 第11章 “哈哈哈!这是报应,这是报应!” 老管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一清二楚,这不是报应,这是他一直看着的小姐临死前做下的安排。 她还是算计到了自己的仇人,拖着其中一个下了地府! 他哈哈大笑,褶皱堆积在一起,眼泪都笑了出来,再紧接着就难以遏制地咳嗽了起来。 谢烟客轻声说:“管家爷爷,您需要更多的调休,这么久以来对你魂体的损伤,不是一时半会能补回来的。” 谢烟客的面色还泛着些苍白,也依旧短暂难以站立,不过他一刻不停地将灵力输送到老管家的体内。 继柔和劝阻后,谢烟客正视着老人家含着泪的眼睛,笃定说:“您得留着,看顾北山和顾容南的下场!” “……好。”老管家终于被劝服,颤颤巍巍道。 * 老管家的魂体被损伤得太厉害,一朝放松下来,他就在谢烟客身边沉沉睡去,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 谢烟客起身去了大厅,他手边拽着的灵石坠子闪烁着刺目的红光,这玩意儿是天师界用来监管世家的东西,这红光代表着—— 高危、警戒。 对所在世家的区域进行全部封锁,如果世家的人做出任何抵抗,天师界将有权利将其当场杀死! 这就是在明晃晃地告知谢烟客,你现下成了不亚于穷凶极恶的通缉犯、恶鬼之类的存在,该束手就擒! 来者不善已彻底摆在了明面上,恶客这么快就到达了。谢烟客冷笑一声,眼见着顾家一切能通往外界的地方被冒出的青光笼罩,灵气波纹四溢,更有属于鬼役的黑气紧布在视线所及之处。 天师界这一回为了谢烟客,直接来了个老得近妖的家伙,这老天师目无波澜地凝视着遍布整个顾家的杀阵,蔑然冷漠:“这是下马威!” 老天师和外来者站了有一刻钟,才轻慢走进去,他们笃定这片刻的停留已给了被封锁在内的谢烟客极大的压力,被这杀阵笼罩着,可代表着天师界分分钟能把你弄得魂消灵灭。 但他们做足了派头,想着这一直少露面的顾家家主定会向之前警告过的世家一样,毕恭毕敬、满头冷汗地迎出—— 却绝未想到,这顾家家主摊开一本书放在膝上,在他们进来后还在低头翻阅着那书,旁若无人到了极点! 为首的老天师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谢烟客的迎接,被他们发难的人无视到了极点! 他老目中凝着被羞辱的火气,脚都站得有点僵,最终忍不住说:“顾家家主——” “顾家家主?” 又一次抬高了声音,大得叫老天师喉头一甜,差点没被怒火和大分贝的发声激得呕出一口血! “唔,”谢烟客这才不急不缓地放下手中的东西,慢吞吞挪起眼,瞧着像认真地说,“老前辈要当心,别咳出血来了。” 是谁让他差点没咳出血的?! 罪魁祸首还在这里假惺惺地安慰! 老天师半点没感觉到被安慰,他眼前发黑,被身边人给撑着才好险站稳了身体。 他这一颤,叫他身边本来气势汹汹的年轻一代气焰一顿,差点没给掐灭,莫名在谢烟客面前就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明明是他们要质问谢烟客,冷喝这顾家家主,倒像他们反过来成了正在被拷问的人! “你……你——”老天师才稳住身体,就颤着声抬起根指头,怒气勃发地用力戳向谢烟客方向,要把虚空捅个窟窿。 然后……他发现,谢烟客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又垂了下去! 这目中无人的毛头小子拖着腮,轻松地、一个劲地将他们的来意给说完了:“是来兴师问罪的?因为我藏匿了什么恶鬼?” 你知道就好! 但事实是,来人们眼睁睁看着谢烟客继续说下去,把他们的话全给阻断:“若我藏匿的是恶鬼,那我许下的誓言早已将顾家毁灭,来过这里的天师未将这全部向你们汇报么,或者眼聋心瞎……又或者——” “天师界早起不臣之心,想要推翻天道?” 谢烟客猛然加重语气,低垂的眼眸一抬,淡色眼眸掠过清光。 这等忤逆之言一出,顾家上方就现出此方天道凝现的雷光,这雷光带着冲天的威慑和摧毁灵魂的威胁,凝视、紧观着任何一个胆大包天的人。 “你、你!” 他们卡在咽喉的话生生被掐断,此刻谁敢在天道规则的注视下颠倒黑白,这一刻便是半点抹黑谢烟客的言论都无法出口,不然怕就要被这步步紧逼的顾家家主扣上一顶谋逆的高帽! 这顾家家主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所以,你们定是听信了包藏祸心的人的一面之词吧?”谢烟客轻笑,似那天雷不是停落在他头顶,带来天罚湮灭灵魂的威胁。 他笑着,一双泛着清浅笑意的凤眸好看得很,却偏叫所见的所有人都觉得那双眸子里藏着条阴毒的蛇类,随时会探出一口咬碎他们的颅骨! 他们必须表态,必须顺杆子往下爬,老天师脸色阴沉如墨,出口的话都像咬要将舌头给嚼烂嚼碎: “是我们听信、小人之言,误会了家主你。” 他们是来进行下马威的,最后却被这不怕死的疯子给反将了一军!顾北山这个蠢货,谁向他们口口声声说,顾浅渊这病秧子一定会服软的?眼睛被鹰给啄去了吗! 第12章 老天师在心里把顾北山骂成个煞笔,便又听谢烟客这煞星开口说话: “你们来,一定还想要说另一件事吧?资格审查,嗯?”谢烟客拖着腮道,“告诉顾北山,我同意了。” 老天师发现,他身边带着的人,居然在谢烟客开口说话时下意识地一抖,这不中用地样子让他气急。 而谢烟客,分明他是坐在椅子上和他们说话,这姿势比他们天然矮了一头,但他们瞧过去时竟觉得谢烟客是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们,连扫过来的淡淡目光都像是看心情随耳一听、是高位散漫的奖赏。 两方的角色,彻底地对调了! 这还能干什么?臣子觐见,听“王”说话吗?在场的所有人心态都崩了! “呵……”他们听见了谢烟客再一次的说话,这是一声冷笑。他们抬眼,看见了向他们看来,又像是目光穿透他们落在了另外一个确定的人身上—— 琉璃光冷澈,似自冰雪蕴剑,斩落万千冰凌而抽出,一眼凝视中含带着某种彻骨的杀意,一轻扫就仿佛这无形的剑刃已经、穿透心脏,夺去生机! 他们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哪怕是除去了数千厉鬼的天师也做不到这样! 惊骇欲绝的情绪如同风暴一般疯狂蔓延。 这顾家家主,到底……! 他们的耳中只听得到自己的急促、剧烈呼吸声喘息声,还有谢烟客的、落入他们耳畔的声音。 “告诉顾北山,我等着——杀死他。” “还有,烟花……花里胡哨。” 那被合力布下的杀阵,在老天师和身边的人猛烈的情绪波动和失神的呆愣下,失去了维持的能力,顷刻间在他们的面前、顾家的空中破碎、消散。 唯有鬼役回归的鬼气在空中拉出数道黑色痕迹,犹如烟花的最后一丁点残灰。 可不就只是,花里胡哨的烟花吗! * 而另一边,被顾容南抛下,沉浸在很糟糕清晰里的纪冉冉,再一次被唤起了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她的鬼役在她身边盘旋,眉宇泛忧的样子。 她不管不顾地,无视了以往召唤地府鬼魂时,无常让她有要事再召请的劝说,手臂一挥,灵光溢现! 她要让无常,灭了谢烟客这恶鬼! 【作者有话说】 谢谢祝福我生日的大家,不过我的生日是在25号来着hhhh 现在用的人设是论坛送的(今天约了个排版),本来有跟画手约,但只画了个草稿因为各方面原因坠机了,草稿可以在wb看看,这样~ 明天见明天见! * 感谢在2021-05-28 21:50:23~2021-05-29 21:3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谨靥 10瓶;taoist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病弱家主(七) ◎死后鬼王◎ 别的天师召请鬼怪时多唤来的是鬼兵,但纪冉冉第一次召唤,就唤来了黑白无常这两位鬼神。 两位鬼神对她还颇为友善,所以纪冉冉恐惧关头,立刻想起了这两位人物。 她灵力倾泻而出,灵光映得瞳孔发亮,手中道术施展,香火祭祀,不多时这火烛上淡黄色的烟气像被一物凭空卷走—— 狂风呼啸,阴气上涌。鬼神一出,众鬼退散。 幽冥地府的大门洞开了一角,黑白无常两位鬼神因这香火祭祀缥缈现出身来。 这无常神位早更替过数轮,但地府皆知,这接任的黑白无常都是先代的转世,他们借轮回打磨自己,也因此还有着上古的记忆,同样又不会显得迂腐。 黑白无常对外皆是青年的形象,他们穿着黑白二色的唐装,向纪冉冉看来,在发现她在的一方是一处空地时,两位无常都露出了犹疑的眼神。 白无常谢必安上前一步,语调温和:“纪小姐,不知召我们前来,是人间遇到什么大事了吗?” 纪冉冉往日看见鬼神时,都神态自如,心里常充满着一种骄傲的情绪,但表面上还是彬彬有礼。 但现下,她看见他们身上穿着的唐装,眼神僵硬了一瞬,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谢烟客,那股子厌恶又惧怕的苗头就涌了上来。 她断续启唇,张口就来:“没出什么事,我怀疑我身边的一人,现在天师界顾家的家主顾浅渊是附身的恶鬼,想借此问询一下。若是恶鬼,想请你二位帮着诛除。” 说完这一段话,纪冉冉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她跟两位无常信誓旦旦许下的承诺,在有要事时再找他们。 但这阵犹豫只在纪冉冉心底出现了一会儿……她想到顾浅渊对她造成的生命的威胁,神色立刻变得坚定。 她要被这恶鬼杀了,这还不算大事吗? 若没了她,地府还能通过谁和人间建立枢纽? 谢必安注视着纪冉冉的神态变化,眼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情绪。 但黑无常范无救就没这么温和,他是千年难改的暴脾气,也不管什么旧日情谊,皱眉瞪眼,没好气地说:“纪小姐,你召请我们过来,是为了人间界安稳,还是为了你自己?” “老白脾气好不说,我可没这么多顾忌,你那点儿小心思还是收收吧,想借我们的手除去你的仇人?——若非念着你的……”他顿了一下, “我们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响应你的召请!” 第13章 纪冉冉被范无救的一番驳斥给整懵了,她又是心虚又是恼火,牙齿咬着下唇,看一身黑衣的范无救都是副面目可憎的样子,倒颇有点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不是……” 谢必安看向自己总心直口快的搭档,叹了口气,温温和和,神态却极认真道: “纪小姐,地府遭遇变故,空虚式微,原本关押的恶鬼逃窜,我等正值最忙碌的时候,难以去看顾什么个人恩怨,还请纪小姐顾全大局。” 范无救的话把她给搞懵,而谢必安温和的话语,却更叫纪冉冉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是感到羞愧,而是深觉难堪,觉得眼前这鬼神的每一个字眼都在夹. 枪带棒! 她今日就不该自取其辱! 谢必安又说:“不过疑似附身恶鬼一事,倒是可以察看,请稍等片刻。” 他短暂的离开的时候范无救也抱着胸一并离开,待到纪冉冉神色反复变幻了几轮后,回来的就只剩一个谢必安。 想及范无救走前朝她瞥来的冷淡、轻蔑一眼,纪冉冉哪里猜不到他是嫌弃自己至极,连回都不想回来! 范无救、谢必安……纪冉冉念着这两个鬼神的名字,指甲深掐,陷进肉里。 但她一个凭着强大灵力成为新秀,实际上各方面都停留在新手阶段的天师却不知道,念诵鬼神之名是会被他们听到的。 谢必安听见了纪冉冉夹带着几分怨恨的声音,几不可察地收回了一点温和,接下来的声音多是公事公办的样子,缺少波动。 “我们没有查到顾浅渊有被附身的嫌疑,他还是人类,除非他本身是一种很特殊的存在……不过若未作恶,那也不该地府管辖。” 他一笔带过,接着说:“从地府逃离的穷凶极恶的鬼怪,近千年来有数个,不过多都已被缉拿拘禁在十八层——” “倒有个,似乎是某一厉鬼下属的孤魂野鬼,恰好是在和你有渊源的人离开时,趁机出逃地府,还未被缉拿归案。” “这便是全部相关的讯息了,还请纪小姐多加斟酌半刻,我怕老黑再度冒犯于你。” 随后,谢必安一挥袖,身影遁成一缕烟气,重回地府去了。 纪冉冉神色扭曲了一瞬,气得眼泪都要憋出来,她认定了谢烟客的附身厉鬼身份,谢必安的回答没让她满意,她就颇有几分他们看不惯她,所以刻意搪塞的憋闷感。 你们不帮又怎么样?多得是天在助我! 她没去细想谢必安精心整理来的消息,倒满心满眼是谢必安话语里这句“和她有因缘的人”。 纪冉冉一瞬就想通了,谢必安指的估计是她的前世,她前世身份定是崇高至上,不然怎能让黑白无常以礼相待? 她想着想着,便就收了脸上的怨气,甜甜地笑了起来。黑白无常此刻瞧不上她,但往后可就不一定了。 纪冉冉笑起来时,倒真有很甜美的感觉,姣好的容貌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那循着众鬼退避的异象朝着中间找来的年轻天师就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晕晕乎乎,良久才红着脸颊想起来刚巧需要传递给纪冉冉的话: “纪天师,天师等级评测的地点已经下来了,我是来通知你地点的。” “嗯……”纪冉冉回以微笑,在看到那地址时,才掩着嘴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咦,蓉城?” 她颇有些惊喜:“这是容南母亲的家乡啊!这么巧?” “嗯嗯……”那天师醺醺地脸红应道,“我相信那些流言都是故意中伤你的,你这么优秀,怎会怕那没有灵力的顾家废……家主?” “听说呀……顾家家主,也会去蓉城,去参加单独的家主评测,天师界独一份,真滑稽。” 纪冉冉脸黑了。 * 蓉城。 这里天气潮湿,虫蛇盘踞,常发现某些大得惊人、疑似变异了的昆虫蛇来,在最偏、野的地方,还有着蛊女的传说。 谢烟客刚下了车,就见着一只大花蚊子从自己眼前掠过。 他的家主评测和天师等级评测是安排在一个场地的,羞辱之心人尽皆知。 这也是小说中女主纪冉冉又一次大放异彩的剧情点。 顾容南没有陪着他的小女友一起来,他借着这次赶赴蓉城为借口,让谢烟客休息几日,顾家对天师界的事务由他代为处理。 谢烟客同意了,他这私生子弟弟欣喜若狂时,没看出来谢烟客高深莫测的笑,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些什么。 出发当日,顾容南甚至没像往日一样装着给谢烟客送行,忙着去接管。 谢烟客有一搭没一搭地朝黎渊吐槽:“顾容南为什么会觉得,这短短几日,他就能让所有人移心,转而支持他?” “嗤,”黎渊隔另一边,发出忍俊不禁的笑声,施怡微瞪大了眼,头一次看见红衣的鬼王笑得这么开怀。 好似还在与她不知道的人隔空对话。 黎渊黑眸凝笑,无半分间隙顺畅地接下谢烟客后半句话,微微侧脸,唇角玩味,幽幽说: “他又为什么会认为,掌管公司是手到擒来的事?他可没那天赋,上一次,全依着他那女友纪冉冉手下有相关天分的鬼役,才安抚下动荡的人心。” “他只接手了一会儿,就差一点……他就要把我攒下的所有基业给败完,叫庞大一个顾家破产。”黎渊拖着腮说,“我还记得,他那无能咆哮的样子。” 第14章 “嗤。”谢烟客也跟着笑了起来,眼睛一抬,就恰巧撞见了一同下车的纪冉冉。 纪冉冉那方众星拱月,多的是人靠近追捧她、赞美她,叫纪冉冉被夸赞得脸颊绯红,一阵喧闹景象。 来接的天师也殷勤得很,忙不迭靠近。 倒反观谢烟客这边,他孤零零坐着轮椅,皮肤苍白,略病态的感觉还未从身上褪去,眼尾泛着抹红。 ——好生可怜。 好生可怜这话,是从纪冉冉身边的人嘴中小声地吐露出来的,这也是个天师世家的女孩子,比纪冉冉小点,挤在最中间。 她朝谢烟客投来的目光,怜悯、又带着不自知的高傲,像是觉得自己被用来讨纪冉冉欢心、笼络她的这个地位要比谢烟客现下的境况好上太多似的。 真可怜。 谢烟客想,他眉梢微抬,就朝着这女孩子的方向回以一个笑容,用唇形道: “我看见你了。” 这女孩子刚巧和他目光装上,如遭雷劈,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心虚,像被看穿、看透。 她还未做出更多的诸如继续奚落、或是停滞的反应,就有另外的引路天师忽地胡乱冲撞着跑来,神色焦虑: “原定的场地出事了!好几个天师前辈都失踪了!” 【作者有话说】 晚了一点点,注意看无常整理的消息(划重点!) 明天见明天见! * 感谢在2021-05-29 21:35:49~2021-05-31 00:0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学了个寂寞、念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学了个寂寞 28瓶;奇诺 17瓶;嘤嘤怪真的从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病弱家主(八) ◎死后鬼王◎ 没有人来得及问逃出来的天师发生了什么,他们已经看到了—— 浓郁得变成了实质的鬼气,朝着停下的天师背部涌来,仿佛要吞天没阳,让人想起波涛汹涌的浪潮! 马上,眼见着就要蔓延吞没他们所处的地方! 在场天师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下一秒反应过来,立刻叫:“跑!” 谁也不知道被吞没有什么后果,更也没人知道这鬼气会扩散到什么范围。 通知的天师背对着那浓雾似的鬼气,分毫不知危机就在身后,等到他听见那声尖利的叫声后,那鬼气已近在咫尺。 “卧、槽。” 天师还保持着偏过头去看的姿势,大脑当机连恐惧都没表达上来,只楞楞从嘴里吐出来个词。 “唉。”他忽地听见一声叹气声,下一秒他的领口就被什么拉扯着,那东西把他勾到了离鬼气稍远地方,放在轮椅前。 谢烟客收回那根勾住天师领口的黑色细杖,轻睨了他一眼:“还不走?” “……走、走!”骆商回过神来,等着坐着轮椅的谢烟客一起,向外退去。 这黑气蔓延了一个半的街道才停止了下来,那一片的天空都被笼罩得看不见。 纪冉冉她们都早已经退出去了很远,远远地看着后到的骆商和谢烟客。 “你们不能再上前了!” 那天师世家的女孩子刘宁警惕看向最后出来的两人,余光不自禁瞥向纪冉冉的方向。 她觉得纪冉冉刚刚告诉她的担忧不无道理。 同时,她主动站出来说,或许能获得家族想要笼络的这个女孩子的好感。 “不能让他们过来,他们最后一个出来,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带出什么脏东西。” 刘宁说着,依仗着自己还不错的道术,手上划出一道灵力,直直打在骆商脚边。 骆商吓一大跳,猛的一退,看着脚底被掀飞的土块:“疯了吗?你们也就比我们先出来一会儿!” 纪冉冉看向谢烟客的方向,温温柔柔地开口,称呼亲近: “大哥,只能麻烦你们,先在那里待一会了……这鬼雾来的诡异,谁也不清楚太靠近的会发生什么。” ——骆商和谢烟客,被一干天师“困”在了这里。 此刻,被鬼雾侵袭的这一段地域,已在短短时间内被天师界封锁。 这第一批赶赴的天师都是筛选过的好苗子,早有人从旁盯着,一出事就有人赶了过来。 但他们刚一到,就看见了在监测中安静了好一会儿的黑雾忽地再次膨胀起来,笼罩的范围猛地扩大,将最靠近的两个人径直吞没进去! 骆商落后了一秒才被彻底吞没,他露出来的半张脸上全是愤怒:“你们这些阿谀奉承的小人!” “都是一群畜生!” 站在他们面前的年轻天师们亲眼见到了黑雾暴起的一幕,瞪大了双眼,神色惊惶,失了魂。 蓉城负责人周正赶到之时,就看见两人被吞没的一幕,他疾言厉色:“不是通知了你们把所有天师都撤出来吗?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有人嗫嚅着说:“我们不想的……我们没想这样……” “是刘宁、她说他们两个后出来,可能沾染了什么坏东西…” “我们就不想让他们出来,结果、就,就……” 周正青筋直冒,火气上涌:“她说你就相信了吗?你们一群新入门的天师,知道些什么就在这里充老大,真当自己知识渊博天上天下唯你是大头?脑子都被门夹了是吗!” 第15章 “你!刘宁!”他一口喊出刘宁的名字,刘宁见他严肃瞪来的样子,根本不敢说一句话。 “哼……刘家的姑娘,我知道你提不出来这主意,”周正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天师,“提出来的那人……呵。” 他的目光在纪冉冉身上一顿,古棕皮肤上一双凛冽的眼睛叫心虚的人不免一缩脖颈。 纪冉冉不避让地与他对视,对此完全不生怯。她来之前顾容南向她交代过蓉城周边的情况,提及了蓉城现在的负责人和他的理念大相径庭,没少给他下绊子。 她略得意地想,就算你看不惯我“诬陷”我,又能怎么样?在场的人都是共犯,难道他周正能将整个年轻一代都—— 纪冉冉突然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她清楚地听见了周正的话语:“你们全是共犯,那由我做主,此次的天师评测提前结束……” 他朝着旁边喊:“给我找个足够大的地方,拿来干什么?当然是先把他们给关起来,省得再惹出什么祸事!” “那评测……?”有人颤颤巍巍问。 周正冷笑:“去参加明年的评测吧!我看你们还需要多磋磨磋磨!” “别跟我叽叽歪歪什么,你们站在蓉城,脚下的是我的地盘,我定下的规则是,做错了事就得受罚!” 纪冉冉听出来他的话完全没有一丁点转圜余地,瞳孔紧缩,贝齿一咬。 这周正权势颇大,就算她是崛起的新秀也暂无法与其抵抗,他这话一出,她要真没拿到资格,明年再评一次……那岂不是会成为天师界的笑柄? 纪冉冉绝对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 焦虑愤恨情绪在她心底堆积,她把手心掐出一道血痕,忽然在周正视线挪开的那一瞬,让鬼役释放鬼气,假借鬼雾再度扩散的理由,让自己身形坠落入最边缘的鬼雾。 她要独自一人去解决了这鬼雾,定能摆脱掉周正的刁难! 而纪冉冉落入之际,忽地想起来自己必须得让人目睹自己的所做下的一切功绩。 她的目光不禁转向了离自己最近的刘宁,目光微亮,她在心里道了一声抱歉,就似无意般将失神的刘宁绊倒。 刘宁惊恐哀叫,下一秒,两人一同被鬼雾吞没,周正来不及阻止,勃然变色! 他们所没看见的是,一袭红衣的鬼王黎渊、怨鬼施怡,已经踏入了蓉城地界。 黎渊站在高处,神色莫名将他的半身被卷入的全过程看在眼中,眸色晦暗。 他又看向天师,看向周正,就连天师都轻易不能看见的丝缕黑气在他眼中纤毫毕现。 每一个年轻天师的头顶都续连了一缕黑气,精纯、森冷,是来自幽冥地府的纯正气息,而它们被引动,朝向一方汇集,将被栓连天师的一切阴暗情绪勾起。 但周正却是一个例外,他身上清明正气滔天,是满天污浊中唯一一个最清醒的存在。 “鬼域,这么快……?”黎渊的这一声轻问没有落入身边施怡耳中。 “大人在看他们?我们要去杀了——”施怡不掩饰自己鄙夷的目光,在她看来这些自诩光明的天师方才所做的已经算恶。 “不。”黎渊收回了目光。 “你待在这里,我要去找一个人。” “咦,找谁?” 施怡紧跟着听见鬼王的嗤笑声,杀意凌寒,阴冷森寒宛如刮骨之刃:“见一个该死之人。” 鬼王一跃而下,红衣翩飞、坠落,艳丽似盛放红枫,径直闯入黑雾之中。 * 骆商捂住自己受伤的脚踝,灵力已尽可能用上了,不过收效颇少,这地方,似乎有着抑制灵气的能力。 他痛得龇牙咧嘴,只朝着谢烟客苦笑:“这下连累您了,我这腿也不好使了。” “那纪冉冉……我敢打包票是把我们堵着这件事是纪冉冉暗示的,亏我怎么会认为她漂亮、温柔又强大?好奇怪,像被猪油蒙了心似的。” “嗯?”谢烟客低低发出了一点声音。他知道黎渊也进来了,不由得露出了一点浅笑。 随后,他知道了天师们那种阴暗做法和未来将会降临的鬼域拖不了干系,知晓了周正的一番斥责话语,也知道了纪冉冉竟还是跑了进来,难免无语。 都这样了还主动进来,真是……. 谢烟客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位女主了。 “嗯?”谢烟客又嗯了一声,但这一次却是因为他察觉到了什么,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停一会儿。”他抬手制止骆商继续出口的话语,“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被他救了一回的骆商此时无条件相信他,本来半蹲着用灵力捂着脚,听完整句话立刻窜了起来。 “卧槽!” 他见着这朝他们溢来的满天的幽蓝鬼火,感受到了这迫近阴寒气息,骆商清楚感觉得到,它们要是接触到人身上,绝对能把人身腐蚀成个渣! 谢烟客也看见了这漫天的蓝色幽火,它竟带着一种诡异的,象征着死亡的美感。 它们像是天上的河灯一样慢慢朝他们两人飘来,安静得就像是单纯漂亮的装饰物。 但轻易越、避过这些蓝色的幽火后,骆商哆嗦着说:“我好像看到了一座桥……” 那桥平平无奇,像是用最普通的石头构成,也只有短短的一截,可骆商颤抖着,像见到了莫大的恐惧之物,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古朴桥上在蓝色幽火、白雾中若隐若现的古字,艰涩出口: 第16章 “奈何桥……” “我们这是来到……幽冥地府了吗?” “不。”谢烟客的语气里带着某种让人安定的因素,仿佛会感染一般,骆商不知道怎么,下意识就没这么害怕了,他觉得谢烟客仿佛知道更多的东西,他侧耳去听谢烟客未完的话。 “这充其量只是一个仿制品。” “真的吗?” “当然。”谢烟客轻笑,未想得到自己能收获这样的意外之喜。 ——女主纪冉冉为什么能够完美地传承自己前世的力量,小说没有太详细地提到,毕竟所有的“副本”都是为了给纪冉冉增加金手指。 但……鬼气顾浅渊知道。 顾容南为了折磨他,偷偷放他来看,他与纪冉冉亲密相处的样子。 在柔情蜜意的时候,纪冉冉的嘴自没有这么严。 她伏在顾容南怀里,甜甜地笑,不经意地提起: “我和地府渊源可大着呢,我的神府,就和它有关呢……” “觉醒前世也是靠了……唔,和这相关的,祭坛。” 谢烟客看向这眼前的奈何桥,这飘散的幽蓝鬼火,终于抓住了最重要的一条线—— 这仿佛与地府相仿的地方,是不是就存在着储存纪冉冉记忆或是力量的祭坛呢? 第9章 病弱家主(九) ◎死后鬼王◎ “仿制品啊……”骆商拍拍自己的胸口,稍缓了口气,“那大概,还是能活着回去的。” 他没有抱着什么是仿制品自己就会平安无事的想法,但以为自己能比较轻松的保下命这个念头还是有点天真。 谢烟客斜睨他一眼,说:“那你还是保着十死一生的想法吧,因为……” 纪冉冉若是这里的主人,那这地方会留着和自己主人结仇的人吗? 它只会想方设法地杀死他们! 这些不便与骆商多说,谢烟客在交谈时也一直不忘观察着纷飞的幽蓝鬼火,和正对着的奈何桥。 他已站起了身,黑色细杖撑在手边,而在这细细凝视的刹间,谢烟客听见了一阵喧哗的水声,又在下一瞬间,感受到了直面而来的深沉恶意! 他瞳孔微闪,在半秒功夫内就发觉了奈何桥上发生的变化,朝向骆商警示:“奈何桥在动!” “桥下有东西!” 骆商瞧去,那奈何桥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向他们挪动了一截,它前进的方向和黄色的洪流涌动的方向一致,不敏锐的人根本难以察觉发生的端倪! 他没有察觉到奈何桥水流之下有东西,但他相信谢烟客,二话不说就要往后退去。 骆商的本能告诉他,跨上这“奈何桥”不是什么好事情! “别退。”谢烟客一只手扯住了骆商,淡琉璃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幽蓝、妖丽的光。 但那些鬼火不是都飘走了吗,怎么这位瞳孔余光里还会有这样熟悉的色彩?骆商第一时间这么想,他下意识往后看去,只瞧见一眼就满目悚然! 那飘走的幽蓝鬼火,此刻又重新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它们一改刚才温和的样子,正一簇一簇疯狂地朝他们扑来—— 它们瑰丽的外表此刻看来,仿佛淬毒一般,点点荧火在空中溢散,这美得像是流星坠落的场面,却只带给骆商无尽的寒意。 它们是要他们死! 而他的余光,也终于看见了谢烟客口中所说的奈何桥、黄泉水流下的东西,每一寸的桥墩、桥下每一处的缝隙处,都钻出来一张张挨挤的、青黑的恶鬼面庞。 它们的肢体与桥墩、桥洞密丝合缝地紧挨挤压在一起,扭曲被挤压得畸形的四肢就像是盘虬遒结的老树根,密密麻麻拥簇着桥身,缠绕交融的躯体带动着桥身,朝着谢烟客和骆商一点一点迫近! “啊——!” 骆商的目光与那青黑浮肿面孔一接触,就觉头皮发麻,惊骇呼喊声脱口而出。 同时他眼神一阵虚浮,额间不断地冒出白毛汗,手心、背部都可见涔涔汗水。 前有奈何桥、万千厉鬼,后有夺命鬼火,他们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骆商的心脏剧烈颤动,被压迫到了极点,他想不出任何解决的方法,濒死的危机感叫他恐惧得只剩无意识的颤抖。 骆商眼里浮现出深深的绝望,他用尽全力地挥出一道耗尽他全部灵力的道术,歇斯底里地嘶嚎:“跑啊!” 他知道自己绝无可能活着,他只是个道行微末的天师……但是他还是想要…… 还是想要为捞了他一把的人创造一个逃走的机会! 此时幽蓝鬼火如剑刃般裹挟杀意而来,奈何桥已近在咫尺—— “跑!……”骆商的声带颤动,声音在奈何桥边低低回荡,仿佛最后一声的无望挣扎! * 坠落下来的纪冉冉和刘宁,落在了一座雄伟牌楼前,这牌楼仿佛有百尺之高,她们只站立在这面前,就感到深深的渺小感。 纪冉冉正好落在了牌楼面前,铜环把手近在咫尺,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就像,是为了她而准备的。 “啊!” 但刘宁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她摔落在泥地上,刚要踉跄爬起来,头就撞在金属样的东西上。她捂着头起身,目光掠向上方时,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 她看见了青面獠牙的鬼怪浮雕,那狰狞怪异的面孔就直直抵在她鼻子面前,仿佛随时要变成活着的恶鬼,朝她的面庞咬来! 第17章 纪冉冉低垂着眼,很是愧疚般伸手将刘宁扶了起来:“没事吧?刚刚那鬼雾突然扩散,把我们都卷入了其中……我很抱歉,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刘宁惊惶未定,见到纪冉冉这带着淡淡愧疚的、温和的神情,只刹那间就相信了她的说辞,连带着将自己仿佛是被绊倒的这一件模模糊糊的印象给抛了个精光。 “这、这是什么地方?失踪的天师,是不是也到了这个地方……” 她断续地,心底恐惧地挨紧了纪冉冉,将她当做了救命稻草般,“冉、冉……我只能靠你了,你要帮帮我。” “我会的。”纪冉冉说着,看刘宁的目光却有点心不在焉的意思。 刘宁认不出这牌楼上的古字,但她在看见的第一眼,脑海中就浮现了牌楼上铭刻的字,俨然是:[鬼门关]。 同样……纪冉冉还有种虚无飘渺,又清晰异常的感觉—— 她在这鬼雾的空间中,不会遇到任何危险,这里的任何东西都不会伤害她。 她就是,这里的主人。 而她需要做的,是越过这鬼门关,去寻找些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这样的认知让纪冉冉的心脏怦怦直跳,她的面上露出了一丝红色,充斥着对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权利的渴求、迷醉。 真让人……激动。 “冉冉……你要去哪里。”刘宁害怕地倚靠在纪冉冉的身边,因她突然撤离身体而脚下一崴。 然后她看见,纪冉冉似乎半分也没有感受到那狰狞可怖的厉鬼浮雕带来的近乎真切的威慑,她伸出手来拉动了眼前的铜环把手。 在刘宁的面前,牌楼大门发出一阵轰鸣声,鬼门关的大门向她们敞开。 鬼门关后蓄势待发的厉鬼也凝滞,退避到了鬼门关大门两侧。 这样的景象让刘宁瞠目结舌,她又突兀看见,鬼门关大门之后,站立着几个同样瞠目结舌的天师。 他们看起来狼狈不堪,衣服上带着新鲜的血迹,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像被啃噬过的伤口,有一人伤得最严重,只剩下半截残臂,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是失踪的那几个天师前辈! 刘宁一惊,就听见有一个天师前辈朝她们喊,带着点恳求的意思:“你们还有灵力吗……帮他止止血,他的手被厉鬼咬断了!” 她条件反射地去征询纪冉冉的意见,却有那么一刹间,看见了纪冉冉眼中近乎冷漠的颜色。 纪冉冉对突然出现求救的天师很厌烦,她连正眼都不想看他们,死了就死了,能比她找东西来得更重要吗? 麻烦东西! 她没有注意到刘宁这快速的一瞥,斟酌一二后最终说:“嗯,还有灵力。” 反正属于她的终究只会落到她手上,这一时半会的耽搁,也不会影响些什么! ——我是看错了吗?一定是我看错了吧? 刘宁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冉冉怎么会露出那样的……? 是看错了吧? * 另一边,骆商却是再一次地感觉到自己的领子被提了起来。 幽蓝的鬼火与奈何桥汇集前的数秒间,谢烟客眼前凝视着这仿佛要穿透他瞳孔的焰刃,忽地一点地,黑色细杖再次一勾骆商,叫他被提在了手中…… 下一刻,他身形如同轻燕般,带着骆商在这来自四面八方的裹挟突袭中跳跃,空出来的黑色细杖成了最好的支持物,叫他在这凛然攻击中穿梭自如! 骆商前一秒还觉自己命不久矣,后一秒就被提在了手上,侧眼看向谢烟客这惊人的、难以复制的反应。 他看见这万千鬼火汹涌袭来,却都被谢烟客巧之又巧的避让,他灵动的身姿轻快而漂亮,而幽蓝的鬼火只能像是纷飞的流星擦过他的衣襟、掠过他的发边。 他于万千“箭矢”中,自如穿行—— 他骆商看见谢烟客青衣翩飞,瞳孔灼灼生辉,那一霎间,他仿佛看见了最耀眼的星辰。 而他,被星辰照亮。 下一秒,谢烟客如乳燕归林般,径直跃向有数不尽厉鬼窥探的奈何桥上,那种自心底而生的排斥、压抑乃至于刻意营造的恐惧感没有动摇谢烟客分毫。 他已经找到了生路,那即是—— 走一回这奈何桥! 他看向身体颤抖,却又丝毫没有挣扎的骆商,朝着他说:“相信我!上桥!” “好!”骆商,再一次无条件地相信了谢烟客,哪怕他们只见了一面! 下一瞬,他们踏入桥上! 【作者有话说】 鬼王赶路中—— 明天见,明天见!六一快乐!(虽然晚了点) 感谢在2021-05-31 23:59:36~2021-06-02 00:0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兮辞 5瓶;49106552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病弱家主(十) ◎死后鬼王◎ 他们踏上桥的那一刹间,幽蓝的鬼火倏地畏惧的避退,畸形的厉鬼狰狞的面孔一点点重新翻落入黄泉水底。 鬼火、厉鬼在几秒间就消失不见,缥缈的白雾升腾,骆商不知何时不见了,谢烟客的脚边只剩下一座奈何桥。 谢烟客没有移开目光,他安静地凝视了这青石铺就的桥面一会儿,踏上了桥,向前走去。 第18章 他能再一次地回忆起自己拥有的痛苦记忆,仿佛真的再走一次人生。 这奈何桥读不出异世的人的记忆,所以呈现、深入谢烟客感知的,是顾浅渊的记忆—— 顾浅渊有记忆开始,就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健康的身体,幼时的他每一刻都是痛苦的,骨缝间渗出的阴寒无时无刻不摧毁着他的身体、折磨他的精神。 他一次次被灵力强行吊着性命,从垂死的边缘被拉扯回来,仿佛永无宁日。 谢烟客被囚禁在这具病痛缠身的孩童身体里,耳边传来絮语声,那是顾浅渊曾真切产生过的想法:我不想活着。 那密密匝匝的阴冷、痛感在顾浅渊幼年脆弱的躯体里被无限地扩大,絮语声一遍又一遍地说出“他”的心声。 但谢烟客于孩童躯壳中说:“但他活了下来。” “他想要活着了。” 他在这细密渗骨的折磨中,缓慢、坚定迈出了一步,然后,又是再一步。 …… 然后,便是顾浅渊死前,所遭受的万鬼噬身的痛苦,他对痛苦承受的阈值很高了,但他的身体被一千次一万次地啃噬,他的心脏被厉鬼探入一点点啄咬时…… 那是凌迟的痛楚。 谢烟客的额间也渗出些汗来,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黑色细杖在他的手边被紧紧压着,仿佛绷紧的一张弓、将要折断。 “嗤,”他忽然笑出了声来,颤抖的身体稳住,脊背一直挺着,在一刹间,像一柄青竹。 他明白了这奈何桥的陷阱,在最先时,只是引诱他的呓语,而到了现在、在这段记忆当中,若他以为自己死去,那怕是永远也走不到桥的尽头,会成为桥下又一部分畸形拼凑的肢体。 谢烟客轻声地笑,嘲讽地笑,一双琉璃眼眸清亮,带着永无法被抹灭的坚定意志。 “就让我看看,还有什么等着我吧。” 他手边黑色的细杖往前微扬,如同无数次他带着剑、箫,去迎会那找上门来的,追杀他的人—— 眸中寒光凛冽,好似剑柄出鞘。 那黑色的手杖,也能变成杀人的剑。 —— 成为鬼王的顾浅渊、被奴役的顾浅渊被束缚着,灵气缓慢腐蚀他的躯体,而另一边没被灵气覆盖的地方,丑陋饿死鬼伸着一嘴尖牙,贪婪地噬咬鬼王香甜的皮肉。 顾容南就站在他面前,想要看见顾浅渊痛苦的样子,但鬼王眸色如墨,冷漠、全然无视地盯着虚空的方向,面部神情如同凝固的雕塑,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这并不能让他有丝毫动摇。 直至……顾容南皱着眉,像是想起来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样,不经意地提起来:“大哥,你知道照顾过你,姓梁的老头子是怎么死的吗?” 他语调轻快地道,语调有些装模做样的遗憾:“他其实意识到不对了,在葬礼上就想带你跑,只是呢,大哥你突发急症……他不得已去向顾北山求助。” “父亲呢,是想杀了你的,谁叫那老头帮你挡了一下,还给你了个凝结着心脏精血的护符。” “我的父亲没能杀成你……就只有,跟你假装父子情深的样子啦,”顾容南说,“不过,你还是落在了我手上啊。” “我的好大哥,你是不是生来就是个天煞孤星啊?你的母亲,你身边的老管家,都为你而死。” “而你,到底还是死了嘛,不像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顾容南眉眼弯弯地笑。 顾浅渊、谢烟客忽地从唇间漏出一声沙哑的低音,他可以挨住一次次的折磨,但在此刻却心口抽痛,凉意涌上肺腑。 在这一时间里,就连顾浅渊都不清楚自己此刻是怎样的感受,他的胸腔像是漏了风,破开了一个空洞的口。 这一霎那间,是顾浅渊灵魂中刻骨铭心的痛苦。 哪怕他并不彻底明白,为什么。 而在这彻痛辗转的记忆尽挨着的,却是一份再美好不过的记忆,它告诉顾浅渊,之前遭遇的痛苦都是前一世的回忆了。 这一世的顾浅渊,母亲柔和的笑着,向他道早安,梁老管家守在自己的小姐身边,朝着顾浅渊露出慈祥包容的笑容。 他们都还在,那过去的一世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这一世的顾浅渊感受到母亲的手轻柔抚摸上他的脸颊:“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不过没关系,妈妈在呢。” 这一世,美好得让人沉溺,但被抚摸着的顾浅渊忽地抬头,眼中含带着的却是属于谢烟客的,很少展现过的强烈的怒意。 他在愤怒,身边黎竹的身影化为了幻影,他的身体也由顾浅渊幼年的样子拔高,这一次,站在这里的人竟变幻做了谢烟客最真实的容貌。 空间在谢烟客的眼前坍塌,他的一双凤眼如针芒般锐利,他冷笑:“你将别人的人生,当做什么了!” “纂改记忆,让已死的人重新活在这虚假的回忆里,利用这痛苦的间隙,用来诱人沉沦?”谢烟客厉斥,“你看不起谁呢!” 他再确认不过,这奈何桥只会、只能是仿制的东西,而且还是如此拙劣的仿冒品,卑劣得叫人耻笑,也叫谢烟客真的为顾浅渊而愤怒! 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一袭青衣的剑客无声抬起了手中的轻剑,这一次他不是缓慢地走,而是如同顺着一阵风般轻飘灵动地跃。 那奈何桥竟猛烈地颤动了起来,它剧烈得像是要将谢烟客甩落下桥面,叫他坠入黄泉水中! 第19章 它意识到自己奈何不了谢烟客,欲要将他抖去其它更危机重重的地方! 可谢烟客脚下似没有受到丝毫阻碍,他没有一跃而出奈何桥,反倒是举起了那柄从他灵魂中幻化出来的轻剑,剑身寒光湛湛,倒映着谢烟客冷冽的、又夹杂着万般汹涌浪潮的一双眼! 轻剑出鞘,宛如清风皎月,微风细雨,却有万钧之力,朝着奈何桥甩落,青衣剑客拽住另一个灵魂骆商,头也不回往前迈步。 在他的身后,奈何桥崩塌,桥下厉鬼不甘尖啸,只是半秒间,便皆化作了齑粉,分毫未存! 便是——一柄轻剑,动奈何。 * “呃啊!” 奈何桥崩塌瞬间,纪冉冉脑海中闪过不详的预感,发出一声惊呼,却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忍住,保持现在的姿势不动,叫她喜爱的一柄软剑缠在她手腕上,面前是叫这先坠入的天师前辈都胆寒,想要退逃的鬼怪。 软剑尖端显出一抹银光,如霜月探身,姿态优美地将这可怖的鬼怪惊退。 软剑甚至只离开了纪冉冉手腕一小截,和她在一起的天师们却都看见了那鬼怪像是惊惧交加离去的背影。 便只是威慑,就做到了这样的程度? 纪冉冉才成为天师多久啊! 纪冉冉满意地享受着天师前辈们惊羡的目光注视,嘴角弯弯翘起,轻快说:“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按着这个顺序走,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她每过一个地方,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灵力更加地充盈,仿佛这些其实都是天生存储在她体内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排斥感觉。 而这才走,一点点路程呢,等走遍所有的地方,她又能够找到些什么? 纪冉冉丝毫没有戒备意思地,快步向鬼怪原本停驻的地方走去,她也确实是在逛着自己的后花园。 在这里,她就是世界的中心。 纪冉冉的面前是赤色的土地,她看见枯骨遍地散落,是和黄泉水一样的颜色。 这是什么地方?地府传说里有这样的地方吗? 疑虑只是一瞬,没叫她停下脚步。在这里,再恐怖的地方,再恐怖的鬼怪都注定成为纪冉冉力量的源泉,变成她的铺路石,纪冉冉干什么小心? 她可是这里的神哎! 纪冉冉往前望去,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红衣的鬼怪身影,她这一路见的全是些面目狰狞的黄泉鬼怪,这新出现的鬼看着倒是个好看的人形。 “咦,你们怎么不走了?” 她偏了偏头,发现刘宁和那些天师都惊恐地止住了脚步,瞧着他们眼底惶然的样子,纪冉冉心底颇嫌弃,也太上不了台面了吧? “看我怎么将这鬼怪驱散吧!” 她半分没有意识到刘宁和天师眼中的暗示,他们也不清楚纪冉冉为什么还能够上前,这滔天的血气,仿佛让他们置身于血海深渊,连挪动脚步的意图都被连带着冻结! 这绝不是他们先前遇到的那样的鬼怪,那些黄泉鬼瞧着,就像只是个拙劣的仿品,面前这一身艳丽红衣的鬼怪,才像是来自黄泉! 恐惧、恐惧……为什么纪冉冉会像是一点没有感觉到……? “也不过如此。” 纪冉冉亮出了她心爱的软剑,要依葫芦画瓢地,杀死或是驱散面前的只看见了一个背影的红衣鬼怪。 就是这么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她得意洋洋地想。 但下一秒,她的手被折断,刚探出的软剑被折成了一块僵硬的铁。 “啊!”纪冉冉终于感受到了她身后的天师感受到的,如同被毒蛇凝视,被血腥缠绕的窒息感。 只眨眼的功夫,纪冉冉就见一袭艳丽的红衣在自己眼前掠过,这鬼魅般的身影刹时间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的咽喉,被一只苍白的手掐住,纪冉冉也终于见到了这鬼怪探来的,微笑着的脸,一张让她目眦俱裂的脸! 一张属于顾浅渊的,又同属于面前这鬼王的脸! “啊!” 黎渊眼尾溢出一丝危险的、艳丽的笑,他苍白的指节紧扣在纪冉冉的脖颈,面庞前探,说了一声:“找了你好久啊。” 他这微笑,落在被掐得窒息,缺氧的纪冉冉眼中,却只让她惊恐交加,汗毛树立! 【作者有话说】 是提前的更新,明天见~ * 感谢在2021-06-02 00:05:49~2021-06-02 23:3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灵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唐叶灵 12瓶;灵儿 10瓶;木子、静女其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病弱家主(十一) ◎死后鬼王◎ “呃……” 这一只搭在纪冉冉脖子上的苍白手臂,死死锁住她的咽喉,难以撼动。 在这濒死的威胁下,纪冉冉眼前模糊,奋力凝聚全身灵力,汇成道术击向黎渊的身体! 黎渊恰时甩开了手,这道没多少准头的攻击被他轻松地避过,再接着,他掏出一张白手帕,细细地擦拭着自己挨触到纪冉冉的指尖。 “咳咳咳咳……!” 纪冉冉半跪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痛苦地咳嗽,脸上是一片缺氧的潮红。 她心爱的、引以为豪的软剑被折断废弃在她面前,而她的手臂也因为软剑的碎裂被划伤了几大道。 第20章 “是你……果然是你!” 纪冉冉捂着脖子抬起头来,那属于顾浅渊的容貌让她愤恨,黎渊细细擦拭手指,仿佛沾染上什么脏东西的做法更叫纪冉冉感受到天大的耻辱! 纪冉冉背对着天师众人的眼中带着血丝,她发恨地说:“这次只是因为无耻的偷袭,才被你这厉鬼算计了一把!” 说着,她立刻起身,手中灵光凝结成光束,形成一柄以纯粹清灵灵气构成的长剑。 同时,纪冉冉身边有受到控制的鬼气溢散而出,她所收服的鬼役纷纷从她身后浮现,每一只随未到达鬼王的程度,但身周鬼气阴力都浓郁汹涌至极。 它们出现的刹那,空气中溢散的幽冥气息自发朝着这些鬼役身上汇聚,以鬼役为中心,出现了一个占据天师眼前大半空间的庞大漩涡,它正疯狂吸纳着这些空中的“无主之物”。 它们造成的声势太过浩大,一个个身形进一步凝实充盈,散落在地面的黄泉枯骨犹如受到召唤,头颅、碎骨、断身都发出了咯啦的声响,随着纪冉冉的灵力波动而颤动! 强大的、多数量的鬼役浩浩荡荡迎向前方,黄泉枯骨剧烈震荡,这异样的景象,让它们看着真能与对面的红衣鬼王分庭抗礼。 身体发颤的天师们抬起了头,像是又看到了希望,纪冉冉说不定真能抵抗得了这来势汹汹的鬼王! 可他们匆匆扫过,看不清鬼王的面庞,却瞧见那微露的唇角,那一抹艳丽的笑。 那一刹间,他们既为这莫名妖异鬼魅的美感而心颤、呆愣,仿佛直面深渊;又因那笑下凝结的杀意,听见自己心脏后知后觉的怦然一颤——惊魂动魄! 天师在刹那间,本能意识到这极少现世的鬼王,和那等实力强大的鬼魂的区别与差异。 那是种光是瞥见,就能让心脏被捏紧、不为自己所操纵的感觉! 有天师动用所剩不多的灵力,咬咬牙在这对峙之机拼死给纪冉冉发出一只通讯纸鹤。 那匆匆折成,瘸了只腿的鹤飞到纪冉冉手边,向她传去消息:“趁机逃走!” “他不是我们能应付的鬼怪!纪冉冉天师你是天赋极高的人,不该夭折在这里!” “不要意气用事!” 一声声都是来自天师前辈的真挚恳求,但这落在此时的纪冉冉耳中,却像一声声对她脸面的践踏! 特别是眼前的黎渊,不急不缓看着她的目光,那就像是猎人抓捕落入陷阱的猎物,那种势在必得的清锐目光,叫她憎恶! 纪冉冉一把捏碎那通讯纸鹤,天师们为她的举动而哗然,她们没有看到纪冉冉通红的眼睛,也就不知道纪冉冉此刻眼中,针对她们的杀意。 但一直跟在纪冉冉身边,在此时也与她比较靠近的刘宁,却看全了纪冉冉这含着戾气的眼神。 她清楚地感觉到,纪冉冉此刻的戾气和杀意是冲着那些天师前辈去的。 就因为他们说了劝阻的话,就动了杀心?! 她撕碎那通讯纸鹤的时候,是不是就在想着该怎么杀死身边的这些天师前辈? 这样的纪冉冉……刘宁浑身发冷,她又回忆起了纪冉冉刚才那视人命于草芥、毫不关心的冷漠眼神,抱住了自己一瞬起鸡皮疙瘩的手臂。 她在鬼王的气场里噤若寒蝉,却竟莫名地觉得,纪冉冉更加可怕一些。 纪冉冉仰起头,发了真怒,她方才被黎渊弄得那样狼狈不堪,只是因为一时不慎,而现在…… 她坚信自己已经掌控了全局,要将这冒犯她的鬼王,碎尸万段! 这里是她的东西,她的主场! 纪冉冉一令发出,一念而动,数十鬼役鬼气狂放汹涌笼罩而去,黄泉枯骨犹如重生灵魂,自血红地底钻出,拉扯向红衣鬼王脚腕。 灰黑天空卷起汹涌狂暴风浪,白骨森然遍地带起血色泥泞,这一顷刻间,被外界天师看守着的鬼雾突然疯狂扩散,将几个无辜的天师搅进鬼气中,拧杀吞噬! 而在黑雾内界,天师被突兀的震动甩得七荤八素,只觉这黑雾内部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爪牙,就像一张黑色巨口要咬向那站立着的红衣鬼王。 纪冉冉的样子,就像操纵带动了一整个黑雾内部…… 一个悄然的念头,突然从某一些天师的心底攀升而出,她不由得怀疑起了什么。 但她现在,眼睛被风沙遮蔽,耳畔被嘈杂风暴声填充,也只能看得见,那正中对峙的一人一鬼。 黎渊说:“你似乎很有依仗。” 那成百上千的黄泉枯骨已钻出他脚下的红色土地,森然白骨硬拽住这鬼王的脚踝,要将他生生扯下地面。 纪冉冉的剑身已近在咫尺,她到底还是让鬼役成为自己的陪衬,要手诛黎渊。 但,黎渊悠然地睁开了眼,露出了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容:“你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的枯骨吗?” 下一秒,黎渊身周鬼气一荡,深黑瞳孔中仿佛映着血光,咯啦、咯啦的断裂声从他的脚底响起,这复苏的黄泉枯骨竟没有对他造成任何损伤、阻碍作用—— 一声声碎裂声响起,黎渊毫无阻碍地,踏着万千碎裂骨片,脚边逐渐复又蔓延开的血色,仿佛踩着白骨和鲜血铸成的王座,一步步向纪冉冉缓慢走来! 纪冉冉一瞬间懂了黎渊所说的意思,这里遍布黄泉枯骨,是因为黎渊早在这之前就以一面倒的架势,屠杀了成百上千的鬼魂,造就这血红颜色——! 第21章 这黄泉枯骨对他而言,不过是朽兵残将,是脚下台阶。 那一刹间,纪冉冉察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这由心底滋生,更由黎渊看向来的目光而被激发。 但她依旧还幻想着自己一剑破千军的痛快景象,想象着自己让这折辱过她的顾浅渊跪地求饶,想象着她一战成名的盛景! 然后,幻境破碎—— 黎渊嗤笑一声,在与纪冉冉近身的刹那间,如幽灵鬼魂一般叫那剑险之又险从自己耳畔划过,仿佛在刀尖上起舞,一双眸里却凝沉如墨,唯有杀意冲破着幽然黑色! “呃啊啊啊!!” 纪冉冉的腹部,在这身影交错间被插入了一柄鬼气凝作的利刃,狂暴的鬼气撕裂着她的血肉,侵袭着她的躯体,让她发出难以承担的,吃痛的惨叫声! 纪冉冉猛然摔倒在地上,因剧痛被汗湿的头发全散在血红泥土上,下一秒,她捂住自己的手臂惨嚎,刚以灵力治愈的右手腕,再一次被折断—— 她看着黎渊踩断她手腕的一只脚,在那一刹间感觉到尊严的被摧毁!就连黎渊拾起了她的剑,打伤逼退了她所有的鬼役,她都看不清了。 纪冉冉的眼中,此时此刻只有黎渊。 她嘶吼,咆哮,眼睛赤红得像是只真正的鬼怪,姣好的面庞扭曲不成样子。 好痛、好痛好痛! 为什么!为什么顾浅渊能够伤到她?! 痛、痛……呃容南,容南,杀了顾浅渊,杀了顾浅渊! 但在她凶意显现之时,她依旧禁不住自己自喉咙中,发出的凄厉嘶哑惨叫声。 “咯啦,咯啦。” 碎骨在黎渊脚下发出一阵阵的碎裂声,黎渊倾下身来,慢条斯理将鬼气凝成的匕首更深戳入纪冉冉的腹中。 他笑着,问:“无能为力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黎渊看向这露出全部卑劣模样的纪冉冉,红衣的鬼王的眸中带着俯视的神色,他唇角微翘,流露出一丝极深的恶意,他轻声道: “别急呀。” “这只是……一个开始。” 说罢,他放下自己的手,重新站起了身,意味深长地凝视了一会儿瘫软在地上的纪冉冉,居高临下的俯视。 然后,黎渊轻描淡写地,踏着一地枯骨离开,傲慢嘲讽到了极点。 但偏生,天师没有一个敢动,眼睁睁看着这红衣的鬼王离去,留下一个不自量力、伤痕累累的纪冉冉。 他们都看清了纪冉冉尖叫时愤恨、面目扭曲的样子,将笼罩在他们心头的纪冉冉的美好假面,狰狞的撕去。 一个天师看不过去,犹豫地想要搀扶起满身狼狈的纪冉冉,却对上了纪冉冉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这杀意是冲着她们来的—— 纪冉冉稍抬了一点眼睛,一双眼竟像是血红色的,她一字一句说:“这样狼狈……这样狼狈……绝不能被看到——” “就只能让、你们……死在这里了!” 什么意思?! 那要搀扶她的天师被她的眼神竟得骇然一退,就见纪冉冉身边有异样波动产生,她的身影竟在她们面前,突兀消失! 但在纪冉冉消失的那一瞬,原本安分、被逼退的厉鬼们,竟在短短数秒钟的时间里,再准确不过地来到了他们的位置,目标明确地朝着他们露出嗜血、贪婪的光。 他们被……众鬼包围! 那一双双贪婪的眼,让天师们无一例外想到了纪冉冉迸发的杀意。 ——是纪冉冉做的,她要杀他们灭口! 他们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惊惧、骇然,还有面对众鬼的深深绝望,以及……愤恨。 但他们似乎只剩下了一个结局,全部死在厉鬼手上,死无对证! 【作者有话说】 都逃不掉。 * 晚安晚安,明天见~感谢在2021-06-02 23:38:17~2021-06-03 23:5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寄云 5瓶;夢が覚めて、木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病弱家主(十二) ◎死后鬼王◎ “那些掉进来的,交给你了。” “现在,这黑雾空间,怕是恨不得先置他们于死地呢。” 谢烟客听见了黎渊的声音,他的嗓音带点儿沙哑,仿佛混着血和硝烟的气息,却又是畅快、嘲讽至极的。 觉得奈何不了他,所以要杀掉所有目睹的人吗? 倒确实是纪冉冉做得出来的事。 在承载满身荣耀时,纪冉冉在外人眼中都会保持着最美好的形象,也不怪小说中没有一个人看出她的本质。 但谢烟客叫她栽了个大坑,黎渊让她倍感羞辱,所以纪冉冉的自私、冷漠,就像狰狞荆棘刺穿表皮。 “好。” 谢烟客回答,他加快了脚步。 他循着黎渊刚才停留的方向,带着骆商,快跃而去,再不快点,这见证者怕就成了几具死尸。 * “别来我这边,我这里还能支撑!” 一个天师手臂血淋淋地吊着,却还是强撑着僵直的指头,逼出一道灵光。 刘宁分明见得他冷汗凛冽,瞳孔都仿佛开始扩散,她一时冲动,忍不住想要去支援,却被天师喝止: “你还没学几个道术,正式天师都算不上,过来也只是搭上一条命……别过来,我还能支持!” 第22章 他们虽都处于灵力耗尽,弹尽粮绝的糟糕境况,却也依旧下意识维护着刘宁这个后辈。 明明……她的名声并不好。 刘宁咬住了下唇,几乎想要脱口而出:为什么? 她所在的刘家,是个依旧循着古礼方式的维旧派世家,她在家族里接受的教育都是明哲保身,为别人牺牲在家族人看来是叫人嗤之以鼻的东西…… 但现在、但现在……她忽然有流泪的冲动。 刘宁头一次将注意力,投向了这些她以往只会轻蔑不屑别过眼去的、没有家世,灵力也不强大的天师们—— 她想,我长久以来,是不是都做错了什么? 刘宁耳边是天师们拼死抵抗,底牌皆出后的竭力叫喊声:“我们一定可以冲破包围圈!” “一定要有人活着回去——!” 刘宁咬咬牙,强行压榨自己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耗费心血地将一个个道术甩出,她的胸腔里此刻也燃烧起了一股火焰,她赤红了眼,言语从嘴中艰难地挤出: “我们一定都能……活着回去。” “活着回去!” 天师们负隅顽抗着,精力却难以阻止地一点点消磨,他们眼前的景象开始昏暗,大脑、血管因强行淬取灵力施展道术而剧痛、暴突,鼻翼间嗅着的血腥味仿佛都成了无味。 麻木、疲累的情绪冲上每一截肢体,只依靠着对纪冉冉的不甘、怨愤,和想要活着出去告知渴求的欲. 望支撑。 但这样的力量也要耗尽,他们清晰知道,要撑不住了—— 有天师轰然栽倒在地,虎视眈眈的厉鬼立刻发现了这个被打开的缺口,在所有天师惊惶的眼神中,朝着他的脖颈割去! 但一只黑色的细杖,竟像是一柄剑,带着凛冽的剑光,从天边,微光之处,朝着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 它一路破开昏黑的天色,在刹时间,竟像是唯一的光源,将天师们的眼前照亮—— 他们看见了,凶煞无边的厉鬼,狰狞的鬼爪僵停在了半空,再无法前进分毫。 苍白 因为它的心脏,被这这一根细长的黑杖,径直洞穿! “赶上了。” 天师们听见一人的声音从近处传来,他们转动着眼珠,看见那洞穿了一只厉鬼心脏的黑色手杖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稳稳接在手边。 他们看见,顾家的家主随意、轻慢地站在了他们面前,手边带着个人,姿态优雅、从容,缓慢抽出黑色的细杖,就仿佛丝毫不在意这包围圈边的众鬼,仿佛视他们于无物。 他就不怕被厉鬼围攻吗? 眼见同伴被杀害,众鬼发出愤怒的尖啸,只半秒间就一齐袭来,天师们做好再次勉强抵抗的准备,却不想—— 谢烟客伸手,一袭青衣微扬,在丹鹤翩飞起舞中,执着黑色细杖,却如手握一柄细剑,探身、挥出,唇角微扬。 他的眸中琉璃色的微光如轻风细雨,轻柔春水,手边的黑杖、“细剑”却凛然无边,化作难以抵挡的浪潮! 他们看着灵力、鬼气交织,看着谢烟客轻逸穿梭于众鬼群中……只半刻间,厉鬼湮灭,鬼哭消散。 他一人,划破了黎明,朝向他们看来,淡琉璃色的眼中承光。 天师们瞪大了眼,眼中此刻只倒映着谢烟客一人的身影。这一刻,他们无比确信的知道,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现在发生的一幕,忘记这如仙如神般救下他们的人! 他们也终于知道,那对顾家家主的诋毁传言多么荒谬,他们曾见过那代理的顾家二子,不及眼前人一二。 这一刻,天师们才终于有了实感——他们得救了。 天师们脱力般地栽倒在地上,谢烟客要以灵力治愈他们些许时,看见他们彼此对视数秒,抬头时愤恨的眼神: “您不用耗费灵力治愈我们,我们想要保留这些伤痕——作为纪冉冉坑害、意图杀害我们的证据!” 骆商好一会儿再止住了被快速带过来和过奈何桥沉溺其中时带来的晕眩感和呕吐感,他的脑海中,还倒映着谢烟客方才轻描淡写的身影—— 他不知晓自己是如何走出奈何桥的,他一定没有走完全程。但骆商依稀记得,有一人不避不停,踩着万千苦痛径直向前。 他在那之后也仿佛看见了一个相似的身影,他仿佛迎着万丈光辉,将奈何桥捣毁,叫众鬼哀嚎,自那之后骆商再没感受到奈何桥带来的痛苦、折磨。 只有谢烟客。 这个人只会是谢烟客。 骆商想,他又救了我一次,这太过璀璨的光芒,叫他挪不开眼。 在听见天师们愤恨话语后,他才从那种无边的震撼感中摆脱出来,他下意识的偏过头去看向这些天师们。 ——“你们也?!” 骆商猛然看见了天师群中,刘宁同样狼狈的身影。但这嚣张傲慢的世家小姐,此刻却不管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痕,转而去笨拙地往另外天师身上血淋淋的伤口边抹灵药。 他竟觉得,刘宁产生了一点变化。 刘宁注意到骆商的目光,低下了眼,朝他们道了歉:“我很抱歉……” “我会,向你们正式赔礼的……现在请让我,帮着涂一下药。” “待在那里别动。”他们突然听见谢烟客开口说话。 整个黑雾空间,轰鸣震动声又起,地面突兀崩裂开可怖的巨缝,要将人给震落入那一眼望不找边的深渊往下。 第23章 天师们意识到了谢烟客说让他们站立不动的原因。在谢烟客脚底下,那可怖的巨缝可谓横贯四方,仿佛拼了命一般,针对他,想要置他于死地。 但这巨大的裂痕半分没有奈何得了谢烟客,谢烟客轻盈立于交错裂痕间,如一柄青竹笔直挺立。 下一秒,天师们感觉到一股毁灭的气息,还有一阵空间的撕裂感,他们依旧听从着谢烟客的话待在原地,竟是在眨眼间就被转移到了另一处地方! “朱红的祭坛……这是什么地方?” 朱红、大气的祭坛立于他们的面前,它自带着惶然正气和威严的气息,和那些肆虐的厉鬼格格不入,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仿佛觐见神明般束起手脚。 有人情不自禁地开口,眼神发直:“好清灵的气息,这些鬼雾一定是封锁住了一位老不得的天师人物。” “是啊……” 天师的眼神无法从那朱红祭坛上挪开分毫,强大的吸引力让他们连眼珠子都不想转动。 “我想要解开这位前辈的封印。” “黑雾的存在就是为了禁锢住这里吧?” 他们笃定着,朝着那朱红的华美的祭坛走去。 而先前在他们面前消失不见踪影的纪冉冉,正以一种玄妙的姿态闭着双目,漂浮在朱红祭坛的正中。 她腹间盘踞的鬼气正被一点点消磨,眉间带着一点明光闪烁,祭坛上的繁复纹路隐约在她脊背、肩头隐现,仿佛神女一般。 她正在觉醒,而前世神明的力量,会无条件地蛊惑着靠近祭坛的天师们血祭。 在上古的神明眼中,血祭从来不是什么滥杀无辜,而是凡人们理应的祭祀,是一种绚丽的仪式。 无论是鬼魂,还是拥有充沛灵力的天师都不该能够抵抗神明的威能,便是连谢烟客、黎渊也受了影响—— 仿佛纪冉冉的觉醒已经成为了注定! 但,下一刻,黎渊身周鬼气迸发,谢烟客眸中灵光闪现,在一刹间他感受到了全身力量被抽空,如同最初被阴魂缠身时那般的虚弱无力。 但谢烟客一刻不曾垂下头颅,他唇角染着鲜血,眸中泛着锐利的光,如同行走在刀山火海,每进一步,身上就多出来一条血痕。 他竟还在笑着,唇角殷红得竟像是黎渊这个鬼王:“神明算什么?” 鬼王黎渊目光冷漠,也在同一时刻开口,哪怕他的小半身形随着他强烈的抵抗而被侵蚀摧毁:“神明算什么?” 谢烟客仿佛隔着虚空,与黎渊目光交汇,下一秒一丝血痕出现在他脖颈,而他终于,迫近了这祭坛,唇角高扬,那一瞬,眸光璀璨! 神明算些什么! 他今日就是要打破,这神明的祭坛!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明天见!感谢在2021-06-03 23:56:49~2021-06-05 00:0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之尤箜 2瓶;桉树下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病弱家主(十三) ◎死后鬼王◎ 朱红色祭坛突然爆发出一道妖异的血光,被迷惑的、浑浑噩噩的天师们在谢烟客跨上祭坛的那一刻,手中凝出灵力,就欲要阻止他的继续靠近! 谢烟客不闪不避,在这千钧一发之机,他眼眸直直凝视向朱红祭坛方向,脖颈间一抹血痕艳丽,他高高跃起—— 而那阻碍的天师也已近在他身边,道术就要砸落在谢烟客身上! 但,绝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被蛊惑,一心想要靠近的天师,这一刻将谢烟客视为仇敌的天师,手中激发出来的道术,不约而同地偏移了朝向! 天师们在即将攻击的最后一刻,强行挣脱开了朱红祭坛的束缚,他们此刻确实对谢烟客怨恨、仇意激荡,但纵使恨意滔天,他们也绝不会去伤害救了自己一命的人。 这是铭刻于灵魂中的意念,让朱红祭坛全盘尽输! 承载着道术的数道灵光,皆偏离了谢烟客的身体,谢烟客为这意外而畅快地笑,眸光璀璨,他足尖一跃,已是短暂悬停半空,在这一秒间于高处俯视朱红论坛。 这一刻,数十道术飞溅向朱红祭坛各角各边,这满天满眼的灵光此刻仿佛尽披于他身后,夺目璀璨。 漫天的灵光清晰地照耀了谢烟客此刻唇边的浅笑,便是连被植入了接近念头的天师们,都在这一时间停驻了脚步,他们抬头、仰望! “这是,众心所向——” 谢烟客轻笑,手中从无到有,以灵力汇聚出了一柄他再熟悉不过的剑。他在心里念到,老朋友,便是轻剑出鞘,清啸长鸣! 有一剑,从天上来,令祭坛崩裂,黑雾哀啸。 本就遭受了一定创伤的朱红祭坛,从正中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碎石纷飞,朱红黯淡,它从中疯狂地催动朱红碎石填补,却依旧填不动这天地开裂之势,便连朱红神性的气息都在这一刻飞快地黯淡消亡! 黑雾空间的核心遭遇摧毁,黑雾岂能保持下去?外界,寻不到解决方法的天师突兀听见一声异样的声音,他们抬起眼,惊愕难抑! 这困扰得他们头痛的黑雾、鬼雾竟肉眼可见地开始消减,它们丝丝缕缕被吞噬消磨,就像有人从内部摧毁了他们最主要的核心。 “注意!注意!黑雾开始消散!” 第24章 “寻找被吞噬的天师,他们可能要……出来了!” 谢烟客停下了手,天师们都仰望着他。 这眼前的一幕仿佛是末日之景,天塌地陷,好似世界都在皲裂,便连黄泉鬼怪都发出凄厉惨叫,他们经过的与地府相仿的建筑,纷纷碎裂,在顷刻间化为飞灰。 他们该惶恐,该尖叫,但当天师们看见谢烟客时,便觉得一切都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他们宛如朝圣一般,凝视。 轻剑一经挥出,就耗尽了大半灵力,自谢烟客手中消散,只剩下零星细碎光斑,顺着他下放的袖身往后飘荡,天师们看了一场光雨。 谢烟客的青色唐装已有些残损,他裸露在外的肌肤、颈段都带着细密的伤痕,但他们觉得,这仿佛荆棘,竟带着一种异样的、叫人屏息的感觉。 他们不会觉得谢烟客狼狈,他们在凝望谢烟客淡琉璃色的眼眸时,只觉得自己看见了——星河。 即使荆棘遍身,也不会被摧毁的星河。 ……天师们心想,这注定成为他们刻骨铭心的记忆。 “这里快毁了,”朱红祭坛摧毁的刹那,谢烟客感觉到了黎渊那处,那发自灵魂的畅快,他唇角的笑意也愈深,“走吧。” 也就骆商这个呆子在那儿愣了一会,谢烟客又对他说了一声:“走了。” “好!”骆商飞快点头,或许是对自己武力值很忧心的缘故,目光四周转了转,盯上了他的老朋友,那根黑色的细杖。 他挺顺手的把自己挂黑色细杖上去了:“要不就这么带我走?我觉得挺安全的。” 谢烟客捂了捂眼,笑了。 “哈哈哈哈。”天师中也有人连带着笑了起来。 “你们别笑啊——前辈们,这黑色细杖救了我好多次了!说真的,别笑——”骆商满脸窘迫,谴责看向这些哈哈大笑的天师前辈们,不过没挪动一丝,没放弃这想法。 他这一掺和,所有压抑的气氛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黑雾空间的灰黑色,充满阴霾的天空破碎,他们的眼中,重新映出了光。 是个晴天。 “有人出来了!”有眼尖的天师,瞥见了从刚消散的那一部分黑雾中走出来的人们,他大叫着告诉身边的人。 * 天师们这边摆脱了阴影,但祭坛被彻底摧毁后,纪冉冉失去了所有供养她的力量。 朱红祭坛原本正在修复纪冉冉身上所有的伤痕,但力量一被切断,修复自然也半途停止。 “呃啊……呃啊……” 纪冉冉感觉,她身周原本围绕着的温暖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更加汹涌而来的剧痛。 黎渊的鬼气,可不只是什么能被轻易化解的调剂,这一会儿的功夫它就深入肺腑,搜刮攻袭纪冉冉的每一寸躯体—— 她的唇色发黑,就连其它地方的伤口处都溢散出来层层黑气,这痛苦折磨得纪冉冉发颤,她方才仿佛沉浸在甜美睡梦中般舒适,现在就有多痛不欲生。 “啊……”纪冉冉低伏在地上,却乍一眼,看见了那横贯了整个朱红祭坛的裂痕。 她瞳孔巨震,自灵魂深处传来的痛意那一刻却差点儿将她的心灵给摧毁,她茫然地睁着泪眼,心口传来一阵阵强烈的刺痛,痛彻心扉,直入骨髓。 纪冉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这么痛苦?! 她好像……失去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她失去了什么!她失去了什么?! 双重的痛苦几乎要压垮纪冉冉的心灵和躯体,她心口钻痛像被毒虫啃噬,狂怒的情绪同时不自禁地出现在她面庞上,将那张布满汗水和灰烬的脸衬得更加扭曲。 纪冉冉的手不仅抓向了泥地里,指甲深深地陷入了地里,掌心在粗粝碎石中磨出一道血痕。 她在心里嘶吼,歇斯底里地咆哮:我到底失去了什么?! 她找不到原因,因为她的祭坛被摧毁,她本该苏醒的一点本能认知,现在都化为了虚无。 但纪冉冉无法再这样低伏下去,她瞪大着眼睛,惊恐地发现身周的空间竟开始崩塌,在她被折磨成这个样子的时候! “该死……该死……” 纪冉冉一遍遍地念着,她没有毅力支撑着自己承受着痛苦爬起来,只能勉勉强强地爬着出去。 她想,我就缓一会儿 ,不会被人看到的!绝不会! * 外界。 “是谁出来了?一定有人从内部把黑雾给摧毁了,是不是纪冉冉天师?那她可真是全部人的救星!” 有推崇纪冉冉的天师合理地猜想,语气里带几分笃定,他觉得自己八成没猜错,纪冉冉天师哪次不是极其潇洒地降妖除魔,轻松脱身的? 说着,这天师就凑过去,也跟着一一轻点人数。 “……啊!最开始失踪的天师,除了受伤外,一人也没少!” “刘宁小姐也在,还有这个掉下去的小子——还有一个……” 天师看见的,是带着浅浅的笑,重新坐回了轮椅上的谢烟客,他看见了谢烟客身上不太明显的伤痕,却没觉得意外。 这顾家家主一副病弱样子,在这恐怖黑雾中,又能讨得什么好?没死就已经叫人惊讶了。 但非常奇怪的是,天师纳闷地发现,和这位顾家家主没什么交集的几个天师,包括骆商、刘宁,似乎都有意无意地围拢在谢烟客的身边。 第25章 他们更时不时地瞥向这位顾家家主的方向,目光中带着分小心翼翼,就像怕是惊扰了什么一样…… 好奇怪,这样看着,这顾家家主,倒像是他们的中心骨。 作为蓉城的负责人,周正看到这一幕时,露出了些许沉思的表情,在发现人群里唯独少了一个纪冉冉,但所有人、包括和她表现得关系颇好的刘宁都漠不关心时,这位蓉城的负责人更是皱了皱眉。 但这推崇纪冉冉的天师没有什么眼力,他为这天师们对谢烟客莫名其妙的态度和作态而纳闷。 数到最后,他发现这出来的人里唯独漏了一个他推崇的人时,直接纳闷出声:“纪冉冉天师呢?!” 人群中的一位女性天师,李晶听见纪冉冉的名字,冷笑着开口:“她可绝对不会死!她……!” 另一个受伤正在包扎的天师推了推她,先叫她冷静下来,这比较冷静的天师“不经意”的用灵力通讯说: “纪冉冉没有出来,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者那位摧毁的朱红祭坛和她就有什么关系……我猜,她现在一定狼狈不堪,绝对不会想让人把她找出来!当然……这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但我们赌不赌这个可能?” “为什么不赌!?” “而且……现在揭穿她的恶行,恐怕还会被她给倒打一耙……我们要等个机会,这么大的事情,一定会有更高位的人问责!那时候才是我们这些普通天师的机会,将事情闹大的机会!” 天师们又说了别的两句,对视两眼,李晶低垂下眼,忍住自己的恨意:“她或许还陷在哪儿,需要你们救助呢。” “一定,一定要快点,把她找出来啊。”她一字一句道,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我等着。” 我们可都想让你死啊! 天师很快就开始准备救援了,他们小心地围向这所剩无几的黑雾。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明天见感谢在2021-06-05 00:08:54~2021-06-06 00:0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学了个寂寞、落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静女其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病弱家主(十四) ◎死后鬼王◎ 推崇纪冉冉的天师石安毫无疑问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 黑雾已经溃散得差不多,只剩下一小块区域,也让搜查变得轻松很多。 石安一边找,一边时不时用疑心的目光侧扫着刘宁,又时不时瞥向一眼谢烟客。 看他们三缄其口的样子……不会纪冉冉天师已经遭他们谋害了吧!这刘家的小姐和她可是一起掉进去的。 但他突然听见谢烟客的声音:“找到了。” 石安扭头看去,扒开旁人就率先往里挤去,他脸上挂着激动万分的笑意,脱口而出:“纪冉冉天师,你没——” 事吧……这两个字还未吐露出来,石安望过去的笑脸,就僵成了一块石墙,他的面上竟在这刹那间仿佛出现了龟裂的迹象。 他看到了什么? 他怎么会看到,纪冉冉全身上下遍布着污痕、泥泞,灰头土面地用爬的方式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她露出来的指甲缝里,带着些不明的黑色污垢,这糟糕的、丑陋的模样映入石安的眼帘,叫他呆傻在原地,要疯掉了! 这、这这这这是什么?!这是纪冉冉吗—— 石安被骇得呆傻半秒后,踉跄往后缩去,左右脚相拌差点儿没摔成个狗吃屎。 这避之不及的样子叫他让出了自己的位置,所以,在场极大部分参与搜查的天师,都迎面撞上了在地上爬行的纪冉冉! 纪冉冉刚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默念,自己定要报复回来,在这么挪行数步后,突然感受到了数束炽热的目光。 她一抬头,就与石安,谢烟客、刘宁等人直直撞上了眼,在顷刻间,纪冉冉听见了自己理智崩溃的声音! 他们怎么在这里?他们怎么能在这里?!所有人……所有人,都看到了自己现在这么狼狈的样子!! 他们就像打量一只猴子一样,在看她的玩笑! 她面皮发僵,羞怒交织,面颊发黑、发青,内心怒吼狂啸声已达到了顶峰,连带着还有难堪和无法抑制的汹涌的火气! “噗!” 纪冉冉眼前发黑,怒急攻心下,喷出一口污血,竟是脸部朝下直直栽倒下去! 被她谋害过的天师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快意的笑容,他们还注意到,有天师里的“狗仔”不知何时混了进来,在这黑雾边缘取景,将纪冉冉这凄惨、蓬头散发恍若发疯的模样如实的记录了下来。 哈哈哈哈! 其它不明所以的天师也都露出了惨不忍睹的样子,特别是直面重击的石安,他魂都差点没被骇飞,对纪冉冉的推崇在这强烈的冲击之下,直接愧碎。 他们何时见过纪冉冉这副落魄的样子?她可一直被视作最可能成为天师界未来魁首的天之骄子,集力量和容貌于一身。 但在先陷落进去的天师和顾家家主都没什么太大损伤前提下,这么个骄子却将自己搞成这副……难以直视的样子! 是……虚有其表? 天师们神色微妙对视数秒,叫纪冉冉保持着脸朝下昏迷状态趴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人蹑手蹑脚靠近。 第26章 负责察看的人说话都带着种复杂尴尬的感觉:“呃……呃……是被鬼气侵身,再加之被气晕了……” “就,先带下去治疗吧。” * 这鬼雾事件闹得极大,陷入鬼雾中的天师虽都活着回来,但因为它的突兀扩散和吞噬,在外界有几位天师不幸丧生。 听到这个消息时,几个从鬼雾中出来的天师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周正挑着这时候,找了上来,他的目光有几秒落点在了谢烟客脖颈处还未愈合全的细长血痕上。 然后,面带凛然正气的负责人朝着谢烟客,发自内心地微笑:“感谢您,顾家家主。” “是您救了他们吧,所以才会因此而受伤。感谢您救了那些孩子。” 谢烟客看向周正,回以浅笑,不置可否道:“更多是为了自保,否则我也会被留在那里。” “很危险?”周正皱眉,他并不对谢烟客保有偏见。 在所有人都认为谢家家主就算身体稍好不总是待在病床上,却也依旧是个废物时,他透过谢烟客的一双眼,窥破了他的本质。 这样的人,若是身体好些,绝不会籍籍无名。哪怕他身上灵力太过浅薄,却也应当能胜过大半天师。 谢烟客挑眉,他很欣赏周正这样的人,便是指尖在身旁微点道:“鬼雾现下已不足为惧……但它,或许关系着日后鬼域的现世。” “你看见那些参加这次比赛的天师了吗?是不是全部都是一副难以保持理智的样子?”谢烟客轻声说,“——鬼域。” “……鬼域。”周正神色凝重不少,“我会仔细查勘的。” 他安安静静地朝谢烟客行了一礼,全当对他救下这些天师界年轻人的感谢,带来一个消息: “高层将会派守古派和革新派各一人来蓉城,此事兹大,还请顾家家主多加注意。” “好。” 但第一个赶到蓉城的,竟然是听闻女朋友受伤的顾容南。 “……大哥。”顾容南看见谢烟客,颇为不情愿地喊道,表情有些臭和僵硬,一看便是在公司事务上碰了钉子。 谢烟客却明知故问,轻笑:“对员工可还曾满意?他们性子急,总得多担待些。” 性子急! 顾容南都想在心里骂爹了,他不过看顾了一会儿,本想借此机会收拢人心,做些手脚,却在处理员工的第一步上就心力交卒! 这些天师界来的龟毛、麻烦,挑剔,瞧见他时眼睛仿佛长在天上,便让顾容南连自己温和的表情都不能维持,想把他们全部杀了,扔到手里的鬼役嘴里,叫他们再死一回! 他暗暗瞪了一眼自己这该死的大哥,恨得牙痒痒。 事业的受挫,也是顾容南一听闻纪冉冉受伤,就急匆匆赶来的原因之一。 他一直很相信纪冉冉的运气,这运气相当邪门,但有了纪冉冉的参与,什么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顾容南享受着这般坐享其成、人生赢家的感觉。 不管顾容南说些什么,谢烟客都在浅浅地笑,像是半点没看出他的狼子野心。但这样的笑叫顾容南直觉得头皮发麻,他匆匆抛下一句: “我先去看看冉冉。” 顾容南摆出完美男友的模样,带着笑容去见了纪冉冉。 纪冉冉缩在房间里,这半天都未曾见人,她身上的鬼气虽已除尽,但给情绪上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 她看见顾容南进来,宛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精致的面容因失控夹杂的情绪扭曲,几乎看不出来半点儿娇美的样子。 她又是愤恨仇怒,又是瑟缩畏惧,顾容南乍一眼以为他看见了一个疯子,他吓了一大跳! “我最狼狈的样子被看全了……他们看着我,嘲笑我,对我指指点点、指指点点。” 纪冉冉先是颠来倒去地发出了几声泣音,然后猛地抬高声线。 “我看见了——容南!”纪冉冉惊声尖叫,“顾浅渊已经死了,他是混在人群中鬼王!他用鬼气刺伤了我,好痛好痛……” “我失去了什么东西,我失去了什么东西!” “不可能吧,”顾容南半信半疑,“他若是鬼王,这所有的天师难道都看不出来?” 纪冉冉一手抓住他手腕,指甲扣进去,叫顾容南嘶痛一声,显然不理智极了,顾容南这温柔面具也有些崩裂。 他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纪冉冉面貌狰狞,不是自己所爱着的好骗、好掌控的女朋友了。 但……只要她灵力还在,她就一定、注定成为未来天师界的支柱。 自己还是爱着她的,这一时的狰狞样子,一定是因为鬼气导致的结果吧? 顾容南想罢,好声好气地哄着:“我们现下没有确凿的证据……他若是鬼王,那一定极善于隐藏。冉冉乖……我们先找找证据好不好?” 纪冉冉眼珠子转了转,看向他,好似听进去了。 顾容南舒了口气。 守古派和革新派的人不日就到了,所有相关的人都到场,一并商议。 也不知怎么,顾容南总觉得有些古怪……这温度有点高的天,怎么有几个天师还穿着高领、长袖? “你们进去的,有遇到什么很关键的、异常之类的吗?” 守古派来的,是个神态倨傲的老人,他双手交叠低头看自己十指上缀的戒指。 顾容南的耳边突然传出来一阵炸响,他转过头去、听清那声线时,眼神突兀夹杂了一丝厌愤。 第27章 纪冉冉没有听他的话,她竟在这么多人面前,朝着这两个天师界高层大叫:“顾浅渊是隐藏在我们中的鬼王!他是最大的祸害!” 她狠狠地咬了一下牙齿:“鬼雾,就是他弄出来害人的东西!” 下一秒,一把木剑忽然被重重甩在了纪冉冉身边,擦着她的脸颊过去—— 穿着高领、长袖的那几个天师,从人群中走出来,他们脱下了外边的衣服,裸露出来的竟是数不清的纵横的伤疤。 正是几个第一批陷落进黑雾的天师们。 他们忍着痛,迟迟没有治疗这太多的伤口,就是为了等待今天。 他们看向纪冉冉,眼中闪烁着愤怒的、要焚尽一切的火苗:“这些伤痕,是纪冉冉间接留下的。” “我们看见她最狼狈的一面,她就想着杀人灭口,不知以何手段引诱来了数百黑雾中的黄泉鬼魂。” “反倒是被她指控的顾家家主救下了被围攻的我们,才叫我们能站在这里与她对峙——” 有天师冷笑,又想起那外界天师的伤亡,齐声说:“我们怀疑……黑雾的形成与这位纪冉冉、纪天师有关,她能够操纵黄泉鬼魂,那她是否,也能御使那万千鬼气?” 两位高层纷纷神色一肃,黄泉鬼魂,那是极阴极戾的恶鬼,便是下地府也难以超度的一种渣滓。 这,他们可从未听闻过,什么天师能够驾驭黄泉鬼魂? 守古派的老人面色不太好看,他重重压了一下手指的戒指。 顾北山用人情换了他一次出面,叫他多担待下自己的儿媳,但现在这超出天师界认知的情况,他反倒是运作不了什么了! 纪冉冉,到底做了什么?顾容南面如黑炭,她竟连当事人,都处理不掉吗? 但他不敢说话,他敢在自己聘请过来的天师面前颠倒黑白,可面对着这两个天师界高层—— 他不敢! 【作者有话说】 高考加油呀宝贝们! 明天见! * 感谢在2021-06-06 00:05:35~2021-06-06 12:2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闪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闪闪 112瓶;余昭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病弱家主(十五) ◎死后鬼王◎ 场上一阵沉寂。 守古派老人承了情,所以他先未去质询纪冉冉,转向谢烟客,目光看似淡淡道: “纪天师指认你为鬼王,可否问问顾家家主,你是如何会进鬼雾?” 他想借此下套,却不想自己消息滞后,一番话说出去,倒讨得一声轻笑。 谢烟客轻笑出声来,眉目淡淡,披了身青衣,颇像闲情逸致的世家公子。 他出口的话也犹如冷泉、清脆舒缓,轻飘飘的: “也许您该问问,这参加考核的数位天师苗子,为何将我们堵在黑雾面前?” 这时,才有人为难地站出来,在这老人耳畔低语了一句,两三句讲明事情原委。 老人怎会想得到,谢烟客他们进入鬼雾,是因为遭了考生的排挤?这叫他怎么接话?怎么刁难? 这位顾家家主,可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在守古派老人和谢烟客对话时,四周静静。 现下,这老人和顾家家主,是同一个层次的存在,还没到他们插嘴的时候。他们该保持安静,表露足够的尊敬。 这天师界约定俗成的习惯,却不是纪冉冉这半路入行的知晓的。 纪冉冉一早瞥清了这守古派老人的脸,认出他和自己见过数面,次次都态度慈和。 她便立时开口说:“何不直接检查,他身上是否有——” “嘶!”纪冉冉突兀惊嘶一声,侧脸头发丝突兀被削去一截,那竹签越出很远,才失了力度往下坠去。 纪冉冉瞧见了谢烟客的一双眼,这眼先前还漾着淡琉璃的波光,盈盈着笑,望过来的下一秒,却能变成这样冷冽的样子。 谢烟客与黎渊的凌冽神色是有差别的,但纪冉冉在两方都吃过瘪,竟是全然分不清两者的区别—— 她的身体下意识后倾,先于她理智回笼地、低嘶,退后,被威慑。 谢烟客偏过头去,双手指尖松松搭在一起,笑意弧度未变,连轻浅声调也无变化。 “纪天师,你既入了天师界,那也便该守守规矩。” “还未到问询你的时刻呢……还请,安静一点儿。”尾音轻扬。 他是在对纪冉冉说话的,却偏生朝向的是守古派老人,连正眼都没给纪冉冉。 这一刻,他显露出来的,是属于家主的矜傲来。 纪冉冉被这一句堵得噎住了,她没有少以大义压人,但这下被针对的换成她,她就哪哪不舒服。 且,她瞧着谢烟客这般作态,惊觉这说辞也好,行动也好……都像极了她自己这么对待别人时候的样子!就像是一次复刻! 纪冉冉越细细思量,越觉齿冷。 就算顾浅渊是鬼王,那他也确实在很长时间里都缠绵在病床,她亲眼所见做不得假的! 又怎会,就像是……一直有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就像是有一双眼在一直盯着她、盯着她! 她一刻也停止不了这个糟糕的念头,毛骨悚然,看着谢烟客更多了一份看恶鬼的恐惧。 第28章 守古派老人却不知纪冉冉这一路的心态转换,他摸摸戒指,说:“是这样。” 他故意忽略掉了自己刚刚所犯的错误,闭口不提、揭了过去。 谢烟客扫了一眼,纪冉冉被迫闭嘴,现下还在等待着说话的时机。 站在守古派老人身边的革新派青年,悄悄朝谢烟客眨了眨眼,友好笑笑,又耸肩表示出一些无可奈何的意思。 便是在暗示这一次行动的主导权在守古派老人手上,他做不了太多主。 谢烟客也看出了青年的善意,他与周正像也不像,但总归都看着比较舒服,也回了一个笑。 然后,他微抬眼,不急不缓说来: “纪天师口中的鬼王,实属是无稽之谈,难不成我这灵力,还能作伪?又或是在场的人,都被迷了眼?” “纪天师便是再优秀,也免不了犯错,揪着个错处在这儿咄咄逼人,这倒是叫人难以理解了。” 谢烟客三两言说完,轻轻一笑: “何况,鬼雾当中时,我正与骆商一并走上奈何桥,纪天师见到的,不是我吧?” 谢烟客神色慵懒,眼眸微眯,像是随时都想要小憩。 与他感官相接的黎渊在另一边,也不禁露出会意笑容,与谢烟客以灵魂,目光浅浅相对。 他黎渊所做之事,和谢烟客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好戏还在后头。 红衣的鬼王轻抿唇角,深黑眼眸睨向身边簇拥鬼魂。 这数天过去,他身边早不知只跟随着施怡一鬼,只是大多都是脊骨处被穿透了一根锁链、拴连禁锢、拿来练手的数个不折不扣的施了恶行的厉鬼。 “太少。”黎渊瞧不上这些,更也不想脏手去用。 他感觉得到,鬼域降临之日,并不久远。 谢烟客许能以一己之力解决它,黎渊却也更想再加上一个保险。 他躯体中存在着顾浅渊的灵魂,也在微微悸动着—— 他们看重着自己的“半身”,看重这个与“他们”有着相似遭遇的灵魂。 “我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吧?” 黎渊轻念,他侧过脸去,俯视着这大多被拘禁的鬼魂,转瞬笑意消失,目光沉沉如深渊,其间有血色滔天蔓延—— 红衣鬼王托腮,说:“准备吧,让所有的鬼魂、都认识我们。” 被他庞大鬼气压得颤抖的鬼魂们无一敢发出质疑之声,随后他们声音发颤,应:“是,大人。” 天师界欲要、风起云涌。 * “奈何桥?”守古派老人最关注的,竟是这一个点。 谁也没有想到他没有继续咄咄不休地逼问这位顾家家主,以找出破绽,来为纪冉冉撑腰。 纪冉冉的心里也浮现出一抹古怪的意味,谢烟客却安静凝视着守古派老人,透白如玉的指尖继续搭在腿上,把玩随手买来的竹制签牌。 鱼上钩了。 “是,奈何桥,”谢烟客说, “那鬼雾中,似是与地府模样相仿,黄泉鬼魂,也与外界游荡的魂灵大相径庭——带着,地府、黄泉的气息。” 守古派老人一怔,随后眼中霎时间浮现出贪婪颜色!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在意谢烟客是不是鬼王了,更也将那顾北山送来人情的要求,落得一干二净! 守古派老人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让他们这守古派行将就木的老头子都要发疯了的可能。 若真依这顾家家主所言……那鬼雾空间中一切都与地府相仿,那是否,它不仅仅是一件强大得不属于人间的灵器—— 还能够,携带着能够逆转固定寿命的法子?! 他们是否可以借此……延长自己的寿命! 让地府,都无法收了他们? 一念一升,守古派老人苍老双眸中浮现出一抹炽热之意,他狂热地盯向纪冉冉,那些天师是不是说、这纪冉冉疑似有着操纵黄泉鬼魂的能力? 他激动得浑身发颤,但这守古派的老人,没有看到谢烟客此时此刻的眼神。 谢烟客坐在轮椅上,眸中带着平静的、了然的神色,这一刹间,他仿佛置身于最高位,而这守古派老人颤抖的身体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地缩小了,变成一只蝼蚁—— 这老人的一念一动,都早处在了谢烟客的掌控之中,连这觊觎、贪婪之心,也被算得一清二楚。 多可怕呀……稍微意识到了一点的革新派青年不禁心想,谢烟客的浅笑并不是作伪,他就是那般清逸、洒脱的模样。 成为他的友人无疑是幸运的,但在谁成为他的敌人之后,才会知道,他随时可以是一柄沾血的、凛冽的剑。 他看着谢烟客如同棋盘上的操手,预见了守古派老人最终的反应。 只转息间的功夫,守古派老人就换了个表现,让人一瞬感觉到风起云涌,暴雨酝酿。 他友好地、朝着自己从未正眼看过的普通天师们和蔼一笑,对着他们露出的伤痕,显出了痛心的表情。 他说:“你们确认,是纪冉冉天师指示的鬼魂袭击你们吗?” 没什么地位的几个天师互相对望,俱是惊疑,这老人偏向纪冉冉态度再明显不过,此刻怎会突地改了个模样。 他们不禁看向谢烟客的方向,在他们心中,便只有这位顾家家主才能做到! 天师们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心下大定,绝不会放过这天赐的转机。 第29章 “是!我们可以发誓!” 守古派老人似斟酌着,慢悠悠地说:“那将你们一并隔离起来,审查也能接受吗?” “可以!” 他得到肯定回答后,在只有谢烟客意识到的情况下,“不经意”朝着纪冉冉扔出一个禁锢的道术:“纪冉冉、纪天师,你将和他们一起接受审查,有异议吗?” 纪冉冉哪里能够说得出来话!她的嘴巴被死死地堵住,便是将自己憋死,也无法冲破说出半个字! 她目眦具裂,不知道守古派这本来很慈祥的老人怎么突然就变了一张面孔——她可是守古派看好的新秀,她未来注定会走到天师界巅峰! 只要铲除了顾浅渊这唯一一个阻碍因素,她就可以、她就可以……但现在,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发展?! 下一秒,纪冉冉更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又一道老人施展的道术控制,艰涩地发了声音:“我同意。” 她没有同意?!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被带走禁锢起来之前,顾容南尝试着救下纪冉冉,却被神色阴沉的守古派老人直接重重扇了一巴掌! “你想要,包庇犯人吗?” “你顾家?等你掌控了顾家,再来跟我说话吧!” “啪!” 顾容南的脸上顷刻间多出一道鲜红的指痕,他用力地捂着脸,眼中的怨恨多得要溢出来。 这一刻,让他间接被这么侮辱的纪冉冉,也终于叫顾容南生出了一点怨恨和更多的不满! 他们的完美爱情,终于开始有了无法忽视的裂痕。 顾容南就是这样,会将所有的不如意都归因在别人身上的人。 这次,他针对的对象,反倒成了自己的恋人,和他“命中注定”是一对爱侣的女主纪冉冉! 【作者有话说】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一次守古派不是助纣为虐,而是反捅一刀。 接下来,一部分鬼王主场~ 明天见明天见!中考祝福什么晚点才会送啦,先祝福一切应届生高考顺利233!感谢在2021-06-06 12:23:46~2021-06-07 23:5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学了个寂寞 21瓶;青辞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病弱家主(十六) ◎死后鬼王◎ 继参加考核的天师全被取消资格后,天师界又知悉了纪冉冉被扣押的事情。 纪冉冉是很多新生代天师的榜样,这件事一石激起千层浪。 群情激愤,很多人被热血冲了脑子,都想要讨一个公道! 而刘家。 “你说,那些天师指控纪冉冉谋害他们?”坐在首位的男人皱紧了眉头,很自然说,“那你怎么不帮着纪天师作下证?” 刘宁楞楞看向自己的叔父,有些艰难道:“……作证?” 刘宁的叔父刘安明很不满意地看向刘宁:“当然是作证!那些天师没死、又没什么证据,左右到最后都只能轻飘飘揭过。 倒时这些天师该在什么位置还在什么位置,纪冉冉的天赋却决定了她未来怎么都能平步青云!” 他恨铁不成钢说:“你这时候做点小小伪证,不就能轻易取得她的信任了吗?走,跟我去找人。” 刘宁艰涩开口:“找谁?” “去替纪天师作证,证明你从未看见她有任何伤人之举。”刘安明不屑,“守古派世家的小姐说出来的话,怎么都要来得比那些普通的天师、信服度更高些。” 刘宁的叔父说完,就立刻往前走去,但他都快走出大门了,回头一看,刘宁竟还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还不跟上来?” 刘安明皱眉皱得死紧,他不明白刘宁今天怎么回事。 她不明白自己在这个家里尴尬的地位吗,她只是个他大哥和妓.女生下来的私生子!怎么今天就一反常态? 刘宁对外表露得那么嚣张,但在刘家,她已经逆来顺受了十数年。 否则,刘宁又岂会用得着去讨好纪冉冉? 但今天,刘宁的脚下却如同生钉一般,她的脑海里回想起那众鬼即将扑上来的恐惧感,回想起纪冉冉那如同地狱野火的、阴冷扭曲的狠笑。 刘宁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发出手风琴风箱的喧鼓噪鸣,全身的血液都朝着一处汇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字地抛出,竟像是野兽般的嘶吼:“帮纪冉冉作、伪证,告诉所有人——纪冉冉没有想要杀害任何一个人?” 刘宁用力吸气喘气,尖锐的瞳孔中此刻出现的凶猛可怖样子把她的叔父一瞬间镇住了。 他看见这一向乖顺的侄女,她用力地指着自己,喉咙里发出尖啸: “纪冉冉想杀的,还有我!还有我!!” “她将我们抛在鬼魂堆里,要冷眼看着我们葬身鬼口,你告诉我……要叫我,去帮她作证?!” “我差点就……死了啊!!” 刘宁看着叔父那张发愣的、空白的脸,胸腔里有一把火在烧,她出口的话是嘶哑的,眼泪也情不自禁淌了满脸。 她在这时候,才明白过来自己委曲求全留在刘家的愚蠢,她才看清,这所谓守旧派世家的真面目! 刘宁断断续续开口,却是凶戾地,撕破了全部脸皮的,脸上的泪痕都未抹去,声音响彻着庞大的宅院! 第30章 “我他妈……不干了!” 她一边嗓音嘶哑地哭泣,一边又神色扭曲如同厉鬼,但这一刻,刘宁的心里竟莫名的畅快,就像终于摆脱了这经久的禁锢! 她突然快步地跑了起来,一路掠过刘安明的身边,撞得大门哗啦响,就像是长出了一对翅膀。 “刘宁!刘宁,你干什么,反了天了!” 刘安明在他身后愤怒地大吼,却发现自己竟追不上这个侄女。 “我踏马的就是反了天了!”刘宁粗鲁地骂了一句,声音高高扬起,“我就是去投靠鬼魂,都比留在这个该死的世家里好!” “你们招不来黑白无常,招不来地府鬼神,怕不是因为这狗屁的世家,早从根子里就烂成泥巴了!!” 刘安明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眼前景象都刹那一黑。 “投靠鬼魂?你这天师界的耻辱……耻辱,”他翻来倒去地粗喘,“鬼魂只会早早把你撕成个粉碎! 我们天师是地府在人间的延伸,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杀鬼!这是天的意志!” 刘安明忽地眼皮子一跳,眺目看去,某种突来的感觉促使着他瞥去一眼,却只见到和刘家比邻而居的顾家—— 一些愤怒的年轻天师堵在了顾家面前找麻烦,要求他们给个公道。 而顾家的家主坐着轮椅出现在他们面前,一身青色的唐装,一双淡琉璃色的眼中泛着的似乎是极柔和、没有攻击性的光。 他们仿佛在对话,刚因谢烟客出现时的神情缓和一下的天师,又肉眼可见地激动了起来,最前面的跃跃欲试,似乎想要一拳打上这顾家家主的脸。 可这瞧着,也就是普通的矛盾……刘安明不明白自己难安的心绪从何而来,又欲愤怒地喝住已跑得只剩下个轮廓的刘宁。 但只在刹那间——他的瞳孔,缩成了针尖状,眼前所有的光都在一霎时消亡。 那愤怒的天师挥出的拳头,突也像软绵绵的面条一样,低低垂了下来。 因为,在这转息间天变成了黑色,白昼刹那间成了黑夜! 阴凉的气息……像一阵阵风,密密匝匝将所感受到的天师缠绕,直视着黑色天空的刘安明突兀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哼,眼角缓缓蜿蜒出一道血泪! 无数个直面这这改天换日后的黑色天幕的天师都发出了沉重的悲鸣低呼,也只有他们看清了这黑色天空的真相,数以千计、万计的鬼气蔓延纠缠在他们的头顶,将这日夜颠倒,白日生生换做了黑天! “呃……呜……呜……” 一阵阵怨尤的鬼泣声,似自幽远处传来,又似四面八方裹挟而至,缥缈却又仿佛穿透耳膜。 像是……乐声。 刘宁在震悚间,心里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是乐声呀。”那唯一的,坐在轮椅上的谢烟客低声开口,便是一眼也未低头去看,那软绵绵跪倒下去、想要给他一拳的天师。 他目光悠远,隔空与着谁交汇,唇角抿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开始了。”没有人听见,他轻轻的、逸散在风中的尾音。 但所有天师,所有目睹着这可怖可惧的一幕的天师,在这铺天盖地的阴冷侵骨鬼气中,在往这鬼气凝成的白雾寒霜偶然投去一瞥时,都意会到了这大事的降临! 感知鬼气的仪器疯狂发出尖锐警报声,其上指标节节飙升,而在某一时刻,警报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爆炸的响声。 这遍布在各个地方的响声,就像是一个最初的导.火.索,有天师惊惧的呼喊声久久回荡: “这里现在差不多就是一座鬼城!” “有……有好多的鬼魂,不受控制的鬼魂还在向这里涌来!不是鬼域降临,不一样,这是——” 那判断出这绝非鬼域降临的天师突地停下了声音,他直勾勾地、呆愣地看着从窗外掠过的什么东西。 数以百计的厉鬼、恶魂,遍布了整个街道。有不知情的、抱着手臂冷得发抖的普通人跌跌撞撞地小跑着,从厉鬼恶魂躯体中穿透,全然不知他们所无法看见的世界里,他们的面前是一幅多么可怕的、叫人心尖颤抖的景象。 “咯……咯……” 这天师,听见自己牙齿发颤,上下撞击的声音。 阴冷的鬼气浸入他的每一寸躯体,骨髓,这一刻更仿佛穿透了颅骨,抽去了他全部的灵力。 他听见自己,已经发麻的声音:“百鬼夜行……” 这不是鬼域,这是……众鬼、夜行!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明天见~感谢在2021-06-07 23:51:45~2021-06-09 00:0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句号、寥寥星辰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病弱家主(十七) ◎死后鬼王◎ “东方。” “西北……” “南面——”有监管处的天师托着被摔断了一条腿的眼镜,艰难在窗面的剧烈摇晃声中,摸索看向唯一一台还完好的屏幕。 他报方位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颤抖。 那屏幕上遍布的红点越发的密集,它们还在靠近,向着这座城市进军! 那么多的鬼魂,它们往这里聚集,到底想要干什么! 窗外早已经没有一个人,普通人看不到鬼魂的存在,但数量这样庞大的鬼魂倾泻出来的鬼气让整个城市都骤冷凝寒,他们早已凭本能地逃回了家。 第31章 而同僚的一声,仿佛从嗓子眼里挤出来,艰涩到极点的声响清晰无比地钻入这盯着屏幕看的天师的耳麦:“百鬼夜行……” “咯啦!”这天师的耳麦一下从耳朵边摔落下去,砸出一点闷响。 椅子被他撞出刺耳的声响,天师瞳孔缩成针尖状,在屏幕上倒映出一种极其骇然的神色—— 他急喘了一口冷气,神情惊骇欲绝,他发现了一个可怖的现象、一个叫人惶恐推测…… “鬼魂不是无意识地前进!它们、它们在有纪律地,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他的声音一瞬间尖利地划破自己的耳膜,带动震响。 “它们、它们可能是,被操纵着的!” 砸落的耳麦安静地躺在地上,耳麦那边没有丝毫声响,只有一阵嘈杂的电音。 天师僵立住,感觉到哪里不对,他死死盯向自己的耳麦。 那被耳麦相连的另一边,一片死寂,便是连方才清晰可闻的喘息声都半分未曾听到。 “喂、喂喂?” 耳麦那一头,突然传出了一个幼小的女声,“她”隔着耳麦极近,像是好奇地将嘴唇紧贴着耳麦,在试音。 但“她”轻快的声音,就像一颗椎子死死钉在了天师的心脏上,叫他心口麻痹。 他的同僚没有结婚,没有孩子,这么重要的工作时间他又怎么可能带着一个小女孩,让她玩儿耳麦?! 天师一瞬间的急促呼吸声,没有瞒过另一边“她”的耳朵。 “啊呀,被发现了……”只转息间,这欢快的、正常的孩童声音,就变成了一种黏稠鬼魅的语调,浓郁的怨恨气息似乎要隔着一层耳麦,冲袭攥紧天师的喉管。 他听见了另一边的静寂顷刻间被打破,就像被捏.爆的气球,无数尖利的鬼啸,风袭声冲破了屏障鲜明无比地撞入天师的耳中! 而在这尖锐阴寒的声响中,天师似乎听见了一些别的声音……一阵他所听过无数次的、耳熟的音乐声—— 施怡轻轻地笑着,却听在任何人耳中,都是怨魂恶鬼那恍若来自地府的空转回响:“你猜,我们的目的地在哪里?” 那一刹间,天师的脸色又白了一度!他确定了鬼魂们聚集的终点,那背景的声音,来自于这座城市中心广场上大荧幕定点播放的广告! 他们的目的地,在中心广场! 身为怨魂的“女孩”吃吃的笑着,耳麦中传来幽幽的声响:“快来吧……” “快来……!”她突兀地发出一声欢呼,身边鬼魂尖啸声如同汇集的浪潮,“我们在等着你们!” “别让……那一位久等。” 耳麦被掐断了。 ——鬼魂为什么会提醒天师,她竟仿佛是迫不及待地邀约他们到来!她口中的那一位又是谁! 天师有一刹间竟觉得,这笼罩了全城的黑夜,这万千鬼魂的尖啸,都像是一阵阵欢呼,这如此庞大可怖的景象,是一场正等待着宾客莅临的……宴会的开端! 他这一霎时荒谬的想法涌现,可脑海中千回百转,倒最后只化作混沌的、朝着另一边天师界的一声高叫: “中央广场,大屏幕前!” 城内、城外的天师都为这噩梦般疯狂的景象而涌现鬼潮交汇的最终地点。 他们的眼前俱都掠过不少没有灵智的阴魂,它们身形轻薄得一击即溃,但积少成多,便是有万千阴魂拥簇着朝他们身边挤过,叫他们用力地攥紧了手指。 但这些本能贪婪渴求灵气的阴魂,这一刻却面无表情地略过了这身边的天师! 这般景象太过古怪和离奇……天师们注意到,它们浑浊的目光,似都不自禁地向着一处汇集,向着它们前行的方向汇集,天师们竟在它们这只有本能残存的眼中,瞥见了炽热的忠诚! 那引动阴魂汇集的存在,竟能叫这渴求着天师灵力血肉的阴魂强行压过本能,仿佛如燕归巢般,凝聚! “是怎样的……”他们还未瞥见那中心广场,便已然心生畏惧。 这是对未知,最真切的恐惧! 顾容南也是这被征召的天师之一,他的手腕边戴着一块没有时针、分针和秒针的表,一只金色眼睛的纹路,在空白的表盘上渐渐浮现,有灵力激荡。 得益于纪冉冉的主角光环,她依旧是被宠爱着的,所以守古派高层铩羽而归,没能逼问得出更多的东西。 但高层也没放过纪冉冉,她至今都被软禁,只有顾容南一人能进入探望。 而顾容南手腕上这表盘,能让纪冉冉看见外界发生的一切。 顾容南看向表盘上若隐若现的纪冉冉身影,他依旧是很俊美的模样,但眉宇间都染上了一抹挥之不去的燥郁。 他对着纪冉冉扬起微笑,但笑容像是僵在表皮,颇为敷衍和疏冷—— 在幽暗的软禁环境里,短短数日,他就和纪冉冉争吵了数次。 他们冷战、和好,但这看似“完美”的感情已经掺杂了太多杂质,走在了破裂的边缘。 但一种古怪的、扭曲的冲动让顾容南一次又一次的“原谅”纪冉冉的发疯,又同时烦躁于纪冉冉的神经质和她脱离自己掌控作下的种种作法。 “冉冉,我去中心广场了。”顾容南假笑着说了一声,就放下表盘不管了。 他抬头看向这鬼魂肆虐的景象,想到这在幕后操纵一切的黑手,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攀升出一种极愤怒的情绪,他很不爽! 第32章 这些鬼怪该俯首朝拜的是他,被万鬼簇拥的该是他,明明再等数日……再等不久,当……到来,他就可以——但偏偏,被不知道从何处跑来的存在夺了风头! 顾容南的神情不为他自己知晓的扭曲,有黑色的烟气缓慢地从他身上溢出,他的灵力翻滚着,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变成了搅混在一起的杂色。 他俊美的表皮下仿佛藏匿着一只鬼怪,就要破体而出。 但一阵响彻广场的声音,打断了顾容南这可怖的“变化”。 整点到,悬挂在高楼上的巨钟,正午十二点、指针合一的霎时,发出清亮的震鸣声。 可这天如墨石漆黑,每一寸天光都被遮掩,将全城扯入不知边际的黑暗。 而钟鸣声前,前后抵赴的天师们突然看见,游荡的阴魂在他们眼前,犹如一片被风拂过的稻田,宛如多米诺骨牌,向着一个方向——倾倒! 他们的身形匍匐,叫天空遮天蔽日的黑色都为之一空,天师们也清晰无比地看见了,这正中唯一的、没有跪倒匍匐下去的厉鬼、怨魂! 他们瞥见他们的一瞬间,就意识到外围的阴魂鬼怪是怎样的土鸡瓦狗,他们竟可笑地认为……那些阴魂便是极难缠的存在! 但现在……天师为这铺天盖地涌来的阴寒鬼气,颤抖! 这汇聚在正中的,都是怨气何其愤恨汹涌的厉鬼?他们的瞳孔中涌动着无限的戾气,可这样可怖的存在的心口处,竟都垂落着一条粗重的锁链。 这恐怖的厉鬼们就这样被束连,收敛了全数的爪牙,乖乖站立着,恍若拥簇着什么。 一个矮小的女性怨鬼的身影,忽地踩动着响动的锁链声,缓缓走来,她恍若人类的面颊上带着浅笑—— 是她吗?这主导者是这个怨鬼吗?天师费力地揣度着。 他们几乎要将这猜想变成定论了,但在这万千鬼怪之外的顾容南,却手心发冷,他死死盯着施怡身后的方向,这一刻不详的预感那样深重! 可穿着华美衣裳的怨鬼施怡,忽地轻笑一声,拍了拍手掌:“你们来了。” “王……等你们很久了!” 她忽地,面朝着一个方向,俯下身来,那样貌狰狞、诡异的厉鬼恶魂们顺从地跪伏下身去,鬼气凝成的锁链发出巨大的声响,但无人注意到这一点,他们的目光,所有天师的目光,所有阴魂赶赴的鬼怪的目光—— 都落向了一点,被施怡所附身行礼的那一处。 他们看见,深黑如墨的眼眸带着盈盈笑意朝他们轻轻扫来,那掠过的眼尾边、苍白肌肤上仿佛曳着一抹病态的红。 一袭红衣以凛然突兀的姿态撞进填满他们的眼帘,那极像是人类的、被跪拜着的鬼王用苍白的手,遮住自己的半边脸颊,只露出浅笑着的、像是沾染了鲜血的唇角。 他是苍白、瘦削,甚至于极其艳丽妖异的模样,可当天师们的双眼对上他轻掠过来的眼时,他们看见—— 满天血色,滔天怨气而来,仿佛要将这山河倒灌! “嘘。”他们听见那红衣的鬼王,指尖抵在唇间,浅笑低语。 于是,万籁俱寂,众皆失声!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大概周日入v~ 第18章 病弱家主(十八) ◎死后鬼王◎ 天师们的咽喉像被狂风堵塞,身体在这透骨的阴寒中僵立。 他们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鬼王诞生?他怎么可能这样可怖,就像从尸山血雨中走出,踏着森然白骨而上。 这遮天蔽日的鬼气,叫天师们所身持、修炼而引以为豪的灵力,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萤虫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 但在黑压压的人群僵直之时,竟没有一个厉鬼攻袭天师,他们如同乌鸦般聚集遍布,彻骨凉寒的鬼气、怨气和凶煞之意蔓延紧压,仿佛悬垂在脖颈之上的刀刃,但这凶刃偏偏未曾斩落! 它们竟始终保持着,和天师的相安无事,后知后觉发现这点天师们绝不认为这只是一个意外,他们不由得在这难挨的压迫感中,奋力去瞥向黎渊所在的方向—— 只有他能够让万鬼臣服,只有他能让那些理智都没有的阴魂压制住贪婪渴求的本能! 但这红衣鬼王,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站在万鬼群中、看不清面容的红衣鬼王好似听见了天师们内心惊异的声音,微微地侧过脸来,唇角扬笑:“因为这是……众鬼的宴席!” 半俯下身体的怨鬼施怡缓缓抬起头来,恰时接下了下一句话:“诸位天师,是吾王邀请来的宾客——” 她微扬起头,带着凛然的自信,黑眸中的光竟像是一刹间撕裂了太过浓郁的怨气,叫怨鬼仿佛为人。 “主人即在,又岂会让诸位宾客、受伤?” 这是一场宴席?这竟只是一场宴席?以鬼气将整个城市覆盖,以厉鬼阴魂为役,展露出这般诡艳厉然的姿态,便告诉他们这不过是一场宴席?! 天师们哗然,而后他们身体本能地颤栗,他们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一个惊骇欲绝的想法…… 若他们真的只被当做赴宴的宾客,那眼前这红衣鬼王所要让他们见到的,到底是什么? 天师若不是目标……那红衣鬼王的目标,会是谁? 天师们紧攥着手指,冷汗淋漓,他们的道术捏在手中,灵力微闪,却无一人敢在这众鬼包围间率先出手。 第33章 他们不敢破坏这仿佛岌岌可危的平衡! 施怡的话叫他们神色凝重,惊骇难安,但更有一人,比他们所有人都来得不可置信! 被软禁的纪冉冉面颊清瘦了一圈,她的容貌依旧清丽,但又多了一丝摇摇欲坠的脆弱感。 可在此时此刻,这会让人心生怜惜的脆弱却是荡然无存,她死死地瞪大双眼,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幕! “那鬼王……顾浅渊?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不是一个人!鬼王和顾浅渊怎么可能出现在两个地方!” 她的眼前,一袭青衣的谢烟客微微垂着眼帘,神色淡淡地坐着,在惶急不安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纪冉冉在看见谢烟客的第一眼,就死死屏住呼吸,仿佛身临其境般又感觉到了那濒死刹那间,那尖锋冽刃般的凝视。 但远处,另一抹红衣身影叠加而来,更叫纪冉冉目眦具裂,他带给她的是长久的、剧烈的折磨,她至今都感觉得到自己腹部未愈合的伤口在一次又一次的被撕裂! 幻痛让纪冉冉脱力,这两个样貌相同的人同时存在的事实,更叫纪冉冉发狂。 她出不去这软禁室,便只能长发披散,语调带着扭曲地哀求,轻唤着顾容南: “容南,你身边的顾浅渊是假的,他一定是一个幻象,帮帮我、帮帮我,在人们面前,将他揭穿!” 纪冉冉的执念已然疯魔,她没有发现,自己额心处再次显现出了那朱红祭坛前的红色烙印,神力催动,浸入顾容南躯壳,叫他一刹间仿佛回忆起久远而来的爱意。 与此同时,顾容南的躯壳有一瞬的溃散,黑色的鬼气悄无声息飘逸出了丝丝缕缕,在这鬼气满溢之景下显得尤为不起眼。 只有谢烟客,若有所觉轻睨来一眼。 顾容南的神色软化,黑色的瞳孔有数秒变成了尖锐拉长的一竖,戾然黑暗气息被遮在低垂的眼帘下。 “我会试试的,冉冉。” 我是……多么的爱你。从更早更早以前,就徘徊在你的身边,祈求你的垂怜!顾容南喃喃地想,这一刻他的内心便被这样的“爱意”填满! 神力让纪冉冉如愿以偿,她听见了顾容南温和的声音,她露出了一个笑容,但她眉心间出现的烙印,其上的红色又黯淡了一分,仿佛随时会彻底的褪去颜色。 战战栗栗、冷汗满额的天师,突兀听到了一声急促的声响,那是一声拉长的尖锐的厉啸。又一阵猛烈鬼气从远方冲击而来,将那一片的阴魂轰散……不,不只是一个声音! 此起彼伏的鬼啸声响了起来,外围的大片阴魂被冲击得魂飞魄散,更有不少的厉鬼被这声音贯穿耳膜,唇角溢出鬼气,形体黯淡。 这是赤. 裸. 裸的挑衅之意,天师们终于意识到黎渊口中的“众鬼的宴席”是怎么回事,面前这些强大被记录在册的鬼魂,为湮灭红衣鬼王而来。 在没有得到天师界大量的支持下,他们这里的天师……只能、也只够在这样的争斗下做一个旁观者! 不少天师的面颊火辣辣地疼,黎渊给予了他们足够的“尊重”,可这“尊重”此刻就像是刺骨利刃……他们只感觉到了自己的脆弱、无力,这样的尊重就仿佛是一种另类的蔑视、瞧不起。 “你一个区区的野鬼,也想占领我们的领地?” “这万鬼的注目,难不成是你为你自己准备的坟墓吗?!” 隐藏在暗处,活了不知多久的厉鬼恼怒于黎渊的冒犯,终于现出身来。近日来这新出现的鬼魂已做得很过火,但它们没有想到黎渊会搞出这么一出宴席来……它们无法再忍受这样目中无人的挑衅! “鬼王,一个强大一点的鬼魂,便有资格自称鬼王了?给我去死!” 黎渊微笑,唇角扬起艳丽的弧度,却是轻轻的嗤笑:“那我也只见诸位前辈,龟缩不敢露面——” “到在这儿,犬吠。” 一刹间,这来袭的鬼魂们被彻底激怒,杀意顿起之下一根黑色尖刺破空直贯向黎渊的咽喉。 却有一抹盛开得糜烂的花挡住了这直袭而来的尖刺,施怡的红色裙摆被这尖刺撕碎尾端,但那尖刺也一并被搅碎,她少女的面颊上一双眼眸幽沉如墨,无丝毫惧怕: “不够格者,还是别来、参宴!” 数个不够格的鬼魂与怨鬼施怡纠缠,而那幕后的老鬼死死盯向黎渊,已然在同一时间出手,这在场的天师们就真成了这诡艳、荒谬的宴会的宾客,眼底映出这鬼魂交叠的身影! 眼见着黎渊被另外几个厉鬼身影纠缠,顾容南安静凝视一会儿,忽地抓住这最好的空隙,朝着他的大哥趁乱挥去一刀。 那刀身上凝集着的竟不是灵力,更趋向于鬼气,比那鬼气还要来得污秽,刀尖的末端,还有一抹毒蛊的紫芒! 顾容南对自己这一刀极有自信,那仿佛来自于他身上出现的那种诡异的变化的影响。 顾容南看都未看,就落下刀尖,怀揣着强烈的傲慢,但这一刀……竟像陷入了无形的桎梏中,被挡住了! 怎么可能?! 顾容南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顾浅渊身上的是灵力,而灵力绝无可能挡得住他的这一刀的侵蚀! 可……! “啊!”顾容南突兀听见了天师们的惊呼声,无数灼热的目光竟在这一刻汇集向了他的方向。 第34章 他侧脸的刹间,看见那几个凶煞,可以和红衣鬼王一战的厉鬼在同一时刻发出痛苦的叫声,它们数个竟是没能撑住一秒,瞧着就像已被打散! 而他的刀刃,被一只苍白的手不费吹灰之力地握住,顾容南惊惧地瞥去,瞬间明白了纪冉冉的疯魔。 这红衣的鬼王,和他的大哥一般容貌的鬼王,用一双幽黑的眼凝视着他,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 “这就是你们天师?就这么喜欢,自相残杀?” 【作者有话说】 厉鬼没被打得魂飞魄散,它们还有用,先留着的。 * 下一章开启最后一点副本,鬼域~ 然后下下章就v啦,明天见明天见! 第19章 病弱家主(十九)【含入v公告】 ◎死后鬼王◎ 顾容南死死地盯着这张脸,他大哥的脸。 它们有着微妙的不同,面前的红衣鬼王的面庞,更带上了一抹病气和阴郁,苍白得像覆了一层霜。 但顾容南绝不会错看!他绝不会错看黎渊眉宇间的一抹讥冷,那是他最常、最常在他大哥顾浅渊脸上看见的神情,就像永远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在轻蔑地警告着他—— 他只是这顾家的二少爷,他的母亲是个后来者,他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又是你又是你、又是你,为什么又是你! 怨毒的情绪迅速在顾容南心里翻滚,在他的再一次出手被打断时,他更是难以遏制地踉跄了一下身体,眼前有一瞬间的发黑。 顾容南用彻骨的仇恨眼神死盯着这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颊…… 这张脸已经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他日日恨不得将他除去! 这压倒性的仇恨和一丝深埋的畏惧涌上心头时,顾容南更也听见了身旁天师们纷杂的絮语声。 天师们不敢指摘分毫黎渊贸然的举动,可他们都听见了红衣鬼王的嘲讽声,目睹了顾容南这顾家二子的作为! “那是顾家二子……他袭击的目标是——他的大哥?” “在这种时候,还想着谋害大哥,想着兄弟阎墙,什么东西!” “他是私生子啊!就算他爹欲盖弥彰地将第二个女人接进了家里,也不能掩饰顾容南就是个没有名分的私生子的事实。那时候,谁人不知这个笑话?” “顾北山偏爱的私生子这样阴狠毒辣,他厌弃的大儿子却反倒稳稳当当坐于家主之位,是瞎了眼了吧!” 天师在顾容南耳边肆无忌惮地讨论,但他说不出来一个字来,强烈鬼气自言笑晏晏的鬼王黎渊身上涌出,只独独针对他一人! 顾容南只能瞪着眼,直瞪出来遍布的血丝,心底呕血…… 而他亲眼看见,这另一个、青衣的谢烟客朝他淡淡瞥来一眼,随后几近是蔑视的,像是觉得无趣般,垂下了眼帘。 这一刻,顾容南的温柔英俊模样的躯壳,差一点就扭曲碎裂。 红衣的鬼王黎渊却在这时候松了手,他的指尖在翩飞的红衣映衬下,越发恍若玉般的白,也更未留下一点伤痕。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随性的来、随性地去,毫不犹豫地又如一只轻燕掠回了原地方,就像乘兴地刁难一番,却是连半点正眼也没抛出去。 神情紧绷的天师眼睛眨不眨地盯着这位鬼王的一举一动,那些鬼魂的下场叫他们不寒而栗,它们竟是连数分钟都没有挨过,也让他们更深一步意识到这位突兀冒出来的鬼王的可怕。 鬼王与普通的鬼魂、与再强大的鬼魂,都有着天堑之隔! 他们生怕这位鬼王下一步就是要占领这座城,那哪怕是天师界救援赶来,杀死封印了这个鬼王,正身处于众鬼面前的他们,也难逃一劫—— 天师们大气也不敢出,却看见这不辨喜怒,行止无常的鬼王似是倦了一般,挥了挥手:“止宴吧。” 怨鬼施怡提着一角裙摆,零星碎片被一阵风卷落地上,她那残损的裙摆像是被火烧灼般愈加艳丽,宛如烈烈红枫,好似盛放。 黎渊一声令下,施怡便浅浅微笑,像是最精美的人偶,仿佛管家有礼地带离宾客,目光一一掠向天师们的方向:“王……期待与你们的下次会面。” 怨鬼的话中好像夹带着别的更深层的意思,叫天师们心里震响,目光立刻凝重起来。 下次会面?还会有——下一次?! 但紧接着,他们就暂时无暇去想怨鬼施怡口中话语的含义,因为他们稍稍放下的心,这一次又再度地高高悬起。 鬼兵动了,阴魂厉鬼动了,鬼气汇成的锁链在耳边发出喧哗声响,一下一下的拖拽碰撞声折磨着天师们此刻跌宕起伏的心脏。 满天鬼气忽地动了起来,好似咆哮阴云、灭天浪潮,要将人拽入那无底深渊,便是这挪动的一步,都叫在场的天师们心脏狂跳不止! 粗重、紧张的喘息声再次成为了天师群中唯一的韵律,更有甚者所站处一边死寂,竟是连呼吸声都不敢放出,生生抑住了自己的本能。 “嗤……” 他们听见了黎渊的一声嗤笑,却未掺杂一丝讽意,倒似一缕清风拂过面颊。 他们看见一抹艳丽红衣,自昏黑鬼气中离去,好似惊鸿一瞥,眼底映着这招摇的红色。 这抹红色消失以后,天师们看着,覆盖天穹的黑气一点点随着阴魂厉鬼的退去而消散,凶戾的怨鬼施怡轻快地迈步,宛如亦步亦随的女孩一般跟上、离开。 第35章 彻骨的阴寒褪去,黑夜复又重归白日,天空明朗舒请,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诡谲的梦境。 但天师们的目光都在扫向一处的时候定住了。 那块他们天师带来的,用以起镇压之效的纯黑巨石上,这件珍贵的灵器上,此刻有深深的痕迹烙印,映入眼中,鬼气冲天,凶煞无边! 赤红、飘逸轻洒的烙痕,钉入每一个人的瞳孔中,那是—— “黎渊”二字! 嚣张、傲慢,无法无天。 是红衣的鬼王留下的印记。 他们看着那巨石,就像黎渊释放鬼气之时,无一人发声,一时仿佛失声! “呃啊……”良久,才有天师发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声音。他们依旧不知道这鬼王到底从何而来,怎样诞生,但心底都烙下了一抹红衣的痕迹! 软禁室中。 纪冉冉手上的另一块空表砸落下去,表盘四分五裂,仿佛纪冉冉恐惧又愤恨的心。 顾容南的指缝间渗出来鲜血,撕掐的痕迹被他死死攥在手心,那一滴鲜血砸落下去,却在半空化为一缕黑色的烟气。 纪冉冉不知情地用在顾容南身上的残余神力与这鲜血化作的烟气不自觉相融,顺着表盘为媒介—— 纪冉冉影子中的一个黑影忽地更加暗沉了一分。 * 黎渊鬼王的名声一经传出,引起四方躁动,没有事情比得上这突兀出现、神秘强大的鬼王来得更重要。 那些倾慕纪冉冉、赶来闹事的年轻天师,“好巧不巧”地遇上了鬼王出行,在庞大鬼气向他们压迫而来的时候,狼狈得汗如雨下全身湿透,还是被顾家新入住的那位老管家的鬼魂招呼着人给抬出去的。 最叫这些年轻天师羞窘的是,顾家的家主分明和他们相似年龄,却在直面了一时兴起的鬼王后,神态竟也无丝毫惧怕、悚然。 他们腿软,爬不起来被抬着出去的时候,这顾家家主就坐在轮椅上,眸色淡淡地目视他们离开! 丢了这样一张大脸后,他们回去,还被家中人大声斥责,在家族里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光。 这番变故下来,他们均被禁足。 按理说他们对纪冉冉的倾慕心思不会动摇,但这些年轻天师被禁足后,竟……只来来回回反复地看着被称为禁忌的一日、流传颇少的模糊影像。 他们对红衣的鬼王惧怕太甚,却除恐惧以外,还存在着他们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对强大的渴望。 年轻的天师们偶然瞥见他们曾次次观阅、视若珍宝的纪冉冉的潇洒剑姿时,竟觉得寡淡无味,始终比那一抹红—— 少了一抹艳色,黯淡好些。 在真实的、震撼的强大面前,那故作的姿态、刻意的洒脱便再难以入眼—— 年轻的天师逐渐想不起来自己去顾家讨要公道那时的义愤填膺的情绪,就连纪冉冉的影子也逐渐在心头淡化。 “没有人来找我?” 纪冉冉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她知道年轻一代对自己的追捧,可现在他们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还让她待在这里!? 顾容南眼中带上一丝怨恨:“因为所有人都在讨论,鬼王黎渊。” 但顾容南这怨恨竟是很快消弭了,他感受着胸腔异样的跳动——他现在简直不像是个人,而是种另外一种强大的存在。 顾容南通过自己这诡异的心跳,感受得到,在这座城中的某一处,鬼域正将降临,就差一点,就差撕裂一条缝隙! 届时鬼域降临,那才是他真正的翻身的机会!他的母亲,也终于能够借此复活! “呵呵……”顾容南发出诡异的笑容,却在纪冉冉意识到的前一刻,又变作温柔的宽抚,“别担心……冉冉。” “还有我陪着你,我们一定会一起、携手走上天师界的巅峰。” 顾容南近来的温柔,叫纪冉冉的不舒服缓解了一些。但在他走后,她依旧是很不舒服、失落的样子。 那些年轻的天师曾将她奉为神明,但在她身陷囚笼后,他们竟反过去去讨论天师的死敌,那该死的鬼王! 纪冉冉的身边,有一个鬼役飘了出来,他是个外表看着玉雪可爱的小男孩,凭着乖巧精致的外表待在了纪冉冉身边。 但这鬼童乖巧外表下心思颇多,他非常“护短”,见了最喜欢的姐姐纪冉冉伤心,脸上露出了怒气。 “冉冉姐姐,他们怎么能让你这么伤心?!” 鬼童眼中的怒意,煞气明显异常,在他心中除了冉冉姐姐外,其他人都是青蛙、虫子,让纪冉冉伤心的人该付出代价。 不过鬼童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可忽然,他的眼眸中有一缕黑色的气息浮现,染黑了瞳孔,引导着他看见了—— 还差数月才降临的鬼域,和鬼域边上摇摇欲坠的空间。 鬼童拍了拍手,笑得天真欢快:“冉冉姐姐,我知道怎么叫让你伤心的人后悔了!” 他偷偷飘出了软禁室,朝着那鬼域裂缝的地方快速飘去,然后带着期待的眼神,用鬼气冲撞向那处快要不堪承受的空间,一边拍手—— “破!” “破!破!” 而另一边,天师会议室中有人严肃地讨论黎渊的作为:“我们监测到的鬼域……,幕后的推动者,鬼域的归属者,是否就是这位黎渊鬼王?” 周正亦开口,略微舒了一口气:“好在这鬼域应当还有数月才会彻底降临,我们有充足应对时间……” 第36章 他古铜色的面庞上挤出来一个不太明显的笑意:“有充足的准备,我们就能避免很多的伤亡了。还得感谢那位顾家家主的提醒——” 但—— “啪~” 随着鬼童的最后一声拍掌,那空间的缝隙加速地裂开,他带着“天真”笑意的脸上也绝未想得到后边的发展,在空间缝隙打开后,在鬼域即将降临之前,他这个推进者成为了第一个血祭品! 鬼童发出尖利的痛叫声,他的魂体在顷刻间被强大的乱流和阴气搅碎,在魂飞魄散的刹时间,遭受了凌迟的痛苦! 那黑色的气息不过是给予了鬼童一个恰当的指引。 但这带着残忍的天真的鬼童却主动打开了地狱的大门,他也因此付出了魂飞魄散的代价! 刚刚露出放松一点的笑容的周正神色一凝,他的眉头死死地皱起—— “是谁,鬼域!” “鬼域来……” 他没有说完话,在天师界的监控之下,这一座多灾多难的城竟像是凭空消失!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鬼域,提前降临,将这座城的所有普通人、天师包括鬼魂、都卷入了其中! 让剩下的天师界的人更大惊失色的还有:绝大多数的高层都聚集在这座城中议事,而现在,两方派系的高层都入了鬼域!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13日的零点更新,谢谢小天使们的喜欢~ v章前三十评论将有红包发放!如果成绩理想,会v后日六,感谢支持! * 【推一推无cp马甲文预收】《我在末日绘梦成真》 文案: 纪无穿越到了一个满溢着绝望的世界。 灾祸、妖鬼横行,人类不得不龟缩到地下,苟延残喘。 幼小的孩童终其一生都想要看见光,成年者在烟尘灰霭中艰难寻觅食物—— 但纪无发现,他拥有了一种特殊的能力,他能以人们的幻想,编织出一个真实的梦境。 于是…… 地下城池里多出了一个以绘梦为名的秘密结社。 微光中诞生的妖鬼,燃烧自己,带来一瞬光明。 盲眼的独行者走过每一寸土地,将失落的文明传播。 驻扎在病区的黑医与喜怒无常的情报贩子同行,扫荡一片混乱的领域。 黑发的疯神在荒野肆意狂笑,与妖鬼厮杀,不死不休。 …… 有人问起他们来自何处, 他们轻笑,都有一个相同的回答:“我们为绘梦而来。” ——绘梦成真,斩落绝望。 后来,人们将他们称为:绘梦师。 * 一切光怪陆离,迷离梦幻的绮思,由我为你实现。 ——你是灰暗绝望之中,照耀进来的一束光。 第20章 病弱家主(二十) ◎死后鬼王◎ 鬼域,是最可怕的灾难之一。 它由滔天的怨恨汇集而成,每一次现世,都是死伤无数,且它是无差别的吞并,连普通人也不会放过! 被留在外边的天师们不敢想象,这一次突发的鬼域,到底会死多少人。 现下主事之位空悬,被选定代理的天师神色晦暗,也只能祈祷有落入鬼域的天师力缆狂澜! 地府。 范无救抓了一下头发,神色烦躁。 鬼域降临之后,他冕下的鬼兵一次又一次地被召请,这给他造成了不少的工作量。 但这场降临的灾祸中,地府不会出手。这是天师界必遭的一劫,仇恶凶孽的反噬。 谢必安看自己搭档这样看得有点烦,他把范无救的胳膊拽了下来,说: “我们迟迟没有回应,他们总会知道这是地府的表态。你工作很快就少了。” 随后,谢必安凝眸看向“天上”,看见那戾啸不止、凶煞难清的鬼域,淡淡道: “天师界仗着地府不问人间世,肆意妄为,长年累月下来做出了千般逆天罪孽。 不是不报,不过时候未到——而现在,时间到了。” 范无救接话:“但是老白,这鬼域时间提前了不止一天。谛听大人说,是一恶童的灵魂、鬼气与血肉作引……这与那凡间出现的、辨不出来历的鬼王,会有关系么?” “不,”谢必安缓慢说,“我怀疑的不是那凡间的鬼王,而是突兀转世、和你我都有接触的那一位。上一次她的转世身出现在你我面前,你是否察觉到她并不像和我们最初接触时那么无私、纯善。” 范无救当然记得,那转世身想利用他们,被他骂了一通。 谢必安见搭档露出恍然表情,继续说:“你还记得她突然转世、前去历练时,发生了什么大事——那时候,地府恶鬼脱困,搅得地府上下混乱一片!” “你是说……?” “我现在有些怀疑,地府被羁押的恶鬼脱困,和那位有着脱不开的干系了。” 谢必安神色微有晦暗。 若猜测为真,那他们也不能置身事外! * 两位鬼神的交流,滞留在阴间地府。而鬼域之中,此刻一片混乱! 便是连一般的天师,都还未认出自己是入了鬼域这等险境,而被卷入的普通人,懵懂着起身,却发现整座城市都置身于茫茫白雾中。 这鬼域之地,没有太阳、星辰,朝天望去,是一片猩红泼墨混杂景象,就像是大块干涸的血迹,宛如一张狰狞咧开的猩红巨口! 第37章 “啊——!” 一个人全身痉挛,发出惨叫,只在顷刻间,就进气多出气少,而这只是因为他被惊吓到了一瞬! 但这恰时,一个道术带着略微的灵光扔在了这个人的身上,让他立刻昏迷过期——竟是眨眼间的功夫,青紫脸色就好看了很多。 周正收回施用道术的手,站出身来: “将这些普通人迷晕,聚集在一起!不然他们很快就会死在鬼域里!” 普通人在鬼域里死得最快,他们的身体无法承担那无处不在的鬼气,只是咳嗽一声、尖叫一声……露出一点激烈的情绪,他们就有可能当场死亡! 周正所处这儿,对外还是个地处偏远的办公楼,但他已经看到,不知道多少个人倒了下去。 而没有倒下去的普通人,惶恐、惊惧。 城市突然成了一座鬼城,身边的人更是突然之间,不明原因的,一个个倒了下去! 只短短几秒间,还站着的普通人的精神就紧绷压抑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溃。 但周正这话一出,却只有数人起身赶去救助普通的民众。 不过周正未发一言,和身边愿意出手的人一起,不断地用出道术,将一个个人带回。 可一个道术忽然从不远处而来,与周正施救人的道术相撞,灵光闪烁,两相抵消。 周正皱紧眉头,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救人的,这鬼域里危机四伏,总有人更想优先保全自己。 他不强求所有人都救人。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没有搭手的人,竟会用出道术来抵消他要救助人释放的灵力! 一个刻薄的声音从周正身边传来,这比周正稍小一点的中年人蒋君浩说: “现下用出这么多灵力,那要是遇到危险了,该怎么办?” 他扫了一眼那躺倒地上的普通人,言之凿凿道: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放弃这些没用的普通人,保全自己的灵力!你不救这些人,我就帮你保存了更多灵力,相当于在未来遭遇危险时救了你一命,普通人换一个强大天师,这才符合天师界长远的发展!” 说罢,他扬起头,理所应当道:“周正,你该感谢我才对!” “感谢我制止你这不顾大局的行为!” 他仰起头,竟一副自得模样,看得周正额间青筋暴起,怒火汹涌。 他理解不动手的人自保的心思,但面前这人——他配做天师吗?天师的古训,以驱鬼之术,维人世安宁,都被他吞到狗肚子里了吗! 但救助那些普通人必须急迫,他们危在旦夕 。 可中年人蒋君浩这横插一脚,周正眼睁睁看着一个呼吸本就极弱的老人……命烛摇摇欲坠,濒临死去,就算他再扔一个道术,怕也救不下来。 周正的眼眶微微发红,他赤红了眼,一只手捏成重拳,狠狠揍在蒋君浩的下巴上,将他掀飞。 而他另一只手,维持着灵力的疯狂输出,哪怕他心里知道,这年迈的老人大约是救不回来了。 但忽有几缕极轻、有别于大多数天师的灵力,如甘霖雨般纷纷扬扬倾洒在躺倒的普通人身上。 它倾泻得更多的在那年迈的老人身上,让离得近的周正,感受到了轻洒在面颊上的分毫凉意。 在那一刹间,他看见老人将要熄灭的命烛猛烈地摇晃了一瞬,当那有些带凉的灵力融入霎时,起死回生,重唤生机! 老人欲要脱离躯壳的生魂复又还原,她闭着眼睛,酣睡了,面色恢复了红润,均匀地呼吸着。 ——这一刹间,周正仿佛被凉雨,轻压了眉梢。 他看向那灵力传来的方向,脸上挤出一个古怪的笑意,那是愤怒、失望后突生的希望的光彩。 他看见谢烟客坐着轮椅过来,残留的一点微凉的感觉,就像是他青色唐装上浅浅几片青竹叶,雨落、沁凉。 谢烟客朝着周正微微颔首:“周天师。” “顾家主。”周正笑,“感谢您救了这老人。” “蒋君浩——”然后他立刻眉挑如刀锋,紧睨向蒋君浩的方向。 这蒋君浩被周正一拳击中下巴,打得不清,整个人也差点没被这拳风给扫得倒飞出去。他哎呦着乱叫几声,一边目光灼灼,愤怒异常想要将这一拳给还回来! 但周正还没有做出反应,蒋君浩的手掌心就被竹叶样的刀片钉穿! 谢烟客轻飘飘睨去一眼,指缝间银光一现。 在此世界不便于用剑,他便取了巧,用这打造成竹叶形式的刀片,它“叶表”亦覆盖着一些细小锯齿,与竹叶的微毛相仿。 蒋君浩掌心出现一个血洞,他脸上的愤怒刹那间扭转成吃痛,更见着谢烟客安静看向他,那双淡色的眸子里看他、看花木、看尘土都是没有分毫区别的样子。 谢烟客朝他笑,冷冷淡淡的模样: “你的命,也不比普通人来得更贵重。” “都很容易死。” 蒋君浩听出来了这弦外之音,当即不敢说些什么。 他在心里破口痛骂,谁他妈告诉他顾家家主就算不是个病秧子,也是个温柔没什么脾气的人的!这就是个活生生的煞神,他丝毫不怀疑这顾家家主能比周正还要来得凶。 周正顶多挥拳,做不出杀害同僚事情,这顾家家主,可说不定! 但蒋君浩还是不甘心,他死死地盯着周正和谢烟客方向,眼睛瞪得鼓起,这模样甚至有点像□□。 第38章 突然,他听见一个声音:“你想,报复他们吗?” “你想变强吗?”这一声声,宛如魔鬼的低语,直戳中他内心的渴望,无法抵抗。 * 另一边,纪冉冉感知到了鬼童的死亡,悲伤地找顾容南哭诉,鬼域降临对她而言都仿佛没这么重要了。 “安安那么乖的一个孩子……他一直很听话,怎么突然就没了?” 纪冉冉抿着唇,脑海里都是鬼童曾经对自己的维护,他就算在外边性子顽劣了些,但在自己面前永远软软地唤着冉冉姐姐。 纪冉冉敛眸:“鬼域里……好像有着安安的气息,是不是让鬼域降临的人——是不是鬼王害了安安?” 顾容南看见纪冉冉闪烁的泪光,也在同时看见了纪冉冉略微闪避的眼神。 他知道纪冉冉也是猜到了鬼域开启和鬼童安安有拖不了的干系。 鬼童一死去,鬼契一断裂,鬼域就紧跟着降临,哪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但纪冉冉却只想要鬼童在自己心里保持着——乖巧听话、精致漂亮的模样,这样才会显得她这个主人无任何过错…… 真是卑劣的样子。顾容南想,但他竟越来越喜欢纪冉冉的这副模样了,越卑劣、越堕落,他便越发的渴求,就仿佛是他将她给拖下了泥沼! 顾容南舔了舔干涩的唇,眼中带着兴奋的光,安抚一会儿,然后道: “我们去寻……鬼域的核心吧。” 他递给纪冉冉一件斗篷,两人披上隐藏了样貌,在这仿佛已经化作鬼城的城中寻找。 一个个普通人在他们身边栽倒下去,纪冉冉脚步一顿,但半秒后刚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 她闪烁了一下眼,心想,还是先找到鬼域的核心……这才是现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救人……到时候再救这些人吧,被鬼气侵袭一下,又不会死。 她的目光从一个捂住自己喉咙、跪倒在地干呕出血的人身上收回,自心里念着,他们不会死的。 仿佛催眠自己,这就能成为现实。 而脚步一直没有停下的顾容南,突然兴奋得唇角高高咧起,仿佛狂笑。他的瞳孔好似有一瞬间“融化”了,变成了没有一丝眼白的黑色,污浊气息涌动。 他的喉咙里溢出来低沉的、不似人声的鬼叫,一部分不知从何而来的记忆从顾容南心里复苏,让他知悉了很多关于这鬼域的事情。 这鬼域,是因天师界的天师们所作的孽长久积攒而成,被冤杀的人、因利益被残杀的人,被连累的普通人,被烧灼折磨炼作灵器的鬼魂,生了灵性的动物…… 它的诞生,就是为了向整个天师界复仇,为了以恶制恶! 所以,那些做了极恶之事的天师在进入鬼域的一瞬间,就受了影响,越发想要宣泄心头恶意。 同时顾容南,也知道了,自己的前世对这注定会降临的鬼域先做了些手脚。 那些仇恨着害死他们天师的怨念,不会夺去施害天师的性命——受害者的怨念会和施害者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新的、强大的人造鬼怪。他们将是拥有人类意识,又不算彻底死去,不受轮回限制的大凶之物! 顾容南前世做下的手脚,让他能在这些大凶之物心里,种下潜移默化的意识。 “数年前的谋划,果然结下了果实,呵呵呵……人心化作鬼怪,这才是最馥郁甜美的花果。” “啊……我看到了,顾浅渊,我的好大哥!去吧,缠住他,杀死他身边的普通人,让鬼域壮大,等到鬼域易主,就是他的死期!” 顾容南低语声停止,他突然抓住纪冉冉的手腕,让斗篷下的双目相对,与她亲吻,就像大业将成前的庆祝。 纪冉冉却被他有些太过狂热的样子给吓住,脑海中这一刻不自禁浮现的不是两人甜蜜的交往,而是顾容南燥郁的、形同鬼怪一般发怒的样子。 她感觉到不太舒服。 很不舒服。 一个莫名的念头从纪冉冉心里冒出来,自己,见到的、爱上的真的是顾容南真正的样子吗? 她眉心隐去的烙印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断续的闪耀了两下。 这一时间产生的浅浅的疑窦被记住,刻印下痕迹,剩余不多的神力在悄无声息地运转,想要“实现”纪冉冉的愿望。 * “顾家主……”周正刚要说什么,瞳孔就紧缩一下,一股劲风从身旁袭来,他险之又险地避过,怒吼一声,“蒋君浩!” 谢烟客带上一丝冷意的声音径直传了过来:“他现在怕不是你认识的蒋君浩了!” “或者说……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在周正和谢烟客的面前,那猩红的天空边缘的黑色阴云多了一个缺口,几张模糊的、怨气恨意深重的面孔从那原本停留的阴云中疾飞而下,迫不及待地吸附于蒋君浩中年人的躯壳上! 一只新的“鬼怪”在他们的面前诞生,面庞却还是蒋君浩的样子,声音和意识仿佛都还属于蒋君浩。 他哈哈大笑念着:“我变得强大起来了!周正,顾浅渊,这是鬼域给予我的赏赐!” 谢烟客却分明看到,蒋君浩这新生的鬼躯上,心脏只覆着一层黑色的膜。 他的心脏已然完全的畸形,有着尖利的刺、张牙舞爪纵横的血管,竟有些像是数块心脏硬压在一起拼凑而成—— 那心脏是污浊的黑色,细细看去,竟仿佛有小张的人面,成了密密缩印在心脏上的花纹! 第39章 分明是人,却心如鬼怪! 【作者有话说】 前三十评论发放红包!感谢订阅! *就算有了人造的鬼怪,顾容南也没提让他们去杀谢烟客的事情,非要说取得鬼域掌控权,再杀(怂了) * 【推一推基友的预收~也是无cp快穿!】 《佛系公子[快穿]》by凌江 文案: “都行”“可以”“没关系”,佛系三连,也是陈墨的口头禅。 虽然生活不易,但陈墨本人却佛系的要命,使得周围人想让他干点什么,都要绞尽脑汁费尽心机。 穿越前,遭受此佛系话语荼毒的,是陈墨的好友们。 穿越后,受难的群众就更广了。 穿成丢失圣心的太子,最后,臣子抱着太子的大腿哭喊:殿下,求您登基吧! 穿成受诬休业的教授,最后,学生抱着教授的胳臂哭喊:教授,求您上课吧! 穿成有自闭症的哥哥,最后,弟弟摇着哥哥的肩膀哭喊:哥哥,继承家业吧! 穿成失去式神的术士,最后,式神跪在阴阳师身后哭喊:主人,契约我们吧! 穿成怂鬼没胆的骗子,最后,鬼怪们见到他的身影就跑:道长,您别过来啊! 穿成没有天赋的徒弟,最后,师父掐着徒弟的脖子怒吼:你给我滚去接任掌门!立刻!马上!听见没——!!! 不论是刚穿越,还是最后被迫上位,陈墨都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好好好,别急啊。” #你快给我去xxx啊!# #哦,都行,可以,没关系# #主角是一个反派都替他着急的佛系公子# 第21章 病弱家主(二十一) ◎死后鬼王◎ 蒋君浩的叫嚣,谢烟客却是只字未理。 他淡琉璃色的眼眸一直看着的,是那颗畸形的心脏。 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蒋君浩声称与怨念融合是鬼域的赏赐,但这些怨念和他的身体却并不完全重合。 谢烟客在以鬼王的角度看着,目光冷静地一寸寸划过,像是一柄正在运作的手术刀,剖析着这融合鬼怪的异常。 这些怨念,该无间隙地、成为新生鬼怪的力量才对,可它们并不稳定,还在一刻不停地冲撞着,人面上代表五官的“花纹”不断地翕张浮动,它们是在循本能的想要撕开这具身躯—— 就像这些人面、这些怨念与这身躯的主人,有着血海深仇。 蒋君浩心脏外黑色的薄膜在逐渐攀生、变厚,逐渐覆盖畸形心脏,谢烟客却在这一念间,抓住了一抹灵光。 他浅笑着,如同再正常不过的闲暇聊天,自然问: “你残杀过人吗?” 蒋君浩从未见过这样的反应,他的面孔一时怔愣。 他还没把现在的自己和人类的自己分割开来,第一时间就是以为所做事情暴露,想要堵嘴、杀人灭口。 这一缕杀意冒出来的时候,谢烟客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与蒋君浩融合的怨念,给予他力量的怨念,竟来自于他杀害过的人。 这一小片的阴云,代表蒋君浩这一个天师残杀的存在的怨念,那这漫天、了无边际的阴云代表什么? 且,这一次的鬼域,似乎特别的选择了一个天师聚集最多的城市。太多的意外积攒在一起,便提供给了谢烟客一个新的思路。 周正对这突变的蒋君浩严阵以待,若非保有足够的对未知的警惕、对鬼域规则的惊疑,他就想立刻拼杀而去。 可他无法看懂这顾家家主的做法,他就像一缕流云,摸不太透,轻逸、自如。 ——就像现在,谢烟客在仿佛闲聊般,与异变的蒋君浩说完一句话后,又抬眼看向了自己。 但随后,周正听见谢烟客开口,就因他所说的内容而愣住了: “周天师,你知道这鬼域形成的缘由吗?”谢烟客眼中微染笑意,“我或许、知道了。” 他在新生的可怖鬼怪,虎视眈眈的蒋君浩面前,唇角扬起一抹弧度,如未见人、未闻半丝半毫临近般道: “鬼域,或许是由被天师们杀害的生灵的怨念构成,这里代表着——天师作下的,不为人知的罪孽!” 周正随着谢烟客的指引,震惊地看着天穹处的阴云,如果真像谢烟客口中所说……那它们、天师界的罪孽,也未免太多了!它们多得,叫他的眼底都染上了阴霾! 谢烟客寻到一部分真相的笑意很快淡去。 因这而形成的鬼域,就算再失去控制、失去理智,也该绝无可能去服从自己的仇人。 他望着天空,望着鬼域,又最后将目光重新下移,定在了蒋君浩面前。 ——能让被杀之人的怨恨为仇敌俯首,那就只能是有人做了手脚。 谢烟客想,他似乎在逐渐地逼近真相。 被一而再再而三无视的蒋君浩,眼睛浑浊的眨动,愤恨情绪汹涌而出,他心脏当口那黑色的、还未长成的薄膜也随着吐气声往外突起,诉说着他积攒到极致的,喷薄的怒火。 “你怎么敢无视我?!” “一个、两个、三个……” 蒋君浩尖吼声后,听见谢烟客在莫名其妙的数着数,这诡异的行为叫他很不舒坦。 “什么玩意儿!” 谢烟客抬眼,头一次回复了他:“我在数,被你残杀的人……” 下一秒,谢烟客松松站起了身,黑色细杖在他苍白指尖轻攥下,发出细微颤鸣声。 第40章 他扬起了这黑色的细杖,细杖尖端反射出的竟是一抹雪亮的银光,是一点探出的剑尖! 剑尖一抹银光映在眼底,如粼粼波光,似皎皎月明,又恍若飞溅坠落的水珠,朝着那未覆盖完全的心口处,一跃! 清越鸣声起,那自诩强大无比的蒋君浩,就在灼目银光下,被刺穿畸形心脏轰然倒地。 他最后听见了谢烟客的声音: “这便是你梦寐以求的强大?” “不过只是,一小点阴云的空缺,不过是依仗着你做下的罪孽。” 谢烟客轻嗤一声,将蒋君浩所说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唔……什么玩意儿?” “去向被你残杀的人,赎罪吧。” 他眼见着蒋君浩死后,魂体直接化为灰烬,几团怨恨裹挟着另一道气息重回天穹。 不过,谢烟客没有阻止。他要找到的,他要破坏的是这对鬼域做了手脚的人的计划。 “纪冉冉,顾容南……二选其一。” “知道了。” 一同进入鬼域的黎渊,有感应地回复,他现下是孤身一人走着,凭借强大鬼气相互吸引、吞噬的本能,在一步步接近这处鬼域的核心。 他感觉得到,现在自己的半身谢烟客已经吸引过去了大半鬼域的注意,也让他的潜藏迫近变得轻松起来。 “唔……?” 黎渊看见了纪冉冉和顾容南这一对男女主的身影,他们径直地,一步步准确的朝着他感知到的核心的方向前进。 * “这也算是天师?呸,败类!” 在跪倒在地上的普通人快撑不住的时候,施怡终于忍不住现出了身。 她朝着纪冉冉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听见了她走时,口中那假惺惺的、冠冕堂皇的一些零星话语。 现下,黎渊、她的王将这众鬼的指挥权交予了她,施怡想着要领着众鬼藏匿在暗处,观察天师们的一举一动,却不想会见到这种事。 “我果然……还是个不够格的怨鬼。” 施怡说着,蹲下身,将那些对普通人类来说是附骨毒物的鬼气抽离,唇瓣开合间,将一缕鬼气吞食入腹。 “王……我逾越了。” 她轻念着,微微闭了闭眼,藏好身形、混杂在鬼域中的众鬼得了指挥,纷纷现出身形。 这是极其古怪的一幕,叫所有天师见了都要瞠目结舌的一幕—— 凶煞的、可怖的厉鬼亡魂,出现在普通人类身边,竟不是为了吞食新鲜的血肉,而是将要致人类于死地的鬼气……抽离! 而这样的一幕幕,正发生在各个地方! 待在谢烟客身边的周正,在另一批鬼气出现的刹间,就浑身紧绷,时刻准备迎敌。 但与鬼怪敌对了几十年,已熟知他们大部分习性的周正却从没有想到过会看到他眼前发生的景象。 一只厉鬼笨拙地俯下身去,绞尽脑汁想了好半会儿,才小心、小心翼翼地—— 呃? 周正的道术已蓄势待发,但凝起的灵光,却是在一片寂静中熄灭了。 这厉鬼,小心地半蹲下过于庞大的身体,将细丝般的鬼气从昏迷的人类身上抽离。 这丑陋充满煞气的,见之就能让人惊呼的厉鬼,半躬着身体,鬼气森然的魂体将人类笼罩。 但那男孩的脸庞恢复了红润,因痛苦的消失在昏睡中似露出一点笑意的弧度。 厉鬼和人类……没有你死我活。 周正……下不了手。 他猛然发现,也许鬼魂代表着恶,杀死铲除一切鬼魂是理所应当这个根深蒂固的想法,真的是错误的。 谢烟客看着厉鬼的做法,露出浅浅微笑:“施怡,做得不错。” 施怡有一瞬间,仿佛听见了她的王的声音,她啊了一声,她面前被他施救的人当中,有一位中年女性睁开了眼睛。 施怡知道自己绝不像个正常的小女孩,她的眼神是不做掩饰的成年人,她的面颊青白、嘴唇发紫,只会像殡仪馆中的尸体。 更何况,她半分没有掩饰自己的非人特征。 与中年女性目光不经意对上的刹间,施怡几乎以为她要惊恐叫出声来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谁会相信,怨鬼、厉鬼会救人? 但中年女性看见施怡的样子,目光只是颤抖了一瞬,她还是盯着施怡的眼睛,一分也不肯挪开。 她像读懂了施怡的心思,缓慢地说:“……我不害怕你。” “刚才的时候,我还有一点意识。”中年女性眨了眨眼,“那戴着斗篷的两个人,身份不寻常,他们是天师、道士一类吧?我听到了一点。” “但他们没有救我们,”她的嘴唇抖了一下,“他们离开了,那人中的女性说我们不会死,但我们真的、差一点点就死了——是你救了我们。” 施怡紧紧地盯着中年的女性,却没有从她的话语中读出一点作伪的意思。 中年女性说:“你不是人吧?但、我不害怕。 与其相信见死不救的人,我不如相信,施以援手的鬼怪。我们不会向那些道士报信的。” 施怡的睫毛微颤了一下,她远离了人类很久,从那幻境出来后接触得最多的也是动辄对她喊打喊杀的天师。 但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再硬不起来了。 施怡短暂留了下来,她没有想到自己能够从这叫做袁菁的女性口中知悉到另外一个重要的讯息: 第41章 “鬼域的核心?他们是怎么提前知道的,他们往哪儿走了?” 离开黎渊的指示,施怡却还是察出了这个消息里的不对味儿。 鬼域刚开,怎么就有天师知道鬼域的核心在哪儿了?他们还一路不停,打算捷足先登! 这事哪都泛着点奇怪,她想了半晌,当机立断,没有打算去叫众鬼探寻,而是令众鬼在不经意之间,将消息泄露给天师! * 天师界高层在陷入鬼域时,守古派和革新派正在会议桌上明争暗斗,他们进入鬼域后也在同一个地方。 在蒋君浩第一个融合变成新生鬼怪的同时,许多老人的耳边,也传来了这诱惑的低语。 革新派大多是接任的年轻人,他们玩不动守古派的老人,总被打压。在这鬼域中,他们也几乎没有人和天上的阴云融合成为鬼怪。 但守古派的老人,这些腐朽的世家规则的维护者,他们觊觎着一切可以增长寿命、逃脱地府审判的可能,更又不择一切地追求攥紧手中的权利。 人命在他们眼里是踏脚的砖石,而他们手中也攥着一个秘密。 一个为什么天师要不顾一切的杀死鬼怪,要直到不死不休的秘密。 ——鬼魂死后残留下来的、很容易被忽视的鬼粉,是锻造灵器的极好材料。 比之收集珍奇宝藏,哪里有斩杀从地府流逸出来的鬼魂来的轻松?这几乎是一笔无本的好生意。 所以他们刻意宣扬、叫鬼魂本身是罪恶的想法扎根于每一个天师心里。 而当这些攥着秘密的守古派老人经不住诱惑,与大片阴云融合变作鬼怪时,他们大笑着,在他们眼中必死的天师们面前,在无限扩大的情绪驱使下,炫耀地、恶意地倾吐了这个秘密! 新生的鬼怪们,带着老人的面庞,快意的、恍同毒蛇地看向这瞠目结舌的小辈们。 “是不是从未想到过?你们一直被死死攥在我们的手心里啊,连念头都被操纵哈哈哈!” “不过呢——死人,才能知道这个秘密,你们便死在这里吧,成为我们的养料!” 守古派的老人已将面前的天师们当做了食粮,他们一点儿也没觉得,还拥有着人类意识的自己去食人,是多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因为他们早做惯了藏污纳垢之事,一早便失了活人心! 不过……他们在动手前,忽地鼻翼微动,嗅了嗅周围。顾容南施加的小动作,叫这些新生的鬼怪们立时感觉到了“更重要”、“必须立刻斩杀”的目标的靠近。 守古派老人化作的鬼怪们刚齐刷刷转过头去,就感觉到一阵浩荡灵力浪潮样铺面而来! 一道剑光,随这翻天浪涌如帘幕降临眼前—— 未伤太多,却是将这些守古派老人的脖颈处,皆不偏不倚斩出了一道血痕。 一剑! 如斯耻辱!顷刻间,深觉耻辱的守古派老人转化的鬼怪,纷纷转移了目标,将怒火倾泻向谢烟客。 另一边,纪冉冉的眼中迸发出了欣喜的光:“我感受到了,鬼域的核心就在这里,我们马上就要靠近了!” 在莫名感觉力量消失后,纪冉冉很长一段时间接近疯魔。但她现在感受到了,也很强大的一股力量,她想要!她渴求着这力量! 顾容南亦胜券在握,心道,鬼域那方传来的消息,顾浅渊已被天天师界的那些老不死的缠住,这一次他绝无可能再来阻碍他夺去鬼域的核心—— 鬼王黎渊一袭红衣远远缀着,唇角轻嘲! 【作者有话说】 四舍五入就是九千,嗯! 前三十评论发放红包,应该还会开个抽奖(抽奖时间定错了,可以当不存在……)。 明天见明天见! 看看我的预收吧!(疯狂暗示jpg.) 第22章 病弱家主(二十二) ◎死后鬼王◎ 那一道道血痕出现的时候,谢烟客一下便成了众矢之的。 剩下的天师轻松了不少,但他们攻势抵挡未停,一起加入了战局。 因听信流言而对顾家家主不屑轻视的天师此时满心羞愧,只要看见过谢烟客这时的样子,就绝无可能再说出一句夹枪带棒的话! 他瞧着确实是肤色苍白、微染病色,在刚从轮椅上站起时,也以黑色细杖挨地,似乎体力不太支持长久的站立。 可现下,谢烟客是很重要的战力之一,多有天师担心他支持不住倒下去。 但天师们在混乱中担忧、匆匆瞥过,却见谢烟客剑尖一点,新生鬼怪心脏口的薄膜被戳穿、撕裂,随后他的身形稳了一分,竟是以这攻袭的力借力,毫不慌乱地减轻力道的施放。 叫人瞠目结舌的、省力的方法。 谁也不知谢烟客是怎样做到,像是一只永不点地的轻燕,自新生鬼怪们眼前避过极大半的攻击的—— 鬼怪们最好用之一的招数,鬼爪阴气的侵袭也不得已在谢烟客面前败退下来。 守古派老人转换做的鬼怪不知道这该死的顾家家主是从哪儿学来的身法,他又什么时候拥有了这样庞大的灵力? 他们被这灵力给逼得狼狈,近百年的积攒竟比不上一个毛头小子,这顾家家主怎厉害到这种程度?叫他们心里直蹿火气。 守古派新生鬼怪们无一例外将最多的攻击指向了谢烟客,但他们发现这凶猛的一道道鬼气、灵力交驳混杂的攻击丢出去,却是次次落空,倒将他们衬成了一只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第42章 这谢烟客套着圈,他们就一个劲儿往里边钻! 打了半天,守古派新生鬼怪没觉得有一雪前耻,却是又气又无可奈何,气得他们大脑溢血,连魂体都在随着人般的粗喘声猛烈地震颤! “顾浅渊!顾浅渊!” 他们嘶吼,咆哮,字字都像从胸腔里硬生生挤出,愤怒不用言说! 天师们瞧见这些老不死的一副气得发疯的样子,心头大快,但他们却看见了谢烟客眼中始终未消的严肃,他们终于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守古派鬼怪没有奈何得了谢烟客,但……他们的数量,却没有一个减少! 他们更注意到了,谢烟客次次刺穿了那黑色的薄膜,但在鬼怪心口处薄膜消失的刹那,就又有新生的薄膜在短短半秒中重新长出,覆盖! 天师们的脸色差得难看,这般的事情多来几次,他们也终于发现了端倪…… 在薄膜碎裂的刹那间,天边那无穷无尽的阴云会涌动、朝向这鬼怪聚集处分毫,天穹阴云边缘也与之同时会多上一个缺口。 空气中庞大的阴气在向鬼怪们汇集,是这片鬼域本身,在为鬼怪们提供不断修复的力量! “艹……” 他们终于意识到谢烟客为什么不见丝毫轻松。 现下,只要鬼域不灭,他们就绝无可能杀死这些鬼怪,他们近乎是不死的! 但杀不死这些鬼怪……他们又如何从纷乱战局中脱身,去击破鬼域?这简直是个死循环,他们迟早要被耗死在这鬼域里……! “哈哈哈!” 新生鬼怪们看见天师们变得灰暗的神色,肆无忌惮地狂笑。 他们紧盯着谢烟客,试图从这该死的人类眼里看见一抹无能为力的颓丧,鬼怪讥嘲的言语步步紧逼: “你们只可能死在这里,而我们,将是天师界唯一的天。” “鬼域不灭,我们永生,我们是被眷顾的幸运儿!” * 纪冉冉在靠近鬼域的核心。 鬼域的天穹猩红可怖,无形无影的鬼气无时无刻不在摧残进入其中的人的理智和躯体,但它的核心,竟像是一块纯黑、透明的水晶。 他们竟一路畅通无阻,这让纪冉冉惊喜极了,她已习惯了这仿佛命运眷顾的好运,半分也未发现她身边顾容南低垂下的眼里的算计。 “冉冉,去吧。” 顾容南说,“你比我更适合接管鬼域,你的善良和温柔一定能感化这些怨气冲天的鬼魂……就仿佛,对待安安那样。” 他轻声而温柔,论谁也看不出那私底下的嘲讽之意。 他早已决定了让纪冉冉去接管鬼域核心,作为这明面的掌权者。 而作为她的恋人,顾容南理所应当地能够接近鬼域,又不会被众人注目,便能成为暗中的操纵者。 ——像对待安安一样,放任鬼童的娇纵和傲慢那般,放任鬼域的怨念吧! 这样,它们就能成为我手中无往不利的剑刃。 顾容南看见纪冉冉一步步靠近,缓步走上那陡坡,唇边噙着一抹笑意。 他已经想好了获得鬼域后要做的种种! 将他的母亲复活,让他们一家人团圆……天师界不是有很多人瞧不起他的身份吗? 那就派鬼役,去灭了他们全族,就剩下他们一个在无边的痛苦中苟延残喘,看看到那时候这些丧家之犬还能不能嘲讽得出来! 顾容南嘴角恶意地扬起弧度,他的杀意深重,已在心底一一细数曾经嘲讽过他的人。 他要在暗中对天师界进行一场大洗牌,把不信服他地位的人全部杀死—— 还有顾浅渊,还有他的好大哥……顾容南的表情扭曲了起来,他胆敢这样羞辱他,那就让他被众鬼噬咬、将他死后做成自己的鬼役…… 只可惜,他那死鬼老娘怕是已轮回去了,看不见她的儿子一点点吞噬掉血肉的样子,真是可惜! 顾容南的嘴角高高抛起,眼里闪烁着亢奋的光芒,而纪冉冉此时此刻与他的表情竟一般无二。 她伸出手去,眉间烙印显现,不多的神力就要蛮横地将这鬼域核心打上自己的痕迹! 它是我的了! 这天师界是我的了! 两张脸都是相同的亢奋,充溢着扭曲的欲望,对权利力量的渴望,犹如瘾. 君子! 便连脑海中这一瞬的想法,都惊人的重合。他们在心里狂笑,这大势、已不可抵挡! “嗤。” 一声嗤笑声,突然从他们身边传来,顾容南不可置信看着一抹眼熟的红衣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在他、她们即将功成名就之际! 顾容南厉喝出声:“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所有的鬼怪都去抵挡了吗!!”他疯狂地借助鬼域的视野,去看谢烟客的方向,发现他确实此刻正身陷囫囵,难以脱身。 没有错!他的前世在鬼域的手里做下的手脚不会错!但错了、错得彻底,“顾浅渊”这时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谢烟客与黎渊感官同步,在这一刻看见了顾容南这滑稽的模样,他笑了,他在这数鬼围攻间笑了—— 似感受到顾容南借助鬼域的窥视,显出明晃晃的嘲弄神色! 顾容南如见惊雷,不可置信,再接着就是歇斯底里,他明明白白地窥见了谢烟客投来的眼神! 但这还只是一人的嘲讽,红衣鬼王微微仰起头:“蠢货,我早说过了,我是黎渊。” 第43章 是从深渊中爬出来的,承载着“顾浅渊”灵魂的鬼王……是谁叫你认为,他们只是蒙蔽耳目的幻影? 这般自以为是的蠢货,此刻这不可置信发狂的模样,着实令人捧腹大笑啊。 下一秒,黎渊将全身鬼气尽数释放,以最蛮横凶狠的方式让鬼气如决堤洪水,强硬地闯入鬼域核心当中! 他知道纪冉冉的前世身份,她的神力一定是最方便收服和安抚鬼域的力量,但黎渊要的不是收服鬼域啊…… 他要这鬼域的真正意识,在这凶溢鬼气中被激怒,彻底复苏! 他这仿佛是一个玉石俱焚的方法,再疯狂的家伙也不会想着在身处鬼域时激怒这恐怖的本身。 但黎渊、身为鬼王的他不计后果,便要用这最凶残的方式,将命运生生撕开一个口子! 来赌吧!黎渊在狂风中肆意张狂地微笑,一身红衣如血,一双黑眸也似染上红光,便是要让这世界因他而疯狂。 ——赌我们,谁先死去! 【作者有话说】 明天应该是肥章~ 明天见明天见! 前三十评论照旧发放红包哎嘿 *感谢在2021-06-12 23:49:05~2021-06-13 23:5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岛千彰的娇妻 4个;清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人甲 30瓶;圆滚滚家的团子 10瓶;咕咕咕 8瓶;天青月白 7瓶;离时长 5瓶;寥寥星辰 4瓶;黎宸、嘤嘤怪真的从心 2瓶;上官雅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病弱家主(二十三) ◎死后鬼王◎ 黎渊这样狠烈的、疯狂的举动,让一整片鬼域都为之震怒! 它终于挣脱了那引诱、正不断侵蚀它的神力,在这两股力量交织碰撞间复苏—— 鬼域“活”了过来,所有身处于鬼域的人都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猩红天穹处狂躁撕裂开数条狰狞的裂痕,无数细尘在狂风中纷扬不休,他们听见了一声声一片片模糊不清的怨戾声…… 而后这怨戾声越来越大,就像止不住的浪潮奔霄而来,欲要撕破所听之人的耳膜,欲要冲袭他们的灵魂,难以抵抗! 几乎所有人都不禁后退了一步,普通人、天师、鬼怪,在这仿佛天灾降临的前景前,都一般无二。 但谢烟客没有退避,狂风吹起了他的长发,鼓动他的袖袍,但他依旧如同一柄青竹立着,背脊挺直,旁人辨不得他此时的神情。 ——他在聆听,狂风摧残着耳膜,可谢烟客正将黎渊每一分每一毫的对抗,都感知在心里、听在耳中。 鬼域才是此地真正的主人,它所处的才是绝对的主场!而现下,它刚一复苏便被激怒,只想要撕碎每一个意图靠近的人。 无论是纪冉冉、顾容南,还是黎渊,都已陷入这囫囵当中。 谢烟客感受得到黎渊那方鬼气正以极快的速度消耗,有一股强大的来自鬼域的压力正挤破着鬼王的魂体。 他感知,黎渊的体内、体外都以着难以想象的速度出现着伤痕,肺腑犹如被烧灼,胸腔在被不断地撕扯—— 鬼王的红衣上更染了一层新的红色,那暗色以血来绘染! 但黎渊不畏、不惧,他睫毛轻颤,死前余留的病色与此时的疯狂尽显,血水从眼中下淌,将睫尾染上一抹殷红。 他在笑着,他在嘲讽着,这属于顾浅渊的内敛的压抑疯狂,此刻淋漓尽致展现! 他的双眼忽然像掠过了虚空,看向了谢烟客的方向,他朝着自己的半身、遥遥微笑。 谢烟客回以微笑,目光远远相对:“我知道了。” 激怒鬼域,这么疯狂的事情,他自然也要……陪着一起做啊。 黎渊已在鬼域核心做到了所有他可以做的,他牵制住了纪冉冉他们,那现在该他来做些什么了! 面对这天崩之景,谢烟客在连鬼怪都心生彷徨时,竟是一线也未停止,迎着那鬼怪嗤笑嘲讽目光再一次、剑身斩落而下! 这在鬼怪眼中的蝼蚁憾树之举只令他们发笑,他们甚至嚣张无比地露出自己的心口,张狂得意发出嘘声—— 但这一次,他们却发现谢烟客这一次的落剑,灵光绵延不绝,连成一线。竟是像倾尽全力一般叫剑意汇涌成潮,叫灵光成为这潮上翻滚的银浪。 鬼怪的胸口薄膜被斩开,那一颗黑色的心脏在跳动,刚为这异常而怔愣一瞬的鬼怪复又反应过来: “哈哈哈!无用功、无用功,无用功!” “你杀不了我们,哈哈哈!” 但谢烟客在这一瞬息间冷笑,出口的话语也夹杂上一点凉寒:“我要做的……可不是杀你们呢。” 那一刹间,在鬼怪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在天边的阴云还未以阴气填补胸腔血肉时……另一抹附着在剑身上、未显现的灵力在此刻爆发,直冲黑色心脏。 黑色心脏猛一颤动,那其上人脸的花纹也亦摇晃,人脸上紧闭的双目似颤动了一瞬。 谢烟客眸中微光乍现,便在这一刻灵力激荡,将厉喝声传遍、传至天穹云端。 鬼域对他、对黎渊的气息铭记在心,此时立刻探察过来,暴怒想要将这进犯之人撕碎! 但它却也在同时,听见了谢烟客以磅礴灵力传递的声音: 第44章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你施与力量的,是谁!” 瞬息间,谢烟客感觉到了鬼域的注视,他也再清晰不过地感知到了,鬼域这一瞬的迷茫和混乱。 顾容南的前世能将鬼域蒙蔽,那是仗着它并不清醒,全循本能办事。 但黎渊这般玉石俱焚的疯狂举动却是一举唤醒了沉睡的怨念本身,是故这一刻……是谢烟客叫它从虚假中脱离的最好机会! 笼罩在谢烟客头顶的毁灭般的气息突地溃散,新生鬼怪们黑色心脏上的人脸,忽地张开了眼。 可只是一瞬间,只是它们睁眼的刹那间,鬼怪黑色的心脏上的所有“花纹”都尽数沸腾了起来! 这些人脸扭曲,这些对天师界的恨意中诞生的鬼域的怨魂们发出了一声声婴童般的尖啸。 它们认出来了自己附身、给予力量的宿主到底是什么!竟是他们,是杀死他们的那些人!它们竟将自己的力量送给了自己的仇敌——! 恨、恨……恨!是谁对他们做了手脚,让它们没能认出自己的仇敌! 谢烟客轻嘲道:“被眷顾的幸运儿?” 但你们可不是什么幸运儿啊,而是窃取了亡魂力量的、丑陋无可救药的罪人! 鬼怪们眼中的讽意在这一刹那间凝固了。 他们黑色的心脏突然被一场大力从最深处搅碎,一张张人脸生出怨恨鬼气,生生从鬼怪躯体里、探体而出! “嗬啊!” 它们用鬼气的小手撕扯鬼怪们每一寸的躯体,在他们尖利痛苦的惨叫声中啃噬他们被催生出来的器官,每一张人脸嘴唇上都沾着嗜血猩红的颜色。 “杀了你们!” “杀了你们!” “啊啊啊啊!”每一处、每一地的人们,都听着这凶残无比的鬼怪们从中间被撕裂了,那张和人相似的面孔上睥睨的傲慢冷漠变成了全然的痛苦催生的狰狞。 “不——不!!” “啊啊啊啊!” 他们认出了那一张张,从自己心脏长出来的脸,被自己远远抛在脑后的面孔终于在心底显现—— 它们全部都是,被自己杀死的人!而他们的力量……全部来自它们,现在,怨念反噬,他们来复仇了! 那么强大的力量,那么让人陶醉的力量,到最后却夺走了自己的生命——不甘心、不甘心啊啊啊! 守古派的鬼怪听到的最后的一点声音,是谢烟客黑色的细杖点在地面发出的一声闷响。 还有:“幸运儿?不过、恶盈满贯之人。” 在又一道裂痕,破开的猩色微光之下,每一个新生的鬼怪黑色心脏都重重被碾碎,可怖狰狞魂体消亡在天地间。 然后就是,谢烟客赶赴向一处,留下的一抹残影! 前世做下的手脚失效,顾容南猛然受到了强大的反噬,倒仰连退数步,他人形的面庞在这一刻溃亡数秒,露出了恶鬼的面容,还有舌根间钉下的一个“贪”纹。 “呃啊!” 纪冉冉偶瞥见了一眼,大脑却完全无法做出另外的反应。 ——顾容南反噬后退,她就又被动承受了另一半的压力!纪冉冉不堪重负发出一声吃痛的叫声,唇角洇出血来,眉心烙印明明灭灭,被迫从其他地方榨取神力来抵御此刻危机。 在她眉心当中,突然传出一声崩裂的声音,纪冉冉却根本没功夫管…… 她也更不知道,那眉心神府处,有什么被关住的东西终于循着机会蜂拥、而至! 另一边。 周正深吸一口气,制止了身边人的追寻:“顾家家主也许有什么事要做,而我们现下也有必须得做的事情!” 但马上,那天穹再一次地破裂,下一秒映在他们眼前的,是天师们无比熟悉的,额间、舌尾,颈段等各处带有密密麻□□老封文“贪嗔喜恶怒”的鬼魂。 它们从外界而来,带着浓浓的兴奋感,居高临下的俯视。 一喜鬼嘴唇高高咧起,浮夸大笑:“哈哈哈哈!你看,我就说我们那先逃出的同伴有什么好东西瞒着我们!还把我们关在那样狭小的空间里!” “是美味的、血食,呵哈哈哈!” 周正瞳孔微缩,施怡也一刹间想到了她的王黎渊莫测的笑容,和将众鬼聚于此城的决定,分明是早先预料到了这点。 这些鬼魂分明便是……地府通缉而不得的,外逃的鬼魂! 谢必安、范无救两位鬼神,彼此对视一眼,神色都压抑肃重到了极点。 谢必安首先开口,温和眉宇间此刻也染上了一缕肃然杀意,霎时间,幻化的唐装消散,无常白帽显现: “确定了。失踪的地府逃鬼的气息,出现在神明末裔纪璎*神府之外——果真与她,脱不了干系!” * 在“贪嗔喜恶怒”众鬼破封而出、侵入鬼域的霎时间,谢烟客有所感,仰起头,神色却多有几分惊异。 黎渊令众鬼聚集,确实是知晓会有地府逃鬼闯入,是为以防万一。 但顾浅渊的前世,这地府逃鬼可没这样多!就像前世的逃鬼,是被控制了数量、刻意放出来的几个。 这一念动,谢烟客便感觉到黎渊那方的反馈,在逃鬼出现的刹间,纪冉冉难以负荷的沉重神情猛然一松—— 而顾容南也短暂出现了“贪鬼”之相,他竟并非人类、不是天师,大概率也是地府外逃的鬼魂之一!但外逃鬼魂的出现,却似乎并没有让他也感觉到轻松…… 第45章 谢烟客神色微动,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这外逃的地府鬼魂,是被纪冉冉放出来的。她作为神明的前世,暗中藏匿了这些鬼魂。 但因这一次鬼王黎渊的插手,鬼域发生巨大的变故,纪冉冉的祭坛更早在之前就被打碎……所以,她恢复、掌握了一部分神力,却不经意地让这些鬼魂给逃了出去。 谢烟客的身形稍缓,苍白指尖微压一下,数秒后又是不停、朝黎渊方向掠去。 纪冉冉压力一轻,双眼顿时明亮起来。 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一股全新的力量在涌动,眉心有点微烫感觉,她连忙去牵顾容南的手,在他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眉心间多出的美丽圣洁的烙印。 一种莫大的自信在纪冉冉心底攀升,她在这鬼域稍减的暴怒造成的狂风中再感受不到一点儿压力,浑身轻松。 她的神力顺着两人触碰的手传递给顾容南,也叫顾容南摆脱了这仿佛要被撕裂的窘境。 纪冉冉当然没有看到,这困境中让她只能全身心相信的恋人,顾容南眼中的陌生,和更加露骨的贪婪索求。 在人形溃散的刹那,顾容南就想起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是地府中一只孤魂野鬼,身份低贱,便连“贪”的烙印都只能钉在舌尖。 但纪冉冉那时却是美丽尊贵的神女纪璎,高高在上,让他暗中恋慕,心生贪欲。 他们似乎注定不会有交集,可顾容南没有想到,他意外发现神女纪璎一直不满于地府对自己的安排,认为自己应当拥有庞大的香火供奉,和凡间所有人的尊崇。 她想要权利与地位,而不是在地府清修,当个与世无争的神明! 发现了神女阴暗心思的顾容南却是狂喜,他偷偷地靠近,献上了计策。 在地府厉鬼出逃之际,他眼见着神女用了自己想出的方法,在这一时间选择转世,顾容南也选择了转世。 于是…… 在转世之后,顾容南终于用伪装的温柔,和真切的扭曲的爱意,得到了他心心恋慕着的、转世后的神女! 明晰了曾经的卑贱的“贪鬼”咧开了嘴,贪婪渴求的灼热目光盯在纪冉冉身上。 他的目光转向这一世这像在苦苦支持的鬼王黎渊、大哥时,却已再没有惧怕,只有满溢的轻蔑! 就算你们有两个人……那又怎么样,就算你现在表现得再胜券在握,再傲慢透顶,也绝不可能是觉醒神力的神女的一合之敌。 我要看着你跪下,求饶! “你大概……在想些什么,很恶心的东西。”鬼王黎渊直着身,抹去唇边的一抹血痕,沙哑的声音传来。 顾容南亲昵地握住纪冉冉的手,目光厉然:“我在想你的死期,冉冉,去拿鬼域的核心,这一次他就算是死,也阻止不了我们了!” 顾容南定定地、深情地望着纪冉冉,他知道纪冉冉的神力已近完全复苏了,这凡间的鬼气,有什么资格抵抗纪冉冉一位前世的神明?! 黎渊刚才玉石俱焚的疯狂,到底是无用功,摧毁的……呵呵,就只会有他自己! 纪冉冉闻言,也没有时间反应顾容南这般说的原因,她在黎渊的一推下上前一步,目光灼灼,每一寸肌肤都仿佛镀上了一层微光。 她五指张开,神力一涌径直将鬼域核心吸纳而来,鬼域核心近在咫尺,就要将鬼王黎渊全数的努力打消! 而那猛烈罡风更是汹涌,仿佛已认了纪冉冉为主,要将站在她对立面的鬼王魂体给搅碎。 纪冉冉的瞳孔中,都映着这纯黑的、美丽的晶状核心,她不由自主地勾了勾手指,要让它乖顺落在自己手心。 可鬼域核心接近她的一瞬间,就爆发出了一声摧残耳膜的鬼嚎声,在纪冉冉还带着喜悦的眼神僵硬之时,鬼域核心尖锐的棱角直冲向她的腹部,用力地撞出一个血洞! 那鬼域核心上探出一个恶意的鬼怪面庞,朝着她露出大声的嗤笑声,无数个怨鬼交叠声音传来。 “你这肮脏的,污秽的……看了就恶心的神明!你也配?仇恨已消大半,我们却也不是什么样的破烂都要捡的!” 这一声话语,将纪冉冉的脸庞扇得生疼,她嘴唇哆嗦,脸色阴沉怨毒,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被叫做破烂的一天!她已生的神明的高傲,被踩在脚下狠狠地践踏。 这数秒后,她更是看到,这鬼域核心忽地安静地飞向了一处,这该死的把她轻贱到泥里的鬼域核心,竟是落在一人苍白的掌心—— 霎时间,鬼域天穹上的裂痕一消,地动声止,有一个黑色的方印的痕迹,印在了那苍白手掌的食指尖端,边缘蜿蜒的印痕,就像是一小圈的缠绕指尖的荆棘。 鬼域……认主! 它放弃了她这个神明,竟然认了旁人为主! 纪冉冉的脸火辣辣的疼,便是顾容南也一副目眦具裂的样子,贪鬼形态更不自觉地漏出。 自信满满,到头来却落了一场空,怎能让人不疯狂! 然后,他们看向那该死的横插一脚,夺去了鬼域核心的家伙,理智难以遏制地震颤、消亡—— “啊……” 刚刚赶到的谢烟客也未想到鬼域便就这么认主,他感知到鬼域模糊的表达,便是在说,它们觉得纪冉冉那家伙不配,而你还勉勉强强。 “唔……”谢烟客认可了鬼域的说法,抬眼看向纪冉冉和顾容南,轻笑一声,“确实,他们不配呀。” 第46章 是谢烟客! 这鬼域认主的人居然是、居然是——! “喂……”黎渊低哑的声音,在顾容南耳中自很近很近的地方传来,顾容南的余光,瞥见了黎渊那似血般的、没有生气的唇,他的心脏霎时间被一个尖利的锐物刺穿,“别当我不存在啊……” 但这一身红衣飘飘的鬼王,落下最后一句话时,才叫顾容南瞳孔紧缩成针状—— “顾容南……你所依仗的,就是纪冉冉这个神明的转世吗?” “呵,那你何不让她看看,你真实的面目?” 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怎么会知道这最大的秘密!! 顾容南的心脏被刺穿,他的人形不能维持,俊美的人类外表一瞬间融化了,不得不变回了厉鬼的本相。 但他一刹间顾不得纪冉冉,就像终于洞悉了一个事实一样,舌尖的贪纹在这惊恐间若隐若现: “你不是——顾浅渊!” 【作者有话说】 评论前三十发放红包。是肥更!端午节快乐呀!(虽然晚了一秒) 【【因为要上夹子的原因,凌晨不会更新,下夹子补更~】】 * 推推基友的[耽美]预收呀: 《满级大佬重生后咸鱼了》by若水然 黎毓飞升的时候被雷劈去了异世。 落在一个小村庄里,修为境界全无,还变回了少年的样貌,身无分文,同时还发现这是书里的世界。 ——古籍里记载缺失的仙侠世界。 好不容易加入了顶级六大宗门里吊车尾的无为宗后,却发现这个宗门画风有点不对。 几乎是咸鱼、沙雕、脑补帝凑齐了一桌。 他们个个喊着: “修仙好累,今天不想修炼了。” “今天修炼了一刻钟,我可太勤奋了,一周后在修炼好惹。” “听说城东开了一家食肆,里面的饭菜超好吃哦!” 黎毓:欲言又止 总觉得修仙界要完了 就连最近认识的好朋友都是画风成迷的人。 谢挽星:吾友快来!我们一起躲懒! 黎毓:…… 不,我拒绝。感谢在2021-06-13 23:55:35~2021-06-14 23:4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灼华 13瓶;青柠、蜂蜜抽子茶 10瓶;寥寥星辰、木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病弱家主(二十四) ◎死后鬼王◎ “我不是顾浅渊?” 黎渊发笑,但他一双黑眸里此刻未带丝毫笑意,幽邃如同深渊,最极致的平静下藏匿着沸腾的怒火。 他的躯壳里,属于顾浅渊的灵魂也在同时激荡! 红衣的、艳丽的鬼王,细白指尖贴近顾容南鬼躯的胸膛,带着一种诡异的轻缓,在所有人看来都会将这误认为一次温柔的触碰—— “呃啊!” 但顾容南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声,这看着温柔的指尖,生生剖开了他的胸膛! 这指尖缓慢、轻柔的动作,就变成了一种慢性的折磨,叫顾容南亲身感知着他鬼气凝聚的躯体每一寸被撕裂开时的痛楚。 不致死,却叫他瞪大了瞳孔,度日如年。 顾容南想要反抗,他舌尖的贪纹疯狂颤动、鬼气四溢—— 他拼命想要挣脱开黎渊这只靠近的手,但却仿佛被一阵大力硬贯着,保持着这般仿佛拥抱的垂首的动作,感觉自己像是正在被串起的羊肉,难挨的、慢性的痛楚袭来! 顾容南快要发疯,这“顾浅渊”、这鬼王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历? 他在地府待了数百年的贪欲鬼魂,竟都摆脱不了他的束缚!这样的东西,到底是怎样诞生的,他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破坏自己的计划,他为什么能拥有这样强大的、让他梦寐以求的力量! 该死该死该死啊——! 可顾容南无论在心底斥骂了多少声,却还是感受着那仿佛没有尽头的折磨,他的面容扭曲,眼睛痛苦地瞪大、外凸,就像是只搁浅的鱼,难堪异常。 这时候,顾容南意识到能帮自己摆脱这该死的鬼王的,只有纪冉冉这个神明转世一人! 他用余光扫向纪冉冉,她竟在怔愣着,眼中更显露出了一丝犹疑……就因为他显出了本来的样貌! 过度的自傲和自卑在这卑贱的贪鬼身上共存,看见这一幕,顾容南的眼中甚至对着纪冉冉,显露出了一抹狰狞颜色! ——你不是说是爱我的吗?你不是说我变成什么样子都没有关系的吗?! 神女、纪璎、冉冉……我是爱着你的,这一世还是身为神女的你都该属于我!你怎么能够在看到我本来的鬼相时,露出迟疑的眼神? 怨毒的情绪在顾容南脑海里流转,但他太急于想要摆脱黎渊,用因疼痛而沙哑的声音朝向纪冉冉求助: “冉冉,救救我!” “是他把我变成了这副样子,他想要让我们……离心!” 说着,顾容南咬咬牙,让鬼气往面庞上汇集,叫纪冉冉一瞬看见了曾经温柔、俊美的人类面庞,随之发出一声真切的痛呼:“啊!” 纪冉冉在这一声痛呼后,终于回过神来。她不知道如何面对顾容南丑陋的厉鬼模样,不愿相信这才是自己“爱上”的人的真实样子。 第47章 她更宁愿相信是有人从中作梗,于是她不加思索地相信了顾容南的谎言,哪怕他身上鬼气弥漫,显眼无比! 纪冉冉一双眼眸里染上怒火,更也携着居高临下的神性。 她看向黎渊的眼神,现下已经像是看见什么碍眼的、但随时能够碾死的蝼蚁、脏东西,出口便是:“你这低贱的鬼魂,在我面前——也敢造次?” 谢烟客看着顾容南那拙劣的演技,再看全了纪冉冉自欺欺人的模样,摇了摇头:“一场戏剧,便是早点结束的好。” 他的眸间,漾着浅笑,好似一缕微波吹荡。 而在谢烟客话语落地的刹时间,黎渊的指尖终于深入到了顾容南鬼躯被重重保护、隐藏着的心脏之外。 ——顾容南只以为这是一场漫长的、无休止的折磨,剧痛磨灭了他仅有的一点理智,对纪冉冉的自信和他百年谋划的傲慢更叫他失去了警惕…… 却不知道黎渊早早抓住了他的死穴,要将他所遭遇过的一切——尽数奉还! 而在顾容南反射性颤栗的霎时间,他看见鬼王黎渊唇角堪称是艳丽的一抹笑意。 分明笑意,却是杀机暗藏!他感觉到一阵仿佛摧毁魂魄的剧痛,低下头去,看见万千鬼气萦绕在鬼王苍白指尖,只一令间全数冲撞向自己的心脏。 顾容南看清了鬼王黑眸间流淌的血光,那简直如同一片汪洋血海,叫他每一寸灵魂都在发出警报,没顶的恐惧感一瞬间袭上心头,强烈的糟糕的预感疯狂涌现。 他会死!他会生不如死! 不! 顾容南下意识地拉住了纪冉冉的手腕,鬼气缠绕上她的躯体,他将纪冉冉一起,拖入了黎渊为他专门营造的幻境当中。 纪冉冉眸中神性的光辉因这突兀粗鲁的一拽消散,她的眼中只有满满的不可置信! 在她将刘宁带入鬼雾时,准备让看见她不堪一幕的天师们被她操纵的鬼怪杀死时,她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理所应当。 但当她一直爱着的顾容南,在这危机关头将她一并拖入险境时,纪冉冉几欲发狂,她感觉到了被背叛的痛楚! “救救我……冉冉……我爱你——” 厉鬼模样的顾容南疯狂用鬼气拽住纪冉冉,拽着她与自己一并下落,一边还在残余的痛苦中深情地呢喃,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以往纪冉冉爱极了顾容南的温柔,但此时此刻她只感觉这张厉鬼的面庞丑陋得让人作呕! 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就与顾容南一并落入了黎渊的幻境当中。 * “冉冉,冉冉?” 顾容南看见了一片和鬼域没有任何差别的猩红色天空,他试图抓住纪冉冉这个神明转世、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却在试图直起身的一瞬间发出一声痛叫! “呃啊……” 他方才灵魂的胸膛生生被剖开的痛楚还未消散,就再一次感觉到了这浸入骨髓的阴痛感,就像无数只蚂蚁细细啃噬着他的躯壳,是另一种慢性的折磨。 顾容南试图直起身,却猛地栽倒在泥地上,脸上沾满了泥垢,这一瞬间,他的每一块骨头的连接处都传来了刺痛感,他发现自己竟然无力操纵这幻境中的躯体—— 他成了一个直不起身、动不了的废人,鼻翼间嗅到的难闻的土腥味真切无比,耳边还开始不断地传来小鬼阴魂的嬉笑絮语,声声语语都是在叫他去死! “是你干的吧!是你想要故意折辱我吧!!” 顾容南赤红着眼,朝着天空嘶吼,但他只能奋力地将脖颈抬起一点,勉强窥见天空。 这般屈辱的姿态让顾容南更加发狂,让他想起来了自己身为卑贱的贪鬼时遭受的一次次的践踏,这一刻深藏在他灵魂里的那些该死的经历,再一次地浮现! 鬼王黎渊遥遥望着嘶吼的顾容南,眼里只有漠然。 顾容南现下所感受的,只是顾浅渊前一世病魔缠身的状态。 ——分明用不出灵力,却能听见阴魂贪婪渴求的吞咽声、恶意的魂灵的诅咒声,每一声都在让他死,每一声都带着庞大的恶意。 他的四肢仿佛脱离了躯体,只有阵阵渗入骨髓的阴寒愈演愈烈,想要站立起来,却只会栽倒。 他、顾浅渊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故意带入鬼域! 黎渊冷冷的嗤笑,胸腔里似有无边的怒火掀起,他的瞳孔仿佛匿着血光,暴戾、疯狂气息汹涌,就好似回到了被顾容南奴役的时刻,处在丧失理智的边缘! 但在这一刻,他听见了半身谢烟客的声音,他听见谢烟客轻声开口:“这只是一个开始。” “这一次我们绝不会重蹈覆辙……”谢烟客的声音,像是一阵徐徐的雨,“顾容南只是个无可救药的垃圾,不要为垃圾而折磨自己呀。” 他在对黎渊说,也在对怀揣着相同的愤怒的顾浅渊说。 ——这徐徐的,轻落的“雨”浅浅落在了黎渊的身侧,数秒后,红衣的鬼王重新勾起了微笑: “你说得对,顾容南只是个垃圾。” “这场折磨,才刚刚开始。” 他要让顾容南感受到,顾浅渊所遭受的所有的痛苦——来自他亲手施加的痛苦! 下一秒,顾容南在这连绵痛苦中突然身体一颤,他本能地感觉到了更危险的东西的到来! 他更在马上用余光看见了天穹边多出来的阴影,猩红色的天空也仿佛在刹那间变成黑夜。 第48章 顾容南瞳孔紧缩,他再清楚不过地看清了那片阴影,那是黑压压的、汹涌而来的鬼魂,他感知到了它们不加掩饰的贪欲,以及更加赤. 裸. 裸的食欲! 顾容南意识到,它们所贪婪想要吞食的目标,就是自己! 它们的实力都不强大,他在伪装成天师时,这些微不足道的家伙顷刻间就会被他给杀死,化作灰烬。 但此时此刻,顾容南却完全无法站立起身体,他连挪动一丝一毫身体都做不到,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压压的鬼魂朝着自己扑来! 他无能为力! 下一刻……他才知道,剖开心脏的痛苦,浸入骨髓的阴寒痛苦,比起这万鬼噬咬的痛楚只是一道开胃菜。 数百鬼魂如同附骨之疽,覆盖在他的身躯,将他的视野填没。它们争抢着,像是初生的小鹰争夺着饱腹食粮,可被争夺的却是他的身体。 顾容南看着、感受着自己的血肉被撕咬、被啃噬,它们用尖利的牙咀嚼着自己的躯体,但他只能被动的承受,他只能在这灭顶的痛苦中死死地瞪大眼睛。 而鬼魂,终于盯上了最可口的一个地方,顾容南亲身感知着自己的胸膛被大大地破开,然后无数的鬼爪,利牙,贪婪探向了自己怦怦跳动着的心脏! “啊啊啊啊!” 顾容南痛苦得想要死亡! 但他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最清醒的神智,感受着自己被一片片地凌迟! ——可他,死不了! 【作者有话说】 前三十评论发放红包~ 十二点前应该还有一更 * *感谢在2021-06-14 23:46:14~2021-06-16 21:0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号、林先生、俾犬、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覮液芴 30瓶;雯 20瓶;咕咕咕、是七酒不是七九 10瓶;千凝、云绯、亚瑟手持scone、念青、青柠 5瓶;s、寥寥星辰、烟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病弱家主(二十五) ◎死后鬼王◎ 同一时刻,被顾容南拖入鬼王过去的记忆中的纪冉冉,也在发出凄厉的惨叫。 她因神明转世的身份庇佑,从小娇养,进入天师界以后更是连伤都没受几点,少有的几次受挫都是因为谢烟客、黎渊。 纪冉冉以为那捅穿腹部的疼就已经可怕至今,光是联想自己的遭遇就能神色煞白。 但今日,她才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神力在这样的幻境里似乎也失去了庇护的能力,纪冉冉被动承受着这极端的折磨,连一声尖叫都吐露不出,每一寸的神经都在叫嚣着痛、剧痛,这无边的无休止的被噬咬的痛苦—— 她匍匐在地,眼中流露出全然崩溃的神色。 好痛!好痛! 顾容南,顾容南,顾容南!是他害自己沦落到这样的地步!是他将自己推入了这深渊,啊啊啊! 这一刻她曾经对顾容南的爱,彻底转化成了彻骨的恨意! 纪冉冉的眉心的烙印明灭闪烁,被压迫到了极致,在纪冉冉精神即将彻底崩溃的霎时间——烙印爆发出一道亮芒,她精神里的神殿因强行的解封攀生数道裂痕。 纪冉冉前世作为神明的记忆,在这一刻强行复苏,将她从崩溃边缘拉了回来。 但这一次,纪冉冉不像是原本发展那样,因为对顾容南深深的爱,只觉醒了一部分神明的记忆和全部的力量。 她的记忆这一次全部复苏! 而下一秒,纪冉冉又陷入了另一道暴怒的漩涡当中,她记起来了一切—— 她的前世是神明纪璎,可顾容南却只是个在地府里,地位低下、卑贱的贪鬼。 神女纪璎想要借顾容南献上的计谋做跳板,让自己在人间也享有盛誉和权益。 这样无论是地府还是人间,她就是最尊贵的存在! 但在纪璎转世的那几秒间,纪冉冉看见了另外一段潜藏在深处的记忆—— 贪鬼、顾容南朝着即将转世的纪璎露出了贪婪的、想要占为己有的恶心的爱意,他胆大包天对纪璎的转世做了手脚,一起入了轮回! 而当转世之后,纪冉冉在见到顾家二少,顾容南的第一瞬间,怦然心动,她认为他们前世就拥有着缘分……再然后,便是顺理成章,被他的温柔贴心俘获。 纪冉冉指甲掐进了肉里,觉醒一瞬而转化成神身的躯体竟也被她掐出来了道血痕。 高高在上的神明纪璎怎么可能看得上地府卑贱的贪鬼?又怎么可能和他会有什么前世的缘分! 是该死的贪鬼、顾容南欺骗了她,让她竟会以为自己和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好恶心好恶心……这样肮脏,卑贱的东西,竟然、竟然! 纪冉冉一双眼睛发红,残留在精神上的痛苦和被欺骗的暴怒混合在一起,叫她长发飞舞,恍若疯魔。 “顾容南!” 这一刻,纪冉冉更接近于“纪璎”,她沉浸在这暴怒中,没有去翻阅自己这一世接下来的记忆,也就更不知道,自己储存着大半力量的祭坛已然被摧毁。 谢烟客第一时间发现了纪冉冉的异常,她的瞳孔带着点金红的光辉,气质更多了一分神圣,让人见之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 他的目光掠向纪冉冉身边溢散的神光,在那神力上感知到了一点虚浮。 第49章 “纪冉冉觉醒了前世记忆,她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力量出现的问题——” 谢烟客眸间映出一只嬉笑着扑来,引动喜欲的喜鬼,他手边的黑色细杖稍压,却是连剑都没有出鞘就将这不怕死闯来的喜鬼弄得一个踉跄,直接嚣张无比地踩在它的身上走过。 他一边这样一面倒地跨过一个个会引动人欲望的地府逃鬼,一边分心与黎渊对话: “她似乎……恨极了顾容南,将他们放到一处吧。” “顾家主!” 一道灵力忽地牵引来到谢烟客的耳边,那是一个陌生的天师声音, “我们不知您去往了何处,但还请和我们一同去找寻鬼域核心,现下只有关停鬼域,才是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 “地府逃鬼之事,已解决了么?” 还未等那天师回答,谢烟客指尖的印记一亮,他顿时以俯视的视野,遍观一整个鬼域。 展现在他面前的,便是顾浅渊的记忆中从未见过,连谢烟客也见了有些惊异的场景。 —— 天师挥动道术,灵光闪现,却有一只厉鬼更快,鬼气化作锁链将面前两个鬼魂脸对脸重重捆束,竟像是颇有默契一般,将两个鬼魂送到天师的道术面前。 “两个!”厉鬼数。 一个伤痕累累的天师旁边,一个普通人硬压住他,不叫起身,挠着头替他包扎,另外几个普通人目光灼灼,拎提各样的自制锐器挡在了这些鬼魂面前。 一人说:“哎,天师小伙儿,别的那些个鬼怪我们不会抓,但这些会引动欲望的鬼魂——我们靠着你的灵器,还是能抵抗抵抗的。” “你刚才救了我们,现在该我们帮你了!” “不过、魑魅魍魉而已!” 天师与厉鬼并处,没有灵气的普通人帮着抵抗鬼魂—— 这一刻,他们之间所有存在的隔阂都仿佛消亡,这是人间从未见过的景象。 它仿佛是,希望的开端。 谢烟客听着耳边那陌生天师磕磕巴巴、不知该怎么说明的声音,忽地轻笑。 他已经知道了,他们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谢烟客回复:“那么,我们鬼域核心见。” 他眸光明亮而清朗,在下一秒,将朝向外界的注意全部收回,瞥向了纪冉冉的方向。 纪冉冉手中汇集起一抹金红的神力,但就在她欲要强行破出这里的时候,忽然天旋地转,一个呼吸间纪冉冉就看见了瘫如烂泥的顾容南和他身前铺天盖地的“鬼魂”。 有那么一秒间,纪冉冉呼吸急促,回忆起了自己同样被众鬼啃噬的场景。 顾容南在无边的痛苦中捕捉到了这违和的喘息声,他艰难地看向了纪冉冉,狼狈到了极点,连她脸上带着的愤怒和杀意都全然没有感觉到! 顾容南看向纪冉冉,在这在众鬼群中苟延残喘之时,他将纪冉冉视作了全部的希望! 他呼吸急促,被痛苦充满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嘶吼着困难地组成一长段话,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 “冉冉,帮帮我,快让这些家伙滚开!” 顾容南从众鬼群中伸出一只手,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纪冉冉救出,她会心疼地看着自己。 毕竟,他是多么爱她!她是多么爱他! 可顾容南独独没有想到,一柄金红色的,纯粹以神力凝聚出来的长剑在顷刻间洞穿了他的心脏! 他看见了纪冉冉愤怒的双眼,神力疯狂地烧灼着他的魂体,让他彻底感觉到了灵魂消亡的恐惧感。 顾容南曾寄希望于解救他的人,变成了催命的死神,他所有的仅剩的希望,在这一刻彻底崩裂! 他听见了纪冉冉恼怒的、杀意满溢的声音:“你这该死的贪鬼,你这卑贱的东西怎么敢欺瞒于我,欺瞒我一个神明!” 顾容南感觉到被撕裂的痛苦,他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 他数百年精心的筹划,他费力伪装让转世后的纪冉冉“爱上”自己,他作为私生子步步维艰,可这一切的努力都将化为飞灰! 他所构想的一切,站立在天师界的巅峰,将高高在上的神女拽落入凡间,让一直阻碍他的大哥顾浅渊跪在他面前求饶…… 都将在他死的时候化成虚无!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 顾浅渊! 纪冉冉!纪冉冉! 顾容南的半边鬼躯都已经消失,这有着丑陋模样的贪鬼咬牙切齿,嘴角血流不止,他狰狞地朝着纪冉冉咆哮,抛去了所有的伪装,粗鲁地指着纪冉冉的痛骂: “你他妈以为你就是个什么好东西吗?” “什么温柔纯善的神明,你只是个很会伪装,伪善自私的东西!你为了自己的地位,把地府关押的鬼怪都放出,而我不过是利用了你的自私,便轻易叫地府鸡飞狗跳!” “但很可惜,你想得很美——在天师界成为所有人倾慕的强大存在,却没有想到会遇到我的大哥顾浅渊那样一个变数吧?” 顾容南瞳孔血红,但他满意地看见了纪冉冉的面容也是扭曲的、形同鬼魂的,和他此刻的样子一般、无二。 “你意图谋害他人被揭穿,你最狼狈的一面暴露在天师界众人眼前,你自信满满能迎击那鬼王,却到头来让人看了好一出所谓天师界新秀狼狈受伤的好剧目。” “呵呵……什么天师新秀,你就是个上蹿下跳的猴儿,一个伪善的玩意儿!” 第50章 顾容南朝着纪冉冉吐了一口口水,他在纪冉冉反射性避过的霎时间,忽地猛地扑向纪冉冉,硬生生从她脸颊上咬下来一块肉! 纪冉冉脸颊瞬间鲜血如注,顾容南唇角残留着鲜血,却还恶狠狠地死死盯着她,像是感觉到什么,哈哈大笑起来: “我死了,你也不会好过……哈哈哈哈,你知道吗?天师界的人,正听着我说的一切啊!” 纪冉冉吃痛的瞳孔,又缩紧了一分。 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说】 狗咬狗,一嘴毛。 顾容南还没死透 就这样死太便宜了 明天见明天见!评论前三十发放红包 *感谢在2021-06-16 21:07:18~2021-06-16 23:41: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影子下的风筝i 10瓶;亦以歌行、琥珀の泪 5瓶;粉色~~的茉莉、翻身做主当太后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病弱家主(二十六) ◎死后鬼王◎ 纪冉冉捂住脸颊,微咬嘴唇。 她听见顾容南的话,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周围,结果竟发现顾容南说得没有一点虚假—— 天师界诸人出现在了鬼域核心原本所在的地方,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在纪冉冉偏头的刹时间,顾容南的鬼躯被金红色的神力烧完,彻底溃散。 纪冉冉捂住的那一小块肌肤,在神力的催动下迅速地被治愈,只是数秒间就恢复了光洁白皙的模样。 但她的目光定定看向天师界众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缕极恶的黑气在顾容南鬼躯消亡的刹间从她的伤口渗入。 当纪冉冉怀疑天师界诸人看见了自己鲜血淋漓的脸,顿生恶意之时,她泛着金红色辉光的眼眸忽地被黑色雾气占据、填充了一瞬。 顾容南不想死!他用纪冉冉的负面情绪作养料,将剩余的一点鬼魂盘踞在了纪冉冉心里—— 他将自己的生命拴连在纪冉冉身上,将贪鬼的力量与纪冉冉共享…… 只要纪冉冉不死,假以时日,他也能活! 哪怕顾容南恨极了纪冉冉,他也知道地府对这最后一个神明的优待,他还是不想死,他舍不下仿佛唾手可得的权利和地位! 纪冉冉的神力本就像是空中楼阁,在鬼气融入的瞬间,她的身体因为纪冉冉本能对力量的渴求,主动地吸纳了鬼气,让自己充满力量—— 可纪冉冉没有发现,苟延残喘的顾容南没有发现,唯有谢烟客和黎渊,他们感觉到纪冉冉的力量变得更充裕,但…… 谢烟客眸中掠过一抹古怪的情绪,纪冉冉的这股力量,就像是鬼气和神力混杂、糅合在了一起! 顾容南? 他有了这样的想法,在第一时间知晓了顾容南未死的事实! * 赶到的天师们确实看见、听见了大半,他们也更感觉到不可置信! 顾家的儿子顾容南,对外表现得性情温和,彬彬有礼的顾容南,竟是这露出狰狞鬼相的贪鬼! 他舌尖的贪印和那些侵入鬼域的地府逃鬼如出一辙,谁也不会认为他们毫无联系。 然后,他们就看见这顾容南化作的厉鬼,心口径直被一柄金红的剑洞穿—— 纪冉冉正站在顾容南面前,瞳孔染上金红的流光,她和那金红的剑都给人一种不似凡间物的感觉。 天师们发现,那洞穿顾容南的剑上附着着的,是有别于灵力的另外一种力量,一瞬间,厉鬼的魂体就开始疯狂燃烧。 紧接着,顾容南化作的厉鬼的嘶吼痛叫声带来的强大的信息量,直接将他们的大脑搅成一团浆糊! 天师们都还处在呆滞中,却看见非要和他们一起过来的顾北山爆发出一声凄厉的痛泣声,朝着纪冉冉冲去! 顾北山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他最宠爱的儿子在他的面前就这样被烧成了灰烬!竟像是……魂飞魄散! “你这贱女人,你做了什么!去死——!” 顾北山因这丧子之痛而发狂,他精心培养的、关切倍切的血肉骨亲就在他面前被杀死,那这杀人凶手,怎么还能够活着! 他眼神凶狠,一柄强大的灵器握在手中,爆发出了极快的速度,欲要送纪冉冉这个杀人的贱女人也去死! 但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觉醒的神明纪冉冉,一柄神力化作的、刻意开了血槽的匕首出现在纪冉冉的手边。 她的眼中带着强烈的、还未发泄出来的戾气,将匕首重重捅进顾北山的心脏。 这还不够,纪冉冉将自己对顾容南的恨意转接到了这个和他面孔有几分相似的、他的父亲的身上,攥住匕首,恶狠狠地在他心脏处一拧,将它彻底搅碎! “嗬……嗬……” 顾北山手中的灵器,在纪冉冉神力爆发时早已炸裂开来。 他怔怔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这一个举动花费了他全部的力量,顾北山的瞳孔开始扩散,强烈的不甘充溢在他灰暗的眼中。 他的心脏被搅碎了!他要死了!他最宠爱的儿子也死了——但那该死的贱种……那该死的贱种,他还活得好好的! 顾北山模糊的视野中隐约映出谢烟客的身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竟想起了黎竹在被他害死前,冷笑的诅咒声:你会不得好死! 第51章 在之后的数年,顾北山怨恨于黎竹让他寿命亏损,又庆幸她还没能力让他直接去死—— 他以为他会看到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成为家主,走上巅峰,而顾浅渊这贱种将会和他该死的母亲一样,死在病床上! 但顾北山绝没有想到,竟然是他自己先死去,而顾容南更死在他面前! “嗬……嗬!” 顾北山的嘴角流出血沫,他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不甘和怨恨只能堵在喉咙间。 他死死瞪眼看向谢烟客的位置,但他对上了鬼王黎渊的一双黑色的眼眸,这双眼笑意盈盈,就像在祝贺他的死去。 顾北山的瞳孔更瞪大了一分,他看出来了……这一双眼睛、这一双眼睛,和黎竹的眼睛多么相似,它朝着自己微笑,是…厉鬼来索命了! 顾北山最后一口气,在极度惊惧中咽了下去,他到死也没闭上眼睛,死不瞑目! 纪冉冉手中匕首消散,看着顾北山的尸身栽倒下去,她眸中辉光圣洁,不可亵渎,只半秒间的功夫那等怨愤之意就消散。 旁人映入眼中的只是一位美好、带着温柔笑意的神女。 天师们也差一点被这样的纪冉冉迷惑,可他们听完了顾容南全部不堪入耳的咒骂,这时才慢慢将消息都梳理了通顺。 他说纪冉冉是转世的神明,地府的逃鬼是她一手放出…… 厉鬼的说辞不可相信,但有天师瞥见了纪冉冉先前一瞬扭曲神情,真真如同鬼怪一般,叫人心悸不已,眼下她又轻描淡写杀死了一个顾北山! 天师们沉默,神情变化莫测,纪冉冉轻扫一眼顾北山的尸身,给出一个再合理不过的解释:“顾容南为地府厉鬼,此人为它的从犯,自当杀死。 我为地府神明转世,未觉醒记忆时遭受蒙蔽。而今我恢复记忆,这厉鬼在死前还妄图构陷于我……自当就地斩杀,以固地府之威!” 谢烟客、黎渊目光扫向纪冉冉,觉醒记忆后的她与先前相比,厉害了不止一点,便是这般不利的境况也能叫她扭转过来,让人难以辨别真假。 有天师已经因为纪冉冉的一番话产生动摇,纪冉冉见状微微一笑,目光掠过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红衣招摇的鬼王、以及眸色清浅的谢烟客时,产生警惕,立刻趁机开口说: “一鬼已除,此地却还留有一鬼王余孽,”她掷地有声道,“而这顾家顾浅渊,便是他的协助者,他们已经施计强夺走了鬼域核心,若是叫他们完整离开,那倒时整个人间都将变成炼狱之景!” “与我一并合力诛杀这一人一鬼,生死簿上定能记下你们的大功德!” “嗤——”鬼王黎渊嗤笑,分明除他以外此地并无任何鬼怪,但他依旧慵懒散漫,丝毫不畏。 他一双黑眸扫向纪冉冉,天师们的方向:“你不过是畏惧于我,又何必找这么多可笑的说辞?要来,就来!” 鬼王黎渊眸中闪过一丝狂意,他扬起艳丽笑容,鬼气弥漫汹涌,早已做好以一敌百的打算——他不需要任何的帮手! 但数秒过去,纪冉冉没有等到一个肯定的回复! 她用自己神女身份“担保”,祭出了大义,更抛出了动人的诱饵……可这些该死的,不知道脑子是不是坏掉了的天师面对这明摆着的凶煞鬼王,却没有一个说要随她一起动手! 又是数秒沉寂过去,周正竟是第一个走出来,目光清正:“抱歉,哪怕他是鬼王,未来或许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但在这一次,哪怕地府责难,我们也不会对他动手!” “他的属下众鬼救了城中的普通人,救了其余的天师……我们不能对恩人下手!” 他一人,代表了所有来到这里的天师的想法,一声出而数声应。 纪冉冉从未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这些天师都疯了吗?! 她不可置信地,眸中燃起熊熊的怒火,声音带着些刺耳的尖利:“——你们竟然将一个鬼王,视作恩人?疯了吗?!” 周正不避不让看向她,又是一声:“抱歉。” 他坚定的模样,让纪冉冉怒极反笑,这一刻绕是她拥有纪璎的全部记忆和岁月的沉淀,都被气得发疯,也在一瞬间被怒火驱使着,忘记了对谢烟客和黎渊本能的警惕! “好,好!那就让我来亲手斩杀他们——!” 纪冉冉再无保留的将全部神力释放,她的瞳孔尖锐,整双眼眸都转化成了金红颜色,长裙飘舞,一束耀眼辉光在她朝前的手边汇聚—— 她在人间,不计代价地释放出了神力,那一刹间,这不该轻易存在于人间的力量立刻导致鬼域、外界地震、飓风顿起,小型的灾难显现! 谢烟客在第一瞬间感受到这灾难的凝现,他指尖鬼域方印显现,鬼域天穹出现数道屏障,生生将她所造成的灾难压制到最小。 他与黎渊在那一刻对望,同为半身的默契显现,黎渊微勾指尖,眸生凶戾,却是第一时间将庞大的鬼气灌输入站起身的谢烟客扬起的银亮剑身中—— 清灵灵力与凶煞鬼气竟未产生任何排斥之感,它们交汇共存,鬼王黎渊眸生阴戾,青衣谢烟客苍白指尖抓握剑身,剑身映出他一对清亮眼眸。 他们在同一时刻爆发,迎向纪冉冉这全力的一击,迎向去彻底攻破这已改的命运! “咔嚓……” 纪冉冉在一瞬间,睁大了眼,剑尖自她的胸腔穿透,洇出一丝神明的血液! 第52章 她这这一刻终于回忆了起来……她储存了大部分力量的祭坛早在不久前就被眼前的该死的人、鬼摧毁! 但就算是祭坛被摧毁,但怎么会?怎么可能?! 她已觉醒了神力,她已经恢复了前世全部的记忆、神体,就算只剩下一部分的力量,她也不该—— 不该! “啊啊啊啊!” 纪冉冉瞪大了眼,她就像被戳破了的皮囊,她的神力在这一剑之后……疯狂地溃散,就像是她的祭坛被摧毁的那一瞬间,痛彻心扉! 她没有死去,神明没有这么容易死去,但她失去了力量,她失去了她视若珍宝的——全部力量! 这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作者有话说】 还是觉得只能码三千,偶尔加更……昨天码了六千,结果今天手疼qwq 明天见明天见!下一章是,审判!(黑白无常正在赶到。)感谢在2021-06-16 23:41:34~2021-06-18 00:2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月霜尘 50瓶;不想起名 30瓶;亦以歌行 5瓶;云兮辞 3瓶;walker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病弱家主(二十七) ◎死后鬼王◎ 纪冉冉的心口被洞穿,伤口流出淡金色的神血。可她像是半分也没在意自己的伤口,用力地抱着手,试图施放出来任何一个神术。 但没有用!她的力量仿佛随着那锥心、痛苦的一剑一起消失! 纪冉冉忽地发狠,抠挖自己心口伤痕,带出更多血来,她的面庞因疼痛而抽搐,目光直勾勾盯向自己的手,带着一种可怖的偏执。 她想用神血,逼出来自己的力量! 但淡金血液洒满了纪冉冉手腕,滴落声不绝于耳……纪冉冉却依旧,感知不到任何的力量。 她的大脑也随之一阵剧痛,像要搅碎她的每一寸神经,纪冉冉看向自己眉心,“看”到她的神殿也完全倒塌! 那丑陋的裂痕横贯在宫殿的残墟上,它其上附着的所有神力都莫名散完……记忆回显,纪冉冉想起来了一切。 她的祭坛被打碎,前世力量失去大半,可她眉心神殿上……却还附着有数量不少的神力啊! 是她自己,是她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随意消耗神力,致使神殿蕴含神力全部被榨干。 神殿坍塌,她失去了全部的神力!全部力量……都没了! “啊!”纪冉冉脸色煞白,她捂住脑袋,身体颤抖。这一刻她再保持不住神明的威仪,到达了崩溃的极点,她现在……和卑贱的凡人无异! 纪冉冉想要崩溃、发疯,但下一秒她的身体开始更加剧烈地颤抖了起来,鬼王黎渊再一次毫不留情地将鬼气施加在她身上,带着浸骨的杀意,好似身着红衣一般艳艳逼人。 但鬼域在这一刻再度微颤了起来,就像是地府逃鬼闯入之时,天穹再次被撕裂开一道长痕。谢烟客指尖鬼域方印微烫,可他按兵不动,紧接着在场的天师们也都感受到了这次的来客和地府逃鬼的差异。 他们所携带的,不是斑驳、带着阴邪渗寒之意的鬼气,而是一种更加精纯的,仿佛地府洞开时泄出的一缕气息! 却也的确是地府开启,那青面獠牙的熟悉雕刻在所有人面前一显,铜环摇动发出阵阵闷响,大门向外——敞开。 那刹时间,似有万鬼哭嚎声萦绕耳畔,字字音音都犹如泣血,奢望求饶着企图从这里逃离! “是地府来人?他们来是为了……救走纪冉冉这个‘神明’?” 有天师猜测,脸色不太好看。纪冉冉这样一位神明,睚眦必报,恨意深重,简直宛如鬼怪邪祟! 她若是今日被救走,一旦等她恢复过来,她一定会试图报复,让他们全数偿还—— 说不定……这高高在上的神明,还要来个古时的株连九族! 天师攥紧了拳头,看向地府所来之人的方向,表情上多了一丝怨意。地府的人为什么会来救她,纪冉冉这样的东西,也配叫神明吗?! 一白一黑的身影在众人面前显现,正是黑白无常两位鬼神。他们外貌年轻,眼眸扫过却给人以岁月的沉淀感和古老感,地府阴气缠绕在他们身周,好似浩荡长河。 察觉到濒死危机的纪冉冉,见了黑白无常两位鬼神,立刻如见到救命稻草! 她捂住自己渗血的胸口,顶着鬼气压力站立起来,神色苍白,眼帘微低好似垂泪。 纪冉冉长长松了一口气,只觉救星来临,恨不得倾吐出全部的不如意,用数百年前、更久远的时候对待黑白无常的口吻道: “是谛听大人,感觉到我身处危机,让你们来救我吗?” “只差一点……这凶戾的鬼王就要……” 纪冉冉的未完之言,谁都能听出来。 “我们走吧。”纪冉冉飞快地说,她现下已惧了这谢烟客和黎渊,在刚才的鬼气笼罩下,她丝毫不怀疑自己若是落在他们手上会经受怎样的折磨。 她现在甚至连一点怨恨的情绪都不敢露出,疯狂、压抑的情感死死压在最底层,她生怕谢烟客和黎渊这两个疯子,越过黑白无常两个鬼神——来杀她! 纪冉冉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他们是做得到的! 她现在只想要活着,逃离这里回到地府养伤,等她的神力恢复过来……等她的神力恢复过来…… 第53章 “我们不是来接你回地府的。”谢必安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 他们抬起眼来,纪冉冉这才发现他们穿着的不再是她召请时候的便装,而是白帽白衣、黑帽黑衣这般……在缉鬼收魂时常用的装扮,看向她的目光肃冷、不近人情! 纪冉冉打了个寒颤,忽地心头涌现出极其不好的预感,像是又一根长钉直接穿透心脏,带来危机和寒意! “罪神纪璎,吾等此来,是为问责地府逃鬼一事!” “阎罗王陛下沉眠至今,吾等便越俎代庖,代为审判!” 纪冉冉认出来了,白无常谢必安手中托着的那面镜子,那是负责审判罪恶的“业镜”!他们所来不是为了救下自己,而是为了……审判! 她知道“业镜”代表着什么。它是上古的遗器,不仅可以审视人类生灵善恶,还可以审判神明! 她曾见过“业镜”审判神明的一幕,它会让天意,亲惩犯下恶行的神明,天罚,那是让所见神明都闻风丧胆的存在……数万年过去,纪冉冉都对此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纪冉冉的声音陡然尖利,犹如指甲划刻玻璃: “我是最后一个神明,我是神明的末裔……你们怎能这样?你们不能这样做!!” “你们不能!” 她歇斯底里地吼叫着,步步后退,恐惧如同荆棘滕蔓死死缠上她的手臂、腿部,只联想到对待神明的天罚一事,她就真切感觉到了恐惧,根本无法抹消的恐惧! 在纪冉冉强烈抗拒之时,“业镜”竟是发生了异变。 白无常谢必安惊异地发现,业镜镜面忽地爆发出一阵亮芒,主动挣脱了他的手。 纵使是他,也是罕少见到这般境况。业镜的反应说明,它认定……此地有着另外的存在,比起白无常来说更有资格进行对纪冉冉这唯一的神明的审判。 业镜的判断,向来代表着天意,此刻这便代表着天意认为,有另一人能代替祂做出部分的审判! 鬼域像被一只手强行驱散,人们骤然间突然回到现实,久违的光线携来的暖意席卷了躯体。但他们却无一人能在此时,挪开双眼,发出任何一丁点的声音…… 在这座城市上方,在此地,有漩涡、雷霆汇聚,轰鸣声乍起,紫色雷霆裹挟着天意映在诸人瞳心,他们感受到了一种无法抵抗、只能膜拜的意志降临。 他们心底更也仿佛都在同时响起了一个声音,告知——将会有一人,代为、开启审判! 而后从那庞大的、席卷的漩涡当中,业镜虚悬于其间,有两根血红的细线从镜身上浮现,径直穿透纪冉冉这唯一的神明的心脏,没有留下一丝血迹。 但纪冉冉的脸早已没有半分血色,煞白不似人样,灭顶的恐惧感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感受到了啊!她感受到了自己的灵魂此刻已被强行与这血色的细线相连,审判开始了啊——! 可那细线,分明该连接到另外一个被指定的人身上。 但天师们看着,那血色的细线拴连在了谢烟客的指尖过后,另一条血色的细线在数秒后,直接递到了……递到了—— 鬼王黎渊的手中! 天师们的瞳孔睁大,像是看见了最恐怖最惊异不过的一幕,天意下达……让一人代为开启审判。 一个人……一个人。 这代表着、这代表着—— 他们惊恐的尖叫声都被死死掐在了喉咙里,他们死死盯着青衣的谢烟客、这位顾家家主,又同样死死盯着,那号令众鬼的鬼王黎渊! 谢烟客、黎渊,他们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鬼王黎渊却未去看天师们眼睛都要瞪得掉出来的模样,那悬在空中的业镜,地府的宝物,在数秒徘徊后,竟是摇摇晃晃地落入了他的手中! “呵呵……”黎渊发出一阵低笑,随后他的黑眸间似有一缕血光闪现。 那滔天的愤怒、怨恨复又在眸间激荡,血海在黎渊眸中凝现,但这一次他却无需保留,这一次他也绝不会堕入疯狂。 红衣的鬼王注视着纪冉冉所在的方向,唇角上扬带出一个艳丽、又仿佛沉淀着血色的微笑: “我倒从没有想过,业镜竟会选择……我一个鬼王啊!” “但这就代表着,有一些东西……合该是清算的时候了——” 红衣的鬼王高声笑着,眸光诡谲,他唇色殷红如血,好积雪上落下的一点梅花瓣。 他的眸间,映着纪冉冉好似窥见妖鬼梦魇的眼眸!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明天见!确实快完结了~! 明天如果可以,会早点更新 * 感谢在2021-06-18 00:20:32~2021-06-19 00:1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原酒 77瓶;木可 12瓶;audience 10瓶;无忧情花 5瓶;念青 3瓶;纸大喵、狍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病弱家主(二十八) ◎死后鬼王◎ “审判……开始!” ——周围升起了灰黑的雾气,朦朦胧胧罩在人眼里。 普通人、天师都有幸见到这盛大的景象。在丝缕雾气环绕中,他们瞥得鬼魂游荡的身影—— 这一刹间,他们听见粗重锁链在地面拖曳的晃响声,厉鬼戴着镣铐穿行而去,狰狞面孔能叫小儿啼叫; 第54章 下一秒里,他们又看见黄色的浪花下,前行的小船边,一双双干枯乌黑的鬼爪用力抓、拍向船只的边际,忽地一只黑色的桨往船沿一戳、一抖一荡,水面震揺,鬼爪不甘沉没入黄泉水下。 样貌狰狞,形态多样的鬼怪好似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叫人们偶然看上一两眼。 平日里人们要是见了这诡奇惊悚的鬼怪,定要做一场受惊的噩梦。 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只感到了一阵浩荡正气,明正之威充斥在身边,将一切妖鬼魑魅镇压! 这些狰狞鬼怪,不过是受缚之躯,哪能动他们分毫? 这般呈现的幻象,才正切合人们对地府的幻想,而非是纪冉冉那幻化作的滥竽充数的假貌! “呼——”有人长长地倾吐出一口气来。 他们过分的惊异、别的任何情绪在这一刻都好像被一起压下,有隔膜将它们暂且屏蔽,只剩下震撼、和对这场审判的期待。 他们望向,纪冉冉。 纪冉冉的脚现在踩在一方祭坛之上,这和她朱红的祭坛有异曲同工之妙,周边飘逸古朴的云纹将这方祭坛衬得越发大气、宽阔,仿佛有着纳尽寰宇的野心。 这也是一方神明的祭坛! 但这祭坛上倾泼着大量的鲜血,它们凝固成深黑色,张牙舞爪地显现自己的存在,充满着不详的色彩! “啊!” 纪冉冉的紧缩的瞳孔间凝固着这干涸的血色,她浑身的力气仿佛都在这祭坛上被抽走。 ……胸口破开的血洞好似又在永不止息地淌着血。滴答滴答的摔落声充当了逼近的、催命的声响,她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被一点点榨干。 纪冉冉难以遏制地颤栗着,连牙齿也在抖动着。她脚下的祭坛是她所见的那个神明被处刑的祭坛,干涸的血液伴随着神明的惨叫声重新在耳边荡响,她最恐惧的记忆在此时被剥开! 她仿佛回到了那噩梦的一天,在那一天,她第一次知道神明也可以和凡人、和猪狗没有一点区别,他们的辉煌他们的荣光在天意下被轻易剥夺—— 神明会死、神明会死! 她会死! 纪冉冉的嘴角溢出鲜血,是鲜红、而非浅金色,在天意的审判中她不是神明,而变成了一个羸弱的人类。 红衣的鬼王黎渊抬着手,“业镜”镜面朝向她,在引动她心中恐惧,幻化出她最惧怕的一地之后—— 无数锁链从虚空中探出束缚住纪冉冉的四肢,天穹紫色的雷霆突兀降落,一道锐光带着死亡的威胁在纪冉冉大睁的眼中降临。 它没有夺去纪冉冉的生命,而是暂且附着在锁链上,成为她难以忽略的一道道恐惧的源泉。 而后,所有人都看见,“业镜”的镜面上倒映着一个充溢着黑气的、畸形的身影,那半分不像是纪冉冉外表那般清丽美好的样子,而更像是一个撕破了皮囊的恶鬼! 下一秒,纪冉冉忽然发出凄厉的惨叫,那雷霆在她脸颊上炸开,紫色的电光盘踞了她半张面孔,顷刻间便血肉淋漓,“业镜”上她的身影蠕动着,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被迫与她分离。 又几道虚空中的锁链显现,将她半边脸颊上逼出的那黑色的一团同样拘缚。 “呀呀呀呀——” 刺耳的,婴啼般的戾叫声从那黑色的一团上显现,它看着竟像是一个婴童,它黑色的肚脐处伸连出来了一条肉丝,和纪冉冉的脸颊伤口紧紧相连,不可分离! “顾……容南!”纪冉冉骇叫,那黑色的婴童有着一张完全属于成人的脸,此刻那张脸正不甘、怨毒地瞪视着她。 正是和纪冉冉“共享”了生命的顾容南! 业镜面前,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多余的话语,但天师们看见将他们连系在一起的恶心的肉丝,只感觉到丑陋,和深深的作呕感。 纪冉冉、顾容南此刻彻底连为了一体,组合起来就是一个畸形的怪物! 好恶心……好恶心,纪冉冉仿佛感觉到了众人情绪的波动,她看着从自己脸颊蔓延出来的一条肉丝,厌恶、恐惧,憎恶至极。 顾容南也更徒劳地发出任何人都听不懂的戾叫声,声声嘶哑,语语发狂。 他不想要在这里和纪冉冉一起接受审判,让他离开!让他离开啊啊啊! 哪一方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可审判之人已经就位,业镜镜面泛起一道灰芒,映入红衣鬼王黎渊、谢烟客的脑海中。 只顷刻间,黎渊、谢烟客就再清晰不过地在脑海中翻阅了纪冉冉和顾容南的每一项经历,它们死死地印在他们脑海里,是为一桩桩铁证。 红衣鬼王扬起眼,他红衣艳艳,唇角却无微笑,更带上一番审判的威严,此刻他就是业镜的选定者,是为此刻天意的代行者。 他启唇:“你纵容亲眷,放任作恶,分明有所察觉,却一味袒护——” “是、否?” 随着黎渊第一声发出,一声落地,“业镜”骤放出灰光,一幕幕虚像在众人眼前显现,它快速地、跳跃地筛选、显现,将纪冉冉和纪璎的过去赤. 裸. 裸显现在所有人眼前! 数万年前,纪璎豢养的小猴儿将一整个野人族群屠戮,纪璎将小猴儿抱在怀中慢慢离开。 再之后,这猴儿瘾了脑髓、人血的美味,数年间敲碎多个头颅抱着舔咬吮吸,这一片域内的野人纷遭毒手,总能看见纪璎的一边裙角。 第55章 有小神得了令来调查此事,只见神女温温柔柔抱着只小猴儿,眉眼缱绻:“啊呀……我不常看人间事,并不知晓。“ 此事只成疑案,那小猴儿寿命终结时,众神还见神女哀戚地立坟。 …… 这般种种。 越看,众人越觉得一阵火气不自禁往上窜,他们为之胆寒,为之愤怒,胸腔好似烧着了一阵难以熄灭的火。 你所亲近的存在是命,那你亲近的存在屠戮、抹杀,折磨的人和生灵难道就不算命了吗?! 她如何能够,如何能够放任不管,还这样温温和和笑着当做若无其事! 再之后,这虚像到了尾端,他们看见纪璎转世之后,纪冉冉这一世的事—— 被她柔柔、亲昵称作安安的孩童,在虚像快速的掠过间肆无忌惮地显现自己的恶。 他将活着的野猫的皮用小刀一点点剥下,扯住它的四肢,好奇又残酷地研究猫的骨头;他在床前,掐住婴儿妹妹的喉咙,看她差一点窒息而死,眼中闪动着天真、愉悦的光…… 就算死后,到了纪冉冉身边,“安安”也不总是那样乖巧,鬼役做的一切都很难瞒过主人。 但纪冉冉眸光微闪,却还是亲昵地唤着安安,放纵他去“玩闹”。 直至——安安用鬼气撕开鬼域的裂缝,魂体炸裂,血色弥漫…… 这一瞬间,鬼域开启! “呀呀呀呀!”顾容南发出诡异的、嘲弄自己的叫声。 这里所呈现的……全部都是纪冉冉的记忆,这说明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安安打开了鬼域,她竟还能那样若无其事的哭泣,连他都被骗了啊! 众人的目光不可置信看向纪冉冉的方向,周正捏紧的手心掐出了血痕,唇抿得紧紧,断续着发出干涩的声音:“难怪……难怪鬼域会、提前!它不该在这时候降临!” “是、否?” 黎渊瞥向脸色惨白一片的纪冉冉,嘲弄地又说了一声。 纪冉冉觉到身边众人那刺骨愤恨的眼神,就像一柄柄尖刃想要刺穿她的心脏,而这周边的锁链恐怕就会成为最终施行的那一把刃! 她不想承认! “我……” 但她的谎言刚一出头,纪冉冉就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无数尖刃给刺穿,她的心脏被生生拽拉出来,让她从生一瞬间坠落到死! “呃啊啊啊啊!” “……是。”在这极致的痛苦之后,纪冉冉眼前昏花,竟是听见自己的声音违背她意愿地说出……她心里真实的答案! 不、不、不! 她不要这样,她不想说出口!就算知道他们作恶又怎么样,她也只是旁观而已啊! “那么,第一道罪行成立。” “不不不!”此时纪冉冉的声音,才冲破了那无形禁锢的力量。 她下意识想要往后退缩,朝向黎渊的眼里充满了怨恨,她还恨得出来—— 但下一秒,附着在锁链上的紫色的雷霆随着第一声宣判的落下,轰然炸响,极其璀璨的雷光炫目耀眼,却冲破了纪冉冉的躯体,给予她以灵魂的折磨! “啊啊啊!” 她的眼里映满了那璀璨的雷光,但她的灵魂却在这凛然、正气的电光中被烧灼、被刺穿。 她的身躯毫发无损,但她丑恶的灵魂却千疮百孔,带来难消的第一道极致的痛楚! “呀呀!” 和她共享了生命的顾容南,也注定同样遭受这样的惩罚,这一刻他只恨不得自己早早死去,他就该去死的啊! 可这只是第一道罪行,黎渊悦耳、分明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纪冉冉的神魂是如同墨染的黑色,她所做的、间接作下的恶事数也数不清。 她也从未留意过这些已经死去的存在,神明的身份便是最大的免死金牌,纪璎、纪冉冉是永远高贵的、让人只能仰视的神明。 但她绝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被天意审判,她所有的劣行都被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所做的一切恶事都无所遁形—— 那紫色雷霆也更将她的灵魂,一次又一次地推向濒临毁灭,又生生硬拽了回来。 这似乎是无穷无尽的折磨,让纪冉冉声音从惨叫痛呼,到沙哑,到一分一毫都吐露不出,只剩下无尽的痛苦狰狞表情凝固在面庞上。 她的一丝一毫的恨意都被彻底的湮灭,只剩下对痛苦本身的、难以消磨的感知。 度秒……如年! 黎渊看向她,红衣的鬼王卸去了外表全部的轻佻傲慢、对外的艳丽笑容,眸底更趋于宁静。 这一刹间,他心中那仿佛永远汹涌着的血海,怨恨不甘和憎恶都在缓慢地平息。 他苍白的指尖搭在“业镜”的身上,眼尾带着略微的病态颜色,疯狂敛去,这一刻的他倒有些像是还活着的顾浅渊了。 谢烟客感知到半身的变化,与他主动对望。黎渊缓缓地,看向了谢烟客一眼,唇边呢喃着、似乎说了什么。 是……谢谢啊。谢烟客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他看着黎渊复又看向仿佛已经失去对其它任何东西的感知,沉浸在无边痛苦中的纪冉冉,作下了最后一道审判。 “勾结贪鬼,放出羁押厉鬼,引起地府暴动,只为满足一己贪欲——” “是、否?” 这一次,“业镜”未显出任何的虚像,它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的灰光,那刹时间……不需要纪冉冉做出任何的回答,业镜震颤,地府影现。 第56章 黑白无常看着整个地府的愤怒都压至在了纪冉冉的身上,看着天穹代表着天意的紫色雷霆上一瞬勾勒出金色的眼睛的轮廓…… 然后,无数条捆束着纪冉冉和顾容南的锁链开始摇动起来,在数秒时间里,贯穿了他们的躯体!所有的愤怒汇于其身,那一刹间他们的灵魂差一点就像纸张一样被撕毁,他们的灵魂被削灭得薄如蝉翼,只差一点就湮灭当场! 但在最后的死亡的临界线处,他们心口处紫色的雷霆在锁链上再一次爆发,在又一次极度痛苦之时传递给了他们一点维系生命的力量! 纪冉冉本该再发不出声音,可这一次,她撕破喉咙地、吐出鲜血的爆发出了一阵绝望的嘶吼厉叫声,眸中倒映着一片血色: “不——让我死啊!!” 在这一刻,她、他们,所有人都听到了最后的对纪冉冉的宣判。 她不会死的,她会在无穷无尽的折磨中苟活残存,直至“偿还”完所有的罪孽、包括与地府结下的因果! 那是一个,难以计算的……可怖的时间! “杀了我!杀了我啊!神——神,杀了我!!” 她那撕心裂肺的呼喊中,夹杂着属于顾容南的婴孩惨嚎声。 他们这一对曾经的爱侣,彻底的如顾容南所愿的融为一体,将会一起在无边无际的折磨中感受着痛苦和绝望! 纪冉冉忘记了,她是最后的一位神明—— 无人会来救她,而神明作恶,终付出了代价,让她绝望的代价! 她和顾容南被业镜照出的灰色的光一点点吞没,他们将会在地府深处渡过这长久的只剩下绝望的岁月。 她求死……而不能! 【作者有话说】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天见明天见!还会有收尾~感谢在2021-06-19 00:11:32~2021-06-20 00:4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覮液芴、催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开半夏暖倾城 50瓶;郑竹 20瓶;橘子皮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病弱家主(完) ◎死后鬼王◎ 雷霆消散,烟雾退去,此事已毕。 “业镜”重新回到谢必安手上,黑白无常两位鬼神朝着诸人微微颔首,身形如烟如雾消失。 也只有谢烟客和黎渊注意到了白无常谢必安的动作,他稍启唇瓣,对他们说:“稍后,还请一叙……” “关于,滞留厉鬼一事。” 人们感受到阳光重新倾洒下来的光线,心道,终于是天晴了…… 然后,天师们一抬眼就撞见谢烟客和黎渊毫不顾忌地站在了一起,红衣的鬼王卸去了遮盖面容的丝缕鬼气,露出来一张苍白的顾家主的脸。 谢烟客唇角微扬,淡琉璃色眼眸中携着浅笑,红衣的鬼王黎渊也在笑着,唇色如血,更添一分肆意张狂。 天师们被迫的、猛然地想起来了什么,他们刚刚松了一口气的神情,下一秒裂开了,他们在心里狠狠尖叫—— 草草草!这一人一鬼、怎么能是一个人?他们怎么能是一个人! 施怡却反倒是最冷静的一个,她早知道自己的王很些时候神出鬼没,都是去了一些地方。现下看来,他是为了“自己”而去,这也让施怡心里的很多疑惑迎刃而解。 施怡所忠于的,不是鬼王的身份,而只是这从无穷无尽的厮杀轮回中救下她的人。 她小女孩的面庞上挂上了一丝笑容,主动地走向了谢烟客和黎渊的方向,无差别地唤着:“王。” 说完,这女孩模样的怨鬼还抬起头来,递给所有天师一个轻蔑的眼神。 你们也不过如此嘛! 天师:“……” * 没人能瞒下这里发生的一切,所以谢烟客和黎渊同为一人的消息,和纪冉冉、顾容南遭受天罚审判的消息像是风暴一般,迅速席卷了整个天师界! 整个天师界都为之沸腾,每个听到这一个消息的天师,都露出了崩溃、不可置信的表情,手边拿着的东西不知摔了有多少。 谁能相信,谁敢相信?但这样的事情偏偏就是发生了! 而感到最惊惧的,莫过于曾和纪冉冉一起,默许了将骆商和谢烟客留在鬼雾边的那一批天师。 他们是受到了将要出世的鬼域的影响,但它也只是将他们内心的情绪无限地放大—— 他们是真的产生过,让谢烟客和骆商就这么死了的自私打算! 结果这病弱的顾家家主,居然还是那个将天师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凶煞鬼王! 他们会不会被杀死……会不会! 这些天师直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深埋起来,但却有人反其道而行,动了歪心思。 这一批天师中的一人提出,他们得去顾家赔罪。 现在顾家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顾家家主绝没有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他们的,他们还能借此机会让自己摆脱一点阴影! 周正下的处罚叫如今的他们在天师界寸步难行、很不好过,饱受轻蔑,但如果抓住了这次赔罪的机会—— 他们说不定就不用挨到明年新的一次考核了! 此人道德绑架的提议,叫这一批的不少天师打算铤而走险,在他们所属的各个家族的耳濡目染之下,这里很多人的根子都是歪的、坏的。 第57章 迎接他们的是顾家的老管家,一个鬼魂:“你们来是想要做什么?” 领头的姜宇早就打好了腹稿,他刚清了一下嗓子,下一秒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看见了院子里的一角红衣!红衣的鬼王正对上他偷看的眼睛,一双黑眸里似有血色顿显,唇角扬起一抹艳丽的、恶意的笑容。 那一刹间,姜宇感觉到铺天盖地的鬼气如同洪流朝着自己倾泻过来,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杀意! 他那点微妙的恶意和算计的心思,在顷刻间就在这致死的危机下被生生扑灭! “啊啊!” 姜宇惨叫着大步后退一步,他身后的天师和他的反应如出一辙。他们连半个字都没有说出,就屁滚尿流地逃出了顾家! 好可怕、好恐怖!他们真的会被杀死的,就算他们身边全部都是天师,他、他们也敢动手的! 可紧接着,他们还余魂未定之时,一只手搭上了他们的肩膀,用力地、重重地将他们全数擒住。 一双眼睛不带感情地看向他们:“说吧,你们想要做什么?” 姜宇和其他人的肩膀被压得生疼,嘴唇直哆嗦,却又看见了慢步走过来的周正古铜色的脸庞: “不用问了,他们动的什么歪心思,已经有人交代了。” “天师的下一代……是该好好清理清理了,”姜宇等人听着周正接下来的话,本能生出了极其不详的预感,他们听见他说,“就从他们——开始吧。” 这一刻,姜宇他们终于意识到他们将会因为自己动的歪心思,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们注定成为第一批的改革的牺牲品! 谢烟客偏头看向黎渊,又对上老管家那带着点儿莫名谴责的眼神,叹了口气:“他们连话都还没挤出一个字呢。” 红衣的鬼王看向自己的半身,启唇:“他们带着的那点算计的恶意,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们。” “我们将去扫墓……我可不想,在先前夹上什么碍眼的因素。” “好吧。”谢烟客轻轻笑着,无奈地应了下来。他们看见老管家的眼中也带上了追忆的神色。 顾浅渊的母亲,黎竹的墓碑前。 她葬在了山上,墓碑前的青叶丛上卷着朝露,朝他们舒展而来,带着一点沁凉的感觉。 老管家从记忆里,挖出来了他的小姐的模样,他忽地有些哽咽,又想到了很多,语速加快。 “小姐……” 老人的魂体絮絮叨叨开口:“小少爷很快的长大了,我错过了这之中的很长一段时间。他被阴魂侵袭,被顾北山无视、排斥,被嘲笑说成病秧子……但他还是一点点好了起来,不再是病魔缠身的样子。” “顾北山终于死了,他和那害死你的蛊女所生的孩子也别揭穿了全部的恶行,受到了天的惩罚。他们终于付出了代价!” 老管家的声音高亢了一瞬,忽又放得极低,像是在说悄悄话: “小少爷拥有了两重身份,一个是天师,一个……似乎是鬼王。那滔天的怨恨才能铸就的鬼王……我知道的,他一定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遭遇了很多糟糕的事情。小姐,我很抱歉,没有照顾好他。” “但一切都会好起来了,天师界将迎来一次革新,”老管家说,“我会看着小少爷的,我们一定会过得很好。” 他眼睛微红着,他用手掌拭去泪水,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小姐,你所期望的会实现的。” 谢烟客与黎渊静默着,看向那墓碑,他们将老管家先送了回去。 两人将杂草除去,点燃香烛,丝丝缕缕的烟气萦绕在眼前。 黎渊缓慢的启唇,呢喃:“……母亲。” 只有这一句,却匿藏着无尽的话语。 在这一声唤出的刹那间,谢烟客和黎渊一同感受到了顾浅渊灵魂的苏醒。 谢烟客微微浅笑着,看向黎渊的方向:“看上去,到我们离开的时候了。” 红衣的鬼王也一并地扬起笑容,他任由谢烟客的指尖覆上他的眉心,这按照顾浅渊的记忆塑造出来的半身重归于谢烟客的灵魂当中。 这霎时间,谢烟客脑海里那一本神秘的话本亮起了光芒,将谢烟客的灵魂笼罩—— 在空间的撕裂带来的失重、下坠感降临在谢烟客的身上时,他看见黎渊、不……顾浅渊的眼眸睁开,看向他的方向: “谢谢。” 他又对自己道了一声谢。谢烟客回:“不谢。” 还有——“再见。” 或许他们未来还会有见面的机会,谢烟客能够穿梭不同的世界去改变命运,那他与顾浅渊也可能有一日会再度见面。 * 在那之后,顾浅渊手下的鬼魂成了暂代的、临时的拘魂使,帮地府处理太多的、尚还滞留在人间的灵魂。 这些厉鬼刚上任时,可将一些鬼魂给吓得不清,差点儿没当场厥过去,再死上一次。 但在正经历着一场革新的天师们的配合下,他们的工作逐渐走上了正轨。 而这成为拘魂使,就是白无常谢必安那一日所想要商议的内容,谢烟客走前真将一切都面面俱到的处理好了。 而顾浅渊,曾为鬼王的他眸中戾气消散了不少,这一次他拥有了新的目标。 ——不是复仇,而是想要跳出这个世界,看向其它的世界。 他自语说:“我们会再见面的……谢烟客。” 第58章 顾浅渊的眸色明亮,他瞥向天穹,期待着未来某一日的再度会面。 地府深处,谛听翻了个身,梦见了没有谢烟客这个变数,本该发生的一切—— 纪冉冉和顾容南成为了天师界的领导者,成为了天师界唯一的声音。 再然后,在天师界一度极致繁荣后,天地塌陷,刚刚缓和一点的地府再一次遭受了重创。 无数的天师在这一次天陷中死去,哪怕是纪冉冉这位前世的神女也没有躲过这样的灾祸。 天师界死伤惨重,走向末路,地府也差一点陨亡——这是天意对最后的神明的倒行逆施之为,以及地府的错误助推迟来的惩罚。 这样的未来,本该是早已注定的、被谛听知晓的事情。 但…… 谛听从睡梦中微微地睁开眼,看见了一个崭新的、存在着无数变数的未来。 ——未来,改变了。 这样的未来,便是连它也不能全部掌握。 但这样很好,不是吗? 谛听垂下了眼,再一次地陷入了睡梦当中,这一次它的梦境中,不再充斥着生命的衰亡和枯萎。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明天见!感谢在2021-06-20 00:45:54~2021-06-21 00:3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催妆、墨*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静女其姝、寥寥星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架空古代 第30章 优伶皇子(一) ◎太子谋士◎ “二弟……已半日过去,父皇却还未苏醒……我该当时多看顾些许的。” 谢烟客顺着声音往旁边看去,他看见穿青衫单衣,配着双瑜玉的年轻男子皱着眉低语,带着些对他自己的谴责。 原身的记忆和小说的内容在这一刻涌入。 —— 小说主角季霄是个穿越者,他穿成了古代殷尧朝和他同名同姓的皇帝“季霄”。 他一穿过去就年轻了几十岁,还带了一个能够驱邪避害的系统。 季霄伪装成了自己穿成的皇帝流落在外的孩子,带领叛军清扫了腐朽的贵族阶级,收获了一干红颜知己的同时,再度登上了皇位,带领殷尧朝走向强盛壮大。 * 而谢烟客穿成的原身,是皇帝“季霄”的第二子季朝月。 季朝月幼时因为一次叛军的攻打,和他的母妃一并流落至青楼院阁里,母妃因病死去,季朝月在青楼待了三年,才被太子季淮云找回宫中。 皇帝季霄纵情声色,十足十的昏君之相,但他对太子颇好,对季朝月这个从青楼被找回、带有污点的儿子则极为冷淡,少有过问。 原身对皇帝态度不甚在意,他对太子兄长充满感激,兄弟之间关系亲睦。 他相信若太子登基,国家将会从眼下这混乱境况中脱离。 但在皇帝季霄摔倒昏迷醒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原身发现原本对待太子很好的皇帝季霄在醒来后,对太子冷了脸色。不久之后,太子更是被以寝宫藏匿巫蛊之术,以及皇袍的罪名,废除太子之位、打入冷宫! 不日……太子季淮云更是“因病”死在了冷宫当中! 这一切来得太快,原身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他更是怀疑皇帝被替代,却苦无证据,只能隐忍。 他顺着现在的“皇帝”留下的一点蛛丝马迹出宫,见到了一个和皇帝季霄长相一摸一样,只是年轻了几十岁的人,季凌。 原身用伪装的“优伶”身份接近好女色的季凌,从他口中套出不少事情,确定了季凌和太子之死、包括皇帝季霄的诡异转变都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原身用尽计谋、手段,联络与季霄有仇之人,与叛军有着天然敌视立场者,更也利用自己一手构建的情报阁进行刺杀。 这百无一失之计,却最终折戟,原身更是死在了这场针对季凌的围猎刺杀中! 最叫原身发疯的是,他竟是为季凌挡刀而死,死后他的灵魂驻留了一阵,更让他知晓——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替季凌赴死的红颜知己! * 好一个驱邪避害! 谢烟客想,在原身记忆中,所有的刀剑匕首都是朝着季凌去的,结果到头来接下这所有攻击的全是原身! 因为有过接收记忆的经验,所以这一次谢烟客只是身体摇晃了一下,微喘了口气。 他一从记忆里出来,就迅速稳定住身形,便连侧脸悄声向他诉说担忧之情的太子季淮云也没意识到什么。 谢烟客看向季淮云,这位太子外貌清俊,一向温和宽厚。 此刻他眉头紧皱,不停地扫向被太医围着的那处,将手边袖子攥得紧紧,显然很是关怀里边躺着的人。 谢烟客立刻知道他穿来时处于什么时间,皇帝季霄现在正因为先前失足的一跤昏迷不醒,而他这次的昏迷,正是穿越者“季霄”穿过来的契机! 他很顺畅地接过了太子季淮云的话:“皇兄已经做得够多了,发现这样的意外不是能预料到的事情。” “还有……” 谢烟客观察着季淮云,却发现他脸色苍白,连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他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在看向季淮云的手腕,谢烟客发现了他的衣袍边右手处有一抹血色。 第59章 “……皇兄,你的手包扎过了吗?” 在皇帝摔倒的一瞬间,季淮云救父心切,不加思索去扶,结果也跟着栽倒下去。但所有太医围着皇帝、急得团团转,竟没有一人发现太子也受伤了的事情。 太子竟也不说,在这安安静静守着。 季淮云听见了谢烟客说的话,手腕处又传来连绵的痛,脸又苍白了一度。 他断续着开口:“我这是小伤……还是先让太医看看父皇出了什么问题更重要,这样一直昏迷不醒……” 谢烟客叹了口气,恐怕就是因为季淮云一直瞒着自己的伤口,没有得到及时的包扎,才致使之后季淮云大病一场,高烧不断,在被搜出皇袍、巫蛊之物的时候,连辩解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季淮云被谢烟客盯着,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觉得心虚,声音渐渐变低。 “太医——”谢烟客喊道。 但就在他话音未落的一瞬间,天边却突然出现了异象,有两抹红色的光在夜空骤现,像是燃烧的火簇,又像是鲜红的血色,它们在逐渐靠近,将整个天穹染上猩红的光! 这异景竟然透过透气的窗传到、映入所有人的眼前。 “啊啊啊!”有太医惶恐地大声叫起来,“荧荧火光,离离乱惑……是、荧惑守心之相!” “是大凶之兆啊!” 如此诡奇的现象一出,室内一下乱了,就连平民间的小儿都知道这样的天象,它代表着灾祸降临,有……帝王将死、或亡! 太医们心脏狂跳,惊惶难安,他们此刻可是正守在皇帝床前! 他们恨不得立刻转头逃离,分毫顾不上开了一声口的谢烟客。 谢烟客也在看着这异象,但他却是皱起了眉,因为他好像在这产生的“荧惑守心”现象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好的气息,就像是上一个世界感应到的阴冷鬼气一般。 他好像将上一个世界拥有的天师的感觉带了过来,所以谢烟客很明显的可以察觉到,这绝不是正常的、自然的天象! 紧接着,谢烟客就听见了身边季淮云抽痛的嘶气声,一个有点丧失理智的太医挤动时,直接将季淮云撞得一偏。 他下意识看向季淮云的方向,却正看见一缕和那荧惑天象相同的、不好的气息流入季淮云手腕处。 那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烟客当机立断,从太医的药箱边抽出一截干净的白布条,轻轻抓住季淮云的手腕,作势欲要包扎。 他是在赌,他能感知到这种糟糕气息的存在,那他是否也将上一个世界的灵力带了过来? 白布条轻轻挨上季淮云的伤口,谢烟客也在挨近那气息的一瞬间再度意识到灵力的存在,它较微弱、不够庞大,却足以驱散这侵入伤口的气息! 季淮云感觉到一丝沁凉之意从手腕处传来,舒缓、清爽,手腕突然加剧的痛感也被安抚了下来,他感觉自己好多了。 * 而在此前一刻,紧闭着双目的皇帝突然大喘着气,睁开了眼睛! 季霄记得,自己是在打游戏时猝死了。但在艰难地接收了一段记忆后,季霄发现自己竟然重生在了古时候殷尧朝,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皇帝身上。 草!见了个鬼的! 季霄知道这个皇帝,他是个没用的草包、昏君,一天只顾着寻欢作乐,要不是他儿子中用,殷尧朝早就亡了。 他那个时代,要说这个叫“季霄”的皇帝为人诟病的话,那他的儿子、季淮云那就是享誉后世的一代明君。 他安抚天下民心,平定乱军,收纳贤士……生生让一个摇摇欲坠的朝代,重新焕发了生机! 季淮云身边的谋士,他的皇弟季朝月也更在历史中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换成季霄变成了历史上叫季霄的这个皇帝,却觉得哪哪都不爽了。 季淮云这个太子在后世记载中品性极好,就连季霄这个昏君残留的记忆里也对自己这个儿子称赞有加,注定要在不久以后将皇位传给他…… 但季霄只觉得心头有鬼火乱冒,纷乱的心思在心底闪现。 他凭什么要把皇位传给季淮云这个太子? 他现在才是这个皇帝……他前世是家里蹲,因为家里没钱才没出息,但现在他是万人之上、执掌生杀大权的皇帝,他绝对、一定能闯出一番大事业来的! 季霄只觉得胸口沉闷,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个电子机械音: [你好,宿主,我是“驱邪避害”系统,因你身份特殊,特来为你保驾护航。] 系统!是系统!听见身份特殊的用词,季霄心口一热,他果然是不一般的存在,先前变成家里蹲只是因为他找不到出头的机会。 而现在……这金手指,不就来了吗? [检测到宿主面临身份险境,现赠送新手礼包……] 听见系统这句话,季霄目光灼灼看向虚空处,感觉呼吸加速,激动而期待,仿佛一切事物都触手可及,有了系统的辅助他一定会成为千古明君! 新手礼包到底会有什么! [使皇太子伤口发……yan滋……滋……滋!] [系统错误!系统错误!……滋、滋!新手礼包……新手礼包—— 已缺失!] 季霄:“??!” 他像被迎头浇了一摊凉水,所有的期待热切都化成了飞灰。他的新手礼包呢?他的礼包呢?! 第60章 季霄不可置信地狠直起身,手肘重重砸到了床边,发出一阵闷响,疼得他龇牙咧嘴。 【作者有话说】 不能考据,完全架空。 千万不要开空调太低!不然就会像作者一样,脑仁疼得要炸裂qwq,一天才好,现在都不敢穿短袖 * 感谢在2021-06-21 00:36:22~2021-06-23 00:0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琉光、@临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208114 32瓶;墨叶梧心、俾犬 10瓶;暗夜红月 9瓶;璞霈、星汉灿烂、安然于飞 5瓶;黎宸 3瓶;未曾相识 2瓶;寥寥星辰、青辞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优伶皇子(二) ◎太子谋士◎ 季霄这一下撞得很响,有太医被这一声惊得回了神,后知后觉想起来了这是在哪。 “陛下、醒了!” 这一声略带惊恐的呼喊让太医们的理智立刻回笼,立时像被掐住了喉咙的鹌鹑,一片死寂。 他们躬下了身,背脊冒出冷汗,却不知道穿越者季霄心里的慌乱也不比他们少。 “父皇!” 荧惑守心出现得异常诡谲、震撼,但太子季淮云更在乎父亲的安危,快步走上前去喊道,“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谢烟客扫过季淮云的神态,他没有露出一点古怪神色,就像半点没有意识到……他面前的皇帝季霄的脸庞、年轻了几十岁! 在谢烟客的眼中,皇帝、或者说季霄的模样年轻异常,此刻那张年轻的脸上带着的是满满的躁郁、不安,眼睛左转右转就是没什么焦点,就像是被赶鸭子上架一样。 这就像……谢烟客半点没有遭受那个已经绑定在穿越者身上的系统的影响。 他看见了季霄现在真正的样子。 而穿越者季霄,只觉得自己后背都湿了,他半点都没做好准备面对草包皇帝的亲近的人! 这些低着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的太医没让季霄有什么感觉,但当太子季淮云关怀倍切地看过来的时候,季霄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清雅、贵气,直逼人眼。 无论是季淮云还是谢烟客身上,都有着这种经受培养而形成的气质……季霄什么时候接触过这样阶层的人?记忆里看到和实际接触还是不一样的! 季霄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腿肚子发颤,在瞧见他们这幅模样时,又油然而生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就像他在他们面前天生矮了一头似的! 不止这样……季霄还感觉到了一束极具穿透性的目光。 这目光来自于未来太子身边的谋士,皇帝的第二子季朝月,他更加肖似那位死在宫外的母妃,容貌带着几分秀雅,面部的线条也更柔几分。 在皇帝记忆里,季朝月该是个没地位、不受宠的隐形人,但穿越者季霄看见了此时谢烟客向他投来的目光—— 明澈,含笑,却无法不叫他觉得毛骨悚然!那目光就像是穿透了他的躯体,这一寸寸的打量就像是将他拨皮拆骨了一般! 这种打量的眼神,就像是意识到了他这个穿越者的不对劲……! 他是不是看出来了?他是不是,看出来我不是真正的皇帝季霄了?! ……我被发现了? 季霄如坐针毡,整个躯体都僵直着,脑海中警铃大作,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就连接下来的含糊应和声:“朕……无事了。”都是因注意到季淮云迟迟没有等来回应而产生困惑,强行、断续的挤出来的。 “啊……那儿臣便先行告退,望父皇安寝。” 季淮云察觉了父皇今日的几分古怪,但只以为是摔上一跤短暂留下的后遗症。 他喊住了身边的太医,与他们多加交谈了几句,细细的叮嘱,事无巨细的处理完后,才放心地离开。 季淮云唤了谢烟客这个皇弟一起离开,才走出寝宫,他就露出了几分古怪之意,提醒: “二弟……往后还是勿在宫内随意穿这物,父皇见了不会欢喜。” 谢烟客朝着太子季淮云的视线一望,才发现自己外衫下漏出一截白色的裙装,是很显眼的女性的样式—— 原身季朝月因为流落青楼的经历,也染上了在外人眼中绝上不了台面的喜好,他喜欢着女装。 这样的爱好要是落在其他人耳中,他这个皇子免不了被口诛笔伐。 但太子季淮云在意外撞见了二弟这秘密后,虽然时常觉得窘迫,却也常替原身打掩护。 而这一次是因为事发突然,原身才匆匆罩了件外袍过来,没来得及换下那件白色的裙装。 “知道了,皇兄。”谢烟客看向不自在地别过眼去的太子季淮云,心道他也确实是性情温厚。 应下这话后,谢烟客若有若无的提醒:“皇兄有未觉得,这荧惑守心来得古怪得很?” “我们分明是在内室,它的火光却明晃晃,像是扑在了眼前。” 直接提醒季淮云是不可能的,穿越一事对于身处古代的人来说是天方夜谭,就算有着借尸还魂这样的传言,也不会有人轻易想到这一层。 所以倒不如反其道而行,让季淮云更关心穿越者季霄身边的人和事。 谢烟客不信季霄的那个系统能够做到百无一漏,将穿越者季霄千般破绽都一一掩饰过去! 第61章 季淮云皱起了眉,觉出了几分古怪来:“二弟的意思是说,是有人人为造势?” “父皇的身边,混进来了那些意图谋反的叛军细作?若不是二弟提醒,还真想不到这一层……我会去查的。” * 等到谢烟客一走出去,季霄就没了那种仿佛被天敌盯上的悚惧感。太医想要再进行些观察,被他暴躁地赶了出去。 “呼……呼!” 他粗重地喘了几口气,起身迫不及待用铜镜照自己的脸。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皇帝那张老脸,却不想却看到一张年轻至极的脸!他这模样和太子季淮云的年岁瞧着都差不多……! 季霄刚放松了一点下来,更感受到了自己精力充沛,远远不是草包皇帝记忆中可以媲美的,就像重返年轻了一样。 他摸着自己的脸,又不禁想到了谢烟客的目光……心头一抖,他不会是发现自己变年轻了才……吧? 但就在此时,季霄耳畔边恰时传来那个不靠谱的系统的声音: [宿主现在的年龄和太子季淮云相同,这是系统的馈赠,能让你有着充足的时间和精力来成为千古之帝。] [在宿主来到这个世界开始,“驱邪避害”一层气场就自动开始生效,此世界所有人都将无视宿主的外貌变化,不会有人察觉出端倪。] 季霄:“!” 所以季朝月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吗?是他太一惊一乍了?可他依旧觉得,一种莫名的心慌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他身上。 紧接着,季霄就听见系统的话语:[“驱邪避害”的更深层次,还需宿主解锁,解锁条件是……旁人对宿主的爱意。] [距离太子季淮云登基,还有一年时间。] 【作者有话说】 卡卡,明天见感谢在2021-06-23 00:04:02~2021-06-24 00:3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覮液芴 20瓶;咕咕咕 10瓶;是七酒不是七九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优伶皇子(三) ◎太子谋士◎ 一年、一年?怎么会这么快! 季霄的脸色难看,一年这个极短的时限踩在了他的软肋上。 原本的皇帝更钟情于玩乐,很愿意禅位给最宠爱、也最优秀的太子,但季霄却不愿意! 将这天下的权力拱手让于他人,自己变成一个有名无权的太上皇,看着历史上记载的新皇季淮云大放光彩?这怎么能行? 他穿越过来,怎么能不将世间权利、美人尽握于掌心? 他可是独一无二的穿越者,合该扬名天下,就算是这原本历史上有着圣明帝美誉的季淮云,也该让一边去! 何况现在,他是父,季淮云是子…… 季霄目光闪烁着,因为这系统的提示,眼中已涌动着杀意。获得了皇帝“季霄”记忆后,他别的没学到,倒学到了皇帝对于叛军、刺杀者的狠厉和一丝暴虐,并要将这用在了原主皇帝的亲生子身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季霄低喃,“最好的保全皇位,改变一年后太子登基的历史的方法……” “废太子,斩草除根。”季霄心里已有了决断,“系统,是不是所有对我不利的事都会避开我?” [可以这么认为,宿主拥有无上地位,规则自应随心而定。] “好、好!那我若是派遣人去暗害太子,也不会有任何人知晓吧。” 季霄嘴角扬起一丝古怪的笑意,又恍若原皇帝表现出来的那等慈父模样,自语说,“你会是个好皇帝,但为了为父,你还是为了大业…去死吧。” “还有,”他想起来了谢烟客带给他的极不安的感觉,不禁问,“有没有办法让我拥有另外的身份?” * 太子季淮云已一宿未曾合眼,那日天穹上出现的荧惑守心天象太过显眼,瞒不过任何人。 所以各地问询的消息都像长了翅膀一般飞快涌来,便是连应付朝廷上各方各派的大臣的责问都多、杂得叫人焦头烂额。 还有那经二弟点出的诡异之处……钦天监之人口中来回都是那么两句哭嚎、问叹,非但未曾找到什么幕后之人,反倒是…… 季淮云揉了揉眉心,带着掩不住的疲倦,但他手边突然多了杯递来的清茶,带着丝缕的热气,扑面而来。 “二弟。”季淮云抬眼看去,就看见走到自己面前,捏着杯盏的谢烟客。 他接过来这清茶,轻抿一口下去,只觉得唇齿间泛着点儿别样的甘甜,一刹间只觉得疲惫连并焦躁都被拂去了不少,这一声称呼后,他犹豫道:“你对巫蛊之事、怎样看?” 谢烟客瞥见季淮云一亮的神色,先是浅笑着说明这茶的种类:“知晓皇兄喜甜,用的新出的花茶。” “……至于巫蛊之事,记忆里总是不自觉将它和借尸还魂那等诡闻联系起来。” 借尸还魂这四字一出,季淮云不禁脑内一阵触电的颤栗。 他惊疑出声,看向谢烟客,分辨不清他到底是随意提及,还是也意识到了什么故意为之。 季淮云这一次看向自己的二弟时,觉得他唇角的笑意像蒙上了一层轻纱,带着种雾里看花的朦胧感。 他看着谢烟客从自己手边抽走一本不重要、但处理起来足够繁琐的政务,翻开,柔软笔尖上带的墨迹很快在其上淡淡渲染开。 第62章 只一会的功夫,便有了清晰、果决的批注,这一举一动间行云流水,颇有些赏心悦目。 季淮云这样看过不止一次,他的二弟处理起这些来总是得心应手,就是连他府中的幕僚也差上一筹。 再繁杂的政务、再勾结混淆的说辞和人心,他的二弟季朝月都能明晰洞察一切,以一支笔将勾心斗角的人们玩弄、禁锢在一隅。 季淮云忽地浑身一激灵,既然如此,那这一次二弟的所言会是在暗喻什么吗? 他不禁将暗生的疑窦给细说了上来:“父皇身边没有找到可疑的人。改变最大的……反而像是……” 这大不敬的话语指向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被太子季淮云说出:“……父皇。太医先前称父皇这次伤筋动骨,免不了长久修养,恐会有遗症。但数时辰后,他们突又一致改变说辞,说是并无大碍。” “父皇不顾太医劝阻,上了盛席。可我分明记得,就在前一日,父皇称自己受到佛经感召,欲要行素斋。” 季淮云的眼眸里蒙着一层浅浅的阴云,这样的反复、异常,在短短几个时辰里就出现了很多个。 他没法不将这视作异常。 更叫他联想到巫蛊之事的是,季淮云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父皇看他的眼神和先前……大相径庭! 没有慈爱,更像是在警惕地扫视、带着一股冰冷的探究之意,竟还夹杂着一丝陌生。 太古怪了!季淮云回想起从记忆里捞出来的那一幕,抿紧了唇。 这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了?谢烟客有些惊讶于季淮云的敏锐,但更多的可能是,太子对曾经的皇帝的感情很深。 曾经的“季霄”不是个合格的皇帝,但他是个合格的父亲,穿越者季霄再怎么伪装也体会不到这种亲情,怪不得会这么快就露出破绽。 谢烟客放下笔,目光幽幽凝视向季淮云一瞬,在他望过来时,又没有丝毫异常地将目光别了开去。 他先帮季淮云打了一次预防针:“那皇兄……要小心了。” “幕后之人所求甚大,任何人都可能会对你下手。” ——包括我,谢烟客心想。 在没有探清季霄携带的系统的虚实之前,最好的办法不是让太子季淮云和这大变样的皇帝硬碰硬,而是暂且退居幕后—— 让太子,假死! 季淮云听了一愣,认真地说:“我会小心的。不过二弟应当不会对我下手吧?” 他说到后半句,就带起了点温和笑容:“我相信二弟。” “……嗯。”谢烟客扫了周围一眼,回答。 在和太子季淮云寒暄完后,谢烟客匆匆离开。他不会忘记宫外“季凌”这个最大的问题存在,他是穿越者季霄的另外一个身份。 但季凌刚出现的时候似乎就已经成了叛军首领,他拥有极其详尽和完备的身世、背景,还有个倾慕于他的青梅,就像“季凌”这个身份从二十年前一直生长至今。 只是那系统真有这么神通广大吗?从二十年前开始布局,或者从无到有,在很多人的记忆里强行编织出一个没有一丝漏洞的身份? 谢烟客自言自语,他轻点着唇角:“这个季凌,倒像是一个夺来的身份。像是季霄取代了原来的皇帝’季霄‘”。 而去验证这个猜想…… “邺城。” 他说出了“季凌”最初出现的地点,它离皇宫可不远。 谢烟客将帘子拉上,微微低垂着眼,从那皇子便服之下更隐匿的地方,抽出了一尾青色的衣角。 【作者有话说】 马上,标题身份~ 明天见!(最近很短是因为有点卡文)感谢在2021-06-24 00:33:23~2021-06-25 00:1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夢が覚めて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优伶皇子(四) ◎太子谋士◎ 邺城。 “听说了吗?苏家花了重金,将离得老远的那个茗阁的一个优伶给请过来了!” 说话的人眉飞凤舞,迫不及待地分享着这个他听到的消息。 苏家是他们邺城当地的豪族世家,近来好像是在筹划着给苏家一个外族子侄庆生。 而“茗阁”,在场两人也都知晓一二。茗阁是邺城临近城池里的一处门槛较高的青楼。它里边极大部分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这些清倌多有着一技之长,交谈起来让人觉得轻缓舒坦,别有一番风雅韵味。 所以茗阁很受世家子弟喜爱,也偶尔会传出哪家小姐扮了男装为与其中清倌交谈的传闻。 茗阁不仅做着青楼的生意,还做着戏楼的生意。它立了戏台,供养了一批优伶,每隔两月有一出戏上演。 “茗阁?这么远的地儿……还真是大气,不过区区一个戏子,至于吗?” 听见这消息的人全然不理解,优伶是贱业,他们不是那等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存在吗,还用得着重金? 另一人道:“苏家家大业大,怕也不在乎这点消耗。不过听说……茗阁里的优伶多有独特之处,特别是最神秘的那一个——” 他摇头晃脑,想起来了传闻里对最神秘的优伶的零星描述,不由得就顿了一下,在心底有影影绰绰的轮廓勾勒而出,叫他情不自禁就有些想见到这优伶。 第63章 这人还沉默着,未从凭空想象中退出去,就听见身旁人叫:“是苏家的马车!” 俊美马匹泛着光的皮毛在他们眼前一闪而现,矫健身形如同一线流水晃花了人眼。灰褐色的马车随之出现在人眼前,车轩上的珠帘交错作响,两人只在这帘幕间瞥见一抹青衣。 那青衣样式、绣文繁复,显得更加的妍丽、浮夸,一看就有别于平常穿的衣服。 “那是……戏服?”忙避开马车座驾的两人对视一眼,虽是口头再怎么轻蔑戏子、优伶这贱业,却也生出一丝好奇,“坐在苏家马车上的,就是那优伶?” 他们生出的这一丝好奇,全然是因为那一抹青色就像个勾魂夺魄的勾儿,也不知怎的,他们连优伶的正面都没看过,可就莫名地觉得…… 那一定是个美人。 * “苏家?” 季霄也混在了人群里,听到了旁边人的谈话。他实在是对谢烟客那眼神心有余悸,才选择把自己另外一个身份投放在旁边的邺城。 马车过去的时候,季霄也看见了人们口中的那个优伶——他没有看见正脸,但只是侧影就叫他想入非非。 这个优伶、她定是不会比宫内妃子差! 季霄想到这里,舔了舔嘴唇,露出些渴求来。他不想碰被先前的皇帝碰过的女人,更也怕这些宫中的女人敏锐的看出点什么不对劲来。 但他依旧想要过左拥右抱人上人的生活,就只能找宫外的人。 季霄理所应当觉得,自己能看上她们,是她们的福气。 更何况,季霄想到了系统所说的要用爱意才能解锁“驱邪避害”更高层次,这让他心中始终瘙痒不止,觉得系统是在暗示他随时可能遭遇刺杀这类的大危机。 “获取爱意?”季霄自言自语说,“从亲情这方面来弄?啧,谁知道那个太子季淮云表现出来的关心是不是真的,说不定他本来就是个欺世盗名的伪君子,更何况他马上要为了我的大义牺牲……” 季霄想到这挡在自己面前,成为最大阻碍的太子就心生厌恶,恨恨在心里骂了一通。 偏倒他恶意这样揣度着,却越觉得事情就该是这样。太子季淮云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所以他才会穿越、拥有系统,成为殷尧朝的救星! 季霄满意地自圆其说了一番,又说: “肯定还是从爱情方面下手最容易,古代的女人最好骗的了,有我出手,她们轻轻松松就会坠入爱河,恨不得把什么都给我。” 可不像现代的那些女人,非要求什么有房有车,学历相当……呸,宁愿嫁不出去都不嫁,什么世道! 季霄一阵打算完,就看见苏家马车已经要驶出自己的视线,他目光闪烁,忙跟了上去。 * 陈凌作为这次宴会的主角,却是看不出一点高兴来,脸沉沉地压着,手指在桌下攥紧衣袍。 陈凌是隐在暗处的一支叛军的首领,明面上起叛离之意是因为不满于现今皇帝的昏庸无道。 但陈凌在当上这个首领后,才知道这支叛军成立的背后有着数个世家的影子,自己只是个被支棱起来的幌子。 他初时丝毫不知情,只是少年意气,被皇帝季霄的不作为给激起了一腔怒火,就头脑发热的在身边和自己一样年岁的好友撺掇下,组建了这么支不大的叛军。 但这支叛军的人竟越来越多,人员混杂,发展速度快得让陈凌愕然,他才意识到不对,发现自己被人当了筏子—— 可陈凌的好友却丝毫没能意识到这其下的波云诡谲,陈凌亲眼见他越陷越深,却也无力施救…… 他自己都难从这漩涡里脱身。 陈凌此次亲来邺城,是为了发展人手。但前脚刚到邺城,他就受到了当地苏家的邀约,他们称熟知他的母亲,便邀故人之子来开一场宴席。 这件事里事事透露出种诡异味道,他不清楚母亲的旧识,可他的母亲都过世数年,这苏家还能对一个数年未曾建交的故人之子这么热情? ……他要不要,找借口提前离开? “贤侄!”一个苏家的中年人满脸热情地喊着陈凌。 他抬起眼的第一瞬间,惊愕声不禁从唇边漏出,他望着苏家人身边的人,“你怎么在这里?” 苏家人身边站着的,是个容貌清丽,显得活泼大方的少女。 也是自小和陈凌一起长大的青梅宁烟染!她虽然也到了邺城,但他不是告诉她先躲着吗? 苏家中年人哈哈大笑,代为解释:“偶然见到这位和贤侄熟识的宁小姐,就将她一并邀请来了。” “就是这样。”宁烟染说,少女眼中稍带天真,眸色纯澈,还暗藏着一点儿对陈凌的情愫,“……你在这里,我就来了嘛。” 苏家中年人听了这话,朝陈凌眨了眨眼,一派揶揄之色。 但无论他表现得多友好,陈凌也只觉得嘴中一阵苦味泛滥。 苏家早就将他身边的一切人给查清,这根本不是什么示好……而是别有所图。 宁烟染又被一无所知诱骗到了这里,现下他想脱身也没法! “哈哈哈,”苏家中年人又发出一阵长笑,再眨了眨眼,朝陈凌这方雅压低声音,“茗阁的一位优伶,要到了,贤侄可能听一出好戏。” “……嗯。”陈凌心头乱麻似的,看着这苏家人离开,在同时他又感觉到了一阵非常突兀的目光扫向了他。 第64章 这阵目光给陈凌的感觉不太好,带着一股子莫名的贪婪,他被注视着,就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觊觎着他…… 他猛地转过头,发现一个自己没见过的……宾客?还是仆从? 这人穿着个麻布衣服,按理说应该是个下人,可就算陈凌看向了他,他还是直勾勾地、丝毫没有礼数地紧盯着陈凌看,目光里带着某种侵略性。 在注意到陈凌目光时,还朝他扬起来了个古怪的、满意的笑容? 好奇怪的人,好恶心的感觉,简直就像是要把他的皮给搜刮走! 陈凌不适地侧了侧脸,就听见宁烟染坐在旁边位置上,说:“阿凌,宴会似乎要开始了。” “咦……那是戏台?”宁烟染斜眼望去,这才看到这室外设立的戏台,她偷偷扫了一会儿,忽地拽着陈凌,雀跃起来,“哎,哎——这是……要开始了?” 优伶身份轻贱,却在现下依旧受到诸人喜爱,这临时搭建的戏台也更不像那类草台班子—— 陈凌循着宁烟染的指引望去时,也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这戏台妍丽至极,细腻、张扬的殷红颜色一刹那间铺满人们的眼球,这殷红饱和却不刺目,更也在一瞬吸纳众人视野后就悠然退场—— 因为人们扫见了这骤然变化而出的布景,两三个呼吸间,人们因这妍丽色彩浮现勾勒于脑中的高墙宫阁的幻象就被替换成布景显现的青竹茂林、濛濛细雨。 红与青的反差太大,这般的新颖开场也是人们所没有见到的,是故数位到场的宾客都不禁发出惊叹吸气声,带上种和宁烟染相似的雀跃情绪来,这情绪仿佛带着种感染性,将气氛一下炒热。 就连心事重重的陈凌,都不禁多看了几眼,很快他作为这宴会的主角,就被簇拥着到了台前。 宾客满席,俱随着苏家人的引导,微笑朝向陈凌这今日的主角,一瞥一笑之后,视线又重新回到了戏台。 轻奏声响起,搭配这幕后若有若无细雨声,也让陈凌的心为之一松。 可霎时间,有别样锋鸣声、脚步声骤然响起,灯笼烛火数秒间被打熄,让这本至黄昏的天色彻底沉暗下去,苏家的宾客们只见到了一个个罩着黑色面巾的人,还有他们指边亮出的锐利的匕首、剑刃! “嗤——!”匕首将□□刺穿的声音仿佛一个序曲,一声惨叫声划破天穹。 “啊!”宾客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有刺客堂而皇之出现在了苏家的宴席上,立刻,惊惶尖叫声不绝于耳,他们站起身疯狂打算逃离! 陈凌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意识到这些刺客可能是朝着他来的,他们甚至可能是苏家派出的,现下他就是那只瓮中被捉住的鳖! 他不能让宁烟染跟着自己! 陈凌朝着身边的宁烟染大吼:“去找个地方藏起来,别出来!” 说完,他就将宁烟染推向一边,自己立刻就纵身离宁烟染远远地。 他感觉得到,无数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这里,带着一种强烈的杀意,他们的目标果然是自己! 苏家现下已经被这些“胆大妄为”的刺客给封住,他只能在小范围里躲藏。 有戴着黑面巾的刺客追上了陈凌,陈凌只感觉他们冰冷无情的眼睛仿佛穿透面巾裹挟着杀意刺向自己。 他反击、弄伤了不少刺客,但终于还是腰际被一柄匕首刺入,锥心疼痛带走了陈凌大量的体力,让他左右支绌—— 他狼狈躲避着,又被刺了几刀,汩汩鲜血往下流淌,陈凌也终于体力不支地栽倒在地。 在他摔倒的一瞬间,陈凌就意识到自己再没有抵抗的机会,匕首、剑刃将要刺穿他的躯体,他将死在这个瓮中! 但突然间,一个穿着麻布衣服,面目英俊的青年人走到了他的身边,一个又一个靠近他的黑衣人突然以各种错漏百出、滑稽的方法栽倒,自伤,伤到同伴。 陈凌怔愣看向这个人,两人对视之时,陈凌汗毛炸立!在认出来这个人的一瞬间,在看清季霄的神色的时候,陈凌就意识到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来救自己的! 他带着那样,恶心傲慢的眼神,看向只能趴伏喘气的陈凌,像是看着一个没有生命的四死物,昂起头打量、命令: “系统,你说他是叛军……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身份。从今天起,你的身份就是我的了。” “我是陈凌,这姓真难听,之后改成季凌好了,才能彰显我尊贵的身份!” 说完,季霄上下打量了陈凌一翻,像是翻死鱼一样在他死死瞪视的目光下把他衣服脱了,换上。 “什么眼神!”季霄扫了一眼陈凌的表情,一刹恼怒后,忽地笑笑,“你那个青梅倒是不错,反正你也是个死人了。” 什么意思?! 在经历过黑衣人莫名倒地这样诡异的情景后,陈凌竟莫名地听懂了季霄的意思。 他可以用某种手段代替自己,夺取他的身份……他还要对宁烟染出手! 他想要做什么?! 陈凌的眼中染上怒火和憎恶,他直不起身,就疯狗一般地欲要撕咬上季霄,咬下他的一块肉来,方向却莫名地歪了,落了个空。 下一秒,季霄的手重重垂向陈凌下颌,带着未定的被偷袭的惊恐和后知的愤怒:“你给我去死!” “呃啊!” 陈凌流着血的腹部被季霄重重踢了一下,他立刻翻倒在一旁,眼前一阵发黑,亲眼见着季霄嫌弃地擦着已经罩在他身上的自己的衣袍,快步离开。 第65章 你要做什么?你要对啊染做什么! 你、你……! 纵使怀揣着再多的愤怒,陈凌却也知道自己的生命要走到尽头,因为一个黑衣人看见了栽倒在地、还有呼吸的他,手上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刺来! 陈凌呼吸微弱,眼前一片发黑,怕是还没被刺中,就先要流血而死。 在这濒死的时刻,陈凌只能迷迷糊糊想:希望阿染不要被假货蒙骗……她那么聪明…… 有隐约的乐声钻入陈凌的耳朵,他想: 啊……这戏,怎么还在唱着,唱戏的优伶就不怕吗,还真是胆大—— 匕首,尽在眼前。 但下一秒,虚弱的陈凌听见了一声剑刃对撞的锐响,他眼前的匕首被挑落,他听见了黑衣人沙哑的痛呼声。 戏腔的音越近,仿佛钻入他的耳畔,它也确实……近在耳畔! 陈凌全身一个颤栗,仿佛回光返照一般,他感知到了这声音近在耳边,是谁? 他看见了一抹青衣掠过,拖长的袖摆扫在他的一侧脸上,他用余光瞥见了那抵挡匕首的物什,竟是一柄镂空的、白玉的扇。 有白皙的指尖轻压住了扇身,这么慢条斯理地,恍若起舞展扇似的,扇身弧线推开,与袖摆连成两道半圆的弧,那刺来的匕首竟就这样轻描淡写被抵挡、反刺向握着它的人! 陈凌听见刺客倒地的闷响,他看见那玉扇在持者手中微合,扬起的青衣落了下来,他惊鸿一瞥那执扇人模样—— 那微合的玉扇遮住了半边脸颊,露出的一半脸颊如玉无暇,似是柔美、又染清丽,这青衣的优伶含笑,眼尾曳一抹艳丽的绯红胭脂。 青衣的优伶唇边尤吟着声,陈凌便听见那戏曲最后落地的尾音。 “——好一场,尘世落幕。” 【作者有话说】 是瞎写,包括妆扮,和戏曲。 明天见!之后应该不会咕了呜呜,今天这个算补了一点昨天没更的? 感谢在2021-06-25 00:12:08~2021-06-27 00:4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临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逝 10瓶;青辞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优伶皇子(五) ◎太子谋士◎ “这里的刺客都清扫完了,”谢烟客用着玉扇遮掩住自己的半边面容,他此刻开口是伪声,夹杂着一丝微沉、沙哑的韵律, “我没有杀了他们,放心。若是幕后主使者发现有刺客损失,那你身边的人就会很危险。” “……嗯。”陈凌气若游丝地应道,一偏头晕了过去。 谢烟客带起陈凌的身体,将拖长的青衣戏服微卷,平稳、又快速地将他带离了这里。 苏家里,在小半个时辰之后,这些蒙面的刺客就陆陆续续离开。 虽然很惊疑有自己的同伴被放晕,但是官府的人已经注意到了苏家这边发生的异样,他们不得不遵从主家的命令离开。 眼见着刺客们离开,这些死里逃生的宾客腿一软就坐倒了下去,混乱的哭泣声、后怕声在庞大的苏家里响起。 那朝着陈凌热情搭话的苏家中年人也是一副脸色苍白的样子,但他还是勉力地唤人去安抚受惊的宾客,找来大夫治疗受伤的人,更也派人接洽官府来人。 这些宾客都处于惊恐难安的时候,大脑如同一团浆糊,更也不会发现他们虽然很多人受伤,却受的都是不致死的轻伤,只要疗养数日几月就能够愈合如初。 “这一次……刺客可能是朝着苏家来的,恐怕是贪图苏家的大笔家产,才借着我等宴请陈贤侄、守备最松的时候下手。他们看着不像是亡命之徒,恐怕是流民。” 苏家中年人苏德知对官府来人说,多含担忧之意。 紧接着苏德知又对着来人说:“他们为财,没有伤命……但若是这件事传播太广,于我苏家声誉不利,还请……” 他手腕一动,将袖口里匿着的一块银锭偷偷塞到了对面人手边。 “好,我们知道了。”官府来人收了这银锭,朝着苏德知堆着笑,琢磨着该怎么合理的大事化小。 苏家可是这邺城的地头蛇,他这小小的官可冒不得得罪苏家的风险。就算有些猫腻,那又怎么样呢? “哎,”苏德知一个愣神,突然又想想起来什么,喊身边小厮,“也不知贤侄到了什么地方去——得贵,你可有看见贤侄?” “啊……” 在遭遇刺客后,不见踪影,这代表了什么?官府来人忙欲快走,更道一声:“节哀。” 等人走了,苏德知苍白、难受的样子一收,冷笑道:“贤侄怕是早就意识到不对,要不是将他亲近的人扣押下来,他怕还不会入瓮,倒也是个聪明人。 不过再聪明又怎么样?他背后站着袁家,袁家的蠢货近日里连连破坏苏家的贸易,阻断了我们好几个老客户,便真当我们苏家无人!” “袁家等家做着借这一支叛军登上那极高之位的美梦,那就先拿他们扶持的首领开刀,来个下马威!” 苏德知在这兀自冷笑,却突然见到个身影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季霄丝毫没有意识到苏德知的恶意,也没仔细听他说的半句话。 他满心满眼都是陈凌的那个小青梅,扬着笑,话没过脑子地就说了出来: 第66章 “苏叔,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不知你是否有看到……我那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苏德知几乎是一瞬间就瞳孔缩紧,他马上用一种尖刻的眼神打量着季霄—— 在刚才的交流里,他能很明显地判断出来,陈凌是个谨慎、戒心很重的青年,只是毕竟年轻,还不太会掩饰自己的表情。 但他若是从这次刺杀中逃生,一定会意识到些什么! 苏德知压抑不住地想要灭口,可再三打量下,他却发现……眼前的陈凌怎么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还搁这对他扬笑,问儿女情长的东西? 难不成是他看错人了?这陈凌就是个胸无大志、粗神经盲目乐观的草包? 苏德知喘匀了气,对着季霄多了一分轻蔑。 要真是这么蠢,半点儿没察觉……那或许,还能做点别的手脚。 “我带贤侄去找。”他扬笑,说,“贤侄没能看到茗阁的戏,着实可惜,不过这茗阁有规定,戏后就不能见那优伶了……我倒是可以带贤侄偷偷瞧上一眼。” 季霄目光灼热起来,笑得更开心:“好。” 他们找到了宁烟染,少女担惊受怕,焦急看向季霄:“你没事吧!” 季霄被这么关切看着,很受用。 他想,他虽然和陈凌长得完全不一样,但所有人都一致将他当成陈凌,而真正的陈凌早成了个将会腐烂入土的死人,这种轻易夺得一切的感觉真美妙! 不过,一直顶着陈凌这不算帅气的脸,季霄还是有点不满的,他借着宁烟染全然的信任,松松抓住了她的手腕。 白皙、细滑……季霄看着脸上一红,飞快将手腕挣脱出去的宁烟染,不禁想——等时机到了,我就换回自己原来的脸。 这小青梅既然能看得上陈凌那普普通通的脸,那看了自己原本的风貌,那还不立刻缴械投降? “你、你……” 宁烟染脸色发红,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竹马会突然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 但她惊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除了最开始下意识的羞恼以外……现在对着自己竹马的脸,竟生不出一点儿悸动的感觉。 分明她暗自喜欢着他,这样接触,她该暗自欢喜不是吗? 但她的第一个想法怎么会是:陈凌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来? 现在的“陈凌”的眼神,也让宁烟染不自觉低下头退避,她在心里茫然地想,明明先前不是这样的。 之前的陈凌,看她的目光平淡澄净,没什么特别的,可她总是禁不住怦然心跳。 可现下…… * 戏台后。 陈凌朦胧间恢复了意识,但他竟以为方才看到的一切是临死前的幻境,也只有幻境才会这么惊艳、叫人屏息吧? “你醒了?”一个声音传来,引动他的视线。 他看见尤未卸妆的谢烟客,就见画中仙、梦中人映入眼中,身上伤口也被包扎好了。 “姑娘……”陈凌只是顿了半秒,就想到此下最重要需要知晓的事情,“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只是您可知晓那个莫名的人的来意……?” “当然知道,”青衣的优伶缓声说,“只是在此之前,我们应当坦诚以待。” “那么重新介绍一下吧,”在陈凌惊诧的神情,青衣的优伶含笑吐露出的,是属于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轻淡声线,“我是季朝月,此行为你而来——” 她是……男子?! 还有……季姓?当今的皇帝,可就姓季!就算是陈凌这等有谋逆之心的叛军,也不敢堂而皇之用个这么敏感的姓。 陈凌也不认为他说的是谎话! “也不对……我不是为陈凌而来,而是为注定会被夺取身份,死在无人之处的人而来,”谢烟客看着陈凌,浅笑,“不用这么惊讶,你可以当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过来,我给你换个样子,要是被你替代的人看到就不好了。” 陈凌抿着唇,感觉到脂粉落在脸上的奇异、古怪感觉。他竟丝毫没有怀疑谢烟客的话,也许是因为他救了自己,还有就是因为、那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满怀的恶意。 他从铜镜里隐约看到了妆扮后的样子,脸上覆着一层粉,不熟悉的人看了,完全看不出来之前的样子。 “走吧,算算时间,我们也该从苏家离开了。” “不过……”谢烟客忽地露出点轻嘲意味,“在临走前,你应该能看见那个冒充你的人。他见了女子就走不动道。 我想要你做的,是去观察这个季凌的所有异常情况,你知道的,他身上多有诡异之处,常人伤害不了他。” 陈凌想到了自己攻击季霄的那下,确实很不合常理地被躲开了。 他深以为然,也很快懂了谢烟客的意思——既然那姓季的人好女色,他又怎么会错过……眼前青衣优伶这般惊艳的扮相呢? 季朝月是以自己为饵,将那人钓上来。 戏班很快打算启程。 苏德知上前来,就听见谢烟客的辞别之意。陈凌微低着头坠在旁边,余光看见他带着笑,交谈间颇有拖延时间的感觉。 苏德知不经意往旁边一扫时,陈凌也跟着朝那方一看。 他看见了季霄,不禁身体一震,这陌生男子和他的面貌没有一点相似处,可无论是宁烟染还是苏德知都毫无疑问将他当成了自己。 第67章 他还故意靠近宁烟染,一副亲近的样子,怕是在打着那种恶心的算盘! “唔……你能看见他真正的样子? ”谢烟客的声音听在陈凌耳中,只荡起一点儿奇妙的波纹,其它站在他身边的人都恍然未闻,似乎只有他一人能听见。 “唔……”陈凌含糊应了一声,一直用余光不间歇打量着季霄。 就算从他这角度看向谢烟客,也只能看见他覆于面上的轻纱,但就恍若“犹抱琵琶半遮面”样,也更多分叫人探究的、神秘飘逸的仙意。 季霄也果真被勾去了双眼,他眼也不眨地盯着青衣优伶看,咬上了饵。 紧接着,他就发现缓步走着的优伶忽地顿了一下,朝着自己这边扫了一眼。 他听见她的声音,清清冷冷似高不可攀:“有缘……再与君叙。” 季霄的心狂跳了一下,他立刻认为自己是被这青衣优伶看上了。这个身体真真不错,便是这般像是林中仙的女子都逃脱不了。 殊不知,陈凌的耳边再一次传来谢烟客的窃语:“介时,你将作为我的小厮,被送到季霄身边去。” “这样,他绝不会起疑。” 【作者有话说】 季霄,你想得美呢。 *感谢在2021-06-27 00:42:17~2021-06-28 11:3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玖倾、贺今朝 10瓶;圆滚滚家的团子、请更新 5瓶;青辞音 2瓶;夢が覚め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优伶皇子(六) ◎太子谋士◎ 短暂离开邺城后,陈凌终于问出了自己想问的事情:“您是否是……殷尧朝皇室?而那自称季凌的人?” “是,”谢烟客干脆的回答,“至于第二个问题,他也可以算是皇室,不过他的身份涉及到更错综复杂的东西,知道太多……你恐怕会难以安寝。” “我知道,我不会深究。”陈凌沉声道,“只是就算他是皇室,对我身边人下手,我也绝不会……” 他突然想到自己身边的谢烟客,就是个实打实的皇亲国戚,后半句高扬的话卡在了半截。 但陈凌瞧过去时,谢烟客带着浅淡笑意,半点儿没有指责他的意思。 他原本藏在心里的话不禁脱口而出:“您应当知晓,我是叛军之属,那又为何将我收为己用,丝毫不探究我先前的违逆之举?” 谢烟客看向他:“那自然是因为我要行的……也算是谋逆之举啊!” 这对外娇雅的青衣优伶眸中,带起陈凌濒死时所见,他以玉扇阻击、轻慢挪步时的清亮锐意。 而这一刻,是他在被注视着! 陈凌身躯一震,便见着谢烟客带着盈盈笑意,朝自己探眼来:“若你说的是要背叛我——那你可以来。” 那笑眼中,那一抹绯红脂粉间,剑刃般的锋锐出鞘。 谢烟客丝毫不在意任何的背叛,因为……来者,会死! 这是谢烟客对自己的极高的自信——陈凌感觉到了,他松放在一旁的指尖微颤:“我知道了……不愧是您。” 这是陈凌被收服后知晓的第一件事,谢烟客绝非那种,柔弱骄矜的皇亲! * 获取了陈凌身份的季霄立刻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季凌”,他终究是没更胆大包天地只直接把自己的名字改成季霄。 在夺得了这身份后,季霄志得意满,更加充满底气。 系统提供的“驱邪避害”的气场果真不是盖的,季霄纵使是什么都不曾做,就有着和叛军意志相和的人士主动送上门来,迎头就拜。 那叫原来那个陈凌,皱眉苦恼的苏家,更是朝他多番示好,还送来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侍女。 季霄自是收在身边,不过他看不上这些仆役。 在从宁烟染身上得到一份实打实的爱意后,让气场上升一层后,季霄也不太看得上宁烟染这个普普通通、没什么背景的少女了。 他想要更上一层的人,这才配得上他的身份! 但是,季霄依旧觉得,那茗阁、他惊鸿一瞥的优伶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那一瞬的惊艳……至今回想起来,还很悠长。 她最近没有联系自己,但是送来了一个小厮。这小厮总涂着厚厚的妆,用来遮盖被火烧灼的痕迹,这也是他能被允许待在青衣优伶身边的原因吧? 季霄只觉得自己和那茗阁优伶的关系更靠近了一步。 他也通过那毁容的小厮知道了优伶对外的艺名:青衣,还有实际的名—— 晨霜。 可在宫外有多潇洒、舒服,季霄在宫内就有多憋闷。 他使用季凌这个身份的时候,宫内皇帝的身体是由系统暂为代管的。但季霄还想借这个身份更轻松让自己平步青云,亲自上朝,试图收拢臣心。 可他妈的,他妈的! 季霄回想起自己上朝时发生的事情,胸腔积攒慢了怨气和怒意,他狠狠砸碎了手边的杯子! “该死的言官,荧惑守心都过去数日了,还在这里不停的劝诫!什么叫做昏君亡国,是在暗指我、朕会是亡国的罪魁祸首吗?!” 那言官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骂,就算季霄来自现代见惯了骂街之类的视频……却也是头一次被这么直截了当喷得狗血淋头,季霄想杀人! 第68章 可前皇帝的意识叫他束手束脚,根本砍不了那言官。 “还有那些该死的、各持己见的臣子!朕只是想提拔一个亲信上来,反对反对反对、异述异解!艹!” 季霄额头青筋直冒,就连摔碎杯子也没让他觉得好受一点。他在这朝堂上处处受限,根本没什么一呼百应的霸王之气,反倒像是成了全部臣子的多言堂! 朝堂怎么会尽是反对之言? 季霄自不会从自己做的荒唐事上找缘由,他想到了几个出口的太子党羽,眼中有风暴酝酿。 一定是因为太子在背后指示,他堂堂一个皇帝才会在朝堂上处处受限!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应该尽早除掉皇帝这个大儿子!只要除掉他,朝堂上的臣子耳中将会只有他一人的声音。 他才是天下之主! “志顺,”季霄唤来一旁等候着的贴身太监,“之前吩咐你做的事情,做好了吗?那几样东西,放在太子宫中了吗?” 志顺太监拘束地越过满地的碎瓷片,颤抖了一下身体,低眉顺目地应:“回陛下,做好了。” “好!好!”季霄大笑着,忽又咬牙切齿、像是含着仇人名字一样念到,“太子……太子!历史上再英明又怎么样,你做不成皇帝了!你给我……去死!” 志顺清楚知道,太子是多么的温和有礼,他更是一直敬爱崇敬着陛下,受到了众人的爱戴……再没有比太子季淮云更好的太子了。 陛下先前也最宠爱太子,可自那一日摔伤后醒来,荧惑守心降临,陛下的性子就大变,时常说些听不懂的、叫人心惊胆战的一些古怪话语,还一改先前的宠爱,憎恶上了太子季淮云。 但志顺没法违背皇帝的指令,他只能稍显违心地去做。在即将退下时,他不经意地用余光瞥见了季霄这个皇帝此刻的双眼。 志顺太监看清了其中的阴冷怨毒,仿佛蒙着层黑翳…… 他打了个哆嗦,不禁把头埋下去更低,他竟生出了一个极大不敬的念头——陛下像是被妖邪附身。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黑气笼罩在了皇宫上方,经久不散。 二皇子寝宫里,须臾后在黑夜里传来一声细微的汇报声:“殿下,那一边快要准备动手了。” “还有一日时间准备,明日休朝,他不敢改变这么多年延续的制度的。”谢烟客说,“接下来的那件事,也怕是他能做出来最疯狂的事。” 他语调中微含嗤笑。 * 太子季淮云这边,收到了一份礼物。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中,这周围遍布的眼线,全部都归属于皇帝的指令。 太子季淮云只是难得的,感觉心绪浮躁,本能敏锐感觉到了一阵不对劲的苗头,但又未曾意识得到。 在他看不太下去手中的纸张时,有宫人汇报三皇子送来了礼物。 “三弟?”季淮云颇为惊异,放下了手中的书页,“他不是在宫外玩去了吗?” 三皇子季遥辞,放在这个朝代也是个实打实的怪人。他有着皇子的身份,但却没一点儿野心和抱负,更是最喜欢玩儿和吃,一待在宫外就能待个十天半月。 “三皇子殿下是去宫外了,不过他挂念着殿下,遣我等送来了一份伴手礼。” 季淮云想到三弟那吃得有点胖乎乎的样子,还有扬着的开朗无忧的笑容,也忍不住露出温和的笑来: “送上来吧,他也是有心了。” 太子寝宫内,三两太监彼此对视一眼,都是摇了摇头—— 没有问题,确实是从宫外带回来的,是三皇子名下的人负责的,他还给二皇子那准备了一份。 三皇子只喜玩乐,又长居宫外,自是不可能对陛下的计划造成什么影响。 又一个太监从外进来,传递了别的暗语:二皇子待在寝宫,正常憩息,无半分异常。 这彼此交换了数条信息,这些安插的暗线才放下心来,由着来人将三皇子送的礼物带给太子。 “人带到了。” 一向温文尔雅的太子季淮云见了这所谓的伴手礼,莺莺燕燕迈步走进来,笑容也有些僵了。 他以为是吃、玩的东西,这是三弟一向喜欢分享给他们的…… 怎么会是、人?竟是一干女子……?! 三弟是、改了大性吗? 季淮云这边震惊的时候,宫外的三皇子季遥辞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突然打了个喷嚏。 小胖子嘟囔着:“我怎么老觉得……有人在说我坏话?” 但因了对弟弟的爱护,太子季淮云做不出来将礼物退回去的事情,他身边的太监也不打算“打草惊蛇”,识相地退下。 季淮云刚要温声遣退这些仿佛来自烟花阁楼的宫外女子,却见她们竟是一个一个连贯的、主动地退了出去。 只剩下一个戴着面纱的青衣女子留在了原地。 季淮云看见那些离开的女子,面上都带着莫名的失落之意,就已察觉到些许不对。 可马上,他却就见这轮廓可称得清逸惊艳的优伶,用着他有些熟悉的口吻,轻声、歉意道:“便只能……委屈一下大哥你了。” 下一秒,优伶面纱轻扬,青衣微摆,再自然不过地一手刀劈向季淮云的脖颈。 这一举动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季淮云:“!” 他的脖颈边只传来一瞬的闷痛,便连一声惊呼都没有发出,就往下栽倒下去。 第69章 可他捕捉到了……优伶带来的那一瞬的熟悉感,那样的面目轮廓,还有口吻—— “朝月?” 季淮云在昏厥的前一秒,迎上了谢烟客的目光,他竟是感觉自己的弟弟这么做是有所缘由。 “是我。”谢烟客缓声道,将季淮云往下摔落的身体接住。 就算是这样被弟弟贸然地下手,谢烟客却也没有在季淮云眼中见到一点的恨意,他的目光依旧温柔如水,充满包容。 ——也难怪,极是厌恶皇室的季朝月,会唯独愿意为太子季淮云出谋划策。 “计划开始了。”谢烟客说着,就从袖口带出来一块面皮,覆于面上。 【作者有话说】 季遥辞:?凭空被甩了一口锅? 明天见!感谢在2021-06-28 11:37:13~2021-06-29 01:0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璞霈 5瓶;青辞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优伶皇子(七) ◎太子谋士◎ 季淮云醒来时,大脑微麻,整个人靠在一张椅子上。 他刚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张和他一摸一样的脸。脸的主人看着他,朝着季淮云露出他平日很熟悉的、自己的温和笑容。 真的和他自己太像了,但正因为这种高度的相似,季淮云立刻认出来了这个伪装成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朝月……” 季淮云没有喊二弟这个称呼,他感觉很复杂地看着谢烟客:“你想要做什么?” 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束缚住,只是身体上微麻,动起来困难。 而他身上的衣服被换成了一件常服,外边、还有脸边都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谢烟客并没有给他换上女性妆扮,但这乍一眼看去,季淮云就更像是高一点的女子。 紧接着,季淮云又注意到了自己弟弟身上服饰的更换。谢烟客穿着黑色锦缎的礼服,袖边暗色云纹随着手臂细微的弧度若隐若现,这是一般只有很正式的场合才会换上的衣服,就例如上朝。 “你要代替我上朝?朝会上会发生什么事?” 季淮云紧皱起了眉头,他丝毫不曾考虑过故意鸠占鹊巢的可能,他醒来后谢烟客也没有把他关押起来的意思……唯一的可能就是会发生什么事情,二弟才出此下策。 “如果有什么事情,怎么不预先告知我?反倒要用这样的法子?” “因为大哥若是知晓了,绝对不会答应这样做。”谢烟客笃定说。 如果知道了来自于季霄的诬陷,季淮云一定会据理力争,哪怕是他从一次危机中挣脱出来,季霄也会安排第二个、第三个陷阱。 因为季霄作为一个狂妄自大的穿越者,绝对容不下季淮云这样一个近于完美的太子存来,来夺取他自认为自己可以创造的荣光。 季淮云微微眨了眨眼,到最后叹了一口气:“二弟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我相信你。” “那大哥,到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暴露自己、无论发生了什么。” 谢烟客刻意加重了语调,再重复了一次。这让季淮云眉头更加紧皱,到底是会发生什么,会让二弟觉得自己会很激动? 莫名的、有点糟糕和混乱的情绪从季淮云心里涌现,他吐出一口浊气,看着谢烟客将要离开的身影问了一句:“对了,二弟,那些姑娘不是宫外的三弟送来的吧?” “……不是。”谢烟客没想到季淮云会问这个,但他还是如实回答。 “那你记得要向他道歉,保不准隔天就会有他好美色的流言传出去了。”季淮云认真思考,认真说。 闻言,谢烟客浅淡笑了一声,和季淮云近乎完全一样的伪装上露出来了他真实的几分轮廓。 “好,我会的。” * 谢烟客走后半刻,季淮云猛然立起身。他听见了一阵喧急、快速的脚步声传来,踢踏声搅得人难以安宁。 是谁在太子寝宫外大肆吵闹? 可马上,季淮云就瞪大了眼,他听见寝宫大门被粗暴地踹开,外边的人径直、肆无忌惮地闯入了这里! 季淮云也在这一刻偶然发现,寝宫内外值守的人不知何时都不见了踪影,除了这伪装成三皇子送上的礼物的女子们,再没见到其他人…… 有一半的烛火已经熄灭了,阴影在殿内蔓延,这偌大一个寝殿,此刻竟冷寂得像是一座坟墓! 穿着官服、手持武器的人闯了进来,也让季淮云更加愕然,与此同时他的心脏怦然跳动,一种微妙的不好的预感升了上来—— 是东厂的人!这些人怎么会……! 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东厂的人就像是一群贪婪的、凶狠的鬣狗,在寝宫内肆无忌惮地打砸、搜查。 华美的绸缎就被刀刃撕碎,桌椅被掀翻倒在一旁,精美的瓷瓶被肆意打砸,顷刻间的功夫,寝宫内就成了一片狼藉! 那是父皇心爱的、送予下来的瓷瓶……!季淮云看见那件云龙纹梅瓶随着踢倒的柜子一并往下栽倒,他下意识伸手去救,却只听见一阵哗啦的碎裂声,飞溅开来的碎瓷片割裂了他的掌心—— 身后有人把他从狼藉一片边及时拉了回来,但季淮云怔怔看向那瓷瓶,一边手心的伤痕刺目,另一只未受伤的手用力攥紧了衣前的薄纱,捏得满是褶皱。 第70章 他想要质问出声,东厂的人怎能这样放肆!可声音刚出一半,就被季淮云生生卡在喉间,他现在这样子……朝月所说的,他不能暴露! 身后的女子颤抖着声音,说出了季淮云此时此刻的想法:“这是太子寝宫,你们怎能在这打砸——?” 一东厂的鹰犬狰狞扫向他们一眼,眼里充满着兴奋的血丝,这千载难逢、落井下石的机会叫他整个人都颤抖着。 他蔑视的,恶意开口:“哦……是三皇子殿下送来的礼物。呵呵……打砸又怎么了?太子要完了!” “我们是奉皇帝旨意,前来搜查,那自然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这鹰犬说着,脚底下压,又碾碎一个青瓷的小物。 怎么可能?父皇他…… 季淮云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他认为这或许是有人假传旨意。但他胸口处有个位置闷得发慌,压抑得像是重了一座巨山,他的潜意识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而下一秒,季淮云就无法……欺骗自己,东厂的人终于找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找到了!”他们兴奋地大叫着,高高捧着两样东西走了出来,这动作显得颇为的浮夸、滑稽,却叫季淮云在看清那两个东西的一瞬间,心凉如寒冰。 数个样式狰狞古怪的、巫蛊人偶,那人偶的心口还插着密密麻麻的细针,写上他这角度看不真切的生辰八字。 还有……一件,皇袍! 他的寝宫里为何会有这样的东西……!冰寒直渗入季淮云的骨髓,让他眼前发黑,他无法再欺骗自己。 他想起来了那时太监在那搜出东西的地方停留片刻,微笑着朝自己说:“这是陛下送给殿下的礼物。” 那是……自父皇摔倒昏迷后,所送的第一次礼物,而季淮云以为,他那时的阴鸷和陌生,是自己看错了眼。 能够做下这样的手脚的,能指示这一切的,只有他最尊敬爱戴的父皇啊! 可为什么、可为什么,为什么父皇……要这样做?! 季淮云眼中流露出悲怆欲绝的情绪,他踉跄着,差点没有站稳身体。 但面纱罩住了他全部的神情,才叫他未曾露陷,也无人能听见,他细微、压抑的哽咽声。 “殿下,那不是你的父皇。” 他身后的女子,忽地又帮着撑了一下他的身体,在他耳边说了一声谢烟客交代的话语。 季淮云从一声话语中得到了一点支撑,这时候,他前所未有地清晰回想起自己的弟弟有些莫名、古怪的话题。 借尸还魂的诡闻……不要相信任何人,还有这一次—— 那些东厂鹰犬肆意打砸完,就捧着收缴来的东西扬长离开。 一片狼藉景象中,季淮云微微收紧了拳头,面纱揭开些许,露出一张带着些许悲伤的温和面庞。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一直在暗示我。我现在终于知道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代替我的身份上朝,也是因为提前知道父、他会对我下手吗?” “是,”女子在他身边低语,“皇帝容不下您,从他醒来以后,他就想要除掉您。现在,请先随我离开。” 季淮云看向女子,猜到这些话都是谢烟客提前教给她的。二弟连自己的反应都完完全全猜到了吗…… 此刻女子说话,就仿佛是二弟在亲口与他对话。 但季淮云在满溢的悲伤、难以置信后,还有一个没有对女子说出来的问题—— 现在的父皇,真的还是他的父皇吗? * 而季霄此刻正志足意满地往下俯视着诸臣子的哗然、震动之色,以及低垂下去头,似乎是直接僵楞住了的太子“季淮云”。 他的眼眸中,此刻闪现着猖狂和狰狞之色。 你们还能嚣张得了多久,祸乱朝堂的太子马上就会悄无声息染病死去,届时这朝堂就是我的一言堂! “不可啊,陛下!” “太子德如皎皎明月,岂能废其位?!” 但东厂之人在此时大张旗鼓闯入朝堂,将皇袍和巫蛊人偶呈上。 朝臣即便是看到这,也丝毫没有停止劝阻迹象,他们更痛斥东厂这不尊礼法的逾越之举,就算是与太子一党政见不同的臣子,也都觉得……这样冒进举动简直是荒唐! “东厂中人岂能踏入朝堂?” “陛下,此事无定论……” “这无法堵住悠悠众口啊——还请陛下多加斟酌二三!” “够了!!”季霄手背上窜起数条鼓起的青筋,他没有想到都这样了还能听见无数为太子辩解的声音。 季淮云……季淮云,这阴魂不散的历史中的明君。可今日只要他被废掉,未来“自己”被人嫌骂、瞧不起的历史就绝不会发生! “太子谋逆,为荧惑天象预兆之灾星,今日起废除他太子之位,打入天牢!” 季霄瞳孔溢满血丝,不等他感受到一点事已成真地快. 感,被他认定是惊慌、不知所措到极点的太子“季淮云”忽地抬眼起来。 那一刻,他竟出现了幻象,以为这太子……还是在笑着的,从容不迫的微笑! 季霄瞳孔猛地收紧,身体一个后仰,再看过去,太子“季淮云”又分明是悲痛难以置信的样子。 可……那道幻影,却是让季霄无来由心慌意麻,感受不到半点儿彻底手掌大权的快感!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他堵不住悠悠众口。感谢在2021-06-29 01:05:36~2021-06-30 00:2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贺今朝 10瓶;金凡、赵怀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优伶皇子(八) ◎太子谋士◎ 因为心生的焦虑,季霄不顾群臣反对,更也未曾进行更正规的废除仪式,就强硬将“太子”打下天牢。 季霄更还再三勒令身边人:“去查,看看太子身上还有没有留下别的东西!” 他说这话时,前脚才踏出朝堂。他身后的群臣依旧待在原地,哗然一片,有不少人看见了季霄侧脸命令时眼里的冷酷和狠厉。 那不像是在处理自己的儿子,倒更像是在对待一个仇敌! 太子终究还未彻底被废除,可皇帝已经迫不及待将他的脸面往死里践踏! 搜身……群臣面上姹紫嫣红,不仅是太子脸面受创,他们的脸面也在东厂鹰犬肆意闯入下荡然无存。 一向颇得民心的太子一朝被废除,还被冠上谋逆罪名;东厂宦官阉人进入朝堂……这条条桩桩,都是在撕毁皇室的威严,皇帝是疯了吗?! 他是要天下人都看这样一个大笑话啊! “昏君、昏君!昏君之相!”言官脸涨通红,眼冒血丝,他的痛斥声说出了无数扔在朝堂上停留不知所措的群臣的心声。 先前皇帝喜好玩乐,但却有太子殿下在旁辅助参政,社稷还算稳定,诸臣这才未曾上谏什么。 就算有怀揣不臣之心的叛军打着推翻昏君的旗号,处于高层位置的臣子却也未觉得先前的皇帝季霄是个昏君。 可现在……他们推翻这个念头了! 皇帝摔倒昏迷醒来后,不但性情大变,还昏庸至此,看样子他还试图将整个朝堂变成自己的一言堂。 有臣子垂下眼去,心道:此消息若传出去,势必民心之愤难以抵挡,我等只能置身事外,尽力不沾这样的风波…… 他也更生出僭越之心——荧惑现世,这灾星指的,怕不是太子殿下吧!皇帝的御民之术,是一跤给摔没了吗? 季霄忙着去确认“太子”身上是否存在其他的猫腻,直接将群臣抛之脑后。 他认为自己身怀“驱邪避害”气场,就可以万事无忧,哪怕现在臣子群情共愤,倒最后事情也会偏向他这一边—— 可季霄太高估了自己的气场。 群臣因了季霄这皇帝的身份,绝无可能对他有谋害之心,“驱邪避害”作用不到他们身上。 可他们虽无恶意,对季霄荒唐的不满却是飞速攀升。 经此一事群臣都不禁产生了一些异样的心思,他们更希望保全自身,在此之后见了皇帝都会多加退避,这一点是季霄绝无可能掌控得了的! “失礼了,殿下。” 志顺低眉顺目走到谢烟客身边,哪怕这是皇帝的旨意,他们也不敢真像是对待死囚犯人那样去搜身。 他只是让谢烟客将外袍脱下,算得上细致地从里到外查了个遍,就放了手。 在太监面前的“太子”面色苍白,唇无血色,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紧抿着唇,往常的温和笑容荡然无存,黑眸空荡像是发神、又像是不知道落点于何处。 皇帝身边的太监都是宫内的老人,也算是看着这位太子殿下长大的,他们看了也觉得心口难受。 “殿下……”志顺凑近了,压低声音安抚道,“说不定这只是一时的,陛下很快就会把您放出去。” 他没有发现,自己说安抚的话时气都是虚的,有种踩空的、没底气的感觉。 说完他看了一眼阴冷、潮湿的天牢,和旁的太监对视两眼,匆匆出去了。等半刻钟以后,天牢里破例地送来了些崭新的被子,还有些除湿除尘的东西,为“太子”换上。 哪怕是现下太子落魄,除了那些个嚣张跋扈的东厂鹰犬外,也没人苛刻于他。 民心所向,并非只是一句虚言。 你瞧,他们都还是挂念着你的。谢烟客想,他回以那些进来更换被子的人一个温和的微笑。 等他们走了之后,他脸上的脆弱和苍白立刻消失,黑眸明净澄澈,将外袍重新解开,只数秒的功夫,谢烟客的里衣内层就被扯碎了一角,掌心多出一枚银亮的长针。 然后他歇了动作,在天牢里安静坐着。天牢里不会有一点透光的可能,囚犯只会在这里浑浑噩噩不分昼夜,但谢烟客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在细数着时间的流逝,等待着深夜的到来。 深夜来临的那一刻,宫中有一角忽然冒出冲天火光,张扬猩红的火光几乎要点燃巡值宫人的瞳孔。 而这火苗燃起的地方,再靠近不过太子寝宫,可能只需要须臾时间就能蔓延到那方去! “着火了!” 太子寝宫此刻是重重看守状态,季霄将极大多数的精锐派去这里值守,他对谢烟客所扮演的太子顾虑、忌惮重重,想要掘地三尺从太子寝宫里挖出更多“确凿证据”来。 一听见寝宫附近着火的消息,本就难以安寝季霄立刻下了死命令:“全部去救火!” “你、你,你们都去,他们这是要蓄意摧毁证据!” 如果太子寝宫没了,他从什么地方进一步构陷太子? 季霄连个半吊子皇帝都算不上,他的固有思维局限很大。他能想到陷害太子、还有到时候用现代舆论攻势,却是无法更深一步,从太子和诸臣交流中下手。 第72章 太子寝宫一被烧起来,他就慌了,将很多负责保护他的暗卫也弄去救火。 “呼……呼……”季霄这么一阵呵斥完,粗喘了几口气。 他这半日来肝火直冒,积怒在心,反反复复折磨下来,季霄竟觉得自己现下状态就像是皇帝“季霄”年老衰弱的样子! “等过几日,等舆论风暴卷起来,就会好了!” 他眼下带着青黑色,狠狠道,下一刻就准备重新躺回床上去。 但忽然一阵古怪的声响靠近,听起来像是人极速接近的脚步声,季霄说:“什么人?” 他毫不防备地斜靠在床上,随意想到这怕不是哪个投怀送抱的宫女,要是送上门来的那倒也不错,后宫那些妃子他自穿越过来的数日可是半点儿不敢碰! 想着,季霄就露出一点笑,却正好和一遮掩了全部身形、样貌的人给撞了对眼。 ……!这不是什么宫女,这是刺客!季霄慌乱了一瞬,却又想起来自己可是有“驱邪避害”气场加身,怕什么刺客! 也终于有人意识到刺客的闯入,季霄听见外边传来的有刺客的叫喊声,冷冷、恶狠狠地瞪视向这刺客:“给朕去死!” 他等着这刺客下一秒失手错手自杀!季霄眼睛大睁着,里边还带着血丝,他眼也不眨瞪向刺客,眼里带着点扭曲的兴奋。 他在皇帝这个位子上时,没有一天是愉快的。但他觉得现在看这个刺客死在自己气场下,被自己给操纵生死,一定会让他愉快起来,就是这种……凌驾于世界之上、掌控一切的快感! 可季霄大睁着的眼突然涣散了,他低下头,看见这个刺客用一种特别的,带着诡异的轻柔的手法将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腹部。 他耳边听见自己尖利的痛叫声,还有自己心里发出的难以置信的嘶吼声—— 他怎么可能伤得了自己?他怎么可能伤得了自己! 他不是有着驱邪避害的气场吗?不是还升了一个层次了吗!之前、之前邺城的时候也没出这样的纰漏啊! 刺客将手收回来,忽地用一种沙哑的,粗粝声音嘶吼厉叫,犹如报丧的乌鸦:“毒害亲子,不配为父;荧惑星现,倒行逆施,不配为君——!” 季霄一念之间心里想到了自己暗中下的命令……太监们不忍太子遭遇送来的吃食早被他派人往里边下了毒,这毒会让人一夜“病死”,再高明的太医也看不出来端倪。 今日就该是太子的死期,他绝不可能活着出天牢了。 可刺客如何知晓,他们奉的到底是谁的命令! 季霄在腹部伤口造成的剧痛中躬紧蜷缩身体,冷汗淋漓,宫人急促脚步声传来,在这嘈杂声音掩饰下他却看见那刺客躬下身来用着照旧嘶哑的声线道:“这是报复,一个开始!” 这声音就像毒蛇的信,钻进探入季霄的耳廓,带着湿腻的阴冷的触感。 他在腹部传来和这声音、和系统的失效导致的精神上的双重痛楚中,瞳孔紧缩。 “陛下遇刺!”宫人惶急的呼喊声甚至也被这不详的厉叫声压过,乱成一片。 火光耀耀,惊惧、焦急奔走声一片,一件接一件的大事搅得人心惶惶,不安奔走。 死寂天牢中,驻守的人不知何时也已经离开。 “时间到了。” 谢烟客从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他手中的长针贯入天牢锁芯中,极其熟练的勾转。 这奇淫技巧,对幼年的季朝月来说是谋生的生计之一,也无怪乎熟能生巧,在此时方便了谢烟客破开这天牢。 这固若金汤的天牢此刻的防守脆弱得像一张薄纸,无论是外界还是内里的死刑囚犯,都未曾听到一丝一毫别的声音—— 因为谢烟客分明在轻缓地迈着步子,却未传出一点儿声响,仿佛一只幽灵,却是光明正大极了的幽灵。 “殿下。” 谢烟客出天牢的刹那,就有一早准备在旁边的人垂首,将一早准备的一具病死的死囚的尸身送入天牢。 那尸身和太子模样有着八分相似,单衣和外袍也早换上了一样的。 谢烟客走出来时,甚至没有换下那张仿着太子样貌做出来的面皮,带着这所有宫人都熟知的面庞旁若无人地离开。 他眼底映着那一角通天的“火光”,应该现下也有宫人发现那不是真实的火焰,而只是烛火虚映的假象。 但也来不及了,皇帝遇刺的事情会再次夺去他们全部的心神。 谢烟客轻声道:“只要够乱,就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天牢了。” 【作者有话说】 刺客是个重要人物 之后会说为什么会伤得到季霄。感谢在2021-06-30 00:23:53~2021-07-01 22: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8346720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77234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ktai 60瓶;昭心、48346720、\\\\(凸^-^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优伶皇子(九) ◎太子谋士◎ 太子病逝! 皇帝遇刺! 这两个消息以迅疾的速度传遍了宫内,更也传向了宫外,包括皇帝季霄废太子的所作所为,更在外以燎原之势往外扩散! 该对此事做主的季霄因受伤过惊,晕厥了过去,而该恰时一并封锁消息的群臣皆心冷至极,对此置若罔闻。 第73章 等到东厂中人意欲行动的时候,封锁消息就成了一通笑话! 他们难道能将京城百姓的嘴堵住不成,把他们全杀了以绝后患不成?! 太子温和纯善,世人都知晓他所施的善行,定下的诸多良策,更也在口口相传中知道他对皇帝的尊崇与爱戴。 太子并没有刻意去散播自己的名声,但在皇帝纵情声色,常让他代管政务的前提下,世人皆知。 他是为天下所认同的储君,可现在却告诉他们——太子因意图谋逆,藏匿皇袍、巫蛊之物而被废弃? 而他们的皇帝却是丝毫不管不顾陷害的可能,执意将太子打下天牢! 而第二日,太子竟就因病逝去,再无任何辩解的可能! 百姓哀泣,自行为太子悼念,穿白衣、戴白花,更也因此事对皇帝的做法心底生出森寒凉意。 此时,他们所知的只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内容,更多人还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中,哪怕心底有疑惑渐生却也缺少一个突破的口。 “太子……逝了!” 当宫人进来告知谢烟客这个消息时,却只看见这位和太子一向兄友弟恭的二皇子低垂了眼,分辨不出来带有什么情绪。 “陛下遇刺,殿下……” 可在他断续地、又说出下一个消息时,就看见谢烟客本来带笑的眉眼间此刻只携着透骨的冷意—— “他生与死,于我何干?” 然后这宫人就看着谢烟客甩袖离开。 在皇帝遇刺时,作为他的亲子,二皇子殿下竟是如同未闻一般讥讽轻嘲离开,更是径直出宫,半点儿不顾父子亲情。 可没有人去指责谢烟客的失礼。 就是这前来通知的宫人,也是不由得吁了一口气。 这一刻他竟开始怜悯了起来那本该高高在上的皇帝,又是攀生出一丝为太子的不值和因皇帝的荒唐作为的愤怒来。 另一边,在知晓谢烟客径直出宫,半分没理睬受伤的自己后,季霄拖着病身手边又是狠砸了一通。 他气喘如牛,眼睛红彤彤的恍若疯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发现身边的太医以避让他已是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腹部那一长道的伤口没有夺走季霄的性命,却是让季霄的底气荡然无存,连砸东西时手都不自禁地痉挛、发颤。 他在脑内嘶吼:系统!为什么刺客能够伤到我,为什么他能毫发无损地逃出去? 是不是你给的东西出了什么问题……啊?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要死了,你踏马的说啊! 但回答他的只有系统冰冷的机械声:[驱邪避害气场无故障,请宿主注意言辞。] 季霄的拳头重重往下一锤,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和系统处在一个完全不对等的层次上,从一开始就是系统支配着他的行为。他拿系统根本没办法。 季霄心里直发凉,可他不敢再对着系统痛骂,因为他延长了几十年的生命、还有这能力都是系统给予的。 他最终屈服于系统没有改变的、重复的回应中。 他想,是不是气场层次升得还不够高,才会让刺客有趁虚而入的机会?一定是这样! 那…… 季霄的脸色狰狞了一瞬,他决定要用自己的另一个身份更多地获取“旁人的爱”。 他想到这里,心里莫名地泛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恶心感觉,一向喜欢的勾搭漂亮的女子的行为似乎也不那么对味儿了。 他得为了活着,绞尽脑汁勾搭那些漂亮女人,思考她们的喜好——这种举措和他觉得恶心下贱的小白脸有什么区别! 但季霄必须捏着鼻子这么做,他太怕死了,更怕失去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利和地位! “我要找一个帮手,一个合适的帮手。” 季霄念着,自我催眠那些女人迟早会跪在他脚边,才勉强把那点不适感给压下去。 * 谢烟客出宫后,就直接来到了一处清幽的阁楼。 一个戴着斗笠,遮盖大半面容的人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会儿了,他旁边的瓶子上随手插着个匕首,上边沾着干涸的血迹。 他的身份昭然欲揭,正是那个夜闯皇宫,刺伤季霄后趁着混乱全身而退的刺客。 “殿下。” 他见到谢烟客后就取下了斗笠,这人露出来的竟然不是个普通、分辨不出太多特征面容—— 他生一对桃花眼,唇角轻翘,便自然给人一种多情风流的感觉。 京城中人见了这人,恐怕会很惊讶,因为他是个著名的浪荡子,常日在青楼勾栏里流连。他连名字里都带个“春”字,似乎打定了主意生来就是要贪慕于这春光风景的。 林慕春朝着谢烟客笑:“殿下想的那法子果真有用,他那诡谲的手段半点没作用到我身上。 我一匕首捅入皇帝腹部时,他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谢烟客摇摇头:“旁人是没有这么轻松的,他们做不到像你这样,你是很特殊的一个。” 他面前的林慕春是一个臣子家中的“庶子”,但人人都知道他家中的腌臜事。 林慕春实际上才是真正的嫡子,但是他父亲宠妾灭妻,硬生生将私生子捧成嫡子,一直提防着林慕春,还打着把他给养废的注意。 他父亲在林慕春被选为刚刚找回宫的二皇子的伴读时,可照实着急了一阵,生怕他受到皇子青睐,摆脱且报复自己。 第74章 但结果林慕春似乎没太得到二皇子的喜欢,还在长大后彻底被养废了。 他表现出来的种种作为,叫“心想事成”的他父亲都活活气吐了血,大喊家门不幸、丢尽了自己的脸面。 可实际上,谢烟客知道,从伴读时候开始原身就和林慕春结交上了,林慕春是自己想要藏拙,才日日表现出来那种被养废的状态。 他看似风流多情,可实际上比谁都要来得冷漠轻慢。他瞧着流连花丛,实际上却是什么也没有做,没有留下丝毫的感情,只是为了维持一种迷惑众人的假象。 原身早早敏锐地洞悉了林慕春的本质,才被他真正的认可。 他父亲的那些恶劣的举措在林慕春心里不过是轻飘飘的两点雨——他打算在折磨够他那父亲后,再彻彻底底报复回去。 林慕春摊手,漫不经心道:“我倒觉得挺简单的。” “他能够用诡奇的手段驱邪避恶……是这样吧?那我只要对他没有恶意,那他自然就挡不住我的伤害呀。” 林慕春笑道:“这次试了一试,果然有效啊。” “麻烦你了,”谢烟客说,只是他知道这种方法可能只有林慕春才做得到,“不过旁人,是很难掩饰自己的恶意的,特别是在伤人的时候。” “不过,这一次找你来是想让你代为拖延一段时间的,你没法真正的杀死季霄。” 林慕春能够伤到季霄,应该就已经是极限了。倘若他想要杀死季霄,谢烟客能看到的他身后那个庞大、畸形的阴影绝不会放任不管。 林慕春眨了眨眼:“我知道了。”他不问谢烟客从何知晓,只是无保留地信任。 “不过……根据陈凌那边传来的消息推测,这一次刺杀以后,季霄、或者说季凌,应该会想尽方法去骗取感情这之类的东西,但他显然并不很擅长这方面,所以他需要一个帮助他的人——” 谢烟客一点点剖析来,就看见林慕春弯了弯眼,自然地接话:“哎呀,我不就是最适合的人了吗?” 【作者有话说】 想杀季霄,会触动系统 但会有转机 算是补更,明天见! 第39章 优伶皇子(十) ◎太子谋士◎ 太子死后,季霄一意孤行,欲要撰写告祭文,告祭天地、太庙和社稷*彻底废除季淮云的太子之位。 他早有这般心思,自然是早早准备好了所有需要的东西。 可他在召集群臣去午门会面宣告自己的旨意时,却受了挫—— 群臣们八面玲珑,没有明面上拒绝季霄的召请,却是个个都假借风寒、旧疾复发的名义不欲前往。 他们冷眼看着季霄派来的人离开,心里积压着愤怒。太子的人脉比季霄想象得要广得多,先前的皇帝早打定了主意让太子季淮云继承大典,所以完全放手自己只当个甩手掌柜。 而现在,原本的皇帝“季霄”为太子事先铺的路,成为了穿越者季霄独掌大权的最大阻碍! 言官面对季霄的召集,更是分毫不留情地指着来人鼻子就开始痛骂,骂得叫听的人直觉得天地昏暗、狗血淋头,悻悻然灰溜溜回了去。 这还不够,这“心直口快”的言官还不忘捎带给这传话的人一纸“骂文”,生怕季霄这皇帝看不见! 所以季霄稳坐钓鱼台时,收到一个接一个因病复返,不能前来的消息,他们所说的理由都大同小异,更有嚣张者还串通好了声称是同一阵邪风把他们数人都刮倒了! 言官捎来那张纸条,季霄没看时将之认为是什么臣子间互相揭发、高密的消息,脸色才刚缓和一点呢,打开折好的纸一看…… 这字是蘸取着血写出,此刻早已凝固,暗黑的血色张狂横贯在纸面上,大力得仿佛要撕碎了这纸张。 猩红的颜色倒映在季霄眼底,叫他只觉得充溢着满满的不详意味。 再一看,季霄就看清了言官送上来的尖刻的痛骂声,他骂得酣畅淋漓,季霄却觉得自己仿佛被言官的口水喷了满头满脸,脑仁突突地疼,脑内有一根弦绷紧得几欲断裂! 艹! 他踏马的想杀人! “啪!” 啪的一声,季霄手边的砚台被他一用力推倒下去,飞溅的墨汁染脏了他的袖摆。 他把上好的纸张的一角生生给攥烂,一个宫人等到他这一阵的狂怒停歇,才蹑手蹑脚地走上来小心收拾。 季霄发了好一通火后,觉得被墨汁染湿的袖口黏着皮肤难受,等着人过来替他更换衣物。 可等了好一会儿,他面前却还是只有那个小心翼翼擦拭着地面、整理的宫人。 “其它人呢?” “奴、奴婢不知……” 又过了半晌,季霄身边还是只有这一个宫人,其它的太监和宫女都不知所踪,仿佛季霄一刹间就成了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额上青筋直冒,却在这怒火再度倾泻出来的刹那,脑中一阵过电的颤感,此刻殿内的冷清空寂甚至是森寒仿佛一瞬间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季霄明白了什么…… 宫人的消失,和那些臣子脱不了干系,这事发生在他们借病拒绝之后…… 原本服饰他的宫人全部撤走,他身边空无一人——这是来自于臣子这个集体的警告和威胁! 他们在告诉他,他们能让宫人全部撤走,也就能做到让你身边无人! 第75章 没有人支持的皇帝,那就是丧家之犬! 季霄的牙齿用力地挤压在一起,几乎要将彼此碾碎,身边的宫人听见了他磨牙的声音,颤抖了一下,生怕他又会砸碎什么东西。 但季霄这一次却没有将怒火宣泄出来,他警惕地、惊疑地死死盯着面前的宫人,仿佛看到无数双耳目正在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意识到臣子的威胁性,所以他此时此刻不敢宣泄怒火! “滚!”他从牙缝间强硬挤出个字来,憋屈和怒火让季霄面庞扭曲。 同样一个想法如同附骨之疽在季霄心头越扎越深:他要将更多的时间放在“季凌”那个身份上! 他要掀起叛乱,改朝换代,才能彻底摆脱这些该死的大臣的束缚! 还有“驱邪避害”的气场,也必须尽快提升! 宫人如蒙大赦地退了开去,不一会儿后,季霄身边的志顺太监找了过来。 “你去哪里了?”季霄满脸阴鸷地看着志顺。 “……不是陛下您让我去找合适的、教导的人选吗?” “这样啊……”季霄说,“人选怎么样了?” 志顺脸色微松,堆带笑容。 “转达了陛下的旨意后,先时无人毛遂自荐,恐是觉得有辱名声——只是刚才奴去,今日却是刚巧有一世家子前来。” “这世家子唤林慕春,是个浪荡子,遭京中人耻笑,此次前来投奔该是想往陛下这儿谋份前程。只是他在那一方面,是很符合陛下的要求的。” 志顺轻快道:“若是陛下中意,奴就马上带他来——此人就在不远处,一直等待着陛下的答复。” 季霄神色由阴转晴了些,这种时候,大臣莫不指着他鼻头痛骂,讥诮含怒,像这世家子一样主动投靠的就显得难能可贵。 这是在主动向他这里站队,要支持他,和那些大臣对着打擂台啊! 想到这一层,季霄当即大悦,对未曾谋面的林慕春好感大增。 “把人带来!” 林慕春穿了件蓝色锦袍,衣着上看倒像个守规的世家子。 只是他眉宇间带着掩不去的风流颜色,季霄更还瞧见那蓝色外袍下一抹淡粉的里衣——就像宿在青楼后错穿了那里姑娘的衣裳。 往常季霄会瞧林慕春这样脸比他俊美的男人不爽,但此时他想到自己的目的和刚刚想到的那层,越看林慕春、越觉得顺眼。 “你昨晚宿在哪儿的?” 季霄好奇心起,不禁问。 被乍一问到,林慕春似是有些尴尬,拘谨地摸了摸鼻子,还咳了一声:“咳……回陛下,是茗阁。” 说到最熟悉的领域,林慕春眨了眨眼,兴致来了话也多了些,额外补充道:“就是有那位如烟如雾、神秘的优伶在的……嗯……” 他话一转,神色遗憾:“我还以为此去能见到他呢,只是连一面都无缘。” “咳……”志顺太监警告性一咳,立刻将他止住这不该拿在陛下面前说的话题。 但季霄听全了他的小声嘟囔,不禁自得,微微一笑,充满了极度的优越感—— 你无缘见到那位优伶,可我不仅知道了她的名字,还得了她的青睐。 两相对比下,季霄对这个遗憾没能和优伶见面的林慕春更加了点儿好感。 他却是没看到林慕春借尴尬的摸鼻子的动作,朝着他这边瞥来的古怪的眼神:只是抬出一个名头哎,就这样了?这皇帝……段位不高啊。 还是说,是他的好友季朝月太厉害了些? 季霄借着这阵愉悦感,上头的说:“你要来我身边做的事情要公布出去不太好,我就封你个别的位置吧。” “我殷尧朝第一任的国师,怎么样?” 林慕春露出惊喜表情,像是半点不会掩饰神色,这也让季霄确信他可以被自己掌控。 “多谢陛下!” ——那当然是,很好。林慕春在心底,无波澜地笑。 他的好友,当真是算无遗漏。 * 他算无遗漏的好友谢烟客联系了陈凌,正在从旁观察季霄这另外一个身份。 这个“季凌”身后也无差别地盘踞着庞大的一团阴影,和宫中季霄没什么区别,谢烟客都快看惯了。 下一刻,一个女子就偷偷摸摸探身从马车帘子下钻出来,小步走到季凌面前,季凌也微笑着与她交谈。 但这一刻——谢烟客察觉了异常。 眼前的季凌绝不是季霄本身,而更像是有另一人用了季霄的另外一个身份,维持着他该有的举止动作。 他笑容弧度、声音包括小动作和季霄完全一样,但……太刻意了,说话太好听了。 这个“季凌“对女子说话时,没有季霄那种目空一切的傲慢和深处的自卑,他字字句句都像是种刻意的讨好。 光这交流语言的方式,就比季霄高明得多,逗得女子掩嘴轻笑。 是小说中提及的“系统”?谢烟客想。 接下来,更大的异常发生了——! 女子偷偷看向这个季凌,又有些羞涩掩面,像是春心萌动…… 可就在她做出这样动作的时刻,谢烟客亲眼看到这个季凌身后盘踞的阴影膨胀。 不,这不是膨胀,而是抽离! 下一秒,一条细长的黑色阴影飞快从这个季凌身后的阴影中抽离,链接上了女子的身体,盘踞在她的脚边。 第76章 而季凌身后的阴影本身,缩小了一点。 而后,又迅速有更多的、极其细小的阴影,以女子为中心开始往外扩展,它们还显得尤其的淡、若隐若现,可在谢烟客的眼中已像是蜘蛛编织的细密网,初见雏形便已让人心底警铃大作! 它们在从女子身上汲取着什么,又进一步“感染”着什么! 谢烟客灵力涌出、感知,更能感觉得到那些蔓延出去的细线不是还没有链接上目标,而似乎……通过一种紧密的联系穿透了位置的限制,最多落在了一个集中的区域,可又有很多分散开至各地的“目标“—— 最集中的区域……是女子的家人? 谢烟客睁开眼,猜到了它可能与女子的亲缘相连接,而那些分散的细线,可能是女子在外接触、交流过的人! 他们可能只是偶然碰面,可能是有了一次谈话,却都被这阴影链接、盯上! 便只是一人……就已让一张细密的阴影“蛛网”扩张到了如此地步。要是庞大阴影再抽离数次,那岂非整个世界都在它的笼罩中? 这就是季霄会需要别人的爱的原因吗,他自以为是在增强“驱邪避害”的气场,可实际上是在无形助长着背后系统对世界的侵蚀! 季霄也只是一枚棋子啊。 谢烟客神色微动,在这警惕中,汇聚了全身的灵力直看向季霄身后的庞大阴影本身! 在缩小了一圈的阴影伸展出去的阴影上,他似乎看到了别的一点东西——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考试,考完就好了 明天见!感谢在2021-07-02 01:31:00~2021-07-04 01:1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有玉 2个;不疯魔不成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璞霈 5瓶;江顾、7 2瓶;一条咸鱼、三个句号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优伶皇子(十一) ◎太子谋士◎ ……大块的伸展的阴影处在女子脚边,而只有细如牛毛的一丝阴影牵连着季凌身后的阴影。 谢烟客用灵力感知出来了,阴影本身和分离出去的部分的关联时有间断,就像是闪动彩屏的电视机,它们的连接全部、只依靠这一丝的阴影细线! 这一个连接处,无疑是最薄弱的地方。 谢烟客目光微动,转息间便想到该如何“对抗”这诡异的系统存在—— 系统的目标,是想让季霄不断获取爱,以此将阴影传播。 可在传播过程中,系统、阴影将会将自身分出置于这些给予季霄爱的人的身上,自己受到削弱—— 而当这样的对象足够多时,系统本身将大部分力量分出,那么它的本身和分体无疑是生生相息的关系。 可倘若,在同一时刻,被“依附”者对季霄丧失了爱意呢? 分体和系统本身的链接将被斩断,系统将处于最脆弱的时候,或许就是它露出最大的破绽的时候! 谢烟客知道该怎么做了。 “季凌”此刻一无所察,他带着那种讨人欢喜的笑容,拿出来一块青兔玉佩送到身旁女子手边。 玉佩上的兔子活灵活现,玉也带着种通透的、清幽水汪汪的绿,瞧着便是价格不菲—— 陈凌却是一下说:“这是阿染前些年送我的伴生礼,她用香囊装着,其间夹着明明白白的贺词,这家伙不可能不知道!” “我又不是没钱!” 拿别人送的东西来借花献佛送给其它人? 居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人?陈凌都惊了,他看见那女子一无所知惊喜接过的样子,若不是为了蛰伏,他真想打死这假冒他、还同时欺骗两个人的家伙! “我……很喜欢。”女子俏面微抬,她接过玉佩的时候,谢烟客也认出来了她的身份。 她是叛军背后支持的世家之一的袁家家主的嫡女袁静音,一直深藏在阁楼里,袁家家主近来有意让她成为三皇子季遥辞的正妃。 谢烟客猜想得到,袁家虽有着不臣之心,但还是想要和皇子牵上一条线,增加自己手上的筹码。 在陈凌这个叛军首领只是个被多方牵制的世家傀儡的前提下,袁家怎么可能舍弃让自家女儿成为正妃的诱惑,转而去选择现在的季凌? 只能是季凌用什么方法,将这涉世不深的袁家小姐给骗了过来,袁家八成还被瞒在鼓里! 在这时候,谢烟客注意到半途突然多出来一道向这里注视的目光。 这道目光扫过陈凌时匆匆掠过,更也没有注意到穿一身不起眼衣服,低调打扮,没有露出面容的谢烟客,不过谢烟客倒是反过来第一时间发现了这异样的打量和它的主人。 一个侍女装束的、面目清秀的女孩子在卖脂粉的小摊边躬身选着东西,但她的视线却极隐蔽地锁定了季凌和袁静音。 在看见袁静音侧脸时,她的眼睛突然顿了一下,显出一阵惊异,随后又很快把这情绪遮掩了下去。 “苏家……”谢烟客清楚点出了女孩子的来历。 “她是苏家送来的那个小侍女?” 陈凌这才反应过来,女孩今天的扮相、穿着都和往日大相径庭,他仔细看了两眼,才确定那是苏家送给季凌的侍女的熟悉的面貌轮廓。 “您还真是没什么不会的,”陈凌苦笑,“要是换成我,我是看不出一点破绽来的。” 第77章 “那是你没有打扮的爱好,”谢烟客轻睨他一眼,“况且,你太想盯着季凌每一个动作了,就很容易忽视他身边人的问题。” 然后,谢烟客扬起轻笑,眼如琉璃般通透、明净,那一抹笑意映在眸底就像一缕水纹,稍起涟漪。 谢烟客轻声道:“苏家送来侍女,是带了监视意思,更有拉拢的意思。季凌收下侍女,在他们看来就是初步接受了他们拉拢的意图,但现在苏家的侍女却在季凌身边认出了和他亲昵接触的女子袁家小姐的身份——” “你说,会发生什么?” 陈凌觉得自己已经大概懂了谢烟客的意思,便听他又说:“你是觉得我想的是他们会以此为借口向彼此发难? 不,他二家还远不到明面翻脸的地步,还有……只有苏、袁二家,这火势还远远不够。” “啊?” 什么叫火势还不够大?苏,袁两家不都是传承至今的老派世家了吗? 陈凌脑子里一团浆糊,他虽有一腔血勇,在这方面却是一窍不通。 但他清楚知道,在知道自己早被架空、和傀儡无异的处境时,在被这些背后扶持的世家无形施加压力时,他有多坐立不安、进退维谷。 他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烤,深深体会到了世家这种庞然大物的可怖。 蝼蚁可以撼树,却绝无法撬动得起一个庞大的、盘根错节的世家! 可现在谢烟客却是在说……还不够?!陈凌瞪大了眼睛,不禁看向谢烟客,这还不够?那还要起多大的火来? 想到这里,陈凌呼吸急促,他的胸腔仿佛有风箱在轰鸣。 他看谢烟客的眼神中更多一抹奇异的色彩,那是一种由衷的敬畏感。 “呼——”陈凌忽地重重吐出一口气来,这才将气喘匀,他神色复杂的看向谢烟客,低下了头坦然说,“这方面,我听不太懂,不过您所说的一切我都会照做。” “我相信您能让我看见、这个季凌的末路。” * 宫中。 为了凸显国师的身份,堵住大臣的嘴,林慕春已经换上一件仙气飘飘、带有卦文的白色长袍。 “啊呀……”听完季霄描述后,林慕春托着腮,似有所感道,“这么听来,您的意中人是个有些羞赧的人呀?他没有亲自与你说话,却是派了个小厮告诉您他的名字?” “是的。” 季霄越与林慕春谈,就越觉得他是个中高手。所以在初步确认过以后,季霄也不太愿意先谈攻略其它女子这样有点丧气的事情,就不禁打开了话匣子,提及了“晨霜“这个叫他朝思暮想的优伶。 林慕春这话一下戳中了季霄的心思,他说是的时候,都是激动着的。 ——才怪。 林慕春借着托腮的动作,疯狂压制着自己上扬的唇角,他都快忍不住笑了! 季霄这皇帝花呀月呀,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描述,能听出来个什么呀? 他只不过是依据谢烟客伪装的打算推算而已,还羞涩呢……分明就是朝月厌恶极了这老头,连多见上一眼都觉得恶心,找个人去搪塞免得碍眼。 还晨霜……哈哈哈哈哈! 林慕春用手遮了好几下才将自己想要笑出来的唇角重新压回去。 他看见季霄一副期待的样子,作势沉吟片刻,便道:“若是这样,那这样性格的女子,就不能太直接地追求,但最好又要将强烈的爱意潜移默化传递到她身边,让她感知得到——” “你说。” “便例如,陛下可以在你与他初次相遇的地方,建造一座奢美的戏楼,将之赠予茗阁,在她们问起时,也不必太大张旗鼓告知她们的名字,送上一首诗、暗藏只有您与那优伶之间独特的秘密。” 季霄大为心动,只是在提及奢美戏楼时,他的心里还是微动了一下,先前那位皇帝残余下来的警惕心顿起。 奢美戏楼?那岂不是要大失钱财吗? 他看向林慕春时,就带了几分愤怒和审视来,结果这京城有名的浪荡子、草包刚和他对视两眼,就脸色煞白,站不稳地伏倒下去。 “陛下……我……”林慕春声音哆嗦着,诚惶诚恐、马不停蹄地将自己想到的法子一股脑地给掏了出来。 “我的意思是……”他心虚、气急地眨了几下眼,声音越来越低,“我是说……陛下可以找,大臣们出这笔钱。” “大臣们的钱就是陛下您的钱,这时候不过收回来用一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呀。” 说着说着,季霄还听他掩饰拙劣地加上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我父亲,应当很乐意为陛下做事的。” “你是想叫你父亲大出血?”季霄居高临下地问。 果不其然,林慕春就不该抬眼,更不敢说一个字了。正因为他表现得这样符合他一贯在京中的作风,季霄刚才生出的一点警惕彻底被掐灭了。 而林慕春的提议,想想就能叫他吐出一大口恶气啊! 季霄的情绪一下活泛起来,脸上的笑意怎么掩都掩不住。 他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你说得对,大臣的钱归根到底,都是从国库流出来的钱,这国家是朕的,那他们的钱也全该属于朕!” “不服者,杀!” 季霄恶意地笑着,你们不服又怎么样,全部抗议又怎么样,老子就是要拿你们的钱来建戏楼! 第78章 它一定要比苏家的戏楼更加奢美、精妙,它将是全天下工匠集心力建造的妙品,然后被我送给……那茗阁第一、天下第一的优伶! 季霄还想到了未来,几千年后的历史上该怎么记载—— 这戏楼,是凝聚了殷尧朝匠人智慧、心血的珍宝,也更是当时、后世威名远扬的他所赠予出去的爱意的结晶。 季霄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他自己所认为的,久远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他对大臣的恶意和这极度的兴奋混合起来,倒显得这大笑都莫名扭曲。 林慕春也在笑,他伏在地上,低下去的脸上哪儿有一点煞白、惊恐之色? 他果然没有看错,这皇帝、这鸠占鹊巢的皇帝竟目光浅显至此! 先前那位皇帝,虽是纵情声色,却还算有着清明的认知,还是掌握了一些帝王心术,起码知晓该如何制衡、稳住臣子,民心。 而这季霄,只图一时打压大臣的快感—— 却不知道,这件事一旦做出,就又会让他的声明下降到极致! 啊……林慕春视线忽地飘移了一下,虽然是现在成了个国师的他提出的这建议,但不会—— 有老喜欢推锅的家伙,把朝月打成祸国妖姬吧? 咳咳咳咳! 想到这里,林慕春猛地一下被噎住了,咳了好几声。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等我现码qwq! 古代真的太卡了,也许下个世界无限流会好得多感谢在2021-07-04 01:14:58~2021-07-07 00:0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闲 6瓶;圆滚滚家的团子 5瓶;冰叶 2瓶;木可、静女其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优伶皇子(十二) ◎太子谋士◎ “啊……三皇子殿下,您怎么?” 从小看着季遥辞长大的宫人看着他这疲惫的样子,不禁问。但很快,她对上了季遥辞一双充满哀戚的眼,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他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了……太子殿下去世了。 太子殿下那样温柔的人,倒最后却是不明不白死在天牢。他至今还未下葬,可听闻几位娘娘那边传出的传言,便是太子死去,陛下那边竟还想要将他贬为庶人,葬于孤坟。 “……节哀。”宫人蠕动着嘴唇,低声道。 季遥辞几日没有合过眼了,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知晓太子死讯后,就直接甩下了身边所有跟随的人,一路自己快马加鞭疾驰几日返回。 季遥辞双眼干涩,溢满血丝,便连身形都瘦了几分。他自己却像是丝毫未察,他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脱口而出:“发生了什么?大哥呢?!” 他这一声,带着仿佛受伤野狼的哀鸣,和他往日平易近人、甚至有点憨厚的样子半点不一样。 听着终于给人种,他确实是皇子的实感。 宫人支吾着不敢说话。 能说什么?您的父亲和您的大哥闹翻,结果第二天太子便“意外”染病丧身? 每个人都是这样猜测的,太子不是正常死去,也不是因为什么莫须有的病,但没有人敢跨过皇帝那道坎去检查! 其它宫人会被季遥辞显少露出的皇子威势震撼,一股脑说出,他面前的宫人却是……开不了口。 父子相残,这事实血腥又残酷! “你先回去吧。”宫人在被季遥辞逼问时,有一人从她身后走来,对她说,“让我来跟他说。” 谢烟客的身影出现在季遥辞眼前,他说:“二哥……” 可宫人突然睁大了眼,她看见谢烟客这位二皇子带着温和的笑,却是毫不留情地近身一手刀劈在了三皇子的脖子上。 季遥辞的身体立刻软倒下去,被谢烟客接住。 谢烟客严肃看向宫人,他眼中的凝色让宫人下意识止住了叫喊声。 “现在,出宫。”谢烟客盯着宫人,“你也跟着一起出宫,如果你还想活着。” 什么意思? 这位年长的宫人大脑空白,却见谢烟客露出一抹轻嘲讽笑:“那当然是因为……有人想要他的命。” 他目光朝着昏过去的季遥辞一扬:“你这现目前唯一见过主子的人,自也是必死无疑。” ……陛下! 宫人惊恐地发现,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的对象。 向太子下手还不够,还想要对他最小的孩子动手吗! 那二皇子不会也遭遇……? 她反射性看向谢烟客,他像有着读心能力一样,说:“皇帝认为,失去了大哥的我不足为惧,我就是被砍掉了最主要身体的左膀右臂。 更何况我己身带着流落青楼的污点,绝无可能再与他争夺那位置。” 谢烟客这比喻很寻常,宫人却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身体里仿佛泛着种浸入五脏六腑的寒意。 “好!”宫人下决心,她对谢烟客说,“殿下,请让我扶着三皇子殿下,这样不会太起眼。” 于是,三皇子刚一回宫,却又很快地离宫,对外便是称三皇子积郁于心,见不得皇宫这伤心地。 他更是叫旁的宫人代为传话,称以后欲要当个闲散王爷,以山水景象来化解心中的悲痛。 “三皇子进宫又出宫了?” 季霄身边跪着东厂的人,自从用过几次东厂的人后,季霄就觉得这些人更加顺手。 第79章 他听着这个消息,表情不定:“哼……八成是有人通风报信。” 他确实是有点顾忌季遥辞的,这三兄弟关系亲睦,指不定季遥辞就会因为这样的原因生出登位的心思。 斩草还是要除根的好! 太子都死在他手上,多个素来不太起眼的三皇子来和他陪葬又怎么样? 但可惜他跑得太快了,这里头多半有季朝月的影子。不过季霄早没把谢烟客放在眼里,认为他独木难支。 史书里太子和季朝月君臣和睦、互相扶持的固有印象太过根深蒂固,季霄至今都没转过这个弯儿来,觉得没了太子他这个二儿子就会一蹶不振。 “呵……离宫就离宫吧,我也不介意宫内多一个得病需要静养的皇子。” 季遥辞那边反应太快,季霄伸手不过去,只能够悻悻然停下自己的念头。 很快,季霄又想到了个好主意:“诸臣不是推崇极了太子,想保留他的位置,好叫他入土为安吗?” “那就在太子葬礼当日,向他们征收建造戏楼的钱吧。就换个名头,说是太子的棺葬费。”季霄冷冷地笑着,眸中闪过阴色的光。 东厂的人不敢违逆皇帝的命令,只是就算是一介宦官,也能感受得到季霄这简直不亚于踩在大臣头上跳。 更也踩在了这么多爱戴太子的天下人头上跳! 这光是想想,就便觉得正赤. 足踏在刀山火海上啊……怎么想都是血雨腥风之势! * 季遥辞在宫外一个房间里醒过来了,他目光晦涩,半分不见先前在宫外玩乐的喜悦。 太子逝世,更也包括某些隐晦的、黑暗的猜测,天下人皆知,他又如何能不知道? 他向一直伴着自己长大的宫人询问,也不过是想要一个确定的事实! 可宫人闪避的眼神,断续的话语都叫季遥辞明白,父皇对大哥下手的事情做不得伪。 而二哥……季遥辞不知道二哥为什么要打晕自己,难不成也是想要来一出手足相残的戏码吗?季遥辞苦笑着想。 他是不觉得二哥会对自己下手的,可是就连平日对待大哥这样好、早将他当成继承人的父皇一夕之间却做出这样狠辣的事情,季遥辞心底灰暗,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房间的门却忽然被打开了,迎面走进来一个穿着月白长袍,脸惨白得像是从根子里就患了病的男子。 “……谁?” 季遥辞刚一问出来,就听见男子口中吐露的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是我,三弟。”季淮云的表情也有些无奈,更多是兄长对弟弟的心疼。 他和谢烟客都没想到过,季遥辞会这么快回来,他去游玩的地方如乘马车,起码需要七日以上的时间。 若非二弟在宫中留有的眼线及时通知,三弟就没这么容易出来了。 他能这么快赶回来,怕是一路疾行,连休息都未休息什么吧。 “大哥……大哥?!”季遥辞脱口而出,怀疑、惊喜之色从面上闪现,他枯涸的眼里一瞬重新泛起了光,“你没——” “此事说来话长,情况危机,我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直接将你带出宫中。” 季淮云朝着季遥辞笑了笑:“朝月假充我的身份去上朝,替我被押入天牢,用一具死囚的身体替换了他自己——然后,太子染病而亡。” 季遥辞:“?” “??二哥这么厉害?”他瞪圆了眼。 在发现季淮云还活着后,季遥辞立刻变回了原来没心没肺的样子,重点也有点歪。 “唔……”季淮云笑笑,摸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他一直将季朝月的秘密藏得很好,这种个人的喜好虽不影响旁人,无伤大雅,在宫内要是出现却是致命的。 “咳……”季淮云想了想,对弟弟说,“你……随缘知道吧。” “随缘?大哥你信了佛?” 季遥辞挤眉弄眼,脸颊圆乎乎的,颇有几分逗乐样儿。 季淮云也被季遥辞的不着调逗得眉梢带笑,不过他还是很正经的:“要不,你自己去找他问?” 季遥辞莫名感觉到季淮云的视线不太对,似乎在往他身边看……? 他一个偏头,就见到谢烟客浅笑着站在他的床边,不知道听了有多久。 “啊——!”季遥辞魂儿差点没给吓飞。他说悄悄话被二哥逮了个正着!这不吓死人了吗? 他和季朝月兄弟感情一直还是挺好的,旁人说的什么流落青楼的污点他是浑然不在意的。 不过季遥辞不知道怎么有点怕季朝月,明明他也是常笑着、笑得挺好看的,却老跟大哥季淮云给人的温柔感觉有点不一样—— 季遥辞总觉得,要是真惹恼了二哥,会死得很惨。 谢烟客在他跟前问:“你要知道什么?” 季遥辞立刻把头摆成拨浪鼓,活像个加载了自动摇头程序的机器人,好像生怕谢烟客把他怎么样。 “那好。”谢烟客递给他一个眼神,现在不知道,你迟早也还是会知道的。 原身半点儿不在意别人知道他这个爱好,只是季淮云这个做兄长的太过爱护 ,现下才廖廖数人知晓。 “还有一件事,大哥还未来得及提起吧,”谢烟客瞥见了季淮云有些担忧、又是无声放任的神色,直直看向季遥辞, “我们的父皇,应当已在摔倒的那一次逝去,现在的这个‘父皇’眼比天高,妒能害贤,容不下任何驳逆他意见的人。” 第80章 他又讲了更多。 …… 良久沉默后,季遥辞说:“我早有了父皇性情大变,和先前判若两人的准备。” 他絮絮叨叨说:“父皇不算什么很好的皇帝,他自己也说过只是没法才继承的皇位,他说过往后和我一起出宫、去见那些好玩的东西。 他很爱我们,他绝不会对我们下手的。” 季遥辞敛了眼:“但现在我知道是为什么了……他不再是他了。” “但也好在……不是父皇做的。” 季遥辞外露的悲伤真切,这丝若有若无的怅然让季淮云也同时流露出相同的情绪,也感染了谢烟客。 原身对原本的、真正的季霄感情不深,但总归有那么一缕异样的情绪在心间颤动。 “睡吧,”谢烟客对季遥辞说,“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季遥辞揉了揉眼,还是想要坚持:“我没什么事的……” 谢烟客忽地勾起抹浅淡笑容,轻扫他一眼:“或许你是想要我像大哥小时候那样,让你枕在膝上睡觉?” 季遥辞闻言瞪大了眼:“这就不了吧,我多大了。” 谢烟客的目光和说出的话语实在很有威慑力,季遥辞立刻乖乖去睡了。 他只在很小的时候,枕在大哥膝上睡过,那时候二哥流落在外,无法参与进来兄弟的互动。 只是,在快速进入沉梦后,三皇子季遥辞做了一个梦——梦里有着幼年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他枕在二哥的膝上呼呼大睡,栀子花的清甜香气犹在鼻间。 一个好梦。 * 而季凌那一边,侍女甘草在夜间轻易溜回了袁家,将所见的一切如实禀报。 “他陈凌是个什么意思,以为自改姓成了‘季’,就真有皇子那般的好命了吗?!”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早上就发的,结果想要字数多点。 推荐大家一个挺有意思的种田基建(?)游戏,华夏人生(一小时人生),手机可以玩,玩家只能活到六十岁,生的孩子都是玩家,可以代代传承hhh 第42章 优伶皇子(十三) ◎太子谋士◎ “他不是收下你了吗?啊?” 在季霄面前表现得很和蔼的苏德知露出了另一张面孔。 他很不满意,觉得季霄这样的做法是落了他的面子。明知道袁家和苏家不和,他还去和袁家的小姐接触,这是要将苏家置于何地? 苏德知挑剔地剐了一眼名叫甘草的侍女,寻思:“是不是你长得太普通了点,才叫那季凌没被你迷住?” 侍女甘草低着头,却是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她思忖着,有毛病吧!当初选择她又不是为了去把季凌迷住,而是要找个心思灵巧、机敏的人去监视季凌的一举一动。 结果到现在这姓苏的还把过错怪到她没有美若天仙上——下一步莫不是还要想破脑袋,再找个貌美侍女送过去讨好季凌? 是的,讨好,侍女甘草总觉得苏德知像降了智似的,季凌与袁家人过密接触,那不该让他被置于孤立无援境地,在他要“溺死”的那一刻再把他捞上来,让他认识到能够依靠的只有苏家吗。 这还主动送上个更好看的侍女……她寻思着这对季凌根本是全然有利的,和上赶着送好事有什么区别? 甘草是苏家从小培养的一批孤儿中的一个,靠近和监视季凌就是她的任务。 她公事公办进行,全程没一丝多余情绪,她也不是真正的侍女,不会对季凌春心萌动。 甘草没对季凌产生任何好感,所以自然也不清楚在苏德知对季凌产生恶感的时候,他就受了某种潜移默化的影响。 苏德知分明是想要给季凌一个好看的,可他下达的任何指令,产生的某一刻思想都会偏向对季凌好的方面! “来人……筛选一个更年轻漂亮的侍女,善解人意那种!”苏德知立刻招手,朝着外边喊到。 “胡闹!”一声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重重传来,苏德知的大哥拄着杖看向他,神情严肃,“小弟!你近几日莫不是昏了脑了?” “季凌算是个什么东西?他一个一举一动都不如他愿的傀儡,好友和女人都被紧紧扣押在别人手里头……我们现在该在意的露了个头的袁家!” “太子不明不白逝世,皇帝势必民心大跌,袁家也蠢蠢欲动了啊,袁家小姐这事我们可以借题发挥……” 苏德知被大哥苏林安的一声昏了头了给镇住,半晌不敢语。 只是苏德知的大哥提及袁家时也是轻飘飘一笔带过,没有详谈。 苏林安摩挲了一下手边的拄杖,神色越发严肃:“现在袁家的事不是最紧要的……德安,与袁家私下里结盟的吴家请来了一个荆楚之地的‘巫’。” “据说这巫是有真材实料的,她善巫蛊之术,颇有点邪门劲儿——万一这咒杀落在我们头上……” 时人对这神鬼之术将信将疑,却有十分忌讳。 苏德知脸一下就绿了,也立刻明白大哥为什么这样严肃! 要是这巫真有那种玄奇之能,往他们家族基业、族地下一个咒,那岂不就大事不妙了吗! * 几日后。 吴家,来往侍从看见自己经过的那个人,表情都有点古怪。那人全身上下都穿着一身素黑色,头戴帷帽,薄绢垂下遮住全部面孔,和正常人穿着大不相似。 第81章 “袁家人、你们的盟友不对劲?这就是你们叫我回来的原因?他们和你们的关系,有那么好吗?”帷帽下的女声不客气地说。 吴家人听了这话表情有点不愉:“你也是吴家人,该多为家族做贡献——” “哦?有一个被你们赶出家族的父亲的吴家人?呵,我回来只是看在表姨的份上,要我做什么快点说,做完咱们的关系就算一刀两断了。” “用你的……”吴家人露出几分厌恶和忌惮表情,含糊说,“……用你学的那东西看看袁家人出了什么问题。” “还有就是,帮袁家人一个忙,这是之前和他们说好的事情,这才是叫你来的主要原因——袁家人的问题、是刚刚才出的。”, 他们吴家比起袁家来说,实力薄弱太多,近些年来更有颓落迹象,说是结盟其实根本就是仰人鼻息。 吴家意识到袁家人不对是因为,他们莫名更换了那一支隐秘的叛军里的人员组成,一声不吭将吴家人踢出决策层,换上自己的人。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这一两日前!在叛军隐匿在京城里,在吴家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 没有半点通知、没有半点儿解释,袁家全家上下就仿佛被魇住了似的。 吴家人正心慌,“巫”就刚好到了京城,他们立刻提了这事。 “他们还有个古怪的动静……这袁家更换进来的人,好想在不留余力地鼓吹那个改名叫季凌的陈凌,飞快地帮着他夺取话语权,像是袁家改换作扶持他——但这就离谱,他又不是高门贵族,门楣几近于无。” 这和“巫”对话的吴家人越说越觉得搞笑,扯出来句他自个儿也不相信的话: “难不成他们还打算把这么个东西捧成皇帝?” “总之,希望你能解决这个问题。” “哦,那我就去那个叫季凌那看看。”“巫”哦了一声,道。 “巫”走出去的时候,掀开垂下的薄绢,半阖双目,以望气之态看向这与袁家距离不远的皇宫。 “奇怪、奇怪——亦吉亦凶,就像另有转势可能……只是这与先前荧惑之象所带之灭国征兆不匹配啊。” 她困惑地收回了目光,忽地摇头:“不过灭不灭国和我有什么关系?先去搞定吴家说的麻烦事吧。” “巫”收回目光时,有一个小乞丐也“恰巧”从吴家前收回了目光。他像一个滑溜的泥鳅在人堆里穿梭,很快就没了影儿。 正在宫外的谢烟客这边很快就听见了小乞丐原原本本的复述。 他微微沉吟:“这倒像是个有点真本事的人。” 就算这世界上没有灵力,谢烟客却也不会小看这些奇人异士,他们或许真有那些玄妙传承出身。 “可吴家……”这“巫”的存在原身不太知晓,但他知道季霄身边有一个姓吴的红颜知己。 她最开始时颇为大气、洒脱,但季霄后来不满意她的性子,更想要一个温顺听话的女人,硬是扭了她的性格、叫吴姓的女子做主母样子去帮他打理吴家。 不过,到最后原身死去,季霄都在和不同的女子玩暧昧,他许以很多女子让她们作主母的承诺,却是从未践行过。 谢烟客想到这段原身的记忆,心如明镜——季霄是觉得,他成为皇帝之后,还会有更多、更好的女人送上门来! 他哪儿舍得将自己套死在最先前的几个女子身上! “巫和吴姓女子有什么关系?”谢烟客又想到,“若是巫现在去找季凌,会不会直接撞上那位袁家的袁静音小姐?” 季凌此时可是和袁静音处于“蜜月期”,这几日都是这样黏糊过来的。 现在接管季凌的就不是那个系统了,而是季霄这个穿越者。 不然——他就不会一声不吭地出去,半点儿没想到陈凌还有个关系很好的青梅。 这时候……谢烟客想着手下人传来的消息,确定了他两人大概的位置。 现在脚下同样存在阴影的袁静音,在谢烟客看来也是一个很不稳定的因素,还是得亲自多看着点。 他心念一动,就与季淮云和季遥辞两个兄弟说了一声,启身前往一条街道。 * “巫”按照吴家给的一方,一路走着。她想到吴家人,自己的“本家人”对自己的畏惧,就有点想要发笑。 巫蛊之术更成了大众对巫觋的印象,和神鬼相关的事情都被无限地夸张,和渲染得更加诡奇。 可在荆楚之地,巫只算得上是一种普通的信仰。 她是个很杂的巫,喜欢吸纳各种相关的知识,会“卜”的预测吉凶的一些方法,更也包括其它的“望气术”这一类。 她很快找到了季霄,他身上给人一种违和感,便是隔了老远都叫“巫”皱眉。她拧着眉直接看向季霄的面相,却愕然发现那是一张已死之人的面相! “巫”大吃一惊,心生骇然,而一刹那间季霄就像感觉到了什么一样,一双眼睛径直看向了“巫”的方向。 他怎么发现我的?我们隔了可有半个街道! “怎么了?”袁静音问季霄,也让“巫”看见了她的脸。 “巫”也讶然,袁家直系的小姐怎么会在这个古怪的人身边?她的脑中顿时有千回百转思绪涌现,莫不是袁家人的异常的根源都来自于这位小姐? “你是什么人?” 季霄因为驱邪避害的气场的感应,注意到了“巫”。 第82章 “我是袁家派来的人。”“巫”敷衍着快速说,她觉得他们身上都有着极大的违和感,叫感官敏锐的她很是不舒服。 “巫”趁着这句谎话微震住了两人的刹那,探手伸向袁静音,搭在她手腕上,同时以望气之术观望。 可霎时间,她“看”到的却不是往常所见的气……而是一团庞大的阴影! “巫”瞳孔刺痛,兜帽因这一霎的震动落了下来,露出一张高眉深目、明艳的脸。 她与袁静音、亦或是宁烟染的风格大不相同,一看就是和外域混血的脸在季遥辞眼中充满着别样的风味和魅力。 他一下就睁大了眼,目光中流露出别样的意味。 “巫”虽意识到了季霄恶心的注视,却是自顾不暇……她的眼睛因刺痛留下泪水,可她还是死死地睁着眼—— 因为她看见,这庞大的阴影在这一刻动了! 【作者有话说】 瞎写“巫”中 * 巫祝,专事勾通人鬼神的关系,请神除邪,解说吉凶,转达神的旨意。《国语·楚语》说 :在男叫觋,在女叫巫。合称为巫觋。当时的巫以歌舞取悦神灵,并有一套符咒驱鬼的巫术,祝是宗教祭祀活动中负责迎神祈祷的礼仪者,卜则替人预测吉凶以决疑难。 * 明天见!感谢在2021-07-07 19:57:16~2021-07-09 01:1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仈酒 10瓶;云飞扬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优伶皇子(十四) ◎太子谋士◎ 它一动,带动着袁静音脚下的阴影也动了! 分明是巫晓抓住袁静音的手腕,可下一秒她却处于了完全的被反制的状态,这袁家小姐手腕处蜿蜒出一道晦暗、阴冷的气息,它如同不断延伸的藤蔓—— 朝着巫晓涌来,直钻入她的灵魂! “呃啊!” 巫晓反射性想要挣脱、逃离,那庞大的诡异的阴影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她的手腕像被死死黏住,心神在不断被拖向泥沼,她的心底涌出了大量的、虚假的爱意,每一丝每一毫都在叫嚣着对旁边男人的爱意! 那是根本不属于她的情绪,巫晓眼前一阵晕眩,余光却是无意识地注意到了站立失神的袁静音…… 就像是,就像是这可怖的阴影将这个异常的袁家小姐的爱意复刻强施给了自己,让她的自我不断地沦陷—— 巫晓反抗不了这个过程,她无能为力! 季霄在她旁边,问着:“姑娘,你没事吧?”他手上却便不是这样老实,趁机环住了往下摔倒的巫晓的腰。 可分明见着这令人作呕的行为,巫晓看着季霄却不受控制地自心底浮现出不顾一切的、汹涌的爱意。 季霄的面容在她眼前被无限地美化,便连这对陌生人轻佻的行为和举动都变得可以接受——就算三妻四妾又怎么样,我爱他呀! 巫晓瞳孔猛地一缩,她无比真切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思维正在被扭曲,她将会失去自我,成为又一个的“袁静音”! 她不该贸然接触季霄的,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合常理的怪物! 巫晓眼底的惊惶在一点一点被“修改”,她的目光逐渐变得柔情如水,瞧向季霄时,正在变得仿佛见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人。 在她彻底成为被这种可怖的爱意操纵的偶人的前一刻,她用自己仅剩的一点理智捕捉到了一抹湛湛灵光。 它通透、澈净,好似轻缓泉流,却在这一刻更像划破黑暗的一片白昼之刃! 珠玉的轻碰声在巫晓耳畔无限被扩大,她用余光捕捉到了那犹如皎皎明月,披光而来的身影—— 这身影一头墨发披散,莹润玉珠随着衣袂的抬动发出清脆碰撞声响。 “她”注意到了巫晓的目光,眼眸往上一抬,眼尾的殷红脂粉与眸中明澈清亮的光一同映入巫晓的眼中,矛盾竟又无比契合。 而那一道湛湛灵光,在“她”与巫晓对视之时,彻底在巫晓的眼前绽放! 巫晓脑海中有一丝清亮闪过,她的理智竟在此刻,忽地压下了太过汹涌的虚假爱意。 毫无疑问,她能在这一刻保持理智是因为那束灵光。 但身为巫的巫晓这一刻仿佛真拥有了沟通天地、鬼神之能,她能够看出帮助了她的谢烟客身上的灵光受到了压制,很是虚弱。 若是“她”一直帮助自己,可能会被阴影反噬!巫晓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 她清醒的时间,只有这一时半会儿! 在电光火石间,巫晓笑了,她的笑容里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她的面颊偏侧向一边,朝着谢烟客做出口型:别帮我啦,我想试试—— 如果成功,我一定会联系你! 巫晓没有办法和阴影抵抗,可她想出来了一个疯狂的方法! 她要用自己作为巫学习到的东西催眠自己,她要创造一个疯狂迷恋着眼前男人的虚假外壳,迷惑阴影,在同时……施加给自己几个暗示! 巫晓嘴唇微动,无声说着给自己的暗示:“我爱着眼前这个男人,我无法掩饰自己的爱意…… 但是—— 一、我会在他面前隐瞒我“巫”的才能,因为我害怕他像其他人一样畏惧于我! 二、我容不下任何对感情的欺骗。若是让我发现他欺骗了我,我将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再多的爱意都会转变为仇恨!” 第83章 再然后,她深深地、深深地将谢烟客的面孔和穿着打扮都铭刻在了眼底,下了最后一个暗示。 “这张脸,属于我最好的朋友,我将无条件地相信她,在发生任何事时,我都会向她寻求帮助!” 巫晓朝向谢烟客,露出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微笑。 “好。”谢烟客注意到了她看过来时眼中的神色,这位巫在告诉他她想到了属于她自己的抵抗的方法! “啊……我没什么事。”再直起身来时,巫晓看向季霄的目光就不一样了。 巫晓朝着季霄笑了一下,因为心中的好感作祟,她毫不犹豫地对着季霄全盘托出自己的来历:“我叫巫晓,其实我是吴家喊来的……人。” 她本来想说巫的,又想到普通人对自己的畏惧,将这身份给隐瞒了下来。 “吴家?” 被巫晓这样明艳的混血女子盯着,季霄一阵心神荡漾,目光灼灼看向巫晓。 “就是和袁家结盟的那个吴家,袁家小姐应该也知晓一二吧?”巫晓说,“我来是想要看看,季凌是个怎样的人。现在看嘛……还不错。” 说到还不错时,巫晓心底传来一阵短暂的闷痛感,她的目光莫名在季霄的面上又多扫了一眼,只是她看到的面相没有发生什么改变,是龙跃之像。 吴家也是个传承已久的世家,这叫巫晓、还是吴晓的女子,想来也是吴家的一员,那她和静音的身份地位应该也不相上下。 更何况是这样……叫人心痒痒的,混了洋血的混血美人。 季霄想到这一层,笑容更盛,看向巫晓时更添上一分势在必得的意味。 “静音,天色晚了,你若还不回去可能会被家人发现……我现在还没能做出什么成就,不好上门去见你的家里人。” 季霄极力地压低了声音,朝着袁静音说。 说着自己还没有成就这件事的时候,季霄只觉得一阵郁气和戾气翻滚涌出。 他虽然能确保这应该能稳住自己在袁静音的形象,但还是不禁想起来自己穿越前因为待在家里,只是因为没有工作,就被相亲的人轻视看着的时候! 还有穿越后……被大臣阻挠、被指着鼻子痛骂的时候!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等到他的驱邪避害气场能够规避一切外来伤害以后,他就能扬眉吐气—— 所有他看不顺眼的人,都得消失! 袁静音果然没有怀疑,她看了数眼自己的季郎,才不舍地叫来悄悄弄来的一辆马车回去。 然后季霄看向巫晓,已将她当成迟早会狩猎下来的猎物,眼中带着一股子的侵略感觉:“天色晚了,要不去我所居宅中休憩一二?” “好啊。”巫晓二话不说地答应下来,但走在半路上的时候,她看见一处地方忽地停了下来,表情有些恍惚,“这是什么地方?” 季霄还没回答,就有那楼前的伙计热情的招呼:“听说过邺城的茗阁吗?我们这儿就是茗阁开的分店哩!” 巫晓按着眉心,好像……有点熟悉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谢哥get一个闺蜜(?)√ 巫晓看出来季霄绝对是那种朝三暮四的货色,所以她给自己下了那样的暗示。 以后就可以手撕季霄,这样子。 * 阴影对袁家小姐浸染最狠,袁家人会不自觉帮助季霄,但如果与他们自身利益太过冲突,他们还是会有所警醒。(之前打错了咳) 感谢在2021-07-09 01:12:06~2021-07-10 01:0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优伶皇子(十五) ◎太子谋士◎ 看见茗阁分店时,巫晓心里涌现出一阵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分明她刚刚才从荆楚之地返回,可看着这她不知道、也从没有见过的茗阁,有一种仿佛铭刻在心底的似曾相识感。 季霄没有注意到巫晓的反应,但巫晓却将这一刻的感觉给记了下来。 “……你去做什么了?”一进门,季霄就撞见了宁烟染,她一开口就是追问。 宁烟染的声音含沙,眼眶微红,显然是刚哭过的样子。 季霄想起来了上一次发生的事情,宁烟染担心他被官兵抓走,等他回来还焦急的掉着眼泪。 他认为宁烟染这一次哭也是因为焦急、害怕,莫名有些心虚,伸出手试图拥抱宁烟染—— “因为和袁家联盟的吴家有事找我,”季霄张口就来,朝巫晓方向眨眼暗示,“这位就是吴家派来的主事人,吴晓。” 什么叫吴家的主事人?听到这里,巫晓小幅度地皱了皱眉。 对季霄充溢的好感又催促着她帮季霄圆下这个谎,可巫晓讨厌吴家到了一定程度,此刻她心中不免产生了一点不舒服。 还有吴晓……早在她的父亲因为母亲的身份被驱逐出家后,她就姓“巫”了! 她在对面前男人介绍自己时,也没有隐瞒自己真实的名字,他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吴晓”? 但在季霄面前,巫晓默认应下了这个错误的名字。很古怪的,她似乎不太想向季霄说明、纠正自己真实的姓。 季霄的拥抱未落到实处,他只觉得宁烟染是在耍小性子,看着系统里由她提供的一层驱邪避害气场加成后,他放下了任何怀疑的心思。 第84章 “这是宁烟染,烟染从小与我一起长大。” 这么说,他们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可巫晓看得真切,季霄的拥抱快要落实的时候,宁烟染不留痕迹地避开了,她微收在内侧的手还死死攥成拳头! 这不像是青梅竹马,却像是宁烟染对季霄抱有很大的戒备心! 她泛红的眼里闪烁着的也不是泪光,而更像是怀疑的锐光。 巫晓对季霄油然而生的好感还在汹涌、沸腾着,看见他时心脏都在加速的跳动,只是巫晓莫名对季霄和宁烟染间奇怪的青梅竹马关系产生了一丝好奇心。 “我去……做饭。” 宁烟染浑身紧绷着说。 她来到了居灶君(厨房),端起一个里边盛了东西的瓷碗,刚要做些什么,就看见了巫晓探头过来的身影。 “巫晓……姐姐?”她选择了一个称呼。 “嗯。”巫晓应下了这个称呼,笑了起来,取下帷帽的她少了一分神秘,更增一分明艳张扬。 然后,巫晓停顿了一下问:“你们之间是发生什么矛盾了吗?放心,有人把他叫出去了,他听不到我们的交流的。” 宁烟染看出来巫晓对季霄怀有情愫,而自己……她们该是互有矛盾的关系才对,可巫晓身上自带一种莫测的、独特气质,让她生不出半分恶感。 她不自禁倾诉出声:“我觉得陈……季凌他,近日来变得有些古怪。” “我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总不太想要靠近他。”宁烟染犹豫说,“也可能是我、出了什么问题?” 巫晓沉吟,后道:“你是想知道自己或是他出了什么问题? 我刚巧会些小法子,你说一个和你、他相关的字吧,我来算一算。” “好。”宁烟染想了一会儿,依次说了一个单字。 巫晓选了和季霄相关的字先来测,她是当代最年轻、出色的巫之一,这一点小测算对她而言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只是…… 巫晓困惑不解看向宁烟染,神情诡异说:“你确定,他的名是凌吗?” “可我测算出来的结果,它与云气、雨相干,唯独与凌本身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 她又问:“他是否半途因为忌讳等原因更换过名字?如果是这样,那得知晓他最初的名字方才能算——” 宁烟染忽地感觉心脏猛地收紧,她的手一颤:“和凌……毫无关系?” “是,”巫晓见她的反应,也不像是季霄改过名字啊?这件事太过古怪,便连巫晓这样的巫都不禁怀疑起了自己,“这样简单的测算,我不该、也不可能算错呀?” 宁烟染忽地道:“没有算错、你…没有算错。” 突的,她低下头去,眼泪就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浸湿了里边的调料。 “不能用了……” 宁烟染直勾勾地盯着瓷碗,双眼却是发木含泪的,好半天都没能将被泪水污湿的东西给清出去。 没有凌……她没有算错啊! 他不是陈凌!他不是和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她暗自喜欢着的那个人! 在知晓陈凌成立叛军、成为叛军首领后,更在感觉他的笑容某一日变得稀少、忧心忡忡之后,陈凌每一次离开她都会提心吊胆,害怕他被抓、被捕。 她这样的状况被陈凌看出来了,他从来都很贴心,所以在那之后,每一次外出都会给她说一声。 现在的这个“季凌”,第一次不告而别的时候宁烟染没有看出来,她只以为他是近日太忙忘记了。 宁烟染微微哽咽着,回想着自己那时候的反应,那时候自己就……已经察觉出来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了吧?只是她还在努力欺骗着自己! 可第二次、第二次她再不能说服自己他是忘记—— 巫晓的一次测算,只是打碎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面具。 为什么她的身体在本能的抗拒着季霄的接近? 为什么就算看见巫晓对季霄生出情愫,她却没有感觉,更情愿接近一个只见了一面的陌生人? 这全部都可以解释了……从苏家回来后的“陈凌”,就不是陈凌了! “他不是陈凌、他不是季凌……”宁烟染猛地用尽了全身力气,抓住了巫晓的手腕。 她到现在才醒悟过来季霄的虚假,她想要提醒巫晓这个已经对季霄动了心的人——他是假的,他冒充了陈凌、我的竹马的身份,永远不要相信他! 在宁烟染清醒过来的这一刻,季霄系统面板上的小字,也紧跟着更换。 它由原本的、宁烟染深爱着你(陈凌),改变为了宁烟染深爱着陈凌(你)! 这一个小小的颠倒,季霄自不知晓。 他对于已经攻略的女子信心极高,而光一个前后的改变,他该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可能发现。 他也自然不会知道,系统依旧承认宁烟染爱意的原因,是因为季霄还用着陈凌的身份! 季霄想恢复为原来的自己的时候,就是这份爱意彻底失效的时候! “别哭……我知道了。”巫晓颇有些手足无措,她掏出帕子来帮宁烟染拭去眼泪。 “别哭……”巫晓忽地又听见角落里传来一个男声。 一个化着浓妆的小厮走了出来,声音微沙哑地朝巫晓说:“如果某一日感到不如意,去茗阁吧。” “你认识我?”巫晓问。 第85章 陈凌想到谢烟客向他提及的话,摇摇头:“不,我只是一个传话人。那一位说,我传达的意思是你对自己的告诫。” 他这话说得实在莫名,巫晓想要继续追问,陈凌却单独低声对宁烟染说了什么。 “你是……!” 宁烟染发出短暂的气音,流着眼泪讶然看向了陈凌。 这一瞬间,她总在这个小厮身上感到的莫名的安定感有了解释的理由……他是陈凌!她又怎么会感觉陌生! 稍后再说,陈凌告诉宁烟染。 宁烟染又继续开始做饭,她的眼眶残留着红,只是这一次她的眼里在这么多日以来第一次抹去了灰暗。 季霄外出回来的时候,一切如常,就是宁烟染瞧着像又哭了一次的样子。 巫晓将菜肴摆放在季霄面前,主动道:“烟染妹妹这是情绪上来,又哭了一场,我可没欺负她呢。” 她倾下身来时靠近的艳美面庞叫季霄呼吸一窒,早便将宁烟染抛到了不知道哪个旮旯去。 巫晓坐下后,眨了眨眼,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应该无保留地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她一见钟情的人。 ——可这眼瞧着,便是宁烟染他们的私事啊?随意说出来,那不就是搬口弄舌、挑拨是非了吗? 没人会喜欢嚼舌根的人吧…… 巫晓又眨了眨眼,漫不经心将这件事给忘了去,专注盯着季霄看。 她在这边吃着饭,吴家却是忧心如焚。按理说看人对“巫”来说只是看一眼就完了的事情,为什么现在都迟迟不归?! 一个侍从快步走上来,也是心惊肉跳得紧:“那位……遇见季凌后,突然踉跄栽倒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像变了个人!” “她居然说自己是我们吴家派来的人!对那季凌态度极好,跟着他回去,像是、像是动了情——” 吴家人险些也没跟着栽倒下去,他嘴唇发僵、浑身发冷:“这个季凌怕是……妖鬼啊!” 谁人不知道,巫晓这个巫回来后就没承认过自己是吴家人,刚到没几日,便不止一次对她的长辈下了不少次眼色。 结果只见了季凌一面,就忽地改口称自个儿是吴家人,这之间巨大的转变光是想想都觉毛骨悚然! 侍从又说:“我好像还看到了袁家的小姐,那一位巫似乎抓住了她的手腕。” 吴家人闻言,在室内不停地踱步,在他心底季凌那儿现在就是龙潭虎穴,如果袁家小姐也掺和上了…… 就袁家人这突兀的转变,他不难推算出来—— 袁家也没救了啊! “得问问长老,有没有办法和苏家搭上线……” 【作者有话说】 吴家人觉得自己像个小可怜,瑟瑟发抖jpg. 感谢在2021-07-10 01:03:43~2021-07-11 17:5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蝶绕寒枝自蹁跹 15瓶;江顾 9瓶;云闲 5瓶;黎晓 3瓶;祝夏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优伶皇子(十六) ◎太子谋士◎ “你的想法很好,只是太年轻。” 吴家的长老之一端坐着对和巫晓接洽的吴家年轻人说,一举一动显得肃穆又庄重。 不过吴家年轻人没有错看长老掩在袖子底下颤抖的手。 吴家人都极信鬼神,据说是发家时走的门路有点不对,才如此避讳,更是代代将对鬼神的惧怕给延续了下来。 “咳……”长老坐了一会,稳不住了,“先把驱魂香给点上……” 想到他们先前还生出邀约季霄到吴家来的念头,长老就不禁直打颤,他们差点儿把个不知什么玩意儿的东西请回家来! 一线驱魂香燃起来,熏香萦鼻,长老才缓过气:“……接触苏家得做小心点,要有一个错漏,我们就得跟袁家拼个鱼死网破。” “袁家背靠皇商,这才是他们最大的依仗。这皇商事者,是丞相幺子,他流着非直系的皇血,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 “说到这儿……近来皇商那边好似传来一道消息,他们近些时日来将会从皇宫运送出来一批东西。” 长老眯着眼道:“现下各地又乱起来了,皇宫出来的东西,指不定有哪些个不怕死的敢动歪脑筋。” 吴家年轻人听闻此,笑应道:“也就是一些小毛贼,图谋更深者可不会为了这点蝇头小利来暴露自己。” “说得没错,只有小毛贼……那这一趟皇商的运送,可能是安全度最高的一次——袁家这艘大船既已经不可靠,我们就得早些未雨绸缪便是。 我们吴家也有一批东西……便借这阵安全的东风运出去吧。” 长老点点头,打起了别的主意。 那批东西?吴家年轻人张开了嘴,他可知道那批东西指的是什么,它极其珍贵,算是吴家三分之一的基业! 它其中还包括数个人情,算得上是大族的基本其一了。 长老凝眸道:“前几十年里都未想到会这么快启用那批东西,可现下情势实在诡谲,君不成君,妖鬼横行,大乱之世必须得找寻更加坚实的依仗才可!” * 茗阁中。 掩面的优伶也正长衣曳地,浅笑着俯视着高台下的人。 茗阁很大一部分的人都是为了掩人耳目,但很大部分人都多少知情、且会不留余力帮着掩饰。 第86章 茗阁收留了他们,让他们重新活得像个人,而不必在乱世中颠簸肆意遭人轻贱——他们的心向着茗阁,绝不会做出什么背叛之举。 谢烟客现下所看着的人们,是茗阁最重要的成员的一部分。 他们身份多样,或是乞丐,或是行商、侍从、店主、世家豢养的刺客暗子……却都在茗阁占有一席位置。 高台下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细蕊的青花在他们身上、衣上绽放——或是绸缎上迎光显现的暗纹,眼尾点缀的花样,颈后细长、蜿蜒而下的花枝…… 有不少人来时还穿着单薄的内衫,这会叫生恶念的人图谋不轨,但在场的任何人都是目不斜视的。 ——在这里,无论外表多柔弱的女子都可以化作冷酷嗜杀的恶鬼,用宽袖间的刀片划破割裂靠近的咽喉。 没有人想要招惹上这样一个同僚。 谢烟客平静道:“吴家应当已经知道他们派来的巫在那叛军首领身边折戟的事情了。” 他的心里想到那坠在巫晓身后,和她一起看见季霄的吴家的眼线,再联系到吴家一贯的秉性一路推算而去。 “叛军里迎来了一场新的变动,这变动叫吴家吃了瘪,他们对自己的盟友袁家产生了怀疑,才会放任他们的‘巫’接近袁家掌控下的傀儡。” “……” “若未料错,吴家已经在找寻新的后路、盟友了,他们最为可能的求助和收买对象是和他们有姻亲关系的石家。” “两家相距较远,那表达结盟意图的礼物就需得经过运送——”谢烟客眼睫轻扫,随心且悠然,修长指尖抵在衣角,声音轻缓吐露, “那最好的运送队伍,就是皇商,因为他们恰巧也会在近日运送一批东西出宫。” 谢烟客轻描淡写道:“我们的目的,是劫走从宫中运来的那一部分东西,留下吴家的……并将其公之于众。” 高台下不少人都露出了疑惑、震惊的神情。 并非所有人都知晓谢烟客的皇子身份,原身季朝月向来将自己构造成一个缥缈的影子,神秘、难测,远比直接暴露身份来得更易掌控人心。 他深谙其道,算是一个天生的谋划者—— 若不是季霄有那种超乎常人想象的系统栖身,以原身季朝月的手段,能轻易叫这殷尧朝改朝换代。 台下有一人在官府中打通了上下脉络,也没收到半分这消息的影子,所以满怀疑窦问: “您是如何知晓……宫中会有一批东西运出,会交由皇商运送? 季霄把大臣得罪透了,他也就能勉强使唤得动算是和他留有一家血脉的丞相幼子了。 不过眼前人想要的回答嘛…… 青衣的优伶轻声道:“那自是因为,袁家所知的消息是我放出来的。” “至于我为何为知晓?” 谢烟客抬了眼,将手边展开的漆扇,就在知情的手下以为他要暴露自己身份,屏住呼吸时,他悠然抛出一句来—— “宫中要运出来的那批东西,是要送给我们茗阁的,皇帝要送我们一座华美的戏楼。” 这不亚于一道惊雷!甚至比谢烟客暴露自己身份,还要来得让人震撼! 所有人都呆木当场,各有各的震撼。 知悉谢烟客身份的下属:“?!” 殿下不是和皇帝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吗?他是怎么做到的! 下属惊讶得神色都扭曲了。 不知情的人:“!!” 好端端的,皇帝为什么要给他们茗阁送东西?就算他们茗阁实际上不是什么烟花之地,可对外的掩饰身份就是青楼啊! 有不明谢烟客性别的茗阁的人更是又多看了青衣的优伶数眼。 他们认为,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皇帝迷上了他们的大人……! 要送一整座奢美的戏楼啊——!而对外,这位表现出来的身份也不过是被常人认为是贱业的优伶。这样都能,大人厉害! 他们不由自主地偷瞄谢烟客,就算是知悉他性别的人,也不禁轻吸一口气,再度因那一瞥而惊艳。 最独特的,不是谢烟客此刻上了妆清丽的容貌,而是他一瞥一睨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气质。 是流云,是浅溪,轻逸澄澈,又染一抹恰到好处的矜贵。 他仿佛处于云端,而他们在云下仰望。 于是,这林慕春预言的“祸国妖姬”还未传出时,在茗阁里竟早已有人绘声绘色描述起来。 * 吴家殊不知他们早已被一双洞察的眼算入要设下的大网内。 只是转息间,就到了“太子”下葬的时间。 “太子”下葬之日,大臣官员以及谢烟客皆着白色丧服,可唯独季霄依旧着明黄皇袍,面上甚至带着诡异笑意,有十二三四东厂鹰犬紧随在他身后,对大臣们成夹击之势。 “三皇子因病无法到场。”一个太监上前,冷冰冰地说,面上冷漠得就像敷了一层白. 粉。 他的态度也间接表现了皇帝季霄的态度。 但大臣们压抑住心中涌动的愤怒,让自己沉浸在无声的对逝世太子的悲戚中。 一切按照流程进行,季霄只是冷冷看着,半分没再提将太子降级之事,仿佛已然默许了此事。 然后,便到了封棺这一步骤—— 诸臣静默、哀恸目视着“太子”遗体躺在棺中,沉重的棺盖将被合上。 第87章 可突然!将要合上的棺盖没有合上,它突然往下砸落,发出沉重的巨响声,这近距离的震响几乎震破诸臣的耳膜! 那负责封棺的两人,也在同时发出了惊恐的惨叫声! 群臣面露骇然之色,封棺时棺盖砸落,这可是不详大忌,但还未等他们做出任何反应,就有东厂的太监扯着尖利的嗓子高声道: “棺盖砸落,当是钱财不足,不够归于地府!” 季霄此刻面色阴冷如鬼魅,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分扭曲的笑意:“诸位爱卿,吾儿难以长眠,为了让他安寝,你们是否该——做些什么?” 他身后剩余的东厂人恰时上前一步,走到臣子们身边。 太监指向性这么明确的一番话说出来,再加之季霄毫不掩饰的反应、封棺人并不高明的掩饰…… 诸臣哪里能够不知,这是季霄故意设下的局!他在明摆着向他们讨要钱财! 如果他们没有给够,季霄就是要今日……让太子无法长眠! 他要让他不能安息、不能回归地府,让太子不能投胎转世,要让他魂飞魄散啊!! 这样的皇帝……这样的皇帝,他与恶鬼有何差异! “我等……知晓了。” 断续有臣子,咬牙切齿如此说来,季霄看着他们充血的双眼就欲要捧腹大笑,却未曾想见臣子们眼底一片彻骨的寒凉之意。 先前,他们还保有着想要逼迫皇帝摆脱现有的荒唐的打算,那现在在皇帝以让太子安息为由逼迫他们交付钱财,要让死者无法安眠时…… 这一刻,他们彻底放弃了皇帝! 当京中友人旁敲侧击提及皇位一事、当<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同僚断续,小心提及叫二皇子登上皇位时生出的一点被触动的念头和心思,在这一刻借着这股冷风疯狂地烧了起来! 诸臣重新动起了将二皇子扶持为皇的心思! 就算二皇子流落青楼,染了污点,说出去叫人贻笑大方,那又怎样? 也总比残害亲子,欲让死者无法长眠、蔑视鬼神的灭国皇帝来得好听! 这心思一动,便如燎原之火无法停歇,有人在瞬息间就下了决断:“把太子逝世更加详尽的经过、那些细节,包括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全部放出去!” “皇帝……看看我们谁先逼死谁!” 【作者有话说】 京中友人、官场同僚,都是谢哥的人哒! 最后登上皇位的会是太子,季朝月志不在此~ 明天见!感谢在2021-07-11 17:51:03~2021-07-13 00:1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860050、江顾、云闲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优伶皇子(十七) ◎太子谋士◎ 天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得知太子今日下葬的百姓纷纷沐雨、打着伞走上街道。 百姓常用的是褐伞,于是褐色的伞汇成洪流出现在大街上。 也只有富庶点的家庭举着的是为这次下葬专门准备的白伞—— 但褐伞边却缀着小小的白色的纸花,它轻易被雨水淋湿、淋透,可数量那么多的纸花汇聚在一起,却像是汹涌的泥水中无数朵白花正在倔强地绽放。 纸花是在祭奠,祭奠他们失去的那位很好的太子。 一大片的百姓都在街道边缘静立着,伞下的脑袋低垂着,嘴唇低念却无声。 就在不久之前,有人,有四面八方的、陌生的或者熟悉的人带来继续谈论太子可能招致来皇帝不满的消息,说再继续说下去,可能会影响日常的税收和生活。 就是官府近来所发放的消息里,明里暗里都暗示了这件事情。 但太子怎么会做恶事呢? 他可能并不完美,很多时候也会有错漏、疏忽之处,他不是圣人…… 但他的品性是被天下人所见证! ——可他们不能影响到自己身边人的生活。 所以,今日自发前来哀悼的百姓都保持着缄默。可就算堵住了他们的嘴,他们还有手、还有脚,他们现在在这里,就是最大的逆反! 只是,没有人将这为数众多的百姓赶走、押走。行色匆匆的路人看见他们安静伫立的一幕不自禁也停下了脚步;得闻此事生怕产生暴乱欲要逮捕几个带头者的官兵怔愣半晌,忽地将自己的步子放得很慢很慢,最后更是停住。 “没有人制造暴乱,”官兵说,闭了闭眼,任由一点飞溅的雨水打在自己的脸上, “他们只是在安静站着,没有影响到任何人。” “好吧。”另一个官兵说,“雨下得太大了,我们也只是被泥沼绊住走不太动路了。” 于是,这一片的街道,从下俯视可以看见的更多个街道,人们无声的打着伞站立。 此时此刻的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帧静止的画面,唯有雨声不断地发出轻响,携带着不知多少百姓悲痛、哀恸的悼念。 ——这是太子季淮云的葬礼。 “呼……”季淮云装扮成的病弱的公子哥也举着一把伞出去了,映入眼前的一幕让他一刹间像是失去了任何发声的能力。 病弱公子哥的微圆的弟弟季遥辞也赶忙跟了上来,看见百姓们自发的行为时也是瞪圆了眼。 “哇……” 季遥辞的震撼没持续多久,因为他想起来了二哥教给他的话。 第88章 这小胖子憋了好一会儿,尽自己所能地模仿着谢烟客的语气对季淮云说: “大哥,二哥让我告诉你一句话:你是百姓眼中最好的太子,所以你也要如他们、父皇所希冀那样,一直走下去。” 季遥辞和谢烟客的声调半点儿不像,季遥辞的要粗犷得多,所以他模仿得也是个四不像,不仅自个儿龇牙咧嘴搞得面部有点扭曲,听起来还古里古怪。 有种莫名的喜感。 “噗嗤。”季淮云不禁笑了起来,他摸摸季遥辞的头,“大哥会的。” 他知道朝月……这个朝月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无论是“自己”被冠上谋逆的罪名、打入天牢的时候,还是被调换出宫意识到父皇的不对的时候,季淮云都知道自己心底一直蒙着一层阴晦的灰色。 朝月其实早就意识到了吧?才会在这时候送来这样一句话。 他要告诉他——你承载着百姓的热爱,你是被父皇喜爱、期颐着的孩子和太子。 他们都信任着你。 好吧,我收到了。季淮云在心里轻轻地念到。 “大哥!我不是小孩子了!”季遥辞不满地嘟囔道,挺直自己的身体要让季淮云看自己长多高了。然后没一会儿他又自己缩了回去,小小声说,“好吧,就这一次例外。” 哦……二哥那里也可以例一次外。 想到这里,季遥辞就笑了起来,他一边高兴地笑着一边远眺向皇宫的方向。 他知道皇宫内应当是一派暗潮涌动、波涛起伏的场面,臣子和皇帝之间的矛盾已经被激发到了极点,而他的二哥正独自一人处在这大浪中。 不过季遥辞一点也不担心。 他想:因为二哥在嘛,他很厉害的。 * 百姓的自发行动和诸多官兵的默许使得宫外的很多地方都看着和谐无比,但置身于权力漩涡中心的官员才能意识到那一丝压迫的、血腥气。 有什么东西在暗处酝酿,随时等待着爆发出来! 有些官员还在不安、小心地藏着,但更多的官员已经陆续选择了自己的站位。 谢烟客这边迎来了不知道多少个官员,只是这半夜造访的这一位应当是身份最特殊的那个。 ……当代丞相,龚施。 丞相龚施是实打实的元老,他年岁比皇帝季霄的本来年龄还要大,他从上一任皇帝一直做到了现在,从一个无名小卒成为了丞相。 他是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但也不是绝对的温和宽厚,在恰当时也拥有着果决的态度和雷霆的手段。 他和原本的皇帝季霄的关系不算是纯粹的臣和君,更像是亦师亦友,所以龚施才会迎娶那一位流着皇家血脉的女子,甘愿为皇家所束缚。 只是那时原来真正的皇帝季霄和龚施相处的方式,穿越者季霄对于位于丞相这样高位的龚施充满了不自觉的警惕。 “龚叔。”谢烟客主动道。 原身的母妃和丞相龚施没有任何关系,这个称呼还是来源于真正的皇帝季霄的默许。 龚施沉默着打量了谢烟客一会儿:“你想要当皇帝?” 谢烟客笑容未变,摇了摇头:“不,我只是一个辅佐者。” 他对很多官员都是这样说的,很多官员们经过这样一次否认,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实打实的继承人才对—— 三皇子季遥辞。 他们很自然将谢烟客所说的当成,他将会辅佐三皇子季遥辞上位,纠结一会儿后就将这当成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就算三皇子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功绩,一直以来可以说是默默无闻的,关系更近点的官员还知道季遥辞和皇帝季霄的性子颇像,都好玩…… 不过,二皇子多智近妖,从旁辅助三皇子,应当就像是曾经的太子辅理皇帝一般,不会出差错。 谢烟客什么都没说,官员们就很自动地脑补到了这一层。 所以三皇子季遥辞在全然不知的情况下,便成了众官员心中实打实的下一任皇帝。 三皇子季遥辞当是会:?? 我又背锅啦? 不过丞相龚施和很多自我脑补的官员半点不一样,他探询的目光在谢烟客身上一扫,清嗓说: “他们都认为三皇子季遥辞将会是下一任皇帝,由你辅佐。但我知道,遥辞那孩子不可能应下皇帝这个位置。” “他和他一样……心就不在这皇位上。” 龚施口中的他,除了皇帝季霄外不作他想。 “太子还活着吧?”他苍老的眼中忽地迸发出一抹锐光,“你唯一可能辅佐的人,就只有那一个。” “瞒不住您,龚叔。”谢烟客轻轻道,浅笑,“您都看得这么明白,可那个自荧惑星象出现而来时的冒牌货分明拥有了父皇的记忆,却还选择疏远您这最大的助力。” “冒牌货?”龚施念了一声,突然像意识到了什么,神色苍老了不少,“所以那星象预兆的亡国之兆,是因为他已经死去了吗?” 龚施微微叹息了一声,人老成精,他虽然没有刻意去探究现在的皇帝身上的违和感,但是每一个反馈过来的细节都在叫嚣着不对劲。 “他时常找我倾诉,说是不想当皇帝了,我经常驳斥于他,简直不像一个臣子。 但这些时日来,他一次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疏远、打压我的势力,妄图将朝堂的一切都攥入手心。” 第89章 “还有废除太子!下毒!甚至是最近的……告知我的幺子,想要利用皇商来运输一批东西送予茗阁!” 龚施的手背颤抖着:“我仔细看了那货物……分明是建造什么奢美宫殿之类所需的材料,他那分明就是……沉溺于美色的模样!” “那样的蠢货绝不是被我教导过的人!除非他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您歇一歇。”谢烟客立刻将有些脱力的龚施脊背扶住,等他稍缓后直视着他的眼睛,“既然您早有所预料,那您是否会干涉我们所做的一切?包括这样的……谋逆之举?” 龚施看向这个起名有些女性化的二皇子季朝月,见他眼底一派冷静、澈然之色,好似倒映、窥破了自己的内心。 丞相龚施闭了闭眼:“我不会干涉什么。” 他用力地攥紧了手指: “这也是我和季霄的约定,他说如果有一天国变得不像国,他变得不像他,我要去制止他。” 他直接称呼了季霄的名字,而非是臣子称呼一声陛下。 正如他说的那样,这是季霄还不是皇帝,更还不是太子的时候和他订下的约定,但是龚施知道如果是真正的季霄…… 他的想法从未变过。 所以他要践行他们之间的约定。 “感谢您。” 谢烟客轻轻地说,丞相龚施,他是最后的一道坎。 而他们已然跨过了这最后一道坎——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感谢在2021-07-13 00:18:41~2021-07-14 23:5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贺今朝 10瓶;韫绛 5瓶;璀璨 2瓶;木可、秋烨、白宸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优伶皇子(十八) ◎太子谋士◎ 趁着暮色,龚施安静离开。 回到丞相府后,他没有像往日一样早些安寝,而是在房内挑起灯芯点燃了一根烛火。 过了一会儿后,龚施的幼子龚游夕进入到屋内:“父亲,您怎还未歇息?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龚施说:“近来宫里的那批东西的运送事务,是你接下了?” 他深深看向自己的幼子,叹了口气、沉重地道:“游夕,先将这件事放下吧,它牵扯的东西太多,一不留神就能叫人踏入万劫不复之地。” “啊……我知道了,父亲。”龚游夕看见龚施这般神态,就知道这所谓的差事肯定是个大麻烦。 他接着又补充:“不过我若是搁置着,那母亲那边的亲族肯定会下手抢过去……您知道的,他们一直都不大安分。” “要不要…也提醒他们一下?” 这一家皇商里,丞相幼子龚游夕占了最大的决定权没错,但其背后还隐藏着丞相家族和龚游夕的母亲亲族、皇家远亲之间的纠葛、争夺。 皇家远亲本身家小业小,有着来自皇帝的赏赐,却没什么经营的手段—— 但在龚施选择与龚游夕母亲定亲后,这些远亲蓬勃的野心就冒出头来了。 他们学着菟丝子,吸附在丞相家族上,想要以此来不停壮大自己。 龚游夕主要承办的皇商,是被觊觎、入侵最严重的一个产业。远亲那边家族里头几个野心极重的年轻人不断争抢着皇商存在的利益,龚游夕每次都得费大劲头,才能打压下他们,把最重要的几条利益链攥入手心。 龚施对皇家远亲的野心一清二楚,他一直没有下手干涉,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老来子龚游夕。 自己的幼子还太年轻了些。 不过此时,龚施微眯了眼,还带着往日比较温和的神情,吐露的话语间却包含着一抹森寒。 “让他们抢了去吧,他们家那几个年轻人,近来也是做得越来越过火了……就差没将这皇商当成他们家的了。” “……便当我老了,不存在了啊。” 龚游夕想了想那对兄妹的样子,不由得点了点头。 那兄妹两个不知道怎么被家中教出这幅样子的,眼中只看得到利益,半点儿不知晓打理和旁人的关系—— 龚游夕想到那几次他们跟两匹豺狼似的,粗暴、不顾丞相家脸面地从他手边夺去几桩生意时,就不由得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听闻那对兄妹做妹妹的,近来看上了一个人,为了他似乎有着不顾一切的兆头? 想到两匹豺狼的本性,龚游夕心里微讽,怕不是为人不顾一切吧,是看上了那个人代表的利益吧! “知道了,父亲。”龚游夕乖巧应了龚施的话。 他现在还只是单纯听信父亲的话,不知道牵扯的事情具体代表着什么。 可第二□□阳初升之时,龚游夕就听见了风声…… 外边街道随处可见的人,开始又一次地谈论与太子相牵扯的那件——在宫中可称为禁忌的事情! 龚游夕的大脑里忽地窜出来一丝凉意,激得他脊骨微颤。 怪不得父亲让他不要掺和…… 这是大臣和皇帝之间的博弈,而父亲应当和他们中的某一位达成了协定! * 一个消息,仿佛在一夜之间就传满了京城。 太子“谋逆”一事分明疑点重重,可皇帝不顾朝臣反对,令东厂鹰犬强令压迫群臣闭口。一位言官以血书上谏,到头来了无音讯,便连言官也被迫静休。 第90章 静休,偏偏是在上谏请查太子一事之后……这难以不叫听者生出不妙的联想,那言官恐怕已经被“灭口”! 毕竟,皇帝一手遮天的想法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 季霄绝不会想到,他厌恶指着自己鼻子痛骂的言官,让言官见势不妙称病静养的事情,会被臣子的春秋笔法更改成这番模样! 以春秋笔法篡写此事的臣子,此中言语却也大都并非空穴来风—— 真实的对太子的惋惜、对皇帝的愤怒,在那字字入心的文藻笔墨诉说下,变得更能鼓动、激发百姓本就潜藏在心底的愤怒! 他们欲讨要太子死亡的真相,他们不信谋逆这样的罪名。 而当真相开始揭露一角,这因太子下葬稍微平息安静一点的潮流,又开始猛涨、沸腾! 百姓中的暗流已经被挑动,从今日朝阳升起的那一刻起,就有无数的行商,小贩隐匿地向着其它的城池涌去。 ——他们将会带去,一个个来自京城的“传闻”。 这一角的真相,还只是为了让百姓的怀疑重新复燃,以百姓心中一个言官的“死”为开端。 而同时,朝堂之上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然打响,谢烟客这方的臣子开始狙击保皇派势力。 他们要将皇帝拉下原来的位置,就要斩断他现下所有的利益链条! 臣子们在朝堂上做得隐晦,如不断渗入的细沙,可在宫外他们就不用这般小心翼翼。 特别是商人之间的倾轧。 季霄在太子葬礼上的异样举动让臣子们记在心里。 他们虽已知林慕春这个著名的浪荡子被季霄封为了国师,但就林家遭到重点“洗劫”,林家家主气得吐血这一小家子气的做法出来,臣子们立时觉得林慕春不可能是此事主导者。 他这个国师,不过是被皇帝弄出来的靶子,根本不可能影响皇帝的作为! 没谁将林慕春当回事,臣子见了他也照旧不理不睬。 受到这样对待的林慕春似是由衷地惋惜:“看来做不了扰乱纲常、为天下人知的国师妖人了呀。” 只是他一双眼里分明漾满了笑意,瞧着哪有一丝一毫沮丧? 群臣以为皇帝才是一切荒唐事情的主导者,也刚巧可以将他这个可怜的、什么能力也没有的推手藏于幕后。 感谢这位连真正的皇帝半点帝王功夫都没继承到的季霄。 林慕春漫不经心拨弄着手指:“这时间,也刚巧到诸臣‘发现’皇帝掠夺来的钱财的去向了吧?” “你说是吗?朝月?” 谢烟客见他又是惋惜,又是带笑玩儿得挺开心,也便笑:“嗯,他们已经发现了皇商那条线,还有和皇商下边的人接触的袁家。” * 另一边,皇家的远亲、李家。 因为担心远亲起不该有的获得皇位的心思,季霄再往上一任的皇帝剥夺了他们“季”的姓氏。 可现今远亲改姓李,却也只比“季”极为相近,其心思显而易见,他们仍然想要恢复自己先代季姓时候的荣光。 “小妹,我们为何要和袁家合作?那季凌,你确定他有着皇家的血脉,甚至是流落出去的皇子?” 李星问着他的妹妹李玥,提到季霄时,李玥就笑得明媚动人,眼里带上了满满的情意,怎么看都是爱极了季霄的样子。 但李星看着她那痴情迷恋的样子,没有产生任何波动。 他们兄妹两知根知底,李星知道自己妹妹喜欢的只是那个季凌未来代表的利益,她天生喜好逐利,季凌也不过是她现而今迷恋的那一个。 之前她还迷恋过好几个,不过无一例外最后利益被李家给夺尽,成了他们的铺路石。 “季凌若只是个小小的叛军首领,又怎会有这么大胆量改成季姓?”李玥说到这里,就想到李家先代被迫改姓之事,神色微暗。 “他当知晓自己的身份,平日相处时对皇帝季霄袒护不已,听见有人辱骂皇帝,也都会面生勃然奴役,好似在骂自己——这定是对他的父亲怀揣孺慕之情。” 李玥早知她兄长大脑空空,此刻与他详尽解释。 “我暗示过他,他也没有否认过自己身份。还因为他的运气,他仿佛被老天眷顾,假若不是身怀龙血,岂会有这种奇异显现?” “袁家毫无疑问在全力支持季凌,我们从丞相幼子那儿夺来这运送任务,和袁家里应外合窃取这批东西,是在帮我们自己! “季凌现在还尚未发现袁家立场,但等到以后他察觉,我们和袁家都将是助他登上皇位的大功臣!到时候什么权利不是唾手可得?!” 李玥露出了兴奋的表情,眼中对季霄的情意更深。 袁家在此时也怀着同样的想法,袁家家主兴奋得不像是在为季霄铺路。 他是在暗中生出劫掠这批东西的打算的,更也是瞒着季霄的。 因为袁家家主想要在此事成后,向季霄“邀功”!他想要看到季霄知道这一切后惊喜的模样! “有李家这两人参与……此事万无一失!” 袁静音对季霄情意太深,以至于袁家家主已逐渐忘记,想要让自己的女儿成为皇妃的打算。 他这时也更不在乎,女儿下嫁给季霄去做妾的事情! 另一边,一个臣子家族里的人也唤来了安插在皇商中的探子,只是他们不知晓自家探子真正的主人早就是谢烟客了。 第91章 袁家也更不知道,他们安插进皇商里的探子,也是谢烟客的人。 所以袁家人隐秘的动向,从另一个探子的口中轻易说出:“近来密切接触过皇商的世家是袁家。” “袁家、袁家……”听完了探子汇报的人冷笑,“没想到啊,袁家看着这么野心勃勃,到头来却是保皇派!埋得可够深啊!” “袁家、苏家既然和皇帝立场一致,那就得不留余力地打压他们!” 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懈怠的季霄对袁家和自己的女人李玥打算抢他要送给茗阁的东西的事情一无所知! 吴家和苏家此时风平浪静,他们却全然不知在未来,自己将被卷入怎样的一场风波。 而这一切都在谢烟客的预料中,被他看在眼中。 巫晓轻皱着眉头,想到自己所看到的那陌生女子季霄有些出格的举动,生出了一点疑心:“那女子?” 季霄知道巫晓只能接受独占自己,不过他相信之后巫晓肯定会被自己感染,慢慢接受其它几个女子,但现阶段还是先顺顺毛吧。 于是他不假思索地笑道:“我和她没什么关系的……晓晓,我爱的只有你一个。” 巫晓稍被安抚了下来,轻松地笑笑。只是心底莫名有个魔鬼样的声音在不断冒出来: 真的吗?真的吗? 【作者有话说】 季霄即将迎来袁家和李玥的背刺,不过袁家和李玥都觉得季霄会很开心。 苏家、吴家正在被安排中—— 明天见! 马上要实习了,如果当天要加班那更新可能就不能确保了qwq * 为防遗忘,重复一下设定: 袁家(袁静音,深爱季霄,袁家身后全存在阴影)、吴家(巫晓本家,害怕鬼怪,正在打算投靠别人,示好苏家),袁家吴家是同盟 苏家和袁家吴家对立 李家先代是皇亲国戚,李玥因为季霄未来拥有的利益爱上了季霄,和袁家合作打算劫皇商送的东西(季霄自己送给茗阁的东西)。 * 感谢在2021-07-14 23:59:24~2021-07-16 23:5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贺今朝 10瓶;白宸殇、冰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优伶皇子(十九) ◎太子谋士◎ “准备好了吗?”李星小心地问他的妹妹,眼里带出紧张。 他身旁是皇商的运送队伍,身后是数辆高大的马车。这些马车里都载着人,但并不是什么“贵客”,而是带着镫亮刀剑的镖师。 这一支队伍看着也就人多,没可能装什么贵重东西,李星他们作为这次的负责人却是知晓得一清二楚——马车下边有暗格,最为珍贵的东西就藏在高大的马车下方。 李玥笑了起来:“这事儿隐秘,有我们和袁家里应外合,还怕什么?” “更何况……”李玥朝李星抛出去个示意的眼神,隐秘瞥向另一边。 李星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坐在另一架马车里的丞相次子龚游夕。 “龚游夕在这里,就算东西失窃,我们也有的是办法叫他担下这最大的罪责。” 但他们没有发现,坐在马车里不该察觉到他们目光的“龚游夕”突然敏锐地往李玥两人身上扫了一眼。 他这一眼扫过后,马车的帘子重重垂了下去,把他的脸全部盖住了。 也只有马车里的一个侍从能看见,这露脸的“龚游夕”眼神冷漠、呆木,蜷缩的手指上带着粗茧,他和真正的龚游夕的外貌也只有六分相似而已! 早在丞相龚施出言提醒之后,龚游夕就没打算参与进去。 这节骨眼儿,李玥这全然只会追求利益的人居然软化松口,称他们合作完成这次运送,哪哪都透露着一股诡异劲儿…… 所以,一开始来的就只是个替身,这替身还有着身份,丞相家的远方亲戚—— 不管此次运送会发生什么,都和龚游夕没有半分关系。 “来了!”李玥耳朵一动,听见了一阵树叶摇动的声音,她攥紧了指尖,眼中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炽热。 她的余光扫向马车下方的暗格,仿佛透过结实的木梁看见了那即将属于他们、她的那一批宫内来的东西。 “什么声音!”镖师听见异动,立时警铃大作,可待看到那带动树叶摇动的是一只常见鸟类时,心下一懈,“原来是只野鸟儿……” 他们刚将帘子重新放下,大脑突然一激灵,寒意窜上脊骨:“——那鸟爪上绑着一根细绳,这不是什么野鸟,它是有人驯养的!!” 可他们这一懈怠,却已叫人抓住机会,李玥更是在此时惊慌失措地朝旁边镖师叫喊:“保护我们!” 镖师们大脑紧绷,李玥声音一出,他们下意识地就欲要配合,向着李玥方向聚集。可当人手聚拢在李玥、李星旁边时,镖师们才反应过来不对。 “不对……!” 李玥暗地里已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忽地嗅到一缕极独特的、浅淡的香气—— 她正靠近着李星,悄声说:“袁家动手……” 一句话还未说完,李玥却呆愣在了原地。她看见一抹青色拂过自己的视野,然后紧接着,有数道青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一架架马车前。 第92章 “?!”袁家劫东西,也穿成这么嚣张的样子吗? 李玥眼睛睁大,满脑子都是疑问,不太转得过弯来。 下一秒,李玥感觉到自己身体不可遏制地麻痹,她身边的镖师也跟着顿住,这极好闻的香味似乎带着麻痹身体的作用,但李玥此时一时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因为这古怪的香气,还是因为…… 这领头的那个青衣的身影! “她”似乎是个女子,青色衣角垂落,这分明是累赘的穿着,可“她”的身形却丝毫不曾凝滞,如踏碧水清波,如携轻风燕鸟而行,再然后在众人凝停、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手握剑身一剑将高大马车的下端劈开! 留在马车内部的镖师身形不稳地栽落出来,运送的箱子翻滚出来,其余镖师们立刻反应过来要阻止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可他们本就置于香味下,现下更是动作更迟缓了一分! 在谢烟客这令人惊异、可怖的一剑劈下后,就算再心如磐石的镖师也都心下巨骇。 这是什么怪物? 忌惮、惊骇填满了他们的大脑,镖师们更惊惧地发现……就算他们没有受到这香气的影响,也全然不是这些青衣人的对手。 只是数秒交战,他们便已然落于下风,数道伤痕出现在镖师们的身上,苦苦支撑着的镖师没有发现他们受到的都不是致命伤,更也没发现……他们在这努力尝试着抵抗,已经逐渐落入了陷阱当中。 他们忘记了自己本该保护运送的那批东西! “拿到了。” 谢烟客看见身边的人做出了事先约定好的手势,回复以走的意思。 于是苦苦支拙着的镖师才发现自己犯了怎么样的一个大错误,可他们只能看着这些人扬长而去,颓然站在栽倒的马车面前—— 但镖师跟着李玥一起瞪大了眼睛,他们居然看见马车下方暗格里还残留着不少的箱子! “他们竟还留下了东西?!” 袁家什么情况?他们竟还留下了东西?!李玥完全懵住了,这事态超乎了她的想象! 香气经过这一段时间已经消散,镖师们彻底恢复了正常,可就在他们大起大落的这一时间,耳畔又传出来如出一辙的树叶摇晃的声音。 一只家养的鸟儿扑棱到了枝叶上。 “又是同样的招数,他们又想要来再抢一次吗!”镖师们发现他们运送的东西竟还剩余一半的关头,却又遇到这同样的偷袭的招数,顿时双目赤红、青筋暴起。 袁家派来的人按照着约定好的步骤赶来,领头人目光第一时间掠向李玥的方向,可他们只看到倒塌的马车,以及做好了准备、双目赤红溢满仇恨的镖师! 他们为什么没有劫完所有的东西,为什么还会有一只家养的鸟雀,这和约定好的不一样啊! 可再多的疑问,在李玥看见这熟悉的黑衣人之后,都变成了一片空白。 她认出来了,这一批人才是袁家派出来抢东西的人。 这一批才是和她合作的袁家的人…… 那她配合着,将皇商运送出来的东西抢走的那批人……是谁? 李玥脸上所有的表情都仿佛龟裂开来,她的脸难看扭曲得不成人样。 她看着了袁家人难以相信的目光,看见镖师们毫不留情地迎上去与袁家人拼杀,没有准备的袁家刺客露了光根本就是节节败退—— 李玥想要发疯,她仿佛听见了自己脑内的尖啸和嘶吼声。 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一批青衣人到底是谁! 我的东西呢?我帮着不是袁家人的人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作者有话说】 茗阁人没有带走其中一部分运送的东西,因为那是吴家的东西。 * 明天见!(如果早上前都没有更新,八成是咕了。) 明天开始实习了,希望不要太忙。qwq感谢在2021-07-16 23:53:54~2021-07-19 01:0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87630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049142 11瓶;贺今朝 10瓶;木可、白宸殇、静女其姝、冰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优伶皇子(二十) ◎太子谋士◎ 皇商运送的物资被窃! 收到这个消息时,用着皇帝身份的季霄差点将手头的杯子捏碎。与惊怒的情绪一并而来的是食指、拇指上杯口压痕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两道红痕摆在他手上。 “负责这件事的人是谁!” 季霄眼中酝酿着怒火,迫不及待要找到一个宣泄的点。 早在情报呈上去之前,他身边的太监就了解过这件事,做足了功课,当下立刻接口下去: “按道理说,联络的皇商是由丞相的幼子龚游夕公子负责,只是这一次决定权似乎转移到了龚游夕公子母亲亲族、也就是李家人的手里。” 李家……? 季霄心里忽地冒起一种莫名不好的预感,就听身旁太监说:“也就是李家这一代的,李星、李玥兄妹二人。” 李玥?季霄愣了一下,想到了自己用着季凌身份,她向着自己巧笑嫣兮时的美丽模样。 李玥是季霄现在觉得最贴心的女子。每每见到自己时她的面颊就会浮现红云,一对动人的眼眸紧盯着自己,这爱意热切而直接,像是一团热情的火焰—— 第93章 但她却不会像是吴晓一样总是问自己去了哪里,让他为难,而是在关键时候表现得安静乖顺,常替他出谋划策…… 实在是他的贤内助。 可现在,季霄却听见李玥的名字从身边太监的口中说出,她居然是负责运输这批东西的人! 这刹间,季霄随时想要倾泻出来的怒火生生矮了一截。 那种焦躁的情绪还残留在季霄心里,但事涉李玥,季霄下意识就想要维护她,发不出来火。 “东西失窃……这该是和李玥无关……”季霄自语,他顿了半晌,像是说服了自己什么,朝身边人道,“一定是因为丞相幼子管教不严,才会出刺纰漏,来人!传唤此事相关的人……两日内到我面前!” 他身边太监听到季霄念及李玥名字的语气时,慌忙一缩脖子,当做没听见这秘辛。 这李家姑娘什么时候搭上了陛下? 还有,李家人那横行霸道的名声,就连他这个宫里的太监都知道一二。他们要抢来这运送的任务,又怎么可能分给丞相幼子一分一毫? 丞相幼子、这位龚游夕公子分明是遭了无妄之灾! 见陛下的样子,这是铁了心的要维护那位李家姑娘,才要把龚游夕公子拖下水啊! 太监心下觉得季霄这命令荒唐得没边,嘴上却说:“是。” * “你说……有人冒用我们约定好的信号,抢先将那批东西给劫走了?” “你配合他们,将我们要的东西送给旁人了?!” 袁家家主死死盯着李玥,目光尖锐,仿佛淬毒的银针,要将李玥的头颅给刺穿。 他的声音也越来越高亢,带着明显的逼问、质疑意味,其间带着叫人听之厌烦的癫狂、歇斯底里的感觉。 早在每一个袁家人身后出现阴影时,他们就不正常了,他们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季霄……更甚至,袁家人处事的性格也不自禁变得接近季霄。 季霄是什么样子? 狂傲自以为是,更是觉得自己的一切不如意都是因为旁人、外力的影响,在穿越到这个世界成为皇帝后,多疑、粗鲁地针对任何人! 眼下,这件袁家人认为能够给季霄带来利益的事情出了岔子,这让袁家人一下子爆发出了自己的不正常。 他们怀疑,怨毒地揣测一切,认为谁都可能是这次失败的元凶。 “你什么意思!”李玥被袁家家主咄咄逼人的态度给激怒,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怀疑我是故意的吗?!” 她注意到了袁家家主阴冷怨毒的目光,狠狠攥紧了自己的手心。此时此刻,李玥只觉得自己耳畔一阵嗡鸣,火气难受控制地蹿了起来! 她怎么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她怎么会知晓会有人来这移花接木的一招。 谁知道那些青衣的,该死的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该死该死该死…… 李玥本就不好受,袁家家主这态度一一出,她觉得自己整个面颊都被烧得滚烫,还泛着火辣辣的疼,就像是被扇了一个耳光! “我们的结盟泡汤了——”李玥死咬着牙,发出一声尖叫。 他们不欢而散,今天以后,李家和袁家之间出现了一条无法弥补的裂痕。 它们之间绝对无法毫无芥蒂地相处……李家失去了一条重要的利益链,袁家失去了一大依仗,可谓两败俱伤! 袁家家主将李玥骂退以后,如同发疯公牛一般喘着粗气,整个人都置于一种不正常的状态。 也就在这时候,另一个消息传了回来。 “这一次皇商运送的东西其实分成了两批!宫内送出的东西全部被劫走……可另外一批东西却被保留了下来!” “经调查,这另外一批东西来自于、吴家,吴家这批东西的珍贵不亚于宫内出来的东西!” “还有,除了我们以外……苏家,似乎也在近日接触过皇商。” “皇商那边……一直将这消息隐瞒得很好——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能发现!” 实则为谢烟客的人的袁家探子擦了一把汗,带着死里逃生般真切的惊惧。 劫匪只劫宫内的东西,却将吴家的东西剩了下来? 这东西还珍贵得不亚于从宫内送出来的东西……吴家为什么要将压箱底的东西给送出来! 袁家家主神色越发地阴沉,他极其相信自己的信息渠道,且探子将狼狈、惊恐的模样表现得出神入化,他竟是丝毫也没有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 同时他认定,这些消息都是瞒得死死的,若非是探子聪慧,他们袁家就当真被瞒天过海了过去! “吴家、吴家……好一个吴家!” 吴家的东西没有失窃,是因为这件事就是吴家一手策划的! 而吴家运送的这批压箱底的东西,一定是为了去笼络他们新的“盟友”——吴家背叛了!它想要笼络的盟友…… 袁家家主将牙齿咬得咔嚓响,手背青筋暴起,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得出来一个被引导过后的结论—— 不作他想,就是与他们袁家为敌的苏家! 【作者有话说】 昨天太困了,今天好一点,所以更新了qwq 在学校和实习真的不一样,社畜哭泣。 如果不是太累,都会尽量更新,晚安zzzzz 感谢在2021-07-19 01:04:51~2021-07-21 00:0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94章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贺今朝 10瓶;玖倾 5瓶;48407900、咸鱼瘫、白宸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优伶皇子(二十一) ◎太子谋士◎ 吴家很快受到了袁家的报复。 这报复狠厉、直观,直接不留一丝情面地撕破了袁家与吴家和睦相处的脸皮—— 吴家派入叛军、身处高层的人在一夕间被打断了四肢,丢在吴家大门口! 看见这几个人凄惨痛嚎的样子,吴家家主立刻红了眼睛。 就算吴家平日里表现得再能隐忍,也受不了这种赤. 裸. 裸的羞辱,这简直就是踩着他们的脸在往上一道道地划着! 奇耻大辱! 而关键是,做下这件事情的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踪迹,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袁家,就差没有挑明是袁家故意来让他做的…… 他也是故意让吴家人知道的! 吴家家主一阵头晕目眩,好险才扶住手边的椅子稳住身体。 他闭了闭眼睛,愤怒和不解同时爆发,质问身边的人:“袁家人是不是意识到了我们的打算?不是说要隐秘的接触吗—— 可就算是接触苏家人被发现了……袁家那边也不可能百分百确认,但他们现在、这么笃定地跟我们撕破了脸!是不是有谁做了什么多余的事?!” 室内有半晌陷入沉寂,方才有一个吴家人站出来,小心翼翼道:“呃……袁家人和人里应外合去劫皇商,但有一批着青衣的人提前将皇商运送的东西劫走……袁家人可能是发现这件事是我们做的了。” 与巫晓接触的那吴家人听见“袁家劫皇商”这件事,眼角抽搐,嘴唇剧颤…… 他才嘲讽过有这样想法的人胆大包天,是傻子一样的行径,结果转头来这傻子就是他们的盟友! 艹啊! “???”袁家家主的眉头更是皱得像能夹死一只蚊子。 什么叫这件事情是我们做的?! 可他仔仔细细看了汇报这件事情的人的表情,确定他当真是真心诚意觉得……提前劫走皇商运送东西的事情是他们吴家干的。 现在汇报的这人低落、沉闷的表情,是觉得吴家派出去的人没处理好首尾,才叫他们“暴露”! “……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汇报的人一脸怒气地说:“不知是谁将我们运给皇商的东西的消息给泄露出去了——害得袁家发现我们的东西完好无损,因此起了疑心!” 不过很快,他又舒缓了表情,目光灼灼紧盯向吴家家主:“不过,家主,既然我们有着这样一支穿着青色衣服的奇兵,完全可以令他们暗中偷袭,以雪今日之耻!” 吴家家主只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发颤:“你是说…穿着青衣的人只劫走了宫中运送出来的东西,偏偏将我们的东西留下了吗?” 这几乎是一个不用想的确定的答案,吴家家主完完全全从眼前人神情里看出来了。 他纵目望去,还发现所有家中的年轻人都是一副愤慨的样子—— 他们都觉得是袁家派出的阴险探子,破坏了自家筹谋的大计! 吴家家主只觉得自己大脑晕眩得更加厉害,心脏仿佛被重锤敲击,眼前一阵发黑—— 青衣人根本不是吴家的人,吴家从未有过什么劫皇商的荒唐计划! 可连自家的人都这样认为,那袁家人会怎么想就可想而知了。 袁家一定以为是他们吴家故意为之使得劫掠皇商计划失败,大受损失——更何况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佐证”,吴家好巧不巧就通过皇商运送东西,青衣人劫走了宫中运输的东西,却是半毫没动吴家!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会将这件事当成巧合?他们吴家根本是……百口莫辩! 吴家家主几乎要将手背按出血来,正值此时,袁家人这等作为想要表达的意思也“姗姗来迟”。 “袁家令人传来消息说——”传话的人表情清晰可见地扭曲了一下,好半会儿才如实将这话说出来,“他们说:吴家、苏家!你们都得付出代价,我会让你们不得好死!” 这下,更多吴家人的神色变得更加精彩了,有人犹疑开口:“家主,难道我们早就和苏家联络上,只是您还未来得及传出消息?” 吴家家主的脸涨得通红,急促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么来回粗重喘气之后,他爆发出了一声尖啸声: “青衣人根本不是我们吴家的人,袁家擅作主张去劫掠皇商,我们从未收到这样的消息!劫掠皇商的不是我们的人——” 吴家家主眼睛瞪得凸出,其间溢满了血丝。他声嘶力竭地开口,像是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都灌注在了这一声上: “我们还没联络得上苏家,我们还不是盟友关系!可现在,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了我们——袁家只会认定是我们勾结苏家,劫走了他们的东西,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我们无法辩解、已经被迫站在了袁家的对立面!” “袁家……袁家……”这强行抬高的声调后,吴家家主双目赤红地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袁家。 他痛恨袁家,它将吴家的脸面践踏进泥里,丝毫不顾曾经同盟的情谊,不顾真相便将他们推到了悬崖浪口。 吴家家主又想起了将袁家变得犹如傀儡的妖鬼季霄,心里涌起阵阵的愤恨和恐惧…… 第95章 而同时,他的心底又不禁蔓延出深深的寒意,他感受到了似乎有一只大手在背后推动着一切,他们吴家和袁家的决裂,吴家、袁家和苏家的对立都在这只手的主人的计算下! 这未知的存在远远比季霄来得更可怕,它就像是一片无解的阴影,笼罩在了吴家家主的心扉间! 就算这幕后的存在张狂、露出了一丝线索……可现在已经木已成舟,吴家注定会遭遇性情大变的袁家人狂风骤雨般的报复。 吴家……已经无法从这个人为酝酿的漩涡中脱身! 想到这里,吴家家主的身形踉跄了一下,彻底栽倒了下去。 他身边其他吴家人发出惊慌的声音:“家主晕过去了!” 他们在扶起吴家家主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胸口的位置洇着一小块暗色的血,他不止是晕厥,还是心力交猝直接吐了血。 可没有吴家人将太多的注意力投在家主身上,吴家家主的尖啸声震得他们六神无主。 他们还未联络上苏家……准备的后手因为皇商受袭延误、没能送到,眼下袁家又认定了是他们勾结苏家劫走了那批东西。 吴家现在,孤立无援,四处环敌……眼见着只能殊死一搏! 他们怎能不心慌? * 作为此次皇商运送的任务的负责人,丞相幼子龚游夕、李星和李玥兄妹两一同被带走问罪。 李玥的下唇里边已经被她自己咬得鲜血淋漓,她更是烦躁的在自己的手背上划拉出了长长短短的血痕。 她从来没有心情这么糟糕过……她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脱离自己掌控的事情! 来自皇帝的问责更是一个不小的压力,累加下来李玥更是觉得不愉至极。 好在她早已打好了腹稿,也想好了帮她顶罪的替罪羊,这件事的大头应该不会落在她头上…… 李玥阴冷地瞥视着龚游夕,像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同时,她又敏锐地感觉到了另一束来自季霄的目光,李玥发现皇帝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包含着一些别样的情绪、东西。 被个年纪这么大的糟老头子这样看着,李玥心底直泛恶心,只是她表面未露出一分一毫的破绽,依旧挂着好看的微笑。 因为季霄的态度,李玥越觉得胜券在握,她斜睨龚游夕的眼神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带上了一丝得意。 皇帝季霄也果不其然,将矛头直接对准了龚游夕,一开口便是不客气的责问: “听闻劫匪来时,你就在皇商队伍里?” “那么……你为什么没有拦下那些劫匪——此次皇宫之物被劫一事,你该当何罪?!” 他自觉自己的目光凌厉、摄人,龚游夕该没有丝毫抵抗,就认下罪名! 可事实却与季霄想象的驳逆,他看见龚游夕的面上浮现淡淡的讥讽之意,这神色一掠而过,几乎要叫人以为是错觉。 几秒后,龚游夕的表情就恢复了正常,他不卑不亢道:“陛下可能是未曾了解清楚,李星、李玥兄妹两从我手中接过这任务后,我就再未关注过。” “至于身处皇商队伍失职一事?”龚游夕轻轻地笑着,“陛下,我当时正身处京城,帮我父亲处理事务,又怎么可能出现在皇商队伍里?朝中数位官员,都能为我作证。” 李玥表情已经阴沉下去,她意识到再次有什么脱离了掌控。 “不可能!你明明!”李星这不太聪明的,却已经不可置信地叫嚷了起来! “唔……”龚游夕笑道,目光轻轻扫过李玥那阴沉的面颊,这含带着某种意义的笑容比刚才的讥讽意味还要来得叫人难受。 “那李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在皇商队伍里的,是我们家的一位远房亲戚呢。” “我们的长相颇有几分相似,李公子怕是认错了吧?” 李星瞳孔紧缩,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出来。 李玥却终于知道龚游夕为什么会显得那样无所畏惧! 他根本就是早有准备,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你……!”她忍不住地漏出了一声来,面上的笑容就像是裂开了一道痕迹,变得千疮百孔,美丽的面庞也一时有些扭曲。 “好了……”季霄忍不住开口。 龚游夕将这件事处理得没有丝毫错漏,很多个官员都能够证实,龚游夕确实一直待在京城,未曾出去。 龚游夕这边无法打压。 那么,李星和李玥兄妹两,毫无疑问就是皇商被劫事件最大的负责人。 但季霄最后还是将这次亲自的问责轻轻地揭过—— 只是他数次扫过李玥阴晴不定的脸时,忽地发现李玥抬起眼来看了自己一眼。 季霄竟然从李玥这一眼里看出来了对自己的嫌恶! 他无法置信地看向李玥,只觉得心口扎上了一根长刺,喉咙里也卡上了什么,让他如鲠在喉—— 她不是深爱着自己吗?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季霄全然忘记了在外人眼中,他一直是年迈的皇帝的模样,更也不清楚,除去了他英俊的外貌以外,他扫向李玥垂涎三尺的“深情”眼神多么的叫人厌恶! 但他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就很自然地,对李玥生出了一丝芥蒂,产生了一点怀疑。 * 在丞相幼子那边的发展让季霄不愉,他越来越厌恶做这个没有任何掌控权的皇帝,就连丞相的幼子都可以肆意往他身上踩一脚。 第96章 于是他匆匆换了身体,让系统接管皇帝的身份,变成了季凌。 季霄正身处在叛军大本营,在袁家的暗地操作中,季霄不费吹灰之力地赢得了人心。 他没意识到半分问题,还以为是自家驱邪避害的气场与豪气英姿发挥了作用。 “陈凌……季凌!”一个人突然叫住了季霄。 “你别太伤心……!” “?”季霄认出来,这个人是原本的陈凌的好友。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感谢在2021-07-21 00:07:34~2021-07-21 23:5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淡默从而 12瓶;贺今朝 10瓶;祝夏泤 5瓶;黎宸 2瓶;光未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优伶皇子(二十二) ◎太子谋士◎ “什么事?” 季霄很不喜欢这个身份原本的好友,侧身避开,眼里因为他“陈凌”的称呼露出一丝不满。 王付之没意识到季霄反应的异常,看了他一眼,说: “就是……我们和李家的人合作去劫皇商运送的宫内的东西,本来该将这批东西收入囊内,扩张我们的势力——叫那狗皇帝无能为力地发一通大火的! 结果出了差错,计差一筹,叫人先一步劫了去。”王付之不知道自己在季霄心里砸下了多大一个惊天巨雷,他不知道这事是袁家瞒着季霄做的,以为季霄肯定是主导者。 紧跟着王付之挠挠头,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我知道你忙着大事儿,没将这一次小小的失误放在眼里——我只是觉得这一次太不值了……细想下来总感觉有点猫腻。 我是觉得李家有大问题,指不定就是他们故意抢先劫走了那批东西!” 王付之声音不禁抬高,安抚是其次,这才是他来找季霄的最主要目的。 要不是他无意中和季霄身边的小厮撞面,还没想起来提醒季霄呢! 过了好一会儿王付之都没等到季霄的回复,抬眼一看发现季霄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可怖。 季霄此刻面色阴冷,黑沉如墨,死死瞪着一双眼看向他,眼神里像是酝酿着风暴。 他乍这一眼看来,差点儿没将王付之的三魂六魄给吓飞。 他听着季霄像是从牙缝里挨个挤出来的音:“李家?哪个李家?” 王付之搓搓手,觉得有点冷:“啊,就是挺有名的李星、李玥两兄妹在的那个李家啊……呃,你、你……” 他怎么了还没说出口,就被骇得把声音咽回了肚子里。 实在是季霄现在的样子太恐怖了,这番目眦尽裂的模样,就像是将他当成了仇人要把他给生吞活剥!季霄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阴冷神情,更是叫王付之觉得陌生无比。 季霄的确要疯了! 听到王付之脱口而出的“狗皇帝”的称呼时,他恨厌得磨牙,怒火一下猛涨。 可当从王付之口中知道袁家和李家去劫取他让皇商运送的那批物资后,季霄更是愤怒! 季霄根本不知道袁家在系统的作用下变得和傀儡没有什么两样,他到现在都认为他和袁静音的事情是瞒着袁家进行的,甚至因为自己扭曲的自尊心对袁家怀有不小芥蒂! 这消息一出,季霄对袁家存在的芥蒂就被他自己无限地放大。 袁家是不是已经知道他和静音的事情了,是为了报复他,才做下这样的事情吧!袁家怎么能、怎么敢……袁静音能跟着他是她的福分,而你们嫌贫爱富,不知好死还想来阻拦,该死该死、该死! 季霄紧咬着牙冠,指甲攥进了肉里,他感觉自己的脸都被这一阵上涌的怒火给烧成了红色。 可在这无以复加的愤怒汹涌流动之后,季霄猛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李家?哪一个李家? 对李玥那时眼神生出的怀疑浮上了水面,可他仍还是想着,应当不过是同姓而已。 可他听到了什么……李星、李玥兄妹?! 这一刹间,季霄的大脑如遭重锤,他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大脑一片空白。紧随而来,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的怒火和怨恨冲破他的胸腔,让他的心脏剧痛! “你怎么敢!李玥,你怎么敢!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和外人一起背叛了我!” 季霄大口喘着粗气,眼睛胀得通红,他这完全撕破脸皮疯狗般的样子惊得王付之后退数步,可季霄完全没有时间,想不到去理会就在他旁边的王付之。 他疯狂地记恨上了袁家、李玥,在他认定李玥的“背叛”和袁家的故意报复后,他就只想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有事先走了。” 王付之吞了一下口水,不敢再待在季霄身边。 他现在看自己这个好友,只觉得恐怖得紧,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反倒是他那个小厮看着更亲切点。 留在原地的季霄表情愤怒又狰狞,同时还带着茫然。 他下了决心要叫李玥好看,但这半点没能缓解他的心情。在之前季霄遇到不如意的事情,都是李玥来当解语花,可如今李玥—— 袁静音更可以算一切的罪魁祸首,季霄没那心思,宁烟染、巫晓不是安抚人的性子。 季霄想来想去,只觉得自己心口更闷、更痛,他竟然找不出来什么人! “等等……”突然,季霄想到了什么,“晨霜,我可以去见晨霜。” 第97章 * 陈凌来茗阁见到谢烟客时,看见三皇子季遥辞在一个棋盘边蹲着,跃跃欲试,手里捻着一个棋子。 “我扔了?二哥,这是什么新的战略把戏吗?” 陈凌走近才看见那棋盘长什么样子,它上边描绘着一长幅非常详尽的数个地点。 最中间那一片标注着后仓、地牢、贮室等多个室内的地点分布,而往外是马车行道路线,还相连着数颗“星辰”,里边也标着小字。 季遥辞手边有数枚棋子,他手边的只是一枚不起眼的小棋,刻着“卢”。 数枚棋子里只有三枚大棋子,分别刻着“袁”、“苏”、“吴”。 而和小棋子们组合起来看,这些棋子对应的分明就是京城里多少说得上话的家族,怪不得季遥辞会将它认为是什么战略把戏。 但陈凌的眉心猛地一跳,他从这棋盘上瞥见了一丝端倪。 这些地点,这些刻字,分明都对应着……袁、苏吴三家最真实的情况,这棋盘根本不是什么虚构出来的东西,它将三家所有隐藏的东西都赤. 裸. 裸铺展了开来! 就像……一个战场! 季遥辞多拿了几枚棋子,随意抛下这几枚,它们滚动一圈落在了不同的区域。 “就这样?”季遥辞偏头,“是会安排一段他们互相攻打的戏码出来吗?嗯二哥?” 他对这兴致勃勃,全然未曾意味到这抛棋子的游戏可能意味着什么—— 但陈凌露出了一抹骇然颜色,就斜睨见坐在一角软凳上的谢烟客以着优伶的扮相,扬起一抹称得上“巧笑嫣兮”的浅笑。 他青色的宽袖在棋盘边上一扫,手腕微扬将一枚摔落的棋子扶正。 谢烟客语气轻松:“这个呀……你再过一会儿就能亲眼看见了。” “的确是一个游戏。” 季遥辞有点懵的点点头,他直觉感到哪儿不对,但暂时没摸着边。 陈凌却以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盯了季遥辞一会儿,因谢烟客轻描淡写的笑意而被震慑。 这哪里是什么战略游戏! 是谢烟客在以他的弟弟抛出来的结果,来决定聚拢在袁苏吴三家周围的一场即将开始的没有硝烟的战争! 他在间接的决定它们的未来! 这位不知什么时候就将这三家彻底剖解开,让它们连半点秘密都没剩下…… 还有这些家族,它们都不过是棋子吗?它们什么时候成为这位手中的东西的?, 陈凌这一刻更真切地体会到了谢烟客那清浅笑容下的可怕之处。他的指尖,仿佛牵连着无数的丝线,在轻挑拨弄间,将每一个家族的命运把玩在手心。 还好,我没有与他为敌。 陈凌的脑海中突然窜出来这样的想法,他不禁多看了一眼季遥辞这活像是傻孢子的皇子一眼,又想:还好这三皇子傻乎乎的,没什么争夺皇位的野心。 要是有太多余的野心,也早完蛋了吧。 季遥辞:“?”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他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总觉得有人在暗搓搓骂他。 就在这时候,有人从外敲了敲门:“姑娘,有客来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7-21 23:59:03~2021-07-25 01:3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衍 2个;海棠花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棠花语 29瓶;阿九 20瓶;棺材俱乐部 3瓶;48551813 2瓶;磕cp使我快乐、静女其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优伶皇子(二十三) ◎太子谋士◎ 敲门的是茗阁里只知道一点皮毛的人,她不知道谢烟客的身份,自然以为来的是“她”的客人。 只是这小姑娘不知道的是,如果来的只是普通的客人,她连话都不可能传到谢烟客这边来。 所以谢烟客很快知道来的是谁了。 “知道了,我马上来。” 谢烟客轻轻应了一声,他用的伪声带些清冷、疏离气息,季遥辞不是头一次听见,但他还是将脖子伸得老长,眼睛落在自己二哥脸上像要看出一朵花来。 噫……怎么能这样毫无破绽? 季遥辞心虚地想着,要不是知道面前的优伶是二哥,他还是想更多看几眼的。 谁叫他这般优伶的扮相,像极了皎色月亮、晨日白霜,眼尾一抹化开的红却又叫“她”坠入人间,沾一份姝色呢? 就、挺好看的,季遥辞用自己贫瘠的语言形容着。 他在这偷偷琢磨着呢,就听见谢烟客漫不经心对他们说:“季霄来了。” “!” 季遥辞差点没给跳出来,清楚原委的他自然知道季霄是个怎样危险的东西。 “要躲起来吗?”季遥辞满脸警惕,目光瞄向一侧的窗,“……我从那边翻下去?这高度,应该顶多摔伤条腿。” 陈凌也对季霄的偷袭毫无准备,他抿着唇,严肃接下季遥辞的话:“——我可以带着你。” “噗,”他们这儿严防以待,谢烟客却是笑了一声,“陈凌就待在这里好,你是我的小厮,回来汇报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只是,你最好是不小心、没留意被季霄发现了行踪,手足无措点。” 陈凌和谢烟客有了一定默契,谢烟客带着笑看过来时,陈凌在电光火石间意识到了他的意思。 第98章 为什么要躲?他根本不需要躲! 他们甚至还可以借着这件事,让季霄认识到“晨霜”这个优伶身份对他的重视! “那三皇子殿下呢?”陈凌目光扫向季遥辞。 谢烟客起身,将层层轻纱拉下,季遥辞的身影立刻被罩在数层软纱后,而他自己与外边也隔着一层纱。 季遥辞马上深呼吸,打算憋气,不漏出半点呼吸声。 “不用屏住呼吸,”谢烟客随意说,“你就在纱帘后继续玩棋盘吧,将投掷后的结果记下来告诉我,闹出声音来也没事。” “?”啊?就这么没有顾忌地继续扔棋子?真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合上的门已经被缓缓地推开,陈凌将满腹疑问压在心里,浑身紧绷着进入了状态。 季霄一进来,就看见了陈凌,他诧异地脱口而出:“你在这里?” 他自以为自己是悄悄来的,没想到只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优伶的居所就对他完全开放了。 是晨霜做的吧? 这一个小细节叫季霄心里微微窃喜,他怀揣着这样的情绪,偷瞄着门内以为能瞧见那位优伶的倩影。 只是没料到却见到自己身边的小厮,像被惊吓到一样,措手不及地看着自己。 “我……我……” 陈凌的表情都是懵的,这意外状况叫他六神无主。他挣扎着,涨红了脸小心瞄向一侧,眼睛飞快地眨着。 他看看那一边,又看看季霄,半天没说出句完整话来。 季霄第一反应是自己又受到了背叛,他此时对这非常敏感,可他猛然看见了那隔着一层纱帘的身影—— “她”、晨霜仿佛从他进来的一刻起,就在凝视着他。 季霄福至心灵,突然懂得了陈凌为难的原因!不是什么背叛,他本来就是晨霜身边的小厮,后来到他旁边来,作为两人牵连的线。 他常问询这小厮晨霜的事情,那晨霜她是不是也念着自己? 所以,她悄悄唤来小厮,是为了……知道他经历的事情呀! 林慕春说,晨霜性格有些羞涩,这样的关心的举动只会偷偷地、私下里做。 这事儿是瞒着他的,也难怪小厮会这么惊讶,还不断偷看晨霜的反应…… 季霄只觉得心尖沾上了一点蜜,因李玥的“背叛”产生的火气唰的熄灭了大半。 晨霜一直这般疏远的样子,他还以为……却不曾想,原来—— 然后,季霄忽然听见了棋子翻动的声音,他顺着声音看向纱帘,紧盯着那朦胧的、却更引遐思的一道身影。 “是、有人在那里吗?” 季遥辞很听谢烟客的话的开始投棋子,他还是不免想要尽力压低声音,弄出声音被季霄注意时他紧张得很。 可已经知道身份的季霄那话语间那一丝希求的情意,叫季遥辞抖了一下,手边两枚棋子砸出更响的连续两声。 ——立时,三皇子的身体就紧绷到了极点。 “不是人,那是一只小狗。” 谢烟客在此时开口,声音里似乎夹杂一点短促的笑。 ——他从头到尾,说话都是随意、散漫的,就连语调都没变。 但经过一层纱帘、再加之季霄的脑补后,听在季霄耳中,“她”就像是怕惊动了隔了一层纱帘的人的模样,声音压低,柔和得像是一阵风,像是融化的雪。 季霄一刹间意识到了“晨霜”见到自己时的反应、变化,听“她”继续浅笑说:“他还有点笨拙,爪子乱挥怕伤到人,就先叫他拨弄一点别的东西练练。等小狗乖点后,再带出来看看。” 啊?啊?!一个大活人哪像小狗了,不对、自己哪里像小狗了! 不会有人听不出来吧…… 然后,他目瞪口呆地看见季霄的表情,发现他竟是丝毫没有起疑。 明明自家二哥句句都很敷衍,但季霄还搁这狂喜!怎么做到的? 季遥辞擦擦自己的眼睛,几乎要怀疑这是幻觉,他本能猜到点这可能是因为谢烟客之前做了什么,但毫无苗头。 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不像小狗,那种奶乎乎的小东西。 而这边,季霄不禁想:小狗带出来是给谁看的? 那一定是给他看的! 这个猜测在季霄心里立刻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实在是……他觉得自己的心狂跳了起来。 他丝毫未曾怀疑地接受了这只有点笨拙的小狗的存在,同时在想起来失窃的东西的时候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愤怒,而成了对晨霜微妙的愧疚。 这只小狗,是为他准备的礼物吧?可他原本打算送过来的礼物—— 季遥辞张牙舞爪地用手语表示自己不像小狗的时候,就听见季霄说:“过一段时间,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我要送你、一座戏楼!” “??!”季遥辞瞪大了眼,就是陈凌也做不到面无表情。 他们都知道,季霄原本打算送给茗阁一个戏楼的东西都被茗阁的人给劫走,化为乌有。 而现在,这被劫了东西的人,又主动要来为茗阁送一座戏楼? 太离谱了吧!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冤大头啊! “谢谢你。”季霄听见晨霜开口,纱帘上她的身影微微低垂着头,像是露出了什么不一样的表情。 但她的语调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果然她与李玥是不一样的。 第99章 季霄只觉得自己的心被触动,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就想要朝着这终于接近一步的“月亮”倾诉,而不是倾泻自己近日来的愤怒。 他的胸腔里涌动着别样的情绪:“我想和你说会儿话。” ——季遥辞和陈凌也没有想到,季霄还能再离谱一点。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一下。 一切都是季霄的脑补,因为隔着一层纱帘,谢哥声音听在他耳中变小了。 * 感谢在2021-07-25 01:37:15~2021-07-27 00:4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贺今朝、祝夏泤 10瓶;一叶知秋 5瓶;4号、静女其姝、金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优伶皇子(二十四) ◎太子谋士◎ 纱帘内的棋子碰撞声还在响着,季霄却全然顾不上去嫌弃这只太过闹腾的“小狗”。 他一挥手叫陈凌下去,聚精会神盯着那一层薄纱,目光灼热地倾吐着自己的烦恼、真实想法。 季霄以为“晨霜”离自己更近了一步,殊不知这全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谢烟客从头到尾都没做什么,保持着疏远的态度,让季霄难以触及。 他倒也没想到,只这么简单几步引导,就叫“晨霜”成了叫季霄魂牵梦萦的存在,叫他主动来谈及心事。 “我有一个表妹,我待她很好,可她……!” 季霄沉声开口,语气里汹涌着怒意。 他耍了小心思,将自己的红颜李玥说成是表妹,用的是那一贯的专情的法子。 只可惜他不知道,被遣退的陈凌绕了个路早从小门复又返回,还有个季遥辞有一搭没一搭地扔着棋子,心思全落在了这个假的父皇身上。 他做的那点掩饰没起到半分效果,还叫这另外两人听着听着,神色变得更加古怪。 这假皇帝朝殿下/二哥倾吐心思,还真是全盘托出,就差没直说我要对李家、袁家下手! 陈凌知情更多,面部难以遏制的扭曲。 艹啊!你正在当着你敌人的面,把你的计划全部说出来啊! 袁家、李家毫无疑问是你的拥趸,结果你要打杀自己的盟友,还没忘记跟你真正的敌人倾吐一番…… 这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偏偏季霄一边说着,一边还“含情脉脉”,有点肉疼却更多是讨好地多次提及戏楼的事。 ……好吧,这冤大头还白送给茗阁了两座戏楼! 季遥辞也跟着眼角抽搐,哪怕他知情不多,也能体会到季霄到底是个怎样的冤大头—— 简直是,万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 对假皇帝的厌恶这一刻竟是有那么一些转化成了怜悯和不屑,他完全被自家二哥玩弄在鼓掌之间,动弹不得。 就这样?这样的家伙,也配做皇帝? 他对自家二哥的敬仰之情也是节节攀升,他就像是天生的谋士,将人心点入棋盘,步步引导,以—— 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季遥辞脑内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念头。 呃、棋盘,棋子……各个世家。 他大张着嘴,用惊愕的目光扫视着手边的棋盘,看见自己手边捏着的棋子背上一个世家的名字时,季遥辞手腕抖了两抖。 猛然,他笑得看起来比哭还要难看,手指颤抖得厉害。 不是吧……这些棋子对应的,是现实的世家? 二哥要用他乱扔下来的棋子记录的去向,来决定世家的未来? 天,这实在是—— 季遥辞又是惊异又是悚然,心底却是莫名的生出一种奇异的渴望和躁动。 他看向谢烟客时,只觉得浅笑着的二哥就像是棋盘上的执棋人,而近来躁动不安的那些世家、亦或是面前这该死的假皇帝,都是被捆缚在一张细网上无法挣扎的蚊虫。 他们无处可逃。 而季遥辞只觉得由衷的安心。 陈凌毫不意外三皇子殿下这多变的脸色,他由衷的在心里感叹着: 季霄、假皇帝怕是不会知道,隔着一层纱帘间他的未来就被注定好了。 “呼……” 季霄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么多的怒火一个劲倾泻而出,他不由得大喘了一口气。 他注意到“晨霜”一直在安静地聆听着自己的发言,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表现得对“晨霜”恋恋不舍,同时脸上紧跟着浮现几丝阴霾神色: “等过一段时间,我解决完一些麻烦事和背叛我的……再来找你。晨霜,期待下次见面。” 谢烟客淡淡回答:“下次见面。” 与季霄脑补的热切、不舍的神情不同,谢烟客看季霄时眼神毫无波澜,就像是在看一块放在砧板上的肉。 下一次见面?呵……那就是在你临死之前了。 季霄说了这么一大通,身上也出了些热汗,所以他丝毫没有感受到自己脊骨渗出来的那种湿寒冷意,那是他在系统处得到的驱邪避害气场无声的警告。 * 皇帝又往外送出了一批东西,这一次他甚至不惜派出了在自己身边驻扎的带刀侍卫,一路将东旭送到了茗阁。 他这举动算得上是大张旗鼓,毫无掩饰,京城里遍地的人都知道,有一人一掷千金送予茗阁中的一人一座戏楼。 第100章 季霄这一回没依葫芦画瓢从诸臣那里搜刮,他也再找不到由头,总不能将死人从陵里再挖出来一次。 他用的自己私库里的积蓄,有点肉疼却又满心期许,便是连被背叛的愤怒也压不住季霄自我脑补出来的喜悦。 [恭喜你,宿主!你的驱邪避害气场已升至满级!] 这就是季霄的全部底气所在!他在确定自己的驱邪避害气场已经到达顶级以后,就认定再没有人可以伤害得到他! 诸臣现在算什么东西,他们就算是一呼百应发起叛变,在现在的他的面前也都是一只只纸老虎。 再没有人能够忤逆得了他的意志,阻止得了他的脚步……他要将这个世界的一切东西都收入囊内! 所以季霄几乎以广而告之的方式,将那一座戏楼送出! 季霄完全沉溺进了无边的傲慢当中,他认为自己无所惧怕。 可他却不知道诸臣、百姓那边的反应。 他用私库的钱财送出戏楼一事其实无可指摘,可群臣绝对不会忘记季霄在之前强迫的恶行,他的行为更加挑起了群臣心底代表着耻辱的记忆! 这是一根彻底的导火索,将臣子和皇帝之间的矛盾传到了民间! “什么?!” “陛下……皇帝用让太子下葬之事来威胁臣子,逼迫他们为此付出钱财?” “茗阁那一掷千金的人,就是皇帝,他在下葬时逼迫臣子得来的钱就用在这件事情上?” “别说什么茗阁是个祸害的屁话了,这么多的事情还不能让你看清我们这位陛下吗?他根本就是疯了,自那次摔倒重新醒来以后就疯了啊!” ——“皇帝不是皇帝,国家不成国家!!” 而同时,袁家遭遇了疾风骤雨的打击,一同受损严重的还有李家,它们就像是在海浪中颠簸的小船,随时可能侧翻! 第54章 优伶皇子(二十五) ◎太子谋士◎ 同日,宫外一小院外。 对皇帝的揣测很多,只是一出门,季淮云就听了满耳。 季遥辞缀在大哥身边,无不惊奇道:“他们这说得和真实情况相差无几啊! 这像是二哥的做法,不过他这些日子该不得空才对啊?” 他觉得这消息是从谢烟客那边传出来的,可忽然地,他注意到了季淮云看来的、不偏不倚落下的目光。 “是我传出去的。” 季淮云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像是流云、清风,裹挟着莫名的惆惋。 他眉眼极温和的,微微叹息着道。 他低头看向季遥辞:“朝月将这一块的人都分给了我,其实这些日子里这些事情都是由我来做的。” 谢烟客没有让季淮云彻底处于万全保护中,等到一切事毕安全后再将他放出,而是让这位太子、受害者亲自去处理这种种事情。 他将权和人分给了季淮云,让他能够做任何想要做的事情。 季遥辞愣了一下神,季淮云的回答有点出乎他意外,又让他生出种原来如此的感叹。 他为什么没有想到大哥呢?二哥常待在大哥身边,所以他们的处事方法相似,这不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儿吗? “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季遥辞很习惯性地追问。 他在学堂里的时候没学好,就老缠着温和的大哥问,久而久之就成了不过脑的习惯。 季淮云垂下眼,然后轻轻地笑了笑: “就算这不是什么光彩的动作,但我还是想要百姓将父皇和后来的另一个人割裂开看待。” “就算父皇喜好玩乐,在很多人眼中都不太称职……他也不是现在这样昏庸失道的君主!” 有一刹间,季淮云柔和的眉眼中多了少许锐利和悲伤: “……我想要所有百姓都知道,他不是父皇。” 季遥辞听了,半晌后拍了拍季淮云的肩膀: “没有人会把这样荒唐的家伙当做父皇的!” “还有,这人能够占据父皇的身体,那说不定另一边父皇也用着这家伙的身体,在某一处看着我们呢!” 他故作老成的姿态让萦绕在季淮云眉宇间的悲伤散开,扬起一抹笑意。 “是,他在看着我们。” 谢烟客恰巧听到了这番谈话,他眨了眨眼,没有惊动这兄弟俩。 不过他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季遥辞这在这个时代算得上很惊人的话语的可能性,微微点了点头。 ——真正的皇帝季霄可能还活着吗? 谢烟客回想着穿越者季霄到来前,真正的皇帝季霄并未失去生命迹象。 ……那他或许,还有活着的可能。 他这么细想了一会,就对上了属下隔着距离沉默的暗瞥目光,这代表着有事汇报。 谢烟客无声退了出去,接过他手中用来传递消息的小玉筒,将陈凌的纸条抽出。 [讨论皇帝之事动静很大,但季霄只是初时动怒,之后都表现得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季霄这样易怒记仇的性子,怎么可能一切如常? 先前百姓私下里说着皇帝坏话时,季霄气得足足胸闷了半个月,这一次就能这么快缓过来了? 看着这一行小字,谢烟客就能想象得出陈凌的不解。 只是季霄发生这样变化的问题,到他这里却是迎刃而解。 “他下决心要把重心转移到季凌这个身份上来了?” 第101章 谢烟客漫不经心地说,一双眼眸清亮澈明,仿佛一切在他的面前都会无所遁形。 “去……捧着季凌,让他以为自己的事业一帆风顺,让他更加坚定自己是世界之主的宏伟‘愿望’。” “是。”他的属下丝毫没去追问为何要资敌—— 让这位殿下付出颇多的,总有一天要连本带利的给吐出来。 他也听出来了自己效忠的这位殿下的弦外之音,“愿望”很美,但也只可能是愿望了。 * 季霄在叛军驻地小怒了一阵,就很快收敛好了神情。 “首领。” “首领。” 来来往往的叛军在路过他时,都朝他恭敬地颔首,这种和当皇帝时截然不同的待遇叫季霄看了神清气爽。 “我最现在主要经营的应该是季凌这个身份了,这个身份可是要当皇帝的。 叛军的人数越来越多,他们大多都忠诚于我,只要剔除一些小刺头,我就高枕无忧了。 嗯……到时候,就可以顺理成章暴露是皇帝流落在外的子嗣的身份了——” 季霄越想越觉得不错,叛军驻地里极大多数人的态度都让他觉得挺舒服,他们的忠心应当无可指摘。 他们骂皇帝季霄的时候,季霄虽一时间有点恼怒,可紧随着就想起来了“季凌”这个身份可以借此获得的好处。 这就相当于在给自己造势……呵呵,这些愚昧的百姓绝对不会知道获得他们认同的叛军首领,就是被他们大力讽刺过的皇帝。 你们逆反的举动,到头来还是成为了被我踩踏的石头! 而你们这些蠢笨如猪的愚民、等着吧,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季霄阴暗地笑着,丝毫不觉得心胸狭隘有什么问题,甚至还有点引以为荣的意思。 要不是玥儿半途提醒,他还想不到这个法子! 季霄反射性地想到,等他发现自己想到了什么后,立刻像是活吞了一只癞蛤蟆,脸都暗了下来—— 李玥可是已经背叛了他,他怎么会想到她? 季霄手上的力道变重,戳破了压着的一张宣纸。然后他将宣纸拂开,找出下边一叠关于袁家的情报。 它其上记录得很是详细,也再次让季霄意识到自己选择叛军首领这个身份有多明智。 他能够借着这上边记录的东西,不费吹灰之力让袁家付出足够的代价! 更也包括在这次交易中参与的李家! 季霄唇角浮现出阴冷傲慢的笑容,他觉得自己成了幕后黑手般的存在,一动就能倾覆一个世家。这样的感觉…让人着迷。 他想着:胆敢背叛我的人,都得付出代价。李玥,这一次只是一个教训,让你彻底归顺于我的教训! 季霄还是“心软”了,或者说他一开始就不认为这是李玥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她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女人再怎么都需要男人撑腰,成不了什么大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唆她…… 这个教训以后,她一定就会收心,变回原来善解人意的模样! “来人,”季霄叫来人,下令道,“这样……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他已经知道叛军背后有着袁家这些世家盘踞的身影,他这一次除发泄怒火外,还想要给予它们全部一个明晃晃的警告。 让这些人知道,叛军是他的东西。 可疲于宫内事务的季霄没有发现,与叛军有着牵扯的世家都在或多或少受着针对,袁家、李家更已元气大伤。 他这一出下去,不是警告,而是火上浇油,要了这些世家的命. 根! * 吴家,吴家人几乎是战战兢兢地在招待巫晓。 他们说话已是再三小心了,也没能挡过巫晓刻意的刺探。 吴家一人一不小心就漏出了真心话:“季凌,谁不知道他和李家那一人有一腿——呃!” 巫晓瞳孔微缩,立刻扔下吴家人离开。她正是从占算的一卦中看出不对,才故意到的吴家,结果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她离开后,又是测了数次,可次次结果都是一样——吴家人没有说谎! 可是……可是…… 巫晓的大脑混乱到了极点,她自我催眠诞生的“人格”在心底念着季霄说出的海誓山盟,诉说着那汹涌蓬勃的爱意,可她又相信着她测算的结果,心底又莫名觉得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混乱的思绪叫她大脑一阵刺痛,巫晓未回季霄的家,跌跌撞撞地走着,如同被直觉驱使一般—— 她来到了茗阁。 “这里……好像,有我最信赖的人?”她的大脑里突然冒出来这样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感谢在2021-07-28 23:59:34~2021-08-01 01:4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晞 20瓶;慕酒川、冷冷、壹 10瓶;祝夏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优伶皇子(二十六) ◎太子谋士◎ 巫晓这想法一冒出来,就止不住了。 逐渐有断续的回忆涌入她的脑海,它们大多模糊,最清晰的只是一袭青衣的身影 ,但有浓烈的情绪一并浮现,告知她—— 她是与你从小相识的好友。 我们彼此间推心置腹,亲密无间。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背叛了自己,她也值得我的信任! 第102章 被这股情绪鼓动着的巫晓走进了茗阁内。 “客人,您这是是来……?”茗阁的人抱歉的笑笑,语气、眼神里却带着疏离,探究,“我们这几日,姑娘们身体抱恙,暂时不能接待外客。” 巫晓此刻处于有些昏沉的状态,她并没听清茗阁接待的人说了什么,而是手指微动,下意识将怀里的一小枚青玉拽拉了出来。 她两根手指捻着这小枚的玉,神色微有恍惚……她觉得这玉和那抹青衣的身影很像。 青玉上刻着一朵细蕊的花,每一根蕊芯都纤毫毕现,无声与这通透莹润的玉色相融。 茗阁的人本做好了送客的打算,她知道这时候的茗阁不宜对外开放,就算是预定的贵客也不能去某几个地方。 但她突然瞥到了神思不属的巫晓手里的青玉—— 茗阁的人忽地转了口吻,多了几分柔和、恭敬: “原来是您……那位姑娘吩咐过,您随时可以去见她。” “是哪一位姑娘?” 巫晓问,她回过了神来。她手里那枚青玉是季霄身边的小厮送过来的,它原来是茗阁的通行令?那他口中会帮助她的,就是这茗阁中的一位? “大……自然是茗阁的优伶,晨霜姑娘。” 问完以后,巫晓就一路畅通地进了茗阁,那种有点严肃的氛围似乎半点没有针对她,在看见她手里青玉时,所有见到她的人都扬起淡淡的笑容为她指路。 越靠近,巫晓的心越不自觉地加快,一种浓郁的信赖感填充了她的心扉。 在见到那一袭青衣的身影的时候,巫晓的心跳声猛然撞了一下,这是一种好似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以为这是对再见相处极好的好友的喜悦兴奋,却不知道这是她的灵魂在这一刻确认:找到了! “阿霜,”巫晓亲近地看向谢烟客,一股子因季霄而起的烦闷感让她皱紧了眉头,她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好友倾诉,“我有了一个恋人……” “他向我许下海誓山盟,可卜算结果显示他身边围绕着数位女子。” 她发言,就像沉溺于这段“感情”带来的不安中一样。可下一刻,巫晓的声线忽地抬高—— “可是,它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发现,在他身边的时候,我越来越少使用巫的能力,我一瞬间都要恍惚以为、我失去了巫的才能。” 为什么在季霄身边时,她就像忘却了自己巫的身份? 她虽拥有了巫的声名,却也该日日练习不休,怎会荒废至此? 巫的称呼,对于她来说可是再无事物可以媲美的、无上的荣耀! 巫晓语速加快,就像有什么紧随在身后抽打她:“在和他相处以来,我的身体里就像住进了另一个人,另一个为爱癫狂的人。若我真的爱得这么深切,那我在知晓恋人与旁人有染时,绝对会搅得天翻地覆才肯停止。 可我的心告诉我,不要深究、不要深究,只有在我用双目看见他背叛了我的真相时,我才会将滔天愤怒宣泄出来!” “阿霜……”巫晓闭了闭眼,问谢烟客,在提及自己的异常时亮如星辰的双眼闪过一丝迷茫,继而又是全然的信任,“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是自那一次交谈过后,谢烟客见巫晓的第一面。 真正见面时,谢烟客才知道这带着狠劲儿的女子对自己做了什么。 巫晓将她的自我完全蒙蔽,让自己心中只充斥着爱意,形同季霄的傀儡。 她是真的“爱上”了季霄,就连自己巫的身份都短暂的为爱“舍去”。 所以自始至终季霄都不知道巫晓身为巫的这个特殊身份,他只将她当成依附于自己的女子,却不知道巫晓拥有这样可以给予他极大助力的能力! 可就算成了这样,巫晓依旧察觉了自身的违和感,那是扭曲她的本性也无法舍弃的东西! 可哪怕巫晓意识到了自身的异常,她也依旧对谢烟客抱有全然的、不作伪的信任。 她将全部的信任都交付给了我么?这还真是……大胆啊。他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啊。 谢烟客眸底沉淀有几分复杂,他复又轻笑起来,意识到巫晓送予他的最大的礼物——她全部交付的信任,代表着他将获得一个巫的助力! 巫晓很快听见了谢烟客的回答: “你现在的状况是你自己的安排,那便顺其自然吧。” “不过,巫晓,我需要你的帮助,助我将这世家肃清,使现今这皇权颠覆,季凌即是现在的皇权——以巫的身份。”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哪怕我们不过寥寥见了数面……” 谢烟客轻笑浅语,他眸色幽幽,予巫晓的感觉好似是透过自己在看向另外的存在。 他看着的、注视的是,曾经的我么? 他话语间的些许内容叫人心惊,这像是乱臣贼子之语,落在谢烟客口中却显得理所应当。他眸色清亮,就仿佛这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海清河晏、天下太平—— 还有那奇怪的一句话……他们又怎会只见过寥寥数面? 但是,巫晓最后定了定神,她看向谢烟客的方向。 “好。” 她敛眉,忽地一刹间重新睁眼,目光灼灼如火。 就连聚成她现在“人格”的疯狂爱意似乎也在她启唇的这一刻被冲了少许。 “以——巫的身份!” 第103章 既是将信任交付于你,那为你赴汤蹈火,那又何妨? 若是这皇权代表着季凌,那便让这天翻了吧——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身上出现的异常和那季凌一定脱不了干系! 巫晓笑了起来,她的眸间尽是对季霄近乎偏执的爱意,可又有一股惊人的杀意与这强烈的爱意强行地糅合。 这样的时刻,她无疑是最“爱”季霄的人。 也无疑是……最想要杀死他的人! 却也再成功不过地瞒住了季霄身上携带的系统! 此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8-01 01:49:53~2021-08-04 00:3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修夫人 30瓶;一叶知秋 10瓶;句号 3瓶;祝夏泤、水宛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优伶皇子(二十七) ◎太子谋士◎ “邹家、孔家、郑家……!”李玥看着手下人呈上来的消息,恨得牙痒痒。 她没有想到这三家会趁着李家在皇商中的任务失败之际,联合起来茧食李家的产业。 “村匪拦道,商路被阻,疑似孔家背后阻拦。 邹家与其姻亲家族出手截下近期大生意,同时与我们交洽的交易者临时变卦,此事太过突然,似早有准备,我等未尝预料,损失严重。 ……” 这一行行的消息的反馈,在李玥眼里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更别提就在不久之前,李家更在官场上受挫。 往日尚会有同派系的官员从旁拉一把,以免失去与敌对派系之间的平衡。可这回皇帝发怒、丞相漠视,冷观,这些趋炎附势的官员就眼巴巴去做了墙头草,不管不顾也就罢了,有些还趁机再来踩上一脚! 李家在朝中的地位立时一落千丈,李家人慌乱惶恐的劲儿还没缓过来,就又遭遇了这样的打击。 这对于现在的李家来说,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李玥除了愤怒以外,还感觉到了一种无从着手的烦躁和焦虑。 这只是李家暴露在外的损失……谁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暗招没有被发现。 这几家在京城明明只是不入流的小角色,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反应过来结盟联合,还以这般雷霆手段将李家打个措手不及? 只能是…… 李玥脸上情绪变幻,咬牙切齿、恨意怒意弥漫。 她更是不禁想:难道我该在那时候接下皇帝的暗示吗?这样李家也许就不会遭受此等灾祸。李玥这个莫名念头刚一浮现,就被她脸发绿地给死死掐灭。 怎么可能!! 李玥想到那糟老头子露出来的黏腻、恶心的眼神,就胃里一阵翻云倒海,朝一边呕了一声,只觉得心情更加糟糕。 李星不懂这些,很诧异地看向李玥,理所应当道:“我们家这次受挫是因为他们偷袭,现在我们发现了,就这几个小小世家,还能在我们面前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小妹,这样的跳梁小丑,动动手就能碾死的家伙,你这么焦躁干什么?” 李玥磨牙:“我怕的怎么可能是这些小世家,我担心的是它们背后站着的人,一定有人在背后指引他们!” 李星诧异的眼神叫李玥心里的火噌噌的冒,她一指甲朝着自己不成器的哥哥手臂划去。 “你懂些什么?!” 李玥的指甲在李星手臂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这是李玥在李星身边发泄怒火常做的事情,她打心底的有点嫌弃这个哥哥,把他当成跟班那样的存在。 李玥认为,李星现在能处在这个位置全靠着自己,那偶尔失控朝着他发泄一点怒火,有什么关系?又没有真伤到他! 李星在往常里也放任李玥这么做,从没有做出反抗。 但今天,李星的手臂反射性地缩了一缩,垂下头去神色晦暗不明。 李玥的这一下抓挠是导火索,让李星脑海里浮现出了家中长老那充满诱惑性的说辞。 他们说,李玥做了这么多错事,没有资格再掌管家中重要的事情了,而你作为一个男子,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还说,你的妹妹野心深重,她想着自己独揽大权才会一直告诉你你不堪大任。只有将她彻底拉拽下来,你的才华才有机会显现! 李星垂着的眼里流露出了一丝丝野心,手臂残余的钝痛感头一次叫他有点恼怒。 长老说得对……李玥、他的妹妹再怎么样都只是个女人,他怎么会这么久放任她在外边抛头露面? 有了长老的帮助,他一定也能将李家发展得很好吧! 李玥焦头烂额、愤怒之际,也未想得到自己烂泥扶不上墙的哥哥居然愚蠢的在家中长老的撺掇下起了异心! 李星一走出室内,就下了决定,主动联系上了长老说可以帮助他的人。 半天后,季霄收到了李星的来信,他冷冷的笑着,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李玥的屈服。李星在信中所写的东西也有点戳中季霄内心真实的想法,他提笔回信: [你说得对,女人最大的价值就是在家相夫教子,让她们走出门去抛头露面?是有些男子太仁慈了些,才会放任女的到处添乱。] 季霄刚一写完,就有人推门进来,眉飞色舞的邀功: 第104章 “大人,又有人来投靠我们了!这都是今日里的第几批了,我们很快就能够完成我们的事业了。” “啊对了,这两位是……嗯嗯。”这人朝季霄挤眉弄眼,推出来两个女孩子。她们主动上前来到季霄身后,帮他揉肩。 “好、好!” 这两人揉肩揉得舒服,叫季霄觉得全身的酸痛劳累都消失了。 季霄享受地眯起双眼,只觉得这些日子来自己越发的舒心。民众纷纷投靠,更也有世家单独向他投诚,他手持着数女子的爱意,所以再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他。 坦荡、辉煌的成为皇帝的未来仿佛正在朝他招手,到时候再不会有人胆敢反抗他。 他的意志,将成为王朝的意志,他将是殷尧朝当之无愧的一位圣明的皇帝! 带来两个女孩子的人谄媚着退下,只是转头就露出一种古怪的眼神。 他走出季霄房间,走进叛军驻地,一晃眼便看见无数张熟悉的面孔。他眼中古怪意味更浓,了无痕迹地与几束目光对望,与他们进行了一番无声的交流。 而季霄房间,两个正在为季霄揉肩的女孩子紧盯着他的脖子,目光冷漠,像是在看着一块砧板上的肉。 * “是不是,是不是你做的!” 吴家。吴家人凶恶地瞪视着巫晓,他们家也在被打击的范围里,这些时日来觉得恶心又慌乱。 别家突然向着他们下黑手,本家在各种交易上狠栽跟头,就像背后有一只手在无形操纵着一切,吴家就被紧缚在这只手牵连开来的庞大蛛网上。 吴家胆子颇小,还信奉鬼神,最早发现这蛛丝马迹时,就觉得心头遭了一下重锤—— 这就像是“巫”的那种神鬼莫测的手段! 这一定和鬼神有关! 他们越想越心颤,马不停蹄将巫晓叫来责问,声尖得像是歇斯底里的一声嘶吼: “是不是你请了鬼神出面?!” 巫晓一听,脑海中就不禁浮现出了谢烟客那男相、女相都出众非常的面庞,还有那抹浅淡如竹中客的轻笑,嘀咕他可不是那传闻凶神恶煞的妖鬼。 可猛然间,谢烟客的一声玩笑话在巫晓耳畔响了起来:“若是吴家,怕要将我当成鬼神之属……” 他竟是将这都猜到了?再联想自她知悉的那些谢烟客的谋算,巫晓一时没有言语—— 他真像极了一位通晓、操纵一切的鬼神。 数秒后,巫晓扬起笑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吴家的人,用上了“巫”偶尔也要用上的小技巧,笑容诡谲而神秘。 “是我,又如何?” “我所效忠的可不是鬼神!” 吴家人倒吸一口凉气,好似在巫晓这位巫上看见了腾升的黑烟,一切神怪志异仿佛在此刻都可以代入到巫晓身上。 他们本是气势汹汹而来,但在见识到巫晓这样表情后,退避三舍、讳而不言。 转头他们就锁定了目标,有老者面涨通红,神色阴冷的低语:“巫晓早被操纵,她自然说那并非鬼神……因为那是污秽至极的妖鬼,怎能称以神名?!” “——季凌!只有他,一切异常都源于他!它已经察觉到我们的存在,驱使巫晓对本家下手,我们不能放任它继续下去!” “联系苏家……”有吴家老人咬咬牙,为了确保一切顺利破罐子破摔,“他们一定也受到了袁家、妖鬼的爪牙的针对,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暂时的盟友,向他们提供袁家的消息!” 苏家也确实无法置身事外,它莫名成了袁家必须要铲除的存在,早感觉到了处处的针对。 苏家人猜到这针对和袁家脱不了干系,可缺少一个明面发难的由头。 吴家的消息很快传来,他们虽言语间神神叨叨,却将这把捅向袁家的刀递给了苏家。 苏家没有拒绝的理由,袁家如此疯狂针对,它不得不入局,进了这多方争斗的漩涡当中! 京城世家圈子彻底乱了起来,而季霄和李星里应外合,针对李家和袁家的重重一击蓄势待发! 袁家家主眼睁睁看着这风波狂乱席卷在袁家身上,造成了一片狼藉。但数日他都没有找到任何切入的点来制止其它世家向自己下手的决心。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想要帮助季霄! 袁家家主的心口仿佛有脓血淌出,他原本坚定、狂热地想为季霄铺路的眼神,松动了一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8-04 00:32:35~2021-08-08 02:2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镜中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圆滚滚家的团子、31049142 10瓶;海棠花语、52126340、时逝 5瓶;53291700 3瓶;句号、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优伶皇子(二十八) ◎太子谋士◎ 这松动只是一刹那,在遇上被喊过来的袁静音时,袁家家主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可这一颗怀疑的种子已经悄然扎根在了他心底。 “过来,坐。” “父亲,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袁家家主的声音和袁静音惴惴不安的声音一同响起。 袁静音茫然、无措地抓紧了裙子一角,手指细微颤动。她,袁家家主的面前大大方方地摆着一叠袁家的事务消息。 第105章 她是养在深闺里的女子,女子在袁家是没有接触这些东西的资格的,袁家家主一反常态的做法只叫她觉得不安。 袁家家主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袁静音就乖顺地低下了头,把所有疑问吞了回去,她习惯于服从父亲和家族的意志。 袁家家主自顾自地开始说,语调低沉: “我们遭到了各个世家的伏击,其中表现得最嚣张的就是苏家……他们甚至大大咧咧地带着有家纹的东西在我们眼前晃悠,欺我们元气大伤、左右支拙!” “不过,这不代表苏家就是那些个小世家围剿我们的主导者,他们家和谋略这东西半毫沾不上边。 真正的主使者,是藏在暗处的一支,恐怕就是那抢先一步劫走皇商运送物的一行青衣人。” 劫皇商? 袁静音不懂袁家家主一番分析,但对这确实有些印象。 她记得就在那段时间,季凌变得暴躁易怒,没少疏远、冷落她……好像是,对父亲下的令抱有很大的不满?可是父亲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给他带来利益啊? 袁静音心里一瞬生出疑问,只是想到不能在父亲说话时插话的礼仪,默默闭了口继续聆听。 “不过……”袁家家主的话语忽然转折,“他们以为这就是我袁家全部的实力,以为能将我们打得溃不成军,将我们彻底毁灭—— 这幕后的操手绝不会想到,从一开始我袁家就留下了后手!他们看到的一切只是部分而已!” 袁家家主斩钉截铁地说着,可袁静音依旧看到他青筋暴起,眸中涌动着愤怒的火焰! 他怎能不愤怒?他更感到耻辱! 袁家家主收在袖袍下的手指捏得发白,因为他想到了那批突然闯出的青衣人。 他没有亲历现场,可他叫自己的下属将自己印象最深刻的画面绘出——于是他看到了,一柄泛着湛湛寒光的剑劈开马车,马车惊愕脆弱得像是一张纸。 木屑飞溅间,这画最忠实记录下了去劫皇商的领头人目睹的画面:领头的青衣人在马车被劈开的一刹间,转头、朝他的方向睨来一眼。 “她”的面容被遮掩,可每一分细节都凸显着那种无法被掩盖的瑰丽的美,唇角扬起的一抹轻笑更像是轻柔的一缕风,没有什么杀伤力。 可是、可是,“她”看来的那一双隐现的黑眸中却带着欲要撕破这画面的寒芒,犹如一柄剑般锋利……刺骨! 所有看见的人会忽略任何柔美的线条,第一眼看见这似乎要夺去自己生命的鬼神的凝视。 只是一幅画而已,只是一副画而已!但在接过这一幅画展开的当时,袁家家主被骇得差一点踉跄摔倒,差点在身旁下属面前丢了大脸。 时至今日回忆起来,袁家家主还能够感觉到挥之不去的悸然,他耻辱地发现自己居然在惧怕一张画上的人,这让他更加地愤怒! “呼呼……”过了良久,袁家家主为缓解自己心脏产生的疲累,缓缓闭了闭眼。 他及时控制住自己不再去想那一副画,将谈话扭回正题。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蛰伏、等待,等他们以为我们再没有抵抗能力,要给予我们最后一击露出马脚的时候!” 袁家家主声音高昂起来,先前糟糕的情绪挥尽。 “他们也绝不会想到,我们还支持着季凌。叛军里支持他的人越来越多,叛军的存在也在不断地扩大,便连那些异性王都忍耐不住掺和了一手。 显而易见的,季凌将会是推翻殷尧王朝的统治,成为新皇!而届时我们将会是新皇登基当之无愧的——功臣!” 袁家家主偏头用炽热的目光盯视自己的独女:“这就是我让你学习,知道这些的原因!你将来会是新皇身边的皇后,又怎么能对此一无所知?” 袁静音先是有些害羞,紧接着她注意到了自己的父亲疲惫的神色,和头上的几根显眼的白发,心头很快涌起一阵酸涩复杂的情绪。 “我……我知道了,父亲。”她乖顺的点头。 “为了更好的博取季凌的信任…嗯,静音,你将我们家还保留的这一部分势力透露给他一人吧,就说是下属呈上,你代为收拢的。” “是,父亲。” “那就让我们等着看,针对我们的幕后人到底是谁、吧!”交代完一切后,袁家家主恨意凛然地说。 * 吴家这边有了巫晓的刺激后,下了狠招联系上苏家。 苏家这边,掌握实权的人因为吴家聚在一起开了一场会。 “你说吴家那神神叨叨的说辞,有几分真几分假?难道这世上真有志异里的鬼怪么,它降临在了那叫季凌的叛军首领身上?” “你管它是真是假?”接话的苏家人敲了一下烟杆,懒懒说,“反正吴家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那袁家害我们招致了这么大的麻烦,多遭针对,本就不可能轻放,他们要扶持的是季凌?——那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那就准备,杀了季凌,看看吴家说的是真是假!看看是妖鬼更厉害,还是我们苏家更厉害!” 聚集的苏家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眉眼中都带着野狐似的狡猾阴冷,多有相似的面庞挨凑,瞧着人心比鬼怪更叫人惧怕。 季霄很快收到了袁静音假借下属调查名义放来的袁家消息。 他展开一半扫了一眼,又立刻掩了回去,问袁静音:“你应当没有看过吧?” 第106章 “没有……” 袁静音摇了摇头,她其实是在之前就看过了的,但是父亲教她不要这样说。 她没有撒过谎,可在这时候袁静音没有感受到一点撒谎的不自在,因为她的心神都被季霄看过来的一个眼神所占据—— 那是不信任的,怀疑的、严厉的眼神。 袁静音的心忽地发冷,极度的难受,他为什么会看着自己露出这样的眼神? 难道他觉得自己是会偷看的人吗? 还有,这是她袁家的东西,这是因父亲之令送来的东西,难道季凌觉得她不能看吗? “为……” 她刚要问出去,就被季霄冷冷地回拒:“静音,先出去吧。” 袁静音受伤地瞪大眼,有一瞬间,她觉得父亲的嘱咐出了什么差错。 将不该看到这一切的袁静音赶走后,季霄重新打开那消息,眼中不由得露出了阴冷的光:“呵,袁家,这份资料还真是来得恰到好处。” “刚好填充了我对袁家动手信息不足的缺点。”他自言自语道,“先把静音冷落一阵吧,我可不能让她知道我要做什么。” 他觉得自己还是很爱袁静音的,因为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拥有任何一个女子。 “等到袁家落败,静音就知道她只能依靠我了,就不会这么端着了。” “还有我的身份……我该拥有一个更恢宏的靠山了。” * 时日,皇帝季霄上朝时带着追忆般的神色提及: “朕应当还有一位流落在外的皇子,算算日子,他也当成年了。” “他的母亲应当将他取名为:凌。” 群臣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更多还是惊异,他们多少猜到了皇帝的想法,他明摆着是想要扶持那个所谓流落在外的子嗣,绝不让另外两位还活着的皇子登上皇位! 这子嗣就算称皇,也只会是季霄的傀儡。 还有一半的臣子没有反应,平淡无波。哪怕皇帝季霄想要拿这个都没露面的子嗣作文章,朝上的大半臣子也绝不会倒戈向那个子嗣俯首。 他们最为承认的皇储,早在之前被皇帝季霄亲手害死。 皇帝季霄还不留余力打压他们,试图让朝堂中人成为朝他溜须拍马的傀儡……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没有骨气地屈服于这个冒出来的子嗣?! 皇帝……做梦吧! 【作者有话说】 七夕快乐! qwq昨天其实就应该发的,但是睡着了感谢在2021-08-08 02:22:33~2021-08-14 12:2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三无庸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光明女神蝶 10瓶;慕鸿 2瓶;只有小说更新我才会诈、5329170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优伶皇子(二十九) ◎太子谋士◎ 臣子越是表露出愤怒,季霄越是带着大仇得报的兴奋。 他丝毫没有考虑过臣子的反应代表着什么,哪怕是拥有了皇帝的记忆,他也不是皇帝。 “等过一段时间,我将带他认祖归宗。为了补偿这个流落在外的孩子,我将在安湘别院举办一场宴席。” 季霄俯视着朝堂的大臣,开口道。 他的目光冷漠地顺着扫过谢烟客和他身旁的拥趸,不出意料地看着这失去了太子帮衬的二皇子紧抿唇瓣,手指攥得发白、手心被掐出点点血迹,万千筹谋无用武之地的落魄模样。 这“补偿”可不仅仅是举办一场宴席,季霄还打算在当时主动宣布,季凌这被他唯一承认的继承人身份! 一想到这本该留名千古的二皇子将会无可奈何,只能入套不甘的模样,季霄就觉得心头一阵激动。 原本该名流千古又怎么样?他这个世界的主角一到来,这些人还不是只能成为他的陪衬,帮他的丰功伟绩添上重重的一笔? 季霄扬起一个明显的笑容,眼前生了层层幻觉,仿佛提前窥见到了未来的光景—— “季凌”毫无阻碍地当上了皇帝,而宫内仅剩的两个皇子灰溜溜败退,连带其党羽也在他的支持者打击下溃不成军。 他登基那日,日光耀耀,辉光临身。他是民心所向,群臣的主宰,引新王朝步步走向辉煌,百年、千年延绵不朽! 季霄喉咙滚动了一下,呼吸有些粗重。他笑容扩大,不顾面色各异的大臣,宣布:“退朝!” * 谢烟客在上朝时的状态看着并不太好,便连唇都发白,是与肤色一般的素白。 所以他攥紧的手心里的一抹血痕,也很容易地被他身边的臣子注意到。 部分古板的大臣初时对二皇子有污点的背景心有芥蒂,但当他们意识到谢烟客颇有才干,又有着为太子讨回公道的心后,这分偏见自然消失。 为数不少的大臣下朝后,围在了谢烟客身旁。 “还请殿下保重身体,陛下做事也太过荒唐……” “安湘别院离太子殿下安葬的陵寝相距不远,非我多想,我觉得这是陛下故意为之啊,他到现在也没有放过他已死的亲子!” 一个年岁较大的臣子颤声道,但他离着谢烟客很远,露出来的表情更像是对着谢烟客怒目而视——在此之前,他是支持三皇子的党派的人,和二皇子有着天然的敌对性。 第107章 其它大臣亦是如此,他们以着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快速传递着自己的意思和对谢烟客的关怀,表面上却还是保持着自己本来的派系该做出的反应。 留下观察的季霄没读出这分猫腻。 他看着围聚在谢烟客身边的都是他这方派系的人,而其它派系的臣子未向他显示出友好,冷漠的和他擦肩而过、或是愤怒地低喊着什么,心下一安。 看来谢烟客没能拉拢得来别的臣子,那他还有什么资格和自己对抗? 没可能的! 季霄还看到了三皇子派系的人也对谢烟客极为不满,显然是将三皇子“病重”修养的事情记恨到了谢烟客头上。 哈哈!他下的命令,这恶果却反应在了这个自己看不惯的二皇子身上,驱邪避害气场还真是天助之能! 这“出其不意”的发现叫季霄幸灾乐祸,对谢烟客完全丧失了警惕心。 “这下他便不会疑心什么了,”跟在谢烟客身后的青年人低语,他目光往着这位殿下袖口一转, “不过殿下,您也用不着为取信那冒牌物故意弄伤自己,这样牺牲太大了,您该保重自己的身体。” 青年眼中还带着点对自己没能及时阻止的自责,情绪有些低沉。 只是下一秒,他便见谢烟客用帕子的一角拂过手背,帕上沾染上星点血液,但它离开后,谢烟客手背上一片光洁无暇。 谢烟客稍顿了一步,侧脸看向这青年人,笑容浅淡:“我没事。” “啊……”青年人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原来就连这伤痕也是伪装出来的吗? “走吧,袁家那边该有所反应了。” “是。” * “马上就……要抓到你的踪影了!” 袁家家主正在蹲守,他已数日没能好好合眼,双目溢满血丝,显得疲累不堪。 这数日,袁家再没有针对其它世家的攻击作出什么反应,旗下的产业皆死寂一片,就仿佛将死的枯树,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几口气来。 袁家家主的故意示弱有些用,只是目前上钩的不过零星几条不成气候的“小鱼”。 可这些作为“小鱼”的小世家却贪婪、短视至极。他们烧砸了袁家好几个产业的地方,将其中存储的财富全都搜刮走,举止形同强盗,这就是袁家家主如此气短的原因。 他内心挤压着无数的愤恨,只等待着找出最后幕后黑手的那一刻爆发。 袁家家主一字一句地低喃,双目发红:“等我找到幕后主使的人,我定要你死不超生!!” 可仆从慌乱的声音在这一刻夺门而入:“大人,大事不妙——我们隐藏的其中一个最重要的产业地,遭人侵入!” “我们正在尽力阻止,有一人暗中提前离开,我们已经循着他的踪迹找去,可是、可是!” 这仆从声音里甚至于带上了哭腔,他全身都在发抖,还未走到袁家家主的跟前就直挺挺地跪倒了下去。 他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那地方、那地方可是袁家现在最重要的根基之一! 袁家家主瞳孔紧缩,他脱口而出:“不可能,就算家中有内鬼,那幕后的人也不可能知道那个地方。是谁将消息泄露了出去,是……你?!” 他用怀疑,充满杀机的目光凝视着抖成筛糠的自己的亲信,他觉得只有这些仆从背信弃义才会招致这次袭击。 这次袭击,他根本毫无准备! 袁家家主喉头微甜,只觉得一股血腥气涌上肺腑,他头晕眼花几乎撑不住要往后仰倒下去。 但他还是勉强撑住了,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叛军:“去让静音去叫季凌,让他率人从旁帮助我们!” 他此时此刻唯一能够信任的就是这将要成为他女婿的季凌,叛军的首领。 他殊不知季凌就是策划这一场袭击的人。季凌只打算给袁家一个教训,于是便只袭击了那份资料上的一个地点。 但季凌不知道那地方对于袁家来说代表着什么,也更不知道,在一个前来通信的人身后,还偷偷缀着另一个人。 袁家的探子看见了主使人的面孔,目露骇然,惊得差一点暴露出身形。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天要翻了…… 袁家家主在无尽的愤怒、杀意中得到了唯一的一个好消息,探子找到了幕后主使人的身份。 只是探子吞吞吐吐,仿佛有难言之隐。袁家家主眼眸血红,神色阴厉逼问:“是谁?!” 他要将那人碎尸万段,他要知道到底是哪个内鬼将袁家的消息泄露了出去! “是……季凌,小姐未来的夫婿。” 这一刻,袁家家主的神情刹那间空白一片。 【作者有话说】 快到高。潮了。 *感谢在2021-08-14 12:20:34~2021-08-15 23:4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329170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祁玖 22瓶;晓 9瓶;53291700、木可、纵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优伶皇子(三十) ◎太子谋士◎ 袁家家主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场噩梦。 他在前不久才将季凌当成袁家光明未来的依仗,托付给了他全部的信任,将故意示弱一事都透露了出去,只为等季凌未来登基以后不忘袁家的忠诚与贡献—— 第108章 可转头间,下边人就来汇报,季凌策划了这一次对袁家的突袭,破坏了一处袁家的根基!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但猛然,袁家家主浑身上下一激灵。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他干涩地吐出这一整句话,眼冒血丝,眼白染上了猩红的颜色。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啊!正是因为袁家这几处产业的消息一直是层层封锁的状态,所以能够抓住袁家这一软肋的,只可能是季凌! 他是除了女儿袁静音外,唯一被透露了消息的人! “季凌!” “季凌——!” 袁家家主声声凄厉,两个手心都被掐出血来,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嘶吼着状似疯魔。 被背叛的事实叫袁家家主疯狂,怒火和恨意如决堤的潮水奔袭而来,袁家为季凌做过的事情一幕幕在脑海里闪现—— 袁家助他在叛军里不费吹灰之力获得威望,帮他建立自己的人脉。 袁家与异姓王周旋,以欺给予季凌最大的意义……袁家劫掠皇商,为此在最后不得不成为诸世家的眼中钉。 袁家做得还不够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袁家出手?! “季凌……我袁望,不会放过你!” 袁家家主的肺腑本就积攒着无尽烧灼的火焰,在这气急攻心之下,它刹那间释放了出去! “咳……咳!!” 袁家家主咳出一口鲜红的血来,他看着自己手上溅到的血液,一阵头晕目眩,就仿佛世界颠倒、入眼全是刺目的血红。 但猛然,他僵住了,他的眼中渐渐染上了一种骇然的神色。 袁家家主的唇边又渗出了鲜红的血,可他没有再用帕子去堵,沾着星星点点血斑的帕子散乱落在地上,犹如他此刻惊骇欲绝的神情。 袁家正发生着惊人的变化。 肉眼无法见到的阴影从每一个袁家人脚下撤回,它们循着一种莫名的规律流淌,仆役、分家血脉、本家人、长老…… 丝丝缕缕阴影汇入袁家家主的脚下,阴影骤然间变得庞大,又在顷刻间如遭重创般萎靡消散。 到后来,最后一丝阴影从袁望脚下退去,就像盘踞的蜘蛛收回了丝线,重新与袁静音身后的阴影归于一体。 这一个小小的袁家的变动,未曾惊动季霄所拥有的系统一分一毫。它静静地蛰伏着,等待着最后浸染尽收获的一刻,全然不知这没被它发现的变故将使它遭遇怎样的败果。 谁也没有想到,这太过强烈的冲击、对家族利益的维护……竟让袁家家主冲破了阴影所施加的影响。 他从对季凌的“愚忠”中脱身! “呃啊……” 袁望面色疲倦,这一次吐血更叫他元气大伤,看着苍老数岁。 但此时此刻他艰难地痛吟一声,却是丝毫没有拭去唇角鲜血的动作,木愣愣地看着一处。 他感觉到有什么屏障被打破,而随之而来的就是从心底油然而生的荒谬、无尽的荒谬! 他这些时日里来都做了些什么? 那季凌最初连世家子都算不上,暴躁易怒,城府极浅,还沉溺于情. 色,这般垃圾的货色他竟是心心念念想将他扶持作皇帝? 他算个什么东西! 还有他的独女……袁望的心抽痛了一下,手指发狠地攥紧。 他一直打算让女儿成为三皇子的皇妃,那可是除太子以外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能让袁家离那莫大的权势更近一步。 他为此筹谋良久,到头来却一切成空! 短暂的抽痛之后,是发狠的愤怒——袁望现下心如明镜,他回顾自己荒唐的作为,哪里不知道一切的源头就是这季凌! “他定是妖物……!” 袁望想到了吴家的告诫,他们那迷信的神鬼之说倒似真成了现实。 季凌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迷惑住袁家上下人的心神,让他们唯首是瞻,以往对局势的敏感像被狗啃了去。袁家不光得罪了往日的盟友,还和一直有着一定平衡默契的敌对世家彻底撕破了面皮。 但袁家家主此刻眼中泛着凶戾的光,他丝毫没有吃下这暗亏、休养生息的打算,他袁家损失这般多,如何能让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逍遥自在?! 对非人之物的恐惧更进一步激发了袁望的凶劲儿,他用手背用力擦去唇角腥甜血液,瞳心幽暗如同鬼火缥缈。 “是妖,是鬼……都得将他杀了!” “否则我袁家将永无宁日!” 袁家家主简单更衣前后,看见了自己亲信眼中相似的迷茫眼神。他再询问对季凌的看法时,得到了截然不同的结果。 ——他们似乎已经摆脱了影响。 他又去旁敲侧击自己女儿的反应,得到袁静音理所应当的回应: “父亲,我爱阿凌,他说好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袁静音眼中炽热的情感怎样也掩盖不了,甚至爱意更浓了些。 一生一世?那季凌才不是什么安分的人。袁家家主眉头一横,从女儿的反应中牵出来了蛛丝马迹。 袁家人大半恢复正常后,静音没有好转,异常更加深了。所以,想来那妖物的影响是通过静音传过来的,季凌当会很自信自己能控制得住她。 袁家家主皱了皱眉,眼里带上淡淡的阴戾。他思忖着: 静音虽被控制,可她对我这个父亲,还有家族都是极重视的,可以从这方向下手…… 第109章 短暂思考间,袁望就有了决断:该是装病的时候了,然后再利用静音引诱季凌到为他精心准备的陷阱中去。 他侧脸看向袁静音,神情疲倦,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声:“若是我撑不住了,你会将家族一直持续下去吗?” 袁静音见了父亲这般模样揪心、难受,她嘴唇有些发白:“别这样说,父亲……我知道的,家族是最重要的。” 她乖顺地垂下眼去,在她没看到的地方,袁望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 “季霄做了自己的儿子,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他一定会在认祖归宗前自己举办一个宴会,昭告‘天下’——” “做自己儿子,有这么快活的吗?” 林慕春唇角翘起,声音轻佻道。 他的指尖压在一张纸上,他这自语的内容全是从纸上复述来的:“我是不懂……不过朝月这说的,还真是半毫不差。” 林慕春挪开这张写了推算的薄纸,露出底下艳红、碎金点缀的请柬。 上边写的正是宴会的邀请,能送到他这个常在宫中的国师手中,想来季霄也没漏掉朝中某些站在他一边的重臣。 这是要明摆着的“让权”,想将这些臣子一网打尽成为拥趸啊? “真是目无纪法,将现在有着正名的皇子当成什么了呀?” 林慕春漫不经心地抱怨,声如薄雾,半分未传入身边立侍的宫人耳中。 林慕春将手中的请柬推了出去:“不去了,我还是待在宫中吧,毕竟陛下才是我现在的主子。” 他确保这话被身边的宫人听了满耳,缓缓勾起来抹笑—— 去宴会有什么意思,他要在宫内,看着这附魂之人的正身灰飞烟散! “宴会?”巫晓听着季霄说的话,“这样大张旗鼓的吗?” 季霄笑:“当然,这场宴会之后我们将会彻底光明正大的站在所有人面前,不再是叛军这个身份。到时候……叫你见几个人。” 该让她见见她的姐姐妹妹了,这样往后才好共同相处嘛…… 季霄扬起了有些暧昧的笑容,浮想联翩。 巫晓捂住自己的心口位置,面上微红,这绝不是季霄所以为的羞抿,而是激动。不知为何,她的心脏正在由衷的狂跳着。 快了!快了! 马上——马上—— 她黑色的瞳孔中露出一瞬的清明、冷意。 宁烟染不可置信地看向陈凌:“真的吗,你快要可以恢复身份了?” 她声音高扬,最后更带上了种畅快之意:“我终于不用再见到,这冒充了你身份的假货! 他就算夺走了你的身份,也只是个小人!” 季淮云在看天,此刻艳阳高照,偶有清风,是父皇曾经最喜欢的天气。换作正常的时候,父皇应该是在花园赏花绘画吧?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边描金的请柬,低喃:“父皇……” “我会来接您回家。” “很快了。”谢烟客安静地凝视着他,轻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8-15 23:44:38~2021-08-22 00:0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叶知秋 10瓶;句号 2瓶;秋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优伶皇子(三十一) ◎太子谋士◎ 宴会如期而至。 翰林院曾成视线巡扫一圈,入目大多是地位和自己相平的同僚以及品级较低的官员。 哪怕是这场即将到来的宴会看着众宾欢腾,好不热闹,也只叫曾成露出有些阴晦的神情。 这名叫“凌”的新任皇子看着得到了很多人的恭维,可这场他自办的宴席上,朝堂的重臣到场的不过零星几个,足以看出这新皇子不怎么受待见。 若非他还在翰林院学习,没法、也不能推拒这样的邀请……他定是不会淌这波浑水的。 曾成心底长吁短叹了一会儿,重新变得兴致勃勃,主动找了个相熟的人聊天: “日安,孝廉,近日来各地纷乱不休,就是连京城也变得不太安全……说是群山中有山匪作乱、虎视眈眈。” 这兴致大半是装出来的,但谈及山匪的传言这事时,曾成显得有些凝重—— “就连京城周边都能有‘山匪’出没,迟迟无驻守士兵前去剿匪,是那位陛下故意放任,还是无力去管这件事了? 我们这儿怕是要乱起来了。” 被他称为孝廉的人嘀咕: “我可没看到什么剿匪的命令。” “唉…指不定我们这次就要被山匪拿来开刀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曾成一时情绪也有些激荡,将警惕埋在了心里。 被称作孝廉的人眼睫垂落,半敛的眸中有一丝微光闪过。 “看那里!” 下一秒孝廉就抬高声音,露出纯粹惊叹的神情。 “啊……”曾成也瞪大了眼,发出不自觉的呼声。 * 袁静音穿着一身素雅的鹅黄长裙,安静地坐在一角。 她现在有些心不在焉,定不下神,因为她的父亲积劳成疾,生了一场重病。 这半月来,父亲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这几日连清粥都难以下咽……所有人都说父亲快要撑不住了。 袁静音面颊上难掩苍白倦意,她一想到父亲的状况,就揪心难安,无法遏制住内心的恐慌,同时还有一种情绪在不断滋生。 第110章 她的父亲会这样突然病倒,只有可能是因为那偷袭他们家的那幕后人! 不是苏家,近来袁家也未得罪过谁…… 他们无冤无仇,他为何想要致袁家于死地! 被袁望带在身边的袁静音看着父亲愤怒、咳血,整日难以合眼,对那导致了这一切的人恨之入骨。 此时,她掐紧了手心,脸色越发苍白,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父亲说对这下手的人,他已经找到些眉目…… 她要是知道是谁、她要是知道是谁! 袁静音突然听见了众人惊叹的呼声,她有些茫然地脱离了回忆,只一抬眼就看见了他们视线聚集的焦点。 “啊……” 袁静音一时也愣住了。 这个身影此刻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眼前人戴着幕篱,穿一袭曳地青裙,流云淡雾般的轻纱披在云肩上,裙摆随着慢行的动作微扬,行走间便似青花绽放。 几块细碎的青玉缀在谢烟客的幕篱纱尾,彼此碰撞间带出几分春芒。 但哪怕玉石碰撞声响清脆、悦耳,袁静音却也只觉得自己在看向“她”时,耳畔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刹间消失…… 她对上了这青衣身影掩在幕篱下的眼眸。 袁静音该是觉得那眼尾可见的一点灼红胭脂极不端重的,但她瞥见“她”眸中一抹清浅笑意时,竟觉得这般装扮再适宜不过—— ……是极美的。 她连眼都没眨,情不自禁这样想到。 哪怕面前的女子只露出朦胧的一双眼,“她”也一定是符合所有人对美的幻想的,那种气质没有谁再能够模仿。 袁静音刚这样想到,就见这青衣的“女子”径直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云肩外的轻纱晃了一下她的眼睛,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谢烟客坐在了她的旁边。 “你好,袁小姐。”谢烟客侧脸,微微笑着朝袁静音示意。 “……你好。” 甫一照面,袁静音就感觉到了谢烟客的友善,她有些羞抿地回应道,视线不自觉落在谢烟客身着的衣物上。 “她”这一整身衣物华美、清雅,就像是来赴一场很重要的宴席,袁静音对比着都觉得自己今日的穿着有些不够庄重。 这场宴席……有这么重要吗? 有,这是季霄的赴死之宴。 但接下来,几位女性的落座叫袁静音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先是李玥,她径直地坐在了袁静音的旁边,用一种古怪的、阴郁的表情一刻不停地打量着她。 再是巫晓、宁烟染……等人,也一一坐下。 旁人露出了暧昧、艳羡的目光,这打量不算隐晦,也终于让袁静音看出来了不对劲。 为什么她身边坐着的,无一例外都是模样好看的女子? 这不是阿凌安排的位子吗……他说要带自己认识几个人,认识的、到底是谁? 袁静音是细腻的性子,她沉溺于爱河才一直没有发现破绽,可眼下,季霄亲手将证据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连想要欺骗自己都做不到! 往日季霄偶尔表露出的冷淡,敷衍,漫不经心的态度一一冲击着她的心房,那些时候他到底将注意力给了谁! 不是说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吗,为什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阿、季凌的身边多了这么多的人—— 他们的海誓山盟,被当做了什么?曾经的许诺,不过是一句笑话吗? 袁静音感觉到锥心的刺痛,她死死捂住胸口,眉头紧皱,眼圈一瞬间发红。 “嗤。” 李玥盯着袁静音这未出深闺的小姐发出一声冷嗤声。 她的脸颊明显消瘦不少,带着挥之不去的些许阴暗之意。 李玥转了转眼睛,她此刻的神情衬得她的双眼像是劣质的珠子: “你想知道是谁害了你们袁家和我们李家吗?你的父亲是不是说已经有所猜测了?” “你知道是谁?!” 袁静音一惊,哪怕是李玥打量她的目光叫人极不舒服,她也在李玥贴近她的时候忍住了。 “哈……我当然知道,”李玥目光幽幽地看向这个天真的小姐,露出不加掩饰的讽笑,“你知道了,怕是会发疯吧。” 抛下这句话,她冷下脸色坐回原位置去,径直偏头看向一处。 她在看她那个讨取了李家长老欢心,将她大半权力都给夺走的该死的哥哥。 李玥不像是袁静音,天真沉溺在爱情里,她的爱意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 所以当她那个不成器的大哥背刺时,李玥除开愤怒憎恶,也立刻确定了他的合作者:季凌! 李玥仇恨着季凌的作为,却也看出他似乎是想要借此给自己一个“教训”,想要让她收心……他零星透露的几句心声叫她恶心,但她还是“爱”着季凌的,因为他的身上还存在有价值。 李玥的目光从李星身上挪开,转向了季凌。 她打量着季凌的眼睛里带着审估,这是一种冷酷的对物品的打量——她爱着季凌。 她爱着他代表的价值。 * 季霄只感觉一阵微凉之意,他以为是吹拂过的风导致,不甚在意。 他身穿着华贵、奢美的衣物,笑着迎向宾客,好一番春风得意的模样。 等到诸位宾客一一落座后,季霄开始了他的演讲。 季霄的目光微微动着,因为心里早有腹稿,所以显得胸有成竹。第一步,他打算将自己的身份从陈凌的身上摘出。 第111章 陈凌的过往经历那些世家应该都能查得一清二楚,那多少会造成点漏洞。 更重要的是……季霄觉得陈凌那样平凡的经历根本配不上他,他用这个死人的身份都算得上是屈尊降贵。 他、“季凌”的经历该是荣光万丈,挑不出一分错漏之处,完美至极才对! 季霄带着颇多的野心,清嗓开始描述自己构建的新的经历。 “陈凌是那忠诚的老仆的孩子的名字……他幼时染病去世,老仆便让我代了他的身份—— 我以为我只是被收养的落难的孩子,没有想到……但是我很幸运,能够遇到烟染。” 季霄故作追忆,这份说辞里,不但将他一直未曾发现真实身份的青衣人打成了筹划多年的反贼,还在最后好似调剂一般,颇暧昧地道出了宁烟染的名字。 旁人大多不知晓季霄的秉性,自是觉得这从小到大的两人颇为般配,投去几个友好的眼神。 袁静音按压住自己的眉心,身体又是不自禁颤抖一下。 哈、哈……她在心里发笑,流泪,面上却如同表情僵硬的偶人,只木木呆呆看着这一切。 父亲,父亲,这就是你想要将我托付给他的“良人”吗? 还有,为什么李家小姐的表现这么古怪,她笃定我知晓幕后的主使人会发疯,我不懂、我不懂…… 她身旁的巫晓安静伸出一只手来,搭在袁静音肩上,再往下拍着她的背。 巫晓动作轻缓,无声安抚着失魂落魄的袁静音,可她此刻面上的表情极其可怖,就像是酝酿着的、将要喷发的火山! 她愤怒的情绪正在高涨! 宁烟染被人以揶揄的眼神看着,却未感觉到冒犯,她眼神古怪得看上去像生吃了只□□,喉咙里溢出几丝轻响。 她憋不住笑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在看一场喜剧,而今季霄这跳梁小丑搁这儿开始蹦跶了。 咳……哈哈哈哈哈! 宁烟染咳了一声,后知后觉捂住自己的嘴唇,死死地压笑。 “……从今往后,我只是季凌!” 而在季霄激昂的声音最后落下的时候,宁烟染仿佛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 ——就像是枷锁终于脱落,宁烟染冥冥之中感觉到了畅快的自由! 在季霄放弃陈凌身份的那一刻,宁烟染对“陈凌”的爱意失效! 她身后的阴影,顷刻间分崩离析,这碎裂的阴影没有一丝一毫回到系统身上。 三分之一的力量就这样溃散……它第一次受到了实质性的重创! 只是顷刻间,系统就要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呲……警……] 【作者有话说】 呜呜我太咕了qwq感谢在2021-08-22 00:01:47~2021-08-26 23:5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329170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棠花语 7瓶;化十 5瓶;酒醉千年 3瓶;秋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优伶皇子(三十二) ◎太子谋士◎ 可系统的警报声还未发出,谢烟客眸中有一点灵光微现,灵力朝向季霄方向涌出。 这微末的灵力不足以摧毁这系统,但谢烟客只需要暂时延后系统对季霄的提醒! 丝缕灵力缠附于季霄身上,暂时将他与系统的联系阻断。 季霄只感觉大脑传来一丝钝痛,但还来不及回想这痛感就像烟雾散去,自然没被触动分毫。 他尚不知自己依赖的系统已遭重创,还在充满野心地挨个看着在场的臣子,沉醉于他们的赞美恭维声中,好似将这一整片疆域纳入了掌心! 季霄一番演讲说完,就有人出面对他此时的身份提出质疑。 季霄面色未变,这本就是他安排的人,陈凌这叛军的身份怎么听都不干净,他自然要想法子洗白! 数般的话语,最终由他的一句话结束: “皇帝亦是人,做了错事,为人子自也不能坐视不管!这才是我的初衷!” 季霄高昂着脖子,自以为自己这一番话术精彩、激情至极,这以大义为理由,挑不出来任何错处! 他殊不知台下众人脸色精彩纷呈。 阴影的溃散让一部分拥簇季霄的人恢复了神智,而他们刚恢复正常,脑内还残存着季霄有多好的幻象,就骤然听见这一出惊人之语! 异姓王子嗣先前还用挑剔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季霄,嘴角挂着疏离的假笑,这季霄掷地有声的话一传入耳畔,叫他嘴角抽搐,瞳孔紧缩,大脑一片空白。 “?!” 这样将反贼的身份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大大咧咧说出来?! 就算你是要被认回去的皇子,这也够你死一百一千次了!疯了吗! 场面一时凝滞,一些臣子就连表面的笑都难以维持,或是僵硬得像是个哭的弧线。 季霄全然不觉,他感受着向自己投来的诸多视线,不假思索觉得这是恭维、尊敬的眼神,自己就是那众星拱月中的月,未来的天下共主。 他的野心膨胀,嘴角也扬起一个高高的弧度,大跨步朝着他专门安排的位置走了过去。 * 盘踞在身上的阴影破碎以后,宁烟染身上一轻,立刻扭头用担忧的目光看向巫晓。 就算她识破了“季凌”不是陈凌这件事,在季霄脱离陈凌身份之前,她也好些次险将这冒牌货当成是真的。 第112章 关键是……直到现在,宁烟染也才想起来这些不对劲来,仿佛之前她都默认为这样是正常的。 现在回想起来,若不是从小同她一起长大、真正的陈凌屡屡提醒,她就又要栽入这深渊泥沼里。 光是想到这种不合常理的的蛊惑力量,宁烟染就汗毛耸立,太可怕了……太难以抵御了。 “对赌,真能成功吗?” 她与巫晓亲近,自也知晓巫晓胆大包天地堵了一把。 与这蛊惑的力量对赌,那不亚于是在与天对赌!宁烟染一边掩饰不住的忧心,一边眼里又乘着些微明亮的光。 她由衷地因巫晓这大胆、乃至于疯狂的做法战栗,又情不自禁地着迷。 她也想要像这样大胆,胆大到能妄图将这天空撕开一个口子,与未知的事物搏斗。 巫晓毫无疑问是她憧憬,想要成为的存在—— 所以,巫晓姐姐,你会赢下这场赌局的,我……相信你! 宁烟染眼中的迷惘一扫而空,她的瞳孔明亮,好似两颗正在淬炼的宝石。 “咦,你……”巫晓敏锐地察觉到宁烟染发生的变化,仿佛褪羽的鹰隼,脱去了青涩。 她还未来得及多分析什么,季霄就走上前来。 他的目光挨个划过她们,眼中闪过一丝灼热和欣悦,然后依次介绍:“这位是袁家小姐,静音,这位是吴家小姐,吴晓,还有这——” 季霄扬起自认为温柔的笑容:“今天是想让你们姐妹们多聊会天,增进感情。” 袁静音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追问: “她们也会是你的妻吗?” 她追问时,眼睫微垂,依旧是乖顺的样子,袁家家主近日来的精心教导起了作用,让袁静音学会了掩饰真正的情绪。 她学得不算好,还是漏了一点颤抖的调,但季霄一无所察。 他露出一丝虚假的愧疚,又期盼地瞥向袁静音: “抱歉……静音,你们会体谅我的吧?” “……” 袁静音发不出来任何声音了,她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堵了一块淤血,咸腥的气息不断地冲上来,让人作呕。 她站着,一瞬间像是一只安静的幽魂。 但巫晓却猛地站起身来,她定定地看向季霄:“你不是曾许诺过我,我们之间的情感不会掺杂有任何瑕疵吗?” 季霄深情地望着巫晓: “晓晓……我对你的感情,上天可鉴,哪会掺杂什么别的东西?” “你们姐妹们从今以后可以相互扶持,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也不用担心吃食的问题了。” 巫晓回答:“吴晓同意了。” 她的遣词很奇怪,但季霄哪会琢磨,他刚听到这同意的字眼,就惊喜得摸不着边了。 “你同意了?!” 季霄连吸了几口气,惊异于他以为最难搞的巫晓竟然是第一个主动缴械投降的,同时他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他的魅力果然一直非凡,只是前一个世界限制住了他,到这个世界他才发挥出来自己全部的实力! “同意你的是吴晓……” 巫晓的声音拔高,声调兀地变得发冷:“……同我巫晓何干?!” 她那虚假的、充满爱意的“吴晓”人格在亲眼见证季霄的背叛的那一刻崩裂,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睁开眼眸、眸中一片凝静冷彻的巫晓! 巫晓回想起“吴晓”心底未散的、焦灼的怒火,声音微哑低语: “真是……恶心的体验。” “谁会看上这种东西?” 下一秒,她轻睨一眼季霄,然后立刻像避垃圾似的飞快挪开了眼,一只手抬起—— 重重击中了季霄的腹部! 这一只手挥出时,巫晓甚至没有看着季霄! 系统第二声警报响了起来,更加尖利,可它根本没能及时传递到季霄耳中,它再一次被临时阻断! 【作者有话说】 没打脸,因为巫晓觉得季霄脸很脏,嫌弃 第62章 优伶皇子(三十三) ◎太子谋士◎ 巫晓神智一片清明,在她打下那一击后,她就感受到自己身上无形的枷锁彻底碎裂! 虚假的人格留存的最后一丝影响消散殆尽,愤怒消散,她重新睁开了眼,唇角微翘。 ——“巫”,重回人间。 然后,巫晓的目光扫向了季霄。 巫晓那一下下了狠劲,季霄被这一下击中,下意识就要痛骂,结果腹部传来阵阵绞痛,就像千万只虫子噬咬着他的内脏。 他连腰都直不起来,冷汗淋漓! 该死的,你怎么敢,你! 季霄从喉咙里溢出丝丝恐吓的嘶叫声,勉力抬头,面色恐怖地死瞪向巫晓。 巫晓打中他腹部的一瞬间,季霄不光感觉到了身体上的疼痛,还感觉到了精神上的耻辱。 不过是一个女人,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的玩物,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啊啊啊! 让她跪下来求饶,折断她的手……我要让她付出代价! 可他骤一抬眼,却是整张脸都变成了青白颜色。他对上了巫晓看来的眼,这双眼中漠然一片、平静无波。 季霄只感觉怒火一瞬间烧遍了自己的每一寸骨髓,巫晓这样的反应,比起任何嘲讽、嗤笑都要来得让他愤怒! 这是一种无视、无声的蔑视,更是居高临下的讽嘲……就好像他从始至终都没被她放在眼里! 第113章 “你——!” 他需要粗鲁的痛骂什么,但刚一出口,话语就被巫晓截断。 巫晓的一双眼眸里似有微光闪过,那并非错觉,而是她沾染上的灵力。 她感谢谢烟客,因为他的灵力,“巫”的双眼得以窥见……更奇妙的东西—— 她看见阴影蜷缩、退却,丝丝缕缕黑色线条寸寸崩断,这仿佛天籁乐曲的前奏,活力重归于万物。 而季霄面上被重重黑雾覆盖,就连自身面孔都不怎么清晰,一抹金色的龙影只露出一鳞半爪,却是龙须微翘,利牙稍露,好似一合嘴就要将季霄的头颅咬碎! 巫晓注视着这一切,用“巫”的所学分析,冷冷吐出一句,阻断季霄的唾骂之词。 “怨气冲天,将死之人。” “你将失去一切偷来的东西……哈。还有,我是巫晓,可不是什么吴晓,你从始至终,连我真正叫做什么都不知晓。” 说完,巫晓分毫不顾季霄的怒目瞪视,径直转身,抛下一句:“有事,“巫”便失陪了。” 巫晓……?吴晓!她是那个“巫”?! 季霄面上姹紫嫣红,他没有想到自己遍寻不得的巫居然就是身边的“吴晓”。 巫晓不知道动了他的哪个穴道,让他至今腹部仍还绞痛,他这一口愤懑之气没吞得下去,大脑发晕,险些没厥过去。 与这怒气一同涌上来的,还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慌! 季霄在害怕,若是巫晓真是那个神鬼莫测的“巫”,那她所说的将死之人…… 不、不可能,他是未来的明君,他将与天同寿,让诸国朝拜,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将死之人? 都是编来的胡话! “你给我站住!你怎敢说这些莫须有的诅咒…是我往日太宠你,给你面子了!” 季霄恼怒地一瞪眼,就伸手去拽巫晓的袖子,要将她硬生生给拖回来。 宁烟染看得心一紧,却见巫晓头也不回,指缝间闪过一抹银光,下一刻季霄捂住自己的手指,吃痛后退几步。 “滚。” 他再愤恨看去的时候,眼前哪还有巫晓的身影,只有一声滚字烧得他满心沸火。 “幸不……辱命。” 巫晓离开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落入谢烟客耳畔,他掩在薄纱下的唇角微扬。 抓住她,抓住她!这个该死的贱女人!! 季霄没有发现自己内心残余的一线恐慌,他恶毒、怨恨地咒骂着,一招手就要让仆从去完成自己的命令。 这一时间,他早将自己后续“环环相扣“的计划抛到了九霄云外。 所以,当一声粗砺的狂笑声响起来的时候,季霄表情一滞,他想起来自己一手筹划的这场景时,脸上青了又白,恨恨埋怨他们为什么偏要挑这个时间来……弄得他不爽快至极! 发出狂笑声的魁梧壮汉用挑肉的目光打量了一圈这些个穿金戴银的“贵人”,舔了舔唇,凶戾、兴奋的扬起嘴角: “哈,一群大肥羊!” 他的手上拎着一把泛着寒光的长斧,其下属打扮得很是毛糙,有种悍匪的气质,胳膊处还都系着条红颜色的布。 “是——山匪!!” 人群中有人大惊失色呼喊出声,诸人闻之色变。他们才刚刚在闲聊中提及山匪的事情,怎能想到此时他们就会在这皇城跟前露了脸? 一眼望去,这莫名闯入的人,多、很多,足以将他们杀个遍! 宾客被这变故惊得两股战战,哪里分辨得出来有极大一部分数量的外来者,并不属于这带了匪气的“山匪”。 袁、苏、吴以及李家豢养的刺客此时也因为这异常出现的山匪茫然对望,他们从主家那里模糊知晓这一次可能还会有其它势力参与,却也没想到会弄出这样的把戏。 但他们随机应变的能力极强,沉默着对视数眼,将自己混入这山匪队伍里,等待刺杀的时机。 人群里,一双双眼不留痕迹地扫过季霄,确定他的样貌、身份,所站的位置…… 锁定这唯一的目标,所谓的妖鬼! 季霄还是有些小聪明的,他知道没多少人是真心信服他,所以弄出来了这么个假的山匪袭击,为的就是利用他叠加到最高层的“驱邪避害”能力,人为创造一个神迹! 凶煞的山匪任何的攻击都不能伤到他一根汗毛,他毫无疑问会成为这些宾客眼中的神授之人! 季霄不知道,有那么多真正想要杀死他的人混在了他安排的“演员”里。 也更不知道,他安排的“演员”们更是大半被替换了去,他选定的“演员”此刻所处的地方是……京城、皇宫面前! 喊杀声响起,“匪徒”气势汹汹,眼看着就是刀口舔血之人。在场宾客极大多数对季霄这个突兀闯入的皇子没有任何归属感,哪里会相信他能够护得住自己,一个个为了自保,慌乱逃窜,将这一场宴会搅得宛如一锅糊粥! 桌椅被推倒,艳红的丝帘被撕拉扯成两半,散落在地上被踩满七零八乱的脚印,惊嘘声、尖叫声,裂帛声纷乱混杂,惊惶的呼吸声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走!快走!” “啊啊啊救命!” 每一个人都恐惧地逃命,谁知道他们这些山匪劫财之后会不会一时兴起让他们成了这刀下亡魂。 袁静音本该也是这逃窜的宾客中的一员,她没见过血,是再标准不过的柔弱的大家闺秀,早该被吓得瑟瑟发抖…… 第114章 但是,她却定定地看向一部分的“山匪“方向,放在腿侧的手指不断地颤抖着,像是随时要倾倒下去的一株弱柳。 她、看见了什么?她看见了父亲所说过的,她们家隐秘豢养的刺客的标志。 缠绵病榻的父亲虚弱地说,他已经找到对袁家下手的那人的踪影了,他会派遣出这批刺客杀死那个家伙,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父亲找到了罪魁祸首……那他、是谁? 目睹着袁家刺客出现的袁静音再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害了她们袁家的,让父亲气倒在床的人,是季霄!是她爱着的季霄,是背叛了她们之间海誓山盟的季霄!! “父亲、父亲……” 袁静音回忆起了父亲当时晦暗的眼神,还有他的问话:“你愿意为了袁家付出一切吗?” 父亲愤怒、苍老的样子在她眼前不断地闪现,从小到大经受的教导在她耳畔回响,被季霄背叛的耳鸣声再一次轰鸣作响,她的心被高高抛起,重重落下—— 袁静音呆呆地、空洞地望着那“山匪”的一角,眼里有大滴的泪水无声地涌出。 她隔着记忆,对父亲作出回答:“……我愿意。” 自此以后,因被刻意哄骗生出的那一丝青涩的爱意,彻底被斩断。 袁静音所带给季霄的“驱邪避害”气场,这一刻斩断! 季霄突兀无来由地心慌,他该在这些“山匪”中闲庭若步,可突然他脚下一滑,一柄剑刃险之又险地擦着他的腰际划过。 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异常,心脏疯狂跳动,大脑充血,就在这刚狼狈避开剑刃的关头,季霄猛然听见了一声又一声汇聚成浪潮的吼叫声: “皇帝已死!” “皇帝已死!!” 他仿佛骤然间回到了皇宫,回到了皇帝的身上,亲耳听见了无数汇集起来的,叫嚣着他的死亡的声音! 季霄的瞳孔猛地瞪大,他的面庞扭曲到了极点,在心底发出厉声尖啸—— 谁在说我死了?谁在说我死了?! 我没死,我怎么可能死了,我还在这里好端端的活着!我怎么可能死! 就在他发狂的关头,一根箭矢破空袭来,眼见就要刺穿季霄的头颅——而这一幕,“刚巧”被李玥纳入了眼中…… 季霄绝不可能活下来了,死人是没有利益的……李玥的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刹时间,这最后一份因为利益而生的爱意,消散! 谢烟客这一次放开了灵力的阻挡,让让系统被阻拦的消息一股脑地传出,尖利的警报声响彻季霄的大脑,也终于让系统察觉到了不对…… 可是,木已成舟! [警告……宿主失去宁烟染的爱意,气场下跌一层!] [警告!警告!警告……!] [滋啦滋啦……失去李玥的爱意,宿主失去驱邪避害的气场!]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大概就可以完? 今天加班了,所以晚更了点。 我不能再咕了(鸽子摇花手)感谢在2021-08-31 00:36:37~2021-09-07 00:2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光未然 9瓶;喻翎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优伶皇子(完) ◎太子谋士◎ 什么,发生了什么?系统,系统?! 季霄被刺耳的警报声震得大脑发懵,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们这样爱他,肯为他付出牺牲一切,这些女人对他的爱意怎么可能消失!是不是系统出了问题!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质问系统—— 可无数蜿蜒、盘踞在这个世界人们脚下的阴影顷刻间碎裂,这让系统遭遇了可怕的反噬,头一次体会到人类濒死般的威胁! 它自身难保,又怎么会有功夫去关注季霄区区一个旗子? 季霄的质问声石沉大海,他焦躁地转动着眼睛,扫向李玥她们所坐的位置。 那里空无一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就离开了! 季霄瞪大了眼,愤怒地脱口而出:“贱……”婊…… 他话还未说完,余光终于瞥见了那抹袭向眼前的银亮锐光,那是一根要将他头颅刺穿的箭! 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迫近的死亡威胁,瞳孔紧缩,下意识地躲避,惊骇欲绝! 但失去了“驱邪避害”气场、系统的加持后,箭可不会巧之又巧的擦过季霄身体—— 他已尽可能快的躲避,侧脸却还是被箭给生生削下一块肉来,脸颊伤口立刻血流注入! “呃……啊!” 季霄狼狈地翻倒在地上,死死捂住自己的脸颊,发出难忍的痛叫声! 他从穿过来开始,一直养尊处优,心态高高在上,哪里受过这样的伤? 但比身体上的伤更让季霄崩溃的,是自他灵魂深处攀生而来的惶然、恐慌。 伤口处源源不断的痛苦仿佛叠加在耳边的刺耳尖啸,提醒着季霄—— 他会死的,这一次他真的会死的! 他会死!! 他的瞳孔缩成针尖状,嘴大张开喘着粗气,额间冷汗淋漓,又瑟缩地蜷着,宛如一只丧家犬。 季霄现在根本想不到痛骂谁,他突兀地失去了全部声音,在这乱箭导致的变动中,灵魂疯狂震荡。 第115章 他抢占的皇宫内的“季霄”躯体,此时失了系统的控制,恰逢季霄魂魄不稳…… 在浑浑噩噩中,季霄短暂回到了宫内。 在附到皇帝“季霄”的身体上之后,他自欺欺人般认定这一切都是做的一个噩梦。 但这念头方才闪过,季霄才要挤出一个发觉噩梦惊醒后,如释重负的笑容,就听见阵阵如雷霆惊风的高呼声: “皇帝已死!” “皇帝已死!!” 这声如惊天浪潮,要将他打得粉身碎骨! * 皇城。 有官兵四处搜捕着,靠近皇宫的人他们不敢动,只敢去搜寻零散在人群中传递流言的人。 但…… “没有,又没有——”一个官兵站定了身体说。 他们分明听见这一块有着“叛逆者”的高呼声,可靠近时却什么也没有找到,只看见了沉默聚集一处的百姓。 这不知是第几次失利了,这地方一片寂静,但外边声音的浪潮又拔高了一分—— 一开始这声音只在邻近皇宫的地方,可它还在不断的、不断的扩散!像是铺天盖地浪潮,汹涌澎湃袭来,永无止息! 小队长望着旁边百姓沉默,又带着坚定的眼神,懂了什么。 ——传递流言的人就在他们当中,百姓将他们隐藏,又或者,百姓自己是又一个新的传递者! 所以这浪潮永不止息,这薪火在燃烧。 这些念着“皇帝已死”的人……是民心所向! 他们何尝不痛恨着,这样堕落、昏庸,葬送亲子、他们所喜爱的殿下性命的皇帝! 小队长施令的手垂了下去,他叹气: “今天……我们抓不住人了。” * 季霄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一刻,他此刻坐着的金色座椅仿佛变成了冰窟,层层浸入骨髓的森冷寒意从他的脚下往上蔓延。 他使用季凌身份时,听到的声音还能说是幻听……可现在,可现在! 一声声“皇帝已死”犹如催命的丧钟,他的脑海中只在不断地回荡着一个可怕的“死”的声音,这将他拖入了无底深渊! 那声音层层叠叠,如海潮、如钟鸣,激得他胆寒,这些人都说他死了——而他现在还没死,还没死! “来人,来人,来人!” 这催命的潮浪让季霄彻底崩溃,他额间青筋暴起,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来人……去把这些呼喊的人全部杀掉、杀了他们!” “陛下?”季霄耳旁传来他钦定为国师的浪荡子的声音。 他等得焦躁,不加思索说:“你来得正好,传我命令……” 但突然,季霄偏头的动作卡住了,他看清了林慕春此刻的模样—— 他穿着一件流云般的长袍,细节配饰处庄重至极,可它大半是白色的,就像是这个时代祭奠下葬者的礼服! 林慕春此刻笑着,唇角上扬,仍端着一副风流、引人的模样,可那双眼眸黑如玄冰,一片漠然。 再熟悉不过的锐物就抵在季霄的喉间,闪晃着他的眼睛。 “嗬……” 季霄喉间挤出沙哑的嘶声,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慕春,像是看见了最可怕的魔鬼。 那天晚上,差一点行刺成功的刺客,居然就是林慕春! 而他相信了他浪荡子的伪装,将他留在了身边……他、引狼入室! 他会死的,他会死的…… 季霄唇齿都在打颤,那晚上的情绪重新汇涌上来,恐惧将他淹没。 “对了,陛下,有人想要见你。”林慕春勾着笑说,他的目光挪向了门边。 宫外的呼啸声冲卷而入,叛军涌了进来。 他们是被谢烟客偷梁换柱带来的人,他以“季凌”的口吻朝他们下达了命令,让他们汇集到宫外。 季霄从来没有将这些不起眼的平民放在眼里过,带了不少轻蔑态度,所以他根本没有发现,叛军中少了数人,而这数人成了他最大的危机之一! 这些叛军面面相觑,他们大多穿着破烂,是勉强维持生计的底层人,又经过了长途跋涉。 可他们加入叛军,并非有着推翻一切的野心,而是想要讨回公道,他们因太子殿下的冤屈而聚集! 如果没有太子殿下,他们家乡的水患无人解决,他们便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日子还有盼头,早该死在了那滔天洪水里。 如果没有太子殿下,那那贪污、草芥人命的地方官将会破坏不知多少家庭,他们将永生生活在家毁人亡的阴影中—— …… 这一批叛军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们就算舍弃生命,也要拼一把……殿下不能蒙受冤屈而死,他们要讨回公道! 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闯入会那样轻松,他们基本没有收到阻碍,就入了宫中。 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那颠倒黑白,谋杀亲子的昏君! 叛军们眼睛发红,像是一条条野犬,要冲上去将季霄撕成碎片!他们这一刻完全将林慕春忽略,哪怕他们是被利用了,也甘之若饴! 季霄愣住了,他察觉出来这几人面孔的眼熟感,他认出来他们竟然都是自己领导的叛军。 就连叛军都背叛了他! 认出他们后的下一秒,季霄几乎忘记了勒在自己脖子面前的锐器,无法遏制地愤怒咆哮: “你们这些狗杂种,你们怎么敢,你们怎么敢?!” 第116章 叛军们听着这皇帝粗鲁的破口痛骂,有些恼怒,更多却是莫名其妙,这皇帝叫得就像是已经被他们杀了的样子,啥玩意? “唉……” 一声轻轻的叹息声,从人群后传了出来。 季霄目眦具裂地看着走出来的人,季淮云,本该已经死去的太子! 季淮云未着太子袍服,他穿着青蓝、风雅的衣物,眉眼温和 ,像是再普通不过的公子哥。 “父皇……” “你怎么还没死!你本该死了!” 季淮云的声音与季霄惊惧的声音同时传出,不明所以的叛军看着这清雅的公子,一刹间意识到了什么。 “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吗?” 只有他,只有这样一个已死之人,才会让皇帝这么惊惧! 数秒间,叛军彼此间就仿佛进行了旁人不知晓的交谈,他们齐刷刷往侧边挪了数步,为季淮云留出一条小道! 这场面何其震撼,但季霄的目光死死盯着季淮云,这一时间他真的精神溃散了。 一切筹谋落空,系统失踪…… 已死之人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是来复仇的,他一定会将他杀死,不会有别的可能! 他逃不掉了,他真的会死、会死会死—— 季霄听见了自己耳畔疯狂的嗡鸣声,那仿佛是他生命的倒计时,他颠三倒四地嘶吼着:“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他不能待在这里,让他回去啊——! 恐惧攥紧了季霄的心脏,他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和无边无际、要将他淹没的对死亡的恐惧! 太过强烈的情绪,让季霄的灵魂脱离身体,他竟真的如愿以偿离开了皇宫,离开了那个必死之地! 当季霄满身泥污爬起来的时候,他看见了一袭青色的衣裙。 季霄现在没有了丝毫的自信,绝望随时要将他吞没,他像是条掉进了沼泽的败犬,卑微着乞求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伸手抓向那青色的衣角:“救救我、救救我!你是爱着我的吧,晨霜!” 他就要抓住希望,他能活下去了! 季霄忽然听见一声轻淡的笑。 青衣的优伶忽地摘了遮面的幂篱抛开,轻纱被狂风卷起,幂篱顺着抛出的方向坠落,砸落一地血与尘埃。 季霄看见了优伶的真容,“她”涂抹了胭脂,眼尾点缀的一抹绯红如飘絮,动人至极。 但唯独只有半面红妆—— “她”的另一半侧脸丝毫未曾上妆,那是一半……绝不会将“她”再视作女子的面庞。 因为那张脸的主人季霄再眼熟不过—— 它属于,二皇子……季朝月! 谢烟客感受着属于“季朝月”的悸动,轻笑稍敛,眸中现一点锐芒。 他平淡地说出口来,无半分尊敬,倒像是在道一段冰冷的祭词: “父皇,我来送你……上路。” 季霄露出了惊骇欲死的表情,他完全失去了反应的力气,最后一丝的希望就这么被残忍的生生掐断。 “不……我!” 季霄发出了人世间最后一声嘶吼,一点银亮的剑尖不偏不倚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满目皆是春意,谢烟客青色的衣尾被风吹拂,携来一阵淡香,但季霄却只感觉到心脏被刺穿、被搅碎这凌迟般的刑罚! 谢烟客探出的剑尖上,有一抹灵光顺着季霄的身体穿透,穿透,终于寻得了机会,将重伤濒死的寄生虫系统剿灭! 系统感受到了毁灭的痛楚,它的躯体被生生搅碎的痛苦,被无限地拉长,直到它最终湮灭。 季霄往后倒去,在意识残留的最后,他产生了卑劣的想法——哈,至少那个皇帝已经死了,他回不来了! 但系统消陨的刹间产生的波动,竟让他得以窥知到了自己来的那个时代。 他看见一个和自己面容一模一样,只是更带着一种沉淀已久的雅韵的人朝着摊边的老婆婆露出一个微笑。 那是……那是,那是他取代的那个皇帝季霄! 这念头如闪电般插入季霄的思绪,叫他的大脑彻底的凝固。 不可能,不可能!他为什么还能活着,他使用的是我的身体!! 还回来,还回来啊,我还可以活啊,我还可以……! 季霄带着最深的绝望死去,死不瞑目! “啊呀。”林慕春淡然地收回了手中的匕首,扫了双目圆瞪的死人一眼。 看来那边,完事了啊……他勾起一抹微笑,目光没有定点,不知在看向哪一方向。 有人传出惊呼声来: “皇帝……死了!” 季淮云上前去,盖住父皇的眼,那假物已死,却还有很多未曾处理好。 比如,他要将父皇的污名洗去,这个假物不配。 时年,皇帝崩,鬼祟伏诛—— 太子继位。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个后续+后世番外吧感谢在2021-09-07 00:28:40~2021-09-17 00:5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鱼瘫 22瓶;今天也是想自闭的一天 5瓶;风轻、冰叶、秋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优伶皇子(番外) ◎故人重逢,新时代开启◎ “荧惑星现,荧惑星现……!” 第117章 摔倒的痛楚还没消散,皇帝季霄就意识朦胧听见这么一声惶急的呼喊。 ……不是,朕只是摔了一跤,就能招来荧惑星? 也就平日里没怎么管事、不至于这般吧,他还不算昏君吧?淮云不是在看着的吗…… 这位陛下越想越心虚。 他知道这摔的一跤没什么大碍,顶多伤筋动骨修养数日,就想着要睁眼看看那荧荧火光是不是找错了地儿。 可在这时候,皇帝季霄心里泛起来股不适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感觉不大好,他的潜意识响起了尖锐的蜂鸣声! 睁眼、睁眼! 他也确实睁开了眼,但却是在一个新的时代睁开了眼—— * “哎,小季,怎么今天见你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买菜回来的阿姨路过季霄时,讶异叫住了他。 往日见这小伙子,她老是觉得他心底压着点什么,今遭是撞见什么喜事了么,这么神清气爽? “朕……我,处理掉了一些事情吧。” 曾经的皇帝季霄好险才将习惯性的自称刹住。 “那挺好,人嘛,没什么坎是跨不过去的。” 阿姨想着之前听到的这小季相亲失败的八卦,过来人的点点头。 啊这,不…… 季霄刚想要解释什么,阿姨就已经加快脚步,跟一阵旋风似的走了,他瞅见她大步流星地迈着步,听见她对着老年机大喊:“来了来了,马上来!” 他一望天,已近了黄昏。哦,广场舞,他习以为然地想,在同时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微笑。 这是皇帝季霄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鲜少露出的真正的笑容。 失去曾经身份之前的那种莫名不好的感觉,还残存在他心头。 哪怕是平白少了年岁,目睹了这般光怪陆离、精彩纷呈的未来世界,他也依旧觉得胸口堵着口气儿。 可刚才,皇帝季霄心中涌上来种玄妙的感觉—— 有什么在冥冥之中告诉他:他不用再担心什么,一切都得到了了结。 他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下。 前皇帝季霄浑身一松,精神一振,觉得这定是个好兆头。 转头回了这另一个季霄的家,他又重新对着手机上做饭的教程,自信满怀地做起了回锅肉。 砰的一声,季霄的笑容僵在脸上—— 厨房又炸了。 毫无长进。 季霄:“?” “??” “妈,隔壁那家人又在炸炮仗了吗?”邻居家的女儿习以为常地喊着。 “……”他立刻把那焦炭样的回锅肉,毁尸灭迹,当作炮仗残灰扔去了垃圾桶。 “还是、点外卖吧。” 等外卖到了,季霄准时地看起来了新闻。新闻里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近日,安乐县出土距今一千余年文物,初期考古挖掘判断……这批文物可能协助我们找到一座陵寝,这座陵寝很大可能属于——淮云帝。” “淮云帝是第一位以自己的名作为尊号的皇帝,同时……” 季霄愣住了,他保持着现在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动脖子,用手机搜索了一个历史论坛。 在首页,他看见了这位淮云帝的消息。 可在来到这里的几个月里,季霄看过无数次的论坛,却都未曾获悉丝毫任何相关的消息—— 就像是有什么力量将他的存在屏蔽,继又因为他所不知晓的缘由,迷雾拂开…… 他的时代,终于拨云见日。 淮云帝是在这个论坛颇有争议的存在,这争议的点就恰在这“淮云”上。 大多数皇帝,后人都习惯以年号称呼他们,但这位皇帝太过于特立独行,以至于他这名号流传更广。 这行为放在数人眼中,都是张狂、傲慢到极致的举措。 可关键是,无数史料中都记载,淮云帝性情温和,那他怎会让下一任的继任者取这么个极大争议的尊号呢? #暴言,淮安帝在这个时候已经被妖祟附身,才会做出这么不符合性格的事情!# 1l:[这事儿还有先例可言,淮云帝的父皇毒害亲子,荒唐成这样,和他先前的作为大相径庭。 而关于这位先皇的记载,史官还加上了一句:“荧惑星现,妖祟临身……后,妖祟伏诛。” 那史官还加了个注上去,说是编纂当时,淮云帝就在旁边看着,他不过是代为润笔记实。] …… 23l:[大家好,这里是走远科学频道,下一年我们的指标是灵气复苏,全球飞升。 ……这样说来,那妖祟没被真除掉,而是蛰伏起来,上了淮云帝的身?] 季霄再要往下滑动的时候,网页一顿,最下边出现一行404红标。 一刷新,出来一堆哀嚎的新帖子,账号也都是小号,说是因为散播鬼神迷信被封了。 季霄放下手机,再一次笑了笑,目光凝向安乐县,仿佛视线已越过千山万水抵达那里—— 不是什么被妖祟附身啊。 淮云、朝月、遥辞……你们是故意,在向这个时代的我传递这个消息吗? 我知道的……是你们。 季霄眼中,有熟悉的光彩正一点点显现,他总无法完全浸入到这个时代里去,哪怕这些娱乐多种多样,还是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第118章 但现在,缺少的东西在被填补回来。 他动身,买了一张火车票,在火车的轰鸣声中驶向安乐县。 * 安乐县早些时候挖掘出了不少古物,这些地方已经清扫完对外开放,也就新挖掘那儿还被封锁着。 少不了的古装剧组在原滋原味的安乐县这里取景。 “那就是新挖出来的地方吗?” 季霄看向远处被层层遮掩、保护的地方。 不同古装剧组的人、游客从他身边陆续走过,他们带着扮演的兴致,打算去参加一场独特的仿古庆典—— 各式襦裙下垂至地,玉簪高冠在发间摇曳,珠玉敲击发出清脆声响,“不同朝代”的人从他身前、身后流水般走过。 此般景象,倒真仿佛于不同时空中交错、穿梭。 现代的穿着在这样的情景下就显得突兀了些,但季霄却轻易地融入到了这人海中。 他穿着白色长袖,神色宁静地凝视着那考古封锁的地方,可他周身那种难以形容的气质就好似自数百上千年最鼎盛的朝代蕴养而来。 那绝不是一个穿越者季霄可以模仿得出来的气质! 不远处,一个穿着古装群演衣服的青年猛然瞪大了眼,他身边的朋友有些疲惫的拽着他: “阿辞啊,这都演了大半天戏了……你咋还有功夫出来找人?找什么人呀,要猜是女朋友吧,那你也不可能连‘她’在哪都不知道啊?” “不,我找到了!” 季遥辞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起来,他用力地往前一冲,直接拨开人群,在离季霄不远处大喊:“父皇……哦不,爹!” 他这补丁打得不错,也就被他一时激动一起拽着过来的朋友听了个满耳,旁人也就听见一声惊雷般震动激烈的:爹!字。 季霄听见这声音下意识侧过脸来,一抬眼就瞥见这撞过来的傻儿子! “这位孩子的爹……这么年轻的吗?” “十、十岁生孩?” 群众看得都有点怀疑人生,季霄更是眼皮子一抽,多打量了几眼季遥辞现在的模样。 他看着就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而现在这个自己……也就三十。二十岁的朝着三十的喊爹,这当然老怪了,引人不由得多看几眼! 季霄还没想好该怎么平息事态,这自家的傻儿子跟崩爆米花似的又蹦出来一句: “爹!我找到你了!” 重逢的喜悦还没浮现在季霄脸上,就被无数围观群众脸上浮现的惊诧、诡异表情和儿子捅来的一刀咔嚓砍碎。 季霄:“……” 卧槽卧槽卧槽! 季遥辞这个时代的朋友的诧异,惊恐得像见了鬼的表情更是清晰地印在了他的脸上—— 叔叔不是早死了吗?搁这诈尸了??! 季霄:“。” 他清了清嗓子:“我们这是在…排戏,他有点沉进去了,没调整过来。” 他快速地将这傻儿子和他的朋友一起拽走了。 挖掘点。 “师兄,怎么了?是觉得外边的人有点吵了吗?” 袁笙崇敬地看着眼前这位师兄,她们研究所的人都将他奉为神人,他对各朝历史如数家珍,特别是在这次的挖掘中更是帮了大忙。 就像是……就像是,袁笙感受着师兄身上存在的古韵的气息,绞尽脑汁地想出来了该怎样形容—— 就像从千年前的那一个时代走来。 她甩去这些不着边际的想象,笑了一笑:“他们这么吵闹,是因为今天刚好有一个古节,大家都很高兴。” “不是生气……”她的师兄温和的笑着,清风朗月一般,“……是见到了家人。” * 季遥辞好险地修复了朋友崩溃的世界观,到了他父皇的新家。 刚一进门,他就看见了季霄新作的一张墨画。 “唔……”季遥辞撑着脸,像要说什么。 季霄看了眼这画,这是一副他很少画到的人像。 一人来到这个时代到底孤寂,他以为自己再见不到遥辞他们,画这画时难免孤寂,倒是在他那些协会的朋友眼里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季霄以为自家傻儿子也要这么点评一番,殊不知过了好半晌…… 季遥辞琢磨完,点着下巴,摇摇头: “父皇,我还是觉得你画山啊水啊,还有那些玩儿的东西,最有意思——” “这好无聊嘛,嘿嘿。” 他说完怕被教训,挤眉弄眼道:“现在父皇您也不是皇帝了,岂不是就完全自由了?那我们父子俩……” “嘿嘿。” 季遥辞发出了傻乎乎的笑声。 季霄也不禁笑了起来:“这画确实无聊,没什么意思。” “不过…没大没小的。” 他轻轻敲了一下季遥辞额头,却是未曾驳斥季遥辞。 这一个时代,不是皇帝对他来说确实是轻松的。 他不大适合做皇帝,倒一直觉得自己该做个纵情山水、览尽天下风光的画师。 季遥辞发现父皇在看着他,摸了摸鼻子,畅快的笑了:“父皇,我们没有让那冒牌货得逞——” 他从最开始,为季霄讲述,一直讲到最后,一直讲到那一个假的季霄死后的未来。 “闯皇宫的叛军们没有死,大哥大赦天下将他们放归了故乡……袁家的小姐没有重归闺阁,这次的磨难后,她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柔韧和天赋。 第119章 李家的小姐还是只看中利益,不过她不知为何选择与袁家小姐合作,她们两个或许已经不只是冰冷的合作关系,而成了密友。真奇怪,她们分明一点也不相似。” 季遥辞絮絮叨叨说,得来季霄的反驳。 “袁家小姐很纯粹,也只有她这样的性格,才会让那位李家小姐放下戒心,她们从某方面来说、是互补的。” —— 确也如同曾经的皇帝季霄所猜测那样。 在当时,袁静音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合作的时候,李玥凝视着她不染杂质、清亮的双眸,忽地开口说: “我只追求利益,随时可能背叛,这样不忠诚的合作者,你也要相信么?” 袁静音轻轻地笑:“……若是那样,你就不会告诉我了。 我的回答始终如一:我相信你。” 李玥再说不出什么。 合作达成。 * “那那位巫呢?”季霄颇是好奇的问。 “她回去继续当巫啦,只是她这一次似乎触及到了更高的东西。”季遥辞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来到这个时代,也和她……” 他话还未说完,门口就响起来了敲门声。 还穿着件研究服的季淮云敲开了门,唇角扬起浅笑:“父皇。” …… “还未找到二弟,不过——” 又一声敲门声传来,他们打开门,看见了眉宇间含着一丝张扬潇洒气息的“巫”巫晓。 她未着“巫”那古朴的装束,戴冠帻,着法服,俨然入乡随俗作了道士打扮。 “刚巧…人我带来全了。” 巫晓让开身,她的身后,穿着一身戏服的季朝月走上前来,眼尾涂抹绯红脂粉。 待父子团圆往后,巫晓说: “你们能够团聚,并非单纯好运,我说过的吧……那位为我们留下了一线灵力。 在长远后的未来,灵气可能最终生长汇聚成潮汐,在某一个时代爆发。那时候,新的时代将会到来!” “这里就是那个特殊的节点,所以我们成功了,所以……” 她抬高了声线,声音里带着股挥之不去的意气风发: “——欢迎来到灵气复苏的时代!” 巫晓带起了微笑,仿佛看见一个新的时代的诞生。 而她、他们也终于有机会,跨越这个世界,追上那一个人的脚步! 【作者有话说】 让我思考一下,下一个世界到底写哪个,纠结感谢在2021-09-17 00:53:22~2021-09-29 00:5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俾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逝、祝夏泤 5瓶;静女其姝、水宛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诡异之城(一) ◎无限流npc◎ 谢烟客这一次穿梭世界,和前几次都不一样。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附身在原主身上,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面水镜,镜中漾现水纹,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队长……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无论我怎样占卜,下一个世界都是你的死局! 说话的女子穿一件黑色的长袍,面上戴着同色的面纱,纱袍上都有星光闪烁,她的一双眼眸像是漩涡,气息显得幽邃而神秘。 桌边散落着塔罗牌,她打扮的这副模样,让谢烟客想到了占卜师。 占卜师凝重地握紧了拳头,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 “它……是故意的,故意借这次晋级…!” 她已经那样愤怒,说到“它”时,声音却轻飘得像是羽毛,生怕惊动了什么。 不难得出结论:他们被“它”监控着。 “是吗,我知道了。”坐在她对面的青年冷静地喊出她的称号,“[占师],冷静,你先下去吧。” [占师]预言又止,又听队长道: “别忘记了,我也有一个占卜道具。” “绝处逢生的黑色幸运?”[占师]抿了抿唇,“可带黑色前缀的,本身带着太多不详……” 她还未说完,便对上了青年的凝视。 “我知道了。队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占师]离开以后,青年袖下的手露出,黑色的丝线团凭空出现在他掌心,这就是那件占卜道具。 它此时丝线在半空张牙舞爪伸探、摇晃,几根丝线插入青年掌心,根系处显出猩红的血光,像是汲满了鲜血。 而青年的手边,早已有了不少细小的血孔。 早在[占师]出言提醒之前,青年竟就已经使用了这个不详的道具,还使用过不止一次! 青年再度伸手,房间四角都出现了一个耷拉着脖子的人偶,操偶线系在尾指。 留了一束长发,模样清俊的青年目光扫向虚空,他所朝向的正是谢烟客所在的方向,好似跨越空间与他对视! “这样,系统就暂时听不到我们的‘对话’了。 你好,即将使用我的身体的异界来客,我是解时渊,更常被称为[烛照]” “[占师]说得没错。” “黑色的幸运能带我看见不同分支的未来碎片,每一次都无一例外指向一个结局:死亡! 系统一直试图从我身上寻找什么东西,它没有耐性再等下去,所以晋级世界就是它为我安排的坟墓。” 他缓慢地说着,脸上渐渐浮现出奇异的嘲弄神色。 第120章 “黑色的幸运这个道具让人看到的,是个体注定的未来,无法扭转、无法改变。对于看到未来的人来说不亚于凌迟的折磨,所以它是带有黑色前缀的‘幽默’道具。” 这个注定的未来,更像是来自于这个道具的诅咒。谢烟客想。 但即使是未来已经注定,他面前的解时渊,看着也不会是会为这所谓无法抵抗的未来屈服的人。 他之所以出现在这个世界,也许…… 谢烟客眸光微闪,有了猜测。 他复又凝视着解时渊,看着他嘲弄的神情褪去,随之的是平静。 只是这平静的冰山海波下有着更加疯狂的东西汹涌着,即将…… 解时渊带出一个冰冷的笑: “当我不是我,那这个所谓定死的未来,还会奏效吗?” “所以,我会让你使用我的身体,我会告知你我所窥见的片段、我的能力——” “若、想夺取我的身体,那便来试试吧。” 他毫无保留将自己的“信任”交予陌生的人,冷静表面下似带着在刀尖上舞蹈的癫狂。 在无数个世界里辗转的无限流玩家习惯如此,他们就是最疯狂的赌. 徒—— 正如,[烛照]解时渊。 * 水镜在谢烟客眼前消失,他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处于晋级游戏中的解时渊身上。 不多的记忆涌入谢烟客的脑海中。 解时渊是一名无限流玩家,他被强行卷入一场场诡异杀. 戮的游戏中,成为了代号[烛照]的行旅队伍队长。 无限流游戏中的诡异都是无解的存在,没法被轻易杀死,玩家只能寻找破局、压制的方法。 玩家在第一局游戏时能够汲取到诡异力量,觉醒能力。可这能力微小,常只能够勉强用来保命,更别谈真正灭杀、收服诡异。 解时渊所拥有的是一片影子—— 那是真正濒死的诡异送出的影子,它虚弱、癫狂,但在当时,解时渊的直觉告诉他它和其它诡异都不一样。 它想要反抗着什么,想要杀死着什么……它想要杀死的是,天上的东西。 “系统”。 这个词被他压在舌尖底下,也成为了解时渊放弃更强的诡异,选择这片影子,融入自己影子里的原因。 随着他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多,系统也随之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注视着他—— 影子的能力是把别的影子拉入自己影子里,从而吞噬、驱使诡异,解时渊试着喂食了数个诡异,没见成效。 再然后,就到了这场系统强制所有积攒到一定经历的玩家参加的晋级游戏。 晋级游戏,十死无生,再有一个系统按捺不住要将解时渊灭杀,那一分希望似乎也被掐断。 * 无限流玩家在死里逃生后在论坛上发布了不少关于他们晋级生死局的详情。 但从来没有一次玩家会被洗去全部记忆,灌输新的人格,成为无限流世界的npc。 而这,就是谢烟客如今的遭遇。 “我是解时渊,是一个高中生,我家境贫寒,父亲嗜赌……我不想辍学,所以我打了好几份工。” “虽然很累,但是想到父亲喝到酒后朝我露出的笑容,我就觉得还能承受。他是我的父亲啊,为人子不就该供养着他吗?” 这样的念头就像是魔咒,此刻盘旋在谢烟客的脑海里,带着极强的感染力。 谢烟客皱着眉,一只手扶住什么东西,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正站在洗漱台前,朝向一面镜子,镜子中映出一张苍白,年轻的脸,作为高中生的这个“解时渊”照实瘦弱了点儿,他眉眼间还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怯弱。 “快点!快点!” 一个粗鲁的男声大叫大嚷着,谢烟客这位置能看见他手边滑落的空酒瓶。 “过来……嗝,收拾!” 这是高中生那个嗜赌的父亲。 好、好。 这是这个高中生下意识心里传来的念头,谢烟客一瞬间几乎要循着本能去收拾那些空瓶子。 在高中生反馈来的记忆里也是这样,他从不会、不敢拒绝别人。 这非但没使他收到的待遇好点,反倒给了一些人往他身上加担子的理由。 高中生像是后天养成的讨好型人格。 谢烟客刚要做出什么反应时,突然手心滚烫,一行恰时的红色警示出现。 【保持现有人设,维持他原本的性格,不要做出任何改变。 这是限制,违背将会遭受极大的处罚……呵。】 谢烟客手指微动,将空瓶子捡走,顺便将书包背上,快到高中生上课的时候了。 【往前走,你会看到烛龙,它是个乖孩子,虽然…】 烛龙是解时渊养的魔狼,凶悍暴戾,瞳如血火,无限流世界多的是人对这只凶兽避之不及。 谢烟客想着,它要是在,会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然后他往前走了一段,才知道解时渊为什么要说虽然—— 身形庞大,威风凛凛的魔狼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就算面前的人用着和他主人一样的脸,他也绝会是主人!魔狼从不会认错主人,主人…… 它眼里带着极度暴戾的气息,但它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缩了水,这眼睛圆溜溜,短腿的“小奶狗”凶狠无比地吼着: “嗷!” 第121章 嗷呜!” 这叫声也让魔狼烛龙终于意识到它失去了强大的身躯,它眼瞪得更圆了一分,却仍是丝毫未曾犹豫用小尖牙咬向谢烟客。 就算它变成这样幼小的样子,但这极具进攻性的一口要是落实也能生生撕下来一块肉来。 谢烟客认识了魔狼的忠诚,它是真的想要不顾一切搏杀,为了它的主人。 他巧力地压住魔狼的后颈,用着符合“自己”性格的话开口:“别咬,乖狗狗,你知道的,我不会害你的……” 谢烟客用传来滚烫感的手心紧贴上魔狼狗子乱、软的毛发,将它一丝一丝捋顺,将灰尘掸去。 烛龙的脊背先是一张弓时的绷直,然后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炸起的毛重新平顺。 它偏着头疑惑地看了一眼谢烟客,叫声里的敌意散去:“嗷。” 但下一秒,它的叫声又高昂了起来! 不是冲着谢烟客叫的,它冲着别的什么需要警示的东西! 与此同时,谢烟客也感觉到一阵窥探感,烛龙的朝向、那股视线所处的方位…… “嘎吱……嘎吱……” 铰链生锈的防盗门发出粗粝的声响,呼呼的杂音断续地发响。 可临行前已经关好的门,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墙角大片阴影笼罩下,防盗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幽深的缝,而这缝隙唯一有着反光的地方,一只浑浊的眼睛在透过这条缝隙偷偷地窥视! 是高中生嗜赌的父亲……每天高中生上学时,他都是这样挤在门缝边上看着他吗? 被窥视感还在如影随形地坠着,那只眼睛还在看着,看着…… 谢烟客第一次感觉到了异常。 他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将烛龙装进书包,走开这栋阴影弥漫的老式居民楼。 可异常还在继续,阴影仍在弥漫。 野猫在巷角凶残地抢夺着找到的食物,可它们在积水中倒映的瞳孔一片血红,不见瞳仁,它们舔舐的食物,是黑红的干涸的液体。 买鱼的人和鱼贩讨价还价,起了争端,吵得唾沫飞溅,面红耳赤。 买鱼的人仍旧没忘记自己想买的肥美的活鱼,眼睛低沉沉地坠着,难耐地嚼着嘴里的东西。 半开的唇齿间,血红的细丝被白色的牙齿咀嚼着,还有大截细丝还连接在原本的位置,那似乎是……舌头的位置。 天过分的阴了,天气预报这半月都该是阴天,看不见太阳是正常的。 行人来回匆忙奔走着,喧嚣声在大街上回荡,但来回接踵摩肩的人们投下的灰色的影子交叠,一刹间像将这座城市所有的生命力都抽走,风有点泛冷。 异常、异常、异常。 谢烟客低低地开口:“这是一座……” 解时渊的提醒再一次响起: 【这座城市全是异常,大概你已有所体会。 但更危险的暂时不是它们,而是系统派来的cheater,[作弊者]。 他会知晓这个游戏内运行的剧情,通过他对我的了解,和对人设的了解,削弱、杀死我们。】 对你的了解?谢烟客想。 【对,他是我的熟人、朋友。】 他不想再聊这个话题,越了过去:【现在,玩家来了。】 另一批无限流玩家来到了这个世界,他们自然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一个成为npc的先行玩家。 “在闫城存活五天,并了解此世界剧情脉络。提示词:生阳中学。” 看到这一提示的玩家拧紧了眉头,肉眼可见的烦躁: “我还没有遇见过有这么苛刻的条件的世界!存活这个词本身就代表着这个世界不会容易,还来个了解剧情脉络,还只有一个关键词——难度三级跳吗!” 其他玩家也是愁眉不展,唯有一个青年脸带着不变的笑容,他隐晦地、居高临下的扫视着这些在他看来低等的玩家。 “先去生阳中学看看吧,说不定能很轻松找到关键的npc呢?” 他开口道。 “我叫路辞安,拥有一个代号:[金乌]。” 【作者有话说】 快穿里写无限流,hhhhh感谢在2021-09-29 00:52:03~2021-10-04 22:5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陌璃、酒醉千年、梦想当咸鱼 10瓶;海棠花语 5瓶;喜欢乌德丸的110 2瓶;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诡异之城(二) ◎无限流npc◎ 路辞安这话一出,大多玩家看他的眼神都变得炽热。 他们想得明白,这难度骤然调这么高,正常来说他们很难通关。但要有个高玩就不一样了,他们活下来的概率大幅度提升。 更何况路辞安这[金乌]还是个响当当的名号。 有一微胖玩家眼神带上了看偶像的敬仰之情,看样子巴不得凑上去和路辞安握个手。 “您、您就是行旅队长[烛照]的好友,[金乌]大人吗?真没想到能有幸在同一副本遇见您——” 他的语气里带着讨好,其他玩家卑微躬身的姿态时常让路辞安感到欣悦,但今天他摆不出来半点儿笑意,微胖玩家的话戳中了他最忌讳的那块。 烛照的好友?行旅队长的挚友? 光是听见这些词,路辞安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名为[烛照]、解时渊的高山死死压得他喘不过气。 第122章 他是榜上有名,可所有人在提及他时,都免不了讥讽几句: “他那养的只腿畸形的阳鸟也配叫金乌?和他这人一样名不符其实。” “要不是看在他是[烛照]认识的人份上,我非要……” 如此种种糟糕透顶的记忆不免让路辞安大脑晕眩。 “唳!”腿部被强硬变成畸形态的阳鸟发出一声悲鸣,随着路辞安的发怒,它的整个鸟身都被一阵大力攥紧,数条新的勒痕覆盖了旧疤。 下一秒,它的叫声也在半截被掐断,因为路辞安厌恶极了这不像是金乌的叫声,哪怕他根本不知道金乌怎样发声。 阳鸟的惨叫声在耳边回荡,表面上的路辞安没有流露半分不满,他好脾气地握住微胖玩家的手,毫无榜上玩家的架子: “谢谢你的喜欢。” “那就这样定了?先去生阳中学看看吧。” 他这一番平和的姿态,就让数个玩家隐约有归心之势,隐隐形成了以他为中心的趋势。 白降冬是唯一的例外,他盯紧了路辞安。 他不信经历过这么多场无限流游戏的玩家会发这种善心,他也更对他们普遍偏新的玩家会匹配到[金乌]这件事有着不小的疑心。 路辞安这个人是最不对的地方……他紧紧攥住自己发白的指尖,眼中映出的路辞安的瞳孔处显现出一种暴戾的红色。 他所拥有的鸡肋的诡异能力——情绪感应。 路辞安表现得再温和、包容,他的能力此时看到的颜色也是代表怒火、杀心的红! 白降冬并不知道内情,但不妨碍他对路辞安警惕防备异常。 他怀疑路辞安出于某种原因,打算猎杀他们这批玩家! 五天时限实在是短,所以玩家一刻不息地找到了生阳中学。 生阳中学作为唯一一个关键词,在玩家眼里不亚于魔窟存在,是故他们并不敢直接莽入,先在周边四处勘探一下。 “大爷,我侄女打算转校来这生阳中学,嗯……没别的,就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瘦小的刘姓玩家找着个大爷问话,他见这白发的老爷子犹豫的劲儿,熟门熟路从胸口袋里抽出根烟递他手边,眨眨眼: “这生阳中学,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诡异、我是说见不着光的事啊?” 路辞安看着,眼里浮现出一丝不耐。 他知道生阳中学没什么事发生,它充当的只是玩家的中转站。 路辞安就是解时渊所说的那个“作弊者”,他提前一步知晓了闫城正在发生的剧情,而统治整个无限流游戏的系统与他所做的约定是—— 杀死他的好友解时渊,他将可以掠夺到他所拥有的能力! [烛照],这称号所代表的能力多么的强大,不像他那只不抵用的废物的阳鸟,他要是获得、他要是获得…… 听闻这个约定条件的瞬间,路辞安一直隐藏的自卑、嫉恨情绪瞬间爆发,无限流游戏前的情谊、解时渊对他的救命之恩都被舍弃。 他以为得到解时渊的能力就能变强,殊不知[烛照]称号不过是对外的掩饰。 路辞安连解时渊真正的诡异能力都不知晓。 他更也不会知道,解时渊的诡异能力不过是他称之为鸡肋、无用的辅助性能力,根本不具有强大的杀伤力! 现在,路辞安回忆着剧情:生阳中学没有诡异事件发生,因为闫城这一座城都是诡异之城! 闫城的诡异已死的认知被覆盖,它们都认为自己还活着,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且,这一座城都是一只强大诡异苏醒的契机,它的伥鬼选中了一个活人作为解封的关键祭品,设计了一环扣一环的诡异仪式,让对应的鬼怪分别吞食夺取祭品的一部分。 当“祭品”死去的一刻,就是强大诡异彻底复苏的时候。 而这被选中的祭品,就是解时渊在这个世界扮演的npc。路辞安就是确保他被送上死路的送葬人。 这一批不明真相的玩家,是路辞安打算利用的最好协作者。剧情、玩家、“作弊者”,都要解时渊——死! 所以玩家的谨慎,只叫路辞安冷眼看着,心里明白他们的前期准备都是无用功。 白降冬观察着,心生疑窦,他怎么觉得路辞安对这前期调查满不在乎,就像是笃定玩家没法获取出什么线索呢? “哪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啊?”大爷把烟抓在指间,不满嘟囔, “你是外地人吧?我们闫城再安全不过了,这周围几十年来我都是看着的,哪有……” 他的回答显然不叫瘦子刘满意,他不死心地接着纠缠。 路辞安更加不耐烦,白降冬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玩家纠缠着路人的档口,他们却不知道生阳三楼上,有一道身影俯视看完了他们的全部举动。 黑发微长,纤瘦的少年手边捏着一张病假条,刚从老师办公室走出来不久。 就在刚才,谢烟客接下来了班里一个同学推荐的兼职工作,然后就看见了降临的玩家。 一道幽幽的嗓音突兀从谢烟客身后传来,他没有听见任何脚步,也没有听见对应的呼吸声—— 骤然间,嗓音直接从身后变到了谢烟客身前,一双没有生气的黑色眼睛直勾勾凑到谢烟客跟前。 “怎么……请假了?不是刚同意我推荐的工作吗,是不想做了吗,我还等着你……” 第123章 这正是给谢烟客推荐工作的同学,他这么看着人时,眼部的异常更加明显……那是一对歪斜的眼,眼球微微突出,活像青蛙的眼睛。 说话间,他的眼球转动着,青蛙眼看着又涨了一分、又一分,眼白里有液体晃荡,仿佛下一秒就要紧贴着谢烟客的脸鼓胀炸裂开来! 谢烟客退开一步,稍垂着眼,不自在道: “不…我想借着这次假的病假去看看以后工作的地方,我怕、我怕我做不好…” “这样啊,”同学的眼睛慢慢缩瘪回去,后移一步,身上的异常全部消失,“不用担心,馆长很好说话的。” “要是实在担心……给你这个,本来是入职前才会给你的…” 同学掏出来叠着的纸,那是一份合同。 它的表面湿漉漉的,泛着股湿气、腥味,同学像是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似的,谢烟客也像什么也没看见样收了下来。 “谢谢。” 这道谢倒是真心诚意的。 谢烟客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得到第二份兼职工作的“证明”。 有了它在,他的第一份兼职工作将会“轻松”不少。 同学走后,谢烟客站在教学楼再往下看了一眼还在与路人纠缠的玩家。 他注意到一个玩家受挫脸,听见有人烦躁的声音,这声音实在有点大。 “没有异常?” 他似笑非笑,眸眼里似蒙着缕灰色的迷烟,瞳孔中映出遍布诡异的城市的一方轮廓。 “看来他们,看不见。” 然后谢烟客顺着楼梯一步步往下,出了生阳中学,和那批受到了路辞安引导寻找重要npc的玩家擦肩而过。 * “我们要找的,应该是一个叫解时渊的学生。” 路辞安厌烦了,直截了当地抛出目标。 解时渊在无限流空间时很少使用本名,所以诸人皆知[烛照],却不知解时渊。 这批算得上新手的玩家也认不出来。 “哎…?” 有玩家短暂惊呼,在他们为这条线索焦头烂额的时候,这位[金乌]大佬就已经锁定要找的人了吗? “是,从路过的通告栏发现的吗?”玩家徐鹤青斟酌道。 他们现在正大摇大摆走在生阳中学里,路辞安用了一个身份道具,在这段时间里别人会将他们默认作生阳的学生,哪怕这些学生有的像足足留级了二三十回一样。 路辞安顺着徐鹤青的话点了点头:“看见了照片,觉得有点不对。” 他不知道,徐鹤青眼中的神采忽地滞了一下。 她只是想要听一下路辞安的分析,汲取经验,又或带着对消息来得这样轻易的疑惑。 ……却没有想到这一句问话,却坐实了路辞安在说谎的事实! 他们所经过的通告栏上哪里张贴有照片?! 路辞安在隐瞒些什么…他的消息到底来自哪里? 徐鹤青觉得自己搅进了一个可怕的漩涡中,她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白。 白降冬注意到了她同旁人有异的反应,也同时察觉了路辞安的谎言。 他没有声张,将貌不惊人的徐鹤青也一并纳入自己的观察范围里。 玩家行动力惊人,他们借着“学生”身份,在短短分钟内就锁定了解时渊所在的班级、楼层。 时值课间,路辞安快步走在最前面,他想到这一个无限流游戏里解时渊瘦小、性格怯弱的设定,越接近教室眼里越泛起快意的光。 他马上就能见到…… 再弱小不过,连反抗都做不到的一个解时渊! 他也能有今天,他也能有今天?你为什么要与系统作对,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路辞安想到这,似是惋惜极了,可他深处的情绪却是奚落。 他面对即将看见的解时渊,充满了优越感和窃喜的情绪! 路辞安淡然地扫过这些新手玩家的脸庞,颇有些高处不胜寒的感觉,睥睨样等待着他们功成身退。 他绝没有想到,这自信满满的第一步就会撞了个闭门羹—— 老师推推镜框,说:解时渊同学因为身体原因请了病假,你们说是他的朋友,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老师产生了丝怀疑,追问:“你们是哪个班的同学……” 解时渊请了病假?不,这不对,这和系统给他的剧本不一样! 路辞安讶然,只觉脸颊边火辣辣的。 他那样信誓旦旦,现下却落了场空,想想他仿佛就亲耳听见身边那些玩家在怎么窃窃私语,怎么趁机落井下石! 接下来的发展更叫他猝不及防,老师不过问一句,就有完全的新手玩家应激地落荒而逃,还有几个蠢货跟着撒腿就跑! 老师的怀疑更上了几分,神色更加严肃:“等等!你们是哪个班的同学?等……” 身份道具可以合理化身份,但不代表一群“学生”看见老师就心虚地逃跑会让“人”眼瞎没看到! 他们被当成搞社会、找茬的不良学生了!结果他们不得已跟着前头的蠢货一起跑! 路辞安表面的大佬姿态都要破功,脸险些涨成青白。 他白费了一个身份道具,竟什么好都没讨到,还得直面玩家该死的怀疑的眼神! 路辞安这厢碰壁,谢烟客正被他第一份兼职的中介拽着。 中介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外卖员,他有时候不想干点累活,就让谢烟客替他跑腿。 第124章 “你这时候来……?好、好!” “这儿有个单,饲养场的,远是远了点,不过,提成给你…这个数儿。” 外卖员用发黄的手指比划了个数字,斜着眼扫了一眼谢烟客。 他的眼里带着抹还没散去的畏惧,摆出的手指有点颤抖,这才是他迫不及待把这单分给谢烟客的原因。 “好。” 谢烟客答得很快,无视了中年人怜悯注视的眼神。 饲养场在郊外,谢烟客到的时候天已近黄昏。要送到饲养场的包裹鼓鼓囊囊,时不时散发着种臭气,里边似乎装的是某种活物,偶尔扑腾一两下。 饲养场的铁门就这么门户大开地敞着,一股腥臭的气息裹挟风而来,这味道直冲冲过来,几乎能将人打落个跟头! 腥臭、巨臭,让人不得不屏住呼吸。 “呼哧,呼哧……”大开的铁门内传来粗重、沉闷的喘气声,肩宽背厚的男人身影背对着他。 解时渊对饲养场的提醒二度响了起来: 【在身份限制下,诡异能力无法对他造成任何稍重的伤害。 我未曾找到能够制约他的规则,这条规则可能不存在于饲养场中—— 直接对上,我只能告知:割开他的小肠能让他行动暂缓,他看重饲养场的东西更胜过一道小餐点。】 小餐点……也就是送上门来的他们自己! 解时渊的声音极端冷静,可从他话语中透露出某种血腥、残酷的东西,这些消息,唯独只可能是他从预知到的死前“讯息”里一一获悉! 足见,那是怎样一场搏命的赌斗。 他在先前,就有向谢烟客提及饲养场的危机,这已是第二次提醒—— 用己身与饲养场中存在的诡异对抗,会置身于绝对的劣势,有生命之危,随时可能丧生! 但谢烟客还是来了。 他迈步,走进了饲养场的铁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0-04 22:51:43~2021-10-13 23:2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刀尖舔糖、海棠花语 5瓶;55236700 2瓶;真的是假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诡异之城(三) ◎无限流npc◎ 铁门在谢烟客身后吱的一声半掩上了。 风声在厂房内被掐断了,就像这里边自成一个空间,沉闷异常。腥臭味更加具体,这饲养场里似乎只养了一种生物,臭味来自于一个源头。 厂房内仿佛被密闭般的沉闷让谢烟客心神更凝。 解时渊提供的基础见识里,诡异无论强弱,都会有它们的领域,眼下的这种情况就让谢烟客想到了它。 谢烟客走路时没有隐藏脚步声,鞋底与沾满灰土的水泥地面发出不小的声响。 但纵是这样,那腰背弯曲着的壮年男人依旧弓着背脊,大半边脸埋在阴影中,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有外来人的接近。 这里就像个简陋、破旧的饲养场,只有壮年男人坐的地方是一小片空地,其余都是高木架,地面散落着木屑、稻草,光从构造来说像是养鸡场。 可每一个高架都被黑色的大棚布死死地压着,麻绳一圈一圈缠绕在大棚布上,半点不像是养“鸡”,倒像是要捂死里边喂的东西。 草略的观察四周只用了数秒,谢烟客到了壮年男人跟前。 “你好……你的快递。”谢烟客说。 男人躬着的身体有了一点移动,他喘着粗气地将脸从身前的一个小桶前抬了起来。 小桶里盛着发黄的、黏性的液体,混有大量的食物的残渣,看着是人的呕吐物,谢烟客眼尖地看见桶边角处还混着有别的东西——数根猫毛。 它见缝插针地扎在小桶里,数量不少,不会是误食进去的。 男人转过脸来,露出一张憨厚老实的脸,这张老实人的脸在看到谢烟客手里的包裹后,狂喜的笑了。 他狂笑着,眉梢间却凝着冰冷的怨毒神色,这扭曲的笑容扩大、扩大,男人的嘴角咧得越来越开,将鲜红的嘴唇几乎拉成一条红线,嘴唇里露出的森白的尖角仿佛要从内将它生生撕扯开来! 他的一对眼睛依然显得憨厚、老实,可在如今的场面之下这样的“没有异常”才是真正的大恐怖,它就像是用胶粘在这块脸皮上的两个“纽扣”……不像活物! 这矛盾的一双眼睛,更加使人惊悚难安。 ……等一下! 紧盯着男人的面庞的谢烟客目光定在他的嘴上。 男人的嘴边没有一丝一毫呕吐过的痕迹,那他脚边桶内的呕吐物是从哪里吐出来的? 然后,男人终于转过身来,谢烟客也知道了呕吐物到底源于何处—— 他的腹部被划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透过那道口子可以清楚的看见发黑的器官,一整个胃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不见。 小肠垂吊、裸露在外侧,就像一根劣质的塑料管路,内脏液不断往外渗出,与无法消化的食物一并滑落到小桶里,在侧边流下又一道微黄的黏液。 滴答、滴答……四周空气更加沉闷,几欲让人窒息。 谢烟客还没忘记自己的人设,“高中生”解时渊哪里见过这样惊悚的画面? 他脸色发白,指尖发颤,就要下意识往后退去,也完全忘记了将包裹丢出去,仍将它托在手上。 第125章 男人没有将半分目光投向这个看着被吓坏了的高中生,他用癫狂、阴冷的眼神死死凝视着这个包裹,用两只手抓向那包裹! 不似人类的力度施加在这个包裹上,他将这个包裹死死地夺入怀中。 包裹在接触到男人的手指的一瞬间,里边的东西就开始疯狂挣扎,里边装着的果然是活物! 但男人丝毫未管这挣扎,他再一次增加了手上的力度,手指弯曲,如鹰爪掐入包裹、这活物的身体当中。 就像要将那物活活掐死! 他还带着那样欣喜若狂的笑容,用力、用力—— 凄厉的惨叫声从包裹里响起,谢烟客听见了寸寸骨骼碎裂的声响,包裹在里边东西的强烈挣扎下撕破了一个小口,那是兽类爪痕的痕迹。 然后,他对上了缝隙里漏出的……一对对血红的双眼! 唳——! 一声难以形容的尖啸声充斥了谢烟客的大脑,晕眩的仿佛空间变化缩长的反应一齐涌上来,他的脚下有虚幻如水波的影子出现,但只出现了几秒。 谢烟客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数双血红的眼睛近在咫尺,尖锐竖起的瞳仁里充满了暴戾的气息,让人一时间想到血腥。 除去红眼外的杂乱毛发覆盖了谢烟客的全部视野,这些红眼的生物是猫! 饲养场的老板养的东西就是这些猫?那包裹里的活物,也是猫? 谢烟客第一时间就将它们联系在了一起,他还想到了更多东西。 它们更像极了……他在小巷边上看见的抢食的野猫! 红眼的猫重重挨叠在一起,它们所处的空间狭窄异常,几不见光。但周边硌手、密布的铁栏杆,还有绳类模样的东西从外映进来的影子,还是让谢烟客立刻意识到了他所在的位置。 他正在那“饲养”的笼子里,成了……他低头看见了同样杂乱的毛发,锋利的爪子,他变成了一只猫。 每一只猫的红眼里都凝着血腥的色彩,这让它们的猫脸呈现出种怨毒恨意,看着竟像极了一个个凶戾的人! 笼内底部不只是满地的毛发,还四散着干涸的血斑、带皮的肉块,每只猫的爪缝边都沾着红黑的色块,它们是会自相残杀的! 可此刻这些红眼的猫焦躁地磨爪,却始终没有向同类出手,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等待一个契机。 就算谢烟客现在暂时没有危险,他也在记下一切自己观察到的东西,哪怕最细微的线索也不放过。 眼前这情景,是进入诡异领域触及到了关键东西会衍生出来的幻象。 幻象通常与约束诡异的“规则”挂钩,也即构成玩家逃生的线索。 但不代表幻象就是无害,在幻象中死去你会真的死去。它甚至可能引你进入诡异诞生当时,迎接那莫大的恐怖! 饲养笼里有数分钟的凝滞,只是没过多久,捆缚笼子的麻绳就被猛地撕开,一个和谢烟客猫头一样大、生有茧子的粗糙大掌出现在红眼猫们的眼前。 一阵狂笑声传来,在猫的视角庞大如巨人般的人就是接过谢烟客包裹的男人。 阴戾、怨毒,谢烟客意识到男人的神色竟和这无数红眼睛的猫的神情重合! 男人手里操着一把大剪子,手中死死按住包裹,这不是谢烟客送来的那个包裹,但里边正挣扎的活物毫无疑问是一只诡异的猫。 他将大剪子狠狠地剪了下去,黑红的血液从包裹里渗出,猫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男人的笑容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他露出了陶醉、餍足的神情。 “你还不是回来了!”他大叫。 剪了一阵,男人粗暴地将猫沾血的毛皮连带包裹外皮一起扯了下来,拎起这不知道还有没有生息的猫,扔进了最边角的一个笼子。 然后他挨个将麻绳重新重新重重地扎了回去,在光亮从笼子里抽走的一刻开始,谢烟客入目所及的猫皆弓紧了身体,显露出攻击的姿态。 一双双红眼像是混沌的血滴,它们达成了完全一致的默契,撕碎、杀死身边的一切,它们开始淘汰同类! 无差别的厮杀开始,猫会的攻击只有那几样,撕,咬,可在眼下这逼狭的环境里这些足以致死。 谢烟客的猫身极其弱小,但他将自己的劣处生生扭转为了优势,借其它猫身隐藏,再继以猫爪进攻。 谢烟客意外发现,笼底的碎肉对这陷入杀戮欲望的红眼猫依旧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它们比起杀同类更会争抢碎肉,哪怕身体被撕碎。 这些碎肉,还有当初小巷的“野猫”争夺的食物,真的只是这些猫的同类吗? 还是说,它们是这饲养场男人身上的血肉? 正常的猜想是饲养场的男人虐杀了这些猫,使它们死后变成同样的诡异。 但谢烟客觉得不是这样,“你还不是回来了”,男人是在对红眼猫说,还是在对……和他同为一体的诡异说? 红眼猫的互相厮杀、争抢碎肉都是为了融合,合为一体! 这是一个让人惊骇的猜想……它们不是男人的仇敌,而是男人的一部分存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0-13 23:25:54~2021-10-22 00:1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喜欢乌德丸的11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第68章 诡异之城(四) ◎无限流npc◎ 下一秒,谢烟客的影子和他的猫身脱离,一片薄薄的影子分离出来,停顿在最近的一只红眼猫身旁。 影子颜色极浅,似水晕开的墨画,在催动它的一瞬间谢烟客就感受到极强的排斥力。而只是眨眼间,影子就稀薄犹如泛起水纹,不稳定得仿佛马上就要破碎。 但谢烟客无视了这巨大的限制,他带动影子,让它扩展、伸长,覆盖红眼猫的影子。 就在两条影子相互重合的瞬间,他强行催动影子的诡异能力,吞噬向红眼猫! 他在第一时间就付出了代价,鲜血从嘴角溢出,火灼似的痛楚一路蔓延到肺腑,身上立时多了数道爪痕,点点猩红溅落地面。 但谢烟客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最近的猫遭到束缚发出长利的叫,暴躁地弓起腰背,红色的眼睛褪去对所有生物无差别的混沌杀意,锁定谢烟客这它认定的“异类”。 然后无数只关在笼子里的猫也支起了身体,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同时亮了起来。 这不再是分散的、弥漫的杀戮意识,而犹如一根根箭矢锁定了咽喉! 在视线以外的地方,被影子侵蚀的诡异随着猫的异动短暂显出了真正的模样。 在谢烟客的眼前,猫的形体如墙纸般剥落褪去,无数只分开的猫躯循着影子的发力转变成了一大片无定形的黑色诡异,这诡异只有一对血红的眼睛,一个集中的意识—— 那双眼睛不是猫瞳,而是人的双眼……属于饲养场的男人的眼睛! 所有的红眼猫,果然都是一体! 谢烟客发出一声冷笑,这时刻他仿佛听见解时渊也在冷笑。 这具身体普通、脆弱,又身陷无法对抗的诡异领域当中。 在这样几乎必死的情境下,他若是没有意识到红眼猫的破绽,再进而近乎赌命的赌. 博,就可能会试图让被“虐杀”的猫向男人复仇。 然后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还真是绝妙的设计、绝妙的陷阱啊……系统。 但哪怕这样的“赌博”导致实为一体的红眼猫彻底将注意力转移到他一人身上,他硬生生受下了数次爪击,谢烟客的双眸也依然平静。因为—— 位于饲养场的诡异领域外,荒芜的饲养场门边,被搁置在荒地上的书包头一次的晃动起来,拉链被拉开的声音过后,烛龙将头探了出来。 此时此刻这与解时渊有着灵魂契约的魔狼,哪怕是被削弱了无数倍,也在瞳孔里显出恐怖的燥怒来,宛如流动的血池。 它听从了暂时的驾驭者所有的话,在书包里收敛了所有的气息,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生息。 哪怕它聪慧的知晓暂时的驾驭者脆弱得一次意外就可能死去,哪怕他们约定的内容…… 是让它在感知到他遭受重创时才能从书包里出来,让它亲眼看着与它有着契约的存在受创,烛龙也依旧照做。 因为,他是主人选定的人。 魔狼烛龙向解时渊奉上全部忠诚,陪伴他走到最后——这是他们契约的内容。 “吼!” 烛龙发出一声吼叫,它的瞳孔里映出这蔓延、恐怖的诡异的领域,身上刻意沾染着的谢烟客签订的那一份合同的“水汽”爆发出来。 这才是谢烟客敢于提前招惹饲养场的男人的原因。 在解时渊预见到的死局之中,被饲养场的男人最先选中杀死的玩家,都和给予谢烟客合同的诡异的同学有着更深的接触。 哪怕是所拥有的信息支离破碎,他们也是通过这碎片样的线索,找到了一个切入点。 即,在这闫城当中,谢烟客第一份工作和第二份工作接触到的诡异彼此之间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 饲养场男人对接触者下手,是仇视、厌恶…以及挑衅! 这也同时让谢烟客获取到了另一个消息。 每一环节被选中的诡异,都更像是被困在闫城里的囚犯,它们如此不和,显然并非归属于一个共同的“主人”,更似乎是被动被驱动成为了那个沉睡的强大诡异复苏的助力。 这代表着,沉睡在这座诡异之城的那个强大诡异,做不到一手遮天! 诡异之间的矛盾……可以利用。 这是生机、生路之一! 所以谢烟客才会提前一步接触饲养场的男人,他提前想到了可能会发生变故,就将魔狼烛龙事先留在外边,在它身上沾染那份合同的气息。 此刻另一股诡异的气息爆发,黑雾般弥漫的领域立刻像见了仇敌,见了恶臭的、排斥的东西,波动起来,只要再过一会儿有异物侵入的消息就会落入饲养场男人的耳中。 烛龙要做的都已经做了,可它还没有停下来! 它在爪子在地面摩挲,摆出了杀意腾腾的进攻的架势。 下一秒,烛龙的瞳孔犹如沸腾的岩浆,每一寸毛发都沾上了烧灼的气息。 它的眼角有血泪涌出,它的爪子在这一刻骤然锋利,以着相似的、疯狂的模样以这被极致衰弱的“小狗”身体,生生将这饲养场的领域撕开一个裂口! 烛龙的瞳孔缩成一条线,尖锐的杀意蜂拥而出。它可以等待、可以蛰伏,可以因为命令看着“主人”受伤,却也会想让这伤害了它“主人”的家伙血债血偿! 诡异的领域在这时候小幅度地暴动,但在一小道裂口在领域的拥有者眼中就像日光一样明显,在感知到那令人厌恶的残余气息后,诡异的意识更是暴动—— 第127章 是那家伙……那该死的,令人厌恶的,想要杀……! 坐在嘎吱嘎吱的椅子上的男人神色恐怖地扭头看向门口,额上青筋暴起,那除了缺少的胃的其它所有器官大量地流出黑红的液体。 他的手撑住椅子的边角,几根带血的猫毛顺着风飞走,他用力一撑,眼见着就要站起。 但在那瞬间,一声跨越空间的爆鸣声响起! 谢烟客抓住了红眼猫一并凝滞的时机,猫爪回转,刺向自己胸口位置……撕拉一声,他竟是将胸口的毛皮撕扯了下来。 他在领域里只是人身幻化作猫身,那他当时将合同藏于何处,现在它依旧在那个地方、他的那一块“皮”,谢烟客将这块自己的皮抛飞了出去! 血淋淋的皮没有往下坠落,它果然是有用的,它搅动领域使其出现波动,原本的皮凭空消失,变成了一张沾着水渍、腥气的合同。 “啊,啊!” 男人的眼神猛地偏转向合同的方向,本能间发动的领域溃散,他见到了更加浓郁的叫人厌恶的气息! 那合同被他捏在手心用力地拈紧,他泛黑的指甲想要掐破合同,却怎么也洞穿不了这薄薄的一张纸。 谢烟客已经恢复了人身,但领域中所受的伤害全数被留下。 本就瘦弱的少年显得更加的纤瘦,面色白如一张纸,割痕、青紫的淤痕遍布在皮肤上,唇角还残余没有拭去的血。 “合同……” 男人阴冷地盯了谢烟客一眼,就陷入了疯狂:“你是他的人……你是他的人!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到我这来!” 他宽大的手掌猛地伸向谢烟客,就要捏向他的脖颈,将他提起来,将这那该死的东西的帮手像小鸡崽一样捏死。 男人过激的反应早是谢烟客预料到了的东西,谢烟客没有想到的是,男人在陷入疯狂的时候,眼里隐隐还有着一种恐惧。 他不仅仇恨着那第二份工作的老板,竟还惧怕着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0-22 00:13:39~2021-10-28 00:5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瑾言 5瓶;安玲珑、木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诡异之城(五) ◎无限流npc◎ 男人用手掌掐住了眼前勾起他不好记忆的少年的脖子。 他的五根手指逐渐收拢,看着少年因窒息发出咳嗽声,心里却越发地感觉烦躁——他应该能更轻易地杀死人才对,而不是要花费这么大功夫! 饲养场的男人现有的认知和他的潜意识产生了驳逆,但男人无法从这种矛盾中挣脱,他的大脑混沌一片,心底升腾的怒火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咳咳……” 谢烟客发出咳嗽声,窒息的感觉不好受,饲养场的男人的手已经在他脖颈上留下深深的掐痕。 高中生惊惶地挣扎着,但他眼眸深处是一片纯然的平静。 男人过激的反应早在他预料之内,想要在这样濒死的险境里死里逃生,便必然要来一场豪赌。 谢烟客要的不是“存活”,这是来到这里的无限流玩家通关的条件,可不一定是他能离开的条件! 系统千方百计想要杀死解时渊,又怎会让他用这种听着宽松的条件逃脱? 谢烟客猜,他哪怕活过了五天,也会死。 因为他这个身份,是被闫城诡异选中的祭品,诡异借由他复苏重新取回力量……可不代表在祭品没有被奉上的情况下,诡异不会复苏。 届时,它很大可能会以被削弱的形态醒来,但就算变得再弱,对于“解时渊”这个普通人来说,照样是灭顶之灾。 饲养场的男人在混乱中听见面前少年的声音,他似乎完全陷入了恐惧当中,慌乱地求着饶,显得怯弱无助: “咳……我不想来的,但我不会拒绝人……他是个怪物,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的影子告诉了我——” 少年的身影里带着沙哑的哭腔,他在旁边凝聚出来的另外一道黑色的影子让饲养场男人的大脑如遭重锤! 男人的眼睛瞪大,里头攀满了血丝: “这是你的特殊能力?他是怪物?他是怪物?!” 他没有发现,自己很轻易就接受了少年所拥有的诡异的能力,男人只是无端地开始亢奋,声音拔高,拔高——这一刻,杀死其它同类的狩猎的欲望因为谢烟客的一句话自潜意识复苏。 看啊,那家伙是怪物!所以我才会这么厌恶他的存在!这样的怪物就该被杀死、就该被我杀死!! 饲养场男人的肺腑很快涌上来灼烧的隐痛感,他的器官在抽搐。 就算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身为诡异时候在那家伙手里吃的大亏还是让男人心里很快冒出一丝丝的畏缩来。 可就在这退缩的苗头成型之前,少年又颤声意图为自己添上一份不被杀死的筹码: “是我的能力……当影子附着到什么东西上时,它能够抵抗、抹消大半的攻击!我试过的,那一次我被一群发疯的红眼野猫撕咬,是影子救了我…” “我、我会帮助你的,我想要从怪物手里活下去,只有您能帮我——” 红眼猫?他的影子能够抵挡一群猫那么多的攻击? 饲养场男人知道红眼猫的斤两,他的眼神霎时间变了,变得狂热至极。 第128章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对他厌恶的那家伙的忌惮几乎是立刻如飞灰般消散:要是这样的话,要是这样的话,那他还用得着畏惧些什么?! 他掐着谢烟客脖子的手缓缓松开,带出一个诡异癫狂的笑容: “呵,哈,是的,我需要你的帮助。” 男人摇摇晃晃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去,做了个自我介绍:“你可以叫我张叔。” 他身上那种诡异的状态仿佛一瞬间褪去,那张憨厚的脸上露出来个正常人的、友好的笑容。 张叔如同一个舍不得孩子的家长一样,主动提出等谢烟客下一份兼职开始的时候,他想一同造访一下。 “好…张叔。” “我我可以走了吗?” 还是个少年的高中生哪里敢拒绝?他的神色恍恍惚惚,还无法扼制地发出低低的泣音,眼眶发红,显是还未从今天的遭遇缓过神来。 他脖子上明显的掐痕让他像是个被碾压过的木偶,看着谢烟客的反应,张叔越发是相信他完全将这个人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你走吧。”张叔说。 周围的一切又有了声音,风声,铁门哐当声重新回到了感官中,窒息的感觉消退,这一块地方重新活了过来。 张叔目送着少年踉踉跄跄地朝饲养场外走去,在身影重新淹没在黑暗中,只剩下一句幽幽的声响传来: “记住……” 黑暗中,亮起了一对尖锐的红色的、猫瞳。 铁门在谢烟客身后哐的一声半掩上,继续循着风发出吱呀的声响。 谢烟客抬起眼来,他将带有勒痕的脖颈用衣领压住,这时候他的眼里哪有半分泪意? 第一步他算是赌赢了。 谢烟客拿着合同,找到了书包和烛龙。幼小的魔狼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又将身体蜷缩在了书包里,安安静静地把眼睛都盖住了,只叫谢烟客看见一撮毛,看着很软。 “……” “你是不是还做了什么其他事情?”谢烟客通过契约联系它。 解时渊的很多有关的记忆都被屏蔽,被系统认为无关的记忆里到挺多关于烛龙行为的解析。 它显得特别乖时,往往做了什么错事。 联想自饲养场张叔巨大的反应,谢烟客将这小小的一只扒拉上来,果然看见烛龙眼角淡淡的血痕,它也强行动用了自己的能力。 “嗷呜……” 烛龙发出绵软的叫声,希望这临时的主人当看不见自己做了什么就好。 无论是解时渊还是谢烟客,这时候都做不到责罚它什么。谢烟客拿出张纸巾,将它眼角的血迹一点点擦干净。 但忽然间,烛龙身体微微紧绷,它没有示警地叫出声来,而是警惕地扯着谢烟客的袖口将他带向一个方向。 它已做得够小心,但它警惕的那东西实在有够敏锐,在谢烟客用余光扫过时,只看见了一眼—— 一对黑暗中,窥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它一晃眼就消失了,但那种无名的惊悚感依旧会容易残余在心头。 那是…… 他的父亲的眼睛。 它在看着他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0-28 00:50:45~2021-10-30 00:5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瑰瑾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桃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俾犬 10瓶;喜欢乌德丸的110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诡异之城(六) ◎无限流npc◎ 有一个问题,闫城沉睡的诡异假若没有完全控制其余诡异的能力,那它是如何确保仪式的进行? 现在,谢烟客可以得出结论了——监视者。 有一双眼睛,一直如影随形地跟在祭品的后边,窥探他的所有行踪和举动。 这种无时无刻不被人盯视着的感觉让人窒息,“高中生”被这个不知名的跟踪者给吓坏了,加之他刚才遭遇了那样奇诡、可怖的事情,于是他的脸越发白得透明,无措地抱起书包和里边装着的小狗,倚靠在墙角才站得稳。 谢烟客没有做出任何不该有的动作,他完美扮演了一个被吓得不轻的高中生。 ……因为直至现在,他的“父亲”的眼睛还在。 它没有离开!在因雨水变得泥泞形成的一处水洼里,浑浊水面上倒映出一道畸形扭曲的影子,还有……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 它在骨碌碌地转动,眼睫分明,它正从倒影里目不转睛地看向谢烟客。 它刚才竟然是假装离开的! 谢烟客倚着带着很多湿气的墙面,用余光反看着这只眼睛——他看着那条畸形的影子,几乎能想象得出来,他的父亲在怎样看着他。 “父亲”的眼睛下压、下压,腰背佝偻着弯下紧贴在脚边,伏低在触及浑浊水洼还有一线之隔的地方,构成一个佝偻的、诡异的人形。 然后他的眼睛斜视着,斜到了极致,眼白分明、眼球鼓起像金鱼的目,他阴恻恻地窥探着自己儿子的所有举动,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怀疑着、兴奋着—— 他看到了我了吗?他看到我了吗?! 但很可惜,谢烟客没有“看到”这诡异的一双眼睛,良久之后,水洼映出的影子变淡、远离,他的父亲终于离开了。 第129章 谢烟客扫了一眼父亲离开的方向,目光淡淡。 他没有被这个父亲表现出来的诸多诡异吸引更多注意力,而是注意到了这背后代表的东西。 “父亲”紧随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但在他进入饲养场内的时间里它根本不曾出现,在他离开饲养场大门后才继续进行着窥探。 这说明“父亲”不敢闯入饲养场张叔的领域,他忌惮这另一个诡异的存在,他作为诡异并不是太强! 那父亲真能看到饲养场里发生的事情吗? 谢烟客“惊慌失措”地抱着书包回到了家里,他一进门,父亲就醉醺醺地靠在大厅沙发上。 父亲半分眼神没投给谢烟客苍白的脸和惊魂未定的神情,对他狼狈的模样没有丝毫意外。 他打了个酒嗝,粗声粗气道:“你去了哪!你们同学告诉我,你今天没去学校!你去哪儿鬼混了?” 说着,父亲胡乱拍打着手边的旧沙发,用力得像要将填充物海绵碾出来,典型发着酒疯的模样。 发酒疯?是利用这个来给我施压,让我不敢隐瞒地说出在饲养场里的遭遇吧? 谢烟客在心里扬起笃定的浅笑,父亲这样一问,他就更确定了:父亲看不到饲养场里发生的一切!也不知道张叔和他之间达成的交易! 父亲只能通过施压从自己的口中判断仪式是否成功。 他完全可以误导他。 于是,高中生解时渊害怕发酒疯的父亲,忙不迭说:“我请了个假……去做了一份代送快递的兼职。” “呃…我见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人,我觉得、我会被他撕碎!我头脑昏昏沉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我走出了饲养场,中间好像缺失了一段记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谢烟客不知道仪式成功的标志是什么样子的,但无非就是要让诡异“杀死”祭品。 所以他模糊了话语,语无伦次来回颠倒着说话,哪怕是中间表述和事实存在错误,也会被当成头脑不清醒。 父亲突然举起酒瓶,给自己灌了一大口。 酒水洒了出来,沾上了乱糟糟的胡须,他像是又馋了酒,可谢烟客看见了在酒瓶、胡须下父亲刻意遮掩着的一个诡异的、狂喜的笑。 父亲果然没能意识到谢烟客话语里的破绽,他认为在饲养场的仪式已经举行成功! 父亲抑住了自己的笑,随即恶狠狠瞪向谢烟客: “哈、唔,什么可怕的人,别以为找出这样的借口,你就可以不工作了!老子养了你这么多年,就该是你报答的时候了,你就该去工作养我,懂了吗,啊?!” “这是你该做的!” 他知道“儿子”的性格,清楚他不敢拒绝自己,会想尽方法地来满足自己的要求。 于是他用这来确保谢烟客继续兼职,一步步循着他安排好的环节完成祭品的命运。 “我……知道了。” 父亲得到了他想要听到的满意的回复。 * 被老师发现,当成不良团体,不代表玩家们就无计可施了。 被选中成为无限流玩家的人,都有着死后成为诡异的潜能,就算是新人也不会是纯粹的废物。 生阳中学历史悠久,设施很是老旧,至少在四五年间没有经过修缮,没见到太多现代化设施。 白降冬就想着,生阳中学里可能还存着纸质的学籍档案。 他这么想着,游鱼一样挣脱开学校的保安,拐了个弯和其它玩家分开,摸索寻找着这么个存放地。 好不容易找到,摸到门前,就和手里捏着薄薄几张纸从办公室里小心走出来的徐鹤青撞上了脸。 她手里拿着的俨然是学籍档案,还显然是刚刚那个班级的档案,他们的想法撞到了一起! 徐鹤青怎么会这么快?这么点儿功夫就已经找完要走了? 两人面面相觑。 徐鹤青率先表达了善意:“就算[金乌]不知打着什么样的算盘,他提供的消息也有一定可靠性。” “所以我想到了从这切入,”她抿了抿唇,稍有不安,“我能这么快找到这里,是因为我的记忆力一向很好。意思是……我以后获得的诡异能力,可能与记忆有关。” 他们之前针对路辞安,有过默契的交流,只是那纯粹出自对自身性命的担忧,远不到坦诚相待。 现在徐鹤青先试探着进了一步,她又主动将翻找出的档案摊在白降冬触目可及的地方。 白降冬笑了起来,这是友好的信号。 “那你知道我们接下来的突破口是谁吗?” 他。 他。 白降冬和徐鹤青同时伸手拉住一页,这档案并不官方,倒像是草稿,要不然上边也不会有对一个学生的谩骂。 “他是个怪人,身上有股腥气,像个溺死鬼! 他说要给人介绍工作,呸,除了那姓解的穷鬼,谁会去做那些工作?他们是一伙的!” 草稿档案写着同学的名字,水崇。 他们达成一定默契后,白降冬没有出头,而是称是路辞安的高见,让他们找到了相关的人。 玩家在学校门口等到了背着书包就要离开的水崇,他的头发长得遮住眼睛,每一缕头发都显得湿漉漉的。 看见他样子的玩家们大吃一惊,心生畏惧,再想到路辞安说的那个人,就觉得解时渊被衬托得再正常不过了。 第130章 这个水崇才更像诡异! 是解时渊身上另有乾坤……[金乌]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有名的玩家就不会出错吗? 一点点的怀疑因水崇的存在和路辞安太过突兀和激进的举动产生,只是这苗头只冒出来了一会儿。 玩家再惊惧也没用了,水崇慢慢地抬起头来,他长长的头发下露出的一截眼球似乎有些过于突出了?是他们看错了吗? “你们是想要工作吗?” 水崇嘴角扬起:“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个,就在明晚!太缺人了……太缺人了,要转正的还未……唔,你们来得刚好!” 他的一只手搭上了一个最近的玩家的肩膀,他惊恐地发现水崇的手就像黏胶与自己黏在一起。 水崇的刚好落下尾声之际,在场的玩家们皆神色剧变,一叠纸被水崇从书包侧边拉出来。 “是,是我的名字!” 落在后边的玩家踮起脚来,看清的一刻忍不住低叫出声。 这一叠纸是所谓的临时工合同,他们明明没有答应水崇,可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都白纸黑字地落在了这发皱的纸上—— 可能在他们叫住水崇的那一刻,他们就被强制征召了! 最前面的玩家颤着手分发这叠纸,看着纸上自己的名字,路辞安瞪了一眼这明显只是个小卒子的诡异。 路辞安心情不太美妙,哪怕他本来就计划着接近水崇背后存在的诡异,却也没想着这么被迫的被算上人头。 为了美好的未来…… 他喃喃念着,脸上渐渐浮现再温和不过的笑容,就像早预知到这一切一样道:“不要慌,大家。” 他扫了一眼看过了的玩家们,温声道:“这就是我希望能够找到那个叫做解时渊的同学的原因。” “我在来之前因缘巧合下得到了一个小线索,解时渊或许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他不会死……找上他,我们将更安全些。” 对,他不会死。 路辞安眼里沉着些阴暗神情……在他被那几个诡异瓜分干净前,作为祭品,他不会死。 但在所有环节完成之后—— 呵。 他在心底低低地笑了,带着些兴奋。 伤痕累累的阳鸟感受着他的情绪,蜷缩着颤抖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0-30 00:52:58~2021-11-03 23:0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瑰瑾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诡异之城(七) ◎无限流npc◎ “原来是这样!” 突兀的强制性合同令玩家心慌胆颤,到底多是新人,他们很难在听到自己必须得去个“必死之地”时保持冷静。 恐惧、焦虑的情绪很快裹挟了大半群体。 当路辞安说出来找到解时渊可以保命时,玩家们空白的大脑来不及思考其中的破绽,下意识地相信、盲从。 “原来是这样!” 一声应,众声应。 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解时渊。 白降冬嘴唇动了几下,最终未出声,暂保持沉默。 玩家们交谈时没有避开水崇,系统会向原住民屏蔽玩家、系统的存在,将之替换为“今天天气很好”这些日常的话语。 但这水崇不知何时到了一个玩家的身后,幽幽地看着他们。 身后贴了个人形的玩家头皮一紧,水崇脑袋微抬,吐息洒在后颈,潮湿得叫人仿佛被水草缠绕。 “解同学?”水崇扬起来了一抹很不舒服的古怪笑容,掩在头发下的眼珠转动着一一打量过在场所有人,“他、今天请了病假,明天你们应该能在学校看见他。” 路辞安瞳孔微缩,在被近身的玩家吓得发抖之前,他竟一直没有注意到水崇的移动!也没有想到水崇会刻意偷听他们的对话! 要不是知道系统屏蔽关键词……都要以为水崇识破了他们外来者的身份了! 当下,他与其他玩家一般都反射性地悚然一惊,白毛汗落了下来。 ……可能是这只诡异特性如此,才让我没有察觉。 路辞安想着,收敛了刚才一瞬的不安:“谢谢你,水同学。” 玩家无一例外避着水崇,手里捏着的合同如烫手洋芋,好久才终于等到水崇离开。 他一走,路辞安就直接朝玩家们说:“我们先找个落脚处,等明天来学校找解时渊。” 徐鹤青下意识就要开口,白降冬小幅度地朝她摇了摇头,她止住了动作。 但有人替她说出来了没出口的问题,他质疑路辞安这一锤定音作下的主意: “我们不是拿到他班上的学籍档案了吗?为什么不直接去他家里?” 身为作弊者,路辞安当然知道解时渊的家里有一个他并不想接近的诡异。 那诡异是这个世界诡异之城的缔造者、那个想要复苏力量的沉眠诡异的眼线。 系统能让城内的诡异意识不到玩家生人的身份,可不代表这沉眠的诡异认不出来玩家是中途闯入闫城的“外来者”! 但这理由怎么可能向这些玩家提及? 路辞安想到解时渊,他也没有事事向队友提及,有时也有所隐瞒,可他的队友似乎都不甚在意…… 路辞安更不打算说了! 路辞安温和的笑容一落,变得严肃:“这样最好,最安全。” 第131章 “这……” 路辞安想学解时渊的模样,却忘记了他的“队友们”可没拥有行旅队伍人对他们队长那样近乎盲从的信任! 他一时以名号威慑住了玩家,但没有以行动建立威信。 玩家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有几秒的窃窃私语,这纷杂的声音很快落了下去,他们互相对视几眼,最终还是屈服于路辞安的[金乌]名号。 只是他们依旧在心底埋怨路辞安的隐瞒。 这芥蒂已经埋下,自不能指望他们像一开始那样和路辞安一条心。 玩家们随便找了旅馆入住,另外一边,谢烟客似没发现房间门缝处透出的一丝光亮和卡在中间阴魂不散的父亲的眼睛。 烛龙被惊醒,无声地呲了一下牙,恐吓样的合嘴,像是只要谢烟客一声令下它就能将这眼球咬成扁样儿。 它也注意到自己暂时的主人没睡着,左思右想觉得是外边那家伙导致。 只是它暂时还不能做出行动,所以烛龙小幅度地动了动身体,让覆着茸毛的尖耳凑到谢烟客的手边。 虽然不太明白人类的行为,但主人身边的人老是寻着机会就想要抓它的耳朵,手边总会多出些香甜的食物…… 这应该是某种觅食的方法? 它微抬了头看了一眼谢烟客,摆出来任他抓的架势——别人我不都不让抓,临时的主人…… 牺牲一下吧,让你觅到更多的食。 烛龙魔狼的回路谢烟客不太清楚,不过这含着温度的茸毛贴着手,触手柔软、舒服。 谢烟客闭上了眼,一夜安眠。 * 谢烟客被玩家堵在了生阳中学的门口。 他的外貌实在很有辨别度,尽管纤细、瘦弱,校服下露出的一截手腕只有一点肉,但黑发黑眸皆如墨洗,肤色浅白,让人瞧着不禁感觉…他不该是现在这副模样。 “你是解时渊同学?” 看路辞安久久没有出声,玩家瘦子刘主动上前一步,揽过这差事。 “你们……是谁?”谢烟客顿了一下,犹豫地问。 他声音细弱,不仔细听都听不见,且他下意识后退、却没逃走,更让瘦子刘等人觉得学籍档案上记录的“解时渊”怯懦、不会拒绝人没有半点差错。 瘦子刘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前跨一步,开口: “我们是一个学校的,找了一份兼职,不知道靠不靠谱……听闻你很有经验,能否麻烦你帮我们去掌一下眼?” 他高瘦的身体挡完了谢烟客的视野,始终静静地注视着他,对他进行心理上的压迫。 “我、我,我……” “解时渊同学,我们真的、真的很需要你。” 瘦子刘喊了谢烟客的名字,继续凝视着他。 他的这句话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瘦子刘眼见着这所谓的主角怯懦、惶然地缩了缩身子,数秒后说:“我,我知道了。” “我会帮助你们的。” 说到帮助时,瘦子刘见到谢烟客的眼睛微亮,就好像能够帮助别人是什么了不得的、幸福的事情一样。 哼……果然,这个解时渊不太正常,讨好型人格吧? 他说服得这样轻易,这让瘦子刘对谢烟客产生了极度的轻视感。 他不禁心忖:就这?这样的也能当主角? 紧跟着便是个莫名念头跟着涌现—— 他真能当一条命?那[金乌]不会是编了个幌子好叫我们替他卖命吧? 路辞安来不及注意瘦子刘那膨胀的心态。 哪怕是知道解时渊已经不是曾经杀伐果断,有[烛照]之称的他,他在再度看见他的第一眼,也忍不住侧过脸去,心底涌上些许愧疚和凉意。 这几乎是本能驱动的反应,让路辞安反应过来后,脸颊火辣辣的发烫,比昨天在玩家面前丢脸还要来得让他不愉! 路辞安生硬地偏过头去,直直地死盯着如今犹如一只落水狗的曾经的“友人”。 他瞪着眼,前所未有的失态。 他在脑内一字一句地说着—— 你已经不再是我需要仰望的、只能在背后艳羡看着的[烛照]了。 当你触到底线,惹怒系统开始,你就是所有无限流玩家的敌人了! 这样纤瘦、可笑的模样……我惧怕你什么,我用得着惧怕你什么?! 路辞安居高临下地看着谢烟客,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心里带出一声狂笑,皆含强压的杀机! 他却是未见白降冬骇然的情绪。 长时间窥探一个老玩家的情绪会对他自身造成很大的负担,但白降冬此刻来不及管这么多了! 他藏身在一个玩家背后,用手臂遮掩自己刺痛的双眼,血红的泪划入白降冬的袖里,可他半秒未将目光从路辞安身上离开。 愧疚,畏惧……兴奋,杀意,[金乌]路辞安为什么会对一个npc产生这么复杂的情绪? 白降冬的大脑超负荷地运转着。 不,他最初显露的愧疚绝不是因为解时渊是个活生生的人这样的原因,而是因为…… 白降冬沉沉地抿紧唇,眼里仿佛看见了闫城之中酝酿着的风暴。 因为——路辞安在现实中,在系统空间中认识这个解时渊,甚至是熟悉,他们、可能是好友! 他从未听闻过玩家成为无限流世界npc这样的事情,也许是他层次不够,也许这是第一次的“先例”。 第132章 可无论哪个猜想,都让白降冬嘴里泛起苦涩的滋味。 来到闫城的所有无限流玩家,可能都是被放在棋盘上的棋子。 棋子的命,在操棋手眼中不算命!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活下去? 白降冬没有意识到自己显得有多格格不入,他迷茫的眼神落入谢烟客眼中,让他轻扫了一眼带着古怪的笑容的昔日“旧友”。 已经得意忘形到这么一个显眼的玩家都注意不到了么? 谢烟客淡淡的叹息着,白降冬楞然地抬着眼,他好像看到了一双如墨、似浅溪流水的眼眸看向了他——是他在看他吗?是他出现了错觉么? 黑发黑眼的少年像是惧怕了这些拦下他的陌生人,倒退数步,受惊样快速跑进了学校 粗声粗气的玩家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就这么个撒腿跑的兔子?” 没有人看见,少年在入校门转过一堵墙时便放缓了脚步。他背脊挺直,眸如点漆,一步一步,一派自如模样,哪有半分怯懦之相? 他最后的影子转身,没入了墙角。 午休时一个长相憨厚的男人以家长的名义进了生阳中学,像他那样的家长不多也不少。 玩家们没有参与进谢烟客的第一次兼职当中,就连路辞安这个作弊者也只闻其名,他们又怎么认得出他是饲养场的张叔,原定第一个祭祀环节的诡异? 在正午太阳正盛的时候,谢烟客看向笑容老实的张叔,脸色苍白地将一片影子覆盖在了他的“人影”上。 而后,黄昏降临,夜色将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03 23:04:16~2021-11-06 23:0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醉卧美人膝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诡异之城(八) ◎无限流npc◎ 玩家们提早来到了合同上写的胡街。 谢烟客自也跟着来了,玩家把他看得很紧,人高马大的几个把他围在中间。 他自始至终都低着头被赶着走,无辜且无助的样子,没少让几个靠欺辱npc来发泄压力的玩家指着说。 玩家实在显眼,夹在中间、穿着一身校服的谢烟客也是被胁迫的样子…… 但过路的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常,目不斜视地走过。 “这地方的npc还真是人情冷淡,不过也方便了我们行事!” 人情冷淡?白降冬听着难得有点无语,他没说一句话,看着这些漠然走过的路人,神色微凝。 闫城有问题……他察觉到一丝违和感。 胡街临海,它曾经繁荣,现在只是一条凋敝的街道。好像是因为污染,贩卖、加工海产品的店纷纷倒闭。 胡街39号立着块大半截都不亮了的荧光招牌。 “水氏水族馆?”有人对着招牌念出声。 水族馆面积不大,迎客的门一推就能打开。 可此时天色昏暗,水族馆门缝间有幽蓝的光透出,幽冷、诡异,仿佛进一步就是深渊。玩家手边简陋合同上血红的名字,又是挑动着神经的催命符,没有人想知道“迟到”的临时工会遭遇什么。 瘦子刘作为第一个投奔路辞安的玩家,当先带个头。 可他吞咽了一口口水,深觉里头是处龙潭虎穴,寒颤半晌后想到个法子,上前推攘谢烟客:“你、你走前面先。” 谢烟客不明所以,被推着推开门就往里走去。 真可怜,他还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些什么呢。看着步子踉跄的谢烟客,有人暗含恶意地想。 然后,就见谢烟客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回过头:“这不是水崇同学的家吗,你们……” “砰、砰砰!” 谢烟客的话还没说完,玩家们俱感受到心跳如擂鼓般的剧动。 就在他们被谢烟客的话吸引注意力的关头,他偏转过来的头漏出的角度处,伸出来一颗苍白的头颅! 水崇的头在水族馆门内,幽幽地看着他们!他们与目前最忌惮的诡异撞了个正脸,甚至可能直接撞见了他的正身! 这惊吓完全猝不及防,当时就有好几个胆子不大的骇叫出声,心脏跃动得几欲脱体而出! 路辞安的脸也刷的一下白了,勉强压着心口才稳住心脏的砰跳声。 他几乎就要反射性地放出阳鸟,以寻求某种安心感。 “怎么了?咦,水崇同学?”谢烟客打了个招呼,让开了身体,露出来个完整的水崇。 “呃……”谢烟客转头看向这些壮实的“同龄人”玩家时,露出了怯怯的表情,完全不知道自己对玩家造成了怎样的“意外”认知地问,“你们怎么了?” “不,没什么。” 路辞安硬是从牙缝里“温和”的挤出来这几个字,生吃下这瘪。 水崇:“……” 水崇:“?” 只是站在门内的水崇也卡了一下壳,他幽幽的眼神里也带着不易察觉的迷茫。 顿了数秒,水崇看玩家的目光恢复成了一种冰冷的评估,像是看着砧板上的肉,死烂的一块。 他不说话,只是注视,身上的异常感越来越深,越来越深,直至—— 玩家手上佩戴的手表秒针指向12,到达合同约定的时间…… 晚上,九点整! “时间到了。” 第133章 “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 水崇突然尖利地叫出声来,一声比一声高昂,一声比一声非人,就像到达了某个契机,下一秒他就会变回诡异原形! 玩家鸡皮疙瘩顿起,身上寒毛竖立,神经紧绷到极致,最要命的是水族馆的门在这一刻发出响声,还有人在,有人正在拉门—— 那根神经的弦在这时间几近崩裂! “小崇、小崇,你又犯病了是不是?” 有慌乱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这拉开门的竟不是玩家以为的诡异,而是一个神色疲惫的中年人。 中年人拉住水崇后,才发现玩家们的存在,他眼睛略微失焦:“你们是……” 路辞安在心里已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他严阵以待,阳鸟呼出的太阳吐息将他全身上下包裹。 他表面却不露分毫:“我们是来工作的,是水同学将我们介绍到这儿的。” “这小地方其实不缺人……对不起,小崇他自从那次意外后,这里就落下些病根,一直念叨着要帮忙找员工……” “我是小崇的叔叔,这家水族馆的老板,真的非常抱歉——” 水崇的叔叔水振宏曾经当过大学老师,身上始终带着种儒雅的气质,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但他此刻满脸带着无法抹消的疲倦,道歉时躬着脊背低着头,将自己压低到了一个卑微的地步。 说话间,水振宏将水族馆的布灯打开了。 “看来真正有问题的就是他的侄子水崇了。” 玩家分析着。 “这npc也是够可怜的,他都不知道自己侄子是个什么东西。卧槽,好…美——” 海洋馆的灯光不是通常的蓝光,流光的紫色倾洒下来,让整个海洋馆仿佛置身于幻梦当中。 泛着幽蓝光芒的玻璃柜里浮动着各类海洋生物,但让玩家们皆发出惊叹声的,是最大的玻璃柜中一只与灯光同色的水母。 水振宏的眼前染上痴迷的神色,他直起身来隔着玻璃柜抚摸着这只庞大的水母: “这是紫海刺水母,又被称作彩色金黄水母。最美丽的水母之一,它常与一种寄居蟹共生……我的、我的最爱。” 他轻轻地发出喟叹,面上挥之不去的狂热之色,狂热到了令人不适的地步。 白降冬打了个寒战,他这角度好运地能看清楚水振宏的神情。 哪怕他不用那刻意保留下来的能力……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水振宏的一丝诡异。 ——他想要真切地亲吻这只紫海刺水母,他对它怀揣着……癫狂的爱意。 很快,水振宏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没让更多玩家有机会窥见一点真实。 “小崇的同学们,麻烦你们跑这一趟了。为了表达歉意,我想、请你们吃一顿饭,好吗?” “不远的…也是我开的一家小店。” “好的,那就麻烦您了。” 路辞安眼中闪过一道锐光,他知道真正的杀机正在迫近,他带着某种期待的、微笑着应了下来,他看了谢烟客一眼。 谢烟客也果然没有拒绝,他就像一道游魂,看着心不在焉地,别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其实在看海洋馆的灯光,梦幻的灯光倾入眼瞳,灯光好似在流动,就像紫海刺水母拖曳着紫色的条带,在水波里轻轻地晃动。 在离开海洋馆之前,谢烟客的手不经意地触及了海洋馆的墙壁—— 他摸到的不是混凝土的墙面的触感,而是柔韧的一层皮样的触感。 谢烟客微仰着想着,海洋馆的墙是什么? 还有……中午见到饲养场张叔时,他无意义的嘶吼咆哮中为什么会提到:进了那里,不要相信任何人? 【作者有话说】 本来写了两千字,全删了,好卡……感谢在2021-11-06 23:05:25~2021-11-13 00:5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浮白曲激推bo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酒川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诡异之城(九) ◎无限流npc◎ “海食馆?” 玩家没有想到,水振宏说的开的另一家店,会是售卖海食的餐馆。 开着海洋馆,还开了一家海食馆……感觉很奇怪。 海食馆离海洋馆不远,但在走近海食馆所在的那条小巷时,谢烟客微微眯了眼—— 这里分明是他见到红眼猫群厮杀抢食的小巷,眼前的路面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血斑,不仔细看就只是陈年累积下来的老垢。 他不觉得红眼猫在海食馆外抢食是个意外。 饲养场的张叔同水振宏应该是同一个等级的诡异,但他那样畏惧水振宏,就像是死在他的手里。 偏生他对水振宏又有着太过迫切的杀意,谢烟客这一个破局的契机刚出现,张叔连验证也无,就孤注一掷地要与水振宏拼杀——现下又多了红眼猫在水振宏的海食馆外聚集这条线索。 谢烟客的步子一顿,黑发半遮住的眼睛漾着浅笑,似波光流淌,月色垂怜。 他抿了抿唇,压下那就在喉间的猜测:不管张叔是否真是被水振宏杀死,能够确定的是……张叔一定丢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水振宏这里。 在外边乱窜的红眼猫是张叔丢失的一部分,但水振宏那里的更重要,重要得遗落在外的红眼猫都在渴求、接近。 第134章 “他缺少的……胃。” 谢烟客的声音极轻、极轻,就算是听力绝佳的玩家也只将它当成细微的颤声。 有谁会将一个注定成为弃子,怯懦、不敢拒绝的“主角”放在眼里? 哪怕是知道这个npc身份的路辞安都认为他身陷污泥里,可以任人践踏。 白降冬来不及撤回目光,就捂住了眼球,他身侧的徐鹤青敏锐地上前一步,在外人面前状似亲昵地挽住他的手,将他太过显眼的动作遮去大半。 她动了动嘴型:别碰。暴露。 他们不想暴露对[金乌]路辞安的不信任,私自窥探“主角”解时渊的事情。 “这时候还黏糊着呢……呵,不怕死的……” 玩家没有起疑,自然转移了注意力。 徐鹤青紧接着快速向谢烟客的方向扫了一眼,眸中略带惊异。 白降冬到底看到了什么? 白降冬捂了数秒,才叫眼球的烧灼感减轻些许。他那时候起意第一次看谢烟客的情绪—— 但,他什么也没能看到,眼球还立即传来烧灼的痛感。 他连[金乌]路辞安都能看见的这双眼睛,在谢烟客面前败退。 他是……谁? * 比起看着就快要倒闭的海洋馆,海食馆看着生意还不错,大半桌子被坐满了。 玩家们被水振宏领着到了采光最好的一个空桌子前落座。 海食馆的布置和海洋馆在很多细节处都如同一个模子里布置出来的,灯光浅紫又在视野中不断变幻,似能瞥见淡金的色彩。 桌凳不知用什么半透明材质做成,造型皆像舒展身体的水母,餐盘形如蜿蜒的各色海藻,纷杂交错的红树林根条,颇具海洋特色。 水振宏坐在谢烟客右边,水崇坐在他左边,他直接被夹在中间。 玩家则离水崇远远地,极力缩在一起恨不得贴成一张大饼。 服务员开始依次上菜,扇贝,阿根廷大虾,生蚝,鲍鱼,生鱼片…… 满满当当摆满一桌,佐料都偏淡,似乎是为了突出原本的鲜味,看着叫人食指大动。 水振宏主动端起酒杯:“这次小崇麻烦到了你们……所以想向你们赔礼道歉。” “这些都可以随便吃。” 他挂着歉疚的笑容,背又微微坨了起来,似乎习惯了低声下气地道歉,将这个动作重演了无数次。 同时,水振宏殷切地看着在场的众人,很希望他们能接受自己的歉意。 玩家拒绝不了,水崇坐在他们对面,他没有说话,但那强制性签订着他们名字的血色合同让他们唯有警惕。 放在每个玩家手旁的是一小碟的凉拌海蜇丝,但没有一个玩家敢去动它们,他们紧绷着身体如临大敌,只能侧着脸无声向路辞安求救。 路辞安立刻给出答复:“没有问题,npc的东西可以吃。” 这么说着的时候,路辞安动了动眼,眼底冷漠—— 这些吃的当然有问题,但玩家吃不吃都没什么影响。 他们从踏进这个海食馆开始就已经中招了,再吃个有问题的有什么关系? 有些玩家临死前吃一顿,还能当个饱食鬼呢。 回答好快……白降冬磨了磨牙,他不能一直依靠会有极限的能力,所以学着从神情看人。 路辞安敷衍得连他这样的初学者都看得出来,没有经过半分思考—— 他本来以为路辞安真的掌握有几条什么预言,但单单预言能叫他这短短的一截时间,就暴露出这么多的违和感吗? 路辞安不像是掌握预言,倒像是被、透了题似的! 他不可信,他不可信……白降冬对[金乌]的最后一丝信任都消失殆尽。 玩家被这么盯着也不能掀桌不吃,他们相信了路辞安的话,拿起了筷子。 谢烟客的手挨着半透明的桌子,触到了种熟悉的柔韧感。他拿起筷子夹了离手最近的海蜇丝,轻轻扫了一眼水振宏—— 他就是想要他们吃这个的不是? 这不是海蜇。 谢烟客第一眼就看了出来,哪怕它很像海蜇,但水母和水母到底是不一样的。 是紫海刺水母? 紫海刺水母有毒,但不致死……不过,水振宏把这拿出来招待他们,可不会是想把他们毒死。 谢烟客像是没认出来这“海蜇丝”的异常似的,装作不知的吃下了。 “海蜇皮”口感很脆,嚼到后边又自带一种柔韧,余味微麻,这麻感恐怕就是紫海刺水母的毒。 路辞安心不在焉地吃了,眼睛好像瞥向一侧。以谢烟客……解时渊对他的了解,他在和人密聊。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 路辞安刚一坐直身体,瘦子刘就眼皮子微抽,大大咧咧地向水振宏搭话。 “老板,看您的样子,像是很喜欢海洋生物,那您又怎么会想到开这么一家海食馆,把它们做成菜肴呢?” 水振宏带起了一丝极其温柔的,甚至可以说是缱绻的微笑: “我很喜欢他们,非常喜爱,我的人生里接触最多的就是他们——” 他理所应当地说,眼中逐渐染上狂热的情绪:“ 将他们放上餐桌,吃掉他们,和他们融为一体,这不也是……” 玩家们听着他声音越来越高地诉说着“爱意”,心里泛起来种古怪、发麻的感觉,水振宏,的笑容在他们的眼里逐渐被扭曲成了畸形的样子。 第135章 “……爱的体现吗?” 玩家头一次地露出了惊恐的情绪。 他们直至现在才发现……水振宏也不是什么正常的存在! 第74章 诡异之城(十) ◎无限流npc◎ 那、他们吃下的……到底是什么? 这过分鲜美的味道,不像是一个小小餐厅能做出来的味道……它们真的没有问题吗? 几乎所有玩家都停住了筷子。 一个吃了数口的玩家手里沾着汁液的铁质筷子更是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心脏被恐惧攥紧。 他的脸都皱巴成一片,下一秒张大嘴巴,手指抠进自己的咽喉,疯狂地干呕着,想要将吃下去的东西弄出来。 玩家嘴里流出的唾液弄脏了桌布,水振宏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起来。 水振宏这个诡异刚表露出自己对他养的那些鬼玩意儿的喜爱,这玩家后脚就要把吃进去的水母给吐出来—— 路辞安一瞬露出愤愤神情。 这傻逼!害他提前损失一个“消耗品”! 还有其它玩家,他不是都告知他们没有问题了吗?还做出这样打草惊蛇的举动。 “我,救……” 扔掉筷子的玩家对上水振宏恐怖的凝视,终于意识到自己使出了什么昏招。他语气急促地向路辞安求救,在他心中现在只有金乌大佬能够救得了他! 但金乌路辞安连头都没有转过去一下,他知道在进入海食馆的时候,像作死玩家这样纯粹新人的命就是任诡异宰割了。 玩家完全是咎由自取,他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时间在他身上? 路辞安冷漠地想着。 他的反应刺激到了这个玩家,也只有在生死危机的关头,这个玩家才看出来所谓温和如暖阳的路辞安皮下是怎样一副薄情寡义的样子! 他不会救自己,他只会看着! 出口的求救被掐断在嘴边,玩家疯癫的狂笑着:“什么金乌,什么太阳?你路辞安就是个欺世盗名……” 水崇站起身来。 这是出乎所有玩家预料的事情。忍不住向这个糟蹋海食的玩家发难的竟然会是水崇,而非他的叔叔水振宏! 谢烟客的目光微微一动,水崇站立在桌前,盘子里盛放的所有海食都被他一扫而空,连半点汁液也没剩下,碗筷宛如崭新。 这样细致的进食方式像极了他的叔叔水振宏,和玩家食不下咽剩下的东西数量形成极鲜明的对比。 水崇径直将身体转向大叫的玩家,他身上的海腥味又重了一分,几乎要将人溺死在这湿黏潮湿的气息里,他的嘴快速张合,发出短促的絮语…… 像是液体晃荡的声音。 水崇开口:“闭嘴。” “欺世盗名——!” 玩家凄厉的声音像是立刻被按下了一个暂停键,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水声……水声?! 玩家们骇然地睁大了眼睛,他们看着这和他们同为玩家的男人,刚才还坐在他们旁边进食的人身体里、大脑里,还是躯体里响起了水流涌动的声音。 随着哗啦水声响动,他整个人都干瘪了下去,直至最后彻底安静地瘫坐在座椅上! 这个玩家在之前都很正常地和他们做着一样的事情,但他还是死了,莫名其妙地死了! 他的眼球鼓胀地睁大,充盈饱满得像是随时会炸开的水球,这诡异可怖的模样不亚于巨人观带来的冲击。 但最让人难以接受、反胃的是死去玩家的皮—— 他头大身子萎缩,可无一例外的是肉色的皮肤变得宛如一张半透明的柔韧的膜,莹润透亮……犹如水母的皮。 透过这层人皮,玩家们看不见半截骨头的影子,只有水声、依旧在晃荡着的水声,就像这勉强的人形是由这些水填充得来。 “呕……” 谢烟客微张着口,脸颊发红,和好几个新人一样,露出不适、欲呕的神情。 但谢烟客在想: 这个死掉的玩家,除了进食出差错以外都没有任何出格之处,他为什么会被诡异“感染”,以至于横死当场? 谢烟客想到了进入海食馆以后,那和紫海刺水母荧彩相似的灯光、材质奇特的桌椅墙壁,从外看来海食馆的顶类似于水母的伞状体。 玩家们就相当于置身于“水母”的触手中,水母向来触手囊中放毒。 以及…… “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是死去玩家出了什么问题,而是所有进入海食馆的玩家都中了“毒”! 真是一个糟糕的消息啊……谢烟客想。 但这样思索的同时,谢烟客的目光也未从水崇头发遮掩下的双眼处撤回。 他见过水崇异常时的模样。那时水崇凸出的眼球让人想到青蛙眼,可现在将它和死去玩家的尸身对比,它们像得惊人。 数个念头浮现: 水崇和死去玩家的尸身,是一个东西,一样的“水母”? ——不要相信任何人! 玩家的尸身是和水崇一样、活着的东西? 谢烟客敛了敛眉,怯懦至极,就像方才那些惊人的猜测不曾存在,他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期间一道目光如影随形地缀着他,路辞安带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路辞安比解时渊晚进游戏几个世界,在他进来听说发现解时渊这个现实世界好友时,解时渊已经迅速强大起来,所以他不知道他一开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不过—— 第136章 果然就算再强大的解时渊,失去了记忆,被放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也被养废了,比之初入无限流世界的新人都不如啊。 路辞安看着水崇将目光从失去生息的玩家那挪开,转移到了发出噪音、停止进食的玩家身上,其中一个就是谢烟客。 你还有这么弱小可怜的时候……路辞安带起诡异的微笑,心生戾气——那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被水崇盯上的几个玩家脸白得犹如死人,前车之鉴就在他们身边,谁也不想不明不白地死掉。 “我吃,我吃……” 一个玩家用手指胡乱地一长一短夹住筷子,愣是将海食夹了起来,大口大口往嘴里硬塞,塞得面色涨红差点被噎死,也没敢将一点东西漏出来。 水振宏拧了拧眉。 他后边一个玩家也紧跟着照做,但他们这样胡吃海塞的解决方式并不让人满意,水振宏的眉拧得越来越紧,到后来,更像是处在暴怒的边缘! 而即将迎接他的爆发的人,就是处在最后一个的谢烟客。 系统从来不会忽略任何一个将解时渊弄死的机会! 水振宏看着自己侄子的同学,这个纤瘦的似乎被吓呆了的黑发少年,眸中显出某种强烈的执拗神色,看着面目狰狞。 他连每一个字都似自牙缝里挤出,眼里溢满了血丝: “你、怎么不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15 00:20:20~2021-11-22 00:2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鹿、喜欢乌德丸的11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奈亚 20瓶;光未然 10瓶;喜欢乌德丸的110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诡异之城(十一) ◎无限流npc◎ “叔、叔叔……” 高中生就算再迟钝,在一个人以这么可怖的姿态暴毙在他眼前时,他也对死去那人拒绝食用的海食充满了抗拒。 他求救地看向班里的同学水崇,但水崇此刻也如出一辙地冰冷看向他,带来与水振宏相同的毛骨悚然的凝视感。 没有人理会他的求助,被迫飞快咽下海食的玩家尽可能地压低嗓音呛咳着,试图以这种方式作为掩饰将海食吐出。 没被逼迫的幸运儿颇有种庆幸感,数双目光投向谢烟客,探究地观望着,想要知道路辞安说的“主角”是否真有什么独到之处,他可以“死里逃生”吗? 白降冬在此列,只是他观察的对象除了谢烟客,还多了一个路辞安。 他的视线小幅度地移动着,在这来回情绪变化中更加确信自己的某些揣摩。 “你、为什么还不吃?!是它们不好吃吗!” 谢烟客的犹豫让水振宏身上的异常越发扩大,他终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快步靠近侄子的同学,声音刺耳尖利仿佛要冲破所有玩家的耳膜。 在这样尖刻刺耳的声音冲击下,玩家皆觉耳朵震痛,一瞬露出扭曲的表情,谢烟客却是迎着这冲击捕捉到了几个不和谐的音调,咯吱的、非人的叫。 紧跟着,谢烟客就径直撞上了水振宏的面庞。 他的面部因为愤怒、狰狞变得像是一块发皱的皮,现在的水振宏是极其危险的,像是随时都有变回诡异真身的趋势,但谢烟客借着水振宏的遮掩,双眸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这张面皮。 褶皱的、隐约显出半透明质地的面皮一角,与眼角无比接近的地方,有一角不明显的凸起,其下仿佛是暗红的颜色。 下一秒,谢烟客往后惊仰坐去,椅子后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脸白如死灰,那筷子早从他手里滑落,一路摔下了桌子,显然就算是临时捡起也来不及了。玩家彼此交换着目光,摇了摇头,论谁都不会认为这叫做解时渊的高中生还能有活路,他们失去了先行探路的工具,身旁的椅子上恐怕又要多一张人皮。 什么狗屁主角!玩家眼神里明晃晃透出这么个意思。 路辞安眼底冷意更甚,只是这其下涌动着沸腾的讥嘲和掠夺的欲望。 徐鹤青略有不安地攥紧了手指,白降冬皱着眉头,也难以保持镇定。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谢烟客,多少人欲要踩着他的头颅登天—— 谢烟客低语:“我对这些……都过敏,唯一能吃的海鲜、是蟹,为什么这桌上连一个蟹类都没有?” 他的话如一道惊雷劈进了玩家的大脑,遍观这餐桌上,什么海食都有,却偏偏缺了最常见不过的一道菜……蟹! 水振宏将最喜爱的水母都搬上餐桌,又为什么会独独放过蟹这种东西? 这几乎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一道线索,可他们大半的注意力都在如何避开可能有问题的海食上,生生忽略了这一点。 听到谢烟客声音的水振宏还没做什么,路辞安先一步做出了巨大的反应! 他的头猛地一下偏过来,叉子在瓷盘上划出一声呲啦响声,路辞安死死地瞪着谢烟客,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 一瞬间,谢烟客现在这纤瘦的身影和路辞安最常见到的解时渊的身影重合。 他为什么能说得出来?他是真的害怕得口无择言还是……他是不是已经恢复了一点记忆?! 有一刹间,路辞安体会到了真正的恐慌,对着这失去了所有,连记忆都不能保留的人! 第137章 不、这不可能,系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路辞安压紧了自己的手指,用力得要将手指绷断,他的失态不过数秒而已,然后他找回了理智和从容的姿态,眼神更加阴翳、扭曲—— 不管你是找回了一丁点的记忆,还是循着本能抓住了线索,这时候的你……对现有世界的认知都还太浅薄了一点! 知道诡异本身和蟹有着联系又怎么样,这不是你通关的途径,而是通向死亡的深渊。 水族馆的诡异在面对知道他秘密的人时,只会不顾一切地杀死你,让秘密永远只能是秘密! 路辞安向瘦子刘投了个眼神,示意他随时准备诡异的暴起。有两方特殊的链接在,这个献媚的小人轻易懂了路辞安的意思,微点了点头表示听从指令,没有完全掩饰住自己眼神的惊疑不定。 水振宏前靠的身体停住了,他离开了谢烟客的身边,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他原本狰狞的神色变得平和,缓慢、优雅地拿起银质的刀叉,切割着瓷盘上摆放精致的水母片,又重归当时儒雅的中年人模样。 水崇也收回了自己直勾勾盯着使人发冷的眼神,两个可能的诡异这时候都好像失去了攻击的欲望,玩家们彼此看看眼中带上难掩的惊喜,身体放松了下来。 蟹、蟹,竟然真的有用?他们要对这个主角刮目相看了。 水母在刀叉下显出剔透的一层,待水母切断,水振宏温和地看向谢烟客、玩家们: “非常抱歉,海食馆的餐桌上,不会出现蟹类。 紫海刺水母常与一种寄居蟹共生,那样优雅、美丽的存在的身边,却总是缀着一只该死的丑陋的寄居蟹,它污染了它,它这影子一般的垢物不该存在,它永远不可能出现在我的餐桌上!” 水振宏温和的眼睛中,突兀多了一个黑点,不,更像是黑红的有别于血丝的存在,它在扩大……它在接近眼球,黑红在膨胀。 “这一只我的水母送来时,我想要捞起杀死那只配套送来的寄居蟹,但我没有想到……”水振宏按住了自己的眉心, “我意外触电死在了玻璃柜里,寄居蟹吃掉了我的半截身体——醒来时,我成为了[寄居蟹],吃掉了我的水母。” “哈……哈。”在水振宏笑起来时,玩家们的背脊已经遍生凉意,这个诡异根本不是失去了攻击的欲望,而是在从一无所知的普通人状态往诡异转变! 谢烟客的关键词触动了诡异真正的杀意! 水振宏的声音还在继续,不急不缓,一阵阵水波荡漾。 “我吃掉了她,将她吃得剩下了一个空壳,我很后悔,将我的尸身装入了她的身体里——至此我终于体会到了真正的美的酿造方式!” “我们应当生活在她的包裹里,她是最美的存在!” 海食馆的灯光变得更加炫目了起来,点点水雾洒在玩家们的面颊上,玩家们的心脏有一瞬间的停止,深海的窒息感汹涌而来,对海中巨物的恐惧感随着他们视野的向上而升腾。 海食馆这庞大的存在在这“水雾”中终于显出了身形,他们原来、他们原来早在踏入这个海食馆后,就置身于诡异的包围当中—— 这整个海食馆都是水母的躯体…… 他们正置身于一只庞大水母的壳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22 00:27:41~2021-12-01 00:0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念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773130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诡异之城(十二) ◎无限流npc◎ 晕眩的感觉一点点攀上大脑,玩家仿佛真被炫目的灯光迷昏了眼,眼前的一切都带上了两重的影子。 “是毒……水母有毒!” 有玩家反应过来,发出低吼声。 白降冬支着身体站起来,哪怕他现在的肢体酸软无力,但一种莫名的、庞大的危机感席卷了他的心头,让他无端有了预感,若是接下来什么都不做,处境将会更糟糕。 而至于他们是什么时候中了水母的毒?白降冬苦笑着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还用问吗,从他们主动走进头顶巨大水母的躯壳中的那一刻开始! 他发现路辞安的身上浮现了一层暖黄的、太阳般的光,路辞安好像借助自己[金乌]的力量,一点点驱除了水母的毒素。 但白降冬看着路辞安拙劣的表演,哪不知晓他从一开始恐怕就没有受到毒素的影响! 比起这历经多个副本的路辞安,他到底是大意了…… 白降冬微抿着唇,扫见了谢烟客。这少年显然也受了毒素的影响,更因为和玩家的体魄的差异问题,他的状况显得更加糟糕: 肤色白得病态,颜色浅淡的唇泛上青色,黑色的眼睛失焦,看着连视力似乎都被影响了一些。 因为他和路辞安不明的关系,白降冬尤为关注这少年,仔细往他眼睛处看。这一看,白降冬不自觉地僵愣住了—— 当少年的眼里不见那种怯弱的时候,原来……居然会是这样的吗? 对上那双黑色的眼眸时,白降冬只感觉到了一种极度的冷静,它就像是冰湖、深渊要将他的存在吸纳进去。 此刻少年安静地坐着时,就像在等待,他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毫无优势,所以他在冷静地等待一个契机。 第138章 这被他们强迫带来的少年,根本不是什么怯懦的人! 直至此时白降冬才敲破了那层虚像,看清了谢烟客的真实。 这数秒的时间,白降冬胡思乱想了很多,他的精神仿佛有一小部分挣脱了水母毒素的影响,让他聚集精神。 “哐……哐……” 他回过神来时,海食馆的各个角落传来了刀叉、碗筷碰撞的声音,它们来自十几个餐桌上的客人们手边。 这些客人们全部站了起来,也是当他们站起来以后,陆陆续续打起一点精神的玩家才发现他们很多都戴着帽子、围巾,用着很多方法隐藏了他们的面容。 但现在,帽子围巾被他们粗暴地甩落一地,玩家们看清了海食馆的客人的脸——眼睛。 他们的皮肤肿胀、半透明着,是水母的皮,却第一时间让人联想到溺死的尸身,他们的眼睛暴突出来,类似青蛙的眼,但蛙眼绝不会像这样没有瞳仁……里边载着水声,潮湿黏腻的海水腥气裹挟了在场人的嗅觉。 水崇!这些海食馆的客人和水崇是一样的玩意儿! 水振宏丧心病狂到将他的侄子都弄成了水母,他并不在乎水崇,所以才会让厌恶水崇的同学有机会将那种恶毒的咒骂声写在档案上。 他们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水振宏作出的关爱侄子的可怜人的表象欺瞒了这么久…… 谢烟客这具虚弱的身体状况确实很不好,眼前阵阵发黑,得努力对焦才看清了和水崇状况一样的客人们。 有几个客人嘴上还咀嚼着水母片,他们机械地张合着嘴唇,汁水、唾液顺着下巴往下滴落,嘴唇里看得到的软烂的肉丝搭配着他们令人生惧的眼睛,让他们对旁人施加的恐惧更上一层。 谢烟客发现,他们嚼碎水母片靠的不是嘴唇,那不断张合的嘴唇只是个摆设。 从他们喉咙里探出的暗红的,带着细微绒毛的钳子一点一点撕碎水母,再带着足够小团的水母缩回人类的咽喉里去。 不难想象,在场的客人人类的躯壳早被疯狂追求着水母的水振宏更替为了水母的壳,成了寄居蟹的温床! 这些寄居蟹可能是水振宏的子嗣,也可能是他诡异的分体。 “时间到了!”站在水振宏身侧的水崇发出幽幽的呼喊声。 在玩家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与他们一同进入海食馆的数个玩家,身体瞬间干瘪、倒塌下去,他们莫名地变成了又一批水母的躯壳!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啊……!我看着的……他们没有触犯任何禁忌,为什么会死?怎么会死!” 身边的玩家没有触犯禁忌,依旧突然死去,连一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玩家对未知的恐惧一瞬间攀升到极致,精神几欲崩溃! 他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那我呢,下一个死的会不会就是我了? 玩家们乱了,在死于诡异之前,他们更可能将自己活生生给吓死。 “不……不是没有任何前兆。”徐鹤青苍白着嘴唇站了起来,她知道得安抚下来玩家。 如果路辞安想要让“npc”解时渊死,那他绝对会放任没有加入自己阵营的知情玩家死去,灭口,他们必须自救,并尽可能保留下来其他玩家。 白降冬的能力很好用,他不能在这时候暴露在路辞安面前,所以徐鹤青选择了自己涉险。 她一指那些死去的玩家:“他们都触碰过海洋馆,海食馆的东西,他们之前一直是分散站在人群里的,但你们发现没有:从之后,他们就陆陆续续掉到了队伍最后。” “是、是这样……那我们不用死了!” 徐鹤青的话无疑带给一些濒临崩溃的玩家一记定心针,他们慢慢恢复过来,对徐鹤青生出了不小的信任。 “大人,这…”瘦子刘挤挤眼睛,凑在路辞安耳边提醒他这个不安分的因素。 路辞安温和微笑,眉梢间却含一种冷漠:“不用在乎他们。” 路辞安自然早发现玩家里有人有着别的心思,并不想要投奔他。 投奔他,签订了契约的玩家自然可以顺手捞一把,但这些不服从的—— 注定会死的人,需要在意什么?窜得再高,也注定是做无用功。 只是就算是路辞安也不知道白降冬会有那样一种能力,在他眼中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想要在死局中寻觅一条活路。 谢烟客没有管聚拢而来的客人,而是扫向一旁的钟表——时间到了,这是水崇第二次重复这句话,距离上一次刚好半个小时。 他微微垂了垂眼,水振宏突然发狠,恢复诡异的本能可能除了被“蟹”的关键词激怒以外,还因为……时间到了。 玩家们恰逢赶在“寄居蟹”繁衍的时间到来,成为它们觊觎的水母壳的母体。 半个小时后,这新一次的繁衍可能结束,也同样是最有可能的生路存在——繁衍结束时,可能就是水振宏最脆弱的时候! * 水振宏吞咽了一口口水,他愤怒于谢烟客的冒犯,却在回忆起自己如何成为诡异之后,在这个侄子的同学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对诡异来说前所未有的吸引力! 杀了他,撕碎他,吃了他,他一定是我最好的一只水母! 他被蛊惑般地红了眼睛,客人们的目光率先锁定在了谢烟客身上,其余所有玩家在它们的眼中都成了次品。 海食馆外,“父亲”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 第139章 他的脊背永远是弯曲着往下的,就像一只任人差遣的公狗;他知道海食馆的老板是怎么个可怕的东西,就只敢萎缩在狭小的阴影里窥探。 可突然,“父亲”突然感觉到墙角边传来一道极其可怕的气息,下一秒他的身体被一只大手硬生生从阴影里拽出,眼球被碾碎,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好痛!好痛! 饲养场张叔如同丢弃垃圾一般将凄厉惨叫的窥探者砸在脚边,他看向海食馆的方向,发出呼哧呼哧不正常的粗喘声,脸和眼睛都带着充血的红。 他诡异的本能在复苏、复苏—— “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要、杀了你!” 海食馆封闭的门被轰然破开,突然闯入的饲养场张叔是所有玩家都没有预料到的存在,玩家哗然,路辞安滞愣在原地,这是一个他绝未料到的变数! 唯有身材纤瘦的少年看向自己的“合作者”,做出口型:“你来了,张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01 00:00:25~2021-12-09 23:1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米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行不倦 20瓶;漠染霜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诡异之城(十三) ◎无限流npc◎ 饲养场空荡无一人。 诡异正身离开后,施加在饲养场上的领域也再无法维持它该有的样子。 只是一阵风的功夫,铁门攀生大量铁锈,杂草丛生,招牌歪斜垂挂,是荒废已久的样子。 从一开始就没在谢烟客身边小狗样的烛龙疾跑进饲养场内。 张叔果然将所有红眼猫都带走,让这处成了空地,却忘记了抹消一些不该被看到的痕迹。 “他休息一定不会是在厂房内,还有别的房间。烛龙,去找到它。” 烛龙回忆着它临时的主人交代的话语,低低嗅着分辨着气味,最纷杂的气味是在……它撞进了一间小小的房间。 房间的墙壁上张贴着大张大张陈旧的报纸和寻人启事: [陈欣,在……年6月26日失踪…… 罗梁生…… 如有线索,重金酬谢。] 报纸多有大片大片的损伤,就像是被人暴力地撕扯,揉碎,更是有干涸黑红的指痕、掌印密布在墙面和纸张上,一种癫狂到极致的感觉扑面而来。 烛龙将脖颈上仰,瞳孔将一整个墙面映盖。 它自然是看不懂、分析不来这些弯弯拐拐的,但它此刻虹膜中出现了一道浅浅烟气般的影迹。 灵魂契约——此刻是谢烟客在看了。 除开这些过于醒目的大块血斑,在报纸以外,还有手写的纸张。 它上边的字迹似用铅笔写成,东倒西歪,丑不成形。写这字的人更像个初学者,重重的碳痕紧压在纸面上,不知这数排字写断了几根铅笔芯。 它是……失踪的人最后行进的路线,越到最后这字迹就越发狂乱,更不再是铅笔字迹,像是蘸着血绘述而出。 再往下,然后,一截还算干净的墙面。就这样戛然而止? 不! “烛龙!撕掉那块墙皮!” 谢烟客微动了眼,命令,烛龙毫不犹豫,将磨得发尖的爪子朝墙壁狠狠一划! “撕拉——” 数不清的划痕遍布在这一块被剥落的墙纸下,它们似被用指甲深深划刻进去,褐红的残余的血将刻痕填满,它们组成了一个个被诅咒一般的名字。 水振宏!水振宏! 这一刻,无数的线索连接起来,谢烟客的眼眸中倒映这血色的刻痕,过去的场景、残影在他面前重演—— 在水振宏已经成为诡异时,饲养场张叔还是个残虐野猫,吞食猫肉,可能有着某种异食癖的普通人。 水振宏病态地追求水母的美,要将人的躯壳更替为水母,海食馆的客人成了他最好的实验品。 张叔就撞在了身为诡异的水振宏手上,成为其中一个失踪者。 但在他身上进行的实验显然是不成功的、是残缺的,最后张叔没有成为“水母”,成为了诡异,还缺失了一个胃。 张叔死前恐怕并不知道水振宏是造成他死亡的罪魁祸首。 为什么那些铅笔字迹犹如幼童描画,又过分的潦草、混乱? 因为那根本是由神智癫狂混乱、新生成为诡异的张叔写出。他凭借着执念找到了杀死他的元凶,他对水振宏抱有最强烈的恨意! 他们是无法和解,不共戴天的仇敌! * 尖利的猫嚎声遍布整个海食馆,海食馆水母的荧光像是接触不良的电线,闪烁数秒后被彻底截断。 海食馆陷入一片黑暗,一对对红色的竖瞳在黑暗中亮起来,它们一点都不像家猫的眼一样温顺、圆溜,其中充斥着暴戾、疯狂,就像是猫脸上镶嵌了一对对人类的眼球! “大人!” 路辞安收拢的队伍里一人发出惊惶的惨叫声。 下一秒他脚边红色的眼珠一闪,他的面部突然犹如肿胀一般高高隆起,眼珠被血丝布满,他人生的最后一秒定格在这“愤怒”的表情上。 他宛如一个人体气球,在路辞安的身后爆炸开! 路辞安身边浮现金色的辉光,阳鸟优雅地单脚站立在他的肩头,他刚听见这收拢的玩家的一声呼救,侧过脸来…… 第140章 眼角就被溅落一滴血和一块碎尸毛发! “呼噜呼噜呼噜……” 玩家们脚边的黑暗处,传来呼噜的猫叫声还有舔舐声,它们在分食着那个玩家的残尸!这属于猫的愉悦腻叫声往日听了可爱,此时此刻只会是玩家心头如影随形的阴影。 一人的死亡才让他们醒悟过来,就算诡异和诡异撞上,红眼猫或者说水母人也依旧会肆意杀戮玩家,他们是现成的填牙缝的“老鼠”。 坐观虎斗,注定死路一条! 路辞安的眉心重重地跳了一下,眼角传来的血腥气让他想吐,连手指都在颤抖。他并不心疼一个玩家的暴毙,而厌恶的是血和皮肉溅在了他的脸上,还有这—— 毫无预料出现的,处于仪式第一环的诡异! 他认出来这是饲养场的那个诡异,饲养场应该是他的主导地才对,他为什么会突然闯入到另外一个诡异的领域里来? 对了,因为玩家的莽撞,他们没能得到关于饲养场老板的线索。 难道是因为出了这样的意外,仪式的第一个环节没能成功施行? 饲养场老板此来和水振宏第一时间发生的冲突,可能是由于对领地被侵入的愤怒,他们真正的目标,依旧都是解时渊! 路辞安脸色微霁,立刻朝收拢的人下令: “全部离开这里。” 两个诡异冲撞之下,被殃及玩家必死无疑,最好的方法就是先一步破开这领域,坐山观虎斗! 左右解时渊都再掀不起什么风浪,他何不趁此机会收拢一波忠诚? 路辞安温和在灵魂链接传达这个意思:“现下已是绝路,我穷尽自己的能力,也只能做到将你们安全带出……” “你们的意思呢?” “好。” “好…” 其余不知情的玩家下意识朝路辞安这最强者身边聚拢,尚未迈出步子,就见到一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华美的阳鸟,它羽毛泛出的金光倾洒在路辞安发际,让他犹如阳神降世,眸光璀璨—— 下一秒阳鸟身周的辉光朝外扩散,玩家们看着辉光覆盖在一些玩家的指尖,让这昏暗的海食馆内立刻有如阳光流淌。 这是[金乌]的能力?我们要得救了吗,他要杀死这可怖的诡异了吗?! 一些心性脆弱的玩家眼里要淌出泪光,他们想要伸手抓住这救赎。 可下一刻,被辉光覆盖指尖的部分玩家和路辞安的身影逐渐闪烁、变得虚无,海食馆的门、这片诡异的领域被强行打开了一道裂口,玩家隐约可见外边正常的街道,还有街道上一道道好似随时都会凝实的人影—— 但是这人影里不包括他们自己!! 路辞安脸色泛白,眼眸垂下,带几分伤感和歉意地道:“抱歉,我的能力只能暂且带这么多人出去。” “你们再等等,我会尽可能带你们出去的。” 然后,在不知情玩家的面前,路辞安和这一批玩家的身影消失了。 海食馆的裂口关闭……他们被关在了这个满是诡异的魔窟中! 这一时刻,再如何冠冕堂皇的话语也掩盖不了他们被放弃的事实! 从一开始……这表面如同阳光般璀璨的[金乌]路辞安,就打算舍弃他们了! 白降冬虽早已预见到这一幕,却也想不到路辞安会做得这么绝。 也对,他们在他眼里已经是彻头彻尾的死人了,只有活下去,只能活下去…他们才有机会撕开路辞安虚伪的面具。 他和徐鹤青站了出来,没有以绝对主导者自居,而是缓缓地、慢慢地说:“我们要活下去。” “我们要努力活下去。” * 在冲入海食馆,强行踏入另外诡异的领域的瞬间,张叔身形膨胀不止一倍,身后拖曳大片红眼猫的虚影。 不知多少只红眼猫从张叔宽肥的袖口钻出,在他怒吼着冲向水振宏的第一时刻滑入掌心,身形扭曲变化为一把锋利的屠刀,如同割肉碾泥般朝水振宏腹部割去,他要撕裂仇人的肚腹! 张叔的动作唤醒了水振宏的某份记忆。 他面对着从猫变作屠刀,又在无限接近他的身躯时变回的狰狞猫影,儒雅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厌恶:“是你……残次品。” “被我割开身体,杀死,屠戮这么多只猫以后,还敢到我的面前来吗?谁给你的这份自信?” 他的动作更是轻慢至极,半点没将张叔放在眼里——他竟是不闪不避地迎上了红眼猫的袭击! 张叔眼中戾气更甚,谢烟客确定了水振宏这个诡异的实力要远强于张叔,张叔恐怕已经试图杀死同为诡异的水振宏不止一次,但他次次败退,才会那样忌惮。 更甚至…… 水振宏连一点躲避的想法都没有——张叔的攻击,怕连他的水母躯壳都无法击破! 谢烟客低头,黑色眼眸看向缠在他腿边的红眼猫,猫群将所有袭向他的“水母”逼退,安静、温顺得像是他自己饲养的家猫,但这建立在他真的能够帮助张叔,攻击到水振宏的情况下…… 否则,它们的温顺随时会转换为露骨的杀意,在张叔败退前,先一步将失去价值的谢烟客绞杀! “你……” 张叔抬起饱含戾气的眼睛,猛然看向谢烟客,他脚边的红眼猫探出了尖锐的爪牙,锐刺感穿透衣物隐现。 无尽杀意尽逼向他—— 第141章 少年脸色白得透明,他纤细的颈部往后仰起,没有血色的唇在颤抖,像是被杀意逼得几欲窒息。 他颤抖着,却莫名地带出了一个怯怯的笑,这笑意很符合他平日里的状态,但在此情此景下又显得无比的古怪,就恍如面部表情失调。 但并不是被惊吓到失态。 这怯懦下藏着一个真正的笑,谢烟客在笑。 ——他终于在这重重坎坷的荆途绝境中,迈出了逆转的一步。 是生是死,便来看看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09 23:12:34~2021-12-14 17:4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米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860094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诡异之城(十四) ◎无限流npc◎ 在与此同时,更有另一只诡异朝谢烟客举起了屠刀—— 水振宏。 他再是傲慢,也未忽略孙叔孤注一掷的癫狂。它那一分豪赌的意从何而来? 于是水振宏终于用正眼盯瞧一眼在他眼中犹如可轻易碾碎蝼蚁的谢烟客、这水母皮的绝好材料。 一眼间,轻飘杀意涌上水振宏眉宇,更多的客人扔下艰难逃窜的玩家,扭转方向朝向谢烟客。 它们柔韧的皮下分泌出透明、细长的触手,在空气中如游曳在深海,触手与触手不知何时安静相接,交缠,彼此犹如正进行一场水母求偶的舞蹈。 放在玻璃柜里奇特、惊艳的一幕,在此刻在海食馆里却铺开一张捕猎、屠杀的大网。 交接的触手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遍布在海食馆各处,它们在收拢,它们在锁定那有着瘦弱身形、纤弱脖颈的“蝼蚁”。 稀少的毒液不能浪费,于是触手本身交叉蓄势成锋锐刀锋,朝着那“蝼蚁”脖颈,开锋! 紧密杀机自谢烟客身侧迫近,合作者携来的阴影在黑暗潜藏,细细密密的死亡钢索勒紧他的脖颈…… 他如临悬崖,似踏刀锋。 一分为二后剩下的影子在谢烟客脚下显现,它薄得像是一片脆弱的纸,随时能被吹散。它太过弱小,无论是红眼猫还是水母人都将这微弱的波动视于无物。 但就在饲养场张叔再次朝着水振宏的腹部劈下一击,红眼猫自屠刀脱离,再一次意欲用尖牙撕碎敌人之际—— 影子动了! 它出现在水振宏身下,以猛烈的、张狂的姿态,覆盖了水振宏的影子! “咳……咳咳!” 哪怕是谢烟客用手捂住了唇,也依旧有止不住的鲜血从他指缝渗出。 血红的斑点溅落在校服领口,洇出大片的湿红,也一并带走了他苍白面颊上唯一的一丝血色。 ——这是反噬,以蝼蚁之力撼动诡异必要的代价。 可哪怕是付出代价,谢烟客的能力也只够让水振宏停滞一瞬…… 一瞬而已! 但就在这分秒间,谢烟客的眼眸中剔除了任何外露的怯弱,唯独只剩下仿佛洞穿一切的锐利。 他的眼眸依靠这控住诡异本体的转瞬间,洞穿,透析、判断了水振宏唯一可能的弱点存在! 附着在饲养场张叔身上的半片影子在这一刻与另一半影子彻底同调。 屠刀上分出的红眼猫攻击偏转一个细微的角度,被牵制的水振宏任由爪势落下…… 围绕少年身边的红眼猫躁动,水母皮囊的客人突兀颤栗。 谢烟客似是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划开他脖颈的触手,待站稳之后才抬眼看向那处。 他的脖颈增添一道浅浅的划痕,血珠自颈肩滚落,唇边尤留一抹艳色的血痕、惊魂动魄。 这一次,红眼猫的攻势没有落空,在水振宏发愣的、狂怒的眼神中,锋锐的爪牙刺穿了他的口腔,舌根,也一并洞穿了一只存活在水振宏这张水母皮囊下的寄居蟹! 口器,是水振宏水母皮囊的软肋! 张叔发出狂喜的大笑声,谢烟客身边的红眼猫终于卸下了杀意。 他和水振宏的这场斗争可能才刚刚开始,但他终于找到了这个该死的同类可能的软肋,诡异们的斗争从这一刻开始终于势均力敌!谢烟客这起到了大用的人类蝼蚁在他心中便不再是消耗品。 围绕着谢烟客的红眼猫开始行动,它们在顷刻间将透明的触手绞杀,荧光碎灭,只剩下黑暗中的一双双红眼在虎视眈眈。 它们在保护、守卫谢烟客,可这落入利用别的方式窥探谢烟客的路辞安眼中,却全然充斥着贪婪和吞噬的欲望,它们将谢烟客这个祭品完全视作了自己的东西,将他重伤、圈. 禁,要将他吞食! 大口大口咳着血的谢烟客如何能够击败这些诡异? 他注定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可怜的吐着血,奄奄一息呢。 路辞安这窥探的法子很快因为剧增的诡异气息而无法作用,但他满意地收回了目光,唇角扬起诡异的笑,他兴奋得颤抖。 路辞安窥探的目光一消失,谢烟客微抹唇角,身上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立刻就消失了。 此时他被红眼猫环绕在中间,隔离了外界对他的感知,可以说是比之这些随时可能死去的玩家,处于一种异常安全的环境里。 可谢烟客素白的脸上一双眸间毫无喜悦之意。 第142章 他目前是最安全的,同样也是最危险的。 他或许能一次次以吐血等透支身体为代价操作影子控住水振宏,来伪装出拥有“削弱”的能力的假象来获取饲养场张叔的信任…… 只是,当某一方诡异取得胜利,他这样一个香甜的祭品,真会被轻轻放过? 不可能的。 哪怕他帮了很大的忙,此刻张叔似乎交付了自己全部的信任,就连红眼猫也不将他当做敌人——当尘埃落定后,他也一定会成为继水振宏以后第二个牺牲品。 与诡异约定,那便是与虎谋皮! 只是,谁会寄希望于诡异莫须有的许诺呢? 谢烟客的一双眼眸透晰无比,他看着水振宏和饲养场张叔的争斗,他要在两个诡异之间寻找一个点。 他们要两败俱伤,或者……反过来为他这个卑微的祭品所用! 【作者有话说】 大家要好好保护自己的手,腱鞘炎实在太痛苦了qwq 今天用了炙贴,稍微好点了,所以更新了感谢在2021-12-14 17:44:51~2021-12-27 00:3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苏 48瓶;喜欢乌德丸的110 5瓶;4981157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诡异之城(十五) ◎无限流npc◎ 但突然,谢烟客顿住了目光——水振宏和张叔身边的空间,忽地以两个诡异为中心攀上了无数细密狰狞的裂痕,裂隙里涌动的黑色让人不安,裂痕更在扩展着…… 不,不是扩展,它们两方更像是水火不容的存在,以水振宏和张叔为割据点,意图吞噬对方。 这是诡异之间领域的争夺战!张叔何其贪婪,他不满足于杀死水振宏,更想要连这个同类的领域也一并占有! “啊啊啊!这是什么东西!” 玩家中有人发出惨叫声,海食馆的光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属于水母的紫色彩光将每一张面庞点亮,在玩家双目相对、看向自己的那一刻,他们才发现这梦幻的彩光的来源原来是…他们自己! 白降冬不禁打了个哆嗦,本来因为水母毒素而晕眩麻痹的大脑此刻却莫名地清醒,他目光怔怔地看向自己选定的队友,对上了徐鹤青如同紫海刺水母一般半透明的右侧脸。 “你…!” 徐鹤青的惊异、警惕半分不少,这样子就像是看见了一个不该存在的怪物…… 我?白降冬低下头去,看见自己裸. 露在外的右臂,整个手臂连同右手的手指软绵、晶莹,在瞳孔里映出绚丽的光,原来是水母的触手。 他们不知为何、不知何时,在朝着水母人转变。 谢烟客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少年人的指尖也蔓延上了一层浅浅的紫,像是软玉。 他、玩家们早中了水母的毒素,而此刻水振宏在和张叔领域相撞的那一刻,竟是加速了他们被毒素催化像水母人转变的过程! 玩家发觉自己在朝着诡异转变的惊叫声只传出了几句,就戛然而止。谢烟客的身侧传来毛骨悚然的杀意。 红眼猫在身后,身侧凝视。 它们彻底褪去了那还有几分可爱,让人怜惜的猫躯,取而代之的是它们死前真正的模样,肚腹被剖开、眼球被刺穿、长尾只剩一个凝着黑血的豁口,躯体被碾碎成肉沫—— 张叔吃猫,他吃的不是经过烹饪的猫肉,而是生的、鲜活的猫,那种酸腥生肉的味道在他死后也久久萦绕在心里。 但他却丢失了自己的胃,他无法再感知到这种滋味。 谢烟客黑色的眼眸微转,看向了几只少量地暴露了这个事实的红眼猫——所以张叔分化出来的所有红眼猫,都同样缺少一个胃。 要赶在张叔找到这个胃之前,摧毁它? 而谢烟客大概知道胃会在什么地方,水母人皆因为在海食馆进食成为寄居蟹的温床、水母艺术的皮囊。张叔在水振宏眼中是残次品,而非失败品…… 那是否说明,张叔死后的身体也成为了在场某一只寄居蟹的温床? 张叔缺失的东西,一定藏在那只特别的水母人的身体里。 “找出张叔丢失的胃部,”谢烟客忽地开口转向白降冬的方向,这是他作为“解时渊”第一次和白降冬他们主动的交流,“它就藏在,这某一个水母人身体里。” 什么? 白降冬有些恍惚地对上了谢烟客瞥来的眼。少年人分明自顾不暇,那作保护态势的红眼猫瞳中凶光毕露,可以信任的盾牌变成碟血的刀刃要夺去他的性命…… 但他的语气为什么还能这样轻描淡写? 就像他笃定红眼猫无法取走他的性命!绝对的自信! 白降冬的手心里微微渗出点汗来,一个个诡异之处从他脑海中浮现……他好像、赌对了。 “解时渊”根本不是什么懦弱、任人宰割的家伙……张叔寻仇不是巧合,红眼猫护着解时渊非他错看。张叔是因为解时渊做了什么才会让两方诡异彼此厮杀,不死不休。 也正因为这个,他们此时才会还活着,没被路辞安坑害而死。 他们已经欠了少年一条命。 白降冬忽地扯起嗓子吼了出来:“去找除开水振宏外的另外一个诡异丢失的东西!它就在任意一只水母人的身体里!” 徐鹤青定了定神,用冷静、清亮的女声接着开口:“这是我们唯一从这些诡异中活下来的可能。” 第143章 “我们都想活着走出这里对吧?” “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就能在系统那里治愈一切身体的异常!” “我们都能,活着走出这里。” 她的话如同镇定剂,让发狂的玩家复归清醒:“没错,只要活着离开这里……我们还没有能够……” 一股新生的力量注入到他们的身体里,有对生的期盼,有对路辞安的恨意、不甘,玩家头一次拧紧成了一条死绳,有了唯一的目标。 不过徐鹤青远不如外表表现出来那样冷静,她看着那些放弃戏耍猎物,朝着正在向水母转变的他们步步紧逼的红眼猫,唇抿成一条线。 他们如何从红眼猫手中活下来? 被她们寄予希望的解时渊、要怎么活下来? 另一边,海食馆外的巷口。 趴伏在地上喘息的“父亲”还未修养得可以站立起来,阴影上的眼球就又被狠狠碾压了过去。 他眼球血红,恶狠狠支起脖子扫向那气息弱小的“诡异”,下一秒又被后爪碾压下去。 水洼倒影映出一只狗形生物的身影,但刚还猖狂的“父亲”却像是被掐住了咽喉,扭曲的身形在阴影里颤栗—— 他分明感觉到的是一个弱小得可怜的诡异,但当视线中映出那同类时,瞳孔对上了一双赤红的眼睛。 如同从深渊爬起来的魔鬼,是沸腾的岩浆,这显而易见的急切、怒意生生将弱小的标签撕裂,这一眼仿佛就要将他的灵魂烧尽。 咕咚…… “父亲”吞咽了一口不存在的口水,匍匐,将自己压低、压低。但作为某一存在的“眼睛”,他也不得不有自己的猜测。 又一个冲着他的“儿子”来的诡异?这是个意外…但应当不会坏了那位大人的事。 他的眼球僵硬地停在眼眶里,好久才敢转动一圈,对他的“儿子”带上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魔狼烛龙在奔跑着,它在加速,它在踏平一切阻碍般地奔跑着。 危险、危险! 它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栗着,每一根毛发都难以舒展,无数可怖的气息环绕在它周围…… 对于现在的魔狼,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诡异都能将它撕碎,它弱小得可怜! 它会死,烛龙的本能警醒着它。可它依旧还在奔跑、狂奔,仿佛要燃尽自己的一切生命。 烛龙的口中溢出焦躁的低吼,它能感觉得到谢烟客处于极大的危险中,它必须要、它必须要赶往他的身边! 它看着海食馆覆盖的诡异领域,没有半分犹豫,一头撞了进去! 半身沾满鲜血的魔狼跃入了海食馆中,谢烟客的手中,一块碎裂的瓷片似一片轻柳轻易切开了红眼猫的脖颈。 与此同时,他触碰瓷片锋利尖端的手指割裂几道血口,淡淡的紫色飞快往指尖外蔓延,他的肌肤在快速地变成半透明的色彩,他在放任水母化! 不——这又是一次赌. 博。 谢烟客的鲜血顺着掌心淌落,一滴一滴与红眼猫的相融。白降冬仿佛看见了猫的红眼当中流淌的紫芒,下一秒其余红眼猫顷刻间扭转了攻击的对象,它们围猎、咬断了“自己”的脖颈,这一次不再是吞噬,而是彻底的针对敌对者的抹杀! 它们将“自己”当做水母,杀害! 这一只红眼猫脖颈断裂,血红的眼珠光芒彻底黯淡,少年手掌染血,却是初露锋芒。 魔狼烛龙与少年对望,眼底是大片鲜血铸就的背景,这一刻魔狼瞳孔中的焦躁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沸腾的热血! 原来,它不需要保护谢烟客……这就是主人为什么会选择他的原因吧? 两双眼眸相撞,这一刻,魔狼烛龙终于认可谢烟客——它的同伴! 它喉咙里发出低低咆哮,它的瞳孔中的光更甚,它在兴奋着、它在期待着…… 和谢烟客,并肩而战!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27 00:31:08~2022-01-11 02:0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340579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荼山的麋鹿 3瓶;星辰之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诡异之城(十六) ◎无限流npc◎ 玩家们震撼于谢烟客这一刻表现出来的风采,懦弱、胆怯的假象一经剥开,他们才看见唇带浅笑,眸露锋芒的少年! 主角……他或许真的是主角。 怕是路辞安也没有想到,他方便对谢烟客下手假借的理由,在这些玩家的心里成了毋庸置疑的事实。 他也不会想到,自己故意显露自己的[金乌]身份,都没能收服、最后不得不放弃的这批刺头会这么轻信一个不明来历的“npc”! 但身处这里的每一个玩家……徐鹤青、白降冬都明白为什么。 他们看着——半身染血的幼犬抬起爪子割破诡异的喉咙,似乎怯懦的少年眼眸清亮,以血为诱饵引诡异残杀…幼犬和少年并肩,无需对视,他们都似乎拥有着旁人无法插入的默契,让近身的诡异有来无回的默契! 白降冬和徐鹤青哪怕是早猜到谢烟客并不普通,可真当他们看见这一幕场景时,他们依旧感觉到了心脏的激动的颤栗…… 玩家开始相信谢烟客,相信“主角”,因为他们看见了光。 第144章 杀死了同类的红眼猫们没有就此停下,它们习惯了吞噬,在咬断脖颈后又血红着眼狠狠地撕咬,将血肉吞嚼入肚。 但几秒间,吞食了死去的猫的血肉的红眼猫的动作莫名地迟缓,一条清晰的血线在它们的颈部浮现,淡淡的紫色荧光在皮毛浮现,进食最多的猫反应尤为明显,它的咽喉处变得像是水母表皮一样透明、泛着诡丽的光。 下一秒,这只红眼猫的身躯抽搐了一下,它锋利的爪牙毫不犹豫地刺穿自己半边的躯体,红眼中又明显表露出了完全相反的意思,它对本该是自己同类的存在露出了想要撕碎、弄死的杀意! 它的躯体里仿佛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志! 谢烟客当然知道为什么,他敛了敛眸,毫无波澜。 它吞吃同类血肉的同时,也吞下了他正在转化的水母的血液、毒素啊。 于是红眼猫被水母的血液冲得认知颠倒,将原本的同类视作了敌人、充满恶意,但同时它身体的一部分转化成了水母,张叔给它们下达的命令想必是撕碎一切水母。那现在身为“水母”的它自己,也在该被撕碎的范畴里啊! “有用!真的有用!” 玩家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哪怕流失血液会加速他们水母化的程度,玩家们仍没有丝毫停顿地划破了手腕。 白降冬、徐鹤青便是身先士卒的那两个,他们看着水母化状态往上蔓延,苍白的面颊上却是多出了浅浅的笑意—— 他们感觉到了谢烟客的注视。 紧跟着,其它玩家也开始了。在生死存亡关头,他们终于暴露出了能被无限流系统选中的闪光点。 他们没法像少年那样轻描淡写地制住、割开诡异的咽喉,但他们变得够疯、够狠,眼底里闪烁的光芒会开始让弱小的诡异都要退避…… 制不住红眼猫?那就以伤换伤。无法让红眼猫饮下鲜血?那就让它们吃自己的肉,将手腕割开,让它流出更多的、能够渗入红眼猫体内的血液! 弱小的无限流玩家,这时在谢烟客的带领下,竟显得比诡异还要诡异。 红眼猫被诱得晕头转向、自相残杀,谢烟客只是开了个口子,就扭转方向复而去针对水母人。 他此刻半边手掌都染上了瑰丽的紫色,倒像在玉雕上抹了层霞色。这般不间断地流着血的状态,很快让水母人短暂将谢烟客视之为即将转化、孕育出兄弟姊妹的同伴,摇摇晃晃聚在他们的身边。 烛龙不知从哪衔来片刀片,递在谢烟客的手边,谢烟客对上“幼犬”兴奋的兽瞳,便知它又想起来了自家主人那一手惊艳的刀法。 谢烟客微微一笑,用未沾着血的手指轻触魔狼的毛发:“我可不是用刀的啊……” “不过,剑…倒可以给你看看。” 他到底不是完整的水母人,在他离得足够近时,寄生有寄居蟹的水母人立时察觉违和感。 触手、眼球中有满溢的水晃动,外观像是人皮的水母表皮微微浮动、撑开成伞状,裸露出一片极薄的发黑的血肉。藏匿的寄居蟹的口器蠢蠢欲动,只待靠近的那一瞬暴起用表皮包裹住人的脑袋,吸吮、进食,将除皮外的所有东西都吃个精光! 它快,谢烟客更快。 伞状的表皮还只掀开一角,谢烟客置于手中的刀刃就已擦着这一极细小的缝隙,朝着寄居蟹露出一点的口器,一刀划开。 果冻样的水母皮被一刀斩开,寄居蟹的口器垂落,不止是如此,谢烟客手边的刀刃不偏不倚穿透口器,更将寄居蟹唯一可能藏纳东西的腹部切割而开! 这不是魔狼烛龙所见过的,它的主人解时渊那样凌厉、甚至有几分嗜杀的刀法,它像是一道拂过面颊的风,是由针引出的一丝细线,不见丝毫血腥气,唯见轻快锋锐。 “没有啊。” “还是不太顺手啊。” 少年似是有几分遗憾的,轻声说,如同他挥出的一刀,或者说以刀用出的剑。 烛龙少见过剑,但这一刻它看清了谢烟客的“剑”。 谢烟客、玩家们几近以扫荡的方式清扫着水母人和红眼猫们,水振宏收到了源源不断的反馈,口器被刺穿的锐痛即视感让还存在着的水母人脸上都不再显出和水振宏如出一辙的、“儒雅”又诡异的笑容。 水振宏的神情狰狞得可怕,张叔亦不好受,可他没有发现一开始谢烟客这个合作者的动手,只将满含杀意的目光投向玩家,哪怕是听见了他们在寻找他所迫切需要的东西,张世也依旧打算秋后算账。 张叔朝着水振宏这个同类露出了一个讥讽,嘲弄的表情。 “呵呵,呵呵……”水振宏那充满水的眼白都仿佛变成了猩红色,“你以为,这样就能奈何我,找到你费尽心力想要找到的东西吗——残次品?!” 下一刻,水振宏的全身突兀爆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11 02:09:32~2022-01-13 01:3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陆离 18瓶;53405797、芝麻汤圆儿丸 10瓶;千夜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诡异之城(十七) ◎无限流npc◎ 水振宏身体爆开之际,正值饲养场张叔最欣喜若狂之时——他头一次占据了先机、抓住了机会,屠刀划破水振宏的大半脸颊,将裸露出的寄居蟹从腰腹间一刀斩断。 第145章 但下一秒,张叔没有感受到另外一个领域的消失,水振宏的身躯更是突兀地从中爆开! 接着,一声接一声的爆炸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在玩家们入目所及的地方,水崇,死去的、活着的水母人的躯体纷纷炸裂。破碎的躯体不像是人类,而是一块块胶状的水母碎块,它们也没有流出血液,从碎块中涌出的是咸腥的海水。 这场景除了让玩家们惊吓了一瞬外,没有几分恐怖。 可就像是谢烟客没有挪开一丝目光一样,白降冬早从他经历的第一个世界里摸透了系统喜欢让玩家在绝望险境里挣扎的“恶趣味”,浑身紧绷死死地盯住地上那些水母碎块。 它们一点也不可怕,散落一地的胶状碎块透明、无害……马上,白降冬冒出来一个念头: 流出的海水,为什么会、有红色? 瞬间,白降冬眼神发紧,头皮传来被尖针刺穿的麻痹和颤栗感,他的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在酝酿着喉咙无法发出的尖啸—— 那不是血的颜色,那是一只只包裹下水母碎块下的寄居蟹! 寄居蟹的数量不多,可白降冬所看到的一切,都在将他推向地狱——几乎有一大半的寄居蟹的腹部都带着密密麻麻的红色的卵!这些小小的卵在肉眼可见的蠕动着、生长着,仿佛数个呼吸间就能长成长出新的寄居蟹来,它们在……疯狂繁殖! 水崇亦在谢烟客他们面前炸开了,没有人声在他们面前说:时间到了。但当这宛如地狱般的情景出现在现实时,玩家们似乎又听到了黏稠的、跗骨缠绕在耳畔的声音,犹如丧钟敲响: “时间到了。” 从水母尸块中流淌出来的海水往外蔓延着,就像是有生命的东西。 “退,退到没有海水的地方,避开它们!”徐鹤青抬声道,她下意识察觉到了“海水”的异样。 玩家飞快退开,还是有人没注意,脚踝处沾了一点,立马传来发痒的感觉,脚踝处泛上一点蠕动的红色。 那是在孵化的新生寄居蟹。 海水中混有卵,或者说从玩家们开始转化成水母人开始,他们的身体里就携带了卵,海水会加速孵化的过程。 谢烟客将玩家们的反应看在眼中,下一秒他的耳边就传来烛龙警惕的低叫声,红眼猫成了他抵御海水的屏障,因为他正面对着一个失去目标的张叔! 堆成山一样的寄居蟹源源不断地涌向张叔,就像他身上有什么它们渴求的东西。 张叔的屠刀上黏满了寄居蟹的肉泥,红眼猫吞咽咀嚼的嘈杂响声不间断响起,但他却越来越暴躁,双目染上猩红,身形已不知什么时候膨胀扭曲得失了人形。 “不是他!这不是他……!” “他躲到哪里去了?他躲到哪里去了?” 他的粗喘声愈发地大,模仿人类的部分更进一步被丢弃,红眼更加接近猫的竖瞳,腹部高高地隆起。 张叔疯狂、难耐地寻找着,可这些该死的杀不完的寄居蟹还在靠近,但都没有他想要杀掉的那个诡异! 突兀地,谢烟客脚边的一只红眼猫转动了一下眼睛,张叔的眼睛也跟着诡异的转动了一下,最后偏转向了——谢烟客! “你、知道吗?”名为张叔的诡异冰冷地盯向谢烟客。 谢烟客在张叔猫一样的竖瞳里看出来了冰冷食欲,他知晓这一刻他和张叔的所谓交易彻底破裂,哪怕谢烟客一步不错,他也会在最后成为张叔盘里的吃食、背后诡异的祭品。 可谢烟客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最后注定的结局一样,他看向张叔,说:“我或许知道他藏在哪,您的腹部是不是太鼓了一些?” 张叔一怔,立刻低头看向自己隆起的腹部,就要延着本来就有的那道伤口将它全部撕开。 但谢烟客突然出言制止道:“等等……我还不太确定,您这样会伤到自己的吧?不如让我进去找一找——” 张叔看着人类少年苍白着脸,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般急切地张口: “我们…我们有约定在的,约定…” 让他进到自己的肚子里……张叔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作者有话说】 炙贴过敏起的水泡终于好了……不知道手痛什么时候能再缓解一下qwq感谢在2022-01-13 01:35:30~2022-01-24 01:4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蜂蜜抽子茶 20瓶;is 10瓶;浦月二十、49973079 3瓶;千夜羽、小雨淅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诡异之城(十八) ◎无限流npc◎ 他要……他主动要进到那诡异、腹中去? 白降冬不可置信、畏惧地看向两个诡异所在的方向。 玩家根本不敢长久直视两个诡异,只是短暂凝视几秒、看清它们此刻的样子……他们的心底就会涌现上来一种彻骨的绝望。 这样的诡异,他们如何从它们手里存活下来?这根本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存在! 饲养场张叔还生着一个双目赤红的人头,可自脖颈以下的部位早已脱离了人形。 无数只红眼猫的斑驳皮肉和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融合交缠在了一起,让他的腹部夸张得隆起、膨胀,就像一棵中间鼓起的畸形的巨树。 猫的四肢尾部在每一对在腹部长出的赤红竖瞳旁边摇曳,这诡奇的、生满红眼的枝干修饰着饲养场张叔撑成的巨树,一路延伸至海食馆顶端。 第146章 饲养场张叔的身形扩大,他腹部缺失的创口也同样变得明显至极。 白降冬顺着谢烟客的话语一眼扫去,黑红血肉在张叔腹部创口血肉中蠕动,再往里看不真切,但他猛然间好似瞥见了一枚转动的红色的眼珠,里头包含着不加掩饰的……食欲! 那腹中一定存在着比海食馆内更可怖的东西,解时渊进去,还出得来吗? 白降冬一晃神,就差点没让小腿再添一条血痕,他眼中包含着对谢烟客的担忧。 他的目光刚投过去,下一秒,谢烟客就走近他的身边,他身后张叔贪婪地舔着嘴唇,最开始那勉强披上的人样早被撕去。 白降冬惊讶看着向他走来的谢烟客,肩膀上忽然一重,一只红色眼睛的幼犬落在他肩头,紧接着就难掩暴躁地朝他哈气。 谢烟客安抚地摸了一下烛龙背部的毛发,轻声对它说:“跟着他,我需要你做我的眼睛。” 烛龙眨了眨眼,嫌弃地用爪子压了压白降冬的肩头。和它的眼眸正对上的白降冬,不知怎么的感受到丝被勉强认可了的感觉。 “你……为什……” 白降冬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但他还没说出口,烛龙就低下头来不客气地用尖牙咬破了他的手指,一丝幽暗的气息渗入他流血的手中。 伴随着一阵突来的刺痛,白降冬睁大了眼—— 一条条讯息随着这临时建立的联系涌入到他的脑海中,也让他终于能将诡异的弱点环环相连。 他得到的消息,只可能是来自……面前的这个少年! 白降冬猛然抬起头来,却只看见谢烟客朝着饲养场张叔腹部走去的背影。 纤细、瘦削,却半分不见之前怯懦的假象,倒成了根钉在他心头的细竹,逆着光般往上笔直伸展。 一种莫名的力量自白降冬心间攀生,他仿佛看见了…… 希望。 “他走了?他要去哪里,我们要跟着他去吗?” 跟着蹲在高处柜子上的玩家颤巍着、急切地问,仿佛只要有人说一声是,他就会冲下去跟上谢烟客的步伐。 其余玩家听闻这样的问题,眼睛眨动着,看向白降冬和徐鹤青,显也有着类似的想法。 在他们心中,谢烟客无疑是一根定心针,他们会想要不计后果地跟上这唯一的依靠。 “不!”白降冬说。 下一刻,他的目光扫过快速繁衍的寄居蟹,借着高度的优势,一刀划过、切碎一群聚拢的幼蟹! 白降冬的眸中,不知何时也带上了与玩家们所见的“主角”相似的耀耀辉光,仿佛火炬的点燃—— 白降冬接过了这接力的火炬,瞳孔里点燃这焰火。 “水振宏的感官和幼蟹有很深的联系……诡异普遍难以精准地分辨人类个体的差别,在它们眼中人类皆同于蝼蚁。” “……所以我需要你们,伪装成‘我’,帮我争取时间。” 他回忆着从烛龙身上传递来的信息,道:“你们以为,诡异的肚腹里便是安全的吗?那是更加危险,进入便十死无生的地方,他进去,是为了给我们一线渺茫的生机。” “我们要做的、只能做的,是留在这里,为他拖延时间!” “为我们…为自己!” 白降冬沉声道:“哪怕是死,我也想拖什么东西下水……何况,我并不想死!” “我们都要活下去。”徐鹤青说着,将挂在衣服上的一块蟹腿撕下,瞳孔里有凶烈的火在烧。 紧接着她利用自己极好的记忆力,反将蟹腿作武器,凶狠地刺穿了近处一只繁殖的成年蟹的眼睛! 玩家们沉默地举起了武器,不知疲惫地去与这些寄居蟹、红眼猫厮杀,哪怕这仅能起到阻碍作用,不可能真正地杀死一只诡异。 但他们相信,他们在争取时间,为他们的希望争取时间! “该死的、蝼蚁!” 就在谢烟客只身钻入张叔腹部的瞬间,所有寄居蟹的口器处都传来水振宏的声音,浩浩荡荡,难以分辨他所在的真正方位。 在张叔腹部的深处,和他所爱的水母融为一体的水振宏记住了谢烟客那微弱至极的一线力量。 下一刻,每一只寄居蟹眼中都冒出了和水振宏如出一辙的,怨毒、仇恨的光。 这样的目光诡异得就像是蟹身上长出了一张张人面,这扭曲古怪的姿态让玩家产生生理性的反感……每一只寄居蟹都像长上了人脸,每一只寄居蟹—— 都像是一个水振宏。 它们好像变“聪明”了,被植入了一丝人性,玩家半水母人的存在立刻被识破,被同化程度最高的玩家发出一声惊呼,右手臂被蟹钳削去了小半,右手掌上软踏踏的水母皮耷拉在地上。 “嘶……”徐鹤青拧着眉,“同类的身份骗不到它们了,它们拥有了人类、水振宏的智慧。” “这就代表着,柜子上也不是彻底安全了,它们可以用别的方式把海水…… 带上来!” 徐鹤青的带上来还未说完,就有一只小小的蟹钳攀上了柜子的一角,这只幼生寄居蟹的下方是密密麻麻堆攘重叠在一起的小寄居蟹,它们叠起了一个向上的蟹梯! “走!” 徐鹤青拽开一个边缘蹲立的玩家,猛地往着地上还未蔓延海水的地方就地一滚。 她的膝盖传来摩擦的钝痛感,但她无比庆幸自己这么做了,因为就在这几秒内……柜上就被无数只寄居蟹占踞! 第147章 她来不及再看什么,耳边是寄居蟹近在咫尺的移动声音。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白降冬快速说。 徐鹤青这时候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镇定,她撑着地面快速爬起来,头脑高速转动着,紧接着朝着海食馆内部就跑。 “我们去……厕所,或者是员工休息室,这个海食馆、水母房不止餐厅这么小一点!” “它有别的空间!”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凑2140,然后发现超字数了…… 情人节快乐!顺便元宵节快乐!boss对垒这个剧情快完了 感谢在2022-01-24 01:42:33~2022-02-14 23:3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704044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040449 35瓶;浦月二十 10瓶;染白、喜欢乌德丸的110 7瓶;千夜羽、泠杦、咩咩虹、星璇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诡异之城(十九) ◎无限流npc◎ 徐鹤青赌对了。 海食馆不止招待客人的那么一片狭小的空间,它的背后,员工室或者休息室里还藏着开阔的空间! 她猛地推开门,身后玩家跟着撞进这扇门里,然后他们的视线被一片幽蓝的光填满…… 盛满海水的玻璃柜密密摆放在本该让人休息的区域,就像是一个复刻的、等比例缩小的海洋馆。 但玻璃柜里什么也没装,更没有让此刻的玩家产生ptsd的紫海刺水母。 “好像没用!那些小螃蟹还是进得来!” 抵着门口的玩家低头看向门缝处挨挤进来的小寄居蟹,语气焦急。 徐鹤青也看到了这一幕,这个空间不起隔离的作用…这却不代表它没用。 没有装海生物的玻璃柜摆放在这里,一定起着什么作用! 徐鹤青忽地恍惚了一下,口鼻漫上来种缺氧、窒息的感觉,就好似是溺水——这里的空气还要比外面更潮湿?! 她突然意识到这点时,其它感官伴随着这种不正常的窒息的状态变得越发敏锐,她好像听到了咕噜咕噜的水声……幻觉? 不是幻觉! 徐鹤青发滞的眼神猛地一清,她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了根本难以察觉的地方。 这些泛着幽□□光的玻璃柜,一直在渗出水来! 只是玻璃柜里的“水”一直在得到补充,而渗出的水也不会漫到玩家们的脚边。 徐鹤青屏住了呼吸,看着“水”刚一从边缘流出,平整的地面就突然有了活物的特性,蠕动着、一呼……一吸悄无声息将“水”吞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门缝涌进来的小寄居蟹身下泛着一丝幽蓝的水光,而蟹壳也变得更加鲜艳透亮。 徐鹤青更相信这不是错觉,玻璃柜里的“水恐怕才是这些寄居蟹真正的养料! 它的“水”一直被补充着,那这里一定有输送的管道。 “找到展柜连接的管道,关闭阀门!把它们作为养料的“水”放尽!” 徐鹤青说着,她身旁的白降冬极有默契地举起一根在房间里找到的铁杆,用尽全力敲向距离最近的玻璃柜。 下一秒,白降冬被一阵强大的作用力反推倒仰,勉强才稳住身形—— 但玻璃柜只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没有出现一丝的裂痕。 这也彻底打消了其它玩家跃跃欲试,想要打碎玻璃让水流出的念头。 与此同时,在成熟寄居蟹像是嗅到了甜美的饵料一样疯狂朝着谢烟客进入的方向一股脑汇涌而去的关头,闭目的烛龙骤然睁开竖瞳。 它从白降冬肩头一跃而下,身形灵动在玻璃柜附近穿梭。 玩家所感知不到的微弱“诡异”气息顺着烛龙嘴边一滴一滴向下滑落的血液逐渐萦绕在玻璃柜周围。 这股气息很淡,却又足够的吸引寄居蟹们。 前不久它们的本体才下达了不顾一切,必杀的命令……它们还没找去,这弱小的东西竟敢先出现在它们面前,将他的气息洒遍在它们重要的养料上——这样挑衅它们! 一瞬间,寄居蟹们的感官被混淆。 在它们的领域里,好像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仇敌的气息? 哪一个才是它们要杀死的东西? 这样诡异分体的存在到底是少了水振宏那样的智慧,只顷刻间,大批成熟寄居蟹情绪化地原路返回,水泄一样重新迷茫地漫向烛龙那方。 烛龙哪怕是伏低着身体,保持体力,也有一声继一声微痛的喘. 息声传来,它受到的限制半点不少。 但它表现出来的却不是弱势的样子。 玩家们听见了它一声接一声、声浪层层堆叠的嚎叫,那分明是兴奋的、野性的长叫! 它和它的主人,分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模样。 “去找水阀!” 白降冬看了一眼烛龙,毫不犹豫地去寻找水阀,他们无法帮解时渊做些什么,只能交付全部的信任。 同时,他抿着唇,始终想着谢烟客猜测中那个始终没有得到解决的疑点。 饲养场老板的能力到底是什么?还是说他们不用多想些什么,只要拼尽性命将他想要找到的胃给摧毁就可以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白降冬的唇绷紧成一条直线,他的脑海里其实始终有一个荒谬的、不要命的念头在窜来窜去。 第148章 ——他的能力……他能否用自己的能力,去感知饲养场老板的情绪? 感知一个……诡异!一个、根本不是人的玩意儿! 他是疯了吧,他—— * 另一边,谢烟客只是一进去,就遭受了来自寄居蟹的围追堵截。 因为身为祭品的特殊性,他的皮肤没有变为水母那滑腻的感觉,但泛着瑰丽的紫的指尖之下,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连随着能力的使用无法遏制咳出的血液,都变成了透明的颜色。 寄居蟹不用费丝毫气力,就能轻松锁定他,谢烟客无法掩饰自己任何的行踪…… 他此时就是个鲜明的、脆弱的靶子,他无处可逃! 这具人类的身体不可能撑下来的,谢烟客已感受到了不止一次身体将要崩溃的信号。 所以,他不打算逃。 谢烟客眼眸清亮,他看着这无处可避的幼生寄居蟹迎面而来,放任它们附上了自己的身体! 他的指尖被咬破,腹部被划开口子,幼生的寄居蟹咬上了最边缘的皮肤,在撕裂裸露的半透明“温床”处扎根,它们被温暖的床室包裹住了身体,完全放松下了敌意…… 但是外边的同类还在嘈杂的叫着,想要试图夺取它们找到的合适的温床! 寄生的寄居蟹发出了纷杂的驱逐的信号!再等一会,再等一会…它们就可以汲取到更深处的养料,汲取到生命。 但放任自己成为温床的谢烟客可不会让它们成功,流淌出的透明血液一点点带走他的体力,可就在他的生命被带走之前,他找到了最特殊的那一只寄居蟹。 这只寄居蟹很不显眼,它没有鲜艳的外壳,还缺少了一只蟹钳,畸形、矮小。 其它的寄居蟹们对这个同类也更是冷漠和不理睬,它是被孤立出来的残次品。 无止境追求紫海刺水母的美的水振宏最重要的一只寄居蟹,会是这样的一个丑东西? “是不是,搞错了?” 白降冬犹豫着,接受着烛龙同步传递来的消息。 紧接着他听到了谢烟客笃定无比的声音:“这就是他。” “水振宏疯狂厌恶着寄居蟹,又怎么会肯让一只漂亮的寄居蟹靠近他最爱的水母?” “呵……”他听见谢烟客一声淡如烟雾的嗤笑,“他也没有想到吧?自己会被自己这么厌恶着的东西吃掉,还变成了它。” 说罢,谢烟客朝着身边不断呼吸起伏着的暗红壁面,摇指向那只畸形残缺的寄居蟹。 他说:“那就是——水振宏,夺走你的胃的,窃贼!” 下一秒,暗红壁面瞬间暴动,无数暗红的肢条从八方无差别地刺向谢烟客所在的这一整片区域! 在这突然的,强烈的冲击之下,一同被数根肢条穿透的谢烟客,看见了被水振宏的本体揉捏、填充至那残缺肢体上的,饲养场张叔被夺走的胃! “咳咳…找到了。” 白降冬被传递来的,触目可及的画面震慑到了,他看见了谢烟客这仿佛自. 杀式的攻击,他因这样的疯狂而想要疯上一把、赌上一把。 他朝着徐鹤青飞快地、苦笑着说,眼睛却亮得惊人:“接下来我可能会丧失行动能力,可能会死……但我还是想要赌一把,看我能不能为他给予一些帮助。” 他得到了徐鹤青的回应:“不疯、我们还能活着吗?我们能有机会向那家伙复仇吗?——那就疯吧……” “然后,努力活下来!” 然后、白降冬一把将门掀开一条缝隙,与饲养场张叔的“本体”对视,与它那可怖的非人的双眼对视,然后用出了他那浅薄无比的能力。 “啊啊啊啊——!” 发动能力的一瞬间,白降冬就发出了尖锐痛苦的惨叫,他的眼睛一瞬间失去了视物的能力,大量的鲜血从眼角涌出。 “呃……” 但比身体上的痛苦更严重的,是他情绪上遭遇的摧毁般的冲击。 “呃啊,火,唔——火、火!” 白降冬不受控制地听见自己发出了尖锐的、非人般的乱叫,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在玩家们眼中多像一个疯子。 他只记得在意识坠入黑暗之前,传递出来最重要的,他赌出来的结果: “愤怒……怒火……烧,一样的,一样的!!” 只是片段,却也足够谢烟客拼凑出来白降冬传递的所有的讯息。 他也没有想到,白降冬会这么不计后果地用自己的能力搏这一把,但这确实让他更快知道了他同步发现的,饲养场张叔刚刚在一瞬间能力强于水振宏的原因。 身为诡异的饲养场张叔,和白降冬所拥有的感知情绪的能力何其相近,他真实的力量源泉,都来自于愤怒! ——那摧毁饲养场张叔的器官,真能遏制他的能力? 它想要找回自己的胃,是想要使自己变回完整,还是在惧怕自己的完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14 23:35:58~2022-03-08 00:0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痴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言 10瓶;染白 5瓶;蜂蜜抽子茶 4瓶;静女其姝、喵了个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诡异之城(二十) ◎无限流npc◎ 第149章 徐鹤青接住了白降冬下坠的身体,她的瞳孔呈现妖异的淡紫色,而从白降冬眼角、嘴角流出的血色,也在一会儿后被替换成了半透明的液体。 他们皆在发生仿佛不可逆的转化! 但好在玩家们终于找到了这间复制海洋馆的屋子里存在的端倪,在投射出一只虚幻、华美的水母的灯光下他们找到了机关,打开了地下的一个狭窄通道。 关闭这源源不断的养料“水”的水阀,近在咫尺! 可徐鹤青的脸上来不及泛不起半点喜色,玩家们也都是这普遍的、恍惚的状态。 每一个玩家的喉咙里都带着痒意,异常的干渴感让他们难以控制地不断吞咽着口水,咕噜、咕噜细密的声响像是蚊蝇的噪叫迅速蔓延在潮湿的空气中。 想要……水。 明明水阀近在咫尺,徐鹤青却目不转睛地看向玻璃柜中涌动的“水”,情不自禁地向着它走过去,手臂往上高高举起试图用指尖搭上玻璃柜的边壁将水勾带出来。 想要喝,想要海水…… 她记不得更重要的事情了。 徐鹤青是离玻璃柜最近的那个,她能够比任何玩家更早“喝”到水,可她的动作受到了阻碍—— 被她搀扶着的白降冬的身体压住了她的手臂,她没有将水成功引出,而是脸部、手肘一下贴在了玻璃柜上。 玻璃壁面冰得徐鹤青打了个寒颤,这意外也短暂带回了她的理智。 她不喝这些水!她要做的是关掉水阀! 可马上,徐鹤青就又感知到那能够动摇灵魂的渴望上涨,马上就要淹没她巧合下短暂拿回的理智。 下一秒,她借着这个姿势,让手肘狠狠撞击向玻璃柜的棱角。 嘶啦一声,她的手肘背部被直接带下一大片肉来,淋漓的艳红鲜血倒映在发痛缩紧瞳孔的徐鹤青眼中,剧痛一瞬间袭来。 “哈、哈、哈!” 徐鹤青摇摇晃晃地立起来,明明是手肘受伤,她的大脑却也不知因何原因一阵连绵的刺痛。 魔狼烛龙一瞬惊奇地看向她,它正打算拼着身上多加一道伤痕,勉强腾出手来“喊”一把这些助力们,未想到徐鹤青会自主地脱离自己“自己”的控制。 这个青……精神力很强。 其它人,还不行。 徐鹤青很快发现唤醒其它人极难。她还必须争分夺秒—— 只能靠自己,只有最多十秒的时间!否则其它玩家们将碰触到“水”,谁也不知道这样会导致什么! 快,她要快…她很可能只有一次机会! 她放下白降冬,冲向水阀,刚迈出一步,脚下地面突然开始剧烈的震动,它像是波涛骇浪一般起伏晃动,下一秒这活过来的庞大水母,“巨浪”就要折叠而下,从头顶将意图侵犯最重要饲育地的人类碾碎! 徐鹤青没能躲开,两只腿都被折叠碾压。她听见了清晰的碎骨声和蚀骨的痛,紧接着完全失去了对它们的掌控权。 她似乎不可能关掉水阀了,玩家也马上会触碰到他们渴求的“水”。 可徐鹤青爬了起来,她的指甲深深压进了“地面”,指根处鲜血狂流。她爬过了这最后一截的距离,断裂的指甲触碰到了水阀。 她爬着,关掉了水阀! 于是,不只是那一个房间,整个海食馆的地面都在颤动! 外界保持着人类认知的诡异趋避利害地绕行,在外的瘦子刘一抬头就发现了这个盘踞着庞大水母、晃动着的建筑物。 “您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他们难不成出来了吗?” 瘦子刘流着冷汗,卑躬屈膝地问。 老实说,想到那些被留下的玩家那样仇恨的眼神,他是有点害怕的,让人会做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扼断脖子的噩梦。 路辞安一抬眼:“担心什么,诡异享用自己的祭品,也得闹出一点动静不是?” 他微笑着:“走吧,去找沉睡的那个大家伙的“眼睛”,唤醒它。等它醒了,我们就能提前离开这个世界了。” “是……”瘦子刘回答,“主角…解时渊的父亲的家,就在这附近了。” * 庞大的紫海刺水母震动,剧颤之际,水振宏的能力骤然间得到了衰减、削弱,这为张叔带来了最好的时机! 两个诡异的领域疯狂碰撞,这一次竟然是势均力敌,他们无法奈何得了彼此,但张叔这一边却想起来一个再弱小得不行的变数—— 实在可笑的,它的“同盟”! “我的盟友,去带回我的胃!否则今天你我根本无法从它手边活下去!” 张叔血红的双眼看向谢烟客,分明是非人的异类的模样,但在此刻他强作出来嘴角弯弯的样子,想要通过神情来向谢烟客展示他的可信。 他的盟友也没有辜负它的信任。 “我会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谢烟客在张叔面前喃喃,在这时候他又变得虚弱、无力,也更叫张叔轻蔑,分毫未曾察觉他眼前的人类将会不止是打破现下僵局的变数,还是颠覆一切的、变数。 “你敢!” 这是从和张叔这个同类对峙以来,水振宏最难受的一刻。 他眼睛发红,歇斯底里方才空出、凝结出来的一条触须,竟然没能搅碎一个蝼蚁的头颅! 这黑发、纤瘦的人类,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险之又险地擦着他的攻击避过,他的这下攻击没能落到实处也罢,还间接帮着这人类斩去了大半穿透他体内的剥皮的猫尾,让他有了机会……有了机会—— 第150章 下一刻,水振宏怔怔看向自己的本体。 就在数秒前,穿透谢烟客身体的猫尾被斩断大半后,他的身形便灵动不止一分。 在与水振宏的攻击擦身而过后,谢烟客目光稍抬,就已是随机应变,盯上了水振宏自身躯凝结的水母的透明触须。 还有什么比利用他身上的东西,接近它的方法更好的呢? 想想他这副身体此刻虚弱,无力的模样,这东风来得正是时候。 谢烟客浅浅一笑,他肤色虽是苍白、了无血色,可他此时眼眸异样澄亮,眸中显出的微光竟要比他身侧的水母触须还要耀眼,便仿佛将浅淡的唇也染上几分水母般瑰艳、幻美的色彩。 下一秒,少年纤细的手腕飞快攥住这柔韧胶质的触须。 水振宏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它的触须就完全被谢烟客借了过去。 谢烟客借着这力道一个呼吸间就到了水振宏身边,在他完全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将粗略填充上去的胃夺下! 水振宏怔怔地看着自己残缺的蟹钳。 他繁育出来这么多的寄居蟹,是为了筛选合适的补全的材料,但它们始终没能达到自己的要求。也正是这样,张叔的胃才会成为他选择的勉强的替代品,他甚至将一部分最美的紫海刺水母的肢体、他的力量融入到了替代品中。 可现在,他好不容易补全的身体!他的力量,居然被这样一个蝼蚁夺走! 水振宏觉得荒谬至极,更觉勃然大怒,更无法不为他被夺走的东西疯狂! 他彻底失去了理智,道道攻击尖锐刺向张叔,这根本不是刚才对峙的战斗,而是玉石俱焚的厮杀。 他要杀了那蝼蚁,他要让和蝼蚁一伙的诡异同类,也一起去死! 在谢烟客夺回他的胃的那一刻,张叔发出了狂笑,他猩红的眼睛里泛着狂喜、冰冷的光,割裂扭曲至极,他看向谢烟客:“我要感谢你,我要感谢你——” “我该怎么感谢你?”他的声音在身体里层层回荡,紧接着血红的内壁交织组构成了张叔的人脸、身躯,他发出了清晰的吞咽声音,“我会吃了你们!” “哈哈哈哈!” 张叔终于暴露出了自己最大的恶意,他根本不是想要夺回自己的胃,而是想要在它重新找回的第一时间、不顾一切地摧毁他。 在张叔暴露出强烈的想要摧毁他的胃的欲望之时,谢烟客终于笃定。张叔以怒火为力量,红眼猫是愤怒情绪的化身,他力量的一切根源,是因为死时身体的残缺。 他迫切想要抢回胃,是为了抢先摧毁它,他惧怕自己身体的完整,这会让他失去极大部分诡异力量的源泉。 张叔狂笑着,他张大了嘴,将谢烟客和自己的胃一同吞进肚中。然后他看向水振宏,碰撞的领域和吞噬的欲望告诉两个强大的诡异,你们不能共存,你们必须争个你死我活! 两个诡异之间真正的生死厮杀,开始! 但无论是谁都不知道,本该被吞吃入腹的谢烟客将把他视作温床的寄居蟹利用到了极致,他依靠着这两方诡异力量的碰撞,将张叔的胃护在了手中。 他身上朝着水母人转换的污染力量,一点一点因碰撞消逝,唇角的血色再度蔓延出来,气息也在一点一点的减弱。 但少年身形的谢烟客仍安静地站立,苍白的肤色,染着斑驳血迹的唇角,让他好似雪中的一树血梅。 张叔和水振宏在厮杀,他们开始受伤,气息逐渐减弱,他们两败俱伤,皆处于最虚弱的时候,都等待着最后拼出一个生死,彼此吞噬。 张叔虎视眈眈,他冰冷地笑着,因为他知道失去了弱点的自己,才会是真正的赢家—— 但谢烟客等待的机会,终于到了。 几乎感知不到气息的少年睁开了眼,那颗胃从他的手中往下坠落,没有丝毫凝滞地没入了张叔空缺的部位。 张叔缺失的器官、水振宏融入水母肢体、力量的胃下映出两小片的影子。 下一秒,谢烟客的身下出现了一层浅淡的黑影,影子迅速地扩大,一滴滴鲜“血滴落复又融入进影子中,这一刹间,少年的身影也变得像是影迹那样虚幻。 少年的唇边泛起一丝浅笑,他张开手,往前倒去,汇入影子—— 就像与影子拥抱。 覆盖,开始! 第85章 诡异之城(二十一) ◎无限流npc◎ “发生了什么?地面……在颤抖?” 有玩家怔愣着询问。 任何人都感觉得出来这一次颤抖的不同寻常,不是愤怒……而更像是垂死挣扎绝望前最后的疯狂! 什么影响到了这实际上是一只庞大水母的表皮的地面? 掌握着这片领域的诡异水振宏! 徐鹤青忽地全身卸力一松,在一个角落跟着个还没醒的白降冬一块半蹲、躺在“地面”上,喉咙里溢出了沙哑的笑声。 “他成功了……” 她盯着昏迷的白降冬,喃喃:“真想把你敲醒让你看看——” “…好吧,你还是先睡着吧,我们、要活下来了。” * 无论是哪个诡异在此刻都筋疲力尽,他们手段百出,为了吞噬同等级的诡异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却不包括现在、现在——! 就在这决出胜负的一刻,被他们以为早已经死去的那弱小的蝼蚁的气息,突然冒了出来…… 第151章 同时还携带着他以为已经摧毁的软肋。/他被掠夺的一部分力量的气息。 而在这同时,发生了让在场的两个诡异都要发疯、发狂的事情。 他们的脚底不知什么时候蔓延上来一片极小的影子,这种脆弱的力量在平时一踩就碎,可此时此刻两败俱伤的诡异们竟根本做不到抵抗这一丝微弱力量的侵袭! 那弱小的人类就在他们面前,让手腕的血一滴滴落入脚底的阴影,一丝、一缕,以极慢的速度让他们看着自己的本体被侵蚀,被影子覆盖! 这是比被对方吞噬还要难受的,赤. 裸. 裸的折磨……可他们此刻,唯独只能看着! “啊啊啊!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张叔双眼暴突,无数只红眼猫的怨毒都拧成一根绳索,朝向谢烟客迸发; 水振宏的脸上身上覆盖上一层丑陋的蟹壳,从肢体里生生长出的透明触须裹挟着狂乱的意志,自四面八方栓连着他的躯体,哪怕将他碎尸万段,让他从此沦为底层诡异,也欲将他强行拖出这个范围—— 可没有用,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挣扎。 谢烟客脚边的阴影,一点一点将两个做着不同挣扎的诡异彻底吞没。 水振宏和张叔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一寸寸被剥离,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力量、自己的存在无法遏制地变成一个人类的所有物,他们的领域中被无形无影的枷锁所束缚……他们堕落为连生命都无法掌控的附属诡异的存在! 这是比死还痛苦的未来!而当两个诡异满面绝望、掩盖不住愤怒地看向这算计了一切的人类之时,一种莫名的心惊感仿佛紧扼住他们的咽喉,与之携来的是和少年相连的同等的痛楚—— 少年的脸色苍白犹如亡魂,他的全身都被血液浸湿,裸. 露在外的每一寸肌理、身体内部的骨骼都在颤栗。 发疼的关节脆响、崩离声一直在诡异的耳边响起,让人觉得少年的肌肤会沿着淡青色血管的纹路,像玻璃冰片一样层层碎裂。 两只诡异无比清晰地感知着这种人类不该承受得了的濒死的痛苦,却又同步地获悉了他们现在的主宰此刻心底真正的情绪—— 欣喜,他竟是毫无疑问地在欣喜! 他在大笑……? 少年这异于常人的反应,在此时此刻有那么一瞬间唤起了诡异们从未拥有过的恐惧—— 这是怎样的一个……疯子、怪物?! 而两个诡异心底性命被掌控的这丝丝缕缕的畏惧,在这个念头冒出的顷刻间,以迅猛的姿态彻底爆发! 他们脚底的影子有微妙的变化正在发生,诡异庞大、狰狞的身影像是被一只大手从外强行揉捻,压缩—— 在诡异们心底恐惧爆发的尖峰,影子彻底定格。 水振宏和张叔无意间低下头,在自己的瞳孔里看见了拉长的、自己的影子,一个黑白的…少年的剪影。 他们仿佛听见了谢烟客的笑声,如恶鬼如梦魇,无法消散地萦绕在耳边。 这一刻,诡异终于感觉到了真切的绝望,如坠深渊。 海食馆在发生着剧变。 那只笼罩整个海食馆的水母的挣扎停止了,当一缕缕黑色的影子从玩家们视野中掠过时,无数成熟的幼年的寄居蟹的身体忽地全部干瘪下去。 下一秒,这些看着像是死去了的寄居蟹的身体又肉眼可见地变得充盈、鲜亮起来,好似一切都未发生。玩家们应当为这诡异的情景恐惧,但他们莫名地没有感觉到任何威胁和排斥感,只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他们感觉到了,他们感知到了,这泛起的、苏醒的活物般的气息。 ——它在苏醒、壮大,蔓延。 有玩家捏了一把手心渗出的冷汗,转向徐鹤青,声音放得很轻:“是他吧……” 他这话没头没尾,但无论是谁都不觉得这是个需要猜的谜语。 “唔……”徐鹤青尚未回答,就看见身边伸上来一只带着血痕的手,白降冬低低呻吟着,艰难地探着手臂,缓慢却又坚定的说,“恭喜我们,活下来了。” 玩家看着他,重复着:“恭喜我们……活下来了。” 所有的玩家都不禁有着落泪的冲动,他们打破了死局,那个人打破了死局! * 当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水振宏和张叔都表现得异样的安静、乖顺。他们看着谢烟客的时候眼里带着极深的畏惧,他们再不敢,也做不到对这个不像人类的疯子、怪物产生任何反抗的想法! 他们被迫地安静。 谢烟客全然未管这两个曾经多次将他置于绝境的诡异,他在浅浅微笑着,他此刻的情绪似与他身体里存在的另一个相似而不同的灵魂解时渊同步! 他欣喜着。 此刻,谢烟客再不需要将自己伪装成那个懦弱胆怯的模样,在用影子收纳了这两只诡异之后,他的身份就由人类祭品更替,取代、转化为了正在苏醒中的这座城池的诡异。 谢烟客以人类之身,强占掠夺了一部分这个世界的诡异的身份! 且他的身体虽是残破,但解时渊一直未曾发现端倪的影子似乎发生了一种异变,谢烟客能感觉到它好似正伴随着自己的呼吸不断地壮大,或更像是在、恢复。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知着谢烟客,他不需要再做任何伪装,他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祭品,他是谢烟客。 第152章 那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彻底成为那个按照这个世界的轨迹即将复苏的——诡异! 谢烟客抬眼看向两个诡异,下令:“收服这座城里的其它诡异。” “你们知道的吧,这座城里存在着另一个诡异。” 没被收服的诡异再如何吞噬城中的同类,都无法想起关于另外一个存在的诡异的任何事情。但成为谢烟客的“影子”后,水振宏和张叔摆脱了那种束缚,他们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迷糊的黑影,对这个黑影的印象逐渐变得清晰。 水振宏和张叔的眼里都带上了忌惮,他们想起来了……他们是被一个诡异,强迫带来了这座城! 想要吞噬其它诡异,不仅有诡异的本能作祟,还因为他们潜意识知道还有什么更加强大的诡异存在! 谢烟客现在提及的意思是…… “我们……知道。” 两个诡异应声说,谢烟客想要他们表态,他想要对那个诡异动手?! 水振宏和张叔的脸色顿时有些发青,可他们连命都掌控在谢烟客手里,为了活下去,他们必不可能再在收服同类的事情上有丝毫的懈怠! 他们怎么就栽在这样的疯子手里! 与此同时,高中生解时渊的“父亲”的一只眼球突地爆开,他全身都痉挛着,蠕动,匍匐在路辞安一行人身边。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祭品已经达成了……我会呼唤主的。” 作为“眼睛”的父亲浑身冰凉,让它选择屈服的不是路辞安所谓金乌的气息,而是另外一种机械的、窒息的,仿佛来自世界外的冰冷注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1 03:02:44~2022-03-30 02:3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奈糖猫猫、四九九 10瓶;染白、燕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诡异之城(二十二完) ◎无限流npc◎ 安静的城市里发生着异变。 餐馆里饮水的客人一致地低下头去,几秒后,他们同时抬起的脸上,瞳孔中攸然浮现一抹暗红的色彩,皮肤越发晶莹透亮。 水崇再一次黏糊糊地回到了学校,但这一次他迟迟没有迎来同学的嘲笑,他的身旁站立着西装革履的中年校长,他们的身上都带着海的腥味。滴答、滴答,校长的西装不断有水淌落。 巷尾拄着拐杖的老人突然被一根长尾勒向了暗处,被野猫吞咬的鸟雀停止了挣扎,半边粘血的羽毛上睁开一对血色的竖瞳。数分钟后,红眼的鸟雀盘旋在城市半空,晚霞映下将这座城市染上无边的红色。 玩家们也成了诡异的帮凶,他们在城市里最大的水源处假意嬉戏,指缝间漏下几块半透明的皮,有不清晰的红色从内向外窥视。他们藏身在幽暗的小巷,待着细长的猫尾往外伸探的一瞬,蹲守在这里的玩家猛然一伸胳膊,跟着猫尾一起着看向像是个人类的诡异老爷子。 白降冬看着“狞笑”着看着面前诡异的同伴们,揉揉眼睛嘀咕:“这样看着,倒像是我们才是个最大的恶霸了。” 说着,大恶霸先生比谁都快地伸手,拽进来个眼睛都吊眼眶外的小孩儿,脸上也不自禁露出了和其它玩家一样的,堪称是狞笑的古怪表情—— 谁不想笑? 他们终于摆脱了死亡的阴影,还能来这“助纣为虐”,和诡异联合着来坑害其它诡异——他们背后的那位解时渊同学在这个世界目前可能还对应着最可怖的诡异,这对哪个玩家来说不是头一回? 在这又一只诡异被收服,在这座城市时刻存在着的地面的阴影发生异变,再度往外蔓延一截之际,玩家们恍若得到了新生,他们对这无限流世界的规则有了新的认知。 水振宏和张叔分别回到了海食馆和饲养场,在他们对应的领域下他们能够发挥更强的力量,掩盖一些虚弱的本质。 红眼猫、寄居蟹在往城市里侵入,水振宏制作着海食佳肴,张叔举起屠刀,他们能感知到自己的领域在不断扩张,但半分没有从前的喜悦,而甚至只能感觉到痛苦,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他们拟人的身体往下滴落,在脚下汇成一小圈水洼。 他们能清晰地感知到,谢烟客的存在在随着他们的努力不断地壮大。 他已经悄无声息地,成为了大半个闫城的掌控者…… 一个可怕的,让人生惧的人类! 对城市的侵入比想象中的容易,谢烟客已经越来越能感受到这个城市处处的角落,也越能清晰知晓这个无限流世界沉睡的诡异的力量来源于这一整个城市。 这座城市所有诡异的力量,都是这沉睡诡异的力量,那只要从它复苏的一刻起,处在这座城市内的玩家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无谓的挣扎,所有玩家、包括解时渊都无处可逃! 这就是系统的阴狠之处,也更是它想要将解时渊灭杀在这个世界的决心。 但纵是系统也不会想到,它所下的一切导人死亡的绊子,会反过来为谢烟客所用,给予他掀翻这棋盘的助力! * 另一处,高中生解时渊的家中。 被解时渊的“父亲”带到这窄小的家中,路辞安的脸上未显现半分意外,只混合着亢奋、怨毒和将要大仇得报的扭曲笑意。 ——这是解时渊在这个世界醒来的地方,也将是一切结束,解时渊从此成为被遗弃的历史的地方! 第153章 这不是再好不过的报复吗? 路辞安在此时体会到了系统和他相似的、对解时渊的憎恶。 其它玩家被他驱赶到了外边,这座城沉睡的诡异已经在慢慢苏醒,而路辞安可不想被其它玩家看到自己要借助“什么”来影响诡异的行动。 第二种异变席卷了整座城市,地面上所有诡异的影子扭曲狰狞犹如妖魔探出爪牙,不可控的黑影在朝着一个方向汇聚,乌云顷刻间遍布了天空。 在路辞安与玩家所在的这一片区域,天黑压未有光亮,地无光遍影,路辞安手下的玩家惊恐地窒住呼吸,耳鼻喉皆喷涌出大量的鲜血,强烈的压迫感将他们的脊梁压下,他们皆如同解时渊的“父亲”一般匍匐跪倒在地面,瞳孔映出的是没有一丝光透出的黑色! “呃,啊……”“父亲”的脊骨偏折着跪在地上,大半脸贴合在地面阴影处。它在凄厉的痛叫着,又在疯狂地大笑着,折合成一种极致的疯狂。 “我的主人、我的主人……祭品已经献上,请您苏醒…” “好痛,痛,啊啊,呃啊!不——饶我一命!!” 下一秒,“父亲”的身体径直从中间炸裂开,它身上的阴气一瞬间膨胀到极点,伴随着炸裂时鲜血的喷涌,“父亲”直接被苏醒的诡异杀死! 它的身上只剩下了一点完好无损的东西,两颗玻璃珠一般,仿佛仍映出着晦暗的黑色的眼球。这一对眼球大睁着,在迎接这座城的苏醒! 路辞安的眼球处传来一阵刺痛,但他不偏不倚地朝向那诡异苏醒的方向。他那畸形折腿的阳鸟发出抗拒的惊叫,被迫承受了所有的伤害。 路辞安的耳边传来系统机械的声音:“当然,我会帮你。” 他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复苏的这座城的诡异心中刚浮起一抹对身旁存在卑贱人类的恼怒,就惊觉有一种无法反抗的力量以路辞安为载体向它压来! 下一刻,诡异无法反抗地被路辞安操纵,哪怕它还保有自己的意识! 但诡笑着的路辞安没有发现,无法挣扎的被侵入被操纵的闫城诡异没有发现,“父亲”那两颗滚落的眼珠里映出的不再是纯粹的无光的黑色,而如同一缕剑光、一道惊雷般劈过一抹赤红的色彩。 * “我会杀死我的祭品,将他转化成最弱小的诡异……” 闫城诡异心有满腔愤怒,却只能依照路辞安的意愿开始在自己的城里地毯式搜寻谢烟客的位置。 它的力量一一扫过分支的诡异力量,莫名感觉到异样的凝滞。 诡异更是愤恨,它怨毒地暗暗咒骂路辞安,将这凝滞怪罪于他,丝毫没考虑其它可能。 然后,闫城诡异通过它置于城中最凶恶的诡异的视角,发现了那个祭品! 路辞安也看到了谢烟客,他看着昔日的“烛龙”肤色苍白如一个纸人,摇摇欲坠,又茫然无助像是难以想象发生了什么的弱小模样,就止不住窃喜。 “将祭品带过来!” 路辞安下令。 谢烟客被“驾”了过来,与之一同被绑来的还有一干路辞安以为已经死掉的玩家。 水振宏称着大人,说是顺便将不长眼的其它人类也给带来了。 “干得不错。”路辞安说。他面前的两个诡异也是极有压迫感的存在,此刻却像他俯首称臣,头颅低垂在闫城诡异旁连身体都在颤抖,这极大的满足感让他眼睛微微充血,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哈、哈哈! 下一秒他抬起了手,闫城诡异抬起了手朝向谢烟客,路辞安的心里涌动着疯狂的快意,他听见自己心魔碎裂的畅快声响。 他想要大笑!解时渊终于还是输了!往后烛龙解时渊将不复存在,只有他,只剩下他! 他终于杀死了心中无法抹消的阴影! 闫城诡异的压迫力太强,有玩家试图用不多的系统道具勉强抵御,却发现这一刻他们就像是失去了系统,道具无法召出、无法使用! 什么鬼?! 玩家的神情蓦然变色,是诡异已经强大到可以屏蔽系统,还是这明显不对的“金乌”路辞安背后有着系统的支持——让它做到这种地步的解时渊……真就只是一个npc吗? 但无论是哪一个可能都是糟糕透顶的,玩家们意识到自己恐怕在进来的一瞬间就踩在了悬崖上,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玩家们看着路辞安的手抬了起来,与此同时闫城诡异的手也一并抬起,心底充斥着数不尽的担忧和恐慌,在这一瞬心神颤栗! 就算解时渊是个很强大的npc,可……那是系统! 别——不要!玩家们不自觉在心底呐喊着,几乎没有人觉得谢烟客可以和系统抗衡,那毕竟是掌控他们生命的无限流系统! “哎……?” 路辞安的表情定格在脸上,他这一声疑问脆弱得就像碎纸、玻璃,迷茫占据了他的心神,他甚至来不及产生其它任何的反应。 ——在他的面前,释放出了连他都要颤栗的阴气的闫城诡异,以这一整座城市为力量源泉的强大诡异,被一片薄薄的、影迹般不见一丝光亮的细剑……刺穿! 由他操纵的,和他的力量捆绑在一起,让他甚至遭受了不小的反噬的诡异…… 如同一只漏气的皮球,就这样被刺穿! “咳咳咳咳!”大股的血液从路辞安的嘴角溢出,也象征着他如同漏气的皮囊般疯狂流失的他自身的力量! 第154章 “什么?什么?”陡然间丧失的力量让路辞安几临崩溃,他感知得到闫城诡异的力量正在被另外一股力量拉扯吞噬着,僵硬的大脑却让他只钝钝地吐出几个字,头偏朝向那一方。 然后,他看见了……谢烟客! 这一瞬间,路辞安的理智彻底崩溃,无论是谁都好,都不能是面前这个人! 他曾经的好友,他从始至终都嫉妒着想要他去死的解时渊——吞噬了诡异力量的人,怎么能是这个人? “怎么可能……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活着!”伴随着路辞安的质问声而来的,是闫城诡异虚弱仇恨的嘶喊声,它费劲心力收集来的一整座城的力量,竟不知怎的全成了面前人类的掌中物。 “那是我的力量,我才是这座城的主人!那是我的东西,还回来!” 诡异挣扎着要迫近谢烟客,却不知哪来的细瘦小孩手臂拽住了它的身体,然后又一只、再一只……无数只几近溃散的恶魂纠缠住了闫城诡异,趁着它最落魄的时候发狠地撕咬上去,闫城诡异前移的动作被硬生生制止,它被卷落入诡异们交叠的身体中。 这座城里的所有诡异都是凶狠、嗜血的存在,闫城诡异曾无比欢喜它们给自己带来了充沛的力量,可这一刻它又无比痛恨曾经这样选择的自己! “呃……啊!”闫城诡异的遭遇让路辞安感同身受,他与它感官相连,此刻也同时感受着被不知多少诡异啃噬的滋味,他的身上绽出数条迸出阴气的血口,只顷刻间他就嘶叫成了一个血人。 这人难以承受的痛楚和力量散失的崩溃内心混合,让路辞安放弃了一切的里子和面子,赤红着眼朝着谢烟客发出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说了我可以取代你,我应该要取代你的!” “告诉我为什么……不,我还能走,我要逃走,**会帮助我的——” 下一秒,路辞安怔怔看向心口,冰凉的黑色细剑贯穿了他的心口,细剑化为影子消失之际,路辞安的身体也一同失力往前栽倒。 路辞安涣散的眼睛死死看着谢烟客,却不能从少年身上看出一点被背叛的,被差一点杀死的愤怒和不渝,他看着谢烟客淡淡地、神色没有丝毫波澜地看向自己,轻声说: “取代我?就算没有了解时渊,你也不可能走到那个位子。” “系统怎会助你?现在,你也是弃子了。” “不……!” 他为什么不能走到那个位置,解时渊为什么没有表露出一点的愤怒,他们不曾经是好友吗,他们……! 路辞安发出一声尖叫,他的心底带着无数的为什么,但真到了即将死去的这一刻,他不甚清晰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们曾经是……好友… 谁也不知道路辞安有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后悔。当路辞安死去之时,他的能力也随之消散,畸形的阳鸟发出微弱的鸣叫,没有痛苦倒更像是一种解脱。 一只白得透明的手托住了阳鸟将要消散的身体,让它躺在了自己的手上,阳鸟侧脸挨在微凉的皮肤上,渐渐安静的闭上了眼睛,化为流散的细碎金芒。 最后一缕金芒融化在夕阳中之际,缓慢蔓延的影子的身形在一刹间拔高,它从花树、鸟雀、诡异身下的身影扭变成了它们本身,在最后一丝阴影蜿蜒上天际,将夕阳晚霞覆盖为夜幕之时,这座城市仿佛都在发出狂喜的呼喊,庆祝新主宰的诞生! 这里成为谢烟客的主场! 与此同时,当这座城市彻底被承认为他的所有物之际,整座城市里的诡异的身形都在瓦解,他面前的水振宏和张叔两个诡异发出了惊怒、怨恨的嘶吼声,这两个本就罪孽深重的诡异连同其它诡异一起,成为了影子的一角! 一种饱胀感涌上谢烟客的心头,他感知到了影子的变化,在吞没了这一座诡异之城之后。 一截信息涌入谢烟客的脑海——影子是一种能力,但它曾经是一种活物,也是系统这般存在的死敌! 这个无限流世界在崩溃,但玩家们看着自己渐渐虚化的身体,感受着耳边任务成功的机械声音,都知道自己正在脱离这个世界。—— 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谢烟客,在逐渐褪去颜色成为影子的这座诡异之城中,少年是唯一存在的色彩。 那一双含着浅淡笑意的黑眸,将成为最深的记忆。 天穹突然出现一道恐怖的裂痕,玩家们在离开前的一瞬间,听见了一个暴怒的机械的声音,和这通知他们任务成功的系统完全一样的声音。 它在怒吼:“解时渊!” 玩家们心头涌上种莫名的感觉,这一次的再见或许并不是永别。 他们还会再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30 02:30:25~2022-04-28 00:1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丧子 10瓶;4号、玫瑰与清竹 2瓶;梭梭树、2984007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诡异之城(番外) ◎番外◎ 自影子复苏的那一刻起,谢烟客就将身体交换回给灵魂亦开始活跃的解时渊。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离开这个世界,而是暂时以另外一种视角看着解时渊,也同时一并看到了自影子身上向他们灌输的信息—— 系统并不是这些世界的主人,它是一种生物,是世界的“寄生虫”。 第155章 因为寄生的性质,它难以汲取那些和平世界的力量,而存在诡异之物、被污染破坏的世界中阴秽的力量最容易被它吸收。 所以,无限流玩家所抵达的世界,永远伴随着数不尽的恶意和死亡。 系统对系统空间里贩售的道具有绝对控制权,但它无法掌控玩家自己从各个世界带回的东西,这也是解时渊能在夹缝中博得一丝原因—— [绝处逢生的黑色幸运] 它是解时渊在与影子契约的那个世界获得的道具。 而它实际上是,身为系统天敌的影子同族在被系统屠杀死亡之际,留给同族的唯一一丝“希望”。 它们用死亡,为剩下存活的族人,搏得的一点幸运,象征着死亡、寂灭的[黑色幸运]。 至此,“影子”成为最后一个还在幼年期的存活者;然后,影子遇见了解时渊,虚弱濒死的影子被黑发的青年契约,陷入沉睡。 这无疑是幸运,对影子亦或是解时渊,都是。 * 谢烟客还能清晰感知到影子现在的状态,变得庞大无比,一举变得能对系统造成威胁的影子没有一点背主的意思,它还缠着解时渊,包裹住他的身体,没有实体的身体浮到解时渊的手边,想让他抚摸,还发出一声声低低的微叫声…… 竟能听出一点儿委屈、撒娇的感觉来,像极了一只渴望主人梳理毛发的幼犬。 它并不是什么凶残的生物,反倒对解时渊极为友好和依赖,但也没有成长到能和系统对抗的地步,它还需要大量的、充足的力量滋养。 还像只幼犬的烛龙炸毛地看向影子,它能明显感觉到影子身上虽然微弱,却像针扎的威胁感。 “嗷呜?” “嗷呜?!!” 但数秒之后,烛龙疯狂地朝着影子咆哮起来! 管它的什么威胁,它现在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它才是主人唯一的狼! 影子被咆哮得一愣,过了一会儿,它低低的叫声变了,变成了它模仿的:“嗷呜~嗷呜~” 轻轻的,缓缓的,这叫声还取之精华弃其糟粕。 于是在回到系统空间的间隙中,两“犬”隔空对打了一架,往后有多鸡飞狗跳不难猜测。 * [占师]依旧停留在原来的地方,她微笑着朝着解时渊颔首,像是早已占卜到了解时渊的平安回归。 但她的兜帽随着动作滑落了一些,露出双眼,却不是谢烟客看见的漩涡似的、深邃的眼眸,而是一片凝着血海般的红色。 [占师]慢慢地,微笑着说:“我这双眼睛看到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死局,是一片猩红的颜色。但占卜,也不是那么准的是吗?” 她站起身,朝向解时渊伸出手: “队长,欢迎回来。” 解时渊接受了来自队友的一个拥抱。 谢烟客注意到,[占师]的眼角悄无声息地渗落滴滴的血水,滑入斗篷的范围,被细碎的星光掩盖。 这一切都不像[占师]口中说的轻松,但面对着这无数次无望的占卜,[占师]依旧选择了信任她的队长。 借着,[占师]转移了视角,缓缓看向虚空,就像是能够看到谢烟客的所在。 “这里或许有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她轻声说,“我是这样感觉的……我很抱歉其它队友未能在此处迎接您,他们都忙碌于准备抵抗系统的存在,这是在很久之前便定好的计划。” [占师]“看”向谢烟客所在的位置,忽地深深地一鞠躬:“我代表其他未能到场的队友们——感谢您。” 哪怕是知晓他们大概看不见他的存在,也听不见他的声音,谢烟客依旧认真地回应了这庄重的礼节。 他浅笑着道:“不用谢。” [占师]似有感觉地,露出一个微笑,她试探着看向自己的队长解时渊,便见解时渊难有波动的面上也带出一丝浅淡笑意。 “谢谢。”他说。 * 新玩家在系统空间里大多难受重视,更多被视为容易死的炮灰。 白降冬和徐鹤青他们参加的这场无限流游戏,再如何特殊,都因为种种内幕不可能被系统曝光,也让他们成为了一干乐得清闲的玩家。 早在离开前,这一批玩家就互相交换了身份,白降冬、徐鹤青和其它人很多很快就聚集了起来。 其它玩家抵达时,便瞧见徐鹤青温温柔柔、咬牙切齿地在画着什么东西,她表露出的状态莫名地让人发怂。 待到玩家们看清楚徐鹤青是正在将那些陷他们于死地的玩家的脸清晰画出来时,纷纷露出了同样的、可怖的神情。 徐鹤青有着强大的记忆力,她能将那些玩家面庞的细枝末节处绘下,但她到底是个门外汉,不免漏下点东西。 其它玩家便查漏补缺,他们阴沉着脸汇往一处,若是这所有人都穿戴上黑色的长袍、兜帽,这场景便更像什么传. 销——不知道在纷杂地、压低声音地嘀咕些怎样的咒语。 玩家们打心底里门清,他们与那一批玩家,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他们与系统…… 玩家们开始苦恼该如何联系得上那位解时渊。 白降冬忽地发出大惊小怪的小声,猛地一拍桌子后仰:“嗯?嗯?!” 大家目光纷纷投向他。 白降冬神色古怪:“我们大概……好像不用刻意去找了。” 他将自己的屏幕分享给所有玩家,那俨然是系统从过去到未来,所下达的唯一一个空间通缉令—— 第156章 通缉行旅队伍全队,死活不限! 剥夺[烛照]、[占师]、[疯囚]……等头衔及名号,系统空间永久向他们关闭! 拥有荣耀称号,最有前途的队伍,一夕之间沦为被通缉的囚犯。 他们名字,真实面目在系统空间里重复巡现,最首位的队长[烛照],其真名俨然是他们所熟悉的—— 解时渊! 白降冬看着所有玩家,说: “看来我们不用费尽心力去寻找了。系统没有通缉我们,它看不上我们这样的小虾米——但一旦被它注意到,只依照我们,可永远不可能生还。” “所以……我们,做好了准备踏上一条不归的路吗?” 在零零散散应下的声音中,玩家们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或是选择全当此事未曾发生,期望系统不会发现,定下无法违背、无法出口的契约。 或是联系解时渊他们,选择成为嵌入系统内部的一根长钉,叛逆地奔赴未知的未来—— 白降冬和徐鹤青选择了后者。 他们只想在与解时渊再见时,不会成为他的敌人。 * 他们会发现两个解时渊的不同,他们的路会崎岖而漫长。 但只要活着,他们终有再见“解时渊”的一天。 [诡异之城番外. 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8 00:14:58~2022-05-15 19:4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染白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青衣客(一)【大修】 ◎青衣客(看看作话qwq)◎ 谢烟客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回到自己的世界。 他回来时,再一次出现在了他被追杀的这条小溪边上,这也正是他获悉自己炮灰身份的地方。 天仍下着濛濛细雨,淋着发丝微凉,被他杀死的追杀者的尸身已经被移走,只有一个戴着草帽的老者在低着头清理溪边的杂物。 他这种叫扫尸人,通过捕捞、搜索尸体遗留下来的东西维持生计。 谢烟客看着扫尸人捞起来一团头发,头发上还沾染着淡淡的血水,没有被溪流冲刷掉,这证明他离开这个世界后时间并没有过太久。 年老的扫尸人似乎是注意到了谢烟客的视线,他转过身来上下扫了几眼谢烟客,露出了了然的模样,然后开口: “你也是听闻那位青衣客在此处交战过,来观瞻的剑客?那你这消息恐怕有些……落后了。在这儿对战的,是个假货。” 谢烟客面色不变,往老者手里塞去几枚铜钱:“怎么说?” 他这动作做得轻巧,等这铜钱的手感在手心硌手,扫尸人才从面前这面目平庸,打扮不伦不类的青年身上品咂出一点儿剑客的风采,这一手倒真似微波拂柳,轻逸如云—— 他重重咳嗽一声,道:“青衣客的友人均能证明,当日他在参加一场宴席,相隔甚远,又怎来遭人袭击一说? 有了这番证明,还不清楚吗?这夺得长生经的人,分明是个想要嫁祸于他的冒名顶替之徒!” 谢烟客在听见自己低哑粗糙的嗓音后,就便意识到了什么,他正通过清澈的溪水倒影看见了自己这时的样子。 映在溪水上的,是一张平庸至极的脸,“自己”的腰间系着一壶酒,又用布袋缠了把剑,衣服穿得极力风雅但却只显得不伦不类,颇是滑稽。喉咙的干哑是怕是前夜才酗了酒,手指上的粗茧一看便是练剑不当而导致。 他这幅样子就像是一个极力渴求着剑客身份的门外汉。 在现在,谢烟客倒真才像是一个“假”青衣客—— 因为如果没有猜错,这世上现在存在着一个“真正”的青衣客! 在他原本阅读的小说未来里,有一个现代的穿越者利用金手指掠夺了他的身份,样貌,剑招……,彻底取代了他,成为了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青衣客,他未来会借着谢烟客往日的人脉一步登天,而真正的谢烟客在穿越者过来的当时就会被吞噬、魂飞魄散。 现在一切按照剧情发展,但因为这穿梭多个世界的缘故,谢烟客在失去一切后没有死亡,而是拥有了另一个身份! “您可知,那位青衣客现在在何处?”谢烟客轻轻地笑着问。 “应是正与他的师姐浓情之时……?听闻他们仿佛好事将近,这青衣客倒似是半路开窍,欲要做一风流剑客,怕是未来这剑路也要变哟。” 扫尸人啧啧两声,却突然撞见面前青年黑沉沉的眼眸,他猛然间声响一滞,像被一抹寒星撞击心口,带给他莫大的压力。 这是杀意……杀机……?是我的错觉么?面前的人我见多了,该是那种混迹江湖不成的落魄人才对啊? 怎么会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要被杀死? “抱、抱歉。”扫尸人下意识就道歉。 谢烟客的抱歉声也同时传来,他方才是真的生了怒意,拿走他的身份,便是想要染指他所亲近的人吗?拿走他的剑,便为了扬名? 他不配。 “您可知他现在身处何处?” 谢烟客声音放缓,已敛去了怒意,不过这平静的水湖下似乎酝酿着某种更可怕的东西。 “……西宁湖,泛、泛水舟,”扫尸人断续回应,喃喃问,“您、您这是想去做什么呢?” 第157章 他没指望得到回应。 谢烟客却回应了:“去找人。” 他神色淡淡:“去杀人。” * 取代了青衣客身份的陈诚兀地心一凉,脸上的微笑一下就撑不太住。 “怎么了,师弟?是因师父的病久久未愈,所以今日参加宴席心情不佳么?” 谢烟客的师姐柳夕走上前来,眼含笑意询问,因行医缘故,她的身上常带着淡淡的药香,容貌淡雅,扬起笑容时会让人像是被温柔的风抚过面颊。 陈诚回忆着自己取代的这个身份的人的记忆,记忆里他的师父确定是经常生病,日常复发,这几日又反复了。 他顺着柳夕的话回答,以掩饰一种莫名的紧张:“是。” 说着,陈诚又情不自禁将目光落在了柳夕身上,看了数眼才恋恋不舍地挪开。 即使他已经完全取代了这个谢烟客的身份,他也依旧对谢烟客的存在充满了不甘和嫉妒。 凭什么他能成为这样强大的剑客,而他无论试了多少次,都不行?! 陈诚早就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他对和自己前世一样的长相很不满意,但觉得自己重活一世应该有什么极强的天赋,于是满怀希望,进入江湖想要做一个潇洒的剑客,红颜知己在侧。 但他竟然没有天赋,在江湖里处处碰壁,落魄又潦倒,重活一世也没有半点长进,连个末流剑客都排不上。 所以陈诚嫉妒那些有天赋的人,他时刻想要拥有那样的人生! 然后他的金手指终于来了,在他喝得半醉半醒的时候,他能完全取代的一个人,成为那个人——陈诚选择了青衣客,他觊觎他的人生。 现在,他才是谢烟客了。 陈诚想到自己试着练剑的风姿,深深地着迷,只是不知为何他用剑时感觉到一丝凝滞和不流畅,没有谢烟客记忆中那么轻盈。 一把剑嘛,不好用就扔了。陈诚已经决定找一把更趁手、更符合他身份的剑,这一把也未免太简朴了,除了剑鞘上一条细长的柳叶纹外别无它物。 他想着想着,注意到柳夕的注视,颇有底气地回以了微笑。 陈诚非常确定,“谢烟客”已经被从里到外取代成了自己。 长生诀在谢烟客身上是他传出去的消息,他想要验证这种取代的可效性,所以在谢烟客遭遇一批人袭杀时,陈诚来到了较远处的西宁湖,泛水舟这一座酒楼,发动了金手指。 结果所有人都将那遭遇袭杀的真正的谢烟客当成了冒牌货,他才是当之无愧的正主! 他成功了! 陈诚正欲与“自己”的师姐说些悄悄话,享受一下佳人在侧的感觉,柳夕身边的小药童就迈着步子走来,朝她细语几句,柳夕再抬头时就满怀歉意:“抱歉,师弟,有病人需急诊,我得赶去了。” “好。” 陈诚点了点头,有些可惜,但几秒间他的步子就往一边挪了挪,盯上了和青衣客熟悉的人。 那是位铸剑师。 陈诚却忽略了一件事情。 柳夕从来叫谢烟客,都是烟客,而非师弟。 【作者有话说】 典狱长和国运世界太难写了,写了好久都憋不出来,所以选择将它们改为番外再写(不会正文完结时申请结算)。 所以临时改成了原世界qwq 非常抱歉感谢在2022-05-15 19:41:51~2022-05-25 23:5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谁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青衣客(二) ◎青衣客◎ 西宁湖,泛水舟的掌柜觉得自己今儿又遇上了“贵人”。 泛水舟不大,也只是前几日正好撞见了那位青衣客在此处,他的几位友人包场了几天,赚上的一笔让掌柜喜笑颜开。 今日又有一年岁不大的少年急冲冲地过来,眼巴巴瞅着掌柜,找他讨要那第一日宴请青衣客的几位友人的名单。 这名单按例不该给,但掌柜见这少年抬手甩一笔银钱,腰间还带着柄精巧的、缩小的青衣客同类小剑时,直觉该是遇到了青衣客的倾慕者、活生生的冤大头,当即偷偷给了出去,事后将这当成跟人闲聊时的谈资。 他哪知被他视作冤大头的少年入了一处小院,就径直变了模样。 一层薄如蝉翼的面具被他从面上剥落,真实的样貌比之之前少了一分天真,多了丝机灵气儿。 “大师姐,参与第一日宴席的人的名字已经全部要来了,”柳夕的第三个师弟池因说, “明日,会有一个处世未深的少年去挨个拜访第一日宴请最前的几家,他是青衣客的仰慕者,豪掷千金就为借此机会亲近其,这样便没有破绽了。” 池因把后续扫尾之事说完了,就挨个数名字:“王严,李辉安,张梁……只是,这些人与师兄并不相熟,宴席也只是为了笼络江湖中人,为何要查?” 柳夕此刻声线不似先前般柔和,添一分刀锋样的凌厉。 “查的不是他们,是你的师兄。”柳夕神色冷凝,“我今日宴席上见到的他,似有着你师兄的大半记忆,却并非烟客。” “我问他其余事他均能对答如流,独独不知师父常年装病,就为了躲过我偷藏零嘴。烟客从未说出真相,但我知道我们皆对此心照不宣。” 第158章 “有烟客的记忆,不是易容的相貌……更古怪的是,我的一切感知都似乎在叫嚣着告知我无论他做了什么,那都是烟客本人,若非是我次次用别的法子压制——” 池因顺着柳夕的目光,看见她左手指上一排细密的针眼。 一个医者竟必须以自刺的方式保持理智? 针眼未渗出血来,但已足够惊悚。 他干嘶一口气:“这是个什么样的奇诡玩意儿?师兄他可还……” 柳夕接话:“云儿(药童)查到,在另一个地方,出现了一个所谓青衣客的冒充者,他因抢夺了长生诀被人围剿,但他不知身怀什么秘技,才能脱身而出,隐匿得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就连周边人对他的记忆都半点不清晰,恍若…一只亡魂?” 这不就和现在这假谢烟客的情况相似、奇诡得紧?! 难怪师姐会在意到这点! 池因深吸气:“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打草惊蛇。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真正的师兄的下落……他会在哪里?我们该怎么找到他?” 两师姐弟对视,柳夕:“师弟?” 池因:“师兄?” 竟是异口同声。 若要寻人,柳夕/池因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人选就是她/他的第一个师弟/师兄,罗兀生。 * 罗兀生像是个乞丐似的蹲在被雨淌得生了青苔的石阶口。 他不只是像个乞丐,而是现在就是个乞丐,乱糟糟被雨淋湿黏成一团的头发,长得盖住眼皮、嘴唇的睫毛和胡须,身边蹲着几个同样扮相的当地乞丐,论谁也也没法将他跟别的乞丐区分开。 唯一的不同处就是罗兀生正任由雨淋着自己,半点儿没想着借房檐遮遮,看得他的“同伴”都觉得他是被雨淋傻了。 罗兀生和他的师姐弟不一样,他走南闯北,是收集情报的好手。 他的眼线早已遍布各地,收集诸事,仿佛进一步就能窥破天机。但阁中人可以是任何人,有任何职业,他们如同芸芸众生中任何一个无名人,在人潮中朝你投去一瞥,带走所需的情报,是以罗兀生的阁为“无名阁”。 需要罗兀生动手的时候很少,涉及他同门师姐弟的事情算得上一个。 但当罗兀生在心底翻阅由旁人递送,他记忆下来的情报时,久违的迷茫让他任由自己淋雨—— 一个手段粗陋的、烟客的冒牌货,需得他动身前往此地?这冒牌货甚至是当日直接就被旁人戳穿! 这很不对、这非常不对…… 罗兀生越发品出一丝古怪来,若只是这种低级的栽赃能力,又怎会编得出来一整套的寻得长生古籍的事情来? 无名阁人去查过,哪怕是那个“青衣客”假冒的身份被直接揭穿,人也不知所踪。但所有人依旧对古籍的真实性深信不疑,半分不相信其中存在有种种漏洞,不死心地下了各类悬赏抓人—— 这等蛊惑人心的手段,和他冒充人的方式也太过冲突、矛盾! 而罗兀生也思忖着自己为什么会不假思索前往此地,半分也不曾在路上逗留。 他拧紧眉头,百般思索,分析着自己的性格,最大的可能竟然是—— 他认为自己的师弟被卷入了这场长生的纷争当中,才会匆匆起身前往这里、意欲找出这场纷争的源头,帮烟客解围……? 最了解自己的人就是自己,这是罗兀生分析出来的最大的可能性,也几乎是唯一的可能。 但问题是:他认为冒牌的青衣客便是他的师弟烟客? 罗兀生感觉到脑袋传来突兀的一阵尖锐疼痛,他的喉咙里也泛起一阵麻痒之意。这是罗兀生受伤时很常出现的一种反应,渴酒。他幼时颠破流离时便常给自己灌劣酒,来减轻受伤伤口的痛楚,久而久之就上了瘾。 罗兀生很确定这不是什么幻痛,他在冒出刚才的念头的时候真的受了某种伤。 他的身体在雨下没有一丝颤抖,被多余的毛发遮掩的眼眸像一颗黑色的、沉重的星辰,小拇指在微微颤动着。 他在渴酒。 一个脚步声从罗兀生不远处传来,不是江湖人的轻盈无声,像个习武的半吊子,总之是不怎么需要在意的普通人。 身旁的乞丐从那个普通人手里捞了几枚铜钱,飞快地让开了位置。 罗兀生作为个傻愣子,慢半拍地也伸手去接那几枚铜钱,却听那陌生的声音笑道: “你不喜去烟花柳巷,我便来这丐帮扎堆儿的地方,果真寻着你了。 不过……怎会又想喝酒?是谁伤着你了,师兄?” 罗兀生抬起头,对上一张含笑的,陌生、普通至极的面庞,这陌生面庞的视线正看向他微微颤着的小指。 分明陌生,又足够熟悉。 这是只有他最熟悉的人才知晓的秘密,才能窥破的伪装。 罗兀生顿了数秒:“……烟客?” “在。”谢烟客道。 * 陈诚很容易找到了铸剑师,这是个嘴拙的老实人,听见他想要在他那里铸一把新剑,瞪大了眼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诚看着老铸剑师嘴唇都在哆嗦的激动样子,淡淡地自得地想: 知道自己铸的剑会在我手上扬名,所以太激动了吗?这种感觉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他表面上已不是太激动,谢烟客的概括般的记忆没让他拥有相似的气度,却让陈诚经过这一小段时间就学会了装样子。 第159章 等陈诚开始用剑,谢烟客的身体记忆会让他的进步一日千里。 但这到底不过东施效颦,更别提他正打算丢弃最适合现在的“身躯”的一柄剑。 陈诚不了解剑客,就更不会知晓老铸剑师不是激动,而是几乎惊掉了眼珠子—— 铸剑师在江湖上是很老的、快要失传的职业了。 厉害的剑客往往自己也拥有一手铸剑的本领,自己铸的剑与他们的身心更相契合,趋近完美。所以这种专门的职业就渐渐落寞下去了。 老铸剑师一眼便能看出陈诚手中的剑是最适合他的,这样的一柄好剑,这样的一位心神契合的半身,为什么要换?怎么能换? 他吞吞吐吐问:“真的要换吗……可是这……” “换!这剑不顺手!我要的是大开大合的那种剑!” 陈诚斩钉截铁道,语气略有一点儿不耐烦,剑不顺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想抹消掉原来那个谢烟客留下的所有痕迹。 自己都取代“他”了,那所有的东西都该换成自己的所有物才对。 “……我试一试,”老铸剑师说,但头已经埋了下去,他怎么可能做出更合适的剑呢,“那这原来的剑……” 他甚至没有说出“旧剑”二字,铸剑师认为这是很好的剑,它不该沦为过去物。 “那个啊,”陈诚把剑递给他,眉梢带着抹无所谓,“给你吧,熔了还是砸了都行——我只需要一柄剑。” 老铸剑师这次连全身都在颤抖了,他捧着接过那柄被它的剑客抛弃的轻剑,眼垂向地面,心情万分复杂又惊愕至极。 就算他老眼昏花,除铸剑外对旁的一窍不通,他也能看出……这不是青衣客啊,这一定不是那位剑客。 是得了什么病症吗?有什么病症,会让一个人变得彻底不像原来的那个人? 甚至不像是一个……剑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5 23:58:45~2022-07-20 21:1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橙_yu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柘言柘语 10瓶;墨~月、竹子元宵 5瓶;离雨、云月有殊、清酒 2瓶;逆光、紫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青衣客(三) ◎青衣客◎ 面前人态度很坚决,老铸剑师知道自己不接他也一定会再找一个人来做,换下这把原来的剑。 谁知晓别的铸剑师会怎样对待这柄被抛弃的剑? 也许它就会被熔掉变成一块废铁,这是让老铸剑师见了会心痛的事情。 哪怕是知道不对劲,老铸剑师也还是接下了铸剑的活儿。 他凝视着陈诚的手,感知他的精神、气,纷杂又显得躁乱。这样的人很难凝神静气,只能努力做出一把勉强合适他的剑。 老铸剑师心底叹了口气:“我会尽力。” 陈诚满意离开后,老铸剑师将这把谢烟客的剑收了起来。 他听闻青衣客的师姐柳夕在附近有一处别院,便登门拜访,让她的药童转交给她保管,这下心口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 * “我还不能相信你。” 罗兀生说,他此刻正背枕着几级青石阶仰躺着,凌乱的头发被他撩开露出前额,显得比刚才的乞丐模样多了点不羁和潇洒。 他半眯着眼,从方才莫名动容的感觉里挣脱出来,瞧着谢烟客的眼神里带着点审视意味。 罗兀生向来更加多疑。 “容貌可以修饰,气质可以仿照,过去亦能被查到,我的行踪也并非绝对的秘密,更别说你还顶了一张陌生人的脸……” “所以?师兄。”谢烟客说。 “但我的师弟是一个剑客,剑客的剑意从不会改变,除非他不是那个人。” 谢烟客听闻笑道:“我这身体是彻底的初学者,但要试剑却也不难,但师兄想试的不是我这把剑吧?” 罗兀生听了睨了一眼谢烟客。 相貌等种种东西都可以通过后天的训练达到九成九的相似,但想要像他的师弟那样了解自己的心思却是难上加难。罗兀生心底已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这闻所未闻的诡异之事或许真的降临在了自己师弟身上。 但正如面前人所说,罗兀生想要试的不是眼前“谢烟客”的剑,而是那西宁湖上另外一个“青衣客”的剑! 他现下并不在乎这找上来的师弟是真是假,他要去看的是——那被所有人都坚定不移认定成青衣客的人,是真,还是假? 到时他自能分辨真假! 罗兀生看着谢烟客这张平凡脸上的微笑,也跟着笑了一笑: “正如你所说,我想要试的是‘青衣客'的剑。若不畏惧,便跟我一同去吧。” 罗兀生眨眼:“还有几个时辰,小暗阁将会筹划对青衣客的第一次试探性刺杀,为了长生。” 长生经?谢烟客当即明白了什么,失笑。 现在看看,这东西的存在可能就是那个穿越者自己杜撰出来的,不然他也不能这么及时地以青衣客的身份进行澄清。 不过显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这份澄清的,有些人为了缥缈的长生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穿越者会想得到一个子虚乌有的东西还能一把火烧到他自己头上来么? 第160章 谢烟客迎着罗兀生的目光,颔首,一派轻松笑道: “我自然可以随师兄同往,只是我现下身手不行,还得麻烦师兄别让我惊动小暗阁刺客才好。” “不然我们可就一同身陷囫囵啦。” 罗兀生飞快偏过头去:“哼……到时候便知。” 虽在冷哼,但那种仿佛刻入灵魂里的熟稔感半分做不了伪。 * 陈诚在转悠了几个时辰后,回到了“自己”的别院,别院布置精细、雅致,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花香,一把把轻剑摆放在庭院里入目所及的地方,以名贵质软的木料为托盘盛放。 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早就等在别院里,她衣着精美,白皙的肤色映在摇曳的烛光下,显然是哪家富养的小姐,已经初具有美人之资。 “青衣客!” 西宁林氏镖局最小的小姐林诗满眼崇拜地看着陈诚,她是青衣客的仰慕者。 “嗯。”陈诚随口应道。 这处庭院自然不是他“自己”的东西,而是属于面前的小小姐,不过在陈诚心里这院子已经是他的东西了,他可以随手取用——嫁夫随夫不是?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陈诚的态度依旧冷淡。他看着林诗白皙的小脸,想着的却是“自己”的那位师姐柳夕。 林诗对他来说是已经到手的东西,太过主动,多少无趣、叫他觉着厌烦。 柳夕不一样——和原来那个青衣客熟悉的成年人难弄了太多,让陈诚有更多征服的欲望。 陈诚的冷淡让林诗感觉不大好,被注视的时候也经常莫名生出些异样的不适感来,但她将这归咎于青衣客愿意住在她院子里的兴奋。 青衣客向来行踪缥缈不定,更无居宿在他的仰慕者的庭院中这一说——她可是第一个成功的!第一个哎! 她可做了好些准备!他应该会满意的吧? 小姑娘林诗窃喜时,却早不知她成了“青衣客”变得风流传言里的一位隐形主角。 * 她犹豫着要不要去给陈诚沏茶的时候,谢烟客与他的师兄对望,俱是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 谢烟客揉揉眉头,为林诗这么个被哄骗的小小姐担忧。 罗兀生嘴唇翕动,声音无声传入谢烟客的耳畔:“什么东西!” 就在此时,罗兀生听见一丝极轻微的脚步声,对危险的敏锐感官使他稍抬起眼,与抬眼的谢烟客目光撞上,反应惊人的一致。 他眉梢微扬,露出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做了个口型:“抓紧我。” 谢烟客抓紧罗兀生对袖口,看他灵动地一旋身,飞上了房檐,足尖微顿便如鸟雀栖巢般无声无息落了脚。 这不是个晴朗的天气,便是刚近黄昏,却也是四下昏黑,需要点烛,已是刺杀的好时候。 无怪乎小暗阁的刺客会还未入夜就提前动手。 陈诚感觉突来由地烦躁,就像是什么东西抓紧了他的心脏。 哪怕是穿越进江湖,他也变得太过安逸,若要换做谢烟客,他将能知道这是身体在应对多次的遇袭后本能的预警……有人! 但没人会等陈诚反应,哪怕是这打前阵的新刺客也不会安逸等陈诚后知后觉的反应,有一个刺客从阴影处窜出,手指一滑,月牙状匕首的刃片从指缝间漏出,寒光刺向陈诚的双眼。 他们要的不是一击必杀,不过是试图让青衣客受伤,阻碍他的视线——让他的剑变慢! 谁也不会做梦,凭这些刺客就留得下来一个青衣客。 陈诚却懵了,他从未想到自己要应对的是这样赤. 裸. 裸的杀机,青衣客不是人缘极好的吗?! 他靠着身体本能险险躲过这一击,却把青色衣袍卷上了灰,刚要反射性拔剑时,却是更懵…… 那把剑被他扔给了铸剑师,他手上是没有剑的! 林诗不是小暗阁的目标,这二三刺客自也未朝着她去。林诗未尝有什么危机感,一是她的身世就已是极好的盾牌,二是她所倾慕的剑客就在此处! 她的心怦怦作响,捏着茶盘躲在暗处,又是紧张又是期待,睫毛飞快地眨动,期盼着看到那如柳叶落水时的轻盈剑态—— 但她看见了什么? 为什么青衣客仍不拔剑,而是不断地往后退去? 她这角度只能看清背影,可林诗怎么觉得,这人像是在害怕、恐惧的模样? ……他没有拔出自己的剑,他抽出了自己别院里的剑? ——他出剑了,但全然没有林诗想象中的感觉,不轻灵,像是在闪避、在犹豫,他面对的可是实打实的刺客啊! 林诗看着陈诚一剑接一剑割破了这三个刺客的手臂、大腿,占了明显的上风,但就是这样了……最后竟不知怎么犹豫着让刺客有了逃跑的机会。 刺客逃了,便是明知他们是要取他性命,还不斩草除根吗?还让他们逃了! 这是青衣客?这是青衣客? 林诗瞳孔睁大,这发生的一切都颠覆了她的期望,她只觉得自己看了一场拙劣的武打戏……其中还有个心软放走了要杀他的人的剑客。 “……这是青衣客?我、我……”林诗声音难以置信。 这和她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她端着的茶盘一歪,杯子中的茶水就淌落了出来,待凉还烫着的茶水激得林诗一个踉跄,身形不稳就要跟着杯子一块儿落下去。 第161章 这一摔可能就和她的所有期盼一块儿摔没了。 但她没摔下去。 那下滚的杯子被一只手接住,连同茶盘一起,避开那稍烫的茶水,让茶叶半点儿没落地晃在了杯底。 然后是林诗,她被那人另一只手捞住了,她被捞上了庭院的房檐斜坐,目光正对上今日不甚明晰的月色,正对上那拖着瓷杯茶盘的人的脸。 那是张普通的,没什么特色的脸,但朝她笑起来时,林诗倒感觉仿佛一阵清风拂过了面庞,有些许像这今晚不多的月光。 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青衣客。 那在人们描述中的剑客—— 但奇怪,她分明刚刚梦碎了。 “唔,”谢烟客轻轻说,“青衣客是不会去住一位小姑娘的院子的,小小姐。” “所以你看见的那个,不是青衣客。” 林诗还有点些许的茫然,罗兀生侧头看他一眼:“你倒是惯常的心软,师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0 21:14:05~2022-07-27 18:2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晗尐、一笑醉人间 5瓶;木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青衣客(四) ◎青衣客◎ 谢烟客与罗兀生一对视上,就知道他的这位师兄已经承认他的身份了。 不过被承认了,他的神色依旧淡淡,就和刚才看见那顶替身份的穿越者败坏他的形象的时候一个样子。 谢烟客见这种见得多了,他们自己就会很容易露出马甲,根本不需要他自己证明自己。 林诗从迷茫中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回过头去看套着谢烟客壳子的陈诚—— 但她失望了。 这一个“青衣客”低着头,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身上带着一种失魂落魄的感觉。 他半点没想起来她这个大活人,丝毫没觉得她可能会在刺客的袭击里被牵连。 他连一丝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也更未注意自己被带上了房檐,身旁有两个并不相识的人! 林诗失望地吐出一口气,目光直视谢烟客与罗兀生两师兄弟:“那你们是谁,为什么会说青衣客是假的?他是假的,那真的又在哪儿?” 她字字带着疑问,只是说话时的眼神已说明她对于青衣客有假的事情已经信了有八分。 “我是罗兀生,”罗兀生撑着下巴,神情自若地说,他用的自然不是自己原来的样貌,“是被冒充的可怜家伙的师兄,至于我旁边这位嘛……” “可怜的家伙”谢烟客瞥了一眼带着笑的师兄,过了一会儿对林诗说: “我只是一个无名的剑客,你可以称呼我为无名。” 无名的剑客,无名?这组合听起来真不是一般的奇怪! 林诗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就叫无名吗?没有其它的名字?” 林诗没有对谢烟客自称剑客表达任何反驳的意思,哪怕以她耳濡目染下对剑客的了解,面前的“无名”的身形、体态等都很不符合一个剑客的标准。 但他身上,存在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似,一个剑客的风骨。 林诗想,毋庸置疑的,她面前的人是一位剑客,这实在是奇怪又矛盾的判断,就仿佛一个不契合的身躯里容纳了个别的存在。 谢烟客朝林诗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我有一个别的名字,只是这名字现下被旁人占了,我还未取回来,自然不能用。” “好了,小小姐,快下去吧,有人要找你了。” “咦?” 林诗轻轻咦了一声,就发现自己就从斜坐的姿势被捞起来,如同载着一朵轻飘飘的云般,一瞬功夫脚就已经落到了实处,连衣服都不见乱,茶盘被摆放在了一旁的地上。 “如果你取回了名字,能告诉我你的另一个名字吗?”小姑娘仰脸问。 “也许你会知道。”谢烟客答。 罗兀生的指尖上不知何时停了只红喙珠白的鸟儿。 他的声音也同步悄然传入谢烟客的耳中:“师姐知道我过来了,我常常觉得,手握情报的不是我,而是师姐才对——” 谢烟客瞧他的师兄一眼,心道,师姐赢在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我们,不然也不会次次逮到师父偷吃东西。 * 林诗停在原地等。 她以为会是那假的青衣客回来假惺惺找她,但只没一会儿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姐!有贼人?” 来的都不是那假东西,而是她的叔叔们,家中的镖师。 “叔叔们,我没有什么事,那贼人不是冲着我来的。”林诗想,只不过是帮她看清楚了一个人的真面目。 等到镖师叔叔们走后,林诗用力抿紧嘴唇,又生气又愤怒,想立刻将这个欺骗她的冒牌货赶出去。 不过她脚刚迈出去半步,就很快收了回来。 就连她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但其它所有人,为什么还会都觉得那个人就是青衣客本人? 真的青衣客又在哪? 这似乎是一个酝酿着的可怕阴谋——林诗紧张着,犹豫了半晌,还是坐在院子里,重新动手沏了一杯茶,等着陈诚从房间里出来。 真正的青衣客一定会来见这个假货! 假成不了真,她要盯着这个人,看他什么时候露出马脚! 第162章 红喙的鸟儿栖在檐边,用小小的眼睛盯着林诗的方向,它的眼睛里映着一片阴影,这里好像还有个阴影一样的人就在它的面前。 * “你们竟还能活着回来?这可是我从来没想到的。”小暗阁阁主说,他也是幻想长生的其中之一。 贸然对青衣客下手他也是难免惴惴不安,谁不知道青衣客虽性情清雅,但该杀者皆杀,且友人众多,是最棘手的目标,但终究还是叫欲念贪婪占了上风。 谁想得到这初次的试探还会留下活口? 简直意外之喜! 小暗阁阁主来回踱着步,喜上眉梢:“留了活口、留了活口……是他的剑变软弱了,还是他受伤了?或者说…?” “无论如何,这都是个好消息。” 中年人遍布皱纹的脸上浮现出阴冷的诡笑。 露出了破绽的青衣客不再坚不可摧,他会迎来无数闻着味儿来的嗜血蚊虫的叮咬。 能从这次匆忙的刺杀试探中看出点苗头的,不会只有小暗阁一个。 他们必须赶在这个时机消失之前。 “为了长生……”小暗阁阁主舔着嘴唇,“为了长生!” 陈诚的身上突然感受到刻骨的冷意,这让他的身体再次颤抖了一下。 他现在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只有让烛火燃到最亮,才能压下一点对死亡的恐惧。 突如其来的刺杀差一点就让他死了,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要死了!这和他想的不一样,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他可是青衣客! 陈诚眼神涣散,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和嘴唇的哆嗦,他这一刻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一无所成的自己,强大的外壳此刻被剥离,这让陈诚觉得自己正赤身裸. 体站在冰天雪地里。 恐惧如同跗骨之蛆浸入他的骨髓,他怕死,非常怕死,而他刚才似乎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这种情况下,陈诚怎么可能还想得起来院子里另外一个人! 他想到的只有自身的安危。 陈诚缓慢地点开了系统的面板,上边有且只有一个进行中的任务。 [升阶: 这个武侠世界正处于升阶的边缘阶段,灵气将于不久后从世界间隙涌入,使之升阶向仙侠世界,其中,最为强大的一批住民,将会得到升阶的礼物。 异界的高等级灵魂,你是本世界系统选定的唯一代言人,你拥有着天赋最高者之一:“青衣客”的身躯。 请保持现今的天赋、声望,成为升阶世界的最大获益者。] 陈诚死死盯着系统面板上的任务,疯狂从每一个字眼上汲取抚平自己恐惧的力量。 有这个任务在,他才能彻底地取代原来的那个青衣客—— 而现在,他就是有着最强大天赋的“青衣客”…… 他不可能会输!他要杀了、那些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7 18:22:10~2022-08-09 10:3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花蝴蝶 20瓶;浦月二十 10瓶;47040449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青衣客(五) ◎青衣客◎ 系统面板让陈诚感觉好多了。 他只是一时不适应这幅身体而已,他现在可是这世界上天赋最好的那一个…… 刺客偏偏挑在这个时期,不给他适应的时间,武器又不合手—— 陈诚想着,造成他这么狼狈的最大原因莫过于是那个不长眼的刺客组织,等到他自诩现在高人一等的傲气回来,火气就滋滋地往上冒。 小暗阁的刺杀给了陈诚很大的危机感,他没有想到,自己都澄清了是“冒牌货”得到了长生经,他们还将他视为目标! 自己点的火烧到了自己头上,陈诚想想都恼火。 “我必须和长生经撇开关系…”陈诚眼神微动,自言自语说,“最好的办法是让‘冒牌货’再一次出现,我们还要处于对立面……这样我才能彻底脱身而出。” 不长的时间里,陈诚就有了初步的构思——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妄想,是满足他站在所有人头顶的欲望的一步台阶。 陈诚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唇,心口处涌现一阵热流:“要举办一次剑术比赛,我要让‘冒牌货’在擂台上、败给我!” 他要向这个武侠世界昭告,他是最厉害的剑客,同时彻彻底底将原来用着这个身体的人遗留下的痕迹彻底抹消。 一个合适的人并不难找,特别是陈诚知道他还在系统那剩下一次新手愿望大礼包的情况下。 他有三次机会,用了两次,第一次试验般地传出长生经的谣言,让江湖人为之疯狂;第二次就取代成为了青衣客本身。 两次都无一例外大获成功,谣言乃至于变得与事实无异,提到者仿佛都亲眼见过长生经,原来的青衣客更是连渣都不剩。 “我要用第三次礼包,帮我找到一个合适的‘冒牌货’。” 虽然口口声声说着别人是冒牌货,但陈诚自个儿都没发现,他提到这话题时浑身会不自觉一抖、心跳加速一瞬。 他潜意识里再清楚不过,谁才是那个为人所不齿的冒牌货。 陈诚很快利用了系统,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他的表情立刻舒缓了下来,将他刚刚怒火高冲时重重砸下的一把剑给捡了回来,用丝绸掸去上边的灰尘和丝丝血迹。 第163章 他又想起来了林诗这么个女孩,很快走出去,嘴边挂着柔和的微笑。 沏好的放着的茶和坐在一边等的林诗让陈诚心情更佳。 “您看上去很是高兴,是想到了、发生了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自然,”陈诚没有防备,“我想,应当举办一场比赛,让天下剑客进行交流……” 举办一场剑术交流比赛?这是在打什么主意?林诗一下提起了警惕心。 陈诚没与她多说些什么,就像只是一时起意,可林诗表面未做表态,实则全记在了心里。 仅他一人,开不起这比赛吧?他也许,需要一个“朋友”的帮助,林诗想。 红喙的鸟雀飞开,向不远处捎去消息。 * 没人比柳夕更了解她的师弟们和师父,缥缈无影的无名阁阁主的行踪于她而言,好猜得很。 于是谢烟客和罗兀生刚一走进面前这处别院,就有个扎着小辫的小药童蹦蹦跳跳地跑出来。 “师兄、师兄!” “小姑娘”池因活泼地叫着,结果迎面撞上谢烟客这张过于陌生的面庞。 “……哎?” 池因被惊了一跳,偏着头细细打量眼前这张脸和这个人。 过了几秒,他疑惑地侧了侧脸,手在链式码摸索几下,就扯下来一片薄薄的脸,露出下边的另一片易容,朝着谢烟客眨了眨眼,脱口道: “师兄,你是忘记易容怎么撕了吗?你这是谁易的容,我怎么看不出半点儿端倪来?” “有个不知道是什么鬼的东西在冒充你,还伤了师姐——” 池因脸上显出一点愤懑来,但很快又好奇了起来,谢烟客的出现让他找到了主心骨,他伸出手好奇地去摸谢烟客脸上的“易容”。 过了一会儿:“不是易容?!” 向池因解释、证明起来并不难,但池因显然不太喜欢这自证身份的过程,罗兀生旧事重提,让池因收获了他怎怎别扭的学堂数月游——在一切结束之后。 池因焉了吧唧:“怪不得师父要装病跑去塞北治病!” 他也想! 好吧,能再见到不是冒牌货的烟客师兄也挺好。 “师姐出诊去了,明明说好要去找大师兄你,结果就让我在这儿守着,没想到真能等到。” 池因感慨师姐的神通广大,复而开始细致转述碰到假货时,柳夕一系列的反应。 “师姐已经很努力了。”谢烟客轻轻说。 他一点也不怀疑穿越者身上会有诡异的力量来修改旁人的认知力,想要抵抗这种力量付出的伤肯定不是池因口中那么轻。 不然师姐为何偏叫池因转述,自己却避开他们呢? “呜。” 池因心里呜咽了一声,听见师兄的话,他就知道自己根本没瞒过去。 他一点也不擅长在师兄面前说谎呀! 谢烟客不知道,一向看着更怂罗兀生的小师弟觉得他才是自己的天克。 池因想,大师兄是有几分古怪的趣味,但被师兄清棱棱的双眸注视着,哪怕是他唇角扬着好看的浅笑,却依旧会感觉一种莫名的压力—— 仿佛身体被每一缕风拂过,叫他无所遁形。 这就是剑客的剑气实化?池因老因此冒出稀奇古怪的念头。 “师姐不见我们没关系,她已经带来了足够的消息。”谢烟客转头看向罗兀生,“师兄?” 他注意到那只落在罗兀生臂上的熟悉的鸟儿。 罗兀生抬眼,眉梢扬起个弧度:“林家那位小小姐又见了那人一面,却似乎没有受到和师姐相似的影响,她厌恶着那假冒的青衣客,仍与他虚与委蛇着。” “她是挣脱出来了,还是因为——” 谢烟客想到了什么,他与罗兀生几乎同时出声: “她见过了我。” 林诗与柳夕的差别是什么?柳夕只见过假冒的谢烟客,而林诗见到了真正的、使用着旁人身体的谢烟客。 “恐怕不仅仅是这样。”谢烟客说,见到他就可以剔除穿越者带来的影响吗? 不会这么轻易的。 罗兀生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道:“或许是因为……她对你产生了认同。” ——因为认同,所以将一个被抹消痕迹的人拉回了人间。 占据旁人躯体的伪物在逐渐失去掠夺来的名字,再之后可能是更多,因为他终究不是他。 *过活。 陈诚很快在一个漏风的破庙里找到了系统指出的最合适的人选沈勿轻。 他的人生已经糟透了到一种程度,用剑的双手被废,腿被打断,女儿被仇家杀害,妻子身染重疾无钱可医,只能躺在破庙的脏被褥里等死,沈勿轻只能以乞讨过活。 陈诚看着面前这实打实的乞丐,居高临下道: “沈勿轻,我会帮你恢复双手双脚,让你妻子得到医治机会,但你需要成为一个替死鬼。” “手持长生经的替死鬼,然后在接下来的一场比赛里,输给我。” 陈诚想,他没可能拒绝。 他对系统有着太强的自信,强到他是直接用着青衣客的脸出现在沈勿轻面前。 陈诚没有想到沈勿轻的反应。 “哈哈哈哈哈……” 落魄不堪的“乞丐”,曾经的剑客发出了狂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9 10:36:32~2022-08-15 20:0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64章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月有殊 10瓶;明曜、晗尐、作者看我看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青衣客(六) ◎青衣客◎ 沈勿轻大笑着,笑着笑着就开始咳起来,像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他像是疯了。 “你在笑什么?” 陈诚警惕地问,忍不住被逼退了一步,沈勿轻突然的狂笑实在叫人瘆得慌! 这人不会疯了吧?他笑什么!系统找这么个人出来……不会出了什么故障吧? 陈诚难掩狐疑。 但很快,沈勿轻像是发狂的笑声渐渐停下、断了,他垂下了眼去用油乱的额发遮住了现在眼中全部的情绪,用粗粝的沙子般的嗓音开口: “……好。” 他答应了。 听到这一肯定的回复的陈诚在心底感叹了一声,系统果然还是靠谱的。至于沈勿轻为什么狂笑? 可能是太激动了吧。 陈诚不是那种细心的人,他没有发现沈勿轻此刻异样的举动。 ——沈勿轻正抬眼看向陈诚的脸,他的表情专注,深深地、深深地将陈诚的面容印在了眼底。 沈勿轻的目光转向卧病在床的妻子,眼底带着一丝怅惘和痛苦,他的“心”在苦笑。 他怎么会拒绝? 他拒绝不了! 哪怕他知道做出假赛承诺的自己这一辈子可能都不再配用剑……他无法再以剑客自称,永远只是一个卑劣的舞弊者。 沈勿轻又同时地,因眼前的人感到痛心与愤怒—— 以假赛的方式取得胜利,洗清嫌疑,这样的你、这样的你… 还拿得起你的剑吗? 沈勿轻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陈诚,他知道自己将在痛苦中沉沦,也再清楚不过地预见了一个未来—— 他会“输”给陈诚,但面前的人绝对不会是最后胜出的魁首。 他会输的,从他选择了作弊的方法开始…… 陈诚忽地感觉到一阵凉意,但他没有在意,走上前去按照系统给出的方法非常勉强地按住了沈勿轻的一双发软的双手。 * 认同感只是猜测,但这应该是最接近事实的一个“猜测”。 谢烟客在回到本世界后很难感知到于其它数个世界获得的馈赠,像是一种考验或是限制,越发敏锐的感官和直觉却是不受限。 “大概还需要别的事情作为支撑,”谢烟客微微点头,“这种能力范围不会这么……宽泛?” 罗兀生:“烟客似乎对这类、有那么几分了解?” 他笑着看向谢烟客,眼神中带着几分揶揄,那显然是个“我知道你有点小秘密了”的眼神。 谢烟客无奈瞧自己师兄一眼——他知道自己的变化没法彻底瞒过亲近的人,也知道他不会追问下去,只是想展示展示两人间的小秘密。 果然,罗兀生半点儿没有继续盘问下去、刨根问底的意思,话音一转: “我这儿到有些旁的线索。” “那人,姑且用假谢来称呼吧,他不久前造访了一位老铸剑师,那老铸剑师与你平素并不亲近,是数面之交,所以我身边的人试作了记录。 铸剑师在假谢离开后,表现得失魂落魄,似乎在纠结、叹息着什么,对他弟子所表露的与假谢多结交的意思多有排斥。” “你说,他是否也是像林家小姐一样,意识到了什么?” 谢烟客按了按额头,也不去想师兄手底下人是因了什么才会调查得那么详尽,这也有他常行踪缥缈的一个原因在。 穿越者千不该万不该选择了他的身份,他去参加宴席就算了,还和与他往来中不太熟的人交谈……这不就刺激到无名阁上下的窥知欲了?还有某人过度的保护欲。 “老铸剑师么,那位我与他不过泛泛之交,只是听闻那是位值得尊敬的铸剑者,”谢烟客说,“至于林家小小姐,那她最常见到我,应当是在话本上?” 罗兀生得到肯定的答复:“他们都不是与你相熟的人,所以才会这么容易地对假谢产生反感,被控制感也不强。” “那看来,最好是尽可能减少我的熟识们与他的见面了。”谢烟客与罗兀生对视,从彼此的眼中看出来相同的意思。 谁知晓谢烟客的友人见到穿越者会有什么剧烈的反应?要现在的谢烟客和他们撞面,一个个增加认同感……这可是极大的工程量。 从源头下手无疑是最简单的一条路径,避开他们的见面。 池因在这边儿听得昏头涨脑,他左瞧瞧右看看,老是觉得两位师兄互望的眼神里带着点别的意思,打什么哑谜样。 实在想不出了,池因想起来点别的,眼睛骤一下地亮了起来。 他飞快地返回院内,拾捡出了什么东西,最后捧着一个长长的锦盒跑出。 “师兄,物归原主——” 池因叫道,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像是白日瞥见了星辰,小溪的清流在眼中汩汩流过。 锦盒里木头匣子翻开,谢烟客看见了一把剑,一把属于他的剑。 还真是,物归原主。 谢烟客的眼眸也紧跟着亮了起来,这双带上浅浅欢欣笑意的眼似乎要挣脱开他此时这平庸的皮囊—— 他握住了自己的剑,与他最相融的、他的半身。 第165章 池因屏住呼吸,都不敢惊扰此刻盈盈带笑的师兄。 奇怪,他想自己是否又出现了错觉,他竟然觉得那剑落入师兄的手中,就仿佛拂去了一身蒙尘,剑身反射的微光犹同月华般静谧流淌。 ……它在变回原来的模样,因为它找回了真正的主人。 池因却也忽略了罗兀生眼中与他相似的异芒。 池因出现的两次错觉并非是幻觉,而是此界即将发生升阶的预兆,一丝一缕的灵气已经涌入世界的屏障,它们从物件开始渗透,很少、缓慢却又坚定。 感官敏锐的人,会更容易地感知到这丝缕异样。 但他们并不知情,唯有真正升阶,灵气涌入往后,他们才会知晓,这是剑生灵性。 ——灵剑择主,故而自晦。 谢烟客的剑确实不是陈诚能用的,它落到他手里,只会是一块凡铁。 陈诚没有用剑的心,他只是盲目追求着最强大的力量,以满足他如同深渊一般无法被填满的贪婪欲望,他是被欲望驱使的傀儡。 第94章 青衣客(七) ◎青衣客◎ “抱歉,近来师弟身体有恙,不便见客。” 柳夕这样回绝了一个过来见谢烟客的友人,她对面的友人听了先是略微有些茫然,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确实,是有些不对……按他的性子不该去……” “那场比试,他会出面吗?”友人又问到。 “他会去。”柳夕说着,瞥了一眼身边站着的人。 很巧合的是,友人一边问着,不知怎么目光也总是朝着柳夕身旁人的方向偏移,柳夕身旁的人明明是一张很平庸的脸,却莫名给他一种很熟悉、亲近的感觉。 “那我会去的。”友人瞄着谢烟客,没忍住加了一句,“你也许可以试试去、习剑?” 柳夕听了这话掩着唇偷笑,她近日来也是难得清闲,手臂到手掌处的地方都缠着一层绷带,假借着受伤的名义来假谢这里挡住所有上门寻她的师弟的友人。 也因为这,谢烟客和罗兀生也还是没能看到柳夕受伤的轻重。 以染病的借口挡住来造访的谢烟客的友人,是几人一致的主意—— 哪怕柳夕已经验证过她再接触陈诚,已经没有那种强烈的侵压感,但还是尽可能减少和陈诚接触的人才好。 不然,总不能叫谢烟客挨个儿想办法增加他们每个人的认同感吧? 想想就是个噩梦样的场景。 偷笑了有几秒,柳夕就抛下她被建议可以去习剑的师弟,走进了小院里。 陈诚没有在练剑,柳夕甚至很清楚,在她与谢烟客友人交流时,他在暗搓搓地偷听着。 她进来的时候,他的呼吸声都明显错乱了一拍,还要欲盖弥彰地拿着剑装成刚打算练的模样。 “他已经离开了,即将参加比试的时候,还是应该更安静一点儿,对吧?”柳夕眨了眨眼。 “谢谢师姐。” 陈诚赶忙应道,心里的一块落石终于掉了下来。 他怕这些友人和他交流什么剑法,躲着他们还来不及,哪里会希望和他们真的见面?柳夕的“自作主张”在他看来完全是善解人意极了! ——至于师姐会不会看出什么不对?她又不是用剑的,还是个女人,哪可能瞧出来半点不对? 陈诚对柳夕好感更甚,只觉得自己躲过了大. 麻烦,半点没想到其它层次。 谢烟客是绝不可能开这场比试的,他的那些友人也绝不会去亲身参加这一场比试。 各人剑法多有迥异之处,所以到达他们这个层次的,往往只会切磋交流,而不能纯粹以输赢生死比试来判断强大。 那些友人们是觉得古怪,才会上门来寻个究竟——结果谢烟客师姐以染病的借口,将他们拒之门外,不就是明晃晃地在告诉他们,这个闭门不出的“谢烟客”,有古怪么? 这番暗流汹涌陈诚是半点不知,他还反倒感谢上了推动这一局面的柳夕! * 沈勿轻安顿好自己的妻子后,就抛弃了原本的名字,以无面的假名被陈诚安排在了离他很近的一个偏僻的院子。 他虽是认命,清楚知道这一场假赛过去自己就会被全部毁掉,甚至还会死在那擂台上,心底也仍有挥之不去的郁气。 “无面”是抛弃了自己的脸,也是无颜再去见任何一位剑客。 但现在的无面依旧老老实实地挥剑、收剑,像是一根看见了自己死期的残烛。 就在曾经的沈勿轻等待时间流逝的一日,他的小院门前出现了一声声厉斥叫骂声和马蹄声。 有人驾着惊马在街上肆意冲撞,马上人拧紧着眉头蛮横地冲着一个行动缓慢的老人叫喊:“滚开点,臭老头子,别挡路!” 这老人哪里躲得及,驾马的人也丝毫没打算放慢速度,马蹄高高抬起,就要从老人身上碾过去! 这驾马的人还是沈勿轻的一个熟悉的面孔,促使他家破人亡中的一人的一个狗腿!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沈勿轻心生杀意,冲上前去护住老人,冷眼看向那狗腿。 可这一眼却叫他全身震颤,那狗腿双目圆睁,神色凝滞在了一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已经死了! 这老人…… 沈勿轻的脖子被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住,近得能闻到灰尘和铁锈味。 老人说:“我要你的身份,沈勿轻,反正你也不会用这张脸,对吧。” 第166章 “可以。”沈勿轻咬牙,面临死亡的威胁他不得不这么选择,但他不明白老人的身手远超于他,为什么偏还要在他面前演一出戏? 老人轻快地开口,他的样貌像是个亲切的老顽童:“你还是对害你家破人亡的人有杀意是不是?那你怎么不动手?” “……”他沉默。 “你在担心你的妻子对不对,担心她被报复?” 沈勿轻的脸上发了狠,他几乎想要拼命,哪知老人话音一转,哼笑道:“但现在,你的身份被我拿走,沈勿轻是另一人啊?” “你没去那假比试,当然也谈不上伤你剑心……不过年轻人啊,还是别局限于那些老古板思想,你被胁迫着去做了什么,那干掉造成这一切的你的‘心魔’不就好了?” 老人百无聊赖地拍着手,眯起了眼笑着说:“还担心报复的话——那就把你的仇家斩草除根,一个都不剩下,全死了,那就无所畏惧了!” 老人看着让人亲近得很,但脱口的言语像极了什么恶鬼。 他快活地笑着,把沈勿轻扔了不管了,一个人朝着一边走去。 没走几步,他笑容就耷拉下去,那叫一个心如刀割地自语:“哎唷……老头的零嘴儿啊,又要被上交了,要不是为了那混小子,哎唷……不搞事情一切都好,一搞就搞个大玩意儿出来。” “但做师父的,总不能不来是吧?” 谢烟客的师父梁不安捂着自己的零嘴,自语道。 沈勿轻的仇敌,就是他给自家徒弟找的练手对象。 * 在陈诚惴惴不安忙着闭门谢客时,谢烟客在练剑,在陈诚对柳夕好感攀升时,谢烟客也在练剑。 他这副身体的基础太差,只能压着身体的极限重新练回来。 “不过,时间到底是不太够……”谢烟客笑着朝罗兀生道,“叫他们看见了我这般水平,怕是要笑话了。” 罗兀生抬眼,理所应当说:“连这样的你都比不过的人,不是要更好笑些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4 16:46:37~2022-09-03 23:4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染白 15瓶;幸运护我、寒 10瓶;陆林 3瓶;木可、雨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青衣客(八) ◎青衣客◎ 剑客的对决,自是一场盛事。 这场盛事很早就已经筹备了起来,在江湖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时间正在日□□近,这一场比试很快就要拉开序幕。 一处清净的别院里,陈诚看着眼前的人,眉宇间压不住的烦躁。 这场比试筹备得很顺利,但陈诚这一段时间来都是这样烦躁。 刺客三番五次找上不要命地刺杀他,好几次都让他受了伤,身体是调息好了,可在这中途,刺客组织竟还传出流言—— 声称这现在的青衣客不是青衣客,而是个窃取了宝藏的小蟊贼,邀请诸位一起动手擒获他,共商长生大计。 陈诚咬着牙,若非师姐她们挡住了这流言,不然…… 陈诚嘴上绝不会承认,这流言里最叫他隐约恼恨、惊惧的,是不是青衣客那几字,那似乎戳穿了他心底的空洞。 但近在眼前的,还有更叫他烦躁的事情,陈诚带着质问口吻地问: “为什么会有你是沈勿轻的风声传出?” 陈诚不想让沈勿轻抛头露面,因为沈勿轻的名声在江湖上可以算得上是很不错的,但他需要的是一个“小蟊贼”,一个最终被斩落的替罪羊,这种超出他预想的事情随时会拨动起他心头的不定。 陈诚面对的“沈勿轻”此刻化妆成一副样貌平平的模样。 陈诚看着面前这张脸,忽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让他情不自禁拧眉,也不知为何百般看不顺眼…… 他自然看不顺眼了,因为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得以丢弃的本貌! 谢烟客故作犹疑地停顿了一会儿:“我看见了我的仇家……” 陈诚刚要发怒,就听他说:“我的身份有暴露之嫌不假,但这或许更有利于您的目的——偷窃长生诀的人为什么会主动在一场剑客对决上现身?如若……这窃取的人原本曾是个剑客,那就说得通了。” 陈诚听着听着,眉头舒缓了下来。 他一直设定的剧本其实在这里有很大的漏洞,但沈勿轻没忍住暴露这件事,现在听上去,似乎还真是无形为他给做了嫁衣? 偷窃的人是剑客,那就不奇怪了——剑客总有种让陈诚觉得莫名其妙的坚持在。 这刚好圆上了他的剧本,完美无缺。 陈诚的嘴角挂上了微微的笑,他这段时间从未感觉有这么畅快过。 他看向谢烟客,傲慢地说:“那就去练你的剑吧,但你无论怎么练,都胜不过我的。” 青衣客“谢烟客”的身体,怎么会输给一个无名小卒? 沈勿轻现在练剑又能有什么用?无谓的努力,天才的世界无论如何都是凡夫俗子无法企及的。 他找上沈勿轻,不过是为了确保目标万无一失。 陈诚凉凉地笑着,居高临下地。 他看着的谢烟客也在回望他,眼眸深处一片宁静:“好。” 当然不是对陈诚说的那样,找上仇家的是真正的沈勿轻,他做得很干净,没有让谢烟客沾上不该有的麻烦。 第167章 针对向他的线索是由谢烟客自己放出,也有别的蛛丝马迹隐隐指向他,他大约知道这又是谁放出的消息——师徒同心。 谢烟客在用这些寻迹而来的人磨剑,磨一把锋利的剑。 而陈诚也忘记了,他的内在也就是那样的凡夫俗子。 * 比试当天,柳夕笑颜如花,她看着比她往日都要更加的动人,眼睛里宛如盛着光。 陈诚瞧着自己现在的师姐这幅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的笑容里带着点势在必得:“师姐是在提前为我喜悦吗?” “嗯?”柳夕还是笑着的,只是她偏过头来的时候,那笑忽地变得有那么一分古怪,只一两秒她就道,“是的,我在为你感到喜悦。” ——那当然,不是给你这冒牌的家伙。 陈诚只是简单露了露脸,就休息去了,他不觉得挥剑的过程有什么好看的。 一个打扮有些不修边幅的青年纵目望去,怎么也没看见谢烟客的身影,只瞧见柳夕与这次主办者家中的千金聊着些什么。 聂客叹了口气:“柳医说烟客染了病,这病可真严重啊! 哪怕只是年轻人的比试,他也会来看的,烟客说他在看他们的剑生长的脉络——像是柳条、蜿蜒的枝蔓。” 他们这些人也不是傻的,谢烟客在避着他们,而柳夕则处处暗示,想来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小的变故。 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全地来参加这场比试,哪怕这场比试根本是初出茅庐的剑客们之间的比试,和谢烟客要参加这件事搭起来再矛盾不过。 聂客嘟囔着嘟囔着,突然感受到一阵凉意。 他侧过头,看见一位神情冷淡的剑客正凝视着他,像临头砸下一块儿冰,凉快极了。 聂客见怪不怪,声音也随之低了下去,哀叹:“所以烟客是怎么交到这样的剑客朋友的?叫这从来冷冰冰的家伙也舍了他雷打不动的练剑时间到这里?” 他用刀,不用剑,对剑客的剑也就是爱屋及乌的一种欣赏,所以聂客完全不懂剑客这个群体中怎么能出这么多怪癖呢? “噤声。”冷淡的剑客说道,“看剑。” “什么剑——?”聂客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见一个样貌普通的人,正抬起了他的剑。 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击穿了他的心头,聂客的心有那么一瞬间被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所淹没。 他认识这个人……他认识这柄剑? 他看见那剑抬起,那剑往下,像一道璀璨的流星坠落,连带着那用剑的人眼眸当中,都凝着星光。 这用剑的,样貌普通的人赢了这场的比试,他将晋级下一轮。 “承让。”面孔陌生的人说,他最开始报出来的名字是谢生。 但这是一道式样并不巧妙的剑招,很普通基础的一式,却在那一瞬间叫聂客这门外汉读出了数分的惊艳,他还莫名觉得谢生用的剑看着也是一般的熟悉。 但聂客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迟疑地连连嗯?了好几声。 他身边冷淡的剑客看着他一惊一乍的神情,略微嫌弃地道:“很奇怪,他的剑风也给你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了吧。” “你认出他的剑了吗?” 他的剑?聂客皱眉想着,突然间他反射性地抬身,差点儿让自己后仰栽去,他不可置信地睁眼: “这是烟客的剑?嗯……兴许是他收的徒弟?” 冷淡剑客抿唇表示极度的不赞同,冷声道:“剑客的剑绝不会给旁人使用。” 每个人的道不相同,但这不代表一个剑客会将自己的剑拱手让人! 剑客的眼更冷了——现在用着另外的剑的人,真是原来那一个么? 第96章 青衣客(九) ◎青衣客◎ 陈诚不知谢烟客招来的这些关注。 他只是唤了人来向他汇报“沈勿轻”的战绩,只要能保证最后能与他对上就行。 陈诚因取得谢烟客的身份而产生的傲慢让他不屑去看那些低级的比试。 但谢烟客却在认真的对待每一个对手。 他的眼眸微亮,像是晨曦的光坠落眼眸,与着此刻普通的相貌并不融洽,让旁观的人不由得生出几分感觉来——似乎他不该是现在这样。 不是所有江湖人都会看剑的,最后那一刻输赢的划分常常才是最令他们激动的,但这时候,有几个不会看剑的江湖人却沉浸在了名叫谢生的剑客挥剑的过程中。 他的剑,好似在……生长? 这几个江湖人不太会描述这种感觉,那是柄不知为何显得灰扑扑的剑,但却在一次次的挥动中仿佛萦绕上了什么清灵的气息,在随着谢生一次次均匀的呼吸声而攀涨。 像明珠去尘,似物归原主。 很奇妙的感觉。 谢烟客现在是喜悦的,与剑客对战和与杀他的刺客对战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哪怕他面前的剑客很多都只是初出茅庐,剑风未成型而青涩,但却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 它们就像一缕缕丝线,被谢烟客所抽拉着,缕缕融入到他的感官中,给他以新的对剑的体会,让他的这具身体渐渐与失而复得的剑重新建立起新的联系。 谢烟客的剑尖停在了与他比试的剑客的咽喉前,在他的眼底溅落一抹银芒。 “我输了。”青涩的剑客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输,他的目光里没有半分失落,反倒是极其兴奋的。 第168章 “谢生,胜!” 在这宣告声里,和谢烟客对战的青涩剑客不好意思地咳了一下,小声飞快的说:“我能知晓您的名讳吗——” 谢烟客想了想,亦轻声说:“现在的我没有名字。” “待我取回名字,会告诉你的。” 青涩剑客显然是听不懂的,但有人一直关注着这边。 聂客眯着眼,断续地读着唇语,这一切只因为他旁边那个死死盯着谢生的剑客“朋友”:“名讳……没有、取回……” 他低语着收回目光,耸了耸肩看着旁边冷冰冰的、和他知晓同一个秘密的新朋友:“隔得太远,我就能看出这么点了。” 剑客朋友说:“他更像我认识的烟客,但他的骨相和曾经全然不同。” “不是烟客的那个,他更像是完完全全取代了我们熟识的烟客的印象……这样邪门的手段,也无怪乎那位师姐柳夕拘着我们不让我们见他,万一我们也被惑了心智怎么办?” 聂客捂着嘴,放缓声音:“近来我总感觉周身万物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你说这等诡事、是否也是因了这变故而生?” 他与剑客对视一眼。 好吧,看来他的新朋友也感受到了周围的变化。 聂客又问他们要去帮烟客的忙吗?没等剑客回答,聂客就先一步得出了结论:既然谢生出现了,那就代表着他会自己解决。 “我们就不用帮忙啦,看着就行,他会自己解决的。” 因为他是谢烟客。 他的朋友们总对他保有最多的信任。 * 比试有序地按照安排进行着,谢烟客谢生的这个身份也顺利通过了数场比试,进入了决赛。 在决赛之前,陈诚又按捺不住地找上了谢烟客。 他一方面是自己心虚,另一方面是被系统催得烦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完成度卡住了,一直迟迟不见涨,系统就开始频繁催促陈诚,让陈诚烦躁得很。 不过陈诚依旧没有去做系统推荐的任务,他笃定这一场剑客比试的盛会足够将他的声望拉到巅峰,更能一举两得地解决掉莫须有的长生经引来的麻烦。 他作为穿越者,若不是第一人,还有谁能是? 陈诚还想着世界升级后趁机摆脱系统,但现目前他还是打算先敷衍一下系统,威胁一下这沈勿轻。 “……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予的,没有我给的这些,你到现在都还只是个躺在破庙里的废人。” “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吧?” 说是敷衍,但这已经是陈诚这一天中找到谢烟客的第三次了,每一次都无一例外以这种的威胁结尾。 “……知道。” 谢烟客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却朝着旁边掠去。 这陈诚所谓最隐蔽的别院,不知何时落了几人——在茂密树枝间翘着腿的青年、罗兀生,栖在房檐边角的池因。 谢烟客不由得看向陈诚,哪怕是用着他的身体,陈诚也丝毫没能察觉到这两位师兄弟的到来。 谢烟客心下流转上来一个念头:这几日,他便是连一次剑都未练过吗? * “恭贺诸位剑客经过层层比试,站在这里。”堆着笑的中年人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接下来比试的制度将转换为挑战阶段,诸位可自行选择所需挑战的对手,进行切磋!” 不少剑客都热了脸,因为在这新的挑战阶段的比试现场,出现了“青衣客”的身影。 陈诚微笑着站定,看着不少人激动的神色,享受着他们投来的倾慕的目光。 这才是我作为一个高贵的穿越者该有的待遇! 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他不自觉攥紧了自己手边带着剑鞘的锋锐新剑,脸上的微笑多上了一层激动。 ——马上,沈勿轻就会沙哑着嗓音,宛如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偷袭过来! 在袒露一切的“真相”之后,沈勿轻化名的谢生会被他斩于剑下! 这是他威逼利诱下迫使沈勿轻同意的,反正他的命是他救回来的,为了他去死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他还会照顾好沈勿轻的妻子! 陈诚的呼吸声略微急促了起来,他的头微微地仰着,眼神异样的明亮。 一个沙哑的声音果真准时的传来: “我想要挑战这位、青衣客。” 嗯?这不是他们商议好的流程?陈诚在心底惊疑地嗯了一声,抬起头来看见沈勿轻还是用的那张平凡的脸,更是穿着一身黑衣,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 ——他擅自进行了改动?陈诚心底翻滚起一阵怒气来,这让他的面色不大好看。 但很快他就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沈勿轻还用着这张脸,应是还会按照接下来的步骤进行下去,至于现在发生的变故…兴许是剑客可笑的自尊让他不肯偷袭。 那他就满足他,让这沈勿轻死在他的剑下! 第97章 青衣客(十) ◎青衣客◎ 这突生的变故着实扰乱了陈诚的心神。 陈诚气息略为浮躁地,下意识右手搭在了剑鞘上,仿佛这样就能抚平心里那丝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不安。 他这烦躁、愤怒的搭剑模样倒是看着很有气势,不过在知情人眼中…… 挺奇怪的,师兄罗兀生想,这样看倒和烟客连八分相似都没有了。分明用的是一副身体,但怎么会有人将鱼目错认成珍珠? 第169章 谢烟客走上了擂台,不需要台下人做出什么宣布开始的反应,当他们两人都置身于擂台的时候,便已是一种无声的对峙。 谢烟客安静地看着陈诚,但目光却更多地落在他的剑上,这新锻的剑剑身很宽,锐光四溢,给人以大开大合的锋锐感。 “这是把好剑。”谢烟客说。 他仍盯着这剑,它的好不仅仅在于这同样是铸剑师尽力铸就的好剑,也更因为它是“青衣客”的剑—— 自谢烟客重新拿到他的剑以来,每一次练剑,都始终感觉到他的剑缺少了点什么。 他与剑相通,他挥剑,就如同与剑一同呼吸,它的灵性也在一同闪烁,但始终像隔一层毛玻璃,蒙上了一层无法言说的桎梏。 可现在,谢烟客找到了。 他手中的剑在微微颤动着、嗡鸣着,迫不及待地想要寻回面前的己身缺失的东西。 它的一部分被陈诚以青衣客的身份禁锢在了那宽剑上,到现在为止,它是不完整的! 此时,谢烟客话语一转,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但是,你不配用它。” 什么——?陈诚勃然大怒,声音不由自主的拉长:“是么?那就让我试试你有什么能耐!” 他这话刚落地,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激动,有失沉稳的人设,找补说: “……让我用最基础的招式,来指点指点你。” 陈诚的眼睛里带着一种蔑视,这可不是指点,而是羞辱,他要让谢烟客看看,自己是怎么用一根手指就将他戳死的! “好,”谢烟客仿佛没有感觉到陈诚的恶意一般,目光与之对视,“谢生,请指教。” 陈诚抽出了剑,谢烟客亦是。 哪怕是最基础的剑招,在两个实力不对等的人手中也能轻易分出胜负来,但此时,擂台上的两人的状况却更像是在胶着着。 是名满天下的青衣客“谢烟客”在礼让、在教导么? 擂台下观看的人心里腾起一圈迷蒙的烟雾——不像啊! 杀气腾腾的是陈诚,更如一道烟,一阵雨般带来细密、舒畅凉意的却是站在“谢烟客”对面那无名小卒。 这样看去,来回的剑式虽是胶着着、仿佛不辨上下的,却竟是这同姓的谢生剑客显得气息更加平稳,莫名的显得……更胜一筹? 这一局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普通人看得迷迷瞪瞪,老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这着实让他们拧紧了眉头,屏息凝神等待着一个结局。 普通人说不出这种违和感的源头,江湖人却能对这种违和感分析出来一二。 “我虽不懂剑,但那谢生的剑式初时生涩,到后在不断熟练……就仿佛一开始,他的身体跟不上他的剑、怪哉。” 非剑客的人托着腮疑问,视线又转向陈诚—— “这个就更奇怪了,青衣客、久闻大名,他该是这样的么?他像是个舞剑的小儿,有精妙的剑招,但只动用得出一二,疏于练习,像是对着东西在空泛的模仿!” “这样下去,胜负难说啊!” 【作者有话说】 稍后会补些字数 第98章 青衣客(十一) ◎青衣客◎ 这人倒是说得半点没错。 陈诚的身体与谢烟客的灵魂并不匹配,所以谢烟客用着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也顶多只是熟悉,到不了圆融的地步,用剑时不免带上一丝凝滞。 这种感觉,在他的剑与他产生共鸣时最为强烈。 但谢烟客仍在肉眼可见的“进步”着,他在逐步变得锋锐,他在借陈诚这伪物磨剑! 陈诚体会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他感到很难受,非常难受,明明每一次都似乎能非常轻松的重创眼前的人,但当剑送到时,却总是莫名其妙的被拦截! 为什么会这样,该死的! 陈诚不由得加快了呼吸的频率,一股无名气从肺腑猛地冒出来,让他感觉不到一丝使用剑客身体的快感,唯有无尽的憋屈。 急火攻心,他便是在这难言的憋屈感里鬓角渗出一层细汗来。 ‘我用的不是青衣客的身体吗,沈勿轻不过是区区一个无名小卒,为什么能做到这个地步!’ 陈诚在心里质问、抱怨着系统,只觉得今天百般不顺,处处透着邪门。 他全然忘记自己这几日过得如何放纵、轻慢,是如何荒废练剑的。 陈诚原本就不是个剑客,没有剑客那般呼吸间便在修行,仿佛将剑融入进骨髓的习惯,从他与谢烟客互换身体开始,他的灵魂就已将他的天赋折去一半—— 而他这悠闲的玩乐,更也化作一柄新的利刃,在此刻将要落下! 系统机械的声音传来:“确认宿主使用身体为:青衣客谢烟客。” 这回答宛如一句废话,半点用都没有,陈诚习惯了系统这爱答不理的鸟样,在心底啧了一声。 他却没注意到今日系统的声音更加机械化、格式化,出现在他耳中的系统声音此刻更像是一个设定好了程序的应答机器,失去了高高在上的傲慢。 它今日,也在躲避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会补字数 第99章 青衣客(正文完) ◎天光正好◎ 陈诚吃了根定心针,找回来了点自信。 他用的可是实实在在的青衣客的身体,他现在就是青衣客,怎么可能对付不了一个杂鱼! 第170章 陈诚幽幽的看着谢烟客,又忽然想到:沈勿轻的一切都是他赐予的,他完全可以让系统收回这一切! 被戏耍的恨意又腾升起来了,陈诚不打算现在就叫系统取消当初的治疗,他可要挑个好时机……折磨他! 陈诚凭借着因这个身份反馈而来的反应能力,躲过了一招剑式,他翕动着嘴唇,做出一个口型: 不过如此。 “他在说什么?”围观的人不解的问。 读懂这句唇语的人接话:“他说不过如此!难道之前是在指导?” 这句唇语带动了不小的波浪,围观的人大多没有评判这场对决的能力,只懵懵懂懂想: 难道刚才他所有的用招都是在指导对面陌生的剑客,看着好似落于下风……是因为他还未真正认真起来?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围观的人莫名感觉到一丝咋吧不出来的微妙和疑惑,因这种感觉,他们对这场战斗更加感兴趣了,纷纷伸长脖子踮着脚想要凑前一点看看—— 接下来总能够看到,符合青衣客的剑招了吧? * 当陈诚看见谢烟客仿佛真因为他的一句唇语,动作微顿时,连手似乎都在微微颤抖时,便生出豁然开朗的明悟感。 原来他是强弩之末!拼了命的来,也难怪自己一时难以招架。 陈诚微嘲着凝视谢烟客,却没发现他自己的手亦在微微的颤抖—— 牵引。 谢烟客感觉到了这一丝心弦的波动,他微顿了一下,目光投向陈诚一瞬。 他以往数次“注视”着陈诚的时候,他的灵魂都和青衣客的身体间没有一丝缝隙、完美契合,就好像得到了世界对其身份的彻底认可。 但时至现在,陈诚的灵魂和他的身体两者之间,圆融之处却莫名的产生了一丝极微小的裂缝。 他的身份在剥落。 为什么? 在这同时,他感受到了手指的一丝异样的颤抖。 谢烟客的瞳孔里映出了一丝青芒,他也看见了陈诚的手指在不可遏的颤抖—— 是他们手中的剑,在发出嗡鸣,它其上溢散着丝缕外溢的、躁动的灵力,它在与谢烟客手上的剑共鸣! 它在愤怒着,反抗着,同时不留余力地想和谢烟客产生共鸣。 谢烟客接收到了这份共鸣。 他手边那一半的“剑”并不完整,却也跟着被引发而出锋鸣,所以谢烟客的手亦在颤抖。 不是脱力,并非惧怕,而是来源于谢烟客的剑的怒火—— 非执剑者,不堪为主! 旁观者难分辨谎言,外来物蒙蔽世界,陈诚的身份是那么的完美无缺。 但剑与用剑者灵魂与共,因世界升格前兆吸纳灵力生出一点灵智的剑,被迫连剑型都被更改的剑,如何不能在这交锋下勘破陈诚的虚假? 在陈诚表露出不过如此想法时,剑终于勘破他这存在的谎言,它的否认让陈诚“青衣客”的身份被撕开了一道裂口! 再等一会儿。谢烟客心道。 他的剑像感知到了这缕心音,伴随着一丝轻轻的波动,回应般,忽的安静了下来。 暂留一双冷静凝视的眼,似有碧波微漾。 * 陈诚在膨胀,他发现谢烟客刚那一下停顿就像个契机,自那以后“沈勿轻”节节败退,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耳边萦绕着围观人们的欢呼声,那声音如同浪潮,一下一下将他抛飞到更高的云层。 陈诚心里不由得浮现出他答应系统穿越到这个世界前的自己,狼狈、落魄,可有可无,连条破狗都敢来踩上一脚!也只有网络能带给他满足感,他在上边发泄自己的不甘咒骂那些贱婊子,只有那刻他才能感受到仿佛掌控一切、生杀予夺的畅快感! 他对只能龟缩在出租屋里的现状不满极了,总觉得自己该有更恢宏的前途,所以当系统找上自己去另外个世界享乐时,他毫不犹豫的同意了。抢夺别人的身份,原主死还是活和他什么关系,死了个彻底、魂飞魄散才好! 系统想谋夺这世界又如何,这世界的人死了就死了,这些蝼蚁为他牺牲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最好死多点,好叫他们不敢忤逆他! 所以陈诚穿来了这里,选定了青衣客的身份,他站在这擂台上享受着万人的追捧—— 过去的他和现在的他分割了开来,这才是他想要的人生,这才是他该有的人生!陈诚否定了自身,他坚定不移:我是青衣客! 陈诚看到了璀璨的光明向自己招手,世界升维后他必定有更光辉的未来,武侠世界?哈! 这一刻,他轻飘着、置身云端! 然后——他的剑、乱了。 他的心乱了。 被强行按在陈诚“青衣客”身份上的剑生出了逆反的锋芒,在陈诚内心最轻飘的那一刻,他露出了最大的破绽。 现在正是,谢烟客等待的时机! 他出剑了——方才的剑是等待、是潜伏,真实的剑隐藏在一层朦胧的雾、无光的灰土中,而此刻,一点锋锐刺破了所有的隐藏,仿佛一曳寒星流光刺向眼前的阻碍! 这是他等待已久的,一剑! 陈诚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这是来源于这具身体本能的预警,躲不过,他躲不过这一剑!这具身体带来的闪避的能力这一刻仿佛消失殆尽,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死亡的阴影向自己投来。 第171章 他抬不起手、动不了剑,来不及、来不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抹寒芒刺向自己的咽喉,仿佛避无可避! 下一刻,周围的空间以异样的状态凝固在了这一瞬,擂台边缘人们浮动的表情定格,迫近的剑也一并停滞,只距陈诚咽喉分毫! [系统:时间停止中,滋,倒计时4:59……] 嗡鸣的声音在停滞的空间层层叠叠响起,像蜜蜂振翅,带着某种机械的频率。 时间静止卡! 陈诚喘着粗气,看向那澄亮的剑尖的眼神里满是惊惶,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冷汗满额,但陈诚完全顾不上自己狼狈的模样,他心底翻涌着的尽是死里逃生那样汹涌的情绪。 如果不是他在系统那里压箱底、仅此一张的时间静止卡,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要死在这剑下! 陈诚盯着距离自己咽喉仅有咫尺的剑数秒,才好似确认了自己的安全,踉跄着倒退数步,差点没跌坐下去。 他此时眼前仿佛被自己喷溅的鲜血蒙住,大脑带来了一阵阵幻痛,就好像刚才已经被刺穿! “系统!系统!系统!” 陈诚大叫着,用极大的音量倾泻自己的恐惧。 接着,他用力的点着头,用手直直指着、用充血的眼睛看着谢烟客方向,几乎是惊惶的、跳脚的、怨毒的喊着: “系统,把我用在他身上的能量全部收回!这狗x养的畜生怎么敢,怎么敢!” “我要他马上死!!去死啊!” 系统:“滋……在。” 系统的机械音里夹杂了一丝不耐,它不理解这个并不年长的世界为什么能在升维的最脆弱阶段还有反扑的能力。 它死死“咬”着它,造成了一定的麻烦,让它数据部分紊乱,对陈诚的态度自然敷衍至极。 但也就这样了。 一个小世界临死前的挣扎而已。 掠夺早就开始了,依靠着陈诚为媒介往外传染、扩散,时至此时早已完成了大半。 就差这最后的节点,面前人只是依靠系统力量苟活的工具—— 系统冷漠的分出一丝意识,探向谢烟客方向,就要回收走能量。 但就在它要漫不经心的剥离的瞬间,前所未有的阻力降临! “滋…” 不仅仅是这个小世界意志的反扑,还有……系统发出断续的电音,它的“目光”缓慢的顺着另一股力量的流动移去。 ——突兀间,陈诚的耳边传出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 可现在是完全静止的时间,为什么还能有别的声音?! 陈诚的脖颈宛如生锈的齿轮,缓慢僵硬地转动。 “什…么?”他发出了恐惧的叫声,眼前的一幕完全击碎了他的心房……谢烟客,动了。 剑尖突地往前进了一截,伴随着它的微动,剑的尖端处、这静止的时间里竟如同镜面碎裂、迸发处一道小口! 有别于所有被静止的、神色凝固的人,谢烟客在此刻,是唯一“活”着的人,陈诚看见他的目光缓慢的流转,到最后定在了自己的身上。 此时此刻,这双澄净的眼给陈诚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感觉,陌生而熟悉,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他的身体情不自禁颤栗起来。 陈诚分不清楚是剑还是人让他如此恐惧,更也无法理解自己使用的时间静止为何失效,那灭顶的危机感又来了,他的大脑只叫嚣着一个字:逃! “带我走!” 他惊嘶出声,慌不择路命令系统。 “嗞……”回应他的唯有一片杂音,在陈诚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系统原本稳定的数据“躯体”发生了一丝紊乱。 这是正常的世界临死前的反扑,系统未将之放在眼里,它望向这小世界的核心——就在方才,它感觉到小世界陷入前所未有的虚弱状态,它虚弱到不需要借助外来灵魂进行掠夺、扭曲和篡改,这也就代表着,陈诚现在已经失去了作用! 它为何要理睬这丧失作用的人畜? 系统贪婪看向核心,无形的黑雾翻涌上来,潜伏已久欲要掠夺的东西已顷刻间无限逼近…… 无限逼近!陈诚向系统求援的行为,缩短了他两三秒的时间,他没有得到系统的半点回复,大脑里空荡荡一片,就好像系统已经离他而去! 陈诚再一次跌入了自己不想回想的梦魇,龟缩在脏乱发臭的出租屋里,只有在网上发狂吼叫辱骂才能找到一丝爽快,活得比网上那些杂毛畜生还不如,一个彻头彻尾的loser! 他一无所有! 他喊叫的时间,更也加快了他死亡的速度。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尖迫近…… 迫近他的咽喉!一抹血花飞溅! “滋滋……” 数据波动突兀变频繁,系统只觉是这废物东西濒死解绑的影响,半分注意都未给,一门心思投入掠夺核心力量—— 小世界力量逐渐减弱,渐快翻不起风浪。 毫无疑问,这一局是它赢了! …当真如此吗? 带出一抹血花的剑在这空间恍若停滞,它仿佛失去了刚刚划破空间的力量,趋于静止,但它之上,有灵力从微末之态凝聚,以虚空作画,顷刻间勾勒出一道剑影。 灵力化剑! 它轻飘飘地往下,边角溢散的灵力雨雾一样散落,掠过陈诚的颅骨,一如被谢烟客所执那般往里、挥落! 第172章 清风雾雨般轻飘的一剑,在终于接触到目标,那系统的所在时终于迸发出其真正的杀机! 杀意如雨,雾中散落。 系统难以置信地“看”向这剑来的方向,贪婪凝于一瞬,这仿佛是它最接近人类的时刻。 无法理解,不知来源的力量以摧枯拉朽之势卷动、搅碎系统的数据,它听见的杂音越发的大了,而它现在终于无法忽视这“无关紧要”的东西,杂音每一声响动,都是在剥离碾碎它的存在! 现在……输赢逆转! “啊啊啊啊——” 时间,悄无声息地恢复了。 陈诚手中的剑跌落到了地上,华美的外表顷刻间蒙上一层灰霾,失去了完全的灵气。 青衣客的剑得以挣脱。 陈诚拿不稳剑,也拿不了剑,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脖颈,另外一只手用力地抓拽着自己的头发,指缝间带着被他生生扯下来的几缕头发。 他听见了什么东西无形碎裂的声音,下一秒便无法遏制的发出惨叫,不仅是脖颈处那致命的伤口,还有他的大脑、他的灵魂,他好像在被撕裂! 好痛,好痛……! 他想死了、他宁可死了,但他现在死不了。 不该有人在致命伤的情况下不很快死亡的,但陈诚却被硬生生吊着一口气——他与系统为绑定状态,那自然是同生同死,系统被搅碎杀灭的痛楚与折磨,自也同样反馈在这同罪之人身上! 陈诚惨叫着摔落到地上,他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系统从未向他敞开一切。这疼痛几乎要将他逼疯,他终于找到了一根、也仿佛是此世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他现在的身份! “…救我……我是、谢烟客。” 他想向自己掠夺这个身份的师兄师姐求救,他们一定能救他的吧,一定能救他的吧,他是—— “呃、” 陈诚挣扎着抬起眼,然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他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但也足够熟悉的脸,谢烟客的脸! 陈诚疼得根本听不见周围的半点声音,所以他当然不会知道,当时间停止结束的瞬间,众人哑然。 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陈诚“谢烟客”的面容在晃动着,好似除去了一阵屏障,他当着他们的面,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面容扭曲的陌生人! 这一直站在台上的青衣客,竟非青衣客! 而他的对手,身形竟也有了相似的转变,无名之人安静地站着,与惨烈嘶吼的陈诚形成了何其鲜明的对比。 微风拂过,曦光在无名之人的眼中映出浅浅的波涛,他的面容映入人们眼中。 他是谢烟客。 讶然的声音还未漏出,这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恍恍惚惚地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天地间的召唤。 那像是絮语,又像是灵魂深处传来的清鸣,他们抬眼,“看”见了无数交错纷飞的灵力,在呼吸间往下降落,投入众生怀抱。 灵气显,万物苏生,万物所鸣。 此世升维成功,这是一场新的,来源于世界的变革。 所有人都有所悟及,他们恍惚间看向这真假两人,眼前这奇诡的情景便就有依据可言了—— 假的青衣客是世界外的伪物。 而真的青衣客,是灵气世界的开端。 * 陈诚呆滞的看向谢烟客,看向他的脸,像被抽去了全部的灵魂。 他怎么能是谢烟客呢,他怎么能是?!那我……? 陈诚猛地抱住自己的脸颊,低头,他汗水滴下汇成的小水洼的反光隐约显出了他面部的轮廓。 普通、平凡,掉进人堆里都捡不出来,这可恨的面庞,他全然无法欺骗自己! 他就连偷来的身份都丧失了,他又什么都没了! 系统……系统,你骗了我,我不要死,你出来! 我不是陈诚,我是是谢烟客,我是谢烟客才对! 他爆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在脸上抓挠着,他嘴唇蠕动着半个词都挤不出来,他想要出口的无疑是最恶毒的咒骂,陈诚在心底疯狂咒骂着骗他的系统,能想到所有的人。 他在无尽的不甘、怨恨和恐惧中,在漫长的无异于凌迟的折磨中,瞪大着双眼,彻底失去了呼吸,死也难瞑目! 他的身躯和系统的数据一同被碾为齑粉,在这世界上半分痕迹都没有留下。 判决的人回神,想了想,高声道:“青衣客,胜!” 谢烟客站立着,浅浅露出了一丝微笑。 天光正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