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遇阳》 第1章 《野草遇阳》作者:与月說【cp完结】 简介: 主受视角 彼此专一初恋,生活化的小甜文 受的家庭背景糟糕,得了抑郁症,前往海岛作为人生最后一站。 - 肖眠以为这趟海岛之行将会是人生句号前的最后一段生活 他想看一看海岛,最后选一个浪漫的雨天,投入海的怀抱 - 是一个忧郁被治愈的故事,人总在生命旅途中寻找意义,肖眠找了二十几年,不知道牵着自己的那根线在哪里 人为什么而活,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很矫情,可肖眠就是这样一个人,抑郁又矫情 直到遇见了笑起来像阳光的少年,撬开了心扉,钻进一丝发芽的绿叶 - 余爻告诉他,生命的意义在于活着,去找你喜欢的东西,是人也好,是什么都好,然后,为它而活 肖眠沉默了片刻,恍然抬起头,看着那双如太阳般灿烂的眼眸,余爻,我想为你而活 - 主角:一个灿烂如阳的向日葵,一个阴暗角落里生长的野草,余爻/肖眠 (在线乞海星,评论多多益善) 治愈、双向奔赴、年下攻、市井生活、初恋、小甜文、暧昧、改变、he、救赎 第1章 少年初遇他 肖眠拖着行李箱走在石子路上,轮子咯着石子一路碾着,咯噔咯噔的声音在安静的巷子响起。 此时正值海岛七月,海风从身后裹着热浪扑来,扬起了他的宽松的衣摆。 他拖着行李箱,拿着手机,低头看着彩绘地图,上面用简笔画描绘了海岛全貌,简洁却不是很明了。 画的卡通建筑,简洁有些抽象,主要的大路上都标识了名字,画风也是小朋友都能看懂的卡通画。 肖眠也以为自己没有路痴属性,凭借着这张卡通地图应该很容易找到民宿位置。 所以他大言不惭的和民宿前台说,“不用接,我大概可以找得到。” 结果很打脸,他顺着箭头的方向已经走过两遍了,还是没能找到那家民宿在哪。 正午的烈日晒得他皮肤微微泛红,他平时不太愿意出门,所以皮肤白的有些病态,在阳光下晒了一会,反而添了几分血色。 肖眠扶着额头,有些头晕目眩,感觉再晒会他大概要中暑了。 赶紧找了个凉快的树荫下躲着,用手机拨通了前台的电话,空响了几秒后才有人接了起来。 “您好,白浪民宿。” 肖眠清了清嗓子,喉结上下滚动一轮,润了润干涩的声音回道,“您好,我定了你们的民宿,请问可以来接一下吗?” 电话那头的女孩很友善的笑了声,“当然可以。” 随即让肖眠交代了一下身份信息后,很快那边回复了“五分钟后有人来接。”就挂断了电话。 他拧开那瓶晒得快烧开的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发烫的水顺着喉咙咽下,润了嗓子,觉得整个人更热了。 这里的太阳太烈,晒得气血不足的他快要晕倒了。 五分钟后,一辆电瓶车出现在他的背后,按了两声喇叭。 肖眠回头看去,车上穿着白t的少年正冲着他招手,“你就是肖眠?”。 肖眠拎着行李箱站的板正,略带怯意点了点头,“嗯”。 他不擅长与人交流,面对陌生人更显得无措,小心捏着衣角,看起来像个上课被点名回答问题的差生。 少年一头利落粗粝的黑色短发,上挑的眉毛看起来很利落,唇形不算薄,带着微笑的弧度,很阳光。 他自来熟的拍了拍肖眠的肩膀,从车上下来,站直后,才发现比肖眠高了半个头。 浅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散发光泽,短袖下手臂有肌肉,不夸张,是一眼能让人喜欢的类型。 少年弯了腰,提起肖眠的行李往电瓶车前面的空位放去,从兜里掏出一片湿巾递给他,“擦擦吧。” 肖眠愣了一秒,领悟错了意思,他撕开了包装袋,把湿巾往脸上抹去时,站在电瓶车旁的少年没忍住笑出了声。 声音带着磁性和爽朗,将夏季的燥热都一扫而空。 “这个是给你擦车座的,天气太热,晒一会就不能坐了,怪我没说清楚。” 少年说着又拿出一块湿巾来递给他,“这次可别擦脸了,仅剩的最后一张。” 肖眠头埋得低低的说了句“抱歉”。 他撕开包装袋擦了车后座,正要扔时,想起这是最后一张,又翻起干净的一面把少年的座位也擦了擦。 奈何湿巾不大,擦完后手一摸还是烫的。 肖眠抬脸看着少年,又一次说了声“抱歉”。 “要不你坐后面吧?”肖眠试探性问道,他觉得自己看起来一定很傻。 少年毫不在意,跨上不高的电瓶车,腿长的只能曲着勾在行李箱前,“上来吧,趁还凉着,大热天就这毛病,我习惯了。” 肖眠应了声,跨上车坐在了少年的身后。 电瓶车在石子路上咯噔咯噔往前开,颠簸程度不亚于他的行李箱,肖眠松松的扯住了少年的衣角,风吹来闻到一阵柠檬香。 很清新的味道,融在炎炎夏日里让他心猿意马。 他甚至在心里猜测这个味道是衣服上的还是少年身上的,他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像个变态一样,对第一面的人想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第2章 穿过那条石子路,肖眠的屁股颠得有些麻木。 在他身前坐的少年比他好不到哪里,屁股烫的坐不下去,只能半蹲着开,几次差点都要站起来了。 好在肖眠的位置离民宿也就两三分钟的距离,熬过这段石子路,拐个弯就到了。 电瓶车停在民宿门前,肖眠看了看路线,发现这个地点处在不知名的犄角旮旯里。 门口挂着‘白浪民宿’四个字,‘浪’字还歪了,挂在墙上摇摇欲坠。 又像是刻意摆弄的,为了体现浪的意思。 门口是扇镂空的铁质围栏门,进去后是个小院,种了些花花草草,打点的还算细致,花朵开的很艳。 三层高的年代感小楼,风格极具当地特色,是七八十年代流行的南洋风,在海岛这座城市随处可见。 只不过这栋楼表面看起来有些破了,可能是年代更加久远,淡绿色的漆皮脱落的斑驳痕迹,显得整栋楼很沧桑,像个百岁老人。 这座城市有许多更好的民宿,不过肖眠没得挑,选哪家全由口袋里的钱决定,对这里唯一的要求是安静就行。 少年的接人任务已经完成了,此刻坐在一层的大厅里,挑了个靠空调的座位,先把自己的屁股吹凉。 肖眠拎着断了只脚的行李箱走到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前台女孩是个声音很甜的妹子,笑起来时如银铃轻响,“肖眠是吗?我们这位置偏了点,你订房的时候说不用人接,当时我们还打赌来着。” 肖眠抬眸注视着前台摄像头,正在核验身份信息,“打赌?” 前台女孩笑着往空调的位置看了眼,“喏,就那人他说肯定还得去接。” 她在电脑上输入了一会,将身份证还给肖眠,“我跟他说,别把人家想的这么傻,不用接就是不用接,结果我输了。” 肖眠将身份证揣回兜里,歉意的笑了笑,“真是抱歉,头一次来,让你们费心了。” 前台看着眼前颇有礼貌还有些羞怯的男生,身份证写的是21岁了,怎么看起来不谙世事的样子。 不止是性格还有长相也是,是清秀那一卦,太白皙显得苍白的脸,眼尾垂着看起来很忧郁,睫毛很长,说话时一眨一眨,像只无辜的小猫。 女孩热情的介绍起这家民宿,领着肖眠上楼,老式楼房没有电梯,两人沿着楼梯往上走。 她很热络的和肖眠聊天,“学生吗?暑假来海岛的人还挺多的。你是来旅游的吧?怎么一个人来的,也没找个朋友一起。” 肖眠跟在身后默不作声,好半晌才接过话,“不是学生了,就是觉得海岛很好,想来看看。” “需要导游吗?给你介绍一个。”女生接着道。 肖眠摇了摇头,“谢谢,不用。” 女孩又说起这家民宿的历史,“民宿开了不到三年吧,你别看外面破的,其实里面装修的还可以。我们老板可不是什么二手房东,都当成自己家装修的,家具买的都是好货,不过也得提醒一句,就是损坏了的话,赔偿价格有些贵哦。” 肖眠点点头回应她,“我会小心的。” 两人走到二楼,简单的小客厅旁有三间房,坐北朝南,南面是通透的走廊,往里一些是客厅,里面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见到两人热情的打了声招呼,“小月,来新住户了。” 肖眠才知道前台的女孩叫小月。 小月走上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接过女孩手里的奶茶鼓着腮帮子吸了一口,看样子两人关系很好。 咕嘟咕嘟把奶茶咽了后,小月搂着女孩的肩聊了起来,“敏姐,晚上去酒吧喝一个?听说来了个很帅的驻场,哇咔咔,是很帅的那种。” 敏姐显然不太相信,“上回你说海滩那有个帅哥在唱民谣,结果我大老远跑去,是个中年大叔,你说我还能信你吗?” 小月一副笃定的表情,双手懒懒的枕在脑后,靠在沙发上自信满满,“比余爻还帅,包的。” 显然这个说法让敏姐有些相信了,“真的?那再信你一回。” 两人聊得不亦乐乎,完全忘了还有一位客人等着去房间。 肖眠也不愿打扰她们的氛围,就这么杵着,听着两人聊天。 直到十分钟后,小月一拍脑门,“哎呀,聊忘了。” 她站了起来,往肖眠这边走,“把你给忘了,我业余前台,别见怪。” “敏姐平时深居简出,好不容易逮到她聊会天,把你晾在这儿了,回头我给你送点小零食,当赔礼道歉。” 两人顺着楼梯往三楼走。 三楼的格局和二楼是一致的,只不过这一层孤零零的有些冷清。 小月打开了一间靠南的房间,“三楼还没住人,是有点冷清,不过后面说不定会有人入住的,你就先凑合凑合,二楼住满了,还都是长期租户,实在腾不开。” 肖眠不在意没人住,反而觉得挺幸运的,他习惯了一个人。 房间里光线不错,炙热的天,外面的烈阳照了进来,烘的暖暖的。 屋内家具很齐全,出乎意料的好,肖眠忽然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整个海岛比较下来这家性价比最高。 他将随身的包放在桌上,环顾了下四周,看到小月询问的眼神,点了点头,将房间确认下来。 小月给他录了指纹,顺便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就要走,“那我不打扰了,有事打前台电话,晚上十点后我不在,要去酒吧通宵。” 第3章 “对了你刚来不熟悉,要不晚上和我们出去转转?” 肖眠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他拒绝了。 小月一脚刚要踏下楼梯时,肖眠站在房间门口,喊住了她,“小月,请问下,接我来的男生叫什么名字?” 小月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道,“他啊,叫余爻”。 -------------------- 第一眼就在意了,谁说不是呢? 第2章 尘封记忆里的痛 肖眠在房间里鼓捣了一小时,累的脸颊通红,空调开到了20度,还是觉得满屋子的热气。 没想到海岛的夏天是这样的温度,虽然身体有些难以适应,但至少心里难得有了些满足感。 这趟海岛之行他很早就开始筹划了,用了一年的时间去攒钱,虽然最后攒下来的钱只够在海岛生活一个月的,不过已经足够了。 他并不想在海岛长居,或者说他没打算活多久。 他只是来海岛了却一桩心愿,想去见离家改嫁的母亲,那是父亲去世后最后唯一可以亲近的人。 可他还没想好,是胆怯也是怕影响母亲的新生活。 - 第一次听到‘海岛’这个地名,是在母亲的口中。 记忆回到十年前阴暗逼仄的小巷子,巷子的尽头是一栋筒子楼,肖眠的家在筒子楼的一层。 烟气缭绕充满酒气的窄小客厅内,沙发上躺着一个醉鬼,沙发前站着一位叉着腰满脸无奈的女人,她对着满身烟酒气的男人边吼边哭。 “你看看现在这个家,还算是个家吗,我每天在外辛苦工作,为了给眠眠上一所好的初中,努力挣钱,你呢?你就只会拿着眠眠的钱去赌去买酒,你根本不配做个父亲!” 醉在沙发上的男人没有回话,只是一把将酒瓶掼到了地上,破碎的玻璃声在客厅内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女人的尖叫声,哭泣声,这些都传入了在卧室的肖眠耳朵里。 他害怕极了不敢往外看,客厅内破碎的嚎哭像是一场末日大战,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终于有好心的邻居上门劝说,将打架的俩人拉开。 这些邻居已经见怪不怪,都知道这家人是什么德行,只是简单的讲和几句便离开了。 等肖眠开了门小心翼翼往外看时,女人正在扫一地的玻璃碎渣,略带怨恨的目光扫了一眼门缝里那双张望的眼。 肖眠像犯了错似的惊了一下,快速拢回神情,垂眸看着地面。 这种场景几乎每天都在发生,男人像一滩带着酒气的烂泥,女人像是点燃的火把,酒精浇在火把上,将这个小家烧的四分五裂。 终于女人承受不住这样的生活,她对着沙发上的醉鬼喊道,“我去海岛了,不想再回来。” 醉鬼似乎听清了,也似乎没听清,懒洋洋的翻了个身,斥出一声“滚。” 自此女人的身影从门口消失了。 十岁的肖眠以为女人去海岛挣钱了,挣钱是为了供他上学。 所以肖眠在学习上异常的勤奋,比谁都刻苦,他不是个天资聪慧的人,但他总坚信笨鸟先飞,勤能补拙的道理。 也许是肖眠看起来太好欺负了,在家是父亲的出气筒,在学校依然成为别人揉捏的对象,他甚至都不清楚那些怨气为什么总是冲着他来。 也许是不争不辩驳的性格让人觉得他太好拿捏,像个柔软的橡皮泥,谁都可以捏上两把。 忍耐是肖眠的人生信条,他总是给自己创造希望。 母亲离开的时候,他在想她会回来的吧。 事实上,母亲确实回来过一次,只不过是回来告别的,连同肖眠的抚养权也一并扔了,扔在了筒子楼阴暗的一层,扔在了家门口那口臭气熏天的垃圾桶里。 肖眠觉得自己和里面的垃圾好像,都是没人要的。 女人走后,接受语言攻击的对象从两个变成了一个。 每当那个男人从父亲的身份转化为醉鬼时,便是谩骂的开始。 好像一切的罪责都源于肖眠。 而那些生活的不如意,在男人喝醉后爆发的彻底,如同一个火药桶,非要绑上一个人再点燃炸掉,在情绪上同归于尽,他死了被绑着的那人也死了。 而那人正是肖眠。 肖眠一开始也许没那么忧郁,他记得女人在的时候他总会觉得女人还爱着自己,有爱便是有希望。 而女人一纸离婚书离开了这个家。 他不得不和这个醉酒的男人绑在一起,绑的死死的。 永无翻身之地。 - 肖眠想到这,痛苦的锤了几下脑袋,因为太过用力对自己下手有点狠,思绪上的痛苦变成了身体上的痛,他又毫不留情的掐了掐自己,在白的病态的手臂上留下一道绯红的指印。 似乎还不够,他的病情加重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噩梦,一幕幕缠了上来。 后来那个男人开始变本加厉。 肖眠的忍耐没有换来安宁,而是让男人变得更加暴躁,“你和那女人一个样,屁都蹦不出一个,长了嘴会说话吗?” 那男人抓着他甩到沙发上,赏了两个结实的耳光。 肖眠不清楚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他边上学边兼职挣了钱给男人,用来堵住他说的那些话,“你就是个废物,花老子的钱,连个屁都挣不出来,上学有什么用?” 可和女人给他的钱一样,都被男人买了酒喝。 第4章 男人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陷入泥潭里,拖着想爬出泥潭的肖眠,“老子一辈子是你老子,你逃不掉的,永远都别想摆脱我!” 想到这,肖眠的手指已经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他痛苦的嚎出了声,一拳锤在了民宿的软垫上,把自己的脖子胳膊抓的通红,眼里泛出血丝,红色的眼睑挂着一层稀薄的泪雾。 够了,我说够了! 他已经管不住自己的脑子,疯狂的回忆起那些事,那些令他抓狂的痛苦的无奈的事。 有无数只蚂蚁啃咬他的心脏,毒虫在他脑子里钻来钻去,他想把那些虫子都抓出来,踩死。 他做不到,他只好掐着自己挠着自己,最后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肖眠颤巍巍的拿起一旁的小刀,放在了手臂上,好像这样就能缓解脑海里无数的谩骂声。 - 咚咚咚。 安静的房内闯入一阵敲门声,像是击在心脏的门扉上,将无法收拾的情绪击散,脑海里的谩骂声像是被猫发现的老鼠,瞬间四处逃窜。 那些回忆终于安静了。 肖眠怔了一刻,嘲弄的对自己笑了一声,随即扔了刀,转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少年敲了三声没人应答,正打算离开,转头看见门把手转动,一个顶着鸡窝头的男生探出脸来。 白皙的皮肤上到处都是红印,挠的很凌乱,整体看下来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余爻对别人的隐私没什么兴趣打探,只是忍着笑将手里的水果递了过去,“小月让我帮她送点水果上来,你忙,不打扰。” 肖眠看着他似乎在憋笑,憋得耳尖微微发红,俊朗的眉眼,笑起来舒张的很开,像是海岛早晨的暖阳。 他鬼使神差的开了门,问道,“要进来坐会吗?” 余爻没有拒绝,只是往里探了一眼,问道“方便吗?” 说话间,肖眠已经把门全敞开了,里面真是一个人都没有。 余爻有些好奇,这不是被别人挠的,还有人这么往死里挠自己的? 肖眠从桌下抽了张椅子递给余爻,“请坐。” 他说话轻声细语,也很客气,带着与人疏离的礼貌。 余爻将水果放在桌上,瞥见一旁的小刀,说道“我看着这些梨啊苹果的,都是要削皮的,正愁没给你带个削皮刀上来,你这还真有一把……水果刀?” 余爻拿起那把小刀看了看,是可以削皮的刀,但感觉削皮有些大材小用了。 这是一把蝴蝶刀,刀柄是金色的外壳,此时刀刃被打开放置在桌上,看着有些危险,余爻说道,“你还会玩蝴蝶刀,好酷。” 肖眠很浅的笑了声,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他,好酷。 听起来像在嘴里嚼了一颗糖。 他挠挠头,怯生生回道,“削个水果皮可以的。” 余爻看了眼桌上的刀,使用痕迹很重,用了很多年的样子,他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随身带刀。 这种刀一般人玩不转,都害怕自己受伤,余爻不由得有些佩服的看了他一眼,“玩这个,不怕自己受伤吗?” 肖眠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才怔怔回复道,“还好,不疼的。” 说完这话时,余爻往他撸起袖子的胳膊不经意瞥了眼,几道很淡的疤痕,一道一道划得很规整,像是故意受的伤。 大夏天大家都在穿短袖的季节,肖眠却穿着一个很薄的长袖,洗的有些发白,软和的料子贴着清瘦的身躯,很宽松,风从他身后吹起的时候,多余的衣摆往前飘,衬着那腰很细瘦。 肖眠被突然停留的目光看的有些不适应,将手臂的袖子放了下去。他无措的拿着一个苹果问道,“吃吗,我削一个。” 余爻收回了目光,点点头笑了声,“好。” 肖眠拿着刀和苹果出去了,片刻后手上湿淋淋的滴着水,刀用水冲洗了一遍。 他抽了几张纸把刀擦了个干净,一手扶着苹果,一手拎着小刀,骨节分明的指节只有一层很薄的皮肉,瘦的有些嶙峋。 手掌打着圈的削苹果皮,手法很熟练,皮被薄薄的削去一层,露出皮下微黄的果肉。 一整个削完后皮连成串,丝毫没有断裂,熟练的像是街上卖了几十年水果的摊贩。 余爻接过他手里的苹果,毫不夸张的对他竖了个大拇指,“你的刀功是这个。” 用水果刀削皮余爻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学不会,能把苹果削成一个被啃完的形状,惨不忍睹。 他啃了一口苹果,目光打量着这间房,是整理完的程度,但东西少得可怜,衣柜敞开着,挂着几件长袖和短裤,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搭配,看得出也是会觉得热的人,那为什么要穿着长袖,用来遮几道疤痕吗。 男孩子对自己身上有没有疤痕不太在意,可肖眠的疤痕看起来是故意受的伤,而且不想让人发现的样子。 余爻无意间扫见桌上角落放着药瓶,端端正正的几个瓶子,标签全是英文,他的英文算不错,几个词语入了眼,他皱起了眉头,下意识伸手要去拿近看看。 楼梯口传来一声唤,“余爻,老板喊你下楼去。” 此时肖眠也站在了余爻身前,挡住了那些药。 余爻尴尬的笑了声,觉得触犯了别人的隐私,捏着苹果站了起来,“有人找我来了,我先下去了。” 第3章 暗芽 第5章 这家民宿的老板正是余爻的爸。 民宿是爷爷辈留下的小楼,这里的位置离余爻的大学很近,他刚上大学那会,就嚷着要独立,便打了这栋小楼的主意。 整栋楼装修起名是余爻一手操办的,余爸也懒得管这个主意很多的儿子,只提了一个要求,不可以改变格局,毕竟是老房子了,有一些不可磨灭的记忆在里头,总得留着原来的面貌。 这篇余爻的试手作品,风格不确定,想到哪算哪。 他是学建筑的,大一时就开始琢磨,从风格到排布做了很多稿,考虑的东西太多,反而显得很累赘。 最终心思是花了,但效果一般。 白浪这家民宿的外表没有装修过,离市区又较远,选择住在这里的人不多,二楼刚好住满,三楼便派不上用场,常年空在那了。 只是图个热闹,反正也不是为了赚钱,纯粹是为了交些朋友。 胜在住进来的都成了熟客,常年在海岛居住,倒真成了朋友。 - 一楼大厅中年男子正踱着步,手里夹着公文包,满脸和蔼,站在门口和小月聊着最近的入住情况。 楼梯上传来哒哒的脚步声,跑的欢快,余爻露出个头便扬眉喊了声,“爸。” 余年闻言也扬眉笑着回应他,“臭小子,让你回家去,还得我来接你。” 父子两人笑起来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余年人到中年却没有发福,身形保持的很好,性格也不错,一家子和睦的令人羡慕。 余爻挽着他爸的手臂撒娇,“天气太热了,我刚接了个客人,屁股都快烫熟了。” 快二十岁的少年像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似的,在老父亲面前从来放得下面子,这也是余年和妻子总不放心余爻住外面的原因,在他们眼里余爻还是个没长大的宝贝。 隔壁邻居的孩子到了叛逆期的样子不是没见过,和爸妈唱着反调的,故意惹事请家长,梗着脖子和爸妈吵架的,怎么样的都有。 可余爻这孩子,谁看着都喜欢,都说余爻是个小太阳。 长在阳光下的向日葵,固然也是颗会产阳光的向日葵。 余年伸手摸了摸比自己高个头的儿子,这个子是越窜越高,有时候倒希望他有点脾气。 连这个当爹的都觉得余爻做的太好,生怕会物极必反。 从小对余爻管的严,倒也没发现什么大毛病,余年觉得自己望子成的心太强烈,生出这些无端的担忧。 余年问了声,“接什么人?你这不都是长住的租客,还用去接?” 小月笑着回他,“就今天新来了一位,找不着路了,刚好余爻在这,就去接了,平时还真没人需要接的。” 余爻:“我也是为事业奉献”。 余年拍了拍他的背,“你倒是多花点时间找个女朋友。” 余年也不和他继续胡扯,从台面抓了几颗花生,剥开扔进嘴里,“走吧,再不回去,午饭赶不及吃,你就只能等着吃晚饭了。” 余爻跟着钻进车里,提前开好的空调让车里很凉快,关上车门系安全带时余爻往前台瞥了一眼。 肖眠正从楼上走下,站在前台处在向小月问话。 肖眠的眼神往黑色的车这边看了一眼,余爻对上了他的目光,冲他笑了一下,但很快又想起这车窗贴了膜,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 余年启动了车子,见余爻系个安全带愣了神,便顺着余爻的目光往房子里面看去,看见了站在前台清瘦的少年。“这是新来的房客?” 余爻收回目光,应了声“嗯。” - 车子往前开去,逐渐消失在肖眠的视野里。 肖眠对周边的事物感知很强,也许是不善表达的人都有的共性,除了思绪混乱不受控时,其余时间他对情绪和环境都有着过于深刻的知觉。 刚才那一瞬觉得有人在看着他,想问小月这车里坐着谁,但又不知怎么开不了口,眼神往大厅里瞥了一眼,没见余爻的身影,猜出八九分,也许是有人把余爻接走了。 肖眠目送着车离开视线,有种莫名的失落。 这种感觉很特别,肖眠很少再给自己希望了,可这次他好像看见了一束光。 肖眠不想承认,他在心里否定。 可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余爻消失的地方,像是落日余晖在地平线撤走光线后,留下的一片黑夜,他的世界再次蒙上灰尘。 肖眠是下楼拿外卖的,他拎着外卖要走时,小月喊住了他说道,“肖眠,这附近很多小馆子,下次可以不用点外卖的。” 肖眠点了点头,便往楼梯上走。 小月奇怪的看了眼这人,好像什么话题都引起不了肖眠的兴趣。 不太喜欢和人交流的样子,性格也闷闷的。 她叹了口气,这次的房客真是选错了,余爻和每位房客都能相处成朋友,这位,怕是不太行。 - 肖眠拎着外卖上了楼,三楼的距离让他有些气喘吁吁,自从那次住院后,他的身体更差了。 外卖点的是当地特色,海鲜汤底很浓郁,是别具一格的沙茶味道,吃不太习惯,汤底是甜甜的咸味,他挑了截面条送入嘴里,就着汤吃了两口便有些饱了。 肖眠的食量很小,在常年省钱的岁月中积攒下的习惯,一顿饭可以分好几次吃。 他拿下墙上挂着的背包,从包里拿出一本画册。翻开是幅彩铅素描,往后几页都是,画册上描绘的地方是海岛的各个旅游景点。 第6章 这本画册是肖眠住院时,一位叫任林病友送的,任林是个喜欢画画的中年男人,年龄和肖眠的父亲差不多。 在住院的一年多时间里,他对肖眠很照顾,在肖眠的心里填补了父亲这个空位,在任林身上,肖眠体会到未曾体会过的温暖。 画册是肖眠在医院的便利店买的,买回来时捎带了几只彩铅,是送给任林的生日礼物。 肖眠的口袋里为数不多的钱只够买这些,送出去的时候还很抱歉。 任林在住院期间经常给肖眠买饭,还会帮着交住院费,这个礼物比起任林对他的照顾,显得很寒酸。 不过任林没在意,他和肖眠一样都是孤独的人。 孤独的本质有好几种,肖眠是得不到温暖的孤独,而任林是得到却无法触及的孤独。 “你有救的,而我是彻底没救了”任林说道。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经常会喊着一个名字,声音模糊不清,肖眠也从来没问过那个名字,只觉得似乎是对任林很重要的人。 任林在海岛住了十几年,最后的时光贡献给病床上。肖眠在他最后一年成了他的忘年交。 他喜欢给肖眠诉说在海岛生活的日子,说那段时光是最开心的。 任林收到那本空白画册,在闲余时间用脑海中的海岛记忆将空白填满。 在一个下着雨的阴天,他对着肖眠说了声,“生日快乐。” 肖眠这才想起,自己提了一嘴的日期,被他记住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这四个字的祝福了。 他接过那本填满的画册,抱在怀里,这比任何礼物都来得更真挚。 任林由衷的希望肖眠能快乐,那天他问了肖眠一个问题,“你想过吗?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是个很哲学也很矫情的问题。 可放在医院的病床上,却一点也不矫情。病痛带来了更多关于生命的思考。 肖眠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思考过,活的像个生活的傀儡,即使在被殴打谩骂的黑夜里,他只想过不想活,而从来没想过什么意义。 任林不忍心看他沉溺在沼泽潭中,他得知肖眠住院是被父亲打断了肋骨伤到肺部,才住院的。 他可怜这个孩子,想在生命的最后给他一束光。 他觉得肖眠的心并未死透,还有一颗种子,只是他不知道这颗种子要怎样才会发芽。 任林看着神情呆滞的肖眠,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是告别一样狠狠给了他一个拥抱。“你恨你父亲吗?” 肖眠沉默了很久。都没给出答案。 肖眠的父亲无疑也是个可怜虫,他连爱自己都做不到,更不知道怎么爱别人。肖眠住院了是被他打得,那天他喝的烂醉,钱输了个光,他准备离开这个世界,而肖眠拦下了他。 最后肖眠确实拦下了他去黄泉的路,也包揽下了他所有的愤怒。 比以外来的更狠烈,是前所未有的狠劲,等肖父反应过来时,肖眠只剩半条命了。 可现在父亲在外面赚钱给他看病,他也不喝酒了,不赌了,何尝不是好事。 这代价值得吗? 肖眠最后还是模糊不清的回答了,“他给了我生命,没有收走我的生命,其他的我不该去想。” 任林笑得苍白,这孩子就是这样把自己所有的情绪抹杀掉,最后成一个活着的尸体。 他吃力的躺下,护士为他插上氧气管子,他说道,“肖眠,去寻找生命的意义吧,活着没有一颗心是不行的。” 话音刚落,护士便着急的把他推了出去。 肖眠怔怔的看着被推走的人,任林的指尖微微的勾起,吃力的比了个爱心的动作。 任林再也没有回到病房,他走了。 肖眠曾对任林说,“任林叔叔,如果你有孩子,应该是个很好的父亲吧。” 任林笑着看他,“假设都是理想的状态,但生活没那么完美,你能有一种好结果就已经很幸运了。” “你在我生命的最后一段陪了我,这就是一种好的结果。” 任林是个生活的哲学家,他说的话在那段时光里确实给肖眠的心里上了润滑剂,干涸已久的心也有了些湿润。 可日子过得太快了,尤其是让人觉得快乐的时光,更像是加了倍速,眨眼间就溜走了。 剩下那些难熬的日子,却开了慢速,折磨得人一点点对生活失去了耐心。 - 肖眠喝了一口面汤,将画册合上,这些在画上看过的景点角落,他想去一遍,走一遍任林去过的地方,体会他说的“生命的意义”。 他翻出自己的日记本,写下了今天的日记,给自己限定为期一个月的时间,将海岛作为他的最后的旅程。 第4章 阳光下 余爻从车上下来时,余妈正和奶奶正坐在窗边喝茶,午饭时间已经过去了,饭桌上收拾的很干净。 阿姨正在厨房洗着碗筷,听着客厅几人交谈的声音,探出个头问余年两人,“要吃点什么?这会冰箱里还有些菜。” 余年摆了摆手,说道,“看着简单弄点吧,我在外面吃了点,爻爻你想吃什么?去厨房看看。” 余爻平时爱泡在学校,和同学成立了个工作室,在家的时间不长,很久没在家吃饭,不知道都有些什么菜。 刘姐打余爻小时候就在这家做住家阿姨,知道他们喜欢吃新鲜的菜,每天现买现做,菜囤的少。 第7章 余爻开了冰箱只有剩的一把豆芽和生菜,他顺了瓶牛奶喝着,问道,“突然想吃酸汤水饺了。” 刘姐忙应了声,“爻爻,你真是神了,早上刚包好的饺子,放底层冻着呢,这就被你发现了。” 刘姐爱夸人,看见爻爻像见了亲儿子,看的满脸喜悦,“爻爻快一个月没回来了吧,你奶奶念你念的紧,放暑假了就多在家陪陪她。” 她拉开了冰箱底层的抽屉,拿了饺子去下锅。 余爻从厨房出来时,听见院子里传来几声狗叫,接着是一句斥责声,“这狗又把老婆子种的花踩坏了,待会她得揪着你的耳朵罚站了。” 芒果是家里养的金毛,和余爻一起长大,名字还是余爻取的。 把小狗接回来那天是余爻生日,爷爷就让他给小狗取个名字。 那天正在吃着芒果,他拿着手里的芒果核比了比小狗的毛,真是一模一样,于是就叫它芒果。 余爻手里拿着一袋牛奶喝着,芒果从院子看见了他,欢快的摇着尾巴就扑了上来,和余爻撞了个满怀。 太久没见到小主人,芒果兴奋的用舌头舔了余爻一手,爪子在他身上扒拉着,像只黏人的八爪鱼,鼻子里哼哼唧唧的在余爻身上乱窜。 爷爷从院子里走进来,手里拎着空了的狗绳,看见乖孙子回来了,满脸笑意,走上前拎起芒果的狗脖颈,把它从余爻的身上揪了下来,“我的乖孙子我还没抱呢,你先去奶奶那领罚吧。” 说着就把芒果拎到奶奶面前,这狗一到奶奶跟前,乖的一动不动,垂头耷耳。 爷爷年轻时是个老师,桃李满天下,他的学生都爱称他余老。 余老头发斑白,蓄着些胡子,平时爱穿素色的中式衣裳,举手投足总透出一股文人风雅,又爱看些周易八卦的书,浑身染上一层仙风道骨的气质。 余老此刻正摸着自己的小山羊胡,眯着眼将余爻打量了个遍,最后得出结论,“晒黑了。” 奶奶正揪着芒果的耳朵带它在院子罚站,为踩坏的花默哀。 刘姐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酸汤水饺,招呼着余爻去吃。余爻吃饭有个习惯,总爱看手机,回消息或者刷短视频,余年和妻子余丽不爱管,可奶奶不喜欢,说是个坏习惯。 可能这就是长辈和年轻人之间的不同吧,上了年纪的人墨守成规,余爻也不爱去触线,回家了就收的乖乖的。 此时手机在短裤兜里不断震动,有人给他发消息。余爻没忍住,从兜里悄咪咪拿出手机瞄了眼。 是林凡发来的消息。 林凡是余爻从小玩大的好兄弟,余爻还上小学时,经常去爷爷奶奶那住,也就是现在的白浪民宿。 那个位置离海滩近,又是老城区,夏天有一种老城区独有的味道,余爻的童年暑假几乎都在那里过,认识了一堆朋友,林凡算是联系最频繁的。 凡我:【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刚才我哥说看见你去白浪了,我去一看,嘿,你猜怎么着,你人又跑了】 【晚点还来白浪么,一个学期没一起打球了,暑假你还待学校?怎么在学校谈女朋友了?】 【我不管啊,六点白浪集合,等你打球】 林凡的大学在外地,自从上大学后,两人见面就少了,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见面,余爻也不好推脱。 11:【哪来的对象,忙课业呢,晚点去白浪等我】 凡我:【真的假的?你虽说长得没爹爹我帅,但好歹海大公认的帅哥,不缺女生追吧?】 11:【去去去,我就余年同志一个爹,要不你跟他竞争一下?】 凡我:【我隔壁那女孩不也海大的么,她好像跟你还挺熟的吧?】 11:【谁啊?】 凡我:【杨亦啊】 奶奶站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爻爻,吃饭玩手机,被我抓到了。” 奶奶年轻时也是个教师,此刻站在身后抓玩手机的样子,真像个班主任。 余爻收起手机,举手投降了,嬉笑着往嘴里塞了两个饺子,鼓着腮帮子说道,“吃饱了,我上楼午休去了。” 说着拿上手机飞快的溜上了楼。 林凡看着对话框消息正在输入,输入了好一会都没输出来。 凡我:【这么长的话?写小作文呢?】 好一会余爻才回复。 11:【吃饭回消息被抓包了】 凡我:【嗐,你爷爷奶奶我可知道,小学没少被他们逮。那你吃吧,晚点见】 林凡发了个比中指的表情包。 余爻躺在床上犯了困,也没再回他。 好几个群挂着红点,余爻习惯把群消息屏蔽,除了有人@他,其他时候都不会收到消息提示。 白浪民宿有个群是小月建的。 此时群里小月正@11【新来的租户你加了联系方式吗?把他拉进来】 11:【没呢,不是登记电话了?】 月球球了:【不是,我搜过了,没搜出来】 11:【那去问问】 月球球了:【敲了门,没人应】 余爻眼睛都快合上了,手一松,手机落在床上,窗帘被夏风扬起,余爻伴着风睡着了。 - 醒来后太阳已西斜,窗户被关上了,空调是开着的,身上盖了一层薄毯子。 余爻往身旁一摸,没摸到手机,又往床头柜看了一眼,果然手机被收在了桌上,还放着一杯凉白开。 第8章 是奶奶放的,中午吃的酸汤是重口的,怕他渴着。 虽说奶奶潜移默化的家规多了点,可也是对家人最操心的一个。 余爻从床上坐起,喝了一口凉白开,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快五点了。 他这一觉睡得挺久的,家里的床就是舒服,昨天在学校熬了通宵,把项目收了尾,这会把觉都补回来了,觉得神清气爽。 余爻起床洗了把脸,挑了身运动装,就匆匆下楼去。 楼下客厅没人,估摸着都出门去了,院子里芒果躺在狗窝里,闭着眼睡着的样子,听到有人下了楼,两眼一睁欢快的叫了起来。 余爻在门口换运动鞋,刘姐从厨房探出个头来,“爻爻,要出去吗?马上要晚饭了。” 余爻朝厨房门口笑了笑,回道她,“和朋友约了打篮球,不用做我的份了,我在外面吃。” 说着就要往外走。 刘姐手里拿了把葱追了出来,“爷爷还说让你遛遛芒果呢,你看它多想你啊。” 余爻看了眼拴在窝里的芒果,正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大家都出去了,没人陪芒果玩。余爻走上前摸了摸它的脑袋,芒果极其乖巧的蹭了蹭他的手背。 余爻解开绳子,“那我带它一起出去”。 第5章 爻爻 余爻牵着芒果在路边打了一辆车,抱着半人高的狗狗钻进出租车,等到了白浪,时间还没六点,林凡也还没到。 小月坐在前台无聊的玩扫雷,抬眸看了眼余爻,“三楼的房客一下午不见人,你要不去看看呢?” “从中午到现在就见过一次,上去敲门也没人应,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小月见过不少客人,第一天来这的房客通常都很乐意去附近逛逛,扯个话题都能聊得开,像这种惜字如金的还是少见。 而且肖眠看起来很静,静的不像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余爻联想到肖眠桌上那些药,也有点担心,“我去三楼看看。” 芒果跑的比余爻快,四条腿扑腾着往上跑,余爻扯着狗绳有种身份互换的感觉,嘴里边喊着“芒果,再跑下次不带你出来玩了。” 声音从一楼喊到三楼,芒果直冲上三楼,站在外阳台上朝着厨房吠。 厨房油烟机开着,嗡嗡作响,一股沙茶味飘出,味道有点浓郁。 芒果终于不撒欢的乱跑了,跟着余爻慢腾腾往厨房走去。 肖眠端着锅在热中午的外卖,看见一人一狗走了进来,有些慌张,拿着布把台面擦得干干净净,“厨房能用吗?我热个饭很快,等会都收拾干净。” 余爻看着他锅里的东西沸腾的厉害,提醒道,“你这面都煮透了,是不是煮太久了点。” 肖眠关了火,拿出中午的外卖盒子,打算再装回去,省的多用一个碗,不是不愿意洗,是这里的厨具又新又漂亮,肖眠不太好意思用。 “等等,这么烫你还装回盒子里,吃了对身体不好。”余爻把狗绳往肖眠手里塞,“帮我牵着它。” 从橱柜里拿了个大碗,递给肖眠,“用这个装吧,都是新的,这平时没人住,你随便用。” 肖眠牵着狗绳,看着摇尾巴的金毛往身上窜,爪子扒在他的腰间,把他吓得有点手足无措。他小时候被狗追了一条街,如今看见狗都有些后怕。 余爻端着锅把面倒进大碗里,侧着脸看着芒果闹腾,温声训了一句,“再闹打你了。” 芒果哼哼唧唧呜咽一声,表示抗议。 余爻将面倒完了,把锅放在一边,看肖眠似乎怕狗,就拿回了狗绳,顺带问了句,“不喜欢狗?” 肖眠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以前怕,不过它挺可爱的。” 说完又小声的问了句,“是叫芒果吗?名字很贴切。” 余爻听着他怕狗,就把芒果抱了起来,不让它乱扑,“这面煮太熟了,不好吃了,要不你等我会,晚点我们一起吃?” 肖眠总垂着眸子,不爱看人,听着余爻的话,微微抬了眸,还是不敢正正经经的看一眼。 一碗煮的烂熟的面条看着确实没什么食欲,不过肖眠习惯了,也吃得下。 只不过余爻说要一起吃饭,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片刻就觉得这碗面他不想吃了。“可以吗。” 余爻一把搂过他的肩,“那你得等我个一小时行吗?我约了人打篮球,哦对了,你打篮球吗?一起。” 芒果舔了舔肖眠的手指,睁着个大眼睛看他。肖眠摇摇头,“不打。” 余爻目光跟随着芒果的舌头,看着肖眠没有拒绝芒果舔他,还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那手的骨络是男生的手型,却因为太过于纤细,看起来竟比女孩的手还漂亮。 余爻忽然想起小月的话,拿出手机说道,“加个微信吧。” “把你拉民宿群里,大家都住一个屋檐下,有事可以找大家帮忙。” 肖眠拿出碎了边角的手机,翻出微信界面,“那我扫你。” 余爻打趣他,“手机没少摔啊,都成战损版的。” 肖眠淡淡的笑了下。 手机跟着他确实糟了不少罪,经常不知道丢在哪个角落,有时候手抖得拿不稳,摔在地上是常有的事。 片刻后,余爻手机收到好友申请,肖眠的网名用的名字缩写xm,是个正儿八经的严肃人。 “爻爻。”肖眠喃喃自语。 余爻闻言手指一颤,不小心发了个表情包过去,“嗯?” 第9章 肖眠解释道,“你的网名有趣,11”。 手机传来语音电话,是林凡打来的,“你人到了吗,我在白浪楼下了。” 余爻抱着芒果听电话,话还没说出,芒果就叫了几声“汪汪汪”。 林凡:“我靠,余爻你变成狗啦?” 余爻:“我变成你爸爸也不会变成狗。” 林凡:“赶紧的,小月说你在三楼,在三楼干嘛呢?上去十几分钟了,来美女房客了?” 最后一句是问着小月说的。 小月在一旁搭腔,“美女房客倒是没有,来了个男生,长得还算清秀。” 林凡不屑的嘁了一声,“赶紧下来。” 挂了电话,余爻把芒果放了下来,甩了甩抱的发酸的胳膊。 他一八五的身高,平时也没少锻炼,胳膊都是有肌肉,就是芒果这体重都快赶八十了,抱个芒果跟抱个人似的。 “我帮你牵着吧。”肖眠擦了擦手,将手递了过去。 趁着余爻接电话的间隙,肖眠把厨具都收拾干净,顺便把面条也处理掉了,动作干净利索。 肖眠接过绳子,俯身摸了摸芒果的头,看起来芒果也很喜欢他,蹭着他的手心,鼻子里哼哼唧唧,大舌头往外耷拉着。 肖眠牵着芒果跟在余爻身后下楼,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他向来不擅长找话题,也不擅长顺着别人的话往下说,可此刻他突然很想找些什么话题和余爻说说话。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道。 肖眠嘴角抽起一丝很浅的笑容,“你先说。” 余爻扬眉笑得毫不隐藏,“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下午在做什么?” 下午小月说敲了几次的门,都没人应答,余爻有些担心。 肖眠思索了一会,下午他吃过药后就躺在床上睡着了。“没做什么,就是睡了一觉。” 余爻问了回去,“你想问什么?” 肖眠:“没……” 芒果吠了几声,站在一楼的林凡听见声音,在楼梯口探出个头来,看到楼梯上站着说话的两人。 一前一后,中间隔着一条狗。 林凡喊道,“等你半天了,这谁?新房客?” 余爻接过话,“嗯,新房客,叫肖眠。” 林凡转着手里的篮球朝肖眠勾了勾下巴,“肖眠,一起打篮球吗?” 肖眠摇了摇头。 余爻从楼梯上下来,勾过林凡的肩往前走去,大厅里还坐着两个男生。 四人简单的寒暄几句后,便往外走,白浪旁边有个社区篮球场,四人往篮球场的方向走去。 余爻怕肖眠和人不熟悉会尴尬,便问了他一句,“要不你在白浪等我,我打个一小时就结束了。” 可芒果离不开余爻,吠了几句,余爻知道它就爱跟着到处瞎逛悠。 肖眠说道,“和你一起去吧,我在附近遛遛它。” 余爻:“那行。” 几人来到篮球场,就剩一个位置,几个人也不含糊,兴匆匆跑了过去。 肖眠坐在台阶上看四人打篮球,芒果就蹲在他脚边。 一旁还坐着许多人,大多是女孩,叼着冰棍讨论着哪个男生看起来帅。 肖眠以前也运动,后来提不起兴趣。因为经常兼职没时间玩,各种各样的因素,导致他不再运动,现在的身体也并不适合大跑大跳,慢慢的变成这幅弱不禁风的样子。 现在让他投个球都不一定投得进,跑起来也容易喘。 余爻篮球打的不错,进了好几个球,场内有一组人和四人组了队,打了几场没从余爻手里抢到几分,引得一旁的女生欢呼。 一个小时过的很快,眼看快结束了,楼梯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女生,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 余爻从篮球场出来时,女生迎了过去,把一瓶水递给了林凡,另一瓶递给了余爻。 其余两人酸了道,“哟,这是谁的女朋友?林凡的还是余爻的?我们两也渴,怎么没人照顾照顾我们啊。” 另一个搭腔道,“谁让你没女朋友呢,对了,这你两谁的?” 林凡摇摇头。 余爻也没搭话。 女孩还从包里拿了张湿巾出来,正打算递给余爻时。 余爻抬起了手,朝肖眠招了招手,“肖眠,你方便去便利店买两瓶水吗?” 肖眠站起了身,点了头回应他,往便利店的方向走去,没过一会,拎着四瓶水回来了。 两男生各拿了一瓶,剩下两瓶,肖眠给了女生一瓶,自己留了一瓶。 四个男生玩的一身汗,都迫不及待回家冲个凉,还约了晚饭一起。 余爻本来和肖眠约好吃晚饭,忽然多了这些人,又不好推脱,只好应承下来。 几人都回去了,余爻和肖眠走回白浪。回去洗澡显然有些不方便,余爻打算去白浪简单冲洗一下。 余爻手里拿着那瓶矿泉水还没喝,他对着肖眠说道,“和你换一下水可以吗?” 肖眠把水递了过去,有些不解,都是一样的矿泉水,有区别吗。 余爻看着他笑了笑,故作解释,“你那瓶刚买的,冰一点。” 余爻运动完很渴,拧开瓶子扬起头喝了好一会。 少年的汗顺着喉结吞咽的动作滚落,肖眠偷偷看了眼,耳尖着了火似的滚烫,他不敢再多看一眼。 第10章 两人回到白浪,三楼还有多余的两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间放了些余爻的衣物,是不久前放在这的,当时还想着搬过来,只不过一拖再拖,到现在也没搬。 衣服是找了几件,但生活用品都没买,他只好敲响了肖眠的房间。“借你洗漱用品用用。” 肖眠从房间里抱着沐浴乳洗发露出来,纤长的身躯站在浴室门口,袖子难得挽起,露出半截小臂。 他将手里的东西搁在洗漱台,抬头看时,余爻正站在花洒下冲着湿漉漉的头发。 余爻从满头湿发下眯着眸子看他,“麻烦把洗发露递给我。” 透气球衣打的全湿,粘在了余爻的身上,勾勒出球衣下线条分明的肌肉。 肖眠用余光瞥了一眼,快速的收回,手里拿着沐浴乳往前走了两步,“给你。” 余爻看着他站的很远,胳膊伸直了递过来,还是接不到。 他有些好笑的从花洒下走了出来,湿漉漉的朝肖眠走去。 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极其难受,余爻捏着衣角往上翻,正要把上衣脱了。 刚掀到小腹时,肖眠就急匆匆的把洗发露往他怀里一塞,头也不回的跑了。 门外传来芒果几声吠。 余爻不明所以,看着镜子里耷拉着湿发的少年,抬手扫了扫发梢。 都是男的,没见过男人脱衣服吗,怎么一副见鬼的样子。 等余爻洗完出来时,洗漱台上搭着一条浴巾,标签刚拆扔在了一边。 他将浴巾搭在肩上擦着头发,开了浴室门出来时,肖眠正站在阳台上吹风。 夏季夜晚剩下一些余热,蝉止住了鸣声,空气都变得宁静下来,附近的路灯逐渐点亮,吹来的晚风中飘着邻居家的饭香。 余爻放轻了步伐,从肖眠的身后走近,一手搭上了他的肩,另一只手搭在围栏上,微屈着身子。 两人的脚边趴着玩累的芒果。 眼神朝远处眺望,老城区的房子都不高,站在三楼视野还不错,望过去,能看到远处的大海。 “谢啦,用了你的新浴巾,等会买条新的还你。” 肖眠低低嗯了声,身体绷得僵直,被余爻搭着的肩一动不敢动。 见肖眠沉默,余爻继续说道,“今天第一天来没出去玩吗?” 说完又自己解释道,“也是,白天太热了,很少人会白天出门,有喜欢吃的吗?这附近餐馆我挺熟悉的。” 他又接着道,“来之前做攻略了吗?要不要导游,恰好这几天都闲着。” 余爻看起来话很多,即使肖眠没接上话,他也可以自己说很久。 直到余爻说完将目光抛了过来,用眼神询问着最后一问的答案,肖眠才从失焦的眼神中回神过来,“导游啊,收费吗?” 余爻笑着回他,“收费。” 随即说道,“不收钱。” 肖眠似乎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钱,自己什么都给得起,“那收什么?我可以帮民宿打扫卫生,或者帮忙别的事。”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竟无声。他想要阳光站在身边,可付不起支付给阳光的报酬。 余爻的头发在晚风中吹干了,他拍了拍肖眠的肩,笑的有些狡黠,“可以打个欠条,以后慢慢还。” 第6章 小太阳 几个人找了一家街上的大排档,总共六个人,一张大圆桌刚好坐下。 烧烤摊烟味有些重,附近几张桌子的食客都在抽着烟喝酒,放在户外的烧烤架也是炭火焰气缭绕。 这家大排档是附近生意最火爆的店,店里的位置不够了,占了半边人行道,头上搭了棚盖,几只大风扇嗡嗡吵着。 林凡嚷着让余爻接风请客。白浪民宿就没为租客接风过,全是林凡想蹭饭了。余爻也没拒绝,顺着他的话说,“那肯定的,今晚我买单,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他对着肖眠说,“挑一挑自己喜欢吃的。” 其他人都和余爻熟悉,都知道余爻说请客就真心实意的请客,只有肖眠是圈子里新来的,有些拘谨。 几人拿上篮子去菜品区挑选,余爻用胳膊肘杵了杵发呆的肖眠,“怎么看起来不舒服的样子?” 肖眠捂着鼻子,他的肺不好,闻到太呛的烟味难受,憋得白皙的脸微微泛红。 他摇了摇头,被余爻拉着往前走,“我给你介绍介绍,这家主打的就是新鲜海鲜,上了必吃榜,你别跟我客气,这虾吃吗?” 余爻说着往他篮子里放了好几串虾。 “这鱿鱼很新鲜,还有这个生蚝,你知道它的广告词吗?男人的加油站,……”余爻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含糊的转了话锋。 “那个,烤鱼很不错。”余爻说着让服务员从鱼缸里捞鱼。 肖眠的脸涨的微红,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 余爻以为他是被那句话逗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也有些赧意,挠着头尴尬的看向别处。 平时他和几个朋友开这种玩笑也不少,都是随口一说没当回事,这会竟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可能是肖眠看起来真的很单纯,让人不忍用这些话打趣他。 服务员在一旁确认道,“帅哥,这条行不?” 余爻点头回应他,“行,来两条吧,我们六个人吃呢。” 又点了一些菜,盛了半个篮子,余爻自己手里的篮子倒没几串,全往肖眠手里的篮子塞。 第11章 肖眠看了看余爻手里的,索性都放在一起,“这些我吃不完,算一起吧。” 一群人点完菜了,又要了一打冰啤酒,围着大圆桌开始谈天说地。 每个人都起了一瓶,连杨亦这个女生也拿了一瓶喝。 林凡递来的时候,肖眠本想拒绝,可找不到理由推辞,犹豫间已经被塞了一瓶。 冰镇后的玻璃瓶很冷,握在手心里凝了水露,滴落在腿上,把他冰了一激灵。 “为白浪新房客接风干杯!”几人说道,太过于热情,让肖眠有些受宠若惊。 他从来没有这样成为大家的话题中心,别人让他喝,他也没扫兴的喝了许多。 不懂拒绝,不想扫兴,再加上真心被这些热情的人感染了,他一晚上喝的晕乎乎。 叮铃当啷声酒瓶相碰,热闹的夜市里肖眠终于有了自己融入这个世界的感觉。 林凡是个会来事的人,劝完肖眠的酒,把矛头指向了余爻,“余爻这学期期末考了第一啊,兄弟你怎么做到的,时间管理大师,钱还赚了不少。” 余爻刚放下酒瓶,就听到林凡的话,打趣他道,“不在一个学校,还这么关心我成绩?” 大家都知道高中时他两好到能同穿一条裤子的程度,林凡就差没找余爻爹问问收不收干儿子了。 林凡:“你想想那会你住了一学期校,我还给你洗衣服呢,怎么现在就要把我忘了。” 他举瓶和余爻碰了一下,压着嗓子看闹腾的几人,“你真当我那么无聊跨个学校看你成绩?这些都是杨亦说的。” 余爻:“杨亦?” 余爻用眼神瞥了一下杨亦那边,她正和其他人聊得很欢。似乎察觉到目光,杨亦的眼神撞了过来,四目相对,她顿时慌张的收回。 余爻和杨亦是同一个大学的,同一个系,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知道成绩顺口说一句是很平常的事。 余爻没当回事,摆了摆手,和林凡继续喝着。 几人聊了许久,大都聊些高中时候的事,谁和谁还在一起,谁又出国深造去了。 天南地北的聊着,肖眠插不上话,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听着。 过了好一会,一桌人玩起了摇色子。 肖眠说话太老实了,别人都是往虚的报,他却诚实的不像话,玩一遍大家都摸清了肖眠的套路,开了他好几次,肖眠又喝了不少的酒。 酒过三巡,桌上余爻和林凡是酒量好的,跟个没事人似的,啤酒对他两来说太小儿科了。后面还要了一瓶白的,大家分着喝,他两依旧屹立不倒。 其他两男生喝了个半醉,真正醉的只有肖眠。 肖眠趴在桌上数着花生米,数完十颗就一颗颗往嘴里塞,行为幼稚的像个自闭小孩。 余爻捏着啤酒瓶看肖眠数花生米,本来以为喝醉后的人会有反差,没想到肖眠喝醉后更沉默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余爻看了他很久都没有反应。 林凡敲了敲桌子,将余爻的视线拉了回来,问道,“肖眠几岁啊,成年了没,看着像个弟弟。” 余爻扔了个眼神给他,“还弟弟呢,他和你同龄,二十一了,看月份还比你大几月呢。” 林凡啊了一声,“那我是弟弟?” 余爻好笑的看着他,“可不是,弟弟!” 林凡还拉着肖眠想开涮,拎着一瓶啤酒绕过余爻走过去,“欸,肖哥是吧。”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管一个长得清秀的人叫哥,怎么看都违和,可事实就是肖眠确实比他大了几个月,叫哥也没错。 喝完酒的人嘴上没个把门的,林凡说道,“怎么看起来不像个男人,你跟我学。”说着就拿起那瓶啤酒吨吨往嘴里灌。 肖眠也听话,拿着一瓶啤酒,身体都站不直了,还有样学样的往嘴里灌。 被余爻一把抢了过去,“不行就别喝了。” 林凡:“年轻人不能说不行,懂?” 余爻没法,起了一瓶新的,站起来就喝。 几人起哄喊道,“余爻真猛。” 肖眠抬眸看着身旁站起的少年,白炽灯将他的发顶照的发亮,身形站在光里好像会发光,像个天使。 他抬手扯了扯余爻的衣角,说了句,“余爻真猛。” 余爻喝着那瓶啤酒,快喝完时,听到从肖眠嘴里吐出的几个字,当即喉咙一紧,灌入的酒没完全咽下,呛了满嘴。 “咳咳咳,咳咳咳。” 余爻还是把酒喝完了,就是嗓子被腻到了,咳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饭局接近尾声,几个人打车回家,六个人搭不了一辆车,余爻便让他们先走了,自己等着肖眠一起。 肖眠一晚上喝了不少,胃里翻滚着难受,想吐又吐不了,捂着肚子皱着眉头,脸色苍白的像是个来例假的小女生。 余爻向老板要了一杯热蜂蜜水,不管是痛经还是解酒都有作用了。 肖眠被逗得有些想笑,贫了一句“真当我痛经吗?” 余爻帮他拍了拍背,“那也不好说。” 余爻看出来他估计是胃不太好,喝了酒伤到胃了,有点责怪的意思,“是不是喝不了,怎么不说?” 肖眠摇了摇头,他不想扫了大家的兴,尤其是余爻的圈子,他在努力融进圈子里。 一晚上假装自己不会玩摇色子,其实游戏很简单,对肖眠来说,不可能不懂游戏规则,也不可能傻到次次被人开,但他就愿意当那个乐子,用这种方式体现自己的存在价值。 第12章 肖眠扯了个慌,“平时不会的,今天是个意外。” 他不想让余爻觉得他弱不禁风,事很多的样子,便强撑着站起。 可还没站稳就往一旁跌去,酒意冲上脑门,脑子晕乎乎的不受控,腿软了。 余爻接着他,将他扶着坐回椅子上,“别乱动了,我去买药。” 他正要走时,肖眠趴在桌上,手指抓住了余爻的衣角,“别走行吗?我不疼了。” 说着不疼,可眉头拧成一股,一点都不像不疼的样子。 余爻把他的手掰开了,“别逞强了,药店就在旁边,我买点药给你吃,真要因为喝酒把身体喝伤了,我付不起这个责任。” 肖眠很听话的把手松开了,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看着余爻走去药店的身影,他意识有些模糊,终于禁不住困意,趴在桌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后,肖眠已经躺在了床上,朦胧中睁开眼睛,长睫上挂着几滴快干透的水珠。 一束昏暗的灯光从床头斜射至床头柜,正好看清床头柜上放着的胃药和一杯快凉透的温水。 肖眠抬手看了看削长的手指,忽地拍上了脑门。 真糟糕啊,是断片了吗。余爻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指尖触碰到眼角的湿意,像是哭过了似的。 他疲软的撑着自己坐起,将房间的灯点亮了,房间里没有余爻的身影,应该已经回去了。 肖眠拿起桌上的药,药已经分了一份出来,他捧着几颗药丸一起往嘴里倒,蜂蜜水的甜喝完让整个人好受了些。 桌上那个角落本来放着几瓶抗抑郁的药,被余爻不小心看见之后,肖眠就收起来了。此时那个位置已经被放上了一瓶蜂蜜。 肖眠想着,余爻其实已经猜到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吧。 可余爻没有选择远离,也没有表现出难以理解。 肖眠吃过太多这方面的指责了,从最亲的父亲开始,骂他是个精神敏感的神经病,再到高中住校时不合群,被翻出抗抑郁的药物,那些药被随手扔进了垃圾桶,教导主任说他是个疯子,要求肖眠搬出寝室。 直到大学后,他学会了隐藏自己,把药藏在锁着的柜子里,把自己藏在假装合群的假面下。 肖眠慢慢喝着那杯蜂蜜水,门吱嘎一声被轻轻推开,传来一句很轻的问声,“醒了吗?” 余爻从门外探进半个身子,注意到床上半躺着的人,“好点了吗?” 肖眠懵了的脑子反应了几秒才涌上喜悦,咂着嘴里剩余的甜味,感觉更甜了,“你没回去呢?” 余爻显得有些疲惫,声音低沉了几分,“嗯,就要回去了。”他抬手捏着太阳穴,一旁的芒果扒拉着他的腿边,像个催促回家的孩子。 “你休息吧,我回去了。”余爻说完带上了门。 门外的月光被一点点带走,在剩余一点月色时,肖眠提了音量说道,“余爻,晚安。” 门口很轻的嗯了声,随即门被关上,房间内归于静谧,月色被带走了,剩下的是刺目的吸顶灯。 肖眠眯着眼抬手挡住了那片头顶的亮光,从床上坐起,胃里好受了些,脑袋也没那么晕。 他站起来扶了一会的床头柜,便迫不及待往门口走去。 开了门,月色又重新爬上眼眸,肖眠的眼神在楼梯口急切扫了一眼。 余爻已经下楼了。 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巷子静的能听见脚步声,芒果低吠了几声,被余爻小声制止了句,“安静。” 一声不轻不重的关车门的声音后,出租车扬长而去,开出了巷子,车灯消失在肖眠的视野。 肖眠端着手里的水杯抿了一口,抬头看着月色。 月色那么亮,淡黄色的柔光萦绕在天边,几颗星星缀在四周,衬得月色温柔。 肖眠小声的对着出租车离开的方向说道,“余爻,你真是个小太阳。” 第7章 不经意等他 接连三天,余爻都没再出现在白浪。 肖眠每天习惯性的上午和下午都去一楼大厅的自动贩卖机买瓶矿泉水。 自动售贩机里矿泉水几乎都被肖眠买了,小月在一旁补货。 总共只有一个格子放着矿泉水,很少人住在民宿还会去售贩机里买饮料之外的水。 小月有些不解,手里拿着矿泉水往机子里塞的时候,问肖眠道,“我记得三楼有个饮水机,要不你定个大桶的,我找人帮你扛上去。” 肖眠拧开瓶盖往门口看了眼,旋即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厨房里有烧水壶,肖眠没那么讲究,装个自来水烧开也能喝。 小月注意到他好像不是买水那么简单,试探的问了句,“你是在等人?” “没,没有。”肖眠喝着水,差点被呛了,猛烈的咳嗽了两声。 他捏着瓶子就要往楼梯上走。 小月看他红了耳尖,眼神闪躲着,这下真是坐实了在等人的事实。她去抓肖眠后背上的衣服,衣服空落落的抓在手心,半点没有碰到肖眠的背。 她不禁说了句,“好瘦啊,你这腰简直让人嫉妒。” 她拉着肖眠下了一个台阶,“你是在等余爻吗?” 这话刚说出,肖眠即刻否认了。 小月好笑的看着他,看着性格软软的,嘴巴怎么那么硬。“余爻早上来过一次,你刚好和他时间岔开了,他好像和人出去玩了。” 第13章 肖眠浅浅的点头,多问了句,“余爻是不是挺受欢迎的。” 小月捂着嘴笑他,“他是很受欢迎,长得帅性格又好,一大把女生想做他女朋友,男生也喜欢和他交朋友。你呢?你属于哪一种?” 肖眠愣了一秒,声音不大的回她,“我也想当他朋友。” 小月继续逗他,“哪种朋友?一起玩的还是聊心的?” “……”肖眠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找不到答案来回答,没有想过哪种朋友,只是像一棵阴暗处的野草想接近阳光的冲动。 “好啦,逗你的,今天天气不热,出去走走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干什么。”小月说完,走回前台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肖眠回到房间,将窗帘拉了开来,今天是阴天,没有烈日的侵袭,气温都变得缓和下来。 他祈祷着快点到秋天,秋天就可以穿着长袖而不显得奇怪。 不过,秋天他已经不需要再考虑穿什么衣服了吧,他有些自嘲的想着。捡起落在地上的画纸,上面画着的是老肖醉酒后躺在沙发上的样子。 凌厉的笔锋勾勒出颓废污浊的场景,画的不精细,是肖眠遭受不住情绪控制时学会的缓解方式,杂乱无章的笔触更像是宣泄,将脑海里痛苦的回忆画下来,将回忆从脑中转移到纸上。 这种方式和写日记一样,有轻微的缓解作用。 肖眠对着镜子看了一眼,一张苍白颓废的脸,瘦削的像营养不良,真丑。肖眠嫌弃的对自己想着,觉得自己好似一只人间游荡的鬼。 他翻出黑色的背包,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装进背包里,又带上了任林的画册,画册的第一页是一家海边的奶茶店。 任林说,那里有他的故人,肖眠见到那人一定会想起他。 肖眠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人,会和任林一样,他期待能够再见到任林的影子,哪怕只有一点点像也好。 他太怀念任林,怀念那段为数不多的温暖时光。 肖眠将包跨在肩上,整了整衣角,推开了门。 在白浪巷子出来时,肖眠找了一辆共享电车,沿着小路往外骑。 路口两边紧挨着开了好多店,招牌都老旧,一眼看去都是老店,这些店大都是居民房的一层,因为挨着路边,所以改成店铺,成了一道复古的风景线。 一群抱团的游客站立在路边,举着各式各样的相机对准了街边的建筑,以及尽头的海。 这处是著名的打卡点,跟所有在网上一炮而红的风景一样,其实没什么可拍,尤其是这些建筑,整体看去外表已经斑驳。 或许人本质是追求美好的,那些凌乱的破旧的被忽略在镜头之外,截取最好看的建筑一角,配上远处的海,再调上滤镜。 伪装岁月静好,人间烟火,完美无瑕的样子。 肖眠从人群中穿过,不小心误入了谁的镜头,有人抱怨了声,“挡住镜头了,能不能骑快点。” 那声音不清不楚的传入了耳,肖眠有些歉意,他不想误了谁的岁月静好,也自觉的自己不配出现在人间值得的画面里。他加了最大的速度,快速的远离了人群,往海边开去。 临近海时,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气温升高了不少,海风吹来时还带着一股热浪,热气包围着全身,捂出了一层薄汗。 电车开到海滩附近就该停了,往下走都是沙子。肖眠还了车,捏着背包的黑色背带,似乎有些紧张。 任林去世一年了,肖眠和任林相识的时间也不过一年,两者相抵消,或许就归零了。 可感情是很微妙的东西,并不因为他在一年,又不在一年,就可以抵消。 换做别人,或许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这种抵消法也不是不行。 可对于肖眠来说,他这一生能相识的人太少,任林对他来说是个很重要的存在,不仅仅是给他人生的方向,更是黯淡中一簇微亮的星火。 海滩旁就一家奶茶店,还挺好找,肖眠没怎么费劲,只是打开地图输入了奶茶店三个字,就跳出两百米内唯一一家奶茶店。叫‘林海’。 肖眠跟着导航走,海滩边是一片椰树林,椰树林后面便是‘林海’。 名字取得挺有意境,肖眠想着。 他推动了奶茶店的门,门口挂着的海螺风铃叮当作响。“欢迎光临”清脆的女声响起,前台女孩热情的招呼着。 店里的客人很多,服务员忙的脚不沾地。肖眠站在点单台前,看了眼排的单,已经在五十名后了。 肖眠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便点了一杯,准备在这等一下午。他没有看见点单台和饮料制作区里有符合岁数的中年男人,也不好意思在人家最忙的时候问问题。 店里的位置挺多,坐着的客人不算拥挤,大部分都是点完就去海滩边玩了,等到了取饮料的时间再回来取。 肖眠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透过玻璃窗往外看,可以看见海边遮阳棚下的游客。 一边涂着防晒一边享受着日光的照耀。 肖眠看了看自己惨白的皮肤,在海岛这个日照强烈的地方,他显得很没有气色。肖眠想着,或许他也该去晒一晒,可以让自己看起来融入了这座城市。 他本来就是白皮,加上这几年生病和饮食不规律,熬夜赚钱还债,看上去和死了多年的尸体似的,尤其是还债那半年,脸色发青,谁看了都觉得晦气。 第14章 现在的状态已经是这几年最好的样子了,他把一切事情都结束了,以致于像断了线的风筝,没有什么牵制着他,反而不知道往哪飞,任由风向带着他摇摆不定。 海边有结群的小孩此刻正在伴着海风升起了风筝,陆续有更多的风筝往上空飘起,形状各异,大小不同。 肖眠想起之前任林说过,七月份会有风筝节。 风筝在风中越升越高,肖眠专注的看着一个小朋友在爸爸的帮助下,拉扯着一个像鲸鱼的风筝往上飞。风筝很大,凭着小孩的手劲不一定能牵扯的住,那个小朋友也觉得自己不行。 可他爸爸一直守在他身边,鼓励着他,不厌其烦的帮小朋友矫正飞的方向,直到一阵海风扑来时,小孩牵扯着风筝成功升至空中,那位爸爸抱着儿子开心的转圈,高兴之余没忘了搂过一旁的孩子妈,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肖眠替他们感到幸福,他习惯了把自己沉浸在某一个幸福的氛围中,假装自己是其中一人,等回过神来时显得更为落寞了。 静坐了两个小时,店里终于没那么忙碌,肖眠也领到了自己的饮料,是一杯鲜榨橙汁。 用料很扎实,满满一杯果粒很足。 “请慢用。”服务员女生话语温柔的将饮料递给肖眠。 门口的风铃响了,一名男子走进店内。 店里进进出出的人多了,肖眠没抬眼看,直到服务员喊了声,“乔老板,今天来的早啊。” 肖眠抬头去看,一个身形健硕的男人站在前台,叮嘱了几句后,找了个靠书架的位置坐着,抽出柜子里的一,看了起来。 乔老板? 肖眠并不知道任林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他翻开画册,将画册的第一页对准了书架的位置。 画册上画的书架和眼前重叠在一起,好像任林就是坐在这里看着那个位置画下似的。 时间仿佛与过去重合,这个位置坐着任林,而眼前这个叫乔老板的人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正坐在那个位置看书。 任林没有把乔老板画进画册里,可肖眠似乎在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记忆。 他面对着那处,喊出了那个姓氏“乔……” 乔老板从书后抬眸,看了过来。 许多年不曾有人叫他乔,他摸着自己的胡茬有些匪夷所思的看着对面的年轻人,“你认识我?” 肖眠回过神来,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唐突,赶紧改口道,“乔老板?” 乔老板看着眼前的人不认识自己,却叫着这样的名字,有些愠意,他不愿听到这样的叫法,更是刚才那一秒,他似乎看到了某个人的身影。 他将书签抵在了最新一页,合上书走到肖眠身边,坐在他那张桌的对面。 “你好,我叫乔海,认识我吗?”乔海简单介绍了自己。 “我叫肖眠。抱歉,其实我不认识你,只是我有个朋友认识你。”肖眠说着,将画册的第一页展示给乔海。 “这幅画应该画的是你刚才坐的位置。”肖眠说道。 乔海接过画册,瞳孔微微一震,这个画风他很熟悉,曾经无数次乔海陪在那人身边,在海边,在跨海大桥,在礁石上,看着手执铅笔的人在一脸认真地速写。 “任林?是他吗?”乔海忍不住问出了声。 “他怎么不来找我?是躲起来了吗?”乔海捏着画册的一角,情绪有些波动。 画纸被捏的褶皱,随即乔海恢复了平静的神情,起身往刚才的位置找了一包烟。 奶茶店不方便抽烟,乔海邀请肖眠去户外走走。 两人推开店门,风铃作响,冷气在身后逐渐被关在门内,身前是一股热浪袭来。 乔海给肖眠递了一支烟,肖眠摇了摇头,“没抽过。” 乔海笑了起来,“任林没教你吗?他是个老烟民了。” 肖眠听着犹豫了一刻,还是接了一支,夹在手指间。 他不会抽,身体也不允许抽,可乔海说任林喜欢抽烟,他也想尝试一下,烟是什么味道。 第8章 抽烟对胃不好 乔海给自己燃了烟,见肖眠没有要火,便没有勉强。 夹着那只烟,乔海倚在椰树下,看着奶茶店那块‘林海’的牌子。 “这家店是我和他一起开的,有他的林,有我的海。” 肖眠安静的听着,点头回应他。 乔海伸手轻轻拍了肖眠的背,“他现在怎么样了?” 肖眠摇了摇头,回他,“他死了。” 乔海的手指停在半空中,手里的烟忘记了要送往唇边的路,就这么停了一分钟都没晃过神来。 肖眠看着乔海,终于在他身上找到了任林的影子,他们性格很相似,听到震惊的消息时表情是一样的,连皱起的眉头都是拧成一股,还有看向肖眠时,都带着怜惜的目光。 “他死了?”乔海的指尖被火星烫了,才勉强找回神情,手指一抖,未燃尽的烟掉在了地上,他无奈的给自己重新点了一支烟。 乔海是四十多的中年人,他的感情不会轻易显露在脸上,片刻后接受了消息的真实,他又恢复成沉稳的中年男人。 “什么时候的事?”乔海问道,他沉闷的吐出一个烟圈,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肖眠闷声回应他,“整整一年。”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片刻,谁也没打扰谁的回忆,像是在搜刮着脑海里对这个人支离破碎的记忆。 第15章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海滩上的欢声笑语闯入两人的耳朵里。 乔海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他总说离开了我不能活,果然他从海岛一走就死了。” 话说的有些冷幽默,可肖眠能听出里面的悲戚。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乔海问道,“亲戚?” “不是。”肖眠说道,“我和他在医院认识的,我们是病友。” “病友啊。”乔海说着,把最后的尾音拖得很长,“要死了也不告诉我,他这人真是,那么爱逞强。” 肖眠从背包里拿出红色的盒子,递给乔海。“他说这是你的东西,物归原主了。” “什么?”乔海疑问道,接过盒子打开,是一个戒指。 肖眠注意到,乔海的无名指带着戒指,和盒子里的好像是一对。 乔海大大方方的伸出左手,对比着盒子里的戒指,“他到死也不想把我带在身边,他想说我一厢情愿吗?” 他说的毫不隐讳,肖眠听出来了,他和任林是爱人的关系。 乔海苦笑了起来,“他的墓在江市吧,能给我个地址吗?我要亲口去他墓前嘲笑他,这个说要和我同葬的人,竟然自己偷偷躲在角落里去死。” 乔海似乎有些愠意,抬脚踹了一下旁边的椰树,粗壮的树干被踹的摇曳几下,他抱着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失态的样子一改表面的沉稳,在痛失爱人这件事上,他掩盖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可到底中年男人是不会流泪的,乔海沉默的抽着一根又一根的烟,断断续续的说了些他和任林的事。 肖眠是个擅于倾听的人,他坐在椅子上用乔海给的打火机燃了烟,吸了人生中第一口烟。 不出意外的他呛的咳嗽了好几声,他记得任林是肺癌,“他真的喜欢抽烟?” 乔海闷笑了几声,“别把烟全往肺里吸,学会吐出来。”说着他做了个示范。 肖眠学着他的样子抽了一口,情况好了一点,咳得没那么厉害了。 “他喜欢抽,但我总让他戒了,他戒不了我就和他一起抽。他这人就是这样,怕影响别人,就学会了收敛。”乔海说着,拍了拍肖眠的后背,“你和他有一点挺像的。” 肖眠:“嗯?” 乔海:“你看起来太在乎别人的感受。” 乔海活了四十多年,来来往往的人见过不少,看见这个苍白的孩子第一眼,他似乎就清楚肖眠是个怎样的人。 肖眠沉默的将烟凑到唇边,轻轻吸了一口,烟雾从口腔中缭绕出,缠着思绪升空,融在七月的夏日里。 奶茶店的门被推开,风铃声响起,伴随着服务员清脆的声音,“欢迎光临。” 余爻推开门,被突然袭来的冷气冻了微微一哆嗦,店内的气温和户外像是两不同的季节。他在前台点完单便往二楼走去。 手机在兜里不停的震动,余爻停在楼梯中间,翻看了消息。 凡我:【哥们,江湖救急,这次得委屈一下你了,我学姐管着这次科技赛的名额,你一定一定得帮我拿到入场券啊。】 11:【所以呢?你的入场券和我有什么关系?】 凡我:【三十六计懂吗?】 11:【哪一计?顺手牵羊?】 凡我:【兄弟别妄自菲薄,你出马好歹是美人计】 11:【……】 余爻往楼上走去,二楼的人有些多,他没找到人,站在窗边正要拍一张照片给林凡认人。 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余爻?” 余爻回头看见一个打扮的很朋克的女生,彩虹脏辫,唇钉,欧美式的浓妆,看起来很酷。 他有些诧异的抬手打了个招呼,“张熙文?”随即改口道,“张学姐?” 张熙文上下打量了一下余爻,抱着手臂坐在窗边的位置,“好久不见呀,你还和小时候一样,按着比例长得一模一样。” 余爻有些磕绊的回她,“学姐倒是……”倒是长得完全相反。 张熙文和余爻、林凡是初中校友,高一级,后来她升高中去了别的城市。小时候张熙文看起来安静乖巧,是标准的邻家姐姐,学习好形象也是讨长辈喜欢的那一卦。 “你一个人来的吗?”张熙文往楼梯口看了两眼,端起饮料杯咬着吸管说道。 那打探的神情分明希望出现第二个人。 “嗯。林凡说学姐找我……”余爻话说的有些虚。 余爻不知道两人是怎么沟通的,把他推出来当挡箭牌。 林凡估计误会什么了,学姐看起来并不像找余爻的样子。 “啊……林凡这么跟你说的呀。”张熙文依旧咬着吸管,有些闷闷不乐的。 “是比赛的事吧,他说想要个名额。”余爻说道。 张熙文嗤了一声,“他怎么不自己来,真是榆木脑袋。” 余爻笑了起来,看出哪里不对劲了,他问道,“学姐,你想找的是林凡吧,你们之间是有什么误会吗?难道……” “我喜欢……”张熙文话还没说完,眼神瞥见服务员端着饮料走来,有些不好意思就闭了声,咬着吸管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肖眠垂着眸将盘子里的饮料和蛋糕端在桌上,“您的饮料和甜点,请慢用。” 余爻有些惊讶,没想到在这能碰上肖眠,他抬眸看着肖眠问道,“你什么时候在这打工?” 肖眠礼貌的浅笑回他,“店里人手不够了,我在这帮忙。” 第16章 余爻闻见肖眠身上有一股很浓的烟味,他记得那天在烧烤摊,肖眠闻不惯烟味,林凡几个想抽烟被余爻找了个借口打发到别处去抽了。 肖眠怎么会抽烟呢,他看着肖眠眼眶红的,像那晚哭过后一样。 余爻喊住了他,“你……” “嗯?”肖眠侧目低垂了眼睑,难以掩盖眼睑处的红。 “……抽烟对胃不好。”余爻没思考就说道。 “哈哈哈。”张熙文喝着饮料扑哧一口差点喷出来。“抽烟对胃不好?你确定不是对肺不好吗?” “嗯,不会了,抽了一根。”肖眠一五一十的回答他。 余爻关心的眼神停留在肖眠身上,直到肖眠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张熙文看了眼余爻,“你对象?” 这次轮到余爻差点喷水,佩服起张熙文的想象力,“学姐,鸳鸯谱可别乱点,月老能被你气的下凡。” 张熙文用叉子插了一小块蛋糕往嘴里送,翘着二郎腿,吃着嘴里的蛋糕摇了摇头,“那你关心别人抽烟干嘛?” 余爻解释道,“他身体很差,抽烟有害身体健康。” 张熙文点着头,“嗯嗯。” 余爻接着说,“他之前不喜欢烟味的。” 张熙文继续点着头,“嗯嗯,还有呢?” 余爻喝了口柠檬百香果饮料,嘴里酸酸甜甜的,“还有他胃也不好,看起来心情也挺差的,不过他一直都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张熙文咬着叉子,“都是同道中人。”说着她伸出手和余爻友好握手。 余爻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同道中人?” 张熙文眨了眨眼,“做个交易,你帮我追林凡,我帮你追他。” “等,等一下。”余爻一口气没喘上来,“学姐,帮你追林凡是可以,不过后面的话就算了,我只把肖眠当个朋友,你别想太多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大都是关于林凡的话题,余爻觉得今天自己就是来当媒人的,听了一下午张熙文的盘问,最后余爻给她提了个意见,“要不你换个造型?林凡貌似喜欢黑长直那种类型的。” “不过也说不定,林凡的爱好很杂,学姐你还是当面找他问问?”余爻说道,脑海里想起林凡玩吃鸡时喜欢用女角色,一会黑长直一会爆炸头,当个时装秀玩,最后还要问句,“余爻,你看哪个角色做你女朋友合适?” 余爻当即就给林凡发了个消息。 11:【林凡,今天我来错了】 凡我:【怎么说?学姐给名额了吗?】 11:【给不了一点,估计你得为比赛名额献身了】 凡我:【我去!我绝不委身于你】 11:【???】 【滚蛋,我对你半毛钱兴趣都没有】 余爻发完消息,抬头征求了一下张熙文的意见,“学姐,要不我把林凡喊出来,你们聊聊?” 张熙文点点头同意了。 余爻吸了两大口饮料,将柠檬百香果一口气吸完。“学姐,我下楼点杯喝的,你需要点什么吗?” 张熙文摇了摇头,目送他走下楼,又看了看桌上的扫码下单,了然于心。 果然爱情使人盲目啊,这眼神已经开始不好使了。 - “一杯柠檬百香果。”余爻站在点单台点单,时间接近傍晚了,店里的客人都往海滩去。 肖眠得了空闲,正好接了余爻的单,“介意我给你做一杯吗?我是新手,可能调的不太好。” 余爻坐在吧台的位置,抬头正好撞上肖眠的目光,“不介意。” 张熙文也从二楼下来,找了个位置坐,她坐到余爻身边,小声的对着余爻说道,“你哪里是不介意,是开心的要命。”她勾着唇一脸姨母笑。 聊起别人的感情,张熙文没什么包袱,翘着二郎腿,配上那唇钉看起来挺拽的。 肖眠穿着店里的围裙,从柜子里端出一碟切好的橙子,“送你们吃。” 张熙文捏起橙子往嘴边送,忽地反应过来,这碟橙子可是特地送给某人吃的。她将盘子推到余爻面前,“吃嘛,好甜的。” 余爻拿起一个在嘴里含了一口,嘶,好酸啊。 不过吃都吃了,他也不好撂在一边说酸死了。硬着头皮又咬了一口,含了一会才发现原来橙子是甜的,只不过肖眠好像用的切柠檬的刀。 他抬头看着专心打柠檬的肖眠,“你的刀……有点酸。” 肖眠难得使这么大的力,锤的胳膊发酸,正甩着胳膊,听到余爻的话抬头看那碟橙子,才反应过来切完柠檬忘了洗,就切了橙子。 他尴尬的拿着刀放在水龙头下冲洗,“抱歉,我忘了,我给你们再切一个吧。” 张熙文伸手护住了那碟橙子,“酸什么酸,甜的我都要长蛀牙了,余爻这都是你的了,别浪费。” 余爻看着面前剩下的三块橙子,舔了舔发酸的牙齿,只想翻白眼。 张熙文坐在吧台旁也不玩手机,两只滴溜溜转的大眼睛看看余爻又看看肖眠,唇角就没松驰过,满脸的笑意又和蔼,又极其诡异。 肖眠是觉得有些诡异的,打量的眼神让他难以适应,只好往旁边站了站,将自己站到别人身边,把张熙文的目光隔开了。 余爻在手机里炮轰林凡。 11:【到了没?】 凡我:【骑车来呢,等会啊,安全第一】 第17章 11:【快来,你要再晚点,估计能喝上我的喜酒了】 骑着车的林凡看到这条消息眼睛都亮了,赶紧停下车回余爻。 凡我:【什么情况?你和谁的?和学姐?】 11:【学姐想约的是你,怎么可能我和学姐的啊!!!】 凡我:【那谁?】 余爻正在输入,输入了一会也没动静。林凡只好骑着车加快了速度,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只会拒绝女孩表白的人怎么突然开窍,进度还直接拉到喝喜酒上了。 “你的饮料做好了。”肖眠从操作台端来一杯柠檬百香果,冰块在杯子里漂浮,杯底的果粒很多,杯缘还嵌了一片柠檬。 虽说是新手,但看的出无论是用料还是装饰上,做的绝对用心。 余爻还没来得及欣赏呢,就被冲进店内的林凡端起一口喝了。 第9章 离群的螃蟹 林凡赶到奶茶店的时候,正见吧台坐着的张熙文和余爻。他上前打着招呼,端起余爻面前的饮料一口气喝了半杯,“学姐,我还以为你是找余爻这种帅哥呢,早知道是找我,就不绕个大圈子了。” 余爻看了眼林凡,把饮料抢了回来。 这两人处的像个哥们似的,估计张熙文什么心意他都没搞清楚,这个媒人不好当啊。 林凡找了张椅子坐在余爻身边,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问道,“什么时候结婚?” 余爻一口气没喘上来,百香果的籽噎在喉咙里,差点没把他送走。他锤着胸给了林凡一击白眼,“谁和你说我要结婚了?” 操作台上的肖眠抬了眼偷偷看着三人,显然也被这个信息惊到了。 “不是你说的嘛,要请我喝喜酒。”林凡翘着腿一脸八卦的看着余爻。 余爻的左手边坐着林凡,右手边坐着张熙文,夹在中间就够呛了,这两人还出奇一致的很八卦,求知的神情快要把余爻盯穿了。 “我说你们够了啊,我只不过开个玩笑而已,略带了一点夸张成分,还不是学姐乱点鸳鸯谱!”余爻端着自己的饮料想从夹击中脱离出来。 林凡又把他摁了回去,“哪个鸳鸯谱?和谁?” 肖眠忙完了,正把围裙从身上脱下挂在操作间,走出来在水龙头下洗着手,耳朵不自觉的去听他们的对话。 张熙文张口就要说时,余爻赶紧把她堵了回去。 堵回去的方法是把当事人叫走。 余爻抬脸看着肖眠问道,“忙完了吗?出去走走吧。” 肖眠没听到答案,却等来了邀请。 “好。”他应道。 两人从奶茶店走出,风铃声被关在身后,晚风裹着白日剩余的温热扑在身上。 落日染红了半边天,橙红色的光晕挂在海平线上,夕阳将落未落。 沙滩上占满了人群,热闹与喧嚣充斥着着这片海域,肖眠沉默着走在热闹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余爻跟在肖眠的身后,踩着他很浅的脚印往前走,一抬头便能看见晚风下飞扬的衣摆,海风不大,却能将肖眠吹走似的。 他在身后快走了两步,挡住了吹来的海风,两人并肩而行,海风被余爻坚实的身躯阻隔出一道很小的避风港。 “这几天被家长强制在家呆了几天,真是有点闷啊。”余爻双手交叠放在脑后,走的悠闲自得。 “我比芒果还闷,芒果还被爷爷奶奶带出去遛遛,我真就在家关了三天,除了去隔壁串门外,哪也没去,说什么我经常不回家,好不容易回去就得看牢我呆几天。” 肖眠看着夕阳投下的两个影子交叠在一起,点了点头,“他们是想你了。” “我知道的,可我不是答应你当你的导游吗,突然就没去民宿,搞得我食言了。” 肖眠才反应过来,余爻在向他解释这几天突然不见人影的事,他忽然放慢了脚步,微微侧目看着余爻的影子。 余爻的身后是海滩上欢闹的人群,肖眠习惯性将人群屏蔽,眼里只映出余爻的身影。“我这几天刚好收拾东西,也没空出时间来。” 肖眠不喜欢撒谎,可他不能说这几天其实都在等余爻出现,这算什么,他解释不了这种行为。 “住的还习惯吗?”余爻问道。“三楼没住人,你来的也急,客厅和厨房都没来得及打扫。” 肖眠是前一天才决定好住这家民宿,他没出过远门,从小到大没去过江市以外的城市。 即使在大学填报志愿最有可能远走高飞的机会,也被肖宽改了志愿,留在了江市。 那个时候肖眠以为自己要一辈子烂在肖宽身边,他有想过自己在什么时候会摆脱父亲,预想的时间会是几十年后,当父亲去世后,他才能做回自己吧。 可结果来的比预想中的快了几十年,快到他还没准备好,一切就成了定局。 以为的解脱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反而带来的是无尽的悲伤和失落。 失去了那个醉酒的男人,他还剩下什么?什么也没有了。 肖眠细碎的发梢被海风吹得凌乱,苍白细瘦的指尖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很好了,比起以前住的好很多。” 没有臭气熏天的脏衣服汗味,没有烟雾缭绕的浑浊空气,也没有时刻准备爆发的醉鬼。 大学期间是肖眠离开筒子楼最多的时候,经常以周末兼职为理由,即使同在江市,也不想回去看那个人,按时把兼职的钱打到他卡上,偶尔他会打来电话,多数是催促回家。 第18章 可回家也仅仅是因为他的脏衣服没人洗了,他的牢骚话没人听了。 根本没有所谓的家庭温暖。 肖眠在高中时期就听的快疯了,在学习压力大的高三,一只耳朵里是玻璃瓶碎裂声,另一只是自己背诵知识点的声音,那段时间他精神脆弱到被老师强制送去心理治疗室关了两天。 所有的苦难将他磨得没有任何棱角,也没有任何朝气。 肖眠想起这些时,心里总是苦涩的,他摇了摇头,将脸迎着风吹。 吹散肖眠的额发,露出光洁苍白的额头。 余爻垂眸看着身边的人,发现肖眠有额发时,细碎的发丝将他的眼眸盖住了,看起来很忧郁,当风吹开了他的发梢,露出额头后显得人精神了一些。 “肖眠,你是来海岛旅游的吗?”余爻问道。 肖眠看着岸上依次点亮的路灯,将未完全暗下的天再次照的发亮,更衬得海的幽深。 那海像是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他前往。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摇了摇头,没有回话。 两人顺着海岸线继续往前走,在海边嬉闹的小女孩捡了一只小螃蟹,正想找人炫耀,随手拉住了过路的余爻。 余爻即使不说话时也显得很亲和,总是讨小朋友的喜欢。 小女孩抓着余爻的衣角,开心的叫道,“大哥哥,你看我抓到了一只螃蟹,是不是很厉害!” 余爻看向了不及腿高的小女孩,笑的一脸温和夸赞道,“妹妹好棒,这是哪里抓的呀?” 小女孩被认同了,显得更高兴,手舞足蹈的拉着余爻跑到海边的岩石旁,“在这抓的!” 余爻看着她手里的小螃蟹,刚出生不久,壳还没长硬,也不知道是被浪打的还是被其他螃蟹欺负了,断了两只脚,爬起来有些一拐一拐,很滑稽。 “它的脚断了,好可怜。”小女孩也看到螃蟹断了的两只脚,神色忧伤不过一秒,随即将双手往前一伸,“大哥哥,你帮我照顾它好吗?” 余爻笑了声,接过小女孩手里的螃蟹。哄着她道,“好,我帮你照顾它。” 小女孩把螃蟹送给余爻后,哗啦啦的跑到一旁和别的小朋友去玩了,完全忘了刚才还在为螃蟹忧伤。果然小孩的天性都是快乐的。 余爻捧着那只螃蟹正想放回大海里,肖眠从身后走来,说道,“别把它扔了吧。” 余爻回头看了他一眼,“让他回到海里不好吗?” 肖眠摇了摇头,“它看起来在海里根本活不了。” 余爻把螃蟹从水里捞了起来,他尊重大自然的选择,也信物竞天择的自然生存法则,小螃蟹断了两只腿看起来是有些可怜,不过海边司空见惯了这些,冲上沙滩的小鱼小虾自然有他们的命运。 被小朋友抓回家或者被一个浪卷晕被大鱼吞入腹中,这些都是很平常的。 换做常人这么感伤,准被余爻嘲笑打趣,可这事放在肖眠身上却显得不违和。 “那怎么办?把它带回去投喂我爸那只金龙鱼?”余爻笑着说,不过看到肖眠认真的神情有点笑不出来了。“好啦,开个玩笑,你觉得该怎么办?” 余爻问的很认真,虽然在他看来还没半个巴掌大的螃蟹吃也不能吃,只不过是大海里沧海一粟,没什么特别的。 “给我吧,我养着它。”肖眠说道。 肖眠接过那只断了脚的螃蟹,从沙滩上摆的摊上买了一个小鱼缸,把螃蟹放进去拎在手里。 余爻从一旁的铁板烧烤买了两串鱿鱼,递给肖眠一串,见肖眠吃的也欢,忍不住打趣道,“怎么鱿鱼不可怜吗?它就被你吃了。” 肖眠咬着鱿鱼串的嘴突然顿住,收回了嘴解释道,“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是不是想把它养大了清蒸?到时候我带蟹醋,说好一人一半啊。”余爻笑着说道,看起来有点欠揍。 余爻说完,等着肖眠争辩几句,往常他和林凡逗趣,林凡说不过就锤余爻一拳,可肖眠似乎没什么反应,拎着小螃蟹越走越快。 余爻追了上去,问道,“走这么快干什么?” “怕你把它吃了。”肖眠说道。护着那只螃蟹,真当个宝贝似的。 这海里一捞一大把的螃蟹,余爻是有些不能理解肖眠的脑回路。 余爻看着肖眠手里的鱿鱼被吃完了,问道,“喜欢吃海鲜吗?” 肖眠点了点头,“喜欢。” “那你给自己房间养一只海鲜,是为了解馋?” “它不一样,就挺有缘分的。”肖眠回道。 余爻走到烧烤摊前又要了几串烤鱿鱼和烤虾,“缘分啊?人这一辈子要遇见好多人好多事,转头就会忘,有缘无份的事多了去了,缘分这个词听起来像是个玄学。” 两人找了个小板凳坐着,夜市里热闹非凡,烟火气和鼎沸人声掺杂在一起,布满了整条街。 可热闹的声统统不在肖眠的耳朵里,他脑海里思忖着余爻的话,看着桌上鱼缸里的小螃蟹喃喃自语道,“我们也是有缘无份吗”。 第10章 他会是个例外 肖眠能遇见的人很少,他不像余爻会遇见很多人,也会和很多人成为朋友,肖眠的世界太小,小到只要出现在他的世界里的人,必然会被他深刻的记住。 他抬眸看着余爻努了努嘴,想问什么却没有出声。 “嗯?”余爻看着他犹豫却不开口,不禁发出一声疑问。 第19章 “没什么?”肖眠把话吞了回去,像往常一样避而不谈,他习惯了想说的话不说,也没有人会在意他到底要说什么。 可这次遇上了较真的余爻。 “怎么不说?”余爻眉头微皱,从烧烤摊领到纸袋子装的几串烧烤,端着小板凳坐到了肖眠身旁。“为什么要把话憋在心里?” “只是觉得好像说与不说都一样。”肖眠如实说道。 余爻很认真的看向他,“我想听你说。” “我想听你说。”这句话是肖眠从未听到的。 往常肖宽只是骂他,不会说话就闭嘴。长了嘴可惜是个哑巴。 可能连余爻也没发觉这句话对肖眠来说,就像情话一样动听。 他舔了舔唇,还是转移了话题,没说出心里的想法,他只是说道,“可以吃烧烤吗?” 余爻拎着手里的袋子循循善诱,“那吃一串对我说一句话行吗?” 肖眠没想到他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换做任何人都可能随口说了几句话应付他,可肖眠不是个会应付的人。 “不吃了行吗?”肖眠小声回他,看起来有些太过于乖顺了,让人很难不动容。 可余爻觉得还是让他表达想法更重要,忽略了他楚楚可怜的样子,坚持道,“不行。” 余爻从纸袋子里拿出一串烤虾,放到鼻子前嗅了嗅,“不说那我吃了?”行为像在逗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孩。 肖眠也有些挣扎,“我不是小孩。” “没说你是小孩。”余爻说道,很浅的笑了几声,“刚学会说话的小孩都比你话多!” 肖眠说不过他,“好吧,我吃两串,说两句可以吗?” “不行,一共十串都给你了。”余爻没打算放过他,“说十句话很难吗?”对别人来说十句话连十秒都不需要,上唇碰着下唇就是一句。 肖眠抿着唇角很为难,“你在为难我。” 他确实饿了,也馋着海鲜这一口,拿起吃了两串,也没忘了答应的事。 “刚才想问问你,是不是不在意缘分这件事?” 余爻逗着小螃蟹,没觉出话里的含义,只是随口回道,“也不全是,不过和谁认识都要算个缘分的话,那缘分岂不是太多了,也没什么特别的。” 肖眠沉沉的应了声“嗯。”他理解余爻的话,也知道余爻的立场。 烧烤吃的肖眠有些高兴了,眼里闪着星光。 “喜欢吃?那多吃点。”余爻看着那双发亮的眼,明明还是很容易满足的人,怎么平时显得这么闷闷不乐。 肖眠吃完一串鱿鱼后,犹豫了半天,眼神看看余爻,有些闪躲,措辞了好久才开口道,“我走后你会把我忘记吗?” 余爻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肖眠的问题似乎都是从自己刚才那段话里发问的,似乎让人觉得薄情寡义了。 “你回去后要是想和我联系,我们可以经常聊,不都加了微信吗?” 这两个问题肖眠得到了答案,却不是想要的答案。 他责怪自己奢求太多了,余爻是个极好的人,很容易让人喜欢。 可自己是个什么人啊,还敢奢求成为余爻特别的人。 不过没关系,余爻的世界很大,即使肖眠离开也应该不会难过,肖眠也不希望他难过。 “我没问题了。”肖眠说着,把纸袋子递给余爻,乖巧的说一不二,说两串换两句话他真是照做,一个也没多吃。 “这就说完了?”余爻接过他手里的纸袋子,抽出一串虾啃了起来,“看来美食都诱惑不到你,你这个人定力还挺好,和我说几句话很难吗?要是此刻坐在这里的是林凡,我和他玩这个游戏,他能把我余额吃完。” 话音未落,当事人林凡就拍了拍余爻的肩“是嘛,那今天的烧烤又得烦请余老板买单了!” 余爻回头一看,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林凡站在他身后笑得一脸谄媚,他身后还跟着张熙文。 “走走走,我知道这有个摊子贼好吃。”林凡说着,拉起余爻就要走。 “等下。”余爻俯身靠近肖眠,在肖眠耳边絮絮说了几句话。 “说什么呢?是我这个好兄弟不能听的?”林凡锤了余爻一拳,搂过他的肩嬉闹着往前走。这两人真的很要好,是正经的兄弟。 肖眠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莫名的想,余爻是直的吧。 张熙文找了张小板凳坐在肖眠的对面。 肖眠从纸袋子里拿出两串烧烤递给张熙文,问道,“吃吗?” 张熙文接过鱿鱼串,说了声“谢谢。” 肖眠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才想起一些可聊的话题,“你和林凡……” 张熙文埋头吃着那串鱿鱼,闻言抬眸看着他,“你怎么知道?”随即想起刚才余爻在肖眠耳边低语。她浅笑了一声,“是余爻和你说的吧。” 肖眠摇了摇头,“余爻大概是不会和别人说这些。” 张熙文喜欢林凡是他无意间听见的,他不八卦,要不是实在找不出话题,他也不想用别人的感情隐私作为聊天的话题。 “你很了解他?”聊起两人的事,张熙文总很有兴趣,“你们应该是刚认识的吧?” “认识的第五天。”肖眠接过话。 “呦呦呦。”张熙文表情夸张的酸道,配上她一身朋克听起来像是说唱的一段开场白。 “第五天?你记得这么清楚,每天数见他的日子?”张熙文又用打听的神情看着肖眠。 第20章 肖眠才知道这叫八卦的眼神,只不过张熙文是个热爱朋克文化的女生,表情丰富,比一般人夸张了点。 “没有,因为时间短所以记得很清楚。” 肖眠本想把话题引到林凡和张熙文的事上,没想到被张熙文话题拐了回来,颇有种引火上身的感觉。 “想不想知道我点了余爻和谁的鸳鸯谱?”张熙文捂着嘴笑着说道。 肖眠:“不想。” “不对啊,你不是挺关心他的?”张熙文将签子扔在了桌上,“怎么你一点都不好奇的。” 肖眠:“那是余爻的事。” 余爻身边一大堆时间长久的玩伴,无论是谁,总之不会是肖眠这个才出现五天的人。 可是张熙文似乎不打算放过他,戳了戳肖眠的胳膊,“余爻有很多朋友是没错,可他平时没心没肺惯了,我们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说好听点他是不拘小节,但其实他心里从来没装过人。” 肖眠撑着脸看着螃蟹,他在想余爻为什么在他耳边低语,说和张学姐多熟悉熟悉,她很擅长聊天。 就是为了和张熙文聊八卦吗。 “在听吗?”张熙文的手在肖眠眼前晃了晃。 “嗯嗯,在听。”肖眠扭脸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没装过人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眼高,看似和谁都能玩的来,其实他认可的人没几个,更从没见过他照顾谁的小心思”张熙文说道,“他可不是个细心的人,可他好像挺照顾你的感受。” 肖眠被说的心里热热的,耳尖发了红,好在他的头发刚好盖住了耳尖。“不是的。” 余爻对他特别吗,可余爻对谁都很好。他摇了摇头,不想给自己无谓的想法,徒劳无功的。 他把话题拉回到张熙文身上,“熙文姐,你很擅长分析别人的性格吗?” “熙文姐?”张熙文倏地瞳孔睁大了,“余爻说你21,和我同龄呢,几月份的?敢叫我姐,要是比我月份大,我可要打你一顿了!” 她一脚踩在旁边的小板凳上,装作要打架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拽。 肖眠没忍住扯了扯嘴角,“抱歉,不该乱叫姐的,打我也行。”说着把手伸了过去,乖的很。 张熙文看起来成熟一些,也总有人说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倒也不能全然怪肖眠。 “先说几月的,我可不无缘无故打人,我五月的,刚过完21岁生日,下学期上大四了,你呢?”张熙文问道。 “我7月生日,也快21没差别,不管怎么说我不该乱叫姐的,我道歉。”肖眠说着。 他知道女孩都不喜欢别人谈论岁数大不大这个问题,很不礼貌。 “还真比我月份小,原谅你了,读大几了?”张熙文继续问道,“你应该和我同级,也还没毕业吧。” 肖眠沉沉的应了声,“没读了。” 张熙文又一次睁大了眼,肖眠觉得她眼睛大是不是平时这个表情做多了,把眼睛练大了。 “辍学了?为什么呀?不爱上学么?你这个年纪该上大四了吧,都快和学校没关系了,怎么就半途而废了?”张熙文苦口婆心劝说,像个恨铁不成钢的大姐姐。 肖眠显得更淡然些,“大二时就没去了,也不算可惜。” 不算可惜。这句话像是给自己努力十几年的学习生涯一个安抚,可怎么也抚不平伤口,要是当时拼命考试复习的自己,知道大学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的泡沫,那时的肖眠会不会奔溃呢。 现在他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笑了笑,装作轻松的说道,“也没什么,就有点事耽误时间,索性就辍学了。” 话题到这戛然而止,张熙文也没再提及。她知道玩笑话开到哪里就算点到为止了,勾起别人太多伤心的事,就很不愉快。 张熙文从包里拿出一叠卡牌,呈扇形的排开,打算趁着无聊玩点游戏,她问道,“你7月几号,什么星座的?” 肖眠看了看她手里的卡牌回道,“7月22是什么星座,你还研究星座呢。” 张熙文从卡牌中抽出一张,“当游戏玩玩嘛,对了,余爻和你说了吗?我是学心理学的。” “心理学上叫做巴纳姆效应,星座不一定准确,但还是能找到自己相似的点,当个参考也不错。” 当那张卡牌递到了肖眠的手里时,他恍然明白了余爻的用心。 第11章 我直不直你不清楚吗 7月22是巨蟹座的最后一天。 肖眠看着卡牌上对巨蟹座的描写,找到了些共通之处,“好像是有些贴切。” “很多人都觉得星座描写的和自己很像,不过也很难说别的星座也能让你觉得像”张熙文接过那张卡牌,将它重新放回了卡牌堆里。 “你再随意抽一张试试。”张熙文说着,将卡牌散开,任由肖眠选一张。 肖眠随意抽出一张,翻了过来,“狮子座”。 “这个星座还真是和你完全相反。”张熙文说着,“你看这上面和你有相似的的点吗?” 说话间,她手里的卡牌被人拿走。 “这不是我的星座嘛,我看看。” 余爻叼着一根棒棒糖,将手里的饮料和烧烤串一堆吃的放在桌上。他坐到了肖眠身边,拿着那张卡片看了看。 “自由奔放,霸道豪迈……”余爻念着自己都要发笑了,他怎么没发现自己有这么多优点呢,“对他人很忠诚?” 第21章 林凡听出了他的疑问句,打趣的问他道,“怎么这句不对?” 余爻笑了声,“不是,没试过。”他用手指碾了碾自己的耳垂,“忠诚肯定的。” 手指碾着的耳垂处有一个不明显的耳洞,没有带耳饰所以看不清。 肖眠视力好,坐在余爻身旁,眼神瞥去时刚好看见指腹下很淡的耳孔印。 余爻说话时嘴里的糖果味漫了出来,飘在肖眠鼻尖上停留了片刻,很好闻,是柠檬味的,原来余爻喜欢柠檬吗。 他不经意间对余爻的喜好都记在了心里,似乎余爻喜欢吃甜食,吃柠檬味的糖。 买回来的晚饭很多,四个人吃的有点撑了,余爻和林凡像是去进货一样,把一条街好吃的都买了一遍,特地买了一袋的海鲜烧烤,放在桌上,其他三个人都是本地人,对海鲜吃的腻了,那一袋自然而然就成了肖眠的专属。 肖眠对海鲜有说不出来的执迷,在江市,海鲜很贵也少,菜市场是有卖的,可肖眠从来没舍得买过。今晚算是吃的心满意足了,眼里亮晶晶的。 四个人吃完沿着海边的步道走着,为了给张熙文两人腾出点空间,余爻和肖眠刻意走了慢一些。 路边的灯光从头顶投映下来,打在余爻的头顶,将侧脸衬得轮廓分明。肖眠和余爻并肩走了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大多数有些沉默,不过余爻应该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留了更多的时间和肖眠沉默以对。 余爻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塞到肖眠手里。“吃吗?” “谢谢。”肖眠说道。两人之间过于礼貌,换做任何人都可能开始焦躁的找话题聊,可这两人就这么处着,并没有因为太安静而不适。 路灯将肖眠的脸衬得柔和,那双微垂的眼尾看向余爻时缓缓抬起。 余爻才发现没认真的看过肖眠,此刻在灯下看他,竟觉得五官是很好看的,眼尾微翘像丹凤眼,嘴唇很薄笑起来抿着唇。 余爻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触碰他的头顶,等反应过来时,又觉得不太好,两人还没熟悉到这个地步。余爻顿住了,没了下一步的动作,停在半空的手进退两难。 “可以摸”肖眠小声提示他。 话语轻飘飘的落入余爻耳中,让人为这句轻声细语的示好心头一颤。 余爻还是收回了手,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给一颗糖就妥协?也太好说话了。” “你知道给别人摸头是什么意思吗?” 肖眠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是心里就是愿意和余爻有亲昵的接触。 他倚在步道的栏杆上,没听见余爻的解释,只听见附近钓鱼的大爷一声惊呼,“小郭,来帮忙,上大鱼了!” 只见几米远外的海面翻滚起水花,一个咬钩的鱼拍着尾游旋在水面,试图挣扎着逃出禁锢。 海里的鱼和岸上的人在较劲,在拔河,互相都想把对方拖入自己的领域。 肖眠看得很认真。钓鱼的大爷身旁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他们在为陆地上的人加油鼓劲。肖眠也在心里鼓劲,为的是海里的鱼。 他心里是希望鱼能挣脱束缚,去更自由的海。 “走,我们也去看看。”余爻拉过肖眠的手腕,出乎意料的纤瘦,像抓了一团空气。 是意料之中,更是意料之外。 肖眠肉眼可见的瘦,可平时穿着宽松,他的骨架倒不算太细,看起来也还好的地步。 到了真的去触碰时,余爻觉得他脆弱的一握就会散架。 “你太瘦了。”余爻感慨道,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他。 这个人从心里到身体都已经病态了,不知道是如何活着的。 肖眠下意识的想抽回手,可只微微动了一寸,他就心甘情愿的被抓住,像海里被扯住的鱼,放弃了挣扎。 余爻牵着肖眠绕过人群,跑到那群夜钓人的营地,很自来熟的夸道,“大爷,你这鱼够大的呀!” 手里还拿着钓竿的大爷乐呵呵的拍了拍余爻的背,“小伙子有眼光。” “要不说大爷还是大爷。”那个叫小郭的中年大叔试图拎起那条鱼,沉得不得不用上两只手。随即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我今天要发朋友圈,让朋友圈那群钓友老显摆,我今天也得显摆显摆。” “小郭,那指定有你一份功劳。刚才要不是你帮我一起溜鱼,我这都得给它拽下去咯。”大爷说完,招呼着几人一起拍照,场面堪比参观一个珍惜展览品。 余爻也忙着拿出手机拍照,肖眠认识的鱼不多,只觉得这只能长到这么大很不容易,如今被人钓离了大海,一定活不了多久了。 肖眠扯了扯余爻的衣角问道,“可以买这只鱼吗?” “你要买这只鱼?” “你要买这只鱼?” 两句话同时脱口而出。是余爻和大爷的声音。 大爷显得很开心,一脸兴奋的将鱼往肖眠这边凑了凑。“小伙子,这鱼难得的,你诚心要,我给你出个友情价。” 余爻则是挤眉弄眼,有些不可置信,“你这么有钱?”他抓住肖眠的手腕往后撤了一步,“你真要买啊?想好了再说。” “怎么了?”肖眠迟疑的看着余爻。 余爻伸出一根手指,“估计得这个价。” “一百块?”肖眠问道。 余爻摇头。“想什么呢?菜市场买这么大一只鱼也不止一百啦。” 第22章 “一千?” 余爻摇头。 一万啊?肖眠在心里惊呼出声,终于知道自己有多唐突了。 余爻看着他表情就知道,他应该没想到这条鱼的价格。他拉着肖眠从人群中撤出,帮忙打着圆场,“大爷,这鱼真不错啊。我朋友开玩笑的,这是你们的劳动果实怎么能说卖就卖呢,你们说是吧。” 大爷在身后喊道,“小伙子,这你诚心要也不管劳动果实啦,要不要啦,可以讲价的。” 余爻拉着肖眠的手穿过人群,重新上了步道,兴许是那条鱼的价格冲击到肖眠的消费观,以致于拉着走了好长一段路,也没发现自己一直攥着余爻的手。 直到在步道中段的亭子里看见林凡和张熙文的时候,张熙文夸张的看着两人。“我说你们怎么走的那么慢,去私会了?” “没有啊。”余爻一脸真诚。 “没有你们手牵手,去郊游啊?”林凡朝两人看了一眼,心里很有谱的打趣道。 余爻才反应过来,两人牵着走了一路,谁也没觉得不妥。也不知道各自脑袋里都在想了些什么,这么忘乎所以。 两人急急松了手,肖眠忙解释道,“不是,刚刚我差点买了个很贵的东西,还好余爻及时把我拉走了。都怪我攥着他,我没反应过来,对不起余爻。” 余爻也不知道肖眠道什么歉,牵个手不犯法吧,他给了那两人一个白眼,警告两人别欺负人。 “让余爻买不就行了。”林凡打趣道。“余爻可不缺这点钱,缺钱找他借呗。”说着还搂过余爻的肩,顺便勾了勾余爻的下巴,动作很轻佻。 肖眠看了一眼就耳尖泛红,脸有些微烫,“不麻烦余爻了。” 余爻对着林凡直翻白眼,“咸猪手收好!” 又对着肖眠道,“你想买也行,只不过那只被鱼钩钩伤了,大概只能做菜,养不久了。你不是想买来吃的吧?” “我不想买了。”肖眠赶紧摆手道,他可还不起一万,就算他在最后一个月拼命打工也还不起啊,只能让那只鱼自求多福吧。 肖眠买鱼的事被打消了,可林凡还在继续打趣。 “余老板果然爽快,我看中一双球鞋,什么时候也买买,人家要要。”林凡伪娘音学的不错,就是让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余爻整个人都生理不适,白眼快飞到天上去了。 “可以滚犊子吗?”余爻道。 “好嘞,得令。”林凡说着,拉着余爻就要一起滚。 余爻:“松开。” 林凡:“干什么?刚刚你不是拉着他走了一路,怎么我拉着你就不行?” 肖眠扶了扶额,好像自己成了争风吃醋的中心,画风似乎有点歪了,“那个,刚刚不是故意的……” “和他解释什么。”余爻说道。他还不清楚林凡这德行么,无非就是和张熙文一样八卦了,逮到点余爻的花边新闻就要开始借题发挥。 平时他倒是对这种事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反正不是真的有什么,开个玩笑他也不当真。 可这次是肖眠。他从来没接触过抑郁症患者,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他,怕人被调侃了心里不痛快。 林凡贼兮兮的看着他,“余爻,你也学会护别人了?” 两人嬉笑着搂着肩往前走。 肖眠在身后看着两人的背影,很羡慕他们的相处模式,林凡那么有趣,总能逗的余爻笑,好像自己站在余爻身边时总那么无聊。 应该没有人会喜欢无趣的人吧。 “你对他是不是特别关照啊?”林凡问道。 余爻:“对新朋友关照点有什么问题?” 林凡:“张熙文看得出你对肖眠有点不一样,不过你真喜欢那样?男的?” “别乱说啊。”余爻斜着眼瞪了过去,“我对他特别是因为……”余爻想说那是因为肖眠有抑郁症,出于对病人的关心。 可他突然停下,他总不能再拿着别人的隐私到处说。他用手拨了拨发梢,“我们从小到大的好兄弟了,我直不直你不清楚吗?随你们怎么猜。你们就光谈论我的事了?她没说对你有意思吗。” 林凡:“说了。” 肖眠:“那?” 林凡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可她不太是我喜欢的类型。” 第12章 哭不是幼稚 余爻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怎样的人,男的还是女的? 除了林凡那几个从小认识的朋友外,可能外人很难相信一个帅哥能单身二十年,而且连自己理想型都没有。 余爻倒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太久,他相信感情一定是水到渠成的,从来不是因为什么理想型,他要真喜欢上一个人,性别没那么重要。 - 四个人打了一辆车回去,把林凡和张熙文送到家后,出租车停在了民宿门口。 余爻和肖眠都坐在后排,当肖眠挪了挪屁股,要往车外钻去时,余爻伸手拉住他的手腕,问他道,“明天有什么安排?” 肖眠回头看了余爻一眼,回道,“林海的老板过几天要去一趟江市,我可能要去奶茶店帮忙。” “没事你忙,我明天得空了去林海找你。”余爻说道。 肖眠钻出车门,朝后座挥了挥手,“那明天见。” 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白浪的租客似乎都休息了,四周安静的悄无声息。 突然安静下来,肖眠心里有些难受,他捂着胸口站在三楼的阳台处,大口呼吸。听着出租车驶远的声音,心里空落落的。 第23章 回房间照例吃了药后,他机械的拿着浴巾去洗澡,站在花洒下冲淋着,温水从头顶簌簌泻下,顺着发尖蔓延了一脸。 眼睛被温水糊住了,鼻子嘴巴也同样如此,他感受到一秒的窒息,那种如溺水般的感觉席卷了整个感官,他在提前适应被水淹没的滋味。 他短暂的停止呼吸了一秒,睁开眼,漠然的抹开了脸上的水渍。 他用着那条余爻用过的浴巾,卷在身上时,总好像能闻到淡淡的柠檬味。 夜深了,可他一点困意也没,他抬起被余爻牵了一段路的手掌,看了看,骨节太分明,是不是挺硌手的。 没一会他又嘲笑起自己,对别人抱有幻想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医生告诉他,按时吃药,少思多做。 肖眠决心不去想不明确的事,他把换下的衣服和浴巾扔进洗衣机。 当洗衣机清脆的铃儿响起时,四周终于有了点声音,滚轮咯噔咯噔转了起来。不是很悦耳的响动,但让肖眠安心了一点,四周静寂无人,但至少洗衣机和他一样,此刻还在活动。 阳台的风是凉快的,肖眠手里攥的手机亮了,很轻的叮咚一声,还是把肖眠震了一跳,很少人给他发消息。 是余爻发来的。 11:【睡了吗?我到家了】 余爻是第一次给他发消息,上一条还是验证时手抖发来的一张表情包,之后就没聊过了。 肖眠点开了对话框,【还没,在洗衣服】 11:【行,我洗澡去了,早点睡。】 xm:【好。】 一共四句对话,肖眠看了三遍,又点开余爻的头像看了一会,是芒果的照片,笑得又憨又灿烂。 肖眠熄了屏幕,往房间里走。桌上的角落还放着蜂蜜罐,蜂蜜罐的一旁是余爻买的胃药,那一处角落特地隔出一块空地来,只放着余爻给的东西,供的像个宝贝似的。 他还是无法忽略,余爻真的很特别,占据了他心里的一角,并且还有蔓延的趋势。 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肖眠开始写今天的日记。 他的日记很短,像是心情随笔,毫无章法,发病的时候写的很凌乱,甚至乱涂乱画。 意识清醒时,写的文字也是碎碎念,那种别人无法理解的奇怪思维。 自从遇见余爻后,他的日记都被余爻占满了,好像一切有意义的事都是他带来的。这种很特别的感觉,不得不让他相信一见钟情的说法。 洗衣机唱着欢快的结束曲。肖眠掀开了盖子,从里面拿出了带着湿气的衣服。 他将衣服晾在阳台,挂上最后一件衣服时,眼皮也上下打架,回到房间的软床上,吸顶灯被关闭,随着最后一丝亮光被抽走。 肖眠觉得今天也该结束了。 - 一觉醒来已经是八点了。肖眠揉了揉睡得杂乱的发丝,抬头看见窗外几只麻雀正拍着玻璃窗叽叽喳喳,很欢快,这让他一早的心情不错。 奶茶店的开门时间是十点,八点还能忙很多事,不过肖眠没什么可忙的,洗漱一遍后,走出白浪的巷子,照例扫了一辆电车去沙滩。 清晨的空气都新鲜,路边热气腾腾的早餐店人很多,排着队买早点的人群热烈的讨论着趣事,一天之中精神最足的早晨,让每个人看起来都热情洋溢。 肖眠选了一家人少的店,买了两个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搭在电车的挂勾上,将车骑到海滩时,才慢悠悠的坐在台阶上,就着升起不久的朝阳吃早点。 一轮黄澄澄的太阳悬在海平线上。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明明是很明媚的早晨,肖眠却觉得心里有些凄凉。 手里的包子很烫,豆浆也是烫的,朝阳也是温热的,只是内心平静到有些凉意。 他吸了下鼻子,没忍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一个灰暗的头像,点开是张沟壑纵横的老脸,饱经风霜的岁月痕迹在黄黑的皮肤上斑驳。 那张脸五官和肖眠很像,嘴角也是平展的没有一丝喜悦,粗粝的胡茬很随意的长在嘴唇的四周,很少修理过。 对话内容停在一个月前,【爸爸对不起你,你好好活着。】 肖眠的鼻子阻塞的吸了两声,他喉间哽咽的吞了两口包子,像是吞咽一把钢刀。 拿起豆浆猛吸了一大口,好不容易才把那口包子吞进胃里。 人不是坏的绝对,这是令人最难受的事。 没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去恨去讨厌一个人,总在想起那人的时候带着一丝为数不多的温情。 这种折磨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想,也不知在想起时该恨还是该同情。 他同情肖宽这个不称职的父亲,那谁来同情饱受折磨的他。 这是一个无解的事。 - 最后一口豆浆喝完,肖眠将手里的垃圾扔入垃圾桶。他看了眼时间,九点半,不知不觉他坐在这发呆了一个小时。 还好这次情绪并不算严重,他担心自己会陷入情绪中,把刀带在了身边。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刀,没有派上用场,真的很好。 他试着鼓励自己,看着朝阳,想对自己说,肖眠,你挺棒的。 可他措辞了很久,说不出口。 对着空气鼓励自己,太愚蠢了。 他放弃这个想法,踩着沙子踏着朝阳,往奶茶店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间点,乔海已经开了门,提前把空调开了。气温还没升太高,热气瞬间被店里的冷气吞噬掉,肖眠打了个哆嗦。 第24章 他不懂乔海为什么把空调调的很低,好奇但他不会开口问。 肖眠就是个不善于表达的哑巴,他宁愿自己去找答案。 “你来啦。”乔海招呼道。“店里的员工都是十点踩点来的,你倒是来的挺早的。” 肖眠闷闷的应了声,走过去帮着乔海洗新鲜水果。 乔海看着他不太开心的样子,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怎么回事,比我这哭了一晚上的人还没精气神?” 肖眠这才抬了眼眸,往乔海脸上看去。乔海那眼睛红肿的厉害,本来就细长的一双眼肿的快看不见瞳孔了。 “你没事吧?”肖眠问道,他嘴笨,不会安慰人,只能干瘪瘪的问一句你没事吧,也找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安慰人。 乔海苦笑了一声,“直接劝我节哀吧。” “那……您节哀。”话说的过于冷硬,肖眠觉得自己总是词不达意,他很想告诉乔海自己曾经也为任林去世哭过。 乔海没有怪罪肖眠生硬的安慰,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忙手头上的事。 终于肖眠措辞了半天,才勉强说出一句安慰的话,“乔老板,为爱人哭不是幼稚。” 难得肖眠说出了一句能安慰人的话。乔海笑着递给他一杯咖啡,“你比我想象中的要乐观”。 肖眠呆滞了片刻,接过那杯咖啡,他想起任林也曾说过那样的话,可肖眠明明觉得自己悲观的无可救药。 乔海拍了拍他的肩,戴上了口罩,又拿出墨镜戴上,装束的像是怕被狗仔偷拍的明星。 “乔老板,你这是?”肖眠不解道。 “我在店里监督一下你这个临时店长合不合格,事情我都写在这个工作日志中了,员工那边也打好招呼,你就照着做,没问题吧?”乔海说着就离开操作台,窝在书架角落,用一挡住了自己的脸。 随着墙面上的时钟指向十点整的最后一分钟,员工踩着点陆续到了店内。 一进门就被空调冻个哆嗦的几人,把目光看向了这个新来的店长。“这乔老板不在是不是可以把空调温度调高点?” 肖眠悄悄看了眼角落的乔海,沉浸在书里没什么反应。他忽然领悟到乔海的一层意思,似乎刻意制造了些问题让他学会去和人沟通。 于是他对着几人点点头,“那调高点?” 几人欢呼一声,觉得这新店长看起来好说话,可下一秒就打脸了。 肖眠把空调温度升了几个度,引的书架后的乔海猛咳了几声。 肖眠只好把空调又调了回去。他没有接住乔海给他出的考验题,这一道如何化解人与人之间矛盾的问题,于肖眠而言,一直无解。 他既不会解释,也不会亲和的和人袒露心扉。 不知道解释,索性也不解释,就认真的开始工作了。 几个店员也不敢问,看着天降的临时店长表情严肃一时摸不清脾气,只好默默做事。 上午的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几个店员如往常一样成群结队去附近吃饭。 肖眠卸下了围裙,在水龙头下冲洗着手,抽了张纸巾将手擦干,眼神往门口看去。看着他们的背影从门口消失后,走到书架的角落。 “乔老板,一起吃饭吗?”肖眠问道假装看书的乔海。 第13章 递给一把梯子 乔海才从书后抬起头,看了两个小时的书,似乎只翻了几页。他把墨镜重新戴在脸上,“以后叫我乔哥吧,亲切点。我点了外卖,应该快到了。” 乔海刚说完,门口的门被推开,外卖放在了前台。肖眠领了外卖,坐到乔海的对面,默默的把两份外卖开了盒。 “乔哥,吃饭吧。”肖眠说道,掰了筷子,递给乔海。 乔海接过筷子,哑声道,“任林对我的称呼就两个,开心的时候就喊乔哥,不开心就很闷的喊我乔。” 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吃着,嚼了嚼觉得满嘴的又苦又酸的味道,“这家店糖色炒糊了,以前经常吃,忽然就变味了。” 肖眠咂了咂嘴,他倒不觉得难吃,糖醋口做的算很好的,并没有像乔海说的那样,“其实……。” “其实味道挺好的。”肖眠如是说。 乔海接过他的话,“也是,这家店我和他吃过无数次,老店了怎么会说变就变呢,变味的是我和他。” 一切如常,只是故人已西去,大概是最难过的落寞。 肖眠停下筷子,仔细听着。 乔海和任林之间,他需要一座桥梁,只有肖眠能听他诉说这些,难过的事憋在心里是很痛苦的,肖眠很清楚这种感觉,所以从来不觉得乔海的情绪多余。 “乔哥,时间会冲淡一切的。”肖眠低声安慰道。 “记忆也许会冲淡情绪,内心的感受却是永久的,不然你怎么会变得如此沉闷。”乔海直言不讳道,又顾及到肖眠的情绪,问道,“是吗?” 肖眠点着头,“你说得对。” “所以你想试着接受生活吗?”乔海问道。 一块糖醋排骨放在肖眠的碗里。 “我比你多活了二十多年,很多事看得清楚,纵然我如今自己的情绪都收拾不好,可你还有很多未来,不该如此暗淡” 肖眠愣了愣,“我该怎么做?” 乔海指了指门口的空调,“第一件事,与人相处。” 肖眠埋着头好一会接过话,“我不会。” 第25章 “没关系,其实很简单,微笑和多做解释。人和人之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只要愿意向别人示好,那么别人就会和你一样,交往就像照镜子。”乔海继续说着。 肖眠想,其实并不是,很多人无道理可讲,他遇到过太多了。 乔海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也知道他一定是经历了许多,才变成封闭。 “没关系,慢慢来。”乔海用纸巾擦了擦嘴,戴上口罩,“我出去走走,你做得很好,出不了岔子,有事给我打电话。” 乔海从抽屉里拿出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拍了拍上面的灰,尺寸似乎不太合适,他松了松帽扣,戴在了头上。 门口风铃短暂的响了几声,店内重新陷入安静。 肖眠收拾着外卖的餐具,眼神往桌上的手机瞟了一眼,黑暗的屏幕安静的好似没有联网,没有人找他。 他拎着外卖盒往门口走去,掀开垃圾桶的盖子叹了一口气,手里的外卖盒扔下去时,手里空了,心里也空了。 叹气是他经常性的行为,是一种习惯了。 他仰头看透过椰树叶的阳光,折射一束带着彩色的光斑,睫毛眨了眨,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束光照在脸上时有些暖意。 肖眠闭上眼,心里放的空了,他很享受这种宁静,将自己想象成一片接近太阳的云。 这片云很轻,逐渐往上空飘去,自由离他咫尺的距离。 没过几分钟,这片云就被唤醒了。 “站在垃圾桶旁冥想,是什么新型放松方式?” 余爻拍了拍肖眠的肩,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空看去。只有一片椰树和几缕阳光,别的什么也没有。 余爻的眼神收回,看见了肖眠眼睑上长睫投下的阴影,“你可比天空好看多了。” 肖眠似乎没听懂,“嗯?” “炙热的天,除了云就是烈日,你不一样,你总让人……”余爻忽然顿住了。 他没接着往下说,转了话锋,“你的睫毛很长。” 肖眠低低笑了一声,问道,“那好看吗?” 余爻看着那张苍白瘦削的脸,回答不置可否,淡淡道,“就是瘦了点。” 瘦的能被海风卷走,瘦的令人心疼。 夏季的蝉声卷进了两人的心脏,闹个不停。 余爻晃了晃手里的食盒,“我带了你喜欢吃的,希望我没来晚,吃过午饭了吗?” 肖眠偷偷看了眼垃圾桶,摇摇头,“还没”。 “那我来得及时,一起吃吧。”余爻拉过肖眠的手腕,往店里走。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余爻从保温袋里拿出食盒。盖子还没打开,肖眠闻到一股浓郁的沙茶味。 “这是家里的阿姨做的,保证正宗,有很多你爱吃的海鲜。”余爻说着,将食盒打开了,满满一碗,海鲜在面上铺满了。 余爻拿着碗给肖眠盛,夹了一些面,一大碗虾还有海蛎。 “太多了。”肖眠看满满一碗,心里觉得暖,但肚子觉得饱。 余爻将一盒健胃消食片放在桌上,“我给你准备了这个,小时候我总吃太多,这个很管用。” 肖眠有些盛情难却,“你想要我把这些都吃完吗?” 余爻回他,“当然不是,你想吃多少都行。” 余爻特地给他带的,他没有理由不吃。 午饭过后,店员陆续回到店里,正午太阳很烈,没什么顾客,都准备午休一会。 店里有一片午休的区域,正对着空调的风口。几个人摆好了睡椅,正小声讨论着。 “你说这新来的店长是什么脾气,好不好说话呀?” “你去问问?” “早上我让他调高了,结果没过两分钟就给调回去了,这谁知道他觉不觉得冷啊,什么话也没说,毕竟乔老板交代过配合好新店长的活。” 余爻听见几个店员的谈话,皱了皱眉头,看着坐在对面的肖眠吃的投入,不知道是因为没听到他们的对话,还是根本不在意。 他在桌下轻轻碰了碰肖眠的脚。 肖眠微微惊了一下,抬眸看他。 余爻小声问道,“你的员工似乎有些怨言?” 肖眠其实一直在听他们的对话,只是他习惯了只听不说,他的表情有些为难,“你冷吗?我去调温度。” 余爻知道他显然没意识到问题。 作为空降的店长,想要和同事尽快熟悉,当然要亲和。 这样不解释不关注的态度,很容易出现问题。 他成立过工作室,做过民宿,知道作为一个领头人应该怎么做。 他清了清嗓子,刻意道,“肖店长,这店里温度也太冷了,休息区还正对着风口,你看怎么办吧?” 肖眠咬着虾看他,又看了看对着风口的几人,纵然在人际交际上再麻木,也发觉出来余爻这是递了一把梯子。 他不敢懈怠,搜刮出自己能做出的解释,对着几人说道,“抱歉啊大家,温度是乔老板定好的,顾及到二楼没有直出的风口,冷风吹到二楼会减弱,不过现在没什么顾客,你们休息觉得冷的话,可以去调。” 此话刚说完,几人松了一口气。 顿时也觉得肖眠这个人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触。 有人开始站在两人边上聊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乔老板身上揣了个火炉呢。” “肖店长,你还知道这个?乔老板和你说的?” 第26章 肖眠松了神情,笑了笑,“我猜测是这样。” 众人觉得这个店长还算亲和,又聊了几句便回到休息区。 余爻的一把梯子帮肖眠解决了他的世纪难题,在他还未想出对策时,余爻早提前了然于他的难处。 肖眠感激的在桌下回碰了碰余爻的脚腕,带着凉意的腿因为靠近而变得温热起来。 肖眠小声说了句,“谢谢”。 午后客人变得多了起来,肖眠系上了围裙,开始调配饮品。 经过中午的沟通后,这些同事明显的热络起来,也更愿意和肖眠有的没的扯些聊天话题,越聊越觉得肖眠这人其实很好说话。 肖眠正切着橙子,一旁的店员撞了撞他的胳膊,“你朋友还挺闲的,在我们店里坐了一下午,点了有五杯饮料了吧,全是柠檬百香果。” 肖眠浅笑了一声,“他爱喝吧。” “是吧?还都是你接的单,来给你冲业绩的?”店员接着问。 “没有,我没有业绩。”肖眠说道。 “嗯?你是店长怎么会没有业绩?乔老板没坑你吧?”店员好心提醒道。 肖眠递给他一片橙子,笑着说“我是来帮忙的,还有很多需要学,如果有哪些做的不好,你们可以尽管说。” 他难得对别人坦诚心意,忽然松了一口气,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后,确实能轻快不少。 对方很礼貌回他,“你学东西很快,要说做的不好,上午我们还差点误会你了,不过现在看来,肖眠,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很好的人。 这句夸赞让肖眠心里涌上一股暖意,没有人这么说过他。往日接收过太多负面的评价,如今他像是来到了天堂,这里的人都太友善了。 他朝着那人笑了笑,端着切好的橙子往余爻的位置走去。 余爻带了电脑,在桌前忙了一下午,神情专注,连肖眠坐在对面都没发觉。 直到肖眠递上那碟橙子,他才抬眼看,盯着那橙子问道,“这次切过柠檬吗?” “切过。”肖眠低笑一声回他,“不过我洗了刀。我尝过,不酸。” 第14章 你父亲呢? 余爻哼出一声笑意,“最好是不酸。”上次吃了一碟,回去牙都软了。 他拿起尝了尝,“嗯,是甜的。” 肖眠从笔记本后探出头看余爻,他的目光锁在余爻的微笑着的唇上,那张唇好看极了。 他又顺着鼻尖快速的扫了一眼余爻的眼,那双微扬的剑眉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 肖眠心虚的收回目光,像是个尝到蜜糖的小偷。 “你笑什么?”余爻看着他压不住的嘴角问。 肖眠别过脸去,第一次觉得笑意难藏,“没什么。你在做什么?” 余爻对他勾了勾手指,“过来,给你看看我下午做了什么。” 肖眠站起身,坐到他身边,往电脑看去。开了好几个软件,几幅高层建筑的设计图纸。 那几个设计软件他刚好认识,“maya?c4d?” “你认识?”余爻有些惊奇道,想起从没问过肖眠的专业。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不会和我一样吧,我建筑学的。” 问到这,肖眠显得有些低落,声音小了点,“辍学了,都是过去的事。” 余爻心惊了一下,但表面没起波澜,“为什么不学了?不想去吗?” “之前学微生物,用这些软件做过模型,不过都是两年前的事,大二的时候因为身体不好就没去了。”肖眠低声回他。 “身体不好是?”余爻继续问。 “肋骨断裂导致肺部挫伤。”肖眠冷静的语气,像是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你……”余爻吃惊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这种情况必然是身体收到巨大冲击力才导致的,他不确定肖眠是不是被殴打致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似乎不该问这么细,“那你现在还好吗?” 肖眠点了点头,释怀道,“我没事了,还活着。” “就是可惜,毕竟努力了十几年,应该给自己一个更好的交代。” 余爻顺着他的话说,“二十岁的年纪,有什么来不及的。” 肖眠沉沉应了声,走回到前台继续忙碌。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时分,结果人更多了。肖眠站在点单台,点的手快麻了,眼神不时看向坐在窗边余爻的位置。 余爻等了他一下午,看情况,晚上都不一定能脱身。 趁着歇一口气的功夫,他拿起手机正要给余爻发个消息,让他别等了。 门口的风铃响了几声,乔海拎着打包的晚饭推门进来。 一眼看见店内的盛况,脸上有几分喜色,“给你们带了晚饭,都来领一下,菜系不同先到先得啊。” 众人鸟兽觅食般蜂拥而至,忙了一下午不得空,一片哀嚎。这几百米之内就一家奶茶店,夏季晚上来海滩的人多的堪比海里的鱼,生意自然好到爆。 乔老板给大家都算了提成,生意好大家到手的工资也多,所以做的也卖力,没人抗议,相反做的还挺有干劲。 “肖眠,你的晚饭。”乔海拎着一袋打包袋递给他,“晚上出去走走吧,我来接班。明天后天你就不用过来,不过这两天过后我买了去江市的票,也不知道去多久,你就帮我看着这家店行吗?” 肖眠点了头,“嗯,乔哥你放心。” 第27章 他没接过那袋晚饭,眼神往窗边的方向看去,手里的信息还没发出去,他按了删除键删掉了字眼。 “晚饭我想出去吃。”肖眠说道。 乔海跟着他的目光往余爻看去。 笔记本挡住了少年半张脸,露出一双眼睛神情专注,或许是感应似的,忽然抬头,对上两双直勾勾的眼睛。 乔海拎着打包袋和肖眠一同坐在了余爻对面。 余爻自认没有半点社恐属性,只是对面那个中年男人的眼神有些打量。 “你就是余爻?”乔海问道。话说的不轻不重,但颇有种“你就是那小子?”的意味。 余爻点了点头,“你是?” “乔海,这家奶茶店的老板。”乔海说着,还相当礼仪的伸手,握住了余爻。 余爻觉得要不是乔海介绍完自己的名字后,自带介绍了身份,他或许会觉得乔海下一句是,“我是肖眠爸爸。” 因为乔海坐在肖眠身旁时,神情和动作都让人看得出他很护着肖眠。 “去玩吧,明天和后天他都属于你了。”乔海对着余爻说道,话语直白到像是嘱托。 “乔哥,我不是……”肖眠想解释什么。 只听余爻沉沉笑了一声,“走吧,你老板已经把你卖给我了。” 乔海看着这个沉稳的少年,心里有些欣慰,他不清楚两人之间是不是单纯的友谊关系,但有这么一个温暖的人在肖眠身边,走出困境就会容易一些。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奶茶店,穿过一段沙滩到达马路边。肖眠停了下来,点开了打车软件,抬头看了看余爻,“我们去哪吃晚饭?” “走吧,今天当导游也当司机。”余爻从包里掏出一个钥匙晃了晃,上面挂着一个中年男人才喜欢的老式葫芦挂坠。 肖眠开玩笑道,“那我是不是得付双倍报酬?” 余爻搂过他的肩,迎着海风吹来的方向,逆风走着。 傍晚的海风正喧嚣,将两人的衣角吹的呼呼作响。 “别总想还什么,只是很简单一件事。”余爻对着他说,“朋友之间,这不算什么。” 肖眠心一沉,侧目对他笑了笑,应道,“嗯。” 余爻走到一辆黑色车旁,自顾进了车里开了空调,出来时揣了一颗糖塞到肖眠手里。 “你先垫垫,等会去中山路,一整条街都是好吃的。” 肖眠手心攥着那颗糖,他不饿,中午吃了两顿,下午趁着空闲往嘴里塞了几片健胃消食片才缓过来。 “平时不爱吃饭吗?”余爻问道,靠在车旁,穿着一件浅灰衬衫和黑色短裤,修长的身形显得人很成熟,外表看起来比起肖眠成熟不少,从见识和处事上也是优于他。 “也不是,有时候没时间吃。”肖眠收回看向余爻的眼神,轻声解释道。 余爻勾唇浅笑,塞了一颗糖含在嘴里,“那你比我还没时间,不管多忙饭还是得吃,我要一餐没吃,准被余年同志唠叨好久。” 肖眠不知道余年同志是谁,猜想大概是余爻的爸爸,听得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好。 “你呢?”余爻把话题抛给了他,想要肖眠也说些关于自己的事。 “我……”肖眠接不上话,他没什么可说的。 糟糕的人生,说出来会让听的人觉得丧气。 他低垂着头,“我没什么好说的。” “你父亲呢?他不监督你吃饭吗?”余爻很轻快的问出了口,可没想到等来一句令人低沉的话。 “他死了。”肖眠回道。 这回答让余爻慌了神,他有些手无足措,“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肖眠摇了摇头,有些木然道,“这件事是事实,并不是因为你问了才这样的。” 忽然之间有什么东西在眼眶里打转,肖眠沉默的闭上了眼。 他已经接受事实了,这件事也想过很多次,肖宽不在了,他也没什么可值得怀念的。 可对着余爻说出来的时候,心里有一根弦被拨动了。为什么余爻问了,他觉得心里有了难过。 他闭着眼抬头,任由海风扫弄着衣领,发梢在脖颈处挠着痒。 一个暖意的胸膛结结实实贴了上来。 两个胸膛缓缓靠近,他的左心房贴着另一人的右胸膛,两颗心在各自的另一边跳动着。 “别难过,我抱紧你了”,余爻说道。 他从来没那么矫情的对别人说过类似的话,也许是他身边没有像肖眠这样的人,一拆开便是一片狼藉。 他不敢再试图拆开他,不敢再窥探他身后经历过的事,可又想知道,想了解,想把桌上那些药帮肖眠戒了。 余爻自认不是多爱管闲事的人,可眼前的人,着实让他燃起了一些在意的心思。 肖眠的两只手僵直着,他不敢抱住余爻,仿佛那是一触就碎的泡影,他只能呆滞的让自己一动不动,尽量保持着这一刻。 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可余爻过了一会就松开了手,绕过车前,开了车门钻进驾驶座。 肖眠在原地停留了一会,怀里的温度逐渐散在风中,他扯了扯嘴角,跟着钻进了车里。 车停在中山路的路边,人挤满了街道,停车场也被塞满了车。 余爻在路口把肖眠放下后,让他原地等着,自己去找停车位。 肖眠站在路上有些无措,人群的拥挤让他难受。他一向不喜欢往人群中去挤,现在他站在哪都不是,像一根站桩,放在哪都有人从他四面八方穿过。 第28章 他移了几步,靠在隐秘的角落,指尖在兜里摸了一下,摸到那颗溜圆的糖棒。 他把糖拆开了含进嘴里,柠檬味炸开的时候,心里得到了慰藉。 肖眠靠着墙面,背后是挺窄的一条巷子,仅能容两三人通过的宽度。 进去是一片居民区。这条路显然不在游客们的考虑范围,安静到只有一两个人经过。 “老板,这酸嘢怎么卖的?”身后巷子一句问声。 第15章 信任 巷子里有些小店,大都是只卖了单一的商品,游客们要么是找不到,要么是觉得太单一不喜欢光顾,但偶尔还是有零碎的客人。 “这里有盒子,装了按斤称的。”一个中年妇女回了话。 “隋哥,你喜欢吃什么?”男生问道。 隋英随意瞥了眼泡在盐水里各式各样的水果,没什么兴趣。弹了弹指尖的烟灰,站在一旁抱胸看着,懒懒回道,“随便。” 两人拎着酸嘢从巷子里走出,隋英将手里的烟头顺手往旁边一丢。 肖眠举着手机,将听筒贴在耳朵旁,街上的吵嚷声把手机里的声音盖住了。他将声音调到了最高的音量,勉强听清了余爻发来的语音,“我停好车了,正在赶过来,等我一会。” 肖眠打了字回他,【好,我等你,不着急。】 字刚发出去,他的腿上被一个滚烫的东西烫了一瞬,嘴里下意识的嘶了声,抬头往旁边看时,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肖眠?”隋英瞪大了眼,好像大白天看到鬼了似的,“你还活着啊?” 隋英的话把一旁的男生吓了一跳,“隋哥,这谁啊?” 肖眠回过神来,揉了揉被烫到的小腿,还好烟头只是擦过一下,只是有点烫。他掐着指尖,抬眸皱了眉,“……隋英?” 隋英扯起一边的嘴角,笑得吊儿郎当的模样,“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看了看肖眠的样子,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还是那副见不得阳光的样子,“不过没死也不见得有福。怎么你爹肯把你放出来了?” 肖眠没有回话,只是在嘴里用舌尖舔了一圈糖球,糖化了一嘴的柠檬味,他的眼里多了点警惕。 隋英伸手去触碰肖眠的肩,动作很平常,肖眠躲了一下,刚好与他的手擦过。 隋英有些恼了,蔑着眉,“我可没对你动过手吧,你这算什么?高中同学不记得了,被你爹打傻了吗?” 肖眠低垂着眉,沉声回他,“我记得,我们没那么要好。” 整个高中肖眠确实没和谁好过,那些人看他不合群,成绩挺好,不爱说话看起来很清高。 一群平时爱闹事的人盯上他,发现他比秋季的软柿子还好捏,被打了也从不打小报告,有次被请了家长,肖眠还在校门口被他爹修理了一顿。 几个人乐的不行,哪有这样的好事,被人打了一顿,回家还被爹修理一顿。 自此,肖眠成了圈里公认的好欺负,有事没事都去捏两把软柿子。 隋英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只不过他是为了自保,秉着不想被他们找麻烦,那就加入的原则,隋英在那个圈子里混的还算不错,成绩比那些人好,是那群小混混借作业抄的对象。 从始至终隋英都没有参与欺负肖眠的行列,被请家长那次,隋英出于好心偷偷找教导主任举报了。 结果参与者都被请了家长,那些闹事的学生家长都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也有点小钱,送个礼就摆平了,相反被打的肖眠却在校门口被他父亲掌掴了两巴掌。 单方面欺负的事件被定义为互殴,就此隋英再也没多管闲事,谁让这个人生来可怜,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 几年过去,隋英也沾染了那群人混混习性,和几个高中校霸的关系依然保持联系,他脑子机灵,校霸拳头硬,有事没事还能充当下军师的角色。 隋英没管肖眠和他好不好,一个侧身的动作让他在朋友面前丢了脸,挑起他半分怒意。 他强硬的搂过肖眠的肩,表面看起来还算友好,“哦对,差点忘了,你老子死了,所以你才从江市逃出来。”他连连啧了几声。 隋英拿出自己的烟,塞了一根到肖眠的嘴里,还贴心的替他燃了烟,烟雾缓缓升腾,像是致命的毒药往肖眠鼻子里钻。 肖眠呸了一口,将烟吐在了地上,嘴里咬着糖块嚼碎了吞到喉咙里,糖味顺着口腔齁住了嗓子。 他哑声道“松开”。 “这几年个子长了不少,脾气也长了哈!”隋英摸了摸他的脸,高中的时候肖眠长得不高,比同龄人矮半个头,瘦的营养不良,现在虽然还是那么瘦,个子却窜的和隋英一样高。 “当不认识行吗?”肖眠沉着声音说道,喉间竟有了几分恳求的意思。 他不想看到和过去有关的人,友好的朋友叫做故人,像隋英这种既不算朋友,也不算仇人的人只能叫做麻烦。 “喂,你到底拽个破脸什么意思?好歹同学一场,不喜欢抽烟?那我带你去喝酒啊?”隋英搂着那瘦削的肩膀捏了捏,整个嘴角扬的更高了。 高中的时候他没动过肖眠,现在依然不想在大街上欺负人。但就是看到这样一张脸,真的楚楚可怜到让人想没事找事。 “走啊,带你喝酒去!知道你没几个钱,叫声隋哥给你买单。”隋英扯着肖眠的肩往街上走。 第29章 一旁站着的男生也勾着唇角,嬉笑着搂过肖眠的肩,将他夹在中间当个人质。 肖眠的手摸着兜里的折叠刀,他犹豫了一刻,正打算掏出刀时,身后有人喊住了他。 “肖眠,你去哪?” 余爻看着被两人夹在中间的肖眠,搂着肩明明是很友善的一种动作,可这两人看着像是劫持犯。 肖眠终于等来了救兵,他绷紧的手指松懈了下来,在心底呼出了一口气,在心里说,余爻救救我。可他没有开口。 余爻走上前问他,“你朋友?” 肖眠摇了摇头。 像是得到了允许,余爻便没有客气的扫开了他肩上搭的两只手,嘴里没有任何语气的说了声,“不熟的人别勾肩搭背。” “不是,你谁啊?”隋英皱了皱鼻子,摸出一支烟燃在嘴里,慢腾腾吸了一口才缓缓抬眸,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人。 “管得着?”余爻瞥了他一眼,对于一眼不喜欢的人他也不和对方和颜悦色。 隋英来了气,肖眠的朋友在他眼里和肖眠一样,顶多算个脆柿子,没那么软但只要用力还是能捏。 他伸了伸胳膊想扳住余爻的肩,没料到余爻反应迅速的抬手挡了一下,力气很大震得隋英胳膊肘发痛。 隋英摇晃着自己那没什么肌肉的胳膊。 “有点东西!”隋英没忍住嘶了一声,他还是低估了灰色衬衫下的一身肌肉。 “练过吧?兄弟,怎么个事?今天想活动下筋骨了?”隋英依旧没怎么把余爻放在眼里,但凭那道力气已经有几分惧怕。 但他隋英打架的场面见得多,虽然他自己没上过手,但唬人的本事跟几个高中哥们学的大差不差。 肖眠扯了扯余爻的衣角,他不想让余爻参与到他的破事中,不值得。 可余爻没半点想退,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隋英,嘴里低沉的斥出一句,“有些人不训,总觉得别人好欺负。” 他本来想用有些狗来形容眼前的人,但常年的家教和因为肖眠在,他有点脏话包袱,换了个体面的词。 隋英不管体面不体面,谁的话脏谁就多了点底气,“你他妈的多管闲事!” 说着一拳挥了过去,使了至少九成的力气,可隋英的身形只比肖眠结实点,也是‘书生’那一类型,平时也不锻炼,比起经常锻炼的余爻差的很多。 余爻单手接住了挥来的拳头,要说毫不费力是假的,至少是成年男性挥来用了全力的拳头,他堪堪接住,手心震得麻木,包住那拳用了巧劲和力气往一边扭。 手腕的痛感让隋英没了脾气,“等……等会!” 余爻不听他废话,缓慢的又拧了一寸。 隋英猛地从他手心里抽出快要移位的手腕,“你小子可以的!梁子结下了,你等着!” 说着扯着一旁同行的男生就走。那男生显然没打算结束,“隋哥,就这样?你这也不行啊!” “你行你去!他妈的你没看出来这人练过的吗?也不知道肖眠上哪搞了个男人,你单挑打不过他的,下次再说!”隋英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两人灰溜溜跑了。 肖眠松了一口气,捏着余爻衣角的手渗出了汗,把他的衣角弄出一片潮湿的褶皱,等反应过来时,努力用手帮他捋平,却怎么也捋不回去了。 “对不起。”肖眠嗫嚅道。 余爻抓住他不停摆弄衣角的手,“他们再来找你,给我打电话,这种人给他们点教训才知道收敛。” “不要管他们。”肖眠说的小声,顽固的继续弄着余爻的衣角,这样一件熨烫干净整洁的衣服,余爻穿了一下午都没有一丝褶皱,可被肖眠攥了几分钟就皱的理不好了。 肖眠自觉不能再麻烦余爻了,这么一个光鲜亮丽的人不该被他沾上泥点。“我没事的,余爻,我们去吃饭吧。”肖眠故作轻松笑了下。 他率先抬了腿离开角落,往人群中走去。 他不知道这条街该往哪里走,只好跟着人群往前,掩饰情绪最好的办法是离开那里。 余爻沉下眸子,提步跟上了他,“肖眠,你可以信任我吗?” 第16章 喜欢 人潮从身边穿过,像是电影的加速镜头。 肖眠站在人群中央,回头看余爻,“我信你,也不想你帮我,那些破事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我不想你……”肖眠把那句“你这么好的人”吞到了肚子里,他不敢明目张胆的表露一点心意。“我不想你被缠上。” “我不在意会不会被缠上,那些人真敢来找我麻烦,就让他们试试。”余爻说道,搂过他的肩晃了晃,“肖眠,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肖眠呆滞的嗯了声,面色沉郁。 余爻天性开朗,没继续沉溺在这件事上太久,说两句就抛到脑后了,搂着肖眠的肩往一家老字号酒楼走去。 门口的店员热情招呼,领着两人上了二楼。安排了靠窗的小桌,放下点菜单便去门口迎别的客人。 肖眠拿起桌上的菜单,心不在焉的看着。 余爻环顾了下四周,二楼几乎都是小桌,沿窗一排全是情侣,一男一女坐在对面,腻歪点的坐在同一侧,靠着肩耳鬓厮磨。 唯独余爻这一桌,两边各坐一男生,细想下觉得有点儿突兀。 余爻不自在的摸了摸后脖颈。 “怎么了,脖子不舒服?”肖眠抬眸看他。 第30章 余爻摇了摇头,看着他好半天没点菜,问道“想好吃什么了吗?” “没,还是给你点吧。”肖眠回道,这些当地菜看了不知所云。 像姜母鸭这样的能知道是个鸭,而那什么土笋冻,他看了半天没看出是个什么东西,也不敢瞎点。 菜单就给了一份,余爻绕着桌坐到肖眠身旁,和他并着肩低头看菜单时,脑子里莫名想到旁边几桌耳鬓厮磨的情侣。 他又闹着不自在咳了两声。 肖眠:“嗓子不舒服?” 肖眠帮他捋了捋后背当作安抚,往菜单上凑近,“来一壶凉茶怎么样,这写着清热消暑,看着像王老吉。” 余爻一侧目就看见肖眠的侧脸,贴得很近,说话时薄唇微启,呼出一股柠檬糖的味道。“你确定吗?有一升呢,喝的完吗。” “嗯,我陪你喝。”肖眠笃定地点点头,坚定的认为这是个微甜饮料。 两人点完几道菜,余爻回到对面的位置。 余爻低着头忙着回消息,抠着手机打字,嘴角还时不时的上扬。 肖眠不爱看手机,没什么消息,也不喜欢看别的,只是趁着余爻低头时,托着腮看他,等他笑完了抬起头时,肖眠很迅速的看向窗下的街景。 余爻没注意到他慌乱的眼神,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肖眠心一惊,眼神无处安放,“怎么突然问这个。” “还不是林凡和张熙文的事,林凡说他喜欢温柔型的女生,而张学姐看起来太酷了。你呢,有没有想过你的理想型?”余爻问道。 “有。”肖眠思索道。 余爻扯着嘴角笑他,“没看出来呀,你的理想型是怎么样的?” 肖眠摇了摇头,“喜欢的人就是理想型。” 余爻听出了弦外之音,“所以,你有喜欢的人了?” 肖眠收拢了放松的身子,坐的端正了些,像是碰到了难解之题,他凝神想了一会,把话题扯回了林凡两人。“其实他们两个还挺配的。” “哪里看出来了?”余爻笑着问道。 肖眠跟着他轻声笑了声,“没发现他们总爱打趣别人吗?” “还真是,这两个出奇一致的八卦,特爱操心别人的事,操心的方向还是错的。”余爻回他道,“希望他俩多操心自己的事。” 服务员将点的菜都上齐了,摆上一壶凉茶。 余爻润了杯子,给肖眠倒上一杯,“来,你的王老吉,多喝解暑。” 透过清亮的茶色,肖眠闻到一股很浓的中药味,他终于意识到此凉茶非彼凉茶,仅闻了一下就觉得舌尖发苦。 他把那杯茶推到余爻面前,“余爻,你上火给你喝吧。” 余爻摁住了他推来的杯子,两只手的指尖交错,余爻发觉他的手指冰凉。 “说好陪我一起喝呢,别反悔。” 那杯重新推回肖眠面前,余爻道,“这凉茶用中药材熬的,润肺养胃,喝了好。” 两人安静吃饭,显得过于安分。 肖眠向来话少,吃饭的时候更是一张嘴用不到两处。 余爻在家待久了习惯了食不语寝不言,没有特地去找话题。 饭桌上一时间有些安静,与旁边几桌说笑的情侣一比,显得两人是个拼桌的陌生人。 肖眠吃了一半,才想起找点话题聊,“余爻,你呢,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过去半个小时的话题重新被肖眠找了回来,这个话题在他心里一直没消失,他琢磨着,余爻会喜欢怎样的人。 余爻夹了一块透明果冻似的东西蘸了蘸酱汁,放在嘴里嚼着,看着吃的很香。“我?不清楚,没想过。” 青春期大多人都心动过,血气方刚的年纪看个母鸡都觉得眉清目秀,可这两个人实属有些例外。 肖眠整个青春期都熬在痛苦和自我心里瓦解的困境中,所谓‘饱暖思淫欲’对肖眠就非常不贴切,他连自己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每天逼着自己在一堆破事中奋力学,根本顾不及喜欢这件事。 而余爻却是完全相反的,他从不缺什么,不缺人追求,不缺朋友,身边从来都是热热闹闹的,纵使很多女性追求者,可他却觉得着实调动不了情绪,也没有半点喜欢。 这两人凑在一起,凑不出一个理想型,问题便没了讨论的必要。 余爻夹了一块土笋冻放在肖眠碗里。 “这是果冻?”肖眠夹起那块晶莹剔透的‘果冻’看了好久,里面一条白色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余爻勾着唇笑,有点恶作剧的意味,“你先吃,吃完我告诉你。” 肖眠没有防备,学着余爻蘸了蘸酱汁,放在嘴里嚼了一会,脆生生的。 他记得这道菜叫土笋冻,“这是什么笋?挺好吃,很脆。” “好吃吧,再来一块?”余爻笑着说。 余爻平时也笑着,倒也不奇怪。 肖眠端着碗接了好几块,吃到最后一块时,里面那‘笋’从果冻里掉了出来,躺在碗底,肖眠才看清,那竟然是只虫子,隐约可见一节节的纹路。 他吓得筷子从手里脱落,哐当一声滚到了地上。 “余爻,这是什么?”肖眠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余爻点了点头,“这道菜就是虫做的。” 肖眠捂着嘴站起来,要去吐一会。 被余爻一把拉着,坐在了余爻身旁。 第31章 余爻觉得他这样太好玩了,夹了一块递到他嘴边,“怎么了?刚才说好吃,看它是条虫,你就不喜欢了?” 肖眠秉着呼吸,眼睛瞪得老大,生怕那颗裹着果冻的虫要钻进他嘴里。 “你刚才还说,喜欢就是喜欢,才过了多久,你就忘了?”余爻说道。 “那不一样。”肖眠警惕的看了眼嘴边的土笋冻,闭眼一口咬在了余爻的筷子上,还是把土笋冻咬在了嘴里。 “接受了?还以为你会考虑很久。”余爻递来一张纸巾给他,又招呼服务员换了一双筷子。 服务员有些太识时务,见肖眠换了座位,将碟子碗筷摆到了他面前,这下肖眠也不好站起端着碗碟重新坐到对面,那样太刻意。 他坐在余爻身旁,小桌显得有些局促,两个成年男生贴着,肩擦着肩,肖眠收了收胳膊,给余爻腾出点空间来。 不尴不尬的一顿饭吃完,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两人吃的慢条斯理,一口菜细嚼慢咽,盘子里难得吃的很干净,连一颗青菜也没剩。 直到吃无可吃,两人才抹抹嘴。 “要不,再点一些?”余爻问道。 肖眠忙摇头,他吃的快撑死了,“你点吧,我吃不下了。” 余爻其实也吃不下了,说是想再点吃的,其实是想多呆一会。 两人端着凉茶慢慢品,谁也没嫌苦,谁也没要离开位置的打算,就那么僵持了一小会,余爻翻出一段语音给肖眠听。 “余爻,张熙文约我明天去放风筝。” 听完这段录音,余爻切到了另一个聊天框,“怎么办呀?余爻,我明天约了林凡去海边。你不是说帮我的吗?怎么一点行动也没有?” 语音的下一条是一连串问号。 余爻咕噜一口把苦滋滋的凉茶咽了下去,看着肖眠,“怎么办呀?我被当工具人了。” 下意识的抱住了肖眠的手臂摇晃着。“明天放风筝去嘛?人很多,会很热闹,当然是因为要拉你当电灯泡,咳咳,不是。” “一个你当电灯泡不就够了?”肖眠难得打趣人。 “哪里够,我们两就夹在他们中间,把他们天灵盖照的发亮,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找我,谈个恋爱你说还要人撮合,人类进化的时候没带上他们吗?不对,猴子还知道求偶呢,他俩连个恋爱都整不明白。”余爻说了好长一段话,小心往肖眠脸上看去。 肖眠被逗乐了,余爻的话听起来很可爱,他第一次体会到余爻撒起娇的样子像个没长大的小朋友。 他突然很想摸余爻的头,手不自觉地搭了过去,等反应过来时,手掌已经悬停在余爻的脑袋上。 余爻比肖眠高了一点,那手势想做什么很明显。 余爻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有些疑惑,“你要摸摸我的头?” 他凑了上去,毫无防备的贴在了肖眠的手掌下,蓬松的发梢在掌心挠痒似的蹭了蹭。 肖眠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心脏跳的快要冲出胸膛。 他无法抗拒贴心送沙茶面的余爻,也无法抗拒在街上替他出头的余爻,同样的,这样一个撒娇乖巧的余爻,更让他无可救药的喜欢。 而这样的喜欢越来越加深。 他喜欢上余爻了。 -------------------- 宝子们留个脚印~~ 第17章 心乱了 也许是肖眠对自己设防了一个保护机制,凡是动了想要依恋人的念头,总想逃开。 他仓促的收回了手,编了个听上去不太荒唐的理由,“我想拿那壶凉茶。” 这句话略微琢磨便知道是谎言,一壶凉茶放在桌上,不到手肘高,胳膊一伸也就够着了,不至于把手抬到头顶的高度。 可余爻信了,他有些不乐意,显得自己多自作多情。 他和朋友怎么打闹,都从没让人摸过他的头。 对余爻来说,这就像老虎屁股似的。 给肖眠摸了,可下一秒,其实只是自己在演独角戏。 “给你,多喝点!”余爻冷下声,沉着嗓子,脸上习惯性把脸色藏住。 肖眠也觉得自己把人当猴耍了,可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圆是圆不回来了,只好歉意的冲他笑笑,“余爻你的头发手感很好。” “哦!”余爻没觉得这句话好听。 肖眠嘴又笨了,被一句哦堵了回去,脑袋空空,只好闷闷的喝了一口茶。 气氛开始凝滞,余爻不再说话后,肖眠更是找不到话题说,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肖眠才问道,“要走了吗?” 余爻站了起来,“走吧。” 说走也没忘了拎着那壶凉茶去前台结账。 “这凉茶打包!”余爻对着服务员说道。 服务员拿了一个塑料杯装着,递给余爻,余爻又将一杯装的满满的凉茶递给肖眠,“喝,多喝点。” 肖眠恭敬不如从命,咂了咂嘴感觉一肚子苦水。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梯,走出酒楼,天色漆黑,悬挂在天上的星星,和尽头的路灯连在一起,衬得夜色柔和。 余爻犯起了倔性,就是觉得心里不爽快,他难得给人这么示好,结果别人压根没这意思,一厢情愿付之东流。 两人在街上各走各的,离得十万八千里。 余爻落在肖眠身后,刻意放缓了步子,就是想看看这人到底有没有发现身边少了人。 第32章 哪想一路逛到了花鸟市场,拍了几张照后,肖眠忘乎所以的拿着他的画册,到处找旅游景点。 一路上余爻鼓着腮帮子像个充了气的河豚,落在后面插兜走着,满脸写着小爷心情不佳。 肖眠反倒看起来挺自在,边逛着边四处看看,除了一肚子哐当哐当的中药汁让他有点烦。 不知是哪家店的鹦鹉嚎了几嗓子引起了余爻的注意。“你好!你好!” 余爻憋了一路没话说,反倒被一只鹦鹉逗起了兴致。他停下脚步,站在笼子前,看着那只翠绿色的小可爱。 “木木!木木!”那只小鹦鹉叫了起来。 “你叫木木,嗯?”余爻伸出指尖逗了逗它。 小鹦鹉乖巧的很,蹭了蹭手指,学着余爻说了句,“嗯?嗯?” 肖眠走了一会,终于回头去看。 看到余爻落在几十米外的一家鹦鹉店门口。他折了回去,听见余爻跟鹦鹉聊得起劲,那鹦鹉还真有问有答,很通人性。 店老板从屋内走了出来,看着门口逗鸟的两位年轻人,热情介绍道,“这是店里最会逗人开心的和尚鹦鹉,可爱吧,看见它的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是挺可爱的,这多少钱呢?”余爻问道。 肖眠杵了杵他的胳膊,“你买它陪你聊天吗?” 余爻摇了摇头,回他“不对,买来教你说话的。” 惹得一旁的店老板笑了起来,“鹦鹉得人教了才会说,哪有让鹦鹉叫人说话的呀。” 余爻直起了腰,看了眼俯身观察鹦鹉的肖眠,没客气的一手摁在他的头顶上,泄愤般把一头柔软的发梢弄乱了。 看着‘报复’回来,余爻心情好了不少。 “说不定还真得鹦鹉教,鹦鹉都会逗人开心。”余爻心想,自己闷闷不乐了一路,肖眠竟然无动于衷。 这下肖眠也无法刻意回避了,拉着余爻道歉,“那你还是教我吧,我比鹦鹉好教。” 余爻听他的话,也不想买鹦鹉了。 他抬腿继续往花鸟市场里逛,肖眠跟在他的身后,追了上来牵住了余爻的手,“你教教我吧。” “余爻,你教教我吧。”肖眠继续说着。拉着他的手抱在怀里,一脸认真,余爻看过去的时候,那扑闪扑闪的睫毛下一双真挚又恳求的眼神,像个怕被遗弃的小猫,让人很想欺负一把。 余爻内心的平静,落入了一颗小石子,激起阵阵涟漪。“你又不是鹦鹉,不需要人教才会说话。” “可我不会安慰人,也不会解释,我嘴笨。”肖眠直白的说着,把自己剖析在他的面前,毫无负担的,不自觉间已经开始信任余爻。 肖眠总是把不好的藏起来,怕人看见,可这会,他把自己原原本本的样子说了出来。 “余爻,我熟悉的人很少,你是我最想靠近的人,我知道你不开心了,可我不会安慰人,抱歉。” 余爻脚步微顿,突如其来的正式让他觉得自己有点耍脾气了,好像事情也没发展到真的需要一个这么严肃的道歉。 “也不需要道歉,就是……”就是想要你哄一下。 余爻没敢继续往下说,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就算他和林凡从小玩到大的关系,闹矛盾是肯定有的,放在小时候打一架,长大点比一场篮球赛,无论哪种方式,都似乎很‘哥们’。 可现在他和肖眠怎么回事,怎么就那么酸唧唧的,有点儿像——小情侣闹矛盾。 “没事,没事,我们继续逛吧。”余爻从肖眠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腕,机械的甩着胳膊往前走,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一路逛过去,什么店都被略过,与其说是逛,余爻也没了兴趣,就是脑子里想着什么的时候,总想找个答案,也无暇顾及其他。 可又不像别的什么事,能干脆的问出个答案来。他只好纠结的在心里盘算好,等盘明白了或许才能开口。 街尾是一家鱼店,门口摆着好几口大鱼缸,肖眠看了门口摆的小格子鱼缸走不动道了,俯身拿脸贴在鱼缸上,和里面的鱼大眼瞪小眼。 泰国斗鱼,鱼尾都漂亮的很,粉的蓝的,摆着婚纱似的大鱼尾,游起来荡漾的像条丝绸。 “你是属猫的?看到鱼都走不动道。”余爻也凑了过来。 鱼被两人看的不自在,摆着尾游到另一边,给两人留个背影,不让看了。 “可能海岛的鱼和江市的鱼不一样吧。”肖眠说着,转头去看近在咫尺的余爻,“我喜欢的余,只有这里才有。” 余爻没听出题外话,回他“那买一条,和你的小螃蟹作伴。” 片刻后,肖眠拎着一只小鱼缸从鱼店里走出,心满意足,朝余爻笑得很开心。 逛了一晚上,时间也不早了,余爻开车把肖眠送回白浪。 车还没停下,就接到余年同志的问候。“小崽子去哪玩开心了?这么晚了还没回来。还把我车开走了,平时让你开车你都不乐意。” 余爻一手打着方向盘,眼神瞥着后视镜,下意识的回道,“和朋友出去玩了会,您又不是不知道,中山路那块车多难打。” 余年在那头似乎在闲聊,断断续续旁人的声音传了进来,“余爻最近总早出晚归的,今天还让刘姐煮了一份沙茶面带出去。” 余年接过话对着余爻说,“爻爻,你这是在外面谈女朋友了?” 第33章 余爻刚停好车熄了火,正要松开安全带的手一顿,停了下来。“没有,爸别瞎猜,就一朋友,来海岛旅游的,我这不是尽地主之谊嘛。” “行,那你赶紧回来吧。明天出去换个车子,我得开出去谈业务,你还新手,就敢把你爹的宝座开出去了?把mini开去先练练。” 余年的话刚说完,余爻就接过话,“好,父亲大人还有什么要交代吗?” 余年被这小子逗得发笑,“没了,哦对了,你那朋友得了空,请来家里坐坐,喜欢吃刘姐做的沙茶面哪还这么麻烦带出去,让人家到家里来吃不就行了。” “好,知道了。”余爻听着那边挂了电话,随即也熄了屏。有些伤神的揉了揉太阳穴。 邻居关系太好也有点烦恼,什么事都瞒不住,中午临出门的时候拎着食盒被隔壁温大姐看见了,没在意就多说了句,给朋友带的。 余年这个久经商场的老狐狸,准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朋友对余爻来说是有些特别的,所以好奇想见见。 肖眠见他头疼,解了安全带,把手伸了过去,“我帮你揉揉。” 余爻很乖的把头偏了过来,肖眠的两根指头轻轻的在他的两侧太阳穴打旋,“我头疼的时候摁住这里,什么也不想,几秒后就能好很多。”余爻听话的闭上了眼,感觉肖眠似乎靠近了,一股灼热的鼻息扑在脸上。 余爻不敢睁眼,只觉得一个凉意贴了上来,他想象着是个唇,可肖眠的唇应该没那么冷。 随即他否定了自己,他怎么知道肖眠的唇冷不冷。 心里一阵琢磨,余爻的太阳穴突突的更厉害了。 我在想什么?余爻自问自己,他觉得心乱了,乱得厉害。 肖眠的指尖下太阳穴随着余爻皱眉的动作偏离了,肖眠轻声问道,“怎么了,不是让你什么也别想吗?” 余爻抓住了他的手,“别揉了。” “怎么了?不舒服?”肖眠问道,他想着不应该吧,他的是经常性头疼,糟糕的事一缠上来,他吃过药后揉一揉就能好很多。 “你揉的挺好,就是……”余爻想了一会,才说道,“太晚了,先回去休息吧。” 肖眠收了手,抓起小鱼缸碰了碰他的脸,“余爻,小鱼和你说晚安。” 第18章 看,彩虹 肖眠在床上躺了很久,不出意外的失眠了。 从熄灯后11点一直到凌晨3点,整整四个小时里,他好像经历了漫长的一个世纪。脑子里不出意外的想了很多事,他痛苦的蜷缩在床上,捂着胸口觉得胃里难受,捂着胃又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他有点清楚这种感觉是为什么,是不安是怀疑,更多是害怕得到后又狠狠的失去。这种心悸在任林和父亲死的那天晚上一样,可现在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他没有可以再失去的东西,仅仅是因为确定了对余爻有特殊的感情,所以连自己本能都觉得这种感情是不可以的吗。 他难受的跑了一遍又一遍卫生间,将一晚上喝的苦水倒了出来,还把整个晚上吃的连同药一起吐了,最后抱着马桶萎靡的像个宿醉的人。 肖眠又吃了一次药,最后躺在床上的等待入睡,直到后半夜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做了一晚上千奇百怪的梦,一会是过去的回忆把他卷入漩涡里,一会是来海岛后的琐事,记忆全纠缠在一起,是一团理不清的毛线团,互相缠绕着,最后肖眠看见了余爻的脸,他笑着说,肖眠,我喜欢你。 肖眠猛地从梦中惊醒了。伸手碰了碰梦里余爻的位置,触摸到一团夜色。 从床上挣扎着坐起的时候,看了眼时间,睡着不过两个小时。五点多的时间隔壁院子传来早起的鸡叫声,老头老太太互相问候的声音。 肖眠开了门,站在阳台处往楼下四周看,穿着汗衫的老头搭了块白毛巾在肩上,沿着街边开始慢跑。早餐店已经有人开始排队,锅碗瓢盆的声音微弱的传至耳边。 他拿出手机,放大后像素变得模糊,还是能看清楼下大爷慢跑的身影,汗衫下露出的胳膊比肖眠还健硕,他自嘲的笑了声,比划了自己的瘦胳膊,又盯着老头看了一会,直到老头的身影被几栋房子盖住,他才回过神来。 心里想着,他连个大爷都不如。 这比上不足,比下也不足的日子,似乎依旧没什么奔头。 肖眠趴在阳台上,任远处徐徐而来的清晨海风吹了会,暂时没了困意,换了件衣服下楼。经过二楼楼梯口时,他埋着头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起的挺早的。” 肖眠回头看,背着双肩包的男人靠在阳台上抽烟,似乎在等人。他不确定的看了眼那人,嘴角嗫嚅的没有开口。 房间门开了,走出另一位个子挺高的女孩,同样背着黑色的双肩包。她朝着肖眠点了点头“三楼的租客?叫什么肖来着,听敏姐提过。” 肖眠这才确认这两人确实是认识他的,接过话“肖眠。” 他回了两人一个微笑,装作热络的样子和两人聊“你们这么早起,是去跑步吗?” 女孩笑了起来,“跑步啊?我们哪有那个时间,这么早起全是为了上班。” 说着,两人往楼梯口走来,和肖眠一起下楼。“我是刘央,他呢叫刘宇,我弟弟。我忙着上班,他忙着去考研呢。你呢?这么早起,真打算去跑步啊?”刘央说着,有些羡慕的眼神看了过来。 第34章 “你看起来比我们年纪小,还没毕业吧,来旅游的?好好享受生活吧,毕业后有得忙的,要么上班当社畜,要么继续奋战考研。呐,和我们两一样,就没什么自己的时间了。” 肖眠摇了摇头,没多做解释,“就是睡不着下楼走走。” 刘央似乎心领神会,“我懂,这个年纪总有烦恼的事,那你散步去吧,等我和弟弟哪天得空了一起聚个餐!” 三个人在路口分别,刘央姐弟去了公交站,而肖眠则是绕着城区挑了条人少的巷子走。 过了六点,晚叫的鸡又开始嚎了两嗓子,就彻底将清晨拉开了序幕。 跑步的大爷健步如飞的从他身旁穿过,结伴买早餐的大妈手挽着手,边走边拉家常。 稀疏几个早起遛狗的年轻人穿着睡衣打着哈欠,被狗牵着走,也不知是谁遛了谁。狗撒着欢跑进了草丛里,一抬脚支在树干上,稀里哗啦施了一片肥。 遛狗的女孩多半没睡醒,抬手朝着肖眠打了声招呼“早啊”。 肖眠愣了半秒,笑着应了回去“早!” 他继续往前慢悠悠的走着,感受着清晨朝阳,和浓烈的烟火气。 心里平静下来,抬手摸了枝桠透下的阳光,忽然困意上头,他折回了白浪。 回到三楼的静谧小空间,摆了个大字,躺在床上,不出一会,就睡了回笼觉。 这一觉终于睡得安稳,没有做令人难受的梦,只是脑子里依旧有一些嘈杂的声音,细细簌簌的响动像是一群阴沟里的老鼠,这点程度肖眠已经可以做到无视了。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大中午。 没完全拉上的窗帘照进一片刺眼的太阳,正好照在脚边,烘的一个床铺都暖洋洋。肖眠伸了个懒腰,抬手摸到床边的空调遥控器,又开了大风,才逐渐把气温降了下来。 余爻发来一条10秒的语音,“被余年同志拉去应酬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放风筝的活动他们定在了下午,你要是想去的话就和林凡说,我让他加你微信了。” 肖眠看了好友申请,微信名‘凡我’发来的申请,想想也知道了是林凡,他切回了聊天界面,给余爻回了一条消息“好。” 很快那边就回了消息,拍了一张照片,角度压得很低,拍了一桌子的菜和围着桌坐着的中年男人。 11:【一群老狐狸盯着我这只小白兔,呜呜,好像逃。】 余爻坐在桌前,偷偷瞄了眼各路神仙端着酒杯打圈,余年同志说好是‘友谊赛’,怎么跟正式商谈也没差,该捧场的还得磨着嘴皮子谄媚,该喝的酒一滴也没少。余爻的酒量全是在这种场合历练出来,讨喜的一张乖嘴也是能蜜里加糖,哄得一群中年男人笑出一脸褶子。 发完消息,余爻站起来端着酒杯进入了流程,叔叔伯伯一阵认,边敬酒边奉承,在这种场合,余爻的谄媚奉承远比余年同志说这些话管用,上了年纪的人总喜欢小辈的敬仰,也觉着还没出社会的大学生说话都实在,那余爻夸得词多半是真心的,是大实话,听着就更开心了。 一个小盏锥形的白酒杯,余爻喝了好几杯,跟个没事人一样,回到位置的时候,余年同志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出去歇会。 余爻得到赦免,把手机揣在裤兜里走到包间外不远的小花园里。 盯着肖眠的对话框看了好一会,拨了视频电话过去。几乎是瞬间的,肖眠接通了。他正在刷牙,咕嘟咕嘟好一通漱口,鼓着腮帮子把水吐了。 “怎么啦?”肖眠问道,抬头看了眼视频里的人。余爻今天跟平时不太一样,头发打了定型,往后梳了露出额头,落下几缕细碎的发丝,被他抬手往一旁扫了扫。 “有点……无聊。”余爻说道,笑着指了指肖眠的头发,“你睡觉是在钻洞吗?头发炸了。” 肖眠看着镜子打了个哈欠,并不在意,随手乱揉了一把,弄得更乱了。 余爻在那头嘴角快要压不住了,就差冲进屏幕拿起梳子给他也梳个背头。余爻把摄像头换到后置,给他看温室里的小花园,“你看阳光来了。” 温室里的顶棚上有一道很浅的小彩虹,透过摄像头曝光后看的很不清楚,肖眠很配合的说,“嗯,看见了很漂亮。” 余爻往手机屏幕看了眼,哪里看得清彩虹,只有一道光斑,“肖眠,你会骗人了!” 肖眠轻笑了几声,“没有,我眼神好,真的看见了。” 余爻盯着屏幕,眯起眼一脸认真的问,“真的吗?” “好吧,看不清。”肖眠说道。 余爻这下就信了,“敢骗我,晚上找你算账。” 视频那头肖眠已经把头发整理好,埋头浅笑着,觉得余爻说那句话的时候挑动了一根心弦,让人有冲破屏幕抱紧他的冲动。 “快看,这次是真的。”余爻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块镜子,插在花圃旁的水槽中,阳光斜射入镜面时折射出一道彩虹,光缕纤尘,不似雨后彩虹的绚丽,也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看见了,这次是真的。”肖眠说道, 有人探出个头喊了声,“你在这呢,余总到处找你。”来人是餐厅的服务员。余爻应了声,对着视频那头说道,“晚上这顿饭怎么也该结束了,到时候我给你发消息。” 肖眠应他道,“那晚上见。” “嗯,晚上见。”余爻说完,就挂了视频,收好了小镜子揣在兜里,往餐厅走去。 第35章 肖眠在房间里坐了一会,拾掇了下桌上凌乱的物件,喂了小鱼和螃蟹。打开余爻给他发的一家店,正打算下楼去吃个饭,还没考虑好下午要不要去放风筝。 余爻不在,他也不太想单独当个电灯泡。 他通过了林凡的好友申请,那边很快的转发了一条公众号信息,标题夸张的几个大字,“海岛风筝节,错过又得等一年”。 第19章 他喜欢男生? 手机叮叮咚咚响了好几声,转载了几个风筝节攻略,大概是说风筝节结束后还有烧烤趴。 凡我:【我们几个大概四五点再去,你到时候报个位置,我们再集合。】 肖眠看着‘我们几个’,貌似不用当电灯泡了。想了想回了他“好。” 这几天小月都不在,这栋楼房间没几个,也没人入住,实在也不需要特地放个前台。小月看起来也是个兼职的,不然这么清闲的工作确实够无聊的。 肖眠没事的时候登到找房软件上看,发现之前的链接下架了,写着客已住满。 那家店离得不远,肖眠沿着街道走,顺便把这附近的巷子都走了一遍。海岛的老城区整理的很干净,处闹市而不喧,像是城市里一隅安静的乡下。 肖眠沿着街道看到一处有些年代的摆设或什么场地就停下来想一会。余爻说他小时候暑假都在这过的,那个时候小的还没公园的玩偶高。肖眠比了比玩偶的高度,刚到大腿根,想象着余爻这么矮的时候,莫名觉得可爱,拍了照片发给余爻。 他找到那家余爻说的面线糊,就在老式公园旁。紧挨着面线糊旁边那家是四果汤店。肖眠打算吃完面线糊再端一碗四果汤坐在公园里吃。 这么想着,肖眠也这么干了,一碗滚烫的面线糊下肚后,他就端了一碗盛满冰沙的四果汤,蹲在那棵老榕树下。手机里余爻发来语音。 “你还真这么干啊,小心你的胃。明天我陪你一起在公园里蹲一下午,给你讲讲我小时候有多皮。” 肖眠舀了一口冰沙含在嘴里,凉的他打了个寒颤,赶紧蹲到太阳下,就着温热的阳光吃。他听出了余爻似乎喝的酒有点多,发来的语音带着飘起来的字眼。 他打字发了过去,“可以少喝一点吗?” 过了好一会,余爻才回复,“可以,不过似乎有点身不由己了。” 肖眠在公园呆到三点,就沿着小道往海边走,太阳很大,他只戴了一个鸭舌帽,背着一个包,里面还装着画册。 任林的画册几张可能是同一个地方,昨天去中山路,发现了好几处重合的地点,拉着余爻帮他拍照,后来余爻凑过来要合照,两人拍了好几张照片,余爻说要洗出来,等肖眠要回去的时候给他留作纪念。 晃悠到海边时,肖眠的穿着短裤的腿晒得发红,他没在意,反而有点窃喜,这样看起来有气色多了。只不过晒多了确实有些发晕,肖眠有些遭不住,找了块阴凉地,靠在步道的护栏上,前方是一片吹来热浪的海。 他给林凡发了地址过去,对方回了,他们在买风筝,问肖眠需不需要带一个。拍了视频发过来,肖眠一眼扫过去就决定要了一只螃蟹。 肖眠趴在护栏上,点开余爻的聊天框,余爻似乎在忙,没发更多的信息。像做阅读理解似的,他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对话,听了一遍语音。余爻让他看彩虹的视频被肖眠录了下来,完完整整看了一遍。 快五点的时候林凡一群人到了海边,站在不远处朝着肖眠招手。几个人是那天和余爻一起打篮球的男生,女生除了张熙文还有杨亦也来了。 “等很久了吧。”林凡把那只螃蟹风筝递给肖眠。“熙文说你是巨蟹座的,难怪这么喜欢螃蟹,那天还看你拎着一只海边捡的小螃蟹。还养着吗?” 肖眠接过风筝嗯了一声,“还养着,长大了点。” “那你还挺有耐心,我们小时候没少捡这些小玩意,带回去玩一会就没了,你还是第一个认真养的。”林凡说着,将带来的风筝放在沙滩上。 另外两个男生和女生各自凑成一组,林凡来帮肖眠组装螃蟹风筝。 林凡从袋子里拿出骨架展开,他抬头看了眼肖眠,低声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 肖眠站着看不远处两组人,听到林凡的话他蹲了下来,看林凡,“什么事?” 林凡措词了一会,作势咳了两声,“在你出现之前,我对余爻没有这方面的怀疑,我甚至跟他开过很多玩笑,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还试图帮他撮合他的追求者。”林凡说道。 “我和熙文上次开你们玩笑,其实也没有很确定,更多是闹着玩,毕竟喜欢这件事,除了本人亲口承认,其他的只能算打打闹闹。”林凡说完,很认真的看着肖眠。 肖眠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你想说什么?” 林凡随即摇了摇头,不愿意再往下聊,就如他自己说的,别人说再多猜测再多也是只猜测,他只是问道,“你和他……?” 肖眠装作轻松的笑了声,“我和他是朋友,你别乱猜了。” 林凡没再继续说着,装好风筝后开始试飞。肖眠在太阳下看见一个身影往沙滩走来,远远看去只能看见一个身影,仅一个很不清晰的身影,肖眠就认出来了。 他朝那边挥了挥手,那人也回应般的挥了挥手。 林凡一手撑着风筝,抬头专注的放飞,全然没注意肖眠已经离开原地,往路边走去。 第36章 可肖眠刚走了几步,他忽地停住了,林凡的话绕在脑中。林凡和余爻这么熟悉,都不确定余爻到底什么取向,就算是男生也好,女生也好。轮得到自己吗。 肖眠确定自己是喜欢余爻的,可余爻是什么想法? 他在心里否定了所有想法,最后得出结论,他没有给自己留足够喜欢人的时间。 肖眠折了回去,接过林凡手里的风筝,专注的看着天上飞的大螃蟹。林凡手里得了空,才看到正在走来的余爻。 余爻拎着一袋子的零食和饮料扔在沙滩上,还拿出一块野餐布,一撑开往上躺,“呼,谁也别吵我,我要在这睡个天荒地老。” 林凡走上前,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赶紧给他撑了一把伞,生怕下一秒余爻自燃了。 带来的零食很快被几个人瓜分殆尽,“余老板还是那么周到,上哪都能带点小惊喜。” 小惊喜被分的只剩一罐椰子汁。余爻眯着眼看肖眠专注的放风筝,也不过来瓜分零食,顿时心里有些不畅快,也不知道这大螃蟹是不是在那块地扎了根,连走两步过来都不愿意。 余爻拿着那罐椰汁塞到林凡怀里,“给你喝。” 林凡瓜分了不少,手里刚撕开一包薯片,身旁还堆了几包零食饮料。“你喝你喝,我还等晚上烧烤。” 余爻也喝不下了,举着一瓶还有点冰的椰汁喊了声,“最后一瓶冰镇椰汁,谁想喝的?” 肖眠没什么反应,魂被风筝吸走了似的。 “我想喝。” 余爻转头看了眼走来的杨亦,手一伸将最后一瓶椰子汁给了她。 杨亦打了一把伞坐在了野餐垫上。她和余爻总共没说过几次话,虽然是同一个系的,但其实关系挺疏远。 野餐垫坐三个人,林凡觉得自己挺多余的。他随便找了个借口,跑去接了杨亦的班,和张熙文搭档。 杨亦有些尴尬的找话题聊,“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余爻阖着眼心里有些烦躁,还是耐着性子回道,“应酬去了。” 杨亦知道余爻在学校创了工作室,便接着问,“是工作室的事吗?” 余爻:“不是,我爸那边的事。” 杨亦开了椰汁喝了一口,有点接不上话,她对余爻的了解仅限于学校听说的,对于他家里的事是一无所知。也不好直接问,便扯了工作室的事,“你那工作室还缺人吗?” 余爻掀了眼皮,懒懒的回道,“都是几个朋友闹着玩的,你要是有项目了可以到工作室挂个名,要是想来帮忙的话估计是不缺的。” 杨亦在学校听说过余爻的高冷,只不过混入了圈子里,看余爻对朋友都热情,一时间忘了传闻中的他,只觉得传闻不可信,可现在看来,余爻对于别人确实是高冷的,而显然,杨亦就是‘别人’。这让她有些挫败。 太阳渐渐的温和下来,余爻收了伞,坐了起来,曲着腿将头靠在膝盖上,歪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眼神失了焦。 杨亦讨了没趣,也不敢再继续尴尬下去,跑去和其他人一起准备晚上的烧烤。 海边独一家户外烧烤,位置很难定,不过有余爻上心,好像没什么能难到他。余爻想做成的事,能用人际关系的难不倒他,用不上的他也能用自己的努力成事,一路顺风顺水惯了,反倒觉得和肖眠这件事上他忽然失去了方向。 沙滩上方满天空的风筝,各种样式把整片天空遮满了,余爻觉得那只螃蟹特扎眼,红褐色的外壳像是被太阳晒熟了似的,放风筝的人也是被太阳晒熟了,露出的小臂和腿上晒得通红,一点防晒也不涂。 余爻心想,这人是打算把自己烤熟吗。 他掏出手机,对焦肖眠,拍了一张他和大海和风筝的照片。画面里的人身形纤长,全神贯注的抬头看着天上的风筝,一丝眼神也不愿分给镜头。 余爻将照片发了过去,隐约听见肖眠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看了消息,依旧没有赏余爻一个眼神。 余爻纳闷了,朝着肖眠喊道,“你怎么看都不看我一眼!” 第20章 他喜欢男生啊 肖眠这才把眼神从风筝上摘下来,看了眼余爻,“你来啦。” 余爻憋不住笑意,撑着带点醉意的身子从野餐布上站起,走到肖眠身边,“你早就看见我了,装什么?” “刚刚忘了。”肖眠故意装不知道,样子很可爱,余爻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你撒谎。“ 肖眠嗯了声,承认自己撒谎了。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余爻瘪了瘪嘴,抬头看满天的风筝,“大螃蟹有这么好玩吗?” 肖眠手里还在放线,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一点也没收线的打算。余爻从他手里抢走了线轴,“别玩了,太阳快下山了,该吃晚饭,晚饭给你烤只大螃蟹。” “不吃。”肖眠帮忙拉着风筝线把风筝慢慢扯了回来。 “为什么不吃?你不是喜欢吃海鲜吗?”余爻问道。两人把风筝收回来放在沙滩上拆了骨架,重新装回袋子里。 “我是螃蟹,不吃同类。”肖眠回他,绑好袋子后甩到肩上,自顾往烧烤摊走去。 肖眠的冷笑话总能被余爻捕捉到,他笑了一声,跟在他身后,看他走的快丝毫没等着人一起走的意思,便伸手扯住了他后背的衣服,“你怎么怪怪的,谁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不开心。”肖眠说着,侧目看了眼肩上那只手,明明看见他很开心却要努力装出不开心的样子,也挺累的。 第37章 “余爻。”肖眠终于主动喊了他。“是不是挺多人追你的?”肖眠很突然问道,话锋转得太快,余爻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余爻被他问懵了,事实是很多人追的,可他不敢已读乱回,“也没几个。”他话刚落,忽然问起肖眠,“你觉得我怎么样?” 结果肖眠已读乱回,“这么多女生,你从没喜欢过一个吗?” “没有。”他挠了挠头,看着肖眠一脸认真问道,“男生就一定是喜欢女生吗?” “也不是。”肖眠回道,放慢了脚步,他觉得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可这答案能代表什么?他迫切想问出答案其实什么也改变不了。“其实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异性相吸,这是自然法则不是吗?” “嗯,你生物学的不错咯。”余爻打趣道,主动付起了将气氛拉到更和谐的责任,他知道肖眠的特殊,怕他沉浸在低沉的氛围中心里会不舒服。 肖眠松了神情,“嗯,学微生物的。” “高考生物考了多少分?”余爻转头冲着他笑。 “满分。”肖眠利索的回道,眼里找回几分神采。 “好,生物学霸,改天教教我,我生物最差了。”余爻打趣他。 肖眠紧了紧手里的背包肩带,“建筑不学生物。” 余爻:“可我想学,你总不能打击一颗好学的心吧。” 两人走到了烧烤店,林凡一群人正自己动手切肉串肉,店里有现成串好的,但这几个精力旺盛的人非要从头到尾自己动手,体验自己的劳动果实。 余爻打趣几个人道,“那干脆从养牛开始吧,这多知根知底。” “以前在实验室的时候就养小白鼠。”肖眠接过话。 林凡举着刀抬头看两人,和肉奋战了半天,弄得满手血,很骇人。 余爻指了指他手里的刀,开玩笑道,“把刀收好,有话好好说。” 林凡接过肖眠的话,“哦?你学医的么?” “不是,生物学有解剖课,我们就自己养小白鼠。”肖眠回他,从一旁抽出了刀,利落的切起了肉,动作娴熟,让人不禁感叹,真是上过解剖课的。 几人各司其职,切肉的活交给肖眠后,林凡长舒了一口气,屁颠屁颠跑去架炉子。余爻站在肖眠旁边串肉,觉得弄得满手油腥难闻,又心疼肖眠接了不该接的活,从店里拿了一堆串好的肉串。 也不惯着那几个,想体验劳动果实,结果切的手酸就扔给别人。 余爻将一盆肉放在烧烤架旁,拍了拍林凡的背,“烤肉任务交给你了,不要太焦,孜然多撒,记得放点糖,微辣,谢谢。” 林凡胳膊一甩打算罢工,“要求太多记不住,太挑的顾客我可要拒绝接单!” 话这么说,手里递过去几串让余爻自己烤,余爻对烤肉一窍不通,放了没一会开始刷酱,酱汁滴滴答答落在炭火里,又撒一大把孜然,炭火顿时燎的比人还高,把林凡吓了一大跳。 “得了,大少爷你就一旁等着吃吧,我真怕晚上烤肉没得吃,我们两个被火燎成黑炭,我还要点形象呢。”林凡一把接过余爻手里的串,把他轰走了。 眼看厨艺上帮不上忙,他跑去帮着张熙文摆椅子桌子。 这家店完全自助式,卖点就是这种在家似的氛围感,一切自取自己动手,一顿忙活当是饭前活动。 肖眠没了切肉任务,还是切了几块,搭配上蔬菜蘑菇海鲜,串成了‘山珍海味’串。这是他自己取的名,把一旁观摩的张熙文逗笑了。一串大杂烩又是肉又是海鲜,估计味道可不怎么好。 又串了几串叫‘鲜’的肉串,羊肉和虾交错着串在一起。拿着他的‘山珍海味’串和‘鲜’串去烤的时候,连林凡都直皱眉,把自己手里的串拢了拢,给他腾了一小块位置,“要不自己烤吧,我怕串味了,这么鲜,我等凡人可吃不得。” 余爻杵在一旁笑话肖眠,“以后别叫我厨艺黑洞了,这个称号以后就送给肖眠。” 余爻的话没成真。肖眠在厨艺方面似乎无师自通,第一次上手烤肉,跟着林凡学的有模有样,最后烤出来的‘山珍海味’和‘鲜’串味道竟然很好,几人尝了一口,纷纷抢着为数不多的串,余爻没混上一口。 最后是余爻求着肖眠给他各串了一串,拿着两串当个宝似的护着,谁也抢不着。余爻一下午应酬,塞了一肚子的酒,除了肖眠串的烤串以外,其余的一点也吃不下了。 几人举着饮料和啤酒,围着炉子边转边吃,也不安分的坐在摆好的桌椅上,只有肖眠孤零零坐在那,像个上课的三好学生,乖巧的举着几根烤串在吃。余爻拎了一瓶酸奶走过去。 酸奶换走了肖眠面前的啤酒。肖眠吃着烤串,抬头望了望。余爻把纸盒酸奶撕开了,插入吸管,递给他,“酸奶解腻,酒可不是好东西,喝奶。” 肖眠不依,拿起啤酒饮了一口,“那你还喝这么多。”几个小时了,余爻身上的酒味依然很重。 余爻拉了条椅子坐下,解释道,“人在江湖飘,身不由己。” 肖眠不懂应酬的身不由己,只觉得心里莫名的担心,他从兜里掏出余爻给他买的胃药,“给你这个。” 余爻的酒量好,在沙滩走路还能走出一条直线,可在肖眠面前,他觉得自己有点醉意。他刚想对肖眠说些什么,手举了起来,被一旁的人打断了。 第38章 林凡喊道,“各位朋友我有件重大的事要宣布。” 余爻被打断施法,闷闷的趴在桌上往他那瞧,啥重大的事就不能等他想跟肖眠说的话说完吗,他也有些重大的事想和肖眠说。 “介绍下啊,我女朋友张熙文,以后承蒙大家多关照。”林凡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几人就开始起哄了。 “可以啊,你小子背着我们偷偷脱单了,什么时候的事?”叫徐烨的男生攀着林凡的肩,挤眉弄眼,“难怪最近都不和我们一起打篮球了,感情是约会去了。” 说着指了指余爻的位置,“余爻,你也是,你也经常见不到人,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跟林凡一样?” 余爻脸一红,被说对了一半,他这几天缠着肖眠,可他俩的关系现在只能算个朋友吧。他摆了摆手,拎着那瓶肖眠的啤酒,走上前跟林凡碰了一下,“恭喜啊,我还打算撮合撮合,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成了。” 张熙文翻了个白眼,等余爻来撮合估计都得毕业了,指望一个牡丹推进感情,完全是失算。 徐烨去烧烤店借了音响,连上手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放了首‘今天你要嫁给我’,几个人连蹦带跳来了个露天蹦迪,放的声音过大,把一旁弹吉他唱民谣的声音都比了下去。 林凡把音量调小了一半,看着几个扭得正欢的人,好像脱单的不是他,而是那几人似的。几人连起哄带闹得让两人亲一个,亲完不依不饶得灌了好些酒,还真把林凡灌得醉了。 聚会结束了,徐烨两男生跑去一旁听美女吉他手开露天演唱会,张熙文扶着林凡去路边打车,余爻和肖眠跟在后头,还有个杨亦。徐烨本想叫杨亦一起去听露天演唱会,可杨亦没去,说想早点回去睡觉。 许是受了林凡宣布恋情的氛围,杨亦有些情绪高涨,临走的时候还拎着一瓶啤酒,边走边喝,喝了一路。最后几人在街上等车时,她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 拎着那剩了半瓶的啤酒走到余爻身边,郑重其事的说了句,“余爻,我有话想对你说。” 第21章 你觉得我怎么样 张熙文撑着林凡蹲在路边,她看了看肖眠,看了看杨亦。 杨亦和大家一起玩的时间少,按照余爻平时和哪个男生都玩的要好的程度,外人真看不出其中的有什么不对劲的关系。 对于余爻和肖眠的关系,她和林凡一样,无论怎么猜和开玩笑,她都不会因为自己懂心理学就肯定两人的关系,毕竟同性这件事她觉得无所谓,但不代表所有人都会认可,只要余爻没承认,那都是玩笑话。 杨亦拎着啤酒瓶又喝了一口,突然不敢开口了,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点,至少先和余爻熟悉起来,从朋友开始会不会顺利一点。可话已经出口了,两双眼睛盯着她说接下来的话。 “怎么了?”余爻还在忙着给林凡拍背,林凡蹲在路边干呕,呕了半天没吐出一点东西。 肖眠被派去附近买水。此刻只有张熙文和余爻还神智清醒的看着杨亦。 “那个……明天一起去鼓浪屿嘛?”杨亦问道。 余爻思索了一会,当着几人的面说道,“好啊,那明天叫上他们一起,我来订票,哦对了,岛上有一家亲戚开的饭店,味道特好吃。” 林凡呕了一会恢复了一点神智,听见余爻要请大家玩,来了兴致,忙举高了手,“我去,我去!给我留个位置。” 张熙文在暗处给了他使了个眼神,可惜他没体会到。 杨亦脸色有点难看,本来只想约余爻单独出去玩,这会又凑了一堆人。她还是扬起了笑脸,“那熙文姐一起。” 张熙文讪讪轻应了声。 不远处肖眠举着水跑来,白皙的脸跑的通红,额间泛出一层薄汗。“水,水给你。”肖眠忙把水递给林凡,把盖子拧开了方便他喝。 林凡接过水咕噜噜漱了口,问道,“明天几点,我可早起不了。” 杨亦似乎不大开心,找了个借口往沙滩跑去,说是要和徐烨两人看露天演唱会。 肖眠则一脸茫然,不知道几人在讨论什么,也没多问。 这会打的车也到了,介于张熙文要照顾林凡得坐后排,余爻让肖眠坐副驾驶,自己扶着林凡这个醉鬼坐在后排。两人身上的酒味都不轻,谁也嫌弃不了谁。 出租车缓缓驶离了沙滩,张熙文想了一路,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下余爻,出于她对余爻的了解,这人除了能感知肖眠的情绪外,其他人那点小心思一概自动忽略。 她越过了林凡,戳了戳望着窗外发呆的余爻,低声道,“你什么想法啊?给我们透个底呗?” 余爻呆呆的“嗯?”了一声。 “你知道杨亦约你去鼓浪屿是什么意思吗?”张熙文问道。 “什么意思?说明她想去玩呗。”余爻大脑宕机似的想也不想的回道。 前排的司机似乎是个话痨,拉着肖眠聊天,一会问道“小伙子,看你像外地的呀?来玩了几天,我们这好玩吧?都去哪里玩了?叔给你推荐几个地方啊。那都是本地人爱去的。” 司机大哥夸夸其谈,殊不知后排一溜全是本地人。 难得有人能和肖眠聊上天,看得出他被大哥的笑容感染了,颇感兴趣的畅聊了一路。 后排的张熙文也拉着余爻聊起了,只不过话题太沉重,余爻有些不想听。 第39章 张熙文:“女孩主动约你,说明对你有意思。” 林凡在一旁附和,“对,就是这样!”他很有心得体会。 余爻没当回事,他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被女孩追求这件事不是第一次了,也不值得什么惊奇,在他心里,杨亦也好其他女孩也好,只要拒绝了就行,抱着不喜欢就及时让人家止损的原则,凡是有人告白,他都不拖泥带水的给出答案。 所以,他得出一个结论,“我刚才应该直接拒绝?” 张熙文想了想,理是这么个理,不喜欢肯定是要拒绝的,可人家也没说什么告白的话,唐突的说出让双方都尴尬。 “你和肖眠的事,我和林凡都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张熙文解释道,她不想因为自己打趣的关系,让人陷入误区,即使是有依据的,但她清楚余爻家教严,这种事十有八九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 余爻压低了声音,靠在车窗上,懒懒回道,“那我当真了呢?” 张熙文被呛得说不出话,心想,那怎么滴,我道个歉? 林凡脑子被酒精塞住了一半,搂着余爻没点脑子的附和,“那怎么了?谁说只能做哥们,爱是没有定义的。” 张熙文踩了他一脚。 好在肖眠和司机大哥聊的热乎,完全没空在意后排说了什么。 虽说张熙文只大了一岁,因为学了太多社会心理学的缘故,对人性看的更透彻,也知道各个年龄段之间的人群矛盾,尤其是长辈和晚辈之间的观念分歧。 “你想过没有,他是什么想法?之后呢,你们会面临很多压力。”张熙文不知道肖眠的家庭背景,她说道,“你家人会同意吗?他的家人呢?” “没想过。”余爻径直回答,他是无忧无虑少年郎,似乎想做什么只有一个想法,去做。 林凡一把握住余爻的手,“好兄弟,别怂,就是冲!” 两个半醉的人引吭高歌了一路,直到回了家躺在床上时,余爻脑子里的兴奋劲还没过去,在床上翻的像今晚炉架上的烤肉。 他想着如果自己贸然和肖眠说清楚,万一他不是和自己同类,那该要怎么收场,可有了这种想法他就想求一个答案。他打开软件订了一群人明天上午的船票,并挨个发了验票信息。 几人晚上都喝了不少,估计这个点都睡了,没人和余爻一样挂着心事难以入睡。可偏偏有人和他一样,彻夜辗转难眠。 肖眠看着手机发出的一点微弱亮光,拾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余爻发来的消息。突然脑海里想起余爻说的,“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在床上反复煎烤,最后发消息回了余爻,“还没睡吗?” 几乎是秒回的。 11:【睡不着,脑子里有事缠上我了,你呢?怎么也睡不着?】 xm:【我可能晚上酸奶喝撑了。】 11:【……那要不我来找你,我们去消消食?】 肖眠的心几乎是瞬间雀跃的,但还是压制了想法,违心的回了他,【早点休息吧,明天你还约了他们去鼓浪屿。】 11:【那明天我早点来白浪,一起吃早餐。】 xm:【好。】 得到了新的期待,肖眠没一会就睡着了,他期待着明早和余爻一起早餐。一晚睡得格外安稳,直到清晨他还在梦中,被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闹醒了。 他本以为是小月找他有什么事,没想到一开门便看见了余爻。顶着个黑眼圈,眼神有些疲惫,仿佛一晚上没怎么睡。 肖眠没拿手机,下意识问道,“几点了?” 余爻伸出手掌,比了个四。他撑着门框,见肖眠只露出个头,堵在门口,便疲惫的轻推了推门,“可以进去吗?” 肖眠将门开了点,开了一条足够人进的缝,早上刚起床的他只穿了件背心和短裤,露出纤细的胳膊和一双白皙笔直的腿。这让他有点外露羞怯,毕竟在夏天他也只露出过半条小腿,如今让他有点觉得被‘看光’的羞赧。 余爻在家躺了几个小时,醒了睡,睡了醒,翻来覆去好久,折腾的他筋疲力尽,最后心一横,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换上衣服就来了白浪。 也是奇怪,来了白浪顿时心里一片祥和,更是推开肖眠的房间后困意直冲脑门,他上眼皮搭着下眼皮,几乎没有犹豫的爬上了床,还主动的给肖眠让了一个位置出来。 肖眠被他的一番操作整的有些懵,揉了揉眼睛,在椅子上醒了一会神才反应过来,现在凌晨四点,余爻从家的床上直奔到白浪,是为了睡觉! 他趴在桌上,看了一会钻进被窝的余爻。屋里的空调开的有点低,余爻盖着薄被,大剌剌的将腿压在了被子上。朦胧清晨的雾色让他觉得像梦境一般,他不是没有梦见过这一幕,所以他将眼睛闭了一会,再睁开时,还是看见余爻躺在床上。 肖眠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坐在床上看了余爻一会,少年俊朗的五官,睡觉时少了平日里的活泼添了些宁静,像是更成熟了一般,呼吸有序的伸张着,一股余爻独有的气味占满了肖眠的床。 这个时间肖眠也还困着,他做贼似的扯过余爻身旁剩下的一点被子,躺的极为板正,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是个等着入殓的‘尸体’,一动也不敢动的装死。 肖眠心想,余爻是把他当成一个要好的朋友,因为约了早饭的缘故,怕自己睡过头,所以来借宿一会。 第40章 男生和男生之间边界感没那么明确,从青春期互相揪追追到阿鲁巴,肖眠都清楚,可肖眠从没和人玩闹这些,他和别人的边界感向来很强。余爻朋友多,对这些应该也是像平常那样自然,自己想的多了,才显得图谋不轨。 肖眠睡在外侧,他翻了个身面朝着外,假装忽略床上还躺着另一个人,这种暗示不太管用,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身边人的存在。 他没忍住又翻了面,面朝着余爻,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睫毛轻颤了颤。肖眠一颗心堵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的跳着一百以上的心率,手指轻轻碰了下余爻的鼻尖。 第22章 胆小鬼 余爻梦呓般嗯了声,耸了耸鼻尖,吓得肖眠赶紧转身朝着外侧。 肖眠是个藏得住事的人,就算心迫切的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依旧能装作没事人似的压住感情。 他考虑的事太多太杂,总顾头顾尾,害怕一个不得当,失去了为数不多的珍贵。 余爻半睁了眼,看着仓皇转身的人,在心里笑骂一声,胆小鬼。 空调的冷风顺着床尾吹了一会,刚涌入的一点热气也被空调吞噬殆尽,屋内的气温降得有些低。 余爻将身上的被子分了出来,替肖眠盖上了,两幅少年人的炙热身躯裹在透气的薄毯中,难以化解的热量无论怎么吹,也无法被空调降解。 肖眠没有熟睡,能清晰的感知到余爻的呼吸在身后,深浅不一。 他默不作声,想装作熟睡企图蒙混过去。 两人各怀着心事躺在床的两侧,中间是泾渭分明的楚界,谁也没敢轻易越界,在各自的地盘养精蓄锐,等对方露出马脚。 余爻后来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时房内依旧一片昏暗,窗帘被拉上,透过一丝缝隙,能看出外面的天已经完全亮了。 肖眠的位置空了,那块位置还留着一片余热。 余爻坐了起来,趿拉着拖鞋走到卫生间。 肖眠正对着洗漱台刷牙,鼓了一腮帮子的水,被余爻戳了戳,鼓着气的河豚漏水了。 余爻靠了过来,接过肖眠手里的漱口杯喝了一口,咕噜咕噜两下就当刷过牙了。看着肖眠盯着他,他解释道,“别这样看着我,我来的时候刷过牙了。” 余爻侧目过去,两人眼神相抵,像是刚刚认识那样,有些不自然的别开了眼。 在同一张床上躺了几个小时,终于是脱下了第一层外壳。 可熟了不是太熟悉,肖眠提着裤子靠近马桶时,余爻跟着他往前走。 “干嘛?”肖眠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想把余爻往外赶。 余爻扒着门框不走,“排队如厕。” “我就站在这保证不偷看。” “还是别,你在这,我有点紧张。”肖眠红了耳尖,手指抠着余爻扒着门框的手,见余爻不松手,求饶道,“我憋不住了。” 余爻捧腹笑着,觉得他确实不经逗,随即松了手,朝他做了个鬼脸,“阿眠,你真可爱。” 余爻把门带上,靠着门框笑得一脸张扬。 等肖眠磨蹭着把自己红了一片的脸颊收拾好后,出来看见余爻站在桌前逗那只鱼和小螃蟹。 自说自话投了一堆鱼食,飘在水面的鱼食被两只小家伙争先恐后的吞入肚子里,活像肖眠虐待他们似的。 余爻指着那两只小东西问他,“你看这两只小家伙被你喂的,还没长大就先饿死了。” 他抬手掐了掐肖眠的脸,有些满意,“这几天你好像长了点肉。” 肖眠似乎不太信,在镜子前照了照,觉着自己是真的没那么苍白了,脸上也有了血色,看起来健康了很多,只是这几天在外面晒得皮肤发红,至今还没褪,可能是晒伤了。 余爻也看出来了,从包里拿出一瓶防晒霜,“海岛的太阳辣,别仗着自己白就使劲晒,不然你就得像我一样,夏天才过半,就黑了不少。” 他站在肖眠身旁,两人的身影并肩映在全身镜上,余爻挤了防晒乳往肖眠身上抹。 起初肖眠的身子还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被余爻抓着不让动。 “这块是怎么了?”余爻发现了他背后的痕迹,仔细看了一会。 背上平时被衣物遮住的地方,布着深深浅浅的伤痕,大都浅了,刻在皮肤上一条条纹路,数量多到余爻不敢再仔细看。 “怎么弄的?”他抚摸着伤痕问道。 指尖下凸起的新生皮肤和肉在诉说着肖眠曾经受伤时的痛。 肖眠苦笑的摇摇头,“没怎么,就是不小心伤到了。” 谎话拙劣。 余爻深叹了一口气,“你可以说的,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至少可以对着我说。” 余爻温柔的语气让肖眠不自觉放下防备。 镜子里的身影重叠,余爻站在了肖眠身后,头靠了下来,轻柔的靠在了他的肩上。 余爻轻声哄道,“疼吗?” 一股酸涩涌上肖眠的心头,他的鼻尖皱了皱,眼眶一紧,似乎有什么情绪即将冲垮他辛苦建立的堤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决堤。 余爻的试探没有被拒绝,他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阿眠。”他在耳边轻声唤,低沉的嗓音钻入肖眠的耳朵里,酥酥麻麻的电流游离到心脏,将那棵心芽施了一波过量的肥,绿芽立刻就破土而出,疯狂的长出枝桠。 “你知道我的心意吗?”余爻问道。“我……” 第41章 不等余爻说完,肖眠打断了他的话,“爻爻,我们之间最近的距离就这样吧。” 再往前便是千沟万壑。 肖眠从那只手下挣脱,整个人显得无措。 他坐在椅子上埋着头好一会,起身开了衣柜去找衣服。 余爻跟在他身后,道,“我不怕的。” 肖眠拿了件长袖t恤,“我怕”,他说道。 “你怕什么?”余爻问他。 肖眠勉强挤出一点笑意,“孑然一身的我是没什么怕的,你不一样,不会有人希望你这么做的。” 肖眠是个没剩多少时间的人,他一直再为自己倒计时。 他不能喜欢余爻,更不能进一步的关系。 这样就足够了,他不能给余爻留下深刻的回忆,他只想让这束阳光陪他走过最后一段时光,当个正常的朋友,这样肖眠离开后,余爻也不会太悲伤,就像余爻说过的那样,“即使有缘分,也没什么特别的。”停留在此就好了。 肖眠闭上眼,强行的把内心的冲动摁了回去。“爻爻,就这样好吗?”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余爻不再说这件事,他心软了下来,安慰道,“好”。 两人下楼吃了那家面线糊,像昨天约定的那样,吃完各自捧着一杯四果汤去老式公园看朝阳慢慢升到头顶,变成正午的烈阳。 两人蹲在大榕树下,余爻几乎把前半生遇见肖眠之前的事都说了个遍。从他的名字起,“爻这个字是我爷取的,老头子爱看周易,当年给我爹取个余年,说希望年年有余,轮到我时,他是一拍脑门,想了个爻字,说这好,刚柔并济。” 肖眠思索了一会,关于自己的名字,似乎并没什么特别。 肖宽是个没什么文化的人,名字也是随意看见了个字就这么给起了名。 “小时候爸妈总想给我添个弟弟妹妹,可我说我想要个哥哥,他们说办不到,我就不依,吵着要个哥,最后被我闹得哥哥也没有,弟弟妹妹也没有。现在想想多个弟弟妹妹也挺好,他们就不会对我看的这么严。” 余爻杵了杵肖眠的胳膊,“你呢,你有没有想过有个弟弟?” 肖眠摇了摇头,他从来没觉得母亲会愿意再要一个孩子。 一个不幸已经够了,也庆幸没有另一个人降生在这个分崩离析的家庭中。 也没有女人愿意再嫁给肖宽那人,避免了上演继母的戏码。 “我母亲很早就改嫁了,她和我父亲关系不好,我从不希望再有一个人经历那样的生活。”肖眠语气平静的诉说着。 他极少的袒露心声,余爻的坦诚让他敞开了心扉,慢慢的将一些往事往外倒。 “他脾气不太好,喜欢喝酒,也爱抽烟。”肖眠说着,仰头看向树梢,叶片被太阳照得翠绿,同样也照着他的眼眸。 将眼里得雾水蒸发得一干二净。“爻爻,这世界上亲人是没办法怪罪的,他在记忆里总会留下一丁点温情,让我觉得谈起他时,不该只说他的不好。” “可我该谈些什么,谈他最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父爱如山压得我难以喘息。” 肖眠有些哽咽,强颜欢笑道,“好像我的话题永远那么沉重,我不该提起那些事。” 余爻想要抱抱他,可顾及到早上那件事,克制住自己想拥抱他的冲动,“我说这些就是想和你分享,不管好的坏的,我都想听。” “阿眠,真希望有一天你能信任我,让你知道,我不止会喜欢你好的一面。” 肖眠嘴角浮起极浅的笑意,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的一面,坏的一面倒是哪里都是,一块全是洞的破布,连自己都补不上,更不敢让别人去补。 两人喝了一口手里的四果汤,甜味终究缓和了情绪上的悲。 肖眠舀了一个芋圆似的东西往嘴里放,嚼的有劲,看起来很喜欢吃。 余爻把自己碗里的挑了出来,放到他的碗里,“这个好吃吗?我总觉得咬这东西费劲,像是在跟牙齿较劲。” 肖眠舀起放进嘴里嚼着,腮帮子一鼓一股,看的余爻没忍住戳了戳他的脸颊。 好像肖眠的腮帮子比他嘴里嚼的还有弹性。 “这个叫什么?啊……”肖眠问道。 余爻:“阿达子”。 肖眠:“是方言吗?” 余爻点点头。 “听起来好有趣。”肖眠说了一遍,“阿达子。” “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更多,只不过需要很多时间。”余爻说道,他真心希望肖眠答应,说想学,这样两人的联系就能保持很久。 肖眠含了一口冰,口腔里的凉透到了心里,让他冷静了很多,“我知道它叫阿达子就行了。” 太多未知的事,全然需要时间去消磨,可肖眠已经没有热情了。他看了看时间,问道,“是不是该去码头了。” 第23章 他会等的 余爻看了眼手表,还有一个小时到开船的时间。他给其余几人发了消息,和肖眠打车去了码头。 到码头时间刚好,距离开船还有十分钟,可那几人都不见踪影,直到拿起一上午没关注的手机看了看,才发现那群好朋友们竟然全都放了鸽子,连杨亦也没来。 张熙文给的理由很充分,她和林凡今天要单独约会。杨亦给了个今天有事的理由,之后便没再说些别的,连徐烨两人爱凑热闹的也说不去。 第42章 一时间,七人小团队剩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一群鸽子王,下次逮住他们揍一顿!”余爻气愤的挥了挥拳,忙捉住肖眠的手腕,怕他也反悔了,赶紧拉着他往人群排队。 肖眠任由他拉着,指了指包里露出一角的画册,他就是要上岛去寻画册上的‘意义’。 “你放心,我想去的,不会放你鸽子。” 跟着排长的队伍登船,没什么手续,扫个码就进入了闸机。 余爻全程攥着肖眠的袖子,只在过闸时堪堪放了一会,之后就没松开过。 此时人也是多,擦肩接踵,要不是余爻一直拉着肖眠,两人很容易被人群冲散了。 两人还没来得及考虑选座位,就被往二楼涌的人群推搡着上了船的二层,被挟持般的挤到了船尾,最后连个座位都没混上。 谁让两人在一群饿狼扑食抢座位的人群中显得过于谦让,斯文混不上饭吃的道理此刻显露无疑。 “船尾也挺好的,别看他们抢到座位,待会都想往边上站。”余爻说着一番安慰的话,肖眠笑了笑,照单全收。 开船不久后,肖眠才意识到,那不是什么安慰的话,那确实是真理。 风顺着船身四面八方吹来的时候,在中央座位的游客们坐不住了,眼神瞄向了船身四周的站位,只等有人站不住了,见缝插针的接替上去。 但很明显,站着的比坐着的有经验,谁也不想放过这吹海风看海岛的绝佳位置。 肖眠趴在围栏上,看着远处海面凸起一块块礁石,伸出的手指穿过温热的海风,眼神下移,船尾翻滚起白色的浪花像是勾魂的海魅,让人想要触碰到溅起的水花。 “你怎么了?”余爻摇了摇他的肩膀。 肖眠的身子探出栏杆一截,看着神情恍惚,失焦的眼神缓了一会才找回视觉。 “阿眠。”余爻轻轻唤他的名字。“你看那里。” 余爻指着不远处的一处灯塔。红白相间的塔立在一个很小的岛上。“出海的人找不到方向的时候,灯塔会指引他们。” “你会是我的灯塔吗?”肖眠看了过去,长睫轻颤着,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好的,总有一天你会看清我,我发病的时候恨不得立刻下地狱,就这么一个人,根本不值得别人喜欢。” 肖眠捂着嘴难受到整个人都蜷曲,余爻还想解释什么的时候,他忍不住吐了。 余爻仓惶的去服务台买了水和纸巾,大海包容了一切的污浊,他凭什么觉得自己不值得别人喜欢。 可余爻不想这样反驳,他可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出道理,可那是肖眠。 肖眠遭受过的痛够多了,他不能再增加一道心里负担。 肖眠晕船被安排了中间的座位,站的位置空了出来,立刻有几人填补了空位。“我是不是拖累你了。”肖眠晕的脑袋发懵,却还在考虑别人的感受。“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这些是你能控制的吗?晕船不是你的错,生病了也不是你的错,你别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把自己活得这么累。”余爻气愤他的道歉,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水,呕的拧个水瓶子都费劲,还不忘道歉。 余爻拿着水塞到他的怀里,“道歉,道歉,以后不许对我道歉,我不听。” “你还不如说,爻爻你好帅,下次想道歉就说这句话,行不行?” 肖眠被逗得破冰了,严肃的氛围又被化解了,余爻总有这种魔力。 他仰头喝了一口水,抹着唇上的水渍时,心里又不自觉的担忧起来,余爻总有一天会烦的吧。 船靠近了码头,船上的人又忙碌的涌向出口,余爻坐在肖眠身边一动不动,倒是不急。肖眠觉得自己是不是在耽误时间,想要站起来,被余爻一把拉住。 “急什么,那些人爱挤就让他们挤,码头不会跑,船也会等客人下完,你不舒服我们就等一会,等障碍都过去了,一切都顺利多了。”余爻说着,偷偷勾了勾肖眠的手指,“我不急的。” 肖眠不知道他在说哪件事,是下船不急,还是愿意等肖眠解了心结。 捏着瓶子的手关节用力的发白,肖眠的病发了,他尝试着深呼吸,拧开瓶子喝了一口又一口的水。 “爻爻,我的水喝完了。”肖眠忍着呼吸,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将手里的空瓶子朝他晃了晃。 “好,我去买。”余爻站起来往服务台走去。 肖眠看着余爻转身,他站了起来,往下船的人群里挤去,挤过一条条人群间的缝隙,他将自己裹上人群的外衣,藏在人潮中化为一粒粟米。 确定自己离开了船,肖眠松了一口气,手指依然捏着那瓶空了的矿泉水瓶,瓶子已经被捏的变形了。 就当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抬脚要走时,一只手摁住了他的肩,“走也不打声招呼,当我是什么人,想走就走?” 肖眠回头对上余爻那一双上扬的眉眼,“我……”话不知道怎么解释,行为很不负责。 “嗯?你最好解释一下。”余爻说着,把水塞给他。 肖眠手打滑的拧不开瓶盖,求助的看余爻。 “不帮,你先把解释说了,为什么把我支走,自己偷偷走。”余爻说道。 肖眠不敢回答,他这几天陆陆续续的断药,他察觉到自己有点不对劲,想自己静一静,不想让余爻知道。他倔强的用打滑的手硬是把瓶盖拧开了,一口气灌了小半瓶的水。 第43章 结果被余爻押着走的时候,没过一会就找厕所,岛上的厕所几乎都被上了一遍。 余爻笑他,景点被玩遍了,连厕所观光也没放过。 “回头测评一下哪个厕所体验感最好,之前设计的鼓浪屿地图还没完善,搁置好久了。”余爻说着。 肖眠想起刚来海岛时看到的那张彩绘地图,“所以我在民宿网页上看到的那张地图是你设计的?” “是呀,有何指教呢?”余爻嘴角勾起,看着他问道。 肖眠还真有点建议想提,“其实指示不太清楚。” 余爻:“是指哪里不清楚?” 肖眠:“如果目的地是白浪,因为那块都是小巷子,想要好找一点应该把路线重点标明,至少白浪附近错综复杂的小路得显示出来。” 余爻听着他说,笑了起来,“好吧,我接受,不过这张地图还真不是为了找到民宿。当时做民宿只是为了圆心里的愿望,后来没怎么去管理,只是想给身在异乡的人一个归宿。” “来的时候没看懂吗?”余爻问道。 肖眠点点头,记忆里第一次见余爻的时候,那时的余爻似乎和现在的余爻不太一样,以前是遥不可及的太阳,而现在太阳成了愿意停留在他手里的暖手炉。 “那真感谢你没看懂。”余爻说着,靠在海边的树下,习惯性的拿出了一颗糖,“那天我从学校回家,突然想去白浪看一眼,小月和我说有个新房客找不到路了。” “只要开口问问附近的人,都能问到白浪的位置,于是我就挺好奇的,是什么样的人,出来旅游不带嘴的。” 余爻看了过来,那一颗糖塞到肖眠嘴里,“结果是你,锯嘴葫芦。” 肖眠笑了声,承认了锯嘴葫芦。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吃糖吗?”余爻看着他说。 “是因为戒过烟?”肖眠回他。 是乔海说起任林的时候提到过的,戒烟的人会用糖替代尼古丁释放多巴胺,缓解了一些糟糕的情绪。乔海建议肖眠可以多吃点糖,一来怕肖眠太瘦了血糖低,二来可以缓解一些情绪。 “你真的很细心。”余爻勾了勾唇角,“我也焦虑过,在高中画画集训那段时间里,文化课和艺术分都不能落下,虎父不出犬子,他们给我的压力,是什么事都得做好。所有人都觉得我从不与家里红脸,即使有压力我似乎都不会记挂在心里,其实那是我排解了很久。” 肖眠抬手搭在余爻的肩上,安慰般抚了抚。他没想到余爻愿意什么都说,连家长都不曾察觉的深沉心思也愿意抖给肖眠听。 “你知道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余爻问道。 肖眠很清楚,他心思敏感,总能感知对方没有说出的那层意思。余爻想告诉他,每个人都有需要跨越的困难,或大或小的区别,熬过去了就会雨后天晴。 是感激也好,是觉得安慰也好,可肖眠觉得遇到余爻的时间有些晚了,他已经病入膏肓。 第24章 母亲 余爻对岛上很熟悉,为了避免和那些举着大喇叭边走边喊的导游队伍挤一条大道,特地选了小路走。 岛上的小路偏爱安静,只要能走偏僻小道的路,余爻尽量的带肖眠走。 顺便也为了能偶尔和他勾勾手指。 肖眠起初有些抗拒,将双手插进兜里,戴着两只耳机不去看他。 后来没忍住偷偷笑时,被余爻看见了。 他转过头去盯着肖眠看,“笑就笑吧,为什么偷偷摸摸的。” “我没有。”肖眠嘴硬道。 海边的飞鸟在两人头顶滑翔,燥热的蝉鸣在树荫下肆无忌惮。 他快走了两步,耳机跳转到一首很好听的音乐,他低头看了眼,“it's 6pm but i miss u already”。 余爻从身后跑来,一把搂住他的肩,挠着他的腰,“嘴硬?” 肖眠怕痒,弓着背想逃离,却被那双手紧锢着。他抬起头对上余爻扬起的眉。 余爻盯着他的唇看了一会,心神被扰乱,嘴里喃喃道,“不坦诚可别怪我。” 两张微启的唇仅咫尺的距离,似乎只要一个不小心,便能贴上。 肖眠率先移了目光,从余爻的臂弯中逃了出来,手指紧着背包肩带,同手同脚的往前走去。 余爻挠着头,靠在海岸边的护栏,看着肖眠的背影,被发现时迅速的将目光移向前方的海浪。 手无足措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塞进了嘴里。 余爻觉得自己在某些事上比肖眠懂得多,自然心思乱起来的时候想的也多。 在他心里,肖眠纯净的像一张白纸,他也好奇这张白纸到底懂不懂。 想归想,相安无事的一路闲逛,谁也没比谁脸皮厚,不敢逾越。 两人靠着海岸护栏,一瓶冰水在两人的手里轮换,水瓶被迫沦为接吻的媒介,承受了太多难以遏制的情感。 终于一瓶水见底,倒不出一点,两人不约而同舔了舔唇,匆匆去厕所旅游观光。 一通放水后,余爻终于觉得心里宁静了不少。 岛上那位开饭馆的亲戚发来了语音消息,“余爻,你订的大桌我先占用了,客人太多了,你几点来,我给你留着。” 余爻发了语音回过去,“大桌就不用了,定个两人位的,我不着急,人少的时候您给我发个消息就行,麻烦叔了。” 那头很快回了话,“行,那晚点给你发消息,叔正忙着呢。” 第44章 正值午饭时间,街上的旅游团都带着人往餐馆去,剩下这些仍在街上慢悠悠逛的都是散客。 余爻站在路边等肖眠,一个举着芒果花的小男孩跑了过来,嘴边手上全是芒果汁。 小男孩抬头看余爻,很自来熟,“哥哥,你有面巾纸吗?我吃的满嘴都脏了。” 余爻从包里找了面巾纸递给他。 小男孩擦了擦嘴,粘腻的芒果汁擦得脸更脏了,像个小花猫似的。 余爻忍不住被他逗笑,带着他到一旁洗手,顺便帮他把脸也擦干净。 小男孩笑的一脸灿烂,“谢谢哥哥。” 笑起来时,让余爻有些晃神。 男孩跑着去找不远处的爸妈,那对夫妇笑着跟余爻挥了挥手,一家三口往景点走去。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肖眠从卫生间出来,拍了拍余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扎堆拍照的人群,他问道,“看什么?” “阿眠。”余爻转头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肖眠,轻声一笑。 “我刚才看见一个和你有点像的小男孩,很可爱,我想你小时候笑起来是不是和他一样。” 肖眠想了想自己小时候,问道,“几岁的时候?” “大概七八岁吧。”余爻说道。 七八岁的时候,肖眠那会还算讨人喜欢,但肖宽和刘穗两人一直不太和睦,导致他从小就心思重,并不爱说话。 - 这个时间人少,两人把剩下的景点逛了个遍,最后饥肠辘辘的等来了开饭馆的叔打来电话。 余爻的叔叔余石杰亲自下了厨,做了几道拿手好菜,菜上的差不多齐了,让两个人吃着,自己又去厨房加了道汤。 余爻一直特意关照肖眠,在他碗里夹了好些菜,“想吃什么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 一番话被余石杰听在耳朵里。 这话乍一听字面是没什么毛病,可长辈都留个心眼,听出了话里的语气不对劲。 余石杰擦了擦手,卸下围裙,给自己拿了个碗,把在清点账目的老婆也喊进来吃饭。 两人坐在了余爻和肖眠的对面。 席间余石杰招呼着肖眠别客气,多吃点。 整顿饭的工夫余石杰都在偷偷观察着两人,余爻丝毫没发觉不对劲,一个劲给肖眠夹菜,很照顾。 倒是肖眠察觉到了余石杰不一样的眼神,在桌下踩着余爻的脚,结果余爻并没有领悟到意思,反而和肖眠玩起了踩脚的游戏。 “爻爻,你也让朋友自己夹菜嘛,你看看他都快吃不过来了。”余石杰终于忍不住提醒道。 余爻这才收敛了点,停了筷子,“叔,知道了。” 肖眠之后也没夹过菜,在余石杰热情的劝饭后,再盛了一碗汤,便结束了这场拘谨的饭局。 肖眠从餐厅出来时,看见余爻正上演过年推脱红包的场景。 不过余爻扮演的是给红包的角色,他扫了店里的二维码,被余石杰抢了手机,“大侄子,你这个可就对叔不尊敬了啊,都是一家人你给什么钱啊,你难得带朋友来吃饭,别丢叔的面,你真是!” 余爻没法,为了不让余叔丢了这个面,他接过了手机,乖巧应了句,“那行,叔,等你得空了来家里,大侄子给您做一顿。” 余石杰忙摆手,大侄子的厨艺他不敢恭维。 临走时,拉着大侄子叮嘱了句,“你也该找女朋友了,别一天天就知道待在学校,课业固然重要,不过大学该找女朋友还是得找。” 余爻没心没肺,只听懂了字面意思,只忙声应好。 吃完饭两人沿着街道散步,太阳渐渐要落山,两人走进一家纪念品店。 肖眠停驻在一面墙的耳钉前,想起余爻的耳洞,后来也没细看,是一边还是两边都有耳洞。 斟酌了一会,索性买了两只。 余爻停在一叠明信片前,看见上面的彩铅画,突然想给肖眠做一副专属的明信片。 他不知道肖眠是怎么打算以后的,会留在海岛还是回到江市,但那不是他能决定的。 他找店员要了一幅空白的明信片,想着至少留下值得纪念的东西,即使分开后,看见也能容易想起些。 余爻不是悲观的人,他太想乐观的去思考和肖眠这段关系,只要肖眠愿意承认,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赴刀山,他不怕万难。 可偏偏肖眠选择躲躲闪闪,最后只牵了牵手,就当是两人之间能发展的极限。 肖眠选好礼物,并不想在店内人挤着人,和余爻打了声招呼后,先从店内出去。 迎面和一位妇女擦肩而过。 他往旁边侧目看了一眼,妇女牵着的小孩也看了过来,两双相似的眼眸像是照镜子一般,让肖眠照出了一脊背的凉意。 七八岁的小孩笑盈盈的喊了声哥哥,妇女闻言看了过来,只看见仓皇跑走的背影。 “小林林这活泼的性子,看到个男生就喊哥哥,跟谁都自来熟。”刘穗笑着宠溺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同时又往肖眠离开的方向看去,总觉得这个背影令她很眼熟。 肖眠捂着脸不知道该往哪走,只好顺着人群沿着岛上的大道往前,再拐入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巷子里。 他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 沉重的呼吸压迫着他的胸膛,他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他的手指插入发缝间,捂着头痛苦的咬牙。 第45章 身体顺着墙根疲软的滑落,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没有道理的哭成一个泪人。 时隔十多年,他再次见到了女人的身影,可如今她是别人的母亲,是别人的妻子,拥有活泼可爱的儿子,和宽容的丈夫。 她拥有一个幸福的家。 那自己是什么? 是被抛弃在筒子楼的破布,是不愿被想起的弃子。 他连与她相认的勇气都没有,曾经满腹草稿的演绎和母亲见面的相认,他甚至觉得自己鼓了十年的勇气,总不至于退缩。 可真到了突然遇见的关头,看见她活得那么光彩,肖眠怎么敢轻易打扰。 他痛恨自己怎么还没死,像他这种被父亲缠在泥潭里的人就该和父亲一起死! 坏情绪缠了上来,他像一棵被情绪藤蔓缠死的树,树根已经烂了,太阳也没办法让他重获新生。 过往的一幕幕群鸦过境般将精神领地化为一片漆黑,在暗无天日的精神世界里叫嚣着,宣布着理智的死亡。 肖眠掏出了包里的刀,那把泛金的外壳许久没打开了,他抽出了刀刃。 大脑不受控的蜂鸣,他木然的看着手臂流下了血迹。 随之而来的是电话铃声。 响了很久,一遍又一遍,终于被接起。 “你在哪?”余爻急切的询问。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余爻听出了他哭泣后颤抖的啜泣。 “阿眠!说话!”余爻第一次发了脾气。 “告诉我你在哪?” “说话啊!” “肖眠!” 终于在一声声询问后,肖眠无力的说道,“不知道这是哪里,有很多竹子。” 余爻没敢挂了电话,边陪他说话边找,好在他对岛上熟悉,很快就找到了肖眠。 顺着被竹林遮盖的小路,余爻快步跑了进去,一眼看见了屈腿坐在地上的肖眠。 手机被扔在了一旁,原本碎裂的钢化膜多了几道裂痕,血迹顺着胳膊往下淌。 余爻拿了纸巾帮他擦拭血迹,眼里全是心疼,“傻不傻,不疼吗?” 肖眠疲惫的靠在墙根,摇了摇头,“你看见了,我是个怪人,是个没用的废物,我是个精神病!” 他嘶哑的声音一遍遍责骂自己。 不等他说完,余爻用唇堵住了他的嘴,四目相对。 那双扑闪着长睫毛的眼里满是震惊,放大的瞳孔里映满了余爻的脸。 唇被咬破了,肖眠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你不是,别给自己加这些莫名其妙的头衔,一点都不酷。” 余爻离开了那只唇,擦了擦嘴角看到一丝血迹。 “下次想见血,就让我咬你一口,觉得不过瘾,就把我也咬破,行吗?事情总有别的解决方法,至少不是你这样的。” “就知道躲起来,像个傻子!” 第25章 没让你告白 肖眠松了整个紧绷的身子,转身抱住了余爻,想把他揉入骨子里似的,抱住的手紧了又紧。 余爻被禁锢在怀里,一圈一圈的箍紧,胸膛跳的快要令他窒息了,可他心甘情愿的想要再紧一点。 终于肖眠抬起哭成泪人的脸,在余爻的肩上擦了擦,松了手上的力度。 倏地捧起余爻的脸,又一次覆盖上那只笑着的唇。 肆意的毫无章法的乱吻,咬的唇破了,齿间也叩的脆响。 整个过程不是好受的,肖眠像是个失了理智的人,更像是宣泄一般,把余爻的唇咬破了。 余爻皱了皱眉,疼的没有反抗。 偏僻的竹林,给两人建立起一道与世隔绝的屏障。 黄昏后的夜色悄悄渲染天空,最后一抹淡黄被吞噬后,整个夜笼罩着两人,披上一层月色。 那轮廓下的脸越发迷人,两人相拥而吻,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唇都挂了彩,靠在墙角看着对方笑。 谁也没多问,清了清身上粘的灰尘,从竹林中走出,趁着船的最后班次回家。 - 第二天按照和乔海约定的,肖眠早早就去了奶茶店任职。 手臂还隐隐发痛,昨晚余爻去药店买了点药品给他消了毒,缠了绷带,包了整条小臂。 肖眠问他需不需要这么夸张,只不过一道痕而已,简单缠一下就算了。 余爻并不打算搭理他这种自暴自弃的行为,只是缠好了一条胳膊后,蹙眉道,“都缠上免得你再往哪划伤自己。” 末了添了一句,“说好了,想见血了就来找我。” 肖眠刚到店里,收了一筐市场送来的新鲜水果,倒在水槽中挨个清洗。 没一会,门口的风铃响了。 肖眠以为是哪个员工今天勤快,正想打声招呼,迎面对上余爻上扬的眉眼。 肖眠急急的收回眼神。 “早,肖店长这么勤快,别人吃早餐的时间,你已经开始工作了。”余爻拎着手里的早餐朝他晃了晃,“我的早餐,一份肠粉。” 肖眠舔了舔唇,早上起的迟了,不敢耽误时间,就直奔奶茶店。以为自己饿习惯了,一早上没吃熬一熬就过去了,可看到余爻手里那份早餐,肚子还是不自觉叫了几声。 “没吃早餐?”余爻拎着他的早餐走过去,把肠粉放在桌上,“去吃吧,我来洗。” “那你呢?”肖眠问道。 “我时间多着呢,等你吃完我再去买一份。”余爻接过他手里的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入水中,捞起一个柠檬像模像样的刷。 第46章 手臂的青筋明显,尤其是抓着柠檬时,圆溜溜的柠檬掌在手心里,用了劲固定住,凸起的青筋看的肖眠片刻出神。 他觉得自己的关注点莫名其妙的,连着昨天那一幕失了智的拥吻,一并将他的脑子搅得像团糨糊。 换做任何正常的情绪下,他都不敢再做那样的事。 肖眠夹了一截肠粉塞进嘴里,背对着余爻,刻意不再看他。 匆匆忙忙吃着,直到剩最后一口时,才想起来,将最后一口喂给了余爻。 “我来吧。”肖眠接过了他手里的柠檬,手指间轻轻相碰,沾着一股湿意。 余爻恶作剧似的把手上的水渍都抹到了肖眠的手背上,扬眉笑了声,“那我去吃早饭了。” “嗯。”肖眠应了他,目光不舍的朝他望了一眼。 余爻盯着他的目光,勾唇笑了一声,伸手指着那些百香果,“我待会还来,要喝柠檬百香果。” “好。”肖眠像是得了什么奖励,举着那只余爻刷过的柠檬,神采奕奕,“这颗给你留着。” 十点刚到,店员都陆续来‘上坟’,各个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有气无力的和肖眠打着招呼。 “早啊,肖店长,你知道我们昨天几点下班的吗?”一个叫严新的男生问道,他搭着肖眠肩上,头歪歪靠了一会,打着哈欠。 肖眠:“几点?忙到很晚了吗?” 严新:“是啊,昨天客流量爆棚,十一点才下班,我的天,等我回去躺下已经凌晨一点了。” 凌晨一点,那时肖眠也还没入睡,余爻把他送回白浪后,两人又在阳台发了一会呆,最后被余年同志打了一通电话喊回去了。 - 余爻在早餐店点了一份肠粉,吃的有些心事重重,凌晨一点,余年同志竟然还没睡。说起来也是怪,是他住校时间太长,所以对家人的习性感到生疏了吗。 他记得以前余年以前对他的夜不归宿管的并不严,余爻也很自觉,除了高中刚毕业那会,同学聚会玩的晚一些。 余年只会交代一声回来动作轻点,别吵到爷爷奶奶睡觉,老人家睡眠浅。 余年从小对余爻要求严格,养成良好习惯后,余年也不再那么操心他的事,看样子对他已经完全放心了。 可最近,余年管的事越来越多,对他的行踪经常盘问,去哪了?去干嘛了?和谁一起? 昨晚凌晨蹑手蹑脚回房间时,一转角看见余年站在房间门口。走廊留了一盏挂壁灯,不算亮,暖黄的灯下余爻心虚的抿着唇,把唇上那点咬痕盖住了。 余年似是没有发现,并不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早点睡。” 余爻这才松了口气,拐进房间锁了门。 一碟子肠粉吃完,余爻回家想把笔记本带上,积压了一些事还没做完。又瞥见昨天买的一叠空白明信片,左右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把要送给肖眠的礼物做完。 肖眠的生日还有十天,余爻觉得剩下的时间太少了。 肖眠只订了一个月的民宿,这就意味着他只想在海岛呆一个月,也许这一次来海岛,他是为了送自己一趟海岛之行。 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余爻烦躁的挠了挠头,他并不打算庸人自扰,暂且先不管这些以后的事,徒增烦恼。 他拿上一叠明信片,揣了一桶彩铅画笔放进包里。 走下楼,见爷爷奶奶坐在客厅里。 “爻爻,出去哇?”余老头问道。“把芒果带出去遛遛。” “嗯呐,爷您去遛呗,我还有别的事。”余爻说着,拿上了车钥匙。 “这孩子,几天不着家,比他爹还忙。”余老头说着,朝余爻喊了声,“今天该回来吃晚饭,免得你爹又唠叨你。” 余爻的心早扔在外头了,把家当客栈,晚上住一晚,白天就走人。 他心里是不情愿的,但还是应了声,“好,准时回来。” 潇洒利落的下了地库,开着车一溜烟跑了。 余爻来到了奶茶店,坐在靠窗的位置,这个位置快成了他的专属座位,屁股往那一坐,一天都可以不挪。 他自认不是个能坐得住的人,可一抬眼就能看见肖眠,就觉得这个位置是他的窝,能一直呆下去。 “您的柠檬百香果,请慢用。” 肖眠端着一杯饮料放在余爻面前,他的服务员身份做的很熟练了,笑容也不再那么僵硬,整个人显得亲和了许多。 肖眠在余爻对面坐了下来,看着余爻在一堆卡片上画画。他安静的看着,没有打扰。 余爻画画时很专注,直到把第一张圆满画完,才拾起饮料杯上趴着的吸管,吸了一口酸甜的果汁,伸了个懒腰。 “我记得你那本画册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是吗?”余爻突然问道。 肖眠应了声,“嗯。” 余爻问,“他是谁?” 肖眠:“他叫任林。是我一个已故的朋友,也是乔老板的朋友。” 余爻顿时明白了,也难怪肖眠会在这里打工。“任林,这个名字我听过。” 肖眠吃惊的看向他,“你也认识他吗?” 余爻摇了摇头,“你第一次来白浪的时候,那晚我们聚餐,你喝醉了,说了好多话,嘟嘟囔囔的我没听太清,你趴在我肩上哭了好一会,从你嘴里我听到过这个名字。” “……”肖眠感觉自己没脸见人了,捂着脸惨然道,“我……那天,原来我对着你哭,挺丢人的。” 第47章 “第一天认识我就这样,是不是很糟糕。”肖眠说着,回想了一下,没想起细节,只记得自己从床上醒来时,确实眼睛湿湿的。 余爻笑了声,“不丢人,以后可别在外喝酒了。” 肖眠乖巧的点头,“不会了。” 余爻埋下头,换了一只笔,继续画第二张,抓耳挠腮找素材时,肖眠问道,“那天晚上是不是挺想把我扔在烧烤摊的,喝不了还逞强,喝完又胃痛,就是个麻烦精。” 余爻闻言一顿,皱着眉头,“别把自己想的这么不堪,你哭起来很可爱,睫毛长长的惹人疼。” “也是那个时候,我觉得你一定经历了很多难过的事,就想多照顾你。”说着余爻笑出了声,“其实是我早就对你动心了吧,连自己都没察觉。” 一番话说的肖眠羞赧的红了耳尖,“问你事,没让你告白。” 他不自在的拿着餐盘站起身,脚下勾着椅子差点摔倒,狼狈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余爻不自在咳了两声,换上了正经的神色,看向他问道,“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打算只在这生活一个月吗?” 第26章 阻隔 肖眠垂下眼眸,盯着桌上那张扫码下单的二维码,神情涣散。 过了好一会,他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应该是的。” 余爻没有表现得沮丧,身子探过桌前,揉了揉肖眠的头发。更像是自我安慰道,“还有时间,不着急做决定。” 他觉得这个答案还有商量的余地,不是不容置疑的“是的”,而是“应该是的”。 那说明肖眠可能会留下来,只要他争取。 就算他想回去,江市也不算太远,如今哪里去不到?只有人想不想的问题。 肖眠转身返回操作台,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打单机子忙不迭吐出一张又一张饮料单,忙的他晕头转向。 偶尔抬头看见余爻坐在窗边,安心的感觉把疲惫一扫而光。 日升日落,一天过去了,余爻画完了几张,待肖眠凑上来时,被他藏进了空白明信片里,“还没到看的时候呢,不许提前消费。” 肖眠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半了,人流并没有减少。 想起昨天十一点下班的盛况,他看着余爻说道,“今晚怕是不能一起吃饭了,店里忙不开,严新说昨天忙到十一点,我看这个样子,今天可能也是一样。” 肖眠本想说让余爻别在店里等他,可他怕自己说得不好听,成了逐客令。 余爻不等他主动说,便顺了梯子下,“那我先去给你们买晚饭,想吃什么?” “我都行,我问问他们。”肖眠去饮料机问了几个同事,大家意见都很统一,附近有一家是乔海经常带饭的,是公认的好吃。 余爻收了桌上的东西,去附近打包了一堆饭,刚到店门口,就接到余年打来的电话,催促回家吃饭。余爻只好匆匆放下大家的晚餐,便往家赶。 余爻将车开进地库,刚停好车开门便看见余年乘着电梯下来。 余年穿着一身polo衫,衣服扎进腰间系的皮带里,脚上那双皮鞋还没来得及换下,很明显刚应酬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酒味。 余年一手插在裤兜里,对儿子招了招手,“来,我这好几天早出晚归的,你怎么也这么忙?趁着你妈妈,爷奶都在上边,跟爸爸说说最近都忙什么呢?” 余爻拎着手里的车钥匙,挂在手指上转了一圈,“爸,您不是一向放心我的嘛,我就出去和朋友玩会儿,又没做什么坏事。” 说着余爻走了过去,嗅了嗅余年身上的酒味,“倒是您,这一身味道,估计是被奶奶嫌弃,赶到地库里散味的吧。” “臭小子!”余年一把搂过余爻的肩,“别转移话题,你这嘴巴怎么回事,被狗咬了啊?” 余爻没忍住笑出了声,“不是,我自己吃饭的时候咬到了。” “昨天怎么一点才回来?在外面玩什么玩到这么晚?”余年盘问道。 余爻搂着他爹的胳膊,施展了撒娇大法,“和朋友去鼓浪屿玩了会,那岛这么多旅游景点,我那朋友好不容易来一趟,就都玩了一遍,回来有点晚了。” 余年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前天呢?” 余爻撅撅嘴,“前天不是和您陪了客户一天嘛,我的出场费还没结呢?好爹给结一下呗。” 余年给钱从不含糊,说结就结,一通五位数的转账过去,弹了余爻一个脑瓜崩,“让你多出去见识见识,我还没收学费呢,你倒好,一天天尽搜刮你爹的小金库,以后出去的次数不会少,给我好好学着点,别一天天在外面瞎玩,让爷爷奶奶担心,听到没?” “听到了,我的好爹,那我能走了吗?”余爻问道。 余年转完帐,似乎把想问的话忘了,挥了挥手,“先上去吧。” 余爻按了一层的电梯,松了一口气,绕晕余年他还是拿手的,余年脑子里装了太多事,生意场上的事占了大头,其他是家里重要的事。 像余爻整天在外玩,回家晚,那都是小事。 余年也知道这孩子不违法乱纪,也就没带心思去盘问,话题一转,想问什么转头就忘了。 晚饭过后,余爻不死心的拿了车钥匙去地库。 他不知道怎么没肖眠在的时间就那么难熬。 晚饭后爷奶都去隔壁串门去了,余丽和朋友逛街想拉上余爻,余爻一想起她朋友的女儿就牙疼,那小姑娘大嗓门,走在街上总哥哥哥哥的叫,跟只母鸡似的。 第48章 余爻装作肚子疼,在厕所躲了一会,等着人都走完了,拿了车钥匙下地库。 车灯一打开,照着地库门口的余年。 被余年抓了现行,“爻爻,怎么在外面交女朋友了?这么在家待不住。” 余爻乖乖熄了火,作投降状,“好爹,你怎么跟猫逮老鼠似的,我出去消消食嘛。” “是不是交女朋友了?”余年问道,“带回家来看看。” “没,真没。”余爻不敢再说去消食的话。 余年打了个电话喊余丽拎着他逛街去了,把余爻出逃的计划扼杀在摇篮里。 余丽和朋友在街上碰头,余爻看着女人身后冒出个头的小姑娘,忽觉的有些犯牙疼。 这姑娘说小也不小了,上高中的年纪,被宠的跟个小公主似的,一点都没高中学生的沉稳。 余爻想起自己上学那会,班里的女生见他都淑女范,说话轻声细语,哪像眼前这位,一开口就是母鸡打鸣,咯咯咯咯。 “哥哥哥哥,你看我穿这件好看嘛?” 肖眠听着余爻发来的一小段视频,画面中的女孩穿着一件粉色连衣裙,笑得一脸喜悦。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酸涩的像捶过头的柠檬。 他把手机扔在一旁,继续忙着店里的事,等空闲下来看时,余爻已经发了一堆消息。 11:【本来想去找你的,结果被拎到这了】 【明天早上去找你,我起个大早,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不带了,我来一起吃早饭】 肖眠唇角微勾起,回过去:【好】。 严新正摇着饮料,看见肖眠盯着手机屏幕一会皱眉一会笑,好奇的杵了杵他胳膊,“跟谁聊天呢?这脸变得跟个京剧脸谱似的。” 肖眠熄了屏,回道,“一个很好的朋友。” “就整天坐在那个位置的?”严新指了指窗边,此刻那个位置被客人占了。 肖眠点点头。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吧?我还真没见过这么要好的朋友。” “和你说说我那邻居家的小孩,和我一块长大的,可我两一见面就互损。让他帮个忙,他那人就没个正形。哪像你那位朋友,不仅陪你上班,还帮我们带饭,哦说起带饭,那饭钱还是他出的,改天你问问他多少钱,也不好意思让你朋友莫名就请我们吃饭呀。” 严新是个话痨,说起来喋喋不休。和肖眠相反的人总能第一时间和他处的熟悉。 肖眠嗯了一声,“其实我和他认识不久。” 严新有些不相信,“那他也真是太热心了,你们……是什么关系啊?”严新顿了一会才问出口。 这怎么看都不像刚认识不久的正常朋友会做的事。 “是朋友,可能这几天刚好有空吧。”肖眠说出口时,心下一沉。 他刻意划清两人的分界线,并不是怕别人的议论,只是不敢接受余爻这么好的人。 他想和余爻保持既不远也不近,普通朋友的关系。 肖眠还在苦思冥想该如何把两人的关系拉回到正常距离时,有人替他划出了阻隔的楚界。 自从那顿晚饭余爻回去后,答应第二天一大早去找肖眠吃早饭的事也泡汤了。 接连几天,两人只在微信交流了一会,其余的时间,余爻的生活被他的家人占满了。 也许是发生了一些事,但余爻什么也没透露,只是每天照旧的会发些早安,午安,晚安,像是打卡一样,既没有彻底消失,也没有过多的说明。 肖眠照旧的去奶茶店打工,这是他想要的普通朋友的距离,可为什么,心里却很难受。 他依旧每天按时吃药,规律的作息,心情似一潭平静的湖水,但能清晰的感知到,那潭湖水下有无数死去的小鱼。 他没有多问为什么,心里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不配得到余爻的爱,处在患得患失的边缘。 等余爻收回时,也觉得是理所当然。 严新在店里观察了几天,也终于相信肖眠说的,只是普通朋友。 也许当时那个叫余爻的男生是真是闲,才在这奶茶店一坐一整天,不然怎么会再也没见过他来。 一切似乎像是没发生过一样,越往后的日子,余爻发来的消息越来越少,也许也是因为肖眠不知道该怎么回,便攒了几条消息没再回复。 没了共同的聊天话题,没了每日的陪伴,一切变得那么疏远。 远到肖眠快要觉得余爻只是他手机里的一个联系人而已。 那些和余爻有关的事真的存在吗?他时常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而在余爻这件事上也是,他快要觉得他记忆里的余爻也许只是梦境中存在过。 直到几天后,肖眠照例去林海开门,准备着营业前的工作,门口的风铃清脆的响了几声。 一个久违的身影走进了店里,她抬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一头脏辫解了,束成了一个又长又直的高马尾,看起来没那么拽了,显得俏皮了许多。 可一开口还是那说唱的范,“哟哟哟,怎么看起来没精打采的,果然上班使人萎靡不振。” 张熙文拎着一张高脚椅,坐在边上,看面色忧郁的肖眠。 整个人精神并不好,还在勤勤恳恳的做着手头的事。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两都好几个季节没见面了吧。”张熙文开着玩笑话。 第49章 第27章 磨合 店里有一台咖啡研磨机,肖眠的早上一杯咖啡就把自己打发了。 他将两杯咖啡递过去时,没精打采的问道,“来海边看日出吗?” 张熙文看了眼窗外早已经升起的太阳,“都九点半了,日出时间早过了。” 她喝了一口咖啡,看着肖眠。看起来气色很差,眼眶周围挂着一圈黑眼圈。“你的脸色好差”,张熙文不由感慨道。 肖眠没有应答,把咖啡杯捧在手心里,垂着眸子失神了。 直到张熙文从他手里把咖啡杯夺了出来,看了眼肖眠的手心,都烫红了,“……你这人怎么回事?不怕烫?” 肖眠搓了搓手心,才感觉到被烫之后的痛感。 “还好,不烫的。”他说着,沿着杯缘浅酌了一口浓度很高的咖啡,苦涩咽入喉咙,最后品尝到一点余香。 张熙文是喝不下去的,这种致死量的苦,舌尖舔舐到一点都能当场晕厥,“品味挺……独特。” 她将咖啡杯移到一旁,不打算继续喝。“猜猜我来找你是为什么?” “来喝柠檬百香果。”肖眠回了她一个冷笑话。只是表情过于严肃,比店里的空调还冷了几个度。 张熙文很配合的笑了两声,“不是。” 肖眠没有回避问题的答案,“是余爻的事吗?”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理由了。 “回答正确。”张熙文抬手在肖眠耳旁打了个响指。 这种方式有助于集中对方的注意力,肖眠看起来精神太萎靡不振,让人觉得他随时会出神。 “他……和你说了些什么?”肖眠低声问道,埋着头看上去漫不经心,耳朵却竖的高,很想知道答案。 “他说你不回消息,玩起了失踪,拜托我来看看你。”张熙文从水果框里挑了个橘子,剥着吃了。“你们这是?闹矛盾了?”她接着问。 很显然的余爻并没说更多的东西,没有说他为什么突然放了鸽子,为什么突然不亲自来找肖眠了。 肖眠没有得到想知道的答案,沉默的摇了摇头。 “你们走到哪一步了?小情侣磨合期?”张熙文接着问,掰了一瓣橘子扔进嘴里,看起来她今天是来吃瓜的,她也并不知道更多的内情。 肖眠依旧摇摇头。 张熙文见撬不出更多的话,换了个话题。“那天去鼓浪屿,真不是想放你们鸽子,建议是杨亦提的,鼓浪屿那地方我都去好几遍了,没什么兴趣。” 这个话题挑起了一点肖眠的话头,他接话道,“杨亦提的?怎么后来她也没到。” 他想起那晚自己去便利店买水,在路边等车时除了张熙文和林凡,就剩余爻。 杨亦的邀请恨明显是对余爻说的,其实她是想约余爻去的,结果自己不知道其中的弯绕,竟然误了别人一桩事。 他顿时有些懊恼,事情本不该这样发展。 张熙文唏嘘道,“嗐,我也是后来知道的,杨亦想要追求他,不过现在已经放弃了。” 这个消息来得突然,是肖眠没有想到的,他张着唇感到诧异,不解道,“为什么?” “不清楚,或许余爻做了什么,怎么也没告诉你吗?”张熙文问道。 余爻似乎揽下了许多事,那些不好的阻挠的自己处理着,从未提及。 时钟指向了十点。 店员陆续地到了,肖眠的营业准备工作还没做完,要去忙店里的事。张熙文也不继续打扰,只是看着他说道,“如果想要好好在一起,就不能只让一个人付出。” 肖眠似懂非懂,嗯了一声回她。 忽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所以觉得即使别人离开了也没所谓,将余爻的热情晾在一边。 因为余爻在这些天不再主动了,就将他之前的主动都抛之脑后,甚至刻意疏离。 就算想要拉远关系,可这种方式似乎太能伤害一个想要靠近的人。 他觉得自己做的太差,拿出手机,发了一条道歉的信息。 - 时间晃到了傍晚,余爻也终于出现了,时隔五天,他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分别,只是眼里多了几分疲惫。 他照例给大家带了晚饭,像是过年过节拎着礼品上门叙旧的亲朋好友,余爻对肖眠的情谊,从来都不是空手而来。 肖眠给他备了一杯柠檬百香果,刻意多放了点糖,他觉得这几天没见面,苦涩占据了多一些。 他这种缄默于心止于口的情绪,也就只有余爻能读的懂他了。 余爻浅浅喝了一口,咂了咂嘴,将他未宣之于口的话替他说了,“阿眠,我真的缺了点糖。” 余爻第一次看起来有了心事,眉眼不再肆意扬起,平日微笑着的唇角也落下了几分。 他摸着杯壁凝结的水珠,趴在桌上垂了眉,有些哑声道,“我以为你不想再理我了。” 肖眠照例给他切了一盘橙子。 余爻皱着的眉头舒展开,“阿眠,我们明明那么懂对方,你把我晾了几天,我真的难过了。” 肖眠刚想说些什么做解释,余爻打住了他要说的话,勾了勾他的衣角,指了指门外,比了个偷偷溜走的手势。 肖眠心领神会,去前台脱下了身上的围裙,和同事打了声招呼。 明天是歇业时间,肖眠让大家提早下班了。 两人从沙滩往停车场走,余爻算准了时间不会太久,车里的空调没有关,往里钻去,冷气便把沙滩带出的热量都吹散了。 第50章 “海岛的天气就这样,夏季能持续到11月,冷一阵就继续热着。你说江市会下雪吗?”余爻说着,埋头去找安全带,一抬头撞上了肖眠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神。 不自觉地手一空,安全带缩了回去。 他也没再找安全带,而是盯着肖眠看着。 两双眼胶着粘腻着,把几天的思绪互相传递。 车内低温的空调变得灼热起来。 肖眠垂下长长的睫毛,低低应了声,“会,下雪后很漂亮。” 余爻望了过去,嘴角勾起丝丝笑意,“我们一起看过海,还没和你一起看过雪。” 忽然有些期待冬天,也许还能一起看场雪。 余爻这么说着,全是在征求肖眠的意见,他想要能一直联系着,不要默不作声,不要刻意冷淡。 这几天看来,只有肖眠不想接话,没有余爻不愿意说的时候。 可发展到后来,就算再热情,也终被冷了下来,喋喋不休的人也能被冷成哑巴。 他想要肖眠给一个解释,却不逼迫着去要一个解释,只等肖眠想说便说了。 余爻自觉得自己不能不解释清楚,不然这个哑巴该着急了。 “这几天他们找了好多理由把我留在家,起初我爸让我帮他跑些生意上的腿,我就权当他忙不过来,答应了,跑了两天他说我这么闲就让我去公司挂个职上班吧,我好一阵卖乖都不管用。上班总有下班的时候,我就想来找你,可我不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连着晚上的时间也占了。” 肖眠听他一席话已经清楚了,他们之间的要面临的事还是不能逃脱。 可他跟余爻的萌芽还没长大,就要被提前扼杀了,他心里苦笑道,果然做什么事都比别人要不幸的多。 肖眠问道,“那你怎么……” “人是看不住的,我都踏上二开头的人,还能把我绑在家里吗?”话刚说完,余爻从驾驶座探了过来,吻上了他。 猝不及防把肖眠怔住了,等反应过来时,被捧住了后脑,整个人无法逃脱。 藏于心的情绪一股脑的倒了出来,一瞬间把余爻这些天的不快都抚平了。 气息里都是另一个人的气味,存在于爱人之间的费洛蒙相互交换。 肖眠是一张空白的白纸,学着余爻上次教他的吻,差点又啃破了余爻的唇。 这次余爻没让他继续莽撞,越过了座位,将他囚在座椅上,一点空气都不给他剩余,温柔的教他缠绵。 “不要了。”肖眠求饶着,抽出身子想逃。 余爻一手捉住他的手腕,压在座椅上,心道这几天冷了我,都要全报复回来。 指尖下意识的抚上肖眠上下滚动的喉结,将人要说出口的话语顺了回去。 仿佛是有意的,余爻的手搭在座椅扣上,手指稍一用力,将座椅放下了。 他将头靠在肖眠肩上,抱着那僵硬的不敢动的身子,在他耳边低语,“这几天没睡好,陪我睡一会。” 不等人回答,余爻将半个身子搭在他身上,像个八爪鱼把人牢牢吸在座椅上。 呼吸渐渐变浅,车里的音乐舒缓调子在慢摇,安抚绷紧的心弦。 肖眠看着他的侧脸,安心下来。余爻在身后胸膛轻微的起伏,羽毛般的气息吹拂着耳畔,肖眠的困意涌上,睡了过去。 窗外的夕阳逐渐落下,洒在海面金色的光褪去后,染上幽深的暗蓝。 醒来时,余爻支着脸看他,抬起的一只手正掐着肖眠脸颊的肉,掂量了一会。“又不好好吃饭。” 肖眠一张嘴,就被塞了一颗糖。 还没反应过来,唇又被堵上了,柠檬糖的气味在唇间轮换。 几个小时,肖眠心里结的冰都化为了水,融化了吞进的糖,化了一肚子的甜水。 那股蜜快要将他吞没时,他无故的想起了这些天余爻消失的事,猛地将余爻推开了。 情浓处被人生硬的推开,余爻心里一阵委屈。瘪着嘴抚着他的脸,“怎么了,弄疼你了吗?” 肖眠推开了他,手指扣动着车门,要走,“我们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第28章 揣进兜里 余爻愣了好一会,脑子尚未清醒过来,一句话却让他不得不从现实中抓回知觉。 他只想感受些快乐,可有人一股脑的要将他扯回现实,继续面对着这几天无法忽略的烦心事。 他知道肖眠的话是无法逃避的事,也清楚这么说的原因。 他回了驾驶位,沉声道,“去吃饭吧。” 车子开到了一家饭馆,离家很远,是一家很少去的饭馆,这里的人都不熟悉他。 余爻再不敢带肖眠去有熟人的店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表现的克制,可认识他的人就能一眼看出他无处遁寻的喜欢。 在外人看来强烈的喜欢,可偏偏身边这个人一再劝退他,觉得喜欢只是一层薄纸,是洋葱的皮一搓就掉。 余爻点了一桌子菜,肖眠给自己点了一杯没怎么加糖的柠檬水,喝的满脸皱眉。 倔强的人总不会轻易说话,在别的地方寻找宣泄口,想让人明白用的方式却太过隐晦,能看明白的人有几个呢。 可余爻偏偏看的懂他,是他唯一的钥匙。 余爻放了些糖浆在他的柠檬汁里头,“心里不开心就吃甜的,以痛止痛,以酸止苦是谁教你的?一点都不会管用。” 第51章 肖眠:“以前管用。” 余爻:“那现在呢?” 肖眠:“不管用了。” 有时候肖眠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小朋友,守着一堆不知道从哪学来的理论墨守成规。将自己圈在一方孤岛中,既不让人靠近,也不靠近别人。 画地为牢的肖眠又开始了个人劝说,“爻爻,我们……”。 余爻有时觉得他是不是已经收了余年的支票,上演我给你几百万离开我儿子的戏码。 “爻爻,你爸他应该猜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那次在鼓浪屿吃饭,叔叔他似乎一直在提醒你。”肖眠说道。 余爻点了点头,“我知道。” “就当我们还没开始过,就这样算了吧,做回朋友也可以。”肖眠继续说着。 余爻一筷子鱼肉还没递进嘴里,如鲠在喉。他皱了皱眉,“你真是这么想的?” 肖眠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像是有一把刀悬在他头上,只要他说不是,就有人立刻手起刀落似的。 他不理解余爻的坚定,就像余爻不理解他为何一退再退。 他的病不会好了,他的时间也只少不多。 肖眠说道,“我很快就要走了。” “那又怎么样?现在的交通还不够你出一趟远门吗?”余爻对他的话不理解,有些愤然。 既然能从江市来海岛,那再来一次,或者从海岛去江市,都不是什么难事。“还是你在意别人的看法?” “那不是别人。”肖眠苦笑道。 家人的不理解这个理由是无法忽视的,够余爻好好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 余爻沉默下来,退了一步妥协道,“我说过我会去努力的,可你觉得空口无凭。我记得你的母亲还在,你想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吗?她要是已经对你放任不管,你也不需要有心理负担,我的事我总有办法去解决。” “你我能走到这一步,就知道了无法和大多数人一样再依照世俗循规蹈矩了。” 这番话肖眠想不到理由拒绝。 在余爻的眼里他喜欢男人,那这辈子就只会和男人在一起,所以无论如何都得走这一步,那为什么不能对彼此坚守初心呢。 他凭着肖眠曾经说过的点点滴滴去推测,那位母亲根本不想管这个儿子的死活,那就更不会在意他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这个程序是走给肖眠看的,是为了告诉他,自己有陪他证实的决心。 “我和她很久没联系了。”肖眠说道,他隐瞒了在鼓浪屿看见刘穗的事。“给她发过几次消息,都是些节日祝福,也许没什么好回的吧,她从来没回过消息。” 肖眠喝了一大口柠檬水,嘴里的味道咂出一股酸涩,“她并不想被打扰。” “她有新的生活,脾气好的丈夫,活泼的儿子,任谁都不想再记起以前的乌烟瘴气。我和肖宽一样,都是有病的,她又怎么会想要见我呢?” 肖眠看起来很沮丧,连着声音也发颤。 余爻碰了碰他的手,“其实你一直都在关注她是吗?” 肖眠拿出了手机,透过屏幕裂缝去找列表里的联系人,点开刘穗朋友圈看了最近的动态,是一家三口在鼓浪屿拍的,小男孩举着个芒果花吃的满嘴满手,像个小花猫一样可爱。 “时隔多年,就算以前有再多的矛盾,她毕竟身为母亲,见你一面总不会拒绝的。”余爻宽慰他道,“我可以陪你一起,多一个人总能让你多一份勇气。就当是为了我,去见见她。” 余爻眼神试探过来,他并不好以此为借口,让人释怀十几年的隔阂,可他到底是看得懂肖眠,他要是不在意母亲是不会观察她的生活。 肖眠思考了一会,“她就在海岛,这次我来这里已经打算过,要去见她一面,可我还是没有勇气。”他求助一样的看向余爻,“爻爻,你说她会见我吗?我不敢踏出一步,怕被拒绝。” “所以你宁肯什么也没有,不向前,不争取。”余爻哑声了,“你对我也是这样。” “去问她,就算她拒绝见一面,那也不是你的错,不是你不好,知不知道。”余爻拿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菜,“你和海边捡来的螃蟹就是一样的,背着重重的壳到处走,断了脚还顽强的爬。” “听上去很励志。”肖眠有了点笑意。 “是嘛,可它挖着洞把自己埋进去的时候,一点都不可爱。”余爻一口气夹了好些肉放在肖眠的碗里,“先别想了,现在的任务是把这几天没吃的肉补回来。” 肖眠不负所望,又吃撑了。 余爻在的时候总能让他的心情变好,吃饭的想法就强烈一些。 好在肖眠带了许多药,他的包里有抑郁药,有余爻买过的胃药,还有健胃消食片,都带在身上。 他就像带着家当到处走的螃蟹。 回到车里,肖眠翻出自己的包,拿出一板健胃消食片,掰了两片塞进嘴里,转头问余爻,需不需要给他也掰两片。 余爻探过来半个身子,手扶着肖眠的下颚,扭过脸吻上,动作不算轻柔,甚至有些记仇的在报复肖眠的退缩,咬了他的唇,风卷残云一般顺走了嘴里还没来得及嚼的两颗药片。 他带着满眼的笑意拧动了钥匙,朗声道,“走,消消食去。” 车停在了海湾公园。 从自助售卖机选了一瓶酸奶,余爻拆开了递给肖眠。 肖眠喝了一嘴的酸奶,路灯下昏暗的灯光,照的唇愈发血色,脸颊泛着绯红。 第52章 盛夏的夜晚,虫鸣不断,在悉簌簌的在草丛鸣奏。 余爻垂眸看他,“我帮你擦擦。” 预感到余爻想耍的小心思,肖眠从包里翻出纸巾,动作迅速的将脸擦了个干净。 “这么见外?”余爻似有不满,拧了酸奶瓶,把自己的脸沾上酸奶,“那你帮我擦擦?” 那张唇撅了又撅,见人没什么反应,正要放弃时,肖眠抬头吻了上去。 肖眠心里惨然道,想疏远的关系又更进了一步,什么时候才能划清两人的界限。 肖眠主动的吻不会太久,蜻蜓沾水般,他离开了那张脸,手里握着那团用过的纸巾,找了个垃圾桶往里扔。 无措的跟着步行道往前走,刻意没回头看身后的余爻。 那张明媚的脸无论看几次都逃脱不开,狠不下心和他分开,只要余爻没说要放弃,他永远都会和他继续耗着。 真要到那天再决断,也许一切都来不及。 余爻好一会没跟上来,肖眠终于忍不住回头去看,见余爻停在喷泉旁,似乎在和谁视频。 他依稀听到余爻说,“我在海湾散步,没有别人,还不让我出门了,是想把我关在家吗?别这样嘛,求求放过。” 连哄带骗,又顺着视频巡视了四周一圈,那头才放下心来,“别太晚回来,爸是为了你好。” 等挂了电话,余爻看起来有些萎靡,耷拉着肩坐在喷泉旁,埋着头坐了好一会。反应过来时,才抬头看走远的肖眠,一眼看见了站在远处看着他的人。 余爻启唇笑了,他以为肖眠又自顾自走了好远,不理会他到底在不在。 没想到他还是会等。 余爻站起来,像是把不开心都要抖落,跳了跳,收拾好情绪奔了过去。“阿眠,原来你会等我。” 肖眠把分开的想法抛在了一边,主动伸了手过去,蹭了蹭他的手心,指尖缠绕上他的手指。余爻手心一凉,裹着那只纤长的手,觉得有些凉,用了另一只手捂着,像冬天取暖那样,沉沉呵了一口气,揉了揉,揣进了兜里。 余爻想和肖眠一起过冬天,他能想到在江市下雪的冬天,他搓着肖眠的手,沉沉的呵一口气,将他的手暖热了放进大衣兜里,再从街边买一份炒板栗,剥开塞进肖眠的嘴里,对他说,“你看,我们不正在好好在一起吗。” 这种感觉太强烈,余爻抓紧了兜里的那只手,觉得不够真实,又拿出在眼前晃了晃,看着紧扣的十指,叹道,“想过冬天了。” 两人停在了海湾的阶梯上,对岸的灯火通明,看似近实则遥不可及。 海上缓缓前行的轮船,和夜空隐约可见的飞机擦过,夜晚变得温柔,心思沉静下来,一颗心落到了虚空。 唯有被余爻紧紧握住的手落到了实处,传递着掌心的热量。 余爻递来了一只耳机,挂在肖眠的左耳,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海浪声从台阶下缓缓击拍,像是催眠曲,将肖眠哄得将要入睡。 他往余爻身边贴近了,靠在那宽厚的肩上,闭上了双眼。 想象着时间自此停滞不前。 -------------------- 在看吗在看吗~(求收藏和海星) 第29章 探索 夜幕更深,人群渐渐散去,台阶依稀的落下几对情侣,旁若无人的亲吻。这个时间点,像是情侣专场似的,无关人士自主退去,留下爱意缠绵的人。 余爻侧目的看着肩上小憩的人,正想凑上前加入爱意缠绵的大军,不合时宜的声却闯了进来。 “闭园时间晚上十点,闭园时间晚上十点,请各位游客……” 巡逻的大爷骑着一辆电瓶车,车前挂个大喇叭,正绕着公园四处逛荡,尤其是经过沿海阶梯这块时,更摁着快要哑声的车喇叭,提醒着这块爱意肆虐生长的角落。 肖眠被扰了清梦,朦胧的睁开眼,对上余爻那双扬起的眉,他揉了揉眼睛,迷糊的问道,“是不是睡过头了?” 不管那大喇叭还在不远处叫嚷着,余爻快速的袭上了他的唇,一瞬间的工夫,动作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等肖眠反应过来,站起来好整以暇的冲他眨眨眼。“嗯,该回家了。” 肖眠的手机亮了,收到了十几年未得到过的回复。刘穗回了他,【明天下午6:00】,随之一起发来的还有一个地点。 发过去的话是余爻帮忙编辑的,他处事比肖眠圆滑,话说的也漂亮,客客气气的把人架在道德点上,身为母亲的刘穗没好意思拒绝。 像是获得特赦一样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可肖眠还是焦虑了一整晚,怀揣着十几年的愿望突然实现了,不敢相信更多是不知所措。 他不禁自嘲自己,连见一面亲生母亲都惴惴不安,是个没有勇气面对的胆小鬼。 他在床上彻夜难眠,想了很多事,最后终于没忍住从床上坐起,翻了一晚刘穗的朋友圈,看着她的新生活,丈夫儿子,同事朋友。 肖眠开了灯,从桌角抽出一张干净的画纸,想了好久都记不起刘穗还是他母亲时候的样子。 他的画画是任林教的,断断续续学了一年,离专业的还有些差距,只是为了打发点心里的郁闷。 涂涂改改试图透过现在的刘穗去找以前的影子,才发现他再也想不起十几年前的刘穗。 除了身体里流着她的基因以外,再找不出她是母亲的半点证据,连着记忆也模糊不清。 第53章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趴在桌上咬着铅笔,眼神空洞的没有一点情绪。 画了一半的女人轮廓被不断的修正,最后烦躁的画了几条扰乱的线,将画纸揉成一团抛进了垃圾桶。 许久不联系的人会逐渐消失在记忆里,亲妈亦是如此。 那余爻呢,总有一天也会忘了,只认识一个月时间的人。 他反复想了很多事,直到附近的鸡鸣声响起时,他才入了睡。 余爻没敢太过招摇,这几天连哄带骗,瞒着家人以为他放下了什么情结,终于改邪归正,也不停保证他们猜测的事是子虚乌有的。 一边证明自己的清白,又答应说再也不找肖眠。好说歹说,终于不用去上该死的班,获得了一点人身自由,但代价就是得时刻提防着突如其来的视频查岗。 午饭过后,余爻才敢提出下午外出活动。 介于他一上午忙进忙出,帮奶奶种花,给两位老人捏肩捶腿,好一阵忙活,就差没把刘姐的活给包了。 余年批准了申请,另外给他安排了个事,带着芒果出去。 许是觉得芒果这狗聪明,通人性,余年觉得它起到了监督的作用,给余爻派发了遛狗的任务。 余爻带着狗,偷摸去了民宿,车门一开,芒果兴奋的跳进余爻怀里,没等人一起走,便拖着牵引绳兴匆匆往三楼跑。 门口一阵挠门的声音,爪子的尖细挠着钢塑门,发出刺耳的尖锐。 肖眠被声音闹醒,眯着眼皱着眉,差点以为自己在梦境中遇到了女鬼。 手臂枕的发麻,脖子也落枕,一时间动弹不得。 门口余爻着急的喊了几声,没听到回应,砸了砸门。“阿眠,在吗?” 肖眠有了伤害自己的前科,怕人担心,只好赶紧应了声,“在。” 他把密码告诉余爻,让他开了门,证明自己不是在里面寻死觅活,是真的睡麻了起不来。 余爻开了门,看见趴在桌上试图活动肩膀的肖眠,才松了一口气,连带着手里的狗绳也松了。 芒果有些见人疯,尤其对肖眠更是喜欢的不得了,用舌舔了他一手,又跳上椅子和肖眠挤在一起,一个一狗被压缩在一张单人椅上。 肖眠动弹不得,被芒果伸着头去舔他的脸。 余爻被它气的呵斥了一声,将它抱了下来,把狗绳挂在墙上的挂钩上,看着它干着急。 “真是的,它亲了,我亲什么。”余爻走近肖眠,低头看着终于能活动脖子的人,俯下半个身子,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 又极其不满足的吻着眉眼和唇角,看着他想抗拒却动弹不得的样子发笑。 “要不要帮忙?”余爻斜下身子,不等人回答便打横抱起桌前的人,“有床不睡怎么趴在桌上?” 肖眠抱起来没多重,甚至让人觉得还没芒果重,他躺在余爻怀里很乖,也不乱动,可能也是想动动不了。 “想起来画一会画,没想到睡着了。”肖眠被放在了床上,血液终于回流过来,能动弹了。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脖子,觉得没事了,伸脚去床边找鞋。 余爻恶作剧的把他的鞋踢走了,“躺一会,着急去干什么。” “没刷牙。”肖眠说道,抬眸看了眼余爻,感觉自己说这话有点暗示的意味,希望余爻没发现。 “又不和你接吻。”余爻勾起唇角笑他。 肖眠赶紧转移话题道,“还没吃午饭,刷个牙去吃饭。” “午饭吃什么?我去买。”余爻靠了过来,盯着他的睫毛看的出神,又不怀好意的将眼神移向他的唇,什么不接吻真是瞎掰扯,看起来很好亲。 余爻含着的柠檬糖在肖眠嘴里炸开了甜味时,那句鬼话被扔在脑后。 吻绵延不断,一只手不安分的探入被子里,把肖眠吓了一个激灵。 肖眠整个人抖了一下,将自己蜷成一个虾米,赶紧把余爻推开了。“干什么?”他低垂着眉,满脸通红。 “把你的狗带出去,吵的我耳朵疼。”肖眠找着借口想把他支走。 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没法见人。 余爻压着声笑了,收了身心,揉了揉他的头发,“好,我下去买饭,想吃什么。” “都行”肖眠随意回道。 他已经没有心思想吃什么,只觉得硬邦邦的身体跟个棒槌似的,紧绷着不敢松懈。 直到余爻牵着芒果出去,声音渐远,他才呼出了一口气,视线下移,看见了那块反应,红温从脸颊蔓延到耳后,整个人都熟透了。 肖眠去了卫生间洗漱,冲了冷水澡,捂着脸站在冷水下站了很久。 余爻提着午饭去房间,把芒果栓在了门外阴凉处,想着是不是要在这给芒果搭个窝,让它躺在窝里睡觉,省的占了他的人。 肖眠没在房间内,余爻去浴室找。 一推开门,肖眠受惊的扯过一旁的浴巾裹在身上,抬着湿润的眸子看过来,“这么快回来了。” 余爻嗯了声,将浴室外的狗声关在门外,走了过去,从身后抱住了正在吹头发的肖眠。 “就这样把自己应付过去了?”余爻沉嗓问。 他佩服这人的意志力,靠在肖眠的肩上,似有诱哄的意味,“不想要好受点的方式吗?” 肖眠看着镜子里重叠的身影,惊吓到结巴,“什……什么轻松……”。 余爻探入了浴巾,咬着他的耳朵轻声哄,把怀里的人哄得整个白皙的皮肤透着血色的红。 第54章 他挣扎着,却有种欲拒还迎的姿态,最后一声声抗拒,被人压在洗漱台堵了回去。 门外的芒果不辱使命的一阵叫,把楼下的敏姐吸引了上来。她捧着一个柚子想找把水果刀把柚子开了,找了好半天没找出水果刀,正想看看三楼的肖眠在不在,就听见楼上的狗叫声。 芒果见有人来了,欢快的转了个圈,咬着牵引绳示意敏姐把绳解了。敏姐刚把绳解开了,就被拉着往浴室的方向去。 人比狗有边界感,看着浴室门关着知道有人,但硬是没拽住七八十斤的狗,被拖着差点撞上刚打开浴室门的余爻。 . 敏姐诧异道,“欸,怎么是你?还以为肖眠在里面。” 余爻开了条缝,刀了芒果一眼。 他打着哈哈道,“我来借个卫生间,敏姐有什么事?” 敏姐把狗绳还给了他,端着手里的柚子,“找肖眠问问有没有水果刀,帮忙开个柚子,对了你这狗叫的跟谁虐待它似的,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顺便上来看看。” 余爻接过她手里的柚子,谎称道,“他在午休呢,我去找找水果刀,开好了给你送过去。” 芒果装乖巧的蹭了蹭余爻的腿,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行,那麻烦你了,给你们留一半吧,我也吃不完。”敏姐说着,看了眼窝在余爻脚边的狗狗,也不叫了,大舌头耷拉着笑得开心。 眼看敏姐走下了楼,余爻蹲下身子拎着两只狗耳朵,要修理这该打的毛孩子。 肖眠穿好了衣服,身上的红潮已经褪去了,伸出手接过芒果的牵引绳。 “好了,别怪它,它看不见你着急了。” 第30章 生育之恩 这臭狗看见主人了,也不着急了。可急坏了余爻,气愤的想要踹一脚,芒果躲在了肖眠的身后,呜咽一句,开始卖可怜。 耷拉着两只耳朵,好像不是它欺负了别人似的。 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芒果。 虽说芒果一直看人下菜碟,在爷孙俩面前是调皮捣蛋,到了奶奶手里乖巧的装孙子。 可余爻平时没什么好被它捣乱的,只有这一次,被它惹得冒了三丈怒火,肖眠拦着不让打狗,余爻只好拿着剥下的袖子皮泄愤的大卸八块。 肖眠把袖子剥好了下楼给敏姐,敏姐给他掰了一半,还附赠了一堆葡萄李子,看肖眠被泡的发白的手指,还以为他缺少维生素,建议他多吃点水果。 哪想那是被余爻弄了一身脏,无奈洗了两次澡,水泡久了指尖就发白。 肖眠在一旁吃午饭,余爻闲着无聊就把柚子肉剥了出来,柚子肉往肖眠手边放,芒果扑上来抢着要吃,被余爻喂了一嘴的柚子皮。 气的芒果吐了一地的皮,拽着余爻手里厚厚的外皮较。 一人一狗拔河似的,最后狗嘴一松,摔了余爻一个屁股蹾。 肖眠一整个屋子被弄得鸡飞狗跳。 余爻拿个衣架追着狗跑,打的狗毛飞了一屋,凳子打飞了,柚子皮也被叼的到处都是。 肖眠拿着扫帚把一人一狗赶出了门,默默扫了一地的狼藉。 终于芒果玩累了,自个找了阴凉处趴着,狗消停了,人不安分了。 余爻看着床上累瘫的肖眠,起初还安分的占了旁边的位置,摆个大字躺下,没过一会,开始翻身,一半压了上来,把人当被子似的夹着。 再后来把人当成床垫压上了。 但凡开了头,那便是覆水难收。 余爻的事没有做全,这会哄了毛孩子睡了,就开始想入非非,不安分的四处摸索。 肖眠学着他教的样子,鼓捣了好一会。 把洗的发白的手洗了再洗,把余爻剥的柚子都往嘴里塞,觉得是该补充点维生素了。 余爻冲出门外,对着屋檐下趴着的芒果大喊了一声,把狗狗抱起来转了几圈,愣是把睡梦中的狗吵醒,这次换做他不当人。 转了好一会圈,才把眼皮打架的芒果放回地上,又冲到房间把坐在椅子上的肖眠抱了起来,往床边走。 肖眠还以为他又要折腾一次,正要逃离魔爪,被拎了回来抱着,保证只是躺着休息会。 两人和平共处了一会,盯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好像时间都静止了。 肖眠忽然想起下午还有行程,便转了头过去问余爻,“我要不要准备个礼物。” “什么礼物?”余爻也转头看向他。 两人盯着看了好一会,肖眠觉得再看下去该出问题了,他移走了目光,闭上了眼。“我去见她,是不是该带点礼物。” 余爻知道两人之间隔阂多,又经年未见,准备个礼物也没错,“那你想送什么?” 肖眠摇了摇头,“想让你帮忙给个意见。” 这个意见不好给,余爻躺在一边想了半天没想出个花来,也可能是肖眠躺在身边,他总是脑子乱了。 索性拉着肖眠去逛附近的商场。 把睡觉的芒果也薅了起来。芒果的副驾驶被人占了,窝在肖眠脚边,不气也不恼,还乖巧的保驾护航。 余爻伸手过来碰人时,一爪子打了回去,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到底哪个是它主人,余爻嚷着要把它过继给肖眠,打算逐出门户。 商场有托管宠物,余爻二话不说把狗扔那了,甩了个大包袱,浑身轻松自在。 伸了个懒腰拉着肖眠进了服装店。 第55章 肖眠的衣服一年四季就那么几件,洗的次数太多,软趴趴的贴在身上,又旧又白。 要不是那张清秀的脸撑着,在脸上抹点灰,身上再脏一些,就能当个离家有些时日的流浪汉。 余爻挑了几身衣服把他塞进换衣间,心想以后可不能再让他当流浪汉了。 他要给这个流浪汉一个家。 换了好几件出来,余爻都很满意,肖眠看起来瘦,骨架很不错。 人靠衣装马靠鞍,他就是个衣架子,任何衣服往身上一套,有种慵懒随性的调子。 余爻从配饰区拿了一个护腕,钻进换衣间,把正脱了上衣的肖眠吓了一跳。 余爻不怀好意的朝他笑一眼,把护腕套在了他的手臂上,盖住了手臂的伤。“套上这个穿短袖也不怕,以后别这样伤害自己。” 抬手摁在肖眠的头上,报复似的揉乱了他的头发,“以后别逞强了,因为你的强来了。” 肖眠扯了扯嘴角,“好土。” 把他赶出了换衣间。 余爻拿着肖眠换下的几件衣服去结账台,被肖眠拉住了,抽了两件去结账,“穿不了这么多。” 余爻不依不饶,“一个星期七天,每天穿一件,也不多。” 肖眠摇了摇头,顽固的只拿了两件去结账,等余爻要结账时,他递上了自己的付款码。 余爻听着付款的声音,垂下了眼眸,闷闷不乐。 挂了一路的脸,等肖眠给他买了个甜筒心情才好了一丁点。 “阿眠,我不喜欢你这样。”余爻憋了一路,终于把自己的气理顺了。 “怎么了?”肖眠埋头舔着冰激凌,沾上了嘴角。 看着他无辜的表情,余爻知道了,自己一路都在演内心的独角戏。“怎么了?没看出来我生气了吗?”余爻说道,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肖眠更无辜的眨巴着眼,也没发生什么事,怎么这人生气了。 况且余爻那张唇看起来只是很好亲,一点都看不出生气的样子。肖眠盯着他看了一会,生气看起来也那么明朗,真不怪他看不出来。 “我哪里做的不好吗?”肖眠抱歉的说道,伸手偷偷牵了余爻的手,抚摸了一会安慰他,很快又抽离了。 余爻把他的手抓了回来,明目张胆的揣进口袋里。 面对路人的眼神他毫不在意,“不,你做的太好了,不需要这么好,我喜欢你,阿眠。” 余爻转头看着他,“我可以把自己都送给你,更别说这些付钱的事,我想把你喜欢的都送给你,可你还跟我划清这种不必要的界限。” “我没有。”肖眠说道,嘴硬的解释道,“我可以付得起自己想买的东西。”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自尊心,或许在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太依赖余爻。 依赖他的热情,还要在经济上依赖他,那肖眠真觉得自己太像个废物了。 他常年独立惯了,不管过的如何,这些年也没在心里依靠过任何一人,亲生父亲亦如是。这种依靠的想法让他不安,他害怕但凡被他依赖上的人最后都会离他而去。 肖眠弯了弯嘴角,浮上一些笑意,“爻爻,你真的很好。” 他反扣紧了余爻的手,给自己添了一份勇气,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 虽说肖眠梗着脖子不接受好意,可一句“爻爻,你真好”就把余爻的郁闷打发了,余爻觉得自己太好说话了,心有不甘却又气不起来,捏了捏肖眠手背浅薄的一点皮肉小小的惩戒了下。 余爻拉着肖眠去了首饰柜台,挑了一副当季新款的项链。 服务员看着一笔大单将成,脸笑开了花,忙介绍道,“这款是我们品牌设计师的新款,很受欢迎,两位帅哥是打算送给谁的呢?” 服务员看了看两位男性,又看了看新款的女性项链,总不能是买给对方的吧。 好在帅哥没有太独特的品味,“这送给长辈合适吗?”余爻问道。 “很合适的,这款就是针对中年女性的设计,您看这上面几颗钻,镶嵌工艺……” 余爻没理会喋喋不休的推销话术,转头问肖眠,“这个可以吗?” “会不会太贵重了……”肖眠捂紧了钱包,只想赶紧逃,上面的几个零他看一眼都眼花。 余爻拉住了已经抬腿要走的肖眠,笑了声,“那就这款。” 肖眠提着包装精致的小袋子,换成钱他估计两只手都抱不动,贵的他咂舌。 他皱着眉感觉自己卖了估计值不了这些钱,“爻爻,这下我们是债主关系了。” “好啊,把你卖给我,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能拒绝。”余爻坏笑了一声。随即恢复了正经,“她难得答应见你一次,就当报她生育之恩。” “可……我还不上。”肖眠低沉着声音。 “慢慢还,我不着急的。”余爻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就算债主关系也好,这样的关系更让人无法拒绝。 “我……”肖眠正要继续说些什么,被余爻堵了回去,“好啦,给丈母娘献点孝心,别心里有压力,你不欠我什么。” 余爻的话说的太漂亮,一句丈母娘把肖眠又说脸红了。 肖眠也没法继续说些推辞的话。 时间一晃快到约定时间,两人去了咖啡厅等刘穗。时间指向六点整时,刘穗领了个孩子准时到了咖啡厅。 余爻选了一个靠窗的小包间,方便两人叙旧,忙前忙后亲自去端了两杯咖啡上来,还给小孩带了个儿童甜筒。 第56章 余爻才发现这孩子是那天在鼓浪屿吃的满嘴芒果汁,找他要面巾纸的小孩。 刘穗也反应过来,心想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好好的一个男生和肖眠扯上了关系,她神情怪异的看了两人一眼,“这位是?” 第31章 各有各的病 肖眠正踌躇着不知道如何回答,余爻替他说出了答案,“阿姨你好,我是肖眠的朋友,叫余爻。” 刘穗蹙了眉,并不想管他叫什么名字,就是觉得多个人说话不方便,碍事。 余爻识趣的推门出去,小男孩缠了上来,“哥哥你去哪,陪我玩。” 刘穗看着自己乖儿子心情好了不少,摆摆手让余爻带着出去玩。小男孩伸着手要余爻抱,余爻也没拒绝,蹲下来抱起了这个可爱的小家伙。 刘穗在肖眠对面坐下,开口便是“找我有什么事?” 肖眠看起来很紧张,一直搓着衣角,说话磕磕绊绊,“我……我,那天在鼓浪屿看见了您,就……想,能不能见一面。” 余爻抱着孩子在心里面揪了一下,推了门出去,肖眠什么事他都能想办法,可唯独亲情这件事他无能为力。 余爻带着小孩在大厅里玩,眼神不时往包间看去。包间有帘子,拉了一半,把刘穗的位置遮住了,只能看见肖眠不停的在搓衣角,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头埋的很低,紧张兮兮的样子,仿佛里面那个不是母亲,而是一个极其严厉的面试官。 “你那酒鬼父亲让你来的?”刘穗没好气的质问道。这些年那两人倒是安分了,起初肖宽还死缠烂打的找她,后来被拉黑了联系方式后就没再找过。 肖眠一直存了她联系方式,但没打扰过,估计也没向肖宽泄露还有联系方式的事,总之这几年过的安生,都快要将这些烂事忘了。 肖眠摇了摇头,“他以后都不会找你了。” “什么意思?”刘穗问道,但很快猜了出来,“是死了对吧,挺好的。”她顿了一会,“那你也自由了。” 肖眠嘴角难受的抽了抽,一阵苦笑,嗯,他的身体自由了,可灵魂却被困的走不出来。 肖眠踌躇了很久,衣角都被弄得一片皱,好半晌才艰难开口问道,“我可以喊你一声妈吗?” “妈?我早就不是你妈了,别这样喊我,我担不起!”刘穗回他,“你是个成年人了,有能力过自己的生活,从前你还是孩子的时候我没有负担你的生活,以后也不会,我不配做你妈。” 刘穗不配,更不想。 她有一个活泼开朗的儿子就够了,那些该被丢掉的回忆最好永远也别再出现。 “我这么遭你讨厌吗?”肖眠怯懦的问道,他甚至想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到现在还不能被原谅。 他想找到一点亲情,可为什么连一点都不施舍给他,他真的这么遭人厌弃吗。 刘穗松了表情,不适的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糖加的很多,可嘴里微微苦涩。作为女人她心是软的,作为肖眠的母亲,她心是硬的。 不是肖眠的错,是她把那段日子标记为人生的黑暗,谁愿意回想起最难熬的那段时光呢。当初年少无知,被肖宽的花言巧语蒙蔽了眼,奉子成婚的婚姻并没有想象中的幸福,她承担了太多的辛苦,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还可怜当初的自己。 “不是你的错。”刘穗说道。她终于想要说一些话宽慰这个可怜的儿子。“当初肖宽说让我滚,但你要留下。你知道他那个人,不听从他的话很难收场,我只好把你留在那里。这些年你承担了他的暴虐,应该很辛苦吧。” 突然被体谅的感觉冲击了肖眠最后一道防线,他止不住的泪往外涌,千军万马之势无法止住,他趴在桌上抖动着双肩,刻意压制的情绪一瞬间溃不成军了。 好一会他才缓过劲来,就着刘穗给的一丁点阳光,努力往外冒着重生的芽。他恳求的问道,“我可以呆在海岛吗?” 刘穗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她不拒绝也不肯定道,“我不是你那爹,你想去哪就去哪,可我要说清楚,我有新的生活,不希望被打扰。” 肖眠知道自己想法被看穿,刘穗不想认他。 他的眼神再次暗了下去,愣愣的问了声,“那以后还能见吗?” “别见!”刘穗给了笃定的答案。“各走一边吧,这路这么宽,不是非得碰面,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各相安无事。” 肖眠的心跌入冰窖,不用室内的冷气吹,他已然结冰, 他沉沉叹了一口气,把带的礼物递给她,哽咽道,“送给您的,就当回报给生我的母亲。” 刘穗一时语塞,喉间涌上了酸涩的感觉。她态度软和了一些,放低了声音,“这个很贵,你拿回去吧,肖宽这个烂人也不会给你留什么遗产的,你别为难自己。” 肖眠垂着眸子把东西往前推。 最后刘穗叹了一口气,撩起帘子看了眼大厅里和孩子玩的开心的余爻。 “你们是朋友吧?”言语间是试探的意味,“他对你是不是太尽心了点。” 肖眠回她道,“来海岛认识的朋友,他人很好。” 刘穗盯着外面的余爻看了一会,“你来很久了?怎么认识个这么好的朋友,尽职尽责的,别是有什么企图的人。” 母子到底是连心的,肖眠知道她顾虑什么,“这个月才到这,我也没想到会认识这么好一个人,我……” 第57章 刘穗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妈,我喜欢他。” 刘穗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肖眠,怒道,“你有病!” 她愤怒的拍了拍桌子,“还以为你跟你爹是两路人,可没想到你和他各有各的病。你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 “还有别叫我妈!” 肖眠站起想去拉住刘穗,可被她拎起桌上的咖啡杯泼了一脸。 咖啡液顺着头发往下滴,染脏了身上洗的发白的t恤。 刘穗气冲冲的跑出去,抱起自己的儿子,躲瘟疫般的往外走,生怕下一秒自己乖巧可爱的小儿子也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眼神极其蔑意的看了眼肖眠,斥声道“晦气!” 余爻被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呆住了,看看门口刘穗离去的背影,又看着站在门口被咖啡淋了一头的肖眠。 服务员着急跑去拿了毛巾给肖眠擦拭。 两人相视一眼,肖眠的眸子里暗淡无光,有什么信念轰然倒塌了,他闭上了眼,任由服务员拿着那块毛巾把他的头发小心擦拭着。 整个人像具木偶呆愣在原地,连呼吸都秉着要把自己憋死,喉间的唾液怎么也滚动不下,有一万颗银针扎在喉咙里。 直到余爻走上前,接过了服务员手里的毛巾。 余爻抱住了他,不停的安慰他,“阿眠,没事了,没事了。” 肖眠缓了好一会才听见余爻的声音,睁眼看了看眼前的人,艰难开口道,“爻爻,我们就这样吧。” 晴天霹雳劈中了余爻,手里的毛巾松了一瞬间,而后被捏紧了。 “我们不需要她的同意,她已经不是你的母亲了,阿眠别听她的好吗?” 肖眠痛苦的摇了摇头。 “阿眠!我们会好好的。”余爻摇晃着肖眠的身体,企图将他从半死不活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肖眠还是说道,“一切结束了。” 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期盼,他的行程结束了。 任林去过的地方他去了,想见的母亲也见了,一切按照计划中的样子。 他没什么可做的了。 肖眠正要往外走,被余爻拉着进了包间,把门关上,把帘子全拉上了。 他用力的捏着肖眠的手腕,逼视着那双无神的眼眸。“阿眠,你说的话有多伤人,说走就走,你把我放在心里了吗,就算那些人不在乎你,可我在乎。” “别对我说结束,你对着过去,对着那些不在乎你的人说结束,可以吗?” 余爻的话没让肖眠找回多少神色,他与过去结束了,那是他执着了十几年的执念,这一刻,所有都化为乌有,他的执念断了,灵魂也随之消散,像怨灵一样,将自己撒在风里,随风飘去。 “爻爻,我是抑郁症,我是有病的,我只会不断的伤害身边的人,及时止损吧。” 好一句及时止损,把余爻的心揉捏了踩碎了。 他终于是忍受不了这样低沉抗拒的肖眠,“我被困在家的时候,每一天都在想办法如何和他们周旋,想办法和你见面,积极调和不被认可的关系。可到了你这,被人激了一句,就想要放弃。” “阿眠,我所有温柔和耐心都给了你,哪怕你不往我走来,那至少别一退再退啊!我喜欢你,我爱你,可你不要再往我心口捅刀子,我也会很难过,我也会伤心,阿眠。” 余爻有些歇斯底里,一腔埋藏在心里的愤怒都如同死火山,爆发了,流了一地鲜红的岩浆。 肖眠苦笑,他能怎么办,他的刺四处生长,扎伤了这个最真心的人,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锋利,他也不想伤害别人,他做不到。 只有把最真心的人赶出他的世界,再把自己蜷缩起来,尽量占取最少的空间,和人划清界限。 把刺往里收,扎穿了自己,就不会扎到别人了。 ”对不起,爻爻,我们算了吧,算了吧,你知道我是个只会伤害别人的神经病。不要为了我和家人闹矛盾了,你那么好,你的生活那么好。” 他努力道歉,从包里拿着两片药往嘴里塞,可那只是余爻买的胃药。 胃药解决不了他的病。他夺门而出,嘴里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匆忙在路口拦停了一辆车,逃也似的回到民宿。 肖眠手抖的快要接不住药,来不及数到底有几粒,一股脑的倒入嘴里,咽了下去。 最后倒在床上,整个人都虚脱了。 抬起手臂看了眼胳膊上的护腕,想要拿出刀的想法被硬生生忍了回去。 他的心里翻江倒海,他的城墙轰然倒塌。 肖眠蜷缩在被子里,将自己包裹起来,夏季的热量越积越厚,可他心里冷似三九天。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敲响了。 肖眠心里一惊,心骤然快速的跳动起来。 踌躇了好一会,他穿着拖鞋往门口走去,手放在门把手上,深吸了一口气,开了门。 第32章 爱一个人的决心 开了门的男生顶着一头鸡窝头,身上挠的通红,连着眼眶整个都泛红了,把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你这是?”小月拎着一篮水果,站在门口,神情不解的看了看肖眠。 肖眠低沉着摇了摇头,“有事吗?” 小月拎着一篮水果递给他,也没说是谁送的,只是从篮子里挑出一包开心果晃了晃,“这些给你的。” 第58章 肖眠说了声谢谢,接过篮子,把门关上了。 不用明说,肖眠似乎也能猜到是谁。他看了眼桌上熄了屏幕的手机,点开看了看,并没有余爻发来的信息。 这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自我安慰道,这算告别礼物吧,他真心希望余爻能忘了他。 肖眠重新躺回了床上,窗户透进来一抹月色,他没忍住起身开了门出去,听见楼下似乎有车刚离开。到底他踏出了这一步,也没想收回,只是心里的愧意很深。 他屈着腿靠墙根蹲着,神情呆滞的看着地面,他想起任林说过的,关于人生意义,他没有找到答案,甚至陷入了更深的虚无中。 一切离他而去,他也让一切都离开自己。 余爻总有一天会感到厌倦,那时候又该怎么收场,与其最后两人不欢而散,倒不如让他去找更好的人,一个像余爻那样热情积极的人,总之不会是肖眠这样有病的人,只会把自己缩在壳里的人。 桌上的手机亮了,是乔海发来的消息。 乔海今天的飞机,刚到机场,说带了很多东西,问肖眠有没有空去帮把手。 肖眠给他回了好,把自己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整理好,打车往机场去。 在机场见到乔海时,他甚至怀疑乔海是不是搬了一个家。 大大小小的行李堆在乔海身旁,堆得快比这个中年男人还要高。 见肖眠走来,乔海抬头寒暄了一句。 肖眠看清乔海脸上的疲惫,似乎几天没休息,胡茬长了一茬没有修理,脸上的沟壑多了几分,几天的时间仿佛过了几年。 乔海搭着肖眠的肩,靠着墙上,也不着急走,就是燃了好几根烟才缓过劲来,伸手抱了抱肖眠。说道,“他真的走了。” 失联了几年,他顽固的不去联系,等着有一天任林再次主动,可没想到等来的是时隔一年才告知的死讯。 如果肖眠不来呢,那是不是要把自己死了的事一直藏着,直到乔海想起这人时,才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乔海拦了一辆出租车,把行李往上搬,塞了满满的后备箱,车子径直开向一个小区,停在了楼下。东西太多了,乔海去快递站借推车,回来时还领回了两个大包裹。 两人忙活了很久,才终于把这些东西扛进了房子里。 乔海的家是个大平层,空间很大,两间起居室的中间是个休息平台,放着几个石膏模型,摆着数个画架和凌乱的颜料。 像是争吵过的场景,颜料泼了一地,洒在干净纯白的画纸上,经久几年没有被打扫,蒙上了一层灰,却依旧能感受到当时争执的情绪。 两间起居室对着门,一推开便能看见另一间,像是一抬眼便将对方纳入眼中,可又更像是隔着中间的过道,相望不能相守。 乔海开了其中一间起居室,里面空的厉害,除了家具外,没有留下一点生活的痕迹。他拆了带回来的包裹,一个个往里搬,凭着记忆想要恢复从前的模样。 肖眠帮他拆着快递,都是些零碎的东西,杂七杂八的有点儿像收了一堆的破烂,他很好奇乔海到底从哪里找来了这么一堆东西,“乔哥,这些都是任叔叔的东西吗?” 乔海忙着把一副抽象的像《呐喊》的画挂在墙上,看了好久都不满意,就差拿把尺子量出记忆中的角度,最后还是靠着手机里的旧照,才摆的让心中满意。 “在江市碰见任父任母,他们对我还有些印象,到末了人走了,他们竟释怀了,让我带了些任林的东西回来。”乔海接过话,倒了一杯水,递给肖眠。 忙活了好一阵,乔海觉得有点饿了,便问道肖眠,“会做饭吗?” 肖眠点了点头,走上前接过乔海递来的食材。 乔海已经累了,窝在沙发里抱着那张遗像看了好久,悲伤的情绪宣泄完就算接受现实了,乔海没有在坏情绪了挣扎太久,现在已经在思考这张遗像到底要挂在那张‘呐喊’旁,还是挂在任林以前的房间。 他们同居过很长的时间,说起来遗憾或许只有没得到家人的认可,以及最后任林不愿意让他看着死去。 人一走,一切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变得无足轻重,任林离开时的争吵,乔海此刻只觉得更多是心疼。 厨房的门关着,里面抽着油烟机,肖眠被辣椒的气味呛得有些咳嗽。 乔海习惯了菜里放点辣,那是江市的饮食习惯。 肖眠开了厨房门透透气,正好听见桌上放着的手机响了几声,乔海抬头看了一眼,问道,“余爻那小子给你打电话了,不接吗?” 肖眠摇了摇头,重新回了厨房继续做下一道菜。 抽烟机依旧嗡嗡作响,他做好一道小炒肉盛在盘子里时才想起自己忘记放盐了,于是正拎着盘子倒锅里回锅一下。 乔海拿着他的手机推门进来,看见返工的小炒肉不禁皱了皱眉,“你?做的应该能吃吧。” 肖眠对上乔海怀疑的眼神,想要藏拙似的解释道,“味道挺好的,就是忘了放盐。” 肖眠的一番解释让乔海不敢相信他的厨艺,连盐都没放,还说味道挺好的。 乔海把手机塞到他怀里,“你电话一直响,接一下吧。” 接过肖眠手里的锅,打算自己动手。 肖眠拿着手机像是拿了烫手山芋,揣到裤兜里蜂鸣声震得大腿发麻,他最后还是没接,硬生生听完一段难听的手机自带铃声。 第59章 乔海洗了两副碗筷招呼肖眠吃饭。 两人是半路结缘的朋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想要快速了解另一个人的生活,但其实大多数时间都是乔海在提问题,他对眼前这个忧郁的年轻人好奇。 聊了一些肖眠的过往,问到刚才那个电话时,肖眠突然停住了不说话。 过了一会才接过话,只是简单的一句“我身边的人最后都离开了。” 乔海愣了一秒,问道,“所以你觉得那就不如不开始?” 肖眠点头应了声,“停在这吧,再往下我真的很让人讨厌。” 他不敢往下延续这段不确定的感情,怕余爻烦了再离开,那不如停在两人还没深陷的时候抽身,留一段好的回忆给彼此。 乔海忽然笑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好像看到任林年轻时候的倔性,“我算是知道了,任林和我吵一架然后离开海岛,躲在江市治病,就是像你一样的想法吧,就是害怕我看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 他笑着笑着忽然感伤起来,“身上插着管子又怎么样,面黄肌瘦又怎样,剃了光头也没那么丑。你太低估爱一个人的决心,能抵抗世俗眼光和你一起,难道不值得你相信他吗?” 乔海的话能令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人慷慨激昂,却无法让年纪轻轻历经沧桑的肖眠觉得震撼。 他平静的听完一番话,掀起了手臂上遮盖的护腕,数条化为淡痕的疤痕中有一条很鲜明的新伤。 “你……”乔海似乎有些震惊,恍然明白过来这个年轻人被过去影响有多深,那些陈年旧事说出来时是轻飘飘的几句话,概括起来甚至不需要一分钟去叙述,可肖眠走了那条浑浊不堪的泥泞小路,走了足足二十年。 乔海没有更多的劝说,他明白一两句话拉不回一个抑郁的心,他更没法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评论。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递过去,略带幽默的说道,“给你一瓶忘忧水。” 肖眠接过那瓶可乐,刺啦一声拉开了拉环,往外不住的冒着气泡,像极了余爻藏不住的热情。 可如今肖眠把热情的气泡喝完了,剩下的甜水也变得刺喉。 这顿将近夜宵的晚饭结束了,肖眠很主动的去洗了碗,乔海继续收拾着剩下的东西,大有今晚不眠不休也要整理完的架势。 直到肖眠把碗碟都晾在消毒柜时,依旧看见乔海进出房间的身影,他自觉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打算回民宿。 临走前,乔海给他打了一笔钱,说是结算的工资,数额挺多,看得出来夹带了些照顾的成分在。 乔海回来了,肖眠的工作可去可不去,不过乔海说,要是肖眠没什么事还是去店里继续忙着,他倒是挺担心这孩子藏得事太多,给他找点事安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比较放心。 只是肖眠终究是个有思想的成年人,他得自己想开了,才能解开心结。 肖眠没有拒绝,他如今只是在等一个雨天,海岛的天气太好,好到来了半个多月都是艳阳高照。 在阴雨天来临前,他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他打了车回到白浪,推开了房间的门,桌上放了柠檬味的一袋糖果。 余爻刚刚来过,桌上还散着放了几张剥开的糖果纸,似乎余爻在这坐了一会,心情烦躁的吃了几粒糖,没等到人回来,便离开了。 肖眠终于认认真真的看了手机,十几条未读消息和来电。 他回了消息,把乔海转给他的那笔钱转给了余爻,买给刘穗的那条项链不止这些钱,可肖眠仅有这么多了,能转一点是一点。 几乎是秒回的,余爻发了个气炸了的表情包。那表情包里的小人一口把另一个小人的头咬了下来。 肖眠觉得有点可爱,只是没有再回复他。 等过了好一会,余爻点了退款,回他,【这点钱就想让我消气,做梦!】 第33章 麻烦事 似乎是误会了这笔钱的用途,不是给余爻消气的,而是为了还那条项链的钱。 肖眠发了消息解释,【这笔钱是用来还项链的钱。】 11:【够个零头,剩下的呢?】 xm:【剩下的……还不起了】 余爻被这人逗笑了,他总能捕捉到肖眠的笑点,觉得这人天生的可爱,可自己却从来不认可自己。 他继续捉弄着肖眠,【那怎么办呢?说好了拿你还,你却这样对待债主,小心我起诉你】 xm:【那请强制执行吧】 肖眠回完消息,躺在床上打算入睡,辗转了一会,鬼使神差的起了床,把余爻剥在桌上的糖纸夹进了日记本的最新一页,自己取了糖袋里的糖果,剥了一颗放进嘴里。 肖眠从没有在晚上洗漱完吃甜食,因为肖宽告诉他看牙很贵,肖眠乖了二十年,从不违背肖宽的意愿活着。 肖宽控制了他的生活,而失去肖宽后肖眠变得不知道该怎么活。 肖宽葬礼那天,他端着肖宽的遗像打头沿着街走回去,因为没钱买墓地,把骨灰盒放在了肖宽房间,那天家里只剩下哭丧的声音,所有人扯着嗓子嚎着,用嚎声掩盖情绪里没有悲伤。 肖眠是唯一真心难过的人,可他却跪在遗像前哭不出声,面色过于平静,让那些嚎着的亲戚指着鼻子好一通骂,大抵都是不孝子之类的话。 肖眠也不反驳,任由那些人站在道德顶端指指点点。 第60章 一天的流程结束后,所有人鸟兽四散,生怕肖眠下一句开口借钱。 那些本就生疏的面孔散去后,肖眠觉得安静了很多。 夜深人静后,他转动了肖宽的房间,像以往一样怯怯的轻声喊了句“爸”。 安静的空气,回声在回应他,肖眠听着空气里回荡的声音,才倏地泪流满面。 这个喜欢醉酒躺在沙发上喋喋不休谩骂的人,不在了。 他多想再见到那晚悔恨的男人。 那晚肖眠吊着一口气,听见男人的忏悔,他说,“肖眠,爸爸错了,一定会把你治好的,爸爸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肖眠,你原谅爸爸。” - 肖眠从梦中被闹铃吵醒,他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梦境里男人的声音还犹如耳侧,那一句句问话充斥着他的脑中。 他不住的自言自语,“好,我原谅你了,原谅你了。” 他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里,喃喃自语缓了好半晌才缓过劲来。 肖眠去卫生间洗漱,一抬眸看见自己无神的双眸,想着笑一笑,给早晨添点喜悦,可嘴角一弯露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脸。 果然自己还是适合面无表情,至少看起来没那么傻气。 这个笑脸如果是余爻的,那一定是无比灿烂的一张脸。 肖眠不自觉地想起了余爻,他摇了摇头,暗自对自己说道,“别去打扰他了,他那么好一个人,配你简直太可惜。” 把自己收拾干净,肖眠套上护腕,他穿着余爻挑的衣服,好似自己染上了一点阳光的色彩。 带上自己的药,肖眠按照往常的时间去了林海。 乔海已经在收拾着刚到的新鲜水果,阳光撒进窗台,一切显得生机。肖眠被人来人往的生机所感染,那些人脸上洋溢的笑容,让他似乎感受到一些人间美好。 肖眠还是在奶茶店工作,把自己忙碌起来时似乎能忘却心烦。 他照例扬起笑脸迎接顾客,一抬眸对上了熟悉的眼睛。 笑容僵在脸上,凝固住了。 很快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微笑着问,“一杯冰奶是吗?”。 隋英嘴里哼了一声,“眼瞎吗?我哥们不喝?” 肖眠很清楚的记得他只点了一杯,但这是工作,不好甩脸子,于是他客客气气的问道,“那……这位帅哥喝点什么?” 隋英旁边的男孩曾辛走上前来,看着饮料单,拎出几个最累人的饮品点了个遍,并指名要肖眠做。 林海有个规矩,给的小费多可以指定人制作饮料,乔海招的员工似乎卡过颜,不是帅哥就是美女,有些顾客看着哪位合心意,就可以花点钱点一杯定制的饮料。 这些小费乔海不管,全是凭员工自愿,可一般没人会拒绝为客人调一杯他们喜欢的饮品,这是本职工作的范围,还能拿额外的钱,乐意的不得了。 可到了肖眠这会,十几杯饮料摇的捶的,一通下来手臂都得废,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两人是来找不痛快。 肖眠拒绝不了,一直以来的规矩不能在他这翻车了,这会有损店里的声誉,乔哥人那么好,不能给乔海添麻烦。 十几杯饮品小费给的多,肖眠也没算白被找茬。 隋英坐在高椅上看着肖眠在操作台忙的大汗淋漓,别人吃完午饭午休,他依旧在忙着十几杯饮料。 隋英两人像个监工似的坐在吧台上看着肖眠做完,与其说自己耍了肖眠,倒不如说还把自己也耍了,心里一点都不爽。 拍了视频发去给高中的哥们,结果被人大骂一句蠢蛋。 那头被隋英气的不轻,大骂他小学没毕业,整个人还让自己搭钱搭时间。 隋英想想也是,十几杯的饮料加上小费够他在食堂吃一个星期。 隋英杵了杵曾辛的胳膊,低声骂了句,“蠢办法”。 他太久没整过人,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听了曾辛的蠢办法。 曾辛摸了摸口袋,朝他点点头,“隋哥,放心,还有后招。” 时间直到下午快要晚饭时间,十几杯饮料才制作完成,曾辛觉得难度不够高,在中途加了好几个要求,类似于薄如蝉翼的柠檬片装饰,樱桃切片,这种竟然丝毫没能难住肖眠,刀工做的堪称完美。 店里聚集了看热闹的人,都看出这两位存心找茬。 可肖眠这位员工竟然做到有求必应,一时之间涨了好多客户粉。 十几双眼睛看着这两位还有什么后招,甚至有人买了碟瓜子嗑着,边吃瓜边打探消息,“哥们,你们和这位有什么过节呀?” 隋英怒瞪了过去,“关你屁事。” 另一人看着十几杯饮品感兴趣,想蹭个免费饮料喝,问道,“你们俩喝十几杯啊,肚子怕是要炸,要不要姐们帮你分担分担。” 曾辛看了过去,有些不肯,这些都是留来做手脚的,他可不想付这些饮料钱,待会让肖眠把钱全吐出来。 隋英看了那姐们一眼,看起来长得不错,便拎了几杯拿去借花献佛,反正这钱他不出,谁出谁傻子,让曾辛这个出馊主意的傻子出。 曾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隋英赏了几杯给附近的美女,一番下来送出去一半,还兴致冲冲的和曾辛说,“帮你解决难题了。” 曾辛撇了白眼过去,解决个头啊,他真想把隋英给解决了。 正当隋英还想再献花时,曾辛在桌下踹了他一脚,用的脚力很大,疼的隋英直皱眉头,一个白眼翻了过去“有病?”。 第61章 曾辛没好气,觉得他今天是不是没带脑子出门,也不想称他隋哥,直呼其名,“隋英,你他妈的打乱我计划了。” 隋英揉了揉脚踝,抬眼看他,“什么计划?喝光十几瓶饮料,证明膀胱很健康,还是证明肾好?” “都有。”曾辛不过脑的回复道,随即撇了撇嘴,“我他妈不想付这钱,懂不懂?” 隋英没理解,“你不付,想让我付?” 曾辛受不了,火冒了三丈高,没忍住,给自己插开了一瓶饮料喝着。 不得不说,肖眠做的饮料很好喝,可他今天是来找茬的。 喝了两口,隋英也想喝,曾辛把嘴里那瓶递过去,“喝这个。” 隋英皱了眉,“差这点?你都喝过的玩意,老子不喝。” 不等隋英继续装老子,曾辛就把剩下的分别加了料,拎着剩下的几杯去前台讨要说法。 动静搞得很大,那群嗑瓜子的还没散去,新的瓜又上线了,一群人围了上来。 曾辛大声吆喝,有意将事情闹得更大。 “你们店里怎么卫生都不过关啊,你看看这里面是什么?虫子啊,我干,苍蝇啊,真是恶心人。”曾辛大叫道,举着有异物的饮料展示给诸位看客。 人群中有人议论纷纷,老顾客都相信林海的品质,每天新鲜水果,新鲜奶现做的饮品,甚至有人去扒过供应商,都是得到过证实的。 有新来的顾客没了解过这家店的,不免被人带着跑偏,起哄到要曝光到市场监管局。 乔海见事情发酵起来,想平息事端且不想无故蒙冤自己的员工,便提议调查监控,看下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提起调取监控,曾辛有点慌了,这时隋英找回了点智商,看了眼店里分布的摄像头,对准操作台这边的摄像头多一些,而顾客那边是留出了更多的隐私,看得出店内很人性化。 正是这种人性化给了隋英信心,他大胆肯定,最近的那个摄像头也拍不到两人的位置,曾辛刚好是背对着摄像头,而做小动作时,也拿出了期末作弊的熟练动作,做的悄无声息。 隋英同意了看监控。 乔海为了让大家作证,也证明肖眠做事认真,相信自己的店里不会出现这种错误,将监控的画面投在了前台的屏幕上。 肖眠制作饮料的时间长达六个小时,期间被两人各种提无理的要求,看的吃瓜群众都怒了,指责起这两个找茬的人真不是人,什么仇什么怨啊这么折腾人。 镜头被速放完,没有看见操作不当的行为,乔海拎出一筐所剩无几的水果,给大家证实这些都是干净的,并没有虫。 人群中有人提议到,这两人可能是没事找事,虫子或许是他们自己扔进去的。 有人附和,要求查看正对着两人的监控。 监控被翻了出来,曾辛动作确实很隐蔽,大多数人都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 一位很有教师气质的女人,指着曾辛的监控画面,颇有心得,“你们看他掏了一下口袋,跟我班那些个考场带小抄的学生一模一样,你们要是信我,就检查他的口袋,指定能搜出点证据来。” 众人的眼移向了曾辛的口袋,无数双眼睛快要把他的口袋盯破了。 有人喊道,“掏掏他口袋里,说不定还有虫子。” 第34章 耐心 隋英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敢肯定曾辛带的虫子不止这几只,这一掏口袋就露馅了,别人会怎么说。 吃白食的,没钱还装阔佬点十几杯奶茶,送妹子喝,结果是个想靠低劣手段吃霸王餐的人。 这让他隋英的脸往哪搁。 “这两人欺负人嘛,存心来捣乱的。”有人叫喊道。 “搜那小哥的口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还有虫子。” 曾辛被抬到风口浪尖,暴露在灼灼目光中。 他嘴角弯起一丝笑意,手往口袋里伸去。 还大方的邀请身旁站着的小兄弟一起检查他的口袋。 那位小兄弟看着众人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 大家不信,直到曾辛把两边的裤口袋翻了出来,真是空空如也。 舆论两边倒,林海受到了两拨人不同的观点。作为海滩最受欢迎的饮品店,也遭遇了滑铁卢。甚至有人将这件事发到网上去,参与的人越多,不明真相的人越多。 就算有人吃瓜吃了全套,拍了后续,店员在店内垃圾桶翻到被塑料袋包着的虫子,也拉不回事情的转向,人们相信自己看见的,更多人相信第一眼看见的事实,而后补充的,被列为故意澄清之类的话。 肖眠对此很愧疚,辞去了奶茶店的工作,他不想继续待在奶茶店引来麻烦。 隋英和曾辛两个人高兴坏了,没想到一个很蠢的办法竟然引来这么好的效果。 隋英把事情的结果发去了高中几个哥们,哥们也从骂他蠢蛋变成隋哥真是神了。几人当即买了车票来海岛,决心在肖眠这找点更好玩的。 肖眠辞去工作这天,请了林海一帮人吃饭,在这时间不长,却让他无比怀念,友好的同事,体贴员工的乔海,这些人真的很好,好到他不忍心告别。 他想即使不在林海工作了,当个食客总行吧,点一杯饮品和蛋糕,选一个窗边从早坐到晚,那该是多惬意。 可幻想终究是幻想,他不是衣食无忧的富二代,也不是精神稳定的正常人。 第62章 时间和金钱都不容许他挥霍。 在聚会结束后,肖眠喝醉了,不知道是谁来接了他,被扶上副驾驶时,他听见那人对着乔海说了声,“乔哥,谢谢你。” 乔海拍了拍他的肩,“这孩子心事太重,他扛了很多事,你……你要是喜欢他,会很累。” 那人沉默了一会,回道乔海,“我只怕他把自己藏起来,谁也不要。他要是能坦然接受我,陪他渡过治疗期没什么难的,我有这个耐心。” 乔海又交代了几句,挥着手把人送走了。 副驾驶的肖眠捂着胃,难受极了,拍了拍车门要下去。 余爻只好停在路边,将人扶了下来,拉着他蹲在路边,呕了半天却什么也呕不出来,还好这个人随身带了药。 余爻把胃药给他吃,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蜂蜜柚子水。 那人躺在后座呼呼大睡,睡得很香,余爻没忍心吵他,把那瓶抑郁药翻了出来。上次没机会仔细看,既然这次看见了,他想好好研究一下肖眠的病症。 瓶身上的英文看完,他开了浏览器,不懂便问度娘,但总归网上的并不可全信,余爻决定明天找一下专业的医生询问一下。 他知道心理辅导或许能对肖眠起引导作用,但辅导的价格很贵,这人估计从来没去过心理辅导,想着要不要去给他预约个心理咨询师。 余爻想了很多事,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车子停在了便利店附近的停车场。 车内放着轻音乐,慢摇的调子很舒缓,余爻看着副驾驶座熟睡的人,宁静的神情下总透出一股看厌世事的忧伤。 眼看回去还有一段路程,余爻也没精力继续开车,找了附近一家酒店,扛着肖眠去前台登记。 夜很深,前台服务员打着哈欠登记信息,一抬头就看见帅哥扛着一个男性,顿时双眼冒光,一点困意都被扫尽了。 “那个,你肩上这位也需要登记一下。”前台提醒道。 余爻把人放在了沙发上,掐了掐肖眠的脸颊,“身份证?” 见人没反应,便抱歉的对着服务员说道,“看喝的烂醉了,就知道去鬼混。” 一句暧昧至极的话让服务员眼睛都直了,就差没把你俩快入洞房吧刻在脸上,职业使然还是要求了身份证。 眼见行不通,余爻试探性的问了乔海,很快乔海那边发来了一则员工信息,肖眠的身份证登记在里面。 肖眠的身份信息录入后,终于领到了钥匙。 两人去找房间,余爻还是把人扛在肩上,只是换了一边,倒不是嫌沉,是肩上这人肉软骨头硬,可肉没几两,骨头占了大多数,硌得肩疼。 真是硬骨头,余爻心想,难啃。 开了房间,余爻去洗了澡,喝醉酒的人不方便洗澡,便让他满身酒味的和香香的自己躺在一起。 余爻将空调温度开到了很低,手机连上了蓝牙,继续播放着车里的音乐。 舒缓的慢爵士从空灵的音响中缓慢的流淌,淌进余爻的心里。 温暖的被窝里,这个浑身散发着热量的人,同时还散发着一股酒意。 酒味在此刻浓厚,让沾上气息的人也变得沉醉。 余爻刚开始还相安无事的和他划清了界限,可慢爵士摇到后来,余爻觉得自己该不是准备出家了,喜欢的人放在面前,不亲亲是傻子。 他灼热的吻了肖眠的长睫,一直吻到唇,在唇上停留了好久,好一个爱意绵绵却没得到回应的吻。 余爻想着,大概够了,乘人之危不太君子。 他颇有定力的定住了一会,而后再也装不了假正经。 翻来覆去的吻他,一激动把他的上衣扒了,心道这也太热了,散散热吧。 肖眠被散了好一会热,裤子也被人扒了,一只手不安分的把他搅醒了。 他醉眼朦胧,极其吃力的挑动半张眼皮,只抬起一瞬,也不知道看没看清,问道,“你谁啊?” 说着便抓着余爻的手不让动。 可醉酒的人疲软无力。 余爻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见没有更多的动静,抱怨一句,“阿眠,你记住了。和你睡在同一张床上,除了我不会有别人。” - 肖眠早上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衣服是没有的,眼前睡着的人紧抱着他,唇还贴在额头上。 他扶着自己宿醉的头,想起余爻说过,以后不许和别人喝醉,心里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余爻的脸贴的很近,一只唇连睡着都在笑着。 肖眠看着他很难抑制自己去吻他,爱意缠住了心脏,企图肆意生长。可他偏偏将心里的萌芽一扯而光。 从床上坐起,穿上了被扔在一旁的衣服,明明被占了便宜,却反倒像个不负责任的始作俑者,着急忙慌的逃离现场。 肖眠拎上自己的包,恋恋不舍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人,离开了。 一身的宿醉酒味没来得及清洗,肖眠回了白浪迷迷糊糊洗了个澡。拎着换下的短裤,他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昨晚余爻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他甚至觉得自己心里还没依赖上余爻,也许身体已经老实了。 洗完澡后,整个人清醒了,更是羞赧的脸颊通红。 肖眠大清早的起了反应,满脑子都是余爻。 身体太诚实,又不像脑子想的事多,它爱就是爱,即使是稍微的靠近便显露无疑。 第63章 肖眠一晚没怎么睡好,睡得晚起得早,还被折腾了好一会,身体有些疲惫,躺在床上继续补觉。 一觉醒来,床上多了一个人,而他依旧被抱紧在那人的怀里。 肖眠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怀疑自己还在酒店,刚才那些只是梦中梦? 他挣扎着企图再次离开这里,可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提醒他,这里是民宿不是酒店。 而那只抱紧他的手也没有被轻易的挣脱。 身旁的人没有睡死,搂的更紧了几分,沉声提醒道,“别动,让我躺会。” 肖眠没有乖乖听话,在余爻的手臂掐了一把,“让我走。” “去哪?”余爻懒懒的掀了眼皮看他一眼,“你不用去工作了,还有什么事没做吗?” “我……”肖眠想了一会,没找出想做的事,谎言道“想起还有些事没做。” “什么事?我陪你去。”余爻缠着他,“不过先休息,昨晚你也没睡好,再睡一会。” 肖眠心道,你也知道我没睡好,这会你又来了我哪还能好好睡着。 果不其然,肖眠是看得懂余爻。余爻搂了一会开始闹着要安抚,像极了一个吵着要糖吃的小孩。 “我想,我想。” 他吵着闹着要,最后闹得肖眠没了脾气,随了他的愿。 他眼含着雾气,咬着肖眠的耳垂低低的说了声,“阿眠,真的好爱你。” 肖眠去浴室,把余爻擦了干净,躺着的人犯了懒,不想动弹,享受着肖眠的关照,他一把搂过肖眠的脖子,把人重新拖回了被窝里。 房间内的气温低的好似秋天的温度,凉习习的风吹着晾在被窝外的手,被窝里捂得像个小火炉。 余爻闹腾了一会就去睡了,也没了燥热心性,很快就睡着。 肖眠板板正正躺了一会,没了睡意,起身背着包往外走。 他看了眼天,天气还是那样好,橙黄的太阳悬挂在正中,像是故意一般,让他等不到一个美丽的阴雨天。 肖眠去了林海,点了一杯柠檬百香果和一块蛋糕,坐在窗边发起了呆。 脑中的事说杂乱确实杂乱的,可也莫名的平静,一潭平静的死水,找不出一点涟漪。 漫无目的的看着海滩玩着沙子的小朋友,还有店内谈笑嬉戏的人群,肖眠很难懂,什么事能如此快乐,怎样能笑得肆意。 他一颗心死的厉害,连人群的热闹也激不起丁点高兴,都说快乐是能感染别人的,可肖眠为什么不行。 可仔细想想,平静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情绪不再有大的波动,那他看起来就和平常人没什么分别,除了那双忧郁不爱笑的眼,他完全可以假装自己是个情绪正常的普通人。 门口的风铃躁动的乱响一通,不像是礼貌的推门而入,肖眠抬眼去看门口。 门口来了一群人,肖眠一眼看见打头的隋英,接着将隋英身后的人一个个的认全了。 那些人高中时期就发育的健壮,跟在隋英身后像是几个保镖。 肖眠埋着头,将鸭舌帽扣在头上,试图藏在人群中。 没想到深夜反复缠着他的噩梦还是来了现实。 第35章 叛变的狐狸 打头的隋英端着一副笑嘻嘻的脸,企图在点单员那套点线索,“美女,请问你们这之前有个叫肖眠的同事,你知道他住哪吗” 点单的美女抬头看了隋英一眼,这人当别人傻吗?上次来闹得事人尽皆知,大家都清楚他和肖眠有过节,问地址无非是想找人麻烦。 “不知道。”美女扫了他一眼,“请问喝点什么?” 隋英吃了闭门羹,兴致缺缺的点了几杯最便宜的饮料,他数了下人数,“五杯,一样的。” 这几个大爷来了不喝点啥总不好,可林海做的高端奶茶,价格比一般的店贵,五杯贵的他肉疼。 说起来隋英并不是能欺负人的主,他家境平平,身形也并不能压人一头。可就是对肖眠这个人总萌生出想欺负他的想法,除了受高中时期的影响,觉得他好欺负外,可能心里更多是嫉妒吧。 隋英和肖眠是同一片街区里出来的,那一片谁不知道他爹那死样,酗酒好赌家暴,人生最差的剧本都被他占全了,母亲改嫁后更是一次都没回来看过肖眠。 爹不疼娘不爱,这么一个人有什么好嫉妒的。 可偏偏那么一个受尽苦楚的人却能保持初心,把路走的笔直,附近街区认识他的人谁都夸一句,这孩子真是透顶的好,只可惜生错了人家,并感慨的附上一句,我儿子像他这样,那得放在心尖尖上疼。 大有生子当如孙仲谋之势。 隋英的爹就是其中一个,嘴里总挂着别人家的孩子,那别人家的孩子就是肖眠。 他爹大发善心,经常给肖眠家送些吃的,有时候端着一大碗肉全往肖眠家里送,回来还得说上几句,“这孩子真懂事,奖学金全给他爹了,可这爹真不是人,不是买酒就是赌,还骂人怎么不多拿点奖学金。” “那学校又不是银行,奖学金是多少钱就多少,哪还能凭空变钱。哎,可惜了,这孩子过的太不容易了。” 隋英的妈心里不痛快,一大碗肉说给人就给人,怼道,“老隋,你当自己救世主啊?别人家的事你这么操心干嘛,你没儿子吗,一天天往别人家里送菜,他以后还能给你养老送终?” 老隋被骂的灰溜溜,心里不高兴了,菜却没少送。 第64章 隋英学习不上不下,不算差却距离肖眠十万八千里,他暗自观察肖眠的作息,发现他很努力也是有天赋,隋英跟着他的作息学习过一段时间,成绩往上提了一些,差距拉小了一点,可还是望尘莫及。 肖眠的生活换成别人难以坚持,他申请了住校,也是为了尽可能少受父亲的影响,周末到了,大家都踩着下课铃一窝蜂往家跑,只有肖眠等着学校关校门的时间他才回家,一回家开始整理被肖宽砸的乱七八糟的房间,还洗了肖宽攒了几天的脏衣服。 有时候肖宽出去工作了一段时间,便留几张钱以便肖眠不会饿死,剩下的那些便入了赌场牌桌。 那几张钱肖眠一快钱掰成两半花,不仅负担自己在学校的伙食费,还得负责肖宽在家吃饭的伙食。 这个人在家当佣人,在学校当学生,时间也是一分钟掰成两半使。隋英真不懂人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是怎么常年坚持下来的。 青春期的人睡眠很好,每天学习已经累的隋英倒头就睡,实在搞不懂这人要成仙吗?什么事都能做的好,花的时间也总是能得到正反馈,他不禁开始羡慕这个做什么都像样的人。 暗自比较是生成嫉妒心的第一步。 肖眠生活在泥里,不应该活得像烂泥一样吗?和他那酒鬼父亲一样,和他硬心肠的母亲一样。 可肖眠活成别人眼里的标杆,正直善良,勤劳聪明,似乎一切美好的词用在他身上都不过分。 那样一个消瘦白皙的男孩,受到女孩们的喜欢,他说话轻声细语,别人问话他便答,答得慢条斯理有耐心,女孩们追捧这个干干净净的男生,把一旁热血青年惹得发怒。 青春期的男生热血高校剧看的多了,总以为女孩都喜欢说话狂拽,力量十足的猛男,自信过了头,却被泼了一盆冷水。 热血少年走着电视剧里的情节,把人堵在卫生间一顿揍,揍的还相当有水平,没有外露的伤,全藏在校服下。 肖眠也不说,就默默挨着,也许是挨揍也成了他一项技能,看似瘦弱其实挺抗揍,那些伤口他自己处理一下,过几天便能长好。 隋英加入了那群混混,他就是想多打听一些肖眠的隐私,得知肖眠在吃药,一连串英文那些混混也看不懂,就只说肖眠是神经病,发病起来可吓人,还随身携带一把小刀。 可那刀没伤过别人,倒是把自己经常划出深浅不一的伤口。 校霸心里理亏,也怕这个吃药的人哪天真暴走了,就将事情捅到老师那,学校请了肖父过来把人领走。 这事一闹,隋英以为肖眠的学习因此受影响,可没想到一如既往的好,只是从此班里的人像看怪物一样看他,就算几个好心的人照常和肖眠搭话,可在那些校霸的恐吓和朋友的劝告下,也作罢。 肖眠被孤立了,活在一座孤立无援的破岛,所有船只绕道走,没有一人愿意伸出援手。 而他却依旧每天往死里学,扒着上大学这条路,笔直无畏的往前走。 可生活没有轻易放过他,隋英听说了肖眠被改志愿的事,明明能上一个更好的大学,却被肖父强行留在了江市,再后来,就听说肖家出事了,救护车把肖眠拉走住进了急症室。 之后,肖眠长时间住院,也没再上学,隋英以为他的人生或许结束了,管他死了活了,总之这人的一生,终究是落了个空。 - 隋英在店里又问了几个店员,都没人给他回复,上次的名声搞得太臭,这些人都认识他,当然不愿意透露肖眠的行踪。 正满腹惆怅的时候,隋英看着门口一个压着鸭舌帽出门的男生,那身形和背包和肖眠几分相似,隋英快步走上前,一手抓住了男生的衣服,动作很大,把人扯了一个趔趄。 隋英正想开口叫肖眠的名字,正眼一看,真是出门没戴眼镜,认错人了。 被隋英扯的人是刘宇,他差点摔出门去,心里恼,骂了一声,“有病。” 隋英有几个‘保镖’撑腰,也不怂,没好气的道了个很不像样的歉,“看错了,抱歉!” 语气态度阴阳怪气,一眼就是存心惹事。 门口靠着墙抽烟的年九看刘宇开了门却没出来,正纳闷的往里看,就见一个人拉着刘宇的衣服不让走,两人争执了一会,又来几个大个子凑了上来,对人推推搡搡。 年九开了门进去,站在刘宇身边瞅那几个大个,“怎么回事?” 他手搭在折叠靠背椅上,翻起坐垫成了个称手的工具,目光炯炯的看着四个傻大个和一个弱肌,年九常年练散打,撂倒几个混混是顺手的事。 年九穿个白色背心,露出坚实的肱二头肌,从身形上就压制了几人,但胜在人多,隋英不在怕的,刚想上前理论,却被身后的阔哥扯了回来。 阔哥这会帮理不帮亲,拿眼斜了隋英一眼,“真当哥们几个来给你当保镖的?别没事找事。” 话挑明白,隋英心里也不痛快,感情这些人没把他当自己人,请他们喝奶茶,这些人却让他吃瘪。 隋英没办法,只好息事宁人,被年九瞪着鞠躬道歉。 隋英还打算在奶茶店蹲肖眠,毕竟这里是隋英唯一知道肖眠可能出现的地方。 阔哥却要拉着他出了奶茶店,要跟上年九两人。隋英不解问他,“阔哥,人都走了,跟上去干嘛?” 阔哥给他一个白眼,“你傻啊,等那肌肉怪和瘦竹竿分开后,找瘦竹竿算账啊!” 第65章 阔哥一如既往的爱给人取外号,难听却形容的贴切。 这几人只是暂时认怂了,想事后找回自尊,该说不说这些人还是那样卑劣,喜欢以多欺少,欺软怕硬。 可到底是讨回尊严,隋英也乐意,跟着两人一路,最后在一家民宿前那两人才分开。 逮到了机会,阔哥上前要教训人,抓着刘宇的衣服,不等人把头回过来,一拳便揍了上去。 刘宇还没来得及反应,顿时天旋地转,整个人打着趔趄,扶着墙才堪堪站稳,抬眼一看,正是奶茶店的几人。 他没想到这群人竟然蛰伏一路,跟踪他到了白浪,还故意选了年九走后才出手,足够卑鄙。 刘宇自认打不过这些人,拿着手机正打算拨个号码给年九,就听这几个混混惨叫一声。 几人背后挨了一拳,接着一拳又一拳,顿时哀嚎一片。 年九出手利索,拳拳到肉,揍得几人无力反抗。 最后轮到隋英被拎着领口,一拳就要挨到脸上时,他识时务的一个劲道歉,还把阔哥几人拎出来挡箭,“哥,你是我哥,都是误会,我劝这几个哥们劝不住,我是真心道歉,不是来找茬的,你看我这拳头跟个棉花似的,我可一点也没想过动你朋友。” 年九不听狡辩,正要出拳,被刘宇拦了下来,“算了,九哥,这人看着不像会打架,就放了他吧。” 隋英眼含感激的看了看刘宇,被松开领口时还激动的咳嗽了两声。 年九站在白浪门口,冲着几人喊,“我就住这里,你们敢来,我见一次揍一次。是你们挑衅在先,还敢找上门来,就没见过你们这么卑鄙的人,还不滚?” 阔哥几人灰溜溜跑了,临走时没忘了扯上隋英。 隋英心里一阵叫苦,这些事指定他得背锅,给几位大爷一顿伺候,还得看人脸色。 当即临阵倒戈,抱了年九大腿。 年九看在刘宇的面上,让阔哥那群人滚了,把隋英留了下来。 隋英掼会见风使舵,夹着尾巴装兔子,可怜巴巴的说自己被阔哥几人胁迫,他并不想找事。好一通诉苦。 心里盘算着阔哥几人没走远,还想在这逗留一会,脸皮厚的跟着两人进民宿楼里。 年九在自动售贩机买了两瓶可乐,瞥了隋英一眼,出于礼貌还是多买了一瓶。年九递给隋英一瓶可乐,没好气的问道,“还不走?” 隋英笑嘻嘻的接过可乐,他有意结识年九这个义气的朋友,便提出晚上请两人吃顿饭。 年九烦了这人,巴不得他赶紧走,正要下逐客令,抬头便撞见一个少年的眼神。 刘宇和那人打了声招呼,“余爻,你怎么在这?” 余爻看了刘宇轻笑了声回应。随即目光移向一旁的隋英,蹙了眉“你怎么在这?” 第36章 搬家 隋英显然也没料到能在这碰上余爻,他谄媚的对着余爻笑了又笑,可余爻没吃他那一套,满脸写着不耐烦,能不能赶紧滚。 和坐在一旁的年九是同一张臭脸。 刘宇拿着冰可乐敷了一会脸,嘴角抽了抽,有点疼。他拉着年九要去药店,隋英狗皮膏药似的贴了上来,表示要付医药费。 余爻醒来没见到肖眠,发了消息也没回,怕这张狗皮膏药贴完年九两人,又贴上肖眠去找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跟着隋英,看看他要搞什么幺蛾子。 隋英跟着年九两人去药店,一路上安分守己,还热情的找了话题聊,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几人拿着药在药店找了座位,年九拆了药水,帮着刘宇上药,看的隋英心里一阵羡慕,眼神巴巴的看着两人。刘宇被看的不自在,转头看去时,隋英瞬间收回了目光,想和一旁的余爻拉扯些八卦。 “余爻?”隋英试探性的问了声。见余爻抬头瞥了他一眼,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他似乎彻悟了回头是岸的道理,自我解释道,“以前确实是我不对。” 余爻挑了眉,斜睨了过去,“哦?这次耍什么花招?” “真不是。只是觉得你们朋友能互相照顾,让人很羡慕。而他们的阵营似乎没有朋友一说,更多是相互利用。”隋英一番话,惹得余爻发笑。 “你这是在说自己吗?你刚刚可是抛弃了他们,临阵倒戈了。”年九插过话说道。 “……”隋英确实算不上好人,但也没像阔哥那些人一言不合就动手。那些人并没有把他当朋友,合适的时候他总是被抛下的那个。 隋英不想跟在那群人身边,一点存在感也没有,到如今,他依旧在羡慕肖眠,羡慕肖眠能够遇到余爻这么好的朋友。 “肖眠呢?”隋英问道。 余爻警惕的看他,像是在看一只终于露出尾巴的狐狸。“这没你什么事了吧,付完钱赶紧走。” 隋英:“不是,我就是随口问问。” 余爻:“别问。” 一句话把人呛了回去。隋英这人要打定主意要和谁交好,也能沉得住心气,他挑了个友好的话题,“肖眠以前过的挺惨。” 这话题过于‘友好’,果然激起了余爻的兴趣。 余爻拉住了作势要走的隋英,“你和他有多熟?” “熟的很,我就住他家附近。”隋英勾起一边的嘴角笑了一声,“他朋友很少,几乎没有,我也不算他的朋友,可我了解他。” 余爻脸色倏地沉下来,“你了解他?” 第66章 余爻心里盘算着一个自称不是朋友的人,却说自己了解肖眠,而且他和肖眠很早就认识了,是邻居,从小认识那样? 想到这,心里顿时不爽快。 隋英被人留住脚步,心里窃喜,他找的话题没错了,借此可以和余爻套近乎,年九自然也能慢慢熟悉起来,那他在海岛就能找到朋友。 他很确信,像余爻和年九这样的,有实力且很仗义的人,交上朋友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不是酒肉朋友,也不是互相利用的朋友,而是真心实意的。 “需要我和你细说吗?”隋英敞开了话题,从肖眠初中时讲到大学发生的事,把知道的校园霸凌到家庭暴力,再到后来大学被肖父亲手打进医院,辍学的事一股脑全抖了出来。 至于更之前的事,隋英也并不太清楚,那时他家还没搬到附近,和肖眠也还不是同学,只知道肖母改嫁。 余爻想,要是他早点出现,要是他和隋英一样,从很早之前就认识肖眠,那情况会不会好很多。 两人从药店回到民宿,一路上聊了很多。年九两人走在前面,也没兴趣探听两人的对话,只是余爻两人聊到后来,隋英问余爻,“你这么关心他,你们两到底什么关系?” 余爻想也没想的回了他一句,“是他男朋友。” 三人的耳朵轰的一声炸了,隋英盯着余爻看了又看,不可置信,随即在心里宽解自己一番,又往旁边撤了两步,抱紧自己,脸上写着‘我是直男’四个大字。 余爻睨了他一眼,“放心,这种好事轮不到你。” 隋英顺了顺自己的小心脏。 年九和刘宇看起来有些尴尬,两人很轻的咳了一声,刻意离开了点距离,想要证明自己清白。 刘宇落了几步,等余爻一起走着,他小声的对着余爻说,“我姐姐她,她不喜欢男同,你这事可别让她知道。 我也不是说你们不好,只是……”刘宇的只是没有后话,支支吾吾想要表达的意思余爻领会到了。 但他不刻意隐藏,只是别在刘央面前提及就行了。 毕竟那是刘宇的姐姐,又不是他的姐姐,余爻大可不必在乎这么多人的看法,只是怕别人的眼光会激起肖眠的不适。 “我知道了。”余爻回道。 三人走回白浪时,恰好遇见肖眠回来。 肖眠在奶茶店确定隋英几个人走了后,又呆了很久,才从海滩回来,想着这个时间,余爻应该早就走了。 可没想到遇到了余爻,还遇到了隋英。 肖眠手摁在口袋上,冷冷瞥了眼隋英,又发觉气氛不太对劲,隋英怎么和余爻走的近,还有刘宇和另一个男人。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也不喜欢多问,只是避开了余爻往楼梯上走去。 又是装作没看见。余爻撇撇嘴,追了上去,将人堵在楼梯口,不让走了。 “阿眠,去哪了,不回我消息。”余爻问道。 肖眠被他圈在墙角,走不出去,偏着头不去看他。下颚被手指摩挲着捏紧了,一只唇盖了上来,“说不说?” 嘴硬不过三秒,肖眠就被惹得没了办法,“爻爻,出来这么久了,你家人该担心你了。” “我和他们说回学校了,这你不用担心,我连衣服都带了。”余爻又往他唇上啄了一口。 两人的亲热被赶上来的年九看了一眼,年九捂着眼默念着非礼勿视,急匆匆跑下楼,经过二楼时被刘宇喊住了,“我姐今天下班早,晚上大家聚餐,你也一起吧。” 楼梯口的余爻松了手,把死倔的人扛回了房间,摁在床上一通亲,誓要将他的嘴硬臭毛病给治好。 避开了裸露的皮肤,只把红印藏在了只有两人坦诚相见才能看见的地方。 群里消息余爻扫了一眼,看见晚上聚餐的消息,也赶巧了,他本也想喊大家聚个餐,庆祝他搬来白浪。 他喊了小月,敏姐一起,大家凑齐了,找了家火锅店,热热闹闹的坐了一桌。 难得整个民宿的人凑齐了聚餐,大家都显得高兴,肖眠来了大半个月和大家没怎么认识,要不是余爻时常来找,都快忘了三楼还住着一个人。 余爻喜滋滋的公布了喜讯,说自己准备了好久的搬家终于动工了,今天就正式住进白浪,和大家做邻居,多多关照之类的话。 敏姐和余爻一样话说的圆滑,捧他的场,“哪里的话,老板来了,大家不得捧在手心里,好生伺候,万一不得当给大家涨房租那不得了。” 打趣了余爻,被余爻捏着话柄灌了几杯酒,两人又一通商业互捧。 敏姐年长一些,竟然和余爻很聊到一块,她早些时候创过业,最近又盯上一个项目,正请教余爻一些事。 席间聊的正起劲时,刘央插进一句话,“余爻你爹不是不让你搬来嘛,捧在手心里的宝,怎么这会儿同意你住过来了。” 余爻嘿嘿一笑,面色几分红晕,有话道酒后吐真言,他也没做丝毫掩饰,“那肯定是不让的,但奈何不了我点子多,说学校有事提前回校,他就没了办法。” 刘央听出他原来是想着法来白浪住,还不惜欺上瞒下。“这比得上你家那别墅?怎么这么想不开非要来这住呢?” 原本就是饭席上随意问问,也许是真的好奇为什么放着舒服的房子不住,要来住这老房子。总之刘央也是话赶话,好奇便多问了几句。 第67章 余爻当然是因为肖眠的原因才着急住进来,本来已经不打算住白浪了,毕竟如刘央所说,家里的环境好很多,余年又是不太愿意让他出去住的。 他看了眼肖眠,刚想开口说还不是因为身边这位。 忽地刘宇在桌下轻轻暗示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需要对刘央隐瞒。 到底还是得考虑一下以后大家相处的事,余爻就瞒了下来,随意扯了一个借口就回她了。 好在刘央也没继续问,随即转了话题,叮嘱刘宇好好备考,别经常出去瞎玩。 刘宇只能忙声应好,出门在外,没有父母看管,姐姐便是最大,他默默点头听着姐的教诲,又微微抬眼看了坐在对面的年九。 “问你话呢?”刘央拿筷子头戳了戳刘宇,顺着他的眼神去看坐在对面的年九,“跟你说话,你看别人干什么?跟你说了多少次,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要走神,这样不尊重说话的人,懂吗?” 刘宇赶紧收回目光,盯着碗里姐姐刚夹来的牛肉,“我知道了,在好好复习。” 刘央对着她弟弟交代一通后,往对面的年九看去,“对了,你那租房的还方便吗?要不也搬来白浪一起住吧,你和小宇每天去学校会方便点。你姐姐托我照顾你,也可以把我当成姐姐,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年九拎着筷子咬着,显然是有些心动了,“好啊,方便吗?” “我记得三楼还有个房间空着吧,余爻?”刘央看着出神的余爻,晃了晃他。 余爻才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应道,“确实有个房间空着,但……。” 第37章 独行 但余爻只想和肖眠住在一层,这下突然插进个人来,还真是挺不方便。 “不用麻烦,刘宇那间是个上下铺,收拾一下就能住,还能分担一下房租。”年九笑嘻嘻的说着。 刘央不考虑房租的事,觉得两个男生挤在一间屋子也不方便,更重要是这两弟弟都不是自制力强的,凑在一起还不得玩的不亦乐乎,耽误正事。 余爻被问得找不到理由来拒绝,忽然之间,搬进来和肖眠共处甜蜜时光的愿望落了个空,只好讪讪的答应下来。 饭后几人沿着附近的街区散步,火锅吃的满头大汗,正好去海滩吹吹风。不自觉间就形成了三堆人,肖眠和余爻站在一起,刻意保持了距离,中间隔着的距离那么生疏,像是划清什么界限似的。 隋英往肖眠身旁一站,把他的目光全吸引走了。余爻得了冷落,心里闷闷不乐,去附近便利店买糖吃,结账时,眼不自觉瞟向了柜台的烟。 他戒烟很久了,可现在心里烦的像是当年集训时一样,那种患得患失的不安感,那种明明努力争取却依旧不敢保证有回报的挫败感。 甚至现在做的事比任何技能上的事来的更不确定,人心不是努力就能有结果,就算肖眠不抗拒他,就算肖眠也曾说过余爻是个很好的人,可那又怎样,他笃定了要分开谁能拉的回他的心意。 余爻沉闷的靠在便利店门口抽出一支烟,燃火的时候,没避着海风,打了几次火都被吹灭了,他固执的不去避开海风,任由一次次燃起熄灭,最后他妥协了。 将烟揣回了兜里,不抽了。 肖眠不知道隋英怎么回事,忽然之间和他说起了以前的事。他对隋英的态度一直都是不算深恶痛绝,但也绝对没要好到能谈天说地的地步。 “你想干什么?”肖眠直截了当的问他。 隋英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用手挡了挡风,背对着海靠在围栏上,眼神迷离的看着不远处,“示好懂吗?” 肖眠没理他,多半是觉得他有病,一个从初中就认识,到高中依旧没成为朋友,反倒是成了对立面的人,现在说示好? 肖眠就算再缺朋友,也没傻到和隋英做朋友。但看在隋父曾经对自己照顾有加的份上,他还是能沉得下心听隋英说话。 “不需要。”肖眠冷声回应他,那眼神斜睨过去,眼神里写满了警惕。 隋英想接近谁了,是真的耐心十足,他弹了弹手指间的烟灰,“是我需要,我其实挺羡慕你的。” 肖眠的心里蓦地一沉,低声笑了,“我?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这个话要是不认识肖眠的人说说也就罢了,可隋英是知道肖眠家境的。 他能有什么好羡慕? 肖眠觉得隋英最近脑子是不是坏了,要是以前的隋英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隋英知道自己说这话让人觉得好笑,随即解释道,“我知道,你那酒鬼父亲没啥好羡慕的,谁会想出生在这么一个家庭里。我说羡慕当然不是羡慕你那没意思的家,是羡慕你这人。” 肖眠低低的嗯了声,看他能编出什么花来。 “做什么事都那么像样,你学习好又勤快,脑子开窍知道哪条路该走,那时候看你每天学到很晚,我就学着你的样,学了一段时间,可惜没坚持下来。我真是佩服你,一天睡的少起得早,还得给你那爹当牛做马,累不累啊?”隋英侃侃而谈,一段话概括肖眠十几年的人生。 “还有那个时候其实没想欺负你,我还帮你找过教导主任,只是没想到你爹那人这么不讲理,帮着外人不帮亲。” 隋英一通话下来,肖眠没看出一点值得羡慕的东西。 “所以有什么值得好羡慕的?”肖眠问他道。 第68章 隋英挠了挠头,半天憋不出一个词来,默默抽完一根烟后才找回点思绪,“就是羡慕你现在有这么好的朋友。” 肖眠沉沉叹了一口气,没客气的戳穿了他,“所以你是为了接近谁?” 隋英摆摆手有些尴尬,手指翻转着烟盒子,垂着眸凝神了片刻。这话说的太直白,让他有些接不住,在肖眠眼里他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 “交朋友嘛,哪是为了接近谁,你就真觉得我是这样的人?”隋英看了过去,眼神甚至还挺真诚。 肖眠看了他一会,倏尔看向了海滩的人群,是不是这样的人肖眠已经觉得无所谓了,他想接近谁,有什么目的那也是隋英的事。 “我应该跟你道个歉。”隋英见肖眠还是不相信,伸出手抱住了肖眠,兄弟之情那样拍了拍他的后背,“我承认以前很嫉妒你,我们那片家长都喜欢你,包括老隋,每天把你挂嘴里,你知道的血气方刚的少年哪听得了自己爹老夸别人儿子。” 隋英难得和肖眠真正聊过天,还是这种袒露心扉的话题,此刻真像个多年冷战又和好的朋友。 只不过这个朋友是隋英的独角戏,作为受害者的肖眠,即使那些事不是隋英做的,可旁观过也算一员,肖眠是没办法忽然接受这样的人回头是岸。 他不动声色的挣扎两下,没挣扎开,余爻从便利店回来,看到这一幕才把两人分开了。 余爻站在肖眠面前护着,眼神不友好的看着隋英,“干什么搂搂抱抱?” 隋英才反应过来两人之间的关系,有种抱了别人女朋友的感觉,连忙解释,“我那个是兄弟之间友好问候,不是你和他那样的。” 他的声音穿透海风直入了刘央的耳朵里,她越听这话越怪,什么叫“不是你和他那样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多问,只是眼神从此就对余爻和肖眠多了一分注意。 隋英凭借着自己打不死就缠着的热情,有事没事就来民宿凑个热闹。 肖眠和余爻因为有第三人年九的存在,处的和平常的合租邻居没什么区别,丝毫不敢逾越。 肖眠刚好需要这种距离感,而余爻则是被整的郁闷,好在刘宇和年九白天都去图书馆,只有晚上回来。肖眠白天不知道去做什么,余爻找不到人便应了隋英一起打篮球。 余爻倒不是轻易就觉得隋英是个好人了,只是想在隋英这多了解一些肖眠的过去,他和隋英大部分的话题都是和肖眠有关,此刻又开始打探,“你说肖眠不理我,自己出去干嘛了?” 隋英垫了垫脚,手腕一用力进了个球,“他一直都这样,说起来挺我行我素的,他想做什么只会固执的去做,你劝也劝不动,只有等他放下自己心里的芥蒂,才会开口和你说。” 余爻左右试探逮着缝抢走了他胯下的球,潇洒的转身投入一个三分。 “球打得不错!”隋英夸人是从不含糊,“他这么一个人,我还挺理解,高中那会班主任怕他影响学习,送去心里治疗室呆了好几天,可出来后情况也没变好。那治疗室的老师走后门进来的,就知道拿着表给人填,做些类似于作法似的治疗手段,哪能有用。没人解决得了肖眠的家庭问题。” “现在算是解决了吧。”余爻回他道。 隋英摇了摇头,“他陷的更深了。” 隋英凭着直觉给出的答案,无从考据,他觉得肖眠应该是这么想的。事实也证明肖眠的确陷得更深了,这两天他去了海边,盯着大太阳盯着海面,盯着满是人的海滩。 他不想死的太明目张胆,然后登上各新闻的报道,会有很多人议论,接着被扒出来许多事,兴许有人可怜他,有人会骂他轻贱生命。 为什么连死都不能静悄悄的,毫不在意的走。他活着的时候活成一座孤岛,死后也想成为不起眼的沧海一粟。 可他还没等来阴雨天,等来了未结束的噩梦。 那次奶茶店遇见阔哥几人,原本以为随着隋英自动‘投降’了,事情应该就结束了,可他差点忘了,阔哥几人才是真正伤筋动骨的狠角色。 他们在民宿门口盯了几天,原本还是为了教训上次吃的瘪。 阔哥带了称手的棍啊刀的,想着拳头干不过别人,那得借助点外力,就不信肉长的拳头打得过钢制的棍。 可能是阔哥几人爱睡懒觉,来蹲人的时候,年九和刘宇已经出门上图书馆去了,蹲了两天倒是发现了肖眠经常自己出门。 来了海岛几人本想蹭隋英几天住宿和饭钱,顺带玩一玩,可没想到这小子自打那次就想划清界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说今后不想再欺负肖眠了,不仅自己改邪归正,还劝说几位,人非少年别再血气方刚了。 可他阔哥可是混社会的,别以为隋英能上个大学了不起,就能用道德制约人了,总之欺负肖眠这件事上他从没吃过一次亏,谁劝都不好使,这次不整点好玩的就当白来一趟了。 几乎是炫耀似的最后一次邀请隋英来见证自己的光辉时刻,阔哥给隋英发去了消息,“来不来你哥我要大显身手了,你就跟以前一样旁边看着就行。” 阔哥愿意和隋英玩,除了高中那会想有个能长期抄作业的地方外,还因为隋英想和谁好,那嘴沾了蜜似的,每次都能夸得阔哥心花怒放,觉得自己世间无敌。 说好听点那是捧场,说难听点叫舔狗。 第69章 隋英是真没捧哏的兴趣了,他如今的立场想站在肖眠这边,依旧是劝说。 但劝说无果,他只好把这事告诉了肖眠,让他担心着点。 第38章 撞见 明天就是肖眠的生日,天气预报说7.22这天会下雨。 似乎好几年都是如此,生日这天都是阴天,像是为了方便他感伤似的,刻意为他增添了些氛围,为一个不幸的人哀悼。 肖眠听了隋英警告他的那些话,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如今还有什么在乎的呢?他一直都清楚该来的总会来,那么麻烦避无可避。 这几天外出没打伞也没防晒,把自己晒得快脱一层皮,泛红的皮肤让余爻看了皱眉,可没逮到两人独处的机会,只好扔了一瓶防晒霜给他,让他自己涂。 肖眠也不涂,任由皮肤晒得发红,过了两天开始黑了,觉得自己总算有点人样,没那么惨白了。 他的行程很乱,漫无目的瞎逛,有时候可以沿着一条街从头走到尾,再从尾走到头。坐着海上公交看日出日落。看着海上的太阳映在水面时的波光粼粼,像是动漫里的场景,美的很不真实。 不知不觉肖眠逛到一处人群熙攘的地方,有点熟悉,他知道自己从没来过这,只是每个地方的大学门口都极其类似。 正是暑假期间,除了留校做项目亦或是考研的人,大多数人都离开学校了。 本该门可罗雀的校门意外的人多,进进出出来往的除了学生外,看起来还有些老外,还有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梳着油量的头发,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谈吐举止间显露一股稳重。 肖眠不太爱凑热闹,只往让人群中看了一眼,一扫而过,有个人却吸引了他的目光,那人身形体态较好,在一片中年男人中显得拔萃,虽也是人到中年,却没有滚圆的肚子,手里抓着一个手提包也不显得油腻。 在人群中出挑是一个原因,更令肖眠在意的是他好像见过这个中年男人,在记忆中搜索了半天,想起了余爻,再然后想起了这人是余爻他爸。 像是做贼心虚,肖眠立刻收回了目光,快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目光死死盯着地面,如同一叶障目一样,他不看人,那人便不会看见他。 下一秒,肖眠听见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全程英文交流,应该是和老外在说话,那话说到一半时,像是看见了什么一般顿住了,说了句国语,“欸你等……”。 话戛然而止,余爻尴尬的收回了声,意识到现在不是叫住肖眠的时候,便继续用英文和人交流,他今天是来给余年做翻译的,出了岔子可不是小事。 肖眠假装没听见似的快步离开了校门口,站在远处回头看了看那校门上写的四个大字‘海岛大学’,本来打算进去参观一番,但他实在没勇气就这么穿过余爻和他爹的身旁。 他害怕下一秒余爻抓着他,他害怕余年突然说你不是民宿的租客嘛,更害怕全部事抖落出来让余爻陷入困境。 他可以无所谓,但余爻不行,不能让再他和家庭产生矛盾了。 肖眠心跳的有些快,捂着胸口仿佛下一秒心就跳出来扑向了余爻。 这几天刻意保持距离,和余爻错开时间,想着看不见人总能把感情放冷。 也确实,看不见他的时候,那感情像藏起来了,成了秘而不宣的秘密,可一旦看见他便还是忍不住把目光盯死在他身上,他的一切都令人心驰神往。 会对着肖眠撒娇的余爻,在正事面前又能如此一丝不苟,很难想象肖眠踩了什么狗屎运,会让余爻为他付出真心。 肖眠沿着一条学生街走着,这条叫猫街的地方人很多,整条街随处可见的‘猫’。 猫的雕塑,猫的陶瓷杯,猫的挂饰。 肖眠对小动物一直还算感兴趣,谈不上特别喜欢,就是看见友好的能摸两下。 他对一切不确定的生物都抱有警惕,不管是人还是猫狗,他总会生出突然被挠两下的担忧。 可爱的东西总能激起人的兴趣,肖眠也不例外,隔着橱窗看见一家猫咖时,还是没忍住进去了。 店员很热情的介绍起,买一杯饮料可以领一份猫罐头。 肖眠看了眼店里的猫,好像并没有固定和谁陪伴,都是看谁给的粮多就赖着谁。 有些玩困了便懒懒的靠在一旁,不理人连头也懒得抬。 “请问,有没有专属的猫?”肖眠问道,看着这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店员,问题有些冒傻气。 店员摇了摇头,“你要买猫吗?买回去才是专属的,你不带它回家,它怎么会是专属的呢。” 肖眠还是买了一份套餐,坐在靠窗的位置,等待着被猫选择。 等了一会猫都被‘大客户’吸引去了,他只开了一个罐头,被猫吃完象征性蹭了蹭,又走了。 肖眠自认自己并没有被小动物亲和的能力,除了芒果外。 索性观摩起别人和猫咪的互动,讨猫咪喜欢的人都是乐意去逗乐的,拿着逗猫棒和猫条,只要轻微摇晃一下就能吸引猫咪的注意力。 余爻是什么?肖眠觉得他应该是犬,像芒果一样,好像不需要人刻意逗乐,只要认定了主人就毫不犹豫的扑过去。 想到余爻时,肖眠嘴角不自觉扬起。 他拍了一群客人逗猫的图片,发了这几年来第一条朋友圈。 配文,猫咪会找愿意饲养它的人,那狗狗呢? 第70章 很快消息被余爻回复了,“狗狗会饲养他的主人。” “狗狗会饲养他的主人”肖眠盯着那条回复看了很久,嘴角不知道弯起几次。 余爻给他发了私聊,一张会议厅的照片,讲桌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是余年。 正从容地指着大屏上的ppt。 余爻给他发了消息“晚点去猫咖找你,等不到你就不回去了,你看着办吧。” 肖眠拎起背包,打算再去大学门口附近逛逛,也不劳余爻来找,他想提前把余爻的礼物给他。 那对在鼓浪屿上买的耳钉,至今还被他揣在兜里,没送出去。 另外有些话他觉得是时候该说了。 推开门往街上走去,差点撞上了两个男生,肖眠一抬头,看见刘宇快速的收回了手,没看错的话,刚才那只手好像是和年九牵在一起的。 “好巧啊。”刘宇尴尬的挠挠头,“你……那个来撸猫?” 肖眠轻轻嗯了一声,正打算往门外走时,被刘宇拉住了,“再玩会吧。” 肖眠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没拒绝,跟着两人又进了猫咖。 两人似乎是猫咖的常客,对这里很熟悉,给肖眠也点了一杯饮料。 年九和刘宇交换了一下眼神。 肖眠拿着手机开始刷起了短视频,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年九拎着逗猫棒摇晃,上面挂着的铃叮当儿响,吸引了一堆猫咪过来觅食,肖眠第一次体会到被猫咪包围的感觉。 柔软的毛穿梭在手背和脚踝,软乎乎的很舒服,有点儿像被余爻抱着时的满足感。 肖眠不知不觉又想起了余爻,他赶紧抓着一只猫撸了两把,把余爻从脑子里赶出去了。 三人各自忙活了一会,刘宇才从手机里抬起头,“你来大学附近是来找余爻的吗?” “没找他,就是随便逛逛。”肖眠如是回答道,又问道,“你们……” 问话还没说出,刘宇急匆匆的接过,“我们什么都没有。” 随即觉得自己好像多余了解释,肖眠要问什么都还没说呢,自己就不打自招了。 他真恨这张憋不住事的嘴,这还好只是肖眠,要是有一天在刘央面前这样惊慌失色,那就糟了。 肖眠浅笑了一声,觉得他有些可爱,“我就是想问问你们不是备考嘛,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们。” 年九显得镇定一些,他接过肖眠的话回道,“我和他都喜欢猫,觉得烦躁就来这玩会,你……你回去能别和姐姐说嘛。” 别说明明在备考却偷偷玩,还是别说看见年九和刘宇牵过手。 肖眠懂得他想说的话,很肯定的点点头,让他们放心,自己并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话扯明白了,肖眠也不想继续在这呆着,想出去走走,临了要起身走时,问道刘宇,“我有个疑问可以问吗?” 刘宇抬起头疑惑,“嗯?” “你姐姐她,她是不是不太喜欢男性交往的事。”肖眠问道。 刘宇低着头嗯了一声。 肖眠能感觉到刘央会有意无意的看向余爻和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眼神不像无意间撇过,更像是刻意观察。 肖眠随即推了门出去,本来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总有这么多人坚持己见,如果松一松对别人的要求,那很多事都能团圆美满。 可人就是这样,她觉得对的事,坚持自己的正义,而这种正义会让人痛苦万分,会让人头破血流。 那是别人的事了。 肖眠无意插手,他何尝不是被生活折磨的其中一人。 天色渐黑,不知不觉已经黄昏,肖眠沿着巷子走,路越走越黑,随着路灯亮起,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手机的电量消耗得很快,用了很多年的手机年久失修,上一刻还是10%的电量,一眨眼的功夫就没电了。 他有些着急了,莫名的心慌围绕着他,此刻周边更是荒芜一片。 似乎是一片待拆迁的地方,人员已经搬走了,剩下关门的店铺门口放着租借充电宝。 他的手机连启动都困难,更别提扫一个充电宝。 按着开机键好一会都没有反应,这破手机今天算是彻底要歇菜了。 肖眠无助在路边蹲了一会,埋着头湮没在昏沉的夜色中,好半天平息了一会涌上来的情绪,又撑起身体走了一段路。 终于在这段连路灯都闪烁的要坏的偏僻路段,看见了前面一群人。 肖眠想着先借个手机打电话,他记得余爻的手机号,得麻烦余爻来接一下了,他真的走不出去。 他越来越走近那群人,才看清那群人的脸。 他无比熟悉,在记忆里,在梦里,无数次对他拳脚相加。 肖眠慌了,他以为几人不会注意到他,将身形淹没在昏暗的夜色中转身要跑,被为首的人上前两步,拎了回来。 第39章 出格 阔哥推搡着那个瘦弱的身子,像以往那样,毫不客气。 “隋英”肖眠喊了声,这才看清了倚在墙上的隋英。 他似乎刚被揍过,嘴角渗着丝丝血迹。肖眠不可置信的看着几人,又看看疲软无力的隋英,“你……”。 他们不是朋友吗,怎么会,隋英怎么会被他们揍。 “看你死倔有个屁用啊,看他还不是送上门。”阔哥拍了拍隋英的脸,“给你脸不要?非得跟老子唱反调,好玩吗?” 第71章 阔哥拽起一边的嘴角笑着,二两横肉挤在一块,像个宰羊的屠夫。 被宰过的羊——隋英正无力靠在墙边,身上随处可见的淤青。 他忽然惨笑一声,恼道,“我故意把他们引到小路上,你偏偏找到这里,真是倒霉鬼。” 肖眠扯了扯嘴角,沉闷的应了声,“我是挺倒霉的。” 但隋英又是何必呢,明知道阔哥几人就是冲他来的,挡了一次还会有下一次。 “给你相好打电话,快点。”隋英扯了扯嘴角,伤口让他忍不住皱了眉头。 他和肖眠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除了跑什么也做不了。 目前看来两个人都跑不了,阔哥在内四个人围着他两,这四个五大三粗的,跑两步就能追上人。 不等肖眠开口,阔哥已经把他手机夺走,一把摔在地上,同样摔在地上的还有另一部手机。 剧烈的砸地声,划破夜空的宁静,惊起一旁的野猫炸了毛。 喵呜一声惨叫,从垃圾桶里跃出,快速的逃走。 “好了,我们两死定了。”隋英笑了几声,抽着嘴角忍痛,他看向肖眠问,“你能不能跑?” 肖眠睨了他一眼,嘴里无声的说着两个字,“猫咖。” 隋英有些莫名其妙,这驴唇不对马嘴的问答是怎么回事。 他在嘴里念着这几个词,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猫咖,是什么意思。 围殴的对象有了肖眠,隋英被丢弃在一旁没人管。 那几人的魔爪松了他,转而走向肖眠。 咧着大嘴,摩拳擦掌,路灯将几人的影子拉得斜长,身躯罩住了肖眠头顶剩余不多的亮光。 “跑。”肖眠大叫道。 隋英脚下踌躇了一瞬,转身急匆匆的往猫咖的方向跑去。 肖眠被拎起,又一把掼在地上,身躯撞上绿色垃圾桶,里面的垃圾似乎没装满,被推着移了一寸。 刺啦一声难听的擦地而过,里面的垃圾摇晃着,散发着令人反胃的恶臭。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麻烦?”阔哥冲上前给人脸上掌掴了一掌。 不等肖眠开口,几个小弟很卖力的上前补了一脚。 肖眠擦拭着嘴角的血,嘴一偏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沫,他没回答,冷脸看着满脸横肉的男人。 “哑巴。”阔哥揉着自己的拳头,“怎么不问问?” 肖眠愤恨的抬眸看他,“你一直以来都这样,需要什么理由?” 阔哥捏着他的脸迫使他抬头,“也对,不过我以前打你可没那么重。” “那我还得感谢你?”肖眠嗤了一声。 趁几人不注意,手指伸入口袋掏出蝴蝶刀,迅速的甩开刀刃。 亮如明镜的刀刃泛着寒光,映上几人的身影,肖眠沉下的眼眸里有些失了理智。 他的手腕绕动,躲过了阔哥伸来夺刀的手臂,手起刀落的迅速一划。 鲜血汩汩往外冒,阔哥的手臂上裂开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等几人反应过来时,肖眠已经踉跄的从地上爬起,往另一个人走去。 那人很快后撤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阔哥不敢上前,推搡着几个小弟去夺下肖眠手里的刀。 奈何那刀被耍的只剩残影,几人连刀刃在哪都看不见,蝴蝶刀的灵活性是几人无法预判的,没人敢上前夺。 阔哥捂着手臂骂着几个废物,操起角落里一根棍扛在肩上,嘴里的烟头往地上一啐,咬牙切齿道,“跟你那不值钱的爹一样,耍下贱的手段!” 肖眠闻言一怔,捏着刀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转头的瞬间,阔哥一闷棍敲在了他肩上。 肖眠脚下几个趔趄,扶着那个垃圾桶身躯不稳,摔在了地上。 垃圾四处飞着,落在了他身上。 瓜果皮掉了一地,臭烘烘的如筒子楼门口那个垃圾桶,在炎热的夏季散发腐烂的发酵味。 几人不敢闹出人命,拳打脚踢了一会决定喘口气。阔哥蹲在地上,一旁小弟上前为他点烟。 阔哥吸了一口烟气,心情舒畅了,咧着大嘴笑道,“你那不值钱的爹差点把我们几个的老子害惨了,知不知道。” 说起这个,阔哥心里极其不爽,掸了掸烟灰,滚烫的烟蒂往他胳膊一摁,多了个不深不浅的烟疤。 “怎么?没听过这事?”阔哥把烟叼回了嘴里,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的人,“也是,你知道的消息应该是肖宽醉酒误工导致工程出事吧,没让你们家赔钱就是恩赐了,我还记得你那几个亲戚怕借钱,送完葬就赶紧跑人了,啧啧。” 阔哥鄙夷的神情激起了肖眠的愤怒,他低吼一声,“说清楚。” “说清楚?”阔哥依旧笑嘻嘻的挑衅道,“你还不清楚吗?傻子,你不是很会做题,脑子挺好用的嘛。” “算了,今天给你说清楚,你爹不就为了多挣钱,天天抢着活干,几个工友看他早就不爽了,刚好我们需要个替罪羊,就和你爹一商量,给他一笔钱把事担了,说好了会保他,可他这人不该正义的时候非要将正义,说要将事捅了出去,反过来要挟我老子。” “来,你评价下你爹这人,怎么样啊?”阔哥皮笑肉不笑的说,自问自答接过自己的话,“非得把自己儿子打的住进急诊,再去赚钱救你回来,可悲啊。” 阔哥连叹几声,一番话说的肖眠心里决了堤。“闭嘴!” 第72章 “不够可悲吗?把自己搞得一团糟,我们所有人都嘲笑他,也嘲笑你,你们两就跟个傻子似的,你说肖宽是不是也有病?”阔哥挑衅道。 “你不要再说了!”肖眠怒吼道。 “你不是要听事实吗?我告诉你还不乐意听了?你爹要去告发那天,几个工友摁住他,灌了好多酒,肖宽这人一喝酒就上头,喝的没完没了,最后摇摇晃晃的上脚手架,摔了下来。” “啧啧,真惨。” 肖眠抬眸瞪着眼前烟雾缭绕的人,在他脸上只看到了幸灾乐祸。 “出事了,上头来人查,责任都给你爹担着了,要不说喝酒误事呢,你说他要是不那么嗜酒,怎么会死呢?自作孽不可活啊。” “你再说一遍!”肖眠已经忍耐到极限,吼出一声怒意,眼睛涨的通红,捡起一旁的刀往阔哥身上捅去。 阔哥吓得嘴里的烟掉在了地上,往后一坐摔了个屁股墩,“你小子,发什么颠啊?” 他三步并作两步狼狈的从地上爬起,肖眠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明明刚才被打的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现在却握着刀冲了上来。 一旁的小弟想起什么似的,看着渐入疯魔的肖眠。 那身上挂着不深不浅的伤口,头发凌乱散发一股垃圾桶的臭味,身上的白t被染上黄绿的污渍。 他埋头直冲,瞪着猩红的双眼,浑身抖得极其厉害得样子,很不妙。 “阔……阔哥,他发病了。”小弟战战兢兢喊道。 阔哥躲过几次刀刺过来的方向,怒斥一声,“肖眠,别他妈搞事,我可没想要你的命,你别……”。 阔哥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锋利的刀刺破颈间一丝皮肤,他摸了摸脖子,骂道,“大爷的,玩真的?” 肖眠意识已经逐渐模糊,心里的愤怒冲昏了头脑,像是有人给他下了一道命令,“杀了他,杀了他。” 他捏着刀柄,誓死要让这个人付出代价,周遭的声音已经入不了他的耳朵,他只盯着那个满脸横肉的人,只想手刃了他。 不知道被躲过去几招,也不知道刺中了几刀,他横冲直撞,没了意识。 周遭多了亮光,有人跑着喊他的名字,有人泪沾湿了眼眶。 直到一个温润的声音闯入耳朵里,“阿眠,你醒醒。” 他被摇晃着身躯,一只温暖的手捧着他的脸细细摩挲,夹杂着颤抖的低沉嗓音不停唤他。 怀抱拥了上来,听见一个跳的飞快的心脏,扑通不停,“阿眠,是我,我是爻爻。” 温暖裹着他冰冷的身躯,一块千年的冰被捂化了一层冰壳,壳里的人逐渐苏醒。 浑浊的眼神终于找回点清明。肖眠怔怔的喊着余爻的名字,倏尔看向倒在地上的人,和惊慌失措止血的几人。 他神情恍惚的看着手里带血的刀,惊慌的丢在了地上,抱着头痛苦的哀嚎道,“我不想的,我不想伤害他。” 肖眠试图推开眼前的人,余爻抱着他死死不放手,“不是的,阿眠你冷静,不会有事的。” “他该死,他们害死了肖宽,他们该死。”肖眠大吼道,任凭余爻力气再大,这会有些治不住他。 余爻拍着他的背安抚,“好,他们该死,我教训他们,阿眠你不能有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红蓝灯闪着亮光,刺破漆黑的角落,警笛声越来越近。 余爻知道,这件事肖眠抗不下来,总得有人扛着。 他起身拎起一旁的作俑者,不留情面揍回去,又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刀,攥在手里,在警察的制止下上了警车。 这是余爻人生中第一次出格。 过去太多光辉的时刻,奖状奖杯满墙满柜,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叛逆过,活得很漂亮,无比光鲜。 可他看见肖眠的那一眼,便想拯救他,无论做什么,这个悲哀的人总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幸福。 余爻会是他唯一的光亮,他照耀他,用尽全力庇护他。 想给他很多爱,很多东西,住进他的壳里,和他一起待在狭小的安全屋,等他愿意出来,再一起去看看大海。 第40章 投海 “来,做下笔录。”女警抄起桌上的笔,笔尖停在纸面上,等待对方开始说话。 “他们找我麻烦,打了我,还出言挑衅,我一时失控,刺伤了阔哥。”肖眠说道。 女警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瘦弱的男孩,浑身还散发着垃圾桶的恶臭,她不太相信这么一个人能刺伤五大三粗的伤者。“你确定这是事实?希望你能好好配合。另外几人呢?也是你揍的?” 肖眠沉默了一会,想把揍人的事也担着,“对,我揍了他们。” 女警即使不太信,但还是做了笔录,又问了肖眠一些问题后,便收起了笔,去找给另外两人做笔录的同事。 经过几番对照,大概知道有些事是确定的了。 挑事的人是伤者,有殴打和挑衅的行为,伤势并不重,停留在表面的划伤。 肖眠他们定性为正当防卫,经过心理测试,肖眠带有心理疾病。 这件事警察们还没分清到底是哪个人用刀捅了人,刀伤没伤到要害,情况不算太糟。余爻和肖眠各自把事揽下来,口供有出入,隋英那边又对刀伤事件闭口不谈。 经过讨论后,看起来余爻用刀的嫌疑比较大,上面存在完整的指纹都是余爻的,警察到达现场时,亲眼目睹的也是余爻拿着刀,人也是余爻揍的。 第73章 肖眠和隋英被释放,余爻被拘留。 无论肖眠怎么辩解都没用,他有精神疾病,某种情况下,口供都不一定能作数。 夜色深沉的不像话,路灯像要死了似的,闪烁几下将要报废。 隋英从口袋里摸出烟,蹲在警局门口,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了。 “不回去吗?”隋英燃了烟沉沉的吸了一口,烟气绕着鼻腔直达肺腑,吐出后把心里的恶气也吐了出来。 “我等他。”肖眠埋着头,瘦削的肩膀抽动,看起来可怜极了。 隋英以为这小子在哭泣,扳起他的肩,看了一眼。 肖眠没在哭,只是那眼睛很红,脸上阴郁的不像话。 他甩开了肩上的手,冷声斥道,“别碰我!” 隋英不知道他发什么脾气,突然变得这么暴躁,讨了没趣把烟扔给他,“来一根?解闷。” 这次肖眠没拒绝,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夹在两唇间,从他手里接过了打火机,拢起手挡住了吹来的风。 他抽了一口依旧埋着头,也不说话,跟个石雕似的给警局看门。 “我走了,你在这等着吧,待会余爻他爹来保释,准找你麻烦。”隋英说着,正拔腿就要走。 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门口,车灯闪了两人的眼。 肖眠抬手挡了一下,一阵白光过后,余年熄了火从车上下来。 眼神扫了门口两个全身浑浊,蹲在门口抽烟的二流子。出于礼貌还是朝肖眠点了点头,但眼底那份藏在黑夜里的鄙夷,刺痛了肖眠的心。 肖眠慌张的扔了手里的烟,踩在脚下,低低的埋着头喊了声“叔叔。” 余年挎着大步走进警局,和里面的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话语客套礼貌,让人听着便觉得有来头。 警察说了一下情况,便领着余年去保释,有些程序不可避免的需要通融,余年也没含糊,他在海岛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事情能由大化小,几句话的功夫,将事情处理的很好。 余年领着余爻出来,还笑着和警局人员挥手告别。在外他依然要保持风度,关起门来该教训的也不能少。 警局旁是一个小公园,凌晨时分连个鬼影都没有。 余年扯着余爻走到避开人眼的地方。 “人是你捅的?”余年沉着嗓音问道,他已经将脾气压到最低端,下一秒就该触底反弹了。 余爻沉默点了点头。 “老实说话!我怎么教你的!”余年加重了语气。 余爻抬起头,脸上沾着的血没来得及擦干净,身上故意抹了很多血迹,为了让情况更逼真,他抓着肖眠的手,把血全抹在自己身上。 “是我啊!警察都定性了,您也解决了,不就行了嘛!”余爻大了声说道。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甩了过来。 余爻懵了,偏着头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余年打了他。 他忽然有些魔怔,“您还从来没打过我。” 余年被眼前的余爻气的不轻,抓着他的衣领,怒目看着这个从小乖巧言听计从的孩子,怎么过了叛逆的年纪还能做出这种事。 “余爻,你老实交代这件事怎么回事,这些人根本不是海岛人,和那个叫肖眠的人是一个地方来的,你就是替他担责是吧?你知不知道持刀斗殴还捅伤了人弄不好要判刑的啊!” 余年头疼的拍了拍脑门,他来回踱步,看着这个好苗子怎么长歪了。 “肖眠是什么人?他精神有问题!你知不知道?这样一个人你和他走这么近干什么,你缺朋友吗?我看你脑子也缺根筋,是不是要把你送去仙岳精神科看看,你真是要把我气死了!”余年到底是文化人,骂人不带脏字,却能骂的人无地自容。 “爸,对不起。”余爻真诚的道歉,他也知道自己做了不好的事,可他不能让肖眠陷入危机,余爻身后有人,而肖眠没有,他只能去做肖眠的靠山。 见余年还气头上,他又真诚的继续道歉,“爸,我错了。” 几声爸喊下来,余年总算消了些气,重重叹了一口气,“算了,回去吧,你这几天别住学校了,回家住,别再跟我说学校有事,天大的事都给我推了,除了开学,你哪里都别去。” “爸……”余爻还想再说些什么,被余年堵了回去。 “别以为喊几声爸这事就过去了,我现在得看好你。” “这件事别让家里知道,不要让他们担心,你是个成年人,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懂不懂?”余年从车里拿出一件备用的白色衬衫扔了过去,又扔了一条干净的毛巾给他。 “去,公园那边有水,把你这一身脏兮兮的洗干净,衣服扔了。” 余爻顺从的去一旁洗手间把自己整理干净了,看着镜子里失魂落魄的自己,恍惚了。 脸上还灼热的烫,拳头处还发痛,一股脑掏出手机想看看肖眠有没有来消息。但很遗憾,一条消息也没有。 他无奈的往警局的方向看去,一眼看见警局门口人已经空了。 他埋着头,将脸对着水冲,冷水冰凉的滑过被扇了一掌的脸颊,滚烫的皮肤被冷敷后,好受了点。 可心里依旧难受极了。 油然而生的愧疚,他觉得对不起余年,可是他做不出更好的选择。 “余爻。”背后有人喊了他一声。 余爻从水龙头下抬起脸,看见了印在镜子里的人。“隋英?” 第74章 怎么不是肖眠,余爻心里有些郁闷。 天空闷的忽然下起了雨,藏在漆黑的夜里淅淅沥沥,等到落在身上时才让人惊觉。 热了近一个月,终于天降甘霖。 可这场雨却没让燥热降下,反而让夜更加阴沉。 隋英躲进了卫生间的屋檐下,走到余爻身边。 摊开手掌,一对塑封纸装着的耳钉躺在掌心里。 “这什么?”余爻疑惑的看着他,隋英送他东西? 隋英把东西揣在他裤兜里,“肖眠给你的,可别误会是我给的,我可没那啥癖好。” 余爻蔑了他一眼,“那他人呢?” “走了。”隋英懒懒回道。 “去哪了?给个东西的时间都没有。”是怕见到余年吗?余爻心里不爽快,掏出手机打算拨了电话过去。 隋英拿出自己摔的裂屏的手机晃了晃,“别忙活了,我手机耐造,他的早报废了。” 余爻叹了口气,“他去哪了?” “他说去海边走走。”隋英话还没说完,余爻冲进了雨里。 隋英喊了一声,“你……”,他看了不远处亮着的车灯,做贼似地赶紧溜了。 几分钟前。 隋英和肖眠俩人站在警局门口,看见余爻被他爹扯着走到公园时,肖眠好奇的靠近了几步,便听见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肖眠心里猛然惊了,听见自己的名字,听见精神病的字眼,而后他退回了警局门口,看起来精神已经濒临奔溃。 肖眠匆匆塞了个东西给隋英,让隋英交给余爻,面无表情说着,“我走了。” 隋英问他去哪,他便答,“去海边走走。” 隋英不知道大晚上看海是什么特别的浪漫,他困得快要睡着,将东西交给余爻后,走人了。 雨越下越烈,劈里啪啦豆大的雨珠打在身上,打的生疼。 手机在兜里不停的震动,是余年打来的电话。余爻没空管,只是撒了腿往海边跑去。 这里距离海有一段路程,现在下雨天没有司机会在海边逗留,没有正常人选一个下雨天的夜晚去海边。 他不太敢确定肖眠去海边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他笃定肖眠一定不会打车去的,他大约是走着或者跑着。那自己只要跑的比他速度快点总会追上他的。 他在雨里狂奔,淋湿的发梢黏在头上,雨水糊住了双眼,抹开了依旧往前奔跑,一刻不歇。 快临近海边时,余爻还是没看见肖眠的身影,他拼命的喊着,“阿眠,你在哪?” “回答我啊。” “大海不是你的归宿,阿眠。” 声音悠长的飘荡在空无一人的海滩。 整个身体湿了透彻,白色的衬衫糊在身上,水顺着发丝不停往下滴落。余爻四处搜寻着人的身影。 浪花扬起落下间,余爻仿佛看见了一个单薄的身影被海水吞没,晃神的瞬间那个身影被浪花卷进海里。 “阿眠!”余爻疯了,他边跑边擦拭眼前的雨水,确定是没有看错。 浪花倾打过来,卷起了风浪,落入海里的雨化成了海水。 肖眠落海了,他想要化为海里的鱼,自由而广阔。 第41章 算我爱你 海水不停往身体里灌,肖眠张开了嘴,一波海水涌入了喉咙里。 这种感觉他在浴室尝试过很多次,埋在蓄满水的水池里,窒息的感觉可比现在轻很多。现在的感觉太强烈了,海水源源不断的往里去,填满了他,他变得沉甸甸,往海的深处去。 四肢在悬浮,化出几条水线,他落入温暖的水床里,水声悠悠在耳侧轻吟。 他闭上了眼,海水漫灌,世界安静了。 是解脱吗?死亡正离他一步之遥,就要结束了。 临了他还是想起那些事,走马灯似的轮回播放,他在心里郑重的叹了一口气,好了,到此为止了。 意识逐渐模糊,他感觉坠了很久,身体悬浮在虚空里,眼一闭是无尽的黑暗,他以为自己已经去了天堂亦或地狱。 大约是能去天堂吧,他没有做过恶,应该是不至于去地狱,再忍受无间痛苦。 意识的阀门逐渐关闭,残留之际模糊的看见了一个身影。 余爻钻进海里。“咕噜噜噜”几串气泡从嘴里吐出,他看见肖眠的身影,心里紧张的差点没憋住气。 人的视线在海里受到了阻碍,他摆弄着双臂,游出海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重新换了很深的一口气,做好了救一个溺水者的准备,而后猛地扎进海里。 余爻在心里不断的呼唤肖眠的名字,希望他能感应到,可肖眠似乎放弃了抵抗,整个身体悬在海里,毫不挣扎。 余爻从背后接住他时,人已经昏迷过去了。 余爻揽住他的肩膀,拨开水面,奋力往岸上游。 天空的雨势逐渐减小,余爻把人带离了海里,抱着他倒在沙滩上。 用着平时学会的急救方式,将肖眠的头后仰,捏住他的鼻子,一口两口的给他喂氧气。 耳朵贴在肖眠的胸膛,进行心肺复苏。 折腾了几次,肖眠终于有了点意识,剧烈的咳了起来,咳出一些水。缓了好一会,才能睁开眼。 一睁眼看见雨滴朝着眼里直直落下,还没来的及闭眼,一双手帮他挡住了落下的雨水,而后那张熟悉无比的脸探了过来,神情如释重负,“醒了。” 第75章 肖眠迷茫的侧过脸看眼前的人,好半天找回点意识。 又呕了好一会,整个人虚脱的刚从鬼门关找回了魂。 他看了看前方的大海,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现实还是死后。 他惨笑一声道,“哪里都是你,睁开眼闭上眼都是你,即使死了还会看见你,我真是……”肖眠抬手盖在了脑门上,“我真是没救了。” 一句话毕,他忽然心里释然了,或许是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忽然觉得没有什么事比死更让人绝望的。 余爻伸手在他胳膊掐了一把,动作毫不留情,掐出了一道红印,“死有什么可怕的,眼一闭就结束了,活着面对困难的勇气都没有,你算什么男人。” 肖眠埋着头笑,将自己抱的紧紧的,搂着自己实在的躯壳,不是灵魂,不是没有脚的魂魄。 是余爻救了他,余爻是他的救世主。 肖眠颤抖着双肩,抬眸大笑,把所有的不甘和沉沦都扔在风里。 他伸手抓着余爻贴身的衬衫领子,吻了上去,“你是男人就够了。” 夹着海水咸湿的吻缠绵在夜雨中,呼啸的海风逐渐平息,一波又一波海浪涌上沙滩,翻起层层叠叠的浪花。 雨后的天空显得纯净,清晨褪去了夜色的漆黑,逐渐明朗。 余爻和肖眠并肩躺在沙滩上,起伏的胸口依然还在喘息着,压不下劫后重生的呼吸。 “生日快乐,阿眠。”余爻说道,“这算不算重生了。” “我重生了?”肖眠枕着余爻的手,靠在他怀里,心里难得触到了实处,盛满了安全感。 海尽头是一轮朝阳,正缓缓升起。 “是的,阿眠。”余爻转头看他,在他额上印下一吻,“生命的意义在于活着,去找你喜欢的东西,是人也好,是什么都好,然后,为它而活。” “为他而活。”肖眠重复着他的话,沉默了片刻,恍然抬起头,看着那双如太阳般灿烂的眼眸,“爻爻,我想为你而活。” 海平面尽头的朝阳终于破了云层,冉冉升起,橙黄的光晕覆盖大地,将每一处的角落都撒上金黄的暖光。 那棵按耐不住的暗芽终于迎着海风肆意生长,长出血肉,盘根错节,重塑筋骨。 - 出于安全考虑,余爻拉着肖眠去医院做了一次体检。 医院消毒水味充斥鼻尖,余爻等在科室门口,给余年报了平安。 被骂是在所难免的,余爻甘心被骂,道歉的极其诚恳。 他向来如此,认错态度很好,可在肖眠这件事上,他从来都不改。 “爸,这几天我其实没回学校,一直住在民宿。我昨晚没给您打声招呼就跑了,给您道歉。”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这几天不是在学校住是在民宿住着?”余年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赶紧给我回来,听到没,你是成年人了,你知不知道爸都是为了你好。你是男人,你该找个女朋友好好生活。爸给你物色女朋友,你一定是没有接触过女孩才会这样,你赶紧回来,爸马上给你找个很不错的女朋友。” 余爻深吸了一口气,鼓起了勇气,打算直言相告,“爸,阿眠他只是因为过去活得太累了才得病的,他会好的,我会陪他治好的。” “而且,我喜欢男人。” 几个字砸在余年的心上,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久经商场的人什么没见过,可真有违常理的事轮到他儿子头上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感到绝望。 “爻爻啊,你还小,你收回刚才的话,爸当没听过行不行,你愿意回学校也好,回家也好,就是别和肖眠混在一起,爻爻听话。” 余爻鼻头一酸,还是坚定的说道,“对不起爸,您也说了我是成年人了,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我真的喜欢阿眠,你……”你能试着接受吗? 话还没说完,余年那头就烦躁的痛骂了一声,“滚!” 随即电话挂断。 老早余年就意识到有问题,可那会余爻还愿意配合呆在家,还乖顺的汇报行踪,还以为这孩子知道不对打算悬崖勒马,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他制造的烟雾弹。 余年对这个儿子一直严格,这几年看的松了,总以为他一切都往自己预料中发展。 事实也是如此。 余爻很优秀,可在择偶这件事上不知道怎么就偏离轨道了,偏的离谱。 余爻盯着黑屏的手机呆了好久。 没想到自己有勇气主动出柜。 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不过是被骂而已,他足够乐观,也清楚余年不会放弃他,只是气头上了。 只要好好协调这其中的关系,证明自己的能力,慢慢磨,总会有被接受的那天。 肖眠拿着病历单从门里走出,一言不发的坐在他身旁。 余爻揉着他的脸扒拉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医生说我心里的病有了好转。” 说完冲着余爻笑了笑。 余爻被他吓坏了,还以为是什么噩耗,没想到是肖眠故意卖了关子。 余爻扳过他的脸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怎么也看不够。 他把肖眠拥入怀里,坦言道,“我跟余年同志挑明了。” 肖眠猛然一怔,轻声问他,“那他怎么说?” 余爻隐瞒了不好听的话,说道,“他让我自己在外面玩。” 肖眠猜想大概是什么类似于滚的话,被余爻美化的说了出来。 第76章 余爻对他向来报喜不报忧,不给他添心理负担,将事情隐在背后解决。 他没有继续追问,此时他更想去积极的配合,他想起张熙文告诉过他的话。如果想要好好在一起,就不能只让一个人付出。 “需要我怎么做?”肖眠问道,他抬眸,眼神盛满清晨暖阳。 不再黯淡无光,是逐渐有了朝气。 余爻站起身,朝他递去掌心,“陪我一起看日升日落,一起度过年头年尾,你只要爱我。” 肖眠想,他这颗心永远会是余爻的。 他将手掌放在余爻的掌心里,勾了勾嘴角,笑靥如花,“你也一样,我们都要好好的。” - 余爻带着他去海岛大学逛,从西校门逛到芙蓉湖,在芙蓉湖喂黑天鹅,看着肖眠被天鹅啄了手,被追着到处跑,余爻笑弯了腰。 从博物馆逛到芙蓉隧道,指着一面墙上的画,对着肖眠说,“看我画的够艺术吧。” 在那片艺术旁留下肖眠的q版画像,“阿眠,我想把你留在这。” 肖眠拿起马克笔,在画像旁添了q版余爻,“看我就在你身边”。 两人就着各自的画讨论,想说自己画的最逼真。 肖眠顺着隧道看见尽头的亮光,回神来看整条艺术涂鸦的墙面,像是喃喃自语道,“等我考来海岛。” 余爻仿佛没有听清,抓着他的话再问了一遍,“你会来是吗?” 肖眠点了点头,他喜欢这,喜欢和余爻肩并肩走在校园。 他拉过余爻的手,藏在角落里,微微踮脚,一个吻落在唇上。 “等我,我会来海岛找你。” 余爻喜出望外,将他抵在墙面,反吻了回去,“我记住了,你不许骗我,需要多久,一年还是两年,我等你,你一定要来。” 肖眠求饶的应着他,“没骗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余爻道,牵起他的手拉钩。 怕是肖眠体会不到海岛大学的好,带着他逛完植物园,又去了南普陀求缘。 求出上上签,高高兴兴的买了一袋鱼食去池塘里喂乌龟。 “看,王八能活好多年,等我也这么老的时候,我们像那两只王八一样,趴在那晒太阳。”余爻指着两只乌龟说道。 肖眠撒了一把鱼食,斜眼看他,“你才是王八,我不是。” 余爻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腰,“不行,我是王八,你也得是,不然我们怎么在一起,生……咳咳。” 余爻没说下去。 生物学肖眠懂,他接过话,小声道,“我们之间不适用生殖隔离的说法。” “那我们算什么?”余爻眯着眼逗他。 肖眠挠着头,措词好半天才回道,“算我爱你。” 余爻一把搂过他的肩,嬉闹道“好土。” “不过我喜欢,多说点,我爱听。” 第42章 到底是真喜欢吗 一清早民宿有什么声音扰了清梦。 肖眠和余爻从各自的房里醒来,同时开了门,看见对面揉着眼的人,相视的笑了声。 “早。” “早啊,阿眠,昨晚睡得怎么样?” 余爻往年九的房里瞄了一眼,没人。 做贼似地快速的跑了过去,搂着肖眠的腰把门关上了。没等亲热上,楼下就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音。 “滚!滚出去。” 肖眠心里一惊,那声从二楼传来,像是有人在吵架。他不安开了门,往楼下探了探。 余爻这个老板漠不关心似的,走到卫生间洗漱,又把楼梯口探着头张望的肖眠拎了过来,“刷牙。” 肖眠手里被塞了一支牙刷,指了指楼下,“好像在砸东西。” “没事,让小月统计下,得赔。”余爻轻飘飘的应道。 “好像是年九在楼下,你不好奇吗?”肖眠听着砸东西的声音皱了眉,倒不是多管闲事,只是他知道年九和刘宇两人的事,害怕这两人被刘宇姐姐发现了,波及到余爻。 大家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影响了民宿的和谐闹得不和谐。 肖眠匆匆刷了牙,还是下楼去看。 二楼扔了一地的东西,都是不是什么家具之类的,更像是私人珍藏的物品。电影票,相册集甩了一地,散落在地粘上水糊住了,依稀可见年九和刘宇两人的笑脸。 房间门口站着年九和刘宇,气氛极其紧绷,年九伸出手想安抚刘宇,被刘宇闪躲了一下。 刘宇离开他身旁,保持了几步的距离。 房间内的刘央还在翻着什么东西,出来时拿着晾衣杆一棍子敲在了刘宇背上。“我就不该让你来,让你们互相监督学习,你们!你们就给我这个交代!”刘央气急败坏,又给了刘宇一棍子。 年九冲上去求她,“别打了,是我的错。” 刘央蔑了他一眼,愤愤道,“别叫我姐了,你今天就搬出去,我管不了你,把小宇带坏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滚出去!” 年九没听见似的杵在那。 刘央又吼了他。 这个少年才气匆匆的绕过肖眠往楼上跑,差点撞上下楼的余爻。 余爻从肖眠身后经过时,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说道,“下楼。” 肖眠的目光和刘央撞在一起,看到了她眼里的厌恶,他心怯了一下,慌慌收回目光,再扫了一眼散了一地的相片,听了余爻的话下楼。 第77章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民宿,走了好一段,余爻牵起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手微微颤抖。 余爻在肖眠面前站定,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 肖眠抬眸看他,想起刘央的眼神,又厌恶又无助的样子,让人又惊又怕。肖眠没有能管他的长辈,自然不用被长辈指着鼻子骂。 “爻爻,要是有人也这么生气,让我们分开,怎么办?” 余爻笑了声,拉着他去买早点。 拿着一根油条对半撕了一块给他,“那没办法了,只能乖乖听话了。” 肖眠喝了口粥,闷闷应了声,“嗯,是该这样。” 余爻从对面飞来一个白眼,学着他阴阳怪气的说,“嗯,是该这样。” 学完后,把肖眠碗里的海鲜全挑走了,“就不该给你吃,没良心的。” 肖眠被他逗得一笑,抢过他手里的油条吃,“我知道你不会。” 余爻来了小脾气,“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吃完这顿饭我就回去,和余年同志说我痛改前非。” “你不会。”肖眠还是这么说道。 余爻把海鲜剥了壳给他,“吃完去买个手机吧,你那个手机我倒是帮你捡回来了,修好了也能用,不过这个机型,你用了好几年了吧,该换了。” 肖眠点了点头,“那先去修修,我手机里还有钱,够买个新手机了。” 余爻拿他没办法,这人有不吃嗟来之食的硬骨气,“行,我不帮你付钱,那你养我好不好,我肠胃软,吃得了软饭。” 肖眠接过他递来的破手机,笑道,“好,我努力打工挣钱养你。” 话说的太满,肖眠很快就打脸了。 两人去了维修手机店,店员说破损太厉害,还得从原厂调零件过来,得过一周才能修好。 还没开始修呢,就要先预付钱,余爻给垫付了。 两人又去了手机店买新手机。 挑了一款刚出的新机,余爻二话不说结了帐。 末了,余爻笑着看他,“肖总,我什么时候能吃上软饭。” 肖眠挠着头尴尬的咳了两声,“等我先还完帐才行,再等等。” 肖眠拿着新手机拉着余爻去各处拍照,拍了一上午把相册内存占了大半,被余爻调侃,“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以后有时间慢慢拍。再看你这十几张拍的还是重复,连着动作都一样。” 肖眠一张张滑过看,“哪里一样?你看这张你没有看向我,那张我刚好闭眼了,每一张都是不同的。” 选了几张特别喜欢的拼成一张,当作壁纸,余爻也换了常年用的壁纸,一开手机就能看见两人的合影,心里美滋滋的。 两人吃过午饭回民宿时,二楼的吵闹还没散,连着敏姐也掺和进来,在一旁劝和。 小月不辱使命的在记报损,当然也没忘了一起劝和。 刘央闹了一上午,没了力气的瘫坐在沙发上。 刘宇捡起地上湿漉漉的相片,因为泡的太久已经坏了,烂成一团。 肖眠走上前想安慰时,刘宇抬头瞪了他一眼,眼里的猩红似乎要将肖眠扒了皮似的。 刘宇狠狠的质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姐。” 肖眠的手顿在空中,半天没反应过来,身体险些没站稳。 刘央的眼神撇了过来,钉子一般钉在了余爻扶着肖眠的手上,又扫了一眼这三人,都是一个德行的人。 她没有说出心里想的那句话,刘宇都是被你们俩个带坏了。 余爻察觉她的眼神,但没理会,只是把肖眠扶稳了安置在身后,对峙着刘宇,“你搞错了,他不会这么做的。” 余爻不知道什么事,但毫无疑问的相信肖眠。 “哼,不是他还能有谁?”刘宇冷笑一声,“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要伤害我,你开心了?你们两人也是同性恋!” 他的最后一句说的尤为大声,全部人目光黏了上来,有质疑有惊奇,看的肖眠浑身不自在。 余爻低声嗤笑一句,“对,我是同性恋,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敢承认,你敢吗?” 刘宇还是怒道,“肖眠,你泄露了我的秘密,你答应我不说的。” 肖眠呆住了,他只是摇头,说道“不是我。” 可空口无凭,他没有证据说不是自己,刘宇不是余爻,不会凭空相信他。 刘宇被骂了一上午,刘央说的话让他又愧疚又羞愧,他在这是为了考研,他对不起爸妈,全家靠他传宗接代,他却喜欢一个男人,他都没法接受这样的自己,他又恨又愤怒,抓起地上湿漉漉的照片猛地丢向肖眠。 一沓泡发的相片重重砸在肖眠脸上,他没稳住打了个趔趄,脸上被砸的生疼。 肖眠被砸得歪了头,缓了一会用手拭去脸上的污水,冷静得又说了一遍,“不是我。” 余爻快步走上前抱着肖眠,护着他,把他藏进怀里不让他再受伤。 刘宇又捡起一沓扔了过去,砸在了余爻的背上。 余爻擦拭完肖眠的脸,冲上去给了刘宇一拳,“你疯了吗?他说了不是,听不懂?” 刘宇看样子是疯了,和余爻扭打在一起, 他没打的过余爻,挨了几拳才回手揍到一拳。 敏姐和小月慌了神,在一旁劝着别打。 一时间场面太混乱,整个二楼搞得鸡飞狗跳,该劝阻的人——刘央坐在沙发上却没上前劝阻。 第78章 好一会,余爻被劝的停下来,刘宇倒在一边扯着嘴角笑,看上去有些失智,嘴里嘟囔着“姐我错了,错了。” 他靠着墙角呢喃了一会,看见年九拎着行李下来。 年九在民宿住的不久,东西没多少,用个行李箱就装完了。他放下手里的箱子,走到刘宇的身旁,看着他破了的嘴角,抬手想帮他擦拭,被躲了过去。 年九彻底心碎了,他撇了眼坐在地上的人,问道“喜欢过吗?” 刘宇勾起一边的嘴角,极其无奈又坚决的回道,“不喜欢了。” 连正面回答喜欢过都不敢,只敢说不喜欢了,这四个字让年九心死了。 “那和我一起做题,哭着要我安慰,和我一起在电影院接吻的人是谁?”年九憋红了脸,质问道。 “别说了!”刘宇抱着头不想听,回道他,“是我,是我脑子坏了行吗?求求你放过我,别说了,我不想听。” 年九忽然笑了起来,抬起的手缓了一会又放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对我原来只想要关心,你只享受我关心你,连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有,你这根本不是喜欢,你是自私,你是个自私的人,你姐姐骂你,你就怕了,真没用啊。” 刘宇被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我不想再看见你。” 年九最后看了他一眼,告诉他,“出柜的事是我说的,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你……”刘宇攥紧了拳,从地上爬起,一拳往年九脸上挥去。 第43章 眼光 年九没躲,挨了刘宇一拳。 刘宇是个力气不大的人,况且曾经真的喜欢过,也并没有用狠力,一拳砸过去后,他认命了。 刘宇眼含着羡慕的看了肖眠和余爻两人,对自己沉沉叹了一口气,他没办法做到谁也不顾,爸妈为了生他这个男孩,躲着生下了他,传宗接代的想法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 当时年九向他示好时,他确实图着年九的好,和他好了一段时间,原本事情可以悄悄的在暗处滋长,可年九要名分,要把事情公之于众,要明晃晃的爱,刘宇给不起。 “你走吧。”刘宇失魂落魄的走到客厅,跪在刘央面前像只落水狗。 年九提着行李箱重重叹了一口气,头也没回的走了。 事情被潦草的收场,敏姐帮着小月收拾残局。 余爻拉着肖眠上三楼,此时的三楼就像是世外桃源,没有争吵没有一地狼藉。 余爻拿着毛巾给肖眠洗脸,轻声安抚他,把药给他服下。 肖眠如今的情况好了很多,这些事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多影响,只是脸颊被砸过的地方还有些泛疼。 他受了两人的感触,有些惋惜。 见识过感情的脆弱,心里多了害怕,害怕失去余爻。 余爻也要面对家人的不理解,面对很多人的劝诫,拿各种道德去压制他,让他妥协,让他改变。 “爻爻,你看到了,来自家人的不理解。”肖眠试探的问道,“你觉得刘宇做的对吗?” 余爻在心里冷哼一声,心里骂软脚虾,但嘴上依旧回答的通情达理,“他有他的选择,我和他是不一样的。” 话题让两人都有些低沉,让别人的事影响两人的情绪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余爻抓着肖眠闹了一会,指了指抽屉里的东西,“里面藏了东西,我想看看。” 肖眠被闹着挠咯吱窝,闹得满脸通红,一听余爻想看自己的日记本,便捂着抽屉不让看。 没给余爻找到机会,抽屉被死死的捂住。 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余爻装成无辜的样子,撅撅嘴亲的肖眠腿软了,手肘一用力,把人抱起往床上走。 余爻一手抓着肖眠两个胳膊撑在床头,吻了好一会,翻出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的塑封纸撕拉一声被扯开了。 肖眠只听到盒子里倒出一个东西,上衣被褪去了,背上一片凉意。 肖眠睁眼去看,余爻坐在自己身后,拿着药膏往上抹,冰冰凉凉的。 他拾起盒子看了眼,祛疤淡疤药膏,“原来是这个呀。”肖眠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余爻靠在他耳边,轻飘飘吹了一口气,暖风顺着耳道涌进了心里,酥酥麻麻的。“那你以为是什么?” 肖眠连忙掩饰,“我不知道。” 余爻从口袋拿出另一个盒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想的是这个?” 肖眠瞥了一眼,起身想逃。“不是,不是,不是这个。” 连续的否认。 他爬到床沿被抱了回来,手腕被捉住了,整个人动弹不得。 余爻含着唇笑着,红晕爬上了脸颊,他也羞怯。 他凑到肖眠唇边安抚他,暗示他放松,可没想到怀里的人越哄越紧张。 最后一切不太顺利,在爱情里是生手,在某些方面也是。 醒来后已经傍晚了,气温降了下来。 两人下楼觅食。 走到一楼时正巧刘央姐弟在一楼办理退房,小月在前台处理,一抬眼看见余爻两人,又极其小心的看了眼坐在大厅等搬家货车姐弟两。 小月朝余爻招了招手,“来一下。” 余爻走上去,手肘撑在前台桌前,另一只手拉住肖眠的衣角玩着,嘴里回答着小月,眼神却黏在肖眠身上,“怎么了?” “那个刘央姐弟的房租还没到期,按照规矩这个月的房租退不了,你怎么看?”小月小心的问道,毕竟是两间房加起来就是一个月房租,说多也不算多,就是刘央问了一句能不能退,小月做不了决定,只好征求余爻的意见。 第79章 余爻眼神往电脑上瞥了一眼,漫不经心的回道,“退了,押金也别扣着。” “可……”小月看了看报损表,“可房间有东西损坏。” “找人修理下,大概都是轻微磕碰,没事。”余爻说着拉上肖眠,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回头望了一眼刘央姐弟,这两人在这住了近一年了,平时难得遇见时也是笑脸相迎,这会倒是因为某些事闹得不愉快,实在让人心里有些失落。 余爻想着怎么样也是相识一场缘分,便扬眉朝两人笑了笑,“下次来海岛再住这,我让小月给你们打折。” 刘央愣了一下,倏尔也弯起了嘴角,“嗯。” 余爻点头笑了声,和肖眠往街上走去。 刘央姐弟这个时间要回老家去,很大原因是年九和刘宇的事,一些原因也是受余爻和肖眠的影响,刘央不想让刘宇继续住在这。 刘央的工作换了,带着刘宇回去给家长管着,誓有一种不把他的路捋直了不罢休的架势。 可那些别人的事,余爻并不放在心上,徒增自己的烦恼。 “爻爻,吃什么?”肖眠戳了戳发呆的余爻。 两人已经站在一家店门口,店内挤满了顾客,余爻想起什么似的,拉着肖眠要走,“换一家安静的店吧。” 肖眠停住了脚步,冲余爻笑了笑,“没关系,就这家吧。”他无视人群异样的眼神,拉着余爻的手找座位。 店里的人坐满了,两人找了好一会没找到位置,站在过道处显得有些局促,侧身躲过几次来来往往的人群。 好不容易等到一张桌子的客人走了,刚好空出两个位置,余爻拉着肖眠正要坐下,桌子那头的大爷眼神轻飘飘的落在两人挨在一起的肩,嘴角撇了撇,“有人了。” 两人只好作罢,又站着等了一会,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端着餐走过来,疑惑的看着站在空位旁的两人问道,“有座位不坐吗?” 余爻回她道,“不是有人了吗?” 女孩端着碗放在大爷面前,半是嗔怪的喊了声“爷爷。” 那老头子抽了张筷子埋头吃面,“坐吧,坐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女孩讪讪笑了声,低声说了句“抱歉。” 两人不尴不尬的坐下,忽然明白过来,是因为被看出不太寻常的关系,大爷有了不自在的偏见,故意骗两人座位有人。 气氛有些低压,此刻店里没有别的位置,再说要打退堂鼓显得窝囊。 余爻坐在对面直勾勾的看着大爷,心想自己又没做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怎么就不被待见。 那大爷埋头吃饭,好一会才抬起头撞上余爻的目光,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 窗口叫着两人的号码,余爻起身去取餐。 拿着筷子把自己碗里的肉夹到肖眠的碗里,一番举动引起别人的注意。 肖眠露了怯,在桌下碰了碰余爻的脚,小声道,“够吃了。” 对面的大爷依旧看不下去,闷声说了句,“都是两个男的,又不是小媳妇,夹来夹去……”。 坐在一旁的女孩嘴里还吃着面,朝大爷皱了皱眉打断了他,“爷爷,好好吃饭嘛,下次不和你一起吃了。” 许是要堵住他的嘴,女孩起身去买了几份小食给大爷,让他吃着别说话。 肖眠一直坐的乖巧,也是不想给别人造成困扰,低头默默看手机。 大爷的眼神他不看也不想理,好不容易挨到人吃完走了,才抬起头看了看一旁的余爻,松了一口气。 可怜兮兮的指着自己的碗,“太多了吃不完。” 余爻拿着筷子帮他分食了一点,凑近他耳旁压着嗓子说道,“多吃点,你刚才累的快喘不上气了。” 肖眠唰的一下红了脸,埋着头手足无措,“你,我,不是,没有。” 他埋下头只顾吃,也不敢再说吃不完了。 都快把脸埋进碗里了,抱着那碗面奋战了好一会才结束战斗。 等他吃完抬起头,一转头就看见余爻撑着脸看他,目光热辣辣的。 闷在夏季傍晚的燥热空气中,似乎一点火星就能点燃。 “阿眠。”余爻在桌下偷偷拉着他的手,指尖在手背上摩挲了一会,“我想吃雪糕。” 肖眠觉得两人气温太高,确实该吃些冷的降降温。 两人从店里走出来,拐进了隔壁的便利店,挨着肩弯腰在冰柜里找着自己喜欢的冰棒,两只手翻着冰柜里的雪糕,余爻的指尖不经意抓住肖眠的手指,冰冰凉凉。 眼看余爻还不放手,肖眠也不和他继续缠,抓了个巧乐兹塞到他手里,自己拿着另一个口味去结账。 结账时肖眠往柜台一墙的烟盒瞥了一眼,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蹙了蹙眉。 余爻跟在他身后走出便利店时,肖眠伸出手往余爻身上摸去。 动作有些慌乱,像是在找什么。 余爻被摸得满头雾水,但心里开心极了。 看得出他有些急躁,便把人拉着走到没人的巷子里,靠在墙上叼着冰棍,双手举起让他摸个够。 他的嘴角扬起,笑得一脸得意,“想干什么?随意处置,不过街上是不是不方便,我们去开个房吧。” “……”肖眠抬眸飘了个白眼,拆开冰棍啃了一口,指了指他的口袋,“你抽烟。” 第44章 余叔叔 余爻摸着口袋,心里一沉,这包烟还是白浪聚会时偷摸买的,后来因为没点着火便没抽了,带回去后随意揣了个干净的裤兜里,没想到正被穿着,自己都没发觉。 第80章 “这个,我没抽过。”余爻乖乖的把那包烟双手奉上,以证清白。 肖眠把烟盒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空了一根的位置,“少了根?” “不是……”余爻挠着头想了会,那会烟是没抽,但夹在唇间沾了湿就顺手扔了。 “真没……”余爻想继续解释,但空口无凭看起来很没说服力,“那支被我扔了,你信吗?” 他舔了舔唇,咬了一口雪糕,可怜兮兮又真诚的看去。 肖眠攥着烟盒低眉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好一会抬起头对上余爻急切求肯定的眼神,“我信。” 他似乎要抽出一根,被余爻摁住了,将烟盒盖好,顺手丢在一旁的垃圾桶。“不需要了。” “真的吗?那之前买的时候是因为什么?”肖眠贴了过去,抱住他。 顺着他的脸颊蹭了蹭,余爻说过他只有很烦闷的时候才会想起抽烟。 余爻揉了揉肖眠绵软的发梢,指尖插过发缝察觉到温热,“以为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他说着,低沉的笑了声,抱着肖眠的力度大了一些,要把他揉进骨子里是似的。 胸膛贴着胸膛,两个砰然跳动的心窜动的犹如擂鼓鸣金。 肖眠抵上了他的下颚,顺着余爻嘴角笑起的浅窝亲到了唇线,“现在,以后,一直都想和你在一起。” 气氛有些暧昧,将要擦枪走火。 路人的脚步声才把两人的思绪拉回现实。 两人相视一笑,浅咳一声,拎着融化了一半的冰棒塞进嘴里,若无其事的揣着兜往街上走。 兜里的手机在震动,余爻翻出看了眼,是余年发来的消息。 【臭小子,今天什么日子不记得了?赶紧回来,别让我去民宿逮你。】 消息发了大概一个小时了,余爻一直和肖眠呆在一起也没注意到消息,他犹豫了一会,抬眼看了看身前走着的肖眠,不知道该怎么回。 今天是想和肖眠呆在一块的,可长辈那边也不好推辞,毕竟是他的生日,家人都在等着他。 他给余年回了消息。 跟在肖眠的身后走,思索着什么时机适合开口。 不知不觉被肖眠带着走到一家蛋糕店门口,肖眠走了进去俯身看着柜台里的蛋糕。 指着两只天鹅的巧克力蛋糕对余爻说,“你看这个怎么样?” 看余爻点头后,肖眠让店员打包了蛋糕,拎着蛋糕盒子从店里走出。 又拉着余爻去了附近公园。 蛋糕被插了两根蜡烛,一左一右离得不算近,余爻不太满意的将蜡烛拔出挨着另一根插着,“这样才行。” 蜡烛被点亮,烛火摇曳映在两人的脸庞。 老式公园的路灯昏暗,夕阳落下后,烛火的光亮显得熠熠生辉,散开的一片光晕中恰好能看清彼此的脸。 “爻爻,生日快乐。”肖眠说道,“今天我们一起过吧。” 原来肖眠谎称自己不爱蛋糕,是为了今天和余爻一起吃。 “好。”余爻眼里盛满笑意,俯身贴着肖眠的脸,轻声说,“闭眼,一起许愿。” 两人在榕树下,在微光中齐齐闭上眼,心里默念对对方的誓言。 再睁眼时一起吹灭了蜡烛。 在亮光熄灭瞬间,浅尝辄止的吻了对方。 清甜的奶油在舌尖融化,余爻似乎看见了两束熟悉的车灯。 余年在民宿等不到人,开着车去附近余爻喜欢呆着的地方瞎逛,还真让他逮着了。 余年没有下车给两人一阵暴怒,而是开了车窗燃烟。 作为父亲的心里极其苦闷,想不通哪里出了错,也不知道如何改变现状,他很清楚此刻太过偏激只会落得两败俱伤,父子关系破裂。 他是更为年长的成年男人,主动负担起情绪稳定的责任,只是心里苦闷无处疏解,只好选择不去看,别过脸去,最后看余爻拖着时间,还是闪了两下车灯以示警告。 余爻咬着蛋糕叉子,快要把叉子咬断了。 好一会才站了起来,挡住车的视线,俯身吻了肖眠一下。 他心里想到,我要走了。 想的时候心揪了一下,觉得这样的话未免太过让人心悸,于是他换了个说法,“今晚得回去,明天我会来好吗?” 临别的时候总要给下一个期待,才不会让等待太漫长。 “好。”肖眠抬脸笑得很甜,和刚才吃过的蛋糕一样。 余爻指尖沾了蛋糕往他脸上抹了一撇,“明天见。” “明天见。”肖眠回了他。 看着他走向那束车灯,肖眠才发觉余年早等在附近。 肖眠心里泛起一些恐慌,刚才一举一动都被余爻的父亲看在眼里,想不到余爻真的能为了自己在父亲面前也不躲躲藏藏。 原来余爻也不是很自由,他抵着身后的万般压力,只把阳光照着肖眠,让人觉得一切皆好。 车灯越来越远,黑车融入夜色中,驶离了这片老城区。 周遭的夜色黑压压的裹了上来,肖眠重新陷入了孤寂。 他从包里找了药,就着水吃下。 明白过来。 事情并不像童话故事,会突然变美好。 天空也不是瞬间晴朗,那些慢慢走向彩虹的路,还得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走。 他埋着头,看着蛋糕上被吃了一半的黑白天鹅,失了神。 再抬起头时,蛋糕店的灯灭了,周遭的商店陆续关了门,只剩路灯依旧孤零零的亮着,草丛里鸣叫着不知名的虫声。 第81章 他蹲着的腿麻木了,缓了好一会才站起,收拾着蛋糕盒子的残藉,找了个垃圾桶扔了,却把那两只蜡烛收了起来。 他变得有收集爱好,关于余爻的东西都想带在身上,想着他在身边,这样安抚自己。 他想每时每刻和余爻呆在一起。 从前多么独立,现在就多么依赖。 从不依赖任何人的肖眠,一旦确定了心意,一旦心有所皈依后,就发觉寂寞愈发寂寞。 他轻声朝着风中叹气,感到一丝夏季夜晚的凉意。 八月过后,属于秋天的季节将至。 江市的气温冷的快,九月开始降下气温,到十月可以期待下雪的日子。 他觉得自己似乎该走了,既然考虑好好活着,那还有很多没来得及收拾的烂摊子需要面对,如今怎么也无法逃避。 肖眠打开买票软件看了回江市的机票,价格都还偏高,等过两天航空公司打折日再买会便宜很多。 他给乔海发了消息,说自己想开了,想要好好生活。 乔海很高兴,说他这是否极泰来,往日定能一帆风顺。 肖眠心里涌上暖意,要不是这些温暖的人,他或许走不出困境。 他告诉乔海,自己打算回江市,重新申请入学,想要和余爻好好在一起,他不能一直颓丧下去,他想拾着有阳光的台阶一步步往上走。 肖眠回到民宿,开始收拾着房间里的东西。可没过一会,他就下意识的把东西放回原位。 还是不想离开。 他瘫坐在椅子上,望着吸顶灯发出的暖光,窗户外飞进的几只小飞虫黏着光亮游旋着,趴在灯下恍若找到生命存在的价值,那便是寻找光。 生物本能有趋光性,肖眠亦如是。 可他也不想让余爻太过于为难,便向他发了消息说明天去乔海的店里,余爻要是走不开先处理家人的事。 消息发出很久没有收到回复,临近肖眠快要入睡时才收到余爻的消息。【我知道了,阿眠,我们会好好的】 像是一剂强心剂,让人安心不少。肖眠忍着困意和他道晚安。 - 天还没亮的完全,肖眠恍惚中听见几声狗叫声。 脚步很轻,门缓慢的开了,还是不经意发出电子锁的滴声。 有人走进房间,将东西放在桌上。对着床上睡着的人落下一个吻。 肖眠醒了,完全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欲离开的衣角,闻到一股带着清晨青草的味道。 “爻爻,是不是你”肖眠梦呓般喊他。 余爻抓着乱扒拉的芒果,赏了它不轻不重一掌,“让你别出声,这下好了。” 肖眠揉着眼从床上坐起,嗓音里还夹着迷糊,“这么早?” 睁眼看着一人一狗,又看看时间,五点半,“你们缺觉吗?这么早起来。” 他还以为今天余爻的家人大概是不会把人放出来,没想到余爻还是来了。 余爻松了绳,脱了鞋爬上床,抱着刚睡醒的肖眠,把他揉进怀里蹭着。 “我自告奋勇大清早担任遛狗的任务,才得到这么一点时间。” 作为媒介的芒果也跟着跳上床,两人一狗挤在一张床上显得拥挤,眼看余爻和狗为了抢夺地盘又要打起来了,肖眠把他们一起赶下了床。 肖眠裹上被子眼皮还在打架,打算再睡一会,又怕下一秒余爻就走了,撑着眼去看余爻,还是没忍住睡着了。 再次醒来后余爻和芒果已经走了,肖眠从床上爬起发现桌上的早餐,才恍惚想起清晨余爻来过的事。 肖眠拿着凉了的早餐吃的津津有味,沿路经过早餐店正卖着刚出锅的新鲜早餐,他觉得没自己手里的这份香。 但早晨吃凉透的食物确实让他的胃觉得有些不适,只好去买了一杯热豆浆就着。 快要出街口时,肖眠在路上遇到一辆熟悉的车,他见过车牌号几次,除了余爻开过一次来找他以外,其余时间车里的人只会是——。 余年摇下车窗看着喝豆浆的肖眠,礼貌的笑了笑,“去哪,我送你?” 话是疑问句,语气却不容质疑,此时肖眠想去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余年无事不登三宝殿。 肖眠在原地站了一会,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神透过余年去搜寻副驾驶,很显然车里没有别人。 “余叔……叔。”肖眠生涩的回答他,“我……我去奶茶店。” “海滩那家?叫林海是吧?”余年招了招手,示意他上车。 第45章 下一次见 肖眠没有理由拒绝,从这里去海滩电动车也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车程不过几分钟,送他不过是想聊聊的借口。 他开了车门坐在副驾驶,心里敲着鼓让他凝神不了,扯着安全带找了好几次才扣上卡扣。 肖眠刚坐定,余年看着表,简单寒暄一句后便直入话题。 看得出余年的时间安排的很满,是从百忙之中抽出的几分钟时间来见了肖眠这一面,也足见他对这件事的重视。 谈话内容全是关于余爻,以及如何让肖眠死心。 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被问了下一个问题。 肖眠来不及思考,连考虑掩饰的时间都没有,全都下意识的如实汇报。 一番谈话也就五分钟的时间,肖眠像是被剥了一层皮。 “你知道这种关系是不被认可的吗?” 第82章 “考虑怎么发展?你觉得余爻有能力为你脱离家庭,他从小什么样我们家长最清楚了,一时头热就盲目投入一段关系,更别提是不正当的关系。” 劈头盖脸的问题甩过来时,肖眠显得很无措,茫然的应道,“我有信心的叔叔。” “什么信心?你家人呢?不管这件事吗?”余年问道,他揉了揉太阳穴,直言,“没有家长会愿意自己的儿子找个男人”。 车子已经停在了海滩附近的停车场,肖眠试探性的扣动了车门,可惜被锁上了。 肖眠无奈的回头应对,“对不起,叔叔,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他埋着头搓衣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想吃天鹅的瘌蛤蟆。 而肖眠也确实从心里上认可了自己就是想吃天鹅的瘌蛤蟆,他说对不起,对不起自己沾染了余爻,把他陷入叛离家庭的不义中。 余年得到一丁点信息便开始猜测出肖眠的原生家庭,“你父亲呢?”他的声音过于冷静,以致于听起来不近人情。 “死了。”肖眠回他。 “母亲?”余年问。 “改嫁了。”肖眠略带苦楚的闭上双眼,轻声呵出一口气,心里有把刀蜿蜒而过。 “所以你觉得余爻的家庭幸福,就想搅得他和你一样?”余年没有丝毫客气的说道,用尖锐的话刺穿别人的外壳,让人缴械投降。 这场谈话是余年的惯用手段,用压迫的语气让人惧怕,久居商场的中年男人拿捏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是很容易的事。 “我没有。”肖眠有些激动的解释道,他强压着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尽可能平和。 “叔叔,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让爻爻和你们闹翻,我只是真心喜欢他。” 肖眠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在一个禁止出柜的父亲面前说出喜欢他儿子这种话。 余年冷笑一声,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年轻人,觉得他倒是有点不卑不亢,可惜他并不想去欣赏,他只想用几分钟的时间来保护好自己的儿子。“没有人好好管教你?”他冷言道。 肖眠怔了一秒,攥着衣角,情绪上有了些更大的波动,“我已经礼貌的回复您,我并没有强迫任何人任何事,难道两情相悦也要被指责吗?我想得到应有的尊重。” “尊重?”余年嗤笑了一声,似乎决心要将肖眠的心理防线击溃,“你没了解过社会吧,仅凭几句话你能赢得谁给的自尊?” “我自己。”肖眠毫不退让的冷静。“不管谁尊重我,不尊重我,我只要不看轻自己,就算为自己赢得自尊。” 余年单手伏在方向盘上,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一点兴趣,肖眠看上去并没有表面那么柔弱,内心倒是坚定的。 换做别的人余年觉得这孩子算不错,能坚持自己的立场不动摇,可那是他儿子出柜的对象,他不得已拿出更狠厉的言词。 那些话还没说出口,车外出现一个人,车窗被叩响。 余年摇下车窗,露出了窗外余爻的半张脸,“爻爻?” “你不是被奶奶关在家了吗?”余年不解问道。 余爻伸手去开车门,发现车门上了锁,他皱着眉往余年的左手边瞧了一眼,“我多大的人了,自己的事还不能解决吗?还得劳烦您出面。” 余年没好气的瞥了回去,“当初就信了你的鬼话说能处理好,现在处理成什么样了?情况更糟了。我说过这件事不允许!” 余年言辞坚定严厉,不容置疑。 可余爻也丝毫不退让一步,“爸,把车门开了。” “有什么话您对着我说就行,别拿那套击溃别人心理防线的套路对他,他已经很难了。”余爻想伸手摸肖眠的脸,但停在空中,最终还是扶在车窗上。 父子间的气氛紧张,余爻攥着手不敢有动作,再次央求把肖眠给放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余年叹了口气,还是无奈的把人放了。 他还赶着去处理生意上的事,对两人的事又气愤又无更多余力。 到底这件事只要两人都不想放弃,那他这个当爹的除了用关禁闭这种方法阻止外,在心理上也无可奈何。 “你小子,真是翅膀硬了管不动了,当年真该再生一个,让你这没良心的坑了。”余年拧动了车钥匙,看了看窗外站着的两人,没有好脸色。 余爻跟老父亲嬉皮笑脸,人到手了怎么说他也不反驳,“那您现在要不抓紧再生一个,我到时还能帮你带带,我们俩一起帮您带弟弟。” 余爻话还没说完,余年扬长而去,扔下一个滚字。 这只老狐狸总算走了,余爻心疼的摸了摸肖眠的脸。 那温度如坠冰窖,在太阳底下暖了好一会才恢复血色。 肖眠把他的手移走,说道“我没事。”自顾自往沙滩走去。 沙滩对岸的阳拉长了他的身影,纤细的背影如秋般萧瑟。 “阿眠。”余爻踩着他的影子追上去,“我替余年同志给你道歉。” “他一定是说了很难听的话,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来找你,昨晚他说要断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只当他随口的气话,可刚才我听到爷爷奶奶的对话,发现他还真去了民宿附近找你。” 余爻急忙解释,却发现肖眠的脚步不停。 “没有,不用道歉。”肖眠没有听他说,埋着头只顾往前走。 第83章 他的心里忽然难受起来,很难说余年的话有错。 话难听,可又那么真实,真实到肖眠想忽略都不行。 甚至在余年质疑时,他已经在心里盘问自己。 真有能力和余爻走下去? 肖眠可以不管不顾,可余爻拥有的多,需要在意的事也多,肖眠觉得自己配不上。 肖眠心里痛苦,看着余爻转了身。 他推开奶茶店的门,风铃声也没将他唤醒,神情呆滞的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余爻收到了余年的强制,没有办法。 只好乖乖回家继续被软禁,他还是得一边调和着家庭关系,一边再顾着肖眠,两头兼顾让他足够疲惫。 肖眠在奶茶店呆了一天,那些话一直缠绕着他,想的有些烦闷。 他看了最近一张的机票,就在后天,他要回江市去了。 能重新开始,也意味着生活总是能好起来的,至于能好多少,和余爻的结局会如何,他觉得太飘渺。 甚至刻意不去想,他能决定的事不多,和余爻的未来更不是他说了算。 任林的画册送给了乔海。 他觉得乔海更需要这个。 他的任务结束了,海岛之行在他生命中变成一次美好的回忆。 他感谢一个月前突如其来的决心,说走就走的冲动,让他打开了这扇拥有阳光的窗户。 “打算好什么时候走了吗?”乔海端着一杯饮料递给他,看着他手机停留在机票页面很久了,迟迟没有付下款。 “算是想好了。”肖眠给出不太确定的回答,他曾以为自己知道该往哪走,也想好和余爻怎么走。 可如今,余年的一番话把他从天堂打回现实,不得不面对的距离和阻挠。 肖眠愣愣的看着手机弹出付款页面,轻声感慨道,“日子过的好快。” “日子过的好快。” 乔海瘫坐在软椅上,仰着头看天花板,“总以为自己还年少,可一转眼他都不在了。” “总觉得你刚来时还在昨天,可一转眼你也回江市了。” 乔海笑了起来,“什么时候再来?要不我把奶茶店开去江市吧。” 不过很快他又打消了念头,他之所以守在这,都是因为当初开店时任林选了这块地方,他说他喜欢海。 肖眠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终于还是付下了款。 “该走了。”他说道,“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 下次来又是什么光景呢? 无法猜测。 - 肖眠裹着夜色回民宿,给余爻发去了要走的消息,好一会才收到回复。 一个哭的死去活来的表情包,很符合余爻的心情。 可能是下午偷偷溜出来后被看管的更严了,余爻连着晚上和第二天都没来找肖眠。 这种被关着不能见面的日子很难熬。 肖眠宁愿回到江市,做到真正的眼不见心不烦,可如今还躺在民宿的床上,偶尔打开余爻的房间,去他的床上躺着,感受为数不多的气息,这种聊以慰藉的时间令人心痒又难熬。 最后一天肖眠不知道该怎么渡过,又希望这一天能快些过,又希望能过的慢一些。 他去拿回了自己的旧手机,去余爻的学校独自逛了一遍,顺着那天的路线独孤又寂寥的走了全程。 风景依旧,可心情不再。 他倒是很想问问余爻,事情该怎么解决。可怕一问出口,就让残留的梦幻泡影戳破,万一参透不出个结果,还会把现在仅有的联系搞得僵硬。 所以他没敢问,没敢提,故意避之又避。 终于时间还是一眨眼过去了,肖眠拖着那断了脚没修好的行李箱,揣上自己所有的家当,打算走了,临走前肖眠还是在机场见到了余爻的身影。 他的刻意等待还是等到了余爻告别的见面。 临起飞不多时间,余爻没敢说太多道别的话,只是抱了抱他,靠在他肩头问道,“阿眠,可以把日记本留给我吗?” 肖眠犹豫片刻,那本日记本是从大学那年开始记录的,里面藏着太多抑郁心事,自己回头看看都觉得异常矫情。 “还是别……”他想拒绝。 可余爻拉着他满是恳求。 “留给我吧,总得有个东西让我想你的时候能看看。”余爻下意识摸了摸耳孔,戴着肖眠送他的耳钉。 肖眠把日记本留给了余爻,“那我走了。” 说这句话时,鼻头轻微酸涩,连着余爻也不自觉的颤了声线。 余爻问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肖眠看了眼最后时限的安检,回他道,“下一次,想见的时候。” 第46章 各自生活 虽然才离开一个月,江市却显得那么陌生,没有半点想要亲近的感觉。 这座城市包含了肖眠太多无奈,再次踏上还是忍不住心里涌上一股疏离。 不及海岛机场一半大的江市机场,肖眠觉得过于寂寥,这里的人群中没有他想看见的身影,没有浓郁的沙茶味,没有随处飘来的海风。 江市今天的气温还算高,闷热的罩在城市上空,快要闷出一场燥热的雨。 肖眠在停车场拦了一辆出租车,拖着不多的行李回家。 行李不多,算得上轻便。 他本应该带点特产,可想不出该给谁带,便没有去买。 第84章 临行前余爻拎了一些塞到他手里,说既然来了就带点东西走吧。 肖眠想带走的是他的人。 回到那片筒子楼片区,这片安静了一个月的小房子终于亮起了灯。 沿街散步的嬢嬢们都凑到门前好奇的打探。 正忙着打扫卫生的肖眠,眼见一群嗑着瓜子唠嗑的嬢嬢挤到屋里,主动递上垃圾桶放在一边,瓜子壳还是难免沿着边扔了一地。 肖眠也乐意,有她们在的地方,就显得热闹。 嬢嬢们都知道这个孩子性格好,家里没人也怪冷清,索性端着小板凳坐在门口聊起了天,又问了好一会肖眠这段时间去哪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肖眠打扫卫生,随口回他们去了一趟海岛。 打开了话匣子,忙不迭夸海岛有多好。 一番赞赏下来,嬢嬢们都觉得海岛像个世外桃源,说下次旅游得去一趟。 一群人聊的夜深了,临走时好奇的打听起肖眠带回来的特产,见大家好奇,肖眠也推脱不了,开了盒子都分了出去。 嬢嬢们高兴的拎着特产各自回家去。 人群一散,屋子里又变得冷清,白炽灯亮光照射一个寂寞的影子,空气又静又沉。 这个不大的房子,两室一厅,另一个房间是肖宽的。 他打开了肖宽的房间,找了三柱香点上,拜了拜。 照片上那人黑黢黢的脸沟壑纵横,笑得很刻意,看得出平时不太笑,笑容生硬的像是后期制作的那样违和。 没有了热闹,他开始给自己颁发了一系列的任务,用忙碌来填补心里空落落的一块。 常年将时间用到极致的习惯,让他在脑中开始列计划表,从最近的事开始,给肖宽找个安放的地方,再办理复学手续。 如果可能的话,直接申请入大三,那样可以提前准备考研,离见余爻的日子可以更进一步。 睡前余爻发来了消息,话语粘腻,才分别半天,那心情已经算得上煎熬。 这比余爻关在家不能见肖眠时,更难熬。 这种距离的遥远,让所有的话只能通过语音诉说。 聊到后来,两人给对方打去了视频,透过视频的小窗聊了很久。 聊了未来,聊了计划,聊了余爻的家人。 很多说不完的话,距离暂时没有让两人生疏,只是将要面对两年相隔,两人还不知道该做怎样的应对。 最后聊的两人都困了,互相打起了哈欠。 肖眠提了一嘴想把这间房卖了,去学校附近租房子。 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想住在这,总会不经意回忆过去,他想要和过去告别。 余爻沉思了一会,没有阻止,似乎无权干涉这个决定,或许对肖眠来说,摆脱会是很好的选择。 困到两人都睁不开眼,视频忘了挂断,伴着彼此的呼吸声入睡,仿佛对方就在身边,这种聊以慰籍的生活还得再过两年。 肖眠倒不是怕这路程太难,担心两年会改变很多心意。 他和余爻认识仅仅一个月,而相爱也不过数十天。 而两年是二十四个月,是多少个肖眠与他相识的时间,他担忧经不起岁月磋磨。 这夜他梦见了肖宽。 以往梦到肖宽的场景不算少,这次不同。 肖宽不是酗酒的肖宽,父亲也不是暴怒的父亲。那是一张沟壑的脸,皱纹爬上眉梢,笑起来时反而难得显得一些亲和。 肖眠有些纳闷,在记忆里没有肖宽和颜悦色笑的样子,肖宽最忏悔的时候是哭着把他送上救护车的时候,再之后住院见到肖宽,是下拉着嘴角满脸愁容的样子。 搜寻不到相关的记忆,以至于肖眠在梦中也觉得疑惑,这样一个肖宽,该是自己想象出来的,还是带入了很久之前,那时肖眠还很小的时候,也许某次见过这样的他。 记忆之所以错乱了,是因为那人不在了。 梦境变得杂乱,很多年前的,亦或是想象的,分散的片段上演。 肖眠像是被摆布的演员,在一个场景快速的上演一段戏码,就被扔向下一个场景,情绪转变的过于复杂,以至于他在梦里又哭又笑,像个被折磨透的疯子,最后终于结束了。 他停了下来,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父亲。 肖宽问他,“你恨我吗?” 肖眠不答,他没有非黑即白的答案。 肖宽再次问,“你应该不想要我做你的父亲吧。” 肖眠苦笑,给了他回答,“人生可以选择吗?” 人生可以选择吗? - 肖眠被一阵叩门声敲醒了。 他从床上爬起,满脸困顿。 缓了好一会,没分清刚才那阵敲门声是梦境还是现实。敲门声再次响了。 肖眠才从床上爬起,趿拉着拖鞋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西装头发梳的板正的中年男人,笑得有些谄媚道,“肖先生,你好。” 太过于客套官方的话让肖眠醒了大半,他疑惑的又看了眼前的男人,“卖保险?” “不是,肖先生,我是做房产中介的,这是我的名片。”中年男人递上自己的名片。 肖眠拿着看了眼,“李……经理。” “对咯,是你卖房子嘛?”李经理探了探头往里瞧。 肖眠把门开了,让人往里看,“进来坐吧。” 李经理跟着敞开的门往里进,眼神四处扫视着这间房子,“住了挺久了吧,怎么突然想卖呢?” 第85章 肖眠去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他,“二十多年了,以后也不一定在这住,手里缺钱,索性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买家。” 李经理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那你想出个什么价位呢?” 肖眠对这些并没有提前了解,一时之间给不出心中的答案,只好含糊的回他,“按照市场价格您觉得呢?” 李经理笑了声,知道这个年轻人对这些没了解过,也不急于出价,只是聊了一下,又沿着房子看了一圈,最后说道,“行,那我给您先看看,有消息我通知您。” 送走李经理,肖眠也没了睡意,简单洗漱一下,捡起了以前的通讯录,联系了学校办理复学的老师。 那边建议他可以提前把大二的内容复习一遍,以便后面参加一次考核。 介于他之前在学校成绩优异,老师同意帮他申请复学升大三。 事情算是比较顺利。 日子过的飞快,余爻不在的日子,他过的很紧凑,也很单调。 不知道八月怎么悄悄溜走的,只是偶尔去中介那看看卖房的消息,又往返几次去学校办理入学的事。 拾起大二的课程复习了一部分,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比起在海岛的日子,这些日子太重复,又枯燥又无聊。 以至于他顺利入了学,每天上课下课,三点一线,新同学逐渐变成旧同学,等反应过来时,日子已经撕到了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 大三上学期快结束了,他和余爻的联系没断,几乎每天汇报一次,暧昧的氛围也在长时间没见面下,冲的淡了很多。 这样也挺好的,肖眠想着。 关系更像成了朋友,成了互相监督的战友。 余爻说他的工作室做得很好,和学校合作接了一部分项目,等做完后可以攒一笔钱,只是这段时间或许会很忙。 余爻确实很忙,每天已经没时间汇报了,只有深夜时他发来一句,【阿眠,我还在加班,好想你。】 而偶尔肖眠也还醒着,在准备考研的事,也有很多时候,他已经困得睡过去了。 时间慢慢熬过去,雪下了整个江市,肖眠将手呵了呵放进兜里。 银装素裹下一串寂寞如雪的脚印,孤寂又单薄。 那纤长瘦弱的身躯,裹着棉服看压弯枝头的大雪,心里也好似冰窖般,又冷又硬。 他想念余爻。 本想问余爻,“要来江市看雪吗?” 可他没问出口,余爻在忙,余爻的家人不会同意他来江市的。 于是他把想说的话藏进了心里。 看雪的愿望终究还是没再这一年实现。 元旦结束了,迎来了春节。 肖眠的老房子卖出去了,中介说对方人很好,没砍价,还同意肖眠的东西先放着不着急搬。 肖眠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把用得上的东西带走了,偶尔回去拿些东西。 长时间都没见买家催促,有些好奇问起中介,李经理只说买家看中了地段,买来不是住的,不着急要房也正常。 难得遇见好的买家,肖眠也不再问。 春节在租的房子里过,他买了春联和窗花贴上。 往年肖宽也让他贴。 春节肖宽都会收敛一些,一年之中难得喜悦的日子,谁也不想闹得不愉快,他总对着肖眠说些“来年多赚点钱”的祝福。 肖眠只是默默点头。 他并不期望赚多少钱,他只想两个人能好好过,他想对肖宽说的新年祝福是,“身体健康,脾气好点。” 肖宽哪一条都没占。 肖眠一个人包了饺子,一人吃饭留了两个碗,还给那个空着的碗添上饺子,做了蘸碟放在空碗前,轻声说了句,“吃吧。” 说完便脸埋着碗吃了好一会都没抬起头。 窗上贴的倒字‘福’,映上夜空中的烟花,灿烂了整扇窗户。 窗外那么热闹,这年过的对别人而言很有味道。 小区的人结着伴往楼下走,小孩总是最热闹的,在楼下围了一圈堆雪人,往雪里插了炮,炸的整片雪洋洋洒洒。 肖眠跟着人群一起移动,藏在人群中享受着别人的热闹,跟着大笑,好像那样他也热闹起来了。 余爻给他发了团圆饭,一桌的海鲜,【阿眠,都是你喜欢吃的,总有一天这桌上会有你。】 肖眠看着笑出了声,哪怕是给的泡沫幻影,他也能沉浸在里面,想象自己真的被接受了,坐在那满满一桌前,和余爻肩抵着肩。 -------------------- 11月随榜更~ 第47章 时隔一年 雪停了,春天来了。 大三下学期变得更忙了,余爻在准备保研的事情,两人的联系忽然变得一个星期联系一次,话语寥寥无几的几个字。 不再参与各自的生活,能聊上的话变得很少,就算得了空视频,也是对着视频各自忙工作学习。 两人越来越往战友的方向发展,聊的话题不是考研就是保研,不是学习就是成绩,那种用于调剂生活的情话好像都不再宣之于口。 肖眠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摆脱心理困境后,他的底色变得坚韧独立,向着余爻那颗太阳看。 夏季的风穿堂吹过,吹飞了肖眠书桌上的草稿纸,他弯腰捡起。 敞开的窗户旁是日历,肖眠想起忙碌几天,忘记撕了。 他抬手撕下几张,露出一个时间,7.22. 第86章 肖眠沉声对着自己笑了一声,原来这么快到了,几天前还和余爻讨论送礼物的事。 一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 肖眠的一年变了太多东西,以致于一想起去年七月觉得如梦一场。 他把头发剪短了,露出额头和耳尖,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干净,走路舒展开后整个人也拔高不少。 身上的疤痕用了很多方法减淡,现在已经淡的看不出痕迹了。 现在的他穿着短袖短裤,在夏季该凉快也能凉快。 江市的夏季不似海岛那般热烈,晒过后的肖眠依然还是白皙,没有晒出一道黑印。 可他倒是想念去年灼热的烈阳,晒在身上炙热的感觉。 转念一想,那样的自己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压抑,那时余爻到底怎么会喜欢他呢? 门咚咚两声,有人敲门。 肖眠捏着撕下的几张日历纸,看了眼手机,揣测着门口的来人。 企图妄想门外会不会是余爻。 怀着忐忑他穿过客厅去门口,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开了门。 “surprise!” 门口站着的人是隋英。 今年暑假他倒是回来了。 肖眠并没觉得有多惊喜,顺手要关上门,被隋英掌着门溜了进来。“怎么不欢迎我?” “嗯,不欢迎。”肖眠说道, “那我走?” “可以。”肖眠没什么语气回他,还是给他倒了一杯水。 隋英接过水,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礼物。” “什么礼物?”肖眠坐回书桌前,把刚才看的地方做了标记后,转头看向隋英手里精致的袋子。 “哦,那我可不知道,毕竟不是我送的。”隋英说着,随意的要把手里的小袋子往一旁丢,被肖眠接了过去。 肖眠瞥了他一眼,不满。 隋英扭头看了看这间房子,点了点头,“比你那老房子好多了,不过缺少点人味。” 肖眠没立刻拆开,放在了书架上,是谁送的心知肚明,“哪里缺人味?我不是人吗?” 隋英敞着腿坐在沙发上掏出烟,被肖眠赶去了阳台。 两人靠在阳台上向下望,一眼看见楼下公园玩闹的小孩。 吵吵闹闹的,肖眠很喜欢别人的热闹。 隋英则是觉得烦,啧了一声。 “你现在像个人了。”隋英叼着烟看他,从头打量到脚,像是审视一件物品,脸上有些惊奇的啧啧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肖眠剥了一颗糖扔进嘴里,酸甜的。 “我和他联系变少了。”肖眠话说的淡淡的,有些忧伤的语调。 “那你怎么不去海岛见他。”隋英靠在栏杆上,随意的晃着胳膊,烟灰顺着指尖往下掉,落了一地。 隋英的烟瘾重,抽了一根,又燃一根。 全然没看见肖眠白了他几眼。 在隋英看来,事情很简单,想见就去见。 想在一起也不需要考什么研,直接去海岛找份工作,过什么苦行僧的日子。 “算了,搞不懂你们的脑回路,我回去了。”隋英摆了摆手,往前走了两步被肖眠扯了回来。 “烟灰麻烦扫一下。”肖眠把扫帚递过去。 隋英不情愿的扫了两下,极其敷衍,把扫把塞回给肖眠,再次摆了摆手,头也不回走了。 肖眠把阳台扫干净,趴着栏杆看消息。 余爻的消息停在两天前,他说会有惊喜,肖眠在听到敲门声的一刻甚至幻想了门外的人会是余爻。 可到底是空想,余爻怎么有时间呢,他不会来江市的。 肖眠想着。 就算余爻想来,余年一定会阻拦的。 余爻的礼物让隋英带回来。 肖眠也给余爻送去了生日礼物,用了邮寄的方式。 隋英或许说的没错,肖眠为什么不亲自去海岛见他。 无法言喻的理由。 肖眠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事情没有圆满结束,他憋着一股劲。 余爻就像尽头那个闪闪发光的奖杯,在此之前他不想主动去索要余爻的爱。 他过的像个苦行僧,在到达彼岸前,就远远望着他吧。 望着余爻,就不觉得这些日子难过,就不觉得这些空荡多么寂寞。 肖眠回到书桌前,拆开了礼物,是一块手表,上面的logo看着价格不菲。还有一张手写的生日贺卡。 余爻的字很漂亮,刚劲有力,读着仿佛见字如面。 结尾画着一颗很饱满的爱心,将肖眠心里哄的又有了希望。 他把礼物收好,翻开那页标记,再次投入备考中。 墙上挂着的日历一天天被撕薄。 夏去秋来,秋走雪落。 时间真如流水,往前淌不尽的岁月,肖眠迎来了第二个想念余爻的冬季。 冬季总让思念愈加浓烈,当风雪来临时,总想牵着一双能互相温暖的手,想为对方挂上围巾。 大四上学期的期末考,这天是最后一科。 江市雪飘了几天,路上结了一层冰霜,肖眠穿着雪地靴踏着地面小心翼翼,踩碎一层薄薄的冰层。 考了两个小时,手冻的通红,他去路边买了一个红薯揣到衣兜里,暖了一会手,打开手机看消息。 一堆无关紧要的消息,余爻的对话框没有挂上红点。 明天是元旦,他能想到今年和明年一样,会是寂寥的一个新年,但好一些的是,明年应该就能结束这种远程的异地恋了。 第87章 考去海岛后,不管怎么说,离余爻近了,至于别的他没有奢求更多。 肖眠开了房间内的制热,冷的跺了一会脚,才感觉有点温度。 冰箱打开,已经空了几天。 一个人的时候怎么样都行,他懒得出门了,泡了一桶泡面,就着红薯吃完。 他还是那样不会照顾自己,似乎只有自己在,怎么样都无所谓,不吃饭无所谓,不睡觉也是可以,除了困得实在受不了。 厨房闲置了很久,干净的一点油烟也没有。整个房间干净利落到除了必要的东西外,没有多余的摆设。 要不是空调呼出的热气把房间烘暖,一切显得都太过于冷清。 肖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学了不知多久,他觉得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才想起来找点吃的。 家里没有可吃的东西,他打算去附近菜市场买点菜回来。 他拎着一个环保布袋正打算出门,一开门就看见隋英站在门口。 隋英正打算敲门,屈着的手指差点叩到了肖眠的脸上,他赶紧停住了手,将身躯往旁边一侧。 “surprise!”隋英夸张的做了个鬼脸。 肖眠将门往外推开,懒懒的连头也没抬,“怎么又是你?” 说着便目不斜视的往前走,不想理会他。 “我来慰问下你这孤家寡人,就这态度?”隋英无奈的摆摆手,只觉得他真是不受待见。 肖眠眼都不多瞥一眼,要是多看一眼,就知道来的不止他一个人。 隋英刚才趁着肖眠开门的时候就掌着门没让它关拢,他往里指了指,示意身旁的人往里进。 那人心领神会的比了个ok的手势,便溜进了肖眠家。 隋英跟着他身后,叼着一支烟在菜市场指点江山,“多买点菜,你看你瘦的。” “这条鱼不错,怎么不买?” “肉来点吧,你打算出家吗?全是素,这晚上我怎么吃?” 肖眠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才意识到他最后一句话,不太乐意的说道,“晚上你不回家吃饭吗?” 隋英:“听说你做饭很好吃,想蹭一顿。” “听谁说的?”肖眠语气听起来很不乐意,还是多买了点肉菜。 “认识这么久了,我总是知道点的。”隋英说着拿出手机划拉起来,他忽然抬起脸问道肖眠,“……那个你有什么拿手菜?食材我来买,多买点菜把你家冰箱塞满。” 肖眠听这话怪怪的,总觉得这个语气并不像隋英会说的话,这种喜欢买单的语调倒是像某个人才会说的。 “想吃什么回家让你爹做。”肖眠没理他,拎着菜走了。 走了几步回头看见隋英站在菜摊面前还在挑选肉菜,看上去很纠结,他朝肖眠招了招手,“多买点,今天在你家搓一顿”。 肖眠不得不折返回去,接受了做几道拿手菜的提议,买了一堆食材。 隋英满意的跟在他身后走。 “欸,你跟那小子怎么样了?”隋英一手插着兜,一手夹着烟,走的吊儿郎当。 肖眠忽然走慢了下来,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明知故问答,“什么怎么样了?” 隋英走路不安分,一脚踢开脚边的石子,刚好踢到了肖眠的脚踝上。 他俩像是天生不对付似的。 肖眠转头瞪了他一眼。 “就余爻啊。”隋英满不在乎吹了个口哨。 “挺好的。”肖眠回他。 “什么叫挺好的?一年半载没见面,你们也真受得了。”隋英感慨了一下,“我要是找个对象,恨不得天天黏着。” “那是你。”肖眠拎着两只手的菜觉得有点累,看了眼身后跟着蹭饭不干活的隋英,把手里的东西塞了一半给他。 “海岛冬天冷吗?”肖眠问道。 隋英不情不愿的拎着东西,“问你相好去。” 肖眠没理他,又自顾自说着,“你见他了吗?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没多大变化吧,就是这小子他到底怎么做到学习事业一个都不落下。” “他还有时间锻炼,练的身材贼好,把健身房的女孩都看花痴了。别说女孩了,就连我看见了都感叹。”隋英感慨道。 “你看他了?”肖眠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把你眼睛收好。” 隋英往一旁躲,“靠,我男的,爱好女,欣赏一下男人的身材有什么不对,别把我想的和你一样。” “你俩,那个到底谁……” 不等隋英说完,肖眠找了钥匙开门,手里转动着锁一边回头瞪了他一眼,“闭嘴。” “不许你觊觎他,帮我看着他点,万一……”肖眠话正说着,开了门进屋内。 屋内的热气一直开着,迎面扑来的热潮把他身上的冷气吹散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很温暖的拥抱。 第48章 化冰 肖眠呆了很久,才伸手把眼前的人抱紧了。 “爻……爻,你什么时候来的。” 肖眠有些不可置信,开了门就看见最爱的人冲上来拥抱自己,好像梦一样。“你,你怎么进来的?” 隋英很识趣的把肖眠手上的东西卸了,往冰箱里放,放完后躺在沙发上自娱自乐玩游戏。 他怡然自得,全然没觉得自己当电灯泡。 门口的两人像是雕塑一样,打定主意不抱个一万年不松手,热气里里外外把肖眠吹的很暖和。 第88章 抱着余爻不想松手了,闻着那股余爻身上的香味,很淡的柠檬味,有了些木质香。 肖眠喜欢闻余爻,这种木质味让他觉得余爻有些不一样了。 想抬眸看看余爻,可两年未见的生疏,让他还是羞怯了。 余爻把他的厚外套脱了,抖了抖上面的雪,勾起了唇角看他,“江市的雪真的很漂亮。” 两人经年未见,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还是让肖眠遏制住内心的雀喜。 肖眠抬眸看了余爻一眼,轻声嗯道。 高领的褐色毛衣衬出余爻的身形挺拔,成熟了不少,气质更加俊朗,和余年有些相像了。 “怎么了?”余爻伸手摸了摸肖眠的头发,发觉他不太亲近自己。 “头发剪短了,额头露出来整个人看起来阳光了很多。” “不过,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肖眠霎时脸红了,他微低着头钻进厨房,道,“我去做饭。” 余爻跟着他去厨房,一眼看见了垃圾桶里的泡面碗,有些心疼。“难怪还是那么瘦,我不在,还这样应付自己吗?” 肖眠摇了摇头,想要掩饰,“只是刚好中午简单吃点,平时也没有经常吃泡面。” 余爻从冰箱里拿出一些菜,也不戳穿他,撸起袖子来打下手,“那以后别那么应付自己。” 肖眠点点头。 余爻学了点厨艺,帮着肖眠打下手,洗菜切菜做的都很熟练了,和以前那个拿着烤串玩火的少年不一样了。 肖眠做饭时,偷偷的往余爻身上看,一颗心跳的很久都平静不下来。 少年已经长成了男人的成熟,一举一动不再莽撞,克制中还是饱含温情。 肖眠花了好一会时间还是不太敢相信,余爻突然而至,这比梦境还要虚幻。 整整一年半过去了,他都有些不认识眼前的人,那个穿着短袖热烈青涩的少年,和如今举止投足尽显老练的男人是同一个人吗。 “爻爻。”肖眠轻声叫了他。 余爻转头朝他笑了声,“怎么了?” “我快要不认识你了。”肖眠如实说。 余爻轻笑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菜,往客厅端去。 余爻往躺在沙发上的隋英问了声,“我变化很大吗?” 隋英忙着推塔,抬头看了一眼,敷衍道,“还好吧。” 隋英的学校也在海岛,能见到余爻,要说变化倒是有,只是经常见和一年多才见一次,感知程度不同。 余爻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看着下巴淡淡的青色胡茬,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不一样了。 这一年半的时间他过的很紧凑,为了证明自己,把学业和事业强度拉满,尽可能获得更高的成就,当然他做到了,也成了余年想让他成为的样子。 一个优质的学生,一个聪明的商人,年纪轻轻,便为自己打下一片商业圈子,那些人对他无不赞赏。 他以为这些成功能让家人认可他,也能认可他和肖眠的关系。 在试探中,余爻还是发现无论自己取得多大的成就,他出柜的事还是难以被接受。 “吃饭了。”肖眠端着碗放在桌上,招呼两人吃饭。 明天是元旦,日历上已经迎来新的一年。 幸运的是,今年不是一个人吃饭。 三人坐在餐桌前有了热闹,隋英话很多,整顿喋喋不休,说到自己二十好几了,怎么还没有收到女孩的情书。 被肖眠两人喂了一把狗粮,说道今年一定要脱单。 “可缘分这事啊,是个玄学。”余爻打趣他,朝肖眠挤眉弄眼,“阿眠,你说是吗?” 肖眠在一旁搭腔,倏地想起那时余爻同样的话,点了点头,“缘分是难得。” 隋英中途退席了,开了把游戏,离这两人远远的。 肖眠今天做的菜味道很好,他很久没下过厨,厨艺没有退步。 吃的余爻撑了。 肖眠和余爻的身份似乎还没熟络过来,一顿饭的工夫只是在交代这些年的生活,像是什么年底述职报告。 隋英觉得这两人真是克制至极的主,打完这把游戏后就走人了,不打算当电灯泡。 肖眠扯着他让他洗碗,不让走。 余爻笑着让肖眠放人,把洗碗的活包揽了。 隋英做了个鬼脸,披着羽绒服往外跑,临走还没忘记说句祝福词,“两位百年好合。” 难得隋英能说句好听的,肖眠也不让他洗碗了,带去一句给隋爸的祝福话。 门将寒风关在外面,屋内的热气安静下来,独处后气温开始变得灼热。 两人忙碌着收拾饭桌,余爻包揽了洗碗的活,把袖子挽起露出一段紧实的小臂。 肖眠盯着那一截露出的小臂看了又看。 余爻白了许多,也许是夏天过去了,晒黑的被养了回来,也可能是余爻去户外玩的时间变少了。 在过去的一年半时间里,肖眠未曾参与,他知道余爻玩的时间几乎是没有了,多数在学校工作室呆着,没去户外所以白了很多吧。 看起来还精壮了不少,即使厚重的冬衣也没遮盖住那股子肌肉。 本来相安无事的气氛,因为肖眠的目光渐渐升温。 肖眠看的出了神,丝毫没发觉余爻悄悄靠了过来。 余爻抽了张纸巾擦手,将袖子撸的更高了,整条小臂露出来,对着肖眠的胳膊比了比,“阿眠,还是你白。” 第89章 肖眠回过神来,回他道,“你比以前白了很多。” 不管是哪样的余爻,都让人挪不开眼。 厨房整理好了,肖眠推开门,正打算出去。 被余爻捉住了手腕。 余爻的力气不大,却拉的肖眠挣脱不开。 “为什么这样?”余爻微低了头侵压过来,“几个小时过去了,怎么还和我不太熟的样子。” 肖眠不知道怎么解释,他确实表现得很疏离,一年半的时间把那一个月的温情冲的淡了。 “不喜欢我了?”余爻低声问道,语气听起来有些难过。“我不对,这么久了才来找你。” “不是,是我不对,我也没去找你。”肖眠回他,一双长睫盯着余爻看,眼眸闪着亮光,看了一会,才终于抬唇吻上了他。 情绪来的突然又热烈,余爻将肖眠抵在门上,掠夺着他的气息。 这场等了久之又久的甘霖终于降了,落在两人皲裂的心脏,将一场落雪的季节过的如夏季般热烈。 那年夏季两人最后分别,在机场踌躇了一会,也没在人眼繁杂的大厅吻上对方。 余爻时常想,他是不是还做的不够,换做普通情侣,会在机场分别时接吻吧。 那他为什么不? 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看着肖眠的日记本,感受着那穿肠的绝望。 后知后觉的知道了肖眠一开始注意到他的眼光,也发觉肖眠这些年过的如此煎熬。 他庆幸自己从海里打捞起肖眠,庆幸自己是颗能照亮肖眠的太阳。 肖眠只有他。他想做肖眠的唯一。 屋内的暖气温度不算高,两人脱去厚重的打底毛衣,坦诚相待后,将皮肤的温度染上一层薄汗。 沙发成了一张刚好容纳两人的床,将两人囚禁在方寸间。 情话不绝于耳,这些日子缺席的糖分,一夜之间被余爻补上。 余爻掐了掐肖眠脸颊的肉,怪他不好好吃饭,决定好好惩罚他。 肖眠那样经不起折腾,没一会缴械投降。 余爻的爱太满,拉着他缠了很久,直到怀里的人颤着腰,疲软的倒在他的怀里。 “阿眠。”余爻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一吻不足够,他将这两年的吻补上,种在他身上,种在他心间。 他把所有的自己种在肖眠心里,让小树发芽,开花。 雪在窗外簌簌落下,落了满地的银装素裹。 肖眠躺在余爻的怀里睡着了,这是长时间以来他过的最开心的一天,满心都浸在蜜里,他爱余爻,爱的无法自拔。 就算一年半的时间将爱意都藏了起来,蒙上一层灰,可再次拿出后,还是那样沉甸甸,爱意一点都不少。 小区里升腾起烟花,在天空炸开,将颜色染进开了半盏灯的屋内。 余爻被绚丽的烟花倒影晃醒,一睁眼便看见怀里的人,心满意足的轻笑了声,将怀里的人搂的更紧。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1月1号,时间刚好过了十二点。 锁屏界面还是那张和肖眠的合照,两张还青涩的脸凑的很近,那时肖眠还不太爱看镜头,看起来很忧郁。 无论肖眠如何,都是那样让他迷恋。 忧郁也好,如今阳光了也好,他爱,他爱所有的他。 “元旦快乐,一切都好起来了,阿眠”,余爻在他耳边轻声说。 第49章 落雪 手机里的消息很多,朋友同学客户各种标签的人占满了消息,都是些节日祝福,他没点开看,只是点开余年的聊天框回复了。 【爸,元旦快乐。】 余年也还没休息,看见消息给余爻发起视频。 视频被接起,余年看着黑乎乎的视频问道,“怎么不开灯?” “不方便。”余爻毫不隐讳的回他。 “什么不方便?”余年没好气的骂了声,“臭小子,赶紧从江市滚回来。” “爸,我是不是变化很大,阿眠差点认不出我了,说我看起来和你一样。”余爻嬉皮笑脸回他。 “我说我看起来还没那么老。” 余年那头似乎在院子里赏月,如今家人的反抗情绪已经没那么重了,但依旧是不爱搭理,推着余年说,“转告你儿子,赶紧回来,再敢瞒着家里跑到江市就把腿打断。” 余爻收了嬉皮笑脸的劲,毕恭毕敬的回道,“奶奶,我知道了,过几天就回去,到时候给您带好吃的。” 电话将要挂断,他怯声问了句,“可以带回来吗?” 大家都知道他说的什么,余年看了看其余几人的脸色,皱了皱眉怒道,“想都别想!赶紧回来,别在外面鬼混!” “我不……”余爻话还没说完,视频被挂断了。 余爻将手机扔在桌上,搂着怀里的人头疼闭目养神。 这一年家人想了很多办法,给他做思想工作,警告监禁,什么样都行,就是动摇不了余爻的心。 他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那就花时间和他们磨,一年不行就两年。 他的决心他们早就见识了,接不接受只是时间的问题,总有一天会接受的。 余爻有如此信心,也对家人足够了解。 刚才的对话被肖眠都听在耳朵里,他佯装睡着,默不作声不知道如何应对。 余爻有超乎他想象的抵御困难的决心,他觉得被余爻爱着是他的幸福,可他不想让余爻太过于为难,那么圆满的家庭要是因为自己而有了争执,肖眠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第90章 肖眠翻了个身,将脸面对着余爻的脸,借着不太明亮的灯光看余爻的轮廓。 他抬头沿着余爻的额头抚摸鼻骨,顺着往下抚那只扬着的唇。 彩色的烟火倒映在余爻的脸上,忽明忽灭,给余爻的轮廓蒙上一层彩色的光晕。 他看见余爻眼里的烟花,还有自己的身影。 肖眠微微撑起身子,往前凑,上前轻轻咬了一口。 借着想缓解余爻的心情,有些撒娇的语气道,“想下楼看雪。” 余爻抱着他不愿松手,沉沉的声音靠在肖眠耳旁轻声说,“再让我搂一会。” “想和你一直呆着。” 肖眠低低嗯了一声,搂着余爻的脖子不撒手,沿着下颚碎碎的向下吻,温热的唇落在喉结处,激起他的吞咽。 “想要?”余爻哑声哼笑一声。 “没有。”肖眠从他怀里挣开,感觉身上有种散架似的酸胀,“我们下楼看雪吧。” 不容余爻说不,他拿起沙发上的大衣正要扔过去。 羊绒的大衣沾了雪湿,不适合看雪。 肖眠拐进了卧室,余爻在背后跟着,像条小尾巴。 走进卧室余爻躺在床上看他。 只见肖眠开了衣柜找衣服,拎着一条羽绒服扔在床上,“穿这个。” 肖眠的羽绒服买的稍微宽松,余爻穿上刚好。 可余爻躺在床上不太满意,将毛衣掀起半边,露出劲瘦腰身,意图诱惑。 肖眠只瞥了一眼,就关了门出去。 余爻看他毫无反应,怀疑的在镜子前照了好一会,这几年真的没把健身落下。 最后还是被肖眠拎着让他把外套穿上,半拖半拽的远离温室。 小区楼下很热闹,跨年夜化身夜猫子。 连着小孩也获得特赦,今天不用早睡早起。 一群人又一群的人往广场中央走去,守着雪玩着闹着,热热闹闹的迎接新的一年。 余爻揣着肖眠的手放进羽绒服的兜里,缓慢的沿着街边走。 雪花落在头上,头上盖着帽子,落了一片白。 余爻把帽子摘了,把肖眠的帽子也摘了,雪落在头上把肖眠激了一个激灵。 肖眠没看懂他在做什么,接过他手里的帽子,拍了拍余爻头上的雪,“傻啊,淋了雪会感冒。” 余爻弯起嘴角笑得带着傻气,“想和你共白头。” 原来是这个。 肖眠扫了扫自己头上的雪花,将帽子重新戴上,拉着他去街边买红薯。 元旦这天连着摊贩也多了起来,支楞起一条街的夜宵摊子。 余爻拉着肖眠穿梭在人群中,每个摊子好奇的瞧了眼,晚饭吃撑了,没什么多余的胃口。 最后买了一袋糖炒板栗。 北方下雪的时候没有想象中那么冷,余爻天生自带着热气,把肖眠冻的冰凉的手放到嘴边呵了口气,搓了搓趁他不注意偷偷咬了一口。 肖眠手被咬了一口印记,正要开口反抗时被塞了一颗板栗在嘴里。 “不疼,一点都不疼。”余爻抚摸着他的手背安慰他,想起他在沙发皱着眉忍疼的样子忽地笑出了声。 他垂着头靠在肖眠肩上,眨着眼问他,“我是不是太用力了。” 肖眠剥板栗的手一顿,斜眼瞥了他,这个问题可深刻可浅,有些不好回答。 “是不是嘛。”余爻撒娇了,将他的手伸进大衣里,温度很快把冰凉的手烘的很暖。 肖眠的手贴在打底衫上,摸到一块块腹部肌肉,藏在帽子里的耳尖瞬间红了。 他又摸了一把,含糊不清的回,“嗯”。 肖眠拎着板栗跑了。 “什么?我没听清。”余爻追上去。 一深一浅的两串脚印,连着拉长的影子一起印在雪地上。 肖眠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笑,“爻爻真猛。” 余爻跑着的脚步停下,走上前拿着胳膊肘撞他,“哼,我知道了,从一开始你就看上我了。” “我没有。”肖眠掩饰。 “我有证据,别抵赖,对我负责。”余爻把他抱起转了个圈。 一圈接着一圈,把人晃晕了。 两人走了一圈回到小区楼下,毛孩子们被家长拎着回家睡觉去了,留了几排的歪七扭八的雪人伫立在雪堆里,各有各的姿态。 余爻摸了一把雪哇凉哇凉,想堆雪人的心瞬间被打消了。 肖眠从口袋里掏出手套递给余爻,他早想到余爻什么都想尝试一下,临出门前思忖了一会,还是拿上了防水的棉手套。 两人找了块干净的空地,给对方堆了个抽象的雕塑。 余爻堆得倒是有几分神似,纤瘦的q版雪人加上一片微翘的落叶做眼睛,打眼一看能感觉出就是肖眠。 可肖眠堆得有些一言难尽,他很少玩堆雪人的游戏,也没有做雕塑的基础,堆出来的和一旁小朋友堆得有的一比。 把余爻的雪人堆成一个树桩,气的余爻扑过去捏他的脸,挠他的痒痒。 肖眠弓着背躲闪,从地上捧了一堆雪揉成团,朝余爻扔去。 一下砸在了余爻的背上。 “你完了”余爻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从地上揉了一个雪球,追着他边喊着“要好好收拾你。” 两人在空旷的树林里大笑着。 树上的雪压弯了枝桠,抖落下来,落了肖眠一头的白雪。 第91章 余爻闯进漫天雪花里,捧起他的脸,一个绵长的吻落下。 第50章 新年 最美好的夜不过如此了,窗外落着雪,屋内暖气烘的气温暖和,两人缩在被窝里,选一部很早之前就想一起看的电影。 漫长的夜有了依偎,空荡了很久的心也落到了实处。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落雪已经停了,剩下满地白毯。 余爻看了眼窗外又把窗帘拉上,房内一片昏暗,身旁的人还熟睡着。正是午饭时间,他有些饿了。 昨晚确实消耗了很多,停不下的累都快把他抽空了。 他悄悄起身想去找点吃的。 肖眠下意识的攥住了他的手,睡梦中的人也没什么力气,只是虚虚握住了余爻的手指。 余爻不舍得走了,挨着他躺着,盯着肖眠的睫毛细细的看,顺着眉眼,目光往下移,看见肖眠修长的脖颈一处处红印。 再往下便是不着片缕。 好在余爻的肚子开始抗议了,阻止了他的想入非非。 余爻从床上爬起,去了厨房倒了杯牛奶,叼着片面包,顺便给自己煎了鸡蛋。 如今他对厨房已经很熟悉,虽然保证不了做的菜会很好吃,但至少能吃了,对于煎鸡蛋的这种小事,他做的得心应手。 鸡蛋煎好后,夹在两片面包里,挤了点酱,再加一片生菜,简易版三明治做好了。 余爻拿着那块三明治往嘴里送去的时候,肖眠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卧室走出。 打着哈欠推开了厨房门,看了余爻一眼抱怨道,“吃独食。” 说着一口啃了下去,咬了大半。 “怎么不加培根?”肖眠吃着觉得少了点肉味。 肖眠开了冰箱,拿出一袋培根和几个鸡蛋,打算动手做早餐。 余爻接过那些东西,把他赶去洗漱,“我会,让我发挥一下,学了大半年了,就等着给你露一手。” 肖眠将信将疑的去洗漱了。 等着从卫生间出来后,看见余爻正扒拉着鸡蛋的焦边,试图掩饰煎焦了的事实。 “不是,那个火开的大了点,这块是个意外。”余爻解释道,接受不了自己厨艺还是不太过关的事实,抱着脸没眼看那块让他颜面尽失的鸡蛋。 两块三明治摆在桌上,余爻抓起一块堵住了肖眠的嘴,“夸我。” 肖眠咬了一口,低低的笑,他当然会夸,就算都焦了也会夸。 “爻爻真棒。” 余爻像是得了红花的小朋友,开心的把肖眠抱了起来,在客厅里转圈。 转的肖眠头晕眼花的快要站不直了,趴在余爻身上无力反抗,又被趁虚吻了好几口。 今年的春节格外的早,元旦过后的两周后便是春节。 肖眠没敢提余爻什么时候回海岛的事,只好装作不在意似的隐藏着,考研后续的事不敢落下,两人在书桌前对面坐着,一人学习,一人处理工作上的事。 肖眠一抬头便能看见余爻的脸,全神贯注做事的时候有种说不上来的魅力。 大概是平日只会撒娇索吻的人,遇到正事时,又是那样一本正经。 全部温柔都给予肖眠,让他不可自拔的看了一眼又一眼。 被发现后胡乱的低下头,在草稿纸上假装演算着题,其实内心被搅乱了心神。 他想一直这样,过着一睁眼就能看见余爻的日子,庆幸的是,马上春节了,余爻看样子并没有回去的打算。 年三十这天肖眠拉着余爻去逛超市。 超市里放起了每年都是如此的好运来,今年的格外好听。 余爻推着购物车,买了一堆窗花对联,各式各样的,似乎要把整个房子都贴满。 肖眠想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考虑余爻的年夜饭都是海鲜,他也打算做点。 绕着海鲜区逛,想买却不知从何下手。 “爻爻,你看江市的鱼是不是没有海岛的余可爱。”肖眠低着头看着那黑鱼,又看看一旁的余爻。 余爻似乎终于听出了言外之意,“海岛的余是我这一只吗?那肯定是没我可爱的。” 说着他学着鱼鼓起腮帮子,被肖眠戳中,朝他吐了一口气。 “我有个好主意。” “嗯?”肖眠看他灵机一动,似乎猜出他想干什么,“你?要下厨?” “对。”余爻看起来很有信心,“做一道柠檬鱼,怎么样?” 肖眠笑着摇了摇头,“会好吃吗?” 余爻一定要在肖眠面前露一手,证明自己学了大半年的厨艺。 特地挑了一只小一些的,做菜似乎有个不成文的定律,做的少了显得味道好。 两人拎着几大袋的东西回家,大半个超市有的东西都被买了一遍,本来略显冷清的房子被填的满满当当。 两人忙活着贴窗花,贴对联,还买了对灯笼挂在门口。 原本买的是电子红灯笼,不知道什么时候拿错了,一打开五光十色的光束四处乱窜,整的像蹦迪现场。 肖眠有些接受不了,想把过于‘热闹’的灯笼关了。 但看着看着似乎又觉得还行,最后还是没摘,直夸余爻选的灯笼非常好看。 两人热热闹闹做了一顿年夜饭,厨房被嚯嚯的乱七八糟。 余爻说自己能处理一只鱼,结果抓着鱼滑溜溜的乱窜,像是还活着似的,沿着水槽滚到地上,又在捡起的时候往一旁的橱柜拍了两尾巴。 第92章 还好余爻选择了纸包鱼的做法,不需要切成块,省了个考验人的步骤。 等肖眠的几道家常菜做好后,余爻的‘柠檬鱼’也上桌了。 该说不说的摆盘很不错,柠檬味闻起来很清香。 两人把饭桌移了几步的位置,正好对着电视。 这电视从肖眠搬来就没打开过几次,他多数时间都花在看书上,除了专业书,他看些杂七杂八的闲书,剩下的时间在想余爻。 电视里在播春晚,主持人字正腔圆,话语都往上扬,听起来很喜庆。 许多年没看春晚的肖眠不知道该期待什么节目,只是时而抬头看余爻。 余爻爱看春晚,那眼神扒着电视都不怎么移开,闹得肖眠快要和一个电视机吃醋。 柠檬鱼发挥超常,味道很好,几乎都给肖眠吃完了。 两人小酌了些酒,就着这一年半载的事讲一遍又一遍,生怕漏了哪个细节没分享。 “你的鱼和小螃蟹我都养着呢,都吃胖了,螃蟹长大了,舞着断了的钳子把我夹了一口,疼死我了。”余爻忙着告状。 “我吹吹。”肖眠凑上去,捏着他的手指吹,好像刚被夹着了似的。 “不对,不是夹的手指。”余爻说道。 “那是哪里?”肖眠抬着微醺的脸看他,眼里几分醉意看起来迷人,长睫一眨一眨。 余爻撅了嘴,“这呢。” 肖眠两指夹着他的唇,笑着看他“这么夹你了?” 余爻被捏着嘴点点头,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嗯嗯,要亲亲才能好,好疼。” 不等他撒完娇索要一个吻,电话就响了起来。 余爻看见来电,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抓稳,他仰头一口干了杯里的酒,灼心的滋味缠了上来。 他拿着手机去阳台接听。 手机一摁下接听键,那头就忍不住劈头盖脸的骂。 余爻拿着手机离远。 余年的好脾气都被折腾完了,新年本不该说些难听的话,可这余爻连过年也不回家。 实在忍无可忍,要不是不清楚地址,余年准拿着根结实的竹鞭子上门把他抽一顿。 骂到后来,搬出了断绝父子关系。 余爻好声好气给余年一顿安慰,顺便扯了个慌,说春节的票没抢到实在不是故意不回去。 余年也不知道信没信,总之骂是骂完了,两人一个脾气,有气发了后还是能好好坐下来聊开。 这也让两人关系没有僵到无法沟通的地步。 “小子,他有什么好的?”余年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在抽烟解闷。 余爻不抽烟了,糖也不再吃了,抬头盯着圆月出神,“爸,我这不是和你学的,专一嘛。” “呸,我那是正经的专一,你倒是别专一男的!”余年晦气呸了两口。 “行,反正你觉得没人能管得了你。”余年说道,“你年都不回来过,是要造反?” “不敢。”余爻心里有些沉重,可表面依旧嬉皮笑脸,“要不明年大家一起过吧,省的我两头跑,爸,你说话管用,帮帮我吧。” 那头接着是一阵长叹,“再说吧。” 电话挂了,余爻趴在阳台上,木然的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 这是他第一次没和家人一起过年,怎么能不失落。 怎样两全,他一直在存求两者的平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不得已,他只好买了明早最早一班的票。 从阳台推了门进去便是厨房。 肖眠刚洗完碗正在擦手,看起来有些失神,盯着擦手的纸巾看了好一会,才扔进垃圾桶。 见余爻走进来时,抬眸笑了笑,“怎么了?查岗吗。” 余爻挠着头,顺着他的笑意也笑了起来,“就是慰问一下,让我祝你新年快乐。” 肖眠听得出拙略的谎言,没选择拆穿,“叔叔阿姨们也新年快乐。” “你也是,爻爻,新年快乐。” 肖眠一晚上没怎么睡踏实,总是醒一会睡一会,也许是因为一直在想着余爻在阳台的那一通电话。 阳台就在厨房边上,推拉门并不隔音,那些声音一字不落的传入在厨房洗碗的肖眠耳朵里。 他猜到余爻今天会走。 可余爻没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 他总觉得余爻会突然消失,所以一直睡得不安稳,半夜醒来摸了摸余爻还在身旁,似乎松了一口气,反复几次,他觉得余爻不会走了。 直到天亮后他又睡了好一会,眼再一睁开时,看见身旁空荡荡的被窝。 第51章 不安 那股余温,肖眠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余爻的。 那些属于余爻的淡淡的气息剩在被窝里,所剩无几了。 他痛苦的蜷起身子,抱着余爻的枕头,抱的很紧,手指死死抓着一角,闭上眼蒙蔽自己。 可无论怎么想,余爻大概是真的走了。 他朝着门外喊了一声,“爻爻。” 无人回应。 他一抬眼看见床头柜的牛奶和纸条。 “好好吃饭,很快会再见的。” 肖眠不想再等待下一次再见,他支起身子去找手机,手碰到杯子险些把牛奶打翻了,他拿起杯子咕噜几口把牛奶全喝完了。 忽然冷静了下来。 余爻总是要回去的,他不能独占。 余爻还有家人,能陪着自己跨年已经是很大的奢侈了。 第93章 可怎么想,这半个月尝到了甜味,就很难由奢入俭。 那些太美好的东西忽然从身体里抽走,剩下的余味苦涩到难以咽下。 肖眠有些提不起劲来,躲在被窝里藏了好一会。 闭着眼睛反反复复又睡了一会,梦中余爻还躺在被窝里,搂着他说情话,他将要吻上去时突然醒了,黄粱一梦。 肖眠扶着额头从床上坐起,拿着手机给一个诚邀他去教育机构兼职的老哥发消息。 从放假以来对方就邀请他去,可余爻来了,他开心的推辞了对方的邀请,以为余爻会在这呆上一个寒假。 这会余爻一走,他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忙起来。 接了兼职忙起来就没空想那些烦躁的事。 寒假时间不长,一眨眼就过去了。 大四下学期课程不多,肖眠呆在教育机构忙的有模有样。 他耐心十足,教人解题有自己一套方法论,准备教案也从不敷衍做的尽善尽美,他的课很受欢迎。 考研成绩出了,肖眠的成绩超出了预期,一切顺利,他准备着复试的内容,这些板上钉钉的事让他充满希望起来。 去海岛这天,肖眠没告诉余爻,他不知道自己哪里生出一股醋意。 想要自己悄悄去海岛,想知道自己不在时,余爻的生活。 也许是看见余爻朋友圈发的那张合照,他有了不安。 余爻身旁站着的男生,眼神正好定格在看余爻的方向,而余爻也刚好看了过去。 那种视线交错挠的肖眠心里难受。 绕着他好几天,彻夜难眠。 异地容易生出猜疑。 两人总能认识新的朋友,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也许有人也能让余爻觉得特殊,也能吸引了他的注意。 肖眠在心里说,不会的。 可谁能保证自己永远都是唯一,那些话语的忠贞在另一个心动面前,被击溃成齑粉也不一定。 肖眠带着想要亲眼看真相的想法去了海岛。 熟悉的海风吹来,那股淡淡的咸湿唤醒过去两年的回忆。 他去网上看了白浪的租房信息,已经住满了。换了一波又一波的租客,看着都是陌生的面孔,热闹依旧是热闹的,只是那不是属于肖眠的故事,所有人都在各自的故事里演绎独属于自己的精彩。 肖眠没带太多行李,箱子已经换新了,一个很耐造的小行李箱,骨碌碌滚在石子路上时,他看见了和余爻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余爻是晒得有些黑的阳光少年,他笑着说,“擦车座。” 肖眠不敢抬头看人,愣愣点个头。“要不我来骑吧。” 偶然遇见,怦然心动,缘分总无法复刻。 余爻说的对,从一开始,肖眠第一眼看见他,便喜欢了。 日记本里的记录,写满余爻的名字,出卖了肖眠藏着的心事。 肖眠在路口打了车去大学附近住酒店,正直考试季,附近的酒店很难定,最后选了一家离得有些远的酒店住下。 介于需要面试,肖眠穿的正式了点,一身休闲西装穿的笔挺,打着领带,衬得纤瘦的身形有几分干劲利落。 登记完信息后,他习惯性戴上口罩,往电梯走去。 入住的人多,等了好一会电梯才下来,顺着人群往里挤,肖眠被挤在了角落里。 他身形偏瘦,不占位置,电梯的人都往他身旁挤,他只好往边上侧了又侧。 “你的项目搞定了没,听说黄老板可真难伺候,最难缠的甲方。”人群有个好听的声音,在封闭电梯里显得格外吸引人注意。 但另一个人的回复声更让肖眠心头一颤。 “晚上你得跟我去一趟,你酒量好,把他喝高兴了,说不定这事还能解决。” 这股熟悉的声音正是余爻的。 肖眠微微低着头,又把脸侧向了另一边,好在他藏在角落,人群将他盖了过去。 “学长,那你要怎么感谢我?”那一声学长叫的肖眠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朝那人浅浅看了一眼,心头又是一颤,正是照片上和余爻对视的那个男生。 这会真是没有什么也能搅得心里天翻地覆。 没想到在这能碰上余爻,还有那个男生,他们也许经常一起共事。 经常一起出入生意场,是得力干将吗。 肖眠心里泛起好多酸。 肖眠甚至想摘下口罩证实自己的身份,可两人极其正常,除了被人群挤在一块,也挑不出毛病。 他是来复试的,并不急于一时,等把正事办完后,他再理会这件事。 电梯停在15楼,余爻和男生都走了出去,肖眠一边松了一口气,可又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余爻为什么会来住酒店,还是和那位学弟一起。 他讪讪的在16层停了下来,找到自己的房间号。刚把行李放好就生出一股想下去找人的冲动。 他觉得自己此刻像个心思敏感的小人,无中生有的揣测余爻。 以前从未有过这些想法,可越到了能和余爻站在一起的时候,越害怕生出什么变故。 这是他等了两年的人,这是他想爱一辈子的人。 要是真有什么特别的人出现,肖眠只想及时阻止,爱情是自私的,是占有的。 他不愿意余爻的目光停在别人身上。 这让他难受。 第94章 他烦躁的靠着窗边往高层下看,窗外的车水马龙晃了神,又沿着床边踱步绕了几圈还是没能将猜疑消灭。 他深吸了一口气,戴上口罩和帽子,正想下楼蹲人时,余爻发来了消息。 11:【什么时候到海岛?】 余爻清楚这两天到了复试时间,肖眠却没有告诉他什么时候来,这几天忙于促成一个项目,也疏于沟通,就这么拖了几天,还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xm:【明天到,买了刚好赶上时间的票。】 11:【这么赶,来得及嘛,怎么不今天来呢?】 xm:【来得及的。】 余爻也没更多的回复了。 这段时间两人的对话就像这样简短,更切确的说,是一直以来都差不多。 两人见面时的粘腻和聊天里的平淡是两个极端,两个在打字聊天中都是不太擅长说情话的人,隔一段时间便汇报一次生活日常。 这种例行公事的汇报倒也没什么,肖眠不排斥这样的相处方式,他能有更多的时间专注自己,而不是沉浸在思念中。 可一旦出现了可疑的人,便打破了平衡。 肖眠想,余爻的时间和温情会不会给了另一个人,对自己平淡会不会已经失去了爱意,那些爱意去哪了。 他变得爱胡乱猜疑,有了不安全感。 而后一边在心里吃醋,一边逃避着和余爻的碰面,想悄悄的出现在余爻身边,看看自己不在的日子,余爻的生活是怎样的。 他鬼使神差的乘电梯到了15楼,绕着楼层走了一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就连自己都搞得莫名其妙的拧巴。 余爻是个问了就会说的性格,肖眠清楚,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最后又回到16层准备着明天的事宜,把一天在烦闷中熬了过去。 复试现场比想象中热闹,海岛大学校内的人凑着一堆互相寒暄,剩下互不认识的各自整理资料。 肖眠从复试现场出来时,刚推门出来便看见余爻的学弟。 他正对着肖眠的位置,在大厅门口站着,和他面对面站着的还有一人,那人仅能看见个背影,西装革履,颇有派头。 肖眠也没有盯着人打量的习惯,戴上口罩,装作若无其事的从两人身旁走过。 一个急匆匆奔赴考场的人,一不留神把肖眠撞了,撞进了正在聊天的两人中。 西装男下意识的伸手接了一下,把人搂进了怀里。 肖眠这才看清接住自己的人,是余爻。 余爻将人扶好,看着那张带着口罩的脸,低声笑了句,“怎么路都走不好。” 肖眠有些气愤,余爻对陌生人也如此热情吗? 孔雀开屏! 肖眠得出四个字,想掀了口罩直接认他,可看了学弟一眼,不想让场面变得混乱。 于是拎着包颔首道谢,打算秋后算账。 不料,余爻抓着他不松手。 “阿眠,复试结束了吗?”余爻凝眸看着他,伸手摘下了他的口罩。抱怨道,“不是说好了给我发消息吗?” 肖眠瞪着一双眼看他,疑惑不解,倏地反应过来,余爻早就认出是他。 肖眠掩饰的笑了笑,拿出关了机的手机,“还没打开。” 余爻不满的嘟囔一声,“原谅你了。” 一旁的学弟看着两人热络的样子,好奇的打探起来,“学长,这是谁?” 余爻刚要答时,被肖眠抢先说了,“朋友。” 朋友? 余爻很不满这个回答,想解释什么,又被肖眠抢过话茬,“饿了,吃饭去吧。” 三人往学校食堂走,余爻想着肖眠看起来有些怪,是几个月不见发生了什么事,总觉得他似乎想隐藏关系,最后得出一个不好的结论——感情淡了。 余爻起了小心思,想和肖眠有个独处的时间好好聊聊,正好晚饭时间,学弟跟着一起晚饭,也没道理把人给拒绝。 人山人海的食堂,余爻没什么胃口,点了一些坐在肖眠身旁。 肖眠倒是胃口不错,连余爻在桌下碰了碰脚也不搭理,只顾着吃饭。 余爻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已经在脑子里开始列看过的‘爱情保鲜秘籍’。 这是从肖眠书桌的抽屉里翻到的,也不知道这人平时都看些什么,好奇下,买了一本。 以为会是什么不得了的书,只是一本很正经的工具书。 余爻翻看和肖眠的聊天记录,试图找什么蛛丝马迹。 又翻肖眠的朋友圈,什么也没找出来,这人向来不爱表达自己,朋友圈一干二净。 不对,书里说,一干二净更有问题,有没有可能是把自己屏蔽了。 是不是要检查一下手机,还是检查一下他的身体。 不对,不对,余爻觉得自己想的越来越离谱。 好不容易挨完一顿饭,三人回酒店去。余爻和学弟因为请客户的原因,在酒店里开了房间,没想到肖眠也住在这。 实在太巧,余爻怀疑到肖眠是不是故意不报行踪,明明只是一个上下楼的距离。 三人各回房间安顿下来,余爻终于坐不住了,冲上了16楼,敲响了肖眠的房间。 肖眠穿着件打底白衬衫,袖子挽上小臂,纤细的胳膊有了手臂线条,发丝有些凌乱。 “你怎么来了?” 第52章 讨厌你 余爻不满的往里挤,背靠着门将门关上,捏着眉心抬脸问,“朋友?我只是你的朋友?” 第95章 肖眠看了眼转身收拾桌上散乱的草稿纸,他不言心里憋了些话想反问他。他的语气有些阴阳起来,“这话不是得我问你吗?” 两人这么僵持了一会,余爻没懂,“我怎么了?” “没怎么。”肖眠闹起了脾气,他就是不想直说,显得自己多小心眼似的。 “乖乖说嘛,我怎么了?哪里不开心了?”余爻耐心哄他,一把搂过衬衫下的腰,就这么一握,瘦的让人心疼。 肖眠不回答,挣扎着从余爻怀里逃了出来,对着镜子把头发整理好,又把刚刚钻乱的被子一抻,叠起了被子。 好一会才整理好自己的心绪,小声问了句,“你学弟人还挺好的?” “嗯,聪明能干,是挺不错。”余爻懒懒的回道,心不在焉翻着那叠备考资料,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看得出肖眠为了这次考试准备的有多努力。 他忽然没了继续闹别扭的心思,凑了上去盯着那双长长的睫毛看。 肖眠对回答不满意,继续打着圈问“他很好吧,你和他是不是天天呆在一起。” “嗯。”余爻回道,忽然明白过来他的小心思,“呆是呆在一块,都是工作上的事。” 肖眠不听解释,继续闹着道,“余总很忙,我懂。” 他的脸生气时很冷,有些不近人情的意味,看起来是疏离的淡漠。 眉头锁着瘪嘴,薄薄的一片唇,脸涨的微微泛红,肖眠道“你还和他住一块?” 余爻听着他的话,手下一顿,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没有住一块,开了两间房,昨天请客户吃饭,怕他瞎折腾就在酒店订了房间。” “送他回酒店,照顾他了?”肖眠继续追问道。 余爻被问的失语,坐在床上抬着头可怜兮兮的抬头望他,“纯洁的战友关系。” 肖眠觉得他俩也快成战友关系了,每天聊天一点火花都没,要不是自己坚持一气考来海岛,他不知道两人会不会不了了之。 “那我们呢?是不是也快成战友关系了?”肖眠问道。 他微低下头看着余爻那张好看的唇,想继续听到些解释,就想再一遍遍确认余爻自己的爱,想反复确认两人的关系。 余爻的唇嗫嚅了一下,伸手搂住肖眠的脖颈,“宝贝,吃醋了?” “没有。” 不等肖眠继续反驳,余爻的吻缠了上来,指尖勾着脖子一寸寸往下探,摁着后颈突出的骨节摩挲。 掌着后脑勺的手把人往怀里送,倒在床上扑进刚叠好的被子,又把床弄得乱了。 肖眠生气的扭过脸,故意在他怀里闹着脾气,只是一会儿就被哄得心软下来。 “那张照片,我不喜欢。”他说。 余爻在他唇上被故意的咬了痕迹,又用舌尖一点点抚慰他的伤痕,把肖眠炸起的毛一点点理顺了。“哪一张?”余爻问道,笑着看他。 以往克制的人如今变成一只黏人的小猫。 余爻拿出手机塞到他手里,“不喜欢哪一张,你删。” 肖眠接过手机输入0722的密码,锁屏壁纸还是那张两人的合照,他翻开了朋友圈,点开那张合照,余爻和学弟相视的照片。 他看了看,觉得自己似乎真小题大做了,松了手把手机还给余爻。 “原来是这张。”余爻轻笑一声,将那条朋友圈点了删除。 “过去了。”余爻将手机扔在一旁,轻轻咬着他的耳边说,“一切都会顺利的。” 肖眠被搂的结实,不甘心的往他肩上咬上一口,“讨厌你。” 他一连说了好几遍“讨厌你”,像是要把两年心里的空寂都发泄出来,不知道怎么泪就顺着眼眶往下流,一切坚硬的外壳在此时无声的被卸下,忍了两年假装不在乎,以为自己可以接受这种距离的疏远感,此刻全都土崩瓦解。 他肖眠就是想和余爻在一起,想要天天都能见到,他不喜欢两千公里的距离,他不喜欢心心念念却见不到面的感受,他再也不想熬了。 肖眠紧紧搂着余爻,不争气的眼泪往余爻身上抹,都给他,好的坏的全给他,不许他嫌脏,不许他说不。 余爻也全然接受,主动把自己的胸口给他擦,指腹轻轻碾过下眼睑残余的泪珠,心软的像颗柠檬味的橡皮糖。 把自己当作一块毛巾,任由肖眠在他怀里宣泄,他知道这两年肖眠一边看病,一边熬夜补课有多累。 好几次因为心绪波动太大,努力调整自己,余爻能做的也只是远程安慰,连一个实际的拥抱也做不到。 肖眠能坚持下来,全靠他自己那份执着。 余爻把人捂在怀里,六月的天把人捂出一身汗。 开了空调,两人躺在大床上,盯着天花板的暗色花纹。 “我去民宿看了眼。”肖眠说,“似乎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余爻扭头盯着他看,神情失焦在回忆两年前第一次见肖眠的时候。 发梢遮盖住眼眸,说话时总低着头,那时余爻看他时,发现他并不看人,眼神很少和人交错,眉宇间透着很浓的忧郁。 余爻翻了个身,凑的更近了,呼吸喷薄在他的鼻尖。 鼻尖快要抵上鼻尖,余爻道,“不一样,你变了。” “嗯?”肖眠的疑问还来不及解答,翻滚未说出的话被堵上。 酒店的床很结实,挨着地的软床垫愣是被弄得吱嘎响,明明几个月前两人还温存过,像是这两年从未宣泄过一般。 第96章 肖眠喘了一口气,继续问他,“我哪不一样?” 他笑着喘道,脸颊泛的通红,竟主动勾住了余爻的脖子。 余爻低头看他,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看了看他的腿,反问道,“你说呢。” 几个小时没缓过来。 肖眠觉得自己挑逗确实是受爱情蒙蔽了,实在下下策。 等事情结束他腿软到不想爬起来时,才惊觉自己应该避着,而不是主动招惹这个常年做俯卧撑的人。 一上一下把人折腾的都快散架了。 肖眠老不爱吃饭,这么瘦真是经受不起折腾。 余爻收拾好床,心满意足的下楼买了一堆好吃的给他补补,还夸张的买了一只炖老母鸡汤,买了好些补气血的。饭店老板直夸他对老婆真好,询问着是不是刚出月子,推荐起各种招牌补品。 出月子那是不存在的,但待遇得是一样的。 余爻把酒店的茶几桌搬到床边,看着床上趴着不动弹的人,轻轻摸了摸屁股。 肖眠抬起眼泪汪汪的睫毛,颤了声“疼”。 给余爻心疼坏了。 今天是太莽撞了,肖眠先勾了他,导致他莽撞了,本就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下手没轻没重,疼的肖眠掐了他一背的红印。 谁也没比谁好过。 “乖乖,张嘴。”余爻把汤喂给床上躺着的人,翻不了身就让他趴着吃了点,自己小心喂了几口,肖眠就吃饱了。 依不了一点,余爻把鸡给分了,掰了个鸡腿给他啃,扬言今天不把买的吃完,晚上别想睡了。 吓得肖眠乖乖吃,把自己吃撑了,这下躺着也不行,坐着也不行,只好站起来扶着柜子。 两人在酒店不分昼夜过了好几天,直到一通来自江市的电话打了过来。 第53章 房子 两人第一次一起坐前往江市的飞机,互相有个伴,几个小时也没那么煎熬。 肖眠从机场等候时开始打瞌睡,上了飞机后倚在余爻的肩上睡得天昏地暗,像是要把过去缺的觉都补回来。 一觉还没睡够,就到了江市,这几小时过的三分钟似的快。 果然和爱人呆在一起时间都开了加速,难怪人人想天长地久,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怎么都不觉得多。 电话是物业打来的。 肖眠都差点忘了这个筒子楼还有一个很破的物业,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算是名存实亡的,管理全靠住户自觉。 筒子楼多租户,谁家天花板漏水了,水管爆了没见物业多管闲事, 这会倒是给他打电话说他家叮叮当当的装修,楼上住户都怕影响了楼结构,殃及池鱼。 按理来说,肖眠这房子卖出去了,名义上属于买家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电话还是打到了肖眠手机上。 没法,只好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余爻把事情搁在一边,说什么也要陪着一起来。 肖眠也不想再自己单独行动了,难得有机会可以黏在一起,两人好的就差同穿一条裤子,上厕所也不会分开。 房子被里里外外的翻修了,肖眠差点没认出来,反复确认了几遍门牌号,才肯定下来。 以往门口摆着一排臭气熏天垃圾桶,因为近来街道修整,被挪到了远离居民区的位置。 那扇掉了漆的绿色铁制防盗门,被重新粉刷,外墙脱落的石灰也被补上,翻新过后,看着竟然有些温馨。 肖眠正纳闷,房主究竟是做什么慈善,买了一个破房子还花心思装修。 余爻搭着他的肩,看起来也有些意外,“进去看看”。 两人拖着行李箱开了门往里走,打开门一串风铃叮当叮当作响,海螺的清脆声让肖眠想起海岛的风。 整个房间格局没有变,脱落的墙面被修补好,阳台常年漏水的天花板也被重新上了腻子。 装修后看起来宽阔了很多,连着屋内的家具也翻新了。 改动不大能看出以前的模样,让人感觉很舒适,是花了点心思。 买个便宜的破房子还花钱装修,装修的钱都赶上房子的价值了。肖眠拿出手机正要联系中介,被余爻一把摁掉,拉着他坐在沙发上。 新沙发软乎乎的陷了进去,正好够两人躺着,茶几上还放着一盆新鲜的栀子花,飘出淡淡的香味。 “等业主来了,我们这样不合适吧。”肖眠小心翼翼的往门口看了眼,这房子可不是他的房子了,待会业主赶来,看见这番场景不得气的肝疼。 余爻搂着他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真的不好吧。”肖眠躲闪着余爻凑过来的吻,“业主会生气的。” “嗯?”余爻用唇堵住了他的嘴,“业主不是你吗。” 肖眠想着余爻大概是忘了他已经把房子卖出去了,“我把房卖了。” 余爻忽地停了下来,盯着他的眼看着,眼里噙着笑意,像是在逗一只小猫,“嗯?怎么卖了?” “缺钱。” “缺钱怎么不说?” “不好,我欠你的还很多。”肖眠老实的回答。 他把头埋得低,好像自己犯了错,“现在确实有点后悔了,毕竟住了二十年的地方。” “知道后悔了?”余爻捏了捏他的脸,总算能掐点肉出来,就喜欢这样的他,看起来健康,摸起来手感也好。 他从包里拿了房本放在桌上,“那以后能不能好好保管,别说扔就扔,这可是你的固定资产。” 第97章 肖眠打开看了一眼,业主那一栏清清楚楚写着他的名字。“你?” 他才反应过来,什么不砍价的买家,什么人好到买下房子还同意原住户把东西继续放着不搬。 原来一切还是余爻承担了他。 “爻爻。”肖眠撒着娇凑了上去,捧着余爻的脸不管不顾吻了一脸,弄了一脸的湿印子,拔罐似的啵了好几口。 好一会突然醒悟过来,“我那个钱还剩不少,还你吧。” 肖眠把卖房钱都存着,平时花的不多,靠着兼职够用了,攒着想以后和余爻私奔。 万一余爻的家里不同意,他想着把余爻偷出来,只要余爻愿意和他去天涯海角,他会努力打工养余爻的,绝不让这小少爷吃苦了。 “还什么?给你当彩礼。”余爻大手一挥,颇气派。 “彩礼?”肖眠有点不理解,“彩礼是什么?”原谅他确实从没想过婚嫁娶,也从没打听过这些事宜。 余爻抬手点了点他的脑瓜,“就是以后你只能跟我了,行不行?” 行倒是行,就是这钱也不少,“这么大一笔钱,你从哪来的?趁你爸还没发现赶紧还回去吧。” 肖眠说着要去找银行卡,生怕慢了余爻会被竹笋炒肉丝,只不过用脑想想也知道,这房买了也一年多了,估计于事无补,余爻早就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吧。 这么想着,他又皱着眉一脸同情的看余爻,“这钱是不是你用命换来的,都怪我。” 余爻翘着二郎腿,索性逗他玩,连连点头,“用命换的,差点没活过来。” 肖眠想着他小时候拿了肖宽的钱,被好一顿打,余爻拿了这么一大笔钱,岂不是真的差点丢命了。 他心疼的半蹲在余爻身前,小心的检查他身上,之前没注意,现在想起来去翻找伤,结果没找到,又想想过了这么久,早就愈合了吧。 肖眠心里上演了余爻被一顿毒打的大戏,心里愧疚的快哭了,急得不知道怎么补偿。 “我要吃苹果。”余爻指挥起来了,趁机会好好当个大爷。 吃完苹果,又说自己饿了,肖眠一顿忙活,拉着余爻去菜市场买菜,难得在这个家里开了火,做了一桌的菜。 下意识给肖宽留了个碗,嘴里念叨着带余爻回来看他了。 絮絮叨叨像老妈子。 想起肖宽了,两人一顿饭后去了墓地看肖宽。 肖眠卖了房子拿了点钱,便给肖宽找了个墓地安放。 如今肖眠想起这个人,忽然间没了怨恨,尽是无奈感慨。 他想起乔海说过,末了人走了,所有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变得不重要。 时过境迁,放下怨恨后,对逝者只剩缅怀。 肖宽买了他生前爱喝的酒,还带了一包烟。 这人生前就这些爱好,都是肖眠不喜欢的,都是些伤害人的喜好,现在喝不了抽不了,放在坟前给他看看。 余爻在坟前恭恭敬敬鞠了一躬,拉着肖眠的手,说想和肖眠好一辈子。 让肖宽在泉下能够好好安息,别来肖眠梦里惹得他不开心。 肖眠笑他贫嘴,拿着酒杯倒了两杯酒,拉着余爻在墓前喝了两杯,还喝的交杯。肖父要是泉下有知,估计晚上得来肖眠梦里大骂两人不要脸的行为。 还好晚上肖眠睡得很踏实,想必肖宽也没什么异议。 肖眠把租的房子退了,把东西搬了回来,填满了这间不大的房子。 从没觉得这间房子能这么温馨,余爻在这里,阳光填满了整间房,照的二十年的阴暗都散了。 最讨厌的客厅没有乌烟瘴气的烟味和酒瓶,只有新沙发和边边角角的花架,架上缠着藤蔓,阳光往里一照,那花就开了一架子,好看极了。 毕业答辩结束后,海岛大学的通知书也到手了。 一切不同于以前的困难,肖眠的人生走着上坡路,付出的努力都得到应有的实现。 这天,快到肖眠生日,余爻做了个思考了很久的决定。 第54章 买一赠一(完) 两人在江市逗留了几个月,这里是两人肆无忌惮的小窝,余爻认识了肖眠的邻居们,那些热情的嬢嬢们,每晚都来凑热闹,一边教肖眠做自家的传家菜谱,顺便蹭顿饭。 肖眠倒也很勤快,来者是客,也喜欢热闹的氛围,蹭饭就蹭饭吧,反正买菜钱全给余爻报销了。 余爻那两年辛辛苦苦做项目攒的钱都入了肖眠的口袋,买房就伤了大把元气,剩下些私房钱本想和肖眠来个毕业旅行,可没想到在江市玩了个把月把钱花的差不多,最后还是倒回去抱着肖眠大腿,直呼以后要吃软饭。 又感慨钱难挣,不经花,以后多接项目,才能养的起这个耗钱的宝贝。 七月快要结尾了,两人的生日将近,各自抓耳挠腮想礼物。 太普通的东西显得不够特别,平时两人节日互送个礼物,把能送的几乎都送了个遍。 余爻忽然想的很大胆,他想送肖眠一个家。 “和我回家。”余爻从身后抱住肖眠,俯身在他耳边轻说时,怀里的身躯一僵。 肖眠好半晌才接过话“可以吗?” 他确实很想能得到余爻家人的认可,这样就没人再阻碍两人,得到认可得感情会是多么幸福,肖眠只敢在脑海里想一想。 他知道余爻的家人反对了两年,也记得去年冬天余爻来江市,每天得接到多少个催促的电话,更别说余爻平时在家受过多少‘挑拨离间’,都希望两人早点能断。 第98章 被余爻家人认可这件事,肖眠做了五年十年的准备,甚至想过私奔,但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余爻的家人很好,除了在两人感情这件事上阻挠外,对余爻从小到大的有求必应,他不能因为自己影响他的家庭关系。 “还是别了。”肖眠摆弄着花枝。 窗台的栀子花开了好几朵,夜晚风拂过时能带起一阵花香,闻起来让人神清气爽。 “你不想吗?”余爻从身后蹭了蹭他的颈间,灼热的呼吸往脸颊上蔓延。 “也不是不想,怕你和他们闹僵了。” 这两年他足够努力,在教育机构混的风生水起,有望拿到一部分股权,学业拿到了海岛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可这些余爻做得都比他好,他费尽心力能够着的东西,不过是余爻的日常。 肖眠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多余的优势。 “我……是不是挺差劲的?”肖眠忽然这么问道。 余爻不满意他这么形容自己,闹着把他头发揉乱,“你一点都不差劲,你这个大傻子。” 肖眠学会了反击,反手把他也挠了一头鸡窝,还顺便在他身下摸了一把,行为很大胆,只不过他是玩闹的手欠了一下。 马上被人抵在窗台,双手紧扣,动弹不得。 两人闹了一会,说起正事。 “和我回家。”余爻说道,抱着他的腰,把人囚禁在臂弯里,不答应就不让走。 肖眠犹豫片刻,才勉强回道,“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余爻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那我能不能当一次小人。”肖眠说的颇为没骨气,很快就被否决了。 时间就定在7.21号这天,余爻提前给家里打了招呼。 两年了,铁杵都能被磨成半根针,何况人心都是肉长的,余爻不屈不挠的态度最后也赢得了一些妥协。 “给你争取了个机会,好好表现。”余年悄声给余爻透露。 “你知道你爷爷奶奶都是严肃的长辈,能接受这件事很不容易,你多跟人家说下家里的规矩,别到时惹得两位老人不开心了可就麻烦了,我和你妈妈现在是拿你没办法。” “谢谢爸妈。”余爻乖的跟个大狗似的,得了赦免令迫不及待的去收拾东西,恨不得当晚就回去。 要是允许,就差拿着肖眠的户口本一起走,从晚上就去民政局等着盖章。 “阿眠,他们同意了,这下你可跑不了了。”余爻开心的咧着嘴笑,把人搂着进浴室。 刷拉拉的温水氤氲了一玻璃的雾气,仔仔细细把人洗白白送上床。 看着像大尾巴狼,其实只把被子一盖,抱着人沉沉睡去了。 肖眠瞪着一双眼没睡着,他太激动,这种比得了任何奖项,通过任何一场考察都要开心。 余爻的呼吸在耳后深深浅浅。 他在余爻的臂膀里转了个身,挨着余爻的唇问了好些问题。 从穿什么问到带什么礼物,思来想去决定明天去理个发,又打算去买一套正式的行装,整的比面试还严肃。 肖眠激动的一晚没睡着,余爻倒是累的连问题都没听,只是哼哼了两声回应他。 好不容易肖眠有了困意,天都快亮了,鸡都打鸣了,他才睡着。 一觉睡到大中午,醒来时余爻将行李都收拾好了。 这人想了一晚上,又是剪个新发型,又是买身新衣服的想法都打水漂了,简单洗漱下,连饭都在路上简单解决,更别提什么新造型了。 好在少年人清清爽爽,不需要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装扮,把头昂正了,把腰挺直了,态度礼貌谦虚就让人觉得眼里舒服。 肖眠提着礼物跨进院子时,迎来的是窝在狗窝里的芒果。 许久不见,芒果脖子多了一串铃铛,一跑起来铃儿响的,扑了肖眠一个满怀。 狗狗果然是人类忠实的好朋友,就算两年没见,那股子喜欢劲一点儿没减,那尾巴摇的像装了马达。 得到了芒果的肯定,气氛也没那么尴尬。 虽然整个过程还是有些僵硬局促,肖眠害怕自己出了错,一板一眼的客套礼貌,结果倒是理想。 余年和余丽都不算太古板,又拿这个儿子没了办法,知道肖眠的身世后更多是可怜他,不得已点头了。 爷爷奶奶那头就没那么顺利,一整个饭桌成了考察现场,恨不得把人三百六十度全方面观察,吃的肖眠有些压力山大,最后两位老人也没挑出什么毛病,就是心里不畅快。 逮着余年兴师问罪,说道怎么生出个歪了门的儿子,生儿子,生儿子,生了个这么带别人儿子回来的小子,这下倒是买一赠一。 两老人数落完余年,又逮着余爻好一通说,足足训了一晚上,等到训完余爻该是轮到当事人肖眠了。 可俩老人是有规矩的,这别人家的儿子也不好训,要真等到能训的时候,也是被全然接受的时候。 最后把狗绳往余爻手里一搭,把两人支出去遛狗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余爻被训了,但心里也是开心的,无非是两老人接受不了,发泄下心里的火,等气消了这件事就那么被接受了。 余爻被骂了也喜滋滋的,拉着肖眠去便利店买冰棍,开着车去白浪附近溜达,故地重游,哪能没有故人。 余爻把林凡几人喊了出来,凑了一桌子去吃大排档,光明正大宣布自己的喜讯,还伸出手指间戴的戒指,差点闪瞎了几人的眼,酸意夹着大排档烟,直往上飘。 第99章 连带着肖眠的心,飘飘忽忽飞到了云端,曾经不敢想的日子还是被他等到了。 曾经他以为自己无可救药,一朝陷入泥潭,跃入海里。 想死不想生。 可有人将他打捞,将他放在阳光下沥干,不厌其烦教他爱。 这晚喝的有些醉意,众人起哄,在烧烤摊上,喧闹的环境下接了深情绵长的吻。耳边充斥着太过于兴奋的尖叫,不管别人怎么看,那又如何呢,除了关注爱人的目光,其余的一切何必在乎那么多。 余爻的手搭在肖眠的后脑勺,把要逃走的人紧紧的箍住了,在一堆兴奋的起哄声中,他扣紧爱人的手指,又加长这了一吻。 —— —— ——全文完。 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52书库呀~www.52shuku.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