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初白》
第1章
[现代情感] 《寂月初白》作者:乌龙茶煮鱼【完结+番外】
简介:
★蓄谋已久/破镜重圆/双向救赎/拉扯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这个人可真贱啊,她说她不想和我有以后,我却没有停止哪怕一刻,”
“爱她。”
-
京北大学那两年,林衔月和傅初白的名字不在一个频道上。
毕竟一个是学校里有名的风流公子哥,放荡不羁,眼高于顶,俗世的规矩对他来说仿佛都是微渺的灰尘。
另一个则是安静内敛的乖乖女,循规蹈矩,成绩优异,是老师同学眼中三好学生的不二人选。
可偏偏这样的两人,
那年冬夜,在一场盛大的烟花中亲密拥吻。
而后有人猜测大概是傅初白换了口味,想要寻个新鲜。
结果后来有次聚会,友人像往常一样给他递烟,
他不仅没接,反而从口袋里掏出颗糖来塞进嘴里,笑容里是十足的痞气,偏偏嘴上说的,却是宠溺万分的话:
“家里领导闻不惯烟味儿,”
“戒了。”
那副被管住的模样震惊全场。
自此再无人再敢对这段感情置喙半句。
然而来年初夏,两人分手。
林衔月提的。
大雨倾盆的夜里,傅初白摸出一根烟来咬在嘴里,没什么情绪地回应道:
“行,就照你说的,”
“我们之间,没有以后了。”
-
经年重逢。
那人沉默地在灯下抽完一根烟,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路过。
林衔月想,
他向来说话算话,
两人之间,大概是真的没有“以后”二字可言。
谁料后来有次饭局,男性友人的父母言辞锋利,林衔月自知理亏沉默不言,却在出来透气时被人猛地扯进漆黑一片的包厢。
视觉封闭,她只能闻到男人身上清淡的香水味道。
他力道很重,扣得她手腕生疼。
“林衔月,你怎么偏偏对我这么狠心,”
傅初白的声音嘶哑,像是被困在陷阱中的绝望凶兽:
“你就不能向我服一次软么,”
“算我求你。”
-
林衔月不知道,那年隆冬,傅初白曾拖着残破的身躯步履艰难地上山,
去往她曾说过的,那间很灵的庙宇。
不求平安,
求以后。
内容标签:都市豪门世家因缘邂逅破镜重圆校园
主角视角:林衔月,傅初白;配角:徐云烟,陆宴楠
一句话简介:蓄谋已久破镜重圆
立意:相爱让彼此变得更好
第1章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我们的航班已经到达京北国际机场,室外温度为零下十二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请保持坐好…”
空姐婉转动听的声音牵引着林衔月的视线从狭小的舷窗朝外看去。
夜幕刚刚降临,从机场玻璃幕墙内照射出来的灯光在停机坪上洒下一片银白,给本就寒冷的天气更添几分凉意。
林衔月缩了缩脖子,将大衣裹得更紧些。
“冷?”
身侧男人的声音让她将目光收回,双唇微启:“还好。”
单末北没再接着说话,只是半垂着眼皮朝林衔月看去。
女人巴掌大的一张脸此时有一半都埋在围巾里,露出来的眉眼秀气精致,安静下来的时候有种如同山间水雾般空灵的美感。
他安静片刻,问道:
“你待会儿是直接到那个朋友家去吗?”
林衔月点点头:“先过渡一段,等我去学校报道之后,就在可以接受的通勤范围内找房子。”
她的语气平淡,仿佛丝毫没有被突然地工作变动带来的各种后续繁杂事件影响到。
单末北眉头微蹙:“说到底怪我,要不是我…”
“别说这种话。”
这次没等他说话,林衔月便开口打断:“是我该谢谢你,我其实…其实早就考虑过要回来工作的。”
林衔月是京北本地人,在京北一直读到大学毕业,研究生的时候才去了港城,因为学业成绩优异,再加上导师的推荐,毕业后便在港城一所国际双语学校担任英语老师,这一做就是三年时间。
即使没有这次单末北的邀请,林衔月也是打算要回到京北的。
这里是她的家,她怎么舍得离开。
这个话题的开启让二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一直等取完行李朝出口走去的时候,单末北才重新说话:“你要不要先联系一下你那个朋友,问问她到哪了?”
话音落下的时候两个人刚好走到玻璃门前,林衔月没吭声,只是脚步微顿,一向平静的脸上也终于露出点别的情绪,像是忍不住的笑,又像是羞赧的无奈。
单末北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
接机的人潮里,因为一头红发本就在人群中极为醒目的女人此时正双臂平直地举着一块艳红色的横幅,横幅上大大地写着几个字——
“热烈庆祝林衔月回家!”
这场景单末北只在互联网上看过,如今真的出现在眼前,不免又惊又笑。而林衔月,似乎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出,缓步走过去,立在女孩面前,叹了口气:“徐云烟,又来?”
徐云烟的反应也快,林衔月站定的一瞬间,她的双臂就往里一挥,带动着横幅给了个大大的拥抱,语气娇俏:“什么叫又?我总共也没搞过几次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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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徐云烟和林衔月是大学舍友,都是英文系,只是徐云烟对专业兴趣不大,毕业之后去了家传媒公司上班,空闲时间自己搞搞自媒体,日子也算是风生水起。
说话间单末北也走了过来。
徐云烟是个自来熟,再加上断断续续也听林衔月讲过不少单末北的事儿,倒也不显生分,打完招呼便立刻指挥单末北给她们拍照发朋友圈。
三人正闹腾,从人群中又冒出一个男生,是单末北在京北的一位老同学,典型金融男的打扮,带着副金丝边眼镜,正正好戳在徐云烟的癖好上,再加上会说话,三两句之后竟感觉和徐云烟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
四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往停车场走,最后也不知道那两位是怎么说的,原本打算各回各家的局面,硬是被他们攒到一起共进晚餐。
单末北自然是无所谓,林衔月本想拒绝,但看到徐云烟不停地给自己使眼色,也只好点头答应。
于是四个人两辆车,很快驶出机场,朝京北市里开去。
没了两位“外人”,林衔月和徐云烟的话题自然更隐私些。
“你这次回来工作的事和叔叔阿姨说了吗?”
林衔月靠在座椅里,侧头看向窗外。
京北近郊有好几座山,此时在夜色里连绵不断,像是盘踞着的怪兽,带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说了,但没说回来的具体时间,不然他们两肯定又要操心,等我都确定下来之后吧,再回家。”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徐云烟点点头,随后眉眼一挑,神色间添了三分好奇:“八卦一下,你和单末北,发展到哪一步了?”
这话终于是把林衔月的注意力拉扯回来,她窝在座椅上调整了下姿势:“什么发展到哪一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没在一起。”
徐云烟略显潦草地点了两下头:“我知道,但那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吧,你这次和他一起回来,就没有一点点想要尝试发展一下的心吗?我看他人挺不错的。”
“没有。”
林衔月的回答利索干净,没给人留半分遐想空间。
徐云烟一愣,登时有些语塞。
正巧是个红灯,她抬眼,从后视镜上去看林衔月的表情。
依旧是那样清清淡淡的一张脸,没任何变化。
徐云烟张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
她知道,林衔月肯定清楚自己想要问的是什么——
不想和单末北在一起是因为没感觉,还是因为还没放下什么人?
可偏偏林衔月就像是没理解一般,靠在座椅上没吭声,任凭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撞进她平静的瞳孔。
光影绰绰,倒是将眼底的情绪掩去大半。
车子很快开到一家私房菜馆。
这家店的名气在京北很响,一般都要提前几天预约才能有位置,这次是沾了单末北同学的光才能顺利进店,
这边的老板在某次饭局上欠他一个小人情,这也算还了。
众人在包厢坐定点好菜之后便开始互相攀谈起来,当然,话题主要由两位典型的e人发起,林衔月和单末北则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偶尔附和两句话让场面显得不那么干瘪。
天南海北,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学校上。
单末北的那位同学姓苏,单名一个成字,听到徐云烟说是京北大学毕业的时候,瞳孔明显亮了一下:“京北大学?什么专业?指不定我们在学校还见过呢!”
这一下连单末北都愣住了,语气有些惊讶:“你和京北大学有什么关系?”
苏成笑笑:“我研究生第一年联合培养就是在京北读的啊。我算算啊,应该是你们大三那年,对,就是大三那年,我在商学院读研究生。”
大三那年,
商学院。
这两个关键词让徐云烟的脊背一僵,几乎是不受控地将视线投向边上的林衔月。
若是提起那几年的商学院,可不就要提起傅初白?
要是提起傅初白,那又怎么能不提起林衔月?
毕竟当年,就算是不认识他们两的,也或多或少听过这对风云情侣的名字。
林衔月垂着眼睛,耳边的碎发散下来遮住面上的表情,只纤细的手指紧握着水杯,衬得手背上青绿色的血管更加明显。
场面上短暂安静了几秒钟,还是单末北率先开口:“快得了吧,你一个商学院的,和外语学院的攀什么关系。”
语气调侃,也不知是想开朋友的玩笑,还是要给林衔月解围。
徐云烟也立刻反应过来,连忙道:“对啊,我们两个学院八竿子打不着,估计是没见过的。”
苏成是个人精,哪里能听不出这两句话里的意思,配合着应了句便将话题移到这家店的招牌菜上,趁着对面两位女士低头看手机的空档,略显责怪地瞥了单末北一眼。
看眼底那意思,是怪单末北没提前给他打招呼,可不就是百无忌禁地聊到人家的雷区。
单末北也是无奈,毕竟他对林衔月的很多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又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到今天会来这么一出。
好在开头虽然尴尬,但后续发展还算不错,苏成讲了两个最近工作上遇到的趣事,很快就把场子盘活,再加上有徐云烟在一旁配合,四个人也算是顺顺利利地将这顿饭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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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出了门,苏成和徐云烟到停车场取车,单末北和林衔月便站在门口等他们。
“不好意思啊,”
单末北犹豫片刻,开口道:“苏成他不是故意提起来的。”
林衔月半垂着头,闻言勾起唇角,摇摇头:“这有什么好道歉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单末北偏着脑袋看向她,半晌,轻声道:“你这次回来,想过要去找那个人吗?”
林衔月没想到单末北话说的如此直接,脑中白了一瞬,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应了一声,
带着含糊不清的意味。
单末北的声音飘忽到耳边,像是从缥缈天外降下的轻云,像劝告,又像结论:
“京北上千万的人口,想要单纯靠缘分遇见,挺困难的。”
林衔月只觉得自己的后脑像是在被用棉花做的棒槌缓慢但有节奏的轻轻敲打,她本能地抬眼去看单末北。
几乎是在她抬眼的同一瞬间,一辆不知道何时停在路边的黑车骤然亮灯。
刺眼的灯光让林衔月猛然往回转头,脸侧的黑发因为惯性作用垂落下来,遮住她大半视线。
视觉遮蔽,听觉就变得异常灵敏。
在一片繁杂的车流声中,林衔月听到那辆黑车的车门被关闭的声音。
有人从车上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皮突然跳了下,连带着心脏都开始紧张起来,像是过山车走到顶点,下一秒便要开始急速坠落,有破空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她抬起眼,看向站在车边的男人。
仿佛高楼大厦轰然倒塌,巨大的声响之后,周遭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真切。
林衔月愣了几秒,终是回过神来,
京北上千万人口,再次相遇的概率微乎其微,
然而就在这微小的概率里,在回到京北的第一个晚上,
她是如此突然的,和傅初白重逢。
第2章
有微凉的雪花落在林衔月的睫毛上,视线被罩上半分雾气。
迈巴赫的车灯不知道何时已经关上,但男人却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转身站在路灯下,从黑色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动作娴熟地从里面抽出一根,放到唇边咬住,然后“咔哒”一声,火苗升起。
跳动的火光点亮男人的半张脸,轮廓分明,眉眼深邃,高挺的鼻梁投下淡淡的弧状阴影,和薄唇的轮廓隐隐约约接在一起,有种雕塑般的美感。
五官未变,多的只是岁月时光带来的成熟气质。
这一幕和当年的场景有着八分相似,林衔月不免有些恍惚。
只是不等她细看,跳动的火苗被骤然收回,昏黄的路灯之下,男人的神情被尽数隐去,只剩唇齿间香烟的猩红忽明忽暗地传来,
像是危机前的警告灯,
一下一下,搭着林衔月的心跳,状如擂鼓。
这支烟抽的很快,林衔月还未回过神,那点猩红便被丢弃在垃圾桶里,紧接着,男人抬腿,朝着林衔月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时间被无限制放慢,林衔月在不断拉近的距离中,终是看清傅初白眼底的神情,
当年的宠溺和纵容已经尽数消散在漫长的时光长河里,
只剩下平淡、冷漠、疏离,
就好像,她不过是个碰巧站在这里的陌生人。
身侧的单末北察觉到她的变化,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林衔月的思绪陷入一片慌乱和惶惑,像是被无数的韧丝缠住,
她发不出声音,只能忍住鼻尖泛起的阵阵酸意,将视线近乎贪婪地投向傅初白。
五米、四米、三米、两米,
两人的影子在路灯的照射下,以一种相拥的姿势靠在一起,然而短暂地重叠之后,迎来的便是急速的分离。
傅初白的脚步没有停下,甚至连步速都未减缓分毫,只是表情冷漠地擦着林衔月的肩膀朝她身后走去,连半分眼神都未多给。
尚未散去的烟草味道在雪意的晕染下少了些刺鼻,但还是让林衔月忍不住轻拧眉头。
她垂下头,一直等到视线中的残影因为光怪陆离的灯光渐渐消失时,才终于像是从暗涌河流中脱离出来的人一般,骤然张开嘴,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气,
在肺部灼烧的疼痛中,她转过身,
男人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已然消失,只剩下平静的夜色和不停飘落的雪花,
就好像刚刚那场重逢,
不过是大梦一场。
-
傅初白进了私房菜馆的大门之后大堂经理立刻便迎上来,毕恭毕敬地将人带到二楼靠街边的包厢。
房间里只一个男人,听到开门的声响之后立刻抬头,语调上扬,带着调侃的味道:“来啦。”
傅初白脸色平静,没应声。
他的大衣已经脱掉,露出里面板正的西装三件套,领口处还别着一枚钻石胸针,是刚从某个重要宴会上下来的样子。
陆宴楠可能是早就预想到傅初白的反应,耸耸肩,只是还未等接着往下说,鼻翼就不自觉抽动了两下,眉头紧接着蹙起,语气惊讶:
“你抽烟了?”
作为好友,他当然知道傅初白已经戒烟多年,这些年生意场上无论谁劝都没能让他转了性子。
如今在他身上闻到烟草味,岂能不让人感到惊奇。
这下傅初白才终于有些反应,抬手将烟盒和打火机扔给陆宴楠:“下次别在我车里乱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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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国外的细烟,以及有着华丽浮雕的打火机,是陆宴楠喜欢的款。
陆宴楠动作娴熟,将烟盒接过的下一秒便是拿出一支来叼进嘴里,眼底微亮,垂眸似是想起什么,最终没忍住,哂笑出声:
“这就是缘分啊,我怎么莫名其妙这种时候在你那落了包烟啊!”
若是旁人说这话可能只是单纯地感慨,但若是陆宴楠说,那就百分之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朋友圈看到徐云烟和林衔月的合照之后,第一时间就给傅初白发消息,然后还立刻开车到机场高速的出口,硬是等到徐云烟的车,一路跟到这里来。
若是陆家老爷子看到他这么有执行力,恐怕半夜起来都要烧上三柱高香。
傅初白眼底情绪晦暗不明,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块糖来,送进嘴里。
外间走廊似乎是有喝多的食客路过,嘈杂喧闹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给本就沉闷的气氛添上几分焦躁。
陆宴楠张嘴吐烟,轻笑一声:“我刚也看了两眼,林衔月没怎么变,感觉还是当年那副样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没从傅初白脸上移开,本来是想看看对方变了脸色的模样,可傅初白偏偏不随他愿,只眼皮微微向上掀起,其余未变分毫,连瞳孔的角度都没移动,是和往常一样的寂然冷漠。
不像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陆宴楠在心中叹了口气,将调笑的心思尽数敛去,神色认真:“既然人回来了,我就多问一句。”
“当年的事,在你这,是不是还没过去?”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
傅初白眉眼冷峻,一言未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将面前的酒杯举起,仰头一饮而尽。
酒精的辛辣感让他的眉头轻拧起来,等过了半晌,才抬眼看向陆宴楠,
眼底是一片寂然的黑,声音暗哑低沉:
“过去了。”
“早就过去了。”
-
林衔月窝在副驾驶座位上,明明空调是正对着自己吹,可她却没感觉到哪怕半分暖意。
徐云烟自然是注意到她的反常,还以为她是许久未回来,被京北的冬天冻到,于是一边念叨着待会儿回了家要煮点姜茶来驱寒,一边感慨:
“想想你们也挺幸运的,要是这班飞机再晚上一个小时,肯定会因为大雪落不下来的。”
林衔月大脑白了一瞬,竟不合时宜地冒出个想法来——
若是徐云烟知道自己在饭店门口碰见了傅初白,还会不会觉得航班准点落地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或许是实在好奇徐云烟的反应,又或许是心中积攒的复杂情愫急需一个突破口,等车子在地下车库刚刚停稳,她便开口道:
“我刚刚,碰见傅初白了。”
语气平淡,仿佛开口说的,不过是晚上吃了什么饭一样的寻常小事。
“傅初白?!刚刚?”
这个消息显然给徐云烟造成的惊讶不小,她甚至边说话边止不住侧过头往四周看,双目圆瞪,像是要去发现谁似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
林衔月没答话,只是摇摇头,将身子蜷得更紧些,大半张脸藏进围巾里,看不清表情。
徐云烟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翻了一会儿,等再抬起脸时满眼都是歉意:“我朋友圈忘记屏蔽陆宴楠了,估计是他看到告诉傅初白的。”
“对不起啊衔月,我是真的把这事给忘了。”
林衔月只觉得自己的神经似乎有些迟钝,整个人都是闷闷的,连带着徐云烟的声音都听得不那么真切,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应了句没事儿。
她的神思和魂魄不知道丢在哪里,如今坐在这儿的,不过是个空壳。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车子里坐着,过了好一会儿,徐云烟才耐不住性子,好奇开口道:“那傅初白,他看见你有说什么吗?”
说什么?
林衔月眨巴了两下眼睛,吼间有些发涩:“没有,他什么都没说,就是,”
“路过。”
单纯地,像是陌生人一般的,
路过。
或许是因为她的声音太过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徐云烟一时也有些慌了:
“哎呀,是不是你看错人了,或许不是傅初白呢。也有可能,也有可能是他没认出是你,你想,刚刚那么大的雪,天又黑了,看不清认不出的不是很正常…”
她的解释又快又急,说到后半段,连徐云烟自己都察觉出其中已经带了些强词夺理的味道。
毕竟,
天得多黑,雪得多大,灯得多暗,才会认不出当年很喜欢、很喜欢过的人。
“你不用安慰我。”
林衔月倏然打断徐云烟的话,抬起脸,扯动嘴角笑了一下:“这很正常啊,我和傅初白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可不就是陌生人。”
她说这话的本意是想安慰徐云烟,可是一开口,才发现她原以为的平静沉寂,不过是大坝决堤之前的苦苦支撑,只消一个契机,便被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积蓄的情绪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洪水过境,摧枯拉朽,将她那双平静又安定的眼眸搅得一团乱麻,
有氤氲的热气从眼底冒上来。
“…衔月…”
徐云烟蹙着眉,眼底是满满的担忧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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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在一片死寂的安静之后,林衔月抬手拉高自己的围巾,将整张脸罩住。
声音隔了层遮挡,带着雾蒙蒙的颗粒感,在逼仄的车厢中更显暗哑低涩:
“我没想着能遇见他的。”
“我以为…”
“以为…”
以为什么?
话到此,林衔月吼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其他声音。
她整个人明明是被罩在黑暗里,但从脑海深处浮出来的东西却异常清晰,
五年,
她最终得接受,
就像当初分手时她说的一样,
傅初白和她,
已经没有以后了。
第3章
那年京北的天气不好。
入秋之后先是连着下了几天的大雨,浇得人骨头缝里都冒着潮意,等暴雨天气好不容易过去,又是连绵不断的阴天,恨不得连一点阳光都见不着。
头顶着一片阴沉的天,任谁都提不起精神来。
林衔月也不例外。
上午没课,她便到图书馆去自习。
约好的位置靠窗,抬眼就能看见外面水雾弥漫,仿佛随意呼吸都能拧出三斤水来。
这一下弄得林衔月怎么都看不进去书,总觉得自己像是被泡在水里,哪哪都不舒服。
一上午,面前的书不过翻了十几页。
硬是熬到快中午,她正准备收拾东西走人,桌上的手机亮起。
她抬眼扫了下。
是徐云烟的消息,约她中午一起到博苑吃饭。
林衔月停下收拾桌面的动作,发了三个问号过去。
徐云烟最近忙着迎新晚会舞蹈节目彩排,为了保持身材,食堂里那些高油高盐的食物早就被她从菜单上剔除。
今天这是突然改性子了?
徐云烟的回信一直没来,林衔月倒也打算追问,把东西收拾好,背着包便往博苑走。
饭点未到,路上没什么人。
浓郁的雾气压在半空,将几颗有些高度的树木模模糊糊地截断,配上旁边有些年头、因为近日连绵不断的水汽略微发潮的建筑物外墙,朦胧间添了些阴郁暗沉的氛围。
林衔月拖着步子走到博苑门口。
在一片暗沉的色彩中,徐云烟那头红发实在太过显眼,任谁路过都要瞟上一眼。
她站在食堂没开的侧门边上打电话,脸上表情并不太好,朝林衔月挥手示意的同时嘴上也没停:“我就明着说了,让我给周淼淼让位置,想都不要想!”
林衔月走近,将徐云烟手上的帆布包接过来。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又说了些气人的话,徐云烟冷笑一声:“我这个c位,是堂堂正正和周淼淼比赛大家投票选出来的,你现在如果非要给她开后门,我也不介意把事情闹大,大不了谁都别想上台演出。”
徐云烟的性格熟悉的人都清楚,是个炮仗,而且是那种杀伤力极强,说炸就炸的炮仗,谁要是不小心点了,不死也要带上一身伤。
如今让她说出这种和警告无二的话,显然是有人已经把火苗举到引线边上了。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怂了,安慰了两句便匆匆挂断。
等徐云烟把手机收回口袋,林衔月才把包递还给她,问道:“又是周淼淼?”
周淼淼和徐云烟是一个舞蹈社团的,平日里林衔月没少听徐云烟吐槽对方,只是生气到这种地步倒还真是第一次。
徐云烟翻了个白眼,边挽着林衔月的胳膊往食堂走边气呼呼地念叨着:“你是不知道有多离谱!”
她虽然生气,但话语间的逻辑却不乱,三两句话便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这次迎新晚会,舞蹈社团排练了个非常拿的上台面的串烧,开学一回来便安排内部比拼,徐云烟虽然没拿到压倒性的票数,但却是实打实地赢了周淼淼,算是当之无愧的c位。
本来这一个多月的练习都是好好的,谁知这眼看着还有两天要上台,社长突然私下里找到徐云烟,问她能不能把c位让给周淼淼,至于条件,随便她提。
以徐云烟的脾气,自然是不肯,当面呲了社长一通之后转头就走,谁料这人还不死心,竟然打电话来追问。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徐云烟做出总结:“她要给我来这出,就别怪我让大家都下不来台,她那只香奈儿的包,还有一套迪奥的口红,不都是周淼淼给的?大学社团里面搞贿赂这套,恶不恶心啊!”
林衔月虽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但说到这,总要顺着徐云烟的话茬往下接,也算是平息她心中的怨气:“那周淼淼为什么突然这个时候搞事情?”
徐云烟冷笑一声:“还能为什么?”
“为了男人呗!”
这话出口的时候二人刚好在饭桌上坐下,徐云烟又没压着声音,阴阳怪气的语调一时让周围的人都往她两这里看。
林衔月大惊,脸一下就滚烫起来,忙抬手扯了扯徐云烟的袖子示意她小声点。
徐云烟也有些挂不住脸,抿了下唇将剩余的话都咽回肚子里,等周围的目光移开,她才压低声音重新开口道:
“我也是听我们团里一个女生说的。”
“周淼淼不知道从哪听说,傅初白和他现在这个女朋友感情不和,估计马上就要分手了,就打算趁着这次晚会乘虚而入,一鸣惊人,闪耀登场呢!”
傅初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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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这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就连林衔月这种到了大三连班上同学都没怎么认全的人,都没少听他的名字。
她没见过傅初白,却也能从偶尔听到的传闻中拼凑出个大概——
校园论坛里民推的校草,显赫的家世,嚣张的派头,以及,
时常更换的女朋友。
这些标签随便拿几个出来,那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更何况这傅初白还全都占了。
林衔月抬眼看着徐云烟,眼底一片澄澈的平静,偏偏眼尾是弯的,像是在笑。
她这人一向是这样的,即使是和她完全无关、不感兴趣的事情,也不会让别人的话头掉到地上,就这么眼神里带着点若隐若现的好奇,让你无论如何也不至于难堪。
徐云烟哪里不知道她的性子,摆摆手:“算了,和你说这些也没用,你只需要记得,周淼淼不是个好东西,你到时候看表演可不能给她鼓掌,听到没有!”
这一下,林衔月的笑意深了几分,也更鲜活些:
“知道啦。”
“只给你鼓!”
-
换c位这事最终也没谈妥。
徐云烟的脾气秉性摆在那,舞蹈社社长也怕她真把事情闹大,不敢逼的太狠,只时不时暗戳戳地提两句,但徐云烟一斜眼她便自知理亏地闭上嘴。
周淼淼则自始至终没多说一个字,只练舞时偶尔视线和徐云烟对上,不免要翻两个白眼。
好在徐云烟向来和她不对付,如今见周淼淼像只斗败了的公鸡,高兴还来不及,哪有空生气,两天晚上回来都要拉着林衔月,眉飞色舞地学对方的样子。
林衔月见她开心,心里也是高兴的。
徐云烟喜欢跳舞,为这次表演也付出许多,作为好朋友的她都看在眼里,努力付出的人该有的回报,怎么好随随便便叫别人拿走。
时间转眼到了迎新晚会当天。
上午的课一结束,徐云烟便匆匆赶去礼堂彩排,林衔月闲着没事,便想着先回宿舍打扫卫生,但时间差不多了再去看节目。
宿舍楼下不算安静,不少要表演节目的人提着大包小包地往外走。
也是凑巧,林衔月一抬眼,正撞见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周淼淼。
周淼淼手上提着一个巨大的包包,拉链没拉紧,一片衣角耷拉在外面,是她们今天节目的演出服。
似乎是察觉到林衔月的目光,周淼淼先是一愣,随即抬手将衣服胡乱地塞回包里,视线避开,三步并作两步地将最后一点楼梯走完,转身出门,很快便消失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
林衔月拧了下眉,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才慢吞吞地往楼上走去。
她最终也没在宿舍待太久,或许是有些坐不住,打扫完卫生之后便早早地到了礼堂。
等待彩排的节目都在后台走廊里排着,林衔月沿着墙根走了好长一段才在楼梯口找到徐云烟。
后者已经化好妆换好衣服,是件白色的吊带抹胸裙,参照的是最近很火的一个女团打歌舞台,衬的徐云烟整个人娇俏明媚。
见到林衔月突然出现,徐云烟显然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林衔月拉着她的手,刚准备开口,视线便被站在徐云烟后面两个身位的周淼淼夺走,
周淼淼本来正在跟边上的人说话,抬眼看到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明显凝滞,
下一秒,视线便飞速逃开。
林衔月的眉心突突直跳,轻声道:“云烟,我…”
“下一个下一个,上台,快快快!”
工作人员的催促声压过林衔月的话语,原本还算安静的走廊瞬间喧闹起来。
徐云烟站在队伍第一个,自然是不能磨蹭,反手拍了拍林衔月的手背便往台上跑去。
林衔月站在原地,微拧的眉头没松开,反而是更紧了些。
她心里无端地有些慌,抬腿往上场的通道那边快走了两步。
节奏丰富的音乐传来,是徐云烟她们已经开始跳了。
这段舞的视频林衔月看过好几十次,几乎都要把动作背下来——大概三十秒之后,配合着鼓点会有一个力度很大的动作,算是这场表演的第一个小高潮。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拳,指甲嵌进肉里,细密的神经元将痛感送入大脑。
林衔月耳廓微微发烫,双腿则像是不受控一般踩上台阶,急切地朝台前走去,
或者不能说是走,用跑来形容更合适。
帷幕被猛地掀开,巨大的聚光灯让林衔月眼前白了一瞬。紧接着,她听到那位舞蹈社长有些惊慌的喊声:
“谁啊!没看到别人在彩排嘛!”
瞳孔虽然还未适应骤然的灯光变化,但也已经能模模糊糊地看清东西。
有几个站位靠边的舞蹈演员被她的骤然出现打断,此时正呆愣在原地,而前排的徐云烟周淼淼等人,虽然动作没变,但也有要转身看向自己的趋势。
林衔月也顾不得那么多,径直穿过人群,一把拉住徐云烟的手。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徐云烟身上的演出服像是终于承受不住激烈的舞蹈动作,吊带处的缝线骤然崩裂,胸前的大片衣料失去连接,在重力作用下飞速坠落。
在众人的一片惊呼中,林衔月反应迅速,抬手止住布料下坠的趋势,掩住徐云烟胸前的一片春光。
原本站在台下的舞蹈社长脸色煞白,边指挥人关掉音乐边冲上台:“什么情况?怎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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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虽说观众还未进场,但工作人员和其他节目的表演人员凑起来也有不少人,难保其中没有几个品行低劣好事的,若今天徐云烟真的走光了,谁知道这些人会说什么做什么。
社长虽然这次在c位这件事上站在周淼淼这边,但在台上走光这件事涉及女生的隐私问题,也就和个人立场无关了。
“衔月,”
徐云烟的声音发着颤,显然是被吓到:“什么情况?”
林衔月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是遵从内心本能地抬起眼,在周围的人群中扫视一圈。
她的视线平缓,像片安静的湖,可偏偏落在心虚的人眼里,这片湖却蕴着巨大的能量,若不挣扎,恐怕就要被淹死。
于是,
“你看着我干什么!不是我做的!”
周淼淼急切的声音在空旷的礼堂里显得凄厉渗人,原本娇丽的面孔也因为光源的照射变得有些扭曲,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林衔月,像是要冲上来将她活剥生吞了一般。
林衔月没说话,看向周淼淼的眼神依旧平静淡然。
礼堂的气氛骤然安静下来,谁都不敢率先开口打破面前诡异的平衡。
可偏偏——
“哼。”
毫不掩饰的轻笑,
是从观众席上传来的。
众人的视线陡转,林衔月也不例外。
这一刻她才发现,站在舞台上时,是能将台下观众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的。
比如现在,她就看见那个坐在第三排坐席最边上的男生,
眼尾慵懒上挑,唇角微抬,表情明明是透着漫不经心的放浪,却不让人觉得冒犯。
林衔月大脑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视觉信号集中在那张脸上。
神思混乱间,她听见徐云烟的声音:
“傅初白?他怎么在这?”
傅初白。
林衔月呼吸空了一拍,四肢发麻,整个人像是被扔进冰窖,五脏六腑都泛着冷意。
这个人原来就是,
傅初白。
第4章
傅初白轻笑一声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之后便没再有动作,只一手支着下巴,身形懒散地窝在位置里,
倒真像是个观众,只不过看的不是舞蹈节目,而是尴尬至极的小品。
舞蹈社社长的脸上青白一片。
这一连串的事情让原本算是炸场的节目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她作为社长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眉头拧着:“行了行了,有事儿咱们回后台说!”
边说着,边抬手虚揽着众人从通道上走下去。
林衔月扶着徐云烟走在最后,在即将走进帷幕的最后一秒,她的眼瞳往观众席上斜了斜,
光源方向改变,已经看不清傅初白的神情,只隐约能看见对方的身形。
依旧是那么懒散地坐着。
林衔月想,
看来在台上众人离谱的闹剧,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
等众人一一在后台休息区落了座,周淼淼便率先开始发难。
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激烈,有点不打自招的嫌疑,这会儿冷静下来,双眸凝着看向林衔月:“你说是我做的,有证据吗?”
林衔月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什么时候说是你做的了?”
女孩的声音清亮平缓,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
众人面色微滞,紧接着,一片恍然——
对啊,根本就没人说是周淼淼做的啊!
好在林衔月点破这件事,不然大家指不定真的要别周淼淼用强势的语气把记忆给篡改了!
周淼淼神色僵滞,脸部肌肉跳动。
林衔月不卑不亢,接着道:“我没有证据,所以我不会去随意怀疑谁。同样的,如果你想质问我,也请你拿出证据。”
她的瞳孔是一片寂然的黑,看的周淼淼有些心慌,神色躲闪间不免落了下风。
旁边的社长连忙出来打圆场,说是要把小房间留给徐云烟缝衣服,其他人就先出去随便找地方休息休息,其他人倒也是配合,立刻跟着社长出门。
等人乌泱泱地一出门,狭窄地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徐云烟找了件t恤套上:“说吧,什么情况?”
她这会儿已经缓了过来,自然是要把心中的疑惑问个清楚。
林衔月边顺着纹理起针落线边开口道:“我是真没证据,冲上台也是心里发慌,我只是大概猜测周淼淼要对你做些什么,只是没想到是在衣服上做手脚,不然我连台都不会让你上的。”
徐云烟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林衔月停下手上的动作,长舒一口气,眼底蕴着一片暗,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
“是她的眼神,太明显了。”
无论在宿舍楼梯上,还是刚才在后台里,周淼淼的眼神闪躲、逃避的都太过明显,恨不得要把心虚两个大字刻在脸上,明晃晃地告诉别人——
我要做坏事,或者说,
我马上要去做坏事。
徐云烟似乎是从林衔月这短短的一句话里脑补出了周淼淼的样子,没忍住,轻笑一声:“不过她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这点心思手腕,还想着去追傅初白?”
林衔月手指微钝,针尖在指腹上留下一个浅痕。
她垂着眼睛:“不一定吧,傅初白又不知道前因后果,光凭台上那两句话,说周淼淼是不想被冤枉也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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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徐云烟眉头轻挑,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拜托,那可是傅初白,追他的女生用的那点子小计谋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他能看不出来周淼淼的做贼心虚?”
是啊,
林衔月心想,
就冲那声冷笑,以及那副看好戏的表情,
傅初白肯定看出来了。
衣服缝好之后两个人又把其他地方细细地检查过一遍,确定没问题之后徐云烟才去换上。
这一弄也快到晚会开始的时间,林衔月便也没再后台多留,和舞蹈社众人还算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之后便从侧门走出去。
侧门边上是条长廊,本就因为位置原因晒不着什么阳光,再加上这段时间的天气,泥液草汁翻上来,在边缘地砖上洇出明显的分界线。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林衔月掏出来看,
是条微信。
来信人是林子行,林衔月的堂哥。
【这周末回家吗?】
林衔月脸色暗了两分,手指轻点:“这周和同学约好出去玩,就不回去了。”
林子行的回复来的很快,先是一个ok的表情,紧接着:
“我妈给我说,你十一没在家待两天就着急忙慌地回学校了?”
“是有什么事吗?”
悬停在屏幕上方的手指一滞,林衔月眉头拧起来,眼底划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
她犹豫片刻,刚准备落指打字,就听到前方长廊传来咔哒一声轻响,紧接着,滕然升起的火光便将廊檐上垂落的花草树木在墙壁上打出虚影。
烟味儿混着泥土青草的味道被风带到林衔月鼻尖上。
她额角微跳,抬起眼。
天色已经暗下来,只远处的天幕还带着点光,经由半空中的水汽一加工,像是给视野挂着一层雾蒙蒙的纱。
就在这样的一片朦胧中,林衔月今天第二次看见傅初白。
男生倚在墙边,自然垂落的手臂在光影中勾勒出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利落却不失力量感的线条,指尖夹着一支烟,火光忽明忽暗,给阴郁潮湿的长廊添了几分热气儿。
他正垂头看着手机,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边还站着个人。
林衔月看了他两秒,随即暗灭屏幕,将手机塞回口袋。
衣料摩擦的窸窣响声在寂静的环境里还算明显,傅初白抬起头,掀起眼皮朝这边看过来。
蕴着一团漆黑的眼眸里乘着散不去的倦意,只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便缓缓挪开视线。
林衔月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径直朝傅初白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烟味儿就越重,
那点忽明忽暗的火光也就更明显,在浓郁的阴暗色彩中辟出一小块光亮来。
借着光,能看见地上的水痕。
或许是因为这一处长廊的屋檐略有破损,地上的水痕和泥泞往里漫延地多些不说,更是在一片凹陷中积蓄出个小水坑来。
也是巧,傅初白正站在那个水坑边上。
换言之,不算宽敞的一条走廊,一半是傅初白,一半是脏污泥泞,竟没个落脚的地方。
林衔月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脚上的方向也未改分毫,只在经过傅初白的时候将步子抬高了些,然后跨过水坑。
水坑前方的泥泞不减,脚尖落地时崩出几颗泥点,打在旁边花花绿绿的砌块路面上,似乎还有一滴,沾到了傅初白的鞋面。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脚虽然没往回收,但林衔月却听到烟蒂加速燃烧传来的声音。
她拧了下眉,没抬眼,只沉着嗓子来了句:
“不好意思。”
这句道歉里并没有几分真心,倒像是纯粹出于本能。
毕竟说这话的时候林衔月连脚步都没放缓,显然是没打算得到傅初白一句回应的。
而傅初白,也的确什么都没说,两颊往里微缩,紧接着,一口烟气缓缓飘出来。
林衔月步速很快,两三步便走到长廊拐弯的地方。
转身的时候她朝来时的方向瞥了一眼,傅初白依旧站在那里,似乎是那支烟抽完了,边上没了亮,只剩下一片浓郁的暗色。
林衔月收回视线,继续朝前走去。
很快,那片破旧潮湿的长廊便被她甩在身后,
连带着依旧站在长廊里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傅初白。
-
舞蹈社的节目的确出彩,晚会尚未结束,校园墙就连发了好几十条投稿,都是要表白舞蹈社的小姐姐们,其中提到最多的,自然是站在c位的徐云烟。
徐云烟今天可谓是大获全胜,先是依靠林衔月狠狠打击了周淼淼的锐气,紧接着又在台上大放异彩,最后还收获了一帮迷弟迷妹,心里别提多爽了。
晚会结束之后她在超市买了一大包零食,说是要回宿舍和众人好好地分享一下喜悦。
宿舍是个四人寝,除了她们两英语系的,还有两个法语系的女生,蒋静和孙晓敏。
今天晚上她们系临时调了节课,这晚会自然没看着,如今听徐云烟说要回来好好分享一番,二人便早早地宿舍准备好,等徐云烟和林衔月一进门,便凑上来追问。
徐云烟也没卖关子,抑扬顿挫地将林衔月今天在舞台上帅气拯救自己的场面讲了一遍,说到关键时刻还拉着林衔月的胳膊,想要来个场景再现。
等故事讲完,孙晓敏略显感慨地啧了两声:“这周淼淼也真是,怎么非要去喜欢傅初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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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谁说不是呢,”
徐云烟拆开薯片,扔了两片进嘴:
“傅初白这种人啊,看看用来养眼,合适,若是段位够,和他玩玩儿,也合适。可就是不能真喜欢,不然啊,哭都找不到地方!”
徐云烟最后这两句带着些调侃的味道,孙晓敏和蔡静都不免轻笑出声。
就连一直没说话的林衔月,也似乎是赞同般地抬了下唇角。
她站在衣柜边上,将身上的衣服扔在脏衣篓里,换上睡衣。
徐云烟注意到她的动作,问道:“这么晚了洗衣服?”
林衔月点点头:“出了汗,洗一下好些。”
徐云烟闻言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过头继续和剩下两人说话。
林衔月提着脏衣篓出了门。
也是奇怪,明明是只是擦身而过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怎么衣服上的烟味儿就这么重。
就好像,
她人还没从那条长廊上离开一样。
第5章
迎新晚会给校园带来的热烈氛围,经过周末两天的冷却算是褪去大半。
徐云烟也正式和节食生涯say拜拜,发誓要弥补这段时间味蕾受到的冷落,琢磨半上午之后,约着林衔月一起去吃校门口那家韩式烤肉。
林衔月倒是没拒绝,只是说自己要去给学姐还东西,让徐云烟下课后先去占位置。
“谁啊?夏黎学姐?”
林衔月点点头:“上个月我不是帮她去做家教,有些材料得还给她。”
林衔月和这位夏黎学姐是在学校兼职群里认识的,因为当时两个人的家教兼职是在一个小区,总是在公交车站碰见,一起上车又一起下车,虽然没说话,但也算是默契。
直到后来有一次下大雪,公交车怎么等都不来。
眼看着天要暗下来的时候,夏黎主动走过来问林衔月要不要和她一起打车回学校,又怕被误认为是坏人,第一时间把自己的学生证掏出来,也就是因为这次,两个人才熟悉起来。
今年夏天开学的时候,夏黎找到林衔月。
她今年大四,考研找工作实习的事情一大堆,实在是忙,可偏偏还有个熟悉的家长拜托说一定要去帮帮她家小孩,说是小女生开学考试没考好,心态有点崩。
这个小孩夏黎带了两年,眼看着要初三了,竟也生出些老师教书育人的心态来,想来想去,便拜托到林衔月头上,说是让她先帮忙带一个月,夏黎也在这个时间找找合适的人。
如今她合适的人找到了,林衔月算是站好最后一班岗,将小朋友的一些材料带去给她。
于是等一下课,林衔月就先和徐云烟短暂告别,绕过网球场和第三教学楼,往商学院的学院楼走去。
商学院的内部设计据说说他们院的杰出校友找国外的设计师设计然后重新改造过的,内里的装潢无一不透露着贵气两个字。
林衔月上了三楼,一眼就看到在休息区坐着喝咖啡的夏黎,夏黎也看到她,招手让她过去坐。
“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给你点了拿铁,不会太苦。”
林衔月连忙道谢,转身将资料从包里取出来,递给夏黎:“这是我这段时间记录的东西,都是小朋友平时学习的优缺点,你看要是能用,就给后面那位接手的老师。”
夏黎伸手接过,翻了两页,脸上略显感慨:“像你这么用心的家教现在是真难找了,她妈妈前两天还专门给我发了个消息,说是想让你继续辅导她们家女儿。”
林衔月抿了下唇,抬起眼:“学姐,其实我今天非要过来找你一趟,就是为了兼职这件事。”
夏黎愣了一下:“怎么了?你是打算继续做这份家教?”
林衔月摇摇头,面上划过一丝窘迫:“我其实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薪水再高一点的兼职。”
“薪水?”
夏黎将头发撂到背后,往前探探身子,眉间也拧起来,很担心的样子:“你怎么了?缺钱?”
只是这话刚一出口,她便觉得不妥。
先不论她和林衔月的关系还没到可以分享这种私密事情的地步,就算到了,这话也实在没有礼貌。
不过这会儿再道歉也没什么意义,不如解决问题来得实在,她站起身:“正好我有个研究生学姐以前是弄咱们学校兼职群的,我现在就去帮你问问,你不着急的话在这儿等我一下。”
林衔月点点头,等夏黎消失在走廊尽头后才拿出手机给徐云烟发条信息过去,说自己可能还要点时间才过去。
徐云烟那边很快回了个好,还附带一张菜单的照片。
林衔月没点开大图看,只说让徐云烟按照自己的口味选,然后就把手机装了回去。
在原位等了没一会儿,林衔月便听到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未等她抬眼去看,耳边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女声,
语气骄矜甜腻,像是裹了蜜,很明显地撒娇腔调:
“晚上就别去开车了,陪我逛街吧~”
像是无意识偷窥到别人的隐私,林衔月心有些慌,不自觉地往下缩了缩身子,试图把自己整个人藏在沙发里面。
女孩接着开口,语气没变,只是加了几分急切:“好不好嘛~”
气氛沉默了三秒,紧接着,
“别闹。”
低沉的男声像是寒霜,一下盖过了女孩的声音,甜腻暧昧的氛围瞬间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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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林衔月的额角往外突突地跳了两下。
这声音,似乎有些熟。
她默默直起半截身子,没转头,只视线倾斜过去。
明亮的走廊里,傅初白穿了件白色的卫衣,光打上去,照得人有些晃眼。
他的眉间拧着,似乎是有些不耐烦,身上的动作也没停,正将胳膊从女孩的怀里抽出来。
莫名其妙的,林衔月想起当时听徐云烟说的那句话——
傅初白和他现在这个女朋友,感情不和。
想想刚刚那句烦躁不耐的“别闹”,看来传闻不假。
毕竟谁家男朋友会对女朋友用这种语气说话。
那女孩显然也有些生气,本来搂着傅初白的手往后一摆,嘴角向下:“你是我男朋友哎,陪女朋友逛个街都不行那还谈什么恋爱啊~”
不算狠话,倒是撒娇的意味多些。
林衔月没忍住,抬起眼朝走廊里的两人看去。
就那一瞬间,她看见傅初白两颊往里缩了下,薄唇轻启:
“行啊,那就分手吧。”
利落、简洁、冷淡、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感情,
就好像说的不是分手,不是结束一段感情,而是今天晚上吃什么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饶是林衔月心里再怎么平静,此时也不免愣住,连视线都忘了往回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生将女孩落在身后,一步步地朝自己这边的楼梯走来。
休息区并不宽敞,视线没能避开。
傅初白的脸上挂着消不去的倦意,眼眸里盛着懒散和漫不经心,完全不像十秒钟之前刚刚刚结束一段感情的人,眼神随意地扫向林衔月,然后略过,转身下楼。
直到楼梯间的结构将脚步声放大,站在原地的女生才像是终于缓过神来,脚步急切地追了下去,边追还边急切地叫傅初白的名字。
那人没应声。
总不至于是没听到。
没一会儿,所有声音就都消失在这栋大楼里。
就好像刚刚那场颇有些闹剧风格的对话从未出现过一样。
林衔月盯着楼梯看了一会儿,缓缓将视线收回,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
坐了没一会儿,夏黎便回来了。
那个研究生学姐的路子的确是广,没一会儿便搜罗出来五六个工作,都是时薪制,比做家教高出不少。
林衔月将几份兼职的细细看过之后表示自己回去考虑考虑,会尽快给夏黎一个回复。
夏黎则表示不着急,让林衔月慢慢考虑:“虽说是挣得多,但在这些地方打工,肯定要比家教辛苦的。”
“我知道。”
林衔月笑笑:“谢谢学姐关心。”
从商学院的学院楼出来之后林衔月便直接去了烤肉店。
她一落座,徐云烟就问她是去干什么了,怎么送个资料要这么久。
林衔月将夏黎发给自己的几份兼职的情况转发给徐云烟,开口道:“顺便让学姐给我介绍了几个兼职。”
“你要换兼职?你不做家教了?”
林衔月视线下垂,摇摇头:“不做了,咱们今年换了课表,很多家教时间不合适,这些地方的兼职大多是在下午和晚上,时间方便些。”
徐云烟有些疑惑地挑了下眉毛,只是没等她开口接着问,话头便被林衔月接过去:“我在商学院碰见傅初白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这话一下就将徐云烟的注意力拉扯走,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这都让你碰见了!啧啧,他看见你了吗?”
林衔月正往杯子里倒水,闻言动作停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片刻之后,点点头:“应该是看到了。”
虽说眼神是漫不经心,但也不至于是瞎子,自己那么一个大活人,没可能没看见。
“哎!”
徐云烟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轻浮地朝林衔月挑了下眉:“你说你和傅初白这算是不算有缘啊?”
林衔月没说话,只是掀起眼皮看她。
徐云烟接着道:“周淼淼那件事算一次,这次是第二次,短短四天时间,见过两次面,而且还都或多或少和感情有关,这不是有缘是什么?”
她越说越兴奋,身子微微往前倾:“等到第三次,他肯定就记得你了。”
林衔月拧了下眉,似乎是对徐云烟这话有些意外,也有些疑惑:“为什么?”
“俗话说的好啊,再一再二不再三,可不就是第三次就记住了。”
这话说的无厘头,但林衔月却像是听进去了一般,眼帘垂下,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半晌,才摇摇头:“不至于,这两次,都是意外。”
徐云烟本来也是随口一声,闻言轻笑:
“肯定是意外啊,不然呢,你还以为是什么?”
正巧有服务生来上烤肉用的炭火,两个人默契地往后一缩,都没再说话。
也是这时候,林衔月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下,
是条陌生号码来的短信。
【有钱没有?】
【先给我来一千。】
第6章
林衔月的眉间蹙了一下,拿起手机,毫不犹豫地将号码拉进黑名单。
上炭火的时候徐云烟那边也把林衔月给她发的兼职信息看完,她因为社团的原因,校内校外认识的人也不少,这张名单上好些地方也去过,大略扫过一遍之后很快便将视线定格在其中一条上:
“哎哎哎!这个好,我前段时间就想着等我忙完了一定要叫上你咱两一起去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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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林衔月顺着她举起手机的动作去看,是个潮玩店,时薪是目前家教的两倍,兼职时间也合适,零零总总算下来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离学校有些远,虽说有公交,但也要接近半个小时。
林衔月还在犹豫,那边徐云烟已经把朋友圈点出来递到她面前。
是个剪辑过的小视频,拍的是在潮玩店里玩乐的场面,从保龄球到卡丁车,从游戏机到解压房,也算是应有尽有。
视频播完之后林衔月没多想,轻点屏幕退回到原始界面,
底下评论点赞的人一大堆,密密麻麻的头像和字让她一时没回过神,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机递还给徐云烟。
吃完饭之后二人便一起回了宿舍。
等到了下午,林衔月给夏黎发去消息,说自己已经考虑好了,想要去试试潮玩店的兼职。
夏黎那边也很快帮她联系好中间介绍人,后者简单地告诉林衔月相关事宜之后,便约着今天就过去上班。
徐云烟知道之后本来是打算和林衔月一起过去,结果临要出门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还有份儿作业没写,只能无可奈何地待在宿舍。
这一来,便只有林衔月一个人出门。
到地方的时候是下午,日头西斜,潮玩店里人还不算多,负责兼职的经理简单向林衔月交代两句之后便安排了个老员工带她。
说是老员工,其实也是附近学校来做兼职的大学生,叫许柔。
知道林衔月是京北大学的学生之后,许柔明显是愣了一下,随后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暧昧笑容:“你这为了追人,专门过来打工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林衔月正在收拾桌子,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脸看向对方,眼底是一片水润的静:
“什么追人?”
声音平缓如常,像是疑惑,又像是毫不在意。
许柔没料到林衔月的反应,一时也有些尴尬,抬手摸了下鼻子:“就,就你们学校那傅初白啊,你不知道啊?”
林衔月没动作,也没说话,只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许柔,
像是在用沉默表明自己的立场。
“隔壁那酒吧,傅初白总是来,”
许柔头往隔壁歪了下:“有一阵你们学校好几个女生,就过来…算是偶遇吧,来的多了,我们这些打工的也就知道了。”
说完,她又像是好奇,补了句:“你们是一个学校的,你应该认识他的。”
林衔月此时已经将目光收回来,低头收拾起桌上的残渣:“听说过,但不认识,我们不是一个学院的。”
“那你知不知道有关他的传闻啊?”
许柔眼睛亮亮的,显然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我上次听你们学校女生说,傅初白交女朋友跟玩儿一样,是真的吗?”
林衔月的额角轻跳,突然想起白天在商学院看见的那幕。
何止交女朋友像玩儿似的,
分手也一样。
她唇角扯动,抬起脸刚准备和许柔说话,却在视线略过窗外时猛然一滞。
街对面,一帮男生从车上下来,正互相笑闹着穿过马路往隔壁的酒吧走去,
傅初白也在里头。
他依旧穿着早上在学院楼见到时穿的那件白色卫衣,嘴里咬着烟,笑着和旁边的人说话。
正是落日的点儿,有暖橘色的光打在他的肩头,整个人透着和白天看见时完全不一样的氛围。
许柔也跟着看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提到对方,她显然有些兴奋,声音也没压住:“是傅初白哎!”
林衔月倒是没什么反应,只眉间拧了一下,眼底蕴着些暗。
她刚准备把视线移开,就看到靠门卡座里的男生站起身,
那人显然是听到她们的声音,往这边看了眼之后,唇边染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然后推开门,径直走到傅初白边上,似乎是说了什么。
紧接着,傅初白眼帘一掀,视线径直着朝这边看来。
林衔月呼吸空了一拍,但也没躲,就这么抬着眼,浅淡地回看过去。
明明隔着玻璃,可她却觉得,这一眼,比前两次的眼神都要直白。
懒散的、漫不经心的情绪在这一刻似乎终于从傅初白的眼神里消失,
无端地,林衔月想起徐云烟的那句话,
再一再二不再三,
指不定第三次,傅初白就记住你了。
只是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第三次。
和林衔月的淡定相比,许柔明显是慌了,她此时也反应过来,是自己刚刚说的话被别人听到,转述给了傅初白,这才引得对方探寻的一眼。
许柔有些紧张,抬手扯动林衔月的袖子,声音带着颤:“我们,我们怎么办啊!”
毕竟是背后说人,若真要论起来,是她们理亏。
林衔月被她扯得晃了一眼,连带着眼神也飘忽,等再抬起眼时,窗外街道上的那群人已经不见了,显然是进了隔壁酒吧。
她盯着地面上日头的斜影看了一会儿,轻声道:“没事,”
“傅初白看起来,不是那种会介意别人背后聊他的人。”
-
傅初白在酒吧有个固定的卡座包厢,
一行人径直上了二楼坐下。
“明天比赛要上场的人自觉点,别喝了。”
傅初白身形懒散地后靠在沙发上,将已经抽完的烟蒂扔在烟灰缸里:“等比赛完了我带你们几个单独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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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俱乐部的这帮小伙子都是这几年傅初白一个个挑出来的,平时虽然和傅初白之间没大没小,但关键时刻也知道不能掉链子——明天有场和另一家俱乐部的交流赛,虽然没啥荣誉,但涉及面子,还是要稍微重视些的。
于是等陆宴楠打完招呼走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帮围着喝酒喧闹的人里面非常明显地坐在三四个喝果汁的。
他走到傅初白边上坐下,唇角挂起一个玩味的笑容:
“后天晚上留出时间来喝酒啊,老齐请客。”
那头老齐正喝酒呢,听到这话没憋住,边咳边转过头来:“凭什么啊?凭什么我请?”
“就凭你打赌输我!”
陆宴楠笑,语气有些欠儿,抬手拍了拍傅初白的肩:“这位刚和女朋友分手了,咱两上次打赌,是说两周吧。”
“靠!”
老齐低骂了句,将视线转到傅初白身上:“真分手了?为什么啊?”
“再多一周都撑不下去了,非得让我请这孙子喝酒?”
老齐是俱乐部的经理,大他们几岁,对傅初白在学校里的事儿并不清楚,上次也是偶然和陆宴楠聊起,一时上头才打了这个赌。
傅初白从桌上捞起一瓶酒,语气平淡:“她事儿太多。”
老齐有些不解,还是边上的陆宴楠出来贱兮兮地答疑解惑:
“第一周还行,也不怎么管他的事儿,偶尔一起吃个饭喝个酒,也还凑合。这第二周啊,那阮安就和被下了降头一样,什么事都想管一脚,今天要陪着逛街,明天要陪着看电影,连白哥赛车的事也要问,这不找事儿嘛~”
老齐疑惑的表情缓缓崩裂,目瞪口呆间满是惊异:“哈?这叫事儿太多?”
“这不都是陪女朋友的正常操作?”
“他连这都不愿意,你们学校那帮女生还上赶着和他谈恋爱啊?”
陆宴楠啧了下嘴,眉尾轻挑:“这怎么能叫上赶着?这叫你情我愿,而且那些女生就吃这套,不然这么多人都在他手上伤了心了,怎么还有人心甘情愿来试呢~”
“像你这种二十四孝好老公,估计很难理解。”
老齐和他对象是从小青梅竹马的情分,圈子里公认的佳偶天成。老齐也是个会宠人的,自然很难理解傅初白这种奇奇怪怪的感情关系,吸了口气:
“你们这样的人啊,迟早得栽。”
“等着吧,劈你们的雷在路上了。”
这一句话里调侃打趣的意味太明显,陆宴楠笑出了声,就连边上一直平静沉默的傅初白也没忍住,唇角往上抬了抬。
老齐显然不想和这二位少爷继续斗嘴,转身重新加入那帮小朋友的酒局。
而陆宴楠显然还没从刚刚那场对话脱离出来,支起胳膊怼了两下傅初白,声音里裹着笑:“下次恋爱之前和我打个招呼啊,想赌的人多着呢。”
傅初白瞥了他一眼,也不恼:“合着,你这是拿我当赌面啊?”
陆宴楠调戏地挑了下眉:“这不还是因为你有这个资本,到哪都有讨论你的,这不,今天这夜生活还没开始呢,隔壁店就碰见两了。”
傅初白本来正在从烟盒里取烟,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不免一停,眼角漫开一层淡淡的笑意,像是想起什么,半晌,将烟送进嘴里咬着,语调模糊:
“行。”
“有苗头了告诉你。”
第7章
偏体力型的兼职对林衔月来说比较好的一点就是脑子里不用想太多东西,身体的轻微疲惫感让她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细听还有透着寒气的风声。
经过漫长的雨季之后,京北终于是迎来了冬天。
对床的徐云烟睡得正香,林衔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翻身下床。
孙晓敏和蔡静今天早上都有早八,这会儿也起来了,二人见林衔月也拿着东西过来洗漱不免有些意外:“你们今天不是没课吗?这么早就起了,去图书馆啊?”
林衔月摇摇头:“没,孟老师上午有堂课,让我去给他帮帮忙。”
孟老师是英语系的老师,也是林衔月他们班名义上的班主任,只不过年纪大了,平常不怎么管事,很多事情都喜欢手底下的学生干。
若是研究生,就让帮着看看本科生的作业。若是本科生,就帮着在其他学院的课上做助教,做些点名收作业的活儿。
活儿本身不难,可偏偏这节课是上午
第1节。
英语系的众人熬到大三好不容易等来几个没课的上午,自然是不愿意为了其他学院的课程早起,于是这活儿在班里转了一圈,最终落到林衔月头上。
当然,林衔月答应这事也不全是被迫。
一方面是她习惯早起,就算没课也是会去图书馆的,在哪里看书对她影响不大。
第二则是孟老师对她的确不错。
大一那年她有门课的期末考试卷被录错了成绩,90多变成60多,虽说也是及格,但对绩点的影响颇大。
林衔月当时找了几个任课老师都说没有办法,最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孟老师发了短信,结果第二天孟老师就专门为她这事去了趟教务处,赶在系统关闭之前把成绩改了回来。
有这件事在,林衔月对孟老师一直都是挺感谢的,所以也愿意帮孟老师的忙。
三人收拾完一起出了门,只是两堂课在完全两个方向的教学楼里,也没法同行太长时间,互道了声再见之后林衔月便一个人往四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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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四教边上有个超市。
按理来说,教学楼边上的超市向来是最不缺生意的,没吃饭的买面包牛奶,嘴馋的买零食,还有急需的文具。
可偏四教这个,或许是因为早上的排课的确不多,林衔月进去的时候,不算小的一个店铺只有收银员坐在柜台后面打着盹。
林衔月拿了两根红笔芯和一个笔记本,抬腿走到收银台边上结账。
收银员显然是对这次降温准备充足,开了个小电暖气。来结账的人往收银台边上一靠,便能感觉到明显的暖意。
林衔月今天没来得及加衣服,依旧穿着条单裤,纤细的双腿裹在浅色的面料里,风一刮起来光是看都觉得凉,这会儿蹭到个热源,本能地展了下肩膀。
只是这动作刚进行到一半,身后便传来一阵懒散的脚步声,紧接着,人站在林衔月边上,手上捏着罐咖啡,声音低沉:
“结账。”
味觉醒的稍晚,直到这会儿,林衔月才闻到略有些呛鼻的烟味儿,以及即使沾了水汽却依旧难以掩盖的酒味儿。
她抬起眼,在柜台里面那扇大镜子里,对上傅初白疲倦懒散的眼睛。
他的头发沾着水汽,像是刚洗过头没吹干的样子,虽没了往日的精致,却多了几分洒脱随意。身上的衣服也已经不是昨天那件白色卫衣,换了件黑色的休闲衬衫,里面搭件白t,和外面的寒风瑟瑟完全不是一个季节。
傅初白半垂着眼睛,一时也看不清瞳底的神色。
林衔月将视线收回,付账,然后径直朝门口走去。
只是没走两步,她就听到身后的动静,
也是一阵脚步声,
从商店延伸出来的脚步声。
林衔月没停,依旧是往前走着。
大路上有不少赶着去上课的学生,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合着风声,不算安静,可林衔月的听觉却像是被黏在身后,将傅初白的脚步声听得异常清楚。
男生腿长,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应该是可以被轻松跨越的,可偏偏傅初白却像是累了,脚步松散着,不紧不慢地将身位控制在林衔月身后。
脚步声交杂在一起,和原本平缓的呼吸节奏间出现细微的偏差。
林衔月垂着眼睛,抬腿走进教学楼。
呼啸的风声被钢筋混泥土的建筑挡住,耳边骤然安静了两秒,可是紧接着,那串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就又传了过来,
依旧是在林衔月身后。
像是恐怖电影到了关键时刻,
要么找到能够逃出生天的法宝,
要么被追入穷巷毫无还手之力。
林衔月突然有些慌,大脑激烈运转之下有什么细小的信息跳了出来——好像孟老师这门课,就是商学院的英语必修。
所以傅初白,
是来上课的。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结论落地的瞬间,林衔月大脑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感慨傅初白这人,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还能坚持上早八,倒也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顽劣不堪。
想着,林衔月已经走到教室门口。
还没到上课的点儿,教室门开着,里面稀稀拉拉坐着十几个人,见林衔月进来,不约而同地抬眼朝她看,显然是对她这个陌生人的突然出现略显疑惑。
林衔月倒没觉得不适,朝班级里的人礼貌地笑了下,刚准备抬腿往讲台上走,身后就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站在这儿干嘛?”
“进啊。”
男生的声线低沉,裹着笑的时候染着让人手脚发麻的磁性,林衔月肩膀一滞,几乎是本能地转身去看。
傅初白双手插兜靠在门框上,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眼眸里的散漫隐去小半,凝着一汪漆黑抬眸看她。
教室内霎时间安静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其中一个男生回过神:
“操,傅少,你这是昨天分手今天就带着新的来了啊?!”
只要有人起头,其他人就不会憋着,纷纷接茬开口。
“傅少这是换风格了?”
“阮安要是知道了不得气死!”
“别是刚从床上下来吧~”
这个年龄的男生似乎一涉及到男女之间的事情,语气里就会不自觉地沾上点儿轻浮,话一说完,便有几个男生没忍住,低低地笑了两声。
傅初白的唇角往下压了半分,但看向林衔月的眼神却没挪开。
女孩巴掌大的一张脸藏在黑发里,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清冷的味道,面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这几句不合时宜的玩笑有丝毫变化,只是看着傅初白,过了一会儿,转身走上讲台,利索地打开电脑和投影仪,
是老师的范儿。
台下的笑声和调侃瞬间消失,其中几个说话下流的更是脸色一白。
傅初白没忍住,轻笑出声,朝开玩笑的那几个男生低骂了一声滚之后,在靠门这侧的前排寻了个位置。
林衔月将孟老师的课件调出来后在靠窗第一排坐下,半垂着头开始看起自己的书。
因着刚刚那一幕,其他人摸不准林衔月的身份,一时也不敢多说什么,教室里就这么诡异的安静下来。
临近上课的时候,陆宴楠终于到了,他和孟老师前后脚进,见到傅初白坐在前排时不免愣了一下,等步伐丝滑地坐到他后面,才抬手戳戳肩膀:“你干嘛?”
傅初白将目光收回来,唇边挂着抹好以整暇的笑:“还能干嘛,学习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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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陆宴楠这下更傻眼了,探着身子往前凑,语气凝重:“怎么,你家老爷子对你的考核标准又严苛了?”
傅初白眼眉微抬,眸间染上一丝不耐,没再说话。
陆宴楠也立刻品出自己刚才这句来的不是时候,乖乖地将身子缩回去坐好,装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他两说话的空儿,孟老师已经把这门课的介绍说的七七八八,话题自然而然地也就落在林衔月身上。
“我年纪大了,学校很多电脑的东西搞不来,所以就找了我的学生来做助教,以后咱们这门课,点名签到、收发作业这种事情就都由助教负责。”
孟老师说着,抬手朝林衔月示意了一下,林衔月也算是驾轻就熟,侧过身朝教室众人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那几个先前开玩笑的男生脸色并没因为林衔月只是个助教而有所缓解。
“行,那现在咱们就第一次点名。”
孟老师大手一挥将接下来的工作抛给林衔月,林衔月也自然是捧着点名册站起身,面朝着众人,开始按照名单一个个念起名字来。
陆宴楠这会儿才终于是看清女生的脸,眉头微拧,抬手拍拍傅初白的肩:“哎,我怎么觉得这人这么眼熟啊,是不是在哪见过?”
傅初白靠着椅背,半仰着头,视线随意地落在林衔月身上,喉间闷着笑了两声:
“可能吧,”
“没印象了。”
陆宴楠本来也没打算靠着傅初白那种对女生见过就忘的记忆,正打算在自己脑海里好好搜寻一下的时候,自己的名字就被点到。
回忆被打断,寻找活动也只好偃旗息鼓。
林衔月在最后一行的名字上画好勾之后又拿着笔从上到下核对了一遍,随即转头朝孟老师示意一下。
孟老师对林衔月向来是信任的,也没把点名册拿回来,只按照老师的习惯抬起眼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声音随意:“有没有没点到的同学?”
教室里安静了两秒,紧接着,一声低哑的,像是带动胸腔共振的轻笑传来:
“我。”
教室里的空气寂然一秒,
林衔月指尖微顿,抬眼看去。
傅初白靠在椅背上,搭在桌面上的手指无节奏地轻敲着,眉眼间掩着半分戏谑:
“老师,没点我的名字。”
第8章
傅初白的突然开口让班上原本有些松散的氛围顿时凝聚起来,刚才看到这位助教和傅初白一起进来的那几个的视线更是像探照灯一样在二人之间来回穿梭。
陆宴楠也登时反应过来:“对啊,怎么没点你的名字?”
傅初白没说话,只是笑,视线也从孟老师转到林衔月的脸上。
林衔月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视线收回去,垂着头正在盖中性笔的笔帽。
“没事,估计是咱学校那个教务系统的问题,这系统就没好用过。”
孟老师略带嫌弃地吐槽了句:“这个同学下课之后和助教联系,小林,你把他的信息维护到系统里。”
众人的视线跟着这句话,本能地移到林衔月身上。
女生素白的一张脸,这会儿挨着些光,瓷娃娃一样,也不知是风吹还是人为,眼睫轻微扇动,像是只颤抖的蝶,应了声好之后便施施然坐下,没有半分犹疑。
傅初白也应声坐下,只视线从林衔月的发尾扫过,连唇边带着的笑都没落下去。
课是两节连到一起,孟老师向来也不喜欢占用中间的下课时间,铃声一响就宣布休息,端着水杯晃悠悠地出了门。
没了老师,教室氛围一下子松散起来。
陆宴楠昨晚上没少喝,加上今天又起得早,刚准备趴下补觉,前排的傅初白就站起身,指节轻扣桌面:“带烟了吗?”
陆宴楠迷迷糊糊地从口袋里掏烟,等递到傅初白手上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不是,你不去给报信息啊,还抽烟?”
傅初白磕出一个烟来咬进嘴里,随意地往窗边那排看了眼:
“不是还有一节课吗,”
“着什么急啊。”
说完,长腿一迈,走出门去。
陆宴楠被他这么一勾,烟瘾翻上来,立刻起身跟上。
只是临出门前他偏头朝那位助教的方向看了看,女生脊背笔直,握着根黑色中性笔,只是似乎被什么题难住,笔没动,侧脸也有些晕不开的愁。
是个好学生的样子,
怪不得能来做助教呢。
陆宴楠这么想着。
第2节 课依旧是准点下课,孟老师简单嘱咐林衔月两句之后便飞快离开,林衔月则是走上讲台关电脑,算是做好助教的本职工作。
教室里的人开始一股脑地往外走。
多媒体机器并不好用,关机键点完之后屏幕上半天没有反应,林衔月站在原地,垂着眼睛看屏幕,指尖点击鼠标的力度带了些焦躁。
“啪—”
很小的一声,是电源断开的声音,漆黑一片的屏幕上,林衔月和自己的影子来了个意外的对视。
还没等她回过神,熟悉的味道和声音就从她面前传来:
“同学,我来报备了。”
她捏了下鼠标,将手收回,然后抬起眼。
傅初白靠坐在第一排的桌子上,双手插兜,下巴微微上抬,整个人身上都透着股不羁狂纵的味道。
眼里蒙着一层笑,就这么漫不经心地看着林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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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对视片刻,林衔月将放在一旁的笔记本翻开,捏着支笔,瞳色淡然又平静:
“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清冷寻常的劲儿,伴着窗外突起的一阵风,像是一下将教室里的声音都吹没了似的。
几个因为磨蹭这会儿才走到教室门口的人听到这话没忍住,回过头来看,面上不免有些惊异好奇。
就连坐在位置上等傅初白的陆宴楠,眉尾也不由得向上挑了挑。
倒也不是他们过于自信,只是这么久,当面问傅初白叫什么名儿,还一副公事公办没有任何私心的,
这女生第一个。
林衔月像是完全没注意到教室里其他人视线的变化,依旧是那样淡淡地看着傅初白,甚至连笔尖都往纸面上挪了两分,像是随时准备记下他的名字。
一片安静的氛围里,傅初白突然笑了下,然后直起身子,朝讲台的方向走了两步。
林衔月站在讲台上,傅初白站在讲台下。
她半垂着眼睛看他。
林衔月这才发现,傅初白的眼瞳是暗棕色的,外缘泛着一圈淡淡的金,像是迷离的落日,右侧眉骨上有一块已经愈合的疤,挑眉的时候带着些肃杀的英气。
“傅初白。”
“姓氏里稍微复杂点儿的那个傅,最初的初,白天的白。”
说完,傅初白抬手在多媒体讲台上轻敲了下:
“用不用我帮你写啊。”
明明是问句,但却没有半分提问的意思,反而晕着散不开的调笑。
林衔月握着笔的手紧了紧,青绿色的血管微突,在白皙的手背上格外显眼。
她垂着头,飞快地在笔记本上写下傅初白三个字,继续开口:
“学号。”
依旧是单薄的两个字,连头都没抬,只视线顺着笔尖往下移了一行。
傅初白眼底笑意更深,半抬着眼盯着女孩的睫毛,语气里带着笑报出一串数字。
林衔月捏着笔,跟着男生的音节把一个个数字记在纸上,等最后一处习惯性的圆点落下,才缓缓抬起脸:“维护信息很快,这次我也会按照正常出勤给你记上的。”
傅初白轻笑一声,眼帘往下垂了半寸,语气散漫随意:
“这都是小事。”
正常对话的结束语。
林衔月小幅度地抬了下嘴角,也算是自己这边的礼貌告别。
只是未等她将视线收回,就听到那人毫无正紧地轻笑一声:
“只不过,”
林衔月的呼吸被着骤然转变的音调噎的空了一拍,瞳线轻颤。
傅初白右手抬到桌面上,按住一旁的点名册,往他那边拉了半寸:
“我是真的好奇,怎么这么多课都上了,偏偏这门课没我的名字啊?”
他看着林衔月,视线没有挪开分毫,瞳孔微缩,像只盯上猎物的鹰。
林衔月面色未变,只眼睛朝边上的点名册看去。
傅初白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此时因为用了些力道显露出浅浅的筋骨,和深蓝色的文件夹互相映衬,颇具视觉冲击力。
她默然片刻,复而抬起眼,和傅初白对视,瞳底一片干净的澄澈与坦然:
“孟老师不是说了,是教务系统的问题。”
傅初白没再接着说什么,只散漫地盯着她。
林衔月也没躲,安静地回看。
没什么剑拔弩张的言语,可二人却像是较上了劲儿。
半晌,傅初白将按在点名册上的右手收回,略显轻浮地抬了下眉:“也是,教务系统的毛病是多。”
“那就辛苦助教了。”
这次是真的结束,傅初白没再过多停留,转过身慢悠悠地离开教室。
林衔月站在原地没动,等外间走廊上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后才像是终于回过神,将点名册连带着笔记本抱在怀里,走下讲台。
-
晚上林衔月她们班要补一节专业课,徐云烟便约着她一起在食堂吃饭,说是自己已经到了,让她快点儿来。
林衔月从食堂侧门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徐云烟,后者旁边还坐了个男生,和她们一个班的。
两个人正在说话,只是看表情,这场对话似乎有发展成抬杠的趋势。
她走过去的时候,只听到那男生来了句:
“你不相信问林衔月!”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林衔月微怔,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徐云烟拉着袖子半跌坐在椅子上。
后者眼睛亮亮的,像是瞳孔里藏着灯,用焦躁中带着些兴奋的语气低声问道:
“你帮孟老师助教的是傅初白他们班啊!”
林衔月点点头:“是。”
“看吧看吧!”
徐云烟还没来得及说话,对座那男生就抢过话头:“我还能骗你不成!”
徐云烟脸上的好奇劲儿更藏不住了:“你是不是还和他说话了?”
林衔月接着点头:“是。”
和前一个是一模一样,连语气都没改变分毫。
徐云烟有些急了:“我的祖宗,你别光是啊,快给我讲讲发生了什么啊!”
林衔月没立刻说话,而是先瞥了眼对面那位恨不得整个人趴过来、生怕错过一个音节的男生,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点名册上没有傅初白的名字,我登记他的名字和学号。”
饶是她语速再慢,二十来个字不到十几秒也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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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徐云烟本来以为还有下文,但是她眼睛都快瞪干了,就是不见林衔月接着开口:
“就?就完了?”
林衔月点点头,
连是都没说。
徐云烟面色散了一下,转而拧眉抬手,重重地扇在男生的肩膀上:“这就是你和我说的,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八卦!你懂不懂八卦的判定标准啊你!”
那男生也晕了,边缩着身子往边上躲边念着:“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啊,而且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两人欢喜冤家一样闹着,林衔月一时没忍住,勾唇笑起来。
也是这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不过响了几秒便匆匆挂断。
林衔月微愣,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电话就又打过来,只是还是和刚刚一样,飞速挂断。
连着两次,林衔月的注意力不免集中起来。
很快,第三次电话又打来,这次她没等,按下接听将听筒送到耳边。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沙哑的声音传进她的耳廓:
“果然,你是把我拉黑了对吧!”
第9章
林衔月猛然怔住,森然的寒意翻涌上来。
她下意识地垂手想要挂断电话,但那头的人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想法:“你这次要是挂了,我就天天给你打电话,还到你学校去找你!”
林衔月面色一僵,眼瞳轻颤。
坐在对面的徐云烟看出了她的不适,低声问她发生了什么。
须臾,她才堪堪抬起嘴角:
“没什么,我想起还有点事,就不吃了,去教室等你。”
徐云烟眸间似有疑惑,但不等她细问,林衔月便已经站起身走出食堂。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
因着突然降下来的温度,路上没多少人,偶尔路过的也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电话那头的人从听到她和徐云烟说话起便一直沉默,似乎是知道今天这个电话不会被轻易挂掉。
林衔月在小广场侧边坐下,目光遥遥地落在对面街边那盏昏黄的灯泡上:“你要干什么?”
“我上次不是给你发短信了,我要钱!”那人的声音拔高,带上几分焦躁:“一千块,一千块你都拿不出来吗?!”
林衔月尽量保持着语气的沉静:“你爸应该每个月都会给你生活费吧,你为什么问我要钱?”
是疑问,
更是抹不开的疲倦和无奈。
“你是我姐啊,”
电话那头的人嘿嘿地笑了两声:
“爸说了,弟弟问姐姐要钱,天经地义的。”
这句话像是软刀子,猛地戳中林衔月的心脏,痛感中带着让人反胃的恶心,她的语气顿时凛冽下来:“李言才,那是你爸,不是我爸,我也不是你姐姐!”
她说完,也不管李言才是什么反应,立刻挂掉电话,然后将号码拉近黑名单。
一串动作做完,林衔月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一手汗,此时风一吹,凉意顺着皮肤纹理渗进血管里,像是电影里的冰雪魔法,要将她整个人都冻住一般。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刚准备站起身,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的笑声。
林衔月抬眼,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对面那条被路灯依次照亮的街上,一群男男女女正步伐散漫地往大门口走,
傅初白也在其中。
他嘴里咬了根烟,滕然上升的烟气和初冬夜晚的薄雾融在一起,带着让人有些发晕的朦胧感。
边上跟着的女孩脸上挂着明艳的笑意,正侧着头和他说话,或许是讲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人群里小小地爆发了一阵笑声。
林衔月掀起眼皮去看傅初白。
他的唇角也往上抬了几分,
和今天在教室里按住点名册时的那个样子大差不差。
那群人很快走出校门。
等彻底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之后,林衔月站起身,往教学楼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衔月一次都没见过傅初白。只是徐云烟,似乎是因着上次没点名那件事,在她面前提过两次傅初白的名字。
一次是傅初白那位刚分手的前女友阮安和别人说他们没分手,只是吵架而已。
一次是傅初白分手没两天,边上就又跟了个女孩。据说是传媒学院的,在网上做账号,已经有几万的粉丝,算是个小网红。
宿舍人聊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把那女孩的账号点出来浏览过,林衔月也看了一眼。
她见过这女孩,
也是两次。
一次是那天晚上的小广场。
还有一次,是在打工的潮玩店。
她在收拾靠窗的桌子,那一群人从酒吧出来,站在街边等车。
傅初白把烟从口袋里拿出来点上,那女孩就在旁边站着,脸上满是少女娇俏。
似乎是身旁的人开了什么玩笑,她脸红了大半,抬着眼满怀期许地看傅初白。
只是从唇边弥漫出来的烟雾掩住傅初白的神情,看不清他的反应。
但是从女孩的表情里,林衔月能看出来,
她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
周六的时候气温稍稍回升了些,但风一刮起来,还是透着渗人的寒意。
因着天气,潮玩店的人不多,林衔月和许柔负责的小食区更是半天来不了一个。
两个人也乐得清闲,靠在服务台后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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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自从知道林衔月是京北大学的以后,许柔就没少和她打听学校里的事儿,问学校里的风景,问食堂的饭菜,问宿舍的布局。
到最后问的林衔月都以为是许柔打算考京北大学的研究生才事无巨细地打听这么清楚,便主动开口问打算考什么专业。
许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让林衔月误会,笑着解释了下。
原来是许柔有个亲弟弟,小她几岁,后年高考。
京北大学算是她弟弟的梦校,一股劲地就想到那儿去上学。
“你算是我在京北大学唯一的人脉了,我这不是多问你点事儿,回去好激励他一下!”
许柔说着,眼神之间不免骄傲:“他成绩还行,比我稍微强一丢丢,努努力还是很有可能到京北的。”
林衔月这才明白许柔这些问题的由来,唇角轻抬,眼神也不免柔和两分:“你和你弟弟感情真好。”
“哎!”
许柔连忙摇头:“一点都不好!弟弟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讨人厌的生物。”
脸上是故作夸张的嫌弃,
就好像刚才语气里满是炫耀和关爱的那人不是她一样。
林衔月眼底划过一丝晦暗,唇角往下垂落两分,刚准备开口说话,门口就传来一阵不算礼貌的喧闹声。
她抬眼去看,
紧接着,视线骤然凝固。
进来的是一群十五六的小青年,李言才也在其中。
他和上次见时没什么两样,烫了个时下还算流行的头,面上依旧是一副轻狂到让人心生厌烦的样子。
林衔月几乎是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将身形藏在仓库里。
那群人已经朝这边走来。
许柔转头没见她,立刻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
毕竟是如果自己不在就要她一个人忙的关系,林衔月也不好隐瞒,只草草地说那群人里有自己不想见到的熟人。
许柔顿了一下,随即了然点头,也没多问什么,上前去给那群小青年递菜单。
林衔月藏在门后,只觉得全身都是凉的。
上次和李言才的对话,算是不欢而散。
当然,林衔月也从来没打算和他谈出什么结果来。
但而后的几天,她的确是实打实地担心了一阵,害怕每一条短信,每一个陌生的电话,更害怕某天出门,李言才就站在门口等她。
也是可笑,二十出头的人,竟然被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孩吓住了。
然而战战兢兢地等了几天,一直无事发生,林衔月的警惕心便也落了下来,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对方。
“我哥说可以帮我们搞几张身份证,等搞下来了,咱们也到隔壁去玩一玩。”
“真的可以吗?那我要从现在开始攒钱了!”
“肯定没问题啊,上次咱们去网吧通宵,不也是让我哥给办的!”
外面的小年轻们已经点完餐,开始叽叽喳喳地聊起天来,听话里的意思,是想要去隔壁酒吧体会属于成年人的声色犬马,但奈何年龄不够,只能在这里沾沾味道。
“如果真能去,咱都得多带点钱,别到时候喝了酒没钱结账被人扣那儿了!”
“哎,说起钱来,今天这顿谁请啊?我可没带钱!”
“还能有谁,李少爷呗!”
林衔月的眼皮跳了跳,不自觉地站直身子。
半秒之后,李言才因为正处在变声期,干涩沙哑的声音随即传来:“我请,你们大方地点。”
“呦,李少爷这是中奖了?”
“中什么奖啊,我爸给我给钱了!”
李言才似乎是颇为烦躁地笑了一声:“我和他好说歹说才给我了五百块,真抠门。”
怪不得。
林衔月深吸一口气,怪不得这几天李言才没来找自己,原来是已经找到钱了。
“才五百?那今天这一顿不就吃完了,到时候去隔壁你怎么办?”
这问题问的是李言才,可是他还没开口,边上就有人帮他回答,依旧是个男生,语气里满是恶俗的笑意:
“李公子怕什么,人姐姐是正儿八经大学生,拿个千八百出来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儿!”
他这话一说完,桌上的那些小年轻顿时乱七八糟地笑起来,从嗓子里憋出来的声音掺着不容忽视的下流和低劣,还不时夹着嗓子,阴阳怪气地重复着大学生三个字。
不用猜都知道,李言才平时是怎么说自己这位正在努力读书的姐姐的。
林衔月靠在门后,只觉得全身无力,像是在做一个无休无止的噩梦,逃不掉也醒不过来。
她真的很想冲出去,站在李言才面前,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势去谴责、嘲讽他。
但是冲动蔓延到血管里不到一秒,便被从心底涌起的无奈填压下去。
李言才和他那个爸爸李成是一样的,都是无赖。
所有对他们的谴责和攻击只要不伤及根本,都是无用,甚至还有可能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地投射来伤害。
这样的事情一多,林衔月也就慢慢学会自我消解与逃避。
她垂眸沉默了片刻,从仓库的后门走出去。
后门外面是条窄巷,前些阵子老板在这绊了一跤之后给加了盏灯,冷冷静静地一点光,倒是极符合林衔月此时的心境。
蓦然起风,泛起一阵凉意,她将手塞到工作服的口袋里,指尖还未暖和过来,就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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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她拧着眉将东西拿出来看。
是盒没拆封的烟。
前两天有个客人拜托林衔月去买的,那人喝了些酒,林衔月也不想和醉鬼争辩什么,结果等她买回来人已经结账走了,她便把这盒烟装到口袋里。
没想到今天却突然摸到了。
她摩挲着烟盒外包裹着的那层塑料薄膜,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小时候,李成抽烟很凶,搞得她校服上都是烟味,闻到的同学描述不出来那种感觉,就说她身上臭臭的。
那时候母亲已经去世,林衔月在家算是没人管的野孩子,就一个人窝在昏暗的卫生间里,拖着比她还大些的洗衣盆,费劲地揉搓着校服。
卫生间潮湿的味道、下水道的味道、肥皂的味道、烟的味道,每一种都像是刻在林衔月的记忆里。
这么想着,林衔月已经抬手将烟盒包装拆开,拿出一根来,用打火机点燃。
烟草燃烧的味道很快便盖过萧瑟的空气,忽明忽暗的燃烧像是心跳,一下一下地跃进林衔月的眼睛里。
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抬手将烟送进嘴里,牙齿轻轻地咬住滤嘴,双颊微缩。
一瞬间,辛辣和苦涩的味道从唇齿间猛然冲入,几乎是立刻打乱了林衔月的呼吸节奏。
她略显急切地将烟从嘴里拿出来,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一声一声,在寂静的窄巷中显得异常刺耳。
林衔月眼底翻起一片红,垂眸看着那截烟,
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正准备将烟灭掉,巷口就传来一阵易拉罐滚过地面的声音。
林衔月抬眼。
一个啤酒的易拉罐从巷口滚过。
看它滚过的速度,像是被什么人踢了一脚。
她拧着眉,视线稍稍往上抬了些。
踢易拉罐的人在半秒钟之后落出身形,
是傅初白。
他嘴里含了根烟,但没点,双手插着兜,步伐散漫,
像是路过,又像是一直就在那里。
林衔月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傅初白,方才咳嗽造成的绯红脸色在略显堂皇的谨慎下白了两分,只耳廓还通红一片。
她看着傅初白,尽量压抑着眼底的慌乱。
那人的眼底挂着半分玩味,看着她笑:
“那是外国烟。”
“不是你这种抽法。”
第10章
傅初白今天本来是没打算去喝酒的。
他下午去俱乐部,给最近几个成绩有所下滑的紧了紧弦之后本来是打算回学校的,结果车开到半道,接到爷爷傅震霆的电话让他回家一趟。
大家长的话傅初白不得不听,只好无奈地调转车头。
结果他在家陪着爷爷坐了不到十分钟,他爸傅煜阳就和苏兰枝一齐走进来。
祖孙三代坐在一起本来该是个和谐和面,但奈何傅初白对他爸向来是没什么好脸色,说话也是三句里面两句半都要往对方心窝子里扎。
傅煜阳或许是自知理亏,又或许是知道在自己儿子面前向来讨不到什么好,本来是没多说什么,但耐不住苏兰枝一直在旁边拱火,没几分钟傅煜阳的神色就阴沉下来。
眼瞅着父子两剑拔弩张,再待在一起恐怕会出现什么倒反天罡的事情,作为大家长的傅震霆才赶忙叫停了这场会面。
傅初白也就得到机会走出家门。
因着这么一出,他心里实在算不上痛快,于是车子上四环的时候拐了个弯,径直往酒吧的方向开。
来的有些晚,门口的车位早就没了,傅初白绕了一圈之后把车停在稍远些的地方,顶着初冬微凉的夜色往酒吧走。
街道寂静,喧闹的人群都挤在沿街的店铺里,时不时有嘈杂的音乐从门缝中流出。
傅初白垂着眼睛,抽出一根烟来衔进嘴里,然后伸手到口袋里摸打手机。
空的,
刚才他把打火机随手扔在车里了。
傅初白的眉间拧的更重,狭长深邃的眼眸一片暗色,心头像是正在被蚂蚁啃噬,不痛,只是烟瘾翻上来之后泛着细微的痒。
说来也怪,他一向是雷厉风行的人,却在这一瞬间突然犹豫起来,思考着是转身回车里拿打火机,还是走到酒吧里问别人借个火。
也就是这犹豫的两秒,他听见从静谧的夜里传来的细微声响。
咔哒一声,
是打火机开关闭合开启的声音。
傅初白眉尾轻挑,脚步应声停下,骨子里藏着的劣根性在这一刻翻腾而起。
他将自己整个人藏在暗色里,神思像是森林里等待猎物的兽,只是掀起眼皮,循声看去。
狭窄的小巷里,女生站在灯下,周身散着盈盈的光,
她葱白一般的手指缝里夹着根正在燃烧的烟,迷离的烟气徐徐上升。
她盯着烟看了一会儿,然后抬手,送进嘴里,
紧接着下一秒,就被刺激的烟草味道呛得猛烈咳嗽起来。
白皙的皮肤上泛起一阵鲜艳的红。
一看就是个新手。
傅初白唇角勾了勾,几乎是在窥见女孩泛红的双眼同一瞬间,脚尖往前,将墙角的易拉罐踢倒,稀里哗啦的声音划破夜色的沉寂。
犹豫是上一秒钟的事,这一秒,他还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傅初白。
声音如他所愿地吸引到女孩的目光,等人抬眼朝自己看时,他才抬脚走到光下,微抬着下巴,声音轻飘飘的来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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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那是外国烟,不是你这种抽法。”
女孩或许是被他惊到,一时之间竟也没什么反应,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像是傅初白以前在纪录片里看见的森林里的鹿。
他垂眸笑了下,抬腿靠近。
巷子狭窄逼仄,傅初白一靠过来,就好像要把所有空间填满一样,带着某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林衔月强忍着身体上往后退缩的本能,随着男生缓缓的、有节奏的靠近掀起眼皮。
傅初白停在离她一臂的距离,瞳色藏着眼睫遮下的一片狭长阴影之中。
他骨相生的极好,这会儿光从正面打过去,更是显出棱角轮廓来,直直地投射进林衔月的瞳孔里。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林衔月闻到对方身上浅淡的香水味道,盖住还在她指尖燃烧着的烟草,掺着让人无法言说的混沌。
傅初白抬起手,修长纤细的手指在林衔月眼前划过,然后落在她指尖,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地取走那支还在燃烧的烟。
指腹蹭过林衔月的手指,带着细微的热。
她的手停在半空,没往后缩,也没往前探。
傅初白垂着眼睛盯着那根燃烧着的烟看了两秒,吼间滚过一阵笑,
然后略低下头,将自己嘴里那根尚未点燃的烟对了上去。
两相触碰的瞬间,火焰得到新的燃料,猛烈地往上舔燃了一下,在二人中间迸出几点火星来。
林衔月看清了他的眼神,
是没打算藏着掖着的轻浮和坦率。
是那些校园传说里独属于傅初白的样子。
“这烟烈,抽猛了嗓子疼。”
傅初白声音里带着笑,抬手将从林衔月手里接过来的烟在水泥墙上按灭:
“下次抽点合适的。”
像是忠告,又像是调侃。
林衔月盯着他的眼瞳,没吭声,过了几秒,才不慌不忙地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个糖来,拆开来放进嘴里。
看那样子,是无比嫌弃那股留在自己嘴里的烟味儿。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对傅初白刚刚那句话的回应。
傅初白像没忍住,半晌,轻笑了一声,偏头将嘴里的烟气吐出来之后耸了下肩:“得,谢谢你的火。”
林衔月愣了下。
柚子糖略带青涩的苦味在口腔中炸开,她看着傅初白,没挪眼睛。
傅初白没再多说一句话,朝巷子外走去。
他腿长,没两步就走到巷口,然后转身,似乎是瞥了她一眼,这才抬腿离开。
等人走远,林衔月才侧过眼,盯着墙上那块因为灭烟而留下的淡淡印记看了一会儿,直到嘴巴里那略显了些清苦的柚子味儿浓郁起来,才拉开门走进店里。
夜色重新安静下来。
-
周末的时候京北又降了一次温,林衔月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正好徐云烟上厕所回来。
徐云烟还没换冬天的睡衣,单薄的一条睡裙肯定是挡不住漫进楼道里的凉意,她整个人打着颤,一边动作麻利地往被窝里钻一边和林衔月说话:
“怎么起这么早?”
“今天外面可冷了,去图书馆多穿点衣服。”
林衔月将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饱满的丸子,露出纤细修长的脖颈:
“我今天不去图书馆,回家。”
徐云烟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个长条,只露出个脑袋:“回家?对啊,你这从国庆回来,是有好几周都没回去了!”
说着,徐云烟咂咂嘴:“这也就是叔叔阿姨心宽,加上你又是个让人省心的,这要是搁我身上,我妈早就提着刀到学校里逮人了。”
林衔月叠衣服的手一滞,眼眸微沉。
这几周她没回家,虽说平时该打回家里的电话一个不少,舅舅舅妈也并未表现出来什么,但估计心里也是会为自己明明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却好几周不回家露面稍显担心的。
自己回去这一趟,也是为了让他们的心真的宽下来。
——无论她心里被情绪牵扯得多厉害,舅舅舅妈都不该是被波及到的人。
这是这几周冷静下来之后,林衔月唯一认定下来的事情。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徐云烟就重新缩回被窝里玩起手机,林衔月收拾完之后也抬腿走出宿舍。
冬天的周末向来清冷,宿舍楼下没什么人,路侧边的长廊被枯叶和树枝笼着,一片萧瑟清冷的氛围。
可偏偏有两个女生站在里面,面对面正在说话。
因为角度的关系,林衔月几乎是在转弯的瞬间就不可避免地看见两人的脸。
也是巧了,这两人她都见过,
在她们和傅初白站在一起的时候,见过。
她将视线收回来,脚下的步子放轻,垂着眼睛往前走。
林衔月实在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但奈何有时候机缘凑巧,她刚走到离长廊最近的地方时,一阵轻风刮起来,裹着声音往她耳边送。
“我还是那句话,离傅初白远一点,要是等到我第二次来警告你,场面可就难看了。”
声音是少女独有的甜腻娇憨,但说出的话却是让人脊背发凉。
林衔月脚步滞了一下,不受控地侧过脸朝二人看去。
说话的,是那位被她在商学院碰见分手现场,却对外说自己和傅初白只是吵架冷战的“前女友”阮安。
她外面穿了件黑色的大衣,里面是带着暗纹的小黑裙,和雪白的肌肤以及明艳的首饰交相呼应,衬得她整个人更显气质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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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若不是亲耳听到,很难想象刚刚句话已经接近威胁的话是出自她口。
站在阮安对面那个女生面色是显而易见的慌乱,但又拧着一股骄傲不愿轻易低头,凝着一双漆黑的眼瞳愤愤地盯着对方。
阮安则是一脸轻松,甚至还颇为闲适地扯动了下嘴角,留下一个华丽的笑容后便施施然地转过身,从石板小路上往外走。
这么一下,林衔月来不及往回收的视线便如此猝不及防地和对方撞上。
一瞬间,阮安的脚步停了下,眼帘向上轻抬,带着些想要看清林衔月的力道。
她认出自己了。
林衔月看着她的眼睛,心想,
她认出自己,就是那个在学院楼里,目睹她和傅初白分手的人了。
第11章
对视只维持了不到一秒的时候,阮安的面色就恢复如常,连眼神里的打量和探究都一同散去,脚步轻快地将最后几节石板走过,然后施施然地擦着林衔月的肩膀,朝宿舍楼走去。
显然,林衔月的出现对她来说,无足轻重。
林衔月倒是有些意外。
阮安不想和傅初白分手这是显而易见的,不然她也不会对外说他们两只是吵架冷战,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个目睹分手现场的“证人”,虽说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但到底心里扎了根刺,算不上舒服。
可阮安,还偏偏就把这根刺放着不管了。
但等她意外完,抬眼看到长廊里女生那张比漆白一片的天空好不到哪里去的脸时,林衔月又明白了。
也是,以阮安做事的风格,拦路的大石块都能被轻易踢到一边,一根刺又算得了什么呢?
恰好起风,林衔月哆嗦了一下,将围巾紧了紧,继续朝校门口走去。
到家的时候离饭店还有一段时间,几个老人家凑成一堆在楼边的空地上晒太阳,林衔月走进的时候其中几个认出她来,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林衔月也礼貌地一一回应,然后进楼,敲响302的门。
来开门的是舅妈。
她显然没想到林衔月会突然回来,愣了一下之后连忙伸手将人往里拽,嘴上也不停:“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我都没买菜!”
林衔月半垂着脑袋,还没来得及将自己想了半路的借口说出来,舅妈就已经麻利地换鞋穿衣:“趁着菜市场还没收摊,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排骨,没有的话咱今天中午就吃鱼。”
“舅妈不用不用!”
林衔月连忙拉住她的胳膊:“中午随便吃一口吧,我下午还得回学校呢。”
舅妈的眼睛一下睁大,眉头微微蹙起,声音也高了八度:“下午就走?那就更得吃点好的了!你这都几周没回来了,都要营养不良了!”
虽是风风火火的几句话,但林衔月却一点没觉得紧张,反而像是在心里装了个火炉,将因外间寒意而冰冻起来的血管慢慢融化开来。
最终是两个人一起出的门。
菜市场的早高峰已经过去,只零星几个人在菜摊面前挑挑拣拣。
卖菜的商贩似乎天生就有认人的本事,舅妈带着林衔月刚踏进大门,旁边就有人兴奋地打起招呼:
“呦,这是姑娘回来了?”
舅妈眼旁笑出两三条褶子,声音高昂:“这不周末了嘛,叫她回来改善改善伙食!”
“哎呦,你家姑娘在京北大学里读书,大学的食堂还能差?”
卖菜阿姨恰到好处的奉承让舅妈脸上的笑意更加藏不住,神情也骄傲起来:“食堂再好,能有我做的好吃!”
她这话一说,周边几个菜摊的叔叔阿姨立刻就善意地闹起来,还有几个把视线转到林衔月身上,笑着问她是学校食堂好吃,还是家里的饭好吃。
众人闹哄哄的一片,气氛顿时热络起来,
是一派填满生活的烟火气。
林衔月一直安静地站在边上,唇角是腼腆但真挚的笑容。
这些叔叔阿姨们大多知道自己的事情,当时自己刚搬过来住的时候,也听到过她们私下劝舅妈把自己送回去,说家里毕竟还有一个半大的小子要养活,说自己毕竟还有个爸爸不算孤苦无依。
说不上是心存恶念,只不过是站在普通至极的生活之下的一点诚挚建议。
然而也是他们,现在是如此真诚地,把自己当做这家的姑娘。
林衔月自觉并没有做什么讨人喜欢的举动,叔叔阿姨对自己的真诚,大抵还是因为舅舅舅妈是真的爱护自己,
是真的把自己当做一家人。
两个人买菜回家之后舅妈就一头扎进厨房,林衔月想帮忙也被她赶了出来,只好待在卧室摆弄林子行不知道什么买回来的拼图。
饭快做好的时候舅舅也从单位回来,手上提着从食堂打包回来的饭菜,开门之后闻到从厨房飘出来的糖醋排骨的味道明显愣住,等看到林衔月从卧室走出来才回过神,略显夸张地感慨:
“也就是你们两小孩回来,我才有福吃到你舅妈的手艺啊。”
恰好这会儿舅妈把汤端上桌子,闻言瞥了舅舅一眼:“说的像平常不给你饭吃一样。”
林衔月也早就习惯两位长辈的相处模式,只是勾唇笑笑,抬手把舅舅带回来的菜在桌上摆好。
等到吃饭的时候,这两人更是直接把注意力全放在林衔月身上,左一个身上的肉都快瘦没了,右一个小脸煞白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给她碗里夹了快和小山般高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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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其实林衔月体重根本没怎么变,脸白估计也是因为冬天捂得,但做家长的,似乎天生就对要小孩儿多吃这件事上有莫名的执着。
不过林衔月倒也没觉得压力,相反,她还挺受用于这种完全家庭感的氛围,乖乖地将舅舅舅妈夹到碗里的菜吃光。
吃完饭之后林衔月也没在家里待太久。
这边离打工的地儿远,要早点出门才不至于迟到,只是她没和舅舅舅妈说自己是要去兼职,只说学校有点事要提前回去,他们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往林衔月的包里又塞了些吃的。
舅舅一直把林衔月送到公交车站。
站牌下面没人,两人便并肩站着。
“生活费还够用?”
舅舅的突然开口让林衔月愣了一下,点点头:“够用。”
舅舅的双唇抿着,面色露着些许尴尬:“那学校呢,学校没什么事吧?”
林衔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原来从她进门之后一直没开口询问,并不是不在意自己这么几周没回来,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林衔月的犹豫显然让舅舅以为自己猜对了,神色放松两分:“我和你舅妈没什么文化,学校的事情帮不上你的忙,你要是一个人搞不定,就问你哥,他知道。”
是一句质朴纯粹的长辈关怀。
林衔月闻言,侧过脸看向舅舅那张不知道何时增添了几条皱纹的侧脸,只觉得从心底深处泛起阵阵酸涩,正顺着血管神经往眼瞳里爬。
正巧公交进站,她连忙嗯了一声,别过头去提着行李上了车。
她靠窗坐下,隔着玻璃和舅舅说了声再见。
舅舅也笑起来,朝她挥挥手。
林衔月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因为李成的骚扰不敢上学的时候,舅舅也是这样把自己送到学校,然后站在校门外,朝自己笑着挥手说再见。
那时候是舅舅保护她,现在,她能保护舅舅吗?
公交车在不算平整的路上颠簸前行,林衔月贴在玻璃上,
舅舅的身影慢慢缩成一个黑色的小点,然后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
林衔月没想到短暂地一次归家对她来说就像是安眠药一样管用,连着两天晚上她睡得都还算不错,没做梦,也没有总是频繁地醒来。
因着良好的睡眠质量,周一她起的很早,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便收拾好东西往四教走去。
这会儿教学楼里是肯定没人的,林衔月将课前准备做好之后便拿着水杯去走廊里接水。
饮水机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热水那个口连着接了三瓶都还是温温的。
林衔月拧着眉,刚准备转身下楼到办公室和值班老师反应一下这个问题,空寂的楼梯间里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下一下,在楼梯间轻微回响。
林衔月的眼皮跳了一下,收回想要迈回去的脚,将杯子重新放在热水口下,按下开关。
半秒钟之后,水流的哗啦声扰乱走廊的安静,蒸腾的热气从杯口涌上来。
九十九度的热水终于在第四杯时出现。
同时出现的,还有那个从楼梯口走上来的人。
林衔月抬眼,从边上的镜子向那人看去。
傅初白手上拎着串车钥匙,步伐懒散,脸色也倦倦的,周身凝着一股不好惹的味道。
林衔月看了两秒,刚准备将视线收回来,那人就悠悠地一抬眼,就这样直接的、没有任何阻拦地,在镜面反射中和林衔月对视。
然后下一秒,傅初白的唇角往上一抬,凝着笑挑了下眉。
是明晃晃的招惹。
没由得,林衔月想起那天在酒吧的后巷,似乎也是这个样子。
她拧了下眉,拧紧杯盖的手法略显慌乱,将放置在镜面上的视线收回,盯着地板上眩目的花纹走回教室。
傅初白跟在她身后。
和上次差不多的场景,明明这次没有好事之人的低俗玩笑,但林衔月却就是没由得紧张起来。
赶着傅初白进教室的前一秒,她将脊背挺直,满目的注意都放在面前的书本上。
就像是上学时,明明对外面的动静注意的不得了,却还是想要维持冷静自持模样的好学生。
教室明亮,她用余光看见傅初白走了进来,然后坐在上周那个位置上。
动作没有丝毫停滞犹豫。
预想中的画面没有出现,林衔月的心里说不上是放松,还是别的什么。
二人就这么安静地、互不招惹地坐着,一直到上课。
孟老师今天是卡着铃声进门,人刚在讲台上站稳,朝同学们略表歉意之后,第一时间就把视线挪到林衔月身上,问她有没有把上周没点到名字的那位同学维护在系统里。
林衔月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件事,愣了两秒才开口道:“维护好了,上次的考勤也登记了。”
“那就行,”
孟老师将书本摊开,然后抬起眼,在教室里扫了一圈,问道:“是哪位同学来着,叫什么名字?”
林衔月本来都要坐下,听到他突然这么一问又站直身子,本能地抬眼朝傅初白看去。
男生右臂屈起抵在桌子上,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悠悠地掀起眼皮。
沉默片刻,他站起身:“老师,是我。”
孟老师点点头:“好,叫什么名字?”
没人回应。
傅初白站起身就表明知道刚刚说的是自己,不至于没听到这个问过一遍的问题,可他偏偏没再说话,朝孟老师笑了一下之后,又将视线移过来看林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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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直白又漫不经心,
像是鱼钩。
猛地投进林衔月的眼瞳里。
林衔月呼吸一滞,像是有蚂蚁在血管上爬,
她从傅初白的眼睛里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意图,
——他在等她说,
——等她说,他叫什么名字。
第12章
教室里原本还有的低声交谈瞬间消失,甚至连呼吸声都好像被人为停止。
片刻,傅初白边上的陆宴楠没忍住,噗嗤一声。
紧接着,周围的人都跟着窸窸窣窣的笑出来。
这个场面对孟老师来说肯定有些莫名其妙,厚重镜片下的眼睛在教室里扫了一圈,语气疑惑:“怎么了?都笑什么呢?”
林衔月听着这话有些脸热,拧着眉看向傅初白,眼瞳里带着些嗔怒的味道。
偏偏那人还是半笑不笑地看着她,就好像孟老师的疑惑、周围人的哄闹对他而言完全无所谓,
整个人一副‘你不说咱就在这耗着’的模样。
简直无赖。
林衔月咬了下嘴唇,终是将视线收回来,声音含糊地将人名念出来,细听还带着些被强迫了的不甘和无奈。
她的想法是糊弄过去,却不料孟老师因为大家莫名的笑好奇大涨,誓有一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追问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
林衔月能感觉到那人的视线落在她的右半张脸上,带着被具象化的滚烫。
她长叹一口气,没抬头,只是将声音加重了两分:
“傅初白。”
“姓氏里有点复杂的那个傅,最初的初,白天的白。”
是傅初白解释自己名字时用的那句话。
后面这句几乎是脱口而出,熟练到林衔月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对,匆匆将余光斜过去。
傅初白人依旧是那样笑着,只眼瞳里颜色更深了些,
也不知道意识到没有。
林衔月压着莫名升起的慌乱,连老师也顾不上,匆忙落座。
这一节课,是林衔月大学以来上的最心焦的一堂课。
她平时基本不去关注在课堂上流逝的时间,可偏偏在这节课,她平均五分钟就要去点亮一次手机屏幕,眼见离下课时间越近,心中那股恨不得想要立刻夺门而出的欲望就越强烈。
就好像待会儿不跑出去,就会有什么她控制不住的事情发生。
但她最终也没跑成,因为在讲台上的孟老师合着下课铃说出“先休息一下”的瞬间,隔着半个教室宽度的傅初白就悠悠站起身,朝自己走过来。
上早八的大学生向来是困的,但这会儿,已经没人想去补那点聊胜于无的觉,
所有人的眼神都盯着移动中傅初白。
男生穿着一身黑,脸上带着近乎蛊惑的浅笑,缓步走到女生桌前,手指搭在桌边,微垂着头:
“那天的糖,还有吗?”
林衔月本来是打算无视这个靠近,可是听到这话呼吸还是不免滞了一下,不自觉地抬眼看向对方。
感官记忆在一刻尽数翻涌上来,
她似乎闻到了燃烧着的、烟草的味道。
傅初白见她没反应,眼底笑意更浓,头往边上一歪:“就那天你吃的糖,给我一颗呗。”
乍听是句祈求,但奈何傅初白脸上的表情过于调弄乖张,连声音都挂着浓浓的不正经。
围观众人安静半秒,随后爆发出一番猛烈的、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傅初白的话像是一颗炸弹,在他们的大脑里轰然炸开,
还是那种可以帮助自行脑补的炸弹。
林衔月不用看众人的表情都能想到,他们肯定是发散思维,把自己和傅初白以某种亲密关系作为代号连接到一起。
她拧了下眉,回看着傅初白的眼睛,后槽牙微咬着:“没了。”
傅初白的眉毛向上抬了抬,片刻:
“没了?”
“真没了还是假没了?”
依旧笑着,掺着浓浓的调侃,
显然是不相信林衔月的回答。
林衔月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干什么,只能重复一遍:“没了!”
她话一说完,才意识到在这种情景之下的第二次否定,实在是非常像是带着烦躁的撒娇。
傅初白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唇边的笑容明晃晃地有些刺眼,声音里也是压不住的笑意,像是在哄:
“行,没了就没了,我还记得那包装袋,现在去买一包。”
他说着,缓缓将脊背直起来作势就要往后退。
林衔月一下有些发晕。
这眼看着马上就要上课,傅初白这会儿买糖,
第2节 课铁定是要迟到的。
他在想什么啊?
林衔月心里无端地有些躁,动作跟着大脑下意识的调动,拧着眉将手伸进口袋,然后握着什么东西,往桌上一拍:
“给你!”
手掌移开,桌子上是几颗柚子糖。
糖是圆的,即使外面裹了层包装纸,在林衔月带着些情绪的动作下,也不免要在桌上滚上两圈。
林衔月看着糖的行动轨迹,还没来得及把堵在喉间的那口气发散出来,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闷笑。
她一愣,猛地抬头对上傅初白的视线。
那人眼睛里因为觉得有趣而泛起的笑意都快要淌出来了,看向林衔月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被困在陷阱里却还不自知的小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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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她猛然反应过来,
这人根本就没打算去买糖。
刚才那句话不过是引逗自己的鱼饵,
而且自己还真的莫名其妙上钩了。
林衔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更生傅初白的气,还是更生自己的气。
毕竟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大体过一遍之后,才发现傅初白的行为并非无迹可寻——
毕竟哪位说着自己要去买东西的人,挪步子的幅度会像只蜗牛呢?
这不就是典型的嘴上一套,身上一套。
偏偏自己还没看出来。
又或者是看出来了,但还是把口袋里的糖果掏出来给那个人。
是哪一种林衔月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正在复杂的思绪中犹豫着,面前的傅初白就已经伸出手将那几颗糖捞到自己掌心,撕开一个塞进嘴里。
林衔月看见他右侧的脸腮鼓了一下。
紧接着,又是一个问句。
“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礼尚往来,你的名字是不是也要告诉我?”
傅初白的声音懒懒的,是问句,但却没有必须要得到答案的坚持,似乎林衔月答或者不答都可以。
但等林衔月视线上移,对上傅初白那双漆黑的如同黑洞的眼瞳时,才意识到他这份悠闲淡定来自于什么。
傅初白的眼神很明显,
他明明已经知道自己的名字,却还是要问。
血管里有淡淡的热意翻涌而上,林衔月没说话,甚至将双唇用力地抿起,唇瓣边缘泛着白。
不想说的意思也明显。
傅初白没动,只是将口腔里的糖从右侧移到左侧,视线则依旧钉在林衔月身上。
直白的,简单的,露骨的。
林衔月眼睫轻颤,
她被困在书桌前这一方狭小的天地里,避无可避,只能将眼神从傅初白的脸上移开,漫无目的地落在黑板上,上面写着个单词,
scorching,
是焦灼的意思。
倒是很适合他们两目前的处境。
傅初白并没有因为林衔月视线的回避而感到尴尬,或许这种情绪这他这个人身上本来就是不存在的。
他甚至闲适地往桌角一坐,将掌心的糖果有一搭没一搭地向上抛着。
林衔月没看他,但却无法控制耳朵听到对方制造来的动静。
他的动作缓慢有力,像是和着心跳,将每个关注他的人的呼吸间隙全部夺走。
林衔月感觉有轻微的窒息感弥漫上来,她依旧盯着黑板,只是双唇微微张开,轻声道:
“林衔月。”
她鲜少不带任何前缀的念自己的名字,如今一开口,竟有种莫名的黏腻感。
傅初白的动作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停下来,等她话音落下才开口道:“林衔月。”
男生的声音低沉,语调慵懒又随意:
“彼此连接的那个衔?”
饶是已经猜到傅初白是知道自己名字的,但听到他这句,林衔月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他。
是彼此连接的那个衔。
她在心里无声地重复一遍。
傅初白也垂眼看她,片刻,下巴微扬,语气肯定:“我记住了。”
他说完,转身朝自己的位置走过去,然后坐下,双脚双腿散散地摆开,微垂着头把手机拿出来看。
毫不在意众人还挂在他身上的视线。
林衔月最后看了一眼他,然后将视线重新放到黑板上。
那个单词还在那里。
scorching,
焦灼的,炽热的,
就像她现在的脉搏一样。
-
上课铃打响之后傅初白便把手机往边上一扔,盯着黑板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书本上做起笔记来。
他是悠闲,边上的陆宴楠急的那叫一个抓耳挠腮,忍了好久才终于寻到个空,凑过去:“你什么情况?”
“不会看上助教了吧?”
傅初白都没转过眼来看他,只唇角往上抬了抬:“闭嘴上课。”
陆宴楠闻言啧了声,脸上的嫌弃都快要化成实体。
傅初白小时候被他家老爷子送到国外读过两年书,英语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难事,如今怎么突然装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来了!
陆宴楠也是个不信邪的主,硬是往傅初白的方向又挪了十几厘米,整个人都快要贴上去:“怎么,和好兄弟我还瞒啊!”
傅初白略显嫌弃地伸出手把人推远:“怎么?你有什么高见?”
陆宴楠一听这话立刻来劲,声音即使压低也是掩不住的兴奋:“我靠,你是真的假的,可是人也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啊?”
“哦?”
傅初白的声音染上点好奇,也终于偏过头:“那你说说,我喜欢什么类型的?”
陆宴楠错开半个身子看了看林衔月的侧面,片刻,一拧眉,半肯定地做出结论:“反正肯定不是这种。”
傅初白闻言,顺着陆宴楠的视线看向林衔月。
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女孩露出的一节纤细的颈,几缕发丝垂落,将一片雪白分割开来,凌乱且夺目。
傅初白闷笑了一声,视线没收:
“这种事,”
“没准。”
第13章
日子混着混着又过了几天。
这一周许柔学校有事请假,林衔月一个人又没法把小食区的事情全部覆盖,老板就临时调了两个别的区域的兼职生过来,让林衔月到后面仓库去帮着理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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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理货的工作虽然乏味,但轻松,大概的事情忙完就可以偷摸着休息一会,林衔月也算是乐得清闲。
和她搭班的也是个来兼职的大学生,男生,性格腼腆,不怎么说话,这边刚把仓库里的货对完,那边就搬着小凳子做到角落里拿出小本子开始背起英文单词。
林衔月见状,配合地不去打扰,也寻了个椅子靠墙而坐。
为了防止老板来仓库找人,她也没带耳机,只安静地半垂着眼帘休息。
一片寂静中,她听到那扇通往后巷的木门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林衔月顿了一下,偏过头去看,
声音来自靠近门槛的地方,像是小动物的爪子在挠,隐约还能听到些哼唧声。
隔半条街的地方连着个小吃街,流浪的小猫小狗的确多,但也很少会走到这半边的店铺来,更何况还是钻进这条狭窄的小巷。
林衔月犹豫了一会儿,起身将门拉开一条小缝。
那扇昏黄的灯尽职尽责地发挥着它的作用,给外间的夜色添上几分亮光,林衔月垂眼,几乎是一下就看见了那只趴在门槛边上的小东西。
大概小臂那么长的一只小黄狗,尾巴像一个小揪揪正在奋力地甩动着想要逃离目前的困境——
一个方形的小吃盒卡在它的脑袋上,取不到,也甩不脱。
似乎是听到开门的声音,小狗的声音骤然停了半秒,先是本能地朝后退了几步,然后又呜咽着朝林衔月的方向挪动,
是鼓起勇气的哀求。
林衔月的心好像塌下去一块,蹲下身,抬手捏住小吃盒的尾端,朝上微微用力一提。
短促的挣扎之后,小狗的脑袋从盒子里挣脱出来,它似乎知道是谁救了自己,在原地晕乎两秒之后,狗脸一抬,朝着林衔月就是一声清脆的,没有阻隔的,还带着奶音的‘汪汪’。
林衔月蹲下,犹豫了一会儿才抬手轻轻地戳了下小狗的脑袋:“你妈妈呢?”
小狗似乎是嗅到林衔月身上友善的气味,没躲,反而往前拱了两下,像是要把整颗脑袋都送进她的掌心里,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林衔月顺毛撸了两把,声音更轻了,像是在哄小孩:“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啊?”
小狗哼唧着,绕着林衔月的手转了两圈,湿漉漉的鼻子不停往外喷着热气,屁股后面的小尾巴也开始摇起来,极兴奋的样子。
林衔月唇角向上微抬。
小时候她短暂地养过一阵狗,是只后腿有些微瘸的小流浪,抢食抢不过,缩在角落可怜巴巴地啃垃圾。
她把小狗带回了家,找了个牛奶箱子,垫了几件已经洗变形的衣服,从自己碗里扒拉出一点放进它的饭盆。
当时那只小狗也是这样,拖着那只瘸腿,围着自己欢腾的转圈。
幼年的记忆和眼前的现实重叠,小土狗似乎是转晕了,立在原地喘了两口气之后又被零食盒子吸引过去,一边猛嗅一边往里钻。
林衔月连忙捏着它的后颈朝自己这边拖了拖,低声道:“你饿了吗?”
这句话小狗似乎是听懂了,把头抬得更高些,圆噔噔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林衔月没忍住,抿唇轻笑了一下,然后盯回去,点了两下头:“那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给你找点东西吃。”
语气郑重,像是和面前的小狗定下什么誓言。
店里适合小狗吃的东西不多,林衔月对着菜单挑了半天,又朝厨房那边说了不少好话,才拿到一个什么调料都没放的热狗面包。
面包不大,小狗吃肯定是够了,但林衔月走到一半又折回去买了第二个,然后才走回去,小心翼翼地拉开仓库后门。
小狗原本卧着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只有一个边缘被咬烂的零食盒子在寒风中孤零零打转。
林衔月拧着眉往外踏了一步,眼神在两边巷口不停张望,低声叫到:“汪汪?”
是呼唤陌生小狗最通用的叫法。
没有回音,巷子里是一片空寂。
林衔月顿了几秒,朝巷子口走了两步,又叫了声:“汪汪?”
声音撞到两侧的墙壁上,还没来得及反射回她的耳廓,就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打断,
是一声很轻,忍到极致终于憋不住的笑。
还没等林衔月顺着声音去看,笑声的主人就开口了:
“叫你呢,快应一声啊。”
林衔月猛地攥紧手上的食品袋,抬眼去声音来源看去。
小土狗被一只修长的手抵着头从拐角处推出来,它吃得正欢实,此时被无端打断显然不爽,小屁股撅得高高的,似乎在用全身的力气和推它那人做斗争。
但小狗的力量是不可能和一个成年男人做斗争的。
那人连语调都没带,依旧夹杂着散漫的笑,只是轻淡些,像是在商量:“人家在叫你呢,你懂不懂礼貌啊。”
只可惜他商量的对象是只没法回应的小狗,
小狗什么都不知道,小狗只想吃东西。
那人似乎也有些没办法,只好将手往前探了探,捏住小狗的后颈皮,将整个小肉团拎起来,然后起身抬腿,走到巷口的光源下,掀起眼皮看向林衔月:
“找它呢?”
“汪汪?”
后面这句显然是在模仿刚才林衔月的口吻,只是男生的声线低,无端增添几分暗哑撩人。
林衔月眼神扫过傅初白的脸,又半垂下来看向因为陡然升高而夹着屁股发抖的小土狗,轻声道:“你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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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我的狗?”
傅初白笑了一下,很不可置信的样子:“我的狗我能让它饿成这样?”
他说完,半弓下腰把狗放回到地上。
那小狗本来就是吃到一半被傅初白拎到这里来的,这会儿闻到从林衔月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儿更是直接扑上来,扒着她的鞋子不放,喉咙间细碎地叫着。
傅初白见状,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乐了一下,抬脚用鞋尖点了点小狗的背:
“哎,我说你这小东西是真没良心啊,这么快就忘了是谁刚刚给你拿吃的了?”
小狗没理他,只一个劲儿地往林衔月身上拱。
到底是傅初白在吃瘪,即使对象是只小狗,林衔月也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她蹲下身,将面包掰下来一块放在地上,轻咳了两声:“吃吧,”
“是好吃的面包。”
好吃两个字林衔月咬的重,从唇舌中挤出来,带着因为共鸣而产生的震颤。
傅初白垂眼看着女孩的发顶,半晌,轻咬口腔侧壁上的软肉,也缓缓蹲下身,眼神黏在林衔月的侧脸上,唇齿间裹着笑:
“怎么,我喂的就不是好吃的面包?”
林衔月没说话,也没抬头,只自顾自地撸着小土狗的脑袋。
俨然一副懒得和你多说的样子。
傅初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不恼,学她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在小土狗的背上轻轻地戳。
一下又一下,乐此不疲的样子。
小狗一心只想吃东西,被傅初白闹烦了,后腿朝外蹬了两下,挪着屁股往林衔月的边上躲,可偏偏它越躲,傅初白就越来劲,那手就越往前伸。
等指尖够不着,他就整个人往前凑。
林衔月最开始没觉得什么,但等这一人一狗马上快要以自己为圆心转起来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冲着傅初白,语气略显责怪:
“你别打扰别人吃饭行不行啊!”
傅初白指尖微滞,视线像流动的水,缓慢但有力地在林衔月脸上划过,哼笑着:“它可是把我的饭都吃了,怎么不见你帮我说话?”
林衔月愣了一下,终于分出眼神去看傅初白,漆黑的眼瞳里没多余的情绪,扫了一眼便匆匆落下,然后将手里剩下的面包全都放在小狗面前,紧接着,从口袋里掏出第二个面包,
但没继续动作,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在愣神。
傅初白看着她的动作,眸色深了两分,从喉咙间溢出一声轻笑:
“准备两个面包?你是打算把它撑死吗?”
林衔月的眼睫抖了两下,打开食品袋的封口,声音很轻:
“我这是给它妈妈买的。”
“妈妈?”
傅初白显然是愣了一下,视线不自觉地四处梭巡:“我怎么没看到它妈?”
林衔月拧了下眉:“我也没看到,但我想,它这么小一点,能在这个大冬天活到现在,应该是有妈妈在保护它的。”
女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轻易飘散的沉着,傅初白敛去多余的神情,终是郑重又意外地看向女孩的侧脸。
因为一直低着头,她原本别在耳侧的碎发垂落下来,给白皙的脸庞增添几分脆弱的美感,可偏偏睫毛阴影下的眼神沉着又坚定,像是晶莹剔透的冰晶。
傅初白拧了下眉,薄唇轻启:“其实…”
“汪汪!”
几声略显狂躁的狗叫声打断傅初白的话,也引走林衔月的视线,只是未等二人看去,脚下那只小狗便用更欢快的声音做出回应,然后四脚并用,跌跌撞撞地朝巷口跑去。
窄巷尽头,一只同样颜色的大狗正站在那里,前肢微伏,龇着牙,看向二人的目光绝对算不上友善,一直等到小狗凑近,才略显警惕地退后两步,然后碰碰小狗的鼻子,转过身沿着墙根飞快地离去。
小狗没有回头看他们,跟着大狗的步伐,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二人不约而同地沉默几秒,最终还是傅初白先起身,吼间碾过一声哑笑,像是惊讶,又像是感慨:“得,还真是它妈。”
他说完,转过身朝林衔月看去。
林衔月也已经站起身,本来正看着空无一物的巷口出神,但奈何傅初白的目光过于强烈,躲是躲不开,只是带着疑惑与好奇迎上去。
方才那些深沉感慨已经从傅初白的脸上消失,他看向林衔月的目光又浮现出惯有的散漫和慵懒:
“既然它妈都走了,这面包就给我吧。”
他说着,抬手把包装袋从林衔月手上拿走,
林衔月也没拦,任凭对方动作。
也是奇怪,她和傅初白就在这里见过两次,两次对方都从自己手上拿走了些什么东西。
“算我欠你一顿。”
傅初白拎着包装袋晃了两圈,脚下却没动,只掀起眼皮看向林衔月:“进去吧,走都走了,也就没必要继续等。”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眉向上微挑,瞳孔里凝着一层浅淡的笑,朦朦胧胧的,像是在火焰外面罩着一层雾。
林衔月也同样看着傅初白,没说话,顿了一会儿才转身去拉那扇紧闭的仓库门。
只是她刚用力按下门把手,就听到身后那人突然轻笑一声,像是无奈,又像是惊异:
“不是,你还真走啊?”
第14章
林衔月握着门把手没松,侧过身子去看傅初白,语气清清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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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不是你说的吗?走都走了,没必要继续等。”
女孩的瞳仁是一片空寂的黑,像是垂落下来的舞台幕布,将万般情绪盖了个严实。
傅初白盯着看了会儿,顶了下腮,边从口袋里把烟盒摸出来,边朝着林衔月道:
“对,我说的,没必要接着等了。”
这话是笑着说的,痞气里带着些哑然的无奈。
林衔月面上没什么变化,只缓缓地将视线收回,往下用力按动门把手。
老旧的门轴转动,在安静的窄巷中发出撕裂般的声响,从门缝中涌出来的热气扑到林衔月脸上的同时,她听到傅初白浅淡慵懒的声音:
“林衔月。”
他在叫她的名字。
林衔月的眉头几乎是立刻拧到一起,手指微蜷,有细密的汗从掌心渗出来。
她再次侧身看向傅初白。
那人嘴里咬了支烟,没点,只是轻轻地咬在唇边,没了烟气的遮挡,整张脸上令人心悸的瘾欲更重。
他哼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从胸腔里涌出来的颤:“留颗糖呗。”
林衔月心尖抖了一下,睁大眼睛看他。
傅初白依旧笑着,目光直白:“也是怪了,就突然惦记这口。”
这是傅初白的本事,他好像天生就会用这轻飘飘的方式拿捏人心。
林衔月眼眸沉下去,片刻,伸手从口袋里摸出颗糖来。
依旧是柚子糖,青绿色的包装。
傅初白似乎是一直盯着她,糖一拿出来就听到他闷着笑了下,然后朝林衔月伸出手,略低的位置,掌心朝上。
林衔月垂着眼睛,将手朝下一翻,小巧的糖果顺着重力的方向极速下落,然后稳稳当当地坠入傅初白的掌心。
几乎是在糖果脱手的瞬间,林衔月便转身拉开门走了进去,等站在屋内转身关门的时候,傅初白已经抬起脸来。
门被关上的前一秒,她和傅初白对上视线。
-
隔天下午是节体育课。
林衔月她们班今年排到的是二路长拳,临近期末,老师已经把动作教完,剩下几节课就是让大家熟练掌握的,结果好巧不巧,上周末,体育老师打篮球扭着腰,需要卧床两周。
于是她们这节课就在各种调整之下,从东馆挪到西馆,和另一个也在学二路长拳的班一起上课,还是个大一的班。
那边的老师对自己的定位非常精准,不过是带一节课,万事不用那么细致,点完名之后就给他们解散自由活动,大家也乐意拥护老师的举动,拍了一阵激烈的掌声之后便很快四散开来。
东馆这边是前几年刚落成的,面积大不说,设施也新,最边上还专门隔出来几个场地搞起预约制,给各类比赛用。
徐云烟今天中午午觉睡得太久,这会儿脑袋蒙蒙的,身上也没力气,索性拉着林衔月窝在角落的坐席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那个兼职,下个月还做吗?我可提醒你,马上要期末考试了。”
林衔月双手搭在膝盖上,毫无章法地乱拍,点了两下头。
徐云烟咂了下嘴,接着道:“那么远的地方,这段时间天又冷,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话说到这,徐云烟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笑了一下,手肘支起来撑在腿上,偏过头看林衔月,眼底满是打趣: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边有什么宝贝呢,你不去就被别人挖走了。”
林衔月敲击膝盖的手指顿了几秒,缓缓落下,嗓子眼里像是含了块儿冰,又凉又滑,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水淋淋地张开嘴:“没。”
她这声极小,在硕大的体育馆里和蚊子叫没什么分别,在加上东门那边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徐云烟的注意力被瞬间吸走,也就没再追问。
林衔月也跟着她的样子抬眼去看。
东门那边的场地在打篮球,看比分牌咬的很紧,刚刚似乎是其中一个队投进了致命三分成功反超,场边加油的人满脸都是兴奋。
徐云烟的视线在场地上扫了一圈,突然站起身拉着林衔月的胳膊:“走啊,去看打篮球。”
林衔月顿了一下,跟着徐云烟的脚步走到场地旁边。
等靠近些才看见,是中文系和人资管理系的系篮球队在打比赛。
中文系拿下了上半场,这会儿一群人正坐在场边激烈地讨论着接下来的战术。
林衔月正好奇徐云烟怎么突然想来看这两个和她们没什么关系的系的篮球赛时,一抬眼,就看到中文系人堆里一个男生朝徐云烟挑了下眉,然后快步走过来,语气吊儿郎当的:“呦,这是谁啊,我眼花了吗?”
不等林衔月反应,就听到徐云烟冷哼一声:“路过来看看我的乖儿子表现如何,会不会丢为母我的脸。”
不同寻常的语气,不同寻常的对话,林衔月就算再迟钝,这会儿也察觉出不对来,她也不说话,只睁圆一双眼睛,提溜地看着徐云烟。
那男生并没有因为徐云烟这话生气,反而轻笑出声:“行啊,您老就看好吧!”
说完,扯了下嘴角,重新回到人群里去。
林衔月好奇的要命,等男生的背影一被人群掩盖就贴过去想要问徐云烟问题,只是不等她开口,徐云烟就率先坦诚开口:“不用问,我自己招。”
“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小时候隔壁住了个很烦人的小寸头,偷穿我的裙子被我当场逮住,为了不让我告诉家长,自愿在过家家游戏里给我当小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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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这事徐云烟讲过很多遍,所以她一提,林衔月就想起来了,她眼神惊异地朝人群中的男孩看了几眼,压着声音:“所以,就是他?”
徐云烟五官向下耷拉着,很不爽的样子:“真是造孽了。”
她这句话声音小,但咬字很重,带着从心底里翻上来的烦躁。
林衔月有些奇怪。
以前徐云烟说起这事的时候笑得嘴都合不拢,可为什么等见到人之后又是这幅样子呢?
而且如果不想见,又为什么突然拉着自己往球场来呢?
林衔月觉得自己就好像一本十万个为什么,满肚子的疑惑等着徐云烟解答,只是未等她开口,徐云烟就像是烦到头了,拧着眉:“我去上个厕所。”
说完,她又扭过头来看林衔月:“你帮我看着点他的发挥,有什么错处牢牢记住,等我回来告诉我!”
林衔月被她这种认真的态度惊到,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等她回答完,徐云烟又愤愤地朝场上看了一眼,才转头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林衔月盯着徐云烟的背影看了几秒,然后叹了口气,将视线收回来,落在篮球场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徐云烟嘱咐了,她就要把事情做好——好好盯着那个中文系的男生。
林衔月对篮球赛的规则并不了解,但也大体能看出来,中文系这边是以那个男生为中心去打的,只要有球权就都会扔给他,从男生的表现来说,倒也值得队友这么做,连着投进了好几个三分。
人资管理系那边落了下风,叫了个暂停,林衔月也趁着这个空荡,视线仔仔细细地在男生身上过了一遍。
很奇怪,徐云烟描述的时候,那个男孩明明是又黑又胖,鼻涕甩到下巴上都不知道擦的样子,现在一看,这变化是不是太大了?
林衔月不自觉地在脑海中幻想了一下眼前这位长手长脚,笑起来像是只金毛的男孩穿着连衣裙,拉着徐云烟的衣角叫妈妈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惊悚,可等抖了两下之后又觉得有些好笑,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抬了一下。
“看什么呢?”
“这么认真?”
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林衔月的表情猛地凝滞,不等她回头,那人就已经走到她边上,似乎是在顺着她的视线往篮球场上看:
“看比赛?”
林衔月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起来,垂着头压着视线看向傅初白。
男生穿了套浅灰色的运动服,并不算厚实。
林衔月突然想起,她基本没有见傅初白穿过冬天的衣服,
他不冷吗?
想归想,林衔月是不可能开口问的,她将视线快速收回重新放到篮球场上。
只是这次,或许是因为边上站了个傅初白,她没什么心思去完成徐云烟的交代了,眼神开始漫无目的地乱晃,一会儿看看比分牌,一会儿看看篮筐,一会儿又看看场上的选手。
也是奇怪,她没分一丝视觉神经给傅初白,却能感觉到,那人似乎是在盯着自己看。
中文系那男生又投进一个三分,比分被拉大,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和掌声,林衔月被影响,也不自觉地抬手拍了两下,只是她的掌声软绵绵的,没用什么力气,自然也不会有多大的声音。
于是她听到身侧的傅初白几乎是若不可闻的轻笑声。
紧接着,男生擦着她的肩膀朝球场走去。
林衔月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已经站在场边,双手插兜,依旧是一副懒散的样子,朝着场上因为他突然靠近而不约而同安静下来的众人:
“介不介意,我加入?”
第15章
傅初白本来就是个惹眼的,刚进到体育场的时候就有不少女生偷偷盯着他看,更不用说这会儿他自己主动站到人前说想上场打会儿篮球了。
没几秒,周围的人群就像是说好的一样簇拥上来,就不大的篮球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林衔月站在人群外面,眉头微蹙,
傅初白这是?
要干嘛啊?
人资管理系那边的队长似乎和傅初白认识,弓着腰两手撑着膝盖,打趣道:“呦,傅少这是打算出山了?”
傅初白单侧唇角往上抬,随性的笑容里沾了些痞气,看得周围的女孩一下红了脸:
“看你们打,手痒了。”
“这要是咱们院内部的篮球赛我就让你上了,这不是和别的院打吗,不合适。”
林衔月听到这话,心中赞同地点点头。
就算是私下里约的友谊赛,也没有说中途突然从场边拉人,还是和球队一点关系都没…
“行啊!”
林衔月心里的碎碎念被突然打断,
是中文系那个男生。
他两只手将篮球握得很紧,视线上上下下地扫了傅初白一圈,下巴微昂,带着些少年锐气:“傅初白学长是吧?我还一直挺想领教领教你的技术的。”
“来啊!”
林衔月心弦猛地绷紧,偏头去看傅初白的脸。
他的笑容依然随意,只眼神溢出些许的兴奋,片刻,拉开外套拉链:“行啊。”
“来。”
人群安静三秒,随后迸发出一阵持续的欢呼尖叫。
球赛重新开始。
鞋底和塑胶场地摩擦的声音让林衔月的额角略微发紧,她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但没往前靠,只是略踮起脚,跃过人头攒动的缝隙往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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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她能够很轻易在场上的一群人里看见傅初白。
他运动服里面是件宽松的白t,发丝飞扬,一停一动,即使在如此激烈的动作之中,那张脸都没崩,反而是多了两分独属于这个年龄的少年感。
是以前从没见过的傅初白。
林衔月微滞,传进耳边的尖叫声弱了些,她听见篮球和地面撞击传来的砰砰声。
场地上,傅初白带球过人,似乎很轻松地来到篮板下,然后起跳,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之后,不偏不倚地穿过篮筐。
“啊!!!!”
“傅初白!!!好帅!!!”
在一片欢呼声中,傅初白面色如常,只微微偏头和旁边的队友打了个手势。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别的时候,他视线抬起的瞬间,正好围观的人群让出一个空隙,隔着几米的距离,两人的视线直直地撞上。
林衔月第一次这么逃避自己5.0的视力,让她连对方清晰的瞳孔界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只可惜顶灯太亮,窥不见傅初白眼底的神情。
“这什么情况?那是傅初白?!”
从耳边响起的声音让林衔月肩膀一颤,视线连忙回收,转移到从卫生间回来的徐云烟的脸上。
徐云烟眉间蹙起几条明显的纹路,视线里的嫌弃都快要变成实体:“人资管理和中文系的比赛,傅初白参加个屁啊?怎么,仗势不守规则啊?!”
林衔月眼睫轻颤,犹豫片刻,低声道:“是两边都同意,傅初白才上的。”
徐云烟顿愣,疑惑的视线转到林衔月脸上:
“你这是在替傅初白解释嘛!”
林衔月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刚才那句脱口而出辩解,目光中两个同班女生就挽着胳膊小碎步着朝她们走来。
一站定,其中一个就开口道:“林衔月,刚刚傅初白和你说什么了?”
表情带了些好奇和探究,视线也是止不住地打量。
徐云烟这下更傻眼了,仿佛喜剧电影里突然看到反转的大反派,五官皱在一起:“你还和傅初白说话了?!”
林衔月的喉头哽住,一口温热的空气被屏在鼻腔间,热气在骨骼缝隙间来回涌动,过了好几秒,她才终于寻到空隙开口道:
“没,没说话。”
“他就是,恰好从我这边路过。”
这么回答也不算撒谎吧,毕竟刚刚只是傅初白在说,自己又没回答他。
女生的眼神略显惊讶,
她刚明明看到傅初白的确是在林衔月边上站了一会儿,还转了头,那就是说话的样子!
可是,林衔月也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啊?
难道真是自己看出臆想来了?
四人沉默地僵持被场上又突然响起的一阵欢呼打断,人资管理在傅初白的带领下连续进球,上半场打出来的分差眼瞅就要追平。
中文系的男生们面上都有些凝重,尤其是答应傅初白加入战局的那个男生,额上的汗珠都来不及擦,视线如鹰般紧盯着傅初白。
“真是无语!”
徐云烟低声嘟囔了一句,拉着林衔月就往围观的人群里面靠。
林衔月本想挣扎一下,但没料到徐云烟像是铁了心,攥着她的腕子不放不说,还挤开几个人,站到场地最边上,嘴巴努了一下,说不上来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咳了两声后:
“林佳秋!!加油!!”
五个字,
气沉丹田,声如洪钟,硬是把周围几个女生的尖叫都压下去不少。
围观的人,还有场上的选手,一时间都将视线朝这边看来。
尤其是那个林佳秋,表情短暂地错愕一下之后立刻就眉飞色舞起来,活像一只突然找到骨头的大狗。
只不过他是幸福了,苦的是林衔月。
众人的视线在集中到徐云烟身上的时候,免不了扫到林衔月。
林衔月向来应付不来这种事情,只觉得后脑勺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双颊滚烫,只能一边克制自己快要飞起来的视线,一边试图将自己的胳膊偷偷从徐云烟手里抽出来。
只可惜她的小动作还没成功,就听到斜前方传来一阵简短且突兀的笑声:
“哼~”
像是没忍住,又像是故意的。
也是奇怪,明明没听过几次,林衔月的记忆神经元却瞬间将声音主人的信息反馈给大脑。
她停了要挣脱徐云烟的动作,掀起眼皮朝傅初白看去。
傅初白一手揽着篮球抵在腰间,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林衔月只觉得心头一紧,瞳线恍惚地颤了下,还没来得及掩耳盗铃似的寻个新的焦点,就看到那人转手捏住篮球,往地板上轻拍两下,视线挪过去,看着林佳秋:
“有了加油,这下估计能打好点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收着语气,浓浓的打趣和不正经,场上几个男生都没忍住,咬舌轻笑两声。
就连场边几个刚刚欢呼声最大的女孩子都不免脸红片刻。
林佳秋倒是毫不在意,和重新活过来一样,撩起衣服下摆擦擦额前的汗水:“行啊,来!”
两个帅哥领衔狠话对弈,场边自然又是一阵欢呼。
眼瞅着傅初白重新投入比赛没空在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自己,林衔月这才松了口气,正想着退到人群后面将剩余时间不多的比赛看完,身侧自从喊完那声加油之后就一直安静的徐云烟突然再一次拉起自己的胳膊,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穿过人群,径直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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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林衔月被拉着走出去好几米才反应过来,忙往回用劲儿,等徐云烟的脚步有所停滞才略带疑惑地开口道:
“你?不继续看了吗?”
徐云烟面色坦然,双肩微耸,摇头:“不看了啊。”???
那你刚冲上去加油?
“哎呀!”
林衔月眼底的震惊太过明显,徐云烟也不好当做无事发生,抬手捏了下鼻子,拧着眉,略显纠结的样子:
“我加油是因为不想看他输太惨,但也不代表我想亲眼看他赢啊,哎,大人的事情小孩别管!”
徐云烟越说越没底气,为了防止林衔月再次发问,话音一落便拉着她的袖子想要继续往前走。
扯了一下,没动,
又扯了一下,人还是没动。
这下轮到徐云烟傻眼了,她转过头:“怎么?你不会想留下来看吧?”
“你不是对这种东西最没兴趣了吗?!”
林衔月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没跟着徐云烟的脚步往前走,她背对着球场,看不到场上进球的局势,然而那边此起彼伏的欢呼尖叫,却无时无刻不再撩拨着她的内心。
她没说话,也没转身。
徐云烟跃过她的肩头朝场上看了一眼,片刻,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眼睛睁大两分,眉头蹙起来:“你不会?是想看傅初白吧?!”
她这话比刚刚那句还惊讶,边上正好有人路过,转过脸来瞟了她们一下。
林衔月只觉得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烧起来,她几乎是本能地开口反驳:
“才不是!”
“我是在想你刚刚说的话!”
徐云烟的眉头没松,眼神狐疑地盯着林衔月的眼瞳看了一会儿,又移开半寸看她身后。
林衔月知道,
她是在看傅初白。
她不想对徐云烟撒谎的,但是很多事情,就算要说,也不是现在。
林衔月在心里无声地道了个歉,顺着徐云烟拉住自己胳膊的方向往前走了两步,刚准备开口说走,就听到后者不轻不重地啧了声:
“也是,傅初白应该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你应该,也不是傅初白喜欢的类型。”
第16章
徐云烟两句话轻飘飘的,带着不以为意的肯定语气。
林衔月只觉得手腕一僵,原本已经踏出去的步子硬是在半空中被她收了回来。
她微垂着头,视线藏在眼睫下,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
“为什么这么说?”
徐云烟抬起下巴朝球场的方向努努嘴:“喏,傅初白好几任女朋友了吧,感觉都是那个类型的。”
说着,她很是轻蔑地笑了一声:“不得不说,他这种人眼光爱好倒是挺稳定的。”
林衔月在心中默数了三秒,侧过脸朝球场看去。
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叫了个暂停,傅初白站在那里,边上站了个女孩。
女孩穿了件很显身材的黑色连衣裙,露出好看的锁骨,一头温柔间又不失性感的卷发在体育馆顶灯的照射下显得波光粼粼。
她手上拿着瓶水,正笑语盈盈地往傅初白面前递。
傅初白虽然没立刻抬手去接,但眼神却垂下去,懒懒地看着对方。
林衔月凝着眸看了几秒,脸上和声音里都没有多余的情绪:“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
从第一次见傅初白到现在,林衔月见过傅初白身边出现的三个女孩子,大略想想,似乎还真的都是那种很成熟、很明媚的女孩子。
而傅初白和这样的女孩子站在一起的时候,也的的确确有很般配的氛围感。
就好像花店里的卡布奇诺和巧克力泡泡,是浓郁又夺目的颜色。
林衔月就这么千奇百怪地想着,等整个人就要走出大门的前一秒,她才偏了下视线。
人群遮挡着,看不清球场上的情况,却能听见不停歇的欢呼声。
她听见有人在热烈地喊傅初白的名字,
是女孩子的声线。
林衔月眼睫颤了一下,将视线收回来,看向体育馆外的天空,
是个阴天。
-
隔天一早宿舍四个人都没课,徐云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看到对面床上的林衔月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强制性地将大脑开机时间缩短到十秒之后,哑着嗓子:
“你今天怎么没去图书馆?”
林衔月扶着额,眼下泛着淡淡的青:“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就不过去了。”
算不上失眠,只是单纯地没睡好。
熄灯之后盯着天花板,突然就听到弹弹珠的声音,侧过身睡,耳廓里又满是自己算不上沉稳的心跳,好不容易睡着,却是反反复复、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境。
像是盗梦空间,一层叠着一层,前几个她都记不太清楚,只记得醒来之前的。
是雨后阴沉沉的天,她站在街角的广告牌后面,一侧的玻璃照出她的脸,表情愤怒着急,还带着怨恨,实在算不上好看。
林衔月知道那是什么场景,心里升起一股挣扎的抗拒,大脑意识控制身体醒来的前一秒,视网膜上突然出现的,
是傅初白的脸。
怪,
但也不太怪。
这是林衔月对自己梦境的评价。
“那正好,你今天不去图书馆的话,陪我去染头发吧。”
徐云烟从床上爬下来,耷拉着脸,像只淋了雨的小狗:“亲测,染头发上考场,是没有好下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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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她这话发自肺腑,百转千回的语调像是在拍什么喜剧电影,林衔月心中略带压抑的苦闷被冲散不少,没忍住,笑了一下:
“你的确是,有点惨的。”
前天有门水课的考试,难度不大,而且平时分高,属于是只要让老师在卷子上看到态度就给过的程度。
也因为没什么压力,所以徐云烟进考场之前还在和林衔月商量待会儿结束吃什么,结果开考十分钟,两个监考老师就像是磁铁一样开始围着她转,其中一个还时不时凑上来看看她的卷子。
照徐云烟说,那模样就好像她随时都会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变出张小抄来。
等考完徐云烟打听了才知道,这两位老师在他们学院是出名的老古板,看到学生做指甲都要叨叨好久的那种,这次估计也是看到她的一头红发,先入为主了。
鉴于学校排监考的规律,徐云烟当即决定,在这个期末要把头发染回黑色。
毕竟谁也不想考试的时候被老师当贼一样盯着!
两个人简单收拾一下便出了门。
徐云烟惯常去的是离学校不远的一家美发店,店里有个很合她心意的托尼,徐云烟也是因为他给会员卡里充了不少钱,结果前几天托尼告诉她,自己马上就要换地方了,让徐云烟趁着自己还在,赶快去把卡上的钱消费消费。
徐云烟本来计划的挺好,把头发拉直之后在买两瓶洗发水和护发素,钱也就差不多花完了,结果人刚走到店门口,就看到显著又夺目的,‘周年庆大酬宾’六个大字,不仅项目打折,就连一系列产品都推出买二送一的活动。
一算,她卡里剩的钱,这次是肯定花不完了。
徐云烟正发愁不会要买一箱洗发水回去的时候,还是一旁略显歉疚的托尼想了个办法:
“实在不行,你和你同学一人搞个项目,我手里也有点权限,给你打个折,刚好把你卡里的钱花完。”
徐云烟听到这话,眼神闪着光,猛地转到林衔月身上。
林衔月没想着话题能突然转到自己身上,嘴里的糖都忘了咬,呆呆地看着两人:“我?”
“对!你!”
徐云烟点头:“你那黑长直从我认识你到现在就没变过,趁着机会变一下不正合适!”
林衔月有些犹豫,
她从小到大进理发店唯一做过的事情就是剪短,烫或者染,对她、以及她的头发来说都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而且,她记忆总是记得不知道谁说出过,过度烫染会被头发不好来着。
似乎是品出了她的担心,一旁的托尼连忙搭腔:“你放心,我有个徒弟的,手法也不错,绝对给你弄好看!”
“就是,你就当是帮我忙了,不然这笔钱放到卡里也是浪费,我不会再来这边了啊!”
就这么,在徐云烟和托尼的一唱一和之下,林衔月也被带着做到了镜子前。
给她做头发的是个看起来有点腼腆的小伙子,听到林衔月说没什么想好的发型之后从边上抽出本图册来给她选。
那家店的图册的确做的精美,选的模特个个都是美人胚子,林衔月一页一页的翻过去,正想着实在不行就让托尼自由发挥算了的时候,目光突然落在其中一张照片上,
不算特别的发型,是在生活中常见的那种大波浪。
坐在她边上的徐云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我觉得这个行,你弄上肯定好看,而且不会太花里胡哨。”
林衔月沉默了几秒,将图册一合,抬起眼在镜子里看向背后的托尼,唇角勾了一下:“行,那就这个吧,麻烦你了。”
不得不说,那个托尼的技术的确不错,烫出的效果和图册上没差多少不说,甚至还根据林衔月自身的特别做了些许调整,给她原本恬静淡雅的气质上添了两分成熟的味道。
她自己没觉得什么,还是徐云烟在边上止不住地赞叹,说是早就该带林衔月来做头发,还在宿舍群里预告了一下,说是要好好惊艳一把蒋静和孙晓敏。
但那也只能是等今天晚上林衔月回去之后的事了,
她没想着弄头发要这么久,眼看着离打工的时间也差不多,也就没回宿舍,直接往潮玩店去。
许柔自然是一眼就看出她换了发型,兴致勃勃地就要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两人没聊两句,就有一大帮客人裹着外面的寒意进来,然后闹腾腾地往窗边的位置一坐,抬手示意点单。
那桌是林衔月负责的区域。
她将菜单递给众人,然后和往常一样,机械但礼貌地推荐店内的招牌,只是她的话刚说到一半,就看见一直坐在卡座里侧的男生慢悠悠地抬起头,视线略显迷离地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之后,唇角往下耷拉着:
“你怎么跑出来打工了?!”
一桌来消费的顾客,一个服务生,
这话显然是对林衔月说的。
林衔月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说话那男人旁边的朋友动作也是一顿,转头看看男人,又抬眼看看林衔月。
那男生拧着眉,不耐烦感又重了几分:“我说,你怎么跑出来打工了!”
林衔月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她想了一会儿,才略有些犹豫地张开嘴道:
“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这话没任何毛病,语气也是一贯的平淡,只是略带了些本能的烦躁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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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可偏偏那男人就像是听了什么禁忌词汇一下,猛地一个暴起,整个人像兽一样向前猛扑,一把抓住林衔月的手腕,咬着牙,恶狠狠的:
“我不是给你钱了吗!”
他绝对是认错人了。
这是林衔月的第一个想法。
紧接着,和手腕上传来的痛楚同时抵达脑神经的,还有从鼻腔里冲进来的浓郁的酒精味儿。
林衔月猛地蹙起眉,
而且这个人,还是个醉鬼。
第17章
既然已经察觉到对方是个醉鬼,那林衔月也就没有继续好好对话的必要,毕竟没有人会想要和喝醉的人讲道理。
她面色冷下去,沉着声音:“不好意思,我说过了,你认错人了。”
或许是林衔月的声音表情都过于果决,那男人视线有微微的凝滞,手上的力道也松了松。
林衔月本想趁机将手腕抽回来,结果她刚一用力,那男人就像是又不清醒似的,向前猛地一抓:“你跑什么!”
他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还连带着往自己的方向扯,林衔月重心不稳,整个人踉跄着往前倒了一下,本能抬手支撑间,桌上的水杯被打翻,
是刚倒的热水,顺着她皮肤纹理流过,几乎是瞬间就红了一片。
是快要烧起来的疼痛。
站在吧台的许柔这才察觉到不对,连忙快步走过来,拉着林衔月被对方攥在手心里的胳膊,边暗自使劲往外扯,边用略带着颤音的笑半讨好半紧张道:“这位客人,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没必要动手动脚的。”
“好好说?!”
那男人推开边上的同伴,整个人毫无遮拦地站在林衔月面前,眼底一片猩红,是完全丧失理智的模样:“你想和我好好说吗?啊?!”
看这样子,已经是完完全全地将林衔月认成其他人了。
林衔月瞪大眼睛看着对方,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呼吸却不自觉变得急促起来。
被对方攥着的手腕,被热水烫过的皮肤,都像是掩埋着一座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突突地往外顶着跳,泛着火辣辣的疼。
那男人眸底依旧浑浊一片,往林衔月面前靠了一大步,勾着唇:“我告诉你,想跑,没那么容…草!”
阴狠的表情在骂声中被痛苦取代,原本攥着林衔月那条小细胳膊的手也因为从脚上传来的疼痛猛地松开。
林衔月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又或者说,跺了他一脚更为合适。
趁着对方松开手,林衔月赶忙将胳膊抽回来,拉着许柔就往后退,等和男人拉开距离才开口道:“我说了,你认错人了,你在过来我…我就报警了。”
是有点分量的警告,但也是明显的慌乱和无措。
要说不紧张、不害怕,林衔月自己都不信。
男女之间本就有不可避免的生理悬殊,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已经让酒精控制住大脑的醉鬼。
突然踩他一脚然后短暂地脱离险境,已经是林衔月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她睁大双眼看着男人,试图以此增加自己不算多的威慑。
那男人的脸白了一片,微微倒吸着凉气,似乎真的是被林衔月那一脚踩中了某个要害,抬起眼恶狠狠地看着她,
看眼神,酒醒没醒不知道,但恼怒气恼却是实打实的。
林衔月心弦一紧,拉着许柔就想往吧台的方向去,那边设置了报警铃,也是她刚才出脚时想好的下一步操作。
结果她人一动,那男人也立刻跟上,嘴上的骂声也没停,全是些不能入耳的脏字。
林衔月的大脑已经被恐慌和害怕占据,顾不上别的,全凭一股本能往吧台的方向猛冲。
报警铃就在那里,只要略往前伸手就能按响!
她的心提到嗓子眼,急切地抬手想要去摸索那个圆形的按钮,只是刚抬起来,男人那只粗糙的手就搭上她的肩膀,
然后狠狠地拧了一下。
骨骼和神经被外力作用下撞到一起,林衔月吃痛,本能地缩了下脖子想躲。
男人察觉到她的动作,冷笑了声,手上劲没松,桀桀地笑了声:“还想跑吗?”
说完,他捏着林衔月的肩将她整个人推到吧台边上,纤瘦的背和大理石台面碰撞,林衔月闷哼一声。
明亮的顶灯从视网膜上划过,她不受控地偏了下头。
然后下一秒,她看见个人,
步伐很快,大衣上铺着一层冬天的薄霜,面色是从未见过的冷峻和低沉。
他走过来,没有一句废话的压着男生的胳膊向后一拧。
被迫成为直角的男生还来不及惊呼,整个上半身就被按在桌子上。
桌上的餐具被打翻,热水在桌面上蔓延开来,男人的脑袋被紧紧压着,在眼前升起的一片蒸腾水汽中尖叫地喊:
“你他妈的谁啊!”
傅初白眼眸沉着,没有半分惯常见过的笑意,一手按着男人的颈,一手去拿翻倒了的水壶。
水壶里还有些水。
他拎起来,在确保男人能看见自己动作的高度停下,然后平移着到男人脑袋的正上方。
他没回答刚才那个问题,换了个问句:
“我给你一次机会,”
“你现在应该说什么?”
平静,但却无端地让人不寒而栗。
被按在桌上的男人抖得像筛糠,声音比刚才清澈许多,像是终于醒了酒,只不过即使身处劣势却也没忘了嘴硬:“老子有什么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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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傅初白冷笑一下,拎着水壶的手微微倾斜,让壶嘴冲着男人的侧脸,声音里透着能刺入肺腑的寒意:
“没事,我帮你想。”
他话音刚落,热水就顺着壶嘴淌出来,水珠成串,不轻不重地砸到男人的侧脸上。
“草!”
男人被烫的骂了一声,气急败坏的:“你他妈的是疯子吧!”
傅初白没理,还是那句话:“现在知道你该说什么了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腕微动,将水壶又倾斜几分,水流大了些,有几滴溅出来,砸到男人的眼皮上,带着不可忽视的刺痛。
“啊!”
男人凄厉地惨叫一声,
这种如同凌迟一般的手法带给他的除了疼痛,更多的则是莫名的恐惧——
一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会突然将一壶热水泼到自己脸上,然后将空了的水壶扣到自己头上的恐惧。
他挣扎着,在傅初白的手底下像是一尾快要窒息的鱼: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行了吧!”
傅初白继续倾斜的手腕猛地顿住,水流顺势而止,没有一滴漏出来。
他笑了下,没回答男人的话,而是慢悠悠地转过头看向林衔月,眉尾轻挑,像是在征求答复:
“这个道歉,行吗?”
林衔月从傅初白出现之后就处在一种不知为何的朦胧里,像是在感官上被罩上一层雾,看什么都不那么清楚。
可偏偏这会儿,就在傅初白转头朝她说话的这一刹那,雾气像是被什么明亮的东西照了一下,猛地散开。
她看着傅初白的眼睛,半晌,双唇张开一条缝:
“我?”
女孩的声音打着颤,即像是从恐惧和慌乱中看看回神,又像是对眼前场景的不可置信,傅初白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没由得笑了一下:
“不然呢?”
“我还能替谁出头啊?”
是毫不掩饰的坦率。
林衔月只是看着他,没回答那个问题。
傅初白也没在意,捏着男人的脖子把人拎着站起来,面朝着林衔月:“别瞎喊啊,给人小姑娘道歉。”
那人的脸红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是被热水烫的,还是因为羞愤交加,用力地侧过头看向傅初白:“他妈的老子都说了对不起了,你还想怎么样!”
如果忽略他还钳着对方的双手的话,傅初白的笑容简直可以算得上和善:“看来你耳朵不太好用啊,我刚不是说了,得要人家觉得你的道歉说得过去。”
他说完这话,似乎是手上用了些力,那男人略显凄厉地叫了声,膝盖一软,好在被傅初白拎着才没跪到地上。
直到这会儿,男人才终于正眼看向林衔月,急切地讨饶:“我错了,我喝多了才认错人的,美女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吧!”
一副清醒的样子。
有些滑稽。
林衔月想,她从来没有见过醒酒这么快的人,又或者说,这男人根本就没醉到会认不清楚人的程度。
疼痛帮助他清醒过来。
林衔月没理会那句急切的道歉,只莫名地想要抬眼去看傅初白,
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傅初白本来就在盯着她看,这会儿对上目光,看了几秒后轻笑了声才抬脚踢了踢男人的小腿:
“得,人家没接受。”
是陈述且肯定的语气。
林衔月自己都愣住了,略显惊讶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傅初白盯着她的表情,笑着:“怎么?不是这个意思?”
林衔月无端地有些紧张,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道:
“没…”
“是,是这个意思。”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窗外就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以及能把浓郁夜色照亮大半的红蓝光线。
有人报了警。
林衔月下意识抬眼看向傅初白。
那人对上自己的视线,放开钳着那男人的手,缓步朝林衔月走来。
还差两步的时候,傅初白停下,垂眼看着她:
“别担心,我报的警,”
“我有分寸。”
解释来的突然,林衔月愣了下,瞳线轻颤,没说话。
不算安静的环境里,她似乎听见傅初白很轻很轻地开口,差不多的问题,但语气却比刚才软了不少,带着点耳语厮磨的味道:
“怎么?”
“刚那眼神,不是担心我的意思吗?”
第18章
夜已经很深了。
林衔月告别一直不断安慰自己的女警走出派出所的大门,站在街边的路沿石上。
外面的街道很安静,只有风刮过干枯的枝娅时发出的细碎响声,
和刚才派出所里的嘈杂纷乱好像不在同一个世界。
见到警察之后那男人的酒算是彻底醒了,不仅朝林衔月道了歉,还口齿清晰地把自己如何被傅初白暴揍的事情一并描述出来。
警察带走了他们三个,然后在派出所的调解室里让那个男人给林衔月认真地道了歉。
她出来了,却没见到傅初白。
林衔月盯着门前那盏明亮的灯泡,刚准备抬腿往里走,就看见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背着光,她看不清对方隐匿在黑暗中的表情,却在某一瞬间,感受到那人似乎是很轻地笑了下,视线盯着她没转:
“不是说了吗,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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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是满不在乎却略显了然的语气。
林衔月喉头哏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否认还是别的什么,索性不说话,就站在路沿石上没动。
傅初白走过来,两个人之间隔着半截人行道。
“刚不是说要回家?”
傅初白双手散漫地插着兜,没接着刚才的话说,换了个问题。
林衔月缓慢地眨了下眼,视线收回来,嘴角向下。
从潮玩店离开的时候她知道今天肯定是没法在宿舍门禁之前赶回去了,就给徐云烟去了个电话,又不想让对方担心,就假称临时有事要回趟家。
只是当时说这话的时候是在店外面,周围吵吵嚷嚷的都是声音,她没想到能被傅初白听去。
回家?
她怎么可能回家,先不说已经这么晚了,就她这幅样子,舅舅舅妈肯定也是要刨根问底的。
她不想他们为自己担心。
可这话林衔月是百分之百不会对傅初白说出口的,她垂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才轻飘飘地开口道别:“对啊,回家。”
“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再见。”
她说完,往前迈下低矮的石阶,转身抬腿就要走。
只是她腿还没迈开,就听到站在对面那人轻轻地笑了声:“林衔月,你这人怎么这么好玩。”
林衔月脚步一顿,抬起眼看傅初白,眼神里略有些不解。
那人顶了下腮,瞳色藏在眼睫的阴影下,看不清别的什么,但能分辨出来是在笑,
是那种带了些无可奈何又真情实意的笑。
“眼睛里都写着回家会害怕家里人担心,偏偏嘴这么硬,怎么,和我说句实话,我是会把你吃了吗?”
林衔月就算迟钝,这会儿也咂摸出点味儿了——这人明明在潮玩店门口听到自己那句话的时候就知道那只是借口,还非要装不知道再假模假样的问一遍!
这不就是明摆着耍人玩吗!
饶是性子再温吞,这会儿也有些脾气,林衔月也不例外。
她瞥了傅初白一眼,瓮声瓮气地顶了句:
“要你管!”
她说完,抬腿就要走,只是脚还没踏出去,胳膊就先一步被傅初白给拽住了。
林衔月微愣,然后抬手往外扯了一下,
没挣脱开对方的腕子。
她心里不禁来了火,垂着眼看都不看傅初白一眼,铆足了劲正想继续拽,就听到身侧那人带着笑,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可偏偏语气里还是沾着不正经:
“这可是在派出所门口,你要是再挣扎两下,我估计还得进去喝会儿茶,”
“林衔月同学,行行好,给个面子呗。”
低沉的语气,配着夜晚的风,像是梦境里的低语。
林衔月愣了下,抬眼朝傅初白身后灯火通明的派出所大门看了眼。
也是巧了,刚刚送她出来的女警正站在门口,不知道是担心还是什么,正往她两这个方向看,的确是一副马上就要走上来把傅初白带走的样子。
林衔月瞪了傅初白一眼,僵持两秒,最终还是将胳膊慢慢软下来。
傅初白见状,唇角很轻地抬了下:“走吧,去哪?我送你。”
“不用,”
林衔月拒绝的很快:“我打车就好了。”
傅初白看她:“这地方,这个点,等你打上车天都要亮了。”
说完,就着刚没松开的手,拉着林衔月就往马路对面走,还不忘保证:“放心,我今天没喝酒。”
傅初白的车停在路边上,是上警车之前他打电话让朋友开过来的。
“请吧。”
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偏头示意着林衔月。
林衔月站在车边上没动,视线从副驾驶的座位移到自己的鞋尖,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道:“真的…不用,我打车就行。”
傅初白盯着她看了半天,从吼间哼出一声笑,微微低头凑到她脸跟前,眼瞳里裹着散不去的调笑和散漫:
“怎么,怕我啊?”
温热的气息扑到林衔月脸上,她的心脏猛地空了一拍,几乎是立刻反驳道:“谁怕你了!”
傅初白反应也快:“小狗怕了!”
这四个字罕见地沾了些少年气,活像青春期里以斗嘴为乐的男孩子。
林衔月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句,有些呆住。
男生就这么略显无奈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笑了下:“放心,我是把你从派出所门口领走的,总不会把你卖了,上车吧。”
林衔月的手不自觉抓紧背包带子,抬起眼看向傅初白,
澄澈的视线定在对方眉尾那处浅浅的疤痕上,隔了好几秒才抿了下唇:
“我要回学校。”
五个字,说得很快,但却清楚。
通知的语气。
这是把自己当司机了。
傅初白笑了声,倒也不恼,笑起来,很配合的样子:“说了送你,当然是你说去哪就去哪。”
这话说完,林衔月也没再看他,俯身钻进车里,动作麻利系上安全带,然后目光笔直地看着前方的路上。
像是完全忽略了门边上还站着个人。
傅初白笑了下,抬手关门,绕着车头往驾驶座去。
车子很快开出去。
毕竟是到了深夜,纷纷闹闹大半个晚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么任由车厢里蕴着一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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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林衔月在潮玩店隔着玻璃见过几次傅初白开车,每次车子都不一样,包括今天这辆,也是从来没见过的。
她知道,傅初白是玩赛车的,不仅自己玩,还搞了个俱乐部带着一帮人一起玩,而且还是有点名气的俱乐部。
林衔月正想着,车子就被傅初白稳稳当当地停在路边。
不等她开口问,驾驶座上的人就撂下一句“等会儿”拉开车门走下去。
人是往车后面走的,林衔月看不见,也就没再望,安安稳稳地在座椅上靠着。
不到几分钟傅初白就回来了,车门被拉开的时候窜进来一股冷风。
林衔月侧过脸看他,也没想着开口问,傅初白就捏着个东西往她怀里一扔。
是管烫伤膏。
她愣了下,半天也没伸出手去拿,就任凭那药躺在怀里。
傅初白已经发动车子往前继续开,咂了下嘴,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
“你也是怪能忍的。”
这话说完就没了,连句涂药的催促都没有,就好像这件事在傅初白那已经算是终结。
林衔月就这么垂着头看着那管药膏,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拆开包装,往手上被烫红的那一片抹了点儿上去。
没什么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烫的太久。
车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或许是药物里有什么舒缓镇定的成分渗进皮肤里,没一会儿林衔月就感觉眼皮沉沉的往下坠。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再睁眼的时候头顶的天空还是暗的,但抬眼能看到远处的天边泛着白。
她身上披了个毯子。
边上傅初白正垂着头玩手机,听到她的响动侧了下眼:
“醒了?”
“你这生物钟不错,正好到宿舍开门的时间了。”
直到这会儿林衔月才算是真的醒过神,连忙抬眼朝车窗外看去。
车子没停在宿舍楼下,是在学校大门外面的马路上,正对着已经开始准备早餐的小摊贩们。
林衔月松了口气,连忙将盖在身上的毯子叠好,解开安全带,道了声谢就去拉车门。
拉了一下,车门没开。
又拉了一下,还是没开。
她就算是在迟钝,这会儿也反应过来,门是被驾驶座那边锁着呢。
林衔月眉头拧起来,朝傅初白看去。
那人还在玩手机,像是没注意到坐在自己边上的人想下车到没下去,直到林衔月侧过身来看他,他才终于从屏幕上分出点视线来。
他脸上没有彻夜未眠的疲惫,只是眼底泛着点困倦,侧脸被远方天空的白照亮一小半,剩下的面容则是藏在阴影下,眼瞳里是一片浓郁的黑。
林衔月呼吸一滞,竭力保持着视线的平稳:
“谢谢你送我回来。”
“就是睡车里,这有什么好谢的。”
傅初白哼笑了声,终于把手机收起来,转而从置物盒里掏出烟盒,推出一根来送进嘴里。
没点,就这样不轻不重地咬着。
片刻,林衔月听到门里的马达咔哒一声。
是锁开了。
她没继续坐着,又道了声谢之后便拉开车门下了车。
反手关门的时候,她听到从车里传来傅初白的声音,
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林衔月顿了下。
车子是城市suv,底盘不低,即使这会儿她下了车,也能一转身就看见傅初白的脸。
傅初白依旧没点烟,微掀起眼皮看着她:
“林衔月,有两个事,我得和你说说。”
第19章
对向车道有车开过来,经过他们的时候按了两下喇叭,划破一片寂静的同时,也掩住林衔月骤然慌乱的呼吸声。
她看着傅初白,眼帘像是蝴蝶的翼,很轻地颤:“什么事?”
傅初白似乎是长长地往外吐了口气,两侧的肩膀沉下来,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笑,却又不那么明显:
“第一个事,”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衔月呼吸滞了一下,借着蒙蒙亮的天光对上傅初白的眼睛,反问道:
“你是什么样的人?”
那人的目光是一片散漫,语调向上轻扬:
“真要我说?”
林衔月一下就不说话了。
傅初白倒是没在意,笑了下:“既然知道,又害怕,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离我这样的人远点。”
明明这几个字凑在一起是警告的意思,但傅初白说的时候语气却是轻飘飘的,和远山的雾似的,带着不真切的缥缈感。
林衔月手还搭在车门上,闻言手紧了下,但视线却没移,就那么看着傅初白的眼睛。
他是笑着的,眉梢都泛着倦,可眸底那点儿清明却掩不住。
若是再靠近些,林衔月毫不怀疑自己能在对方的瞳底看见自己的身影。
像是被困在捕猎者眼瞳里的小兽。
她心尖抖了下,浅浅地呼吸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
傅初白的声音拉长,像是想起什么,脸上散漫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切的味道,定定地看着林衔月:
“你还是以前的那个发型好看。”
完全意料之外的话让林衔月的大脑白了一瞬,眼睛略显慌乱地眨巴了两下,没张嘴,只闷闷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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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是疑惑,也是缓解尴尬。
傅初白哼笑了声,语气算不上正经:“当然,个人意见,不采纳也没事。”
他说着,从置物箱里摸出打手机,啪嗒一声,将咬在唇边的烟点燃。
火光燃起的刹那,林衔月望见他如同黑洞一般的眼眸。
她沉默了会儿,反手将车门关上,用的力道不大,但却依旧在空寂的街道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要回宿舍了,”
林衔月垂着眼睛:“再见。”
实在生硬,但这已经是此时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升腾的烟气盖住傅初白的神情,听声音,他似乎挺轻松的:
“回去吧。”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林衔月便抬起腿朝学校大门走去。
她的脚步一刻没停,合着心脏有节奏的跳动声走出去百米之后才渐渐放缓速度,状似不经意地偏头朝校门外看。
车还停在那里。
驾驶座的窗户开着,傅初白的手搭在上面,指尖夹了根烟,正忽明忽暗的燃烧着,烟头处的火光隔着晨间的雾气星星点点地跃进林衔月的瞳孔。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将视线回收,径直朝宿舍走去。
大概是因为她昨天打过招呼,宿舍门没锁,林衔月刚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放下,床上的徐云烟翻了个身,明明还睡眼朦胧的,却也没忘压着声音问她昨天晚上有什么急事。
“没什么。”
林衔月略含糊地搪塞了句。
床上的徐云烟也不知是做梦还是别的什么,在被子里拱了两下,迷迷瞪瞪地看着林衔月:
“我还以为你偷摸着和哪个野男人出去过夜不告诉我呢!”
林衔月猛地愣住,手一滑,充电线跟着往下打在桌沿上,
很小的一声。
好在徐云烟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这会儿更是连眼睛都闭上去会周公了,自然是没注意到这反常的一幕。
林衔月长舒一口气,
自己还真是,
做贼心虚。
只不过傅初白,应该不算是“野男人”。
-
半晚上没睡,唯一的休息是窝在车座里,林衔月也没打算和自己困顿的精神做抗争,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爬上床补眠。
好在是周末没课,睡得也算安稳。
醒来的时候中午头刚过,外面天气一般,没什么阳光,阴沉沉的一片,像是下午五六点的天。
林衔月探出半个脑袋往下看。
宿舍只有徐云烟在,正戴着耳机看综艺,笑得前仰后合却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偏头的时候对上林衔月的眼神才一手暂停一手取下耳机,声音里还是没散去的笑意:
“醒了?”
林衔月点点头,张开嘴刚想应,就感觉喉咙里传来撕裂般的疼。
徐云烟这会儿也走过来,盯着林衔月的脸,眉间蹙起一个“川”字:“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说来也怪,刚睁眼的时候没觉得,这会儿被徐云烟一说,林衔月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尤其是嗓子,滚热的像是被人塞了块烙铁,连呼吸都泛着热。
林衔月的身体素质挺奇怪的,基本不怎么小感冒,但只要一病,就必然得烧上两天,虚弱好一阵。
想来今天这烧大概是昨晚上紧张出汗,然后又站在外面刮了风的缘故。
林衔月缓了会儿劲儿才下床,从抽屉里摸出体温记一量,三十七度七。
果然是发烧了。
“怎么还突然发烧了呢!”
徐云烟念叨着:“昨天冻着了?”
林衔月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没吃饭不好吃药,好在徐云烟那里常年备着零食,翻腾出两个面包给林衔月垫了垫,紧接着又喝了两杯水,吃了药才重新在床上躺下。
药效上来之后林衔月很快就睡过去,只是这次睡得不算熟,总是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徐云烟也没出去,就在宿舍待着,时不时过来看她一眼,帮忙递给水送个药什么的。
就这么一直折腾到晚上。
虽然身上还是不舒服,但好在温度降了些,林衔月便收拾收拾下床吃饭,是徐云烟从食堂买回来的白粥和小青菜。
“你这样子估计明天好不了,”
徐云烟挑了下眉:“不过好在明天上午没课,下午要是还不行,请假或者直接逃了,反正也不点名。”
林衔月软踏踏地窝在椅子里,发热虽然大脑变得不那么清晰,但依旧有断断续续的讯息传来:
“不对,明天上午有事。”
迎着徐云烟疑惑的目光,林衔月苦笑一下:“明天有孟老师的课,我是助教。”
徐云烟的表情僵了一秒:“so?”
“这是什么大事吗?怎么,他是资本家还是人民教师啊,助教病了连请假都不让?”
林衔月张开嘴,动作牵动着她干涩的唇角,细微的刺痛传来:“请假肯定是没问题,但孟老师上课的课件、点名册、还有上次作业的成绩单,都在我这里。”
徐云烟正在吃辣条,一边嘶嘶地往里吸气,一边拧起眉毛:
“你是因为病了不舒服,还是故意用这种可怜巴巴的语气和我说话?”
林衔月笑了下,没做声,就垂着眼睛看着徐云烟。
片刻,徐云烟败下阵来:“我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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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破罐子破摔的语气:
“你最好记得我为了你在没必要的日子去上了一节早八!”
“过命的交情!”
林衔月接着感冒撒了个小娇,抬手拍拍胸口:“记在心里了。”
饭后林衔月又吃了一次药,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等蒋静和孙晓敏从自习室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又一次陷入昏昏沉沉的睡眠当中。
这一晚上睡得算不上安稳,虽然没再继续烧起来,但四肢的酸疼还是让林衔月醒来多次,
好在没有做梦。至少保持了神经上的清醒。
七点的时候林衔月醒了一次,她在床上一动,那头正化妆的徐云烟就转过身来:
“你睡你的,怎么,还担心我起不来耽误上课啊?”
林衔月很想说她没担心,醒来只不过是生物钟作祟,但声音根本没有力气从嗓子里钻出来,只好哼了一声,又缩回被窝里沉沉地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宿舍门开关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片很长、很长的空寂和黑暗,林衔月甚至没有办法分辨,自己到底是睡着了,还是只是在漫无目的的等一个睁开眼的时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个时刻来了。
林衔月听见放在枕边的手机发出嗡嗡的声音,是消息的提示音。
她深吸一口气,将大脑从长久的安静中唤醒,然后拿起手机来看。
昨天回来之后她没有给手机充电,这会儿电池正亮着红色的警示标志,估计再晚上几分钟,她就看不见这条消息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
而且发来的消息也让人摸不清头脑。
【吃点有营养的】
连个主语都没有。
林衔月从床上坐起来,把屏幕上的六个字反反复复看了三遍,刚准备按下删除键,电池就用尽了它最后一丝力气。
一片漆黑的屏幕里,林衔月看见自己虚弱又苍白的脸。
她拧了下眉,刚将充电器插上手机,就听见从走廊上传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没有落锁的宿舍大门被人用力推开。
徐云烟手上提着个牛皮纸袋,眼睛溜圆地盯着林衔月,激烈地喘着气:
“说!你和傅初白发生了什么!”
“他为什么莫名其妙给你买营养餐吃!”
第20章
“傅初白?给我?”
也不知是因为惊讶,还是因为吸了开门时带进来的凉风,林衔月压着胸口咳了两声,但视线却没从徐云烟、以及徐云烟手上提着的纸袋上移开。
“对!给你!”
“为,为,为什么给我?”
在林衔月因为惊讶和不解而结结巴巴的声音中,徐云烟把东西全部放在桌上,麻利地爬上楼梯,脊背挺直,平视着她:
“你问我?我问谁?”
“他一知道你病了,二话没说就定了东西,还说感冒了要吃点有营养的,不然病好不了,林衔月你最好赶快……”
林衔月在徐云烟如同倒豆子一般的语速中清醒片刻:
“等等,他怎么知道我感冒了?”
这下轮到徐云烟说不出话来,沉默了十几秒,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说不上愤怒多,还是无奈多:
“他问我你为什么没来,我总不能说你已经被我干掉了并且我以后打算用你的身份生活下去吧,所以我只能实话实说,说你感冒了。”
林衔月本来脑子就迷迷糊糊的不那么清楚,这会儿更乱了。
她闭着眼,试图用黑暗来缓解大脑里闷闷的痛,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你确定,是傅初白?”
徐云烟:…
“你是在怀疑我的眼睛,还是再怀疑我的智商?”
当然都没有,
她只是,
只是对此时此刻发生的事情没有那么清楚的意识,
就好像她还在刚刚那个一片黑暗的梦境里。
对了,梦!
灵光一闪,林衔月突然想起那条关机之前传来的短信。
她摸起手机。
电量已经足够支撑手机重新连接,收件箱里刚刚那条短信还好好地躺在那里,
【吃点有营养的】。
‘傅初白说,生病了要吃点有营养的。’
这是徐云烟刚刚转述的话。
也就是说,
林衔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紧张,不自觉地咬紧下唇,干涩的唇瓣渗出点血丝来。
她按动手机屏幕,飞快地敲下三个字,
【傅初白?】
短信不是微信,没有“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就好像往茫茫无际的大海中扔出一个瓶子,不确定什么时候会有回音。
可林衔月却偏偏没有移开视线,她看着屏幕没动,连神思都变得迟缓起来,
一秒钟被无限拉长。
手机在掌心嗡嗡地震了一下,紧接着,屏幕微闪,一条新的短信出现,
【是我】
【病了?】
四个字,简简单单的,林衔月甚至都能想象对傅初白的语气,是惯常的慵懒随意,没任何多余的意味。
她拧着眉头,手指在键盘上反复敲打,却最终没有一条完整的信息留在发送框里,正犹豫着,屏幕又闪动了一下。
林衔月手指微动,
这次不是短信,而是电话。
傅初白就这样,毫无所谓地,打了个电话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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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她的手指,还刚刚好,就滑动在了接听的绿色图标上。
“喂。”
林衔月几乎是飞快地将手机放到耳边,遵循某种礼仪本能地开口打招呼。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是愣了下,但也只是一下:
“听你声音,病的不轻啊。”
隔着听筒的电流,傅初白的声音多了分撩人的暗哑,只是林衔月没多余的心思去分辨,她只顾着将双唇紧紧抿住,生怕再泄出点声音来。
傅初白倒是没在意她的沉默,自顾自地往下说第二句:
“不过听你舍友那口气,估计也是快好了。”
林衔月没说话。
一片安静里,她听见傅初白似乎是轻轻地笑了声。
然后是第三句:
“我还以为…”
是笑着说的,而且还没说完。
就这么停在半中间,不接着往下说,也不挂电话。
像是故意在等着林衔月问。
林衔月也的确开口问了,
她清了下嗓子,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稳:“以为什么?”
那头没立刻说话,只有很轻的呼吸声传来。
过了片刻,还笑着:
“还以为,你是真的打算,”
“离我这样的人远一点了呢。”
林衔月手指僵住,不知是手机有些烫,还是又重新发起烧来,她耳廓有些热,等了好几秒才哑着声音开口道:
“麻烦你了,饭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生硬的话题转换,
想来,在和傅初白为数不多的对话里,她好像总是面临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地步。
“你不是因为在派出所门口冻着才感冒的?”
傅初白倒也没在意没能继续往下开展的话题,语气轻松,好以整暇的口吻:“那就是和我有关,吃了饭好好休息吧。”
他这一套说的顺畅,林衔月一时间连句反驳的话都想不出来,硬是沉默了好几秒才低声说了句再见就把电话挂掉。
徐云烟还站在梯子上,眼睛亮亮的,活像两盏信号灯:
“傅初白的电话?”
林衔月抬起眼,点点头,表情还有些懵:“对。”
“我靠!”
徐云烟激动地往上窜了一下,老旧的上下床在她的动作下发出吱呀响声:“林衔月!你最好赶快给我解释解释发生了什么!”
林衔月的表情有些怏怏的:“我也不知道解释什么,我和傅初白就是见过几次,充其量就是认识,没到这种,”
她眼神往桌子上的纸袋移了下:“关系没要好到这种程度。”
她脸上困惑和不解的表情真切,徐云烟一时也有些愣住:“真的?”
林衔月点点头,看着她:“真的。”
至少这句话,她说的真心实意,没有半分隐瞒——
她和傅初白之间,的确没有要好到这种地步。
徐云烟见状,咕哝了句:“那他为什么来这一出啊?不会是看上你了,要追你吧!”
林衔月还没来得及反应,忽地有人推门进来,带进一阵冷风,她轻咳了两声,从床上垂眼去看。
进来的人是孙晓敏,人看见徐云烟在林衔月床边坐着的时候明显愣了下,随后开口问道:
“怎么样?好点了吗?”
林衔月点点头:“好多了。”
徐云烟见状,也知道刚才那个话题是没法继续聊下去了,边和孙晓敏说话边从梯子上下去。
林衔月在床上缓了会儿也披上件外套下了床。
那份傅初白买的饭已经被徐云烟放在了林衔月桌子上,她愣愣地看了会儿,打开纸袋。
是光看包装就是那种很贵的外卖,菜色也丰富,各种鲜艳的、属于蔬菜食物本身的颜色堆叠在一起,的确很能勾起食欲。
林衔月送了一块西蓝花到嘴里。
原本正和徐云烟说话的孙晓敏像是想起什么,侧过身问道:
“你这病了,那个兼职是不是要请假啊?”
本来应该是没什么犹豫的回答,林衔月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垂着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声道:
“嗯,要请假的。”
“这几天就先不过去了。”
正好不出现了。
-
林衔月这次生病和她预料的差不多,虽说到了第二天晚上就已经彻底不烧了,但毕竟是生病,身体上难免有些不适,在学校里还算小心的养了好几天才算是恢复了点儿精气神。
恰好许柔给她发了消息,问她什么时候能回去上班,言语间满是可怜巴巴的味道。
林衔月索性就没继续在宿舍待着,收拾了下东西便往潮玩店去。
她是去完派出所之后那天发的烧,之后虽然一直没到店里去,但也从许柔那里知道了不少消息。
那天她和傅初白,还有那个挑事的男人被警察带走没一会儿,潮玩店的老板就赶过来了,等听店里的员工把前因后果说完之后本来是挺上火的,结果后来好像是知道其中一个人是傅初白,就又不那么在意了。
想想,这两人估计是认识的。
“那天你们走了之后,好几个服务员过来找我八卦,”
许柔往林衔月边上靠靠,将刚擦好的杯子放在置物架上:“问我,你和傅初白是什么关系?”
林衔月知道这个问题自己逃不掉,勾起唇角笑了下:
“我们是一个学校的,这你不是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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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一个学校的怎么了?这家店出现的女生和他一个学校的还少啊,也没见他这么~”
许柔挑挑眉,表情夸张:“是吧!”
要说不说的样子最让人浮想联翩。
林衔月想,
若是让许柔和徐云烟凑到一起,这两人估计都能编部八十集情节不重样的电视剧出来。
她笑笑:“那就估计是因为,那一下,他正义感爆棚了吧。”
“也是,”
许柔拉长语气,似乎是在回忆那天的画面,唇角抬起来:“该说不说,傅初白是真的帅,打架也帅,而且我看他那招式,肯定是练过的。”
林衔月闻言,侧过身刚准备说些什么,视线就从正对面的玻璃窗上划过。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路灯正尽职尽责地发挥着自己的用处,暖红色的光打在停留在它下面的一干人身上。
她的视线猛地停住。
许柔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乐了:
“哎,是真的不能背后说人啊,这不就是说曹操曹操到吗?”
路灯下,傅初白他们那一群人正站在那里不知道讨论些什么,男生嘴上都叼着根烟,雾气缭绕的,和冬天的冷意混在一起。
也是巧,就那么一秒钟的时间,傅初白也抬起眼。
隔着条不算宽敞的马路,隔着快要被蔓延雾气铺满的玻璃,傅初白的视线就这么直直地看进来。
林衔月心尖抖了下,逃似的将眼睛垂下来。
只是虽然她的眼睛看不见了,边上却还有个实时通报的。
许柔声音里的笑意还没散去就转变完全然的惊讶,只是略压着,像是怕被别人听到:“我靠,他怎么过来了,不会是听到我们说话了吧,这也能听到?他是什么?顺风耳吗!”
后半句的吐槽林衔月一个字没听清,她的全部听觉神经都集中在大门口,
她听见门被推开,
然后是熟悉的脚步声走过来。
那人停在吧台前面,林衔月甚至能闻到傅初白身上还没散去的烟草味道。
不算刺鼻,甚至在冬天寒意的笼罩下,带了些莫名的暖意。
傅初白抬起手,在吧台上轻轻敲了两下,等林衔月不得不抬起眼看他的时候才终于是漫不经心地笑了下,但眼神却没那么散漫:
“感冒好了?”
第21章
林衔月没想着傅初白就这么大咧咧地走过来,也没想着对方走过来说的第一句话是问自己感冒好了没有,愣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来,点点头,声音轻到快要听不见:“好了。”
傅初白哼笑了声,完全没管边上因为惊讶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的许柔,依旧垂眸看着林衔月:
“回学校?下班了一起走?”
藏在吧台下的手骤然捏紧,林衔月抠住指甲上的一根倒刺,咬了下嘴唇,摇摇头,语气算得上坚定:
“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
言简意赅的拒绝。
傅初白没立刻出声,甚至连神情都未变分毫,似乎没觉得当面被人拒绝是件很丢面子的事情,依旧保持着刚刚那个样子看着林衔月。
林衔月也说不上为什么,她莫名的有些紧张,也有些心虚,扛了几秒之后还是败下阵来,先一步将视线从傅初白的脸上移开。
几乎是在她视线挪下来的同一时间,傅初白很轻、很轻的笑了下:
“行,你愿意自己回去就自己回去。”
林衔月松了口气,刚准备说些什么来结束这场对话,傅初白就紧接着开口:
“不过要是改变主意,我就在隔壁。”
林衔月没跟上对方突然变化的思维,略显疑惑地抬起眼,只是没等她表现出现,男生就已经转身出门,连片刻停滞都没有。
林衔月看了会儿他的背影,耸了下肩,将视线收回来。
改变主意?
改变什么主意?
自己独自回学校的主意吗?
只不过林衔月没有继续思考这个问题的时间了,因为傅初白前脚刚出门,站她边上的许柔就像是磁铁的两级一样猛地靠上来,声音里压不住的兴奋:
“林衔月,你和傅初白?是个什么情况啊?”
和那天的徐云烟如出一辙,连语气都相似。
这两人该不会心有灵犀一点通了吧!
林衔月整理了下脸上的表情,侧过脸认真地回看许柔,还是那句话:
“什么情况都没有。”
她的神情严肃恳切,一下还真把许柔给唬住了,后者面容微滞,讷讷道:
“那他这是?”
林衔月眼睫轻抬,朝窗外那条已经看不见人影的路望了两眼,罕见地说了句重话:
“估计是,脑子不清楚吧。”
傅初白之后店里突然乌泱泱地来了好几拨团体客人,似乎是附近初创公司来搞团建的,林衔月和许柔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一直等快到了下班时间才忙完。
林衔月在椅子上坐着歇了十几秒不到,就从置物架上取下自己的包,从里面掏出个塑料袋来。
袋子里装了两根火腿肠,还有一包狗狗吃的冻干。
自从上次在后门那里偶然喂过一次那只小狗之后,林衔月几乎每天都会带些吃的来,想着等喂熟了就送到医院去找合适的领养。
那小狗是个吃货,闻到味道之后不管不顾地就往上扑,而它妈妈大概是流浪久了有些警惕,直到现在都是等林衔月走远点才出来扒拉两口,所以林衔月目前为止都没正儿八经地看清它的正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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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虽说这几天她病着没来,但也有拜托许柔帮忙在后门的小饭盆里放点面包什么的。
也不知道它们发现换人喂了之后有没有好好吃饭。
也是凑巧,林衔月正想着,许柔就从门口走进来。
只是没等开口问,许柔的视线就落在她手上的袋子上,然后神色一顿,像是猛然间想起什么,双唇抿成一条白线,瞳孔间染上些不忍:
“我想起来我要和你说什么了!”
“你让我帮忙喂的那两只狗…”
林衔月眉间拧起来,怔怔地看着许柔。
“就前天晚上,那边那家烧烤店有人喝多了,我估计是狗妈妈带着小狗在附近翻垃圾找吃的,也不知道怎么搞得,我过去的时候狗妈妈就已经…”
许柔垂下眼睛,有些不忍、也有些愧疚:“当时已经很晚了,我就想着第二天白天再告诉你,结果第二天我太忙了,就给搞忘了。”
“对不起啊。”
林衔月捏着手中的袋子,心里酸酸涨涨的,像是被浸在水里,有种喘不过气的潮湿感。
对啊,它们是流浪狗,是会很轻易地,就被各种外在因素夺走生命的小动物。
自己怎么能把这点忘记呢?
“这不关你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林衔月沉沉地开口道:“你帮我喂它们,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你不用和我道歉的。”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眼底有一点点柔软的悲伤,是那种对现实无力改变的无助感。
许柔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垂眸思索片刻后像是又想起什么:“不过小狗好像没事!”
迎着林衔月燃起的略显欣喜宽慰的视线,许柔连忙道:
“我有问把狗妈妈收走的环卫阿姨,她说那小狗被踢了一脚之后就不见了,她也没看到附近有小狗的…”
许柔的声音梗了下,没把那个代表死亡的词汇说出来:“阿姨说踢得不轻,估计是躲在哪里养伤呢,我昨天晚上也有在后门放东西,但它没来吃。”
勉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虽然没来吃东西,但也没有发现更不好的状况,这就证明小狗还是有很大可能是活着的!
想到这,林衔月打起精神,拜托许柔帮她照应着点店里的事情之后就急匆匆的往后门去。
昨天放在碗里的面包和香肠上盖着一层薄薄的霜,没有一丝被翻动过的痕迹。
林衔月只看了一眼,便开始沿着墙根往外走,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所有可能容纳小狗的缝隙。
她只希望自己这段时间的投喂至少能让小狗建立起一点点对她的信任,
能让它在受伤之后愿意来找自己的信任。
然而在林衔月把整条小巷仔仔细细地扒拉过,又到小狗和它妈妈经常出现的后街转了两圈之后,
希望慢慢坍缩成一个无穷小的黑点,
她没有找到小狗。
林衔月有些无措地站在街道中央,朝两侧漆黑的长街看去。
每次她投喂完,狗妈妈都是沿着这条路把小狗带走的。
然而今天这条窄巷里,只剩下一片沉寂的夜色。
林衔月站在原地,目光有些空茫地朝远处看,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回神,将外套拢紧些,
她不打算放弃,
事情发生在街尽头的烧烤摊,小狗又受了伤,指不定会没有力气跑回来。
正好马上就要下班了,她现在回去请个假,往那边找找,应该是能找到的。
她这么想着,人也走到后门边上,刚准备伸手去拉,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
是那天和她搭班一起整理仓库货物的男生。
男生的手搭在门把上,眼神被漆黑的眼镜框挡了个七七八八,但依旧能辨认出视线的方向是朝着林衔月的。
很明显的有话要说。
林衔月有些意外。
她和这个男生并不熟悉,只不过是搭班的那天交流过几句关于工作的事情,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想不到对方在这里等着自己是有什么原因。
沉默了几秒,男生开口道:“你是在找那只小狗吗?”
林衔月怔了下,略显匆忙地点点头:“对,你知道那只小狗在哪?”
男生掀起眼皮盯着她看了会儿,语气有些生硬:“那个男生,他把小狗带走了。”
“男生?”
林衔月蹙起眉:“哪个男生?”
男生的眼睛晦暗不明,说不清楚在想些什么,迎着林衔月的视线愣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开口道:
“就那个,”
“上次来店里打架的男生。”
林衔月呼吸猛然滞了下。
是傅初白,
是傅初白把小狗带走了。
无端地,林衔月抬眼朝算不上漆黑的巷口看去,走出去右转走不到十几米就是酒吧的大门。
就像傅初白刚才说的,
如果改变主意,他就在里面。
-
空气里是散不去的酒精和烟草的味道,音乐的律动几乎紧贴着脉搏,林衔月站在角落,不自觉地将脸往围巾里埋了两寸。
她想过进来之后找到傅初白是件困难的事情,
但没想到这么困难。
酒吧从外面不过是个普通至极的水泥建筑,但等进来才发现是别有洞天。
先不论一层高低堆叠的舞池和五颜六色的dj台,光从楼梯延伸上去的半开放包厢就足以让人花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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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从她这个角度往里看正好是背光,跃进视线里的都是背影,台上的灯光也只能照亮飞扬的发丝。
林衔月想,就算是傅初白本人站在这,估计都很难把自己找出来。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等视线在场子里匆忙略过一圈之后才垂下眼,从口袋里将手机掏出来,点开信息的图标。
界面干净,一众系统消息被简洁粗暴地归类在通知消息里,只有一条例外。
发件人的头像依旧是系统自带的小人,后面跟着一串电话号码,没有备注,
即使打过电话,林衔月也没把‘傅初白’三个字存在手机里。
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了几秒,最终还是在屏幕上滑动了下,返回到主屏幕,然后暗灭,将手机塞回口袋。
林衔月还是觉得,
她和傅初白之间实在不是可以随意拨打电话的关系。
她正想着,舞池边上一个男生站上来,往这边靠了几步,笑着:“美女一个人来的?”
男生虽然看面上不是什么凶神恶煞之辈,但迷离的灯光一打,还是让人不自觉紧张。
林衔月脚步微微后撤几公分,声音沉着:“就要走了。”
那男生很是放荡地笑了声,一个大跨步猛地站在林衔月面前:“别着急啊,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林衔月拧了下眉,刚准备开口拒绝,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声音很近,也很清楚,
是从头顶传来。
她愣了下,转过身抬眼去看。
背后正上方的半开放包厢里,傅初白倚在栏杆上,指尖挂了根烟,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这会儿正垂着眼看她,唇边是一抹勾人的笑。
正前方有灯光滑过,在他脸上打出骨骼的阴影,和一片近乎蛊惑的性感,以及那双,
直白地、坦荡地、
盯着林衔月的眼睛。
他笑着:“这是改变主意了?”
林衔月从一片怔然中回过神,缓了口气,仰着头,也不知道从哪生出一副镇定的样子来:“我有事要问你。”
明明是求人的话,却偏偏说得一身正气。
傅初白似乎是笑了下,轻佻了下眉:“行啊,你上来吧。”
林衔月看了眼旁边向上延伸的楼梯间,又将视线移回傅初白脸上。
没应声,但脚下也没动。
就这么素着一双眼睛盯着傅初白看。
傅初白也低头回看着她。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盯着。
过了会儿,傅初白将烟暗灭在边上,笑着:
“行,你站那别动,”
“我下去。”
第22章
傅初白说完这话,人还真的往后退了两步,很快就从林衔月的视线中消失。
刚才搭讪的男人在傅初白开口的第一秒就已经消失不见,这会儿林衔月边上是一片真空的静,
虽然酒吧里的音乐还响着,但她却好像是听不到了。
视线落在楼梯口。
也就几秒钟的事儿,傅初白的身影再一次映进她的瞳孔。
他没穿外套,黑色衬衫的袖口领口都是敞开的,伴随着下楼梯的动作像一片潭盖在身上,
泛着想让人一头扎进去,然后溺死在里面的欲。
林衔月眼睫轻垂,遮住自己眼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
傅初白走过来,站定在离她不过半步的位置:“说吧,什么事?”
一句话咬字很轻,乍听起来很是温柔,可偏偏又泛着懒散的笑,不是很正经的样子。
林衔月依旧垂着视线,将地板上暗色的花纹印在瞳孔里:
“我听同事说,那只小狗是你带走了?”
没头没尾,但她就是觉得傅初白明白自己的意思。
男生似乎是很轻地笑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反问了句:
“就为这事啊?”
依旧是笑着说的,可却又有些不同。
林衔月眉间跳了下,终是没忍住,抬起眼朝傅初白看去。
她本来是打算装成视线不经意飞掠而过,却不料眼帘刚刚掀起,就一下撞进傅初白坦荡直接的眼神。
像张巨大的网,罩得她躲不开,也避不掉。
林衔月心尖抖了下,刚准备开口说话,就听到那人来了句:
“对啊,我不把它带走,它估计就得死那儿。”
声音是惯常的散漫劲儿,可细听,却带着点邀功的味道。
朝谁?
朝她么?
林衔月有些晕,但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索性装作没品出他话里的意思,接着问:“那你把它送到哪里去了?”
神情正经,态度诚恳,
可偏偏面前站着的这位是个不正经的。
傅初白哼笑了声,身体前倾,笑意从喉间滚过,泛着一串暗哑的性感:
“想知道啊?”
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进,林衔月甚至感觉自己听见了他说话时胸腔里细微的震动。
她面上一热,视线僵在男生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哼着嗯了声。
傅初白似乎是被她这反应逗乐了,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语气里泛着松快:“看你这样子,下班了?”
话题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林衔月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那人接着道:
“门口等我,一起回学校。”
得,绕了这么久,又回到今天刚见面时的那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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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林衔月拧了下眉,看向傅初白的眼神里罕见多了些别的情绪。
别说,傅初白还真的被她看得愣了下。
姑娘眼神里滚着明显的倔,像是从一片残垣断壁里蔓延出的绿意,带着点生机勃勃,却让人无端感慨的味道。
傅初白承认,在这件事上他的确有点畜生,
他当然看得出来林衔月对那只小家伙不是一般的关心,所以前天在宠物医院,医生告诉他小狗没什么大碍之后,他第一时间想的就是——
总得用自己做的这点儿好人好事去问林衔月换点儿什么。
算是血液里的恶劣因子作祟。
只是这会儿看着女孩的眼睛,傅初白头一次生出点愧然的心思,
他往前走了半步,离林衔月更近些,头颈低垂:
“没别的意思,正好我也要回去了,顺路而已。”
说完又觉得不够,沉默了几秒又补了句:
“狗在医院呢,”
“改天带你去看。”
若是陆宴楠那一帮子在边上,肯定是要惊掉下巴的,毕竟对傅初白来说,
这语气、这解释,已经完全算得上是在哄了!
林衔月自然也听出来,怔了下,慌不择路地将脸往围巾里埋了埋,片刻,才瓮声瓮气的:“我也没别的意思。”
傅初白从刚开始眼神就没从林衔月身上挪开过,这会儿看着她的小动作,唇角更是忍不住想要往上抬。
合着是吃软不吃硬啊?
这真的不能怪自己不当人吧!
傅初白这么想着,垂着头又往前蹭了两分,明明鼻息都快要扑到人家侧脸上,嘴上还要装客气:
“那既然这样,就一起回学校?”
林衔月的脑袋埋得更低了,大半张脸都藏在围巾里,她声音本来就不大,这会儿更是被挡了大半。
傅初白没听到回应,刚准备追问两句,就看到女孩的眼帘轻掀,不轻不重地从自己的脸上划过,
他没听到声儿,但看那眼神,大概是对自己的提议不反感。
他唇角抬了下,轻声道:“门口等我五分钟。”
这次林衔月是真的一句话没说,也没看他,抬腿就往门口走。
傅初白就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人刚走出去没两米,他就忍不住了,轻笑出声不说,眼神还微微垂着,像是在回味。
直到陆宴楠从楼梯上下来。
陆宴楠刚去了趟卫生间,回了卡座听就旁边的人说傅初白到楼下撩拨小姑娘去了。
他这一下来了劲,着急忙慌地就往楼下赶——这热闹他必须得凑啊!
毕竟他和傅初白认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他主动呢!这姑娘得是什么样啊!
结果人刚走到楼梯拐角,那女生就转身走了,匆忙间只看见个侧脸。
他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搭住傅初白的肩,略有些好奇:“你什么时候和咱英语课那助教这么熟了?”
傅初白的眉尾往上轻勾了下,缓缓侧过头,轻笑着哼了声:“你眼神倒是挺好。”
陆宴楠是个顺杆爬的个性,咂了下嘴,神色傲娇:“怎么,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我在美女这方面的眼神难道不是一直很好!”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能力,陆宴楠朝着林衔月的背影张望了两眼,等人彻底走出大门,才抬手搭在下巴上,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我不仅记得,我还看出来她换发型了!感觉比以前那好看,以前那太乖了,现在这多好,这大波浪…”
只不过他这番评论没有说完的机会,因为边上的傅初白突然直起身往前踏了一步。
陆宴楠本来是将身上大半重量都挂在人身上,这会儿没了支撑,自然是往边上斜了下,人还没站直呢,就听到傅初白似笑非笑地问了句:
“你今儿没开车?”
“没开啊,”
陆宴楠摇摇头,一脸‘你是不是病了怎么开始说胡话’的表情:“不是你说你开吗?”
傅初白像是恍然似的点点头:“哦,对,我开了。”
可那眼神只没半分变化,昭示着他心里跟明镜似的,问话只不过是为了让旁人先开口。
陆宴楠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连语气都跟着紧张起来:“老傅,你…”
“你自己回去吧,我有事。”
傅初白倒是配合,不等他问完就下了通牒,抬腿就往楼上走,走了两节台阶之后又转过身,要笑不笑地:
“还有,今天这顿酒,你请。”
陆宴楠在原地僵了两秒之后立刻跟上:“为什么啊!不是说好咱们一起回去吗!为什么我要自己走啊!而且为什么我请客啊!你说话啊!老傅!傅初白!”
他这边如同被抛弃的怨夫一样的呼喊并没有唤起傅初白哪怕半分犹豫,等他人跟着上楼包厢站定时,傅初白已经大阔步地往外走,只经过他的时候脚步略顿了顿,声音很轻地来了句:
“为什么让你自己回去,找找自己的问题。”
笑着说的,陆宴楠能听出来,傅初白此时的兴致不是一般的高。
只是他现在没空去关注好友为什么这么开心,他心里只想着一件事——
自己的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
-
林衔月脊背贴着身后的真皮座椅,头微微往右边偏,任凭窗外明亮的灯光像老式胶片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跃进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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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真是晕了。
她想。
站在酒吧门口的那几分钟,就算不够自己坐上公交,但也能走出去百来米,可她偏偏就像只呆头鹅一样,等着傅初白的车开过来不说,还驾轻就熟地坐上来了。
好像某种界限被跨越了似的。
林衔月这么想着,装作不经意地挪了下头,抬眼去看傅初白。
他好像挺高兴的,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伴着车载音乐缓和地打着拍子,动作间露出有力的手臂线条。
也不知道他开起赛车来,样子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这问题来得突然,也来得莫名其妙,等在脑子里过了两遍林衔月才终于反应过来,猛然惊了下,视线也跟着匆匆收回来,活像是做坏事被人发现的小朋友。
只是她心绪尚未完全平息,就听到旁边那人的声音在胸膛里滚了下,明明笑了,却硬是要憋着:
“想问什么就问吧,我这人向来有问必答。”
林衔月瞳孔猛地颤了下,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捏住,声音里都发着虚:“问?问什么啊?”
问你开赛车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一副好像掌控全局的样子?
这傅初白不会,会读心术吧!
车子速度放缓,稳稳地停在学校门口的马路上。
傅初白转过脸,像是对林衔月这略显堂皇的样子产生了兴趣,语调微微抬高,混不吝的样子:“真没有想问的?”
林衔月看着他那双满是揶揄的眉眼,终于反应过来——
哪有什么读心术!
这人纯纯就是在逗自己玩!
她拧了下眉,也说不上是生气,硬邦邦地扔下句走了便侧过身去拉车门。
外间的冷空气顺着微开的车门缝钻进来的刹那,她听见身后的傅初白低低地笑了声,嗓音里混着某种含糊不清的暧昧:
“林衔月同学,”
“明天下午有空吗?”
第23章
饶是听过很多次傅初白叫自己的名字,然而此情此景之下,林衔月的心脏还是猛地往上跳一跳。
她转过身,别开眼没去看傅初白,只是将视线不远不近地落在车窗的贴标上:
“你要干嘛?”
说不上是警惕还是别的什么。
傅初白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眼底是一片和幽幽夜色融为一体的暗,把林衔月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映在眼里,语调百转千回:“你说我想干嘛?”
这就是他傅初白的本事,短短几个字,就能惹得旁人心里沉浮一片。
林衔月轻咬下唇,视线还是藏着,依旧是硬气的姿态,可语气却相较之前软和几分:“你想干嘛我怎么知道!”
活像只被逼急了的小猫,明明亮了爪子,却还是用肉垫打人。
傅初白看得心里有些发痒,像是烟瘾上来,本能地就想去置物柜里摸烟,只是手伸到一半又突然想起什么,硬生生地顿了下,然后趁着笑声往外轻轻地吐了口气,:
“行了,不逗你了。”
“不是你说要去看那只小家伙?”
对啊,那只受伤了的小狗,自己本来就是为了那只小狗才去找傅初白的。
林衔月愣了下,心头的紧张散去不少,只是神思迟缓些,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嗯了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她明明知道答案的,却还是不死心,非要挣扎一下。
问题没得到回应,她等了会儿,终于是将视线转过去看傅初白。
那人依旧笑着,甚至笑意更甚,等迎着她的视线望过来,才缓缓开口道:
“合着我这好人好事在你这儿,真一点甜头都没有啊。”
抱怨的句子,却透着过甚的亲昵,
活像撒娇。
林衔月眼皮抖了下,赶着面颊发烫前将身子正回来,一把推开车门走下去,连句回应都没留。
关门前一秒,她听见傅初白的声音:
“一点,我在这儿等你。”
-
林衔月到宿舍的时候屋子里没人,灯却是亮的。
她刚换好衣服,徐云烟就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手上还提溜着袋薯片,一看就知道是到旁边的宿舍去聊天八卦了。
“你今天回来的挺早啊。”
林衔月僵住,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往常都是坐公交回来,今天这情况,可不是要快上很多。
好在徐云烟这会儿注意力也不全在她身上,一句问完之后也没打算接着往下深究,转而抱着薯片靠在床边,兴致勃勃地朝林衔月跳了下眉:
“八卦,听不听!”
林衔月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看她,故作无奈:“我说不听,你就不讲了?”
徐云烟:“……那还是要讲的。”
徐云烟将最后一点薯片塞进嘴里,拍拍手,把坐姿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态:“你记得前阵子和傅初白在一起的那个的女生吗,就是在网上搞自媒体还有点小名气的那个?”
冷不丁听到傅初白的名字,林衔月微抬了下眼。
好在徐云烟沉浸在八卦里,只把她这点儿反应当成对自己问题的肯定,接着道:“隔壁宿舍和我说,有人扒出来她以前在网恋骗钱,而且金额巨大。”
“骗钱?”
“昂,”
徐云烟强调的应了声,接着道:“就发照片发语音,等感情差不多了就要钱买包买衣服,到最后要么消失不见,要么冷暴力分手的那种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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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见林衔月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徐云烟掏出手机点了两下,递到她面前:“现在校园论坛上已经有人开贴发证据盖楼了。”
林衔月将手机接过来。
帖子是个刚注册不久的小号发的,标题也耸动,白底黑字的写着【扒一扒我校某网红(和某人搞暧昧的那位)早年网恋骗钱那些事】。
至于内容,则是截图搬运了社交平台上的一则博文,看样子是个男生,叙述严密,时间线完整地讲述着他和这位女孩子在网上恋爱后被骗走积蓄的事情。
而主贴下面的评论,则是不停有人扔出新的证据,似乎是在证明这个女生并非只骗了一个人的钱。
林衔月大略扫过,将手机递还给徐云烟:“那这个女生怎么说?”
徐云烟摇摇头:“不知道,下午这事才闹起来的,还没看见那女孩的回应呢。”
说完,她略感慨地叹了口气:“不过我听隔壁女生话里那意思,如果这事是真的,闹大了,这女生肯定有麻烦。”
林衔月闻言,眼眸微微垂下:“是啊,如果这事是真的的话。”
她这话刚说完,正好蔡静和孙晓明从外面回来,两个人显然也在论坛上注意到这个帖子,连包都没放就开始和徐云烟热切地讨论起来。
很显然,这事将会成为今天晚上各个宿舍的热点话题。
林衔月见她们那热切的样子,估摸着没有半个小时停不下来,便先一步去洗澡,等她出来之后剩下几个人也陆续进去洗漱,忙忙叨叨收拾好也就到了熄灯时间。
宿舍里安静下来,林衔月的大脑开始进入睡眠状态,在意识逐渐陷入昏沉之间,她的神经突然没由得跳了下,像是想要开启大脑深处的某份记忆文件。
睡过去的前一秒,林衔月很轻地在心底问自己,
是什么事呢?
-
第二天醒来之后林衔月本来是惦记着昨晚上徐云烟说的那件事,想着抽空在仔细看看论坛上那篇帖子,结果徐云烟一反常态地也醒的早,非要跟着林衔月一起到图书馆去上自习,说是要在临近考试月之间找找学习的状态。
被她这么一闹,林衔月也就收起那百年难得一见的八卦心思,收拾书包和徐云烟一起到图书馆去。
两个人就这么坐到中午。
为了庆祝自己一上午的“辛苦”学习,午饭的点儿刚到,徐云烟就拉着林衔月往校门口去。
那边有家开了很多年的鸡公煲,算得上是徐云烟在附近最喜欢的美食。
林衔月虽然不太爱吃,但也不想打击对方想要努力学习的自信心,便收拾好东西和她一起过去。
店里人不多,她们点的菜很快就端上来,徐云烟边吃边吐槽自己今天复习的内容,林衔月就安静地在边上听,时不时地附和两句。
“所以我说,这门课存在的意义就是告诉我这种人,人和人之间的智商鸿沟巨大,不是努力就能跨越的,所以我也很识相,打算直接放弃,考试及格就好!”
听着徐云烟的抱怨,林衔月略显无奈的笑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做了前几年考试的卷子,把题型掌握清楚,八十分还是可以拿到的。”
“那是你!”
徐云烟愤愤地咬了口年糕:“我是不抱希望了。”
林衔月刚想继续说什么,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嗡嗡地震了两下,漆黑的屏幕随之亮起。
她垂眼去看。
两条消息,都来自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我饭都没吃就在这儿等着了】
【你再不出来,我恐怕就要饿到进去吃剩饭了】
林衔月脊背一僵,猛地抬眼越过徐云烟的肩头朝饭店外面看去。
果然,隔着条马路,她看见傅初白的车子停在那里,那人坐在驾驶座上,车窗大开,再看见自己的视线之后还抬了下手。
明明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清淡笑容,可林衔月心里还是猛地敲起了鼓——傅初白这人可是摸不准的性格,指不定待会儿真大咧咧走进来,
再加上自己面前还坐着个徐云烟!
那场面,光是想想她就已经快要窒息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徐云烟的声音顿时把林衔月拉回现实,她猛地坐直身子,条件反射道:“没事!我没事!”
徐云烟显然不信:“真没事?我怎么感觉你都要冒冷汗了?”
就这情况,要是只冒冷汗就好了。
林衔月无声地吐槽了句,眼瞳一转:“就是,就是,我突然想起来有个事,我得到学院楼去一趟,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去学院楼?我跟你一起呗?”
“不用!”
林衔月刚站起身,听到这话立刻伸手按住徐云烟的肩膀:“你你你,你别浪费粮食,还有这么多呢,粒粒皆辛苦啊,快吃吧!”
林衔月也知道自己的慌乱太过明显,再多说一句恐怕就要被徐云烟“言行逼供”,索性不再开口,话音一落就拔腿往外走。
徐云烟自然是察觉到反常,林衔月这人什么时候这么慌里慌张过?百分之百是有事!
只不过这家做鸡公煲的店都是最后结账,她操作一通付账出门之后,门口那条街上早就已经看不到林衔月半片影子。
这人,
徐云烟想,
什么情况啊?总不至于是欠钱了被债主追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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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只不过徐云烟这番疑惑没法隔空传音到林衔月耳边,因为她出了饭店门之后就立刻快步走起来。
也是好在这条小商业街岔路很多,她随便在一个路口转弯就很容易让自己的身影消失。
等往前快走了几十米,确保徐云烟肯定找不到自己之后,林衔月才终于停下脚步。
只是她刚准备松口气,就听到身后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
她神思骤然紧绷,转过身。
人已经朝她走过来,眼角眉梢都向下耷拉着,连语调都是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
“林衔月同学,”
“你还真忍心让我饿肚子啊~”
第24章
林衔月看到傅初白的样子,心中第一个想法就是——傅初白这人,真是把他这幅皮囊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明明是棱角分明,张力十足的面容,却偏偏要做出装惨卖乖的样子!
最气的是,他装的还挺好,让人明明知道是装的,却还是忍不住愧疚。
更何况林衔月的确理亏,
约的一点,结果她吃饭太投入,过了十分钟。
林衔月抿了下唇,压着声音:“那谁能想到一点了你还没吃饭啊。”
她说完又觉得这话有点狡辩的意思,补了句:“那你要不先吃点东西,然后咱们再出发。”
她说话的时候傅初白脚步一直没停,这会儿人已经走到她边上很近的地方。林衔月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不是烟草,也不是酒精,是淡淡的冷松香气。
倒是稀奇。
林衔月正意外着,就听到那人低低地笑了下:
“没事,先去看狗,这顿欠着,你下次记得补上。”
林衔月愣了下,猛地抬起眼去看傅初白,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不是,怎么就成自己欠他顿饭了!
他吃没吃饭和自己又没有关系!
傅初白看着面前女孩那张写满情绪的脸,舌尖划过上颚,不算平滑的颤栗牵动神经,闷闷地笑了声,依旧逗她玩:
“我欠你一顿,这样总行了吧?”
这就不是谁欠谁的问题!
林衔月拧着眉,恨不得立刻叉腰和傅初白理论上三五个回合,但等话到嘴边,却又无奈地咽了回去。
没头没尾的诡辩向来不是她的强项,她连徐云烟都说不过,遑论傅初白。
唇瓣一张一翕,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只好掀起眼皮剜了傅初白一眼,破罐子破摔地哦了声。
傅初白也知道若是再继续逗下去这姑娘恐怕就要转身走了,声音也软下来:“走吧,去看狗?”
见话题回归正轨,林衔月也就没再说什么,跟着傅初白上了车。
路上两个人都没什么话,就这么一路安静着开到宠物诊所。
前台的小姐姐显然对傅初白印象颇深,他们这边脚刚跨过门槛,那边人就迎上来,笑容礼貌又亲切:“傅先生来了,来看小狗?”
傅初白双手插兜,点点头:“顺便把医生叫来,给家长讲讲情况。”
他这话十分无厘头,林衔月拧了下眉:“你!”
是警告的语气,可落在傅初白耳朵里和片羽毛没什么分别,他侧过头,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怎么,我说错了?你不就是这只小东西的家长?”
林衔月被他这一句说得有些语塞,只好把视线收回来,不再看他。
前台女孩看着两人的互动笑容骤然有些僵住,顿了两秒才牵动嘴唇:“请二位和我来吧。”
在诊所治疗的小狗统一集中在二层,在众多一看就是平日里精心养护的品种狗中间,灰黄色的小土狗异常乍眼,小小的一团窝在角落,眼睛大大地睁着,警惕地望着周围。
林衔月快步走过去蹲在笼子边上,有些紧张地舔了下嘴唇,还没说话,那小狗就像是看清了她的脸,猛地从窝里站起身,摇着尾巴就冲过来,嘴里还不停兴奋地叫着。
林衔月的心顿时软下去一块,从栏杆缝隙中将手探进去,轻轻地摸着狗头。
傅初白的声音从边上传来,笑着:“真是小没良心的,我又是救你带你看病,又是给你买各种罐头零食,怎么不见你冲我摇尾巴啊!”
话是这么说,但他语气里却没有半分不高兴。
林衔月自然听了出来,眼皮跳了下,不自觉地抬眼去看傅初白。
男生上半身倚着墙,双手插兜,视线低低地垂着,眼角眉梢都是漫出来的笑意。
身后是扇巨大的玻璃窗,这几天天气不错,明亮但并不刺眼的日光照进来,在他身影边缘晕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林衔月本来只是想随便看一眼,却不料视线竟突然没了方向,兜兜转转一圈,又落回到傅初白的眼睛上。
那人好像是一直在看她,四目相对的瞬间,林衔月的呼吸空了一拍,回过神来时,正好看见傅初白唇边那抹打趣的笑,唇瓣微张,也不知道是要说出什么不正经的话来。
林衔月面上有些热,刚准备先发制人开口解释,旁边的走廊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就走了出来。
没由得,林衔月竟然在心里无声地开了个玩笑——
救狗一命,又救她一命,不给医生送个锦旗都说不过去了。
医生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开始说起小狗的情况:“那一脚虽然没有踢到要害,但这毕竟是个小狗,脏器还是有些损伤,右后腿的骨头也断了,幸亏傅先生送过来的及时,加上这两天恢复的也不错,估计再养上一段日子就能完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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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怪不得刚看它跑过来的时候感觉动作怪怪的。
林衔月眼里的心疼更重,动作轻柔地撸了下狗头才朝医生看去,礼貌地道了声谢。
只是医生还没说话,边上的光线就闪动了下,
林衔月顺着本能偏头去看。
原本站在边上的傅初白学她的样子蹲到笼子边上,视线和她平齐,眼底蕴着笑,刻意压低的声音在林衔月的侧脸掀起一阵微小的颤栗。
“你也是个小没良心的,光谢谢他,不谢谢我?”
林衔月心尖一颤,指节下意识地蜷了蜷,眼底明明闪过很多东西,却愣是紧抿着双唇没说话。
她还耍上脾气了。
傅初白这么想着,但却一点没恼,反而像是被小猫崽子挠了一把,心头泛着点痒。
正巧有助手把小狗的就诊记录递过来,林衔月连忙站起身拿过来看。
算是某种逃避。
就诊记录第一页上是小狗的信息,姓名那栏是手写的,笔锋苍劲,收缩有效,可偏偏只写了一个字——
狗。
林衔月愣了下,还以为自己是把品种和姓名看错,眼睛眨巴了两下才略显疑惑地抬起眼看医生。
那医生也有些没绷住:“傅先生那天就留了这一个字,我今儿也冒昧问一句,这小家伙以后是真的打算就叫,狗么?”
傅初白写的?
林衔月眼底的吃惊都藏不住,看着傅初白:“你就打算叫它,狗啊?”
傅初白面上倒是一派坦然:“起名这事我可不擅长,随便写了应付一下,这不是等着你来重新起名。”
“我?”
林衔月顿了下。
“不然还有谁?”
傅初白站起身:“我刚不都说了,你是它家长。”
那小狗似乎是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对自己即将摆脱“狗”这个略显草率的名字略显激动,在栅栏边上兴奋地叫了声。
林衔月垂下视线去看它。
或许是土狗的外形都很相似,林衔月甚至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而面前的,也正是自己养了很长时间的那只小狗。
她定定地看了会儿,不由自主道:“星星。”
她的声音不大,一旁的傅初白还没听清,栏杆里的小狗就率先兴奋起来,盯着自己的尾巴开始原地转圈,喉咙里还不时发出激动的呜咽。
是可以被人类理解成为,对刚才那个名字很满意的情况。
林衔月看着,笑起来,抬脸看向傅初白:“叫星星,你觉得怎么样?”
女孩的目光的安静又澄澈,瞳孔外圈泛着淡淡的光。
她鲜少这样,不带着任何紧张慌乱的情绪,只是纯粹的,用分享喜悦的眼神看着自己。
傅初白愣了下,吼间是突然涌起的,撕裂般的渴。
他感觉自己烟瘾好像要犯了,连血液里都叫嚣着某种莫名的欲。
他顶了下牙,勾起唇角:
“行,就叫它,”
“星星。”
-
小狗伤还没好全,一见到林衔月就兴奋的找不到北对它养伤不利,两个人便也没再宠物店多待。
出门之后林衔月没上车。
这边离潮玩店不远,她慢悠悠地晃荡过去也正好差不多是打工的时间。
傅初白本来想着把人送过去,结果还没开口俱乐部那边就来了电话,有件事要他回去处理。
手上有事,加上林衔月又是一脸肯定,傅初白也就没再坚持,拉开车门就要上车。
林衔月就站在车边看他动作,等人准备俯身进车时,她额角的神经突然没由得跳了两下,唇瓣微张,声音很轻地念道:
“傅初白。”
她看见那人的身形似乎是微微地滞了下,然后才抬起眼看她,
眸间是一片浓郁的暗。
“谢谢你。”
林衔月指节蜷了蜷:“谢谢你救了那只小狗。”
这话她刚就想说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硬是等到了现在。
女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需被质疑的认真,
那双眼睛更甚,是一片跃着光的明亮。
傅初白顿了下,几乎是想都没想地抬手关上车门,绕过车头走到林衔月身边。
脚步很快,裹着点儿山雨欲来的气势。
林衔月不自觉往后挪了一小步,眼底含着些尚未反应过来的迷茫和无措。
傅初白盯着她,只觉得血管里灼烧般的痒意更重。
他烟龄虽然不长,但平日里也从未拘着自己,所以几乎从未经受过当瘾和欲无法满足时,血液里仿佛都沾着火星的感觉。
不过短短十几秒,他却好像快要被烧着了。
“你带糖了吗?”
低哑的声音让林衔月的耳廓有些发麻,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略显迟疑地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两颗柚子糖。
傅初白本来是为了转移注意力的随口一问,没想到她真的能拿出来,沉默了会儿才抬手将糖果拿过来,略显好奇地笑着问:“你还真随身带着啊?”
他的指腹很烫,划过林衔月掌心时像是摩擦起了一串火苗,她细微地抖了下,迅速将手掌收回,垂着头没说话。
傅初白没继续追问,只是将糖拆开送进嘴里。
林衔月余光瞟到他的左脸线条动了下,似乎是很用力地将那颗糖咬碎。
没由得,林衔月甚至感觉自己口腔里都漫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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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那颗柚子糖酸涩轻甜的味道。
第25章
第二天林衔月意外地睡过了头。
她其实六点多的时候醒来过一次,若是平常,估计直接下床洗漱了,可偏偏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之后竟然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
现在回想起来,估计是因为那个没做完的梦吧。
可是偏偏回笼觉醒了之后却不记得梦的具体内容。
既然早上没能起来,林衔月索性也就给自己放一天假,没去图书馆学习,想着把宿舍里的东西收拾一下。
本来在宿舍瘫着的蒋静也被她感染,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收拾东西断舍离,结果刚把垃圾丢出去购物瘾就犯了,非要到超市去买兜子零食犒劳自己。
林衔月想着外面天气正好不错,便简单收拾了下和她一起出了门。
去的是校外的大超市,虽然直线距离不远,但弯弯绕绕的,也要走小二十分钟,不过两人边走边聊,也不算无趣。
聊着聊着,蒋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嗤笑一声:“那天上大课,孙浩看见你换发型,还跑来问我你最近是不是打算谈恋爱?我说没有他还不信。”
林衔月没忍住,拧了下眉。
孙浩也是法语系的,长得不错,但嘴碎,而且脑子不太清楚。大一的时候追林衔月,告白的第一句是我喜欢你,第二句就是希望将来可以有三个孩子,一个姐姐,两个弟弟。
被林衔月拒绝之后,孙浩还以为是因为女孩子害羞,买了束花又跑到宿舍楼下来一套,那次不等林衔月开口,徐云烟就气得不行,冲下去就是一通嘲讽洗礼,这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对这种人,就算是林衔月也鲜少有好脸色,略嫌弃地问:“他为什么这么问啊?”
蒋静是纯把这事当笑话说给林衔月听的:“还能为什么,他现在谈的那个大二的小女孩就是你现在这个发型,好像还是和你在同一间理发店,找同一个托尼做的。”
林衔月大脑一个激灵,抖了下,语气也结巴起来:“他不会以为?”
“嗯!”
蒋静夸张地点了下头:“他这种告白还没成功就想着生小孩的男人,很会发散联想的。”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怼过他了,说你换发型纯粹是因为自己喜欢,和男人没有半毛钱关系!说起来这些男的也真是离谱,美女换发型什么时候轮到他们这些没开化的野人管了!”
蒋静说的义正言辞,林衔月的眼睫却没忍住颤了两下,莫名的有些心虚。
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她突然想起傅初白。
连带着早上尚未回忆出答案的问题一起,
那个让她躺回去重新睡了个回笼觉的梦,好像也和傅初白有关。
蒋静本来是等着林衔月和自己一起吐槽,结果抬眼只看到后者脸上那一瞬间夹杂着多种复杂情绪的神色,愣了下,大惊:“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会是被…”
她一开口林衔月就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刚准备打断解释,包里的电话就先一步发出声响。
林衔月愣了下,将手机拿出来看。
在看到屏幕上的姓名时,她的瞳孔几乎是立即紧缩了下。
电话还在响,但她却没有接,反而是抬起脸看着蒋静:“导员的电话,你恐怕得一个人去超市了。”
导员平常也喜欢联系林衔月帮他做些小事,蒋静对此也没奇怪,眼神安抚了下后便转身朝超市的方向走去。
等人走远,那通因为时间过长而自己挂断的电话第二次拨来。
不知道是不是林衔月的错觉,她甚至觉得本来一模一样的铃声都变得令人烦躁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滑动接听键,声音很低,像是快要把人冻住的冷空气:
“喂。”
似乎是信号不好,电话那头的人足足等了好几秒才猛地发出声音:“闺女!最近怎么样!”
兴致勃勃的,像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要分享。
林衔月眼瞳是一片寂然的黑,随意聚焦在街对面的枯树枝上:“你有什么事?”
“我还能有什么事!”
李成嘿嘿地笑了两声:“做爸爸的关心一下女儿最近的生活,这不理所当然。”
林衔月表情未变:“你要是没事我就挂了。”
“哎哎哎!不准挂!你说你这个人,怎么好话也听不进去!”
林衔月沉默,垂着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李成似乎是走到了个安静的地方,周遭的杂音小了许多:
“我听你弟弟说,前阵子他问你要点钱你没给他?”
果然,这才是正题。
林衔月扯动嘴角冷笑一下:“我妈妈只有我一个孩子,我哪里来的弟弟。”
几乎是在她这句话说完的瞬间,那边的李成就如她所料的,几乎是立刻卸下慈爱父亲的伪装,暴怒开口:“他怎么不是你弟弟!他妈的,你们两个人都是我的种!”
林衔月没理。
这话从小李成就说,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又怎会被影响呢?
李成似乎是被她的沉默气到,声音更大,语气也更凶:“你他妈的现在上了大学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是吧,你弟弟问你要点小钱你就在那摆谱!”
林衔月终于是没忍住:“你怎么不给他,那可你亲爱的儿子啊~”
她这话算是揭李成的短,可偏偏那人是个脸皮厚的,根本不在乎,骂了句脏话:“老子要是有闲钱能让他可怜巴巴地找你开口,你赶快给,别废话!你弟拿钱有大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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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大用处?”
林衔月嘲讽地哼了声:“他一个没毕业的中专生,拿钱能有什么大用处?”
说起自己的宝贝儿子,李成向来是骄傲的:“你以为你弟和你一样,是个只知道傻读书的书呆子啊?他拿钱是要为他毕业之后找工作打通门路!”
“所以你别拖拖拉拉的,赶快把钱给你弟弟!”
“我没钱。”
“你没钱?!”
李成的音调顿时拔高:“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名牌大学的人,出去随便做个兼职就是几千块的工资,你能没钱?!”
这话说完,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嘿嘿地笑了两声,像是从阴沟里爬出来的驱虫,攀着林衔月的神经往她脑袋里钻:
“就算你没有,你舅舅没有?你舅妈没有?还有那个林子行,现在也是上班拿工资的了吧!”
林衔月的神经猛地往上跳了下,饶是她再想克制,听到这话也没了定力:“你怎么好意思提我舅舅他们,他们和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怎么没关系!”
李成咳了两声:“妈的,当年要不是他非把你带走让你去上什么破学,你现在指不定都给老子挣多少钱了!”
林衔月不禁攥拳,指尖嵌入皮肤,是刺骨的痛。
那头李成的话没停:“你不给你弟钱,行,但你得给我钱吧!这点法律知识我懂,我是你爹,天经地义你要给我付赡养费的!”
“赡养费?”
林衔月猛吸一口气,止住因为激动而不断起伏的胸口:“李成你怎么有脸说这句话!”
“十岁之前,我是我妈一手带大,十一岁我就被舅舅接走,从那之后,每一分每一毫都是舅舅舅妈掏的钱。满打满算你养我,不过是让我过了一年猪狗不如的日子,你怎么好意思和我提赡养费!”
猛烈而复杂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如同开闸的水库,倾斜而出,林衔月只觉得喉头像是被堵了什么东西,松动了好一会儿才沉着声音缓缓道:
“而且你这些年,也没少从舅舅舅妈那里,要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吧!”
这句话不长,但说完它却仿佛用尽了林衔月全身的力气,她没等电话那头的李成是什么反应便将通话挂断,然后任凭胳膊无力地垂落在腿边。
意识变得混沌起来,甚至连眼前的街道都变得弯弯曲曲,让人看不清楚方向。
窒息感像是潮水一般把她整个人包住,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抬腿往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顺着某种生物的本能。
她没想到会有这一幕的。
她本来以为已经知道事情全貌的自己能够做到用冷静蔑视的语气面对李成。
然而没想到的是,摊开一切的是她,
先崩溃的,也是她。
林衔月,你可真没用啊。
心里的一句陈述掷地有声,同时脚步伴随着周围的人潮骤然停下,像是宣判带来的副产物。
她莫名有些慌,带着某种想要逃离此时困境的想法猛地朝前踏了一步。
然后,她听到周围人群小声的惊呼,紧接着,是从手心传来的滚烫温度。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拽着往后退了一步,身体在惯性作用下微转,然后不算轻的,砸进了一个宽厚的怀里。
是熟悉到已经不需要大脑辨别的烟草味道。
林衔月的脊背猛地僵住,抬起脸。
她面上有些懵,界限分明的瞳孔里明明印着男生的影子,却像是没聚焦似的,带着一片无措的恍然,半晌,双唇轻启:
“傅初白?”
是真切的疑惑和好奇。
傅初白垂眸看着女孩沾了些许水气的睫毛,喉结滚了下,轻笑道:
“看来真是傻了,不仅横冲直撞地往马路上走,连人都不认识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揽着林衔月的动作没松,胳膊虚虚地横在她的后腰处,十足十地保护姿态。
这一句话字不少,傅初白又刻意拉长了语调,等话音落下之后他看见林衔月似乎是眨巴了两下眼睛,眼底那点茫然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
如同幼兽苏醒。
傅初白舔了下牙,不由得起了些恶劣心思。
他微微弓腰,声音贴着林衔月的耳廓,混着气,带着让人耳廓发软的热度:
“这下看清了吧,”
“用不用我,再靠近点儿?”
第26章
男生的声音带动空气震颤,凝着化不开的暧昧和亲昵。
林衔月如大梦初醒,不自觉地抬手撑了下傅初白的胸膛,在两人之间狭窄的空隙中寻到方寸之地站稳身子,偏了下头,像逃避似的躲过对方的呼吸。
傅初白倒也不恼,直起背往后退了小半步,虽说留出了呼吸的空间,但拉着林衔月腕子的手却没松,像是捧着什么名贵的玉石珠宝一样,指腹小幅度地摩挲,
泛着细微的痒。
林衔月只觉得一阵酥麻顺着对方的动作缓缓爬上来,先是脖颈,然后是侧脸。
她轻轻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保持神情的镇定,然后微微用力将手腕从傅初白手里抽回来:
“你怎么在这?”
傅初白笑了下,依旧没个正形儿:“我要是不在这,你就直愣愣地往马路上冲了。”
刚才她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连红绿灯都没看就往前走,步子又迈得大,可不是带着点横冲直撞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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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林衔月自知理亏,低着头没说话。
傅初白倒是全然不在意,依旧垂着眼睛看着她,声音里沾了些痞气:“说说吧,受什么委屈了?”
他刚刚把女孩眼底的那点儿情绪看得真切,若不是真的心里难受,哪里来的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十分招人,
但他可不想是因为受了委屈才得以一见。
林衔月心头猛地颤了下,十分钟之前和李成的对话像是寒风过境,擦着她的神经将所有事情连在一起,然后莫名地牵扯着许多人,
包括傅初白。
她咬了下嘴唇,没抬头,一板一眼地:“没什么委屈。”
傅初白顶了下牙,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笑了下,听那声音,像是被气的:“你啊,不在我面前嘴硬是会涨两斤肉吗?”
林衔月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索性敛着眼睛一言不发。
结果她安静,傅初白也突然不说话了,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一段很近的距离,却偏偏沉默地站着。
直到有车开过来停在他两边上。
车窗降下来,架势座上的陆宴楠压低身子,眼底是抹不开的好奇和打量:“两位,搭车吗?”
林衔月愣了下,本能地就想抬腿和傅初白拉开距离,只是她脚还没动,手腕就又一次被傅初白拉住。
余温未褪,又添新热。
她被烫的缩了下,还没来得及抽手,人就已经被傅初白拉着坐上了汽车后座。
前排的陆宴楠见状笑了下,开玩笑道:“怎么着,我成司机了?”
傅初白瞥了眼他,语气淡淡地:“别废话,开你的车。”
陆宴楠耍宝的心思没停:“开车当然没问题,但老板,咱目的地是哪?”
说完,他眼神不轻不重地带了下林衔月。
“你是傻了吗?”
傅初白轻笑,像是没看见他的暗示:“回俱乐部。”
他这四个字一落地,后视镜里陆宴楠那双狐狸眼睛就猛地往上抬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吼间滚出一声笑:
“行,听你的,俱乐部。”
-
车子往外环开了接近半个小时,眼瞅着再几十公里就是郊区的范围时,才在楼宇建筑的环绕下七拐八拐地开到俱乐部。
赛车俱乐部对场地的要求很高,再加上京北又是个寸土寸金的地儿,当初傅初白也是费了好大劲才把眼前这块地方定下来,又用了不少资金搞里面的装修,故而从外面看过去,门头并不显眼,若不是内行人,恐怕都找不到这个地方。
林衔月偏着头看向窗外略有些眼熟的建筑物,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车子刚停稳,傅初白就悠悠地开口:“叫两个人来搬东西。”
陆宴楠扬了下手机,意思是已经通知了。
刚在车上林衔月已经听他们说了,今天是俱乐部的人闹着要搞烧烤排队,傅初白和陆宴楠这两位老板是被分派准备食材的。
他们在车边站了没一会儿,从侧边的小门那边两个人就颠颠地跑过来,边跑还边做作地大喊着‘老板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这哪是老板,这明明就是我们亲爱的父亲啊’的玩笑话。
林衔月没忍住抖了唇角,等再抬眼时,却发现边上的傅初白正垂眸看着自己,眼底像墨一样,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林衔月额角突突地跳了下,刚准备说些什么,那两个小男生就已经跑到跟前,面上的玩闹在看见林衔月的一瞬间变得震惊不已,脚下的步伐一个急刹,在水泥路面上呲出刺耳的响声:
“这这这这,这位是?”
陆宴楠责任撇得倒是快,一摊手:“和我没关系啊!”
就差明着说人是傅初白带来的了。
他这句话仿佛火苗,一下就把那两人点燃了,面上表情五彩纷呈不说,眼珠子更像是加了马达,不停地在傅初白和林衔月两人身上来回移动。
林衔月倒是很轻易就看出他们在误会什么,
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傅初白那套掩藏情绪的本领。
她看出来了,傅初白自然也看出来了,只听见他用气音哼了声,似笑非笑的:“废话怎么这么多?”
虽说傅初白平日里没什么老板架子,但碍于他气场实在太强,俱乐部的员工大多是不太敢和他开玩笑,这会儿见他这个样子,那两人更是像老鼠见到猫似的,立刻把打探的视线收回去,只不过嘴上却没来得及停:
“头一次带人来,这么大的事儿还不许八卦啊~”
头一次?带人来?
林衔月呼吸滞了下,掀起眼睫去看傅初白。
那人脸上神情没怎么变,只唇角的弧度大些,伸手从后备箱里拎出个袋子扔进说话那男生的怀里:
“烤熟了再吃,别又像上次那样吃到一半叫来三辆救护车拉人。”
接袋子那人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嗯了两声之后抱着一堆东西,和陆宴楠一起往侧门走去,只是边走还边不停地回头看。
隐约间,林衔月好像还能听见他们在问陆宴楠自己是谁,只是隔得有些远了,听不清陆宴楠怎么回答的。
一时间车子边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林衔月的视线早就收回来,她抿了下唇,问:“你不去一起吃吗?”
即使没看,她也没感觉到傅初白的视线似乎是落在了自己身上的。
安静了片刻,她听到从头顶传来的傅初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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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刚不都说了,我这可是头一次带人来,总要带着你好好参观参观。”
说完他朝前走了两步,见林衔月没立刻跟上又转回头来。
背光的缘故,林衔月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看见光源在他身边打出的毛茸茸的金边。
“走吧,林衔月同学,给个机会让我炫耀一下,我的产业。”
虽然依旧是那副慵懒散漫的腔调,却也能听出点骄傲的味道。
林衔月没忍住,笑了下,然后才抬腿跟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孔雀开屏这个词。
-
俱乐部的确是大,逛着走一走之后林衔月就知道,傅初白刚才那番炫耀的味道确有资本。
车库、体能训练室、日常生活的基础设施、以及一整片弯弯曲曲的赛道。
饶是林衔月这种外行看了都觉得震撼不已。
林衔月站在二层的落地窗前,把宽阔的训练场地尽收眼底后才转过身看向那面展示墙,说不上眼尖,但她实打实地一下就看到了照片上的傅初白。
是张合照,按摆放的位置来看,照片上面的奖杯应该是属于他的荣誉。
“这是什么时候?”
傅初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瞥了眼,笑道:“两三年前吧,当时还没俱乐部呢,都是些爱玩车的朋友。”
的确,照片上的他有股朝气蓬勃的劲儿。
突然窥见傅初白过往的感觉让林衔月的心里升起点莫名的探索欲,只是她顺着照片往后转了一圈,都没再看见傅初白。
什么情况?是后来就没拿过奖杯了吗?
她咬了下嘴唇,想要问,又怕冒犯,犹犹豫豫半天终是没张开嘴。
倒是傅初白,倚在边上,漫不经心地:“后来弄了俱乐部,我就没再跑过了。”
林衔月想都没想:“为什么?”
她问完才意识到这句好奇得过于明显,眼睫颤了下,连忙将视线垂下来。
傅初白罕见地没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笑了下:“当老板了呗。”
完全不正经的口气,
林衔月想,他肯定没说真话。
不过她也没纠结,大略扫了扫剩下的照片奖杯就往门口走,只是脚刚踏出去,身后就传来傅初白懒懒的声音:“不过你一说,我也的确有点手痒了。”
她顿了下,转头看傅初白。
那人双手插兜,迈开腿缓步走过来,正正好停在离林衔月只有一臂的位置,眼帘垂下来,眼底透着点没散开的欲:“想不想试试,赛车的感觉?”
林衔月定定地盯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只感觉自己仿佛陷入到某个宇宙黑洞里,神思和意识开始遵循宇宙规律,一点一点地崩塌开来,直到袒露出那颗蓬勃跳动的心脏。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想。
第27章
傅初白从车库开出来的车是辆纯黑的。
说来也怪,刚才经过车库时他也没介绍,但林衔月从心底似乎就已经认定这是他的车。
气质相似,几乎很难辨认出错。
她坐上副驾驶,扫过车里那些一看就不普通的按钮开关。
傅初白递给她个头盔:“按理来说应该去山路或者比较有挑战的路段跑的,但你第一次坐,就从最基础的场地先试试水。”
林衔月很想说不用管自己,但等几个字真的到了嘴边,却又不动声色地咽了回去。
似乎人都有这种矛盾性,就像是在游乐园坐过山车,上去之前兴致勃勃雄心壮志,但等坐在位置上听到倒计时时,总会有那么一毫秒想大喊让我下去!
车窗紧闭,车厢狭窄封闭的环境里,发动机带来的猛烈震动让林衔月不自觉抓紧安全带。
她掀起眼帘看向傅初白。
头盔让视野范围变得狭窄,她的眼睛一下只能看见男生。
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弯曲的筋脉和青色的血管在裸露的半截手臂上异常显眼,盯着赛道前方的眼神专注又从容不迫。
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林衔月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
极有节奏,就像是赛车出发前的倒计时。
傅初白似乎看了她一眼。
紧接着,车子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猛地冲了出去!
林衔月被惯性整个人甩在椅背上,眼前的东西急速地向她扑来,她甚至来不及眨眼。
车窗关着,她却好像听到了外面呼啸的风声。
如果说以前赛车对她来说只是个名词,那么现在,当直面这种充满肾上腺素的运动时,林衔月想,
估计自己的dna里都会被刻下这一刻的观感。
她在一片压力中费劲地转过头去看傅初白。
他没有带头盔,所以林衔月此时能清楚地看见对方的神色。
他面上没什么变化,但她却感觉到一种仿佛血液里叫嚣着的野性和嚣张要破土而出的情绪。
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因为汽车的速度极速后退,这一刻,好像全世界只有她和傅初白两个人生活在同一时空,
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某些一直试图压抑的情绪在这种情形之下被无限制放大,有那么一瞬间,林衔月不知道自己看见了记忆中的哪个傅初白。
她只觉得心脏的跳动好像快要超出身体的极限,说不清楚是冷汗,还是血液里的凉。
等她回过神来时,车子已经回到起跑线上,傅初白正侧着身看她,眉间蹙着,很担心的样子:“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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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林衔月攥着安全带的手指动了动,视线紧紧回看着傅初白的眼睛,轻摇了下头,没说话。
傅初白双唇微张,显然还想说些什么,只是不等他开口,林衔月这次的车窗就先被人敲响。
动静不大,但也足够将车内有些莫名的氛围扰乱。
是满脸笑容的陆宴楠,
他后面还站了一圈人,其中几个还带着围裙,显然是刚从吃饭的地方跑出来的,面上是一脸的惊。
林衔月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边上的傅初白似乎是低低地笑着骂了声脏话,然后拉开车门走下去,没关,抬起胳膊支在门框上:
“东西吃够了?”
陆宴楠声音里那股打趣劲儿都不藏:“能看见你把你宝贝放出来跑两圈,吃没吃够有什么要紧的?”
他开口的时候林衔月正好把头盔摘下来,朦朦胧胧听到宝贝两个字的时候吓了一跳,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陆宴楠说的是这辆车。
她理了下头发,装作漫不经心地想要去拉车门,只是手刚搭上,站在外面的傅初白就悠悠地来了句:“坐着,别着急走。”
音节连接,像是某种耐心地劝哄。
林衔月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真的把手慢慢收回来,然后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边上的陆宴楠自然也听到这话:“啧啧,我问你要了不下十次这车的钥匙你不给,又申请了十次坐上副座的权利你也拒绝,现在倒好,恨不得把人绑你车上啊~”
最后那一小句说的百转千回,生怕少了一个音节就少了其中调侃打趣的味道。
林衔月装没听到,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看。
傅初白趴在车门上,懒散地回看着陆宴楠,过了会儿,笑着:
“你是不是没听过一个成语啊。”
略有些异常的展开,不止陆宴楠,连林衔月微垂着的眼睫都轻颤了下。
陆宴楠好奇:“什么成语?”
傅初白哼笑了声,半弯腰坐回车里,身形尽数隐去之前,他开口:
“重色轻友。”
四个字轻飘飘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算不上褒义的词汇硬是被他说出点理所当然的骄傲感来。
直到看见车窗外陆宴楠那张明显比方才更惊讶的脸,林衔月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
在发动机再次响起的轰鸣声中,她无法控制地转头去看傅初白的脸。
那人的唇角向上勾着,手指懒懒地在方向盘上敲打着某种未知的节奏。
车子开进车库,气氛顿时静谧起来。
仿佛是因为刚才那场激烈的极速运动的滞后反应,林衔月感觉心脏和四肢都有些发麻,连带着视线都迷茫起来。
她就这么看着傅初白,即使对方停下车之后看回来也没躲。
林衔月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在对方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样子了,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脏表面冒出来,泛着细微的痒。
她蜷了蜷手指,胸廓微微起伏:“傅初白,你到底想干嘛?”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傅初白愣了下,但是很快便回过神,唇角上抬,整个人侧过身往林衔月的方向倾斜了下。
二人之间的距离猛地拉进,林衔月不自觉地紧了紧背,贴紧后座。
“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
不正经的语气,活着调和不开的暧昧。
林衔月咬着牙摇了下头,或许是车库里暖气太足,她感觉自己背上很快冒出一层薄汗来。
傅初白没说话,就这么笑着看她。
林衔月也不躲,秉着气回望。
过了好一会儿,傅初白才像是终于没忍住,偏头笑了下,又转回来:
“我干的事就这么不明显吗?”
“我要追你啊。”
他的声音沉着,低频震动在车厢里仿佛反射多次,震得林衔月耳廓有些发麻,她盯着傅初白的眼睛,瞳孔里半分晃动都没有,
就好像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傅初白也不着急,保持着倾身向前的动作,视线像羽毛一样很轻地在林衔月脸上扫。
过了好一会儿,林衔月才缓缓张开嘴巴:“你还是别追我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略拧了下眉,为难又纠结。
傅初白一下就乐了,不正经起来:“怎么,你不喜欢我啊?”
这问题来得太过直白坦荡,林衔月愣了下,嘴唇张张合合半天,硬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傅初白倒是不着急,就那么凝着一双眼睛看她,一副等答案的样子。
林衔月好像也跟他杠上了,就硬是不说话。
两个人像在玩沉默大赛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林衔月才眨巴了下眼睛,眼皮掀起来的时候视线已经挪到别的地方,声音也低下来,听不什么情绪:
“我要回学校。”
傅初白的视线半分都没挪,盯着林衔月那张说出逃避话来的嘴唇看了好一会才散漫地笑了下,顶了下牙,无奈又宠溺的笑:
“行,送你回学校。”
这算什么,人还没追到,就先被拿捏了?
-
周末回来的
第1节 课是学院大课,八个班的学生乌泱泱的挤在一起,林衔月她们三提早了好些时间才在窗边光线最好的地方占到位置。
蒋静趴在桌子上,面朝林衔月:“你没休息好?”
林衔月顶着眼底淡淡的青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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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一晚上都是光怪陆离的梦,能睡好才是奇怪。
她刚想学着蒋静的样子在桌子上趴会,抬眼就看到从教室门口冲进来个让她突然变得无比紧张的人。
徐云烟背着个双肩包,几乎是一下就用目光锁定到林衔月的位置,然后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气势汹汹地:“来吧,请向我解释为什么周六吃饭抛下我就走了!”
林衔月不由自主地把脊背挺直。
周六那天她用一种拙劣的掩饰抛下徐云烟去找傅初白的时候就想到她一定会被如此审问。
只不过那天回宿舍的时候徐云烟不在,听孙晓敏说是接到她妈的电话飞速回家了一趟,林衔月当时还庆幸自己躲过一劫,却全然忘了,这东西躲是躲不过的。
她看着徐云烟,结结巴巴地:“额,就是…”
徐云烟坐下来,下巴微扬,好以整暇的:“不用慌张,我有很长的时间听你解释。”
林衔月很想立刻想出个借口来,但大脑的记忆点就像是航海图,一个连着一个。
想到前天的午饭就必须要想到傅初白,而想到傅初白,就代表着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要一起浮出水面。
她正犹豫着,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下。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诈骗短信对林衔月来说都可以算是救命稻草了,她猛地拿起手机点开来看。
来信人是串无比熟悉的,没有备注的号码。
信息内容也短,三个数字加一个标点符号。
【304?】
电光火石的,林衔月的视觉神经闪了下。
304,正是她们这节课的教室。
她呼吸空了拍,抬起眼朝教室门口望去,
傅初白一手插着兜,一手拿着手机,视线轻抬,极有目的在教室里扫了一圈,
然后停在她脸上。
那一瞬间林衔月好像听见了傅初白的声音从自己大脑深处传来,
“都说了,”
“我要追你的。”
第28章
林衔月听到周围的人群里有人小声惊呼傅初白的名字。
毋庸置疑,这人走哪都是焦点。
但一想到这个焦点会带着众人如同聚光灯落到她边上,林衔月就不自觉开始紧张。
她盯着他没动,呼吸不自觉屏住。
边上的徐云烟也顺着众人的声音往门口看,愣了下:“傅初白?他为什么会…”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林衔月感觉到她的视线灼灼地落到自己侧脸上。
如果是三分钟之前林衔月还抱有‘指不定能想出个借口来解释’的想法,那么现在,她好像除了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徐云烟听之外,没有任何路可以走。
徐云烟猛地凑过来,盯着她:“傅初白是来找你的?”
林衔月梗着脖子没说话。
“你前天吃饭到一半抛下我也和他有关?”
“还有那次他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们是不是在那之前就已经暗通款曲了?”
徐云烟最开始声音还压着,但一句话之后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那几个字更像是要把整个声带都用上了。
林衔月被问的发慌,刚准备央求她声音小些,耳边就听到一声无比熟悉的轻笑。
她愣了下,猛地抬眼。
是傅初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们边上,这会儿正站在隔两节的台阶上,眼帘微微掀起,状似无意地看她,
显然是听到了徐云烟的问题,正作为当事人之一在这儿等着她回答呢。
林衔月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大脑也跟着混沌起来。
正好老师走进来。
这门大课人多,加上傅初白又是背对讲台,老师还以为是某个来晚了的学生,好心提醒了句让他快找个位置坐下。
“好的老师。”
傅初白回的倒是有模有样,偏偏脚下没动,人依旧站在那,视线在林衔月这侧的座位上缓缓扫了圈,等看到后者那双圆瞪着、像小鹿般闪着惊讶和堂皇的眼睛之后才垂眸笑起来,抬腿往倒数第二排空着的座位走去。
正巧铃声打响,盖住了教室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林衔月看到手机屏幕闪了下,是短信。
她犹豫了会儿,还是伸手拿起来看。
是张图片,拍的是她的背影,似乎是专门聚焦过,周围的一切都带着模糊的噪点,只她连根头发丝都能看清。
徐云烟见她盯着手机没动,边倾身凑过来边问是什么。
林衔月几乎是本能地反手将手机扣在桌子上,微微垂着头用碎发遮住半侧温热的面颊:
“没什么。”
这一节课上的林衔月如坐针毡。
有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回答看看傅初白是不是还坐在那里,但等转过去半截之后又中途停住,生硬地把视线掰回来。
自己精神上的拉扯是一方面,更不用说边上还有个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徐云烟。
好在因为是熟悉的老师,徐云烟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只偶尔递过来两个滚烫的眼神,看得林衔月心里发毛。
就这么一直到下课。
或许是对八卦的热情,平时铃声一响就恨不得往门外跑的众人这会儿竟然都开始拖沓起来。
林衔月亲眼看着侧前方的那个女生把一本书塞进书包又拿出来,反反复复三次不说,而且每动作一下还都要装作不经意地往后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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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是傅初白的方向。
她顺着女生的视线也往后看了眼。
那人靠在椅背上看手机,右腿散漫地往外支着,一点被当成关注点的自觉都没有。
林衔月抿了下唇,刚准备把视线收回来,余光就看到前边有个人朝自己走过来。
是孙浩。
他单肩背着包,走过来之后斜着靠在前排的桌角上,面貌倒是阳光:“hi,好久不见啊。”
或许是昨天才听蔡静讲了孙浩那莫名其妙发散的想象力,林衔月的眉头一下就拧起来,没说话。
孙浩笑起来,接着道:“你今天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呵~”
这下不等林衔月说话,边上的徐云烟先耻笑出声:“你是吃错药了吗?她为什么要和你吃饭?”
这句话里嘲讽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偏偏孙浩和没听懂似的,不仅没恼,反而还半自豪半羞涩的笑起来,摸了下头:
“我都听蔡静说了,你是突发奇想去弄头发的,其实没必要,我找现在这个女朋友也不是因为她的发型好看,如果是你,我都可以的。”
你要不要听一听你在说什么啊?
饶是再平静的心态这时也有些绷不住,林衔月嘴巴震惊地张开,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开口:“孙浩,你想多了,我弄头发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她语气已经极尽克制,只差把‘你别异想天开’加在后面。
然而只可惜,孙浩似乎从来不是一个可以听懂别人话里意思的人。
他将单肩包往上抬了下,歪着头带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我发现你们女孩子啊,真是很喜欢对自己的内心撒谎,明明是喜欢的,却非要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他边说边缓缓地勾唇笑,似乎是对自己的理论很自信的样子:“不过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很愿意配合你们女孩子玩这种推拉的戏码。”
说完,他朝林衔月的方向伸出手:“走吧,诚挚地邀请你吃饭。”
边上的徐云烟似乎是终于忍耐到了极致,沉着声音来了句谁都别拦着我骂他之后,撑着桌子就想站起身。
只是她屁股刚刚离开板凳,胳膊就被林衔月给抓着往下扯了扯。
徐云烟还没反应过来,林衔月就先她一步站了起来。
“孙浩,我郑重地告诉你,我和你之间没有任何可能会发展成为你想象的那种关系,我想做的事情也是单纯地因为我想做,请你不要在继续发散臆想并且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林衔月的声音沉着又冷静,字字句句都说得清楚明了:
“以及,希望这样的行为你不要再有第三次,因为下一次我一定会采取相应的措施来保障自己的身心安全。”
女孩的声音清亮,在本就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有力。
沉默片刻,突然有一阵掌声从角落传来,紧接着,就像片野火落在草原上,在场的众人都鼓起掌来。
其中徐云烟鼓得最起劲,还站起身给林衔月比了个大拇指。
这几年孙浩从来没有停止过对院里女生的臆想,别人看一下他,他就觉得对方是对他有意思,一起合作个小组作业,更是连未来孩子的名字都起了十个。
不过因为他的行为除了恶心到当事人之后并为扩散,再加上还有同学这层身份,院里的女生大多也是对他慢慢疏远,很少有人当面指责过他。
当年徐云烟算一次,今天林衔月是第二次。
孙浩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堂皇失措地往四周看了看后,抓着包一言未发地跑出教室。
闹剧结束,众人也慢慢散开。
林衔月她们也终于按照正常下课流程开始收拾起书包来。
徐云烟还在旁边感慨林衔月终于硬气一回:“我真的要去提醒下孙浩正在交往的这个学妹了,不能看着漂亮妹妹往火坑了跳!”
经过这么会儿林衔月的心跳也算是平静下来,应了声没错后便和徐云烟一起往门口走。
脚踩到门槛上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朝教室后面望去,
傅初白坐的那个位置是空的,人早就不在那里了。
林衔月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松口气还是别的什么,在原地愣了会儿才重新跟上徐云烟的步伐。
已经打过下节课的预备铃,走廊上没人。
徐云烟去上厕所,林衔月便站在门口等她。
安静的情况下神思本就容易发散,她又想起傅初白。
对方大概率是因为自己才到教室来的,即使最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离开,于情于理,自己应该问候一句的,
林衔月想,
对,他发来的短信还没回呢。
林衔月这么想着,掏出手机来点开短信的界面。
只是她还没想好打什么字,侧边上略有些老旧的教室门就轻微地响了下。
林衔月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那扇门就被人猛地从里面打开,接着伸出来一只手,稳稳地拉住她的胳膊。
一个用力,将她带了进去。
盯着窗外照进来的明媚的阳光,林衔月的视线晃了下,本能地抬起那只还空的手抵在了对方的胸膛。
她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时胸痛细微的震颤。
“让我猜猜,该不会是在打算给我回消息吧?”
惯常的懒散语调,也带着点飞扬起来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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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林衔月抬起脸,看见傅初白就这么仗着身高差,居高临下地看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她突然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的羞赧,抵着他胸膛的手往外用力地推了推:“我给你发消息干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
傅初白脸上表情装的无辜,但身体却往她的方向又倾了几分:“或许是突然发现我人不在教室里,有点想吧。”
林衔月心跳猛地空了拍,条件反射地就想否认,但嘴唇还没张开,眼前就慕地一暗。
傅初白转眼间只离她大概几厘米远,窗外的阳光被他尽数挡在有效视线之外,
他的气息扑在她的唇上。
林衔月定定地看着他,连转头都忘了,只眼睫在紧促的呼吸下细微的颤。
带着种野生小动物的纯真。
她手贴在傅初白的胸口,就在她快要分不清是自己的脉搏还是傅初白的心跳时,听见傅初白哑着声音,轻声笑:
“林衔月,你现在欠我一个吻了。”
第29章
时间被无限制拉长。
林衔月只感觉自己像是含住了一团燃烧的火,水分被瞬间蒸发殆尽,干涩从四周蔓延开来。
傅初白盯着她,漆黑的眼瞳深邃得仿佛宇宙深处的黑洞可以吞噬一切,
包括她已站在悬崖边上的意识。
林衔月逃似的偏了下头。
视线刚挪开,她就感觉身前那股子热离自己更近了些,下一秒,温热的气息和微凉的触感同时刺激着侧脸的皮肤,
是傅初白的唇。
林衔月怔了下,反应过来后抵在对方胸膛上的手微微用力往外推,声音颤着:“傅初白!”
那人的动作滞了下,没再动,但也没抬起脸。
停留在一个很是亲密的姿势。
“怕什么?”
傅初白笑:“都说了是欠,自然不可能立刻讨回来。”
林衔月偏着头,轻咬下唇,手掌再次用力推拒着傅初白的胸膛。
这次那人倒是很轻易地被推开了。
距离一拉远,方才围绕在身边的热气顿时散去,林衔月不自觉地抖了下,连抬眼看下傅初白都没有,拉开门走了出去。
也是巧,她刚站定没一会儿,徐云烟就从卫生间里出来,瞥了眼她,问:“你怎么了?”
“没事。”
林衔月摇头:“我们走吧。”
徐云烟倒是没继续追问,抬腿就下了楼,林衔月跟在她后面半步,只转身之前转头朝那扇半开着的教室门看了眼。
-
等到了宿舍林衔月才意识到,孙浩的突然出现只是转移了徐云烟的注意力,等回过神儿来,该问的问题还是一个都逃不了。
看着徐云烟那快要瞪出来的眼珠子,林衔月也只好举手投降,把她和傅初白之间发生的事情挑挑拣拣地说了个大概。
当然,没说在俱乐部那辆赛车里,傅初白说要追自己的事情。
或许是她潜意识里也没觉得傅初白是认真地说这话。
等她说完,徐云烟自然是吐槽林衔月这么大的事儿竟然瞒她这么久。
林衔月自知理亏,垂着眼睛没说话。
徐云烟也不知道是看出了什么,似笑非笑的样子:“而且这事不是很奇怪吗?”
“怎么奇怪了?”
“那可是傅初白哎,这么些年都是女孩儿主动靠近他,什么时候风水轮流转也轮到他主动跑来跑去的了。”
有风从没关紧的窗户里吹进来,带起林衔月耳边的碎发搭在脸上,泛着细微的痒,
和早些时候在教室里,傅初白贴过来时一样。
她伸手将头发捋到耳后,沉默了会儿:“你以前不是说过,像傅初白这种人,不能谈恋爱吗?”
徐云烟愣了下:“我说过这话?”
说过的,
林衔月无声地点了下头,就迎新校庆那天晚上,在宿舍聊起傅初白的时候说的。
徐云烟显然是不记得这事了,但也没深究,拧着眉思考了会儿,一耸肩:“今时不同往日,我这不是觉得你和傅初白挺有缘的,莫名其妙这么多事儿都能扯上关系,指不定是命中注定呢~”
命中注定?
林衔月手指蜷了蜷,心底翻涌起一阵数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这世界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命中注定。
或许是见她莫名沉默起来,徐云烟靠近,手搭在林衔月的肩头:“所以,你是不是也对傅初白有点感觉?”
林衔月的呼吸骤然停滞,嘴唇有些微微发麻,没说话,也没抬头去看徐云烟。
直到隔壁宿舍的女生敲门问徐云烟借眼线笔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才被打破。
徐云烟罕见地没再接着追问,反而是拿起东西跟着那个女孩一起走了出去。
宿舍里顿时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侧过脸,和镜中的自己对视。
良久,她看见自己轻轻张开双唇:
“或许吧。”
-
傅初白出现在外语学院课堂上这件事很快成了校园热帖,甚至有人po出张他当天坐在教室后排的照片来增加可信度。
也是巧了,这张照片里傅初白正平举着手机,一眼就是也在拍着什么的样子。
大学生既可以是学生,也可以狗仔,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林衔月的名字就在评论区成了高频词。
提名的原因也简单,从傅初白拍照的角度那一串数过去,颜值样貌站在一起很养眼的,除了林衔月也没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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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这也直接导致林衔月在继大一试图被系里的同学推举为系花之后,第二次成为焦点。
这事甚至连某个已经毕业的研究生学长都有所耳闻。
这个学长在和林衔月的导师合作个项目,林衔月时常帮着送些材料,平日里都是彼此问候下就匆忙道别,偏偏今天,接过材料之后没立刻说拜拜,非拉着林衔月要八卦一下她有没有和傅初白在一起。
林衔月也是这会儿才想起来,这师兄的对象似乎现在正在商学院读博,
八成是替他女朋友问的,满足一下好奇八卦的心。
因着和师兄这通应付拉扯,林衔月很自然地没能赶上在自己眼前离站的公交车,好在这会儿车站没什么人,她便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盯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看。
或许是因为师兄提到了傅初白,她的思绪也跟着往那边靠了靠。
这两天她都没见到傅初白。
潮玩店里没见着,助教课上没见着,就连手机信箱里也没他的影子。
也不知道这人忙什么呢?
这问题在大脑中出现的莫名其妙,意识到似乎是自己有些关心傅初白的行踪后,林衔月有些无奈地笑了下,抬起脸朝来车方向看了眼,算是转移注意力。
结果理应出现的公交车没看见,却看见了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车子。
那车的速度不快,接近公交站之后更是逐步缓下来,最后稳稳当当地停在林衔月面前。
车窗匀速下降的同时,驾驶座上的傅初白转过头看她,笑着:“上车。”
林衔月心里紧了下,没说话,只脚步往后稍微退了退,
算是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态度。
傅初白微眯了下眼:“我放心,我没打算现在就把那个吻讨回来。”
林衔月的脸唰地红了一片,连带着动作都僵住。
边上等车的人显然是听到傅初白的话,倒吸了口气,然后小声地闷着笑起来。
傅初白也笑着,唇角的弧度明显,眼瞳盯着林衔月没挪。
林衔月被他闹得这一下也来了些脾气,索性不动也不说话,就这么直直地看回去。
过了会儿,傅初白垂了下眼睛:“真不上车?”
语气轻飘飘的,是胜券在握的反问。
林衔月愣了下,还没来得及猜测他又有什么招数,后座的车窗就跟着降下来。
她没忍住,朝里望了眼。
后座置了个棕色的小狗窝,棕黄色的小土狗正趴在里面和骨头样的狗玩具玩的不亦乐乎,它脖子上挂了个小牌,大大地写着“星星”两个字。
“医生说它已经可以适当地跑一跑玩一玩了,”
傅初白压着笑:“我可是专门把它接出来找你的,你确定,不上车陪陪它?”
这话平铺直叙的,一点破绽没有,细听还带着点隐约的骄傲。
有种捏住她软肋的感觉。
也确实是捏住了。
林衔月很轻地白了他一眼,抬手去拉后座车门。
没拉开。
几乎是在她想再试一次的同时,傅初白的声音又来了:“就别和小狗抢位置了好不好,坐前面来。”
林衔月动作一滞,张嘴就想反驳傅初白,后面被傅初白堵住的车子就略显焦躁地按了两下喇叭。
而傅初白,显然对这些事情是无所谓的。
林衔月没辙,只好叹了口气,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
几乎是坐上的一瞬间,她听到傅初白似乎是很愉悦地轻笑了声。
是计谋得逞的那种愉悦。
车子没往学校的方向开,中途拐了个弯,七拐八拐地停在了片公园前面。
下了车林衔月才注意到这是个宠物友好公园,大下午的日头,有不少带着小狗大狗的家长进进出出。
林衔月小时候养狗的时光很短暂,自然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她最开始还一直抱着星星,等后面小狗在她怀里自己想往下窜的时候才把它放下来,然而落了地之后,它也只是在草坪边缘转,没有想要加入狗狗大军的样子。
傅初白和林衔月并肩站着,懒散地笑着道:“怎么,合着这狗还社恐啊?”
林衔月垂眼看了下明显有些紧张的星星,声音低下来:“它以前是流浪狗,可能和妈妈一起为了吃的和同类打过很多架吧。”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雾气一般的缥缈感。
傅初白眼瞳沉了下,侧过脸看她,也没开口说话。
正安静着,身后就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哥哥姐姐,可以看一下我们的组织的,给流浪的小猫小狗找家的活动嘛!”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是个大概三四年级的小姑娘,胸前挂了个拍立得:“给小猫小狗们捐一碗食物,可以免费拍一张照片哦~”
林衔月抬眼朝她身后扫了下,果然看到不远处摆了几张桌子,挂着些流浪小动物的照片,几个老师模样的人在桌前负责登记介绍,边上还有好几个和这个小姑娘打扮相似的小小志愿者。
林衔月的心脏顿时软下去一块:“好啊,那你能带我去吗?”
小女孩的眼睛顿时睁大,重重地点了下头,牵起林衔月的手:“好呀好呀!”
等说完,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脸看向傅初白,停了两秒,抬起空闲的手拉住傅初白:“哥哥一起~”
两人都被小姑娘这一串连招弄得有些意外,但也没拒绝,跟着一起走到桌子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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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是个小学组织的募捐活动,一方面是保护流浪动物,一方面是培养小朋友的爱心。
林衔月听完介绍也没犹豫,拿出手机就要扫码付款,只是她这边正操作着,边上的傅初白就先一步付款完成,然后紧接着:
“刚小朋友说可以拍照?”
那老师点点头:“对,你们如果害怕小朋友拍的不好的话,可以让我们大人来拍的。”
傅初白摆了下手:“不用,就让她拍。”
他说完,蹲下身平视着一脸兴奋,正端着拍立得随时准备拍照的小女孩:
“哥哥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我想和这个姐姐一起拍,但我怕她不肯,你能帮我劝劝她吗?”
第30章
“你能帮我劝劝她吗?”
傅初白这张脸对女孩子的杀伤力是不分年龄的,再加上他又刚刚完成了“保护小动物”这种对小朋友来说天大的事情,那小姑娘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下头,然后两步跑到林衔月面前:
“姐姐,你可以和这个哥哥一起拍照嘛!”
林衔月从傅初白问拍照的时候就隐约猜到对方要干嘛,但却没想到他这么心机地利用起小孩子。
毕竟对着眼睛里满是稚嫩纯真的小朋友,是很少有人能狠心拒绝的。
林衔月朝小女孩笑了笑,点头说好,只等对方转身时才朝傅初白翻了个白眼。
那人笑着站起身,活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得了林衔月回应的小朋友像做成什么大事似的,手忙脚乱地开始指挥起二人的动作。
“姐姐你把小狗狗抱起来可以吗?”
“哥哥你稍微往姐姐边上再靠一点呗!”
看着小女孩兴奋的样子,林衔月实在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只能任凭傅初白一步步靠过来,然后抬手揽住自己的肩膀,
林衔月没防备,被猛地带进他怀里。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咔嚓的快门声响起,拍立得内机器运转,一张相纸被吐了出来。
“好看!”
小女孩一脸兴奋地跑过来,像献宝似的把照片递到两人眼前:“是我今天拍的最好看的照片啦!”
冬日暖阳给照片蒙上一层朦胧的光,女生的眼神里虽带着些许的慌乱,但整体生动自然,男生则是轻松自在的笑着,就连怀里的小狗都很有镜头感地咧开嘴笑着。
有种时空被定格在这一瞬间,并且开始熠熠生辉的感觉。
林衔月心里软软地塌下去一块,伸手接过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是你很会拍,所以才拍的这么好看的。”
“主要还是哥哥姐姐长得好看!”
那小女孩嘴也甜,夸完之后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摆手说了声再见便跑远了。
林衔月看着她背影笑了下,将照片收到包包里。
等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抬起脸,才发现傅初白一直在盯着她看,唇边是散漫的笑:“你就这么自顾自地把照片收起来,没打算问问我的意见吗?”
林衔月一愣,
这么说起来,好像的确应该和傅初白商量照片的归属权。
她犹豫的这两秒,傅初白缓缓靠过来,头颈微垂,声音低下来,参杂着抹不开的低沉暧昧:
“喜欢啊?”
声音带动两人之间的空气,震得林衔月耳廓微微发麻,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张口:“喜欢什么?谁喜欢了?”
语气急促,还带着明显的颤音。
傅初白笑起来,胸廓微微起伏:
“当然喜欢照片啊~怎么,你不喜欢还把它收起来?”
林衔月晃了下神,抬眼只看见对方那双满是戏谑笑意的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成了被对方语言戏弄的小朋友,又羞又气,重重地剜了他一眼,也不说话,抱着狗抬腿就往公园门口走。
傅初白站在原地抬眼看着她的背影,
半晌,咬着牙笑了声,抬腿跟上。
从公园出来之后车子先把小狗送回宠物店,然后才调头回学校。
或许是刚那句把林衔月逗狠了,路上一句话没说,就偏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看车窗外的景色。
直到车子开到学校门口,她才咬着后槽牙,含糊不清地道了声谢。
说完,抬手去拉车门。
拉了下,没反应。
在这件事情上林衔月也算是有经验了,眉间拧起,转过头看向傅初白。
那人已经解开安全带,没了桎梏,他整个上半身都靠过来,眼睛亮亮的一片,看着林衔月,声音很低,循循善诱地,像是在哄:
“生气了?”
倒也算不上生气,只是有点…
林衔月额角跳了跳,
有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因为对方一句喜欢而略显过激的反应。
也不知道她的沉默落在傅初白眼里成了什么意思,后者抬了下唇角,又靠近了些,语气暗哑撩人:“我现在道歉的话,不晚吧?”
是道歉的话,却半分听不出不好意思,只有裹着潮湿暧昧的挑逗。
温热的气息扑过来,感官记忆从沉睡中苏醒。
林衔月甚至感觉到自己侧脸那块儿被对方双唇擦过的地方灼灼地燃烧起来,
心脏在一片熊熊火焰中猛烈跳动。
大火汹涌,万物显形。
在傅初白近乎蛊惑的眼神里,林衔月不受控地张开双唇,有短促的音节通过口腔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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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我…”
“嗡——”
“嗡——”
手机的震动声打破狭窄车厢里正在缓缓酝酿的暧昧潮湿,也同时拉回林衔月飘忽的思绪,
她垂下头边从口袋里掏手机边几不可闻地吸了口气,同时咬紧下唇。
是某种针对自己的埋怨。
傅初白面色也不太愉快,顶了下牙,垂眼瞥向林衔月的手机屏幕。
在他看见来电姓名的同时,林衔月也看见了。
她的身形猛然一僵,再抬眼看向傅初白的时候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无措慌乱,只剩一片紧张,语气也又急又快:“开门,我要下车!”
傅初白没吱声,显然是没打算开门的样子。
林衔月和他僵持几秒,最终败下阵来,目光炯炯地警告剜傅初白不准说话之后才接通电话放到耳边,声音很轻、也带着点细微的讨好:
“哥。”
电话那头先是安静了几秒,然后才传来林子行略有些失真的声音:
“我在你学校门口,方不方便从那辆车上下来,见我一面?”
-
三人站在校门口。
林衔月这会儿也没空纠结为什么傅初白非要和自己一起下车的问题,只掀起眼皮看着林子行,有些怯:“哥,你不是很忙吗?怎么有空回来了?”
林子行脚边还放了个行李箱,闻言垂下眼睛不轻不重地瞥了她一眼,轻声道:“你说我为什么突然来找你?”
林衔月被问得一梗。
她当然知道林子行为什么来。
自从上次对方发短信问她假期匆忙离开的缘由被自己搪塞过去之后,两个人就再没怎么联系。
倒不是亲缘浅薄,实在是林衔月心虚。
她这个堂哥看人的眼光毒辣,尤其是林衔月算是和他一起长大,林子行都不需要细问,打眼一看就知道她心里藏没藏着事,有没有不对劲。
比如她刚搬到舅舅家的时候,不敢开口问长辈要生活费,就天天在食堂吃馒头咸菜。
那阵林子行已经上高中,按理来说是学习很忙的,却还有闲心在周六的家庭餐桌上问起她最近的校园生活。
林衔月自觉当时自己回答的没什么毛病,可等到周天晚上,舅妈拿着几张百元钞票走进卧室给自己道歉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个哥哥嘴里,没有一个问题是多余的。
只是这次林子行倒是没在意她的沉默,抬眼将视线转到傅初白身上:“你好,我是林衔月的哥哥,林子行。”
刚才在屏幕上看到是哥哥来电结果林衔月表现的紧张兮兮的样子,傅初白还以为这个哥哥不是什么好人,如今一看才发现并非自己所想。
至于林衔月的紧张,大概也只是兄妹之间某种不算严重的家庭矛盾。
想到这儿,他表情松泛些:“我是傅初白,算是你妹妹的,追求者。”
林衔月本来在一旁就快要慌死了,这会儿又听到傅初白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来这么一句,脸上红一片白一片,瞪着眼睛:“你你你你,你胡说什么呢!”
相较于她的慌张,林子行倒是很淡定,点了下头:“从刚刚车里的情况,如果你说你不是她的追求者,我就要警告你离我妹妹远点了。”
明明是带着浅笑说这话的,但语气里警告的意味却是异常明显。
傅初白眉头挑了下,神情认真起来:“谢谢提醒,受教了。”
“那最好,”
林子行礼貌地勾了唇,然后垂眼重新看向边上依旧紧张到快要无法呼吸的林衔月:“走吧,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带我看看你的学校。”
林衔月对脱离现在这个场面求之不得,立刻点头,但点了两下之后又像是想起什么,视线一转,瞪着傅初白。
眼神里的意思明显,是警告,让他别跟上。
傅初白这次倒是配合,说了句自己还有别的事就转身上了车。
车子起步速度很慢,经过林衔月的时候还专门降下车窗来又说了次再见。
林衔月没理,把头挪到一边,一直估摸着车子开远才慢慢转回脑袋。
“所以,”
林子行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这段时间不回家的原因是你要花时间谈恋爱?”
林衔月猛地一惊,脊背像是过了下电:“不是!才没有!”
“我猜也不是,显然你们还没到男女朋友那步,”
林子行似乎是很轻地笑了下。
林衔月愣住,还没得来及问对方为什么知道答案还要询问自己,林子行就又开口了。
这次他的声音郑重又低沉,依旧是问句:
“那么你国庆的时候匆匆离开家,这段时间无论电话还是视频都躲躲闪闪,好不容易回去一次还魂不守舍是因为什么?”
第31章
原因?
即使刚刚在大脑里推演了多种回答,但等林子行真的问出口,林衔月还是不免愣住,垂在腿边的手指不自觉地将衣服捏出一层褶皱:
“就是最近同学之间的聚餐多,所以才没多少时间回家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头埋得很低,生怕一个不小心和林子行撞上视线。
林子行没立刻说话,而是过了好一会儿,才语气平淡地来了句:
“再给你一次机会,”
“发生什么事了?”
林衔月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猜到了自己这个借口很难说服林子行,却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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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侥幸带来的恶果,就是林子行第二次发问之后,她大脑里一片空白,再也想不出第二个像样的借口,只有假期时那场磅礴的大雨不停在大脑里回荡,
李成尖锐的嘶吼和嘲讽,舅舅舅妈的据理力争,以及
李言才在一片连绵的雨幕里,卑躬屈膝的谄媚样子。
纷杂的场景在林衔月的大脑里不停交织,扰得她神经往皮肤外侧突突地顶,带着细微的酸痛。
“是因为李成。”
简短有力的陈述,像是不可辩驳的正确答案。
林衔月愣了两秒,猛地抬起脸看向他,遵从本能地张口反驳道:“不是的,不是因为…”
“是因为过节的时候,你知道了这些年家里一直在给李成拿钱对不对?”
仿佛有桶冰水被人直愣愣地倾倒在她的头顶,林衔月整个人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喃道:“你也知道这件事?”
林子行的眼神似有不忍地躲了下,叹了口气:“我知道。”
林衔月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一直藏着的东西被戳开了个洞。
她眼眶倏地红了。
-
林衔月是国庆回家的时候知道这件事儿的。
说来也巧,她出去买醋,回来只听到楼道里吵吵嚷嚷的,她几乎没怎么费力就分辨出来是李成和李言才这对父子的声音。
自从林衔月的母亲去世之后,舅舅家和李成就已经断了往来,就这种情况,林衔月想不到对方突然上门吵架的理由。
直到她听见舅妈扯着嗓子喊道:“今年的钱已经给过你了!还想要明年的!你做梦去吧!”
这一声把林衔月所有的动作都锁在原地,她愣愣地站在狭窄逼仄的楼梯间,断断续续地从楼上传来的争吵声中拼凑出一个离谱的事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舅舅舅妈就一直在给李成打钱,每年一万五。
舅舅舅妈都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工薪阶层,上面有两家的四个老人,还要养两个孩子,一万五千块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笔非常巨大的金额。
更何况是每年一笔。
架吵得很凶,
李成一直喊着给钱,舅妈一直喊着没有,最后似乎是砸了什么东西,稀里哗啦的声音压过了这场闹剧。
在李成和李言才下楼之前,林衔月躲了起来。
她在楼侧的阴影里站了没一会儿就收到舅妈的消息,说是她手滑打碎了盘子,让林衔月再给个可以装糖醋排骨的瓷碗上来。
声音平静,言语流畅,丝毫没有刚刚才声嘶力竭地吵过一场的样子。
林衔月想,若不是自己亲耳听到,恐怕真的要被舅妈给骗过去了。
但等这么想完,心底深处又免不了冒出些别的念头来——
是只这一次,还是过去的这些年,这种事情总是在不停地发生。
自己在学校的时候,自己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自己漫步目的地出门散心的时候,是不是都发生过今天这一幕?
像是藏在阴影之下的物件露出一角,在光的漫涉下得以窥见全貌。
舅舅舅妈对李成的态度林衔月是知道的。
母亲去世的葬礼上,舅舅揪着李成的衣领把他推倒在地,若不是有人拦着恐怕就要把人揍进医院。
后来发现自己在寒冬腊月的季节里要一个人窝在狭小逼仄的卫生间里用冷水洗李成和李彦才的衣服的时候,舅妈又冲上去抡起胳膊扇了李成两个大巴掌。
然后林衔月就被带回舅舅舅妈家里。
这种情况下,让舅舅舅妈给李成钱的原因只有一个,
林衔月想,
只能是因为自己。
这个结论如同附骨之疽,让林衔月只在家里待了一个晚上便落荒而逃。
没办法,她只要看着舅舅舅妈的脸就想问他们给李成钱是不是因为自己,但每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害怕得到答案,因为这个答案会告诉她,
这么多年,她其实一直都是舅舅舅妈的负担。
-
林子行垂眸看着自家妹妹泛红的眼眶,语调虽然依旧平静,但隐约也能听出些不忍来:“和我猜的差不多,我妈一告诉我假期的时候李成来过家里,我就想大概是你不小心撞上了。”
林衔月的眼睫轻颤:“你的意思,舅妈也知道我是因为…”
迎着她慌张的眼神,林子行点了下头:“所以他们才让我抽空回来一趟找你聊聊。”
“告诉你,为什么会有这件事情。”
林衔月闻言猛然一滞,视线不自觉下垂躲开林子行的眼睛:
“其实我已经,知道了。”
这下轮到林子行意外了:
“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
林衔月看着自己的鞋尖:“可能是因为李成没在舅舅舅妈那里要到钱,假期后面几天,李言才到学校来找我,我给了他五百块钱,他告诉我的。”
李言才从小是被李成惯坏的,没什么脑子,没细纠林衔月这个平常理都不愿意理他的姐姐为什么突然转了性子给他钱,被她随便一问,就和倒豆子似的把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其实林衔月早就应该知道这件事的。
她刚上高中那一阵,已经许久不见的李成突然出现,最开始是像鬼魅一样跟着她上学放学,劝她回家和父亲弟弟住在一起。
林衔月不堪其扰,甚至有几天都害怕出门,直到舅舅发现这件事把李成骂跑,又接送她上了几天学才好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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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但事情却并没有因此结束,后来的某天,李成冲进办公室,掀翻了班主任的桌子,用几乎整个楼层都能听见的、如同野兽一般的声音嘶吼着:
“她是我女儿,我想让她读书就让她读书,不想让她读书就不让她读!关你们这些人什么事!”
“别唬老子,老子知道义务教育,但她现在已经十六岁了,外面十六岁就出去挣钱养家的姑娘一大把,你们他妈的别挡着老子的财路!”
这件事情在学校造成的影响不小,林衔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周围人探究的眼神,于是在舅舅和老师的建议下,回家休息了两个星期。
那两个星期她几乎没法入睡,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是李成的嘶吼声。
害怕和恐惧如同附骨之疽,将本来还算平坦顺遂的人生之路咬的千疮百孔,她抬眼只看到一片无尽的灰暗。
有那么几个晚上她甚至翻出了窗户,坐在窗栏上问自己,
为什么是她有这样的父亲?
但她最终没胆量跳下去。
两个星期之后,她回到学校。
舅舅照例把她送到校门口,然后拍拍她的肩膀,笑着:“去吧,好好读书。”
自那之后,李成再也没有出现过。
林衔月当时只以为李成是被舅舅吓跑了,就像当初在母亲葬礼时一样。
直到听李言才说起事情的始末,她才明白自己当时简直天真的可怕。
当年李成原先打工的工厂因为效益原因倒闭,新找的工作无法维持他宝贝儿子的金贵生活,于是把算盘打到林衔月身上。
就像他说的,林衔月已经十六岁了,又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女孩子,随便做点什么就能养活他们一家。
学校那件事发生之后,或许是舅舅舅妈找到李成,又或许是李成找到舅舅舅妈,但无论哪种,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他们之间签了个协议,从林衔月高一开始一直到大学毕业,舅舅舅妈会每年给李成一笔钱,但条件是,他不能出现在林衔月身边,扰乱她的生活。
相当于舅舅舅妈用钱,保护了林衔月这六年学习生涯的平坦顺遂。
而这笔保护费的受益人,正是她自己的亲生父亲。
想到这,林衔月的眼瞳不由得划过一片阴沉,指尖掐进肉里,泛起细微的刺痛。
林子行的眼睛没从她身上挪开,自然是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眉间微蹙,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其实我最开始是不同意这个方案的。”
林衔月愣了下,呆呆地开口问:“什,什么?”
林子行的脸色很平静:“我当时的想法,要么我们打官司和李成争夺你的抚养权,要么我们就硬耗着,等李成知道我们的态度之后自己坚持不住先离开。”
“那为什么没有去做呢!”
林衔月急切地问:“为什么都想出办法了,最终却还是选择给他钱呢!”
林子行盯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半晌,轻叹了口气,声音很轻:
“因为我们都希望你没什么顾虑的生活。”
心脏里像是翻起一个巨大的浪,猛烈地向胸腔上冲撞而来,然后化作潮湿的水汽,顺着血管神经翻涌而上。
林衔月定定地看着他,脸上出现一瞬间情绪的空白。
“无论选择那两种方法其中的哪一种,你都免不了要受委屈,我们不想你受委屈。”
林子行接着道:“如果姑姑还在,她肯定也不愿意看到你受委屈。”
浅薄的眼眶终是兜不住积聚的热气,汇成滚烫的泪珠从脸颊滑落下来。
她声音哽咽着:
“其实不用的,不用考虑我。舅舅舅妈,还有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很多事情了,我不想,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
林子行抬手擦掉林衔月脸上的泪珠:
“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衔月,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是不存在所谓的负担和拖累的。”
“你也不用因为爸妈给李成钱就在心里把自己判定成十恶不赦的罪人,当时的决定是他们两个成年人拍板的,别用这个来惩罚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
说到这儿,林子行笑笑:“你看,高中三年你有在努力读书,交好朋友,感受校园生活,考到京北大学,读自己想要学习的专业,上大学之后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有对自己人生清晰的规划,”
“衔月,你的每一步都在往前走。只要你一直往前,李成和李言才就会被你甩在身后,所以,千万别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影响自己的人生步调。”
林衔月恍惚了下,抬起眼睛看林子行。
因为湿气而一缕一缕的睫毛形成间断的阴影,像是把她的记忆切割开来,其中某段被定格放大,在视网膜上无比清楚地播放起来。
迎着她略微回神的眼睛,林子行笑了下,洞察一切似的:
“自从发现你知道一切却没有表现出来之后我就在想,你的确是长大了、成熟了、也更有主意的。”
“但是衔月,我们是出于希望你更好去做这件事,所以请你,也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好吗?”
林衔月眼睫轻颤了下,没说话。
-
傅初白一脚油门开进俱乐部的车库后,先是绕道去看了看最近那帮小子的训练成绩,然后才抬腿上楼推开办公室的大门。
经理老齐和陆宴楠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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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看朋友圈了吗?上次被你开除那个蠢货又被他新找的那家俱乐部开除了,老板正在骂他呢!”
陆宴楠扬了下手机。
老齐没反应过来,问:“就老傅让他找员工,结果跑到专科技校里拉大旗骗小孩钱,两头通吃的那个?”
陆宴楠点了下头:
“听说他到了下家俱乐部之后还玩以前那套,结果翻车,那帮交了钱的小孩没能成功到俱乐部里摸车,逮着他把人给揍了!”
老齐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外面的青少年现在已经成长为他不认识的样子。
傅初白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唇角微微往上抬着,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老齐看他这样子,眉间微动:“我听老陆说,你前些阵子在场子里练车了?”
傅初白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挑眉看了下他,没说话。
倒是旁边的陆宴楠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站起来,冲到电脑边上就是一通操作:
“说起来这事,老齐,你真的应该来看看那天的监控,看看这个人是多么的重色轻友!那女孩什么都没干就坐上了他的副驾!”
“我到现在还没坐过呢!”
傅初白顶了下牙,笑起来:“我要是在你干点什么之后就让你坐上我的副驾,你不觉得奇怪吗?”
老齐瞥了眼明显心情很好的傅初白,也笑起来,走到电脑边上坐下,开始看陆宴楠调出来的监控。
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从音响里传出来。
片刻,老季往后靠在椅背上:“该说不说,你的技术没生疏,练练之后拉去比赛没问题。”
“我让你关心的是这个吗?”
陆宴楠咬着牙。
傅初白耸了下肩,对老季的话不置可否。
“只不过,”
老季停顿了会儿,眼睛微微眯起来,像是在回忆里搜寻什么:“我总觉得监控里这姑娘我好想在哪里见过。”
他话音刚落,沙发上的傅初白就懒懒地掀起眼皮,漆黑一片的眼眸藏在睫毛阴影下,凝着让人看不清楚的、暗暗的光。
“不可能,”
陆宴楠否定地很快:“这是我们这学期刚认识的外语学院的好学生,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能见过?”
“真的!”
老齐抬手揉了下太阳穴:“我绝对在哪见过!在哪儿来着!”
陆宴楠还想继续强调这件事情的不可能,傅初白就站起身,两三步走到办公桌前面,手指屈起,指节轻敲桌面,眸间明明是懒散的笑,却偏偏漾着些别的什么情绪:
“你慢慢想,等想到了,记得告诉我。”
第32章
隔天是个大阴天,厚重的云层压下来,让人无端地有些喘不上气。
期末考试在即,徐云烟终于在早晨睁眼的时候感觉到时间的紧迫,罕见地背上包和林衔月一起出现在图书馆。
遵从过往期末的复习模式,徐云烟只需要按照林衔月书上标注的将知识点联起来,遇到不会的题让她给自己讲解明白,最后在做上几道林衔月出的例题,基本就不会挂科。
今年当然也不例外。
在第三次让林衔月给自己讲题之后,徐云烟恍然:“啊,所以这题是这么做的。”
林衔月点点头:“这题上课的时候老师专门强调过,所以考试绝对会考,你搞懂了就行。”
“显然我已经搞懂了。”
徐云烟在自己的题面上打了个巨大的一百分,然后耸了下肩,一脸好奇:“那么请问你呢,林衔月同学,你搞懂了吗?”
林衔月被她问的愣了下,眼皮无措地眨巴着:“我?我搞懂什么?”
徐云烟沉默了会,然后长吸一口气:“三十分钟之前我第一遍问你题的时候,你就停在这一页,半小时过去了,还在这一页!”
“要么这页有一个困扰全系并且无人可以解答的问题,要么就是你在想别的事情所以走神了,你觉得是哪一个?”
林衔月恍惚了几秒,垂下眼睛看向面前翻开的课本。
按照徐云烟说的,她在这一页上消耗了很长的时间,但实际上,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至于她在想什么?
林衔月想,无非就是那些事,
以前的,现在的,不会后悔的。
现在看来林子行昨天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果然没错,
这件事情不解决,她是没有办法心无旁骛地准备期末考。
她阖了下眼,将书本合上,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似的:“你说的对,我今天的状态不适合学习,你先自己看吧,有什么不懂的,晚上回去我给你讲。”
徐云烟本来是打算顺着这个话题和林衔月好好聊聊,完全没想到对方来了个釜底抽薪,还没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把包收拾好,把凳子往里一推,说了声再见便抬腿往出口走去。
不懂,
徐云烟挠挠头,
从国庆节回来之后,她就有点不太懂林衔月了。
-
林衔月出了图书馆之后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转身就走出校门上了公交车,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宠物店门口。
不愧是高级的宠物医院,服务态度和意识都没得挑,她人刚进门口,前台的小姐姐就站起身,笑着:“星星的家长来啦~”
林衔月恍惚了下,
一时竟有种自己进的不是宠物医院而是幼儿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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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可是不巧,我们工作人员刚刚带着小狗们出去散步了。”
前台小姐姐有些歉意地拧了下眉毛:“因为天气预报说今天可能会下雨,所以今天散步的时间提前了。”
她边说边把林衔月往楼上领,果然狗狗们大都不在,只剩下几只明显身体还没恢复的怏怏地趴在笼子里。
小姐姐给倒了水之后就重新下楼工作,林衔月便坐在窗边休息区的沙发上等。
坐了没一会儿,她就听到楼下传来狗狗们此起彼伏的叫声,伴着声音,一群狗狗们前仆后继地冲进房间。
这些宠物狗都经过训练,所以即使看见林衔月这位陌生人也并为表现出过多兴奋,充其量就是在她边上嗅两下便乖乖地回到自己的窝里。
除了星星这只小土狗。
刚才进来的时候它因为比别的狗慢一步被挤在了最后,晕头转向地在门槛的地方转了好几圈才拱进来,等抬起狗脸看见林衔月的时候,情绪肉眼可见地高涨,猛地一下扑上来。
林衔月顺势蹲下腰将狗接到自己怀里,手指轻挠着它的下巴:“你看起来真的好了很多呢!都重了!”
星星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只一个劲儿地在林衔月怀里拱了拱去,时不时还要把狗脸凑到林衔月脸边上,打着湿淋淋地气往她脸上喷。
连站在边上的工作人员都不免感慨说这狗是真的很喜欢她。
“是啊,”
林衔月躲开星星的舌头,半无奈地笑了下:“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就这么喜欢我。”
“可能因为以前是流浪狗,所以它不管对人类还是狗狗,要建立起亲密关系来都挺困难的。”
工作人员笑:“不过,它倒是很喜欢您还有傅先生呢。”
“可能这就是养宠物的人很喜欢说的那句话吧,是缘分。”
骤然听到傅初白的名字,林衔月愣了下,连本来缓缓摸着狗头的手都不知觉地停下来。
星星在她怀里有些好奇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紧接着,是有什么东西砸到玻璃上的声音。
林衔月本能地转头去看,有颗巨大的雨滴砸在窗上,此时正在地心引力地作用下向下蜿蜒,在玻璃上留下淡淡的水痕。
紧接着,是更多同样的巨大雨滴,争先恐后地扑打过来。
天幕低沉,看样子是场短时间内不会停下的大雨。
林衔月拧了下眉,看向工作人员,有些不好意思地:“请问这里有伞可以借我吗?我今天出来的急,忘记带了。”
工作人员说了声没问题之后便走到导诊台边上去拿伞。
星星在林衔月的怀里骚动着往外望,显然是对雨滴带来的声音产生某种异常的关注。
林衔月被拱的没办法,只好抱着它站在窗边往外看。
也是巧,层层叠叠的雨幕里,视线里的所有东西都被蒙上一层薄纱,唯独那辆缓缓开过来的车子,由远及近地驶进她的瞳孔。
林衔月站在原地没动,就凝着一双眼睛看,直到傅初白从驾驶座走下来。
他没打伞,就那么懒懒地站在雨幕里,抬眼朝二楼的窗户直白地望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雨幕中交汇,片刻,他笑了下,抬腿往店里走。
林衔月还是站在窗边,任凭耳廓接收着从走廊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
直到那声音停在边上,她才抿了下唇,等弯腰将星星放在地板上之后,才直起身子在玻璃上和傅初白对视。
雨水的痕迹将傅初白面上的神情挡了个七七八八,但依旧能辨认出,他正垂着视线看着自己。
“傅初白,”
林衔月犹豫了下,缓缓张开嘴:“我有件事想要和你说。”
那人似乎是很轻地挑了下眉毛,用气声笑了下:“这么巧,我也有件事想和你说。”
林衔月一愣,将视线从玻璃移到傅初白脸上。
那人盯着她,唇角的笑容带着星星点点的邪气劲儿:“你是不是要过生日了?”
这问题来的太过突兀,林衔月恍惚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傅初白耸了下肩,没说话。
也是,这人能知道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课表、知道自己的生日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你以前生日都怎么过?和你那个朋友一起吃饭?”
或许是因为心里沉沉甸甸地挂着许多事儿,林衔月罕见地没用抗拒的态度对待傅初白的问题,有问必答地:“看情况吧,有时间就过,没时间也就算了。”
“那今年呢?有时间吗?”
林衔月没说话,只抬眼朝傅初白的眼睛里看。
他眼底是一片蕴着暗色的黑,对上她的视线后像是在深处翻涌了下,
但也只是那一瞬间。
她声音有些颤,像是知道回答似的问:“你什么意思?”
傅初白瞥了眼在导诊台忙着的工作人员,趁人背对着他们正忙着,便垂着头,肆无忌惮地将身子朝林衔月压过来:
“我在追你啊,”
“生日这么好的机会,不用一下岂不是浪费。”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配上身上染了水汽的烟草味道,裹着让人头皮发麻的磁性在一瞬间将林衔月紧紧包裹住。
他就是如此轻而易举地,将林衔月呼吸的节奏夺走。
她缓了会儿才抬起眼,和傅初白对视良久,然后慢慢张开嘴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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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我刚刚说,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吗?”
林衔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和眼神都是惯常的平静,丝毫看不出血液和理智正在身体里的每寸角落激烈地碰撞的样子,
她垂着身侧的手指蜷了蜷,指尖嵌进肉里,
甚至感觉不到痛,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傅初白的反应上。
那人似乎完全没在意她的问题,依旧是优哉游哉的样子:“没空想,”
“谁让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给你过生日的事儿呢。”
话音落地的瞬间,林衔月听到自己心里传来一声悠长、又隐含着淡淡的酸涩的叹息。
“好,”
她点头,像是溺水的人抓了根救命稻草似的:
“那就等,等过完生日,我再告诉你吧。”
傅初白的眼睛一直紧紧地抓着她的情绪,见状很是愉悦地笑了下:
“早知道你答应的这么爽快,我是不是该提点过分的要求。”
过分两个字被他咬的很轻,配上外间让人心神不安的雨声,无端沾上点暧昧的味道。
林衔月心尖抖了下,抬起脸看着傅初白,眼底散出来些许堂皇失措。
对视片刻,傅初白先笑出声:“逗你的,过生日就已经够了。”
他说完,接过正好走过来的工作人员手里的伞,看着林衔月:“走吧,回学校。”
-
或许是因为雨没有要变小的趋势,傅初白这次没把车停在校门口,而是一路开进了学校,七拐八拐地绕了三圈才开到女生宿舍楼下。
林衔月道了声谢,刚准备拉开门下车,就听到边上的人很轻地说了句等了一下。
她愣了下,等转过脸去看时,只看到傅初白下车的背影。
几秒钟的反应时间,等林衔月回过神时,傅初白已经撑着伞走到她这侧,拉开车门,头颈低垂着:“走吧,送你进宿舍。”
黑色的伞面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光线暗下来的同时,连带着她的神思都好像变得迟缓起来。
林衔月顺着本能抬脚往车下踩,根本没注意落脚的地方有个水坑,等反应过来时,脚尖已经快要点到水面。
她没想着往回收,正打算接着往下踏时,一只手从边上伸过来,扣住她的腰,往上轻轻地一带,竟是将她整个人悬空着抱起来。
失重感让林衔月本能地抬手抓住男人胸前的衣襟,身躯贴近的同时,仿佛那股熟悉的烟草味道也顺着动作攀附到她的身上。
“看着点儿路。”
傅初白将人单手揽抱到台阶上,另一只手的伞甚至都没偏,依旧牢牢地罩在林衔月头顶,声音在方寸之间侵入林衔月的耳廓:
“或者等下次我在这样抱你的时候,揽着我的脖子,”
“这样我更省力些。”
第33章
明明是下雨潮湿阴冷的天,林衔月却无端地觉得脸上泛起一片燥热来,挣了下推开傅初白的手臂就往宿舍大门走。
傅初白跟在边上,伞像是被黏住似的始终在林衔月头顶待着,直到把人送进门里淋不到的地方,他的脚步才停下。
毕竟是因为傅初白自己才一点雨没淋上,饶是面上再羞赧难耐,林衔月也不得不回过头道了声谢才匆匆走上楼梯。
只是她并没有一口气走上去,而是停在二楼的平台处,侧着身子从窗口往外看。
那把伞这会儿已经走到车边上,紧接着傅初白人坐在进去,车子亮起前灯,顺着楼前的马路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林衔月站在原地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看了会儿,等面上的神思回笼些许才转过身接着往楼上走。
宿舍楼层算不上高,很快她的脚步声就消失在楼梯间里。
待一切都安静下来,只有外间的哗啦不停的雨声时,电梯间一直关着的门被人从里缓缓推开。
阮安的手搭在门把上没松,捏的很紧,细小的骨节凸出来,像是锋利的刃。
她先是垂眼看向那扇已经望不到任何东西的窄窗,然后才缓缓抬脸,往上看向早已空无一人的楼梯间,
眸间是一片阴沉至极的暗。
过了好一会儿才很是轻蔑地笑了下,重新将门关上。
-
雨活生生地下了一整天,一直等到半夜才慢慢停下来。
因着这场冬雨,第二天的气温明显低了许多,冻的人骨子里面都泛着寒气,林衔月费了好大劲才把徐云烟从床上叫起来,两个人吃了个早午饭后缓缓往图书馆走。
徐云烟吸了下鼻子,懒懒地问:“对了,我昨天发你微信上的三家餐厅你看了没?咱两到时候去吃哪家?”
“吃哪家?”
林衔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地反问了句。
“对啊,这不是马上你生日了,”
徐云烟说着,眉毛挑起,顾盼神飞的样子:“还是说你今年终于愿意舍弃吃饭这种传统项目,搞点儿属于成年人的活动了!”
生日!
林衔月呼吸猛然一滞,望向徐云烟的眼神不自主地闪躲了两分。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徐云烟,今年在生日这件事儿上多了个傅初白呢!
而且,
她的思绪不自觉地回到昨天下午那场潮湿的雨幕,
生日那天,她还有事情想要和傅初白说。
徐云烟半天没等到林衔月的回应,转头刚好看见她晦暗不明的神色,眼波流转地:“有情况!你是不是今年生日不和我一起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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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徐云烟是个很喜欢仪式感的人,自从林衔月和她认识之后,几乎年年生日两人都是一起过的,已经算是雷打不动的惯例了,是很难随便找什么借口糊弄过去的。
林衔月沉默了会儿,只好把自己可能要去和傅初白吃顿饭这件事告诉对方。
这话让徐云烟脸上还残存的困意立刻消失殆尽,一把拉住林衔月的胳膊,笑容荡漾:“看吧看吧,我就说你们两之间肯定得发生点什么!”
“说!你答应他和他一起过生日,是不是打算对你们目前的关系稍作改变啊~”
林衔月心下一动,只觉得呼吸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涩涩地有些喘不上来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很轻地嗯了声。
肯定会有所改变的,
等她把想要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傅初白之后。
想到这儿,林衔月心中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略显无奈鄙夷地笑了下。
——她明明很清楚撒谎和欺骗是件不好的事情,却还心存侥幸地让某种灵魂的本能驱使着自己获得几天沉沦的时光。
这种希冀和绝望交错的复杂情绪,
便是她自己为自己设立的,达克摩斯之剑。
“你怎么了?”
徐云烟声音里没了刚才的兴奋劲儿,取而代之的是漫出来的担忧。
她本以为林衔月那句轻不可闻的声音是因为害羞,刚准备打趣几句,结果却看到对方脸上越来越沉下去的神色和抹不开愁绪的眼睛,
是很明显的,正在被什么事情所困扰。
林衔月抬起眼,唇角扯出个略显牵强的笑容,刚准备说自己没事,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
是串还算眼熟的号码。
她犹豫片刻,接起来放在耳边:“喂。”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地被接通,足足愣了三四秒才扯着嗓子:“我这次是真的遇到急事!你不给我钱我饭都吃不起了!”
李言才的声音极大,即使林衔月调低了通话声音,那几句催促还是断断续续地落在了徐云烟耳边里,她神色一变,拧着眉朝林衔月比了个口型,是在确认对方的身份。
林衔月朝徐云烟点了下头,依旧是声音浅淡地冲着听筒:“那我也再说一遍,你不该来找我,你应该去找李成。”
“这我怎么找!”
李言才得声音里透着极度的焦躁:“他才刚给我钱没多久,再说我也没想到那人会是个骗子,他把我们好多人的钱都骗走了!而且就算我给老爸打电话,他也会让我问你要的,我知道你有,就算没有一两千,三五百总是拿得出来的!”
徐云烟从得知电话那头的确是李言才之后就凑了上来,听到这几句话之后明显发起火来,双手叉腰,一副‘你要不是不好骂人就让我来’的架势。
林衔月摩挲了两下她的肩头算是安抚,接着道:“你被骗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她说完就要挂断,然而李言才也听出了这句话里的意味,立刻发起火来,声音嘶哑凄厉:
“你不给我!你不给我的话,我就再去你家里要了!”
林衔月的呼吸止不住地颤了下,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即使经过林子行的开导,这话对她的影响还是有的,她缓了会儿,重新将手机放回到耳朵边上,尽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颤,
她不想让对方听出自己的慌乱和紧张。
舅舅舅妈做这一切是为了让自己没有任何心理包袱地好好长大,那么她就算是装,也要装出正在好好成长,没被其他事情所影响的样子。
“随便你,反正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
李言才那边愣了半秒,紧接着如同狗急跳墙般地高声大骂起来:“妈的,你不给!我告诉你,你不给我就一直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你!你有种就别出来!”
他这话让林衔月身体僵了一瞬,只是还没等她反应,边上实在忍不住的徐云烟就劈手将电话夺过去,冲着电话回骂:
“我告诉你小屁孩,你有种就在校门口给我等着,看老娘叫不叫人揍你就完事了!不把你打的回家找爸爸我就不姓徐!”
说完,啪地一下把电话挂断。
林衔月愣愣地看着徐云烟的动作,眸间有惊也有惧。
惊是对徐云烟的反应,惧则是对李言才在校门口这件事。
徐云烟见状,啧了下嘴:“放心,我不可能真叫人去揍他,李言才这样的人啊,典型的欺软怕硬,也就拿捏你一拿一个准,你信不信咱过半小时到校门口去看,保准人已经被我吓走了。”
她说着,得意地扬了下嘴角:“我高中时候给他留下的记忆应该很深刻。”
林衔月滞了下,点点头:“这倒是。”
高中有次她和徐云烟出去玩,在路上碰见李言才,当时李言才虽然才刚上初中,但在李成的溺爱和周围环境的影响下,满口脏话,神色张狂地问林衔月要钱。
林衔月当时刚从李成在学校大闹的阴影中恢复,见到李言才的瞬间就止不住地发起抖来,旁边的徐云烟见状,上去揪住李言才的衣领一通臭骂加威胁,吓得他直接落荒而逃,连掉在地上不知道从哪里捡的半盒烟都没敢弯下腰拿。
只不过当时李言才还只是个初中生,现在的他…
见林衔月脸上还有些担忧,徐云烟上前揽住她的肩膀:“这样,咱们先到图书馆安安静静地学会儿,然后我陪你到校门口去看,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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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看着徐云烟信誓旦旦的眼神,林衔月也控制着让自己紧绷的思绪不断放松,点头同意了她的话。
两人在图书馆看了一个小时的书之后便一起到校门口去看。
门口人来人往,早就没有李言才的影子里。
徐云烟拍了下林衔月的肩,骄傲地挑了下眉:“我就说吧,不信去问问那保安大叔,他肯定一挂下电话就被我吓跑了!”
徐云烟向来是有执行力的,说完立刻就往保安室跑去,林衔月一下没拦住,只好跟在她身后。
保安室里的大爷见两人走过来立刻站起身拉开窗户,等听完徐云烟的描述立刻就回忆起来:“哎呀你说那小男孩啊,我说没卡不让进,结果他脾气大的呀,喊得恨不得方圆十公里都听到。”
“不过挂了电话没一会儿就被人给叫走了,都走了好一阵子了。”
徐云烟要的就是‘人已经走了’这句话,闻言立刻道了声谢,转头看向林衔月:“怎么样!我就说走了吧!”
林衔月也长长舒了口气,放下心来,笑着点点头。
有任何事情,都等着把所有东西都告诉傅初白之后再处理吧。
至少那时候,她也算得上一句,问心无愧了。
第34章
林衔月今年的生日是个周六。
徐云烟本来是打算等着她和傅初白见面回来之后好好盘问一番,结果下午的时候她妈来了个电话急召她回家。
正好傅初白的短信也来了,说是他人已经在校门口等着。
于是两个人便一起出了门。
林衔月心里埋着事,这两天都没怎么休息好,脸上青白一片,还是在徐云烟的强烈要求下才翻出化妆品来打了个粉底腮红,至少让气色看上去没那么虚弱。
徐云烟惦记着那天说起傅初白的时候,林衔月那个心事重重的眼神,不敢多问,却又忍不住提醒两句:
“毕竟是你过生日,就算…”
她犹豫了下,将想说的话在嘴里过了遍,含糊道:“…也别让自己不开心。”
她想说‘就算你不想和傅初白在一起’‘就算你有什么不得不要和傅初白说的话’,但想想又觉得自己现在提了会让林衔月提前焦虑,还是算了。
林衔月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徐云烟的弦外之音,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闷哼着嗯了声。
徐云烟见状还想说两句,但又觉得自己和生怕自家的白菜被猪给拱了的老妈子一样,砸吧了两下嘴又把想说的话咽回去,和林衔月说了声再见便朝车站的方向走。
等徐云烟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林衔月才将视线收回来,但她神思还是迟钝着,就好像既不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又不想在原地站着。
正恍惚着,手机突然响了,一个电话打进来。
依旧没有备注,
但林衔月一眼就知道是傅初白。
她缓了会儿,接起来,很轻地喂了声。
“不让我到宿舍门口去接你,还特意让我把车停远点,结果出来之后你人却站在校门口不动。”
傅初白笑着:“林衔月同学,你这不会是在钓我吧。”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里面混着抹不开的暧昧语调,灼得林衔月耳廓一抖,微怔了下,抬眼看去。
对面的马路边上停着辆眼熟的车,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男生的手肘搭在上面,正微偏着头朝外看,光影在他脸上画下一道分明的界限,在他眼眉的轮廓上镀了一圈金黄。
等走进了才看见,在即将垂落的夕阳下,他瞳孔里是算不上浓烈,却分外专注柔和的傥荡情愫。
林衔月的心不受控地在胸膛里跳了下,连忙偏头躲过他的眼睛,装作没看见似的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
傅初白也没拆穿她,闷闷地笑了声,发动车子开出去。
林衔月不知道傅初白要带自己去哪,也并不是特别关心,只是等看着车子上了环城高速而且还有继续往外开的架势时,还是没忍住,声音很低地问:
“我们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傅初白单手控着方向盘,闻言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唇角勾起来:
“我还以为你一句话都不打算和我说了呢。”
林衔月抿了下唇,将眼睛垂下来,不说话了。
“是要去个远点的地,但也没那么远。”
等安全地超过边上的大车,傅初白才很轻地吸了口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声笑起来:
“可不是得专门找个远点的地方。”
他这话里打趣的意味太明显,林衔月的眉头挑了下,有些好奇地看过去。
天色已经暗下来,傅初白的笑容蒙上层模糊不清的雾:“这样就不用担心等你把想说的话说完之后,偷偷跑掉了。”
声音里掺着笑意,半分真半分假地开着玩笑,可偏偏林衔月的呼吸就猛地滞了下,像是寒意泄进车子里,流淌入四肢的血液泛着点冷。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蜷了蜷,把头偏到另一边看着窗外,没再说话。
她安静,傅初白也就没再接着聊。
车子在高速上开了一会儿后从闸道上开了下来,林衔月认不得路,只偶尔看到略过头顶的指路标猜测他们现在具体的方位。
她正好奇这附近有什么吸引傅初白把自己带过来的时候,车子就在前头的路口转了个弯。
夜色还未全部降临,天空上像是挂着层黑色的纱,层层叠叠地和不远处的山峦衔接,有星星点点的光从山上投射出来,直到靠近些林衔月才分辨出来那是立在山上的路灯,盘山公路在路灯和树丛阴影的呼应之下偶尔露出段银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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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山底下建了个小三层的建筑,边上似乎是个露营地,已经有不少篝火燃起来,在黑色的夜空中泛起星星点点的火苗,带着某种呼喊野性刺激的欲。
林衔月有些被眼前的场景惊住,直到傅初白喊她才回过神来拉开车门走下去。
“这是?你们平时赛车的地方?”
傅初白走到她边上,算不上惊讶地挑了下眉:“算是吧,一群人偶尔到这里玩玩,方便,而且没那么多束缚。”
林衔月还想问些什么,只是还没张口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喊傅初白的名字。
她一抬眼,就看到陆宴楠提着瓶啤酒颠颠儿地跑过来。
“你来晚了,他们刚已经跑过一轮了。”
陆宴楠朝傅初白说完,又侧过头看着林衔月,笑起来,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助教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林衔月对陆宴楠的印象不多,更不用说招架他这完全自来熟的热情,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傅初白抬脚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眼,哂笑着:“滚一边去。”
陆宴楠捂住心口,故作柔弱的来了句:“我就知道你,有了女人就忘了兄弟,哼!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擦了下眼角不存在的泪水,转头又走回人群里。
他这一套丝滑的连招弄得林衔月都有些哑然,连那句‘有了女人就忘了兄弟’都没顾上,没忍住,从嗓子里溢出声笑来。
傅初白偏过头去看她时,只看到在一片影影倬倬的光里,女孩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唇边挂着毫不作伪的笑容。
满心满眼都是事儿,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的时候漂亮,
完全遵从内心的小动作小表情,也漂亮。
傅初白的心里像是有蚂蚁在爬似的,泛着细密的痒,他顶了下牙,朝林衔月伸出手:“走吧,去吃点东西。”
林衔月的笑猛地停住,视线垂在傅初白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没说话,也没动作,活像是受惊的鹌鹑。
傅初白憋着笑,也不犹豫,往前一伸攥住林衔月的手:“这人多,你要是被别人拐跑了,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男生的手掌宽大又温热,一下就将林衔月整只手全都包住,热气顺着肌肤纹理不断传导,将刚泛起的寒意尽数驱散。
林衔月兜着胸膛里那颗猛烈跳动的心,眼睛挣扎地眨了两下,然后很轻很轻地嗯了声,将手往傅初白的手里送了下。
反正,反正已经决定要坦白了,
那么再坦白之前,自己就再放纵这么一小下吧。
她垂着眼睛,在心里和自己说。
傅初白牵着她没走几步就到了一处很大的篝火边上,林衔月掀起眼皮看了下,这边坐着的好几个她当时在俱乐部都见过,看来这块儿就是他们的地方了。
他们两一起走过去的时候众人都抬起脸来看,眼波里的好奇和打趣在火光的映射下盈盈的发着亮。
离火光不远不近的位置并排空着两把椅子,像是专门给他两准备的。
林衔月刚一坐下,上次在俱乐部停车场见过的那个高个子男生就极为殷勤地端着盘刚出锅的烤肉靠过来,脸上堆着笑:
“老板老板娘,本人亲手特烤,请吃!”
林衔月被他这也不知道过没过脑子的话吓了一跳,眼皮猛地往上抬了下,不自觉地看了眼傅初白,声音慌乱:“不是,我不是。”
“哎呀,老板娘别害羞嘛!”
高个子男生眉头一挑:“有老板娘证明我们老板还是个有着基本人性的正常人类,这对我们打工人来说是件好事!”
短短一句话被他说的抑扬顿挫颇具喜感,但林衔月实在没多余的心思分出来去笑,眼神认真地看过去,双唇微张:“我真不是…,你别多想。”
老板娘三个字她没好意思说出口,压着声音含糊过去。
高个子男生这下也听出了她话里的诚恳,端着盘子呆呆地站在原地,活像个突然断了电的机器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将视线求助地看向傅初白:
“老板?”
傅初白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看着林衔月,听到她那句声音很低的否认时神色也没怎么变,只眼神略微沉下去了点儿,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直到听到那男生叫自己才将视线移开。
眼帘掀起的时候,他眼底那点晦暗不明的情绪已经没了,只是像平常那样挂着层很浅淡的笑接过烤盘递到林衔月面前,眼神随意地落在男生身上:
“这不是还没追到,别着急,你老板我正努力着呢。”
他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奈何周围人的听觉视觉全都集中在他们身上,一说完,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篝火里的木材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片刻,陆宴楠率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哈哈哈哈,老傅,你也有今天!”
说完,又两三步蹦到林衔月边上,半弓下腰,一副祈求的样子:“助教同学,干得漂亮!像傅初白这样的人就要狠狠地在感情上玩弄他!”
林衔月觉得自己肯定是靠火源靠的太近,不然怎么会觉得脸上烫烫的像是在。她既不敢偏过头去看傅初白,也不敢出声回应陆宴楠的调侃,就僵直地坐在椅子上,眼睫在急促的呼吸下颤着。
傅初白扫了眼林衔月明显红了一片的面颊,低声笑了下,从边上抄起个苹果就往陆宴楠身上扔,压着声音笑着骂了句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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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陆宴楠的视线在半空中和傅初白对视,比了个口型之后也就没再说话,哼着小曲坐回自己的位置。
有他这么一打岔,场上的气氛没了方才的尴尬和紧张,几个性子热络地便开始主动和林衔月聊起天来。
林衔月最开始神经还紧绷着,心脏也跟着怦怦直跳,生怕旁边的傅初白接着刚刚那个话题往下聊,好在他刚刚被陆宴楠调侃完之后似乎是安分下来,一只手摆弄着手机,一只手搭在林衔月的椅背上。
聊了没一会儿,又有个人从外面回来,年纪比在场的人看起来都要长些,一屁股坐到陆宴楠边上,啧了下:“蓝调新来的那个车手真挺牛逼的,两个大弯又稳又快,年轻还小,我还以为看到当年的傅初白了呢!”
突然听到傅初白的名字,林衔月有些没忍住,视线不自觉地投射过去。
正巧陆宴楠仰头喝了口酒,不知道低声打趣了句什么,原先说话那人也好奇地看过来。
两个人互相试探的视线就这么直白地在半空撞上。
林衔月看见那人的眉头很轻地拧了下,眼底闪过的是毫不作为的疑惑和惊异。
奇怪,自己对他并不眼熟,
但为什么他好像已经对自己很认识了呢?
林衔月正好奇着,山口赛道进场的地方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似乎是新一轮比赛即将开始。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被牵引过去,等再回过神,方才看向她的男人已经把视线收回来,正半垂着脑袋和旁边的陆宴楠耳语着什么,紧接着,两个人和傅初白打了个招呼,便带着几个人往欢呼声的方向走去。
林衔月有些好奇:“是要去比赛了吗?”
傅初白早就已经把手机收起来,点了下头,然后站起身,头颈低垂着看着她,笑起来:
“走,带你看个东西。”
第35章
两个人离开篝火堆的时候剩下的那些人免不了起哄几声,但等稍微走远些,也就在一片喧闹的人群中分辨不出谁是谁了。
林衔月本来是跟在傅初白身后慢慢走着,结果走了没几米,那人突然脚步一停,转过身来牵住她的手,动作比刚才还要熟练,一下就把手掌紧密贴合起来:
“可别走丢了。”
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无端地带着点儿可爱的味道。
林衔月的心一下就软下来,手没动,任凭傅初白牵着往前走。
七拐八拐地,又回到刚才停车的位置。
这会儿她才看出来这边似乎不是专门的停车场,四周可傅初白这一辆车。
林衔月愣了下:“我们是要回去了吗?”
声音很轻,带着点儿自己都辨别出来的不舍。
“说了要带你看个东西,还没看到呢,怎么可能走。”
傅初白边说边侧过身看着林衔月,空出来的那只手则是拍了拍车头,示意林衔月靠在上面。
林衔月犹豫了下,走过去和傅初白靠在一起站着。
谁也没说提松手的事儿,依旧是那么牵着。
傅初白停车的地是个小高坡,从车头的角度望过去,既能望见远处的山和赛道,也能看见场地上一个个燃起的篝火。
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火焰燃烧声,还有此起彼伏的人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某种无需后期合成的交响乐,泛着某种让心脏蓬勃跳动的生命力。
林衔月想,
这大概就是人为什么都会本能地喜欢刺激肾上腺素的东西吧。
她不确定傅初白想让自己看的是不是这个,但她也不想开口问,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望着坡下的场景。
远处赛道进车口响起倒计时的音乐,哨响落下时,几辆赛车同时冲了出去,扬起的大片灰尘几乎快要盖住灯光,
周围人的尖叫更响了。
林衔月的耳膜突突地跳,分不清是因为噪声还是心脏。
她偏过头去看傅初白的侧脸,没由得:“你为什么不去啊?”
傅初白似乎没想到她突然开口问这么句,愣了下:“我?”
林衔月点了下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刚才那个人说的话她记得,
他说他想到了当年的傅初白,可是当年的傅初白是什么样的呢?
女孩的眼神泛着一片澄澈的好奇,看得傅初白心里直痒痒,血管更是突突地往上跳,像是快要皮肤顶破了似的。
他舔了下尖锐的犬齿,身体一转,牵着林衔月的左手依旧没松,右手则是擦着林衔月腰猛地按在车头上,两臂变成有型的边界,将林衔月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气息范围里,头颈垂下来,声音很低,泛着点暗哑撩人:
“我这正追你呢,你还用这种眼神看我,真把我当什么正人君子了?”
男生身形宽大,压过来的瞬间就完全占据了林衔月的瞳孔,她身体猛地僵住,心脏不争气地胸膛里激烈地跳动着。
她完全接不住傅初白眼镜里灼热到赤裸的光,偏了下头,视线无措地落在他的肩膀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咬了下嘴唇:
“你不愿意讲就算了,干嘛非得…”
说些有的没的的混话。
或许是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太近,林衔月这声略微的埋怨落在傅初白耳朵里和撒娇别无二致,他的心脏一下就膨胀起来,低声哄着:
“没不愿意讲,你再问一遍,我这次一定好好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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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话是讨饶的口气,但两条箍着林衔月的胳膊却没有一点放松的意思。
林衔月虽然也保不准这人是又拿话来逗自己还是真的打算好好说,但此情此景很明显,她不问一句是逃不脱傅初白的掌握,只好垂着眼睛把刚刚的问题又说了遍。
“这是我和家里人说好的。”
傅初白垂着眼睛,直到林衔月有些意外地将视线抬起来才接着往下说:
“要是想比赛就没有俱乐部,要么想要俱乐部就不能参加比赛。”
他说着,唇角勾了下:“当时这群小孩都跟了我好些日子了,不搞个俱乐部一时间还真没法把他们都安顿好。”
林衔月原本有些紧张的呼吸因为傅初白这两句莫名平和下来,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这会儿为什么会突然起了些心疼的心思来。
所以傅初白也是曾经因为一件事,而不得不放弃过另一件事的。
他也并不是,要什么就一定会获得什么的。
林衔月正这么想着,耳边就突然听到傅初白突然倒吸着气嘶了声:“不说这些了,说正事。”
林衔月愣了下,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又开始在胸膛中慢慢攀升起来。
她有些紧张,刚准备率先开口和傅初白抢夺话语主动权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腰上一紧——
是傅初白支在旁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揽住她的腰,此时正带着点儿力将林衔月整个人抱着贴向自己。
男生身上的热气猛地压过来,一瞬间将周遭的氧气全都夺走似的,林衔月猛地一滞,不自觉抬手抵住对方的胸膛,很急切地叫了声:
“傅初白!”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的脚离了地,整个人被拦腰直着抱起来,坐到了车头前盖上。
等她坐稳,傅初白的手也收了回来,虽然依旧撑在她身体两侧,但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拉开了些。
越野车的车头算不上矮,林衔月这往上一坐,竟直接比傅初白高出大半个头去,垂下眼睛时正好能对上对方掩在睫毛阴影下的视线。
傅初白看着她面上还没来得及掩饰的慌乱和堂皇,唇角微抬:“怎么,害怕我不干人事?”
林衔月心绪还没平复,羞赧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将头偏到一边,假模假式地蹙着眉问:
“你到底要干嘛?要让我看什么?”
傅初白垂着头确认她在车上安安稳稳地坐好之后,自己也重新摆正身子,挨着林衔月垂落下来的小腿,背靠着车头站好,朝正前方扬了下下巴,笑着:
“看这个。”
林衔月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傅初白的动作把视线看过去。
刚才上山的那几辆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来了,入口那里围着些人,不知道在干什么,其他的场面也没什么变化,和方才看到的大差不差。
林衔月拧了下眉,刚准备朝傅初白发问,就听到那人声音很低地开口:
“三、二、一。”
是倒计时。
几乎是在林衔月反应过来的一瞬,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场地的喧闹,有个闪亮的光点从人群中朝天空直直地窜去,然后在半空中猛地炸出一朵巨大的烟花。
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色彩璀璨的烟花在如墨色的天空中接二连三的炸响,竟然将山上的灯光、地上的篝火都比了下去。
一时间,林衔月的眼瞳中只能容下烟火的绚烂盛绽。
在烟花绽放的声音中,林衔月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在这一刻也合上了某种相似的旋律,在某种奇异本能地驱使下,她垂下视线,看向傅初白。
四目相对,
傅初白没有在看烟花,
傅初白的眼睛里是她的身影。
林衔月听到自己不知道为何有些低哑的声音:
“是你?”
傅初白半昂着头,也不知道是烟花更亮,还是他的眼睛更亮。
“过生日总得要带你看点儿难忘的。”
他笑起来,眸色里是让人心悸不已的暧昧情愫:
“难忘到,以后你每次看烟花,都只会想起我。”
深沉缱绻,直白张扬。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出现在傅初白脸上,不仅毫不违和,甚至还有种让人意外沉沦的感觉。
林衔月几乎毫不怀疑,这一刻,傅初白的眼睛要比半空中炸开的烟花还要亮。
她感觉自己心里像是被装进了个还在不断充气的气球,整颗心脏都开始无限制地鼓胀起来,有种异样的酥麻感从前胸蔓延到后背,然后顺着血液流进四肢。
她神色有些复杂,声音很轻地低喃了句:
“傅初白,你怎么就非得…”
后半句话没了声音,像是淹没在某种无声的叹息之中,像是无奈,又像是质问,
既对傅初白,也对自己。
你怎么就非得追我?
怎么就非得搞出些扰乱人心的动作?
只是林衔月在心里这么说完又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强词夺理,最开始从心里想要这个结果的是她,真有这个结果了不仅逃避还责怪别人的,也是她。
林衔月这么想着,心绪竟然没由得安定下来,像是法庭终于落锤宣判似的。她手掌向下压在身体两侧,微微借力从车前盖上站起来。
没了越野车的加持,她和傅初白的视线又回到了原来的高度。
烟花还在持续不停地放着,也不知道是第几轮,整个天空被打得像白昼似的,她看着傅初白的眼睛,声音轻的像缥缈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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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你还记得我说的,我有话想和你说吗?”
傅初白挑了下眉,面色没怎么变,甚至幅度很小地耸了下肩膀:“记得,怎么,你是打算现在和我说?”
林衔月点了下头,很郑重地嗯了声。
这些话本来当时和堂哥林子行聊完之后就想和傅初白说,是因为自己一时私心才拖到今天,可是现在,
林衔月知道,不能再拖了。
再拖下去,所有事情就会像一辆零件腐坏的汽车,朝错误的方向一路开过去。
她眼睫颤了下,避开傅初白的视线:“其实我一开始就…”
“呲——”
橡胶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的声音将林衔月尚未说完的话语硬生截断,耀目的大灯闪的人几乎是不自觉地眯了下眼。
是辆银白色的轿车从他们刚刚进来的方向一模一样地开进来,车后座的人似乎很着急,刚停稳就拉开门冲下来。
是阮安。
林衔月的神经突突地跳了两下,还没来得及想些什么,就看见从轿车副驾驶座位上又下来一人。
烟花炸响,借着光她无比清楚地看见那人的脸,
李言才。
他脸上闪烁着浓烈且卑劣的欲,既是对眼前的场景,也是冲自己,冲自己身后的傅初白。
绚丽的烟花在这一刻终于迎来它的尾声,周遭的空气骤然沉寂下来。
林衔月仿佛被点了穴似的呆呆站在原地,血液凝固的声音从她全身各处传来。
她看见阮安冲着她露出一个极为挑衅轻蔑的笑容,然后一步步地走到傅初白边上,声音娇俏可爱:
“你这次可要好好感谢我。”
“没有我的话,你可就要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第36章
阮安咬字很轻,说话的时候双手背在身后,下巴微微仰着,完全是小女孩邀功要赏的样子。
李言才也叫了声姐,凑过来,眸间闪着令人作呕的探究欲望,像只永远得不到满足的来自地底的怪兽:
“你知道这么个好地方,怎么不和我说啊!”
林衔月不想理他,又或者说没多余的心思理他。她全身的血液神经都僵住了,注意力不受控地集中在傅初白身上。
又或者说,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傅初白身上,在等他开口说话。
安静了几秒,傅初白开口道:
“玩弄我?”
“怎么个玩弄法?”
林衔月脊背一僵,几乎是不受控地伸出手拉住傅初白的衣角扯了下,声音很轻:
“我,我是…”
“她是故意的!”
阮安生怕林衔月在自己之前把事情说出来,赶忙高声打断:
“她是故意接近你,想要利用你给她这个弟弟难堪的!”
“你应该知道吧,她弟弟很早之前去过你的俱乐部,结果你们俱乐部那个经理,连带着他们和那个介绍人一起给轰出来了。我猜,林衔月同学当时看到一直威胁自己的弟弟原来也会被别人打压羞辱的时候,”
阮安勾起唇角,眼底划过一丝蔑视又满足的光:
“心里肯定特别爽吧!”
林衔月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坠入到极寒的冰窟之中,连最基本的呼吸都让肺部泛着刺痛,垂着身体两侧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在熟悉的痛感中,她好像回到了那个阴沉的雨天。
在李言才告诉自己家里给李成钱的前因后果之后,她鬼迷心窍似的跟上了对方的步伐,然后她就站在俱乐部不远的小店门前,看着李言才和他那帮同学战战兢兢地,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的站在门口。
那一刻,林衔月并没有因为在李言才身上看见了高中时被李成逼到不知如何自处的自己的影子而产生丝毫同情,她心里生出的,是种眼见坏人受罪的痛快。
紧接着,她看到有辆车开过来停在门口,车窗被人打开,里面坐着的男人和门口的保安说了两句话,用很不屑地眼神看了眼门口站着的人后,一脚油门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她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了,结果没几天,她就站在舞台上,在一片灼目的聚光灯下,看见那个男人。
那一刻林衔月心里想,
她最终没有成长为母亲口中的善良的人,
因为她是实打实地希望,李言才可以一直,一直这么不痛快地活着。
阮安的话并没有让场面沉默下来,因为边上的李言才早就因为眼前的场景激动万分,他像是完全没有听懂阮安话里的意思,一双闪着贪欲的眼睛晃晃地望着林衔月:
“姐!你早说你有这个渠道,我还和老爸找什么关系啊!”
他说完,谄媚的视线转动傅初白身上,身体半弓着,极谦卑的样子:“我是林衔月的弟弟,李言才,我看刚刚这情况,我应该可以叫你一声姐夫的。姐夫,我非常非常喜欢咱们俱乐部,也非常喜欢车,您看,能不能看在我姐的面子上,给我个机会?”
李言才的样子让林衔月胃里翻涌着,几欲作呕,她抓着傅初白衣角的手没松,指尖用力到几乎发白透明,像是拽着溺水之前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傅初白也不知是没感觉到,还是不想理,没回头,只眼神打量了下李言才,冷哼了声,语调松松垮垮地:
“你是她弟?那为什么她姓林,你姓李啊?”
“她原先肯定也不姓林啊,所以我爸说养女儿没用,心里总是惦记着死了的妈,一成年就偷着拿户口本去把名字改了,这才姓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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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傅初白眼神略沉了下,声音带着点恍然,还带着点笑,却偏偏多了分让人无端打颤的冷意:“是这样啊~”
语毕,他侧过身,拨开林衔月拽着自己衣角的手。
林衔月一愣,还未等她感觉刚才傅初白碰到自己手背上轻拍的两下是不是某种意义上的安抚时,就看到那人不紧不慢地往前踏了一步,然后一拳砸在李言才脸上!
这突然的情势转变不仅让林衔月吓了一跳,原本站在边上准备看戏的阮安也是一脸的懵,等她反应过来从喉咙中嚷出一声尖叫来时,傅初白已经又在李言才脸上补了几拳。
他没收着力道,李言才嘴角有血丝渗出来,人也已经像片破垃圾般的倒在地上,含义不明地呜咽着。
傅初白拎着他的领子,把人半拖着扔到阮安车边上,侧过脸一脸阴鸷地看着她:
“人你带过来的,自己带回去,别让这种垃圾脏了我的地界。”
说完,他转身朝林衔月走过来,眉间蹙着,明显带着怒:“上车。”
很简短的两个字。
林衔月心尖颤了下,紧紧犹豫了一秒,便快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
傅初白的动作娴熟,启动掉头一气呵成,只在路过像是被吓到所以依旧僵直在原地的阮安时将车子停下来,车窗打开:
“阮安,分手了再闹这些事情没意思,今天这事就是提醒你,把你做的事一件件摆平了,别等我动手。”
他说这话的时候连半分眼神都没带过去,刚说完就踩下油门,车轮掀起一阵滚滚烟尘,那几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后视镜里。
车子里没人说话。
明明是和来时差不多的情况,可林衔月的血液却一点点地像是被冰封起来似的,她很想张嘴和傅初白解释什么,但等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一切都是徒劳——
毕竟的确是她隐瞒有错在先。
而且还因为自己的贪心,错过了第一个开口向傅初白解释的机会。
然后是每一个。
所以无论对方怎么对自己责怪、愤怒,甚至鄙视,
都是应该的。
只是即使在心里这么说服自己,林衔月心里还是往上翻涌着很浅淡,但是持续的难过。
车子不知道在一片寂静的夜色里开了多久,就在林衔月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心底复杂的情绪淹没的时候,傅初白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开下马路,将车子停在一片空阔的平坦野地上。
周围没有别的光源,傅初白甚至连前灯都关了,只剩下天空中挂着的半弦月散着青白一片的光。
傅初白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没多少起伏的语调在车厢壁上来回拍打:“所以,阮安说的是真的,你很早之前就认识我了。”
林衔月心尖颤了下,头埋得很低,眼眸盯着裤子上的褶皱,弱不可闻地嗯了声。
余光里,她看见傅初白把置物柜打开,从里面拿出了包烟,取了一根出来之后倒是没抽,只是懒散地用牙齿咬住,声音也含糊起来:
“发现我这人对你来说似乎有点利用价值,所以打算?”
他语气顿了下,语气往上挑了两分:“吸引我的注意,让我喜欢上你之后,让我去找你弟,给你报仇?”
林衔月感觉自己快要被身体里的冷冻僵了。
她没说话,算是用沉默表明了答案。
车厢里又安静了两秒。
傅初白抬手将烟从齿尖取走,手指虚夹着,明明没点,却做出一副抽烟的样子来,像是再用动作欺骗自己身体里泛起的瘾似的,带着点清醒的克制:
“所以呢,你都做了什么?”
林衔月一愣,眼睫颤了下。
“我的意思是,你为了吸引我的注意,总得有些计划吧,都是什么?”
傅初白随手解开安全带的搭扣,侧过身面对着林衔月:“迎新晚会那天,从我边上路过?”
林衔月不懂傅初白对这个问题的好奇,但事到如今,她也的确没有任何继续隐瞒的必要,点了下头,忍着心底涌上来的羞愧,低声道:
“算,算是吧。”
“嘶——”
傅初白很轻地吸了口气:“还有呢?”
“还有,”
林衔月手指紧紧攥着大腿上的裤子褶皱:
“打工,我是在朋友圈里看见有人说会在那里遇见你才去打工的。然后还有英语课,点名册上其实有你的名字,也是我故意没点的。”
话音刚落,傅初白那边就把那根还完整的烟随手扔到烟灰缸里。
林衔月余光把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还以为对方是有什么话想说,连忙闭上嘴巴。
她想,自己现在的心情和法庭上等待宣判的犯人大概是差不多的。
车子里就这么陡然安静下来。
片刻,傅初白很轻地吸了口气:“就没了?”
语气有些惊讶,也有些意外。
林衔月本来就紧张,听到问句之后本能地就开始在大脑中搜寻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神思流转间,面色突然滞了下,头埋得更低,唇动了动:
“还有…”
“头发。”
她当时被徐云烟说服烫头发,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在那个册子上,看到了和那几个出现在傅初白身边的女孩子很相似的发型。
这种不怀好意的手段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不用说如今一件件地在当事人面前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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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林衔月只觉得自己心里那种名为羞愧的情绪四下蔓延,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迎新晚会上,傅初白看到周淼淼那些小动作的时候,很讽刺轻蔑的笑容。
她的心抽了下,钝钝地泛着酸。
“哼~”
是很轻的一声笑。
“合着,你也没有做几件事情啊。”
傅初白的语气轻飘飘的,带着明显的调笑意味:“至少比我以为的,少多了。”
林衔月垂着头足足愣了几十秒,才抬起脸,满眼疑惑地看向傅初白。
傅初白脸上是懒散且宠溺的笑,胳膊肘压在方向盘上,手拖着腮,就这么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
完全不像是在乎自己蓄意接近这件事的样子。
“我还以为,你到我们班上去当助教,以及在潮玩店后门抽烟,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呢。”
林衔月在傅初白这略有些失望的口气中彻底懵了,声音干涩:“你…你?你是早就…”
“早就什么?”
“早就知道吗?”
傅初白眸子盯着林衔月:
“其实算不上,我最开始以为你是想追我,后来又觉得想追人的人不应该像你这样,往前走两步就要退一步的样子。直到那天,老齐说京见你有些眼熟,就调了下监控,”
他笑起来,声音是有些满足的无奈:“我才知道你在很早之前应该就见过我,而关于刚刚那个被我揍了一顿的小男孩的报告,则是今天上午刚刚送到我手上的。”
林衔月的脑袋已经完全被傅初白这一连串的话搅和乱了: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却不说?
为什么都知道却还要继续给我过生日呢?
傅初白看着她,唇角往上抬了个很浅的弧度。
明明是一片混浊的暗,可偏偏男生的视线像是明亮的光,仿佛一下看到她灵魂深处。
林衔月的心脏在他的视线里空了一片,紧接着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
“这还能为什么?”
傅初白的声音低沉,像是带着胸腔的震颤直接滚出来似的:
“因为我不仅乐在其中,”
“而且心甘情愿啊。”
乐在其中,心甘情愿。
林衔月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会思考了,只定定地看着傅初白的眼睛。
“所以现在,”
傅初白往前倾了倾身子,呼吸喷洒在她脸上,泛着潮湿的热气:
“你愿意把欠我的那个吻,还上了吗?”
林衔月盯着他的眼睛,胸口像是被一颗巨大的炮弹击中,不痛,而是在心脏里炸开一朵盛大的烟花。
她眼睫轻颤了下,在一片急促的心跳声中凑上前,
呼吸互相交融的刹那,冰凉的唇瓣贴上傅初白的唇角。
她听到那人似乎是声音很闷地笑了下,然后抬手轻掐住自己下巴,把脸往边上偏了几寸,声音暗哑撩人:
“欠我的吻可不是这样的。”
说完,对准她的唇,直直地亲了下来。
第37章
空调暖风呼呼地往外吹着。
林衔月感觉自己整个人滚烫地都快要烧起来了。
从气息缠上来的那一刻,她的五感就被全部封死,四周全是傅初白身上淡淡的松木味道。
唇连着唇,气息抵着气息。
他捏着她的下巴,并未在微凉的嘴唇上过多停留,草草滑过一遍之后就顺势顶开了她的牙关。
一种属于自己的领地被他人侵袭的感觉让林衔月本能地想要推拒,但她怎么可能是傅初白的对手,仅一瞬,神思的主导权便易了主。
周遭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清楚,唯有眼前的傅初白,以及舌腔里那温热的、纠缠到至死方休的触感。
林衔月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她本能地抬手攀住傅初白的肩,明明是生怕自己脱力瘫倒的动作,却在逐渐升温的空间中无端带了些主动靠近的味道。
傅初白的眸色沉了两分,也没忍,吻得更重,像是要把人拆吃入腹般的力道,
林衔月的气息猛地就乱了。
车厢狭窄的空气间是交融起伏的黏潮喘气。
从两人亲上傅初白就没离开过,林衔月的舌根被吮得发麻,就像是坠入一条湍急的河流,呼吸闭塞,找不到上岸的空隙,唯有略微攀附傅初白才能寻到一丝生机。
在肺部空气几乎耗尽之前,傅初白松开她。
他显然也是乱了,气息微散,却还没忘了从喉咙里闷出一声笑来,看着她:
“这才是欠我的吻。”
林衔月胸口起伏不停。
她还没缓过神,眼睛里带着些许茫然。
傅初白的眼眉往上一挑,似乎是顶了下腮,又倾身靠过来。
林衔月以为他还要来,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但动作慢了一步,傅初白的气息已经扑到嘴唇上。
没往深了吻,只是很轻地咬着略有些红肿的上唇: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声音含糊着,显然是还有半句警告没说完。
林衔月一下就不动了,犹豫了几秒,将眼帘阖上。
她这动作似乎是取悦到傅初白,他压着声音笑了两声,又咬扯了下她的唇,然后顺着往下,一路亲到脖颈上。
很轻的亲,就像是羽毛擦过,有些热,也有些痒。
等唇挨到锁骨的时候傅初白就没再继续了,头压在林衔月的肩膀上,嘴唇也移开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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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林衔月以为他是要停了,挺挺身子,打算装作无意地把人从自己肩头弄下来。
结果她刚准备动,就听到那人哑着嗓子,连呼吸都是放缓的来了句:
“别动,我靠着你缓缓。”
林衔月能听出来他在努力地平缓自己的呼吸,不再动了,就这么任凭他靠着,
就像动物纪录片上,交颈而卧的兽。
也不知道靠了多久,林衔月觉得自己肩膀都酸了,可傅初白不仅没有半点要起来的意思,甚至连呼吸都没控制住,依旧是散着的,长长短短,一点规律都没有。
他自己也像是无奈了,笑了声,问:
“我抽根烟,介意不?”
林衔月不明白这个问题为什么要问她——
抽不抽烟的,手长在傅初白身上,和她有什么关系。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瞬而过。
她应了声,垂下眼睛,视线落到傅初白去拿烟的手上。
刚才车子里昏暗,这会儿有了光,她才看见他手指关节处泛着点儿红肿,
是刚才打李言才留下的伤。
林衔月的呼吸滞了下,鬼迷心窍似的,把手伸出去摸了下。
温热的指腹虚虚地擦着过去,林衔月觉得自己根本就没碰上,可傅初白却偏偏嘶地吸了口气。
她一愣,刚准备把手收回来,就看到那人把手里还没来得及点燃的烟一扔,嘴唇猛地凑过来,在她侧颈上嘬了个印儿出来。
红红的一小块儿点缀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是招人眼球。
林衔月被他这一下弄得有些痛,抬手抵在他肩膀上往外推,用略警告的口气叫他的名字。
只是这一声落在傅初白耳朵里和撒娇没区别。
“知道痛了?”
他声音里裹着笑和欲,唇瓣贴着她的皮肤没走,叼起一块皮肉来很轻地磨了下:
“让你招我。”
呼吸喷洒在脖子上,林衔月只觉得全身都泛着潮湿的痒,又羞又臊的,没辙,只能手上发力,用劲儿推了傅初白一下。
傅初白也觉得再这样和林衔月靠着就真要完了,抬起脸对着她的唇狠狠地亲了一口之后才顺势直起身子,抬手去拉车门。
林衔月愣了下,问他:
“你要,去干嘛啊?”
明明嘴唇上泛着亮的红肿还没消,眼神里却是一片水润的纯真。
傅初白快要被她这样不自知的勾人折磨死了,反过身来抬手轻掐住她的侧脸,眼神直勾勾地燃着一团火:
“都说了,别招我,怎么刚说了就忘?”
林衔月快要被傅初白搅和晕了,眼神不自觉地往下落了两分。
这一看,顿时清醒过来不说,连眼睛都瞪大了两分,漆黑的瞳仁界限清晰,明晃晃地映着视线里的东西
她的眼神唰地一下挪开,双唇紧抿着不再说话,只是从耳廓开始到脸上瞬间红了一片。
傅初白自然是看见了,他心里太明白,若是再逗下去,恐怕就真的刹不住车,所以也没再接着说话,抓着烟走下车,到寒风中平心静气去了。
-
因着刚刚那一出,回程的路上林衔月安静的像只受了惊的小鸡崽,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斟酌着。
相较起来傅初白倒是坦荡,抽完烟回来之后乐得不行,一路上合着车载音乐时不时地用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拍子。
一静一动,
谁占了谁便宜一目了然。
车子在老城区里七拐八拐,跃过一片霓虹灯后,熟悉的居民楼近在眼前。
林衔月正在脑子里酝酿待会儿怎么说再见呢,傅初白就轻踩了脚刹车,将车子慢慢地靠在路肩上,侧过脸:“必须要回家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唇角耷拉着,一副可怜委屈的劲儿,可眼睛里却是一点没藏的散漫欲望。
林衔月强忍着爬到脸上的羞赧,抓着安全带,勉强保持着语气的镇定,说谎不打草稿:“早上和舅舅舅妈说了,要回家的。”
傅初白盯着她,也不知道是看穿了她的谎言还是没有,沉默了会儿,笑起来:“行吧,谁叫我女朋友是个乖宝宝呢~”
林衔月猛地滞了下,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心跳一瞬间就激烈起来,忙不迭转身拉开车门,只是人还没下去,手腕就先被傅初白给拽住了。
男生的手掌宽大又温热,覆着林衔月的手腕缓慢地灼烧起来。
她转过脸看向对方。
傅初白挑了下眉,表情是放荡不羁的不正经:“不留个告别吻吗?”
他这还刚说完,林衔月的嘴唇就开始发起麻来,眼神免不了堂皇地看过去,就差把“不是才刚亲完,又来?”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傅初白没忍住,从吼间滚过一声笑,语气压着:
“你不给那我就自己拿了。”
说着,俯身就要靠过来。
林衔月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抵在对方胸膛上。
傅初白的心脏在她手底下蓬勃有力的跳动,震的林衔月掌心发麻。
她是真的怕傅初白又像刚才那样亲个没完。
先不说自己的嘴唇到现在还泛着阵阵像是火烧过的痛,
这可是在舅舅舅妈家楼下,左邻右舍都是熟人,万一谁睡不着想出来散步什么的…
林衔月越想越觉得不能把主动权交到傅初白手里,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如果是自己主动亲过去,不就是刚才那个吻的复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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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傅初白看着她明显陷入纠结的表情,顶了下牙:“不逗你了。”
说完,飞快地往前一倾身,唇贴着唇,很亲昵地蹭了下。
很短的亲,林衔月却还是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往后缩了下。
傅初白笑起来,抬手摸了下她的发顶,很宠溺的语气:
“行了,回去吧。”
林衔月只感觉血液都要烧起来,哪还分得出精神去看傅初白的表情,拉开车门就匆忙往漆黑的楼道里钻。
只是人刚踏上台阶,就听到那人在身后叫自己的名字。
她顿了两下,一边在心里暗叹自己的不争气,一边遵从本心地回过头去看他。
傅初白也下了车,这会儿正倚在车门边上,笑容是一贯的懒散,但眼睛里却是如广袤潮水般的专注:
“趁着还没十二点,”
“生日快乐。”
在一片沉寂的夜色里,林衔月先是看见傅初白,然后看见傅初白头顶,那轮没有遮挡,正发着盈盈的白光的月亮。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脏突然无序地拉扯了下,连带着周遭的血管和神经都泛着酸涩的痛。
她顾不上别的,只再次将傅初白的样子看进瞳孔里之后,脚步略显杂乱地转身上楼。
很多年之后,林衔才才意识到,在二十岁生日的那个晚上,她看向傅初白时心里那隐隐作痛的感觉,是某种老天爷的警告——
他们之间,终将会被离别的隐痛紧紧包裹。
第38章
林衔月周天下午是和徐云烟一起回的学校。
生日那天徐云烟本着不当电灯泡的心理,硬是忍着没给林衔月发消息打探情况,结果转脸就在朋友圈看见陆宴楠发了两张烟花的照片,还贱兮兮地配了个文说‘谁看谁不迷糊’。
徐云烟心里正嘀咕,一刷新就看到对方在评论区留下句——
这么有情调的事儿肯定是老傅弄得啊,我能弄出来吗?
也不知道是回复哪个和她一样好奇的。
这一下搞得徐云烟直接尖叫鸡附体,手指飞快地给林衔月发了好几屏幕的消息过去。
林衔月早上起来给手机充上电看到那鲜红的99+吓得连手机都没拿稳,连忙给人去了个电话。
然后徐云烟就风风火火地到家里来了。
舅舅舅妈一大早就出门逛市场去,家里只林衔月一个人,徐云烟就直接盘腿坐在床上,一副审问的样子。
这种情况林衔月也不好继续瞒了,也有模有样地从床上坐起来,摸出根皮筋想把头发扎起来。
结果胳膊刚抬起,领口就跟着往边上一斜,正正好就露出侧脖颈上那一小块儿红来。
徐云烟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复杂起来,嘴巴张张合合半天,吸了口气:
“这傅初白是不是人啊!第一天就上嘴了!”
林衔月愣了下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耳朵尖泛起些红,赶忙将头发放下来,将那块吻痕盖住。
这一下就聊到中午。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们对待感情总有些固定话题,一个接一个的问下去,总有种共享了某种隐秘心思的感觉。
若不是舅舅舅妈回来叫她两出去吃饭,徐云烟恐怕还要让林衔月把昨天晚上的场景复述个百八十遍。
吃完饭林衔月便着手收拾东西准备回学校,徐云烟坐在边上等她。
包刚收拾到一半,放在桌上手机就响了。
偏偏昨晚上半梦半醒的时候她想起给傅初白备注上名字,这会儿徐云烟眼睛一斜就能看到是谁来的电话,语调百转千回地咳了两声,脸上八卦兴奋的表情一点儿没藏。
林衔月脸热起来,将电话接听放到耳边。
“在家?”
傅初白的声音懒懒的,听起来似乎是在车里。
当着徐云烟的面,林衔月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点心虚,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很小声地嗯了下。
只是她越躲徐云烟就越好奇,倾身凑过来,那眼神明摆着就是要听听对方都说了些什么不正经的话。
好在傅初白也没说别的什么,只是笑着说了句要来接她一起回学校。
林衔月看了眼徐云烟,后者眼睛瞪大,一副‘你敢重色轻友就完了’的样子。
她没忍住,笑了下,压低声音:
“不了,徐云烟来找我了,我要和她一起回去。”
傅初白对徐云烟这名字不熟,也不认识,但大略也能听出来是林衔月的朋友,笑了下,又问:“那晚上呢?”
“晚上?”
林衔月咬了下嘴唇,眸子闪了闪:“晚上我要…看书。”
傅初白像是被她这蹩脚且劣质的借口气笑了,声音闷着哼了两声,倒是没多说什么,像是拿她没办法似的:
“行吧,那你到学校给我发个消息。”
这话林衔月以前总听,每次她离家去学校之前舅舅舅妈总要这么嘱咐,只是同样的话从傅初白嘴里说出来,却好像带着些别的味道。
她眼睫颤了下,声音也跟着软下来,很轻、但很认真地嗯了声。
-
转脸过来是周一的学院大课。
宿舍众人莫名今天起得都早,也没磨蹭,早早地就到教室里占好了位置。
林衔月坐下之后脱掉外面的大衣。
她今天穿了件高领的修身黑色毛衣,头发用鲨鱼夹在脑后夹住,露出好看的肩颈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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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蔡静不免有些好奇,抬手戳戳她的肩膀:“你今天怎么想起来把这件衣服拿出来穿上了?”
作为一个宿舍的,蔡静自然知道林衔月不太喜欢穿高领衣服,衣柜里仅有的这件还是大一那年因为学院搞诗朗诵比赛时统一买的。
若不是今天她穿,蔡静都要以为这件衣服早被林衔月给扔了呢。
林衔月眼皮动了动,谁还没来得及说话,边上的徐云烟就先笑出声来,撑着脑袋饶有趣味地抬起眼睛:
“还能为什么,为了防止蚊子咬呗~”
林衔月从徐云烟一开口整个人就僵住,好在蔡静的注意力被旁人拉走,没揪着刚才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不放。
毕竟京北十二月份的天,哪里来的蚊子。
这种情况林衔月也不好反应太过激烈,半嗔怒地瞥了眼憋着笑的徐云烟,有些心虚地抚了下脖颈处——
如果知道傅初白那一下两三天都消不掉,那天晚上她说什么都不会让他靠过来的!
这么一想,脑袋里又不由自主地冒出些记忆中的旖旎画面来。
林衔月拧了下眉,说不上是羞还是恼。
“我真是要疯了!为什么我偏偏今天没化妆啊!”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不会以为傅初白到咱们班是来看你的?”
“要你管!”
两个女生手挽着手快步从外面走进来,面上泛着些压不住的兴奋劲儿从林衔月身边路过。
两人说的话自然而然也清楚地落在林衔月耳朵里。
林衔月怔楞,立马想起上次傅初白优哉游哉地出现在课堂上的场景,心里一紧,也顾不上边上徐云烟稀奇古怪的声音,连忙拿出手机:
【你别来教室啊!】
她发完之后把手机攥得紧紧的,一会儿看看屏幕,一会儿看看门口,生怕这消息去的晚一步。
好在等了没一会儿,门没被人推开,手机先震了。
林衔月刚准备松口气,就看到傅初白那边传来很长的一句话,
【中午不让接,晚上不给见,到今天直接连门都不让进了?】
纯粹的文字,但林衔月却很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爽。
她咬了下嘴唇,刚准备点开消息框打字,傅初白那边就又传来条消息,
【合着只我一直在这儿惦记呢】
不爽一下变得委屈巴巴。
林衔月心弦微动,手指在屏幕上轻敲,很细心地打字:
【不是】
【今天是这门课最后一节,要划考试重点的】
最后一句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忍着面上泛起的热发出去:
【你来的话】
【我怕我没法专心】
点完发送之后林衔月就赶忙将手机暗灭,反扣在桌面上不说还往远推了推,好像面前的是颗炸弹似的。
徐云烟有些好奇,凑过来问她怎么了。
林衔月心脏一突一突地跳,分不出神经来回答徐云烟的问题,只一个劲儿地把视线往手机上瞅。
也是巧,她眼睛刚挪过去,手机就在桌面上嗡嗡地震了下。
像是某种神秘宣判,林衔月呼吸微停,缓缓伸过手将手机拿过来。
屏幕上就一行字,不长,但林衔月却好像听见傅初白带着笑的声音似的,
【林衔月】
【你怎么这么会哄我啊】
-
这节课林衔月上的还算安心,而且时间卡得刚好,老师刚逐字逐句地把重点划完,下课铃就打响了。
她心里惦记着外面等了好久的傅初白,连忙开始收拾东西。
徐云烟瞥了眼她,压着声音,一副了然的样子:“你是不是从今天开始就要抛弃我,转投别的男人的怀抱了!”
她这话太过直白不加修饰,林衔月面上一下就泛起热来,努了下嘴:“你瞎说什么呢!”
“我怎么瞎说了!”
徐云烟也不甘示弱:“你敢说你收拾东西不是要去找…”
“林衔月!”
正在心头上的八卦被人横空截断,徐云烟面上有些不爽,不耐烦地吸了口气,转脸看向来人:“孙浩,你又要干嘛?怎么,上次没被骂够?”
孙浩没想到徐云烟这么直接,半扬着的嘴角僵了下。
上次当着众人的面被林衔月一通言语输出落了面子之后,他心里就一直不太好受,想着总要找个机会把丢掉的面子找回来。
俗话说的好,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
所以这节课,就是孙浩选择的找回面子的地方。
想到这儿,他没再理会徐云烟,重新将唇角抬起来看向林衔月,语气倒是诚恳:
“上次的确是是我莽撞了,很多话说的不是那么回事儿,所以特意过来和你说声不好意思。”
虽然有些意外孙浩会说这样的话,但毕竟是同学,再加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衔月还是礼貌地笑了下:“没关系,你以后注意就好了。”
“所以说,”
孙浩唇角的笑容更大:“为了表达歉意,我想请你吃饭,你看方便吗?”
林衔月听到这话连愣都没愣了一下,连忙开口道:“吃饭就不必了,我还有事呢。”
语气和态度都是百分之百的拒绝,可偏偏孙浩像是又犯了老毛病:
“没事,就一顿便饭,还是说你担心我女朋友介意?没事,她心很宽,而且知道你是我同学,不会多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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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或许是他这话说的太过理直气壮,林衔月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过了好几秒才将眉头拧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语气严肃:“孙浩,我…”
她话刚开个头,教室大门就被人猛地推开,
众人的视线不自觉地滑过去。
迎着一种惊讶慢慢的视线,傅初白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明明是站在台阶下,但视线和气场却比孙浩高出一大截,声音里夹杂着满溢出来的不耐和十足十的压迫感:
“你女朋友不介意,”
“她男朋友介意。”
第39章
教室里猛然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直到徐云烟没控制住,压着声音叹了句‘靠’,众人才堪堪回过神来。
孙浩的面色一片铁青堂皇,瞪大眼睛,语气有点垂死挣扎的味道:
“谁,谁男朋友啊?”
傅初白嗤笑了声,视线压着,轻蔑之意明显:
“就你这样的,凭什么觉得她会赏脸和你吃饭啊?”
和鄙夷差不多的话从同性的人嘴里说出来,杀伤力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孙浩的脸顿时就耷拉下去,唇角抽搐了两下。
其实放在平常,孙浩的外形也是平均线以上,收拾立整的话偶尔也能有惊艳一瞥。
可偏偏今天站在他对面的,是哪哪看都是一等一,而且还抓了头发,喷了香水的傅初白。
相形见大绌啊!
再加上他和林衔月并肩而立,一静一动,一收一放,也的的确确是相得益彰。
相较之下,自己真成小丑了!
孙浩心里狂躁,但面上却还是想找回些场子,略显尴尬地扯了下嘴角,看向林衔月:
“原来林同学谈恋爱了,还是和傅初白,也没听到个信儿,而且是完全想不到的啊。”
三两句话被他说的语无伦次,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死鸭子嘴硬来。
傅初白这下是真不耐烦了,拧了下眉,刚准备开口,原本站在边上的林衔月就先上前一步,直直地看着孙浩,声音沉着,言辞锋利:
“我和谁在一起,好像不需要和谁报备,也不需要让你想到吧。”
她鲜少有这样的时刻,周围的人都愣了下,唯独傅初白,只略微诧异了半秒,唇边就扬起一抹笑来。
林衔月也不管孙浩是个什么反应,转过脸看向傅初白,瞥了眼他之后又将视线飞速收回,声音很轻地问了句:
“我们走?”
傅初白抬了下眉,握住她的手:“好,走。”
两个人就这么牵着手,一步一步地破开围观人群,走出教室。
因着刚才在教室耽误的那几分钟,这会儿楼道里没什么人。
傅初白步伐大,走得也快。
林衔月的手软软地贴着他的掌心,抬起眼盯着他后脑勺看了几秒之后,有些茫然地开口:“傅初白,你…”
刚开口,那人就拉着她转了个弯,一把推开拐角楼梯间的防火门。
她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胳膊被人往里一拽,视野里的场景打了个转,紧接着,男生宽厚的胸膛猝不及防地倾压上前,
鼻尖上是带着冬日冷冽的松木清香。
林衔月呼吸一热,手不自觉地迪尚傅初白的胸膛,语气多少有点乱地把方才尚未说完的问句说完:
“傅初白,你要干嘛?”
楼梯间昏暗,只从斜上方的小窗里漏出点儿灯光来打在傅初白的侧脸上,林衔月能看见他墨色的眼瞳。
傅初白挨过来,嘴唇压着林衔月的唇角,声音暧昧模糊:
“我都快两天没见你了,你说我想干嘛?”
林衔月愣了下,刚想张嘴就想反驳他说哪里有两天没见,傅初白就无比自然地含上她的唇。
唇瓣温热,交错相贴。
没了初次亲吻时的激烈强势,这次的吻更像是一池春水,温柔缱眷地,像是要把林衔月的骨头泡软似的。
她被抵在墙上,微昂着头,尽力地在唇舌交融的间隙寻找呼吸的节奏。
可林衔月毕竟是个新手,跟了一会儿之后很快便有些呼吸不畅,喉间忍不住溢出声很轻的呻吟。
她能感觉到傅初白的动作猛地滞了下,紧接着,那条作乱的舌头往外退了点,转而衔住她的下唇很轻地咬,不痛,只是有点酥麻的痒。
重新获得空气的感觉让林衔月忍不住喘起气来,等回过神,傅初白的唇已经沿着她的下颌,眼瞅就要往脖子上去。
林衔月一愣,指尖连忙用力抵住他的胸,脸上红潮未散,眼底还蕴着一片水润,声音里夹杂着些细微的喘:“不行!”
高龄毛衣发挥了它的作用,将傅初白的唇挡在了阻隔之外,只呼吸顺着衣料纹理扑在皮肤上,带着些潮湿的热气。
傅初白在林衔月的声音中抬起脸。
她能看见他眼底毫无掩藏的欲求不满。
感觉如果她不说点什么,他都能隔着毛衣翻出点儿动静来。
林衔月喉头梗了下,眼神避开他,片刻,声音低颤着:
“…脖子上的印儿,到现在还没消呢!”
傅初白愣了下,随即唇角一勾,头抵着林衔月的肩膀,胸膛颤动着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林衔月本来就是摒弃了绝大部分羞耻心才说出这话的,这会儿听到傅初白笑,更是羞赧至极,猛地推了他一把,把人从自己身上拉开:“本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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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好好好,”
傅初白揉了下嘴,试图以此把唇角往下拉半分,至少这样从面上看过去是带着些诚恳悔过的样子:
“我的错,下次绝对轻点儿。”
这是轻点儿不轻点儿的问题嘛!
林衔月嗔怒地看了他一眼,但心里也知道这话说出去自己肯定是讨不着好,索性不吭声。
傅初白低低地笑起来,抬手将她刚刚亲吻时散落的散发别到耳后,动作和声音都是讨好的架势:
“别生气了,看在我在外面等你一节课的份上,这次就原谅我呗~”
虽说做小伏低不是他的原则,但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原则什么的,都要往后排排。
林衔月也没想到他道起歉来也这么手到擒来,再加上人的确是等了自己好一阵,心里顿时软下去一块,但也不想丢了面子,哏着脖子来了句:“我也没生气。”
结果下一秒,傅初白就凑过来:“没生气的意思,是不是我下次就不用轻点儿了?”
说着,还作势轻咬了她的耳朵。
林衔月:…
简直就是流氓!
林衔月被他这一句话闹得满脸通红,偏偏这会儿楼上几层的防火门被人推开,似乎有人要准备往下走。
脚步声有越来越近的趋势,可傅初白却还半压着她没动,声音低沉暗哑:“待会儿去干嘛?”
林衔月不是很想和他在这个马上就会被人撞见的地方聊天,但傅初白抵着她的胸膛和钢铁一样,推了半天也没推动,她也只好飞快地应答起来:
“去图书馆看书,马上要期末考试了。”
傅初白的眉头似乎是挑了下:“我待会儿有事,陪不了你了。”
林衔月没理这句,只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就傅初白这样子,如果再陪她去上自习,恐怕自己一天都看不了三页书。
或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明显,傅初白没忍住,在她耳耳垂上轻咬了口,等见人吃痛,才凑过来用鼻子顶了下她面颊上的肉,似乎是咬着牙: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林衔月很想辩驳两句,但听着楼道里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里又着急,索性不吭声,轻咬着下唇就那么素着一双眼睛看傅初白。
傅初白也凝着眼望回来,等脚步声在头顶那层响起的时候才凑过来又亲了她一下,然后拉开身位,抬手将边上的防火门给推开。
林衔月赶忙走出去。
关上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傅初白倚着墙,唇边是意犹未尽的慵懒笑意,伸手从口袋里掏出盒烟来,然后迎着她的视线无声地动了下唇。
直到门自动关上,林衔月都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只依稀觉得,应该有‘最后’两个字。
-
周末是跨年夜。
傅初白他们俱乐部定好了酒吧的位置要庆祝。
林衔月本来没想去,结果拒绝完傅初白不到半小时,那人就不知道从哪找到自己在图书馆的位置,然后在图书馆的楼梯间里,气势十足地吻了上来。
于是林衔月没办法,只好在缺氧之前妥协答应。
不过她也不算完全败下阵来,至少这次,她已经半掌握了接吻时该如何呼吸的关键。
下次说什么都不会让傅初白用这招得逞了!
倒是徐云烟,知道这事儿之后不高兴了好一阵——这些年跨年夜她十次叫林衔月出去happy,八次都被拒绝,结果傅初白第一次叫,自家小姐妹就答应了,可不得吃点醋。
林衔月则是有苦难言,毕竟她总没法把自己是因为被亲的喘不上来气才答应的这件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只好左哄右哄,直到最后答应带人一起去玩外加陪逛三次街才把人哄好。
转眼周末。
因着有徐云烟陪,林衔月也就没让傅初白来接,两个人一起往酒吧去。
等她们两到地方的时候酒已经喝过一轮了,傅初白没在,听陆宴楠说是接电话去了。
场面上都是傅初白俱乐部的人,其中好些都是熟面孔,一见到林衔月立刻一口一个老板娘喊得起劲。
林衔月面上潮热,又不好像上次一样张嘴反驳,唇吻翕辟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倒是边上的徐云烟凑过来揶揄了两句:
“叫老板娘是不是把你叫老了啊~”
林衔月本来就够尴尬,听徐云烟这么说,连忙就像伸手去捂她的嘴。
只是手刚抬起来,就感觉另一侧有人靠过来。
酒精把他身上的香水味道压下去不少,可靠近了之后依旧能闻到清冷的松木香气。
傅初白揽住她的肩,笑笑:
“不想被叫老板娘,就让他们叫你老板。”
“还是说,你喜欢别的称呼?”
他这动作亲密,声音也没压着,旁边看戏的众人立刻就嘴贱地闹起来:
“这是要换老板了吗?!”
“你们这么说,我们到底是婚前财产还是婚内财产啊?!”
“美女老板!好耶!”
就连徐云烟也在边上适时地起哄:“我们家林衔月是老板,那你是什么?”
傅初白言语懒散,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这得要看林老板给我什么名分了。”
林衔月被他们这左一言右一语的起哄搞得晕头转向,抬肘怼了下傅初白的肋骨,掀起眼来略嗔怒地瞪他一眼。
傅初白笑,配合地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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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陆宴楠在边上看,喝了口酒:
“完了,老傅这不是成妻管严了?以后不会要学老齐,做老婆说东就不敢往西的二十四孝好老公吧!”
他说着,往前倾倾身子去看林衔月:“林同学,到时候我们拉老傅出来喝酒,麻烦你批准一下~”
他这几声一句比一句没谱,林衔月哪里接得上,抬手在傅初白背后轻拧了下。
显然是要他出面管管这些人。
傅初白对林衔月这种无意识地依赖很受用,随手从桌子上抄起包烟砸过去,笑着骂了句:“闭上你的嘴吧。”
陆宴楠把这两人之间的互动看得真真儿的,接住烟往后一倒,靠在沙发背上抬着唇角笑了下。
他最开始看傅初白跑去撩拨林衔月,还以为这人是寻个新鲜,但后来无论是把人带到俱乐部坐上他爱车的副驾,还是在山地赛车场上颇具浪漫气息地搞得那场烟花,都已经不是一句“图新鲜”能解释清楚的。
更不用说今天这样了。
这傅初白,显然是心甘情愿地给林衔月拿捏呢。
俱乐部其他人没陆宴楠这么多心思,只觉得自家老板头回带人出现,自然是要好好讨好一下,连忙凑到林衔月跟前:
“老板娘喝点什么?啤酒还是威士忌,又或者让吧台调两杯?”
“嗯…”
林衔月犹豫了下:“啤酒吧。”
问话的男生倒是殷勤,很快拿了瓶啤酒来起开,递到林衔月眼前。
她喉咙紧了下,声音很低地道了声谢,伸手接过。
青绿色的瓶子上挂着冷气凝结出的水珠,冰凉得有些扎手,林衔月眉间不自觉地拧了下,刚准备不动声色地往桌边放。
只是瓶底还没挨着桌面,旁边就伸出只手来,无比自然地将啤酒接过。
她愣了下,转头去看傅初白。
那人面上带着笑,正好将一口酒咽下去,扫了她一眼之后,又抬起来支使那个递酒的大高个:
“去吧台让他们给做杯橙汁柠檬水什么的,别放冰。”
那大高个显然也是愣了下,但好在赛车手的反应快,立刻就顺着楼梯走下去。
等人一走,傅初白就凑过来。
他的呼吸贴着林衔月的耳朵:
“不想喝就不喝,不用给他们面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沾了酒,林衔月觉得他呼吸里都泛着酒气,顺着皮肤纹理流进自己的血液。
她面上热了热,却不想轻易承认自己的确是因为不想在傅初白的朋友面前显得太难伺候才硬要了瓶啤酒,只好继续嘴硬:
“谁说我不想喝了?”
“是吗?”
傅初白音调调高,用气声笑了下,将他喝了一口的啤酒要递不递地送到林衔月面前:
“那你喝吧。”
“不过我先说好,你要是喝多了,我绝对不会把你送回宿舍的。”
第40章
傅初白人就这样,即使说的是混话,也是一副坦荡直接的样子。
让人连生气都找不到地方。
林衔月的耳朵一热,把头一偏,也没抬手去接那瓶啤酒。
傅初白倒也没再接着刚才那话题闹她,微晃着啤酒罐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起来。
不一会儿那大高个就端着杯柠檬水,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
边上坐着的人一看,又开始起哄,从“老板这是要把老板娘宠上天”到“人家也想喝柠檬水”,就连徐云烟也没忍住,配合着掺和了两句。
林衔月被闹得脸红心跳,一杯水端着悬停在半空,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正想着接着寻求傅初白的帮助呢,包厢外侧就传来一阵惊喜的女声。
“傅初白,陆宴楠,果然是你们啊!”
两个女生站在半开放包厢装饰墙的外侧,神情间满是惊讶。
众人愣了半瞬没说话,倒是徐云烟,凑到林衔月边上,压着声音道:“我赌一百块,这绝对不是偶遇。”
林衔月只扫了那两个女生一眼,不等徐云烟把话说完之后就开始低头喝起柠檬水来。
边上的傅初白也没大动作,只抬手从桌上抽了张纸,擦了擦她手上沾着的水珠。
陆宴楠站起来朝女孩的方向走了两步:“是巧,怎么,来跨年啊?”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认识。
那女生嗯了声,跃过陆宴楠的肩头往里看:“对啊,我们宿舍人都在,刚在楼下听到你们的声音还以为是听错了呢,”
说到这,女孩声音更甜些:“原来这里二楼的包厢是长这个样子的啊~”
就酒吧里这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能隔着两层楼的距离听到说话的声音,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陆宴楠这种人精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不自觉侧过脸往沙发上瞟了一眼。
傅初白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搭在沙发背上,眼神轻散地落在此时正小口喝着饮料的林衔月身上,好像一点没注意到离他不到三米远距离的这一出。
陆宴楠有些无奈地轻笑了声,转过脸看向一脸期待的女孩:“既然这么巧,待会儿给你们送杯酒下去。”
算是体面的拒绝了。
说话的那女孩脸色僵了一瞬,但很快调整过来,语气倒是坦然:“行啊,你要是有空也来一起喝一杯吧,都是认识的同学,”
“也叫上傅初白一起。”
在场大多数都是俱乐部里的人,对学校里的事情不了解,但陆宴楠和徐云烟心里可是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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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自从上次傅初白在课堂上直白地宣誓主权之后,谁都知道他正和林衔月正谈恋爱呢。
这女孩挑这种时候说这话,不仅有点越界,也是显然没把林衔月这个正牌女友放在眼里。
一时间两人的眼神都有点复杂,朝沙发上的女孩瞥了眼。
林衔月还和没事人一样坐在那喝水,像是真渴了,一杯柠檬水很快见了底,这会儿正拿着吸管有一搭没一搭地捣里面的柠檬片。
那女孩走了没一会儿,楼下的dj就放了首节奏很强烈的歌,场子一下热络起来,林衔月把杯子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偏过头看着傅初白,眼瞳清澈:
“我去趟卫生间。”
傅初白好像眼睛就没从她身上挪开似的,闻言把酒瓶也往桌子上一摆,拉着她的腕子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林衔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往回扯了下手把脚步停住:“你干嘛?”
“不是去上卫生间?”
傅初白的样子倒是坦然:“我陪你啊。”
林衔月眼睫抖了下,视线垂着,说不上是害羞还是别的什么,声音很低:“不用,”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她说着,把被攥在傅初白掌心的手往外抽动了下,
算是某种态度坚决的表示。
傅初白没第一时间放开,视线在林衔月的发顶打了个转,才从喉间哼出一声笑来,将手松开,笑着打趣:
“真不用我陪?”
林衔月面上热了下,没理他,抬腿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还没到正式跨年的点儿,众人都欢乐兴奋的劲儿都攒着,卫生间倒是没什么人,隔着一扇厚重的门,隐约朦胧的音乐传进来,倒是生出点放松的氛围感来。
林衔月这会儿也算是明白,为什么没有生理需求的时候,却还是能本能地想到‘去卫生间’这个借口。
或许是见她好久没回去,徐云烟来了条消息问她怎么了。
消息框从屏幕顶端探出来,正正好将傅初白的名字遮住。
林衔月恍惚了下,犹豫片刻,按住删除键,将聊天框里那句打很多遍,又删除很多遍的‘我想回去了’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算了,
她想,总不能每件事都由着自己的想法来的。
这话算是喘了口气,林衔月整理了下衣服,刚准备打开隔间的暗锁,外面的大门就被人推开。
她顿了一秒,
也就是这一秒,她听到进来的人说话的声音。
“你刚有必要说那句话吗?我感觉有点过了,傅初白女朋友还在边上坐着呢。”
“我知道,就是外语学院那个叫林衔月的,长得是还行,我还以为他两在贴吧上那张牵手照片是p过的呢。”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林衔月呼吸停了下,心里纠结片刻,还是将原本想要开锁的手收回来,站在原地没动。
外间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都知道还说那些话?人家毕竟现在还在谈恋爱呢。”
空气安静了片刻,林衔月听到那个熟悉的女声很无奈地笑了下,紧接着:
“拜托,你也说了,是现在还在谈恋爱。”
‘现在’两个字她咬的很重,像是生怕没强调清楚似的:“傅初白连阮安这样的,都是两个星期就分手了,你以为这个林衔月呢,现在已经有一周了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那女生很欢快地笑了下:“贴吧上那个赌他们两能不能撑过两个星期的帖子,六百多个人参与,百分之八十投的都是撑不过,这你还不懂嘛~”
她说完这话就脚步轻快里朝外面走去,和她一起的女孩还想说些什么,但支吾了两句最终也是没说出来,跟上她的步伐一道离开了卫生间。
气氛又重新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林衔月才将那扇原本几分钟之前就要打开的门打开。
她抬眼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了下,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眉间略带着一点紧凑,像是正在被什么困扰似的。
-
林衔月站在酒吧后门边上的小巷,只觉得自己好像瞬间回到了早几个月。
无论是因为寒冷有些迟缓的感官,还是纷乱复杂的思绪。
刚从卫生间走过来那一路,算是鬼迷心窍,明明脑袋里说着不在意,可手上却还点进了贴吧。
帖子很靠前,不用翻页就能看到,比其他帖子长出来一大截的名字也是极为扎眼
——赌一下,林衔月最多只能做傅初白两个星期的女朋友。
没点进去看。
她想,或许是因为,不是很想看见那个占比到百分之八十,一边倒的投票吧。
微凉的空气让林衔月的鼻尖有些酸,她皱了下鼻子,将双唇分开些,试图以此来汲取更多的氧气。
视线不远不近地落在脚边覆了一层薄薄雪霜的地砖上,像是蒙着薄薄的雾,让人什么都看不清楚。
林衔月眨巴了下眼,刚准备弯腰凑近些,就听到耳边传来傅初白的声音:
“都迷路迷到这里来了,还说你不是三岁小朋友?”
林衔月恍惚了下,有些茫然地抬起眼望去。
街巷尽头,傅初白手臂上挂着她的大衣,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也不知道把衣服带上,感冒怎么办?”
他说着,抬手将林衔月整个人包在衣服里,然后往后靠在墙上,面对面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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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林衔月这会儿才堪堪回过神来,眼睛眨巴了下,压着轻颤的嗓音问:“你怎么出来了?”
傅初白笑了下,眼帘微抬:“来找某个走丢的三岁小朋友啊。”
依旧是懒散的,不着调的样儿。
林衔月的心弦在他的声音中不自觉地抖了下,她连忙将已经藏不住情绪的眼睛挪开:“我没走丢,就是来透透气。”
“行,”
傅初白笑出气音:“我也没来找人,也是透透气。”
这是听出了林衔月在逞强,话赶话地逗她玩呢。
林衔月自然也听出来了,只是她这会儿脑袋里一片乱,哪里有心思和傅初白抬杠,眼睛就那么垂着。
傅初白见她安静,也不说话了。
两个人就这么彼此沉默了好一阵。
傅初白没穿外套,里面只有件黑色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两开,在外面这冰天雪地里站着,无端多了些脆弱的美感。
林衔月不自觉地掀起眼皮看了好几眼,到最后还是没忍住,直起身子:“行了,我们进…”
“林衔月,”
“我撒谎了。”
男生的声音罕见地多了几分清冷的味道,林衔月的呼吸猛然一滞,愣住,没说话,只眼睛略睁大些,半疑惑半紧张地回看过去。
傅初白迎着她的眼睛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来咬进嘴里,手虚拢在嘴边让打火机的火苗舔舐上眼底。
火光燃起,林衔月望见他眼底如无尽夜色一般的欲念。
他看着她,语气和眼眸都在烟气缭绕里缓和地认真起来:
“上次不是我的最后一根烟,”
“这次才是。”
第41章
巷口起了阵风,燃烧的烟草味道顺着飘到林衔月的鼻尖。
她盯着傅初白的眼睛,猛然反应过来——
原来那天在楼梯间,她看到傅初白那个“最后”的嘴型,
是最后一根烟的意思。
她吼间有些哽住,心脏像是被烫了下,在胸膛中猛地一颤:
“什么叫,最后一根啊?”
傅初白将烟从嘴上拿出,薄薄的白烟从唇齿间泄出来,笼在脸上,像是挂了层惹人窥探的纱幕。
“意思就是,”
他扬起手上已经燃了将近三分之一的香烟,散漫地看着她,笑起来:“抽完这根,我就要戒烟了。”
“戒烟?”
林衔月愣住。
她对这个词并不算陌生。
小时候有次她生病,因为看得不太及时,在肺和呼吸道上落下些炎症,闻到烟味就忍不住咳嗽。
但李成是个烟鬼,
最凶的时候一天要抽掉一包半的烟。
那阵儿妈妈还在,在饭桌上劝李成,甚至都不是让他不抽,只是让他少抽些。
结果李成气得把筷子一摔,骂道:
“一个破丫头片子哪有那么金贵,你要是给我生个儿子,我现在一根烟都不抽了,攒钱给他娶媳妇!”
她当时年级小,对李成话里的意思还不能明显辨别。
直到后来母亲怀孕。
李成找的大师说母亲肚子里是个男孩之后,他真的开始把抽烟的量慢慢减下来,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摸摸母亲的肚子,一脸兴奋喜悦的样子。
只是那阵林衔月的咳嗽早就已经好了。
她垂下一点眼底,用眼睫的阴影遮住翻涌的情绪:
“没必要的。”
声音很轻,刚出口就被吹散在寒风里。
傅初白像是没听到,笑了下,把烟送进嘴里。
他这根烟的抽法又急又凶,猩红猛烈闪烁,一口下去,烟蒂烧下去一大截。
林衔月眼睛依旧垂着,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蜷了蜷:
“你抽烟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戒不戒烟的,看你自己,如果是因为我,”
“没必要的。”
她没抬眼去看,耳边却好像听见烟丝燃烧的声音。
“也没什么理由,有一阵子压力大,想的多,这玩意也算是个排解。”
傅初白声音挺散漫的,等把最后一口烟气悠悠地吐出来才慢慢认真起来:
“我那阵还一直在想呢,得找个什么机会,把这烟给戒了才行。”
“得,你这机会现成的,我这也不用找了。”
林衔月的血液有一瞬间凝滞,她犹豫了片刻,终于慢慢将视线抬起来,对上傅初白的眼睛,
对方瞳底是一片深海般的静谧:
“我什么机会?”
傅初白把烟蒂在脚边踩灭,两步走到林衔月面前。
他身上烟味儿未散,林衔月没忍住,鼻尖蹙了下。
“就这个机会,”
傅初白的呼吸喷在她的发顶,泛着令人发痒的热意:“每次闻到我身上的烟味儿,你都忍不住抽鼻子,就差把不喜欢写脸上了。”
“你都不喜欢了,那我肯定就不抽了。”
林衔月的视线落在傅初白微微凸起的喉结上,心脏里有什么东西在突突地往外挤。
傅初白又靠近些,唇瓣几乎快要贴上她的额头,暧昧温热的气息快要把林衔月整个人融化一样:
“我是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的,”
“可不就是直接戒烟了。”
男生的声音低沉有力,像是张细密的网,将林衔月悬在半空又急速坠落的心脏紧紧网住。
被紧紧包裹住的感觉将所有不确定的东西都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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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上一秒她还在因为旁人的闲言碎语焦虑不安,下一秒,傅初白就说,
要和她在一起一辈子。
未来之事无人能够说准,但这一刻,林衔月却非常想要放肆地,
只活在傅初白的眼睛里。
“我看你抽得挺凶的,”
她抽了下鼻子,仰起头回望傅初白:“成瘾的话,不好戒吧。”
他迎着她的视线,头颈低垂,唇从林衔月的额头一路往下轻软的蹭着,声音里裹着旖旎暧昧:
“烟瘾这东西是生理依赖,尼古丁刺激分泌多巴胺罢了,这么简单的机制,我找个别的东西代替不就行了?”
林衔月的呼吸在傅初白一连串的亲吻下有些紊乱,有些急促地问道:“什么东西?”
傅初白很轻地笑了声,牙齿很轻地咬住林衔月的唇:
“接吻啊,”
“和你接吻。”
他说完,舌尖就这么长驱直入地吻了进来。
林衔月懵了一瞬,手不自觉抬起搭上傅初白结实的手臂,略吃力地昂着头,接受着他这个可以算得上放纵的吻。
他们跟着这片算不上清醒的空气一起沉沦。
强势且温柔的亲吻让林衔月几近脱力,只能将搭在傅初白臂弯上的手算作锚点,在一片名为欲望的海洋中控制住她这艘飘荡无依的小船。
有一瞬间,林衔月甚至觉得有瘾的不是傅初白,
而是她自己。
这个吻持续了好一会儿,就在林衔月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支撑的时候,傅初白的软舌适时地退了出去,
但嘴却没离开,贴着她略有些发烫的唇瓣厮磨起来,低沉的声音里裹满未散的欲:
“怎么办?”
“我感觉这比抽烟还上瘾啊。”
他说完,舌尖就在林衔月的齿面上扫过,意欲未尽似的。
林衔月气都没喘匀,可偏偏听到这话还是免不了心软了几分,眼睫颤了两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也伸出舌尖,在傅初白的唇瓣上很轻地舔了一下,
像是某种纵容至极的邀请。
操。
傅初白身子一怔,赶着那股火往下冲之前猛地将林衔月有些红肿的下唇叼起来,不算轻地咬了下,语气也狠狠地:
“你就招我吧!”
说完,他抵在林衔月背后墙上的手用了些力,撑着身子站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些。
算是降降温,
毕竟他还没有禽兽到这个地步。
林衔月脸颊上是一片醒目的绯红,张张嘴刚准备说些什么,傅初白的手就重新伸过来,沿着她的大衣口袋,摸出来两颗柚子糖,撕开包装,扔进嘴里。
绿色的硬糖在他的牙齿间嘎吱作响,很快弥漫出淡淡的柠柚清香。
林衔月没反应过来,歪了下头,疑惑地看着他。
傅初白被她这幅样子搞得心里发痒,伸手轻掐下她的脸,像是咬着牙:
“拿糖代偿了。”
“要是把你嘴亲肿了,又好几天不让我碰。”
他这话坦荡直接,林衔月呼吸一抖,想都没想地抬手就在他胸膛上打了下,
力道很轻,和小猫撒娇没什么区别。
傅初白笑起来,抬手很轻地捏住她的手腕,大拇指在骨节的凹陷间暧昧的摩擦着:
“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林衔月动作顿了下,眼睛疑惑地眨巴着:“说什么?”
“正在输入中输入了三四分钟,结果一句话没发过来,不是有话想和我说?”
傅初白挑着眉,唇角往上很邪性地扬了下,语气散散地:
“我盯着屏幕看那么久,都快被老陆说成望妻石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其中一点委屈的意思都没有,倒像是炫耀。
林衔月一怔,不吱声儿了,只觉得有热气顺着脖子爬上来——
经过刚才那一出,嘴唇上还残留着接吻的余温,又怎么还好意思把自己早些时候想说的话说出来。
倒像是自己小心眼似的。
她想了会儿,还是决定撒个谎:
“我想让你来找我。”
“真的?”
傅初白眉梢往上挑了下,蛮高兴的样子。
林衔月点点头,郑重其事的:“真的。”
傅初白盯着她看了会儿,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双臂一伸将人揽在怀里,手贴着她的后脑勺,声音带动胸腔震动,传到林衔月的血管神经里:
“你啊…”
“就无知无觉地拿捏我吧。”
-
跨完年回来之后,正式进入期末考试月。
京北大学的期末考试向来变态,饶公共课和专业课夹在一起,考试比上课排的都紧凑。一门接着一门,直接导致复习都不赶趟起来。
然而即使是在这种人人脑子里应该只装着考试和知识的情况下,傅初白和林衔月还是靠着那快要闪瞎围观众人狗眼的亲密度,成功占据众人的视线。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傅初白。
傅初白这人名声在外,以前身边姑娘换新面孔的速度那就一个快,结果这次和林衔月在一起,活生生谈了小一个月不说,而且还有要继续甜蜜下去的趋势。
原先那个在贴吧里热闹一时的,关于林衔月是不是只能和傅初白谈两周的帖子,也慢慢成了某种口味奇特的打卡点。
有几个好事的把帖子下面的评论按时间做了类别分析趋势图,发了个8页的ppt,清晰直观地反应了众人从一开始“两周?一周就不错了!”的肯定戏谑到“我靠,不会真能撑到两周吧?”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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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等过了两周之后,评论区更是直接成了大型偶遇直播现场。
-图书馆遇见了,坐他两对面,妈的,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两人脸这么般配?林衔月是一直就这么好看吗?
-同图书馆遇见了,好烦,学校能不能出台一个禁止情侣一起上自习的规定啊!总想看他两,我还怎么复习!
-就现在!!学苑食堂!!吃瓜人速速集合!
-我对傅初白高冷男神的滤镜在刚刚的女寝楼下碎一地了,他竟然朝林衔月索吻!!索吻不成就搞偷袭!!
这股声潮一直到期末考试最密集那两天才稍稍褪去些,一直等到快出成绩那两天,有人留了个“赌一把这次大物过不了60”的评论,本来没人注意,结果半个小时后那人在评论区一通感叹号之后晒出成绩截图——
正正好60分!
这一下直接又把帖子的热度带起来,一堆人冲到评论区开始为自己还没出的成绩反向打卡祈愿,生怕晚一步就没了效力。
当然,这些事,林衔月这位帖子的主角是一概不知的。
期末刚开始那阵她就把潮玩店的兼职辞了,本想着等寒假了再重新回去做,结果刚一提这事,房子里的舅舅舅妈,房子外的傅初白,没一个同意的。
舅舅舅妈就不说了,自从知道她是因为李成才不高兴那么久之后愧疚了好一阵,这次说什么都不松口同意让林衔月出去兼职挣钱。
傅初白则更不要脸些:
“你上次去潮玩店打工不是说是为了我吗,我都到手了,你还去干嘛?”
他这话说有理也没理,说没理也有理,林衔月被问得一时无言,竟没想到个反驳的话,只好嗔怒地翻他一眼。
然后傅初白就像是被打开什么开关似的,压着身子吻过来,硬是在狭窄的车子里给林衔月闹得迷迷糊糊才把人送回家。
第一次这样,而后的每一次都这样。
于是重新找兼职这事就这么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过年。
林子行他们公司大年二十八才放假,家里也就没等他,早早地就开始大扫除、置办年货。
这一大串事儿里林衔月自然也没闲着。
她寒假前面那几天天天被傅初白拉着往外跑,基本都没怎么在家待,这几天怎么着都要好好陪陪舅舅舅妈,给家里的年味儿添一把手。
好在傅初白也在过年的时候开始忙起来,他家里一堆人情世故要走,忙的脚不沾地,哪里还有时间来闹腾林衔月。
两人虽然没见面,但该打的电话、该发的消息是一点儿没少,甚至隔着屏幕傅初白说的话更放肆些,林衔月有好几次都被羞的满脸通红,眼疾手快地把那几条消息删掉之后还要反复确认多遍,生怕被旁人看见。
转眼到了年三十。
因着家里就四口人过年,在林子行和林衔月的强烈要求下,舅舅舅妈终于肯松口将原先定好的菜单划去几个,但即使这样,鸡鸭鱼肉还是样样不缺地摆满了一桌子。
“比去年好点,”
端菜的时候林子行和她咬耳朵:“估计这次剩菜只用吃三天。”
林衔月点点头,眼神坚定地:“今天晚上加油把鸡汤喝完,这样早上就不用吃鸡汤面了!”
林子行:“没问题!”
只可惜雄心壮志抵不过天生小胃,吃了半天桌上的菜愣是一点没少。
再加上她两对那锅鸡肉的‘偏爱’太过明显,惹得舅妈乐呵呵地打算明天再炖一锅,让他们一次吃个够。
眼瞅着‘今年不吃鸡汤面’的计划中道崩殂,兄妹两也只好坦然接受命运,翻出健胃消食片来嗑了两片。
饭吃完之后一家人就聚在客厅边看春晚边打牌。
舅舅舅妈本来是打算守夜的,但晚上的时候喝了些酒,撑到十一点多的时候眼皮实在是重,简单收拾了下便上床睡觉。
留下这两小辈肯定是对春晚没什么兴趣,也没耽误,互道了声晚安之后就各自回了房间。
这一带几年前就划成禁燃区,外面静悄悄的。
林衔月在床上躺了会儿,硬是睡不着,侧躺着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今天下午傅初白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在干嘛之后就没了信,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要不,问问他?
这想法一蹦出来,林衔月的心脏就突突地跳了两下,带动血管的颤还没停呢,指尖下的手机就跟着震动起来,
是傅初白打来的电话。
林衔月想都没想地把被子拉到头顶,在一片漆黑中按下接听键。
只大概不到半秒的缓冲时间,电话才接通就听见傅初白闷哼着笑了声:“接的这么快?等我呢?”
被窝里气温高,林衔月的呼吸都带着烫,瓮声瓮气地:“谁等你了。”
傅初白那边很静,静到林衔月能听见他的呼吸:
“没等我的话,想我了吗?”
这话坦荡又直接,即使林衔月平时没少听,还是不免红了耳朵,在狭窄的被窝里翻了个身,:“没想。”
她这嘴硬的太明显,和撒娇没什么区别。
电话那边的傅初白很轻地笑了下,吸了口气:
“行,那我就在这儿,等到你想我了为止。”
林衔月愣了几秒,随后猛地将被子掀开,连在窗边摆放整齐的拖鞋都来不及穿,快步走到窗边掀开窗帘往下看。
一片寂静的夜里,傅初白散散地靠在车边上,等看见她窗口的动静之后才直了下身子,声音里裹着暗夜的沉和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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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现在呢?”
“想我了吗?”
第42章
外面很冷,傅初白说话的时候有浅白的雾气冒出来。
林衔月只觉得自己也像是咽了口冷空气似的,喉间有些痒,声音哑着:
“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呗。”
傅初白倒是坦荡,笑起来:“怎么,你不想我还不允许我想你啊?”
林衔月手指蜷了蜷,过了好一会儿才伴着逐渐加快的心脏跳动,忸怩着:
“没,”
“也没不想。”
声音落下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查出点羞赧来,但说出去的话已经顺着电波传到傅初白耳朵里。
在月色下,她很清楚地看见傅初白笑起来,目光跃过一片暗,灼灼地投向她:
“要么我上去,要么你下来。”
“选吧。”
林衔月的呼吸几乎是骤然停了两秒,紧接着松开手,任凭窗帘在重力的作用下垂落,掩住从外间泄进来的星点亮光。
她没开灯,只是依靠着瞳孔在黑夜中些许的调控能力打开衣柜,从里面取出大衣来裹在身上,踏着心脏跳动的频率,悄无声息地打开卧室门。
家里是一片安静,静到林衔月只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
她沿着一片黑摸到大门,小心翼翼地覆盖上门锁把手,尽量控制着力道往下用力,老旧的门轴发出嘶哑的声音,
楼道里的冷风吹进来,撩起她鬓角的碎发。
林衔月抬起腿刚准备往外走,
“这么晚了,你要去干嘛?”
她全身一怔,脖颈僵硬地转动过去。
林子行靠在冰箱门上,手上握着根雪糕,要笑不笑地打量着她。
林衔月呼吸猛地屏住,细密的汗从背后冒出来。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对视了好一会儿,林子行才抬着唇笑了下,伸手将包装袋扔到垃圾袋里,走过来,声音浅淡:
“十分钟之后我给你打电话,去吧。”
说完,动作没停,径直回到自己的卧室。
林衔月在原地站了会儿,等呼吸慢慢缓和下来后,才顺着门缝钻出去。
楼道的声控灯在她的脚步下一个个地亮起来,光晕在拐折的地面互相接映,直到最后和斜照进来的月光融合。
她站在泛着潮湿的水泥台阶上,抬眼看向面前的傅初白。
男生穿了件黑色的长款大衣,整个人显得矜贵高冷,可偏偏在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慕地笑起来,张开双臂:
“快来,给我抱抱。”
林衔月只由犹豫了两秒,缓步走下最后两节台阶,站在傅初白面前。
没动。
就那么直愣愣地站着。
傅初白垂眸盯着她的发顶,笑着啧了声,双臂往前一伸,揽着女孩的身子扯进自己怀里。
女孩的身上沾了点薰衣草的香味儿,像是某种甜腻的沐浴露,让人无端地软了骨头。
傅初白鼻尖抵着她的发,有一搭没一搭地蹭。
林衔月被扣在他的胸膛上,像是被什么密不透风的火源包裹似的,一点儿冬日的寒意都没感觉到。
她听着耳边蓬勃有力的心跳,拧了下鼻子:“你是抽烟了吗?”
她闻到了他身上很淡的烟草味道。
傅初白轻笑了声,在一片蓬松的头发中终于寻到林衔月的耳朵,沿着耳廓很轻地咬了下:
“抽了你就不给亲了,我哪敢啊~”
“估计是晚上吃饭的时候沾上的。”
他说完,又把头往下蹭了蹭,唇贴着林衔月带着热气的皮肤:“我以后不和抽烟的人一起吃饭了,好不好?”
又惯又宠的语气,搞得林衔月面上一下就热起来。
她顺着傅初白的动作往对方怀里埋深了点儿,也莫名傲娇起来:
“怎么,你又想让陆宴楠开你玩笑了?”
傅初白不抽烟之后最震惊的大概就是陆宴楠,第三次在饭桌上递烟被傅初白给拒绝之后,陆宴楠看林衔月的眼神都有点祸国妖妃的意思。
等看着傅初白拿出糖来吃更是一脸世界都要毁灭的表情。
当着他两的面就把手机里傅初白的备注改成了“妻管严”,一丝犹豫都不带有的。
若是再因为他抽烟不和他一起吃饭,指不定要把备注写成什么样呢。
傅初白倒是不在意:
“那是他没人管着,我和他可不一样,我是有女朋友的人。”
还给他骄傲起来了。
林衔月这么想着,没忍住笑了下,抬起脸去看傅初白。
她本来是想接着傅初白的话往下接着调侃,只是视线扫过傅初白的侧脸时,原本憋着喉咙里的话顿时哽住,再开口,已经是一片紧张和堂皇:
“你脸怎么了?!”
刚才一片暗没看清,这会儿离得近,她才看见傅初白颧骨处泛着一片暗红。
像是被什么人挥拳而上造成的伤痕。
她此时也顾不上别的,匆忙从傅初白怀里退出去,手往上微探,却又怕碰到伤处,只虚虚地停在皮肤上面,过了好一会儿才颤着声音问:
“疼吗?”
傅初白眼底蕴着深沉浓郁的暗色,像是完全不在意脸上的伤似的,握住林衔月的手腕,让她柔软温热的掌心贴在自己的伤口上:
“你摸摸就不疼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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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林衔月拧了下眉,又怕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只好任凭他摆弄,等手掌下的温度漫上来才声音很轻地问:“怎么回事啊?”
傅初白掀起眼皮,漆黑的瞳底闪过一丝暗沉:
“那女人找事,老头被她拱得下不来台,拿我撒气呢。”
林衔月听傅初白提起过他们家的事,他父母早年间是商业联姻,后来母亲去世,有了现在的这位之后,家里的关系就一直紧张,这几年更是发展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说起来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了。
“可是就算再…”
她嘴角向下耷拉着:“大过年的日子,他也不能动手打你啊。”
傅初白迎着林衔月的眼神,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泡在盈盈的春水里。
说起来不算太疼,傅煜阳心里也知道傅初白是他儿子,没下重手,只不过擦着皮肤留下点印子。
再加上傅初白也不是闷声吃亏的个性,留下的烂摊子也足够傅煜阳苦恼好一阵儿。
算起来,这场突然爆发的冲突里占了上风的其实是他。
至于顶着脸上的伤来找林衔月,一方面的确是几天没见心里惦记得紧,另一方面,则是怀着些想让对方心疼心疼自己的、算不上光明正大的心思——
要是能讨个香香甜甜的吻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但等看着林衔月眼底快要溢出来的心疼,他心又一下软了,恨不得穿越到一个小时之前,狠狠扇自己两巴掌。
他伸手揽住林衔月的后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带,头颈低垂,温热的气息扑到女孩的眼睫上:
“没事,一点都不痛的。”
在他柔声的安慰里,林衔月仰头看了他一会儿,眸间亮晶晶地闪过什么,然后踮起脚,唇凑上去在泛红的边缘很轻地贴了下。
女孩的唇明明是冰凉的,却像是在傅初白皮肤上种下了一团火,瞬间将他的神思烧了个干干净净。
他扣后腰处的手一紧,臂弯发力,硬是把人往上提了几公分,低头循着她唇的方向吻过去。
林衔月也没躲,就这么仰头,一脸无知无畏地看着他。
气息在很近的地方缠绕到一起,林衔月双唇像是被唤醒了某种记忆,血肉都不自觉地颤起来。
她控制不住,眼帘刚准备落下来——
“嗡——”
“嗡——”
是她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旖旎的氛围顿时被打断,傅初白有些不耐地皱了下眉,揽着林衔月的手没松,声音含糊着:“别理他。”
说着,嘴唇靠过来的动作也没停,擦着林衔月的唇珠张嘴就想咬。
林衔月脸霎时间红了大半,抵住傅初白的胸膛将人猛地推开,从口袋里掏出电话来接通的同时还不忘嗔怒地看他一眼。
傅初白脸上的欲求不满都快要化作实体,又不敢真在林衔月讲电话的时候吻上去,只能代偿性地捏着她空出来的那只手,在骨节凸起处暧昧地摩挲。
林衔月哪有心思应付他这些胡闹的动作,白他一眼,也没把手抽出来,尽量保持着声音的平稳,对着电话听筒:
“哥。”
“十分钟了,”
林子行的声音清清淡淡的:“你自己回来,还是我下去接你。”
林衔月呼吸滞了下,刚准备开口说话,手掌就被傅初白不算轻地捏住:
“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去看看呗。”
他明明压低了声音,可偏偏又伸头凑到电话边上,像是生怕那头的人听不到似的。
林衔月心尖微颤,连忙将头往反方向躲了下。
还没等她说话,手就被傅初白牵着抬起,然后准确无误地停在他颧骨那一片暗红上。
光这样还不够,这人眼眉也耷拉着,活脱脱一副委屈大狗的模样。
林衔月的眼睛猛地睁大。
她当然看得出来这是傅初白不想让自己走的小心机,只是没想到这人一套操作这么流畅,半点儿不好意思都没有。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只好视线上下将傅初白的表情看了个遍,才抿了下唇,小心翼翼地:
“哥,要不我待会儿,待会儿自己上去?”
“待会儿是多久?”
林子行的声音依旧气定神闲的:“十分钟?十五分钟?还是三十分钟?”
林衔月咬了下嘴唇,声音很轻:“哥,你要不睡吧,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得在这儿和傅初白拉扯多久,而且讲实话,看傅初白这样子,一时半会恐怕不会让自己走的。
沉默了会儿,她听到林子行那边很轻地吸了口气:
“你心里有数吧?”
她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到林子行又开口:“把免提打开。”
林衔月恍惚了下:“啊?”
“把免提打开。”
他语气严厉了几分,林衔月没敢耽误,赶忙打开免提。
“明天早上九点之前,”
林子行的声音在电流之下显得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要求:“我要在客厅里看见你。”
和傅初白相处的时间一下被拉长到明天早上,林衔月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有些羞赧,心脏也跟着抖起来,刚准备开口解释些什么,傅初白就先一步凑过来:
“没问题,”
“明天早上九点之前,我一定把人完完整整地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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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林衔月一下没反应过来,本想着说些什么,结果一抬眼对上傅初白的眼睛,就像是被蛊惑了似的,很轻地嗯了下。
电话那头的林子行得了两人的回应,也没再多说什么,利索地挂断电话。
等环境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人时,林衔月才堪堪回过神来,脸上后知后觉地染上些红:
“你瞎答应什么啊!”
“我,我马上就要上去了!”
谁要和你一起待到明天早上九点啊!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呼吸都带着颤,却偏偏还要把眼睛瞪圆睁大,强装镇定的样子。
傅初白凝着眸看了她一会儿,片刻,笑起来:
“你不和我走,礼物怎么办?”
林衔月一愣:
“礼?礼物?”
“对啊,”
傅初白把人往自己怀里扯了扯:“刚不是说了,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林衔月愣了两秒,猛地反应过来,
还…
还真有礼物啊。
她还以为刚才傅初白是随口瞎说的呢。
眼见林衔月被自己一句话搞得有些发懵,傅初白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下,眼底那点欲望藏都不藏,直白地递过来:
“走吧,和我回家。”
第43章
回的是傅初白在校外的房子,是套繁华地段的大平层。
算是某年生日的礼物。
大学之前他都没怎么来过,直到后来开始搞俱乐部那段时间,早出晚归的,把这儿当个落脚地歇过一阵子。
但等俱乐部搞起来之后,睡觉就要么在宿舍,要么在俱乐部,要是时间不长就直接在车上窝半宿,哪里还想得起专门开车到这边睡个觉。
于是这套房也就这么闲置下来了。
傅初白说这话的时候是在电梯里,刷卡的那种电梯,就他和林衔月两个人。
可偏偏林衔月像是没听到似的,一点回应没给不说,连眼神都没移动半分。
活像座被定住的雕塑。
傅初白倒也没说什么,只摸过去牵起她的手,挨着掌心小幅度地摩挲着。
林衔月很轻地挣了下,
还没挣开,电梯就到了。
电梯外面是块平层入户的空地,空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无端地有些冷清。
傅初白牵着林衔月径直走到大门前,侧过脸来看着她,笑容荡漾:
“来吧,拆礼物。”
林衔月愣了下,没反应过来:“啊?”
傅初白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礼物外面不都有个包装盒,这就是包装盒。”
谁家包装盒是扇带智能密码锁的实木门啊!
林衔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刚准备张开嘴说些什么,傅初白就牵着她的手指落在密码锁的屏幕上:
“开吧。”
是很肯定的语气。
林衔月一愣,心下也有点反应过来,犹豫了会儿,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了四下。
密码锁控制程序运转两秒,随即发出短促的报警声,
密码不对。
傅初白视线一直落在林衔月指尖上,刚输到一半的时候他就笑起来,等看到林衔月因为报警而拧起来的眉头时,才抬手将她脸庞的碎发别在耳后,笑意从胸腔中颤出来:
“你的礼物,怎么能用我的生日呢?”
林衔月面上一热,手放在屏幕上不动了,赌气似的也不去看傅初白。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傅初白先滚出一声笑,将林衔月的手攥住,牵引着她的动作一下一下地点在屏幕键盘上,
1222,
是林衔月的生日,
也是她们在一起的那天。
林衔月的心尖猛地一颤,热气从脖颈上爬上来。
其实刚才傅初白那语气一出来的时候,她心里的第一串数字就是自己的生日,只是等手指落上去的时候又害怕是想太多,这才转了念头,输了傅初白的生日。
但这种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给傅初白听的就是了。
要是让他知道,肯定又要不饶人地闹自己一阵才罢休的。
自己才不要给他这个机会呢!
林衔月这么想着,将心底的想法压下去,站在玄关抬眼望房子里看,
算是分散注意力。
房子的户型很开阔,站在玄关往里望,正好能看见客厅那扇巨大的玻璃窗,以及窗外繁华绚丽的夜景。
林衔月瞳孔里的神经恍惚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傅初白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别站着了,进去吧。”
林衔月愣了下,垂眼往地上看了下,问:“不换鞋吗?”
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穿了双一脚蹬的小皮鞋,虽说没走多少路,但到底是双在外面穿的鞋子,直接踩上眼前明亮光洁的地板,总有种不尊重别人劳动成果的感觉。
“你想换我也得有啊,”
傅初白耸了下肩膀:
“我也是前几天才回来了趟,还什么东西都没置办呢。”
他说完,又不正经地笑了下,手攀着林衔月的腰滑上来,语气霎时间变得低沉暧昧:
“你要是不愿意穿着鞋踩家里的地板,我抱着你也行,”
“不落地的那种。”
林衔月被他这一声说的耳朵根软去大半,嗔怒地白他一眼之后连忙将人推开,乖乖地将小皮鞋脱掉摆到一边,也不再去看他,抬腿就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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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傅初白低声笑了下,跟上她的步子。
他这房子虽然这段日子没住人,但该有的清洁修缮一点没少,这会儿地暖空调都开着,倒也不怕把自家女朋友冻着。
林衔月一口气走到客厅里,等把周围的东西都大略扫过一眼之后才转过头看向傅初白:“所以呢,你要给我看的东西是什么?”
傅初白笑起来,没说话,只径直推开边上一扇紧闭的房门走进去。
林衔月蹙起眉,脚下倒是没动,只微微往前探了下眼神。
没几秒,她听见房间里传来傅初白说话的声音,像是在训,但又不那么严厉:
“就你这样的,人都到边上还睡得这么香,我还怎么指望你看家护院啊!”
这是?
林衔月的呼吸在他的话语中停了半秒,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
几乎是同一时间,傅初白拉开房门从里面走出来,
手里还提溜着只卡棕色的小肉球。
“星星!”
林衔月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快步冲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小狗这会儿也清醒过来,几乎是在那双狗眼里看见林衔月的瞬间就兴奋起来。
傅初白手上的劲儿刚松一点儿就被它挣脱开,猛地扑到林衔月怀里不说,还直起身子,扒着衣领就往她脸上拱。
林衔月手上揉捏狗头的动作不停,嘴角眉梢都是笑:“你是从医院出来了吗?完全好了?”
小狗像是听懂了似的,昂着头汪汪地叫了两声。
林衔月唇角扬得更高些,撸狗头的动作没停,抬眼看向傅初白:“你把它,接回来了?”
傅初白挑了下眉:
“不然呢?”
“也不知道谁听到医生说年后有人来看领养的时候,小脸都要耷拉到地板上了。要真让别人把它带走,可不得把眼泪都流干。”
林衔月脸一热,连忙垂下脑袋避开傅初白的视线,嘟囔着:
“谁耷拉着脸啦,”
“你别乱说。”
傅初白也笑起来:“我乱说?”
“那你就是舍得别人把它带走了,没事,我明天开车再把它送回去,一样的。”
他说着,装模作样地抬手就要去拎小狗的后颈皮。
只是指尖还没碰到,林衔月就往后躲了一步,面上红潮未褪,眼底也是一片羞赧:
“领都领回来了,那就…”
活像小时候明明很喜欢玩具,却偏偏还要在大人面前口是心非一下的小朋友。
傅初白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痒得不行,牙关咬着吸了口气,没忍住,抬起手来捏了捏林衔月的鼻尖:
“你啊。”
话没说完,留了半句不知道是什么。
林衔月略显羞涩地抿了下唇,没再说话。
她是真没想到傅初白竟然把星星带回了家。
年前她两出门的时候常去宠物医院看小狗,星星在诊所里恢复得不错,听医生说都已经有精神和别的小狗打架玩闹了。
当时傅初白倒是有问过她要不要把小狗带回去,林衔月犹豫了会儿没答应——
若是养在宿舍,是违反学校校规;养在家里,舅妈对狗毛过敏。
以她现在的情况,很难做好一只小狗的主人,与其到时候折磨,还不如趁还是只小狗的时候给它找个领养。
宠物医院这边有比较完善的领养系统,很快就把小狗的信息登录进去,说是等年后就会有安排领养人到店里来看情况。
林衔月承认,她当时隔着笼子看小狗那张什么都不知道只顾着看着自己傻乐的表情的时候,心里是很难受的。
她喜欢星星,
星星也喜欢她。
但是没办法,可能她和小狗之间的缘分就只是到这里。
结果?!
谁能想到小狗竟然被傅初白给带回家了!
她这么想着,鼻尖不免有些酸,但又怕被傅初白看出来,连忙蹲下身将狗放在地板上,一边逗它,一遍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那,你是准备把它养在这里吗?”
“当然,我可是买了小半车的东西回来,做足了养狗的准备。”
傅初白说着,转身将背后的房门推开:“领导要不要审查审查,看看还缺点什么?”
领导。
林衔月的神经猛地跳了下,唇角不自觉地往上一抬,装没听到,抬起眼看他:“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常来看它?”
女孩眼瞳里的兴奋还未散去,亮亮的一片,就像是一轮只为他闪烁的圆月。
傅初白眸色深了两分,也蹲下身来平视着林衔月的眼睛:“密码你都知道了,来不来的还要问我?”
林衔月被他眼底直白又坦荡的情绪看得心跳一停,嘴唇微张:
“我…”
她刚开了头,视线里傅初白的脸就突然放大,紧接着,那人的温热的双唇就精准地贴上来,舌尖一丝犹豫都没有,长驱直入地侵占她的口腔。
亲吻的力道带着强势,林衔月本来就是蹲着,腿一软更是直接坐倒在地上,而傅初白也丝毫没给她反应的机会,欺着身子就压了过来,将人整个困在自己的胸膛之下。
林衔月虽说已经被傅初白亲出点儿经验,但直到这会儿她才意识到,当傅初白整个人的气息都压过来的时候,唇瓣相贴处的温度是真的可以烤干水分的。
她整个人身子都软了,意识更像是在大海上航行的一叶扁舟,眼看名为欲望的滔天海浪掀过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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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有什么东西顺着两人快要贴着的脸往里拱了下。
她能感觉到傅初白的动作也因此稍有停滞。
紧接着,小狗的叫声在耳边清晰、清脆的炸响开来:
“汪汪!”
第44章
落地窗是隔音玻璃,再加上楼层高,房间里非常安静,
安静到刚才接吻时林衔月耳朵里全是如擂鼓般的心跳和唇齿间黏腻潮湿的水声。
但此时,她耳廓里除了狗叫声,
其他什么都听不到。
小狗的叫声里满是焦急和委屈,头不断地往两人中间拱,
像是再说,
你们两玩为什么不带我。
傅初白极为烦躁地啧了下,两根手指拎起小狗的颈皮,动作顺畅地将小狗本狗往房间里一推,趁着它还晕头转向,更是直接拉着把手将门重重地关上。
等这一连串的动作做完,他才转过脸,对着林衔月的唇想要重新吻下来。
但这会儿林衔月已经回过神来,理智的神思重新掌握大脑,她抬手抵住傅初白的胸膛,眼睛里泛着红的潮湿未全部褪去,喘着细密的气:
“傅初白,你别闹了。”
傅初白本来也没想真的做什么,不过是突然坏了下心思想逗逗她,等到了这会儿也知道连逗一下的机会也没了,顶了下腮:
“我真是服了。”
声音又气又委屈的。
林衔月听着,没忍住,轻笑了下。
她和傅初白还贴着,这一笑自然是没躲过对方的耳朵,他移了下身子,轻咬着她的耳朵:
“你还笑,”
“有没有良心啊!”
林衔月被他的气吹得有些痒,撑着身子刚准备挪挪,膝盖就隔着布料碰到什么硌得慌的东西。
想说的话顿时没了影儿,
她双唇紧抿着,一下不出声了。
傅初白当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低低地笑了两声,牙齿轻扯着她的耳廓没松,边很浅地磨着牙边低声道: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嘴硬!”
他说这话的时候林衔月就偏着脑袋,脖子梗得直直的,没说话。
和只受了惊的麻鹌鹑似的。
傅初白本来是想靠着抱抱来消点儿火,但等女孩身上那点淡淡的体香窜进鼻尖,才觉得这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谭——
坐怀不乱的那是君子,
他不是君子,
但也不想迎着女孩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做流氓。
傅初白顶了下牙,揽着林衔月的腰站起身,眼瞳里是隐忍的欲:
“卧室左手边第三个门,去睡觉吧。”
林衔月还没反应过来,听到这话迟疑了下,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
“那你呢?”
她这话刚问完就后悔了,因为傅初白很明显地顶了下腮,抬手将额前的头发往后猛地一撸,骨相分明的脸就这么张扬地落在林衔月的眼瞳里:
“怎么,就这么惦记着想让我陪睡?”
荤话直白又坦荡,咬字间满是不正经的味道,林衔月耳朵瞬间烧起来,猛地往后退了步,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手虚抵在胸前:
“没没没没。”
傅初白是真觉得她这模样有意思,但也知道这会儿他是真没什么定力起些坏心思,抬手捏了下林衔月的鼻子:
“没这意思就快去睡吧,明天一早还有回家呢。”
说完,又轻笑了声:
“你不在乎,我可是要给你哥留个好印象的。”
这话虽说正经了些,但其中的暧昧氛围却是不减反增,
——活像他两是什么新婚不久的小夫妻,赶着大年初一回家拜年似的。
林衔月面上热了些,没说话,抿着唇快步走到卧室边上走进去,然后毫不犹豫地反手关门,
连个眼神都没留。
傅初白盯着门板看了会儿,唇角微抬,转身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林衔月本来以为自己肯定是要睡不着的,结果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儿,天花板在眼瞳上转了几圈,终是如同羽毛般轻巧地压在她的眼皮上。
意识沉下去的前一秒,她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沾着不算温热的水汽,抚到自己的额头上。
动作温柔,
像是对待某种珍宝。
-
转眼寒假结束。
学校里本来还有些八卦的,想着临开学之前再发个帖子赌一把,结果热度还没起来,就被评论区一个回复给就提前大结局了。
是傅初白的舍友传了张聊天记录的截图,几个人商量着临开学一起搞个聚餐,艾特傅初白出来表态,结果这人直接发了张照片过来。
明明是随手一拍,但女孩的侧脸依旧清丽好看的不像话,正半垂着脸在货架上挑选着什么东西。
【你们自己吃吧】
【我要和老婆一起逛超市】
明明没语气,但炫耀的味道都快要从笔画里渗出来了。
一锤定音。
若说他两刚在一起那段时间还能用‘傅初白有些上头’这种话来牵扯解释,那现在,任谁都能品出来,傅初白对林衔月,绝对不是上头而已!
这人简直是奔着以后和未来去的。
帖子里的事林衔月本来是不知道的,直到开学没多久她和徐云烟去食堂吃饭,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一群男生乌泱泱地进来。
眼神刚对上,那群男生就笑起来,叽叽喳喳地同时开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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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林衔月听了好几秒,才辨出来他们说的是,
嫂子好,嫂子也来食堂吃饭啊,嫂子没和傅哥在一块儿。
食堂本来就是个产回声的地儿,更不用说十九二十岁男生那中气十足的、恨不得要把房顶掀翻的声音,霎时间边上所有人的视线都往门口看过来。
林衔月都懵了,晕了好一会儿才跑似的从食堂逃开,等走到无人处,一回头看见徐云烟那快要笑岔气的样子,这才有点反应过来。
当天晚上,帖子下面那张聊天记录的截图就没了,删评论之前那人也没忘记诉苦——
【傅哥被嫂子骂,我被傅哥骂,呜呜呜呜,这是什么生态链啊!】
只可惜这条评论存活时间极短,被删除之前有人贱嗖嗖地在底下留了句,
【这不初中生物知识,大鱼小鱼虾米的生态链啊,】
【你是虾米。】
这句评论神来之笔,给本来已经快没热度的帖子又添了一把柴,林衔月这一下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连徐云烟都幸灾乐祸地问她对自己的新外号大鱼有什么看法。
林衔月不想理她,她就又问和傅初白去逛超市都买了什么。
还能买什么?
为了看小狗,林衔月没少往傅初白那大平层去,去了就总要在里面待会儿,待久了就发现傅初白那房子真的是要什么没什么,想喝口水都得找半天杯子。
本着他照顾星星也不容易的想法,林衔月就领着他去了趟超市,本来只是想买点日用品应下急,结果这一去,傅初白就和爱上了这项活动一样,但凡遛狗必要拉着她去超市,就算什么都不买也一定要去转一圈。
等开学之后他更是不知道听谁蛊惑的,在网上买了一堆小玩意,林衔月前两天拆开几个快递看了看,全是各种家庭小玩意,还有好几个一打眼就是情侣款。
也难怪舍友要开他玩笑了。
徐云烟假期的时候是听林衔月说过关于小狗的事情,当时她只是感慨傅初白这人心思细腻不说,能想着这事也是真用心了。
等这会儿听林衔月把事情补充完成,不免要揶揄两句:
“合着他不止是嘴上叫叫老婆,这是连家都布置好了!”
林衔月听了这话不免脸红了阵,抬手锤了徐云烟两下。
徐云烟向来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主,这会儿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打趣林衔月又怎么可能错过,一边往边上躲一边捏着嗓子:
“怎么,就他能叫你老婆我不能叫啊!”
林衔月被说得脸通红,伸手就想去捂她的嘴。
徐云烟自然不可能束手就擒,两个人就这么一路闹着,一直到图书馆门口才分开。
因着是刚开学,图书馆的自习室没什么人。
林衔月刚坐下没一会儿傅初白的问在哪的信息就来了,她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傅初白也很快回了个ok。
过段日子他们俱乐部有两个小孩要到外省去比赛,傅初白今天是到俱乐部看训练成果去了,林衔月本来以为他要在那边待一天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这么想着,顺手将旁边的桌椅也一起擦了擦,等扔完垃圾回来,正巧赶上徐云烟发了个消息过来。
【我就说有个事忘了你说了,你有闲钱没,借我一两千,下个月我妈批款之后还你】
这条消息是两分钟之前发过来的,林衔月还没来得及回,徐云烟那边就已经把前因后果发了出来。
徐云烟有个很喜欢的小偶像,安排了最近到京北来开粉丝见面会,可偏偏她过年期间给自己添了好几个大件,囊中羞涩,只能向林衔月开口。
林衔月是有些存款的,舅舅舅妈从未在生活费上对她有过苛待,还有兼职的工资,一两千还是能轻轻松松拿出来的。
她点开徐云烟的支付账号页面把钱款转过去,界面跳转到‘转账成功’的页面时屏幕很细微地闪烁了些。
光点落在林衔月眼瞳里,她神经突然很细微地跳了下。
或许是因为涉及到钱,她竟然突然想到了李言才。
从期末到现在快三个月的时间,要是放在以前,李言才总得要上十次八次钱才会罢休的。
可是现在,收件箱里一条属于他的消息都没有。
而且过年有天,林子行也突然私下问过李成有没有和她联系。
也就说是,李成和李言才两个人,这个冬天突然消失了!
这个认知让林衔月的神经短暂地处在某种惊讶的迷茫里,连身边的凳子被人拉开都没注意。
直到傅初白把她的手机从掌心抽走,好奇地问了句看什么呢,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冬天还没过傅初白就已经先一步换上了轻薄点儿的衣服,整个人的气势变得更加松散,衬的眼眉轮廓都柔和些。
林衔月盯着他的眼睛,语调迟疑:
“是你吗?”
“李成,还有李言才的事儿?”
这问题来得算不上空穴来风,她记得在山地越野场那天傅初白说他调查过关于李言才和李成的事,可后来却一次都没提过。
这绝对不是傅初白的风格。
傅初白小臂搭在椅背上,听到这话眉眼很明显地惊了下,笑起来:“我还以为想什么呢,就这事啊?”
“还真是…”
林衔月一下直起背来:“你都做什么了?”
她是真切地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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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李成说到底在乎的就是钱,一听说外省有薪水不错的工作自然是马不停蹄地去找,至于李言才,充其量就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学生,上学的时候让学校看紧点,平时自然是爸爸去哪他去哪。”
傅初白说得轻飘飘的,但林衔月清楚,
这两件事中任何一件处理起来绝对都不容易。
她拧了下眉,:
“你其实没必要做这些的,我也没太受他们影响的。”
只是说到最后林衔月自己都有些没底气,刚准备垂下眼帘躲避视线,傅初白就猛地凑过来,对准她的嘴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下。
热气扑面而来,林衔月心里的低落和黯然顿时被堂皇取代,声音压着:
“傅初白!你疯了嘛!”
边说还不忘边往旁边张望,好在她挑的这个角落没人,要是被别人看到,天知道贴吧上会热闹成什么样。
好在傅初白也没打算真的胡闹,咬了下就很快松开,半眯着眼,挺危险的样子:
“再嘴硬我下次就狠狠咬一口。”
林衔月被他一下戳中,抿了下唇,刚准备解释,傅初白就又开口道:
“这事处理起来是费了点小劲儿,但和收益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林衔月愣了下:“收益?什么收益?”
傅初白唇角勾起:“无论是保研还是考研,这个学期都挺关键的吧?”
林衔月完全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事,呆了好一阵:“你怎么…怎么知道?”
傅初白得意地笑了下:“我女朋友的事,我不知道谁知道。”
“就这种时候,脏东西还是少在你面前出现的好,而且我也就是踢一脚的事儿,”
他摸摸她的头:“别担心,我心里有数的。”
林衔月感受着傅初白的动作和声音,鼻尖不自觉地酸了下。
在完全突然的情况下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关切和保护,是会让人无法控制地心软的。
她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小声嗫嚅地问:
“你知道我考研的事,怎么从来没问过啊?”
“这有什么好问的?”
傅初白轻笑了声:“怎么,我还怕你考上研究生之后就不要我了?”
他这话说的完全没道理,林衔月脸红了下,略羞嗔地看他一眼。
傅初白捏下她的脸,语调扬着飘忽起来:
“到时候我就把俱乐部的业务拓展到你研究生学校那边去,看到时候谁敢打我女朋友的主意。”
罕见的少年意气,言语间对未来的规划也不像是随口一说,
林衔月耳廓热起来,坐直身子把视线放到书面,但唇角却不自觉地往上抬。
傅初白垂眸看着她,也跟着笑起来。
只是林衔月没想到,
等她到港城的时候,
她和傅初白之间,已经不存在任何,
需要紧密连接的关系了。
第45章
三月之后辅导员找了次林衔月,和她说了保研的事情。
林衔月前几个学期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再加上平时各种活动竞赛,在学院保研名额的竞争上很有优势,只要这学期保持着,那么大概率是没什么问题。
不过林衔月也没打算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保研这一条路上,她是想去港城大学的,但港城大学的研究生对保研学生这块一直卡得很死,相比起来,还是正儿八经地备考更有保障。
林衔月自然是把这事告诉了傅初白。
傅初白对保研还是考研不是特别关心,他在意地也只是林衔月而已,自然是说让她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无论有什么事,有他在后面兜着底,是不用怕的。
虽说备考这事越早越好,但也没急到这个地步。
正巧最近徐云烟的妈妈要过生日,徐云烟惦记着买件礼物,便叫林衔月陪她一起去逛街。
林衔月也没推辞,两个人收拾了下就一起出了门,结果人刚走到公交车站,徐云烟就发现自己没拿耳机。
这玩意对徐云烟来说和救命仙丹差不多,坐公交车如果没有感觉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说什么都是要回去拿的。
林衔月懒得走这两趟,便在车站等她。
这个点儿公交车站人不多,林衔月便在长椅上坐下,没看手机,只眼神跟着路上来来往往的汽车发呆。
视线正转着,眼角余光就看到有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径直朝这边的方向走来。
这边算是大学城的车站,鲜少见到这个年级的女孩子,林衔月不免多看了两眼。
她最开始以为是走失儿童,但奈何女孩脸上的神情实在平静淡然,一点儿不像处在惊慌失措之中,倒像是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正好奇着,那女孩已经走到边上,素着一双眼睛看了会儿她,双唇微张:“你好。”
声音也冷静,完全不像这个年级的小朋友。
林衔月呆了两秒,连忙点头回应道:“你好。”
互相打过招呼之后那女孩便没再开口,可两人之间的氛围却让林衔月有些坐立难安,她缓了会儿,刚准备掏出手机试图以发消息的动作来缓解尴尬的时候,女孩的身形稍微侧了下,面对着她:
“我叫苏亦初,”
“是傅初白的妹妹。”
短短的两句话,没有一点儿情绪起伏,却足够让林衔月愣在原地,连解锁手机的动作都停滞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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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她是听傅初白说过,他父亲和现在的这位有一个孩子,但因为彼此之间并没有、也不会产生什么深厚的亲缘关系,所以他也没有过多介绍。
一个算不上熟悉的妹妹?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衔月几乎是立刻本能地警惕起来,
从刚刚那一系列的动作来看,只能是专门来找她的了。
“你在和傅初白交往对吗?”
苏亦初的瞳色很冷,不但没有这个年级的小孩该有的朝气活力,反而蒙着一层浓浓的雾,说出来的话也是十足十的质问。
这问题算不上礼貌,
林衔月拧了下眉,语气生硬:“这件事好像和你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苏亦初盯着她,半晌,唇角一勾,笑起来: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是来提醒你的。”
林衔月愣了下:“提醒?”
“对,提醒。”
有辆公交车开进车站,后门下来了几个学生,似乎是刚逛完街回来,还意犹未尽地分享着手上的美食。
苏亦初没说话,也没被声音吸引走视线,只淡淡地盯着林衔月。
林衔月心里突然有些发紧。
人群和车辆带来的喧闹很快散去,重新安静下来之后,她看见苏亦初的嘴唇微微张开:
“我要提醒你,傅初白不是个好人,你如果还有点良知的话,就不应该和他谈恋爱。”
林衔月在女孩没有一丝犹豫的话里顿了几秒,叹了口气:“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会判断的。”
她对傅初白家里那点错综复杂的事情虽然了解不多,但大略也能猜出他父亲后面的这位对他不会有什么好评价。
若真是就这样被一两句话被唬住,自己倒真是白和傅初白相处这么久了。
苏亦初的眼瞳没有闪动,似乎是早知道单靠一句话没法引动林衔月的心思。
她嗤笑了声,很不屑的样子,反问道:
“你以为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被一个比自己小差不多一轮的陌生小孩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口气质问实在不是什么良好的观感,林衔月蹙着眉,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她跃过女孩的肩头往后看,
是徐云烟,还有个跟在她边上的陆宴楠。
苏亦初也跟着她的动作同时转过身。
林衔月能看见陆宴楠在看见苏亦初时突出僵住的神色。
她呼吸滞了下,血管在皮肤下突突地往上跳着,像是某种带着警示意味的倒计时。
“我说他不是好人的意思是,”
苏亦初朝陆宴楠留下一个极为嘲讽的笑容之后才转过头来看向林衔月,口吻冷冽,一字一句地:
“他是杀人犯。”
“杀人犯怎么配和别人谈恋爱。”
是尚未变声的稚嫩童声,偏说出来的,却是带着血腥味道的残酷话语。
完全冲突的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林衔月的大脑短暂地宕机了几秒。
也就是这几秒,陆宴楠已经快步走过来。
他像是极力忍着才没上手去抓苏亦初的肩膀,只沉着声音:“你来这里干嘛?”
苏亦初脸上笑容的弧度像是调整过的,礼貌,却带着强烈的疏离感:“我来看看我哥哥的女朋友,和她说两句话。”
“告诉她,她男朋友是个杀人犯。”
陆宴楠的面部神经抖动了下,几乎是立刻将视线转过来看向她:
“林衔月,老傅他们家情况很复杂,这件事不是这样的,你不能轻易相信苏亦初的话。”
他的解释慌乱,却恰好踩中苏亦初的陷阱,她轻笑了两声,也将视线投向林衔月:
“连他最好的朋友都知道这件事,还能有假吗?”
“你给我闭嘴!”
徐云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本能地维护起林衔月来,恶狠狠地看着苏亦初:“别以为你是小孩我就不敢动手啊!”
苏亦初显然也没打算多留,她笑了下,转身朝马路对面走去。
直到这会儿林衔月才看见对面路边停了辆车,苏亦初开门的时候隐约能看见后排坐着个人。
“林衔月,你听我说,这件事真的不是像苏亦初说的那样,老傅,傅初白他…”
陆宴楠语气里的慌乱未散,声音里是罕见的急切。
林衔月没答话,只视线跟随着那辆黑车,直到车影完全消失才堪堪将视线收回来。
她转脸看向陆宴楠,声音里是自己都没有预想到的冷静:
“我不听你说,”
“麻烦你告诉他,我在家里等他。”
“等他说给我听。”
-
傅初白站在电梯里,看着数字不断跳动的面板,眉间紧紧拧着,眸色里是一片浓郁的暗。
陆宴楠的电话是紧跟着林衔月的消息来的。
直到他把前因后果大略说完,傅初白才反应过来林衔月那条“在房子等你”的消息意义在何。
他给林衔月打过去电话,
但没有人接。
这一路上傅初白眉头就没松过,血液里燃烧着的愤怒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变成某种含义不明的紧张和慌乱,
又或者说,
害怕。
他站在门前,手指在密码锁上悬停了片刻之后并没有选择去按,而是将指节屈起,在厚重的木门上轻扣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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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声音在一片空寂中砸响,回荡。
然而和没有被接起的电话一样,也没人来开门。
傅初白觉得像是有块烙铁被人塞进自己的喉咙,他手掌抵着门等了会儿,才终于僵着手指按开密码锁。
滴滴两声,大门打开。
房间里黑压压的,只玄关处林衔月随手买回来的一盏小夜灯亮着。
他心底深处清楚地知道林衔月不会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但却还是本能地对眼前的场景害怕起来。
那种,对林衔月会悄无声息离开他的害怕。
他站在玄关没动,电灯开关就在手边都没去按,只呆呆地看着那盏小夜灯。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身后大门的密码锁传来的“滴滴”两声,
像是什么解开封印的咒语,他转过身去看。
林衔月怀里抱着小狗,刚把门拉开想往里进,一抬眼就看见和黑暗融为一体的傅初白,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步,过了好几秒才慌张地开口道:
“你站着干嘛,怎么不进去?”
傅初白盯着她,声音有些哑:
“你去干嘛了?”
林衔月这会儿也缓过来,笑了下:“本来想着到楼下去接接你的,站了会儿才发现没带手机。”
她说着,突然反应过来,抬腿凑近点,眼眉弯起来:
“你是不是以为,我走了?”
傅初白眼帘微垂,没说话。
沉默已经代表很多。
林衔月舒了口气,在黑暗中寻到傅初白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地扣上去:
“我不都说了,我在这里等你。”
“不会走的。”
算不上什么情话,可却很轻易地将傅初白心里生出的那点褶皱一下给抚平了似的,他没犹豫,反扣住林衔月的手,身体的紧绷缓和下来,头颈低垂,抵在林衔月的肩膀上,
是有点疲惫的示弱姿态。
不等林衔月开口问,他变率先解释道:
“她说我杀的人,”
“是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
第46章
“我母亲忌日那天,我刚从墓园回来就看到苏兰枝从我母亲生前的卧室出来。也不知道她抽了什么风,那个房间一直是不准她进的。”
“我和她吵了几句之后转头就走,结果车子还没开到俱乐部就接到电话说人进了医院,先兆流产,在医院养了好几天还是没把孩子保住。”
傅初白靠倒在沙发上,双臂随意地搭在两侧,眼帘将瞳孔里的情绪掩去大半。
林衔月坐在他边上,猛地呆住。
她五岁那年,母亲怀过一个小孩,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也是没能保住,那后来的大半个月里,母亲的脸色都很难看,身体也很单薄,像是秋天树上的落叶,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阵风吹来就会把她刮倒。
傅初白转过脸来看了下林衔月有些僵硬的脸色,眼帘扇动间眸色似隐忍,又似某种压抑的懊恼:
“她让苏亦初叫我杀人犯,我是无所谓的。”
“但我要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因为我不想你也对我…”
误解、失望,亦或者,
恐惧。
他瞳仁里是一片寂然的黑,闪烁的星点光芒像是黑暗中马上就要熄灭的火苗,弥漫着令人无措又慌乱的脆弱。
林衔月一下回过神来,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堵了块儿石头,坠坠地让人喘不上气。
她抬手将掌心覆傅初白有些微凉的手背上,声音有些急切:
“不会,我不会的。”
“我只是…”
她犹豫了片刻,没将小时候的事情告诉他,转而安慰道:
“而且这种事情说到底,和你也没有太大关系。”
傅初白回望着女孩的眼睛,片刻,唇角极为自嘲地抬了下:
“如果我说有关系呢?”
在林衔月猛然睁大的眼睛中,他站起身走到酒柜边上,从上面随意取下瓶红酒,打开木塞:
“医生说苏兰枝是因为心情抑郁导致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再加上又和我吵了一架,心情大起大落,这才没把孩子保住。”
鲜红的酒水在晶莹的高脚杯里拍打着,像是滔天的海浪。
“你知道她为什么心情抑郁吗?”
傅初白垂着眼没去看林衔月,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
“她和傅煜阳在一起十几年,没有正经的名分,京北商圈人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可却没一个人敢称呼她一句傅太太,连带着自己千辛万苦,瞒这个瞒那个生下来的孩子,也没法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苏兰枝当然是想和傅煜阳结婚的,她当初和傅煜阳在一起,想要的就是傅太太这个身份。
但没办法,傅震霆才是傅家的掌舵人,只要他不松口,无论苏兰枝给傅煜阳吹多少枕边风都是无用。
而傅震霆不点头的原因也简单。
最开始那几年是因为向黎的死多少和傅煜阳有脱不开的关系,实在算不上体面。若此时再娶,傅家和向家之间的关系恐怕不好维持,
到了后来,则是因为傅初白不愿意。
傅震霆老派,重男轻女是刻在骨子里的,再加上傅初白自小展现出来的劲头实在让他满意。
等他把孙子放在自己身边亲手带过一段日子之后,京北商圈的人就都知道,傅震霆是打算跳过自己的儿子,把傅家直接交到傅初白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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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除非苏兰枝也给傅家生个天资优秀的孙子,否则她就不可能和傅煜阳结婚,永远不可能住进向黎曾经住过的地方,
这是傅震霆在傅初白十五岁那年,许给他的奖赏,
奖励他在公司一线兢兢业业地学习了两个月。
又或者说,傅震霆是先告诉了傅初白自己打算奖些什么,傅初白才按照他的规划,放弃了暑假、放弃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国外俱乐部的选拔名额,自己去的一线工厂。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苏兰枝和苏亦初的身份变得更加尴尬。
所有人都知道傅家未来的掌权人和她们母女两不对付,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傅煜阳出了什么事,这两人还能不能在京北有一席之地都难说。
对于外界的议论声,苏兰枝表面看上去云淡风轻,但骨子里却在意极了,每日每夜在两种极端的情绪下折磨自己,心情又能好到哪里去。
心情郁郁,大吵一架,
兜兜转转,这一个闭环里每一处都有傅初白的影子。
他又怎么能坦然地说,
和自己毫无关系。
只是这话在今天之前,他从未开口说过。
苏兰枝肚子里是个男孩,傅震霆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多少有些不满。傅煜阳则是当着满满一病房医护的面,重重地给了傅初白一耳光。
还有苏亦初,十来岁的小姑娘,把手边能扔的东西全都砸到他身上,满目都是憎恨和泪珠。
即便如此,当时的他也未松口半分,只一言不发地离开病房。
他并不在乎那些人如何想他,
但他在乎林衔月,他不想对她有所隐瞒,所以只能将自己心里那点阴暗的,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心思直白地展示在她面前:
“我做这些事,无非就是不想让傅煜阳和苏兰枝好过,毕竟,我母亲死了,他们也不能过没有负担的平静日子。”
“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
傅初白的声线僵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抬手将红酒倾倒在杯中,整个人猛地笼上一层暗:
“就算做是我造的孽吧,如果哪天她想要我的命,我也认了。”
是平静到可以称得上死寂的声音。
林衔月的心脏顿时滚过一片潮湿。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傅初白,
不确定的、懊悔的、怀疑自己的、失落的傅初白。
她忍着眼眶里漫上来的滚烫,走到傅初白边上,抬起胳膊将对方宽厚的脊背抱住,纤细的胳膊没有太大的力气,但她依旧使劲地抱着,试图以此来传递某种力量。
傅初白的身体僵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回抱过来。
“傅初白,”
林衔月侧脸贴着他的胸膛,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这都不是你的错。”
“你不过是想,维护自己的妈妈而已,”
“即使她已经不在了。”
女孩的声音通过细密的皮肤和血液一点点地扎进傅初白的声音,轻微的痛感让他整个人都僵住,足足缓了好一会儿才将头低垂下来压在林衔月颈间,环在对方身后的臂膀也不受控的收紧。
是个有点让人喘不过来气的拥抱,但林衔月没有挣脱,反而是用力往上拱了腰,配合着将身体埋在傅初白怀里。
男生身上温热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裹住,脖颈处呼吸喷洒的地方更甚,几乎可以算是炽热。
她听见傅初白的沉声低语:
“我是恨傅煜阳,也厌恶苏兰枝,但我从没有想过,”
他吼间哏了下,没将剩余的话说出来。
稚子无辜的道理他多少明白,所以无论是被教唆到几乎癫狂的苏亦初,还是那个没能顺利出生的小孩,从来都不是他想要去伤害的对象。
但无奈,似乎人和人之间只要带着仇恨,就必然会造成我不杀伯仁,但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局面。
他被困在这个无解的谜题之中,甚至觉得会被困到至死方休的地步。
直到这一刻,他抱着林衔月,听着怀里女孩轻浅的呼吸,只觉得自己突然开始相信命运的公平。
从向黎去世到现在十几年的时间,他用缺席十几年的好运,以物易物,换到了一个可遇不可求的人。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站在那里,
他就已经想要在死局里,求一条生路。
-
日子晃荡着又过了小半个月。
大三下学期课不多,空闲的时间林衔月不是泡在自习室和图书馆,就是和傅初白在一起胡闹。
遛狗、看电影,甚至在他家厨房里一起倒腾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最开始还好,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慢慢地一周起码有两三天都赶不上宿舍关门的点儿。
一开始林衔月还觉得是自己没注意看表,所以后来便早早地提醒傅初白开车送自己回去,结果平时恨不得把油门踩到底的人,活生生把超跑开出金龟的感觉。
就差把居心叵测、早有预谋八个大字写在脸上。
都是成年人,林衔月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又羞又气,两天没理他,最后还是傅初白祭出‘星星见不到你都吃不下去饭’这张王牌才让她心软了些。
紧接着又约法三章——
只动手动脚,绝对不在林衔月不准的情况下越雷池半步。
这一下才算是终于把人哄好,两个人的小日子又恢复到最开始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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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当然,也是后来林衔月才意识到,没约定动手动脚的尺度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好在胡闹归胡闹,每次到了紧要关头,只要林衔月不点头,傅初白还是能忍住的。
中途叫停这事对林衔月没什么影响,只是傅初白,洗凉水澡都快洗出经验来了——
冲完了之后不能直接出来,不然等看到床上睡得正香的林衔月,这澡肯定就白冲了。
说起来抽烟是个转移方式的办法,但他现在也戒了,于是就备了一盒柚子糖放在卫生间的柜子里,冲完澡出来之后先吃上一颗。
这一套下来也差不多。
有好几次傅初白边吃糖边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自己都乐了。
别说半年前了,过去的二十来年,如果有人说未来你有一天靠在卫生间吃糖来降火,傅初白绝对是不信的。
但不信也没辙,真实的情况就是,他现在的的确确是这样被外面床上躺的毫无防备,睡得香甜的姑娘给治住了。
而且估计得被这么治一辈子。
-
隔天早上傅初白有节早八,林衔月虽然没课,但班里要组织开个班会,传达一下学校最近的通知。
两个人便起了个大早从房子往学校赶。
倒是没迟到,但刚坐下就打了铃。
徐云烟早早地就给她占了座,见她进来立刻招手:“这儿!”
林衔月走过去,从包里摸出个面包来递到徐云烟面前:“喏,你自己说想吃的,不好吃也不许说话啊。”
“我怎么可能嫌弃!”
徐云烟麻利地打开包装袋:“你二位长得个顶个的好看,做出来的食物能差?”
她这话虽然没指名道姓,但学院里现在谁不知道林衔月在和傅初白谈恋爱,前边坐着的两个女生闻言没忍住,略惊讶地往后瞥了眼,先是看的林衔月,然后又看向徐云烟手里的面包。
林衔月当做没看到,坐在位置上。
这面包也是他两在家倒腾的,两个人折腾了半下午,把厨房搞得像是战争爆发一样才烤出来三四个。
到底也算成果,她便给徐云烟炫耀了下,结果这人一看直接忍不了,非要让她给自己带一个过来尝尝味道。
班会开的时间不短,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到下课的点儿。
林衔月和徐云烟说再见之后就背着包往图书馆走,也是巧,今天傅初白他们班上课的教学楼也在这条路上,经过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脚步一顿,给傅初白发了条信息过去,问他教室号。
傅初白那边回的很快,
【517】
【怎么,打算来找我啊?】
光文字都能感受到他不正经的语气,林衔月不由得笑了下,没回,抬头走上楼梯。
这栋教学楼教室号排的很乱,林衔月也没在这边上过课,在东边饶了好几圈才发现单数列教室全在西侧,等她人穿过连廊走过去时,下课铃都响了三四分钟。
517教室在拐角,林衔月一走过去就看到教室门上贴着好几个人,
陆宴楠也在其中,却没见到傅初白。
边上有个男生余光看到她走过来之后面色一变,猛地抬手在陆宴楠身上推了几下,咬着牙:
“快别听了!”
陆宴楠没意识到这话里的警示,把耳朵往上凑了两分:
“是老傅让我在这儿证明他清白的,你赶我干嘛!”
林衔月站在他身后把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眼皮突突地往上跳了下,无声地走到门边。
边上的男生也不知道是本能还是别的,竟真给她让出块儿位置来。
她人靠过去时陆宴楠终于明白刚那句话的意思,面上看热闹的神情顿时僵住,嘴巴半张着像是想要解释什么,偏林衔月倒是一脸平静。
门虚掩着,她听到里面传来女孩子略带哭腔的质问:
“怎么!傅初白!我说的难道错了吗!”
林衔月一怔,眉心往上跳了下。
她听出来了,
是阮安的声音。
第47章
自从在山地赛车场那次算不上愉快的见面后,林衔月就没再见过阮安。
也基本没再听过她的名字。
说来也怪,两个人之间的交集明明少得可怜,她却还是能一下听出对方的声音。
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没得到该有的回应,更委屈些:
“傅初白,你也心疼心疼我吧,我们好歹也,也…”
后半句话被情绪顶的没说出来,但其间的意思连傻子都懂。
依旧没人应。
若不是陆宴楠这帮子站在门口,林衔月都要怀疑教室里是不是只有阮安一人了。
独角戏显然让一向高傲的阮安有些挂不住,语调也压不住的有些崩溃:
“你帮王梦,也帮林衔月,这两个人说到底和我有什么不同,你为什么就不肯帮帮我呢!”
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并未让林衔月堂皇惊异,反而心里有种巨石落地的空滞感。
在耳廓里传来的巨大响声中,她听见傅初白的声音,
平淡的、毫不在意的、冷漠的,
“阮安,我们已经分手了。”
“还有,我帮王梦,是因为不想莫名其妙成为害人的帮凶。至于林衔月,”
他的语气顿了下,哼笑两声:
“我们两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很快有脚步声由远即近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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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傅初白没有站在原地等待阮安的反应。
在脚步声延伸到门口前几秒钟,林衔月按下门把,推开了门。
动作幅度把握的刚刚好,开门的瞬间就和走过来的傅初白四目相对。
男生脸上的烦躁和无奈没来得及散,却在看见她的同时眼眸亮了亮,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轻声问道:
“这边教室是不是很难找?”
林衔月没有刻意去看教室里的另一个人,只把视线放在傅初白身上,点了下头,没说话。
傅初白也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拉着手往教室外走去,很快就把教室里的阮安,门口看热闹的人群甩在了身后。
一直这么沉默地走到楼下。
手牵得算不上紧,大概是因为最近气温有所回升,林衔月莫名觉得掌心有些热,像是有黏腻冰凉的汗在上面,她缓了会儿,默默地将手往外抽。
结果这动作还没成功,手就被人拉着往前一拽,
这下是紧紧地攥在手里了。
她抬起脸,和低头瞧她的傅初白对视。
“生气了?”
她抿了下唇,摇摇头:
“没。”
说是这么说,但面上的表情却没了平素的从容。
傅初白看着她,从喉间很闷地滚过一声笑:“没想和她说话的,但又烦她闹起来没完没了,这不安排了陆宴楠守门来证明我的清白。”
林衔月眼睫颤了下,没看他,缓了会儿才用很低的声音:
“我没生气,你不用说这些。”
“是,你没生气。”
傅初白声音软下来,像是在哄:“我自己想说。”
“王梦是后来追我的一个女生,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但阮安莫名其妙地找了一堆水军造人家的谣,王梦受不住,求到我头上来,”
傅初白往外呼了口气:“我不想无知无觉地当了刽子手,就给她介绍了个律师。”
“阮安今天也是因为这事才把我拦住,想让我出面把这事给了了的。”
林衔月恍惚了下,记忆中某些碎片浮现出来,如同找到索引的拼图,形成一条完整的通路。
她遇见过阮安在宿舍楼下警告王梦,也听徐云烟提起过王梦被人在贴吧上人肉,她记得自己当时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这两件事有些联系,却万万没想到,会在今天从傅初白这里得到印证。
“嗯,”
她点点头,诚恳道:“在这件事上,你的确是应该帮王梦的忙。”
傅初白垂着眼睛盯着她看了会儿,眼眸微沉了下,看不出来再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恢复以往那副散漫的样子:
“周末要不要看你上次说想看很久的电影?”
没再提教室里的事。
他这话一说完,林衔月就感觉自己的心拧了起来,莫名地有些燥,她缓了会儿,掀起眼帘看向傅初白:
“周末我哥要回来,我得回家吃饭。”
傅初白眼底闪了下,唇角微勾:
“行,那等下次有空,咱们再把那电影看了。”
这话题到这就没再继续,傅初白牵着林衔月的手没松,把人送到图书馆之后还陪着上了会儿自习才被俱乐部的电话叫走。
明明是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的流程,可林衔月就是觉得,
不欢而散。
和傅初白在一起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因为有这事挂着,她情绪一直不高,就连回家之后和舅舅舅妈说话都走起神来,惹得边上看手机的林子行都眼神探究地朝她看过来。
林衔月生怕被他看穿,只好假装犯困躲回屋里,本想着第二天情绪指不定能好些,结果临中午又收到傅初白的短信,
【吃饭了吗?】
和往常没任何分别的字样,
就好像昨天的事情就只扰得她一个人心绪难平似的。
林衔月拧了下眉,没回消息,把手机往床上一扔。
卧室门没关,正好被林子行看到。
他出门帮舅妈买用完的酱油,外套还没来得及脱,看到这幕挑了下眉,走进来,要笑不笑的:
“怎么?和男朋友吵架了?”
林衔月虽然没正式告诉林子行自己谈恋爱的事情,但年三十那天晚上的事总不能当做没发生,也就没反驳,脸上表情还僵着,却摇了下头:
“没吵架。”
算不上谎话,因为林衔月心里明镜似的,
他们之间根本不是吵架,若真要算起来,大概是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有些情绪化。
或许人就是这样。
不喜欢的时候万事无谓,喜欢的时候思绪万千。
她没觉得傅初白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也能够真切地感觉到这段时间傅初白对自己的喜欢,却就是不受控地,就是想要在某个很刁钻的时刻确认一下。
昨天在教室里听见阮安声音的时候,
就是那个刁钻的时刻。
既想要得一句承诺,却又不想主动开口,所以硬挺着不说,但等对方真的无知无觉地将这事轻轻放过后,又暗自不舒服起来。
林衔月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这种情绪在感情之中是否正常,又不想主动开口去问显得自己过于矫情,只是暗自别扭消化。
“没吵架就行,我刚白糖忘买了,你去买。”
林子行倒是罕见地没多问:“要那种棉白砂糖,不然炖出来的肉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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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林衔月也正好不想继续在家里坐着,随手套上件外套后便往门口走。
舅妈正在厨房忙活,抬眼看见她在门口穿鞋的时候愣了下,问她要去干嘛。
“哥说忘记买绵白砂糖了,我正好下去走走。”
舅妈手上锅铲都没撂,眉头一下蹙起来:“你哥真是,让他自己去!”
说话间林衔月已经把鞋子穿好,语气轻快地哄了舅妈两句之后便拉开门走下楼梯。
隔着门,她还能听见舅妈在吐槽林子行:
“上班把脑子都上傻了,就买两样东西还能忘一样!”
楼层不高,很快便走到单元门口。
推门的时候林衔月还在想要到哪家商店买白糖,结果阳光晃了下眼,她本能地一闪,等适应了些再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却是正冲着单元门,靠在车边的傅初白。
而且傅初白的手里,正正好拿着一包白砂糖。
他眼睛抬起来,看着林衔月,半晌,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看来我在你哥眼里印象还是不错的。”
林衔月一下就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没动:“你怎么来了?”
“我?”
傅初白笑,走到林衔月对面。
站着台阶的原因,林衔月稍比傅初白高些,她垂着眼睛时刚好能把视线完完整整地落在对方的瞳孔里。
她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样子。
傅初白拉住她的手,声音低下来,像是在诉说,又像是在哄:
“我昨天晚上回去认真地反思了下,觉得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不能什么都等自家女朋友来点破。”
林衔月眼帘抖了下,任凭他捏住自己的手很轻地摩挲。
“林衔月,你听好了,我对你的喜欢,是那种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的喜欢,永远的意思就是一直到我死。”
林衔月脸本来还有些热,听到最后这话眉间猝然拧了下:“你怎么嘴上没个忌讳呢!快呸呸呸!”
傅初白拉着手把人往自己身上扯了扯,笑容散漫,但眼神却认真:
“不是毒誓我还不发呢。”
昨天他其实也是带着气的,气林衔月明明都把不高兴的情绪挂在脸上了,却还是要和自己嘴硬说没事。
傅初白承认,自己是不正经过一段日子,明明白白的事,他也不怕林衔月问。
若是问了,他便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以前他从没觉得恋爱是一件很特别的事,如果好就好,如果烦就散,甚至连个中间摇摆态都没有,而且他“烦”的范围也很大,这也就是为什么没一段能撑过两个星期。
但林衔月对他来说却是不一样的,
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他那个烦的标准线就突然消失了,就只剩下好一个选项。
他就只想和林衔月一直好下去,就像他刚说的,一直好到永远,好到他死。
林衔月本来也没真的生气,这会儿等傅初白略显强硬霸道地把这话说完之后,心底那点阴霾也散去不少。
说到底,她可能就是只想听傅初白说句类似的话,
就像是人在烦躁的时候会想吃甜食一样,完全属于生物控制的本能。
这会儿听到了,得到满足的欲望自然也就偃旗息鼓。
她眼睫颤了下,眸间的神色柔和起来,瞄了眼傅初白,没再说话。
而傅初白就着两个人相贴的姿势,顺势将唇吻了上来,
很轻,像是安抚。
林衔月感受着对方唇瓣上细密的温度,手心不免有些软,刚准备把手抽出来缓缓,余光就瞥到边上的人影。
那人手上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她们兄妹两小时候最喜欢的果汁,嘴巴半张着,脸上说不上是震惊、疑惑、还是别的什么。
林衔月这一下也清醒了,也不知道从哪蹦出来一股力,手抵着傅初白的肩猛地把人推出去两米远之后才面朝着来人,
声音不仅干涩沙哑,而且还带着显而易见的颤:
“舅…舅舅。”
第48章
家里是张方正的八仙桌,平时都是一家四口一人一边,今天多了个傅初白,林衔月就只好和林子行挤到一起。
不过她现在实在没心思关注这些。
舅舅舅妈的脸色算不上好看,蹙着眉,是有些烦躁又局促的样子。
沉默了好一会儿,舅舅才挺了下背,声音沉着,带着点儿胸腔共鸣:“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傅初白从坐下之后身形就一直挺拔,到底是大家族里长起来的小孩,平时再怎么混不吝,这会儿礼数也是全的。
他把唇角勾出一个刚好的弧度,刚准备说话,林新军的视线就一下转到林衔月身上:“我问你呢,是在谈恋爱吗?”
林衔月猛地滞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是,是在谈恋爱。”
舅舅舅妈都是很传统的家长,虽说成长过程中该给的关爱照顾一个不缺,但在某些问题上却就是会让孩子感受到无形的压力,
比如恋爱。
林新军听了这回答,眉间拧得更深,嘴巴微微张开,还是被旁边的舅妈周秀拦了一把才没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和舅舅比起来,舅妈则更关心傅初白是个什么样的人,逮着空隙就开始把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过去。
傅初白回答的也得体。
成绩虽算不上名列前茅但也称得上一句优异,早年家参加赛车比赛拿过全国第一,现在转型和朋友一起做了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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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就算被问起做俱乐部的资金来源时他也没隐瞒,说是家里给提供的支持。
甚至到最后,他还自己主动补了段和林衔月之间的“爱情故事”。
没提她的蓄意接近,也没提被包裹在期间的李成和李言才,这说他喜欢林衔月,追了好些日子才正式确定关系,至于他今天过来,因为两人昨天闹了些小矛盾,究其原因,是自己没能够给林衔月安全感,所以上门来赔罪的。
他这一串从个人条件说到恋爱始末,甚至还连带着熏染了情绪细节,不仅舅舅的脸色缓和些,就连林子行都点了下头,像是肯定的意思。
这一套话绝非是上楼坐下这短短几分钟能想到的,
林衔月趁着桌上的沉默朝傅初白投去个眼神。
那人也正好笑着看她,明明外面还罩着层给长辈做乖的样子,偏眼神不藏,明晃晃地昭示着这一套他是准备多时,今天总算派上用场。
这一下和当着家长面秀恩爱没什么区别,林衔月脸登时一红,视线猛地回转,一眼都没再往他那边瞧。
吃完饭之后傅初白也算有些眼色,见舅舅没有开口留他的意思便自己先说下午有事,等下次再来拜访。
毕竟算是客人,林新军就算是心里憋着气也不好太没礼貌,应了声之后就让林衔月把人送下去,说完之后还在末尾加了句:
“送完之后赶快上来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咬着后槽牙,偏视线还要装作不经意的落在报纸上,一副掩饰尴尬的样子。
林衔月瞬间就反应过来舅舅是在暗示她们两刚刚在楼道门前那一幕,脸一热,慌慌张张地嗯了声就和傅初白一起下了楼。
等走到楼门口之后她也不敢多留,扔下句‘你快走吧’就转身想回,结果九十度还没转完手腕就先被傅初白拉住,往回一扯,将人拽进怀里。
林衔月心里本来就紧张,被他这么一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在傅初白肩膀上锤了下,眼睛瞪着:“你还要干嘛啊!”
她这点力道对傅初白来说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他笑着:“刚被你舅舅打断,还没来得及问呢,”
“现在不生气了吧?”
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林衔月还以为他说的是接吻,眼瞳不由得瞪大了两圈,等听完全句才微微松了口气,嗔怒地瞥了他一眼:
“你先松开!”
“你先说生不生气了我再松,”
傅初白像个小孩似的也较上了劲,眼睛半眯着,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还是说咱们时光回溯,重新进行刚才的道歉行为?”
刚才的道歉行为?说来说去不还是那个没进行完的吻吗!
林衔月耳廓一热,眼睛垂着:“本来也没生气。”
依旧是这话,但语气已经大不相同,更像是傲娇的表态。
傅初白笑了下,这才摩挲着松开她的手。
没了桎梏,林衔月赶忙转身往楼梯间走,刚走了一半,傅初白就叫她:
“明天中午来接你啊。”
她脚步顿了下,没回头,只很轻地嗯了声。
傅初白站在原地,只等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被开门声取代之后这才开车离去。
是林子行来给林衔月开的门,他正在厨房洗碗,对上林衔月那双明显紧张的眼睛之后还不忘幸灾乐祸地笑了下。
这个情况林衔月也没空和林子行玩闹,秉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朝寂静无声的客厅走去。
舅舅舅妈端坐在沙发上,看她进来之后给了个眼神,让林衔月坐下。
沉默了会儿,还是林衔月率先开口:“舅舅舅妈,我的确是谈恋爱了,我也不是故意不和你们说,就是…就是…”
她一时有些语塞,卡了半天说不出后半句,还是林新军从鼻子里哼出口气,语气虽然依旧僵硬,但已然添了几分温情:
“谈恋爱就谈恋爱呗,我们又不是什么封建大家长,你这个年龄不找对象,难道要像你哥,快三十了还打光棍?”
林子行一直站在另一扇门后听,闻言哼了声:“说她的事就说她的事,带我干嘛啊!”
林新军没理自家儿子,调整了坐姿,正面对着林衔月:
“感情这事,本来就是如人饮水,所以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至于小傅这孩子呢,今天打眼一看,勉强还行,能及格。”
舅妈在边上听到这话不免哼了声:“才及格,低了,我看怎么着能有个七十五八十分。”
“你还打上分了!”
舅舅眼一斜:“得看月月的,谈恋爱得月月喜欢他!”
舅妈被舅舅这么一说,嗓门也大起来:
“不是你先说的及格,而且月月肯定喜欢啊,不喜欢和他谈什么恋爱,月月你说是吧!”
林衔月没想到意想中的“盘问”是以这种方式展开,等反应过来时,舅舅舅妈已经好奇地等待她的回答多时。
她缓了下,很轻地点了两下头:
“嗯。”
是喜欢的。
她还没在傅初白面前说过,就已经稀里糊涂却遵从本能的,先在舅舅舅妈面前承认了。
林衔月想起傅初白说的那句话,
她想,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抢了风头,找个时间,自己也要告诉他,
自己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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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脾气这事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他两感情生活里的调味剂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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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又过了几天就快到傅初白他们俱乐部周年庆。
虽说一帮大老爷们对仪式感这东西算不上看中,但到底是个大日子,就定了大家一起吃个饭聚聚。
就上次那个山地赛车场。
徐云烟听说之后立刻闹着要去开开眼,她对上次没能亲眼看见傅初白用烟花告白的事儿一直耿耿于怀,如今有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林衔月询问了下傅初白和陆宴楠的意见,算起来都是熟人,两人自然是点头同意。
聚会那天林衔月和傅初白先把星星送到宠物店才过去,稍晚了些,到的时候俱乐部的人都到的差不多,徐云烟是个自来熟,正坐在那和边上的人嘻嘻哈哈地聊着,抬眼看见她之后顿了下,抬手打了个招呼。
刚坐下,傅初白就和边上路过的服务生要了杯果汁。
“合着你们这是有非酒精饮料的啊!怎么,我不配喝吗?”
徐云烟明显的调侃语气让林衔月有些无奈,倒是边上的陆宴楠一句话来的直白:
“你坐下之后不到半小时已经喝了三杯啤酒,你喝什么果汁!”
“那是因为你没问好不好!”
这两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见面就必要吵上两句嘴,林衔月和傅初白都习惯了,默契地不去理他们。
结果还没等他们两这一轮话说完,林衔月就看见从不远处的篝火堆边上站起来两个男人,一个年长些,一个则不过刚成年的样子。
那两个人脚步都没半分犹豫,径直就朝他们走来,
又或者说,是朝傅初白走来。
陆宴楠显然也认识这人,一下噤了声,说不上是不满还是烦躁地啧了下。
“成总,”
傅初白率先开口:“来玩?”
坐在傅初白边上的人已经很有眼色地让出两个位置,被叫成总的男人带着男孩坐下,笑着:“我们俱乐部的小孩惦记着想你这地方很久了,不带他们来一圈不合适。”
成总说着,从口袋里摸出烟来递到傅初白面前。
他是傅初白的前辈,于情于理这动作都不该他来做,明显是有求于人。
傅初白看了下他手里的烟,等再抬起眼时,眼底散漫地笑了下:“不好意思啊,成总,”
“戒了。”
成总的手一顿:“戒了?”
语气里满是好奇,神色也惊异,像是在思考傅初白这话是真的,还是只是不想答应自己所求之事的托词。
傅初白倒是没有他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绕,动作利索地从口袋里摸出块糖来,等把糖扔进嘴里之后才缓缓抬起脸,是痞气十足的笑容,却偏偏落着些踏实的情绪:
“家里领导闻不惯烟味儿。”
他这两句话明明是轻飘飘说的,却好像在人群中砸了个核弹下去,所有人的眼睛都猛地瞪大,其中几个反应快的立刻把视线移到林衔月身上,
细看,那眼神还带着点崇拜。
唯独边上早就知道这事的陆宴楠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
傅初白倒是坦然,迎着成总不可置信地眼神往林衔月的方向努了下嘴:“真戒了。”
林衔月没想到自己安安静静地坐在边上喝水也能无端被cue,而且说就说呗,还非得用这种“领导”这种生怕别人不多想的词汇。
她没忍住,抬手就往傅初白的胳膊上拍了下,有些嗔怒地看了他一眼。
傅初白也配合,立马转脸转了个在唇边拉拉链的动作。
这一来二去动作太娴熟,等林衔月反应过来时,只看见徐云烟表情扭曲:
“这还一大堆人呢你就在这秀恩爱,人性呢?良知呢!”
林衔月一听这话,只觉得有团火从耳廓开始烧起来,也不抬头了,就垂着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只恨自己无法遁地而走。
倒是边上的傅初白,从胸腔里滚出两声笑,
听起来倒是颇为得意。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成总也算是阅历丰富,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摸了下鼻子,生硬地倒转回刚开始的话题:
“我来呢,主要是想问问你,方不方便和我们这小孩切磋切磋。”
话说到这,傅初白才像是终于注意到成总边上的小男孩似的抬眼看了下,很快的一眼,然后笑起来:
“瞧您这话说的,你们家小戴可刚拿了冠军,天才少年,车开的可比我好多了。”
这话说的四平八稳,成总哈哈哈笑了两声:“你这话可谦虚了,天才少年?那是你的名头,他想够上还有得练,这不也是自己心里清楚,才想着和你来一把,学习学习,将来也好有个努力的方向不是。”
“不知道傅老板愿不愿意给这个面子?”
场面上安静下来,只剩下木炭在火焰中爆裂的声音。
林衔月眼睫颤了下,转眼看向傅初白,呼吸间藏着点自己都没觉出的紧张来。
片刻,傅初白唇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眼帘只微微掀起一点,声音也是惯常的懒散:
“算了吧,我都多久没摸车了,遑论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这就算是体面地拒绝了。
可明明他是笑着说这话的,林衔月心里却无端地空落起来。
她想起自己在俱乐部时看过的那张照片,十八岁的傅初白,捧着奖杯,满脸都是少年人的张扬朝气。
如果后来没有那个必须要做的,二选一的抉择的话,他现在应该还会在赛道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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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想到这,林衔月的眼眸不禁暗沉了些,不自觉把手伸过去,贴着傅初白温热的掌心很轻地捏了下。
安慰的意味浓厚,傅初白眼眉挑了下,也转过脸来看她,
没说话,但眸光却明显地柔和下来。
事情到这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没后续了,边上的陆宴楠刚准备把话题岔开,一直安静坐着的戴泽望则腾地一下站起身,语气直接又僵硬,眼底满是不屑和挑衅:
“你要是看不起我,或者说怕和我比一场输了丢人,大可以直说,完全没必要拿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来敷衍。”
他说完,转身就走,也没管在座众人是个什么脸色。
倒是带着他来的成总面上青一块白一块,显然是没想到这个小孩会把局面闹得这么僵,流着冷汗道了两句歉之后便飞快地追上对方的步伐。
篝火边上现在只剩下自己人。
大家的脸色因为戴泽望的这两句挑衅都不太好看,但又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傅初白自己的决定,旁人不好过多置喙,只小心翼翼地拿眼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去瞅。
林衔月从刚才开始就没挪开落在傅初白脸上的视线。
戴泽望说那话的时候她看得清楚,傅初白连唇边的弧度都没落下半分,目光也是一派清淡散漫。
可偏偏就是这样面上处变不惊的人,却在无人窥见的角落里,很轻地回握了一下自己的手。
潮湿熨帖的热气从皮肤传到血液里,林衔月的呼吸颤了下。
她犹豫片刻,往前倾了倾,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
“傅初白。”
傅初白眼帘缓缓掀起,朝她看过来。
女孩眼底闪着盈盈的光,比篝火还要明亮:
“我想知道山上是什么样子?”
“你能带我去看吗?”
第49章
上次只是远远一眼,这次站在山脚下的赛道入口处,林衔月才觉出山路的蜿蜒陡峭。
盘山跑道上支着用来照明的路灯,在逐渐暗下来的夜色中断断续续地连接在一起,向夜幕中蔓延伸展。
林衔月坐在副驾驶上,头盔把她的五感遮蔽不少,但依旧能听见周围人群传来的此起彼伏的惊呼讨论:
“傅初白和戴泽望比赛?艹,这么突然!”
“傅初白不会是打算复出了吧!”
“今天果然没白来!看热闹喽!”
陆宴楠和老齐趴在架势座的窗户上和傅初白交代着各种细节,抽空和专门把头偏过来看她,算是安慰:
“你放心,我这车老傅熟悉,肯定没问题的。”
林衔月点了两下头,没说话,只暗自吞咽了下口中的唾液。
方才想要鼓励傅初白的心思在发动机引擎逐渐高亢起来的声音被某种后知后觉的,纯粹本能的害怕所取代。
林衔月手指紧紧抓着安全带,指尖泛着近乎透明的白。
“要是紧张就算了,”
傅初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等下次没这么多人的时候我再开车带你上去看,也是一样的。”
林衔月心抖了下。
她是害怕,肾上腺素的提升让神经都变得紧绷起来。
但她更不想让傅初白掩着内心无尽翻涌的情绪一步又一步地后退。
她将手指松了松,眼神认真澄澈:“我不紧张,”
“我很想看看车开起来的时候,窗户外面急速倒退的风景。”
傅初白握着方向盘的手微怔,随即松开,伸到林衔月的头盔边上抚了下,像是想要直接穿过头盔落在她微凉的皮肤上似的。
“就不怕我把你带到沟里去?”
他很轻地笑了声,问。
这话让林衔月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声音很低地嘟囔了句什么。
正巧边上的警示铃响起,周围的人潮哗啦散开,纷杂的声音掩住她的话,傅初白拧了下眉,将车窗关上的同时掀眸看她:“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林衔月把身子坐正,面上染了点儿红:
“我说,”
“把我带沟里,你才舍不得呢!”
她这话刚说完,正前方悬在半空的显示屏就蹦出一个鲜红的英文字母,是比赛正式开始的倒计时。
发动机引擎的声音猛地加大。
饶是心里做了千般准备,但骤然的感官变化还是让林衔月猛地屏住呼吸,手指抠住安全带。
——three!
“你说的对,”
——two!
“我才舍不得呢。”
——go!
蓄力已久的引擎在一片呐喊和口哨声中迸发出巨大的声响,车辆在精密咬合的机械下犹如一头在黑暗中蛰伏的猛兽,冲出去时带起一片灰尘沙土。
林衔月猛地咬紧牙关,脑子里明明还是傅初白刚才卡着出发点说的那两句话,但神思却已经变得紧张缥缈起来。
脱离起点那一处明亮的灯光之后,眼前的,是一片边界模糊的暗。
黑夜让感知更加敏锐,她好像整个人都要被机械声响包围。
太阳穴开始毫无节奏地跳起来,林衔月整个人贴在椅背上,瞪大双眼盯着面前飞快掠过的树影。
上次在俱乐部是训练用赛道,周围的一切都是可控的,清晰的。
然而今天不同,在群山环绕间,她就好像大海里一只没了方向的小船,若为了安全要寻一个锚点,大概,就只有边上的傅初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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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林衔月用尽力气,在一片重力的压迫感里偏头去看。
傅初白也带着头盔,看不见他面上的神色,但动作却是冷静的,娴熟的,游刃有余的。
车子漂移过弯,即使有安全带的桎梏,林衔月的身子还是随着惯性往边上倾倒。
大脑已经完全乱了,像是浆糊,将她的五感全部封住。她很想惊呼出声,但又怕会影响傅初白的注意力,只能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双眸也跟着紧闭,掩耳盗铃似的。
在一片视觉的黑暗里,她开始灵魂出窍,就好像在半山腰的天空飘着,俯瞰赛道里正不断你追我赶的两辆车。
林衔月自认不是个胜负心很强的人,但这一刻,她无比希望傅初白赢。
又是一个大弯,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哨音。
心脏快要从胸膛中蹦出来,
她抬手压住起伏的胸廓,将头略往下垂,试图以此来收拢快要飘散的意识。
“林衔月,”
一片嘈杂里,她听见傅初白在叫自己的名字。
她很答,但嘴唇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封住。
“睁开眼睛。”
声音落地的同时,车子再一次迎来一个巨大的摆尾,紧接着,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引擎熄火的瞬间,重压感消失。
在心脏一片剧烈的跳动声中,林衔月睁开眼睛。
外间是一片漆黑,
他们并没有回到出发时的位置,而是停在山上某块延伸出来的平台上。
很远的天际线边上是城市的星点霓虹,目光往上,是被星辰点缀的漆黑夜幕,目光往下,则是山底被片片篝火点亮的空地。
树影丛丛,是带着自然辽阔气息的野性美感。
林衔月还愣着,边上的傅初白就已经先一步取掉了头盔,凑过来将她头上的禁锢也松开,很轻地笑着:
“不是要看山上的风景?不睁眼怎么看?”
林衔月回神,她眼眶还沾着点生理性的红,唇色也有些发白,愣了好一会儿才反问道:
“那比赛呢?”
说话间傅初白已经将她的头盔摘下扔到后面,目光灼灼,片刻,凑过来在她唇角亲了下:
“就知道你惦记着这事呢。”
算不上责怪,倒是有种揭穿真相的露骨坦然。
林衔月脸热了下,到底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她寻找借口掩饰目的在先,也怪不得傅初白当面拆穿。
可问题在心里落了印儿,不问个子某寅丑来总是让人内心不甘,她抿了下唇:“那就不比了?也不管输赢?”
傅初白被她这明明好奇却偏要装无所谓的语气逗笑,刚准备说点什么,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
刚一接通,陆宴楠焦急的声音就传过来:“什么情况?”
陆宴楠对这条赛道跑一圈要多少时间再熟悉不过,如今时间都过了好一会儿却还没见车开回来,自然是担心的要死。
傅初白倒是散漫,直白地来了句:“在半山腰呢,不比了。”
林衔月愣了下,扯扯傅初白的袖子,比了个口型:“就和他说我有点难受。”
傅初白没忍住,抬手在林衔月脸上掐了下。
他那里看不出,这姑娘是在给自己中途弃赛找借口呢,生怕底下那帮子看热闹的人在背后瞎编排嚼舌根。
他自然没说这话:“戴泽望呢?回去了吗?”
“也没回!”
陆宴楠啧了声:“这家伙的车开到终点线前面那个路口的时候直接开走了,连线都没冲。”
傅初白停在半山腰,戴泽望没冲线,合着他两都算不上赢,也算不上输。
听到这话,傅初白敛着眸从吼间滚过一声笑,又交代了两句才把电话挂断。
林衔月自然好奇,电话一挂便凑过来问是什么情况。
“他看见我减速往这边开,”
傅初白顶了下牙:“估计是觉得这样赢没什么意思,索性也算了。”
刚在山下那一幕,林衔月还以为戴泽望是那种年少轻狂到没边的小孩,但现在看来,或许是在赛车这方面颇有自己的原则与坚持。
两人都没打算继续聊这个话题,在车里坐了会儿之后拉开车门走下去。
没了车厢的限制,视野变得辽阔起来,山林间的风泛着些许凉意,倒是不冷,只让人觉得舒畅,就像是把所有思绪的疙瘩都吹开似的。
“你知道吗,我也是第一次上来。”
傅初白拉着林衔月的手,二人并肩在车前靠着。
林衔月侧过头去看他,没说话,只眼底有些好奇。
“这边赛道建好的时候我已经不比赛了,连车也是偶尔手痒,才在俱乐部里跑两圈。”
傅初白转了下头,朝尚未踏足的上方赛道看了眼:“估计上面的风景会更好看。”
话里带着些莫名的悠长感慨,林衔月像是被这声音猛地抓住,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转念,反握住傅初白的手:
“你要是真的还想,”
“就别放弃,好不好?”
傅初白把视线收回来,转而落在林衔月脸上。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只安静地看着对方。
山间只偶尔有些细碎的蝉鸣,从山底传来的音乐和人声被层层遮掩之后变得缥缈起来,就好像罩着一层浓雾,将她们两个人困住,和外面的人间万象隔开。
“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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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他声音暗哑地唤她:“我一直都是想的。”
这声儿像是把软剑,不偏不倚地插到林衔月的脉门上,
她的心骤然软下去一块儿。
“那就别放弃,”
她很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傅初白,那就别放弃,”
这话说完,林衔月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张开嘴,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
“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傅初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片刻,裹着热气的唇压下来。
林衔月没躲,分开双唇,任凭对方的软舌长驱直入。
喘气间隙,她听见傅初白的声音:
“好,”
“我不放弃。”
只要你一直陪着我,
我就一直,不放弃。
第50章
回去之后没几天,傅初白就开始着手准备赛车的事儿。
因着时隔多年,再加上会走到哪一步也未可知,他便没大张旗鼓地搞些高调的事情。
只不过即使这样,他把车子拆开、将期间好些零件送到国外去一一保养的事情还是不胫而走,好些相熟的俱乐部老板和选手忍不住,都来暗戳戳来打听他的动向。
只是但凡有饭局酒局的邀约走到傅初白这儿,得到的大多是一句没空。
没空的时候多了,相熟的人免不了要问一句在忙什么。
而这个问题的回答则更直接,
“在陪女朋友。”
虽说山地赛车场那天的事耳口相传间,众人都能看出来傅初白的复出和那女孩之间关系匪浅,但总不至于要天天腻在一起。
结果后来某次,一帮相熟的人好不容易把傅初白拖出来,酒还没喝呢,人看了眼手机立刻就笑起来,唇角都快要挂到太阳穴边上,绝对不算诚心地道了声歉之后站起来就要走。
一问,
说是今天图书馆电路检修,女朋友没法上自习。
言下之意,
要不是女朋友非要上自习谁有空陪你们在这儿喝酒啊!
这一幕把在场这些个和傅初白不知道喝了多少顿酒的京圈公子哥的下巴吓掉一半儿,唯独边上早就看习惯的陆宴楠神色平平,还插空吐槽了句:
“咱都是他们小两口paly中的一环!”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只不过这些林衔月一概不知,她只知道给傅初白发了消息之后那人说自己马上回家,而且会带上次吃过的那家很好吃的炒货回来。
天气在四月底的时候彻底转暖,
紧接着,是傅初白的生日。
傅家实力雄厚,他的生日宴会排场自然也不会小,京北商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来了,就算不来,也早早地将礼给带到。
傅初白作为主角,自然是没法装隐身,被傅震霆带着先去给几位常年合作的长辈打了招呼,陪着聊了好一会儿儿天才终于得了个空档喘口气。
这次宴会陆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只不过陆宴楠头上有个哥哥,压力传导不到他身上,这会儿自然是在边上做个闲散人士,等看到傅初白一脸烦躁地走过来之后更是幸灾乐祸地:
“傅总辛苦了,傅总要不要喝点水?”
说着,抬手递了杯香槟过去。
傅初白声音懒懒地,没接:“我晚上要开车。”
“开车?”
陆宴楠愣了下,但又很快恍然道:“赶着回去和林衔月一起过生日?”
傅初白唇角不自觉地抬了下,点头嗯了声。
陆宴楠看着他的表情,只觉得鸡皮疙瘩一片一片地往下掉,啧了声:“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迎着傅初白疑惑的眼睛,陆宴楠接着道:
“咱两朋友这么多年,生日过了没有二十次也有十五次了吧,从来没见你这么对过我。你再看看人林衔月怎么对待徐云烟的,为了失恋的好友男朋友的生日聚会都可以不来参加。”
“一个重色轻友,一个重友轻色,谁是品德高尚的人不用我多说了吧。”
他这段话说的像贯口似的,傅初白没忍住笑了下,微微抬起眉尾瞥过来,似笑非笑的:
“你真以为徐云烟失恋了?”
陆宴楠一下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拧着眉:
“不是你说林衔月去陪失恋的好朋友了吗?不是徐云烟?”
因为知道傅初白生日这天是肯定是要在家里的,上个周末他们这帮朋友就组了个局,算是提前庆祝。
其间有些人对林衔月的好奇都快要冲破屋顶,自然是撺掇着让傅初白把人给带来,结果大家瓜子板凳都准备好只等着听爱情小故事的时候,傅初白一个人来的。
说是女朋友的朋友网恋分手,心情郁结,自家姑娘放心不下,只好狠心抛下男朋友,和朋友共度周末去了。
这说辞,
好在林衔月是在众人面前露过脸的,不然肯定要被怀疑是不是真实存在。
傅初白眼半垂着着,没答陆宴楠的话,只老神在在地笑了下。
陆宴楠一看更好奇了,连忙凑过来:“不是大哥,到底是什么啊!不是徐云烟分手的话林衔月周末为什么没来?你们吵架了?”
“滚!”
这一下傅初白反应倒是快,不轻不重地睨了他一眼:“盼我们两点儿好行不行。”
陆宴楠见他这样心里更好奇了,但又顾忌着宴会上人多,只能压着声音让傅初白给自己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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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正闹着,宴会厅门口的声音突然大起来。
两人抬眼看过去,
是姗姗来迟的傅煜阳。
傅煜阳显然也一下就看见了他,拧了下眉,简单地周围凑上前来打招呼的人颔首致意后便大步走过来。
自从大年初一那场冲突之后,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陆宴楠见势不对早就缩到一边去,傅初白倒是无所谓地站在原地,双手插兜,看不出一点儿对父亲的尊重和敬意。
傅煜阳在他面前站定,面色暗沉,低声质问道:“你苏阿姨说前阵子你到家里去了一趟,你去干嘛?”
“她说我去干嘛了?”
傅初白轻蔑地笑了声,反问:“我记得你们那个房子应该是有摄像头的吧,怎么,没拍到我?”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显然激怒了傅煜阳。
他脸上的线条抖了两下,下颌线绷紧:
“亦初她今年才十二岁,一个小孩子而已,无论有什么事情你也不能那么吓唬她,她都发了两天高烧了!”
这话说到最后显然带了很大的火,即使尽力压着声音,但依旧有情绪外泄出来。
周围一圈人实在忍不住好奇,装作不经意地看过来。
傅初白沉默了会儿才缓缓抬起眼皮,眼底是一片寂然的黑,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却看的傅煜阳心里一凉。
他像是这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今天是傅初白的生日,
而向黎去世的时候,傅初白甚至都不到十二岁。
傅煜阳眼眸闪动,将胸腔里的气往下压了压:
“我的意思是,亦初她胆子小,你有什么事不能…”
只是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傅初白用一声极为鄙薄的哼笑打断:
“你不用向我解释什么,我刚那眼神不是卖惨,而是提醒你。”
傅煜阳双唇猛地抿着,眸色锐利地看向面前这张和自己有着八分相像,却偏偏长着向黎那双眼睛的脸。
傅初白和煦地笑起来,极有礼貌的样子:
“你既然知道这个年龄的重要性,就让那个女人好好管管,别到时候把孩子教坏了走上什么歪路。”
旁听偷听的陆宴楠刚准备疑惑傅初白怎么改了性子,就听到他的下一句话:
“毕竟等你死了之后,我是一点面子都不会给她们留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霎时间掀起一阵寒气,将场面整个冻住。
傅煜阳的脸顿时变得铁青苍白,全身裹着戾气,猛地抬手,没有丝毫犹豫和停顿地扇在傅初白脸上。
“啪”,
清脆响亮,几乎要把宴会厅里的音乐盖住。
周围好奇的人群也终于有了名正言顺地理由,纷纷靠过来,脸上满是窥见豪门秘辛的兴奋。
傅煜阳这一下手实在是重,不过几秒傅初白的脸就红了一片,甚至连口腔里都传来淡淡的铁锈味道。
他半偏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哼笑了声,锐利的视线如同锋利的匕首,猛地插向傅煜阳的胸膛:
“看来你除了这一套,也没有其他本事了,”
“以前是,现在还是。”
他说完,也不管傅煜阳是什么脸色,径直往宴会厅大门走去,只临转身之前用余光瞟到从侧面楼梯匆匆赶下来的傅震霆。
傅震霆的面上也是一片铁青,微微朝傅初白的方向抬了下手,像是打算把他叫住,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手收了回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傅初白已经分不出心思来思考其间的意义,阔步出门之后便径直朝自己的车走去,然后半分迟疑都没有的,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他现在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他就只是赶快回家。
这个点儿路上没什么人,他很快就开回了房子。
和上次不一样的是,他刚按响门铃,就听到里面传来欢快的狗叫声和脚步声,
是朝着他的方向来的。
门打开,暖黄色的光倾泻而出,林衔月怀里抱着星星,脸上半惊半喜的: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早吗?”
一张开嘴他就觉出口腔里撕裂般的痛,眉间忍不住抖了下,却还是笑着:“我还怕回来晚了,某人等不到就自己先睡着了呢。”
林衔月脸一热:“你怎么揪着这事不放了啊!”
也就是上次,两个人约好一起看电影,结果半中间她突然想起烤串,看了看外卖发现送过来时间太久,就让傅初白开车去买。
结果等傅初白匆匆忙忙赶回之后,她已经躺在沙发上会周公去了。
傅初白乐得看她这种害羞的小表情:“睡着了也惦记着烧烤,口水都流出来了。”
“谁流口水了!”
林衔月拧了下眉,顶着快要烧起来的脸刚准备据理力争,结果话还没说出来,视线就已经看见傅初白那红了大半的侧脸。
她眸色猛地僵住,刚准备问些什么,人就已经先一步被傅初白搂在怀里。
有星星隔着,两个人的拥抱不算紧密。
他身上脸上都沾着热气,一下一下地林衔月身体里钻,声音里带着些细微的讨好:
“我错了。”
道歉道得倒是挺快。
偏林衔月还挺吃这一套,心一下就软了。
“我刚在路上就想,今天应该忍忍的,不然带着伤回来,你肯定又要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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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傅初白的声音很轻,像真是在反思,顿了好一会儿才又说了遍:
“我错了。”
“只要你不生气,想怎么罚我都行!”
第51章
“怎么罚你都行,”
林衔月眉头没松,声音里依旧带着气:“那不过生日,也没有礼物了!”
“行吗!”
傅初白眸色僵了半秒,片刻,伸手拽住林衔月的衣角,可怜巴巴地:
“这个不行。”
和小朋友似的,林衔月没忍住,抬了下唇角。
这一下算是破功了,她也不好继续生气,只把头抵着傅初白的胸膛蹭了两下,瓮声瓮气地: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星星也像听懂这话似的,配合着汪汪叫了两声。
一唱一和,倒是把傅初白逗笑了,
他点点头:“好,听你的。”
他这声说的郑重,林衔月耳廓有些热,缓了会儿才才伸手将人推开些距离:“不是过生日拆礼物吗?继续在这儿站着,十二点就要过了。”
说完,主动拉起傅初白的手往客厅里走去。
茶几上别的东西都被收走了,只放着个蛋糕,是山川的造型,边上有湛蓝色的河流蜿蜒而下,延伸出一片草原,原上放着一辆车,黑色的,
是他那辆车。
林衔月有些不好意思:
“我本来是想自己做的,但试了两次之后有点困难,就只能定做了,不过,”
她语调抬高些,眉眼弯着眨巴了两下眼睛:
“车牌号是我画上去的,画废了好几个呢。”
或许是还没从今晚的情绪中脱离出来,骤然看见这一幕,傅初白觉得自己胸膛里像是被装进了个不断膨胀的气球,猛然卸了劲,连手脚都有些发软。
他就这么任凭林衔月把自己带到沙发边上,带着自己这辈子都没尝试过的生日帽,看着蛋糕上的蜡烛被一个个地点亮。
火焰跃进林衔月的眼瞳里,灼灼地燃烧着:
“许愿吧!”
傅初白顺从地闭上眼睛,
生平第一次在生日尚未结束的时候,用心里虚无缥缈地暗色许出自己的愿望。
等他睁眼,看见的就是林衔月略有些好奇的眼神:
“许好了?”
傅初白笑着点头:“不仅许好了,而且还实现了。”
林衔月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许愿说,希望能一直看见你,”
傅初白伸手抚过林衔月的头发:“可不就是刚睁眼就实现了。”
或许是他眼底的动容实在强烈,林衔月呼吸热起来,连忙站起身:“还有礼物呢!”
她说着,勾手从沙发后面拖出来个小箱子。
傅初白也将自己略有些急促的呼吸控了控,凑过去看。
箱子里是个赛车头盔,是很经典的款式,黑白配色。
林衔月边把东西往外拿边低声开口道:“这个是我找你原先头盔的牌子挑的,感觉颜色很适合你,不过你要是用不习惯就…”
“用得习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傅初白接过去,同样接过去的还有她手中的头盔。
“女朋友送的东西是有buff加成的,指不定我下一个比赛就拿冠军了呢!”
傅初白语气认真,没带一丝胡闹的味道。
林衔月呼吸又乱了两分,手掌压在地板上,垂着眼睛没看他。
傅初白本以为礼物环节到这儿就算结束,刚准备把今天的主导权拿回到自己这位寿星手里,就看到林衔月的眼睫很轻地颤了下。
紧接着,她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袋子,头依旧是垂着,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别的什么,声音有些发虚:
“还有这个,”
“这个也是礼物。”
袋子里面装着个小方盒子,棕绿色的绒面上用金线绣着稀奇古怪的花纹。
是属于会在寺庙里常看到的图样。
傅初白愣了下,将盒子打开。
是块玉牌,两个拇指的大小,上面有个突出的小孔,穿着根编制好的红线。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
林衔月声音很小地解释道:“但保平安很灵。”
傅初白捏着盒子,抬起眼去看她,眸色间是一片闪烁着好奇的暗。
“我小时候有段时间总是生病,我妈妈特别担心,后来听邻居说有个庙很灵,”
或许是觉得说起这种事难免有些不好意思,林衔月眼帘往下垂了两分,压着唇角很轻浅地笑:
“她其实不信这些的,却还是为了我大老远地跑过去求了块玉回来。”
“后来那段时间我果然就不怎么生病,她还专门带我去还了个愿呢。”
这是为数不多的,林衔月在他面前提起那位过世多年的母亲。
傅初白垂眸看着她,只觉得喉咙间又涩又痒,哑着声音问:
“那你的玉呢?”
林衔月的眉间滞了下,沉默了会儿才抬起眼看着他笑:
“不是说了嘛,保平安很灵。”
“它碎了,为了保我的平安。”
傅初白面色一沉,视线盯着她没动。
林衔月倒像是无所谓地:
“我妈妈去世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不是和李成还有李言才一起住吗,有一次…”
她语气顿了下,唇角的弧度落下去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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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吵起来了,李成应该是想动手打我,结果他刚抬手,玉就莫名地碎开,他吓了一跳,不敢动了。然后没两天,舅舅就把我接走了。”
“所以我说,它很灵的。”
轻描淡写的,就好像过去的事情在她这里已经完全翻篇。
傅初白看着女孩的眼睛,
很怪,他明明今天晚上滴酒未沾,却好像陷入到某种迷离缥缈的梦里。
林衔月说完自己的话,靠过来,将那块玉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取出往傅初白脖子上带:
“玉是我周末到庙里求的,绳子是我当初那块玉上的,我妈妈给我编了一截,我自己往上续了一截,现在都给你。”
绳子在脖颈后面系好,她撑着傅初白的肩膀直起身子,和他面对面相望,
眼眸里缀着淡淡的光,声音很轻,却意外坚定:
“傅初白,别再受伤了。”
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没能支撑太久,在蹦出星点灼目的光亮之中骤然熄灭,客厅没有开灯,外间城市的炫目霓虹飘散而入,平添半分朦胧。
傅初白眼底蕴着一团暗,带着攻城略地般的掠夺之意。
林衔月呼吸骤然一紧,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猛地攥住,神经挤压在一起,带着某种莫名的酥麻。
不等她反应过来,那双裹挟着滚烫气息的唇瓣便径直压了过来。
傅初白单手扣着她的后脑,刚刚才悬挂在他胸口的玉牌晃荡着贴到林衔月的脖颈处,
滚烫和冰凉,两种极端的触感伴着他急促且深长的亲吻搅弄着她的意识。
她情不自禁地呜咽了声,双手不自觉地攀上傅初白的臂膀,如同溺水之人找到一块浮木。
厚重的云层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开,接着朦胧的月光,林衔月能看见傅初白眸底侵染而上的爱念与欲望,能看见他绷紧的面部线条,能看见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傅初白…”
她无意识地唤了句。
傅初白的动作停住,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把唇挪开,却依旧虚虚地贴着,问她:
“衔月,你是要喊停吗?”
这是他们两之间的约法三章——无论闹到什么地步,只要林衔月喊停,那么就必须要停下来。
林衔月心口被这个问题弄得猛然一怔,神色略清明些,看向傅初白的眼睛。
她看见自己在傅初白眼瞳中的倒影,也好像看见了傅初白胸膛里那颗跳动的心脏。
血液在身体里停滞半秒,随后用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涌动起来。
她没说话,只是缓口气之后,搭在傅初白臂膀上的手腕微微用力,撑着脊背往上挺了下,
然后在一片模糊的意识中,
她吻上傅初白的唇。
这就是她的回答。
傅初白的身体僵直半秒,然后紧接着,铺天盖地的气势如同洪水,猛地朝林衔月淹没过来。
吻又凶又急,好像不过几秒钟,林衔月的意识就已经变得模糊起来,她四肢发软,只能顺着力道,伴着本能跟随傅初白的动作。
从客厅到卧室,算不上长的距离,却在一个快要让人窒息的吻里仿佛走了一辈子那么长。
是意乱神迷的,也是极度清醒的。
林衔月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只在大海深处航行的船,目光所及的所有场景在不停地晃动、旋转,她几乎是没骨气地攀着傅初白宽厚的脊背,任凭浅薄的雾气一点点晕上来。
她本来自己是被房间里的热气熏的,直到傅初白温热的手掌抚上脸颊,声音低沉暗哑地让她别哭了,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掉眼泪了。
被强烈刺激带出的,纯生理性的,
眼泪。
都这种时候,她竟然莫名被一点儿眼泪掀起羞耻心来,偏头躲过傅初白的手,视线却正好落在支在自己头边,男生青筋微凸的臂膀上。
她也没忍,张嘴就是一口咬。
“嘶——”
头顶男人倒吸了口凉气,紧接着,是沾着慢慢欲气的笑:“我看你还是有力气。”
林衔月神思一滞,刚准备讨饶,唇就被那人封住,愣了一点缝隙没留,紧跟着的,是拉着人往下沉沦的气息。
这一轮闹得更久,到最后林衔月已经被生理性的困顿磨得睁不开眼,只本能地将手抵在傅初白的胸膛上,唇吻翕辟,呢喃着些自己都分辨不出的话语来。
好像是在说生日快乐。
等最后实在熬不住的时候,似乎是听到傅初白很轻地在耳边说:
“睡吧,”
“我的月亮。”
第52章
早春一过,两个人就都开始忙起来。
林衔月忙着考研学习,傅初白忙着复出比赛。
他许久未在赛场上待过,无论是技术还是积分都要稳定下来,未来才能有参加更大比赛的可能。
等审核一通过,他就把自己的信息重新挂回了俱乐部官网。
这事没大张旗鼓地宣告,但毕竟他当年名气望,即使没出现在赛场上的这几年也总是有人聊起他的事情,所以几乎是在信息挂上的同时,就有比赛方主动联系上他。
是个在外省举办的比赛,赛事的规模在国内比赛里也算是前列。
傅初白也没犹豫,一口应了下来。
比赛正式日期是在暑假的时候,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林衔月忙着准备期末考试,傅初白则是把绝大部分精力放在赛车训练上,扎扎实实地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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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只是忙归忙,和林衔月胡闹的功夫倒是一点没耽误。
回回林衔月踏着夜色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都能看见傅初白和门神一样立在台阶下,明明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还是要从俱乐部绕远路到学校来一趟,委屈巴巴地扯着自己的衣袖说什么“宿舍里休息不好”“忙了一天累死了现在就只想睡觉”。
毕竟是自己鼓励他返回去重新追梦的,林衔月也不好撒手不管,便跟着他回北府华庭那套房子。
结果!
谁家好人嘴上说着累死了,体力还能一下不歇地闹到后半夜!
最可恶的是当林衔月问他不是要睡觉的时候,这人脸上也坏的坦荡直接:
“没错,是睡觉啊。”
一个名词一个动词,
这能一样?!
林衔月又羞又气,连着几天都没给傅初白好脸色瞧。
但傅初白,也不知道从谁哪儿学的招数,在道歉卖乖这件事上向来是脸皮厚的,林衔月不理他,他就巴巴儿地凑上来:
“你这几天不回家住,星星吃的都少了,还有上次买的那两盆花,我浇水它们都不喝的。”
“我也知道错了,下次说睡觉就睡觉,绝对不再偷换概念,混淆视听了。”
前半句话虽说无厘头,到底用词得当,但这后半句简直快要歪到没边去了!
林衔月心一颤,下意识就转头去看四周有没有人听到这话。
也就好在这会儿图书馆不是个热门的地方,要不然她是没脸见人了!
傅初白也知道乘胜追击的道理,眼见自家姑娘面上表情松动,立马追上一句:“咱上次不是还有部电影没看完,我们今天回去把它看完呗~”
说到底,林衔月对这事与其说是气,不如说是羞恼多些。
如今傅初白软软活活放低姿态地在这儿主动求和,她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女孩,面色热了热,静默片刻之后才很轻地嗯了声,
算是把这事翻篇了。
当然,等晚上回去,窝在床上把很赚眼泪的那部爱情片看完之后,睡觉就顺理成章地又变动词这事先不聊。
很快就到了暑假。
林衔月的期末考试成绩稳定,对学院保研名额的竞争很有优势,就连辅导员都找她聊了一次,让她仔细考虑,如果不是非港城大学不可的话,就千万不要放弃这次机会。
同样的,傅初白的训练也小有成效,虽然没能达到他几年前刚开始在赛车上创下的惊人成绩,但进步速度也是飞快,照他最近的一次成绩看,在这次比赛里也是很有争夺冠军的潜力。
“自从老傅开始练车之后,俱乐部那帮小孩也开始积极起来了,我们那天还说呢,要是早知道他还有这样的功能,就算不想复出也要把他绑到赛道上去。”
林衔月听完陆宴楠说这话,脑子里也不自觉地想到他们一群人围在训练场边上张大嘴巴看傅初白开车的样子,没忍住,轻笑了声。
“其实你不用专门来接我的,我知道路,可以自己去俱乐部的。”
本来是傅初白来接她的,结果约好来检查发动机性能的师傅因为路上耽误的原因到的有些晚,一来二去就有些赶不及,恰好陆宴楠在附近,就理所当然地由他来接送林衔月。
正好是个红灯,陆宴楠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你就别和我客气了,你说动傅初白复出,现在是我们俱乐部的大功臣,别说接你了,就算是…”
他调子起的高,这会儿一下猛然停住无端带了点儿滑稽的味道,眼球提溜地转了两圈:
“算了,还是就接你吧,多的我也不太敢说。”
林衔月闻言,笑了下,没说话。
车子继续往前开。
“说起来,我个人也很感谢你,”
陆宴楠看着前面:“老傅家里的事情,你多少应该也知道些吧?”
林衔月一顿,点了下头。
其实她知道也算不上多,
傅初白的父亲傅煜阳和母亲向黎虽说是商业联姻,但早年间感情不错,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变得针锋相对,然后在傅初白八岁那年,向黎郁郁寡欢,最终在家里自杀,救治不及最终身故。
两年后,傅煜阳带着苏兰枝出现在家里,他们怀里还抱着彼时刚刚出生的苏亦初。
至于苏兰枝为什么没能和傅煜阳结婚,苏亦初又为什么没有姓傅,则都是由傅震霆一手安排。
而傅震霆安排这一切的原因,往好了说,是想要照顾当时因为母亲亡故而心怀仇恨的孙子傅初白,
往坏了说,这一切都是“奖励”。
奖励傅初白在某件事情,很合他的心意。
“老傅当年放弃赛车,也是他家里的原因,”
陆宴楠叹了口气,语气也变得认真起来:“他因为这些关系,心里事儿很多,和你在一起之后,能感觉他人放松些。”
“所以我是很希望你,希望你们一直在一起的。”
林衔月也敛去多余的笑容,眸色诚恳起来,点了下头。
接下来两个人没再接着聊这个话题,随口说了些最近学校里的事情之后,俱乐部的轮廓就已经出现在眼前。
陆宴楠没把车子直接开进去,而是沿着路边停下来:“我去买包烟,你在这儿等我,还是先自己进去?”
反正俱乐部近在眼前,林衔月也就没犹豫,说完自己进去之后就拉开门下车,径直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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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只是她人刚走进,从边上的巷子里就猛地窜出一个人影,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总算逮到你了!”
如同指甲摩擦黑板的声音让林衔月的神经猛地一抽,几乎不自觉地往后抽了下手,但那人抓的极重,她竟一下没挣开。
抬眼去看,
是李言才。
是很久,很久没有在她眼前出现在的,李言才。
林衔月的呼吸猛然停滞。
大半年没见的李言才仿佛换了个人,周身充斥着焦躁的怒意,像是被在笼中困久了的肉食性动作,带着强烈地狠厉: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林衔月这会儿也缓过神来,手上猛地用劲儿,一下将李言才推开:“你在说什么!”
李言才语气里满是焦急:“你还和那个男的在一起对吧!他肯定不是普通人对不对!对不对!”
或许是他眼睛里闪烁着的,如同野兽一般的光芒太过灼烈,林衔月一时愣住,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言才见她沉默更着急了,抬起胳膊就又想来抓她的手臂,只是他这次还没来得及靠近,往前伸的胳膊就硬生生在半途被人给截断。
力道很大,痛的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林衔月也将视线转到从自己身侧突然出现的男人身上。
傅初白身上穿了件深蓝色的工装外套,上面还沾了些黑乎乎的汽车机油,整个人虽然因为汗水有些狼狈,却无端多了些强烈的,属于成熟男人的味道。
李言才几乎是同时被傅初白身上裹着的气势吓到,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之后,跌跌撞撞地从来时的小巷跑走,没一会儿就从巷子深处消失。
等人彻底走远,林衔月才听到傅初白有些懊恼地啧了声:
“我的,这段时间太忙,把学校已经开始放暑假这件事给搞忘了,这才给了机会让他跑到这里来。”
他说完,拿出手机来在屏幕上按了几下,像是在发送什么信息。
“你要干嘛?”
林衔月有些好奇。
“放心,肯定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傅初白正好把短信发完,转过脸看着林衔月笑:
“只是让他至少在学校开学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别来打扰我们罢了。”
林衔月还想问些什么,但嘴巴张了下之后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算是私心吧,她完全不想去提与李言才和李成有关的任何事情,只想当这两个人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生活中一样。
正好买完香烟的陆宴楠这会儿也开车过来,三人便没在门口过多停留,径直走了进去。
没去车库,而是直接进了办公室。
经理老齐正在电脑前面敲着键盘,抬眼看见林衔月的时候笑了下,招手道:“正好,就差你了,补全身份信息之后我就可以定机票还有酒店了。”
林衔月一愣:
“机票?酒店?”
老齐被她这反应也惊了下,眨巴了两下眼睛:“对啊,老傅的比赛不在京北,又不可能一天去一天回,肯定要定机酒的啊。”
林衔月当然知道傅初白的比赛不在京北,只是:
“我也要去吗?”
这下不等老齐说话,边上的傅初白就先把手伸过来,他这会儿已经脱了外套,里面只穿了件黑色的工字背心,滚烫的肌肤贴着她,像是块儿灼灼燃烧的炭,声音低沉:
“你不去,我到时候拿了冠军,只亲奖杯吗?”
这话来的坦荡暧昧,林衔月的心脏猛地开始突突跳起来,连忙岔开话题,问老齐:“那,那是在哪里比赛啊?”
边上的陆宴楠有些意外地插嘴:“老傅没和你说?”
林衔月微怔,视线转到傅初白身上。
那人迎着她的视线,唇角勾了下:
“在某个人心心念念,想要去那里读研究生的,”
“港城。”
第53章
林衔月他们是在比赛正式开始的前一天中午到达港城的。
虽然是外省,但毕竟没有远到需要跨越时区的地步,所以也不存在落地之后调整时差的需求。
傅初白本来说是要和林衔月一起在酒店附近逛逛,但林衔月没同意,硬是把他赶到陆宴楠和老齐边上,让他们和其他俱乐部的选手一样到明天的比赛场地好好去看看,别莫名其妙搞特殊。
她态度坚决,傅初白也没法继续坚持,仔细交代说遇到事情一定要给自己打电话之后就和陆宴楠他们一起走了。
林衔月倒也没觉得一个人逛街很难受,在附近的街道和商场里硬是逛到天黑下来之后才回到酒店。
中途傅初白有来条消息,说是场地那边临时有点状况,可能会晚点回来,让林衔月别等他,自己先休息。
林衔月也正好有些迟来的晕机,昏昏欲睡的,躺在床上看了没一会儿电影就眼皮打架,歪着头就睡了过去,直到身侧的床垫微微凹陷她才醒过来。
睡眼朦胧地转过身,正正好和傅初白对上。
“把你吵醒了?”
傅初白本来小心翼翼地动作,这会儿见人睁眼了,也就没再拘着,飞速地钻进被子里之后把人搂进怀里:
“真不应该去的,耽误这么长时间,够咱们两在港城好好转一圈了。”
林衔月还在睡梦中迷糊着,听到这话心里软软地塌下去一块儿,在他怀里找了个合适的姿势之后半阖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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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等你比完赛之后也可以去逛啊,我今天有做攻略,找了好几家很想去的餐厅还有打卡点呢。”
“真的?”
傅初白笑,凑近了些,唇贴着林衔月的面颊:“应该有情侣必去吧?”
又是些不着调的话。
困意重新卷上来,林衔月也没心思和傅初白打趣这些,很轻地嗯了声就重新闭上眼睡去。
迷迷糊糊地,她感觉傅初白靠过来:
“那到时候也到港城大学去看看吧,毕竟你到这里读书,我也得熟悉熟悉校园环境的。”
这句话说的还算靠谱点。
意识陷入黑暗之前,林衔月这么想着。
-
比赛开始的时间是下午,早上吃过饭之后众人便一起先行到场地准备。
才刚进大厅,林衔月就看见个熟人:
“哎,那不是上次那个?”
“对,”
陆宴楠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戴泽望从去年开始成绩很好,肯定有参赛资格的。”
林衔月恍然,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戴泽望似乎是遥遥地往他们这边瞥了眼,眼瞳里闪过一丝灼灼地光。
朝傅初白的。
“行啊,还没上场这火药味就起来了。”
陆宴楠笑笑,转过脸:“这小孩是铆足劲了要赢你呢,无论是这次,还是上次。”
傅初白轻笑了声,没应,牵着林衔月径直走进休息室。
休息室另一侧是落地窗,正好可以看见外面的赛道,傅初白拉着林衔月站在窗边,指了指不远处:“那是终点,”
说着,又把手指移到近一点的地方:“在这儿颁奖。”
林衔月瞥了他一眼,装不知道的样子:“告诉我干嘛?”
傅初白哪里听不出她话里藏着的那份傲娇的小心思,宠溺地笑了下,抬手捏住林衔月的脸颊:“我不是说了,总不能拿了冠军之后,只亲奖杯吧?”
“我可和他们这群单身狗不一样。”
边上边收拾东西边偷听的陆宴楠:…
是是是,全世界就你一个人有女朋友行了吧!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这话,但林衔月还是免不住有些脸热,抬手在傅初白身上轻拍了下:
“你先拿冠军再说这些话吧!”
“这肯定没问题,”
傅初白笑着,将手探到自己的脖颈,顺着红线扯出那块儿玉牌:“我有这个,还有,”
说着,又弯腰将林衔月送的头盔捞过来:“还有这个。”
“这在竞赛届,叫有buff加持,想不拿冠军都难。”
这话说的坦率直接,还带着些明晃晃的,林衔月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抿了下唇偏过头不去看他。
恰好有工作人员来通知选手准备,傅初白应了声,垂着头在林衔月的额角蹭了下,笑着,声音很低地说道:
“记得在那等我啊。”
林衔月心脏突突地跳起来,她有些后知后觉,直到这会儿才开始紧张起来。
她伸了下手,抓住傅初白的袖子。
他脚下根本就没动,似乎就等着她这一下。
林衔月抬脸,眸色里写满了认真:“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了。”
听了她这句,傅初白脸上的笑容才像是终于落到实处,用空着的那只手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下,神采奕奕地:
“好,”
“一言为定。”
傅初白走了之后休息室很快安静下来,老齐本来想叫林衔月先坐着休息会儿,毕竟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些时间。
只是林衔月光嘴上答应,却一点没有要离开窗口的意思。
老齐也没办法,只好走过去,和她一样将目光落在窗户下的赛道上。
已经陆陆续续有车开上赛道。
林衔月的目光从一开始就落定在傅初白那辆纯黑的车子上。
休息室对面是观众看台区,这会儿已经乌泱泱地坐满了人,林衔月只消稍稍抬眼,就能看见对面几个巨大的,写着傅初白名字的横幅。
即使多年未出现于赛场,但依旧有人记得他当年横空出世时的风采。
“挺好的,”
老齐在边上,像自言自语地似的:“我还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这样的场景了呢。”
林衔月的血液也在隐隐约约的引擎声和欢呼声中渐渐沸腾起来,她努力控制着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轻声道:
“以后也会一直看到这样的场景的。”
傅初白这样在赛道上,挥洒着他的热爱和天赋的场景。
老齐愣了下,目光转过来落在林衔月的侧脸上,半晌,轻笑了声,没说话,只眼眸深了两分。
所有参赛车辆都在出发位停好,半空的显示屏开始为这场比赛的开始显出倒计时。
周围的一切顿时变得寂静无声,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她,还有她眼里那辆,傅初白正坐在里面的车子。
紧接着,在一声怦然爆响的声音后,瞳孔里的车子如同离弦之箭飞速地冲了出去,轮胎巨大的摩擦力在地面掀起一阵薄尘。
林衔月猛地屏住呼吸。
赛车的速度很快,没有几秒钟的时间,连续追赶的赛车就从被建筑物遮挡的另一端赛道中显出身影。
巨大的引擎和排气声几乎快要把空气炸开!
“是老板!老板现在第四!”
“我靠,车位靠后上到第四,这才第一圈!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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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休息室的欢呼一声高过一身,林衔月只觉得全身像是有蚂蚁在爬,带着鸡皮疙瘩遍布的痒意。
第三十六圈,傅初白保持在第四名的位置。
第三十七圈,他开始加速,和在第三位的车手彼此颤抖。
第三十六圈,傅初白在弯道和第三位拉开距离,车子跃过计时线时,他的名字在显示屏上猛地网上跳了一格。
第三十八圈,傅初白已经和后车拉开一大段距离,和前置车手死死咬住,和第二名的时间差来到0.8秒。
第三十七圈,他超过第二名。
巨大的引擎和排气声快要把空气点燃,看台上的观众几乎全都站起来,在疾驰的赛车跃过自己面前时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林衔月感觉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的都是肾上腺素。
她紧紧盯着赛道上那两辆你追我赶的车子,
是傅初白和戴泽望。
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似的,林衔月突然有种回到那天晚上在山地赛车场的感觉。
意识恍惚的片刻,赛车又在眼前掠过几轮,依旧是没能分出胜负的情况。
林衔月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往后退了一步,迎着老齐疑惑的目光,
她说:
“我想下去等他。”
既然说了一言为定,那么她也要,遵守诺言才是。
老齐只愣了半秒,也没多说什么,便立刻和带着林衔月快步朝楼下走去。
隔着厚重的水泥墙,他们听见外面传来巨大的欢呼声。
林衔月心尖一紧,完全顾不上边上的老齐,三两步跑下最后一段台阶,猛地推开楼梯间的大门。
迎着夺目的阳光,她看向头顶的显示屏。
name:chubai fu
rank:1
傅初白在倒数第二圈,完成了对戴泽望的反超!
林衔月只觉得全身上下的所有细胞都张开来,过量的空气涌入,在皮肤上掀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颤栗,思绪也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声浪中仿佛被抛上天空。
终点线处代表比赛结束的铃声响起,傅初白的名字定格在顶端,
他赢了,
复出的第一场比赛,
傅初白赢得干净利落。
林衔月站在原地没动,任凭汹涌的情绪如同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在体内冲刷拍打,淡淡地酥麻感顺着神经涌到面庞上,泛着热,也泛着潮湿的酸。
面前的光一暗。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抬起眼去看。
是傅初白。
他没有把车停在终点线,而是径直开了过来。
鬓角的发丝贴在脸上,面色也挂着些许苍白,但眼瞳里却是让人难以忽视的明亮与激昂。
他看着她,几乎是没有一丝犹豫地伸出手,将面前眼眶泛红的女孩一把揽进怀里。
冲进林衔月鼻腔里的,是混杂着汽油和尘土的,令人略有些眩晕的味道。
四周观众的欢呼一声高过一声,但林衔月却只能听见耳边砰砰作响的心跳。
傅初白因为缺水而干涩开裂的嘴唇吻上她,像是沙漠中的旅人寻到一汪泉,声音里带着满足的喟叹:
“算不上一言为定,”
“因为我要先亲你,”
“再亲奖杯。”
第54章
林衔月脸颊滚烫。
直到肾上腺素和多巴胺的疯狂分泌开始减缓下来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和傅初白,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接吻的举动有多么疯狂!
好在最后一刻她清醒过来,这才没让傅初白拉着自己到一众围上来的记者和粉丝中间,要不然这人指不定会拉着她站上领奖台的!
也不是指不定,是指定,
指定会被他拉上领奖台的!
虽说现在的状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罢了。
林衔月抬眼看向傅初白被覆在赛车服下的肩,凑过去:“那个,商量商量,你把我手松开些呗。”
“不行,”
傅初白回答的干脆利落:“这里人这么多,我不把你牵好,丢了怎么办?”
就是因为人多所以才想让你放开的啊!
刚才在赛场边上,虽然有广告牌的遮挡没让绝大部分观众看到,但边上还是有不少工作人员,林衔月这会让能明显感觉到电梯里每个人都在用一种“明明很好奇却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瞅她们。
视线里泛着的热气都快要把林衔月烤熟了。
她抖了下,试图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
还没成功,电梯就运行到选手休息室所在的楼层。
这下总算是逃离封闭空间,没了那么多视线的桎梏,林衔月刚想松口气,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很清亮的男声:“傅初白。”
紧接着,是一阵朝他们走来的脚步声。
二人同时转过头去看。
来人是戴泽望,他身上的赛车服是深蓝色,衬的宽肩窄腰更加立体,眉眼间依旧是少年人凌厉的胜气:
“再一再二不再三, 第三次,我不会输给你了。”
这句话简单,如同战书一般,戴泽望说完之后也没留任何一个多余的眼神,径直往前,然后推开自己休息室的门走了进去,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
片刻,傅初白很轻地笑了声,
是某种同类人之间的欣赏和肯定。
倒是站在边上的林衔月,愣了会儿之后才转过头:“什么叫第三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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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傅初白闻言,语气懒懒散散地,笑道:“因为我已经赢他两次了啊。”
“一次是在山上,一次是在这里。”
“山上?”
林衔月一惊:“可是那次你们两不是都没冲线吗?而且你还中途弃赛了,怎么好意思说赢了别人?”
傅初白闻言唇角勾起,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上来的陆宴楠就轻笑出声:
“山上那次要不是老傅中途减速,他很大概率是会比戴泽望先冲线的。”
“戴泽望应该是自己心里也判断出了这点,所以自己给自己判了负吧。”
“减速?”
林衔月还没转过来弯,不假思索地:“你为什么减速啊?”
她这话刚问完就看到傅初白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瞥过来:
“你说我为什么减速?”
这话里沾着直接又坦荡的暧昧,一下就把林衔月拉扯回到再山顶看风景的那个晚上——
‘我为什么减速?’
‘为了和你在山顶接吻啊~’
要是傅初白当着众人的面再来上这么一句她真的就不要活了!
林衔月越想脸越烫,赶忙趁着傅初白还没说出这些放浪形骸的话之前转移话题:“那我们现在是要回酒店了吗!现在就走?”
傅初白笑了下,倒也没揭穿她如此生硬的转折。
陆宴楠看着这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嘴角抽动了两下:
“晚上有个after party,老齐刚还在群里说呢,要在这边没什么事,咱们就定明天早上的机票回去?”
“不了,”
傅初白摇了下头:“你们定你们自己的票就行,我们要在港城待两天。”
陆宴楠显然对这事好奇程度不大,应了声之后就掏出手机给老齐打电话。
“也不用吧,”
林衔月拽了下傅初白的衣摆,声音压低:“我们就去简单逛逛,花不了多少时间,赶得上和大家一起回去的。”
“那可不行,”
傅初白也模仿她的样子靠过来,眼眉里泛着点懒倦的笑,正经又不正经的样子:“我们要干很多事情呢,半天时间怎么够?”
这下轮到林衔月意外了:“很多事情?”
不就是去港城大学转一圈吗?怎么就有很多事情了?
傅初白见她这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顶了下腮,头颈低垂着凑到林衔月耳边:
“我得到你们学校附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楼盘啊,不然到时候我来找你,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本来很正常的一句,偏偏他说的时候咬着舌,每个字都像是带了七八个音调,转着圈落到林衔月的耳朵里,像生怕其中暧昧粘稠的气息不够似的。
林衔月脸一热,把人一推,头也不回地就往前走。
傅初白见状,掩着唇笑了两声之后也快步跟上。
被遗忘在原地还在打电话的陆宴楠:…
我果然是你们paly中的一环。
-
第二天一早众人在酒店门口分别,俱乐部一行人是准备吃过早饭之后到机场去逛免税店打发时间,林衔月和傅初白则是租了辆车往港城大学的方向去。
港城临海,气候比京北湿润不少,满是腥咸海风味道的空气伴着往前疾驰的车子很快便将车厢填满。
陌生的气息让林衔月心脏砰砰地跳动着,她侧脸看向路边飞速略过的高楼,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芒。
“喜欢海风的话,把房子定在海边怎么样?”
林衔月呼吸一滞,侧过视线看向傅初白。
傅初白单手握着方向盘,从车窗吹进来的海风掀起他的发丝,在斜前方的阳光照射下像是给他整个人渡了层金光似的。
察觉到林衔月的视线,他转过脸,算不上正经,但也算不上散漫地笑着:
“东西两边的屋子都安上落地窗的话,不出家门就能看海边的日出日落了。”
——是很认真地在规划这件事情,
——不是说着玩玩的那种。
林衔月心跳猛地空了拍,也不知道是阳光过于和煦还是别的什么,皮肤连带着血液都变得滚烫起来,她连忙将落在傅初白脸上的视线收回,
明明唇角都控制不住地勾起来了,却还是很低声地嘴硬道:
“你先别自作多情啊,谁说要和你…”
“要和我什么?”
她后面那半句在嘴里倒腾半天都没说出来,倒是给傅初白留了个空,他连笑都没忍住,却先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没事,我先把房子买好,到时候如果你不愿意来,我就带着星星独守空房,只不过一人一狗看日出日落,画面有点凄惨就是了。”
傅初白说这句的时候语调百转千回的,林衔月大脑不自觉地开始构筑起画面——
夕阳余晖之下,一个男人抱着一只狗,坐在落地窗边上犹如石雕一般,没什么表情地望着眼前广阔无垠的海面,细看眼底还留着点哀伤忧愁。
“噗——”
她没忍住,短促地笑了声,语气上挑,带着显而易见的傲娇味道:
“我又没说不去看星星,你可别牵连小狗一起受苦”
“是是是,”
傅初白也笑,像是在哄,又像是在撒娇:“所以我现在正努力讨好星星呢,这样到时候我就可以沾它的光,让某人也关心关心我啊。”
林衔月听着这几句,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人放了个火炉,火焰平缓燃烧间散发的热气,将人的五脏六腑都熨帖平整贴合,带着让人安心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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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是安心到,想这样一直走下去,
走到什么时候走不动为止的感觉。
林衔月眼睫颤了下,刚准备说些什么,挂在控制台上的用来导航的手机屏幕就很快地闪了下。
紧接着,有电话打进来。
来电人的姓名清楚地浮现在屏幕上端——
傅煜阳。
是傅初白的父亲。
林衔月一愣,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转头去看傅初白的表情。
傅初白在看见傅煜阳名字的一瞬间眉间就蹙了起来,方才和林衔月对话时的那些温情也在紧绷的脸部线条下看得不那么清楚。
他没丝毫犹豫,抬手就挂断了电话。
车厢里骤然安静下来,只有窗边不停歇的烈烈风声。
然而这份安静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很快,电话又一次响起。
依旧是傅煜阳。
傅初白还是没犹豫,又一次抬手挂断电话。
“你…”
林衔月看着他的动作,张开嘴之后只念了一个字就沉默下来。
傅初白也没追问。
一秒之后,电话再一次响起,
以同样频率跳动的名字像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两人——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林衔月听见傅初白用很低的声音骂了句,随即将车开到路边车位停下,将手机从支架上拿下来之后放到耳边。
电话已经接通,却没人说话,
无论是电话这头的傅初白,还是电话那头的傅煜阳,都用一种莫名的默契沉默着。
也不知道过了几秒,电话那边才终于传来点声响,
傅煜阳的声音不大,却压得很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像是吩咐,也像是命令:
“你还在港城?”
“立刻订票回来,你爷爷要见你。”
第55章
林衔月能感觉到身边傅初白的气势猛地压下来,
很不爽的样子。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不高不低,也没什么情绪:“我后天回去,等回去之后到老宅见他。”
不愧是父子,说起话来那种不容置疑的调调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电话那头的傅煜阳听了这句之后没吭声,但也没挂电话。
气氛就这么僵持了小一分钟,就在林衔月觉得有些坐不住,想要很浅地挪一下身子的时候,傅煜阳开口了:
“初白,你这次做的太过火了。”
“这句话我不想说第三次,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回来见你爷爷,”
“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直到这会儿,傅煜阳才露出些杀伐果断的味道来,没等傅初白的回应,啪地一下就把电话挂断。
车厢里更安静了。
林衔月转头看向傅初白,
后者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眼眸里的颜色暗下去,像是午夜阴沉的天。
她愣神的半秒,傅初白把电话从耳边拿开,抬手重新搭在控制台的支架上。
电话是突然来的,退出之后手机页面还停留在导航系统上,
距离港城大学还有27公里,开车需要一个小时12分钟。
林衔月还愣着,傅初白就已经重新启动车子汇入旁边的车辆,导航页面上的小箭头也跟着动起来,
蓝条短了一小截。
“你,”
林衔月顿了下才抬手抚上傅初白的臂膀:“你干嘛?”
“还能干嘛?”
傅初白笑:“先去学校,然后再去看房啊,刚说过就忘了?”
唇角的弧度较平常没任何区别,但林衔月却还是将双唇抿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很轻地说道:
“傅初白,咱们回去吧。”
“回去?”
正巧是个红灯,傅初白转过脸来看向林衔月,眉间很轻地蹙起来:“你不用在乎傅煜阳说的话,他向来喜欢危言耸听。”
林衔月盯着他,眼睛是一片水润的静,片刻,浅浅地吸了口气:
“可是你很在意,不是吗?”
刚才傅煜阳那话说完的时候,她很清楚地看见傅初白的下颌线紧了下,
就像是在肺里扎上一根刺,但凡呼吸,就会泛着疼。
傅初白目光闪烁,但眉尾处的神情却并未放松,
显然,他是在意,但他同样也不想让这趟旅程半途而废。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考港城大学吗?”
林衔月见状,换了个话题。
红灯变绿,傅初白踩下油门,顺着车流缓缓往前的同时摇了下头。
“因为小时候,我妈妈给我看过一份港城大学的宣传册,”
林衔月眉眼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从那之后我就一直想着,总有一天要到图册里的学校里去读书看看。”
“所以啊,”
“傅初白,等到我正式到那里上学的那天,我们再一起去看好不好?”
女孩的声音里带着让人心旷神怡的轻柔,傅初白的神思缓和了下,视线扫过去。
林衔月笑着,眼睛也亮亮的,明明是因为刚才的突发情况所以临时改变了心意,却在脸上看不出哪怕一丝失落和无奈来,
是在很全全心全意地,替他着想。
傅初白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塌下去一块儿,泛着点儿快要把骨头泡软的酥麻,他呼吸颤了下:
“你确定吗?”
林衔月闻言笑得更灿烂些,点了下头:
“当然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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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还是说,你不会是打算这次陪我去过之后,等我正式来这边上学的时候就不陪我来了吧!”
佯装的生气,带着些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所特有的傲娇模样。
落在傅初白眼瞳里的时候,竟然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明媚些。
他缓了几秒,片刻,笑起来:
“我哪敢啊~”
“等到时候你开学,我肯定要出场震慑一下学校里的那些男生,让他们少打我女朋友的主意!”
“这不就行了,”
林衔月的脸上染上些红,瞥了他一眼:“那就赶快掉头吧,指不定还能赶上最近回去的航班的。”
“遵命。”
傅初白装模作样地抬手在额角比了个敬礼的手势,等把林衔月逗笑才在最近的路口调转车头,径直往机场的方向开去。
清晨的阳光落在身后,不消片刻,便被薄薄的水雾盖住大半。
再远些,便已经看不清日光了。
-
下飞机之后傅初白先把林衔月送回了家,然后才回的老宅。
傅震霆今年快七十,前年做了个心脏搭桥手术之后便从市中心的房子搬到老宅来,这边依山傍水的,倒的确是个养病的好地方。
傅初白进去的时候房子里静悄悄的,无论是外面苗圃里修建花草的师傅,还是里间打扫卫生的阿姨,没一个敢发出声音。
一问,说是两位傅总正在书房里谈事情呢,
而且谈的不好,刚刚似乎还摔了什么东西。
傅初白凝了下神,上了二楼之后径直往书房去。
他站在门口敲了两下门,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里面传来傅震霆的声音。
他心里清楚,
这就算是第一个下马威了。
房间里,傅震霆坐在书桌后面,而傅煜阳则是垂手站在旁边。
看地上的花瓶碎片,大概刚刚被摔的就是这玩意了。
傅初白在桌前站定,神色敛着:“爷爷,我回来了。”
他没和傅煜阳打招呼,而傅煜阳似乎也对这件事习以为常,面色未变分毫。
倒是傅震霆,视线从傅初白脸上扫过一圈之后很轻地笑了声:
“我刚简单查了下,”
“你现在倒是很出息了。”
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讽刺。
傅初白眉尾动了下,装傻:
“都是爷爷教得好。”
同样听不出褒贬。
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
片刻,傅震霆站起身:“行啊,你不愧是姓傅。”
他边说边绕过桌子往外走,经过傅煜阳的时候还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儿子,比你强。”
傅初白全程都把头半垂着,把毕恭毕敬的姿态做得十足,直到傅震霆走到自己面前才终是往上轻抬了些,将视线不轻不重地落在老人脸上。
傅震霆算不上白手起家,但傅家的产业却的的确确是在他手底下发扬光大的。
那个年代成长起来的企业家,即使年过古稀,身上那股气势也并未减缓半分,反而平添了些来自岁月的沉淀,
是十足十的压迫感。
傅初白的牙关不自觉咬紧。
他到底羽翼未丰。
“俱乐部一成立你就开始更换股份模式,我现在手里攥着的那点儿已经不能左右你的经营,”
傅震霆从桌上抽出一叠文件,递到傅初白眼前:“这一点上你做的很好。”
词话和语气都是夸奖,却无端地让傅初白察觉出点儿凌厉肃杀的味道。
果然,傅震霆很快便又拿出一份文件:
“至于你把当年你母亲留给你的产业,还是这些年我陆陆续续给你的东西拿去投资,也做得不错,”
“但是初白,”
“你太心急了。”
“好歹等这两个项目上马之后,再让我察觉你的小动作啊。”
傅初白的脊背骤然一僵,没抬手去接那两份文件,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资产分布,不用看也知道傅震霆说的是什么。
他垂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捏紧,指甲掐进皮肉,泛着些许刺痛。
“初白,你当年做俱乐部的时候答应过我,不再去碰赛车,你食言了。”
傅震霆对他的沉默倒也不恼,重新走回桌后坐下,一边拿出笔在文件上签字,一边用很平淡却有力的语气道:
“我既然没有办法对你的俱乐部做什么,那这两个项目,就当做你的违约金吧。”
话音落地的同时,笔尖离开纸张,落款处是傅震霆的亲签。
是一份收购合同。
傅初白视线落在上面,眼眸很沉地暗了下。
这些都是他未来可以不受制于傅震霆和傅煜阳的筹谋,如今被轻描淡写地去了两个,心里怎么可能毫无波澜。
好在他现在也不是十来岁时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没有的傅初白了。
他秉着气:“既然爷爷您已经在这件事情上收过违约金,那么以后我赛车的事情,就请您别再插手了。”
傅煜阳本来是一直沉默,这会儿听到这句话里暗含着的警告味道不由得视线一滞,厉声道:
“傅初白!”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只是傅初白连个视线都没分过去看他,依旧落在桌子对面的傅震霆身上。
片刻,傅震霆笑了下,声音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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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那是自然。”
傅初白心口一松,刚准备说些什么来结束这场对话,傅震霆便又开口了:
“只不过,”
“初白,别再做让我失望的事情。”
直到这会儿,傅震霆才终于说出去今天见面之后第一句略带些分量的警告。
作为亲身经历者,傅初白当然知道这话语间的力道有多重,他眸色暗下去,像是在心里挣扎了些什么似的,等再抬眼,又恢复了进门时那副毕恭毕敬的架势:
“我知道了,”
“爷爷。”
对话到此傅震霆想做的事情都已结束,傅煜阳和傅初白也就没有继续留在书房的必要,父子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一直等走到大门口,傅煜阳才转过身,望向傅初白的眼神里是明显的责怪:
“你真是疯了,和你爷爷那么说话!”
面对傅震霆时,傅初白或许还有些忌惮畏惧,但面对傅煜阳,他便又恢复了最平常的散漫和不屑。
他没说话,甚至有些不耐烦地蹙了下眉。
傅煜阳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也不恼,只是将声音压低了些:“就像你爷爷说的,等你那两个投资搞定之后再去捣鼓你的赛车不行?孰轻孰重你分不清?”
这话让傅初白的神色往下沉了两分。
的确,在这件事情上是他有些得意忘形,不然也不至于在傅震霆这里栽了一个大跟头。
只不过这些自省的话他是断不会放着傅煜阳的面说。
他抬起眼,很轻蔑地看向傅煜阳,声音短促又刺耳:
“怪谁?”
傅煜阳的脸色青白一瞬,嘴角抽动了两下。
傅初白看着他这幅样子只觉得好笑,唇角微抬:“所以我一直觉得你这个人很可笑,若说不关心我这个儿子,在爷爷面前很多事情却又在为我着想。”
“若说关心我,却又每每做出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来。”
他眼眸沉了几分,划过一丝极尽讽刺的暗光:
“就像你对我母亲一样,若说不爱,却偏偏要平息万难娶她,人不在之后还要找个和她相貌大差不差的女人。可是若说爱,”
傅初白的语气微顿,声音跟着冷下来,眸光如同锋利的剑,猛地射向面色铁青的傅煜阳:
“却要把人活生生逼死。”
第56章
向黎的死,或者说她生下傅初白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在她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那天,就成了横在傅初白和傅煜阳这对父子之间,永远没有办法填平的沟壑。
相较于傅初白面上还说得过去的平静神色,傅煜阳则是肉眼可见地被激怒了。
他看着傅初白的眼睛,就好像看见二十年的向黎,心头是压不住的怒意和堂皇紧张,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抬起手,试图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更改对话的方向。
然而他的巴掌还未落下,傅初白就猛地用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这还是第一次,傅煜阳试图用代表暴力的动作向傅初白彰显属于父亲的权威时被打断,他猛地愣住,惊异地看向对方。
傅初白面上本来没什么表情,直到迎着傅煜阳看过来的眼神才很轻地笑了下,语气淡淡地,挂着点轻蔑:
“从今天开始别再想着用这招了。”
说完,他手腕用力,将傅煜阳横在半空的胳膊往外一推,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脸色,径直走到车边,上车离开。
后视镜里傅煜阳的声音很快坍缩成一个小点,然后消失不见。
在傅初白的成长过程中,对傅煜阳动手打他这件事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他比谁都要清楚,傅煜阳这么做,要么是为了彰显他在傅震霆的参与下慢慢淡去的属于父亲这个角色的权威,要么是为了掩盖他在向黎去世之后矛盾又折磨的内心。
傅初白年龄小的时候没法反抗,等年龄稍长些之后不想反抗。
因为每次他在傅煜阳这里受伤之后,傅震霆也总会给傅煜阳一点苦头吃。
甚至有一段时间,傅初白还会故意去挑衅傅煜阳,然后站在傅震霆身后看他被教训。
算是某种极端的病态心理。
但现在,他不想这么做了。
傅初白想着,唇角很轻柔地勾起来,空闲的手覆在胸口,玉牌在单薄的衬衫下显出凹凸的形状。
他答应过林衔月的,
不再受伤了。
-
燥热的暑气被连续几场大雨浇透,早晚需要添一件外套的时候,京北的秋天也到了。
九月,傅初白和林衔月迎来了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学年的开始。
在学校巧妙的安排下,大四基本已经没有课需要上了,百分之六十的学生都把精力放在了考研上,
林衔月自然也不例外。
虽说她成绩一直不错,但面对自己一直在做的规划和想要达成的目标,总是不免要更用些力气,用些心思。
她忙起来,傅初白也没闲着。
从港城回来被傅震霆教育了一番之后,傅初白也给自己紧了紧弦,把手头上正在运行的项目和几个能调动的资源重新梳理规划一番,至少先保证不会一下被傅震霆侵吞打压。
再加上复出之后第一场比赛就利索地夺冠,各类赛车比赛的邀约也向雪花般飘来。
两头都得忙,那自然是没法得个清闲。
只不过虽然如此,林衔月却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比以前更亲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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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或许是因为一忙起来各自的事情就顾不上对方,所以就会特别珍惜仅有的相处时间,无论是窝在一起看肥皂剧,还是在厨房做一顿朴素的家常便饭,甚至说半夜突然来了兴致,把星星拉到卫生间里洗个澡。
生活好像突然变得平淡,但却泛着莫名的安心,
像是被冬日暖阳狠狠晒过的棉被似的安心。
甚至有时候林衔月都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她和傅初白之间,到底是一对二十出头的热恋情侣,还是感情持久的老夫老妻。
也就是靠徐云烟偶尔冒个泡才能有所分辨。
徐云烟不打算考研,空闲的时间自然要比旁人多出去一倍不止,时间一多,关注点自然就广,关注点一广,便总能寻到些和她们两有关的事情来唠嗑打趣。
主要是关于傅初白。
说是上周商学院有个什么事,大四好多人都回去了一趟,傅初白也不例外,结果他这一回去,直接就把九月份刚进学校的那群大一小姑娘们给点燃了。
他就在学校里待了半天不到,各种偶遇照片却在校园贴吧里活生生盖出一个热帖高楼,一水儿望过去全是寻人的。
好在京北大学贴吧里别的没有,好心人特别多,反手就把去年年末讨论关于林衔月和傅初白能不能交往两周的帖子链接粘上去。
说来也好笑,看帖子全称以为是个渣男声讨,结果点进去之后却是小情侣恋爱实录,完全配得上一句‘把狗骗进来杀’。
从上到下一通浏览,和亲眼见证这两人谈恋爱没区别,如此直白的冲击力之后不少女生也就放弃了,
当然,也有胆大的,已经顺着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寻到傅初白的俱乐部去了。
徐云烟说这事的时候林衔月正往锅里下饺子,闻言手一顿,问道:“你知道那些女生去俱乐部找他是什么时候吗?”
徐云烟大概说了个时间段。
林衔月愣了下,恍然又无奈地笑出了声。
她就说那阵子傅初白怎么天天都有借口让自己开车去俱乐部接他下班,而且还不是单纯地接,偏每次都要在门口腻腻歪歪地撒上一阵娇,害的自己还以为这人是受了什么委屈呢!
合着是因为这个啊!
她这边正想着,那头傅初白进门,手上还提着份林衔月昨晚上在社媒上刷到的小蛋糕。
见林衔月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傅初白不免好奇:“怎么了?”
林衔月手里还握着锅铲呢,转身靠在料理台上,语气轻飘飘地捏着劲儿:“听说有人魅力大到都有小姑娘找到俱乐部去了?”
她问这句的时候和徐云烟的电话还没挂,后者还以为自己能听到什么劲爆的八卦现场实录,刚准备把声音调大,电话就嘟地一声被挂断。
看着回到手机主屏界面的徐云烟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放弃了把电话回拨过去的想法。
还是别主动去当人家小情侣play中的一环了。
也算是作为此中前辈陆宴楠给的教诲。
不过这电话就算她打过去,林衔月也没空接就是了。
十一月的时候,她和傅初白住在一起这件事被林子行知道了。
说来也巧,林子行因为工作的原因回了趟京北,开会的地点正好在大学附近,就抽空找林衔月出来吃饭。
结果电话打过去之后他还没开口说话,林衔月就先慌张起来,问他有什么事,怎么突然想着给自己打电话。
这一下落在林子行耳朵里,完全就是不打自招。
然后吃饭的地方就理所当然地落到了北府华庭的客厅。
林衔月边上站着傅初白,怀里抱着狗,身形笔直地站在客厅边上,小心翼翼地开口:
“哥,你中午想吃点儿什么?”
“不吃,气饱了。”
五个字平平淡淡,没生气发火的意思,却实打实地让林衔月心尖抖了下,头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边上的傅初白见状立刻靠过来,在身形遮掩下握住林衔月的手。
林子行视线大略将房子里的陈设扫了一圈,问:
“考研复习也是在这?”
林衔月点点头,忙领着人把书房的门打开看:“图书馆的预约不一定每次都能抢到,所以到这里来了。”
“而且这环境比…”
傅初白在边上也想插嘴,结果刚说了几个字林衔月就一记眼刀扔过来。
无奈,只好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
林子行走进书房之后先是大略扫了眼环境,又走到书桌边上翻开两本书看了眼,然后才点了下头:“行。”
这一声还是轻飘飘的。
林衔月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林子行就已经从书房走出来,没看她,而是把视线落到傅初白身上。
傅初白也回看过去。
林衔月看不懂这两人在用眼神交涉些什么,自己心里又紧张,只好接着刚才未完的话题:
“不在这里吃的话,出去吃也行,哥,你应该也饿了吧?”
这次林子行倒是没拿刚才那话回应,不轻不重地看了眼林衔月:
“饭就不吃了,我下午还要回公司开会。”
林衔月蹙了下眉:“多少吃点吧,不然你下午肯定不舒服的。”
“不用,”
林子行拒绝地干脆,说完就往门口走,等在门口站定才像是想起什么,转过脸:“你送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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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林衔月一愣,刚准备应下来,边上的傅初白就抢先一步嗯了声,伸手去拿挂在边上的外套。
动作流畅,完全没一点儿犹豫。
林衔月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门口了,她觉得自己该说点儿什么,但想了半天只憋出句:
“你两,有什么话好好说啊。”
这一句把那两人的视线都照过来,林子行蹙眉的同时还很轻地叹了口气,很无语的样子,倒是傅初白,眉尾轻佻地笑了下,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她边上,压着声音:
“没事,你哥要是揍我的话我肯定忍着。”
又开始不正经不着调起来。
林衔月当然知道不会到这一步,但心里还是不自觉地紧张,抱着星星在门口来回踱步,恨不得偷摸着下去听听这两人说了些什么。
过了好一阵,傅初白上来。
林衔月当然是立刻问他。
“还能说什么?”
傅初白笑:“让我对你好点儿,不然他肯定不会放过我,还有…”
他语气一顿林衔月就紧张,连忙凑过来:“还有什么?”
傅初白眼珠子转了圈,拉着林衔月的胳膊往自己怀里一带,气息扑到林衔月的脸上,声音也莫名低沉了两分:
“还说让我这段时间以你考研为重,别拉着你胡闹,打扰你学习。”
林衔月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胡闹?”
傅初白眉尾挑了下,身子压过去:
“就这么胡闹呗。”
这一下暗示的够明显,林衔月脸蹭地一下就红了:“你别瞎说!我哥他才不会…才不会…”
才不会说这种不正经的话呢!
“不信?”
傅初白捏着她的手没放:“不信咱打电话问问他?”
“谁要和你打这个电话啊!”
林衔月羞得脸都快烧着了,一把给傅初白推开,眼里又嗔又怒:
“别和我说话!”
说完,转身进了书房不说,还吧嗒一下把锁给挂上了。
得,
傅初白站在原地,笑着,
又把人给逗狠了。
看来今天,又得和星星挤一张床了。
第57章
冬天之后,林衔月的考研学习到了最后的阶段,
一种紧张的,疲惫的氛围开始在她身上蔓延。
考研这件事就像是一场终点不定的马拉松,直到自己认为准备好的那一刻,确定的终点线才会出现在眼前,
然而遗憾的大概就是,人永远不会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所以你只能不停地往前跑。
这种持久的,堪称折磨的过程几乎会在每一个考研学子身上出现,
林衔月自然也不能幸免。
她最开始还没意识到,直到某天晚上开始有规律的失眠。
就是突然醒来,在周围一片寂静之中,能清楚听到自己心跳和呼吸的那种失眠。
晚上睡不着的最直接后果就是白天看书复习时精力不济,眼瞅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自己却没看进去哪怕一页书的感觉更是无形中加剧了林衔月内心的负担,
于是晚上失眠的时间更久,
像是陷入某个无法逃离的恶性循环之中。
直到有天晚上,再一次突然惊醒,林衔月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干脆直接起来看书好了!
结果人刚动,身后傅初白就抬手,揽着自己的腰往他怀里带:
“睡不着?”
林衔月没想着自己这么轻的动作也能吵醒他,愣了下,转头看向傅初白。
这段时间傅初白也忙,大大小小的比赛一场接着一场,再加上还有需要他亲力亲为的俱乐部运营和项目投资,小两个月的时间人都瘦了一圈。
傅初白也察觉到她的视线,把人往自己怀里压了压:“我还以为前几天感觉到你醒了是错觉呢,合着真是失眠了啊。”
沐浴露是前阵子林衔月买的,海盐味道,这会儿闻着倒无端让人心情舒缓。
林衔月往里靠了靠,整个人贴在傅初白的胸膛上。
这种依赖性极强的动作傅初白向来适用,抬手抚着林衔月的头发,很轻地问:“睡不着?还是不想睡?”
林衔月也不撒谎,说是睡不着。
她这话说完没几秒,横在后腰的傅初白的手就往上使了下劲儿,让林衔月整个人往上窜了下。
不等她反应,傅初白的唇就已经贴上来,声音吊儿郎当的,挂着抹不开的暧昧旖旎:“那就做点能让你睡着的事儿。”
等林衔月意识到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傅初白已经把她的呼吸和心跳都夺走大半。
算起来他两也的确有些日子没胡闹厮混,林衔月本来以为这人逮着机会肯定要肆无忌惮一番,谁料全程傅初白都收着劲儿,力道轻柔缠绵,纯粹是奔着把林衔月伺候舒服了去的。
到底是半夜来这么一出,弄到最后林衔月的确也和傅初白最开始说的差不多,神思浑噩地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只感觉傅初白抱着自己到浴室清理了一番,然后又从浴室抱回床上,把自己的脑袋贴在他的胸膛上。
耳边听着节奏平缓有力的心跳,没一会儿她便彻底睡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次的缘故,而后的几天林衔月但凡半夜醒来,转头都能看见傅初白那双明亮的眼眸里自己的身影。
他像是不需要睡眠,又像是就在等着自己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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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当然,也不是每天晚上都会用同样的招数让林衔月睡好,有的时候是,有的时候傅初白就只是把林衔月抱在怀里,两个人都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让呼吸和着呼吸,心跳掺着心跳。
然后莫名的有一天,林衔月醒来睁眼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从那天起,她便没再失眠。
考研是个周末,
最后一门专业课考试的时候是下午。
林衔月手感不错,手上的笔一刻不停,算得一句洋洋洒洒完成卷面,时间卡的刚好,检查完一遍之后正好响起交卷的铃声。
那声音算不上刺耳,却好像一下把林衔月的神思惊住不知道藏到那里去了,她抬眼看了下窗。
远方天际线上挂着即将消失的落日,明亮的,宽阔的,就好像把她心底冒出来的那些复杂的情绪全都囊括进去似的。
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跟着汹涌的考试人潮往外走。
边上的人声大多在讨论考试,林衔月听到了,但又好像没听到,她只顾着往前走,而且脚步越来越快,带着股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冲劲儿。
直到冲到大门口,她的脚步猛地停下。
傅初白看见了她,手里抱着一大捧花笑着走过来,不等她开口就先一步抬手将她拥进怀里:
“辛苦了,”
“我的宝贝。”
鼻腔里明明是混杂着傅初白常用的那款香水和花香的甜腻味道,林衔月的鼻子却蓦地一酸。
她也抬手圈住傅初白宽厚的背,将脸往他的胸膛里埋了下,
没说话,却好像什么都说了似的。
考研结束之后没两天正好是林衔月生日,傅初白便张罗了个派对,林衔月也把宿舍众人都叫上,也算是庆祝新的一年。
有徐云烟在,自然少不了要打趣这对小情侣,当然,她也主要是朝傅初白:
“你可要好好表现,我可听说港城大学的帅哥质量高出咱京北不少呢。”
语调七拐八拐,明显是不正经的调侃,结果不等林衔月说话,傅初白先应下来:
“你放心,我到时候去陪读,看谁敢打我女朋友主意。”
这一句坦荡又直接,还带着根本不藏的得意和傲娇,场内众皆是一愣,最后还是陆宴楠朝徐云烟来了句:
“你就非得问,还嫌他两平常秀恩爱没齁到你啊!”
趁着众人打趣,傅初白俯身凑到林衔月耳边:
“等你去港城大学复试的时候咱两一起,这次说什么都要把我陪读时候住的房子定下来。”
林衔月没想着他竟然还惦记着这件事,眼睫颤了下,含着声音在嗓子里嗯了声,心里酸酸涨涨的,是充盈的满足感。
这种满足来自于,傅初白有在很用心地,惦记着他们的以后。
同样在乎这件事的人还有林子行。
过年的时候她和林子行一起到超市买东西,当时考研初试成绩已经出来,林衔月排名很靠前,复试只要不出大差错应该也是稳的。
于是林子行便自然而然地把话题转到傅初白身上去,问:“你到时候读书,他的计划呢?”
林衔月倒的确和傅初白聊过这个事:
“目前计划是继续做他喜欢的赛车,俱乐部的事情就够忙的,而且他还自己搞了些投资项目什么的,没闲着。”
“那他家里呢?”
林子行转头望他:“他们家这情况,应该不太会愿意他做这些吧?”
林衔月闻言,眼帘往下垂了下。
肯定是不愿意的,虽说上次傅震霆保证过不再插手傅初白赛车的事,但傅家的产业盘根错节,傅震霆又老谋深算,这些日子傅初白往前走一步都要小心考虑是不是早就预设好的陷阱。
神思来回牵扯,周身尽是钝乏疲累。
这种事林衔月大体一说,林子行心中便有了数,垂眸想了会儿,开口道:“你考研那阵他撑着你,这会儿也轮到你撑着他了。”
“你扶一把他,他扶一把你,你两这路才能往远了走。”
林衔月没想到林子行能和自己说这话,微怔,然后唇角一勾,说的诚恳又认真:
“我知道的。”
前些日子她看着傅初白憔悴疲累的样子也忧心,烦恼自己帮不上忙,结果那人像是看出来似的,凑过来讨了个吻,然后躺在自己腿上,眼瞳里闪着光:
“你就这么陪着我,给我源源不断地充电吧。”
林衔月也的确这么做了,
就像林子行说的,互相扶着,往远了走。
林子行见状,也知道自己这妹妹心里和明镜似的,笑了下便没再多说话。
两个人买完东西之后开车回家,从超市停车场开出去的时候有些堵车,林衔月手机没电便扒着窗户往外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好像远远地看见李成的背影。
她惊了下,瞪大眼睛再去望的时候才发现不过是个和李成身形差不多的中年男人。
也是,若李成出现在这儿,肯定是要来找自己的。
想来是太久没见,都快要记不起这人的样子才会看错。
她正这么想着,边上的林子行像是又突然想起什么,问:“到时候你去港城,你们怎么办?异地恋?”
索性林子行上次连他两同居的事情都知道了,林衔月也就没瞒着,把傅初白计划在港城那边买套房子这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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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林子行愣了下,过了会儿才轻笑了声:“真是有钱人家的小子啊。”
林衔月哪里听不出他这句话里半感慨半惊讶的意思,唇角也有些无奈地勾了下。
她倒是的确和傅初白说过别搞这些事,毕竟港城的房价不低,他这会儿又是关键时刻,没必要花这份冤枉钱。
只不过她想起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人正胡闹完一轮,傅初白一听这话立刻不正经起来,边裹着热气吻上来边说什么你老公我有的是底子,不用替我省钱。
没羞没臊的,搅得林衔月只好计划着另寻机会再和他说这事。
结果她还没寻,这机会自己就来了。
——傅初白没能去港城陪她复试,
——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其他的事情了。
-
港城大学复试在四月初,时间安排出来之后两个人本来都计划好一系列行程,结果俱乐部临时出了些状况,说是有个厂商合作出现点纰漏,傅初白和陆宴楠两人得赶到国外去面谈。
两边事情的时间正好赶上。
林衔月虽然心中有些涩,但也知道对傅初白来说俱乐部步步都是艰难,宽慰了他两句,让他好好处理那边的事情。
最终是她一个人去的港城。
复试进行的很顺利,因着学校还有些毕业上的事,她也没在港城多留,第二天一便飞了回来。
一下飞机她便给傅初白发了消息,问他那边情况如何。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常回复消息不超过三秒的人,今儿愣是等到林衔月取到行李走出机场大厅都没个回信。
林衔月莫名地有些紧张,索性站在原地想打个电话过去,结果手指还没动,一辆车就顺畅地滑到自己身边。
后座车窗落下,里面的男人眼皮轻掀,语气平淡又冷漠:
“林小姐对吗?”
“我是傅煜阳,傅初白的父亲。”
“方不方便我们两谈一谈。”
林衔月心脏猛地一震,几乎是不自觉地捏紧手机,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通讯录的页面上。
傅煜阳似乎是飞快地瞥了眼,面上没什么表情,只眼底有一丝轻蔑:
“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在这个时候联系初白,”
“毕竟他人还躺在医院,要注意休养。”
咚——
林衔月心底蓦地一沉,眼睫颤了下,看向傅煜阳。
第58章
车子径直开到了间茶馆,傅煜阳拒绝了服务人员,自己摆弄起面前的茶具,将一杯茶递到林衔月面前:
“说起来,林小姐和初白在一起这么久,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林衔月知道傅初白和傅煜阳之间僵硬的关系,作为傅初白的女朋友,她也很想装出一副成熟自持的样子来面对眼前的情况,但飘乱的神思却无法让她冷静下来。
她垂眼看向杯中深绿色的茶水,抿了下唇:
“傅初白他,为什么会在医院?”
傅煜阳似乎是很轻地笑了下:
“他没有告诉你吗?这段时间他的日子算不上好过。”
林衔月眉间颤了下,抬眼看向对方。
她本来以为自己是知道的,可现在,却又不确定了。
傅煜阳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甚至可以说是和煦,然而说出的话却泛着刺骨的寒气:
“最近他母亲向黎去世前设计的那套珠宝保养回来,这么好的东西总不好叫它无端蒙尘,恰好,我和苏兰枝的婚期定在九月,正缺一套珠宝。”
“初白知道这件事之后不太高兴,在家里闹了一阵,不小心被茶杯砸破了脸,伤口不大,但估计是怕你担心,所以才寻了个借口没陪你去港城复试。”
在林衔月因为震惊而陡然睁大的眼眸中,傅煜阳微微一笑,动作优雅地抿了口杯中滚烫的茶水:
“林小姐应该不至于因为这种小事生初白的气,对吗?”
林衔月不可置信地听完傅煜阳话语间的种种,只觉得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字字句句的发音都变得干涩困难,声音里是极力压制的怒意:
“那是他母亲的东西,你们不能…”
她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傅煜阳似是很轻蔑地笑了下:
“看来林小姐对很多事情,还是不太理解。”
“没事,我今天本来就打算和你好好交流一下这些。”
他的神色平淡得有些可怕,林衔月微怔,眼睫很轻地颤抖着。
傅煜阳将茶杯往外推了推:
“初白因为他母亲向黎的死对我有仇恨,有怨气,我知道。为了发泄这些情绪,他利用我父亲干预我、让我难堪,我也知道。”
话说到这儿,傅煜阳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目光灼灼地落在林衔月身上:
“但我从来没觉得,他这样做有什么问题,相反,我很鼓励,也很期盼他这样对我。”
为了不让傅煜阳获得执行董事的位置,所以拼命在傅震霆规定的时间范围里学习那些晦涩难懂的课程。
为了不让傅煜阳和苏兰枝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双入对,所以放弃了国外俱乐部的邀约,跟在傅震霆身边学习公司业务。
为数不多的叛逆犹豫,是因为赛车和俱乐部的事情,但最后,还是因为傅震霆松口,决定在老宅里向黎的卧室对面给苏兰枝留一个房间之后主动做出了选择。
桩桩件件,傅煜阳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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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而且他现在说,
他乐见其成。
林衔月以前听傅初白说起这些事时就隐约觉得不对,如今听到傅煜阳这番话更是不自觉地从血管深处泛起一阵寒凉,等对方话音落下之后更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将怒意忍到极致,声音发着抖:
“你知道?”
“你都知道,还让他的爷爷,你的父亲,傅震霆,这么对他吗?”
利用一个年少丧母的孩子的仇恨和敌视,操纵他的情绪,一步步为他量身打造布满尖刺的奖励,眼见他鲜血淋漓,沉迷痛苦,
最后却颇为自得地说,
我知道。
我都知道。
林衔月心头阵阵绞痛,
她知道自己不该去问,但却忍不住,语调在气声中颤着:
“你不是他的父亲吗?”
“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呢?”
你难道不应该,
保护他吗?
只是她的质问却并未得到傅煜阳哪怕一刻的动容,他的神情依旧寡淡,却在掀起眼皮的刹那露出些犹如利剑的寒光:
“林小姐,这句话,你难道不应该问自己吗?”
语气森然笃定,林衔月怔了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让他恨我,让他在长久的恨意里记住向黎,让他在长久的恨意里成长为我父亲最期待的样子,”
“然后顺理成章,无所阻拦地,获得傅家的、向家的,一切本来就该属于他的东西。”
“这就是我为初白做的事情。”
傅煜阳瞬间在眼里划过的猩红狂热让林衔月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浓厚的惊异,她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嗫声道:
“不是的,”
“这不是他想要的…”
“不是吗?”
傅煜阳凌厉的视线将林衔月尚未说完的话堵了回去:“林小姐真的确定这不是初白想要的吗?”
林衔月被他看得脑袋一懵,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傅煜阳似乎是很轻地笑了下:
“我和苏兰枝的婚期,以及会在婚礼上使用向黎珠宝的事情,是家父首肯,而他同意的原因,是初白不愿意接手家里的产业。”
“换言之,只要初白还想维护向黎,最后的选择就只有一个。”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她:
“你觉得初白会做什么选择?”
“还有刚才那个问题,和初白在一起之后,林小姐,你又为他做了什么呢?”
林衔月的眼睛在傅煜阳轻飘飘的问题中蓦然睁大,心里几乎是不可控地冒出许许多多,复杂又挣扎的情绪,
如同蝗虫过境,开始无情地撕咬她的血肉。
在目光慢慢失焦之前,她听见已经走到门口的傅煜阳再次开口:
“林小姐,你信因果报应吗?”
她没反应过来,只呆呆地抬起眼朝傅煜阳看去。
隔得有些远,她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只听见他好像笑了下,然后轻声叹了句没事便走出了包厢大门。
林衔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茶室出来的,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站在北府华庭那套房子的门口。
她垂眼看了下手机,
在路上的时候傅初白给她回了消息,说飞机晚点,自己会尽量在晚饭之间赶回来陪她好好庆祝一番。
林衔月没拆穿他的谎言,只回了个好。
她输入密码走进去。
星星在房间里听到声音之后便不停兴奋地挠门,林衔月把它放出来之后小狗似乎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一反常态地没在原地打滚,反而是乖巧地坐着,仰着头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林衔月和它对视,蓦然,鼻尖酸了下,
然后俯身,将小狗抱进怀里。
有热气从眼眶里漫出来。
那滴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就开始强忍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落了下来。
回北府华庭的这一路上,她都不断地在告诉自己,傅煜阳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扰乱自己的神思,让自己对她和傅初白之间的感情产生怀疑,产生不确定。
然而在作为人的本能地操控下,思绪的颤栗却很难轻易逃避。
她的大脑像是装了许许多多形状不一的积木,碰撞之间有尖锐的棱角划破她的思绪,泛着淡淡的血腥味,
她几乎是不受控地开始思考傅初白的过去,傅初白的现在,傅初白的未来,
同时也开始不断地向自己提问傅煜阳最后说的那个问题,
自己为傅初白,做了什么呢?
算来算去,好像也只有鼓励他重新拾回赛车的梦想。
然而这件事,从现在往回看,带给傅初白的,真的是快乐大于烦恼吗?
因为这件事,俱乐部在傅震霆的干预下举步维艰,
也因为这件事,导致他母亲的遗物被滥用,导致他受伤。
而这样的事情,不用傅煜阳明说,林衔月都知道,以后的日子里,只会多,不会少。
林衔月自认不是个懦弱胆小的人,但这一刻,她却真实地,为自己有可能把傅初白推上了一个进退两难的悬崖而害怕起来。
怕傅初白受伤,也怕这种充斥着压力和恐惧氛围会摧毁他们之间的感情。
夜色渐起,林衔月没开灯,就抱着星星蜷在沙发上,纷乱复杂的思绪时远时近,但无论清晰还是模糊,都是个解不开的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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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她该怎么做,
傅初白该怎么做。
好像永远找不到正确答案的感觉在心里蔓延出某种不可名状的惧,像是在血管里藏了头凶兽,正叫嚷着试图挣脱束缚。
就在林衔月觉得这股无措快要将她吞噬时,外间的大门突然传来滴滴两声,
门被打开,
是傅初白回来了。
星星呜呜地叫了两声,从林衔月怀里滑下来,径直往门口跑。
也不知道它在傅初白那里做了个什么动作,傅初白没开灯,也没开口说话,只是悄声地朝客厅走来,
林衔月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是好奇,也是担忧。
她犹豫片刻,动了下身子,微微昂起头朝傅初白看去。
只走廊上一盏壁灯亮着,两个人的面上都蒙着一层暗橘,朦胧的看不清神情。
傅初白察觉到她的动作,走过来蹲在沙发边上,柔声道:“睡着了?”
在思绪中徘徊多时的面容骤然出现在眼前,眼眶里的热意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溢出来,林衔月强忍着想要扑到傅初白怀里的冲动往后缩了下身子,用阴影挡住自己泛着红肿的眼睛,嗯了声。
带着浓重的鼻音,
倒真和刚刚睡醒一样。
像是怕惊到她,傅初白的声音更轻了些,抬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拨正: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缱绻缠绵,像是眼温热的泉,将林衔月颤栗的、冰凉的神经柔和地包裹住。
她眼眶忽然就兜不住那些不知道何时蓄起的泪珠,滚烫的触感滑过面颊时,林衔月抬起胳膊:
“傅初白,”
“你抱抱我吧。”
第59章
女孩的声音软着,还带着浓浓的鼻音,眼底迷茫未消,泛着一片潮湿水润。
傅初白只觉得皮肤上像是滚过一片热,心脏骤然往里塌,也顾不上别的,把外套往边上一扔,揽住林衔月的腰,顺势躺在沙发上。
不是那种很宽大的沙发,刚好够两个人侧身抱在一起。
他将鼻尖埋入女孩的发顶,语气也放得轻柔,笑着哄道:
“行,抱,别说抱了,你再这么看会儿,要我的命都给你。”
不着边际的一句话,却换来林衔月思绪中更复杂的情绪,她在傅初白怀里偏了下头,刻意压低声音掩饰喉腔地颤抖: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傅初白宽厚的手掌贴着她的后脑,往里熨帖着干燥的热气:“这就随你了,看过电视剧吗,就像古代深宅大院里签了卖身契的仆人一样,可不仅着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话越说越没谱,傅初白或许也觉出来,自己率先没忍住,轻笑了声,揽在林衔月后腰的手往上抬的同时垂下眼去寻对方的眼睛:
“主人,你想要什么?”
林衔月在后腰的支撑下仰起头。
客厅里是一片暗,只不远处的挂灯亮着,在傅初白脸上打出一道浅淡的光源,她几乎一眼就看到那道紧贴着耳廓的,已然愈合,只留下一点点暗色的伤疤。
自己去港城之前,那块儿明明还是好好的。
她强忍着想要抬手抚摸过去的冲动,没去回答傅初白的问题,转而开口道:
“俱乐部的事情解决了吗?”
光影闪动,傅初白面上的笑意似乎淡了些:
“你老公我亲自出马,还能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一贯的自信张扬,半点听不出经受困顿的模样。
林衔月顿了下,眼帘微垂,又问:“那别的事情呢,也解决了吗?”
“别的事情?”
傅初白的语调终于是往上抬了下,沉默了会儿,像是真的在大脑里认真思考过的样子:
“还真有件事不好办。”
林衔月心脏猛地一震,眼睫忽地上抬,掀动起一股微小的气流,然后在一片沉溺的暗色中,对上傅初白正凝眸望向自己的眼睛。
“我让人给我筛了几套港城离你们学校近的房子,得麻烦女主人挑一挑。”
平和间带着些低哄的语调在寂静的夜色响起,随后重新归于黑夜,归于平静。
林衔月没觉得失望,或许是因为她也不知道,若傅初白真的告诉自己所有事情,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傅初白没说,
她甚至生出一丝逃离绞刑架的庆幸。
然而庆幸过后,则是更加无法控制的愧然。
既愧然于明知自己所爱的人走在泥泞里,自己却无法帮他遮风挡雨。
又愧然于他体谅自己隐瞒,自己那一瞬间便真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林衔月喉头一梗,抱着傅初白腰背的胳膊收紧,拱着身子将自己无限制地贴在对方怀里,好像这样能稍作安慰似的。
她鲜少这样撒娇,也鲜少如此主动,傅初白略有些迟缓地察觉出些异样: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边说,边伸手想将人在自己怀里的位置调整些,好方便自己看看对方脸上的神色。
偏偏林衔月像是也较上劲,抱着傅初白的手不松,小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因着层层叠叠的阻隔,声音也变得瓮声瓮气起来:
“傅初白,”
她叫他的名字:
“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什么?”
傅初白愣了下,似乎是完全没想到会等到如此一句无厘头的话,也不知道他在大脑里转了个什么逻辑,还没开口说话就自己先笑起来,然后隔着林衔月细密柔软的发,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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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你啊,”
“爱我就行了。”
围绕着他的世界正在高速崩塌流转,男孩脸上挂着尚未完全愈合的疤痕,不顾四周虎狼环伺的处境,抱着她说,
只要她爱他。
积蓄的情绪终是决堤而下,林衔月在眼前一片热气氲氤中,如同濒死的天鹅一般高昂着脖颈,吻上傅初白的嘴唇。
气息尚未匀称,吻法也杂乱无章,却偏偏胆子大,舌尖带着横冲直撞地气势冲入傅初白的领地,手也顺势攀上他的肩背,挂着些许共沉沦的劲。
这段时间两人都忙,若真算起来倒的确是许久没如此亲密,傅初白几乎是一下就热起来,理智像根线,眼看着就要烧断了。
但他心里还惦记着林衔月刚刚那奇异的情绪,强忍着想先问个清楚。
结果他还没开口,林衔月就先一步轻咬着他的下唇,葱白一样纤细的手指搭上他衣领的纽扣,声音暗哑含糊:
“傅初白,我想。”
这一声曲曲折折地钻进他大脑深处,饶是再理智,这会儿也剩不下什么了。
他骤然一个翻身,将她拢在身下。
衣料在关节处乱七八糟的堆叠,将身上的热气积在一处,像是在两人中间放了把火,灼烧得人生疼。
可林衔月偏像是不怕,攀住傅初白的肩膀猛地往上靠,脊背悬空的瞬间,傅初白的臂膀就缠过来紧紧贴合,就好像两人天生便如此相衬。
似乎是怕沙发蹭磨她的皮肉,傅初白抱着她翻了个身,她鼻尖泛着红,眼底像是藏了片雾气弥漫的原始森林,一眨眼,便有水珠落下来。
不知是哪种情绪占了上风,
但到底,这片泪是落了下来。
傅初白扶在她腰后的手上移,拭去她面上的潮湿,低喘着笑:
“怎么今天这么娇气?”
林衔月没说话,只塌下身子去寻他的唇,在一片潮湿的热气里,两个人又一次接了个深长的吻。
这一下闹到很晚。
以前都是林衔月先开口说不要,昏昏沉沉间半合着眼睛让傅初白抱她去清理,偏偏今天她硬是不开口,被闹得急了,也不过是磨牙似的去咬傅初白的肩。
到最后还是傅初白主动喊了停,抬手把他的风衣外套捞过来裹在林衔月身上,末了还不忘补上句:
“不是我不行啊,”
“我是怕你明天起不来床。”
话里话外都是明晃晃的不正经,林衔月脸热了下,张嘴就往他身上咬了一口,算是回应。
这一下没收着劲儿,移开的时候能看见浅红色的牙印。
傅初白嘶了声,低低地笑:
“又咬?”
“你是小狗吗?”
他这话刚说完,林衔月还没说话,真小狗就先一步趴在沙发边上呜呜地叫起来。
两人开始的突然,谁都没空先把小狗关进房间里,沙发又高,星星小小的一只怎么也跳不上来,只能在边上干着急,这会儿好不容易听到自己的名字,自然是激动万分。
林衔月在傅初白怀里转了个身,抬手将星星捞起来揽在怀里,小狗身体热,像是抱了个火炉。
傅初白也有学有样,线条紧绷的臂膀从后探过来,将一人一狗揽进怀中。
林衔月缓了会儿,声音很低:“傅初白。”
“嗯?”
林衔月垂着眼,手在星星的头上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片刻,开口:
“我们就这么躺一会儿,好吗?”
她背对着他,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热气在不断靠近,然后贴着自己的脊背,像是要把她紧皱的神经和脏器都熨帖平整似的:
“好,就这样躺着。”
或许是太过疲累,又或许是傅初白的呼吸与心跳合上了某种催眠的节奏,林衔月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
等醒来时,她已经回到卧室的床上,浴室里有隐隐约约的水声。
夜色已经过去,隔着窗帘,她看不见外面的天气。
希望是个好天。
-
那夜过后,日子又恢复如常。
林衔月的毕业论文已经完成大半,忙过复试之后也算清闲,她便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和傅初白待在一起。
时间一长,所有隐藏在平静海面的暗涌便清晰可见。
他开始频繁收到傅家人打来的电话,有傅震霆的,也有傅煜阳的,他大多数不接,但是只要不接,就似乎总有一些其他不好的消息传来,像是两座压在他肩头的大山。
俱乐部的事情也并算不上太顺,傅家的产业链太广,随便在其中一个环节有所授意便能产生蝴蝶效应,虽说暂时还没有太大的风暴,但细密的小麻烦总是不断。
有两次林衔月从房间出来,正好看见傅初白站在窗边的背影。
他戒烟效果不错,即使这会儿连背影都显露着疲惫和愁绪,也只是从口袋里摸出糖来吃。
听见林衔月的声音之后他转过身,唇角上扬着,是懒散又平常的笑,
就好像在看见她那一刻,所有负面情绪都被窗外那轮快要把他整个人吞噬的落日燃烧殆尽似的。
他招招手,等林衔月走过去之后就把人抱进怀里,语调轻软地说糖吃完了,要林衔月再给自己买。
是款林衔月从小吃到大的柚子糖,算不上什么高级的小吃,却偏偏占了房子零食柜的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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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林衔月耳朵贴着傅初白的胸膛,听着内里蓬勃有力的心跳,嗯了声。
就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回到了她和傅初白就只管相爱,别的什么都不需要考虑的时候。
然而林衔月心里清楚,想象和现实终究存在着区别,更何况是已经完全南辕北辙,两个方向。
只是她没想到,自傅煜阳之后,
第一个找来的人会是苏兰枝。
苏兰枝带着苏亦初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林衔月几乎是立刻就想到她和苏亦初第一次见面,那个隐隐约约坐在后座的人影。
苏兰枝很漂亮,带着些清新优雅的味道,或许是因为多年夙愿终于得以实现,面上的气色亮丽很多,就连那时神色淡漠的苏亦初,都显露出些这个年龄小朋友该有的样子来。
或许是已经见过傅煜阳,林衔月心情倒是平静,开门见山地问对方找自己想要做什么。
苏兰枝笑笑:
“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主要是来和林小姐谈合作的。”
“合作?”
林衔月愣了下,不懂她的意思。
“我马上就会嫁给傅初白的父亲,会成为名正言顺的傅太太,傅家未来的女主人。”
苏兰枝说起这件事时,面上的喜悦之色难掩:“而以傅家的情况,未来你如果想要和傅初白在一起,肯定是阻力重重。”
“我们合作,我可以帮你。”
林衔月看着苏兰枝的眼睛,心底酸甜苦辣,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片刻,竟被神经牵引着很轻地抬了下唇角,
像是在笑。
她心里清楚,苏兰枝太怕这个等了多年的婚事告吹,也知道只要傅初白继续强硬着不低头就万事无误,所以她才来找到自己,
似乎是认定,她林衔月就是那个不断影响傅初白的变数,
傅煜阳是如此,苏兰枝也是如此。
苏兰枝显然被她这个反应搞懵了,还没来得及说话,林衔月便分开双唇,语气轻飘飘地问:
“您是因为很爱傅先生,才想要和他结婚吗?”
这话苏兰枝还没答,边上的苏亦初便率先开口:“当然!我爸爸妈妈肯定是相爱的!”
林衔月垂下眼睛,深深地看了苏亦初一眼,只觉得心底莫名地泛起些苍凉来。
这些天她已经一直在想,傅煜阳肯定是希望傅初白能回去,能回到最开始那个样子,可一旦傅初白回去,傅煜阳和苏兰枝结婚这件事便立刻会成为脆弱的泡沫。
傅煜阳无比清楚这点,却依旧来找到自己说了那些话,
那么,
他爱苏兰枝吗?
还是说,这个世界上的爱,本来就是如此让人琢磨不透的。
林衔月不知如何去解答这个可能永远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只觉得全身疲累不堪,她迎着苏兰枝的目光,刚准备说些什么,手机便响了。
她接起来,不等开口,就听到那天传来邻居阿姨惊慌又无措的声音:
“出事啦!小林!你快回来吧!”
“出大事啦!”
明明是温暖和煦的天,林衔月身上却猛地泛起些凉意,心口惴惴不安。
她好像听见背景音里传来李成和李言才的声音。
邻居阿姨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还没开口,一阵裹着高频电波的尖叫声就冲破林衔月的耳膜:
“杀人了!”
“快来人啊!杀人了!”
第60章
林衔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赶到医院的,只记得自己挂了电话之后腿一软,还是苏兰枝和苏亦初本能地扶了一把,才没让自己跌在地上。
手术室在七楼,外间的等候大厅坐着不少人,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弥漫着近乎于绝望的紧张气息。
她一进去就看见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舅妈双目无神、身体蜷缩着瘫靠在椅子上,她边上的林子行,衣摆、裤子上全部都是血,明明自己脸上写满了焦躁和不安,却还是得强打精神,准备或许短暂、又或许一辈子地,成为这个家庭的顶梁柱。
而舅舅,则生死未卜地躺在那扇门里。
林衔月呆呆地看着他们,没动。
就好像她往前挪一步,周围的世界就会随着她的动作而崩溃坍塌,
又或许,他们的世界早就因为自己支离破碎了。
邻居阿姨说李成和李言才是突然找上门的,舅舅舅妈没有让他们进房子,等邻居阿姨听到声音开门看热闹的时候,四个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阿姨没有明说自己听到了什么,但林衔月知道,肯定和她有关,不然阿姨不会在气氛逐渐不可控制的时候,将电话打给自己。
也就是那一瞬间,李言才不知道从外套哪个口袋里摸出来一把水果刀,猛地朝刚刚回来的林子行捅去。
没人看到舅舅是怎么冲上来挡住的那一下,只看见三秒之后,一朵巨大的、由鲜血构成的花朵在舅舅的腹部绽开。
伴随着围观人群刺耳的尖叫,这场争吵落下帷幕,
只不过是以鲜血作为代价。
若不是周围消毒水的味道实在刺鼻,林衔月都觉得这一切像是场梦。
昨天中午她离开家的时候还和舅舅在餐桌上讨论要不要全家一起到港城玩一圈,今天怎么就成这样了?
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悲伤像是终于后知后觉地席卷而来,林衔月不自觉地往林子行的方向挪了步,只是还没开口叫人,从边上猛地窜出来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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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林衔月没防备,被他一下子推倒在地上,
脚腕传来撕裂般的痛。
在人群的惊呼声中她定睛看去。
是满目猩红,已然丧失理智的李成压在她身上,双手用力揪着她的衣领,恶狠狠地:
“都他妈的是你!都他妈的是因为你这个臭婊子!你弟弟要是出了什么事,老子弄死你,让你给他陪葬!”
不等林衔月理解话里的意思,李成就被从旁边赶来的林子行一整个人掀翻过去。
林子行手上还沾着血,边将林衔月拉起来互在身后,边面色铁青冰冷地看着李成:
“我父亲还在手术室,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和你儿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好过,还有,”
“你离我妹妹远一点。”
李成连滚带爬地站起身,虽然看着林子行,但手直直地指向他身后的林衔月:
“行啊,还在这儿装好人是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家三口不过也是贪图姓傅那小子家里人给的分手费吧!”
“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尾音落地,林衔月只觉得耳边轰然巨响,呼吸紧跟着开始打起颤来。
她站在林子行身后,视线不自觉地上抬,落在对方的侧脸上。
林子行面色微微动了下,说不上来显露着什么情绪。
但显然,李成把这当成心虚:
“是不是被我戳中了!要不是你们贪图我女儿该得的这笔钱,我们能上门闹!我们要是没上门闹,我儿子他,我儿子他!”
“我儿子他也不可能会被车撞!”
李言才捅伤林新军之后自己也愣住了,在原地呆站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突然惊醒,一股脑地冲下楼往外跑,刚跑出小区大门便被马路上的车子撞到,送来的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不醒了。
因为说到李言才,李成的情绪又一次濒临崩溃,周围的医护担心他会产生什么伤害,叫来保安把人带了出去。
没了他嘶哑的叫嚷,周围的环境好像骤然安静下来。
林子行沉默了会儿,转过身拉住林衔月的衣袖,准备把人往等候区的位置带,只是他用了劲儿,却没扯动站在原地的姑娘。
林衔月抬起脸,目光里是一片恳切的苍白:
“哥,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求你了。”
就像是大坝决提,她也不想再被人有所隐瞒,
既然所有人都在风雪之中,她又如何有资格,在安全屋里,享一片太平。
林子行看着她的眼睛,片刻,沉重地叹了口气:
“傅初白的爷爷,傅震霆,前段时间来过家里。”
傅震霆来的突然,话说的也直接,他甚至都没有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只站在那里,如同君王一般朝舅舅舅妈发号施令,希望他们能出面,让林衔月和傅初白分手,并表示如果接受,那么他会按照当前业内顶级商务咨询师的价格,支付给两人一笔报酬。
行为和语气都是极尽的高傲,就好像笃定舅舅舅妈肯定是答应自己的提议。
估计也是因为太过笃定,所以才会在听到否定的回答时,略有些惊异地抬了下眉。
话是舅舅说的。
他说他知道两个孩子之间门不当户不对,也知道家境之间有天壤之别,甚至也想过若孩子们想一直走下去肯定是困难重重。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愿这个困难是人为制造的,而且还是出自最应该给予肯定和鼓励的家人。
“如果他们以后真的要分手,至少得是因为不爱了,或者爱着爱着觉得不合适了,决不能是因为来自家里人的一己私利。”
“傅老先生,这就是我们的回答。”
这是舅舅站在狭窄逼仄的楼道里,朝着那位在傅家大权在握,说一不二的傅震霆说出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林衔月呆愣着,大脑仿佛生锈般迟缓地运作起来。
她的人生到现在,二十二年。
十岁之前,母亲积劳成疾,是舅舅一直接济,让她过上虽然不算富足,但至少衣食无缺的生活;
十岁之后,她在李成的压迫下郁郁寡欢,又是舅舅,救她于水深火热,让她上学,让她往前走,让她重新有个家。
她本以为自己成长为大人之后便不再如从前一般,结果到头来,还是舅舅在保护自己,
在傅震霆面前,
在李成面前。
似乎是有一道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林衔月堪堪回神,看向林子行满目担忧的脸。
他似乎是说了什么,见她没反应,刚想重新开口,手术室的灯突然闪了下,紧接着,医生走了出来:
“林新军,林新军的家属在不在?”
两人皆是一愣,随即搀着双手止不住颤抖的舅妈上前。
医生带着口罩,面上的神情看不清楚,语气也雾蒙蒙的:
“肝脾破裂,失血过多,手术整体还算成功,但毕竟病人的年龄摆在那里,需要在重症观察一段时间,就看今天晚上能不能挺过去了。”
铡刀落在来,悬停在脖子上,
无人知道接下来等待着的,究竟是死亡,还是生存。
医生话刚说完,舅妈就如同被人抽去了筋骨一般整个人往下跌坐,全靠林子行和林衔月一左一右搀扶着才能坐在地上。
五十多岁的人,眼泪唰地一下落下来,爬在满是细纹的脸上,犹如一道尚未干涸的枯萎河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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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林衔月望着,她本来想忍,但最终没忍住,一眨眼,成片的泪就扑簌簌地落下来。
她想到病床上生死未定的舅舅,想到仿佛一下老去的舅妈,想到勉强镇定撑起这个家的哥哥,想到已经去世多年的母亲,想到…
傅初白。
如果说傅初白瞒她的那些事,她还能贪心地故作不知,那么现在,沾了无辜之人的鲜血,便没有办法继续粉饰太平。
事到如今,
林衔月这么想着,听见自己心底传来一声叹息,
在叹事到如今,也是在叹早该如此。
-
舅妈执意要在医院待着,林子行拿她没办法,只好让林衔月回家那些必要的东西来。
走到半路便开始落雨,等到了小区门口雨势更大,林衔月也没躲,只快步地往家里走。
只是刚走到楼前,脚步就停了,
她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雨里。
单元门口,傅初白站在车边,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则急躁又不安地摆弄着手机,直到铃声从林衔月身上传来时,他眼睛才猛地瞧过来,
然后蹙了下眉,跑过来将人拢在伞下,担忧的,惊慌的:
“出事了是不是?你家里人呢?”
林衔月本以为自己在公交车上晃晃荡荡一路早就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但这会儿,看着傅初白的脸,她的心脏和神经却像是突然炸开了一般。
就刚才的那一瞬间,在雨幕里,傅初白撑着伞朝自己跑来的那一瞬间,她好像跌落回当年的那场初遇,
也是如此隔着雨幕。
猛然间,她明白那天在茶室里,傅煜阳留下的那句话的意思。
她抬眸看着傅初白,眼睫轻轻地颤着,挂着天上飘落下的雨滴,
她问:
“傅初白,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很远的天边有惊雷炸开,轰隆隆的响声如同山脉塌陷,也像是老天爷终于回过神来,落笔一划,将原本毫无意义的时间的刻度,成为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傅初白似乎也预感到什么,眉间猛地蹙起来,没说话,也没动作。
“我本来是不信的,”
林衔月自顾自地接着道:“但现在,我信了。”
她眼底擎着的,不知道是泪,还是雨水,语气低沉生硬:
“你我现在的情况,就是我当初怀着低劣的心思接近你的,”
“报应。”
报应两个字被林衔月咬的极重。
傅初白眉间猛蹙,抬手攥住她的腕子。
抬手的那刻他心里带着火,不愿她用‘报应’二字来概述他们之间的过往,更不用说其中反感、唾弃的情绪。
但等捏着她纤细的骨,又怕手劲太重了她疼,不自觉地放松些。
林衔月自然是察觉到其间的变化,心底说不上为什么,竟兀自往里沉了下,她眼睫颤着,目光却突然平静下来,空荡荡地看着他:
“傅初白,”
“我们分手。”
通知式的话语和口吻,半分商量的余地都没给。
傅初白半分犹豫都没有:“不行。”
“我不同意。”
林衔月依旧看着他,无动于衷的:
“傅初白,是我错了,我不该去接近你的,现在发生在我家里的事情,算来算去,都是因果报应。”
“报应的意思就是,错误。”
“我们两个人从一开始,便是错误。”
“既然是错误,就要纠正。”
“所以傅初白,我们分手。”
“我已经不想,和你有以后了。”
雨势更大,细密的雨线化作纱幕,将两人包在伞下这片狭小的空间里。
傅初白垂眼看着林衔月,目光在林衔月平静冷淡的回望中一点点沉寂下去。
片刻,林衔月听见他咬着牙的声音:
“错误?”
“我们之间,你说是错误?”
林衔月眼帘微垂,视线缓缓落在他心口的位置上,点了下头。
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林衔月没管他的反应,如同行尸走肉般上楼,利索地将东西收拾好后提着行李袋原路走下去。
十几分钟的时间,傅初白还站在那儿,听到她的动静才转过身。
隔着细密的雨,林衔月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说:
“上车,送你去医院。”
冷静的、平淡的、不带一丝感情的。
林衔月的呼吸滞了下,没说话,安静地走到车边坐上去。
她自己拿了伞,便不再需要傅初白。
大雨之下,路上也安静,车子很快便开到了医院门口。
林衔月语气平静地道了声谢后便准备去拉车门,只是还没动,傅初白的声音就很轻缓地传来:
“我再问你一遍,”
“想好了吗?”
问句里带着点儿决绝的语气,是最后一次机会的意思。
林衔月攥了下手,嗯了声。
车厢里安静了三秒,紧接着,傅初白翻开置物柜,里面乱七八糟地放了好些东西,最显眼的,大概就是一盒花纹华丽的烟。
他掀开盒盖,抽出一根来咬在嘴里,另一只手则摸出打火机,拢在嘴边,打火点着。
烟气溢出的瞬间,他很轻地笑了下,是嘲讽、是轻蔑、也是不屑,
只是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其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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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行,”
他声音里的情绪已经全然消失:“就照你说的。”
“我们之间,没有以后了。”
他说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散漫地盯着前面,直到林衔月下车,都没有再偏过哪怕半分视线。
车门关上的瞬间,发动机发出一阵轰鸣,紧接着,车子劈开雨幕,径直往视线外开去。
林衔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等再度抬眼,视线已是一片斑驳。
没有以后了。
她想,
这场雨过后,京北就会迎来漫长的夏季,
只是她和傅初白之间,就只到这里了。
第61章
在一片沉重的梦境里,林衔月缓缓睁开眼睛。
灰白色的天花板在视线中慢慢浮现出来,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里不是港城那套狭窄逼仄的一居室,而是徐云烟在京北的家。
就好像离开的这五年时光,不过是梦中一瞬。
她在床上躺了会儿,最终在耳廓里逐渐清晰的心跳声中,翻身下床,裹上外套之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这场突然降下的大雪不仅没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架势,不过几个小时,已经在地面铺上一层雪白,鞋底踩上时有咯吱咯吱的声音。
林衔月生怕滑倒,小心翼翼地顶着雪,朝小区门口便利店的方向走去。
已经接近午夜,又是大雪天气,旁的店铺早早地便关了门,在一片暗色的街上,亮着光的招牌格外显眼。
林衔月挑了罐啤酒,在柜台付完账之后也没着急离开,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拉开拉坏,看着外面飘飘散散的雪花,将冰凉刺激的啤酒送进咽喉。
她刚去港城时,有很长一段时间失眠都很严重,那时寻到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睡前小酌一杯,
简单又有效。
后来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失眠的症状已逐渐减轻许多。
今天大概是乱七八糟地回忆起很多以前的事情才会又想起这招来。
冷酒入喉,就好像是一下能把心里那头怪兽灌醉了似的。
林衔月又喝了口,视线松散地落在窗户外面,隔着扑簌簌的大雪,她看见从街对面走过来个男人。
依旧穿着早些时候见面时穿的那声大衣,没撑伞,肩头白了一片。
藏在心里的那头怪兽又开始叫嚣。
林衔月的手骤然捏紧,在易拉罐表面划过一道水痕。
就和几个小时之前突然地重逢一样,她又一次忘记了呼吸的节奏。
男人走进来的时候门口的铃响了声,不算刺耳,却好像一下戳穿了林衔月的耳膜。
她垂了下眸,将易拉罐往唇边送了送。
便利店的东西算不上多,男人没在货架边上停留太久,拿了样东西就到柜台结账,等收款的声音结束之后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身绕回货架里,重新拿了样东西付账。
付完之后他也没立刻离开,反而径直往窗边的座位走来,然后停在和林衔月隔了一个位置的地方,拉开椅子坐下。
林衔月的血液因为对方骤然的靠近,一寸寸地僵硬起来。
“噗呲——”
是压缩气体从瓶罐中泄出来的声音。
她愣了下,抬起眼从窗户的影子上看去。
傅初白手上也拿了罐啤酒,这会儿正微昂着头往嘴里送,眼帘半垂着,一点儿没往这边看。
就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这边儿还坐了个人似的。
林衔月也不说话,就这么抬着眼睛在镜面里看他。
明明是处在同一空间平面的人,此时却好像硬生生地被窗外的大雪划分成为两个世界。
扑簌簌地,蒙着一层连绵的白纱。
也不知就这么过了多久,男人才终于是懒散地掀了下眼皮,像是终于意识到边上的视线一样,敷衍地移了下眼睛。
是那种完全跟随本能,一点儿私心没有的动作。
两个人在玻璃窗上对视,
然后不到一秒,他的视线移开。
眼角眉梢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林衔月心脏咚咚地跳了两下,说不上是被什么情绪控制了,唇瓣张开一条小缝。
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而男人没给她选择和犹豫的机会就先一步仰头将罐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起身朝门口走去,顺畅的步伐只在经过垃圾桶时稍作停顿,勾手将易拉罐投了进去。
罐体在箱子里来回撞了两下,发出几声轻响。
林衔月眼睫轻颤,将视线收回,低下了眼睛。
感应门打开,墙侧的小铃叮咚作响,瞬间飘进来的寒气让她打了个哆嗦。
门外的傅初白一袭黑衣,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就好像他从未出现。
暖风已经将寒气尽数驱散,可林衔月依旧觉得冷,
在想什么呢?
林衔月也学着他的样子仰头,任凭酒精的锋利在喉管上划过。
六年,
傅初白已经不可能,还留在原地了。
-
即使昨天夜里失眠,第二天一大早林衔月还是遵从生物钟起了个大早,在冰箱里扒拉出点东西来做了桌早饭。
徐云烟吃完之后就先去上班了,她计划拿了年终奖就离职,所以这段时间还是苦逼的打工人。
不过林衔月也没闲着,到新工作去报道之前她得先把房子定下来,虽说回来之前已经在网上看了好几套,但总是要实地考察才能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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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就这么忙到半下午才把房子定下来。
带她看房的是个刚工作不久的小女孩,成交了自己的第一单之后高兴到不行,非说要请林衔月吃饭,说这是她们门店的传统,算是某种神秘的好运传承仪式。
林衔月推拒不得,只好先答应,想着到时候自己先去结账就行。
结果想到,这女孩兜兜转转,竟是挑了个她无比熟悉的地儿——
当年打工的那家潮玩店。
六七年的时间过去,这店竟然还开着,
而且不仅它开着,就连边上那酒吧,也依旧生意红火。
暮色还没降临呢,就已经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往里走。
小姑娘挑了个窗边的位置。
林衔月也跟着坐下。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完全没想过自己回到京北之后,第一个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过往场景,竟然是这里。
有服务生走过来,递了张菜单过来,问两人想吃些什么。
林衔月自然是主随客变,将选择权交给中介小姑娘。
那小姑娘或许是今天开了单真的高兴,一口气点了好些东西,而且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架势。
林衔月光是听就觉得撑的慌,刚准备开口制止,站在边上的服务员就先哼了下,压着声音:
“点太多你们可吃不完啊。”
这话,这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服务人员说出来的。
林衔月正疑惑呢,小姑娘就扬了下头:“没事,吃不完我打包带回去,我家里有人能吃!”
那服务员听到这话啧了下嘴,虽说唇角故意往下耷拉,但语气却是压不住的轻快:
“得得得,我就是剩饭处理机行了吧!”
这一下,林衔月就算在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合着,是小情侣在约会呢!
等服务员小哥一走,中介小姑娘就红着脸和林衔月解释起来。
他两都是今年刚毕业,想着到京北来闯荡一番,前几个月她一直没开单,经济压力就都落在男生头上,所以这会儿她忍不住想要当面和喜欢的人分享喜悦。
林衔月看着女孩那双明亮的眼睛,只觉得像是在看一块儿晶莹剔透的水晶,什么情绪都显得真真儿的,半点假没掺。
是少年人毫无保留的爱与喜欢。
她的心蓦然颤了下。
吃饭的时候那男孩开始忙了起来,但即使忙,也没把女孩落下不管,时不时就过来望一眼。
似乎是女孩胃不好又贪凉,他是生怕自己少盯一秒,就让她把冰淇淋吃到嘴里。
林衔月看着也觉得有趣,就像是边吃饭边看舞台剧似的,连一点表情都不肯落下,到了最后更是寻了个借口离席,将空间留给两人说话。
她先是去了趟卫生间,等出来之后又觉得不好太快回去,四下看了看之后竟鬼使神差地,往当年那个后门走去。
仓库换了个位置,这会儿那扇门边上没什么阻挡,林衔月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从门里走了出来。
依旧是那条小巷,就连门边那盏昏黄的灯都没一丝一毫地变化。
就好像这条街被时光遗忘,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遥远的过去一样。
林衔月恍惚了下,视线不自觉地往巷口去看。
黑漆漆的一片。
什么东西都没有。
分明这才是现实,可她的心脏却还是不受控地疼了下。
大概太多相似的过往堆叠,所以才不受控地冒出些不合时宜的幻想来。
她这么安慰道,转身进门。
也就是转身这一刹那,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巷口那簇突然出现的火光上。
猩红在男人的指尖跳动。
林衔月动作一滞。
他身上穿了件黑色的冲锋衣,立正的线条衬的整个人更显凌厉,是无法打扰,不可接近的成熟气场。
林衔月盯着他。
心海汹涌,有极具破坏性的海啸扑在胸口上。
片刻,那人将烟蒂在墙上暗灭,然后抬眼,视线不偏不倚地朝她看来。
重逢之后的第三面,
傅初白终于看向她的眼睛。
有热气爬到林衔月眼眶上,她没忍住,张了张嘴:
“傅初白。”
声音轻飘飘的,伴着冬日的夜风融进暮色。
那人的视线没有半分变化,也没开口应声,
像是在等她的下一句。
叫他的名字纯粹出自本能,完全没预料到的对话自然也没有事先彩排,此时林衔月迎着他的眼睛,唯一想到的,竟是句毫无营养的对白:
“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声音传导到傅初白耳边后,男人似乎是很轻地笑了下,紧接着,低哑的声音像是从吼间挤出来:
“这么多年没见,”
“你就想问我这个?”
第62章
男人的声音挂着些嘲讽,林衔月喉头一下哽住。
她想问的事情很多,
比如他现在身体如何,比如他什么时候又开始抽烟,比如星星是否还好,
但这些都没有意义,
因为她没有可以询问的身份,
傅初白也不会告诉她。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会儿。
片刻,傅初白从口袋里掏出盒烟,摸出一根来咬在嘴里,没点,只是虚虚地挂着,眼眉微敛,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
“有劳林小姐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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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都好。”
像是空气骤然冰冻,林衔月只觉得鼻腔酸痛不已,她眼睫颤了下,勉力撑着才没将视线移开,依旧对着傅初白的眼睛。
那人半耷拉着眼皮,单手插在口袋里,像是在找火,语气里也是说不上来的平静:
“林小姐,我现在是商人,讲究守时重诺。”
“既然当初说过没有以后,就请林小姐,别让彼此难堪。”
说完,他没半再停留哪怕半秒,转身,径直离开昏暗逼仄的窄巷。
林衔月定在原地,片刻,眼帘干涩温热地垂了下去。
-
接下来的几天林衔月开始忙活搬家的事情。
在港城三年,估计是因为心里一直没落个安定,所以林衔月也没添置什么大件,只不过即使这样,多年生活杂七杂八的东西也不少,再加上她又买了好些东西,收拾起来也说不上轻松。
本来能帮忙的还有个徐云烟,结果她公司临时有个出差的任务,直接把她派上飞机。
一个人忙活,这家自然拖拖拉拉地搬了好几趟,一直到周末才算是完全置办好。
落脚的地方安置好,接下来自然是回家报道。
到小区的时候正是半下午,林衔月还没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舅妈的声音,隔着门听不太清,但听语气,大概是在数落舅舅的厨艺。
舅舅上次受伤之后伤了脾脏,没半年就办了病退,当时林衔月还担心生活节奏的突然转变会让舅舅难以接受,现在看来,一切都还好。
熟她吸了口气,抬手敲门。
门是舅妈来开的,她脸上对舅舅的嫌弃明明还没散,却在看见林衔月的瞬间变得惊讶起来:
“哎!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舅舅听到声音也立刻从厨房凑过来,立刻笑起来,脸上的褶皱堆在一起,像绵延的山脉:
“你真是,回来之前也不提前说一声,好去机场接你啊!”
“哎,你行李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硬是一点儿空隙没给林衔月留,直到换好了鞋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才终于寻到个机会把自己换了工作,并且连房子都租好的事情讲了个大概。
舅舅舅妈从未插手过林衔月对自己人生节点的选择,只不过看他们的神情,对她回来这件事显然还是开心更多些。
毕竟长辈到了这个年龄,总是希望儿女承欢膝下的。
既然定了要回来,舅舅便又问了些关于现在这个工作的事情,三个人聊了没一会儿,林子行一家也回来了。
林子行看见她突然出现在这儿自然也是惊讶,等听到她说已经决定要回来工作之后更是不自觉地挑了下眉。
林衔月被他看的一愣,好在小侄子晨晨凑过来让她抱,这才把这事岔过去。
林子行是四年前结的婚,和当时已经恋爱一年半的女朋友顺理成章,天作之合,当时求婚戒指还是林衔月在港城那边帮着买的。
后两个人没多久就生了小宝宝,长得好看不说,也是个鬼机灵,很是招人喜欢。
晚饭是一大家子人,吃的好不热闹,再加上她也的确有接近一年的时间没回来,东聊聊西聊聊的,竟一直到了深夜。
林衔月第二天要到学校报道,便想着早点回去收拾收拾。
舅舅他们闻言便也没再留,说是反正现在人回来了,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总是方便。
只不过到了临要出门,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地林子行突然站起来,说是要送她下去。
林衔月愣了下,倒是没说话。
两个人无声地往外走,一直等走到楼栋最边上,林子行才悠悠地开口问道:
“确定要回来了?”
林衔月垂眼看着脚尖,点点头。
短促的沉默间,她听到林子行淡淡的吸气声:
“是单纯地自己想回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关系?”
这话隐晦又直接,林衔月愣了下,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地垂下来:
“就是单纯地自己想回来了,”
“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林衔月不确定时隔多年,林子行还有没有当年那种一下就可以看穿自己是否在撒谎的本事,但这会儿,她实在不是很愿意将自己的内心拿出来剖析。
这话说完之后林子行没吭声,等一段长久的沉默在二人中间划过,他才很松散地嗯了下:
“行,都随你。”
林衔月插在口袋里的手莫名地紧了下,
她没再说话,只是咬着嘴唇,很轻地嗯了声。
-
第二天一早,林衔月到新学校去报道。
是所在京北颇有些名气的双语学校,来做她的老本行,教小朋友英语。
原来的老师因为家庭计划年后移民出国,恰好这边的副校长和林衔月在港城任教的那所学校的领导有一份同窗之情,在得知她想要回京北发展之后便把这个工作计划介绍给她。
面试三轮,林衔月的表现虽算不上完美,但也足够优秀,这才顺利完成过渡。
来接她的教导主任面试时见过,对林衔月印象不错,领着办完手续亲自将人送到了教室办公室。
有几位老师正或坐或站,热火朝天的聊着天,见两人一前一后进来,其中一位稍显年长的男老师立刻笑起来:“这应该就是新来的老师吧!”
面容和语气都友善,让林衔月对新环境的陌生感一下降低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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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大概是早些时间便已经提前传阅过简历,教导主任没过多介绍,而是将对谈的重心放在给林衔月介绍办公室的众人。
一水介绍过去,到最后是位很年轻的女老师。
“这位是周以愿周老师,一年一班的班主任,你就先和她搭班,也能尽快熟悉咱们学校的情况。”
林衔月应下来,朝周以愿伸出手:“周老师你好,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周以愿笑:“指教谈不上,互相学习。”
教导主任交代了两句之后便现行离开,林衔月则留在办公室和各位老师聊天。
毕竟刚见面认识没多久,众人也没突破社交界限问些私密问题,只是单纯地聊些工作上的事情。
周以愿和林衔月一样大,在国外大学读完研究生之后就在这边教书,前两年也是跟在资深老师身边做些辅助工作,今年才转过来正式带起一个班。
她先是给林衔月介绍了些班里的基础情况,讲着讲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站起来走到窗边:
“正好,他们上体育课呢,你可以过来看看。”
林衔月也没推拒,走到边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这所学校上课的,都是些非富即贵家庭的小孩,个个粉雕玉琢的,被冬天算不上刺眼的阳光一照,和瓷娃娃一样。
林衔月大略扫了眼,微微愣了下:
“您刚刚不是说有十五个小朋友吗?”
“怎么我数着,有十六个?”
周以愿闻言笑了下,还没来得及说话,边上的男老师就先一步开口道:
“那不是正式学生,是上个月到班上来体察民情的皇家贵胄。”
林衔月一时摸不准他这话是在开玩笑还是意有所指,眼神有些无措地闪了下。
还是周以愿把话头接过去,这才帮她解了围:
“这个小孩年龄不够,而且身体也不好,本来不会到学校来的,是前段时间他家里人觉得不能一直当朵花儿一样地养着,这才送过来,就当是锻炼了。”
这种事情在私立学校里倒是并不少见。
林衔月在港城工作时,也有不少家庭为了结交上司的孩子提前把自己的小孩送进学校的。
只是她正这么想着,方才开口的那位男老师就凑过来,挑着眉笑:
“周老师不厚道啊,怎么最关键的信息不给林老师说?”
关键的信息?
林衔月听出语气里的意有所指,有些好奇地抬了下眼。
周以愿唇角微微勾了下,挺含蓄的样子,没说话。
那男老师见状,倒也没继续追问,而是看向林衔月,语气也变得神秘起来:
“这小孩啊,姓傅。”
“就是笔画比较复杂的那个傅。”
这话太熟悉了,熟悉到林衔月几乎是立刻愣在原地,视线凝到一处,带着点儿轻微的惊。
男老师还以为她是在等着自己的下文,语气压得更低:
“友情提醒,咱学校最大的校董,”
“也姓傅。”
林衔月呆站在原地,竟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反应,足足愣了好几十秒才缓缓转过头,看向操场上那个身量明显比旁人小一圈的小朋友。
姓傅,
傅初白的,那个傅。
“你看,把我们林老师吓着了吧!”
周以愿半嗔怪地拍了下男老师,才转过脸来安慰道:“没事,你不用有这么大压力,小朋友很乖的,而且虽然傅家是学校最大的校董,但他们家的人…”
周以愿语气顿了下,似乎是想到什么,唇角往上,很轻地笑着:
“还是挺平易近人,很好相处的。”
语气里的熟稔都不用细听,林衔月眉尾不自觉地抬了下,视线移到周以愿脸上。
紧接着,是一句来自男老师的调侃:
“那是你,人家可从来没对我们平易近人好相处过!”
“要不然也不会把人往你班上送啊。”
这话里调侃指向的意味太过明显,办公室其他人都掩着唇打趣地笑起来,
唯独林衔月,她面色还算平静,只心脏在胸腔里很急速地颤了下。
奇怪,在港城的这些年,她总是预想傅初白已然洒脱向前,也不去奢求对方对这段感情沉溺至无法自拔。
他本来就是应该有很多人爱,有很多人喜欢的那种人。
可是在真正直视这一切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心中如大梦初醒般的恍然失措。
“…林老师?林老师?”
在周以愿的声音中,林衔月堪堪回神,片刻,她笑起来,唇角是一个真诚又礼貌的弧度:
“没事。”
就像傅初白说的,
没有以后了,
也不必,再让彼此难堪。
第63章
接下来的一周,林衔月就都在仔细努力地跟上这边的工作模式。
好在学校的老师整体年龄不大,还有几位外教,整体氛围也算是温馨和谐,这么说起来,林衔月全新的职场生活简直可以说是完美。
至于班上那个姓傅的小孩子,似乎是因为下雪生了场病,这段时间都没有来学校。
转眼到了周五,周以愿非要拉着林衔月出门happy,说算是庆祝她入职。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林衔月和周以愿之间的关系也是突飞猛进,想来若是两人早些时候认识,估计也会成为不错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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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正好她晚上没事,便一口应下来,等一下班,两个人便打开往周以愿选好的地方去。
林衔月临下班的时候到教导主任那边交了份材料,上车之后又接了个徐云烟的电话,也就没注意要去的地方是哪里,直到车窗外的景色开始变得眼熟,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周以愿推荐的地方,
就是以前的那家酒吧。
上次去潮玩店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酒吧还开着,而且生意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不过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又来到这个地方。
酒吧里面的装潢大改过,是符合现在审美的设计,带着点儿最近很流行的朋克元素,在酒色笼罩下闪着金属光泽的暧昧。
两人寻了半天,才在角落找到个位置。
酒水刚点完,dj就打了首最近很火的歌,音乐刚响,周以愿立刻站起来要往舞池去,都走出去两步了还惦记着回头叫她。
林衔月本来不想去的,但架不住周以愿一副“你不来我就抱着你跳”的架势,只好站起身跟着她走进舞池。
前后左右一下贴满了人,身肢摇摆,发丝甩动,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些灵魂躁动的欲。
跳舞这件事,林衔月实在算不上在行,勉强跟着周以愿得脚步扭了两下之后便感觉手脚已经不属于自己,心里慌乱不已,等再落脚,果然直直地踩到边上的人。
她抿了下唇,回过头刚准备道歉,就听到被踩那人很轻的哎了声,紧接着,是声音虽然不大、但挺惊讶地开口道:
“哎,你,你,林…”
林衔月愣了下,掀起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张还算熟悉的面孔,那人看见林衔月之后也先是愣住,然后蹙了下眉,面上的表情因为转变过快显得有些滑稽,过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了口气:
“你,你回来了啊?”
是当年在傅初白俱乐部里那个个子很高的男生,
不,现在应该是男人。
他惊讶的语气占多,林衔月呼吸滞了下,点点头:
“好久不见。”
这话说完之后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还是高个儿先开口说要不出去聊聊,林衔月倒是没拒绝,跟着对方走出舞池。
吧台角落空着几个位置。
高个儿坐下之后先问酒保要了两杯啤酒,但话一说完又让等一下,偏过头来看林衔月,没说话,但看眼神,似乎是在问她要喝些什么。
这举动没由得牵着事关过往的情绪,林衔月愣了下,然后开口说啤酒就行。
等酒端上来的时候,两人之间又是一片死寂的沉默,
和身后音乐嘈杂的舞池不像是在一个图层。
林衔月倒不觉得尴尬,只是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毕竟他们两之间唯一的交点就是傅初白。
而傅初白,显然不是一个她可以主动提及的名字。
很快啤酒倒好,端上桌面的时候,酒保叫了声高个儿老板。
这词给林衔月提供了个开口的机会,她端起啤酒来抿了口,转过脸看向对方:“现在这是,你的店了?”
高个儿笑了下,摇头:
“我哪有这本事,是老板的店,我帮忙他看着罢了。”
林衔月愣了下,没说话。
高个儿依旧接着刚刚的话头:“我在赛车上天赋实在不行,但又没什么挣钱的本事,那年老板把这盘下来之后就让我帮他代管,每个月挣点老婆本。”
无论是脸上的表情,还是说这话时声音里泛着点儿的那些熟悉劲儿,
不用问都清楚,他口中的老板,
是傅初白。
林衔月眼帘往下垂了两分,手指不自觉的捏紧酒杯:
“所以这是,”
她沉默了两秒,斟酌着语气:
“…傅总的店?”
林衔月心里清楚,傅总二字实在生硬,但事到如今,这已经是之于他二人最优的称呼——
林小姐、
傅总。
高个儿的面上明显是滞了下,暗自吸了口气,似乎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句话,略显尴尬地抬手往嘴里灌了几口酒,等喝完才扯了下嘴角:
“不止这儿,还有隔壁,也是…”
他倒是没说那两个字:
“也是老板的店。”
隔壁,
隔壁不就是潮玩店吗?
这话让林衔月猛地蹙起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舞池里人声突然压过音乐,
像是有人在吵架似的。
似乎还有周以愿的声音。
她愣了下,连忙拨开人群走进去。
舞池中间已经空出一小块地方,周以愿满脸涨红,边抬手猛扇面前的男人边尖声叫骂起来:
“流氓!”
“大家快来看,这人是流氓!”
男人不高,再加上一身肥肉,或许是没想到周以愿会反抗,一时呆在原地,任凭她打。
动作只躲闪间,能看见他尚未合拢的牛仔裤拉链。
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一目了然。
林衔月眉间猛地蹙起,快步上前揽住周以愿的肩,问:
“你没事吧?”
她倒不是觉得这男的不该打,只是怕若周以愿继续这么打下去,伤了自己不说,还会被对方反咬一口。
这一抱让周以愿的动作顿时停住,后者转过脸,视线呆呆地看过来,面色平静了十几秒,才猛地一撇嘴,紧跟着的,是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地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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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林衔月!”
“他,他!他摸我!”
十足十的委屈,就像是强撑的小朋友突然见到家长似的。
林衔月一下也慌了神,只能将周以愿抱得更紧些。
围观人群中有人开口:
“报警,这种事情必须要报警!”
“对!像这种臭流氓就不能放过他!”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附和起来,
你一句我一句,声势浩大。
中间那男人本来还没什么表情,但等一听到报警,脸上的肉很明显地抖了下,眼瞳里也露出些惊惧之色,嘴唇嗫嚅地不知道低声说了些什么,竟猛地抬起头,径直朝林衔月和周以愿两人的方向横冲过来。
男人虽然身量不高,但满身肥肉,外加狰狞的表情,视觉效果上倒也颇为震撼。
再加上周以愿本就还没从刚才的震惊堂皇中回过神,这会儿视线又正好和对方冲过来的身影对上,一下慌得不行,不自觉地往想后退,只不过刚抬腿,左脚就勾上右脚绊了下,斜着身子往边上倒。
她这一倒,连带着林衔月也控制不住身形。
眼瞅着两人要狼狈地摔倒在地,林衔月本能地伸手在地上撑了下,手掌和地面接触的瞬间,手腕处的经络拧了下。
这一下疼的厉害,她咬着牙嘶了声。
好在那胖子也没机会靠过来,他刚跑了没两步,就被赶过来的保安给治住了。
高个儿也小跑过来把林衔月和周以愿扶起来,声带凑到一起,眼神也紧张:
“没事吧?”
两步没跟上,就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来,
他老婆本可还没攒够呢!
林衔月很轻地吸了口气说没事,边上的周以愿也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说这事一定要走法律程序,要报警。
高个儿那边听了这话也不犹豫,立刻让人把监控调出来。
一行人乌泱泱地就往派出所去了。
等到了派出所,一查,才发现这男人算是个惯犯,前些阵子在公交车上也是来这么一出,把那小姑娘吓得不轻,过了好几天才在朋友的鼓励下来到派出所来报案。
只不过当时车上没监控,所以取证不好做。
这次什么都有,再加上周以愿不是个闷声吃亏的个性,这男的百分之百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吃点儿苦头了。
这一趟折腾不少时间,等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
高个儿中途接了个电话先走,这会儿只剩下她们两人。
寒风凛冽,吹得人眼前顿时清明不少。
周以愿缩着肩头问林衔月怎么回家。
林衔月刚准备开口说打车,视线就像是装了导航似的,才刚掀起眼皮,就看到对面街边停着辆suv,
车窗没关,能看见里面那人的身影。
很明显是在等什么。
林衔月心弦顿了下,匆忙将视线收回,压着声音扯了个慌,说是和朋友还有约,让周以愿不必管她。
周以愿听了这话也不好非要林衔月和自己一路回家,说了句路上小心之后两人便互道再见,朝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走去。
这个点儿路上已经没什么人,林衔月的脚步也不快,视线垂着,盯着地上树枝枯木形成的花纹。
好像几个小时之前喝下的啤酒在这时开始发酵,酸涩地搅弄着她的五脏六腑。
林衔月听见自己的呼吸被一下又一下地拉长,像是破旧的风箱。
她突然想,自己或许还是更应该留在港城。
这话像是突然卸下她身上某个无形的枷锁似的,林衔月只觉得心头一震。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道晃眼的灯光从身后侵袭而上。
车子油门踩的并不深,在发动机细微的响动里,林衔月眼皮跳了下,像是带着某种视死如归的赌徒心态,抬眼往来车的方向看了眼。
几乎是她抬眼的瞬间,车子在路边停下。
车窗依旧没关,她能看见坐在驾驶座里那人的侧脸。
利落短发往下的脸部线条仿佛刻在她脑海里,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那双漆黑的眼睛没有如记忆般朝自己看来。
林衔月沉默了会儿,咬了下唇:
“您怎么在这儿?”
尊重又疏离,是林衔月此时能想到的最适配的词汇。
忽明忽暗的光线下,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
“酒吧是我的,出了事我自然要来看看。”
林衔月想都没想,很轻地应了声,然后视线垂下去,沉着声音:“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语毕,她抬脚便要转身。
只是还未迈出去一步,就听男人略显不耐的声音从车里传来:
“上车,”
“我送你。”
第64章
周围是一片沉寂的静,只或远或近的地方时不时有风掠过。
林衔月身形停顿,转脸朝车内看去,眼帘扇动,像是想要以此来刷新大脑,来判断刚才自己听到的声音,到底是真的出自傅初白,还是大脑里回忆与潜意识的交叠。
二人就这么沉默地僵持住。
直到傅初白再次开口:
“毕竟是在我店里出的事儿。”
言外之意,他是作为老板来完成售后的。
直到这会儿,林衔月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朝刚才走过的道路看去。
街道空荡荡的,方才站在那里等车的周以愿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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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紧接着,她手机震了下,
是周以愿发来的消息,是张打车的订单截图和一条很短的文字——‘我已经坐上车啦~’
林衔月呼吸滞了两秒,手指轻点屏幕回了个ok过去,然后才缓缓抬起眼,重新看向傅初白。
所以他和周以愿,
不认识。
片刻,她跨过路沿石,站在车子旁。
靠近之后,她能闻见从车子里飘散出来很清淡的雪松古龙水的味道。
“还需要我帮忙开车门吗?”
傅初白轻笑了声,语气略带了些讥讽。
林衔月眼帘掀了下,本能地抬起右手,只是还没用力,刺痛感就先一步传了上来。
她只眉间飞快地蹙了下,然后不动声色地换手,拉开车门坐上去。
油门的声音轰然,窗外的景色开始急速后退。
林衔月盯着前窗的风景,莫名地有些恍然。
既恍然于这条街竟多年未见大改,风景熟悉的就好像是将脑海中的画面调阅出来播放。
又恍然于这么多年之后,她竟然莫名奇妙地,又坐在了傅初白的副驾驶座位上。
想到这儿,林衔月终究是没忍住,视线微微偏移,在车厢里的一片暗色中看向傅初白。
不是想要去看出些什么,只是想看。
就像是人渴的时候想要喝水一样,是这一刻的某种神经本能。
只不过她近乎直白的视线没有得到对方哪怕一丝回应。
那人像是完全忘记车上还有个人似的,只专注地开着车,搭在方向盘的手臂闲散却又不失力量,
是游刃有余的模样。
林衔月心尖突然颤了下,像是有根针扎进去,泛着细密的疼。
她将视线收回来,转而落在自己的膝盖上。
接下来的路程里,她再也没有抬头。
车子很快开到小区门口。
傅初白自从她上车前说过两句话之后便一直没再开口,林衔月摸不准他沉默的意思,便也不去打扰,很轻地道了声谢之后便抬手拉门。
或许是刚才的痛觉记忆太过清晰,林衔月刚把右手抬起来,还没往门把手上放便先一步停住,然后重新抬起左手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她刚在路边站定,身后就传来一声轻响,
是车门开启关闭的声音。
林衔月一愣,转身去看。
驾驶座上的傅初白也下了车,隔着车子,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直白地在半空撞上。
神思算不上轻缓地颤了下,林衔月双唇微微张开一条缝,嗫声道:“你…”
傅初白似乎是眨了下眼睛,语气冷淡:“我有个东西要买。”
说完,绕过车头,往小区大门边上的商铺走去。
看方向,是要去那家药店。
林衔月顿了下,也走过去。
不算是跟着傅初白,她手还伤着,也是需要买些药的。
已经接近凌晨,柜台后上班的小哥昏昏欲睡,连屁股都没挪一下,只掀起眼皮瞟了他两一眼,就抬手指向边上的货架:
“两件八折,三件七折,今天充值,还有优惠。”
他这一串太过熟练自然,林衔月视线不自觉地看过去,
货架上琳琅满目,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堆…
套。
林衔月耳廓轰地炸响,也顾不上其他,连忙摆手否认:“不是不是,我们…”
她语气顿了下,大脑飞快地斟酌着,最终开口道:
“我们不是这种关系。”
说完,她也顾不上那两人的脸色,径直朝店里走去。
搬过来的时候她到这边来买过些常用药,是知道治扭伤的喷雾和膏药在哪里的。
这个货架离门口不远,她能听见傅初白和店员小哥的对话。
店员小哥或许是见多识广,没再追问刚才的话题,转而尽职尽责地问傅初白需要什么。
林衔月手指蜷了下,呼吸不自觉地放缓。
安静了几秒,她听见傅初白的声音,清冷又寂然,像是冬日无声的大雪:
“失眠。”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甚至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但林衔月的肺里却像是不小心落了根针,呼吸间泛着细微的痛。
“安眠药啊?那不行,那个药得要医院去,有医生的证明才能开,或者说你买点代替品,褪黑素或者别的什么?”
店员小哥尽职尽责地介绍完,空间中又沉默了会儿,傅初白似乎是很轻地哦了声。
接近着,是店门打开的声音。
冬日的寒气猛地冲进来,把林衔月的呼吸搅乱。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随手拿起两盒药走到柜台结账。
隔着店门玻璃她能看见外面那条空荡荡的马路,
傅初白已经离开了。
-
伤得并不太重,规规矩矩涂了两天药,等周一到学校上班的时候,林衔月的手就已经完全好了。
周以愿是个喜欢分享的个性,周六凌晨就在朋友圈把那晚上的遭遇大概说了说,还出了篇派出所报案流程。
于是周一刚上班,办公室的同事们就围上来开始东问西问。
周以愿便声情并茂地把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完完整整地复述了遍,等说到最后,又话锋一转,将话题重点落到林衔月身上:
“我当时人都傻了,正懵着,林老师一下就冲过来把我抱住,你们是不知道,那一瞬间我觉得多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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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林衔月本来正在边上收拾桌子,听到这话,只得迎着众人的目光略显尴尬地笑笑。
周以愿小跑过来,凑到林衔月边上,眼睛亮亮的:
“所以林老师,改天我请你吃饭!”
她这一下来的突然,林衔月有点没反应过来。
边上有老师打趣:“小周这是要和小林组成我们年级的姐妹花组合啊!”
周以愿听到这话故作烦恼地瞥了下嘴:“我还真想要个姐姐或者妹妹,你是不知道有个哥哥多烦人!”
课间时间短,不等众人接着好奇,预备铃打响,大家也只好收了聊天的心思,纷纷抱上书朝教室里走去。
原本还算热闹的办公室顿时安静下来。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林衔月再没见过傅初白。
跨完年之后很快便到了学期末,小学的课业本就不重,加上又是一年级,所以林衔月几乎没怎么费劲就把在新岗位上的第一个期末度了过去。
眼看着还没十几天就要过年的时候,大学班级群里和往年一样,开始张罗起同学聚会来。
往年林衔月一次都没参加过,
主要是因为刚毕业那两年,或多或少总有人打听当年她和傅初白之间的种种。
她不想去,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变相的逃避。
今年林衔月本来还想故技重施,在群里一言不发当做没看到,结果巧就巧在某天晚上她和徐云烟出门吃夜宵,正好和当年班上的同学撞上。
所以她两人还没走出饭店,聚会组织者的消息就发到林衔月的手机上。
这一下她总不好继续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只能安慰自己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大家总不至于还念叨着当年的那些种种。
聚会的日子定在那个周末,是家京北很有名的酒店。
徐云烟和林衔月赶到的时候饭局还是开始,但人已经来了不少。
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但面容却没太大改换,林衔月大略一扫,也都能和记忆中的面容对起来。
上次在夜宵店的时候,她们两和同学聊天的时候不免谈及现在在做什么,林衔月也没想着瞒,坦言说了自己现在在什么学校教书。
当时她说这话的时候徐云烟一直在边上给她使眼色,等回了家还数落她,说让她等着,未来肯定一堆事。
林衔月那时候还不太明白徐云烟话里的意思,直到现在,饭还没吃两筷子,桌上便有人问她学校的入学条件,她才终于反应过来,面上不免有些尴尬。
好在边上有个嘴皮子利索的徐云烟:
“你不是才结婚,现在就开始考虑孩子的教育问题了?”
“总得问问嫂子的建议吧!”
这一句又把话题拉扯到婚恋上,林衔月算是逃过一劫,朝徐云烟投去个感激的眼神之后寻了个空,拿着手机走出包厢门。
高档酒店向来在布局设计上舍得花钱,就连卫生间都装得像总统套件似的。
林衔月刚把手伸到带着暗色花纹的大理石洗手台上时,卫生间的大门被人推开,两个身材高挑,妆容精致的女孩子一前一后走进来。
她们穿着统一的制服,看起来像是某个大型活动的礼仪人员。
“所以说啊,有些公司能做大真的是有原因的,你看看人家这年会抽奖的礼物还有覆盖率,谁不想当他们家的打工人。”
“谁说不是呢!而且你看没看见他们家的中高层领导,一水儿的气质咖,感觉拉出去之后立刻能到职场剧里演白领精英!”
“当然,我觉得最帅的还是他们那个老板,感觉不到三十?救命,我真的救命!”
“老板?你是说那个最开始上来讲话的那个?好像是姓,傅?”
“对对对对对对!就是他!帅吧!”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补好了妆,和来时一样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偌大的空间里顿时只剩下林衔月一人,
她的双手僵在不断涌出的水流下。
片刻之后,她直起身,也转身出门。
朝着那两个尚未走远的女生的背影看了眼,
跟了上去。
第65章
是公司年会。
宴会厅门口挂着极具设计感与美感的海报,字不多,但已足够吸引人眼球。
毕业那年傅初白便到傅家的公司里去任职,如今眼前这些洋洋洒洒的成就,大概都包含着他的心血。
有轻缓的音乐和细密的人声从敞开的大门里流淌出来。
卫生间里聊天的两个女孩径直往后边去了,这会儿站在门口负责签到的,似乎是公司行政方面的员工,笑容礼貌和煦,没让人觉得丝毫不适: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林衔月愣了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跟随着某种掩藏在血脉之下的神经本能掀起眼皮往宴会厅里面看去。
也是巧,她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傅初白。
依旧是一身黑,手工定做的西装将他的身量完美映衬,没系领带,衬衫的扣子解开两颗,没带任何饰品,却依旧不减身上那份耀眼气质。
他正和边上围过来的几个人说话。
看那些人的年龄,显然也是在商场上杀伐多年,身上如同豺狼虎豹的气势几乎快要满溢出来,带着点儿几乎快要把眼前这人血肉啃噬干净的欲。
偏偏傅初白面上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唇角还带着些平和的弧度,直到边上那些人的话语说完,他才像是很轻地笑了下,缓缓地抬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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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明明离得不算近,但在顶光打下来的瞬间,林衔月还是看见了傅初白眼神里那份让人不寒而栗的凌厉和肃杀。
他只说了很短的一句话,周围的人脸色瞬间就变了。
林衔月不懂生意场的事,但也能从面部表情看出,
在这场或突如其来,或蓄谋已久的暗潮之中,傅初白已然是占了上风。
又或者说,是稳操胜券。
分别的近千天时间,以一种如此具象化的方式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
也是直到这一刻,林衔月才像是终于看清了经年累月的时光在傅初白身上形成的痕迹。
他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因为傅家长辈一点掣肘,便寸步难行的傅初白了。
在某种程度上,应该是可以道一声恭喜的。
可是为什么,却开心不起来呢?
林衔月鼻腔里涌上一股酸涩,瞳线在细微的空气流动中很轻地晃了下。
再回神,只看见傅初白在人潮中抬起的脸。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不经意、却又像是暌违许久地,在半空中交汇。
她看见傅初白很轻地蹙了下眉。
男人眼底的情绪掩在层层叠叠的阴影之下,像是一片沉寂的海,潮水起伏不定,不动神色地朝林衔月流淌过来。
她呼吸猛地一滞,几乎是在心跳失衡的瞬间移开视线。
紧接着,掌心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垂眼看到来电人的姓名之后林衔月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起,而是掀起眼皮重新朝宴会厅里看去。
傅初白边上已经换了批人,这会儿正毕恭毕敬地汇报着着什么,他微敛着眉,神色算不上明朗,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更深层的情绪。
林衔月凝神看了两秒,继而转身朝楼梯间的方向走去。
封闭的防火门将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挡了个干净,她半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手机屏幕的光芒闪烁着,将一片冷色的光芒打在脸上。
眼瞳里的色彩沉了些,赶着电话自动挂断的最后一秒,她划动接听键:
“阿姨。”
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几乎不可闻的疲惫。
那头的人安静了两秒,哼了声,也没什么好语气:
“我和他爸爸来京北了,现在正和亲戚一块儿吃饭呢,你要是有空就来一趟,关于小朋友读书的事情想咨询咨询。”
女人的语速很快,完完全全的通知语气。
林衔月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视线飘忽地落在面前墙壁上一块很小的污渍上,迷迷糊糊的,就好像神思被困于一个没有出头和尽头的走廊里。
她沉默了下,和过往很多次一样,终是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低声道:
“好的阿姨,”
“我马上过去。”
-
饭店的位置离得不算远,林衔月并没在路上花费多长时间。
她没回同学聚会的包厢,而是直接从大门离开,只是坐上出租车之前给徐云烟去了个消息,说是家里临时有些事儿得回去一趟。
徐云烟倒是没多问什么,回了个ok过来,让她路上小心。
她刚走到包厢门口,还没来得及推门而进,就听到身后有人用惊讶的语气叫自己的名字。
她缓了下,回过头。
单末北手上沾了些水,眉间紧蹙出一个‘川’字,双唇紧抿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张嘴,声音沉着:
“是不是我妈给你打的电话?”
林衔月缓缓吸了口气,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叔叔阿姨来京北,于情于理我都该请他们吃顿饭的。”
只是单末北的脸色并未因为她的解释宽慰有所好转,依旧蹙着眉:
“下次吧,今天已经这么晚了,也不能耽误你回家。”
“记得到家里给我发个消息。”
态度也是一贯的坚决。
林衔月定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二人正僵持着,包厢大门突然从里打开,一张熟悉的面孔紧随其后出现在林衔月的瞳孔里。
单妈妈一愣,随即抬手拉住林衔月的胳膊,边往包厢里走边笑着开口道:
“这就是我刚说的小林老师,你刚刚说的事儿啊,她肯定懂。”
席上还坐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是单末北的父亲,他在看到林衔月进来的刹那也几不可闻地蹙了下眉,显然也是对自己妻子自作主张将人叫来的这件事略有不满。
另外是对中年夫妇,林衔月不认识,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刚才电话里提到的长辈。
夫妇中的男人听到单妈妈对林衔月的介绍,笑了下,站起身朝林衔月伸出手,是要打招呼的意思:
“小林老师,你好你好,我姓孙,你跟着单末北叫我姨夫就行。”
林衔月视线滞了下,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身后的单末北便先一步走上前来,面色冷着,带着些不容置疑的气势:
“姨夫,这位是我朋友,而且她也是刚回京北来工作,很多事情未必能帮得上忙。大概是我没给我妈转述清楚,这才闹了误会,实在不好意思。”
他这段话说的流畅,对面男人的面色一下僵住,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啊了声。
单妈妈的表情也猛地僵住,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眼睛瞪得大大的,明显是因为儿子当众下自己面子而动了怒。
单末北自然心里清楚,但此时此刻也只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转脸看向林衔月,依旧是刚才那句话:“你先回去,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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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他声音微顿,顶了下腮:“改天我再去找你。”
或许是单末北这话里无奈和烦躁太过明显,单妈妈的表情一下就变了,拉着林衔月的手不由得用力,瞪着自家儿子:
“怎么,听你话里的意思是觉得我打电话这事儿,做错了?!”
场面到此,两位亲戚也是有眼色的,寻了个借口便匆匆忙忙地离开。
包厢里顿时就只剩下单末北一家和林衔月四个人。
单妈妈的手依旧紧紧抓着林衔月的胳膊:
“从我来了之后,你就各种找借口,一会儿说小林忙,一会儿小林出去出差了,我就不懂,她一个教小朋友读书写字的老师有什么忙的!”
“我今天就是听你姨姨说起来,才想着给她打个电话,结果…结果你当着她们两口子的面给我来这一出,怎么?生怕你妈妈我不丢人是嘛!”
单妈妈语气急躁,连带着手上用尽,林衔月被她捏地吃痛,面上神经本能地颤了下。
单末北见状,边伸手想要把她挣脱束缚,边压着声音解释:
“妈,已经很晚了,你先让小林回去,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家慢慢说。”
一旁的单爸爸也走上前安慰着妻子:“就是,既然饭也不吃了,就让小林先回去。”
“行!行!”
单妈妈见状,更是扯着林衔月的胳膊不愿松:“你们父子两是好人!就我!就我是坏人行了吧!”
为了新年才刚刚做过的指甲尖锐,有一节因为过于激烈的动作掐进林衔月的肉里。
白嫩的皮肤上很快泛起一圈红。
她忍着痛,只眼眉跳了下,硬是一声没吭。
单末北见状也是有些急了,在方寸之间略显焦急地来回走了两下,又抬手在头发上杂乱地揉了一通,然后才转过脸来,面色冷峻地看向单妈妈。
只是他嘴唇刚刚张开,林衔月便一个跨步上前,挡在他和他母亲中间。
猛然挣脱桎梏,自是让指甲在胳膊上留下一道暗红的长痕。
不过此时她也顾不上这些,只抬眼看向单末北,低声劝慰道:
“别,有什么话,和你妈妈好好说,千万别…”
别因为生气,而说些会让自己后悔的话。
单末北的神情因为林衔月突然的阻拦滞了下,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后者又转过脸,朝单家长辈二人笑了下,只不过笑得有些勉强:
“叔叔阿姨来京北,我的确应该尽地主之谊,这样吧,今天这顿,就当我给叔叔阿姨接风。”
这借口虽仓促,但也说得过去。
林衔月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只路过单末北的时候脚步缓了下,抬眼看了下他,低声又嘱咐了遍让他好好说,这才出了包厢门。
厚重的包厢门将房间内的一切挡了个干净,
林衔月捏了下手机,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朝大厅的方向走了两步之后,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猛地喘了两口气,靠着墙蹲下来,脸埋在双膝上。
在蜷缩带来的感官封闭中,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好像正在一点点的消失,就连代表生命的心跳声都变得不那么明显。
她伸手在胸廓上按了下,试图以此来激活血液的流动,只是身体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就先听到一串脚步声,
节奏有力,填补着呼吸的间隙。
林衔月愣了下,缓缓抬起眼。
是傅初白。
他站在林衔月正对面,搭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攥着,双唇抿成一条线。
或许是因为视角关系,原本就轮廓分明的脸在此时更显冷峻。
林衔月愣了下,还未等辨明他脸上的情绪到底从何而来,那人便猛地弯腰拉住她的胳膊,让她人站起来的同时,另一只手则利索地推开边上紧闭的包厢门。
房间里没开灯,骤然的光感变幻让林衔月眼前一黑,
她能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以及,
被压在墙面上时,男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
双手交叉被扣在头顶,算不上疼,只是有点麻痒。
傅初白的气息贴着她的面颊和耳廓,带着灼烫的潮热:
“林衔月,”
“你就宁愿这么作践自己?”
第66章
空气以一种很缓慢的速度在密闭的空间里流动着。
男人身上凌厉的气势和清冷的香水味道混杂在一起,像是张细密的网,将林衔月紧紧罩在其中。
她没挣扎,只是在双手的桎梏中微微抬起脸朝傅初白看去。
眼瞳适应了黑暗,她虽然不能完全看清楚傅初白的样子,但却已经能看清他面部线条的熟悉轮廓。
又或者说,她不需要看清,她光靠想,光靠回忆,便已经能在视网膜中描摹出他的样子。
肯定是敛着眉的,视线里带着一点点怒意的,不太高兴,甚至有点生气的样子。
只不过他们还在一起的那些年,傅初白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表情看过她。
她没回应,傅初白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住。
一片沉默中,隔壁包厢的门被人打开又关上,
有人走了出来。
是单末北。
或许是因为没在走廊上看见林衔月的身影,他叫住了个路过的服务员,问有没有看到人从这里经过。
门开了条小缝,林衔月听到那服务员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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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单末北似乎是叹了口气,道了声谢,转身又进了包厢。
短暂的侵扰之后,沉默又一次卷土重来。
林衔月眼睫颤了下,视线轻柔地收回来:
“你不是在开年会吗?怎么在这儿?”
“怎么不叫傅总了?”
傅初白戏谑地笑了声,语气嘲讽地挖苦道:“不是叫傅总,叫的很顺口吗?”
林衔月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自己和高个儿在酒吧那场对话那瞒过他,只是没想到他在意的,竟然是傅总这个称呼。
“那,傅总,”
林衔月眼睛眨了下,忍着吼间的困涩:“您怎么在这儿?”
平平淡淡的语气,平平淡淡的眼神。
就好像刚才他在一片阴影中窥见的,只是月亮的假象。
傅初白沉默了几秒,片刻,冷笑了声,捏着林衔月腕子的手同时松开,往后退了半步,视线锐利地在她身上扫了个遍:
“林衔月,你可是真够,”
“真够狠心的。”
完全冷酷的口吻,
即像是自嘲,又像是诘问。
他说完,也没等待林衔月的反应,拉开房门大阔步地走了出去。
车子停在门口,助理见他出来连忙快步上前,问:“傅总,年会还没结束,咱们要赶回去吗?”
今年公司业绩不错,按照往年的惯例,老板是要在最后给今年杰出的部门和员工颁奖的。
结果年会才进行一半,老板就急匆匆地离场,而且面色铁青,没一个人敢多说半句,也只能趁着这会儿小心翼翼地提一嘴了。
傅初白脚步没停,沉声道:“不回去了,让李总负责最后的颁奖。”
助理应了声,又问:“那是送您回公司?还是?”
他问出这话的时候傅初白正准备上车,闻言动作滞了下,似乎是想到什么:
“我给你发个地址,送我去那儿吧。”
车子一路开进北府华庭的地下车库。
陌生的地址自然是助理有些好奇,但他也同时深知职场规则,一句话没多说,只是单纯地和傅初白确认了明早来接他的时间。
傅初白一个人上了楼。
他没开灯,也没换衣服,只是一路径直地走进卧室,然后躺倒在床铺上。
几乎是没两秒钟,他的意识就变得飘忽起来,像是睡着了,又像是陷入某种记忆漩涡里。
视网膜上出现在一片漆黑的包厢里,他垂眼看到林衔月的样子。
发丝因为方才的动作略有些凌乱,但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多了三分挂着破碎感的蛊惑姿态,藏在眼睫下的黑瞳泛着湿润的光,也喊着隐约的倔。
时隔多年,
一如当年。
他顶了下腮。
多年沉寂的隐欲像是潮汐,在月亮轨迹下开始不断翻涌起来。
他翻身下床,朝浴室走去。
-
单家父母没有在港城待到过年。
他们一家在单末北很小的时候就搬到港城,在那边生活了二十多年早就已经习惯,这次也不过是趁着过节来看看单末北的工作环境。
走那天,林衔月到机场去送了。
大概是因为那天饭局的不欢而散,单妈妈看到她来的时候脸色依旧算不上晴朗,简单说了两句之后便先一步验票过关。
单爸爸则是替自己的妻子向林衔月道了声不好意思,又留了两三句长辈对晚辈的宽慰照拂之后才跟着离开。
只剩下单末北和林衔月两个人。
“有什么需要我从港城给你带回来的吗?”
“没,”
林衔月摇摇头:“这么多事已经很麻烦你了,总不好继续麻烦。”
她心里清楚,单妈妈从港城到京北来了这么些日子,肯定还少提过来见自己,应该都是被单末北给拦住,那天估计也是趁他没注意才打了电话。
于情于理,自己都欠他一句感谢。
“还用得着谢,你不怪我就行。”
单末北说完,摆了下手就往前走,只是走了两步之后又像是想起什么,又转身走回来,声音更沉厚些,带着点儿开解的味道:
“虽然这话我说过很多遍了,但我还是忍不住。”
“当年的事儿,和我是不是喜欢你,在追你无关,就算是一个和我毫无关系的人,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所以林衔月,别因为这个事,给自己太重的枷锁。”
林衔月看着单末北的样子,片刻,笑起来:
“好。”
单末北闻言,也笑了下,说了声再见之后便转身朝前,这次他倒是没再回头,径直入了关。
林衔月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他们一家三口的声音才长长地吐了口气,也转身走入机场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
林家在京北还有些远亲,虽说在外公外婆他们这一代人慢慢去世之后往来便少了些,但逢年过节总还是免不了问候。
再加上林子行现在也是一家人,忙起来也是没个准头,所以一直等到初六,大家才一起到墓园去看望祭拜。
外公外婆两个人去世的早,当时林衔月的妈妈还在,墓地的位置是她和林新军一起挑的。
后来她去世,林衔月年龄有小,这件事便让林新军全权做主,把她葬在离外公外婆最近的位置上。
一家四口在墓碑前将最近家里的情况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直到太阳被云层遮住开始刮风,舅舅舅妈才先一步往山下走,也没催林衔月,只让她陪着母亲多说会儿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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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林衔月看着墓碑上,母亲那张年轻,洋溢着笑容的脸,弯腰将菊花放在前面:
“当年走的时候我说,我不知道自己能在港城待多久。”
“我现在回来告诉你答案了。”
她沉默了下,迎着林萍萍温柔的目光:
“妈妈,我离不开京北了。”
这话出口的瞬间,像是把心底某块尘封的木门打开似的,扬起一片浓郁的烟尘。
她眼眶热了下,但却没有泪掉下来:“妈妈,会好的。”
“我也会,经常来看你的。”
说完,她笑了下,没再说话,转身朝下山的路口走去。
林子行站在那儿等她,见她过来,开口问:“要不要去看一眼李言才?我上次来的时候看见过一眼,离得不远。”
林衔月脚步顿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有人来看过他吗?”
“不知道,李成的父母去世的也早,其他亲戚我也不认识,不过按照我上次来的时候他那个墓碑的状态,应该是没什么人来过。”
“哦。”
林衔月沉默了会儿,嗯了声,没再说话,只是继续往下走。
活人就算了,
李言才已经死了,她不想一个死人,也成为自己梦魇的一部分。
-
林子行两口子都是正统打工族,春节一过就得回公司上班,于是,还在放寒假的林老师,就顺理成章地成为这段时间在家带小孩的不二人选,
美其名曰,让晨晨跟着姑姑沾染些学习氛围。
只不过也只是嘴上这么说,毕竟晨晨连小学都还没上,每天要做的也就是吃好睡好玩好,也是让人羡慕。
林衔月呢,也不想他天天待在家里,便时不时带他出去玩,逛逛商场公园什么的,也算是让他陪自己消磨时间。
京北的商场这些年变化不大,一楼的天井大厅还是和以前一样用来承接一些艺术展览或者游玩活动。
今天也不例外,两人一走进去,就看到正中央挂着巨大的,画着小猫小狗的宠物海报,似乎是某家宠物店在商场刚开业,在做广告呢。
林衔月还没反应过来,晨晨就先一步迈着小短腿跑过去。
店家在场地中间打了个猫狗乐园,都是些体型不大的小动物,买了冻干之后就可以进去近距离接触。
晨晨向来是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只不过林子行一直没松口让他养,这会儿看到更是走不动道儿,转过身来扒着林衔月的腿不松,可怜巴巴地:
“姑姑,姑姑我想玩~姑姑,求你了!”
林衔月本来也没想做扫兴的大人,再加上这家宠物店保险卫生资质也都全面,便掏出手机来想扫码付款。
结果她刚抬手,余光里瞟见一只土棕色的狗骤然冲过来,
然后和刚才的晨晨一模一样,一下扒住她的腿。
狗嘴上带着个护套,叫不出声,但却能从它眼睛里感受到激烈的情绪。
“星星!”
林衔月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蹲下身一把抱住狗头,然后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顺着狗狗的牵引绳抬眼看去。
隔着两三米远的地方,
傅初白就站在那里。
第67章
傅初白今天依旧是一身黑,不过不是成熟的西装,而是卫衣卫裤加运动鞋。
从重逢之后就一直用发胶固定的头发这会儿也软软塌塌地落在额头上,眉眼松散,看起来懒懒的。
那一瞬间,林衔月好像看见了很久以前的傅初白。
她蹲在原地,揽着星星狗头的手没松,只眼神直直地看着他。
傅初白步伐缓慢地走过来,将狗链很轻地往后扯了下,双唇微张,也说不上来是什么语气,似乎是带着笑,又好像没笑,只很轻地念了句:
“还是个没良心的。”
明知他这话说的是星星,林衔月的呼吸却还是免不住滞了下。
星星被扯了下之后显然有些不爽,回头朝傅初白呜呜两声,又转过脸来重新扑回到林衔月身上。
六年时间,在狗狗算不上漫长的一生中占据了几乎三分之一,换算到人类的生命中,是二十多年的漫长岁月,
可星星却还记得她。
不仅记得她,
而且还像当年一样,喜欢她。
林衔月心头涌起一股淡淡的酸涩,在狗头上重重地撸了两把之后站起身,看向傅初白。
上次那场在黑暗包厢里的短暂见面充斥着某种让人不想回忆的矛盾感,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和傅初白说话,
确切地说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是叫傅总,
还是直接叫名字。
气氛就这么诡异的安静下来。
不过好在,边上还有个看不懂眼色的小孩。
林衔月站起来的时候晨晨就已经凑过来想要和星星互动,偏星星满脑子记挂的都是林衔月,哪里有空理他。
于是一人一狗就僵持着拧巴在林衔月边上了。
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能说话的人先忍不住,晨晨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两条小短腿一迈,径直跑到傅初白边上,仰着脸:
“哥哥,你的小狗怎么不理我啊?”
林衔月没来得及阻止,就看见傅初白低了下头,懒懒地来了句:
“叫叔叔。”
“好的,”
晨晨不说别的,脑子是一等一地快,立刻改了口:“叔叔,你的小狗为什么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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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理直气壮,没一点不好意思的劲儿。
傅初白也被逗笑了,唇角很轻地抬了下:“不止不理你啊,”
说着,下巴朝牵引绳的方向点了点:“这也不是也没理我。”
这句话一下就把晨晨说服了,他又小跑回到林衔月边上,还是仰着头:“所以姑姑,这是你的小狗吗?”
小孩子遵循着某种固有逻辑——
小狗更亲谁,谁就是它的主人。
林衔月一下被问住了,不好说是,又不好说不是,只能掀起眼皮去看傅初白的表情。
等见到那人神色淡然,没有打算插一嘴的样子才松了口气,蹲下身和小朋友平视:“对待小狗的时候要温柔点,毕竟你这么大,它这么小,动作太激动的话,它会害怕的。”
晨晨不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听林衔月这么说完之后点点头,重新蹲下身和星星小声地说起话,而星星,在感受到晨晨身上的善意之后,也自然而然地和他互动起来。
林衔月抽空站起身,没去看傅初白,和他保持着一个还算松散的距离,
两个人就这么并肩站着。
没由得,林衔月竟然觉得二人之间竟像是突然重逢的旧友,先前那些矛盾的、冲突的、带着尖刺的冲突感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熟稔和平静,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叙述分别这些年的种种。
过了会儿,还是她先开口,
没用那个极富距离感的词汇称呼:
“你怎么会来这?”
“狗在这家店看病,看到有活动,就顺便带着来转一圈。”
林衔月眉头蹙了下,声音有些发紧:
“星星?病了?”
傅初白单手扯着牵引绳,眼神也不知道聚焦在哪儿,声音淡淡地:“也不是,就是单纯年龄大了,所以时不时要注意些。”
林衔月顺着他的眼神看向正欢腾闹着的小狗,喉头梗了下,大脑蓦然一闪,不假思索道:
“那你呢?”
“你的身体,还好吗?”
她记得那天晚上在药店,傅初白说自己失眠时的那个语气,
平淡无奇,就好像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他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似的。
林衔月也经历过,她知道失眠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万籁俱静的夜里,所有一切都在不断的流动,只有你,好像被困在了一片粘稠的沼泽里,任凭大脑意识混乱、坍塌、然后重构。
长此以往,反反复复,绝对算不上是一件可以和‘健康’两个字沾边的东西。
她说完,偏了下头,看向傅初白的侧脸。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傅初白也回过头来看她。
额前的碎发将眼底的神情遮了大半,给因为时光流逝而成熟起来的面部线条平添了几分消减过的脆弱,视线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在林衔月身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张开嘴,用气声回了句:
“还好。”
明明是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话,但林衔月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重重击打了一拳。
酸涩的情绪顺着血管猛地爬山眼眶,她几乎想逃似的猛地避开视线,急促地点着头:
“好,还好就…”
“就很好了。”
傅初白看着她,没说话。
正巧林子行来了个电话,说是出来办事正好在附近,让中午一起吃个饭。
林衔月就像是被困在深水里的人终于等到了个喘息的机会似的,连忙叫住晨晨和傅初白说再见。
星星自然是不舍得她走,呜呜个没完,林衔月心里也是不舍,猛猛地撸了两把狗头之后还是狠下心带着晨晨朝外面走。
走了十几米之后她脚步顿了下,转过头去看。
傅初白已经弯腰把狗抱到怀里,一人一狗就这么互相依偎着,站在原地没动,
就那么孤零零的,和周围欢闹的人群完全格格不入地,
站着。
林衔月盯着看了会儿,重新转回脸,拉着晨晨的手走出商场大门。
-
京北的冬天快要尽数过去,只早晚偶尔剩下些寒气的时候,学校开学,林衔月也正式接替那位移民出国的老师开始上课。
同样回到学校的,还有去年年底开始就因为身体不好而一直没来的,傅初宁。
林衔月看过他的档案,父亲那栏写的是傅煜阳的名字,母亲和其他亲属那栏则是空着的。
不过看那个小孩的眉眼间,林衔月也不难猜出,这应该是苏兰枝的孩子。
对傅家的事情,林衔月多少也算是了解过一些。
当年她能隐约察觉到,傅煜阳对苏兰枝的感情算不上纯粹,苏兰枝期待已久的婚礼在傅煜阳眼里可有可无,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完全可以在必要的时候舍弃掉的点。
当年傅初白和自己分手,应该是去走了原先计划好的路线,自然而然地,那场应该在年底举行的婚礼就没能落成。
只是林衔月不明白,为什么有了傅初宁之后,苏兰枝反而更像一个隐形人了。
傅初宁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经常上课上半天就有些这不舒服那不舒服的情况,所以半途中让傅家来人把他接回去是常态。
林衔月作为副班主任,自然是需要在旁边看护交接。
她最开始还担心,怕遇到傅煜阳、遇到苏兰枝、甚至遇到苏亦初的时候不知道该以说些什么,结果傅家来人十次,十次都是面孔不同的司机和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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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就好像傅家,和傅初宁这个小孩有关的所有人,都消失了,
又或者是,像根本不在乎他似的。
林衔月自然是好奇的,但却又不知道该问谁,只在和徐云烟闲聊的时候无意间提过一嘴。
当年她和傅初白分手之后,徐云烟本来是压不住好奇地问过一阵子,后来见她状态实在不好,便自动将傅初白三个字从她两的聊天中屏蔽了,如今见她主动提起,自然是压不住地八卦。
林衔月糊弄了好一阵子才算是糊弄过去。
到最后,徐云烟才终于绕回到最开始的话题上,悠悠地来了句:
“就像你说的,现在傅家大概率是傅初白掌权,那想让他那个爹,那个阿姨,还是那些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们不好过不是简简单单的。”
林衔月最开始心里也冒出过这个念头,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可又说不上哪不对。
就像是侦探电影到了关节时刻,所有线索都在面前了,可就是缺条线把它们穿成一副完整的地图。
脑子里带着事,自然是睡不安稳,结果等好不容易有点儿睡意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却突然开始嗡嗡起来。
这一下任谁都有些烦躁的情绪,林衔月盯着天花板等了会儿,才伸手把手机拿过来。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她一下就愣住了。
刚才那点烦躁焦虑被黑暗吞噬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年,她一直用的是以前那个号码。
即使在港城上学的时候,老师同学明里暗里提了不知道多少次想让她换个当地的号,她都没有换过。
习惯和刻意一半一半。
只是她没有想到,
傅初白也没有换电话。
她犹豫了下,滑动手指。
电话那头算不上安静,她能听见傅初白沉稳有序的呼吸声。
一下一下,像是贴着她的心脏。
片刻,她听见他的声音:
“林衔月。”
“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第68章
他这短短的一句又轻又缓,像是隐在空气中的尘雾,泛着些许缥缈虚假的感觉。
林衔月恍惚了下,短促地啊了声。
等她的声音也被周围的黑暗吞噬个七七八八之后,电话那头的傅初白才重新开口:
“有个事可能要拜托你。”
冷静的、平缓的、毫无多余起伏的。
刚刚那段短暂扬起的尘雾已经尽数散在空气,看不见也摸不着了。
林衔月心里不轻不重地拧了下,坐起身:“你说,什么事?”
“我过几天要出差,想把星星放在你那儿寄养一阵子。”
“寄养?”
林衔月虽然睡意已经没了,但反应还算快:“我这儿?”
傅初白的语气依旧平淡:“往常都是送到宠物店,或者我助理到家里还照顾一下,但它上次不是在商场里见到你了,这几天看起来蔫蔫的,所以我才想着送到你那里去呆两天。”
无论是话里的意思,还是说话的语气,全然都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林衔月喉头很轻地颤了下,用气声闷着嗯了声。
傅初白那边像是就等着她这个回答似的,听完这声之后一刻都没停顿,说了句明天把狗给她送来就干脆地挂了电话。
林衔月坐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映射出来的冷光看了会儿,才重新躺回去,闭上眼睛睡觉。
说来也怪,明明是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睡意被中途打断,可挂了电话之后林衔月却睡得异常安稳,甚至第二天早上都是被傅初白的电话叫醒的。
她在床上懵了几秒才简单收拾了下,下楼去看。
没看见傅初白,只看见星星被个陌生的男人牵着,见到自己从楼梯口出来之后兴奋的不成样子,扯着绳子就想往自己怀里扑。
见林衔月眼底有些疑惑,男人率先自我介绍:“林小姐您好,我姓李,是傅总的助理,他安排我把小狗送到您这边照看。”
这意思就是傅初白并没有来。
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林衔月哦了声,把牵引绳和旅行包从李助手里接过,抿了下唇,轻声道:
“那他这次出差要多久啊?”
“大概一周左右的瞬间,顺利的话可能五天就能回来。”
“哦。”
林衔月应了声,将牵引绳在手掌上缠了个圈,又问:“那他经常这样出差吗?”
李助的回答依旧得体:“傅总是老板,为了公司的发展,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可林衔月偏偏没忍住,很短促地叹了口气,等叹完之后才意识到这人还站在自己面前,才连忙把表情整理了下:
“行,那你们就一路顺风。”
李助脸上公式化的笑容一点没变,说了声再见便转身离开。
车子停在小区主路边上,李助拉开驾驶座的门坐上去,没立刻开车,而是半转身朝着后座的傅初白:
“傅总,都送过去了。”
傅初白靠在椅背上,像是在假寐似的,连眼睛都没睁开:“她有说什么吗?”
“林小姐问了您这次出差需要多久,还问了您以前是不是经常有这样的工作需求,”
李助发挥着自己在职场上的工作能力,精辟又准确地总结道:“最后还祝您,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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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这话说完足足过了十几秒,傅初白才像是终于清醒似的,缓缓掀起眼皮,偏头朝车窗外看去。
不远的地方,林衔月受不住星星一波接一波的热情,也不等着先上楼把旅行包放下,站在楼下一人一狗已经开始兜着圈玩起来。
清晨的阳光随意地从天空往下洒,没什么构图,就那么轻描淡写地落在她的发顶,落在她的肩膀,落在她的唇边,
她还是那么笑着,
和当年一样,
就连把星星抱进怀里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没有经历过那段漫长的离别,
除了他。
傅初白这么想着,抬了下唇,
一个二个,
都是小没良心的。
-
接下来的一周,林衔月非常自觉地将角色转变成为一个合格的养宠人。
不过虽说是转变,其实也并没有花多大功夫。
星星是只很让人省心的小狗,当年是,现在也是。
林衔月下班回家一开门就能看见它在那儿一脸期待的等着,带出去散步也从来不会横冲直撞,总是乖乖地跟在腿边,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自觉地趴到窝里去,一点乱不添。
甚至有时候林衔月半夜起来上厕所,她这边一开门,那边星星就立刻站起身,啪嗒啪嗒地迈着腿跑到她边上陪着。
一下把空气中孤独冲散不少。
有次林衔月看着这一幕,没忍住,蹲下身问它说,这些年和傅初白待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可小狗不会说话,只能睁着一双无辜又纯良的眼睛看她。
过了会儿,林衔月把狗抱起来,贴着它的背,在心里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周五的时候徐云烟到家里来,看到狗在房子里的时候还吓了一跳,等听林衔月说是傅初白送来的时候,情绪更是直接从惊讶转到八卦,问她怎么突然和傅初白这么熟了。
林衔月没有隐瞒的心思,就说这是当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养的狗,还记得她,所以才送到这里来的。
徐云烟知道他两当年养了只狗,只是没想到是眼前这只,抱在怀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眼,瞥了下嘴:
“这狗记忆力这么好吗?怎么这么多年了,还记得你呢?”
这话算是说到林衔月心坎里了。
其实在她的预想中,星星应该是早就不记得自己了,毕竟六年时间,对小狗来说绝对可以算得上漫长。
所以在那天碰面是看见星星对自己那股亲热的兴奋劲儿时,说不惊喜是假的。
“可能是因为,我是从它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养它的吧。”
徐云烟听到林衔月这句,抬了下眼,无奈地笑:
“你这话说的真没道理,那我还能说是因为傅初白这些年一直拿着你的照片让它加深记忆呢。”
其实对他两分手这事,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
徐云烟也一样,
只不过因为朋友这层关系,她是无条件站在林衔月这边,坚定地认为是傅初白有问题,连带着那段时间她连陆宴楠都不怎么搭理。
一直等到陆宴楠有一次主动朝她打听林衔月在港城的情况的时候,徐云烟才从声音里品出来点儿不一样的味道来。
后来她把这事转述给林衔月说的时候,也附上了自己的猜测——
傅初白不会真的对你放不下了吧。
当时林衔月没立刻说话,过了好一阵才悠悠地来了句不会。
清清淡淡的一声,但语气却肯定坚决。
那时候徐云烟本来还想看个发展,结果毕业之后傅初白在他家的公司一路突飞猛进,成了京北商圈大名鼎鼎的傅总。
也就是那个时候,徐云烟才算是真的把这个想法给抛掉——
谁家大老板像是被下了蛊似的,对着几年前一个女朋友念念不忘啊。
所以她今儿说这话,完全就是调侃。
可偏林衔月却蓦地愣了下,直到徐云烟叫她名字才回过神来。
徐云烟一直玩到很晚才走,说是明天要加班,不然高低要在她这里住一晚上。
听她这么说林衔月也就没留,把人送出门之后又把房子简单收拾了下才上床睡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徐云烟那句话的缘故,她莫名其妙做梦梦见了傅初白。
是在港城的学校里,傅初白抱着星星在前面走,她在后面快步地追。
眼瞅着人就要跟丢了,她急得不行,大喊了声傅初白的名字,结果那人还真把脚步给停了下来,转过身来一脸平静冷漠地看她。
她心里无端地有些紧,快步走上前刚准备说些什么,梦里的傅初白就不知道从哪摸出个相机,对着她的脸就拍了张照,然后拿着照片怼到星星的脸上,
声音和机器人似的,一点儿感情起伏都没有:
“看,就是这个人,”
“她不要你了。”
林衔月猛地一怔,像是有桶冰水从头到脚底浇下来,把她里里外外冻了个透。
她猛地睁开眼,看着视网膜上的小雪花印在天花板上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做梦。
也就是这会儿,手机响了。
她心脏还突突地跳着,缓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机拿过来看,
右上角的时间显示现在是凌晨两点四十七,来电话的是个陌生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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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林衔月不知道为什么呼吸突然停了下,也没怎么犹豫,将电话接起放在耳边。
片刻,李助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林小姐,这么晚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您方便现在下楼一趟吗?”
大概是因为刚才那个梦,林衔月一句话都没多问,穿了件外套就往楼下走。
出门的时候趴在窝里的星星也跟了过来,林衔月只好安慰了它两句才把门给关上。
车子停在单元门口,李助站在车边上,也不等她开口问,直接道:
“结束的早,本来是打算直接来接小狗的,但临时有个饭局,所以才弄到这个时候,给林小姐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
大概是听到他说有个饭局,林衔月眉心跳了下,没忍住:
“那,他呢?”
李助有些尴尬地抬了下唇角,往后排的座位偏了下头:
“傅总醉了,离不开人,所以可能得麻烦您把小狗的东西大概收拾下,拿下来给我了。”
林衔月听到他说傅初白醉了之后呼吸就不自觉地紧了下,眼神不自觉地就往后排车窗瞟,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后半句话里的意思,嗯了声,但脚下却没动:
“他醉的很厉害吗?”
“回去之后,有人照顾吗?”
李助愣了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正犹豫着,后座车门被人从里打开,里面那人就这么毫无顾忌地走下来。
林衔月一下就闻到了浓重的酒味儿,
看样子的确是喝了不少,
这人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了吗?
她正这么想着,傅初白就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
“是没人照顾,所以我得把狗接回去。”
“你要是不方便,我可以自己上去收拾它的东西。”
第69章
傅初白声音里明明沾着酒意,可说出来的时候却就是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明。
林衔月呼吸抖了下,掀起眼皮看向傅初白。
他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是苍白,眉头也微微蹙着,极不舒服的样子。
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掌捏住,林衔月眼睫掀了下,很轻地嗯了声,开口道:
“行,那你上来吧。”
咬字很轻,泛着点儿睡意未散的软。
傅初白的眉心跳了下,抬腿跟上她的步伐。
这个点儿已经没人坐电梯里,轿厢里就他们两个人,站位却偏偏像是不认识似的,隔着十万八千米的距离。
甚至林衔月通过镜面反射抬眼去看他的时候,也只能看见他耷拉着眼位,眸色晦暗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是没看她。
林衔月见状,也低着头不说话。
一时间只有呼吸声在不大的空间里交融,
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地出了电梯。
林衔月走在前面,掏出钥匙来开了门。
她刚出去的着急,玄关和客厅的灯都没关,所以门一开,两人一狗的视线就直愣愣地对上。
星星本来是趴在地毯上,看见两人进来之后愣了一秒,立刻开始兴奋地低声呜呜地叫起来,叫了两声之后又觉得不够,轮流在两个人腿上扒来扒去,像是生怕把它给落下似的。
林衔月因为小动物最朴素的反应僵了一瞬,有些慌不择路的开口:
“看,它还是很想你的。”
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傅初白没吭声,只略微弯腰将星星抄起来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它的毛。
林衔月抿了下唇,从鞋柜里拿出双拖鞋来递给他:
“你先在沙发上一坐,我把它的东西收拾收拾。”
傅初白抱着星星没动,垂眼盯着地上那双拖鞋看了会儿才缓缓掀起眼皮:
“我站这儿就行。”
语气硬邦邦的,细听还有些不满烦躁的味道。
也是怪,他明明没说什么,可林衔月就是一下就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心下一动,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缓了两秒才声音很是轻缓地开口解释道:
“这是超市做活动,买一送一送的男款拖鞋,”
“没别人穿过。”
这句解释来的小心翼翼,
傅初白几乎是一下就听出来了。
他缓缓地吸了口气,抬眼定定地看着林衔月,过了几秒之后才抬脚换鞋,抱着星星走进客厅。
不算大的一居室,虽然从外面看起来带这些年代感,但里面的装饰却着实带着主人的味道。
姜黄色的布艺沙发和略浅一个色调的地毯,玻璃茶几上随手放着几本书,靠近阳台的墙边高低错落地摆着几盆绿植,大概养了有些日子,长势不错。
是很浓郁的,有人正在生活的气息。
傅初白只觉得心脏突然变得像是有千斤重,早些时候在饭局上摄入的那些酒精开始发挥作用,在肌肤上冒着源源不断的热气,
他将星星重新放回到地板上,面色不虞地扯了下领带。
“先喝口水吧。”
傅初白顿了下,转过身去看。
林衔月手里端了杯蜂蜜水,甜滋滋地冒着热气:“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很不舒服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眉间微微蹙了下,湿润的瞳底凝着让人很难忽略的担忧。
傅初白不知道是在盯着她的眼瞳,还是在盯着她眼瞳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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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在一片寂静中,他听见自己心里传来无可奈何的叹息和几欲爆发的焦躁,
他没有去接那杯水,然后抬手握住林衔月的手腕,声线暗哑,像是撕裂着从血肉里迸发出来似的:
“林衔月,”
“你就真的,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蜂蜜水因为他的动作溅出来几点,砸在他的皮肤上,几乎是立刻撩起一片红来,
可偏偏他跟没感觉似的,只是凝着眸,紧紧地盯着她。
林衔月的心脏几乎是立刻猛烈地跳动起来,她感觉傅初白好像在两人皮肤相接的地方放了一把火,灼灼地将自己的意识烧成灰烬。
她几乎是循着本能将唇瓣分开,期期艾艾地:“我…”
单子的音节尚未完全落下,傅初白另一只手就猛地抬起来钳住她的下巴,声音消失的瞬间,他冰凉的、沾着酒意的唇,就这么直直地吻了下来。
杯子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林衔月大脑白了一瞬,她完全没有想过,时隔这么多年,她和傅初白之间还会有这样一次,莫名的、突然的、带着冲动和偏执,带着怨念和责怪的吻。
傅初白的舌尖炙热,像是条淬了毒的蛇,算不上温柔地撬开林衔月的唇齿,横冲直撞地搅弄着,
气息里沾了欲,粘稠着将二人包裹起来。
林衔月被迫半仰着头,没几秒钟就泄了劲儿,只能靠不知何时攀附到傅初白胳膊上的双臂寥做支撑。
唇齿间的酒精味道,弥漫在空气里的蜂蜜味道,堵得她连呼吸都困难,只能任凭意识如同踩在云端,泛着失重般的飘然。
吼间泄出点浅音来。
以前她和傅初白接吻,喘不过来气的时候,这招是用来求饶的。
这是她的肌肉记忆,
也是傅初白的。
那人的舌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顿了下,等反应过来再想卷土重来的时候,林衔月已经将手抵在他的胸前,捏着西装硬挺的布料,压抑着气息里的喘:
“傅初白…”
这一声实在熟悉,
多年午夜梦回,就像是镌刻在记忆里似的,怎么可能忘得掉。
傅初白压着胸中的灼烧起来的火:
“林衔月,是你说的,不想和我有以后了。”
“你现在回来,是什么意思。”
林衔月的手掌能感觉到他胸廓传来的震颤,喉咙像是被人掐住,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觉得我这人特别好拿捏,只要你随便勾勾手指,我就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腆着脸重新回到你身边?”
傅初白咬着牙,掷地有声,字字锥心:
“林衔月,我又不是你养的一条狗。”
暗哑的声音逐一落地,
空荡的客厅里连回音都没生成几分。
林衔月垂着脸,只觉得眼底像是被覆了一层水雾,泛着几欲掉泪的潮热。
她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像傅初白说的,她能说的话,在很多年前就被她自己亲手画上了一个句号。
没有以后了,
再也没有以后了。
低垂的视线里,她能看见蜂蜜水在地毯上晕出的水渍,一层一层地蔓延,变浅,直到消失。
没有什么东西能撑过如此长久的消耗,
感情也如实。
“砰”地一声,房门在她身后被重重关上。
直到从一片寂静中听到外面传来电梯轮轴的细微声响,林衔月才像是被人将筋骨尽数抽干似的一下跌落在地板上。
那些蕴在眼眶里的热气,也在惯性的作用下,一颗一颗地砸落下来,
有些滚在皮肤上,有些和地毯上的花纹融在一起。
房间里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星星已经被傅初白带走了。
就和当年一样,
她自己一个人,傅初白和星星在一起,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当年是她选择先离开。
礼尚往来,也该轮到傅初白,抛弃她了。
-
助理在楼下等着,见傅初白面色阴沉自然也是一句话不多问,直到车子开出去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问了句要回哪儿。
傅初白怀里抱着星星,
小狗似乎是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没怎么闹腾,就乖乖地在他怀里趴着。
他沉默了会儿,轻声道:“北府华庭。”
驾驶座上的李助听到这话,眉尾不动声色地挑了下,没多说,调转车头就往那处他以前从不知晓,只上次被突然告知的住所开去。
房间里一片暗,傅初白也没开灯,只将星星把地上一放便自顾自地走到阳台边上去。
阳台上有两盆草,又或者是两盆花,
毕竟这些年从未见它们开过,已经很难判断到底是什么物种。
大概是因为冬天的缘故,两盆草的长势有些萎靡,寥寥几片绿色耷拉着,有气无力的感觉。
和林衔月那间小屋子里枝繁叶茂的绿植一点都不一样。
傅初白盯着看了一会儿,兀自笑了下,
说不上来是生气多些,还是无奈多些。
星星在房子里转了圈没找到打开的零食,又跑到他脚边蹭,边蹭还边呜呜地叫。
傅初白看了他会儿,蹲下身:
“怎么,怕我把你的零食留在那儿你就没东西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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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放心,饿不着你。”
他说完,起身走到小屋子里撕开袋儿冻干,放在掌心里让星星凑过来吃。
小狗的嘴唇黏黏的,大概是刚刚在林衔月那儿舔了打翻在地面的蜂蜜水。
傅初白就这么散漫地蹲着,看着它吃,过了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然后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戳了戳星星的头。
小狗显然有些愣住,抬起脸来歪着头看他。
片刻,傅初白轻笑了声,声音压得很低,很快就在偌大的房间中消散而去,活像是只说给自己听的叹息:
“我还不如你呢。”
第70章
日子就这么平静无奇地又过了几天。
这天林衔月刚下课,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就接到徐云烟的电话,说是在学校门口等她,
听声音,估计是又在工作上受了气。
等林衔月坐上车,还没问,徐云烟便自己先倒豆子一样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徐云烟本来是计划年后离职的,结果因为种种原因,没离成,只能接着在公司当牛做马,结果本就心态漂浮的时间点儿上,公司不仅大幅降薪,还找了个专门评定绩效的部门经理,一天三遍的让打工人提交日报。
今天更是通知说要用下班之后的时间,开培训会让大家知道绩效管理的重要性。
这下把徐云烟气得不行,直接眼不见为净,说自己有事,拎上包就走,完全没理那经理在她背后僵住的脸。
她心里带着火,不想一个人回家生闷气,所以才来找林衔月让她陪自己出去喝酒解闷。
林衔月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但陪着消遣总是能做到的。
两个人在app上随便挑了间评分还不错的酒吧。
大概是因为工作日的关系,酒吧里的人算不上多,吧台的位置零零散散地空了不少。
林衔月明天还要上班,就没点酒,咬着吸管小口地嘬着柠檬水,旁边的徐云烟显然余怒未消,点了杯威士忌。
酒刚端上来,边上就凑过来个搭讪的。
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孩子,一听就是头一次搭讪,语气僵硬地问能不能请林衔月喝杯酒。
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先紧张的不行。
这一下直接把徐云烟给逗乐了,压着林衔月的肩膀凑过来,打趣道:“小弟弟,你得大胆点啊!她喜欢霸道总裁那种类型的!”
没边没际的,林衔月眉尾一跳,朝徐云烟嗔怒地啧了声。
那男孩显然也没想到自己来搭讪会反被别人将一军,愣是站在原地没动,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个遍。
林衔月实在有些抱歉,刚准备安慰两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散漫的笑:
“现在喜欢霸道总裁了?”
“真的假的?”
熟悉中带着点陌生的声音让林衔月脊背猛地一僵,不等她转头去看,徐云烟就先一步叫出来人的名字:
“陆宴楠?你怎么在这儿!”
“带俱乐部的小孩出来玩啊。”
说话间,陆宴楠已经走到二人旁边,端着杯子和那男生悬停在半空中的酒杯撞了下,唇边是憋不住的笑意:
“你可真行啊!这人是你能搭讪的?”
也是直到这会儿,林衔月才注意到男孩黑t的下摆绣着一个拇指大小的图样,
是傅初白俱乐部的logo。
这话里调侃的意思太过明显,傻子都能听懂,那男孩面色愣了瞬,更红了,忙不迭地道了两声歉,立刻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陆宴楠没跟着去,而是站在边上问:“遇到都是缘分,要不一起?”
徐云烟没立刻答应,转过头来看林衔月的反应。
后者垂着脸,看不清脸上的神情,过了好半天才抬起脸,很轻地应了声:“行啊。”
陆宴楠他们聚会的地儿是在二楼的包厢里,几乎都是些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孩,刚才来搭讪的男孩见她们三人一齐走进来,酒都不会喝了,站在原地活像是被石化了似的。
徐云烟见状,找乐子的心态藏都藏不住,和二人打了个招呼就端着酒杯往人堆里去。
一时这边只剩下林衔月和陆宴楠两人。
沉默了会儿,陆宴楠先开口:“这边都是这两年俱乐部里新招来的小孩,老傅实在是没空,所以我操心的就多些。”
提到傅初白算是意料之中,林衔月神情未变,只端起水杯来抿了一口。
陆宴楠的眼神就这么散散地落在她身上,语速很慢,也很重:
“其实我也是很想当甩手掌柜的,也就是看在他是我朋友的份上,这才帮些忙,不然什么担子他都一肩挑了,迟早有一天得英年早逝。”
这话说的有些重,林衔月终于是抬起眼,眼睫随着动作很轻地颤:
“傅初白他的身体,很不好吗?”
“也还行,”
陆宴楠靠在沙发上:“也就是得得胃病,做生意的嘛,总免不了要喝些酒,不算大事。”
林衔月的眼神落在他脸上没移:
“除了这个呢,他还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吗?”
目光和声音都沉着,陆宴楠愣了瞬,视线上下打量了片刻:“别的?你说什么别的?”
林衔月眼神闪了下,没说话,只是凝着视线朝陆宴楠看。
他沉默了会儿,接着开口道:
“都还好。”
“他爷爷前年在心脏里搭了个支架之后对公司的事情是彻底放手,他爸又早早地出了局,再加上他这些年在公司的筹谋策划,整个傅家现在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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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再不好,”
“也都好了。”
最后这句模棱两可,带着些隐晦不明的意味。
大概是自知有愧,林衔月心头颤了下,几乎是不受控地将垂在边上的手指蜷起。
陆宴楠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眉间很轻地蹙了下,刚准备张开说些什么,包厢的门就被人猛地推开。
动作有些着急,包厢内众人的视线立刻被吸引过去。
昏暗的灯光下,林衔月对上傅初白的眼睛。
大概是一时间气氛过于僵硬,竟没人赶开口说话,还是陆宴楠,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站起身,朝傅初白扬了下下巴:
“来啦,坐下一起喝。”
傅初白视线很轻地在林衔月身上略过,就像是看见个陌生人似的,片刻,走上前坐在沙发上,倒是没喝酒,只是伸手去摸陆宴楠放在桌上的烟。
林衔月看着他的动作,神思很迟钝地痛了下。
往事明明还历历在目,却偏偏眼前已经物是人非。
说起来傅初白也算不上违背誓言,
他戒烟是因为当时觉得两人会在一起一辈子,既然早就没了以后,那边没有什么承诺虽然遵守了。
坐在二人中间的陆宴楠左看看右看看,半晌,很轻地吸了口气:
“刚我和林同学还说起来呢,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上次体检的结果应该出来了吧?”
林衔月的呼吸猛地停住,生怕多余的声音打扰,让自己没法听到傅初白的答案。
他沉默了会儿,才懒散的、毫不在意地开口:
“还是那些老毛病。”
“老毛病?”
陆宴楠挑了下眉:“胃?还是腿?”
林衔月只觉得周围的空气瞬间静止,这一刻她听不见周围喧闹的声音,只想听见傅初白。
只是她等了许久,那人都没说话,只是从边上拎了瓶酒,打开送到嘴里喝了口。
算是用行动回避了陆宴楠的问题。
林衔月的瞳孔很轻地颤了下,密密麻麻的痒和麻顺着血管神经往面上延伸,眼球敏感,几乎很快就蔓延出一片温热。
她逃似的将视线垂下来。
正好,手机响了。
是单末北妈妈的电话。
放在平常林衔月是不会接的,可现在,她实在不想思绪不受控地疯涨,只希望赶快有点别的什么东西来分散注意力。
她接起电话放到耳边。
单妈妈和她说话向来直白,没一点拐弯抹角,直说是因为单末北流感病倒,自己多番联系却都没能打通电话,心中担忧,这才想要拜托林衔月到家里去看看。
林衔月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应了下来,说自己马上过去,等见到单末北之后就让给她回电话。
单妈妈那边听她答应,也没多说什么,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沙发上的陆宴楠和傅初白不知道从何时起也安静下来,见她过了电话,只前者投过来个好奇的眼神,后者则依旧是那样散漫的坐着,一点多余的情绪没有。
林衔月抿了下唇,将自己的视线收回来,朝着陆宴楠:
“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得走了。”
陆宴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立刻说话,等了会儿才像是大梦初醒般地哦了声,问她有什么事,用不用送她。
林衔月垂着眼睛,略显慌乱地摇了下头之后便快步走到徐云烟边上,低声交代了些什么后没再多说,拉开门走了出去。
陆宴楠等门全部关上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过脸看向傅初白。
后者脸上的神情掩在一片昏暗中,虽然看不清大概,但周身散发出的气场却不难辨认。
沉重的、阴郁的、不好招惹的。
“傅初白,”
陆宴楠想了想,还是开口:“嘴这么硬,是有什么好处吗?”
倒是一点面子没给留。
这些年他作为旁观者,一分一毫瞧得是清清楚楚。
要是问他傅初白恨不恨林衔月,他可能没个准确的回答,但要是问还爱不爱,他敢拿出全部身家来保证自己的答案绝对正确。
他本想是说几句作为好友的规劝,好的也好,不好的也罢,总不能一直看他这样带着拧巴生活。
结果这话刚开了头,旁边那人就站起身,把一直夹在指尖并未点燃的香烟往边上的垃圾桶一扔,沉声道:
“有事,我先走了。”
门再一次在陆宴楠的视线里被打开关上,
片刻,他才很浅地抬了下唇角,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个二个的,都是死倔的性子。
就活该他两受苦。
第71章
林衔月在单末北家门口敲了好一阵门才有人来开。
单末北前几天出差被流感病毒侵袭,吃了药之后迷迷糊糊睡过去,连手机没电自动关机都不知道,这才急得单妈妈把电话打到林衔月这儿。
他开门看见林衔月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无奈地耸了肩,也没返回卧室去拿手机,直接用林衔月的电话给单妈妈打了回去,没多说,只单纯报了个平安。
等挂了电话,他才将眼皮掀起看过来:“没什么大事,就是小感冒罢了,是我妈大惊小怪,麻烦你这么晚了还跑一趟。”
林衔月拧了下眉,轻声道:“这事不怪阿姨,你一个人在这边,病了不说还不接电话,总是让人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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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她说完,停顿了下,又补上句:
“你该和我说一声的。”
“不用怕麻烦,也别觉得…”
她喉头哽了下,后半截话散在喉腔里,缓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口:
“…别觉得会让我有负担。”
单末北哪里听不出她这话里的意思,视线往下垂了半分,过了会儿才抬起脸,面色虽然依旧苍白,但还是勾起唇来笑了笑,轻声道:
“别多想,要真有事我第一个就麻烦你了。”
林衔月眼睫颤着,没说话,只眼神轻缓地落在单末北的手臂上,
左臂上有条疤,不深,但很长,像条蜈蚣似的扒在那里,让人不由得心颤。
单末北顺着她的视线往自己胳膊上看了眼,神情很短促地僵了下,但很快便用笑容遮了过去,直起身子:
“行了,我还病着,就不留你了,免得传染。”
“改天,改天约你吃饭。”
他话说到这儿,林衔月也不好继续坚持留下来,说了声再见之后便关门离开。
房子里很快安静下来。
单末北在玄关站了半晌,片刻,唇角无奈又自嘲地勾了下,将袖挽到肘间的袖子扯下来,走回卧室。
-
林衔月半夜睡着的时候就觉得不舒服,本以为是因为那些阴郁昏暗的梦境。
结果等起来睁开眼和镜子里那个面色惨白的自己对视,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被单末北给传染了。
一语成谶,还真让他给说中了。
这病来的虽然算不上凶猛,但不消一会儿额头也滚烫起来。这样肯定是没法去上班的,林衔月只好请了假,简单对付着吃了口饭,又重新窝回床上补眠。
一直迷迷糊糊地睡到中午才被徐云烟的电话吵醒。
她有事正好到学校附近,本来是想叫林衔月一起出来吃饭,结果消息发出去好一阵儿不见人回,这才把电话打过来。
林衔月鼻音浓重,就是想撒谎也做不到,只能坦然说自己病了,请了假在家休息。
徐云烟听了这话自然是急着要来照顾,林衔月是知道这次流感多厉害,连忙好说歹说,这才把她的念头给打消了。
挂了电话之后林衔月缓了会儿,本想着能坐起来干点儿别的事儿,结果等药效上来,脑袋又开始昏昏沉沉,努力了一阵儿之后还是敌不过身体本能,在被子里翻了下,重新睡过去。
日头慢慢西斜,暮色染上来之后睁开眼便分不清楚时间,索性便任凭意识在脑海中涣散而过。
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直到额头的高热慢慢褪下去点,林衔月才终于在一片身体的刺痛中醒了过来,
耳廓因为久睡有些发麻,朦朦胧胧地听不清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那几声的有节奏的砰响,不是自己的心跳,
而是有人在敲门。
大概是因为生病,神思变得有些迟缓,她从床上坐起来之后盯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天幕看了许久,才慢慢下床,也没穿拖鞋,就这么赤着脚走到玄关边上。
明明是没什么动静的,可外面那人却就像是听到了,敲门的声音骤然停下,紧接着,声音低沉有力:
“开门,”
“是我。”
隔着厚重的大门,男人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布,在林衔月脆弱的神经上算不上轻柔地摩擦了下。
她感觉自己好像不会呼吸似的,
在原地呆了片刻,抬手打开了房门。
楼道的灯昨天坏了,物业估计是还没来修,男人站在一片暗色里,就这么垂着眼皮,意味不明的看她,
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开口道:“病了?”
林衔月没说话,只勉力睁着眼睛看他,
视线湿漉漉的,带着无声的倔强和委屈,还染上了几分因为病气而浮上来的红。
傅初白顶了下腮,视线落到那双纤瘦的脚掌上,像是问,又像是陈述:
“病了还不穿鞋?”
这次的声音总算不再是一潭死水般的平静,挂着几分责怪,也沾上几分讥讽。
林衔月听到自己的心脏很小幅度地跳了下,她丝毫没犹豫,转身走进卧室。等她重新出来的时候,傅初白已经换好拖鞋,大衣也随意地被扔在沙发上。
他站在餐桌边上,垂眸盯着桌上凌乱的餐盒,语气实在算不上好:
“病了就吃这些?”
林衔月像是没反应过来,眨巴了两下眼,才顺着他的话朝桌上看去。
是中午点的外卖,白粥小菜,算是生病期间的人最方便适合的吃食,只不过她吃了两口之后实在是晕的慌,把剩下的东西往桌上一扔便重新钻回卧室。
没收拾,就那么杂乱地摆着。
和她此时苍白的面色一配,倒的确有些凄凉的感觉。
林衔月愣了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傅初白就先一步抬腿,走到冰箱边上,没丝毫停顿地将冰箱大门拉开,视线在算不上多的食材上梭巡了一圈之后,拿出一个番茄和两个鸡蛋之后才转头看她,
声音低沉又淡然,漫不经心地:
“番茄鸡蛋面?”
“有面吗?”
她站在原地猛地滞了两秒,
体温的高热似乎在一刻尽数聚集在眼眶里。
大概是真的病糊涂了,
那一瞬间,林衔月竟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多年前和傅初白住在一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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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她研究生备考那阵,估计是压力太大导致免疫力骤降,时不时就要病一场,吃了药之后嘴里泛苦又没胃口,唯一想吃的就是番茄鸡蛋面。
而那时候,就和现在一样,她只要说自己想吃,傅初白无论在做什么都会立刻停下手上的事情,走到厨房给自己煮一碗面。
就是普普通通的、没任何其他多余花样的,
一碗面。
可偏偏却在这个时候,无端勾起林衔月的万千思绪。
她看着傅初白,用鼻音嗯了声,然后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斗柜。
傅初白弯腰将面条取出来之后便开始做起饭来,
一句话没说,只是沉默着摆弄厨房的器具。
林衔月本来就凌乱的思绪更加理不清了。
明明重逢之后,他们之间的每一次见面连体面都算不上,甚至那天站在这里那个如同虚幻般的吻,也是带着浓烈的责怪和质问。
可现在,傅初白却站在她面前,白衬衫的袖口免起来,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微垂着头,神色认真又平淡的,切着葱花,烫着番茄。
心底像是被什么小虫子咬了口,泛着点痛痒,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林衔月的神经。
是有什么东西快要破土而出的预兆。
慌乱的、紧张的、无所适从的。
她那么站了会儿,大概是不想让自己在一片沉默中更显沉溺,便将傅初白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大衣拿起来,挂在玄关入口处的衣架上。
有几件冬天的衣服挂在那儿挤在一起,她废了些功夫在将傅初白的大衣塞在其中。
刚挂好,有东西啪嗒一声从里侧掉在脚边。
神思迟钝,林衔月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个钱包。
玄关的灯没开,看不清钱包款式和样子,却依稀能辨认出些熟悉的感觉。
林衔月弯下腰将钱包捡起来,
薄薄的一片,里面似乎没装什么东西,却带着些温热的触感。
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贴合的皮肤流进血液里,
她眉间跳了下,将钱包打开。
很普通的款式,几个放卡片的位置都是空的,唯独中间那一层,里面的东西斜着露出一个小角,
像是张相片。
林衔月连自己是如何伸手都不记得,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将那张照片从钱包里捏了出来。
无比熟悉的场景猛地跃入她的眼眸。
照片并没有因为多年时光流逝而稍显褪色,显然是被所有人精心地保护着。
灿烂的阳光下,两人的肩头靠在一起,女生脸上是尚未来得及反应而被突然抓拍的生动表情,男生则是懒懒的、略显得意地笑着,还有窝在女孩怀里的小狗,也颇具镜头感的笑着。
是那张当年她们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在宠物公园里,让那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孩给他们拍的照片。
是林衔月和傅初白的,
第一张合照。
有什么东西顺着蓬勃有力的动脉猛然朝四肢扩散而去,林衔月用力地捏着照片,指尖发白。
大概是生病的缘故,她不是特别清醒,也不是特别想在这个时候清醒。
身体里像是突然刮起一阵积攒多年的风暴,所到之处,留下的皆是断壁残垣,带走的,则是她这么些年,自欺欺人地、构造出的虚假表象。
她耳边泛着很轻地闷响,手指捏着纸片没放,用着最后一点力气走到厨房边上。
水已经开了,但傅初白站在锅前却没动,滕然上升的水汽给他平淡疏离的表情挂上一层薄薄的雾。
林衔月盯着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像是鼓足勇气,又像是泫然欲泣,
一字一句地:
“傅初白,”
“你是不是,还有哪怕一点点的,”
“喜欢我?”
第72章
前所未有的沉寂在二人中间弥漫,只有那口煮锅里水泡崩裂的声音毫无节奏地响着。
傅初白没抬头,只盯着那不停起伏的水面看,就像是在看自己不断破裂又重塑的心脏神经。
片刻,他很重地叹了口气,关掉炉灶的火焰,转过身看向林衔月。
重逢之后,林衔月用很多种眼神看过他,但大多都是挂着一层抹不开的愁绪和悲伤,就像是在雨夜中行走,不知去处,也无谓来路的旅人,
看向他的时候,即使在瞳底深处那窥见一丝淡淡的温情,却总是很快就会被“反正只是路过”的预设所掩盖。
唯独这次,她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亮亮的,带着光,带着某种从心底涌上来的丰富情感,
问他,
是不是还喜欢她。
明明是问句,
可两人都知道,开口这一刻,问句就已经有了答案。
还喜欢吗?
还喜欢的,
而且不止是一点点。
就像是漫山遍野的春草,明明面上只露出些许绿色,但其实土壤之下,根茎早已连成细密的网,
无论如何大火焚烧,只待一点暖意,便可重新泛起一片漫野的春天。
只不过他自己,因为胸腔里郁结的那口气,自顾自地将这片春天掩埋了而已。
气什么呢?
气她轻易说分手,气她轻易说没有以后,气她是个小没良心的。
等气着气着,又觉得错也不全在她,自己也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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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怎么嘴这么快,轻易地就说了狠话,
又怎么这么死要面子,不能主动放下姿态低声下去地求一个原谅。
矛盾又复杂的情感拉扯着陪伴他度过六年时光,终是在大雪重逢那日,一锤定音——
气不气的,都不要紧。
只要林衔月回来,只要她肯稍稍服软,那么这六年间经历的所有都不要紧。
偏偏这么多年过去,这姑娘的倔强却是一点未减,明明自己已经把终点线拉得够低,可她就是连踮脚够一下都不愿意。
陆宴楠问他,嘴硬有什么好处。
是啊,
嘴硬什么好处都没有,只平白给二人之间添了几分隔阂,浪费些许时间罢了。
想到这儿,傅初白轻而缓地叹了口气,抬腿朝林衔月走去。
他等不及月亮朝他而来了。
林衔月眼眶红红地,随着他的动作将视线一寸一寸地抬起,没说话,只是看着傅初白,
如同一个历经千里跋涉的旅人,终于找到自己的终点似的看着。
傅初白站定在她面前,片刻,头颈低垂,微凉的唇瓣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在她的眼皮上。
冷热交替,神经在颅腔中打了个激灵。
滚烫的泪几乎是立刻就滑了出来。
是很轻柔的,带着安抚的、回应的、熟悉的吻。
就好像这一刻,傅初白把灵魂从毛孔中注入到自己的身体里似的。
他还爱她的,
他没说,但她就是知道。
“…傅初白…”
林衔月嗫声中带着抹不开的委屈,像是想一时将多年的委屈尽数倾诉,但开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犹豫了片刻,只是抬起胳膊,怯生生地揽住对方的背。
她能感觉到那人的身体在自己的怀里僵了瞬,紧接着,是一个更加用力的拥抱回应过来,
像是要把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唇瓣从眼皮往下,拂过面颊,将潮湿的水气蒸腾而散,然后一点点地侵占吞噬,直到挨上她的唇。
但没吻过来,只是挨着她的唇角很缓地蹭。
就像是对待某件失而复得的宝贝,不敢用力,也不想放手,只能带着叹息,轻声安慰道:
“宝贝儿,别哭了。”
这一声软着,带着记忆里熟悉的语调,一落到林衔月耳朵里,她哭的更凶了,
像是要把这些年独自落得哪些泪都在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人面前找回来似的。
傅初白垂眼看着那双湿漉漉的睫毛,只听到自己心里传来一声浓重的叹,
别的他分不清,只知道自己是又一次,很轻易地被这姑娘给拿捏了。
她掉两滴泪,自己的心就跟被人剜了块肉似的,
这要说不爱了,鬼才信了。
他索性也不再劝了,只抱着怀里的姑娘,手轻抚着她的手背,任凭她将发泄般的泪水滚落出来,
也就这一次了,
从今天以后,再不会让她哭了。
-
林衔月这场泪虽算不声嘶力竭,但到底是多年情绪一夕倾泻,再加上又在病中,等眼窝中泛起干涩的时候,神思也跟着困顿起来。
大概是听到她声音小了,傅初白这才将搭在她背后的手移到肩头,将两人的距离拉开点之后垂下脸来看她的表情,声音很轻地问:
“哭好了?”
声音淡淡的,像是问,又像是打趣。
也是莫名,听他这么软软活活地一问,林衔月竟莫名地有些脸热。
她咬了下唇,抬手推开傅初白,转身就进了卫生间。
和她想的差不多,自己现在的样子的确算不上好看,面色苍白,双眼红肿,泪痕挂在脸上,额前还贴着几缕发丝。
和镜中那个略显狼狈的自己对视一会儿之后,林衔月弯腰把水龙头打开。
等她洗完脸出来之后,傅初白正好把那碗面端上桌,色泽鲜艳丰富,热气蒸腾,着实让人食欲大开。
但林衔月却没走过去,只是站在桌边盯着那碗面看了会儿,然后才抬起眼,语气和眼神里都带着点儿莫名的坚持:
“傅初白,”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傅初白听了这话,面上的神情倒是没怎么变,过了十好几秒,才抬手将椅子拉开,下巴轻点了下:
“过来吃饭。”
明明刚不能说话的时候什么都说了,结果到现在能说话的时候,却硬是谁都不想说了。
看来陆宴楠那就嘴硬的评价不止是对他,是对他两。
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林衔月没有一点儿抬脚的意思,就站在那儿,凝着一双黑眸看他。
片刻,傅初白认栽地了抬了下唇角,似笑非笑的:
“合着,你就非得让我面子里子一起丢啊。”
林衔月眼睫颤了下。
虽说这话依旧拐了个弯,但也算是将把那意思含了进去。
她也没继续僵在那儿没动,抬腿走过去。
等她刚一坐稳,站在边上的傅初白开口了,声音散散的:
“你问完了,是不是也可以轮到我问了?”
林衔月早料到了他会来这一句,眼帘半垂着,没应声,只心口各种复杂的情绪郁积在一起,像是幅抽象派的油画。
傅初白沉默了阵儿,语调平缓又清淡:
“那你呢,”
“你还想重新和我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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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他没问她还喜不喜欢他,
就好像这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不重要,又好像,他就从来没觉得他们有不互相喜欢的瞬间。
林衔月喉头泛起些莫名的痛痒,只是她刚准备开口说话,傅初白的声音就拦在前头,没给她出声的时机。
“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这个问题。”
大概是他说这话的时候直起了身子,语气里没有方才那一丝温情,反而平添了几分凝重的寡淡,
林衔月的呼吸颤了下。
傅初白边将衬衫的袖口免下来边沉声道:
“我仔仔细细的想过了,当年分手的时候说我们之间没有以后,就当是年少轻狂的随口一言,”
“但也只有那一次。”
“我现在说的在一起,是那种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一直不会分开的在一起。”
傅初白说着,眼神不轻不重地落在林衔月的侧脸上。
她的皮肤白的几乎透明,在暖黄色的灯下泛着点儿让人迷幻的光。
“如果你没有这个信心,那就别答应我。”
傅初白喉结上下动了下,将视线从林衔月的侧脸上收回来,抬腿走到玄关处穿上大衣:
“正好我明天要出差,要十天之后才能回来,这段时间你就好好想一想,等我回来的时候,给我个回复吧。”
他说完,转身将门推开,右脚迈出去的瞬间像是又突然想起什么,勾了下唇角,像是自嘲,又像是某种安慰:
“如果你没什么想说的,也可以不用回复我。”
“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说完这话再没一丝犹豫,径直走出去关上门。
房间重新回归到一片最初的静。
林衔月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盯着面前那碗面。
傅初白这几句话说的很快,面还热着,有源源不断的蒸汽冒出来冲到眼睛里。
她盯着看了会儿之后只觉得眼睛里的干涩褪去很多,然后将放在边上的筷子拿起来,将碗里的食物送入口中。
明明刚才喝水的时候嘴里还只有药物残留的苦味,现在却像是一下都好了,她甚至能察觉到傅初白的这碗面里少放了些盐。
这碗面不多,林衔月很快便将碗里的东西吃完,热腾腾的出了一身汗之后她感觉神思都变得清明不少,也没着急收拾,趁着外面夜色还浓,就这么重新踢踏着脚步回到床上。
在尚存些余温的被窝里睡去的前一秒,迷迷糊糊地,林衔月竟莫名地想到件算不上正经的事情——
傅初白要出差十天的话,
星星怎么办呢?
第73章
林衔月这场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家休息了两天之后就已经完全好了,丝毫没有才生过一场大病的样子。
就连回学校的上课的时候,办公室老师都打趣她说是不是拿生病当借口出去玩了。
闹得林衔月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好在她也知道办公室的大家并无恶意,等她无奈地笑了两声之后便安静下来。
林衔月坐在位置上缓了会儿,像是突然神经牵扯,抬手在桌面的台历上画了个圈,算不上圆,也算不上重,就是很轻地、很随意的一个圈。
正好周以愿转过脸来和她说话,见她这样不免有些好奇,凑过来:
“怎么?那天有约啊?”
林衔月愣了下,摇了下头,说没有。
周以愿显然没信,只不过她刚准备接着问,教导主任就从门外进来叫她有点事。
眼见八卦无望,周以愿的唇角一下就耷拉下来,林衔月见状不免笑了下,朝她投去个安慰的眼神。
等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林衔月才将视线重新放到台历上。
半晌,眨了下眼睛。
接下来的几天,林衔月的生活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只是按部就班的生活着。
到点上班,到点下班,晚上回家之后自己随便煮点东西,然后看看书或电影,在一片静谧的氛围中睡着。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画在日历的那个圆圈,以一种微小的、平淡的、但却极具存在感的方式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
有好几次,午休起来大脑还没清醒的时候,林衔月的视线就会不自觉地落在上面,
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就是平平无奇的发呆。
等大脑意识慢慢回笼之后,就会把视线轻柔地收回来,去做接下来的工作。
就任凭那个日子放在那里。
只不过林衔月没想到,日子过着过着,她先见到的不是出差回国的傅初白,
而是苏亦初。
说起来都是巧合。
傅初宁上课的时候不舒服,周以愿照例联系他家里人来接,结果班上临时又有些事,这事顺理成章地就落在林衔月身上。
林衔月也没觉得有什么。
毕竟她在学校上课的这些日子,傅初宁没少半途回家,来接他的一直都是类似秘书、保镖之类的人。
结果万万没想到,这次来的竟然是苏亦初。
苏亦初从车上下来看到她的时候明显也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等把傅初宁送上汽车后座之后,才转过脸看着她,笑着:
“好久不见,”
“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怎么可能不记得。
和傅初白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她见过苏亦初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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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一次是她走过来,用几乎算得上寒凉刺骨的声音告诉自己说傅初白是个杀人犯,一次是她站在苏兰枝边上,大声地说自己的父母自然相爱。
虽然是很短促的见面,但已足够影响深刻。
只不过如今面前的人,和记忆中当年的小女孩,
不太一样就是了。
十六七岁的女孩脸上挂着很浅淡的笑,眉目间是很水润的静,虽然没看见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常用的青春洋溢,却也少了些当年初遇时那种几乎快要把周围所有一切都吞噬的暗。
看来在时间不停向前奔涌的这六年,大家都在改变。
林衔月礼貌地笑笑,也回了句好久不见。
语毕,二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隔了好一会儿,苏亦初才重新开口;
“说起来,我应该和你道个歉的,”
“小的时候我不太懂事,说了很多不太好的话。”
林衔月看着她,双唇分开,轻声道了句没事。
她是真觉得没事,苏亦初当年或许的确有不想让她和傅初白在一起的念头,也有可能已经付诸行动,但最后导致他们二人的分手,却和苏亦初没有任何关系。
苏亦初视线轻柔地落在她脸上,片刻,又开口:
“你这次回来,傅初白他知道了吗?”
林衔月倒是没想到她的问题来的如此直白,愣了下,还没等她回答,苏亦初的第二句就来了:
“看样子应该是知道了,那你们,还会在一起吗?”
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看来在说话直白生猛这件事情上,她和小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差别。
林衔月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个问题竟然是出自苏亦初之口,缓了半天劲儿才微微张开口:
“我…”
“亦初?林老师?你们在干嘛啊?”
周以愿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好奇的样子,视线在两人的脸上转了好几个来回之后:“你们?认识?”
苏亦初点点头,浅浅地笑着:
“算是认识吧。”
听这语气,大概是她们二人的关系不错。
林衔月这下才算是反应过来,大家口中的周以愿认识的傅家的人,原来是苏亦初。
周以愿听到这话之后脸上好奇惊讶的神色完全藏不住,刚准备接着往下问,苏亦初那边手机就响了,
隔着些距离,听不清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但依稀能辨认出是个女人。
苏亦初的面色暗下去两分,和二人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坐回车里,离开了学校。
等看着车子走远,林衔月才转过脸看向周以愿:
“我和她是因为当时有一个共同认识的人才产生联系的,不过算不是熟,只是知道名字而已。”
与其等周以愿追问,不如自己先说,也少些麻烦。
见她说的如此爽快,周以愿也率直开口,她和苏亦初也是因为有一个共同认识的人,这个人就是周以愿目前在做医生的哥哥,所以两个人才熟悉起来。
当初林衔月听到周以愿说自己有个哥哥的时候并未在意,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联系。
看来书上所说的,认识六个人就会认识全世界的道理还真是有点根据。
林衔月本以为这件事到这儿就算结束,结果没想到,她下午的课刚上完,人还没从教室里完全出来呢,周以愿就拉着她的胳膊把人往无人的楼梯间拽。
她眼底闪着灼灼的光,看得林衔月连呼吸都不免轻了几分。
周以愿紧紧地捏着手机,快要将屏幕怼到她脸上,语气紧张地问:
“这个人,是不是你!”
屏幕上是张照片,正中心对焦处是一男一女,男生穿着赛车服,一手拎着头盔,一手重重地将女孩揽在自己怀里。
一个垂颈,一个抬头,
一看就知道是正在接吻。
只不过从照片的角度看过去,照不清女孩的脸就是了。
林衔月大脑嗡地一声,只觉得有场烟花秀在视网膜上炸开似的——
照片正是当年在港城,傅初白复出的第一场比赛结束后,两个人在场边接吻的样子。
这张照片为什么会在周以愿手机上!
她的沉默不语以及面上的惊讶诧异和承认没什么区别,周以愿愣了三秒,从喉咙里压着声音发出一声尖叫:
“我就说!你和苏亦初差将近十岁,得多巧才能有一个共同认识的朋友,仔细一想,她和她那个哥哥也相差十岁,再加上你两好像还都是京北大学的本科!”
周以愿越说越激动,一把拉住林衔月的胳膊:
“所以!你就是傅初白心里那个绝对不可能放下的姑娘,对不对!”
周以愿这一串话信息太过密集,林衔月大脑完全转不过来,只在听到她最后那句结论是额角的神经突突地跳了两下。
过了会儿,她才缓了下声音,轻声道:“你怎么…”
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怎么会说傅初白心底有个绝对不可能放下的人?
她虽然没讲后半句说完,但面色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周以愿也不是喜欢卖关子的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口道:
“就这年,”
她抬手指指手机屏幕:“我被朋友拉着第一次看赛车,当时就觉得冠军好帅,结果一拍,正好拍到他和他女朋友,哎哎哎,不是,是他和你接吻的画面,当时那意境太浪漫,我没忍住,就把这照片存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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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后来等我认识了苏亦初,才发现这人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而且还是单身。”
说到这儿,周以愿抬手摸了下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承认,当时我是想试试追他的,结果…”
林衔月呼吸猛地滞了下,视线藏在眼睫下,轻轻地朝周以愿望去。
周以愿唇角勾起一个‘不行我要被腻死了’的弧度:
“结果我和苏亦初说这个想法的时候,苏亦初告诉我,让我别白费力气,傅初白是分手了,但对那人是不可能放下的。”
“她还说,”
“分手之后,傅初白的世界就和按了暂停键一样,哪里还有让别人插一脚的空挡。”
周以愿说这话的时候纯粹是感慨万千的少女心态,语调里都泛着甜滋滋的蜜意,偏林衔月神经一跳,像是从血管里涌出些泛着温热的冰凉,裹着冲突的矛盾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
“我一听这话立刻原地变身你两的cp粉,”
周以愿说着,还晃了晃手机,眼睛亮亮的:“所以你现在懂我为什么这么激动了吧!”
林衔月顺着她的动作朝手机屏幕看过去。
照片是很神奇的东西,能把时光定格在过去的某个瞬间。
傅初白口袋里那张两个人的合照是,
如今周以愿手机里这张意料之外的照片也是。
过去就这样无比清楚鲜明的映在她的视网膜上,
在一片静谧中,林衔月听见自己心跳震颤的声音。
第74章
林衔月坐在出租车后座上。
车窗开了个小缝,早春微凉的夜风顺着吹进来,给她算不上清醒的神思降了几分温度。
从在学校的走廊里听见周以愿那番话之后,她就好像是喝了酒似的,迷迷糊糊的不那么清楚。
其实周以愿话里也并没有什么很让人心神晃动的信息,可她却就是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一会儿是傅初白那晚离开前说的那些话,一会儿是数年前两人在一起时的甜蜜场景,过去和现在两相交融,竟无端有种虚实难辨的感觉。
还是车子在街边停下,她才在轻微的惯性中回过神。
车窗的外的风景熟悉又陌生,林衔月愣了下,眼神疑惑地朝前座的司机师傅看去。
那师傅也是个耿直人,迎着林衔月的眼神呆了好几秒才啊了下,小心翼翼地反问道:
“姑娘,不是你说的,到北府华庭吗?”
林衔月一怔,这才意识到窗外这片熟悉又陌生的景色究竟来源于何,
对啊,是她上车的时候自己说要到这里来的。
结完账之后司机很快便把车子开走,林衔月则是站在街边,没往前,只是抬起头往上看去。
从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那扇熟悉的窗户。
她想起以前,傅初白开车出门去买好吃,她就会算着时间,抱着星星站在那扇窗户边上朝外看,等看见傅初白的车子开进来之后要么就早早地等在玄关门前,等着他一开门就送上一个巨大的拥抱,
要么就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待在书房里,等人拿着零食进来之后才凑上去奖励似的吻一下对方的唇角。
明明是记忆深处的事情,可是现在想起来,却好像就是昨天似的。
她心下一动,拿出手机拨通了傅初白的电话。
距离傅初白十日之期还有两天,她不确定这个时候傅初白在哪个国家,过着什么样的时间,又能不能接到她的电话。
但所有这些不确定,都没有这一刻强烈的渴望来的真实。
电话响了快半分钟才被接起。
没人说话,只有浅淡的呼吸声来回传递。
“傅初白,”
林衔月在一片血液潺潺流动声中开口道:“你在哪儿?”
电话那边安静着,过了好一会儿,傅初白才悠悠地开口: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不是说了,再联系的时候,应该说的,是关于上次留下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吗?”
林衔月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自顾自地接着道:
“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儿吗?”
她听到电话那边傅初白的呼吸短暂地停了下,没等他开口,林衔月便接着道:
“我在楼下。”
她再一次抬起脸朝那扇窗户看去:
“傅初白,我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那扇窗户。”
电话那头顿时安静下来,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听不太清楚,但依稀能听出是傅初白在低声朝旁人交代些什么。
不算长的一句话,等说完之后,气氛又重新回归沉默。
无人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在一阵突然开始的对话中,默契地沉寂下来。
没一会儿,不远处小区大门的值班室里突然出来个穿西装的男人,
一点儿没有多余的动作,只径直朝林衔月的方向跑来:
“林小姐对吧,实在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您请进。”
林衔月只愣了瞬就立时反应过来——
刚才傅初白的低声几句,看来就是交代这件事。
她朝男人礼貌地笑了下,没推拒,抬腿走进小区大门,
也没挂电话,就这么无所谓的放在耳边。
傅初白那头算不上安静,时不时有轻微的声响传来。
男人把林衔月送进电梯之后便自觉地退了出去,看着电梯面板上不断跳动的数字,林衔月心里竟然是一片莫名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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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电梯很快到达熟悉的楼层。
林衔月缓步走到大门前,垂眼看着门上暗灰色的密码锁,突然觉得呼吸有些酸涩,在脆弱的血管中泛着细微的钝痛。
她缓了手,抬起手在数字键盘上轻点了几下,
电子系统的滴滴声在空寂的楼道间里异常清晰,一下一下地跃进她的耳廓。
1222,
时间真空了半秒,紧接着,是一阵悦耳的提示音。
门开了。
林衔月站在那儿,视线依旧落在那里没动,
还是当初那个密码,
她的生日,
也是他们两在一起的那天。
她说不清楚自己心底那点儿莫名的情绪来源于何,像是对这一切觉得意料之中,异像是被巨大的冲击击中到久久难以回神,连什么时候将贴在耳边的电话挂断的都不知道。
几个长久的呼吸后,林衔月推开门走进去,在一片黑暗中精准地摸到电灯的开关,“啪嗒”一声,光亮自头顶倾泻下来。
她站在玄关尽头,没往里走,只是掀起眼皮朝屋内看去。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那句“世界被按下暂停键”,以一种如此具象化的方式呈现在她眼前。
房间里什么都没变。
沙发上二人一起挑了好久的抱枕,茶几上吃饭抽奖得来的小摆件,墙壁上那副闲时涂抹了两笔的油画,还有地毯上只拼了一半的拼图,
所有一切都和她离开之前一模一样。
就好像身后的大门是某种神秘道具,只要关上,那么无论日月如何流转,所有的一切会停止在最想被主人留下的那一瞬间。
就在这里,在这个城市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他们当年相爱的种种都被傅初白以时间静止的方式保存了下来。
林衔月只觉得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酸胀,像是站在海岸边上迎接涨潮,一下又一下地冲刷着她原本就混乱的思绪神经,
就像是突然落进迷宫,全身上下都泛着无所适从。
忽地,
身后的大门传来密码锁的滴滴声。
明明是机器自带的原声,可落在耳廓里,却就是能听出些急躁的味道。
她没动,只是转过身朝门口看去。
原本应该还有两天才会回来的人站在那里,周身裹着强烈的气势,如同在天际线上铺开的云层,厚重地朝林衔月压过来。
她的心脏陡然开始狂躁地跳动起来,
但她却没没躲,
也没想躲,
不过几秒的功夫,傅初白就已经走到她面前,然后猛地抬手掐住她的侧腰,用力将人整个按在墙面上,
紧接着,如同疾风骤雨般的吻,就这么急促的、激烈的落在林衔月的唇瓣上。
她只愣了一下,随即闭上眼,抬手环住男人宽厚的肩背,卖力地仰着头,以一种主动的姿态回应着对方。
就像是在茂密的林间扔下一颗火苗,
气氛骤然变得热烈灼烫。
傅初白吻得用力,唇舌之间杂糅着这六年间所有复杂的、矛盾的情绪,有遗憾,有怨恨,有思念,也有从未消失的,甚至愈演愈烈的渴望与爱意。
林衔月哪里会感受不出来,
她只能攀住对方的肩背,轻缓地用手摩挲着,像是安抚一头凶狠的狼兽。
神经在唇舌辗转间不断颤栗调弄。
对彼此的渴求快要将周围的空气尽数掩埋,缺氧的窒息感在血液中不断叫嚣。
傅初白没松开她,只是环在她身后的手微微用力将人托起,
两个人你贴着我我贴着你,跌跌撞撞地推开卧室大门,歪倒在松软的床铺上。
“傅初白,”
动作之间林衔月的口齿得了闲,声音里裹着颤,很轻地唤他的名字:
“傅初白。”
又是一声,
已然带上些许淡淡的哭腔。
男人的动作陡然一滞,微微拉开些身位,漆黑如墨的眼瞳紧紧地盯着她。
卧室没开灯,只从客厅中泄进些许光线,朦朦胧胧的,给本就布满旖旎的空间更添几分暧昧。
林衔月忍着血液里的躁动不安,抬起脸看向傅初白,眼神像是迷茫无措,又像是清明了然:
“傅初白,”
“我们这一次,就真的一辈子都不分开了,”
“好不好?”
同样的问题,她现在把选择权交还给傅初白。
因为从一开始,她心里就没有想过第二个回答——
只要傅初白还爱她,只要傅初白还想爱她,那么无论何种阻碍,她都只想回到傅初白身边。
六年时间,就好像在她心底飘下的一场不会停的风雪,她独自一人前行许久,终于是兜兜转转,回到了曾经狠心离开的地方,
而傅初白就站在那里,
他从未离开。
薄薄的眼眶兜不住一片热泪,在面颊上滚出一片潮热来。
傅初白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片羽毛轻轻柔柔地包裹着,泛着酸,泛着软,泛着不容忽视的心疼。
他俯下身,一下又一下地轻啄着她的面颊,声音沙哑暗沉:
“好,”
“我们这次,就一辈子都不要分开了。”
他这声儿里裹着积年未尽的感慨,林衔月听得神思顿颤,也顾不上别的,抬手揽住傅初白的脖颈,仰头吻了上去。
唇齿相接的一瞬,火星炸开,噼里啪啦地朝四肢内脏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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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在一片快要灼灼燃烧的空气里,两个人就像是这间仿佛被时光以往的房子一样,一如当年般贴合着对方。
傅初白的动作实在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些想要将这六年掩藏的感情全都发泄出来一样的生猛。
而林衔月,大抵是哭累了身上没什么力气,只在被闹得狠时才如同小猫似的亮出爪子,在他身上留下几道红痕。
等到了最后,她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凭着某种本能,挂着嗓音里的黏腻聊表推拒。
而傅初白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只一味地用身上的热气裹着她,像是某种神秘的意识,牵引着她的神思往云端上飘忽过去。
待双眼实在受不住,合上沉睡过去之前,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紧贴在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过去六年间不断出现在自己梦境之中的声音也变得无比真切清晰,同时还带着让人不禁颤栗的热气:
“我的月亮。”
第75章
傅初白觉得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没有乱七八糟的梦境,也没有午夜梦回的怅然,有的只是神经深处如同浸泡在温水中的颤栗和满足。
他盯着天花板愣了两秒,侧过身,胳膊顺势往边上搂去。
软和的床品因为他的动作下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身侧是空的,
没有人。
他的身边,
空空如也。
傅初白的呼吸猛然一滞,不管不顾地坐起身朝房间四周看去。
昨夜散落在地板上的衣服已然消失不见,卧室里干净空荡,
除了他的呼吸,再无其他声音。
林衔月不在。
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冲破胸廓,毫不留情地将他的心脏用力捏住,窒息感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将傅初白整个人淹没覆盖,
六年间,
他的每一场旖旎梦境,最终都是以噩梦收场,
或许这次也不例外。
起伏不定的心脏上传来轻微的痛感,他抬手按了按,下床的步伐算不上稳健,手覆盖在门把手上是迟疑了片刻,才隐着某种骨子里的克制很轻、却很沉地打开。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阳光从客厅的落地窗里照进来,
显得干净又纯粹。
他目光晃了下,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了似的,遥遥地落在阳台上。
林衔月手上拿着把林艺剪,听到声音之后半侧过身转回头看他,
二人的视线悠悠地在半空对上。
片刻,她勾起唇角,浅淡地笑了下,问:
“醒啦?”
傅初白呆愣在原地。
林衔月扎了个松散的丸子头,身上穿着件浅紫色的卫衣,盘腿坐在蒲团上,四周是因修剪枯枝而掉落下的枯叶。
就好像是在轰然倒塌的废墟之中突然溢出来的光,带着让人无法挪开视线的吸引力。
他眼神闪动,漆黑之下是不尽翻涌的复杂情绪。
林衔月等了几秒,见他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才站起身,小跑着过来,扯动嘴角:
“你不会是以为,我走了吧?”
语气虽然依旧是笑着,但却泛着些许轻软,
像是在哄。
傅初白垂眸凝神看了两秒,也没忍,俯身便对着那双朝思暮想的唇吻了上去。
突然袭击搞得林衔月愣了下,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没躲,抬手攀住傅初白的肩膀,以一种配合的姿态去迎接对方横冲直撞进来的唇舌。
没了昨晚上的急躁热切,只不过厮磨之间,暧昧潮热不减。
于是吻着吻着,傅初白的手便又一次揽住她的腰,直接原路返回卧室。
被放在床上的时候林衔月正是被吻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感觉到面前这人进来的时候神思滞了下后才终于反应过来,抬手抵在他的肩头,脸热得不行:
“你…你…你不是刚起床吗!”
傅初白面上倒是坦然,覆上来咬她的嘴唇,含糊不清地:
“我没起,刚是梦游呢。”
“……”
这个时候倒是有俏皮话说了?!
刚才不是还装哑巴嘛!
只不过在这种事情上,林衔月向来不是傅初白的对手,几番气息交融间,眼神很快便潮湿一片,也没空再去争辩梦游的人有没有力气把人往卧室抱这种事情。
又是一通胡闹。
结束后傅初白抱着林衔月到卧室去清理。
浴缸里漾着大半池温水,傅初白背靠在池壁上,林衔月则是趴在他肩头,
随手扎的丸子头早就松散的不成样子,索性解开头绳让头发去全都披下来,发丝末梢沾着水,像是洇了墨的山水画。
她缓了口气,浅声叹道:
“又得重新挑件衣服穿。”
话是埋怨的话,但却没有半分不高兴的味道,反而是带着些上扬的音调。
傅初白环着她的腰没放,热气洒在耳廓边缘:
“横竖都是你的衣服,别嫌弃。”
林衔月脸都没抬,只顺着侧躺的位置张嘴在他胸膛上咬了下,像只小猫似的:
“那些都是我大学时候买的衣服,你就不怕我没法穿了?”
早上她起来看到一地狼藉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发愁没衣服穿,本想着到衣帽间找件傅初白的衣服先应应急,
结果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面的样子也和外面一样,一点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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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自己当年的衣服还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干净整洁,一点儿没有被遗忘在这里的样子。
她这一下咬的重,傅初白很轻地嘶了下,然后抬手,像还礼似的,在她腰间掐了把,
紧接着,指腹贴着皮肤就开始不规矩地探:
“这不一点没变,”
“肯定穿的下。”
林衔月哪里品不出他话里和动作上的意图,心下一跳,连忙卖乖讨饶,这才把气氛拉到正轨上,
要不然恐怕今天自己都很难出这个屋子了。
早饭硬生生拖成了中午饭。
傅初白煮的,很简单的两碗面,只不过两人从昨天晚上就开始高强度“有氧运动”,这会儿的确是饿了,端着碗呼噜呼噜没两下就把东西送下肚。
她碗刚放下,就听到傅初白开口道:
“晚上有安排吗?”
林衔月愣了下,说晚上得回趟家,自家小侄子过生日。
傅初白又接着问:“那明天晚上呢?”
林衔月摇头,没说话,只掀起眼皮看他。
傅初白将两只空碗端起来走到水槽边上,一边无比自然地挽起袖子,一边声色如常地开口道:
“明天晚上我帮你搬家,”
“你搬回来。”
不是搬过来,
是搬回来。
回来的意思就是,
这个地方一直属于她,是一直在等待她的锚点。
林衔月看着傅初白的侧脸,片刻,勾起唇角,很轻地嗯了声。
-
下班之后林衔月便径直回了家。
进门的时候晨晨正对着电视上的超级英雄动画片学的有模有样,林衔月本想到厨房帮忙也被舅舅舅妈赶了出来,只是坐在客厅陪他玩。
没一会儿林子行夫妇两也回来了,林衔月也终于是得了空休息休息,缩回卧室趴在床上看手机。
下班的时候傅初白给她发了个消息,说是晚上有个饭局,林衔月当时回了个好,但等这会儿看他一直没再发消息过来,却又忍不住心口泛酸。
也说不上是为什么。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自己主动发个消息过去问一问的时候,卧室门被敲响,
紧接着,林子行走进来。
他也算是开门见山,不等林衔月问他要干嘛,便往凳子上一坐,一副审问的架势:
“你是不是和傅初白又联系上了?”
林衔月猛地惊了下,但又很快反应过来——林子行又不是什么会读心术的妖魔鬼怪,大概是从晨晨那里无意间听到的。
那天在商场上傅初白碰到之后,林衔月是交代过晨晨让他别回家瞎说,但四五岁的小娃娃能记得什么事儿,估摸是哪天突然想起来,便在家里随口说了。
林子行看着林衔月眼波流转,愣了下,浅浅地吸了口气:
“看样子还不只是联系上了,这是又…在一起了?”
得,
他的确是有读心术。
话说到这儿,林衔月也知道继续瞒着没什么意义,点了下头,但没说话。
空气安静了会儿。
“挺好的。”
林子行缓声道:“本来你两当时分手就是因为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搅和在其中,如果现在还互相喜欢,再试试也挺好。”
林衔月猜到了他会这么说,垂着头嗯了声。
林子行接着道:
“只不过,”
他语气多了几分沉着,林衔月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下,直起身子。
“当年分手的事,或多或少应该对你们彼此的生活都有些影响,若是一时转不过来,也别强求,慢慢来。”
林衔月眼眸暗了下。
她明白林子行话里的意思。
无论如何,这六年分别的时光都不是假的,
他们也没有办法忽略一切,重新变回当年的林衔月和傅初白。
就像今天早上,傅初白打开卧室门时,望向自己的那个眼神一样,
患得患失的、阴霾重重的、紧张慌乱的。
那是以前的他,绝对不会有的样子。
大略猜猜也知道,这么多年,他应该是有无数次在相同的噩梦中醒来的经历,
光是这么想,林衔月就觉得心一抽一抽地泛着酸痛。
“我知道,”
她缓了口气:“我也没打算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
过了会儿,她才抿了下唇,语气透着点儿显而易见的坚决:
“不过我们会好的。”
这下轮到林子行愣住了。
他本来还有些后悔自己突然开口提了件让人情绪不高的事情,却没想到自家妹妹把这件事情看的如此通透。
而且从话里话外的意思也不难听出,
她和傅初白之间,这次是真的,打定了主意的。
“行,”
他点了下头,站起身:“你心里有数就行。”
说完,他便抬腿往卧室门口走,只是走了两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犹豫了下,转过身:“还有个事,我今天索性一并问你了。”
语气没了刚才的松泛自在,林衔月眉头拧了下,抬眼看他。
林子行也蹙着眉,神思间挂上一片愁绪:
“如果我日子没记错的话,”
“李成是不是快要出狱了?”
第76章
李成快要出狱了。
大概是这段日子过得实在安逸,竟然直到今日林子行提起,她才猛地想起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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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算算日子,李成出狱的日子的确就是在最近。
这件事里牵扯知道的人不多,
林子行算一个,单末北也算一个。
如今林子行既然已经开口提及,那单末北那边呢?
需要自己主动告知提醒一下吗?
这些事情藏在大脑里有些重量,坠得她接下来在饭桌上也显得有些心神晃晃,好在晨晨是个闹腾的,除了林子行,家里其他人也没察觉到她的异样。
饭后她没多呆,寻了个借口便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最近这几天虽然天气回暖,但入了夜之后温度还是低,路上没什么人,也安静。
林衔月顺着小路一直往房子楼下走,还没等走到门口,也不知道是想起什么,神经不受控地抖了下,一抬眸,正正好和楼底下那人对上视线。
傅初白怀里抱着星星,明明身上穿着正正经经的西装,却形态松散的站在那里,完全二十出头的男大学生的架势,笑着说: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眼睛都直了。”
似乎是为了配合,他的话音刚落,星星就呜呜地叫了两声。
明明还刮着风,林衔月却一点儿凉意都感觉不到,
她看着傅初白的眼睛没挪,一步步地走过去,等人站在自己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之后才很轻地抬了下唇角,也笑起来:
“我在想,”
“你怎么一晚上都没给我发消息。”
明明没这个意识,可是说到最后那几个字,语调还是没忍住微微上扬起来,轻飘飘地漫在风里,和撒娇似的。
傅初白的眉眼一下舒展开来,把星星往上抱了抱,语气低敛着认错:
“怪我。”
他说着,顺势过来牵她的手,林衔月也没端着,乖乖地张开指头和他十指相扣。
两人一句话没多说,就这么无比自然地上了楼。
傅初白上次来的时候穿的那双拖鞋还工工整整地摆在玄关的地板上,一开灯就能看见,他也没多说什么,换上之后就把星星往地板上一放,
任凭小狗径直跑到角落的狗窝和玩具堆里撒欢去了。
“我那阵儿还想,你怎么只把它带走,把东西都留下了。”
林衔月站在边上,抿唇笑笑,偏过眼看向傅初白:“现在看来,你是早就想到这一出了吧。”
“对啊。”
傅初白倒是坦率,扯着林衔月的胳膊把人往自己怀里拽了下,热气喷在她的面颊上,声音低沉暧昧:
“可不就是早想着。”
一句话不长,却愣是让他说出点儿百转千回的味道来。
本来昨晚上和今天早上一通胡闹就没缓过来劲儿,这一下林衔月更是觉得自己全身骨头都软了,连忙站直身子和傅初白拉开点距离,眼神四处飘飞着,一点儿不敢往傅初白脸上看,生怕一个角度不对,愣是让这人品出点儿别的意思来,
声音也慌,张嘴就是一句:
“你,你吃饭了吗?”
这句话问完林衔月就后悔了,毕竟下午的时候傅初白是给她发了消息说晚上有个饭局的,怎么可能没吃饭呢!
可傅初白偏偏眉梢一挑,眼神玩味地将脑袋凑过来贴到林衔月面前,语气神色都是实打实委屈的样子:
“没吃呢。”
“……没吃?”
傅初白松了下肩膀,接着道:“商业饭局哪里有吃饭这一说,我今天能少喝点酒还是拖你的福呢。”
林衔月蹙了下眉:“我的福?”
“可不是,”
傅初白笑:“我和他们说,如果今天喝多了老婆恐怕不会让我进门,这他们才没接着让我说,你说,是不是拖你的福。”
话里话外都是明晃晃的揶揄,林衔月脸霎时间红了一片,匆匆忙忙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下,倒是没去回应他这句编不出真假的浑话,只是径直走到厨房边上:
“没吃饭的话,我随便给你弄点?”
傅初白眉眼间满是柔和的笑,嗯了声,将餐椅拉出来坐下,也没去看手机,就这么懒懒散散地坐在那儿看林衔月动作。
林衔月在厨艺方面和他一样,算是半路出家,最开始那阵子离了料理食谱可以说是寸步难行,后来好不容易熟练点又赶上研究生备考,傅初白就更不可能让她在厨房上消耗功夫。
可如今,
傅初白眯了下眼睛。
站在厨房灶台边上的姑娘动作娴熟,来往动作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凝滞,就好像这些事情对她来说早就成为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傅初白的眉心跳了跳,声音很浅:
“要不还是我来?”
林衔月连头都没回,边用小刀切出细细的葱花边笑着说:“怎么,不放心我的厨艺啊?”
“我在港城这几年可都是自己做饭的,别的不敢说,面条肯定能煮好,你就安安心心等着吃吧!”
她刚为了做饭将头发在脑后挽了下,这会儿动作有些幅度,有几率头发垂落在侧脸上,摇摇晃晃地在傅初白的心脏表面划过。
好像有一种很酸涩的感觉正顺着血液一点点地回流进心脏,他也不想去辨别其中缘由,站起身走过去,将灶台的火一关,将林衔月揽进怀里,头颈微垂,温热的唇瓣循着呼吸贴过来。
林衔月手上还拿着做菜的刀,生怕一不小心就“谋杀亲夫”,只好僵着手臂任凭这人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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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好在傅初白的吻也算克制,只在唇上不轻不重地碾了一下之后便撤了回去,只不过面颊还贴着,泛着滚烫的热气:
“别做饭了,我不吃。”
声音里克制又浓烈的隐欲藏都藏不住。
林衔月心率往上一窜:“不吃饭?你不饿了?”
“不饿。”
傅初白答的挺快,只不过语气依旧黏黏糊糊地:“这个点儿做饭吃饭太浪费时间。”
话到这儿,林衔月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意思,面颊上飞速地燃起一片淡红,刚张开嘴准备继续争辩几句的时候,气息就猛然被傅初白封住。
力道未减,更添几分情谊交融。
两个人都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那里听不出呼吸心跳中滕然升起的情欲。
林衔月拉着傅初白上楼的时候是真没想这一出,她身上还酸着呢,那里禁得住反反复复的折腾。
但等这会儿傅初白贴着她的耳朵,说这些耳语厮磨的荤话,她那点儿本就不坚定的意志便立刻悠悠地飘散到九天云外去了,
反正外面天也黑了,放纵就放纵吧。
林衔月心里这么想着,刚准备昂着头顺着傅初白的唇舌贴过去的时候——
“砰砰砰——”
大门被砸的砰砰作响,让两个人的身体都不由得一颤。
“林衔月!给我开门!”
“我快要气死了!”
声音之大,让整个空寂的房间都蔓延着久久不能散去的回音。
林衔月看着明显咬了下牙的傅初白,没忍住,笑出声不说,还抬手推了推傅初白的胸膛:
“现在还吃饭吗?”
“吃!”
傅初白的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憋住来的:“我现在饿了!”
-
傅初白走进俱乐部办公室的时候陆宴楠正对着电脑屏幕敲定下一步的工作计划,见他进先是一愣,也不等他开口就先张嘴道:
“哎?你不是去找林衔月了吗?”
傅初白瞥了眼对方,语气悠悠地:“你消息倒是挺灵通。”
“那可不,”
陆宴楠轻笑了声:“你前脚在酒会上说完有人管你喝酒,后脚就有人来和我打听您这位孤寡了这么些年的傅总的老婆到底是何许人也。”
“这我还用猜?”
“你除了林衔月还能有谁?”
他这话也算实诚,傅初白笑了下,接着道:“徐云烟来找她聊天吐槽,我待在那儿不合适。”
的确,
徐云烟本来是带着一肚子和家里人吵架的火气,结果一开口看到是傅初白之后,那点儿愤怒一下没了,全部转变成灼灼的八卦的光。
傅初白吃饭的时候她就坐在沙发上,抱着林衔月的胳膊不撒手不说,还一直贴着耳朵说悄悄话。
情景到这儿傅初白也算有点眼色,也没让林衔月为难,自己就起身出了门,
不过他把星星留下了,也不算是一点儿成果没有。
陆宴楠看他这样子也起了些调笑的心思,坐到桌子上,双手抱胸:
“怎么,是不是有种这么些年的苦日子终于看见点儿曙光的感觉?”
傅初白闻言动作一滞,片刻,才晦暗不明地说了句,
算是吧。
这个回答着实有些模棱两可,陆宴楠眉间一簇,追问道:“什么情况?”
沉默了一会儿,傅初白才吸了口气,抬起眼:
“你知道吗?她现在会很熟练的自己做饭了。”
陆宴楠:“…”
“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儿吗?港城那个地方物价是出名的高,自己做饭不是很正常,省钱啊。”
他说到这儿,像是想到什么,五官一皱:“你该不会是心疼了吧!”
傅初白垂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要说心疼,肯定是有一点的,但更多的,则是有份情绪飘飘忽忽没有着落的感觉。
当年分手的原因,两个人心里都心知肚明,再加上而后分别的这近六年的时光,都是他们不太愿意提及的话题,
可偏偏,越想忽略,就越是极具存在感的放在那里。
想说,但却又怕说出来问出来会不小心伤了对方。
就像今天,他很想问林衔月在港城的这几年过得这么样,有没有受什么苦,但话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被咽了回去。
都结疤了,还有没有必要非得去闹得鲜血淋漓。
矛盾的、纠结的、还带着时不时就要冒出来刺一下的细微痛觉。
傅初白都觉得自己有些神经了。
陆宴楠自然是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没再问,毕竟感情上的事情除了当事人自己想通,其他人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就这么无声地沉默了会儿。
也不知道傅初白是想通了还是别的什么,站起身:“行了,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不过往门口走了没几步之后,他又像是想起什么,转过脸:
“对了,上次让你帮我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
“明天,”
陆宴楠比了个ok的手势:“那人的情况不在京北这边儿,查起来时间肯定长点,明天,明天就把结果给你。”
傅初白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径直拉开门走了出去。
总是得有点手段的,
他不想在浪费和林衔月之间,哪怕一秒钟的时间了。
第77章
徐云烟晚上没走,和林衔月挤在一张床上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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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其实作为好朋友,她从打开门看见傅初白的第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人走了之后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问林衔月是不是自己想好了,
想好了要时隔这么多年,放下一切地,再和傅初白在一起试试看。
等听到林衔月肯定的回答之后就一句话没再多问。
一直等躺到床上,盯着黑乎乎一片的天花板马上就要陷入梦乡的时候,徐云烟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个翻身,两颗眼珠在暗色中和灯塔似的盯着林衔月:
“对了,”
“你和傅初白复合这事,是不是要和单末北讲一下啊?”
林衔月本来也没什么困意,闻言呼吸一滞,眼睫很轻巧地颤了下。
徐云烟在一片沉寂的暗色中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来得实在不合适,人瞬间清醒过来,慌乱地找补道:
“其实想想,和他说不说的,也挺无关紧要的。”
“他是喜欢你,也追过你的,但你不是早就和他说清楚了吗,既然都说清楚了,你和谁在一起,自然也就不用和他说清楚的。”
大抵是语气过于慌乱,让这几句解释平添了几分苍白无力,徐云烟越说越没底气,到了最后更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勾勾地落在林衔月的侧脸上。
黑暗模糊了界限,
林衔月脸上的表情看不太分明。
过了一会儿,徐云烟才听到她悠悠的,像是从心脏最深处叹出来的声音,
“是要说的。”
“正好我还有些别的事情,想一起和他说了。”
-
也是巧,林衔月这边儿正计划着什么时候约单末北出来吃饭,第二天下午,后者的消息就先一步来了。
约着晚上一起吃饭,说算是把这段时间口头欠的饭都补上。
一次是单家父母来,一次是他生病林衔月前去探望。
既然他这么说,林衔月索性也就没推辞,不过她也没忘了那天早上傅初白说的搬家的事,立刻就给他发了个消息。
也没瞒着,直说自己晚上约了和港城的师兄一起吃饭,恐怕今天没空搬家了。
傅初白或许是在忙,没回,林衔月倒也没在意,把手机放进包里之后便出了校门,往约好的餐厅去。
她坐了一会儿单末北才来,身上白衬衫,背着电脑扎着领带,风尘仆仆一看就是刚从写字楼里下班的样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临时有个会,拖了一会儿。”
林衔月笑:“没事,我也刚到没多久。”
“我还想着你这刚开学,肯定忙得不行呢。”
单末北招呼完点餐之后,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递过来:“前两天小周姐寄给我的,让我一定记得转交给你,说你最喜欢吃这个了。”
是港城某款很有名的糕点。
林衔月也没推辞,接过来:“她前两天还给我发消息呢,说是马上要结婚了,让我一定空出时间回去参加她的婚礼。”
“可不,”
单末北笑:“我今年回去就被她们两口子唬的五迷三道,被抓了壮丁当伴郎了。”
小周姐是林衔月读研时的直系师姐,她对象则是单末北的师兄,林衔月和单末北也是在小周姐的生日聚会上认识的。
聊起熟人的近况,两个人不免要多说两句,一直等菜端上来才算是将这个话题告一段落。
大概是说起港城的旧人旧事,林衔月的神思不由得发散些,等单末北随意吃了几口桌上的菜,她才算是找了个时机,轻声道:
“那你这次回去,有到医院去复查吗?”
单末北的动作很轻缓地僵了下,随即抬起脸,笑着:
“你说胳膊啊?”
“我这胳膊早就好了,上次去复查的时候医生就说没什么大事,我要再去,他估计就要给推荐到祛疤修复的科室了。”
因为天气还凉,单末北今天穿的是件长袖衬衫,但进了餐厅之后免不了要把袖子往上免上几公分,从林衔月这个角度,只需稍稍垂眼就能看见那条延伸出来的疤痕。
她眉心很快地蹙了下,声音很轻:“即使这样,还要是定期去看看的。”
单末北见状,刚准备开口安慰两句,林衔月就抬起脸,眼神是一片沉稳的静:
“我今天其实,是有两件事想要和你说。”
单末北愣了几秒,然后点点头:“行,你说。”
明明下午是有提前在心里打好草稿的,但等真到了要说的时候,林衔月却突然有些犹豫,像是一下不知道该首先开口说什么,
是自己和傅初白又重新在一起,还是李成可能马上就要出狱。
她半张着嘴,感觉所有混乱的音节都蜷在里面,占用着声带,让声音无法顺畅地发出:
“就是…。”
“嗡——”
“嗡——”
手机的突然震动打断了林衔月语句,她拧了下眉,垂眼朝手机屏幕看去。
屏幕上闪动着五个字“邻居王阿姨”。
林衔月听到自己的心脏跳脱出原本的节奏,飞快地颤了下。
这就是了,
老天爷看不下去她的犹豫,选择推她一把。
她将手机拿过来接起。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没想到这个电话能被接通,明显愣了下,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地开口问:
“是小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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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是,王阿姨,是我。”
林衔月的声音里带着无法忽视的干涩与嘶哑。
“哎呀小林,出事了!”
王阿姨的声音顿时变得紧张起来,甚至压低了下,像是生怕被旁人听去似的:
“你们家房门被人给撬开了,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小区物业联系不上你已经报警了,你看看怎么办!要不要回来处理一下!”
王阿姨这一句话说的又块又急,如同一记重拳,直直地打在林衔月的胸膛上,她能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的毛孔正在一种缓慢,但极具存在感的方式打开,
刺骨的寒意渗入皮肤肌理与血液,
像是掉落进不见天日的冰窟,连神思都变得恍惚起来。
她缓了会儿,直到身体里重新积蓄了点儿力气之后才哑着嗓子开口道:“那警察来,有说什么吗?”
“比如说,可能是谁撬的门?”
王阿姨那边沉默了好久,就在林衔月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时,她开口了,小心翼翼间带着安慰:
“有小区的人说,”
“好像看见你爸爸了。”
重锤落地。
林衔月近乎脱力地叹出一口气,闭上眼睛。
——原来李成不是马上就要出狱,
——而是已经出狱了。
老天爷这下不止是推了她一把,而是直接把她送到了悬崖边上。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去面对这件事情,但当事情完全超出想象时,大脑深处本能的恐惧却还是无法控制——
嘶吼、鲜血、死亡,
这些和李成有所关联的词汇,就如同地狱里的幽魂,在这一刻,以一种预料之外的角度,攀附在林衔月的骨头上,
是无法控制的、由恐惧和愤怒所汇聚而成的战栗感。
“…林衔月,林衔月!”
在单末北的呼唤声中,她缓缓抬起脸,
视线里泛着茫茫的白光,只能依稀看清对方的轮廓,看不清表情,
但无所谓,她已经不用斟酌字句,只用跟随着某种神经本能:
“李成出狱了。”
“这就是我今天想要和你说的事。”
-
单末北来京北不久,还没买车,所以两个人是搭出租离开餐厅的。
林衔月本来是要自己回的,但大概是她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单末北说什么都不放心她独自回去,两个人便打了同一辆车。
车子一直开到小区门口,单末北跟着走下来,说是先送她回去。
林衔月缓了一路,虽说恍惚的神经已经逐渐平静下来,但脑海深处残留的震惊余韵却没法轻易消散,也分不出多余的精神拒绝对方的好意,
两个人便一齐往楼下走。
无人开口,只是一路的沉默,
安静到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
没由得,林衔月想起当年在港城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场景,
活动结束的太晚,单末北送自己回家,两个人在安静的林荫道上走着走着,李成突然从路旁的阴影中冲出来,毫无征兆地划破所有安静。
大概是气氛过于相似,她内心受不住地抖了下,连带着迈步向前的腿也跟着一软,好在边上的单末北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伸手搀了一把,才没让她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
单末北很轻地叹了口气,语气宽慰:
“你也别太过忧虑担心,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先去警察局备个案,或者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
林衔月知道他的意思,缓了好一会儿之后略显迟缓地点了两下头,抬起眼正准备接着往前走的时候,
正正好和面前不远处的傅初白对上视线。
傅初白站在楼下,面色藏在一片树荫的阴影中,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等迎上林衔月的眼神之后才像是缓了口气,沉着脚步走过来。
林衔月看着他,只觉得喉咙一紧,像是不小心吸进了什么灰尘,泛着些痒。
傅初白站在二人面前,先抬起手搀住林衔月的胳膊将人扶进自己怀里之后才掀起眼皮看向单末北,
声音是一贯的平静,只不过语调里带了些无端的压迫感:
“麻烦你了,”
“接下来,我女朋友,我自己会照顾的。”
第78章
电梯缓慢地上升着。
老小区的基础设施算不上好,电梯里的光很暗,带着点儿无端的朦胧压抑。
没人说话,空气沉默着,
只有拉动轿厢上升的马达电力发出阵阵低鸣。
傅初白的手掌贴着林衔月的,
温热和冰凉碰在一起,刺激着血管和毛孔不停收缩。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
在一片安静中,傅初白拉着林衔月的手走出轿厢,两三步地走到房子门口。
或许是太过安静,隔着门能听见星星在里面不停哼唧的声音。
但两个人都站在门口没动。
傅初白能感觉到林衔月身上复杂的情绪,他也没催,就只是站在那里。
过了会儿,
林衔月的胳膊动了下,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
傅初白还没来得及反应。
林衔月就抬手环住他的腰背,将脸埋在他脖颈处,声音里泛着点儿淡淡的哑,像是把情绪压在嗓子里:
“傅初白,”
“你怎么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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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有潮湿的热气从互相贴合的肌肤上传来。
傅初白额角跳了跳,抬手扶住她的腰,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用很轻地声音低哄道:
“是我错了,”
“我应该早早出现的。”
只一句,林衔月眼眶热的更厉害,
她将傅初白抱得更紧些。
有些情绪涌上来,她突然就不想忍了。
“傅初白,”
她声音很轻,也很沉:“我在港城那几年,”
“是真的,很想,很想你。”
这话自重逢起林衔月从未说过,傅初白的脊背顿然一僵,贴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觉地带上些紧张的力道。
林衔月接着道:
“好多次,有好多次我回我那个小出租屋的时候,都会幻想你就站在楼下,不说话也好,生气也好,不再…”
她哽咽了下:
“不再喜欢我了也好,”
“我就是想看见你。”
某种一直强撑在皮囊之下的情绪终是软了下来,在港城近两千多个日夜里,幻想过的,期待过的,失落过的所有事情全部坦白地摊在二人之间,
林衔月声音哽咽沙哑:
“傅初白,”
“我后悔了。”
她没想过说这些话的,只是刚才,就刚刚在楼下的那一个瞬间,
她好像一下就从在港城的、那个把一切都搅得翻天覆地的夜晚,猛然回到京北,回到了傅初白身边。
就好像她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林衔月算不上泪多的人,但今天大概是情绪上头,眼底像蕴了一汪泉似的,眼泪怎么都流不尽,甚至将傅初白的衬衫都打湿了大半。
傅初白这会儿也才算是明白过来她方才那句‘你怎么才来’的意思,心里一抽一抽地疼,连忙抬起一只手轻着她的后脑,语气沉着安稳:
“我在这儿呢,”
“我哪也不去。”
“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了。”
带着情绪的哭泣向来是耗费精力的,再加上林衔月今天的神思本就紧张困顿,被傅初白软着声音哄了一会儿之后,便窝在被子里昏昏沉沉地合上了眼。
傅初白没换衣服,就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看她,时不时小声安慰两句,让她的眉眼更舒展些。
一直等林衔月的呼吸彻底平稳下来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将卧室门带上一点后朝玄关走去。
星星跟在他后面猛摇尾巴。
想要出去玩的样子。
他两人进门的时候林衔月的眼泪还没止住,自然是没法抽出空去遛狗的。
傅初白蹲下身,重重地在狗头上撸了两下:“把人给我看好啊。”
星星倒真像是听懂了,呜呜地哼唧了两声之后跑到卧室门口趴着。
傅初白笑了下,鼓励似的点点头,然后拉开大门走下去。
这个点儿已经没什么人坐电梯了,他很快便走出单元大门。
不远处的长椅上,单末北正坐在那里低着头看手机,似乎是听到这边儿的动静,掀起眼看了下,然后才缓缓站起身,笑着伸出手:
“你好,久仰傅总的大名,我是单末北。”
傅初白面上倒是没有一丝意外,回握了下,面上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
两个男人就这么在一盏算不上明亮的路灯下面对面站着,
沉默着。
过了会儿,单末北像是先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来,先自己拿出一根,又递到傅初白面前:
“傅总抽烟吗?”
“戒了。”
傅初白的声音平淡冷漠:“很早就戒了。”
单末北唇角似乎是很浅地抬起一个弧度,抬手在面前拢出一个弧度将烟点着,猛吸了一口之后才悠悠地开口道:
“说实话,我最开始那段时间,一直以为你是她虚构出来用于拒绝我的,不存在的人物。”
傅初白没说话,只瞳孔里的神色稍微凝起来些。
单末北眼睛微微眯起来,唇边带着笑,像是在回忆起某件脑海深处的事情:
“直到后来我看见她说起你的时候,那双眼睛,还有那种控制不住的语气,才确定你的确是个真真切切存在的人。”
说着,他笑了下,
既像是自嘲,又像是感慨:“只是没想到我们两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种场景。”
傅初白能听到对方声音里那如同老友叙旧的口气,眉间的凝滞舒缓了两分,但却并没有全然放松:
“看来单先生对我,应该是有些了解的。”
单末北没立刻回应,而是抬起眼,对上傅初白的视线。
“可是我对单先生,却是一无所知。”
傅初白吸了口气:“这么好的机会,不如我们聊聊。”
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明唇角是带着笑的,可单末北却就是感觉到一种无端的压迫与森然的寒意。
“聊什么?”
单末北问。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傅初白抬了下眉:
“就聊聊,单先生手臂上那条疤,”
“如何?”
-
林衔月是被浓郁的饭香叫醒的。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将昨晚上神志不清醒时说的那些话做那些事在大脑中飞快地轮转一遍,
倒也没觉得羞赧,
毕竟这的的确确是她内心的想法,只不过以前觉得这辈子没机会再说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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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想着这儿,她缓了口气,翻身下床。
厨房里傅初白正做饭呢,
香味就是从刚端上桌的黄油吐司面包上传来的。
听到林衔月的声音,他转过身,声音懒散随意:“醒了?”
林衔月愣了下,也没着急坐,而是走到傅初白边上,蹙着眉问:
“你脸色这么难看,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吗?”
男人的眼下泛着显而易见的青,面上更是满满的疲倦,活脱脱一个一晚上没睡的样子。
只不过迎着林衔月担忧的眼神,傅初白倒像是毫不在意似的,笑了下,然后猝不及防地抬手揽住她的腰把人往自己跟前一带,唇贴上来轻轻地咬着她面颊上的软肉:
“你要是半夜醒了,咱两就可以一起睡不着。”
林衔月面颊一热,抬手把人猛地一推:“傅初白!青天白日的!”
“你是流氓吗!”
傅初白倒是没再继续动手动脚,笑着:“你说是就是,我都行。”
眼看这话说的越来越没边际,林衔月瞥了眼他,没说话,钻到卫生间洗漱去了。
她出来的时候傅初白正在回消息,等放下手机才抬起眼,问她今天计划做点什么。
林衔月沉了下眼睛,没立刻说话。
李成回到京北,是目前她最需要去解决的事情。上次见面虽然是几年前,但当时李成那副丧心病狂的样子她现在都记得。
并且她不认为李成在狱中的这几年会成为另一个人,他出狱之后立刻回到京北撬开以前那个家的房门就是最真实的体现——
他不会让自己好过的。
那么自己,也绝对有必要回舅舅家一趟,至少得让他们知道现在的情况。
只是…
林衔月很浅地吸了口气,抬起一点视线来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这件事情,要让傅初白知道吗?
犹豫来的真切实在,
倒也算不上什么矫情,只不过是没想好。
没想好如何开口,也没想好如何去解释这其中夹杂着的许许多多的事情。
她正纠结着,傅初白却先开口了:
“既然你还没想好,那要不然,和我一起去个地方吧。”
林衔月愣了下,没说话,呆呆地看着傅初白。
他唇边挂着淡淡的笑,胸有成竹又煞有其事地:
“走吧,带你去看个东西。”
林衔月在椅子上坐了会儿,也不知道脑子里那根神经微跳,嗯了声,搭上傅初白的手。
傅初白开车,用的导航,显然那地方他也算不上熟悉。
林衔月倒是瞟了眼,是个在西北方向那片的小区,挺远也挺偏的。
她不知道傅初白带她去那儿干嘛,不过她也没问,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驶上,乱七八糟地想着关于李成的事情。
路上不堵,没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傅初白把车子停在其中一栋楼下,但没开车门的锁,看样子是没打算下车。
林衔月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脸从挡风玻璃朝外看。
的确是个很破的小区,看窗户外观似乎有些房子已经空了有些年头,明明是早上正暖和的点儿,却看不见什么人影,只街角偶尔跑过去几只野狗。
气氛怪萧瑟冷寂的。
林衔月拧了下眉,还没来得及开口,目光不偏不倚地看见了不远处那条小道上走过来的男人。
男人佝偻着背,身上的衣服还勉强算得上整洁,但面上却露着一股狠厉和癫狂。
是李成。
林衔月的呼吸几乎是顿时僵住,眼睛死死地盯着男人行动的方向。
李成手上提了个很大的包,没什么犹豫地就进了其中一个楼道。
直到他的身影全都消失在黑暗中,林衔月才像是终于积攒了些力气,转过脸看向傅初白,嘴唇张张合合,却愣是没有一个音节流出来。
而相较之下,傅初白则显得淡定很多,他先是按下车窗将手伸出去,似乎是在车门上点了两下,
紧接着,有几个穿着随意的男人就从他们的车后面走出来,神色严肃认真地快步走进了李成刚刚进去的楼道。
林衔月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车门里传来咔哒一声。
紧接着,是傅初白的声音,
很轻,像是安慰,但同时也很重,带着认真和坚决:
“走吧,”
“我陪着你,把这事做个了断。”
第79章
林衔月怔怔地看着傅初白。
直到这会儿,她才终于算是反应了过来——
他已经知道有关李成的事情了。
见她坐着没动,傅初白也就没着急下车,而是偏过身子来面对面,很轻、也很稳地将林衔月略显冰凉的手攥住:
“有我呢,”
“别怕。”
林衔月很想说自己没怕,但声带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冻住似的,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傅初白也没催,就只是将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捏在掌心。
温热的,干燥的,
一点一点地将温度传进林衔月的心脏里。
呼吸慢慢顺畅起来,
她缓了下神,很轻地嗯了声。
两个人一齐上楼。
楼道老旧,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只有墙壁上那扇小小的窗户泄进些算不上明亮的光源。
林衔月的手被傅初白攥在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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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两个人一路沉默,一直等走到顶层才将脚步停下。
刚才跟着李成上楼的那群男人的其中一个站在门口,看见他们上楼后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傅总。
“没事吧。”
傅初白问。
“没事,”
男人声音很沉:“人我们已经搜过身了,您放心。”
傅初白嗯了声,牵着林衔月的手推开那扇虚掩的铁门。
门锁是被撬开的,结合屋子里的情况,显然是这里的主人多年未归,让李成有机可乘,将这里当成自己短暂的落脚点了。
林衔月和傅初白径直朝客厅走去。
李成瘫倒在地板上,双手被绑在身后,大概是为了不让他胡乱喊叫,嘴里被塞了块脏兮兮的布。
只不过即使这样他也没消停,朝周围的男人们不断发出愤怒和狂躁的呜咽,直到听见他们朝玄关这边发出声响,才将视线打过来。
客厅拉了窗帘,光线昏暗。
林衔月垂着眼睛朝李成看去,
四年的牢狱之灾让李成衰老不少,但同样,也让他身上多了几分疯狂。
大概是年龄上来之后老眼昏花,李成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面前的人是谁,短暂地愣了一下之后身体猛地从地板上弹起,吼间发出激烈的、狂躁的、让人忍不住想要逃避的嘶吼声。
林衔月藏在皮肤下的神经不受控地抖了下。
说来也奇怪,她和李成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时间算不上长,但每当看见对方时,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想要逃避的恐惧却是如此真切。
想想,大概是因为她的生活只要有李成的出现,总是夹杂着刺目的鲜血。
这些思绪就像是漩涡,开始转动便很难停止,只能任凭陷落。
这次也不例外。
就在林衔月觉得有寂然的寒意从皮肤里渗进来的时候,她的手突然被捏了下,
很轻的力道,却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激烈跳动的心脏骤然停了瞬,她抬起脸,只能看见傅初白的眼睛,
那里是一片温润的黑,泛着光。
他没说话,只是这么看着她。
林衔月的纷乱复杂的情绪在傅初白的视线中慢慢回落,她很浅地呼了口气,点了点头。
傅初白也点了下,然后转过脸给周围的男人递了个眼神。
很快便有人上前把李成嘴里的脏布取下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李成立刻嘶吼出声:
“林衔月!你他妈的疯了是不是!我他妈的是你爸!你敢让人这么对我!快他妈的让他们把我给松开!”
林衔月握着傅初白的手没松,看着李成没说话。
倒是边上的傅初白,声音很轻地来了句:“躺着吧,地上适合你。”
完全平淡的语气,就好像是在陈述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的事实一样。
李成的视线猛地转到傅初白身上,又骂了句:“他妈的关你屁事!”
这话还没说完,边上就有人上来踹了他一脚,力道不小,李成的五官一下缩起来。
赶着李成闭嘴的劲儿,靠边的男人拎着李成的包走到他们两边上:“傅总,和你想的差不多,还好我们今天把他逮到了。”
林衔月跟着傅初白的动作朝包里看,在看清包里装的东西之后视线猛地一滞,
是把外面水果摊上常见的那种水果刀,很长,也很锋利。
大脑里的思绪一下停住,就像是被浪潮不断冲刷的海滩似的,恍惚间她只听见傅初白用略显不耐的声音让那人把包拿远点。
对话的空挡,李成也反应过来,阴诡的眼神在林衔月和傅初白身上转了一大圈之后桀桀地笑了两声,
如同地狱里爬出的鬼魅:
“傅总?”
“合着你他妈的兜兜转转,还是傍上了当年那个富二代啊!”
林衔月蹙了下眉,回握了下傅初白的手,然后缓缓张开嘴,说了她走进这个房间之后的第一句话:
“我和你之间的事情,和他没关系。”
“和他没关系?”
这话虽短,但是却似乎很精准地点燃了李成胸口郁积的情绪,他猛地往前一扑,还是身侧的人眼疾手快抓了下才没让他靠近林衔月。
他眼睛里不满是鲜红的血丝,嘶哑狂躁的声音已经分不清是恨多一点,还是讥讽多一点:
“我们大家现在的样子,哪一点和他没关系!”
“当初要不是你非得和他搞在一起,我怎么他妈的会牵扯到那一大摊子事情里,你弟弟又怎么会死!你他妈的现在说和他没关系!”
说到这,李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面容扭曲的笑了下:“还有林新军,你最亲爱的舅舅,现在应该也是个半废人吧。”
都说最恨你的人,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最了解你的人,
李成便是如此。
他太清楚林衔月在意的是什么,也太清楚揭开那块儿伤疤会让林衔月感觉到鲜血淋漓的疼——
李言才死不死的,说实话,林衔月不在乎,
但舅舅受伤,她很在乎,而且很难装作这事已经过去。
她愣在原地,眼睛的焦点一点点模糊下来。
李成还在接着骂,面上依旧是扭曲的笑:“我还没说完呢,”
“还有当时在港城,那个替你挡了一下的男的,当着他,你他妈的敢不敢理直气壮地说一句,和你边上的这个人,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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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林衔月胸口猛地一震,像是被人用重锤敲击,喘不过气来。
她本能地抓了下傅初白的手。
但是却没抬眼去看他,
没敢,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眼神。
李成口中的那个男的,
是单末北。
当年李言才死了之后,李成便如同刚才话里说的那样,将一切的起因都归到她身上。
于是他追去了港城,抱着一命抵一命的想法在某天夜晚的小路上想要袭击林衔月,
正好那天单末北和林衔月在一起。
单末北因此受伤,小臂上留下了一道接近十公分的疤痕,对右手造成的伤害是难以逆转的,
李成也因此被捕入狱。
这件事一直是林衔月心中一道很难抹去的阴影,她空着的那只手逐渐收紧,垂着头,眼睫在气息流转间不停地颤着,
像是只快要走到生命尽头的蝴蝶。
李成看见她的反应,更加兴奋起来,眼睛里沁着焦黑的恶,说出口的话更是淬着浓烈的、无法忽视的狠毒:
“而且我告诉你,这一切不仅和他有关系,你也逃不了,甚至你的关系更重,毕竟如果没有你,你妈,你舅舅,我儿子,还有那个愿意当护花使者的男的,”
“就都不会出事了。”
这话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拿出来说道的逻辑,只是透着李成纯粹的恨与恶。
即使林衔月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间一直不断地做着心里建设,但当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不免愣了下。
她的眼皮有些发麻,感觉周围一切都泛着不真切的、嘈杂不明的低频噪音,
很像在港城那些年,半夜失眠时脑海里传来的声音。
林衔月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失去方向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胳膊被人拽了下,
不算重的一下,但却传来足够的力量让她往上抬了下眼。
视线里是傅初白下颌绷紧的侧脸。
他没看林衔月,只是顺着某种动作本能伸手将人往身后带了下,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李成。
“说完了?”
声音没什么异常,但漆黑的眼睛里裹着让人胆寒的压迫感,李成像是真的被吓住,一时竟没说出话来。
傅初白也没等他,语气依旧淡淡的,只不过这次不是冲他,而是冲边上站的那个男人:
“联系王律师过来处理这件事,转告他,只有一条,”
“以后别让这个男的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说完,也不管李成陡然铁青的脸色和随即出口的难以入耳的脏字,傅初白转过身,拉着林衔月便走出了房门。
大概是那块破布又被堵在李成嘴里,林衔月听不见身后传来的声音。
她只任凭傅初白牵着,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去。
外面的街道依旧没有人,太阳懒散地挂在天空上,不大,但也能在灰白的水泥地面上洒出一层淡淡的光。
林衔月落了半步在傅初白后面,
她看着他的背影。
没人先开口。
片刻,林衔月快走了一步,伸出那只空闲的手拽住傅初白的衣角:
“傅初白,”
她叫他的名字。
林衔月本以为自己会控制不住落泪,结果没有,甚至语气里是自己都没预想到的平静和坚定。
傅初白顿了下,然后缓缓转过身,垂眸看着她。
林衔月抬眼迎上他的视线:
“他说的话,你一个字都别在意。”
“你只要爱我就好了,”
“其他的,都和你没关系。”
第80章
林衔月攥着傅初白衣角的手指用力不小,指节泛着淡淡的白。
傅初白的呼吸声骤然变得很沉,垂着眼,没说话,也没别的动作。
他们两心里都和明镜似的,
李成状如疯癫说出的那番话,直白地将两人中间那块儿用于遮掩的布掀了起来,
六年前分手时说的那些话,或许无心,或许有意,
但到底是苟延残喘地立在那儿。
像根不深不浅的刺,伤口不深,但只要想起来就会泛着细微的疼。
傅初白顶了下腮,压着心里复杂的情绪,声音低沉:
“什么叫,我不用在意。”
林衔月视线往下垂落几分,捏在他衣角的手跟着轻颤,声音发紧:
“这些事,说到底都和你没关系。”
“你不应该被莫名其妙责怪。”
李成说的那些话,当年在港城的警察局里,林衔月听过不止一次,
意思都和今天说的大差不差,
怨她小小年纪一堆事,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环环相扣,害死了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害惨了爱她护她的舅舅。
当时李成的嘴脸比方才好不到哪里去。
这话刻在林衔月的脑海里,就像是一把利剑,直接将她刺了个对穿,鲜红的血顺着伤口滴滴答答地淌了这么些年。
林衔月不是没感觉到李成话里的不对劲,
但没办法,她没法坦然地说服说这一切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李成是恶魔,
那么她应该可以算是把恶魔带进旁人生活的帮凶。
所以所有的一切责备落在她肩上的时候,她是无所谓的。
但傅初白不一样。
他什么都没做错,
又为什么要被莫名其妙地牵扯进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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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想到这儿,林衔月张开嘴又重复了遍:
“和你没关系的。”
“和我没关系?”
话音刚落,傅初白就紧跟着张开,声音没了惯常的平静,罕见地带着些气恼:“所以呢?是和你有关系?”
林衔月沉默半晌,点了点头之后又否定地摇了摇头,瞳色藏在眼睫的一片阴影里,声音里泛着抹不开的委屈:
“我不知道。”
傅初白垂眼看着她,片刻,叹了口气,
然后抬起胳膊,包住林衔月还捏着自己衣角的手。
他是生气,但没办法,在林衔月面前,他永远都是输家。
傅初白抬手将人扣进自己怀里,宽大的手掌罩在她的后脑勺上。
李成说的这些事,桩桩件件他心里都有数。
当时年轻气盛,听到林衔月不留情面的分手便上了头,但等回过神来,也是能很清楚地明白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但这种事,光他明白没有,得让林衔月想清楚。
只要等她想清楚,就会自己回来。
只不过傅初白没想到,林衔月足足用了六年时间才重新回到他身边,
甚至即使是回来了,她还处在那片潮湿阴暗的迷雾里。
孤单的,沉重的走在那片迷雾里,
却还要用认真无比的眼神告诉自己,
和你没关系。
因为人在傅初白怀里,林衔月的声音显得有些瓮声瓮气,带着细微的、压抑的气声:
“我知道自己想不明白,也知道自己当年说的那些话很伤你的心。”
她声音顿了下,声音更低了:
“我也知道我就这么回来,对你来说不公平。”
“但是没办法,”
这次的沉默比刚才的都要就,就好像林衔月突然话到一半不想说了似的。
傅初白倒是也没催她,只是很轻地用手掌抚摸着她的后背。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林衔月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依旧带着气声,但却比刚才重了两分:
“我就是忍不住了,”
“忍不住想看看你。”
林衔月到现在都记得在港城的那天上午,她上完一节课回来,办公室的大家正在讨论年末集体旅行的地点。
她坐在办公桌前没参与,而是无比熟练地在搜索栏上敲下京北招聘页面的网址代码。
她甚至都没收藏,只是纯靠多次访问带来的本能记忆。
甚至在页面刷新的时候,她想的都是出租屋冰箱里剩的食材够不够晚上做一顿饭。
直到那个岗位跳进她的视线里,于是几乎是下一秒,她就没有丝毫犹豫地站起身,在办公室大家好奇的眼神里径直朝主任办公室走去。
提辞职,面试,收拾行李,退租,
明明是没有提前做过计划的事情,但偏偏每一步都衔接的异常紧密。
那一刻她心里什么都没有,
她就只想回到京北,
哪怕只是见傅初白一面也好。
傅初白听见自己身体里传来血液潺潺流动的声音,神经像是泡在温泉里,温润异常。
片刻,他很轻地缓了口气,将怀里的女孩抱得更紧些,头颈低垂着叫她的名字:
“林衔月,”
声音温柔又坚定,带着令人安稳的味道:
“你不知道没关系,我告诉你,”
“和我没关系,”
“和你也没关系。”
“事情走到这一步,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烂人。”
他本来是想着得让林衔月自己想通,现在看来,既然这样折磨又耗人,便算了。
他和林衔月之间,好不容易跨过了这六年灰白的时光,
剩下的每一天时光都不应该被浪费。
“就像你说的,从今天开始,我只爱你,你只爱我。”
傅初白垂头,微凉的唇瓣柔软地落在林衔月的发顶:
“和别人都不相干。”
怀里的身躯僵了一下,很快,傅初白感觉侧肩处传来些淡淡的凉意,
紧接着,林衔月环住他的腰,然后缓缓抬起脸,迎着他的嘴唇亲了上来。
傅初白看见她泛着红的眼圈,以及如同黑曜石般闪耀的眼瞳,
他勾了下唇角,带着狠劲地回吻过去。
-
回市区的路上林衔月就睡着了。
明明是刚起床没多久,却就是无端地泛起困来,甚至连车子停稳之后傅初白抱着自己下了车都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黑。
视野还没适应过来,身边躺着的那人就先一步开口:
“醒了?”
这场景也算是熟悉到骨子里,林衔月翻了个身,没说话,只是往傅初白怀里靠了靠。
不是在她那间出租屋,傅初白直接把车子开到北府华庭了。
傅初白顺势将手搭在她的腰侧,顺着睡衣掀开的缝隙,温热的手指贴着她的肌肤,激起一阵痒意。
林衔月倒是没躲,甚至还更用力地往他怀里靠了靠。
没哪个正常男人能忍得了这一出,傅初白也不例外。
他垂头,顺着林衔月脖颈就吻下去,
边亲还边声音含糊地说话:
“明天搬家。”
可能是睡饱了,也可能是心里那点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真的被傅初白给抹去了,林衔月这会儿心情不错,在这种情况下甚至还能分出精神和傅初白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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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我那房子还没到期呢,”
“这会儿退租要赔一个月押金。”
“嘶——”
傅初白咬着牙吸了口气,在一片氤氲的热气里抬眸看向林衔月,
欲求不满的,委屈的,还带着点儿和撒娇似的警告。
林衔月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来,也是趁着这个气口,傅初白的唇见缝插针,立刻覆上来。
连带着将她整个人都拢到自己身下。
林衔月也没再接着玩笑,微微昂起上半身迎合着傅初白的吻,抬手攀住他的背。
拉着窗帘,时间的流逝变得不那么分明,甚至连白天黑夜都分不太清楚。
好在林衔月在傅初白几乎可以算是发狠的攻势下残存了些理智,等人把自己从卫生间抱出来的时候还不忘让对方明天早上准时叫自己起床上班,
甚至硬是等到傅初白嗯了声之后她才往枕头上一偏,沉沉地睡过去。
躺在床上睡自然是比在车上睡要舒服些,虽然身上泛着些从内到外的酸,但等睁开眼看见窗帘外的蓝天白云时,林衔月的心里还是免不了泛着舒畅自在。
她伸手去拿放在床头的手机,
10:32。
上午,
距离学校
第1节 课上课铃打响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她愣了一瞬,然后猛地弹坐而起。
原本是躺在她边上的男人这会儿正抱着电脑坐在矮几边上,听见这边的动静之后抬起脸,朝林衔月缱绻地笑了下。
但林衔月显然没什么好心思回他,
唇角一下都没抬,咬着牙:
“傅初白!我不是让你叫我起来上班吗!”
“这就是你叫我的结果?”
傅初白抬了下眉,唇边的笑容更深了下,将电脑放到一边走过来,等靠到床边之后才弯下腰,
依旧是温柔的笑,但说出来的却不是人话:
“昨儿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都六点半了,你起床的闹钟整整响了三轮咱都没听见,”
“没办法啊。”
林衔月对他这幅无赖的样子都无语了,憋了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憋出两个字来:
“怪谁!”
“怪我怪我。”
傅初白倒是一贯地认错积极:“所以我已经给你请过假了,正好今天一天,咱下午去搬家。”
听到这儿林衔月才算是反应过来,
合着这人是还惦记着自己昨晚上说的那句玩笑话呢!
不过既然已经请假了,她也就没必要继续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只眼神嗔怒地瞥了下傅初白,算是警告:
“那你在干吗?”
傅初白把唇角往下压了压,像憋着笑:
“我?”
“我在开会呢。”
第81章
傅初白原本是真没想着来这么一出的。
今天这会是早就安排好的,轻易不好更改时间。
只不过等他早上醒来看见躺在自己身边、睡得香甜的林衔月的时候,不想出门上班的心一下就达到了巅峰。
于是这个会就被顺理成章地更改成为——其他人在会议室正襟危坐,大领导本人则懒散地窝在家里的矮几边上。
傅初白这两年正式开始掌管公司之后,虽然算不上是工作狂,但也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平素里连个笑脸都没有。
底下的人工作上要是出了错,他不用多说话,光用眼神和气势就能把人吓死。
可偏偏就这样一个人,视频会议摄像头打开的时候,映在众人视网膜上的,却是张落在阳光下,脸上却没了压迫气势,尽是平和满足的氛围。
就像纪录片里,非洲大草原上吃饱喝足准备睡个午觉的狮子。
一众中层领导和技术骨干,一边战战兢兢地做工作汇报,一边互递眼色,恨不得靠眼皮和睫毛打出摩斯电码,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可以交流的环节。
直到扬声器里传来别人的声音。
即使傅总眼疾手快地关闭了麦克风和摄像头,但众人还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还是个刚刚起床,就能肆无忌惮对自家老大发脾气的女人。
虽说傅初白平时气场强大,但奈何长了张赏心悦目的脸,所以公司里私底下好奇他私生活的人不少,
只是好奇归好奇,自傅初白进公司这么些年,在感情这块儿硬是没给外界露哪怕一丝一毫风声,
甚至还有传言说有八卦小报出好些钱,想要通过他身边的人买点儿消息都没成功。
谁料今天,就这样没有丝毫准备,也没有丝毫遮掩地,就这么露在众人面前了!
碍着会议室多少沾点儿严肃的氛围,大家不敢多说什么,但眉飞色舞的表情和桌面底下飞快敲击屏幕的手指藏都藏不住,生怕晚一秒就吃不到新鲜热乎的瓜。
同样陷入焦灼气氛的,还有北府华庭的卧室。
林衔月自从听见傅初白说在开会之后整个人就和被烫熟的虾似的全身上下红了个遍,想骂人又害怕他麦克风还开着,只好抬起手在傅初白的胳膊上猛锤了两下。
她没收着劲儿,还有有点疼的,
可傅初白却忍不住地想笑,然后勾着唇角,就倾着身子亲过来,
没深入,就是在唇瓣上很浅地摩挲。
林衔月这下更热了,生怕他一时兴起将舌尖探进来,紧咬着牙关不松,一双眼睛就那么圆溜溜地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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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怎么,我在开会很吓人吗?”
听到他这么肆无忌惮的开口,林衔月也大概反应过来麦克风估计是关了的,缓了好一会儿才张开嘴:
“这,”
“多尴尬啊。”
虽然说话了,但声音依旧是低的,还带着点儿刚睡醒起来的鼻音。
泛着点儿撩人心弦的软。
傅初白又亲上来,咬着她的嘴唇含糊不清地开口:
“这有什么尴尬的,”
“你是老板娘,怕见人可不行。”
这话以前谈恋爱那阵儿傅初白总说,只是这会儿大概是都有了些不一样的成长,听起来更是让人酥了骨头,
林衔月眼睫颤了下,没说话,只是抬手推了推傅初白的肩膀,
动作很轻,一点儿抗拒的力道都没有。
两个人也没过多腻歪,毕竟那边儿会议室还坐着一堆人呢。
她去洗澡,傅初白就搬着电脑到书房开会。
等林衔月洗完澡出来,他这会还没开完,林衔月也没去打扰,就窝在沙发上看书。
她本来是想着下午要不回学校上班算了,结果手机打开一看,才发现傅初白这人直接大手笔地请了一整天的假,
还是用的她宝贵的年假!
再想起这学校最大的董事就是傅初白,
这不就是活脱脱万恶的资本家嘛!
林衔月越想越气,连带着傅初白开完会出来抱她的时候都没个好脸色。
只不过傅初白倒是不在意,林衔月怎么样他都行,也都喜欢。
中午两个人一块儿出去吃了个饭,然后傅初白就一脚油门朝林衔月租的那个小屋子去了,
去搬家。
林衔月昨晚上就知道傅初白今天肯定是要把这件事做成的,也就没多说什么,把行李箱把地板上一摊就开始收拾东西。
只带些随身的物件,傅初白叫了搬家公司,其他东西他们会来收。
傅初白在边上给她打下手,一件儿一件儿地把东西往前递。
有个文件袋没封好口,拿起来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往外掉了两样,
林衔月没来得及探出手就被傅初白先一步捡了起来。
是她在港城大学的学生证。
翻开第一页就是张蓝底的一寸照片,在学校拍的。
当时她状态很差,体重暴跌,加上拍照的时候那光打的实在奇怪,所以照片上的她绝对是不好看的。
林衔月不是很想让傅初白看见那张照片,赶在傅初白把首页翻开的时候伸出手将学生证拿了回来,嗫声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
“我还没看清呢,”
傅初白笑着,伸手捏了下林衔月的脸:“就是有点瘦,没事,从今天起,我做饭,绝对把你养回来。”
林衔月脸一热,小声地念了句:
“谁把谁养回来还不知道呢。”
傅初白像是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林衔月没看他,说没事,抬手将学生证重新装回文件袋里。
东西不多,收拾起来自然也就没花多长时间,甚至于等林衔月坐上副驾驶,感受着车子一路径直往北府华庭开的时候,都有种莫名的恍惚。
恍惚到她好像不是从出租屋往那里走,
而是从大学宿舍。
这一切,可不是和当年一模一样嘛。
傅初白似乎是要践行他说的那句把人养回来的话,一到家就换了身衣服下厨去了。
食材是他在路上定好的,三个大袋子,直接把冰箱填的满满当当。
他做饭,林衔月就在客厅收拾东西,顺便陪星星玩。
今儿中午回房子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两已经牵着星星到楼下转过一圈了,结果到了这会儿,它还是精力高涨,从客厅跑到厨房,又从厨房跑到客厅,没一下消停的时候。
那股兴奋劲,简直和它小时候一模一样。
估计小狗也只是单纯地觉得,现在,就是又回到以前了吧。
林衔月收拾完东西的时候傅初白那边饭菜正好上桌,算是什么五星级水平,但也是色香味俱全的家常小炒。
两个人边吃边点评,还顺便用冰箱里其他食材列了个菜单,把接下来几天的晚饭都计划好了。
吃完饭之后傅初白打扫厨房,林衔月就收拾客厅和卧室。
等全都忙完之后两个人就默契地往沙发上一窝,林衔月备课,傅初白看文件,时不时还抽空逗一下星星。
明明是时隔很多年之后重新走到同居这一步,但却好像没什么拘谨的地方,就好像这一切本来就是这样。
就连两人相拥而眠的角度都不需要调整。
其实说起来,生活上的改变算不上多,毕竟说来说去人生的每一天就是那些事,
起床,吃饭,上班,睡觉。
无非就是原先一个人的空间,现如今是被两个人填满就是了。
林衔月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办公室聊天的时候,不止一个同事说她最近气色好了不少,问她是不是用了什么新的护肤品的时候,
林衔月才算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大概真的就像那天说的,
傅初白还真的把自己慢慢养回来了。
别的不说,光吃晚饭这一项便比以前好了不少。
从前她一个人住的时候,晚上要么不吃,要么随便一口对付过去。
但现在,晚餐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傅初白掌勺,也不多做,就两三个家常菜,至少保障营养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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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如果他开会或者饭局赶不回来,就会安排助理定几个菜送到家里。
以前那种图简单方便的晚餐模式直接在林衔月的生活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也不是没有尝试和傅初白谈判过。
先是说自己这小半个月胖了不少,要开始减肥,就不吃晚饭了。
结果傅初白听了之后,二话不说把她打横抱起来就往体重称上站,连数字都没去看一眼,只是盯着林衔月,大言不惭地:
“没胖。”
然后也不等她开口反驳,就勾着唇角:“如果你真觉得胖了,我也可以有一些合适的饭后运动来消耗热量。”
虽然没明着说,但语气和表情都是要往少儿不宜的方向走,林衔月也不敢接着说了,只能换个托词,说傅初白目前多少算是公司老板,天天下班赶着回家做饭是不是和他总裁形象不符。
苦口婆心的样子,倒真像是在为傅初白的外部形象着想。
“没事,”
傅初白这下答得更快,挑眉一笑:“实际控制人有稳定的家庭形象,对公司的发展有利无害。”
说完,垂头在林衔月的唇上亲了下:
“而且我就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我家里有人等着呢。”
这次以林衔月单方面失败告知的谈判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傅初白莫名涌出一股学习欲来,动不动就要尝试几个新的菜谱,意图在厨艺方面寻求新的突破。
有好几次他做的多了些,林衔月便找了个饭盒,第二天装着去上班。
本意是不浪费粮食,结果到中午吃饭那点儿一拿出来,办公室的同事们更是纷纷夸赞林衔月手艺好。
林衔月笑着应下来,等人群散去之后才掏出手机给傅初白发去个消息:
“菜色得到一众好评。”
“恭喜傅总。”
傅初白那边的消息回来的也快:“那林老师呢?觉得怎么样?”
她觉得怎么样?
她不是昨天在饭桌上就说了好吃嘛。
林衔月抿着唇笑了下,刚准备把消息发回来,耳侧就传来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飞速将手机屏幕暗灭,然后回头朝身侧看去。
周以愿抱着电脑,一双眼睛圆瞪着,迎着林衔月的视线十分僵硬地咽了下口水之后才颤着声音开口道:
“我没看见。”
“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第82章
林衔月一下紧张起来。
倒不是觉得谈恋爱这事需要遮遮掩掩,只不过傅初白在学校的身份有些特殊,若是让被人知道他们两的关系,总免不了要被指指点点。
他们两才重新在一起没多久,林衔月不想被这种无谓的事情影响。
只是周以愿,偏偏是这些人里面稍显特殊的那一个。
就凭她知道自己和傅初白很多事,林衔月面对她的时候就很难装作一脸平淡。
周以愿面上也是藏不住的慌乱,往林衔月的方向挪了两步,压着声音:“我就看见屏幕闪了下,其他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周以愿这话说起来,
半真半假。
真在于她真的只是不小心瞄到林衔月手机屏幕闪动,
假则是,好巧不巧地看见了傅总两个字。
照理来说,看见这样的场面怎么样都该是要尖叫两声才算是对得起她cp粉的身份,但刚才那一瞬间,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毕竟两人发展到哪一步现在还不明确,
虽然看林衔月的表情,大概率是好消息就是了。
林衔月也看出了周以愿视线里的犹疑,本想张嘴说些什么,却愣是想不到开口的词语。
两个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尬在原地。
直到有老师猛地推开门,声音里带着些急切:
“周老师林老师,傅初宁摔伤了,你两快去看看吧!”
小朋友意外受伤对老师来说简直是惊天噩耗,周以愿和林衔月也顾不上此时气氛里的尴尬,连忙起身往医务室跑去。
幸好伤的不重,就是摔倒的时候小臂上蹭破了一点皮。
她两进去的时候傅初宁也没哭也没闹,反而是一脸认真淡定地安慰着边上面色惨白,大概以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就要止步于此的体育老师:
“王老师我没事,一点都不痛的。”
任职这段时间,林衔月也是对傅初宁有些了解的。
虽然年级比班上绝大多数小朋友都小,但偏偏表现出来的,却是个小大人的样子。
明明自己姓傅,和学校沾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一点儿没有被惯坏的骄纵样子,而是处处礼貌友善,甚至有些举动还带着点儿莫名讨好的味道。
见傅初宁的伤口的确不重,林衔月和周以愿宽慰了王老师几句便给傅家的人去了电话,把情况稍作沟通之后那边立刻说会安排人来把小朋友接回去。
这套操作她们已经算是无比熟悉,把傅初宁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下之后便在接待室等着。
傅初宁安安静静地坐在边上,没说话,只低头看着膝盖上摊开的书。
安静的氛围里,林衔月的手机震了下。
只是她还没拿出来看,走廊上就传来一阵略显急躁的脚步,紧接着,接待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林衔月顺势抬起脸,
没等声带震颤发出声音,神经便先一步做出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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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她没想到来的人是傅煜阳,
傅初白的父亲,
当然,也是傅初宁的父亲。
傅煜阳像是完全变了个人,当年面对林衔月时高高在上的、运筹帷幄的气势仿佛被多年时光消磨殆尽,只眉眼间依旧留存了些许压迫气势。
他也看着林衔月,似乎是眯了下眼睛,声音说不上是疑惑多,还是愤怒多:
“是你?”
林衔月一愣,很轻地嗯了声,刚准备接着开口,傅煜阳就又一次开口,语调尖锐又直接:
“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空气一下寂冷起来。
林衔月足足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傅煜阳这话里的意思,
她感觉一股冰冷又灼烫的气息猛地从血液里涌出来,深吸了口气,看着面前的男人: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问我,是不是故意回来到这里教书?”
“还是问我,是不是还惦念着当年的事情,故意伤害傅初宁?”
直白的,坦率的,没有丝毫退缩的。
林衔月就这么看着傅煜阳。
当年是她自己难以说服自己,所以在傅煜阳面前才无端地气势矮了半分,但现如今,
至少在成为傅初宁老师这件事上,
她问心无愧,
也不容许任何人无端猜疑。
傅煜阳显然是没想到林衔月会有如此硬气地回答,愣了下,没说话。
他两沉默,倒是急坏了边上略知一二的周以愿。
从苏亦初口中,周以愿也了解过一些关于傅家的事情,看如今这气氛大概也能猜到,傅煜阳和林衔月以前肯定是有过不太愉快的对话。
她想了想,一咬牙:
“傅总,您看,咱们要不先让傅初宁小朋友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您可以单独和我们老师沟通。”
傅煜阳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又把视线重新移回到林衔月身上,等把人上下打量过之后才哼了一声。
只不过他刚准备开口,就被得到消息匆匆感慨的校长的打断。
这些年傅煜阳在傅家的产业里虽然没有话语权,但说来说去,这都是人家家内部的事情,校长作为高级打工人,自然是谁都不能得罪。
“傅总,您来了。”
他满脸对着笑,算得上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只不过这次傅煜阳连眼神都没分出去,只视线凝重地看着林衔月。
林衔月不逃避,也回看着他。
校长没得到傅煜阳的回复,神色一变,等在房间中扫了一圈之后心中也有了判断,眉间一簇,冲着林衔月:
“林老师,你怎么回事,我不是一直强调吗,有什么事情都要保持良好的态度,和学生家长好好沟通!”
“不然你是做不好一位老师的。”
校长这几句责怪来的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只是林衔月这会儿也没空和他争辩。
她看着傅煜阳,尽量保持着声音的平缓:
“傅总,您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以开诚布公的提出来,没必要怀着恶意揣测别人。”
这话她明白是什么意思,傅煜阳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站在一边的校长不明白。
“林老师你说什么呢!这是和学生家长对话的态度吗!”
“她还就这态度了,”
缓慢的语调声音里裹着让人不由一震的气势,像是巨锤,猛地砸在众人中间。
傅初白边缓步往这边走边把剩下的半句话补完:
“不愿意的听的人,最好自己识趣些。”
刚刚还横眉竖眼的校长面上骤然一僵,声音结巴着:“傅,傅总。”
这声傅总,显然比刚才那声傅总多了不少真情实感。
林衔月眉尾很轻地跳了下,
她看见傅煜阳的脸上也是一片凝重。
几乎是同时,一直沉默在边上的傅初宁开口:
“哥…”
很轻,带着点儿怯,甚至声音还没成型便飘散在空气里,
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傅初白听见似的。
傅初白也的确没多分给他哪怕一个眼神。
他径直走进来,然后站在林衔月边上牵起她的手,然后转身面对着傅煜阳:
“看来你挺闲的啊。”
一句称呼都没有,连声音里也是满满的嘲讽和冷漠。
傅煜阳视线在二人紧握的双手上扫了下,面色铁青着:
“你…”
是从牙缝里憋出来的字,显然是气极了。
林衔月侧眼看了下傅初白,
他面色依旧如常,眼眸里一丝一毫的波动都没有,唇边甚至还挂着些讥讽的笑容。
等了会儿,见傅煜阳的下半句始终没个影子,傅初白才悠悠开口:
“我还是那句话,你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要适可而止。”
“别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这话语气不重,但其间劝告的意味浓重,和当着众人的面扇了傅煜阳一个耳光一样。
他呼吸一下变得急促起来,眼底满是复杂汹涌的情绪。
傅初白没理,牵着林衔月便往门口走。
等走到门边,他才像是想起什么,侧了下脸:
“对了,也别拿你那套恶毒的心思揣测她。”
“她不屑于干这种事情。”
掷地有声的,不容置疑的。
林衔月没出声,只是回握了一下傅初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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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径直出了门。
也不知是不是林衔月的错觉,校园里显得异常安静,一点儿多余的声响都没有。
直到坐上车,环境变得封闭起来之后,耳廓里才传来很是轻浅的呼吸与心跳声。
傅初白倒是没着急开车,转过头看着林衔月,唇边挂着笑,问:
“受委屈了?”
林衔月摇头,说没有。
如果她是第一次和傅煜阳打交道,大概会觉得手足无措,也会觉得自己被无端冤枉质疑。
但现在也不会了,
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被傅煜阳几句话就被吓得脑袋发昏的小女孩,
她知道什么是更重要的东西。
“没受委屈就行。”
傅初白轻笑了声,满不在乎的:“你不用管他。”
林衔月面上没什么神态变化,忽然开口问道:
“傅初白,你和他…”
“是什么时候走到这一步的。”
话里的‘他’,自然是指的傅煜阳。
其实当年林衔月见过傅煜阳之后,对他们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就一直处于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也想不明白的状态。
等今天现场看见他们父子面对面时那种暗潮汹涌也剑拔弩张的氛围,心里更是止不住的好奇和探究。
某种程度上,这是她对傅初白的生活中,
为数不多的,不了解的,陌生的地方。
傅初白像是没想到林衔月突然问了这个问题,愣了下,单侧眉尾微挑,片刻,笑了下:
“想听我讲故事啊?”
“行,”
“先让我亲一下。”
他说完,凑过来将嘴唇贴在林衔月的侧脸上。
热气泛着潮湿,和林衔月的气息交融在一起。
第83章
傅初白的母亲姓向,单名一个黎字。
向黎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大概是因为没有什么继承家业的压力,所以她的少女时期也算得上是肆意跳脱。
直到有一次在某个宴会上和傅煜阳见面。
傅煜阳对向黎是一见钟情,请人跳了一支舞后便和傅震霆表明了自己想要和向黎结婚的想法。
向家主要业务都在南方,虽说也是富甲一方,但和傅家比起来还是有一定差距。
傅震霆当然不可能同意。
但傅煜阳就是铁了心,一边大张旗鼓地追求向黎,一边和傅震霆顽强抗争,一来二去,既感动了向黎,也说服了傅震霆。
不久,二人结婚,向黎从南方搬到京北,
次年,傅初白出生。
毕竟是自己出生之前的故事,傅初白说的算不上详细,但寥寥几句却还是让边上的林衔月猛地瞪大眼睛:
“那为什么后面还会…”
故事的开头这么幸福,为什么后面还会发展成为这样狼狈、痛苦的局面。
傅初白视线垂着,片刻,很轻蔑地笑了声:
“因为傅煜阳脑子有病。”
傅初白的出生在傅家这种家庭里本来是件喜事,可偏偏傅煜阳却像是被下了降头似的,整个人无端阴郁起来。
向黎初为人母,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傅初白身上,等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和丈夫之间好像已经完全变成了陌生人。
她试图沟通,但每次都被傅煜阳敷衍过去。
这种无声的暴力让向黎的心里和生理都承受着巨大的打击,整日郁郁寡欢,憔悴枯槁。
一直到傅初白四岁那年,这颗炸弹终于被翻到明面上。
向黎在和傅煜阳结婚之前有位和平分手的男朋友,对方到京北公干,和向黎约饭。
等向黎吃完饭回家之后,傅煜阳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了。
傅初白站在二楼楼梯口,将父母的争吵一字不差地听了个清楚。
翻来覆去就是一句,
傅煜阳怀疑向黎根本就不爱他,怀疑向黎出轨,怀疑向黎有了外遇。
这些事向黎当然是没有做过,她当年和傅煜阳结婚是真的被他感动,不然不会点头答应,也不会和他生下孩子。
她觉得被无端羞辱,自然要激烈申辩。
直到傅煜阳怒意难止,伸手打了她一巴掌,这场争吵才戛然而止。
但这并不是最终结局,
几天后,向黎无意中在书房发现了一份dna检测报告。
检测日期是傅初白不到一岁的时候,结论处清楚地标明着,
父系可能性99.999%。
也就是说,傅煜阳很早之前就带傅初白去测过血缘关系,
他明明知道傅初白是他的儿子,明明知道向黎并未在感情上背叛他,却在那天晚上,依旧将话语化作尖刀,插进向黎的胸口。
当天下午,向黎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傅初白放学回家的时候,只看见母亲苍白的、毫无血色的面容。
大概是从那天起,傅初白和傅煜阳之间,就永远不可能回到正常了。
车子里是一片渗入骨髓的静。
这些事情傅初白以前从未讲过,林衔月楞在原地,只觉得一颗心脏裹在血肉了,泛着顿顿的疼。
为傅初白。
“我说傅煜阳有病也不算冤枉他。”
傅初白沉默了片刻,转过头看向林衔月:“你见过苏亦初的母亲吗?苏兰枝。”
林衔月一愣,
当年她的确和苏兰枝见过一面,但那次见面仓促,而且当天乱糟糟的,很多事情糅杂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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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如果傅初白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那么林衔月也觉得没必要再旧事重提。
好在她的沉默落在傅初白的眼里和默认没区别,他很轻地抬了下唇角:
“苏兰枝长得很像她。”
像她,
向黎。
林衔月一下呆住,过了好久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可笑吧,”
傅初白也随之叹气:“说他不爱,当年顶着压力要和她结婚,等她去世之后又找了个和她差不多的女人。”
“可是说他爱,却最终把人活生生逼上绝路。”
傅初白的声音很快消散在封闭的车厢里。
直到现在,林衔月才算是终于将一切想通,
她明白当年傅初白为什么会对傅煜阳和苏兰枝表现出如此深重的厌恶,也明白他为什么从心底深处就不想让傅煜阳好过。
她也终于明白,当初她和傅煜阳见面,对方提起向黎时,眼眸神情上那复杂的,心智焦灼的情绪从何而来。
就像傅初白说的,
傅煜阳爱不爱向黎,不仅别人不知道,恐怕他自己这么多年,也早已经回答不出答案了。
林衔月垂下眼睛,沉默了片刻,才抬起胳膊,抓住了傅初白的手,
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很想和傅初白拥有一样的温度。
傅初白转脸看她,然后张开手指,十指紧扣着回握过来,笑容温暖,但却无端露出些忐忑的味道:
“是不是不该和你说这些。”
林衔月只愣了一秒就反应过来傅初白话里的意思,
没人想在热恋期听到不那么幸福,甚至以惨烈收场的婚姻故事,
更何况这是故事就来自当事人身边。
傅初白明白这个道理,他本来可以随便说些什么来糊弄过去的,
但他没有。
他把自己所有的往事都在这一瞬间摊开来放在林衔月的面前,
然后向坐在被告席上的犯人,等待法官的宣判。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林衔月脑海中突然想起什么,唇角往上微抬:
“傅初白。”
他愣了下,面上是罕见的茫然。
林衔月笑,身体微微前倾,抬手抱住他:
“不是你说的吗,”
“他们这样,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烂人。”
“和我没关系,”
“也和你没关系。”
这是那天从李成那里出来之后,傅初白和她说的原话。
林衔月感觉身前那人的身上的气势在僵了一下之后,如同大坝决堤般猛然倾泻而出。
她鼻尖莫名有些酸,双臂收缩,将人搂得更紧些:
“傅初白,”
“你爱我吗?”
空气安静了一秒,紧接着,声音合着傅初白怦然作响的脉搏,掷地有声地敲打在林衔月的耳廓里:
“爱。”
“林衔月,我爱你。”
林衔月吸了口气,点点头:
“那就是了,”
“我正好也爱你。”
她说完,抬起脸,下巴微昂着去够傅初白的嘴唇。
“傅初白,你不是他,”
“我知道的。”
傅煜阳无法发自内心地说一句自己爱向黎,
但傅初白说爱她的时候,
林衔月却可以听见他的心跳。
她知道傅初白爱她。
就像她也,一直爱着傅初白一样。
-
因着这件事,林衔月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不免有些紧张。
毕竟傅初白的身份特殊,学校里认识他的老师不少,再加上昨天校长也是实打实在现场把一切尽收眼底。
这件事看来看去,还是免不了要被旁人明里暗里打听两句的命运了。
结果等她走进办公室,看见众人和往常完全没有任何区别的工作状态时,整个人足足愣了十几秒,一直等到有老师叫她的名字问她要个东西,林衔月才堪堪回过神来。
好在这份疑惑并没困扰她太久,没等她在座位上坐稳呢,周以愿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拉着她的胳膊就把人往外拽。
一直等走到个安静无人的角落,周以愿才深吸一口气,转过脸看她:
“你不会和办公室大家不打自招了吧!”
林衔月一愣,啊了声。
“昨天你们走了之后,校长估计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份量,专门嘱咐让我千万不要出去乱说。”
周以愿开口道:“所以你和傅总目前关系匪浅这件事,现在还没传开呢。”
林衔月听到这话,明白了。
果然,做到校长这个位置的人,为人处世的能力也是一等一的。
既然如此,她也算是稍稍放心些。
唯一需要花点功夫的,大概就是面前这位了。
想到这儿,她抬起眼,眼眸里带着复杂的试探。
周以愿屏住气,声音很低,也很紧:
“所以你们是,”
“复合了吗?”
能问出这个问题,周以愿已经算是很含蓄了,毕竟她昨天可是亲眼看着傅初白和林衔月牵着手从接待室里离开的。
这种情况下如果还想否认,连林衔月自己都不知道该找些什么借口了。
她犹豫了片刻,点点头。
“啊啊啊啊!我就知道!”
周以愿一把拉住林衔月胳膊,眼睛里闪烁的光都快要溢出来:“你知道我昨天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不拿手机拍张你两的照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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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虽然提早有过预想,但还是免不住被吓了一跳的林衔月:…
所以呢,我还要,谢谢你不成?
周以愿现在就是纯纯cp粉心态,脸上的笑意也不藏,甚至有打算发散思维扩展幻想的架势。
林衔月见状赶忙把话头接过来,生怕边上的走道有人路过听到些不该听的事情: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的。”
“昨天我和…”
她声音含糊了下:“傅先生说那些话的时候,你能站出来帮我,我该说声谢。”
周以愿愣了下,想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这有什么,举手,不,张嘴之劳罢了。”
林衔月笑了下,刚准备开口说话,周以愿就接着道:
“那既然现在你们重新在一起了,我有个好奇的事,是不是就可以问你了?”
林衔月眉间很轻地蹙了下,小心翼翼地:
“什么事?”
周以愿抿了下唇,挺不好意思的样子:
“傅总他以后,是不是都不会考虑开赛车了啊?”
第84章
林衔月愣了下,眼睫轻颤着迎上周以愿的视线。
片刻,她缓了口呼吸:
“他现在,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忙的。”
“啊~”
周以愿的叹息百转千回,声音里是实打实从粉丝心态出发的遗憾:
“我当年看完那场比赛之后本来想着以后一定要再去一次现场,结果后来没多久他就退圈了。”
“不过也是,傅家也是很大的产业,肯定没空再去搞这些东西了。”
林衔月眼帘半垂着,挡住漆黑一片的瞳底,很简短的嗯了声,也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正好打铃,两个人止了话头,抬腿往教室走去。
-
傅初白早上有个会,是关于公司后年一个新产品的研发进展。
时间不短,宣布散会的时候众人脸上都已经浮上一层很明显的疲惫。
唯独傅初白和早上刚来上班时一样,甚至瞳色中更添几分沉寂压迫,吓得几个研发负责人脚底抹油遛得飞快,生怕自己落到最后承接老板的怒火。
傅初白就这么一路走回办公室。
他办公室边上有间等候室,主要是提供给来汇报工作的下属副总和经理用来心理建设的地方。
透过玻璃,傅初白能看见坐在里面那人。
那人也看见了他,一点儿没有犹豫地站起身,等他推开门走出来的时候傅初白正好也走过来。
只不过傅初白脚步没停,径直从他身边略过。
“傅初白!”
傅煜阳声带震颤着,带着细微的怒意:“我一早就来了,你就非得等开完会才来见我吗?”
傅初白脚步停下,转过身,眼神淡淡的,
就好像是因为这声儿,才注意到这有个人:
“这是公司,你应该叫我傅总。”
平淡的,公事公办的语气,
没一点多余的私心情绪。
办公室门口是秘书办公区,傅初白声音虽然不大,但也足够让那几位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子底下以期缩小自己存在感秘书们听得一清二楚。
傅煜阳面色顿时铁青一片。
即使他现在在集团中是闲人一个,但多少有董事成员的挂名,现在被傅初白当着这么多员工的面落了面子,心里怎么可能好受。
只不过傅初白没给他任何发难的机会,连眼神都没留一个,径直进了办公室不说,甚至连门都被随手关上。
傅煜阳见状,牙关紧了紧,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自己推开门走进去。
傅初白已经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正垂眼看着一份文件,
是完全把傅煜阳当做空气态度。
“昨天看见的,是不是大学时候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叫林衔月的女生。”
这话问的倒是直接。
傅初白也没想在这个问题和他打哑谜,点了点头,没说话。
“她不能当初宁的班主任,”
傅煜阳腮边的肉抖了两下,声音发紧:“她最好是不在那里上班教书。”
傅初白闻言很轻地笑了下,连眼睛都没抬:
“这是她的工作,你来我这说什么?”
“你…”
傅煜阳哽了下:“昨天我给校长打电话,结果他和我说,你也给他打电话了。”
昨天晚上回去之后傅煜阳心里越想越紧张,虽说傅初白和林衔月都用坚决和坦诚的态度否定了他的疑惑,但怀疑和焦虑的种子一旦种下,几乎是很难消除干净,所以他立刻给校长打了个电话,想要从校方入手给林衔月施加压力。
结果他话刚说完,校长那边就很为难地说,
傅总刚刚也来了电话,说林老师的事情,除了她自己,谁都不能插手。
傅煜阳几乎是当下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傅初白这是在用这种形式向他表明,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像当年一样,蛮横的,强硬地插手有关他的任何事情。
这些年,傅初白是如何走到如今这个地位的,傅煜阳都亲眼所见。
他一早就拥有可以掌握自己命运的能力了。
可傅煜阳却还是不肯死心。
“这件事如果让你爷爷知道,他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毕竟是初宁是姓傅,是他的孙子。”
这句话说完之后傅初白倒是没立刻回应,而是将文件合起来往桌子上轻轻一扔,然后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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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明明低位抬眼,眼神里轻蔑的笑意却是挡都挡不住:
“爷爷他老人家心脏手术才做完不久,你要是真愿意用这点儿小事去麻烦你,我不介意。”
“不过我还是善意地提醒你一句,”
傅初白勾起唇角,站起身:“我实在不认为,爷爷会为了这点小事来找我,”
“毕竟我现在很忙,”
“他知道的。”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将傅煜阳的所有话口都堵死了。
他很想继续说些什么,但内心深处,他比谁都知道,
傅初白说的是对的。
傅震霆不会为了傅初宁这个不怎么受到他喜欢的孙子而去找傅初白麻烦,
傅震霆是商人,他只会做对自己有利可图的生意。
“行,行。”
傅煜阳叹了两声:“既然这样,我带傅初宁出国。”
这显然已经是他最后一条路了。
傅初白笑,抬腿走过来:“看来你也知道,当初你的那些事,桩桩件件做的都不那么磊落,不然也不会到如今这么担惊受怕了。”
傅煜阳被他说的面部神经一颤,在紧绷的表情中略显滑稽意味。
但傅初白像是没在意似的,接着道:
“你出国,无所谓,但带上傅初宁的话,这事不小,我个人介意你还是问问爷爷的意见。”
“毕竟他母亲现在人还在国外的精神病院里,爷爷应该不会同意你们一家三口,以这种方式团聚吧。”
傅初白说完,也不管傅煜阳脸色面色如何,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走出办公室。
傅煜阳站在原地,片刻,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
傅初白这边发生的事情林衔月是一概不知道。
她先是在学校里忧心忡忡了两天,等确定的确没有半分消息漏出来之后才算是将心放回肚子里。
也是因为这个,后来傅初白有好几次提出想要接送她上班,林衔月都一口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也简单:
“那天那么大的事都被我们校长瞒过去了,他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我总不能自己掉链子啊。”
傅初白听到这话的时候正在做饭,手一抖差点把半瓶醋倒进锅里。
他当初提醒校长别乱说,主要是因为当时的情况复杂,没想到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也只好把委屈往肚子里咽了。
傅初白把排骨从锅里倒进盘子,没继续这个问题,转而问林衔月周末想去干嘛。
林衔月正蹲在客厅给星星的碗里添水,没抬头:
“我得回家一趟,这周末舅妈生日。”
傅初白闻言手顿了下,眉尾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生日啊,”
“那你准备礼物了吗?”
林衔月还没反应过来,点头:“准备了啊,早就准备好了,买了条项链。”
傅初白一下没声音了。
林衔月愣了下,刚转过头,就看到傅初白人已经朝她走过来,明明身上还穿着粉粉嫩嫩的围裙里,步伐却一点儿没收着。
等几步走到她边上之后更是直接弯腰把林衔月整个人抱起来,嘴唇微微翘着,怪傲娇的样子:
“不让我送你上下班就算了,长辈生日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我说,”
“林衔月,你什么意思啊!”
这话足足让林衔月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片刻,没忍住,笑出声:
“就为这个?”
挺意外的语气。
傅初白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一脸坦然地看着林衔月,好像就在等她解释似的。
林衔月迎着他的眼睛,心里倒是温热起来,
她伸手揽住傅初白的脖颈,轻声道:“项链是年底金价便宜的时候买的,没不告诉你。”
“还有接送上下班,”
“我就想咱们两好好谈个恋爱,不想让别人问东问西的。”
这两句都带着点示弱的语气,瞬间就把傅初白心里那点儿傲娇不满压了过去,他哼了声,说了句行吧,才把人抱着放到餐椅上。
大概是说起上下班,林衔月倒是突然想起个事:
“那个傅初宁,他从上次之后就没来过学校了,”
“没什么事吧。”
傅初白舀了一碗汤放在她边上,神色不改:
“没事,他身体一直不好,反反复复病也是常事。”
解释的简短,
林衔月哦了声,也就没再问。
关于傅初宁的事情,她从未主动和傅初白开过口。
一是因为傅初宁的确情况特殊,二则是傅初宁是傅煜阳和苏兰枝的孩子,傅初白毕竟和他们之间关系尴尬。
但上次在接待室,她听见了傅初白进来时,傅初宁那声小心翼翼的哥之后,她总是莫名觉得,傅初白对傅初宁之间的关系,似乎和她想象中有些差别。
不等她细想,傅初白放在边上的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
来电人是陆宴楠。
傅初白正在给林衔月剥虾呢,腾不开手,示意林衔月把电话接起来。
林衔月按下接通,刚调到免提,电话那头陆宴楠高昂兴奋的声音就猛地从扩音器里冲了出来:
“老傅!”
“冠军了老傅!”
“戴泽望这小子真他妈的拿到冠军了!”
第85章
陆宴楠的声音兴奋,仔细一听,还能听见背景音里喧嚣的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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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林衔月动作一顿,掀起眼皮朝傅初白看去。
他手上剥虾的动作没停,只眉头挑了下,唇角勾起,
是惊喜,却又不那么惊讶的样子:
“行啊,他的确可以。”
“可不是,”
陆宴楠接着他的话茬:“上次你说这小子压弯有点飘的问题,这次比赛上全改了,每个过弯给油给的都刚刚好!”
陆宴楠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直接哑着嗓子来了句:
“真他妈的爽!”
傅初白面上也是一派轻松愉悦的表情:
“等你们回来,安排一下给他庆功。”
正巧电话那头有人叫陆宴楠的名字,他就没再多说什么,撂下句没问题便匆匆忙忙地挂了电话。
激昂喧闹的声音一消失,房间里便显得格外安静。
林衔月用筷子挑了两颗饭粒送到嘴边:“戴泽望?”
“就是当时那个…”
一直想要在赛场上,光明磊落地将傅初白赢下来的人。
傅初白嗯了声:“就是当时那小孩,他前几年签到我们俱乐部,现在已经可以说是王牌选手。”
刚才傅初白和陆宴楠说话的空挡林衔月就已经在手机上用关键字搜索了下,得益于这几年国内对赛车运动的关注度,戴泽望夺冠的新闻稿不少。
是个蛮有含金量的比赛,戴泽望也是头一次拿到这个比赛冠军的国人。
林衔月刚才看的时候,评论区已经有人把他称呼为“国内赛车之光”。
莫名的,她心里像是有石子抛入的水面,一圈一圈地涟漪泛起来。
傅初白本来也应该出现在那里的。
林衔月垂下眼睛,将碗碟里的虾夹给他一只:“那你呢?现在是他老板?”
傅初白将虾送进嘴里,点头:“是。”
挺平淡的语气,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毕竟是既定事实,倒也没什么好过度渲染的。
他说完,又道:
“到时候庆功宴,你现在是老板娘,一起去。”
林衔月牙关紧了下,又夹了一只虾到他盘子里,说了声行。
-
林衔月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傅初白已经出门上班去了,桌上放着早饭,边上还留着张纸条,说外面下大雨,他安排了司机送她回家。
林衔月笑了下,在下面写了个好字,然后将便签贴到冰箱上。
来送她的是个大概刚刚四十出头的男人,挺沉稳的样子,也没什么话,上车之后只是问林衔月车里的温度是否合适。
林衔月坐在后座,也没看手机,沉默了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
“您是一直给傅初白开车吗?”
“是。”
那男人答的也快:“从傅总到公司上班之后,我就一直是他的司机。”
林衔月鼻翼动了动,莫名有些紧张:“所以他,”
“自己不怎么开车?”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前排的司机嗯了声:“傅总工作比较多,在路上的时间都用来看公司的文件工作了。”
全面又得体的回答。
林衔月眼睫动了下,没再接着说话。
她安静,前排的司机自然也是没话开口。
车子平稳地在雨幕中驶过。
等差不多快开到家里的时候,雨势小了下,从车窗朝外看过去,已经有很多行人将伞收了起来。
林衔月见状就没让司机接着把她往里送,只是停在大门口,然后她自己走进去。
道路上没什么人,只有雨后清醒的树叶和泥土味道。
林衔月刚走到门前,还没来得及敲,大门就从里面打开。
晨晨的小脑袋从里面探出来,看了一眼她之后马上朝屋里激动地喊:
“我就说吧,这个脚步声一听就是姑姑!”
林衔月进屋,边换鞋边假装蹙着眉:
“不是上次和你说了吗,不能在没看见外面是谁的时候开门,怎么又这样了?”
大概是家里人脚步声的特征太明显,晨晨从小就有‘听脚步声开门’的习惯,从前家里人没在意,一直到后来才慢慢意识到这样有些危险,为此也算是纠正了好一阵,只不过小孩子,时不时还是会激动些罢了。
晨晨被她说了句,有些不高兴地撅了下嘴,凑过来:
“姑姑,你还有空说我呢?”
是反问的语气,
林衔月一听就笑了:“怎么?我不能说?”
晨晨闻言,捂着嘴嘿嘿地笑了两声:“姑姑,你就要大难临头了~”
说完,也不管林衔月的表情,转身就朝客厅跑去。
林衔月被他这话搞得糊里糊涂,往客厅走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他最近又看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电视剧。
结果等她转头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人时,才算明白晨晨话里的意思,
不算瞎说,完全鬼机灵。
隔壁楼的王阿姨坐在舅妈周秀边上,一见她进来立刻嘴唇一咧:“哎呀,我就说你们家这两个孩子啊,真是一个比一个优秀,你看看衔月,现在可不就是大姑娘了。”
多少是长辈,林衔月笑着应和了声,在最边缘的沙发坐下。
果然,她还没做稳当呢,王阿姨的问题就像方才天空的大雨似的,猛烈地砸过来。
最开始倒还好,就是问她工作辛不辛苦,从港城回来之后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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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但等客套的长辈关怀一过,目的就明明白白地显露出来——
“学校里有没有合适的对象?”
“就没有一个喜欢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正好,我这里有一个认识的小伙子,人挺不错的。”
一层接一层的问题,像是生怕林衔月一口气喘上来似的。
她无奈地笑了下,开口道:“阿姨,我…”
“哎呀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对结婚生孩子什么的都有自己的想法,”
只不过她快,王阿姨比她还快:
“就是让你们见见,没别的意思,先交个朋友呗。”
王阿姨这么说着,舅妈周秀也坐在边上帮腔。
周秀是很传统的家长,早年间担心林子行单身,后来等林子行顺利结婚还有了晨晨之后,关注重心自然就转移到林衔月身上。
以前林衔月在港城也就算了,现在她回来了,周秀这个做舅妈的自然是忍不住地多多操心。
舅舅坐在一边倒是没怎么说话,但神色间对这话显然是不那么反感。
林衔月本来除了无奈没什么感觉,但坐着坐着,心底像是突然被人捏了下似的,泛着点儿细微的酥麻,
她缓了口气,也没犹豫:
“我有男朋友了。”
平铺直述的,
像是早就在心里想好,也像是水到渠成的随口一句。
舅舅舅妈连带着王阿姨一下都噤了声,林衔月这会儿也不想等他们问了,紧接着道:
“那个人你们都认识的,”
“是傅初白,”
“我们重新在一起了。”
林衔月看着舅舅舅妈的眼睛,突然有些后悔,
后悔昨天晚上怎么没听明白傅初白话里的意思,
今天回家,
应该带着他一起的。
-
房间里算不上安静,晨晨最喜欢的动画片还在放着,但没人说话。
王阿姨在刚才林衔月一番意料之外的自白之后就立刻寻了个借口离开,这会儿客厅沙发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晨晨是坐在地板上看的电视。
沉默了好一会儿,舅妈才缓缓开口道:
“傅初白?就是当时你上学的时候的那个?”
林衔月眼睫颤了下,点点头。
她当然记得,当年傅震霆为了让她和傅初白分手,是来找过舅舅舅妈的。
林衔月虽未亲身经历,但光是猜也知道,傅震霆说的话绝对和好听善意几个字沾不上边,舅舅舅妈也绝对是在他那里受了极大的羞辱。
但不用说舅舅身上那道到现在还未愈合的疤痕,已经而后这几年,一直反反复复无法完全恢复到以前的身体素质。
林衔月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一切不能责怪傅初白。
但她依旧心里晦涩,晦涩于即使有这么多事情横在这儿,她却还是和傅初白重新走到了一起。
说起来,她大概实在算不上一个很让舅舅舅妈省心的孩子。
“我记得他。”
过了片刻,林新军开口道:“挺精干的,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只是,”
他语气微钝:“当时我记得,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林衔月头垂着很低,嗯了声:“当时是分手了,但现在,我们还是想在一起,”
“而且不想分开。”
她这话里的意思和语气都坚定,可偏偏没抬眼看向面前的两位长辈,只是盯着自己的衣角。
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林衔月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坐不住的时候,舅舅很轻地啧了一声,紧接着:
“行,”
“你们想在一起就行。”
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也是很平淡的一句话。
林衔月一愣,猛地抬起头。
她甚至做好了舅舅舅妈不同意,甚至骂她,说她是个没良心的,是个不把家里人放在心里的人。
结果舅舅只是说行,
只是说你们想在一起就行。
就和她刚刚说自己和傅初白在一起时的感觉一样。
“当时我们看你和那孩子的表情,就知道你们肯定是很喜欢对方的。”
舅妈也跟着长舒一口气:“只是后来一堆事,你们这么小,扛不住分手了也正常。”
“不过既然过了这些年打算重新继续在一起,那就好好的,长大了,有什么事就先扛一扛,别轻易分手了。”
林衔月没想到会从舅舅舅妈口中得到安慰,愣住,眼窝泛着浅浅的热。
她本以为这事会在家里这关消耗不少时间,没想到却是如此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被掀了过去。
甚至林新军这会儿已经站起身准备到厨房去做饭,
只经过林衔月边上的时候像是想起什么,笑了下:
“抽空叫人来家里吃个饭。”
“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们总得再看看,这傅初白是不是还和当年一样,”
“有资格做你男朋友。”
林衔月一顿,忍着眼眶里不断地热,说了声好。
第86章
话虽然是这么说了,但林衔月最终也没真的立刻给傅初白打电话让他过来。
毕竟今天说起这事儿纯属突发奇想,再加上今天日子特殊,总是要先给舅妈过生日的。
吃的是午饭。
下午舅舅舅妈和小区里一帮叔叔阿姨们约着去逛公园,林衔月也没事干,索性就晃晃荡荡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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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林子行一家三口和她一起。
临上车前,林子行把她叫住,问最近有没有李成的消息。
林衔月点了下头:“有,我见过他了。”
“没什么事。”
就像傅初白当时说的,从那天之后,李成就真的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她声音平淡,表情也没什么变化,林子行打眼一看就知道肯定有什么事情,不过他也没追问:
“行,没什么事就行。”
他说完,往车子旁边走了几步,还没打开门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
“刚爸妈和我说你找到对象了,挺好。”
她和傅初白重新在一起这事林子行算是最早知道的,现在说的这话算是某种肯定的强调,即使对她和傅初白重新在一起这事,也是对她能把和舅舅舅妈坦言这事。
林衔月自然能听出来,笑了下。
林子行也知道她懂了,说了声再见,上车走了。
这一下闲出来大半个下午的时间,林衔月一时还真不知道干些什么,在地铁上想了会儿后她也没回家,找了个附近的商场。
周末的缘故,商场里人不少,一楼的正中央开了个小型的充气游乐场,不少家长带着小朋友在里面玩。
林衔月点了杯奶茶,趴在二楼的栏杆边上往底下看。
看了没一会儿,手机响了。
是傅初白打来的电话,问她在干嘛。
林衔月咬着吸管:“在商场。”
“全家人?”
“不,我一个人。”
林衔月依旧盯着楼下粉蓝色交融的海洋球里玩的开心家长和小孩,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眨了下眼睛:
“傅初白,你现在有空吗?”
“我们约会吧。”
傅初白那边安静了几秒,紧接着,林衔月听见走动的声音,开门的声音,以及轻微的电梯马达运转的声音。
“你在哪?”
她听见傅初白问,声音低沉,带着点儿莫名的急切:“我现在来找你。”
“我们去约会。”
-
林衔月把位置发给傅初白之后又站在原地看了会儿,等奶茶喝完,她才迈开腿,步伐闲散地在楼层间闲逛着。
这个商场前几年在四楼的楼顶盖了个摩天轮,到最高点的时候能俯瞰大半个城市,再配上傍晚的落日和夜间的灯火,俨然成为有名的打卡地。
这会儿虽然天还亮着,但已经有不少人在底下排队。
林衔月在边上找了张空着的长椅,结果她刚坐下没多久,就有几个女孩子走过来,大概是闺蜜出游,想让她帮忙拍几张照片。
算是举手之劳,林衔月也就没拒绝。
是拍立得相机。
林衔月怕出废片,让女生们给她讲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按下快门,好在效果不错,女生们就又让她拍了几张。
等照片显像的空挡,几个女生就和她聊起来,说看见林衔月是一个人在这儿,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待会儿和她们坐同一个轿厢,总好过和陌生人排在一起。
林衔月笑笑,开口道:
“不是一个人。”
“我在,”
刚说完两个字,她就像是突然感觉到什么似的,心脏突然莫名地跳了下,血液里泛着无端的紧张和燥热,
就像有什么东西牵引着,
林衔月抬起眼。
不算远的地方,傅初白正步伐坚定地朝这边走过来,大概是因为路上实在是着急赶时间,他西装外套的扣子解开,有几缕发丝散落在额头上,在立整间添了几分随意的味道。
肩头披着些阳光,迎着风,走过来。
林衔月的神经就这么蓦然安定下来,
她朝傅初白笑了下,然后重新看向那几个女生,笑着:
“我在等我男朋友呢。”
几个看起来不过刚上大学的小女孩面颊一下就红了,满脸都是‘嗑到了嗑到了’的表情,其中那个最外向的,更是直接来了句:“一看你两就是郎才女貌,绝对般配。”
这话是客套,也是感叹,林衔月笑笑,没说话。
等那几个女孩离开,傅初白也正好走过来站在林衔月边上。
他也不管边上有没有人,拉住林衔月的手,一双眼睛只是盯着她,声音暗哑低沉,像是裹着滚烫的血液:
“我来约会了。”
林衔月也没挣开,反手回握着,声音很轻:“又不是没约会过,干嘛搞得这么慌啊?”
傅初白只垂眸看着她,没说话,眼底却像是蕴着一派温柔的海。
在会议室听到林衔月说那句话的时候,傅初白只觉得自己的呼吸猛地滞了下,就连心脏都好像跟着被按下暂停键,一直等走到电梯里,神经处微微麻痹的感觉才稍微缓和些。
是一种灵魂在跟着震颤的感觉,
微小,但却足够让人在一刻忽略一切,只遵循本能,
而他的本能,就是走到林衔月身边去。
林衔月哪里看不懂他眼里的意思,呼吸颤着笑了下,只装作没看见,拉着傅初白去排摩天轮的队。
因着快到傍晚,排队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傅初白见林衔月想坐,本来是要掏出手机来打个电话做些安排,还是被林衔月给拦了下。
“排队也是约会的一部分。”
她这么一说,傅初白就立刻把手机收了回去,乖乖地站在林衔月边上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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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都是些来玩的年轻男女,就傅初白一个西装笔挺的,再加上那份长相和气度,很难不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更不用说边上还有个和他相得益彰,甚至一点都没在容貌气质上落了下风的林衔月。
一时间偷摸着瞄她两的,竟然比看摩天轮的还多。
好在摩天轮速度不慢,没一会儿林衔月和傅初白就排到了最前面,顺利就踏进算不上宽敞的轿厢。
一坐下,两个人就不约而同地吸了口气。
“怎么和你出来约会这么累啊?还得被人时不时打量?”
林衔月装模作样地蹙了下眉:“以前你也这么受欢迎吗?”
“是在看我吗?”
傅初白也学她的样子,轻缓地笑:
“我刚还在想呢,我都快把你抱在怀里了,怎么他们还盯着你看。”
“怎么,看不出来你已经名花有主了?”
明明刚才在外面还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结果等这会儿只他们两人,就又开始泛着些松散调笑的劲儿来了。
林衔月轻笑了声没理他,转头朝外看。
他两说话的空儿,摩天轮已经转了大半圈,虽然还没到落日的点儿,但远处的天空已经染上一层薄薄的艳金色,裹着天空的蓝和城市的灰,跃进林衔月的眼睛里。
她这么看着,猛然反应起来自己为什么突然想来坐摩天轮了。
她也没转头,就盯着外面和傅初白说话:
“港城上学第一年跨年的时候,我们宿舍一起出去玩,也去坐了摩天轮。”
傅初白没想到她再次开口说的是港城往事,眸色微怔,身形也跟着挺直几分。
林衔月还看着外面,自然没能注意到傅初白的动作,接着道:“当时我们运气可好了,正好摩天轮运行到最高点的时候,看到了跨年庆祝烟花秀。”
傅初白突然心头跳了下,
他好像意识到林衔月想要说什么了。
摩天轮又爬高了下,眼看着前面的轿厢的高度开始缓缓下降,林衔月转过身,和傅初白对上视线:
“我当时心里就在想,”
“还真让你说中了,我看到烟花的时候,真的只能想起你。”
林衔月到现在都记得,烟花在她视网膜上炸开的那一瞬间,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像去寻找傅初白的身影。
摩天轮轿厢狭窄,有些什么人是一眼就能看见的。
直到舍友注意到异常好奇关心地来问,她才回过神来。
但现在却和那时候,完全不同。
那段当时让自己堂皇的、心口微微作痛的记忆,从今天起,将会被这段记忆所取代。
被这段傅初白就真切地在自己面前的记忆取代。
傅初白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视线有一瞬间的松散,但又很快凝在一起,泛着无形的滚烫。
直到摩天轮通过最高点,他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抬手抓住林衔月的手腕,把人往前轻轻地扯了下。
若不是在摩天轮里不好有太大的动作,他是想要直接把人扯到怀里来的。
林衔月像是明白他的意图,没躲,就这么顺着他的力道靠过来。
傅初白也同时身子前倾。
随着下降带来的轻微失重感,他贴上林衔月微凉的唇瓣,稍一用力,舌尖就撬开她的齿面,径直钻了进去。
林衔月缓了口气,顺着他的动作搅了下。
是很轻的一下,但也足够让傅初白倒吸一口凉气,
他咬了下林衔月的舌尖,唇没分开,含糊着声音,像是被气笑了:
“你来这套是吧?”
“那我可打电话了?”
“咱不下去了,就在里面坐着。”
“什么时候待够了,什么时候走。”
第87章
电话到底没有真的打出去。
傅初白也就是嘴上不正经地逞逞能,没想着真的去逗林衔月,
毕竟如果真的把人惹急了,到头来还是得自己去哄。
从摩天轮下来之天已经差不多全暗下来,天台上摆出了一条小吃街。
林衔月原本是不爱吃这些东西的,但那天大概是气氛到位,拉着傅初白从头到尾逛了遍,见到感兴趣的就买一份,若是好吃就多吃两口,若是觉得一般就通通交给傅初白解决。
一圈下来,倒也差不多饱了。
晚上回去之后也就没开火,两个人早早收拾完之后就窝在床上看电影,是从视频网站的热片推荐里随便找的,轻喜剧爱情片,不需要什么注意力的那种。
林衔月越看脑袋越昏,眼瞅着就要把头一歪,倚在傅初白怀里睡着的时候,那人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啧了声。
这一下来的突然,林衔月的困意瞬间消散大半,忙支起身子来问他怎么了,
毕竟下午是她突发奇想一通电话把人从公司叫出来的,保不齐还真有没做完的工作呢。
“不应该回来的。”
傅初白一本正经地:“应该在摩天轮上,再让你看一次烟花。”
林衔月足足愣了好几秒,说不上心里到底是幸福多一点,还是无语多一点,片刻,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
“下次呗,等下次有机会。”
倒也不是真的想看,只是以林衔月对傅初白的了解,若是这会儿不顺着他哄一下,这人真有可能大晚上不睡觉,整出场烟花秀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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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行,”
傅初白点了下头:“那就下次。”
明明算是商量好了,但那天晚上林衔月还是等到挺晚才睡下。
傅初白把她从浴室抱出来的时候林衔月还残存了些意识,懒懒地掀着眼皮,半警告半商量似的:
“以后不许闹这么晚了啊!”
傅初白语调上扬地嗯了声,像是没听清。
林衔月张了下嘴,刚准备接着说,那人就抱着自己倒在床上,然后无比自然地将唇贴过来。
这一下顿时就没了声。
不过林衔月自己也不想说了,
不然还得再洗一次澡!
-
隔了几天,陆宴楠一行人从国外回来了。
比赛是在欧洲那边举办的,戴泽望夺冠之后难免有一些宴会和商务,还有和官方对接的活动,一来二去,团队就一起在欧洲待了几天。
林衔月是早上出门的时候知道这个消息的。
陆宴楠他们这几天也算是休息够了,凌晨飞机刚落了地就立刻张罗着让傅初白给搞个庆功宴,也不需要太华丽,就俱乐部的大家一起庆祝,但这钱得从傅初白自己的账户走。
林衔月听到这话的时候正吃早饭呢,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傅初白的意思,
他是还记得那天晚上的话呢,
庆功宴,
你是老板娘,你也得去。
林衔月把剩下的小半个煎蛋送进嘴里,很轻地咀嚼着,点了下头,说了声行。
俱乐部还在原先那地方,只不过京北这几年城市发展慢慢扩张,周围的建筑早就换了个样,原先那些略显质朴的建筑风格已然被现代化的建筑外形取代。
大概是为了配合审美,俱乐部也很全面地装修了下,和林衔月当年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不一样。
傅初白下午临时开了个会,耽误了些时间,等他们两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沉了大半,连后院的炭火都已经支起来,一帮小孩正围在边上自己动手准备食材。
陆宴楠则是拎着瓶啤酒站在边上指指点点,直到看见他两才停了话头走过来。
虽然没开口问过,但林衔月心里和明镜似的,
就他两复合这事,陆宴楠肯定已经知道,就算傅初白自己不主动说,他也会问的。
“刚还在说呢,怕不够,打算在买点酒和牛肉,结果电话还没打你两就来了。”
“没事,我两开车再去趟超市就行。”
“可别。”
林衔月这话刚说完就被陆宴楠打断:“哪敢支使老板和老板娘啊,戴泽望还在路上,让他带过来行了。”
这声老板娘来的太过顺畅,一点儿犹豫生疏都没有,林衔月听了不免有些羞赧,但又不好直接去说陆宴楠,只好抬手在傅初白的腰侧拧了下。
没用劲,和挠痒差不多。
傅初白抿唇笑了下,牵着林衔月手就朝火光那边走。
那群小孩儿早就被这边的场景好奇到不行了,但大概又碍着傅初白平时的气势不敢瞎打听,只闪着那一双双如同探照灯般的眼睛,等他们两走进叫了声老板之后就开始将视线略加掩饰地落在林衔月身上。
直到人群中有人率先开口叫出老板娘三个字,其他人才像是入梦初醒似的纷纷打趣起来。
林衔月抬眼朝最先开口的那几人看过去。
果然,都是当年熟悉的面孔。
当初在酒吧和高个儿聊起来的时候他就说过,他们这些俱乐部的‘老人’,只要不想走的,傅初白几乎都给找了个合适的差事,不说大富大贵,但攒点儿小钱肯定没问题。
这些人也是从最开始就跟着傅初白到如今的了。
有人拿了两听啤酒走过来,只是还没来得及伸手递,边上的陆宴楠就先咳了声:“这就没眼色了啊,”
“去,拿杯果汁,以后老板娘来,就给果汁。”
拿酒那小孩林衔月也认识,就是当时在酒吧里来找自己搭讪,结果被陆宴楠打断的那个。
他一看年龄就小,性格也有些呆,听了这话之后愣了下,像没反应过来似的阿了声:
“那老板呢?”
“也喝果汁吗?”
他这话刚说完就凑过来两个人,一人架住他一个胳膊赶忙把人拉走了。
边上的人没忍住,笑出声来。
傅初白也跟着勾了下唇角,垂着头凑到林衔月耳朵边上:
“我也喝果汁?”
明明是询问的话,却带着点儿不正经的语气。
林衔月怎么可能没听出来,眼睛往边上斜了下,没看他:“随你,反正你要喝酒了我就自己回去。”
语调微扬着,带着股傲娇的味道。
傅初白就喜欢她这种因为知道被人惯着有所有恃无恐的样子,指尖在她掌心暧昧地摩挲了下:
“一个人回去的意思,不会是不让我进门吧?”
“那我可得把酒也给戒了。”
声音低沉着,带着抹不开的浅欲。
林衔月心尖颤了下,眼神软和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其实还没和傅初白重新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
傅初白当年戒掉的烟,其实就从来没有重新拿起来过。
而重逢之后自己那几次的亲眼目睹,大概也是这人故意搞出来让人心里不痛快的招数。
戒烟是当初他们的约定,至于戒酒,
林衔月知道以傅初白现在的工作性质,若是滴酒不沾也不现实,自己能做的,也只是让他少喝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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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看我心情,”
“反正今天你要是喝了,”
她抬了下眉毛,声音很轻:“你就去睡沙发。”
明明是威胁,但声音里却半分气势都没有。
傅初白闻言,一笑,贴过来:“遵命,”
“老板娘。”
果汁被端上来的时候,林衔月和傅初白已经在边上找了两张露营椅坐下。
刚坐下没一会儿,徐云烟就来了。
是林衔月叫的。
这段时间她忙着和傅初白谈恋爱,的的确确是忽略了徐云烟,正巧今天白天聊到晚上庆功宴的事,徐云烟自然想来凑凑热闹,林衔月问过傅初白之后就把地址给了她,也算是给自己找个伴儿。
徐云烟也算是为他两的感情生活操碎了心,一来看到这场面立刻拉着林衔月的手就要八卦。
傅初白见状也配合,和陆宴楠一起往烤肉摊子边上走,算是这两闺蜜留住说悄悄话的空间。
“你上次和我说,都说清楚了?”
林衔月点头:“嗯,都说清楚了。”
徐云烟点点头,又问:“单末北,也说清楚了?”
林衔月接着点头,
她虽然没问,但直觉告诉她,傅初白应该是已经和单末北见过面了。
“那就好那就好。”
徐云烟长舒一口气:“这样一下我也就放心了,你两这么多年,终于是重新在一起了。”
是挺感慨的语气,也就是这么些年,把他们两之间的事儿都看在眼里的人才能发出来。
林衔月明白徐云烟的意思,笑起来,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面前的人头一偏,跃过她的肩头朝门口的方向看,眼睛也略微睁大些,挺疑惑的样子:
“哎,那个是不是…”
林衔月也跟着她的视线一齐转头。
从门口走进来的,赫然是戴泽望,
他倒是和当年初见的时候没什么变化。
“我前天刷微博看到的时候还想呢,没想到自己当年偶然见过一面的人现在拿了冠军了。”
徐云烟这话说完,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声音有些惊讶:“所以说,这个人现在是傅初白俱乐部的选手?”
林衔月没说话,只眉头在视线的不断流转中,缓慢地蹙了起来。
她看见戴泽望从门口走过来,然后熟视无睹地,经过傅初白边上。
没打招呼,甚至连个表情都没有。
就好像在他眼里,傅初白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而傅初白,他显然是看见了戴泽望,但却好像完全不在意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只是从架子上取下几片烤肉放到盘子里,给林衔月端过来,
笑着:
“尝尝吧,”
“有一半算是我的手艺。”
林衔月坐着没起身,只是抬脸看着他。
天色是暗的,只有一片盈盈的火光和俱乐部建筑里的白炽灯将傅初白半侧的脸照亮。
无端地,林衔月心沉了下。
第88章
庆功宴庆功宴,戴泽望这个功臣一到,宴会自然而然也就开始了。
都是俱乐部自己人,也就没有那些繁琐复杂的规矩,陆宴楠喊了两句,等人都聚到一起之后举着易拉罐:
“多的就不说了,戴泽望这次不仅是给我们俱乐部,也是给咱国内赛车界长脸,以后,谁都不能小瞧俱乐部,小瞧咱们国内的赛车选手。”
这话说的很是提气,众人笑闹着欢呼了阵儿。
陆宴楠倒是没再说,朝傅初白的方向抬了下眼。
傅初白看见了,林衔月也看见了。
她转脸去看傅初白的反应。
傅初白笑了下,很轻地摇了下头,
意思是自己没什么要说的。
陆宴楠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也没逼他,面向众人重新开口道:
“行,那就让我们冠军给大家讲两句。”
众人的视线顺着这句话聚焦到戴泽望身上。
戴泽望大概也是对这样的场面驾轻就熟,面上淡淡的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这个冠军离不开大家的帮助,没有大家没有这个团队的话,我也走不了这个远。”
“以后我也会继续加油,也希望大家也一起加油。”
“哎,这个戴泽望,挺牛的。”
徐云烟凑到林衔月耳边:
“你听他这个口气,才拿了那么牛逼的冠军,但说话的语气没有一点骄傲自满的味道,挺真诚,也挺谦虚的啊。”
林衔月看着人群中的戴泽望,点了点头,没说话。
的确,当年傅初白私下里也和自己说过,戴泽望这个小孩,表面看起来盛气凌人,但其实骨子还是一个很有自己准则的人。
当年他们两比赛的时候,因为察觉到傅初白中途减速,他不想赢得不光彩就主动离开了赛道。
后来两个人在赛场上遇见,傅初白光明正大地赢下他,戴泽望也是颇具风度地送上祝福。
但现在,
林衔月拧了下眉头,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刚才,戴泽望从傅初白身边路过时,脸上那种混杂这冷漠和淡淡的不屑的表情。
她想着,抬眼朝傅初白看去。
正好傅初白也转头看她,似乎是看出她眼瞳里略显不同的神色,傅初白挑了下眉,低声问她怎么了。
林衔月缓了会儿,说没事。
场面话说完之后宴会就重新回归到热闹喧嚣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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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说是宴会,其实就是一群人围着篝火边吃边喝边闹,都是些半大小伙子,聊起天南海北来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闹了一会儿,就有人张罗着玩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虽然没什么新意,但总不至于无聊。
林衔月本来还想推托一下,但奈何边上徐云烟是个闲不住的,一口答应下来。
她前脚应声,后脚众人就欢呼起来,连忙把放道具的桌子推的离她们近些,这下林衔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无奈地加入游戏。
陆宴楠赶忙干了瓶啤酒,将空瓶子放在桌上当指针,转起来。
第一轮对准的是个男生,选的真心话,问他上一次和异性接吻是什么时候。
那男生也坦然,说是昨天。
明明不是什么大尺度的问题,可他话一说出来,边上那几个十七八的小孩立刻原地化身为猴,嗷嗷叫不说,甚至还有几个有模有样地学起来,臊的那男生锤了他们好几拳才停下。
酒瓶又转起来,这次是徐云烟。
她也坦率,选的大冒险,要和最附近的异性对视三十秒。
一转头,是陆宴楠。
这两人认识多年,没在一起,但关系实在是不错,一看牌面说要对视,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眼睛挖出来,硬是被众人起哄了好久才面容扭曲的对视了下。
林衔月在边上,也莫名被这份热闹的情绪感染,勾着唇角浅浅地笑起来。
又转了几轮,瓶口朝着傅初白。
他手上忙着给林衔月弄海鲜,只抬眼扫了下,说:“真心话。”
离牌面近的小孩闻言刚准备去抽卡,就被边上的人拦了下:“老板,我们能自己挑问题问吗?”
不怀好意的语气,任谁都能听出来。
傅初白很轻地笑了声,点了下头。
那群小子立刻兴奋起来,几个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了好久才派出个代表,直着腰板,抿了下唇:
“你和老板娘,谁先追的谁啊?”
没想到这问题还和自己有关,林衔月愣了下。
傅初白倒是一点没犹豫:
“我追的她。”
“哦~~~~~”
此起彼伏的打趣声还没落下,傅初白就又说:“这里面好些人还参与了呢。”
林衔月知道,他说的是那场在烟花下的告白,
的确,当时有挺多人就在现场的。
“也就是你们年轻,当时咱老板搞浪漫的手段,别说老板娘,我都想和他在一起。”
“你可快得了吧,你想,也得看咱老板要不要啊!”
众人又闹了两句才重新开始转瓶子。
也是巧,这次是林衔月。
她犹豫了会儿:“真心话吧。”
和傅初白一样,这帮人也是打算想个问题问。
林衔月看着他们窃窃私语的样子突然有些紧张,靠着桌子的遮挡去拉傅初白的手。
傅初白感觉到她的触碰,回握了下,比了个无声的口型,让她别怕。
他两这边小动作的功夫,那边的问题也准备好了:
“老板娘,你和老板在一起多久了啊?”
林衔月呼吸尝了下,没立刻回答。
傅初白牵着她的手没放,很轻缓地摩挲着,
有温热的,酥麻的感觉从皮肤传到血液里。
“七年。”
林衔月声音很轻:“我们在一起,”
“七年。”
声音挺轻的,就像是随口一说,但话中的分量却一点不弱。
林衔月感觉自己的手被捏了下,她偏头去看傅初白,
那人看着她,面上的轻松自在的笑容。
林衔月也笑了下,没说话。
周围的人早就被林衔月这句“七年”惊住,直到有人没忍住骂了句“我靠”才陆陆续续有人回过神来。
“多少?七年?”
“七年?合着这些年老板一直不是单身啊?”
“我靠我靠,我傻了真的。”
“那怎么感觉这些年没见过老板娘啊?”
“我在港城读书,才回来的。”
这样说倒也算不上撒谎。
“读书?原来老板娘还是高材生啊!”
“我就说咱老板这么优秀怎么可能身边没人!”
“所以说来说去,就陆老板是单身啊?”
无端被cue的陆宴楠:…
“我招谁惹谁了啊?”
眼瞅着这话题再闹下去就要没完没了,傅初白抬手在酒瓶上推了下。
青绿色的瓶子在粗糙的桌面上转了两圈,动能消失的时候,瓶口朝着的,是戴泽望。
戴泽望从一开始就沉默着,直到这会儿才抬起脸,蛮挑衅地看着傅初白:
“真心话。”
傅初白还拉着林衔月的手玩儿呢,没看他。
边上的人已经帮忙抽了题卡,是个挺无聊的问题,问接下来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戴泽望垂了下眼睛,语气平淡地:
“接着拿冠军,接着刷新纪录。”
说完,也不管周围人是什么反应,伸手将瓶子再次转了起来。
林衔月盯着旋转的酒瓶,神经突地跳了下。
那酒瓶摇摇晃晃地,在这半边桌子上停下来,
瓶口又一次朝向傅初白。
傅初白像是早料想到这一幕似的,无奈地轻笑了下:“真心话。”
还是和刚才一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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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这次没人动,也没人说话,桌上的视线全部在傅初白和戴泽望两人身上徘徊。
林衔月握着傅初白的手,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如果你现在还在赛场上,”
戴泽望声音低沉,带着无端地冷寂:“你能拿冠军吗?”
“或者说,”
“你能超过我吗?”
桌上一下就安静了,
林衔月听到另一侧传来陆宴楠很轻地咂嘴声。
她垂着眼睛,视线落在自己和傅初白十指交握的双手上。
也没过几秒,傅初白抬起脸,挺坦然的样子:“不能。”
“你现在的技术已经是国际前列,就算给我时间,我也没法超过你的。”
这两句话傅初白说的轻飘飘的,没带一点儿自谦奉承的意思,
是那种完全客观的评价之语。
但偏偏应该算是赢了的戴泽望脸上没有半分喜悦的神情,面孔依然是一派清冷,将杯中剩下的酒全部喝完之后才扬着下巴:
“这话当我没问,毕竟你都放弃赛车这么多年了。”
他站起身,在众人的目光中只是看着傅初白:
“毕竟我和你不一样,”
“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赛车的。”
说完,他也不管众人是什么表情,径直转身离开了酒局,很快便和夜色融为一体。
场面一下就冷了,
又或者说,没人敢说话了。
一时之间,只有烧炭在火焰中霹雳吧啦的声音。
过了会儿,还是傅初白先开口,
他将有些偏斜的酒瓶在桌上放正,唇角带着笑,面上没一点被人戳中的痛处,依旧是挺寻常的表情:
“看看,”
“这就是为什么人家戴泽望能拿冠军,”
“你们都给我学着点儿。”
林衔月懂他,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傅初白根本没把戴泽望刚才说的话放在心上。
但林衔月却不行。
两个人的手还在桌底下握着,
她突然感觉有点冷了。
第89章
宴会到了后半段的时候起了风,篝火没办法继续点了,众人就把场子移到了室内。
照常理来说,戴泽望说完那话场子应该是有些尴尬的。
结果等傅初白几句话说完,众人配合着应了两声之后,还真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过去了。
倒是徐云烟这个局外人云里雾里的,瞅准机会凑到林衔月边上小声地问:
“哎,你家傅初白不是老板吗?”
“戴泽望能这么和老板说话,怎么,不想在这俱乐部干了?”
其实要真论起来,徐云烟这话没什么毛病。
毕竟很少能见到打工人脸对脸下老板的面子的。
最离谱的是老板本人还完全不在意。
林衔月双唇抿着,从喉咙里很轻地哼了声,
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她垂眸愣了会儿,站起身。
傅初白还牵着她的手呢,她这边一动,人那边立刻就把眼神跟过来,问她要去干嘛。
“去卫生间。”
林衔月压着声音:“顺便透透气。”
傅初白闻言也站起身,准备要和她一起。
林衔月给拦住了,说让他在这儿好好坐着,别弄得好像他们两像连体婴似的,让俱乐部的那群小孩笑话。
傅初白也知道林衔月在这种事情上向来是面皮薄的,也就没强求,让她自己去了。
基地里都是大老爷们,唯一的女卫生间在二楼,算是给可能出现的来访人员准备的。
林衔月从卫生间出来之后没下楼,而是朝反方向走去。
走廊尽头是个小露台,半封闭的,站在那儿正好能听见楼下大厅里传来聚会的喧闹声音。
当年她和傅初白在一起的时候,俱乐部也搞过一次这样的聚会,是为了庆祝傅初白复出办的,场面不大,参加的人也不多。
当时陆宴楠和经理老齐都喝多了,一手抱着酒瓶,一手揽着傅初白,絮絮叨叨地说什么你就该回到赛场上来,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可能是因为这些年再也没有类似的记忆,所以这个场面在林衔月的脑海中映像极深。
她在露台上站了许久,久到走廊上感应灯都暗了下来。
在一片黑暗中,同位置三楼传出点响动来,
“啪嗒”一声,火光跳跃,刺鼻的烟草味道顺着风飘散下来。
林衔月站着没动。
“我记得以前道上不是说戴哥和老板属于是英雄惜英雄的那种关系吗?怎么今天?”
问话这人声音沙哑,一听就是个还处在变声期的小孩。
被问的那人重重地吸了口烟,过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声音:
“这事我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我这么一说,你也就这么一听。”
“没问题,哥,我嘴巴最严了。”
又安静了会儿。
林衔月站在露台的栏杆边上,眼帘半垂着,像是在黑暗中徘徊的幽灵,视线虚无缥缈地落在空气里。
“英雄惜英雄这话不假,要不然当年戴哥也不会放弃那么多俱乐部的邀约到咱们这儿来。”
“不过,”
说话那男人似乎是叹了口气:
“自从老板车祸,不再上手开车之后,戴哥就和他闹掰了。”
骤然起风,
林衔月感觉自己的眼瞳被吹得发酸、发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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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就好像风中有一只无形的手,猛地在她的思绪上抓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被撕开了,零零碎碎又横冲直撞地从血液里流淌出来。
楼上说话的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林衔月站在原地,只觉得楼下的喧闹声忽远忽近的,她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似的转过身。
面前的长楼是一片寂然的暗,只有远处的楼梯间里倾泻出些许光源来,
影影倬倬间,她看见有人站在那里。
是傅初白。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没做声,就只是站在那里,身形笔直地看着林衔月的背影。
林衔月的眼眶一下就热起来。
无人开口,却有很缓慢的,很清晰的气息在二人之间流动。
片刻,她听见傅初白很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在叹息声中,他缓步走出阴影,走到林衔月身边,伸手将人揽进了怀里。
林衔月能听见傅初白的心跳,她本来以为自己不会怎么样的,可这一刻,内心深处却涌出比眼泪还要汹涌的难过情绪来,
她有点喘不过气,只能压着嗓子断断续续地开口:
“疼吗?”
“傅初白,你疼吗?”
傅初白的手盖在林衔月的后心上,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就像哄小孩似的:
“不疼,”
“一点事儿没有。”
“你要是不问,我都忘了。”
他说话的时候胸腔跟着一块颤,牵着林衔月的神经一起一落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她突然就忍不住了,眼泪就这么大颗大颗地滚下来,哽咽着:
“怎么,”
“怎么可能不疼啊?”
傅初白知道这会儿自己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只能将人揽得更紧些。
车祸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发生的时候也没刻意瞒着,所以俱乐部的好些人都知道。
他当场就昏迷了,足足在医院躺了四天才醒过来,胳膊有三处骨折,胸骨骨裂,肋骨也断了五根,最严重的是腿,车祸的时候卡在车架里,腿骨断的七零八落的,打了好几根钢钉。
除了这些外伤,还有一堆脏器的挫伤积血,都是要慢慢才能养好的。
这事当时在京北的圈子里闹出的声音不小,一直等后来傅震霆出手,谈论的声潮才稍稍消下去些,后来两年更是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也正好是遂了傅初白的意。
他不是很想林衔月知道这事,
不想让她知道的理由说起来也简单,
傅初白知道,林衔月听见这事肯定会哭的,
可他不想让她哭。
尤其是像现在这样,窝在自己怀里,无声的,但却力竭地哭,
就好像一下子,把积攒了几年的眼泪都流干净了似的。
-
两人没再回到聚会的场面上。
俱乐部这边傅初白有个卧室,虽说比不上北府华庭那边齐全,但简单休息下还是不成问题。
傅初白本意是担心林衔月站在风口,又哭得用力,万一着了风肯定是要感冒才把人带来。
结果他那边刚把门关上,面前的林衔月手一抬,顺着他的衬衫扣子,一个一个地解上来。
这种情况下,傅初白总不至于上头到以为林衔月这会儿突发奇想打算来点儿成年人的事情。
他知道她想干什么,想看什么。
但傅初白还是抬手握住她的腕子,力道不大,也算不上阻拦:
“真没事,”
“而且这些日子,你该看的不都看了?怎么,还没看够?”
这后一句一点儿正经的腔调没有。
只不过他也不是为了说这句荤话,主要还是想调节下林衔月的情绪。
林衔月的眼泪早就停了,倒也不是情绪过去,更像是哭干了,眼眶里是一片水润的红,就那么抬着眼,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片刻,终是傅初白败下阵来,
他叹了口气,将捏着林衔月腕子的手松开。
扣子被一颗颗解开,大片的胸膛坦露出来。
和傅初白说的一样,这些日子两个人行为亲密,其实林衔月早就看过的,
一点痕迹都没有。
林衔月细细地看过一遍,又想去看他的胳膊,
这下傅初白没忍了,把人抱起来放在床上,自己也跟着躺上去,拿被子把人一卷搁在自己怀里,不轻不重地箍着。
林衔月挣扎了下,没挣脱开。
傅初白的嘴唇贴着她的额头,潮湿的热气一股接着一股地喷洒出来:
“你既然这么想知道,那我告诉你个事。”
林衔月一下就不动了。
“医生说,我命大,但凡油门再踩深一点儿,这条命就交代在那了。”
傅初白头颈垂了下,用唇去寻林衔月的眼睛,在滚烫的眼皮上很轻地蹭了下:
“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减速了吗?”
林衔月微微仰头让他不至于亲的那么费力,张开问他为什么。
她的声音还没从刚才那场眼泪中缓过劲来,
沙哑的,干涩的。
傅初白垂眼看着她,片刻,笑了下:
“因为我车开到一半的时候,”
“你给我的那块儿玉碎了。”
林衔月听到自己心脏砰地跳了一下,像是从里面炸开了似的,
本来已经隐隐作痛的眼眶一热,竟又有泪水从里面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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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就像一口流不尽的泉水似的。
一片模糊中,傅初白吻上来。
林衔月一时都分不清,是她的眼泪更热,还是傅初白的呼吸更热。
“是你,”
傅初白的声音低沉有力:“衔月,是你救了我。”
那天车子刚开上路不久,傅初白就感觉一直贴在自己胸口那块玉牌好像碎开了。
当时他还以为这是代表着他和林衔月之间快要无疾而终的感情,恍神之间将油门松了下。
也就是这一下,
在某种程度上,救了傅初白的命。
他本来是不相信这些的,但从医院病床上醒来的那一刻,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还是不可控地充斥在他的骨血里。
傅初白缓了口气,刚准备接着说些什么,怀里的林衔月就抬了下头,
凝着一双充盈着泪水的眼,直直地吻上了他的唇。
她吻的用力,
舌尖像蛇一样推进傅初白的口腔里,带着横冲直撞的,不死不休的劲儿。
傅初白愣了下,只三秒的功夫,抬手猛地扣住她的后脑,
更用力地吻了回来。
第90章
大概是因为认床的缘故,半夜的时候林衔月突然醒了过来。
俱乐部宿舍的环境自然没法和北府华庭的房子比,卫生间也只有淋浴,两个人闹完之后是傅初白抱着她去简单地冲了个澡,之后又怕她冻着,把人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炙热的双臂箍在她身上。
林衔月伸手在傅初白突出的骨节上很轻软地摩挲了两下。
紧接着,头顶传来个声音:
“醒了?”
声音裹着暗哑的欲,
也不知道他是刚醒,还是没睡。
林衔月仰头看他,正好迎上傅初白低下来的唇,
温热的唇瓣在她额头上贴了下。
外面很安静,连睡前从窗外传来的不远不近的喧嚣声也尽数消失。
楼下的宴会大概是已经结束了。
林衔月挣了下,想从被子里出来,
没挣开,
傅初白的胳膊还在她腰背上搂着。
“要干嘛?”
傅初白问:“空调不太好用了,别吹了风感冒。”
“我拿手机。”
林衔月也算听话,窝在他怀里瓮声瓮气的:“我得问问徐云烟在哪儿呢。”
毕竟人是她给叫来的,结果饭吃到一半儿自己却跑没影了。
傅初白闻言,伸手去够放在床头的手机,边递给她边开口道:
“陆宴楠给她叫了车,这会儿应该早就到家了。”
果然,徐云烟的消息早一个小时就发了个过来,挺简单的,就两个字,
到了。
林衔月回了个ok,又将手机暗灭随手放在边上。
房间里又回归到一片静。
傅初白把人抱着往上提了提,问:“是接着在这儿睡,还是现在回去?”
林衔月仰起脸,就这么素着一双眼睛看他,过了一会儿,像没睡醒,又像是早就清醒了似的,问他:
“傅初白,你以后还会开赛车吗?”
傅初白垂眸,视线落在她脸上没挪。
林衔月也没避开,就这么看着他。
片刻,傅初白勾了下唇角:“不开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和没什么分量似的,偏偏说的却是某个人生篇章的结语词。
说来也怪,他开口之前,林衔月其实早就想过会得到这个答案,
但是等真的听到时,眼睫还是没忍住,很轻地颤了下。
傅初白这名字,其实在赛车这个圈子是带着点儿传奇和戏剧色彩的。
少年天气,初上赛场就接连打破纪录,吸引众人目光的同时也有国外顶尖的俱乐部朝他抛过橄榄枝。
结果这人没接,转头远离赛场,做起了俱乐部老板。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
而后多年,他复出,第一次在大赛上露脸就赢了当年同样是少年天才的戴泽望,众人都以为这会是一场王者归来的序幕,结果没多久,傅初白车祸,
他第二次离开了赛场,然后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关于他不再回到赛场的流言众说纷纭,
有说是因为当年车祸留下后遗症和心理创伤的,也有说是自觉技术下降不想回到赛场免得滤镜破碎的。
也有说,
毕竟身后还有庞大家产需要继承,孰轻孰重,这难道还需要考虑?
但傅初白本人,从没有正面回应过这个问题。
可是林衔月想知道。
她更想知道,
他会后悔吗?会觉得可惜吗?
傅初白视线一直没挪开,自然也是察觉到她的动作。
他把人搂的更紧了些:
“不可惜,这决定是我自己做的,”
“认真考虑之后,做的。”
林衔月还是看着他。
“当年他们反对我开赛车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说赛车是个危险的运动,你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哪一次油门和刹车没配合好,命就保不住了。”
这个他们,不用说林衔月也知道,
说的是傅震霆和傅煜阳。
“但我从来没放在心上过。”
傅初白笑了下:“是真没放在心上过。”
林衔月知道他没说假话。
“但就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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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傅初白的声音沉下来,就像是从灵魂深处某个幽深洞穴里发出来的一样,
他说:
“我是真怕了。”
“也不是怕死,”
“就是怕,”
他呼吸突然顿了下:“怕这辈子,就和你这样了。”
对于死亡,傅初白以前只有一个具体又模糊的感念,他看见过母亲已经冰凉的尸体,并且将那个场面在记忆中存了十几年。
大概是存的有些久,神经麻木,所以其间包含着的冰冷和恐惧都在岁月时光中消减不少。
但那次,车子失控撞向护栏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闭上眼,明明现实世界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在他脑海中却好像有一辈子那么漫长。
本能地、对死亡的恐惧在那一刻将他紧紧裹住,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都灼灼地燃烧起来,
在一片火光中,他想起了林衔月。
他想起分开之前见林衔月的最后一面,想起两个人在大雨里说的最后那句话。
大脑已经混乱到让他无法分辨这是什么情绪,
最后一刻,他感觉到碎裂开来的玉牌在皮肤上留下的温润、却又尖锐的触感。
他想,
这可能是林衔月留给自己,最后的礼物。
一直等到他从医院醒来。
几乎是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傅初白就下了这个决定,
作为赛车手的职业生涯,在这一刻,就这么画上句号吧。
换句话说就是,
他怂了。
他是要和林衔月一辈子在一起的,在一辈子走完之前,他都要好好守着他这条命。
林衔月看着傅初白的眼睛,声音染上些淡淡的哑,叫他的名字,说:
“可是你很喜欢赛车的。”
傅初白笑了下:
“是喜欢,”
“但这世界上的好事,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全占了。”
也不是说想要和林衔月在一起一辈子就一定得放弃赛车。
如果没有那次车祸,傅初白也不会做出一定要二者择一的决定。
但他既然做了,那就不会后悔。
林衔月的耳朵贴在傅初白的胸膛上,
她能听见里面那颗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她也说不上自己心里到底是震撼的情绪多些,还是难过的情绪多些,她只能这么贴着,让熨帖的热气顺着肌肤爬进自己的血肉里。
她声音有些哑,带着细软的腔调,到底是忍住了没哭,反问:
“你就不怕,”
“你就不怕我不回来吗?”
傅初白抬手贴着她的背,有节奏地轻抚着,沉默了会儿,才轻笑了声,开口道:
“怕,怎么不怕。”
“但我更怕,你还想着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呢,我人就先没了。”
林衔月好不容易忍住的热气又有从眼眶中浮上来的架势。
她拍了下傅初白的胳膊,意思是让他别说不吉利的话。
傅初白低声笑了下,唇瓣讨好地在林衔月的额头上蹭了两下,手依旧在人后心有节奏地拍着。
怀里的人好久都没说话。
就在傅初白觉得林衔月已经睡着的时候,那人贴着自己胸膛的面颊突然动了下,有微凉的触感传来。
林衔月的声音哑着,像是哭了,但又像是极力将哽咽憋了回去的样子:
“傅初白,”
她说:
“你不用怕的。”
她一定会回来,
这里有他,她怎么可能不回来呢。
-
傅初白本来以为这事说到这儿就算是过去了,结果没想到隔天林衔月就问他要了近几年的体检报告。
车祸说到底,给傅初白带来的还是外伤居多,经过这些年其实早就好的差不多了。
唯独腿上骨折之后打的钢板,因着位置和功能的原因一直没有拆除,也是他这几年体检的重点检查项目。
其实几根钉子没什么,他的腿也恢复的不错,但傅初白却不想把报告拿出来给林衔月看,
也没别的,就是怕林衔月看见ct影像之后心里难受。
后来还是林衔月摆出一副‘不拿今天就别想上床睡觉’的架势,傅初白才把报告拿出来。
林衔月看的时候他就坐在边上,边看她的神情边轻声开口道:
“你看,是不是没什么问题?”
见林衔月不说话,傅初白又补了句:
“你要是听陆宴楠说了什么,别理,他这个人嘴里说话竟夸张了。”
关于身体这事,也就那天在酒吧里陆宴楠提了一嘴,
傅初白没想着这事儿,但现在看来,到底是让林衔月记住了。
林衔月没说话,将体检报告翻到腿部ct那一页。
算不上什么可怖的画面,就是几根钉子模样的动作悬浮在腿骨边上,一时之间其实看不出个什么。
林衔月垂着眼睛看了会儿,没做声,合上报告递给傅初白之后就起身进了浴室。
傅初白半挑了下眉,抬腿跟进去。
反手关门的时候没用太大的劲儿,门留了条缝。
不一会儿,林衔月的声音掩在哗啦啦的水声之下,又娇又急的:
“你怎么没够啊!”
“我这不是得向你证明一下,我的腿真的好了吗。”
傅初白声音里压着笑,完全不正经的样子。
林衔月呜咽了声,显然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没来得及开口,所有的话就都被淹没在密集的水声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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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傅初白比谁都知道,想让林衔月轻易将车祸这件事放下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没关系,
现在他们之间有漫长的时间。
第91章
盛夏的时候,林衔月见了次苏亦初。
算不上巧合。
傅初宁不舒服,学校通知家里人来接。
那天周以愿请假没来,陪同傅初宁等待家里人的工作自然就要由林衔月这个副班主任来做。
林衔月本来还想着如果来的人又是傅煜阳自己应该怎么办,
倒也不是害怕见面,只是觉得当着傅初宁这个小朋友的面,大人们之间的恩恩怨怨还是别太明显的好。
结果她在心里措辞许久,等来的却是苏亦初。
林衔月倒是没怎么惊讶,因为看苏亦初的样子,
她今天就是专门来见她的。
苏亦初让傅初宁到车里去等她。
傅初宁是个听话的,乖乖地往外走了两步之后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转身抬头看着林衔月,声音很轻,像刚出窝的小动物似的:
“林老师,上次我爸爸那样,我要和你说对不起。”
林衔月没想到隔了这么久他还记着这事,愣了下。
好在傅初宁也就只想说这一句,转身就出了门。
接待室里只剩下她和苏亦初两个人。
“我弟弟说的,也是我想说的。”
苏亦初声音淡淡的:“我前段时间在国外,回来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今天也是特意来和你道歉的。”
大概是因为两个人的年龄差距没那么多,对过去的事情也多少有过重合,所以苏亦初的道歉相较于傅初宁的道歉,对林衔月来说接受程度稍高一些,
但也只是高一下。
她唇角很浅地抬了下,说:
“你们为什么要道歉?”
“那是他做的事情,和你们又没有关系。”
房间里的空气短暂地安静了下,片刻,苏亦初很轻地笑起来。
林衔月朝她看去。
“在这点上,你和傅初白倒真是一样的人。”
林衔月没理解她这话里的意思,也就没出声,沉默地等着苏亦初的下文。
后者沉默了会儿,开口道:“你知道我母亲现在在哪儿吗?”
林衔月摇头,
她没和傅初白聊过这个事儿,觉得没必要,也不想知道。
“在国外。”
苏亦初明明笑着,但神情却并未见哪怕半分明媚:“在一个疗养院里,爷爷说,那里的环境对她这样的疯子会有帮助。”
林衔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到苏亦初将当年的故事补全,她才终于窥见了几分全貌。
当年因为林衔月和傅初白分手的关系,苏兰枝和傅煜阳的婚礼到底没有如期举行。
苏兰枝因此在家里和傅煜阳闹了一阵,两人的关系降到冰点,一直到傅初宁出生才稍有好转。
很显然,苏兰枝将自己这么多年的委屈和等待全都寄托在傅初宁身上,她希望傅初宁成为让傅家接受的孩子,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傅太太。
然而,事与愿违。
傅初宁的身体很差,婴幼儿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的,而与其同时,傅初白却已经在傅震霆的安排下进入傅家业务范围的公司开始接触核心管理。
其实这两件事并未产生必然的联系与冲突,但苏兰枝却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又或者说,她从和傅煜阳在一起之后,就一直被这种莫名的对立控制着。
“再加上,”
苏亦初忽地笑了下,看向林衔月:“记得当时你问过我,我的父母是否相爱吗?”
林衔月看着那双黑洞洞的眼眸,一下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傅煜阳不知道自己是否爱向黎,
大概也一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着苏兰枝。
或许苏兰枝也像当年的向黎一样,在漫长的岁月中意识到这个问题,然后无法承受这种巨大的打击,将自己逼到了绝路。
傅初白车祸时,她试图买通主治医生,在傅初白的手术上做些手脚。
她当然没能成功。
主治医生和傅家关系密切,这件事被傅震霆知道的那一瞬间,苏兰枝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她被送进了国外一家,建在小岛之上,与世隔绝的疗养院里。
林衔月直到这时才明白,作为亲生母亲的苏兰枝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出现在傅初宁身边。
她张了张嘴,很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不算什么坏事,因为我妈妈她当时真的有病,双向情感障碍,如果再不干预治疗,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更极端的事情。”
倒是苏亦初,面色和声音都平静:
“说起来这件事,我还要感谢傅初白。”
迎着林衔月好奇的目光,苏亦初轻缓开口。
原来傅煜阳在看到苏兰枝在疗养院待了一段时间精神状态有所好转的时候,想着要把她接回京北。
最后是因为傅初白不肯点头,他才没能将人接回来。
“我不愿意她回来。”
苏亦初开口道:“她在那里挺好的,晒晒太阳,看看喜欢的书和电影,我时不时也能抽空去看她。”
“离傅家的人远一些,对她有好处。”
林衔月看着苏亦初沉静的侧脸,双唇微启,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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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她知道,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同样也在面前的这个女孩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我说你和傅初白是一样的人,主要就是因为,他拿到傅家全部的权利之后,并没有像当年我母亲说的那样,一点儿活路都不给我们留。”
“大概就是你说的,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和我、和我弟弟,没关系。”
大概是打开了话匣子,苏亦初又说了许多事情,翻来覆去其实就是这些年傅初白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的种种。
林衔月就沉默地在旁边听。
直到最后,临出门之前,苏亦初才转过脸,神色认真地向她道了声谢。
“我一直认为,如果是当年的傅初白,傅煜阳,我母亲,还有我,在他掌握傅家之后都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直到后来你们在一起,在某种程度上应该算是改变了他,所以我们能有如今的日子,是要向你道一声谢的。”
林衔月站在原地反应了会儿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她追上去,在楼梯口叫住了苏亦初:
“不是的。”
“傅初白这么做,是因为他一直就觉得这些事情和你们没什么关系,”
“就算我没有出现,他也会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情的。”
苏亦初脚步顿了下,想了会儿才转头朝她笑笑,说了句可能吧,才缓步下了楼梯。
因着这件事林衔月半下午的心绪都有些不宁,甚至直到晚上回去做到餐桌边上都没有太大改善。
傅初白自然看了出去,问她怎么了。
林衔月没回,低头看他端上来的菜。
红烧带鱼,尖椒牛柳,松仁玉米,蚝油生菜。
傅总的真实身份可能是个厨子。
林衔月用筷子在米饭上戳了个洞,抬眼看他:
“傅初白,你是个好人。”
傅初白正给她碗里添汤呢,闻言手一僵,脸上表情五彩纷呈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什么?”
他怎么觉得这话,怪怪的呢?
“我说,”
林衔月脸色认真:“你一直就是个很好的人,才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变好的。”
“是一直就好。”
“那当然,不是好人怎么和你在一起啊。”
傅初白虽然不太懂林衔月今天突然来这一出的意思在何,但见她面上情绪认真,显然不是要和自己展开什么奇怪的话题也就放下心来,将汤碗放在林衔月面前:
“说完就吃饭吧,点评点评好人做的饭,上次你说有点淡,看看这次调整的怎么样?”
林衔月就着他的动作喝了口汤,笑起来,
没错,傅总的真实身份就是个厨子。
只不过是个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厨子。
吃完饭之后傅初白本来是要收拾厨房的,结果突然来了个电话,公司的,还挺急。
他边接电话边往书房走,中途还不忘交代林衔月让她别沾手,厨房那一摊等他忙完了出来收拾,
林衔月又不是那种好吃懒做的米虫,左右没什么事,就哼着歌钻进厨房收拾去了。
傅初白打完电话出来的时候她也收拾的差不多了,见他撸起袖子就要过来干活,林衔月赶忙把人叫住,说是马上就结束,让他别再沾手。
正巧这会儿她电话响了。
傅初白把手机拿过来递到林衔月面前看,
来电话的是港城的周学姐。
林衔月还没反应过来呢,傅初白就先一步接通电话,顺势还把免提打开。
“我们小月亮!在干嘛啊!”
“在吃饭呢,”
林衔月白了傅初白一下,凑近电话边上:“学姐你这会儿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好事啊!”
“我要结婚了,你必须空出时间来参加婚礼,听到没有!”
大概是被声音里那股兴奋劲儿感染,林衔月的语气也高昂起来:“真的吗?没问题!我肯定去!”
这位学姐和她关系不错,在港城时也帮了她不少忙,而且她对象林衔月也认识,于情于理,这个婚礼都是要去参加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学姐也跟着笑起来:“我老公他们公司现在优质男青年可多了,到时候我让他给你介绍几个!”
“你放心,肯定都是大帅哥!”
最后这句大概是因为信号不好,滋啦啦地带着些电流,
声音传到林衔月耳边时,她整个人就像真的被电了似的,神经一麻,不自觉地抬眼去看傅初白。
那人原本是懒散地靠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直了身子,眼睛微微眯着,像是只等待猎食的豹子,声音阴涔涔地:
“优质?”
“男青年?”
第92章
两个人的距离本来就近,再加上傅初白说这话的时候还往前走了一步,
这会儿林衔月甚至能感觉到他扑在自己额顶的热气。
林衔月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可心脏却就是怦怦跳起来,
就像做坏事被抓包似的。
“不是,”
她咽了下口水,试图在挣扎一下:“你,你听错了。”
傅初白眼睛还眯着:“听错了?”
“喂!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两人正安静着,电话那头的周学姐先开口了:“信号不好吗?而且我为什么听到有男人的声音?谁啊!林衔月,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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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林衔月听着对方语气里藏不住的八卦味道,生怕这电话再打下去自己晚上没觉睡,赶忙将手机从傅初白手中夺过去,声音急切:
“学姐我这还有点事啊,晚点给你打回去先挂了。”
说完,也不管电话那边周学姐是个什么回应,迅速按下挂断键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然后抬起脸,朝傅初白扬起一个半撒娇半讨好的笑容,
甚至还忽闪着眨巴了两下眼。
傅初白眉尾挑了下,但面上的神情却没怎么松动,
显然是吃这套,
但不够。
他抬手揽住林衔月的腰,把人抱起来就近放在餐桌上,腿挨着腿顶开她的膝盖,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垂眸盯着她:
“优质男青年?”
“多优质?”
“不是刚刚才说我是个好人吗?”
连着三个问句一个比一个声音低,人也一下比一下靠的近。
林衔月抬手压在他的前襟处,说不上是推拒还是回应,视线飘忽着:
“行了,”
“厨房还没收拾完呢。”
这转移话题的手段实在算不上高明,傅初白勾起唇角笑了下,把唇压到她脖颈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
“不着急,待会儿我收。”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当亲密到一定地步的时候,不用说你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比如说现在,林衔月腿半搭在傅初白的腰间,脑海中滚过一堆乱七八赞的想法之后,自己先没绷住,满脸通红:
“你先放我下来。”
这声比刚刚那几句软了不知道多少度。
傅初白压着声音笑了下,
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里都裹着连绵的潮湿和暧昧。
最终还是听林衔月的回了卧室。
不过没到床上,是直接进的浴室。
大理石的洗漱台面冰凉,怕冻着她,傅初白还专门往上铺了条浴巾。
淋浴头也没关,水流横冲直撞的,很快将浴室里铺满了一层盈盈的热气。
林衔月被搅得神思都好像不清醒了,视网膜上泛着白,发软的手搭在傅初白肩上,无意识似的,很轻地叫他的名字。
她叫一声,傅初白就应了一声。
两人的声音合着旁边哗啦啦的水流,和唱歌似的。
到后来林衔月嗓子有些哑,也不吭声了,就抿着唇从齿缝间时不时闷哼两声出来。
傅初白没有要停的架势,但到底还是心疼她,将气势放缓些,落下来的唇也轻:“小月亮。”
是模仿着学姐的口吻叫的。
林衔月耳朵颤了下,一口咬在他肩上。
没什么力道,更像是在磨牙。
傅初白笑了下,头颈低垂着将唇贴在林衔月的耳边,压着声音说了句什么。
只一下,林衔月本来因为高温就绯红无比的面颊更热了,
她抬起眼,眸间的羞赧之情都快要淌出来似的,
眨了下眼,没说话。
傅初白也不急,覆在她耳边的声音依旧轻柔舒缓,但动作却突然变得急切起来。
林衔月还来不及反应,气息一下就乱了,连带着神思都变得破碎起来。
她最开始还想咬着牙不服输,但实在碍不住傅初白那几乎快要把她灵魂凿穿的劲儿,更不用说还有耳边潮湿又灼热的气息。
“你,你好,”
林衔月的声音一片一片地,夹杂着喘息和低吟:
“你最好,你最优质。”
“行…”
“行了吧!”
带着点儿破罐子破摔的劲儿。
傅初白勾起唇角,俯身含住她的唇。
一直闹到快凌晨的功夫,傅初白才终于偃旗息鼓,抱着林衔月清洗一番之后躺到床上。
因着刚刚那一出,林衔月现在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再加上实在疲惫,刚挨上枕头就缩着身子把被子里钻,
结果刚挪了几公分,背后那人就伸出手来环在她腰上,
整个人也顺势贴过来:
“婚礼,”
“带我去参加。”
林衔月脑袋还昏着呢,只听了个大概,嗯了声之后就合上眼睛会周公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迷迷糊糊地,她好像听到身后那人笑了声,
餍足的,得逞的,
笑了声。
-
周学姐的婚礼是在暑假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
也是巧,傅初白他们公司有个合同因为外部因素要提前将细节敲定下来。
是个挺大的单子,傅初白作为老板必须要参加的那种。
林衔月本来想着因为这件事,傅初白肯定没法和自己一起去港城参加婚礼了。
结果这人也不知是怎么安排的,来了出极限压缩,原本要一周左右才能定下来的事情硬是让他提前了三天搞完,
甚至定下来之后他也没休息,直接红眼航班从国外飞来回,然后又无缝衔接和林衔月一起上了飞往港城的飞机。
飞机落地港城的时候天刚亮。
林衔月看着傅初白眼底的一片乌青自然是心疼的,硬是没点头同意他说的要放下行李之后出去逛逛的事儿,拖着人就去了酒店休息。
傅初白大概真是累极了,平常怎么着都要和林衔月瞎胡闹一会儿的人,这次躺下没有几分钟就睡了过去。
林衔月侧躺着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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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她比谁都清楚傅初白无论怎么都想要陪自己来港城一趟的原因。
一是为着学姐那天在电话里随口说的那句话,
再来,大概是想要弥补当年的遗憾吧。
当年傅初白在港城夺冠之后两人本来是计划要好好转转玩玩的,结果被傅煜阳一个电话叫了回去不说,之后也因为种种原因,再也没能成行。
他虽然嘴上没说,
但林衔月知道,
傅初白是惦记着这件事的。
她想着,抬手在傅初白微蹙的眉头上抚了下,
然后前倾身子,虚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
一觉补眠到下午。
港城的婚宴都是在晚上,这会儿天虽然还没完全黑,但外面的道路和建筑却已经开始有灯火通明的架势。
傅初白早就准备好了车子,两个人便开车往婚宴的酒店去。
来之前林衔月已经和傅初白介绍过自己和周学姐的关系,
是她的直系学姐,大她一级,带着她做了不少项目,而且还一起参加过比赛。
两个人的关系算是不错的。
“在某种程度上应该也算是你们的同学聚会了?”
傅初白问。
林衔月点点头:“不止我们,学姐她老公也是我们学校的,但不是一个专业,感觉有点像校友会。”
她这么说着,自己也莫名有些兴奋。
毕竟毕业这接近三年的时间里,很多同学的确也就没再见过面,这次也算是个机会。
傅初白瞟了一眼她的小表情,笑起来。
到的挺早,宴会厅前面聚集的人不多,更多的人都是聚集在大幅的婚礼海报边上打卡拍照,都是新郎新娘的同学,
林衔月研究生舍友也在其中。
“月亮!这里这里!”
林衔月笑着应了声,快步走过去。
研究生宿舍的其他三个人,有一个出国继续深造,剩余两个则都是回到家乡工作。许久未见,自然是有一箩筐的话想说,
但最想谈论的,肯定还是跟在林衔月身后的傅初白。
“这位是?”
迎着三人好奇的眼神,林衔月笑了下,坦然间带着一丝丝羞赧:
“介绍一下,”
她转脸看了下傅初白:
“这是我男朋友。”
话音一落,面前的三人立刻开始百转千回地“哦~”起来,眼神也不停地打量着傅初白。
毕竟在场谁都能看出来,林衔月这个男朋友虽然只是简单地穿了身休闲装,但内里的气质却是挡不住的。
几人正交换着好奇和八卦的眼神呢,在楼上房间补妆的学姐来了消息,说叫她们上去一起拍照。
都是女孩子的场合,傅初白自然也不好继续跟着,好在他也不是个认生的,说让林衔月放心去,自己在这边转转等她回来。
林衔月对他也没有不放心的,递了个眼神过去之后就跟着大部队一起上了楼。
傅初白没事,就在宴会厅前面的背景墙转着看。
背景墙大概是新郎新娘亲手布置的,上面贴满了两个人的照片,按照时间线依次排布,算是把两人的爱情故事依次书写出来。
傅初白对这些兴趣不大,他主要是想在这些照片里找找看有没有那几年的林衔月。
还真让他给找到了。
看时间,是林衔月刚到港城大学没多久的时候,
大概是师门聚餐或者项目组聚会,好几个年轻人坐在一起对着镜头笑。
照片上的林衔月很瘦,和傅初白当时看到她学生证上的样子差不多,笑得也不那么热烈,只唇角微微抬起来一点。
傅初白盯着照片看了会儿,才挪动脚步接着往下走。
一直又过了段日子,照片上才重新出现林衔月的身影。
的确是项目组一起的照片,几个人抱着电脑,面色都有些憔悴,林衔月扎了个高高的丸子头,几缕碎发在脸侧搭着,
依旧是薄薄的一片。
和纸片人似的。
时间又往后挪了些日子,
傅初白大略一扫就知道这些照片里并没有林衔月,但就在他准备接着往下看的时候,视线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牵扯住似的,定在其中一张照片上。
是张捧杯的照片,看后面的横幅应该是项目获奖。
前几张照片里出现的项目组里的人都在领奖台上,
唯独没有林衔月。
她没出现。
像是感受到什么预兆似的,傅初白的额角突突地跳了两下。
他刚准备抬腿往前凑近几分,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傅总。”
傅初白顿了下,转头看向来人。
单末北站在那里,笑着:
“好久不见。”
第93章 (正文完)
林衔月下楼的时候傅初白已经不在刚刚站的地方了。
她转了一圈,才在侧边的走廊里找到人。
傅初白正站在窗边打电话,转头看到她的时候笑了下,抬腿走过来,但嘴没停,一直等走到林衔月边上才将电话挂断。
说话声音算不上大,林衔月也没听清他在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什么。
“照片拍完了?”
傅初白问。
林衔月点了点头,问他:“是工作的事儿吗?要不然你就先去忙?”
傅初白牵住她的手,唇角很轻地往上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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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老陆的电话,突然想起来个事儿问问他。”
林衔月闻言哦了声,也没再接着问,任凭傅初白牵着一起走进宴会厅里坐下。
婚礼整体是两位新人一手操办的,省去了好些繁琐复杂的煽情环节,简单地走了个仪式之后便开始招呼让大家吃好喝好。
她们这一桌都是港城的同学,彼此认识熟悉,说话间也没那么拘谨,再加上这次只有林衔月一人带了对象,总免不了要被多调侃几句。
林衔月到底性子内敛些,没回答两句脸就先热起来。
倒是边上的傅初白,活脱脱一个张嘴就来,没让一句话落在地上不说,还给足了提问人面子。
几轮聊天下来,林衔月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桌上众人看向傅初白的眼神带着些赞许和感叹的样子,
某种程度上也是给自己长脸了。
直到中途傅初白起身出去接电话,一直在边上安静地听着的舍友小吴才靠过来:
“月亮,这个人是你当时说的那个人吗?”
林衔月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当时有个学长对林衔月表露过好感,宿舍众人也觉得这个学长不错,于是就在某次宿舍夜聊中想要撮合二人。
林衔月还记得自己当时一边收拾桌子,一边无比自然地开口道:
“我有喜欢的人了。”
宿舍众人听到之后自然好奇不已,追着林衔月问了好多关于“喜欢的人”的事情。
林衔月挨不住她们闹,就简单说了说。
没想到小吴到现在还记得。
“是他。”
她笑了下,点点头,心中像是装了个不断膨胀的气球:“一直是他。”
要是搁在往常,林衔月是肯定不会主动说出这种略带着点儿腻歪的话的,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
或许是气氛影响,她竟然轻飘飘地就将这句话给说出来了。
一直是傅初白,
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傅初白。
-
晚宴仪式结束的时候时间算不上太晚,有几个同学张罗着说好久不见,找个地方接着第二场。
林衔月惦记着想让傅初白回酒店接着休息,也就没应声。
好在那几个同学也不是直愣愣的人,见林衔月真的不愿意去也就没硬拉她,几个人说了再见之后就先一步出了酒店。
林衔月和傅初白歇了会儿之后也起身往外走。
才刚走到门口,林衔月就看见了单末北。
他出现在这儿倒也不奇怪,
单末北和今天的新郎是很好的朋友,如果不是因为单末北的工作调到京北的话,大概今天会出现在伴郎的位置上。
自从那次本来想要深聊却被电话打断的见面过去之后,林衔月和单末北就没再见过面。
只后来傅初白把李成的事情料理清楚的时候林衔月给单末北发了个信息,算是告诉他一声,
毕竟李成这件事里,单末北也算是受害者。
单末北收到消息后也没多说什么,宽慰了林衔月两句,又问问她最近怎么样之后便没了声音。
这么算起来,两个人的确也是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抛开别的,当年在港城,两个人也算是不错的朋友,
如今这样,
林衔月觉得,还是自己的责任多些。
她这么想着,脚步也不自觉地停下。
边上的傅初白察觉到她的动作,转头问她怎么了。
林衔月犹豫了片刻,抬起头:“我去和单末北打个招呼。”
在单末北的事情上,她不想傅初白游离在外。
只不过让林衔月没想到的是,傅初白并没有一起跟来,而是自己先去开车,说是在门口等她。
单末北那边也早就注意到他两的动作,傅初白前脚刚走出大门,他后脚就走了过来,用气音笑了下: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和我说话了呢。”
林衔月心中不免内疚,抿了下唇,刚准备说些什么,话头就被单末北截断:
“挺好的,你们两。”
林衔月一愣。
“回京北的那天我就说了,你要去找他,现在找到了,可不是挺好的嘛。”
单末北笑着,语气也浅淡。
林衔月心口揪着的那股气一下就松懈了下来,
她吸了口气,看向对方:“你一直是我在港城交过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好朋友之一。”
单末北也看着她,沉默了会儿,开口道:
“你也一样。”
两个人这话说完,莫名地都笑出声来,
轻快的,释然的。
林衔月也没什么保留,上车之后原封不动地和傅初白复述了遍:
“我还说了,等回京北,我们请他吃饭。”
傅初白开着车呢,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这是应该的。”
林衔月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傅初白就先一步解释起来:
“港城的事情,多少算是你欠他一个人情,光吃饭也不够,我联系了国外的医生,会约个时间给他的手在做一次详细的诊断。”
“还有他公司最近会在沪市拓展新的业务,以他的能力,过去当负责人绰绰有余。”
他这一串下来说的顺畅无比,显然是早就在心里想好的,林衔月哪能想到这一出,愣了好久才疑惑地啊了声。
“他那时候帮你,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确是个好人,另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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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正好是个红灯,傅初白转脸看了下林衔月,唇角扯了下,语气虽然竭力平淡,但依旧能察觉到其中的醋意:
“还是因为他喜欢你。”
林衔月听到这话从傅初白嘴里说出来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努了下嘴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傅初白接着道:
“但你不喜欢他,”
“你喜欢我。”
“所以在能量交换的角度上,他帮你的这人情,得我来还。”
其实说起来,单末北受伤这个事是真实存在的,他也的的确确是因为林衔月受的伤,也是因为这层关系,让他们两的相处间总是存在一种莫名的别扭感。
现在傅初白想把这种别扭感消除,
因为他现在,和林衔月是一体的。
他做这些事,就相当于是林衔月在做这些事。
这个举动代表着什么意思,
傅初白清楚,单末北也清楚。
而林衔月,自然也清楚。
她笑了下,转头看向窗外:
“我们现在去哪儿?回酒店?”
开启新的话题,也算是默许了傅初白的举动。
“不回酒店。”
傅初白声音松散起来,裹着暗暗的笑:“带你去个地方。”
傅初白鲜少这样卖关子,林衔月一时不免好奇起来,靠着窗户往外望,试图以多年的港城生活经验判断出目的地。
车子开了一段后,她拧了下眉:
“去学校?”
“这个点儿?”
路两边的建筑已经开始逐渐熟悉起来,目的地显然就是港城大学。
驾驶座上的傅初白嗯了声,喉咙见漫着很轻的笑。
林衔月愣了下,转过脸看他,
也是这个时候她猛然意识到,
傅初白没开导航。
明明他们今天下午从住的酒店到婚礼现场的时候,他还开了的。
路边的霓虹灯光洒在傅初白的脸上,
林衔月的呼吸突然滞了下。
车子到底没开到大学门口,而是在还有两个街区的位置转了弯,左拐右拐地进了个地下车库。
林衔月还蒙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任凭傅初白拉着她的手坐着电梯上楼。
电梯停在二十二楼。
电梯厅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林衔月像是意识到什么,但又好像没有意识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门,没动。
“开门吧。”
傅初白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像是夏季潮湿又沁人的海风:
“密码你知道的。”
声音敲在林衔月的耳膜上。
大脑的神思变得迟缓,林衔月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在思考,只能顺着某种似乎被傅初白蛊惑的本能抬起手,压在密码锁上,无比自然顺畅地输入了那串数字,
1222
是她的生日,
也是北府华庭那套房子,这么多年从未改过的密码。
电子锁成功开锁的滴滴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显然异常刺耳,
林衔月的眼眶一下就热了,
身后,傅初白的声音悠悠传来:
“我当时不是说了吗,”
“我要来陪读的。”
见她还是不做声,傅初白上前,拉着她进了房子。
房子里的陈设算不上新,只有些基础的物件,虽然有定期打扫的痕迹,但其中冰凉的、没有人气的味道依旧明显。
林衔月被傅初白拉着站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边上,
房子里没开灯,两相对比着,外面的灯火显得格外明亮。
林衔月能从这里,看见自己当年最常去的图书馆,能看见自己排课最多的教学楼,
甚至还能看见后山操场的一个小角。
“房子得买,我来找你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得定在你学校附近,这样你上早八就不用起太早了。”
“你要是不来,我就只能带着星星独守空房,一人一狗孤独地看日出日落。”
当年的记忆如同潮水般一波一波地冲刷着林衔月的大脑皮层,
她心里泛着肿胀的酸。
“所以你,”
“所以你有来过?”
林衔月的声音泛着涩,抬眼看向傅初白。
傅初白依旧挂着浅淡的笑,声音低下来,像是安慰,又像是自责:
“来过,每年都来,都待得时间不久。”
“要是我一直待在这儿,李成的事情上,你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林衔月心头猛地一窒,
有滚烫的温度从眼下血管中蔓上来。
傅初白俯下身,在她的眼皮上很轻地碰了下,好像是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声音低下来,问:
“那你呢?”
“你是不是,也回过京北?”
“为了我。”
林衔月的瞳线一下就顿住了。
傅初白的唇依旧贴在她的眼皮上,催着:“是吗?”
林衔月就仰着头任由他亲,虽然没说话,但眼底的热气却更重了。
“我在展板上看到了你们项目组的照片,前面全程你都参与了,唯独颁奖的时候不在。”
傅初白开门见山道:“而颁奖的时候,我就躺在医院里。”
“所以你当时,是不是为了我,回了趟京北。”
看到照片上拍摄日期的刹那傅初白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甚至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还专门给陆宴楠打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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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也是他问,陆宴楠才回忆起来,当年他因为车祸躺在医院病房里的时候,徐云烟的确有两次打听过他的情况。
徐云烟的打听,自然是为了林衔月。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
傅初白才幡然意识到,为什么林衔月这么好奇自己的身体如何如何,又为什么会在看见自己腿里那几根钢钉时那么沉默。
她都知道,
又或者说,她早就知道。
房间里的空气沉默着。
半晌,林衔月抬起脸,眼眶里蓄满了透明的红,语气哽咽委屈:
“傅初白,”
“我要害怕死了。”
害怕他真的出事,
害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
多年前的情绪在这一刻,跨越时空,完完整整地出现在傅初白面前。
林衔月到现在还记得,她从徐云烟那里听到关于傅初白车祸的消息的时候,项目组的人正在为项目顺利提交而欢呼。
她近乎是失控地冲出了学校,又因为没有回去的飞机在机场硬坐了一个晚上,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傅初白已经从手术室出来,送进了重症监护。
她连那一层都进不去,
更不用说看看傅初白的样子。
但她也没走,而是饶了圈,在医院楼下找了个位置,
能看见重症监护室的窗户的位置。
她在那里足足待了两天,期间徐云烟来劝过好几次她都没动。
又或者说,她根本听不到徐云烟在说什么。
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全身都轻飘飘的,泛着说不上刺骨,但是却延绵不断的凉意,好像连心跳都变得缓慢起来。
直到徐云烟从陆宴楠那里打听来说傅初白已经醒了,她才像是终于缓过劲来,晕倒在徐云烟来搀扶她的动作里。
她在楼下硬生生坐了两天,即便是身体素质良好的人都受不住,更何况当时的林衔月,本来就因为情绪问题一直病着。
她在徐云烟的出租屋里养了一个星期的病,
直到傅初白转到普通病房,林衔月才买了张机票回到港城。
“如果我没发现,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我这件事?”
傅初白揽着林衔月的腰,蹙着眉,问她。
不是生气,而是心疼。
心疼她当时要独自一人去经历那段折磨的时光,心疼她一个人,将这段恐惧和害怕埋在心里独自消化。
林衔月看他,抿着唇,没说话,只眼睫在颤抖的呼吸中很轻地颤抖着。
她不说话,是因为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能会说,也可能一辈子都不开口。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此时此刻,她当年埋在骨子里的那点儿情绪已经被傅初白挖了出来,然后捧在手心里,用一种近乎珍视的态度,一点点地将它抹平。
傅初白俯下身来吻她,咬字含糊,语气低沉:
“林衔月,我当时说过,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
林衔月的眼睫上还挂着泪,反应了下才意识到傅初白说的,
是最开始他们在一起时,说出的那句承诺。
她点了下头,有两颗泪掉下来。
一辈子的意思就是,
从开始,到最后,没有一刻停歇的漫长时光。
即使在那些曾被乌云短暂遮蔽的日子里,他们也从未停止向对方走去的脚步。
他们一直相爱,
一直没有离开过对方。
一直都是,
一辈子。
-正文完-
第94章 番外
赶着年尾,林衔月和傅初白两个人去把结婚证给领了。
没什么计划,算是突发奇想的决定。
那天难得两个人都没事,窝在床上都不愿意起床。
林衔月侧躺着玩手机,傅初白从她背后抱过来。
其实平常两个人之间也没少有这样静谧安详的氛围,但林衔月当下就是觉得血管蓦然有些发热,突突地往上顶,和带着什么预兆似的。
她听见身后的傅初白似乎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没出声,而是翻身下床进了浴室。
林衔月在床上躺着,一直等手机自动熄屏,才和傅初白一样,起身走到浴室门口。
她没进去,只是把门拉开。
傅初白什么都没干,只是站在镜子前面,双手撑着大理石的洗漱台,眉间微微蹙着,像是被什么事情困扰住了。
林衔月和他对视。
沉默了会儿,他先开口:
“我说句话,你要是觉得不可理喻,就当没听见,”
“成吗?”
林衔月眸色平静,良久,很轻地点了下头。
傅初白的手指蜷了蜷,青绿色的血管从手背上凸出来,像是想要将大理石板捏碎似的,
他喉结滚动了两下,嗓音里的紧张被浴室特殊的构造无限放大,一轮一轮地荡在二人中央:
“林衔月,”
“你愿意嫁给我吗?”
和按下暂停键似的,周遭的空气一下安静起来,
林衔月没说话,眼帘轻软地抬起来。
傅初白能从她漆黑的眼瞳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他几乎是一下就慌了,而且从来没有这么慌过,语句都不成套了:
“我知道我还没求婚,也知道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找个更隆重的场合说的,但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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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大概是太过紧张,他语调劈了一下,缓了口气才接着道:
“我做了计划的,真的,我写了好几个方案的,但我刚那一下就是突然…”
“我愿意。”
林衔月的声音轻飘飘的,却一下就把傅初白急切的话语截断了,
他堂皇解释的表情僵在脸上,像没反应过来似的,泛着点儿莫名的滑稽。
林衔月像是被他这个样子戳中笑点似的,弯着唇笑了下:
“我愿意嫁给你。”
对她而言,这不是个什么需要考虑的问题,
傅初白开口那一刻,林衔月的答案其实就已经想好了。
人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错过,
更何况他们已经错过那么久。
当天下午林衔月带傅初白回了趟家,舅舅舅妈都在,
就连林子行都在接了电话之后赶回来。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林衔月把户口本装上了。
隔天上午,两个人就到民政局把证给领了。
也是巧,那天晚上陆宴楠生日,攒了个局。
他两过去的时候到了不少人,林衔月一眼就看到了徐云烟。
她和傅初白说了一声之后走过去,做到徐云烟边上,拽了下她的衣袖。
徐云烟转头看见是她,酒也不喝了,凑过来:“咋了?”
林衔月想说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一遍,却硬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摇了下头,说没事。
徐云烟一看这样子就知道她没说实话,连忙把酒瓶放在边上,贴过来开始逼问。
也是怪,她越问,林衔月就越不知道该怎么说,硬是急出一身汗来。
和她一比,傅初白就直接多了。
陆宴楠这次请的,除了赛车上的,还有不少生意场的老板,这些人个个都人精似的,免不了要揶揄两句:
“傅总这是终于肯带着人到我们面前露露脸了?”
“金屋藏娇这么久,难得难得啊!”
这段时间京北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傅初白身边有人了,
倒也不是哪位有心人去查的,而是傅初白自己说的。
毕竟年底这么些应酬饭局上,傅初白总是浅尝两杯酒就不喝了,若有人再劝,他总是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家里那位管的严,喝多了回去不让进门的。
最开始众人都以为这是傅初白逃酒的托词,直到后来有次在酒局上,陆宴楠喝多漏了点口风出来,
说这位不让傅初白进门的,就是当年让他心甘情愿把烟给戒了的人。
傅初白不抽烟这事儿大家是知道的,一听这话,原先的猜测全都变成了好奇,
好奇这位“傅总家里人”的庐山真面目。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自然是免不了打趣调侃几句。
“待会儿可得好好问问这位,我们傅总在家里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可不是,指不定到时候咱叫傅总出来喝酒,都得这姑娘批条子呢~”
这话陆宴楠太熟了,上学那阵傅初白刚和林衔月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几个朋友就这么调侃过,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这几句话。
傅初白自从过来就没做声,也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唇角抬着笑了下,声音扬着:
“不用等到时候,”
“现在叫我出来,就得人批条子了。”
众人皆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就听到包厢那头徐云烟猛地站起身:
“卧槽!你们领证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林衔月坐在边上,面颊泛着异样的红,全身都僵住了。
她料想到徐云烟会有这种反应,都做好先把人控制住的动作了,却硬是没防住。
她僵着脖子转头去看傅初白,
他也正好在看他,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还挺得意的。
徐云烟这声算是直接把场子点炸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陆宴楠,酒往边上一扔,猛地拉着傅初白的胳膊:
“领证了?我靠,领证了你们?”
“东西呢?快拿出来给我看看啊!!”
傅初白把人扒开,压着笑:
“先去洗洗你的手去。”
“我这手干净着呢!你先拿出来我看看!哎呦我靠,今天我生日哎,你们两就这样对我?”
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纷纷举杯送上祝福。
傅初白一一接下,趁着抬头喝酒的空儿又一次把视线投向林衔月。
她也看见他在看他,
抿唇笑了下。
-
也不知道算不算命运巧合,她们生命中好几个重要节点都在林衔月生日附近发生。
婚后第一个年末,徐云烟旅行回来约林衔月吃饭。
她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问林衔月是不是瘦了。
林衔月摇头,说没有,自己可是每天都撑体重,一点数字都没掉。
最近傅初白出差,人在国外还惦记着林衔月有没有好好吃晚饭,盯着跨了个太平洋的时差还要天天监督,就这情况,林衔月哪敢少吃一顿。
“那你脸色怪差的。”
徐云烟耸了下肩:“和生病了一样。”
林衔月拿出手机来照了下,脸色的确有点白,她想了会,说可能是因为期末,学校事情多,最近没睡好才这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徐云烟说的,晚上回去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林衔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要感冒了,全身上下都有点儿酸,尤其是后腰,和漏风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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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她翻了个身,正在想要不要去找点药吃的时候,大脑突然一个激灵,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下一秒,她动作飞快地翻身下床,赤脚跑到衣帽间里,将睡衣卷起来一截,露出平坦的小肚子。
小肚子上一直是有些肉的,林衔月摸了下,又侧过身,对着镜子里那块微微凸起的弧度发呆。
年初婚礼办完之后她和傅初白就计划着要孩子的事儿,
不过说是计划,也没做什么别的准备,还是以顺其自然为主。
只是没想到,自然了一年没动静,这会儿赶着傅初白不在家的时候,就有了?
林衔月视线下移,落在自己光着的脚上,眼眸眨了下,又蹬蹬蹬跑回卧室把拖鞋穿上。
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在等一会儿,傅初白那边早安的消息就要来了。
林衔月盯着看了会儿,重新钻回被窝里。
不着急,
如果真的有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
傅初白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半。
卧室的灯已经关了,林衔月悠长的呼吸从床上传来。
傅初白不想打扰她,在外面的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下之后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接着点儿暗光将林衔月带进怀里,合上眼睛。
这一觉他睡得沉,醒来的时候边上的人已经不见了,但被窝还是热的,估计也是才起没多久。
他醒了醒神,朝卫生间走去。
林衔月刚洗完脸,见他进来之后立刻把牙刷牙膏递过去,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就只是盯着他,一副“你立刻把牙给我刷了”的架势。
傅初白愣了下,抬手接过来之后飞速地刷起来。
他刷的时候林衔月也没走,就站在他旁边看着。
傅初白动作更急了,三下五除二地弄完,拿毛巾把下巴上的水渍一擦,转身就去亲林衔月的唇,光亲上还不够,还要俯身把人抱起来。
只是他手上刚刚用劲,怀里的人就猛地僵住,然后毫不犹豫地抬手在傅初白脸上扇了下,
不重,更像是打情骂俏的力道,但也足够让傅初白一下清醒过来。
他猛地一滞,表情呆呆地:
“不是?这个意思吗?”
有时候早上起来如果想闹一下,林衔月别的不说,肯定是先让傅初白去刷牙。
他刚看人把牙刷递给自己,心里还有点儿激动呢,结果还没开始就莫名奇妙地挨了一巴掌。
林衔月盯着他,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过了会儿才叹了口气,转头出了卫生间。
傅初白摸不着头脑,跟在人后面。
林衔月走到床头柜边上,从抽屉里把报告掏出来,递到他面前,惜字如金地:“看。”
傅初白蹙了下眉,边接过来边问:
“你去医院了?哪里不舒服?医生怎么…”
话音戛然而止,
估计是看懂了。
毕竟那报告单上的汉字也不难。
林衔月看着傅初白这个突然僵住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装一下,
明明刚查出来的时候自己也是挺慌的。
她扬着下巴,抬手戳了戳傅初白的肩:
“喂,你要是在这样,我就要开始怀疑孩子的智力了啊。”
傅初白还是没抬头,盯着那张纸看。
两秒钟之后,林衔月看见有水珠打在纸上面。
她惊了下,也顾不上自己肚子里的了,弯腰就想要去看傅初白的脸,结果人刚动,就被面前的人抱了个满怀。
力道刻意控制在抱住,但又不会觉得勒得慌的程度。
“你放心,我就慌刚刚那么一下。”
傅初白的声音低低的,泛着点儿沉闷的回音:“这几天辛苦你了,以后,我每一步都会想在你前面的。”
林衔月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笑了下,抬手回抱过去:
“恭喜啊,傅初白先生,要做爸爸了。”
傅初白也笑:
“也恭喜你,林衔月小姐,要做妈妈了。”
-
林衔月孕期过得算不上轻松,各种孕期反应糟了不少罪,但好在傅初白是个心里有数的,在边上各种伺候养着,也算缓解了不少她心理上的压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肚子里折腾够了,傅景尧小朋友出生之后倒是个安分的。
吃了就睡,睡了就吃,醒来不哭不闹,要么就自己吃手机和自己玩,要么就瞪着眼睛四处看。
林衔月因此还忧虑过一阵,觉得孩子是不是智力上有点问题才显得呆呆的。
她甚至为此还特意去盘了时间线,最终把原罪落在当时有次应酬喝多了久的傅初白身上。
这口锅一直等傅景尧三岁那年,露出点聪明的苗头来之后才彻底从傅初白身上摘掉。
春天的时候,他们两带着傅景尧去给两位母亲扫墓。
这几年一直有来,唯独这次,算是一家三口齐全了。
两个人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傅景尧虽然懵懂,但也有学有样地给林萍萍和向黎讲了一集动画片。
只不过讲到最后他有点忘了,转头问林衔月:“妈妈,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啊?”
林衔月一愣,转头看向傅初白,
毕竟这动画片一大半都是傅初白陪着看的。
傅初白迎着林衔月的视线笑了下,揽住她的肩,垂眼看向自己儿子,声音懒懒的:“你给他们想一个结局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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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傅景尧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哦了声,转过头重新对着墓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笑起来:
“最后,”
“最后就是他们一家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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