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 第1章 《逆水行》作者:施青临【完结+番外】 文案: 【人狠话不多人前腹黑人后小白花忠犬x吸引小狗天之骄子受】 两个原本毫不相关的人,却因为一场风波偶然遇见。 初见时,江锦霜是身份尊贵的少宫主,当他对上漼寒天时,心中满是感慨,感慨现在的江湖正是需要这样的年轻人。 可没想到,只是这第一面,他们二人之间便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件一件事情起了又平。 等江锦霜发现不管他往哪边走都能遇到漼寒天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对方拿着一块玉佩放到他面前,问他究竟认不认得。 江锦霜仔细瞧瞧,摇了摇头。 漼寒天神色黯淡:“这是您送我的。” 江锦霜:…… 江锦霜? 为什么这人说的所有事情他都没有印象啊? [双向救赎!双向救赎!双向救赎!重要的事情我要说三遍。] 这是一个充满亲情,友情,爱情的小故事。 有失忆梗。 嘿嘿。 内容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甜文 成长 忠犬 搜索关键词:主角:江锦霜,漼寒天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打怪上分get 立意:广交益友 第1章 怪异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老王拿着铜锣敲了一响,走在了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此时正是七月半,天气还燥得很,老王出门时只穿了一件粗麻制的薄衣裳,这会不知哪来的一股妖风,吹得老王直打了个寒颤。 他霎时握紧了手中的灯,满心只想着再过不久就能回家睡上一觉,不知不觉中,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不少。 偶然路过梦烟楼,老王正巧打了个哈欠,他吸了下鼻子,忽然闻到了一股极浓的腥臭味。 老王循着腥臭味提灯走去,却在梦烟楼门前看清面前景象后吓得丢掉了手中的锣。 铜锣落在地上“哐啷” 一声,十分刺耳,伴随而来的还有老王一声惊惧至极的叫声。 “死人了!” 老王的尸体是隔天一早来梦烟楼送鲜花的小厮发现的。 据说他被发现时死状凄惨,他那用来敲锣的棒子被插在自己胸口,下身衣摆湿漉漉的,还隐隐传出一股臭味,而他的眼眶里空洞洞的,眼球不知被谁挖了去。 老王的妻子为他收了尸,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去了官府报官。 江锦霜嘴里叼着根草,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钓鱼竿问:“然后呢?” 林烬摇了摇头:“官府没查出来个所以然来,清水镇上有人说老王人缘好,平生从未和人呛过嘴,杀他的不一定是什么仇人,看他被吓成那样,指不定是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停在湖面上的绳子动了动,应是有鱼上钩了,江锦霜面色如常问:“那你觉得,会是什么东西做的呢?” “魔。” 林烬没有丝毫迟疑。 “没错,”江锦霜将鱼竿拿了起来,还顺便带起了一条正在吃饵的鱼,“还是个道行不浅的魔,你看,除了我们,不还有人闻着味就来了吗?” 江锦霜微微抬头,林烬也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发现天空中掠过了几个豆大的人影。 御剑飞行飞得高,看不清来人的法术和衣着,林烬边看边皱眉:“来这么快,哪个门派的?” “你也说了他们来得快,肯定不是孤云司的就是天月门的,”江锦霜将钩着鱼嘴的钩子放在林烬手里,“今晚上镇子里看看去。” 江锦霜说完往湖边走了几步,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林烬手里提着鱼,耳边却传来了江锦霜的声音。 “这鱼你记着给我烤了,再像上次那样把我钓上来的鱼放生,我就把你烤了吃了。” 威胁的话语停留在耳边,江锦霜为了防止他没听清,特意用传音术把这话又放了两遍。 某人准备迈向湖边的脚步停了下来。 某人原地架了个火堆。 发生了这档子事,镇子里可谓是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遭了殃的会是自己。 江锦霜路过街道,发现其他铺子都因为避嫌而冷冷清清的,唯独一个铺子前挤满了人。 出于好奇,他废了老大劲挤进人群去看,发现这是一个“道士”在摆摊,卖的估计是道士手里拿着的那几张符箓。 “哎大家伙来看看啊,看我这符,那可是专门用来辟邪的,我可跟打更的老王认识啊,他干那阴气重的活,我一直让他买我的符他都不干,这下好了,让害了吧,留着老婆子自己倒先去了,这就是不买我符的下场啊。”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在诓人买他的符。 江锦霜不住轻嗤:“丧心病狂。” 他话音刚落,正想上前,一个浑厚的女声瞬间盖过了人群的议论声。 大家都朝着声源看去,发现来人正是这“道士”口中的失去丈夫的可怜老妇人。 王婶拿着一根成年男子手臂粗的木棍往这边冲过来,嘴里还喊着:“死拐子,你还在这里胡诌!” 她一棒敲在摊位上,摊上的符纸有些被敲得落到了地上,人群也被她这气势给吓到了,纷纷四散开来,但他们也几乎没几个人想着离开,更确切说来,他们都是留下来看戏的。 “道士”被吓得窜到了一边,他看围着的人大多还在,胆子也莫名其妙地大了起来。 第2章 他整了整自己的道袍,随即朝王婶轻蔑一笑道:“我说你啊,不好好在家守着你那死鬼老头,何故要砸了我的摊子啊?” 王婶将那木棍往地上一杵,指着假道士的脸便开始骂道:“我家那口子平素可待你不薄,你来来回回找他借过多少钱?那些字据我可都还收着呢,钱我都没急着让你还,你现在还他娘的给我干这事,好歹也是个道士,就不怕遭报应吗?” 她气极了,说得那假道士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了摊位前。 少年随手捏起一张符箓瞧了瞧,背影英姿焕发。 不出片刻,那少年便放下了手中的符,随后定定地转身看向那假道士,眸子里尽是不可测的沉静:“符纸粗糙,其上笔画不稳,敢问道友究竟师从何处?” 假道士本就因方才王婶的话而不快,这下又来了个毛头小子要砸他的场子,他也急了:“你谁啊,凭什么对我的符评头论足?” 闻此,少年伸手作揖,毫不掩饰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号:“在下天月门漼寒天,师从天月门司徒长老。” 漼寒天。 听到这个名字,江锦霜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即便从看到这少年的装束时,江锦霜就知道这来的是天月门的人。 早年听说天月门最为孤僻的司徒长老,时隔十几年居然破天荒地收了个徒弟。 要知道,自十年前那场大战之后,司徒长老已向江湖宣布退隐。 这个名叫漼寒天的少年,变成了例外。 可只要是例外,其中必定会有隐情。 看着漼寒天刚正不阿的神情,江锦霜不禁开始思考,这人身上究竟会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想到这里,江锦霜看向少年的目光中不知不觉带上了些许考究,却只听见假道士一声咒骂:“我呸,今天真是倒霉,遇见你们这种东西,妨碍别人做生意,小心天打雷劈!” 他边说还边收拾东西准备跑路,王婶被他这么一说火气更盛,抡着棍子就朝他那打去。 这下道士也顾不得没拿上的那些东西,只能果断撒丫子跑了。 王婶也追,漼寒天静静地看着他们二人走远,转身看向人群,如同按常例般向百姓解释着:“诸位,据我观察,这位道友的符箓并没有辟邪的作用,价格也比寻常符箓高出不少,如果各位有需要,可到就近各门派的散货铺子去购买。” 除却江湖合盟的五大门派之外,还有不少依附于五大门派的小门派。 漼寒天说完这些便打算转身离开,只是在他转身时,江锦霜仿佛看到对方往自己站的地方扫了一眼。 江锦霜愣住了,他回想起对方的那一眼,有些迟疑地看向漼寒天的背影,第一次对自己的眼睛有了些怀疑。 是,幻觉吗? 清水镇民风淳朴,远远不及其他地界富庶,甚至可以说是比较落后。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忽然大肆发展起来,引得江湖商人纷纷来此。 所以,究竟是什么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呢? 想到这里,江锦霜堪堪停脚,抬头便看了眼面前梦烟楼的牌匾。 楼内不断传出嬉语声,江锦霜抬脚走进正门,身上装束也在他一念之间变了幅样。 穿金戴银,面若含春,赫然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 江锦霜摇着手里的折扇,慢悠悠地走了几步。 老鸨立马两眼放光地拥了过来,还领了几个千娇百媚的姑娘,她堆起她那待客的标准笑容寒暄道:“这位公子有些眼生呀,敢问是哪里人氏?” 江锦霜波澜不惊地摇着扇子:“我姓周,蓬莱洲人。” 蓬莱洲奇草遍布,小门小派也多,门派之首就是以制药为奇的药谷,而药谷的掌门叫做周弥先。 传闻周弥先的儿子周小公子深受其宠爱,虽天资不足,但周弥先也从未对他多加苛责,导致这位周小公子成了一个只会整天寻欢作乐的半废人。 看江锦霜的装束,老鸨笑得合不上嘴,猜想他大概就是那位传闻中的周小公子,她麻溜地将人往上房中引,还叫来了好几个专门招待贵客的姑娘来服侍他。 原本以为此次能在这个纨绔身上大赚一笔,可谁知这小少爷环视一圈,不满地皱起了眉:“你就拿这种货色敷衍我?” 老鸨听出江锦霜语气里的不快,赶忙赔罪道;“哎呦我哪敢呀,我的周公子,这些姑娘都是我楼里一等一的好姑娘,平日里轻易不见客的,保证不让她们怠慢了公子。” 江锦霜冷笑,像看透一切般对着老鸨开口:“把红戎叫过来。” 老鸨闻此笑容一僵,有些面露难色地解释道:“换做平日,我肯定让她过来陪您,可我们这红戎姑娘从事有个规矩,每月的初一十五不见客,今儿是十五,她连牌都没挂,想必是不能来陪公子了。” “什么规矩,你就说是我要见她,”江锦霜将折扇往桌上一放,要多么嚣张有多么嚣张,“我今天就在这等着她。” 对上这人,老鸨一时没法,只得吩咐了人去叫红戎,她看江锦霜这阵势,似乎是等不到人不罢休。 老鸨刚心中暗暗抱怨,就听刚才出去找红戎的人来回报:“红戎姑娘说请人稍等,她即刻便来。” 老鸨惊诧了一瞬,眼中闪过惊讶,却是又换上她那副笑容,说出的话也是直将人捧着:“公子过人之资,红戎姑娘今儿愿破了例来陪您,请公子稍侯,待她梳洗一番便来。” 第3章 江锦霜点了点头,随即便叫退了房里的所有人。 不多时,房内的熏香燃得更甚,江锦霜刚觉被熏得难受,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 他抬头望去,刚好和一张姣好的面容对上。 还不待他说什么,红戎便斩钉截铁开口:“您不是周公子?” 女子锐利的目光落到人身上,直给人一股压迫感。 眼见谎言被拆穿,江锦霜也不打算继续装下去,他坦然地点了点头,也反问道:“姑娘莫非以为我是周公子,所以才愿前来?” 听到这话,红戎转身便要走,却听江锦霜道:“姑娘,我此来,是为了今晨梦烟楼前的那具尸体。” “在青楼这种身不由己的地方,还能和老鸨叫板立规矩,姑娘,您的身份不只是梦烟楼头牌这么简单吧,今日之事,您是否知道些许内情?” 江锦霜双手交叠,想要从对方口中诈出点什么来。 “这位公子,据我所知,梦烟楼大门钥匙只有妈妈才有,所以昨夜定并非我梦烟楼里的人动的手。”红戎停下脚步,微微侧着头。 江锦霜几步走过来,笑道:“我可没说是人动的手,说出来红戎姑娘可能不信,我也曾在家中的藏书中读到过,今日镇上老王的死法,可是传说中梦魔的手笔。” 江锦霜说完这话,红戎顿时睁大了双眼。 -------------------- 修修修 第2章 故人 “你为何……”红戎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可还不等她说完,口中却忽地吐出一口血来。 那血带着黑,还隐隐渗出了点黑气。 视线从地上的血移至红戎脸上,江锦霜一挑眉,只见对方咬了咬牙,瞬间以极快的速度从门口逃了出去。 江锦霜也跟了上去,可不想红戎刚出门便被几个男人纠缠着,话语轻佻,还不断地动手动脚。 “哟,这不是我们红戎姑娘吗?平素不是说初一十五不见客,今儿怎么舍得出来了?莫非是出来会情郎呀哈哈哈哈。” 那几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还在笑着,全然没注意到危险即将来临。 江锦霜站在红戎身后,清晰地听到了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可不等大家反应,下一秒,还在笑着的一个男人的头颅应声而落,还带出了飞溅的血花,最后在地上滚了几下才停下来。 另外几个人被这场景吓得尖叫连连,惹得楼里的其他人都纷纷投了视线过来。 血从断了头的男人脖颈处喷涌而出,流到地上,落到楼下。 见到这场面,无一例外地,所有人都吓坏了。 楼内的人们开始四处逃窜,老鸨也循着惊呼声走了上来,这才看到了红戎俯身在那句尸体旁一动一动的。 撕咬声不断,饶是再傻的人应当也能猜到此处正在发生什么事了。 江锦霜侧头,静静地看着红戎啃食那具无头男尸的身体。 可老鸨还不信邪,非要拖着步子走到前边来才肯死心。 她看着红戎疯魔的模样,被眼前景象惊得瘫坐到了地上,嘴里开始不停念叨着:“怎么会,先生没说过会这样啊,先生没说过,先生……” 红戎继续充耳不闻地啃食着尸体,有了人血肉的滋养,她便浑身上下开始往外冒着黑气。 而这黑气,恰好与方才红戎血中的黑气是同一种。 这样的黑气,便是魔气。 将魔气灌注到凡人体内,来达到炼化魔傀的作用,如此阴邪。 至于这罪魁祸首,八九不离十就是这老鸨口中的先生了。 血腥味几乎要散到了楼内的每一个角落,眼看着地上那尸体都要被啃干净了,江锦霜才将手中的折扇变成了一柄通体雪白的箫。 他用这箫轻轻地敲了下红戎的头,一缕蓝光洒落,面前这个满脸血腥的少女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一时间状若死尸。 老鸨还在原地喃喃自语着,江锦霜转着手中的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毫不客气地问:“你口中所说的先生究竟是何人?” 听他问话,老鸨忽地反应过来抱头痛哭,她坐在地上,努力地将头埋到腿窝里,哭声凄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问我,先生会杀了我的……” 可老鸨说着说着,忽然抬头,脸上还挂着泪,表情却顿时变得平静起来。 只见下一秒,老鸨伸手攀上自己的脖颈,她掐得极用力,手上青筋暴起,整个人的动作都显得极不自然。 人不一会就断了气,只剩下脖子上那瘆人的指印。 并且,这指印是黑色的。 周边陷入安静,人死的死,昏的昏。 见状,江锦霜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镜子,他拿着那面镜子低声念了几句咒语,镜子便升到了空中。 周边的一切事物瞬间都被镀上了一层光,在镜光下,唯独那老鸨的脖子渗出了一阵黑烟,那黑烟顺着楼梯往下,朝梦烟楼外去了。 江锦霜捏紧手中的箫,追着那黑烟便飞了出去。 黑烟轻松地穿过几家人的屋顶,江锦霜跟在它身后,他们速度极快,普通人用肉眼压根看不见他的身形,只能堪堪看到一阵蓝色的光。 也许是黑烟觉得甩不掉身后这个难缠的人了,他索性不再逃,干脆地停在了一个屋顶上,慢慢化成了一个人形。 熟悉的面容显现出来,江锦霜稳稳地停在这人对面,却在看清其面目后停止了他的进攻状态。 第4章 黑烟幻化成的男子笑盈盈地抬手和江锦霜打招呼:“好久不见啊,江锦霜。” 如此轻快的语气,仿佛他们只是昨日分别的好友。 江锦霜吞了口口水,虽是努力抑住了心中的怒气,可他最后还是收了箫,上去直直地给了这人一拳。 那人被这一拳打到了地上也不怒,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拳,爬起来后依旧笑盈盈的。 江锦霜喃喃开口:“庞师和,你这十多年究竟去了哪里?” ———— 犹记十几年前那场秋山试剑,江锦霜手握清雪,击败了擂台上的一个又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子弟。 当年这场秋山试剑轮到了静清宫主办,而静清宫主得了两把绝世宝剑的消息早传遍了各门各派,一把叫做渡霜,一把叫做清雪。 早年就有人根据各门派年轻一辈显现出来的实力给他们排了个名,江锦霜排了个第一,这自然是毫无争议,再往下的几个名次就被争来争去,都分说我家的更强。 江锦霜一路打到了最后,对上的却是一个大家几乎没见过的陌生面孔。 江锦霜记得那时,这人也是这样笑着和自己自报家门。 “在下,天月门千禾学堂庞师和。” 台下的人们哗然,因为这千禾学堂,不过就是一个接纳没有什么资质的人的地方。 许多人都不信这区区千禾学堂能出什么好苗子,排名时自然也不会带上庞师和的名字。 可一场比试,刀光剑影下,他也成功让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了他的名字。 庞师和。 ———— 故人重逢,原本是应当高兴的,庞师和扯了扯嘴角,却在听到江锦霜问出的那句话后再也笑不出来了。 “去不去哪了,重要吗?” 江锦霜看着面前的庞师和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重合,他的声音不住颤抖着:“我找了你和阿雪快十年。” 十年。 也许是分别太久的关系,庞师和盯着江锦霜看了很久,他的嘴唇悄悄动了几下,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江锦霜朝他走近一步,还用着如同往常一般的语气,全然忘了对方的身份:“你和我走吧,我们可以一起去找阿雪……” 庞师和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了心疼的表情,摇摇头打断他:“可阿雪已经死了。” 江锦霜垂眸笑笑,立马否认道:“不会的,我已经找了她这么久,她一定不会死的。” 他话音落,梦烟楼方向立马传来几道惨叫声,接着就是源源不断的求救声。 江锦霜回过神来,正要转身前往声音来源的地方时,一只几近惨白的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别去,那不是你能阻止得了的。” 万识镜的效果还没过去,江锦霜看着庞师和此刻浑身散出魔气的模样,心跳仿佛漏了一拍,这才愿意接受对方此时的状态,随即他答:“若我非要去呢?” 庞师和苦笑:“你知道,现在的我是绝不可能让你过去的。” “那就试试,”江锦霜心中了然,他们一人一魔立场不同,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有针锋相对。 他召出清雪,铮亮的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弯。 “当年,你在赛场上差点就赢了我,不如现在我们再比试一场,若你赢了,不管这镇子里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再插手,若我赢了……” 江锦霜迟疑了一瞬,最后只说了一句:“等我赢了再告诉你。” 庞师和闻此,瞬间抬手发起了攻击,不过他用不了剑,而是下意识地用手打出魔气招式。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江锦霜也认出来了,这是魔类最惯用的打斗方式。 江锦霜用清雪在空中转了个剑花,那些试图靠近他的魔毒一瞬间几乎都被清雪的剑气砍了个遍。 庞师和不气馁,一遍遍一遍遍的进攻,却又一遍遍一遍遍的被江锦霜挡下。 几十个回合下来,庞师和气喘吁吁地站在江锦霜的对面,他放下了手,这才察觉到了江锦霜的意图,终于开始愤怒发问:“你为什么不打我?!” 为什么不打? 江锦霜也想问自己。 也许是看到昔日的好友,如今满身魔气又颓然的模样,他便再没有兴趣打下去了。 “你挡不住我的。”江锦霜抛下这句话,兀自踩在清雪上,飞向了求救声来源的地方。 庞师和看着那道蓝色的剑影越来越远,他瘫坐在地,忽然释然地笑了。 旧日少年少女的面庞忽地出现在他面前,原来此刻再想起,恍若隔世。 “这么多年来,什么都变了,可唯独你这个性子,”庞师和偏头,表情隐入黑暗中,“原来你江锦霜,真是天之骄子啊。” 出事的地方是梦烟楼附近一圈商铺和人家,江锦霜赶到时,看到了地上站了几个和先前红戎一样状态的人。 他们见人就咬,毫无理智可言。 江锦霜收了剑,在地上救了几个被咬的居民,他们的伤口呈现出黑绿色,很明显是中毒了。 事发突然,他只能先施法让这些人暂时没那么痛苦,至于解毒,还得对症下药。 必须先搞清楚那群人究竟因为什么而变得疯痴。 说干就干,江锦霜当即便用传音术把林烬喊了过来,吩咐他把受了伤的居民往医馆里抬。 而他,现在要活捉一只到处咬人的东西回来。 第5章 那些人的行动能力极强,最初只是在梦烟楼周边活动,江锦霜一来,他们就不知道逃哪去了。 “前辈!”江锦霜听到一道声音,下意识回过头来,发现来人正是白天在假道士摊子那见过的年轻人。 少年响当当的声音依旧留在脑海中。 “你是,漼寒天吧?”江锦霜问。 漼寒天闻此,眼睛仿佛亮了一瞬,接着乖巧地点了点头:“前辈,我观这些异变的人身上有尸斑,眸中无神,能有此行动力,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 这么说来,好像刚才那些人逃跑的方向,似乎都是往着一个地方去的。 “你御剑怎么样?”江锦霜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可还不等漼寒天回答,他便用灵力催动跑在了前头,漼寒天这下也反应了过来,踩着自己的剑跟了上去。 江锦霜施法,再次展开万识镜。 他观望一阵,发现此处事并无鬼界插手。 那么基本可以判断那些人应当只是沾染了魔气短暂地变成了行尸,所以气息被幕后者隐藏得很好。 不过如此筹谋,布局之人还是疏漏了一点。 若一个人的气息很难寻,那么聚在一起的一大群人呢? 江锦霜闭着眼,终于在镇子的西南角寻到了那么一缕气息,他和漼寒天到达时,那些人都跪在地上,头点地,似在跪拜。 而他们跪拜的对象,则是正中心的一口井。 井口渗出诡异,江锦霜捏诀隐去了他和漼寒天的气息。 正当他准备蹑手蹑脚走近看看井里有什么时,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声音。 “公子,如此良宵,何不与奴家共度?” 面前的一切瞬间模糊,当江锦霜再次睁眼时,面前忽然映入了一张熟悉的脸。 “红戎?” “公子忽然叫奴家的名字做什么?”女子涂满脂粉的脸盈盈笑着。 不,不是红戎。 江锦霜头疼欲裂,但他还清楚地记着当时红戎和他说话的语气。 面前这个人,绝不会是红戎。 可刚才究竟发生什么了?江锦霜努力回想着,只想起来一口井,这么想着,他面前的红戎身后也出现了一口井。 听到身后的动静,“红戎”用自己的手点了点唇角,艳红的指甲和艳红的嘴唇几乎都要融为一体。 她咯咯笑着:“公子莫要这样,奴家当然是红戎喽,如假包换的红戎,况且公子还记得吗?您还亲手把奴家敲晕了不是吗?” 天老爷,当时是谁在啃人? 不敲她敲谁? “你误会了,”江锦霜尴尬地笑了两声,“请问这是哪?” 红戎扭着扭着走到他面前来,用手抬起他的下巴,最后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梦。” -------------------- 第3章 偷逃 若要破梦回归现实,便只有一个办法。 要让自己的身体受到伤害,从而让人清醒过来。 江锦霜动了动手,却发现此刻自己浑身软绵绵的,压根使不上一点劲。 他现在抬根手指都难得很,更不用说要用灵力做其他事情了。 “红戎”见状轻笑一声,又把双手搭在了江锦霜的肩膀上。 霎时,一股奇怪的甜腻香味从他们身边溢了出来,“红戎”薄唇轻启:“公子可曾婚配?” 被这不知是什么物种的东西缠上,江锦霜虽见过不少的妖魔,可面对这样的情况,他这会儿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眼见着“红戎”要笑着开始动手动脚了,江锦霜心说不好,努力地想把背上这人给甩下去,换来的除了满身大汗,还有对方的一声娇嗔:“公子这是做什么,难道公子您不喜欢奴家吗,可不喜欢奴家的话,为何公子一来梦烟楼便点明了要奴家呢?” 为什么? 因为江锦霜为了引蛇出洞,特地想在梦烟楼搞点大动静出来。 他打听到了红戎初一十五不接客的消息,这回不过是专门来挑事的。 没想到会遇上这档子事。 红戎一个劲的的在江锦霜背后蹭着,而江锦霜这时才发觉那股闻着甜腻腻的香味也不对劲,香味越浓,他身上越发烫,江锦霜死咬着嘴唇,哑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公子威名四海皆知,奴家不过是对您倾慕已久,如今,总算能如愿了。” 说着“红戎”就走到江锦霜面前,居高面下地脱掉了身上那件血红的外杉,香肩外露,江锦霜咽了口口水,立马紧闭双眼不再看她。 香气缠绕在江锦霜的身侧,隐隐透出了些独属于魔类的气息。 要说这魔也真是有手段,不知道究竟上哪弄来这牲口用的药。 江锦霜自小便喝解毒饮,又在药谷养过那么一段时日,本不应该被毒药伤到的,此刻却也被药倒了。 因着药发的缘故,他的脸上也开始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 兴许是这女魔衣服脱够了,她一把推倒江锦霜,跨坐到江锦霜的腰上开始伸手解他衣服。 江锦霜还想反抗,闭上眼睛用尽力气去运转灵力,却感觉身上忽地一轻,随即立马听到了那女魔的惨叫声。 “什么人?”女魔身上被打出一道伤痕来,她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忘记了继续用红戎的脸示人。 她话音一落,只见穿着一身明黄校服的漼寒天正提着剑走了过来。 第6章 “哼,黄毛小子,芊芊不是在你那里吗?你是怎么出来的?” 女魔从地上爬起来后,全然不顾自己此时脱得只穿了一件肚兜,还想抬手朝漼寒天袭去,但她只是堪堪靠近,就被漼寒天一道猛烈的剑气给打回了原地。 女魔被打得吐出一口血,半趴在地上微微侧头不可置信地问:“怎么可能,明明你刚才第一击那么弱……” 漼寒天拿着剑步步朝她逼近,此时皮质靴子踏在地上的声音尤为刺耳。 “方才第一击我未下杀手,只不过因为你和前辈靠得太近,而刚才这一击,打的是你把我和前辈拉入了这个幻境,至于你口中的那人,如果你是指方才纠缠我的那个魔。” 女魔看着他,却在他嘴里听到一句:“我杀了。” 从刚才女魔被打飞开始,江锦霜就努力地挪动他的四肢,这会儿终于爬了起来。 古《志异录》中有记载:魔尊曾培育一株并蒂莲,经魔界无数魔气洗濯,最后成功幻化成两个媚颜少女,少女们经常化做男男女女的形象勾引无辜男女上钩并将其吞噬殆尽,无数人因此二魔丧失了性命。 因为不知其名,《志异录》中将魑魅二字作为她二魔的称呼。 “漼寒天,杀了她,她是魑。”江锦霜用手撑住身体坐了起来,用尽力气朝那边人大喊着。 漼寒天的眸子微微颤动,他听了,立马心领神会,拔剑便和魑厮打了起来。 魑魅,双生二魔,几乎不可为人所杀,但十年前的大战中不少魔族被虏,有些受不了酷刑的,将所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出来。 魑魅二魔,合体几乎无敌,魅死,则可以在六个时辰内复生,而魑死,魑魅二魔可俱亡。 在这个秘境中,这两姐妹恰巧将他们分开一人对付一个,刚好破了她们不死的规则,现在魅已死,区区一个魑应该还不是漼寒天的对手。 事实也正如江锦霜所想,漼寒天三下五除二地斩了魑。 下一刻,他们身边的秘境也随着魑的魔气逸散而慢慢碎裂开来。 没了此处的魔气,原先在这边跪拜那口井的人们此刻都失了控制,倒在地上,七零八落的。 方才那药劲还没过,江锦霜失了力气,闷哼一声瘫软在地。 漼寒天见状连忙走过来,直到靠近时才发现了江锦霜的不对劲。 他自己在面对魔时,师父给的香囊可以让他不受魔气蛊惑,这香自然也没能等到用到他身上。 “前辈,您还好吗?”漼寒天伸手探了探江锦霜的灵息,发现他的身体此时烫得不正常,江锦霜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睁开眼,迷离地看着面前这人。 不知在他的眼里究竟是看到了谁,江锦霜忽然用手将身体撑起来,身体像没骨头似的往前倾倒在了漼寒天身上。 两人相拥着,江锦霜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了漼寒天颈窝处。 “前辈,前辈?”漼寒天耳垂攀上一抹红,他轻轻地晃了江锦霜几下,见江锦霜没反应,迎面却走来了一个人。 那人毫不客气,开口便道:“人给我。” 漼寒天将抱着江锦霜的手收紧,有些警惕地问:“你是什么人。” “宫主急召,命我将少宫主带回宗门,你又是何人?”林烬亮出宫牌,眯了眯眼看漼寒天。 静清宫宫牌漼寒天自然是认识的,他看了看江锦霜昏迷的脸,又看了看地上七零八落的百姓们,最终还是脱手将人给了林烬。 他转身蹲下观察了下昏倒的人们,再回头,发现江锦霜早已被林烬带走了。 烟雾缭绕,江锦霜什么都看不清。 他像是在一个巨大的湖边上,湖对面站着一个人,厚厚的雾横亘在他们之间,他看不清那人的脸。 但根据身形来判断,那似乎是个女人。 “天仙不行地,且借水为名,姑娘你……”女人身边忽然又出现了一人,他嘴里说着这话,江锦霜莫名感觉这声音很熟悉。 女人给了来人一巴掌:“孟浪。” 声音渐渐随着水上烟波消逝,江锦霜仿佛离那片大湖越来越远,耳边也传来了更为清晰的声音。 “醒了,醒了!” 江锦霜睁开眼,只看到三四个人头齐聚在他床前,最前边的,是他许久未见的父亲。 “宫主,你们这是?” 江言枫听到他正常说话,皱着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他转身朝林烬吩咐道:“林烬,送先生们回医馆。” 林烬点了点头,带着几个提着药箱的人离开了紫竹阁,一时间,偌大的房里只剩下了江锦霜和江言枫。 江锦霜刚醒过来,感受到头脑昏胀,很多事情一下没想得起来,他便转头问:“宫主,我躺了多久了?” “自你从清水镇回来,已经两月了。” 两月了。 听到这个日期,江锦霜的脑子里募地浮现了漼寒天和红戎的脸,还不等他问,看到他的表情,江言枫就一脸了然地召出了留影卷轴。 卷轴上最初还有着漼寒天和那些百姓们的身影,可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百姓们全部消失了,只留下几个天月门的弟子倒在地上。 卷轴的留影非常短,到这里就结束了,江锦霜转头看向江言枫,不可思议地问:“那黑影是什么?” “魔尊。”江言枫简言意骇。 大战之后,魔尊就被各门宗主合力镇压在了药谷下,药谷下便是魔界,按理说封印未动,魔尊就算想放出一丝气息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第7章 “封印松动了么?” 江言枫摇头,却说出了比封印松动更加可怕的事:“五个门派五层封印,现在,只剩下了四层,这说明,现在已经有一个门派投靠了魔尊。” “天下,又将不太平了,”江言枫踱步到门前,回头留下一句,“霜儿,这段日子你就不要出静清宫了,好好养着身体。” 江言枫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江锦霜下床走到门前,他用手轻轻地碰了下木质的门,一股灼痛感从他的掌心传来。 果然,又是炎火禁制。 他幼时曾与几个师兄打过几回架,说是打架,倒不如说是那些人想着来欺负他,到最后反被碾压。 后来他们这伙人被带去戒律厅时,师兄们满身是伤,他身上却完好无损,虽说到头来他们领的罚都是等量的,但静清宫宫主,他的父亲,为了不落人口舌,便亲自制了这针对江锦霜至寒之体的炎火禁制,只为关他禁闭。 但好歹他当时只有十来岁,正是不懂事的年纪,现在他都快三十了,江言枫居然还来这套。 按惯例,江锦霜用灵力做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偶塞被子里。 然后就像他十五岁那年被关禁闭一样从地底逃走了。 等江锦霜从地底下钻出来后,他抬眼看了外面一圈,不知道自己这是到了哪里。 他给自己捏了一圈络腮胡,又抹了一些黄泥在脸上,随手找了根棍子装成个乞丐在大街上走着。 能打听清楚情报才是最主要的,他因着这个装扮,在附近的乞丐们嘴里打探了一会,才知道这里是天月门管辖的镇子。 天月门是离清水镇最近的宗门,既然如此,那也就是离清水镇不远了。 御剑太过显眼,林烬领了江言枫的命守着他,就必会把事情做绝,他要是这会踩着剑飞上天,说不定下一秒林烬就过来,把他提溜回去了。 正当江锦霜坐在墙边低头思索时,一块碎银被人丢到了他跟前。 江锦霜捡起那块碎银抬头预备把它丢回去,刚抬头就听来人道:“前辈!” 啊,江锦霜这才看清楚,来人是没穿那身显眼校服的漼寒天。 不过,江锦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不禁想,他都伪装成这样了,这小子是怎么认出来的? “哈哈……世界真小哈,”江锦霜尬笑两声,站起身来问,“你这要是去哪?” 漼寒天如实答:“清水镇。” “太好了,”一听到有共同目的地,江锦霜勾住他的肩,“捎我一程。” 虽然心有疑惑,但漼寒天还是憋着没说,老老实实地带着江锦霜御剑到了清水镇。 江锦霜眼尖,低头一眼就认出来漼寒天用的不是那日斩杀魑魅的佩剑。 他问:“老司徒给你剑缴了?” 漼寒天点了点头:“师父说天下格局恐有大变,不准我再插手清水镇的事。” “那你还来?” “前辈不也来了。” “行行行,说不过你。”江锦霜下了剑一摊手往梦烟楼的方向走,漼寒天紧紧跟着。 虽然他离开这里已经过了两个月,但抬头看着面前破败不堪的建筑,江锦霜内心嗤笑。 有人这是心虚了?如此急着抹除痕迹。 可惜做的太过了。 就像是笃定他们会回到这里,而故意让他们看到清水镇如今破败的样子。 当初的清水镇疑点重重,梦烟楼,红戎,还有和红戎同样魔化的人们。 可现在清水镇空无一人,不知从何开始调查。 江锦霜用手摸了摸下巴,忽然想到了魔化的人们最后出现的地方。 是那口井。 想到这里,江锦霜立马拉着漼寒天来到了那口古井边上,他先用灵力探了探,却始终没发现除他二人之外的活人气息。 漼寒天一直在一边不作声,等到江锦霜再次陷入思索中时,他忽然开口:“会不会是结界?” -------------------- 注:“天仙不行地,且借水为名”摘自杨万里《水仙花四首其三》 第4章 结界 闻言,江锦霜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他走到井边上往下看了一眼,用灵力照亮井内,却没见到一点水色。 没有水,那便是枯井,可若是枯井,又为何在这大白天往底下看,看不到头呢? 一瞬间,所有可能性在江锦霜心中一闪而过。 “原来是这样……”漼寒天听着他嘀咕着,下一秒就见他毅然决然地从井口跳了进去。 漼寒天蹲下来扒着井口往下看,想也没想就跟着跳下去了,一阵眩晕过后也稳稳地落在了地上,面前虽是和刚才水井旁一样的景象,唯一不同的是,那口井不见了。 漼寒天抬头望向天,看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是那个井口。 “呦,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江锦霜环着手倚在不远处的树边看着他,身上的装束明显和他跳下井时不一样了,“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漼寒天听得摸不着头脑,如实答:“我见您跳下井就跟着跳下来了。” 江锦霜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站在井口下的漼寒天忽然笑了。 原是井下数天,井上一瞬间。 他走到漼寒天面前,用一种在说很重要的东西的语气问:“听过神仙棋的故事吗?” 见漼寒天摇头,江锦霜徐徐解释:“从前有个叫王质的樵夫上山砍柴,路遇一老者与人对弈,他便放下了自己的斧子观棋,不知过了多久,那二人下完了棋,忽然转头问他:‘你怎么还不回去?’他这才记起自己是来砍柴的,可他捡起斧头,却发现斧头早已锈迹斑斑,斧柄也腐烂了,他下了山,发现村子里早就变了个样子,他的家人也统统不在了,有人说,他误入了仙境看神仙下棋,仙界一局棋的时间凡间就过了一百多年。” 第8章 “我跟你讲这个故事,不过是因为我们现在也遇到这种情况了,”江锦霜抬手指了指天上的洞口, “当初我落入这里时没见你跟来,想着你可能是有什么顾虑,便想着先去探查探查,从我到这里开始到今天,已经过了五天了,若照你所说,那么我们遇上的神仙棋应当刚好会和故事里相反,这里来来去去几十年,结界外可能就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他越说,漼寒天就越惊讶,看他这样,江锦霜也不好把没法出去这事告诉他了。 这个结界古怪阴森,制作结界的人虽法力高强,却还是远远不及魔尊全盛时期的程度。 魔尊真身可以临世,但法力估计被剩下的四层封印封了七八成,但这个结界阴邪的地方就在于,他的法力也被抑制了。 江锦霜刚来这的第一天就想把梦烟楼捣了揪出幕后黑手,但只要他稍稍使多点灵力,就会感到丹田滞涩,基本只能用些基础的小法术,想要用灵力强行撑破这结界几乎是不可能的。 江锦霜带着漼寒天回到镇子里,顺便给他和自己身上下了匿息咒,只要不弄出太大动静,基本也不会被里边的人发现。 大街上没几个人,有的也只是浑浑噩噩地来回走着,他们身上的尸斑已经从身上蔓延到了脸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人早就死了。 “我们来晚了吗?”漼寒天看着这场面,手里紧紧握着他的剑,江锦霜安慰他,“还不算太晚,我走那天,你见到的那个黑影知道是什么吗?” 漼寒天摇了摇头:“略微猜到了,但不确定。” 江锦霜停下来看着他:“说下去。” “是梦魔吗?” “魔族势弱,单单一个梦魔,倒还是不敢在光天化日下奈何你和你的那些同门们,”江锦霜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停了下来抬头示意:“喏,我们到了。” 一个比先前还要富丽的梦烟楼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里面不断传出欢声笑语,和这死气沉沉的街上倒是大不同。 江锦霜使了点小法术,想带人直接穿门而进,迎面却朝他飞来了一把飞刀。 那飞刀速度极快,仿佛就是奔着取他的命而来,他快速侧身,飞刀堪堪擦过他的鼻尖,最后稳稳地钉在了墙上。 被发现了。 “什么人?”被围坐在正中的男人满目春光,银发如泄,他放下手中的酒杯不耐烦地伸了个懒腰,他手一伸,那飞刀又乖乖地飞回到了他手上,而刚才制造出所谓欢声笑语的那些人此刻都沉寂了下来,他们用空洞的眼神看着门口两人。 江锦霜像护小崽子似的把漼寒天往自己身后护:“你又是什么人?” 可那人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忽然笑个不停,良久,他才直起身子看着江锦霜,眼中似有悲伤:“人?你只说对一半,我曾经也算是人。” “当然,”他站起身来,半是玩笑地答,“我现在可是你们口中那十恶不赦的梦魔,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是这么叫的吧?” 话毕,梦魔端起了一个酒杯往他们这边走来,江锦霜带着漼寒天一块往后退了几步,只听梦魔道:“躲什么,照你们现如今的实力,你们两个我还不是想捏死就捏死?” 话虽如此,江锦霜还是做好了准备,只等对方动手他就拔剑,他死不死的无所谓,他后边这个要是出什么问题,老司徒还不得堵在静清宫门口号个三天三夜? 他正紧绷着,只见梦魔将酒杯往他面前一伸:“喝了。” 江锦霜看着酒杯里浑浊的液体,当下压根猜不出这人的意图,他当然是不想喝的,可梦魔像是看穿了他的意图,咧嘴一笑:“你们要是不喝,我现在就了结你们,先从小的杀起如何?” 酒杯里的液体是什么,江锦霜不得而知,思忖良久,他接过了那酒杯一饮而尽,漼寒天拦他不住,只能干叫了他几声,尽管他知道这样是无济于事的。 梦魔见状皱眉:“急什么?我是要吃了你的前辈吗?” 话毕,梦魔又把江锦霜用过的那个酒杯递给漼寒天,里面竟不知何时又满上了。 “喝了,然后你们就能去休息,我的规矩,你们明天出一个人和我的手下单挑,赢了我就放你们其中一个出去。” 漼寒天直视着梦魔的眼睛,那是一双很干净的眼睛,雾蓝色,像是大湖的湖面。 他接过酒杯喝了下去,眼睛却一直停在梦魔的脸上。 直到被盯着的某魔实在受不了了,才吩咐一群姑娘把江漼二人带到了楼上的上房。 姑娘里为首的站出来行了个礼:“先生吩咐了,二位是梦烟楼的贵客,二位若有需要,可尽吩咐我们姐妹伺候。” 江锦霜一眼看过去,眉头皱了起来:“你们出去。” 那姑娘明显笑容一僵,随后又重复了她刚才那番话,并且咬死了道:“是先生吩咐的。” “要交差是吧,”江锦霜状似思考,下一秒说出的话却惊了在场所有人,“你就跟你家先生说我不举好了。” 漼寒天也被雷到了,他看向门口那些姑娘们,发现她们正在窃窃私语,为首的那个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行了个礼带着剩下的人走了。 “前辈,”漼寒天弱弱开口,“您当真……” 意识到漼寒天是在说刚才那事,江锦霜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胡诌的,不那么说撵不走她们。” 第9章 “这里是魔族造的结界,活人早就死光了,刚才就算她们能和我们正常对话,”江锦霜捏出两张符来,“也和外边的死尸是一个样的,只是死的比较晚罢了。” 江锦霜将符贴在了自己和漼寒天的额头上,嘴里念念有词,不一会儿,符纸就掉了下来,江锦霜将它们捡起来烧掉:“还好那水没毒。” 漼寒天垂眼一看,在他烧掉符之前看清了那是两张常灵符,常灵符可试毒,探灵,如若贴在中毒的人或被恶灵上了身的人后加以咒语,常灵符便会无火自焚。 “睡吧,我替你守着,”江锦霜轻声道,又起身在门口布了一道防邪祟的屏障,“明日我定会送你出去的。” 想着人门派的小孩就被自己这么带进险境来了,江锦霜的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夜深时,门口的屏障忽地爆出一声巨响,当然,这是制造屏障的本人才能听到的。 江锦霜一个闪身出了门,发现一个身影蜷缩在地上。 他下意识一挥手,走廊上的烛火便全亮了,他也看清了那地上的人。 “红戎?”江锦霜蹲下身子,替她疗伤,红戎这才慢慢从刚才被那扇门打飞的余痛中恢复,她强撑着站起来,身上却满是旧伤,更有一条狰狞的疤痕从她的嘴角横亘到她的耳后。 “江公子,”红戎行了个礼,“我能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也许……能助您离开这里。” 她说话间隙呕出几口黑血,江锦霜一把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问:“条件呢。” 红戎露出一个笑容,缓缓地从腰间取下了一个香囊放在了江锦霜的手上。 只听她道:“先生是在今年年初来的清水镇,他建了梦烟楼,从人牙子手里把我买了回来,本来我以为我能在这里待一辈子,又或是攒够钱去找他,但是那天,我梦到了一个黑影。” 她仿佛记忆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他在追我,我好害怕,后来梦醒了,我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样子,先生说只要我初一十五不见人就不会忽然变成那样,可那晚是十四,打更的老王看到了我。” 江锦霜问:“老王是你杀的?” 红戎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是,但我也不想的,我控制不住我的手先生替我收拾好了老王的尸体,告诉我什么都不用担心,可是我拦不住您的那日,我又见到了那个黑影,它变成了人,他掐着我的脖子要杀了我!” 她越说越激动,恍若是刚经历的痛苦一般。 “他说,要把我丢进魔渊喂新养的魔兽,是先生救了我,昨日我听到了您的声音,我还以为听错了,还好真的,真的是您。” 红戎口中的那个“黑影”和“他”,估计就是指的魔尊,江锦霜抬手拂去了她脸上的泪:“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呢?” “我想求先生,帮我把这个香囊交给蓬莱洲的周殷骞。” 听到周殷骞这个名字,江锦霜听出了对方话语中并无危险之意,便伸手将香囊收好,轻轻地道了声“好”。 听到江锦霜应承下来,红戎这才真心地笑了出来。 她跛着脚,转身便往走廊深处走,却在身影即将消失在黑暗中时回眸笑道:“对了公子,我其实不叫红戎,那是梦烟楼的妈妈给我取的名字,我叫……” 她的身影瞬间消失,空气中剩下了她说的最后三个字。 “祝竹欢。” -------------------- 第5章 对决 祝竹欢的香囊留在了江锦霜手中。 也许她是觉察到了自己所剩时间不多,才偷逃出来走了这么一遭。 江锦霜把香囊好好地收了起来回了屋,漼寒天不知何时醒了,见他进来,正乖巧地坐在床沿抬头看他。 “怎么不睡了?”江锦霜走到桌边接了杯水给漼寒天,对方伸手接下,却只是拿在手里,迟迟没有喝下去。 “怎么了,有心事? ”江锦霜坐到他身边来,用手碰了碰他的额头,漼寒天依旧是那股蔫样,隔了好久才开口道:“前辈,明日比试若是赢了的话,您……” 江锦霜还不等他说完就回答:“会送你出去的,别担心。” 他以为是漼寒天害怕了想出去,没想到这小子认认真真地来了一句:“我不想出去。” “不出去?”江锦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问,“你要留下来?干嘛,喂鬼啊?” 漼寒天摇了摇头:“梦魔说,我们中能出去的只有一个,我知道前辈定会选我,但我想留下来,留在您身边。” 一堆数落的话到了嘴边,江锦霜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半晌,他才问:“原因呢?” “如果我出去了,前辈就得一个人待在这里,我害怕……” 他话未说完就被江锦霜打断:“搞半天你在担心这个?” 他本着不吹牛就会死的性子毫不脸红地道:“凭我的实力,这个结界里的所有魔物一起上都伤不了我分毫。”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他说这话倒也没夸大,但现在他的法力被抑制住,对上梦魔都比较棘手了,魔尊如果察觉到了异样来到这里,那他俩就只有等死的命了。 为了让这小子彻底死心,江锦霜指了指桌上放着的水壶:“这样,你现在如果能坐在这里把那个水壶打破,我就同意你留下来。” 虽然不是什么大法术,但好歹也能让他在施法的时候察觉到点这里的古怪,这样他应该就能知难而退了吧,江锦霜环着手这么这么想着。 第10章 下一秒,漼寒天施法喊了声“破”,桌上的水壶便应声而裂,里面的茶水顺着碎片流了出来。 “怎么样,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江锦霜期待着他的回答,却只看到他茫然地摇了摇头。 “应该没有吧……” 难道漼寒天的法力没被抑制?江锦霜不信邪,也向着桌上已经裂了的水壶打出一击。 这一击出去,桌子变成了两半,连带着桌子那边的墙都倒了。 “轰隆”一声,江锦霜呆住了。 怎么回事? 江锦霜看着自己的手心,随即又往另一面墙上来了一击。 这下他们的房间一下倒了两面墙,巨大的声响过后,梦魔不满的声音从他们脚底下传来:“你们要拆了这里吗?再弄出这死动静我把你们捆一起喂魔兽。” 刚才那几个姑娘回来带他俩换了个新房间,但江锦霜还在刚才的状况里没回过神来。 他来时分明被抑制了法术,这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魔尊的手笔,他在给门布屏障时也不太顺畅,可此刻施法却感觉和外面没什么两样。 漼寒天站在一边,好半天才问:“那前辈,我现在可以留下来了么?” 差点忘了这茬,江锦霜回头看着他问:“你当真想留下来?” 漼寒天小鸡啄米般用力地点了点头,还用着一种殷切的眼神望着他。 原本说好了只要漼寒天打破水壶就答应让他留下,前后才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总不能临时反悔骗小孩。 江锦霜皱眉想了一会,随即道:“你可以留下,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前辈您说。” 漼寒天此刻笑着,完全没了刚才的那股蔫样。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优先保护好自己,你出了事我没法跟你师父交差知道吗?” 漼寒天乖乖应了下来,江锦霜这才用手摸了摸他的头:“行了,早点睡吧,明天还有正事。” “好的。”漼寒天说着就往桌边走,江锦霜一把拉住他问:“干嘛呢?” “睡觉……” 漼寒天指了指用帘子遮住的床,“只有一张床,我趴桌上就行了。” 江锦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睡床不就得了,两大男人避什么嫌?” 怕漼寒天还有什么顾虑,说着江锦霜。就朝那张床捏了个决,一张一模一样的床就出现在了一边,江锦霜在那张变出来的床上一躺,催促道:“快睡。” 一夜好眠。 江锦霜是在一阵敲门声中醒来的,漼寒天开了门,便见昨晚那个姑娘端着食盒站在门口:“公子,先生托我送了些吃食来,他还带了句话说若先生准备好了,可随时去昨日的地方找他。” 听到这话,他登时精神了起来,漼寒天刚收下食盒就看到前一秒还在床上的人此刻正穿戴整齐好好地坐在了桌边。 “愣着干嘛,过来吃饭。” 漼寒天打开食盒,发现里面的东西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食物,他垂头摆弄着,冷不丁问了句:“前辈,和梦魔的手下单挑不是为了放我们之中的一个人出去吗?” 江锦霜把这些食物一一验了毒,他端起一碗汤答:“对啊,怎么了。” “我不出去的话,前辈也要打吗?” “自然要打,”江锦霜喝了口那汤,“除了换一个人出去,我们还有其他可换的不是吗,比如有关清水镇的某些情报。” “梦魔会答应吗?” 如果是问最初来到这里的他,那他不敢保证,但经过昨晚的事他才有了个猜测。 到现在为止,不难看出魔尊的确是实力大减,不然他也不用做这么个阴邪的结界出来,炼化大量尸身,不外乎是为了将他们炼成养分从而吸收。 这样的行径,在他们那可是要被戳着脊梁骨骂的。 至于梦魔,江锦霜其实也并没什么把握从他嘴里知道些什么有用的东西,魔尊若想完美地达成他的目的,自是不会容许丝毫差错出现,而他和漼寒天却在这个关头恢复了法力。 魔尊处处筹划,唯独漏了一个变数,便是昨日梦魔递给他们的那杯东西。 所以今日对于恢复了法力的他,比试已经不是第一首要的事了,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赌。 赌他的猜测没错,赌梦魔的确存了恻隐之心。 不然的话,在魔尊的地界翘魔尊的人,他要是赌错了,他们两个接下来可真就万劫不复了。 稍稍休整了下,江锦霜就领着漼寒天下了楼,梦魔坐在原地端着酒杯抬头看他们:“来得还挺快。” 江锦霜没应声,只见楼下的大门被人推开,出现的是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 强忍住心中的激动,江锦霜表现得波澜不惊,但庞师和就没那么镇定了,他从进门看到江锦霜开始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梦魔在他俩的脸上来来回回看了几下问:“认识?” “不认识。”庞师和语气淡淡地收回了目光,仿佛刚才那个盯着人看的那人不是他。 “随便你们,”梦魔将手上的酒杯随意一放,“这就是我的手下,打赢了他,你们其中一个就能出去。” 梦魔做完介绍就摆了摆手打发道:“行了,准备好就开始吧。” 话毕,他抬手,无数黑烟从他的掌心溢出,黑烟在他们周围聚集,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小型结界。 结界中的结界,梦魔这是,不想被魔尊察觉到? 第11章 思索之余,江锦霜的面前也被竖起了一道透明的高墙,高墙将他和庞师和与漼寒天二人分隔开来,他转头看着与自己关在一处的梦魔问:“你什么意思?” “看他们决斗的意思喽,我这手下学艺不精,连人都没杀过,我可不敢放他跟你打,跟这小子打打,倒还有些可比性。” 江锦霜朝结界的那边看过去,二人不知什么时候打了起来,梦魔幸灾乐祸道:“禁止场外支援,他们看不到我们,我们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是不是很公平?” 眼看着二人打得如火如荼,梦魔又道:“猜猜看,为了这次比试,我究竟许诺了庞师和什么东西。” 此时庞师和出其不意地闪到了漼寒天身后,一掌狠狠地打在了他的后背,索性漼寒天闪避及时,没硬生生挨下那掌,还寻到机会反手刺到了庞师和发力的那只手。 江锦霜看着这俩人卖力的模样,漼寒天还可以说是为了打破这个秘境而卖力,至于庞师和,他实在猜不出有什么是对现在的他如此重要的。 梦魔莞尔:“知道你猜不出,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我跟庞师和说,若他赢得了今日比试,我就帮他洗去魔气,让他重新做人。” 修行者最忌讳大喜大悲,否则最易走火入魔,先辈走火入魔的例子听多了,江锦霜还从未在哪听过有魔重新变回人的。 所以江锦霜想都没想便问:“你骗他?” “是啊,我是骗他,不骗他如何叫他使出全力呢,”梦魔咧嘴笑,长长的银发将此刻的他衬得更加诡异,江锦霜刚准备好好问问这人的意图,余光就瞥见不远处一个身影落地,他和梦魔同时看过去,只见漼寒天手拿着剑指着倒在地上的庞师和。 梦魔的笑容一僵,他们面前的高墙和结界也慢慢褪去,四人又回到了梦烟楼中。 “好了,”梦魔转头看江锦霜,“选一个人吧,该我履行诺言。” 江锦霜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雾蓝色的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他答:“没人要出去,我们要把出去的机会换成有关清水镇的情报。” 梦魔往漼寒天那走去,他蹲了下来注视着倒在地上的庞师和,低声骂了句“真没用”,下一秒,庞师和整个人就被梦魔掐着脖子给提了起来,江锦霜见状,连忙召出清雪一把刺入梦魔的背后,可没想到梦魔丝毫不减他掐人的力度。 庞师和只是无力地挣扎了几下,最终手脚一软,被梦魔随意地丢在了地上。 梦魔张嘴,大量黑色的血从他嘴里涌出,他道:“好,我同意了。” -------------------- 第6章 破阵 庞师和的身体如同物件一般软趴趴地倒在地上,了无生机。 脖子上还带着几道瘆人的黑色指印,熟悉的痕迹直让江锦霜莫名感觉有些熟悉。 那日在梦烟楼中,老鸨死后也出现过这样的痕迹。 可不等江锦霜多想,梦魔便抬手捏住了清雪的剑尖,一个用力,硬生生往前踉跄了几步,这才让剑从自己身体里出来。 剑带出来一些黑血,尽数滴在了他的白发上,白中透黑,像用笔在纸上洇出的墨。 清雪主度化,它的剑气原是用来清理浊气的,后来江锦霜发现,只要是被清雪刺中的,不论妖魔,都会在他念完咒决后顷刻爆体。 梦魔反应极快,但也让清雪贯穿了身体,此刻应是受了不轻的伤。 江锦霜抬手提剑指他:“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哈哈哈哈哈,目的,我能有什么目的?不过是看自己手下技不如人,一时气不过才处置罢了,”梦魔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来,却还维持着他虚假的笑,“放心,我承诺过的,照样给你们。” 说罢,梦魔抬手放出一阵黑烟朝他们袭来,江锦霜用清雪堪堪挡住,却看漼寒天那边是快要撑不住了,他分神那一刻,梦魔身体倒地,从他身上冒出一股烟钻进了江锦霜头中。 面前的一切事物瞬间变得模糊不清,江锦霜最后只听到了漼寒天的一声呼喊,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里变得一片黑暗,但能感受到自己还是好好地站着的。 面前忽然出现一束亮光,江锦霜不知往哪去,便循着光走去,来到了一片竹林中。 风吹得竹叶沙沙响,江锦霜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了前方的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白色的长发被发冠高高束起,手里还拿着把剑挥来舞去,仿佛在练习什么招式。 江锦霜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忽然发现这人舞剑的动作愈发熟悉,直至那人回头,他看到了梦魔的脸。 “你来了,”梦魔面上波澜不惊,顺手把手中的剑收入了鞘中,“有什么想问的,都在此尽管问。” 说是梦魔,却又不太像,江锦霜沉默了一会才问:“这是你从前的模样吗?” 梦魔直白地点了点头,还臭屁地转了一圈展示着:“看我穿这一身,比你和你带来的那个小子好看多了吧。” 他们是当时为了不掩人耳目才穿的粗布麻衣,还在身上弄出不少破损来,能好看才有鬼了。 江锦霜点了点头,想起方才梦魔用剑挥舞的招式,他又问:“你为何知道我家的独门招式?” 梦魔的笑容一僵,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自己刚才舞的剑,他低头思索了一阵才“啊”了一声,随即问:“你是江言枫的儿子?” 第12章 看似疑问,实则笃定。 “这招式不属于任何一个门派,它,是我的。” “天下有才又能的人那么多,命运却偏顾他江言枫,不是很好笑吗?” 梦魔嗤笑着:“穿竹剑势乃我所创,你不妨到时问问你那与世无争的爹,这剑法他究竟从何而来。” 他在说“与世无争”这几个字时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很难不让人听出其中的怨气。 江锦霜记起他曾听江言枫说过,穿竹剑势由自前真人传授给他的父亲江书其,也就是江锦霜的爷爷,再由江书其传给了江言枫,可以说是历代静清宫主必学剑法。 可自前真人早已羽化,他的道身现今还停在静清宫受人供奉。 虽然他现在的想法有些离谱,江锦霜迟疑了一会,还是问出了那句:“您是自前真人吗?” 梦魔听他这么问,眼里的怒气更盛,周边瞬间都冷了不少,他问:“自前是我成魔后亲手杀的,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吗?” 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冷笑几声道:“江言枫还真高尚啊,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他,没把我杀自前的事抖出去?” 梦魔捂着脸肩膀微微抽动,不知是在笑还是哭,过了不久,他抬起头,神色如常道:“知道这个结界为什么破不掉吗?” 江锦霜愕然,既是对话题转变太快,也是对梦魔问出的这番话。 他昨夜恢复法力后的确有试过强行破除结界,最初还能畅通无阻,却总在最后被打回来。 “因为这不只是一个结界,魔尊在创结界之前就设下了一个阵法。” 结界和阵法可不一样,要破阵法,只有找出阵眼并将它摧毁。 这个结界里可以当作阵眼的东西并不多,像是梦烟楼,或是那口井,江锦霜想着要不干脆把这里的东西全砸个遍,却听梦魔道:“阵眼是我。” “我的力量开始消散了,”梦魔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这里很快就会崩塌,魔尊要炼化这里所有人,出去之后,你要立马杀了我。” 作为阵眼的梦魔一旦身死,结界和阵法就会不攻自破,这里汇聚大量魔气,很快就会被仙门察觉到,如此一来,魔尊的计划就会泡汤。 “为何助我?”江锦霜不解,梦魔既然为魔尊效力,怎会在这种时候倒戈。 “我成魔时自认为人心险恶,现如今才明白,人作恶,魔更甚之,”梦魔释然地笑了笑,“非要问个所以然的话,也许是我找回了最初的道心吧。” 幻境很快消散,江锦霜的意识又回到了梦烟楼里,漼寒天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他垂眸,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梦魔。 梦魔费劲地睁开眼,他偏头看向门口,仿佛看到了一束阳光循着照了进来,照在了他的脸上。 江锦霜提起剑,第一次感到清雪重到让他几乎提不起来。 他走到梦魔面前,听见地上那人喃喃道:“今日的阳光可真好啊。” 利剑插入他的身体,一道驱魔咒决过后,他们身边的环境慢慢开始改变,繁华褪去,尽是破败,终于成了他们当初回到这个镇子里时看到的景象。 他们回到了现实中的梦烟楼中。 梦魔的身体慢慢消散,周身荧光涌动,最后变成了一缕烟轻易被风带去。 再看庞师和的尸体处,也是干干净净的,唯独一颗留在地上的一颗小球。 江锦霜收了剑走过去蹲下,发现那小球似乎是一粒种子,他将那小球收好,回头问漼寒天:“带传信符了吗?” 漼寒天点头,刚拿出一张符,就见江锦霜走到了门口,他回头道:“叫你们门派的人来收拾残局吧。” 话毕,他瞬间消失在了门口,漼寒天还来不及问他接下去要去哪,只得叹了口气用传信符告知宗门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江锦霜顾不了他自己正在被禁足的事,踩着剑就一个劲地往蓬莱洲飞,直至看到脚底下那个绿油油的小岛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蓬莱洲小门小派众多,但都是依附着药谷而生,江锦霜幼时体质阴寒,常被江言枫带来药谷养着,一来二去的,他也与周殷骞熟络了起来。 江锦霜落地收了剑快走几步,药谷守卫们见是他,并没有多做阻拦。 周殷骞午后犯困,正要小憩片刻,卧房门就被敲得震天响。 “谁啊?”他迷迷糊糊地抬头问了句,但丝毫没有要去开门的意思,下一秒,江锦霜直接传了进来站在他面前。 周殷骞又睁眼,看到了站在自己床帐外的江锦霜。 “哇啊!”他吓得浑身一抖,直接抱住了一旁的被褥叫骂,“怎么又是你,你下次能不能先敲门啊?” 他睡得神志不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锦霜刚才好像是敲了门的。 “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干什么?” 他拉开床帐,语气没刚被吓到时那么理直气壮,江锦霜将那颗种子拿出来递给他:“这是什么种子?” 周殷骞定睛看了看,嘴里啧啧称奇了几句后问:“你这是哪得来的?” 江锦霜还是问:“这是什么?” “我家种了这么些药草,但我从未听过有什么药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周殷骞拿起他手中的种子:“但这个可以。” 他下了床,穿戴好,便带江锦霜进了药谷藏书阁。 藏书阁里收录的都是各种奇花异草,周殷骞翻翻找找,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一个卷轴。 第13章 “在这,”周殷骞招了招手示意江锦霜过去看,“从前有人为了永生,发现只要得到生长在魔渊的亦支花,再将足够修为与这花炼成丹药服下,人死后就会变成这么一粒东西,把这种子种了,人死前即便是缺胳膊少腿,种出来的躯体也会完好无损。” “可亦支花尚且难得,你这粒种子究竟是从何而来?” 江锦霜盯着卷轴上的字久久回不过神。 直到周殷骞喊了他几声,他才堪堪反应过来。 “这是庞师和。” “什么?”周殷骞以为自己听错了,“庞师和不是早年失踪了吗。” “他成魔了,死后只留下了这个。” 周殷骞也沉默了,他慢慢消化着江锦霜刚才一句话里蕴含的巨大信息量。 “哪里可以种这个?”江锦霜忽然问。 周殷骞领着江锦霜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他局促道:“我打小只在书上见过这东西,还真没亲手种过,万一没种好怎么办?” 江锦霜盯着地上的土看了一会儿,他用法术刨了个坑就把种子放了进去。 一层层土盖上,江锦霜又问:“现在要浇水吗?” “这倒是没必要,我家的土有灵性,你……”周殷骞看到他跃跃欲试的样子,话锋一转,“也能浇点。” -------------------- 第7章 发芽 江锦霜提着水壶,规规矩矩地给种子浇了会水,看着水不停地渗进土里,有的甚至还溢了出来,周殷骞实在看不下去了,随意找了个理由想把江锦霜领到别处去。 周殷骞和江锦霜闲谈着,说门下有弟子在准备不久之后的秋山试剑,想请他过去指点一二。 听到是为了什么,江锦霜想都没想就应下了。 行至途中,江锦霜却忽然停了下来,周殷骞转头问他:“怎么了?” 从清水镇到药谷来,江锦霜来时太急,一时忘了很多事,直到此刻,他才想起拿出那个香囊。 香囊上面带着点点血迹,周殷骞定定地看了很久,像是认出了它似的,好久好久才颤抖着声音问:“这是谁给你的?” 江锦霜如实讲述了在清水镇里发生的事,周殷骞听着,默默地接过了那只香囊,眼神里尽是揉不开的愁绪。 两人又启程,走着走着,江锦霜忽地听到身边人说了句话。 “阿欢是被拐走的,”周殷骞双手捧着那香囊,像是在看什么宝物,“我求过父亲,求他接阿欢回来,可父亲不愿,还让我去娶什么孤云司掌门的长女。” 他沉默了很久,到后来,声音都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她走的时候安详吗?” 江锦霜回想起和祝竹欢的最后一面,女子笑着头也不回地走进黑暗中的模样。 “很安详。” 听到回答后,周殷骞颤抖着手松了口气,口中不住地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绕过一座高塔,他们才来到了药谷弟子操练的校场。 药谷占着灵气旺盛,是江湖中人尽知的法修宝地,但这么一个地方,叫得出名号的剑修却少的可怜。 起初周弥先还不在意,后来他听说了有人给他们门派取的外号“跛脚”,他气得吹胡子瞪眼,耗费大量财力物力请别家门派的长老来做讲学,或是将自家弟子送去别地去听学,努力了几年,至今还无成效。 让江锦霜来这事也不是周殷骞瞎编的,周弥先早几年曾多次去静清宫以“拜访”江言枫这个借口明里暗里找了江锦霜很多次,最后的来的理由无非就是一个。 少宫主不在! 来到校场,江锦霜见到了那位他从前难得一见的药谷掌门,身着玄色衣裳的男人走到一个瘦弱的弟子面前,看上去无比威严,开口却是:“我的老天啊。” 周弥先把那弟子的身子摆正,又让一旁的先生做了几下示范,他这才把视线投向了其他人。 江锦霜往前走了几步,周殷骞在他身后悄悄道:“我回避,你搞定了就来找我。” 说罢,周殷骞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江锦霜慢慢朝人群走去,比周弥先还要更快发现他来了的人,是某些不好好练功走神的弟子。 “快看,那个不是……” “在说什么?”原本心情就不好的周弥先很快地捕捉到了刚才的声音来源,那弟子被吓得低下了头,周弥先刚想训斥他,就听到一道清润的声音道:“周叔。” 周弥先转头,看到来人是江锦霜,脸上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他笑道:“小江来了。” 江锦霜幼时初来药谷时周弥先就这么叫他了,听着熟悉的称呼,江锦霜拱手作揖:“晚辈见过周叔。” 见掌门忙着叙旧没空管他们,有些胆子大点的弟子也偷瞄了这边几眼,江锦霜扫了一眼他们紧绷着的模样,笑道:“大家休息一会吧,一刻钟之后在这里等我。” 听了他的话,弟子们还是不敢动,他们看向周弥先,等待着他的反应,没想到周弥先摆了摆手,神色轻松地吩咐道:“走吧走吧。” 弟子们这才三三两两地散开,周弥先笑吟吟的看向江锦霜:“小江,这些年你去哪了?” 江锦霜神色无常道:“晚辈不过时到处去游历了一番,这次是受人所托,来给殷骞送个物件。” “这样啊,”周弥先赞许地点了点头,“年轻人到底还是要多出去走走啊,你看你这样多好,不像我家那个,平时就爱窝在谷里,给他寻门亲事还推三阻四……” 第14章 他越说越激动,直到江锦霜出言打断,他才发现一旁还有几个弟子在悄悄地偷听着。 周弥先咳了几声,话锋一转问道:“你这次打算在药谷待多久?” 想到那颗可能把庞师和种出来的种子,江锦霜模棱两可答道:“会待一段日子。” 周弥先听到这话,笑得脸上挤出了褶子:“好啊,好啊,久住都没问题,你周婶也好久不见你了。” 二人聊了一会,弟子们陆陆续续地又集合了起来,江锦霜瞥见几个瘦的弱不禁风的弟子:“你,你,你还有你。” 被点到的人期待地看着他,却听他道:“多吃点饭,不然剑都拿不稳。” 被点到的人:…… 看他训练得井井有条,周弥先索性也不待在这里了,周弥先一走,不少人紧绷着的弦瞬间松了下来,江锦霜见这场面,笑问:“怕掌门啊?” “怕!” 人群中不知有谁大声喊了一句,惹得其余人不住的笑,江锦霜也笑,随后他道:“怕就对了,实不相瞒,我第一次来时也怕过你们掌门。” 听他这么说,笑声少了一些,江锦霜继续道:“再过半月便是秋山试剑,若我没记错的话,这次应是交由药谷主办了吧?” “只要有人在这次试剑中夺得魁首,就再也不用害怕你们掌门了。” 人群刚才被激起来的热情瞬间少了一大半。 “怎么,没信心?” 刚才说怕的那个弟子回答:“前辈,有天月门的漼寒天在,我们不可能夺魁首的。” 其他人纷纷附和,江锦霜这才发觉这些年他似乎真的远离各门派事务太久了,听到漼寒天的名字,江锦霜笑着答:“没关系,第二也很棒了。” 操练结束,弟子们又三三两两地去了膳食堂。 江锦霜来到了周殷骞的住所,但没找到他人,在房中稍等了一会,周殷骞才姗姗来迟。 刚进房里,周殷骞就着急地拉着他往外走,江锦霜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周殷骞不说话,带着江锦霜来到了种下种子的那块土地旁。 可不同于先前,原先种在一旁的草药都枯萎了,耷拉在一边,而他们种下的那粒种子此刻已经冒出了嫩芽。 “它的力量太古怪了,你告诉我,给庞师和炼制丹药的人究竟是谁?” 亦支花生长在一般魔类都进不去的魔渊,不仅要能采到亦支花,还要用足够的修为来维持炼制,江锦霜想了很久才答道:“梦魔。” 周殷骞听到这名号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晕过去。 在他又向江锦霜确认了多次后,他长叹一声:“完了。” 江锦霜看了那嫩芽一眼,就听周殷骞道:“我之前说过我家的土有灵性,这东西一种下,怕是附近的灵草都活不了了。” 发觉到话题跑偏,他赶忙改口:“不是不是,这些都不重要,不过是死几根草而已,现在最重要的是,魔界就被封在药谷底下,这东西本来就是魔化的庞师和化成的,再加上梦魔的修为,简直是吸引魔族的利器。” 周殷骞说话间,江锦霜蹲下伸手想要查看下那嫩芽的情况,可手还未碰到叶子,整个芽就被一个黑红的罩子给罩住了。 “还不让碰?”周殷骞更加崩溃,“我爹最恨魔族了,让他知道我这里还养着这个他不得打断我的腿……” 江锦霜站起身来安慰他:“我会守在这里,不让你爹知道的。” “其实平时我也能对付的,”周殷骞稍稍放心了些,“你在这东西种出来之前会一直在这吧?” 江锦霜答:“当然。” 周殷骞松了口气,随后朝江锦霜道:“走吧,我爹刚才传音叫我带你去燕归堂。” 燕归堂,得名于当时建成时檐下的一个燕子窝,周弥先觉得燕子喜庆,提笔题了遒劲的“燕归”二字。 江周二人匆匆赶到了燕归堂,就见正中央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摆着的都是平素不常见的菜。 周弥先身边站了个高高瘦瘦的妇人,她一见二人走进来,立马高兴地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霜儿啊,我今儿一听你周叔说你来了还不信呢,你看你,来了也不知道找我说说话……” 江锦霜笑着回应着,章宁拉着周殷骞坐到了座位上,周弥先在周殷骞左侧落座,他热情地指了指其中几道菜:“小江,快尝尝,你周婶怕你吃不惯厨子做的菜,特地下厨做了几道菜。” 章宁也热情地招呼着他吃,说话间还给周殷骞夹了些菜。 江锦霜幼时丧母,住在药谷调养时吃过不少章宁做的饭。 一顿饭过后,江锦霜被安排着住在了离周殷骞比较远的院子,夜黑风高,江锦霜悄悄潜入了周殷骞的房间。 周殷骞被吓了一大跳,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这么晚赶过来是在担心什么,他挠了挠脸:“我今天说的话确实有些言重了,你别这么担心,这芽才刚长出来,还不至于……” “魔物入侵!” 周殷骞:? “这么快就有魔族被吸引过来?”听到外面巡查弟子的喊声,周殷骞刚好也说完这句话。 江锦霜脸色一变,提剑便出去和其他弟子把魔族砍了个遍。 意识到不对劲的周殷骞下床翻出了白日里看的那个卷轴,翻来看去也没看出个名堂来。 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这颗芽魔气太强会吸引魔族的话,那如果有人朝它打上一些清气,是不是就能掩盖它的气息了? 第15章 江锦霜回来时,周殷骞把这个猜想告知了他。 江锦霜听完就要往外走,最后还是被周殷骞拉住了:“你消停消停,今晚够累了,不急这一时。” 听了周殷骞的话,江锦霜决定第二天再试。 -------------------- 第8章 归阴 半月后就是秋山试剑,按照规矩,参赛的各门派弟子都要提前在主办宗门踩点,有些隔得比较远的更是会直接提前住在主办宗门处。 药谷一大早就闹哄哄的,带着早训的江锦霜趁着弟子们去膳食堂的功夫,偷偷来到了药谷专门用来招待外宾的别院,不看不知道,一看,他能叫出名字的门派甚至都没几个。 当初最初几个门派在创立时就拍定主意要团结一心,所以他们大多都隔得比较近,大战前和大战后江湖过的都是安生日子,其中也兴起了不少的新门派。 某人这些年只顾着除魔,还真是对这些门派没什么印象。 一个身穿赤色软甲的年轻女子朝他这边看过来:“师兄,那人是谁啊?” 声音有些大,同在她身边穿着赤色软甲的男子也看了看他,压低了声音说了些什么,不过看嘴型,前三个字应该是“不知道”,后面的江锦霜也懒得管了。 下午依旧是由江锦霜带着弟子们训练,唯一不同的是,今晨来到这里的外门弟子也被安排到校场来训练,不过带着他们的自然是自家的老师,先前那个门派的女子看到他带训的模样,仿佛大吃一惊。 又到了休息时间,弟子们昨天和江锦霜接触过后发现他并不如传言中所言那般不近人情,那个胆子大点的弟子凑近来跟他搭话。 “江前辈?” 江锦霜正望着远处发呆,一下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嗯?” 弟子扭捏老半天,才吞吞吐吐问:“江前辈,我听说您这些年淡出江湖是因为您一直在追杀魔族,这是真的吗?” 想了想自己整天漫无目的地搜寻有关阿雪的线索,有事没事还逃开他爹的召唤,魔,无非是路过某些地方时看到魔物作祟顺手杀了罢了。 他依旧笑意盈盈地问:“你从哪听来的?” “少主啊,”弟子一脸理所应当,还绘声绘色地讲起来,“少主平时会在没事的时候和我们讲好多好多好玩的事情,我们之前问到您,他还说……” “李二!”那位李二身后传来了周殷骞气急败坏的声音,江锦霜用一种看戏的表情盯着他的眼睛看,嘴角还带着些许笑意。 “怎么不训练,知道离试剑还有几天吗?” 李二弱弱地看了他一眼:“江前辈刚刚说让我们休息的。” 周殷骞一下被这话噎住了,他嘴里“你你你”了半天,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息。 “行了,我借你们江前辈一用,今日剩下的课程你们先自己看着办吧。” 不顾弟子们小声的哀怨声,周殷骞拉着江锦霜边往外走,临走时还听到了周围不小的议论声。 “出什么事了?” 周殷骞看了看过路的人,压低声音道:“待会儿讲。” 回到周殷骞的院落,原先在巡逻的守卫此刻都整整齐齐地排成了几列,角落还有几具魔物的残肢。 “发生什么事了?” 周殷骞一脸严肃朝他道;“种子的事实在拖不得了,昨夜还魔物只是在种子周围活动,今日他们竟然袭击了整个东院,我怕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恐怕会伤到那些年轻人们。” 他们二人来到种子面前,发现那芽又长高了一些,而它外面那层罩子也越来越浑浊,几乎都要变成纯黑色将那芽给笼罩起来。 江锦霜盘腿坐下,见周殷骞也坐在了他身边,他问:“干什么?” 周殷骞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道:“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和你一块啊。” “得了吧你,”看出江锦霜的担忧,周殷骞抬手往他的脑门上敲了一下,“我什么水平你还不知道?你走这几年我又没荒废修炼,真的。” 要是有人说药谷少主周殷骞整日只知贪图享乐,江锦霜第一个跳出来说不同意。 周殷骞虽算不上是当世英才,但是修炼从来都不落江锦霜和江锦雪太多,只是江锦霜不明白,为何这样一个人,忽然有一天会性情大变,让人到处传播自己的负面谣言。 “况且你说这是梦魔的修为炼成的,如此棘手,你我二人一起,速战速决吧。” 江锦霜想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他们二人对视而坐,纷纷伸出一只手打出灵力注入那黑红的罩子中。 纯净的蓝色和那红色的罩子上互相纠缠,来回盘旋。 只要将梦魔残存的魔气抑制住,他们就大功告成了。 眼见着属于梦魔的红色妖气越来越少,周殷骞刚要松一口气,便看到他们二人身下忽然亮起一阵诡异的红光。 不好! 下一秒,二人双双被打断施法,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中,周殷骞疼得“哎呦”一声,江锦霜则是用法力变了一簇火出来。 此地除了对方的脸周围什么都看不到。 周殷骞喃喃道:“我看刚才那阵法好像有点眼熟。” “是什么?” 江锦霜那时没看清楚,就听周殷骞想了半天,才说了四个字,“归阴阵法。” 说完,周殷骞还摆了摆手:“当然,我只是说眼熟对吧,说不定是别的呢?” 第16章 江锦霜皱眉不语。 归阴阵是这世上最神秘的阵法之一,他也只曾在书上读到过。书上说这阵法大多都被封印在某个物件里,物件承载了主人生前的力量和怨气,主人死后它就会吞食意图占有此物件的人,那人在回到现世前须得经历主人受过的一切苦难。 “我跟你透个底吧,”周殷骞看着他一脸担心的模样,“我小时候也掉进来过,不过当时进的是个山林老怪的阵,我在里边跟个游魂似的,就全程看戏就出来了,没什么大事的。” 可说完他就后悔了,周边的黑暗一瞬间被一道熟悉的景色取代,江锦霜抬头看山上的一群建筑,立马认出这里是静清宫的山下集市。 集市里人来人往,周殷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他们身后传来一道喊声:“让开,不看路么?” 一个小厮把他们推搡到路边:“一天天跟没睡醒似的,别挡我们道爷的路。” “道爷?”江锦霜刚一开口,就见一个身着青衫的白发男子骑在马上在他们面前缓缓走过,江锦霜抬头,正好对上一双雾蓝色的眸子,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对方似乎对他压根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对视一眼便轻蔑地回看前方。 待那男人走远,周殷骞揉了揉刚才被小厮推墙上撞痛的肩膀:“什么道爷啊,这么大摇大摆在路上走。” 江锦霜这才转头看他,发现面前这人说话发出的是周殷骞的声音,但脸却不是他的。 “你的脸?”周殷骞听他说话转头看他,一拍头道:“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你来着,你的脸怎么回事?” 意识到不对劲的江锦霜拉着周殷骞找了一个水盆,两人同时往水里看,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震惊。 周殷骞摸着自己的脸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怎么会这样,这是谁啊,我感觉我都要不认识我自己了。” 他说着说着忽然推了江锦霜一把:“喂,你怎么都不吃惊一下?” 江锦霜依旧在注视着水面中倒映着的“他”的脸。 这张脸,是年轻时的江言枫。 而周殷骞现如今的脸他恰巧也认识,是和他只有过几面之缘的林烬的父亲,林奇。 “好吧,我认了,变成两个老百姓没什么的,反正只要把这个幻境安安稳稳熬过去就行了。” “不只,” 江锦霜否认,“我们现在的身份可不是普通老百姓。” “嗯?” 周殷骞看着江锦霜施了个小小的隔音结界问,“你干什么?” “你现在的身份叫做林奇,江宫主的贴身下属。”他简言意骇,周殷骞却立马反应过来了,嘴里还嘟囔着“天呐”。 为了保险起见,江锦霜还是决定先把周殷骞带回静清宫,可刚踏进宫内,一路上看到他们的人都在小声议论着什么,江锦霜正奇怪着呢,等再走几步,他见到了一个陌生男人。 “枫儿,你今日去了何处?” 男人严肃的语气让人感到十分压迫,江锦霜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就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飘在了半空中,而刚才他待过的那具身体,他的父亲正在向男人回话:“父亲,孩儿今日听闻山下有妖魔作祟,才私自带着林奇下山除魔。” 男人闻言,忽然抬手重重地在江言枫脸上打了一巴掌,江言枫被打得偏过头去,半张脸肿的老高,嘴上却还是有礼数:“父亲,是孩儿不对。” 江书其冷哼一声:“你现在就去戒律庭,自前真人要罚你。” 飘在半空中的周殷骞忽然“哇”了一声:“难道是我知道的那个自前真人吗,那个静清宫前前任宫主?” 江锦霜缓缓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两个魂体随着江林二人飘到了戒律庭,就见一个看上去仙风道骨的长者正站在正门口,他的身边正是刚才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道爷”。 江言枫跪了下来请罪,林奇也跟着跪了下来,自前真人威严的声音从他们上方传来:“江言枫,今日你和林奇二人不顾宗门规定私自下山,我要罚你们,你可服啊?” “真人,是弟子强行带林奇下山,此为弟子一人之错,请真人莫要迁怒林奇。”江言枫说得恳切,而听到这话的自前真人神色更加愠怒,“好,既然你这么心慈,我原本想罚你们一人二十戒鞭,既这样,林奇我就不罚了,罚你一人四十鞭如何?” -------------------- 第9章 抹去 跪在地上的少年腰杆挺直,江锦霜飘到了他面前,看到他脸上毫无惧色。 不说话便是默认。 “打!”自前真人一声令下,行刑的弟子握紧了手上的戒鞭,一鞭子下去,江言枫的身体被打得向前倾去,背上竟是生生被打出了一道血痕。 鞭子被注入了灵力,行刑弟子经验丰富,这么几鞭子打下来,江言枫的背部血肉外翻,还不停地往地上滴着血。 可即便是这样,尽管一次次地被打弯了腰,江言枫还是再次挺直了腰杆,直视着戒律庭内那尊玉莲花像。 不是打在自己身上,四十鞭子其实很快,周殷骞早在前几鞭子见血的时候就捂眼睛不敢看了,听到周围安静下来,他问江锦霜:“打完了么?” 江锦霜“嗯”了一声,周殷骞慢慢挪开放在眼睛上的手,就见跪在地上的少年背部早已鲜血淋漓,他没力气再好好跪着,但还是用双手强撑着地面,才不至于让自己趴在地上。 第17章 在场几乎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冷漠的,除了一人。 先前还看他们不上的白发男子吩咐道:“林奇,扶你主子回去。” 林奇刚想上前,就听到一声呵斥:“不可!静清宫的规矩,受了鞭刑的人须得再跪满两个时辰才算罚完。” 江锦霜循着声音来源看过去,发现说这话的正是他的爷爷。 江书其的语气咄咄逼人:“莫永元,你也想坏了规矩吗?” 眼见着两人即将吵起来,自前真人出言制止:“好了,既这样,原本你替林奇受罚,按理来说你本应再跪四个时辰,念及你身上的伤,江言枫,你就跪完这两个时辰罢了。” 林奇这才走过去将半伏在地上的江言枫扶起,自然地跪在了他旁边。 自前真人吩咐刚才那行刑的弟子:“看好他,两个时辰后再许他们离开。” 弟子应下后,规规矩矩地立在他二人身边,像根门柱子,周殷骞原本还在叹息,接着就被一股巨大的拉力拉到了地上,他往前踉跄了几步,随即嘴里还说了些不干净的词。 可他们现在已经到了这两具身体里来了,那守着他们的弟子奇怪地看了周殷骞一眼,随即偏过头去不再管他们了。 周殷骞本想背过手去捏个决跟江锦霜偷偷说会话,可灵力刚在手上结型就被打散了,周殷骞吃惊地望过去,发现是那个弟子干的。 “别耍花招。” “抱歉。”江锦霜弱弱开口,他抬头看了周殷骞一眼,用嘴型道:“没事。” 身上负伤的情况下,两个时辰比想象中过得还要慢许多,从艳阳高照跪到落日西垂,那弟子总算是松口:“时辰到了,你们可以走了。” 周殷骞闻言就要把江锦霜扶起来,江锦霜背上的血这会儿已经干了,血混合着被打裂的外袍凝固在伤口处,随意牵动一下都疼得他咬牙,试了几次,他实在没法立马站起来走路,他叹口气妥协道:“算了,你扶我坐会吧。” 太阳即将下山,戒律庭离弟子们住的地方都比较远,他们就这么坐着,江锦霜忽然问:“周殷骞,你见到梦魔了吗?” 周殷骞还在担心着他背上的伤,忽然被这么一问,他迟疑地答道:“没,应该没吧。” “你之前说,在那个怪物的归阴阵里,你是以魂体的视角看完它的生平对吗?”为了保险起见,江锦霜还是辟了个小结界,“在我这具身体受罚之前和之后,我们都好好地待在宫主和林奇的身体里不是么?” “对哦,”周殷骞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求证般问江锦霜,“所以说,刚才在江宫主受罚时梦魔也在场?” 随即他就反问:“不应该啊,我刚才明明没有感知到丁点魔气,梦魔怎么混进来的?” 江锦霜用手指点了点地面答:“因为梦魔不是纯魔种,他原本是人,之后才成的魔。” 他说完这句话愣了一瞬,在他的记忆中,好像梦魔也说过类似的话。 周殷骞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那个‘道爷’?” 这会周殷骞的直觉出乎意料地准,江锦霜挑了挑眉答:“不错,是他,莫永元。” 聊了不知多久,眼看着天快要黑了,江锦霜用手撑着地面就要自己站起来,周殷骞被他这举动吓得不轻,连忙搀着他站稳。 “大哥,你伤这么快就不疼啦?就算你现在用的是江宫主的身体也要注意点吧,”他嗔怪着扶着江锦霜离开了戒律庭,走了一会,他才想起来问,“我们该回哪去啊?” 在江锦霜幼时,江言枫就曾整顿过静清宫,修了新的宗门规训,戒律庭的玉莲像被他派人砸了个稀巴烂,弟子居所还有其余的几个大的建筑全改了新的名字,江锦霜站在离开戒律庭的路上,心里也是一片茫然,最后,他破罐子破摔:“回我那吧。” 在江锦霜的记忆中,江言枫从来住的都是历代宫主的明镜阁,而若是这样,现在的明镜阁,想也知道有谁在里面。 周殷骞扶着江锦霜,两人就这么磨磨蹭蹭地回了少宫主居住的紫竹阁,借着月光,江锦霜隐隐地看到紫竹阁外似乎站着一个人,他和周殷骞向前几步,走近才看清那人的脸。 莫永元换了一身玄色衣裳,手里还捏着一个小药瓶,见江锦霜被周殷骞搀着慢吞吞地走路时,他不禁发出一声讥笑:“怎么,走路都走不了了?” 江锦霜憋着心里的不快,不断地告诫自己这里只不过是个回忆秘境,就见自己瞬间飘到了空中,底下的江言枫又往前走了几步,恭敬答:“劳烦师叔挂心,是我身子太弱,日后定不会再让师叔看我的笑话。” 莫永元皱眉道:“你还想有下次,这次还没长记性吗?” 江言枫不在回话,而是吩咐林奇将自己扶了回去,等到了自己住的院落,天上的两个魂体又落了回来。 江锦霜被周殷骞扶着趴到了床上,他看不到自己背上的伤,单听周殷骞替他处理时的唉叹声就能知道背上的伤口有多么“惨烈”了。 换了一盆又一盆血水,周殷骞还用上了自己门派独有的疗伤秘法,江锦霜忍不住出言:“其实,也没那么痛。” 虽然江锦霜是为了让周殷骞放心才这么说的,但当他刚说完这话时,伤口居然真的瞬间不疼了。 江锦霜刚想回头夸夸周殷骞,就见背后那人的表情已经凝固住了。 第18章 “怎么了?” 周殷骞被他这么一问回过神来,随即喃喃道:“我定是太久没睡了。” 周殷骞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刚才看到的景象居然是真的! 江锦霜背后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血淋淋的几十道口子最后变成了满背的疤痕。 周殷骞颤抖着声音把这事转述给江锦霜,江锦霜听了,轻轻松松地从床上翻坐起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我的疗愈术已经高超到这种地步了?” 周殷骞还在刚才的事里无法自拔,江锦霜下床推开卧房的门,映入眼帘的却是满目雪白。 这里是莫永元的归阴阵,按道理来说他们二人应该时刻跟在莫永元的身边经历他所经历的事才对。 如果当时的江言枫因为养伤而一直待在紫竹阁,归阴阵无法记录除阵主之外不相干的人太多事,所以养伤这部分就被归阴阵自动消除,而现在他看到的这满山的雪,恰巧能够证明他们二人的时间被抹去了,也就是说,他们在不久后又会见到莫永元。 江锦霜折回来推了推周殷骞,某人在看到下雪之后还震惊地“哇”了一声,他带着周殷骞找了些厚衣服,顺便解释了现在的状况,周殷骞啧啧称奇,麻溜的换好了衣服和江锦霜一块出门。 一路大雪纷飞,门外的梅花被雪压得枝头微弯,今日若还未休沐,不出意外的话他是要和其他弟子一块去训练的。 绕了几圈山路,终于到了训练场,场上的雪被人铲得干干净净,坐在屋檐底下喝着茶的莫永元不经意间抬头,刚好和江锦霜的目光撞个正着。 “来了就训练,”莫永元放下茶杯,“养好了伤还当自己是娇滴滴的小少爷呢?” 场上其他弟子听了这话都朝他看过来,有的甚至还在偷笑,江锦霜飘到半空中,看江言枫自顾自地拿起了一边的木剑,他拿着手里的剑随意挽了个剑花,再看莫永元,依旧在悠哉游哉地喝着茶。 不多时,一个弟子凑到莫永元的身边说了句话,江锦霜就看见莫永元指了指江言枫道:“你,跟我去趟明镜阁。” 江言枫收了剑,林奇见状也要跟过去,却被莫永元制止:“我有叫你吗?” 最后只有江言枫和莫永元二人离开了训练场,江周二人在天上飘着,等到了明镜阁,江锦霜又一次看见了那自前真人,他背手立在明镜阁门口闭目养神,此刻倒还真有几分像江锦霜曾见过的被供养在静清宫的那具仙身了。 莫永元和江言枫上前行礼,自前真人睁眼道:“知道我叫你们来做什么吗?” 江言枫摇了摇头,只听自前真人道:“江言枫,我想要教你一个新的剑法。” 他说这话时,语气带了几分温度,完全不似几个时辰前那样冷酷。 莫永元在自前真人说完这句话后眉头缓缓皱起,江锦霜正凑到他跟前观察他的表情,正疑惑着他怎么一脸吃了屎的模样,就听他正后方的自前真人道:“我要教你的这个新剑法,叫做穿竹剑势。” -------------------- 第10章 入魔 此话一出,江锦霜顿觉端倪。 江锦霜少时练剑时分明听江言枫说过,穿竹剑式是江书其传授给他的。 江锦霜想着想着,默默地飞了回去,只见自前真人将江言枫带回了明镜阁内,独留莫永元一人在外等着。 兴许是觉得自己多余,莫永元站在原地扯出一个自嘲般的笑容,白雪落在他的头顶,还沾湿了他的衣衫。 见莫永元转身便要离开,周殷骞在空中打了几个转:“我们现在跟着莫永元还是去宫主那?” “跟着莫永元。” 莫永元像是赌气般走得极快,周殷骞百无聊赖地从天上向下看问:“他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自前真人不教他剑法?” “不是,”江锦霜否认,“在清水镇结界时,莫永元说过穿竹剑式乃他创。” “慢着,”周殷骞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你说这个啥啥啥剑式是莫永元创的?” 周殷骞忽然将双手背在头后躺在空中:“那他不生气才怪呢,我的东西让别人拿走了换我我也生气。” 江锦霜在自前真人说出剑式名字的时候,想到莫永元也许会因此记恨他的师父,可这怎么也还达不到让此人亲手弑师的程度。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让莫永元堕魔? 想着想着,底下的莫永元已经回到了操练场,带着满心的不忿,今天动作有出入的弟子们可是遭了难。 刚一下学,弟子们有的就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莫师叔今天究竟是吃错什么药了。 莫永元板着张脸从他们面前经过,弟子们又瞬间像群鹌鹑似的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出,但他像是没听到刚才议论他的那些话似的,只是目视前方地离开了。 “哎呦,看来他气得不轻啊。”周殷骞边说话边摇头,话音刚落,他们就被一阵吸力给吸回地面上去了。 又是一眨眼的功夫,树上的白雪已经尽数被葱绿替代,这么来一两次,江锦霜倒也是习惯了。 环顾了一下四周,他发现这里似乎是明镜阁里的一个小院子,周殷骞站在他身边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他们的对面站着两个熟人,江书其和莫永元,自前真人站在上首,下巴处的胡须似乎已经全白了。 自前真人这么开口着,语气里都透出了几分苍老的意味:“今日传你们来,是为了宫主继承之事。” 第19章 江锦霜心中微微震惊,但还是没表现在明面上,倒是江书其率先开口:“真人,您唤我和莫永元来也就罢了,怎的还把枫儿叫过来了?” 他面上带着笑,但谁都能听出来他心里不怀好意,自前真人听这话倒也不恼,而是继续说着自己要说的话:“这第一项,便是剑术比试。” 江书其自信地拿起了自己的剑,却听自前真人道:“但是,在此次比试中,只能使用穿竹剑式。” 听到这话的江书其不乐意了,他直接问:“师父,您明知道……为何还要比这么一项,莫不是想叫弟子难堪?” 站在他身边的莫永元低笑了一下声,他听到后怒问:“你笑什么?” “我笑,我当然是笑这世道,当爹的不如儿子喽,我记得穿竹剑式你还是提前两月开始学的吧。” 他这话指向性极强,但江锦霜这会倒是全明白了,江书其刚才糊涂混过去的那些字眼,无非是想提醒自前真人比试他没学会的剑法不公平。 而自前真人不想浪费时间,直截了当道:“有第一轮便会有第二轮,书其,你便是输了这一轮又何妨?莫要失了气度才是。” 江书其羞愧得脸红到脖子,作揖答:“是,弟子知道了。” 之前在这归阴阵里,他们但凡是有和莫永元有任何语言动作交流的时候,灵魂都会被挤出来,可这回不一样,江锦霜等了良久,再睁眼还是好好地待在这具身体里。 这一轮比试就很自然地留给了江锦霜和莫永元。 在开始比试前,江锦霜想,要用什么样的熟练程度去迎接莫永元的进攻呢? 既然这次比试是为了宫主继承,他的父亲曾顺利的当上了宫主,那这次比试估计当时也是江言枫胜出了的。 想了良久,江锦霜不再有顾虑,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抬头盯着对面蓄势待发的莫永元。 莫永元率先发起了进攻,江锦霜用点竹顺利用一只脚在地上转了个圈绕到了莫永元身后。 江书其原本对这场比试毫无兴趣,他背靠着墙,只是朝这边看了一眼,就被打斗场景深深地吸引住了。 莫永元越打越激进,看似无处可挡的招式实则暴露了他最大的缺点,江锦霜寻到机会,用一个闪身到了莫永元面前,等莫永元再次抬剑时,江锦霜的剑尖已经指在了他的喉咙前。 “你赢了,”莫永元脱力地丢了手中的剑,“告诉我,你才学这剑法不到半年,如何能到如此境界?” 江锦霜不语,因为他也不知作何解释,实在要说的话,也是他刚才操之过急了,他自小学习穿竹剑式,熟练程度实在不能和只练了半年的人匹配上。 自前真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江锦霜顺着看过去,却发现他这会倒是脱离那具身体了。 周殷骞贴了过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会打不过莫永元呢。” “先别说话,”江锦霜用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盯着地上的自前真人,还没等到他说出第二轮比试内容时,一个弟子从明镜阁外急匆匆地跑来报告:“宫主,不好了,魔族入侵,好多同门都被魔族挟持了。” 莫永元一听这话便要往外走,便听自前真人吩咐他三人去解救弟子。 江周二人依旧跟着莫永元跑,莫永元先是来到了距离明镜阁最近的戒律庭,江锦霜飘的快,远远地便看到有一团黑色的魔气将几个吓得一脸苍白的弟子挂在了玉莲像上。 可这魔气,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对。 “放了他们,”莫永元救人心切,并未发现异样,拔剑便要朝魔气砍去,可剑刚要砍下去,就见那魔气立刻朝四处散逸开来。 上过一点课的修习之人都会在身上备着一点专门对付这种魔的聚型水。 可当莫永元刚拿出聚型水时,就听这魔笑得猖狂:“想用这破水对付我?” 说着它就将自己的魔气灌入了那几个弟子体内:“那现在呢?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把那水洒我身上,他们几个等我结型后也会和我结为一体的。” 此刻几乎是死局,现在不用聚型水的话,被灌入魔气的弟子们会慢慢被魔气侵蚀,但如果贸然使用聚型水,就会导致这魔口中的那种结果。 眼看着弟子们的脸色越来越差,周殷骞也在天上急的打转:“哎呀,这魔也太狡猾了,这还让人怎么选嘛。” 江锦霜沉默地盯着底下的莫永元,却见他拿起了手中的聚型水向魔泼过去,虽然尽量地避开了弟子们的身体,但还是或多或少地沾到了一点。 那魔被迫和弟子们分开,变成黑乎乎的一团东西倒在了地上,所幸莫永元刚才把握得好,他再看那魔,却发现刚才挑衅他的魔不过是一块黑色的石头罢了。 “怎么会这样?”莫永元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冷哼,“哼,怎么会这样?” 顺着声音看过去,江锦霜才看到自前真人从戒律庭门口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江言枫。 “解救同门便是你们的第二轮比试,莫永元,你和江书其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听到这话的莫永元皱眉问:“师父,你什么意思?” “魔族来犯是我编出来的,联合几个弟子一同演戏,江书其未在规定的时间里将弟子救出,犹犹豫豫,妇人之仁,而你莫永元,”自前真人的话语一顿,“太过激进,不顾同门的死活。” 第20章 “可我不是救下他们了吗?”莫永元指着身后那几个弟子,“我激进?” “你应当庆幸你当时救下了他们,这魔气虽是我仿制,但难保不会对身体有害,你居然就敢这么将聚型水泼出去?” 他说着说着摇了摇头:“唉,真是,不堪为大用。” 莫永元听着,手上紧紧地握着拳,最后他气极了,索性直接抛下了这里所有人离开了。 周殷骞留在刚才的事情里还没反应过来:“自前真人说话还挺重。” 话音刚落,他们就被吸力吸到了静清宫东边的山洞边。 东边的这座山,叫做君雪峰,据说是早年有一位神君亲临至此长眠,留下了这座山顶积雪不绝的高山,而山下因着神君的神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天然山洞,灵气不绝,堪称闭关修炼的宝地。 望着山洞里传来的隐隐红光,周殷骞不禁开口问:“如果我们到这里来了的话,是不是就证明莫永元就在里面?看这阵势,他不会是要入魔了吧?” 江锦霜也心说不好,两人飘进山洞,就见莫永元正坐在一块巨石上,他的身边缠绕着黑蓝两种力量,黑色的就是魔气。 “不堪,为大用,不堪,不堪……”莫永元口中一直喃喃着这几个字,某个瞬间后,他忽地吐出一大口血,身边所有的力量流都变成了黑红色,随着一阵魔气的扩散,一大堆弟子从山洞门口闯了进来。 莫永元抬头,雾蓝色的眸子中尽是不甘:“你们,给我滚!” 弟子们你你我我地互相看了几眼,但都还是没动,过了一会,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 自前真人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道:“莫永元,你道心不正了。” -------------------- 宝宝们本来我今天有点犯懒不想写来着,然后睡前看到了一条评论,瞬间被感动到了然后就爬起来快速码了一章(该死好想抽死当时犯懒的自己)。 第11章 哄骗 鲜红的魔气在空中不断翻涌着,模糊了莫永元的脸庞。 自前真人站在所有人前,撑出了一个大罩子来,但魔气的冲击力度太大,他这么撑着,明显力量不够抵抗初生的魔气,不一会,保护罩就裂开了一个口子。 “停手吧,”江言枫不知何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这样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稚嫩的少年挡在了所有人面前,替代垂垂老矣的自前真人支起了保护罩。 莫永元看着身边围绕着他的魔气,再看那些昔日一口一个“师叔”叫他的弟子们,此刻都用一种戒备的眼神望着他。 “停手?”莫永元邪笑着走下石台,魔气顺着他的意志遁入地底,下一刻,一道道红色的尖刺从地底穿出,直逼人群。 “真人,烦请您带着师兄师姐们先行撤离,”江言枫到了此刻依旧有条不紊,“我应该还能拖住他一会儿。” “嗯嗯嗯,江宫主还挺帅嘛,”周殷骞在天上左右晃了两下,又飞到江锦霜面前问,“你怎么不说话。” 刚才江锦霜一直在沉默地看着地下,直到周殷骞开口他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已经愣神这么久了。 “没事。”江锦霜努力表现得平淡,心里却还想着他发愣时想着的事。 莫永元就是梦魔,梦魔又杀了自前真人,可他后来却从未听过有关莫永元这个名字的任何事情。 而现在在这个归阴阵中,来到君雪峰山洞的所有人都应该看到了莫永元入了魔,怎么才能做到没有一个人说漏嘴呢? 莫永元看着撤离的弟子们,眼睛一瞥便看到了那个佝偻着的身躯。 只是一瞬间,江言枫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莫永元就已经穿到了山洞外掐住了自前真人的脖子。 弟子们有的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连逃跑都忘了。 江言枫提着剑追了出来,蓄势待发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自前真人还没感知到危险的来临,他扯着嗓子朝那些弟子们道:“快走,去找江师叔……” 他还没说完,莫永元就用拇指摁住了他的喉结,自前真人张了几下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的手还在试图将莫永元的手拿开。 “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莫永元抬起左手,自前真人惊恐地看着他掌心聚集的魔气,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静清宫主,在被莫永元打了一掌之后丢到了地上。 江言枫冷冷地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痛苦挣扎的老者,继续抬头看着莫永元:“师叔,你没有回头路了。” “回头?”莫永元笑道,“放心,我不会回头的。” 江锦霜定定地看着他,看到了他无情伪装之下,眼眶中凝出来的泪水。 看到这里,周殷骞还在担心自前真人的状况,忽然整个世界都开始震动了。 经历过秘境的人都知道,这是秘境坍塌的提示。 江锦霜最后看了一眼立在君雪峰洞口的那人,白发蓝瞳的莫永元呆立着。 奇怪的是,归阴阵里的莫永元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也抬头朝灵体状态的江锦霜看过来。 两人对视,归阴阵霎那间随着梦魔的力量消散,再睁眼,他和周殷骞已经回到了那株芽旁边。 芽外面的保护罩已经被厚厚的一层灵力覆盖住,江锦霜探了探,发现此处几乎已经感知不到魔气了。 “双双,”周殷骞用手碰了碰江锦霜的肩膀,“那时的自前真人就这么死了吗?” 第21章 “不会的,”江锦霜思考了下,明显感受到了那时的莫永元还没下死手,“自前真人只是被莫永元灌入魔气经脉寸断,但还远远不到会死的程度。” 而且当时江言枫也在旁边,有他在,他也会尽力救治自前真人的。 周殷骞松了口气:“那就好。” 两人一时无言,只剩下了风吹叶子的声音。 江锦霜用手撑地站起来:“我去看看训练场。” 走出周殷骞的院子,江锦霜感受到了一阵目光,仿佛有什么人在暗中注视着他。 沿路的弟子有的看到他都恭恭敬敬地打着招呼,江锦霜也一路笑哈哈地回应着他们,等到了训练场某人脸都笑僵了。 李二一看到他就兴冲冲地冲了上来:“江前辈,我还以为您今天不来了呢。” “说好带你们的,我不会食言。”江锦霜往训练场的中间走了几步,随意一瞥便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明黄色的校服,高高束起的马尾,江锦霜只是看了一眼就别过了头去。 兴许是认错人了。 李二巴巴地把他送到了椅子边上:“前辈您可一定要加油。” 江锦霜一下摸不着头脑:“我加油什么?” “加油救救我们!”李二的声音忽地放大,“那个我说过的漼寒天,他今天上午一来这,所有人都光顾着看他了。” 李二的音量虽然有些大,但好在训练场足够大,还不至于让其他门派的人听到他这番话,江锦霜有些好笑道:“那你们就先站好。” 没人听到李二说的话,当江锦霜一开口训动作时,那个穿着明黄色校服的少年便回过头来看着这边。 江锦霜的满心注意力都在药谷弟子身上,等再见到漼寒天,已经是数时辰之后了。 药谷的膳食堂其实和他家的口味大差不差,但值得一提的是药谷的药膳,能在保证药效的前提下还能做得好吃,但药膳是需要提前和自己所属派系长老提前报备的,大家日常吃的还是普通饭菜。 江锦霜端着一碗清汤面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刚坐下吃了没几口,他面前的光就被一个身影挡住了。 “前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江锦霜笑了笑。 好像他们两个分开前前后后才几天吧。 江锦霜礼貌地回应:“好久不见。” 也许是沉默让人不适应,他寒暄完之后又主动开口:“清水镇的后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听到他开口,漼寒天的眼睛里瞬间冒出光来:“我通知了师父,师父带人为清水镇的镇民超度,在我来的那日就开始了,总共七七四十九天。” “梦魔的事我没说,”漼寒天补充道,“我和师父说清水镇的事都是魔尊做的。” “说与不说都影响不大了。”江锦霜说着,无聊地搅动着碗中的面。 现如今最首要的事情,是先前江言枫同他说过的魔尊封印松动的事。 清水镇是魔尊的第一个目标,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他也找了江锦雪这么些年,哪哪都去过了,但唯独没去过魔界。 看到他发呆,漼寒天试探般问了句:“前辈,你的面?” 江锦霜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被自己搅成一团的面条他才停手。 “前辈有心事吗?” 看着面前单纯的小孩,江锦霜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想法,少年人都喜欢斩妖除魔,要不要把他诓到自己的队伍中来? “等秋山试剑过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漼寒天看着江锦霜跃跃欲试的神情:“还不知道。” 还不等江锦霜使用他那套人人听了都会心动的话术,漼寒天反问:“前辈呢,您之后要去哪里?” “我?”江锦霜将筷子放在桌上,半开玩笑地看着漼寒天,“我要做的事情和要去的地方都很凶险,魔界鬼蜮,我都有可能要去闯一闯。” 他说这话时自然是不大认真的,但漼寒天听了后抿嘴不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江锦霜笑着摇了摇头拿起筷子继续吃自己的面,刚吃没几口,漼寒天忽然认真道:“前辈,我能和您一起吗?” “你说什么?”江锦霜差点就要把嘴里的那口面吐出来了,他放着被呛住的风险强行把那口面咽下,随即问,“你想清楚了,万一我是拿你寻开心呢?” “前辈不会。”漼寒天十分笃定,搞得江锦霜不停地为自己刚才的混蛋想法感到懊悔。 “我给你点时间考虑考虑,别太快下结论。”江锦霜还以为对方是一时脑热,说完后就快速地吃完了碗中剩下的面,接着就端着碗像做贼似的逃离了这里。 出了膳食堂,太阳已经被吊在了西山边,偶尔还能在天上寻到一两颗不那么明显的星星。 晚上的课基本都是史论课,和他没什么关系,江锦霜百无聊赖地在药谷里逛着,不知怎的就逛到了弟子们居住的院落。 李二提着一只野鸡悄悄地走在院子里,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江锦霜悄悄地摸了过去,在李二看路时挡在了他面前。 “谁啊?”李二有些生气,在抬头看清来人是谁时瞬间泄了气,“哈哈,是前辈您啊?” “当然是我,”江锦霜盯着他手里的野鸡,“逃课了?” “我就逃这一次,今晚膳食堂的人太多了,我没抢到菜,上先生的课都要饿死了。”说着说着,他的肚子还真争气地发出了一阵叫声。 第22章 江锦霜轻笑,忽然想到了那时坐在自己对面的漼寒天:“我就不告诉先生你逃课的事了。” 李二一听这话,开心地立马就要溜走:“好嘞,没问题前辈,那我先走喽。” 刚走出几步就被江锦霜提溜住了衣领。 “前辈,您还有什么事吗?” “野鸡在哪打的?” 李二指了指东方向:“那边的树林里。” 江锦霜松开了抓住他的手,临走前吩咐:“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于是提着野鸡的单纯少年就在月光下看着自己的前辈“嗖”地一下飞了出去,果真才过了一刻,他又看着前辈“嗖”地一下飞了回来,回来时手上还提着两只野鸡。 -------------------- 第12章 突发 李二目瞪口呆地看着江锦霜手里的那两只野鸡,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你要去哪烤?”江锦霜一点都不见外,四处看了看,“要不去你家少主院子里?我看他那还挺空的,人也少。” 江锦霜说这话当然是逗他的,看李二拘谨的模样,最后他们还是在弟子院落里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把鸡处理后烤了。 没有什么香料,只有单纯的油和辣子,江锦霜蹲在火堆旁烤完鸡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顺手把手上的棍子塞到了李二手里。 “你多吃一个,”江锦霜晃了晃手里的另一只烤鸡,“我先走了。” 李二呆呆地点了点头,江锦霜就轻快地迈着步子离开了。 药谷地形复杂,他幼时来这里还迷路了好多次,江锦霜先是去了训练场,扫视了一圈只看到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在场上比划着,毫无收获。 接着他往外边走边飞,终于是在一个僻静的角落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漼寒天没有和其他人一起练剑,江锦霜从屋顶上跳下去,悄悄地拿着烤鸡靠近他。 原本练剑时注意力就是高度集中的,漼寒天没在第一时间注意到附近的动静,等到江锦霜几乎快要走到他身后时他才堪堪反应过来。 漼寒天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剑指过去,却发现开人正是笑咪咪的江锦霜。 “前辈?”漼寒天讪讪地收了剑,“前辈为何来此?” “当然是做好事,”江锦霜把那串着烤鸡的棍子往漼寒天手上一塞,接着拍了拍他的头,“行了,吃吧,别那么拼命,早点睡。” 说完这些,江锦霜就循着来时的路走了,漼寒天望着月光下那跳上屋顶的身影,又看了看手中的烤鸡,最后还是老实回了住处。 ────── 那种子种出来的芽越长越高,最初只有巴掌大的芽,现如今已经长得一人高了。 江锦霜平视着这株绿油油的东西,感觉和其他什么药草也差不大多。 “哎呦,长这么快?”江锦霜转头看去,发现周殷骞正背着手朝这边走过来。 他走到这株东西面前,用手轻轻地在它顶端拂了几下,一些星星点点的小颗粒便顺着他的手落入了土里。 “过了这么久了,庞师和真的能长出来吗?” 听到江锦霜这么问,周殷骞假笑:“你知足吧,就这么几天它能长成这样已经是个奇迹了。” 一阵微风拂过,吹得叶子也摆动着。 “不过看这长势,感觉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周殷骞拍了拍江锦霜的肩膀:“不过等庞师和回来,他必须得先留在这里啊,我怕他身体状况不太稳定……” 他说这话时江锦霜正看着他,满脸都写着“你看我信吗”几个字,周殷骞索性破罐子破摔:“哎呀行了,其实刚才那些不是我的全部目的,我只是想让他留在这里修养,然后顺便研究研究那种子懂吗?” 周殷骞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澄清道:“顺便!” 秋山试剑筹备得风风火火,据说药谷的掌门周弥先宣称要举办有史以来最豪华的一次大赛,事无巨细,小到所有参赛弟子们的饮食住所。 自上次江锦霜和李二偷摸烤完鸡之后,他就和周弥先反应过膳食堂饭量不够的事,周弥先大手一挥,非常气阔地给膳食堂多拨了三成经费。 临近大赛,原本以为一切都会一帆风顺,周弥先还期待着这次自家也能在大赛中好好地亮个相,偏偏天不遂人愿。 大赛前两日,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跌跌撞撞地跑进了燕归堂,彼时周弥先正在接待前来观赛的各派掌门。 江锦霜不在场,周殷骞就绘声绘色道:“当时那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就求我爹帮他,我爹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却抽抽噎噎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然后原因来了,据说是他和他同门师妹不和其他人一块训练,居然逃到后山谈情说爱,他的师妹被不知哪来的一把剑钉在了一棵树上,当即便毙了命。” “我爹生气了,大赛前居然发生这种事,说什么他也要查个水落石出,”周殷骞摆了摆手,又凑到他跟前来,“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做的?” “他们是哪个门派的?” 江锦霜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周殷骞努力回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认出来。” “一个没什么名气的门派,两个逃了训练的弟子死了一个,”江锦霜抬头看天,“后日便是试剑的日子,各派有头有脸的人物说什么也会来观赛的,在这个关头杀人,谁会这么做呢?” 第23章 周殷骞惊喜地拍了拍手:“对哦,他们两人对大赛结果有什么影响,没人会因为顾忌他们去比赛而杀他们的。” “剑呢?”周殷骞一听,立马自告奋勇道:“我带你去看。” 女子的尸体和凶器被暂时安置在了药谷专门用来冷藏药材的寒室里,江锦霜进来后,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女子脖子上的伤痕,便走过去看那把剑。 寻常门派弟子们的佩剑都是有自家专属家纹的,除了某些用天材地宝锻造出来的宝剑,譬如他和江锦雪的清雪和渡霜,又譬如天月门那小子用的剑。 可现在这把剑上却没有刻家纹,只是一把十分普通的剑。 “他说这剑是凭空出现,然后插到他师妹脖子里的?” “是吧,反正他当时也有点疯疯癫癫的,不知道说真的还是假的。” 江锦霜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抬手便朝那剑施法。 周殷骞看着那剑褪去伪装,顿时心中满是疑问。 因为这剑褪去伪装的原本的模样,上面刻有金色的仙草图样,正是药谷弟子的配剑。 如果是别的门派动的手那还好说,要是让周弥先知道这事是自己家哪个弟子干的,他非得先扒了那人的皮再将他逐出宗门不可。 周殷骞沉默了一会儿建议:“要不,还是先不告诉我爹?” 江锦霜点头表示同意。 不告诉周弥先是一回事,要找出罪魁祸首是另一回事,江锦霜和周殷骞寻了个机会,在试剑前一日召集了药谷所有的剑修弟子。 弟子们听到要检查佩剑都一头雾水,但大多数人都还是乖乖地把剑举在了身前。 江锦霜穿梭在队伍中一一查看着佩剑,当走到一人面前时,他的身前空荡荡,江锦霜抬头看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 领着李二离开了训练场,李二哆哆嗦嗦地都要哭出来了:“前辈,我的剑前天晚上不见了,我也不知道它去哪了……” “待会儿再说。”江锦霜倒是十分冷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江周二人把李二带到了寒室,看到台子上躺着的女尸和她脖子上血淋淋的洞口,李二的腿都吓软了。 江锦霜拿起褪去法术的那把剑:“这就是凶器,你接下来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李二呆呆地点了点头,只听江锦霜问:“这是你的剑吗?” 李二上前看了看,随即点了点头。 “你刚才说你的剑是在前天晚上不见的,那你还记得在剑丢之前,你把它放哪了吗?” 李二努力地回想着:“我记不太清了,但我记得那天下了剑课之后就是吃饭的点,我好像为了赶去膳食堂没来得及回去放剑,它应该是被我放在训练场的剑架上了。” 说完他都快哭出来了:“我昨天找剑的时候听到宗主说话了,前辈,少主,你们相信我,人不是我杀的……” 周殷骞从训练场走来到刚才都一直沉默着,听到李二说这话,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上前打了下李二的头:“上课都白上了是吧?自己的剑就摆外面不被人拿才怪呢,还有,人不是你杀的你自己清楚就行,哭什么?大男人,有个男人样行不?” 李二要流出来的眼泪硬生生被他这番话给憋回去了,周殷骞转头问江锦霜:“这下怎么办?” “明日就是大赛,必须在比赛前抓到真正的凶手,”江锦霜思索了一阵,随即向李二道:“你回去之后就和别人谈谈这件事,越多人知道越好,还要说人没死,现在已经被救回来在寒室修养了。” 想着这件事传扬出去会被周弥先责问,江锦霜索性直接过去先跟周弥先说明白了他的目的。 果不其然,这消息传了出去,到了晚上,几乎所有人都在猜试图杀人的真凶是谁。 将人没死的消息传播出去,真凶就会再次回来确认。 江锦霜撤去了守在寒室外的人,又将那女子的尸体藏在了暗处,施法自己变成了那女子的模样躺到了台子上去。 为保真实,他当然不能出手抓人,所以抓真凶的光荣任务就落在了周殷骞的头上。 寒室里点的烛火明明灭灭,江锦霜闭着眼,只能听到外面的点点风声。 到了三更,外面依旧没有动静,周殷骞等得困了,刚打了个哈欠就见一个人影悄摸摸地从正门走了进来。 抓到了!他心想。 那人手里拿着匕首,刚借着微弱的烛光走到江锦霜面前,眼见着他要把匕首插入江锦霜的胸膛了,忽然,他手一顿,就见躺在台子上的“师妹”抓住了他的手。 “师妹”力气极大,此时也睁开眼看着他,他继续用力将匕首往下压:“溱溱,你别怪我,谁让你不答应我的,你要是没活过来,也就不用遭这第二次罪了!” -------------------- 感谢在2024-04-07 23:07:02~2024-04-11 00:3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再睡一会儿zz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再逢 周殷骞冲上来,一记定身打在了男人身上,江锦霜甩了甩刚才抓男人手的那只手,边坐起身来边阴沉地看着他。 男人的眼珠不停地地转来转去,仿佛要说些什么,江锦霜倾身将他嘴上的定身解开,就听男人嚷嚷:“溱溱,溱溱你救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救救我,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 第24章 周殷骞听得烦了,震惊于这人的脸皮怎么能这么厚,于是在一旁偷偷地给了他一脚。 听着男人一口一个“溱溱”,江锦霜才想起自己如今的装扮,他一开口,俨然是自己的声音,面目也开始慢慢变化:“为什么杀人?” 男人看着面前自己的“师妹”忽然变成了个男人的模样,立马带着怒气道:“你是谁,溱溱呢?”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江锦霜有些不耐烦地从台子上站了起来,居高面下地看着他:“我再问一遍,杀人的理由是什么,还有,为何要嫁祸给药谷?” 男人原本的那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在听到江锦霜说“嫁祸药谷”几个字时微微变了一瞬,接着他又装傻:“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溱溱是在你们这被害的,你们要负责!” 他说完之后看着面前两人越发不耐烦的神色,声音也不由得小了一些:“不是说溱溱被救回来了吗?你们现在把她交出来,我或许还能不追究你们的责任。” 江锦霜嗤笑一声偏过头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周殷骞一脸不解地走到男人面前:“你说你要追究谁的责任?” 不等男人继续开口,江锦霜直接接过了他手中原本用来刺杀的那把匕首,匕首被抵在了男人脖颈处,江锦霜徐徐开口:“玄青宗,是最近几年才建成的门派,你是玄青宗掌门第一个弟子,你的师妹,也就是掌门独女王溱溱,我说的这些没错吧?” 女子的尸体刚被抬到寒室时他们就已经拿到了这份情报,来参加秋山试剑的各门派入谷时都有登记,拿到这情报还是轻轻松松。 男人惊恐地抬眼,发现江锦霜正盯着他看。 “我……是!”他声音分明不停颤抖着却还要强撑,“你们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师妹在你们这里出了事,就算我们玄青宗势弱,我也一定要让江湖知道你们药谷是如何欺压人的,你们……” 他的嘴再次被封住,但这次是被江锦霜用法术封住的,他的法术大多带着寒气,冻也能冻他一会儿。 “我现在没什么耐心,”江锦霜蹲下身,“你说我们欺压人,是说我们欺压你了么?” 周殷骞看着江锦霜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心说不好,刚背过身去就听见一声“嘎嘣”声,像是什么东西断裂开来了。 又一声,江锦霜站起身来与男人平视:“感受到了吗?我现在解开你嘴上的法术,不许吵。” 男人尽力地动了动眼球,他痛极了,额头上沁出一滴滴汗来,江锦霜见状解开了他嘴上的一层冰。 “哈……哈……”男人极力地大口呼吸着,他忽然又开始哭起来,“别折断我的手指,我错了我错了!” 周殷骞此时也转过身来,看见男人垂下来的右手小指和无名指处已经空了,但是江锦霜是边施法边折的,所以伤口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血。 “还是同样的问题,要么回答,要么,”江锦霜指了指他的手,“其他的手指也别留了。” 接下来的审问就顺利多了,男人也许一开始也没想到江锦霜会用这种办法逼他开口,接下来只要他有想瞒着什么,江锦霜就会拿他的断指在他跟前晃,男人被吓狠了,后来几乎是问什么就答什么。 天蒙蒙亮,男人被江锦霜差人给抬了出去,当然,出去前还是把他断掉的两根手指接回去了。 据男人所说,他接近师妹是为了能娶到她,这样他之后就能光明正大地接手玄青宗了,但师妹始终不松口,逃课那日也明明白白地跟男人说不愿嫁他,他是一时气急了才对师妹动的手。 偷剑嫁祸的事还没审出来,他就已经吓晕了,江锦霜也只好作罢,将审出来的这些告知了周弥先。 “还挺顺利的。”周殷骞轻快地走着,却听江锦霜说,“事情没这么简单。” “是是是,但是你也得先歇会儿吧,”阳光太过刺眼,周殷骞微眯着眼,“我爹和江宫主下了死命令,说今年的秋山试剑你必须观赛。” 江锦霜瞥了他一眼,就听他立马改口。 “当然,说你必须观赛的是江宫主,”周殷骞自豪地拍了拍胸脯,“我的任务当然是守着你让你别跑了。” 身边有个叽叽喳喳的监视桩,江锦霜果真在周殷骞的眼皮子底下老老实实地来到了药谷的试炼场。 周弥先将秋山试剑选址在试炼场是有原因的,当初门中长老争执不下,有的说要不就选个小洲当场地,也有的说要慎之再慎,让其他门派见见药谷对这次承办的重视。 思来想去,周弥先还是敲定了药谷试炼场。 魔界处于药谷之下,试炼场则是药谷中离魔界最近的地方,当初建成时也是为了锻炼弟子们的水准,弟子们对厉害的定义,基本就是谁能去试炼场后完完整整地回来谁就是强者。 试炼场平日魔气缠绕,乌烟瘴气,为了好好举办这场大赛,周弥先特地安排了几十个个资历较长的弟子提前一月清理干净了。 江锦霜到达现场时恰巧看见一队穿着赤红软甲的年轻人昂着头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每人腰间都还挂着一个黑色的袋子。 “玄青宗的。”周殷骞附耳道。 观赛者们的位置被设在了试炼场大门的两侧,按门派就坐。 江锦霜叫停跟着他走的周殷骞:“你们在那边坐。” 周殷骞一眼望过去,刚好看见章宁一脸慈爱地朝这边招手。 第25章 “行吧,那我走了。” 目送走了周殷骞,江锦霜继续朝竖着静清宫家纹的旗子那走去。 中间有个最大的座位,坐在那的人不是江言枫还是谁? “宫主,”江锦霜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江言枫轻笑,端起了面前的一杯茶抿了一口,“霜儿,我听你周叔说,你最近半月都在这里啊。” 见江锦霜不答,他也不再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再过不久就是你母亲的忌日了,要不要在家里多待一阵?” 说罢,他用眼神示意江锦霜坐到他身边的那个位置去。 江锦霜如了他的愿,乖乖坐下。 “我会回静清宫待一段日子,”他语气一顿,“您记得保重身体。” 江锦霜说完,心里就泛起一阵奇怪的滋味。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父子俩间正常说说话还需要端着架子说些表面话。 听了江锦霜说的话,江言枫满意地笑了笑,将视线从他儿子身上移开,又品上了那杯茶。 人陆陆续续来齐,最后到达的参赛选手们是药谷弟子。 戒律长老站在比赛场的正中央,他如常地说着话,灵息却能将他的声音完整地传达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耳边。 “作为本次试剑的承办门派,恭迎各位前来观赛……” 他说完这两句话之后就开始絮絮叨叨讲药谷的历史,江锦霜听了几句就脑门直疼,悄悄地把他和戒律长老之间的灵息掐断了。 说了不知多久,终于,在长老无声的嘴巴一张一合下,江锦霜终于看到了有弟子上场。 挑选对手是根据自身具体实力而定的,赛前会有一个检查环节,就是为了测试弟子们的修炼水平。 一眼望过去,没有认识的人。 江锦霜捏了面前桌上的一块糕点吃了一口,糕点刚入口他就想吐出来了。 甜腻腻的。 他刚想端起茶杯喝口水顺顺,就见一旁江言枫递来了个碟子,里面乘着他爱吃的荷花酥。 “多谢宫主。”江锦霜双手接过了那碟子,将碟子和他刚才吃过的糕点放在了一起。 江言枫的笑容敛了几分,继续看着比赛。 不知过了多久,江锦霜才看到一个熟人。 李二高高兴兴地上了场,对上的刚好是玄青宗的弟子。 打斗开始,就见他们瞬间缠斗在了一起。 李二虽然顽皮了点,但这些日子江锦霜讲的东西他到底也是听进去了不少,眼看着李二逐渐占了上风,江锦霜刚放下心来,就见那玄青宗的弟子忽然将手探到腰间。 不对劲! 可等江锦霜反应过来已经晚了,玄青宗的那弟子将腰间系着的袋子打开,里面的粉末像是活过来了似的,疯了般地开始朝李二袭去。 李二躲避不及,有些粉末眼看着就要侵入他的口鼻,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所有的粉末都被面前的男人挡了个遍,李二原本用来挡住眼睛的手也在此刻挪开来,他注视着男人的背影,就听男人问:“还好吗?” 粉末还没到他身上多少,李二有些腼腆道:“我没事。” 男人的视线转回到玄青宗那人身上:“何门何派?竟如此下作。” 场上此刻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凝固了。 一部分人是因为玄青宗这人用的这手段阴险,而其他大部分人都在震惊地看着场上那男人。 江锦霜原本为李二担心的心此刻已经平静下来了,他注视着场上那男人,口中慢慢说出三个字。 “庞师和。” -------------------- 感谢在2024-04-11 00:37:03~2024-04-12 23:3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再睡一会儿zz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魔尊 玄青宗那人见状脸色一变,正要转身逃跑,便被同时发现异状的周弥先堵了个正着。 庞师和几步向前,夺过了那人腰间的袋子,而弟子则像是被人拿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扑上来就要从庞师和手里抢东西。 江锦霜微微眯着眼看着那邪门的袋子,忽然想起了他曾不知在哪见过这种粉末。 从前成过魔的庞师和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魔尊向来爱做这些阴邪的东西,而这袋子里装的,正是在魔市销量最好的迷魂粉。 若人吸入少量,最多落个昏迷几天的下场,可这人刚才迷魂粉像不要钱似的往外放,可算是对李二下了死手。 “玄青宗是想要与我药谷为敌么?”周弥先面上丝毫不掩饰愠怒之色,一步一步地朝玄青宗这人走过来。 “先是宗门内讧妄图污蔑我宗弟子,今日大比又闹这么一出,”周弥先冷哼一声,“我倒要看你们如何与江湖交代。 ” 玄青宗那人被说得低下了头,不知是羞愧还是什么原因。 待上场的弟子们都在观席下准备上场,玄青宗的其余人见了这状况,都上前了一步,仿佛要干什么大事一般蓄势待发。 原以为场上有周弥先和庞师和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江锦霜正悠闲地看着场上的情况,边把玩着手上的茶杯,可下一秒,那“ 羞愧”的弟子忽地抬起头,握紧手中的剑便要朝庞师和刺去。 他速度极快,根本不似和李二对打时那般弱势,感受到这人身边不一样的气场,庞师和立马将李二往后推了一把,李二的胸膛几乎是和那人的剑相擦而过。 第26章 江锦霜此刻也顾不得太多了,他站起身来,往前一跃便稳稳落入了赛场中。 庞师和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看到来人是他,脸上的欣喜之色一开始根本就抑不住,但考虑到场合,他还是状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地清了清嗓子。 周弥先本就因玄青宗这人胡作非为生气,看他还敢有如此动作,他索性直接拿出捆仙索给人绑了。 那人被捆上丢到了一边,玄青宗其他弟子见状像疯了一般冲进了赛场,江锦霜正纳闷台下的人难道都死了吗,下一秒就看到观席上的人们和候场的其余弟子都晕了过去。 一阵难听的大笑声从他们上空中传来,江锦霜抬头看,发现空中有一团黑色的雾气萦绕着。 “做这种无用的小孩子过家家打斗是想震慑吾么? ”黑气落到地上,化作一个长着尖锐獠牙的男人。 庞师和快速地给李二套了个保护罩,又窜到了江锦霜身前来。 “哦?吾好像在哪见过你们,”魔尊阴笑着向庞师和这个方向走过来,江锦霜刚想召唤出清雪,就见一道凛冽的剑光闪过,一把剑就这么横在了他们和魔尊之间。 “什么人? ”魔尊皱着眉往剑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穿着明黄色校服的少年从昏倒的弟子群中飞了过来。 漼寒天收回剑,轻轻在空中踩了几下便落在了赛场中,他没有回答魔尊的问题,而是反问:“ 你又是何人?” 魔尊笑了笑,眼睛却停在了漼寒天的腰间:“ 吾道你这毛头小儿为何还好好地站着,原来是有这个。” 说罢,他一伸手,漼寒天腰间别着的香囊就乖乖地飞到了魔尊手中。 “真是好久不见, ”魔尊垂眸看着手中的香囊,又转过身来朝江锦霜和庞师和笑道,“吾想起来曾在哪见过你们了。 ” “清水镇幻境里,是你们杀的梦魔对吧?”魔尊抬手,一团青黑交杂的浊气显现了出来,“真是多谢,吾还正愁梦魔不够乖顺,他不肯交出这造梦的本事,多亏有你们。” 江锦霜闻言吃惊地看着魔尊,他又环顾了赛场一周,此刻才明白为何魔尊能让这么多人同时昏迷。 魔尊封印尚在,尚且不成气候,可若梦魔死后他的力量全部回到了魔尊身上,那此刻的魔尊可就不大好对付了。 “小江,你们退后,”周弥先见玄青宗的其他弟子逼近,抬手为他们其他人辟了个屏障,又朝魔尊喊,“魔尊,你不如和我比试比试。” “你这老东西,平日里琢磨琢磨你的草和花不就够了,何故要来找死呢?”魔尊不耐烦地抬手朝周弥先打出一击,周弥先见状往一旁闪避开,可没成想那一击似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他,而是拐了个弯打向了那个被捆仙索缚住的弟子。 捆仙索被强大的魔气侵蚀断裂开来,玄青宗其他弟子见状,纷纷跑上前来作出一个迎敌阵势。 江锦霜错愕地看着这些稚嫩的面庞,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投靠魔尊,你们是脑子连着屁一块放出去了吗?”庞师和朝那些弟子大喊着,顺便侧身躲开了魔尊气急败坏的一击。 “好好看看如今的局势吧,”魔尊咬牙又捏出一团魔气,“ 你觉得你们如今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庞师和冷笑一声:“ 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捡起地上李二的剑,转头朝江锦霜眨了眨眼。 魔尊到底是个气量小的,见如今庞师和如此嚣张,他也彻底动了怒,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朝自己攻击过来的庞师和。 江锦霜瞬间反应过来庞师和是要转移魔尊的注意力,他召出清雪,转身朝漼寒天道:“ 你注意安全,顺便保护下李二。” 说着他就朝提剑那些弟子攻去,玄青宗的弟子们还不是他的对手,只片刻,他们摆出来的阵就被击溃。 “ 周叔!攻击魔尊!”江锦霜布了个屏障将这些红衣弟子彻底与他们隔开来,周弥先也召出剑来飞身朝魔尊逼近。 这下魔尊要抵抗两边的攻击,周弥先尊为一宗之主实力自是没话说,而庞师和现如今的身体是种子重塑出来的,清气萦绕,此刻正是一身用不完的劲。 “天真,别以为这样就能击败吾,”魔尊左右手都对抗着一人,他卯足了劲怒吼一声,一阵猛烈的冲击波就从他身上发出。 周弥先和庞师和见状只得先停止对他的攻击,江锦霜用剑挡在身前,也被强大的能量推得退后了几步。 此刻的魔尊又变了副模样,他上身裸露着,露出唯有魔界才有的业火灼烧纹,头上还长出了一对犄角。 “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魔尊抬手朝庞师和指去,庞师和就被一个无形的大手掐住脖子提到了半空中。 江锦霜见状,几乎是想也不想地闪身提剑朝魔尊刺去。 庞师和一只腿跪在了地上,他被掐得一时呼吸不过来,而魔尊愣愣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那道大口子,其中魔气散逸,江锦霜在近身攻击魔尊时也没讨到好,魔尊近身处全是浓烈的魔气,修习之人天生就与魔气相悖,他身上此刻也多了不知多少道细细密密的口子。 “你……”魔尊此刻压根没心思管其余人,他眯着眼看向江锦霜,“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来杀你的人,”江锦霜站定,脸上和手上的伤痕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庞师和半跪在地慢慢调息,周弥先见魔尊分心,刚要施法攻击,就见魔尊又化作了初见时的那团黑雾。 第27章 “哈哈哈哈哈,原来是你,竟然是你!”黑雾在空中转了几圈,又朝江锦霜布下的那屏障攻去,漼寒天心说不好,丢出剑又加固了那层屏障。 可魔尊像是丝毫不受影响般地穿了进去,将那几个弟子包裹在黑雾中,下一秒,他又自如地穿了出来:“你们做什么都是无用的,这些有远见的年轻人已经将身体和灵魂献给了吾。” 说罢,他还不要命般地飘到漼寒天面前来:“你要不要也跟随吾?” 眼看江锦霜的剑就要飞到面前来了,魔尊识趣地往高空中飞去,最后消失,但他们依旧能清晰地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 “老头,还有你们几个小子,我们后会有期。” 望向彻底澄净下来的天空,江锦霜有些脱力地松了松手上的剑。 观席上的人和其余候场弟子们悠悠转醒,他们看着场上几人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场比试中途遭遇这样的事,周弥先和其余几个门派掌门商量后一致决定,推迟比试时间,首要的大事是加固魔界和人界之间的封印。 弟子们睡了一觉之后就得到推迟比试的消息,可以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而目睹了刚才一切事情的李二此刻有些凌乱。 江锦霜把庞师和暂时安排在了药谷内自己居住的院落,刚把人安顿好,周弥先那边就来请人了。 燕归堂中坐着各派掌门,几十双眼睛盯着从正门走进来的江锦霜和庞师和。 看到熟悉的面孔,天月门掌门发出了疑问:“庞师和?” 江言枫冷眼看着他二人,悠悠开口:“霜儿,你能解释解释,你身边的这位朋友么?” 庞师和刚从那株植物变成人,身上还隐隐散出点点魔气,若说是和魔尊打斗过后沾染上的倒也说得通,可周弥先却在第一眼见到他时,就敏锐地感知到了这股魔气。 -------------------- 第15章 兔子 对上各位掌门们的目光,直给人一种无形的威慑。 庞师和恭敬地站在一旁,江锦霜环视座上的长者们,最后停在了天月门掌门身上:“倪掌门,晚辈想借万识镜一用。” 万识镜,字如其名,能识万物,辨奸邪。 若经由这些座上的高位者的镜子照过之后,庞师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大家也能够看清楚了。 那坐在周弥先身畔的倪掌门先是没回话,他捋了捋自己白花花的胡子,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二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口:“也好,庞师和是我门下人,自然当由我给大家一个交代。” 倪掌门抬手,掌心凭空出现了一面镜子。 那镜子随着他口中念着的咒语飞到了空中,随即放大了不知多少倍,将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照了个遍。 掌门们坐着的地方从镜子里看是一大片澄净的蓝色,再看庞师和,身上泛出的灵力尽管暂时比较微弱,但从镜子里看是没有一丝杂质的。 口说无凭,江锦霜深谙这一点,若无万识镜为庞师和佐证,即便是他将当时事实说得天花乱坠也未必有人信。 借着这个台阶,他如实道出了当时清水镇被魔尊覆盖结界后发生的一切事情。 炼化普通人,梦魔被杀。 在座的各掌门都是见惯了奇事怪事的,唯独在听到庞师和是由梦魔留下的修为而重塑肉身时,周弥先皱了皱眉:“魔重新做回人?我倒是从未听过还有这种奇事。” 其余人点头附和。 现在庞师和身上那股魔气姑且还能说是有梦魔修为的残留来解释,但单单就他曾经成过魔这一点,就足够他被面前这十来号人给好好治一回了。 听出了周弥先的言外之意,庞师和主动上前朝倪掌门拜了一拜:“弟子愿听从掌门一切安排。” 看他这副诚心的模样,不等倪掌门开口,江言枫在一旁打趣道:“就算没听过这回事,也不能咬死了怀疑吧?我看不如就先把这位朋友先请到慎域里小待几天,等到秋山试剑结束了再来处理。” 他说得极为恳切,表面上看来是为了日后大赛的安稳,但慎域是静清宫用来关押犯了重罪的人的地方,这么冷不丁地把人要过去,倪掌门有些不悦地用手敲了敲桌子。 “江宫主,庞师和是我门下人,再不济也应由周掌门将他关押在药谷,为何要舍近求远去您静清宫呢?” 他表面功夫做得极好,话里却隐隐透露出一点挤兑来,说得难听点,他的那番话无非就是在说你江宫主的手伸得也太长了。 而江言枫听了这番话也不恼,反倒露出他那副标准笑容来,提杯致歉:“原是我思虑不周。” 江言枫喝下那杯茶,目光又放回到了庞师和身上。 排除江言枫的建议,其他掌门一致商量决定,将庞师和即刻遣回天月门。 这个结果江锦霜还是挺满意的,至少庞师和回到了自己的出身门派,想必倪掌门也不会太过刁难。 出了燕归堂,江锦霜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想起了他即将出门时庞师和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用灵息传给他的那句话。 “不要相信任何人,我曾在人界和魔界封印那亲眼见到了封印被解开,还感知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 不要相信任何人,熟悉的力量。 他边想边踢了踢路上见到的小石子,石子“骨碌骨碌”地滚到路边草丛里,一个白胖白胖的大兔子就窜了出来。 第28章 看着兔子白花花的身体,江锦霜忽然有了一股想把它抓住的冲动。 兔子跑得快,但他可是会短距离移形的,江锦霜几下穿到了兔子面前,兔子见状还要跑,却被面前这人环手穿过肚子底下抱了起来。 很奇怪,小东西刚才分明还跑得欢,这会儿却像是认了主一样的乖乖窝在他怀里,看着怀里带着热气的两只大耳朵,江锦霜轻笑一声。 往回走的路上遇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周殷骞远远地便认出了他,但由于他怀里那团白色的活物才迟迟不敢确认。 “你这是?”周殷骞指着江锦霜怀里的兔子,“要吃了它?” 江锦霜否认:“不是,在路上捡的,它看上去挺喜欢我的,带回去养着。” 周殷骞一脸“你看我信吗”的表情,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兀自离开了。 其实周殷骞这么一个态度也能找到原因,因为这位传说中的静清宫天才,江锦霜,可是从来没养过一花一草的。 从他当初给庞师和浇水就能看出来,草都能淹死,更别说养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了。 回到住处,江锦霜把兔子放地上,关上门拿了个从厨房顺来的盆出了门。 药谷有结界的地方,随处可见的都是奇草,结界是为了防外人偷草去转卖的,所以只防陌生人,江锦霜轻松进去采了满满一盆的草和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药园。 以防万一,他还去问过周殷骞这些草和花的功效,拣出几样兔子疑似不能吃的草之后,周殷骞面色有些古怪:“你真要养兔子?” 江锦霜一脸理所当然:“怎么了?” 周殷骞摇了摇头:“没事,你高兴就好。” 自江锦霜幼时来到药谷,周殷骞就没怎么见过这个漂亮的小孩笑过。 冷冰冰的大叔把冷冰冰的小孩送过来就回家去了。 后来他知道了原因,原来是这小孩早早便没了母亲,他想了想,若他也没了母亲,想必不会比这小孩好太多,于是他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照顾江锦霜,想让他在药谷过得开心些。 但那时总归有江锦雪,江锦霜身上还有那么一点人味。 大战之后,江锦雪失踪,江锦霜几乎再也没有发自内心地笑过了。 看着江锦霜如今的模样,周殷骞在他临出门时又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江锦霜回头致谢,不一会儿就回到了住所。 大白兔子在房间里不知疲倦地窜来窜去,江锦霜蹲下身,将盆里的草装在了刚又去厨房顺的碟子里。 兔子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带着满身蓬松的毛跑了过来,从江锦霜的视角看,活像看到了一只会走路的雪球。 从燕归堂出来,除了去找周殷骞,其余时间江锦霜都在路上胡思乱想。 熟悉的力量,是指谁? 直到此刻,望着兔子吃草时一耸一耸的脑袋,他才想起一件他一直忽略了的事。 这场试剑,所有门派几乎都到齐了,除了那些不知名的小派,其余有头有脸的或是有点声望的门派都希望在这比试中展示自家年轻血液的实力。 可他一直忽略了,五个门派五层封印,而这次没到场的,恰好只有孤云司。 令江锦霜想不到的是,当初江言枫说江湖中出了叛徒,有人投靠了魔尊,这会儿孤云司竟连装也不装了吗? 想到这次因封印被破,魔尊肆无忌惮地在试炼场来去自如,江锦霜忽然站起身来,抱着兔子便往外去。 怀疑没用,若要确认事实,那他必得亲自去孤云司探探究竟,江言枫希望他留在这全程参观试剑,可现在试剑推迟了,他也就没了留在这的必要了。 刚出门来到岔路口,江锦霜忽地想起方才周殷骞看兔子的表情,可以说是十分古怪。 莫非他是不喜欢兔子? 在岔路口思考许久,江锦霜还是折了回去,换了一条路到了弟子院落。 循着记忆中漼寒天偷偷练剑的那个角落,江锦霜轻松地找到了临那角落最近的屋子。 屋子里亮着灯,但江锦霜没有敲门。 万一人小孩和朋友在一块,他这么突兀地敲门不太妥。 想了想,他转身捡起了身旁大树掉下来的的一片树叶,江锦霜单手给树叶施了个咒,他低声朝树叶说了句话,就见那树叶像是被人操纵般地朝屋子里飞去。 不一会儿,漼寒天从里向外推开门,一开门便见到了倚在树边怀抱着兔子的江锦霜。 树叶被他捏着,他走近几步,江锦霜笑说:“叨扰了,想麻烦你件事。” 漼寒天规规矩矩地把人请进了房间,江锦霜不着急坐,而是把兔子放到了地上。 “前辈,您这是?” “我出门有要事,不在的这段日子,烦请你照顾一下这小东西。” 江锦霜伸出一根手指:“食物不用担心,你可以去找周少主要。” 他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记得别把兔子往他跟前抱,他应该不喜欢。” 嘱咐完这些,看着依旧沉默着的漼寒天,江锦霜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不让你白照顾,等我办完事回来,我答应你帮你实现一个愿望怎么样?” 像漼寒天这样的孩子的愿望能有多难实现?无非是想要什么剑法典籍,或是一些奇珍异宝罢了。 而漼寒天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是抑不住的欣喜。 第29章 “前辈放心,我会照顾好它的。” 江锦霜闻言放心地点了点头,刚要出门便被漼寒天叫住。 “前辈,可以告诉我它叫什么吗?” 给兔子取名字?江锦霜倒是还没往这方面考虑过,但名字是要看缘分的,就像他和江锦雪刚会爬时自己抓纸团挑名字,恰好一个挑了“霜”,一个挑了“雪”。 要是给这胖兔子取名字,江锦霜脱口而出:“饭团。” 本来想叫雪球,但这是他妹妹的绰号,到时找回了江锦雪,家里就有两个雪球了。 漼寒天听了,嘴里重复了一遍:“饭团。” 再抬头,江锦霜已经消失不见了。 -------------------- 宝宝们我发现周日好像没有时间更新……因为周一要回两节专业课,所以周日全用来练琴了……看看这周哪天我找机会多更点;-) 第16章 无人 蓬莱洲地处粤西,而孤云司在蜀地,距离不算太远,今夜出发,不过一两个时辰便能到达。 站在蓬莱洲渡口,江锦霜回头想了想,还是回头发了两张传音符回去,告知他的行程。 一张给周殷骞,一张给江言枫。 借着月光,他踩着清雪飞到半空中,最后再看一眼这个葱绿的小洲,便回过头往前去了。 夜色渐浓,霜气也重了些,不知过了多久,江锦霜低头往下看,看到了月光下一圈圈围起来的镇子。 普通门派外一般会设有散货铺子,铺子常常会成街,成镇的也很多,就比如静清宫山门下就有一个小镇,许多居民在会镇子里安居,买卖。 但孤云司不同,据说孤云司第一任掌门当初选定驻地时为的就是蜀地的地形,别的门派和街镇顶多相连着,而孤云司整个门派都是由外围的街镇层层围起来的。 江锦霜收了剑,轻松地落到了镇子里。 话说也奇怪,孤云司附近的这个镇子叫做三平镇,是人尽皆知的做买卖的好地方,不仅是因为这儿人多,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孤云司愿意每日拨一部分弟子在镇子里巡逻。 镇民不用担心会有魔物或者其他什么的来打扰他们,于是久而久之,三平镇夜晚也依旧灯火通明,这儿来自江湖各地的商人络绎不绝,可江锦霜此次一来,看到的只是紧闭着门的商户和人家,灯都看不到几盏。 太反常了。 想着夜已深,江锦霜四下瞧了瞧,发现离他不远的街角有一家“平安客栈。”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江锦霜还是上前敲了敲门。 最初客栈内没什么反应,过了许久,江锦霜本以为是自己敲门力度太小了,想着要不要再敲一下时,门忽然开了。 一个瘦削的女子将脸靠在门上,只拉开了一小道缝,女子警惕开口:“你是什么人,来做什么的?” “我是来住店的,你们这不是平安客栈吗?”江锦霜说着说着还抬头看了下客栈招牌。 女子闻言正要关门,江锦霜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住门,堆出一个极具欺骗性的笑来:“姑娘,关门这么快做什么?” 可人家根本不买帐,手上用着力一直跟江锦霜对抗着,感觉像是今天非得把这门给关上。 “你口音不像蜀地人,说话语气也很奇怪,不说清楚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今天是不会让你进来的。” 她一脸认真,月光打在她的脸上,将她凹陷进眼眶的眼睛显得愈加明显。 本着不说胡话就会死的性子,江锦霜忽地松了抓在门上的手,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姑娘,不瞒你说,其实我是受孤云司掌门之托前来为你们解决问题的。” “真的?”姑娘紧紧抓着门的手松了些,她皱眉问,“你真是掌门请来的人么?” “如假包换,”江锦霜轻笑着后退一步,抬手捏了个符出来,符纸随着他口中念着的咒语飞到空中,绽出了几道银白色的光,光束落到地上,将客栈前照得亮盈盈的。 “哇,真漂亮,”那姑娘禁不住往前探了探头,随即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像一阵风一样冲了出来,她抬脚踩了踩地上的光点,边踩边着急地问,“为什么踩不灭?” 她边踩着,还念叨着“不要被发现”之类的话。 因为这是照灵符,只能由施符者施法灭掉。 江锦霜抬起右手并拢食指和中指随手一挥,就见那地上的光点瞬间消失不见。 姑娘眸子里洋溢出喜色,她伸手拉着江锦霜的胳膊快速地进了客栈,像在躲避着外面的什么。 进了客栈,江锦霜只看到了客栈内正中间的桌上燃着一根小小的白烛。 火苗闪烁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扑灭。 姑娘拿起那根白烛,走到柜房下放杂物的地方找来找去又取了根新的白烛。 两根蜡烛一同燃烧着,客栈内被点得更亮了,江锦霜这才看清楚这姑娘的真正模样。 她身上穿着一身青色的葛布衣,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地绾着,脸上满是疲倦。 “我带您去找个房间吧。”沉默了许久,姑娘终于开口,她将那两根白烛一同拿在手里,走在前面上了楼梯。 木质楼梯似乎是年久了,踩在上面不停地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 姑娘领着江锦霜上了楼,她左看右看,最后选了二楼尽头的一间房。 “公子今夜就在此处休憩吧,”姑娘将手中那根新烧的白烛递到江锦霜手中,临走前,她回头,“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第30章 江锦霜手上握着那根白烛,闻言他抬头:“我姓江。” 姑娘露出一个笑容来,朝他行了个礼:“江公子请早些休息吧。” 说完她就走了,过了不久还能听到她踩在楼梯上的“嘎吱嘎吱”声。 江锦霜目送她下楼,转身推开了门。 窗户没开,借着白烛的光,江锦霜走进房间看了看,发现这里的装潢可以说得上豪华了,设施该有的也都有,房间里还有一股隐隐的鹅梨香味。 江锦霜走过去推开窗,发现这房间刚好正对着他刚才落地的地方。 客栈处在街角,来住店的客人只可能多,也许是夜深了,大部分人在这个点早就睡了,江锦霜这么想着,轻轻地吹了口气吹灭蜡烛,也休息了。 隔天他是被楼下的谈笑声吵醒的。 阳光顺着他昨夜打开的窗户照了进来,落在地上金灿灿的。 起身随意整理了一番,江锦霜就出门下了楼。 楼下的几张桌子几乎都被坐满了人,他们边吃边笑,在察觉到江锦霜走近时都停了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地看着他,像是见到了什么稀奇物。 昨夜那姑娘刚好从厨房端着两碗小菜出来,刚好就看到了坐在正中间那张桌子旁的一个人正不怀好意地盯着江锦霜看。 见姑娘过来,那人直接问:“小莲,这是哪来的仙君啊?” 小莲快步走过来放好了那两碗菜,笑着对那人解释:“这是江公子,他是掌门请来的客人,是来帮我们的。” 可谁知那人并不买账,冷哼一声后道:“现在三平镇谁不知道掌门说过的话,我明明记得他说的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三平镇和孤云司,他怎么会亲自请人来呢?” “再者说,他是何时来的,我怎么这几日从未见过他?” 听他这么问,小莲磕磕绊绊地答:“昨……昨夜。” 这话一出,其余人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看着江锦霜,状似在讲悄悄话,可说的内容却一字不落地落到了江锦霜耳中。 “哪有人半夜来的,莫不是为掩人耳目?” “就是说,假设是掌门请他来的,那他干嘛不去孤云司住,怎么会住这?” …… 眼看着他们把他钉死在了“外来的奇怪的人”这根柱子上,小莲也不住地偷瞄了他两眼,江锦霜实在是听不下去,索性抬手示意他们噤声。 看江锦霜有些不悦的模样,有几个识相的闭口没再说什么了,最初质疑他的那人假笑道:“若仙君您真是掌门请来的贵客,何不现在就去和掌门商讨要事呢?” “在我们这小地方,”他左右看了看,“可杀不死为非作歹的妖魔。” 其他人听这话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有小莲的脸越来越黑,她想出言阻止,却被江锦霜拦住。 “我觉得各位提议不错,”江锦霜走到柜台处又停了下来,抬手在柜台上放了一袋灵石。 刚出门走了一会儿,江锦霜正纳闷要怎么进去孤云司时,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他回头看,小莲手里拿着那袋灵石边叫他边快速跑了过来。 “江公子,我相信您是被掌门请过来帮我们的,”小莲站定缓了缓气,接着又把那袋灵石放到了江锦霜手中,“既然您是来帮我们的,那我们平安客栈断断没有收救命恩人钱的本事。” 看着手中带着余温的袋子,江锦霜开口问:“你们所说说的问题,究竟是什么问题?” 小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周边来来往往的都是居民,她抬头看着江锦霜:“是魔物,这是掌门派人来镇子里说的。” 她领着江锦霜来到一处告示栏,指着上面张贴的告示:“这个上面应该写了,我们好多人都不识字,掌门后来才派了人来跟我们说的。” 闻言,江锦霜抬头看向那张贴的告示。 “自今日起,魔物肆虐,三平镇须酉时闭市,卯时后准许居民走动,禁止外人进入三平镇,如有发现,请前往孤云司纠举。” 看完后,江锦霜皱起了眉头。 闭市,宵禁? 魔尊封印被揭开,目前最有可能助魔尊成事的就是孤云司。 可从这些居民脸上看,他只看到了恐惧和麻木。 按理说,魔尊应该不会对帮他的人下死手才对。 抱着这些疑惑,江锦霜向小莲告了别,又在她转身离开时施法将那个灵石袋放到了她身上。 穿过一条条街道,孤云司的大门就呈现在了他面前。 大门紧闭着,门口也没有守卫。 江锦霜在“直接飞进去”和“乖乖敲门”之间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老实敲门算了。 石门响了三响,一个英气的女声从里面传来:“何人?” 一把剑从天而降,刚好落在了江锦霜面前堪堪两寸的地方。 -------------------- 感谢在2024-04-15 23:37:43~2024-04-16 23:5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再睡一会儿z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解释 女子身着红衣高束马尾,稳稳地站在石门上,阳光透过红衣,显得艳丽无比。 她满眼都是不屑地往下看,那把剑在地上嗡鸣两声,从地上又飞了起来落到了女子手中。 江锦霜也抬头看,两人一瞬间对上了目光,就见那女子微微歪着头问:“是你?” 第31章 女子把剑收入剑鞘,轻快地从石门上跳了下来,江锦霜悄悄后退了几步,点头致意:“谢姑娘。” 孤云司掌门谢玉泉的独女,曾经差点被许给周殷骞的那个女子,孤云司谢挽卿。 谢挽卿低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抬头道:“你怎么有空来了,现在不是秋山试剑的时候么?” 原本江锦霜还有些怀疑,但看着谢挽卿当真疑惑的模样,他也不打算隐瞒,如实答:“魔尊来了药谷,玄青宗在现场参加试剑的人全被带走了。” “玄青宗?”谢挽卿蹙起漂亮的眉,似乎在想些什么。 江锦霜问:“你听说过?” 谢挽卿点了点头:“我父亲早年扶持了几个新起门派,玄青宗就是其中之一。” 说到这里,她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直视着江锦霜的眼睛问:“你刚才说‘玄青宗的人全被带走了’什么意思?溱溱也被带走了?” 溱溱,江锦霜略微回想了下,想起了是那日被同门杀死的女子:“她没被带走,在魔尊来之前,她就已经被她的师兄杀了。” 谢挽卿沉默了一瞬,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连问了三四遍才堪堪接受现实。 “死小子,我往日看他还算稳妥,居然干出这档子事来,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见谢挽卿气得双拳握紧,江锦霜宽慰道:“他人现在在药谷地牢,来日方长。” 也许不在,他昨日忙着赶来孤云司,居然忘了去确认下地牢里那人。 但现在也不晚,趁着谢挽卿气愤之时,江锦霜拿出一张传音符,符纸随着他的动作迅速缩小,化成了一个小光点。 江锦霜抬手指向某个方向,光点就像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注意到他的动作,谢挽卿问:“你在做什么? ” “就像我刚才说的,魔尊宣称玄青宗的人是自愿献身给他的,那位姑娘不好说,但地牢里那位就不一定了,”江锦霜用手抵在额头上看着天上,“我只是传音回去打听打听他还在不在。” 算是有理有据,谢挽卿点了点头,随即警觉地问:“你来此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情吧?” “嗯,是的,”江锦霜老实回答,语气半开玩笑道,“我是来邀请谢姑娘你和你们门派的人参加秋山试剑的。” 看着谢挽卿愈发难看的脸色,江锦霜心中正猜七猜八呢,就听人家果断地回答:“不可能,你若是为了此事而来,就恕我不能好好招待你了,请回吧。” 听着她不同于刚才的冷漠语气,江锦霜笑了笑:“为什么呢?好歹让我知道个原因吧。” 谢挽卿闻言双手抱胸:“少宫主,怎么说你也是识字的吧?” “禁止外人进入三平镇,我承认我们没有安排弟子在外巡逻,也的确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看在是你的份上,我还能给你留几分薄面,但在我将你提到我父亲面前之前,你还有机会离开。” “离开?”江锦霜盯着她,脚下逼近一步,他朝天空一挥手,周遭的阳光瞬间不见,附近阴沉沉的,江锦霜站定,“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如何好好谈?”谢挽卿重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在你的结界里,我信不过你。” 她抬手,剑尖正对着江锦霜的咽喉。 看着面前这人已经没了耐心,江锦霜依旧不紧不慢,他伸出右手用食指和中指稳稳夹住谢挽卿的剑尖,又将剑往旁边移了两寸。 谢挽卿见状,正要收回自己的剑,却发现她的剑已经被卡得死死的了。 “你这是要与我好好谈的态度吗?”谢挽卿不住出口,江锦霜闻言抿嘴想了想,坦然地松开了把住剑尖的那只手。 谢挽卿有句话说得极对,在江锦霜的结界里,她是赢不过他的,一人创造的结界凝聚了自身的些许法力,若刚好这人身处结界中,结界就会将那些法力放大数倍反馈到这人身上。 在外面谢挽卿也许还能和江锦霜好好过几招,但在结界里,她毫无还手之力。 江锦霜笑了笑,弯身作揖:“无意冒犯,但江某实在有一事要请教谢姑娘。” 谢挽卿已经没了耐心,她没说话,但眼睛还是在看着他,仿佛在说“我看你到底要放什么屁”。 “孤云司为何不来参加此次秋山试剑,以及,为何在三平镇的告示上写‘魔物肆虐’,却不告知其他门派?” 这些问题带有很强的引导性,与他刚才半开玩笑问出来的话截然不同,谢挽卿听完后撇了撇嘴:“因为,我们信不过你们所有人。” 此话一出,江锦霜微眯着眼看她:“信不过我们?” “当初五派约定好给魔尊打上五层封印,可现在才不过十数年,你们之中就出了反贼,魔尊即将临世,我们孤云司不愿意再与你们为伍,只想好好地守好这片地方,三平镇的居民不应为你们的一己私欲而牺牲。” 她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倒是一时将江锦霜给唬住了,可不过一刹那,她就听面前人道:“固步自封,你们想单单靠这个守护好一方子民吗?” “魔尊即将临世是不错,但有着其他四层封印在,好歹不会让魔尊脱身得太痛快,原本我以为至少也要等到一两年之后,但就如我之前说的,魔尊去了药谷,尽管不是他的真身到场,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险些被他杀了。” 谢挽卿面露疑惑之色:“为何?在场那么多人,他不过是被封印住了的一只魔而已……” 第32章 她还在猜测,就听江锦霜继续道:“梦魔身死,原本属于他的那部分力量回到了魔尊身上。” 谢挽卿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接下来的事不用江锦霜解释她也大概能猜到了,十多年前那场大战,许多人都以为梦魔作为魔界后卫,实力不过尔尔,但打了不知道多少天之后,那些以为梦魔孱弱的人都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梦魔实力之强,根本不是仙门中任挑一个人出来可以对抗的。 当初大战时他们在梦魔手下吃了多少亏,现在听到梦魔的名号就有多么后怕。 可现在的情况更加糟糕,魔尊获得了梦魔的力量,不代表他会坐以待毙乖乖等着封印自己松动。 如若现在魔尊不在人间为非作歹,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要夺取剩下几只大魔的力量。 这是现如今最快能让魔尊突破封印的办法。 想到这里,谢挽卿再次收了剑,她抬头看着江锦霜:“你说的我知道了,请你放我出去吧。” 仔细审视了一番她的神情,江锦霜也确认了她是真的将他的话听进去了,结界这才被打开,阳光顺着结界顶端倾泻下来,照在他二人身上。 “孤云司不接受外人入内是我父亲的意思,尽管不能带你进去,”谢挽卿认真道,“我还是会把你今日和我说过的话转述给我父亲的。” 江锦霜刚想点头,又听到了那句“请回”。 看着谢挽卿左右为难的模样,江锦霜忽然笑了出来,方才发出去的传音符此刻也被传了回来,光点飞到他指尖,一阵温润的声音传了过来。 江锦霜沉默了一瞬,他原本是想将这传音符发到周殷骞手中的,可此刻光点里传来的明明是江言枫的声音。 “那人还在地牢,”江锦霜简短传达,想着人家既然没有留人的想法,他也不打算再多作停留,转身便要往前走。 刚走出几步,谢挽卿在后面喊道:“路上小心。” 原本江锦霜以为这一趟来了孤云司,好说歹说也能磨蹭几天,结果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昨日夜里来,今日午时他便踏上了回药谷的路。 不到晚饭时间,江锦霜就到了蓬莱洲渡口,回到药谷,刚走了没几步就见一伙药谷弟子在扒树丛看草地,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江锦霜好奇,走近一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那伙弟子对他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随即都反应过来规规矩矩地朝他行礼。 “哎没事没事,”他摆了摆手,“你们在找什么?” “兔子,”弟子们异口同声答,一人补充,“少主吩咐我们出来找的,说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 接着江锦霜就听他嘟囔道:“兔子不大多都是白的么,这么找得找到什么时候。” 兔子? 江锦霜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面前这弟子的肩膀:“行了,休息去吧,跟你的朋友们说别找了,问就是我让你们去休息的。” 弟子们将信将疑地走了,有几个边走还边回头看他。 来到周殷骞的院落,江锦霜还未踏进去就见一人影在药园里窜来窜去。 “周殷骞?” 人影僵了一瞬,随即转过身来看着他。 “双双,你你你回来啦?” 江锦霜把人从药园里揪出来,两人对视着,他开门见山问:“是我兔子丢了?” -------------------- 当兔子丢了。 漼寒天:慌张。 周殷骞:慌张加倍。 第18章 潜伏 “哈……哈哈,”周殷骞尬笑着,目光却投向江锦霜身后,眼看着江锦霜要转过头去,他朝那方向使了使眼色,一个箭步冲过来抓住江锦霜的衣袖便低头道:“我错了,真的,我真不知道那兔子怎么搞的,转个背的功夫就不见了。” 周殷骞说完,听江锦霜没反应,于是悄悄抬头看他,却发现这人在盯着另一处地方。 “前辈,饭团是我弄丢的。” 漼寒天一开口,周殷骞悄摸叹了口气,随即恨铁不成钢地扶额道:“我刚才不是让你先出去吗?” 漼寒天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他刚才对着自己那一番挤眉弄眼的意思。 江锦霜看着面前这两人整这一出生死离别的模样,不禁抬手在周殷骞头上敲了一下。 回过头来顺带敲了漼寒天一下。 “冷静了么?”江锦霜低头看着整整齐齐蹲在地上捂着头的两人,“冷静了就把人都撤了。” “啊?”周殷骞抬头问,“为什么?” 听他这傻问题,江锦霜假笑道:“我家兔子胆小,你这么找下去,明年都看不到一根兔毛。” “哦!” 周殷骞说完,立马站起身来一阵风般地跑了出去。 趁着周殷骞跑出去的功夫,漼寒天也偷摸站起身来,他低着头,活像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垂头丧气,江锦霜这下是真的有点疑惑了。 江锦霜左看看,又看看,直到盯得漼寒天实在不好意思了,他弱弱开口:“前辈,您还有什么事吗?” “我真的,”江锦霜用食指摸了摸下巴,“看上去很凶吗?” 每次这半大点小子在他面前干点什么都感觉畏首畏尾的,好像他会吃人似的。 漼寒天憋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脸涨红了也只磕磕绊绊地说了个:“没……没有。” 第33章 江锦霜感觉再问下去要把这小子逼死了。 “得了,你待会儿有事没?”江锦霜一转话锋,漼寒天听了,立马抬起头来摇了摇头。 “行,那帮我个忙,找兔子去。” 他说罢便往外走,漼寒天深吸一口气也跟在后面,不过还不等他们走多远,迎面便见江言枫笑盈盈地走了过来,他双手怀抱着,鼓鼓囊囊的,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宫主?”江锦霜开口问,而一旁的漼寒天早早就开始行礼了。 江言枫走了过来笑道:“刚才听弟子们说小骞在找一只兔子,今晨刚好有只兔子跑到我房中来,我带来让他认认。” 说着他还拿来了盖在上面的那只手,衣袖下忽然冒出两只大耳朵来,江锦霜左右看了一会儿才道:“宫主,这兔子是我的。” 闻言,江言枫适时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随即他很快接受了事实,将那兔子递了出来:“从前怎么没见你喜欢这些小东西?” 江锦霜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那只兔子,他将兔子抱在怀里摸了两下:“从前不喜欢,人到中年了就什么都想试试看了。” 听他说中年,漼寒天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而三人中唯一的中年人江言枫,此刻的笑容也有些僵了,他收敛了神色:“好吧,我和你周叔他们还有要事讨论,你和——” 他说着说着看了眼漼寒天:“这位小朋友玩去吧。” “小朋友”又将刚才那诧异的眼神放在江言枫身上,直到江言枫走远,他才犹豫着开口:“前辈?” “嗯?”撸着兔子的江锦霜转头,“怎么了?” “把年龄说得夸张是你们家的传统吗?” “瞎说什么。”江锦霜唇角带着笑意,接着他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把兔子往漼寒天那一塞。 “你照顾它一会儿,我很快回来。”他撂下这么句话就急吼吼地走了,留下漼寒天一人原地发呆。 虽然抛下失踪刚找到的小饭团不太好,但是他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玄青宗此行来的人就剩下地牢里那位了,他现在去审审,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有关魔尊的一切,他都要知道。 地牢被建在一个天然形成的巨洞里面,潮湿阴暗,江锦霜顺着楼梯往下走的功夫都好几次险些被台阶上的苔藓给暗算了。 下了楼梯来到地牢口,还不等他靠近,守门的守卫就举起了长/枪齐声道:“何人来此。” 也许是地牢附近迷雾重,他们起初并未看清江锦霜的脸,而当他再走近几步时,守卫们紧绷着的神情瞬间松懈了下来。 “少宫主,是您啊?” 江锦霜点了点头,随后问:“我能进去看看吗?” 守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初谁都没说话,还是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回答:“少宫主,虽然我们都知道您进地牢肯定是有理由的。” 他斟酌了下才继续道:“可掌门说了,近日秋山试剑人多眼杂,只有拿通行令牌的人才能进地牢。” 江锦霜即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温言道谢,便顺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回到自己的院落,他在门口便看到院子里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正窜来窜去,饭团的腿倒腾得快,下一刻江锦霜就见漼寒天也追了上来。 一人一兔在这小庭院里玩得不亦乐乎。 “嗯?玩得挺开心嘛?”江锦霜背手走进来,饭团听见他的声音乖乖地停了下来,漼寒天也终于在这一刻才抓住它。 看着满头大汗的漼寒天,江锦霜忽然反应过来。 这小子被饭团溜来着呢。 江锦霜憋着笑,漼寒天抱起饭团朝他弯腰。 “辛苦了,”他从漼寒天的手中接过饭团,刚摸了两下那对大耳朵,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我是不是还欠你东西?” “一个愿望,对吧?”江锦霜说完就看向他,直到漼寒天点头他才微微松了口气,“你想要什么?” 漼寒天摇了摇头:“还没想好。” 江锦霜笑了,用空出来的那只右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好吧,那等你找好了再来找我吧。” 听了这话,漼寒天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含糊地说了句“晚辈告退”就逃也般地离开了院子。 中途还被门口的门槛绊了下脚。 见他这么慌不择路,江锦霜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莫非,刚才吓到他了? 不应该吧。 为了让弟子们的参赛状态保持住,掌门们商讨了许久决定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弟子们实情,免得引起人心恐慌,有什么事,全等回了宗门再说。 眼看着试剑的日子又要到了,江锦霜在试剑前日找到了周殷骞,他开门见山问:“你有你家地牢的通行令牌没?” 让江锦霜想不到的是,这货居然摇头了。 “不是,这令牌就我爹和江宫主那有,”周殷骞给自己辩解,“我找我爹要过来着,他让我哪凉快哪呆着去。” “好吧,”江锦霜看他这样,扶了扶额,“你玩去吧,哪凉快哪玩去。” 不顾周殷骞在背后要杀了他的神情,江锦霜道了句“告辞”,转身便离开了。 记忆中,江言枫的住所和其他掌门不在一处,而是被安排在了离周殷骞较近的地方。 周殷骞一路追着他一边骂,在看到路中站着的那人时忽然停下来了。 第34章 “宫主。”江锦霜弯身行礼,而周殷骞悄悄转了身,假装自己没来过这。 江言枫闻言回头,江锦霜又看到了他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霜儿,你是来找我的吗?” 听到这话,江锦霜忽地感觉有些别扭,看着江言枫殷切的眼神,他还是点了点头。 江言枫高高兴兴地把江锦霜带回了自己的住处,又是端糕点又是倒果饮的,忙得不亦乐乎。 而被江言枫吩咐好好坐着的江锦霜此刻却坐如针毡,直到江言枫停下来,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宫主,我此来是为了……” “看看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 他们二人同时开口,江言枫笑着把那碟糕点送到他面前,又倒了杯果饮在他右手边的杯子里。 江锦霜无奈地叹了口气,望着这些模样花哨的食物,他开口:“宫主,我早就不爱吃这些了。” 江言枫脸上的笑僵了僵,他愣了愣,忽然像变了个人似道:“是这样啊,我知道了。” 他默默地在江锦霜对面坐了下来。 “霜儿,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想要药谷的通行令牌。”江锦霜直接道出目的,可江言枫听了却没立马答应,而是冷脸问:“你要令牌做什么?” “您昨日应收到过我的传音符,”江锦霜讲起了自己去孤云司看到的一切,以及他和谢挽卿的对话内容,说完,他看着江言枫,“所以我需要通行令牌,我要进地牢审玄青宗那人,他会是一个重大突破点。” 他说完才发现江言枫正盯着他的眼睛看,过了好一会儿,他都想伸手在江言枫面前晃两下了,才听对方答应:“好。” 江锦霜手握玉质令牌,这次他轻轻松松地通过了守卫排查,进入地牢后,一股浓烈的腥臭味从四面八方传来,直往他鼻子里钻。 守卫带着他走,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关押玄青宗那人的牢房。 可当守卫一走,一根头发就从江锦霜身上飞了起来,它目的明确,直直地朝牢房里那人打过去。 等江锦霜反应过来时,那头发已经化作了一股浓郁的魔气。 “真是多谢你啊,”魔尊的声音从那堆魔气里传来,“这样我才能吃到他的灵魂。” -------------------- 第19章 桃树 魔尊肆意地笑着,江锦霜眼看那魔气正要钻进那人的身体里,他什么都来不及想,手里就瞬间召出清雪刺了过去。 关着人的铁杆应声倒塌,发出了一阵不小的动静,守卫们急忙进来查看情况,却被浓烈的魔气逼得根本近不了身。 原本此时的魔尊是让人拿他没办法的状态,但江锦霜刚才用了驱魔咒,再加上是用清雪打上去的,虽不致死,但也能让魔尊尝到点苦头。 他微微偏头,见守卫们还在试图进来,他大喊一声:“去找掌门!” 就趁着这点功夫,魔尊见他分心,正要攻击过来,却被江锦霜又打上一道驱魔咒。 魔气瞬间消散了不少,魔尊退了几步,见那些守卫领了命便要往外走,他怒吼一声:“休想!” 说罢他便要冲过去,却忽然听到了一阵乐声。 魔尊的实形随着这乐声慢慢显现出来,他不敢相信地转过头去看,连转动脖子都显得很僵硬。 江锦霜吹着一柄白玉箫,乐声悠扬,可这乐声传到魔尊耳朵里却是让对方抓心挠肝,他睁大鲜红的眼睛道:“别吹了!” 乐声还在继续,那些守卫早早地就逃了出去,魔尊咬了咬牙,无视这乐声正要上前来,却被江锦霜给稳稳躲了过去。 见守卫成功逃了出去,江锦霜索性就收了那箫,重新拿好剑朝魔尊笑道:“真是对不住,我已经许久没吹过这东西了,难听的话还请多担待担待。” 江锦霜语气上扬,听的魔尊是愈发气愤,他一手撑地,从地牢地底下翻涌上来的魔气全部被他吸收,刚才那几道被驱魔咒打出来的伤在这一刻压根不值一提,轻轻松松地便愈合了。 魔尊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脖子,他一步一步朝江锦霜靠近:“可惜了,我本来还挺喜欢你的。” “谁让你妨碍我的好事!”他说完,忽然一把向江锦霜那飞过去,他在手中汇满魔气,正常人若是被这击打中了,死都会死得很难看。 感受到来自面前的威压,江锦霜皱了皱眉,在魔尊打到他的前一刻用清雪挡住了朝他来的最靠前的一点魔气,闪身躲到了魔尊的身后。 身上又被魔气割出一些伤口,前几日打斗的伤口还没愈合,现在新伤叠旧伤,他穿的青衣被点点渗出的血染红,像是一棵能走动的香樟树。 “哼,躲过去了,”魔尊刚才那一击没收住打到了墙上,墙面应声而倒,他回过头来又用右手捏出一击,“可你未必次次都能躲过去!” 看着魔尊朝自己袭来,江锦霜屏息凝神握剑迎击,魔尊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要如何打到面前这人上,却忽略了自己较薄弱的半边身体。 江锦霜吞了口口水盯着魔尊的动向,就在魔尊与他堪堪只有几寸距离时,他也破罐子破摔地朝魔尊刺过去,在最大程度躲避攻击的情况下刺中了魔尊的咽喉。 虽然躲过去了一些,但那股强大的魔气依旧还是寻到机会接触到了他,魔尊愣了愣,接着颤抖着手摸向自己被捅出一个窟窿的脖子。 第35章 伤口处正涌出源源不断的魔气,魔尊尝试用刚才的方法让伤口愈合,却发现不论他做什么,伤口还是在漏着魔气,根本没有要好的样子。 这一剑威力之大,是江锦霜用了几乎全部的力才打出来的,清雪汇聚了他的灵力,再加上他在那一刻还念了咒决,换做普通大魔就算是不死也得是重伤。 江锦霜被打得吐出一大口血,他一脱力,险些跪在了地上,他用清雪撑在地上,才让自己不至于立刻倒下。 “怎么,伤口愈合不了了吗?”江锦霜抹了抹嘴角的血渍,他站起身来深呼了几口气,朝魔尊挑衅般地笑着,“如何?” 魔尊此刻护着脖子的手也放了下来,他不再管伤口处渗出的魔气:“如何?呵。” 眼看着魔尊朝自己走近两步,江锦霜再次站稳,握紧剑刚要迎战,就见一道金光从他们面前掠过。 魔尊此刻的身体并非他的本体,而是用魔气临时捏成的一句躯壳,他现在满心都在想着如何对付江锦霜,压根没有感受到外界的动静。 泛着金色灵力的剑从魔尊的身体后背穿到胸口,现在他的魔气散逸得更厉害,几乎都要维持不住现在的这副身体了。 魔尊的身躯时而显现出来,时而却让人看不清楚,他抬手看了看自己趋近透明的掌心,又碰了下那把剑。 那剑被他触碰过后,像是受到了主人的感召,一把便从魔尊的身体里抽离出来,江锦霜费力地朝剑飞的方向看过去,刚好看到拿着剑走进来的漼寒天。 魔尊的伤口越来越大,他用着最后的一点力气回头看,刚好和漼寒天对上目光。 “是你?”他皱了皱眉,“为何来的不是那群老头?” 漼寒天不想理他,却抬眼看到了满身伤痕的江锦霜。 “别让他跑了。”江锦霜忽地又吐出一口血,还想强撑着拿剑,却发现此刻自己的手都是抖的。 刚才那股魔气并非只伤了他的表面,虽然只是碰到了一点,但魔气一接触他就直往他身体里钻。 而到现在为止,除了原有的疼痛,江锦霜只感觉心口有种被攥住的疼痛感。 一呼一吸之间,他看到了漼寒天提剑劈向魔尊。 再眨眼,他看到了魔尊化成了一团黑色的魔气,不知飞到哪去了。 这之后,他就再也睁不开眼了,这是他第一次感觉眼皮如此沉重,浑身的疼痛感在此刻都尽数消失。 檀香扑鼻,万籁俱寂。 江锦霜仿佛听到了一阵敲钟声。 敲钟声停下,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脸上。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巨大的桃花树,树上挂着数不清的用红丝带系住的木签,木签被风吹得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锦霜抬手拿起了落在他脸上的东西,抬手一看,原来是一片花瓣。 “施主,您何故在此?” 偏头看过去,是一个脑袋圆圆的小和尚,他手里拿着扫帚,满脸都是疑惑。 江锦霜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他环视周围一圈,发现这里除了一间寺庙和一棵桃花树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与其说没有,倒不如说是看不到。 因为除了这间寺庙和桃树之外的其余地方都雾蒙蒙的,分不清是何处。 “这是何处?”他问,拿着扫帚的小和尚刚要开口,就被一个老者打断了。 “施主,”老者拄着禅杖朝他这边走过来,却在彻底看清他的样貌之后愣了愣神。 “好啊,好啊,真是因果报应,”老者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让江锦霜摸不着头脑,他问:“您说什么因果报应?” 而老者只是拄着禅杖又往旁边走了几步问:“施主可知自己是何处人氏?” “我当然知道,”江锦霜觉得莫名其妙,却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 他,叫江锦霜,这是他的名字。 那他要做什么呢? 他从何而来? 老者看他这副神情,慈笑着看着桃树:“你看这满树桃花,每根枝下都挂着一对有情人的名字。” 江锦霜闻言抬头看,风吹动木签,他只恍惚看到了一个“墨”和一个“天”字。 “所以啊,我这地方并非人世,”老者转过身来看着他,“施主您阳寿未尽,请回吧。” 请回吧。 回吧。 吧。 老者的话萦绕在他耳边,人影和树却越来越远,他想抓住些什么,抬手却被人抓住了。 江锦霜转头,看到的是周殷骞的脸。 这人抓着自己的手,忽然憋不住了大哭道:“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醒不来了……” 听他呜哇呜哇老半天之后,江锦霜用手捏了捏眉心问:“我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周殷骞将脸伸到他面前,顶着他那红红的眼睛,“你在我家地牢被魔尊打晕了呀。” “打晕?”江锦霜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分明记得魔尊打到他之后他还能好好站起来,怎么会是被打晕? “你不信?”周殷骞说着就开始用手比比划划,江锦霜也在他抽象的表达中大抵明白了一件事。 这件事在他的理解里,是江锦霜前往地牢审人,被藏在地牢中的魔尊给偷袭了,他二人打得不可开交,被守卫发现后报告给掌门,而当掌门们赶到时,正巧看到漼寒天背着江锦霜上了地牢的台阶,魔尊不知所踪。 第36章 “所以,你其实不是被打晕的?”周殷骞抹了抹眼泪,“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来话长,”江锦霜想着自己的确是在被魔尊打了之后毫无征兆地晕了的,他也不想纠缠过多,于是索性转头向周殷骞道,“你就当我是被打晕的好了。” 他这么一说完周殷骞更生气了,起身嚷嚷着要对魔尊如何如何。 江锦霜也乐的看他这样,偶尔还打趣几句:“好,周大侠,我就等着你讨伐魔尊成功的消息,这样天下就太平了。” 周殷骞见他这样,“哎呦”两声便道:“你真不禁逗。” 他话音刚落,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铁盆落地的声音。 江周二人齐齐朝门口看过去,发现站在那的是漼寒天。 掉在地上的铁盆原本是装了水的,溅湿了漼寒天的衣服下摆。 -------------------- 感谢在2024-04-18 23:30:34~2024-04-19 21:5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再睡一会儿zz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原因 漼寒天沉默着向前走了两步,他像是想到什么,又折回去把那盆捡起来拿在手里走了出去。 看着他在门口一进一出的,江锦霜偏头看周殷骞问:“他怎么了?” 周殷骞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不过你没醒的时候他一直抢着要照顾你,说不定是看你醒了高兴呢。” 说到这,周殷骞忽然起身去了外面,回来时手上还抱着饭团。 “医师说你现在不能走动,我待会儿还有事,让你家兔子陪你玩会儿。” 说着他就把兔子放到了被子上,正好压住了江锦霜的腿。 感受到腿上一沉,江锦霜忽地笑了,他抱起饭团捏了捏它的脸道:“你真胖啊。” 饭团睁着圆溜溜的红眼睛,像是听懂了他说的话,将头埋了下去佯装生气不再理他了。 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响,听着细细的沙声,江锦霜转头看向门外,看到那身影的一刻,所有的声音都停下来了,只剩下漼寒天走进来的脚步声。 他手中端着一个碗,隔得远远的江锦霜便能闻到那碗东西的味道。 “这是我的药?”他蹙眉摸了摸兔子。 漼寒天乖乖地点了点头,他将手中的调羹放到了那碗黑乎乎的药里,走过来把药给了江锦霜。 说实话,看着这碗东西和伴随着的逼人气味,江锦霜实在是不想喝,他眼睛一转,脑子里就蹦出无数个理由来。 看着手里的碗,江锦霜忽然抬头看他:“你今日不用练剑吗?” 漼寒天的眼睛盯着他的脸,目不转睛地温声道:“不练,前辈先喝药。” “那……”江锦霜本还想说些什么,就感受到了怀里的兔子在拱来拱去,他低头将药碗放到了一边,接着抬头,“你看,这小家伙太粘我了,它估计也不喜欢这味,要不我先把药放一放,陪它玩会……” 江锦霜话音未落,漼寒天就朝饭团伸出了手。 在他手里还懒洋洋的兔子,一看到这小子伸手就立马急不可待地趴了上去。 望着面前一人一兔如此和谐的模样,江锦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最后还是妥协端起了那碗药喝了起来。 黑色的药一入口,苦味瞬间像在他嘴里爆炸了似的,他皱了皱眉,喝了几口就用调羹搅着碗里的药。 “我之前让你好好想想找我要什么,现在想好了吗?” 漼寒天抱着兔子的身子一僵,他刚想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霜儿?” 他们二人同时朝门口看过去,发现来人正是手里拎着东西的江言枫。 要出口的话生生憋了回去,饭团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跳下漼寒天的怀抱便朝江言枫跑过去。 漼寒天来不及阻止,就见饭团耸动着它的头不停地用爪子挠江言枫的靴子,靴子被挠出一些细小的痕迹,江言枫神情一愣,屋子里的其他两个人瞬间傻了。 每个人或许都有一些自己的小癖好或者习惯,和江言枫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应该能感觉到一件事,那就是他十分讨厌被人弄脏衣服。 江言枫对于这种事的容忍程度几乎是零,曾经在江湖流传过这么一句话,它是这么说的: 若你在静清宫打架斗殴蓄意伤人,那你就会被宫主关到地牢里;而若你让宫主的衣服沾上点什么脏东西,那你就会被宫主拎到君雪峰顶给丢下去。 但这毕竟是传闻,其中必定有夸大的成分,实情虽无传闻那样严重,但江锦霜知道,这话不是空穴来风,因为他的父亲,这位宫主此刻估计是要爆发了。 江锦霜伸手拽了拽漼寒天的衣袖,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音量道:“快把饭团抱出去。” 眼看着江言枫的神情越来越冷,漼寒天盯着饭团就冲了过去,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抱着兔子溜了出去,江锦霜看向他,露出一种拘谨的笑容:“宫主,您来有什么事吗?” 江言枫的脸色这才舒缓了些,他提起手上的东西:“怕你一人在这无事可做,给你拿了点小玩意。” “哈……哈,这样啊,”江锦霜表面上迎合着,眼睛却不自觉地朝外面瞟,直到看到漼寒天抱着兔子消失在转角处他才松了口气,“周殷骞有时会来陪我说话的,宫主不必担心。” 第37章 听着他一口一个宫主,江言枫把东西尽数放在了桌上,又慢条斯理地开始拆着,像是自言自语般道:“这些都是你最喜欢的东西,我和你母亲从前下山给你带了回来,你都会高兴得不得了。” 听着他这么说,江锦霜心里泛起一股奇怪的不适感,却又听他抬头道:“霜儿,你有多久未叫过我父亲了?” 男人手上拿着鲁班锁,比他脸上笑容更加明显的是他眼角的皱纹。 那一条条一道道的,里面装满了岁月的痕迹。 江锦霜曾经也想过这个问题。 他是何时和江言枫开始疏远的呢? 童年时的打骂,年少时的高强度训练,他流的血和泪,这些都不足以让江锦霜真正的对他的父亲有什么意见。 也许是因为那年,他的母亲躺在床上,弥留之际还在不停地叫着父亲的名字,而他的父亲正在为了所谓仙门大比忙碌,母亲至死都未见到他一面。 又也许是在人魔大战之后,江锦雪不知所踪,他的父亲,这位高风亮节的宫主,却要求他开始接手宗门事务,他还记得那时江言枫的话:“这是我们的命,是你妹妹的命。” 所有事都在江锦霜离宗门出走之后就无法挽回了,像是大厦将倾,最初是基底出了问题,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在某个节点过后迟早会轰然倒塌,所有的所有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最初的江锦霜尚且年少任性,江言枫也似乎和他憋着一口气,谁也不让谁。 可到现在为止已经过了整整十年,江锦霜注视着面前这人,发现他的鬓边早爬满了白发。 从何时开始的,他不知道,而他们之间发展成今日这样,是两人的沉默换来的。 “不记得了,”江锦霜面上淡然,想要低头假装喝药,却见江言枫拿了一个小瓶子出来递到他跟前。 见他没接,江言枫笑着晃了晃那个小瓶子道:“桂花蜜,知道你怕苦,等你喝完药就喝一点。” 话毕,江言枫把那小瓶子留在了桌上,留下一句“掌门们有要事商讨”就匆忙离开了。 漼寒天守在院落门口处,见江言枫正要走出来,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可以隐蔽的地方,于是他一咬牙飞到了墙上,低头看着地上的人走了出去。 江言枫走出几步,像是感知到了不知从何处来的一道视线,他转身抬头,刚好和抱着兔子的漼寒天对上。 “宫主……好。”漼寒天弱弱开口,本以为多多少少会被面前这人说两句,可江言枫只是笑着,指了指院子里:“去陪陪霜儿吧。” 说完这话,江言枫就走了,漼寒天迟疑了一瞬,他跳下了墙走进屋内,表情一言难尽。 江锦霜此时也正好把药喝完,他将那瓷碗轻轻一放,抬眼便见到漼寒天这一脸吃了苦瓜的表情。 “怎么了?” 兔子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漼寒天摇了摇头道:“没事。” “对了,”漼寒天刚开口,周殷骞就咋咋呼呼地冲了进来,嘴里还一直喊着:“双双,双双,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跟你讲!” 他跑了进来不停喘气,额头上还带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应当是赶路过来的,漼寒天把兔子放到了地上,转身给周殷骞倒了杯水。 周殷骞及其自然地接过了那杯水,却在一口气喝完水后忽然问:“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一开始就在了。 但漼寒天没说出来,只是把他手中的空水杯又倒满了水。 “好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江锦霜这么一问,周殷骞立马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连连道:“对对对,差点忘了,我刚才和我爹一起,猜我听到了什么?” 他一脸“你绝对猜不到”的神情,江锦霜有些无奈:“别卖关子,说。” “好啦好啦,凶什么,”周殷骞摆了摆手,忽然压低音量道,“我爹和其他几位叔伯讨论了一上午,说要再次攻打魔界。” 此话一出,江锦霜的头都大了:“攻打魔界?” 上一次他们也是做出了这个决定,各门派也因此在大战中折了不少英才。 “这才十年,又要打一次?” “我也不太清楚,我就听到了他们说要挑个时间,这次定要把魔尊的封印给封个严实,”周殷骞仔细回想了一下,“其他的好像就没了,江宫主不在,好像也没定下时间来。” 他皱了皱眉:“不过我好像在来的路上看到江宫主了。” 江锦霜闭眼捏了捏眉心,又睁眼看他:“江宫主刚出发和掌门们商议,你到时帮我打听打听,我要知道他们定下来具体时间。” “好!”周殷骞轻快应下,一口将漼寒天给他倒的水喝了个尽,精力满满地又出了门。 房间内又只余下了他们二人。 漼寒天转过身,忽然蹲在了江锦霜床前。 “前辈,您那日说等秋山试剑过后,您要去闯魔界和鬼蜮,”漼寒天抬头看他,眼里一片赤诚,“我的愿望就是,无论您以后去哪里,都请和我一起。” 江锦霜睁大了眼睛,只听漼寒天继续道:“魔界鬼蜮,我和您一同闯。” -------------------- 宝宝们抱歉周末没更新,emmm因为我练完琴就困困的(*?-?*),以后不会啦(应该会有),给大家发点红包(?????????)表达我的歉意,再次笔直道歉(*?-?*)。 第38章 第21章 启程 漼寒天一字一句说得恳切,他盯着江锦霜的眼睛,目光灼灼,仿佛要把那儿烧出一个洞来。 看对方神情认真,江锦霜在漼寒天脸上竟找不出一点开玩笑的意味,他试探问:“和我走了,那你的家人怎么办?” 漼寒天愣了愣,随后道:“我没有家人,不知有没有父母,自小便不知去处。” 江锦霜只感觉想说的话到嘴边忽然变得有些烫嘴,他又问:“天月门和司徒长老那儿呢?” 他问完这句话,漼寒天彻底低下了头,像是在沉思如何回话。 人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一腔热血不知往何处洒,只知向着自己以为的正道前进,却往往顾不上其他。 原以为他多多少少会想一会儿,江锦霜刚随手拿起了床边桌上的一本书,就听漼寒天道:“天月门比起我,应更需要江湖太平。” 漼寒天抿了抿嘴,又道:“至于师父那边,我到时会回宗门和他道清缘由,如果不能回去,我也可以修书一封回去。” 听漼寒天这么说了一堆,江锦霜第一次用这种难以言喻的心情看着面前这人。 初见时,他在清水镇看到少年揭穿了那个骗子的假符,知道了他就是传闻中司徒长老的新徒,原以为他们的交涉会仅仅止步于此,这人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可他越这么想,他们便见得越多,像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真想好了?”江锦霜放下手中的书看向他,嘴里放话,“想好了就不能反悔了。” 漼寒天点了点头,又加了句:“不会后悔的。” “行了,”江锦霜扶着他的肩膀把他转了个边,拍了拍他的头,“先吃饭去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漼寒天站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刚才被江锦霜碰到的地方,他弯身作揖,道了声“前辈告辞”就从正门走了出去。 出门时还碰到了在门口埋伏的饭团,江锦霜看到他走出门,脚下立刻被一团白团子给包住了。 看到这场景,江锦霜低声笑了笑,又拿起刚才看到的那本书看了起来。 秋山试剑推了几日,终于在掌门们成功加固药谷的结界以后再次开始。 江锦霜给谢挽卿发了几张传音符,话里话外都有劝孤云司来参加的意味,谢挽卿也回了音,每每都是拒绝,江锦霜也不再管这事。 地牢里那人在他和魔尊打斗时也受了点伤,不过不是魔尊的攻击直接造成的,是他想着当时场面混乱,正要趁乱逃跑,结果正好被魔尊逃走时放出来的魔气给伤到了。 听到是这原因,江锦霜忍不住嗤笑,摇头叹道:“蠢货。” 周殷骞抬眼看他:“那你还要审他吗?” “人现在醒了没?” “没,”周殷骞摊了摊手,又道,“这人估计也是平时不怎么训练,我真真第一次见被魔气擦伤到了躺了三四天还醒不过来的人。” 说罢,他又朝江锦霜点头道:“不过你也是真厉害,哪来的胆子直接和魔尊对着拼的啊?” 想到这里,江锦霜垂眸道:“我也没那个胆子直接和魔尊本体对上,想着现如今的魔尊不过是从封印里强行挤出来的,说不定还能打一打。” “还打一打,我当时看到那小子背你出来的时候还以为你死了,气息弱得跟只猫似的,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周殷骞越说越气,却也只能想着这人还是病人,只得顺了顺气,“下次别再这样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这里的“我们”,在周殷骞眼里估计是他自己和那些掌门们。 而江锦霜却以为是周殷骞和漼寒天。 他无奈地笑了笑:“知道了,这次之后我保证不会和魔尊正面对上了。” “反思得这么快?”周殷骞有些不敢相信,就听江锦霜道出了原因:“因为根本就打不过。” “如你所言,我能被现在的魔尊打个半死,以后不就更不可能打得过了,更何况,即便被封印住了,他也依旧是魔尊,我还没蠢到要拿自己的命去逞英雄。” 周殷骞募地反应过来。 是啊,那是魔尊,是世间一切苦难和绝望的实体,堪称是与上古诸神同时出现的初魔。 他从人的第一滴泪中产生,此后他的力量伴随着人世间的各种苦难而不断滋生。 书中记载,古时魔尊为祸人间,神明降世将其禁锢在魔界。 若如书中所说,那时还尚有神明可以与之平衡。 可神明这东西也只被记载在了一些古籍中,无人见过神,也许那些古籍也不尽真实,所以从未有人将神明信以为真。 人世间的苦难不断,魔尊的力量源源不断,也就造成了魔尊杀不死的现状。 “行了,”周殷骞拿走了江锦霜的药碗,“我还怕你拎不清呢,你想清楚就好。” 他起身刚想走,又折回来道:“医师和你说了吗?你现在能下床的事。” 江锦霜点了点头,他看出周殷骞此刻在想什么,于是顺着说下去:“我打算明日离开药谷。” 周殷骞只感觉有个晴天大霹雳砸到了头上,他嘴角颤了颤,知道此刻不管他说什么面前人都不会听了,他叹了口气问:“你打算去哪?” “玄青宗,”江锦霜想了想,“也许还有别的地方,魔尊不会止步于此,我也不能看着放任不管。” 第39章 听着他这么一番大义感爆棚的话,周殷骞摆摆手:“得了,你走吧,就当我今天没见过你。” 想着他要一人出去闯荡,周殷骞忽然感觉心里有点难受,可谁知他刚转身作势要离开就被叫住了。 “帮我个忙。” 他回过头来,听江锦霜继续道:“帮我把我要走的事告诉漼寒天。” “漼?寒天?”周殷骞皱眉回想了下,忽然一拍掌,“你说天月门那个小子啊?” 江锦霜点了点头,周殷骞凑到他面前来:“怎么,我看他这几天照顾你照顾得殷勤?感觉他还挺喜欢你的,把你要走的事告诉他,是想刺激刺激他呀?” “你想哪去了?”江锦霜低头,“我是想让他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周殷骞还有点在状况外,忽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喃喃道:“不会吧。” 下一秒,这人大声问:“你要和他私奔?” 事实证明,想得太多太远是好事,但往往祸从口出,江锦霜收回手,周殷骞捂着头:“不是就不是,你打得这么重干嘛?” “怕走了以后就打不到你了,”江锦霜轻描淡写道,“他说想和我一起走。” 周殷骞瞬间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他:“你说真的?” 江锦霜这下没回话,满脸都写着“你说呢”几个字。 “好吧,”周殷骞狠下心来,“我去传话,之后随便你们干什么,但是你记得跟江宫主说一声,别一声不吭就消失了。” 说到这,他才反应过来问:“那小子……漼寒天怎么办?” “他就这么抛下家人和天月门跟你跑了?” 江锦霜露出一个危险的笑:“什么叫跑了?我也不是去干什么不好的事。” “天月门那边,”江锦霜抬头看着门口,“他说会打理好,过年前,我会带他回去的。” 周殷骞听了他的话,还是原地做了会准备才走出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江锦霜走到桌边,拿出纸笔开始写着。 他给江言枫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短,只是匆匆交代了他离去的原因。 本要停笔,忽然想到漼寒天,他又蘸了蘸墨写:“儿子欲与天月门漼寒天同行,请宫主告知倪掌门切勿担忧。” 写到这里,他搁笔将这信从头看到尾,觉得写得差不多了才停笔。 给漼寒天安排的试剑在第三天,临行前,江锦霜问他:“当真不参加了?” 如果他说想的话,江锦霜也可以先行离开,他可以之后再跟上。 可漼寒天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说什么也要和他一块走。 周殷骞没法和周弥先交差,索性当作不知道这件事先行躲起来了,不过在他们走之前,他也上自己心爱的药园里采了一堆灵草给他们带上。 来到蓬莱洲渡口,江锦霜走漼寒天前面,听到身后脚步声一顿,他回头,看到漼寒天正在回望药谷。 葱绿的树林顺着地势绵延,掩着其中的巨大建筑。 “舍不得?”江锦霜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见他摇了摇头:“不是,昨日周少主来找过我,他和我提起过您幼时曾在这里住过,刚刚想起,忽然想看看。” “那你看吧。”江锦霜笑吟吟地吹了个口哨,漼寒天收回视线看着他:“我看好了,前辈我们走吧。” “好。” 江锦霜走在前头,清雪从他的左侧兴奋地飞到右侧,漼寒天也拿出了自己的佩剑。 “知道我们要去哪吗?”江锦霜飞在天上,呼哧的风打在他们脸上,漼寒天忽然加快速度飞到他身侧:“玄青宗?” “聪明,不过我们要先去另外一个地方。” 漼寒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惹得江锦霜忍不住逗他。 “你的剑叫什么名字?” 风声太大,漼寒天说出的那几个字他没听清:“你说什么?” 只听漼寒天又道:“南词。” -------------------- 停电了,写一半我凌乱了,于是和室友跑出去嗦粉,回来一个劲地赶,还是晚了几分钟。:-( 古希腊掌管极限赶稿的神:p感谢在2024-04-22 21:56:47~2024-04-24 00:0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再睡一会儿z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小莲 佩剑在进行铸造前通常会先问过主人的意见,例如具体想要何种形状,或是想不想在剑上刻上剑的名字之类。 江锦霜听他母亲说过,渡霜和清雪当初就是以他兄妹俩的名字命的名,只是因为铸这两把剑的原料太难得,就单单是挑选铸剑师这事都耗费了许久。 剑的名字应当都是主人仔仔细细想出来的,听到这名字,江锦霜继续问:“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漼寒天手中继续捏着决,头却偏向了他这边。 “东南幽恨满词笺[1],我曾经在书中读到过这句,后来师父问我想给剑取什么名,刚好就想到了这两个字。” “这样啊,”江锦霜微微点头,没注意到漼寒天说“刚好”时的一丝生硬,他想了想这诗的后两句,又道,“挺不错的。”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漼寒天问:“前辈,为什么不把饭团一起带上?” 想到那团大白兔子,江锦霜的嘴角不自觉勾了勾,随即他又恢复了那副平静的模样道:“带着危险,我们这次又不是出去玩,到时候我们要是一个没看住,它要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从胖兔子变成死兔子了怎么办?” 第40章 “好吧,”漼寒天止住了话,继续看向前方,江锦霜看他这失望的样子,酝酿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到时回药谷还能看到它。” “药谷?”漼寒天发出疑问,“江宫主不带饭团回静清宫吗?” 是了,江锦霜微微愣神,他想起出发前那晚,他将饭团交给了周殷骞,语重心长道:“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不太喜欢它,道此去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所以它就拜托你了。” 还没反应过来江锦霜为什么要说自己不喜欢这只兔子,周殷骞就被他后面那句话给惊到了,他满脸都是疑问:“什么回不来?你明明答应我不去跟魔尊硬碰硬的。” 江锦霜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谁知道呢,万一我哪天走在大路上绊到石子摔一跤就死了呢?” 听出江锦霜是在故意卖惨,周殷骞一把把他推出了门:“滚吧你,跟有病似的。” 一人一兔就这么被赶了出来,江锦霜抬脚刚想走,就见周殷骞又打开门,走出来从他怀里把兔子捞走就一声不吭地回了房。 想到这里,江锦霜又忍不住笑:“放心,饭团在周少主那,他会照顾好的。” 至于江言枫。 也不是不信任他会把兔子照顾不好,但按照江锦霜的经验,江言枫整日里忙活这里那里的,连孩子都尚且照看不来,不是把江锦霜和江锦雪丢到药谷就是让林烬看着他俩,更不用指望他会照顾兔子了。 想着想着,江锦霜忽地瞥见底下那层层围起的镇子,再飞了一段路程,他转头告诉漼寒天:“我们到了。” 两人落到三平镇里,这会还是白天,江锦霜环视一圈,竟然发现镇子上没有一个人。 “这里是孤云司的地界吗?”漼寒天紧紧跟在江锦霜身后收了剑,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江锦霜轻轻地“嗯”了一声,抬头便看到了熟悉的四个大字。 平安客栈。 客栈的外面与他上次来时大不相同,作为一家比较大的客栈,老板肯定会花些心思来装潢,上次他来,客栈外还种了花。 江锦霜走近去看,发现现在被种在外面的那点花不仅全死了,好像还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 这种镇子里荒无人烟的感觉,不由得让江锦霜想起了当初清水镇里发生的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江锦霜站起身来,原本想像上次那样去敲平安客栈的门,可他刚走到门口,余光却瞥见了一个布告栏。 布告栏上依旧是他见过的那告示,只是经过风吹雨打,告示的边角都翘了大半,仅剩的一点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前辈!”江锦霜正盯着布告栏出神,漼寒天从客栈处叫了一声,他指着地面上的一个小坑问,“这里有古怪。” 江锦霜闻言快步走了过去,看着那个小坑,以及从里面渗出来的一点点微弱的魔气,他蹲了下来在手上划出一道口子,嘴里念念有词。 血顺着他垂下的手指滴在了那个小坑里,滴答滴答,天忽然黑了。 漼寒天意外地看了看周围,发现所有东西上都笼着一层薄薄的蓝色的光。 “唤灵秘境,”江锦霜站起身来解释道,随即他们就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一个个罩着蓝色光层的人型东西慢慢从地底下钻了出来,他们没有脸,但江锦霜隐约可以听到一阵哭声。 “人”们愣了会,随即开始到处逃窜,叫喊声连天,场面一瞬间开始不受控制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黑色的“人”影来到他们面前。 “将灵魂献给吾,吾将许你们永生。” 人影说完这话,就见一个少女身型的人影跪在了他面前。 即便没有脸,江锦霜在看到那身影时就认出来了,那人是小莲。 “求求你,别杀我们,求求你……” 听着小莲的祈祷,黑色的人影依旧不手软,提起她的脖子便一笑道:“休想。” 少女的身影顺着他的动作轻飘飘落地,在触碰到地面的那一瞬,她的身体便成了万点光点,顺着太阳的方向升到了空中。 接下来便是无尽的厮杀,人影们依旧重复着先前逃窜的动作,直至被那黑色的人影一一杀死。 不知过了多久,江锦霜终于在秘境里见到了孤云司来的人。 一个高大的身影率着一群人来到黑色人影面前,高大身影劝道:“收手吧,为何我们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了你还要来打搅呢?” 黑色人影没有说话,而是用行动证明了他的态度。 他走近来,一道光自他的指尖射出,径直穿过了那高大身影的脖颈。 “不自量力。”黑色人影刚要松懈,却被那群人打了个措手不及,那穿过人脖颈的一击落在了地上,正是现在留在地上的小坑。 秘境到这里就结束了,天刚一亮,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雨越下越大,江锦霜和漼寒天顺势躲到了平安客栈的屋檐下,看着雨点从檐角滑落,江锦霜忽地听到了小莲的声音。 “先生,您又来了?” 那声音忽而近在咫尺,又好像是从千里之外的远方传过来,让江锦霜听不真切。 “先生,我要走了。” 又一声,这次江锦霜听得真真切切,他顺着声音望向前方,发现小莲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这个方向。 江锦霜都要控制不住地走过去了,却发现雨滴穿过了小莲的身体落到了地上。 第41章 “再见。”小莲挥了挥手,转身便走,却在转身的那刻消失不见。 江锦霜只感觉从未见过这么大的一场雨,正常的雨下一会儿也便停了,可这场雨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一如既往地大。 雨水好像要把这儿发生过的事全部冲刷掉,带着那些哀嚎和苦痛流往不知何方。 江锦霜身上常带着他母亲送的箫,母亲还在世时他还愿意去上上老师的课,学习如何用乐声制敌。 每当这时他总会后悔,后悔没在母亲去世之后好好继续听老师的课。 他拿出箫,顺着雨声吹了起来。 乐声凄婉,愁绪仿佛顺着他们站的地方传遍了整个三平镇。 漼寒天沉默地站在一边,等江锦霜一曲毕,他问:“前辈吹的是往生咒么?” 江锦霜收了箫,惊诧他吹得这么蹩脚,这小子居然能听出来。 漼寒天继续道:“司徒长老曾教过我一点,但我还没学会。” 话音刚落,就听到从房檐上传来一个声音。 “何人在此?”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锦霜往外走,抬头便看到了立在客栈顶上的谢挽卿。 谢挽卿在看到他时脸色一变:“你怎么又来了?” —————— 江锦霜上次来时,孤云司的大门还紧闭着,他还记得那时谢挽卿让他回时的语气。 “对了,”站在大门前,谢挽卿开门的手一顿,回头看向漼寒天,“不做个自我介绍吗?” “天月门,漼寒天。”漼寒天低头行礼,没看到谢挽卿脸上的一点厌恶。 “我当他是你朋友才带过来的,”谢挽卿又道,“你能保证他进去了之后绝无二心吗?” 若是从前的江锦霜听到这话,必定会一气之下转身就走,可刚看到三平镇的惨状,再看着谢挽卿,他定定道,“我保证,他绝无二心,绝不会做有害孤云司的事。” 听到他的保证,谢挽卿又挪了挪视线看向漼寒天。 “好。”她转过身去,抬手在石门的凹槽处注入灵力,一声巨响之后,石门应声而开。 石门之后,一片缟素映入眼帘。 “什么都别问,也不要到处乱看,”谢挽卿往前走了几步,“我带你们去见我父亲。” 沿路的所有建筑都被挂上了白布,三人一路无言,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来到一个烟雾缭绕的大鼎前。 鼎后站着一个人,他听到来人的脚步,转过身来便看到了江锦霜和漼寒天。 “卿卿,我记得我应该说过不准外人进入孤云司吧?”这人声音不大,但说出的话总感觉不怒自威?“你师兄刚过身,就不能让他安心地走吗?” -------------------- [1]:《漫感》龚自珍 第23章 失控 男人头顶束着一顶白色发冠,身材颀长,手肘处还绣着两朵金色的祥云纹。 江锦霜曾见过的,谢挽卿的衣纹都和其余弟子一般绣在了袖口,而在这能将衣纹绣在那儿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孤云司掌门,谢玉泉。 “谢掌门,”江锦霜抢在谢挽卿之前开了口,“我们本无意叨扰,今日恰巧来到,也只想了解了解这儿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谢玉泉的视线转移到了他身上,那双狭长的凤目一扫,便见他原本凝重的神色变得和缓了一些。 “静清宫的人,是吧,”谢玉泉慢慢开口,接着又道,“你和她,长得还真像。” 或是放在十年前,江锦霜还可以拍着胸脯说整个江湖有名有姓的人中,一眼见到他认不出来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那时他还风头正盛,如此年轻,如此鲜活。 可时过境迁,属于他的名字下的荣誉和夸赞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了。 孤云司掌门谢玉泉,与江锦霜不过几面之缘,却能一下认出来他,还有那之后的一句,让人捉摸不透的话。 “她?”江锦霜试探开口,谢挽卿也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只听谢玉泉慢慢开口:“是的,她,墨凌。” 听到这个回答,江锦霜征住了,谢玉泉盯着他,却仿佛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而另外两人完全在状况之外,完全不知道“墨凌”这个名字底下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江锦霜站在原地想了好久,他看着面前这个略显沧桑的中年男人,究竟和自己的父母有什么渊源。 据他所知,静清宫与所有门派都相交甚好,唯独与孤云司对付不来。 “不想家母去世多年,还有谢前辈这个好友存于世间。”他露出一个标准笑容,却让谢玉泉瞬间敛了神色。 谢挽卿有些意外,她盯着面前这对视的两人,又转头和漼寒天对上了视线。 他们二人一对视,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对方此刻和自己想的是一回事。 墨凌,因美貌得名于江湖,人称凌波仙子。 而谢挽卿和漼寒天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也实属正常。 说起凌波仙子,人人都道她和静清宫的江宫主佳偶天成,是天赐良缘,但除了江言枫那辈的人之外,小一辈的人几乎无人知道墨凌这个名字。 “好友,”谢玉泉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他低声笑了几声,“我是她的好友么?” 谢挽卿此刻也察觉到了谢玉泉有点不对劲,她走上去刚想拉住她的父亲,却被一把甩开了手。 第42章 “父亲?”谢挽卿有些不敢相信,她还想再上前,却被漼寒天给一把拉开。 刚才她还看不清,这会儿离得远了,她才看到在她父亲的头顶有隐隐约约冒出的魔气。 “这是怎么回事?”她一问,江锦霜便头也不回地答,“魔气入体放大了谢掌门的一切感官,一般只有人在受到刺激时才会失控。” 受到刺激,仅仅因为江锦霜提了一嘴自己的母亲? 明明是谢玉泉先提的! 江锦霜退了几步,他伸手原本想拔剑,又立马反应过来不能对着长辈不敬,剑都快到手里了硬生生变成了一柄长箫。 谢玉泉抬眼看了江锦霜一眼,丝毫没有要对另外两个人动手的意思。 “杀了你,她就会回来吗?”谢玉泉微微歪头,提剑蓄了一击便打了过来。 五门派占据天下五个方位,各个掌门的武器和主修招式都不大相同。 要真论起来,法修里最得道的是药谷周弥先,而剑修里头领先的则是江言枫。 其余三位掌门虽不及这二位名头盛,但好歹也是担当得起一宗之主的称号。 这一剑来得突然,江锦霜几乎都没看清谢玉泉的拔剑动作就被他的剑气给震慑住了。 漼寒天将谢挽卿拉到一边,回头看到谢玉泉拿剑飘在空中,而江锦霜靠在墙边,虽然没被刚才那一击打到,但谢玉泉的剑气太过突然,他闪避不及,还是被划破了脸颊。 殷红的血顺着那个口子流了出来,江锦霜丝毫没感知到疼痛,抬眼继续盯着谢玉泉看。 “去,死。”谢玉泉一字一句说完便抬剑指天,空中瞬间乌云密布,无数的雷电汇聚其中,流入了他的剑中。 见远处的漼寒天要过来,江锦霜一记眼刀过去:“别过来,守好谢挽卿。” 他说这话的功夫,谢玉泉已经瞬间移动到了他面前,眼里是揉不来的怨恨。 “去死吧,”江锦霜听见他说。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巨大的力量忽然从江锦霜身上迸发出来。 那是一股至纯的力量,在给江锦霜套上保护罩的同时发出了一道冲击波挡下了谢玉泉的全力一击。 被弹开的谢玉泉握紧了手中的剑,他摇了摇头看着那股力量的余波,嘴里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见谢玉泉分心,江锦霜抓准时机来到了他身后,还不等他回头便用箫在他头上打下一击。 不轻不重,刚好将那些往外冒的魔气给一下打散了。 谢玉泉闷哼一声,身体瞬间软了下来倒在地上,谢挽卿惊呼着跑了过来接住他。 刚才的打斗惹得天上一阵电闪雷鸣,许多弟子闻讯赶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掌门不省人事,大小姐抱着掌门的身体一脸担忧。 而除此之外,掌门的附近还站着两个陌生人。 弟子们你一句我一句,最后得出了是这两个陌生人袭击了掌门的离谱结论。 眼看着局势越来越不受控制,谢挽卿抹了抹眼泪想要起身。 漼寒天知趣地走过来接住谢玉泉的身体,就听谢挽卿往前走了几步,大声道:“掌门因大师兄过世而伤心过度,大家先暂且回自己的住处好好休整休整,待掌门醒了再作安排。” 看是大小姐出来发言,许多人将信将疑地往回走,不信的那几个也被自己的同伴给拖走了。 将谢玉泉安置在了自己的房内,请来了医师,三人才得知谢玉泉是因为急火攻心,身体里隐藏了多年的魔气一时被激了出来才会暂时丧失神志。 送走了医师,谢挽卿在房中点了安神的香,她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出门便看到了在外等待许久的江漼二人。 “三平镇发生的事我大概了解一些,但尚不知全貌,”江锦霜忽然开口,他直勾勾地看着谢挽卿,“谢姑娘,能否替在下答个疑呢?” 谢挽卿扫了眼附近,随即压低声音道:“跟我来。” 他们来到了刚才那巨大的鼎后的屋子里,屋内正中央放着一口冰棺,里面躺着一个神色安详的男人。 谢挽卿向那冰棺走近几步,缓缓开口:“这是我的师兄,我父亲的首徒。” 江锦霜闻言朝冰棺里那男人看过去,果然看到了脖颈处的那个黑乎乎的圆洞。 “三平镇遭魔尊偷袭,我们的师兄弟死了大半,镇民也只剩了几个还活着,现在被我们安置在了弟子们的住处。” “我师兄被魔尊一招穿喉,父亲也是因为师兄过世而太过伤心,一时失神才对你动手,”谢挽卿转头看江锦霜,“也请你不要过多介怀。” 当真单单是因为这个么? 江锦霜想起谢玉泉失控时,他对着谢玉泉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想家母过世多年,还有谢前辈这个好友存于世间。 究竟是其中哪个字眼刺激到谢玉泉了?江锦霜来不及细想,就听门口进来个小厮跌跌撞撞地进来汇报:“小姐,掌门醒了,正要您过去呢!” 三人皆是一惊,尤其是谢挽卿,她边走边连连问了不知多少个“当真”,直到看到好好地坐在床前的谢玉泉时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卿卿,让你担心了,”谢玉泉缓缓开口,声音里是明显的沙哑,“先带着你旁边那个小朋友出去吧,我要和……” 他说着看向江锦霜,嘴里停顿了一会儿,像是想不起来他的名字,漼寒天出声适时补上一句“江锦霜”。 第43章 “对对对,江锦霜留下,你们先出去。”谢玉泉摆了摆手,示意江锦霜去他那儿。 有了刚才发生的事,江锦霜礼貌地露出一个微笑,但靠近他时还是有点小心的,谢玉泉看着他一步一步挪过来,皱眉道:“我是要吃了你吗?” 他冷哼一声一拂袖,江锦霜立马快走几步走到了他面前。 “脸上还疼吗?”谢玉泉一开口,江锦霜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脸上的伤来,他抬手摸了一下那伤口,发现那早就不流血了。 “不疼。”江锦霜刚说完,就见谢玉泉不知从何拿出了一个药瓶。 见江锦霜没收,谢玉泉还解释道:“我弄出来的伤,看着不舒服。” 听出他的嘴硬,江锦霜这才收下,顺带还问了句:“谢前辈还有何事?” 谢玉泉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江锦霜的眼睛看。 直到江锦霜又问了一遍,他才回过神来连连说了两个“没事”,本着这人是个伤号的事,江锦霜原本也没打算要如何打扰他休息。 尤其是听到谢玉泉说“没事”后,江锦霜行了个礼,转身带着那药瓶便要出去,到了门口却又被叫住。 “江锦霜,”谢玉泉叫他,又道,“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像你母亲的吗?” -------------------- 第24章 禁地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江锦霜原本是想这么说的,可谢玉泉刚问出口,还不等他回答,就自言自语般道:“算了算了。” “你先出去吧。”谢玉泉说完躺到了床上,他背对着门口,呼吸的幅度极大,江锦霜即便站在门口,都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 门外还有医师在等待着,刚才看谢玉泉那模样,江锦霜蹙眉问那提着药箱的医师:“掌门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 医师拿着药箱的手微微颤抖着,却还在故作镇定道:“一切都好,只是需要静养。” 他说着说着,眼睛还当着江锦霜的面不自觉地往门内瞟了几下,江锦霜立马会了他的意,道了声“好”就开始往外走,边走还边勾了勾手指,示意医师跟上来。 江锦霜对孤云司的地界不太熟,医师跟在他身后走着,两人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一片小树林。 确认了下四下无人,那医师一下便跪了下来,药箱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求您救救掌门吧,您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定是个顶好的人……” 听着这医师一个劲地说着这些有的没的的词,半天说不到点子上,江锦霜伸手把他扶起来皱眉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医师吸了吸鼻子,借着江锦霜的力站了起来,但一脸沮丧道:“掌门这次的伤太重了,但他严令不许我说出去,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才……” “伤得很重?”江锦霜回想起刚见谢玉泉时,确实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他沉声道,“你继续说。” “掌门内息紊乱,经脉受损,还坚持不服我开的药,现在完全是在强撑着,您和掌门能说上话,请劝劝他吧。” “掌门是个好人,求您救救他,”他作势又要跪下,江锦霜“啧”了一声伸手拉住他,看着这个涕泗横流的男人,他此刻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将医师扶稳站好后,他道:“好。” 送走了非要跟他道谢的医师,江锦霜微微松了口气,他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脑子里想的是到时该如何劝谢玉泉。 贵为一宗之主,坐拥强大的力量,江锦霜实在想不到到底会是什么东西让谢玉泉颓废至此,不肯接受治疗。 经脉受损,晚一时解决便多一分危险。 等再晚一点,掌门都没有自保之力,魔尊再来孤云司就如同入无人之境了。 江锦霜脑子里越想越乱,直到他回过神来看四周,发现眼前是他完全没见过的景象。 一个巨大的湖出现在了他面前,湖上泛起雾,湖对面还站着两个人。 莫名地,江锦霜感觉这场面有些熟悉,出于不打扰的本意,他四下看了看,发现压根不记得是走哪条路来的了,回过头看身后,竟是一片矮树丛。 正当他愣神之际,一声清澈的“啪”声从湖对面那两人那传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熟悉的“孟浪。” 雾不知何时慢慢开始消散了,日照湖面,那两人的脸也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女人容貌脱俗,此刻却是满脸怒气,而女人对面站着的男人,江锦霜十分熟悉。 他的父亲,江言枫。 江言枫被女人扇得偏过头去,脸上立马泛起了红,他顶了顶腮,捂着有些发麻的脸颊笑道:“敢问姑娘是哪里人氏?” 女子漂亮的脸上一愣,她左右看了看,看到了湖边上那成堆长的水仙花,脱口而出道:“墨凌,我叫墨凌。” 这话一出,巨大的湖瞬间干涸,连带着湖对面那两个人也一起不见了。 墨凌。 江锦霜原地凌乱,过了好一会才真正确认刚才在湖对面的,是他的父母。 能在刚才那样短的时间里让江锦霜陷入秘境的人还没出生,所以他现在看到的一切应该都只是幻象。 他刚收回思绪,就见面前的场景一变,满目都是红色,一个大“囍”字被挂在他面前,宾客们觥筹交错。 一个人转头看到了他,端着酒杯便朝他走来:“江宫主,恭喜啊。” 江锦霜闻言低头看自己的着装,发现那是一件大红喜服。 第44章 等他再抬头,刚才面前要朝他敬酒的那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愠怒的谢玉泉。 “江言枫!”谢玉泉作势要一拳打过来,江锦霜来不及躲,想着硬生生挨下这一拳,可他闭上眼等了一会儿,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 “江锦霜?” 谢挽卿皱眉,看他睁开眼还是没什么反应的样子,正准备站起身,却被底下躺着的人给拉住了。 “我怎么了?”江锦霜躺在雨后还尚且湿润的土地上,眼睛被太阳晒得快要打不开。 “你还说呢,我们回去等你了,见你半天不来,一问我爹的下人却说你早走了。” 谢挽卿挠了挠头:“我和漼……不重要,我和那小子满门派找你,谁知道你跑这里来了。” 她伸手把江锦霜扶了起来,啧啧称奇:“你怎么活下来的?” “你想说什么?”江锦霜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你身后。” 闻言,江锦霜回头看,发现自己刚才躺过的地方长出了满满的蓝色小花。 “这是什么?” 谢挽卿拉着他后退几步解释道:“食魂花。” 接着她捏决飞了只纸鹤出去,江锦霜又问:“干什么?” “别问这么多,听我慢慢跟你讲,来,过来。”谢挽卿勾了勾手,指着她面前的巨大牌匾道:“看到了吗?” 禁地。 ……真直白。 “所以我真的挺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进来,还有,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被食魂花缠上的人基本都死了,没死的至少也得疯,你……” 江锦霜听着她絮絮叨叨,转头一记眼刀过去问:“你好像很失望?” 谢挽卿登时就止住了话头,她打哈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离开了这个古怪的禁地,他们再次回到了放置着冰棺的那地方。 漼寒天在门口来回走,走两步就抬头看眼门口。 江锦霜刚一踏进门,就被一阵牛大的力撞到了门上。 “前辈,你没事吧?” “他当然没事,进了我家有门障的禁地,被食魂花缠住还能好好地走回来,能有什么事?”谢挽卿慢悠悠地进门,瞥了一眼抱得正紧的两人嗤笑一声。 漼寒天这才松开来,江锦霜刚才毫无防备地被撞到门上,他原地顺了顺气,十分不客气地在漼寒天头上来了一下:“以后别这么急躁。” 谢挽卿走到冰棺前,伸手隔空摸了摸棺中那人已经苍白了的唇。 “明日你们便走吧,”谢挽卿收回了手,指尖还带着点寒意,“孤云司不安全。” “尽管有我爹在,但还不能完全确保能护住这里的每个人,”她斟酌了下,又道,“虽然我还是觉得你们和叛徒搅在一起的行为不太妥当,但就目前而言,那样也好。” 叛徒。 江锦霜细细想了想,现在每个门派都还不能独善其身,谁都还未把自己从“叛徒”这个词里干干净净地择出来。 他问:“那你们呢,留在这继续死守吗?” 像是被问到痛点,谢挽卿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道:“我爹在这里,孤云司就在这里,我也会一直在。” 绕来绕去,又绕回了谢玉泉身上。 他是个犟种,受了伤咬死不肯治疗,更别说让他和他不信任的其余门派抱团取暖了。 谢挽卿说得尽管有几分道理,但可若谢玉泉都倒下了,那她刚才设想的那些都不过是水中泡影。 “好了,不说这个了,”谢挽卿想要逃过这个话题,她扯出一个笑,“你们饿了吗?” 听她给了台阶,江锦霜也没打算继续纠缠下去,他点了点头,伸手护住漼寒天的后脑勺也让他“点了点头”。 ———— “小姐,这是今天您要的菜样,如果还有需要,请随时吩咐。” 谢挽卿随意扫了眼桌上的饭食,朝那人点头道:“可以了,你先下去吧。” 满目的红椒,映得江锦霜眼睛疼。 “这是我爹从江南寻来的厨子,你们试试?” 漼寒天没说话,他拿起手边的筷子没先动,而是转头看了眼一旁的江锦霜。 “怎么不吃?”谢挽卿刚问出口,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立马道,“我忘了,静清宫那边的人是不是不吃辣?” 说着她便将刚才那人喊了过来,吩咐他下去再做一些清淡的菜样。 那人面露难色,谢挽卿却只当是他不太会,她拍了拍厨子的肩膀道:“无事,你只要做出来就行。” 厨子悻悻地下去了,不一会儿又端了一些看上去比较“清淡”的菜上来。 江锦霜皮笑肉不笑地动筷子夹了块白菜,刚入口就被呛得不行。 原来这里的炒白菜都是放辣椒的。 孤云司处蜀地,天月门处潇湘,都是能吃辣的地方,而静清宫在冀州,不能说是滴辣不沾,但至少还没到接受面前这两人口味的程度。 漼寒天见他这样,立马递了杯水上来,江锦霜刚想接过,就见那拿着水杯的手一软,水被尽数撒到了地上。 “你为何还醒着?” 江锦霜闻言向门口看过去,发现谢玉泉正背手看着他。 -------------------- 感谢在2024-04-26 21:53:56~2024-04-28 22:2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再睡一会儿zz 1个; 第45章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再睡一会儿zz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哄骗 “所以谢前辈,您究竟往饭菜里下了什么东西?”江锦霜冷冷地扫过桌上昏迷不醒的两人,最后视线回到谢玉泉身上来。 “只是一点软筋散和曼陀罗粉。”谢玉泉神色淡定,面上没有丝毫被揭穿过后的窘迫。 “如果真照您所说,只放了一点的话,那他们两个倒的也太快了,”江锦霜十分自然地拿起手边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我记得谢小姐说过,那厨子是您找来的人。” 看着江锦霜喝下那水,谢玉泉的脸上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笑,他走了过来,坐在了离门口最近的那个位置。 “你此来,不过是为了玄青宗吧?”谢玉泉低头转了转手上的玉戒,“而你恰巧又遇上了三平镇的事,来我孤云司也只想知道个中细节,对吗?” 江锦霜点了点头:“不错。” 谢玉泉笑着摇了摇头:“罢了,如今告诉你又何妨呢。” 他一挥手,手中玉戒便传出一道光,光影里,可以听到魔尊的声音。 “谢掌门,吾与你本不用闹到这副样子,你看,这血流成河的,多难看。” “你究竟要如何?”这是谢玉泉的声音,虽然看不到他当时的表情,但单从语气里就能听出他的气愤。 “简单,只要你现在解开我的封印,我就不再对孤云司下手,但如果你不知好歹,我也不介意再多来照顾你们几次。” “不过我这次初来就差点灭了你的门,这里究竟还能撑多久呢?谢掌门,你可要拎清楚了,那层封印可抵不上你宗门上上下下几千人的命,毕竟,已经有人为我解开过封印了不是吗?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根本就不用担心会有人说什么对吗?” 魔尊说完,哈哈大笑着离开,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光影也随之消散。 听完对话后,两人的脸上出现了不该有的平静。 江锦霜沉默了一会儿,他放下了手上的水杯,盯着谢玉泉的脸问:“所以,谢前辈意下如何?” 如何选择都是错的,解开封印,魔尊的力量将会更加强大,只突破一层封印的魔尊都能拿他们当猴耍,如若谢玉泉答应了,魔尊兴许会遵守约定,他说不动孤云司,可没说不去为祸其他地方。 但若不答应魔尊,他口中说的灭门也并非玩笑话。 只看谢玉泉如何选了。 谢玉泉摘下了手中的玉戒,沉声道:“方才,宗门里的伙计和弟子已经离开孤云司了。” 听着外面不平常的安静,江锦霜这下才得知答案。 “为何?” “我要赌一把,”谢玉泉用法术将那玉戒送到了江锦霜手中,“我谢某一生清明,从未做过有害他人的事。今日我门下所有弟子都领了我的手信前往其他门派,我赌你父亲他们不会见死不救。” “所以,我要拜托你一件事,”谢玉泉抬手指了指倒在桌上的谢挽卿,“我已经备好马车了,请你带卿卿去静清宫,我给你的是孤云司的掌门玉戒,待卿卿醒来,就把玉戒交给她。” 江锦霜拿起那玉戒看了一眼:“那您呢?” “我要去药谷。”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江锦霜收起了那玉戒,忽然感觉脑袋晕乎乎的。 他艰难地抬头看谢玉泉,看着对方一脸得逞的模样,他嘴里堪堪挤出几个字:“水里……也……有药?” “扑通”一声,江锦霜彻底倒在了桌上。 再次醒来,江锦霜是被身下的颠簸颠醒来的,他艰难睁眼,却发现什么都看不到。 马蹄声踏在地上的声音从他的前方传来,他缓了缓神,发现自己的头现在疼得像被人狠狠敲过似的。 他喘了几口粗气从指尖召出一簇火来,这才看清楚自己现在在哪。 谢挽卿和漼寒天躺在他的左右两侧,江锦霜用火照了周边一圈,忽然想起了谢玉泉的那句“备好了马车”,想必他们三人现如今就正在这马车上。 现在江锦霜还有一件事想不通,那就是谢玉泉为何一定要迷晕他们三人。 如果正常来说的话,为了躲避魔尊去其他门派避险是再普通不过的事,谢玉泉为何又作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还有在江锦霜晕倒之前,他听到谢玉泉的那番话。 像是托孤。 马车不知又行了多久,车内的其余两人这时也悠悠转醒,漼寒天揉了揉眼睛,一睁眼便看到了江锦霜,他刚想开口,就听谢挽卿问:“我们这是在哪?” 江锦霜将自己晕倒前和谢玉泉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为保真实,他还从怀中的口袋里拿出了那枚闪着光的玉戒。 谢挽卿有些诧异地接过了那枚玉戒,忽然,她转身急声朝外面的车夫道:“回去,快回去!” 看着她十分焦灼的模样,江锦霜按住她的手问:“怎么了?” 谢挽卿一边催促车夫调转方向一边回复他:“我爹是骗你的,他根本不会去药谷,他要去了,那么多掌门都在那,他根本就不会有危险,又怎么会把掌门玉戒给我?” 她越说越急,说到最后眼泪都落了下来。 这车夫兴许是领了谢玉泉的命,刚才谢挽卿那般催促他都未曾减慢速度。 一不做二不休,江锦霜想。 第46章 他一手拎着一人的衣领,蓄力直接从马车的窗口飞了出去。 车夫似是没感受到异状,继续两耳不闻地向前赶着马车。 望着马车远去,江锦霜带着两人稳稳落地,谢挽卿着急地想回孤云司,她转身跑了几步,一时竟忘了自己还能御剑的事。 江锦霜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谢挽卿惊讶回头,接着一甩手到:“放开我,我要回去找我爹。” “我没有想拦你,”江锦霜召出清雪,“我们和你一块去。” 马车的速度当然抵不过御剑的速度,不过半个时辰,他们三人便快抵达孤云司上空了。 一个人影从不远处闯了过来,谢挽卿躲避不及,差点被人撞到。 那人赶忙慢下速度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而当他抬头看清谢挽卿的脸时,他半惊半喜道:“大小姐,是您啊,我正要去找您呢!” 看着他的脸,谢挽卿莫名感觉有些熟悉,她喃喃道:“是你?” 那人连连回答:“是是是,是我,我是在野猎时被大师兄救下来的那个。” 他这么一说,谢挽卿反倒感觉有些模糊了,为了掩盖过去,她索性直接问:“来找我所为何事?” “啊对对对,差点把正事忘了,”那人着急地在天上转了两圈,措了会词才道,“我本想回宗门拿我之前落下的阵法图,但是我回去时看到掌门用结界将宗门封起来了,进不进得去都是小问题,重要的是掌门用的是致间结界,我怕出问题,先前看到掌门送您上了这个方向的马车,所以我就急忙来找您了。” 致间结界!三人皆是一惊。 这是世间最为坚固的结界,世上所有人都知道,但从古至今几乎没几个人使用过,因为使用它的代价—— 是燃烧使用者的寿命。 孤云司已经人走楼空,谢玉泉为何还要这样? 来不及细想,谢挽卿已经率先飞了过去。 结界从孤云司波及到了整个三平镇,谢玉泉腾在半空中,面目看上去十分平静。 可那平静却在看到谢挽卿跑过来后被打破。 “我不是让你带她走吗?”谢玉泉的声音仿佛响在了江锦霜耳边,但从其余两人的视角看,谢玉泉压根没张嘴。 江锦霜也同样用灵息传音回应:“前辈,你不该骗我。” 看着这张倔强的脸,谢玉泉忽然笑了,谢挽卿依旧不明所以,她奋力地捶打结界,还边祈求着:“爹,你出来!爹,算我求你了,你出来好不好……” 她就这么捶打着,任谁来都拉不开她,直至手上流满鲜血,漼寒天看不下去,上前一把把她给打晕了。 谢挽卿的话音一顿,接着就落入了某个人的怀里。 天边忽地卷起一团黑雾,谢玉泉收敛了笑容,他最后用灵息传给江锦霜的一句话是:“保护好她。” 魔尊的虚体自天空中而来,他一步一步踏在空中,嘴里满满地都是对谢玉泉的嘲讽。 “谢掌门,你还真是蠢。” 幸好谢挽卿此刻已经晕过去了,若她听到魔尊如此说谢玉泉,说不定会直接冲上去和魔尊硬碰硬。 想到这里,江锦霜又默默地烧了几张隐身符和匿息符。 “怎么,我不同意帮你解开封印,恼羞成怒了?”谢玉泉脸上露出挑衅的笑,他一只手要用来支撑结界,另一只手捏决随时准备对抗魔尊的攻击。 魔尊继续不疾不徐地向他靠近,而在看清楚结界的模样后笑出了声:“我说你蠢,看来你还真蠢啊,这样折损阳寿的东西你也敢用?” “只要能挡住你,有什么我是不敢的?”谢玉泉说着,手中捏出一击朝魔尊打去,却被对方微微侧头给躲了过去。 “现在的你,可真弱,”魔尊说着,抬起右手便朝面前的谢玉泉打过去。 -------------------- 今天还有一章…… 第26章 身死 谢玉泉被魔尊那击猛然穿透,加上先前的伤还未愈合,他现在的状态已经支撑不起这么大的致间结界了。 魔尊看着忽明忽灭的结界笑出了声:“你还要反抗到什么时候?” “直到你死。”谢玉泉说完,又重新释放灵力撑起这个结界,不过比起先前,结界的颜色明显黯淡了许多。 “吾还道你们人活这短短一生究竟是执着于什么,”魔尊扶额笑了笑,“不过是倔强,愚蠢。想让我死?” 魔尊忽地冲进结界里,直直地抵达了谢玉泉的面前,他抬手捏起谢玉泉的下巴,黑色的尖甲戳进了肉里,渗出点点血来。 “你好好看看吾,看看吾是谁,”魔尊状似癫狂,“吾可是世间魔气的源头,坐拥无穷寿命,捏死你,不过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听着魔尊不停地夸赞自己如何如何伟大,江锦霜蹲在下面都快听不下去了,他试图捂住耳朵,但自己的手还在护着谢挽卿。 再看向空中那两个身影时,江锦霜惊了。 魔尊不再说话,因为他的脸上被谢玉泉吐了一大口血。 谢玉泉笑着,唇角还在流出鲜血。 “你!找死!”魔尊抹了把脸上的血,奋力一拳朝谢玉泉的丹田打过去。 丹田是修真人的灵气汇聚之处,魔尊这一击,生生地打断了谢玉泉的一切反击机会。 空中的人影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往下坠,至此魔尊还不解气,等谢玉泉快落地时,他又飞身上去朝谢玉泉的丹田来了一拳,巨大的冲击力将谢玉泉打到了地上,地面随之出现了一个深坑。 第47章 魔尊轻飘飘落地,他走了几步走到那深坑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里面几近昏迷的谢玉泉。 “吾说错了,捏死你,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刚才那两击不仅仅是打穿了谢玉泉的丹田,为了让谢玉泉连爬都爬不起来,在打过去的同时,魔尊还灌了魔气进去。 江锦霜快要忍不住了,他低声骂了句“禽兽”,余光却瞥见一旁气得手抖的漼寒天。 “谢掌门逃不过了吗?”漼寒天问。 想起谢玉泉之前的所作所为,江锦霜道:“他没想过要逃。” 看着天上鲜红的月亮,谢玉泉忽然开始大笑起来,魔尊跳下来踩在他的胸口问:“你笑什么?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笑出声来?” “我是在想,你真可悲,”谢玉泉抬手想去触碰那个高高的月亮,“你想杀我,却杀不了,因为如果我死了,孤云司加在你身上的封印就永远也打不开。” 被戳到痛处,魔尊强撑道:“那又如何,吾不信你能为了这屈屈一层封印放弃你宗门里所有人的命。” 他继续道:“你们这种人,最看重的不就是别人的命么?” 谢玉泉笑道:“你可以试试。” 魔尊将信将疑地前往孤云司内那一间间亮着灯的屋子,搜刮一通之后飞回来怒吼问:“人都去哪了?” “静清宫,天月门……反正是去了别的门派,”谢玉泉手里偷偷攥着把匕首,“你对付我,不过是因为我孤立无援吧。” “怎么办呢,现在你动不了他们了,你还能拿什么来威胁我呢?” 魔尊被他说得烦了,他大声道:“闭嘴,再吵我就……” 他话音未落,就见谢玉泉将那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口。 源源不断的血顺着刀口流了出来,谢玉泉笑着,只听到魔尊那不可置信的一声“不!” 不久,谢玉泉断了气,魔尊不信邪地又在孤云司仔细寻找了一番,企图寻到活口。 也正是趁这个机会,江锦霜带着两人偷偷逃了。 漼寒天负责御剑,而江锦霜负责一路抹去他们三人经过的气息。 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了天明之前到了静清宫。 江锦霜发了好几张传音符传去药谷,一时还没得到回应。 安排的两个精通药理的师妹从回来开始就在照顾谢挽卿,见她迟迟不醒,师妹们也一直差人前来汇报。 “谢姑娘浑身发烫,还有点梦呓,需要用点柴胡和……” 江锦霜忙着跟江言枫汇报情况,听到来人汇报,他几乎是头也不抬道:“库里什么草药都可以用,只要能让谢小姐醒过来。” 那回去回话的姑娘刚要出去就被江锦霜叫住:“等等,用从药谷拿回来的草药。” 药谷的草药得益于其得天独厚的位置和灵土,每年从药谷输往其他门派的草药寥寥无几,还是看在和江言枫的关系铁的份上才多往静清宫送了些来,平素里除了宫主也只有重伤的弟子和长老们才能用一点。 这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能让少宫主如此上心。 回话的姑娘从门口走了出去,江锦霜继续留在房内等着,不知过了多久,他发出去的传音符依旧没有回应。 日上三竿,谢挽卿也还是没醒。 看着她手中的玉戒,江锦霜忽然感觉心中有些烦闷。 他刚走出门,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背手站在他面前。 “宫主?”身影闻言转过头来,出现在江锦霜面前的的正是江言枫那张脸。 “霜儿,我收到了你的传音符,”江言枫慢慢解释,“觉事态紧急,便直接赶回来了。” 江锦霜愣了愣,还是决定让江言枫看看如今的谢挽卿。 可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们二人一踏进房门,就见谢挽卿正好好地坐在床上,神色平静,看上去就像是刚睡醒的模样。 “谢姑娘,你醒了?”江锦霜试探着上前,却被谢挽卿放出来的屏障给隔住了。 “江锦霜,”谢挽卿淡淡开口,“我爹如何了?” “谢掌门逝世了。” 江锦霜还未开口,就听一旁的江言枫如此直接地道出真相来。 “宫主,你……”江锦霜小声开口,却听谢挽卿道,“原来是真的。” “什么真的?”江锦霜问,漼寒天此时也从门口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要给谢挽卿的药。 “我梦见我爹了,”谢挽卿盯着手中的玉戒,“他和我说很多话,很多他这辈子都没和我说过的话。” 谢挽卿闭上了眼,脑海里依旧是谢玉泉方才在梦里和她说话的模样。 “卿卿,爹对不起你。” “你不是从小便粘着我问为什么自己没有母亲吗?因为你是我从三平镇口捡来的,那时觉着可爱,便抱回家养着了。” “你的名字愿是个错误,是爹的私心让你冠上了‘挽卿’这两个字,是因为我少时爱慕一个人,那人却选了别人,我一气之下便给你起了这个名字。” “爹走以后,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要寻仇,不要记恨任何人,有你在,孤云司就还在。” “还有卿卿,如果你厌恶了这个名字,爹支持你选择自己喜欢的,只希望你从此平安,顺遂。” “平安,顺遂……”谢挽卿将头埋到腿间,不停地喃喃这两个字。 三人很识相地退了出去,江言枫一言不发地前往了另一个方向,江锦霜认出那是去静清宫祠堂的方向。 第48章 他转头看向漼寒天:“累了吧,要不要去休息?” 漼寒天摇了摇头,却听江锦霜道:“别嘴硬。” 江锦霜将人带到了自己居住的紫竹阁,挑了一间离自己最近的一间屋子。 “你这几日就先住这,”江锦霜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觉得这间屋子最好,接着他视线转回,刚想提醒几句,就见漼寒天轻车熟路地躲开了路上的坑洞。 “不错嘛,反应挺快。”江锦霜捧场地鼓了鼓掌,没察觉到漼寒天脸上那一瞬间掠过的失落。 “行,那你就先休息,我有事去忙,待会儿再来找你。”江锦霜转身便走,丝毫没注意到漼寒天的神情。 静清宫的祠堂后面便是墓地,进入祠堂,江锦霜点了三根香,江言枫转头看到他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江锦霜想假装没听到他说的话,却还是老实回答道:“我只是想来看母亲。” 江言枫这下不说话了,他沉默着,一直到两人一起去了墓地。 静清宫的祠堂和墓地只容许宫主和长老们的亲眷安葬在内,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墓碑,江锦霜径直来到了被风雨冲刷得最轻的那个碑前。 「爱妻墨凌之墓 天启二十年十月。」 -------------------- 第27章 玉佩 江锦霜跪下,朝墨凌的墓碑拜了三拜。 插在墓前的红烛焰火被风吹得摆了摆,江言枫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绪问他:“这次回来,应该不走了吧?” “魔尊的事尚未解决,”江锦霜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随后转身直直地看向江言枫,“唯天下太平,安居一隅。” 他说完这话,江言枫很罕见地没有接下去。 因为江言枫想起来了,自己在江锦霜和江锦雪幼时初学剑时,他就对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说了这么一句话。 见江言枫久久不说话,江锦霜先打破僵局,他欠身行礼道:“宫主,我去看看谢姑娘。” 江言枫的脸色不算好看,但还是点头让人走了。 回到谢挽卿所在的客间,江锦霜没再听到她的哭声,走进一看,人正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听到脚步声,谢挽卿警觉地转头看,发现是江锦霜后才放松下来:“你来了?” 她脸上的泪痕被门口的光照得明显,江锦霜递过一方帕子给她:“先擦擦。” 谢挽卿接过帕子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擦完她便看向江锦霜:“我要回孤云司。” 听到这话,江锦霜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他第一反应不是急着拒绝,而是问:“为何?” “我爹的遗体不能放在外边任风吹雨打,”谢挽卿攥紧了那帕子,“我要回去替我爹收殓。” 江锦霜眨了眨眼,仔细权衡了道:“好。” 谢挽卿有些惊讶,她睁大眼道:“我以为你不会答应。” “此事他人顾不上,”江锦霜淡淡道,“早点让谢掌门安息也好。” 谢挽卿露出了这些天的第一个笑容,她眼里含着泪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今日修整,明日出发如何?”江锦霜问完觉得不妥,考虑到面前人的心情,正打算再往后延几天,就听谢挽卿立马答:“可以!” 江锦霜要说出口的话一滞,看着面前人一脸真挚,话到嘴边最后变成了一个“好”。 等到谢挽卿喝下了师妹送来的安神药,江锦霜看着她客客气气道:“我先回去了。” 谢挽卿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道:“嗯,明日见。” 回到紫竹阁,江锦霜没先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拐了个弯拐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刚踏进院门,就看到漼寒天正在练剑,江锦霜进来时刚巧见剑尖正对着自己,漼寒天见状,收剑道歉的动作一气呵成。 见他这模样,江锦霜忍不住笑了,他拍了拍漼寒天的肩膀:“我又没怪你,别拘着了,请我进去坐坐?” 漼寒天闻言快速地把剑搭在墙角,领着江锦霜进了屋子。 刚进屋,桌上的一个小物件就吸引了江锦霜的注意力。 那是一枚玉佩,白玉镂空成了一朵海棠花的模样,下方还缀着一串粉白的流苏。 莫名地,江锦霜感觉有些眼熟。 从心底里升起来的熟悉感,但江锦霜说不出是何时见过这块玉佩。 “前辈认得这个玉佩吗?”见江锦霜盯着玉佩看了许久,漼寒天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江锦霜没看到漼寒天脸上的表情,只是如实答:“不认识。” 某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下去,江锦霜还当没看见似的问:“你这玉佩从哪买的?我改天也去买一个看看。” “别人给的。”漼寒天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生硬感。 江锦霜闻言蹙眉道:“好吧,那确实没地儿找起。” 说完他就开始打趣:“不过看这样式像是个姑娘的东西,莫非送你这个的是个小姑娘?” 漼寒天摇头:“不是,是……” 他后面想说的话没说出来,江锦霜继续问:“是什么?” 说实话,江锦霜并没有深究的打算,他心底里笃定这定是个姑娘的东西,只是嫌无聊来逗逗他罢了,眼看着这小子的脸越憋越红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及时止损:“好了好了,我跟你说件正事。” 漼寒天闻言一收刚才那别扭的模样,立马变得正常起来。 第49章 “明日我们便出发,不过要先去一趟孤云司。” 江锦霜说完,见漼寒天那平静的模样,他问:“不问我为何去孤云司?” “谢掌门。” 很显而易见的答案,甚至连猜都不用猜,但江锦霜还是习惯地说了句“聪明”,惹得漼寒天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江锦霜走出了门,刚出去又折回来道:“晚饭会有人送过来,你就不必出门了,好好休息。” “是。”漼寒天点了点头,余光却瞥向那玉佩。 江锦霜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轻笑一声出了门。 一定是个姑娘。 隔天,江锦霜起身时才想起要和江言枫报备一声,他刚穿好衣服,还来不及束发就听门外传来了三声规律的叩门声。 拉开门一看,不是江言枫还是谁? “宫主,”江锦霜想起自己现在的形象,略微有些尴尬问,“您有何事?” 江言枫提起手边提着的竹篮:“这里有些难得的灵草,是你周叔叔让我给你带来的,说是对你之前的伤有好处,昨日回得匆忙,忘了给你。” 他说着便把竹篮朝江锦霜这递,江锦霜愣了愣,接下那竹篮时还道了声:“多谢宫主。” 听到江锦霜的回答,江言枫努力扯出一个笑来:“那便好,我去药谷的这几日,你和你的朋友们就先待在这里吧,我为宗门设了屏障,魔尊灭了孤云司,外面如今太不安全。” 灭了孤云司,不知怎么的,江锦霜听江言枫说这几个字总感觉有些别扭。 想着出门也会被林烬报给江言枫,江锦霜索性直言:“我和他们二人今日出门。” 他想了想,又道:“去孤云司。” 谁知平日里温声细语的江言枫忽然厉声道:“不可!” 江锦霜有些意外,还不等他开口,江言枫又道:“你伤势尚未好全,此时贸然去孤云司,和魔尊对上了该如何呢?” “我们只是陪谢姑娘去送一送谢掌门,”江锦霜有些不解,“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魔尊应该顾不上吧?” “谢掌门就算是死也要护下孤云司的那层封印,如今他去了,魔尊找不到孤云司弟子泄愤,此时若你们贸然前去,谢姑娘还被魔尊认出来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听他这么说,江锦霜倒是立马反应过来了。 守株待兔,魔尊看上去的确是会使这些手段的样子。 看着儿子忧心的模样,江言枫又恢复了平日的语气,他劝道:“只须等待几日,秋山试剑就是这几日结束了,到时我自会同其他掌门商量一同去为谢掌门超度。” 见江锦霜还不回答,江言枫以为他是还有什么顾虑,又道:“相信为父一次。” “宫主,我并非这个意思,”江锦霜听自己被误会,回过神来连忙道,“您说得对。” 他刚才只是想着该如何将这话转述给谢挽卿听,没成想差点圆不回来。 “那就好,”江言枫松了口气,“对了霜儿,这些天怎么不见你带着林烬一块呢?” 林烬是江锦霜幼时便被江言枫指给他的贴身随侍,随侍不跟在主人身边的确怪怪的。 自上次清水镇一事过后,江锦霜之后无论去哪里都没再想起林烬了。 真要论起来的话,他应该是有些生气,生的大概是林烬那时一声不吭地把他带回静清宫的气。 尽管林烬从小便是这样做的,没有宫主命令时只听他一个人的,而宫主吩咐了什么东西下来,就算是要抓他去受罚的命令林烬也干。 那时他们还少不得因为这种事打打架,斗斗嘴。 事情过去也不少时日,江锦霜权当这事翻篇了,他听出江言枫的言外之意:“下次出门,我会带着他的。” 江言枫这才放下心来,他又和寻常父母一般嘱咐了几句担心的话,直到林烬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催促道:“宫主,您该启程了。” “好,”江言枫转身便走,走出紫竹阁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江锦霜早就不在了。 一早上折腾了这么许久,江锦霜关上门走到镜前刚要束发,就听门外又有敲门声。 “何人?”江锦霜这次都不想去开门了,直到门外传来漼寒天的声音:“是我,前辈。” 他的声音轻了点道:“进来吧。” “刚才是江宫主来过此处么?”漼寒天小心地走到江锦霜的侧后方。 “耳朵挺灵,”江锦霜刚梳了几下头发,就从镜中看到漼寒天正朝自己走来。 他回头,刚好和漼寒天低头的目光对上。 “前辈,”漼寒天接过他手中的梳蓖,“我帮您吧?” 能偷懒多好,江锦霜愉快地调整了下坐姿,好让后面人能操作。 “嗯,你来吧。” 不梳不知道,江锦霜看着自己束好的头发,回头问:“你们天月门还教这个?” 漼寒天摇了摇头:“我见师姐给师兄束过发,师姐还让我好好学着,看过几次便会了。” 看过几次就能束成这样?江锦霜有些怀疑自己了。 虽然他也没正经学过,但好歹也还能看的过去,不过比起漼寒天的还是差远了。 “改天教我。” 漼寒天立马答应:“好!” -------------------- 卡点失败…… 第28章 繁华 林烬不知何时从门口走了进来,听到脚步声,江锦霜在镜中看到来人是他,头也不回道:“怎么想着来找我了?” 第50章 林烬最初没说话,在看到镜中江锦霜射过来的眼神后还是老实开了口:“宫主说您受了重伤,今后还是让我保护您。” 保护。 江锦霜在心中默念这两个字,不知怎的笑出了声来,他转头看着后边站得笔直的林烬:“那你就跟着我,什么也不用干,若是再有之前那样的事,你知道会如何的对吧?” 他脸上绽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来,说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 林烬握着剑的手颤了颤,依旧冷静地回:“知道。” “行了,下去吧,”江锦霜摆了摆手站起身来,又轻声道,“走吧。” 后边这句是跟漼寒天说的,林烬知趣地退了下去。 林烬和江言枫口中的保护,无外乎是监视和控制他。 有了这样的“保护”,无论江锦霜身在何处,只要江言枫发话,林烬都可以用尽一切手段把他扛回静清宫。 “有什么用?”江锦霜走在路上,忽地冒出一句这个来,漼寒天没听清,他转头问:“前辈,您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事,”江锦霜走了两步,双手背在身后,“想这世上到底有多少人不会背叛我。” 他说这话时没怎么思考,几乎是一脱口就说了出来。 漼寒天听了没有立马回答,他也没把这当回事,略过这个小插曲,两人继续往前走着。 将江言枫的话转告给谢挽卿时,她起初是不同意的,刚想说什么又停住了嘴。 看着她煎熬的表情,站在一旁的漼寒天难得地开始安慰人:“谢掌门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您去白白送死。” 话糙理不糙,江锦霜偷偷转头看了他一眼,感慨于这小子还有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 “我知道了,”谢挽卿叹了一口气,她抬眼望着外面的天,像是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弊,不再执着于与他们争论。 屋外不知何时飞过了一只鸟,那小家伙直直地朝谢挽卿飞了过来,最后停在了她的肩膀上。 “啾啾。”小鸟跳了两下,跳到了更靠近谢挽卿耳朵的地方。 谢挽卿愣住了,她伸出手,那小鸟便乖乖地飞到了她手心。 “你是谁?” “啾啾。” 这只鸟叫做什么,江锦霜不得而知。 但自从它飞到谢挽卿面前之后,原本惶惶不可终日的姑娘不再以泪洗面了。 她最后想清了说,我会活下去,带着孤云司一起。 江锦霜出了门,随机抓住了路过的一个弟子,那人讪笑问:“少,少宫主,您有什么事吗?” “通知林烬一声,我要出门,让他半个时辰之后在宫门口等我。” “好嘞,”那人直起身,一溜烟地跑开了。 江锦霜这才想起来,好像他从前还在静清宫里时每次托人传话都是恰巧碰到的这人。 “前辈,我们要去哪?”漼寒天在一旁忽然发声。 “玄青宗。” 两人御剑在前,林烬紧随其后。 江锦霜余光瞥见旁边这小子一直偷偷回头看后面,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噙着笑道:“在看什么?” 被抓包的某人回过神来,老实回答:“林烬。” “看他做什么?”江锦霜撇了撇嘴,“还不如看我。” 从前江锦霜对很多熟点的人都说过类似的话,比如周殷骞,是听他说过最多浑话的人。 江锦霜以前说出这种话,别人也只当他是嘴没个把门,想到什么便说了。 看着漼寒天略微惊讶的神情,江锦霜都快开始解释了,就听到对方轻声道了声“好”。 不是,好什么? 碍于颜面,江锦霜还是没问出口,却在心里给漼寒天默默记了一笔。 ——绝对不能对他说浑话的人。 傍晚时分,他们三人才到了玄青宗。 玄青宗不大,和其他两个小门派合并在了一起,形成一个联盟。 门派外的镇子喧闹异常,他们走近一看,才发现镇子里的街道上竟站满了人。 有人拿着铁环喷火,花楼里的姑娘倚在栏杆上,千娇百媚地朝外伸展着手,小铺子叫卖声连天。 值得注意的是,他们三人目光可及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个遮住半张脸的面具。 按理说临近夜晚,也并非逢年过节,寻常的镇子不该有此种繁华景象才对。 江锦霜边往街道上走边思考着,一辆挂满了面具的车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公子们,买个面具吧,不贵,只要五百灵石一个。”摊主虽也戴着遮住半脸的面具,但下半张脸露出的笑容明晃晃地充满着算计。 奸商,江锦霜心想。 按照寻常市价,一袋大米也只卖一百灵石,看着这满车木雕的面具,江锦霜随手拿起一个看了看问:“这镇子里所有人的面具都是从你这买的吗?” 那人立刻回到:“那当然了,每逢祭典,那什么玄青宗的人还要从我这买呢,看看这做工,五百灵石买不了上当嘛。” 五百灵石虽听上去不是个大数目,但也不是一般百姓能轻松掏出来买个面具的。 看他们三人问来问去始终没有要买面具的打算,那摊主眯了眯眼:“你们这问了半天,到底还买不买?” “买当然是没问题,只不过我想知道知道,是谁教你如此定价的,一个面具如此贵,要不我以后也在这跟着你卖面具得了?” 第51章 眼看着摊主的脸越来越臭,一旁还上来了几个彪型大汉,此时颇给人一种“不买就不让走”的气势。 身后两人已经快要忍不住了,本着刚来不了解情况不宜惹事的原则,江锦霜摁下漼寒天想要拔剑的手,回头朝他轻声道:“没事的。” 江锦霜转过头来放下手中的面具,从怀中大大方方地掏出一个灵石袋来丢到摊上,笑着道:“拿三个面具。” 那摊主原本还板着个脸,在看到那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后所有负面情绪立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最开始的那副笑容。 “哎呦,您早说您要买嘛,看我刚才还不懂事说错话了,真是不应该哈哈哈……” 他说了一大堆,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个袋子,一个大汉拿过袋子点了点里面的灵石数量后朝摊主点了点头,就听这人拉长了语气道:“为了赔礼,今天我摊上的所有面具你们几位尽管挑,挑到哪个就能拿走。” 听他如此语气,还以为是让他们多拿几个面具呢。 江锦霜挑眉问:“让我们随意挑是你的赔礼么?” “当然啦,”摊主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我卖别人面具都不让他们挑的,拿到什么样式的全凭运气。” 言外之意,若你想要特定的某个面具,一次买没能拿到,兴许会有人花更多的钱,直到买到这个面具。 果真是个奸商。 江锦霜皮笑肉不笑地随意拿了个面具,侧身让身后两人上前来挑选。 这些面具上画的都是些上古神兽和神明的形象,两人也不磨叽,都只凭感觉随便拿了自己的面具。 那摊主将推车推开,谄媚过了头地跟他们说话:“那我就不打扰几位逛夜市了,如果今后几位还有朋友要来我们这玩的话,请让他们来买我的面具呀。” 听到这话,江锦霜习惯性地敷衍了几句:“一定一定。” 那摊主喜滋滋地推车离开了,江锦霜戴上手中的面具,回头看到漼寒天,发现他的面具上画的是只狻猊。 察觉到江锦霜的视线,漼寒天刚戴好面具便问:“怎么了前辈?” “没什么,”江锦霜别开了眼,用手蹭了蹭鼻子道,“你面具挺好看的。” 被夸了的某人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小声说了句:“多谢。” “我们接下来去哪?”江锦霜放眼望去,发现这条街上就有不少好玩的东西,“要不分头逛逛,三个大男人走一起多没意思。” 他说这话时看向漼寒天身后那人,林烬也立马领会了他的意思,主动道:“我去另一边看看。” 这是他们二人固有的探查方式,分头行动,比两个人在一块瞎找方便太多了。 看到林烬离开,江锦霜抬手拍了拍漼寒天的肩膀道:“好了,我们去逛逛。” 沿路上有不少卖吃食的摊子,江锦霜原是最喜欢光临这些摊子的人,可在看到那些摊主戴着的面具之后,一种不知从何处升起的诡异感劝退了他,以至于一路上他都兴致不高。 从目前看来,除了这些长得能止小儿夜啼的面具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地方是值得注意的。 如若在镇子里挑不出毛病,明日一早他们就前往玄青宗一探究竟。 江锦霜刚这么想着,就见一个戴着面具的高瘦男子朝他们走了过来。 “在下家里是卖茶叶的,和爷爷相依为命,茶叶如今卖不出去,我爷爷病重,先生好心,可要来我家茶铺看看?” 这男子说话时声音稳健,藏在宽大衣袖之下的手却在微微抖动。 这倒是一下勾起了江锦霜的好奇心,他索性顺着这人的话接下去:“好啊,带我去你家铺子看看吧。” 男子仿佛松了口气,他扶正自己脸上的面具温声道:“请随我来。” 走进小巷子里,大街上的喧闹声离他们越来越远,走到巷子尽头,一个招牌呈现在他们面前。 顺发茶叶。 男子回头道:“店里环境不好,请见谅。” “无事,你带路就行。”江锦霜跟着男子走进这间小小的店内,发现四周漆黑,是面前这人没点蜡烛。 “抱歉,家中的灵石全用来给爷爷治病了,看不清路的话可以抓住我的衣裳。” “不必,”江锦霜抬手从指尖生出一簇火来,四周被这火点亮,男子见此情景,表情比起之前更加敬畏起来。 跟着这人走到店里的角落,就见他蹲下打开了一个地窖。 男子先走了下去,江锦霜望着脚下漆黑的地窖,面上平静地走了下去。 刚下地窖,地窖门“砰”地一声被关上,江锦霜忽然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盘住了他的双腿。 属于那个男子的声音从他身下传来:“求您救救我和爷爷。” -------------------- 第29章 神祭 男子抱着他的腿不撒手,火光照射下,江锦霜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张小床,床上躺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他咳嗽几声,连带着脸上的皮都被扯动着。 江锦霜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朝男子道:“你先松开。” 男子闻言乖乖松了手,坐在地上看着江锦霜朝床上那个老人走去。 老人咳得愈发厉害,江锦霜沉思了片刻,凭空拿了根药草出来,抬手覆在那老人面上,一阵银光闪过,男子不可置信地原地愣住了。 咳嗽声停止了,男子跌跌撞撞地扑到床边,嘴里还一直喊着“爷爷”。 第52章 老人艰难地睁开眼,他先是看了一眼离他最近的孙子,又挪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江锦霜。 “有客人……小萧,快去泡茶。”他说这话时嗓子极沙哑,还不等小萧有反应,他便先一步闭上了眼。 “爷爷,爷爷,”小萧带着哭腔晃了晃老人的手,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失声痛哭。 江锦霜被他这哭声弄得头大了一圈,但还是平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哭什么?你爷爷不过是睡着了,还不到你哭的时候。” 小萧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开关,立马停下不哭了,他抽噎了一会儿,江锦霜看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我给你爷爷用了点我带的草药,现下应当是不会有什么事了。” 看着老人熟睡的脸庞,小萧问:“那我爷爷还能得救吗?” “百药之谷蓬莱洲,你去那儿,报上我的名字,会有人治你爷爷的病的。” 正常人听到这话一般都会高兴的不得了,可小萧却是面上一白,双腿软得差点没站住。 “没救了……”他喃喃道,江锦霜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着眉问:“什么没救了?” “出不去,”小萧忽然抓住他的衣服,眼眶泛红道,“我们出不去这个镇子的,我试过了……” “出不去?”漼寒天慢慢走上前来,脸上满是疑惑。 小萧绝望地看着他们腰间挂着的面具,道出自己知道的真相:“只要戴上过这个面具,就再也离不开这个镇子了,我之前好几次都想带着爷爷去别处求药,可这镇子像中了邪一样,走到镇口又会绕回来,怎么都走不出去。” 走到镇口又会绕回原点,听上去邪门,一般人可能会以为这是传说中的鬼打墙,但在修真人眼中,不过是区区一个障眼法罢了。 “我试试,”漼寒天说着就要上去,江锦霜看到小萧还有话想说,一把拉住了冲动的某人。 “你等等,”江锦霜回头,用一个眼神示意漼寒天待在原地,接着他又回头朝小萧道,“你继续说。” “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你们会法术,”小萧压低了声线,“镇子里所有会法术的人都被抓走了?” “被谁发现?”江锦霜被他这话整糊涂了,又问,“被谁抓走了。” “我不知道,”小萧焦躁地挠了挠脸,“我见过有人在花楼里被抓走,有人在镇口被抓走,有人说,玄青宗专抓会法术的人。” “这镇子里好多人都变了,我每次一出门他们就盯着我看,回到家里还有人趴在我家门口偷听我和爷爷说话,地窖里这么湿,我当然不想让爷爷住这种地方,但是我没办法,他们太不正常了。” 听了许久,江锦霜只捕捉到几个字眼,专抓会法术的人。 “那你为何说,让我救救你爷爷?” 小萧闻言放开了抓住江锦霜的手,他嘴唇颤抖着,像是要说什么了不得的话。 “我想,你们看上去和玄青宗那群不是人的东西不一样,而且你们来这里肯定有你们的道理,”他说着说着越发自信,“我告诉你们我知道的东西吧,只要你能让我和我爷爷离开这里。” “好。”江锦霜挑眉,愉快地答应了。 行走在街道上,江锦霜这才注意起周边那泛起的淡淡的烟雾。 面具可以让人产生幻觉,只用在面具上漆上一层迷粉。 但迷粉的功效并不能一直维持,所以面具不会是让人产生幻觉的直接原因。 江锦霜抬手摸了摸这烟雾,却见烟雾在他手中团成了一团,形成一个淡紫色的球。 果真是迷烟。 他用了个小小的法术,能用手心吸附一切带有力量波动的物体。 江锦霜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球,抬头看着面前的花楼,刚想抬脚踏进去就想到了什么。 望着站在他旁边一脸纯真的漼寒天,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带人进这种地方。 “你,要不先在外面玩一会儿,”江锦霜指了指花楼里面,“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就想起了之前带着漼寒天直接在梦烟楼住了一晚的事。 “我没事的前辈,”漼寒天乖乖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是亮亮的东西,“您的伤还没好,我跟着您更稳妥点。” 江锦霜转念一想,也是。 “进去吧。” 因着习惯,江锦霜在踏进门的时候又拿出了他那把折扇,进来后他们才发现,从外面看这花楼,二楼还有姑娘在招手迎客。 可他们进来看到的只有一个站在台上的说书先生和台下的听众。 说书先生一合手中的折扇:“又说我们的掌门,在魔族为非作歹时挺身而出,打得那些魔族是一步也不敢靠近咱们……” 他们站在门口,被场里眼尖的伙计看到,立马笑吟吟地走过来道:“客人有些眼生呀,可是来听书的?” 还不等他二人回答,伙计已经自顾自地介绍起了这场书。 听到头,江锦霜算是听明白了。 这说书人原来是净说些夸赞玄青宗掌门的事,看着台下的观众一个一个听得认真,江锦霜朝那伙计道:“给我们开个位子,要离前面近些的。” 他刚说完,伙计就露出了一个遗憾的表情:“真是不凑巧,今天这出快说完了,要不您等明儿再来?” 看江锦霜不说话,伙计立马补充道:“明日的内容和今日的是一样的,您哪天来听都没问题。” 第53章 “这些人日日都来听吗?”江锦霜指了指台下那些正聚精会神听书的人。 伙计藏在面具下的脸透出自豪:“那可不,掌门的英明神武谁还不知道啊,我保证打明儿起,您只要听了这场,保证今后还会想来听的。” 江锦霜轻笑了一声,朝伙计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伙计“欸”了一声走开,这时台上的说书先生刚好说到:“掌门功德无量,天上的神仙若长了眼,也必定领了我们掌门做神仙去。” 台下响起热烈的叫好声,书说完了,可依旧没有一人想起身离开。 江锦霜倚在门边,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他,那群观众更是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他看,藏在面具下的那几十双眼睛像长了尖刺,想要把江锦霜盯死在原地。 他再戴上面具,人们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该干什么干什么,仿佛刚才那幕压根没发生过似的。 站在这里的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该知道哪儿不对劲了。 江锦霜招招手朝漼寒天道:“走了,去找林烬。” 结合小萧和他们说过的话,他现在大概能猜出这个镇子的古怪之处在哪里了。 “每隔五天就是祭典,镇子里的人都把这叫做神祭,神祭要有两个人成为贡品,玄青宗掌门挑中了我爷爷,说他反正没多少天可活了,还不如为神祭效力,死后说不定还能投个好胎。” 神祭,献祭活人。 先前玄青宗的人全部自愿为魔尊献出自己的力量就让江锦霜感到奇怪了,这下他才真正搞清楚。 玄青宗弟子们的命是交换的筹码,玄青宗掌门如今演的这一出“神祭”,应该也是魔尊教给他的法子。 目的是什么,他目前还不得而知, 想着小萧说的话,江锦霜脚步一顿,惹得漼寒天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不对。” 从一开始他好像就忽略了什么。 “这镇子里好多人都变了,”江锦霜重复着小萧说过的话,像是自言自语般道,“若这烟雾能控制镇子里人的神志,那小萧是怎么保持清醒来找我们求救的呢?” 漼寒天这时也附和:“他说过他也离不开这个镇子。” 离不开镇子就说明已经被那烟雾侵蚀了,那此时此刻小萧对他们说出口的话,是有另外一个人操控着让他说出来的。 “不去找林烬了,”江锦霜破罐子破摔,拿出一张传音符来传了出去。 “准备好了,”江锦霜朝漼寒天道,“待会儿我可能顾不上你了。” 看着漼寒天认真点头,他放下心来运转灵力,周遭的烟雾随着他的运气慢慢被卷在了一起。 “哈哈哈哈,还真有人送上门来了,”天空中传来一阵笑声,一道金光闪过,一个男人站在他们面前,面露不屑,“可惜啊,落到我这里可就甭想出去了。” 看外袍样式,这男人想必就是玄青宗掌门了。 江锦霜上前一步,微微抬头与他对视道:“我今天也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痴心妄想。” -------------------- 早上看涨了一个收,刚才看又掉了5555 第30章 成仙 “痴心妄想?”掌门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摇了摇头,“谁给你的胆子?私自闯入我的地界,还敢出言不逊?” 掌门的脸色变得极快,话音一落,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原本在街上走着的那些人像在花楼里那时一般朝他们看了过来,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们看,却没有一双眼睛是有神的。 “他们都被你控制住了?”江锦霜状似若无其事地扫了边上几眼,折扇在他手中扇了几下,最终变成了一柄箫。 “是,”掌门露出一个“你能奈我何”的表情,“我早猜到会有人来,为此还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没想到啊,来的居然只有你们两个。” “谁说只有我们两个,”江锦霜拿着那玉箫在手上敲了两下,边敲边放大声音道,“有人丧心病狂,宁愿置众生安危于险境中也要帮助魔尊,助纣为虐。” 看着掌门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扯出一个笑来继续道:“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错,但你以为你做的事真是天衣无缝吗?” “你什么意思?”掌门彻底臭了脸,眼中迸发出危险的光。 “魔尊是不是答应你,绝不会把你和他的交易告知他人?” 看着掌门脸上气急败坏的表情,江锦霜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可惜,可惜他没有遵守约定啊。”江锦霜将那箫往掌门面前一伸,玉箫伸长便成了一把剑。 剑尖离掌门的脖颈不过三寸,江锦霜轻轻开口:“你还有什么要说吗?” 可谁知对方只是抬手捏住了清雪的剑尖,察觉到不对劲,江锦霜猛地将剑抽回来,剑尖划过掌门的手,带起了几滴血。 血在空中还未落下,忽地在他们眼中化成了一道道金光。 看着金光朝天上飞去,江锦霜蹙眉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血不落地者有二,一者为魔,魔血离体化为魔气;二则为仙,仙人之血离体化做天地灵气,滋养一方天地。 掌门闻言露出一个笑来:“你猜我是什么?” “总之不是人,”江锦霜再次提剑朝掌门刺去,这次和先前不同,掌门看着那剑朝自己来,忽地露出了一个得逞的邪笑,江锦霜睁大了双眼,最后强行朝另外一边飞了过去。 第54章 看着江锦霜没有选择攻击他,掌门挑衅般道:“怎么了年轻人?不是要杀我吗,尽管来,我保证不会动一下。”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问这么多,你不杀我?”掌门微微歪了歪头,忽地朝他飞过去,“那不如我来杀你吧。” 江锦霜盯着他的动作,在他要接近时闪避了过去,又借着掌门没反应过来的那一刻瞬间,几剑过去挑断了他手上的经脉。 一声闷响,掌门跪倒在地,看着自己汩汩往外冒血的手,他眼里满是恨意:“为什么?” “为什么就连一个你,我都打不过?” 听到这话,江锦霜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了十足的成见。 “你和魔尊同流合污,献祭活人增长力量,还反过来问我为什么?”江锦霜一字一句道,“我要夸你吗?” 看着这张英气的脸,掌门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个错愕的表情,他嘴唇颤抖着,眼睛里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你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知道我?”江锦霜撇过脸一笑,“孤陋寡闻”几个字都快说出口了,他才想起来自己这些年的确不常在他人面前露过脸,话到嘴边又生硬地变成了,“那也正常。” “听好了,”江锦霜指了指自己,“我是一个行走江湖的无名大侠。” 想到旁边还有一个人,他又指了指漼寒天:“这是我的小弟。” 漼寒天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惹得掌门一脸不可置信,他朝江锦霜大喊道:“不可能!你明明是……是……” “是什么?”江锦霜凑近脸和他对视,“说说看。” 掌门嗫嚅几句,两人被天边射来的一道金光迷了眼。 天空中忽地彩云遍布,无数道光自云层中倾泻而下,一座桥从不知尽头的天空中伸了出来,有鸟顺着桥飞来飞去,叽叽喳喳的叫声显得无比空灵。 金色的桥自天上延伸至他们二人面前,掌门见状喜不自抑,他用手肘支撑起身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朝那金色的桥靠近。 江锦霜还来不及阻止,就见他试图踏上那桥。 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掌门没能站上那桥,而是一脚踏在了地上。 桥上被他碰过的地方像被打散的云,顷刻又恢复了原貌。 “不可能,不可能啊……”掌门伸着自己疼痛欲裂的双手去触碰那桥,但却每每直接从中穿了过去,次次扑空。 “明明就是来接我的,我要成仙了,为什么不让我上去?” 掌门继续尝试往那桥上走,江锦霜这下倒是搞清楚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了。 神祭,听名字就知道哪儿不对劲了。 感情这货是想成仙, 江锦霜上前一把扼住掌门的喉咙:“够了。” “为什么我上不去,为什么……”掌门还在自我怀疑,他说着说着忽然睁大眼睛,口中又道,“命数尽时,飞升之时,对,命数尽时。” 他忽然奋力地喊道:“你快杀了我,杀了我就什么都能实现了!” 江锦霜听到他口中所谓迷信的“成仙”言论:“你当我是傻的吗?” 可谁知掌门一听到这话就不再说话了,他安静一瞬,随即大量魔气从他身上迸发了出来。 江锦霜的伤还未痊愈,他一看到那魔气就立马松开了手,掌门倒在地上,发出阵阵笑声。 “原来你怕这个,”掌门从地上爬了起来,魔气从他的全身上下渗透出来,江锦霜本想后退,就见一个身影更快地挡在了他面前。 “前辈,别碰到他,”漼寒天支出一个屏障挡住面前的魔气,还不等他们松懈,掌门一个闪身来到了他们身后,放出大量魔气朝江锦霜去,嘴里还道:“去死。” 漼寒天揽住江锦霜的腰将两人调换位置,魔气尽数打在了那屏障上,江锦霜后退两步,身后忽然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他回头一看,那金色的桥抵住了他的腰,全然不似掌门要靠近时那样。 还不等他反应,那边二人已经开打了。 掌门打得毫无章法,但击击都是冲着要人性命去的。 如若有什么能转移他的注意力的话,那应该只有这个了吧。 江锦霜垂眸,抬脚一步一步踏上那桥。 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一声大叫:“不行!” 掌门目眦欲裂,抬手便要朝他打来,江锦霜勾唇一笑。 目的达到了。 漼寒天趁着他分神之际,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来,那物件飞到空中,瞬间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掌门来不及躲避,刚好被那网罩了个严实。 看着他在网下挣扎,江锦霜轻轻落地,看向漼寒天道:“干得不错。” 经脉被斩断自然是用不了灵力,而漼寒天拿出的网也刚好是捕魔用的网,这一来二去,网下这人现下是什么法子都使不出了。 “若这个世上有神仙,”江锦霜慢慢朝他靠近,“魔族也不会嚣张至此。” 金色的桥在他说话之间慢慢消失,鸟儿四处飞散,天空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不可能,假的……”掌门放声嘶吼,“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何人骗你?”江锦霜捕捉到了一点真相的气息,见掌门已经失了神,他又问了一遍,“是何人教你成仙?” 听到成仙,掌门立马奋力地抬头道:“恩人分明说过,只要我狠得下心,他就能让我成仙的,我连溱溱都不要了,为何我还没成仙……” 第55章 他旁若无人地念叨着,俨然一副疯魔了的模样。 江锦霜知道此刻他不管说什么这人都听不下去了,他刚站起身,抬头便见天边几个人影。 人影落地,周弥先一眼便看到了被束缚在网下的那人。 “小江,这里发生何事了?” 江锦霜看了掌门一眼,如实道:“这人是玄青宗掌门。” 还不等他说下去,来的几人单是听到玄青宗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玄青宗,胆敢在秋山试剑上投靠魔尊的门派。 “他受魔尊蛊惑,将本门弟子交给魔尊,献祭活人,以求成仙。” 听到成仙,周弥先的脸上错愕了一瞬,接着他看向网下那人,嘴里吐出四个字:“不仁不义。” 玄青宗掌门还在神神叨叨地念着自己认为的“成仙”,来人中有两人将他押走,留下周弥先和他二人站在原地。 镇子里的百姓被迷烟侵蚀较深,周弥先叫了好些药谷的人来此为他们解毒。 江锦霜前前后后帮了一些杂忙,本想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带着漼寒天悄悄溜走,周弥先却率先找到了他。 站在镇口,周弥先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小江,你可知我因何而来?” “玄青宗人投靠魔尊,周叔来此不算奇事。” 江锦霜刚说完,就见周弥先凝重地摇了摇头。 “天降祥瑞,神鸟绕飞,还有那天桥,”他细数着自己见到过的情景,最后才道,“我是为此而来。” 周弥先抬手一挥,他们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古朴的卷轴。 “有一件事他没说错,”周弥先手指着一段文字,“刚才那景象,的确是飞升前兆。” -------------------- 嘿嘿,又码晚了,下一章可能得晚点,我梳理下剧情。 第31章 美梦 面前的卷轴名为《古志异录》,记载了上古时期的各种奇妖异兽名字和其习性,这卷轴并不珍稀,各处藏书阁应该能轻松找出数十册。 由于其中记载的妖兽迄今为止已经尽数消失,探究其习性也就没了意义,加之其不被纳入宗门大小考的范畴,所以几乎没有几个人愿意沉下心去读一读。 江锦霜少时也曾看到过被放在书架底层的它,说对内容烂熟于心倒也不至于,但他好歹对《古志异录》里记载的东西稍稍有些印象。 可面前这段文字,江锦霜敢说从未看到过。 「吾有道人之灵,加诸魔类之力,二者合二为一。其年二月,吾身死,天有奇象,彩鸟绕飞,天桥落地乘吾至仙境,遂成仙。」 其中描写的景象方才一一应验,若这上面所言不假。 “周叔,”江锦霜双手偷偷握拳问,“这是真的吗?” 周弥先闻言点了点头:“此人,应为数百年前飞升的陈庭轩。” 陈庭轩,民间口口相传的仙人,说书人口中的常客。 也是数百年前,蓬莱洲的第一任掌门。 陈庭轩死后遗体不知所踪,当年宗门内的人们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了传闻,说他不是死了,而是功德无量成了神仙。 “但毕竟是传闻,流传至今不知改口几次,也不能尽信,”他话锋一转,眼睛看着远处的青山,“只是不知刚才那异象,是因谁来的。” 按道理来说,应当是玄青宗掌门。 但这个回答,莫说周弥先了,就连江锦霜自己都不会信。 这人弱得可怕,虽满心满眼都是对成仙的渴望,却心不诚,干出那么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来,饶是天上的神仙瞎了眼都不会让这样的人飞升的。 可在场的人中,唯有玄青宗掌门是符合志异录中的条件的。 拥有道人之灵,和他与魔尊交换得到的魔类之力。 但又说不通,若他真能引来飞升异象,又怎会上不去那天桥呢? 反倒是对此一概不知的江锦霜踏了上去。 种种思绪在江锦霜心里纠缠不清,周弥先见他这样,也不再多说什么。 林烬从不远处走来,周弥先见状抬手招呼他道:“在这里,来陪陪小江吧。” 周弥先只记得这人与江锦霜从小便黏在一起,便下意识地以为二人关系还不错。 看着林烬朝自己走来,江锦霜不动声色地拉了拉漼寒天的衣服道:“我们走吧。” 刚才江锦霜踏上天桥的那幕,除了玄青宗掌门和漼寒天之外,能看到的也许只有林烬了,江锦霜看着林烬,做了个“跟我来”的口型。 三人一同行至镇中,江锦霜领着两人走了好一会儿,他忽地停下脚步。 “若飞升之事为真,”江锦霜抬起一只手盯着自己的掌心看,“那我……” 后面的话他一直没能说得出口,漼寒天没看到那卷轴上的东西,他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反观林烬,倒是一脸自然地站在那。 “前辈?”漼寒天适时开口,只听江锦霜缓缓开口:“林烬,结界。” 跟了面前这人这么久,林烬只一听就明白了江锦霜的意思,他后退了几步,捏诀造了一个刚好可以盖过他们三人的结界。 “漼寒天,用除魔咒,”被叫到的漼寒天一脸期待地看向江锦霜,却听到他说,“攻击我。” 除魔咒只对魔气起反应,碰到这张符,纯魔种会被重伤;而与魔类有沾染的人,使用这符时倒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可若是被别人用这符沾到,则定会受伤。 第56章 漼寒天动作一愣,他拿符纸的手动作放慢了些,虽然满心不解,但还是照江锦霜的意思朝他打了过去。 黄色的符纸先是浮在了空中,接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直直地朝江锦霜飞了过去。 符纸贴在了江锦霜的手臂上,其上用朱砂勾出来的图案满满变亮,最后一阵黑烟漫起,符纸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黑烟散去,江锦霜的左手臂已经被那符侵蚀得不成样子。 血肉外翻,依稀可见里面的白骨。 漼寒天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场三人都对疗愈类术法一窍不通,只能任由江锦霜手上的血流着。 “方才之事,”江锦霜冷静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随后又抬眼扫过林烬,“不可外传。” 江锦霜有些麻木地往外走了两步,林烬撤了结界留在原地没动,漼寒天快步跟了上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细数他活着的这二十多年,敢说从未与魔类有过除了打斗之外的交际。 可偏偏除魔咒在他身上起了反应。 比起他想不清的事实,手上的这点伤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江锦霜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没有精力注意脚下的路。 有几个从药谷来帮忙的弟子看到了他们二人,正好奇着这两人是什么人呢,弟子中间的李二一拍头喊了出来:“江前辈。” 江锦霜充耳不闻,漼寒天听到喊声转过头看,却发现李二已经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江前辈?”李二凑了上去,见江锦霜不理自己,又跑到另一边喊了一声。 刚喊完,他才不经意地扫到了江锦霜那只耷拉着血肉模糊的左手。 “怎么回事?”李二抑制着没有喊出来,他平时也就照顾照顾灵草,干的更多的是解毒的活,现在一下看到这样的伤口,不免还是有些惊讶。 见江锦霜不回答,李二又凑到漼寒天面前:“喂,这是怎么回事啊?” 漼寒天顾不得其他,只是扫了李二一眼,便继续跟着江锦霜往前走。 见漼寒天也不回答,想着这人好歹还是理了自己一下,李二又凑上去道:“我能让伤口长好。” 这下漼寒天才停了下来,他看着一直往前走的江锦霜,又看了看一脸认真的李二。 江锦霜双眼无神,脑子里属于“他到底是人是魔”的那团乱麻纠缠不清,昏迷之前最后的记忆,终止在了他望着镇口的那一刻。 后颈一痛,他整个人直直地向后倒了过去,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恍惚间,江锦霜听到了雨落的声音。 桂花香绕鼻,雨打在屋檐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江锦霜睁眼,便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拿着一株桂花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看着江锦霜睁眼,小女孩咧开嘴笑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还有两个小酒窝:“哥哥醒了。” 在看到江锦雪的这一瞬间,他心中立马了然,这里是梦。 江锦雪失踪的这些年里,他做过太多这样的梦了。 梦中事物如同真实存在那般,但梦得多了,人终究还是能分得清梦与现实的。 江锦雪把那株桂花随意地放在他的枕边,高高兴兴地往外跑,边跑边喊:“阿娘,阿娘,哥哥醒啦,我们可以做游戏了吗?” 女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江锦霜本想起身出门看,却发现这具身体不受自己控制。 “江锦霜”翻身下床,快速地穿好了鞋子走了出去。 刚出门,停在这具身体里的江锦霜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江锦雪和墨凌。 墨凌随意绾着发髻,几缕发丝垂了下来,她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正中间是一个药碗。 “霜儿,怎么出来了?你病刚好一点,莫又着凉了,”墨凌用一只手端着托盘,另一只手则摸了摸在她旁边一直蹭不停的江锦雪的头。 “江锦霜”跟着一块进了房间,墨凌把那托盘放在桌上,端起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 墨凌拿起勺子,朝那药碗里吹了吹,见“江锦霜”久久不动,她笑了笑问:“霜儿是想要阿娘喂吗?” 江锦雪听了,抢着回答:“我我我,我知道哥哥为什么不喝药。” 闻言,房中二人都看向她,只见她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桂花蜜,只要喝了这个,哥哥就不会害怕喝药啦。” 小姑娘将那小瓶子往桌上一轻轻放,随即两手捧脸看着墨凌,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墨凌被她这么一出逗笑了,伸手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好,我家雪儿可真贴心。” “江锦霜”不知何时开始喝起了那碗药,苦涩感从舌尖传来,传到了江锦霜的口中。 如果这是个梦,那也太过真实了。 江锦霜望着面前日思夜想的家人们,眼中忽地落下一滴泪来。 此时“江锦霜”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滴泪,泪水滴在了药碗里。 江锦雪还在絮絮叨叨地分享这几日她在外面的见闻,像是没有看见面前人的眼泪一般。 泪水滴在药碗里,梦境随着水滴落下而破裂开来。 在彻底看不见她们二人之前,江锦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头,看到了墨凌脸上的泪。 “霜儿,”黑暗中,江锦霜缓缓睁眼,只见到了一团蓝白色的光。 光中传来了他熟悉的那道声音,他母亲的声音。 第57章 江锦霜快走几步走到那光面前,伸手却什么都没触碰到。 “霜儿,我的孩子,”那道光又开始说话,“你在难过什么呢?” 江锦霜听完这句话,恍若又看到了墨凌的笑容,他的声音颤抖着道:“母亲,我,究竟是人还是魔?” 闻言,那光沉默了一瞬。 江锦霜看着那光开始扩大,最后化作了一道人形。 墨凌像从前那样怀抱住他,口里还感慨着:“我以前抱你和雪儿的时候,你还那么小。” 她用手在二人头上来回比划:“你都长这么大了。” -------------------- 感谢在2024-05-09 00:17:44~2024-05-11 22:4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再睡一会儿zz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一念 江锦霜见墨凌的手停留在他头顶,他想伸出手去触碰,却直直地越过了那蓝色的光。 梦中的人,是没有实体的。 “母亲,是不是等我醒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江锦霜淡淡开口,却见墨凌捂嘴一笑。 “霜儿,还记得我从前教过你的吗?”墨凌双手微微垂在身体两侧,“人,魔,鬼三族并立,无一可或缺,人既分良善,那么鬼和魔也是一样的。” 江锦霜怔愣,忽地记起了面前人带着自己和江锦雪读书时的场面。 那时墨凌也是用着和如今一样的表情,问他们如何看待魔族和鬼族。 江锦雪想也不想直接用教书先生教过的内容道:“执念深厚成魔,怨念不散为鬼,先生说的,若他们二族来犯,定要将其诛灭。” 江锦霜没有答话,但他直直地看向墨凌,心中已然是有了和江锦雪一样的答案。 而那时的墨凌也说了和现在一样的话,看着江锦霜那迷茫的神情,她一挥手,两人面前出现了一个水镜。 江锦霜朝镜中看去,只见那里面出现了一个他熟悉的面孔。 血海蜿蜒,可见之处尽是尸体。 庞师和用魔气紧紧地包裹住一个小女孩,魔尊还在肆意扫荡着他征服了的土地。 这是人们最不想回想起的一段记忆,尽管人魔大战最后的结果是可观的,但在那之前,的确死了太多人了。 魔尊狞笑着飞了过来,只是一眼便挪开了眼,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尚不成气候的小魔修。 等魔物们走远了,庞师和才精疲力尽地收回了罩在小女孩身边的魔气,小女孩像是懂了面前这个魔没有伤害自己的打算,她弱弱开口:“哥哥,我可以回家吗?” “家?”庞师和痛苦地皱眉扫了她一眼,强撑着问她,“你的家在哪里?” 小女孩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用短短的手指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废墟道:“我的家没了,我找不到我爹和我娘了。” 听着她哭,庞师和警觉地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才放下心来,他微微弯腰,用哄人的语气道:“别哭了,我带你去找他们。” 水镜一阵涟漪,里面的场景变了。 天空是蓝色的,这次没有战火,百姓们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在水镜正中间的的,是一个不起眼的乞儿。 他看上去约莫才五六岁,满身是伤,一只腿已经弯曲得明显不正常,膝盖高高肿起,眼皮发青,只能勉强地睁开双眼看面前的东西。 过路的人有几个看他这模样,还是不忍心停下来往他碗里丢了几个灵石。 乞儿艰难合手朝他们拜去,下一秒就被人揪着领子拎了起来。 那男人咧嘴笑问:“今天怎么只讨到这么点钱啊?你腿被我打成这样,还不能跪下去求他们给钱呐?” 那乞儿直面着男人的目光,丝毫不畏惧道:“放开我。” 男人似是被戳到痛处,他将那乞儿往墙角处一摔,拿起地上那碗便朝他砸去。 乞儿被这一摔摔得不轻,来不及躲避便被那砸过来的碗砸中了头顶。 一阵剧痛过后,几滴血顺着他的头滴在了地上,那男人见状还要上来,嘴里还道:“本来今天过的就憋屈,就你这么个东西还敢跟我顶嘴,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水镜中所有景象隐入涟漪中,江锦霜有些意外,他安静了一会儿,又转头望着墨凌问:“他得救了吗?” 庞师和的人品他信得过,所以他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那个乞儿。 墨凌笑着点头:“当然,他被过路的好心人救了,好心人给了他一个信物,让那乞儿日后若有需要尽可带信物去找他。” 听到是这样的结果,江锦霜轻轻松了口气,心中仿佛还在说“幸好”。 “霜儿,你问我你究竟是人是魔,我无法作答,但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墨凌摊开双手,“若让你选择,你会选择做人还是成魔呢?” 答案显而易见,但那个字到了嘴边,江锦霜忽然就说不出了。 庞师和是魔,却始终一心向善,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而反观刚才他看到的那个男人,人面兽心,即便他是人,但干的尽是折损阳寿的恶事。 江锦霜低头斟酌了下,随即开口:“不重要。” 墨凌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问:“什么?” “成人成魔不过在我一念之间,但我心中的善恶始终不会变,”江锦霜抬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母亲,我懂了。” 第58章 先前的那些执着在这一刻都化作了释然,让他害怕自己成为魔的,原本是他心中的偏见。 墨凌直到此刻才真正地展开笑颜,她的笑伴随着身体的逐渐消散而消失,最后化作了江锦霜最初见到的那个光点。 江锦霜伸手碰了碰那个光点,墨凌索性直接顺着他的手跳到了他的鼻尖。 “霜儿,”墨凌缓缓开口,“我只能用这种模样来和你说话了。” “我离不开我编织的梦,因为我的执念太深了。” 传说中有人因为执念而死在梦中,从此永生永世投不了胎,只能无限地留在梦里。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因为无人知晓,所以他们的执念只能顺着时间的冲刷淡去,最后不知过了多少年才能浑浑噩噩地前往鬼界投胎。 “霜儿,你以后,一定会再见到我的,”墨凌掩饰住话语中的哽咽,“不要犹豫,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而帮助墨凌这种人的唯一办法就是,替他们化解执念,普通人的执念大多都是贪嗔痴,江锦霜想了许久也没想清墨凌的执念是什么。 听到了江锦霜的心声,墨凌开口:“霜儿,这里是我的梦,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被窥探到心声的江锦霜没有丝毫不悦,他见墨凌不愿回答,便只问了句:“您是不愿意离开他吗?” 这个他,指的是江言枫。 可谁知墨凌轻笑了一声:“不是,但都不重要了。” “不用为我做任何事,”她话音落,整个梦境开始剧烈晃动,“霜儿,你该醒了。” —————— 江锦霜猛地睁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脸上一片湿润,他抬手一摸,摸到了一滴泪水。 他坐起身来,后颈传来了一阵钝痛。 “前辈,您感觉好点了吗?” 听到漼寒天的声音,他才有了真正从梦中醒来的感觉。 “我睡了多久?” “不过两个时辰,”漼寒天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情,确定他没想起方才晕倒前是被谁打晕的才放下心来赔罪,“前辈,我失礼了。” 江锦霜还在状况外,他抬手锤了锤后颈发痛的地方,低头就看到了自己被五花大绑的手,听到漼寒天的话之后皱眉问:“什么失礼?” 漼寒天微微低着头:“方才,为了让前辈冷静下来,我就打了您一下。” 他手指着江锦霜的后脖颈,江锦霜一听给气笑了,捂着隐隐泛痛的地方,他道:“你下手挺有分寸啊。” 江锦霜说话不经思考,看着面前这人渐渐涨红了的脸,他说完就后悔了,刚想说些什么活跃活跃气氛,就被这小子摁在了床上。 美名其曰,赔罪。 听到漼寒天一本正经地要给自己按摩赔罪,江锦霜索性躺下不动了。 “前辈,我开始了,”江锦霜将头埋进被里,“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为了方便操作,漼寒天直接跨坐到了江锦霜身上。 凉丝丝的触感从后颈传来,江锦霜纳闷道:“你用灵力干什么?” 被问到的漼寒天手上动作一顿,他解释道:“我怕手上用劲把握不住伤了前辈。” 江锦霜用鼻音笑了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我会怕这个?” 他说完这话,漼寒天还是没停下用灵力的手法,不知过了多久,李二从门口闯了进来,他来得风风火火,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漼寒天!我来啦,江前辈醒了吗……”他刚进门就看到漼寒天正跨坐在床上,身下还压着……江锦霜? “打扰了打扰了,”李二说着就要往外退,却被江锦霜一把叫住:“等会儿。” 江锦霜抬手示意漼寒天停手,他起身活动了下没那么痛了的脖子,看着李二问:“来干什么的?” 李二讪讪一笑,完全把他刚才想歪了的事抛诸脑后,他提着食盒走近,嘴里絮絮叨叨:“刚才有几个镇民送来了这里的当季饭食,我想着你们还没吃过饭,就送来了。” “多谢,”江锦霜朝他投去一个礼貌的笑,刚要起身却被漼寒天搀住了。 江锦霜:? 李二适时提醒:“对了前辈,您手上那伤。” 他指了指绑住江锦霜左手的布条:“我学艺不精,只能暂时帮您止住血,伤口长好还需些时日,这些日子就不能用那只手了。” 他一话音落,又向漼寒天投去了一个目光。 江锦霜看向漼寒天,发现他也朝李二回去了一个眼神。 这两人挤眉弄眼的干什么呢? “得了,”江锦霜往前走了两步,“我伤的又不是拿筷子的手,这么提防着干什么。” 他嘴上虽这么说,但左手还是没从漼寒天的臂弯中抽出来。 -------------------- 宝宝们我开启段评啦,请尽情评论吧:p感谢在2024-05-11 22:40:28~2024-05-13 23:2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再睡一会儿zz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来仪 李二把食盒里的菜摆到桌上,余光瞥见漼寒天正小小心心地把江锦霜扶到桌边坐好,还顺手把远处的茶杯挪到了他的右手边,看到两人这样,他摆完还不忘调侃几句:“漼寒天,你这么殷勤,是想在江前辈这讨什么好呢?” 第59章 漼寒天摆筷子的手愣了一下,他垂着头,眼里闪过一丝自责:“没有讨好,前辈的手因为我伤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本以为这小子是乐得给他做这种事,江锦霜听到漼寒天满是愧疚的语气,立马皱眉叫停:“什么因为你?那是我叫你用的……” 想到旁边还有个李二,除魔咒三个字到了江锦霜嘴边最后憋着变成了一声叹息,看着漼寒天低着头的模样,江锦霜伸出还能活动的右手拍了拍他的背,温声道:“没事,我没怪你,真的。” 李二眼看这阵势不对了,连忙打圆场:“嗨呀,我这不开玩笑的嘛,都这么紧张干嘛?来吧赶紧吃饭,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他手指了指桌上的菜,江锦霜定睛一看头都大了。 好红的菜。 刺眼的辣椒均匀地撒在了每道菜的表面,看着李二一脸期待,江锦霜右手拿起筷子夹了面前盘里的一块肉,还不等他入口,漼寒天就递来了一个装满水的杯子,还贴心道:“涮涮。” 不知为何,一种无法言说的自尊心忽地从江锦霜心底里升起来,他夹着肉笑道:“一点辣椒而已,还不至于。” 说大话是要承担后果的,李二看着喝了无数杯水还在咳嗽不停的江锦霜,一下子慌了神:“对不住江前辈,我该想到您不能吃辣的。” 江锦霜抬手道:“没事,我也该想到的。” 漼寒天还在给他续水拍背,李二起身拿起食盒道:“我再去给您找点吃的吧。” 不等他拎着食盒出门,江锦霜叫住他:“别了。” 李二回过头来一脸疑惑,就见江锦霜喝了口水道:“我们该走了。” 江锦霜感受到身后人的拍背动作一顿,还以为是对方有什么顾虑,便回头问:“你可以吗?不行的话休整几天也可以。” 漼寒天摇了摇头:“我没关系的。” “说这种话……”江锦霜皱眉,总感觉这话里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但品来品去,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李二看着他二人已经合计好了立马要走,还想挽留:“那你们能不能多待一阵子?” 江锦霜露出一脸难为的表情,这会子就算不说话明眼人也能一眼看出他的态度了。 “好吧,江前辈,日后再见,”李二顿了顿抬眼又道,“还有你,漼寒天。” 漼寒天听了,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江锦霜猛地一下站起身来拉住身后人的手,点头朝李二示意道:“多谢你的药,我们先走了。” 话毕江锦霜就拉着漼寒天往外走,李二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二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知走了多久,漼寒天一路上一声不吭,江锦霜脑子里在想事情,一下子也没想着停,直到两人大剌剌地走出了镇口,江锦霜偶然瞥见脚底下的草,他一下停住,回头问:“我们一直这么走过来的?” 漼寒天闻言点了点头,江锦霜有点无奈地问:“你怎么不问我要带你去哪就跟着我乱走?” 见漼寒天没答话,江锦霜也没想说他,直接召出了清雪。 “我们去来仪阁,你跟在我后面就行,”江锦霜想着这小子应该不太识路,他刚要将剑放平,手就被牢牢地抓住了。 “前辈,我想替您御剑。”看着漼寒天脸上那确是担心的神情,江锦霜愣了愣,连挣开漼寒天的手都忘了,他撇过头去嘟囔:“就受了个小伤,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嘴上虽这么说,手上还是把清雪给收了起来,漼寒天见状露出一个招人的笑容来:“多谢前辈。” 南词横在地上,这是江锦霜第一次近距离看清这把剑。 剑上刻着繁复的花纹,通体由千年玄铁铸成,他踏上剑尖处,抬头问漼寒天:“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我看那司徒老头还挺看重你的,给了你这么一把好剑。” 漼寒天听了这话面上神色没有变化,而是沉默着在江锦霜之后踏上了剑。 南词稳稳从地上升起,江锦霜适时提醒了一句:“往东边去是来仪阁。” 漼寒天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我知道的。” 行吧,江锦霜偷偷撇了撇嘴,就听漼寒天继续道:“我没有传闻中他们说的的那么厉害。” “什么?”江锦霜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耳边满是风擦过的呼啸声,想着漼寒天也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想说,他又道,“等下去了再说。” 他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了一阵清晰的声音。 “前辈,我方才说,我没有传闻中那么厉害。” 漼寒天用了灵息。 为了方便,江锦霜也同样用灵息回答他:“说什么呢?你不厉害的话,江湖里还能挑出几个厉害的年轻人啊?” 江锦霜将这话传回去后就没听到漼寒天的回答了,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发现人正蔫着呢。 “怎么了?”江锦霜正对着他的脸问出这句话,漼寒天有些意外地将头往后仰了仰。 “我在拜入天月门前,”漼寒天传过来这句话之后面上微微有些犹豫,但还是把他要说的其他话也一并传了过来,“是个乞丐。” 江锦霜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这小子在闹什么别扭,感情是因为他最初开玩笑时问的那句话。 但不知为何,听到漼寒天说乞丐两个字,他的脑海中忽地想起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那个在墨凌的水镜中看到的小乞丐。 第60章 “乞丐又怎么了?”江锦霜挑了挑眉,“多少人生来可没你这条件,又能打悟性又高的。” 江锦霜一顿,又添了句:“长得还这么清秀,得遭多少姑娘喜欢是吧。” 他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胡乱夸着,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江锦霜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对嘛,这样多好,开心就行,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不是乞丐了,是司徒长老的弟子,我的朋友。” “多谢前辈。” 看漼寒天脸色不错,江锦霜也不自觉地哼起了歌来。 来仪阁介于孤云司与天月门之间,孤云司遭难,玄青宗掌门大抵是被周弥先派人就近押至了来仪阁。 来仪阁前掌门,也就是上官允的父亲,死于人魔大战。 上官允正值年少,刚即位时虽有不少质疑的声音,但过了这么些年,他威名在外,人人都称,这世上没有上官允撬不开的硬嘴,那些质疑他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 这玄青宗掌门若落入他的手中,那可是没好果子吃的。 而江锦霜此行,则是为了玄青宗掌门那时口中所说的,告知他成仙法子的那个所谓“恩人。” 来仪阁人人擅长机关秘法,为了防止魔族入侵,宗门之下设有无数机关。 江锦霜站在剑上望着来仪阁顶,他施法朝来仪阁打入了一道传音符,淡淡开口:“来访者,江锦霜。” 不多时,几个弟子从中走了出来,最前面的弟子行礼道:“前辈,宗主命我们带您进去。” 他们施法撤了宗门口的一部分机关,漼寒天这才将剑缓缓落下,江锦霜刚落地朝来仪阁大门走了几步,一个飞刀就从大门处的凹槽小洞里朝他射了过来。 江锦霜看到那飞刀,脸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侧头轻松躲过,回头看漼寒天,发现对方也已经用手接住了几个飞刀。 “上官允,你出来,玩够了没有?”江锦霜一脸无奈地朝门口道,就见刚才朝他说话的那弟子已经换了身装束,弟子撕下一边脸上的人皮面具边道:“测试通过,你可以进去了。” 看着那张欠揍的脸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江锦霜皮笑肉不笑地上前给了他的肩膀一拳:“你平时整整我也就得了,没看到后边还有个人吗?” 上官允抬手将他的手挪开,笑得一脸纯良,他露出两个虎牙来:“看到了,那他不也没事吗,你瞎担心什么?人小兄弟功夫挺好的。” 说罢,他拉开江锦霜走到了漼寒天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漼寒天后退一步行礼道:“晚辈见过掌门。” 上官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行了,我想起来你是谁了。” 江锦霜转过身来,就听上官允道:“你是那个在秋山试剑上打得最狠的那个小子,我家每次去的人都败给你来着。” 漼寒天抿嘴不言,江锦霜走过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上官允,我这次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闻言,上官允看向他问:“你是为了周掌门押来那个人吧?” “带你去看可以,但我有个条件,”上官允凑到江锦霜的耳边问,“告诉我刚才孤云司那个方向究竟发生什么了?” 江锦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耳语弄得浑身不自在,上官允见状轻声一笑,摆了摆手道:“不逗你了,跟我进来吧。” 来仪阁内路径错综复杂,饶是江锦霜曾不知来过多少次了也会对这里的路感到头疼。 据上官允说,是为了防止有人劫狱。 来到关押玄青宗掌门的地方,偌大的牢房内,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被锁在了牢房正中央,而边上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 -------------------- ok,宝宝们,现在五个门派齐了。 静清宫,天月门,药谷,孤云司,来仪阁。 有词被屏蔽了,我改了一下 第34章 锁魂 阳光从地牢顶上的小窗里挤了进来,放出一丝照在了他们三人身上。 江锦霜随意地扫了眼墙上挂着的刑具,再看已经昏了过去的玄青宗掌门,他看向某个正双手环胸站得悠闲的人问:“你对他用刑了?” “我哪敢啊,”上官允冷笑一声,“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刚绑进来,还没开始审就吓晕过去了,怎么弄都不醒。” “如果,”上官允拉长声音,踱步到江锦霜身侧来,“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话,说不定我能让他醒呢?” 看着他对着那些刑具满脸堆笑,江锦霜伸出手来:“说之前,先给我看个东西。” 上官允被江锦霜这么一出搞得有些意外,但他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看什么?” “魔尊封印。” 听到江锦霜这么说,上官允先是迟疑了一瞬,随即换了副表情,他边摘手上的玉戒边不高兴地问:“你怀疑我?” 江锦霜接过上官允送过来的玉戒上下端详了一番,接着他又用一只手指摁在上面,看到完好无损的结界放出来后之后才放心将玉戒还了回去。 “不是只怀疑你,”江锦霜颔首,脑海中满是谢玉泉被魔尊虐杀时的场面,“我不信任何人。” 在来这里的路上,江锦霜一直在想,那个所谓的叛徒接下来要做的事究竟是什么。 江锦霜先前怀疑过孤云司,认为谢玉泉是为了隐瞒什么才断然不与其余门派有交往。 第61章 但事实并非如此,他可比任何人想得都要远,不与四门派有交际,是为了不和叛徒有任何接触的机会。 从孤云司走了一遭,他才想清楚叛徒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玄青宗口中的那个“恩人”应该就是与魔尊勾结的那人。 那人的目的也很简单,让玄青宗当着众家的面投靠魔尊,是为了制造恐慌。 作为一宗之主,他当然有足够的能力让封印减弱的事被掩盖下去,让其他掌门这么快得到消息,是想让所有人都乱了阵脚,互相猜忌。 这样一来,十多年来的所谓江湖太平,就被这样一个小把戏给搅乱了。 “你在想什么?”上官允偏头看着江锦霜,像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头,“对了,忘了跟你说件事。” 上官允拍了拍手,两个人便从门口走了进来,那二人身披长袍手持法杖,脸被掩盖在了面具之下。 “动手吧,”上官允一声令下,二人齐齐举起法杖抵在了玄青宗掌门的两侧肩膀处,江锦霜抬眼望过去,看到他嘴里冒出了源源不断的魔气。 “他身体里魔气太多,正常人接触到这样的魔气早死了,他不晕才怪呢,”上官允挑了挑眉,“我找人给他除了三次魔气,这次之后应该就差不多能醒了。” 他话音一落,就见玄青宗掌门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那两个法师见状撤了施法,走到一旁向上官允行礼:“掌门,人已醒了,我们……” 还不等人说完,上官允就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 二人对视一眼,齐声道了声“是”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再看玄青宗掌门,他幽幽转醒,原本还神志不太清晰,直到一抬眼看到江锦霜时他才真正清醒过来。 也许是魔气的侵蚀伤及了他的根本,再加上他太久未进滴水,一开口便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老怪物般沙哑。 “是你……”他又剧烈地咳嗽了两声,空气中可以看到他咳出来的一点血沫,江锦霜走到他面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与他直视,“是我,如何?” 玄青宗掌门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般地开始大喊:“都怪你,都怪你!为什么要搅乱我的计划,我都要成仙了,为什么你要害我?都怪你……” 面前这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大号着,声音中满是凄厉,不知道实情的人估计还真会以为是江锦霜做了什么对他不起的事。 江锦霜的耳朵被这人的号叫声弄的有些发麻,他后退两步,伸出了一只手。 “我不管你此刻要如何埋怨我,”江锦霜薄唇轻启,说出的话无比冷漠,“我接下来问你的问题,必须全部回答。” “凭什么!我凭什么要听你的?”玄青宗掌门目眦欲裂,如果不是有东西锁着他,估计他此刻已经扑到江锦霜身上来了。 “我给过你机会,”江锦霜轻笑,抬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指,只听“嘎嘣”一声,他的两只手指轻飘飘地垂了下来,只剩表面上的那点皮肉还和其他部位粘连着。 忽略他接下来的惨叫,江锦霜依旧充满耐心:“念在您比较年长,所以现在是我动手,如果等您十根手指都断完了,您还不愿意开口的话……” 江锦霜侧身看向上官允道:“听说过一句话吗?世上没有上官允撬不开的硬嘴。” 闻言,掌门抬眼看向江锦霜身后的黑衣男子,正巧看到上官允抬手和他打招呼:“幸会。” 年轻男子的笑容阳光亲切,还露出了两颗虎牙,但在掌门眼里,他只感受到了了无穷无尽的恶寒。 玄青宗是新起门派,自然还不够格搭上五门派的关系,其他几位掌门还算资质深厚,在外人面前露脸露得比较多。 但来仪阁的这位掌门就不一样了,除了大型集会之外,江湖上有什么动静他都不管,只醉心于研究毒药和机关术,再加之他会的易容术,江湖中几乎大多数人都未曾见过他的真容。 此刻本尊就站在面前,玄青宗掌门嘴唇颤了颤,还是不敢相信地问:“上官允?” “你知道我呀?”上官允嬉笑着上前来,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个小药瓶,“真荣幸,那不如我送你个见面礼吧。” 上官允打开那药瓶,一只手捏着面前人的下巴便将其中的药灌了进去,玄青宗掌门没有挣扎的余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将那药喝了个尽。 “喝完了?”上官允似是意犹未尽,还轻轻地掂了掂那药瓶,“好吧。” 玄青宗掌门想张嘴将那药吐出来,干呕了几下之后什么都没能吐得出来,还隐隐感受到那药正在往自己的身体经脉里去。 “你给我喝了什么?”玄青宗掌门刚想继续说话,只感受到了一阵入骨的疼痛感袭来。 “呀,这么快就起作用啦?”上官允似笑非笑地走到江锦霜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着四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法师们告诉我,他经脉寸断,魔气缠身,魔气既然已经清楚了,那我必然得好人做到底对吧。” 上官允回头看着玄青宗掌门,用半威胁的语气冷冷开口:“这药,是给你重塑经脉用的,经脉可塑便可毁,若你不招,我有的是时间和你耗。” 他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临走前还顺带掳走了漼寒天。 江锦霜回头给了漼寒天一个眼神,示意他放心。 第62章 不得不说,上官允这一手当真是毒身毒心。 毁掉经脉虽说是一瞬间的事,但也是常人无法忍受的剧痛。 而重塑经脉是需要一点时间的,在这点时间里,也同样会感受到被毁经脉的剧痛。 玄青宗掌门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他的手指痛得蜷缩起来,满地牢里都是他一人的惨叫声。 江锦霜别的不说,这点耐心还是有的,他慢慢等着玄青宗掌门的惨叫声变小,再次问:“你口中的恩人,究竟是何人?” 玄青宗掌门此刻已经痛得快要窒息,他想着上官允说过的话,大喘了几口气,再也顾不得此刻的体面,哆哆嗦嗦道:“我说,我都说,你别让那人再给我灌药了……” 疼痛感果然最能逼人说真话,只是江锦霜还不能肯定,这人接下来说的话到底真不真实。 “我全说,我全说……”估计是药的劲又上来了,他的声音颤抖着,“魔尊找到我,说要助我成仙,只要我愿意将门下的弟子全部交给他……” 江锦霜皱眉:“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 对上他的目光,玄青宗掌门立马点头:“好好好,我说我说……”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世界都瞬间安静了。 不知从何处来的一支箭直直地插入了他的颅顶。 鲜血自他的颅顶喷溅出来,有的溅到了江锦霜身上。 “来人!”江锦霜一边朝地牢外喊着,一边试图去拔那支箭,却在双手触碰到那箭时被灼伤了手。 一个阵法在玄青宗掌门的身下显现出来,阵法连着那支箭,江锦霜这才认出来,这是锁魂阵。 将锁魂咒打在这箭上,再用这箭杀了玄青宗掌门,这样,施咒人不仅杀死了他的肉身,也禁锢了他的灵魂,永世不得超生。 江锦霜低声咒骂了一声,随即召出清雪来朝那箭来的方向飞去。 地牢的墙壁被他破了个大洞,听到动静的上官允刚带人进来,就只见已经断了气的男人被挂在原地,男人脚底下的阵法慢慢变暗,但上官允也是一眼认出了这是什么。 漼寒天刚跟着进来就恰好在墙上的那个大洞看到了追了出去的江锦霜。 他刚走几步就被人拉住了。 上官允一脸凝重:“我跟你一起去。” 漼寒天认真道:“若有人执意作局,需得提防调虎离山之计,前辈那儿我会协助他,上官掌门,拜托您看好这人的尸身。” 两人就这么追出去,追不追得到人还不一定,但锁魂咒并非无破解之法,只要这人的尸体还在这,作局者定会回来解决这桩麻烦。 听了漼寒天的话,上官允郑重地点了点头:“你去吧。” 漼寒天转身朝他行礼,也踏着剑飞上天离开,上官允望着他们二人离开的身影,轻声道:“一路平安。” -------------------- 第35章 林烬 脚下越过不知多少座山,江锦霜望着面前豆大的人影,心中的怒气越发旺盛。 他们还像无头苍蝇般对这个叛徒不知从何找起,却已经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了。 风在他的耳边呼啸而过,那人的背影在他眼中变得越来越清晰,江锦霜一咬牙,手中瞬间出现了那柄白玉箫。 “再向前一步,我绝对饶不了你。” 江锦霜用了灵息,声音自是能传到那人耳中。 可令他想不到的是,那人在听到他的威胁之后,居然真的停了下来站着不动了。 踏着清雪朝那人靠近,江锦霜看清了他的衣着。 这人一身黑色夜行衣,头发用发冠高高束起。 恰巧的是,江锦霜一眼便认出了这人脚下的剑。 他心中猛然一颤,虽已有了答案,但他还是想再次确认。 “转过身来。” 江锦霜还没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坚定了。 那人没动,于是江锦霜举起箫,那箫在他手中化成一把剑:“我说,转过身来。” 剑指着黑衣人,江锦霜看着他慢慢转过身来,在看清这人面孔时手一脱力,险些将剑掉了下去。 看着林烬毫不畏惧地直面着他的剑,江锦霜忽地笑出声来,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 “居然是你?” 林烬看着江锦霜的笑容,脸上一直绷着他固有的冷漠表情:“是我。” 而江锦霜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逆鳞一般忽地止住笑容,又将剑往前送了几分,脸上满是不悦:“我让你说话了吗?” 两人无言而对,江锦霜看着面对着的这张脸,恍若回到了当年二人初次相识。 那年江锦霜和江锦雪七岁,偷溜出宗门时恰好碰见林奇正领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往回走。 江锦雪笑嘻嘻地上去打招呼:“林叔叔,是您呀。” 她歪了歪头看着瑟缩在后面的林烬问:“欸,你是谁啊?” 林烬没有说话,反倒是更加害怕地往林奇身后窜了窜,江锦霜也走了上来,听林奇解释:“少爷,小姐,这孩子是我在山里捡到的,我看着他可怜,才带了回来。” 江锦霜好奇地探头看了看那个小孩,刚好和他对上视线。 “我叫,江锦霜。”他鬼使神差地开了口,说完之后略微有些尴尬,却听江锦雪也学着他的样乐呵朝那小孩道:“我叫江锦雪!” 小孩将头埋在林奇身后,不知听没听见,江锦霜见他这样,拉着江锦雪的手低声道:“我们走吧。” 第63章 这之后,江锦霜再次和这个小孩见面时,是江言枫将他领到了江锦霜面前。 墨凌刚过身不久,江锦霜陪在哭红了眼的江锦雪身旁,抬眼见自己的父亲牵着一个半大小子。 “霜儿,这是林烬,林叔叔的儿子,从今天起就是你们的贴身护卫。” 江锦雪闻言抬头看,江锦霜也朝他看去,口中喃喃念着江言枫告诉他们的那个名字。 “林烬……” 思绪拉回,江锦霜心中沉积了许久的怒火,在此刻竟不知如何发泄了。 斟酌许久,他才问出一句:“你究竟,受何人指使?” 林烬有些愕然,他嘴唇动了动,挣扎的模样像是说不出那人的名字。 “若你如实道来,”江锦霜咽了口口水,“看在往日情分,我饶你一命。” 听到这句话,林烬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雷击中了般,他不敢相信地问:“为何?” “为何我做出了这档事,你要原谅我?” 江锦霜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恨不得上去给林烬一拳:“活命不好么?况且我要究责的人,至始至终都是你背后的人。” 可谁知林烬听完这话,眼中的光瞬间暗淡了下去,弱弱道:“你杀不了他。” 听到这回答,江锦霜试探:“是魔尊,还是……” 不等他继续问,林烬已经点了头。 是魔尊。 望着林烬,江锦霜实在想不出他会为了什么去投靠魔尊。 “解释。”江锦霜将手中的剑移至林烬脖颈处,剑锋只是微微碰到了点皮肉,就见那处已经渗出了血。 林烬十分冷静:“魔尊于我,有救命之恩。” 他说这话时无比坚定,江锦霜皱眉:“你幼时便入了静清宫,魔尊对你哪来的救命之恩?” “我在山中差点被豺狼咬死,”林烬将脸转开不再看他,“魔尊救了我将我带到山下,后来我才被父亲带回了静清宫。” 救命之恩,救命之恩。 “所以你的救命之恩,要用这天下安危来换?”江锦霜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我同你认识多年,你此刻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真以为我听不出来么?” 林烬眸子一动,他刚想开口,看到了匆匆赶来的漼寒天。 江锦霜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只那一瞬,林烬便就着这机会侧身朝地下落去。 “前辈,不好!”漼寒天一声将江锦霜叫住,他朝下一看,立马御剑追了过去。 对上这两人,恐怕江湖中没有几人能打得过他们。 在天上御剑,清雪和南词都用不了,林烬不蠢,自然深谙这一点。 可他偏偏选择了去地上,莫非是真要送死么? 林烬才落地,身体左右两侧均被剑抵住。 他怔愣了一瞬,随即脱力将剑扔到了地上。 “你方才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江锦霜一字一句,“你背后那人,究竟是谁?” 林烬闻言,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盒。 “这是魔尊给我的,锁魂咒的解法。”他说完,立马驱动灵力将那锦盒烧成了灰。 “我效忠于魔尊,你不信,我也只有这个回答。” 看着林烬一脸冷静,江锦霜握着剑的手颤个不停,他开口:“漼寒天,抓住他。” “是。”漼寒天从不知何处拿出了一把捆仙索,他动作敏捷,还不等林烬反应过来便将人绑了个结实。 “我现在带你回静清宫,”江锦霜看着林烬的眼睛,“就算你现在不想说,我们也有的是时间慢慢耗。” 他说完转身,就听林烬道:“对不住。” 江锦霜转头用余光看他,就听他继续道:“今日之事,我万死难辞其咎,但,只求你一件事。” “说。” 林烬低头,江锦霜见他的嘴角动了动:“我做的事情,不要告诉宫主。” 江锦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皱眉:“你连死都不怕,居然怕这个?” “是,我怕。” 江锦霜几步上前,从漼寒天的手中接过了捆仙索的一端,他低头靠近林烬道:“原因。” “父亲说过,他的命是宫主救的,必然要将这条命还回去,”林烬忽然一顿,口中吐出一大口血来,“他当时命不久矣,让我继续他的使命。” 江锦霜眸子颤动,露出了鲜有的一点慌乱,林烬还像没感觉到似的继续道:“不要让宫主知道,我为魔尊杀人,这样,等我死后,就无颜去见父亲了。” 他边说话,口中和鼻中源源不断地冒出鲜血来,说到最后,已然开始说不清楚话。 “你别说了!”江锦霜一边给他输灵力止血,却发现灵力到了林烬身体里后压根进不去,全部返流了回来。 林烬咧开嘴笑了笑,这是江锦霜第一次见他笑。 “江锦霜,”林烬破天荒地直喊了江锦霜的名字,他嘴里满满的全是血,“是我对你不起。” “我让你别说了,”江锦霜不敢信,双手覆在林烬身上,继续给他输着灵力,蹲在一旁的漼寒天看出了端倪,他抬手抹了抹地上的那滩血,观察了一会儿道:“前辈,是魔毒。” 闻言,林烬彻底释然地笑出了声,他抬头看向一脸凝重的江锦霜道:“听见了吗?是我一早就藏在嘴里的魔毒,你救不了我的。” 他抬头看向天,发现太阳已经隐在了云层下,可天还是那么刺眼。 第64章 “我这辈子骗了你许多,”林烬缓缓低头,喉咙里的血还在不停往上涌,“来生再偿吧。” 林烬说罢吐出了最后的一口血,他身子一软往一边倒,江锦霜木然地将他的身子捞了起来摆正:“你醒醒。” 漼寒天看江锦霜这样,低声道:“前辈,节哀。” “他不可能死的,指使他的怎么可能是魔尊,不会的,不可能……” 江锦霜嘴里说了一连串,说到最后,即便漼寒天没说话,他也觉得此刻的自己可笑极了。 “谁让你来生偿?”江锦霜说完后抬手拂去了林烬脸上的血,轻轻地将他的遗体放在了地上。 “蠢货…”他嘴里低声骂着,就听身后传来了江言枫的声音。 “霜儿?” 江锦霜回头看,而藏在他身后的林烬瞬间暴露在了江言枫的眼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江言枫微微皱眉,“我刚从来仪阁过来,上官掌门说你们是来追刺客的,怎么会是……” 后面的话江言枫没再说了,而是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问:“他是如何死的?” 江锦霜慢慢开口:“他服了魔毒。” “魔毒?”江言枫眼中露出惊讶,“为何?……” 他的表情像是忽然想通了一切,原本面如冠玉的脸上也出现了一点裂痕。 “死不足惜。” -------------------- 宝宝们,我这两周更得确实太少了,在这里诚恳道歉。 这几周忙着期中考试,过两周又是期末周了所以会有点忙,等六月底左右会恢复之前的更新频率的。 第36章 突袭 江言枫看着林烬的尸体轻飘飘地说出那几个字,仿佛是在看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死不足惜……”江锦霜细细地念出这几个字,心中忽地冒出一个他从未设想过的想法,他斟酌一番,还是开口,“宫主,有一事我尚且不明。” “你说,”江言枫一脸自然,脸上甚至还有几分闲适,江锦霜站起身来与他直视,“您此来来仪阁,究竟所为何事?” 江锦霜这么问并非空穴来风,距离他和漼寒天追击林烬才不到半个时辰,江言枫偏偏在林烬死之后立马出现了。 从来仪阁到此处少说也得花一刻钟,如果真是江言枫恰巧在那时来了来仪阁,听说此事才来寻他们,那也太过凑巧了。 如若不是,那么江言枫兴许是一早就到了这里,说不定比他们三人还要早。 既然这样,那江言枫是来做什么的? 微风拂过他们身侧,地上的草被风吹得摆动,江言枫看着他的眼神,露出一笑:“你这是在质问我?” 察觉到自己此时的语气可能有些不妥,江锦霜也顾不得太多,垂眸道了声“抱歉”便继续道:“孤云司遭难,若现在我不找出与魔尊勾结的叛徒,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找出叛徒了,又如何呢?”江言枫神色淡淡,一言道出关键,“他有魔尊加持,论实力不输我们任何一人,甚至,就算我们剩下的几个门派合力,都未必能打得过。” 江言枫说这话时,江锦霜心中没多大激荡,但他的右手不知为何开始抑不住地颤抖。 “邪不压正,只要有我活着的一日,就定然不会让他们如愿。” 藏在身后颤抖的右手忽地感受到一阵温热,江锦霜微微侧目,刚好和漼寒天担忧的眼神对上。 “无事。”江锦霜轻声开口,看着漼寒天握住他的手,他转过头来继续与江言枫对视,底气看起来要比刚才足得多。 这种细微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江言枫的眼睛,他见状没说什么,只是似笑非笑转移话题:“你问我此来所为何事对吗?” 只见江言枫抬手将掌心对着天空,一道趋近透明的幻影从他的掌心透了出来。 幻影中事物十分单调,红黑的岩石层层堆叠,空中有数不尽的火点快速掠过。 而在幻影的正中间,一把剑正孤零零地插在岩石中。 剑的模样,江锦霜自然认识,他转而问江言枫:“这是何处?” 江言枫嘴角含笑收了幻影:“魔界。” 刚才出现的那把剑,是渡霜,江锦雪的配剑。 江锦霜还没察觉到,此刻他的眼中,究竟出现了怎样鲜活的期待神情。 “我派去魔界的探子探了许久才找到它,”江言枫一收方才的笑容扫视了他二人一眼,随即转过身背手,“讨伐魔尊的日子已与其他掌门商定好了,定在今年过年之前,大雪。” 江锦霜听他说完,正看到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 “你有句话说得不错,”江言枫侧过头来,眼睛里渗出点点悲伤来,“死了太多人了,所以这次,我们要永远封印住魔尊,还世间一片安宁,这样,即便那个叛徒再想翻出什么风浪,也不可能了。” 说罢,江言枫从袖中拿出一个形状奇特的骨哨:“这是我用来联系安插在魔界探子的哨子,若你想去魔界,吹响这个就能见到他。” 江锦霜看着江言枫将那骨哨放到自己掌心:“不去也无妨,毕竟过了这么久了,雪儿说不定已经……” 他话未说完,就见江锦霜一下握紧了掌心:“我去。” “前辈?”漼寒天在他侧身开口,江锦霜左手紧握着拳,认真开口,“我会找到阿雪。” 江言枫闻言笑了出来,可这次漼寒天这个局外人都看清楚了,这人平时的笑都只是浮于表面的,而他现在露出的这个笑容,发自内心,像是遇见了什么大喜事。 第65章 “要准备讨伐魔尊的事宜,魔界我就不跟着你去了,”江言枫走上前来用手拂去了被风吹动遮住江锦霜视线的一缕发丝,“你要平安归来,我们一起过年。” 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江锦霜望着面前慈眉善目的江言枫,有一瞬间他甚至在想,若现在母亲和阿雪都还在,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会像现在这样,还不至于相顾无言。 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打消了,江言枫手上的玉戒闯入了江锦霜的视线里,他刚放下手,江锦霜还未开口,就见一个面生的弟子急急忙忙地从天上赶了下来。 弟子身穿静清宫的练功服,此刻却已经无比狼狈,他满头大汗,刚落到地上就朝他们三人跑来。 “宫主,少宫主,不好了……”弟子大喘了几口气,说了老半天还没说到正事,江言枫看上去丝毫不急,还帮他拍了拍背顺气,“慢慢说,别着急。” 弟子缓了许久,抬手一擦额头上的汗:“魔尊带着一群魔打进静清宫了,师父说宫主来了来仪阁,趁着魔尊没注意到,才放了我出来给您通报消息。” 弟子说完,又十分急切地看了眼江锦霜:“少宫主,您也赶紧回去吧,现下宗门内只有师父和几位长老在撑着,我怕……” 江锦霜抬手示意他安静:“走吧,去看看。” 话毕,江锦霜习惯性地往前走了几步,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右手还被人拉着。 想到林烬,江锦霜回过头来,似是询问般开口:“宫主,林烬的尸身如何处理?” 看到他先前的神情,江言枫淡淡开口:“既然他也陪了你这么多年,死者为大,你想如何处置都可。” 林烬服了魔毒死去,尸体若安葬在静清宫这种地方,不出几个时辰便会烂个透。 江锦霜环顾四周,最后施法原地刨了个大坑。 “宫主,我还有几句话要和林烬说,您……”江言枫听他这么说,立马止住话头,“我先回去看看,你随后跟上便是。” “多谢宫主。”江锦霜朝江言枫行了个礼,再抬头,发现人早已经走了。 望着天上还清晰可见衣着的人影,江锦霜抬着头道:“漼寒天,你说,谁才会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他还未探清江言枫手中的封印存在与否,魔尊就适时攻打起了静清宫。 江锦霜收回视线,看向地上的林烬:“希望,只是我多想。” 将林烬的尸体埋好,地上出现了一个小土堆。 漼寒天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块石板,被江锦霜问起他只说:“墓碑。” 刻碑又成了一件难事。 江锦霜将箫变成了一把匕首,手悬在那石板上老半天下不了手。 所谓墓碑,到最后只刻了孤零零的“林烬”两个字。 江锦霜看着地面上的那个小土堆和那块简陋的墓碑,淡然开口:“林烬,希望你没有骗我。” 他说完,转头朝漼寒天道:“我们走吧。” 回到静清宫,只见一个巨大的蓝色结界罩在了他们面前。 山脚下的镇子被江言枫用结界保护了起来,魔尊打不破那结界,便将满心怒火全部宣泄在了静清宫上。 而此时他们二人正好赶上,魔尊悬在半空中,刚要蓄力朝底下的人们攻击,就见一把亮着银光的宝剑刺向了他的面门。 “何人?”魔尊偏头堪堪躲过,他来不及管那剑究竟是朝何处去的,只能四下环顾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是我。” 江锦霜向前走了几步,暴露在了魔尊面前。 清雪也在这个时候从魔尊身后绕了个弯,最后稳稳地回到了他手中。 听到声音的不只魔尊,还有在静清宫外围施法抵抗的人们。 江言枫听到声音,当下便着急地要过来,刚走没多远就听魔尊勾唇笑道:“居然又是你。” 江锦霜毫不畏惧地和魔尊对上视线:“是我又如何?” “哈哈哈哈,”魔尊大笑几声,不知他是否有什么癖好,非要放大声音让所有人听到他的笑声,“如何?如何!” 魔尊边说边瞬移到了江锦霜面前,眼见他抬手正要打到江锦霜身上,一个身影忽地掠过,从魔尊手下替江锦霜抗下了那一击。 漼寒天一瞬间脸色变得苍白,转身抬剑刺入了魔尊的体内。 “你太慢了。”漼寒天话音刚落,血便顺着喉管往上涌,魔尊见他强忍着吐血的模样,即便是此刻被剑刺中也笑出了声:“吾慢?那你就去死吧。” 虽不知魔尊此刻的身躯究竟是虚体还是实体,但在看到他抬手的那一刻,江锦霜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冲了上去。 一只断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魔尊意外地看了看自己这幅身体手腕处的切口,趁着他分神的那一刻,江锦霜闪身带着漼寒天往后退了退。 “别再受伤,”江锦霜眼睛死死盯着魔尊,他轻声朝漼寒天说完这句话,就见江言枫已经偷偷朝他们这边赶来了。 “魔尊,”江锦霜露出一个笑容来,“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休想再动我分毫。” 魔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他用另外一只手勾了勾手指,那只落到了地上的断手便飞了起来,完好无损地回到了他的手腕处。 -------------------- 感谢在2024-05-20 23:56:16~2024-05-22 23:4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6章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9379686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诛融 魔尊狞笑着,得意地转了转他已经完好无损的手,江锦霜将漼寒天护在身后,余光瞥见江言枫已经来到了魔尊身后不足三丈远的地方。 江言枫隔着魔尊和江锦霜点头,二人对上视线,江锦霜一下便领会了他的意思。 魔尊此刻注意力大都在面前这二人身上,若是江锦霜暂时拖住魔尊,那江言枫就能成功从后面偷袭。 “我很快就回来,”江锦霜微微侧头,左手握住漼寒天的手。 “前辈,我等着您。”漼寒天面色愈发苍白,却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想以此让江锦霜没那么担心。 可他越这样,某人的心里就越不是个滋味。 江锦霜沉默着放开了手,他提着剑朝魔尊靠近,一步一回头,替身后人辟了个屏障。 阳光被魔气遮住,大地都显得昏暗。 江锦霜执剑一步一步朝魔尊走近,风吹得他的长发掠过面庞。 “送死?”魔尊歪了歪脖子,发出“咔嚓”一响,“那吾成全你。” 说罢他便抬手朝江锦霜打来,浓烈的魔气顺着他的身躯一同袭来,连带着巨大的威压,震得江锦霜几乎快要动不了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剑从魔尊胸前穿插而过,魔气从他的胸膛喷薄而出。 江言枫口中念念有词,露出的剑尖部分不断冒出金光,看魔尊胸膛逸散出来的魔气,看得出来施咒人是下了死手的。 一刹那,天空中的魔气猛地聚拢,又猛然消散,忽明忽暗。 镇子里的居民有的胆大的探出头来看,都被面前这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这些人,”魔尊张口说话,魔气竟也从他的口中跑出来,“真是狡猾啊。” 魔尊如今只能通过那松动的一层封印逃至人界,虽然强大,但总不及他全盛期那么无敌,一个不注意,极有可能被他看不起的人类给重创。 论功力,江言枫的功力自然让人没话说,江锦霜冷眼看着魔尊:“你还要留在这里吗?” 魔气不断逸散,如若魔尊此刻不离开,那他体内的魔气只会越来越少。 换句话说,没有魔气他便不能作乱,而如果在他最虚弱时被人抓住,被轻轻松松镇压住也不是没有可能。 唯一有点奇怪的是,从前的魔尊可不会如此大意,将自己的后背留给敌人。 “好,好啊,”魔尊干笑了两声,“给吾等着吧,江锦霜,我们后会有期。” 见魔尊抬手指着自己,江锦霜毫不畏惧地抬剑指回去:“那你还不走?” 被一个才活了二十几年的小子拿剑指着脸,魔尊气极反笑,他发力不断挤压着自己的身体,最后化成了一个鹅蛋大小的黑球。 黑球在空中越升越高,最后隐去云层中消失不见。 随之而去的还有魔尊带来的一部分小魔,余下一部分来不及跑的,尽数被江言枫派人给抓住了。 空中的魔气散去,镇子里的结界也不解自开,江锦霜赶忙收了剑回头看漼寒天,发现人还能好好地站着。 “你现下感觉如何?”江锦霜撤去了罩住漼寒天的屏障,没想到这人只是看上去面无血色,摇了摇头之后答,“我没什么事,前辈,真的。” 江锦霜只感觉这孩子大概是被打傻了。 刚才魔尊那一击对于功力深的人来说虽不至死,好歹也会让人受受苦头,哪会有人还能好好地站着的。 门派医师这下子算是忙坏了,在他们二人来之前,许多弟子在对抗魔尊时被伤到,看着医馆内人来人往,江锦霜手拉着漼寒天,穿过一道道身体,来到了静清宫资历最老的医师面前。 老者正埋头用毛笔写着什么,见江锦霜来势汹汹,他也吓了一跳,问清来意之后,老者也端坐了起来,开始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漼寒天。 漼寒天被盯得发毛,他有些不自在地偏头看别处,却刚好对上江锦霜认真的脸。 “看我做什么?”江锦霜摁住他的头转回去,对那老者说,“刚才说的那些,您帮看下,他是不是被打出问题来了?” 审视了许久,老者疑惑的神情也平复了下来,他将手中的毛笔搁在一边,双手堆在一起:“少宫主,这位小友的确一点事都没有。” 江锦霜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抬手将手掌覆在漼寒天的额头上。 灵力探了进去,一路无阻。 漼寒天的体内竟然没有一丝魔气! “你……”江锦霜话没说完,就见漼寒天愣了一瞬,接着乖乖地从腰间取下了一只香囊。 “是不是因为,这个香囊?”漼寒天双手将香囊奉上,老者接过将香囊上的系带打开,当他看到里面装着的东西时,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江锦霜充满疑惑地看着他,只见老者从中拿出了一片泛着光的红色花瓣。 “这是什么?”漼寒天率先发出疑问,老者将那花瓣放在手中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敢开口,“应当是,亦支花。” 这话一出口,江锦霜想起了那时,梦魔用毕生修为复活庞师和的种子。 亦支花生长在魔渊深处,梦魔能拿到亦支花不足为奇,可漼寒天是从何处得来的? “小友,敢问这香囊,是何人给你的?”老者眉头紧锁,其中感觉能夹死几只蚊子了。 第67章 看漼寒天的表情,发现他明显也是听说过亦支花的。 “香囊,是师父给我的,”漼寒天一脸认真,“师父说这香囊可以用来辟邪,让我时常带在身上,先前我带的那只被魔尊夺了去,师父说这香囊只有两只,便又给了我一只。” 老者的眉头从头至尾就没松下来过,听完漼寒天的话,他俯身从桌案下堆积的书卷里找来找去,不多时,一个卷轴便被他翻了出来。 “这是?”江锦霜还没问完,就见老者已经将卷轴摆到了他面前。 “少宫主可曾听说过,诛融。” 他话音一落,江锦霜垂头看向那卷轴,发现上面画着一株形态奇特的花。 花只有两片花瓣,根据一旁的标注,江锦霜心下了然,这便是亦支花。 诛融的名号,他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魔尊热衷于制作魔器,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做点稀奇古怪的东西丢到人间害人。 诛融,就是魔尊手中的一大利器。 相传它的身躯灼热无比,所碰物体皆会被融化,魔尊为它取名为诛融的原因也是极其可笑。 传说中上天界的火神名为祝融,魔尊自恃强大,在为诛融取名时动用了自己的“巧思”,诛对应祝,满满的都是他的恶趣味。 因为诛融久久不在江湖露面,江锦霜从书中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再看面前这卷轴。 「亦支花为诛融身,瓣为其眼,叶为其手。」 短短的一句话,漼寒天站在一旁也看到了卷轴上的话,联想到司徒长老和自己说过的话,他忽然开口:“亦支花的花瓣是诛融的眼睛,花瓣有两片,香囊也只有两个,这么说,师父给我的香囊其实就是……” 后面的话在场的人都懂了个大概,他也没再说下去。 这样一来,魔尊为何当时在药谷拿到香囊时是那样一副神情,如今也可以解释得通了。 “师父,为何会有诛融的眼睛……”漼寒天喃喃开口,江锦霜也同样疑惑,但现下重要的是,漼寒天受了魔尊那一击,就算有诛融的眼睛吸引了魔气,也不能保证他身上当真毫发无伤。 老者上上下下地检查了漼寒天一番,捋着胡子啧啧称奇:“真不可思议,被魔尊炼化过后的亦支花居然可以有这种奇效。” 为了以防万一,老者还是走到药房为漼寒天开了点药:“除了他背上那块淤青,小友的身体目前来看尚无大碍,但老朽也不能完全肯定,这里是一点去浊化瘀的药,待到之后,一半煎了服用,另一半煎了敷在伤口处就好了。” 拎着老者递来的药包,江锦霜还是有些不放心,想到之后反正要经药谷前往魔界,还能顺道让周殷骞瞧瞧。 江锦霜朝老者道谢之后带着漼寒天离开了,出医馆时,一道探究的目光自暗处朝他二人射来,江锦霜警觉地朝那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了一片白色的衣摆。 “前辈?”漼寒天站在前面回头,江锦霜被他这么一叫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一声便跟了上去。 谁在暗处偷看他们,江锦霜不在乎了。 休整了几天,未和江言枫报备,江锦霜就带着漼寒天出了门。 行至静清宫上空,漼寒天有些不放心地问:“前辈,真的不用和宫主说一声吗?” 江锦霜闻言回头朝底下的静清宫看过去,刚好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身影正站在宫门口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 “不用说,他也知道。”江锦霜收回了视线,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前方。 周殷骞快要被这两个人气死了。 招呼不打一声就直接从天上飞了下来。 这也就算了,居然还刚好趁着他在喂兔子的时候弄出动静来。 看着兔子吓得头也不回地跑进药园,周殷骞捏紧了拳头,皮笑肉不笑地问:“你们两个,来干什么呀?” -------------------- 魔尊拿走漼寒天香囊具体在十四章 感谢在2024-05-22 23:47:00~2024-05-26 23:3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再睡一会儿zz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阵魔 周殷骞拉着两个捣乱的人进了药园,三人弯腰拨草,周殷骞嘴里还一个劲地叫着“饭团”。 药园里花草丛生,大部分都高过了膝,饭团虽然胖,但好歹还是只小兔子,只要钻进草丛里就看不到了。 江锦霜拨开面前的这点草,视线里忽然闯入一条红白相间的蛇。 蛇吐着信子,在草被拨开时抬头朝他这边看了一眼,随即又朝荫蔽处爬去。 “你这药园里,有蛇?”江锦霜直起身子来看向周殷骞。 别人或许还不知道,但江锦霜与周殷骞认识这么多年了,一定清楚这人有个毛病,就是特别宝贝他自己的药园,隔三差五便要找人或是亲自来打扫一番。 听了江锦霜的话,周殷骞头也不抬地笃定:“不可能。” 看着人还在继续找兔子,江锦霜双手环胸盯着周殷骞的背影,察觉到江锦霜好像没继续说话了,周殷骞抬头朝后看,刚好和江锦霜对上视线,他问:“真有啊?” 江锦霜满脸都写着“你说呢”三个字,他刚想扒开刚才的草丛让周殷骞看看刚才那条蛇,就听见不远处的草丛一阵窸窸窣窣。 第68章 窸窣声不一会儿停了下来,一团沾了灰的白团子跌跌撞撞地从草丛里冲了出来,撞到了江锦霜的鞋上。 饭团的耳朵耷拉着,也不似先前那么活泼。 江锦霜心中带着疑惑,他弯腰将地上的饭团抱了起来,一股血腥味就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恰巧这时,那条红白相间花纹的蛇也顺着血腥味爬了出来。 漼寒天眼疾手快,一把擒住了那蛇,周殷骞从不远处几步走过来,眼睛先是落到了那条颜色艳丽的蛇身上,口中惊叹道:“不对吧,哪来的蛇?” 周殷骞同样也闻到了那股血腥味,他侧头看江锦霜,随即惊讶地用手指着江锦霜的手:“你手上有血。” 刚才光顾着看蛇了,如果不是周殷骞提醒,江锦霜可能一直都不会察觉到自己手上湿乎乎的东西是血。 江锦霜闻言低头看去,他的手背流出了几道血痕,而顺着血痕看过去,血的源头是饭团。 药谷藏书阁里大半的书都被胡乱扔到了地上,周殷骞一手翻着卷籍,一手着急地挠头:“不是,为什么这些书里都只记载了如何为人解毒的法子啊?” 从发现饭团被蛇咬了直到现在,已经过了约莫一天了,那蛇据说是门内一名弟子养的灵蛇,想要养阵子之后吃了精进修为才丢进了周殷骞的药园,没成想看走了眼,他养的这条是条纯纯正正的毒蛇,不吃灵草,对修为精进也无大作用。 虽然那弟子第一时间出来承认错处,但罚还是该罚的,按照宗门律法,私自豢养毒物和损坏他人物品,罚了那弟子五鞭外加跪罚三日。 按日子来看,这会人应该还在领罚。 人是罚了,可饭团自从被包扎好了之后就没醒过来,周殷骞试过许多种法子,用了许多灵丹妙药,可兔子还是不醒。 漼寒天也在一边认认真真地翻着医书,江锦霜从房中过来,想着一直不醒的饭团,他朝周殷骞走去直截了当道:“我要去找周叔。” 周弥先身为药谷谷主,医术自是不凡,可当周殷骞听到这话后,十分平静答:“你找我爹也没用,我长这么大,从没见他医过什么动物……” 他说着说着忽然愣住了,江锦霜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怎么了?” 周殷骞忽然伸手抓住了他面前江锦霜的手:“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还不等江锦霜反应过来,他自己已经被周殷骞拉着跑了。 周殷骞带着他跑到藏书阁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着跟在他们身后的漼寒天:“对了你,带上饭团跟着我们哦。” 漼寒天呆呆地应了,回房里抱着兔子便跟着这两人一起跑。 今天药谷里的弟子都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少谷主,江锦霜,漼寒天。 这三个人在众人面前急吼吼地经过,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觑。 弟子们:? 行至某处,江锦霜忽地拉住周殷骞,周殷骞一脸懵,回头却听江锦霜问:“我们为什么要用跑的?” 什么跑的?周殷骞脑子里像被塞了坨浆糊,经江锦霜这么一说他才反应过来:“对哦,我们会传送。” 见漼寒天一声不吭地抱着兔子跟在身后,江锦霜叹了口气回头问周殷骞:“你要带我们去哪?” “去找我爹,”伴着江锦霜怀疑的目光,他继续道,“我们药谷有个据说已经活了几百年的长老,自我幼时起就听说过他的事迹,虽说不能活死人肉白骨,治个兔子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长老已经归隐,若有人想去拜访他,需得经过我爹的同意。” 听了这么一大通,江锦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走吧。” 周殷骞点了点头,刚想捏诀传走,余光瞥见漼寒天正双手抱着兔子,本来单手也可以,但饭团的腿刚包扎过,只能用另一只手好生照看着。 “我和他一起,你先去,”江锦霜缓缓走到了漼寒天身侧,他用手揽住身边人的腰,提醒一句,“走了。” 一眨眼的工夫,三人已经到了周弥先的住处。 见这里人不多,周殷骞索性从门口就边走边开始“爹,爹”地喊。 见没有回应,三人刚想再往里走,就听院口传来了一道声音:“叫我做什么?” 回头看过去,周弥先正用手提着剑往他们这个方向走。 原先周弥先的表情还是充满阴霾,但在看到江锦霜之后立马舒缓了些:“小江,你怎么来了?” 道清来这里的缘由之后,周弥先紧锁着眉头,周殷骞见状在一旁祈求:“爹,爹,你就让我们见见长老吧,不会太耗时间的。” 听着儿子在一旁说了许久,周弥先才松口,他抬头望着江锦霜:“即便我允许你们去见他,你们也不一定能过的了他那关,这样,你们也还是要去吗?” 江锦霜轻轻地点了两下头,周弥先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卧房,从不知何处拿出了一个玉牌,他将这玉牌放到了江锦霜手中:“你去吧,顺着山路走到山顶,长老就住在那里。” 他欲言又止,江锦霜接过玉牌:“周叔放心,我们很快就回来。” 听他说这话,周弥先拍了拍他的肩,良久才道:“去吧。” 江锦霜往后退了几步欠身行礼,漼寒天也乖乖地欠身,二人转身正要出院门,周殷骞见状高高兴兴地跟了上去,却被人一把拉住:“站住,你跟去干什么?” 第69章 周殷骞一脸理所当然:“我以前去过,我跟他们一起去不是更好么?” 见周殷骞还敢提起这个,周弥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问:“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迷路了闯到山上去,长老为了不伤你强行撤了山上所有禁制的事?” 周殷骞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什么时候的事?” “禁制尽毁,他当时就差没给你从山顶上扔下来了,还好长老他老人家心慈才愿把你送下山来,不然你以为你经过上次那么一遭之后是怎么活下来的?” 听周弥先讲了这么许多,周殷骞才愣愣地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既然长老那么心善,我为什么不能一起去?” “那次送你下山之后,长老只和我提了一个要求,就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见到你。” 周弥先伸出一根手指,脑海中回想起当时那个挺拔的身影,风撩得那人雪白的长发摆动。 男人怀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眼中尽是淡漠:“从今以后,莫让他再上山来,来了,我便杀掉。” 那毫无温度的话至今还萦绕在周弥先耳边,周殷骞听了,立马蔫了下来:“啊?真没劲。” 院口那两人听了这么一会儿也算是听明白了,江锦霜出言安慰:“我们很快便回来。” “好吧好吧,你们快去吧,”周殷骞眼里的失落之色掩不住,“等治好饭团了让它回来陪我玩。” 由着专人领着,江漼二人来到了蓬莱洲唯一的一座山的山脚下,领路的那弟子朝他们摆了摆手:“二位,沿着这条路走便能直达山顶了,接下来的路恕我不能同行,请自便吧。” 弟子说完转身便往回走,江锦霜抬头看了眼山,映入眼帘的是山腰处那阴测测的密林。 “怕吗?”江锦霜回头问漼寒天,恰巧此刻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阴风,漼寒天摇了摇头,“不怕。” “那便走吧。” 这山名叫阵魔山,药谷底下便是魔界,相传是从前仙人为了压制魔头才从不知何处搬来了一座山头压在这里。 此山虽名为阵魔,但有没有此效还得两说。 不知走了多久,等二人再次看到初上山时看到一颗树前的一块形状奇特的巨石时,江锦霜彻底停下了脚步,漼寒天也发觉了不对劲,他四下扫视了一眼,等看到树干上贴着的符咒他才了然:“前辈,看那边树上。” 江锦霜闻言朝那树走近,等他看清符上的内容时,一阵低沉的嘶吼声从密林深处传了出来。 回头看过去,正见密林中走出了一匹体型庞大的狼。 狼的嘴微张,口中还不时流出几滴口水。 江锦霜召出清雪,刚要上前攻击,就听他们身后又传来了同样的嘶吼声。 此刻不止身后,嘶吼声自他们四面八方传来,每个暗不见光的角落都走出了一匹大狼。 它们的眼睛泛着绿光,在这阴测测的环境中显得尤为诡异。 想着漼寒天不方便作战,江锦霜几步走到他身边,悄无声息地为他和饭团辟了个屏障:“等会有什么情况记得叫我。” 狼群伺机,见这二人还在说话,最先出来的那匹狼率先朝江锦霜扑了过来。 为了不让漼寒天那有一点意外,江锦霜借着一旁的树几下飞到了树顶,又朝前方狼群的正中央飞了过去。 狼群自然是被他这举动给吸引住了,纷纷不把漼寒天当回事,都开始朝江锦霜围了过去。 如果是寻常,江锦霜对付这么几匹狼还是不在话下的,可他刚准备发力,就有一股莫名的烟雾从狼群的嘴中飘了出来。 这烟雾是好是坏,正常人都能想得到。 江锦霜快速地拿出了一张御风符,符纸随着他口中的咒决飞到了空中,一阵风从上空吹来,群狼口中的烟雾才放不多,便尽数让江锦霜一张御风符给吹散了。 察觉到放毒烟这招行不通,狼群又开始围着江锦霜走,它们边走边慢慢地朝江锦霜靠近,不一会儿,狼群和他之间的距离只有堪堪几寸了。 一匹狼率先发起了攻击,它大吼着朝江锦霜扑过去,那阵势活有要吞下一个人的意思。 此刻江锦霜身前身后都有狼,望着朝他扑过来的这匹,江锦霜立马朝侧边躲闪,那狼直勾勾地冲了过去,直接怼到了自己同类的脸上。 虽说闪避及时,但那狼的爪子锋利异常,在经过江锦霜时狠狠地抓了一下。 手上的伤口瞬间流出血来,狼群闻到血腥味后更加兴奋,剩下的几只全部跃跃欲试,江锦霜抬手看了眼伤口,又抬剑作迎战姿势。 几狼一人厮斗许久,江锦霜在打斗时回头看了眼漼寒天怀中毫无生机的小兔子,心下一狠。 不能再拖了。 见几匹狼还要朝自己扑过来,江锦霜趁着狼群和自己不过几寸距离时忽地跳到了树杈上,狼群没了目标,聚在了一起四下寻找。 原本他不想随意杀生,但有这群狼在这缠着他们,即便到了明年他们都不一定上得去这山。 江锦霜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汗,锁定群狼中最大的那匹狼后下定了决心。 他自树上飞下,剑尖直指那狼的眼睛,可当轻雪快要触碰到那匹狼时,面前的狼群忽然消失了。 江锦霜踉跄几步落到地上,有些愕然地看了看四周。 原本阴森的树林不知何时被灌入了光。 第70章 暖黄色的光透过树的缝隙,打在了他们二人脸上。 确切说来,这光不是阳光。 江锦霜转身,看到了不远处负手而立的那人。 白发黑衣,神光绕身。 -------------------- 长老:“周殷骞和狗不得入内。” 第39章 魂魄【修】 这人白发如瀑,他转身的那一刻,神光尽消,江锦霜才得以真正看清这人的模样。 “何人来此?”他薄唇轻启,雪白的睫毛下是一双雾蓝色的眼睛。 巨大的怪异感袭来,江锦霜定定地看了这人许久,因着这人辈分的关系,他在脑海里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试探般问出口:“莫永元?” 这三个字一出口,那人如同千年寒玉一般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良久,久到江锦霜都要以为认错人了时,才听那人换了副神情,缓缓答:“是我。” 这一刻的冲击感,不亚于江锦霜那时在清水镇见到了成魔的庞师和。 不过只等他震惊了那么一瞬,那人又开口:“如今你该唤我一声,抱幽长老。” 他说这话时,江锦霜才注意到了他额间的金印。 与昔日不可一世的梦魔不同,江锦霜能查觉到,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人浑身散发着的气息,不似人魔,却十分引人神往。 梦魔为何成了药谷镇魔山上的抱幽长老,江锦霜不得而知。 “你既这么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抱幽长老缓缓开口,“我本是仙人,三百多年前坠入凡间,仙身受损,这才投了自己的大半神识下凡历劫,独留一丝神识留在了这阵魔山上。” “原定历劫一百年,后面的事你也都知道了,莫永元堕落成魔,又白白挥霍了一百多年才让我归位,所以与其说如今的我是莫永元,还不如叫回我的尊名。” 抱幽长老话音一落,一条黑黢黢的尾巴从他衣袍后钻了出来,不多时,这小家伙不安分地将头探了出来,江锦霜定睛一看,发现这小家伙长得还真是像攻击他们的那些狼。 还不等他想明白,抱幽长老就开口:“这是我的灵宠,方才的确是它攻击了你们。” “您,会读心?”这么一来二去,江锦霜算是听明白了,他有些意外,就听抱幽长老继续道:“一个人若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也求不到我头上来,能捱过这关的,才能证明是真的十万火急。” 说话间,他朝江锦霜伸出手:“是药谷掌门让你来的吧?” 看着他伸出的手,江锦霜立马反应过来,从怀中掏出了周弥先给的那块玉牌放在了他手上。 谁知抱幽长老只是随意看了眼那玉牌便丢回了江锦霜手中:“行了,跟我来吧。” 跟在抱幽长老身后顺着山路走了一道,一个简朴的小木屋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花茶,还是清茶?”抱幽长老忽然回过头来问,江锦霜讪讪点头:“清茶就好。” 抱幽没回话,微微点了点头后就朝一间小屋子走去,或许是想到客人还未落座,他转身伸手指了指正屋:“你们先去等我,茶很快就好。” 看着抱幽的身影消失在了那处,江锦霜回头看了眼漼寒天:“我们走吧。” 顺着鹅卵石小路走,中途还能经过一弯冒着热气的泉水,江锦霜站定在木屋前,推开门后见到的却是与外面丝毫无关系的景象。 屋内雕梁画栋,书卷满墙,刚才见到的那只不知是狗还是狼的小家伙已经在自己的窝里舒舒服服地趴下了,江锦霜一瞬间呆愣住,只听身后传来抱幽的声音:“怎么不进去?” 江锦霜这才反应过来他原本是要进去的,在进入前,他还往外探了一眼确认了一番,这的确是那个木屋。 三人盘膝而坐,抱幽一脸平静地斟着茶:“今年的茶叶被我喝完了,要等到明年春才有好茶叶,现下将就着喝点吧,等明年春,你们再来。” 滚烫的茶水入杯,立马激出了一股清冽的茶香。 “怎么不说话?”抱幽放下茶壶,眼睛这才瞥到了漼寒天怀中的饭团,“快死了。” 他说完,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性子全然不像当时在清水镇时那般跳脱,江锦霜听了他口中的“要死了”三个字,立马问:“您这话什么意思?” “我大抵知道药谷掌门是如何跟你说起我的,算到如今,我已经活了几百年,的确算是医术高超,”抱幽放下手中的茶杯,他抬眼朝饭团望去,“寻常兔子我是能医,不过是她的话,我无能为力。” “为何?”江锦霜刚开口,就见抱幽朝漼寒天那处伸出手,神光从他指尖倾斜而出,瞬间就包裹住了饭团。 饭团被神光裹着飞到了这张桌子的正上空,抱幽用另外一只手在空中转了两圈,几簇五颜六色的半透明长光束就从饭团身上伸了出来。 抱幽收了法术,抬手将其中两簇黯淡的光束拨到了一边:“动物独有两魂,而人有三魂七魄。” 从抱幽的话中,江锦霜猜到了这些光束是饭团体内的魂魄。 除却抱幽用手拨开的那两魂之外,一边还剩下颜色不同的七道光束。 “您的意思是,它不是普通的兔子?” “正是,”抱幽垂眸,瞥见饭团那缠着布条的腿,他解开布条,只是用食指点了点饭团腿上的伤口,就见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第71章 “听说过移魂吗?”抱幽将饭团轻轻地放在了桌上,江锦霜摇了摇头,抱幽才继续道,“曾有人的肉身永困幽冥,他们便将念想寄托于移魂换身上,所谓移魂,就是将人的三魂七魄加诸动物身上,移魂一旦完成,被困住的人就能够以另外一个身体重获新生。” “而想要借这个小家伙的身体移魂的人似乎太心软了,”抱幽指了指那两道黯淡的光束,“这个身体,早在移魂前就已经死透了,它的身体承受不住人的魂魄,这也是为什么,那人如今会少了一魂两魄,如若找不回来那一魂两魄,那这个身体迟早会死。” 江锦霜望着桌上依旧还带着温度的饭团,他问:“那我该如何找?” 抱幽沉默了一瞬,起身出了门,他再回来之时,手上拿着一朵鲜红的花。 “看在你将庞师和照顾得还不错的份上,我帮你这一次,”抱幽边说边卸着这花的花瓣,所有鲜红的花瓣被他聚集到了手心,一阵金光闪过,花瓣尽数化成了一串珠链。 “这兔子是从何时起不醒的?”抱幽开口,江锦霜回想了一下,稳妥答:“约莫两日了。” “七七四十九日之内,须找回她缺的一魂两魄,”抱幽将那珠链戴到了江锦霜的手腕上,“如果她的魂魄出现在你身边,这串珠子便会发烫。” 江锦霜垂眸看了看自己手上鲜红的链子,脑海中冒出一个疑问,他该去何处找这不知名人的魂魄? 不等他多想,抱幽忽然笑出了声,江锦霜疑惑地抬头望去,只见他那恍如被冰冻住了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类人的神情:“我最后提醒你一点,如果你要去魔界,记得带上庞师和,以及,不要相信任何人给你的东西。” 这回江锦霜算是有准备了,抱幽会读心,自然也知道他之后要去魔界。 让他带上庞师和倒还情有可原,毕竟庞师和曾经去到过魔界。 但后面那句,不要相信任何人给的东西是何意? 两人聊了这么许久,桌上的茶已经凉了。 抱幽将两人送到了半山腰,在两人即将离开时又被叫住。 江锦霜回头,却听得抱幽讲:“若你见到庞师和,代我问他过得好不好。” “还有一事晚辈尚且不明”,江锦霜索性直接问:“您是如何得知庞师和还活着的?” “那日,魔尊来时,我看到庞师和了。” 短短的一句话,让江锦霜问出了心中疑虑:“您是仙人,为何在魔尊为祸世间时不出手相助呢?” 因着气愤上头,江锦霜才口不择言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说完后他就后悔了,原以为抱幽至少会有些恼怒,可谁知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魔尊是杀不死的。” “人鬼魔如今三界平衡,全凭那时魔尊和鬼主尚存恻隐之心,而仙人,只不过是游离在三界之外的旁观者罢了,”抱幽眼中泛起一种莫名的忧伤,“早在几百年前,仙人和鬼主大战,所有存于世间的仙人都逝去了,独留我这个不人不仙的东西苟活于世,若能斩杀魔尊,谁会留在这山上消磨余生?” “我如今只能告诉你一句话,那就是顺其自然。” 抱幽说完这话,落寞地看了眼自己的手心:“我的实力,远不及真正的仙人,如果真的有人能够永远让魔尊永封于魔界,那人也不会是我。” 原本的江锦霜轴极了,他从小到大听过多少仙人抵挡邪祟的言语,一根筋地认为邪祟的天敌一定会是仙人。 可现在,听完抱幽的这番话,他动摇了。 仙人都逝去了,尘世中再无人能与魔尊匹敌。 “您的话,我会代为转述,”江锦霜欠身行礼,“方才多有得罪之处,望您谅解。” 抱幽摆了摆手:“无事。” 见他转身离开,江锦霜抱着饭团侧头看了一眼漼寒天:“走吧。” 山上有抱幽的法术改变天气,等从镇魔山上下来,江锦霜才发现已经到了夜里了。 山下有个人影着急得来回踱步,江锦霜再往前走了几步,就见那人影忽地朝这边跑过来,却被守山的弟子给拦住了。 “双双,你们还好吗?”周殷骞上上下下打量了二人一番,确认人没事之后才放下心来,“还好你们没事。” -------------------- 守株待霜·周殷骞感谢在2024-05-29 23:27:22~2024-06-01 23:0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再睡一会儿zz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要人 听着周殷骞嘴里念叨了一路,尽是在说镇魔山上如何如何凶险。 “我真的都想起来了,你信我……” 江锦霜心不在焉地盯着手上戴着的手串看,不知行至何处,周殷骞伸出手挡在他面前,脸上的不满都溢出来了:“你居然没听我说话。” 思绪被拉回,江锦霜愣了一瞬,嘴硬不承认:“听了。” “听了是吧?”周殷骞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地上,“你看看,咱们再走下去到哪儿了。”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深坑。 而深坑之下,就是药谷试炼场。 方才若不是周殷骞拦着,这会江锦霜说不定已经掉下去了。 “你在想什么?”周殷骞双手环胸,颇有问罪的意思,看江锦霜没回答,他上下一扫,便看到了江锦霜手中那颜色鲜丽的手串,“这东西哪来的?” 第72章 周殷骞话音刚落,他便像想通了什么似的一拍掌:“这不会是山上那个长老给你的吧。” 看着他“不会吧”了不知多少句,江锦霜不动声色地将手垂了下去:“有什么不会?” “我明明记得那长老很凶啊,”周殷骞张大双手比划了下,“当时我都快被这么大的狼给咬死了他才出现,后面我昏过去又醒来发现那狼跟在他身后,压根不咬他。” 说到这里,周殷骞用手指摩挲了下下巴,“你说那狼不会是他养的吧?” “是。” 原本只是一个无厘头的猜测,周殷骞没想到江锦霜会给出肯定的回答,加上幼时对抱幽长老的一些缥缈记忆,他更加笃定了镇魔山上定是危机重重,还有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 “那你,不是去找救饭团的法子的么?”周殷骞扫到江锦霜身后抱着饭团的漼寒天,“他给你这个是何意?” “饭团丢了魂魄,醒不过来,”江锦霜盖过抱幽长老与他说的其余话,言简意赅,“手串能感知到它的魂魄。” 周殷骞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他点点头,又问:“那你打算去何处找?” 说实话,江锦霜没有想好。 抱幽长老未告诉过他到底该去何处寻那一魂两魄,而是马上转移话题问起了他要去魔界的事。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江锦霜握紧了拳头:“在找到饭团的魂魄前,我要出趟远门。” 对江锦霜说出这样的话,周殷骞并不奇怪。 毕竟这人有事就爱往外跑,说他把整个江湖都跑遍了也不足为奇。 不过江锦霜寻常都是一声不吭地跑出去,隔几天又一声不吭地跑回来,听到他提了“远门”这个词,周殷骞照惯例问:“去哪?” “魔界。” 周殷骞:…… 漼寒天:…… “魔界?”周殷骞瞪大了眼睛,上手便抓住了江锦霜的衣领,“你疯了?” 注意到一边面色平静的漼寒天,周殷骞眸子一转便明白了其中关窍,他一手还拽着江锦霜的领子,眼睛已经钉在漼寒天身上了:“漼寒天,别告诉我,这件事你是知情的。” 某人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周殷骞咬牙笑了几声,连连说了不知几个“好啊”,漼寒天看他这模样,颇有下一刻就要爆发的感觉,刚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就听江锦霜开口:“事出有因,并非我要瞒你。” “你没瞒我?”周殷骞松开了抓住江锦霜衣领的手,他活动活动了手腕,“好,那你就告诉我,去魔界是为了什么。” “找阿雪。” 周殷骞以为自己听错了,原本他还打算接下来不管江锦霜说出怎样的理由,他都要耍无赖一口回绝,在听到这个回答时,他先是吞了口口水,接着不太敢确认地问:“是我认识的那个阿雪吧?” 江锦霜点了点头,周殷骞却皱起了眉:“阿雪她……都已经失踪那么久了,你又如何能确认她定在魔界呢?” “不能确认,”江锦霜刚说完这么一句,就见周殷骞悄悄地松了口气,他又添了一句,“但,渡霜在魔界。” 某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江锦霜继续从容答:“我亲眼所见。” 周殷骞还是不死心,他急得话都说不利索:“那那你也不能直接去魔界啊,说不定,说不定……” 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周殷骞嘴里的话一顿,他忽然抬眼直视着江锦霜问:“渡霜若在魔界,你如何亲眼看到?” 眼看这人非要刨根问底,江锦霜斟酌了许久,还是道出了那三个字。 “我父亲。” 此话一出,所有问题都能回答得出来了,周殷骞震惊了一瞬,低头也不再说什么。 良久,江锦霜正欲带漼寒天返回,就见周殷骞抬起头,一脸认真地问:“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不能。”这回轮到江锦霜说拒绝的话了,见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回绝,周殷骞颇有一幅受了欺负的模样。 “为何?”看他泫然欲泣的模样,江锦霜继续铁面无私答,“就是不行。” 意识到方才语气有些不妥,江锦霜眨了眨眼,语重心长道:“我若去了魔界,饭团还需要有人照顾,况且魔界诡谲云涌,稍不留心便会丢了性命。” “我不会拖你后腿,就是,就是……”听他“就是”了老半天,漼寒天几步踏了上来,“若您担心前辈的伤。” 闻言,两人都看向他,周殷骞呆呆地点了点头,想不通这人为何能猜出自己的心思:“是又如何?” 漼寒天颔首,无比诚恳道:“我保证,不会让前辈受任何伤害。”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听了这小子的保证,周殷骞心里还是没个底,他转而问江锦霜,“你真不带我去?” 江锦霜摇了摇头,得到答案的周殷骞依旧不气馁,他一收脸上的伤心表情,放狠话般朝江锦霜道:“我去找我爹,你等着,这魔界我还真就去定了。” 说着他就气呼呼地转身离开,望着周殷骞大踏步赶往周弥先的住处,江锦霜无奈之下发出了一声轻笑。 某人又忘了自己能传送了。 漼寒天转头问:“前辈,怎么了?” “无事,”江锦霜收回视线,下意识般便握住了身边人的手腕。 “走吧,”江锦霜边说边传,一眨眼的工夫,两人便已经站在了周殷骞院子正前方,漼寒天就任由面前人拉着走,一声不吭,江锦霜听他没说话,还是解释,“送兔子去。” 第73章 两人偷偷摸摸把兔子放到了周殷骞的卧房,又顺着来时的路偷偷摸摸离开。 某个胆大的有志青年自和周弥先说完要去魔界的豪言壮志后,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赶了出来。 意识到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并且如果再去周弥先面前念叨的话,说不定还会挨顿打。 周殷骞垂头丧气地回到了住所,刚踏进卧房的门槛就见到了床上那躺得笔直,和死了无二般的白兔子。 他眉头一皱,立马跑到院子外面四下看了看,意识到那两人已经撂下兔子不见了,他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打了十来张传音符出去。 望着身后源源不断飞来黄色的符纸,江锦霜一手御剑,符纸一靠近他便自觉地飞到了他耳边。 属于周殷骞那充满怨念的声音从符纸中传来,听了几张,江锦霜意识到这人是在不停地重复一段话。 “江锦霜!你真不识相!” “江锦霜!你真不识相!” …… 如此听了十来张,江锦霜一手将剩下那些来不及发出声音的符纸捏成一团,又召出一张传音符来。 远在蓬莱洲的周殷骞忽地被从窗口飞进来的一张符纸糊住了眼睛,他疑惑地拿起那张符纸,就听其中传来了江锦霜的声音。 “再发打死。” 行至天月门,直到收了剑,江锦霜才发现自己手心里还攥着那堆传音符。 漼寒天也一并收了剑跟在后面,见江锦霜手上燃起一簇火,他几步上前捏诀传音。 “司徒长老弟子,漼寒天。” 他话音一落,大门瞬间发出了“轰隆隆”的声音,随着大门慢慢打开,一个人影也出现在了大门之后。 大门未完全打开之时,光线昏暗尚且还辩不清那人是谁,过了一会儿,只听漼寒天问:“掌门?” 江锦霜循声望去,就见一脸严肃的倪掌门正负手看着他们二人。 “漼寒天,你虽已向司徒长老报备出行,可,宗门总归还是要回来的吧?” 即使从倪掌门的话语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他说话不怒自威,漼寒天连忙欠身请罪:“是弟子欠考虑了,掌门见谅。” 江锦霜见状,刚想解释点什么,就见倪掌门一眼扫到他的脸上:“别急,我没有要怪你们的意思。” 他这么说完,又话锋一转:“不过现在江湖凶险,年轻人,还是不要多出去得好。” 漼寒天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倪掌门轻笑一声,抬手托住他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看,差点忘了让你起来了。” 漼寒天面无表情地站直身子,倪掌门皮笑肉不笑,转身挥了挥手道:“来了即是客,少宫主请进吧。” 两人没动脚,倪掌门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有些不悦地转过身来,漼寒天则再次行礼,用着只有他们三人可以听到的音量道:“弟子此行回来,并非叙旧待客,而是为了带一人走。” 门内有几个弟子经过,他们看到漼寒天时,都无声作揖,接着又无声走开。 倪掌门露出一个令人费解的笑来,他抬眼望向江锦霜:“若我猜的不错,莫非是少宫主来要人?” “不错,请掌门成……”全字还未说出口,就见倪掌门笑着摇了摇头,“不可。” 漼寒天有些错愕地抬起了头,察觉到自己还在行礼,立马又将头低了下去,江锦霜则愣了一瞬,同样回以微笑:“冒然来访,是晚辈之过,不过晚辈还未提及想带走的是何人,掌门何必如此急着拒绝呢?” “少宫主所求之人,除了你的昔日好友庞师和之外,我倒真还想不出来,这天月门里究竟还有何人值得少宫主亲自来跑一趟。” 五门派内,静清宫宫宫主与药谷掌门交好,少宫主与来仪阁掌门相熟,即便是孤云司,也要在明面上替静清宫留面子。 而天月门,说实话,若非有漼寒天和庞师和,今日的地位说不准还要往下降一降。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客气,江锦霜依旧耐着性子欠身行礼:“晚辈不过想借贵宗一人一用,请掌门行个方便,晚辈必将……” “不给,”倪掌门依旧笑着,而第二次被打断说话的江锦霜此时已经笑不出来了,倪掌门看着他们二人,“今日天月门欢迎来客,而你,少宫主想带走谁便带走,我连漼寒天都放心交给你了,算给你面子了吧?” 江锦霜握紧了拳头,就见漼寒天未经允许抬起了头:“掌门这话未免不妥。” 倪掌门一记眼刀刺了过来,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威压:“长辈说话,你插什么嘴?” “师父曾说过,我只需衷心对待天月门,和听他一人之教导,”漼寒天一脸认真,“我们今日来此借一人走,不过一月便会送回,而掌门您,不听缘由便无故打断前辈说话,弟子此举,却为不妥,但无大过错。” 天月门罚戒录第三章 第二讲:长老掌门虽为长,但弟子有规劝之责,规劝长辈而失礼,不予罚。 倪掌门望着漼寒天,眼底有一瞬间的怔愣,他随即咬着牙笑了出来:“不愧是司徒长老的首徒,门派规矩烂熟于心啊?” “但庞师和曾经是魔物,我不放心让他再出现在江湖之中,其一,我担心他会再次堕魔,毕竟,他是已经成过魔了的人不是么?;其二,自是出于对宗门名誉负责,放任这么一个不人不魔的东西活着,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第74章 他这么说完,字字句句都踩在了江锦霜的禁区。 漼寒天听不下去,刚要说些什么,就被江锦霜拉住了。 江锦霜朝他示意了一个眼神,随即笑着朝倪掌门道:“今日叨扰,是晚辈过错,既然与掌门意见相左,那晚辈们就先告辞了。” -------------------- 排版有问题,我改了一下。感谢在2024-06-01 23:06:06~2024-06-05 23:5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再睡一会儿z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再睡一会儿z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司徒 倪掌门轻哼一声,大门被重重关上,江锦霜直起身子看着大门,忽然,他转头问漼寒天:“有胆子么?” “什么?” “偷人。” 看着漼寒天呆呆的表情,江锦霜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用词不当,他用手在嘴上挥了两下,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让你带着我进去,咱们把人偷出来。” 漼寒天听了,这才轻轻应了声“好”。 现下江湖动乱,各门派都各自支起了结界,以防魔族入侵。 如果是同门弟子那便还好,可偏偏江锦霜是个与天月门毫无瓜葛的外门。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既然漼寒天可以穿过天月门的结界进入宗门,那就由他先进去,而江锦霜——某人原地捏诀,一阵蓝光瞬间笼罩了他整个身躯,蓝光从大变小,江锦霜的身体也消失不见,化成了落在漼寒天手中的一个木雕娃娃。 “走吧。” 江锦霜的声音在漼寒天耳边响起,漼寒天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木雕娃娃,他思考了片刻后将那娃娃往怀里一塞,鼓鼓囊囊的。 江锦霜的五感与这娃娃共通,他眼前一黑,忙问:“你把我放哪儿了?” “前辈,以防万一,我怕到时候脱手您会掉下去。” 漼寒天这么一说,江锦霜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猛地击中,他的语气也瞬间转变,嘟囔一声:“好吧。” 想要跨越结界并不难,难的是这结界究竟会不会探出漼寒天怀中的那个外来物。 江锦霜最初选择变成木雕娃娃也是好好斟酌了一番的,变成个死物,会更好抑制法力和气息。 “那前辈,我进去了。”漼寒天抿了抿嘴,朝着结界内的某一处直直飞了进去。 橙黄色的结界光在接触到漼寒天身体的那一刻,因着江锦霜的缘故,有几个光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立马粘连在了他身上。 不过问题不大,漼寒天落到地上,抬头望向空中那完好无损的结界:“前辈,可以出来了。” 这里是天月门的长老居所,长老们不爱出门,时不时地就要闭关一段日子,再加上弟子们平素也甚少来此,所以这里也成了天月门最人迹罕至的地方。 漼寒天伸手从怀中拿出那个木雕娃娃,蓝色的光刚从木雕娃娃的额间亮起,就听一道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寒天?” 漼寒天有些吃惊地回过头去,就见拄着拐杖的司徒长老正疑惑地望着他。 确切地说,是望着他手中的那个木雕娃娃。 被司徒长老这么来一下,江锦霜刚想变回人形就被打断了,漼寒天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把那木雕娃娃往身后藏。 “师父,您……不是还在闭关吗?” 被握在手里的江锦霜也跟着一块紧张,他原本只是想和漼寒天一起进来,打算等找到了庞师和就带人一块跑的。 如果进来被人撞见他也不怂,可偏偏来的人是老司徒。 江锦霜幼时也曾跟随父母来过天月门几次,可每次他过来都只觉得这个地方无聊透顶了。 花也无聊,草也无聊,水里游的鱼也无聊。 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江锦霜偷偷溜了出去,找到了一处尽是灵花灵草的地方。 灵花花瓣上泛着细细密密的光,一看就是由人精心照料过的,江锦霜那时还小,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花,情不自禁便伸手碰了一下。 不知为何,花瓣随着他的触碰瞬间脱落,连带着下面接触到花瓣的灵草也一同枯萎了。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身后就有人一拐杖敲到了他身上,回头一看,一个老者正满脸愠怒:“哪来的臭小子?把我的花弄死了。” 还不等江锦霜解释清楚,眼看着老者又要一拐杖下来,他瞬间像脚底抹油似的逃走了。 小孩在前面跑,司徒长老在后面追,好不热闹。 最终,此事以江言枫带着上好的灵草和江锦霜上门道歉结束,得知了事情缘由的司徒长老没有收下灵草,只是轻哼一声:“臭小子,没做便没做,跑什么?” 此后只要江锦霜一见司徒长老,必定会听到对方喊自己“臭小子”,他也权当是耳边风听听就过去了。 可江锦霜没想到,在今日这样的情况下,来的居然是老司徒。 司徒长老听了漼寒天的话,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掌门有要事相商,我便提前出关了。倒是你,寒天,自上回你和我写了封信后都多久了,也不见你回来看看我。” 漼寒天被问得一愣,刚想说些什么时又听司徒长老道:“后面那个,出来吧,躲什么呢?” 木雕娃娃从他手中脱落,江锦霜款款从他身后走出,脸上还带着一个礼貌的笑:“好久不见,司徒长老。” 第75章 “你我不见才最好,”司徒长老说完,嘴角竟不住露出一个笑来,他说完转看向漼寒天,“那你这些日子便是和这臭小子混在一起?” 混在一起? 江锦霜失笑,他上前一步刚想说些什么,就听漼寒天开口:“师父。” “行行行,说了他你还不高兴,”司徒长老摆了摆手,“说说吧,你们这两个,不走正门,偷偷摸摸进来是打算做什么呀?” 两人对视一眼,江锦霜简短答:“来找人。” 司徒长老没说话,脸上还是刚才那副表情,江锦霜和他对视一眼,心里莫名有些心虚:“偷人。” “这就对了,”司徒长老斜睨了江锦霜一眼,“跟我来吧。” 身后两人一团雾水,漼寒天问:“师父,您要带我们去哪?” 司徒长老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满脸都是理所当然:“不是去偷人吗?我带你们去更方便些。” 江锦霜原地石化,震惊于从前这个整日追着自己打骂的小老头居然也有这么一面。 “当然不是为了你,臭小子,寒天是我徒弟,要不是你想做的事寒天也要做,今日我便不会帮你了。” 被戳破心思的漼寒天脸瞬间通红,江锦霜还未注意到,他搂着漼寒天的肩膀笑嘻嘻地朝司徒长老道谢,全然不顾身边人的变化。 司徒长老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却在转头之后偷偷笑了笑,他拄着拐杖往前走,身后两人立马跟了上去。 长老居所离地牢并不远,走几步路便到了地牢口。 守门的弟子们见是司徒长老领人过来,立马恭恭敬敬地开了门。 沿着阶梯往下走,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间阴暗潮湿的牢房。 司徒长老用法术在他的拐杖顶端亮起一团光圈,瞬间照亮了整个地牢,注意到其中一个牢房内熟悉的身影,江锦霜立马走了上去。 隔着栏杆,庞师和身穿白衣,正眉头紧皱着躺在木床上。 江锦霜试着叫了两声,见庞师和没动静,他还想继续喊下去,就听见身旁传来一阵锁链脱落的声音。 司徒长老解了这间牢房的锁,察觉到江锦霜的目光,他晃了晃手上的钥匙:“聪明点。” 进了牢房,江锦霜快步走到了那木床前,他蹲下看着庞师和,伸手刚要摸上去时,他的手就被人给一把抓住。 庞师和抓着江锦霜的手,他费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红血丝,一开口,嗓音也是哑得可怕:“何人?” “是我,江锦霜,”江锦霜话音一落,擒住他手臂的那只手松了下去,庞师和闭上眼,轻轻道:“是你啊?” 陪着庞师和缓了许久,江锦霜才道出他们此来的目的,看着与当时进来时完全不同的好友,江锦霜终于是忍不住问:“你这样,是发生什么了?” 庞师和再次睁开眼,一脸平静道:“双双,先带我出去吧。” 有了司徒长老在一旁,他们带着庞师和从地牢出来这一路简直顺利得可怕,来到他们二人最初进来的那处,司徒长老抬手打开了一部分结界,漼寒天欠身行礼:“多谢师父。” “别谢我,真要谢的话,活着回来就行了。”司徒长老这么说完,眼底里露出了一抹难以辨别的悲伤,但这股悲伤很快就被掩去,他又催促道,“行了,快走吧,早去早回。” 三人这才安心地从结界缺口离开,飞到半空中,漼寒天不住回头看,却发现结界已经被补上了。 唯留结界之下,那个孤零零的司徒长老。 往天月门外又行了十里,三人这才停下来稍作休整。 庞师和体力不支,跌坐在了地上,江锦霜见状,立马来到他身后为他灌入灵力。 “你回来天月门的这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江锦霜说着,就见庞师和露出一抹苦笑。 “双双,我原以为只要我变回了人,我就还能过回从前的生活,”庞师和摇了摇头,说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都变了。” “什么变了?”江锦霜刚问出口,就见漼寒天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庞师和身侧,像是受到什么东西指引,他伸手掀起庞师和遮住额角的那些碎发,一个狰狞的钉痕就这么暴露在了他们面前。 江锦霜收了为庞师和注入灵力的手,他皱眉看着那钉痕问:“这是什么?” 庞师和犹豫片刻,他看着江锦霜的眼睛,缓缓开口:“这是我回天月门见到倪掌门的时候,他亲手为我打下的诛魔钉。” -------------------- 高考加油!^o^感谢在2024-06-05 23:59:45~2024-06-07 23:2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读书的乐乐 3瓶;再睡一会儿z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当铺 狰狞的伤口就这么暴露在了他们面前。 诛魔钉本是仙门做了专门用来对付那些十恶不赦的魔族俘虏的,可如今,却钉在了庞师和的身上。 难杀的魔物都尚且扛不住诛魔钉的侵蚀,更何况庞师和只是个凡人。 江锦霜紧握着手,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我去找他。” 江锦霜刚转身,手就被身后的人柔柔抓住,庞师和的脸苍白得不像话,却还是努力挤出了个笑容:“没事的,双双,掌门只是不信我罢了。” 他的笑容里有释然,理解,却让人看着满是心疼。 第76章 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热量,江锦霜死死地咬住牙,良久才道:“除了头上那个,还有其他的吗?” 庞师和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后点了点头。 “头上有一个,胸前和背上各有两个。” 听庞师和如此轻松地说出这句话,江锦霜的心中越发不是个滋味。 此前从未有凡人被钉上诛魔钉之例,如果当初他拦住天月门那些人,不让他们带走庞师和的话…… “双双?”庞师和适时开口,江锦霜一下回过神来,他松开手上紧握着的拳头,转头朝漼寒天道:“结界。” 闻言,漼寒天立马在他们三人身边辟了个小结界,庞师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抬头望向江锦霜,就听对方道:“衣服脱了。” “什么?”漼寒天和庞师和的声音一同响起,江锦霜皱眉扫了他们二人一眼,“不脱衣服怎么拔钉子?大惊小怪。” 说罢,庞师和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地脱起了外衣,在他将上衣脱个干净前,漼寒天凑到了江锦霜跟前,他自请:“前辈,让我来帮师兄拔钉子吧。” 看着江锦霜奇怪的表情,他又急忙道:“掌门的法术,最好由我们天月门的人来破。” 虽不知这人打的什么主意,但漼寒天的功力不俗,江锦霜想了想,还是摆了摆手让他去做了。 庞师和上衣褪尽,露出后背和胸前的那几个钉痕。 “师兄,若您忍不住痛,记得和我说,”漼寒天双手捏诀,却惹得庞师和轻笑一声,“放心吧师弟,就算痛我也忍得住。” 他刚说完,笑容就凝在了脸上。 漼寒天先取的是庞师和额头上的那个钉子,看着疤痕的模样,能看出钉下去的时间已经过了许久,想必这下取出,定是钻心的疼痛。 诛魔钉连接被钉者的部分脉络,漼寒天紧皱着眉,目光落在庞师和头上已经快要被拔出的钉子上。 “还……真有点疼,”庞师和死死咬着下嘴唇,他垂下的手搭在地上,这会的草地已经被他的手给抓破了。 不知过了多久,钉子从庞师和的肉中分离出来,还带出一点血肉出来。 江锦霜眼疾手快地用法术止住了那伤口的溃烂,看着庞师和的脸色越发苍白,他问:“还能撑住吗?” 庞师和眨了几下眼,他虽不能完全睁开眼睛看清面前景象,但还是点了点头。 剩下胸前和后背四个钉子,漼寒天继续捏诀道:“师兄,前辈,我开始了。” 按理说头上那钉子连接的脉络最多,庞师和原以为只要先取了头上那个,其余的应该算不上什么。 可自他被倪掌门钉上诛魔钉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方才即便是他头上那个钉子被取掉,他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好转的迹象。 看着漼寒天施了老半天法术,而庞师和身上的钉子没有任何反应,江锦霜刚要上前查看情况,就听庞师和轻轻道了句:“收手吧。” 四周皆是一静,江锦霜看着庞师和,又听他重复:“我说双双,收手吧,没用的。” 漼寒天闻言停了下来,庞师和笑了笑:“你看,连我的小师弟都感受到了,这几个钉子拔不出来,你看。” 江锦霜低头望去,庞师和前胸的两个钉子与后背的两个钉子看上去是钉在一起的,刚好穿过琵琶骨。 这就代表,如果他们非要以蛮力取出已经融在一起的这四个钉子,搞不好从此以后庞师和会变成个废人。 但若不取,那庞师和此生就要带着这四个钉子度过了,此后日日疼痛,夜夜难捱。 “如果这是掌门所求,”庞师和强撑着地面站了起来,他转身望向天月门的方向,“就如他所愿吧。” “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庞师和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抬头望向江锦霜,“差点忘了,你们此来寻我,是想要我做什么?” 想说的话到了嘴边,江锦霜却有些不知怎么怎么开口了。 庞师和笑了笑,恍若刚才的事全然没发生过一般谈笑风生:“怎么了?这么久不见变别扭了。” 见他不说,庞师和又转向漼寒天:“那小师弟你说。” 漼寒天斜眼瞥了瞥江锦霜,确认对方没在看自己之后才小声道:“我们要去魔界。” “什么?”庞师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疑惑,“你们去魔界做什么?” 道清缘由后,三人都一脸愁容地站在原地。 庞师和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真要去?” 江锦霜点了点头。 “那,走吧。” 庞师和捡起地上的衣服边穿边道:“说不定真能找到阿雪呢。” 三人晃悠到了天月门下的镇子里,路上来往行人不少,庞师和左看右看,最后挑了街边的一个小小的铺子。 这里看上去是个当铺,庞师和走了进去,两人跟在他身后,只见掌柜的脸从窗口后面出现,阴黑的栏杆后,老板问:“来当什么?” 庞师和靠在窗口前,神神秘秘地来了句:“掌柜的,最近有没有什么稀货?” 掌柜的眼睛转了转,随即问:“什么稀货?” “天花坠,胡丝游。” 庞师和话音一落,只听“咔嗒”一声,他们身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暗门。 掌柜低沉的声音从暗门后传来:“进来吧。” 第77章 从暗门进入,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走道。 江锦霜刚才便反应过来了,这看似当铺的一个地界,感情是用来在暗地里买卖物品的。 卖的是什么,自然是那些明面上不被管辖门派允许的禁药禁物。 沿着走道走了一段路程,又走下了一段楼梯,掌柜点燃墙上的蜡烛,边熄火边问:“这位公子,你想要什么?” 周围一下亮堂起来,庞师和笑了笑道:“隐息丸。” 从前有人发明过匿息丸和匿息符,左右不过是为了在别人面前藏匿自己的气息,而庞师和口中这隐息丸,江锦霜未曾见过实体,但他却在书中看到过这种药丸的介绍。 这是一种以魔类残骸为原料制作的小药丸,服用者可彻底隐去人的气息,轻松藏匿于魔类与鬼族之间。 听了庞师和的话,掌柜咧嘴笑了笑:“公子倒是识货人,可这隐息丸是少见的货,这价格嘛……” 江锦霜从身上拿出自己的灵石袋放到桌上,沉甸甸的袋子里灵石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掌柜一看便看直了眼,庞师和也顺着继续道:“价格不是问题,你只要拿出来就行了。” 掌柜立马起身从不知何处取来了三个锦盒,他将锦盒规规整整地摆在桌上,眼睛却一直朝那灵石袋瞟:“公子,这里就是我手上目前所有的隐息丸了,一共就六颗,您也知道,最近行情不太好,东西越来越少……” 不等掌柜说完,江锦霜抬手拿起其中一个锦盒:“六颗就六颗。” 漼寒天也拿起了一个锦盒,他随手打开,就见里面正放着两个黑乎乎的药丸。 见身后两人都拿起了锦盒,庞师和也朝掌柜道:“那便如此吧。” 掌柜脸上堆笑:“好嘞,那这些灵石?” 一听是把灵石全部给了他,掌柜立马高兴地又从货仓里拿了几样东西出来送给他们,看着手上无甚用处的东西,庞师和嗔怪:“把灵石全给了他,你不用了?” 江锦霜将锦盒好好地收了起来,听了庞师和的话,他十分平静道:“灵石没了可以回去取,再者说,我们要去魔界了,灵石应当用不上。” 听了这话,庞师和转念一想:“也是。” 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什么叫灵石没了可以回去取?你刚才眼睛都不眨地砸了那么多灵石,难道我不在的这些年江宫主打劫去了?” 江锦霜嘴角噙笑,伸手将凑到自己身侧的人推远:“别贫。” 庞师和这才安静下来,江锦霜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要问:“对了,方才在当铺那儿,你怎么知道那里会有隐息丸?” “你未免太小瞧我了吧?”庞师和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好歹我也是在这活过十几年的人,不懂点暗语暗话的,那不是白活了?” 江锦霜“噗嗤”一声笑出来,庞师和一头雾水,他伸手推了推江锦霜的肩膀:“你笑什么?” 身边同样在天月门活过十几年的人——漼寒天脸上挂满尴尬之色:“前辈,您别笑了。” -------------------- 我写完了!生死时速嘿嘿 第43章 埋伏 江锦霜将手放在唇边隐了隐笑,漼寒天见他笑弯了眼,顿时脸红地将头偏到了一边去。 “不对啊你们两个,”庞师和敏锐地扫过他们二人的脸,接着加快脚步走到了江锦霜面前与他面对面走路,“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看着面前这人不看路地倒着走路,江锦霜笑着:“得了吧你,好好看路。” 他伸手将庞师和的身体摆正过来,庞师和顺势又凑到了他边上来,一脸好奇地问:“那我们现在去哪?” “魔界。” 庞师和叹了口气,随即用手指戳了戳江锦霜的肩膀,用一种长辈般的语气:“我说你啊,真是无趣,就算要去魔界,我们现在急这一时有用吗?” 听了他的话,江锦霜缓缓停下脚步,望着面前冒着热气的小摊,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下来,庞师和伸手指了过去:“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话说吃饱了才能……” “走。” 江锦霜抬脚便朝那小摊走去,摊主是个穿着深灰布衣的中年男人,锅里正“咕噜咕噜”地煮着东西,庞师和走在最前面,他随意地扫视了边上客人们碗里的东西,有模有样地朝摊主喊了句:“来三碗抄手。” 摊主抬头,脸上挂着淳朴的笑容,但只一瞬就低了下去:“好嘞,客人们先找个地方坐,抄手马上就好。” 又从不知何处走出来了一个妇人,摊主边拿着大勺往锅里搅弄着边侧头朝妇人道:“去包点抄手,今天生意还不错。” “前辈,我们坐那里可以吗?”江锦霜正望着摊主夫妇出神,就被漼寒天一句话给叫了回来。 顺着漼寒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张靠街的桌子。 “可以,走吧。” 最后看了眼摊主夫妇忙碌的身影,江锦霜走到了那张桌子面前坐下。 等待的过程中,庞师和用手撑着下巴盯着漼寒天看,实在被盯得久了,漼寒天喝了口水,索性直接看了回去:“师兄,您……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不啊,”庞师和依旧用手撑着下巴,嘴上刚说完“不”就接着道,“我只是在想,师弟你,这次真的要与我们同去魔界吗?” 听到这话的江锦霜也抬头朝漼寒天看过来,两道视线此刻都落在他身上。 第78章 见他许久不答,江锦霜率先打了圆场:“行了,告诉你件事,之前在药谷和魔尊对打我受了伤,你师弟是我请专门过来当打手的。” 听了这个解释,庞师和先是一脸平静地“哦”了一声,接着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慢着,你刚才说什么?和魔尊对打?” 庞师和说这话时音量不自觉地扩大,惹得旁边几人也不住地朝他们这边看过来,江锦霜尴尬地笑了两声:“大惊小怪什么?” “我的意思是,”庞师和被江锦霜的眼神一扫,立马反应过来刚才边上的人都在看他们,他也压低了声音,“你是伤号,我也是伤号,到时候让小师弟在魔界一个人拖我们两个吗?” “师兄不必担心,”漼寒天忽然发声,“我能保护好你们的。” 看着漼寒天这年轻气盛的模样,庞师和口中“你你你”了半天,余光中他瞥到正一脸平静喝茶的江锦霜,最终还是泄了气,“行吧,你们两个都觉得没问题了,我还能有什么问题呢?” 说话间,刚才出来的妇人已经端了一个托盘走到了他们桌边,一碗一碗的抄手被放在桌上,浑圆的抄手冒着热气,还隐隐透出其中葱花的香味。 “好了,这是客官们的抄手,”她又从托盘上拿了个小碟放在一边,“咱们的抄手都是骨汤熬的,如果不合口味,这边可以加辣子。” 江锦霜坐的位置刚好和妇人正对着脸,他抬头道谢,却听见妇人一句:“霜儿?” 天底下的缘分就是如此无迹可寻,他们不过是今日恰巧来到了这条街,又恰巧随意挑了个摊子吃饭,阔别多年的人,此刻居然能够如此轻易相见。 看着面前妇人的脸,江锦霜温声道:“高婶,好久不见。” 高叔高婶两人原先是专门在静清宫膳食堂做饭的两口子,因着他们用料实,口碑好,许多弟子都喜欢挤在他们两口子窗口那排队买饭。 江锦霜许是遗传了墨凌的挑嘴,打小就这也不爱那也不爱吃的,高叔高婶做饭也是他那时为数不多吃得下的东西。 墨凌一死,高家夫妇便匆忙地搬离了静清宫,不知去了何处。 为此,江锦霜还曾消沉过一段时间。 此时再见,高婶举着手中的托盘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听高叔在那边高喊:“快过来包抄手!” “霜儿,高婶还有事要忙,你先在这吃着,等我空下来啊。”高婶一步一回头,在她转身离开时,江锦霜看到了她抬手,不知是抹眼泪还是擦汗。 现在正值秋日,风一吹还是冷的,庞师和拿起搁在碗边的勺子,等高婶走远了才问:“双双,这是谁啊?” “一个熟人。”江锦霜说完这话,情绪明显地低落了许多,庞师和见他不愿再多说,也没继续问下去。 吃了一会儿,其他桌的客人们都差不多走完了,独留他们这桌还坐着三个人。 正忙着吹抄手的庞师和忽然抬起头来:“我有一个问题。” 江锦霜闻言朝他看过去,就听他问:“双双的灵石用来买隐息丸了,待会儿谁付钱?” 三人大眼瞪小眼,庞师和率先撇开:“别看我啊,我被关这么久,可是身无分文的。” “师兄多虑了,”漼寒天拿出一个小巧的灵石袋放在桌上,“我平时出门会记着带灵石的。” 眼见目的达到,庞师和满意地笑了笑,他做作地拍了拍手:“那就让师弟破费了。” 不远处的高家夫妇正收着摊子,见他们吃得差不多了,高婶又走了过来,她试探问:“霜儿,高婶有事和你说,你能不能……” 不等她说完,江锦霜“噌”便站了起来,高婶愣了一瞬,带着江锦霜去了最近的小巷子里。 妇人的脚步沉重有力,江锦霜微微站定,就听高婶问:“霜儿,你如今过得怎么样?” “不说实话的话,那我过得还不错。”他话音一落,高婶绷着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生动的神情,她伸出手:“你这孩子,我跟你说正事呢。” 高婶手中拿着一块淡黄的布料,江锦霜伸手接过,只一眼便看清了上面的字。 「魔尊杀我。」 短短的四个字,却让江锦霜看得紧紧捏住那布料。 高婶在一旁看着江锦霜的反应连忙解释:“那日宫主夫人来找我们夫妇,她给了我们一笔钱,说让我们赶紧离开静清宫。对了,这块布也是她给我的,我和我家那口子都不认得字,我也不敢随便拿这个给别人看,还好,今天在这碰到你了。” 布料上依稀留着墨凌的法力波动,但她的法力留存已经淡得不行了。 如若今日他未曾踏足这里,也许这布料上的字就会随着墨凌法力的消散而消失。 那时墨凌得的是急症,没有任何预兆就病得起不来身,江言枫寻遍天下名医都没人能救得了这位日薄西山的宫主夫人。 可就是这么虚弱的墨凌,在瞒着所有人的情况下,居然用最后一点时间去找了高家夫妇。 为何要让他们如此仓促地离开静清宫? 以及,墨凌分明死于急症,而她写在布料上的那句「魔尊杀我。」,则推翻了之前所有对她病症的猜测。 墨凌不是病故,而是被魔尊戕害而亡。 这个事实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了江锦霜的心中,但他依旧维持着面上表情不变:“高婶,这个我可以拿走吗?” 第79章 高婶听了,连忙道:“当然可以啊,反正我们拿了也没什么用,不过我听说,夫人给我们钱让我们离开的第二天就发丧了,那时我和我家那口子走得匆忙,还来不及去祭拜夫人……” 高婶说着说着,江锦霜就被身后的一只手扯了扯。 他回头一看,正是漼寒天和庞师和。 “有人。”庞师和用嘴型朝江锦霜道,他抬手指了指天上,江锦霜顺着望去,刚好看到一队穿着明黄校服的弟子掠过他们上空。 “走,”江锦霜将那布料攥在手中,他回头朝高婶道别,“高婶,日后有缘再见。” 看着这三人行事匆忙,高婶什么都没问,只是点了点头,像什么都清楚般道:“路上小心。” 江锦霜闻言带着二人出了巷子。 刚出巷子,他们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不只刚才他们看到的天上那些人,只是这一条街,就有不下二十个弟子在逐户排查。 江锦霜咬了咬牙。 他早该想到的。 有了司徒长老的帮助,他们的确能够安全离开天月门。倪掌门虽不能拂了长老的面子,但只要他们逃出天月门,他就还有无数种理由抓庞师和回去。 “不是吧,”庞师和睁大了眼,“平时发生点什么事怎么不见这么多人来帮忙啊?” 江锦霜烧了好几张匿息符,直到庞师和忍不住喊停他才停下。 “够了够了,对付那群小子用不着这么多符。” 说着庞师和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巷子。 如他们所想,街上和天上,果真没有任何弟子察觉到这三人的行踪。 倪掌门已经察觉了庞师和被救出,他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江锦霜带着庞师和御剑,卯足了劲朝药谷的方向飞去。 出了天月门的地界,路上顺利得有些可怕。 江锦霜继续捏诀御剑,面前不远处的山顶处,赫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不好的预感自江锦霜心中划过,只见他们距离那身影越来越近,站在山顶的倪掌门朝他们露出一个笑容。 “全力追捕魔物庞师和,以及那两个叛贼。” -------------------- 感谢在2024-06-08 23:45:13~2024-06-11 23:5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再睡一会儿z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再睡一会儿z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勾结 只听倪掌门一声令下,无数弟子就从他们目光不可及之处冒了出来。 树林里和山间瞬时飞出乌泱泱一大片人来,将他们的前后左右包了个严实。 看那些弟子们的装束,除了天月门弟子占大多数外,出现了让他们三人都愕然的景象。 无数的明黄色身影中,掺杂着不少蓝白色衣着弟子。 “天月门,静清宫……”江锦霜攥紧了拳头,死死地盯住堵在他们面前的静清宫弟子。 如果这时只有天月门的人来,他们自然是为了抓庞师和回去的话,合情合理。 可如今,静清宫有人在这之中横插了一脚,能在他们逃出天月门时立马集结这么多人在此处埋伏,想必是有人蓄谋已久。 一种不好的念头在江锦霜心中闪过,庞师和站在他身后,在看到这么多人后,江锦霜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句:“要不,我回去吧。” 听到这话的江锦霜有些愕然,他转过头去,直直地对上庞师和那有些落寞的眼神,他们三人飘在空中,前后左右都有人堵着,江锦霜“啧”了一声随即转过头去:“不可能。” 说罢他便看向站在不远处山顶的那个人影:“倪掌门,您何必这么急着拿人呢?不如您先让这些孩子们躲开,我可是有要事和您商讨呢。” 听了江锦霜的话,倪掌门勾唇一笑,他踩在自己的佩剑上腾空朝三人飞来,身前的弟子们都不约而同地为他让出一条道来,见倪掌门停在了自己身前,江锦霜不动声色地伸手将漼寒天往自己身后揽了揽。 见他如此动作,意识到这小子是在防自己,倪掌门虽微微皱了皱眉,但脸上的笑依旧未淡去:“我竟不知,少宫主何时与我门下弟子如此亲近了,还值得你单枪匹马闯进来夺人?” 江锦霜收回手莞尔一笑:“倪掌门不必如此惊讶,我的这两位挚友能得我相助,自是品行优,志高洁,若换作是其他,不辩青红皂白就给人扣上通敌帽子的眼盲心盲之人,倒还真不值得我如此大费周章,您说是吗?” “江锦霜,”听出来面前这人是在明里暗里地点自己,倪掌门的笑淡去几分,他的眉角抽了抽,“你好大的胆子。” “我的胆子可不大,比起倪掌门,”江锦霜抬手指了指那几个冲在最前方的静清宫弟子,“还有他们,连勾结外门的事都干出来了,此刻与我的胆子比起来,你们可大得多了不是吗?” 眼看着倪掌门的表情随着他的话快速地冷了下去,为了接下来能顺利谈判,江锦霜转移话题:“他能给倪掌门的,我能给您吗?” 倪掌门闻言冷笑一声:“他?” 江锦霜抬起手,慢条斯理地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没错,他,静清宫内与您合谋的那人。” 想了这么一会儿,江锦霜就算再迟钝此刻也算想清楚了,倪掌门集结了这么多人也要把他们堵在这里,目的无非是不愿让他们三人逃走。 第80章 庞师和不是魔物,此事早在秋山试剑时便已在众掌门面前分辨清楚。 而如今倪掌门要再度拿庞师和曾经做过魔的事出来说话,是为了咬死庞师和的身份不纯,连带着前来带走他的这两人,也都成了协助魔物的叛徒。 在场的弟子除却天月门的之外,如若细细数来,静清宫的弟子其实数目并不多。 这就说明静清宫内与倪掌门合谋的那人,在静清宫内并无多大权力,甚至于现在,他们二人想让这么多弟子堵在这里不让他们三人逃往其他门派的地界。 曾经有过传闻,说天月门倪掌门上位名不正言不顺,说他原是个不入流的散修,不知得了什么机缘才坐到了如今的位置。 但有天月门众多长老坐阵,类似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江锦霜将手探到身后,稍微勾了勾手指示意身后两人看他动作。 “你什么意思?”倪掌门压低了声音,他环顾周围的弟子一圈,发现没人听清他们的对话后才松了口气,江锦霜见势头正好,索性直接抛出了他最想问的那个问题,“您口口声声说我们勾结魔族,但其实不顾江湖安危,私自解开魔尊封印的,是您吧?” 江锦霜说这话时特意提高了音量,虽不至于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明明白白,但至少挤在最前面的半数弟子都听到了他问出的这句话。 “掌门勾结魔尊?” “我也听说了,我师兄说孤云司被灭门就是因为魔尊封印被破来着。” “那这么说,掌门岂不是害得那么多人惨死?” …… 诸如此类的话语传到他们耳中,倪掌门震惊地瞪大双眼看着江锦霜,身后弟子们的讨论愈发激烈,他直接背过身去大喊:“别听这小子瞎说,我怎么可能勾结魔尊,我明明……” 倪掌门说着,就见他正对着的那弟子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指着他的身后。 “掌门,他们跑了。” 听到江锦霜说那番话的弟子们不想追,没听到那番话的弟子也压根不知道前边发生了什么,此刻就算再追也根本追不上。 倪掌门咬了咬牙,他捏紧拳头看着弟子们,最后独自御剑离开。 “原地待命,不准擅自行动。” 三人御剑直往蓬莱洲的方向去,不多时,江锦霜回头看向他们身后,发现那乌泱泱一群人果真没有跟上来。 看来他猜得不错,倪掌门与人勾结,自是不愿让自己的计划让其余人知晓。 至于他方才问倪掌门的那个问题,答案究竟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倪掌门今日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可见其心不纯,他做或不做,差别都不大。 一道泛着红光的箭簇从他耳边擦过,带着呼啸的风声。 江锦霜转过头去看,正好和倪掌门拉起的弓对了个正着。 “敢忽悠我?那你就去死吧。”说罢,箭簇离弦飞出,带着射箭人满满的恨意,江锦霜拉着漼寒天的手往下突降,倒是惹得庞师和在他身后吱哇乱叫:“双双你吓死我了,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江锦霜松开手,抬手在他们三人身后辟了个屏障:“行,下次你给我当人肉垫子我就不躲。” “没必要怕他的,”庞师和轻飘飘解释,“掌门射箭几乎没射中过,看过他射箭的人都知道的。” 听到这话,江锦霜心中紧绷着的弦松了松,但他还是留了一只手维持住身后的屏障。 “加快速度。” 江锦霜说完这句话,为防倪掌门还有什么其他动作,他低头看到身下有几条稀疏的街道,干脆带着两人向下飞到了镇子上空。 不知是哪个镇子,但镇民们大概是没见过离他们如此近的御剑飞行,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抬头朝天上看。 算他倪掌门再有本事,也断然不敢在普通人面前朝他们他下手了。 “哇,快看天上,这是哪个门派的呀?” “不认识。” “娘亲娘亲,他们真威风,等我长大了也要和他们一样,做大英雄。” 听着镇内百姓们的几言几语,江锦霜微微勾了勾唇角,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他还不忘调侃几句:“听到了吗?说你们是大英雄呢。” 庞师和照例在他背后来了一拳:“闭嘴。” 平日里虽说天不遂人愿,但这次老天是确确实实站在了他们这边的。 越过这个镇子,迎面而来的是蓝色的海水。 眼看着三人要朝着蓬莱洲去了,倪掌门心下一急,拉开弓便朝他们射过去。 三根箭同时发出,江锦霜只是回头瞟了一眼,原以为这几根箭会和之前一般被挡住或是直接射歪。 但这次的箭簇被挡住之后,硬生生地将三人身后的屏障给灼出了个洞来。 江锦霜的屏障是纯灵力屏障,除了绝对的实力压制能将他的屏障震碎之外,再无其他打破屏障的法子。 而倪掌门这一击,没有完全打破他的屏障,而是将箭簇接触到的地方腐蚀掉。 能将纯灵力腐蚀掉的,只有魔力。 “去死。”倪掌门说着停下了御剑的动作,只是原地站着不动,他拉弓瞄准着那屏障上唯一的破绽处,刚要松手时,眼前忽地被一阵阴影挡住。 “倪掌门来此,为何不先找人来报呢?”周弥先抬手握住倪掌门的弓,那弓是以灵力幻化的,经周弥先的灵力相撞,弓顷刻间消失不见。 第81章 “倪掌门应该知道,只要有人踏入蓬莱洲的地界,我都能察觉得到,”周弥先转头看向方才慌忙逃窜的三人的背影,又转过头来问,“所以你现在是想对他们动手吗?” 江锦霜收了身后的屏障,庞师和回头看着身后二人对峙,他问:“双双,你怎么知道周掌门会来的?” “我们只要踏入蓬莱洲就会被周掌门知晓,”江锦霜轻嗤一声,“更何况那人为了阻止我们还敢在这里用轻易动用魔力,如此明显的魔气出现在宗门内,周掌门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庞师和轻轻“哦”了声,便不再和他说话继续回头逗弄漼寒天去了。 药谷试炼场。 江锦霜收了剑朝试炼场正中央走了几步,两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直至他停下来,庞师和才问:“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说实话,”江锦霜垂头看着地面,“我不知道如何去魔界。” “什么?”庞师和刚问出口,就听见试炼场上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平稳有力,江锦霜顺着声音看向上方,只见那里缓缓走出的那人负手而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三人。 -------------------- 有点水,明天还有,宝宝们为我的断更笔直道歉55 第45章 服毒 “宫主。” 江锦霜刚开口,江言枫就一言不发地从高处飞了下来。 见他靠近,江锦霜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身体却在后退时不小心碰到了庞师和。 身后人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江锦霜回过头去,发现庞师和的表情已经凝固了。 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江言枫看,江锦霜这才出声问:“你怎么了?” 被他提醒了这么一句,庞师和才恍然回过神来,江言枫注意到这边二人的谈话,这时也问:“霜儿,怎么了吗?” “我没事,”庞师和极小声地说给江锦霜听,随即又上前一步欠身朝江言枫作揖,“见过江宫主。” “无需多礼,”江言枫抬了抬手,一脸好奇地看向江锦霜,“我见周掌门匆忙出去,你们可知方才在外面发生什么了?” “这……”江锦霜拉长了语气与身侧两人交换了眼神,最终还是开了口,“倪掌门追击我们至此,他所用招式带有魔气,周叔大抵是为了这个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江锦霜脱口而出“魔气”二字时,他从江言枫的脸上看到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宫主,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江言枫勾了勾唇角:“先前我还不大清楚,但如今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头绪了。” 江锦霜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听江言枫继续道:“前日我在宗门内抓到一人,此人专掌弟子筛选,抓他,是我发现了他与外门勾结之事,拷问无果,我才将人领到这儿来问过周掌门的意见。” 想起先前看到的那批混杂在天月门中的静清宫弟子,与江言枫口中所说也算对得上。 可这未免也太巧了。 他们前脚刚被倪掌门带人堵住,后脚逃出来就听到了这件事的解释。 “人我已经带到药谷地牢了,你要去看看吗?”江言枫见他愣神,笑着提议。 想着此时倪掌门应该已经被周弥先给制住了,江锦霜虽心中有疑虑,但还是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他点了点头,临行前,他还不忘回头看身后二人有没有跟上。 地牢和试炼场相隔不远,路上四人都未说话,直到走到地牢外,一阵凄厉的叫喊声从中传来。 江锦霜转头看向江言枫,发现对方正一脸平静地目视前方。 想到袖口中高婶给他的那块布,江锦霜犹豫了会,还是没拿出来。 “宫主,我母亲的死……”江锦霜试探般地开口,却见江言枫如同被人戳中了什么机关一般猛然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江锦霜咂舌。 江言枫因墨凌的死而失魂落魄,办完葬礼之后,宫内所有人都不敢将宫主夫人与“死”这个字眼放在一起说出口来。 有人曾见过江言枫在戒律庭冷眼处置了几个管不住嘴嚼舌根的弟子,当着众人的面,他亲自开口下了最重的刑罚。 在这之前,也许还有人会说宫主不过是对宫主夫人用情至深,一时失意而已。 而在这之后,几乎没人再敢提起一切有关宫主夫人的事,非要说的话,也只有一些说宫主“日渐疯魔”的闲话。 但毕竟也过去了这么久,静清宫一如往日般强盛,江言枫的御下能力也被众人看在眼里,这样的不堪往事也渐渐无人再提起了。 “无事,”原本江锦霜也只是想顺口提起打探打探内情,不料江言枫的反应竟如此大,想着身后还有外人,他先止住了话头,“我们现在进去吗?” 江言枫抿着唇,明显是一副不悦的表情,他点了点头,率先走进了地牢。 药谷地牢一如当日,阴湿,让人喘不过气来。 走到某处门口,江言枫抬手示意守在门口两边的守卫离开。 守卫们恭恭敬敬地行礼离开,像是想到了什么,江言枫回过头来,脸上带着一副让人不敢靠近的笑容:“还有你们,这毕竟是我静清宫内的事,无关人等也请先回避如何?” 庞师和“啊”了一声,随后用手指着自己的脸:“我们吗?” 他分了个眼神看向江锦霜,见对方也正朝自己点头,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好吧,我们在外面等你们。” 第82章 见庞师和推着漼寒天走了出去,江锦霜才转而看向身前被绑在架子上的那人。 也许是为了不被外人知道真容,那人的头上被罩了一块黑布,看不清面貌。 “那块布你要不要亲自去揭下来?”江言枫笑着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他随手拿起了桌边的一杯茶抿了一口,看似是不久前刚来过这里。 江锦霜听了他的话,几步走上前去将那人头上的黑布揭了下来。 黑布之下,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静清宫内掌弟子筛选的人多得两只手数不过来,直到看到这人的脸,江锦霜也不敢相信,这人居然会是常昂。 他幼时带着江锦雪逃出宗门去玩,十次有九次都是常昂替他们瞒了下来,虽然常昂这人面上看上去不苟言笑,但宗门上下几乎都知道这人好说话。 一个走路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人,是怎么能做到与外门勾结陷害少宫主的呢? 常昂的脸上尽是血痕,眼窝青紫凹陷,不难猜出此人先前究竟遭受了如何非人的拷打。 江锦霜不敢相信,他颤抖着手将那块布盖了回去,江言枫似是达到了目的一般笑着放下茶杯问: “若勾结外门者是他,你待如何?” “若我说,我不信呢?”江锦霜握着黑布的手慢慢收紧,他回过头来看着正悠闲倚在桌边的江言枫,“常昂的人品宗门上下有目共睹,您若说是他做了这档子事,我自然是不信,要定一个人的罪,至少得有证据吧?” 听了他的话,江言枫抬手一挥,桌上登时出现了两张状纸。 “这是门内弟子指认常昂的状纸,你一看便知。” 江锦霜上前拿起那两张状纸,他垂眸扫了两眼,发现状纸上除了指控对常昂私通外门的罪行外,还多了几条欲盖弥彰的罪名。 玩忽职守,不敬师长。 值得注意的是,指控的这两名弟子所司之职与常昂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 尽管这剩下的几条罪名与私通外门相比起来显得微乎其微,但江锦霜一看便知问题所在。 这样的罪名扣在谁身上都有可能,唯独常昂。 “不信,”江锦霜同样回以微笑将那两张状纸放回桌上,“并非同职,这两位是如何得知常昂玩忽职守的呢?再者说,常昂在宗门内待了这么些年,若他非要私通外门,自然也会做得更天衣无缝些,这两位刚入门,就能撞破常昂如此大计,若是您,会信吗?” 他将问题反抛回给江言枫,可江言枫听了却是摇了摇头:“霜儿,你还是太天真了,人心不可测,你如此信任他,可他却想着背叛宗门,你说我该怎么办好呢?” 江言枫话音一落,原本昏迷着的常昂不知何时苏醒了过来,他无力地张嘴喊着:“宫主,我没有私通外门,我没……” 江锦霜被常昂微弱的声音吸引,立马转过身去:“常昂,是我。” “少宫主,少宫主,真的是您吗?”常昂缓了许久,这才听出江锦霜的声音来,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笑了起来,他越说越快,身体捱不住开始咳嗽起来,“真没想到还能再听到您的声音,只可惜,我这眼睛已经废了。” “你们聊,我回避。”江言枫起身离开,常昂却在听到江言枫的声音之后浑身颤栗,半个字也没再说出口来。 江锦霜眼看不对,连忙伸手覆在常昂额头上探了探。 不探还好,这一探所有的不对劲就全部显现出来了。 他早该得知江言枫审人不会心慈手软,但此刻常昂体内灵脉紊乱,江锦霜顾不得太多,连忙念咒将灵力导入常昂体内。 替人稳住灵脉不是件易事,江锦霜皱眉,刚想继续下去时就感受到了一阵阻力。 这力隔在了二人中间,江锦霜的灵力压根输不进去。 “少宫主,停手吧,”常昂不知何时又开了口,他的语气中带着疲惫,“我认了,私通外门是我所为。” 想到江言枫口中所说“拷问无果”,就能得知常昂在此之前一定是受了太多刑罚都不愿接下这莫须有的罪名。 分明直到他醒来时也是这样,可如今,前后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常昂便改了口,认了罪。 “原以为我是个不怕拷打的硬骨头,但听到您的声音后,我真的……”常昂说着说着便开始流泪,泪水从空荡荡的眼窝中流出,留下了脸上的两行血泪,他笑着咬破齿间藏着的毒,“所有的罪行我一人担下,只求等我死后,您能替我向宫主求情,留我家人们一命。” 常昂口中边说着边往外冒血沫,说到最后他忽地笑了,血泪滴落在地,他的头往前一倾,整个人彻底没了生机。 “常昂。” 江锦霜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他弱弱开口问,直到意识到面前人再也无法给予他回应,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此死在他面前,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 江锦霜麻木地伸手去解着常昂被绑在架子上的手,但上面的绳结被下了禁制,是为了防止人越狱所下。 他心中憋着一口气跑到地牢外,却丝毫未见江言枫的身影。 地牢外二人见他出来,庞师和率先迎了上来:“怎么了,感觉你脸色不太好看。” 江锦霜的胸口剧烈起伏,他大口呼吸了几下,转头看向他们二人:“宫主去哪了?”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方才周掌门好像来过这里,说找宫主有要事相商来着。” 第83章 庞师和挠了挠头,江锦霜见状也不再多说,直直地抬脚朝燕归堂去。 “喂!”见这人一声招呼不打头也不回地走远了,庞师和叹了口气扶着头问一旁的漼寒天:“我们要跟上去吗?还是留在这?” 他说完,见漼寒天还是一脸蒙的样子。 “问你也白搭。” 燕归堂在宗门口,江锦霜边走边往前闪现,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呼喊声。 “江锦霜!江锦霜!”直到那声音由远及近,江锦霜才发觉有人在叫自己,他回过头一看,正是在他身后追了一路的周殷骞。 “不是我说你,”周殷骞抬手给了他一拳,大喘着气,“这么急着是要去干什么?跟头牛似的不管不顾往前冲。” 江锦霜边听边皱眉,余光中瞥见对方手中拿着的竹简,他抬手指过去:“这是什么?” 周殷骞被他这么一问止住了话头,他顺着江锦霜的 目光低头望去:“啊,这个啊,是刚才江宫主让我找来给你的。” 他说着将手中竹简递了过来,江锦霜接过一看,发现上面写着一连串繁琐的咒文。 “这是?” “江宫主托我替你找的去魔界的咒语,你记着,此咒语一旦生效,就至少要有三人进入魔界大门……” 周殷骞一说这种东西就啰嗦得不成样,他拉长了语气,还不等他说完,江锦霜就抛出一句“多谢”走了。 某人气不打一处来跟了上去:“喂,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啊?” 江锦霜放慢了脚步:“听了。” “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和漼寒天不是只有两个人吗?加上我刚好三个对吧。” “你去不了,人数已经够了,”听江锦霜这么说,周殷骞登时就不乐意了,他一跺脚,“谁说人数够了?至少三人又没说只能三人,我管你几个,多我一个又不多,你就不能带我去吗?” 听周殷骞的语气不像先前给他发传音符那般强硬,江锦霜心中猜到了周殷骞应当是没搞定周弥先,所以才想着从他这里突破,江锦霜边走边道: “周掌门如果同意的话,我没异议。” 周殷骞原地呆住,仿佛原地被雷劈了个透。 “没心没肺你!” 听着身后传来的控诉声,江锦霜脑子里越发清晰。 方才常昂死时,他满心装着的都是想着常昂如何如何无辜,想向江言枫讨回一个公道,可刚才一路走来,他越想越不对劲。 常昂,林烬。 两人死时均为服毒自尽,林烬还好,可常昂是何许人,凭他的气性,先前矢口否认私通罪名,怎么会在江锦霜来后就立马认下罪名服毒自尽? “不要让宫主知道我为魔尊杀人……” “只求我死后,您能替我向宫主求情……” 两人死前的嘱托依稀在他耳边回荡,江锦霜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面前那高高的燕归堂。 周弥先冷哼一声,他刚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余光就瞥见了从燕归堂正门走进来的江锦霜。 “小江?”周弥先放下茶杯看了一眼江言枫,“你不是在地牢么?” “我来禀告宫主,”江锦霜垂眸,眼中早已灰蒙蒙一片,“常昂认下了罪状,现已畏罪自裁。” 江言枫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他仔细观察着江锦霜的表情,良久才开口道:“你没有什么想同我说的吗?” 江锦霜抬眼望过去。 面前这个坐得端正的男人,他的父亲,静清宫宫主。 比起从前,江言枫的面容倒未有太大改变,可如今江锦霜这么看过去,只觉陌生。 “并无。” 江言枫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他拿起手边的茶杯递了过来:“看你累着了,刚上的茶,喝点吧。” “多谢宫主,”江锦霜没有接下那杯茶,“儿子即刻便要远行,还望……父亲多多保重。” 不只是江言枫,就连周弥先也被江锦霜这一声“父亲”给惊到了,等他反应过来,立马求证般地看向江言枫:“老江,我没听错吧?” “周兄并无耳疾,”江言枫笑着喝下了那杯茶,他再次看向江锦霜,眼神已经变得让人便认不清,“既如此你便去吧,只是记着,要早日回来。” 江锦霜退后一步,再拜三拜。 “儿子告退,”江锦霜拱手,又朝一边的周弥先道,“晚辈告退。” 江锦霜转身离开,刚走出正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堂内那人也隔着远远的距离朝他看过来。 父子相视。 留在地牢口的两人一个好好站着,另外一个四下动弹坐立不安。 “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吗?”庞师和一摊手看向漼寒天,“双双都去了这么久了。” 没曾想对方只是淡淡问:“为何要着急?” “我是说万一,倪掌门和其他掌门交好,万一他说出是为了抓我才追过来的,那双双此刻过去岂不是很吃亏?” 他说着说着越发觉得自己有理:“对哦,那我现在该去找他,和你在这耗什么耗?” 庞师和话音刚落,江锦霜就闪身过来到了他身后,他刚转身,就见一个人头正立在自己面前。 “什么鬼?”庞师和往后踉跄几步,等他看清了来人是谁后,江锦霜已经发话了,“去魔界。” “啊?不是你……” 第84章 眼见着江锦霜说完那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漼寒天这个闷葫芦也一言不发地跟上去,庞师和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似的,他咬牙跟上去,想着等到了魔界再找他们算账。 -------------------- 来噜感谢在2024-06-19 22:58:14~2024-06-23 23:4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再睡一会儿z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魔界 第46章 魔界 “准备好了就开始,”江锦霜说着,从身上拿出了先前买来的隐息丸。 漼寒天摇了摇头,也同样拿了颗隐息丸乖乖服下,一旁的庞师和赶了上来,见江锦霜点了点头便低头看卷轴,他气呼地也往嘴里塞了颗隐息丸:“也不见你问我。” “你还小吗?”江锦霜朝庞师和瞥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看卷轴。 看着这人一副认真的模样,庞师和撇撇嘴:“行了不烦你了,话说你不是不知道怎么去魔界吗?感情刚才走那一趟,遇见高人了?” 他嘴上还在叽里咕噜说着,面前就闪过了一阵黑影,庞师和低头一看,落在他手里的正是方才江锦霜拿着看的那卷轴。 “这是什么?”庞师和用两根手指将卷轴拎了起来,他一脸疑惑地看向江锦霜,只见对方右手掌心朝上,一阵光点就从这人掌心溢了出来,“周殷骞给我拿的卷轴,上面是去魔界的咒法,记得收好。” 庞师和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他刚将卷轴卷好收了起来,背后就被一阵巨大的推力给推到了前方。 “啊!什么啊?” 江锦霜一脸平静,他一手控制着整个阵法,另一只手稳住这两个重心不稳的家伙。 “阵法需要三个人存在,但施法只须我一人,过会儿我如果顾不上你们,漼寒天,记得看好你师兄。” 阵法力量波动卷起一大阵风来,周边的落叶和小石子都被这风给卷到了空中。 庞师和被身前身后两阵力夹得动弹不得,即便是这样了,他还朝着高处的江锦霜大声回话:“不用担心我们,你继续你的就行!” 话说完他就后悔了。 只见江锦霜迟疑了一瞬,随即撤去了放在他身上的法术开始专心投入阵法。 天旋地转是什么感觉?庞师和今天可以拍胸脯回答感受了。 “醒醒,”江锦霜拍了拍趴在地上的庞师和的脸,见这人还不醒,他转而看向蹲在一旁的漼寒天,“方才不是让你看好他么?” 漼寒天抬起头,一脸蜡色。 “我抓住师兄的手时不知为何施展不开法术,被阵法带着和师兄一块飞了。”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发不对劲,脸上还带了几分奇怪的神色。 像是委屈。 江锦霜一听这解释立马偏过头去偷笑,漼寒天原本蹲着将头埋了下去,在察觉到江锦霜的动作后又抬了起来:“前辈,您在笑吗?” 不知为何,原本他的心中该有被对江言枫的猜忌而留下的一片阴霾,可在看到漼寒天的那双眼睛后,所有的难过与不解都消失了。 望向他眼睛的那一刻,江锦霜只想就这么看下去。 “嗯,是在笑,不闹你了,歇着吧。” 江锦霜边说边抬手摸了摸漼寒天的发顶,他的掌心滑过根根发丝,漼寒天顺着他的动作眸中一颤,瞬间将头低了下去埋得更深了。 两个人都被阵法吹得难受,刚到魔界时,江锦霜忙着去看趴在地上的庞师和,这会两人都不说话,四周安静了下来,他才想起来要看看周围的模样。 头顶是一片血红,不知那是天空还是一个巨大的罩子。 四周杂生着各式各样的矮树,树的形态各异,但都已经枯萎了,唯留光秃秃的树干在魔界的风中独立。 踩在地上,土都被踩出了一个印子来,地上那些黑红色的,分不清究竟是泥土泥沙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江锦霜本想着此刻正好没人陪着说话,他蹲下身,刚要伸手捻起一些地上的东西一探究竟,就被身后一阵声音给叫住了。 “别碰……” 江锦霜闻言回过头去,就见方才趴在地上的庞师和已经醒了过来。 “地上的不是土,是虫,它们只要碰到非魔族的肉就啃,”他说着举起了自己刚才完全盖在地上的左手,手心上还有几只红色的虫在蠕动着。 “不过碰了也没什么事,”庞师和将那几只虫捏了起来放回地上,虫子在地上蠕动几下就慢慢停下来不动了,最终又变回了寻常的模样,“就是会留点伤口。” 望着庞师和掌心的几个坑洞,江锦霜抬手指了过去,察觉到他要做什么时,庞师和又道:“不行!” 施法的动作一愣,江锦霜也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伸直的指尖垂了下来,庞师和继续道:“刚才你要真的用了灵力,我们今天就可以到魔尊那儿等着仙门来救我们了。” 看着周围一片荒凉,除了刚才地上的虫子是活着的,就再也不见一个活物了,江锦霜四下看了看,最后目光回到庞师和身上来:“我们现在去哪儿?” “虽说我对魔界的确是比你们要熟悉点,但你不是要去找渡霜吗?” 江锦霜点了点头,庞师和问:“说点周围的特征,我保管给你找到。” “一堆红黑色的石头围在一起,渡霜就插在最中间的石头缝里。” 第85章 江锦霜说完,立马去观察庞师和的反应。 只见庞师和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他就开始笑起来,江锦霜也跟着笑问:“你知道在哪了?” 庞师和的笑容瞬间消失:“描述了和没描述一样。” 江锦霜:…… 庞师和有些无奈地用手扶了扶头,他深吸一口气:“走吧,魔界不大,既然没有线索,那我们就走一步找一步。” 有着面前这位资深人士带路,江锦霜将蹲在地上缓神的漼寒天一把捞了起来。 “那儿,看见了吗?”顺着庞师和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江锦霜其实什么都没看到,“那儿就是魔界的圣桥,据说是连通人间界和魔界的桥梁,所以只要我们越过圣桥,就能到达真正的魔界。” “那我们走?”江锦霜刚问出口,就对上了一脸严肃的庞师和。 “双双,有件事你必须要清楚。” 这人难得有如此正经的时候,江锦霜松开搂着漼寒天肩膀的手,也正了正神色道:“你说。” “魔界不比人间,在人间时对上魔尊你还有还手之力,纯粹是因为魔尊还被封印挡着,到了这里,了就再没有什么封印可言了,若我们在这里对上魔尊,那便只有等死了。” 他说了这么一大堆,最后才说出真正目的:“我是想说,凡事你都不要冲动,信我的就好。” “都听你的。”江锦霜点了点头。 沟通好一切事宜,江锦霜跟在庞师和身后朝他看不到的圣桥那儿走去。 不知是不是幻觉,江锦霜一脚踏在地上,刚走出一步,面前远方瞬间便出现了一座大桥的轮廓。 身边的枯树飞速倒退,只是十来步,原先看上去只有轮廓的圣桥已经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障眼法吧?”江锦霜刚问出口,就见庞师和停在了圣桥面前。 “无论待会儿看到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 庞师和留下这么一句便抬脚踏到了桥上,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原本洁白的圣桥在他脚踏上来的那一刻忽地变了模样。 桥面变得鲜红,庞师和那只踏上桥的脚便也出现了一些细小的黑色触手。 触手盘旋在他的脚边,看上去凶恶无比,但它张牙舞爪一会儿,压根没敢真的扑到庞师和脚上去。 桥边出现了一大片虚影,虚影呈人型,仔细听的话,还能从那片虚影中听到一些声音。 “人……” “是人吗?” “我也是人……” 庞师和快步过了桥,他回过头来朝这边二人招了招手,江锦霜见状,下意识地牵起了身侧人的手踏上了桥。 过了桥,对上一脸震惊之色的庞师和,江锦霜用口型问:“怎么了?” “过了桥就可以说话了,”庞师和指着两人连着的手,“话说你们两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这个?”江锦霜举起了两人牵着的手,漼寒天已经红脸偏过头去了,唯独他还在一脸无所谓,“怎么了吗?” 两人一个坦荡,一个羞涩。 庞师和看着漼寒天的反应,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想起刚才江锦霜那木头一般的反应,庞师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真有你的。” “什么?”江锦霜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刚问出口,就听庞师和假笑着回答,“行,你见过我和我兄弟拉小手吗?” “你想拉?”庞师和的话中指向性极强,江锦霜听着听着也意识到不对劲了,他神色僵了一瞬,随即假笑着问出这么一句来。 “算了吧,”庞师和干笑两声,“继续走。” 闹了这么一出,江锦霜有些讪讪地笑了笑,继续往前方走去时,他手下意识地动作往一旁探去,又在想起庞师和的话后僵硬地收了回来。 “我们经常拉手吗?”怕漼寒天注意到他的动作,江锦霜尴尬地用手在衣摆处搓了搓,问完后才反应过来貌似这个问题更加尴尬。 “有时候会。”漼寒天此时的声音不大,常人听了这话再看他的表情,都只会认为是他在害羞。 可江锦霜这会儿没好意思偏头去看人家,他这么一听,只觉得是漼寒天心中委屈。 这辈子干过的所有傻事比起这一刻都算不得什么了。 他居然就这么仗着前辈的身份占了人家好几次便宜? 禽兽不如啊。 -------------------- 江锦霜:(愧疚) 庞师和:木头。 漼寒天:嘤。 第47章 用词 满怀着对漼寒天的歉意,之后的一段路程,江锦霜几乎是下意识地拉开了与身边人的距离。 肯定是先前他们隔得太近,距离使然。 他这么想着,体内灵力却早已压不住了。 为了防这两人跟丢,庞师和还在前面时不时地回头看两眼,行至中途,他眼看着两人间的距离越拉越大,而某人还在毫不知情地往一边挪时,一脸错愕。 “你俩在这闹别扭呢?” 闻言,江锦霜摇了摇头,他转头看向漼寒天,才发现此时两人间的距离,可谓是隔了一条银河。 “没有”二字停在他嘴边,此刻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师兄,继续走吧,”漼寒天温润的声音响起,“我和前辈有事相商,您无须担心。” “有事相商?”庞师和眯起了眼,视线从漼寒天身上滑到了江锦霜身上,“真的?” 第86章 从方才庞师和点破他二人那事开始,江锦霜的心中隐约有了一种异样的感受。 像是滂沱大雨中开出的孤花,异香扑鼻。 这种感受,在漼寒天识破他的疏远还主动出来解围之后,更为清晰。 江锦霜悄无声息地压制住了自己体内的灵力涌动,他抬眼看向漼寒天,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真的。” 庞师和这么一听,又四下里瞧了瞧,发现周围连个影子都没有,他摆摆手:“好吧好吧,你们有什么重大商讨都请随意吧,别跟丢我了就行。” 说完这话,庞师和又像个没事人一般转了过去,独留身后这二人尴尬地走着。 江锦霜重复了之前的一系列动作,不过是反着来的,他一步一步朝漼寒天挪近,看似目视前方心无杂念,实则边靠近边用余光瞥着身旁人。 漫天红色的映照之下,系在漼寒天的海棠花玉佩随着他的动作一起晃动,在此刻显得尤为扎眼。 先前的记忆涌入脑海中,上次江锦霜问起,漼寒天便没说出是何人的玉佩,只打马虎眼说是别人。 也许是不想告与外人听,江锦霜收回了视线,他一会儿看前方庞师和的身影,一会儿又盯着地上的虫子看。 总而言之,就是看哪哪儿不顺眼。 兴许是他的动作幅度过大,一旁的漼寒天此时也察觉到了什么,江锦霜正不自在地左看右看着呢,就听漼寒天问:“前辈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说实话,江锦霜活了这二十来年,不说是口才绝伦,但无论对上何人,最少都能大方聊上一两句,总不至于像个楞头小子似的别别扭扭。 但此刻,他张了张嘴,却丝毫没想到要说什么来掩盖他方才的动作。 “我,我觉得你的玉佩挺好看的,想问问上哪买的。” 江锦霜一说完,恨不得把刚才那点话全部吞回去。 人家之前分明说过玉佩是别人送的,他还在这装失忆又问一遍。 漼寒天闻言一愣,他低头取下腰间玉佩:“不是买的,是恩人所赠。” 原以为会得到和先前一般无二的答案,江锦霜刚听到前半截就准备开始自圆其说,而当他听到“恩人”二字时神色一顿,就见漼寒天将玉佩拿在手里,一脸温柔地看向那朵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海棠花。 “我幼时流浪险些丧命,幸得恩人所救,拜入天月门,走到如今的位置,也都是为了我能够走到恩人身边,助他所想,成他所愿。” 看着漼寒天一脸认真地讲这些,江锦霜心中的愧疚感越发重了。 他都干了些什么?! 占人家便宜就算了,还在人家想着报恩的时候把人家拉过来办事。 这是江锦霜今日第二回给自己下“禽兽不如”的评价了。 “此间事了,你便不必跟着我了,”江锦霜深吸一口气,眼睛在看向漼寒天时恰巧对上了对方带着些许探究的眼神。 仿佛想要从他的眼中读出点什么来。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江锦霜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去,右手却清晰地触碰到了一只温热的手。 熟悉的触感传来,江锦霜愕然低头看过去,只见漼寒天正握着他的右手,又将那玉佩放在了他的掌心。 冰凉的玉落入他滚烫的掌心,惊得他几乎要抓不住那块玉佩了。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江锦霜一脸震惊,状似极其不愿拿着那玉佩,实则还是用手稳稳握住了它。 “前辈,恩人我早已寻到,从我再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漼寒天说这话时压低了音量,不同于他平日嗓音,倒是显得有几分成熟。江锦霜听得不住地咽了咽口水,就听他继续道,“我便认定是他了。” “她?”江锦霜尴尬地笑了笑,继续挥舞着手中的玉佩,“所以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时过境迁,十多年来我与他不过一面之缘,即便我记得他,但于他而言,我只不过是他此生中无足挂齿的过客,”漼寒天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十分明显的失落,“我与他说话,与他看这玉佩,但他早就想不起来了。” 看着这小子失落的模样,江锦霜此刻也想着不该打击他,他便顺着问:“之后呢?” “恩人大义,我无以为报,只有这一身武艺,只愿能护恩人一生周全,”说到这里,他一转话锋,抬眼直视江锦霜,“至于玉佩,我想拜托前辈一件事。” 难得能从这要强小子嘴里听到“拜托”这样的字眼,江锦霜正了正神色:“你说。” “待到有朝一日,恩人记起我之时,我想让前辈替我将这玉佩交与他。” 江锦霜听着这话开始皱眉,他低头看手中的海棠花玉佩,琢磨着漼寒天为何要让自己给他的恩人还去这块玉佩。 他想着想着,全然没注意到面前人有些黯然的目光。 “多谢前辈。” 漼寒天说完这话,像是赌气一般立马加快步伐朝前方的庞师和走过去。 “哎等会儿,”江锦霜还没弄清现在的状况,他刚要叫住漼寒天,余光却瞥见庞师和停下了脚步。 面前的地面上立着几排房屋,屋子构造与人间房屋几乎无二,若不是抬头看到满目的鲜红,江锦霜都快以为自己来到的是人间了。 “你们还在商讨?”庞师和转过身来,说话时还故意加重了“商讨”二字的语气,江锦霜摆了摆手问,“这是什么地方?” 第87章 “问得好,”庞师和挠了挠眉尾,“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这地儿居然真没名字。” 江锦霜一脸“所以呢”的神色,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庞师和则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道:“镇子里的人都认识我,待会儿到了镇子里,你们就自称是我刚入魔的朋友,知道了吗?” “没问题,那我们……” 江锦霜“走吧”二字还未说出口,庞师和又提醒:“一定记住了,这镇子里住的都是些魔力低微的孩子和老人,知道你们是人后会吓坏的。” 察觉到话里有什么不对劲,他立马更正:“知道我们是人,对我们,对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事。” “别担心了,我有分寸,”江锦霜伸出手拍了拍庞师和的肩膀,“实在不放心,到了险要关头,你可以把我敲晕。” “我倒是想,”庞师和扯了扯嘴角,“从这里开始把你打晕,醒了就再打晕,等回去了再放过你。” 江锦霜故作害怕的模样:“那可不行,你要是把我打晕了,你的好师弟会找你算账的。” 仗着此刻拿着漼寒天的宝贝玉佩,江锦霜笑着看向漼寒天:“对吧?” 还不等漼寒天开口,庞师和就撇撇嘴道:“师弟如此正气,肯定是向着我的。” “你说我邪气?” “我可没说。” …… 漼寒天当真是想不到,面前两人加起来已经过了半百,争论起来却还和幼童一般无厘头。 “师兄,”漼寒天开口,顺着庞师和那期待的眼神,他淡淡开口,“我帮前辈。” 庞师和一听,皮笑肉不笑地在心里想了许许多多的词出来,他余光扫到一旁洋洋得意的江锦霜,最后朝漼寒天道:“色令智昏。” 江锦霜:? 漼寒天:……? 这四个字的冲击力,足足将江锦霜焊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不是,什么色令智昏?” 庞师和则笑了笑,他指向一旁没说话的漼寒天:“我说他色令智昏,又没说你,你紧张什么?” 虽说某人在千禾学堂时,专精剑术,忽视了其他课程,还被被学堂先生评价“不通文墨”,所以有时候庞师和说出来的话的确会让人吃上一惊,但到今日这样的程度,江锦霜是真想掰开他的头看看里边都装着点什么了。 “这回我可没乱说,”见庞师和还在笑嘻嘻地说着,江锦霜看被评为“色令智昏”的漼寒天本人都无甚表情,他也一下泄了气,朝庞师和道,“行了,闹了这么久,该去镇子里了吧?” 庞师和一收刚才打趣他二人的表情,正了正神色:“行,走吧。” 从踏进镇子里的第一步开始,不知为何,江锦霜扫过面前的一大片房屋,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源于一道目光,一道他看不到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 我回来啦嘿嘿嘿,考完考试了我又是一条好汉,给大家跳个舞(扭扭扭)(扭扭扭)(扭扭扭)(扭到腰) 第48章 少女 “婆婆!” 江锦霜挪动视线在不同的地方找着那道目光,在听到庞师和喊了一嗓子后也朝着面前看去。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妇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庞师和开心地举起了手朝老妇人挥了挥,还不忘回头朝他们介绍:“这位是无婆婆,镇子里年龄最大的就是她了。” 魔和鬼生来无名,只有亲近之魔或鬼为其取上一两个字,无婆婆岁数太大,大到几乎没有几个魔知道她的真实年岁,只知道她自有记忆来就待在了这里。 每当别的魔问起她的名,她总是笑着摇了摇头,第一个见她摇头的魔一拍掌心:“摇头即是无,那我便叫你无可好?” 无婆婆背上背着个筐,她听到了庞师和的声音,也抬头朝这边看过来,布满皱纹的脸上极力扯出一个笑容。 “是阿和啊,”她嘴里念叨了几句“阿和”边走过来,一步一步踩在地上几乎都要走不稳当了,庞师和眼疾手快,在无婆婆快要摔倒时上去扶住了她。 背上背着的筐里随着无婆婆的动作倒出了一些东西,江锦霜看过去,发现那筐里装着的只是一些奇形怪状的草。 “多谢,多谢,”无婆婆两只手都搭在了庞师和手上,她眼睛微眯着,看上去就是一副虚弱的模样。 江锦霜蹲下来将那些草捡了起来重新放回了无婆婆背着的筐里,因着要扶着无婆婆,庞师和向他投来了一个感激的目光。 放完这些草,江锦霜环顾四周,怀揣着心中的疑问道:“从前这里,也是这么荒凉吗?” 经江锦霜这么一提醒,庞师和忽地反应过来:“不对,先前我与梦魔离开这里时,这里分明全是魔啊。” 觉察到不对劲,三人再次审视了一番这个地方。 魔的气息微弱,整个镇子透露出一股死气。 庞师和扶着无婆婆走到了一边坐下,江锦霜和漼寒天开始逐步排查每间房屋。 房屋外墙皮脱落,露出里面一块一块砖的模样,江锦霜伸手摸上去,耳边却忽地响起一道声音。 “我在这里。” “来找我啊。” 声音飘渺,悠远,但此刻却如同响在了他耳边一般。 江锦霜回过头去看剩余两人,发现他们都还在继续干自己的事。 第88章 “来找我。” 声音还在自顾自地重复着这句话,为了保险起见,江锦霜还是出言问:“你们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听到这话的漼寒天刚推开某个房屋的门,他从门后探出头来,眨了眨眼:“什么声音?” 不远处的庞师和也朝他摇了摇头。 “我在这里。” 声音还在不断蛊惑着江锦霜,与此同时,一道红色花瓣铺成的小道出现在了江锦霜面前,仿佛是有人要指引他去哪儿。 “前辈?” 看着面前铺成一道的花瓣,江锦霜微微愣神,没注意到身后已经跟了上来的漼寒天。 “嗯?” “这是什么?”漼寒天的视线停留在江锦霜的脸上一刻,随即又转到地上的花瓣上,他蹲下捡起了一片花瓣看了又看,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般转头问,“前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我们在卷轴上看到过的亦支花。” 是了,江锦霜这才反应过来看向漼寒天手中那片花瓣。 亦支花花瓣状异于人间的寻常花瓣,他们二人看过那卷轴,只消一眼,便能认出这是亦支花。 可亦支花本是生长在魔渊里的奇花,魔渊凶险,能进去的魔至少也得有一方大魔的力量才能安然离开。 一枝亦支花两片花瓣,正常情况下,一两枝便十分难得了,而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整条用亦支花花瓣铺出来的路。 “我就在这里,跟我来。” 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江锦霜放眼朝花瓣路的尽头看去,余光却瞥见了漼寒天震惊的神情。 “前辈,”漼寒天皱着眉看向他,江锦霜与他对上眼神,只是一瞬间便明了,“你也听见了?” 漼寒天点了点头,江锦霜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庞师和,边看边道:“你在这等我,若我半个时辰之后还未归,你便……” 他说着,一只手便被人握着举了起来。 漼寒天伸出双手捧住他的左手,眼里的亮光让人难以拒绝:“我与您一道去。” 江锦霜看着他的眼睛,一瞬间只觉口干舌燥。 他吞了口口水:“我们此刻身在魔界,处处都有可能藏着危险,你若不怕,便跟着我吧。” 说到危险那处,看着漼寒天近乎哀求的可怜眼神,江锦霜硬生生把嘴里要说出的话吞了回去,再说出口时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说辞。 “你先松开,”江锦霜试着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这小子正忙着高兴还什么都没察觉到,经他这么一提醒,漼寒天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手,脸上还不自觉地泛起了一道绯红,“对不住。” “无妨,”江锦霜清了清嗓子,“走吧。” 亦支花花瓣鲜红明媚,铺在地上铺成长长地一条道,任哪个不知情的人看了都只会评一句:“喜庆。” 花瓣红艳艳的,这条道像极了人间新人成婚时的红毯。 江锦霜先一步踏在这花瓣铺成的道上,他回头看了一眼漼寒天,发现对方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以往他见过的漼寒天,大多都是冷静和从容的,就算笑,也只有浅笑。 在江锦霜的印象中,从未见过漼寒天笑得如此开朗,就好像从前的笑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而今天这个笑容,却是实实在在发自内心的。 “漼,寒天?”江锦霜忍不住开口叫出对方的名字,漼寒天惊讶抬头,甚至忘了收住脸上的笑, “啊?” 原本江锦霜是想问他,现在究竟是因为什么而高兴成这样。 但看到那双澄净的眼睛也在朝着他笑时,江锦霜什么都忘了,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直到漼寒天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表情不对劲,江锦霜才再次开口:“无事,我们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花路上,走了几步,周边的房屋和地面慢慢消失,徒留这一条孤零零的花瓣路。 一条路看不到尽头,越往里走,江锦霜倒是愈发好奇,在前面等着他们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按常理来说他们此刻身在魔界,原不该不经讨论就如此冲动走上这条路。 但江锦霜听着方才那道声音,只觉得十分耳熟。 他也许不认得那声音究竟是何人的,但自打他听到那声音开始,心底里就有个感觉升起。 一种让人十分安心的感觉,不知为何,声音包裹着他,让他对铺这花路的背后人多了几分信任。 二人不知走了多久,江锦霜抬脚一踩,脚下的花瓣瞬间发出亮光来。 “我踩到什么机关了么?”江锦霜有些愕然,他转头看向漼寒天,见对方也只是摇了摇头。 花瓣发出刺眼的光芒,二人身后以及身前的花瓣飞到空中,由于太过刺眼,也不能使用法术,江锦霜被花瓣的光芒迷得睁不开眼,他用衣袍掩住眼睛,还不忘问漼寒天:“还好吗?” 漼寒天应了声。 在两人看不到的时候,花瓣飞到空中盘旋轮转,慢慢汇聚成了一个人形。 察觉到亮光变弱,江锦霜试探般地挪开了衣袖,在确定能够睁眼后,他原本想回头告知漼寒天一声,却被面前的景象惊到了。 最后一片花瓣消失,融入了少女的肌肤中。 如瀑的长发此刻只插了一根朴素的绿簪,全然不似江锦霜记忆中那盘发的模样。 第89章 少女被剩余的一点光包裹着落到地上,她缓缓睁开眼,对上了江锦霜的视线。 “这是哪家的小公子,长得好生俊俏。” 声音一出来,江锦霜也愣住了,因为面前这少女,长得与他的母亲墨凌一般无二。 但声音中,少了沧桑,少了无奈,更多的是独属于面前这个看上去更加年轻的“墨凌”的灵气。 “你总这么看着我干什……” “母亲。” 两人同时开口,“墨凌”说着说着便觉察到了不对劲,她皱眉咀嚼着从江锦霜口中说出来的那两个字,又围着面前这个称自己为“母亲”的傻子看了几圈。 “你看过医师,问过这里有问题吗?”“墨凌”边说着边对着江锦霜指着自己的头,“我才多大,上哪儿生你这么大个儿子?” 虽然神态和声音有略微差别,但江锦霜先前还在梦中见过墨凌,他不可能会将这张脸认错的。 可面前这少女,脸上并无他记忆中的柔情,取而代之的只是冷漠与疏离。 “敢问姑娘,究竟是何人,又为何要以此等法子召我们前来?” 江锦霜极力抑制住自己语气中的激动,只见“墨凌”歪了歪头,漂亮的眸子中满是疑惑:“我召你们前来?” 她皱了皱眉,状似正在回忆着什么。 江锦霜刚想开口解释方才的情景,就见“墨凌”朝他勾了勾手:“我才刚苏醒,怎么才能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不然这样,你和我比试比试,若你比赢我了,证明你还有点实力的话,我就暂且相信你没有不轨之心,如何?” -------------------- 妈打儿子了 第49章 亦支 面前这张脸,与江锦霜记忆中那张温柔的脸逐渐重合,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少女好奇地观察江锦霜的表情,还以为是他怕了才做出这么一副模样。 “难不成你不敢打?早说不就……” 少女刚要偏头嘲笑,江锦霜便哑声道:“打。” 闻言,少女的唇角扯出一丝笑容,她颇有兴趣地看着江锦霜,眨眼间,她便抬起了手中的“剑”指着江锦霜:“既然要打,也让我也看看你的剑。” 她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十足的好奇味。 少女手中拿着的“剑”一瞬间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江锦霜看得真真切切,那类似宝剑的东西,剑柄只是由无数条小木枝卷曲而成。 感受到剑身流露出的一股浓烈的魔气,江锦霜摇了摇头:“修习之人若身在魔界,使用了灵力会被魔尊察觉。” 寻常人听到这话,都会对话中那魔界之主感到惧怕,可谁知少女一听蹙了蹙眉:“那又如何?” 江锦霜愕然,就听少女继续道:“身在我的结界中,无论是谁来了都得让我一步,即便你现在消耗满身灵力爆体而亡,我都有把握不让魔尊察觉到一点儿。” 少女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他笑,江锦霜的喉结上下滚动:“您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一出,只见少女立马上上下下将他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通。 原本还带着笑意的少女,在看完江锦霜之后表情一瞬间耷拉了下来,她眼中的光逐渐暗淡,到最后,她咬着牙开口:“打赢了,我再告诉你。” 有了此地主人打的包票,江锦霜也没有再多言。 多说多错。 清雪随着他口念咒决从空中出现,最后落到了两人面前。 剑身通体萦绕着蓝色的灵力,少女抬头朝剑柄看过去,嘴里缓缓念:“清……雪……” 不知是不是错觉,江锦霜原是一直在盯着她看的,而当少女抬头看剑柄时,江锦霜只觉他们二人有那么一刻是对视了的。 江锦霜抬手握起清雪,他将剑放置身侧,沉声道:“开始吧。” 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漼寒天此刻慌极了,在这孤立无援的魔界,江锦霜居然要和一个看上去这么危险的人对打。 “前辈!”漼寒天忍不住开口叫住,只见江锦霜回过头来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像是在说,没事的。 江锦霜收回神,此刻终于是心无旁骛地看向了面前的少女。 打斗一触即发,少女眉头一皱便提剑往前飞去,江锦霜见状,轻巧地原地一转,衣摆恰好与少女的剑尖擦过。 “您可,瞧好了,”江锦霜一字一句说到,他低头,眼里的神色变得异常冷静。 清雪带着破空的寒气,瞬间朝刚站定的少女刺过去,她刚听到江锦霜说那话,剑尖就已经朝自己来了。 凛冽的寒气带着威压,江锦霜看着面前即将被寒气包裹的少女,几乎是下意识地收了所有的灵力。 原本要打出去的灵力被他一股脑收了回来,滋味定是不好受的。 江锦霜大喘了几口气,他用剑抵在地上才堪堪站立住,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滚落,只听漼寒天大喊一声。 “前辈,小心后面!” 江锦霜闻言回头一看,一个黑影正以惊人的速度朝他逼近。 在静清宫时,江言枫不知以这种形式锻炼过他多少回。 数不清的魔物流水般地被江言枫抓住送往了紫竹阁前院,年幼的江锦霜不懂当时的父亲所行之事是为了什么。 父亲说:“杀了他们。” 江锦霜起初是极其不愿的,这是他第一次在紧要关头弃了剑。 第90章 可江言枫一见他是这种反应,立马冷脸将他提往静清宫地牢。 专门关押魔物的几间牢房都设有专门的法阵,江言枫边拽着江锦霜的领口边厉声道:“你看,你看,这些丑恶无比的东西,哪个值得你心软?” 江言枫松开手,失去重心的江锦霜立马跌坐在地,恰巧这时有一方法阵不全,几个魔物伺机溜了出来朝他袭来。 毫无征兆地,幼小的江锦霜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令人心悸的黑影朝自己飞来。 脑海中回想起曾经学过的除魔招式,江锦霜颤抖着手捏出符咒,在黑影即将接触他时,符咒燃起艳丽的焰火,黑影也被这焰火烧了个干净。 因着这次“意外”,江言枫算是有了发作的地方,他道:“你不伤魔,魔却想要你的命,人魔生来为敌,无人可以撼动,即便是你,还有我。” 江言枫说这话时的神态如何,江锦霜已经记不得了,他只记得后来有事去到江言枫住所时,里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假的,我不过是故意放出几只东西让他知道点分寸,魔类生性善变,除之才是对天下人最好的法子……” 不知江言枫是在对谁说话,后面的话江锦霜也没有再听下去了,他靠在门外,捂着嘴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江言枫为了让他能狠得下心杀魔,可以亲自动手演一出如此的戏给他看。 江锦霜缓缓抬起自己的手,他的手上干干净净,可此刻,他这么看过去,只觉沾染了满手的冤孽。 这天回住所,江锦霜吐了个天昏地暗,修养了几天才能下床走路。 思绪拉回,江锦霜下意识便反应过来抬剑释放灵力隔开与魔气的接触,接着剩下的那只手用来捏符。 可当他想起少女与墨凌一般无二的面容时,他捏符的动作忽地顿住。 少女估计也是看到了他放弃抵抗的动作,干脆化回了人形:“所以,算我赢了对吗?” 江锦霜点头收了剑,只见少女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礼貌地笑着:“我先解决件事。” “请便。” 搞不清这人的目的,江锦霜看着少女脸上的笑一瞬间垮掉,接着她转向漼寒天所在的位置,手中边蓄魔气边大喊:“臭小子,我们两个决斗你通风报信个什么劲?” 魔气攻击被扔了过去,江锦霜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虽然少女的语气听上去气愤极了,但只要与魔物对上过的人都能看得出,她这一击无足轻重,即便是真的打在了人身上,也顶多痛那么一小会儿。 漼寒天看着魔气攻击朝自己来,他敏锐地往一旁闪避,又快速地挪回原地,低着头虔诚道歉:“对不住。” 少女冷哼一声回过头来,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愠怒之色,江锦霜无奈地笑了笑:“您赢了的话,有什么想从我这要的吗?” “你有什么?”少女闭上眼睛不屑,“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吧。” 江锦霜有些愕然,因为要知道少女的真实身份,前提条件是要他赢得比试。 “可,我输了的,”江锦霜怕她忘了,出言提醒,谁知少女轻笑一声,“我只是说赢了告诉你我的身份,我说过指定要谁赢吗?” 江锦霜有些不知所措,听到这话,他的眼神不安分地四处飘走,在看到漼寒天时,对方朝自己点了点头。 见这人如此不专心,少女轻咳两声:“咳咳,喂喂喂,我都说要告诉你我的身份了,你俩还有时间在这里,我的结界里暗送秋波?” 听到这话,江锦霜能屈能伸地垂头表示歉意, 少女见他这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算了算了,原谅你们,”她说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自从上次睡着后,好久都没有出去玩过了,非要说什么东西的话,先出去。” 江锦霜点了点头,他回头看了眼自己和漼寒天刚才走过的路,刚想问句如果是他们二人出去的话,是不是需要原路返回。 可当他转过头来看少女,就见对方的脸色难看极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少女漂亮的眉毛皱在一起,她伸手落手时,满手的魔气不知为何瞬间消失,像是被什么东西刻意抹去。 “您怎么了?” 江锦霜一开口,原本有些迷茫的少女立马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满是惊讶和悲伤,江锦霜一眼看过去,瞬间被她眼中的揉杂的情绪给吸引到了。 “您怎么……”了字还未说出口,就见少女的眼眶慢慢变红,她忽然大声问:“江言枫是何人?” 如此一个问题抛出来,江锦霜瞬间是摸不着头脑的,但少女如今这副模样任是谁看了都会心痛不已,江锦霜也没忍得下心闭口不答。 “江言枫是静清宫宫主,我的父亲,我的母亲叫做墨凌。” 看着长着一张与自己母亲完全一致的脸,江锦霜鬼使神差地加了最后那一句。 少女听了,再次愣住,独留她的嘴还在小幅度张合,一个名字从她的嘴中被念出,江锦霜离得最近,依然是听得清楚,少女口中念的是“墨凌”这个名字。 “墨凌,墨凌,那我是谁?”少女喘了几口气,江锦霜见她抬起了与自己此时用的那把剑,又联想到她如今不太稳定的神志,生怕她是要做什么傻事。 江锦霜伸出手想要阻止,就听少女笑着道:“你看出来我手里拿的根本就不是剑了吧?” 第91章 江锦霜点了点头,少女将剑丢到了地上:“我当然也知道,只不过我向来喜欢自欺欺人,我以为我能做出类似你们凡人用的武器,便也能同你们那样活得更加从容一些。” 她摩挲着木枝缠扰着的剑柄,眼中满是忧伤: “你看这些,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 “就知道你不知道,”少女说这话时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神秘意味,她缓缓开口,“我的剑柄,是用亦支花的花枝缠的。” 亦支花生长之地凶险无比,能用如此多的亦支花花枝缠剑柄,再联想到先前的亦支花花瓣铺路, 江锦霜的心中也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因为我就是万千亦支花中唯一化作人形的那朵,我名,诛融。” -------------------- 写着写着快睡着了,晕乎乎的。 第50章 选择 诛融说这话时嗓音不住颤抖着,江锦霜惊讶抬头直视着她,眼中的惊讶神色愈发深重。 “诛融……”江锦霜口中喃喃喊出这两个字,却见面前人的脸侧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模糊不清了。 “你的脸,”江锦霜抬手指向诛融的脸侧,只见诛融听了眸光微微颤动,她犹豫着用手抚上了脸侧,却只摸到了逸散的魔气。 “我的脸……”她再次开口,语气中已经带着明显的不安,“我……可能要死了。” 逸散的魔气围绕在她身边,江锦霜心中尚有疑虑,他想问诛融,为什么她会知道“江言枫”这个名字。 江锦霜刚想完,他抬头,正好对上诛融的目光。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江言枫是吗?” 诛融说这话时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江锦霜皱了皱眉,结合着这人说过的话,他心中也隐约有了些猜测。 “像我一样强大的魔族,天生就能够读人内心,”诛融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她麻木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发现左手早已经消失一大半了,“这次以前,我还读过两次你的心。” 江锦霜的眸子动了动,就听诛融继续道:“第一次,是在你问我究竟为何人时,那时,我从你的心里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按道理说来,我能读到的不过是你那一刻的想法,但,不知为何,当我看到那个女人的那一刻,她也看到了我。” “她说,不要再继续了,”江锦霜越听越不对劲,他隐约察觉到了诛融话语中的“那个女人”指的估计就是墨凌,为想知道更多,他追问,“然后呢?” 此话一出,诛融脸上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她抬手捏起一旁的几簇魔气,只见那魔气到了她手中,立马变成了洁净的亮蓝色,正如同江锦霜记忆中的,墨凌的灵力颜色。 “我不知道她是谁,只是想着既然她长着和我一般的脸,如此巧合,于是也顺便读了她的心,”诛融将那蓝色灵力放在指尖转了转,最后趁江锦霜愣神之际将那灵力打入了他的额间。 一股暖流顺着江锦霜的头部流遍了他的全身,因着那张脸的缘故,他不曾对诛融设防。 江锦霜费力睁眼,引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湖面,他此刻跌坐在地,低头望去,却发现身上穿的是一件浅蓝的长裙。 “姑娘你……”身前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江锦霜还未看清来人是何人,手就比身体快一步伸了出去。 “孟浪!” 江锦霜傻了,他斜着眼睛看过去,发现刚才硬生生挨了一个巴掌的人正是江言枫。 “这是,我与他的初见。” 诛融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江锦霜想动动脑袋四处看看,却发现这具身体丝毫不受自己控制,不仅动不了,连话也说不出来。 被扇了的江言枫不但不恼怒,反倒还抚摸着方才被打过的地方笑了起来。 虽说江锦霜现在只是暂时留在了这具身体里,但没人告诉过他,身体主人的情绪波动也会传达到他身上啊! 脸上越发滚烫,心也越跳越快,江锦霜吓得睁大了眼,就听江言枫问出了那句:“敢问姑娘,是各方人氏?” “只是初见,我就爱上了他,”诛融的声音自上空传来,江锦霜费了老大劲抬眼望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他是人间骄子,而我只是一只魔,可我爱他,于是我扯了慌。” 江锦霜被身体带得看向了生长在湖边的一大丛水仙花,脑海中不由得冒起了世称她母亲的那句“凌波仙子。” 水仙花,凌波仙子。 “我叫墨凌,”身体比他还要快一步反应过来,“墨凌”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朝江言枫说出了这句话。 说完,只见江言枫莞尔一笑,他放慢语速重复道:“墨,凌。” “不知是哪来的登徒子,瞧不见我在洗脚吗?” 看着江言枫如此表情,墨凌被盯得羞红了脸,她偏过头去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只听江言枫继续道:“姑娘,此处为孤云司禁地,但在这里的话,在下还是有些担心姑娘的安危呢。” 墨凌瞬间被噎住了,她左看右看,忽然指着江言枫的身后大喊:“快看那是什么。” 江言枫似是识破了面前人的小心思,禁不住一笑后还是配合地转过头去看,估摸着差不多了时,他回过头来,恰好看到墨凌正站起身来着急整理头发。 “姑娘需要帮忙吗?”江言枫伸出手,墨凌只是看了一眼便别过了头,“不必,你离我远点就算是帮我了。” 第92章 江锦霜此刻在墨凌的身体里,他跟着墨凌一道出了孤云司禁地,又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更加年轻的谢玉泉。 “你要带她去哪?”谢玉泉几步上前揪住了江言枫的衣领,“她受了伤,应该留在这里。” “腿长在自己身上,谢掌门不如问问看,墨姑娘愿不愿意留在孤云司呢。” 他说着转头看向跟在后面有些不知所措的墨凌,谢玉泉松开了手,他有些希冀地抬起了一只手上提着的药箱:“姑娘,虽不知你为何人,但我看到你时发现你受了伤,我想着去为你拿药,这才让这人来照看你……” 听他说了这么一堆,江锦霜都听迷糊了,抓不到谢玉泉话里的重点,他自己估计也说得累挺,眼看着他的脸涨红起来,墨凌轻轻开口:“不必了。” 谢玉泉惊讶望去,就听墨凌继续道:“我无门无派,生性自由,天下之大,何处我都去得,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此话一出,谢玉泉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他还想张口说些什么,就听江言枫开口:“墨姑娘不愿的话,谢掌门还是不必强留了吧?” 江锦霜看着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又听到了诛融从上空传来的声音:“来到人间,是魔尊交给我的任务,魔尊给了我一种药,说是让人服下便能让那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慢慢死去。” “可我被江言枫带出孤云司的那一刻起,忽然感觉人间的风吹在脸上太舒服了,魔界没有风,也没有像他这样的男子。” 江锦霜边听,就见墨凌试探般地伸出了手。 “带我走吧。” “我说,带我走吧。” 此刻墨凌和诛融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江锦霜看到江言枫惊讶回头,他脸上从容的表情在那一刻控制不住,墨凌便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家,你能带我走吗?” “就这么两句话,便捆死了我与他的一生。” 诛融说着,语气里满是惋惜。 眼前的光景瞬息万变,一下是江言枫站在江书其的床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那个苟延残喘的人道:“我要成亲了。” 面前画面一变,满目都是喜庆的红色。 江言枫穿着大红色喜服,脸上的喜悦神色掩都掩不住,江锦霜接着墨凌的身体向下看过去,他看到终日素净的静清宫被装点得万紫千红,台下宾客满座。 而江言枫与墨凌,正穿着喜服站在高台上,受着来自四海众人的祝福。 “江言枫,”墨凌看着台下,眼中忽地蓄满了泪,“你要一辈子对我好。” 出于对墨凌说出这种话的疑惑,江言枫愣了一瞬,他立马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我要的不是口头话,是要你用一辈子来向我证明,我选你是选对了的。” 听到这话,江言枫还以为是墨凌忽地闹起了小脾气,他伸手将墨凌揽入怀中,压低声音安抚道: “我保证,此生只爱你一人,此后就算我见过再多人,我的眼中,也只能容得下你了。” 墨凌将头埋入了江言枫的怀中,所有人都被她这动作吸引到了,有人起哄,说大婚之日新娘子不好意思喽。 江言枫也笑了几声,脸上的喜悦之色更甚。 但此刻只有墨凌和纵观全局的江锦霜知道,墨凌口中的那句选择,并非选择哪一个人。 是初次来到人间的女魔,不谙世事地爱上了人间的男子。 她口中的选择,抉择的是人间与魔界。 但从墨凌问出口的那一瞬间,不必等江言枫回答,她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舍弃魔界了。 魔尊给的药被墨凌捏在手中碎成了齑粉,药丸碎末从她的手中飘落在地,江言枫将她抱得更紧: “我爱你,阿凌。” 眼泪随着药粉一同落地,墨凌强忍心中的情绪,含着眼中的泪笑着道:“你永远都不能背叛我。” “好。” 誓言犹在耳,江锦霜的思绪忽地被拉回,面前的诛融已经不知何时变得面目模糊,只剩下一大团黑色的魔气还停留在空中。 “读了你两次心,又被墨凌算计读了一次心,我才知道,原来我就是那个墨凌。” “她离开魔界之前,顺手留下了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分身,所以当我想要离开这个幻境时,我才会出不去。” “霜儿,”空中的魔气波动几下,最后只剩一声哀叹,“是我太残忍,带你来到了这虚伪的世间。” -------------------- 第51章 七魔 “这是我之前看到的记忆中,墨凌想要对你说的话,”诛融缓缓开口,空中的魔气渐渐消散,与最初的一大堆魔气相比,已经不剩多少了。 江锦霜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抓住,手却被另外一个人握住了。 他转头看去,是漼寒天。 江锦霜不傻,他当然知道自己重伤未愈不能轻易沾染魔气。 看出对方眸子中的担忧,他抿嘴笑朝漼寒天点了点头,示意让对方安心。 看到这幅情景,诛融轻咳了两声。 “这小子还不错,有他在你身边,我……墨凌说她很放心,”诛融话语一顿,这时,江锦霜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走?”江锦霜疑问出声,诛融的身体化作的那堆魔气已经眼看着越来越淡,但她的声音依旧能够从那些微弱的魔气中传出:“是的,我本就是墨凌投在魔界的一个小小分身,她已身死,我亦独活不得,若我彻底消散,墨凌也算是真的死了。” 第93章 听着这话,江锦霜抬起头看着那些悠悠飘往高处的魔气问:“母亲留您在这里,不止是为了让我知道这些吧?” 魔气一顿,大部分又接着往高处的结界飞去,只有寥寥几簇落了下来,变成闪着蓝光的灵力落到了江锦霜的掌心。 “人无完人,魔也并非全部罪大恶极,”蓝色的灵力光点在江锦霜的手心蹦了两下,“你是墨凌的孩子,她拥有的的一切你也同样拥有,害人救人,都只在你一念之间。” 江锦霜皱眉看着掌心的光点,全然没注意到周边的环境已经开始慢慢变样。 “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记得向善。” “人心难测,你要多保重。” 她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难得的无奈,但在江锦霜听来,懵懵懂懂。 诛融说完这几句话后沉默了一刻,江锦霜用手戳了戳那光点,就听诛融忽然拔高音量道:“我走后,记得小心……” “双双!诶?你们两个怎么在发呆?”庞师和大咧咧地走过来伸手在他们面前挥了挥,蓝色的灵力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轻轻飘散,江锦霜立马握紧了拳,想要抓住那最后一点。 小心什么? 还是说小心谁? “前辈?”目睹了全程的漼寒天小心翼翼地开口,他看着江锦霜盯着自己紧紧握着的拳头,“力量消散,这些也许已经是她能够告诉我们的最多了。” 是,吗? 江锦霜慢慢松开了紧紧握着的拳头,他抬头朝着天上看去,只看到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尘归尘,土归土。 墨凌多年前也许无心的一个举动,倒是给了现在的他们启示。 想到先前在梦中,墨凌对他说。 “你以后,一定会再见到我的。” 她口中说的再见,难道就是这次吗? “等出去之后,漼寒天,”江锦霜脑子里忽然想起诛融说漼寒天还不错的那句话,“你陪我去看看母亲吧。” 漼寒天征愣一瞬,随即重重点了点头:“好。” 而全程不知情的某人,庞师和看着他俩这神神秘秘的样子:“不是,就这么一小会儿,我错过什么了吗?” “没有,”江锦霜脱力地垂下了方才载着诛融的那只手,转头看向庞师和,“你来找我们,是有何发现吗?” 闻言庞师和拍了拍胸脯:“有我在,你就别愁事情办不成。” “说重点。” 庞师和“哼”了一声接着道:“原本我是想带你们来这里找一个魔,他叫明综,是个专门行走在魔界与鬼界之间买卖情报的魔,而这里,恰好就是他的住处。” 说到这里,庞师和摸了摸下巴四处看了看:“你也看到了这里的现状,所以我刚才挨家挨户看了看,发现整个镇子都空了,只剩下无婆婆和她家中的一个小魔。” “猜我发现了什么,”庞师和将手掌立在嘴边靠近江锦霜,另一只手从身侧举了起来,让人看到了他手上拿着的那片叶子,“我走之前,特地从人间摘了点花花草草送到镇子里来。” 江锦霜神色淡淡地接过庞师和手上几近干枯的叶子,上面的文字红艳无比,边缘几乎都要与叶子融为一体了。 想他江锦霜见过许多种稀奇古怪的文字,但这上面的文字形态诡异,字型歪歪扭扭,任谁看了都能夸上一句“鬼画符”,实在叫人辨认不出。 “你看看,”江锦霜顺手将那叶子递到漼寒天面前,见对方看了会儿后也同样摇了摇头,他索性将叶子又塞回庞师和手中,“看不懂。” 被塞叶子的庞师和满脸不相信,可随即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缓了缓神色:“这上面的是魔族文字,被设了特殊的禁制,我忘了你们看不到上面写的是什么了。” 说到这里,庞师和立马悻悻地将那叶子摆正,大声地念出了上面的内容。 “七魔节将至,应念魔大人召唤,携全镇青壮魔前往魔市装潢,不日将归。” 庞师和念完,就自顾自地重复了几句“七魔节”,漼寒天问:“什么是七魔节?” 听到这话的庞师和眉头皱的几乎可以夹死几只苍蝇了:“你不知道这个?我记得上行论里老师讲过来着。” 漼寒天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瞟向了一旁,小声解释:“上行论我还未学到,那是明年的课业……”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乎让人听不见了,庞师和听了觉得在理,于是点了点头打算开口解释七魔节是什么时,就听一旁的江锦霜道:“上古魔界中,有实力超凡六魔,其与魔尊并称七魔,时过境迁,六魔中消殒者与日俱增,只剩下了念情梦三魔。” 像是想到了什么,江锦霜话语一顿,改口又道:“六魔中只剩念情二魔,所谓七魔节,正是找了个由头让日渐虚弱的魔界诸魔聚在一起,借此祭奠前头已经去了的几位。” 听到这里,许久没说话的庞师和忽然举起了手,一脸认真道:“我有件事要说。” 看到他这一举动,江锦霜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几岁的学堂生活中,他无奈地朝庞师和抬了抬手:“讲。” “梦魔跟我讲过,前头那三魔的死事出有因,”想着一旁还有个孩子在场,庞师和非常贴心地问江锦霜,“比较血腥,这小子也要听吗?” 一路的打打杀杀都一同经历过来了,也不是牙牙学语的年纪,江锦霜偏头扫了漼寒天一眼,见对方点了点头,他便道:“讲。” 第94章 人前辈都这么说了,庞师和也不再藏着掖着:“人间的说法的确是你口中说的那样,但魔界日渐虚弱这个说法不对。” “几百年前,人魔鬼三界能够保持一定的稳定,靠的就是魔尊和鬼王签下的约定,鬼王早已于数百年前灰飞烟灭,那么这二者定下的约定也不再作数。若说魔界日渐势微,六魔中有半数死在几百年前,那魔尊是如何在短短的几百年内功力大增以至于为祸人间的呢?” 这么说来,就算是个傻子也听明白了,江锦霜颔首,忽地想起秋山试剑时,魔尊对他说的话。 “真是多谢,吾还正愁梦魔不够乖顺,不肯交出这造梦的本事,多亏了有你们。” “魔尊口中的精进功力无非吞噬力量和吞噬本体两种,能让人间都得知三魔的死讯,那他应该是生生将那三魔给吞噬掉了。” 梦魔当初散尽全身修为才死去,除了想要兑现对庞师和的承诺,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一层。 将全身修为注入庞师和复生之上,好让他死去之后力量不会归到魔尊手中,这样一来,魔尊只能收回梦魔身上的本事,并不能在短时间内精进功力。 想到这里,又联想到魔尊明面上设七魔节的目的。 江锦霜轻笑一声。 “虚伪。” “既然这次七魔节是念魔主办,”庞师和用手抵住下巴,状似十分犹豫,“虽然往年七魔节我也的确没见过魔尊参加,但也不知道今年的会不会……” 他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本来还想找明综给我们带路的,他去的地方多,说不定知道你说的是哪里,可惜了。” “可惜什么?”江锦霜转头看向远方的某处,“魔市怎么去?” 庞师和要被这祖宗的想法吓死了,他凑到江锦霜跟前:“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江锦霜一脸理所当然:“听了。” “一边是活了这么多年阴晴不定的念魔,一边是不知行踪随时都可能杀回魔界的魔尊,就为了找个人,我们仨现在不能用灵力,手无缚鸡之力,万一真的运气不好撞上魔尊了怎么办?” “一颗隐息丸能够用多久?” 江锦霜忽然开口,把庞师和说得一愣,他想了想回答:“半月吧,怎么了吗?” “我们每人只有两颗隐息丸,姑且就算能够在魔界平安无事行走一月,而各门派商定攻打魔界的日子定在两月后,”江锦霜伸出一根手指,“换言之,也就是在这一月内,如果我们找到了渡霜,说不定能够催动法阵回到人间。” “但若没找到,隐息丸失效,我们要面对的可是魔界的所有魔。所以,现在只要有线索,就一定不能放过。” -------------------- 今天还有一章,比较短小,等我洗完澡回来码。感谢在2024-07-13 23:34:26~2024-07-17 20:3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木天天开心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我猜 他说完这话,三人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庞师和低头,悄悄地用余光瞟着身旁两人:“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漼寒天还好,反正他从始至终也没开过几次口,倒是江锦霜,他自己说完一堆话,自个先安静下来了。 “对不住,”江锦霜眨了眨眼开口,庞师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用手附在耳朵旁边朝着江锦霜, “我可能是耳朵出什么问题了,双双你再说一遍。” 看庞师和如此反应,江锦霜心里刚涌起来的愧疚下去了不少,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带你们来魔界之前,我应该仔细考量,如此贸然让你们置身危险之中,是我之过。” “你……说什么呢?”庞师和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漼寒天也弱弱开口,“前辈?” 想到方才说过的话,庞师和吓了一跳:“不会吧,我刚才说那话不是这个意思啊双,我本来是想着魔尊随时都有可能会回来,想着找更保守一点的办法的。” 漼寒天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拉了拉江锦霜的衣袖,又踮起脚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江锦霜转头惊讶地看着他,手却已经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骨哨。 “这是什么?”庞师和刚还忙解释着,这会子注意力又被骨哨吸引,“还挺漂亮哈。” 江锦霜垂眸看着掌心的哨子,想着刚才漼寒天附在他耳边说的话。 “江宫主说可用骨哨联系他安插在魔界的探子,探子精明,也许能够知道渡霜现在何处。” 骨哨通体泛着一层漂亮的光,迎着漼寒天期待的眼神,江锦霜拿着骨哨的手握起了拳。 “这个我不能用。” 不知是什么心理在作祟,但来魔界之前,常昂和林烬的死已经让他对江言枫生了些猜测。 是他多想也好,是江言枫果真包藏祸心也罢,无论是哪种可能,现在用这骨哨召唤来江言枫的探子,怎么看都不是个好法子。 “除了这个,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江锦霜将那骨哨再次收回袖中,庞师和听了,一脸认真道:“那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其余二人此刻都看向他,示意他继续说,被看的本人则一摊手:“看我干嘛?我说的办法当然是双双说的那个喽。” 前往魔市寻找明综。 第95章 “如若不成,你们要先顾好自己,”想到这里,江锦霜垂眸,就听庞师和像炮仗一样,“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还没开始就打退堂鼓了?” 说着,他张开双手转了一圈站在二人面前:“看看我们,除了我之外,都是单拎出去可以打倒一大片魔的人。” “师兄,若真打起来了,我们怕是不敌。” 漼寒天在一旁小心提醒,庞师和则是摆了摆手:“好好好,这个你不用担心,因为除了强悍的实力之外,我们还有什么?” 此话一出,面前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沉默。 庞师和看他俩这样,索性指了指自己的头,又问一遍:“我们还有什么?” “头?” 庞师和的造型彻底崩下来了,他无力地靠在江锦霜肩上,闭眼指着漼寒天那个方向:“行,我说错了,我和双双有聪明的头脑,你没有。” 闻言,漼寒天和江锦霜皆是一笑,趴人肩上的庞师和这会儿反应还挺快,他听出不对劲,立马抬起头问:“你小子耍我?” “我就说我都说的那么明显了你小子怎么还没猜到呢,”庞师和伸手在漼寒天头顶象征性地敲了一下,随即开始阐述自己伟大的计划。 “等到了魔市,咱们先走一起熟悉熟悉地形,以便之后好逃跑,”庞师和边说边伸出一根手指,却收获了某人的一声笑。 “你笑什么?” 江锦霜摆摆手,抿嘴道:“你继续。” 庞师和轻哼一声,接着道:“接着我们兵分三路,去找一个眉尾有灼烧痕的魔,他约莫五尺高。” “最后,无论是谁找到了明综,或者是有没有找到,记住每隔大概一个时辰便在我们到时候指定的地方汇合。” 怕说的太繁杂,庞师和整理了下语言:“去魔市,找人,然后把人偷出来溜之大吉,听明白了吗?” 他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来回穿梭,只听江锦霜问:“听明白了,那我们要如何去魔市呢?” “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庞师和闭着眼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江锦霜也放心地点了点头:“那我们走吧。” “好,根据我的判断,我们应该走……”庞师和四下看了看,最后指着一个方向,“那边。” 三人一脚一脚走进庞师和指着的那处。 方才被庞师和安顿好的无婆婆站起了身,她低头整理了下自己的背篮。 等整理好,即将进屋时,又听得刚才那个方向传来一阵声音。 “嘿嘿,我搞错了,这次我猜应该是这边。” 江锦霜这才发觉他话里的不对劲。 “你猜?” -------------------- 庞师和:“嘿嘿。” 第53章 脏水 这次庞师和的确没找错方向,但他似乎忘了一件事。 魔界内地形怪异多变,尤其是魔物流量最大的魔市,几乎是随时随地都在变化位置。 魔市就像是一只活物,每日每日走两步歇一歇,走着走着,便让人辩不清它究竟是在何处。 距离他们出发那日,走走停停,已经过了大约七八天了,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远方,江锦霜心中默默数着时辰,长长叹了一口气。 “按照我的预感,我们这次应该快到了,”庞师和边用手摩挲着下巴边点头,一脸坚定。 虽然不知道这是这几天来他口中说过的第多少次“快到了”,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不打击对方的信心,江锦霜还是回了个笑过去。 脚踩在红沙上,天也是红的。 又走了半个时辰,庞师和脸上原有的自信神情此刻也耷拉下来了,他挠了挠头,一脸不解地自言自语:“不对劲啊,我这次明明感受到了的,应该就在这附近呀。” 他说着还伸出一只脚往前试探般地踩了一下,红沙陷下,却依旧是什么都没发生。 “哈哈哈……这个,可能我又猜错了,”庞师和走在最前面带路,他转过身来尴尬地笑了笑,江锦霜看他这么倒着走,原本出声想提醒他好好走路,却见庞师和的身后忽地出现了一扇开着的大门。 而他本人还毫无知觉,正看着江锦霜凝固住的表情问:“怎么了?” 下一秒,庞师和倒着走进了魔市大门,原本脚底下踩着的红沙变成了坚硬的石头,他险些脚滑扭一跤。 “诶诶诶?”见庞师和快要摔倒,一路上来几乎不吭声的漼寒天反应倒快,他原本也是走在江锦霜身旁,只是快速上前几步便稳稳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漼寒天面无表情托着庞师和的手,虽然这个动作不算太雅观,但没摔倒庞师和还是感到万幸了,他一滑溜便站直了身子,脸上笑意满满地朝漼寒天道谢:“多谢师弟。” “师兄不必,”漼寒天见庞师和站稳才收了手,江锦霜依旧站在门外,他抬头看着大门牌匾上写着的一坨字,笔画胡乱无章,依旧分不清究竟是字还是画。 庞师和见江锦霜看牌匾上的字看得入神:“怎么了双双?” “上面的字……”江锦霜边看边说,等他垂眸再看门内两人时,发现两人已经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来了。 “这两个字啊,”庞师和一脸理所当然,“写的是‘魔市’。” “如果不是被下了禁制,”江锦霜的脸上流露出一点可惜之色,“我还挺想学学魔族文字的。” 第96章 “学魔族文字干什么?”听到这话的庞师和双手背在脑后,满脸鄙夷,“魔宫里的那点藏书都不堪入目,当初梦魔让我看时,我都恨不得自己从来都不识字。” 江锦霜闻言无奈地笑了笑:“人妖鬼族的文字我都熟记于心能够辨别了,非要说为什么对魔族文字感兴趣的话,可能只是有点好奇吧。” “好奇什么?” 庞师和脸上的鄙夷之色下去了些,他抬头看着牌匾上的两个字,就听江锦霜温声道:“人鬼魔妖相附而生,此消彼长,每个族类都有各自的独特之处。像我们,学的是先人圣贤,要做到约束自身,而反观妖族,他们生性不受拘束,能流传下来的古书典籍虽不多,但依旧能够将族群好好地延续下去,不与其他族类起纷争,所以无论是人还是妖,各有各的生存之道,谁也不能去评判谁的对错。” “当然,”江锦霜话锋一转,“魔尊的行径当然是令人不齿的,我也只是好奇,为何魔尊要对这些个字下禁制。” 他说着说着摇了摇头,似是觉得扯远了:“算了,不说这个。” 庞师和抿嘴点了点头,江锦霜几步踏进魔市大门,里面的喧嚣声也从不远处传来。 “七魔节的时候魔市开得比较早,我们已经算是来得晚的了,魔族聚集在魔市里,这里反倒成了魔最少的地方,我想了想,要不我们待会儿就在……”庞师和边盯着离大门最近的铺子看,边将目光移向江锦霜的脸,却发现对方正在左看右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你找什么呢?” 庞师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江锦霜这才反应过来收回目光。 “没找什么。” 说是如此,但他依旧偷偷地朝前方瞥了瞥。 明明已经到了魔市,可不知为何,他又感受到了最初在镇子里的那道奇怪的目光。 假如镇子里家家户户都空着,唯留无婆婆在镇子里生活的话。 那么这道目光究竟从何而来? 江锦霜最近十年都在江湖闯荡,投向他的目光,他大多都能够辨清那人究竟是敌是友。 虽然他现在不能动用灵力左右搜一搜,但它能肯定的是,在暗处偷偷看着他们的这人,绝非善类。 “我说,我们到时候就在这里汇合,听清楚了吗?”庞师和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江锦霜点了点头,他看向刚才那道目光的来源地,自告奋勇地指向那边,“我去那找。” 庞师和似是没料到江锦霜如此积极,他“啊”了一声,又傻傻地“哦”了一声:“行吧,那师弟你就去那儿,记得一个时辰之后回到这里啊。” 漼寒天点了点头,乖乖地朝二人行礼告别后走向了庞师和手指着的那处。 “我这个师弟,”庞师和皱眉摇了摇头,“居然这么沉默寡言,我就没听过他说过几句话。” 望着漼寒天高束着马尾走在街道上的背影,江锦霜听庞师和如此说,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沉默寡言……吗? “还好啊,”想起只要提起那块海棠花玉佩时,某人就控制不住地开始说起他的那位恩人,“他还挺爱说话的。” 江锦霜看着漼寒天的背影轻笑一声,随即抬脚走向自己选好的那条街道。 庞师和不明所以:“不是在说漼寒天爱不爱说话吗,他自己笑什么?” “来看看,好吃的鬼兆虫饼,这可是刚从鬼界进口来的,保证用的是新鲜虫子,不好吃大家可以来掀了我的摊子啊!” 听着一旁铺子的吆喝,江锦霜原本正来回扫视着路过的每个魔,他一听摊主如此说,脚步也慢慢停了下来。 直到他站定在了摊位面前,看着摊上烤得滋滋冒烟的绿色虫子时,摊主的语气里带着笑:“客官,要不要来个鬼兆虫馅饼呀?好吃的呦。” 摊主身材高大,半张脸都被一张面纱盖了过去,与大街上走着的其他魔类不同,江锦霜一看到他,心里总有种说不出口的异样感。 “不用了,我……”拒绝的理由还未说出口,就见一旁闪过一个身影,一个带着暴怒的声音传来,“你给我个说法,我女儿吃了你卖的饼就醒不来了!” 看着身前身型矮小的魔,身侧也有不少魔被面前这一幕给吸引了过来,为了不显得那么扎眼,江锦霜不动神色地往后挪了几步,等站到了人群中,他才继续放眼朝摊主那儿看过去。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让这样黑心肝的魔给害了呀!” 不远处走来一个身型同样矮小的妇女,她满脸疲态,脸上挂满了泪水,双手还抱着一个瘦弱的孩子。 魔群见她走来,纷纷自觉地为她让了条道。 倒霉的是,那边的魔为了让道往这边挤,但这边的魔也想着要看热闹不愿被挤开,推搡来推搡素,江锦霜还没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推出了围观魔群,站在了摊子附近。 看热闹和被围观江锦霜还是拎得清哪个是更重要的,他几乎是想也不想便转身拨开魔群就要离开这个地方,刚转身走出一步,只觉身后传来了一阵拉扯感。 江锦霜回头看过去,发现正是一开始来质问摊主的那男子,男子拉着他的衣服跪地乞求:“求求了,我们只想要个公道,可这魔翻脸不认,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听到这话,摊主原本拿来烤虫子的手一顿,他放下手中的铲子,只看半张脸都能看出他的不悦:“谁翻脸不认?你嘴巴放干净点。” 第97章 妇女看上去孱弱无比,在此刻却忽然爆发了一般,抱着怀里的孩子口中大喊着:“就是你!你害了我的孩子!” 这一嗓子又把不远处的更多魔吸引了过来,摊子旁围了一个大圈,眼见事态越发不可收拾,摊主直接一抬手示意安静。 “你说我害了你的孩子?” 妇女一听咬牙切齿道:“不是你还是谁?” 听她这么说完,摊主低头笑了笑,这笑声虽不大,但在最前面的夫妇和江锦霜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笑什么?”男子松开了抓住江锦霜衣服的手,“害了我的孩子还不敢承认,你就等着被送进魔狱吧!” “好好好,若真是我下毒,无论是让我偿命还是把我送进魔狱我都无异议,但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 “你问,”妇女高昂着头,仿佛无比自信,摊主指了指她怀中那个瘦小的身影,“你家孩子如今几岁了?” “七十岁,怎么了?”妇女的语气稍缓了些,周边围观的魔群在听到这个回答后也出现了些许嘘声,她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只顾着将怀中的孩子抱得更紧。 人妖魔鬼,人族寿命最短,其他族类若不出意外的话,活个上千上万年也是有的,但若论起来,魔类七十岁,再不济也是人间正常孩童五六岁的模样。 可反观妇女怀中那瘦得像猫崽子一般的孩子,不知情的还会以为这孩子不过刚出世。 “七十?这么小一点?” “假的吧?我孩子五十多岁都比这大了不少。” …… 听着人群中的议论声,妇女也像是感受到了不对劲,连忙改口:“不对,我记错了,不是七十,是……四……三十岁!” -------------------- 双双前线吃瓜 第54章 引火 站前面一点的魔几乎都听到了那妇女口中,对自己孩子年龄的一改再改。 听到这里,摊主从摊后走了出来,他身材高大,站定在妇女面前,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你你你要干什么,”妇女看着他,语气稍微敛了些锋芒,却还是毫不客气。她不停地用身上单薄的衣物拨来拨去,企图用衣物盖住她孩子瘦弱的身躯。 “还遮什么呢?”江锦霜眨了眨眼,几乎是下意识地双手环胸歪头看着妇女,“两口子光天化日下招摇撞骗,逮到个老实人就讹上了是吧?” 他这话一出,不只是摊主和夫妇愣住了,围观的群众也被这番话激得鸦雀无声。 不过也只是安静了一刻,围成一大圈的魔里立马爆发出了叫好声。 “说得好!哪有这样的父母,为老不尊,带着孩子出来招摇撞骗。” 站在最前头的一个魔满脸质朴,他说完这话,又指着妇女怀里的孩子:“大家快看呐,多可怜的孩子,吃不饱长不大就算了,还要被这样的父母压榨。” 又有不少的魔加入了口头讨伐这对夫妇的阵营,那妇女环视一周,见一计不成,她向丈夫投去求助的目光,见对方朝自己眨了眨眼使了番眼色,她立马收起了脸上惊慌无措的表情,显得更加从容了些。 “我和我家那口子没本事怎么了?我们难道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健康长大吗?”她抬手抹了抹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我们只是想着过节,给她买点没吃过的好东西,你倒好,居然往这里边投毒。” 话题又被女人扯回到了投毒上,江锦霜有些悻悻地往后靠了靠。 方才不知怎的,看到这两口子出来行骗便一下没忍住出口了。 摊主笑出了声,他点了点头,嘴里哼着轻快的调子走向摊子。 众魔和江锦霜都不明所以,直到看到摊主抬手正了正摊子前的招牌。 「进口鬼兆虫,好吃的鬼兆虫饼,一千钱一个」 尽管江锦霜一开始就有注意到那个招牌,但是毫无例外,他压根看不懂上边写的是什么。 但听身后不断有魔发出惊呼,他也悄悄凑过去想听得更清楚些。 “疯了吧?一千钱怎么不去抢?” 这魔说话太大声,摊主一听眉头皱起,他用手敲了敲牌子:“诶诶诶,怎么说话呢?我可没疯,这可是纯正的鬼界特产鬼兆虫,我买十来只就要花八九百钱了,总不见得出来摆摊还让我自个亏本吧?” 他说完,原本以为魔群会像先前一般支持他,结果众魔听了,皆是一愣,随即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他口中鬼兆虫这么贵?那我先前吃的,难道是假的?” “应该不可能,我平时有事没事就去买鬼兆虫饼吃,一千钱都够我买十来个了。” 眼看着众魔的反应越来越不对劲,妇女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容,江锦霜望过去时,发现她刚好装模作样地咳了咳,酝酿许久刚要开口说话时,就见摊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朝魔群喊中:“欸!明综!” 江锦霜一听到这个名字立马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满脸煞气的魔越过群众走过来,眉尾还带着一道灼烧的痕迹。 联想起庞师和先前不断提醒的那人的特征,江锦霜一挑眉。 居然这么轻易就让他找到明综了? 看着明综缓缓走到摊主附近,围观的魔族这会儿都憋住声不说话了。 这位可是魔族鬼界出了名的商人,经他手的,虽不一定全是什么好东西,但只有一点,那就是明综绝不会倒卖假货。 第98章 摊主一见他,便迫不及待地用手将他揽到身旁:“今日刚好你在,快替我作证,我卖的鬼兆虫饼真的没问题。” 江锦霜也好奇地朝明综看去,只见他用余光撇了眼被摊主搂住的肩膀,冷峻的脸上略微闪过一瞬不适,随即又立马被掩盖住。 “我以我此生的买卖做担保,这位卖的鬼兆虫饼绝对用的是真虫,”明综眨了眨眼,还不忘补充,“方才我也在后面听到了,那些自诩物美价廉的鬼兆虫饼基本都是用的假虫,谁会好心用几只一百钱一只的鬼兆虫来做成饼再一百钱卖给你们?” 他这么说完后,那些知道他身份又提出质疑的魔不再出声了,摊主松开搂着他的手,一拍掌高兴地道:“好啦,这下你们可以好好听我说话了吗?” 妇女还在状况外,她看没人再帮她说话,一脸受伤问:“你到底要如何?我只不过是想替我苦命的孩子讨个公道……” “行了行了,你还没反应过来吗?”摊主连连摆手示意她闭嘴,接着又用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牌子,“我的饼一千钱一个,想也知道没什么人会来买,从魔市开,到现在为止,一共卖出去多少个饼我心里还没点数吗?” 妇女被呛住,她转了转眼珠,像是在想什么新的理由。 “且不说一千钱,我和你打个赌,只要你现在能够立马拿出五百钱来,不仅是赔偿害了你孩子的费用,整个摊子我都可以赔给你。” 说完后,他还弯下腰看着妇女:“如何?” 不知是不是错觉,从江锦霜这个视角看过去,妇女一开始是低下了头不愿与摊主对视的。 可忽然有一股隐隐约约的力量波动横在他二人中间,妇女脖颈处青筋暴起,却还是被那股力给压得被迫抬起了头。 “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她看着摊主的眼睛,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敢”二字,站在一旁的她的丈夫见情况不对,刚走过去骂了一句,“疯婆娘,你在说什么呢?” 就见摊主的目光如同一道利剑般射向了他,江锦霜颔首,就见男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众魔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见男子像是中了邪一般开始磕头。 他将石质的地面磕得“砰砰”作响,额头处也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空洞,微弱的魔气不断从中流出,让围观的魔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夫妇两个异口同声,在此刻显现出一股怪异感,让人心里发毛。 男子不可能忽然间意识到自己错误而悔不当初,从他与摊主对上眼的那一刻,江锦霜也同样感受到了方才的那股力量波动。 也亏江锦霜此刻是人,对魔气还较为敏感,能在这么多魔眼底下动用魔力不被发现,这位自称卖鬼兆虫饼的魔,绝非一般魔类。 听着身后的窃窃私语,江锦霜抬头看向摊主,只见他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立马便江锦霜这儿看过来。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锦霜撇去心中的疑惑收回了视线,他转而看向明综,却发现对方站定在原地,一脸冷漠地看着口中连喊“不敢”的夫妻二人,看上去压根没有挪步子的想法。 这么多魔聚在这里,很快就吸引了附近巡视魔的注意力。 因为有围观群众看到了此事发生的全过程,再加上夫妇二魔还在不停地认错,巡视魔索性直接以寻衅为由,带走了口中念念有词的这对夫妇。 看到魔被抓走,大家知道没热闹看了,于是纷纷觉得没意思四处散开了。 身旁的魔族四散,还在原地不动的江锦霜就显得十分引人注目了。 摊主先是低头和明综说了些什么,随即又抬头朝江锦霜看过来。 不知他们的谈话内容,只见明综听完后立马朝一个方向走去,江锦霜见状便要跟上去,全然没注意有人已经来到他身边了。 一只手挡在他面前,江锦霜没有回头,只觉一股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耳边。 “你是人吗?” 既然能够看出对方身份不简单,江锦霜也没抱着能完全遮掩身份的念头,听他这么问,江锦霜十分冷静地回:“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听到一声轻笑,就见身后的魔已经不知何时来到了他面前。 摊主摘掉了覆在脸上的面纱,露出了面纱下原原本本的面庞。 急着注意明综的动向,江锦霜看到他的脸,也只是一瞬便转移了目光。 “怎么没有被我的美貌惊到?”摊主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看来念姐说得对,可能我的脸真的没有那么好看……” 余光注意到摊主的表情沮丧,江锦霜随意扫了一眼明综离开的那条道上的左右商铺,又将目光重新汇聚到了摊主的脸上。 “方才的事我虽说不上是帮了你的大忙,但总归没有添乱,”想着此魔功力不俗,江锦霜尽量说着最不得罪的话,“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叨扰了。” 他说完,摊主果然没有再拦。 可当江锦霜刚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摊主的声音。 “若你想找明综,那你就得先问过我。” 听到这话,又想起方才明综走之前摊主和明综窃窃私语的动作,江锦霜的脚步一顿。 看到达到了目的,摊主又露出了笑容,他一步一步慢慢朝江锦霜走过来,口中还不停说着话。 第99章 “不过你也不用急,我只是托明综替我去办点事,至于什么时候办完呢,也要看我的心情。” 此话一出,江锦霜沉声问:“你要什么?” “简单,”摊主再次站定在他身侧,用着轻快的语气说,“只要,我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 第55章 偷溜 看着面前这魔势在必得的得意表情,江锦霜想到和漼寒天他们的约定,下意识般地别过眼神看向了魔市大门的方向,随即又立马转了回来。 “你在看什么?” “你想问什么?”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江锦霜说完,用略带质疑的眼神看着面前这魔,对方见状作出一副伤心的模样,装模作样地嘤咛两声:“别这么凶嘛,再说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都没听你叫过我的名字?” 听着这魔一溜烟地说鬼话,江锦霜抬手示意他打住:“等会儿,什么叫我们认识这么久了?” 从刚才那对夫妇闹事开始到现在,他们说过的话都不超过十句,哪来这魔口中的认识多久。 “你说这话未免也太伤魔心了,”这魔冷不丁地伸手便朝江锦霜的肩膀来了一拳,“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 死一般的寂静。 反倒是这魔还在天真地歪头问:“怎么不说话了?” 江锦霜转身便要走。 他想好了,就算是把魔界翻个底朝天来找明综,也比现在在这里和个疯子扯皮强。 见江锦霜面无表情地转身,这魔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嘴里边“诶诶诶”边伸手去拉他。 “我没骗你,真没骗你,”江锦霜被他拉得动不了,就听他继续道,“我之前见你的时候,你还叫过我情叔的,记得吗?” 不知是其中哪个字眼铿锵有力,直击中了江锦霜的胸口。 “情叔?” 江锦霜小声念着这个不太正经的称呼,脑子里却忽然挤进一段他几乎从未有的记忆。 —————— 那时丹桂开得正盛,桂树的几根枝桠长得长,伸到了紫竹阁偏房的窗边。 墨凌倚靠在窗前看花,脸上含着淡淡的笑。 江锦雪和江锦霜刚刚打闹过,江锦霜脸上和腿上都有细细小小的伤口,正小声地站在墨凌面前哭。 “霜儿,怎么了?”墨凌蹙眉,看到他来便放下了手中的一枝桂花,“身上怎么这么脏?” “我刚才和,和阿雪打起来了,我怕把,把她打痛,就站着不动,然后我就被,被阿雪不小心推到花丛里了。” 年幼的江锦霜不住地抽噎着,他边用手擦着脸上的眼泪,泪水碰到脸上的伤口,又让他痛得颤了颤。 墨凌脸上原本的担心神色被无奈给替代,她忍住笑意,伸手将江锦霜揽得更近了些,用着略带开玩笑的语气:“原来是这样啊,那阿雪有没有受伤呢?” “没有,”江锦霜一听到墨凌这么问,立马使劲地摇了摇头,“阿娘说过我是哥哥,要保护好妹妹的。” “对呀,霜儿要保护好阿雪,”墨凌伸手轻轻地拭去了江锦霜脸上的泪水,又不动声色地用灵力让他身上的伤口都愈合了,“那阿雪现在在哪里呢?” “在……”江锦霜转身,抬手指向偏房对面那个方向,面前却忽然冒出来两团黑气。 黑气在空中旋转了不知多少圈,江锦霜被面前的景象给惊住了,墨凌见状皱了皱眉,连忙站起身来伸手将江锦霜揽到了自己身后。 江锦霜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好奇地探出头去看,只见那两团黑气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高大的人影。 “阿融,你不厚道,”其中一个人这样说。 另一个人则是转头给了这人一记眼刀,随即温声朝墨凌解释:“他听闻你在人间已婚嫁,非闹着要来看看。” “谁非闹着要来看看?”男声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是谁,一听阿融有了孩子,就暗戳戳地让我也把她带来呢。” 女声也不恼,只是徐徐道:“你若再多嘴,我有的是办法治你,毕竟这次我们俩出来,刷的可是你的魔印。” “不是,你……” 见面前这俩货快要吵起来了,墨凌适时出声:“你们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了吗?这样单枪匹马闯进来,静清宫戒备森严,小心被抓。” 听到这话,男声下意识地反驳:“得了吧,就你们这人间的歪瓜裂枣,几千号人都不够我一个打的,瞎操心什么呢?” 话虽如此,但江锦霜偷偷看过去,却还是发现这两人身上的穿着十分平常,丢到人堆里都认不出来的那种,明显是为了掩人耳目才做的打扮。 “行了,你们这次来,是干什么?”墨凌的语气冷了几分,男声一听瞬间不高兴了,他转头看到一边摆放着的桌椅,优哉游哉地走过去坐了下来。 “不急,我们好不容易才在那老东西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当然要好好叙叙旧,你说对吧?念姐。” 被称为“念姐”的女子冷哼一声,随即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猛地朝江锦霜这边看过来。 两人对上视线,江锦霜被吓得一抖,瞬间缩回了墨凌身后。 “你看什么?”墨凌刚问出口,就见女子朝她伸手,一道黑红的丝线从她的掌心流出,最后轻柔地绑在了江锦霜的手腕上。 “过来,”女子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温婉,却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感,江锦霜不知脑子里哪根弦出问题了,居然真的不顾墨凌的阻拦直直地走了过去。 第100章 女子见他走来,下意识地蹲了下来与他平视:“你叫什么名字?” 江锦霜直视着面前的女子,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墨凌。 墨凌眉头紧皱着,她担忧地朝窗外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对江锦霜道:“霜儿,没事,这位是你念姨。” 虽然不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但听墨凌如此说,江锦霜也不再有过多忧虑,回过头来朝女子乖乖地回了声:“念姨,我叫江锦霜。” 不知是什么原因,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面前人的表情瞬间暖了不少,坐在不远处的男子一听这话顿时不高兴了,他几步走了过来,伸手便将小小的江锦霜抱在怀里。 “还有我呢,叫我情叔,”男子脸上堆满了笑,伸出一只手来逗弄着江锦霜。 想着这两人是同时来的,江锦霜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叫了声:“情叔。” 男子像是得到了什么宝一般重重地“欸”了声,他抱着江锦霜转了好几个大圈,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惹得一旁的女子恼怒得一拳便打过来。 “你小心着点,他还是个孩子,别这么没轻没重的。” 男人吃痛,但抱着江锦霜的手还是没松过,他一脸理所当然:“那怎么了?算来算去,用他们人间的说法,这小娃娃应该算是我半个大外甥呢。” “对吧?大外甥?”他说着还伸手刮了刮江锦霜的鼻尖,毫无征兆地,江锦霜打了个喷嚏。 “不是我干的。”男人看到他这动作,下意识反驳。 “行了,你先把他放下……” 此处分明是墨凌的声音,可不知为何,听到后面,原本正常的人声却变成了长长的一段杂声。 一长串的“滋拉”声在他耳边响起,他双手扶头,只觉得头疼得快要炸了。 又一瞬间,一切归于平静,江锦霜震惊地看着面前熟悉的石质地面,又伸出自己刚才扶住头的双手看了看。 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缓过来了么?”记忆中熟悉的声音再次从他面前传来,江锦霜猛然抬头望去,看到的正是记忆中分毫不差的那张脸。 既是摆摊卖鬼兆虫饼的摊主,也是笑着逗弄过他的,母亲的朋友。 阿融,念姨,情叔。 江锦霜忽然想起这几个熟悉的称呼,又将他所知道的那些魔的名字与他们一一对应上。 如果墨凌就是诛融的话,那么所谓的念姨与情叔,八九不离十就是如今六魔中仅剩的念情二魔了。 “你是,”江锦霜抬起头与面前魔对视,“情魔对吗?” 先前江锦霜就隐隐察觉到这魔的身份必将不凡,可没想到,他居然是念情二魔之一。 听到自己的身份这么快就被识破,情魔首先是愣了愣,随即又四处看了看,还边用笑容掩饰自己的尴尬:“不是,我让你看记忆是为了让你这么叫我的?我都大你娘好几百岁了,哪这么没大没小的?” 如果是寻常长辈,江锦霜但凡有点印象的,都会对着对方乖乖顺顺地叫上一声。 可面前这魔,只存在于他刚刚记起的记忆中。 江锦霜的嘴唇动了动,他也想像记忆中那般脱口而出一声“情叔”,可不知是不是因为人长大后就多了包袱,对于面前这个几乎等于刚认识的魔,他摇了摇头:“抱歉,实在叫不出口。” “哎你……”情魔刚要发作,却忽然泄了气,“算了。” “看在你被抹去了记忆的份上,我暂且不跟你计较,”情魔闭上了眼,看上去满脸遗憾。 江锦霜听了,皱了皱眉问:“你方才说,我被抹去记忆?” “你以为你刚才看到的都是什么?”情魔一摊手,满脸无辜,“我还说你怎么过了十几二十几年就不认识我了,没想到随便一探就发现你的记忆让人给封住了。” 想起回忆中墨凌忧心忡忡的模样,江锦霜刚想问是不是他自己的母亲下的封印,就听情魔忙着否认:“不是阿融干的。” 他话音刚落,像是刚反应过来什么一般立马捂住了嘴。 “我不是故意读你的心的,”情魔边捂住嘴边说得含糊不清,“阿融可以同时使用灵力与魔力,她的封印就算再完美也会露出破绽,而你脑中那个封印与我的力量相悖,我用了魔力想让你回忆起来,所以刚才你才会疼成那个模样。” -------------------- 读心规则忘了的宝宝们请看五十章。 「“像我一样强大的魔族,天生就能够读人内心。”」感谢在2024-07-22 23:38:23~2024-07-25 23:4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木天天开心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不可 江锦霜愣住了,他眨了眨眼,仔细斟酌着情魔口中的那句“力量相悖”。 何为力量相悖。 仙与魔,人与鬼,以及现在像他们现在这般,所谓宗门中人与魔族的力量。 静清宫向来戒备森严,念情二魔想要进入都只能偷偷地放进一丝气息,不敢以真身出现。 既然如此,在那个时候,有能力埋下此等封印且能近江锦霜身的人,寥寥无几。 若并非墨凌,那么最有可能的,只有…… 江锦霜的睫毛上下颤了颤,他逼迫自己不再去想,可那个名字,像是一道警钟般狠狠地敲在他的心中。 第101章 “你想到是谁了?”情魔微微低下头,半带着怀疑地问,江锦霜恰巧这时回过神来看着他,忽然觉出了些不对劲。 情魔如此心切,从面上看上去就是一副已经知道了幕后之人是何人的模样。 而他却要以这种方式,让江锦霜自己去推测是何人所为。 “您让我回忆起那段被封印的记忆,不单单是出于好心吧?” 也许是终于觉察出自己方才的神情过于急躁,情魔先是一愣,他像是没反应过来对方为何如此快便能识破自己的话术。 情魔看着江锦霜,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不想骗你。” 所为何事这四个字他已经问腻了。 江锦霜只是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情魔,随后又叹息着闭上了眼。 身边之人虽不可尽信,但在常昂死之前,江锦霜从未动过怀疑江言枫的心思。 他不是没有过想要面对面和江言枫谈上一谈的心思。 可这份心思随着真相被一层一层拨开之时,越发地淡了。 两人无言之时,只听一阵稳健的脚步正朝他们走来。 情魔皱眉看去,发现是一个胆子大过天的小子。 魔界众魔都或多或少地曾在七魔节圣祭时见过他与情魔的面孔。 虽不说吓得原地升天,但一般魔见到他都应该保留着最初的畏惧。 但面前这小子,见到他不但不害怕,居然敢就这么直直地看过来。 情魔轻笑一声,刚想着要给这小子一点什么教训时,就听面前安静许久的江锦霜出声了。 “漼寒天。” 站在远处的漼寒天这才挪动步子,他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对上江锦霜冷静无比的眸子。 “这谁啊?”情魔将头伸过来小声问。 “一个后辈,”江锦霜说完,丝毫没有察觉出话中的不妥。 情魔听了,先是下意识般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直到漼寒天离他们不过十寸时,某个反应较慢的魔这才反应过来,他紧皱着眉压低声音问:“你说什么?你的后辈?你们这次组团来的魔界啊?” “嗯。” 江锦霜回答他时依旧没有挪目光,还是在认真地看着漼寒天。 嗯你个头…… 情魔心里一边滴血,一边在脑子里想着如何说出最合适的话:“你先给我交个底,你们这次一共来了多少个人?” 听他这么说,江锦霜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疑惑。 “您能认出我,不是因为我一入魔界你们就知道了吗?” 情魔此刻都想给他一拳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对进出魔界的非魔之物有预感的是魔尊,而不是我呢?” “那您是如何……”江锦霜正问着,就听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的漼寒天轻轻问了句,“前辈?” 情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都堵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看出对方有些纠结的神情,江锦霜缓缓道出自己心中所想:“我幼时面容与现在相差甚大,进魔界前我还服用过隐息丸,若您不能察觉出我进了魔界,那我便实在想不出,那您究竟是以何等方法认出的我了。” 一番话听上去如此平静,但就连刚刚才至的漼寒天都听得出来话中的不对劲。 江锦霜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尽力维持着面上的体面:“今日多有叨扰,我们此来魔界不过是为了寻一样东西,时间紧迫,便不在此过多纠缠了。” 听出江锦霜话里满满的都是想快点离开这里的想法,漼寒天也在情魔的目光扫视过来时应和着点了点头。 “找什么?”情魔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帮你找。” “不必了,我……”江锦霜刚想说出他们可以去找明综寻求帮助,就被情魔一声给震住了,“不可。” 江锦霜皱了皱眉,看着情魔也同样不悦的模样,他才反应过来,面前这魔居然又读了自己的心。 “除了找明综,你找谁都可以,”情魔摇了摇头,“为什么不需要我帮?” 想到方才情魔支开明综的事,江锦霜颔首,抓住他话中的重点:“什么叫做除了找明综,找谁都可以?” -------------------- 今天坐了六个多小时的车,有点晕车还没缓过来,晚上吃完饭在忙课程报告,想起来要码字的时候已经没时间了555,明天早点更,顺便把今天差的字数补上。 给评论的宝宝们发个红包补偿下。感谢在2024-07-25 23:48:41~2024-07-27 23:3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木天天开心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喜服 江锦霜直直地盯着情魔的眼睛看,见他沉默,便想着要从他的眼里读出点什么来。 为何不能去找明综? 庞师和信任这个明综,才会放心地带他们来魔市找这个魔。 一个是信得过的朋友,另一个是母亲旧友,两方现在却各执一词。 “好,”江锦霜就这么看着情魔,发现他脸上的神情一瞬间变了好几种,最后褪回了最初卖饼时的那吊儿郎当模样,“你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吧。” “什么意思?”江锦霜不解,为何面前魔忽然就换了口风,有听他讲,“我不是说过吗?只要我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明综自然就能替我办完差事回来,如果你不配合的话……” 第102章 情魔笑着伸出一根手指:“那你就永远都见不到明综了哦。” 如果在之前,江锦霜可能还会觉得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可看着情魔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点了点头,乖巧道:“你问。”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江锦霜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至少在现在,这一刻为止,情魔对他都是没有敌意的。 他若真想知道点什么,告诉他也无妨。 可谁知情魔听了之后只是摇了摇头:“不行哦,我想要的答案可不是问个问题就能得到的。” 他说完,自顾自地抬头看了看四周,接着低头直视着江锦霜:“七魔节祭典就要到了,届时魔市会闭市一段时间。” “所以呢?” 情魔的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光顾着摆摊了,魔市开了这么久,我还没好好逛过呢,要不,你陪我逛逛?” 江锦霜听了,沉默不语。 他们三人在魔界只有一月的时间,先前还在寻找魔市的路上迷了方向,不知中途究竟耽误了多少天。 保守算来,他们大概只有半月了。 江锦霜想着想着,转头看漼寒天:“想去看看吗?” 江锦霜的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漼寒天这时也看向他的眼,忽然像是从中读懂了什么,毫不犹豫地便点了头。 情魔看着这两人之间的互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大咧咧地伸手揽上了两人的肩膀: “行,那我们走吧。” 他搭在江锦霜肩膀上的那只手伸出了一根手指指着斜前方的一家铺子:“那我们就先去那儿。” 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铺子像是一家成衣铺子。 被情魔勾住了肩膀,自然是有些拘谨的。 江锦霜边走,嘴上还不忘问:“你们魔还需要买衣服?” 情魔一脸理所当然:“那肯定啊,不然你以为我身上穿的衣服是哪来的?” 江锦霜这才将头挪远了些上下看了看情魔身上穿的衣服,又转头扫视街道上经过的形形色色的那些魔。 “衣服,吃食,这些都是需要我们自己去挣钱买的,”情魔嗤笑,“不然你以为只要我眼睛一闭一睁,就能立马给自己换身衣服吗?” 不能,吗? 看出江锦霜眼中的疑惑,情魔低头哈哈大笑,良久,他才抬头松开了揽着江锦霜的手。 “变出衣服,变出食物,那是你们人和仙才使得出的法子,魔界千百年来,也只出了一个天赋异禀,能够同时使用魔力与灵力的天才。” 听着情魔的描述,江锦霜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个人的模样。 蓝色的灵力。 “她的名字,叫做诛融。” 江锦霜没什么表现出来反应,反倒是一旁的漼寒天倒吸了一口凉气。 情魔被这动静吸引,他这才想起一旁还有个一直不说话的小子。 “怎么?你是知道点什么吗?” 漼寒天摇了摇头,还是不说话。 “好了,他能知道什么,”江锦霜适时出声,“要去逛便逛,莫要浪费时间了。” 听到这话的情魔像是抓住了什么重点,他凑了过来,一脸好奇地问:“怎么?你们赶时间吗?” “嗯,”江锦霜轻轻应了声,又偏过头去看别的东西,似是不再想说别的。 情魔也见好就收,他乐呵地带着二人来了成衣铺子,看着铺子里摆出来展示的各式衣物,江锦霜回想起在大街上看到的魔族身上穿着的衣服,不是黑就是红。 原来问题出在源头上。 店老板正在一件件衣服面前整理来整理去,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便回过了头来,他脸上愁容明显,但在见到来的是情魔后瞬间变了副模样。 “哎呀,今日情魔大人怎么有空来这儿呢?”老板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物件,抬手便吩咐店里其他的伙计,伙计们搬凳子的搬凳子,倒茶的倒茶,显得忙极了。 “您快坐,”老板殷勤地接过伙计递来的茶,一边甜甜地笑着一边低头朝情魔递了过去。 “今日铺子内可是有何急事么?”情魔接过茶杯,倚靠在凳子上慢条斯理地用茶杯盖抹着最表层的茶水,“可是我来得不巧了?” 老板能在鬼市将店开得这么久,自然也不是白混这么多年的,他一听情魔的话,但凡觉察到了其中有一丝丝不对劲,就连连否认:“没没没,没有的事,只要是情魔大人您来,铺子里有什么事都不算事。” 江锦霜听着两只魔在这恭维来恭维去,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无聊。 他无意地扫了眼店内其他摆放着的衣物,发现站在店里边再看,与站在店门口看里面的衣服,差距可谓甚大。 江锦霜对这店里的第一印象不大好,但这会儿再看,又觉得这些衣服在他面前倒是顺眼了不少。 在他的侧前方,陈列着两件大红色的衣服。 情魔刚合上茶盖,抬头便看到江锦霜正盯着自个的侧前方出神。 老板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情魔的举动,他见对方转头,看到那个方向,还以为情魔是在看那两件衣服,又想起情魔问自己有何急事。 既有急事,面前又有一个能够帮自己的魔,老板咬咬牙,还是出声:“小的不敢瞒情魔大人,现下店内,的确是有急事。” 情魔听了,依旧没转视线,只是轻轻地“嗯”了声:“继续说。” 第103章 听到情魔的话,老板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他一改方才的拘谨,倒苦水般地一下把自己藏着的话说了个尽。 “前些天,魔宫内传了消息,说有贵人即将成婚,需要小的店里加急赶制出两件喜服,这会儿衣服是做出来了,可就是店里专门试新郎衣服的伙计忽然来不了了,说是……” 情魔摆了摆手:“所以,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店老板转了转眼睛,他扫到情魔身后站着的两人,把口中原本想求情魔出面让贵人再宽限些日子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若要求情魔出面,那他这么一个小小的成衣铺老板哪来的自信?不说不成功,说不定还会黄了情魔这个大客户。 但若只借借情魔身后的这两个年轻小伙子,说不定还有成功的几率。 见老板许久不言,情魔这才转头回来看向他,眼中些许不耐 。 老板许是感受到了面前魔的威压,他不敢再打马虎眼,索性直接道出了他内心的想法:“小的想求情魔大人,借小的身后这两位一用。” 此话一出,两人一魔的脸上都尽是疑惑。 “你要他们做甚?”情魔说完,一把将手上的茶杯放在一边,茶杯碰到桌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老板吞了口口水,为防误会,连忙解释:“大人放心,只是借他们二位来替我试试衣服,别的什么都不做。” “试衣服?”情魔问出声,他这才想起刚才走神之时,老板在一旁叽里呱啦说的那一大堆话。 “对对对,只是试衣服,试出两件喜服哪件更合适,再差人送到魔宫去便成了。” “喜服啊……”一听这话,情魔忽然间像来了兴致般用手摩挲着下巴,他朝江锦霜偏头,“想试试吗?” 原以为情魔来这铺子里是为了挑几件衣服,却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一件麻烦事,为了不浪费时间,能够尽早解决自然是最好,江锦霜只是思考了一下,便立马点头:“我可以。” “那太好不过了,”老板一拍掌,视线挪到了漼寒天身上,“那这位呢?” 情魔重新拿起了一旁的茶杯,头也不抬地答:“不用问,他求之不得呢。” 这话声音不大,几乎只有他们三个可以听见。 “我也可以的。”情魔话音刚落,漼寒天就立马也回了句话,江锦霜有些疑惑地看向漼寒天的脸,见对方的脸已经红得不像样了,他想了想,应该是情魔说的那句话的原因。 “你别欺负他,”江锦霜有些无奈,随后便朝着老板道,“我们商量好了。” “那好,二位请随我来。” 老板朝店内西边的一个门摊开手,示意两人跟过去。 江锦霜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用余光看了一旁的漼寒天一眼。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眼神,漼寒天也立马朝他看过来。 “就是试件衣服而已,很快就没事了,”江锦霜还以为是漼寒天不那么想去试衣服,他一口应下纯粹是因为情魔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给激的。 漼寒天听了,并没有应和,而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进了西边的门,两人分开换衣服的前一刻,漼寒天踮脚附在了江锦霜耳边。 一阵热气伴随着漼寒天的话语一起传了过来。 直到这会儿站定在了喜服面前,江锦霜都还没反应过来。 他脑海里不断浮现漼寒天在自己耳边说过的话,越想,越乱。 “前辈,喜服是不是,只能和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人穿?” -------------------- 老板:我有一个想法。 情魔:欸 老板:欸感谢在2024-07-27 23:33:30~2024-07-28 23:42: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木天天开心 1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起哄 专门帮着试衣服的伙计站在喜服旁,见江锦霜出神许久,他轻咳几声,适时提醒:“公子,咱们是不是得试衣服了?” 听到这话,江锦霜才忽然回过神来。 看着面前摆放着的大红喜服,他嘴唇动了动。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他后悔了。 后悔不该答应老板来试衣服,有了漼寒天的那句话,他现在是如何看这件衣服心里就如何不自在。 但其实细想来,试或不试,又有何区别呢? 左右不过穿上件衣服然后脱掉。 又不会让他脱层皮。 在心里嘀嘀咕咕了许久,江锦霜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做好准备了一般,接着转头看向伙计:“我们开始吧。” “好,”伙计一声应下,“那便请您先褪去外衣。” 原先的外衣被脱去,江锦霜身着一声纯白的里衣站定在喜服前,伙计手中拿着个大红发冠:“我先替您戴上发冠。” “有劳,这个我自己来就好,”江锦霜微微低头道谢,他伸手接过那发冠,眼睛直视着侧方的镜子便将发冠戴了上去。 昏黄的铜镜中,他头顶上的那一抹红尤其显眼,伙计拿着喜服:“公子,请抬手。” 一层一层衣服穿上,身上压着的东西便越来越重,衣服上绣着的繁复金纹在铜镜中反射出点点光芒来。 不多时,伙计再一次上上下下地检查了江锦霜全身一番,再确认衣服的确穿着无误后才放下心来。 第104章 江锦霜垂眸看着伙计的动作,又看了看不远处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 他忽然在想。 漼寒天穿上这身衣服会是什么样呢? “好了公子,”伙计满意地双手合十,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果然,我看公子的身形,穿上这身衣服确是合适得紧呢。” 合适,吗? 伙计将那面铜镜端到了江锦霜面前来,他默默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前辈。” “喜服是不是。” “只能和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人穿?” 不知不觉地,又想起了漼寒天的话。 待他再次反应过来,那伙计已经在一旁喊了许多声。 “公子,公子?” “那位公子换好衣服已经出去了,我们也……” 他话没说完,就见江锦霜用手捏了捏鼻根道:“我无事,走吧。” 其实说实话,说不在乎那是假的。 只是想了这么久,江锦霜实在不理解。 为何在试衣服前,漼寒天要和自己说这话。 试衣的房间离店铺内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待江锦霜身着喜服走出来时,迎面刚好碰上也同样身着喜服的漼寒天。 “你……”江锦霜正疑惑着漼寒天为何还站在半道上,就听漼寒天低着头抢先开了口,“我有点……不好意思。” 是吧,这样的状况换做是谁都会不自在的。 江锦霜吞下了原先到了嘴边的话,转而磕巴道:“啊……行,行,那你跟我一块走吧。” 也许是穿着这样的衣服,江锦霜嘴上说不在乎,心里其实也不太踏实,他说完这话后就眼神飘忽地看向侧前方,往店铺内走去。 在经过漼寒天时,他悄悄放慢了脚步,但依旧目视前方。 无人注意的地方,漼寒天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悦,低头整理了下情绪才敢再抬头看江锦霜。 察觉到身旁身后都没有脚步声,江锦霜疑惑地转过身看,却发现漼寒天正站在原地傻愣着呢。 “你……”江锦霜一开口,又想着他估计是不好意思和自己一块出去,便摆摆手,“算了,你跟在我后面吧。” 在店内等待了许久的情魔轻啧了一声,两人去试衣服的时候,他不想与老板闲扯话,于是百无聊赖地喝着杯中的茶水。 此刻他玩着手中已经空了的茶杯,一下又一下地看向两人试衣的方向。 这两人换个衣服怎么去了那么久? 老板也有些好奇,他不住地与情魔看向同一方向,但口中还是不停安抚着面前这位没有耐心的客人:“应该快了。” 话音一落,情魔有些不耐地闭上了眼,就听老板一句。 “出来了。” 不是,这两人专挑他闭眼的时候出来? 某魔有些疑惑,正想开口抱怨两句时,睁眼便见江锦霜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就连头上的发冠也变得精致无比。 “还行,”抱怨的话到嘴边最后汇聚成了一句还行,情魔眼神飘忽,最后用手去碰一旁的茶杯,想用喝水掩饰方才的尴尬。 一手拿起空了的茶杯,他的情绪才有地宣泄。 “茶杯空了不知道续吗?”情魔说完靠在椅子上双手环胸,脸上的表情倒是比刚才好了不少。 老板也正看江锦霜看得入迷,被他这么一搅和,立马反应过来连连答:“是是是,我这就找人为您添茶。” 添茶的伙计在一旁安静地倒着茶水,江锦霜见情魔这样,搞不懂他又在闹什么。 茶水添完,情魔变出一把折扇在手中摇啊摇,漼寒天这时也从江锦霜的身后走了出来。 “哇……”添茶的伙计和老板都愣在了原地,原本老板借他二人来是为了看看哪件喜服穿在身上更加好看。 可他二人并肩站在一起,姿容出众。寻常人若见上一见,都要直呼若面前的若非两位男子,可真称得上是佳偶天成了。 两件喜服的精细程度在此刻已经完全可以被忽略,老板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讨好般地看向情魔,小心翼翼问:“情魔大人,您看?” 情魔此刻正审视般地看着漼寒天的眼睛,听着老板出声,他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用折扇遮去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忽然问:“江锦霜,你都老大不小的了,还不打算婚配吗?” 想着这里是魔界,江锦霜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大人,我已经看透红尘,决心归隐了,婚配什么的,就不必了吧。” 反正这里没几个魔认识他,嘴长在他自己身上,他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老板闻言,脸上立马露出了可惜的神色。 “如此一个英俊的魔,居然不想成家,哎……” 情魔闻言在折扇后笑出了声,他听出了江锦霜是在满嘴胡说,但他还是拿开了折扇道:“如你所愿?” 嗯? 如谁所愿? 江锦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面前坐不端正的魔,心里想,他不会因为自己随口说出的话,就真的送自己去归隐吧? 但其实,当在场所有魔听到这话时,都会下意识地认为情魔这话是对着江锦霜说的,当然,江锦霜这个人也不例外。 可情魔笑着看着漼寒天的眼睛,手一挥折扇,空中瞬间划过一道鲜红的光芒。 光芒绽开万千星点,缓缓落入店内每个地方。 星点落下之处,放眼望去,尽是红烛与绸缎。 第105章 大红色的喜字被贴在了两人身后墙壁的正中,江锦霜瞠目结舌地看着情魔变出的这一番模样,眼珠子睁得都好似要掉出来了。 “如何,还满意吗?”情魔不管不顾地将折扇丢向空中,折扇化成粉尘消逝,江锦霜的脸被不远处的红烛和身上的喜服衬得更加白了。 不是他原本就有这么白。 是因为情魔在店里如此折腾,店外也有许多的魔好奇地走了进来看,不一会儿,情魔的身后便站了许许多多的魔。 听他们一言一语,江锦霜却还要维持着脸上的微笑。 简单来说,憋白的。 “欸?他们身上的衣服真好看,这架势,难道是在成衣铺子里成婚吗?” 一个少女模样的魔揽着身边好友的手臂,身下别的魔带的孩子一听“成婚”二字,就高兴地挥舞着手臂喊着:“成婚!成婚!” 有些不明情况的后来群众听着前边有人喊着“成婚”,也都好奇地往里挤着,想要凑凑热闹。 眼看着挤进店里的人越来越多,江锦霜脸上的笑越来越僵。 身侧忽然伸出一只手来,被遮在两个宽大袖口后,江锦霜的手被漼寒天的手轻轻握住。 对方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安抚般地用手指轻擦过他的掌心。 不知是不是错觉,江锦霜好似听到了漼寒天说的一声。 “别怕。” 怕? 他江锦霜长这么大,上山打狼下水摸鱼,怕过什么? “没怕,”江锦霜脑子里闪过千言万语,辗转到嘴边只剩下了,“你也别怕。” 虽然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被人注视着的,但今天这场景,和后辈一同穿着喜服被这么多魔围观。 打死他也想不到。 也许是听得差不多了,情魔这才睁眼,用着半开玩笑的语气澄清:“各位,别误会了,我们这两位小兄弟并非在此成婚,只是单独试衣罢了。” 老板听了,在一旁嬉皮笑脸应和:“对对对,只是试衣。” 听他这么说,原本兴奋的魔群冷静了一些,喊着“成婚”的魔也开始改口问:“那既然是试衣,那这两件衣服日后可以定制吗?” 魔群中有此类需要的魔这时也都开了口:“对啊对啊,这么好看的衣服,要是让我未来的夫君成婚时穿上,不知道会有多好看呢。” 情魔一句澄清,立马将魔群讨论的话题转了个向,听着渐渐正常的讨论,江锦霜的脸色总算正常了下来。 老板听到这么多魔都要在自家定制喜服,脸上都要笑开花来了。 “大家不要急,这两件是其他客人已经定好了的衣服,虽不能卖,但我们店还有更多其他款式,可供大家挑选……” 情魔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他看向两人拉着手的地方:“满意了吗?” 谁满意了? 碍于这里魔多,江锦霜没有说出口,只是咬牙笑着,心里默默给面前魔记上了一笔。 -------------------- 情魔:计划通。 漼寒天:(竖起大拇指) 第59章 念魔 有了这俩活招牌,来店里围观的魔只增不减,老板笑着和客人们签下了好几单。 情魔最初设的只是个小小障眼法,店内的景象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原状。 趁着那群魔忙着和老板签单子,江锦霜忙带着漼寒天去换下了喜服,他走了出来,见老板正在一脸谄媚地朝情魔道谢。 “多亏了大人您啊,”老板双手贴在一起摩挲着,“我这小店还是第一次签这么多单呢,若不是您抬爱,今天哪还能让我赚这么大一笔呢?” 他说着说着,从一旁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这点,是小的孝敬您的心意……” 江锦霜就这么看过去,他看情魔一脸愁容地盯着面前的桌面看,明显是压根没在听老板说话。 情魔叹了一口气,余光注意到了走来的两人,他便立马换了副神情,像先前一般轻轻松松地看向他俩:“你们这就好了?” 看着老板一直举着钱袋子的手还停在空中,江锦霜先提醒:“酬劳就不必了。” “啊?这……”老板伸出的手稍微收回了些,他像是不知道谁说的话能做主,转头看向了这里地位最高的魔。 情魔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魔,他听了江锦霜的话,转头又看到老板手中提着的钱袋子:“就听他的,帮你纯属我们大发善心,不必挂怀。” 说完他还满意地点了点头,江锦霜见他这副模样,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现在算是摸清点面前这魔的脾气了。 有点嘴不留情,但心是好的。 “好,”情魔“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又变出了方才拿着的那把折扇,边扇边往外走,“嗯……我看看,咱们接下来去哪呢?” 见情魔迫不及待地走到外面四下张望,江锦霜也领着漼寒天往外走,临出门前他注意到了在一旁呆住的老板。 “他今日只是心情好,您不必太过介怀。” 老板听他这话,立马回过神来江锦霜口中指的“他”便是情魔,像是被折煞了一般连连否认:“没有没有没有,我怎么会介怀呢哈哈哈,情魔大人高兴我们就都高兴……” 见他说着说着开始停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江锦霜也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听老板嘴里冒话出来,礼貌地低头道了句“告辞”便带着身后人出了成衣铺子。 第106章 情魔早他们一些出去,现下已经窜到了好几家铺子前方,听到身后没有脚步声,他回过头来,有些不满地大喊:“喂,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慢啊?” 魔来魔往的大街上,经他这么一嗓子,惹得过往的魔都朝他们侧目,有的魔发现发出声音的是情魔,想不惹注意般赶紧埋着头快走离开了。 江锦霜叹了口气,感受到来自身边的几十道目光,他也权当看不到。 “走吧,”江锦霜抬脚便走,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顿住,跟在他身后的人貌似没有预料到他会停下,硬是直直地撞到了他身上。 “嗯?前辈?”漼寒天有些愣愣地从他身后走到了身旁,又微微抬着头看他。 看到漼寒天这副天真模样,江锦霜心中的负罪感更重了。 “方才试衣服的事,”联想到漼寒天说过的话,江锦霜怕他不高兴,特地避开了那两个字,“是我思虑不周,没成想把你也牵扯进来了。” “什么?”漼寒天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刚想说些什么便被江锦霜堵回去了,“此事算我的,之后有什么要求,你都尽管跟我提。” 看着漼寒天一脸“你到底在说什么”的表情,江锦霜还在自己的理解上越飞越远,他刚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匆匆赶来的情魔用扇子敲了一下。 “你俩磨叽什么呢?”情魔正说着,抬手又给了漼寒天一下,“还有半个时辰就要闭市了,我还没逛够呢。” 听到只有半个时辰便能见到明综了,江锦霜瞬间眼前一亮,漼寒天转头看着他这副模样,立马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赶紧走吧,”情魔又揽住他们二人,“还有我最喜欢的店没去逛呢。” 这会儿的江锦霜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他只顾着点头,全然没把情魔后边说的话听进去,脑子里尽是想着之后的事。 等到他们脚步停下,情魔叫了第二声。 “你傻了?” 江锦霜才反应过来看着他,摇了摇头。 “没傻就好,”情魔点了点头,“那我们进去吧。” 抬头看到面前挂着的陈旧的牌子,牌子上照旧写着他不认识的字。 不同于其他正正经经的铺子,面前这小店,在来来往往的大街上,小得几乎让人注意不到。 “这是什么地方?”江锦霜下意识出声,就立马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威慑围绕在他身旁。 “我刚才说的话你全都没有听对吗?”情魔脸上笑着,可那笑里带着点咬牙切齿,“我给你找个理由,你不如说,方才睡着了如何?” 江锦霜又被情魔敲了一下才跟着进了店。 刚一脚踏进店内,一股奇异的香味便从里屋飘了出来。 店门被情魔进来时顺手带上了,进来的路上没有光亮,漆黑一片。 但江锦霜手中捏着情魔的衣服,他能感觉到,他们正在朝着这股异香移动。 不知走了多久,明明每个店后就是另外一条街,他们却一直在走,仿佛没有尽头。 正当江锦霜以为见了鬼时,就听见一阵玉石相互碰撞的声音。 微弱的光也随之传来。 放眼望去,面前居然是一片葱绿的草原。 江锦霜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他现在看到的。 情魔在一旁出声:“很惊讶是吧,你看到了什么?” “草原。”江锦霜如是答。 “啊,这样啊,今天又换把戏了,”情魔饶有兴致地扇了扇扇子,江锦霜从他的话里觉出了点东西,“为何问我?莫非,你看不到?” 情魔一听,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就像我在成衣铺子里用的那样,”情魔随意地往门边一靠,“只不过我是直接当着你们的面用的障眼法,而她,用的是毒。” 听到是毒,江锦霜瞬间联想到了他们进来时便闻到的那股香味。 “不过不用担心,”情魔贴心地解释,“她只是为了在外来客面前装个样子,我是因为闻多了才看不到这些景象,中毒了也没多大事,顶多回去了多睡会儿。”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道女声传来:“你闲下来没事干了是吗?” 江锦霜瞬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异域风格服饰的蒙面女子正朝他们怒目走来。 “我告诉你们我看到了什么,”情魔还丝毫不觉事大地笑着调侃,“药罐子堆里走来一个生气的女魔头。” “什么,”女子像是听到了情魔口中对她的称呼,立马加快脚步走来抬手便朝情魔劈了下去。 魔气雄厚凛冽,但却知道该打的究竟是谁,女子一击下来,准确地避开了他们二人。 情魔察觉到面前魔的怒气,顿时窜到一边,脸上还在不要命地嬉笑着。 “说好了轮流换班,”女子见他逃开,瞬间追了上去继续打,“来过一次就不见影了,所有差事都是我办的……” 她边说边追,情魔则一门心思地躲,也不管此刻风度。 女子眼见即将追不上了,她仰着头停了下来,朝忙着逃窜的情魔大喊一声:“我说,一,二……” 听到身后倒数,情魔几乎是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了回来,乖乖地低头抬眼看着女子,用着自以为最容易让人不忍心的笑容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您就原谅我吧。” 刚才还在外边只手遮天的情魔此刻乖得像只猫似的,不远处围观的两人都震惊了。 第107章 “哼,”女子轻哼一声,这才反应过来那边还有站着的两人,她朝情魔抬了抬下巴,“那两谁啊?” 江锦霜听到这句话,就看着情魔在女子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不知究竟是什么话有如此奇效,只见情魔说完点了点头,女子身边的怒气顿时消失不见。 她问:“真的吗?” 情魔则朝他们招了招手:“过来!” 不知道面前这两魔究竟要做什么,但看情魔对这女子的尊敬程度,江锦霜的心中对女子的身份已经隐隐有了些猜测。 他们走到两魔跟前,情魔压低音量朝女子道:“真的是真的。” 不过他的音量没控制好,江锦霜还是听到了。 什么真的? 正当江锦霜疑惑着,女子便朝他抬起了手。 一道鲜红的魔气朝他飘了过来,一股温暖的力量在他额间涌过。 但这感觉只有一瞬,女子也了然地收回了魔气,脸上的神色明显比刚才好了许多。 她朝情魔道:“这次就先饶过你。” 女子边说话,脸上的面纱便如同流沙一般消失,江锦霜看清她的模样,又与记忆中那魔的面容重合。 果然,能让情魔都有三分敬畏的,如今除了魔尊,便只有他们面前的这位了。 也许是刚才的追逐有些耗费体力,念魔揉了揉眼睛,有些疲累地问:“说说吧,你这次又来找我干什么?” -------------------- 第60章 命卦 “这么见外做什么?”情魔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我来这儿找您,自然是为了……” 念魔一听到此,脸上就立马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一口价,这个数,”她伸出两根手指,脸上的神情依旧镇定自若,情魔一见她如此爽快,心里也乐开了花,正准备伸手掏钱时就被念魔再次叫住。 “我的意思是,我要你两座宫殿,”念魔说着收起了手指,双手环胸不再看情魔。 这话说得轻巧,江锦霜搞不清面前这两魔究竟在交易什么,只能继续默不作声地观察他们的反应。 情魔眉头一皱,他伸出几根手指自顾自地数了数什么东西,接着又摇了摇头:“不行,两座太多了。” 听到这话的念魔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她双手叉腰,偏过头去笑了一声。 “好歹再商量商量嘛,哪有你这样坐地起价的?” 看着情魔满脸的讨好,念魔像是见惯了,依旧不为所动:“没得商量,你以为我催动一次卦很轻松是吗?” 说到此,念魔转了个身抬手在空中洒下了些细小的光点,一个精美的木质卧榻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催卦,解卦,”念魔边抚摸着卧榻上面的雕花边慢慢地坐到了榻上,嘴里还在细数着些什么,“这些都需要用我的血来驱动,如果便宜的话,那岂不是人人都要来我这里走一回了?” 听她如此有理有据的回应,情魔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驳,嘴里“你你你”了老半天,最后还是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妥协道:“两座就两座。” 听到这话,念魔露出了一个得逞般的笑容。 既然生意谈成了,那接下来有什么话就都好说。 “来啊,坐着聊,”念魔笑得眯起了眼,她伸手拍了拍卧榻上她旁边的位置,情魔连忙摆手,“别了,我可不敢,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念魔闻言轻笑一声,抬手凭空变出一把匕首来。 “你来找我,是为了算什么?”念魔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情魔后退几步,退至江锦霜身边,他用手捏住江锦霜的肩膀,将人往前推了推,“今日,我是想要您为他算。” 算卦,江锦霜从他们的谈话中只能得出这一个关键词。 但是究竟算什么东西,他还是没听明白。 看着念魔玩匕首的动作一顿,江锦霜轻声问:“你究竟要做什么?” 情魔听了,只是神秘一笑:“待会儿你试了就知道了,保管你下次还想来。” 不知道因为什么,从这魔口中说出的话。 听着貌似不像正经事。 念魔伸手紧紧握住那匕首,从卧榻上下来开始朝他们一步一步走来。 等她来到江锦霜面前时,先是深深地看了江锦霜一会儿。 江锦霜垂眸与她对上视线,恰好捕捉到了她眼中流过的那一丝忧伤。 “好,”念魔的声音不似方才那么平静,她又转头看向情魔,“报酬就当我没说过,但待事情完成,是死是活,是去是留,我都不会再插手了。” 她说这话没头没尾。 谁是死是活,是去是留? 江锦霜正满脑子疑惑,刚听到情魔轻轻应了声“好,”一阵痛感便从自己的手背上传来。 他低头看去,此刻原本应该在念魔手中的匕首已经飞到了他的手边。 匕首将他的手背割出一道口子,流出的血没有落到地上,而是被一阵力给轻轻托住,血滴围绕在匕首旁,并没有立马回到念魔手中。 “我想了想,”念魔的视线在他们三个之间来回穿梭,最后停在了漼寒天身上,她朝漼寒天伸出一根手指,匕首便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飞了过去。 毫不意外地,漼寒天的手也被割了个口子。 据念魔所说,这个叫做买一赠一。 两人的血滴都围绕着匕首转个不停,念魔轻轻将自己的掌心对上匕首的刀尖。 第108章 “以我血,唤命卦,”念魔垂眸说出这句话,方才掌心被刺出的伤口便立马涌出一条瀑布般的魔气。 魔气往下落到匕首上,慢慢地将整个匕首罩了个严实。 “别害怕,”情魔在一旁小声提醒,“命卦只是会让你看到一些你的曾经以及将来看不到的东西,我每次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命卦。 江锦霜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余光却扫到身边不知何时已经被一道红色的光芒给罩住了。 情魔说完刚才那番解释的话便轻快地跳到了一边,江锦霜朝他看去,只听他不嫌事大地安慰道:“没事的,我等你出来哦!” 他说完,罩住念魔的光束中立马飞出了一道亮光,亮光正正好击中情魔的头部,他捂着头,一脸受伤朝念魔那边问:“念姐!你打我做什么?” “吵死了。”从光束中传出的女声已经带了些嘈杂的声音,江锦霜还想再往外看,却发现他的身边已经彻彻底底全是红色了。 红色渐渐变黑,慢慢看不清周围的景象,江锦霜抬起手,却忽然听到一道微弱的求救声。 “放开我……” 面前忽然出现一道方形的亮光,江锦霜以为那是出去的门,于是伸出手去够那亮光,亮光爬上他的手,下一刻,他的面前豁然开朗。 车马声和人的气息忽然出现在他周围,江锦霜有些疑惑地放眼望去,又想起了情魔说的话。 命卦会让他看到一些曾经以及将来看不到的东西。 那是什么意思? 待他转身注意到身后远处的巨大山门,江锦霜才反应过来。 这里居然是天月门。 “你这么个东西居然还敢跟我顶嘴?” 这道声音不同于大街上的其他声音,隔着远远的一条街,江锦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却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一幕。 一个满脸凶神恶煞的男人正低头看着地上已经被砸破了头的小乞儿,还不解气,看阵势抬起拳头便要朝那小乞儿打去。 这居然是当初在梦中时,墨凌让他看到的场景。 可这场景为何会在命卦中出现? 不等他细想,眼看着男人的拳头就快要落下来了,江锦霜几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来到男人面前,他刚要抬手抵住男人打下的这一击,就见自己的手轻飘飘地穿过了男人的手。 这是,怎么一回事? 江锦霜皱眉看着自己的手,还不等他想清楚缘由,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住手!” 听到这道声音,男人的拳头在即将打到乞儿脸上之前顿住了。 并非是他忽然良心发现,而是声音的主人,用了灵力将他生生给控住了。 男人吃力地将自己的拳头往下压,却发现不管自己如何使力都丝毫动弹不得,连自己的手都无法抽回来。 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江锦霜有些错愕地回过头看去。 来人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 正是年少时的他和江锦雪。 小江锦霜几步走上前来,先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男人的面容,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本手被控制住就已经很没有安全感了,这会儿还被个不认识的小子盯着看,男人有些慌,却还是稳住声音问:“你谁啊?我管教我养的狗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狗?”小江锦霜皱起了眉,又四处看了看来往的人群,他余光扫到不远处沾了血迹的碎碗,走过去随手捡起一片碎瓦片,又折返回了男人面前,他拿着瓦片抵在男人脸上,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头上的伤也是你干的吧?” 男人吞了口口水,感受到锋利的瓦片抵在自己脸上的触感,他的语气也开始有些虚了:“是,是又怎样?” “你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就开始殴打他,那么礼尚往来,我是不是也可以在你脸上割一道呢?” 看着男人的眼神慢慢变得惊恐起来,小江锦霜的眼珠一转,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四处看了看才道:“听闻各处走失人口数量激增,各门派已经开始派人严抓人牙子了,像你这样的……” 小江锦霜没有说完接下来的话,而是轻笑一声。 有时反倒是这种话最吊人胃口,男人听了,才反应过来面前的这小子貌似是个不好惹的。 他倒是反应快,一改方才的狰狞面容,脸上瞬间挂上了讨好的笑容:“这位,侠士,做人好歹留一线嘛……” 不等男人说完,最初蹲在地上查看小乞儿伤势的江锦雪开口了:“哥哥,不要放过他。” “好,”小江锦霜笑着应下,回头朝远处的巨大山门发去一道传音符。 “割伤你会脏了我的手,”小江锦霜动手碾碎手中的瓦片,“定身会维持到天月门的人来,到了那时,你再好好和他们解释看看。” 说完这话,江锦雪提醒道:“哥哥,我们带他去附近医馆看看吧?” 反正已经在传音符里道清前因后果了,小江锦霜看着地上伤势正重的乞儿,点头道:“好。” 说罢他便一把抱起那乞儿往镇子上的医馆走去。 江锦霜本想跟着上前去,可他只是一眨眼,便发现自己也跟着来到了医馆中。 闻着身边的药材味,江锦霜穿过一道门,看到床上躺着的乞儿,他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看上去比刚才干净了许多。 第109章 “他还没醒,”小江锦霜坐在床侧,笑着朝江锦雪道,“怕他待会儿一个人害怕,我再陪他一会儿吧。” -------------------- 两人终于要开始甜甜的恋爱了:p 第61章 是他 听他坚持,江锦雪愣了愣,但还是点头道:“好吧。” 为何急着要走,江锦霜此刻也想起来了。 那时的他们为了找庞师和才偷溜出来到了天月门,江言枫觉察出不对劲便开始派人来抓他们回去。 可他们来的不巧,此时的庞师和正被派去了其他门派办事。 想着来都来了,不逛逛怎么行? 可这一逛,开始便碰见了这档子事。 方才已经向天月门报了信,只要静清宫来的人与天月门一通气,他们就得立马被提溜回去了。 充满着草药味的医馆此刻没什么人,江锦霜走到塌前,垂眸看向床上那虚弱的小乞儿。 蜡黄的小脸上新伤叠旧伤,原本这么大点年龄的孩子,哪个不是在父母跟前承欢膝下? 江锦霜缓缓蹲下,看着榻上瘦小虚弱的乞儿。 不知为何,他几乎是下意识般地伸出一只手,又轻轻地用手指抚过乞儿的脸。 毫不意外,他的手再一次穿过了面前人的脸。 但乞儿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忽地皱眉呓语了两声,但比起前者,更大的可能性是他做了噩梦。 他头上的强势已经被处理好了,但身上和脸上依旧不那么干净。 小江锦霜差江锦雪出门去给他买件衣裳,自己又去打了盆水,拿了块沾湿了的手巾准备给乞儿擦擦。 手巾刚触及皮肤,就见乞儿猛地睁开了眼。 那一瞬间,江锦霜看清了那双大大的眼睛中,尽是恐惧。 “我……我,”乞儿睁开眼,第一反应是想躲开。 但当他看清面前人的脸后,紧绷着的神色立马舒缓了些,但还是带着些许警惕。 “你,你是谁?”小江锦霜听到他干哑的声音,第一时间并没有作答,而是起身去了别处,回来时手上还拿了个茶杯。 “先喝点水,”乞儿皱着眉,他吞了口口水,看着茶杯里晃动的净水,最后还是没有拒绝。 他瘦小的手接过那茶杯,最初还算喝得小心翼翼,喝一口,便要抬眼看面前人一眼。 见他如此渴,小江锦霜索性将整个茶壶拿了过来,喝完一杯便替他续一杯。 乞儿喝水的动作也由一开始的谨慎变得大胆了起来。 一连喝了七八杯,他的脸色才算好看些,小江锦霜又自觉地往他的空杯里续水。 见此情景,乞儿连忙摆手:“我喝够了,再加就浪费了。” “浪费?”小江锦霜倒水的动作一愣,他抬眼看到乞儿有些局促的神情,心中一颤。 江锦霜也有同样的感触,看着乞儿干枯杂乱的头发和瘦弱的身躯,他心里始终不是个滋味。 “不会浪费,”小江锦霜握紧手中的茶杯,说完这话后就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恰巧这时江锦雪折了回来,她臂弯处搭了一件蓝色的衣服,小江锦霜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见她回来:“买到了?” “嗯,”江锦雪边走边将衣服展开给人看,“我看了许久,他能穿的只有几件,其他的都不好看。” “无妨,”小江锦霜伸手接过那件衣服,他转过头来看着乞儿,他想了想,还是尊重对方的意愿问,“你自己穿还是?” “我自己穿,”乞儿见有生人来,原本已经放松了些的神色又绷了起来,他垂着头低声答话,若非小江锦霜坐得近,都快要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听他如此答,小江锦霜点了点头,又将那衣服放在了床上,识趣地带着江锦雪出了门。 江锦霜还是没动,他站在原地,看着乞儿默不作声地脱去了自己原先穿着的那件破了不知多少个洞的衣服。 衣服褪去,他布满伤痕的脊背便暴露在了江锦霜的面前。 陈年的伤痕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口子,新伤上被撒了点绿色的草沫。 他大概买不起草药,人牙子也没有这么好心带他去医治。 镇内没有药田,唯一有可能的是,他疼到不行时,便破罐子破摔地找了附近能看到的那些草,学着医馆里那些人一般将草压碎,最后硬生生将草沫敷到了鲜红外翻的伤口上。 也许是身上伤痕未愈,乞儿脱衣服时稍有些坎坷,他将伤口与衣服粘连的地方撕扯开时,痛得发抖。 江锦霜现在什么都触碰不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人倔强地拿起水盆里的手巾往自己伤口旁擦。 手巾沾染了一点血,但不多,重新浸回水中后被稀释得让人察觉不到。 就这样,他安静地擦完了自己全身,无论多痛都不做声。 最后他拿起了那件衣服,先是捧在手中仔细地看了看,这样他才小心地穿上了衣服。 看着身上崭新的布料,乞儿有些不适应地伸手摸了摸。 外面传来询问的声音:“你好了吗?” 听到声音,他才停下了摸衣服的动作,边用力地大声答“好了”边用手巾擦了擦自己的脸。 小江锦霜走了进来,乞儿先是唯唯诺诺地低头朝他道谢:“谢谢你。” “不必谢,举手之劳,”小江锦霜摆了摆手,几步走近到乞儿面前,他看着乞儿擦干净后不俗的面容,忽然好奇问:“你可还记得自己家住何处?” 第110章 既然是被人牙子拐来的,那他的家应该不会在天月门附近。 小江锦霜正这么想着,就听面前人一脸平静道:“我没有家,也没有名字,从我睁眼能记事起,就已经坐在那条街上了。” 没有家,不知姓名。 除了被拐,那还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遗弃。 所以那男人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对待这个孩子。 想到这里,小江锦霜不再说话了,他有些懊恼地低下了头,像是在责怪自己为何要提起面前人的伤心事。 “没关系的,”乞儿露出一个笑容来,“我也没有很难过。” 看他如此笑,小江锦霜更加心疼了。 正巧在外面放风的江锦雪忽然走了进来,她一脸焦急道:“哥哥,林烬带着人来这边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听到他们也许要离开,乞儿的脸上瞬间露出一丝遗憾的神色,小江锦霜听了,脸上也并不好看。 他刚救下这孩子,这么快便要离开。 小江锦霜摸遍了浑身上下,只从腰间摸出一个玉佩来。 他看了眼玉佩,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它取下放到了乞儿手中。 “有这个,你能去换点灵石用,”小江锦霜满脸认真,“即便你不知自己姓甚名谁,来自何处,但今后的路还长着,若你今后想除魔安民,可以去天月门拜师求道。” 他说完这话,不等乞儿回应,便匆忙起身与江锦雪一起离开了医馆。 小江锦霜离开,被他手盖住的玉佩便出现在了江锦霜面前。 那是一块海棠花形状的玉佩,白玉通透,下边还缀着一条粉白的流苏。 面前的玉佩与记忆中漼寒天戴着的玉佩渐渐重合。 江锦霜又盯着看了好几眼,确认了不知道多少遍,最后才相信,这块真的是漼寒天日日挂在腰间的那块玉佩。 而他此刻看向那乞儿,眉眼处越看越觉得熟悉。 他心口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下上不来气。 这下所有事情就都说得通了。 江湖中虽有不少人听过江锦霜的名声,虽然见他的人都至少会维持着表面上的恭敬,但其中没有任何一个能够像漼寒天那样。 单纯,满是真心。 恩人。 漼寒天口中无比尊敬的那个恩人。 居然是他。 可救下漼寒天时他分明在场,就连那次逃出来玩所经历的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唯独不记得他救过人这件事。 江锦霜正觉奇怪,就见周边顿时变得漆黑。 念魔的声音自上空传来:“不止是你,就连我也觉得很奇怪。” “究竟会是何人抹去了你的这段记忆呢?”念魔嘲弄般地轻笑一声,“有人为此,可生生等了十数年呢。” 她指的是,漼寒天。 待江锦霜意识到这件事时,面前场景已然更替。 大雪纷飞,雪花穿过他的身体落到地上,面前建着一间小屋,里面隐隐传来争吵的声音。 江锦霜原想走近看看,就见小屋的门被里面的人大力拉开,一个裹着披风的男人从中走了出来,边走还边回头朝着里面道:“行,今后我随便你如何,若你非要如此消沉,没人能救得了你!” 说罢男人便回过头来怒气冲冲地往前走。 男人回过头来的一瞬间,江锦霜的周边又顿时变得漆黑,但即便就在那一瞬间,他也看清楚了。 那人,是庞师和。 “这是什么?”江锦霜朝着上空问,一时间竟没得到回应,过了许久,念魔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过去命中见不到的你已经看过了,这次给你看的,是你命中见不到的将来,”念魔的声音一顿,“但不知为何,无论我如何使力,都只能将这段记忆维持到这里。” 她说罢,江锦霜了然地点头。 听到是将来,他便没有那么想刨根问底了。 念魔叹了口气:“算了,作为补偿,我送你一句话。” 周边的黑色渐渐褪去,面前漼寒天的身躯也显现在了他面前。 “可以避,可以逃,不要太将你那所谓大义放在心上。” -------------------- 感谢在2024-08-02 23:46:44~2024-08-03 23:5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吃瓜的喵喵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帮忙 “前辈,”待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样,漼寒天就这么站在江锦霜面前,他的眸光颤动,许久才喊出这么一句。 听着漼寒天的声音,江锦霜罕见地没有作出回应。 心中此刻像是有一团乱麻,从心口,牵到了口舌。 那张与命卦中极为相似的脸,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江锦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抹去记忆。 目前他所知的就已经有过两次,而且都是在他人提点的情况下才能意识到自己曾被抹去过记忆。 可能不止有两次,也许更多。 所以清水镇那次除魔,江锦霜还以为是他们二人初见。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漼寒天看他这模样,满脸都写着担心,还想着转过头去求助情魔。 看到这俩孩忽然不对付了,没进去过他们命卦的情魔也纳了闷,他打开折扇,一边朝着江锦霜扇一边走过来。 第111章 不管发生了什么,先把人哄好再说。 “这是怎么了?”情魔边笑着问边用眼神朝漼寒天示意,见对方压根没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只能转回来继续哈哈,“你看你不理我们小孩,他的脸都要拉到地上去了。” 被情魔这么一搅和,江锦霜的思绪被拉回,他只听到最后一句话,淡淡地回复:“没有不理。” “这样啊,”情魔知道再问下去也是自讨没趣,于是又悄悄摸摸退到一边去了。 念魔收了命卦,地面上的大光圈渐渐缩小,直至不见。 “我说过,待此事了,我便不会再插手任何事了,”念魔重新戴上了面纱,直接下了逐客令,“所以请回吧,七魔节祭典即将开始,我便不奉陪了。” 她说完这话,转身便朝草原深处走去。 一瞬间,身影又消失不见。 “真可惜,”情魔瘪了瘪嘴,“今年我还没好好逛过魔市呢。” 说罢他便恢复了脸上的笑容,笑嘻嘻地朝江锦霜道:“那我们走吧,要不要去祭典看看?” 听情魔这么说,江锦霜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明综呢?” “什么?”正乐着要去祭典玩一通的情魔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愣了愣,又问一遍,“明综?” 这语气,听上去颇有要反悔的滋味。 江锦霜重复:“明综,你答应过我等魔市闭市后就让我见明综的。” 听及此,情魔脸上的笑终于是挂不住了,他双手脱力垂在身子两侧,许久才问出一句:“你在命卦里,难道没看到吗?” “看到什么?”听他这么说,江锦霜面前似乎又浮现了某人满身伤痕的样子。 见他如此平静,情魔也开始有些怀疑了,他恨铁不成钢道:“念姐难道没让你看到你的将来吗?难道你不知道若你非要见明综,你会……” 情魔刚说完“会”,后面的字还未吐露在唇边就见他的脖颈处亮起了一黑一白两个咒印。 咒印,是由施咒者打向被施咒者身上的一道印记。 顾名思义,以咒为媒,目的是为了让被施咒者保守秘密。 但咒印不是人人都可以下的,对于被施咒者,施咒者的功力需要远远在其之上。 咒印不断缩紧,将情魔勒得喘不过气来,他无力地用手去拍打咒印,但是没有丝毫作用。 看他如此,江锦霜立马反应过来想要去帮他,却被情魔伸手阻止。 “别……碰……” 情魔挣扎许久,才见那两道咒印有渐渐消退的迹象。 他的脖颈被生生勒出两道瘆人的痕迹,江锦霜一脸沉重得问:“是谁给你下的?” 情魔身为大魔,实力自不可小觑,当年大战中,一个大魔可以轻松拿捏住半个门派。 能给他下咒印的,江锦霜只能想到魔尊。 可方才显露出来的一黑一白两圈咒印,黑的为魔气所化,而白的,为灵力所化。 “是魔尊,”江锦霜听到情魔这么回答,他点了点头,又沉默着等了许久,见对方没有再说的打算,他索性追问,“那还有一道呢?” 让人口不能言,情魔伸出两根手指:“魔尊打下的咒印,你刚才也听到了。” 江锦霜点了点头。 “还有一个,我不能说出施咒人为何人,否则那两个咒印又会跳出来把我勒个半死。” 看着他脖颈上的痕迹,江锦霜的脸上并不好看。 情魔转了转脖子,见他这副模样,还在故作轻松道:“无妨,我之前也有说漏嘴的时候,勒一勒还不至于死了吧?” “除了你,”江锦霜想起了命卦中念魔的语气,“念魔是否也被下了咒印?” 虽然听上去十分吓唬人,但咒印也并没有那么神通广大。 它能控制的,只有施咒者想要隐瞒的一件事情。 那么既然如此,魔尊想要隐瞒有关江锦霜的事情,另一个施咒者想要隐瞒自己的身份。 避开这两点的话,咒印便不会出现。 “嗯,不过念姐比我少一道,她身上只有魔尊下的那一道。” 能比情魔修为高的人不多,无非就是那几大掌门。 这人可以在情魔身上下咒印,必先经由魔尊准许。 那么,私自解开封印,与魔尊勾结意图行不义之事的,便也是对情魔下咒印的这人。 从念魔那里,当然可以得知这人是谁。 但江锦霜摇了摇头,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了。 情魔对他没有恶意,还想着用命卦让他看到自己说不出口的秘密。 只可惜命卦也被影响了。 从情魔口中,不难听出他对江锦霜去找明综这事十分排斥。 像是避瘟神一般。 “既如此,”江锦霜朝他行礼,“那我们便就此告辞了。” “告辞?”听到告辞,情魔顿时皱了皱眉,“你们要去哪里?” “我有件一定要找的东西落在了魔界,有人告诉我,明综可以替我找到它。” “我帮你找啊,”情魔听到他还要找明综,一下便急了,语速也变得极快,“那东西是什么?” 想着他毕竟是混迹魔界已久的魔,江锦霜看着他,还是答:“一把剑。” 他又将自己当初看到的渡霜所处地的场景向情魔描述了一番,情魔听完,魔都傻了。 “你这……你……”情魔摸了摸头,不敢相信地又自个回味了一遍,“魔界遍地都是你说的那种场景,真要找,从哪里开始找起啊?” 第112章 情魔说完,立马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不太对劲,又添了几句缓和道:“我是说,你们的时间不是不够吗?” 想到这一点,江锦霜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但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藏在袖中的,那个骨哨。 江言枫对他说过,如果有任何需要,只要吹响那个骨哨就可以了。 正当江锦霜思考着要不要用骨哨召来帮手时,就听情魔忽然一激灵道。 “我有了!”情魔睁大了眼睛,两人听了同时转头看向他,“在魔界找个东西还不容易?只要我吩咐一些手下专门去你说的那种地方去找不就可以了吗?” 说着他就开始自我满足,不等江锦霜回答便自顾自地朝高空丢出一大团魔气,看着一团魔气散成无数条飞往不同方向,他笑着道:“这便解决了。” 解决了? 就这么简单? 江锦霜眨了眨眼,情魔看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忽然伸手拍了拍他:“不必担心,现下只需等待了。” 看情魔安排得如此之快,江锦霜也将用骨哨和找明综的想法暂时压了下去。 其实按理说来,如果是情魔去找的话,可能会更快些。 “多谢,”江锦霜低头道谢,情魔则摆了摆手,“谢什么?” 等待情魔的手下找到渡霜可能还需要些时日,这些日子,他们可以稍作休整。 情魔主动提出近些日子魔尊不在魔界,想带他们去魔宫小住。 待他们出了店铺,见江锦霜往魔市大门的方向走,情魔问,“你们这是?” “找人,”江锦霜简短回答,才想起来他们和庞师和约定的是半个时辰见一次面。情魔听了,也想起来江锦霜当初说他们此行一共来了三个人。 这一下,他便起了好奇心。 “我也要去,”情魔快走几步跟了上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的小子,能乐意跟着你俩跑魔界来。” 庞师和先前成魔,想必在魔界也是见过情魔的。 江锦霜斟酌了会,轻轻应了声“好”。 情魔听了之后笑嘻嘻的,不过这笑容在他见过大门前站着的人后便凝固在了脸上。 “慢着,”眼看要走到庞师和面前了,情魔忽然停住,伸手一把拉住了江锦霜,“我看到的那人,应当不是我眼花吧?” 江锦霜有些奇怪,但听出情魔话中是什么意思,他还是点了点头道:“那是庞师和没错。” “哇,”情魔露出惊讶的表情,一直到走到庞师和面前才勉强收住。 “大人,”庞师和见情魔走来,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头喊出尊称。 “欸欸欸不必不必,”情魔听了连连摆手,“你正常叫我就行。” 江锦霜见这俩之间不尴不尬的,主动打圆场朝庞师和问道:“你等了我们多久?” 庞师和摇了摇头:“没有太久,只是我见魔市即将闭市,还想着你们怎么还不出来,就见你们出现了。” 又分享了些方才在魔市内得到的情报,江锦霜见气氛缓和了不少,又停住了目前这个话题:“要闭市了,我们走吧。” 庞师和一听,下意识般地回了声“好”,想起情魔还在一边,他才后知后觉地问:“我们去哪?” “魔宫。”江锦霜抬头,刚好对上前方远处,高空映出的宫殿轮廓。 -------------------- 第63章 幸好 到了魔宫入口,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正对着入口的那中央建筑。 檐角高翘,即便有几个弯着身子的魔在其中洒扫,但整座大殿周身还是充斥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不必说,那一定是魔尊的宫殿。 江锦霜这么看过去,一下竟忘了回神,情魔看他傻愣着,于是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怎么了,看什么呢?” 经他这么一提醒,江锦霜收回了目光,继续若无其事地跟着往前走。 走着走着,江锦霜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了说悄悄话的声音。 “喂,他怎么了?看上去怎么不太对劲啊?” 这是情魔。 “我也,不知道。” 这是漼寒天。 知道再这么问下去也是白问,情魔也瘪嘴不说话了。 听着身后的交谈,江锦霜不自觉地将步子放慢了些。 他不对劲吗? 也是,自从出了命卦,他好像一直都是这副半死不活的表情。 江锦霜长叹了一口气,停下了脚步。 情魔不再说话后就走到了他身边带路,见他停下,刚想出声问点什么,就见对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停下来回头便叫了一声“漼寒天”。 被叫到的漼寒天有些受宠若惊,他睁大了眼睛停下来“啊”了一声,江锦霜见他这模样,心里的阴霾顿时散去不少。 “干什么?”庞师和忽然从漼寒天身后探出一个头来,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江锦霜。 “不干什么,”江锦霜先是回了庞师和的话,接着又朝漼寒天伸手,“玉佩给我看看。” 他说的玉佩,自然是那块海棠花玉佩。 漼寒天听了,也很快反应过来,低头从腰间取下了那块玉佩递给了他。 江锦霜及其自然地接过了玉佩别在了腰间,迎着剩下一人一魔的目光,他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都说了不干什么,走吧。” 情魔的宫殿离魔宫入口原本就不远,尽管经江锦霜这么一耽搁,但他们还是很快就到了。 第113章 情魔看着面前三人,飞快地替他们安排了三间连着的卧房。 “好好休息,”情魔一拍掌心,“记住不要私自出去哦,如果碰上了那些凶神恶煞的魔,可是会被吃掉的。” 说着他还伸出双手作出一种要吃人的阵势。 可面前这三人,两个胆子大过天,一个当过魔。 看着三人毫无波动的表情,情魔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收起了动作又变回那副比较正经的模样。 “算了,我知道管是管不住你们的,但至少,你们出去之前要和我讲一声,听见了吗?” 江锦霜听着面前魔对他们的安危如此小心翼翼,不论对方的方法如何幼稚,他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答:“知道了。” “嗯!”情魔非常欣慰地点了点头,他刚背手准备离开,就见他折了回来,伸手点了点庞师和的肩膀,“你,跟我来一趟。” “啊?我?干什么?”庞师和有些吃惊地指了指自己的脸,还没待他搞清事情缘由,情魔已经背手离开了,他只得闭嘴飞快跟了上去。 江锦霜看着一人一魔远去的背影,忽然开口:“刚好。” 漼寒天看着他,不理解他说的话。 其实拿走漼寒天的玉佩,只不过是个由头。 失去了这么多年的记忆失而复得,江锦霜还是有些惶恐的。 如果因为他的一句话,漼寒天就真的孤身去了天月门拜师求道。 他还压根不记得这件事。 那就太混蛋了。 原本想着拿走玉佩让漼寒天以借玉佩的名义来寻自己,如果对方不好意思,他也一样可以借还玉佩的名义去敲对方房门。 而现在,情魔和庞师和都走远了,江锦霜能就站在这,把他想对漼寒天说的话都说出来。 不是刚刚好吗? “你曾向我说过的,幼时救了你的那人,”江锦霜眨了眨眼,还是想从当事人口中确认清楚,“是我吗?” 漼寒天吃惊地睁大了眼,他动了动嘴,像是不知道说什么一般呆愣了许久。 看到一旁还有洒扫的魔经过,江锦霜不再追问,而是指了指面前最近的那间卧房:“去里面说。” 而这间刚好就是漼寒天的房间。 进了门,江锦霜停在了门口,他见漼寒天拖着步子往里走,耐心地等着对方也走了进来才伸手关上了门。 “只剩我们两个了,你说吧,”江锦霜慢慢地走到了靠近床的桌子边,拣了个最顺眼的椅子坐下,这下他就刚好正对着门口那人。 漼寒天依旧站在门口没动,江锦霜转了转眼睛,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了。 不会吧? 不会真的像他想的那样,自己当年就随口提了一嘴,这小子就真的硬拼到了如今的位置? “是。”漼寒天眼眸中的情绪晦暗不明,江锦霜抬头看着他,发现了他眼中流露出的一点失落。 罪过大了。 想到这里,江锦霜连忙去解自己腰间的玉佩,刚想着将玉佩还给人家,漼寒天的心情会不会好点。 但忽然想到这玉佩就是当初的自己送给人家的,他的手又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般立马收了回来。 这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虽然早已经有了将事情说个明白的心思,但看着面前那小子一脸“受伤”的模样,江锦霜现在有些后悔提起这件事了。 思来想去,现在夺门而出必然不是个好选择。 两人又沉默了许久,江锦霜咬咬牙,决定豁出去了。 反正是他惹下来的祸,先认错肯定是没问题的。 “对不住……” “其实……” 两人同时开口,江锦霜刚准备低头认错,听到对方说“其实”,他顿时愣住了。 漼寒天也皱了皱眉停了下来,似在疑惑江锦霜为何要道歉。 “你先说,”江锦霜点了点头,想着刚好趁这个机会在心里措措辞。 漼寒天闻言点了点头,继续接着道:“其实当年您救了我之后,我有去寻过您。” 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认错才能更加完美的江锦霜忽然傻了,他的思绪中断,意外地抬起头问:“你,寻过我?” “嗯,”漼寒天点了点头,“我最初以为前辈是天月门的某位高人,所以在拜入天月门后找了您很久。” 找他? 其实他那时只要随便问个人,漼寒天都会知道江锦霜并非天月门弟子。 可江锦霜忽然想到,漼寒天那时那么小就当了乞丐,又孤身一人来了天月门,举目无亲,谁都无法信任。 他会知道如何交朋友吗? 所以他估计不会去问,而是用着最粗笨的办法去找。 小小的身影穿梭在宗门各处,只为寻得当初那张脸。 联想到这种画面,江锦霜的心头忽然一抽痛。 “再之后,有次秋山试剑刚好轮到静清宫主办,在比武场上,我看到了您,这才得知了您的身份。” 他说这话时语气十分平静,仿佛是在说另外一个毫不相识的人。 “那你知道是我之后,为何不将这件事告知我呢?”江锦霜强忍着心口剧烈的起伏,就听对方低声道,“那次将要离开静清宫时,我找过您的。” “找过,我?”江锦霜一脸疑惑,他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刮着有关这部分的记忆,可漼寒天说过的画面,他真的没有丝毫印象。 第114章 “那时见您,我们之间离得很远,您看着我,像是在看陌生人。” 终于,在说这句话时,漼寒天的语气终于有了些起伏,江锦霜忽地站起身来,摇摇欲坠。 初见的记忆被抹去就算了,如果后来真像漼寒天所说的那样,他来找过江锦霜。 可为什么这段记忆仿佛根本从未存在过呢? 或许,只有一种可能。 有人,不仅抹去了江锦霜和漼寒天初见的记忆,还一起抹去了后来他们可能几次遇见的记忆。 直到清水镇那次为止。 所以那次,成了江锦霜记忆中他二人的初见。 但对于漼寒天来说,或许可以说成是他们二人之间,第不知多少次再见了。 可能漼寒天次次来见他,得到的都是江锦霜一次比一次陌生的目光。 “我……不记得了,”还未弄清究竟是何人抹去了自己的记忆,江锦霜憋了许久,只单单说出不记得了这句话。 听上去,即敷衍又无情。 原以为漼寒天至少会不开心的,可对方忽地低下了头,江锦霜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 “你……”江锦霜开口,见他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幸好,幸好,”漼寒天念叨了这两个字一会儿,见他一直重复同样的两个字,江锦霜有些担忧地走上前去,直到走到了对方面前,漼寒天才停了下来。 江锦霜的脑子还停在被人摁在门上之前,漼寒天说的那句话。 “只是不记得的话,真好,不然我还以为,您很厌恶我呢。” 眼前人的脸忽然放大,江锦霜睁大了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目前的状况。 漼寒天的脸埋在他的脖颈处,还不断地吐着热气。 “你干什么?”江锦霜稍微挣扎了下,却发现扣住自己的那只手力气大得惊人。 “我,等了太久了,”漼寒天抬起头来,眼中蓄满的泪水让江锦霜一时忘记了挣扎。 他哭什么? 江锦霜正这么想着。 下一刻,唇齿相依。 -------------------- 终于亲亲噜嘿嘿。 话说我的再睡一会儿宝宝去哪里了?贴个寻人公告。 第64章 便宜 牙关被轻松撬开,感受到口中软物的攻势,江锦霜呜咽了几声,浑身顿时失了力气。 也许是察觉到他不再挣扎,漼寒天干脆伸出一只手来揽着他的腰,手臂收紧,两人的腹部贴得更近了些。 “不行……你先……”江锦霜被撩拨得七荤八素,他的理智已经快要被漼寒天的吻给冲散了。 想到两人还有太多事情没说清楚,便如此仓促地…… 亲上了。 再不推开,他们今天这事估计就真的没法收场了。 可当江锦霜准备再次趁着漼寒天呼吸的间隙开口时,有什么东西落到了他脸上。 小小的,温热的。 好像是泪。 这下江锦霜好不容易将一只手挣脱了出来,却没有第一时间将面前人推开,而是悄悄抬起手,拭去了漼寒天眼角的泪。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漼寒天松开了钳制住他的手,十分平静地看着他。 “怎么了?”江锦霜真正能够开口说话时才感觉到自己的嘴已经麻了,他一脸故作镇定,但脸和耳朵都已经红透了。 “您怎么就,”漼寒天说着说着就将目光移到了江锦霜的嘴唇上,“这么好呢?” 迎着漼寒天想要将他拆吃入腹的表情,江锦霜咽了口口水,还在天真地以为对方不会在这种地方继续干这事的。 此刻漼寒天将另外一只手也挪到了江锦霜的腰间,两臂环绕着他的腰,两人紧贴在一起,他们之间几乎没了距离。 “你先松开我,”江锦霜露出一个笑,腰间两只手的温度隔着衣物传来,这样的姿势,又让他感觉到有点不安了。 事实证明,他的感受是正确的。 漼寒天再次不由分说地将唇贴了上来,不同于刚才,这次的吻轻柔细腻,江锦霜看着对方的眉毛,也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 正巧这时,旁边的卧房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江锦霜听到声音后浑身上下忽然一抖,就听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双双!” 是庞师和! 江锦霜顿时睁开了眼睛,刚好对上漼寒天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在这种时候忽然有人打搅,江锦霜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可他现在已经是被漼寒天抵在门上的了,这一退,门被他的头撞出了响声。 也许是敲了许久的门都不见有人回应,听到旁边的房门发出响声,门外庞师和的脚步声渐渐传了过来,直至停在门前。 敲门声同样响声,门外庞师和的声音穿过来,落入这两个正纠缠在一起的人耳中。 “师弟,你看到双双了吗?”庞师和又敲了几下门,听到里面没什么动静,他又开始怀疑,“欸?怎么没人应,那刚才那声音是谁撞出来的?” 庞师和正嘟囔着,江锦霜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他睁开眼睛,带着一点祈求的意味看着面前人。 像是终于放过了江锦霜,漼寒天最后用舌尖点了点江锦霜的舌,这才肯慢悠悠地退出来。 看着面前罪魁祸首脸上写着委屈,江锦霜还以为是他占了人家便宜呢。 像是笃定了里边一定有人,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江锦霜咬了咬唇,接着用手指了指漼寒天, 第115章 又用手指了指门,本意是示意对方开门。 指示完后他就飞快地走到了桌边坐下,坐的方向刚好是背对着门的。 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江锦霜一脸疑惑地转头看去,刚好对上漼寒天嘴角流露出的一丝微笑。 笑什么? 江锦霜刚想开口问点什么,就见漼寒天顺势伸手开了门,江锦霜见状,立马转了回去,毫不自在地装作在玩桌上的茶杯。 “你们都在?”庞师和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疑惑,“怎么现在才给我开门?” 他大咧咧地走了进来,经过漼寒天时估计是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泪痕。 “怎么回事?”庞师和快步走到了江锦霜身旁,看着他的侧脸问,“你把人弄哭了?” 江锦霜眨了眨眼,用着不大的声音答:“没有。” 不明真相的某人还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还在好奇地问:“你又怎么了?声音这么小,还不看着我说话。” 想着赶紧结束这尴尬的现状,江锦霜只想快点让这人出去,于是他缓慢地将头转了过去正对着庞师和,刚想说些什么就得到了对方的一声惊呼。 “我知道了!”庞师和一脸严肃点了点头,“我还说你们两个怎么在房间还隔了这么久才给我开门,原来你们在……” 听到这里,江锦霜的心都快揪起来了,他的呼吸几乎停滞,直到听到庞师和十分自信地说出了两个字。 “打架。” 说完后他还摆着一副“事实定如此”的表情看着他们两个:“我没说错吧?” 江锦霜抿了抿唇,心想着一不做二不休。 只要对方没猜对,说什么都行。 “对对对,我们刚才是打架来着呢,”江锦霜笑着双手合十,“你看我们现在不是没打了吗?要不你先出去,让我好好和他道个歉?” 江锦霜的认错态度如此诚恳,他想应该没有人会拒绝他的提议。 没成想庞师和却是摇了摇头,他忽然伸手指了指漼寒天,一脸认真道:“你都把人家打哭了。” 打?哭? 江锦霜也顺着庞师和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这个角度刚好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漼寒天脸上的泪痕。 不管三七二十一,嘴皮子先秃噜了再说。 “对对对,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师弟打哭的,”江锦霜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后悔莫及的表情, “所以,我才想着要和他好好道个歉,你说对吗?” 像是被他这一套说蒙了,庞师和张了张嘴一时间似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江锦霜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就听他继续指责:“还有你,下手这么没轻重,怎么能把前辈的嘴打肿呢?” 嘴打肿? 江锦霜悄悄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中暗自附和着庞师和。 这小子下嘴真是没轻没重! 正想着,江锦霜抬头看向立在门口的漼寒天,就听 对方学着自己的说辞回答:“是我的错,您先出去,我和前辈好好道个歉。” 像是没听出这两人是在存着心地撵自己,庞师和还想着说些什么教训他们,不知怎么地就被两个人给推搡出去了。 江锦霜大大地松了口气,还听到门外传来庞师和不放心的声音:“你们两个不要再打了,好好把事说开就行,没什么矛盾是解决不了的。” 听他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过了一会儿,也许是觉得说够了,门外的声音忽地停了下来。 江锦霜双手环胸,朝门口抬了抬下巴,示意漼寒天过去看看情况。 门被开了一条小缝,又关上。 看着漼寒天对自己点了点头,江锦霜从刚才开始便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终于走了,”他拖着虚浮的脚步走到桌边坐下,又拍了拍旁边的椅子邀请对方,“过来坐。” 原本是想着两人可以面对面好好把事说清楚的,可等了一会儿,江锦霜抬头看过去,发现漼寒天还是站在原地,压根没打算坐过来。 明明被按在门上亲的动不了的人是他。 可这小子现在这扭捏样,好像欺负人的是他江锦霜一样。 “算了,你想这样就这样吧,”江锦霜干脆妥协,可漼寒天听了,忽然问了句,“前辈,不生气吗?” 听到这问题,江锦霜抬起头来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了一丝不解。 话说江锦霜长这么大以来,就连寻常女子的手都没正经拉过,更别说是刚才那样亲密的动作了。 平生第一次就被面前这个小子给夺走了。 拉手,亲吻。 但其实细细想来,他好像真的没有太生气。 想到这里,面前又忽然被一阵阴影笼罩,江锦霜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刚才那段记忆又如同潮水般扑了上来。 “真的不生气吗?”江锦霜努力想把那些画面从脑海中赶出去,这时又听到漼寒天的声音,他微微抬起头看着对方的眼睛,脑子里的画面愈发清晰了。 他这是怎么了? “你先转过去,”江锦霜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用另外一只手指着漼寒天的身后,“让我先缓缓。” 漼寒天乖巧地“哦”了一声,此刻的神态丝毫不像刚才那个亲得不乐意撒手的人。 想到这里,江锦霜心里慢慢吐血。 别想了!江锦霜! 还好对着漼寒天的背影还不那么容易让他尴尬,调整了好一会儿,又提前给自己打了打气,江锦霜才出声:“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第116章 不就是被后辈亲了几口。 很正常。 没事的。 江锦霜表面上故作轻松,带着一脸笑意看着漼寒天。 “如果前辈没有生气的话,那您可以安慰我一下吗?” 什么鬼? 江锦霜的表情快要绷不住了,他此刻真想撬开漼寒天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是谁被占了便宜,是他江锦霜! 在心里嘀嘀咕咕了一会儿,江锦霜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微笑,用着尽量温和的话语问:“安慰你什么?” 只见漼寒天忽然朝他靠近,走了几步走到了他面前。 “你,干什么?”江锦霜有点想逃,可他此刻正坐者,贸然起身逃掉貌似不太礼貌,所以他还是坐在原地没动。 看着漼寒天站在自己面前,江锦霜刚问完这句话,就见对方忽地蹲下,又拿起了自己的一只手。 江锦霜想把手抽回来,就见漼寒天用唇贴上了自己的掌心。 -------------------- 我们寒天稳定发挥:p 怎么天和朝连在一起也被屏蔽:-) 第65章 撞见 温热的触感自掌心传来,江锦霜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却始终没有付诸行动。 “十几年,长得像是过了一辈子,”江锦霜见漼寒天放开了自己的手,又见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出了这么句话来。 “是很久,”想起念魔的那句“有人为此等了十数年”,江锦霜垂眸,手却放在身侧开始不老实地抠着椅子。 他的心很乱。 也许是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江锦霜活了这二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了这样纠结的情绪。 像是被一根风筝线硬拽着,忽而近,忽而远,心里没个着落。 “所以你……”江锦霜没再抬眼看着对方,而是低着头看自己的衣服,右手还在一旁不停地抠着椅子。 “想如何?”他憋了许久才问出这么一句,但刚说完他就后悔了。 两人刚才亲都亲过了,对方的心思他现在大概也能猜到。 知道了还问。 该说不说他是蠢呢? 还是想听对方亲口说出那句话。 “我天资卓越,师父说来日我必有所作为,”漼寒天忽然冷不丁地来了这两句,江锦霜听着疑惑了一瞬,又听对方继续道,“我和前辈一同穿过喜服,除了没拜过堂……” 只见漼寒天摇了摇头,像是不想再赘叙那些,直接说了最重要的话:“所以我想成为能够站在前辈身边的人,不止是现在,是以后,以及一辈子。” 他说这话时说得无比肯定,可当他停下后再看到江锦霜,顿时又像被挫了锐气一般软下了语气添了句:“如果我有资格的话。” 听漼寒天说了这么一大堆,江锦霜本来应该震惊的,可有了前面几件事的加持,再听到这话时他已经没那么惊讶了。 曾经江言枫倒是有劝过他尽快在仙门中找个心仪的女子成亲。 待江锦霜推脱,江言枫便拿他少宫主的身份来说事。 那时的他是如何回答的? 他道,不入红尘,不惹红颜。 借着这个由头,江锦霜便两手一挥从静清宫溜走了。 而此刻,“红颜”正站在他面前,江锦霜微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应。 江湖不安,魔尊之心日渐贪婪,他们若想心无旁骛地对抗魔尊,但凡少一分挂念都是好的。 江锦霜看事情喜欢看最坏的那一面。 说不好听点,来日若他们二人中去了一个。 剩下的那人又当如何呢? 想了这么些负面的东西,江锦霜愈发坚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但又迟迟不开口。 好像刚才在心里想的那些,只不过是他在不断地添加理由来说服自己。 因为不论他在心中如何坚定,只要再抬头看到漼寒天的脸时,做的一切准备就都被轻松打乱了。 只要看到那双眼睛,江锦霜就说不出拒绝的话。 为什么要拒绝呢? 与漼寒天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江锦霜脑子里用来说服自己的那些话都被击溃,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伴随了某人十多年来的等待,风沙侵袭,流水冲刷,被时间打磨得刀枪不入,最后从江锦霜的口中说了出来。 “好,我答应你。” 一瞬间,漼寒天脸上的表情变了许多,惊讶,不解,最后才是铺天盖地的喜悦。 “我,是在做梦吗?”说清了之后,江锦霜此刻也没了刚才那股子紧张的劲,他见漼寒天如此模样,忍不住轻笑了声。 “是真的,漼寒天,”江锦霜站起身来,伸出手搭在了对方的双肩上,眼神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坚定,“不是一时起意,你所说的,也是我想做的事。” “我允许你来在我身边,直到我死去,”江锦霜说完这句话,走近两步抱住了漼寒天。 胸腔里温热的两颗心正在疯狂跳动,江锦霜闭上眼将头搁在了漼寒天的肩膀上。 他闭上眼,只觉此生从未有像现在这一刻般安心。 可以忘却身份,忘却仇怨,忘却阻碍他们的一切事物。 就这么毫无保留地相守着。 隔了一会儿,江锦霜才听到漼寒天也轻轻应了声“好”,两只手试探般地轻轻抚上了他的背,又像是不满他所说的,漼寒天微微转头朝着他的耳朵吹气,“你不能死。” 第117章 像是小孩子在闹脾气,原本正经的氛围都被江锦霜一声笑给打乱,他笑着伸手勾起漼寒天耳垂旁的一缕头发,开玩笑般问:“我是人,是人都是要死的,难道我还能成仙吗?” “那你不能比我先死,”漼寒天的语气带着点执拗,江锦霜这才注意到这小子对自己的称呼已经变了,“好好好,不比你先死,我要活得比你久,等你死的时候挖个坑,和你葬在一起如何?” 死啊活的话题是从江锦霜开始的,听出漼寒天的语气带了点不开心,他转了转眼睛,正想着如何转移话题时,就见自己正对着门口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门外的庞师和作出一个敲门的姿势,他像是没想到门会直接打开,更在看到门内的景象后傻愣住了。 江锦霜倒是冷静,他对上门外庞师和的目光,伸手轻轻拍了拍漼寒天的后背:“你师兄来了。” 开门的声音漼寒天肯定听见了,江锦霜察觉到搂着 自己的那双手又收紧了些,想到是这小子不想松开了。 “先把你师兄弄走,好吗?”江锦霜用着最温柔的声音在漼寒天耳边问。 这一招见效极快,江锦霜话音刚落,就感觉贴在身上的身体迅速脱离,安慰好了漼寒天,他再颔首看向门口的庞师和问:“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庞师和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他指着半开的门,想着先解释:“我没有推门,是它自己开的。” 漼寒天的声音在江锦霜耳边响起:“可能是我没关好门。” 看到两人的动作如此亲密,庞师和才像是忽然抓住了重点,用着质疑的语气问:“你们两个,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哪样?”江锦霜刚问出口,就听一旁的漼寒天顺着答了声“对。” 就这么轻易地说出去了? 江锦霜挑眉。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庞师和点了点头,接着转过身去不知在做什么。 “庞师和?”江锦霜刚问出声,就见对方又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点不解之情。 “我能说服我自己接受你们现在这样,”庞师和眉头皱起,“虽然我早就看出来你俩有苗头……” 江锦霜听到这里忽然出声打断:“什么苗头?” 庞师和用一种看奇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即说了一句让人听上去十分熟悉的话。 “反正,我是不会和我兄弟拉手的。” 真的,好耳熟。 似乎是初来魔界时,走在路上时庞师和对他俩说的。 那时江锦霜还为了这个和漼寒天避嫌过一小会儿。 想到这里,江锦霜忽地将手探到身后,摸到了漼寒天的手。 “不说这个,”庞师和像是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问,“你们两个,做决 定之前就没有想过其他吗?” “想什么?”江锦霜问出这句话后又仔细想了想,在他的脑海中,除了漼寒天的意愿,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需要他考虑的。 “我们现在在魔界还好,”庞师和的语气有些焦急,“如果回到了人间,有别人知道了的话。”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再说了,但言尽于此,江锦霜也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 在魔界,几乎无魔认识他们。 有了隐息丸,在众魔眼中,他们二人不过是两个不足提的过客。 可等他们回到人间呢? 一个是一门的少宫主,另一个是司徒长老门下最负盛名的弟子。 人们多见男女相恋,也许等见到他们两个如此时,口中不会有太好的评价。 “我说这些,其实不是为了让你们两个不开心,”庞师和见氛围冷下来,连忙添了两句,“我当然是能接受你们这样的,但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般开明的。” 像是说到要点上,江锦霜听庞师和忽然一顿。 “如果江宫主知道了的话呢?” 此话一出,江锦霜顿时变了副神色。 他的父亲,想等他成家后将静清宫移交到他手上的人。 这样一个人,听上去似乎确实不会同意他的儿子,唯一的后继者爱上一个男人。 江锦霜正想着,就感觉到他牵着的那只手正在悄悄往外退,察觉到对方的不安,江锦霜立马收紧了手。 算是给庞师和的回答,也算是他给自己的回答,重新将漼寒天的手握紧,江锦霜勾起唇角:“没关系,是我父亲,亦或是他人,都不会让我放手的。” “得了,”庞师和听到这里,像是松了口气,又摆了摆手,“你们自己别被影响就好。” 说罢,他转身便要走,却在即将踏出门槛时忽然顿住。 “差点让你俩这件事打岔了,”庞师和转过身来,伸手朝江锦霜递过去一个东西,“情魔说看你这东西好看,拿过去玩了一下,刚让我拿过来给你。” 江锦霜低头看过去,一串珠链正躺在庞师和的掌心。 这是江锦霜和漼寒天当时为了救饭团上了阵魔山后从抱幽那儿得来的。 “多谢,”江锦霜垂眸伸手接过那珠链,刚想着情魔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东西从他这拿走时,珠链却慢慢在他手中变得温热起来。 抱幽的声音仿佛忽然出现在耳边。 “如果她的魂魄出现在你身边,这串珠子就会发热。” -------------------- 第118章 在一起喽!撒花撒花,因为后面主要是走剧情了,所以想让他们两个先在一起,就可以悄咪咪发糖了。:p感谢在2024-08-06 23:31:48~2024-08-07 23:5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木木天天开心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缘灭 所以此刻,饭团少的那一魂两魄正在他们身边。 “东西送到了,我还有事,就先不留了,”庞师和不知这链子的作用,朝他们点了点头后关门离开,漼寒天看着门被关上问,“前辈,那我们……” 他说这话时没有直接点明,而是用眼神传达着自己想要表达的信息。 江锦霜看着漼寒天的眼睛,也知道了他的想法。 饭团是他们养的兔子,若要说弃之不顾,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只是现在身在魔界,行动多有不便。 而他们现在能够轻易接触到的只有情魔,想要去收集饭团的魂魄,是无论如何都要求助情魔的。 “找情魔去吧,”江锦霜刚说完,他还在想应当走向何处才能找到情魔时,就听得门外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谁要找我啊?”一听是情魔,江锦霜立马上前几步开了门。 “我说你们两个,”情魔先是扫了屋内一眼,又意味不明地看向了漼寒天,接着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的神色,“有喜事了也不告诉我。” 什么喜事? 江锦霜正满脸疑惑,忽然想起了刚才情魔看向漼寒天的那一眼,他立马反应过来问:“你读我们心了?” “不是你们,”情魔笑嘻嘻地指了指漼寒天,“是他。” 随时随地,想读就读。 这本事还挺流氓。 “算了,反正你早晚也得知道,”江锦霜叹了口气,将那串链子重新缠回了自己手腕上。 情魔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缠链子,隔了好久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我好像听到你们刚才说要找我来着,找我做什么?” 迎着情魔探究的眼神,江锦霜没有要瞒对方的打算,相反,他们方才本就想着要去求助,只是情魔刚好赶上这个时候来了。 将事情原本说清楚后,情魔摸了摸下巴,嘴里还在喃喃着“抱幽”这个名字。 “好,我同意帮你们去找那只兔子的魂魄,”情魔轻快应下,又转回来提了个要求,“不过作为交换,你们要带我见见那位‘抱幽长老’如何?” 江锦霜听着这个要求,一时心里没个把握。 抱幽是早已经死去的梦魔,若要带情魔去见他,首先还得问过他的意见。 而且就算抱幽同意了,之后仙门封印魔界,情魔便再也不能出来了。 但如果他们能够尽早离开魔界的话,那情魔所提的要求也并非不能实现。 只要找到饭团的魂魄,再带走渡霜,速战速决。 想到这里,江锦霜点了点头:“我尽量。” 情魔轻笑一声,他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高兴地往外走了几步。 “怎么找?要不我们先绕着魔宫走一圈,然后……” 江锦霜听着情魔在前面出着主意,刚要抬脚跟上去,就见前面的身影忽然静止不动了。 情魔浑身一僵,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回头问:“你刚才说,要找兔子的魂魄对吧?” 江锦霜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活物根本就不能在魔界存活,”情魔皱起眉,“那它是如何在魔界丢掉魂魄的?” 此话一出,江锦霜忽然想起了抱幽说过的两个字。 移魂。 抱幽当时曾说,是有人借这只死去的兔子移了魂,尸体承受不住人的魂魄,所以才会有一魂两魄散落出来。 江锦霜将心中所想告知情魔,可谁知对方听了以后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所以借尸身还魂的那人移魂之前是在魔界的?”情魔摊开手数了数,数了好几遍才说话,“可是就算包括你们三人,我在魔界见过的人,也只有五个。” 除去他们三个,还有两个。 如果一个是给情魔下咒印的人的话,那么另外一个,就会是失魂的那人了。 既然情魔说自己见过,江锦霜索性直接问:“那人是何人?” “如果我说了的话……”情魔垂眸盯着地面,又换句话,“你真的很想知道吗?” 看着面前说话语气和动作都显得有些局促的情魔,江锦霜的好奇心也被吊了起来。 从情魔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他并不想让江锦霜知道这人是谁。 踏足过魔界的人。 要依靠移魂来逃离魔界的人。 会是谁呢? 江锦霜点了点头:“如果你不想让我知道的话,我也……” 他尽量用着没那么想知道的语气,可他面对着的是会读心的魔,不等他说完,情魔便大大地吸了口气道:“江锦雪。” 江锦霜的嘴形还维持在那句没说完的话上,他像是压根没做好准备,等到意识到他听到的那个名字是何人后,他还是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我应该是听错了。”江锦霜勾起一个笑容,还转头看了一眼漼寒天,仿佛想要对方也给出他期待的反应。 可漼寒天反应过来后满眼心疼地看着他,随后摇了摇头道:“前辈,你没听错。” 第119章 没听错。 没听错。 三个字如同一把匕首搬插在了他的心口处,痛得人快要窒息。 江锦霜脸上的笑也变得僵硬起来,他转过头来盯着情魔看,似乎想要从对方脸上找出丝毫的玩笑迹象。 “江,锦,雪。”江锦霜几乎是咬着牙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伴着心口剧烈的疼痛,他又是笑出了声,又是忽然抽泣。 江锦雪,真的是他走失了十多年的妹妹,江锦雪吗? 所以渡霜才会出现在魔界。 所以他执拗地找了那么多年,却连江锦雪的影子都见不到。 支撑着江锦霜找那么久的信念,此刻变得脆弱不堪,待到它慢慢支离破碎时,江锦霜终于是扛不住了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江锦霜昏昏沉沉地向后倒去,稳稳当当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努力睁眼望去,对上了漼寒天的眼睛。 花香,江锦霜笑了笑。 是幻觉吗? 待到他彻底失去意识,就听身边传来了一阵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花瓣扑簌着往下落,结成一副美丽的景象。 江锦霜睁眼望去,就见到了他身侧一棵巨大的桃树。 树上的木签与风打斗发出清脆的声音。 再听到熟悉的敲钟声,江锦霜才记起来。 自己好像来过这里。 上次是什么时候呢? 他记不清了。 “施主,何故如此神伤呢?” 拄着禅杖的老者笑了笑,江锦霜空望着桃树,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去思考。 “我早该在十几年前死去,”江锦霜眨了眨眼,“可如今,我活着的唯一指望也没有了。” “果真是唯一吗?”老者抬起禅杖朝桃树的方向晃了晃,就见被挂在树上的木签都开始晃动起来。 江锦霜眼睁睁看着其中两块木签朝自己飞来,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名字。 「江言枫墨凌」 「江锦霜 漼寒天」 “对了,有件事忘记处理了,”老者像是想起了什么,抬手到木签前,只是轻轻一挥手,木签上“墨凌”的名字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 那块木签上,只剩下了江言枫的名字。 江锦霜猜不出这老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干脆就默不作声。 “施主不好奇为何我要将这个名字抹去吗?”老者问出口,见躺着的江锦霜还是那副恹恹的模样,“好吧,施主可还记得上次您来时,我对您说过的话?” “什么话?”江锦霜难得作出反应,他躺着看着木签上自己和漼寒天的名字,才想起老者说过的,“满树桃花,每根枝下都挂着一对有情人的名字对吗?” 他刚说完,就见老者满脸欣慰地点了点头:“不错,天定缘分,所有的缘都被记在了这里。” 想起老者刚才的动作,江锦霜这时才想起来问:“所以你刚才那样,是什么意思?” 他口中的那样,指的是老者在木签上去掉了墨凌的名字。 “施主,我所说的有情人,是天定的即便身死也不会被抹去的缘分,除非……”老者拉长语气,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抬手拿起了那块只有一个名字的木签。 “除非什么?”江锦霜坐了起来,满脸不解地看向老者。 “除非,便是像现在这般,”老者将那块木签放在江锦霜面前晃了晃,就见木签顿时化成了齑粉,随风飘向了桃树顶上。 “心死缘灭,天定缘分既不可磨灭,所以此人,”老者笑着看向上空,“永生永世都不会再有正缘了。” 心死,缘灭。 江锦霜看着面前依旧完好无损刻着二人名字的木签,心里不禁泛起波澜。 如果他真的死了,那漼寒天要怎么办呢? 自母亲去世,前半生支撑着他活下去的是江锦雪。 老者口中的天定缘分,原来早早地就将他和漼寒天绑在了一起。 “世间苦难千千万万,都是需要人去尝的,”老者笑着将木签重新挂回了树上,江锦霜只觉对方的声音越来越远,“过不了多久,我们便会再见的,到时……” 江锦霜大喘了一口气睁开眼睛。 他还没从与老者的对话中脱离出来,转头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江锦霜的手正被另一只温暖的手给握着,瞧出漼寒天脸上的担忧,某位罪魁祸首尽力挤出一个笑来,好久才憋出一句,“别不开心了。” -------------------- 改错别字…… 第67章 同时 听到江锦霜的安慰,漼寒天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江锦霜看漼寒天这样,心里顿时好受了些,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晕倒前还吐了血,这才说一两句话,他就开始咳了起来。 见他这样,漼寒天也立马如临大敌般站了起来,像想起什么似的往外跑。 “前辈,我去给你拿药。” 药? 江锦霜用手撑着身子坐起来了些,他把头靠在床头,头偏着看向门口。 魔界怎么会有人吃的药? 不等江锦霜细想,漼寒天已经急匆匆地端了碗药回来了,他走得极快,但手上的药却是一滴都没撒。 漼寒天边用勺子搅着碗里的药,便解释说这药是情魔特地派手下前往人界寻来的。 第120章 一起被带过来的,还有情魔和庞师和。 漼寒天走在前头,一进门便走到了床头坐下。 他身后那一人一魔脸上表情都不大好看,尤其是庞师和,脸耷拉着,仿佛有人刚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般。 喝着漼寒天一勺一勺送过来的药,江锦霜抬眼看到庞师和那一脸的不痛快,隔了好久才开口:“怎么了?” 被他这么一问,庞师和终于是忍不住了,偏过头去轻嗤一声:“还不是某个大嘴巴魔。” 在场的只有一只魔,江锦霜听对方如此还能说出如此幼稚的话来,想必也是没真正生气。 “大嘴巴?”情魔听了之后伸手指了指自己,一脸委屈,“我哪儿知道你和他见过面后还没说过这事,谁知道我还要保密啊?” 听到这里,江锦霜想起来了庞师和指的是当时在清水镇时,他们再次见面时庞师和对他说的话。 他说江锦雪死了,江锦霜当时不信。 还想着带着庞师和一起去找江锦雪。 “你还不是?我之前不是回了魔界之后跟你说过不要说出这事吗?” 庞师和双手环胸,情魔急得原地转了两圈,最后才憋出一句:“我一时忘了……” 眼看着这一人一魔再这么放任下去估计就要吵不完了,江锦霜接过漼寒天手中的碗,一下便把碗中剩下的药喝了个净。 “你们等会儿,”江锦霜喝完了药将碗还给了漼寒天,心里忽然有了个疑问。 仙魔大战时江锦雪失踪,不可能是因为她冲在前线而被掳走,魔军就算进攻得再猛烈,也不可能放任这么一个有威胁的人就这么来到魔界。 况且大战时有掌门们坐阵,各大门派的头部弟子也都齐齐上场,如果江锦雪是在作战时被掳走,那么在这么多双眼睛下,就算是魔尊亲自来也会露出蛛丝马迹。 可当时大战那会儿,几乎没有人发现江锦雪是如何不见的,演变到最后,人们传的便是江宫主的女儿在仙魔大战中失踪了。 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人说,魔界战败,掳走了江锦雪做俘虏,可这样的说法很快就被打破了,既然要俘虏,总不可能只要她一人,其他一同作战的人都好好的,所以她定不是被掳走的。 又有人说,江宫主的女儿说不定是与魔界达成了某种秘密协议,她兴许是看魔尊一时势强,于是自荐去了魔尊前头,这才有了失踪一说,后来魔界战败,所以这位临阵倒戈的小姐也没脸出来露头了。 当时的人间百废俱兴,江锦霜正是年轻气盛时,他听到有人如此编排江锦雪,咬着牙提剑便冲到了人家宗门前头守着,宗门不放人,他便赖在那里,说一定要让那人好看。 如此行径当然很快地被人传到了江言枫的耳中,江锦霜守在人家宗门前,不过几日便被江言枫派来的人给提回了静清宫。 自家儿子上人家门讨说法反倒被爹给带回来了,有人看笑话,但江言枫下一步的动作就让那些人笑不出来了。 静清宫宫主亲自拜访各门,将说过风凉话的弟子一一提了出来,其他掌门像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计较,为了顾及颜面,还是拱手将那些人给交由江言枫处置了。 之后那些人是被驱逐出了宗门,从此以后不能再学习任何术法。 江锦霜虽还是对此处罚不满,但江言枫已经让他们从各门派滚蛋了,表面上江锦霜是无论如何都得心服口服。 所以背地里,他连夜写了一封信留在了紫竹阁的书桌上,趁天还没亮便逃出了静清宫。 这一走,便是十年。 可发生的所有事里,江锦霜似乎忽略了什么。 江锦雪绝不可能是主动来到魔界,而魔尊也没有理由只带走一个俘虏。 见他出神,漼寒天用手捏了捏他的手:“你在想什么?” 越想越乱,况且有两个知情者就这么站在这里,江锦霜索性不再去想,直接开口问:“江锦雪为何会出现在魔界?” 情魔听到他这一声,浑身一僵抿嘴不再出声了。 庞师和听了则是摇了摇头:“我当时听闻阿雪失踪,一时气极没控制住才成了魔,等我被梦魔带到魔界时,才听他讲阿雪死了。” 梦魔。 或许可以问问抱幽。 正想着,江锦霜才想起来从刚才起便一直沉默的情魔,他转而看向一旁那个想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魔:“情叔。” 情魔像是打定主意了不管对方问什么都装傻得了,结果江锦霜这一声就把他给叫蒙了,好半天才问出一句:“啊?” “阿雪若还在世,您也能听到她这么叫您,”江锦霜看出情魔的坚定,只能用这最后一招感情牌,“我现在只想知道,阿雪究竟是如何死的。” 闻言,屋内另外两人都转而看向情魔,目光聚在一起,情魔不适应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说就是了,”江锦霜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情魔清了清嗓子,先是说出了一句让在场人都震惊的话。 “其实我知道,你们要找的那把剑在哪里。” 江锦霜迟疑地看了一眼情魔,刚想开口问就听对方赶忙开口解释:“当然,我肯定不是为了害你们的,隐瞒这件事,只是因为,因为……” 既然情魔一早就知道渡霜在哪里,那他们兜了这么一大圈,其实都是在做无用功,如他所说,他没有害人的心思是肯定的。 第121章 但江锦霜如何都想不通,他们此行来魔界就是为了带走渡霜,情魔如此不愿他们知道渡霜的下落,想必是有苦衷。 可情魔自告奋勇要派手下帮他们去找渡霜,还带他们来了魔宫,这举动任谁看上去都会觉得不对劲。 “渡霜在哪里?”江锦霜越想越乱,他索性直接问,情魔眨了眨眼,“魔宫。” 这下就对得上了。 渡霜在魔宫,而他们刚好就被情魔带到魔宫来了。 可如果先前他们没有引出江锦雪死的事,那他们也无法得知渡霜在魔宫,所以情魔最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江锦霜还没问出口,就听情魔自顾自答:“是为了让你们离开。” “你读我心?”江锦霜皱了皱眉,说完后才反应过来情魔说了什么。 “慢着,你说为了什么?”情魔听他问,于是重复了一遍,“让你们离开。” “等过几日,我就会说我的手下没有找到你们要的那把剑,等你们最后还是没有找到,也一样会离开魔界的不是吗?” 听他计划如此周全,江锦霜都要忍不住拍手叫好了。 可情魔都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到点子上。 为什么不希望他们带走渡霜? 江锦雪的失踪,蹊跷的情魔。 的确,他们在魔界的时间有限,思来想去,江锦霜直接下了床。 见他双脚垂在床边,漼寒天很自然地弯下身子替他穿鞋。 “其它的都不说了,”江锦霜站起身看向情魔,“我只要渡霜,和阿雪的魂魄。” 情魔的嘴唇动了动,他看到江锦霜下床朝门口走去,等庞师和都要跟着出了门时才出声叫住他们。 江锦霜的身体依旧虚弱,他站在最前面,面色苍白。 情魔几步跟了上来,像是终于要说出心中埋藏已久的秘密一般:“你们拿不到剑。” “为何?”听他如此笃定,江锦霜也起了好奇心。 “你们要的那把剑,此刻就在魔尊宫里的血莲池内,”情魔双手攥拳,“血莲池内的池水可以融化一切试图靠近它的事物。” “你也不行吗?”江锦霜刚问出口,就见情魔摇了摇头,“从我知道有血莲池存在起,就只见魔尊和诛融可以进去。” “七魔是吸取魔界力量化成的原魔,而诛融是吸取魔尊力量和魔界力量化成的魔,”情魔怕他们听不懂,尽力解释,“诛融已死,只有魔尊可以拿到那把剑,所以你们还是放弃吧。” 只有,魔尊吗? 江锦霜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忽然想起了那时,除魔咒在他手上起的反应。 以及情魔说过的,诛融是世间唯一一个可以同时使用灵力和魔力的魔。 “情叔,”江锦霜忽然大胆开口,“拥有诛融一半血脉的我,能不能进血莲池呢?” 情魔睁大了眼,像是忽然才反应过来什么,江锦霜见他不回答,便再次问:“我的母亲可以同时使用灵力和魔力,那我是不是也……” 说着说着,情魔忽然厉声打断:“不可能!” -------------------- 第68章 魔契 “其余的都好商量,唯独这个,”情魔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其严肃,“如果你还想活着的话。” 江锦霜闻言呆愣了一瞬,接着又露出一个笑:“您这是在,威胁我?” 他话音一落,其余两人都吃惊地转头看了过来。 其实此话任谁听来都几乎不会往威胁那方面去想。 可看着情魔如此遮掩的模样,江锦霜眨眼间便下了决定。 他非要把情魔打定主意想瞒着的那些事给激出来,即便是用最不敬的话语。 “你!”情魔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放大了音量,可他随即又立马闭上了双眼,开始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江锦霜这忽然不敬的语气是为了什么,“那你就当我是威胁你好了。” 听他这意思,江锦霜知道今日估计是不能如此轻松便套出信息了。 “那这样的话,”江锦霜转头看了漼寒天一眼,在情魔看不到的角度眨眨眼朝对方使了使眼色,“我们便自行去寻找渡霜了,至于进入血莲池,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我是诛融的血脉,那我就有办法。” 他这话说得极其自信,连带着一旁打配合的漼寒天几乎都要信了。 “告辞,”漼寒天温声行礼,作出一副要跟着江锦霜一块走的阵势。 江锦霜也跟着朝情魔行礼,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转身离开。 转身。 一步。 两步。 刚抬脚准备踏第三步时,身后传来了情魔的叫停声。 “慢着!” 江锦霜缓慢回头,就见情魔大跨几步走了过来,脸上的神情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沉重。 “你要知道,我就告诉你,”情魔微微抬头,下巴被他紧咬得颤抖起来,“这回,算我对不起阿融。” 什么意思? 江锦霜脸上的神情一滞,就见情魔抬手往身后一挥,一个小结界就包裹在了他们身边。 看了看周围另外两人惊讶的神色,江锦霜看着情魔不断酝酿准备开口,他也意识到了接下来他将听到的话会有多么让他出乎意料。 “你母亲,和你妹妹,都死于魔尊之手,”情魔说完这句话后大喘了几口气,看到江锦霜没有太大变化的神色,他呆住了一瞬,满脸不可置信地问, 第122章 “你就不吃惊?” 江锦霜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阿雪死在魔界,若她是被魔尊所害,那我没什么好意外的,而母亲……” 说到这里,江锦霜从身上摸出来了高婶转交给他的,墨凌留下来的布条。 可那块淡黄色的布条刚被他拿出来,就见上面用法术维持的字迹已经消失不见了。 消失了。 心里的湖面像是忽然被投入一块巨石,在他胸膛中惊起落不下的水花。 年少时他曾经历过一次丧母之痛,等在梦中再看到墨凌时,他只记得那时墨凌对他说的话。 “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所以就算是后来他们在魔界见到了墨凌留下的诛融幻影,看到了诛融慢慢消散的那一刻,听到了诛融说的最后一句话时。 他也依然相信,相信墨凌会遵守承诺,一定会和他再见的。 一定会的。 可江锦霜那时的坚定只源于他满心的期待,和这块带有墨凌法力残留的布条。 字在,墨凌就不会真正地死去。 可此刻,看着布条上空空如也,江锦霜才真正地反应过来。 墨凌,真的死了。 世间有关她的一切都在诛融幻影消失时被抹了个净,只留下了这块孤零零的布条。 以为江锦霜忽然发起呆来了,情魔斜着眼盯着这块布条看了许久,可还是没看出什么花样来,为了赶时间,他忍不住出声问:“你怎么了?” 被情魔的声音打断,江锦霜才感受到已经堵到心口的那股子劲。 酸涩,苦闷。 “她留了遗物给我,”江锦霜尽力用最平静的话,“她说,魔尊害她。” 说完这句话不知用了他多少力气,说到最后,就连他的尾音都有些颤抖了。 “原来如此,”情魔点了点头,脸上的那点严肃稍微松懈了些,“我还以为你不知情,怕阿融知道我把这事告诉你,差点就让我以为自己是罪人了。” 江锦霜听完情魔的话,握着那块布条呆呆地点了点头。 情魔还在自顾自地感慨:“我从刚才便听出来了,你小子,还想着激我,以为这样我就会气极口不择言地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吗?” 说罢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不可能的,这个看到了吗?若我真的让你知道了所有事情,我脖子上的这个东西分分钟便能要了我的命。” 听到这里,江锦霜还是眼神放空着,听一半漏一半。 不能说的话。 “那就请您,帮帮我,”江锦霜握着那块布条忽然开口,情魔听他的声音,这才感觉到不对劲,“你怎么了?” 在心口堵着的那口气一下冲到了脸上,连带着满满的不解与心痛,江锦霜的右脸上流过一行清泪。 “请您,帮帮我,”江锦霜木然地收起那块布条,抬头用着一种十分虔诚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情魔,“我至少,要带着阿雪的魂魄和渡霜一起走。” 这是,最最少了。 看着情魔无甚反应的样子,江锦霜垂头让那滴泪落到了地上,泪水落地,在地上结成了一个圆点。 “你……当真只是为了带走那把剑和她的魂魄?”情魔的声音自江锦霜面前传来,江锦霜立马抹了抹刚才流过泪的眼睛,抬头一脸希冀地看向对方。 像是终于没能捱过江锦霜眼神的攻势,情魔叹了口气妥协,朝江锦霜伸出一只手:“手给我。” 江锦霜不明所以地将手放在了情魔的手上,就听对方道:“那就按你所说的,你想要使用你身体里的那部分来自诛融的魔气,只是因为你想要带走你妹妹的剑和魂魄。” 如此说来,的确没错。 可情魔话中的“只是”听起来颇有些奇怪,不等江锦霜细想,就见情魔变出了一把匕首,他用刀尖抵在了江锦霜伸出去的那只手掌心处:“和我立下魔契,我便祝你一臂之力。” 魔契。 江锦霜倒是听说过此等契约。 魔界不比人间,约束规矩繁多。 作为乱和恶的代表,魔界自然也有许多不讲信用,靠着蛮力来轻松毁约的魔。 所以在做某些重大交易之前,两魔之间会选择立魔契。 魔契以血为媒,魔气相佐,有这两样东西,魔契立到最后,就变成了一个极其阴邪的法子。 所以在立魔契的过程中许下的惩罚便出了奇地准。 当初立下的暴毙而亡,全家死绝,若你不信邪地去毁约,那你就真的会遭到报应。 想到这里,江锦霜先是问了一嘴:“内容是什么?” 这种时候还是需要谨慎一些。 “很简单,就像你说的,唤醒魔气只是为了进入血莲池,所以我要求的魔契内容也一样不难,”情魔张嘴便说出了江锦霜听着吃惊的话,“我要你之后出了魔界,不论是用魔力,还是用灵力,都不可插足人界与魔尊之间的斗争。” 说到这里,情魔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道:“若有违背,那么届时你用了几成力量,你就要经受此等力量十倍的钻心之痛。” 情魔说到这里顿了顿,伸手将那把匕首递到了江锦霜的手中:“我不逼你,答不答应立魔契,你自己做决定。” 只要不插手人界和魔尊之间的争斗便能将渡霜和江锦雪的魂魄带回人间。 他又不傻,怎会生生地去受那十倍的钻心之痛。 第123章 斟酌了一会儿,江锦霜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抬刀便朝自己的掌心割了一道口子。 情魔见状皱了皱眉,但还是什么都没说,也在自己的手上弄了个口子。 鲜红的血顺着江锦霜的伤口飞到了空中,与情魔伤口中流出的魔气在空中混杂在一起,最后结成了一滴黑红的血。 那滴血分离出了两滴,各自飞向了江锦霜和情魔的手腕处。 看到血钻进了自己的身体,江锦霜抬头看着情魔问:“这样便可以了吗?” 魔契已成,他见情魔缓慢地点了点头。 “此招凶险,且以身犯险后再无全身而退的可能,”情魔开口,又解释,“我并非是为了再挽回你的心意,只是此后你的路程未必平静,站在长辈的角度,我还是不希望你太过辛苦。” 听情魔如此真情流露的一番话,江锦霜这次是打心底里地对面前魔改了观,他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多谢您。” “真的不后悔?” “不后悔,”江锦霜还以为情魔是怕他反悔,于是抬起了胳膊露出手腕,“十倍,我记得的。” 不论今后的路有多难走,都是他江锦霜应得的。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就算路上布满荆棘,双腿被折断,他也一定要跪着爬完这条路。 “好,既然你决定了,”情魔抬起手来,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江锦霜的眉心,闭上眼睛开始口中念念有词。 江锦霜不受自己控制地随着情魔的动作闭上了眼。 黑暗中,他感受到一阵温暖的气息从他的眉间慢慢地涌向了他的全身。 从小小的一点,到融汇全身的每一处经脉。 等江锦霜再抬眼时,情魔设的结界已经消失不见了。 原本被挡在结界外的两人此刻都震惊地看着他。 准确地说,是看着他额间的那个印记。 -------------------- 收拾收拾准备回人间啦 第69章 不信 “前辈,你的额头?” 江锦霜听见漼寒天这么问了一声,抬手便摸向了自己的额间。 却什么都没摸到。 但他触碰过的地方暖暖的,仿佛流动着一股神秘的力量。 “我的额头有什么?”江锦霜刚问出声,就见情魔抬手,极其自然地变出了一个铜镜出来。 铜镜正对着他自己,江锦霜看到了镜中,他额间的一个纹记。 江锦霜想看清这纹记究竟是什么东西,于是抬脚又向铜镜走近几步。 直到江锦霜的脸与铜镜之间再无甚距离,他这才看清这纹记的具体模样。 一半黑,一半红,形状像是一个花苞,中又有镂空。 “这是什么?”江锦霜偏过头去问情魔。 情魔闻言一笑,什么也没说,倒是先拍了拍手。 “果然,果然,”江锦霜听他“果然”了两句,又迟迟听不到下文,于是忍不住开口问。 “果然什么?” “那个纹记,我只在两只魔那儿看到过,”情魔伸出两根手指,边说边往下收,“一个是诛融,另一个是魔尊。” 听到魔尊,站在一旁还不知状况的两人都惊了一瞬,庞师和张大了嘴,随后才反应过来问:“不对吧?我在魔界时也见过魔尊,怎么没在他那见到过这个纹记?” 情魔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来魔界时,魔尊真身已经被封印了,纹记只在他的真身上才看得到。” 魔尊真身。 江锦霜想起了那时在药谷,魔尊以一身轻松抵抗他们几人的场面。 魔尊分身都如此厉害了,更不用说届时众掌门,要将先前的封印拔除后再行新的封印。 谢玉泉已死,剩下的四掌门中还有包藏祸心之人。 而他们这次要面对的,可是魔尊的真身。 总的来看,胜算极小。 “怎么愣住了?”情魔伸手在江锦霜面前挥了挥,江锦霜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 “那好吧,为了送你们三个赶紧出去,我们速战速决,现在就去拿剑,”情魔自顾自地边说边往前走,江锦霜却在原地叫住了他。 “我还不会用你们的法术,”情魔回头,就听见江锦霜来了一句这样的话,见江锦霜一脸认真,他有点想笑,但还是偏着头朝庞师和抬了抬下巴,“你教他。” 庞师和点了点头,走过来悄悄在江锦霜耳边解释:“魔族和我们不一样,他们不需要用法术,只要你心里边想什么就能变出什么来。” 闻言,江锦霜蹙了蹙眉。 什么咒语都不需要,只要在心里想吗? 既然如此。 江锦霜闭上眼睛,抬手在手心中将自己心里所想的力量传了出来。 无穷尽的魔气从他手心中喷涌而出,魔气汇聚到他身边,落到地面,瞬间在他身边筑起了一道高墙。 魔气在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让人心颤,江锦霜大喘了几口气,才堪堪将放出来的这些魔气收了回来。 他低头看着掌心想起方才的情形,缓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情魔,眼中比起先前多了几分坚定:“走吧。” 虽说同在魔宫,魔尊居住的宫殿看上去不那么远,但是真走起来,那还是让人累得够呛的。 走过去,也是情魔提出的。 他说,江锦霜额间的纹记已经够招摇了,要是还大摇大摆地传过去,搞不好会惹得过多魔注意。 第124章 魔宫内居住的可都是战力一等一的魔将和贵族,要是弄出了什么动静,让他们合起伙过来看这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不但到时作为牵引者的情魔逃不掉,试图隐去气息的这三个活人则更加危险。 所以他们几个只能像现在这样,一步一步朝前方大殿的方向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江锦霜只感觉手腕上的那串链子愈发烫了。 站在魔尊大殿面前时,不等他们进去,情魔便开了口:“魔尊不在殿内,到时你们进去,绕到殿后,会看到一座山,顺着山路走上去,血莲池就在山顶。” 江锦霜听他交代得如此详细,心里觉得奇怪,不禁开口:“你不和我们一起进去吗?” 只见情魔摇了摇头:“我不进去了,我在外面替你们把风,如果你们出来后没看到我,就立马回人间吧。” 暂时摸不清他话里的意思,江锦霜只觉得古怪,可又说不出古怪在何处。 江锦霜又想,既然情魔就在殿外等着,能出什么事? 于是他点了点头,朝情魔行了一礼:“我们很快就回来。” 情魔也点了点头,转身朝殿外望去。 走进殿内,抬眼便能看到隐藏在大殿角落的一处偏门。 偏门后便是情魔口中所说的山。 这山实际上看上去也就比他们身后的这大殿高一点。 与其说是山,倒不如说是个高坡。 正如情魔所言,顺着面前这条路爬上坡去,就看到了血莲池。 不知为何,从方才来魔尊宫殿的路上开始,江锦霜的心中就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垂眸取下了手腕上的链子。 因为它此刻,烫得惊人 “你们就在此等候,”江锦霜回头扫了两人一眼,视线最后在漼寒天身上停了一会儿。 “等我回来。” 漼寒天露出一个笑,点了点头道:“好。” 江锦霜这才放心转身朝血莲池走去。 既然渡霜在这池中,链子也已经这么烫了。 那么江锦雪的魂魄,应该也会在此处吧。 正想着,江锦霜忽地停下脚步,才发现他此刻已经来到了血莲池边。 面前是充斥着血腥味,但又不像血液的池水。 红色的池水中绽开几朵纯白的莲花,丝毫不见渡霜的影子。 如果池面上看不到的话,那应该就在池底了。 江锦霜抬起手漠然地看着面前的池水,一股浓烈的魔气便从他的掌心倾泻而下。 池水接触到了他的魔气,顿时自觉地朝两边去。 慢慢地,池水被魔气切割出一条道来,江锦霜收了魔气,抬脚顺着出现在他面前的这条路走了下去。 血腥味渐渐散去,江锦霜这才闻到属于那几朵莲花的清香。 池上池下两幅景象,若没有情魔说出实情,就算是让江锦霜站在池前,都很难找到渡霜。 而此刻,江锦霜终于看到了江言枫让他看到的那画面。 红黑的岩石层层堆叠起来,空中还不断有隐约的魔气掠过。 渡霜,就在他面前。 江锦霜几步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渡霜的剑柄。 可剑下的石头像是有生命一般,察觉到剑被扯动,立马就开始咬死了剑不放。 江锦霜见用力还是拔不出剑,刚准备伸手将这块大石头劈碎,就听到了来自身后的一声轻呼。 “哥哥。” 江锦霜握剑的动作一滞,回过头看到了他十年来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江锦雪歪着头笑了笑:“哥哥,怎么不过来陪我说说话?” 此刻有了江锦雪相衬,其余所有的事物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江锦霜松开了握住剑柄的手,快速地朝江锦雪走过去。 “我就知道,我知道你没死,”江锦霜声音颤抖着伸手想要去触摸面前人,却只见他的手指轻松穿过了江锦雪的肩膀。 江锦雪浑身的幻影都如同池面一般波动了一阵,随即才平静下来。 她摇了摇头,用着尽量轻松的神色道:“哥哥,我死了。” “不可能,不……”江锦霜还想继续去触摸她,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次次的失败。 江锦霜咬着牙,垂下头发出一声低吼。 “哥哥,没关系的,”江锦雪伸手过来,将她的幻影盖在了江锦霜的头上,“至少我还知道自己死于谁手,不至于死得那么不明不白。” 听到这里,江锦霜再也忍不住了,他丝毫不顾自己现在的形象,咬着牙问:“是谁?” 无论是谁,他都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就算是死。 江锦雪笑着摇了摇头:“无人杀我,是我自刎。” “什么?”江锦霜的神色一僵,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他想继续追问时,就听江锦雪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哥哥,你还信江言枫吗?” 没有用尊称,而是直呼其大名。 虽然江锦雪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江锦霜最了解她。 这样一个自小比谁都懂得礼数的人,又怎么会就这么叫出自己父亲的名字呢? 再思及她问出的问题。 “为何如此问?” 江锦雪听了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表情明显是让江锦霜自己想。 其实早在来魔界之前,江锦霜就已经对江言枫心存芥蒂。 第125章 再加上墨凌对江言枫的态度,和后来那老者亲自抹去木签上江言枫的名字时。 江锦霜大概也能猜到些什么了。 墨凌的确是死于魔尊之手,可她死后魂魄未尽消散,依旧能够看到人间发生的事。 能让墨凌心死,想必江言枫是做了什么让人无法原谅的事。 在江锦霜心中,江言枫虽不至于与魔尊勾结残害人间,但做出的事也是让人十分费解。 死了林烬,死了常昂,目的真的只是为了让他们死前在江锦霜面前夸一夸他自己的好吗? 想了许久,江锦霜才摇了摇头:“不尽信。” 听到此话的江锦雪终于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她笑得弯下了腰,眼中却已经泛起了泪花。 “知道我为什么恨他吗?”江锦雪笑了许久才直起身子抹了抹自己的眼泪,“哥哥,因为我啊,就是被他江言枫亲手送到魔界来的。” -------------------- 第70章 计划 被江言枫亲手,送到魔界? “你,说什么?”江锦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脑子里还在不断地尝试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没有真正含义,江锦雪笑了笑,笑到最后又,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僵硬。 “仙魔大战,魔尊失利,眼看着我们就要乘胜追击了,魔尊还想着负隅顽抗,不肯撤退,为了再杀我们一波,”江锦雪忽然抬头看着上空,“好像,那是是一个下着雪的夜晚,江言枫来到了我的营帐,说他有一个能够减少死伤人数的办法。” 听到这里,江锦霜心中渐渐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办法?”他开口问,就见江锦雪忽然盯住他看。 “因为我们,是魔尊制造出来的魔器的血脉,哥哥与我,都拥有诛融的力量,”江锦雪抿着嘴点了点头,垂下头时眼中的泪光掩都掩盖不住,“所以我们的父亲,决定与魔尊做笔交易。” “魔尊答应了,即日便带着所有的魔兵回魔界,还自愿被众掌门封印在魔界内。” 听了这么多,江锦霜还没注意到自己的双手此刻正紧紧握拳,掌心被掐出了血。 他抑制住内心剧烈的激荡,隔了好久才开口问:“交易内容,是你么?” 杀了诛融,又想起在人间还有诛融遗留下的两个孩子,所以魔尊才肯答应与江言枫做交易。 联想到先前魔界的几只大魔是如何死的,那么魔尊要带走江锦雪的目的,也就很明确了。 江锦雪闻言点了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又摇了摇头。 江锦霜不懂她这一前一后的动作是什么意思,刚要开口问些什么时,就见立在石缝里的渡霜嗡鸣两声。 江锦雪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又默不作声地转了回来。 也许是面前这场景似曾相识,江锦霜忽地想起了和诛融见的最后一面,他垂眸朝江锦雪看去,果然看到了对方已经开始消失了的下半身。 灵力开始吞噬她的身体,亦或是给她一个解脱。 “哥哥,江言枫和魔尊交易的内容不止是我,” 江锦雪摇了摇头,“为了稳住魔尊,将我送出去只是他的第一步计划。” 只是第一步计划。 所以江言枫承诺过要给魔尊的东西,不只是一个女儿。 他与江锦雪,早从那时开始就已经不被江言枫看作是两个真正的人了。 可以是一件货物,一个筹码。 唯独不是儿女。 “来到魔界,我逃不出去,”江锦雪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所以在魔尊准备吞噬我时,我先他一步用渡霜自刎,同时用它封印住了自己的神魂。” “在这里的日子太漫长了,原来才只过了十年,”江锦雪低头自嘲,“我就这样一天一天在这里捱着,直到后来,我发现我的一缕魂可以放出去走动了。” “只是刚来到魔尊跟前,我就听到了他和江言枫接下来的计划。” 江锦雪的身体消失得越来越多,此刻已经只剩下了上半身。 “他们挑选了一人,在其身上种下魔种,约定在十年后我死的那天,将你与那人一同献祭给魔尊。” 献祭。 江锦霜怔怔地望着江锦雪。 她死于冬日。 如此算来,江言枫与魔尊约定的日子,便是今年冬。 也正好是江言枫告诉他即将攻打魔界的日子。 可不论是谁,做什么事总要有个目的。 可他想了许久,还是猜不到江言枫行这些事的目的。 就像是一个做事毫无章法的,疯子。 江锦霜道出心中所想,说出的话语却没有丝毫起伏:“所以,他接下来是想让我死对吗?” 江锦雪像是被什么触动到了一般,垂眸点了点头。 也许是不想再继续如此悲伤的话题,江锦雪将他浑身上下扫视一番,最后落在了他的脸上。 “哥哥,这是什么?” 江锦雪的眼神落在他脸上,她的的幻影朝江锦霜伸出手,一缕细细的丝线从她的指尖穿了出来,最后落在了江锦霜的额间。 “我用了魔力,头上就出现了这个”江锦霜垂眸看着江锦雪已经残缺得几乎只剩下一张脸的幻影,注意到她脸上的笑,他下意识问出口,“笑什么?” 这句话说出口,不只是江锦雪,就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幼时他们二人玩耍,通常都是江锦雪占了上风。 第126章 可她有一点,就是怕狗。 一次路遇一凶犬,江锦雪看到便软了腿,眼看着恶犬即将朝他二人扑过来,江锦霜眼疾手快地捡起了一旁树下的断枝,像他见过的那些舞剑的人一般上下前后挥舞着木棍,想以此来吓退恶犬。 恶犬最后还是没吓到,还追了他们好一会儿。 两人拐进一个墙角,恶犬顺势跑了过去,与他们擦肩而过。 原本应该吓软了腿的江锦雪此刻抬着头看着江锦霜,在看到对方脸上沾了灰土一脸狼狈时,恐惧被一扫而空。 听到江锦雪的笑声,那时的他也如同现在一般,下意识便问出了那句话。 两人许久未言,看着幻影还在慢慢消散,江锦霜先开了口。 “我要带你的魂魄回人间。” 只要带回了魂魄,江锦雪也还是可以活着,即便是活在饭团的身体里,即便不是以人的身份。 “我的魂魄?”江锦雪刚问出口,就立马反应了过来,“哥哥,莫非你是在说那只兔子?” 江锦霜还没听出她话里的不对劲,点了点头解释:“你现在只是一个离魂的状态,等我带你丢失的一魂两魄回去,你便能……” 不等他说完,江锦雪插嘴道:“不可能了。” “什么?” 江锦雪的脸只剩下了最后一角,待到完全消失时,江锦霜才听到她的后文。 “那一魂两魄不是意外丢失的,”江锦雪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思考如何才能解释清楚,“我想在这里等到你来,亲手将我的剑带回去,可我的剑必须有我的魂魄相伴,才意识不到它的主人已经死去了。” “哥哥,你现在看到的,也是我选择的结果,”立在石头上的渡霜此刻已经彻底被拔了出来,它的剑身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最后落在了江锦霜的手边。 “我自愿化作剑灵,以我的一魂两魄祭养渡霜。” 江锦雪的幻影留下的最后一点光点慢慢飞进了渡霜的剑身,江锦霜则听到了她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哥哥,带着我,带着渡霜一起走,以及, 快逃吧。” 快逃吧。 快逃吧。 这三个字在血莲池底传得尤为久,就像是江锦雪特地想要他听得更清楚些。 最终,池底归于平静。 江锦霜默不作声地拿起了手边的渡霜,这剑便像是已经认过主了一般,刚落入他的手中便乖乖地和清雪缩到了一起。 看着空荡荡的掌心,江锦霜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血莲池的,也不记得是如何来到了魔尊大殿前。 直到看到大殿下乌泱泱一大片魔时,他才反应过来看着身后两人。 情魔站在他们前方,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还不忘回头解释:“我没想到他们会来这么快。” 魔尊站在最前方,身后跟着的是念魔以及其余一众魔。 “江锦霜,”魔尊邪笑着开口,“真是好久不见,吾都有些想你了。” “想他个头,”情魔低声啐了一声,回过头来低声对他们道,“让庞师和带你们去圣桥,江锦霜,你还记得答应我的吧?等办完这件事后就老老实实回人界。” 听出情魔是想让他们先走,江锦霜扫视了大殿下的魔一眼,心中了然:“他们是来抓我们的吗?” “不是!”情魔边紧盯着已经开始朝他们靠近的魔众,还想着回头搪塞江锦霜两句,“没什么大事,你信我的就好,回了人间,就再也看不到他们了。” 从前的江锦霜听到这话也许会相信,可现在的他已经知道了魔尊计划的全貌,听着情魔的话,他只觉心里充满着一股说不出的难受。 这个计划。 江锦雪和墨凌知道,所以她们恨江言枫,情魔念魔也知道,所以他们倾力相助,只为保得江锦霜这个对所有事都毫不知情的人平安。 “还在筹谋什么呢?”魔尊脚底下踩着黑气渐渐逼近,全然没注意到身后念魔已经悄悄抬起来了的手臂。 江锦霜看着念魔拿着手上的东西对着魔尊的后脑手起刀落,魔尊应声倒地。 “我要,带你们一起走。” 魔尊被自己的手下背刺,死是不可能的,只是他现在用的这副身体会失去意识,短时间内动弹不得而已。 其余手下见念魔动手,都立马反应了过来要攻击她。 情魔还没反应过来江锦霜这决定是在闹什么小孩子脾气,下一秒就被飞过来的念魔拉住了衣领。 情魔被带飞出去,江锦霜听到了念魔留下的一句“跟上”,便也学着她的模样提溜着剩下两人往高处飞去。 身后魔众顿时急了,看到他们逃走,能飞的飞起来追,不能飞的也要举着武器在地上边跑边喊。 江锦霜心无旁骛地注视着念魔的背影,魔界内除了魔尊,再无魔的功力可以强过他俩。 所以身后追逐的魔众一时间竟被他们甩到了看不到的后面。 等看到脚下无比熟悉的白桥,江锦霜刚落地放下两人,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 “你要走了吗?” -------------------- 第71章 拿人 江锦霜闻声看向圣桥,发现桥的那边正站着一个魔。 明综再次开口,脸上却十分平静:“你现在走的话,我的任务就完成不了了呢。” “别管他!”情魔生怕江锦霜分了心,抬手便朝明综打去一击。 第127章 令在场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那一击过去,明综不但没躲开,还一脸轻松地抬手接了下来。 看到明综握住了那一团黑气,情魔原本着急的心情顿时被另一种情绪给盖过去了,他眉头一皱问:“你是,如何接下我这一击的?” 情魔是魔界如今的三魔之一,再不济也只屈居于魔尊和念魔之下,现如今一个战力在魔界都尚且排不上号的小卒居然就这么轻松地接下了他的一击。 江锦霜心中虽也疑惑,但想着身后涌来的魔兵,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抬手闭眼开始用灵力布阵。 布阵的法子,自然是和来时一样,但他也不知道这阵法能不能顺利地将身边的情魔和念魔一起带上。 正想着,江锦霜就感觉到了身侧飞来一簇魔气,他转头一看,身体却要比他的脑子先做出反应。 魔气擦着他的腰侧飞了过去,打到地上腐蚀了一片地方。 只是刚才躲攻击的这一下,阵法便断开了。 明综见江锦霜完好无损地躲开了这一击,脸上略微带着些意外。 随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点了点头:“我想起来了,你现在能感应到魔气了,我貌似伤不到你。” “你压根不把我放眼里对吧?”看到明综居然还敢动手,情魔活动活动了手挤进了江锦霜的视线中,正对着明综放狠话,“虽然不知道你是使了什么阴邪法子忽然变得这么厉害,但刚才那一击算是我的失误,居然让你趁空子偷袭到了。” “不过现在,”念魔从一边缓缓走了过来,接着情魔的话继续开口,“你休想再进一步。” 听到这话的明综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倚着桥大笑着。 江锦霜被他这笑惹得分心,手上却还是分秒不停地在布阵。 “我进?你们别傻了,亏我以前还对着你们俩‘大人’前‘大人’后地叫呢,现在看来,你们压根蠢得不是我主人的对手啊。” “我呸,你是狗吗?上赶着到处认主人?”情魔双手叉腰笑着问,“你主人是何人?说出来我听听,说不定我还要和他交流交流养狗心得呢。” 听到这话的明综也不恼,而是笑着用手撑住下巴看向正在布阵的江锦霜开口:“江锦霜,你想知道我主人是谁吗?” 眼看着阵法即将完成,江锦霜屏住了呼吸,决心不再听远处那魔继续唧唧歪歪。 只要最后一会儿,阵法就好了。 巨大的法阵在他们脚下亮起,发出耀眼的光芒来,江锦霜收了手,轻轻地调整了下呼吸。 阵法完成,所以他们此刻,便可以顺利离开魔界了。 江锦霜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没看到刚才在大殿下的那些魔兵的身影,就连叫嚣着要处置念魔的那些魔,此刻也如同消失了一般没追过来。 无论是没追过来还是没追得上,既然快要离开了,他也不想再想。 江锦霜朝他们点了点头,示意可以离开了。 情魔还想着和明综继续口战三百来回的,看到江锦霜的眼神,他也只能最后啐了句:“真是见鬼了。” 三人两魔踏入法阵,随着法阵的光渐渐盖过了他们的身影,江锦霜的心里也渐渐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从他唤醒体内的魔气开始,好像接下来的事都变得不太对劲。 情魔一定要让他签下的魔契,是为了什么。 难道魔尊在大殿前真的没对念魔设防,才让她如此轻易便暗算成功吗? 还有明综,看上去是在圣桥等了他们许久的样子,从一开始就好像知道了他们今日会来这里。 他的功力猛增,在这里却只偷袭过江锦霜一次,再加上他从头至尾那无厘头的言论。 不像是想阻止他们离开。 更像是拖延时间。 可他们在圣桥耗了这么久都没见一个魔兵追过来,明综的脸上还没有一点焦急,可见他并不是为了等增援而拖延时间。 不是为了将他们困在魔界的话,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既然明综从未想过阻止他们回人间,那他的拖延必然是为了人界的某件事了。 也许就是他口中所说的,为了他的主人。 待法阵的光全然盖住他们的身影,江锦霜站在法阵里,忽然听到了明综传过来的最后一句话。 “反正你也要死了,我不妨告诉你,若你当初吹了那个骨哨,唤来的是我呢!” 听到这话,只有漼寒天率先反应过来了。 江锦霜双手握拳,皱着眉思考着明综话里的真实性。 “前辈,他说的……”漼寒天开了口,但后面的他没有再说下去了,江锦霜听出他的担忧,先摆了摆手轻松回答,“没事的,就算他说的是真的,我们现在也已经离开魔界了不是吗?” 不是的。 江锦霜眨了眨眼睛,胸腔里那鲜活的心跳动得越来越快,面上却未表现出来丝毫。 用完美的表情瞒过了漼寒天,不顾剩下几个疑惑的目光,江锦霜催动了法阵。 他们穿梭在魔界与人间,法阵内被挤压,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如若明综说的是真的呢? 骨哨是江言枫给的,那这样一来,他口中所说的“主人”便是江言枫了。 明综在圣桥叽里呱啦地拖了那么会时间,如果是在给江言枫继续下一步而拖时间的话。 第128章 那么他们现在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白光渐渐熄灭,江锦霜睁开眼,抬头便看到了盘旋在高空的无数修士。 站在最前方的是倪掌门,他一见几人出现在试炼场内,脸上的笑就已经掩盖不住了。 尤其是在看到他头上那个纹记和身后还跟着两只魔时,倪掌门干脆不再抑制,开始大声地朝身后的修士道:“大家快看,这就是潜逃到魔界已久的叛徒江锦霜!” 潜逃已久的,叛徒? 还不等江锦霜反应过来这些字是怎么连成一句话时安插到他身上时,天上的修士们开始蠢蠢欲动,就见一柄剑直直地朝他们飞来。 不过这剑的目标不是为了刺中江锦霜,而是停在了他面前,剑通体散发着剑主人的灵力,明显是不想让他人靠近他们。 “这里是我药谷的试炼场,我竟不知倪掌门何时也能做我家的主了?” 这声音一出,就见周殷骞越过人群款款飞来,脸上满是怒火。 灵剑得了主人召唤,嗡鸣两声后便回到了周殷骞的手里。 倪掌门像是没预料到周殷骞会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出现,他脸上原本自信的神色僵了僵,随后又恢复了原状。 “原来是你啊,怎么,还没被周掌门关够吗?”倪掌门张开双臂,“为了这么个叛徒,你还要惹得周掌门再犯病吗?” 听到周弥先犯病,江锦霜顿时有些急切地看向周殷骞。 对方也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立马回过头来解释:“无妨的,我爹的身体只是暂时出了点问题,还没搞清状况,这厮便趁着我爹无暇照看宗门假传命令将我关起来了。” “别担心,我爹已经上了阵魔山,有长老在那里,他们不敢贸然前去的。” 听周殷骞的描述,再看倪掌门带人来拿他们的态度,江锦霜发现这人可谓是十分嚣张。 他如此胸有成竹,难道是因为有人可以为他兜底吗? “江锦霜,放弃抵抗吧,”倪掌门轻笑,“我可是带了这么多人呢,若你识点相,乖乖地配合的话,我保证不刁难你,如何?” 保证不刁难。 江锦霜轻笑着扫遍了天上飞着的那些人,看到最后忽然问了句:“怎么不见江宫主呢?” “你!”倪掌门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又立马反应了过来道,“江宫主是你父亲,这当儿子的做了丑事,他怎么着也得避避嫌吧?” 说到这里,像是想要以此激怒江锦霜,倪掌门倾下头来,状似关心提议:“若我是你,我便在这里就地抹了脖子谢罪得了,干出这档子事来,你也真是不嫌丢人。” 听倪掌门说了这么多,江锦霜心中没有丝毫波澜,他偏头看向阵魔山的方向,又将手放在身后朝念魔勾了勾手。 “倪掌门不也正与人狼狈为奸干着见不得人的事吗?”江锦霜偏头笑了笑,“您都不觉得丢人,我可不敢比您先顿悟。”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江锦霜想表达的的确是倪掌门与江言枫勾结那是,但他特地加重了某些字的音量,让整句话都听上去怪怪的。 果然,此话一出,天上有不少修士顿时开始茫然地看着对方,不知现在是什么状况。 更有大胆的甚至敢直接看着倪掌门,问身边的同伴:“江锦霜说倪掌门与人做见不得人的事,你觉得会是什么?” 原本死寂着不做声的人群开始有了窸窸窣窣的聊天声,倪掌门见事情走向不对劲,听着身后渐渐不堪入耳的讨论声,他回过头去赶忙转移话题:“这都是这个叛徒瞎编的,你们莫要……” 倪掌门话还没说完,就见面前的修士顿时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的身后。 倪掌门回过头,一阵魔雾在他面前炸开。 -------------------- # 逆水 第72章 跳脚 魔雾炸开,空中瞬间蔓延着红色的雾气。 倪掌门刚吸进去一点,就皱着眉头用袖子捂住下半张脸回头朝身后的修士们道:“小心!这雾有毒,你们……” 毒雾蔓延的速度太快,还不等倪掌门说完,就已经有不少的修士吸进了过多毒气,开始摇摇晃晃地往地上栽。 刚才江锦霜对着念魔勾手时,身后的魔就立马反应过来了他要干什么。 念魔擅魔毒,江锦霜便催动魔力将她的魔毒给快速扩散了出去。 “魔物就是狡猾,”倪掌门给自己下了个隔绝毒气的法术,脸上满是不屑,“难道你们以为就凭这个就能打败我吗?” 江锦霜单手催动着魔力,嘴角微微上扬着。 这毒顶多是让人短暂失去攻击能力,如此轻微的毒效,当然不是为了所谓的打败他们。 “走。”江锦霜微微侧头对身后人道。 庞师和听了,一脸疑惑地问:“走?走去哪?” “阵魔山,”江锦霜转而开始吩咐漼寒天,“漼寒天,你带他们先上阵魔山,我随后就跟上。” 身前的周殷骞听了,立马反应过来对着江锦霜道:“我带他们先去,漼寒天身手不错,让他陪你一起。” 江锦霜看着倪掌门即将亮过来的剑光,几乎是想也不想地便答应了下来:“好,你们快走。” 周殷骞闻言收了剑,伸手拍了拍江锦霜的肩膀后对着身前人道:“跟上我。” 庞师和被周殷骞带着,情魔和念魔也没想着多说什么,乖乖地飞起来跟了上去。 第129章 听着身后人离开的声音,江锦霜轻呼了几口气,就听到身侧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前辈,”漼寒天召出南词,做出迎战的姿态站在了江锦霜的身侧。 “不必拔剑,”江锦霜收了手,用那只手牵住了漼寒天空着的手,认真地说出了句窝囊话,“我们也跑。” “真是天真,”倪掌门挥剑将魔雾斩尽,还没意识到维持魔雾的力量为何忽然消失时,就见雾气渐渐消散处,两人相伴着远去的身影。 修士们有的被毒到了,有的一开始觉出了异样才堪堪防住,看着身后和地上一大片蔫了的修士,倪掌门握着剑恨铁不成钢地怒吼一声:“都这么弱,还不快给我起来!” 不管身后的动静,江锦霜冷静地看着前方带着漼寒天往阵魔山飞去。 山上树林葱郁,也许是有了周殷骞他们在前面开路,原本设在阵魔山的禁制也没了,可以直接飞到山顶上去。 江锦霜牵着漼寒天的手稳稳落地,站定便看到了身前的抱幽。 依旧是那头白发,和那双雾蓝色的眼眸。 不顾一旁震惊得睁大了眼睛的两魔和庞师和,江锦霜先松开了漼寒天的手,拱手朝抱幽行礼道谢:“多谢长老相助。” “无妨,”抱幽缓缓朝江锦霜走来,伸手掸去了他肩上的灰尘,“有心之人想要搅乱江湖,我这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僻静之处。” 听他们二人闲聊,庞师和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脸上满是不敢相信。 “长?老?” 看到庞师和如此反应,江锦霜也才意识到,把他们带上阵魔山,似乎是无形中地让抱幽与故人相见了。 只是,是他作为梦魔时的故人。 “庞师和,”江锦霜清了清嗓子,“这位是久居在阵魔山上的抱幽长老。” 江锦霜忽然开始介绍抱幽,这样的行为并非他的习惯,而是为了不那么牵强地引出抱幽如今的身份来,好让他人将他与曾经的梦魔区分开来。 可江锦霜刚介绍完,就听抱幽低声笑了笑,言语中再无之前那般迷茫,更多的是想通之后的坦然:“江锦霜,你不必如此的。” 只见抱幽说完后缓缓转身,面向庞师和道:“如他所言,我是抱幽,也如你们所见,我亦是梦魔。” 一瞬间,在场不知情的人和魔都震惊了。 念魔稳重些,听到后也只是惊讶了一瞬,便立马收住了脸上的表情。 而情魔则像被触发了关键词一般,一开始站在一边不说话,听到抱幽如此解释后嘴就开始刹不住了。 “真的是你啊?我刚才站那儿看到你还以为见鬼了呜呜呜……还有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难道是用寿命?怪不得你的头发全都变白了……” 听他嘴里的话估计是没完了,江锦霜伸出一只手示意情魔闭嘴。 这法子见效倒快,情魔原本像是还想说下去,却在看到江锦霜抬手后将剩下的话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故人重逢,只有庞师和听到抱幽介绍自己的身份后一声不吭。 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又想到现场这么多人,江锦霜垂眸想了想,不论庞师和有什么想说的,还是之后让他自己开口好了。 如今的江湖被人搅得面目全非,善恶不分,倒只有抱幽守住的阵魔山还算是最后一方净土。 反正来日方长,再多的心结也能解开。 人和魔再寒暄了一会儿,周殷骞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脸上的担忧神色丝毫不减。 “长老,我爹他……”想到还有这么多人,他又生生止住,抱幽听出了他的意思,立马心领神会朝其它人告辞,“屋内准备好了茶点,各位请自便。” 说罢,江锦霜便见抱幽跟着神色匆匆的周殷骞进了那间屋子。 江锦霜停留在原地,看着那间屋子陷入了沉思。 倪掌门如今就算再嚣张,也只不过是江言枫整局棋里的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让这颗没用的棋子出来抓人,而幕后主使却不露面。 是因为觉得反正胜算在他吗? 纵观全局,江言枫既然身在人间都能算计到魔界的他们,那么由此看来,身为五掌门之一的周弥先忽然病倒,其实并非偶然。 周弥先虽说与江言枫交好,但却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如果是他率先察觉到了不对劲,才被人下了手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江锦霜刚往抱幽待客的屋子走了一步,就听不远处又传来了那可恶的声音。 “抱幽长老,我敬您是长老才没有打进阵魔山来,可您若是打算继续窝藏江锦霜这个叛徒,那我也只能对您不客气了。” 江锦霜原地顿住,不说别的,就凭倪掌门这一番话,就够他笑话一阵子的了。 区区一个掌门,还有胆子和拥有神力的抱幽叫板。 待倪掌门话音一落,他口中直叫着的人倒是没有出现。 下一刻,一道金色的神力筑成的禁制再次将整个阵魔山笼罩起来。 禁制直至倪掌门脚下,虽然抱幽没有出门亲自嘲讽他们,但这一行为也是道出了他的态度。 四个字,不乐意听。 还有两个字,请滚。 看着面前神力包裹着的禁制,倪掌门最先没看清这是什么东西,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随后等他反应过来时,才在空中跳脚着继续威胁:“交出江锦霜,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第130章 抱幽依旧没有作声,他唯一的回应就是将禁制又扩大了些,将倪掌门那伙人弹开。 “好,你给我等着,等着!”倪掌门被气狠了,这会儿就连对前辈的尊称都给忘在天边了,满心只想着搬救兵来治治这个敬酒不吃的长老。 见天上的一群人渐渐远去,江锦霜也看出来刚才抱幽是为了给他们出气才幼稚了这一回,笑了笑后又再次皱起了眉。 这一会儿的快意真是真,可情魔他们为了帮江锦霜叛出魔界,阵魔山已经是他们最后可去的地方了。 若他一直在这里不走,换来的也只是倪掌门与江言枫无尽的逼迫,就如同将山上的其他人与魔放在火上烤。 没人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更何况山上还有这么多人,还有需要养病的周弥先。 望着天上金色的禁制,江锦霜眨了眨眼,忽然开口:“漼寒天。” 刚唤出这一声,江锦霜就感觉脸上忽然攀上来一只手,低头一看,是漼寒天正伸手摸着他的脸。 看着对方眼里已经了然的表情,同行这么久,江锦霜也没想着要瞒他什么,索性直接道:“我要走了。” 听到这话的漼寒天收回了手,丝毫不意外地问:“我们什么时候走?” “不是我们,”江锦霜怕他误会,又重复一遍,“是我。” 此时一阵风吹过,将漼寒天的发丝吹得飘向一边,风停下他才开口:“不行。” 第一次听漼寒天如此强硬的语气,江锦霜还以为是他在闹脾气,特地轻松地笑着问:“怎么,想和我一起?” 原本江锦霜只是想如此逗逗面前这一脸严肃的小子,可没成想漼寒天忽然点了点头,固执道:“您不走的话,我便留在此处,若您要离开,我也定会跟着。” 感觉像是在说,今天不管江锦霜走不走,他漼寒天都跟定了。 听出漼寒天不像是在开玩笑,江锦霜这下才真算犯了难。 过了好久,像是想不出用什么话来拒绝漼寒天,江锦霜久违地有些词穷,憋了好一会儿才道:“跟着我的话,你可能会死。” 说完江锦霜就后悔了。 一个有心跟了他这么久的人,怎么会因为区区会死的可能性就退缩呢。 风再次袭来,江锦霜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漼寒天应了下来:“好啊,那我们便一起死吧。” -------------------- 亲亲看到这里的读者宝宝们,爱你们。 第73章 追逐 在江锦霜的心目中,漼寒天向来都是一副沉稳的模样,从未有过任何放肆的举动。 甚至于是现在,待他说完那句话后,江锦霜还未作出回应,就听他垂眸道:“骗你的,不想你死。” 江锦霜迎上漼寒天的目光,顿时被对方那热切的眼神给迷了眼。 “就算您留我下来,我也会跟上您的。” 那就,一起走吧。 两人目光交汇之际,江锦霜刚这么想,一道声音忽然不合时宜地传了进来。 “你们这是在?” 江锦霜转头望去,发现是手上正提着一个药壶的抱幽。 不等他回答,抱幽便自顾自地走到一边,抬手揭起了药壶盖,将里面的药渣给倒了出来。 药渣落地,就见抱幽伸手洒下了一些光点,那些药渣还未在地上停留多久就化成了灰,随着风的刮蹭一下一下飞到了空中。 “周掌门如今伤势如何?,”江锦霜刚问出口,就见抱幽盖上了药壶的盖子,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禁制摇了摇头。 见他摇头,那便是不太好了。 即便阵魔山上有禁制,能够护他们一时周全,但山上有重病的周弥先,还有叛出魔界无处可去的念情二魔。 这么多年来江锦霜都不曾见过江言枫的真正面目,如果不是江锦雪说出了真相,说不定这会儿的他已经被哄骗被拿去祭了魔尊了。 江言枫与魔尊的交易内容缜密,若说是他一时兴起,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再加上江言枫给情魔下了咒印一事,也能看出这些年来他的实力大幅增长,修成了碾压一方大魔的力量,却能依旧日日谈笑风生。 此人筹谋数年,隐瞒自己的实力,江锦霜想了许久,还是想不通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是为权,就算是他江言枫想要一统江湖,单单凭他这些年来在江湖上的声望来说,想要达成此事并不难。 能让他不惜与魔尊为伍,献祭一双儿女也一定要做到的事,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江锦霜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江锦雪那时说过的,被江言枫挑选出来种下魔种将要和江锦霜一起被献祭的那人。 江言枫与魔尊约定的日子将至,祭品还未全,所以他才会如此急切地派人来抓江锦霜。 这么说来,与江锦霜同为祭品的那人,此刻说不定已经被江言枫控制住了。 两人既然缺一不可,江锦霜笑了笑。 那么他也有点想见识见识这位,朋友。 抱幽见他忽然笑了起来,目光又移向了他额间的魔纹,脸上闪过一丝不忍,随即又恢复成了原先那平静的模样:“想到什么了?” “我想,我是时候离开这里了,”江锦霜抬眼再看了看山上的景象,“我若留在这,此处便不得安生,再说我还带了这么多人来,给您也添了不少麻烦了。” 听他说完,抱幽摇了摇头:“不麻烦。” 第131章 “他们原本就是我的旧友,如今只不过算是聚了聚,不存在添麻烦那一说,”抱幽拖长调子,忽然又转移话题,“我知道你问过我的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江锦霜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题转换的速度,只能满脸疑惑地问:“我问过的问题?” 抱幽点了点头:“那时将要下山,你问我魔尊为祸世间时,仙人为何不出手相助。” 听抱幽如此认真地提起旧事,江锦霜也久违地感觉有些尴尬。 明明还没过多久,他只是去魔界走了一遭,心境便较之前不同了。 换做现在的江锦霜,是决计问不出这样一个问题的。 可既然面前人有意提起,江锦霜也只能点点头听下去。 “我记得当时我的回答是,顺其自然,”抱幽抬手在空中划过一道,一个光屏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因为对于那时的我来说,世间的确只有我才拥有神力,而我也的确没有办法对付魔尊。” 抱幽话音一落,只见光屏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光屏里那人手持长枪,眉宇间杀意难掩,他面对着一团黑色的巨物,却忽然松手放开了手中长枪。 “他是何人?”江锦霜边看边问出这么一句,抱幽则是轻飘飘地答,“陈庭轩。” 陈庭轩? 说书人口中那位战胜了鬼王的仙人。 江锦霜有一瞬间意外,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只存在于话本中的仙人来。 只见陈庭轩手中的长枪落地,黑色巨物中包裹着的身影缓缓走出,一脸轻蔑地看着面前人道:“这就是你的全部实力么?陈掌门。” 即便十分陌生,但江锦霜也一眼便看出了这黑气是什么东西。 是鬼。 这鬼话音一落,就见围绕在他身侧的黑气开始朝面前人刺去。 鬼气刺入身体虽不会留下明显伤口,但会侵入人的四肢百骸,等到发现面上出现不对劲的反应时,人就差不多该废了。 陈庭轩擦了擦嘴角的血,血却一直往外涌,压根擦不尽。 看着这鬼得意的模样,下半张脸都是血的陈庭轩就显得狼狈了许多。 “现在不杀了我还在等什么?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陈庭轩状似终于支撑不住地半跪在了地上,头却一直高高地昂着,“祸害遗千年啊。” 那鬼似乎没意识到他的真正意图,还在歪头笑着:“你说自己是祸害?哈哈哈哈。” 陈庭轩笑着咽下了最后一口血,脸上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快意。 最后,陈庭轩的这具身体终于是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倒地,那鬼还以为他已经死了,还在沾沾自喜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可站在光屏前的江锦霜却是看得真真切切,在陈庭轩倒下的身体之上,忽然凝聚起来的那一体魂魄。 那鬼笑着站起了身,刚往回走了几步,还未注意到身后的异样,就忽然止住了脚步。 陈庭轩的魂魄穿进了他的体内,人魂与鬼气相交织,属于那鬼的身体开始渐渐消融。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掌心,还不等他发出怒吼,自己的身体便彻底消散。 光屏中,最后只剩下了陈庭轩的遗体与那柄孤零零的长枪。 看到这里,抱幽忽地开口问:“看出什么了吗?” 回想起自己看到的情景,江锦霜如实答:“同归于尽。” 像是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抱幽脸上的愁绪散去了些:“不完全对。” 既然出题人都这么说了,江锦霜索性不再瞎猜,开始乖乖地等着答案。 “鬼不会死,所以陈庭轩只是用自己的神魂镇住可那鬼,并不能做到同归于尽。” 说到这里,江锦霜还未理解抱幽给自己看这个是为了什么,就见对方俨然一副不准备再说下去的表情。 算是离开之前的一个小插曲。 很奇怪,在看完陈庭轩的事情后,江锦霜再跟抱幽提离开,对方竟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 他说:“祝平安。” 语气平静得就像是,交代完了最重要的事情。 江锦霜与漼寒天站在山崖边上,不远处金色的禁制隐隐泛着光。 禁制防外防内,不只是外边的人进不来,就连现在他们想要出去,也要先解了禁制再说。 江言枫不傻,肯定是派了人在禁制外守着的。 只等禁制一开,便准备抓人。 抱幽走到江锦霜身侧,开口问:“准备好了吗?” 江锦霜伸手碰了碰漼寒天的手,感受到对方忽然投过来的目光,他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好了。” 他一声应下,随着抱幽解禁制的束法施展开来,原本空无一人的禁制外忽然涌上了一大片人影。 粗略看去,貌似全部都是天月门和静清宫的人。 江锦霜笑了笑。 派了本门弟子前来,某人这是察觉到自己的计划败露,这下连装都不愿装了。 禁制一瞬间破裂开来,江锦霜便带着漼寒天在那一瞬间踩着剑飞了出去。 江言枫的目标既然是他,便没有理由对阵魔山上的人们动手。 果不其然,见到山上忽地飞出去两个人,那些弟子压根没有往山上去的打算,江锦霜边飞边回头去看,正好看到身后追上来的一大批人。 “漼寒天,跟好我!”江锦霜笑着回过头来,单手捏诀御剑,另一只手刚伸出来想感受风吹过的感觉,就被人给一把握住了。 第132章 风拂过他的发丝,直给人平添了几分生气。 身后追来的不过泛泛之辈,江锦霜丝毫没有想松开漼寒天手的意思,还在信心满满地往前飞着。 主使太过自信,以为靠这些人就能抓到他么? 不过一直在天上飞着也不是个事,在搞砸江言枫与魔尊的交易前,他们总要有个歇脚的地方。 略微思考了下,一个熟悉的地方忽然出现在了他脑海中。 清水镇,梦烟楼。 无论他们去到哪个门派,先不说存在会被掌门抓住交给江言枫的风险。 如此无端地去搅了他人的清净,的确没有这个必要。 思来想去,就只有清水镇是目前最好的去处了。 有了先前的变故,其他地方的人也认为这阵子是个不详的地方。 既人少,还不用担心搅了其他宗门的清净。 这么想着,江锦霜就带着漼寒天飞向了清水镇的方向。 为了不让身后那一大群人坏了此刻的心情,江锦霜特地调整了前进路线,飞得那叫一个九曲十八弯。 再加上后边的人功力不济,不一会儿便跟丢了他们。 -------------------- 第74章 谦让 到了清水镇,地上杂草丛生,道路两边的房屋墙壁也烂得露出了内里。 这里似乎比他们上次来时还要荒凉些。 抬脚走在镇子里的路上,两人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处熟悉的街道。 虽然没有人,但地方终究还是这个地方。 残败的街道里藏着的记忆忽然袭来,江锦霜停下脚步,抬眼看向了某个方向。 漼寒天也跟着停下,江锦霜原地站了一会儿,开始抬脚朝自己看的那处走去。 铺子的招牌已经脱落到了地上,如果不是有这个招牌,江锦霜还真无法确认。 确认这里就是那个地方。 走到招牌前,江锦霜的脑海里掠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时的少年,意气风发。 江锦霜双手环胸,想着与漼寒天初遇时的场景问:“还记得这里吗?” 漼寒天点了点头,认真开口:“我在这里认出了那个假道士卖的是假符。” “是啊,”江锦霜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忽然笑了出来。 “前辈?”漼寒天看他笑,不解地问。 江锦霜摆了摆手:“无事,我只是想起一个词。” 初见时,原本以为对方只是个匆匆一面的过路人,如今这过路人竟已陪了他这么久。 从初见,两人到后来被捆得愈发紧。 如果江锦霜不知缘分是一开始便定好了的话,估计还真会感慨地说上一句“阴差阳错”。 可伴随着漼寒天求知的眼神,这四个字在江锦霜的嘴里停留了许久,兜兜转转,说出口却完全变了个样。 “是,天赐良缘。” 说完这么一句后,江锦霜在漼寒天向来冷静的脸上看到了许多种表情。 他看似皱眉,眼中却时而惊喜,时而有些不知所措,最后整理好后又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当时我还在想,司徒老头究竟收了个多么神通广大的徒弟,”江锦霜乐得逗他,“当日一见,果真是英姿飒爽,流星飒沓……” 本来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可看到漼寒天在听到第一个词后就低下了头,江锦霜也识趣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江锦霜低下头去看漼寒天的脸,嘴角噙着笑,“哎呀,脸怎么红成这样啦?” 感觉再问下去某人的脸估计要炸了,江锦霜问完后轻笑一声,不再继续逼他了。 “走吧,今天早点休息,”江锦霜抬头看向不远处那个依旧挺立着的建筑,十分自然地拉起了漼寒天的手往前走着。 天黑得非常快,他们来到镇子里时也才傍晚。 只随意走了走,天色就渐渐黑下来了。 来到梦烟楼前,江锦霜松开了漼寒天的手:“你先进去,我很快就进来。” 即便是在这无人的镇子里也要留有警惕心,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有人搜到这里,既然要好好休息的话,当然要做好万全的防备措施。 一层结界也足够了。 江锦霜站在门前为整个梦烟楼施下了一层结界,为防万一,还在结界口加固了一层封印。 只要有人触碰到,封印便会自动开始攻击。 做到这一步,江锦霜满意地拍了拍手,转身一看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漼寒天?”他试探问,低头忽然看到了地上的脚印。 许久没人踏足,地上已经落下了厚厚的一层灰,脚印顺着往楼梯上去,江锦霜跟着脚印走,来到了楼上的一间房前。 房门开着,门内景象与外面的陈腐大相径庭。 明亮的灯光,物品摆放整齐,桌上还放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水。 漼寒天似是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回头看过来,江锦霜有些惊讶地边走边问:“这都是你变的?” 就设个结界的功夫,人就已经把房间整理好了。 “嗯,”漼寒天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以前学过一点这种法术,没想到今日能派上用场。” 原本江锦霜是打算挑个房间,然后一处一处地慢慢变来着。 既然省去了这一步骤,他也轻松了许多,几步走到了桌前坐下。 漼寒天也走过来坐在了他身侧,江锦霜看着未关上的房门,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开口问:“这是我们之前住过的房间吗?” 第133章 “嗯,”漼寒天拿起茶壶倒茶,听到江锦霜的问题后动作一顿,随即又继续倒下去,“我还以为前辈不记得了。” 余光瞥到手边的茶杯被斟满,江锦霜顺手便拿了起来喝了一口。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说这话时他还故作深沉,任谁听了都会以为此时氛围正严肃,结果接下来他放下茶杯便来了一句:“记得我打穿了一堵墙,梦魔还说要拿我们去喂魔兽来着。” 听完这话,漼寒天的嘴角不自觉得上扬了一点,江锦霜用手撑着脸看向他,满脸新鲜道:“话说我还真的没怎么看见你笑过,漼寒天,笑一个给我看看。” 闻言,某人脸上原本已经有的笑容瞬间僵住,江锦霜看着漼寒天尝试着将嘴角往上扬,不知情的人看了,都会无一例外地认为这笑是被人给逼出来的。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江锦霜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几步走到床前坐下,见漼寒天还在椅子上坐着不动,他问:“怎么不过来?” 漼寒天指了指桌子:“我在这里睡就好了,一张床可能有点……” 好熟悉的一句话。 对待这种脸皮薄的小古板,只需要江锦霜一句话。 “没关系,一起睡,”说着江锦霜还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对方过来。 一个动作任不同的人来看会有不同的理解。 看着漼寒天震惊的眼神,其中还夹杂着些跃跃欲试,江锦霜便勾起了唇。 看上去是邀请。 巧了,他就是这么个意思。 了过了许久,桌边那人的腿脚就如同灌了铅一般不曾挪动,江锦霜闭了闭眼,有些无奈,最后妥协,开始脱着自己的鞋袜。 “你看你,”江锦霜刚低头脱下一只鞋,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光就被遮住了。 漼寒天的声音自他身前传来:“前辈,我帮您脱。” 什么? 让来不来,这会儿居然上赶着替他脱袜? 江锦霜手上的动作一顿,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想着一直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头,一不做二不休,江锦霜索性直接抬头,嘴里还在说着“那你来”,脸却忽然和漼寒天的对上了。 那一瞬间,江锦霜蹭上了对方的鼻尖。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前辈,”江锦霜见漼寒天说完这两个字后吞了口口水,眼神里夹杂着某些不可言说的情愫后,心都要跳出来了。 “怎,怎么?” 江锦霜话音一落,漼寒天忽然用手撑住床榻往下压,某人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被对方压在了身下。 闻到了对方身上一股不那么明显的香味,江锦霜平躺着,有些不自在地开口问:“不是要帮我脱鞋吗?” 这不说还好,一开口,漼寒天原本与他对视着的眼神忽然往下移,最后停到了发出声音的地方。 “嗯,是要脱的,”漼寒天这么说完,手就顺势移到了江锦霜的脚上,单手就将他的鞋袜褪了个干净。 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热量,江锦霜抿了抿唇:“好了,你……” 柔软的触感顿时包裹着他的唇,那香味侵入江锦霜的鼻腔时,他睁眼便看到了漼寒天近在咫尺的脸。 没有丝毫准备。 即便是看到了对方如同预告的眼神,江锦霜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但转念一想,总不能让人下回想亲的时候还提前说一声吧。 思绪越来越乱,漼寒天像是感受到江锦霜愈发不稳的呼吸声,十分体贴地停下了动作,转而吻住对方的耳垂:“缓一缓。” 江锦霜大口喘着气,眼神迷离地看着床帘上挂着的穗子,好久才缓了过来,还有心思伸手推着身上的人。 “你先起来,我……” 可平时百依百顺的人在此刻倔得像是另外一个人一般,任江锦霜怎么推,漼寒天还是岿然不动。 感受到他的动作,对方伸手握住他那只不安分的手。 十指交缠落在榻上。 衣服是怎么没的,江锦霜不记得了。 随着红色的帘子被轻轻放下,江锦霜双手环着漼寒天的腰,主动迎合着对方亲吻的动作。 肌肤交触的地方,都泛起了一层热。 一只手缓缓地游到了他身后,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江锦霜急切地问:“慢着,你不会真的要……” 话还未说完,对上漼寒天那一脸我见犹怜的表情,江锦霜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好半晌才无奈地放手:“算了,你来吧。” 谁让人孩子还小呢。 他这是谦让。 隔天一大早,江锦霜睁眼就感觉昏昏胀胀的,他刚准备坐起来,腰间便忽地一抽痛。 身旁人不知何时已经不在房内了。 他忍住想要一掌将自己劈晕的冲动,艰难地转身穿衣服。 谦让个头。 他这辈子都不想谦让了。 刚系好里衣,江锦霜正准备忍着腰痛继续穿下去,就见房门被人推开,漼寒天脚步轻快地从外边走了进来。 一个神清气爽,一个却连给自己穿衣服都费劲。 江锦霜更想抽自己了。 他轻哼一声,将手上的衣服放在一边,命令般地朝漼寒天抬了抬下巴:“你帮我穿。” -------------------- 嘿嘿嘿嘿嘿嘿(发出围观的笑声) 第134章 第75章 敌友 江锦霜话音一落,就见漼寒天乖乖地走过来拿起了床榻上的的衣服。 玄色的衣衫被展开,江锦霜看着漼寒天一脸认真的模样,忽然间像是想到了点什么,腰往后一塌用一只手撑住床榻,嘴角勾起笑:“不行,腰痛,我站不起来。” 既然这小子精力旺盛,那今日江锦霜便好好折腾折腾他。 毕竟他可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单单穿衣服这一件事上,他便有无数的法子刁难漼寒天。 “怎么?穿不了的话……”江锦霜一转目光,将空着的那只手搭在腿上,刚想继续发作,便见漼寒天将衣服重新折好,又将它搭在了臂弯处。 收好衣服,从容地在床上坐下,江锦霜都没反应过来这一连串丝滑的动作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直到江锦霜坐着与漼寒天对视时,他才意识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张嘴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见漼寒天忽然伸手过来。 “你干什么?”江锦霜下意识想扭腰躲过,那疼痛却让他又折了回来。 “前辈,坐好。” 江锦霜都要气笑了。 这人前一句还尊敬着,后一句居然命令起来了。 但下一刻,漼寒天伸过来的这只手轻轻地搭在了江锦霜的后腰,力度不大,但却是硬生生地将他勾了过去。 “你……”不等江锦霜继续说下去,一股暖流便顺着他的后腰传入了体内。 漼寒天居然在给他渡灵力。 寻常人能为对方渡灵力,除了关系要好之外,也只在对方重伤时渡灵力疗伤而已。 他这腰痛……又算不得是什么伤。 “漼寒天,够了,”江锦霜试图将贴在自己后腰的那只手拿开,但试了许多次后都发现压根移不动。 “前辈,您知道吗?”漼寒天的眼神里没有太大波动,“这叫报复。” “报复?”江锦霜一听他说这话,忍不住勾唇笑,“你想报复我什么?” 看着漼寒天那明亮澄澈的眸子,只听对方轻轻道:“报复前辈……忘了我。” 听他拖了许久才憋出后面这三个字,江锦霜轻笑一声,偏过头去点了点头。 报复。 “好啊,”江锦霜主动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将头轻轻靠在了漼寒天的颈窝处,单手扒开了那处衣领,直直地朝着那锁骨咬了下去。 漼寒天吃痛,轻轻地“嘶”了一声。 待江锦霜咬够了,松嘴时便留下了一道泛着血痕的牙印。 牙印的颜色鲜红明艳,落在漼寒天被扒得半开的衣领之上,凌乱,却又带着点色气。 “你的报复,我同意了,”江锦霜伸手轻轻戳在漼寒天的侧脖颈,“这便是印章,你一辈子,都只准赖在我身上。” 说完这话,江锦霜似乎听到了一声咽口水的声音。 还不待他求证,便被漼寒天摁住头咬上了唇。 誓言一旦许下。 一生都不会变。 两人纠缠许久,久到江锦霜连连喊停漼寒天才肯作罢。 顶着一张泛红晕的脸,江锦霜轻啧一声站了起来,伸手等着人来替他穿衣。 从床上折腾到桌边,江锦霜坐在椅子上,垂眼在铜镜里看到漼寒天手中拿着一把梳蓖,正揽起他的一缕发仔细梳着。 那眼神和精细程度,犹如在整理自己的宝物。 听着身后梳发的“沙沙”声,江锦霜道:“下次,我替你梳吧。” 感受到漼寒天梳发的手一顿,接着听他道:“好。” 出了这间房,江锦霜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回过头,看了一眼房间内的样子,沉默了许久才道:“将这里复原吧。” 这里有着他们不少的回忆。 即便是用了结界隐去气息,但在此种紧要关头,万事都需小心谨慎。 如果让江言枫发现了他们的踪迹,那一切事情就都会变得麻烦起来。 站在他身侧的漼寒天愣了愣,抬手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亲手将屋内的一切复原。 像是一场短暂的美梦,等梦醒之后,美好的事物都会消失。 从他们决定要挑战现在如日中天的静清宫宫主开始。 等待着他们的,只会是逆水而行。 虽然按理说来,江锦霜此刻也许去见见他的这位父亲。 但不知对方实力,以防出现他们两人被打包抓住的可能,江锦霜边走下楼,脑海里就已经规划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比冬节是大雪前最后一个重要的节日,此刻临近比冬节,饶是江言枫再如何对自己的实力自信,也不会贸然作出太大改变。 如果比冬节一切从旧,那么他们的机会便在当日。 就算静清宫警戒再严,但等当日人们忙着庆祝节日之时,人群杂乱无章,他们也能乔装混进去。 到时就能得知,要与江锦霜一同被献祭给魔尊的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出结界前,江锦霜试图给自己和漼寒天易易容。 给漼寒天易容倒是轻松,随随便便一挥手便给他变了副模样。 但江锦霜变了许多次,自己的面容虽是变了,额间的纹记却如同焊死了一般硬要留下来。 如果纹记去不掉的话,那无论江锦霜如何变换模样,都能轻轻松松地被见过他的人认出来。 要潜入的是静清宫,那日单从静清宫来的弟子就够人数不清了,鬼知道在药谷时究竟有多少人看到了他的纹记。 第135章 但如果因为这个便躲起来,似乎有点窝囊。 思来想去,江锦霜一把敲定。 买了个带纱帘的帽子戴上。 只要不被那些掌门发现,被其他人发现都算不得什么的。 “你觉得我们这样如何?”江锦霜带着帽子,浑身轻松地走在天月门脚下的镇子里。 “很隐蔽,”漼寒天顶着那张陌生的脸,江锦霜好几次看过去都有些不适应。 “那便好,”江锦霜轻哼着小调走着,眼睛却不忘瞟着道路两边,观察有何异样。 但看了一路,他发现一切都十分正常。 自家掌门包藏祸心,百姓们却丝毫不知,还在乐呵呵地过着从前的日子。 江锦霜整理了下帽子,在即将来到天月门入口处时顿住了。 “就凭他江锦霜一人,真的可以杀我们这么多人吗?” 两人并肩走,一个穿着明黄校服的女子正嘀咕着从他们身边经过。 她身侧的男子则摇了摇头:“不清楚,我只记得他们把那个江锦霜传得厉害极了,这回他又投靠了魔尊,宁愿当魔尊的走狗,也真是够够的了。” 两人于他们擦肩而过,江锦霜听到这些话也没恼,只是伸手将自己头上的帽子压得更低了些。 他们就这样,听着两人路过,然后远去。 余光瞥到漼寒天已经气得攥紧了的拳,江锦霜伸手握过去,想以此安慰对方。 “我无妨,”江锦霜用手指在漼寒天的掌心轻轻擦了擦,“你看他们说的是我,你就别生气了,再说,他们说的也并非事实,不必为了了这样的事情动火。” 讲了这么几句,江锦霜还没着急气,过来被骂的是自己,只察觉到了漼寒天渐渐平息下去的呼吸,还松了口气:“没事了。” 能头铁来到此刻危机四伏的天月门,江锦霜也是单单凭一顿预感便来了。 此事疑点过多,如果是想知道献祭的另外一人是何人,那么从与江言枫有合作的倪掌门必定得知。 既然倪掌门都知道了,那么天月门中资历最深厚的某位长老——司徒长老也兴许知道点什么。 学着上次的法子,江锦霜缩小待在了漼寒天的手心。 进了天月门,没有守空的弟子,就连他们落地后,注意到他们二人的人也只有寥寥几个。 如此看来,伪装真是十分成功。 既然如此,江锦霜伸了伸懒腰,跳到地上变回了人形。 帽子上的纱帘遮住了他的脸,只听得声音从中传出:“我们去见老司徒。” 此话一落,漼寒天几乎是想也不想的点了点头。 走了一段路程,奇怪的事情在江锦霜脑海中环绕不停。 在这里虽然没什么人认出他们,但只要是路过的弟子,有一大半都是在抨击他江锦霜的“不忠不义”。 最后收尾的那位最过分,说了一堆后还加了句:“听说漼寒天也是被这魔头下了咒,不然人家凭什么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他这样的人身边?” 听到下咒,江锦霜险些走不稳了。 究竟是哪里来的谣言? 居然愈发离谱了。 但转念一想,这里毕竟是倪掌门的地盘,只需他一句话下去,底下的弟子便能百依百顺地开始传这件事。 虽然沿路听了不少的抱怨,但最后两人还是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司徒长老的住处。 这便足够了。 “师父,”漼寒天走到门前轻轻扣门,江锦霜听他这一称呼出口,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们这会儿算是在逃,而漼寒天居然就这样直接地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还尚不知对方究竟是敌是友。 待江锦霜想着,就见司徒长老从里面推开门,抬眼便见到了他们二人。 像是在思考,考量许久,江锦霜看着司徒长老有些微颤的嘴唇,才听对方道:“进来吧。” 很奇怪。 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江锦霜跟在漼寒天身后走进了司徒长老所在的院子,抬眼便见到了一副熟悉的画像。 -------------------- 有点困,码得稀里糊涂的,有什么地方怪怪的评论里讲一声,我先睡了。 第76章 恩断 画像被挂在了进门处的正对面,像是故意想要别人一进门便看到。 而至于江锦霜为何会对这画像感到熟悉,是因为这上面的人,是墨凌。 江锦霜抬头看着,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画像里氛围压抑,色调沉重,且不单单有墨凌。 在墨凌的身前,还画有一个祭坛。 祭坛两边各有一个垫子,像是为什么人准备的。 “我知晓你们究竟为何而来,”司徒长老慢悠悠地走到一边,坐下拿起了桌上的一杯茶。 江锦霜闻言从画像上收回了目光,见茶杯口还冒着热气。 所以在他们来之前,司徒长老就已经在这里待过一会儿了。 “你们想知道的事,我的确可以告诉你们,”司徒长老喝了口茶,“但我有个条件,满足了,那我们就好谈了。” 看着司徒长老面上表情没什么波澜,江锦霜斟酌了一会儿,还是保留了道:“您先说说看条件是什么。” 在天月门当了这么多年长老,威名在外,流传的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名号。 江锦霜想了这么久,也实在想不到,这样的一个人,会有什么事是需要他们去做的。 第136章 正想着,就见司徒长老点了点头。 “条件就是,漼寒天,”听司徒长老忽然叫了这么一声,江锦霜下意识地转头看了漼寒天一眼,就听到了接下来那句让人震惊的话,“我要你,和我断绝师徒关系。” 他这话说得极为轻巧,仿佛说这话时是在对着一个生人。 但很快,江锦霜就从话里听出来了些什么。 就单单从司徒长老说的话中,貌似不是他要和漼寒天断绝关系,而是要漼寒天主动与他断绝关系。 这两者听上去也许是差不大多,但细细想来,却是天差地别。 身侧的漼寒天迟疑了一瞬,接着立马走上前跪了下去。 江锦霜看着他挺直的腰板,轻叹了一口气后才问:“为何?” 漼寒天跪着,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喊了声“师父。” 看上去原本打算开口的司徒长老在听到这一声后又停了下来,只见他脸上掠过了一瞬不忍的情绪,过了好半晌才继续说:“人活一世,求的是无愧于心,而今我若再装聋作哑,便是愧对世人了。” 说罢司徒长老便伸手抚摸着漼寒天的头顶,另一只手中忽然变出了一个泛着银光的铃铛。 “此铃铛,是当年你拜我为师时所赠,”司徒长老拿起漼寒天的一只手,将那铃铛放在了他手心, “今日我将这铃铛送还给你,南词既是你的佩剑,便依旧留在你那。” “另外,还有件事,”司徒长老将手移向漼寒天的胸前,脸色忽然一变,灵力汇聚在他手中,直直地便朝着漼寒天的胸口处去。 灵力入了漼寒天的胸膛,漼寒天咬着牙,头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一个晶体状的东西渐渐地被灵力给带了出来。 剥离的过程混杂着血液,直到那东西被彻底抽离出来,江锦霜才看清它的模样。 那居然是一块魔晶。 江锦霜未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是因为其上覆盖了一层抑制法术。 明明是一块十分强大的魔晶,可却被施了法术发挥不出力量来。 更令人诧异的是,这样一块魔晶,居然就这样被封在了漼寒天的体内。 魔晶离体后被随意地丢在了地上,血液滴滴洒落在地上,司徒长老收回了手,再度恢复那副冷静的模样,恍若刚才只是做了件最普通不过的事。 “从今以后,你我师徒恩断义绝,若你惹出了什么事端,也与我无甚关系了。” 司徒长老说完这话后转过了身,江锦霜看着他微微耸动的肩膀,又见漼寒天手握着铃铛,不顾胸口处的伤,硬是先用力地磕了几个响头。 此刻头砸地的声音,犹如撞在了在场两人的心上。 直至听到了血和地面厮磨发出来的声音后,江锦霜才忍不住上前将漼寒天扶住。 “漼寒天,停下,”江锦霜拖住这颗铆足了劲要往地上去的头,余光却见面前人转过身来往他们身后走去。 “既如此,你们有什么想问的便都可以问了。” 江锦霜拖住漼寒天的头将他扶了起来。 除了头上和胸口处冒着血的伤口,还有他眼下的泪痕。 江锦霜赶忙将人扶到了怀里,伸手为其疗伤。 几滴泪水滴在了地上,留下几个小小的圆圈。 一切的疑问,都在看到漼寒天身上伤口的这一刻被冲到了一边,江锦霜扶住漼寒天的身体,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 “我想问,为何您要如此?” 他一开始就这样问,指的自然是刚才断绝师徒关系这件事。 这句话问出口,室内陷入了沉默。 江锦霜的目光停留在司徒长老身上,作出一个势必要问出真相的气势来。 “你要的答案,我已经说过了,既然你执意要问个究竟,”司徒长老背着手站在画像前,“须得再答应我一件事。” 一件又一件,前一件便是断绝关系,这下一件,江锦霜实在想不到面前人究竟要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来。 可目前的状况,由不得他们挑三拣四,江锦霜只能咬了咬牙问:“什么事?” “永远消失。” 江锦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便皱着眉再问:“您让我们永远消失?” 像是听出这句话存在歧义,司徒长老瘪了瘪嘴,换了个说法:“我是要你们永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江湖之远大,你们也不必永远拘在这里。” “司徒长老。”江锦霜看着地上那块魔晶,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您不愿说,是因为您也对江宫主要做的事了如指掌对吗?” 说出这句话时,江锦霜还在怀疑自己,满心想的都是不可能。 他来这里,不过是认为司徒长老可能会知道点什么。 但若非如此,如果就连司徒长老都参与其中的话…… “不错,江宫主与魔尊要做的事,我全知道,”司徒长老点了点头,“并且,我的任务便是将之后献祭所需的另一人,完完整整地带到他们面前。” 此话一出,原本虚弱地靠在江锦霜怀里的漼寒天也坐不住了。 他抬起头,用手撑住江锦霜的身体,想尽力将面前人看得更清楚些。 “师……父……” 司徒长老垂眸看着漼寒天,与他这不久前还算徒弟的这人对视着。 “在你拜师时,我说过的要种进你心口里的东西,你如今看到了吧?” 第137章 江锦霜将漼寒天扶了起来,怕他摔倒,又将他整个人揽在了自己身上。 只听漼寒天咳嗽两声,抬手摸向自己已经被治好了的伤口,十分平静地问:“是那块魔晶吗?” 种,魔,晶。 江锦霜立马反应过来,一脸震惊地看向司徒长老。 对方似乎也是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点什么,索性不再掩饰:“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江锦霜。” 魔尊与江言枫的交易,是在十年后用他与另外一人献祭。 他出自静清宫,而那人便极有可能出自天月门。 直到魔晶从漼寒天的胸口被取出来,江锦霜才愿意相信,相信他就是选中的那人。 只是江锦霜想不通,既然在漼寒天身上种下魔种是他们计划了十年的事,那为何司徒长老此刻又要临阵倒戈呢? “漼寒天,是我欠你颇多,”司徒长老转而看向那副画像,“我只不过是收了你做了徒弟,却没想到你能如此真诚地待我。” “十多年前大雪,我见你一人顶着满身的雪,三跪九叩来到我面前,只为拜我为师。” “后来又过了几年,我说要往你的身体里种个东西,你也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司徒长老忽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直到那一刻我才开始犹豫,思考自己做的事究竟对你来说公不公平。” 听着司徒长老的描述,江锦霜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拖着步子孤身一人走在雪中。 好不容易拜成师,却在几年后被自己信赖的师父亲手种下魔种。 但想起那魔晶离体时的模样,上面还带着那一层严严实实的抑制法术。 所以当年司徒长老在动手种下魔种之前,就已经动了恻隐之心了。 漼寒天咳了几声,江锦霜伸手替他顺了顺气,司徒长老则像没听到一般继续说自己的话:“魔晶上的抑制法术不止会抑制魔晶的效果,也同样会抑制你自身的实力,今日我取出魔晶,全了这么多年你我的师徒之谊,从此你我,就算真的互不相欠了。” “言尽于此,”司徒长老转过身去,说完最后一句话,“请回吧。” 逐客令已经下了,江锦霜搀扶着漼寒天,只感觉对方要从自己的手中挣出来了。 像是感觉到了对方要做什么,江锦霜松开手,任由漼寒天去了。 只见漼寒天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走到某一处时又忽地停下。 “师父,是弟子不孝,”漼寒天说着便跪了下去,头点地,“此后弟子若不能久在师父左右,还望师父珍重。” 说罢,他又继着刚才的伤口又磕了几个响头。 -------------------- 第77章 释然 早在漼寒天说完那句话后,司徒长老就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起来吧,”江锦霜蹲下身去扶跪在地上的漼寒天,心中五味杂陈。 可他的手刚伸过去,地上的少年就如同变了个人一般,抬起头来漠然地注视着前方。 确切说来,漼寒天是在往那幅画的方向看。 看他这副模样,江锦霜几次想开口都停住了,不知道该如何说。 隔了许久,才听漼寒天问:“前辈,你说这世上真的存在因果报应吗?” 因果,报应? 江锦霜不知他为何忽然想着问起这个,但还是回答:“有的。” 听到这话的漼寒天扯出一个笑容来,眼神也更加明亮了些。 但他越笑便越让江锦霜感觉不对劲。 平常的漼寒天不论经历了什么事,都不会像现在这般情绪外露。 但他身上忽然而来的变故太多了。 昔日恩师亲口与他断绝关系,还道出了他是祭品的真相。 “哈哈哈哈,”漼寒天跪着,笑得身子往一边偏,眼中渗出了点点泪花,继续问,“果真吗?” 他说完这话后立马恢复了最初好好跪着的模样,冷漠地伸手擦了擦泪水,看着画道:“可是我没有看到。” 江锦霜看着漼寒天现在的表情,心里边极不是个滋味,听着对方问出的话,他也有耐心地追问下去:“看不到什么?” “好人早死,不得善终;恶人作恶,却依旧逍遥自在,”漼寒天直直地看着画,“天道,可真是不公。” 江锦霜伸手在漼寒天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脑海中满是对方刚才说的这些话。 好人,恶人。 本没有个具体的界定标准。 就好比梦魔杀人,抱幽救人。 无人能说出他究竟是何样。 可事实又的确如漼寒天所说,好人不得好死,恶人逍遥自在。 墨凌和江锦雪生性纯良,却皆死于魔尊之手。 魔尊即为恶,且他身边的那个推波助澜之人,也是恶。 好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或是被逼得无路可走,只能躲藏起来。 江言枫一人可以轻松控制两个门派,周弥先重病,孤云司至今还未重建,单单一个来仪阁自然也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他的势力,在现如今的江湖中一时无两。 他们现在若与江言枫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 甚至还有可能被抓住直接拿去献祭。 江锦霜脸色难看地继续拍漼寒天的后背,就见对方噌地站起身来。 也许是因为心口处伤刚愈合,他站起来时有些不稳,江锦霜眼疾手快,赶忙也站起来伸手扶住了他。 第138章 “小心,”江锦霜把人摆正,这才收回了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此刻心里不好过,但老司徒他,也有他的苦衷,因为心中有愧,所以才会在一开始给你种魔种时便留后手。” 江锦霜这么说着,心中的底气也不是十分足。 他平日里,算是最厌恶此种劝人大度的言论,还觉得这样的人都是在装模作样地说两句不痛不痒的话。 可此刻不一样,漼寒天是特殊的。 他无父无母,在天月门摸爬滚打许多年才得以拜师,可拜师是假的,他活着的这么多年,也只是为了之后不知哪年的一场献祭。 如果换做是江锦霜自己,在这个关头了还没有人劝劝的话,任谁都会觉得绝望的。 原本觉得这句话说出后应该没什么作用,可漼寒天听了,立马转过头来问:“真的吗?” 江锦霜看着他那期待的眼神,迟疑了一瞬后点了点头。 他说的都是真的。 却不知道司徒长老究竟是不是这么想。 但到了此刻,能尽量说些好听的让漼寒天振作起来才是紧要事。 出乎意料的是,当江锦霜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再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时,就见漼寒天低着头大口呼了几口气。 再抬头时,居然又恢复了寻常的模样。 江锦霜看着漼寒天,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只听对方率先提议:“前辈,我们走吧。” “好。” 原本他们来天月门,只是为了旁敲侧击了解一些内幕,可如今居然得到了这么重要的情报。 如果漼寒天便是那将被献祭的另一人,那他们二人是不是可以马上离开这里? 只要离开认识他们的这片江湖,找一个无人的地方从此生活下去,这样,江言枫与魔尊的交易便不能达成。 可这样一来,也仅仅是损失了江言枫的利益而已。 若因此惹怒了魔尊,到时魔物涌向人间,死伤无数,生灵涂炭。 人间界是一个整体,一处倾灭,魔尊便会顺着竿往上爬,直至将人间的每一处烙上自身的印记。 所以,即便是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宿命。 却依旧不能逃,不能躲,只能在众多质疑的目光里迎刃而上。 今日天月门的防卫似乎过于松懈了,他们二人不但进来时没被发现,就连出去时,江锦霜顶着自己的真身跨越高墙,墙内墙外居然都没有一个巡查弟子。 等跃至天月门上空时,江锦霜才反应过来为何会如此。 如此紧要关头,还能让此处无人看守,想必是有人特意打点过的。 感受到一阵注视的目光,他低头朝门内某处看去,刚好与那人对上视线。 司徒长老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再不复方才的冷漠,而是他们最初见到的那般慈祥。 告知了真相,取走了魔种,而现在,他还为他们扫清了离开的最后一步。 江锦霜的动作十分明显,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漼寒天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下去。 一眼,释然。 方才擅自飞天,纯属江锦霜脑子抽了。 如此引人注目,不过一会儿他们便能让人抓走了。 既然不能飞,那就一步一步走呗。 同样的易容,同样的帽子。 江锦霜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带着漼寒天整理好了仪容,这才放心走在大街上。 只是他们进去天月门的这一会儿,外面已经有了些许变化了。 这会儿走在路上,居然没有像先前那样,走两步就听见有人骂江锦霜。 “真是稀奇,”江锦霜正调侃着,就见漼寒天忽然停下脚步,抬手指着某个方向,“前辈,你看那里。” 江锦霜原本要说的话被堵了回去,顺着漼寒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大群人正围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去看看。” 江锦霜说完这话,立马抬脚朝人群聚集的方向走去。 人们似乎在围着看什么东西,江锦霜伸长了脖子,也依旧什么都看不清。 面前攒动的人头遮挡着视线,人们的交谈声此起彼伏,显得尤为杂乱。 看这阵势,前面这些人短时间内貌似是不打算离开了。 江锦霜扶额摇了摇头,余光却瞥见人群中走出来一个拎着篮子的老妇人。 能这么快离开,想必是已经得知那群人围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看着老妇人快步离开的身影,江锦霜几乎是想也不想地便上前拦住,刚站定便收获了对方的一句质疑。 “哪来的怪人,挡我道做什么?” 看到面前的一层轻纱,想到老妇人称他为怪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满大街都是正常装扮的人,唯独他这一个戴着个生怕让人家见到脸的帽子,可不就是怪人嘛。 江锦霜讪讪地笑了笑,不再纠结于“怪人”,而是用着尽量温和的语气问:“婆婆,我初来此处,想问问这儿是发生什么事了呀?” 闻言,老妇人立马上下扫视了他一遍,眼里忽地掠过一丝欣赏来。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了,”老妇人伸出一根手指朝江锦霜点着,“你是北边来的商队里的人吧,看你这装扮,我就看出来了。” 江锦霜陪着笑了笑,连连称是:“对啊,带着商队来,今日才上街逛了逛,还不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怕老妇人忘记,江锦霜又说了两句将话题引了回去。 第139章 老妇人一听,嘴里念叨着什么,回过头看去,这才说:“那啊,是刚才才见有人贴的。” “贴什么?”江锦霜刚问出口,就见漼寒天憋着气走过来了,老妇人摇了摇头,“当然是贴的那两人的脸喽,另外一个就算了,据说里边还有人个是我们天月门的,如今居然勾结魔类,丢人丢到外面去了。” 听着老妇人的数落,江锦霜立马反应过来人群是在看什么了。 貌似,是他们的画像。 “要我说,这样的人就得好好治治,”老妇人提着篮子,满脸义愤填膺,“据说抓到他们两个还会有赏钱,所以这会才有这么多人围着想要看得更仔细些。” 听她说完,江锦霜特地笑了笑,用着最事不关己的语气道:“原来如此,那这两人可真是罪大恶极啊。” 老妇人听他说话高兴,立马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摊上这样的孩子,他们的爹也是够倒霉了。” 说罢,江锦霜便见着老妇人手挽着篮子径直离开。 也许是画像张贴过久了,人们不再觉得稀奇,开始慢慢散开。 这样一来,便露出了方才人们围住的那个布告栏。 上面贴着两张画像,果然是他们两人。 下面还带着他们的具体介绍,最后江锦霜只看到了一句话。 “检举者奖励一万灵石……” -------------------- 看到我的盗文才发现有字打错了,赶紧上来改掉…… 第78章 损坏 如此诱人的奖励数目,难怪会引得这么多人驻足。 但悬赏令上的两幅画像画得不太精致,将两人衬得像是莽夫。 就算他们二人此刻不加掩饰地站在这里,让人来认的话,可能也得要一会儿才能认得出他们来。 纵观整张纸,上边画得最好的地方,估计也就只有江锦霜额间的魔印。 看着画上人额间的魔印,江锦霜用手摸着下巴,咂舌:“我怎么觉着,有些不对劲呢?” 如果江言枫真要悬赏他们,又怎么会把画像画得如此粗糙呢? 画像粗糙,魔印却画得一清二楚。 凭江言枫的头脑,不可能想不到他们会用易容术。 如此大张旗鼓地张贴画像,也丝毫不怕他们会看到。 这不像是寻常的悬赏。 更像是在提醒江锦霜,要注意自己额间的魔印。 思及此,江锦霜轻笑一声,脸上满是嘲弄。 “父亲,你是什么意思呢?”江锦霜伸手轻轻叩了叩画像上的魔印,“是想让我逃吗?” 画像当然不会回答他,漼寒天在一边忽然走了上来,压低声音附到江锦霜耳边:“前辈,侧后方来人了。” 江锦霜从画像上收回手,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又极为从容地转身看了一眼身后,果然见到了一批身着白金软甲的弟子正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赶来。 看到来人,江锦霜也没有太意外。 方才他用手叩画像时,忽然感受到了一道法术禁制。 且不知这禁制是何人所下,江锦霜随意地扫了眼面前的弟子,发现没熟人后松了口气。 “你们是何人,居然敢私自毁坏悬赏令?”为首的弟子怒喝一声,本意估计是想震住二人。 但这样可吓不到江锦霜。 “毁坏?”江锦霜装模作样地回头看了眼画像,“我可没毁坏你们的悬赏令,不过是伸手摸了下而已。” 说着他伸手便要再摸上去,就听那弟子急忙喊:“你给我停下来!” 如他所愿,江锦霜抬手的动作一顿,停了下来,还在被喝后垂着头,装成一副做错了事等着责罚的无辜样。 “此为江宫主与我家掌门共同造就的悬赏令,一张毁坏,所有的悬赏令便会消失,”弟子越说越激动,“哪来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么?” 听弟子把事情说的越发严重,下一秒就要把江锦霜送上断头台了似的。 江锦霜连连摆手解释:“我真的没有毁坏,只是碰了一下而已。” 经他这么一提醒,弟子才像是想起了他方才的说辞,皱着眉问:“果真?” 想着这会儿只要糊弄过去了便能尽早离开,江锦霜老实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本以为如此就能洗去身上的一身腥,可没想到弟子在听完他这番话后点了点头,却是立马伸手从腰间拔出了剑来。 剑光一闪而过,江锦霜急忙拉着漼寒天跳到了一边。 怎么回事? 他方才难道不是说的没有毁坏吗? 为何这人的态度貌似越来越差了。 “喂,”江锦霜松开漼寒天的衣领,满脸疑惑,“我不是说只是碰了一下吗?你这是做什么?” 只见弟子将剑再次拿起对着他们的方向,有理有据地解释:“掌门有令,张贴悬赏令的目的一是为了抓到这两个人。” “二是,”弟子再次挥剑砍了过来,“如果有法力高强者触碰了悬赏令,便要将此人铲除,掌门说过,只要是见到了试图触碰悬赏令的人,格杀勿论。” 这又是为了什么? 江锦霜再次躲开,漼寒天也反应过来往一边躲避弟子的攻击。 “你好歹得让我死个明白吧?”江锦霜一摊手,满脸不理解,就见弟子忽地停下了动作,嘴唇微微动了动,“凡触碰悬赏令者,皆视为那两人的帮凶,你灵力如此高强,只是碰了碰便能让禁制松动,看来一定就是那两人的帮凶了。” 第140章 “啊?”江锦霜听这一段话听得迷迷糊糊的,还没理解过来这弟子的神奇脑回路时,就见对方抬起了剑,全力一击刺了过来,“放弃吧,你们是逃不过的。” 虽然说这话会有些狂妄了。 但是说实话,这些弟子对上的两人,一个是同时拥有魔力和灵力的江锦霜,另一个是拔除了这么多年能力限制的漼寒天。 他们两个中单拎出一个都够打对方一群人了。 但为了不在这样的关头因为这样的小事生事端,江锦霜沉默地看着那一击,还是用着最淳朴的方式。 往左边一跳,躲开了。 剑依旧朝着那个方向去,江锦霜躲开后,硬是将他身后的布告栏的一边击了个粉碎,布告栏应声而倒,更别说上面还有那张,一张出事全部完蛋的悬赏令。 看到画像随着布告栏一块倒到地上,江锦霜躲在纱后笑了笑,想着说点好听的道:“哇,你准心还挺不错的。” 原本布告栏倒了之后,弟子还在呆愣愣地看着自己闯出来的祸。 不说还好,江锦霜这么一开口,弟子瞬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顿时将布告栏倒下的矛头指向了江锦霜:“是你!如果你方才不躲开,我就不会打到这东西了。” 好一招血口喷人。 江锦霜忽然笑了,他的眼睛是一双含情桃花眼,看向弟子时却带了些攻击性:“我说为何这么多年来,你们天月门能拿得出手的依旧只有漼寒天和庞师和呢。” 正常人听到这里也大概听懂了些什么。 说你家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俩人,言外之意就是在说你家不行了。 可没想到这弟子听了后,脸色不变问:“你什么意思?” 讲真。 江锦霜大抵是许久没遇到过这么“聪明”的人了。 想了许久,他还是挑了句对方能理解的话回答:“哈哈哈,别多想,我是在夸贵派人才济济呢。” 人才济济,一共两个。 “谁信你的鬼话,”弟子这会儿估计也是听出了点什么,面色不悦地抬剑,“你既是这二人的帮凶,今日又损坏了两位宗主制作的悬赏令,我现在便要拿你是问。” 江锦霜:? 就这么把屎盆子扣他头上了? 说着弟子便朝身后点了点头示意,两个弟子从人群中走出来,正要朝他们靠近时,江锦霜忽然听到了远处的一丝异样。 有人正在御剑朝他们这边来。 这种声音与他们隔着远远的距离,就如此精确地传到了江锦霜的耳中。 像是想起什么,他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快要从布告栏上脱离出来的画像,心中顿时闪过一阵不好的预感。 照这弟子所言的话,这东西,貌似是倪掌门下的禁制。 禁制被毁,他这个当事人当然要来看个究竟。 想到这里,江锦霜也失了与这弟子争论究竟是谁损坏悬赏令的冲动,转身朝着漼寒天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不能呆在这里了,”江锦霜话音一落,弟子立马露出了一个玩味的表情,“你这是想跑?” 江锦霜懒得跟他再多作计较,头也不回地拉着漼寒天便要走。 “没错,我跑了,再也不见。” 抛下这句话后,他便和漼寒天一块飞上了天。 既然江言枫暂时无意管他们,倪掌门又短时间内赶不过来的话。 谁要用走的? 当然是飞的要更快些。 身后的天月门弟子自然是一个个着急地追了上来。 江锦霜好整以暇地踩到漼寒天的剑上,边收清雪边回头看身后追过来的一大片人。 从依稀可见人形慢慢变得只看到了几个黑点。 江锦霜笑着拍了拍漼寒天的肩膀:“飞这么快,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事情的当务之急自然是要甩掉那群狗皮膏药。 可当江锦霜调笑着问出这句话后,就连他自己都沉默了。 等甩开那群人后。 他们要去哪儿呢? 或者换句话说,他们又能去哪儿呢? 让亲生父亲算计,和至亲师父断绝关系。 江锦霜叹了口气,垂头注视着脚下的景象:“罢了,待天黑之前,停到哪我们便去哪吧。” 正说着,就见天空中的太阳顿时隐入了云层,天空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来。 江锦霜都疑惑了。 明明才到下午,他这才刚说完天黑就停下来,天就黑了? 虽然他从来不信所谓天意。 但目前这状况实在太过蹊跷了。 眼看着天空越来越黑,江锦霜斟酌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算了,下去吧。” 反正已经甩开后面的人了,往前再走一会儿和停留在此处差别不大。 两人落地,漼寒天收了南词。 不知是不是巧合,正对着他们落地的地方,居然有着一间小木屋。 木屋两侧种了不少菜,还养了鸡鸭。 听着鸡鸭稀杂的叫声,江锦霜抬眼扫视了周围一圈,却发现此处除了这间屋子外,再无另外的房子了。 而这间屋子还养着菜和动物,看上去是有人在住的样子。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江锦霜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管他住在这里的是什么牛鬼蛇神,江锦霜走到木屋门前,伸手敲了敲。 开门后对方的各种反应他都提前预想到了,只等门缝渐渐变大,江锦霜便能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天花乱坠。 第141章 可没想到,几声敲门声过后,江锦霜与开门的那人对上视线时,顿时傻眼了。 -------------------- 第79章 初神 看着面前长相熟悉的老者,江锦霜仔细辨认了一番,直接在门口愣住了。 这人。 不是他梦里那个守桃树的老人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人间? 原本江锦霜准备了一兜子的话,在看到老者的脸后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位公子,”老者笑了笑,“何故来敲我的门呀?” 得了,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江锦霜还特地回头看了看一脸蒙的漼寒天,确认了一遍自己还是醒着的状态后,才一鼓作气转了回来,说出了他的目的。 “我们兄弟二人途经此处,想来借住几日,”江锦霜笑了笑,嘴皮子溜得飞快,“但看样子您貌似不太方便,我们便不打扰了,告辞。” 越盯着老者的脸看感觉越奇怪。 江锦霜想了想,除了此处,肯定也还有其他地方是他们可去的。 与其留在这里看着这人的脸胡思乱想,还不如,早点找到别的去处。 说完这几句话,江锦霜便转身,脚底抹油一般走出去几步,却忽然被身后老者给叫住了。 “哎,公子莫要急躁,”听到老者的声音,江锦霜下意识停住脚步。 感受到一阵轻微的波动,江锦霜疑惑地看了看周围。 天上的鸟扑腾着翅膀,却被定格在了那一刻。 菜叶上的虫子正在蠕动,身子弓起后也停止了接下来的动作。 漼寒天向前迈的步子还未落地,一只脚悬空着。 所有的事物,好像都在刚才那一阵波动后停下来了。 江锦霜转身,看向老者。 见对方还能好好地站着朝自己眨眼睛,江锦霜问:“刚才的波动,是你干的?” “施主,为何要着急走呢?”老者笑了笑,又恢复了在梦中时的语气,“我可未说过不允你们借住。” 原本还觉得对着这张脸有些不适应,听对方如此轻易便挑明了身份,江锦霜也从容了许多。 “真的是你。” 老者点了点头。 “可你不是我梦里的人吗?”江锦霜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想到梦中那些不可思议的画面,才想着问,“慢着,你是人吗?” 刚问出口,江锦霜就感觉这么问似乎不太对劲。 不论对方是不是人,但就外表上看来,他也应该用称呼长辈的方式问话。 于是他趁着老者还没回话,改了个称呼问:“我是想问,您是人吗?” 听上去好像礼貌了一丢丢。 “你觉得我是人吗?”老者听到这话,不先回答,而是一挥手,将掌心摊开,手中出现了一个木签。 江锦霜看过去,发现是那个写有江锦霜和漼寒天名字的那个木签。 是了。 能对天下人的正缘了如指掌,还能如此轻易地抹去木签上面的名字。 能做到这样,那就不会是人了。 是仙。 可这个想法一出现,江锦霜就想不通了。 先前抱幽分明说过,除他之外,所有的仙人都在几百年前与鬼主的那一战中逝去了。 如果不是仙人,那么这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您……总不能是仙人吧?”想了许久,江锦霜也只能把自己最倾向的这个答案说出口。 谁知老者笑了笑,反问:“我为何不能是呢?” 江锦霜把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只换得对方的几声笑。 “哈哈哈,原来是他告诉你的,”老者慢慢收了笑,“抱幽所说大致没错,但他当时不在仙界,实情未必都能了解。” 闻此,江锦霜抿了抿唇,眼睛看着老者的嘴,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仙人飞升,都是做了造福众生的好事以后才能飞升,”老者摇了摇头,“可我不同,我在飞升之前,是个僧人。” 僧人? 虽然从对方说话的用词听来,的确能听出点出家人的味道。 但是江锦霜属实是没想到,司掌姻缘的仙人,居然是个僧人。 “我少时便看破红尘,出了家,”老者的脸上掠过一丝苦涩的神情,“恰逢乱世,处处干旱,田地里颗粒无收,我救助了逃至寺院门前的人们,只觉世间苦楚。” 听到这里,江锦霜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待救了第九九八十一人之后,我们的寺院便遭了殃,”老者垂眸,眼中闪过落寞,“那人是个强盗,抢了所有的食物,还将寺院里的人屠了个尽。” 老者抬头看天:“我坐在佛前,看到他朝我抬刀的那一刻,就地飞升了。” 乱世时都能心怀大义想着他人,如此行径,让人敬服。 想起老者一开始说过的他没做过什么造福苍生的好事,江锦霜问:“可您做过的事,不就是造福苍生的事吗?” “你说的对,是我记性不好了,”老者笑了笑,说出了让江锦霜更为震惊的话,“我方才说过的飞升要求,是后来的我亲自定下的。” 江锦霜想理解这几句话的意思。 什么叫做飞升要求是他亲自定的? 莫非? 想到这里,江锦霜刚想说服自己想的东西实在是太离谱了,就听老者道:“因为我是这世间飞升第一人,我便是初神。” 第142章 初神。 江锦霜现在表面上看着平静,心里其实早就乱得不行了。 什么情况? 这个掌管天底下所有仙人的神,此刻居然如此朴素地站在他面前。 这下,所有问题都不问自解了。 因为是初神,所以不会死。 亏江锦霜最初还以为对方只是掌姻缘的小仙。 没想到啊没想到。 在心里给自己安慰了好一通后,江锦霜才勉强稳住,强装镇定开口问:“既如此,您此来人间,是为了什么呢?” 老者摇了摇头:“江锦霜,你对我不必如此客气。” 用“您”就算客气了? 江锦霜不解地皱了皱眉。 难道要像刚开始那样,用“你”来和他对话吗? “月神司姻缘,你若不介意,可叫我一声月伯。” “哈……哈哈,”江锦霜尴尬地笑了笑,心想不过是与对方在梦中见过几次而已,什么时候居然这么熟了,但他还是开口,“月伯。” 月伯一听,有些皱纹的脸上瞬间绽出一个笑容来,连连答应:“好,好。” 想着对方还没能回答自己的问题,反正他们也不算陌生了,江锦霜便再问了一遍:“所以月伯您,此行是为何而来?” “为了我养的草,”月伯颔首,解释那草的由来,“我养了一株寒月草,用千年寒冰和仙力仔仔细细地养了几百年,前些日子,我不过是去了趟人间,却发现我的寒月草消失无踪了。” 话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月伯口中的前些日子,说不定就是人间的十几二十年。 “此草听上去是在仙界中丢失地,您为何会突发奇想来人间找它呢?” 江锦霜刚问出口,就见月伯摇了摇头:“我最初也认为它还在仙界,可还没等我开始找,我就就已经感知不到它的气息了。” 感知不到气息,莫非是让他人吃了? 江锦霜没说话,等着月伯继续说下去。 “可刚才我感受到了,消失了十多天的寒月草,这力量波动便是从人间来的。” 所以这位所谓的仙人才会从天上下来,忽然出现在这样一间不起眼的屋子里。 原来是为了他的宝贝草来的。 江锦霜点了点头,开口问:“那您寻到它了吗?” “寻到了,”月伯脸上挂着笑,“但它貌似已经不愿回去了。” 灵物,鬼物,魔物,在力量积累到一定程度时都会突破自身的限制,长成一副具有自己独特思想的身体。 照月伯所说,这寒月草不愿回去,说不定是已经化作了人形,流连人间某人某物,这才不舍得回去了。 既然如此,江锦霜也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免得戳了对方的伤心处。 “月伯,”江锦霜伸手指了指身后静止的漼寒天,“我们之间的误会既已消除,便不必这样下去了吧?” 说实话,身边所有东西都静得跟死了一样,还是挺阴森的。 只见月伯点了点头,一阵微小的波动再次传来,随着波动慢慢散开,江锦霜回头看了眼漼寒天,看到了对方正继着被静止前的动作往前走了两步。 也许是没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漼寒天回头看了眼,江锦霜赶忙叫住他:“漼寒天,过来。” 漼寒天乖乖地走过来了。 想起先前自己头也不回地和月伯表示告辞的模样,江锦霜默了默,脑子里顿时冒出一种说辞。 他朝漼寒天解释:“这位,其实是我远方的阿伯,方才我们说那些话其实是逗你玩的。” 江锦霜说完,就听月伯积极配合:“这位公子,难道是我家霜儿的好友吗?” 原本江锦霜说这话时心里还没个着落,这下一听月伯也如此能扯,顿时放心了许多,还伸手拍了拍漼寒天的肩膀:“叫月伯。” “月伯。”漼寒天微微低着头叫了一声,只见月伯脸上的笑容越发浓烈,开着门连连招手招呼他们进来,“来来来,在外面奔波了这么久应该都累了,快进来吃点东西吧。” 江锦霜虽然还不是太放得开,但在漼寒天面前,他还是作出了一副大方的样子,揽着漼寒天走进了屋内。 -------------------- 第80章 温泉 正对着门摆放着一张桌子,桌上食物琳琅满目,一点都不像是寻常农人会弄来吃的东西。 江锦霜随意地扫了一眼,就被月伯招呼着坐到了桌边。 一同被招呼着坐下的,还有漼寒天。 “你们这是打哪儿来的?”月伯拿了两个杯子准备给他们沏茶,却被江锦霜伸手接过。 “我们从天月门来,”江锦霜垂眸沏茶,第一杯给了月伯,第二杯给了漼寒天。 听到这个回答,月伯接过了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桌上的食物没有被动过,还隐隐带着热气,像是刚做好的。 不知为何,江锦霜放下了茶壶,心里隐约感觉这些菜仿佛是为了他们准备的。 月伯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些问题,无非就是些过得好不好,最近怎么样之类的问题。 三人坐在一块,还真有种逢年过节回家见长辈的感觉。 说着说着,江锦霜及其自然地拿起了一边的茶杯喝了一口,余光瞥见一旁的漼寒天伸手的动作忽地顿住了。 “怎么了?”江锦霜将茶杯放下,就听漼寒天解释,“前辈,您喝的,是我的茶。” 第143章 此话一出,三人顿时沉默了一会儿,江锦霜吞了口口水,顺手拿起自己左手边的茶杯递给漼寒天:“喝了又如何?” 他递过去的是自己的茶杯。 意思就是,喝了,咋地? 想到旁边还有个人,江锦霜递茶杯时的表情一滞,随即转过去对着月伯笑了笑。 “年轻人玩玩闹闹的,挺好,”月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的下一句话让人出乎意料,“我要走了。” 江锦霜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方才寒月草的事。 “它不愿回去,您便要走了吗?” 月伯点了点头,满眼感慨地看向不远处支开的窗子:“他既不愿,我也不会强求,如若他非要在人世走一遭,我回去了倒是更好等些,不是吗?” 是了。 他是仙,与其留在人间等上几十年几百年,还不如回到天上,至多也只需几月。 “既如此,那便祝您身体康健,此行顺利,”江锦霜想了想,说了句对长辈来说最合适的话。 “我们不会分别太久的,”月伯喝完了杯中最后一口茶,站起身来走到门口,门开着,月光透过他的身躯照进来,“这间屋子留给你们了,如果你们要永远待在这里,我没异议,但若你们要离开的话……” 月伯的声音停在了这里,江锦霜抬头看过去,只见对方抬脚往门外走,门打开的缝隙中,江锦霜看到了他渐渐消失的身躯。 “如果你打算离开,我会亲自来接你。” 这句话是在江锦霜的耳边响起的,也许是只想让他一人听见。 可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等之后他们决定杀进静清宫时,他老人家会从天上下来助他们一臂之力吗? 有他相助,那就没有打的必要了,所以应该不大可能。 所以如果不是这个意思,那他所说的“亲自来接”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等江锦霜继续想下去,一道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前辈,”漼寒天伸手搭在江锦霜的小臂上,“我好像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忘了这茬了。 江锦霜也将手放在了漼寒天的手上,眼珠一转就是一整套话:“其实,我们方才是在谈论月伯的儿子。” 月神和寒月草不好解释的话,编胡话江锦霜还是很有一套的。 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之下,一个孤苦老人多年来为了找寻赌气出走的儿子而走遍天下的故事就这么蹦了出来。 见漼寒天边听边点头,江锦霜也乐得继续编下去。 只是不知道此刻天上那位会不会介意了。 “月伯的儿子,”漼寒天一脸认真,“为何会抛下父亲不愿回家呢?” 原本这一部分的赌气离家江锦霜是一句话带过的,此刻听到漼寒天如此问,他也愣了愣。 不过是一个即兴小故事而已,还要编出个前因后果吗? 想到这里,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句非常适用于此刻的话来。 “这就涉及到别人家中的隐私了,”江锦霜用手敲了敲桌子,“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不该我们知道的,就不必去深究。” 见漼寒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江锦霜垂眸看了看桌上的饭菜,伸手从他的手边拿了双筷子递给漼寒天。 “不说其他的了,先吃饭吧。” 有了江锦霜刚才的话,这下漼寒天真是乖得不行了,安安静静吃着饭。 江锦霜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回目光准备夹菜时,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问题来。 “你,会做饭吗?” 问这个虽说只是一时兴起,但江锦霜也是真的想知道。 他想知道的也不只是这个,如果可以,他想漼寒天亲口对他说出,独自走过的那十几年里的时光里,江锦霜缺失而不知的那一部分。 “会一点,”漼寒天夹起一小片菜放入口中嚼了嚼,江锦霜听到这个回答,立马饶有兴致地放下了筷子,用手撑住下巴,“真的?那明天我们一块做饭试试看。” 某人忽然静止了。 江锦霜挑着眉,眼里满是笑意:“怎么了?不是说会一点吗?我刚好也会一点。” “我可以的,”看漼寒天继续装作个没事人的样子,江锦霜转了回来,看向碗里的饭菜时轻轻扬唇一笑,“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在江锦霜没注意到的地方,某人从小口小口吃饭变成了一个劲扒饭。 趁着饭后的这段时间,江锦霜打开门到外面溜达了一圈。 借着月光,很容易便能看到空中那一层隐隐约约的屏障。 江锦霜腾空飞起,伸手摸上了那屏障。 果然是,他。 “多谢,”江锦霜抬头,向着月亮的方向轻轻道了声谢。 月光洒落大地,江锦霜落地,刚走出没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了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地,江锦霜转过身去看,垂眸看到了地上的一片桃花花瓣。 花瓣形状饱满,颜色粉嫩,恍若刚从树上摘下来那样。 江锦霜微微抿嘴,蹲下伸手将那花瓣捡了起来。 等进了屋子,这花瓣便被江锦霜一脸正经地放到了漼寒天的头上。 也许是看他表情挑不出太大错处,漼寒天什么都没能发现,只能开口问:“前辈,我们去屋后吗?” “去屋后干什么?”江锦霜刚在桌边坐下,就见漼寒天走到窗边,指了指黑暗中的某处,“那儿有一弯温泉。” 第144章 听到温泉,江锦霜立马站了起来,几步走到窗边朝外面看了过去。 果然,在离屋子不远的地方,有一处长满着发光的花草的温泉。 “走。”江锦霜回过头来,朝漼寒天粲然一笑。 这些天他们如同过街老鼠一般让人赶着,虽说可以用法术维持身上的洁净,但总是差那么一点感觉。 江锦霜饶有兴致地拉着漼寒天的手走到了温泉旁,发现一旁正好有两个可以用来放衣服的架子。 反正此处已经被设了结界,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江锦霜伸手去解自己的发冠,还没解开,就被一只手给按住了。 “前辈,我来。” 短短的几个字,此刻却像是从江锦霜的身后传到了心口。 “好。”江锦霜放心地收回了手,站着让身后人替自己解发冠。 不过解发冠便解,过了没多久,江锦霜伸手抓住了自己衣领处的那只手:“你脱我衣服做什么?” “不是,要进温泉吗?”听着漼寒天无辜的回答,江锦霜强忍住笑意,转身一脸严肃,“我让你脱我衣服了吗?” 脱不脱的其实无所谓,就站着的这么一会儿,江锦霜在心里就已经憋好坏了。 看着漼寒天一脸不知所措,他清了清嗓子,闭着眼睛道:“那这样的话,作为惩罚,就由你来帮我脱吧。” 虽然说来说去,两人的位置依旧没变,但吓了漼寒天这么一下,江锦霜已经心满意足了。 温泉的水上冒着热气,能如此突兀地出现在大空地上,想必也并非是天然形成的。 江锦霜浑身上下脱得只剩胫衣,他裸露出上半身,一脚一脚地走进了温泉里。 感受到脚下传来的热气,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回过头看却发现漼寒天不知何时已经脱得和他一样了。 但一个站在岸上,一个在水里。 江锦霜走到泉边的一块大石头边,懒懒散散地靠了上去,见漼寒天始终不动弹,他才问:“怎么不过来?” 听到这话的漼寒天这才愿意挪动步子。 一步一步,看漼寒天的模样,好似有人拿着刀子架在他身后让他走。 “怎么?”江锦霜把放在水里的一只手抬了起来,轻轻的撩起了头上的碎发,还想着调侃对方两句,“害羞了?” 果然,用激将法对付这种毛头小子还是最适用不过了。 只听江锦霜话音一落,漼寒天立马踩着水几步朝他走了过来。 “哼,”江锦霜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身体,突发奇想地将双手浸到水中,只等对方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后,抬手将带起来的水洒到对方脸上去。 可惜有点晚了,漼寒天走得太快,江锦霜泼的水只停在了对方的上半身。 先前悄悄放的桃花花瓣不知何时停不住了,摇摇晃晃地从漼寒天头上落了下来。 花瓣落到水中,激出几圈微小的涟漪。 -------------------- 老婆们你们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爱了5555,我好害怕一个人的深夜,每次点开评论区,发现比冰箱还要凉:-( 第81章 游鱼 涟漪散去,看着面前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江锦霜向前伸手抵住漼寒天的肩膀,目光却不自觉地朝下移去。 干净的胸膛上,遗留着一个狰狞的疤痕。 疤痕留在心口处,即便伤口已经愈合了,看上去也依旧很痛。 “还痛吗?”江锦霜将手移了下去,轻轻盖在了那疤痕之上,声音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柔软。 漼寒天将手覆在江锦霜的手之上,小指轻轻摩挲着,简短回答:“不痛。” 想到这人是个即便痛到不行了也能嘴硬的家伙,江锦霜的嘴动了动,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金色的灵力在江锦霜手下绽开,每一寸每一缕,都在轻轻包裹着漼寒天的伤疤。 伤疤可淡,却不可去。 在以后的漫长日子里,漼寒天几乎日日都会见到这个疤。 金光散去,原本深色的疤痕已经不复之前那般清晰。 虽不能完全消除,但江锦霜还是使了点力让那疤看上去不那么明显。 就这样慢慢地,忽视掉这个让人神伤的丑陋东西,就最好不过了。 江锦霜感受着手底下一阵一阵鲜活的心跳声,本不想太过揭人痛处,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开口问:“今日发生了这样多的事,你还好吗?” 他这时也才惊觉,如此大的事,恍若已经过了许久了,刚才想起,才发现竟是发生在今日的。 可不论发生再多事,也是他们二人一同经历的,没有什么好与不好之说。 他如此问,无非就是想问漼寒天和司徒长老的那件事。 江锦霜便算了,年少时就能离家出走,是一向在外面野惯了的。 可天月门是漼寒天的家,司徒长老亦是陪伴了他多年的恩师。 短短的几天,只是跟着江锦霜,漼寒天便变得家不能回,师徒反目。 “前辈,我刚才说谎了,”漼寒天垂着眸子,让人看不出其中情绪,“在师父破我心口时,很痛,现在也一样痛。” 用灵力疗愈伤口不过是那一时一刻的事,江锦霜是施法人,用的灵力强劲与否都在他一念之间,伤口愈合时会不会痛,他也一清二楚。 在生生被剥离魔晶时,漼寒天都一声不吭,如此能忍痛,现在已经隔了这么久了,不可能还会痛的。 第145章 也许,并非是有了这个伤口才痛,是因为给漼寒天造成伤口的那人,伤了他的心。 心痛胜过身痛,这一点江锦霜算是深有体会。 墨凌死后,他曾抱着后山那块孤零零的墓碑,一坐便是几日。 即便江言枫差人送来的饭菜他都一顿不落地吃了,可过不久,他还是会吐个干净。 泪已经流干了,浑身上下都发冷,江锦霜只能靠着墓碑,乞求墨凌能复生,能够像从前那般轻轻地将他托起来,最后抱在怀中轻哄。 漼寒天亲缘浅,他此次与司徒长老决裂,所受的痛绝不会比江锦霜少。 “是我之过,”江锦霜将手垂了下来,打在水中搅乱了一方平静。 如果不是他,漼寒天也许会继续做天月门最有前途的弟子,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不必来沾染这些肮脏的东西。 “前辈,你我都无错,”漼寒天伸手拈起水中的桃花花瓣,“即便你我不在一处,魔晶在我体内也是事实,是他们要将我们绑在一起,也是他们,想让我们万劫不复。” 小小的花瓣被漼寒天不自觉放出的灵力碾成了碎末,随着晚风飘向了别处。 听到漼寒天说,江锦霜这才愿意将他们经历的事往那些人身上揽。 是啊,数十年前,与魔尊做交易要献祭他们二人的是江言枫,种下魔晶,收养漼寒天的是天月门,而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除了江锦霜一意孤行要前往魔界带回渡霜之外,更多的,其实是现如今局内站得最高的那人想要的结果。 放出两个叛贼的消息出来,江湖越乱,就越是他想要的结果。 “江言枫,”江锦霜抬头看向天空,黑乎乎的云层之中,只有一轮明月脱然其中,高高在上,“莫非你真的想要一统江湖吗?” 可若真是让他顺利献祭,魔尊来到人间作乱,他又能如何立身江湖? 摸不清,看不透。 原来他们正在面对着的,是这样一个对手。 “你说的对,”江锦霜越想越乱,索性摒弃一切,转而看着漼寒天,“错不在你我,所以我们都无须太过自责。” 这句话,是在宽慰漼寒天,也是在宽慰他自己。 作恶多端的罪魁祸首都尚未得到教训,他们的路,还长得很呢。 “话说回来,”江锦霜拉着漼寒天一起靠在了那块大石头上,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那时老司徒给你取出魔晶,说魔晶上的抑制法术也会抑制你自身的法力。” 江锦霜伸出一只手,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所以让我看看,你现在有多强了。” 被魔晶抑制了的漼寒天都是仙门年轻一辈的翘楚,这下没了限制实力大开,一定是不容小觑的。 江锦霜伸出手,原意是想让漼寒天在他手上试试法术,可没想在听完他的话后,漼寒天忽然站了起来,往池子边上走去。 虽然搞不懂对方要做什么,但江锦霜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去的背影,也放心地收回了手,只等着看漼寒天接下来的动作。 待漼寒天走到了池边,只见他将一只手放在水中,闭上眼睛的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下一刻,池水开始小幅度地翻涌,一阵风袭来。 感受到脚下有一丝异动,江锦霜低头看去,只见一道奇异的光正随着水流朝他而来。 那光的源头是漼寒天的手,渐渐地,不止一道,在他的手下,池水慢慢被五颜六色的灵光衬得无比透亮。 像是有千万条灵光,游荡在水下,慢慢地化作了无数条游鱼的模样。 那些鱼在水中游着,直到彻底化形后又飞到了空中。 江锦霜抬头看去,只见漼寒天不知何时用灵力造了一个巨大的罩子,像是不想让这些光溢向别处。 有了这个罩子,彩色的游鱼飞到了空中,最后也只能在一定的区域内盘旋。 一条,两条,到了最后,游鱼们结成团,在罩子的边缘处转个不停,彩色的光照耀着整个池子,映照得人脸上色彩缤纷。 “前辈,”漼寒天收回了手,讨好一般看向江锦霜,“好看吗?” 变出此等景象虽不难,但江锦霜曾见到都的远不及此刻,每条鱼都是实打实的灵力化作的,先不说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要用灵力变出这么多东西来需要耗费多少力。 就凭维持这些东西一段时间,也是在时时刻刻消耗着人体内的灵力。 化作是平日,漼寒天要如此做了,江锦霜定会伸手往他头上来一下,斥他不懂好好使灵力。 可现在,也许是看着天上绚烂景象入了神的原因,江锦霜抬着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喜悦。 “好看,”漼寒天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江锦霜收回目光,在天上彩光的映照之下,面前人的脸显得更加吸引人,等到看了会儿出了神,江锦霜才忽然反应过来,偏过头去不再看前方。 也许是看久了心虚,江锦霜偏过头,嘴里还急着来了句:“你灵力是放身上不自在么?如此不懂得节制。” 前一句还是喜欢,到这儿来就变得数落起来了。 “前辈,我忽然想起一个词来,”漼寒天步步靠近,江锦霜转过头去与他直视,丝毫未感受到脸上某处变得越来越烫,还在梗着脖子问,“什么词?” 法术还未收回,天上的游鱼依旧在罩子内徘徊,江锦霜看着漼寒□□自己伸出了手,对方的指尖带了几缕同样亮眼的灵丝,最后落在了自己的耳边。 第146章 “口是心非,前辈听说过吗?” 感受到漼寒天的手将自己的头发轻轻拨至了耳后,江锦霜索性直接问回去:“你说谁口是心非?” 问是这么问,但江锦霜蓄满了劲,想说的话都从眼睛里跳出来了。 仿佛只要漼寒天说出口是心非的人是他的话,江锦霜待会儿就要给对方好看。 “口是心非那人,当然是我,”漼寒天收回了手,临到关头又改了口,让江锦霜听得一愣一愣的。 像是怕他不信,漼寒天又开口解释:“早知道在再见前辈时,我就该直接一点,口是心非,苦了我好久。” 听漼寒天居然这样也能圆回来,江锦霜也就不计较对方打算说他口是心非的事了。 “哦?是吗?”江锦霜一只手抵在身后的石头上,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说说看,你想直接一点如何?” 此刻江锦霜倒是有些后悔了,后悔没能早点逗逗这个不经逗的小子。 看着漼寒天的脸“噌”地红了起来,“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江锦霜将一根手指放到了唇边,“嘘,别说了,不逼你了。” 看了这么一场精彩但及其烧灵力的表演,江锦霜拍了拍手,认可道:“漼寒天,看来你还真是个宝啊。” “才如此年纪,天赋极高,从今以后没了限制,这会儿怕都是要比我强了,”江锦霜伸手搭在漼寒天的肩上,满脸都是笑意,而漼寒天顿时像是被电到了一般,浑身上下一颤,借着低下头小声答,“没你强。” -------------------- 你们都好冷漠555555,感觉被打入了冷宫。 好冷好冷。 第82章 君雪 “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江锦霜收回了手,“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收了你的神通?” 尽管是有月神的结界在,但顶着这满头的东西,还是会让人有那么点的不自在。 江锦霜则纯粹是担心这小子力量过损,才刚突破限制便如此挥霍灵力,保不齐以后哪天会突然控制不住。 万一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江锦霜话音一落,就见漼寒天伸手朝天打了个响指。 天上的所有用灵力变出来的事物瞬间瓦解,回归了最原始的状态落入了水中。 “行了,”江锦霜顺手接住几缕闪着光的灵丝,不再靠在大石头上,起身朝两人放衣服的地方走去,“已经泡了这么久了,今日还是早点休息吧。” 水流擦过江锦霜的肌肤,他一步一步朝池边走去,只听身后人忽然出声叫住他。 “前辈。” 江锦霜回过头去,刚好与漼寒天藏满希冀的眼神对上。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江锦霜已经无法形容出来了。 只记得月光下,少年握紧了拳头,像是用尽全力问出的那句话。 “待此事了,您能不能永远与我在一起?” “你说什么?”江锦霜忽然忍不住笑,微微歪着头,“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也许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这样,有时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没有章法可言的。 “况且,我这不是与你待在一块了吗?” 这句话一出,就见漼寒天大力地摇了摇头,沉默许久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此刻夜正深,江锦霜心中隐隐有种预感。 单单问出这么一句来,就已经耗了这么久。 如果他们非要把事情掰扯清楚的话,今夜估计就要在这池子里度过了。 为了防止自己预想中的情况发生,江锦霜朝漼寒天勾了勾手:“好了,你说什么我没答应过?先回屋,等回去了随便你说好吗?” 其实不等他说完,从他勾手的那个动作开始,漼寒天就已经巴巴地踩着水过来了。 “好。” 已经到了深秋,泡在温泉里的时候人还没什么太大感觉,可刚从池子里出来的这一下,可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秋风呼啦啦地吹了过来,江锦霜抱着衣服,浑身上下打了个寒颤。 衣服被灵力轻轻松松地清理了一遍,江锦霜便急匆匆地将清理过后的衣服穿上。 一件一件布料盖到身上,才觉好了一点。 “快点漼寒天,”江锦霜搓了搓手,抬眼扫视了周围一圈,“是我的错觉么?怎么感觉这么冷。” 身后传来水滴落地的声音,江锦霜回过头,看到漼寒天还傻愣愣地光着个上半身,他赶忙抬手朝替对方遮住了吹来的风,嘴里批评:“年轻真好是吧?喜欢吹风的话,穿好衣服今晚自己一个人出来吹。” 金色的屏障将四面八方吹过来的风挡了个七七八八,漼寒天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快速地将手上的衣服穿好,接着抬头看向江锦霜,满脸求夸。 “哇,你真棒啊漼寒天,”江锦霜看出了对方的意图,也笑着发出感叹夸了一句,接着又恢复了寻常的模样,伸手拉着漼寒天便走,“快走,好冷。” 等回到屋里,气温回升,江锦霜才将系得紧紧的衣服拉开了些,坐下喝了杯茶后,顿时感觉到不对劲来。 他天生至寒之体,所以打小就开始修了寒系法术。 从前江言枫想要将他关禁闭时,用的也是最针对至寒之体的炎火禁制。 换言之,如果在之后的斗争中,遇上炎系法术的人的话,对于江锦霜来说还是有些棘手的。 第147章 平时,也就只有触碰到更加强劲的寒系法术时,江锦霜也才会感受到几丝冷意。 可如今,他怎么会因为区区一点风就感觉到冷呢? “漼寒天,”江锦霜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你方才当真不觉得冷吗?” “似乎有一点,”漼寒天继续解释,“也有可能是我从前多在雪地中修炼,身子比较耐寒。” 听着漼寒天的解释,江锦霜忽地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伸出了手。 风趁着这个关头擦过他的指尖,带着深秋的冷意。 像是忽然才发觉某事,江锦霜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寻常人能感受到的冷意,他也能感受到了。 可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忽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诛融可以融化世间一切事物,那么,觉醒了诛融一半力量的他,体内的力量是不是也已经被中和了? “漼寒天,”江锦霜收回手,满脸期待地看过去,“你现在用火打我。” 也许这个要求听上去十分奇怪,但只有江锦霜知道,此刻他的心中究竟有多雀跃。 如果果真如他所想,他的至寒之体被中和的话,那么今后,他的唯一弱点都不会再存在了。 “……好,”漼寒天满脸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但想了想后还是答应了下来,抬手蓄出一个火团朝江锦霜打了过去。 虽然漼寒天并非主修火系法术,但有他内里的灵力加持,打出来的这一击也定不容小觑。 江锦霜咽了口口水,抬手用掌心直直地接下了那一击。 可直至火球在他掌心湮灭,江锦霜都未曾感受到一丝灼痛。 负责吞灭这火球的,是他的至寒之体。 而让他感受不到疼痛的,是诛融留给他的最后一件东西。 “原来,如此,”江锦霜脱力地朝墙边靠去,死死地盯住自己的掌心看,心里的某个念头却在这一刻愈发坚定。 隔了许久,江锦霜忽然问:“漼寒天,你知道君雪峰吗?” 被提问的漼寒天愣了愣,随即点点头:“您说的是静清宫的那座山吗?” “是啊,那座山,”江锦霜靠在墙上,伸出双手做出一座山的形状,“连年积雪,是块修炼的宝地。” 说着他便放下了双手,道出自己心中所想:“待我们胜了,魔尊永封魔界之后,我们便去君雪峰上住。” 江锦霜顿了顿,接着抬头看向漼寒天,露出一个得宜的笑:“就像你方才所说的,到了那时,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好。”漼寒天虽然满脸都是疑问,但在听到江锦霜说出最后一句话后便立马答应下来,像是担心对方反悔。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一定要君雪峰?” 江锦霜这么说着,心里却将原因又重复了几遍。 江言枫做的恶事,累在一起可叫天下人唾弃。 杀子杀女,残害无辜,勾结魔尊。 等到将来某日,他这些丑陋的罪行被呈现在世人面前之前,江锦霜都一定要先打下君雪峰。 那是先贤之躯安息之地,亦是墨凌在静清宫时尤喜爱去的地方。 于公于私,静清宫里面浑浊不堪,它可以和江言枫一起背上骂名,但君雪峰不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江锦霜侧过头去看着天上月,“等过了这道坎,以后我们的日子还长着。” 两人说了这么会儿交心的话,这几日舟车劳顿,江锦霜也是真真切切地感觉有些累了。 来到房间,看到光秃秃的床榻,江锦霜走路都走得摇摇晃晃,差点就要对着那床板直直地躺了下去。 还是漼寒天眼疾手快伸手将他捞了起来,又用另外一只手在床榻上变出了垫子和被褥。 江锦霜感受到后脑处被托举着,有些晕乎地抬起头来,在看到面前人的脸后,又放心地栽了下去。 等到再次醒来,江锦霜还未睁眼,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 有了这股香味,直到睁眼前,他都一直在想。 漼寒天为何会起这么早来做饭? 又隔了许久,江锦霜才舍得慢慢睁开眼睛,想象中的清晨暖阳没有见到,他起身走了几步走到窗边,入目的是寂静的黑。 他不是睡过去了吗?为何现在还是夜晚? 怕是自己眼花,江锦霜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了现在的确是夜晚。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自寝屋外传来,像是有人刻意压低了步子。 随着木质的门被推开,江锦霜下意识地朝门口看去,刚好与拿着锅铲的漼寒天对上了视线。 “前辈饿了吗?”漼寒天将门敞得更开了些,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睡了这么久也是该饿了。” 江锦霜还处于一种刚醒时的懵懂,在漼寒天的话语中捕捉到关键词,好一会儿他才问:“我睡了多久?” 看现在外面这黑的,他总不能是睡了一整天吧。 只见漼寒天用锅铲打在另一只手的手心,眼睛向上看回忆着:“从大前日晚到今日晚,前辈应该算是睡足了整整两日。” 江锦霜都傻了。 从大前日晚到今日,真要算起来,那可不止两日。 “你说真的?”江锦霜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我睡这么久,你难道不怕我出什么事了吗?” “不会的,”漼寒天嘴角含着笑意,“每隔半个时辰我便会来看一眼前辈,这几日我都是确保了前辈还活着才安心去办事的。” 第148章 好一个还活着。 “你办事?”江锦霜想尽力转移话题,视线落到了漼寒天手中拿着的锅铲上,“你说的办事,不会就是做饭吧?” -------------------- 第83章 生气 漼寒天闻言点了点头,江锦霜还未反应过来对方的意图,看着对方有些殷切的眼神,不禁傻傻开口问:“这么看我做什么?” 还未完全从久睡的状态中走出来,江锦霜说完这句话便打了个呵欠,眼角顺着他的动作渗出几滴泪来,一时间泪眼朦胧。 “我想让前辈尝尝我的手艺,”漼寒天说这话后抿着唇,不知为何,江锦霜仿佛从空气中嗅出了一丝紧张的意味。 原来是来讨夸来了。 “这样啊,”江锦霜顺势懒懒地靠在墙边,饶有兴致地环抱着手,想着反正无聊,心里忽然有了个馊主意,“尝尝当然没问题,可是我这会儿才刚醒来,还有点提不起劲来呢,走过去吃饭的话,会不会太累啊?” 他的语气及其散漫,单这么听上去,还真像是个手不能提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当然,如果不是他脸上带着那理直气壮的笑的话。 江锦霜说完,便抬眼朝漼寒天看过去,眼中满是笑意。 “那……”漼寒天露出一个天真的表情,“要不然我把饭菜端过来,喂前辈吃?” 像是被漼寒天这样的反应给逗到了,江锦霜偏过头去笑,没有出声,但胸腔的起伏已经暴露了他的表情。 “傻子,”江锦霜笑完之后忽然看着窗外说了这么一句,又像想到了什么一般,转过头来问,“你说,你这么傻,若哪天我不在,你是不是还得任人欺负呢?” 说完这话,他自己才后知后觉地愣住。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对。 即便只是开玩笑,可他如此脱口而出自己哪天不在,任谁听上去都会不痛快的。 眼看着这个玩笑说出口后,气氛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来了。 漼寒天的表情凝固了下来,看上去不冷不热的,仿佛是遭受了什么重创后的平静。 “漼寒天,”江锦霜朝对方走过去,直到两人鼻尖相蹭,他才堪堪停下。 察觉到面前人有些低落的神情,江锦霜抬起手抚上了漼寒天的脸,轻声为自己方才的言论解释: “生气了?你知道的,我刚才说的都只是玩笑话,别当真好吗?” 听着他如此轻柔的语气,漼寒天也开了口:“不生气。” “撒谎,”江锦霜将头靠在了漼寒天的肩膀上,张嘴便笃定道,“你就是生气了。” 只是没想到,漼寒天居然如此可爱,也能把这样的玩笑话当真。 见漼寒天不回话,江锦霜的头还是没起来,他便顺手勾起了面前人身后的一缕发,绕在手上转个不停。 “前辈,”漼寒天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略微有些颤抖,“您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嗯?”江锦霜还没反应过来,刚抬起头来便被人捏住了下巴。 一阵物体落地的声音传来,是漼寒天手中拿着的锅铲掉了下去。 江锦霜的腰被催稿天死死扣住,腰间那只手力气大得惊人。 唇瓣相贴,因为是被搂着,江锦霜整个人此刻都以一种被环抱着的姿势贴着漼寒天,丝毫挣脱不得。 可这动作来得太突然了,没有丝毫预示。 江锦霜闭着眼睛,在他即将喘不过气的前一刻,漼寒天停下来了。 此刻,两人的喘息声盖过了其余一切声音,江锦霜的腿得不行,一待这吻结束便有些脱力地靠在了漼寒天身上。 “你……”江锦霜边说边喘气,眼里已经没了刚才那股子理直气壮,“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 他此刻才发现,仿佛无论漼寒天做了什么,他都从未想过怪罪。 即便是方才被吻得喘不过气时,他仅存的那点怒火也在看到漼寒天的那张脸后立马消失了。 这算不算是,色令智昏? 漼寒天的手还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像是在替他顺气。 不等江锦霜继续想下去,就听耳旁传来一道声音:“前辈,我来了。” “等……”有了前车之鉴,这回江锦霜可算是反应过来了。 这小子还算是听话的,让他提前说一声就说一声。 但是一码归一码,说是说了,对于漼寒天来说,要不要征求对方的同意就是另一码事了。 两人的心跳声大得厉害,江锦霜被吻得想要挣脱,可他的后脑被人托住,竟是一动也不能动。 独属于漼寒天身上的那股香味渐渐传来,两人从空地辗转到了墙边,江锦霜被抵在墙上,被动地接受对方的报复啃咬。 自己不管住嘴说出来的话,此刻竟然要用嘴还。 江锦霜的头靠在墙上,头后还有一只手在替他垫着。 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他趁着漼寒天换气的间隙轻轻叫了好几个“停”,接下来的话又被堵了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也许是身前人终于打算放过他,江锦霜微张着嘴,有些迷茫地看着与他分开来的漼寒天,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么不同寻常。 红肿的唇,迷离又带着泪痕的眼睛。 “前辈,您说的没错,”漼寒天垂着眸子看江锦霜,伸出一根手指擦过江锦霜的下唇,最后停在了他的唇角,“我的确生气了。” 第149章 听到这话,江锦霜都要气笑了,他先是转过了头去,随后想了一会儿才转回来直视着漼寒天,顶着他那张已经有些肿起来了嘴,嘴唇动了好几下,最后才愤愤道:“小气鬼。” 虽然的确是江锦霜说错话在先,但这人方才跟狗上身了一般,啃完咬完,这会儿还委屈上了。 “生气你说就是了,”江锦霜看着漼寒天的眼睛,“下次再这样的话,那我也要生气了。” “好,”漼寒天乖乖地点了点头,双手却还搭在江锦霜的腰间,“那前辈,您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不在我身边’之类的话了。” 很合理的诉求。 江锦霜当即便点头应允:“好啊。” 这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反倒是这小子,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啃了上来。 不对,好像后来又打了招呼。 江锦霜抬起手,咬牙切齿地捏住了漼寒天的脸,手上却没用多大的力:“还有你啊,以后再要……的话,必须要经过我的同意,知道吗?” 他这会儿实在是无法将那几个字好好地说出来,囫囵带过去之后,漼寒天也能听懂他的意思。 “好,我知道了。” 这人看着这会儿乖得像只小狗似的,江锦霜实在无法把现在的漼寒天与刚才的漼寒天联系起来。 真要论来,他还是更喜欢现在这个。 “哼,行了,”江锦霜轻哼一声往外走出两步,推开门回过头,“不是要吃饭吗?” “好,我来了。”漼寒天应了声,随即蹲下去捡自己刚才脱手落下的锅铲。 推开门,饭菜香味更加浓郁,江锦霜抬眼扫了扫桌上摆着的碗碟,发现上边竟没有一道辣菜。 漼寒天会做饭他能理解,可这人是土生土长的天月门人,怎么做出来的饭菜一点辣都没有呢? 难不成是漼寒天是因为他的口味才顺着来的? 等来到桌前,江锦霜再好好看了看。 每道菜都是用的最朴素的食材,有的像是菜地里采的菜,有的像是山沟附近打的野鸡。 “你还出门抓了野鸡?”江锦霜嘴角噙着笑,指着面前的一道菜。 漼寒天捡了锅铲过来,刚放下就答:“今日刚打的。” 听到这个回答,江锦霜倒是觉着有些意外了。 没想到江湖中盛传的漼寒天,他印象中不苟言笑的这个小古板,居然还会打野鸡。 “真棒,”江锦霜回头莞尔一笑,拉开椅子便坐了下去,“让我尝尝看,我们漼寒天今天亲手给我做的美味佳肴。” 他在说“美味佳肴”几个字时特地拉长了调子,还边说边搓了搓手。 迎着漼寒天期待的目光,江锦霜拿起了筷子,轻轻夹起了面前盘中的一小块肉嚼了嚼。 在他嚼东西的这一小段时间里,仿佛有道目光紧紧地落在了他脸上。 看来是有人开始紧张了呢。 江锦霜心中了然,面上不动声色地继续嚼着,最后露出了一个欲言难止的表情。 “是,不好吃吗?”漼寒天弱弱问。 江锦霜没有作答,而是转过头看着漼寒天,眉头也在这时皱了起来。 “我重新做,”漼寒天已经以肉眼可见地慌起来了,不由分说地便要走过来带走桌上的这些菜,可当他刚弯身伸出手,就听漼寒天发出喟叹,“很好吃啊。” 说完这话,江锦霜便立马笑着也夹了块肉放到漼寒天嘴边:“啊。” 漼寒天乖乖张口将肉吃了下去,脸上是掩不住的无奈。 “前辈,您可真是……”漼寒天把嘴里的东西吞了下去,就见江锦霜将一根手指立在了自己嘴边,“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不许说。” “谁让你刚才那样子呢?”见目的达成,江锦霜高兴地转了回去,脸上雀跃的表情占了主导,就连着吃东西都更香了些。 对于修习之人来说,可以靠体内灵力运转补给自身所缺,进食虽非每日必需,但偶尔吃上一两回,也算是调调味了。 一顿饭下来,江锦霜光顾着给漼寒天夹菜了,看着对方碗里堆成了小山,他便笑着道:“一点都不许剩哦。” -------------------- 漼寒天:你不要这样子好吗?(委屈脸) 第84章 镜水 吃完饭,江锦霜笑嘻嘻地提出自己要来收拾残局。 于是当着漼寒天的面,他站起身来抬手朝桌上一挥,桌上的碗碟瞬间焕然一新。 如此简单粗暴。 江锦霜拍了拍手:“搞定。” 漼寒天则站在一旁,慢慢点头:“前辈好棒。” 这种话听多了,江锦霜下意识以为这小子说出的这话还有另一层意思,他当即便露出一个威逼利诱的表情:“你是在夸我吗?” 表面上看来,他的确是笑着的,但话语中的引导倾向已经溢出来了。 只要漼寒天摇头,江锦霜就上去削他一顿。 没想到对方只是点了点头,无比认真地答:“是的前辈。” 非常真诚,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江锦霜一脸严肃地盯着漼寒天的脸看,隔了一会儿,他才愿意承认是自己多想了。 但也不能全怪他,和周殷骞庞师和他们待久了,听到这种话就会有条件反射。 “行吧行吧,”江锦霜闭上眼睛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忽然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的事,他开始在心里算着日子。 第150章 “今日是什么时候了?” 漼寒天想了想答:“应该是十月十九了。” 哦,十月十九啊。 江锦霜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念出几个数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慢着,你说什么?现在已经是十月十九了?” “是……吧?”漼寒天露出一个试探的表情,看他这样,明显还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紧急。 江锦霜最初想去比冬节,只为了弄清献祭所需的另一人的身份,这会儿即便已经搞清楚了到时要被献祭的人是他们二人,但比冬节人多眼杂,依旧是个混情报的好机会。 换言之,无论如何,他都要去。 可比冬节在小雪往后三天,如果今日是十月十九的话,他们若想要及时赶上人最多的时候,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六日了。 既然如此的话。 江锦霜伸手摸了摸全身,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找不出一块灵石。 好像他先前从静清宫带出来的灵石,都被他用来换当初那六颗隐息丸了。 “漼寒天,你有没有带灵石?” “有。”漼寒天说着便快速掏出了一个小巧的布袋。 那袋子里的灵石相互碰撞得叮当响,江锦霜接过打开一看,粗略估计了下里面的数量,他抿着唇点了点头,似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算了,暂时应该用不着了,”江锦霜把布袋重新放回了漼寒天手中,他转头看着门外,十分平静地开口,“我们,估计得现在出发去静清宫了。” 从此刻出发,如果他们御剑的话一日便能轻松抵达。 可现在静清宫和天月门对他们下了悬赏令,如此高调地在天上飞,岂不是自投罗网? 所以江锦霜才想着用灵石去附近的镇子里买一辆马车,马走总比人走要轻松。 唯一没想到的是,他此生第一次出现了身上没灵石的情况。 两人的灵石加起来都不够租一辆马车的,更别说买了。 所以到最后,他们还是要步行。 问题是,他们来时便没怎么注意这里究竟是何处,那时光顾着逃了。 出了门,江锦霜抬头看了看天,便看到了独挂在天上的那一轮弯月。 月亮。 这倒是提醒他了。 反正月神布下的结界还在,江锦霜顺手召出清雪,踩在脚底下一溜烟地飞到了天上。 不过他还是把握好了分寸,等飞到与结界边缘只剩几寸距离时,他便停了下来。 金色的结界之下,脚底事物尽收眼底。 江锦霜施法照亮了底下,发现一条长河正在他们身边流过,蜿蜒曲折,穿过了一整块平地。 江锦霜只不过看了几眼,便心中有了底。 他这十年来的不务正业可不是白说的,整个江湖,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他几乎都去过。 再加上每去到一个地方便想要了解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 离开一个地方,之后也许又会来到。 久而久之,后来只要江锦霜睁眼看看大概地形样貌,他便能认出所到之地究竟是何处。 “这里是镜水原,”江锦霜降下来收了剑轻轻说了句,就听漼寒天小声重复了一遍,“镜水原?” 听对方对这个地名如此陌生的语气,江锦霜顿了顿,眼里有些疑惑:“你没来过吗?” 漼寒天摇了摇头。 也是,江锦霜立马想到了原因。 漼寒天因为是司徒长老这些年来收的第一个徒弟,名字早早地就被传了出去。 可江锦霜自听到他的名字后,又走过许许多多地方,都未曾见过这位传说中的神秘奇才。 直到后来,到了天月门附近的清水镇时,他们二人才得以相见。 想来,应该是那时的漼寒天精于修炼,没想过要去外面闯荡吧。 又或者是,当时的司徒长老对漼寒天控制得比较严格。 这个想法一出,某人即便被师父缴了剑,也要跑来清水镇时的场景顿时出现在了江锦霜面前。 想跑就跑的话,这个可能排除。 想了许久,江锦霜忽地笑了笑,开口为漼寒天解释:“镜水原,因为流经此处的一条大河而得名,镜水哺育了世世代代沿河居住在这里的人,所以此处叫做镜水原。” 光用说的可不形象,江锦霜想着刚才在天上看到的河,便笑着拉起了漼寒天的手,往结界外走着。 两人来到他口中所说的镜水边,水流快速地流经此处,发出“哗哗”的声音。 “看到了吗?”江锦霜看着水面,说完这句后不自觉地转头看向了漼寒天。 无论说得有多么玄乎,这也只是一条河罢了。 可当江锦霜说完看向漼寒天时,对方脸上的笑容便直挺挺地撞进了他的眼里。 对江锦霜来说可能是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河,可对漼寒天来说的话,也许是第一次见到的景象。 无比新奇。 水声在侧,江锦霜却只看着漼寒天。 为了让对方看得更清楚些,他悄悄施法,在他们面前变出了几盏小灯。 小灯漂浮在空中,显现出不同的颜色,它们的光映到河水之上,衬得此情此景更加动人。 “如果你喜欢,等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出去走走。”江锦霜嗓音轻缓,许下承诺。 正满眼是河水的漼寒天听到这话忽然愣住,江锦霜见他这傻样,脸上也不住多了几分笑意:“我说真的。” 第151章 又陪着漼寒天看了会儿河,江锦霜临走前捏灭了那几盏小灯,脚步轻快地带着人往静清宫的方向走了。 当然,想让他们单纯靠两只脚走过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且不说累不累,从镜水原走去静清宫,等他们到时,比冬节早就已经过了许久了。 所以,还是得采取一些非必要手段。 白天用法术更加不容易被发现,所以江锦霜决定晚上走路,白日里便带着漼寒天用法术赶路。 虽然比较麻烦,但比起梗着脖子走到静清宫,这个已经算是最好的办法了。 沿途经过了许多熟悉的地方。 天月门,孤云司。 等到了静清宫附近,已经是比冬节前一日了。 虽然在路上走走停停,但能刚好赶上,江锦霜也挺满意的。 看着面前熟悉的小镇,两人就这么直直地站在镇口,一时还未想到要避嫌。 两人刚走两步,江锦霜便眼尖地看到了镇内张贴的悬赏令。 差点忘了这回破事。 江锦霜伸手拍了拍漼寒天的肩膀,提醒道:“记得易容。” 说罢他便变出了个带纱帘的帽子戴在头上,语轻快地抬脚朝镇子内走去。 这里是他从小到大生活过的地方,大到哪条街开了那些店面,小到某个巷子里住了哪些小猫,江锦霜都一清二楚。 明日便是比冬节了,镇子里人正是多的时候,人来人往的,热闹极了,差点就给了江锦霜一种错觉。 回到这里,江锦霜还以为自己还是幼时那个喜欢逛集市的孩子。 不懂阴谋,不问世事,只想一个劲地往人群里窜,去找他最喜欢吃的零嘴。 思绪停在这,不远处的侧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香味。 江锦霜拨开人群走过去,才发现那是一个卖荷花酥的小摊。 摊前挤了不少人,江锦霜还是仗着身高才看清那摊子卖的是什么东西。 他们此来目的并非在此,江锦霜只是多看了两眼,转身便要挤出人群。 他刚才在身边没看到漼寒天,还以为对方是没能挤得进来,正在外面等着他呢。 可当江锦霜回到方才他们站的地方时,早已经不见了漼寒天的身影。 他们的名字已经被刻在了悬赏令上,这会儿即便找不到人,也不能开口叫出对方的名字。 简单来说,就是纯靠眼睛找。 可这里人来人往的,江锦霜像个石墩子一样杵在路中间,看遍了身边人的脸都没能找到漼寒天。 慢着,他好像找错了。 江锦霜这才反应过来,漼寒天与他一起易了容,他怎么能去找对方原先的那张脸呢。 正想着,江锦霜还准备再次在面前这堆人里好好找一遍,却想起了他忽视的那件事。 漼寒天易容过后的脸,他好像不记得长什么样了。 这怎么找? 江锦霜有些头疼,还想着这小子刚才是不是很自己一块挤了进去还没出来,他刚要往刚才卖荷花酥的摊位中挤,就听到身前传来一道声音。 “前辈。” -------------------- 第85章 邪门 明明是漼寒天的声音,但朝江锦霜走过来的这人脸又十分陌生。 这估计就是漼寒天易容过后的那张脸了。 “我买到了荷花酥,”漼寒天顶着那张陌生的脸笑着举起了手中的包装。 他就这么笑着,江锦霜的目光却仿佛被牵引着,无法从面前人的脸上移开。 此处人太多,等他们拐到最近的一个小巷子里后,江锦霜才回头开口问:“为什么买这个?” 漼寒天则微微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答:“秋山试剑那日,我候场时见前辈坐在观席,江宫主给您递的便是这个,我以为您会喜欢的。” 经他这么一言,江锦霜才想起了在药谷试炼场举办的那场秋山试剑。 可当时观席与候场的地方隔了整整一个赛场,这么远,这人居然能看的这么清楚。 “你属鸟的?”江锦霜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手却不自觉地抚上了漼寒天的头顶,“不过你的观察能力还不错,我的确很喜欢吃荷花酥。” 面前漼寒天脸上的表情在短短的几句话间变了好几个样,直到听到最后一句,他才轻轻松了口气。 “这么害怕干什么?”江锦霜轻轻拍了拍漼寒天的头,颇有几分安抚的感觉,“我喜欢是一回事,但只要是你给我的,我都会喜欢。” 那一刻,谁能不心动呢? 看漼寒天只因为曾见他吃过荷花酥,便挤开人群也要替他买到的那一刻。 看到漼寒天手拎着荷花酥朝着他笑时,江锦霜只感觉心中某处忽地被触动到了。 风穿过小巷,路过江锦霜时,他冷得打了个寒颤。 好好的气氛就这么被打搅了。 “还真是,有点不适应呢,”从前江锦霜都没有因为怕冷而学过什么防寒的法术,这会儿又忽然能感受到冷了,也只能先捱着,待日后有机会,说不定能学学什么御寒的法子。 可他话音刚落,就见漼寒天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下一刻,江锦霜的手便被握住举了起来。 “你……”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江锦霜只下意识说了个“你”字,便见漼寒天正闭眼口中念念有词。 待面前人念完了口中的咒决,江锦霜的手也被放开了。 第152章 一道泛着光的金色花印出现在他的掌心,漼寒天解释:“有了这个,前辈就不会冷了。” 尽管没有专门地去学过,但单看这朵金色的花印,江锦霜便知道了这是个什么。 炽花。 这个一般都是只有主修炎系法术的人才会学的法术。 漼寒天被养在司徒长老门下,司徒长老主风和水,就算漼寒天学的再如何杂,也断然学不到这样的法术。 “你自学的?”江锦霜轻笑着将掌心放在漼寒天面前晃了晃。 “嗯,”漼寒天点了点头,“平时无事时,我比较喜欢学点新的法术。” 一般弟子除了每日的操练和课业外,剩下的时间只刚好够吃饭和睡觉。 每六日一休沐,大多数人都会用这时间出去玩玩。 可漼寒天却将这个时间用来钻研新法术。 他还真不愧是年少成名,每届秋山试剑的魁首。 那么小的时候被恶人欺负,长大了拜了师又如此勤勉,不给自己一丁点喘息的时间。 江锦霜心里不禁有些心疼,他看着面前这个面容依旧稚嫩的少年问:“对自己这么狠干嘛呢?” “没有,”漼寒天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平静,“我只是想,用最短的时间,能变得再强一些就好。” “人人都想争最强,有人为名声,有人为前途,”江锦霜伸出两根手指,“你是哪个呢?” “都不是,”漼寒天忽然抬眸与江锦霜直视,“我想变得更强,是想强到能来到您的身边。” 以往都是江锦霜说的话让别人不知如何应对,可这回面对老老实实的漼寒天,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然有一种被撩拨到了的感觉。 那张嘴一张一合说出“想来到您身边”时,江锦霜的心中忽地涌上了一丝悸动。 酥酥麻麻的感觉在他心头蔓延,留下了一种名为爱的痕迹。 江锦霜的嘴试着张了几回,最后只轻飘飘地道了句:“傻子。” 这么傻,却满心满眼都是他江锦霜。 正这么想着,漼寒天见他忽然愣神,便举起了手中打开的包装问:“那前辈,您要不要吃点荷花酥?” “好。” 江锦霜垂眸拿起了最上方的一块荷花酥,先是仔细瞧了瞧,才张嘴咬了一口。 所有的的荷花酥其实都是同一个味道。 但自从墨凌与江锦雪死后,他便再也不想吃了。 秋山试剑那回,江言枫递给他的荷花酥也是最寻常的口味,可他吃来,只觉甜得发苦。 这次有漼寒天在他身边,江锦霜一口咬下,忽然尝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好吃与不好吃,只在他一念之间。 他的确喜欢吃荷花酥,但也只是在特定的人面前才能吃出心中的那种味道。 “很好吃,”江锦霜向漼寒天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目光,又将左手掌心的花印在脸上蹭了蹭,“这个,也很暖和。” 此刻大街上全是人,这处巷子里相比起来也算僻静。 吃完一块荷花酥,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下去了,江锦霜拍了拍手:“走吧,找个店住。” 今日养好精神,明日才能好好地办接下来的事。 等走出巷子,依着记忆中对镇子里地形的熟悉,江锦霜便随意找了家最大的客栈,等他带着漼寒天来到客栈内后,好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 江锦霜刚开口“住店”,眼睛便朝目光的来源处扫去。 邪门的事来了。 他们进门时分明还听见客栈内一群人正坐着吃饭,还时不时地说笑打闹着。 可当江锦霜朝他们看过去时,所有的声音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坐着吃饭的人们像中了邪一般,纷纷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朝他们二人这边看。 店内顿时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什么意思? 正当江锦霜费解之际,就听身后传来了幽幽一声:“客满了。” 本来还想着看这些人究竟出了什么毛病,听到客满的那一刻,江锦霜索性直接拉着漼寒天的手走出了门。 来到门外,那群人又恢复了最初吃喝的状态,仿佛刚才那场面从未出现过。 “不对劲,”江锦霜歪了歪头,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那群人的举动,却又说不太上来哪儿不对劲,“我总感觉,他们不像人。” 有人的感觉而非人。 江锦霜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算了,掌柜的都没说什么。” 他们插什么手。 此刻若是在别的地方那还好,可这是静清宫。 但凡制造出一丁点动静来,都等于是在江言枫的眼皮子底下犯事。 还是少出点头为好。 眼看着秋日的天黑得快,江锦霜抬脚便走,转头寻找着下一间客栈。 更加邪门的来了。 静清宫底下的这个镇子,虽说不上是最繁华,但来此处做生意的人也多得很。 因为这个,镇上客栈建了不少,都是供路过商队居住的。 可比冬节是阖家团圆的节日,有再多的商队,这会儿都应该回了老家。 所以现下除了镇上的原居民之外,从外边来的人应该也不多。 但他们二人走遍了镇上的客栈,一进门便被掌柜告知“客满了”。 一间两间客满了江锦霜可以理解,但整个镇子的客栈一时间全部客满就有些不对劲了。 第153章 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客栈里的人也都不对劲。 不只是他们去的第一间客栈如此,之后的每一间,只要他们踏足,便能感受到客栈内客人对他们投来的奇怪目光。 实不相瞒,看得人心里有些发毛。 街上的人们喧嚣吵闹,他们踏入的客栈里却像没有活人一般死寂。 江锦霜赶忙拉着漼寒天出了最后一间客栈,还未等他说些什么,抬眼便看到了侧前方的一个巨大招牌。 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四妄客栈。 一个江锦霜之前从未见过的客栈。 见客栈招牌颜色还新着,江锦霜问出口:“莫非是新开的?” 反正这个客栈他们也没进去问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二人走了进去。 守在柜台那儿的是一个老人,老人坐着咳嗽,那声音听上去,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停了。 有了前几家客栈的经验,江锦霜下意识地便朝身后用餐的地方看了看。 几张桌子上空无一人。 不仅是这儿没人,其实只要仔细听听,就会发现整间客栈此刻都静得可怕,仿佛压根没有人住进来。 “你们是住店的吗?”老人似乎咳完了,抬起头来看着他们开口问。 “是的,”漼寒天轻快答,就听老人随意地翻了翻手边的簿子,开口便是一记炸弹,“人快住满了,还有两间房。” 哇,原来这么安静居然是快住满了。 这下就算是反应再迟钝的人也该觉察出点什么来了。 “我们两个住一间就好了,”江锦霜又往楼上看了看,刚出口就听老人严辞拒绝,“不行,你们一人只能住一间房。” 听到这话,江锦霜有些惊讶地回过了头,脸上立马又挂上笑:“一人住一间当然没问题,可我都说了我们只要一间,您这么急着让我们住两间房,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 好耶,走剧情噜 第86章 作秀 听江锦霜如此快地抓住了重点,老人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狰狞。 可那也只是一瞬,如果不仔细瞧着的话,一般人根本就发现不了这人的不对劲。 很快,老人面上的表情又恢复到最初的模样,他合上簿子,十分轻蔑地看着两人:“不住店的话,就赶紧走,别杵在这影响我做生意。” 听到这话,江锦霜笑了笑,又转过身去扫视了客栈内一圈:“不是不住,只是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只要您告诉我,为何我们必须住两间房,我就立马住进来如何?” 江锦霜边说边转过身来,用手指轻敲着面前的柜台,满脸好奇。 “哒哒”的声音不停响起,在这寂静的客栈里显得格外响些。 门外依旧有着不少人路过,但奇怪的是,刚才在外面的那些喧闹声,竟是一点都没传到这里面来。 虽说这会儿是在室内,却总有股阴冷气。 老人顿了会儿,才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向江锦霜。 “这是我们店里头的规矩,一间房只能住一人。” “这是什么规矩啊?”江锦霜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又用嘴吹掉了手上沾的灰,“我从小到大都是住在这一带的,这些年不过是出去做生意,这会儿才回来,在这儿我可从未听过这样的规矩。” 说到这里,江锦霜忽然放低了音量,故作玄虚地用手立在嘴边朝老人问:“莫非,您看我们是外乡来的,想多赚我们一笔呢?” “你……”老人的脸上又不住地闪过几个正常人做不出来的表情,他龇牙咧嘴地吞了几口口水,忽然抬头用一种十分瘆人的眼神看着江锦霜,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问,“你,到底,住不住,店。” 只是随便激了下,便这么忍不住地原形毕露了。 “好好好,”江锦霜收了刚才那副刻薄样,边摆手边笑道,“住住住,我们当然住。” 听到这话,老人的表情在一瞬间便恢复了原状,他咳嗽几声,开始用他那干枯充满褶皱的手翻着那簿子。 “报名字。” 江锦霜用余光瞥了眼漼寒天,接着开口胡诌:“我叫江狗剩。” 说完这个名字,漼寒天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来,江锦霜憋着笑,转过头来看着漼寒天,说出了另一个令人大吃一惊的名字:“他叫漼铁柱。” 这两个名字一出,老人原本拿笔准备记载的动作也停下来了,他抬头在两人身上扫过,接着又什么都没说地低下头动笔记着。 一般情况下,他们二人都已经装扮成这样了,应该没有人会认得出才对。 可这老人一下笔,江锦霜就直勾勾地盯着看。 那簿子上面,写的依旧是他们二人的本名。 也许是怕他们看到,那老人写完,还不等墨干,便做贼心虚一般立马将簿子合上了。 “你们的房在楼上,走道最里边那两间,门开着,我身体不好,就不送你们去了,”老人用手随意指了指楼梯,便挪开目光,自己干自己的事去了。 “这样啊,”江锦霜没有转头,而是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既然我们都打算住进来了,能不能劳驾问您一件事?” 那老人显然没想到他们还会继续留在这儿胡搅蛮缠,听到要问话,他皱了皱眉:“还有什么要问的?” “就是啊,我有一个毛病,从小开始呢,我就对没人的地方有阴影,”直接问显得目的性太强了,江锦霜想着心里的问题,张嘴就是一大堆胡话,“所以啊,我想问问这客栈里真的已经住满人了吗?” 第154章 老人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江锦霜:“我说了,现在只剩下你们这两间没人的房了。” “这样啊,”江锦霜点了点头,像得到了满意答案一般转身便走,“我知道了。” 漼寒天跟在他的身后,不过刚走出几步,江锦霜便回过头来,嘴角微微上扬:“可是,为何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听到一丁点人的声音呢?” “还有啊,说是开客栈,我们来住店,你怎么也不收钱呢?” 说完这句,江锦霜也不再顾及那老人的表情,心满意足地带着漼寒天上楼去了。 果不其然,在他说完这些话后,两人刚踏上楼,就听到了楼上每间房里传来的说话声。 这些人声其实大体听上去还挺热闹的,但只要仔细听来,便会发现他们发出的声音里,根本听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些声音,就像是非人之物为了模仿人而强行发出的拟声词。 叽里咕噜的声音自他们经过的每一间房内传来,此刻江锦霜每走一步,就在脑海中想着,事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从一开始,那些客栈都满客时江锦霜便觉得有些古怪了。 这种古怪感到现在为止,越发地浓烈。 他们进了镇子,镇子上一开始倒是一切如常。 再往后想,那便是从他们准备找个客栈住一晚开始,在第一个客栈里,那些人看他们的眼神中。 对,就是这里。 哪有人会莫名其妙地死死盯着陌生人看呢? 更何况,他们那儿可不是一群人,是在之后的几家客栈里的好几群人都是如此。 被好几波人如此盯着看,这样都不怕他们发现,是在把他们当傻子么? 在这期间,其实只要他们二人发现了不对劲,只要他们想,便能立马离开镇子。 但真正的作局者,是不会如此轻易地让自己的棋子离开棋盘的。 能让这人如此轻蔑地对待他们,真相就只有一个了。 那就是这人一定十分笃定,即便他们二人发觉了什么,到了此刻,也一定是逃不出这里的。 方才江锦霜转身在客栈内到处看,是为了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想要布局,那必然要用掉不少的灵力。 如此才能搭建一个能够困住他们的樊笼。 果不其然,在客栈的一角,江锦霜看到了用来维持结界而溢出的一丁点灵力。 虽然如此果断地便给人下定义的确不太合适,但在那人身边待了这么些年,江锦霜对他的法术痕迹也是算熟悉的了。 既然江言枫如此大费周章地为他们造了这个局。 那他,欣然入局。 走道边的所有房门都紧闭着,等他们走到走道尽头时,两间开着房门的房间映入眼帘。 如果此处的一切事物都是江言枫制造出来的话。 江锦霜想到这里停下了脚步,他看着面前房间里的陈设,忽然开口:“漼寒天,我先提前提醒你一句。” 他们走到这里,江言枫干脆装都不装了,那些房间里的声音此刻尽数消失,整个走道又陷入了寂静。 漼寒天偏头看着江锦霜:“什么?” “我猜你也应该察觉到了,所以多的我也不说了,”江锦霜举起手,伸出一根手指,“若真照那老头所说,每个房间只能住一人的话,你猜一个房间究竟能不能进去两个人?” 话说到这里,那便是不能了。 其原因,想也知道。 特地向他们说明一个房间只能住一人,估计就是为了将他们二人分开。 “还未到时候,他应该不会对我们下手,”江锦霜伸手来到漼寒天的下巴处停住,再将手反过来用手背蹭了蹭漼寒天的脸,“不管有没有出事,你都要记住,先保护好自己知道了吗?” “好,”漼寒天轻轻应下,用自己的手握住了江锦霜贴在他脸上的手,“您也一定要小心。” “哎呀,还担心起我来了,”江锦霜故作教训的语气,“我这样的人,虽然过得不会太快活,但最是活得长久。” 说了这么多,江锦霜笑了笑,边抽回手边说:“好了好了,赶紧休息吧,说不定你一觉睡醒,我们就能一块出去了。” 见漼寒天还是不动,江锦霜不禁笑他,又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他这才愿意转身走进去。 “漼寒天,”江锦霜忽然还想说些什么,就见漼寒天回过头来,可下一刻,他眼前一黑,等他反应过来时,面前的场景已经变了个样。 是刚才他们从外面看到的房间模样。 看来,只要有一人进了房间,就算他们同时进了。 江锦霜想着,边在房间里走动,还时不时地伸手触摸着房内的摆饰。 这里仿佛一切正常。 可当他转身看向房内正中间的那张桌子时,桌上摆放着的一盘糕点吸引了他的目光。 四四方方的桌子上面,摆放着一碟荷花酥。 各人做荷花酥,做出来的模样各不相同。 可江锦霜面前这碟,却是做得和他们在镇上买的那荷花酥一模一样。 江锦霜缓缓走到桌边,伸手拿起了一块荷花酥。 “你什么意思?”江锦霜看着那块荷花酥,问出去的话却没能得到回应。 这倒是让江锦霜又想起了秋山试剑那时,江言枫作出一副慈父模样,贴心地给他递来糕点。 第155章 不止这回,还有先前的许多次,江言枫在他面前总是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等待着自己不成器儿子回家的老父亲形象。 如果不经历后来这些事,江锦霜或许还会为他所做的事感动几分。 可现在看着手中的荷花酥,不知怎的,江锦霜只想吐。 边装得有多爱自己的孩子,却边计划着杀掉他们。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静清宫宫主。 江言枫啊。 -------------------- 《逆水行》又名《狗剩与铁柱的爱情故事》 嘿嘿 第87章 生机 世人常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江言枫之计深远,则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私欲。 墨凌快死时,他能狠得下心不去看望,等到只剩下他和他的一双儿女,他也能在眨眼间将自己的儿女送出去。 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人,舍弃家人,构建这样大的一个局,任谁来想,都肯定想不到他是为了什么。 换言之,那就是江言枫什么都不爱,他从始至终珍视的,只有他自己。 江锦霜眸色深深地看着手中的荷花酥,终于是忍不住发力,将它震了个稀碎。 糕点碎末稀稀拉拉地落到了桌上和地上,显得此处十分狼藉。 “我知道你是能听见的,”江锦霜拍了拍自己的手,仿佛手上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既然把我们关在这里,你好歹也得出来露个面吧?” 虽然的确照江锦霜所说,从表面上看来他们是被关在这里的。 但事实上,他可以用魔气轻松冲破江言枫的灵力结界;漼寒天的实力,如今也同样不容小觑。 江言枫将他俩分开,为的估计就是将他们逐一击破。 但如果现在江锦霜猜得没错的话,某人的计划可能要落空了。 江锦霜获得魔力,成为仙门追喊打杀的罪人,八九不离十就是江言枫计划中的一步了。 他步步筹谋,引江锦霜被人唾弃,不过就是利用了人们心中对魔物的恐惧和厌恶。 而在现在这关头下,江言枫又试图将漼寒天归为与江锦霜一道的人,这样,他们两个在江湖中的名声就会尽毁,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 这也是江言枫最想看到的结果。 这个局看上去的确无懈可击,但唯独漏了一个变数。 从他们离开魔界至今,所有来追击他们的仙门子弟,得知其中实情的估计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弟子们跟着来追击,不过是不明所以,单单因为奉了倪掌门和江言枫的命才来而已。 如果江锦霜和漼寒天的的确确和魔物有沾染,且在所有人面前动用魔力的话,那他们的罪名才算坐实了。 现如今,只有前者还在江言枫的预料之内。 江锦霜的确拥有了魔力,还留下了额间那去不掉的魔纹。 而后者,漼寒天,便是现在这死局中的唯一变数。 魔晶被摘除,漼寒天是无论如何都动用不了魔力的。 司徒长老看似是铁面无私,与徒弟断了关系,但实际上,仔细想来便能想清楚,断绝关系为假,取出魔晶才是真。 司徒长老这一步,竟在江言枫多年筹谋,为他们精心布置的死局中,生生辟出了一条活路。 一步生,步步生。 死局不复存在,而今孰胜孰败,还需等到最后呢。 司徒长老既为他们走了这第一步,那他们自然也不能落了下风。 见罪魁祸首还迟迟不露面,江锦霜忽然笑了声,抬起头来看着房顶处,仿佛和虚空对话一般:“父亲,您如果还不出现,或许咱们可以打个赌,您猜猜看,我几时能将您这结界捣碎?” 江锦霜加重了“父亲”那两个字的读音,听上去还颇有些咬牙切齿,他句句带“您”,却句句不留情面。 “霜儿,我记得我应教过你礼数,”听到这话,江言枫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江锦霜的面前登时出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你这样与我说话,真是毫无规矩可言。” 看着面前幻影渐渐变得清晰,江锦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与这人保持距离。 感情江锦霜之前那样“你”呀“我”的对江言枫说话,他都不曾恼,这会儿听到江锦霜加尊称,居然又跳出来了。 “我没规矩?”江锦霜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低头笑了几声,又抬起头来,脸上挂着笑脸,“您莫非是贵人多忘事?早在十年前我当着您的面离开静清宫时,就早不将那些所谓规矩放在眼里了。” “况且,您都要杀我了,我若是到现在还捧着您,”江锦霜忽然收住笑容,眼睛里的所有情绪瞬间被冷漠代替,“那才是真的蠢极了。” “我要杀你?”江言枫的幻影脸上掠过一丝诧异,“霜儿,你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他说这话时语气中满是惊讶,仿佛受了诬陷一般。 看他如此反应,江锦霜忽然笑了。 江言枫自诩计划严密,为了不泄露自己的野心,宁愿给情魔打下咒印。 他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没想到将这一切告知江锦霜的,会是他十年前亲手送进魔窟的女儿。 看着江言枫还打算继续装,江锦霜也想陪他玩玩:“是啊,自打我出了魔界,就有这么多人来抓我,难道不是您的授意吗?” 第156章 “原来是因为这个,”江言枫的表情瞬间像是松了口气一般,他停了不久,又道,“你去魔界,原本就是我默许的不是么?” 江锦霜点了点头,打算看着面前这人打算如何演下去。 “我是你父亲,是最不会害你的人,只不过在你们回人界之前,江湖中就已经有了传言,”江言枫露出一个纠结的表情,“有人泄露出了你们入魔界的消息,人人都说你们已经投靠了魔尊,在你们回来之处布阵,也只是为了做给外人看的。”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脱口而出这么一大段谎话,江锦霜不禁勾了勾唇角,悄悄在心里为江言枫摇旗呐喊。 真是个睁眼说瞎话的好手。 “这样啊,”江锦霜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双手抱胸,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既如此,原是我误会父亲了。” “我也有过错,你们刚回来,我便二话不说地来抓人,许是吓到你们了。” 江锦霜原本还想趁着时间足够,好好地陪他演演戏,但听江言枫说完这句,他终于是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江言枫状似还要开口,听见笑声,他原本要说的话又尽数憋了回去,转而问:“霜儿,你笑什么?” 看着现在这幅“父慈子孝”的场景,江锦霜本是不想如此快便戳破的,但看江言枫这模样,他笑了笑,抬手指着自己的脸:“您问我在笑什么?” 此刻江言枫许是看出了什么,没有答话。 江锦霜索性继续说自己的:“我只是忽然想起来,那场大战过后,您是如何同我说阿雪的踪迹的。” “失踪,我应该没记错吧?”江锦霜放下双手,开始朝幻影这边走过来,“不过呢,除了您的这套说辞之外,我还听到了另外一种说法。” 江锦霜一步一步踩在木质地上,步子的声音犹如踩在了人心上,最后,他来到了江言枫面前,笑问:“您想听听吗?” “愿闻其详。”江言枫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他仿佛十分胸有成竹,不畏惧江锦霜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 “好啊,正好我也想着找人分享分享这个传言呢,”江锦霜顺势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双手交叠,“有人说,江锦雪并非失踪,而是落入了……” 江锦霜特意拖长调子,抬眸观察着江言枫的表情,见对方还是没什么反应,他才缓缓说出那两个字:“魔界。” 原以为说出这个消息,至少能让江言枫慌张片刻,可对方听了,只是点了点头:“此传闻不无道理,阿雪失踪后,我们找了许多地方都没线索,我知渡霜在魔界,却迟迟没有派人去魔界找上一番。” 他露出有些懊恼的神色,却还想着来演下去:“霜儿,你不必担心,过不久就是仙门永远封印魔界的日子,在这之前,我定会竭尽全力派人去魔界打听阿雪的下落的,你……” 听江言枫还要说下去,江锦霜算是彻底听不下去了,他出声打断:“不必了。” “因为您的情报,我才想着去魔界找阿雪,”江锦霜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只不过我还有一事尚且不明,那就是您给我的骨哨,唤来的的那魔,缘何要攻击我们呢?” 听到这里,江言枫的神情再次放松了下来:“霜儿,你是在说明综吗?” 江锦霜点了点头,就见江言枫皱起眉头:“明综是魔,况且他在魔界,我们人魔有别,他也不可能完全归顺于我。” 这套说辞倒是没有问题,江锦霜点了点头,将江言枫的话用简单点的语言复述了一遍:“您的意思是,他明综是魔,并非完全受您控制,所以他叛变一事您也是毫不知情的对吗?” 听江锦霜说了这么多,江言枫脸上的表情也是有些挂不住了。 “父亲啊,”江锦霜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头,“莫非我看上去当真如此愚笨吗?还是说您以为我还是像五六岁的幼童那般,对您的话依旧言听计从,深信不疑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锦霜当场撕破脸皮,江言枫也像是轻轻松了口气。 “我的计划究竟是哪儿出了纰漏?”江言枫不再装出一副慈父模样,他露出一个阴冷至极的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江锦霜,“霜儿,你能说给我听吗?” -------------------- 第88章 筹码 方才的一切仿佛都是假象,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实在瞒不住了,江言枫才打算露出他自己的真正面目。 “做出这样的事天理难容,让我知道而已,又有何难?”江锦霜索性也不再装了,双手一摊往身后走去。 “我只是想知道,对于此事,你究竟知道多少?”江言枫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并不担心自己的丑恶行为被亲生孩子知道。 “知道多少?”江锦霜状似在思考,接着便道,“魔尊的那层封印是你解开的。” 听到这,江言枫发出一声轻笑,脸上的表情明显轻松了些,他当即否认:“可惜了,不是我哦。” 当然了,江锦霜此刻自然也不知道封印是何人所解,那既然其他三个门派如今都未参与其中,封印也不是江言枫解开的话,那就只有一人了。 天月门,倪掌门。 只是江锦霜没想到,堂堂一宗之主,如今竟堕落成这个模样。 贪嗔痴,原本就是人的欲念,若要这样一个极易动摇的人摒弃这三样东西,简直是难于登天。 江锦霜点了点头,还在想第一个回答如此轻易地就诈出了解开封印的罪魁祸首。 第157章 “只有这个么?”江言枫继续问,“不如你跟我说说看,你是如何知道阿雪的事情的?” 幻影那边的江言枫像是站累了,只见他转身走了几步,最后缓缓坐下,双手轻敲着江锦霜看不到的扶手,面色冷淡,似乎是在等待着面前人的回答。 “哒哒”的敲击声在两人的静默中显得尤为明显,江锦霜勾唇一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却依旧没有回答。 通常交换情报都是相互的。 此刻江锦霜身在江言枫的结界中,都这样了,他还对江言枫有问必答的话,未免也太被牵着鼻子走了。 看出了江锦霜的意思,江言枫偏头笑了笑:“真不愧是我的儿子啊,江锦霜。” 说完这话,江言枫便立马抬手变出了一道光屏。 光屏里是与江锦霜所处之地一模一样的房间格局,而那房间里,正有个人在不停地走动着。 “我听说,你和这位小友关系很好啊,”江言枫的手停在空中,用来维持光屏的食指在空中绕了几个圈,“你们不请自来,原本我是应该对你们稍作惩戒的。” 见那光屏里的漼寒天正急得来回踱步,江锦霜的神色微微有些不悦,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你给我看这个什么意思?” “霜儿,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江言枫的脸上似笑非笑,反而透露出一股危险气息,“对了,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 江言枫的幻影再次站了起来,江锦霜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幻影朝自己走来。 “这个结界,可不是我一人造出来的。”江言枫边说边拉近与江锦霜的距离,他伸手拍了拍江锦霜的脸,可幻影终究是幻影,他的手穿过了江锦霜的脸颊,徒徒让人感受到阴冷。 江锦霜猛地后退几步,直到他的腿碰到床榻才停下来。 “非你一人?” 要建造这样一个结界并非易事,先前江锦霜以为江言枫一人便能维持这样大的结界时,还在心里默默感概了会儿对方的实力不可小觑。 如果不只有江言枫的话,能够与他共同运转力量形成结界的,也定当实力超凡。 倪掌门首先就能排除。 剩下几个掌门里,周弥先至今昏迷不醒,上官允也定不可能与江言枫同流合污。 这样一来,所有掌门就都被排除了。 人间界再没有人的力量能强过这几个人,如果不是他们的话,江锦霜的心中顿时敲响了警钟。 不是人,那还有魔呢。 最有可能与江言枫联手的,也是魔界最强的魔,魔尊。 这一想法一旦出现,便变得不可收拾起来。 想起清水镇时那个同样由魔尊所造的结界,江锦霜缓缓抬起了手。 他试着将自己整身灵力运转到掌心,在运转的过程中,疼痛随着经脉蔓延至四肢百骸。 等他好不容易将灵力汇聚至掌心时,法球刚冒了个头,便仿佛被空气吞噬了一般,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果然如此。 有了魔尊插手的结界,最主要的便是要抑制他们的灵力。 也许是有了先前的教训,对于这次难得的机会,魔尊做得更加不留情面了。 “疼吗?”江言枫朝着空中那块光屏摊开手,“我将你们不关在一处,霜儿,你不妨猜猜看,如果迟迟不见你,这位小友会不会像你刚才那般,忍着痛也要运转灵力打破这里呢?” 听江言枫说到最后,江锦霜将自己握紧了的左拳藏至身后,他紧紧盯着江言枫,尽量让自己不去看光屏:“说这些,你要如何?” 威胁,强迫,无论是哪种,都像是现如今的江言枫能够干出来的事。 谁知江言枫只是摇了摇头:“诶,不要误会了,我说那些只不过是想提醒你,灵力受制的情况下,不要过于莽撞而已。” 他又用食指将光屏调得与江锦霜更近了些:“至于这个,是我想与你做笔交易。” 又来了,交易。 自从魔界回来后,江锦霜听到这个词就或多或少地有些反胃。 用人来做交易,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 之前是江锦霜与江锦雪,现在又是漼寒天。 “你要与我交易什么?”尽管忍住恶心,看着漼寒天在房内着急的模样,江锦霜还是问出了口。 “很简单,我可以放走你的这位朋友,让他回到真正的人间去,”江言枫伸出两根手指,“不过作为交易,我要问你两个问题,而你必须回答。” “以一换一,江宫主,若是您,您觉得用一个人换两个问题,合适么?”江锦霜顺势坐下,用着审视的目光扫遍了江言枫全身。 听到这话,江言枫笑了声,随即反问:“哪里不合适?我看你们亲昵得很呢,他都肯陪你来这儿自投罗网了,一个过命的朋友,竟还值不得两个问题么?” 听到亲昵二字,江锦霜的脸色略微放松了些,但他依旧没有松口:“一人,换一个问题。” “但如果,”江锦霜话音刚落,便继续道,“你能告诉我,你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什么,说不定我心情好了,也能回答你第二个问题。” 江言枫挥了挥手,只见他落手的那一刻,光屏里漼寒天周围的事物已经完全变了个样。 街上来来往往的全是人,漼寒天就这样忽然出现在其中,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看好了?”江言枫说完便合上了光屏,抬手拍了拍自己肩上的灰,“现在该到我了吧?” 第158章 从光屏里看上去,漼寒天的确像是离开了结界的样子,交易既成,江锦霜此刻站在这里与对方许下言约,自然也要信守承诺。 “你问。” 江言枫双手交叠,他低头又抬头,像是在想究竟要问什么问题。 过了一会儿,这人还是没有问出口。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江锦霜看着江言枫,心里忽地涌起了一股好奇心,他开口问:“你是不是想问,是何人告知我的你的计划?” 江言枫闻言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原本是想问这个,可后来我又仔细想了想,貌似后面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我来说会更加重要。” 江锦霜不再作声了,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对方,等着对方能憋出什么来。 “发生了这样的事,看来你也是知情的,刚才我送你的那位朋友出结界之前,特地用结界探了探,”江言枫眸色冷峻,“霜儿,我想问,为何他体内的魔晶如今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魔晶。 江言枫能感知到这个的话,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什么魔晶?”江锦霜装模作样地问了句,就见一阵魔气忽然出现在了他身前。 “江宫主,”魔气渐渐化型,一个男子缓缓开口,“吾需要你和我解释解释看,你答应过吾的祭品,为何单单失了最重要的东西?” 这魔气惹得周边的气压都低了些,从这魔浑身的气场看来,江锦霜便不打算出声了。 只是用结界探了探魔晶,这魔便能如此轻松地出现在这个结界里,来去自如。 失了魔晶,他看上去便如此急不可待。 是,魔尊啊。 “此事我虽不知,但你尽可问他,”江言枫抬手指了指江锦霜。 “谁?”魔尊的声音听上去恼极了,以至于他在刚进来时,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还站着一个大活人。 在看到这人是江锦霜后,魔尊脸上原本急躁的神情变得戏谑起来:“啊,这不是那日,见到吾便慌张逃跑的江锦霜吗?” 江言枫非真身来此,而魔尊则是顶着他新换的身体亲自来此。 “你父亲都这么说了,吾也就不卖关子了,”魔尊笑着搓了搓手,“知道什么便告诉我什么,敷衍了事的话,你猜吾会不会放过你?” 魔尊转而看了眼江言枫的幻影,提出了一个自认为很诱人的筹码:“告诉我魔晶的下落,说不定吾一听,高兴了,你就能出去了呢?” 听到这话,江锦霜低头笑了笑。 “那么多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你偏偏用了最没用的这个,”江锦霜用手撑住下巴,“在达到我的目的之前,我只是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 有点困,可能写的比较乱,今天一直在坐车,醒了再修过。 第89章 内讧 江锦霜说完这话,魔尊低头笑了笑。 那是一种发自喉咙深处极具嘲讽的笑声。 “所有的事我都能解决,”江言枫斜睨着魔尊,适时开口,“你又来添什么乱?” “吾添乱?”魔尊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江言枫,“若不是你如此无用,如今又怎么用得着吾亲临人界?” 但凡懂点礼数的,都知道不能用手指着人。 江言枫此人,看似宽容,却在此等事上最为吹毛求疵,旁人做到最好都能被他挑出错来。 更不用说此刻魔尊的动作了。 “你现在这是在,质问我吗?”江言枫眯起了眼,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质问你?”魔尊偏过头去笑,“你办事不力,还怕被质问?” 眼看着这俩快吵起来的阵势,江锦霜将一只手藏在身后,悄悄蓄起了魔力。 “我刚知晓魔晶不见的事,你便如此急不可耐地从魔界跑来,”江言枫用手捏了捏太阳穴,满脸疲态。 “你敢这么跟吾说话?”魔尊几步上前,与江言枫的幻影面对着对话,“别忘了,当初是谁跪着来求吾,说……” “闭嘴!”江言枫忽然激动,还顺带着看了江锦霜一眼。 听到魔尊即将说出如此重要的事,江锦霜汇聚力量的动作一滞。 江言枫想要做的事,他害了这么多人都要达成的事,究竟是什么? 可惜被打断,魔尊也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 “你发什么疯?”魔尊刚问出口,就立马反应过来回头看,“这样啊,原来你的儿子还不知道,你干过的这些事呢?” 魔尊说完这话满意地笑了笑,开始用威胁的语气问:“看他都快死了还什么都不知道,吾还真是有些不忍心呢,怎么样江宫主,要不要吾告诉他呢?” 江锦霜其实是想知道的。 可魔尊说完这话后,江言枫的脸色明显较之前臭了许多。 他像是在极力压制着怒火,隔了许久才道:“你尽可以威胁我,如果你想被永远封在魔界的话。” 江言枫说着便抬手朝魔尊释放着灵力,只听他话音一落,魔尊的身型便开始慢慢消失。 看来是江言枫已经忍不住魔尊在此处如此纠缠,终于动手了。 魔尊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咬牙切齿道:“江言枫,你敢让吾出去?” 江言枫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 直到魔尊的身体消失在此处的最后一刻,他的声音依旧留了下来。 第159章 “你给吾等着。” 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威胁,在此刻显得尤为无力。 “别藏了,”直到此处再次安静下来,江言枫没睁眼,却像能洞察一切一般,“你是逃不出去的。”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江锦霜索性也将手亮了出来:“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只见他掌心汇聚了一团浓烈的魔气,江言枫睁眼看来,脸色丝毫不变。 江锦霜将这团魔气打向屋顶,他的确猜对了结界边缘,但是只见魔气接触结界的那一瞬间,结界短时间内被腐蚀得缺了一块。 可下一刻,结界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恢复,仿佛从未被打破过。 “霜儿,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在这再等你多打几次,如何?”江言枫摊开手,一脸无所谓。 单从刚才这一击,江锦霜就大概看出来了。 灵力与魔力共同构造的结界,用魔力强行打破的话,灵力虽会被侵蚀,但魔气便会立马将缺少的那一部分补充上来。 抑制住他们的灵力,为的也许就是让他们永远无法自行出去。 知道已经出不去了,江锦霜便放弃了尝试。 还好漼寒天早就出去了。 江锦霜正这么想着,只听见房顶的结界传来了一阵微弱的碎裂声。 “喀拉喀啦”的声音越来越大,就连江言枫都不住抬头看去。 结界慢慢地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来自人间的光从结界口挤了进来。 江锦霜看着那口子,只见暖光倾泄而入。 在那光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江锦霜有些不敢相信,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漼,寒天?” 听到这么一声,踩在结界上方的人影便跳了下来。 结界口被撕开,结界也随之被破坏。 身边的结界慢慢消失,他们回到了真正的人间。 江言枫的幻影只投到了结界内,而此刻,再向刚才那处看过去,什么都没有了。 原本见不能从里边打破结界,江锦霜都打算和对方好好耗上一阵子的,可现在,此事居然如此轻易地解决了? “漼寒天,”江锦霜好奇地问,“你是如何进来的?” 漼寒天转头看了看窗户,缓缓开口解释:“我先前只是在房间转了转,忽然便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大街上。” “我以为自己还是在结界内,可下一刻就有一个人找上了我,说他可以帮我进来结界。” “谁?”江锦霜皱起了眉,就听漼寒天继续说,“那人临走时说,要让江言枫吃点苦头。” 原来是这样。 江锦霜嗤笑一声。 狼狈为奸的见过,吵了架便背后踩一脚盟友的,江锦霜倒是第一次见。 “你知道,帮你的那是谁吗?”江锦霜看着窗口,若有所思。 漼寒天问:“是魔尊吗?” 意外于漼寒天这么快就猜了出来,江锦霜忍不住问:“原因呢?” 漼寒天刚想开口,江锦霜就听见了来自不远处的一阵微弱声音。 顺着声音看去,竟是一个人正蹲在墙角。 与其说是蹲,不如用“缩”来得更加准确。 “你,你们是有病么?”那人声音虽抖,却还在描述着方才的场景,“刚才忽然来了两个人,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一下就只剩下了一个。” “那个人跳窗跑了,为什么你本来不见了,又突然出现了,”那人指着漼寒天,嘴唇哆哆嗦嗦,“还凭空多出一个人来……” 江锦霜这才看清了周围的陈设。 他被困在了结界内的房中,所以出了结界后自然也是在此处。 “魔尊带我来了此处,我才能刚好来到前辈面前的,”漼寒天放低了音量,“那时我光顾着冲进去了,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人。” 既是客栈,那此人应该就是这里原本的客人了。 愧疚感从江锦霜的心里升起,看着那人吓得哆哆嗦嗦的模样,他刚想开口,就听那人发出疑问:“不对,你们好像有些眼熟……” 那人眯起了眼,待仔细辨认一番过后,他这会儿说话也不哆嗦了:“你们,是悬赏令上的那两人!” 江锦霜这才反应过来看向漼寒天的脸。 易容掉了。 他再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必说,肯定是在与江言枫对话时无意中忘记易容了。 怪不得这么容易就被认出来了。 那人仿佛发现了什么天大的事,刚想趁着他二人不注意,起身便要往房外去。 漼寒天见状立马飞身上前,一手扣住那人,另一只手朝着那人的后脖颈劈了下去。 江锦霜走过来,和漼寒天一起将那人扶到了床上。 虽然他们如此是情急之举,但此事终究不关其他人的事。 他们这样做,算是打扰了别人的清净。 这样想着,江锦霜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那人眉间,口中念念有词。 “既然害怕,多出来的这段记忆就不要留了,”江锦霜垂眸看着那人眉间亮起的光点,光点暗了下去,方才的记忆便在这一刻清除干净了。 漼寒天听了听,点头之后也把手伸了过来。 “我知道了,前辈。” 说罢,江锦霜便见他尝试着用灵力为床上这人注入灵力,像是疗伤。 “他被我劈晕,怕是醒来后会痛。”江锦霜都还没问,但漼寒天先解释,他轻轻“嗯”了声。 第160章 待治得差不多了,江锦霜带着漼寒天在床前深深地行了个礼,两人才从窗口离开。 来到外面,江锦霜好奇地拐到了客栈门前,抬头看了看客栈的招牌。 并非是他在结界中看到的那个四妄客栈。 而是雍升客栈。 算了,他为何要纠结于这个。 江锦霜转身便走,走到转角处才想起提醒:“记得易容。” “好。”漼寒天应下,说话间,两人的面容便变了个样。 他们来这里的事,早早地就被江言枫知晓了。 方才事态便有些不受控制,如果不是魔尊在旁下了黑手,江锦霜还真不能如此快地离开结界。 尚且不知江言枫是不是还留了后手,但从他的难缠程度来看,此刻他们还是不要太过张扬了。 以免惹祸上身。 想到这里,江锦霜刚边走边对漼寒天说:“我们不在这了,去镜水原。” 听到“镜水原”三字,漼寒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还不等他问点什么,一旁有人讨论的声音就传到了他们这边。 “听说了吗?药谷那个周掌门好像快死了!” 一人如是说,另一人则像做了亏心事一般急忙压低音量:“小声点,还只是传闻,没头没尾的事,小心让有心人听去了,把你抓到大牢里去。” 那人急忙“哦哦”两声,他们与江锦霜擦身而过,等他们走远,直至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时,漼寒天才转头看着江锦霜,试探开口:“前辈?” 刚才两人讨论的话题,江锦霜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为防听错,他隔了许久才强装镇定问:“他们是在说,周掌门快死了吗?” -------------------- 你们快说话,说话 第90章 想通 漼寒天点了点头:“是。” 江锦霜听了,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身边人来来往往,他又顺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慢慢往前走了几步。 边走,边想。 什么叫做周弥先要死了? 他们离开阵魔山时,明明一切都还正常。 况且还有抱幽在旁照看着,距他们离开阵魔山至今,也不过才过了这么几天,周弥先的身体状况怎么会恶化得这么快呢? 江锦霜走着走着又忽地停下,好不容易在心里说服自己,心说这些都只不过是传闻而已。 天底下传闻那样多,若所有的都成真,那可真是乱套了。 正想着,江锦霜伸手扶住墙缓了缓,就听到一旁传来了一个稚嫩的童声。 “阿娘阿娘,快跟上来,”小女孩穿着粉嫩,一手拿着一根糖葫芦,回头等待着她口中的阿娘。 “囡囡,别跑这么快,”一个妇人满脸焦急地走了上来,她手里提着不少东西,还不忘蹲下来检查小女孩,“让阿娘看看,天气这么冷有没有冻到啊?” 小女孩在妇人的手中摇了摇头,然后笑着说:“阿娘,我不冷的。” 妇人像是被逗到了,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小女孩的鼻子:“还不冷,还记得阿娘说过的话吗?” 小女孩一听,当即状似思考地转了转小眼珠,不一会儿,她眼前一亮,抬起头大声答:“我记得,阿娘说过几日就是大雪,下了雪就会冻坏人的!。” 她将“大雪”这两个字说得异常响亮,饶是没怎么注意这边的江锦霜,这会儿都不住转过头看过去了。 过几日便是大雪。 “什么?”这两个字从江锦霜的喉咙中溢出,这声音没传到那边,母女俩还在对话。 “知道就好,”妇人站起身来,伸手拉住了女孩的小手,嘴里自言自语,“等到了大雪,再过不久就是年了。” 说罢,妇女拉起小女孩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来来往往的人未减少,喧嚣声分明没断,可江锦霜此刻只觉身边安静得可怕。 所有的声音都被排除在外,江锦霜茫然地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当一阵脚步声朝他们传来,身旁的人先反应过来走了上去。 “这位兄台,请留步,”漼寒天几步走了上去,听到这话的路人愣了愣,停下步子有些意外地左右看了看,最后才用手指着自己,“你是在说我吗?” 江锦霜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刚抬眼看过去,只见漼寒天点了点头,用略带惋惜的语气开始编胡话:“我本无意打扰兄台,但我和我兄长长途跋涉来到此地,中途竟忘了日子,不知我们可赶上了这比冬节?”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那人露出一个十分诧异的表情,接着又扫视了他们二人一番,好久才继续回话:“那你们可来晚了。” “无妨无妨,”漼寒天挤出一个笑,“赶不上也无事,只不过我们想问问,如今是什么日子了?” 路人闻此微微抬起了头,眼睛看着侧上方,边说话还边掰弄着手指:“我算算……比冬节完了后又过了一、二……八日,那今日应当是……初三!” 他说完后还点了点头:“没错,是初三。” 听到这话,江锦霜才将在此处发生过的一切事情串联起来。 他曾想过,他们究竟是何时走进了江言枫为他们准备的结界。 江锦霜最初的答案,是在客栈里。 因为那些客栈才是发生所有阴邪事的起源地。 可不知为何,如今听到时间流逝如此快,江锦霜才想起那条街上,卖的与江言枫摆放在结界里一模一样的荷花酥。 第161章 捏起来温度、色泽都完全相同。 更何况,能让他们身处镇子里却全然不知状况,单单在某间客栈里设结界是万万不可能的。 所以他们也许在走进镇子后就入了结界。 只是他们没注意到而已。 有了魔尊的助力,江锦霜竟一时忘了,在清水镇的结界中,除了不能使用灵力之外,他还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点。 神仙棋。 结界内外时间流逝的速度相差甚远。 在他们看来只是在结界内逗留了一小会儿,但在结界之外,日夜更替,时间像是被赶着往前走。 江言枫最初的的计划,也许是想将他们困在结界中,只需等待几个时辰,便能轻松等到大雪那日,好将他们二人拿去献祭。 只是江言枫能蛰伏这么多年,干出这样的事,为此还不惜与魔尊为伍,其心性了得,定是能忍常人之不能忍。 在这样重要的关头,他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一时和盟友魔尊争口头之快呢? 漼寒天又好好向那路人道了谢,走回来时一脸平静。 江锦霜看着漼寒天走来的模样,走了神。 如果真是神仙棋的话,江锦霜想着漼寒天被江言枫放出去的那段时间,忽地开口问:“你……还记不记得在魔尊帮你之前,在那条街上待了多久?” 江言枫嘴上说的是将人放了出去,但看这小子完全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江锦霜才有些怀疑了。 漼寒天完全没问起江锦霜为何知道自己去过街上,只是如实答:“不出一刻,我便见魔尊来到我面前,说是要帮我。” 听到这个回答,江锦霜像是意料之中一般忽地笑出了声。 江言枫答应的,竟然连这个都是假的。 还念着他是假的,爱儿女是假的,就连用最真实的那一面与江锦霜对峙时,答应好的交易都是假的。 “原来如此。”江锦霜笑着,从一开始的自嘲变成了苦笑。 江言枫说是要放漼寒天出去,魔尊也说是要帮漼寒天进入结界。 可若漼寒天从未被放出去过,那么这一人一魔的争吵,看上去就极具目的性了。 一个装模作样放人,一个装模作样帮人。 唯独江锦霜与漼寒天毫不知情。 也许在他们刚才经历过的所有中,只有魔晶的下落是江言枫不知的。 如此疯魔,如此可怕。 “漼寒天,”江锦霜微微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虽说是冬日,但挂在天上的太阳却依旧刺眼,“我们,最后去一趟药谷吧。” 漼寒天闻言,依旧是不带一丝犹豫地点了点头。 江锦霜闭上眼,感受着这带来点点温暖的阳光,心里却无比寒凉。 人在不知所措的时候总爱回忆从前,重提旧事。 就在此刻,江锦霜翻过了脑海中每件有印象的事,在停在某处之时,他才终于意识到,他们离开阵魔山之时,抱幽一定要让他们看完再离开的东西是何用意了。 几百年前,陈庭轩以己身神魂祭了为祸四方的鬼主,这才换来人间如今的宁静。 魔尊与江言枫交易,为的不过是能够冲破封印再次来到人间,致使人间生灵涂炭。 而江言枫的目的,尽管现在还未可知,但江锦霜已经等不起了。 如果要等到足够了解敌人才出击的话,那时的人间恐怕早就被魔尊攻陷。 在田间奔跑的孩童,牵着孩子回家的妇人,在外辛勤劳作的农人,以及在家等待儿孙的白发老人。 这些都将在魔尊的摧残之下不复存在。 如果是十年前的江锦霜,还尚且不会有这么强的感触。 但他出走的这些年里化作过不同的模样,走过村庄,踏过山间。 他见过那样多的人,认识过那样多美丽的模样。 只因见过苍生,所以才心有所牵。 而此刻,江锦霜看着依旧干净的天空,心中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放下了。 无论江言枫如何筹谋,想在最后与魔尊做成如何可怕的事,江锦霜都不会让它发生了。 江锦霜收回了目光,在看到对面漼寒天的脸时,心里某处仿佛又揪了起来。 也许他并未放下一切。 还有这个一根筋的傻小子。 江锦霜又盯着漼寒天看了许久,所有的易容术法在这一刻恍若成了虚设。 他就这样透过一切,只是在看着他的爱人。 “走吧,”江锦霜伸出手,漼寒天眼底闪过一丝惊喜,接着略带些犹豫地将手放在了江锦霜的手上。 看到两只交叠的手,江锦霜笑了笑,将那只盖得轻飘飘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一只手牵着,他便用另一只手召出了清雪。 说实话,自从出了魔界以来,江锦霜还从未感觉有哪次是像现在这般。 什么都不需顾忌,心里想什么便能干什么,就像现在这样,牵着漼寒天的手,踩着清雪大张旗鼓地飞上了天。 这时恰巧赶上日暮。 天边铺满万道霞光,他们踏剑穿行,恍若置身仙境一般。 江锦霜用余光扫了扫残霞,一只手用来御剑,另一只手却被轻轻地捏了捏。 “怎么了?”他问。 “很美。”漼寒天发出一声赞叹。 江锦霜闻言轻笑一声,还特意放慢了御剑的速度:“那我们就多看会儿。” 第162章 “不用了,”漼寒天善解人意的话语从背后传来,“既然要去药谷看周掌门,不必浪费时间的。” 原本听到这,江锦霜还笑了笑。 笑这小子是真傻,喜欢看的东西放着不看,还紧着别人的事为先。 可漼寒天之后的一句话出来后,江锦霜便笑不出来了。 “晚霞日日都有,过了今日还有明日,不急这一时的。” -------------------- 第91章 心狠 两人铺着满身霞光,江锦霜站在前头,很罕见地没有回话。 就连他此刻牵着漼寒天的手也忽地僵硬了起来。 像是感受到了不对劲,漼寒天忙问:“前辈,怎么了?” 江锦霜没说话,只是沉默着御剑。 过了今日还有明日。 这样平常的一句话,对于今后的他来讲,也许已经成了一种奢望了。 面对着漼寒天的询问,江锦霜从心底里觉出一股酸涩。 不忍心不理对方,却更不忍在此刻说假话。 隔了许久,风将江锦霜额前的碎发吹得往后飘,他开了口,说出的却是:“漼寒天,若有朝一日我骗了你,你会怪我么?” 从前没骗过,今后便说不定了。 他说出这样的话,与其说是询问,其实更像是一种预告。 漼寒天在身后一刻都没犹豫,应了声:“不会。” 听到这个回答,江锦霜垂眸,却听到了更让他心酸的一句话。 “不是不怪,”漼寒天用手揽了揽江锦霜耳边的碎发,“前辈是不会骗我的。” 分明两人站位一前一后,可身后人此话一出,江锦霜只觉得这话是对方附在自己耳边说的。 此情此景,再加上这样一句直击人心尖的话,江锦霜望了望天边渐渐被黑暗吞噬的红霞,嘴角咧出一个苦笑。 “若我骗了你,你想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江锦霜重重地说出后面一句话,“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念着我。” 再过两日,这便会是他们二人的结局。 漼寒天到此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因着心中过不去,他想不到的,只能由江锦霜开口了。 “什么?”漼寒天呆了好久才问出这么一句,江锦霜听了,也只是冷漠地目视前方,强忍心中的酸感。 二人一路上再无言。 在天上飞行甚久,从空中往下望去,已经能够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了。 蓬莱洲坐落在海面上,灯火通明。 反正如今已是和江言枫挑明了立场,江锦霜带着漼寒天飞至蓬莱洲渡口,落下时还造出了不小的动静。 原本已经到了晚上,渡口处的船夫大多都该回家休息了。 可在他们面前的船只只多不少,还源源不断地往对岸渡了人过来。 人们探头出来下了船,拍了拍身上的尘灰,脸上的表情便立马变了个样。 有哭出声的,也有用着手帕捂住嘴的。 看他们这阵势,仿佛都是来哭丧的。 但那是一种极其割裂的表情。 这些人从表面上看分明对此处的事毫不关心,却还要做出一副悲伤的模样,似乎这样才能合群,才能全了他们来此处的心意。 江锦霜和漼寒天落地时,恰好赶上对岸大部分的船行至渡口。 那些下船的人见了他们二人,第一反应当然是震惊。 “他们不是?”一个男人指着江锦霜,转头刚想询问自己的同伴,“悬赏令上的那两人吗?”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江锦霜不想作多纠缠,索性直接带着漼寒天进了药谷。 不管身后的讨论声如何激烈,江锦霜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着。 江言枫与周弥先多年交好,情同手足。 江锦霜咬着牙,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 就算当初他认为周弥先重病不起是江言枫下的手,他也依然固执地认为,那些听到的传言,还有如今他看到的这些场面,都只不过是江言枫为了让他们自投罗网的手段罢了。 至少,至少,江言枫都不会对周弥先下杀手的。 一定是这样。 肯定是这样。 穿过入药谷的大道,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白。 弟子们聚在了燕归堂前,跪在外面跪了一长列。 独属于药谷的校服被换下,每个人都穿着白得扎眼的丧服,抽泣声不断。 此情此景,只要是个长了眼的人都能看出此处发生了什么。 江锦霜急促的脚步渐渐放缓,他站在略高于燕归堂一些的高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他没有直接从此处跳下去,而是转而走向了一旁通往燕归堂的那条路。 这里的阶梯很高,人只要走在上面,稍不留神便会从上面跌下去。 听着弟子们的抽泣声,江锦霜一脚一脚踩在阶梯上,眼睛却丝毫没盯着脚下。 他走的极慢,只因心中存了困惑。 即便已经到了揭晓真相的前一刻,江锦霜依旧没有完全准备好。 如果周弥先当真死于江言枫之手,他能够做什么呢? 是破口大骂,还是什么都不做? 江锦霜就这么想着,直到他站定在燕归堂前,有些听到声音的弟子听到了脚步声,纷纷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那些眼神里,有疑惑,有震惊,也有惊喜。 这些眼神不同于药谷之外的其余地方,不带着那些恶意。 第163章 周弥先不是个轻易能被撺掇动的人,药谷不与江言枫等人同流合污,弟子们也并非听风便是雨的性子。 见到来人是江锦霜,认出他的那些人都跪开了些,为他让出了一条道来。 有了弟子们为他辟出的这条道,江锦霜抬眼望去,这才看到灵堂正中的那口棺材。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跪在棺材前,腰板挺得笔直,却隐隐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江锦霜刚要抬脚往燕归堂中去,就见一人从跪着的弟子中站了起来。 “江前辈,”李二边走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在走到江锦霜的面前时,他尽力挤出一个笑来,“好久不见。” 说完,李二还抬了抬手,朝江锦霜身后看去:“还有你,漼寒天,我们也好久不见。” 旧友再见,看上去是好事,再见时说的这句“好久不见”若放在平常,也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 可在这样的场景下,抽泣声不断,江锦霜听来,总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现在看上去还平静的药谷,只不过是由掌局人一时心情不错而得来的暂时清净。 自他们入魔界,江湖格局大变,江言枫搅乱了各门派多年来共存的现状。 他们回人间那日,倪掌门带人围了药谷,只要是江言枫想,也许他弯弯手指,一个门派就能在他一念之间轻松覆灭。 天月门静清宫狼狈为奸,药谷夹在其中,定是他们挑选出来第一个要拿下的地方。 只是江锦霜怎么都想不到,江言枫当真会为了道不同而对陪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周弥先痛下杀手。 其心之狠,已经不能用“人”这个字眼来形容了。 但转念一想,他都能够亲手送自己的儿女去死,究竟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想到这里,江锦霜心中某处做出的决定就越发地坚定。 既然江言枫要借助魔尊的力量做成他想做的事的话,那么,只要魔尊无法来到人世,他所做的一切到最后就都只会是徒劳了。 棺材前那背影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只见他快要倒下,江锦霜快步走了进去,伸手扶住了往地上栽的周殷骞。 感受到触碰,周殷骞立马睁大了眼从江锦霜手中挣开。 也许是没有太多力气,他刚挣开便朝另外一边跌去。 江锦霜的手僵在原地,有了些许距离,周殷骞这才看清来人是谁。 “你……”只听他开口便是可怕的沙哑,江锦霜立马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前,“你先别说话。” 只听声音便能猜到,这人定是不进滴水地守在这里。 即便是想着周弥先过世,江锦霜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在手中变出一杯水:“你这是在做什么?” 周殷骞默不作声地接过了那杯水,喝完后一会儿才开口问:“你回来做什么?” “是我听到了一些传闻,自己要回来的,”江锦霜说完,就见周殷骞笑了几声,他笑得胸腔起伏,眼泪也被笑得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我这会儿才发现,你和我都挺蠢的,”周殷骞摇了摇头,眼中再不含一丝希望,“一个看着自己的父亲惨死却无能为力,只能在这里赌气熬自己。” 江锦霜接过周殷骞手中喝光了水的茶杯,就听他继续道:“你也是蠢货,走了,不过听到些传闻而已,就算是我爹死了,你又为何还要回来呢?” 听到这话,饶是江锦霜心中再想隐瞒,单看着周殷骞这幅毫无生机的模样,他开口:“因为我已有应对之策。” 周殷骞此刻的语气不对劲,也只不过是因为他刚经历了丧父之痛,再加上江锦霜招呼也不打一声便回了虎穴,他此刻激动些也是应当的。 听到有了对策,周殷骞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此刻的他似乎忘了江锦霜究竟是谁人的骨血,他的嘴唇颤动着,满怀着最纯粹的恨意:“那你,能不能帮我,杀了江言枫。” 也许是过于激动,周殷骞说这话时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听上去真是恨极了他口中那人。 可看着周殷骞此刻终于褪去一切的眼神,江锦霜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你什么意思?”周殷骞双手撑地,用力抬头看着江锦霜,眼里满是疑惑,“不能帮我吗?” 江锦霜依旧什么都没说,但他转头用眼神朝一边示意,漼寒天便立马从旁边走来,将撑在地上的周殷骞扶了起来。 不消多言,江锦霜只需转身往燕归堂外走,漼寒天便能知晓他的意思,搀着周殷骞跟在江锦霜的身后走着。 -------------------- 第92章 筹谋 三人走在前头,后面仿佛又多出了一道脚步声。 江锦霜回过头去看,发现是李二跟了上来。 “江前辈,我……”李二察觉到视线,又见一行人忽地停下,他立马低下了头不知该说什么。 “你若想跟,便跟着吧,”江锦霜只看了看,便毫不在意地转过了头继续往前走。 他挑了离燕归堂不远的一处房,江锦霜停了下来,又伸手将周殷骞扶了进去。 身后两人看到他站定在门口,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纷纷停住了脚步。 “接下来的事,你们不必知晓,只在此处等待片刻便好。”江锦霜轻轻说完这句,走进去后还仔仔细细地在这房周围布了个隔音结界。 “江锦霜,”周殷骞背对着门口,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副字画,“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眼熟呢?” 第164章 燕归堂离此处甚近,周弥先的住处便在燕归堂左右。 而此处与周弥先的住处也紧密相连着,正是药谷一直以来留给江言枫的住所。 不论他是一年来一回,或三五年来一回,这个地方都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只待他来小住一二。 江锦霜点了点头:“很眼熟。” 周殷骞笑了笑,单薄的背影一颤一颤的。 “为什么,”江锦霜听他说出这么一句,刚想走上前去,就感受到了来自周殷骞身上的一阵极其凌乱的灵力。 “为什么,为什么?”周殷骞大口大口地呼吸,字字泣血,“我爹从未做过什么恶事,为什么他会被这个畜生害死呢?” 周殷骞说这话时还在死死地盯着墙上的那幅字画看。 都说周掌门的墨宝极为难求,千万灵石都难得一见。 可墙上这幅字画,却是周弥先亲手绘了幅两人游水图,船上那两人,画的是他和江言枫。 画的一旁,被写上了八个笔锋遒劲的字。 「愿岁并谢,与长友兮」【1】 周弥先将这字画赠予江言枫,再加上他这么多年的真心相待,可见其心之诚。 “我爹不久前还与我说,他觉得江言枫有些不对劲,”周殷骞边说边不住用手捶胸,话里已经带了哭腔,“可是江言枫那厮递过来那杯茶时,我爹甚至丝毫都没有迟疑便喝下去了。” “早知道,早知道我就该拦住……”周殷骞说着说着便失了声,只留下一阵痛苦的呜咽。 越往后拖,周殷骞身边的灵力便更加不稳。 修习之人最忌大喜大悲,否则极易走火入魔。 此刻强行突破灵力流的话,也会扰乱周殷骞的心境。 但若一直放任周殷骞这样下去的话,可是会折寿的。 唯一能不伤到他的方法,便是让他自己从郁结的情绪中走出来。 可听着周殷骞口中还在发出极其悲伤的“呜呜”声,江锦霜想了一会儿,才朝他大声道:“周殷骞!我可以告诉你报仇的法子!你听到了吗!” 见面前人依旧没反应,江锦霜心一横,索性直接道:“你要杀江言枫,我帮你!” 像是被这话里的某个字眼触动,周殷骞浑身抖动了一下,周身的灵力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收了回去。 果然,只要抓住他最想要的东西,就能将人从这样的状况中剥离出来。 “你说的,”周殷骞迟钝地转过头来,眼中雾蒙蒙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的眼中,有悲伤,有无奈,唯独不带一点希望。 “我此刻要与你说的,都是真的,”江锦霜举起一只手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答应你的我定会做到。” 周殷骞无力地眨了眨眼,又继续问:“江言枫如今与魔尊为伍,我们能动得了他么?” 听到这里,江锦霜走上前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周殷骞的肩膀。 “所以,就由我来切段他与魔尊的联系,”江锦霜说完这句,周殷骞立马警醒起来,“魔尊封印已经摇摇欲坠了,如今已经不剩多久了,你要如何切断他们的联系?” “两日后,大雪,”江锦霜说出这个日子,“这是江言枫商定与其他门派一同封印魔界的日子。” 江锦霜的心口起伏着,他伸出手来,掌心上立马浮动着一个小小的剑形。 看到昔日好友的佩剑,周殷骞只不过低头看了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什么。 “渡霜,在你这里?”周殷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莫非,你已经找到江锦雪了?” “是,”江锦霜垂眸看着掌心中的小剑,斟酌了会儿,还是决定说出真相,“但阿雪已经死了。” 这句话顿时如同一个晴天霹雳般砸在了周殷骞的头上。 他不敢相信地原地愣住,隔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江锦霜笑了笑,收起了渡霜。 他当然知道周殷骞为何如此震惊。 毕竟在十年前,为了找寻失踪的江锦雪而大肆出走的人是他江锦霜。 而如今,将江锦雪的死讯说得如此轻飘飘的也同样是他。 “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江锦霜伸出了一根手指,“但是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周殷骞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江锦霜见状,便说出了自己想要的:“两日后,不论发生了什么,也不论我做了什么,你都要帮我拦住漼寒天。” 听前面那截,周殷骞的表情还没有多大变化,而在听到最后那个名字时,他的神情一滞,看上去好像呆住了。 “怎么了?” 周殷骞歪了歪头,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漼寒天?” 江锦霜点了点头:“嗯,此事他全然不知,交与你来做的话,我会放心些。” “那我为何要拦住他?”周殷骞依旧无法理解,“你与他已经如此要好了么?” 听及此,江锦霜摇了摇头。 周殷骞刚皱眉,不知面前这人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就听对方说出了他这辈子都难以相信的四个字。 “他是我夫,”江锦霜十分淡然地解释了一番,“所以,若他知晓我将要去做的事,定会竭尽全力与我一同承担。” 后面那句话周殷骞显然没听进去,从江锦霜说完“他是我夫”这话后,周殷骞的嘴就没合上过。 第165章 “你你……说什么?” 江锦霜看周殷骞脸上一副吃了□□的表情,还问:“怎么了?” 怕是自己的理由还有哪里没解释清楚,江锦霜刚想再说一遍,就听周殷骞问出了自己心中费解的那事:“你方才说漼寒天,他是你谁?” 话到嘴边又被憋了回去,江锦霜便再说了一遍:“我说他是我夫,有何不妥吗?” 周殷骞的眉头紧锁:“哪里都不妥啊,你和他都是男人,你们……” 接下来的话他像是说不下去了,但江锦霜也能大概猜到他的意思。 男人与男人如何能在一处呢? 他们这样,在别人看来只是两个怪人罢了。 但不管别人如何看待,江锦霜都不怕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既然他和漼寒天曾一起穿过喜服,下一刻,江锦霜便脱口而出:“我们拜过堂,同过房。” 某人紧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也是,他们二人只不过是去了趟魔界,回来后关系便成了这样,对于一个毫不知情的人来说,确实有些难以接受。 “所以,我才想拜托你来帮我拦住他,”江锦霜垂下眼眸,不等周殷骞作出回应,便自顾自地开始诉说着他与江锦雪再见时的场景。 明明经历时心痛万分,现在再提起却已经没了当初那股子气劲。 千言万语,想说的无尽愁绪最后只化作了几句冰冷的话语。 待他说完,周殷骞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不太好看。 “我们都要报仇,不只是为了周叔,”江锦霜伸出了手扶正了周殷骞的身子,“还有阿雪与那些曾因江言枫而惨死的人们。” “这么多条人命累在一起,就算我们不动手,天理也难容他。” 周殷骞听到这番话,眼中多了些坚定,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你要如何做?” 为保计划万无一失,江锦霜看着对方的眼睛,狠下心摇了摇头:“说了就没用了。” 像是不理解为什么江锦霜忽然会在这里止步,周殷骞双手抓住江锦霜的肩膀:“你和我之间还需隐瞒什么?” “还是说……”眼见周殷骞打算继续猜下去,江锦霜连忙开口,“不必担心,我保证我们都会得到想要的结果的。” 怕他不信,江锦霜又耐着性子:“只需等待两日了,所有的事就都能解决,你要相信我。” 要说两人做了这么些年的朋友,自然也不是白做的。 只需一两句承诺,周殷骞盯着江锦霜的眼睛看,从中看不出任何心虚的神色,每每只要江锦双用这样的表情说话,他都会信。 “好,既然如此,你的法子我不会再过问,”周殷骞转身往后走了几步,“你希望我做的,我也会遵守承诺。” 江锦霜闻言露出了一个笑来,可不等他高兴一会儿,就见周殷骞回过头来。 “但你无论如何都要活着,知道吗?” 像是被这话直击心灵,江锦霜的脸上十分罕见地略过一点心虚。 “好。” 待他说完这话,结界也应声而破。 屋外传来了一阵陌生男人的声音,那声音极其高亢,还带着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少宫主,宫主有请。” -------------------- 【1】出自屈原《橘颂》 第93章 失态 听到来人的意思,江锦霜一脸了然,仿佛猜到了会发生什么。 可周殷骞一听到和江言枫有关的话就如临大敌,江锦霜刚抬脚走了一步,就被他拉住了。 “你疯了吧?”周殷骞不敢相信,“你现在过去,不就是送死吗?” 有时候一个人经历的事多了,反倒对这些生生死死的不太看重。 江锦霜看得出周殷骞是在担心自己,于是露出了一个让对方放心的表情:“不用担心,至少……” 他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过了会儿才接下去:“我不会死在江言枫的手里。” “你……”周殷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出一个字后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一直用手拉住江锦霜的衣袖。 外面的人似乎是等得急了,没有一点耐心,当即便重复了一遍他说过的话。 听着催促,江锦霜转头看了眼门口,开口问:“你担心我被抓住,会助长了江言枫的气焰是么?” 周殷骞睁大了眼,一时松开了手中抓住的东西:“疯子,你现在去自投罗网,若他江言枫真拿你献祭怎么办?” 听到周殷骞是因着这个才不让他去见江言枫,江锦霜不禁低头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屋外的人再次催促:“少宫主,您若再不出来,就别怪我进来请您了。” 听着这道令人生厌的声音,周殷骞终于是忍不住了,他什么也不顾,撸起袖子便要往外走去:“没完没了了是吧他?” 为了不节外生枝,江锦霜走上前去把人捉了回来:“若你是在担心我过去会被献祭的话,我可以告知你,原本被江言枫挑选来献祭的另外一人是谁。” 单听江锦霜讲述的那段记忆的话,两人献祭,少一人都不可,如果可以知道另外一人,那么江言枫的确没有现在就对江锦霜动手的必要。 周殷骞也好奇,便问:“是谁?” 江锦霜放低了音量,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答:“漼,寒,天。” 第166章 周殷骞倒吸了一口凉气,江锦霜便继续道:“所以现在,就算我去了他那里,江言枫也是不会对我动手的。” “只要你听我的,看顾好漼寒天,我便能安全无恙地回来。” “漼寒天,进来。”江锦霜说着便提高音量往外喊了一声。 “你干什……”周殷骞话还没说完,就见门外的漼寒天已经走了进来。 少年就这么站在门口,江锦霜笑着看向他,顺势伸手拍了拍周殷骞的肩膀。 “这几日我会有点忙,”江锦霜又到了门口,双手抓住了漼寒天的肩膀,把他往已经呆住了的周殷骞那儿推了过去,“你便先在你周前辈这里待着。” 漼寒天没有一丝怀疑,就这么被推到了周殷骞面前。 见不远处两人大眼瞪小眼,江锦霜笑了笑,想着反正已经交代好了全部,转身便要往门外去。 可当他一只脚踏出门槛时,身后周殷骞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江锦霜!”江锦霜闻言转过了身,看到周殷骞站在屋内,脸上带着点凶气,“你答应过我的,若你骗我……” 他顿了顿,放狠话道:“那我们便老死不相往来。” 听到这个好像很有威慑力的后果,江锦霜愣了愣神,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老死,不相往来么? “好。”江锦霜表面上轻快应下,他掩盖住脸上不对劲的神情,嘴角却在转身后耷拉了下来。 江言枫派来的那人见他出来,脸上原本的不耐瞬间被谄媚代替。 “少宫主,您可终于出来了,”男人笑眯眯地双手合十,江锦霜原本是不想看这人一眼的,但有些错误过于明显,惹人发笑。 “你不是静清宫弟子吧?”江锦霜扫了一眼男人的着装,脸上嘲讽的神色藏都藏不住。 谁知只是听到这么一句话,男人顿时就绷不住了,他扯了扯嘴角,用着和方才完全不同的声线道:“我当然是。” “静清宫弟子在正式拜师前都会被教导穿衣方式,辰灵绳在胸前交叉扣,其意为祛除邪祟,”江锦霜此刻看不都看这人,“你系的却是平扣。” 听他说了这么一通,男人脸上的表情彻底臭了。 “哼,”男人敞开衣袍,露出满脸不屑,“我没被教过穿衣那又如何?” 江锦霜不想再听这人多嘴,刚要抬脚往外走,便听到了男人还在恬不知耻地夸耀自己:“就算我原本是千禾学堂的人,但后来幸蒙宫主抬举,才让我也穿上了这么一身衣服。” 从天月门的千禾学堂弟子摇身一变成了静清宫的人,江锦霜心中了然,原来这人是江言枫的狗腿子。 还是个自我感觉极好的狗腿子。 但是对方话里的某些字眼,让江锦霜听来极不舒服。 “你很看不起千禾学堂?” 男人似乎是没料到江锦霜还会问这么一出,他眨了眨眼,大言不惭地道:“人待在那个地方永无出头之日,我只有离了那里,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想做的事?”江锦霜嗤笑一声,“你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但有人自不量力,没本事还要嫌学堂寒碜,我就有些听不下去了。” “庞师和你总该知道吧?他也曾在千禾学堂,那我怎么不见他也如你一般,急着到处去寻找强大的庇护所,借着主人的名头出来咬人呢?” 不知是这里面的哪个字眼刺痛了男人,只见他满脸怒气,仿佛下一刻就能吞人了一般。 江锦霜笑了笑,用开玩笑的口吻问:“你这是要杀了我吗?” “杀了我,然后把我的尸身交给你的宫主,”江锦霜点了点头,“说不定他还会奖赏你呢。” 听到这些话,男人总算收了些锐气,到他还是冷着脸,像是才想起自己来这的任务,他伸出一只手:“请少宫主,跟我来。” 男人咬牙切齿地说完这些话,江锦霜的心情却是好了许多。 被人带到了一处偏僻之地,看到树林前站着的人影,江锦霜渐渐停下了脚步。 “宫主,人已经带到。”男人恭顺地回报,江言枫缓缓转身,刚好与江锦霜对上视线。 “你先下去吧,”这句话是对男人说的,江言枫转而露出一副慈祥的神情,“霜儿,你来了。” 听着旁人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江锦霜看着江言枫此刻的模样,心中只觉可笑。 “莫非是我记性不好?”江锦霜毫不客气地笑着,“我怎么记得,不久前江宫主还打算杀我呢?” 闻言江言枫的表情冷了下来,他眯了眯眼,搬出了自认为最有威慑力的说辞:“我好歹也是你的父亲。”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江锦霜也不打算再藏着掖着了:“是么?那江宫主您是不是江锦雪的父亲呢?” 江锦雪这个名字被搬了出来,两人之间顿时弥漫着一股神秘的火药气息。 眼看着对方的眼神越来越冷漠,江锦霜索性敞开了说:“怪不得,怪不得母亲如此恨你。” 前面江锦霜说了这么多,江言枫最重的话都只是搬出自己父亲的身份。 但江锦霜话音一落,就感受到了来自身前的一道压迫力。 “你再说一次,”江言枫冷着脸,仿佛下一刻就要失控。 但那些压迫力不是错觉,江锦霜紧紧盯着江言枫,只见几道乱波不知何时从对方的身上飞了过来。 第167章 这些乱波说躲也好躲,江锦霜原本就全神贯注地盯着江言枫看,这会儿便轻松地跳到了一边。 不过他不理解的是,为何他只是提了一嘴墨凌,便让江言枫变得如此模样。 分明在墨凌弥留之际,表现得最不在意的是他江言枫。 “再说多少遍?”江锦霜冷笑着,“你想听,要我说多少遍呢?” 人难逃七情六欲,圣人之外,人人都有喜怒哀乐。 也许是看惯了这人这么多年来冷静的模样,江锦霜今日倒还真想看看,江言枫真正发起怒来是什么模样。 “我说我的母亲,墨凌她恨你,”江锦霜朝着江言枫喊,就见对方瞬间如同发了狠一般飞了过来。 如此突然的攻击是不好躲的,江锦霜无法左右移动,看着江言枫伸来的手,他心一横,快速地蹲了下来。 身后“咔嚓”一声,江锦霜便趁着江言枫没反应过来的这一刻闪到了别处。 他方才站的那处有一棵树,树干此刻已经被江言枫的手贯穿了。 如果他没避开,这会儿被捅穿的了还说不定是树还是他呢。 一直被动地躲来躲去也不是个事,江锦霜站定,做出了迎战姿势。 “你给我说清楚,”江言枫把手从树干中抽出来,像是刚才那一击把自己给打清醒了,这会儿的表情居然没有刚才那么疯狂,“你凭什么说,她恨我。” 眼看着可能不用打了,江锦霜意外地挑了挑眉,开始转移话题:“先不说这个,我有点好奇,你派人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闻言,江言枫的表情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常了起来。 但这却是最不正常的。 这样一个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比起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的魔尊,江言枫反倒是最不好对付的。 江锦霜愣着,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再次开口把话题重新拉了回去。 “因为,是她来到了我的梦里,亲口对我说的她不愿见你。” -------------------- 第94章 求和 江言枫僵硬地动了动唇,脸色较方才要苍白了许多。 看他这模样,仿佛还真对自己早逝的发妻有多心怀歉疚。 若不是江锦霜还活着,好好地走到了现在,他还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人,看着何等高风亮节,背后居然会做出那样多心狠手辣的事来。 “梦中……吗?”江言枫眼神晦暗地念叨着那两个字,声音也止不住地颤抖,好久才回过神来看向江锦霜,满脸求知。 有风吹过,吹得他们身边的树叶哗哗作响。 江锦霜看着江言枫那副与寻常全然不同的模样,心里忽地涌上了一股奇特的感觉。 尽管他的确是亲手将江锦雪推向了魔窟,还准备把江锦霜献祭给自己的盟友,要说江言枫会演戏,他也的确在所有人面前演了这么多年。 但此刻,江言枫的眼神骗不了人。 男人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露出的那点渴求,成了让江锦霜唯一心软的东西。 江锦霜曾与墨凌共感,感受过她的喜悦与希冀。 女魔来到人间,摈弃一切,不过渴求凡尘男子的爱。 可爱之一字,何其难求。 江锦霜从前不懂这些,是漼寒天孤身一人闯入了他的心里。 原本面对着江言枫,江锦霜是不打算留任何一丝情面的,但看他这模样,江锦霜张了张口,语气不像之前那样锋芒毕露:“你爱她吗?” 此刻只要江言枫给出肯定的答案,江锦霜就打算不再与他纠缠。 反正只要魔尊来不了人间,尘世便依旧太平,江锦霜的目标从始至终都不会是江言枫。 如若江言枫还存着那么一点的良善之心,那么从今以后,他们父子之情好歹也不会断得那么难看。 江锦霜等着对方的回答,却见江言枫抬起头,忽然咧嘴笑了笑:“霜儿,你在说什么呢?” 一瞬间,同一个人的表情和语气竟然能有如此大的变化。 那神情,恍若自江锦霜来到这里,还从未与他提起过墨凌的事情。 “我方才说的,你忘了吗?”江锦霜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但为保稳妥,他还是开口问了一嘴。 谁知江言枫只是皱起了眉,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后,笑容却依旧没掉:“霜儿,我不是刚派人请你过来吗?” 对方迟疑的那一瞬间,江锦霜猜过了许多种可能。 江言枫不愿回答他的问题,所以打算假装忘记两人的对话蒙混过关。 这是一种可能。 但从江言枫刚才的表现看来,江锦霜更愿意给出另外一个答案。 他走遍江湖,不是没有见过这样表现的人。 几个神态来回切换,前后可以表现出好几个不同的模样。 此刻,江锦霜再看着江言枫,只觉心中有一阵不知如何说的酸涩。 当年他离开静清宫,怨江言枫的冷漠,怨自己无能。 迎着江言枫平静的目光,江锦霜临走时并不是没有回过头。 可每次回头看,对上的都是对方一次比一次冷静的眼神。 不带一丝温度,看不出一点情。 那时的江锦霜只以为江言枫生性凉薄,却没想到如今,这人变成了这样时而温情时而疯魔的模样。 江言枫,居然疯了。 如果刚才他面对的是更加真实一面的江言枫,那么此刻,站立在江锦霜面前噙着笑的,便是不好对付的那一个了。 第168章 “没什么,”江锦霜摇了摇头,隐去眼底的情绪,也装作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但江言枫生性敏锐,他也许是从江锦霜的表情中觉出了点什么,轻笑了声才继续道:“或许你可以猜猜,我此次叫你来这,是为了什么。” 江锦霜听了,满脸不在意地答:“您总不可能是来求和的吧?” 本就是一句玩笑话,面前的江言枫却笑着点了点了头:“不错。”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还没疯,江锦霜还真不敢确认这会儿自己听到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 “求和,”江言枫见他不说话,再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我手上有一个你绝对不会拒绝的筹码。” 不会拒绝的筹码,听他话说得如此笃定,江锦霜也起了好奇心:“是什么?” 闻言,江言枫伸手变出了一张纸页,只见他抬手朝那纸页上施了法术,那纸页就像有了生命一般朝江锦霜飞了过来。 江锦霜定睛一看,发现这张纸上画的正是他与漼寒天的画像。 “这是全天下所有有关你们悬赏令的根源,我拿他来与你交换,”江言枫笑着转了转手指,那纸页便轻飘飘地落入了江锦霜的手中,“若你答应我,这纸便任凭你处置。” 江锦霜看着自己手中的纸,抬眸问:“毁去这纸,消失的是悬赏令,但日后他人见了我们依旧人人喊打,你给我这个,貌似从我这儿换不来什么吧?” “也对,”江言枫用手点了点太阳穴,闭上眼思考了一瞬,便继续追加条件,“既如此,在毁掉悬赏令的情况下,我再替你们在江湖中正名,向世人解释,从前一切不过是我一时判断失误,这样的话,你意下如何?” 这样一连串的有利条件砸出来,江锦霜倒是更想知道了。 能让江言枫这样一个注重面子的人在世人面前承认自己的失误,这样他也要换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比起这些,”江锦霜捏起那张悬赏令,“交易的前提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需要付出的是什么呢?” 只见江言枫点了点头:“是该先说好的。” 江锦霜下意识地拿起那张纸给自己扇了扇风,被纸张带来的凉风冷得轻轻瘪了瘪嘴。 “我需要的,是你在两日之后,将自己整身修为交与我,”江言枫如此轻松地说出了这个不合理要求,江锦霜却低头笑出了声。 整身修为,原来这人想要的还是力量。 但细想来,如果江言枫当真没想过和魔尊决裂的话,那么他们之间的交易便依旧存在。 漼寒天没了魔晶的事已经瞒不住了,既然如此,江言枫自然会替魔尊找到稳住现在这个局面的法子。 那么,拥有诛融血脉和魔力的江锦霜便成了首选。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江锦霜试探开口,“你需要我的修为,是为了助魔尊冲破封印的吧?” 此话一出,江言枫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他挑了挑眉,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江锦霜的魔力,魔尊便会如虎添翼,此刻的封印也早就薄如蝉翼,只消一个机会,便会被彻底冲破。 江锦霜点了点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可以,但届时,我要自己将修为注给魔尊。” 他满脸都是不容置疑,饶是细心如江言枫,此刻都没从他脸上看出丝毫的不对劲来。 因为江锦霜从没想过说假话。 他是真的会渡修为给魔尊,但具体用哪种法子,到时可没人能管得着。 许是看江锦霜面色并无太大异常,江言枫沉默一会儿,还是点头答应下来:“可以。” 如此一来,交易便成。 江锦霜在手中生出一团火,那纸张立马被烧成了灰烬,随着风被吹到了四面八方。 感受到手上的余温,江锦霜提醒一句:“父亲,不要忘了您答应我的。” “我自是说话算话,”江言枫走到了他身后,出声喊出藏在一边的人,“出来吧。” 江锦霜闻言转头看去,发现出来的竟是方才将他带到这里的那人。 不过也许是方才偷听到了什么,再加上江言枫还站在这里,那人满脸堆笑,声音甜腻地一口一个“少宫主。” “我还当是认错人了,”江锦霜假装端详着那人的脸,“你这会儿怎么不瞪我了?” 他话音一落,江言枫当即转过了身来,用着极具威慑的声音问:“瞪你?” 男人吓软了腿,立马跪了下来,伏在江锦霜的脚边一个劲地求饶:“少宫主,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小的我吧,是小的我有眼不识泰山,您罚我,打我都可以……” 他说着便开始伸手抽自己耳光,“啪啪”的声音传来,江言枫率先开了口:“你既不喜欢他,那便换一个。” 江锦霜笑着环手:“不要他不就好了,您如此想安排一个人在我身边,是为了监视我么?” 男人打耳光的声音渐渐停下,江言枫抬手用灵力将人丢了出去,眸色暗暗道:“并非监视,只是我要确保,在我要的东西顺利拿到之前,所有的事都要万无一失。” 果然又是江言枫的作风。 上一个用来监视江锦霜的人,早已经死在了为江言枫尽忠的路上。 想到林烬,江锦霜摆了摆手,无所谓道:“您随意。” 反正已经是不可商量的事,他也没功夫再去和江言枫纠缠。 第169章 不过是多了一人在旁看着而已。 江言枫点了点头:“既如此,那这几日你便先歇在我那处。” 原来不只有人监视,就连住处都为他规划好了。 此类不触碰到江锦霜底线的事,他都没有太大感触,只是点头:“都行。” 很快,他们面前便又来了一人,男人低下头:“宫主,少宫主。” 江言枫点了点头:“这是金宁,这几日我比较匆忙,便由他来照看你吧。” 匆忙? 江锦霜心中不屑,面上却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 第95章 即合 江言枫说完这话后便消失了,留下江锦霜和金宁面面相觑。 想到江言枫说过的话,江锦霜挑了挑眉,猜也猜到了江言枫的意思。 无非是把人带回静清宫,看管起来。 于是他毫不在意地问:“小兄弟,你要带我回静清宫吗?” 只见金宁摇了摇头,他看上去似乎不爱说话,只是十分简短地说了句:“请随我来。” 江锦霜点了点头,刚跟着走出没一会儿,他便感受到了一股怪异感。 熟悉的小路,似曾相识的沿路风景。 与方才那男人带他走过的路全然相反,所以他们这会儿,应该是正在往刚才江锦霜来的地方去。 江锦霜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 原来江言枫口中所说的“他那处”,指的竟然是江言枫在药谷的住处。 正这么想着,金宁领着他走到一条熟悉的路上时,江锦霜刚好抬头看到了从正门口走出来的周殷骞。 李二和漼寒天站在了周殷骞的身后,三人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江锦霜,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双……”等江锦霜走到离他们只有仅仅几步的距离时,周殷骞抬手刚想说些什么,还没说出口的话就被一道剑光给堵了回去。 江锦霜回过头来,看到了金宁手中拿着剑,剑尖正对着周殷骞的喉咙。 周殷骞皱眉后退,金宁这才收了剑,一脸冷漠,行动开口都如同傀儡一般:“宫主有令,在过几日封印魔尊之前,任何无关人等都不许靠近少宫主。” 金宁说完这话,周殷骞疑惑地皱起了眉:“你是江言枫派来的?” 他说完这话便愣住了。 也许是一开始这人身边还站着江锦霜,所以他从不曾怀疑此人身份。 可现在看来,一个是口中恭恭敬敬叫着宫主和少宫主的金宁,另一个,则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的,这位少宫主。 江锦霜看着周殷骞略有些震惊的眼神,转而又与漼寒天对上了视线。 他能看出周殷骞眼中闪过的些许怀疑,毕竟事实都这么站在他们面前了。 江锦霜原想着任事态发展,只要他表现得足够冷漠疏离,就没有人再会受伤害了。 方才还和他们站在同一条战线的江锦霜又摇身一变当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少宫主,他们怀疑是对的,生气也是对的。 如果要表现得更加冷漠,江锦霜此刻原想转身便走,不做解释。 可他却在看到漼寒天的眼神时走不动道了。 没有任何的怀疑和猜忌,那眼神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像站在这里的始终只有他们二人。 漼寒天就这么透过所有,只是在看着江锦霜。 双腿像被死死地焊在原地,金宁转过头来提醒:“少宫主,请进吧。” 在一瞬间内重新整理好了心情,江锦霜咬了咬牙,面上表情却无甚变化。 “你们,可以滚了。”江锦霜状似轻松地吐出这么一句话,随即转身走进了大门,再也没回头看过身后。 周殷骞似乎被他那句“滚”给说恼火了,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张嘴就朝江锦霜的背影大喊:“你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江锦霜也已依旧没有转过身去的想法。 只要他说出的话再无底线一些,再久的情谊也会被仇恨盖过去。 “什么意思?”江锦霜将握紧的拳头藏在了身前,恰好藏在了金宁的视野盲区,“我身本就尊贵,凭何要与你们混在一处呢?” 江锦霜说完这话后,周殷骞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知道就算寻常的江锦霜嘴再损,也决计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因为江锦霜不仅不以自己的出身为荣,还时刻痛恨着这个少宫主的名头,仅凭出走的这十年就可以用来证明了。 金宁没做声,江锦霜也算是彻底适应了此刻与周殷骞他们的对话方式,索性直接转过身来,一句话结束了对话。 “我如今不愿再与父亲反目,更不愿离开家门再去做些无谓的破事,”江锦霜露出一个笑容,面露威胁,“想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便再给你留最后一点情面。” 说罢他便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吩咐:“金宁,若这些人再在此纠缠,不必再问过我的意思,直接赶走。” 金宁也像是愣住了,但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领命:“是。” 看江锦霜如此不同寻常,周殷骞也缓了一会儿才领会到江锦霜的用意。 “好啊你,这会儿居然翻脸不认人,出了事就做回你高高在上的少宫主了,”江锦霜转身,便听到周殷骞还在继续,“算我看错你了,你既看不上我们,那我周殷骞今日便在此立誓,与你江锦霜恩断义绝!” 第170章 耍嘴皮子谁都会,江锦霜最初的目的也是激周殷骞发现不对劲后来配合他,但此刻听到这些话,他还是痛的。 两人心照不宣地说起了违心话,也许这是周殷骞认为的一次普通的合作。 江锦霜往前走了几步,叹下最后一口气的同时,把脑中繁乱的思绪统统抛下,目光再次投向了这处小宅的正屋。 第二日,江湖的风头瞬间转变。 江言枫亲自出面解释,承认了自己下发悬赏令纯属失误。 此行为无异于暗中稳固了江锦霜的身份,即便十年过去了,江锦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大部分人眼中,但经由这些日子发生过的事一闹,又加上江言枫的重视。 许多人才开始重新审视这个静清宫少宫主,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有关江锦霜的事。 这个名字传到大街小巷,讨论“江锦霜”这个名字的势头过盛,就算是此刻在路上随便抓个孩童,也能听他从口中说出点有关少宫主的什么来。 而这位少宫主本人,江锦霜就算是被变相软禁在了这个小宅中,他也没有坐以待毙。 虽然江言枫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出现,但金宁做事一直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矩,江锦霜坐在桌边,用手撑着下巴看着站在门口的金宁,便听到了从屋外传来的一阵叫骂声。 “江锦霜!你没心没肺……” 已经过了几日了,周殷骞一直都不嫌累地每天跑到这里来骂上他一会儿。 江言枫的命令名为照看,实为监视。 但周殷骞便也是观察好了情况才开了口,站在宅子前不进去,就这么开口骂着。 只要没人闯进来,金宁便不会出手。 江锦霜已经把这叫骂声当做了日常,他正百无聊赖地敲着桌子看着金宁的背影,屋外的声音却忽然停了下来。 这可不寻常。 眼见金宁依旧没动,江锦霜端起了一边的茶杯,开口问:“金宁,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来仪阁掌门来了。”金宁简短回答。 江锦霜放下了茶杯,慵懒的调子十分自然地出了口:“那便请上官掌门进来一叙吧。” “不可,宫主有令……”金宁话还未说完,江锦霜就拿起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往门口的方向摔了去,茶杯碎在地上,里面的茶水也喷溅了出来。 “宫主有令,是让你照看我,”江锦霜慢条斯理地抹着手上残留下的茶渍,“客人来了没人接待,把我关在这里,这也是归于你照看我的一环吗?” 见金宁沉默,江锦霜才意识到有时候话说重点的确是有效的。 为了加点狠料,他索性直接搬出了这人最敬畏的东西。 “明日便是众仙门一同封印魔界的日子了,若到了这个关头你还惹我不快,我便自己向宫主请辞,”江锦霜站起身来,“你猜猜看,宫主究竟是会夸你尽忠职守呢,还是治你的罪呢?” 两个选择这么摆在他面前,傻子都知道这会儿最不能惹的人是谁。 很快,金宁就出了门,将外面这位掌门接了进来。 某人一进门,江锦霜就被这人整身的衣饰看笑了。 “辛苦上官掌门远道而来,”江锦霜行了个礼,就见上官允转过身去,对着站在门口的金宁说话,“我平素与人说话不喜有他人偷听,请回避吧。” 金宁没动,江锦霜却已经读懂了他的意思。 周殷骞日日来此处骂上两句,早早地就被金宁放到了危险的范围里,能放上官允进来,不只是有江锦霜的威胁,更重要的是上官允的身份。 一宗掌门要与人交谈,还要被个小小的护卫偷听着,上官允咧嘴笑,露出了两个虎牙:“好啊,那你便站在此处不要动哦。” 说罢,便见上官允挥手在他们二人身边施了个止音术。 无论什么声音,只要超过了他划的界限,都会被止音术吞掉。 江锦霜看着上官允,动了动嘴唇问:“你怎么来了?” 上官允回过头来,满脸好奇:“这不还是要问你?” 他说完,立马走到了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前些日子我才出关,发现漫天都是你的悬赏令,”上官允喝了口茶,“不过我还真是想知道,这些天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因果循环,事情总是一轮扣着一轮。 真要解释起来,那么多事压在一起,明日他们便不用去封印魔尊了。 江锦霜张了张嘴,开始打马虎眼:“说来话长。” -------------------- 第96章 死地 原本上官允还有些紧绷,但听到江锦霜这么一句,他这才尽数放下身上那层厚重的身份,只是以朋友的身份这么站着,经久才露出一个微笑:“不想说的话随便你。” 可能是金宁站在门口实在过于碍眼,上官允微微斜睨,抬手指了指他:“这人莫非是江言枫派来看着你的?” 在与人交谈时总有人在旁边监视着,换做是谁都不好受。 江锦霜轻笑一声,一脸无所谓地安慰:“放心,您大人有大量,就当他是块木板好了。” 听到这,两人又如同往日一般嬉戏调侃了一番,上官允却在说到某处时忽然顿住了。 “江锦霜,你知不知道现在江湖上的人都是如何说你的?” 上官允说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止不住地好奇他究竟想说些什么出来。 第171章 江湖上的人说的话,全都是因着位高权重之人的态度变化而转变的。 只要江言枫说江锦霜是魔头,是叛徒。 无论事实如何,那么那些不明是非的人便会跟着唾弃这个“魔头”。 但如今江言枫已经松了口,想必江湖中的口风便早已跟着变了。 “不用猜,”江锦霜垂眸笑了一声,声音里却是化不开的愁绪,“你想告诉我什么?” 上官允抬手加固了一层止音术,蓝色的光束留在他手指尖,闪着亮光。 如此防着外面的人,想必是有什么绝对不能让江言枫知道的事。 果不其然,看着上官允还在维持着止音术,江锦霜就听到对方问了句:“你当真想留在这里救他们吗?” 江锦霜的笑淡了几分:“他们?” 上官允大大地叹了一口气,用着一种气愤自家孩子不成器的语气答:“我的意思是问你,真要像江言枫所说的那样散尽修为去封印魔界吗?” 听到散尽修为,江锦霜的心仿佛停止跳动了一瞬,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丝毫异样,很快便整理好了说辞,语气轻轻答:“不是。” “你怎么能……”上官允都准备把心里的话全说出口了,但在听到江锦霜的回答后,他愣了一瞬,才试探问,“你说什么?” 想到心里要做的事,江锦霜握紧了拳头,权当面前这人是自己最后能说说心里话的人,他重复了一遍先前的答案:“不是。” 江锦霜大概能够猜到上官允接下来想说的是什么了,不等对方疑惑开口,他便先答:“有罪无罪,都当以事实论处。” 山林树木,鸟兽鱼虫。 除了上官允说的那些随波逐流的人们,这尘世间还有更多东西是值得江锦霜去拯救的。 更何况,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都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江锦霜微微抬起头。 如果他铁了心要逃的话,周殷骞等一干人等必定会全力以助。 可若人间因他的私心而毁,那么恐怕他就算逃到这世间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无心无颜再活着了。 “只是散尽修为封印魔尊罢了,”江锦霜安慰似的道出了一大堆,“上官掌门您想想看,待日后魔尊再不能踏足人间一步,世间太平,少灾少难,到了那时不论我们想做什么,都可以放心地放开手地去做了,不是吗?” 像是被江锦霜这个称呼拉出严肃的氛围,上官允抿了抿唇,忽然玩笑似的朝对方肩膀打出一拳:“又这么叫我,你欠打了是吧?” 这一拳的力度说大也不大,但上官允好歹也是一宗之主,实力不可小觑,单单用了两成功力,江锦霜就露出个笑脸连连求饶。 “痛,上官掌门饶命。” 上官允一时愣住了,接着轻哼一声收回了手,闭上眼环着手:“算了,你既有你的考量,我也不再多劝你了。” 江锦霜揉着有些发麻的胳膊,就听外面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上官掌门远道而来,下面人竟不懂事不来报我一声。” 上官允环着的手放了下去,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江锦霜也转过身,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那人。 江言枫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捧托盘的女子。 托盘上摆着几件刺绣繁密精致的玄色衣服,往后望去,来的人竟不止他们面前的这么几个。 如此声势浩大,好像这人当真只是来送东西的。 “上官掌门,您来此为何不先来找我喝杯茶呢?”江言枫笑着,但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笑意,让人看得不住退后几步,“不过看样子,霜儿好像把您招待得不错呢。”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七分冷意,江锦霜听着都悄悄皱起了眉,更不用说是弱冠出头,便气盛打服了整个来仪阁反对之人的上官允了。 “这倒是不容江宫主费心了,”上官允微微歪头,脸上没有一点认真的神色,仿佛是故意要给面前人不堪一般,“比起和江宫主在一处,我还是更愿意自在些。” 言外之意,就是待在江言枫身边不自在了。 平时的上官允虽说有脾性,但也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直接驳江言枫的面子。 也许是他不解江言枫为何一定要江锦霜来献祭修为镇压魔尊,才一时口不择言。 江锦霜听出了上官允话语中带着气,眼看江言枫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他立马伸手拉了拉上官允的衣裳。 “不必动气,”江锦霜轻声道,上官允听了,颇为烦躁地闭上了眼,好一会儿,才听江言枫继续说话,“看样子上官掌门是累了,不如我差人送您先行去休整一二,明日也能……” 听到这里,上官允睁开眼“啧”了一声,打断了江言枫说话。 “我说宫主,”上官允走上前,直至与江言枫对视,脸上的笑张扬又带着危险,“与其做些这种表面功夫,您不如好好想想,待明日自己的儿子散尽修为成了个凡人,您受万人敬仰时,会不会心安呢?” 上官允不打算遮掩分毫,这话是对着江言枫说的,身后跟着的一列人自然也完完整整地听到了这些话。 也许是碍于江言枫还站在前面,他们便只敢小幅度地抬头看着对方。 怀疑,求证。 从江锦霜这个角度看来,听完上官允的话后,江言枫脸上的笑已经快维持不住了。 第172章 感受到了面前人的点点怒火,上官允像是达成了目的一般笑出了声,他往外走出几步,却在刚好站在江言枫身后时回头伸手拍了拍江言枫的肩膀。 “若宫主实在不懂得如何待人,那么明日事了,我便亲自将您的少宫主带回来仪阁了,”上官允走出几步,说的最后几句话还是准确无误地传了过来,“毕竟照您这铁面无私的性子,可是不会让一个毫无修为的人坐稳少宫主的位子的。” 原本还只有靠近江言枫的那些人能听到点东西,可上官允这么一走出去,整整一列人都能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若说站在江言枫身后的人不太敢有太大动作的话,那么站在外面排成一列几乎都要站到大门外的人们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从门外传来,想也知道他们大概是在说什么。 听了一会儿,江言枫的脸色变了又变。 被自己的晚辈如此一顿说,江锦霜原以为他至少会发一回怒,可只见江言枫微微扬起下巴,下一刻,他便整理好了表情,回头吩咐身后人上前来。 “明日场面之大,”端着托盘的人们上前,在江锦霜身边围了个圈,江言枫随手指了指离他最近的一件衣服,“我特地为你选了些小玩意,想让你看着开心点。” 江锦霜头也不转地扫视了一眼这些“小玩意”,发现这里的都是些做工精湛的饰品和衣物。 也许就像上官允说过的,等明日事了,他便成了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 抽干修为,就等同于毁了人的根基,即便是有修炼的经验,也极难再在短时间内恢复起来。 十年,一百年,一千年。 也许要等过了不知多久,江锦霜才能如同初次学习功法的孩童一般慢慢捡起曾经丢失的东西。 人不可能重新再活一次,所有的法器和灵丹妙药自明日起,于如今的他而言都不过是无用之物。 江言枫也正是知道这点,今日给江锦霜送来的才会是这些东西。 “多谢宫主,”江锦霜露出礼貌一笑,眼神却丝毫没在那些东西上逗留一刻。 江言枫摆摆手,那些人便老老实实地将东西放下,拍成一列从门口走了出去。 “今日恰好还有些时间,霜儿,我忽然想起还有件事想要问问你,”江言枫走到桌边,坐下后双手交叠,俨然一副准备拷问的模样。 反正都到了最后关头,江锦霜心里轻飘飘的,全然不在乎对方会问什么,便点了点头。 “我偶尔有听到一些传言,”江言枫垂眸用手敲着另一只手的手背,“有人说,天月门的漼寒天与你,似乎关系颇为微妙呢。” 他说完,立马抬眼看着江锦霜。 这人分明是坐着的,但气场却比站着的人还要强。 换做是别人估计还真会被吓到,但江锦霜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后路,他毫无畏惧地摇了摇头:“我与他,并非关系颇为微妙。” 眼看着江言枫似乎松了口气,江锦霜眼睛都没眨,顺着便往下说:“传言为假,因为我与漼寒天本就相慕,并非只是关系微妙而已。” 此话一出,再加上江锦霜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无异于是变相承认了传言为实。 江言枫刚放下的一颗心似乎又悬了起来,他动了动嘴角,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可你和他都是男人。” “两个男人又如何?”江锦霜低头看了看手指,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某人手心的余温,“男女之爱是常事,我们并非是异类,我与他之事便更是常事。” 虽说在他口中可以轻易说出这番话,但若真将他们的关系放至世人面前,只会得到无尽的唾弃和辱骂。 两个男人相爱,比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还要可笑。 可都到了这个时候,没什么是不能够说的。 江言枫听了,反常地站起身来什么都没再说过。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江言枫沉默着往外走时,江锦霜似乎隐隐听见了对方呢喃的两个字。 “恶心。” 待江言枫走出去一会儿,江锦霜才转过身去看。 他望着某人的背影,笑出了声。 究竟是害人的人恶心,还是爱上男人的江锦霜恶心? 收回目光,江锦霜看到了托盘上摆放的那些衣服和饰品。 他伸出手摸了上去,触碰到了上面的刺绣,明明是柔软的布料,江锦霜却只觉如针尖刺入了手指。 父子离心,各怀鬼胎。 如果按照江言枫的计划来,那么待明日江锦霜散尽修为后,他对江锦霜的安排会是什么呢? 自己最初的奸计已经被尽数得知,江锦霜这个知情者可未必能活下来。 江锦霜收回了手,漠然地看着托盘上的衣物。 或许,江言枫只是暂时松了口,而他的真正目的,江锦霜恐怕再也看不到了。 江湖里的少年子弟都正年轻,个个血气方刚,即便是除去了他江锦霜,定还会有更多的忠义之士激昂奋起。 而江锦霜所要做的,便只有替他们铺好路,静待后来者们大展拳脚了。 到了隔天,江言枫送来的这些东西江锦霜再也不曾动过。 冰冷的玉饰就这样孤零零地摆在托盘里,金宁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一直没抬头,语气恭敬地开口:“少宫主,宫主请您前往药谷试炼场。” 在桌边枯坐一夜,江锦霜这才回过神来,他手边的茶早就已经凉透了。 第173章 天空从白变黑,如今竟然这么快就又天亮了。 屋内没有烧火,江锦霜懒得驱动灵力,只觉从门外吹进来的风寒冷刺骨。 金宁许久没听江锦霜回答,他抬起头来,才发现面前人竟依旧穿着一身素衣。 “少宫主,您需要更衣再出门吗?” 江锦霜扶着桌子缓缓站起身来,没有将目光分到金宁身上一刻,只是抬眼看着屋外的天空,自顾自地往外走。 “不必了,走吧。” 不顾身后人再说出什么,江锦霜就已经走出了门。 感受到来自外面的新鲜气息,他轻轻地吸了口气,却被忽如其来的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冬日里的花草树木都失去了生机,只留下几株残枝。 不过等到来年春,残枝会再长出新叶。 江锦霜眨了眨眼,朝外走出几步。 要说对药谷有多么熟悉,江锦霜自是不敢称第一。 但好歹他幼时便在此地待过许久,从这里走到试炼场,于他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一条路。 可今日江锦霜再次踏上这条他走过不知多少次的路时,抬脚却只觉脚底下有万钧重。 一步一步踩下去,熟悉的建筑与他擦肩而过,等到达试炼场后,听到嘈杂的人声时,江锦霜才定定朝下看过去。 也许是认为此次江言枫当真是为了永远封印魔界,众门派还是第一次听传唤在此处聚得如此整齐。 江言枫坐在了上首,两边坐着的却只有上官允和倪掌门。 五掌门只剩下三个,两个死于非命。 而罪魁祸首还在闲然自若地喝着茶。 穿着不同样式校服的人们围聚在试炼场周边,熙熙攘攘。 他们此刻都在专注于自己的事,并没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个刚赶来穿得一身素的江锦霜。 “少宫主,”金宁手捧着一个托盘匆匆赶了上来,托盘上面正摆着一件披风,“宫主特地吩咐了,今日风大天寒,切不能让您着凉了。” 江锦霜垂眸看了眼那披风,依旧沉默着,却没有再拒绝。 同是素色的披风被系在了他身上,枯瘦的身子终是显得没那么单薄了。 金宁将托盘放在身侧,抬手指了指侧前方,江锦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他在此处从未注意到的一个台子。 台子上摆放着一个鼎,鼎的模样让人感觉十分眼熟。 虽然隔了很远,但从他这边看来台子都大得很,更不用说等人亲自站上去了。 “宫主说您来了后,您可以直接去那,”金宁说罢,垂下头不再说话了。 披风的系带被风吹得略过了江锦霜的脸,江锦霜看着那台子,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好。” 绕过人群,江锦霜系着的披风灌进了点点寒风,直吹得人发颤。 没有驱动法力,江锦霜就这样静悄悄地一个人走向高台。 本来把这样一个普通的人放在人群中间是应该无人注意的,但这其中总不乏眼尖之人,就在江锦霜来到高台之前时,有人忽然开口叫了一声。 “是少宫主!” 此话一出,原本喧嚣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江锦霜没有转头,依旧能感受到落到他身上的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一时间,那些像是敬仰的眼神将江锦霜包裹住,裹得人动弹不得。 江言枫像是才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江锦霜抬眼朝高台望去,就听到了江言枫的一声:“你来了。” 江锦霜一步一步踏上高台,等到完全站定,他这才看清面前那鼎的真貌。 储灵力,封邪祟。 借天地最纯粹的日光,便能开始运作。 如此大名鼎鼎的明阳鼎,居然也被江言枫拿了出来。 远处的上官允见状烦躁地偏过头去,吩咐一边的人端来了一个壶。 江锦霜看过去,不用猜就知道这人又是在喝酒。 高台之下的人们还在呼喊着江锦霜的名字,江言枫站起身来,面色看上去十分不错:“待到日中,我们便开阵迎魔尊,今日,定是要将这魔界彻底封存。” 今日来到这里的每个人几乎都是痛恨着魔尊的,有的失了亲友,有的死了同门。 十多年,二十多年间被魔尊戕害过还活着的人们都站在这里了。 江锦霜低头看去,看到了谢挽卿身后站着的几百个残余的孤云司弟子。 他们脸上都带着倔强和浓烈的恨意,连带着拿剑的手都握紧了。 放眼望去,人头攒动。 江锦霜需要献出修为封印魔界,单听上去的话的确十分大义凛然。 但到了此刻,似乎所有人都没意识到一件事。 魔尊实力非凡,身披封印都能轻松杀死在人间占有一席之地的谢玉泉。 再说魔界有如此多的魔类,其气息堆积在一起,魔气滔天,即便江锦霜的修为再如何强盛,也定不可能做到江言枫说的那样。 明阳鼎就这样被摆放在高台上,江锦霜抬头微眯着眼看着快要移到正中的太阳,台下人们纷纷高呼着,似乎想要一下宣泄出在魔尊阴影之下活了这么久的怒火。 整个画面展现出一种莫名的诡异,江锦霜抬眼望向江言枫,却见对方忽然笑了。 那是一个得意的笑容,除了江锦霜,在场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江言枫的表情。 在那一瞬间,江锦霜才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第174章 可不等他继续反应,越过人群的远处便传来了一道声音。 “我让你回去!” 这声音不小,惹得许多人都回头看过去。 试炼场的入口处,一人正在奋力拉扯着另外一人。 发出声音的人是周殷骞,而被他往回拉也要朝这边来的人,是漼寒天。 场上的人们对他们没多大兴趣,都只是看了一眼便转了回来。 隔得太远,江锦霜看不清他们两人脸上的表情,却在这时听到了江言枫急不可耐的一句:“时辰已到,开阵!” 只听他话音一落,一道刺眼的光便从天空中落了下来,光束连接着明阳鼎的正中,接收了日光, 这个古老的鼎再次苏醒,发出了一阵不小的波动。 气波散开,震到了在场的所有人,同时也包括周殷骞。 周殷骞忙着逮人,没有注意到这边席卷而来的波动,等到他被震得脱了手,面前人便如同逃命一般跑了出去。 每个人体内的灵力都是有限的,所以之前漼寒天在镜水原变出那样一副画面时,江锦霜才会不住说他两句。 可此刻,江锦霜看着不断挥霍灵力也要排除一切干扰奔向自己的漼寒天,愣住了。 明阳鼎已经苏醒,必须要有力量注入,江言枫一挥手,十几个不知从何处出来的暗卫便朝漼寒天飞了过去。 从天而降的暗卫们挡住了漼寒天的去路,只见他眼眶发红,抬手召出南词便奋不顾身地朝前方砍了过去。 那阵势,惹得场上的人们再次抬头看了过去。 一个身影在黑衣暗卫中飞身而过,漼寒天回头挥出一剑,身后的人们便被他的灵力压制得动弹不得。 这里好说歹说也是有江言枫派出的十几个水平不错的暗卫,场上人皆是一惊,忍不住抬头朝提着剑继续往高台去的漼寒天望去。 “是漼寒天!”有人忽然开口。 这个名字一出,江言枫原本平静的脸上也带了几分烦躁。 江锦霜看着漼寒天,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 此刻的他,才感受到了冬日的一点暖意。 可下一刻,有人似乎是等不及了,江言枫见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到了漼寒天身上,便自己朝天空中打出一道灵力。 上空中忽然出现了一道口子,遮住了大半的云。 人们察觉到了天上的口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来此要做的事。 打开魔界的门,汇聚在场所有人的力量来冲破魔尊封印,这之后,再由江锦霜用明阳鼎为魔尊打下新一层的封印。 这是江言枫最初的说辞,也是来此的人们始终坚信的说辞。 最后一眼,江锦霜别开了目光,开始抬头朝天上看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转头的前一刻,他似乎看到了漼寒天喊出了一句话。 距离将声音吞灭,可漼寒天的口型江锦霜却看到了。 他说的是,你会死的。 江锦霜面不改色地伸出了手,将自己的力量注入了明阳鼎内。 自此,联系达成。 明阳鼎周围瞬间升起了一道屏障,只容江锦霜一人在内。 他抬头看着天上越来越大的口子,到了这个关头,心中反倒越来越平静。 江锦霜早知道自己会死,从看到江言枫笑容的那一刻开始。 只不过,既然这人说话不算数,就不能怪江锦霜在封印过程中使些小手段了。 没多久,魔界的大门彻底打开,三位掌门纷纷拿出了自己的封印物。 上官允和倪掌门解开的的自然是来仪阁和天月门的封印,可没人注意到的是,江言枫手中拿了两个指环。 一个是谢玉泉的,另一个江锦霜也曾见过。 是周弥先一直带在手上的那个指环。 直到了这一刻,封印的谜题居然才解开。 怀疑来怀疑去,江锦霜都不曾回头看过,原来最初解开的那层封印,当真是静清宫的。 可叹他即便知道再多,此刻再也不能亲手与江言枫清算了。 明阳鼎封邪祟,只见一个黑影从天上的那个口子里面飞了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上空传来。 “你们居然敢解开吾的封印哈哈哈哈,是已经给自己挑好死期了吧?” 不过魔尊只是刚说完这话,他身上的黑影便慢慢开始瓦解。 脱离开的那些部分被明阳鼎吸走,魔尊装模作样地惊呼了两声,便很快钻入了明阳鼎内。 高台忽地升高,江锦霜一人矗立着,有如冬日依旧长在土里的树木一般。 寒风吹过,江锦霜伸手解开了身上披风的系带,任由着自己被高台托举得更高。 只要再祭出修为,今日所有人的努力便能够有结果了。 但江言枫看上去如此有信心,想必是早已做好了手脚。 有人的灵力点点没入了明阳鼎中,场上的人们这时才发现了不对劲。 “为什么!我的灵力被吞掉了!” 不止这一声,许多人都发出了类似的疑问。 只要是明阳鼎接触到的灵力,灵力主人体内的修为便会被慢慢抽出,最后化为养分流到魔尊身上。 一时间,许多人都在害怕,却无一人怀疑到江言枫头上去。 他们只是在一口一口咒骂着魔尊,以及抬头看着江锦霜,企盼他能有所动作。 江锦霜浮在了半空中,思考一瞬后便伸出了手,金色的灵力裹挟着黑红的魔力一同顺着全身经脉从他掌心传了出来。 第175章 只要祭出修为,魔尊便能永久被封印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人们抬头看着江锦霜,再也顾不得自己的灵力会不会被吞掉,只是满心希冀地看着天上,这个即将救他们于水火的人。 力量刚出体的那一刻,江锦霜瞬间吐了口血。 这一刻,他的心口恍若有千万只毒虫在撕咬。 力量出体得越多,比他力量强更多的反噬便作用在了他的心上。 疼痛使人清醒,江锦霜一手捂住疼得发麻的胸口,这才想起了他在魔界与情魔签下的魔契。 不可插手人间与魔界的争斗,若有违背,则须承受所用力量十倍的钻心之痛。 心顿时仿佛是被搅碎了一般疼,江锦霜忽然笑出了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自己的动作。 有明阳鼎相助,献祭修为是再轻易不过的事。 可许久还不见江锦霜停下,人们这才发觉到了不对劲。 可究竟是个什么不对劲法,又没人能够说出个所以然来。 江言枫注视着这边,像发现了什么一般忽然睁大了眼。 江锦霜大口喘着气完成剩下的术法,脸上的笑容比曾经每一刻都要轻松。 高台被巨大的力量波动震碎,江锦霜闭上了眼,任由体内的某种东西开始剥离。 金色的灵光源源不断地从他体内抽离出来,最后都没入了明阳鼎内。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日这闹剧终于要结束之时,上官允也皱着眉站起了身。 “不对劲,”上官允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见一个身影已早他一步飞到了明阳鼎屏障边。 “漼寒天!快让他停下!”上官允喊出这么一句,一股无名火窜到了头顶上来。 因为上官允感受到了,此刻从江锦霜体内被抽离出来的,除了他自身的修为之外,还带有另外一种东西。 意识渐渐模糊,江锦霜最后睁开眼,看到了漼寒天的脸。 “漼寒天,”江锦霜张嘴便吐出了一口血,见面前人脸上带着不少的伤痕,他心疼地用手抚了上去,“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 不止脸上,漼寒天方才强行突破明阳鼎屏障,浑身都被割出了不少口子,经脉受了重创。 “没事的前辈,我们走,我带您走,”漼寒天眼眶中的泪水憋都憋不住,一个劲地往下滴着泪珠,江锦霜见状,抬头想将对方脸上的泪水擦干,却发现自己此刻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走不了了,”江锦霜刚说完,就见几道黑影忽地朝漼寒天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魔尊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居然敢暗算吾,那你们就都替吾陪葬吧!” 黑气不止打向了他们,还波及到了场上的所有人。 人们开始逃窜,哀嚎。 看着黑影即将接触到漼寒天的后背,江锦霜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硬是将面前人推到一边,接着伸手召出了清雪。 魔尊早已被江锦霜的神魂压制得差不多了,江锦霜挥剑,这一剑带着他自身的最后一丝神魂,将魔尊劈得再没了动静。 所有的黑气都在一瞬间被收回,属于魔尊的所有都被天上的口子吸引了回去。 最后一丝神魂离体,江锦霜先是松开了手中的剑,明阳鼎结束了自己的使命,便不再放出一点力量来托着阵中这人。 江锦霜整个人顿时脱力地朝地上栽去。 他的身体急速下落,这一刻,所有人都没为封印了魔尊而欢呼,他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江锦霜落地,始终一声不吭。 漼寒天发了疯般地想要去抓住江锦霜的身体,可是就差那么一点。 失去了所有修为和神魂的这具肉身脆弱无比,从那么高的高空落下,落地的那一刻,便摔出了一声巨响。 江锦霜的身体被摔得四分五裂,让人看上去都直闪躲。 一朵白色的雪花忽地落到了江锦霜的额间,再抬头看天,竟不知从何时开始下起了雪。 围在周围的人们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漼寒天落到地上,刚走出几步,就听上空传来一阵声音。 “来人,好好收好少宫主的尸身。” 江言枫坐在上首,脸上的表情轻松得仿佛死了儿子的人不是他。 听了命令,有几个静清宫的弟子想上前来,却都被漼寒天此刻的眼神给吓退了。 佩剑与主人同生同死,在江锦霜死去的那一刻,清雪就早已经相当于一块废铁了。 漼寒天颤抖着手想要去触摸地上那具毫无生气的尸体,就听江言枫继续道:“漼寒天,念在你与霜儿往日情分我今日才放你一马。” 话说到这,他顿住了,干脆亲自来到了漼寒天面前,脸上是掩不住的嫌恶。 “人死当安息,江锦霜是我静清宫人,你若再做阻拦,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中隐隐透出了杀意,只要是人不傻,都该知道此刻不能再和江言枫对着干了。 可漼寒天太倔,他目眦欲裂地看着江言枫,嘴里只说出了四个字。 “他是,我的。” 听到这话,江言枫低头轻笑一声,又忽然叹了口气:“既然是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人影忽然悄悄地摸到了漼寒天身后。 漼寒天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江言枫,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76章 周殷骞手一起一落,漼寒天便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江宫主,”周殷骞垂眸用双手扶起倒地的漼寒天,强忍住对面前这人的嫌恶,没忍心看一眼地上的江锦霜,“漼寒天不过是太过情深意重,并非有意阻拦,您又何必如此认真呢?” 江言枫脸上的笑顿时变得勉强起来,听了周殷骞的话,他摇了摇头:“我可没说真要杀他。” 没说要杀,这可是把人当傻子看了。 周殷骞也不想多做纠缠,便将昏迷了的漼寒天架了起来。 “如此的话,那我便将人带走了,没有挡您的路,想必您,也是不会介意的吧?” 本来有一个这样好的机会可以斩草除根,却被人轻松截胡了。 碍于在场还有这么多人,江言枫想下手也不能,只能点了点头:“请便。” 周殷骞转身,架着漼寒天离开了人群,踩着下的新雪,再也没回过头。 -------------------- 昨天和今天的一起发 # 浮生 第97章 后生 “引魂渡兮,安啫魂灵……” 一呼一吸之间尽是檀香的气味,听着身旁老者让人安心的声音,江锦霜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正躺着,刚睁眼,入目的便是满目的祥云雕刻,老者吟诵的声音一顿,随即便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你终于醒了。” 江锦霜平稳呼吸着,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发现身边正站着一个笑吟吟的老僧。 “你是何人?”江锦霜下意识地张口说出这句话,只觉嗓子此刻干得不同寻常,他咳嗽两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再问,“我,又是何人?” 所有的疑惑和不解都如潮水般朝他扑来,江锦霜见老者依旧笑着不作声,便用手撑着床榻坐了起来。 不动还好,这一动弹,心口处顿时像是用一把匕首捅穿了一般疼痛。 江锦霜痛呼一声,伸手捂住心口,皱眉想要等待着这份疼痛赶紧过去。 刚伸手,就有一滴水滴在了他的手臂上。 水滴滑落,留下了一道痕迹。 江锦霜忍着痛大口呼吸,还能分出一只手去触碰自己的眼眶。 手指触碰到了一片湿热,江锦霜颤抖着手,垂眸看向指尖那点泪。 他,哭了吗? 可此刻的他分明什么都想不起来。 心痛得像是要被撕裂开来,那许久不曾开口的老者朝江锦霜伸出手,一道金光从他手心涌了出来,最后钻进了江锦霜的心口处。 温暖的力量稍微缓解了疼痛,江锦霜红着眼抬头,余光中却看到了窗外的一颗巨大的桃树。 熟悉的感觉从心底里升起,江锦霜皱眉看向那桃树,开口问:“那是什么?” “姻缘树,掌管世间一切姻缘,”老者没有转过身,却好似身后长了眼睛一般,轻易便能知道江锦霜说的是什么,“看来你还记得它。” 这话一出,江锦霜便立马捕捉到了其中信息:“我记得它?” 老者点了点头,开始用他那慈祥平静的声音回答江锦霜最初问的那两个问题:“我是谁,我可以告诉你,但至于你究竟是何人,就需要你自己去探寻真相了。” 说话间,心痛感逐渐消失,江锦霜的目光在老者和桃树之间来回流转,就听对方道:“我与这姻缘树同生同长,乃是掌世间姻缘的月神。” “月,神?”江锦霜垂眸思考一瞬,接着问,“你是神?” 虽然听上去像是骗小孩的说辞,但这老者方才替他缓解心痛时,那力量的确是世间少有。 “我当然是神,”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江锦霜刚想再问些别的,就听对方说了句更加像骗小孩的话出来,“你也是。” 月神笑了笑,似乎是怕江锦霜不信,抬手便朝外招呼:“把东西拿进来。” 如此离谱的话江锦霜自然是不会信。 但此刻的他没有丝毫的记忆,摸清自己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江锦霜看了眼月神,又转而看向门口,也在等待着这人要给自己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屋外一个童子应声,很快便小跑进来。 “师父,我拿到啦,”童子伸出双手,捧出一块小木牌。 月神笑了笑,伸手拿起那块小木牌,接着用手拍了拍童子的头:“好,你玩去吧。” 童子轻快“欸”了一声,瞬间像小鼠一般溜出了屋子。 屋内又一次安静下来,月神将手中的木牌递给江锦霜:“看了这个,你就能知道你究竟是何人了。” 听了这句话,不知为何,江锦霜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紧张感。 他接过木牌,垂眸看到了上面的名字。 “江锦霜。” 但是很奇怪,木牌的位置足够大,这个名字之下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的模样,可那个名字之上一直盖着一层像雾一般的东西,让人根本辩不清字型。 “江锦霜,是你的名字,”月神简短地解释了现在的状况,“你曾因救人而死,功德圆满,故而飞升成了神仙。” “我叫江锦霜?”江锦霜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点了点头,“若照你所说,我是做过好事才飞升,那为何我对你说的这些事都毫无印象呢?” 他说这话时面上滴水不漏,心里却还是有些没底。 毫无印象是假的,在看到木牌上的名字后,江锦霜脑海中仿佛有某种东西在蠢蠢欲动。 第177章 以及,他尝试努力去看清那个被雾遮住的名字。 好像最后的那个字是,天。 月神低头笑了笑,随即又摇了摇头:“常人飞升都只在一刹那,而你死时神魂离体,□□都碎了。” 他说完这话,丝毫不顾江锦霜已经白了许多的脸色,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是我亲自去人间找回了你的□□,帮你拼好了原身,再将你的神魂给召了回来,如此,你此刻才能醒来。” 江锦霜吞了口口水,惊讶两字都写到脸上来了。 毁尸,移魂。 他不禁开始思考,自己生前究竟是招惹了多大的仇家,才能死得如此惨烈,连个全尸都不曾有。 “你帮我拼好了原身?”江锦霜许久才反应过来这句话,他立马低头去看自己的胳膊和腿,确认过上面没有明显的拼接痕迹后才松了口气。 “你倒是不必担心这个,”月神满脸无奈,“以我的技术,修复一具身体还是易如反掌的,不过……” 听人话说一半就停下,听得人抓心挠肝,江锦霜见月神“不过”了老半天还没说出点什么来,正准备开口追问,才想起了一件事来。 “你说我的名字叫江锦霜,”江锦霜手握着木牌,细数着自己还没头绪的事,“我是何方人氏?为谁人所杀?还有……” 见江锦霜还要问下去,月神干脆直接开口:“这就是你要做的了。” 江锦霜一顿,用手指着自己:“我?” 大街上人来人往,山路尽头的高大石门后的建筑群看上去让人生畏。 江锦霜站在街道上最多人路过的地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挑了个最近的人上前问路。 “叨扰了,”那人回头,赫然是一张清秀的脸蛋,江锦霜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大门,“请问下,此处可是天月门?” 那女子皱了皱眉,理所当然道:“这里当然是天月门,你都到这儿了,还不知道自己来的是何处?” 江锦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脑海中满是先前月神同他说过的话。 “你刚成神,但神体不够纯净。” “为何?”江锦霜刚问出口,就听月神答,“因为你在凡尘还有未尽的缘分,缘分未果,心性难平。” 江锦霜闻言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让我自己去凡尘解决我的缘分?” 月神点了点头。 “你失去记忆乃天意所为,”月神抬手,在江锦霜脸上施了法术,金光渐灭,方才的童子又拿了面铜镜过来,江锦霜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却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这不是我的脸吧?”结合刚才月神施下的法术,江锦霜实在很难将这张陌生的脸归为自己的,“帮我变脸,也是天意所为?” “我的法术随你的见闻而变,”月神背着手转过身去,“待到你记起了一切,法术自然会消失,到那时,你再回来找我。” 不用自己的脸,除了“江锦霜”这个名字之外还没有任何记忆。 “这怎么可能?”江锦霜先是发出震惊,当他自己都觉得表情有些过了时,月神轻笑一声,“那我给你个提示,要不要呢?” 见到目的达成,江锦霜立马应下:“要。” “天月门,天月门,”江锦霜看着方才那女子远去的背影,嘴里不停念叨着这几个字。 月神给他的提示就只有这个地方,等江锦霜再睁眼,人已经趴地上了。 不过还好月神把他丢得还挺准,刚好就丢到了天月门山下的镇子外边。 虽然依旧是没什么头绪,但既然人已经来了,还是不能空手而归的。 江锦霜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抬脚便朝远处那个大石门走去。 说不定他运气够好,随便逛逛就能找回记忆呢? 正这么想着,江锦霜便被石门口的一人给拦住了。 “报上名来。” 江锦霜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人便伸手指了指离他们不远的一张桌子,桌旁正坐着两个人。 “今日天月门选拔新进门剑修,你若要进门,需先去登记好身份。” 那弟子说完这话,见江锦霜一脸迷茫:“你不是来拜师的?” 江锦霜这才想起在镇子里看到的那些形形色色的年轻人,原来他们都来此,是为了这个。 为了不被当成坏人,江锦霜眼睛一转,立马转身朝桌边走去:“您好,我是来拜师的。” 说完这话,拦着他的那人才没再说话了。 桌边执笔的弟子头也没抬:“名字。” 不知为何,一提起名字,江锦霜心里就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既然月神都说他死状凄惨,此刻报上真名,若仇家正在附近,万一还没等他恢复记忆,仇家先找上门来了,那他可就没好处得了。 想到这里,江锦霜眼睛都没眨,十分自然地便报出了一个名字。 “江狗剩。” 很奇怪,仿佛这名字他以前真的听说过一般,居然这么丝滑便说了出来。 执笔的弟子愣了愣,随即在名簿上写下了“江狗剩”这三个字。 还不等江锦霜放松警惕,就听桌边的第二个弟子开口:“你的剑呢?” 剑? “我们此次乃是为了两年后的秋山试剑选拔剑修,”弟子一皱眉,看着江锦霜身上和手上都空空如也,“你没带剑?” 此话一出,周边顿时有好几道目光投了过来。 第178章 选剑修,没带剑。 江锦霜头都要炸了,但迎着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他还是硬着头皮答:“我当然带了。” “让我看看。” 江锦霜抬起手,使着神力开始召唤。 早知道就不撒这么个谎了。 就算他刚才直接逃跑,人家应该也不会把他抓回来的。 现在在这里站着,他能召唤出什么东西来。 江锦霜正后悔着,想着现在要不要直接开溜算了,就觉手中一沉。 “这……” “哇。” 周边有人惊叹的声音传来,江锦霜不可思议地睁眼看自己的手,发现自己手中正握着一把剑。 “可以了,”那弟子见他召出了剑,也不多做纠缠,“早拿出来不就好了。” 江锦霜看向自己手中那把剑,看到了上面刻着的两个字。 渡霜。 剑身冒着寒气,直给人一股熟悉感。 可还不等他收剑,就听一旁有人出声:“是渡霜!”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顿时都朝江锦霜看了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江锦霜瞬间就把剑收了起来。 总感觉有人如此激动,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的事。 “一定是渡霜,我看得一清二楚,”那人信誓旦旦,“我方才就站在他旁边,他……” 这人正说着,门口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何人在此喧哗?” 这声音沉稳有力,听上去就让人安心。 桌边的两个弟子抬头看去,江锦霜也循着声音来源看向石门,见到了上面站着的那个男人。 “掌门!” -------------------- 鼓掌鼓掌,欢迎进入新篇章,江狗剩和漼掌门的爱情故事:p 第98章 收徒 被称作掌门的那人轻轻地“嗯”了声,从下面看上去,表情可谓是十分孤傲。 “掌门怎么会来此?”身后有几人正小声讨论着。 江锦霜听到这细小的声音,正准备往后靠几步去偷听一会儿,就见那掌门从石门上落了下来。 看着这人与自己相隔不过几步,江锦霜还在庆幸刚才退后了几步。 可下一秒,那掌门扫了在场每人一眼,开口便是问刚才大声嚷嚷那人:“你方才说看到了,渡霜?” 不知为何,分明这人看上去人畜无害,说出的话却总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还在说“渡霜”之前停顿了会儿,语气压迫得仿佛只要是没给出他要的答案,下一刻在场的人就能人头落地了。 不过很快,江锦霜便反应过来了。 这掌门貌似是在问他刚才弄出来的那把剑。 看面前人这模样,不会运气这么差,开场便碰上仇家了吧? 想到这里,江锦霜面上表情不变,却偷偷动脚往后挪了挪。 那人被问得愣了一瞬,像是被吓到了,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抬手朝江锦霜指过去:“是他,他拿着渡霜,我以前看到过渡霜的,一定不会看错,我……” 不等他说完,那掌门已经朝江锦霜走了过来。 “拿出来。” 江锦霜停住往后退的动作,心里开始斟酌是照着现在的情况继续下去,还是现在便逃算了。 仔细看看这人的面相,又貌似不像坏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锦霜还没开口,那掌门便敛了些脸上强硬的神色,转而问:“你叫什么?” 叫什么? 他能叫什么? 江锦霜正准备再报一次自己瞎编出来的那个名字,开口却忽然卡住了。 那个名字是什么来着? 也许是出于好心,桌边执笔的弟子立马低头看了看名簿,朝这边大声喊了句:“掌门,此人名叫江狗剩。” 这弟子不知今早是吃了什么东西,声音居然如此洪亮。 在场所有人都清晰地听到了这个名字,江锦霜尴尬地笑了笑,惹得旁边也传来了几声笑。 江锦霜暗想,下次一定要编个不那么招人耳目的名字出来。 他低下头想在地上找个地洞钻进去,就听掌门问:“江,狗,剩?” 离得远的人或许听不清楚,但江锦霜正对着他,刚好能听到他语气里的颤抖,仿佛有点紧张。 还有些,雀跃。 “我应该,是叫江狗剩,吧?”江锦霜边说边观察着掌门的表情,说完后还点了点头。 这下掌门又不说话了,连带着周边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江锦霜都觉得有些无聊了,才见掌门转身离开。 临行前,似乎还与门口的弟子说了些什么。 石门打开,看着面前人身影渐渐远去。 江锦霜心中庆幸,但更多的是疑惑。 居然这么轻松地就蒙混过关了? 待压迫感消失,身旁的人们才重新叽叽喳喳地闹了起来,江锦霜刚松了一口气,就见最初在门口拦住他的那个弟子走了过来。 “这位兄台,”那弟子登时换了副表情,“掌门特别吩咐,您不用和其他人一同比试了。” 听到这,江锦霜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居然被扫地出门了。 他正准备行礼离开,就听那弟子憋着笑,说完了下半段话:“掌门说,让您直接拜入他门下。” 江锦霜:? 直到被人领进了天月门内,抬头看到正前方壮观的大殿时,江锦霜才想起来停下。 第179章 他为什么要走进来? 脚长在他身上,就算那掌门说要收他为徒,他直接转身走不就好了吗? 身前领路的弟子听到身后脚步声停下,他转过身来问:“怎么不走了?” 江锦霜摇了摇头:“我不想拜师。” 那弟子脸上立马露出了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接着他朝江锦霜走近几步:“你都已经把自己的名字报上来了,居然说自己不是来拜师的?” 江锦霜眨了眨眼,忘了这茬。 “行,”江锦霜眼珠一转,又开口,“我不想拜你们掌门为师。” 这下弟子的眼神更加不对劲了。 “我出生乡野,大字不识一个,而且压根都不知道你们掌门是何人,叫做什么,”江锦霜为了让他相信,编了如此的身世出来,却只听那弟子抿了抿唇,“我们掌门名叫漼寒天。” 说完,他便立马转过身去,用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催促:“掌门有令,在日落之前让我将你带到他那处。” 听到“漼寒天”这三个字,江锦霜不由得想起了在天上时月神给他看的那块木牌。 木牌上他的名字下面,那人的最后一个字似乎也是“天”。 于是莫名其妙地,江锦霜就没那么想走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追上前面的弟子:“你说你们掌门为什么要选我?” 那弟子偏头看了江锦霜一脸,十分真诚答:“不知道。” 江锦霜想了想,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口:“那我还不了解你们掌门究竟是个什么人呢,你能说给我听听吗?” 既然已经来了,还能混在掌门手底下做事,先不去想对方是因为什么才选中了自己,多打听些总不是件坏事。 “你既不知漼掌门,那你知道倪掌门吗?” 听这弟子如此问,江锦霜认真地摇了摇头。 “算了,不该指望你,”那弟子叹了口气,权当也给自己解闷,“八年前魔界被封印,本以为人间自此就太平了,可天月门的前任掌门,也就是我说的倪掌门,忽然走火入了魔。” “入了魔的倪掌门见人便杀,后来是漼掌门亲手将他解决。” 江锦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哦,帮你们解决了前任掌门就能当上掌门。” 那弟子眼见自己的话被误解了,连忙解释:“不是你说的那样,漼掌门从前便是天月门的弟子,是当时的人们推举他当的掌门。” 原来还是民心所向啊。 听了这么些,江锦霜也对这个大名鼎鼎的漼掌门有了初步的了解。 此人应该不是坏人。 行至某处,江锦霜想起那弟子的话,忽然问:“你方才说魔界被封印?被谁封印?” 忙着了解漼寒天,差点略过了这一茬。 这下那弟子彻底崩不住了,他停下脚步,皱眉问: “你当真是人吗?” “你骂我做什么?” “八年前魔界被封印,是当时整个江湖都人尽皆知的事,”那弟子掰了掰手指,“各门派上下足足为那位前辈哀悼了九日。” 江锦霜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感叹弟子口中的“前辈”居然有如此地位。 可下一刻,他就彻底傻眼了。 那弟子估计接受了他什么都不知道的事实,索性转身顺便将那位“前辈”的名字也说了出来:“江锦霜前辈以己身封印魔界,这样重要的事你都不知道的话,那你活得还真算孤陋寡闻。” 叫什么? 江锦霜硬着头皮开口问:“江锦霜?” 怕这人的名字是恰好与自己同音,他便用神力在空中划了几笔,写出了自己在木牌上看到的自己的名字。 “你说的江锦霜,不会就是他吧?” 本来只是抱着问问的心态,但只见那弟子回头看了眼便点了点头:“你又知道了?” 江锦霜尬笑两声,笑声比任何时候都要干硬:“是啊,忽然才想起来,你看我这脑子。” 不是刚想起来,而是刚知道。 难怪月神当时和他说他是因救人而死才飞升的。 他还纳闷是救了个多有本事的人才能飞升呢,原来是干了件这么了不得的事。 既然月神说他的因果就在此处,说不定多问点什么出来,记忆就能恢复也说不定。 “那个……”江锦霜刚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站住。” 慵懒,闲适,却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江锦霜回过头,就听身后的弟子恭敬地朝这边喊了声:“师叔。” 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弟子,他表情里满是好奇:“你就是掌门刚收的弟子?” 看到男人的脸,以及听他开口的那一瞬间,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了上来。 江锦霜点了点头,也有模有样地喊了声“师叔”。 那师叔点了点头,十分自然地开始介绍自己:“我叫庞师和,同掌千禾学堂与戒律庭,他既收了你,那我们日后见面的机会可还多着。” 庞师和说罢便转身,刚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你叫什么来着?” “江狗剩。”江锦霜这下长记性了,要把这个名字挂在嘴边跑。 “江狗剩,”庞师和点了点头,离开前还小声说了一句话。 不知旁人有没有听清,但江锦霜是听清了。 “和他倒是一个姓氏。” 第180章 一个姓氏?江锦霜想来想去就只能想到自己。 莫非庞师和指的是那个封印魔界的江锦霜? 不等他多想,身后的弟子催促道:“快跟上,日落前我们要见到掌门的。” 江锦霜迟疑地转过身来,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不走不知道,等日暮时,江锦霜看着天边渐渐消失的太阳,望着面前长长的道路,不禁开口问:“还有多远啊?” 虽然在途中他就问过许多遍了,那弟子也一直在重复说这是所谓的“试炼”,却一直没回答过他的问题。 但这次,弟子终于开口:“就快到了。” 只见他伸手指上方,江锦霜顺着看过去,看到了一个人身着白衣的背影,正定定眺望着远处。 -------------------- 开始师徒禁忌恋:p 第99章 师娘 前方是一处崖,刚好能够看到底下的景色,看着漼寒天孤寂的背影,江锦霜心中好奇,也不自觉地顺着对方远眺的方向看去。 可这么一看,除了远处的一条长河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莫非这人是在看这条河? 江锦霜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实在确定这是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河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身旁的弟子:“掌门那是在看什么?” “这个……”弟子这才抬眼望去,也看到了那条大河,“那个方向,似乎是镜水原。” 镜水原,江锦霜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又问:“这个镜水原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不知。”弟子摇了摇头。 也许是他们这边的声音没收得住,漼寒天听到对话声转过身来,连带着衣摆都被风吹得飘了起来。 衣袂飘飘,眉目藏哀,单就这么看上去的话,还颇有一种世外高人的风范。 江锦霜看得入了神,目光下移注意到了漼寒天腰间系着的一块玉佩。 白玉海棠花,粉穗子。 貌似和佩戴者的气质完全相反。 只是一眼之缘,漼寒天居然就说要收他为徒。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对了,是因为那剑。 刚听门口那人大声嚷嚷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既然这剑听上去如此有名,而这位漼掌门貌似也是认出了它才对江锦霜多了分关注。 如此有名的剑出现在了一个名叫江狗剩的闲散人手中,看上去的确不大相称。 莫非漼寒天也是认准了这一点,收徒一事是假,杀人灭口才是真? 想到这里,江锦霜刚准备偏头问问那弟子,确定他们的掌门会不会青天白日下动手杀人,就见身旁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回头一看,人已经走出好远了,只剩下一个豆大点的影子。 “别……”江锦霜刚哀怨出声,就听一道声音问,“别什么?” “别……走……”江锦霜边说边回头,恰好抬头对上了漼寒天垂下的眸子。 那一刻,时间恍若静止了。 江锦霜看着这人的眼睛,吞了口口水,心中刚升起来的一点恐惧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压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说完那两个字后,某人脸上的冷色仿佛淡了几分。 双腿不愿挪动,江锦霜不知从哪儿来的胆子,就这么站着与漼寒天对视了许久。 好半晌,才见漼寒天先行走开。 直到漼寒天转过身去,江锦霜才从状况中脱离出来。 是错觉吗? 不等他想下去,身前人头也不回地说出两个字:“跟上。” 秉承着既来之则安之的理念,江锦霜心一横,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人与人的第一面是十分重要的。 只需见一眼,便会给所有人打下最难脱下的那一层看法。 好就是好,坏就是坏。 不过从初见到现在,能让江锦霜态度转变如此多的,漼寒天估计是第一个了。 原本他还有些担心,担心此人会是他死前的仇敌。 但经刚才那一眼,鬼迷心窍地,江锦霜便不这么想了。 跟着走进院子里,江锦霜好奇地看了看四周,看到了道路两边种满的花。 洁白的花瓣没有沾染一丝尘埃,随着晚风微微摇摆着。 “水仙花?”江锦霜满脸惊喜地问,只听漼寒天也偏头朝地上的花看过去,随即轻“嗯”了声。 此处虽只有这一种花,但却丝毫不显单调。 方才在进院子之前,江锦霜还抬头看过一眼,挂在此处院门上的牌匾上写着“栖霞阁”三字。 景色如此之好,看里边也布置得很有情调,想也知道这是何处了。 与某人如此相搭,应该是漼寒天的住处了。 “从今日起,你便住在这里,”正这么想着,江锦霜忽然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什么?”他有些不相信地问出声,对上漼寒天的目光后才觉不妥,立马软下了语气,“我是说,哇,不会吧?” 而漼寒天则是用一种“你在说什么”的表情:“为什么不会?” 江锦霜看了看地上的水仙,道出了心中所想:“我以为此处是您的住处呢。” “我住别处,”漼寒天垂下了手,手腕擦过了那块玉佩,“你不必操心。” 听到这,江锦霜点了点头,就见漼寒天手中忽地出现了一把剑。 剑光锃亮,却总给人一种错觉。 第181章 剑有灵,所以才能更好地配合主人。 可此刻漼寒天手上拿着的这把剑,虽看上去不凡,却总让人感觉有股死气。 他为何,会拿一把没有剑灵的剑? 正这么想着,江锦霜就见漼寒天将手中的剑装好剑鞘给递了过来。 剑柄出现在他面前,江锦霜抬眸:“给我吗?” “将此剑放置正屋的桌上,”漼寒天抬头看向天边,“明日准你休整一日,后日日中之前,来找我。” 江锦霜闻言接过了那剑,剑柄处还残留着漼寒天的手温。 听这人的意思,是他要走了吧。 垂眸看到剑鞘上刻着的“清雪”二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似乎对上了。 渡霜,清雪。 从名字上看来,这两把剑之间好像有什么莫名的关联。 看着漼寒天交代完一切正准备走,江锦霜忽地出声:“掌门。” “有何事?” “我想问,这是何人的剑。”虽然感觉会有点不知轻重,但江锦霜还是问出了口。 不只是好奇,还有从他心底里一直呐喊着的那个声音。 都让他迫切地想知道有关这把剑和漼寒天的事情。 漼寒天淡漠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温情,他薄唇轻启:“是你……师娘的。” 听漼寒天在“你”这个字眼上拖了许久,江锦霜还以为是对方不愿提及此事,心中涌起了一阵愧疚。 原来是师娘的剑。 主人身死,剑灵才会死。 “对不住,”江锦霜立马低头认错,只听身前人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地留下一句“不必”就离开了。 漼寒天在那一瞬间便消失不见,江锦霜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抬脚走向了正屋大门。 正如漼寒天所说,正对着正屋大门的地方,靠墙摆放了一张长桌。 走近几步,江锦霜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一个盒子。 盒子是打开着的,里面的凹陷形状貌似似曾相识。 江锦霜试着将手中的清雪放了上去,刚好与盒中的凹陷吻合。 盒子两边点燃着两只红烛,烛火燃烧得正旺盛。 江锦霜走出几步,跪下朝桌拜了几拜。 也算是他与这位素未谋面的师娘的第一次见面。 想着漼寒天吩咐过的话,江锦霜又在几间偏方里挑了一间顺眼的睡了下去。 每间房内都备好了用具,一夜睡得还算安稳。 其实不安稳。 隔天一大早江锦霜便睁开了眼,结束了他短暂的睡眠。 漼寒天昨日说让江锦霜后日,也就是现在的明日去找他。 但是某人没说过地点。 原来所谓的休整一天,是为了让江锦霜找地方。 虽说昨日从天月门口到此处走了他足足半日,但今日可不用再进行什么试炼了。 江锦霜这么想着,抬手便施法闭眼传了出去。 人声不停地从四面八方传来,他试探睁眼,就见自己正坐在一张桌前,面前还有许多人端着手中的盘子走来走去。 饭菜香味随之传来,看样子,他是传到了天月门弟子用餐的地方了。 发现来错了地方,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江锦霜便抬手准备传走,就听侧后方一句话。 “听说昨日掌门收下的徒弟了吗?” 举起的手放了下来,反正今日还有的是时间,江锦霜默不作声地端坐起来,想听后面继续说下去。 “听说了,可那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掌门可从来没有收过徒弟,”最开始问话的那人故作玄虚,“你们当真想听?” 江锦霜也点了点头。 这种话是个人都爱听。 “好吧,”那人虽应下,却提出一个要求,“那你们几个,作为交换一人帮我做一天洒扫如何?” 原来还有报酬。 江锦霜轻笑一声,只听身后几人答应了下来,那人才开口:“我听人说了,那人昨日可是直接被带去了栖霞阁。” “当真?”有人不确定地问了句,“可栖霞阁不是……” 他话没说完,那提起话头的人便出声打断:“对啊,就是那个地方,掌门从来都不准其他人进去,就连打扫都是亲力亲为。” 听到这里,江锦霜意外地挑了挑眉,还想着身后那群人是不是要把真相猜出来了。 “还记得掌门刚上位时,门内传过一段时间的掌门夫人吗?” 江锦霜轻哼一声,居然这么快就猜对了。 “照我看来,掌门对栖霞阁如此上心,只有可能是留给掌门夫人居住的,那么现在新来的那家伙住了进去,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其他几人等不及了,忙出声询问。 江锦霜愣了愣,像是也没想到这一层。 一面之缘,收他做了徒弟,还让他住进了自己亲手打理了这么多年的地方。 漼寒天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明啊,此人身份定然不凡,”那人得意地道出了自己的结论,“你们猜,除了掌门和掌门夫人之外,还有什么人能住进去呢?” 江锦霜原本心情还不错,在听到那人的最后一句话后便冷了脸。 “所以他啊,一定是掌门的儿子。” -------------------- 在师娘和师丈两个称呼之间纠结了很久,还是觉得用师娘好理解一点:-) 第100章 骗人 第182章 那人话音一落,江锦霜蹭地站起身来,回头直往他们那边看了过去。 像是被打扰,那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也抬头看了过来,在看到江锦霜后,他先是上下扫了一眼,随即看上去极其不悦地问:“你什么人啊?校服也不穿,看上去不三不四的。” 江锦霜都要笑了,他此刻满脑子都是那句“掌门的儿子”,所以表情略微有些玩味:“我是什么人?” 他双手环胸,轻笑一声:“我方才听这位兄台口才了得,都能把那样毫无根据的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看来都不必我说,你也能猜出我是什么人吧?” 听出江锦霜是在呛自己,那人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行为,却还觉得没做错什么,他环顾了四周之后更壮起胆子:“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猜?” 争吵声吸引了不少用完餐准备离开的弟子驻足,他们小声嘀咕了几句,讨论的无非是江锦霜身上的着装。 所有明黄色校服里,只有他穿得不同。 原来此人如此嚣张,便是因为江锦霜穿得不像门内弟子。 是弟子便正常对待,不是弟子就恶言相向。 江锦霜扶了扶额,已经失了再与这人争辩的兴致。 下一刻,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算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江锦霜顺着声音看去,庞师和一脚一脚踏在地上朝这边走来,说完了后半段话“但你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弟子听到声音回头,等他发现来人是谁后,身上的锐气立马藏了一大半。 “不是想说吗?”庞师和走到了那弟子身侧,“对着我再说几句看看。” 看到这人似乎是在帮着自己,江锦霜挑了挑眉,接着做出一副看戏状不说话了。 “我……没,没说什么。” 俗话说看人下菜碟,的确是能够用到许多人身上的。 特别是现在这人,在对待江锦霜时有多么嚣张,在对上庞师和后就有多么沉默低顺。 “不敢说?”庞师和轻笑一声,抬头看了看四周,“嗯,刚好此处人多,我便告诉你一件事,如何?” 庞师和把手搭在了那弟子肩膀上,说出的话让此处大多数人都听得见。 “江狗剩,他就是掌门新收的徒弟。” 江锦霜闻言瘪了瘪嘴,偏过了头去。 明明正常解释他是掌门的徒弟就好了,这一加上前面那个名字,看向他的目光便更多了些。 议论声从江锦霜的着装变成了“江狗剩”这几个字,江锦霜叹了口气。 好响亮的名字。 那嚣张的弟子听到江锦霜的身份,这下是彻底懵了。 他抬起头,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江锦霜,却只见对方抬起了手挥了挥:“你应该庆幸我不是掌门儿子吧?” 但此刻,无论江锦霜是掌门的儿子还是徒弟都不重要了。 庞师和点了点头,语气倒还是不变,说出的话却让有些人心凉了几截。 “那接下来还有件事呢,方才是哪些人抱团取暖攻击他人的呢?”庞师和随意地扫视一眼,最后目光定在了已经吓成鹌鹑的那人身上,“但今日我心情不错,无论其他人做了什么,我都既往不咎放你们一马。” 挑衅江锦霜的那人不敢相信地微微抬头,像是以为自己也会被宽恕一般,便听到了庞师和无情的审判:“但至于你,我们总不能让新进门的孩子伤心对不对?我来罚还是自己去戒律庭领罚,选一个吧。” 这两个选项摆了出来,看似是给对方选择,但昨日江锦霜撞见这个庞师和时便记住了,戒律庭也是由他掌管的。 有点脑子的都该知道,两个选项指向的是同一个后果。 那弟子登时便软了腿朝地上栽去,身边围着的人虽多,可面对着这么一个烫手山芋,谁都不敢当着庞师和的面去接。 庞师和见状,抬手吩咐了两个弟子将此人架走,场面再次陷入沉默,江锦霜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便想着上前行礼告辞。 可当他刚来到庞师和面前时,只见对方立马转过身去。 “刚好我也有事找你,随我来吧。” 刚罚完人就找他有事? 江锦霜没动,莫名感觉有些不对劲。 庞师和没有回头,却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跟上,不会给你找事。” 虽然心中尚存疑惑,但在这里还有这么多人,江锦霜总不能甩手便走。 “是。”他应了声,跟在了庞师和身后。 从膳食堂走出一段距离,身边跟着的手下尽数被遣退,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同行。 弟子们见到庞师和,自是选择退避三舍,都绕着他们走过的地方走。 两人身边空无一人,又走了许久,见庞师和还没有说事情的打算,江锦霜才出声问:“师叔,您……” 不等他话说完,庞师和捏紧了拳头,终于是回过了头来,脸上却带着愠怒。 江锦霜被他这表情给噎住了,连带着要问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方才在膳食堂罚人时都和颜悦色的,怎么到了他这里,这人就变得这么生气了? “你这表情,还真让人以为你是失忆了,”庞师和咬牙切齿地喊出心中憋藏已久的那个名字,“江锦霜。” 心跳声在此刻忽地加重,江锦霜开口,想说的太多,最后却变成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183章 知晓他真实身份的人,江锦霜现在只知他自己和月神。 此人如此轻易地便叫出了他的名字,看上去还如此激动,想来应是曾经与他相熟的。 “是不是我不问,他也不问,”庞师和的语气越发激动,“你就真的要一直装作不认识我们?” “什么,他?”江锦霜有些摸不清此刻的状况,他只是单纯想知道为何庞师和会认出此刻已经加了伪装的自己,“您说的他是何人?” 听着江锦霜一口一个“您”,庞师和脸上的表情也没有那么坚定了。 “你……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江锦霜全无记忆,他歪着头仔细想了想,还是理解不了庞师和的话。 脑海中的记忆没有丝毫要恢复的迹象,除了先前听人说过的封印魔界,江锦霜还像是游离在众人之外的那人,什么也不知,任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好啊,好啊,”庞师和见状,低头轻骂了几句,抬起头来后又恢复了那副轻松的模样,“不说这个,我只问你,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膳食堂内?” 听到话题转移,江锦霜也没想过瞒什么,便直言:“掌门说让我明日去他住处找他。” “明日去找,今日为何不留在栖霞阁好好休息呢?” 江锦霜垂眸:“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掌门的住处。” 庞师和闻言默了一瞬,随即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笑出了声,嘴笑了,眼睛没笑。 “如果你就像这样在宗门内找上一天的话,可是什么都找不到的,”庞师和收起笑容,“要我告诉你吗?” 面对这种情况,江锦霜竟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话语来应答。 此人看上去阴晴不定,但从他说出的话里听来,应该是想告诉江锦霜地方的。 先下手为强,谁都不好拒绝。 江锦霜这么想着,立马朝庞师和行了个礼:“谢师叔。” “静清宫,君雪峰,”庞师和改口,“不过现在应该算做天月门的君雪峰了。” “君雪峰。” 江锦霜念了念这个名字,才意识到庞师和刚才说了什么。 “静清宫是何处?” 听他这么问,庞师和皱了皱眉,看江锦霜这懵懂的表情实在也不像是装的,他便简短地解释了下如今的局面。 “天月门,药谷,来仪阁,孤云司,静清宫五门派,当年封印完魔界后,五掌门里只剩了两个,”庞师和转过身去看向远方,“现在的漼寒天也是后继上来的。” 江锦霜点了点头,这个他倒是听人说过,还算有些印象。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漼寒天会住去君雪峰?” 江锦霜意外回神,伸手指了指自己:“这个是我需要知道的吗?” 庞师和闻言冷笑一声,还是开口:“君雪峰原是静清宫的地方,那个地方是魔界封印后,漼寒天亲自打下来的。” 单这么听上去,漼寒天貌似和这个静清宫掌门有仇。 说到这里,庞师和便止住了话头,卖关子似的摊手:“至于其他的,明日你到了他那儿便自会知晓。” 听他这样说,江锦霜下意识地伸手触上了自己的胸膛。 自离开月神那处,已经消失了许久的痛感细细密密再次地传了回来。 像是预示一般,疼痛一下一下敲击着,江锦霜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临行前,庞师和还回头看了一眼。 江锦霜额头冒着细汗,抬眸望了过去。 身边的声音都被一阵嗡鸣声盖了过去,他看到庞师和的嘴一动一动,直至对方离开才读出了那句话。 庞师和说的是。 江锦霜,骗我可以,不要骗他。 心痛转瞬即逝,迎面而来的风吹乱了江锦霜的发丝。 不要骗。 谁? -------------------- 感谢键忽然不见了:-(,谢谢我们的木木宝宝和鹭鹭宝宝的陪伴! 嘿嘿,再加一句,大家猜猜双双究竟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呢?(无奖竞猜) 第101章 说服 回到栖霞阁,江锦霜在那把叫“清雪”的剑前坐了一夜,依旧想不通庞师和对他为何如此态度。 心痛感重来之后,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开始不断地涌现在江锦霜脑海中。 有时他会看见一只兔子,有时又是一整条鲜花铺成的长路。 最让他不解的,是某段记忆中他穿着的大红喜服,周边布置得十分喜庆,俨然是一副大婚的场面。 这些记忆片段来得毫无征兆,片刻后又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让江锦霜始终保持着清醒,却总是想不起更多。 桌上的两支红烛未曾灭过,火光在黑夜里摇曳着,在墙壁上照出一大片暖黄。 蜡烛燃烧的味道在空中浮动着,最后停在了江锦霜身侧。 世上没有长燃不灭的蜡烛。 除非有人用灵力强行维持,才可让烛火经久不灭。 江锦霜坐在地上,神色淡淡地伸手想要去触碰那火苗,最终却什么都没碰到。 夜色催人,此刻他坐在冰凉的地面上,竟然开始想自己为何一定要来人间。 神体不纯,须先了因果。 慢慢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江锦霜抬头望向他可见的天空,心中的某种预感却愈发强烈。 “静清宫,君雪峰,”江锦霜口中喃喃着昨日庞师和告知他的这两个地方,用手撑住地面站了起来。 第184章 他走出门找路过的几个弟子问过了静清宫的大概方向,其他人却都像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般,战战兢兢地为他指路。 “往这个方向直去就好,这方向只有一个宗门,待你到了静清宫,自己便能认得出来的。” 江锦霜轻声道谢,见给他指路的弟子行了个礼后便立马逃也似地走开了,心中不禁疑惑,自己莫非有这么可怕?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重新望向静清宫的方向。 若只知个大概方向,唯有御剑才能行。 剑他是有的,但为了之前那样的情况不再发生,江锦霜行动前四下望了望,发现弟子们此刻都在特意地绕开他走。 那便无事了。 江锦霜闭上眼睛,用着和先前一样的法子召出了渡霜。 可当他握住渡霜的剑柄后,空中忽然传来了一声虚无缥缈的呼唤。 “哥哥。” 这声音转瞬即逝,不留下一丝痕迹。 江锦霜再次看了看四周,确认了刚才的确没人和他说过话后,开始怀疑起了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除了风声,周边再没有其他声音。 江锦霜权当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他抬起一只手立于下巴处,身体十分自然地开始御剑。 尽管没有记忆,但他还是会对之前做过的事有些许肢体记忆。 脚底掠过山川与河流,迎着日光,江锦霜就如此地穿梭在晴空中。 不知飞了多久,江锦霜才看到身下隐隐约约出现的建筑。 他果断落至地面,刚好落到了类似大门的位置。 为什么说类似,是因为此处虽有人把守着,却没有放置真正的门。 空荡荡的入口处,浮动着一层不易让人察觉的结界。 此法不同于天月门,只要不被结界认可,便可以将一切不被允许进入的人排除在外。 江锦霜抬起头看门内那高耸着的山峰,一时犯了难。 漼寒天说让他过来,却没告诉他应该如何过门口的这层结界。 看到门口有人把守,江锦霜深吸一口气,决定走过去问问看碰碰运气。 可当他刚整理好表情露出一个笑容时,便见结界浮动着,忽地从中走出了一个人来。 来人身边有着极强的气场,面色极其冷峻。 他走出几步,一转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江锦霜。 “那是何人?”男人似乎对他没什么兴趣,只是微微偏头问了问门口的守卫,见守卫也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男人也没再分给江锦霜一点目光,转过头去冷声吩咐,“扔出去。” 听到这个处理结果,江锦霜都快要忍不住出声发问了。 青天白日的,他不过就站在门口,什么坏事也没干,这男人要让人把他扔哪去? 只听男人话音一落,门口立马走来几个守卫,伸手便要拉住江锦霜的胳膊。 说扔就扔? 江锦霜还以为只是这个男人不正常而已,看到真要将自己逮住扔出去的守卫们,他下意识地想要催动神力将这几人弹开,却听到一道清冽的声音。 “住手。” 江锦霜立马顿住。 听到这声音,原本要走出去的男人也停住了脚步。 身着白衣的人来到江锦霜面前,衣摆掠过,似乎还带着某种花的清香。 江锦霜退后了几步,看着漼寒天的背影,开始想这人究竟是何时来到的。 守卫见来人,立马吓得跑回了原地,漼寒天回头看了眼江锦霜,随即又转了回去,开口毫不留情。 “此人是我新收的弟子,他想去何处,不需旁人准许。” 听到收徒,那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便笑着问:“真是活久见,漼掌门居然收了个弟子?” 男人的相貌虽称不上是绝佳,加上岁月在其上留下的痕迹,单拎出来却也是可夸可赞的。 可不知为何,此刻看着男人的笑,江锦霜浑身上下瞬间感受到了一股厌恶。 从心底里蔓延生长起来的厌恶。 男人抿嘴笑:“我以为这些年,你至少还想着……” 不等男人说完,漼寒天便开口叫出了一个名字:“江言枫。” 语气冷静,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像是警告。 江言枫微抬下巴,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怎么了?我看你这些年来除了功力之外,其他的倒是毫无长进,只要提到他,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二人你来我往地,江锦霜也从漼寒天对此人的称呼中得知了男人的名字。 可还有一事不明。 他们话中半句不离的“他”,指的是何人? “功力渐长也是本事,”漼寒天无所谓地摩擦着手指,“当年单夺你一座君雪峰算我给你颜面,若真打起来,你知道自己未必能守得住静清宫。” 虽然江锦霜没能面对面地看到漼寒天此刻的表情,但从江言枫的反应看来,挑衅颇有成效。 江言枫气得握紧了拳头,脸上的笑还是不动:“好啊,我什么都不管,但你真以为我会轻易让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进静清宫吗?” “不必江宫主准许,”漼寒天回过头来看着江锦霜,用一种看上去让人安心的眼神示意他,“你先进去。” 江锦霜皱了皱眉。 明明漼寒天什么都没做,为何会让他直接进去? 但迎着江言枫怀疑的目光,他总不能站着不动。 第185章 虽不知道不被这道结界接纳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但江锦霜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相信漼寒天所说的。 不过是一道结界而已。 江锦霜这么想着,来到了结界面前。 他抬脚穿过这层薄蓝,如履平地地踏了过去。 想象中的排斥感没有出现,江锦霜惊喜地回过头看门外的漼寒天,不住开口说了句:“掌门,我进来了。” 想来也是,能够如此自信地让他走进来,漼寒天定然是事先做了准备的。 漼寒天点了点头,江锦霜却看到远处的江言枫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咬着牙,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居然是你……” 穿过这道结界,制作结界的人便能知道经过者是何人。 想来是漼寒天替他搞定的此事,江言枫此刻应该看到的是一个名叫江狗剩的人。 “是我,”江锦霜朝江言枫摆了摆手,还不知实情地得意着,“多谢江宫主放行。” 说罢他便转身走出几步,再不管江言枫的表情如何。 “怎么不开心?” 漼寒天很快跟了上来,江锦霜听到他的声音后才想起来要走慢些,顺势回答:“没有不开心。” “撒谎精,”漼寒天说完这句,便伸手牵起了江锦霜的手,直直地朝远处的高大山峰飞去。 对方的温度顺着手心蔓延至全身,江锦霜被这么牵着,一时竟忘了松开。 不只是简单的手碰手,而是十指相扣。 等到两人平稳地到了君雪峰顶,他才反应过来慢慢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分明是这样亲密的动作,对方却丝毫不当回事一般,松了手后继续往前走着。 江锦霜没有动,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 莫非是他死了太久,与这个世间脱节了? 看漼寒天这风轻云淡的模样,他都要以为两人刚才十指相扣是幻觉了。 “怎么不跟上?”漼寒天回过头来询问,江锦霜便立马抬头,声音断断续续,“我没……来了……” 江锦霜艰难地抬起脚往前走着,心里不断给自己洗脑,相信刚才漼寒天的行为一定是正常的。 不就是拉拉手吗,不就是十指相扣吗? 这里两个大男人,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这么想着,江锦霜的脚步越发坚定,等走到了漼寒天面前,他认真地扬起了头,终于说服了自己方才的行为一切正常。 可下一刻,就在漼寒天的身后,江锦霜看到了一个木屋。 他分明是第一次来这里,可不知为何,在看到这屋子的模样后,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 孤男寡男,我们的漼掌门准备干坏事了。 第102章 困住 庞师和忽地从面前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满脸愤怒地回过头吼:“若你非要如此消沉,没人能够救得了你。” 看着记忆在眼前实体化,江锦霜伸手揉了揉眼睛,再看却什么都不见了,只留下这个孤零零的屋子。 幻影随着雪粒散在了空中,幻象和现实真假参半,让人分不清究竟身处何处。 “怎么了?”漼寒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江锦霜被这么一声给拉回了现实,好久才回过神来答,“没事。” “走吧。”漼寒天又道,说罢便走在前面带路。 “好。” 看着漼寒天往木屋去的背影,江锦霜快走几步跟上,跟着进了木屋。 此处雪山顶,春三四月,雪覆盖了脚下的每一处,屋外到处都透着冷气。 可一进木屋,所有冷气瞬间便被隔绝在了外面,就像一个大暖炉一般,将进来的人给层层包裹住。 江锦霜伸出手在空中抓住了几簇游离的灵力,便见漼寒天坐到了桌前,拿起茶壶给对面的茶杯斟满了茶水,还不忘问江锦霜一句:“冷吗?” 江锦霜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灵力重新放回了空中,身子却没挪动半分。 “过来喝杯茶吧,”漼寒天放好了茶壶,垂眸开始介绍茶叶的来处,“这是抱幽不久前送来的,刚入春,他说茶叶正好。” 虽然不知对方口中的“抱幽”是何许人,江锦霜还是沉默着坐到了桌边,伸手拿起了茶杯。 还未入口,清冽的茶香便先争先恐后地往人脸上来。 江锦霜轻抿了口茶,放下茶杯的那一刻,面前略微有些遮挡视线的热气也跟着往下,抬眸之间,两人的视线猛然对上。 回想起方才的十指相扣,江锦霜有些心虚地别开了眼。 漼寒天也不说话,在江锦霜特地避开对视后还直勾勾地朝这边看着。 只觉身边的奇怪气氛愈发浓烈,江锦霜才忍不住开口:“掌门,您今日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一切情愫流动仿佛都在他开口的这一声称呼后变得干涩了起来,漼寒天的眸子暗了暗,只说了句:“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到这,漼寒天便起身,朝里屋走了进去。 原本此刻江锦霜是该跟着进去的,但想着方才的场面,他又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想着坐在原地等待便好。 师父给徒弟点见面礼也是正常的,他就算不跟进去,想必催寒天也会将东西拿出来的。 江锦霜正这么想着,就听到了里屋漼寒天的一句“进来”。 事情貌似没有他想的那样简单。 第186章 江锦霜站起身来,抱着试试的心态走到了里屋门口,门半掩着,从外面看里面,什么都看不到。 也许是等了一会没见有人反应,漼寒天又问了一声。 虽然没有从对方的语气中感受到丁点的不耐烦,江锦霜还是在听到声音后的下一刻走了进去。 在他看到床榻上放着的东西前,屋里似乎一切正常。 漼寒天听到江锦霜走进来的脚步声,微微侧目着,伸手取下了自己腰间系着的玉佩。 “这个你拿好,”漼寒天一开口,江锦霜就走过去伸手接住了玉佩。 虽然不知对方此举是因为什么,但江锦霜感受着手中冰凉的玉佩,还想着漼寒天要给自己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个了。 可下一刻,漼寒天转过身来,一道平静的目光落到了江锦霜身上。 江锦霜感受着这道像是穿越了千里,以及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目光,也抬眼朝对方看了过去。 他自认不是个擅于察言观色的人,可此刻,留存在他脑海中的一切不适从似乎都消失了,回应着漼寒天的目光,江锦霜就这么直直地望了过去。 不是胆子忽然变大,也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变得天不怕地不怕,而是在碰巧看到对方的眼睛后,心也有所触动了。 从漼寒天的眼中,江锦霜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铁笼。 铁笼中锁链层叠,却尽数锁在了笼中那人身上。 笼中的漼寒天忽地抬头,那眼神,与此刻站在江锦霜面前的他的眼神一般无二。 大名鼎鼎的天月门掌门,看上去如此冷静无情的这样一个人,居然也会展现出这样神伤的一刻。 若不是碍着两人此刻还不相熟,江锦霜都想要开口问问了。 漼寒天,究竟是什么困住了你?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见漼寒天开口,江锦霜才从刚才见到的场景里脱身。 不知为何,不同于其他,当他面对着这人时,心中从未想过要遮掩什么。 昨日庞师和如此笃定江锦霜的身份,一日之间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不可能会是他自己猜出来的。 再结合此刻漼寒天问出的话,个中关系江锦霜也猜得差不多了。 先知道江锦霜身份的人,应该就是漼寒天了。 “嗯,都不记得了,”江锦霜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心中莫名怅然,“偶尔会看到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却不能把它们连起来。” 说完这话,江锦霜似乎听到了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声。 如果这是错觉的话,那接下来他听到的声响便一定是真的了。 门口传来窸窣的响声,感受到灵力的波动,江锦霜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是结阵的声音。 根据声音的远近,江锦霜大抵是可以判断出,这阵应当是被设在大门口的。 他没出声,等着漼寒天开口。 “在你回忆起所有事情之前,”漼寒天抬脚走到了江锦霜面前,语气平静得好似两人不过是在扯家常一般,“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江锦霜听到这话惊讶抬头,未曾想到此动作恰好正中了对方的下怀。 漼寒天垂眸,眼中情绪晦暗不清,江锦霜快速思索,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刚要往后退,额头处就被对方盖下了一吻。 这个吻如蜻蜓点水一般,只在江锦霜的额上停留了一刻。 “过几日有客要来,你先在此乖乖住几日,”漼寒天吻完后,活像个不留情的过客,“我每日都会出去一段时间,不必太想我。” 江锦霜原本还停留在那个吻中没回过神来,在听到这人交待的事后,第一反应竟是问:“我为何要想你?” 只听一声轻笑,漼寒天便离开了此处。 待人走了许久,江锦霜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对方的前半段话。 不要离开?脚长在他自己身上,哪是别人说i什么便算什么的? 再想起漼寒天方才居然如此突然地吻了上来, 江锦霜什么都没想了,此刻只想快点出去。 如果真按这人的话来乖乖住下,这样的事在之后说不定还会发生多少回呢。 但等江锦霜走到门口,他才搞清楚了方才听到的那结阵声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伸手朝空气中打了过去,拳头却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稳稳托住。 怪不得漼寒天刚才那语气如此笃定江锦霜一定会留在这里,原来是使了些手段。 但再多的手段摆在江锦霜面前,他都有信心能够打破。 正想着,他抬手从掌心放出一道神力,力量在接触到门口的一刹那,面前瞬间出现了一道发着光的金色神力。 江锦霜见状收回了手,皱着眉喊出了一个名字。 “月神。” 单是凡人之力在他面前自然是不堪一击,若其中参杂了神力的话,那局势于他可就无利了。 等哪日他回去了定要好好问问月神,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锦霜又不信邪地试了几回,得到的结果都是打不破阵。 几个回合下来,他也疲了,干脆先坐到了一边的桌边喝了口茶。 放下茶杯的那一刻,江锦霜注意到了余光中的窗户。 原本他只是想试一试,却没想到在打开窗户后,发现这里没有被封住。 不想漼寒天竟如此粗心,只顾着大门口,竟忘了管住这里的每个出口。 第187章 打不开杂了神力的门,江锦霜都要蔫了,却在这一刻恢复了状态。 窗户够大,刚好够他从屋里钻出去。 虽然只是被禁锢了片刻,但重获自由的感觉还是十分美妙的。 江锦霜跳到屋外,神色轻松地拍了拍手,哼着歌准备往山下去。 在江锦霜看不到的身后,漼寒天站在屋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垂眸不住笑了笑。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下了君雪峰,人却还是在静清宫内。 江锦霜左看右看,想要找出去的路。 身后传来一声亲切的喊声,有人叫了一声“少宫主”。 这一声他没当回事,抬脚继续往前走着,却听身后人又叫了一声。 这声音似乎离他越来越近了。 江锦霜这才好奇回头,想看看这人口中的少宫主究竟在何处,长个什么样子。 回头便见一个男子朝自己跑了过来,眼里带笑,口中还在喊着“少宫主”。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就在对方刚好能够看到自己的脸时,男子忽地顿住了,连带着嘴里想说的许许多多话都没能说得出来。 到最后,只变成了一句黯然神伤的:“抱歉,我认错人了。” 江锦霜刚想开口,就听不远处传来了一道极其熟悉的声音。 “李二,不要在此处乱跑。” -------------------- 猜猜说最后一句话的人是谁嘿嘿 第103章 致幻 江锦霜闻声看过去,看到来人一身青色长袍,其衣服上绣着的纹记看上去像是一簇金色的药草。 “是,掌门,”李二有些恹恹地低下了头,还不死心地朝江锦霜看了几眼,嘴里嘟囔,“怎么会这么相像呢?” 静清宫,少宫主,再想起方才被漼寒天驳了面子的那位江宫主,江锦霜脑子里瞬间冒出一个不大可能的想法。 莫非他就是此人口中的少宫主? 江锦霜不敢相信地再次环顾了下四周。 所以他这算是,到家了? “少与静清宫的人沾染。”青衣男人轻哼一声,江锦霜似乎看到对方白了自己一眼。 这么快就把他当成静清宫的人了? 江锦霜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又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比起与人争辩他究竟是不是静清宫人,现在赶紧离开此处才是最重要的。 青衣男人抬脚朝江锦霜身后走去,双方貌似都不想作过多纠缠。 就当江锦霜与对面二人擦肩而过时,青衣男人忽地顿住,伸手擒住了他的肩膀。 “慢着,”江锦霜被掰着转过了身去,手中忽然一空,青衣男人捏住手中的绳子,斩钉截铁地问,“从哪偷的?” 看到这男人手里拎着漼寒天送的玉佩,江锦霜才回过神来自己离开之前居然没有把这东西留下,还一直抓在手里到了现在。 看样子,面前这人大概是认识玉佩主人的,不然也不会如此果断地把他拦住。 这样贴身的物件到了一个陌生人手里,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偷来的,正当江锦霜斟酌要不要把实情说出口时,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不必了”。 三人皆是往后看去,发现来人正是漼寒天。 看到漼寒天,江锦霜下意识地低头不与对方对视。 他这算不算刚偷溜出来没一会就被逮住了? 青衣男人将手中的玉佩朝漼寒天递了过去,嘴里还不忘数落:“自己的东西也不看好。” 让在场三人惊讶的事发生了,只见漼寒天接过玉佩,走过来又十分自然地把玉佩放到了江锦霜的手中。 青衣男人不理解他此刻的行为究竟是什么意思,开口便问:“你做什么?” 漼寒天垂眸,伸手将江锦霜肩膀上那只手拿开:“物归原主罢了。” 解释了又像没解释一样。 “什么物归原主?这玉佩不是他送给你……”青衣男人刚想辩驳几句,这才反应过来凗寒天究竟是什么意思。 巨大的冲击感在两人之间回旋,江锦霜看着青衣男人因脱力而垂下的手臂,发现此刻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变了。 怀疑,释然,以及其他的多种情绪混在一起,让人看不明白这人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走吧,别耽误了时候,”漼寒天这一声出,青衣男人终于暂时收回了停在江锦霜身上的目光,他轻轻地应了声,仿佛憋着一口气般往前走去。 江锦霜原以为接下来没他的事了,可察觉到漼寒天正在看他,刚才被发现逃跑的心虚感才重新袭来。 “其实我可以解释,”生怕对方问罪,江锦霜脑袋里闪过一万种说辞,就在他决定挑一个听上去不那么离谱的理由来搪塞过去时,漼寒天只平静地说了句,“走吧。” 看他这表情,难道是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 江锦霜正这么想着,好半会才想起来指着自己问:“我也要去?” 凗寒天点了点头,顺带介绍了下他们的目的地:“嗯,我们去孤云司。” “我?们?”联想到先前漼寒天说的过几日有客要来,江锦霜才看向那个青衣男人和李二,所有的事情便能串联起来了。 有客来并非过几日,而是今日。 能从窗口逃出也不是凗寒天的疏忽,而是他对江锦霜实在熟悉,清楚对方性子,这才悄悄地留了个窗户。 第188章 全程这么看下来,江锦霜就像是完全被对方掌握在手心里,根本无法逃脱。 “去了那里之后,我不会再管着你了。” 一听到这话,江锦霜立马应下。 “好,说话算话。” 能将逃跑的事轻松盖过,之后还能重获自由。 江锦霜嘴角带笑朝前快走几步,想着多跑几个地方也算不得什么。 “你们……”青衣男人回过头来,欲言又止,漼寒天才从后面走来,伸手揽上了江锦霜的肩膀,“来了。” 就在他们来到青衣男人面前时,这人对漼寒天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这不是他。” 漼寒天什么都没答,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江锦霜:“路途较远,把剑拿出来吧。” 听出来大概是要御剑了,江锦霜“哦”了一声拿出了渡霜。 感受到渡霜剑身处冒出的寒气,青衣男人再也没说什么了。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到了孤云司,临下剑前,江锦霜低头看到了地上站着的一个女子。 他们下了剑,漼寒天走在最前面,江锦霜听他称呼那女子“谢掌门”。 谢掌门越过漼寒天往后看了几眼,江锦霜偶尔会与她对上视线,就听她道:“这个法子可能会很凶险,若不是无路可走了,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为好。” 漼寒天沉默了一瞬,像是在斟酌利弊,经久,他才继续道:“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听他们的对话,江锦霜有些迷糊,只听谢掌门勉强应下:“好吧,那你们随我来。” 跟着身前人走过了长长的一段路,在来到某处门前,江锦霜侧目看到了一块大石头,上面赫然刻着两个字。 禁地。 心中虽有疑惑,但看漼寒天那无所顾忌的模样,江锦霜也就压下了心中的疑惑,继续跟着走了进去。 “一朵花就够了,”谢掌门停下,伸手指着地上那多孤零零的不知名小花,“我负责催动花的致幻效果,漼寒天,一定不能超过半个时辰,听到了吗?” 江锦霜看着地上那花,还没搞明白他们口中的“致幻效果”是怎么一回事,只听漼寒天应下,一股浓烈的花香便扑面而来,闻得人手脚发软。 “你们……”江锦霜下意识地看向其他人,转头却发现刚才和他在一处的人瞬间消失不见了。 他又不信邪地四处看了看,此处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在此。 “奇怪,人呢?”江锦霜刚嘀咕出声,再转头时却发现身后场景不知什么时候变了个样。 树林草地变作了药味重重的医馆,就在他面前的床榻上,一个满身是伤的小孩正在撕扯自己已经和伤口粘连在一处的衣服,疼得满脸都是汗,浑身发抖。 没过多久,小孩硬是一声不吭地清理好了自己身上的伤口,只听他一声“好了”,一个少年才从门口走了进来,满脸心疼地看着这个强装镇定的小孩。 两人的嘴一张一合,江锦霜却忽然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了。 他刚想再往前走几步,只见少年从身上拿出了一个物件。 等到那物件被放到了小孩手中后,江锦霜才看清那是什么。 是漼寒天给他的玉佩。 不等他反应,面前场景便又变了个样。 两个少年走在一处,其中一人问:“漼寒天,你为什么要报名秋山试剑呀?” 漼寒天不语,旁边那人便又问:“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人,每天不给自己多一点休息时间,你这样拼了命地练习,是为了什么?” 原以为这个问题漼寒天也不会回答,可面前景象还在继续,两人往前走着,江锦霜见漼寒天点了点头。 “我有一个爱慕之人,想要更努力些追上他的步伐。” “爱慕之人,”江锦霜垂下眸子,忽然间想到了栖霞阁内的那把剑。 这时候的漼寒天看上去也不过十来岁的模样,能让他为之如此的爱慕之人,应该就是那个已经逝去的师娘了。 江锦霜正这么想着,就看到了面前忽然出现了他曾在记忆中见过的场面。 屋内布置得极其喜庆,一人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扇子注视着穿着喜服的两人。 记忆中江锦霜穿过喜服,他抬眼望去,其中一人是他。 而另一人,是漼寒天。 人们口中不停地喊着“成婚”,面前的他与漼寒天就这么站着,宛若一对璧人。 两人没有开口,但漼寒天的声音却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前辈,喜服是不是只能和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人穿?” 此话一出,一些陌生的记忆便普通找到了入口一般挤进了江锦霜的脑海中。 面前场景又变了个样,可江锦霜还在怀疑着,为何他会看到自己与漼寒天共穿喜服的模样? 江锦霜正想着,忽然就被人推着抵到了墙边。 若说先前的场景他都是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的话,他都还能接受。 可看着面前这个与自己近在咫尺,略显稚嫩的漼寒天,他张开口,却看到了对方流下的眼泪。 “还好只是不记得,”漼寒天说完这话,俯身便要朝江锦霜过来。 他先前有忽然被漼寒天吻住的经历,自然猜得到这人下一步究竟会干些什么。 可不知为何,他就像是鬼迷心窍了一般,没有打算躲开。 -------------------- 第189章 下一章恢复记忆,甜甜甜! 第104章 天桥 可比吻先落下来的,是泪水。 一滴泪顺着漼寒天的鼻尖滴到了江锦霜的脸上,泪水接触到他的肌肤时,身前人的身影顿时化作了泡影。 不知发生了什么,面前的景象顿时开始随着人影的消失开始崩坏。 目光所及的每一处都被黑暗吞噬,到最后,竟只剩下江锦霜一人站在这虚空中。 江锦霜前后观望,却依旧看不到任何东西。 在这里只过了一分一秒,却给人已经熬过了几年的感觉。 压抑的黑虽没有将他的身子一同吞噬,却让人心慌。 方才强行挤进他身体里的那些记忆开始发散,每一幕,每一时,他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人。 这其中包括了这些日子他所见过的奇怪的人们,一年,两年,二十多年的记忆在这一刻都像发了疯般,想让江锦霜全部接下。 一时接受不了如此多的东西,江锦霜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到最后快要支撑不住,双腿发软跪坐到了地上。 “漼寒天,漼……寒天,”江锦霜低着头用手死命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嘴里喊出最后一个字后,面前的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丝光亮。 随着光亮一同来的,还有隐隐约约的对话声。 恍若被雾隔了一层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一道女声似乎忽然恼了,只听她喊:“漼寒天,你这又是干什么?” 意识逐渐回笼,心口的酸胀感也慢慢消退,江锦霜睁开眼睛,恰好看到漼寒天的喉结上下滚动,只听他回道:“不继续了。” “你……”女声欲言又止,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停顿许久,她才作罢,“算了,这才刚开始你就心疼得不行,你就真的这么肯定他就是……” 女声传到江锦霜的耳朵里,他却没有再听下去了。 他的头靠在漼寒天的臂弯,整个人都显得虚弱极了。 “漼寒天。” 这一声出,江锦霜清晰地感受到了身下人身体的颤动。 漼寒天微张着嘴,迟钝地如同不敢相信般垂下了自己的头。 看他如此模样,江锦霜勉强地露出一个笑,眼神仿佛透过面前这个看似成熟了许多的人,看到了他最初的模样。 “你还是,这么傻。” 在场其他人的目光也随之投来,漼寒天张开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抬起空闲着的另外一只手,微微颤抖着抚上了江锦霜的额头。 而他的手指触碰到的地方,正是江锦霜的眉心。 刹那间,江锦霜的眉间金光闪烁,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从四方汇聚,汇入了他的体内。 金光从江锦霜的眉间传至身边,四肢百骸都被一股温暖的力量充盈着,他被金光托举着来到半空中。 天空中彩云遍布,光从云层中透出,显现出照到大地上的万丈光芒。 数不清的彩羽神鸟绕着天边的一处云层飞个不停,一道看不清尽头的天桥从中垂了下来。 江锦霜被金光托举着来到了桥边,只见他抬脚踩上去的那一刻,脸上的伪装也随之碎裂开来,露出了他最原本的面庞。 底下除了漼寒天之外的其他人皆是一惊,只有漼寒天一脸迷茫地看着江锦霜,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神光渡遍了江锦霜全身,彩鸟衔来花环戴在他头上。 江锦霜抬头看着云边,看到了朝他招手的那人。 朝着桥的尽头,他一步一步走去,每踏过一处,身后的桥便慢慢消失。 直到最后,天桥再也不见,彩鸟也飞回了云层之中,叫声越发悠远。 漼寒天看着天空中一切景象归于平静,眸子颤动着,身体却没挪动半分。 “漼寒天,”周殷骞适时开口提醒,“他走了。” 天桥消失后,此处又归为平静。 三人见漼寒天固执的模样,刚交换眼神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谁说我走了?”江锦霜的声音自三人身后传来,漼寒天随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他几步走到了周殷骞面前,一只手叉腰点着头,“原来是周公子啊。” 周殷骞睁大了眼,愣了许久,最后忽地笑了笑。 江锦霜兴致正好,当他刚想再说些什么时,身后一个温暖的怀抱便盖了过来。 感受到腹部被人搂住,江锦霜低下头伸出手盖在了漼寒天交叠的双手上,又像是安抚地拍了拍。 他轻声安慰:“我回来了。” 哄了好一会儿,漼寒天似乎抱得更紧了。 “还有人在呢,”江锦霜抬起头伸手扶上了漼寒天的脸,“乖。” 这个字出来,漼寒天才念念不舍地点了点头松开了手。 江锦霜轻笑一声,再看向其他人时,发现他们脸上的表情似乎都怪怪的。 李二憋着一股泪,此刻终于是忍不住低头伸手用袖子擦掉了泪水。 江锦霜视角一转,看到了地上的那朵花。 想起方才的情景,他有些好笑地看向谢挽卿,挑了挑眉问:“食魂花?” 谢挽卿环手点了点头,颇有一种要告状的阵势:“对,不过呢,某人一直让我帮他用这花替你恢复记忆,结果刚开始就叫停了。” “啧啧啧,”谢挽卿转而看向漼寒天,“你俩这事已经瞒不住我们了,不用遮遮掩掩的。” 第190章 周殷骞也认同地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江锦霜愣了愣,刚转头看向漼寒天,就听到了李二在一旁天真地问:“什么事?” 搪塞过李二,江漼两人与剩下的人分开。 踩在剑上,想着刚才撒的谎,江锦霜忍不住笑出了声。 “前辈笑什么?”漼寒天环在他腰间的手搂得更紧,两人几乎肌肤相贴,江锦霜笑着解释,“谁让你和李二说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的?” 想起漼寒天那一脸正经地出说“哥哥”两个字,江锦霜就后悔刚才怎么没能用法术记录下来,这样以后日日都能听到了。 “随便想的。” 江锦霜闻言点了点头,脑子里又蹦出一个坏点子:“这样啊,好吧。” 他在心里默默数着数,等到身后人差不多放松下来后,忽然出声叫了句“师父”。 这下漼寒天算是彻底不出声了,脚下的剑慢慢飞得不稳,从他的动作看来,此人应当是紧张了。 “别这样,”江锦霜还不嫌事大地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句,“师,父。” 本以为调侃对方几句应当没什么,可两人忽然急速往下落,江锦霜才催动神力形成一股气流包裹住了他们。 身形逐渐稳住,江锦霜回过头来看着漼寒天,第一眼便看到了对方红透了的耳廓。 不论过了多久,不论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再如何变化,在这尘世中,只有此人的心是从未变过的。 江锦霜用手背擦过漼寒天的耳垂,满脸感叹:“都长这么高了。” 活像一个老父亲见到了分隔多年的好大儿。 漼寒天直视着江锦霜的睫毛,吞了口口水,仿佛被撩拨得到了极限。 “对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江锦霜见状,憋着笑装模作样地转过了身看着底下,摸着下巴假装斟酌一番提议,“要不我们去天月门吧。” “好,”漼寒天轻轻应下,抬起手调整情绪正准备重新御剑,就听江锦霜悄无声息地来了句,“去见见我的师娘。” 听到这里,漼寒天才多说了几个字:“没有师娘。” “就要见。” 漼寒天:…… 行至天月门前,江锦霜像是想到了什么,抬手给自己脸上盖了层伪装。 听到法术声音,漼寒天回头看了过来,却没发现丝毫异样。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江锦霜指了指自己的脸,“只给你看。” 进了天月门,路上罕见地出现了许多弟子。 此时正是上课与修习的时候,见到这么多人在外闲聊,实在超常。 江锦霜快走几步来到了一堆弟子身旁,也尝试着合群,探头问:“大家这是在聊什么呀?” 其中一个弟子反问:“刚才天上都那样了你还没看到?” 江锦霜回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们指的是那天桥。 “哦,原来是这样啊,”他点了点头,刚想再多听听其他的,就见这群弟子忽然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表情,还不等江锦霜回头,就听他们齐刷刷地低下头恭敬喊,“掌门!” 其他人听到声响,也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远些的弟子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走,而离得近些的都吓得原地不动了。 见他们都低着头,江锦霜回过头来看站在自己身后的漼寒天。 对视那一刻,只听对方道:“今日不训练,宗门上下准假一日。” 听到这个消息,离他们最近的那些弟子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了头,迷茫地与身边的人交换眼神。 江锦霜笑了笑,连忙朝他们摆手:“好了好了都别拘着了,你们掌门都发话了,赶紧玩去吧。” “去吧,”漼寒天也在这时补了一句,弟子们听了,都喜不自胜地齐声喊,“谢掌门!” 人声再度在此处响起,江锦霜拉着漼寒天飞到了栖霞阁,脸上还带着笑。 “这样很开心吗?”漼寒天微红着脸垂眸,“我可以多准他们休沐的。” 听到这话,江锦霜伸手轻轻拍了拍漼寒天的脸,一脸无奈:“傻子,我是在为你高兴。” “为,我?”漼寒天错愕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就听江锦霜解释,“我在孤云司见到你的第一眼,很难过的。” “为何?” -------------------- 嘿嘿,名场面《我是我师娘》 第105章 曾见 江锦霜垂下眸子,眼中情绪流动。 从重逢开始便憋在心中的万语千言,到此刻他却是如何都说不出了。 看着昔日乖巧的少年如今变得麻木疲倦,他难过。 人怎么说都该是越长越大,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漼寒天停在原地。 所以他难过。 江锦霜抬眸,整理好情绪后转移话题问:“我离开了有多久?” 氛围忽然变得沉重,漼寒天眨了眨眼,看破对方不想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的心思,便顺着答下去:“八年。” 江锦霜点了点头。 八年,他当然知道。 作为“江狗剩”在此处经历过的事情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中,有人对他说过,封印魔尊的事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 这八年里,魔族再也不能侵扰人间,江锦霜原以为在这段日子里,所有人都该活得更从容些的。 可看到漼寒天,他才明白一个人怎样的模样才为失魂落魄。 第191章 八年的光景,弹指一挥间便过去了。 虽然在他人口中,漼寒天的名号听上去的确响当当的,但在了解了他做过的那些事后,江锦霜心里就有隐隐的预感了。 怀揣自己已经确认过了的答案,他开口问:“为什么要去君雪峰?” 人人都知的静清宫神山,现在却已成了天月门掌门的囊中之物。 只见漼寒天脸上神色未变,平静地陈述事实般开了口:“之前您说过,想要和我一起住。” 江锦霜一听,叹了口气。 果然是这个原因。 但漼寒天成为天月门掌门之后攻打静清宫已经是他死之后的事了。 “可我那时已经死了,”江锦霜像撕开伤疤那般,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残酷的设想,“如果我不会再活过来,你要怎么办呢?” 说到这里,江锦霜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副画面。 庞师和回头怒骂雪中木屋内的那人。 只听漼寒天回答:“抢到君雪峰,等您回来。” 原来唯有一字,等。 多年前经历过的事如同一根离弦的箭簇,这箭穿越时间和山水,此刻终于射到了江锦霜的心口。 他曾在命卦里见到的,竟是漼寒天等他的画面。 风雪孤寂,人更消瘦。 那重重积雪后的屋中,枯坐着一个失心的人。 每日这样没有盼头地等着,尽管只过了八年,却依旧比一辈子都要难熬。 “若我不曾重活,”江锦霜想到此,心都揪在了一起,说出的话更是重了几分,“你要一直等下去,直到……” 直到老死,苦等一生吗? 后面的话江锦霜没有再说下去了,他忽地止住,却听漼寒天轻声答:“不会的。” 江锦霜闻言朝对方看过去,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释然,顿时什么都不再想问了。 有些事,点到为止,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这样就可以了。 他与漼寒天的想法一致,无论之前历经什么,但只要他们都还在,此刻也还在一处,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进了栖霞阁,来到供着清雪的桌前,江锦霜伸手拿起了桌上的剑,习惯性地用手掂了掂。 比起他以前用清雪的时候轻了太多。 剑的模样从未变过,但又什么都变了。 剑灵已死,也并不会随江锦霜的复生而重回。 “就放在这里吧,”江锦霜眸色黯淡,轻轻地将清雪放了回去,语气里流露出一点不舍。 漼寒天站在他身后,想了想开口提议:“要不要去次阵魔山?” 江锦霜的思绪被这句话拉回,听到阵魔山,他忽地想到了抱幽,还有念魔情魔。 “好。” 除了感伤,此刻的他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 例如,和某人彻底清算清算。 ………… 周殷骞前脚刚回了药谷,转头便见两人跟了上来。 江锦霜边走了两步边笑着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整整几个时辰,真是好久啊。 有句话说过,朋友当久了,不张嘴对方都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周殷骞看着江锦霜身后的漼寒天,装作猜测般问:“让我猜猜,你们这样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总不可能是过来看我的吧?” 漼寒天点了点头,江锦霜还不忘补充一句:“真聪明,猜对了。” 看到周殷骞气笑了,还装模作样地让他们滚,江锦霜笑着应声:“好,我们滚了。” 路过并且扰了一手周殷骞,江锦霜笑着,脚下的步子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们刚到阵魔山脚下,就见到了两个熟人。 不对,按道理来说应该是熟魔。 情魔双手环胸,脸上表情虽不那么自然,却依旧装作从前那样,开口便是:“你还知道回来啊?” 这句话里三分怪罪,七分感慨。 念魔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回来晚了,”江锦霜略作抱歉地笑了笑,说完后却见念魔转身便走,不留一丝情面。 即便是他们之前在魔界见过念魔恼怒的模样,都没有此次可怕。 若说之前她是把怒火宣之于口,这样的情况让她打一顿情魔也就好了。 可这次,看着从头至尾都不打算开口的念魔,江锦霜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 “算了,”情魔回头看了她一眼,浑身松懈下来,再也装不下去了,“走吧,抱幽他早知道你们要来,让我们来接你们了。” 念魔走在最前面,情魔则与江锦霜走在一处。 “你们别看她那样,”情魔不咸不淡地先开口解释,“刚才听你们要来,她下山可比我快多了。” 江锦霜看向念魔,按他们之间的距离来看,对方应该是能听到他们这边说话的。 果不其然,只听情魔话音落,念魔的步子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快了些。 “她心疼阿融,更心疼你,这些年里时时都在叹可惜,”情魔摆了摆手,“念姐应该只是没有接受现状,我们再多给她一点时间吧。” 江锦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像想到了什么一般转头问:“话说情叔,我怎么看您一点都不吃惊呢?” 此话一出,情魔沉默了一会儿。 等到快及山顶时,他才继续开口:“因为你是好人。” 第192章 “好人?”江锦霜闭眼轻笑,“我这样的算什么好人?” 一声不吭地赴死,让留在人世的人们徒徒悲伤。 情魔叹了口气,说出自己的见解:“好人都会长命的。” 江锦霜抬眼看到不远处已经在等待他们的抱幽,轻声道:“那就借您吉言。” 阵魔山上,神力环绕。 江言枫不受周殷骞待见,药谷上下就差贴几张“江言枫不许入内”告示了。 没了江言枫插手,他们之前离开时设在阵魔山的禁制已经没了维持的必要,此次再看,江锦霜才发现山上的风景有多别致。 前方是大地与群山,回望是海。 抱幽负手而立,见江锦霜目不转睛地看风景,轻咳两声提醒道:“你来了。” “是啊,”江锦霜边说边回头,想着此处尽是熟人,索性撤去了脸上的法术,露出了自己的真容,“好久不见。” 在他转过头的那一刻,抱幽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既已登仙,为何要回来这人间呢?”抱幽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是为了他?” 江锦霜摇头:“不全是。” 抱幽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的打算,而是换了个话题问其他:“你知道你的神印是个什么模样吗?” 神印? 江锦霜迟疑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间,才想起在孤云司时那从眉心透彻全身的暖流。 “是什么样的?” 抱幽没说话,变了个铜镜出来放到了他面前。 江锦霜照了照镜,视线挪至上方,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纹记。 他曾经觉醒过魔力后获得的魔纹,现在居然再次出现在了自己额间。 纹记样式完全相同,唯一与之前不一样的,是它的颜色。 黑色变成了白色,红色变成了金色。 如此看上去,扑面而来一股神圣的气息。 任哪个没见过魔纹的人见了,都不会把江锦霜头上的这个纹记与魔族扯上关系。 “你来人间之前,月老头没和你说过这个吗?” 江锦霜摇了摇头。 抱幽点了点头:“也是,他好不容易才让你再飞升一次,这次肯定是不会再让你冒险了。” 听他的话,江锦霜一开始还没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只点头附和着。 话过了几轮,江锦霜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您刚才说的,是再飞升一次吗?” 飞升他可以理解。 加上这个“再”可就没那么明白了。 莫非是他死时太过惨烈,飞升一次尸身凑不完全,两次才能变回原样? 抱幽出口,立马打消了江锦霜这个离谱的念头。 “我说的再飞升,你可能不会相信。” 江锦霜在心里慢慢做好准备:“愿闻其详。” 再离奇的事他都见识过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会再让他有多么吃惊。 可听到抱幽说的话后,江锦霜愣住了。 他说:“我在很早之前就曾见过你。” “有多早?”江锦霜问。 抱幽作出一副回想的表情,语气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五百年前。” -------------------- 真真真真完结倒计时:p 第106章 前世 五百年,如此悠久厚重的一段时间。 除了神魔,不可能会有人能活这么久。 江锦霜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抱幽,很快便从惊讶中脱身出来,心里却开始有些怀疑了。 “我知道你不会信,”抱幽无奈地转过头去,说出的话让人抓心挠肝,“看你这样,月老头大概是没和你说过了。” “是什么?”江锦霜彻底被对方吊起了胃口,立马追问。 抱幽轻笑一声,迂回道:“他没告诉过你的,我可不敢先说,万一得罪了他老人家,他来我山上把我杀了,你赔吗?” 后果说得如此严重,但江锦霜看他此刻的表情却是十分轻松,说话时的语气也如同开玩笑一般。 就好像是在故意引导。 短暂思索后,江锦霜斩钉截铁道:“我赔,您说。” 有了这句话,抱幽立马伸出一根手指:“成交,刚好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得罪人。” 从刚才开始,这人说出的每一句话都透露着“你快问我”的意思。 想来他能如此从容地透露事实,也早就已经做好了将事情向江锦霜全盘托出的准备。 至于让人作赔,大概是此人比较无聊。 只听抱幽话音落,他伸手朝地上撒下一点光粉,江锦霜便见到地面上破土而出了一朵小花。 花朵的模样,让人十分眼熟。 行到这一步,抱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偏头略作抱歉地看了漼寒天一眼:“漼掌门,劳驾您先回避片刻。” 这话一出,江锦霜刚转头看到漼寒天点了点头,就见身边立马竖起了一道黑色的气墙。 他与抱幽一同被困在这气墙之中,江锦霜不由得问:“反正都是要隔开的,为何多余问这一嘴?” 只见抱幽从手中变出了把匕首,用刀把对着江锦霜递了过来,满脸神秘:“因为我礼貌。” 江锦霜顺势接过匕首,看着地上的花问:“食魂花?” 抱幽点头:“没错。” 一看到这花,江锦霜就莫名想起了在孤云司时他们对自己做过的事。 第193章 食魂花的功效他如今只知其一,不明白这花究竟与抱幽要告诉他的事之间有什么联系。 “我应该做什么?”江锦霜手握着匕首,少见地露出了迷茫的神色,抱幽见状,才想起什么一般答,“忘了跟你说了,我要你的血。” 他手指着地上的花:“然后,把你的血滴在这个上面。” 对于抱幽的话,江锦霜不疑有他,干净利落地用匕首在左手手心割了一道口子。 血顺着他的手掌滴滴落到了食魂花的花瓣上,打得花瓣往下垂了些。 可很快,神奇的事情出现了。 花瓣上的血液慢慢消失,却没有落到地上。 竟然是一点一点地被食魂花给吃了。 “这是什么意思?”江锦霜看了许久,抬头问。 抱幽露出惊讶的表情,反问:“你不知道吗?” 江锦霜摇了摇头,抱幽便点头解释:“刚才听你问我,以为你知道的。” “食魂花食人魂,同时会给人制造幻象,让人死于梦中,”抱幽指了指地上的花,“而我们现在给它喂的血,便是它的第二种能力,它食人血,再加以法力催动,便能再现此人的前世记忆。” “我的前世?” 江锦霜光顾着问了,丝毫没注意自己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抱幽点了点头,悄悄地抬手替江锦霜治好了手上的伤口,徐徐解释:“这五百年里,和他长得如此相像的人,我只见过你一个,之前还不能确认,但见了你头上这个东西,我才肯定你一定是他。” 江锦霜不再说话了,等着抱幽后面的话。 但他多虑了,抱幽粗略解释一通后也闭上了嘴,并没有讲下去的打算。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某朵花已经开始抖动自己的花粉。 花粉飞到空中,没入了江锦霜的口鼻。 抱幽见状轻笑一声,打谜语一般说了句:“我只等你两个时辰。” 听完这句话,江锦霜眨了眨眼。 眨眼间,面前场景忽然变了个样。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隐隐泛着光的祥云,面前大道两侧正站满了身着银甲的守卫。 还不等江锦霜反应,身后便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锦霜回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站这干什么呢?”这人长着一张抱幽的脸,正满脸疑惑地问他问题。 “你怎么也在这?”江锦霜刚发问,就见对方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他。 良久,“抱幽”才答:“这儿是仙都,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啊?” “仙都?”江锦霜再一次问出了声,面前人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朝他身后招手,“庭轩!”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一人走到了江锦霜身侧来。 结合抱幽方才与他说的话,再加上他忽然不明不白地来到了这陌生地方,江锦霜大致可以确认此处就是他所谓的“前世记忆”了。 从前见什么记忆之类的都是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再不济也只是切身体会而已。 反观现在这回,居然是让江锦霜自己来到了这记忆中。 况且此刻他想什么做什么,都有可能与五百年前的他不同。 如此拙劣,岂不是很容易被认出来? 江锦霜才大致接受了自己的现状,就听身旁人开口问:“怎么了?” 他转头看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陈庭轩。 “抱幽”在一旁解释:“他不知是撞了什么邪,月老头早说过让我们今日一块去他那,我走过来才发现这小子一直傻站在这,问什么不知道什么。” “不是,”江锦霜下意识地将这两个字说出了口,装作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提议,“我们走吧。” “抱幽”愣了愣,见他这样竟也没再多说什么。 三人一同来了月神住处,江锦霜皱眉四处看了看,发现此处就是他常来的那间寺庙。 熟悉的桃树,熟悉的小童。 五百年来,此处的布置居然完全没变过。 “住了这么久?”江锦霜不住问出口,“抱幽”在他身边听得一清二楚,便问,“什么住了这么久?” “没事。”多说多错,江锦霜闭上了嘴,没打算解释。 只听身边人“哼”了一声,又拐了个弯走到了另一边去。 “你来干什么?”陈庭轩问。 余光中,江锦霜似乎看到了“抱幽”往他这边看了一眼,接着便道:“有人故意不理我,我便来找你了。” 他话音落,陈庭轩便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只留下一句话。 “不关我事。” “哎你……”“抱幽”见状刚喊出一声,就听寺内传来了月神的声音。 “你们来了。” 在旁打扫的小童乖乖上前打开了大门,又拿着一人高的扫帚上一边打扫去了。 陈庭轩走在最前面,“抱幽”跟了上去,江锦霜抬头看了眼桃花树,却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木牌。 此时是五百年前,江锦霜和漼寒天也许都还未存在。 联系他们姻缘的木牌自然也没有出现在这颗桃树上。 “抱幽”心里带气,但看到江锦霜一直没跟上来,还是回头喊:“你傻站在那干什么?” 江锦霜收回了目光,向门口两人走去。 等他们进了寺庙,月神便站在院子里的池边等着他们。 第194章 “月神。”身旁两人同时开口,江锦霜慢了一拍,等他再想喊时对方已经转过了身来。 月神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却在江锦霜身上停留得最久。 他眉头微皱,江锦霜有意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却不知对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被盯着看了许久,江锦霜才不住开口缓解现在的局面:“月神,您唤我们来,是有何要事吗?” 听到这句话,月神的眉头才下去了些,他伸出手来,掌心上立马浮现了一株枯瘦的小草。 “抱幽”看到这草,好奇上前看了看:“这是什么?看上去好像已经死了。” 好精辟。 只听身边的陈庭轩轻叹了一声,月神便默不作声地给“抱幽”上了个禁言令。 “你们两个来看看。” 月神将手中的草对准江锦霜与陈庭轩,可不知是因为什么,那草顿时像被附身了一般,直直地往江锦霜手中飞来。 因为是月神的草,江锦霜伸出手去接,没让它掉地上。 陈庭轩站在一边也伸手尝试将这草拿起来看看,但他的手刚伸过来,草的周围就升起了一圈小小的屏障。 “碰不到。”陈庭轩收回了手。 月神见状也好奇了起来,他几步走过来,伸手去碰江锦霜手中的草,也同样被拦住了。 “这本是我在仙都里偶然发现的一株草,”月神将手背到身后,“既然它与你有缘,那便由你来照顾它吧。” 某人挣开了禁言令,“抱幽”顶着一张红了一圈的嘴走过来,看着江锦霜手中的草问:“您此次叫我们过来,竟是为了这草?” 月神点了点头,“抱幽”撇了撇嘴:“听您如此急着传召,还以为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呢。” 闻言,陈庭轩伸手杵了杵他,“抱幽”才不说话了,走到一边安静了下来。 “除了这个,还有一事,”月神说这话时看着江锦霜,“再替它取个名字吧。” “抱幽”闻言,立马窜了过来盯着那草看,嘴里叽里咕噜地冒出几个不像样的名字来。 “小枯,小绿,三根叶……” 看着这草,江锦霜却莫名想起了月神曾与他说过的那个名字。 在“抱幽”说得不亦乐乎时,江锦霜忽然开口,说出了那三个字。 “寒月草。” -------------------- 第107章 自前 原本这个名字江锦霜就曾在月神那儿听到过的,只听这个名字出口,其他三人都忽地沉默了下来。 周围顿时变得安静,让人极不适应。 因为这是一种极不正常的沉默。 像是刚才还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此刻却变得阴风阵阵。 良久,还是月神看着此刻柔柔躺在江锦霜掌心的小草,眉头舒展开来,才道一句。 “好名字。” 他开了口,剩下两人就如同被打开了开关一般动了起来。 “抱幽”这才点了点头,嘴里开始念叨了几句:“哦哦,寒月草,寒月草……” 只听他说到某处时忽然顿住,江锦霜抬眼朝他望去,却发现对方也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方才还如此闹腾的人一下安静下来,就连月神都觉出了点不对劲了,回头看向抱幽:“怎么了?” 抱幽摇了摇头,垂眸轻声答:“无事。” 江锦霜来了此处这么久,看到的一直都是五百年前的事物。 看上去鲜活,却早已逝去。 可当他看向抱幽的那一瞬间,恰好捕捉到了对方极力隐藏的那一丝情绪。 熟悉的神情,再加上某人一瞬间变化的态度。 一种可能性在江锦霜心中萌生。 此人是抱幽,却不是五百年前的抱幽。 月神笑着摇了摇头,又向陈庭轩吩咐了几句小事,才放他们三人离开。 刚走出月神的寺庙,江锦霜还垂头看着自己手心的寒月草,就听身旁传来一句:“跟我走。” 他转过头看,发现正是抱幽。 如果刚才还不能确认的话,那么此刻看着这人的神情,江锦霜便肯定他一定是五百年后的抱幽了。 “出什么事了?你……”江锦霜刚问出口,就见对方伸出一根手指放到了自己唇边,“别说话,我们被发现了。” 只听他话音落,脚下的地面忽然开始震动起来,连带着他们头顶的天空都变得忽明忽暗。 “先出去,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 江锦霜点了点头,只见抱幽抬手施法,口中念了几句咒语。 他忽然闻到了食魂花的气味。 那股让人神往的香甜气味再次钻入江锦霜的口鼻,在面前的世界即将坍塌的前一刻,一股金色的神光忽然闪烁着,来到了他们面前。 回忆被提前结束,江锦霜又重新回到了阵魔山上,抱幽围起来的那个小空间里。 地上的食魂花不知是经历了什么,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就连花瓣都脱落了下来四处分散着。 江锦霜蹲下伸手,摘起了地上残败的小花。 诡异,十足的诡异。 其一,是因为待在此处的花忽然成了这副模样,而其二,是抱幽不见了。 在他进入回忆之前,抱幽说过会在外面等他。 而在回忆里,他却再次见到了抱幽。 为什么抱幽会进来,是因为对方说他们“被发现了”。 第195章 江锦霜抬起右手,果然没有看到记忆中的寒月草。 被发现了,是被谁发现呢? 江锦霜仔细回想着曾在回忆里的蛛丝马迹,最后将注意力放到了他最后见到的那道金光上。 能让抱幽如此十万火急地跑进回忆将人带走,此人究竟是谁,江锦霜心中已经大概有个答案了。 下一刻,只听他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脚步沉稳有力,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 江锦霜边回过头边喊出了对方的名号,脸上波澜不惊。 “月神。” 来人轻笑一声,双手背在了身后。 “本来以为至少能瞒住你的,”月神的语气里略带可惜,“没想到还是有人走漏了口风。” “走漏风声?”江锦霜偏头笑了笑,“是不是抱幽不曾与我说,那些事您也打算永远都不让我知道?” 听到这话,月神垂下了眼眸。 “我会告诉你,只是时候未到,莫非你忘了,你在来人间之前答应了我什么吗?” 江锦霜闻言一滞,想起了他飞升之时的场面。 天上无其他神,来到仙都后,他见到的自然只有月神。 金碧辉煌的万千神宫前,月神散发着浑身圣光朝他招着手。 他说希望江锦霜能够留在仙都,好好地当上这几千几万年的闲散神仙。 而江锦霜想都不想便拒绝了。 那时的他刚恢复记忆,满心都想着漼寒天,便主动提出要回到人间去。 对此,月神并没有严词拒绝,而是提出了一个不算过分的要求。 用允许江锦霜回到人间,来换一样东西。 “您让我替您找到寒月草,再把它带回仙都去,我没忘记。” “没忘?”月神闭着眼点了点头,“那好,我再问你,当真是那么想了解五百年前的事吗,为此,还不惜求助抱幽?” 都这么问了,江锦霜不用猜都知道。 在这世间,无人能瞒过初神的眼睛。 他与抱幽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面前这人大概已经知道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做都做了,江锦霜索性点了点头:“是,我想知道。” 月神点了点头:“你倒是实诚。” 原以为他是要说点什么,下一刻,江锦霜便见对方的身形逐渐模糊了起来。 “你想知道的话,我便不拦你了,”月神的身体变成光束飞到了空中,“不过,不要忘了你要给我的东西。” 江锦霜抬头看去,等到此处再无声响,他才轻声答了句“好”。 没想到此人居然如此轻易便松了口。 月神离开,屏障破碎,阳光从裂口照了进来。 江锦霜听到了打破安静的第一道声音,他顺着声音的来处看过去,刚好见到了满脸担忧的漼寒天。 “前辈!” 抱幽在一旁探头看了看,分明自己脸上也担心着,却还是在屏障里边没看到其他人的身影后松了口气。 “你前辈当然不会有事,”抱幽闭上眼伸手搭在了漼寒天的肩膀上,又问江锦霜,“真是他来了?” 江锦霜知道对方指的是月神,点了点头。 “早知道就找些更稳妥的法子了,”抱幽叹了口气,“谁知道他老人家这么敏锐,你才刚进去一刻钟不到他便过来了。” 抱幽摊了摊手:“接下来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被他老人家瞪了一眼然后丢了出来,外面还有这个小子蹲守着,见我出来便一定要知道你的情况,你方才一直没回来,他都要打我了。” 听着这一长串告状,江锦霜原本还因为月神的突然出现而紧绷着,这下却又笑了出来。 漼寒天见状,也丝毫不为自己辩驳,只一个劲地盯着江锦霜看。 江锦霜觉得好笑,于是也同样直视回去问漼寒天:“真的假的?” 漼寒天言简意赅:“假的。” 某人见自己的小谎言快要被拆穿,连忙打圆场:“好好好,到这就行了,大家都散了吧。” “散了?”江锦霜转头看向抱幽,“可我还不知道你要让我看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此话一出,抱幽的神情顿时变得严肃了许多。 “算了,你早晚都得知道的,”隔了许久,抱幽转过身去,破罐子破摔地直直地走向木屋,“你听我讲个故事,就什么都懂了。” 江锦霜跟了上去,抱幽在前面回过头,添了句:“你若想来,便一起过来听吧。” 这话越过了一段距离,是对着漼寒天说的。 只听抱幽话音落,江锦霜身后便附上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对方的手不老实地伸到了江锦霜的手臂处,一番摸索后才总算是牵上了手。 三人来到了屋内,抱幽坐到桌边,见这两人正亲密无间地拉着手走了进来,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神情。 “果然是从小养到大的情分,过了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没变,”抱幽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对面,“过来坐。” 就这么一句小声嘀咕的话,江锦霜听得一清二楚。 他带着漼寒天坐了下来,还不忘问面前人一嘴:“您方才说,什么养大的情分?” 这话像谜语,而说这话的抱幽也似乎没有立马揭晓的打算,他反客为主,先抛出了个问题。 “听说过自前真人吗?” 江锦霜点了点头,心里却没对此人有太好的印象。 第196章 “没听说过也没关系,我可以和你们说说看,”抱幽顺手拿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也许是茶本就苦,连带着他说话时都带着苦涩,“自前真人,此人曾是静清宫掌门,最后却死于自己的徒弟之手。” 听到这里,江锦霜才猛然想起了面前人的另外一个身份。 曾经的莫永元,也是他自己口中的弑师者。 “可我今日要说的自前真人,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强盗,”抱幽将杯中的茶水尽数倒在了桌上,茶水蔓延,留下一大片水渍,“自前真人,呵,他一生抢了那么多东西,到头来,甚至连这个名字都不是属于他的。” 江锦霜吞了口口水,只听抱幽问:“江锦霜,你可知道月神曾经做人时,叫什么名字吗?” 此刻的抱幽不可能想一出是一出,他要先说自前真人,有将月神与此人捆绑上,所以这两人之间必定会有什么联系。 抱幽见他久不开口,便自顾自地揭晓了谜底。 “他叫做王自前。” 听到这里,江锦霜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自前,自前真人。 -------------------- 第108章 是我 江锦霜努力地控制自己不去把这两个人扯上关系。 可王自前这个名字太有迷惑性,见抱幽始终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江锦霜越想越离谱,也不再想将事情想得更复杂,直接问:“您与我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抱幽松手,手中的茶杯便落到了桌上,茶杯滚了滚,他略带疑惑问:“你既不知道这个,那你可知他飞升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听到这话,江锦霜垂眸回想了下,因为对他来说时间间隔并不久,所以他很快便想起了在镜水原时月神与他说过的话。 “他说是个僧人。” 抱幽点了点头:“不错,正如他所说的,是僧人,但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在害他丧命的那人身上。” 江锦霜眨了眨眼,口中喃喃:“他说过那人是个强盗。” “是强盗,同样也是个无名氏,”抱幽用食指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月神被这无名氏杀死,随后当着众人的面飞了升,而后此人沾染了月神飞升时的几分神力,竟也勉强够上了最底层仙的门槛。” 人染了神力,那便不再是普通人了。 比起寻常修习之人来说,不加外力阻拦的话,这样的一个人甚至可以活得更久。 一种可能性忽地闪现到江锦霜脑中,虽然离奇,但如果加上抱幽说的这些话,那便是有迹可循的了。 他犹豫着开口,问出了心中所想:“那个强盗,就是自前真人吗?” 传闻中自前真人创立了静清宫,独创多种剑法。 其余门派都能一代一代往上追寻源头,而静清宫却是近几百年才出现的。 若说他只是个普通人,此刻江锦霜倒是不那么相信了。 抱幽用手敲了敲桌子,轻声道:“答对了。” 这个答案一出,许多事情便清晰了。 此人是不知多少年前杀过许多人的强盗,机缘巧合之下染了神气,才有了那一身的本事,之后才能招揽弟子,创建门派。 “这个活了几千年的老东西,没忘记自己一直以来的营生,盗了月神的名字,自称自前真人,后来又生怕月神会报复,便苟延残喘般地躲到静清宫里,”抱幽轻笑了声,“躲起来后,他的野心可不小。” “什么意思?”江锦霜刚问出口,就见对方忽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看。 这种诡异的停顿给人的感受并不好,恍若一切主导权都被别人掌握着。 江锦霜有些疑惑,就听抱幽继续说了下去:“因为他的目的,是你。” “我?” “他知道自己身上的力量来自何处,却不知如何将这力量延续下去,”抱幽用手指敲击桌子的动作一顿,“而就在这时,你陨落了。” 江锦霜诧异地听着对方口中出现的许多个“你”,却始终不能设身处地地去理解。 “听不懂没关系,”抱幽兴许是看出了他脸上的不理解,“我本来是想让你自己把这些东西都记起来的,只可惜被截胡了。” 按抱幽所说,再加上江锦霜在那短暂回忆里看到的东西,几千年前的他大抵也是个神。 有关神的部分他信,而抱幽所说的自前真人的目的是他,这话他却始终想不通。 “在你陨落之后,他曾亲眼见证过你是因何而死,也聪明了一回,算出了月神不会轻易让你消失,所以他才一直谋算着,想要等待你转世,再谋取你的神力。” 谋算。 江锦霜心中一咯噔,想起了在抱幽留下的归阴阵中所看到的场面。 那时的自前真人看不上莫永元,更看不上不堪大用的江书其。 而他几乎只将视线放在了当时尚年幼的江言枫身上,却没表现出来丝毫,所以江锦霜才疑惑,为何此人能做到如此偏心。 “想起来了?”抱幽嗤笑了声,“老东西活了这么久,算出你的转世还是没难度的,所以……” 听到这里,江锦霜心中已经明了。 他打断了抱幽,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所以,自前真人是因为知道我会在何时何处转世,才如此重用江言枫,他最初的计划,是想等我出世对吗?” 抱幽点了点头,像说一件最平常的事般:“只可惜他等了这么些年,到头来却全都被我和他的爱徒给毁掉了。” 第197章 爱徒? “江言枫做了什么?”江锦霜刚出口,就见抱幽忽然往后靠了靠,毫不在意地说出了几乎没几个人得知的真相,“入魔的的确是我,在君雪峰底伤了这老东西的也是我,可杀他的,是江言枫。” 若放在从前,江锦霜听到类似的话,都会先斟酌一番再决定要不要信。 这个罪名若放在他人身上,是弑师。 可若真是江言枫动手杀的人,那么罪名到他身上,可就变成活生生的弑师夺位了。 经历了后来的这么多事,又差点被江言枫亲手杀死,江锦霜对于此人的信任度可谓是极低了。 “我入魔后打伤了那老东西,待所有人都只顾着声讨我时,江言枫便毫不留情地亲手了结了偏心他这么多年的,师父。” 抱幽说出口的最后两个字,仿佛是咬着牙讲出来的,此刻的他虽是在陈述事实,却又给人一种莫名的错愕感。 那一声师父,相隔了许多年,再次出现在了他的口中。 像是在得知了一切之后,还想问问自前真人,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恶有恶报,罪有应得,”抱幽整理好了自己方才有些藏不住外露的情绪,“月神从未想过要报复,被爱徒亲手杀死,是他自己造就了今日的结局。” 千年筹谋,最后的心血终究毁于一旦。 江锦霜伸手覆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忽然想起了月神交给他的任务。 “既然您什么都知道,那能否劳烦您告知我,寒月草现在究竟在何处?” 听江锦霜如此问,抱幽微皱眉头,目光似乎扫到了他身旁人身上,随后又转了回来,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身旁人的神色紧绷了起来,江锦霜却丝毫不知,垂眸解释着自己的原因:“我答应了月神,来到人间,要帮他把寒月草带回仙都。” 听到这话,抱幽下意识地笑出了声。 那是一种无意识的笑,江锦霜迂回着:“您不清楚的话,我自己再去找吧。” “谁说我不知道?”抱幽双手交叠,开始卖起了关子,“不过说了这么久,我倒是没那么想直接告诉你答案了。” 只见他伸出两根手指,颇为神秘地勾唇一笑:“我可以告诉你们两个时间,其一呢,是寒月草落入人间的时间,其二,是寒月草的力量在人间展现出来的时间。” 抱幽收回了手,用手撑住下巴:“我说,你来猜,怎么样?” 江锦霜回想起月神曾说过的话,大概梳理了下寒月草来到人间的时间,心中还算有把握,随后点了点头:“好。” “好,那我先说第一个时间,”抱幽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想如何说才能更清楚些,只听他道,“二十七年前,隆冬,天月门。” 虽然面前人还顺便说清了地点,但江锦霜听了,心里却不知从何下手。 过了一会儿,见江锦霜满头雾水的模样,抱幽也开始怀疑自己:“是我说得太笼统了吗?” 江锦霜没说话,他便自顾自地加了个提示:“江锦霜,好好想想,那一年,静清宫究竟发生了什么。” 二十七年前,隆冬。 可此人方才说的是天月门,为何又忽然扯到了静清宫上来? 想着抱幽不至于给他反方向的提示,江锦霜开始把注意力放到了静清宫上来。 二十七年前,也就是加上他死去的没有记忆的这八年算来的话,那时的他刚十岁。 那年,静清宫唯一发生过的大事,只有墨凌去世。 “看来你想到了,”抱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要不要听听第二个时间?” 只是听了第一个时间,江锦霜还对寒月草的下落毫无头绪,便点了点头:“听。” “好,我想想,”抱幽的手指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只听他道,“八年前,深秋,这次真的是天月门了。” 八年前,那年发生了这样多的事。 可若只论天月门的话,那便只有那件事了。 江锦霜转头看向漼寒天,却依旧是在问抱幽:“八年前,是说漼寒天被刨出魔晶吗?” “没错。” 不知是不是错觉,江锦霜看向漼寒天时,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一点不寻常。 寒月草,寒月草。 寒月草下凡与墨凌的死有关,而寒月草再次被发现,却与漼寒天被刨魔晶有关。 这样两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放在一起,江锦霜从中实在是看不出什么。 “还想不出么?”抱幽瘪了瘪嘴,随即问,“是想让我说出来,还是你自己说?” 听着这句话,江锦霜还在疑惑为何对方会如此问。 可下一刻,他便反应过来了。 此话也许并非是在问他,而是问在屋内除他们之外的第三人,漼寒天。 漼寒天平静的声音自江锦霜身侧传来。 “我说吧。” 江锦霜转过头去,在与漼寒天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只听对方道:“我就是寒月草。” -------------------- 第109章 接风 只听漼寒天话音落,抱幽还在一旁添了几句:“怎么样,很惊讶吧?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谁让这小子的力量被封印了这么久,要不是那块该死的魔晶,我应该早就知道了。” 闻此,江锦霜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本得知了寒月草的下落,他可以拿此来应付月神了,这会儿应该高兴才对的。 第198章 可此刻,他的心中却越想越不是个滋味。 漼寒天觉出了点不对劲,试探性地问了句:“前辈?” 听到这声音,江锦霜的睫毛颤了颤。 他曾经以为漼寒天幼时受过如此多的苦难,主要原因只在其生身父母。 生而不养,何其可恶。 可此人是寒月草,事实便截然相反了。 二十七年前,也就是江锦霜失去母亲的那年,他万般伤心难过,心中凄苦。 与此同时,寒月草脱离了自己的扎根之地,果断地来到了人间,落入凡尘成了现在的漼寒天。 寒月草生长在整个仙都神力最旺盛的地方,又经江锦霜和月神的神力养育,那样弱小的漼寒天,身负神力却不知如何自保,人生的前几年还需要在恶霸手下求生,一日比一日要难过。 只是一次出手相助,江锦霜便成了漼寒天心中遥不可及的目标。 想到这里,江锦霜的心忽地开始抽痛着,脑海中想到的每一幅画面,少年真诚而又倔强的面容,在此刻都成了他的催命符。 江锦霜皱着眉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控制不住地去抬眼看着漼寒天。 “漼寒天,你……”江锦霜的嘴唇颤抖着,“傻不傻?” 抱幽见状,也不打算参与接下来的事情了,他十分实相地站起身离开,临行前还贴心地关紧了门。 漼寒天看着江锦霜用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再观察到对方额头处渗出的细汗,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就开始慌张了。 他手忙脚乱地去触碰江锦霜,生怕对方再多受一点苦,连忙输灵力去缓解对方的疼痛。 可这一下,灵力灌注到心口处,江锦霜慢慢感受到了其中流淌的,属于另外一人的力量。 到了此刻,江锦霜才终于记起。 在君雪峰时他在漼寒天的灵力里所感受到的,月神的神力。 想到这里,江锦霜勾唇,自嘲一笑。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只不过是他从未往事情真相的方向想过。 漼寒天看着江锦霜额间神印上挂着的汗珠,一只手捧上了对方的脸颊,试图用掌心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还在痛吗?”漼寒天问完后,不死心地低头想再给江锦霜多灌注一些灵力,手臂却忽然被人抓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痛还是不痛?”江锦霜握住漼寒天的手臂,将对方的手掌贴到了自己心口,安慰似的轻声道,“不痛的,我不痛了。” 听了这句不痛,漼寒天的眸子暗下去了些,脸上露出了江锦霜几乎未见过的神情。 只听他道:“您骗我。” 江锦霜看着对方泫然欲泣的模样,第一反应不是去想自己究竟骗过对方什么东西,而是先忙着承认错误。 “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骗你。” 漼寒天极力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此处只有他们二人,他想了想,问都不需问便道出了心中苦闷。 “您与情魔签下的魔契,我都知道了。” 魔契。 仔细回想了下那时定下的魔契内容,江锦霜才堪堪记起自己复生后总袭来的莫名其妙的心痛。 如果魔契的内容他知道的话,那么江锦霜死之前的疼痛,他也能猜得到了。 只要开了个头,漼寒天的情绪便像是开了闸一般止不住了,一直往外涌。 “为什么那日,要让周前辈拦住我,为什么要丢下我?”漼寒天垂下眸子,眼底落下一滴泪,“前辈,您真的认为我真的什么都不该知道吗?” 听到这些,有了漼寒天的灵力加持,江锦霜的心虽然不痛了,整个胸口却感觉被什么东西憋着,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因为,他此生第一次,也应该是最后一次地,心虚了。 看着漼寒天低着头,还想着掩盖自己已经哭了的事实,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地上砸,江锦霜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他眨了眨眼,眼眶里阵阵湿润。 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冲动,那就是要伸手抱住面前这个人。 然后,永远都不会再松手了。 江锦霜伸手揽住漼寒天的背,将人整个抱住,他的下巴放在了对方的肩膀上,两个人以这样的姿势相贴,几乎都要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 “漼寒天,你不要哭,”江锦霜闭上眼睛,眼眶里的泪水被挤到了漼寒天的肩上,“我爱你。” 这三个字一出,漼寒天顿时止住了话头,不再诉说自己的心事,身体也彻底软了下来,伸出手回抱着江锦霜。 “好。” 两人依偎着,无论世间发生了什么,他们只享受着此刻的宁静。 抱幽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他伸手敲了敲门:“江锦霜,小周给你准备了接风宴,你们方便出来吗?” 他把“方便”这两个字咬得极重,好像里边这两人此刻正在忙得无法脱身一般。 江锦霜闻言,朝外应了声“好”,听屋外人脚步声渐远,他才缓缓坐直身子。 漼寒天刚哭过,眼尾红红的,江锦霜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故作轻松道:“怎么办啊,我们漼寒天都哭成一只花猫了,要不要去吃饭呢?” 听了这话,漼寒天点了点头,认真道:“这是您的接风宴,我自然要去。” 看他这傻得可爱的模样,江锦霜忍不住低头笑出了声。 第199章 “那我们走吧。” 两人稍作整理出了门,站在门前,便能看到远处的海面。 春日的太阳将光洒在海面上,映照出万道波光,让人移不开目光。 江锦霜站在门前,左手忽然被一阵温热给包裹住。 不用猜,只要是漼寒天在他身旁,就知道是对方的手贴了上来。 江锦霜轻轻一笑,眼里也同样倒映着海上的波光,用更大的力气握了回去。 两人的手掌贴得只剩下一丁点缝隙,江锦霜笑着移开了目光,开始朝山下去。 为了不太招人注意,江锦霜在山顶时便用了神力,直接将两人传到了燕归堂前去。 此处来往的人并不多,主要在此的也只是陪同自家掌门前来的亲信子弟。 刚落到地上,一个声音便先传了过来。 “江锦霜!”人还没见到,听到这声音,江锦霜就猜到了是谁。 上官允像是已经等候多时,一看到他们来了,便立马急不可耐地走了过来。 “我现在想打你一顿,你有时间吗?”上官允皮笑肉不笑地问出了声,走近了才发现面前这两人不但是一块来的,居然还亲密地拉着手。 漼寒天第一下便站了出来,脸上满是维护之意。 看着上官允愠怒的模样,江锦霜略作抱歉地笑了笑:“应该不行,待会儿要是吃饭的时候我脸上挂了彩,那可就不好看了。” 上官允此刻一个头两个大,他低头看着两人还未分开的手,脑子里想不通应该是先问清他们这个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是先打了江锦霜再说。 “你个没良心的,”上官允偏过头,“居然敢一声不吭地去送死。” 转回来看着漼寒天此刻如同一头小狼的模样,上官允轻哼一声:“若再有下回,我直接了结你。” 说罢他便转身往堂内走,刚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收回了前面的话:“吓唬你的,来吃饭吧。” 从上官允出现开始到他放狠话,江锦霜其实都没慌过。 相处了这么多年,他好歹也是对自己选的朋友知根知底的。 江锦霜伸手拍了拍漼寒天:“走吧。” 上官允见他们走过来,也一并走了进去。 上次来燕归堂,好像就在昨日。 八年该经历的东西,江锦霜在闭眼睁眼间便度过了。 他望着正对着门口的前方,记忆中的灵堂已经变成了一张长桌。 周殷骞坐在上首,看到他们来,亲切地用手指向了替他们准备的位置:“你们来了,坐那里吧。” 再粗略一看,落座在此的人们,都是些熟悉的面孔。 谢挽卿,上官允,庞师和,念魔情魔。 以及夹在其中有些不适应的李二。 江锦霜带着漼寒天往对方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等来到桌前,看着他们这边摆放着与其他人面前截然不同口味的菜,江锦霜边坐下,边对着周殷骞道,“多谢。” 听到这句谢,周殷骞摆了摆手:“不敢当,准备这顿饭可不全是我的主意,几日前,我们的漼掌门可就已经让我准备起来了。” 几日之前吗? 江锦霜转头看向漼寒天,这才想起他来到人间与对方见到第一面时发生了什么。 忽然起了捉弄面前这人的心思,江锦霜装作严肃的模样。 “我那时脸可是和现在相差甚远,名字也是胡乱取的,”江锦霜想起了收徒一事,忽然心血来潮地压低音量,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师父,您是如何认出徒儿的呢?” -------------------- 天和朝这两字连一起又被屏蔽了,改了一下 第110章 看我 听到江锦霜的这一声“师父”,漼寒天的脸登时就红了起来,他垂下眸子,不先回答问题,而是也同样小声道:“前辈,您别取笑我了。” 看着面前人耳根都红了,江锦霜还是不打算收敛,于是先假装同意,却在开席前最后侧到漼寒天耳边来,吹了吹气又喊了句“师父”。 这下某人可算是彻底呆住了。 江锦霜看到漼寒天因为他的动作浑身顿时变得僵硬起来,用手遮住了嘴边的笑,又装作若无其事般坐端正,直视着他对面的人。 不巧,长桌对面,那人正是李二。 围坐在这群掌门和位高权重的人中间,李二看上去本就有些拘谨,江锦霜这么一看过去,算是彻底把人看得傻住了。 李二抿着唇拿起了手边的杯子,却因为手在颤抖而没拿稳。 李二的这一连串动作可能没太多人在意,可落到了江锦霜眼中,江锦霜眼睛朝下看,心中立马想到了什么。 江锦霜转头看向斜前方,周殷骞坐的位置。 他手藏在桌底下捏了个小小的传音术,只见一道金色的光从桌底下往前方飞,最后落到了周殷骞的耳边。 只见金光消散,周殷骞也朝江锦霜这边看了过来。 想必对方也是了解了李二的窘况,只与江锦霜对视一眼便心中了然,开口道:“诸君今日相会于此,周某万分感激。” 说到这,只见周殷骞拿起了面前的酒杯站起身来:“酒浓情浓,这第一杯,祝我的挚友今后平安顺遂。” 说罢,他便拿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身旁的家仆见状,立马上前来添酒,周殷骞再度举杯:“今日周某替诸君备好了好酒好菜,第二杯,愿诸位在我药谷吃得尽兴。” 第200章 待他喝下第二杯酒,这席才算正式开始。 身边人都开始动筷用餐,气氛也不似先前那般寂静,觥筹交错,在座的人虽少,却都彼此亲近着,满堂都是轻松的交谈声。 江锦霜再度看向李二,发现对方明显放松了许多。 果然是个别扭的性子。 还不等他松口气,随意搭在腿上的手就被人给紧紧握住了。 江锦霜有些意外,等他转过头看过去,却差点与人撞上。 鼻尖堪堪擦过对方的脸庞,只见漼寒天脸上的红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落寞。 “怎么了?”江锦霜见他这可怜样,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软了些。 漼寒天紧紧握着江锦霜的手,垂下眸子低声道:“我想让前辈看我。” 听漼寒天这么说,江锦霜才反应过来,漼寒天指的居然是他刚才为李二解围的事。 想到这,江锦霜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将腿上的手反了过来,用食指轻轻挠了挠对方的掌心。 “这你也要管啊?”江锦霜状似要把手抽出来,“我是看人家一个人拘谨着呢,不管是谁,我今日都是要帮的。” 感受到江锦霜要把手抽走,漼寒天立马伸出另外一只手贴了上去,抬眼一脸无辜的模样:“那您现在可不可以只看着我?” 也许是鬼迷心窍了,江锦霜原本还打算再逗他一会儿的,但看着这人这样一副表情,玩笑话忽地说不出口了。 “好啊,”江锦霜反握住漼寒天的手,“那你要先吃饭,吃完了我再考虑看……” 他正说着,漼寒天就快速拿起了手边的筷子。 这样的速度,已经可以拿出来单打好几十个人了。 看着这人打算一口都不嚼便直吞下去,江锦霜轻笑一声,不住喊住他:“吃慢点,我又不会跑掉。” 漼寒天听了这话,顿了顿,接着又开始大口大口吃着。 作为此次接风宴的主办人,周殷骞坐在上首,心中颇为感慨地扫视全场。 看到昔日的好友们如今依旧情坚,他心中正欣慰着,视线却忽地移到了江锦霜那边。 在那边坐着的,是一个江锦霜,和一个…… 疯狂吃东西的漼寒天? 不知他盯着看了有多久,才缓缓打了个传音术到江锦霜耳边来。 江锦霜正乐着呢,听到周殷骞一句:“你这几天难道不给漼寒天饭吃吗?” 下一刻,周殷骞便收到了江锦霜的回话。 “对,我们今天来就是想把药谷吃空的。” 江锦霜抬头看过去,只见对方无奈一笑。 他拿起一旁的酒杯,朝着上首举了过去,周殷骞也立马心领神会,举起酒杯对着江锦霜。 两人遥遥隔空一碰杯,江锦霜喝下这杯酒,目光再次停留在了漼寒天身上。 酒过三巡,江锦霜发现了一件事。 在所有来宾中,除了不能沾人间酒水的情魔念魔之外,唯一没有碰过酒的,就是漼寒天了。 他念在这小子以前年纪还小,不喝酒倒也正常。 可漼寒天都已经是当掌门的人了,莫非真的没有偷偷喝过一点?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江锦霜拿起自己的酒杯倒了半杯酒,递到了漼寒天面前。 看到递来的酒杯,漼寒天愣了愣,便看着江锦霜道:“前辈,我不喝酒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江锦霜看着此刻这人的表情,居然从中看出了一点求夸赞的意味。 “是吗?不喝酒啊,”江锦霜摇了摇手中的酒杯,仰头将里面的一点酒喝掉,还不忘伸手拍了拍漼寒天的头顶,“乖孩子。” 等到结宴,已经是不知多晚了。 天空一片黑,没有星星,只有一个圆月挂在上面。 江锦霜大口地呼吸了几口,脸上带着红晕,应该是醉了。 “双……江锦霜,”周殷骞出现在他们身后,忽然出声,又觉称呼不妥,改了口才继续说下去,“我把你以前住过的院子收拾了出来,你今晚便歇在那吧。” 江锦霜闻言回头,晕乎乎地有些站不稳,却还是听明白了点了点头。 他转身便走,尽管脚步虚浮着,走的方向倒是没错。 周殷骞看他这模样,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另外一个人已经走上前去把这摇摇晃晃的人给扶住了。 是漼寒天。 两人的脚像被施了法一般往前走,等到周殷骞想出声叫住漼寒天时,面前的两个身影已经走远了。 “漼寒天,我给你准备的……”见他们自己已经选好了,周殷骞偏过头,觉得自己真是管上闲事了,“算了。” 回到江锦霜的住处,漼寒天用肩膀扛着江锦霜的一只手,才把人从外面弄进了屋内。 一路上,都只听江锦霜嘴里嘀嘀咕咕了,却听不清究竟在讲些什么。 漼寒天把人轻轻地放在了正屋卧房的床榻上,闻到面前人身上散出来的酒味,刚要转身出门打点水过来替江锦霜擦擦身子。 可他转身走到卧房门口时,一阵脚步声响后,背后便传来了一片温热的触感。 江锦霜用双手环住漼寒天的腰,头靠在他的背上,嘴里终于说出了能让人听清的几个字。 “别走……” 漼寒天目视前方,喉结上下滚动。 江锦霜把头移开,身子没站直,抬头看了看,却没看到漼寒天的脸。 第201章 他伸出手摸了摸:“不对劲啊,脸去哪了?” 听到这话,漼寒天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面色绯红的江锦霜。 “前辈,您醉了。” 江锦霜一听,不乐意地摇了摇头,字正腔圆地一字一句道:“我没醉。” 正常了没一会儿,他便又整个靠在了漼寒天身上,耳朵贴在了对方心口处。 寂静的夜里,江锦霜忽然迷糊开口。 “漼寒天,是你喝醉了吧,你的心跳得好快,震到我的耳朵了。” 漼寒天眨了眨眼,伸手捧起了面前人的脸。 “前辈,您能听到我说话吗?” 江锦霜从迷糊的状态中醒过来,脸被捧着,理所当然道:“当然能听到。” “我可以……”不等漼寒天问完,江锦霜便闭上眼睛将脸凑了上来。 两人的唇相贴着,漼寒天感受到了一股酒气。 “我想吻你,”江锦霜浅尝辄止,脸上露出一个笑来,“可以吗?” 有了这句话,漼寒天便不再抑制了。 两人从门边一路缠到了床榻边,漼寒天还顺手锁上了门。 房间内酒气弥漫,江锦霜大喘着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脑袋晕晕的,差点忘了自己此刻究竟是在做什么了。 漼寒天的嘴已经肿了一些,见江锦霜忽然愣神,他刚想做些什么,刚开始动弹便被身上人用一只手按住:“别动。” 屋外月光透过窗照进来了些,江锦霜用按住漼寒天的手游走到了对方的唇边,随后轻轻擦了过去。 “脱了。” 听到这一声命令,漼寒天伸手便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可江锦霜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方才的话讲得更清楚了些。 “漼寒天,我要你,帮我脱。” 名字是一个人一生中的第一个咒。 漼寒天确信,从江锦霜再次睁眼喊出他的名字后,他们便再也不会分开了。 正如同此刻,这咒将他们二人相连,永生永世都不会脱落。 听着江锦霜酒醉着,其他的话都含糊不清的,只有说到这个名字时才清晰许多,漼寒天伸手去揽住对方的腰,轻易便把人揽倒在了床榻上。 两人的位置发生调转,江锦霜原本还迷瞪瞪地欣赏着漼寒天的脸,却在意识到对方即将吻下来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漼寒天有些意外,开口问:“前辈?” 江锦霜捂住嘴:“我忘了你不喜欢酒,我嘴里都是酒味,你不要这样。” -------------------- 第111章 结发 漼寒天垂下眸子,眼中的情绪让人看不清楚,更不用说此刻已经醉了的江锦霜了。 “我,喜欢的,”只听漼寒天憋出这么一句,江锦霜便拿开了自己捂住嘴的手。 真的喜欢吗?江锦霜想问问看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可不等他问出口,对方就直挺挺地吻了下来。 酒香在两人的唇齿间流转,江锦霜像是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突然地盖下来,伸出手就要去抵挡住。 但漼寒天是何许人也,认准了要做一件事自是不会轻易放开的。 江锦霜用手抵在对方的胸膛处,下巴却被对方捏住抬起来了些,这样的角度,似乎能更方便漼寒天做些什么。 “你等,等……”趁着对方换气的间隙,江锦霜脑子懵懵的,却还想着要和漼寒天好好协商。 可每次他一开口,只要发出了声音,漼寒天便会用嘴把他要说的话给堵回去。 这么试了几轮下来,江锦霜怒了。 而他的报复办法,便是现在伸手。 轻车熟路地解开了漼寒天的衣带。 果不其然,江锦霜缩回了手,就感受到了身上人动作一僵,看上去没有继续下去的打算了。 正当江锦霜为自己的临场反应沾沾自喜时,只听漼寒天咽了口口水。 “真的,可以吗?” “什么?” 漼寒天没说话,江锦霜只听到了一声极短暂的运转灵力的声音,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下一刻,他知道了。 看着漼寒天的手朝他身上来,江锦霜感受到了从对方手掌处传来的热。 不对劲。 尽管是还醉着酒,江锦霜还是保留着一丝清明,他睁大了眼睛往自己身上看过去,发现此刻的自己居然是□□的。 “漼寒天!” 这下江锦霜总算才搞清楚方才那道灵力声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勤学苦练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把灵力用在这种地方吗?”江锦霜咬牙切齿着,酒劲让他忘了此刻自己也可以用灵力把衣服变回来,只一个劲地用手去扒拉一旁的被子。 而此事的罪魁祸首,漼寒天轻轻应了声。 “是的。” “你……”江锦霜没想到他能如此轻易便承认,刚震惊着想回过头来再说些什么,便被对方伸手掐住了腰。 这一下,直接触碰到了他最敏感的部位。 江锦霜这才意识到,漼寒天方才问的那句“可以吗”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直做到最后,嗅着身上人的气息,江锦霜带着满身的红痕先睡了过去。 那是一种雪松的清香,闻上去让人安心。 隔日,江锦霜被从卧房窗户照进来的阳光给刺醒了。 他艰难地睁开眼,意识慢慢回笼,头痛也随之而来。 第202章 江锦霜躺着没动,闭上眼养神,回想了许久都只记得昨日自己喝了许多的酒。 有些不对劲。 他从前也一次性喝过不少的酒,轻微头痛和不精神都是正常的。 可除了头痛之外,上身的酸痛感貌似更加明显些。 等江锦霜彻底缓过来后,他用手抓住床头的装饰坐了起来,低头便看到了自己身上多得数不清的红痕。 还有几个牙印。 上身是酸痛的,下身是毫无知觉的。 若不是他抬头时看到了漼寒天走进来,江锦霜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仇人给报复了。 漼寒天披着发走进来,身上的衣服也穿得不似平常那样严肃庄重,只是一件极其普通的素衣。 原本刚发现身上的痕迹时,江锦霜是打算好好地给这小子上一课的。 可当他看到漼寒天的脸,江锦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舍得说出责备的话。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漼寒天走过来,“您再躺会儿。” 江锦霜努力地挪动了下身子,最终还是败在了疼痛上。 他索性一动不动,一脸平静地道:“动不了,痛。” 漼寒天愣了一瞬,立马便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 只见他默不作声地走了过来,伸手便扶在了江锦霜的腰上。 温热的灵力自漼寒天的手心传出,轻轻松松地便从江锦霜的腰间传至了他的全身。 虽然这已经是江锦霜第不知多少次想提醒这人要正常用灵力了,但感受到身上的不适感的确被缓解了许多,他便不打算开口了。 “好点了吗?”漼寒天已经坐到了床榻边,两人间的距离极近,江锦霜呼吸着,每次呼吸都好像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雪松香。 “好了,”他将手覆在了漼寒天的手上,叫停道,“记得我与你说过的,不要随意动用灵力。” 漼寒天听了,立马问:“如果是为了您的话,也算是随意动用吗?” 听了这话,江锦霜点了点头:“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以自身为先,不论是不是对我,你都不能这样,知道了吗?” 江锦霜说完便看着漼寒天。 只见对方点了点头,十分自然地说了句:“不行。” 等江锦霜反应过来时,他笑了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是威胁道:“你再说一遍。” 漼寒天温雅一笑,不再开口了。 江锦霜垂下眼,十分无奈地笑了笑:“算了,真是拿你没办法。” 面对着这张脸,江锦霜是打也舍不得打,骂也舍不得骂。 他这是逍遥快活了大半生,到头来却给自己娶了个娇夫君。 说话间,江锦霜注意到了漼寒天披散着的头发,才想起来问:“今日忘记束发了吗?” 漼寒天摇了摇头。 “前辈以前答应过我,会替我束发的。” 江锦霜略微回想了下,没在脑海中想起他说过的这番话。 但不管此话他有没有说过,既然漼寒天都这么明显地发出邀请了,他都是不会拒绝的。 “好。” 桌前,镜边。 江锦霜手上拿着漼寒天的一缕头发,用梳篦将其梳到底,又伸手拿起了另外一缕。 按照着记忆中漼寒天给他梳头的步骤,江锦霜有条理地去复制着对方的动作,直至最后在发冠中插上一根玉簪,所有的步骤才算完满。 江锦霜从上至下地摸了摸被他束好的头发,这才满意地看着镜子道:“快看,怎么样?” 闻言,漼寒天往镜中看去,看到了自己被梳得还挺像个样的头发。 某人本还等着被夸呢,却听坐着的这人忽然道:“前辈,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一句诗。” “什么?”江锦霜将双手搁在了漼寒天的肩膀上,只听对方道,“仙人抚我顶。” 听到这话,江锦霜心中了然,笑着接了下去:“结发受长生[1]?” 漼寒天抬手握上了江锦霜垂下来的手,笑而不语。 “想要长生啊?你是寒月草,说不定活得会比我还要久呢,”江锦霜调笑着,只觉握着自己手的那只手要更紧了些。 漼寒天用着平静的语气:“不会的。” 听他如此说,江锦霜也好奇了起来,将头倾到了漼寒天的脸侧问:“哦?怎么个不会法,说来我听听看。” 江锦霜没有打算追根究底的打算,只是想着逗逗漼寒天。 可对方依旧是什么都没说,就当江锦霜准备站直身子时,漼寒天的脸便蹭上了他的侧脸。 感受到带着温度的的脸庞,江锦霜还碰上了他方才亲手束好的头发,那一瞬间,他的心跳仿佛为这个动作而停了下来。 等他反应过来后,立马便站直了身子,平生鲜有几次地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江锦霜咳嗽几声,用手捂住嘴,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漼寒天笑了笑,也站起身来,走过来毫无征兆地伸手将江锦霜给抱住了。 “你干什么?” 江锦霜正在假装若无其事地看外面,注意力没有用来注意身后,这一会儿忽然被抱住,第一下当真是没料到。 “前辈,就让我抱一会儿,”漼寒天将头埋在了江锦霜的颈窝,说话时语气比平时温柔太多,让人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好,只准一会儿。” 江锦霜说罢,也闭上了眼。 第203章 他就这样被漼寒天以一种半包围着的姿势给箍在了怀里。 此时应该是清晨,一天中最宁静的时刻。 小鸟停在枝头欢叫,叽叽喳喳的声音听上去也是悦耳的。 这样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周殷骞来时,只听屋外传来一道声音,周殷骞就这么大剌剌地从院门走了进来。 “双双,”院门离正屋还有一段距离,周殷骞直到走到了正屋门前才看清里面的情景,两人紧紧拥抱着,看上去难舍难分。 青天白日啊,朗朗乾坤啊,光天化日啊。 周殷骞脑海中一下蹦出来一堆稀里糊涂的话来,但面对着这幅场景,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了,在门口呆愣了许久,转身丢下一句话,“打扰了。” 看着周殷骞明显是有事才过来的,江锦霜有些无奈地推着身上的人:“该放开了吧,都这么久了,你把人都吓跑了。” 漼寒天这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江锦霜低头整理了下有些皱了的衣服,便往外走边喊住周殷骞:“等会儿,你先别走。” 听出来江锦霜可能是在叫自己,周殷骞这才迟疑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怎么了?忽然过来是有什么急事么?” 周殷骞眨了眨眼:“其实,也没什么急事。” 江锦霜点了点头,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念魔来找我,说让你今日午时去阵魔山上找她。” -------------------- [1]:“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语出自李白的《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 …………发出来被锁了,删了一段…… 第112章 去咒 从他们来了药谷,念魔就一直表现出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模样。 情魔说过,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事实,江锦霜没想到的是,这一点时间居然会这么快。 江锦霜听了,双手环胸,有些好笑地问:“这也不算急事?” 原本他来此,便是打算从念魔情魔的口中得点情报出来,周殷骞目光闪躲,口中含糊敷衍两句:“话我带到了,你们自便,自便。” 江锦霜倚在门边,看着这人像逃离魔物一般出了院门,不住回头看了眼屋内的人。 漼寒天也定定地朝这边看来,神色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做过一般。 “你把人吓到了,”江锦霜歪着头,“不对,是我们。” 漼寒天的目光依旧没变,一脸理所当然道:“反正早晚都要知道的。” “知道和见到是两回事,笨,”江锦霜边笑边说出了这个字,他从门边站直身子,抬脚朝院门口走。 听到身后人略有迟钝,江锦霜回过头来,看到某人站在原地不动,便问:“怎么不跟上?” “我,”漼寒天有些不自信,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眼中的怀疑不减,“可以和您一起去吗?” 江锦霜笑着反问:“我若说不让你去,你会不去吗?” 说罢,他转过身,便听到了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只手轻车熟路地碰上了江锦霜的手,刚走出院门,便听漼寒天问:“要不要直接传上山去?我们这样的话,可能会被看到的。” 江锦霜听了,面带疑惑地看着漼寒天。 “听你这话,我怎么觉着,此刻是我强迫着你呢?” “不是的,”漼寒天走出几步,语气里带着些委屈的感觉,“我怕前辈会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只要前辈高兴,我怎样都可以的。” 听他这明显与平日不一样的声线,江锦霜忽然挣开了二人牵着的手,毫无征兆地用这手捏住了漼寒天的下巴。 岁月流淌,时光在每个人的身上都留下了刻骨铭心的痕迹。 江锦霜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漼寒天的脸。 他离开的这些年,这人长了个子,长了胆识。 这些都是正常的,唯一不正常的,也是江锦霜此刻百思不得其解的。 刚才那样的话究竟是谁教这小子说的? 但不得不说,他江锦霜还真就是吃这一套。 “不准装可怜,”江锦霜轻咳一声,只听身后响起灵力的声音,他面前的场景便已经变了个样。 面前的情魔手里提着个篮子,像是没料到会有人忽然出现在此,硬生生地被吓了一跳,竹篮都掉到了地上。 漼寒天附到江锦霜耳边,轻轻应下:“好,我不会装可怜了。” 情魔捡起掉在了地上的竹篮,有些意外地问:“你们怎么这么早来了?我记得念姐不是说……” 不等他说完,他身后便出现了另外一道身影。 看着念魔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江锦霜还一个字都没说,便听对方开口:“跟我来。” 情魔回过头问:“这么早就开始谈正事了吗?” 念魔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只留下一句:“你也过来。” 两人两魔来到了半山腰处,此处面前树林开阔,比起山顶,还更靠近海面些。 从他们来此,已经过了有一会儿了,念魔一直都只是在沉默着看着海。 除了偶尔有风穿过树林吹得树叶作响,此处的其余时间都安静得可怕。 像是不清楚为何他们要在这里默不作声地待着,情魔先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念姐,您……” 念魔听到声音,快速转头朝情魔那边看去。 第204章 她的眼神如同一把锐利的刀,情魔看到后,立马抿住了唇,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不过好在有情魔先开了口,念魔这才转过身来,看着江锦霜问:“等很久了吧,感觉无聊吗?” 结束了沉默的等待,江锦霜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听念魔嘲道:“撒谎。” 情魔也像是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略有些震惊地站在一旁,却没出声。 “等来等去,究竟等不等得到,都还是未定数,”念魔握紧了拳头,像是要把憋在自己心中的所有情绪都宣之于口,“魔契竟都拦不住你,阿融也是,你也是,全都要等去了才让我知道。” 念魔的嘴唇颤动着,身上的魔气因为情绪起伏而缓缓外露,她眸中闪着泪花,再多的狠话重话都不知如何说了。 最后,只听她问:“你那时,不痛吗?” 想起方才念魔那斩钉截铁的一声“撒谎”,江锦霜也没打算隐瞒什么了,点了点头答:“痛。” “知道痛了,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呢?”念魔刚问出口,就立马想到了什么,“是为了阿融,还是为了你的妹妹?” 江锦霜点头,又摇头。 “是为了她们,却又不止是为了她们。” “所以,你就要去封印魔尊?”念魔咬着牙问,说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我承认,你的确足够狠心,用自己的神魂将魔尊封印住了,可你好好想想,封印用的是你的神魂,而你现在重新活了过来,封印难道还会在吗?” 听到这话,江锦霜忽地一滞。 自他复生,月神都从未提及过有关封印的事情。 万物有因才会有果,他回来了,封印便也会随 着他神魂的脱离而消退。 直至回到八年前最初的那样,封印松动,魔尊临世。 本以为回来后,他们需要对抗的只有江言枫一人。 可没想到的是,至今为止,事情貌似都毫无进展。 “我知道,就算今日我把你绑在这山上,一遍一遍地与你说不要去沾染和魔尊有关的事,你也是不会听的,对吧?”念魔忽地露出一个笑,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脖颈,“那今日我们便将知道的事全部告知于你。” 只听她话音落,脖颈上立马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咒印。 情魔没反应过来:“什么我们?” 他刚问完,一黑一白两道咒印便出现在了他脖颈上。 之前见识过这咒印的功效,江锦霜料到接下来这两个魔会如何,立马出声叫停:“我有更好的办法。” 情魔闻言连忙摆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疯狂点头。 念魔这才停下来,站在原地不动,看上去是同意了江锦霜的提议。 施咒者往他们身上打下咒印,修为需要远远在他们之上。 既然咒印可下,那便一定有办法可解。 江锦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开始将自己浑身的力量运转起来。 魔尊,江言枫。 不知他们的力量,能不能压得过神力呢? 想到这里,江锦霜忽地抬手朝着情魔,眸中是无比的坚定。 神力离体,金色的光仿佛无穷无尽般从他的掌心涌出来,落到了情魔的头顶。 地上出现了一个光阵,那两个咒印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露了出来在情魔的脖颈上放大了快速旋转着。 神力抛下几根锁链般的长条,两个咒印被神力紧紧捆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削减着自身的光芒。 只见属于魔尊的那个咒印慢慢消失,直至最后全然不见。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使用神力,一回生二回熟,江锦霜还不能很好地掌控好力量,他看着剩下那个泛着白光的咒印,差点就要收不住手了。 漼寒天的声音自他身侧传来,对方将手覆在了他的手上,十分轻柔地道:“我来吧,前辈。” 江锦霜收了神力,这才想着能不逞强还是不要逞强。 反正他已经灭了一个咒印了,剩下一个江言枫的咒印,应当不是漼寒天的对手。 果不其然,看到白色的光环被轻松摧毁,情魔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脖子,要不是顾着念魔还在场,他都要扑上去给面前这两人一人亲上一口了。 不一会儿,两魔身上的咒印被彻底清除,但念魔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缓和多少。 情魔沾沾自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您笑一个嘛,这咒印都没了,我们以后就自由了,多好啊。” “不要高兴太早,”念魔适时提醒,“这个法子虽然可以去掉咒印,但他们也一样会察觉到发生了什么。” 去掉咒印,施咒者那边也会有提醒。 听到这话,情魔忽地止住了笑。 江锦霜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腕,毫不在意地安慰他们:“没关系,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毕竟,我此次回来,就是要找他们清算的。” “听上去容易,”念魔叹了口气,终于能够毫无顾虑地问,“说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想要问的事有许多,无数的问题在江锦霜脑海中闪过,他却只挑了其中一个问:“江言枫那时与魔尊做交易,他答应将漼寒天、阿雪和我献祭给魔尊,我想知道的是,魔尊许诺他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闻此,念魔愣了愣。 江锦霜看向一边,发现情魔也罕见地露出了这样严肃的神情。 第205章 “我从第一次见他开始,心中就感觉不舒服,”念魔细数着自己知道的事,“阿融死时孤身一人,倒是不见他有多么珍视。” 下一刻,只听她道:“可那年,江言枫跪在魔尊面前,求的却是让魔尊替他复活阿融。” -------------------- 第113章 神格 在亲耳听到真相前,江锦霜曾无数次设想过,一个人如果宁愿筹谋这么久,忍辱负重地与魔尊为友,为的究竟会是什么? 江锦霜思忖良久,给出的答案也只有权与力,仅此而已。 可如今看着念魔的嘴一张一合着,他却有些不自信了。 “为了,我母亲?” 念魔的嘴动了动,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忍,仿佛一时没想好该如何开口。 “没错,”情魔的喉结上下滚动,接着补充,“江言枫来了魔界,在圣桥前跪了十几日,后来他便当着我们的面,求了魔尊。” 江锦霜听情魔口中更为细致的描述,还是觉得对此事有一种不真实感。 那可是江言枫,从他手刃自前真人时便能看得出,且不说他是多么的嫉恶如仇,却也是货真价实的眼中容不得看不起他的人的。 跪下来,去乞求吗? 江锦霜的脑海中渐渐出现了一副画面。 漫天的红雾里,江言枫失魂落魄地跪在魔尊面前,迎着对方手下不解的目光,亲自解开了他打下的,可以用来保护人世的那层封印。 想到这里,江锦霜的思绪越来越乱,所有的不解与疑惑交织着,让他看不清事情的原本。 可此刻,他还没有问出他最想知道的那件事。 “既然如此,”江锦霜没察觉到,此刻他的语气都有些不坚定了,“我便还有一事想问。” 念魔像是猜到了什么,目光中流露着“果然”的情绪,却只是开口:“你问吧。” “他,去求魔尊,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江锦霜说话一顿一顿,却早在心中想好了接下来他要做的事。 若是江言枫是在仙魔大战时才与魔尊沾染上的话,那江锦霜便可以先放过他。 一时兴起,头脑一热,维系他们之间的那条血缘关系总会有理由替这人找补的。 可并不是,只见念魔摇了摇头:“是在阿融死后,不到两年。” 墨凌死后,不到两年。 “所以,你们别告诉我,就连当年的仙魔大战,也是他们谋划好的。” 在听到对面两魔的回答后,在江锦霜心中,他对此人仅剩的最后一丝情谊也彻底消散了。 “是,他们为了让江锦雪的消失更加合理,所以才选了这么个法子,”念魔徐徐解释,“按江言枫的话说来,江锦雪失踪后,你是最不会善罢甘休的一个,他索性亲手直接将人送到了魔界。” 听到这里,江锦霜的心中渐渐泛起一股恶心。 他不理解,世间怎么会有人能够伪装到如此地步。 装成疼爱儿女的父亲,再眼都不眨地将自己的骨肉拱手让出。 不论江言枫是为了什么,单凭江锦霜此刻听到的这些,都够他直接去静清宫把人砍上好几回了。 可偏偏,是为了墨凌。 江锦霜站在原地,整个人像被一团火笼罩着,却有一个人在一旁不停地浇水,火烧起来,水又将它灭掉。 渡霜也在颤动着,仿佛在为她与兄长的命运而鸣不平。 良久,四周寂静,只听江锦霜忽然开口问:“漼寒天,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可不等漼寒天回答,下一刻,江锦霜话音一落,便见周边忽地一黑。 他们抬头看去,天空不知何时黑了。 此刻分明还不到正午。 曾与魔尊共事了几百年的情魔敏锐地嗅了嗅空中的气息,立马反应过来道:“不对劲。” “好像是魔……”情魔四处看了看,转回来与他们说话时,忽然呆住了。 “江锦霜,”情魔抬起手,眼中些许迷茫,“你的额头好像在发光。” 说话间,剩下的人与魔也朝他的额间看去。 那道金色的神印,在这昏暗的树林里,在这无光的人间,开始闪起了光。 江锦霜伸手摸向了自己的额头,只听天空中传来一连串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吾回来了,你们这群蝼蚁,都等着给吾死吧!” 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着,石块像是被控制住了飞向空中,开始朝一个方向汇集去。 山上的草木被浓烈的魔气腐蚀,很快,整座山上的生物就失去了生机。 一道金光忽然从天而落,来到了江锦霜的耳边。 抱幽的声音从中传来,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速来试炼场。” 江锦霜抬眼传达:“抱幽让我们速去试炼场。” “好。”念魔轻轻应下,二话不说地拽着情魔的手臂往旁边走了几步,顷刻间,两人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江锦霜刚要念咒传送,便看到了一旁被递过来的剑。 他的动作一滞,只听漼寒天道:“前辈,请您带上我的剑。” 江锦霜想了想,不理解他忽然来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便问:“为何?” “因为怕,”漼寒天把南词放到了江锦霜手中,“我想让前辈带着我的剑一起,这样我会放心些。” 看着漼寒天认真的目光,江锦霜没有丝毫的迟疑便召出了渡霜,他放心地将这把承载了江锦雪的剑交到了对方手上,下意识地收好了南词:“好,我们走吧。” 第206章 等飞到了试炼场边上,看到漼寒天手拿着渡霜,江锦霜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点不对劲来。 灵剑认主,不会轻易让他人拿捏,可为何他会如此轻易地将南词给收了起来? 不等他多想,便听上空传来魔尊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里啊,”空中的黑气慢慢化作人形,变成了站在试炼场上的一个巨人,“不枉吾等你的神魂从吾身上抽离等了这么久。” 江锦霜熟练地召出了南词,眼睛死死地盯着魔尊看。 果然,只要他复生,魔尊便会失了控制,再次卷土重来。 在黑暗中,唯一亮着光的东西是最耀眼的。 魔尊眯了眯眼,在看清江锦霜额间的神印后冷笑了一声:“呵,成神了?” “是,”江锦霜将剑拿起,直指魔尊,“我来是为了要你的命。” “要吾的命?”魔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得癫狂,“哈哈哈哈,要不要吾帮你回忆回忆,你之前都是怎么死的啊?” 江锦霜听了魔尊的话,正不打算应答,只听试炼场中心传来了抱幽的声音。 “魔尊,你可别猖狂,”抱幽抬着头,眉目间尽是黑气无法掩盖的锐气,“你说的那几次,只有他一人与你对抗,而这次,你来得可不巧了。” “只有他一人如何?加上你们这些杂碎又如何?”魔尊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将目光停在了抱幽身上,忽然来了一句,“你看上去可真眼熟。” 魔尊对着抱幽的方向伸出手,三条黑线便顺着他的指尖飞了出来,其中两条分别捆住了念魔与情魔的脖颈。 “念魔,情魔,还有你,吾该叫你什么呢?”魔尊控制着剩下那条黑线朝抱幽去,“梦魔,还是逃跑的神仙?” 接风宴设在昨日,来此赴宴的人们都还未走。 这两个称呼一出,在场众人的脸上顿时增了些意外之色。 江锦霜明白“梦魔”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却不理解魔尊后面说出口的的那个称呼。 但很快,魔尊便一脸戏谑地观察便了在场人的表情,嘴没个把门地道:“你的这些朋友莫非都不知道这些事吗?比如,和你的昔日神友一同作战时,是谁临阵脱逃,被我削去了一半神格才狼狈逃走?” 此话一出,即便是在灰压压的天空下,江锦霜也见抱幽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见魔尊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江锦霜皱着眉,抬起剑直往魔尊的命门刺去。 恰好此时魔尊正分心,见剑尖没入对方体内,江锦霜却发现这剑如同刺入虚空一般,没有刺中实体的感觉。 果不其然,只见对方的伤口化作模糊的一团,江锦霜眼疾手快地将剑抽了回来,伤口便变成了最初那般,完好无损。 魔尊的这具身体,并非实体。 但尽管是气体,魔尊也是硬生生地被神力灼烧了一刻。 他低下头,与江锦霜对上了视线。 江锦霜看到了,那眼中燃烧着的浓浓恨意。 “魔尊,你说得没错,”魔尊一时被江锦霜吸引了注意力,抱幽便借着这个机会飞跃到了空中,“我当过神,做过魔,所以今日我也有一定要做成的事。” 江锦霜抬起头,看着空中的抱幽浑身散发着金光。 “你知道为何,我那时在清水镇会选择背叛你吗?”抱幽身上的金光化作了无数根锐利的尖刺,不由分说地便打入了魔尊的体内,“你本是世间恶欲与仇恨的载体,这点的确无人能改。” 魔尊非实体,寻常武器自然是伤不了他,可江锦霜看着从抱幽身上不断飞出的金色尖刺,冥冥中感受到了一股怪异的熟悉感。 “可你沉沦于这些恶欲中,自己也被这些肮脏的东西同化,变得不可理喻,这样的你,简直比最低贱的东西还要低贱。” 听抱幽陈述着背叛的理由,魔尊还未察觉到打入他体内的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作用,便面露杀气地伸出手:“你想死,吾成全你。” 可下一刻,他便忽地愣住了。 伸手的动作一顿,抱幽见状,露出一个笑容来:“怎么,现在才感觉到不对劲吗?” 魔尊张着嘴,不顾自己已经开始缩减了的身型:“你做了什么?” 抱幽笑了笑,等到最后一根尖刺打入魔尊体内后才开始解释:“算是还了你对我的‘恩情’,昔日,你打散了我的一半神格,应该是很喜欢这个东西吧?” 江锦霜惊讶地看着魔尊的身体慢慢缩小,抱幽这才说出那些尖刺究竟是什么东西:“既然你如此喜欢它,那我便把剩下的这些全都给你。” 说罢,抱幽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江锦霜想要去接,却见另外一个身影先将人接住了。 看着庞师和怀中的抱幽散尽神格而暂时失力的模样,江锦霜被震撼到了。 原来,还有这样一种办法。 散尽,神格吗? -------------------- 第114章 替命 面对着这样一个对自己来说无足轻重的人,魔尊原本是压根不把抱幽放在眼里的。 可当他的身躯被抱幽那所谓的神格消减得几乎要与寻常人一般时,他才开始怒吼着,伸手便朝庞师和打去。 “你怎么敢,你居然敢!”魔尊的魔气遍布浑身上下,让人无法近身,“都给吾去死!” 黑气如同洪水猛兽般向空中两人袭去,江锦霜见状,几乎是想也不想地便提剑飞身上前。 第207章 魔气的速度极快,眼看着就要穿透了江锦霜的脊背,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色的屏障忽地出现在了他身后。 江锦霜喘着粗气,右手在短时间内强行开启屏障,再加上这样一大团魔气的侵袭,两力相撞,巨大的能量波动已经将他的一只手给震麻了。 “他在这里会很危险,庞师和,你们先走,”江锦霜对着底下的庞师和嘱咐完这句,回头便见魔尊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身后。 那种距离,一人一魔间不过相隔几步而已。 魔尊冷着脸,伸出手将手掌贴在了屏障上。 魔气顺着他的手掌爬满了大半个屏障,金光被掩盖住,江锦霜见这阵势不对,连忙拿着剑往旁边飞去。 下一刻,屏障应声而碎,只剩下飘在空中的点点碎光。 “想跑?”魔尊飞在空中,见庞师和怀抱着抱幽往别处去,正准备继续追过去,就听身后传来了江锦霜的声音,“别看了,你的对手是我,魔尊。” 江锦霜手举着剑,顺势朝着魔尊劈了下去。 原本他这一击,是要将神力注入其中再砍向魔尊的,可不知为何,在他即将要注入力量时,却感受到了其中充盈的灵力。 察觉到剑里灵力里夹杂着神力,江锦霜劈完一剑后立马往后撤。 寻常灵剑在使用时,也只会保留主人的一部分力量,可此刻江锦霜手中的这把剑,里面的力量汹涌澎湃,若是导出来,甚至可以压过千百人。 想到这里,他向下找寻着漼寒天的身影,想对这剑的情况问个究竟。 可魔尊似乎不想给他这个机会,江锦霜向下扫了一眼便转了回来,回头的那一刻,魔尊又默不作声地逼到了他面前来。 “就凭你,也想杀吾,”魔尊抬起手来,脸上的笑容阴鸷邪性,额间的魔印也一闪一闪地冒着红光,“吾告诉你吧,今日你们谁都没办法拦住吾,人间,吾将拿下了。” 听他这话,像是预示。 江锦霜惊于此魔的自信程度,也笑了笑:“那就看看,我们谁更胜一筹。” 魔尊看着江锦霜,眸中闪过一些惊讶,那眼神仿佛是在透过江锦霜在看别人,随后他才点点头:“你果真是回来了。” 只听他话锋一转:“不过,吾倒是很好奇,你要如何杀吾呢?” 空中两人对峙着,互相不让。 江锦霜愣了愣,面对这突发情况,其实他也并未做好准备。 不过面对敌人,露怯是最大的忌讳。 江锦霜抬起剑,作出一副迎敌姿态,眉目间神采飞扬:“那就请魔尊,拭目以待。” 此话一出,空中一金一黑两个身影顿时开始打了起来。 力量相撞,余波也影响到了在场其他人。 “大家先撤到试炼场外,别被伤到!”漼寒天抬头看了看打斗阵势,立马反应过来提醒其他人往外撤,自己却拿着渡霜飞到了江锦霜身侧来。 此刻帮不上什么忙的人都退至了试炼场外,场上空中,唯留三个身影。 魔尊正与江锦霜打得不可开交,看到漼寒天来,他收了手,装作意外地挑了挑眉:“怎么,知道打不过吾了,会死得很难看,还搬了救兵?” 江锦霜抽回剑,往旁边扫了一眼,便问:“你来干什么?” 漼寒天眼神坚定:“帮您。” 虽然在这种情况下,两个人一同对付魔尊的确会比一个人来会好,但不知为何,江锦霜手握着力量充盈的南词,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是他在将要失去某些东西之前才会有的一种预感。 “顾好自己,知道吗?”虽然江锦霜还有许多问题想问漼寒天,但面对着魔尊,他也只能暂时作罢,漼寒天实力不凡,有他相助的话,也许能够更快解决魔尊。 漼寒天轻应了声“好”,便听到魔尊问:“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在吾面前还敢闲聊,是看不起吾吗?” 一到这种时候,魔尊就偏爱突然袭击,刚才与这魔打了这么久,江锦霜也算是摸出了点经验来了,听到魔尊如此说,他立马提醒一句:“闪开。” 两人分别朝侧边飞去,恰恰好与魔尊打出的这一击相擦而过。 原以为加上一个人,局势会有些许逆转。 可魔尊一开始明显是隐藏了实力的,他像是起了玩心,只想着先逗逗自己的猎物,再将所有的猎物一同杀死。 见漼寒天来,魔尊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索性不再装下去了,大大方方地开始释放全力。 江锦霜吃力地对抗着力量大开的魔尊,震惊于世上居然会有这样强大的魔。 他之前对上过的魔尊,要么是对方身负封印, 要么是面对着对方的不完全体。 这次与完完整整的魔尊对打,也算是他此生第一次了。 灰色的天空中,锃亮的剑光闪个不停,整个试炼场都弥漫着魔气,让普通人根本无法近身。 再次与魔尊缠斗那么久,江锦霜都未曾近过他身,这样下去,就算加上一个漼寒天,他们再打上几天几十天也未必能打出个结果来。 打了这么久,正当江锦霜与魔尊心照不宣地暂时休战时,江锦霜用余光看到了漼寒天。 他原本完好的皮肤上,此刻却满是魔气灼出来的伤痕。 可见之处都尚且如此,看着衣服遮盖处若隐若现渗出来的鲜血,不用猜都知道那伤痕应当是遍布了漼寒天全身。 第208章 “怎么回事?”江锦霜用一手给两人辟了个屏障,他对漼寒天被魔气灼伤的事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会……” 不等他问完,就见漼寒天抬手指了指他身后。 江锦霜回头看去,有了漼寒天的提醒,他便刚好迎下了魔尊的这一击。 “还敢分心?”魔尊晃了晃手,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脑海中满是方才漼寒天浑身带伤的模样,江锦霜咬了咬牙,开始十分勉强地与魔尊对打。 但很快,江锦霜渐渐落了下风,他才意识到,心有杂念的话是不可能打败面前这个精力无穷的魔的。 他手握着剑,额间的汗已经开始往脸上流。 要找一个办法,能够尽快控制住魔尊。 不,是尽快打败魔尊。 忽然,一个人说过的话再次来到了他耳边。 “江锦霜,你该决断了,”江锦霜看着面前的一小簇灵力,这是庞师和的法术,里面传来的却是抱幽的声音,“魔尊杀不死,但却有一种办法可以压制住他。” 抱幽像是怕江锦霜不信,还在后面添了个时限:“永远。” “什么办法?”江锦霜边回应着抱幽边躲避魔尊的攻击,只听抱幽道,“交出你的神格。” 听到这话,江锦霜下意识地愣了一瞬。 是啊,神格。 魔尊见准机会,正要朝分了神的江锦霜袭来时,漼寒天正正好挡了过来。 察觉到身前的状况,江锦霜这才继续回归战斗状态。 抱幽的话依旧没停过。 “你还记不记得,我与你说过的,你的神印是个什么模样?” 江锦霜抬头看着魔尊,看到了对方额间闪着红光的魔印。 他的神印,和魔尊的魔印长得一模一样。 “因为你与魔尊乃双生魔神,世间有邪念,也必定会有相同的善念去压制,这样下来才会维持住平衡,你知道吗?” 这下江锦霜听懂了。 他与魔尊,一个为善,一个为恶。 而且,单从方才抱幽献出神格便能看出,用此法来对付魔尊是有效果的。 江锦霜轻声对那一小簇灵力道:“我知道了。” 只是献祭神格而已。 若他所为能够彻底绝了魔尊这个后患,人间太平。 这样,天上有没有神,就再也不重要了。 “等会!”因为被魔气影响,庞师和从试炼场外偷偷放进来的这小簇灵力也快要支撑不住了,其中抱幽的声音断断续续,“你千万不能死……你记得……因为……就会重来。” 声音到这里就彻底消失了,灵力被空中的魔气打散,消失不见。 虽然从抱幽方才一顿一顿的话中听不出什么,但此刻的江锦霜实在顾不了太多了。 魔尊现在只活动在药谷,便能有如此大的影响。 若不小心让他去到别处,那造成的死伤可就是无法计量的了。 还有漼寒天。 江锦霜想着对方满身的伤口,从方才开始心中就一直不是个滋味。 想到这里,他收了剑。 魔尊见状,笑着问:“怎么,才发现打不过,要开始向吾求饶了吗?” 江锦霜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而是闭上眼睛默念着法咒。 魔尊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索性停了下来看江锦霜究竟要做什么。 “你说的对,”江锦霜慢慢睁开眼,“我的确杀不了你。” “既然你知道,那还不……”魔尊还笑着,双手和双脚却被不知从何处来的几条金链给锁住了。 金链从天上来,看不清源头。 在江锦霜说话间,他的身后已经出现了数不清的金色尖刺。 那些金刺汇在一起,看上去就好像是孔雀的尾羽。 直到此刻,魔尊看着这熟悉的场面,像是想起了自己在抱幽那儿吃过的瘪,开始挣扎了起来。 “你敢!你敢!”魔尊剧烈挣扎着,魔气将他整个包裹住,快要把金链给腐蚀掉,“吾会杀了你的,就算是死,吾也一定要拉你垫背。” 说实话,这其实是江锦霜第二次听到魔尊如此歇斯底里地威胁他了。 上一次,他的确是死了。 而这次,输赢可还未定。 趁着金链还未被腐蚀干净,魔尊还被束缚着,江锦霜便毫不犹豫地将身后的神力一道一道地打入了被魔气包裹着的魔尊身体里。 魔尊发出惨叫声,金链消失的速度更快了些。 “你给我去死!” 江锦霜浑身的神力都用来剥离神格,等同于是自己也被禁锢在了原地。 下一刻,只见魔尊挣脱了金链,倾注浑身剩下的力量化作一团黑气朝江锦霜袭来。 那样的速度,再加上江锦霜此刻的状态,他根本躲不掉。 魔气如同一把利剑一般穿透了江锦霜的胸膛,那浓烈的魔气扑面而来,窒息的感觉却在下一刻消失殆尽。 奇怪。 为何不痛,也没有任何不适感。 魔尊拖着残余的魔体回头看,当他看到江锦霜毫发无伤时,傻眼了。 “你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可不等魔尊探个究竟,江锦霜身后剩下的金刺便毫不留情地刺向了他的残躯。 神格被尽数打入了魔尊体内,围绕在整个试炼场的魔气瞬间消失。 “为什么?为什么!” 第209章 魔界的大门再次打开,将这个虚弱的魔体吸了进去。 因为拥有着南词,江锦霜即便浑身神力尽失,也依旧能用灵力将自己好好地渡至地面。 察觉到场内魔气消失,在外面等着的人们都走了进来,纷纷对面前的场景感到震惊。 江锦霜一落地,才想起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 他抬头往天上看去,远远只见漼寒天身着白衣,身上却平白多了个大血窟窿。 -------------------- 第115章 遗言 试炼场内吵吵嚷嚷,人们走进来,却只顾着关心江锦霜的状态。 空中的漼寒天摇晃几下,像是止不住地吐了口血。 江锦霜见状,一个怪异的猜测在他心中升起,有了这个想法,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在那瞬间都要停止了。 “不……”周殷骞走了过来,听江锦霜嘴里蹦出这么个字来,看了看他周围才问,“你在这不什么呢?对了,漼寒天呢?” 可此刻的江锦霜什么都听不清了。 他失了神力,只想拿着南词卯足了劲地往空中那人身边飞去。 可不等江锦霜靠近,漼寒天便先失力往地面落去。 一人一剑往下坠,江锦霜只看准了一个方向,飞过去后稳稳地接住了漼寒天。 渡霜有灵,不必江锦霜特意去接,在察觉到他靠近时便化作了一把小剑钻进了江锦霜身上。 方才隔得远,只能粗略地看到漼寒天身上的伤。 可现在人就在江锦霜手上,还不等回到地面,江锦霜低下头看着漼寒天身上的伤口,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一个约莫六七寸的血窟窿,伤口边缘还有魔气在往外侵蚀着。 伤口处血肉模糊,里面的血肉往外翻着,血流个不停。 一个好好的人,能弄出这样的伤口,除了魔尊最后拼全力打出的那一击外,再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魔尊明明是冲着他来的,可到头来他平安无事,漼寒天身上却有了伤口。 这是伤害转移,用一命替一命。 江锦霜颤抖着嘴唇看了看场内的人们,他不愿在此停留,几乎是想也不想地便带着漼寒天飞身往阵魔山上去了。 临走前,他还给周殷骞丢了个传音术。 “阵魔山。” 周殷骞抬起头看到两人离开的身影,将江锦霜的话转告抱幽后便上了山。 江锦霜抱着人来到山顶,火急火燎地才进了屋,等到他把漼寒天放置床榻上时,手上的重量一轻,他才后知后觉。 这人好好地长了这么些年,个子也往上窜了,怎么会这么轻呢? 看着漼寒天腹部不停被魔气腐蚀外扩的伤口,江锦霜只能一手握着南词,另一只手将里面的灵力导出,最后用在漼寒天身上。 看着源源不断的灵力被传回漼寒天身上,屋外也传来了些脚步声。 这伤口淌了一路的血,几人在屋外看到这留了一路的血迹便猜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可当他们来到卧房内,看到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漼寒天时,无一人开口。 那是一种可怕的沉静,房内只剩下江锦霜不停传输灵力的声音。 可这明显是行不通的,让他人的灵力流经自己的身体,再大量地传出去,加上此刻江锦霜的状态,周殷骞看了一会儿,总算是忍不住了。 “江锦霜,”周殷骞抓住江锦霜那只用来传灵力的手,劝导着,“你先停下来,我们可以一起商量对策。” 可看着漼寒天已经没了血色的脸,江锦霜愣了愣,便依旧固执地继续自己的动作。 血腥味遍布整个卧房的角落,在场的几人虽没能亲眼见证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他们是可以确认的。 这个伤口根本无人可治。 这样浓烈的魔气,寻常人就算是不小心沾上一点都会吃个大亏。 就算漼寒天实力强悍,当时是有机会躲开这一击的。 可此刻躺在此处毫无生机,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的人不是他吗? 庞师和见状叹了口气,只道:“没有神力护体,再这样下去,你不怕走火入魔吗?” 不知是不是传过去的灵力有了效果,听到“走火入魔”这几个字,被指责的当事人江锦霜还没有任何反应,床上的漼寒天倒是先睁开了眼。 漼寒天浑身没动一下,只用眼睛粗略地扫了眼目光所及的地方,接着便用他那虚弱至极的声音道:“劳烦各位先行回避。” 几人听了,也不再留在此打扰这两人,十分快速地离开了屋子,不知是谁还带上了门。 江锦霜颤抖着手,想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输灵力。 漼寒天闭上眼,费劲力气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笑来,宽慰道:“前辈,停下来吧,没用的。” “你闭嘴,”江锦霜咬了咬牙,“等你好了,我再跟你算账。” 听到这话,漼寒天忽地咳嗽起来。 腹部的伤口不见好转,他这一咳,将先前返上来的血给吐了出来。 “停……停下来吧,”漼寒天像是意识到了自己时间不多,即便是口中呛血也要说服江锦霜,“只要您还活着就好。” 听到这里,江锦霜心中就升起一股火气。 他想开口,可眼泪比话出来得更早。 “谁让你自作主张,”江锦霜放狠话,“漼寒天,你就不怕我以后再也不信你了,不怕我恨你一辈子吗?” 第210章 这话虽然听上去凶狠,与之随行的泪水却给它大大打了折扣。 漼寒天收了笑,抬起自己的手想要去触碰对方的脸庞,可手停在半空中,就被江锦霜先握住了。 感受着床上人已经趋近冰冷的手温,江锦霜再次往漼寒天身上传导着灵力,边问出了自己的猜想:“你那时把剑给我,是知道魔尊来了之后,我一定会死吗?” 漼寒天闻言摇了摇头,脸上的疲倦之色更加明显。 “不。” “那你告诉我是为什么,”江锦霜抛出一个离谱的设想,“总不会是你临时起意,才把自己的命都留在这把剑里。” 听他这么说,漼寒天只是摇了摇头。 过去这么久了,那样多的灵力传进来,却只如同漏了洞的木桶一般往外漏。 漼寒天的伤口不见任何好转。 江锦霜绝望地丢下了剑,用双手握住漼寒天的手,再将头放了上去。 除了墨凌死时,他还是第一次哭得这样难抑。 “别哭,”也许是醒来后消耗了太多力气,漼寒天有气无力地想要出声安慰,见无济于事后才说出了想替命的原因,“因为,我不想,也不能再见您死一次了。” “什么?” 江锦霜听到这个回答,反问:“难道就让你去死吗?” “死了,就算了吧,”漼寒天慢慢闭上了眼,还要把最后一句话说完,“您不要想我。” 他说完这话,顿时失了生机。 江锦霜握着漼寒天的手,泣不成声。 此刻,江锦霜才意识到,生命消逝的速度竟然如此快。 他们还来不及说什么话,便已经有人先行一步了。 想着漼寒天遭受的无妄之灾,江锦霜舍不得放开对方的手,连哭声都带着对命运不公的嘶吼。 “为什么,为什么……” 过了一会儿,加上沿路的失血,此刻漼寒天的尸体已经凉透了,不等他继续宣泄心中情绪,江锦霜只觉手中一空。 他惊讶地低头望去,只见漼寒天的尸身忽然泛着光。 那样高大的身躯,就这样在江锦霜的眼皮子底下,缩成了小小的一株寒月草。 江锦霜颤抖着手将那株小草拿了起来放到手心,如同五百年那般将它捧了起来。 听到屋内的动静,外面的人重新进来,他们没看到房内漼寒天的身影,周殷骞看到了跪坐在地上痛哭的江锦霜,再一看,又看到了他掌心处的那株草。 “这里是怎么了?”周殷骞皱着眉,只听江锦霜忽地停了下来,只是平静地问,“周殷骞,我记得你和我说过,药谷的土有灵性对吗?” “是倒是,”周殷骞留了个心眼,“不过你要做什么?” 江锦霜不说话,他麻木地站了起来,拿起一旁的南词,脚步虚浮地出了门。 周殷骞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走了许久,江锦霜都不曾想起自己还能用灵力。 他麻木地向前走着,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药园牌匾。 漼寒天是寒月草,他不会死的。 只要把他种下去,等几天,几月或是几年,只要他能回来。 江锦霜就这么想着,来到比较空的一处土地前,轻轻地将寒月草放在了一旁的地面上,接着转了回去,开始徒手在地上刨着坑。 泥土进入他的指甲缝,他的两只手都变得脏污起来。 周殷骞来时,正好看到江锦霜在地上一耸一耸地用手刨坑,心里顿时被酸楚占满,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拿着的草,是漼寒天吗?”江锦霜木然抬头看到自己面前的周殷骞,点了点头后继续低头刨坑。 “我知道你不好受,”周殷骞开了口,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让江锦霜看开些,便停了嘴,也帮着一块刨坑。 他们刨出一个小坑,是看上去刚好能种小花小草的小坑。 江锦霜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泥土的手,在拿起寒月草之前还仔仔细细地把双手在自己的衣服上蹭干净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草种进坑里,又用手将旁边堆起来的土拂过来,慢慢将草固定住了。 “你想好了,”周殷骞适时提醒,“能像漼寒天这样化作人形的灵草,可是很难养起来的。” 江锦霜垂着头看着此处孤零零的小草,想起了它这些年是如何长大的。 初神的神力,再加上神界上百年的雨露滋养,才长成了这么一个漼寒天。 “想好了,”江锦霜拿起了剑,在那一刻,眉目间的悲伤一扫而空,他站起身来,转头朝周殷骞叮嘱,“我还有一事未与人清算,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劳烦你先帮我照顾他,好吗?” 第一次听江锦霜如此客气疏离的语气,周殷骞点了点头:“就算你不交代,我也定会照看好他的。” 有了周殷骞这句话,江锦霜稍稍放下了心,他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 可当他转过身时,脸上瞬间变了幅神情。 -------------------- 会种出来的,是he哒 第116章 噬魂 自己是如何走出药谷又来到静清宫的,江锦霜已经记不清了。 他心中憋着一股抒不出的气,就这样盯着前方拿着剑,不顾沿途任何人的阻拦,一路闯进了静清宫。 昔日的同门,曾一起练过剑学过课业的弟子们,此刻都拿着剑,挡在了江锦霜面前。 第211章 弟子们原以为这样一个毫不客气闯进来的人,只是一个前来自寻死路的亡命之徒而已。 江锦霜提着剑,沉默地望着挡在他前方不到三丈的弟子们,脸上的表情已经趋近麻木了。 “让开。” 江锦霜低着头,说话时才有人注意到他的脸。 “慢着,”那人收了剑,伸出一只手拦住身旁已经进入备战状态的弟子,忽然朝着江锦霜问,“您,不是少宫主吗?” 此话一出,人群哗然。 这个在众人心中已经死了八年的静清宫少宫主,此刻却忽然复生站在了他们面前,任谁看来都会觉得震惊。 更何况,虽说是少宫主,但只要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他的来意,似乎不单单是回来叙旧这样简单。 “少宫主?”江锦霜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一路上来的面无表情终于被打破,“你们可真是抬举我了。” 他能稳在这个听上去无比威风的位置,说好听些,是沾了江言枫的光。 当年静清宫宫主的一子一女强得各有千秋,见两人年少成名,那时还有人对赌过,赌最后这个门派最后究竟会落到谁的手上。 可这些猜测只过了一小段时间便湮灭在了市集中,人们谈论的焦点变成了另外一件事。 那便是失踪的江锦雪。 对此事虽有人连道可惜,他们认定了江锦雪凶多吉少,不知不觉中便把她划出了少宫主候选人的名单。 此事尘埃落定,大多数人都是欢喜的。 江言枫宣布少宫主身份的那天,漫天大雪。 江锦霜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面对着对自己女儿的行踪一脸无所谓的江言枫,问他为何不派人去找。 “这江湖就这么大,一个人究竟能失踪到哪儿去?”江锦霜顿了顿,察觉到江言枫的平静,心中大抵也明白了些东西,最后他只问,“您当真,一点都不在乎吗?” 那时的江言枫是如何回答的,江锦霜依旧记得那句话。 “霜儿,我知道你心中难受,但你要记得,千万不要为了小事而搅乱大局。” 彼时静清宫的影响力还远没有如今在江湖的大,真要算来,只能说是所有门派里还算中规中矩的一个。 大局,江锦霜曾以为是江言枫不愿让他事情闹大,而影响了江湖中人对静清宫的看法。 现在看来,所谓的局,说的不过是此人亲手定下的局。 两人意见不合,那日大雪天,新雪将每条路都赋予了亮眼的白。 江锦霜乘着风雪,独自一人离开了静清宫。 他在人间找了十年,再加上死去的这八年。 江锦霜抬头看着被风吹得鼓动的家旗,心中不禁感慨,自己竟已经离开这么久了。 真要算来,这也是十多年来,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如此想要回到静清宫来。 看着面前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江锦霜淡然开口:“我数到三,自行避开者,可活。” 听到这话,弟子们各自交换了眼神,一阵细小的交谈声过后,有人识相地推至一边,但更多的都还是站在原地,不打算避让。 大概了解了这些人的想法过后,江锦霜点了点头,他拿起剑,呼吸之间便将这群人打散。 江锦霜回望了一眼倒在他身后七零八落的弟子们,一言不发,兀自往里面走去。 弟子们倒在地上,有的哎呦喊疼,有的还想着爬起来去追江锦霜。 江锦霜并未对他们下死手,只是对他们挡路的行为略作惩戒。 因为他此来的目的并非肆意杀生,而是报仇。 江锦霜提着剑,一脸凶相地在静清宫内走动,不管弟子们认没认出来他的,几乎都在避着他走。 按照他对此处的记忆,江锦霜一路找了好几个江言枫可能会出现的地方,都没能找到对方的身影。 随便找个人问更是不可能,待他几乎找遍了整个宗门后,才抬头看向远处的,他从未想过那人会出现的地方。 紫竹阁傍着君雪峰,幽静雅致,是历代少宫主的住所。 江锦霜沉默着来到了紫竹阁,果然在偏房的窗边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不知是不是这人心里有把握,当江锦霜找到江言枫时,对方正倚靠在窗边,面前还放好了一壶冒着热气的茶。 茶杯内热气腾升,也许茶是新泡的。 在江锦霜来之前,此处虽只有江言枫一人,可此人面前却是摆好了两杯茶。 茶杯内的茶水是满的,无人饮过。 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江言枫将目光移至江锦霜身上,脸上毫无意外之色,只是像寻常父亲对待孩子那般,轻轻道:“你来了。” 江锦霜没有与这人叙旧的打算,十分直接地问:“是你自裁,还是让我动手,选一个吧。” 听到这两个选择,江言枫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他拿起面前的一杯茶,抿了一口才慢慢问:“我若是都不选呢?” “好办,”江锦霜几步上前,十分自然地将剑抵在江言枫的脖颈处,剑锋将对方的皮肉割开一道小口子。 念着两人间几乎没有的那点情分,江锦霜十分善解人意道:“杀你之前,我给你留下说遗言的时间。” 感受到被剑割出的伤口,江言枫吞了口口水,他向来平静的脸上掠过一刻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他便将这情绪掩盖过去,开始转移话题笑着问:“这剑不是你的吧?” 第212章 听他问这样无关痛痒的问题,江锦霜歪着头,重复了一遍:“想来你是有耳疾了,那我再说一遍,我只让你说遗言。” 江言枫抬手捏住剑,笑得无奈:“反正我都是将死之人了,多说一句少说一句的,于你而言都无甚差别吧?” 江锦霜没说话,拿开了剑,江言枫便自顾自地偏头看着窗外。 桂树还没开花,此刻只能看到满树的绿叶。 “如此火急火燎地要来杀我,”江言枫拿起茶杯晃了晃里面的茶水,“让我猜猜,莫非是我们的漼掌门出了什么事?” 魔尊出现在药谷,阵仗虽大,但个中细节,在药谷的许多人都未必能知。 而江言枫远在静清宫便能如此精准地猜出漼寒天出了事,想来也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当时有人在场,不仅看到了漼寒天身上的伤,还提前江锦霜一步来了静清宫通风报信。 “你的手都伸这么远了,又何须问我呢?” 听江锦霜说完,江言枫摇了摇头:“他出不出事我虽清楚,但我想问的是,漼寒天死了吗?” 说到最后这句话时,江言枫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轻快,让人听了生厌。 “看你的表情,他莫非真的死了?”江言枫轻笑两声,一脸幸灾乐祸地喝了口茶,完全像换了个人似的,“那就好办了。” 江锦霜虽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不等他防御,江言枫能做出的事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说话间,地面上竖起无数根尖刺,每根尖刺上都透露着魔气,还有几根浮在空中的刺,刺尖全部对准了江锦霜的身体。 “耗费力量去封印魔尊,的确是个好办法,”江言枫放下茶杯,再次转了回来看着江锦霜,满脸玩味,“魔尊再也出不了魔界,你也失了神力,漼寒天还死了,真是令人快意啊。” 江锦霜强忍着心中的怒火,随意地扫视了下围绕在自己周围的魔刺,决定先按兵不动。 他倒要看看,这个从他进来开始便装柔弱的江言枫,此刻才暴露自己的真正面目,究竟是要做什么。 “我看,你的漼寒天可是为了救你才替你死的,”江言枫伸手指了指那些魔刺,“若你乱动,被它们刺到了,没有神力护体,那可是会死的。” 江锦霜闻言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怕死吗?” “你怕不怕死我不知道,”江言枫站了起来,边朝江锦霜走边说着自己的理解,“不过我猜你的相好以命换下来的这条命,你不会舍得丢掉的。” 正说着,就见江言枫迫不及待地拿出了一张符咒。 江锦霜站的近,一眼便看到了这符上的图案。 但很奇怪,他江锦霜虽算不得举世奇才,却能轻松画出仙门现有的所有符箓。 可他偏偏认不出面前的这张符。 察觉到江锦霜探究的目光,江言枫晃了晃手中的符:“怎么,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江言枫的脸上带着危险的笑:“噬魂符。” 虽然江锦霜大抵能猜到这符应该不是什么好物,但他还是被这人的想法惊到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张名为“噬魂”的符,接下来应该是要用在江锦霜身上了。 “你也那么爱你的母亲,”江言枫用另外一只手理了理江锦霜额角的头发,满目温情,说出的话却是寒冷刺骨,“即便没了魔尊,我也找到了另外一个办法。” 江锦霜面上波澜不惊:“什么办法?” “我要让阿凌重新活过来,”江言枫自豪地张开双手,“用你的神魂。” -------------------- 下一章正文完结啦 第117章 眉眼 江言枫满脸都写着理所当然,那神情自若的模样,仿佛刚才那番话并非出自他的口中。 紧紧围绕在江锦霜周围的魔刺像是有了生命,它们不停地随着江言枫的情绪波动而舞动着,狂欢着。 看着面前人几乎疯魔的模样,江锦霜只觉得他方才说过的那个“爱”字当真是刺耳无比。 “真要论起来,你貌似也很爱她,”江锦霜嗤笑一声,却满脸都是对可怜人的怜悯,“你这么爱的话,那怎么不用自己的神魂呢?” 听到这话,江言枫愣了愣,像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般,手中的符箓悄然飘落在地,他低下头,目光停留在被魔刺割破了的符纸上,脸上表情瞬息万变。 看着江言枫的眼神,那一刻,这人仿佛变作了许多个不同的人,很快,他忽然用手紧紧扶住自己的头,双目紧闭着,从喉咙深处发出可怕的嘶吼声。 趁现在这个机会,江锦霜快速地观察了下周边的环境。 这些遍布在地面上看似没那么可怕的魔刺,对于此刻还算虚弱的江锦霜来说,碰到了便是必死无疑的。 而且就算他不被魔气杀死,身前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江言枫呢。 如果这条命是江锦霜自己的,那他大可像先前那般,豁出一条命都不轻易低头。 可偏偏江言枫的猜测是对的。 漼寒天用自己的命替了江锦霜的命,再加上当时断断续续从传音术中,他听到抱幽说的“千万不能死”,心中大概也能想明白所有的事了。 江锦霜与魔神共同存在于这世间,人神魔鬼四界大概在一开始时都还相安无事。 但后来鬼主起了祸心,魔尊见状,也在心中种下了一种名为贪婪的种子。 第213章 为了对抗鬼主,神界折了许多仙,而在这个关头上,魔尊又掀起反潮,人间生灵涂炭。 在那场可能见不到头的斗争中,江锦霜还记得最终的结果。 魔尊被暂封魔界,神界大伤。 几乎所有的神明都逝去了。 而过了这么多年,纵观魔尊闹过的几回事,全是在江锦霜出世之后才发生的。 这样看下来的话,魔尊的确是有法可以永远封印的,但在这个基础上,还要施加一个条件。 那便是江锦霜不能死去。 若身载可以与魔尊对抗的神力的他再次转世,那么加诸在魔尊身上的封印便会再一次脱离。 这样来来回回,所有人为之努力的,不肯放弃的便轻易成了泡影。 江锦霜轮回几世,魔尊便能兴风作浪几次。 面对这样的可能性,如果一定要有一个结束的话,那他宁愿是从现在开始。 让人间被魔尊摧残的可能性,能少一分是一分。 所以他的命已经被系在了尘世间所有人的身上。 不能死,也要当着这个疯子的面全身而退的话,江锦霜看着江言枫疯魔的模样,脑海中忽然间想到了点东西。 江言枫痛苦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头,那响声传来,这人下手的力道重得仿佛是在打别人一般。 “呵……”江言枫重新抬起了头,露出了自己最不稳定的模样,在刚才这样短的时间里,他的眼睛便布满了血丝。 不难想象,此人方才究竟遭受了怎样的磨难。 “真是多嘴,”江言枫捡起了地上已经失效了的符纸,手中生出火焰,毫不留情地将符纸烧成了灰烬,江锦霜看着他,却发现对方又自然地拿出了一张噬魂符,“本来也没指望一张符就能拿下你。” “你问我为何不用自己的神魂去复活阿凌?”江言枫歪了歪头,此刻看上去还像个正常人,“因为,等她回来,我希望她见到的第一个人会是我。” 听这人还不知情地幻想着墨凌回来的场面,江锦霜不由得想到了他在魔界与诛融见过的最后一面。 漫天光点,带走了墨凌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丝气息。 魂都已经散了,人怎么会回来? “你的命是我们给的,”江言枫围着江锦霜走了一圈,仿佛在审视自己的猎物,“现在这个关头,为人子女的,不是应该多为自己的父母考虑考虑吗?” 江言枫摊了摊手,面上摆出一副不为难人的表情:“若你不愿,我也不会强求,只不过我有些心急,这样吧,事不成的话,每过一个时辰我便往你身上打一根刺。” 魔刺在江锦霜身边蠢蠢欲动,只要等它们的主人一声令下,便会狠狠地往江锦霜的皮肉中扎去。 “这些小东西可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温柔,”江言枫随手捏起了一根魔刺,眼神里透露出威胁,“好好想想,如果你听话,我就……” 不等他把话说完,江锦霜就已经在脑海中构想好了自己要说的话。 从始至终,江言枫都一直维持着这幅虚假的模样,要在这种状态下和他对上,还不清楚对方实力究竟如何,江锦霜大概率讨不到什么好。 而此人唯一一次失态,也是最容易任人拿捏的时刻,便是江锦霜方才质疑他的时候。 质疑他的爱,便能让江言枫短暂陷入疯魔状态。 说实话,开口前,想到江言枫对待墨凌的前后态度,江锦霜只觉心中恶心。 人没死时不管不顾,死后又作出一副深情模样来。 给人看,人看了唾弃,给鬼看,鬼也会直呼恶心。 只是不知,江言枫做的这些是给谁看的。 他自己吗? “我有些事想问,”听江锦霜忽然插嘴,江言枫竟也不恼,做足了一副豁达的模样,点头道,“你问。” 江锦霜酝酿了一会儿,大概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情况,才缓缓开口:“既然母亲是被魔尊杀死的,那为何您不去找魔尊寻仇,反而是与他结盟呢?” 听到这话,江言枫的脸陡然冷了下来。 江锦霜勾了勾嘴角:“除此之外,我还想问的是,母亲当时病危,为何都不见您去看过呢?” 江锦霜问完,露出一副等待答案的乖巧表情。 可这样的表情似乎是刺痛了对方,江言枫颤抖着嘴唇,先挑了后面那个问题回答。 “因为那时,我意外发现她是魔界女,阿凌不向我解释,我们才闹了一回。” 这样的回答,的确能够对上那时两人的紧张关系。 江锦霜想起墨凌临终前还在不停地喊着江言枫的名字,嘴不受控制地问:“魔界女?” “是人就可以好好对待,是魔界女的话,就不……” “江锦霜,”江言枫双手握拳,忽然直呼面前人的大名,看他那表情,明显是又不高兴了,“在我回答你之前,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是如何得知阿凌的死因的?” 墨凌死后,江言枫对外宣称的是她久病不愈,因为是魔尊的手笔,就连当时围在床前的这对兄妹都不曾察觉到不对劲。 久病不愈,这样拙劣的死因,江锦霜竟也信了那么多年。 不过提起这个,江锦霜又想起了自己之前未曾回答过的,江言枫在客栈幻境中问出的那个问题。 “你和魔尊的计划,母亲的死因,”江锦霜细数着江言枫问过的问题,最后开始故作玄虚,“这些我都知道,想让我告诉你,我是如何得知的吗?” 第214章 说了这么些,可谓是吊足了某人的胃口。 见江言枫沉默着,反正这已经是两人见的最后一次面了,江锦霜也没想着要瞒什么,便自然地说了下去。 “这些,都是她们亲口告诉我的,”江锦霜抬眼看着江言枫的脸,笑了笑,“怕你不知道她们是谁,用我一起说给你听吗?” 江言枫吞了口口水,迟钝地露出一个笑:“你可别告诉我,是江锦雪和阿凌。” 江锦霜垂眸,没有反驳。 “亲口告诉你?”江言枫开始找他话里的漏洞,“你怎么可能见到阿凌,托梦?还是说,你亲自去魔界见到她了?” 抛出这几个可能性,不等江锦霜回答,江言枫便自顾自地否定了这些答案,开始懊恼自己为何要天真地与江锦霜聊这些。 “看来我真是傻了,居然还相信你的话,”见江言枫摇了摇头,江锦霜忽地承认,“看来您不愧是当了这么多年的静清宫之主,看问题的角度都很刁钻,却又全是对的。” 听江锦霜这句有的没的的话,江言枫眯了眯眼睛:“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江锦霜十分自然地与江言枫对视着,丝毫不害怕触怒了对方,“托梦是真的,我去魔界也见到了,我的母亲。” 听到这八成是胡说的回答,江言枫却沉默着,好一会儿才反驳道:“给你托梦?” 他的语气中透露着十分的不相信,江锦霜见状,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动手捏了个小法术出来。 蓝色的灵力从他指尖溢出,升到空中来慢慢来到了江言枫的面前。 江言枫垂眸看着这小光点,警惕地问:“这是什么?” “看你不信,我今日便做好人做到底,让你看个明白。” 江锦霜都这么说了,便相当是引导着这人往坑里跳了。 如此明显的陷阱,但坑里的东西又那样重要,引得江言枫不得不跳。 “你若敢骗我,”江言枫冷笑一声,伸出手握住那一点灵力,“我便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一瞬间,蓝色的光瞬间笼罩了江言枫全身。 面前光芒打到了江锦霜的脸上,他看着江言枫,满脸都是轻松的神色。 这道法术能给江言枫的,可不只有江锦霜想让他看到的那些东西。 等到光芒褪去,那段记忆这人也应该看的差不多了,江锦霜才出声问:“如何?还觉得我是在骗你吗?” 江言枫沉默着抬起了头,他看着上空的房梁,许久才笑了一声。 “不重要了……” “绝对,要小心的人……” 江言枫忽然闭上眼睛,又将头低了下来,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两句话。 慢慢地,周边魔刺消退,地面恢复了平整,江锦霜拿起了剑,开始作迎敌姿态。 “绝对要小心的人,”江言枫睁开眼,看到魔刺消失都没有太大反应,他看着江锦霜,不死心地问,“她说的,是我吗?” “不论是人还是魔,死后都会留下魂魄,”江锦霜没有直接回答他,“你猜猜看,如果母亲的魂魄一直跟在你身边,她看到你做的那些事后,会不会恨你。” 江言枫做的那些事,无非是残害忠良,顺带出卖了自己的尊严,舍弃了子女。 这些都是一个人做人最起码要拥有的,江言枫就连这些都没了,江锦霜顿了顿,继续问:“若你是二十多年前的你,那么你会选择原谅你自己吗?” 答案显而易见。 江言枫低头笑着,从江锦霜这儿看去,只能看到他抖动着的肩膀。 “恨?”江言枫笑得停不下来,“对啊,阿凌恨我,你也恨我,那些被我害死的人,应该都会恨我的吧?” “但,我刚才说过什么来着?”江言枫抬起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给人一股怪异感,“我说过的,若你敢骗我,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只听他话音一落,几道猛烈的力波便扫了过来。 对付同等实力的修士,江锦霜的这点功夫还是够用的。 只是不想此人竟然如此愚昧,就算听到了自己死去的妻子亲口说的话,也固执地认为对方是还爱着自己的。 江言枫打了几下,这才看到四周,发觉出不对劲来。 他将左手掌心朝下,用着肯定的语气问:“看来你刚才并不只是想让我看到那些没用的东西,还在那法术里做了些手脚吗?” 江锦霜将剑拿至身侧,稍稍反驳:“不对,不是动了手脚,我只是把你的魔力封住了,这样下来,我们便能公平决斗了不是吗?” “公平决斗?”江言枫笑了笑,忽然划开了自己的掌心,只见他仰头喝了口自己的血,身上的部分血肉瞬间绽开,魔纹从他的脖颈爬到了脸侧,让寻常人见了,定会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用血咒强行撑破江锦霜施下的法术,此举有违天道,轻则让人短寿,重则当场爆体而亡。 要真是与这样的亡命之徒对上,江锦霜才算是真的蠢货。 可今日此人像是铁了心地要让他有来无回,在看到他偏头看着门口时,江言枫便抬手用魔气封住了门。 看到那一大片汹涌的魔气,江锦霜想离开的脚步顿了顿,他转回来看着这个此刻面目可憎的江言枫,只笑着问:“我骗你什么了?” “我的阿凌,不会恨我,”江言枫抬起手,眼中只剩下最后那一点留给墨凌的温情,“所以,还是像最初那般,用你的神魂,来换我的阿凌回来。” 第215章 听到这样幼稚可笑的想法,江锦霜已经没了心思与他分辨清楚事实了。 想要复活墨凌的这个执念已经在江言枫的心里扎根,此刻无论是谁来,只要有人妄图将这执念拔除,便会惹得江言枫暴怒。 江锦霜嘴里说着“随意”,眼睛却死死盯着对方的心口。 他只有这一击的机会。 见江言枫抬起手,江锦霜紧了紧自己握着剑的手,可不等他攻击对方,就感受到了胸前的一阵暖意。 江锦霜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心口前正冒着光。 他分了神,江言枫便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扑了过来。 那一刻,生与死之间只差一步。 那泛着光的物体从江锦霜胸前的衣服里冒了出来。 直到此刻,江锦霜才发现,这居然是墨凌用来给他留字的那块淡黄布条。 布条快速变换形态,变成了一柄长剑,生生地刺入了江锦霜面前人的心口。 剑没入心口,感受到疼痛,江言枫便瞬间停了下来,嘴里开始不停地冒着血液。 他有好几次想张嘴,想说的话却全被血沫赌住。 江锦霜呆呆地看着他胸前的长剑,又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心口。 “母亲。”他轻轻唤了声,却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有了方才的那熟悉的感觉,此刻江锦霜才明白,墨凌所谓留给他的最后的法术痕迹,并非是那布条上的字,而是布条本身。 这剑带着墨凌的最后一丝气息,毫不留情地刺入了江言枫的心口。 这力量的波动究竟来自于何人,江锦霜清楚,与墨凌相守相知了这么多年的江言枫自然也清楚。 江言枫重伤,已经不能维持现在的这幅模样,他慢慢变了回去,心口却还是插着这把剑。 “呃……呵……”江言枫猛然后退几步,最后跌坐到了窗边,他最初坐过的地方。 血流个不停,墨凌的这一击,就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江言枫痛呼着,就连呼吸声都重了许多。 他脸色渐渐苍白,却只转头看着窗外的桂树,满脸都是意外。 “怎么,会是,你?” 江言枫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地问出了这句话,接着失了力,整个人往桌上倒去。 被摆整齐的茶杯和茶壶被他推到了地上,茶杯依次落地碎开,最后留下一地水渍,显得桌边人更加狼狈。 “为什么,为什么,”江言枫伸手去碰那长剑,手心都被割伤了,却还是没有想把它拔出来的打算,他只是一直问着,但根本没人能够回应他,“你真的,恨死我了吗?” 说到这里,江言枫又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只见他往身后的床榻侧躺过去,那个方向,似乎刚好能够偏头看到桂树。 “我错了吗?”这话像是在问江锦霜,又更像是问不在此处的墨凌,江言枫闭上眼,“你连我的梦中都不曾来过,看来,你当真是厌我了。” 他朝桂树伸出一只手,像是想要折一根枝下来。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江言枫看着桂树,忽然呕出一大口血来,几乎是勉强地念完了后一句,“莫,莫,莫。[1]” 江言枫的的手停在半空中,春风里,他的眼睛闭上的同时,手也很快垂了下去。 方才还扬言要噬魂复生发妻的人,此刻就这样狼狈地在床榻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江锦霜往前走了几步,心中始终平静不下来。 直至今日,他失去了他所有的血亲。 大部分人都会将这样用血脉连接起来的关系,看作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江锦霜曾经也这样想过。 明明大仇得报,可他想象中的喜悦并未如期而至。 看着床榻上的江言枫,江锦霜心情复杂地走近了几步,跪下朝这具尸身拜了三拜。 一拜,还肉身。 二拜,听父命。 三拜,恩断义绝。 江锦霜停在最后一拜中,久久才想起要起身。 他用法术整理好了江言枫的遗容,亲自去静清宫祠堂前敲了丧钟。 对外,他称江言枫与魔尊勾结,后魔尊被封印,此人于静清宫内畏罪自裁。 一时间,江湖中人对此事众说纷纭,许多人不信高风亮节的前静清宫主会做出这样的事。 消息刚放出的那段日子,有不少人宣称要亲眼见见宫主的尸身。 这群人气势虽盛,却在江锦霜派出人去镇压后顿时逃了个没影。 江言枫死后,江锦霜接任了静清宫宫主,加上他镇压魔尊的事被传了出来,一时间,风头较先前更盛,几乎再无人敢提有关江言枫之死有多么蹊跷。 又过了两年,江湖才迎来了新一轮的秋山试剑, 此次刚好轮到了天月门主办。 漼寒天死后,为了不招致江湖动荡,江锦霜便放出了漼寒天须闭关的消息,天月门一切事宜便暂由庞师和代理。 江锦霜一早便收到了庞师和的邀请,带着静清宫的参赛弟子来了天月门。 此次秋山试剑举行得如火如荼,看着场上冒出的新鲜面孔们,人难免感景伤怀,江锦霜也想起了以前的事。 往日的记忆在江锦霜脑海中掠过,他活了这么多年,一时理不清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今的他走到高位上,却落得孤身一人。 第216章 江锦霜站在高处,风吹个不停,他听到身后传来了庞师和的声音。 “一个人在这干嘛呢?”庞师和脸上含着笑,仿佛发生了什么好事,来替别人传话,“抱幽说他找你有事。” “这么高兴?”江锦霜平静着开口,才反应过来这人后面说的那句话,“抱幽找我?找我做什么?” 庞师和笑了笑,伸手捏住了江锦霜的肩膀,将他掰向了某个方向,话里留了东西:“不知道,你去不就行了?” 江锦霜被这人推搡着往前走了几步,才想起回头问:“抱幽现下在哪?” 庞师和笑着指了指前方:“栖霞阁。” 听到栖霞阁,江锦霜的呼吸滞了一瞬,但他尽力掩盖着自己的情绪,继续装作若无其事般点头:“我知道了。” 栖霞栖霞,不知是何人取了这个名字。 每当江锦霜来此,都能刚好看到天边绚丽的晚霞。 霞光照在他的脸上,渡霜经过的地方泛着冷气,照得人越发孤寂。 等江锦霜来到了栖霞阁前,远远地便看到了站在崖边的那人。 待他走近,抱幽听到脚步声转了过来,笑着道:“你终于来了。” “听说您找我?”江锦霜停了下来,便听抱幽笑了声,对方双手环胸,“药谷有位贵客,我拗不过这位客,他说他一定要见你” 客人? 听这人的语气,江锦霜猜不到什么样的人才能被抱幽称作是“贵人”,他缓慢地看了看左右侧,却没发现任何其他人的身影。 下一刻,抱幽轻道一声:“来了。” 一道清冽的声音穿过这久远的等待,终于传到了江锦霜的耳中。 “前辈。” 江锦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隔了好一会儿后才转过身去。 他怕这是幻觉,更怕所有希冀在事实面前被摧毁。 可这次,真的不是幻觉了。 霞光下,漼寒天笑着的模样,就是江锦霜心中的一整个人间。 江锦霜开了口,心跳得像是鼓声一般。 “你还知道回来?”江锦霜颤抖着嘴,憋了好半天才憋出这么句话。 漼寒天垂眸笑了一声,江锦霜不再说话了,而是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对方心领神会,走过来将人抱进了怀中。 霞光下,两人相拥。 “我再也,”漼寒天将人抱得更紧,几乎是承诺般地说完了后半句话,“不会松手了。” 江锦霜笑出了泪水,他将自己的下巴垫在漼寒天的肩上,轻应声:“好。” 倏尔抬头,却撞上了对方的眉眼。 -正文完- -------------------- [1]出自陆游《钗头凤·红酥手》 宝宝们,终于要说再见啦。 打下这些话的时候,心里真的好感慨,我还打开后台确认了好多遍,才告诉自己真的已经完结了。 高三集训的时候,我脑子经常放空,偶然间就想到了一个名字——寒天。 那时时间有多,我便拿起了纸笔,为这个名字配上了一个姓氏,漼寒天就此诞生。 我当时看这个名字,脑子里就不自觉地冒出了修仙这个词。 “哇,漼寒天,听上去就像是个修仙的耶。” 后来每当我有空时,就会在纸上写下新的灵感,而我们的双双,江锦霜这几个字,是我想了好几天才定下来的。 有了这两个名字,我便开始增加设定,纸上也慢慢地出现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名词。 这份热情一直持续到我联考,我将这份设定收了起来,直到大一下期才再看到它。 不知怎的,当时头脑一热,看着纸上的这两个名字,我便开始打开电脑,敲下了属于他们的开端。 没有大纲,只有一些零碎的设定,马马虎虎地上传了几章后,我便抱着试试的心态申请了签约。 好消息,通过了。 坏消息,没大纲。 捏着手里的一份不超过两百字的简纲,我麻木了。 一开始单机写文,动力少少,更新也很慢。 后来我遇到了你们,当我看到文章下的第一个评论时,终于支棱起来了。 写了这么久,如果不是宝宝们的陪伴,估计按我的臭毛病,应该不会这么快完结的。 感谢我的睡一会儿宝宝,鹭鹭,还有你说啥宝宝。 我们的这一段缘分到这里就暂时搁置,等到以后,我们肯定会相伴更久的。 (带着霜霜和漼寒天一起):“江湖再见!” 第118章 独身[番外] 雪一连下了几日,庭前的树枝上挂满了雪,往下耷拉着,仿佛即将要被压断。 庞师和手中端着一个木质托盘,盘中放着一盅药。 他端着药走过长廊,地面被他踩得“咔咔”作响,却在迎来下一个转角时,撞上了刚好前来的另外一人。 上官允背着手,看到庞师和后挑了挑眉,他他先行停下了脚步,目光移至那盅药时,才在这冷极了的冬日开口:“他还没醒吗?” 上官允一开口,空中出现了些白雾。 庞师和闻言点了点头,抓住托盘两侧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已经烧了三日了,一直不见好转。” 厚厚的一层雪终于压断了树枝,粗壮的树枝被被轻柔的雪击败,此刻正如同死去了一般落在地上。 听到庞师和的话,上官允皱了皱眉,抬头望向侧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第217章 “所有能用的药都用上了……”庞师和担忧着开口,“周殷骞和抱幽也正为了药谷的事焦头烂额,他们来不了,我们就真让漼寒天一直这样下去吗?” 江言枫得势,再加上有倪掌门的助力,两人兴风作浪,此时正在失了周弥先的药谷横行霸道。 上官允闻言摇了摇头,他也和此刻的庞师和一般,深知漼寒天的重要性。 江锦霜死了,他那时死都要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来护住的人,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折在他们手里头。 要不然按江锦霜性子的话,没能替他看好人,到时几人阴曹地府相见,江锦霜说不定会气得回来找他们的麻烦的。 庞师和话音一落,便听廊前转角处传来了几声不知究竟是何人的喘气声。 两人顺着喘息声看去,看到了正用手扶着墙走的漼寒天。 来人衣着凌乱,头发也披散着,俨然一副刚从病榻中出来的模样。 上官允皱了皱眉:“你怎么出来了?” 漼寒天扶着墙大喘着气,抬起头时面带潮红,眼睛里却是满满当当不可磨灭的戾气。 “江言枫在何处?” 听他这么问,庞师和端着托盘,有些不悦地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见面前这两人没有打算回答的打算,漼寒天闭上眼睛,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气息。 “你身子尚未大好,还不能……”庞师和刚想劝上几句,就被上官允伸手打断了。 “先别说话,”上官允指了指漼寒天浑身散发出来的力量,庞师和这才反应过来漼寒天的不对劲。 灵力参杂着某些不知名的力量不停地往外泄,将漼寒天包裹得严严实实,整个人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进”的模样。 谈话间,漼寒天扶墙的手忽地不受控制地一用力,加上灵力外泄的作用,墙面都轻易被他的指尖给钻破了。 墙面落下一点碎石,漼寒天浑身颤栗着,不知究竟是怒火难平还是冻成这样的。 眼见这家伙倔得不行了,庞师和松了口,不再劝他,而是吩咐一旁经过的下人去取了件斗篷来。 “我可以告诉你江言枫在何处,”庞师和刚想将托盘交由他人拿着,商量般开口,“你先穿上衣服,喝了药再……” 托盘被乱飞的灵力打翻,庞师和也被这灵力打得脱了手,眼见着药碗滚落在地,漼寒天用手扶住头,额角青筋暴起,眼睛红得不似寻常。 一瞬间,无数的灵力乱流从漼寒天身上涌出,上官允立马反应过来用灵力支了个罩子挡在了几人身前。 乱流在几人身侧擦身过,漼寒天已经脱力瘫坐在了地上。 他颤抖着,拼了命地用手捂住脑袋,仿佛在抑制着某种难言的苦痛。 庞师和见到漼寒天如此模样,顿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头摆摆手叫退了周边的人。 他回过头来,脸上多了几分忧色。 上官允忙着对付从漼寒天身上出来的乱流,他用余光瞥了瞥庞师和,也觉察到了对方的情绪。 “怎么了?” 庞师和咬咬牙,心中某种感觉越来越熟悉。 因为他曾见过的,这种模样。 是人即将入魔的表现。 不顾上官允的提问,为了不拖累旁人,庞师和打定了主意,开始思考该如何让漼寒天沉静下来。 虽然他也不敢确信,单靠他一人,是否能够将暴走了的漼寒天从人魔边界给拉回来。 隔着屏障,看着漼寒天虚弱的模样,庞师和这才想起了个物件。 他在身上摸索着,拿出了当时为了方便给漼寒天换衣服而取下的玉佩。 带着余温的海棠花玉佩静悄悄地躺在了他掌心,庞师和咬咬牙,想了想还是决定豁出去了。 他一只脚踏出了上官允的法术范围,就听上官允高声问:“庞师和,你做什么?” 只要离开防御法术,就算是再学艺不精的人也能看明白,被这些灵力乱流打中,即便不受重伤也会让人难受许久。 暂且不顾身后人的质疑,庞师和旁若无人地用两根手指举起了玉佩,用着最轻柔的声音对着地上人开口。 “漼寒天,你看这是什么?” 灵力流擦过庞师和的衣物,轻易在他身上割出了好些口子。 漼寒天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在万分痛苦间隙抬起了头,看到了足够稳稳将他拽回来的物件。 小巧的玉佩悬在空中,还不等它被击中,所有灵力流就像是被人控制住了一般绕开它去了。 周围的灵力气息越来越弱,庞师和眼见这个办法有效果,便一鼓作气往前几步将玉佩放到了漼寒天面前。 再见曾经日日夜夜都可相见的物件,漼寒天似乎暂时忘记了疼痛,只呆呆地捧起自己的双手,如同承接最神圣的东西一般,接住了江锦霜的玉佩。 漼寒天看着手心的玉佩,依旧颤抖着,却早已不是因为控制不住灵力而颤抖。 眼眶被泪水浸满,他不断地吞着口水,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去触碰着玉佩表面。 周身再无危险的灵力乱流,上官允收了法术,庞师和则是拿起了方才的斗篷为漼寒天盖上。 感受到背部的重量,漼寒天握紧了拳,微微侧抬头看着廊边的雪,阳光照射着雪面,映出光来打在了他的脸上。 原来雪已经不再下了。 可为什么还是这样冷呢? 第218章 漼寒天动了动有些发麻的双腿,扶着墙自顾自地站了起来。 他拖着病躯,怕身后两人还有其他顾虑,便回头道:“一切都听你们的,先养好身子。” 可说是这样说,待冬日过去时,漼寒天就告别了上官允和庞师和两人,离开了来仪阁。 有了前车之鉴,庞师和只是担忧着,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打击对方的话来。 可庞师和也没想到,这小子不过刚走,便一人一剑,直杀进了静清宫。 听闻宗门有变,江言枫便带着倪掌门从药谷撤了出来。 漼寒天拎着剑,站在了君雪峰顶。 风吹着他的发丝,吹乱了他青色的衣衫。 随意杀人是最不可取之法,尤其是在不知人究竟为善或恶时,最应先行考虑好。 漼寒天只是随意抓了几个静清宫弟子,再让其给他们掌门发了求救报而已。 等待许久,等到人几乎要和山顶的雪融为一体,漼寒天才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回过头,刚好和江言枫对上了视线。 “我道究竟是哪些人来此寻我麻烦来了,”江言枫忍不住低声笑,“你的这条命,可是当时周家那小子生生为你求下来的。” 言外之意,无非是江言枫认为漼寒天此行是来白白送死的。 看着对方近乎嘲讽的神情,漼寒天只沉默着,一脸平静地抬起了手中的剑。 心中纵有再多怒火难平,也终究不能表现出来。 这一战,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与其说是两人实力相等,更不如说是漼寒天压抑了这么些天后,找到的唯一可以宣泄情绪的途径。 他示弱,又进攻,攻守不定,才让两人的这场决斗持续了那样久。 有多久呢,漼寒天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后来,江言枫先求了和。 想着江锦霜曾说过的话,漼寒天鬼使神差地开了口,要了君雪峰。 作为交换,他承诺不会再轻易找江言枫的麻烦。 起初江言枫自然是不愿意的。 可此后每每有空,漼寒天蓄足了精力便去静清宫找一番江言枫的麻烦。 可长此以往,任是谁都会扛不住的。 江言枫终于松口,将君雪峰拱手相让。 漼寒天应了下来,而除了君雪峰,他还与江言枫约定了另外一件事。 于是他回到了天月门,去处理另外一人的账。 倪掌门自是听说了静清宫的事,看着刚从静清宫赶来的漼寒天,还不死心地往对方身后看着。 发现江言枫没来,倪掌门被吓得瘫软了双腿,漼寒天走上前来,眼神阴鸷地用剑敲了敲倪掌门的脸。 不知是被吓得狠了还是为何,倪掌门控制不住先前沾染的魔气,竟当场入了魔,还当着许多弟子的面往外逃窜,最后被漼寒天一剑封了喉。 看着剑尖上沾染的黑血,漼寒天未置一言。 已经做了这么多了,处理了昔日伤害过他们的人,为何他还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天月门无主,作为旧日天月门弟子,漼寒天被拥护成了新任掌门。 天月门的各位长老都算是看着他长大的,继任此事无一人曾反对。 继任掌门那日,恰好已经到了暮春时节了。 漼寒天除了管理好天月门内重要的事务外,其余时间都一心扑在了修建栖霞阁上。 至于为何叫这个名字,不过是因为他寻到了一处崖。 这里可以看到镜水原,若是再仔细些,甚至还可以看到他曾与江锦霜同住过的那个小屋。 此处晚霞映得地面都红了几分,他不过是借着霞光,栖在此处片刻而已。 仿佛这样,才能让他无处安放的心稍稍静下来些。 栖霞阁修建时,庞师和已然被漼寒天迎回了天月门。 庞师和几次来监工,不解为何漼寒天会对栖霞阁如此重视。 可他转念一想,不过重视便重视,这样也罢,至少能让这人好受些吧。 等到栖霞阁建好,漼寒天还亲自去静清宫讨要过江锦霜的尸身。 尸身没讨得到,只带回了清雪。 按江言枫所说,尸身不翼而飞,任谁来都找不到一点线索。 庞师和听了这事,赶忙将人从静清宫带了回来。 漼寒天拿着清雪,眼中情绪让人看不真切。 庞师和临行前,好好地和漼寒天讲了许久规矩,像是“不能随意打乱宗门间平衡”之类。 本以为这人听了以后能好好消停一阵,那之后漼寒天的确是不再去找江言枫的麻烦了。 可庞师和怎么都想不到,不过几日,他就在弟子们那儿听说了掌门即将大婚的消息。 庞师和匆匆忙忙赶来了栖霞阁,便见到了被装扮得像是一座婚宅的阁子。 漼寒天站在正屋内,细心地摆弄着桌上应该摆放的红烛。 庞师和见这屋内诡异的气氛,忙问漼寒天究竟是要闹哪一出。 不论庞师和如何劝解,漼寒天都只是固执地抱着清雪,不断重复着两个字。 “成婚。” 内屋的门未关紧,只是轻轻带上的,风将门吹出一道缝来,露出了摆放在里面张扬的大红喜服。 庞师和愕然。 漼寒天依旧我行我素地整理东西,庞师和这才察觉到了对方压抑住的,在此刻终于不住喷薄而出的浓烈思念。 第219章 这份念想将人压着,压得人难以喘息,神智不清。 “他已经死了,”庞师和控制着自己的语气,生怕刺激到面前这个疯子,“若他在天之灵,难道会想看到你这幅模样吗?” 闻言,漼寒天忽地顿住,手指停留在剑上,眼中依旧淡漠。 “死了,”漼寒天转过身来看着庞师和,吐出的话合该让人怀疑他此刻神志是否清晰,“也一样。” 听到这个回答,庞师和终于不再端着他的所谓委婉了,他忍不住回嘴:“一样?哪能一样?” 庞师和手指着清雪,满脸忿然:“他都已经死了这么久了,我还道你做事冷静,拎得清事情轻重,你倒好,现在给我来这么一出,你告诉我,我该让江湖里的人如何看你?” 说到后面,庞师和几乎是吼着问出来的。 有不解,也有他替江锦霜觉得不值。 但更多的,不过都是出于是他对漼寒天的恨铁不成钢罢了。 所有人,所有事分明都已经朝着好的方向走了,往前走的一行人里,唯独只有漼寒天宁愿后退着,拘在那段时光里。 他愿意将自己封闭起来,可他要做的事还不止于此。 庞师和吼完,漼寒天这才缓缓抬眼,屋外照进来的光照在了他脸上,终于显出了他此刻的疲态。 漼寒天眼下的乌青惨淡无比,他垂下眸子,整个人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面对着他这样的态度,庞师和也深知无法好好与他沟通了,便顾着大局,先撤了栖霞阁这上上下下喜庆的装扮。 即便是这样,掌门即将大婚的消失还是被传了出去,那段日子,有关“掌门夫人”的传言在天月门里被传了个遍。 但传言如此,谁也进不去栖霞阁,谁也未曾见过这位所谓掌门夫人的真容,没有事实支撑,这传言便不攻自破,流传一段日子后也就渐渐被人们忘却了。 此后,漼寒天久住在了君雪峰。 天月门有任何需要他处理的事,基本上都由庞师和代为转告。 可明明几次传音就可以解决的事,庞师和总是会把小事夸大,将后果说得如何如何严重,直到漼寒天亲自下山来解决。 久而久之,漼寒天也觉察到了庞师和的用意,再后来,他便更不轻易下山了。 捱过了好几个年头,漼寒天站在山顶,又一次望着远处同样白茫茫的群山。 大雪漫天飞舞,让人恍置人间仙境。 雪四处飘着,有的落到地上,有的藏到了漼寒天的发间。 待头顶的雪化去,漼寒天头顶那触目惊心的白却依旧还在。 直到后来庞师和提出来,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白发。 漼寒天对镜摸上了自己的几根白发。 这样好的年华,他却匆匆白了头。 又到春日。 自从漼寒天与江锦霜第一次去阵魔山后,抱幽都一直履行着约定,每年春都不知疲倦地给漼寒天送着茶叶。 不借他人手,抱幽总会掐准了日子亲自将茶叶送来君雪峰。 前些年每来君雪峰,抱幽都只觉此地阴冷得可怕。 除了遍地的雪之外,还有比雪更冷的漼寒天。 而在这一年,也是江锦霜死去的第七年,抱幽再次提着茶叶上了君雪峰,却见廊前早已开始煮茶了。 漼寒天手拿着一把扇子,目光切切地调着火候。 抱幽露出欣慰的目光,还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漼寒天终于想通,决定从那段岁月中走出来了。 收下了抱幽的茶叶,两人又闲谈了许久。 漼寒天的话不知不觉地变多了,他不断地和抱幽聊着往事,神色也比前几年鲜活许多。 等亲自将抱幽送往了山下,漼寒天才望着对方的背影,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他回到了君雪峰上,面无表情地倒掉了炉子里的旧茶,又在里面煮起了抱幽送来的茶叶。 风穿过窗户,吹动了被漼寒天压在桌上的白纸。 一旁笔上的墨还未干,而其上内容,是漼寒天的遗言。 春风阵阵,吹来的是生机与希望。 廊前煮新茶,漼寒天靠坐在炉边,想要在下一个春自裁。 他想,去年冬日干枯丑陋的树,此刻也应当抽了新枝了吧。 枯木逢春,除了静清宫之外的几大门派都在成长着,再也没有出现一家独大的可能性了。 拖着这幅丢了点东西的残躯往前走,所有的事物都在往好方向去着,漼寒天却是真的走不动了。 再也,动弹不得了。 漼寒天慢慢闭上了眼,茶香隐隐没入他的鼻中,却只听身前灵声缠绕着。 他睁眼,见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月神依旧露出着他那副慈祥的笑容,漼寒天见到对方过了这么多年却依旧不变的面容,颤抖着出声问:“月伯?” 这位江锦霜远方的阿伯匆匆赶来,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漼寒天,人死了,可就真的什么都等不到了。” 老者这才将自己此来要交代的事说出了口。 那样一堆话中,漼寒天却只记住了两件事。 他是寒月草,以及月神说的,江锦霜就要回来了。 死去了多年的神色在漼寒天眼中跳动着,见月神正欲转身离开,他赶忙询问江锦霜的归期,却只听月神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 “机缘到时。” 第220章 像是怕漼寒天又忍不住偷偷寻死,月神还是说了个大概期限。 “我向你保证,不会太久了。” 写满遗言的纸张被漼寒天亲手烧毁,他不再整日只窝在君雪峰上,而是日日四处溜达着,恨不得每日都要将几大门派走一遍。 见到漼寒天的变化,庞师和还以为是自己这么多年的劝解终于有了作用。 一日复一日,漼寒天始终不知疲倦地四处行走。 他期待在某日,能够在艳阳天下,与君重逢。 直到那日,一年后的秋日,漼寒天恰巧行至天月门前,要回君雪峰去取东西。 他听到许多人惊呼着,喊着两个字。 渡霜。 顾不得体面,眨眼间,漼寒天便飞上了高处,他往下望去,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即便那人变了幅模样,又仿佛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有他心中的第一反应,再加上渡霜,漼寒天确信,此人定是死而复生的江锦霜。 当着弟子们的面,他无法作出过于夸张的表现。 一个想法忽然冒了出来,漼寒天冷着脸,临行前吩咐好弟子将江锦霜给留了下来。 不记得也无妨,只要是他回来。 只要,他不再离开。 -------------------- 新鲜出炉的番外! 第119章 成空[番外] 人之将死,听闻眼前终会再现生前的景象。 胸口处的疼痛已然溢至了四肢百骸,江言枫全身的灵力都被墨凌的力量给镇住,让此刻的他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他抬眼瞥了一眼江锦霜,却听对方喃喃着喊着“母亲”。 原来,真是他想的那样。 真的是墨凌。 江言枫扑倒了茶杯,又仰躺在了床上,任由着墨凌的法力逐渐打破他的每一寸经脉。 此刻身体再痛,也仿佛不痛在他的身上。 江言枫闭上眼睛,一瞬间看到了许多张脸。 因他而死的,含冤而去的人们似乎都成了冤鬼。 他们站得那样近,仿佛只等江言枫一断气,他们就要扑上来,啃食他的灵魂。 江言枫只得睁开眼,看着面前差点被他杀死的,他的孩子。 意识逐渐模糊,感觉有东西上涌,江言枫想要把喉中的的血咽下去,却忽觉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东西。 忘了什么呢? 血与泪一同淌下,灼痛了他的脸庞。 原来,在这人生的最后关头,遥想他这一生,仿佛所有都是一场空。 父亲与勾栏里的女子温存生下了他,据说是那时他的父亲被自前真人逼着娶亲,即便不娶亲,也一定要生下孩子来。 江书其虽然不解,却也还是这么做了。 仙门中高门女修看不上他,略低于静清宫门楣的,他又瞧不上。 成亲这事被耽搁了,碍于自前真人一再催促,江书其只好思来想去,最后决定骗个女子替他生子。 最无依靠的青楼女子便成了江书其的首选。 他许诺那女子,不顾她的身份,也定会守她余生。 可待江言枫出世,女子便被江书其买了下来关在静清宫里。 江书其不放她走,也不让她见任何人,其中甚至包括她苦苦捱了十月生下的孩子。 人被这么一日日地关着,任是谁都会受不住的。 女子生产本就九死一生,身体虚了,更不用说还任人这样折磨着。 江言枫满月那日,女子撒手人寰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自前真人高兴地抱着尚在襁褓中的江言枫,眼里欣喜的神色却不简单。 听到女人死去,他面上神色依旧无常,只是吩咐着:“死了就丢出去。” 江书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前真人的脸色,确保对方的确没有不悦后才放下心来。 女子被人用草席一裹,随意地丢到了野外。 掌门重视江言枫,静清宫上下人尽皆知,即便有对江言枫生母有些了解的人,也不敢对此事肆意讨论,没人说出口,事实便渐渐被人淡忘了。 看着宗门镇中孩童们牵着父母的手,江言枫也曾好奇问过江书其,他的娘亲去哪了。 遵循着自前真人的规矩,江书其面色一变,忽地蹲下身来用手贴住江言枫的脸,近乎苛刻地开口:“你没有娘,从来都没有。” 江言枫没有看着江书其,而是在对方说出这话后,依旧艳羡地看着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一家三口。 自此,母亲成了他的心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自前真人再三管住宫内人,也抵不住江言枫他自己想知道真相。 得知自己母亲身份的那日,是在一个雨天。 江言枫随意地裹了件外袍便下了山门,满脑都是那把不住嘴的弟子说的:“尸体都不知道丢到后山哪处地方去了。” 后山那样大,江言枫几乎踏尽了整座山,泥土被雨水冲散,脚下淤泥啃食着他的鞋,找了许久,他才在一颗大树旁看到了一张草席。 草席裹着一具白骨,也许是久经风吹日晒,若不是江言枫铁了心地想来找人,说不定等以后,他连白骨都见不到。 人生来便被身份束缚着,还是幼童时就已经有了三六九等。 可无论是何等高贵的人,都不该对他人命运擅下决定。 这是江言枫亲手将母亲的白骨葬了后,对自前真人说出的话。 第221章 自前真人向来不与他人动怒,可这次江言枫真算是触了他的逆鳞,不顾江言枫还年幼,灵根不稳,自前真人便下令打了他二十鞭。 二十鞭,就算是正值壮年的人挨了也得吃不小的苦头。 可江言枫不过几岁,便已经学会了藏起自己的喜怒。 尽管这次,他被打得奄奄一息,差点死掉,却也丝毫不求饶。 他受刑时艰难地抬眼看了看周边站着的人们。 那一个个事不关己的弟子,怯懦的生父,以及,站在莲花像前,最为虚伪的那人。 自此次开始,江言枫开始时常被罚,有时只是因为一点小错,自前真人都要计较万分,寻万千个由头来替他找罚。 自前真人尤爱站在戒律庭内的玉莲花像前,仿佛这样一来,倒显得他公正廉明,对待万事都没有自己的私心。 久而久之,江言枫都只是沉默地看着莲花像,痛也不出声,无论如何都不喊痛,即便咬碎了牙,也要将牙吞进肚中,不露出丝毫瑕疵。 日子像是被人偷走了般,过得飞快,莫永元被刺激得成了魔,江言枫当上了少宫主。 江书其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曾几次去问过自前真人,都只受到了对方的冷眼。 自前真人被莫永元重创,整日都躺着修养身体,再被江书其这么闹下来,可谓是十分烦躁。 他着人下了命令,再不准江书其靠近明镜阁,往后只要来一次,便将人好好打上一顿。 曾亲眼目睹过差点被打死的江言枫,江书其也就清楚了自前真人并非是在开玩笑。 求不了自前真人,江书其转念一想,开始烦起了江言枫。 每日一出行,江言枫都必定会被江书其堵住,接着听对方说上一长串“掏心窝”的话来。 这人絮絮叨叨,说的大部分都是无用的话。 可其中却有一句,江言枫却是听进去了的。 “当初要不是真人非要我生个孩子,你以为我想急于求成替你找个娼妓娘吗?”江书其还做出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我生了你,你不就该孝敬我?” 江言枫征愣,这才微微侧头看向江书其。 “什么叫做他非要你有孩子?” 问江书其也自当是白问,江言枫转而去了明镜阁,亲自来到了自前真人榻前,目光阴沉地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可谁知自前真人拖着这幅残躯,咳嗽好一会儿,才用他那已经浑浊了的双眸看向江言枫,开口便是:“该到你了。” 听着对方用苍老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来,江言枫轻笑一声,将头靠近了些,问:“轮到我什么?” 自前真人不再开口,江言枫早有准备,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一颗药丸,强硬地塞到了榻上人口中。 此为吐真丸,能让服者说出想要隐瞒的一切事物。 “生个孩子……”自前真人被药控制张着嘴,好半天才继续才说下去,“这样,我就能活下去了……” 听他断断续续地说了许久,江言枫的神情渐渐从最初的愠怒变成了木然。 真相如同潮水一般将他裹挟着,涌入人的鼻腔中,将要窒息。 灵力的光辉照亮了整个内屋,江言枫腿脚发软地走出了明镜阁,行至阁前,他才回头看上一眼。 他又伸出自己的右手,感受着其上涌动的灵力。 修习十数年,第一次情绪如此失控,也是他第一次,用自己这双手杀了人。 江言枫回想着自前真人临死前挣扎的模样,很奇怪,他没有一丝愧疚,反倒是有很多的快意。 原来杀人是这样的。 只是这样。 人是如此脆弱,即便是叱咤风云的真人,被掰断了脖颈,捂住嘴就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江言枫抬头看向远处的群山,忽地笑出了声。 他又来到了后山,那个他亲自盖上土的坟墓旁。 他掘了坟,却没见到土里有任何东西。 原来过了这么久,白骨都已经烂了。 自前真人死的消息传得很快,继任大典不日举行,江书其又来找了江言枫。 他大言不惭地诉说着这些年自己的“艰辛”,说他为了抚养江言枫有多么多么不容易。 说到最后,恐怕他自己都要信了,江言枫却放下了手中的书,目光阴冷。 不知是不是一时兴起,江言枫把玩着手中的书,抬眼看向江书其,轻启唇问:“那父亲,可曾对我有过半分怜悯之心?” 怜他失了生母,怜他这一路走来伤痕累累,甚至只要江书其发自内心地说出一句,你辛苦了。 问出这样的话来,江言枫也觉得自己可笑。 活了这么些年,他竟然还在奢求着,那飘渺不可触的爱。 江言枫看着江书其,却见对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他问,为何要怜悯? 江言枫听到这话,首先浮现在脸上的是不解。 而后他便很快说服了自己,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笑着起身。 江书其看着他这表情,忽觉不对,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却被走来的江言枫伸手给轻易掐住。 江言枫没使多大力,可江书其像是疼得要被杀死了一般,不断地用手拍打着江言枫的手。 感受到手上的力度,江言枫微微歪头,露出一个天真到残忍的表情:“父亲,疼吗?” 江书其以为只要自己示弱就能被放过,听到江言枫的话,他立马挣扎着张嘴,用那从喉间挤出来的声音答:“疼……” 第222章 “疼啊?”江言枫忍不住垂头笑出了声,手上的力度也随着他笑而减弱。 江书其抓到了机会,用尽了力气从江言枫手中挣脱出来,他刚想转身逃走,却忽觉浑身一麻。 液体落地的声音让人心慌,江书其低头看去,只见一柄剑已经穿过自己的胸膛,剑尖冒出了个头,连带着里头的血都往外涌着。 江言枫伸出手,那剑便无情地从江书其的胸口抽身出来,回到了自己的主人手中。 剑被抽出,江书其脱力半跪在了地上,不顾胸口喷溅出来的血,他艰难地回过头来,看了江言枫最后一眼。 窗外有光,光照到剑上,反射出了江言枫脸上的一瞬扭曲。 江书其什么都没说,咽了气,也只给江言枫留下了最后一眼。 而他的眼里,有不解,有恐惧,更多的却像是后悔。 江言枫抬起剑,兀自看着剑上的自己,良久才对着地上还有余温的尸体开口。 “为什么活着?” 这话虽像是在问事事都做不成的江书其,可人已经死了,江言枫绽出一个可怖的笑容,又开始回答起了自己的问题。 “因为活着,什么都会有的。” 他垂下眸子,提着剑恍若无事地走了出去。 当夜,紫竹阁起了大火。 阁内事物被烧得一干二净,不留下一丝痕迹。 自前真人死了,自然要由当时的少宫主江言枫来继承宫主位。 从少宫主到宫主,他只用了几日。 望着座下形形色色的弟子们,江言枫濒死的眼神里忽地闪起了光。 活着的人才有资格书写一切。 他勾了勾唇角,面色如常地开口,却一手开始施咒。 咒决包裹在静清宫内所有人身边,江言枫笑着,轻易篡改了所有人的记忆。 此咒,让所有人忘了曾经成魔打伤自前真人的莫永元,忘了自前真人与江书其之死疑点颇多。 而为了填补他们记忆中的空缺,江言枫开始编起了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他有疼爱的他的父母,有重视他的师父。 师父被歹人戕害,父亲也为了救他而葬身火海。 咒决消散,看着座下弟子们脸上迷茫的表情, 江言枫垂下眸,看着自己的手心。 而现在,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人能猜得到此处究竟发生过什么了。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江言枫开始告诉自己,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只有力量。 只要拥有绝对力量,即便被按着头磕到地面上,人们也只会拥护他,依靠他。 只要拥有力量,他便轻易成了弟子们心中神圣不可逾越的最高位者。 如此,便足够了。 七情逐渐消散,江言枫独自一人坐在高位上,本以为自己会这样孤独地走完一生。 可一切都像是命运对他的捉弄,先让他绝望,再扔出一根救命稻草来。 大湖边水仙缠绕着,雾气氤氲中,他呆呆地看着女子的脸。 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喷涌出来,江言枫踏出一步,便见对方也已然红了脸。 “敢问姑娘,是何方人氏?” 女子露出那一刻的惊慌,却在看到湖边的水仙后立马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墨凌。 江言枫这样一个活在算计与谎言中的人,自然能从对方的神情中辨得出一句话的真假。 对方虽有欺骗,但他还是笑了笑,朝他的光伸出了手。 那一刻,江言枫心想,命运大概总喜欢看人先苦后甜的戏码。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穿过了寒冬,握在夏日里,桂树旁。 墨凌翻着书,读出了其上内容。 “小轩窗,正梳妆……”墨凌忽地顿住,接着微微抬眼开口,“阿枫,若是将来有一日,我死了,你也会这样念着我吗?” 墨凌喜欢读诗,尤其是在读到类似的诗后,会忽然问上江言枫一嘴。 虽然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但江言枫还是捏了捏她的手,想掩盖住自己的不悦:“不许说。” 察觉到他许是不高兴了,墨凌笑了笑,露出嘴角两个小梨涡,眼睛比天上的明月还要皎洁。 她合上书,用手抚过江言枫的脸。 “阿枫,不要不高兴了,我不会死的,真的。” 江言枫低头吻上墨凌的额头,闭上了眼。 他原以为,墨凌说出这样的话是为了让他高兴,心情也不觉好了许多。 后来,他们有了一双儿女,个个聪慧。 过了十几年这样的日子,江言枫开始想忏悔了。 他信世有神明,便开始患得患失着,害怕失去自己拥有的一切。 可事实远比想象中要残忍,命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恶的人,也不会放过曾手沾鲜血的江言枫。 墨凌蹲在墙角捂住自己的头,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无法抑制住自己往外逸散的魔气。 此时正值仙门商讨如何讨伐魔尊之时,江言枫沉默了许久,最后只问:“为何瞒我?” 墨凌不懂他的无情,委屈地同江言枫大吵了一架。 不知是不是这些年被养得像个人了,江言枫心中也憋着一股气。 他自然怨,怨墨凌不信他,怨自己没能将自己的一颗真心好好地捧到对方面前来,这样,她是不是就能不这样小心了呢? 有了此次争吵,江言枫罕见地没有低头。 第223章 应了其他几位掌门的邀约,江言枫要去一同商讨讨伐魔尊的事宜,他便以事务繁忙为由,短暂地离了静清宫。 原以为这样可以让两人都好好冷静下来,可江言枫不过前脚刚走,后脚就听到了墨凌的死讯。 江言枫立马赶回了静清宫,一步一步踏进了房内,却见不久前还同他争吵的妻子,此刻已经面色苍白,没了生气。 迎着儿女的目光,江言枫只是沉默着,走到榻边跪坐了下来。 他伸手抚上墨凌的额角,面色如常地替她整理好了些许碎发。 即便事实已经血淋淋地摆在了他面前,可他却只是颤抖着手,叫退了在场所有人。 墨凌的尸体躺在榻上,而江言枫无助地倚在榻边,从门口处看来,尽显出一股诡异的气氛来。 他不信墨凌真的会死,还以为对方是因为生着气才不愿和她说话。 不知多少个长夜里,江言枫紧紧握着墨凌早已冰冷了的双手,埋着头,一遍一遍地陈述自己的错。 这样一个高傲的人,也是此生第一次低下了他的头。 他杀过人,作过恶。 而面对着妻子早已冰冷的尸体,他却只能虔诚地祈求神明。 妖和魔死后,尸体不会腐烂。 神明无用,眼睁睁地看着墨凌的尸体变回了那朵鲜红艳丽的小花后,江言枫心中紧绷着的弦终于断了。 他抛弃了一切的“正道”,手握着亦支花,翻遍了静清宫藏书阁,终于在禁书中找到了前往魔界的法子。 前往魔界,至少需要三人启动法阵。 江言枫作出一副已经从悲痛中脱身出来的模样,十分冷静地操持着墨凌的白事。 没有尸体,江言枫便做了个人偶。 人偶代替真正死去的魔入了土,江言枫手握着花,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振作起来了,他却带着两个弟子去了药谷。 弟子们不知此来是为何,更不知宫主要他们开的究竟是什么法阵。 按照书上所言,前往魔界的门大开,江言枫满意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将花藏入了自己怀中。 那是他,此刻唯一温暖的地方了。 到了魔界,弟子们还没弄清眼前情况,就被身后的江言枫轻松杀死。 地上横着两具尸体,手上的血还未干,望着不远处的圣桥,江言枫愣了愣,还是从怀中拿出了花。 他手捧着花,跪在了圣桥前。 魔尊瞧不起仙门中人,拖了许久才现身见他。 江言枫跪得虚弱,眼睛都快要打不开了,却见手中的花忽地被一阵力给拖了起来。 他抬头看去,只见魔尊饶有兴趣地盘弄着花。 “说说看,”魔尊的目光如同实质,快要把人按到地底,抬不起头来,“你想求吾做什么?” 江言枫承受着威压,眼中已经流出了血泪,却还是结结实实地拜了下去,随后抬起头来,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求。 看着眼前已经堕落至此的人,魔尊笑声不断,最后才堪堪应允江言枫。 他可以替江言枫复活墨凌,而前提是,江言枫要将整个江湖拱手奉给他。 听到如此不平的买卖,江言枫眼睛都未曾眨一下,便再次拜了下去。 “愿,听您差遣。” 有了这句话,从他踏出的那一刻开始,江湖便成了最乌烟瘴气之地。 江言枫装模作样参加仙魔大战,背地里却将与自己血肉相连的孩子送到了魔尊手里。 江湖自此看似安生,却被他这只蛀虫啃得破败不堪。 勾结玄青宗,炼化活人,又威胁林烬、常昂,驱使他们替自己颠倒黑白,再夺取江锦霜的信任。 十年,原本只要十年,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江言枫想要的方向前进着。 可只有一个变数。 天空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无数的魔气从中逃出,江言枫看着空中散尽神魂的江锦霜,这么多年来对自己做的事的笃信有了第一次动摇。 江锦霜落地,只怕是再也没有复生的可能了。 江言枫想到已经被江锦霜封印住的魔尊,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魔尊出不来了。 墨凌呢? 江言枫发了一大通火,开始质疑自己为何要不停地将希望寄托在无用的他人身上。 收回一切在魔尊那儿得来的魔气,江言枫看着那团污浊不堪的黑气,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吸收入了体内。 这次,他要亲自动手。 可他几十年来修炼的都是最为纯净的仙门术法,体内清气翻涌着,让吸收魔气的过程变得十分艰难。 疼痛是一回事,而他因为体内两气对抗,变得虚弱了是另一回事。 在这期间,总有蠢货来静清宫讨说法。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与漼寒天对打时,江言枫看着对方眸中透出的情绪,忽地松了手中的剑,只觉无聊透了。 听到对方要君雪峰,江言枫笑了笑。 他自然知道漼寒天这是为谁要的。 但他已经快将魔气吸收掉了,此刻也无需再与他们计较。 融合魔气的时间比江言枫想象中还要久,但他还活着,不论何时都不算晚。 可就在这时,他却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静清宫门禁制前,他见到了复生的江锦霜。 这就意味着,魔尊身上的封印将不复存在了。 第224章 江言枫心中漫起狂喜,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他以为,至少这次,胜算在他。 可蠢货有一个,成了双。 再次见到魔尊被封印,江言枫强硬压下心中的情绪,回了静清宫,想要用自己现有的力量去复活墨凌。 可力量至少要有个寄托体,江言枫这才惊觉,墨凌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早在他第一次求魔尊时,亦支花就被魔尊收了回去。 可是没有躯体的话,他浑身的力量都像是没了去处。 忽然,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江言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暗下决定。 母亲与孩子之间最为亲近,即便死了一个江锦雪,那还有刚复生的江锦霜呢。 料到对方会来找自己,江言枫索性老实地待在了静清宫内,暗地里,却准备了不知多少张噬魂符。 只要用江锦霜的灵魂,就可以重塑墨凌。 江言枫这么想着,抬手劈向江锦霜的那一刻,却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相别多年的妻子终于来到了他面前,却是将自己满身力量化作了一把剑,毫不留情地刺入了他心口。 江言枫还来不及说什么,耳边就传来了墨凌的声音。 “停手吧。” 鲜红的血不断地从江言枫的胸口涌出,他听到墨凌的声音,还想伸出手去抓住对方的衣角,伸手,却抓了个空。 剑还在不停地施加压力,察觉到对方的恨意,江言枫忽地脱力扑到了桌边。 从前墨凌不高兴了,只要他去折一枝花送去,对方的气就会消。 窗外依旧是那颗桂树,可季节还不到,看不到一朵花。 江言枫朝桂树伸着手,即便痛着,也想要去折一枝下来。 可如果不是花,她会喜欢吗? 生命的最后一刻,江言枫颤抖着想要收回手,似乎又看到了站在远处的墨凌。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最后终于追赶不上。 行到此处,江言枫才真正懂得了,墨凌曾念过的那句诗的意思。 他看着桂树,手慢慢地收回,口中又念出了那句诗来。 曾经的海誓山盟犹在耳边,江言枫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一家人倚在窗边嬉笑打闹的日子。 “对不起,若有来生,”大湖边,雾气萦绕中,还是少年时的江言枫笑着看着墨凌,终于愿意放下,“我们便不要再遇见了。” 此时春风吹过,他垂下手,边笑着,边断了气。 原来终成,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