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无恙》 第1章 [穿越重生] 《山河无恙》作者：肉沫跑蛋【完结】 《权臣妖娆》姐妹篇，又名《女帝师》。权谋+女扮男装+朝堂智斗！ 他是名满天下、旖旎风流的探花郎！亦是在国家危急时勇挑重担、谋算千里的智将。他文韬武略，才惊天地，风华冠天下！ 朝内朝外留下他无数的传奇和传说。 他一生未娶，将自己所有的年华都奉献给了他效忠的王朝和百姓。 然而直到四百年后，考古队发掘了他的墓穴，世人才知：这个在史书上留下了斑斓一笔、独领风骚的奇男子，竟然是女郎！ 第001章 【我大闽，没有尔等的立足之地！ 血染黄沙，烈马嘶鸣。 号称燕离王者之师的霄虎军正丢盔弃甲、没命逃窜！ 他们身后，约五千轻骑策马追逐。 领头的一身飞云红甲，英俊坚毅的面庞仿佛烈火般张扬肆意。 此人正是大闽蛟麟军的统帅，圣上亲封的一品侯萧宁！ 萧宁一抬手，五千将士齐齐立马。 “侯爷，不追了？”刘参将不解其意。 马上就要追到了啊。 萧宁打了两个手势，盾牌兵上前。 他拿起斜挎在马腹的大弓，飞身跃起，脚尖点在了盾牌之上。 身后又出现了两名盾牌兵，狂奔冲出，然后对着半空用力抡出了盾牌。 萧宁挽起大弓，纵身踩在半空的盾牌之上，借着惯性继续向前冲出，巨大的箭镞划破长空朝着敌阵中的大将飞去—— “唔！” 霄虎军大将詹世奇背中一箭，险些摔下马来。 他吃痛地回头，看到的是半空中那烈烈如火、宛如神兵天降的南宁侯萧宁。 一介少年，却让三军壮士尽皆俯首、听其号令！ “詹世奇，带话给你们的王！我大闽，没有尔等的立足之地！！” 萧宁裹挟着内力的话语响彻在风中。 大闽国都，敬天府。 一青衫男子脚步轻快，提着衣摆一路小跑着进入了吏部尚书府。 “大人，好消息——” 庭院中，一袭苍绿便衣的男子，自廊下转过头来，露出那张旖旎风姿、俊美无双的面庞来。 此人正是刚过而立之年、却已经身居高位、掌管大闽王朝人事任命大权的吏部尚书杜晚枫！ 杜晚枫将手中茶盏放到了身后丫鬟端着的托盘之上，笑着迎向来人。 “布先生，可是南境有捷报传来？” “正是！大人，南宁侯大败霄虎军。不只是如此，连燕离名将詹世奇，都重伤在南宁侯手下，带着残兵丢盔弃甲逃窜！” “太好了！” 杜晚枫兴奋地一敲手心。 “大人，还是您慧眼识珠，数月前在殿上力排众议，让圣人启用了赋闲在家的萧宁出任蛟麟军统帅。他也没有让你失望，很快就稳定了南境的局面，如今还大胜归来，真是可喜可贺！” “萧宁虽然年纪轻轻，行兵打仗却很有经验。他十岁就跟着父兄上战场，对南境局势又最为了解，派他前往最适合不过。” “事实证明，南宁侯确实能堪当重任！”布先生也是对其赞赏有加。 “这场胜仗，对我大闽王朝至关重要。忧心了这么久，如今终于得胜，我也可以睡个好觉了。” 杜晚枫连日来绷紧的弦一松，正说着话呢，困意已经袭来了。 不过还是打起精神，将布先生请进了屋看了茶，让他好好给自己说说南境的情况。 待布先生说完，原本满面喜色的杜晚枫，眸子里已经多了一抹忧虑。 “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但愿是我多虑了……” 杜晚枫担心的事情很快就来了。 南宁侯凯旋的消息传来，百姓们都欢天喜地，但却有半数朝臣联名上书，弹劾起了萧宁。 朝内朝外，暗潮汹涌。 虎狼齐鸣，风云又起！ 【注：这篇是《权臣妖娆》姐妹篇，不看前面一本也没有什么影响哈~人物设定跟上一本相比普遍要年轻几岁，有些剧情也会做一些调整。】 第002章 【暗夜无星，风雨将至】 子时刚过，杜晚枫便自床上起来。 穿衣洗漱过后，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官帽，托于手腕之上朝府外停放的轿子走去。 在钻进轿子之前，杜晚枫抬头看了看天。 暗夜无星，月光被乌云遮蔽。 周遭空气都有些沉闷闷的。 “大人，该出发了，不然早朝该去迟了。” 贴身侍卫兰鱼躬身为他拂开了轿帘。 这轿子在一众官员中算是相当低调不起眼的了。 小杜公子少年时行事也很张扬，才名远播天下。只要跟他相关的事情，那都能引起轰动，甚至传为佳话。 可经历了家族变故、两朝更迭后，如今的杜晚枫内心早已沉稳如山，也越发不注重那些排场了。 杜晚枫点点头，坐进了轿子里。 起轿后，他闭起双目。 在微微颠簸中，思绪一点点飘到了远处。 时下是鸿康二年，离承安帝驾崩已经两年有余。 杜晚枫作为大闽王朝地下那双看不见的手，用十三年的时间，治理黄患、斗萧贵妃、驱敌寇、诛奸臣…… 最后与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们共同襄助首辅魏阶，帮助承安帝开创了一代盛世。 第2章 杜晚枫本决定功成身退，隐于江湖。 怎料承安帝在这时驾崩，还将年幼的小皇帝托付给了他。 当今圣人只有七岁，是董皇后的孩子。 董皇后，如今应该称之为董太后，正是杜晚枫当初一力扶上去的，母子俩也对他极尽信任。 朝内有一批忠正得力的臣子，朝外有大将军万俟龙飞坐镇。 政局清明、百姓安居、山河无恙。 然而这份祥和很快就被打破了。 十四个月前，清王朱轼着人抬着无上皇御赐的打龙鞭回到了敬天府。 朱轼，乃是太上皇承安帝的亲叔叔，无上皇的一母兄弟，辈分极高、地位也无比尊崇。 满朝文武，都尊称他一声老王叔。 老王叔少年时就去了自己的封地，这么多年也没过问朝中之事。 承安帝少时登基，还有人专门去请老王叔回来暂理朝政，他都拒绝了。 却不成想，承安帝驾崩，已年过七旬走路都有些不灵便的老王叔，没通知任何人，抬着打龙鞭、手持一份二十年前无上皇给的诏书回来了—— “大人，到了。” 轿子在宫门外停了下来，杜晚枫戴上官帽，正了正衣冠，步行前往午门外等候。 当今圣上年纪虽小，却很勤勉。 大闽王朝历代君王一年不上几次早朝的都有，但鸿康帝除了身体抱恙，日日都会临朝。 这自然与董太后的严格教导分不开。 圣人年幼，目前还未亲政。 但他可以以身作则，也向满朝文武展示他要成为一位勤政爱民君主的决心和意志。 只是苦了一帮老臣了，每日半夜就要爬起来、穿过大半个都城前来上早朝。 所以早朝上，打瞌睡的也很多。 宫门处，等候着一人。 在暗夜中默然静立，恭谨端方，又神清气正。 就像是远山上悬挂着的一轮秋月。 他应该等了有一段时间了，身上都沾染了一些秋夜的凉意。 杜晚枫朝他走去，到了近前，唤了一声：“明净兄。” 第003章 【他是胖了点，你也瘦了】 张明净，当今大闽朝堂言官之首，为人最是正直，也是与杜晚枫一起长大的好友。 只是这两人，从小到大没少针锋相对。 杜晚枫过去性格潇洒不羁、还爱呼朋唤友，人又比较招摇。 跟张明净这种严谨守礼的那是天生不对付。 但他们彼此又绝对信任，在关键时刻能够毫不犹豫将后背交给对方。 “夜里凉，穿这么少？” 张明净说着，就要将自己的斗篷解下来给杜晚枫披上。 杜晚枫笑着摆摆手。 “明净兄，我穿着挺厚实的，不冷。倒是你，在这儿等挺久了吧？” “也没多久。” 两人一同往午门方向走。 这条路，他们已经一起走过无数次。 整个王朝都知道这俩关系好，所以也不需要有什么避讳。 只是这两个人，都已经默契的不在私底下讨论太多朝堂上的事情。 朝堂上但凡有政见不同，也不会影响他们的交情。 “九洲过两天要给他后院里养的那些小动物们，准备一个入园仪式，邀请我们这些亲朋好友过……咳，过去。” “他也跟我说了。” 张明净原本走在右侧，夜风吹来，走在左侧的杜晚枫嘴里灌了一口风，话被打断了一下。 他便在说话间，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另一边，替杜晚枫挡去从宫墙外吹来的夜风。 “我们这些人中，如今最悠闲最快乐的就数九洲了。” 杜晚枫也是真心羡慕好兄弟。 “有如花美眷，有一双可爱的儿女，还不像我们每天要过问这么多劳碌事。也不怪最近这些年越长越胖，站在我身边比我大一圈。” 张明净转头看着他。 “他是胖了点，你也瘦了。” “有吗？”杜晚枫扫扫自己，“没瘦啊。” 张明净也没再说什么。 杜晚枫这个人心思细腻，却唯独不会在自己身上浪费心思。 午门外，已经等候着一帮臣子了。 但时辰还早，得等到寅时初，宫门才会打开，百官按照排好的队形依次进入。 此时，才丑时一刻，等待的时间很漫长。 小年轻们都未必能扛住，就别说那些身子骨不好的了。 杜晚枫有时会觉得这副场景很有趣。 尤其是平日一帮或威严或古板的大臣们，也忍不住佝着脖子跺着脚，还总想着往人多的地方挤用以取暖时，会展现出往日少有的真性情来。 这不，户部的刘侍郎想让其他人帮忙挡风的意图就被拆穿了，几人将他给推了出来，顶在了风口罚站。 杜晚枫笑了一声。 “杜大人，张大人！” 这两位如今可是殿前红人，又身居高位，见他们到来，见礼的见礼，招呼的招呼。 杜晚枫很懂人情冷暖，他曾经被捧上云端、也被摔入云泥。 他如今还能站在这里，正是他一步步拼杀出来的结果。 这个朝堂，从来就没有什么温情脉脉。 哪怕是自己人，都不知道何时会捅你一刀。 张明净便很少想这些事情了，他是一个正直又纯粹的人。坚持自己想坚持、必须坚持的东西，其他人都不能轻易动摇他。 第3章 即便冷风潇潇，这人也都背脊挺直、不畏风霜。 第004章 【你可以全心信任他！】 等待的时间不好打发，可当日复一日不得不等待时，那每个人就自然而然掌握了这门学问。 等到午门城楼上的鼓声响起时，官员们按照既定顺序排成了长长六列。 皇帝勤勉，官员们也不得懈怠。 只要还能从床上爬起来，就不轻易告假。 宫门开了，官员们依次进入。行至金水桥，再进行一次整队，并且重新检查衣冠。 而这过程中，官员们如果有咳嗽、吐痰、步伐不够稳重等等不够庄重的行为、都会被一旁负责纠察的御史给记录下来。 曾经也有臣子抱怨这是在做表面功夫，并且小册子上，一个月时间内已经记录了他衣冠不整五次、吐痰三次。 没过多久，他就被下放到地方了。 在外不用每日上早朝，如他所愿。 另一头，连续多日没睡饱觉的鸿康帝，这一天终于忍不住跟宫人闹了脾气。 他不想去上早朝了。 宫人无法，只能去请董皇后。 鸿康帝不敢违抗自己的母后，任命地爬了起来，任由宫人折腾着自己。 早朝上，好几位大臣站出来，弹劾南宁侯萧宁。 “圣人，南宁侯萧宁本可以尽灭霄虎军、活捉詹世奇，却要将之放走！其用心，不可不防。” “是啊圣人，南宁侯能打胜仗，这是好事！但他任意妄为，放虎归山，也不能轻轻放过。” “南宁侯太年轻也太自负了，这次应该取消嘉奖、予以惩戒，还要调查他跟燕离是否暗中有来往。” 杜晚枫站在前列，那姿态要说他漫不经心吧，他又站得很端正。 可要说他态度端正，偏偏又带着几分“别人在放屁，我又何必要污了我的耳朵”的轻蔑。 多少年过去了，朝堂中永远不缺这种人。 战士们在前线浴血杀敌，方能有他们在都城安享太平。吃着美食、喝着美酒，怀里抱着美娇娘，还要用他们被酒色充斥的大脑去恶意揣度别人的用心。 当然，杜晚枫可不认为这群人是真的糊涂。 他们的心思险恶着呢。 还有人，企图把火烧到杜晚枫身上。 “杜大人，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位南宁侯应该是你向圣人大力举荐的吧？” 高坐龙椅的鸿康帝，本来就没睡好，一上朝就听一帮人在那里弹劾这个弹劾那个，心中烦不胜烦。 直到牵涉到杜晚枫，小皇帝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母后说过，她当年卷入了一桩案子，差点被冤屈而死，多亏杜小探花爷相救。 而后，她在后宫艰难生存，饱受欺凌，也是杜小探花爷一次次帮她，否则她早就死在萧贵妃的手上了。 正因为杜晚枫倾力扶持，方才有他们母子今日。 还告诉他，在朝中，他谁都不要信，但却可以全然相信杜晚枫杜大人！ 当然，母后也教他，不要太明显的维护。 这些也不要轻易对其他人吐露。 但要时时刻刻将这份恩情记在心上。 “朕记得你是……都察院的李御史？” 被许多臣子当成个摆设、或者说是一个象征的鸿康帝，开口了。 第005章 【来自圣人的维护！】 “回圣人，正是。” “你是哪年的进士？” 李御史一脸莫名，却还是回答道：“臣是承安帝十三年己未科殿试金榜第二甲第五名、进士出身。” “既如此，你为何会说出这么蠢的话？”鸿康帝满面不解。 群臣却是一惊。 李御史则惶恐跪下。 “圣人，臣……不明白，还请圣人示下。” “杜大人当初向朕举荐南宁侯，说他是用兵奇才，且对南境极为熟悉。派他前往，应能得胜。” 说着，鸿康帝还看向杜晚枫，询问他：“杜大人，你当日是这般说的吧？” 杜晚枫笑着上前回禀，态度谦恭。 “回圣人，臣当日正是这般说的。” “现在，南宁侯打了胜仗，还将霄虎军杀得丢盔弃甲，这不是正应证了杜大人当初在殿上说的话了吗？” 李御史无言以对。 不少大臣纷纷点头应和。 心想着圣人虽年幼，却也是聪明非凡。 那么久的事情了，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寥寥几句话，就让李御史在大殿上哑口无言！ “圣人英明！” 群臣真心赞曰。 却也有一小拨臣子，注意到了小皇帝对朝政其实并不是太关心，每次脑袋特别灵光时，总是跟杜大人相关。 可见当今圣人和董太后，对杜大人那是相当仰仗和信任。 而这时，也有一群中直的臣子站出来，为南宁侯说几句公道话。 “圣人，南宁侯打了大胜仗，本应该是普天同庆的好事。怎可因为一点没来由的猜度，就对功臣妄加批判和怀疑？这样会寒了前线将士们的心的。” “兵法有云：穷寇莫追！南宁侯不选择追击，也自是有他的道理，谨慎一点也好。” 眼看着这件事情就要过去了，宫人来报。 老王叔来了。 鸿康帝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了。 满朝文武，他唯一惧怕的就是老王叔。 第4章 朱轼回到大闽王朝，做的最轰动的一件事就是用他那打龙鞭，打了当今圣人。 还严词告诫他，后宫女子不得干政！ 家国大事，应该跟群臣商议，而不是事事询问太后的意思。 董太后也着实不是一般的女子，不但没有因此生气，反而还让圣人更加礼遇老王叔。 她言道：“朝政哀家不懂，也不会多过问。大闽王朝人才济济，圣人年纪小，但有他们尽心辅佐，哀家很放心。” “但圣人便是圣人，是这大闽的君，哀家不允许任何人因为我儿年纪小，便欺蒙我儿！” 董太后在坊间颇受好评，这件事传出后，老王叔自然树立了威信，但也有不少人在为这对母子抱不平。 打龙鞭和诏书，再怎么说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之前让他出来的时候不出来，现在拿着这些东西来威慑当今的小皇帝，怎么感觉有点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 不过，如今的大闽朝堂，有首辅魏阶，有年轻俊杰杜晚枫、张明净这帮人，每一个人都是王朝的中流砥柱。 又为大闽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有这帮人在，朝堂也不会任由老王叔一人说了算！ 第006章 【折柳先生】 “快宣老王叔进殿——” 朱轼年迈，圣人特别恩准他可以不上早朝。 听到老王叔来了，杜晚枫也发觉群臣的反应颇有意思。 有人面容严峻，有人欢喜得意。 率先站出来弹劾南宁侯的那几位，就属于后者。 朱轼颤颤巍巍走进来了，公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 他头发胡子还有眉毛，全都花白了。脸上也长了不少老年斑，唯独那双眼睛，仍然精神矍铄。 杜晚枫在第一次见到朱轼时，就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因为如果不去看其他，单独看朱轼那双眼睛，那更像是一双年轻人的眼睛！ 据传，朱轼爱吃鱼，吃了几十年的鱼，方有一双明目。 还有一些视力不太好的人，听到这个传言还争相效仿了起来。 “给老王叔赐座——”鸿康帝下令。 老王叔往椅子上一坐，然后才慢条斯理开口。 “圣人，老臣体迈，早朝来迟了。” “老王叔，您身体不好，留在府内保养身体才是，就不用半夜爬起来上早朝了。” “老臣不是怕没有我在这儿镇着，有心怀不轨的臣子欺蒙圣人吗？” 这话说得狂妄，又挺不要脸的。 特别是董太后说了“欺蒙”一词后，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朱轼动不动就将这词挂在嘴上。 明眼人都知道，当日这话董太后就是对老王叔说的，他却把这个甩给了别人。 鸿康帝在董太后的悉心教导下，小小年纪脑子就相当灵活，处理事情来也常常让人意想不到。 再加上他是小孩，小孩哪怕偶尔说错一点话，也可以用“童言无忌”来带过。 “老王叔说得极是，这不方才就有几位臣子，弹劾起了为我大闽朝打赢大胜仗的南宁侯。朕看他们是舒坦日子过久了，不知道前线有多残酷。” “朕近年来看了不少折柳先生写的戏，得知大闽有今日的太平，这些将士们功不可没。” 折柳先生，那可是大闽朝最富盛名、最受百姓爱戴的大文士。 承安帝在世时，就封其为国师。只是折柳先生从不在人前露面，也没接受这个国师之位。 最重要的是，每次在大闽王朝生死攸关之际，折柳先生便会带着他的作品出现。 为百姓发声，为王朝献国策。 用承安帝的话说，折柳先生不但功在当代，还功在后世。 他的继任者们，也必须尊崇折柳先生。 是以，当鸿康帝提及折柳先生时，底下的文武百官都自动压了压身体，以表尊敬。 就连看似傲慢的老王叔，也不得不敛了敛神色。 这些年折柳先生很少有作品问世，不少人悲伤的想老先生是不是年岁太高、无法再动笔了？ 甚至他有可能已经…… 这种猜测刚一出口，就被其他人气愤地阻止了。 他们都不愿意相信折柳先生不在了。 当然，他们不会知道在大闽王朝盛传了这么多年的折柳先生，此刻就在朝堂下站着呢。 他也不是旁人想象中的老者，而是一位年轻的大才子，他正是杜晚枫！ 第007章 【以后的仗，让你们去打！】 “朕也不想多说什么，就一句：在座的诸位爱卿，谁要是觉着南宁侯做得不妥。行啊！朕可以把南宁侯撤了，给他叫回来，以后就放朕和你们眼皮子底下。” “只是，南境要是再乱起来，就由你们负责去平定！” 鸿康帝嗓音还很稚嫩，但他坐于大殿之上，已经具备了点帝王的威仪。 说话不紧不慢，一点都不虚。 噎起人来，让这帮自诩口才了得的大人们，都有些难以招架。 群臣暗惊。 深感当今圣人还真是让人不能小觑啊。 这些话是有人教他的，还是他自己想到的？ 杜晚枫也有些意外。 还以为今日早朝要大费一番唇舌，却没想到压根没有他开口的机会。 这些话，也不像是董太后教他的。 而且圣人平日早朝都是例行公事，很少与大臣们去争执一件事，都是让臣子们尽情去议事。 第5章 有几次，杜晚枫还抓到圣人在睁着眼睛睡觉。 弹劾南宁侯的那几位，偷偷去瞄老王叔。 老王叔微闭着眼，一言不发。 仿佛真的只是过来听听的。 这时候，张明净站出来了。 他心里是有不快的。 张明净不仅是内阁大员，还兼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乃言官之首。 虽说御史们有单独行事的权限，但按照都察院的相关章程，底下的御史要弹劾谁，是要先上报的。 而这些个人，事先没有跟他打一声招呼，还上来就扣给南宁侯各种各样的罪名。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整个都察院的意思。 “圣人——” “张大人，你有本奏？” 对张明净，鸿康帝谈不上喜欢。 这人太严肃了，又素来注重礼法，鸿康帝这些年每日都被宫人提醒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作为一个孩子，他实在是不喜欢这样的人。 可张明净，也有着相当多的优点。 这个人正直无私，不会蝇营狗苟，也不钻营权术，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大闽朝堂。 就连老王叔那么强势的人，张明净都敢跟他据理力争。 就凭这点，鸿康帝对张明净那都得另眼相看。 毕竟张明净做到了连他都不是很敢做的事情。 “臣认为，现在就讨论南宁侯是否有过失，言之过早。蛟麟军打了胜仗，理应嘉奖犒劳。” “至于南宁侯放走詹世奇这件事，里面究竟有没有利益私相授受，或是南宁侯有什么特别的考虑？我们不能在这里胡乱猜测，可以等南宁侯班师回朝，再让他亲自向圣人说明——” 这话算是说到鸿康帝心里去了。 赏罚分明，方能服众。 而就算怀疑南宁侯，那也得给人开口说话、自证清白的机会。 “好！还是张大人考虑周到。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 圣人都这个态度了，老王叔也一副不欲多问的模样，看着他眼色行事的那帮人暂时只好消停了。 毕竟凭着一点猜测，就想要按死萧宁，怎么可能？ 除非君王本身就不信任他、不想让他活着…… “居然都无异议，那就退朝吧！” 群臣各自散去，杜晚枫站在玉阶之上，等等后面的张明净。 “咳咳咳——”老王叔咳嗽着来到了他身边。 “杜大人。” “老王叔。”杜晚枫躬身行礼。 “你认为这风停了吗？” 第008章 【倾国倾城，俊美如玉】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着实让人莫名其妙。 杜晚枫却听明白了。 他神情一敛，压低着声音回答：“这风不但没停，怕是还没开始刮呢。” 老王叔沙哑笑了。 “我们的小杜大人，确实见识独到啊！” 他被人搀着，缓缓走下了玉阶。 苍老的声音向身后飘来。 “暴风将至，杜大人，可要站稳了——” 杜晚枫注视着老王叔的背影，思索着他这话的用意。 是给他忠告？ 还是在下战书？ 深夜，清王府。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老王叔朱轼挥挥手，管家就让下人都出去了，还从外面带上了门。 而他一个人，手持着一盏灯，前往了里屋。 与白日不同的是，他的步伐一点都不颤颤巍巍，而是快抬慢落，每一步迈出的距离似乎都差不多，蕴含着某种节奏感，从容轻快。 这绝不是一个年迈的老人该有的走路姿势。 几枚珠子从他手里弹射~了出去，击中了头顶的几块琉璃瓦。 左脚又在地上某处，轻轻叩击了三下。 对面的书架，忽然从中分开，露出一道小门来。 朱轼提着灯笼走了进去。 他下了一段楼梯，又在黑漆漆的通道里走了一会儿，来到了一处石门前。 先是连着敲了两下，等了一会儿，又分开敲了五下。 石门哗地打开，露出富丽堂皇的大厅来。 “王爷！” 里面已经跪了两个年轻男女。 虽然穿着大闽常见的服饰，却是异域长相。 女的妖娆美艳，男的则冷若冰霜。 “起来吧。” 老王叔发出来的声音已不再苍老沙哑，慵懒又华丽，还带着一种神秘的魅惑。 他径直走到一面铜镜前，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就开始一点点卸妆。 先是撕下了两道白眉毛，再是白胡子。 这些事情他从不假手于人。 那名男子叫炙风，走到他身旁，躬身禀告：“王爷，今日清王府外又来了两拨探子，已经被底下的人给打发掉了。” 朱轼漫不经心地听着。 “查清他们的身份了吗？” “一拨人是首辅魏阶派来的，另一拨是傅比丘。” 傅比丘，是兵部尚书。 继承了上一任兵部尚书的行事风格。 建树不多，但关键时刻脑袋还是很清醒的。 出身大族，人脉很广。自身才干一般，对此也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会放手让底下有能力的人去做事，也不太误事。 “傅比丘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过去也从未让人盯着清王府。今天却派人来探查，莫非他也怀疑王爷你的身份？” 第6章 “傅比丘不爱多管闲事，但他母族跟箫氏家族渊源颇深。他心中疑惑，本王为何授意那些个人弹劾南宁侯，怀疑我还有后招，就让人来打探。” 只是这手法太生疏太业余了。 第一天，就被人给拆穿了，连大门都没摸到。 “可惜了！”朱轼忽然感慨。 “属下斗胆一问，王爷可惜什么？” “你们揪出了这么多拨人，却还是没有抓到杜晚枫的尾巴。” 脸上的伪装都已除尽，铜镜里，露出一张倾国倾城、俊美如玉的脸庞。 第009章 【还骗过了那位杜大才子~】 年逾七十的老者，真容居然是一位俊美无匹的年轻公子。 这谁能想到？ 炙风称呼他为王爷，这个王爷当不是老王叔，莫非他本人还是一位皇族？ 与炙风、艳雪相同的是，这位年轻公子也是异域长相。 肤色比大闽人要白皙透亮得多，鼻梁高挺，眼瞳还是魅惑的海蓝色。 结合这几点，这年轻人的身份就已经能确定了。 据悉，北安历代王后，都来自于极北之地的一个部落。 那里一些女子眼瞳清澈幽蓝如辽阔的大海一般。 北安人将她们奉为大海的女儿。 每一任王后，都会从这些人中诞生。 因为北安人认为，这样他们会得到海神的眷顾。 北安皇族，拥有海蓝色瞳孔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北安王。 另一个就是他的王叔牧城王！ 一国之君自然不可能会出现在这儿，那这个人的身份，就是昔年与杜晚枫、上官朝夕齐名的三大神童之一！ 牧城王呼延浩云！ “王爷的易容术当真是天下无双！” 艳雪不管看多少次，都为之惊叹。 从一个北安人，易容成大闽人。不只是年龄和体态上的差异，还要改变发色瞳色，哪一个小细节出现了纰漏，他们都功败垂成。 可一年多了，王爷顶着这张脸出入大闽朝堂，没一个人能看破。 牧城王对此也颇有些自得。 幼时他身体不好，不能向其他人那样出去狩猎，一个人留在府内，就钻研这易容术。 与易容术配套学习的，还有缩骨功。 到最后，他即便装扮成自己的母后，父王都不能察觉。 神童之名，当之无愧！ 但他还是言道：“易容术再高明，时间久了都会有破绽。他们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没发觉，还是因为我的身份。” 老王叔身份尊崇，脾气还不好。一般人连直视他都不敢，又如何敢仔细打量他呢？ 再加上他也不经常出面，大多时候都是在府内卧病休养，也不怎么见客。 “可能骗过大闽朝堂那么多双聪明人的眼睛，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艳雪望着自己主人的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崇敬与爱慕。 而牧城王，顶着艳雪这样的眼神，也仍然能面色不改、不为所动。 这般定力，也没几个人能做到了。 “还骗过了那位杜大才子——” 艳雪手指打着圈儿，身姿婀娜地走到墙边，靠墙而立。 “上官朝夕将这位杜大才子说得神乎其神，我真当他比我们王爷还难对付。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不是那杜晚枫有多了不得，而是上官朝夕名过其实了。” “艳雪，不得放肆！”炙风冷冷提醒她。 即便王爷没把上官朝夕当成自己的王妃，但她贵为夫仓的大将军，还是王爷的盟友，也不是他们能够随意置喙的。 艳雪娇滴滴告罪。 “王爷~~人家不是故意的，你就别怪艳雪了吧~~” 牧城王冷嗤。 “你只要别在她跟前说，就随你去。” “艳雪知道啦！”她还得意地冲着炙风眨眨眼睛。 将妩媚和俏皮结合得恰如其分。 第010章 【认定的对手】 艳雪说话轻狂，牧城王却是时刻清醒又理智的。 “杜晚枫没抓到我们的马脚，我们不也没能摸清寒食的底细吗？” “寒食”二字一出，炙风和艳雪神色都凝重了起来。 “上官将军用人生中第一次惨痛败北，换来了这一讯息。可多年下来，对于寒食，除了这个名字，就无法知道更多了。他们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毫无踪迹。” 炙风认为这种事情当真匪夷所思。 不管是夫仓遍及天下的蜘蛛们，还是北安情报部门，这些年一直追踪着寒食，始终没有所获。 “寒食会不会已经被杜晚枫解散了？”艳雪猜测。 “不可能！他如果退隐江湖，那解散寒食还有可能。他如今回到了朝堂，天下纷争又起，他不可能自断臂膀。” “的确，没有寒食，那杜晚枫远在都城，就等同于一个瞎子、聋子。” “本王始终觉得杜晚枫应该察觉到了什么，只是出于某种目的一直隐忍不发。不过……” 牧城王话音一转。 “这么长时间了，他如果还什么都没发觉，那也没资格做本王的对手！” 将脸上繁复的妆容都清理干净后，牧城王走到一边去净面。 然后走到屏风后，换上了光滑如缎的睡衣，躺了下来。 “明早不用叫我了。” “是。” 第7章 炙风应下着，还将一脸花痴状紧紧盯着屏风后面身影轮廓的艳雪给拉走了。 杜府，书房。 杜晚枫翻阅着从各地通过秘密渠道送到都城的情报。 这些情报全部使用的是密文，且密文中还有玄机，旁人就算截获了这些情报，也只能得到一些半真半假的信息。 这书房，也算是府内重地。 杜家上下，没什么事情都不会到这里来打扰杜晚枫办公。 就算要送些茶水糕点，也是由跟了杜晚枫多年的大丫鬟揽春来负责。 小杜大人虽然对下人温和宽厚，府上的人却都很有规矩。 只除了一位。 月敏到府里快两年了，上个月才被调至大人院落伺候。 本来只是负责修剪园子里的花枝、再伺弄好大人钟爱的那几盆花。 可这一个月里，这小丫鬟每每寻着借口，深夜里打扮得花枝招展，去杜晚枫的书房送羹汤。 今夜，她又来了。 “夜深了，大人还没有休息。奴婢心疼大人身体，特地熬了羹汤，恳请大人看在奴婢花了两个时辰的份上，赏脸喝上一口。” 负责值守的侍卫，目不斜视、也不多话。 这副场景他们已经经历过多次了。 月敏这丫头着实大胆。 仗着大人善待他们，时不时就来滋扰。 但其实他们也能理解这些女子疯狂的行为。 他们大人不但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还年纪轻轻就拜为吏部尚书。 关键是大人迄今未娶，还洁身自好。 虽然世人都知道大人爱慕周姑娘，不惜苦等她多年。可他身边夫人的位置一直空悬着，也是事实。 这样痴情专一又出众的奇男子，哪个女人不想与之在一起？ 就连夫仓的上官将军，当年不也对这位杜公子青睐有加吗？ 第011章 【小杜大人不解风情】 “让她进来吧。”杜晚枫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 门外的侍卫都一惊。 大人真的让她进去？ 之前不是都打发她走了吗？ 月敏也欣喜万分，提着食盒就进了书房。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杜晚枫的书房，在杜府，下人中也只有揽春、兰鱼这些人才能进来。 “将东西放这儿，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杜晚枫头都没抬，对月敏吩咐着。 “……是。”月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那公子要趁热喝，凉了味道就不好喝了。” “有劳。”杜晚枫抬头看了她一眼。 月敏等的就是这一眼，楚楚动人又千娇百媚地回看了过来。 然而杜晚枫这一眼只是轻轻一带而过，道了一声“有劳”后，就继续处理公务。 自始至终，心思好像就不曾放在面前的女子身上。 月敏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 还来了个一步三回头，却也没再等到杜晚枫抬头。 出了院子后，月敏就收回了这副面孔，得意一笑。 虽然还是没能成功，但她却已经成功进入书房了！ 而且杜大人这一个月既然没把她调走，还收下了她的羹汤，就说明他内心深处并不反对她这样做。 说不定下一次，她就能亲自喂这位小杜大人喝汤了。 杜晚枫吹灭了书房的灯，提着食盒进入了房内的密室。 密室里，谍王井宾已经在等着他了。 “大人！” 井宾起身行礼。 “先生终于回来了！” 杜晚枫的笑容热切又亲近，这些年，除了对身边极信任的人，他都很少这样笑过了。 身在<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还处于风波之心。 再加上这些年苦熬心血支撑着杜家，殚精竭虑为大闽王朝谋划，杜晚枫这个敬天府曾经最明媚的小公子，内心也已饱经沧桑了。 “先生，快请坐。深夜来访，定然饿了吧。” 杜晚枫便将月敏送来的那个食盒打开，亲自为井宾盛起羹汤来。 “不敢，大人，属下自己来。”井宾受宠若惊。 杜晚枫笑着摇摇头，“先生就别跟我客气了，这些年要是没有你在背后给我最强有力的情报支持，我哪里能办成这么多事情。” “多谢公子。”汤盛好了，井宾恭敬地双手接过。 “公子不吃一点吗？” 杜晚枫理了理衣摆，“我就不吃了，先生吃吧。” “咦？”井宾拨了拨碗里的食材，发现这羹汤还真有点名堂。 “鹿茸，肉苁蓉……”井宾低笑一声，“大人，这是哪个大胆的丫头给你送来的？这暗示意味也太明显了。” 这些都是给男人补身、增强某方面能力的大补之物。 那小丫头是想说公子不行啊，还是想让对方喝了这碗汤后，直接跟她来点什么？ 只可惜啊，那小丫头心思白费了。 公子这些年，心里就只有周姑娘，其他人是半点机会都没有。 “公子，属下有一事不明。以往有这种大胆的丫头，你第一时间就会给她调走，为何这次要留下那个丫头，还接了她送来的羹汤？” “先生旅途劳顿，正好需要补补身。” “咳！”井宾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这方面倒不需要。” 第012章 【他们对公子无计可施了】 “哈哈！”杜晚枫难得看到井宾这副神情，朗笑了起来。 第8章 井宾也笑了，三两口就将羹汤给喝了。 杜晚枫等着他吃完，才神情一冷。 “那丫头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来接近我，还得时刻装出一副痴迷我的模样。为我熬了一个月的粥，我总得让她看到点希望。” 井宾神色郑重了起来。 “她的身份有问题？” 本来杜府内的下人身份筛查，都是由井宾负责的。但这一年，他被派去了北安，这边的事情就都交给兰鱼了。 兰鱼明面上是杜晚枫的侍卫，做起事情来也很方便。 “可以确定了。” “大人，她是谁的人？” “还能是谁，咱们的老王叔呗。” “大人既然把她放在身边，那应该是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了吧？” 杜晚枫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在他们眼里，我杜晚枫是他们要钓的鱼。在我这儿，他们又何尝不是呢？” 对于自己大人的能力，井宾再了解不过。 只是，“大人，有一句话属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在我这儿，先生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但说无妨。” “从你方才讲述的那丫头做的事情，还有送的这汤。给人感觉她不像是个滴水不漏的人，手段似乎也有些……” “拙劣？”杜晚枫却明白井宾是要说什么。 “正是。” 若真是老王叔的人，他如何会派出这样一个没有经验、一眼就能看穿的人潜入杜府？ “如果对方利用的正是先生这种心理呢？” “额。” “我身边有谍王井宾，还有神秘的寒食。我想这个信息，于他们而言已经不是个秘密了。再优秀的谍探，都骗不过谍王的眼睛。” 可以说，当今世上，谍王井宾在情报探查方面，无人能出其右。 过去还有个与他齐名的谍后，但谍后已经在跟蜘蛛的较量中牺牲了。 “大人过奖。” “先生不必过谦，过往别国往我身边安插了很多人，但他们很快就被识破、秘密处理掉了。这是一群很善于总结经验的人，每一次送过来的人性格也都有不同，但对我们都没有用。” 如今已经不是别人在明、杜晚枫在暗的时候了。 他被推到了台前，成为了朝内朝外很多人的目标。 杜晚枫也真正体会到了前杜首辅那种如履薄冰、如芒刺背的感觉。 一刻都不能放松，身边无数人都盯着你、千方百计想要拉拢你或整垮你。 就连睡觉的时候，都得睁着一只眼睛。 “所以他们干脆反其道行之，送来一位如同一张白纸、还脑袋空空的姑娘？” 井宾感慨着，“我想他们肯定是对大人无计可施了，才会死马当活马医，用出这种法子。” “先生可千万别小瞧了那丫头。”杜晚枫及时提醒，“历史上，有很多厉害的角色，最后就是折在某些他们眼里微不足道的人身上。” “大人说得是，属下受教了。” “不说别的，你看那丫头，短短一个月时间，不只是让揽春放心了。我那书房两个守卫，也不自觉对她掉以轻心，认为她就是一个渴望做尚书夫人的小丫头。这种想法，难道还不可怕吗？” 第013章 【剪断翅膀，走入泥潭】 井宾也一脸严峻。 “确实，若非公子提醒，我也会下意识小看那丫头。” 越是能力非凡的人，越是看不上他们眼里的小角色。 倒不是说傲慢。 这是人之常情。 出于礼仪涵养，可能会尊重这些弱小的人。但会打从心眼里，去高看对方、欣赏对方吗？ 只怕很多人都做不到。 “大人认为时机到了，这个小丫头不只是他们精心选择的新目标，也是大人你所选中的？” 杜晚枫扬了扬嘴角。 “上官朝夕与我交过手，那个女人对我相当不信任。她之前派来的那些谍探，我就算真的如她所愿上当了，上官朝夕仍然会怀疑我是不是在演戏。” 说到底。 最忌惮杜晚枫能力的人，就是上官朝夕自己！ 她渴望她的人能卧底成功，可要真成功了，上官朝夕自己怕是都不会相信。 这也是一个心理博弈。 杜晚枫就算再想搞清楚这些人的阴谋，也不能轻易就跳进去，那样只会打草惊蛇。 将计就计可也不是随便就能用出来的，得等到恰当的时机。 如今，时机渐渐成熟了。 “麻痹了他们这么久，也该送他们一份见面礼了。” 杜晚枫注视着面前这盏灯，眼神幽深得如看不见一颗星星的凄冷夜晚。 井宾心情蓦地有些沉重。 他不在的这一年，大人怕是又独自面对了许多风雨吧？ 他有心想找个轻松一点的话题。 “那大人，该不会你还要对那小丫头使美男计吧？这个牺牲有点大……” 可如果什么都不做，对方又不相信杜晚枫已经被这小丫头给蛊惑了。 “我要真如先生所说，上官朝夕怕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井宾自然懂杜晚枫的意思。 也想到了这一点。 上官朝夕那样的女子，当初一心想要拉拢杜晚枫、对他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让杜晚枫爱上她。 如今要说杜晚枫为了这样一个小丫头，就神魂颠倒，那不是明摆着在演戏吗？ 第9章 “无论是上官朝夕，还是都城中的那位老王叔，都是心思机敏多疑之辈。而越是他们想不到、甚至在他们看来有点匪夷所思的理由，才更能让人接受。”杜晚枫对井宾说。 “公子也将他们都给研究透彻了。”井宾真心赞道。 杜晚枫长叹一声，“我这十几年，哪一日不是在勾心斗角中过来的？” 这话，是感慨，也是无奈。 曾经的杜晚枫，天高海阔，潇洒不羁。 比起在朝堂上与人明争暗斗，他更喜欢与三五好友饮酒作诗，为姑娘们编写词曲歌赋—— 管管闲事，去见识见识一些有趣的人和事。 还想学着前朝的大诗人大词人那样，走到一个地方，就留几首诗，让后世人也瞻仰瞻仰小杜探花的风采！ 招摇！ 但这却是杜晚枫过去真心所想。 年少时，他非常笃定自己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只要他愿意，天地都在他脚下。 可最终，杜晚枫却剪断了自己的翅膀，走向这浑浊的权力中心。 也许他终其一生，都会困在这方天地里，再也出不去了。 第014章 【故友相助，情深意重】 “大人……” “不说这个了，跟我说说你这一年多的收获吧。” 谍王井宾，这一年多都隐身在北安。 因为身处之地危险重重，除了偶尔报个平安，或者遇到特别紧急的情况，杜晚枫都不会让他送消息回来。 这也是对井宾的一种保护。 “我去了北安后，在黄金门三问堂堂主也就是孟兄的暗中帮助下，与牧城王的一个属下搭上了线。” 井宾所说的孟兄，便是孟葱。 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风香剑，也是黄金门门主的义子。过去奉门主之命，跟在杜晚枫身边保护他的安危长达十年。 黄金门，也是杜晚枫最坚固的盟友。 “黄金门的生意遍及天下，有孟兄暗中相助，你行事确实方便不少。” “孟兄也是看大人的面子，他现在已经接管了黄金门大部分的生意，即便是牧城王，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井宾还跟杜晚枫讲述了他跟孟葱在北安见面时的场景。 那时离孟葱回到黄金门，已经一年有余了。 “我在他身边这么久，居然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他藏得够深了。”孟葱脸上带着讽刺。 但井宾就是能够看出来，他并没有真的把这些当一回事。 “公子信任你，与他必须要提防所有人，这两者之间并不矛盾。”井宾如是道。 “罢了！当初我都懒得管他做的事情，现在就更懒得去计较这些了。” 他曾经因为这个事情和杜晚枫闹过矛盾，在那次之后，两人把话说开了。 而孟葱也真正做到了再无猜疑。 杜晚枫在忙什么、他都不过问。 他所要做的就是保证他的安危。 “是他让你联系我的？” “不，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大人不想再将你卷进来，可我为了确保任务能稳妥完成，需要你的帮助。” “你如何认为我会帮你？”孟葱笑得有几分轻慢和狂傲。 井宾凝视着他，无比认真地说道：“这件事，不仅关系着大人的安危，还关系着整个大闽王朝的命运。孟兄虽是江湖中人，不爱插手朝堂纷争，心中却也有大义。该你出力的时候，我想孟兄不会推辞。” 谍王井宾，除了情报探查，口才也是相当不错的。 “呵！”孟葱忽然笑出了声。 “孟兄因何发笑？” “我想起十年前，我刚跟在杜晚枫身边，陪着他一起去说服治水大师吕济舜。起初，我不认为他会成功，吕济舜相当固执，对朝廷很失望，对他父亲杜首辅也有成见。可杜晚枫硬是凭借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将那个老头给说动了。” 这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了，可孟葱仍然记得。 就连杜晚枫当时说的那些话，他都还有印象。 因为那些话，着实让人不能拒绝。 “你说的话，也让我无法拒绝。”孟葱转过头，对井宾说。 “此番相助之情，井某铭记于心！” 但井宾却一点都不意外这个答案。 因为不管他们身份有多大差异，想帮大人、还有希望这个国家能够更好、不为别国所侵扰的心是一样的。 第015章 【孟兄真有觉悟，是我狭隘了~】 “就这样，孟兄便愿意相助我了。”井宾在提到孟葱时，表情是愉悦的、放松的。 杜晚枫会心一笑，“你们两个已经成为了好朋友？” “是的，而且大人你知道，孟兄如今财大气粗，又出手大方。我在北安要是急着用银两，几乎都是从他那里去拿。” 简直就是谍王井宾的小金库。 “那我得谢谢井宾先生和孟兄，为寒食省了不少钱财。” 井宾忽而又笑了，笑得还很开怀。 “？”杜晚枫有点疑惑，“先生为何发笑？” “大人，你这又让孟兄给说着了。” “噢？” “在属下跟他说，这笔钱日后一定会还他时，他跟我说大人肯定不会还他的，只会得意于自己又省了一笔钱。” “……”杜晚枫难得有点难为情，“孟兄居然会这样想我，这对我是有多大的误解啊。” 第10章 有误解吗？ 井宾憋笑。 明明对方说的一点都不差好吧。 论对大人的了解，他确实不如一直跟在大人身边保护的孟兄。 “他还说，大人的钱也是从黄金门一点点抠出来的。我这边还回去，大人又得从另一个口袋掏出来，就不必麻烦了。” 杜晚枫这次是真真惭愧了。 “欸！孟兄就是有觉悟！我以前竟然说他小气，是我狭隘了。” 井宾看着自家大人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也越发懂得为什么孟葱在提到大人时，脸上会出现无奈的神情了。 确实拿他们大人没办法。 不过，看到大人在提到这些故友时，心情明媚又放松，与先前的模样截然不同，井宾心里也高兴。 高兴的同时也忍不住感怀。 大人应该也很想念他的这些故友们吧？ “先生，您请继续说。” “是。” 在井宾的讲述中，他接触到了牧城王的人。 这人是负责替牧城王府采购玉石材料的，而且这种材料最上乘的就只有黄金门有。 黄金门跟杜晚枫有关联，这件事杜晚枫从不避讳。 可展露于世人眼前的，也仅仅是当年杜首辅帮助过门主黄金三，而黄金三看在这点情分上，让义子孟葱去保护杜晚枫一段时间。 至于黄金门，从不涉足朝堂纷争。 黄金三那边，账也做得漂亮，跟杜晚枫之间的来往不多，上官朝夕查也没查出什么。 再加上上官朝夕这人相当自负。 认为杜晚枫就算要派人接近他们，也不会派黄金门的弟子来，那也太明显了。 而谍王井宾，利用的就是这个心理。 这也是做谍探最基础、也最永恒的一个道理。 越是容易拆穿容易看出问题的身份，往往对自己是一层保护。 “我让那人吃了不少回扣，这过程中还经常拉着他出去喝酒，就是为了了解这人。” “在这之后，我让底下精于易容的人假扮了他。” 杜晚枫认真听着。 “上官朝夕如今就住在牧城王府，她完全没有察觉？” “不，她察觉了。” 杜晚枫看井宾一脸自信，完全不紧张的模样，略一思忖就明白过来。 “先生莫非是让他故意露出破绽的？” 第016章 【最好的公子！】 “这样做便可以将上官朝夕的视线牢牢吸在那人的身上，就会降低她对先生的戒备。” “公子聪慧，正是如此。”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完全骗过上官朝夕。她那么聪明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想到有人在混淆视线。” “属下也不敢小看了朝夕将军，所以便让那人故意被捉，透露了一点上官朝夕最为感兴趣的事情。” 杜晚枫！ 寒食！ 对于杜晚枫隐藏的势力，上官朝夕太渴望查清楚了。 “她得到的只是一个‘寒食’的名字，却足以让她激动万分，循着这一点线索不断追查下去了。” “只是那位小兄弟，怕是要吃一些苦头了。” 井宾见杜晚枫听了这番话后，没有第一时间追问成果，而是关心一位他甚至都不知道名字的属下的安危，心中有一道暖流划过。 大人说他这些年只会阴谋诡计、勾心斗角。 可在井宾心目中，大人这些年并没有变过。 他还是那个热爱着百姓、也关心属下生死的最好的公子！ “有大人的关怀，属下们就算是付出性命也甘愿！” 井宾单膝跪地说道。 “先生快快请起。”杜晚枫将他扶了起来。 “我深知咱们如今在做的事情，是不可能完全避免流血的。但我内心里，真心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活着，活得好好的。” “我也相信，未来有一天，你们可以放下寒食的重责，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只要公子和天下百姓还需要我们，我们就一天不散！” 这是每一位寒食人的承诺。 而寒食，也是一个不受朝廷辖制、只属于天下百姓的组织。 在天下百姓需要他们时，他们会出现。 不需要时，就会退去，永远忠于江山社稷和天下百姓。 就连杜晚枫，都只有他的暂时指挥权。 这也是为什么，上官朝夕和牧城王，过去这么多年都没有寻觅到寒食的半点踪迹。 因为天下太平，寒食的人就会隐去。 这一晚，杜晚枫从井宾这里得到了几个重要信息。 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牧城王，如今不在北安国内！” 杜晚枫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这是他思考时习惯性的小动作。 “他们掩饰得很好，早早就放出风，说牧城王生了怪病。” “王府内，每日都有大夫来问诊。丫鬟如常熬药，还时不时看到上官朝夕推着牧城王去院子里透气。” “就连每日为他看诊的大夫，和照顾了他十几年的老仆人，都从未起过疑心。大人您说，这两人的手段是不是很厉害？” 易容术这种东西，说它厉害，那确实挺好用的。 可也不用把这东西吹得太玄乎，骗骗那些粗心的、不太了解你的人还行，要想长期骗过一群熟悉你的人，那几乎不可能。 第11章 因为是人就总会露出马脚。 尤其是大户人家的下人，那一个个心眼可不少。 不多说不多看，却又事事留心，有关于主子的事情他们知道的多着呢。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牧城王应该从小就养了一个替身在身边。” 第017章 【牧城王心理侧写】 “！” 井宾一震。 “公子，你也太聪明了！连这个都能想到？” 虽然井宾无比清楚自家公子判断有多敏锐，可这么快就能想到这一点，还是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大概二十多年前吧，天下间出现了三大神童的说法。” “是，公子凭借着三岁识字、五岁通六经大义，且九岁就能七步成诗，成为了三大神童之一。” “那这个牧城王，因何被评为神童的，先生也知道吧？” “易容术！据说牧城王七岁时，扮成自己的兄弟，骗过了夫子还有宫里的公公、嬷嬷。就连他们的父皇母后，都能蒙骗一段时间不被拆穿。” 这种事情，井宾自然了解得清清楚楚。 “牧城王自幼身体不好，与其他皇子之间关系不算亲近，大多时候都一个人待在屋里。想必是他一人太过寂寞，就想利用这种方式出屋玩耍。” 如此想想，这牧城王幼年时也挺可怜的。 没有朋友，也不能出去。 苦练易容术，就是为了能到外面去看看，能跟其他的小伙伴们在一块儿待着。 “可能正如先生说的这般，但先生，您知道我在听到这个故事时，脑子里第一浮现出来的想法是什么吗？” “属下不知。” “我在想，呼延浩云这个人，易容成别人的模样出去跟其他兄弟们玩，玩到最后这些兄弟们都没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他的心里到底会失落呢？还是会得意？” 井宾心底咯噔一声。 他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一个小孩从最初的期待、期待着兄弟们认出自己、对他敞开欢迎的怀抱…… 再到一点点失望、心冷。 最后变为了扭曲的得意，看着这帮兄弟们就像在看一群笨蛋、小丑。 “这只是我最初对他的印象，而我跟他没有过任何接触，印象对不对也无从谈起。除了提到三大神童时，我们两人的名字在一块，这个人于我没有半点交集。” “直到他跟上官朝夕突然联姻，我把目光转到他身上，又重新研究起这个人来。” “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井宾忙问。 “他最传奇的事迹，便是有一次易容成了他的母后，骗过了他的父皇。先生在听到这事时，第一反应是什么？” “胆大包天！”井宾回道。 “还有呢？” “很厉害，不只是可以易容成跟自己身形相近的男子，还可以易容成女子。而且连枕边人都没有怀疑，这易容术简直出神入化。” 杜晚枫起身，在密室内缓缓踱步着。 “我第一印象是这人在存心炫技，他非常享受面具被拿下来时、被他骗过的那些人目瞪口呆的模样。” “他沉沦于这种游戏，也自信可以骗过天底下任何人！” 同样都是不世出的天才，杜晚枫太了解这种心理了。 他少时，也相当招摇、爱出风头。 很享受他做出一首好诗、对出一个绝对，旁人那种惊叹的模样。 “他会易容术天下皆知，自小就随之而来的夸赞也让他越发不满足于这些了。所以我就在想，他会不会搞出一件比易容术更让世人想不到的事情来呢？” 第018章 【微小的破绽，也是致命的！】 “再往下想，他喜欢易容成别人的模样出去，那府里这边如何应付？要是这个时候有人来找，不是露馅了吗？” 井宾简直拍案叫绝。 “合理！这样一切就都很合理了。” “假扮成他的人，还不能太容易被识破。而易容术，也不能真的让另一个人完全变成他。当然要真是如此，那担心的反而是他自己了。” “所以，他干脆就找了一个跟自己很像的人，很早就带在身边，让他学习一言一行。他在府上时，就把这人关起来。他离开时，就放这人出来替代他。” 井宾接道：“我查过了，牧城王府在他年幼时，经常会换下人，一批一批的换。到了最近几年，换的越来越少了。” “那就说明，那个替身已经模仿他很到位了。所有相关的知情人，也都被他给处理掉了。” “他做这么多，究竟要做什么？”井宾只要想到有那么多人，可能都遭了毒手，忍不住直皱眉。 虽说这些权贵们，很多都不把下人的命放在眼里，可这样草菅人命，可能还只是为了完成一个游戏…… 那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与上官朝夕联姻，就已经暴露他的意图了。” “大人是说，这牧城王也想要天下？而且对我们大闽意图不轨？” 杜晚枫冷笑一声，却转移了话题。 “先生，你也让我好生佩服啊！整个牧城王府的人都没察觉替身的事情，你进去不久就找到了他的破绽。” “大人谬赞，这本来就是属下的本职工作。” 要说伪装身份这种事情，天下间能比得上谍王井宾的，又有几个人呢？ “我在王府蛰伏数月，发现从吃穿用度到平日生活习惯，他都没有任何破绽。一开始我也没有往这方面怀疑，我一直以为他就是牧城王。” 第12章 “直到有一次，他独自坐在院子里透气，拿起一块糕点来吃。这糕点不小心掉了半块在石桌上，他下意识地举动就是将它捡了起来，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杜晚枫眼皮一跳。 这事不是发生在他身上，却让他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看着井宾，眼里流露出赞赏和钦佩。 “在最厉害的猎人眼里，猎物一个微小得不能再微小的破绽和习惯，那都是致命的！” 杜晚枫再一次深刻领教了这句话。 牧城王身为皇族，是不会吃掉落在桌上的食物的。 而那人下意识的反应，暴露出了这是他潜藏的生活习惯。 “我当时就起了疑心，又看他做完这个动作，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似乎是在害怕。直到小心地确认周遭没人，他才重新放松了下来。” “我猜测着，他这个习惯应该曾经也被纠正过，可能还被狠狠惩罚过。但根植于骨子里的习惯，是没法轻易改变的。” 杜晚枫忍不住叹息。 “算算他的年纪，应该跟牧城王差不多大。二十多年前，北安爆发了史上最严重的旱灾，许多百姓都饿死了。” “他不是皇族人，可能就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能从那个年代活过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珍惜粮食这种事情，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第019章 【手心托起整个家族的命运】 哪怕他如今能吃饱饭了，在王府可能吃得还很不错，某些东西也是改变不了的。 杜晚枫有点心疼起这个人来。 还有像他这样无数只能任由别人摆布、小心翼翼过活、也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被清理掉的人。 阴谋家们用各种肮脏手段谋夺天下，最终苦的却只是这些黎民百姓。 井宾带回来的第二个重要消息，是上官朝夕与牧城王后并不和睦。 “虽说他们两人只是利益联姻，但牧城王府的下人，对这位王妃都不是很恭敬。” “不少北安人认为夫仓天生坏种，上官朝夕是臭名昭著的蜘蛛实际的主人这件事，近些年也是传得沸沸扬扬。即便贵为王妃，但府上的下人还有北安的百姓，都不太欢迎她的到来。认为她嫁到北安，会再一次将他们带入战火。” 也就是说，夫仓的百姓还是不希望打仗的。 也对，哪国的老百姓会喜欢打仗这种事情呢？ 上官朝夕是夫仓大将军，又曾经在各国掀起不少风雨。 她不受欢迎，那很正常。 至于牧城王身边那些人，对她也没那么恭敬，还是因为上官朝夕算是一位失败者。 她在大闽的筹谋被杜晚枫完全摧毁，灰溜溜地回到了夫仓。 这种时候嫁给牧城王，说的好听点是联姻。 在牧城王的属下看来，这女人就是来抱大腿的。 “那群人也是傲慢惯了，连上官朝夕都敢轻视了，只怕他们哪天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杜晚枫摇摇头。 只要跟上官朝夕打过交道，就会知道那女人有多危险。 不过，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个坏事。 “正如公子说的那般，王府的人，已经被上官朝夕暗中处理掉六位了。如今牧城王府，对这位王妃那可是恐惧到了极点。” “那位混进王府的小兄弟，上官朝夕怎么安排他的？” “回公子，因为他知道一些关于寒食的事情，上官朝夕成功让他开口后，倒也没有再为难他。把他带在了身边，还让自己的贴身侍女去照顾他。” “照顾是假，监视是真。上官朝夕认为他还有东西隐瞒，派侍女去监视他。她身边那些个侍女，各个如花似玉，怕是心思也不单纯。” “公子放心，寒食的人，誓死不会背叛公子！而且那人并不知道我们太多的事情，说的那些都是我事先为他准备好的说辞。” 寒食的主人，他们称之为“公子”。 杜晚枫，就是“公子”。 聊完了正事，井宾还有心思八卦一番。 “公子，不，大人……” “你还是叫我公子吧。” 过去称呼了那么多年，杜晚枫还是习惯别人叫他公子。 就好像他还是杜府那位无忧无虑的小公子，父亲、娘、大娘，九位姐姐捧在手心呵护的小公子。 如今，爹跟大娘都不在了，九位姐姐也都嫁人了。这个家里一点点冷清了下来，也没了往日的热闹了。 而杜晚枫，已经成长为将整个家族、甚至是大闽王朝的命运都托于手心之上的杜大人！ 第020章 【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公子，我听说今日在朝中，圣人很是维护你？” 井宾由衷开心。 这就不得不谈及杜晚枫过去的经历。 他跟已故先帝承安帝原本亲如兄弟，承安帝自小就爱追在他身后，喊他晚枫哥哥。 可随着承安帝长大，对杜家越发忌惮。 杜首辅去世后，承安帝原来还打算要对杜家下手。 当时许多跟杜家有关的人都被牵连到了，杜家也眼看着大厦将倾。 在最艰难、情况最危急的时候，是公子站了出来，支撑起了杜家的门楣。 这之后，为了让承安帝放过杜家，杜晚枫没少做努力，在朝堂也被打压了很多年。 在承安帝人生最后时刻，将杜晚枫唤进了宫里。 第13章 喊了他一声“晚枫哥哥”，也跟他道了歉。 虽然比起杜晚枫那些年遭受的打压、感受到的辛酸和人情冷暖比起来，这些实际上算不得什么。 可却也让杜晚枫释怀了一些。 他本就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哪怕心里再委屈再不甘，杜晚枫仍然是以大闽王朝的利益为先。 能在最后听到那一声道歉，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交代。 承安帝驾崩，董太后挽留杜晚枫。 一方面是出于信任杜晚枫，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孤儿寡母的，不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还有，董太后的母族在朝中并无多少根基。 当今圣人又还年幼，如果想坐稳这个位子，就需要强有力的人去支持他。 而这个人，也正是杜晚枫！ “我时常会想到父亲那时辅佐先帝，也是如今模样。先帝对父亲极为尊敬和维护，在父亲重病时，还亲喂汤药……可一朝猜忌，便情谊尽断。” “公子担心当今的圣人也会跟他父皇一样？” 杜晚枫摇头。 “完全不担心那是假的，只是许多事情一旦做了决定，就不要再去胡思乱想。我杜晚枫所能做的，也就是问心无愧罢了。” 他笑着又说道：“但今日在朝中，我看圣人那般机智，怼得那些人哑口无言时，我心里确实是高兴和欣慰的。” 还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怅然。 因为这份待遇，过去在承安帝那里从未享受过。 不过，杜晚枫也提醒自己。 人心易变，莫说是君王，就是寻常人又有多少能真心不改呢？ 翌日一早。 杜晚枫一起来，就让府里的下人帮忙张罗。 “对，那个也给我带上。还有后院那两只鹦鹉，平时不是嫌吵么，正好我送给万兄当开园礼物——” 月敏有些好奇，问身边人。 “万兄是谁啊？大人今日为何又这般高兴？” “月敏，你到杜府也有段时间了，不会连万太保家的公子都不知道吧？” 月敏当然知道了。 但她不是要装傻么。 “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嘛~” “你啊，平时那双眼睛全在我们公子身上，哪里会注意到别人。听好了！万九洲，万太保的孙子，也是我们公子最要好的朋友。” “最要好？” “对啊，没有之一的那种！” “那张大人呢？我看他这一年跟大人走动得更频繁啊。” 月敏说的是张明净。 “张大人啊……” 第021章 【平平无奇经商小天才！】 提到张明净，杜府的丫鬟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形容他跟自家公子的感情。 倒是另一个小厮，凑了过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公子跟张大人小时候很不对付呢，十几岁都还在打架。” “打架？”月敏眨了眨眼。 看向走廊下如玉君子的杜晚枫，实在是想不出来他跟人打架的样子。 还有那个张大人，一本正经、一板一眼的，也会跟人动拳脚？ 不知道这个能不能算作重要信息，带回去立功？ “你入府晚，不知道也正常。咱们公子年轻时候性子也不这样，可活泼了。” “这个我知道！”只要有关杜晚枫的，月敏可是当仁不让。 她来之前，看过不少杜晚枫相关的情报。 他是已故首辅杜寒秋之子，自身又天资卓绝，神童之名天下皆知，还是承安九年圣人钦点的探花郎。 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再怎么惊才绝艳的人，放到杜晚枫面前那都黯然失色。 直到杜寒秋故去，杜家遭君王猜忌，眼看着大厦将倾。是这位小杜公子站了出来，一点点褪去了年少时的天真。 而他最厉害的是，从高峰跌落，还能爬起来，再一次站上高峰。 就连夫仓的上官将军，那个让诸国都头疼的厉害人物，都败在了他的手上！ 他是天下一大传奇，也是无数女子倾心爱慕的对象。 这样一个人，要是能成为她的那该多好啊！ 杜晚枫提着两只鹦鹉，往府外走去。 那两只鹦鹉，撕心裂肺叫着。 “我不走！坏主人！” “我不走！坏主人！” 杜晚枫将笼子提得远了些，“吵死了！放你在府上待这么久，已经是我仁慈了。” “坏主人！坏主人！” “你再说一句坏主人，我可就不是将你们送给万兄了，直接让厨房帮你们把毛拔了，晚上炖汤喝！” 杜晚枫小表情有点凶萌凶萌的。 那两只鹦鹉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一个激灵顿时老实了。 杜晚枫钻进了马车。 而月敏则捧着脸，眼里直冒小红心。 “杜大人……真的是太可爱了吧……我之前还从来没有看过他这么生动的表情，啊~~” “月敏？月敏——” 旁边人吓了一跳。 这妹子不至于吧？ 这就晕倒了？ 大丫鬟揽春，看着月敏这副模样，叹息着摇摇头。 杜府从来不缺对公子心动的丫头，可像月敏这么犯痴的，那也是少见。 在敬天府待过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都城有四大盛景。 一个是未雪姑娘的戏。 第14章 未雪，曾经只是敬天府内一个小有名气的伶人。 可自从她演绎了折柳先生的《幽月亭记》后，就火遍了大江南北。 第二个是梦言公子的琴，据说他弹的琴，曾经让一个想要轻生的姑娘找到了重新活下去的勇气。 无数人慕名而去，就想听他弹一曲。 第三个是柳如寄酿的酒。 柳如寄，大闽酒神。 一年只酿一百坛酒，先到先得，且每人最多只能买一坛。 他开店那天，全城大大小小的酒鬼、哪怕是滴酒不沾的都想要去买一坛来尝尝。 这最后一个，就是杜晚枫出行、公开亮相。 马车所过之处，无数女子争相跟随，激动非常。 其间，还有不少男子，也赶来瞻仰这位大闽第一大才子兼美男子的风采。 “啊是杜尚书的马车！” “探花爷好俊的~~” “看看我看看我——” 更有胆大的女子，直接拦截马车。 车夫显然已经很有经验了，远远就将马车停了下来。 劝女子让开了道路，回来时，却发现马车早已空了。 他们的杜大人，神不知鬼不觉溜了。 而杜晚枫本人，此刻已经到了万九洲新买的园子了。 “来，我这两只宝贝的鹦鹉，大方地送给你了！” 杜晚枫将笼子往万九洲怀里一丢。 可算是打发了它们。 “谢谢杜兄！” 这礼物深得他心。 当即就熟练地逗起两只鹦鹉来。 那两只原本还挺高傲，发现这万九洲不但比自家坏主人要温柔多了，还很珍惜它们。 当即就投入了新主人的怀抱。 杜晚枫一脸嫌弃。 这么快就欢欢喜喜认新主人了，他把它们送走是很明智的决定！ 万九洲乃是承安九年的榜眼，原本他家也是想让他入仕的。 可他对朝政之类的事情实在没什么兴趣，整天就爱跟小动物们待着。动物一多，干脆开一个动物园。 不只是他可以时时看到这些小家伙们，其他人只要过来这边也能看到。 “说起来杜兄，这个点子还是你给我想的呢。” 万九洲这几年小日子过得很滋润，脸胖了一圈，连小肚腩都有了。 “万老大人上次留我用膳，说万家的家底，几年时间就要被你败光了。让我帮忙想想办法，我就说，这些小动物们只要经营好了，九洲不但不会赔光家底，还能借此发家致富。” “我没想着利用它们赚钱……”万九洲是真的喜欢这些小家伙们。 杜晚枫就知道他会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 “那你想不想你的这些小宝贝们吃好点住好点？” “想！”万九洲回答得毫不犹豫。 “这不就行了。” 杜晚枫还开始为他规划。 “你这九洲动物园，先免费开它三天。之后进来，那就要给门票了。” “给钱才能进来啊？那没什么人会愿意吧。” “这你就想错了！花钱进的地方，大家会更有热情。这个，你很懂的，毕竟论玩，万兄可比我们在行。” 万九洲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 “对你的小动物们没有信心？”杜晚枫一眼就看出了他心里面的想法。 “专门花钱看小动物的人，怕是不多。” “那大街上还有不少人看耍猴呢！”杜晚枫反驳，“你看得高兴了，会不会打赏点银钱。” “对啊！” “还有万兄你，要是知道这里有这么多被主人精心呵护的可爱小动物，想不想来走走看看？” “我会！” “那你要明白，你不是唯一一个。就说我吧，我平时公务繁忙，身心疲惫。到你这地方来转转，看看这些可爱的小东西们，我心情就会平静不少。” “真的啊杜兄！”万九洲欣喜。 “嗯！到时候你们这边还可以再弄个茶轩，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陪小动物玩，多有意思啊。” 第022章 【我口干舌燥，也及不上你一句话】 万九洲越听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那杜兄，听你的，我试试？” “万兄，你一定没问题的！” 论吃喝玩乐，杜晚枫张明净这些人加起来，也比不过万九洲。这可是他最精通的东西，当他认真研究起这里面的门道来，想不做好都难。 但杜晚枫也没想到万九洲脑子转得这么快，还把主意打到了他头上。 “我这些小动物是讨人喜欢，可这些加起来，只怕也比不过你小杜大人在那些女子们心目中的份量。” “万兄，你的意思是？” “欸！我这九洲动物园刚开，想要打响名头那就要借点势，杜兄、张兄、杨兄，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我出点力啊！” 万九洲越说越来劲，不知道从哪里变了一把扇子，风度翩翩扇起来。 另一只手还搭着杜晚枫的肩膀，“到时候，我们敬天府四大才子往九洲动物园门口一站，全城的姑娘们蜂拥而至，想不出名都难啊！” “……呵呵。”杜晚枫可笑不出来。 拍开万九洲搭在他肩膀上的爪子，“可别打我主意啊，平时出个门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就够我难受的了。” “杜兄，你还是不是朋友了！” 第15章 “那你呢，是不是我朋友？忍心看我被人撕碎啊？” 小杜大人孩童时期人气就很高，高中探花后，走到哪里也不少人追随。 那时他还挺享受这些的，出门也爱招摇。 杜家出事后，他不再走哪儿都受欢迎，许多人看到他都还避着他，唯恐跟他扯上关系。 一开始是有些落差，可杜晚枫一步步走过来了。 哪里知道，多年后昔日的人气又回来了，喜欢他的人还越来越多越疯狂，搞得他出个门都还要跟人斗智斗勇。 “放心杜兄，我既然敢出这个主意，那就一定有法子保护你！”万九洲说得郑重，“全权将你自己交给我吧，相信兄弟，我骗谁都不可能骗你！” “真的？” “我，你还不放心？” 杜晚枫想了想，万九洲这人虽然有时候不着调了点，但还真没怎么坑过他。 “好吧。” 事实证明，杜晚枫还是放心太早。 万九洲声势浩大，既然决定要做，那就要做得高调、让所有人都知道。 他放出消息。 九洲动物园三日后将会有盛大开业活动。 届时所有前往的人都可以参与小动物填名游戏。 全部答对的人，就有资格参与最终奖励的角逐。 他们会从中选出两名幸运观众，这两人可以进入茶轩，跟张明净、杜晚枫任意一人喝茶聊天。 消息一出，全城尚未出阁的姑娘们都不淡定了。 在敬天府，要说待字闺中的姑娘们最想要嫁的如意郎君是谁？ 那十个人，八个会说杜晚枫，还有两个会说张明净。 这两人，无论家世、人品、相貌，那都是万里挑一。 关键是这两人都很专一，家里没有娶小娘，也没到处拈花惹草。自身又很有才干，一个谦谦君子、另一个翩翩风流。 平时苦无没有认识他们的机会，如今机会来了！ 一时之间，九洲动物园内人山人海。 都是前来认识里面的小动物、熟悉他们的喜好、打听它们的名字的。 “这是不是人太多了？” 万九洲头大。 “我这些小宝贝们会不会被吓着？” 旁边的随从拽拽自家少爷。 别想着那些小宝贝们了，还是好好安抚小杜大人吧。 “万兄，你昨儿个还叫我放心，今儿个就把我给卖了？” “就跟人喝杯茶么，有什么关系？” 这已经是万九洲能想到的对杜晚枫最友好的方式了。 根本不用他抛头露面，就只用在茶轩里等着。 跟最终被选出来的人喝杯茶、聊聊天，省事多了。 “你实在不放心，到时候我派人在外面看着，那人要是对你图谋不轨，我们就进去救你怎么样？”万九洲憋笑说道。 “滚！” 杜晚枫还不知道他，笑声都溢出来了。 他可不是什么文弱公子，杜晚枫杀起马贼来那可是一剑一个，犀利着呢。 所以万九洲放心大胆的安排，也不太担心有人会对杜晚枫不利。 再说了，真要有人对杜晚枫不利，意图行刺杀之事，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吧？ “别这样么杜兄，我这九洲动物园能不能一炮打响，就全看你的了，你不能在这个时候拆我台啊~” 万九洲可怜兮兮，抱着杜晚枫的胳膊蹭蹭。 “啧！”杜晚枫嫌弃的将他脑袋推开，但还是松口了。“下不为例啊。” “嗯啊！谢谢杜兄！” 万九洲那叫一个容光焕发。 他的随从万安无奈叹了一口气。 心里还直纳闷，这小杜大人在朝中那也是厉害人物，有手腕有头脑。别看他年纪轻轻，就没什么人能算计到他头上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对自家少爷这些蹩脚的小把戏，每次都是视而不见，纵着由着。 以至于让他们少爷越发嚣张！ 万安虽然是万九洲的随从，心里最最崇拜的却是杜晚枫。 所以不自觉总是会偏向他，有时候还有点嫉妒自家少爷。 自家少爷何德何能，能有小杜大人这样的朋友？ 欸！也不知道对小杜大人好点。 “张兄呢，这种事情他能答应你？”杜晚枫又问。 “噢明净兄啊，他答应了。” “这么干脆？” “啊。” 万九洲想到今早张明净过来，让他别胡闹。他就跟张明净说，杜兄也要来，他都点头答应了。 张明净就没再说什么了。 送走张明净，万九洲对着空气小声向杜晚枫告罪。 “对不住啊杜兄，只能将你搬出来了。没办法，你一句话，比我口干舌燥都管用。” 杜晚枫好生奇怪。 这种事情，张明净不是一向不喜欢参与的吗？ 这次答应得这么痛快？ 又想想，张明净这个人虽然性子清冷了些，其实人是很好的。 可能他就想单纯帮九洲一个忙。 杜晚枫从动物园后门离开了。 在经过小巷时，看到外面排着两条长长的队伍。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里面不只是有年轻姑娘，还有年轻男子，一帮大爷大娘也在其列。 第023章 【都来凑热闹了】 “欸，这里面有你什么事啊，挤什么挤？” 第16章 杜晚枫正要悄悄离开时，就听到了不远处发出了争执。 一位性格有点泼辣的女子，抓着一白面小生问。 “姑娘，你这句话就说得不对了，这次的活动又不是只对你们姑娘家开放。我们男子也是有资格参与的！我们也想要跟小杜大人和张大人喝茶聊天，有什么问题吗？” 那姑娘不好反驳。 “那你也不能插队！” “姑娘，你又说错了，我没有插队。我本来就站在这儿，刚才有位大娘崴了脚，我只是扶她出去，以免她被人伤着。不信的话，大娘可以作证。” “大娘，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姑娘，他原来就站在那儿。” “那大娘，你这么大年纪，怎么也跑过来参加了？” “我是替我闺女来的！她生病在床不能过来，但她人可好可漂亮了。只要让她得着机会，张大人肯定会喜欢的。” 杜晚枫被这几个人的话整笑了。 但最有意思的是这位大娘的话。 原来她是冲着张兄来的。 可惜了，张兄不在场，不然他还真想看看他听到这话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杜晚枫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另一边，两个男子打起来了。 “你胡说！杜大人才不喜欢你这个小妖精，人家喜欢我这样的！” “哼哼！照照镜子吧，小杜大人才看不上你呢。” 杜晚枫一手捂住自己的脸，表示两个都没眼看。 敬天府这些日子格外热闹，走到哪里都听到有人在说九洲动物园。 如万九洲所愿，他那些小动物们都火了。 可大家讨论得最多的，还是谁能成为那两个幸运儿，跟传说中的敬天府双璧喝茶聊天。 “他们是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刚进城来的人，碰上这盛况，也表示要凑凑热闹。 就连朝中的大臣们，都拿这事调侃起了杜晚枫跟张明净。 “万兄胡闹，话已经放出去了，也只有配合一下他了。” 大臣们表示理解。 万太保家的那个孙子，跟这两位关系好，又爱玩闹，正常。 就连鸿康帝，听说了这事，都动了心思想去试试。 他跑去找董太后，表示这段时间他都有认真听太傅的话，上朝也很勤勉。董太后能不能赏他出宫玩一次，就一次？ 皇帝微服出宫，这种事情不少见。 只是他年纪太小了，董太后放心不下。 却也知道这孩子因为每日被逼着做很多事情、还要守许多规矩，心里早就烦不胜烦。 别看他现在的反抗还微不足道，不知道哪一天那根弦就崩了。 跟着承安帝走过来的董太后，是很了解这种心情的。 同样是少时登基，承安帝也曾因为不愿再忍受这些，叛逆了好些年。 所以在鸿康帝的教导上，董太后一直很注意。 她答应鸿康帝，这次让他出去玩。但身边必须要带侍卫，不能暴露身份。要注意安全，不能让母后担心。 鸿康帝都没指望董太后会答应。 乍一听到这个结果，惊喜得不能自已。 “儿臣谢过母后！母后真答应我了！” “母后答应你出去玩，那你是不是也该答应母后，以后要好好听太傅的教导，做一个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好皇帝？” “嗯嗯！母后，儿臣一定会做个好皇帝的，不会让母后失望！” 董太后给鸿康帝安排了四位身手高强的护卫。 这是敬天府，天子脚下。 这些年大闽王朝一直很安定，料想不会出什么岔子。 稳妥起见，同时还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杜晚枫，让他帮忙照应一二。 杜晚枫知晓后，也深感压力重大。 让兰鱼暗中保护陛下安危，不可出一丁点差错。 老王叔身旁的炙风和艳雪二人，虽觉得这就是个闹剧。可因为在城中待着无聊，便也想去瞧瞧。 杜晚枫、张明净，包括那个万九洲、杨骏，可都是大闽王朝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人物了。 这四个人，当年给首辅魏阶提供了不少改革良策。 敢想敢干，才华横溢，且魄力十足。 这才有了承安盛世。 这次的活动，因为杨骏和万九洲都已经娶妻了，便没有参与。 把张明净和杜晚枫给推了出来。 可这些人，此刻无疑都聚集在九洲动物园内。 暗中跟他们打过不少交道了，也想正面去会会这些人。 “我们这样去，王爷知道了，会不会打断我们的腿？”炙风还是有点顾虑。 “我们去也是为了王爷打探消息、去了解我们的敌人啊。大闽人不是经常说一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 “你说得对，而且这种活动本来就有不少外邦人在，只要我们别太高调，那些人也不会注意到我们头上。” “你，他们是注意不到。可我么，想要低调那就难了。” 艳雪抚摸着自己娇俏的脸庞，扭了扭婀娜的腰肢，再一次陶醉于自己的美貌。 “……” 炙风摇摇头，提着刀先出门去了。 “欸等等我啊，你这人好生无趣，这样是不会有姑娘家喜欢你的，知道吗？呆头鹅！” 艳雪追了上去。 第17章 九洲动物园。 因为人太多，想要进园，得要进行一个基础的筛选。 这筛选很简单。 笼子里一共放了三十只鹦鹉，一旁写有它们的名字和习性。 每一拨人都有半炷香的时间来观察，随后来作答。 全部答对的，才能进入园子进入下一阶段的活动。 最终，成功入园的只有八十二人。 “好难啊，比我想象的要难多了。” “特别是那些鹦鹉，长得不都一样吗？到底要怎么才能分辨出来啊！” “万公子真是的，没事养这么多鹦鹉做什么！” “我在动物园呆了三天啊！每天都去报道，就这样还是没能把那些鹦鹉认全，呜呜呜~” “我也是，最后我眼睛都看花了，一只都认不出。” “你们有发现吗？答对的那些人，好几个都是生面孔啊，貌似是第一次过来。” “第一次过来就能全部答对？这也太厉害了吧！” 第024章 【你们太胡闹了！】 “人跟人是不能比的，总有一些过目不忘的天才在。” “我刚刚还看到一个小孩晋级了！太了不得了，该不会又是第二个小杜大人吧？” “不可能，不可能！小杜大人，那可是百年难能一遇的神童！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跟他比的。” 有人落寞，就有人欢喜。 成功晋级的鸿康帝，让身边的四名侍卫都大开眼界。 “主子，这些鹦鹉您只看了一遍，就能将它们全部记住？” “主子真是聪明无双、机智绝伦。” “这有什么难的。”鸿康帝晃着小脑袋。 “请主子赐教。” “那些人，专注于盯着每一只鹦鹉的毛色分布，越往下看脑子就越混乱。想记住的东西越多，最后什么都记不住。我不一样，我只看它们的眼睛。” “眼睛？” 侍卫们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要说毛色不同，他们还能理解，毕竟是客观存在的东西。 这每一只鹦鹉的眼睛，那不都一样吗？ 能看出什么差别来？ “每一只鹦鹉，性格都不同，反应就在于它们的眼睛上。” “呃。” “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慢慢琢磨去吧。” 鸿康帝在别人的引领下进入园内。 而这番对话，被站在不远处的炙风和艳雪听到了。 他们两人也都成功通过了初试。 “这小孩儿不知道是都城哪家贵人的公子？”炙风思索着。 “谁知道，不过他身边跟着的那四个人，都是高手。” “这次，咱们说不定来着了！” 也许还有一些意外的收获。 “小心些，暗处还有眼睛在盯着这边呢。” 艳雪已经察觉到了。 四周不只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炙风也清楚，只不过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要装作不知道这些事情。 要是轻易就看破了对方的布置，那他们的身份反倒让人怀疑。 “诸位，恭喜你们成功通过了初试，请坐在这里稍等片刻，万公子马上就到。” 是万九洲。 万太保家的长孙。 鸿康帝对这人也不陌生了。 万太保是先帝的老师，如今虽然已经赋闲在家，不再过问朝政，可他在朝内朝外那都是德高望重。 而且这万九洲，还是杜晚枫最好的朋友。 鸿康帝平时最爱听的就是杜晚枫昔年那些故事，这位万公子存在感可不是一般的高。 别人都说万九洲不务正业，是一个靠着祖父庇护的纨绔。 鸿康帝却打从心里艳羡这样的生活。 “让大家久等了，抱歉抱歉。” 万九洲姗姗来迟。 “今日客人太多，招待他们来晚了一些，诸位见谅。” 他粗略打量了一圈，结果还是很让他意外的。 这入选的怎么都是一些……嗯，先不说男人了，怎么连小孩都有？ 好吧。 这敬天府有不少小孩也憧憬着小杜大人和张大人，可以理解。 只是这老头老太怎么也来掺和一脚？ 难不成是替自家孩子来说亲的？ 茶轩内，张明净和杜晚枫正在对弈。 下面声音嘈杂，两人也没法心无旁骛。都没怎么认真，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张兄，干脆我们也去瞧瞧好了。” 杜晚枫带着张明净，绕过一侧长廊，来到了这群人的身后。 站在二楼的两人，可以清楚看到楼下大堂每一个人的反应与表现。 突然！ 张明净在人群中看到一个无法忽视的身影。 “陛下怎么也在？” 该不会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这太乱来了。 说着，就要下去送陛下皇宫。 “是太后允许的。”杜晚枫拉住他。 “即便如此，太后也轻率了。陛下若是有危险，谁能负责？” “人都已经出来了，你确定要当着这么多人面，揭露陛下的身份？那样岂不是更加危险？” “……你知道也不阻止？”张明净不赞同地看着杜晚枫。 这人不管过去多少年，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显得不够稳重。 “体谅一下陛下吧，他也不容易。难得出来散散心，就别扫他的兴了。这不，他身边也跟着侍卫，我也让人暗中跟着呢。” 第18章 张明净无法。 陛下胡闹，太后纵容，连杜晚枫都由着他们。 杜晚枫看着他这严肃的模样，头大无比。 “张兄，你知不知道陛下最怕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你们每日在朝堂，不许陛下这样、不许陛下那样。要知道，他也就是个七岁的孩子。过犹不及，要是哪天真叛逆了，什么事情都不管了，那才有的你头痛呢。” “可他也是皇帝。” “是啊，但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陛下已经很勤奋了，偶尔让他放松放松，也没什么不好。” 张明净自然也想这样。 但他不是担心宫外不安全么。 真出了事情，第一个被问责的恐怕就是杜晚枫万九洲。 “我知道张兄也是在为陛下的安全考虑，我们这不都看着么。有一点不对，就立即送他回宫，好不好？” “罢了！这里是敬天府，要是连在我们的都城都无法保护陛下的安危，那这些年都白忙活了。” “就是这个意思！” 杜晚枫给张明净这话竖起了大拇指。 站在楼下的人，大多没有察觉到楼上的杜晚枫和张明净。 除了炙风和艳雪。 两人在杜晚枫和张明净出现时，就捕捉到了，还下意识侧了侧头。 而杜晚枫，看似在跟张明净随意聊着天，却敏锐地观察到了两人这一下意识的小反应。 呵呵！有意思。 这两人好耳力啊。 对周围的环境很敏锐么。 他所选择的这个位置，是正背面。一般人是看不到他们的，就连那些眼睛到处乱转的家伙，都未必能发现他们。 这两人头都没回，却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的到来，还是挺耐人寻味的。 堂下，万九洲激情洋溢地介绍着园里的小动物们。 一共有五百多只，想要成为最终的赢家，就看他们谁记的小动物更多。 一切全凭本事，这里面不存在走后门这类的事情。 “太好了！我还嫌不够有挑战呢！” 鸿康帝握着小拳头一脸兴奋，他可喜欢这些小动物了，也很乐于参与这个游戏。 第025章 【太蠢了，敢在这里出手！】 万九洲望着这小孩，快笑开了花。 经过他观察，来到这里的人几乎都有各自的目的。唯有这个小孩，注意力是真的放在他的这些宝贝动物身上。 太可爱了！ 他喜欢这孩子！ 杜晚枫也会心一笑。 深宫生活，会让一个孩子早早就丧失天性。当然，身为大闽王朝的国君，这也是他应该扛起的责任。 可哪怕只有一点点，能让他快乐些，那也是极好的。 张明净注视着杜晚枫的侧颜，神情有点恍惚。 他知道一个有关于杜晚枫的巨大秘密。 天下间总共都没有几个人知道。 杜晚枫，这位所有人眼里风华绝代的大才子，其实是一名女子。 自小就女扮男装，用男子的身份活了三十个年头。 可能他还将继续下去。 这个谎言，也许会伴随着他一生。 他多想问他一句：“这是你真心想要的吗？” 话无数次到了嘴边又忍住了。 他之所以站在这里，那就说明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否则他就不会重返朝堂，甘愿将自己的余生都托付在王朝的命运之上！ 一炷香时间，观察五百多只小动物，能记住多少记多少。 鸿康帝异常专注。 既然来了，他自是希望能赢下比赛的。 炙风和艳雪却有些分心。 杜晚枫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 不知道便罢了，当他们知晓人就站在那里，难免不会分神。 艳雪走到炙风身旁。 “我想赢下比赛，亲自去会会那位小杜大人。” “太高调了，会不会被他看出破绽？”炙风犹疑。 “那就看他的能耐了。” 艳雪妖娆多姿，她最自信的除了她的花容月貌，便是过人的记忆力。 一炷香时间很快便到了。 接下来就是填这些动物的名字。 万九洲请了不少人手帮忙，很快结果便出炉了。 “第一名，康鸿！” 他在读到这个名字时，总感觉哪里有点奇怪。 康鸿？ 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啊。 但他又确实没听过此人。 杜晚枫无奈。 陛下太省事了，直接将年号鸿康给倒过来了。 艳雪蹙眉，忍不住看向人群最前方的小孩。 好个小家伙！居然记忆力比她还要强！ 艳雪不服气，偷偷抬起手，运起了自己的绵掌…… 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杜晚枫一个警惕。 艳雪动作很细微，可杜晚枫是习武之人，还是敏锐感觉到了她要冲鸿康帝下手。 全身蓄势待发，他已经准备出手了。 不管会不会打草惊蛇，陛下的安危不容有失。 “你想干什么！” 炙风压住嗓音怒道，还按下了艳雪的手。 太蠢了！ 竟然想在这里出手！ 即便只是对着一个不知来历的小孩，也太冒失了。 “别紧张，我又没真想下手，就小小教训一下那个骄傲的小朋友。” 第19章 “笨蛋！你当这里的人都是死人吗？不想给王爷添麻烦就给我老实一点！” “炙风，你好大的胆子啊，什么时候你可以这么跟我说话了？” “哼！要是我回去将这些禀报给王爷，你知道后果。” 艳雪悻悻闭嘴了。 炙风见她好不容易消停了，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艳雪就是太骄纵太任性了。 以前在北安还好，现在来到了大闽国都，可不是他们能轻易造次的地方。 他又想到了身后二楼的杜晚枫。 不知道刚才这番动静，有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啊我是第一！好耶！！” 鸿康帝高兴得跳了起来。 “很棒！小朋友，一共答对了126道题！你也很喜欢这些小动物吗？” “嗯嗯！哥哥，你这些小动物养得真好，一看就知道你为它们费了许多心思。” 这话让万九洲听得心暖暖的。 “那是，我既然决定养它们，就得对它们好不是？” 而万九洲，也答应除了原来的奖赏，可以额外送给鸿康帝一只小动物。 他喜欢哪个，就可以带回去自己养。 “真的！”鸿康帝激动。 身为九五之尊，奇珍异兽那是要多少有多少。 可从小母后就不让他养这些。 现在情况不一样，这是他拿了第一名的奖赏，母后应该能允准吧！ 这里的小动物，鸿康帝都爱不释手。 最后他选了一只鹦鹉。 刚提起笼子，便传来两道鹦鹉声嘶力竭的叫声。 “我不走，坏主人！” “我不走，坏主人！” “欸？”鸿康帝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笼子，又看看不远处。 除了他手上提的这只，另外一只也跟着叫了，而且像是非常紧张他将这只鹦鹉带走。 “这俩鹦鹉是一对吗？我带走一只，会拆散它们？” “哈哈！有趣有趣！”万九洲乐了，“小朋友，你可真会挑啊。实不相瞒，这两只鹦鹉确实是一对。几天前，我一个朋友刚把它们送给我。” “这个朋友你们应该也听说过，正是你们的小杜大人杜晚枫！” “哇啊那两只鹦鹉是杜大人送的耶——” 人群中不少人都激动了起来。 就算见不到杜大人，这要是能得到杜大人的鹦鹉，那也很幸运啊。 “你说的这个是杜爱……杜大人的？” 鸿康帝一句“杜爱卿”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及时转过来了。 “是啊。” 鸿康帝立马抱紧了笼子。 这鹦鹉他本就喜欢，得知是杜晚枫养的那就更宝贝了。 还想着如果母后知道这鹦鹉的来历，应该会网开一面。 嗯，他也更有把握了。 万九洲见他这般欣喜，感叹一声。 “朋友所赠之物，本不愿割爱。但如果能为它们找到一个真心喜爱的主人，我想杜兄也会答应的。” 说着，万九洲还将另一只鹦鹉一并递给了鸿康帝。 “这俩是一对，就别将它们拆散了。” 鸿康帝望着万九洲，眼睛亮晶晶的。 都说万太保的孙子是个纨绔，他今日见了却喜欢得紧。 无怪乎能跟杜大人成为顶好的朋友。 紧接着，万九洲又宣布了第二名。 “艳雪，一共填对了93道题。” 只有93道吗？ 比预期的要少不少啊。 不过拿了第二，还是有机会去会会那位小杜大人，这个结果也不坏了。 第026章 【一双明目，让人无所遁形】 胜出的二人，通过抽签，来决定他们跟谁一起品茗畅谈。 艳雪如愿抽到了杜晚枫，而鸿康帝则抽到了张明净。 “呃。” 小皇帝只顾着玩了，都忽略了最后还有这么个环节。 张明净？有什么好见的，每天早朝都能看得见。 关键是这位张大人为人太过严肃板正了，让鸿康帝觉着他有些无趣。 “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事，不便多留，先告辞了。” “欸？” 众人都惊了。 好不容易赢了，居然放弃了最后的奖赏？ 鸿康帝没能跑掉，因为万九洲从后面一把抱起了他。 “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朕……真、真的！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又差点说漏嘴了。 “小朋友，别害羞么，我们张兄人很好的。” 万九洲将小孩交给随从，让他们将人抱到了楼上茶轩。 “你们放开我，嗯我自己走！” 鸿康帝脸都红了。 自他登基以来，就没让人这么抱过了。 而那几名侍卫，原本还想要护主。可想到这是万九洲，肯定不会对圣人不利的，便由着他们去了。 此刻一个个还在憋笑。 这可是圣人自己要来的。 “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了？我可是迫不及待要见我们的小杜大人呢~” 艳雪手指绕着一缕长发，袅袅娜娜走上了楼梯。 留下一帮或艳羡或迷醉的人。 二楼茶轩。 “你们先下去吧。”张明净将其他人都给遣退了。 “臣参见圣人——” 他跪下，给鸿康帝行礼。 而鸿康帝，也没有了先前的懊恼和窘迫，拿出了君王的气派。 第20章 “张爱卿请起。” “谢圣人。” 张明净恭敬起身。 鸿康帝打量着这个茶轩，周围风景如画，远处是湖、近处是山。 下面则是动物们栖息的场所。 站在二楼，可以将大半个园林尽收眼底，倒是个放松悠闲的好去处。 “圣人，臣斗胆直言，您……” 不等张明净说完，鸿康帝便抬起手打断了他。 “朕知道张大人想说什么，此处是我大闽国都。经过无数人的努力，治理得繁华有序。百姓们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里可谓是天下间最为安全的地方，朕相信你们。再说了，如果朕连在自己国都的安危尚不能保证，那你们过往多年的努力又算什么呢？” 这话倒是让张明净有些意外。 纵然还不能完全说服他，但也不打算再继续说这件事了。 鸿康帝坐在矮桌一侧，又指了指另一侧，示意张明净坐过去。 “张大人，今日朕出来游玩，不说朝政，也不谈国事，你就和朕讲讲你们少年时期的事如何？” “少年时？圣人对这些有兴趣？” “是啊，不管是张大人，还是杜大人，人生都颇为传奇，朕心向往之。” 张明净听闻此言，记忆也被带回了许久以前。 那些明媚灿烂的岁月，是他内心深处最难以忘怀也最为珍贵的记忆。 严肃如张明净，回想起来眼底也不禁浮现出一抹温柔的色彩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艳雪，也走入了对面的房间。 杜晚枫正在抚琴。 这琴抚得随意，还有几分漫不经心。琴声却悠扬曼妙，让人心旷神怡。 艳雪站在门边，待一曲结束，才娇笑着拍拍手。 “好曲！艳雪何等福分，今日不但得见杜大人，还能听到您的琴音。天下女子知道了，都该对艳雪心生妒意了。” 杜晚枫手执折扇起身，对来人拱手。 “姑娘，幸会！” “小女子见过杜大人。” “姑娘不是大闽人？” “小女子乃是北安人。” “北安人，却能说一口流利的大闽话，难得，难得。” “可能是小女在语言方面，有一些特别的天赋吧。” “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杜晚枫请艳雪落座，还亲自为她斟了茶。 “姑娘到大闽是来游历的？” “是啊，跟随哥哥一路南下散心，想看遍天下绝美风光。” “单论景致，这敬天府可比不上八大名城。” 接着，杜晚枫就为艳雪介绍起大闽一些好玩又漂亮的地方。 “百灵山的飞鸟，清影湖的月……对了，这个时节，落霞谷万花开遍，驾一叶扁舟，从上游飘到下游。嗅着花香，与友人把酒言欢，堪称是神仙一般惬意！兴之所至，还能跳下溪流，去抓河里肥美的鱼儿……” 艳雪笑着聆听。 她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天下间女子对这人都这么痴迷了。 脸是真好看啊。 还谈吐不凡，对姑娘家说话那叫一个翩翩有礼。 就算她坐在这里一句话不说，只看着这人，就觉得赏心悦目。 待杜晚枫话落，艳雪右手杵着面庞，歪着头做出仔细欣赏他容颜的模样来。 “姑娘，您在看什么？” 艳雪盈盈一笑，“杜大人说的没错，这些地方都很漂亮，可能比敬天府还要美。可说起景致，有时候不单单指的是景，还有可能是人啊。” 她那双魅惑的眼睛就像有一个个小勾子，只要看她一眼，就会被她给勾住。 而杜晚枫，自然听得出她这话里隐藏的意思。 艳雪身体前倾，捉住了杜晚枫刚刚端起的茶盏。 “譬如大人您？除了在这敬天府，哪里还能看到大人您这样的风华人物？” 杜晚枫虽然没跟人谈过感情，但少年时期的小杜探花，对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那可是无师自通、还有不少这样的朋友。 额，说得简单明白点。 我们的小杜大人从小没少被调~戏。 遇到这种事情，没有红着脸，也没有冷面斥责让人自重。 他只是淡淡一笑，便放下了手中茶盏。 还拿起茶壶，为艳雪续上了。 “茶水有的是，姑娘又何必抢我的呢？” 艳雪笑了。 她喝着茶，但那双勾人的视线却始终停留在杜晚枫的脸上。 “姑娘率性胆大，方才又观你脚步轻盈，说话时呼吸绵长平稳。若没有猜错，姑娘应是江湖中人，且身手不凡？” “噢？杜大人好眼力啊。” 她并不是什么江湖中人，所以这些话并不能叫她紧张。 杜晚枫紧接着话一转。 “但姑娘腰间悬挂的，是安林地区特有的冷玉。这种冷玉，专供几国皇室，乃相当稀罕之物。所以姑娘应该不是江湖中人，是北安某位贵人的亲眷或亲信吧？” “……”艳雪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 第027章 【完全被看穿了！】 “噢？这块玉这么好吗？这我倒是不知。” 艳雪僵硬的神色转瞬即逝。 “我不过是曾经碰巧救了一个人，那人看着是挺贵气的。他为了答谢我的救命之恩，便把这玉送给了我。” “原来如此。”杜晚枫也没有穷根究底。 第21章 艳雪不知道杜晚枫是否相信了自己的说辞，但她心中是一点都不敢大意了。 就刚才这一回合的交锋来看，她积极的举动并没有让对方慌乱忐忑，反而还在不动声色间就将她给看透了。 无怪乎上官朝夕会败在这人手上，果然难缠！ “姑娘这身衣裳，应该是巧手崔大娘的手笔吧？” “……额，啊？”艳雪还以为这茬过去了，哪里知道杜晚枫突然又丢过来没头没尾的一句。 “北安有一位名震天下的巧手裁缝崔筠，人称崔大娘。她的衣裳做工精良、匠心独特，一针一线自成一格，很受闺阁千金与权贵公子们的喜爱。姑娘这身，应该就是出自她的手笔。” 艳雪额头上都有冷汗沁出来了。 “公子知道崔大娘，莫非是也穿过她做的衣裳？” “并未穿过，但我六姐最喜爱的便是崔大娘做的衣裳，有些了解罢了。” “这样啊。” 艳雪深知不能让杜晚枫继续掌握主导权下去了，可如今的她方寸已乱，还不知道多留一刻，这人又会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不敢让杜晚枫闲着，艳雪便表示要跟他讨教棋艺。 两人下了一盘棋，磨蹭了一些时间。 等万九洲让人来相请时，匆匆就撤了。 一直等走出了九洲动物园，炙风才问艳雪。 “今夜可有收获？” 艳雪一脸挫败，“别提了，不但没有收获，还差点一上来就被他揭了老底。” “怎么回事？”炙风也严肃了起来。 艳雪便将今夜的事情，跟炙风详细一说。 这种事情于她来说还蛮丢脸的，但她也不敢隐瞒。怕自己有疏漏的地方，想让炙风帮她看看。 “我收回上官朝夕是个败者的话，杜晚枫这个人太可怕了，输给他还真不冤枉！” 更惊讶的是炙风！ 艳雪这人有多骄傲他知道。 仅仅是跟杜晚枫接触了一次，就让她对他生出了这样恐怖的印象。 这位小杜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不管是安林冷玉，还是崔大娘的衣裳，知道的人都不多。” 毕竟这些东西很多人听过，却没有见过。 “杜晚枫见多识广，又眼力独到。来之前，我想着自己已经够小心了，可在他眼里，我却觉得自己全身都是破绽。再待下去，怕是回不来了。” “你没有亲身体会，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有多真实。” 艳雪摇摇头，她原想着这人俊美如画，探听虚实的同时，再占点他的便宜。 毕竟这位风流旖旎的大才子，在感情上还是一片空白，说不定意外的纯情。 可最后，欸！ 炙风一开始就让艳雪别轻敌，然而当艳雪给杜晚枫这么高的评价时，他自己反而有点拿不准了。 就无法想象啊。 艳雪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的话，但我劝你别跟我一样犯傻了。想去亲自鉴定一下？别被他拆皮剥骨了。” “你当我像你一样冲动呢？”也只是想想罢了，他不会真的这么做的。“那你认为，杜晚枫有怀疑到我们王爷身上来吗？” “这个……应该没有吧。” “他提到了安林冷玉，还知道这是皇室特供之物，他这么说难道不是存心试探于你？” “他怀疑我的身份是不假，但我们王爷过去挺少涉入朝政的，在几国纷争中存在感并不强，应该不至于吧。” 杜晚枫那个人，艳雪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摸到他的想法。 “你别忘了，王爷过去是没明着卷入这些纷争，但现在不一样了。”炙风的面色凝重了起来。 艳雪也反应过来，“你是说王爷跟上官朝夕的联姻！” “上官朝夕是杜晚枫的一大劲敌，两人斗得很激烈。虽然以上官朝夕的败退为告终，但所有人都知道，上官朝夕并未死心。她还转头跟我们王爷联姻了，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我们王爷没有进入他的视线吗？” 艳雪无法反驳。 因为换成她是杜晚枫，她也会这么想。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恐怕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能露面了，不能给王爷添麻烦。” 炙风忽然停住脚步，机敏地观察着周围。 “有人跟踪？”艳雪小声问。 是杜晚枫的人？ 炙风听了一会儿，摇摇头。 “没有。” 艳雪松了一口气。 没人跟上来，那就说明杜晚枫心里是有点怀疑，却也没太看重这回事？ 艳雪注意到炙风在确定无人跟踪时，一颗心不但没有放下，反而更为忧虑了。 “没人跟上来，你怎么这副表情？” “不妙啊。以杜晚枫那种周全的性格，在发现你的身份有问题时，按理说是肯定要调查清楚的。可他呢？好像就只是吓唬你一下，并未有什么实际行动。” “这有什么问题？”艳雪不解。 “这说明，杜晚枫也许早就猜到了我们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进一步调查。” “……”艳雪顿了顿，而后犹疑道：“不会吧？我们这是第一次跟他们接触啊。” “哼！你别忘了他是寒食的首领，他掌握的情报，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多、而且多得多。” 第22章 炙风和艳雪没有再继续猜测，两人回去后，等到深夜，将这件事如实禀报给了牧城王。 牧城王轻弹手指，一颗铁弹子击中了艳雪的膝盖，她吃痛得跪趴在了地上。 “属下不该擅作主张，请王爷责罚。” 炙风忙站出来求情，“王爷，艳雪是有错，但请王爷念在她一片忠心从轻发落。” “你还敢为艳雪求情？这件事你不也份？” 炙风连忙跪下，“属下不敢。” “两个蠢货，本事没多少，却学得一身自负轻狂的毛病！” 炙风和艳雪重重低下头，羞愧难当。 牧城王冰冷的视线从这两人头顶扫过，放在袖子里的右手，已经运起了内力。 按照他以往的作风，这样的属下会直接杀了。 可想到如今正是用人之时，杀了这两人还不如让他们将功折罪，掌心的内力又散去了。 炙风和艳雪感觉到杀意减退，颇有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又抽回来的庆幸。 第028章 【大闽王朝的利剑！】 “人都走了？” 闹哄哄的九洲动物园，此时终于安静了下来。 忙了一天，累得筋疲力尽的万九洲，往那儿一瘫，是动都懒得动了。 “走了~可累死我了。” 不过这么辛苦都是值得的。 他这九洲动物园，如今在这敬天府，也是声名大涨，是无数人都想要光顾的地方。 用他们的话说，这里不只有许多可爱的小动物，还有机会邂逅那些耳熟能详的贵人们。 一张门票又不贵，百姓们自承安盛世后，日子也都好过了不少。有这样休闲放松之地，那还是愿意来走走的。 “对了，杜兄、张兄，今日那两位客人，没有唐突你们吧？” “噢，没什么事。”杜晚枫摆摆手。 张明净却有话说。 “你可知今日来的那孩子是谁？” “莫非张兄认识？” “不只我认识。”张明净看向杜晚枫。 “你俩都认识？”万九洲来兴趣了，“有意思啊，什么人你们俩认识，我却没见过？” 杜晚枫只是伸出手指，往上面指了指。 万九洲也是很聪明的。 能够让张明净和杜晚枫这般姿态，还不愿直呼名讳…… “他难道是、那位？！” 杜晚枫点点头。 “天啊，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你们俩怎么不早提醒我？” “你知道了露出破绽反而麻烦。” “算了！我今天应该没有失态的地方，表现也还不错。” 万九洲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得知对方是鸿康帝，确实很吃惊，可也不至于被惊吓到。 “其实我这边，也并非全无状况。”杜晚枫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两位好友坦诚相告。 “与杜兄会面的，是那位美丽的姑娘吧？” “嗯。她是北安人，来历还很不简单。” 杜晚枫便将今夜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 “她应该就是为了我来的，想要试探我，我便将她给打发走了。” 杜晚枫没有告诉他们的是，这个女子对他言行轻佻。继续让她下去，难免让她看破自己的秘密。 他女扮男装的事情，过去三十年了，都没什么人能察觉。 以往跟女性朋友相交，她们也从未怀疑过他的身份。只是经常说，他比姑娘家还要好看。 所以对于隐藏身份这点，杜晚枫还是很有把握的。 但艳雪不一样。 那女子是敌人，且不怀好意，面对这种人再谨慎都不为过。 “没想到我这里这么快就混入了别国的探子。” 万九洲也深感这件事不能等闲视之。 “杜兄，你放心，后面我一定会加强这方面的分辨能力。” “万兄，你打开门做生意，这些事情本就不可避免。” 杜晚枫又笑着说道：“他们要来，那就来吧！” “杜兄的意思是？” “不管我们愿不愿意，因着你和我们、还有整个朝堂的关系，你这里注定会进入他们的视线。既然无法避免，那就主动去拥抱它。” 张明净自茶盏后看着杜晚枫。 清楚这人应该是早有计划了。 “那杜兄，你可已经猜出了那女子的身份？” “啊，我心里已经有了七成的把握，剩下的就是验证了。” 而万九洲也下定了决心。 “杜兄、张兄，我万九洲虽不在朝堂，却永远是你们的好兄弟，也是我大闽的子民。不管谁意图对我们不利，那都是我万九洲的敌人！后面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招呼，不必跟我客气。” “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杜晚枫走过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咱们兄弟一条心，可不会让你一个人置身事外。” 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然后一起看向了张明净。 张明净没动弹。 “啧！”万九洲对他伸出手，“张兄，就差你了。” “无聊。” 张明净低下头，继续喝茶。 杜晚枫走过去，将张明净拉了起来。 “？” “张兄，我们俩都在等你，你理都不理，这样会让我们很没面子的好么。” “就是！”万九洲附和。 杜晚枫又拉起张明净的手，然后三个人的手碰在了一起。 第23章 “就差了杨骏兄，我们敬天府四大俊杰就都凑齐了！” 万九洲还有些神往。 自数年前他们联手辅助首辅魏阶在各地推行改革和政策后，可好长时间没有为一件事通力合作过了。 “但杨兄跟你一样，即便不在我们身边，需要他时他照样会义无反顾。” 杨骏如今成为了六州巡抚，替圣人巡视华南六州，算算时间，也快回来了。 这次巡视很重要。 承安盛世，朝廷推广的一系列举措在地方都得到了实施。 可难保有一些阳奉阴违之辈。 再加上承安帝去世，鸿康帝继位。他年纪小，对地方的约束与监督不比从前。 即便杜晚枫这位吏部尚书在人事任命上，已经倾尽了心力，但天高皇帝远，谁知道地方官有没有做事？ 这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情。 这些年，他们最怕的就是人亡政息的事情重演。 当初，杜晚枫的父亲杜首辅推行改革，本来取得了不错的成效。但在他故去后，许多政令都废弃了。 承安帝所主持的改革，在百姓之间推广不过数年时间。 很多都不够稳固，首辅魏阶和张明净、杜晚枫、杨骏这些人，也面对着来自保守势力相当大的阻力与反扑力量。 就说这几年朝堂吧，按理说杜晚枫有太后还有鸿康帝支持，跟首辅魏阶关系也比较牢固，但他却并未有别人想象的那般轻松。 朝中有许多人都想要扳倒他，也有不少敌国势力，意图折断这把大闽王朝的利剑。 他所处的世界不说危机四伏，却也是处处凶险。 张明净很明白这一点，也清楚杜晚枫所承受的东西，比他们这些人都多。 因为杜晚枫跟他们不一样，无论是杜寒秋之子的身份，还是他重回朝堂这一路，给自己留下了太多的敌人。 这些敌人，有些倒下了，还有一些正在一旁虎视眈眈。 更可怕的是，还有那些看不见的敌人，不知道何时就会露出獠牙，企图将他一口吞吃殆尽！ 第029章 【他们都是大闽子民！】 张明净曾经流露过这样的担忧，但杜晚枫只是回首望他，轻轻笑道—— “张兄，我不怕。” 大闽用九年时间，开创了一个盛世。 但盛世之下，内外矛盾也日趋激烈。 周边虎狼环伺，朝中也是暗潮汹涌。 杜晚枫这些年殚精竭虑，却也改变不了江山再起风云。 不过，他从来不是一个贪图一时安逸的人，风浪再大，他也敢迎浪而行！ 数日后。 “南宁侯凯旋归朝啦——” 全城百姓夹道相迎，声势浩大。 萧宁率兵大败燕离，力保南境不失，令朝野上下人心大振。 鸿康帝派首辅魏阶亲自前往城门相迎，以示看重，还犒赏了蛟麟军。 萧宁回城这天，许多人都去看热闹了。 为首的萧宁，一身飞云红甲，骑在神俊无匹的白马上，也不知道让多少女子心动。 “那就是南宁侯？居然这么年轻！” “南宁侯才二十多岁，年轻着呢！” “他长得好英俊啊~” “那是！他的外号叫追风玉神龙，单论相貌可是比传说中的潘安还要俊！战场上，萧宁一杆长枪，一柄大弓，英勇无双。再加上那张赛过潘安的脸，就连燕离的公主都意图招他为驸马。” 说话的人身着蓝衣，脸孔稚嫩，十四五岁的模样。头发高高竖起精神十足，颇有点少年的意气风发。 “燕离公主？还有这事呢？” “见识少了吧！燕离公主是燕离王的爱女，勇冠三军。之前屡屡犯我南境，前任大将就是死在燕离公主手上。眼看着城池不保，朝中紧急让萧宁率领蛟麟军前往。” “一开始双方也是有来有回，但萧宁一招釜底抽薪，成功诱骗了燕离公主，让她经历了一场大败。” “那燕离公主就是这样喜欢上了南宁侯？” “早就喜欢上了，第一次两人阵前交锋，那公主就嚷嚷着要让萧宁当她的驸马。败在他手上后，只怕更喜欢了。” “你怎么这么懂前线的事情？” 那人周围不知不觉已经围了很多吃瓜的人。 “呃，我刚从南境回来，听别人说起的。” 那男子也不想这么引人注意，拨开人群果断开溜了。 杜府。 杜晚枫正在处理公务，就听管家来报，蓝蜓回来了。 “那小子一声招呼都不打，跑去了南境，如今总算知道回来了，让他进来——” 蓝蜓是杜家二娘娘家那边一位远房亲戚，严格来算，他叫杜晚枫表舅。当然这个表亲，也是隔了老远的。 本来杜晚枫是不太想应付这些远房亲戚的。 杜家飞黄腾达时，他们一个个来献殷勤。 杜家出事时，好多所谓的亲戚别说伸出援手了，还有不少在那里落井下石。 再加上杜家二娘先前就收了一位亲戚，那人却成了蜘蛛的卧底，是没让她探听到什么，却差点离间了他们母子感情。 杜晚枫算是怕了这些事情了，这之后都是着人好好打发了他们。 唯有这位蓝蜓，他倒是将人留下来了。 杜晚枫之所以看中他，是因为这小子有些特殊。 第24章 据杜家二娘所说，蓝蜓的父亲血战沙场，在他年幼时就牺牲了。 母亲是一位大夫，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心善之人。可惜医者不自医，在蓝蜓十岁时也撒手而去。 “这孩子太可怜了，父母都不在了，家里的那些亲戚又都不想要他。我还记得少时，蓝蜓的母亲追在我后面，叫我姐姐。” “我因为母亲要将我嫁给一位有钱老员外暗暗垂泪，躲在湖边哭。她坐过来，牵着我的手安慰。还鼓励我不要认命，别被逼着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过一辈子。” “正因为她给我的勇气，才让我逃出了家。这之后遇到了你爹，也才有了你和你姐。” “你爹也许算不上标准意义上的好丈夫，可这些年他也没让我吃什么苦，更没亏待我。让我有了一个容身之所，还有你跟你姐姐陪着我，娘也满足了。” 杜家二娘辗转听说了蓝蜓的事情，就想要收留这个孩子。 她始终记得蓝蜓母亲对她的那番恩情。 而杜晚枫，也敬重蓝蜓父母的为人。 这两人都是对大闽有贡献之人，他们俩的孩子不能无人照看！ 所以杜晚枫便让底下人将蓝蜓给接了来。 这孩子聪明伶俐又知分寸，杜晚枫接触后，也挺喜欢他。 但他的性子却不是一个安分的，这不，得知南宁侯要去南境，他也应召入伍，随他一起去了。 等杜晚枫发现时，人都已经出城了。 “公子，要去把人带回来吗？”兰鱼问。 杜晚枫也担心蓝蜓在前线有意外，但！ “不必了，军队不是儿戏的地方，他既然成为了一名将士，就该履行自己的职责。” 兰鱼知道，杜晚枫就是这样的人。 当初他的姐姐选择上战场杀敌，他也是担忧的，可最后还是支持了她的决定。 正如他所说，这个国家是属于他们每一个人的。 谁都有义务在国家危难时顶上去，他杜晚枫乃至他自己，都不会有例外。 “那需不需要跟南宁侯打声招呼，让他帮忙照顾一下？” 兰鱼性情清冷，本身是不太过问这些事情的。 只是他清楚杜晚枫有多在乎自己的家人，自得知蓝蜓进入蛟麟军后，就有些失了镇定。 完全是凭借着理智，才不让他们去把人带回来罢了。 而且兰鱼这四年来也是看着那小鬼长大的，用蓝蜓的话说，他们同一个姓，虽然写法不一样，那也是缘分！ 兰鱼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蓝蜓看作是自己的弟弟。 “蓝蜓是我杜府人，可他也是一名蛟麟军战士，没什么特殊的。何况萧宁那个性子，打招呼反而还会坏事。” 杜晚枫又说道：“蛟麟军治军严谨，萧宁也爱惜每一位将士的性命，是战场上可以依靠和信赖的大将，就让他去历练历练吧。” “纵然如此，战场上刀剑无眼……” “兰鱼。”杜晚枫回过头来，看着他，“你别忘了，在战场上冲杀的都是大闽子民。他们也都是别人的孩子、丈夫、父亲。” 兰鱼一怔。 “是！” …… 第030章 【小杜大人惩罚人之秘技】 不了解杜晚枫的人，可能会说他太过无情。 就算再大义凛然，也不需要一点私心都没有吧？那就不是一个人，该是一位圣人了。 杜晚枫当然有私心，他一直在尽己所能守护杜家，还有每一个他珍视的人！ 除了这个，他还始终谨记自己是大闽王朝的杜晚枫！ 他想让这个国家的人们过上幸福安宁的生活。 他经历过家园破灭，也目睹过战争残酷，清楚加诸在他们肩头的责任！ 过去杜晚枫的力量很小，能守护的东西不多。 如今他能做到的事情更多了，所掌握的权力也更大。 而面对着这份权势，他更应该去克制自己的私心和欲望，牢记自己的责任。 杜晚枫不想成为大闽王朝历史上那些臭名昭著的权臣，他想像他爹杜寒秋一样，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兰鱼哥哥！”蓝蜓快乐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半年不见，兰鱼哥哥你变得更加英武不凡了！” 兰鱼毫不留情对着他脑袋来了一下，“你还知道回来啊！” “嘿嘿！我的错，我偷偷溜了，姑婆和表舅肯定很担心我吧？”蓝蜓揉揉自己被打到的脑袋。 “知道他们担心，那还做让他们担心的事情？” 蓝蜓的眼睛耷拉了下来。 “我父亲曾经战死在南境，我就想去我父亲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看看。” “……” 兰鱼都不忍心说他了。 “你去见公子吧。” 他长臂一勾，将蓝蜓带到了角落，小声嘱咐他。 “公子脾气看着好，可生起气来那是很吓人的。你待会儿最好态度好点，乖乖认错，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知道吗？” “嗯嗯，我知道！”蓝蜓点头如捣蒜。 杜晚枫站在书房二楼，虽然不知道这两人偷偷在那里密谋什么，但也能猜得到。 蓝蜓忐忑地上了二楼。 “表舅——” 杜晚枫这书房是他特地设计的。 一楼是处理公务的地方，四面封闭。 有个楼梯通向二楼。 这二楼类似于一个凉亭，四面透风。他平时在这里抚琴作画，休息放松。 第25章 “回来了。” 杜晚枫正在看书。 蓝蜓扫了一眼，居然是一本怎么教人打铁的书。 他倒是不奇怪这点，他这表舅那是真正的博览群书，涉猎更是广博。有时候，一些旁人根本不知道的奇奇怪怪的知识，他都懂。 只是，表舅什么时候对打铁感兴趣了？ “表舅，我跟你赔罪来了。” 蓝蜓两只手交叠在身前，脑袋低低垂下去，道歉的小姿势标准得不能再标准。 还有那么几分虔诚。 “赔什么罪？你去前线作战，为我大闽效力，表舅理应夸你，又怎么会怪你？” “……真的吗？”他怎么觉得这话有些阴阳怪气啊。 呜呜！ 他实在是不习惯这样的表舅，也有点害怕。 “当然是真的了，不过我得先听听你在前线的表现，值不值得我这份奖赏。” 一听这话，蓝蜓便来劲了，坐到了杜晚枫的身旁，非常自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开始唾沫横飞的讲述。 按照蓝蜓所说，他因为年纪太小，进入蛟麟军后一开始还被人看不起。 “但我是谁啊！我，平平无奇的战斗小天才！” 他掏出了自己的长剑，弹了一下。 “我刷刷、用表舅教给我的剑法，就将一个大块头给打倒了，赢得了队友们的尊重！再加上我跟着我娘，从小学习药理，在战事吃紧军医不足的情况下，我还能仓促上阵、挽救伤员。” “舅！你是不知道，蛟麟军那帮兄弟们有多喜欢我！” 杜晚枫摸着下巴，思索着蓝蜓所说的这段话。 “你是跟我学了两招，但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着教训人呢？” “额。”蓝蜓被一次暴击。 “你嘴里所说的大块头，恐怕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打败的吧。” “咦！”蓝蜓被二次暴击。 为什么这点表舅也能知道啊！ “你的药理知识也是粗浅得很，顶多在战事吃紧时帮忙打打下手，不添乱就不错了。” “噗！”蓝蜓已经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表舅。” 杜晚枫伸出手，摸摸这小子的狗头。 “不过，能平安归来就好。” 这句话，将蓝蜓感动得够呛。 一头爬起来，抱着杜晚枫胳膊蹭蹭。 “表舅！还是你最好！你是不是不怪我了？” 杜晚枫笑笑。 “不但不怪你，还有奖赏呢。” “真哒！！”蓝蜓兴奋坏了。 杜晚枫便将自己看的那本打铁书拍到了蓝蜓面前。 “表舅刚才看了点冶炼之法，对其非常有兴趣。正好厨房那批刀具厨具也该换了，就想亲自试试。可表舅公务太忙了，这个光荣的差事就交给你，你来代替表舅完成如何？” “打、打铁？我？” “是啊，蜓儿是不愿意、还是做不到呢？”杜晚枫微笑，笑容非常和善。 蓝蜓冷汗狂飙。 表舅这么帅的一张脸，为什么能笑得这么恐怖啊！ 他哪里敢推辞！ 连忙起身，拍着自己胸口。 “包在我身上！一定让表舅您满意！” “嗯，这才对么，不愧是在前线历练了一番的人，懂事多了。” 表舅果然还是在计较他偷跑到前线的事情，嘤！ “好了，我这边没你的事了，去看看你姑婆吧。她得知你偷跑后，一连半个月吃不下睡不着……” 对了！ 还有更大的难关等着他呢。 蓝蜓一想到即将要面对的姑婆，双腿那叫一个沉重。 “是，表舅，那我先去了。” 他弯着背，迈着迟缓的步伐，可怜兮兮去了。 “等等。”杜晚枫忽然出声。 “表舅，您还有事？”蓝蜓以为表舅心软了，要放他一马，期待地回过头来。 “你最重要的东西忘了。” 杜晚枫将那本打铁书递给了蓝蜓。 “要认真完成，我可是要检查的。一件不合格，就得给我做十件，没完成不得出府。” 这回蓝蜓真想哇一口大哭一场。 弱弱抱着那本打铁秘籍，“噢。” “你这是……不喜欢？” “不不不！喜欢喜欢，我这就去！” 这次，蓝蜓跑得飞快，再也不敢在这里装可怜了。。 第031章 【开诚布公，孩子长大了】 等蓝蜓苦兮兮终于从杜家二娘那里出来，天色都已经很晚了。 兰鱼在外面等他。 “兰鱼哥哥，我好惨啊~姑婆说，未来一个月都不许我出府了，两年之内都不得离开都城。” 这个惩罚实在是太狠了。 “你还是乖乖听话吧，这次公子和二娘能轻易饶了你，那是你的运气。” “好吧。”蓝蜓也不敢再有异议。 “公子在等你，跟我过去吧。” “表舅又要惩罚我啊？不是已经放过我了么~”蓝蜓躲开老远战战兢兢问。 “你想多了，公子是有话要问你。” 有关于南宁侯萧宁，杜晚枫确实有不少事情亟待于了解。 书房二楼，杜晚枫已经温了一壶好茶。 外面明月高悬，亭子四周还各挂了一盏八角灯，昏黄的灯光柔和又宁静，衬得月夜越发温柔。 第26章 兰鱼站到杜晚枫身后，而蓝蜓则在他对面坐下了。 “先跟我说说吧，那日燕离退兵的事情。” 从旁人口中听到的消息，哪有这个亲历者知道得清楚？ “当日的情况，以你的认知来看，适不适合追赶那些残兵？” 蓝蜓沉吟着，面上有着平时少有的认真与严肃。 “舅，您问这些，是不是朝廷在怀疑南宁侯？” “你不必管这些，你只需要知道，表舅不会坑害任何一位对我大闽赤胆忠心之人。” “那如果一个赤胆忠心的人，在某些事情上犯了一些小错，能原谅吗？”蓝蜓又问。 “这就要看是什么性质的错误了。”杜晚枫也不会把话说得太过笃定，得就事论事。 “表舅我不是一个古板、完全不讲人情味的人，我得先知道实情，再去看怎么处理。” “嗯，我相信表舅。” 如果说连面前人都信不过，那蓝蜓就没有能相信的人了。 “那日，侯爷率领五千轻骑追赶詹世奇残部，眼看就要追上将他们全部擒获、斩杀。但侯爷却勒令大家停止追赶，随后用大弓射伤了詹世奇，还让他带话给燕离王——” 那句话杜晚枫知道，已经在坊间传开了。 无不赞颂南宁侯的霸气，都觉得大快人心。 “当时刘副将就曾向南宁侯请示，问他是否真的不追了？如此大好时机，千载难逢。这次将人放了，很有可能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但南宁侯却二话不说，坚持带着所有人回城。” “那你认为他是因为什么放弃追赶？” “可能是怕对方还有后招，避免无谓的损失？”这话蓝蜓自己说得都比较心虚。 杜晚枫看着他。 那眼神穿透力十足，仿佛将对面人心里面的想法都洞悉了。 一句话不说，蓝蜓自己就全坦白了。 “詹世奇当日那副样子，分明就是穷途末路，没看出有什么后招。而且南宁侯素来不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的作风，所以我实在是想不通。” 单从这一点来说，朝中那些个御史弹劾南宁侯，倒也不是完全无的放矢。 “这段时间军中还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特别的？” “对，只要你认为值得说的，哪怕是那些无聊之极的八卦，想说都可以说说。” “这个啊！那有的是！” 蓝蜓一下子来劲了，可接收到杜晚枫身后蓝蜓不赞同的目光，立马收敛了不少。 “舅，那我跟你说这些，算不算是泄露军机啊？” “仗都打完了，还泄露什么军机。而且以你在军中的职位，你也接触不到什么军中机密和重要军情，不算。”杜晚枫笑着摇摇头。 “……”蓝蜓摸摸头。 虽然事实是这样，可表舅这么说还是让他有一点尴尬啊。 看这孩子还是有顾虑，杜晚枫叹了一口气，选择告诉他一部分实情。 “南宁侯凯旋的消息传到都城，百姓们欢欣鼓舞。然而翌日早朝，弹劾他的奏折却是一道跟着一道。” “怎么这样啊！”蓝蜓替南宁侯还有蛟麟军感到委屈，“虽然侯爷最后放走詹世奇残部，让我等不是很理解。可战场冲杀，侯爷从未手软和犹疑过！他是大闽的英雄啊！” “这件事情背后远远没有那么简单，我预感到他已经被人盯上了。这次回到都城，只怕有源源不尽的麻烦在等着他。而南宁侯是我向朝廷力荐的，那我就必须要对他负责，我也相信他对朝廷的忠诚。我要搞清楚整件事情，才能帮他。”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发现即便面对着我，你仍然有自己的思考，不再是我说什么你就乖乖做什么。这很好，说明这段时间你成长了不少。” 如果杜晚枫问他南宁侯的事情，这孩子就想都不想把所有事情都抖落出来，那杜晚枫反而会担忧。 像如今这样，自己去思考、自己去判断。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还有哪些话只能说一半…… 这番推心置腹之言，让蓝蜓也郑重了起来。 “舅，我相信你！” “那就说说你觉得对我分析判断有价值的信息吧。” “我这还真有两件事。” 蓝蜓眼瞳一点点放空，仿佛跟着记忆又回到了事情发生的那天。 “我所在那个营，有一个话不多的小兵。有一天夜里他尿急，去林子里方便。回来时全身发抖，别人问他，他什么都不说。” “我这人亲和力可好了，曾经也帮了他一点小忙，他就偷偷告诉了我。说侯爷大半夜一个人在林子里砍人，那些人都穿着我们大闽将士的盔甲。” “会不会这些人是敌国的奸细？明着处决可能会节外生枝，便秘密裁决？”杜晚枫猜测着。 “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可他摇摇头。说其中有个人，就是我们隔壁营的，为人很热心。很多新来的士兵都受他照顾，管他叫大哥，他也被侯爷杀了。他不可能是敌国奸细，他可是萧家老兵了，跟在南宁侯身边很久了。” 杜晚枫对这话持保留态度。 跟蜘蛛打过交道的他，深知他们在各国潜伏了多少年。别说只是一位老兵，就算是再难以置信的身份，那都是有可能的。。 第032章 【借梦示警，以梦预言】 第27章 “有人疑惑失踪的那些人怎么不见了？侯爷说，那几位去执行秘密任务了，短时间不会再回来。” “最奇怪的是，这批人的失踪并不是最后一次，后面陆续还有这样的人。” “说不通啊。”杜晚枫的指尖习惯性地轻敲着桌面，“你说这些人是在军营内被杀的，那么他们的尸体哪里去了？” “如你所说，南宁侯是独自砍杀的这批人。以他一个人的力量，要想悄无声息将这些尸体都给转移走，这很难做到。” “而且他胆子也太大了，杀人的地方离营地不远。你同营的小士兵能看到，就难保不会被其他人撞见。” “这……”这些问题，蓝蜓一个也答不上来。 杜晚枫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你刚刚说有两件事，那还有一件呢？” “两个半月前，侯爷救了一个姑娘。” “噢？” “是一位燕离的姑娘，那姑娘十分美丽。本来侯爷救了她，没打算把她带回营，但她表示自己的家人都死在了燕离军的手上。她痛恨他们，愿意为我们尽绵薄之力，打败燕离大军。” “她的身份查证了吗？”杜晚枫问。 “侯爷也怀疑她是敌人的细作，将她带回营细细查证了。而且也确实根据这女子提供的情报，拔除了他们几个秘密联络点。这次我们能那么快取得胜利，这个女子可谓是功不可没。” 蓝蜓提到这女子，神色间都有些佩服。 “为何在先前所有的牒报中，都没有提及过这个女子？”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侯爷觉得她的身份已经确认无误，就没必要专门上报了吧。” 杜晚枫静静思量着。 少顷，对蓝蜓笑了笑。 “好，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时辰也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蓝蜓点点头起身。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问杜晚枫。 “表舅，侯爷他应该不会有事吧？” “我现在还不能对你承诺什么。南宁侯虽退敌有功，但朝中不少大臣还等着对他兴师问罪。明日早朝，南宁侯在殿上的表现，将关系着朝廷对他的进一步动作。” “那需不需要我们提醒他一下？”蓝蜓忙问。 “没用的，一切得看他自己。何况，我也想听听南宁侯在这个问题上的真实想法。” 蓝蜓明白了。 表舅这个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若南宁侯没有问题，对朝廷也忠诚，那杜晚枫将会是他最有力的护盾。 可如若南宁侯真的有异心，那第一个不饶他的也会是杜晚枫！ 翌日，早朝。 “宣南宁侯上殿——” 萧宁抱着盔帽，施施然迈入了殿内。 意气飞扬的小将甫一登入大殿，便让众人眼前一亮。 这可是大闽王朝最年轻的将领！ 十岁便跟随父兄上战场，十三岁就斩杀敌将、杨威阵前。 如今更是大退燕离军，守卫了南境。 在整个大闽，除了最具有声势的镇北大元帅万俟龙飞，就数萧宁名气最盛了。 “末将参见圣人，圣人万岁、万万岁！” 萧宁单膝跪地，抱着盔帽道。 “平身。” “谢圣人！” 萧宁抬起头来，看着殿上的鸿康帝，锋利明亮的瞳孔缩了缩。 他想起来这段时间时常会做的一个梦。 梦中，得胜归来满心喜悦的他，回来的第一天，迎来的是文武百官几十份弹劾和君王的下马威。 他和蛟麟军谨小慎微、一再退让，还是抵不住君王的猜忌之心，还有这帮文官的打压构陷。 最终，他和五万将士被君王、和这帮蝇营狗苟的文官直接送入敌手。 将士们拼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护着他杀出重围。 亲如手足的兄弟，一个接一个倒下。 鲜血染红了土地，也浸湿了他的眼眶。 那梦十分真实。 真实得萧宁甚至能感觉到兄弟们的鲜血、喷溅在他脸上那滚烫粘腻的触感。 想不到，他们浴血沙场马革裹尸、没有死在敌人手上，却死在了一心要保护的朝廷算计之下！ “我不会让父兄的悲剧在我身上重演的！” 萧宁有一个秘密。 或许可以说是萧家人与生俱来的天赋。 借梦示警、以梦预言。 萧家这一辈三个孩子，唯有萧宁拥有这样的天赋。 萧家太爷也有，靠着这样的能力与骁勇善战，帮助先代君王安定天下。 后来萧家便规定，拥有此种能力的，是萧家第一顺位的继承人。 所以别看萧宁是幼子，他可是萧家的家主。 当然，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因为萧家，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其余的在萧宁少时便已战死沙场。 甭管这梦是真是假，是示警还是预言，都足够用来警醒萧宁了。 他决不会让萧家和蛟麟军陷入那样的境地。 朝廷若真是将他们逼迫至此，那他大不了就不要什么忠义之名！ 呵呵！怕他功高盖主？怕武将压了那群没用的文官一头，那他就反给他们看！ 踩在整个朝堂头上，让这帮老王八蛋再无宁日！ “南宁侯，此番你率领着蛟麟军大败燕离，不但重挫了他们的王者之师，还重伤了大将詹世奇，你居功至伟啊！” 第28章 鸿康帝碰了碰小拳头，为萧宁的表现喝彩！ “末将不敢居功！能大败燕离，得益于每一位将士浴血厮杀、奋勇杀敌。” 鸿康帝点头赞曰：“统统有赏！” 这时，一位御史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奏！” “陈御史有何本奏？” “臣要弹劾南宁侯萧宁！” 杜晚枫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果然来了。 只怕当日的流程又得来上一遭了，南宁侯，你可得仔细应对啊！ 说起来也有点讽刺。 萧宁是有功之臣，回朝后不但没得到应得的嘉奖，还要于大殿之上接受众人质询。 萧宁少年心性，要是心中愤慨失了分寸，怕是又会被这群人抓到把柄大做文章。 “南宁侯，据边关传回来的消息，你率领五千轻骑狂追霄虎军，本来可以将他们全歼，为何要放其离去？” 这是在暗指他通敌啊。 萧宁走到陈御史身前。 “陈御史，打过仗吗？？” 第033章 【硬刚到底！】 “没有！”陈御史一甩袖子，带着点倨傲地回道。 他已经猜到这人要说什么了。 无非就是说他没上过战场，没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但要知道，在重文轻武的大闽王朝，多是由文官来节制武将。这朝中有不少大人一辈子都没上过战场，不还是能让这帮武将服服帖帖！ “没打过，那你应该听说过围师必阙、穷寇莫追。” 陈御史立即道：“我还听说过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本侯若存心要放虎归山，那怎么会狂追不舍？还射伤了敌方大将？” “……”陈御史被问住了。 内阁王大人向右走出一步，对着上首的鸿康帝行了一礼。 而后面向萧宁，严肃着开口。 “南宁侯退敌自是有功，我等本不该抓着这点事情不放。但南宁侯，即便是有功之臣也不该居功自傲。朝廷信任你，让你年纪轻轻便担任蛟麟军主帅。那为了回馈朝廷和圣人的这份信任，对于我们的顾虑与怀疑，侯爷就真的不再解释一二？” 萧宁琢磨着这位大人，到底是对他心怀善意还是恶意。 就听他又来了句：“想当年，南宁侯你的父兄军功赫赫，在圣人面前可也没有半分不敬。每次都是有问必答，即便面对着朝廷质疑，也没一点怨言。” 他还好意思说这话！ 萧宁的眼神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斩了过去。 杜晚枫也蹙了蹙眉头。 要糟！ 要知道，萧宁对他父兄的死，心里面一直还是有些介怀的。 这位王大人，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在装不懂。 王鸢，在朝中为官快二十载，过去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虽是内阁成员之一，不但没多大话语权，连存在感也没几分。 早年是工部主事，为人还挺能干。凭着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到今天，是个很低调的人。 少干多做、踏实本分的印象深入人心，几乎没什么人把他视为威胁。 在杜首辅、张慎来、崔行这一批批人退场后，他成了内阁最具有资历的老人。 又获取了新首辅魏阶的信任和尊重，在越来越多的决策中都扮演着重要角色。 这个过去没什么威胁、也不善于左右逢迎、话不多的本分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一个存在！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一直以来营造出的形象，在朝廷中有一种无形的影响力。 各方都认为这人没私心、也不会争权夺利。有些人认为他可以利用，有些人则觉得他没威胁、可以卖个人情。 还有些人纯粹是不想让老对头太舒服，更愿意便宜他。 就连鸿康帝，对他说的话都天然会多信两分。 在许多时候，他能悄无声息地就影响魏阶、乃至当今圣人的决定。 杜晚枫对王鸢本来没意见。 可再狡猾老辣的狐狸，也有藏不住自己尾巴的时候。 王鸢是不是真的没有私心他不知道，但他有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暗暗煽风点火激怒别人的本事，倒是让杜晚枫不太痛快。 就像此次他跳出来，看似是在为朝廷发声，实际上呢？ 他在激怒萧宁！ 不等萧宁开口，杜晚枫便抢先一步说道。 “王大人也说了，萧老将军和少将军为我大闽立下汗马功劳，他们的血洒在了南境，至今都未冷却。而我们这些人，也都没有忘记萧家对我大闽朝的忠诚与贡献。如今萧宁也继承了父兄的遗志，完成了他们未尽的理想。” “萧家儿郎赤诚忠勇，他们为了朝廷燃尽了生命和鲜血，那我们是否也能对他们多一些信任？” 王鸢方才那话看似义正言辞，实际上忒不要脸！ 明知道萧家父子因守护南境百姓和大闽王朝而死，却说什么被朝廷质疑没有丝毫怨言。 这岂非是在说朝廷凉薄？ 就看鸿康帝，在听了这话后都下意识抿紧了嘴唇。 张明净则暗暗为杜晚枫这番话叫好。 一方面安抚了萧宁，让他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父兄的牺牲。 仍然有很多人在感激他们。 另一方面，也让那些对萧宁不怀好意、试图给他泼脏水、罗列罪名的人不得不偃旗息鼓。 第29章 萧家为了大闽王朝，已经倾尽了一切。 如今只剩下一个幼子，他还为王朝立下了功勋。 这样的人，到底是怎样的狼心狗肺，才能抓着那点莫须有的事情大做文章、真不怕寒了人心？ 这一招可是让那帮准备着弹劾的人，彻底没了立场。 鸿康帝觉着正好，就此终结这个话题。 哪里知道，本可以什么都不说、也不再回应就可以让这事告一段落的萧宁，却看向王鸢，回答起了他方才的那个问题。 “这位大人的话好生奇怪，为将者，在战场上一举一动都自有考量。难不成我每一个安排和计划，都要跟王大人解释出个一二三来？萧宁问心无愧，实在不明白你们为何要如此没事找事！” “这这这！”群臣一片哗然。 尤其是那些想要看萧宁吃瘪的，此时就更是来劲了。 纷纷指责起萧宁的态度来。 “欸！” 杜晚枫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知道萧宁会沉不住气，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脾气发作了。 他刚才那话算是白说了。 “杜大人，辜负你一番好意了，南宁侯似乎并不领情啊。” 身前的魏阶，转过头低声对杜晚枫道。 杜晚枫无奈笑了笑。 “那些是晚枫肺腑之言，南宁侯领不领情都要说。” “南宁侯，你放肆了！难道我们连正常的质询都不可以了？你该不会还想说圣人也在没事找事吧！” “王大人，分明是你和先前那位在没事找事，圣人可自始至终没说我什么。”萧宁虽然怒气上头，可也不是一点没脑子。 不会轻易就中了对方话语里的陷阱。 “还有，若不是你们在没事找事，那我就该怀疑你们居心叵测了！” 萧宁并没有就此罢手，他从强悍防守，立即就转为了凌厉的进攻。 “你们的意思我是听明白了，话里话外不就在说我和燕离有不正当的接触，故意放走詹世奇吗？可笑！” “我的父兄就是死在燕离手上，他们跟我有不共戴天的血海之仇，竟然暗指我跟燕离勾结？这真是奇耻大辱！！” 第034章 【朝堂口水大战！】 王鸢倒也稳得住，一副我只是就事论事、并不是针对你的样子，表现得要多有堂堂正正就有多堂堂正正。 可就是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更进一步激怒了萧宁。 “还有！臣和詹世奇交战三十余次，每一次都是你死我活。” 萧宁掷地有声，气势凌冽。 “臣不少部下便是死于詹世奇之手，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这人却指责臣有意放詹世奇生路，真是可笑之极，还不如直接杀了臣呢！” “南宁侯，大殿之上、圣驾面前，还请你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莫非我只是说了两句不合你意的话，你就要对我动手不成？” 南宁侯越急，王鸢表现得就越稳越从容。 萧宁那些话相当有分量，王鸢不好回答，但他却轻松避开了，让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那副我就看着你火急火燎、却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的派头，让萧宁肺都快气炸了。 杜晚枫暗急。 南宁侯已经被完全带入了王鸢的节奏中。 王鸢甚至没有用一兵一卒，就让萧宁溃不成军。 萧宁不笨、在战场上脑子还挺灵活，可要跟这种在朝堂浸淫多年的老狐狸过招，那实在是太嫩了！ 王鸢根本不用刻意去做什么，只需要一点小小的表演就能让萧宁完全按照他设想的剧本去走—— 即便是杜晚枫，都不得不承认王鸢手段高明。 当然，这也让杜晚枫完全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王鸢有心要给萧宁使绊子。 是的，一个在旁人眼里无私低调的正直官员，在大殿之上、所有人眼皮子底下要给一位刚立下功勋的人挖坑。 偏偏他还表现得那么光明磊落、不卑不亢。即便萧宁今日真的因为他言辞失当、受到圣人猜忌，众人也只会觉得他得意忘形、对圣人不敬，是王大人让他露出了马脚。 王鸢在所有人心目中，还是那样一个勤恳正直的好官，不但不会影响自身形象，还有可能赢得更高的威望。 旁人根本想不到这么多，也只有杜晚枫这样的玲珑心思，才能瞬间读懂王鸢的意图。 杜晚枫正想着要怎么切断这个话题，终止这一场越演越烈的口水仗时，张明净开口了。 “圣人，臣有话要说。” 因为这两人吵架心也跟着悬起来的鸿康帝，此时见有人下场，欢迎至极。 “张爱卿，你想说什么？” “臣认为南宁侯所言合情合理，无论是萧家还是前线将士们，都已经为了大闽朝牺牲太多。我们也不该在没确凿证据情况下，就对这些经历了无尽伤痛的幸存者们妄加揣测、穷追猛打。” 如果说前面那话还只是在说公道话，那最后“穷追猛打”这四个字，似乎是在指责王鸢了！ 张明净身为言官之首，为人中正坦荡，对于看不过眼的事情素来是有话直说、不喜欢玩弯弯绕的，更不懂什么阴暗的小伎俩。 在杜晚枫眼里这人才算得上是大闽王朝中真正的磊落之士。 他本不方便站出来说话，张兄这次倒是解了他燃眉之急。 最痛快的是他那个穷追猛打，也算是对王鸢的一个敲打。让他别太过分，不是所有人都看不破他的心思的。 第30章 鸿康帝深有同感，本想打个圆场。 但那王鸢却比意料中的要更强势，“圣人！臣所思所想一切都是为了大闽，不惧任何人的内涵和误解！” “南宁侯父兄确实都为大闽朝牺牲了，但这却不是他可以犯错的护身符！正因为他的父兄不在了，臣才担心他会因此对大闽王朝心生仇怨！” 众人一怔。 鸿康帝也不解。 “王大人，你此言何意？” “别忘了，当初南境告急，萧老将军和少将军奉命领兵前往，最后他们都死在了战场上。虽说为朝廷战死，萧老将军和少将军无怨无悔，可南宁侯呢？他可是失去了父兄啊！你们认为他只会痛恨燕离吗？” “胡言乱语！”萧宁怒极反笑，越发相信自己梦里所看到的有一天会成为现实了。 现在他还什么都没做呢，就给他编排了这么多的理由和罪名。 “如王大人所说，我萧宁就该像父兄一样战死沙场，才不会引得你们这帮人怀疑了？” “南宁侯，你敢说你心里对大闽朝就没有一丝仇怨？” “本来没有……” “南宁侯！”杜晚枫制止他。 别因为一时之怒就说出让自己后悔不迭的话。 “杜大人，别阻止他，让他说下去！” 王鸢又看向大殿之上的鸿康帝，“圣人，你刚才听到了吧。他说本来没有，这是什么意思？就因为臣几句质疑，便能动摇他对圣人、对大闽朝的忠诚？这样的臣子，臣怀疑他难道不对吗？” 坐在大殿最前方、一直没说话的老王叔，此刻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精彩啊！ 这个王鸢，平时不露声色，没想到一张嘴这么厉害！ 萧宁忽而单膝跪下。 “圣人，臣恳请您赐死王大人！” “！！” 群臣震惊。 鸿康帝也很诧异。 这怎么就要赐死呢？这个要求太过了吧？ “圣人！臣和蛟麟军在前线浴血，这个老匹夫安坐于朝堂，享受着我们拼死冲杀带来的安宁。不求他感念于心，却在这里往臣头上泼脏水，还质疑陛下，他是何居心？” 一时间，众人脸上火辣辣的。 这南宁侯虽然骂的是王大人，言辞间却是将他们所有人都包括了进去。 陈御史则跳出来。 “南宁侯，王大人不过质疑几句，你就直接称呼其“老匹夫”，这也太失礼了！” “怎么，我刚班师回朝连伤都没养好，你们就在朝堂上质疑我的忠心，这就不是失礼吗？” 这话说得漂亮！ 杜晚枫觉得南宁侯今日说这么多话，就这句怼到了点子上。 王鸢倒不介意别人怎么说他，他只是有些莫名其妙。 “南宁侯，我何时质疑过圣人？” 这南宁侯莫非是真的失了理智开始乱咬了？ “臣是圣人亲封的一品侯，还让臣统领蛟麟军，这是何等的信任？你质疑我，岂非是在说圣人有眼无珠、信错了人？” 鸿康帝：“……” 第035章 【生猛的野路子，掀翻老狐狸！】 “你这是强词夺理！” 王大人也没想到，刚才还莽撞冲动的人，这会儿脑袋突然清晰起来了。 关键是这些说辞，让他都有些不好驳斥。 萧宁冷笑。 朝中这帮老家伙们喜欢玩的那一套，他是不屑，却不代表一点儿都不懂。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再恰当不过。 “大战初定，我率领蛟麟军班师回朝，本是喜事！你却出言相激，万一圣人真的听信了你的佞言，要处决于我，百姓们会怎么想？是不是会误会圣人要卸磨杀驴？” “！！！” 这种话南宁侯也敢在大殿上说？！ 杜晚枫都有些惊了。 南宁侯这是什么路子？ 说他聪明吧，一直被王鸢带着跑，好不容易找回场子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人为他捏一把冷汗。 要说他傻吧，这些看似不过脑的话，还真挺能唬人的！ 尤其对于朝中这般玩弄权术的人来说，这么生猛粗糙弯都懒得拐的反击，说不定还能起到出人意料的效果。 “圣人，南宁侯手握重兵，他忠心与否关乎朝廷安定。臣只是心有忧虑，质询一二，不成想他却如此傲慢骄纵，如今还反咬臣一口。看来这话我等是问不得了，否则还不知道南宁侯又会给我们栽一个什么样的罪名！” “好一招以退为进、倒打一耙啊。”南宁侯都想要为王鸢鼓掌了。 这是口头上说不过他，开始颠倒是非了吗？ 装得很是无辜么！ 既然如此，那他就更猛一点！ “王大人说我给你栽罪名，本来我还没想好，不过今早看你的表现，我怎么觉得你才是跟燕离有勾结的那位啊？” “南宁侯！大殿之上说话要负责任！”陈御史提醒他。 “负责任？没问题啊，我说话也跟王大人一样，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合情合理——” “你！”陈御史又被狠狠噎了一下。 “陈御史，无需多言，我行得正坐得直，便让他说。”王鸢自始至终一副严肃端凝、不惧任何人诋毁和质疑的姿态，跟萧宁方才被质询时的表现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本来鸿康帝认为这位王大人某些话说得着实重了，可看他这般、又联想到过去他的为人处事，便不禁想着这位王大人会不会真的是一腔热血为了朝廷？ 第31章 他是真的担忧南宁侯会拥兵自重，才格外严苛？ 王鸢过去很少出风头，这次却愿意跳出来充当这个讨厌的角色。而且他跟南宁侯又没有什么仇怨，好端端的不必跟他过不去。 杜晚枫不动声色就将大殿之上诸多人的反应看在眼底。 深知他预料的那些渐渐都变成现实了。 王鸢的目的达成了。 现在就看南宁侯能否撼动王鸢用了二十年时间，精心在众人心中打造的既定印象了。 “王大人这么急着给我罗列罪名，可别忘了那燕离虽然溃逃，霄虎军也已元气大伤。但境内还有十五万主力部队，未参与此次作战。” “！”王鸢眼前一亮！ 就是这个！ “你迫不及待在这里陷害于我，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你通敌叛国，让大闽忙于内乱，以换取燕离休养生息的时间！” 王鸢耐着心等他把话说完，才缓缓开口。 “南宁侯，这便是你放詹世奇和霄虎军离去的理由吧！你想告诉世人，南境的战争还没有结束！燕离仍然是个威胁，这样圣人不但不会收回你的兵权，还要继续容忍你的放肆！你可以伺机为自己寻求更多的好处与利益……” 有一部分武将，并不希望战争结束得太早。有时候能一举歼灭敌军，也不想将他们彻底打死。 因为敌人没了，那朝廷可能就不会重视这些武将了，还有可能下一个就会对他们下手。 这是一个说得过去、很容易就让人信服的理由！ 而且这个理由还是萧宁自己送上门来的。 一时之间，朝臣议论纷纷，就连大殿之上的鸿康帝都变了神色。 南宁侯莫非是真的担心朝廷会苛待他，便给自己留了一步后招？ “呵呵！真有意思！既然你们心中早已预设了立场，也都认为我会拥兵自重，那我说再多也没用了。” 南宁侯掏出了怀中的虎符。 “王大人，你早点说明白你的用意，只是想让我交出虎符，直说便是，何必费这么多口舌。” 萧宁再一次跪下。 “圣人，臣要请辞蛟麟军统帅之职，并交还虎符！另外，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将我承袭的侯爵也一并收回去，让我做个平民，安安生生娶妻生子，给我萧家留点香火~我保证不留在朝中碍你们的眼！” “南宁侯！” “不可说气话！” “怎可如此！” 这样会让天下百姓们怎么看待他们？ 王鸢神情也凝重起来了。 萧宁这才叫真正的以退为进啊！ 许多臣子，纵然心中再委屈，也不敢在圣人面前抱怨。 可萧宁呢？ 这一番气话，那可真是豁出去了。 且不说有损他的身份，还有点撒泼的架势。 交还虎符就罢了，竟然连侯爷之位都让朝廷一并拿回去？ 放在天下人眼里，不就是朝廷薄待功臣。不但没有嘉奖，还把人排挤打压到这个程度！寒了所有将士们的心，以后谁还会拼命建功？ 萧宁这看似胡搅蛮缠的做法，却真正将王鸢乃至朝廷都逼到了墙角。 这虎符不但不能收回去，还得想法子安抚南宁侯，否则难堵悠悠之口。 杜晚枫在心中轻笑一声。 原来他还会这么玩啊！ 也只有南宁侯了，其他人可不敢这样。 整个萧氏一族，如今就只剩下了南宁侯一人。他根本就不怕牵连家族，反正他光杆一条，也不担心会连累到别人。 再加上萧宁出身将门，祖辈为大闽立下汗马功劳，世代承袭侯爵。 他自己也是威名正隆，在这种情况下，朝廷在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要动他那都得顾忌三分，更不用说是现在这种情况了。 萧宁懒得跟王鸢在那里来来回回打口水仗，干脆祭出了终极大招。 简而言之，就是：我懂你的心思，我成全你！而且我还能做得更绝！想夺我兵权，那连我爵位一起夺了吧，我直接做平民！ 只要你们不怕被戳脊梁骨。 第036章 【献上一策】 就连一直悠哉游哉看戏的老王叔，苍老的面颊也绷紧了。 鸿康帝年纪太小，有些跟不上这场口水仗的变化速度。只知道形势在双方变来变去，一会儿貌似这边占了上风，一会儿好似又被另一方拿下了场子。 不过看到现在，小皇帝有点明白了。 原来他们的目的是这个啊！ 早说啊！ 哪有那么复杂？ “你们吵了一早上不嫌累，朕却是听累了。” 大多时候都当个吉祥物的鸿康帝，自龙椅上起身，还伸了个懒腰。 他刚这样做，就有官员来纠正他的仪态。 鸿康帝撇撇嘴，“还不是你们说来说去就这么点事，太过无聊，让朕都快睡着了。” 老王叔提醒他：“圣人，群臣正在议论家国要事，你怎能如此轻慢？” “老王叔，并非朕轻慢，而是我听来听去，也没听出这事情有多么了不得啊！”不等老王叔开口训斥，小皇帝就抢着表示。 “你们难道都没听出来吗？这整个早朝，你说我、我说你的，可谁都不能拿出一点有说服力的证据来！” “平时衙门断个老百姓偷鸡鸭鹅的案子，那都得讲究真凭实据呢。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大闽王朝、朕亲封的一品侯，能够简简单单就被人口头定罪吧？” 第32章 这话一出，满朝寂静。 最吃惊的就是南宁侯。 他以为今日这一出是整个朝廷的意思。 鸿康帝应该早就被这群大臣蛊惑了，或者说这就是他跟太后的意思，想要趁此机会逼他交出兵权。 就算现在计划落空，也会装作没事人似的出来打个圆场。 可这番话呢？ 就好像从头到尾他压根不知道这些朝臣的打算，还非常坚定地支持了南宁侯。 陈御史看无人站出来回答鸿康帝这话，只能硬着头皮。 “圣人，如今的重点不是南宁侯到底有没有私通燕离，而是他但凡有一点对大闽的不忠之心，便危害甚大，不得不防！” 杜晚枫都笑了，“陈御史，大殿之上说出这种诛心之言不可笑吗？” 这东西其实大家都懂。 历朝历代有很多武将，一旦让君王觉得他们功高盖主，或是有不臣之心，那即便没有任何证据，也可以巧立名目将人拿下。 他们想用这一出来对付萧宁。 纵然没有成功，仍然能离间君臣之间的关系，动摇萧宁对大闽王朝的忠诚。 只要彼此生了嫌隙之心，那后面他们再下手就容易多了。 还有，就算萧宁赤胆忠心，但要是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情传到蛟麟军中去了，那些将士们就没有点想法？会不替他们的侯爷委屈？ 这种招数可以说是最阴毒却也最管用的，从内部一点点瓦解他们的信任。 关键是这一次这群人不是暗中来，直接摆到了明面上。 还越过了鸿康帝，打着为朝廷和圣人好的名义，公然去质疑甚至是侮辱一名将军的忠诚与尊严。 不做出惩罚，是难以安抚南宁侯和蛟麟军的。 可那些人又一副为了朝廷死不足惜的架势，他们也没有名目这么做。 还真是个两难境地。 就连首辅魏阶，几次想要开口，却都感到犯难。 首先，魏阶身为首辅，那是文官领袖。从这个立场上，他必须要维护文官阵营的利益，与他们站在一处。 可另一方面，手握大权主理朝中一应事务的他，又必须维持朝堂稳定和整个王朝的利益。 所以他应该要安抚南宁侯。 如何取舍，分寸怎么把握，这都不是轻易的事情。 斟酌来斟酌去，魏阶便选择了沉默。 杜晚枫看魏阶迟迟没有表态，再拖下去可能事情就无法挽回了。 必须要出手了！ 于是，他往旁边迈出一步，躬身禀告。 “圣人，臣倒是有个想法。” “哦？杜爱卿快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方法也挺简单，就是会委屈几位大人。” 杜晚枫轻笑着，视线从陈御史、王大人以及早些时候弹劾萧宁的那帮人脸上扫过。 “根据臣这几次听下来，发现问题的根本在于文官和武将彼此缺乏了解和沟通，这样信任便无从谈起。” “适逢南宁侯回城，所以臣就有个想法，对南宁侯或蛟麟军忠心有所忧虑的大人们，即日起不妨去蛟麟军报道，历练一些时日。跟普通将士们同吃同睡一同参与训练，亲自去感受军中风气，了解每位将士的精神风貌还有对朝廷的认同度。” “回来时可以写一份具体奏疏，将在军中所见所闻呈报给圣人，大家可以在一起商议。有过则改，无则加勉。” “当然，南宁侯也不需要顾虑这几位是朝廷大臣就对他们格外关照。让几位大人深切感受一下前线将士们的生活，也有助于他们后续的指导工作。” “圣人，您看这个方法如何？” 杜晚枫说完后，不顾那几位已经面如菜色的大人们，睁着一双无辜纯良的眼睛，询问鸿康帝的意思。 鸿康帝都差点憋不住笑出来。 哈哈！不愧是小杜大人！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 虽然没有明着教训那几位大人，但这个处置无论是南宁侯还是蛟麟军，应该都没有意见。 反而还会觉得痛快！ 也能深刻感受到朝廷对他们那还是信任和看重的。 这可比再多口头上的安抚都有用。 同时，还能大大杀杀朝堂中这股诛心风气，让他们能更审慎地使用自己弹劾的权力。 陈御史当即反对。 “杜大人，这样怕是不妥吧，我们每日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哪有时间去军中历练？” “陈御史这就说错了吧？” 这些御史们，也就是旁人口中的言官，平日里也没什么具体的事务，但什么都能管！ 他们最常做的就是今天去刑部，看看有没有冤假错案。明日去兵部，查查有没有人在那吃空饷。 官员私德有亏、不作为的那他们就开骂就弹劾，有不少官员就被他们直接骂下了台。 有一些言官那还是很可爱的，为人虽古板了一点，但所言所行确实是以大闽王朝的利益为出发点。 也有一部分人很顽固，杜晚枫就怕他们被人蛊惑利用，将刀尖对向自己人。 所以这个法子不只是为了南宁侯，也同样是想让他们真看真感受。 是人是鬼，有时候只有彼此接触了解了才清楚。 第037章 【这点，他像他父亲】 所以从这点来看，让他们亲自去蛟麟军中历练，也是为了他们的本职工作。 第33章 只是这次去不是视察，可不能拿着言官的派头想训斥就训斥。 有什么话得等他们回来再说。 “杜爱卿这个想法不错啊。” 鸿康帝觉着这事有趣，而且平日里他就觉得这帮言官事情太多了，还总是在他耳边念念念让他烦扰不已。 可又不能仅仅因为觉着他们烦就随便给他们降罪。 让他们到军中去历练历练，也能让他暂时清静清静。 何况，这帮人不是口口声声说萧宁有异心么，那就让他们亲自去盯着。两边也都别吵吵了，自己去解决吧，烦死了。 “圣人，老臣……” “就这么定了！”鸿康帝不给他们再抗议的机会，直接拍定了这件事。 “退朝！” 这日朝堂上的事情，很快就在各大官员府邸传开了。 一个个揣摩起了上意，也分析起来如今朝堂的局势。 要知道，都城这帮贵人们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那就有的是人上心。 不只是那帮指着大人物而活的钻营者们，同一时间，兵部尚书傅比丘的府上，也迎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文小姐，请——” 文英儿，是这敬天府有名的才女之一。出身世家，性情温婉聪慧，相貌姣好。 祖父是无上皇亲封的玉清伯，父亲原来在朝为官，后来被派到了地方担任要职。虽然不算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但文家在敬天府那也是有一定名望的。 她的父亲被调离都城后，文英儿也跟着父亲母亲去了地方，前段时间才刚回都城省亲。 “英儿拜见伯父。” “英儿快快请起，你是来见芳儿的？” “正是，英儿今日来找芳儿赏菊。听闻伯父下朝了，特来拜见。” 傅比丘请文英儿入座，两人寒暄了几句，问问他父亲在地方还习不习惯，那里的气候适不适应。 又聊到文英儿这次回都城会待多久，对这里是否有些陌生了？ 文英儿说敬天府更热闹更繁华了，让她都有些眼花缭乱了。 聊了一会儿，傅比丘突然想起来。 “胡管家，本官记得今天应该是甘南瓜果抵达码头的日子，你去买些回来，让英儿小姐带回去。” “是，老爷，我这就去。” 管家离开后，傅比丘为文英儿又添了一杯茶水。 “南宁侯也回都城了，你这次回来见过他没有？” “还未曾。” 文英儿的母亲和萧宁的母亲乃是堂姐妹，傅比丘的母亲跟萧宁的父亲又是表姐弟，所以这三家那还是有些联系的。 萧家早些年也是荣宠一时，后来萧老将军和少将军战死沙场，萧宁本身又是个性子冷淡的，彼此之间就走动得少了。 如今萧宁遭到了不少朝臣的弹劾，在这种时候傅比丘就算有心想帮忙那也得避嫌。 他也明白自己身为兵部尚书，要是在这时公然偏袒于他，那不是在帮他反而在害他。 最好让世人淡忘他们的关系，反而对他们都有益。 文英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她应该是听到了最近朝中的一些传言，过来傅比丘这里打听一点消息的。 “今日早朝上，除了陈御史，内阁的王鸢也直指南宁侯有异心。” “王鸢王大人？他怎么也……？”文英儿不解。 她印象中的王大人，是一位公允正直的人啊。 “这一点本官也感到奇怪，看王鸢攻击南宁侯的那个势头，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他一个人的战力，比起那些御史加起来还要强。这一早上，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在表演。” 傅比丘话语里带着讽刺。 从今天开始，他算是真正认识这位王大人了，还真让他刮目相看啊。 文英儿有些忧虑。 “王大人说话那还是很有分量的，圣人和朝廷会不会因此怀疑表哥？” “萧宁这孩子性情还是冲动了，在大殿之上直接顶撞嘲讽了很多人，差点没法收场。还一气之下说出了失当的话，好在最后他还算机智，没有让人抓到明显的把柄。” 文英儿也揪着心。 就算这一次能够勉强躲过，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英儿，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就从今日朝中诸位大人还有圣人的态度来看，目前形势虽然不算乐观，倒也没那么严峻。” “圣人在关键时刻很支持他，还有张明净张大人为他说话。更有杜大人及时献策、从中斡旋。不但安抚了南宁侯，还敲打了那些弹劾南宁侯的官员。” 傅比丘便将杜晚枫的提议跟文英儿一说，后者听罢，也不禁为之赞叹。 “这位小杜大人确实很有想法，也多亏了有他在朝中帮表哥，不然他面临的形势只怕更难。” “他也不是帮你表哥，只是敏锐感觉到你表哥被一群有心人盯上了，不愿意大闽王朝一位有为的少年将军，就这样被人猜忌暗害罢了。” “不管是出于何种理由，他这份援助之情英儿都万分感激。” 文英儿自小就爱慕萧宁，在她的眼里除了萧宁，就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男子。 这位小杜大人，文英儿也是从很小的时候就频频听到他的才名，他的一生颇为传奇。 不但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兵部尚书，还取得了不少令人瞩目的成就。 真正让文英儿注意他的是他在朝中力荐表哥出征南境。 第34章 男儿就该建功立业、成就一番事业！ 这是文英儿的想法，她不愿自己文韬武略的表哥一辈子浑浑噩噩，希望他能重振萧家的荣光。 这也是萧宁衷心所愿。 她知道萧宁做梦都想回到南境，为他的父兄报仇。 过去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有了！ “我曾以为，表哥于他来说，只是一枚提升自己在朝中威望和话语权的棋子。” 没关系。 虽然有点残忍，但朝中的那帮大臣们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哪怕是出了名的清官好官，都不免有点自己的私心呢。 杜晚枫需要表哥，对于表哥来说也是一个好机会。 人，最怕的就是完全没有被利用的价值。 但傅比丘摇摇头，笑道：“这不至于，小杜大人在这点上像他父亲老杜，任人唯贤。他是不会因为自己的私心，在这种事关江山社稷安危的事情上谋算、犯糊涂的。” 第038章 【无法再做回女子了】 “只是表哥似乎并不是很相信这位小杜大人？即便他向朝廷力荐了他，仍然对他顾虑颇多。伯父，您跟他同朝为官，不知道您对这位小杜大人作何看待？” 文英儿对杜晚枫的看法，一部分就来自于萧宁。 傅比丘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好奇问道：“南宁侯平时都是怎么说我们这位小杜大人的？” “表哥并不愿多谈，只说此人城府极深、窥之不透。您知道表哥素来很讨厌朝堂争斗，也不喜欢那些玩弄权术之辈。” 这位文大小姐，性情看似温婉，说出来的话语却挺锋利，跟她给人的感觉很是不同。 傅比丘却一点都不奇怪。 毕竟文英儿的祖父就是这个性子。 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脾气却刚毅得很。 “这一点南宁侯倒也没说错。” 傅比丘笑着颔首。 “单论心眼和城府，咱们这位小杜大人可不比昔年的老杜差。” “若非如此，杜家早就跟那些坍塌的权贵家族一样，早就淹没于这大闽王朝的历史尘埃里了，又哪有今日的荣光？” 傅比丘虽然为官多年没有什么大的建树，但他出身于百年底蕴的大家族，眼界也不是一般人可比。 他更明白一个大家族想要维持下去又有多艰难，起起伏伏是常态，也是幸运的。 因为在这敬天府，他们见证了多少个老牌或新兴的家族兴起，就见证了多少高楼坍塌—— “你们年纪小，对于杜家当年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多。再多的传闻，也及不上杜晚枫这个亲历者感受得深刻。人情冷暖尝了个遍，甚至都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明天。他就是在这种绝望的境地下，一点点将杜家从泥沼中拉出来的。” 傅比丘谈到这些时，眼里都涌出了钦佩之色。 不管是谁做到这样的事情，那都是极其了不起的。 更何况杜晚枫那时候还那么年轻，天之骄子一夜间就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对象，被迫站到了暴风雨的中心。 稍有不慎，就会被搅碎成泥。 “不瞒你说，我当时都在感叹杜首辅如此人物，他故去后家人却只能有这样的下场，沦落成待宰的羔羊，可惜可叹！那个杜小公子虽然惊才绝艳，可过于天真，根本不可能助杜家化解危局、力挽狂澜。” “事实证明，是我看走眼了。”傅比丘最后说。 文英儿静静听着。 寥寥几句，她却已经能够想见一位备受宠爱的小公子，在风雨交加的黑夜中独自前行的画面。 “他跟表哥如今的处境还挺相似的。” “或许吧。” “伯父，您认为杜晚枫值得信任吗？” “这个需要你们自己来判断，我对小杜大人了解得也不多，更没有什么交情。” 他只是作为一个亲历者，站在一旁看过杜晚枫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罢了。 “对了，他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他，这大概就是我跟那孩子仅有的交情了。” “伯父还抱过小杜大人？”文英儿有些意外跟惊喜。 就想象不出来那样的画面。 “你是不知道，这小子小时候有多受欢迎。是这敬天府的宠儿，太皇太后都宝贝得厉害，先帝更是追在他身后，一口一个晚枫哥哥。都城中许多老大人，都要抢着抱这小子。” “杜首辅都还不肯呢，当着一帮大臣的面就吃醋了。” 回想起这些，傅比丘难得笑开怀。 “杜首辅吃醋？！”文英儿惊愕。 “这你就不知道了，杜首辅就是个大醋坛子。杜家小子要是嘴甜夸别人让别人抱，冷落了他，那可是当场就会急眼的。” 文英儿都听愣了。 这可跟她印象里威严的杜首辅一点都不一样。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傅比丘叹息一声。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一个人可不可信、是个什么样的人需要你们自己去了解去判断，而不是道听途说或者想当然的去以为。” 文英儿明白了。 傅比丘虽然没有明着回答杜晚枫这人可信不可信，他的态度却是摆出来了。 表哥对杜晚枫的那番看法，他应该是不认同的。 两人又喝了一会儿茶，闲闲聊起了一些家中事，还包括萧宁的婚事。 “南宁侯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萧家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形单影只的，早点把终身大事解决了也好。” 第35章 文英儿脸红红的，“表哥如今怕是没有这个心思。” “南宁侯那个性子，要真指望他自己，再过十年他也未必会有成家的想法，这得让旁边的人推他一把。” 说着，傅比丘看向红彤彤着脸的文英，笑道：“或许不用到处去寻觅，身边就有一个适合南宁侯的姑娘。” 文英儿脑袋垂得更低了。 傅比丘哪里还能不知道她的心意。 也没再往下说，姑娘家脸皮子薄，还是点到为止。 杜府。 杜晚枫回府之后就一头钻进了厨房，还将一帮厨娘们都请了出来。表示他一个人就可以了，用不着别人帮忙。 “大人在厨房里做什么？”月敏听说了便过来瞧热闹。 “不知道啊，大人没说。” “可能是给老夫人做好吃的？咱们大人可孝顺了，不只是每日嘘寒问暖，有时还会亲自下厨做老夫人爱吃的菜。” “这么好啊！”月敏又激动了。 她真怀疑，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像杜晚枫这样完美的人！ 长得俊俏、文武双全、聪明机智、才高八斗，温文尔雅，还手握权势。如今他还会亲自下厨！这样的好男人怪不得整个都城的女子都想要嫁他呢。 那个传说中的周姑娘，到底是怎样的仙女啊，能让杜晚枫对她这么情深一片、死心塌地？ 等了大半个时辰，杜晚枫将他们唤进去了。 他正如猜测的那般，亲自下厨给他母亲做了几道她爱吃的菜，让人端过去。 晚上，饭桌上就他们母子二人。 确切说是母女。 早些年杜家二娘、也就是如今的杜府老夫人还经常念叨让杜晚枫恢复女装、许配个好人家，这几年就不再提了。 她已经明白了自己女儿的选择。 也深知杜晚枫已经无法再做回女子了，只能一直这样走下去！ 第039章 【最精明的猎人】 杜府凉亭。 晚饭后，送老夫人回了院落，杜晚枫一人靠坐在凉亭内，放空大脑，吹着微风，让自己的心神得到久违的放松。 只是看在别人眼里，这样子的杜晚枫就有一股说不出的孤独了。 月敏趴在月亮拱门后，痴痴看着杜晚枫的背影，心被牵着一阵阵疼。 这位小杜大人平时除了照顾家里人，就是忙于公务，一点自己的生活和乐趣都没有。跟都城中那些权贵纨绔都不一样，只是未免将自己逼得太紧了。 他从不放纵，也不沉溺于美色。仿佛他这个人已经摒弃了七情六欲，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为大闽朝廷和百姓燃烧自己。 如果他生来就这般无趣那倒罢了。 明明这位小公子过去也是喜爱风花雪月之人，他如今变成这样，内心真的就没有遗憾、不感到落寞吗？ 月敏不信。 所以她想要成为杜晚枫如今枯燥生活中的那抹亮色，去点亮他的生命！ 至于那位传说中的周姑娘，都说是传说了！ 这么长时间，她可有出现过一次吗？ 在月敏看来，那女子根本就配不上杜晚枫这份深情。 杜晚枫闭着眼，感受着夜风送来的微凉，心短暂的自朝堂那些烦心事中抽离，右手指节悠哒哒敲击着侧腿。 今晚就睡在凉亭里好了！ 就是不知道兰鱼同不同意，会不会又像之前那样，他刚睡着就跑过来把他给喊醒。 要知道这几日天气虽然有点回暖，夜里还是挺凉的。 月敏观察了一下周围，杜晚枫身边那位难缠的护卫兰鱼不在，就两名护院守在拱门前不远处。 有了！ 月敏用暗器击中了两名护院的昏睡穴，然后及时托住他们，让他们靠在了墙上。 杜晚枫耳朵一动，已经得知了身后的异样。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维持着原样，想要看看来人到底想做什么。 是月敏那丫头吧。 在整个杜府，除了她也没别人敢这么放肆了。 一件女式斗篷从背后覆上了杜晚枫的肩膀。 他抓住斗篷，看向来人。 “月敏？” “夜里凉，还请大人保重身体。”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忙完正要去就寝，恰巧路过看到大人，见你于凉亭中睡着了，怕你会着凉，所以……还望大人别怪奴婢多事。” 杜晚枫起身，将斗篷递还给了她。 “天色不早，快回去睡吧。” 月敏点着头，人却并未离去。 杜晚枫单手背在身后，望着漆黑的夜空，长身玉立，背脊单薄。 月敏手放在心口，鼓起勇气，上前一步。 “大人，可不可以别让我走，我想再陪陪大人。” “陪我？”杜晚枫愣然回头。 “嗯，月敏每每见到大人，总感觉大人很孤单的样子。月敏虽然愚笨，可还是想为大人解忧。大人要是信得过月敏，可以把不欲对人说的心事告诉我，我保证不说出去，听过就忘。” 月敏拍着胸口保证，一副傻呵呵又直爽的模样。 杜晚枫笑了。 “你误会了，我没什么心事，也并不孤单。” “是这样吗？”月敏不相信，但她也不会蠢到强行去追问。 她换了个方式，“那月敏有心事，可以跟大人您说说吗？” “月敏啊。”杜晚枫叹气，“你也清楚，你们这些人虽然是杜府的家丁丫鬟，但我从未将你们看成是下人。” 第36章 “在我心中，你们就像是家人，但你们也需要注意分寸，不要逾矩，知道吗？”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稍微识趣的人就该到此为止。 然而月敏可不是能用常理去看待的姑娘。 “我听人说，大人过去结交了各色人等。哪怕是勾栏女子，你照样可以与她们谈天说地，为她们谱词作曲。所以月敏才敢斗胆将心事诉说给大人，大人真的不愿听吗？” “那好吧，你且说说看。”杜晚枫妥协。 “谢谢大人！” 月敏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 还以为这一招对大人不管用呢。 她猜得没错，夜色寂寥，让大人的内心越发孤单，不管是谁，能有个人陪他说说话那也是极好的。 “我出生在一个大家庭，人很多，但条件并不好。单是姐妹，就有好多个。我又是其中最不引人注目的那个，小时候，我眼巴巴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却总是得不到。” “一开始，我会偷偷幻想有谁会注意到我的想法，主动成全我。可并没有，我对任何人都是可有可无的，也不会有人去顾虑我的感受。” 杜晚枫看着她，眼里流露出一丝心疼。 他也是出生在一个孩子很多的家庭，但跟月敏不同，杜晚枫从小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爹、大娘、娘、诸多姐姐们都很宠爱他。 他是杜家人最宝贝的小公子，也是敬天府最耀眼的神童。 “就是这个眼神！”月敏弯弯笑着的眼睛里，落入了一层细碎的星光。“我一直盼着有人能够心疼心疼我，哪怕只有一点点，我都很满足了。” “但没有！像我这样的，死了都不会有人难过的。” “月敏——” “没事的大人！”月敏飞快摇摇头，“以前是会难过，后来我想明白了！别人不在意我就不在意呗，我要对自己好、为自己打算。” “所以啊，当他们自以为是的交给我一桩难以完成的任务、还希望我感恩戴德的接受并期冀着我能好好表现时，却不知道我把这当成了我获取自由的绝佳机会！” “我不会为任何人而活，我做任何事就只为我自己。大人，你说我这种想法对吗？” 要是换成其他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月敏到底在说什么。 这姑娘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她话语中若有若无透露出的信息，那可是挺容易引起别人疑心的。 早知月敏来历的杜晚枫，听懂了她的话。 她的意思是在说她确实怀有目的接近他，跟他立场也不一致，但她并不会乖乖听那些人的话，为他们做事。 至于杜晚枫会不会信……那当然是不信了。 他认识不少直率的姑娘，月敏看着也是真单纯。可偏偏那双眼睛，每一次都在提醒杜晚枫，这姑娘就是一位最精明的猎人。 第040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一个人再会演戏，眼睛也是很难骗人的。 杜晚枫能看到月敏瞳眸深处看不到底的暗流。 如一汪压抑又汹涌的黑水—— 但有一点，杜晚枫相信。 那就是月敏凡事只为她自己考虑。 这也就意味着这个人也可以不是敌人。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怎么说？假话又如何？” “假话就是你说的是对的，你这样想也没错。”杜晚枫走到一旁坐下，还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翡翠制成的小玉壶，放在手心温柔磨搓着。 月敏扫了一眼，尔后问道：“那真话呢？” “凡事都为自己想，固然能免除掉许多的烦恼。可如果人这一生，没有一些让自己甘愿去付出、甚至去为之牺牲的人和事情，那又有何乐趣呢？” 月敏偏偏头，“这个玉壶好精致啊。” “是阿斛送给我的。” 阿斛，便是周斛，那个传说中让小杜大人痴等多年的女子。 月敏咬了咬嘴唇，“大人口中所说的愿意去付出、乃至牺牲的人，就是周姑娘？” “也不只是她。” 杜晚枫握紧着手中的玉壶，看向月敏，然后手指向空中明月。 “这夜色美吗？” 月敏瞧了瞧，“嗯，很美，祥和又宁静。” “祥和、宁静……说得很好。为了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祥和，还有能让更多人安宁的生活，我愿意付诸终身。” 杜晚枫说这句话时人很平静，甚至不带有什么感情色彩，却给月敏带来了极大的触动。 内心被狠狠敲击了一下。 那是一种她不怎么了解却又异常强烈的情感。 炙热又滚烫。 “……为了一群跟您没多大关系的人，就赌上终身，值得吗？”月敏讷讷问。 杜晚枫一笑，没再继续说。 因为有些话放在心底即可，说出来就很像是在标榜自己，还给人感觉很虚伪。 “我只是个下人，从来没有别人对我好，那我也不想对别人好，我做所有都只是为了我自己。可能大人会觉得我没见识没格局，可这就是我的生存之道。” “你这句话，才算是真正的违心之言。”杜晚枫叹道。 “此话何意？”月敏不解。 “你口口声声说你是个下人、是小角色，可你直面当朝尚书，仍然能挺直腰板。不但没有自称奴婢，还敢一再反问我，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下人能够做到的。” 第37章 月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你不只是有你的生存之道，你也有你的桀骜。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要你认同我，而是让你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想做什么？只要你自己想清楚了并且日后不后悔，别人又能说你什么呢？” 留下这句话，杜晚枫便离开了凉亭。 走到无人处，兰鱼走了过来。 “大人，她是什么意思？” “这你可得问她自己了。” “连大人都猜不出来？” “我在想自己到底是把这丫头想的太复杂了，还是过于简单了。” “啊？” 杜晚枫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头疼啊，我似乎也被这丫头给迷惑了。” “啊！”这次兰鱼啊得更大声了。 “可能是我这些年一直处于权力漩涡中心，跟各种老狐狸过招，不知不觉就会把事情往复杂了想。但我也担心一旦我有了这种想法，又会坠入一个新的圈套。” “大人，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虽然大人经常会说一些耐人寻味的话，可这次怎么就这么古怪呢？ “罢了，这小丫头是狡猾的狐狸还是单纯的兔子，就让我那大外甥帮忙鉴定一下吧。” “蓝蜓？”他没有听错吧！ 大人竟然想将月敏这么个麻烦交给蓝蜓来应付？ “他回府后，总得安排他一点事情做。告诉蓝蜓，从明日起，他就负责我的饮食起居，做我生活上的大管家。尤其帮我盯好这批小厮还有丫头，就说这些人中有敌人派来的细作，他私下里的任务是负责找出这个人。” 兰鱼知道自家大人想做什么了。 这是忽悠小孩呢！ 这么说，那小子不只是会乖乖留在府里，把心思都放在这件事情上。还能随大人需要，让他变换角色。 月敏要是想做什么，定然不会放过他这么个突破口。 果然是大人！ 这脑子转得就是快。 当意识到他这边进入僵局后，进一步退一步都有可能弄巧成拙，干脆就让自己退居幕后，很巧妙地为敌我双方都设置了一个突破口。 让蓝蜓来做他生活上的管家，不管是月敏还是她身后的人都不会去怀疑。 因为蓝蜓之前偷跑，正被罚禁足。想让这小少爷收心，那总得给他找点事情做。杜晚枫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一方面是信得过他，另一方面也想教教他，合情合理。 “当真！表舅真的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 正因为禁足而郁闷的蓝蜓，听兰鱼说杜晚枫要指派给他一桩秘密任务后，激动得一下子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嘘！小声点，隔墙有耳。”兰鱼提醒他。 “嗯嗯！”蓝蜓忙点点头，跑到窗前，将脑袋探到窗外，鬼鬼祟祟四处查看。“我查看过了，应该没有人偷听。” “……” “哥，你快跟我说说，我表舅具体要我做什么，这府里真的有敌人的奸细啊？” “这个还不是完全确定，但大人的确得到了相关消息，八九不离十。” “好啊！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把人安插到尚书府来了！看我把他抓住，定要打得他皮开肉绽、再让他从实招来！” 蓝蜓摩拳擦掌，是一刻都等不了，巴不得现在就开始做事了。 兰鱼有些无语。 还是大人了解这小子的性子啊。 一下子他就不郁闷了，还干劲十足，更不嚷嚷着要出府去玩了。 兰鱼拍拍蓝蜓的肩膀，“记住！抓奸细只是你秘密任务，你明面上是照顾你表舅生活起居，查探清楚每个下人每天都在做些什么，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举止。” “小心一点，别打草惊蛇，也别让人看出你的真实意图来。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跟我汇报。” “明白了，哥！包在我身上！” 第041章 【和光同尘，闪烁流华】 子时刚过，蓝蜓就让下人准备好了洗漱用具，送到杜晚枫房间里来了。 当了表舅生活上的大管家，那以后可就不能再睡懒觉了。 兰鱼说，这是对他的第一个考验，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到，那件秘密差事就只能交给别人了。 “这么早就起来了？”杜晚枫看蓝蜓衣衫整齐、精神百倍，没有半点深更半夜被折腾起来的困扰，倒是让他有些小意外。 “有什么难的！”蓝蜓拍拍胸口，“舅，好歹我也在南境待了大半年。战事紧急的时候，一连好几天都睡不好觉。” “敌人半夜袭营，那得随时准备好战斗。要是抵不住睡意，脑袋就得搬家。所以说啊，这方面可难不倒我。” “辛苦了。”杜晚枫按了一把他的肩膀。 在他们眼里，蓝蜓就是个小孩子。想什么做什么都还很冲动、思虑也不成熟，可真要说起来，这孩子已经经历过很多事了。 人生各种各样的苦，他也都吃过。还能保持如此乐观的心性，也实在是不容易。 杜晚枫很快就完成了洗漱，穿好朝服戴好官帽。 “哇！”蓝蜓星星眼，“表舅，你这朝服一穿，英气俊俏中透着不怒自威，不怪能 迷倒天下间女子。我要是个姑娘，都得为您倾心。” 杜晚枫不禁笑了。 “你这口才还是留给那些姑娘家吧，就别浪费在表舅身上了啊~” “我是说真的。” 第38章 蓝蜓小小想象了一下自家表舅仪表堂堂立于大殿之上，倾国倾城的面庞让那金銮殿都明亮生辉！ 比起被一帮老头掌控着的朝堂，还是大闽王朝更加生机勃勃、更有看头啊！ 当然，老头也有老头的好，太年轻总让人觉得镇不住场。 可在杜晚枫身上，蓝蜓完全不会有这人太稚嫩、还需历练的感觉。他沉稳如水又机智百变，让人莫名信赖。 等候早朝的时间里，杜晚枫听大家伙儿都在说一件事。 他听了几句，觉着还蛮有意思，就走过去听了几嘴。 说是西荣的宝夏公主，又选驸马了。 宝夏公主，杜晚枫当然知道。 当年她来到敬天府，将都城的才子们调、戏了一通，还出了一绝对，难倒了满朝文士。 最后还是杜晚枫对出来的。 当然，那副对子本就是杜晚枫所出，一切不过是他设的一个局。 宝夏公主耀武扬威不成，还助杜晚枫重新在先帝和朝臣面前露了脸。 这之后，西荣的岚桢女王要迎娶三王夫，杜晚枫和张明净等人去祝贺。在西荣也遇到了不少波折，虽然最后平安回到了都城，但那段经历可异常难忘。 如今西荣国内局势复杂。 三王夫虎烈奇已经架空了岚桢女王，将西荣大权握于手中。 这位宝夏公主，作为岚桢女王的爱女，没有被虎烈奇软禁，反倒是成了他手里的一张王牌。 就是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宝夏公主心甘情愿。 “我记得这已经是宝夏公主第四次选驸马了吧？” “第五次了。宝夏公主跟她母亲岚桢女王一样，都是出了名的风流。” 朝臣们越聚越多，都在兴致勃勃讨论这个事。 “荒唐！真是荒唐！” “童大人，你就别骂了。人家西荣跟别国都不一样，女子掌权，那些公主重臣就跟咱们大闽王侯一样，后宅里好多号人呢。” 其实杜晚枫早就得知这个消息了。 根据井宾的最新情报，西荣的宝夏公主在前些日子的朝宴上，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又不怎么意外的举动—— “欸你们知道吗？宝夏公主这次点的驸马，还是一位燕离人！”礼部的周侍郎津津乐道跟人分享着他独家消息。 “燕离人？这没听说过啊。” “不只是燕离人，还是一位燕离前朝皇族。” 周侍郎摇头晃脑，叹道：“本来他是有机会继承皇位的，但如今的燕离王造反了，杀了他的父王，还夺走了他的王位。” “三王夫虎烈奇当年周游天下，麾下收了不少得力之人，他走投无路之下被虎烈奇看中了，从此追随在他左右。宝夏公主这次看中的就是他，虎烈奇的军师薛景韫。” “薛景韫？我知道这人！听说这人智谋可了不得啊。那三王夫虎烈奇能这么快就将西荣岚桢女王的旧部安抚、收归己用，就是这位薛军师在背后为他出谋划策。” “我也听说过一些这位薛军师的事情，说他天生不良于行，要靠轮椅代步。可在西荣，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他心狠手辣、喜怒不形于色。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很有可能就是血流千里。” 西荣这些年动作频频，他们朝堂上的事情，大闽这边不可能不留意。 近些年，这个叫薛景韫的人，就多次进入他们的视野，被视为重点危险人物。 杜晚枫安插在西荣的探子们，也送回来一些关于薛景韫的情报。 他头一次收到这么古怪的一份情报。 情报前面，长篇累牍地来描述这位军师的美貌。 他当时还问兰鱼，这位谍探是不是一位姑娘？ 难得啊，寒食中还出现了这么活泼的姑娘。 兰鱼摇头。 “大人，这位……不是姑娘。” “嗯？这个叫萌萌的，不是姑娘吗？” “……咳。” 兰鱼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大人，这位萌萌，是寒食十年老人了。今年四十多岁，是一位胡子大叔。” 杜晚枫眨了眨眼，低下头看着那份字里行间都洋溢着仿佛少女怀春气息的情报，半天没回过神来了。 他现在都还记得，那位叫萌萌的胡子大叔，是这样描述薛景韫的。 “薛景韫，名如其人，华贵优雅。容颜俊美、静若处子。和光同尘，闪烁流华。无双风姿，让星辉都失色……此处省略三百七十二个字……薛景韫智慧绝伦，只可惜，天生不良于行。否则，天下间将又多了一个完美的男子。上一个，是大人您。” 别以为机灵的加上最后一句，就能让他对这份情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 他每日收到的情报很多，可这么奇葩的，还是头一份。 拜这份情报所赐，杜晚枫不管是对萌萌，还是对薛景韫，那都印象深刻。 第042章 【大殿赐婚】 在这份情报中，萌萌还说，如果薛景韫不是天生残缺，影响了世人对于他的评价。 那他将会是和杜晚枫、牧城王以及上官朝夕齐名的天才人物。 但这人也确实低调，善于隐藏自己。就像他在虎烈奇身边多年，为他出谋划策，做成了不少大事，却各种凸显虎烈奇的精明能干，一次又一次将自己隐身了。 这样不只是能让君王高兴，某种程度上也能避免让自己成为靶子，不得不说这很高明。 第39章 可这次，他却被宝夏公主看中，还要选他为驸马，他就算再想低调也不成了。 他一下子就成为了各国议论的对象。 “我跟你们说啊，西荣国大殿上宝夏公主当着群臣的面点驸马的那一幕，可是轰轰烈烈、让人叹为观止啊！” 礼部周侍郎是大闽王朝最爱吃瓜之人，尤其是这些小儿女们的风流韵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这会儿看很多人都被他的话题吸引、还围观了过来，当即就唾沫横飞将当日大殿上的情形添油加醋那么一说—— “话说这虎烈奇虽然执掌了西荣大权，但岚桢女王最为倚仗的两支虎师，却是一直没有臣服虎烈奇。” “虎烈奇这些年铲除了不少异己，西荣国内本就人心浮动，在他强有力的手腕下能勉强保持平和。要是再对这两支虎师下手，会大大削弱西荣的国力，还会为他的统治埋下隐患，这是虎烈奇不愿意看到的。” 周侍郎虽然八卦了点，但对一国形势那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在这种时候，宝夏公主主动请缨，说是有法子能帮他安定两支虎师。她亲自去游说，还真被她做到了，那两支虎师成功被虎烈奇收为己用。” “立下大功的宝夏公主，可以提出任意要求和赏赐，宝夏公主只提了一个要求——让虎烈奇为她赐婚！” 赐婚？ 这还不简单！ 用一桩婚事，换取两支虎师臣服，几乎用不着犹豫。 虎烈奇痛快答应了。 “好！宝夏公主乃我西荣一等一的尊贵女子，足以与任何男子相配。但凡宝夏公主中意的，朕一定亲自为你赐婚。” “真的任何人都可以？” “君无戏言！” “太好了！宝夏的意中人就在大殿之上！” 谁啊？ 众人疑惑。 只见宝夏公主的目光直辣辣打在了军师薛景韫身上。 薛景韫一怔。 心感不妙。 宝夏公主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他面前站定。 薛景韫沉凝。 宝夏公主爽辣一笑。 一把横抱起了薛景韫，还趁着他惊愣之时低下头，在他的嘴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mua！ “……”薛景韫呆若木鸡。 宝夏公主则大笑着对整个朝堂宣布。 “本公主心悦之人，正是薛景韫薛大人！” 西荣满朝文武包括三王夫虎烈奇，都怔在了当场。 “事情就是这样了。”周侍郎感叹，“可怜可叹啊，薛景韫那样的奇男子，却成为了宝夏公主一时取乐的对象、她广大后宫中的一员。” 这种事情说得好听点是驸马，说得不好听那就是宝夏公主一个解闷的玩意儿。 但凡是有些身份的男子，谁会愿意跟一帮男的去争宠？ “那薛景韫也不至于太委屈吧，宝夏公主的驸马，在我们大闽朝就相当于太子妃了。” “不是一回事。”周侍郎摇摇脑袋，“男人跟女人到底还是有区别的，像是太子妃、太子侧妃，一旦生下子嗣，那地位还是有保障的，也就是俗话说的母凭子贵。” “在西荣不一样，男人可是不会生孩子的。女人腻了烦了，就将他们踢了，甚至连封休书都不用。宝夏公主前面几个驸马，就被她踢到了一旁。这一次，还不知道有几天热度。” “再说那薛景韫，可是天生残缺之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真正得到宝夏公主的心。也就是他那张脸不错，让她起了色心了。” 杜晚枫和张明净两人都没再听下去了，默契地走到了另一边。 “张兄，你对这事怎么看？” “你是问薛景韫，还是问宝夏公主？” “两个都说说看。”杜晚枫想看看在这件事情的看法上，张明净是否跟他的一致。 而且说到情报这方面，不只是寒食，张家也是相当厉害的。 张明净的父亲张慎来，原是大闽朝的首辅，虽然前些年自己隐退了，张家的势力却还在。 大闽朝近二十年来一共拥有三位首辅。 前十年是杜晚枫的父亲杜寒秋。 那也是大闽朝历史上最有名、威望最盛的首辅之一，诸国对其都相当敬畏。 死后多年，还让很多人念念不忘。 杜寒秋之后，便是张明净的父亲张慎来。 这人跟杜寒秋性格不同，没有那么强的个人风格和特色，更喜欢在朝堂中寻求一种平衡。 善于权衡利弊，欠缺了一些魄力。 他之所以主动隐退，也是觉得大闽朝新的大浪已经袭来，他的存在不但没发帮到这群锐意改革的年轻人，还有可能成为他们的阻碍……再加上近几年身体不是很好，就主动退隐了。 将家族大棒都交到了张明净手上。 第三任、也就是现下的首辅魏阶，是承安盛世重要人物和推手，与杜晚枫在政治上有着高度默契，处于半合作半游离的状态。 杜晚枫对魏阶这个人还是很放心的。 虽然也有着一些自己的谋算，在原则问题上还是很坚定的。 只是，当上了首辅、手握更大权柄的魏阶，面对的形势和局面和当初已经完全不同了。 在这个位置上，他还能不能守住初心、能否抵御各方带来的诱惑和压力，还得往后再看。 时间和权力都是最能改变人的东西，就连杜晚枫都不敢保证自己真的能一直不改初衷。 第40章 可唯独对张明净，杜晚枫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信任。 总觉得这个人不论过去多久，都是他认识的那个严肃正直的张明净。 而朝堂中只要有张明净在，杜晚枫这心总会踏实两分。 放眼四顾，天下间这么多人也只有张明净，能给他带来这份安宁与踏实感。 第043章 【这招够损的！】 “薛景韫这个人，我不是很了解。但以他的才智还有虎烈奇对他的信任，并不需要利用婚事来为自己获取什么，何况还是一桩怎么看都于他很不利的婚事。” 张明净接着说道：“宝夏公主是岚桢女王最宠爱的女儿，她无论表现得多好，虎烈奇对她天然便带有怀疑。” 只不过是现在的宝夏公主还有利用价值、看着也还听话，关键是她的存在能够安抚不少西荣老臣的心，所以虎烈奇还留着她、并且对她颇为宠爱。 主要是想展现出一个姿态。 他虎烈奇虽然夺权了，原先那些效忠岚桢女王的人，只要真心归顺，他就不会动。 连宝夏公主他都能宠爱、重用，其他人他自然也能做到。 而这样做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本来西荣国内不少人都忧惧自己会成为虎烈奇下一个要铲除的对象，他们就算不想跟虎烈奇作对，出于自保也不得不做点什么。 自从虎烈奇姿态摆出来后，西荣国内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便消停了不少。 “那你认为宝夏公主是真心归顺虎烈奇吗？”杜晚枫又问。 张明净想了想，“我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我还拿不准。” 他印象里的宝夏公主还是那个刁蛮任性、稍有不悦就拿人出气的小姑娘。 而最近几次得到的有关于宝夏公主的情报，在张扬跋扈、无情无义的外表下，怎么看她都已经成长为了一个有头脑、也沉得住气、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的角色。 要说宝夏公主会背叛她的生母、去帮助虎烈奇完全掌控西荣，有点不符合她公主的身份跟倨傲的性格。 可要说宝夏公主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忍辱偷生、故意麻痹虎烈奇，也不像是她的作风。 因为某种程度上宝夏公主并没有这样可贵的品质，她从少时便展现出了不少任性和自私的一面。 在对一个人没有完全了解和把握的情况下，许多时候看待事物就会发生偏移和错漏。 所以他说自己拿不准。 “你认为呢？”他问杜晚枫。 在看人看事这方面，杜晚枫比他要强要准。 他经常会给出一些让他都感觉到眼前一亮的观点，还有的乍一听会荒谬，越想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我知道的并不比张兄多多少，但有关于宝夏公主，我这里有她的几件事，还挺耐人寻味的。我说与张兄听听，你帮我拿拿主意，看看我俩的想法是否趋于一致。” “好！”张明净干脆点头。 过往这些年，杜晚枫不只是一次让他帮忙拿主意。 大多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比较精准的判断，再让张明净听一遍，也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分析更为准确。 张明净很喜欢两人的这种互动。 彼此信任，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 “这第一件么，发生在去年七月。宝夏公主很喜欢的那位驸马，被她驱逐出府。理由是她的那位驸马与宅子里的女侍私通，还被她逮了个正着。而那位驸马离开公主府不足半个时辰，就死在了一位北安商人的马蹄之下。” “这件事在西荣不了了之，一位被公主厌弃的驸马，一旦拖下了锦衣华服，他的命比草还贱。所以西荣的那些官员们，根本就懒得追查这件事，那位北安商人赔了一点钱就将这件事给了结了。” 张明净在听着。 单从这些内容，还不好做出判断。 紧跟着杜晚枫又说道：“有意思的是，这具尸体原本停放在西荣府衙内，晚上停尸房却着了火，所有尸体都被烧毁了。” “这些应该不是巧合。烧去尸体，最有可能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有人想要毁尸灭迹，那放火的人应该就是杀他的人。” 张明净又蹙蹙眉。 “这种可能性有，但不大。他的死亡更像是一场人为制造的意外，选择动手的对象是北安人，也很难联系到自己身上。再说西荣官员并没有人重视这场意外，应该没有必要去毁尸灭迹。” 杜晚枫笑着点头，“这点跟我想的差不多，那张兄说的第二个原因呢？” “这位驸马身份有异，他虽然死了，但有人认为他身上还有着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要盗取这位驸马的尸体，又不想留下什么痕迹，干脆选择一把火烧了那里。” 等等！ 张明净有些明白了。 他诧异地转头看着杜晚枫。 “你的意思是说，这位驸马很有可能是虎烈奇派到宝夏公主身边监视她的。而他还真的获取到了有价值的情报，却被宝夏公主知道了，所以给他安排了个罪名赶出府，再让他死在北安商人的马蹄之下。” “虎烈奇也知道是宝夏公主做的，可他们两人之间还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只能秘密盗回驸马身体，希望能从他的尸体上有所发现？” 这样一来，整件事情确实合情合理了不少。 “只是猜测，我这边也没有更确凿的证据来佐证这一点。”杜晚枫摊手。 第41章 “你刚才说有好几件事？” “是的，除了这位被赶出府的驸马爷，宝夏公主这些年府上出了好几桩下人失踪的事件。” 杜晚枫走到墙边，往背风的地方靠了靠。 张明净看似无意地站在了他的右侧方位，这里不但能隔绝别人打量的目光，还能替他挡着点夜里的凉风。 “偌大的公主府，消失几个人，不太会引人注目。毕竟有些人可能不愿意在公主府做事了，或者被公主安排去做其他的差事那都是有可能的。但其中一位，尸体却在几十公里外的湖里被发现了。” “难道这人的情况跟那位驸马爷是一样的？那其他几个人呢，他们是否也被秘密杀掉了？” 这次是杜晚枫摇头。 “不清楚，但我在得知这件事后，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 “什么决定？” “我有心想要打破这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平衡，当然也是想给西荣制造一点点小麻烦。所以我让我的人将湖里发现的那具尸体给搬到了西荣国都，还把这件事情给闹大了。” 他们不是想秘密处理掉吗？ 那杜晚枫偏不如他们所愿。 第044章 【人心不可窥探】 张明净讶然。 他看着杜晚枫，明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个多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还是被他这一举措给吓了一跳。 杜晚枫这些年，行事是很谨慎的。尤其是先帝还在位时，一举一动都万分小心。可这并不代表杜晚枫就会被束缚住，许多时候他那些大胆的做法不只是会让敌人大吃一惊，连他的好兄弟好朋友都后怕。 “你这样做太冒险了。”会很容易暴露自己的。 “宝夏公主都知道找一个完全无关的北安商人来下手，我自然也有安排。” 也是。 这人行事周全，一旦决定要做，那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结果如何？” “公主府那段时间气氛很是紧张，从外面可能看不出来，但据我安插在公主府的眼线所说，那段时间公主脾气越来越大了，还常常半夜惊醒。有一天晚上，她还偷偷出了府。” “她去哪里了？” “我的人一路跟上去，发现还有另一拨人也一直在监视着宝夏公主。而她只是到西荣的倌楼坐了坐，喝了点酒，就回来了。” “她发现了有人追踪，放弃了自己原来的打算？还是那个倌楼，就是她与人秘密联络的掩饰场所？”张明净追问。 杜晚枫双手抱胸，叹了一口气。 “谁知道呢，我跟你说的这一切都只是猜测，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对了，还有一点，这夜之后，虎烈奇就将宝夏公主宣入宫，开始重用她。” 尸体的事情绝口不提，仿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也跟虎烈奇没有任何关系，还给了宝夏公主莫大的嘉奖与信任。 张明净心里的谜团不但没有解开，反而更大了。 不过，他倒是知晓了杜晚枫的一些想法。 他看似只是在讲述这一系列的事情，但从他描述整件事的角度来看，他心里更倾向于虎烈奇和宝夏公主各怀鬼胎、彼此利用。 “那你觉得宝夏公主这样做，是为了她自己，还是她的母亲岚桢女王？” “她自己。”这一次，杜晚枫没有任何犹豫。 “你因何这般笃定？” “宝夏公主对自己的母亲早有不满，尤其是她被虎烈奇夺权后，她高大睿智的形象就在她心里崩塌了。” 杜晚枫说这句话时，面容带着些冷酷。 “你我在西荣时，便知宝夏公主打从心里看不起她出身平凡的父亲，在人前从不愿提及。她崇拜她的母后，只因为岚桢女王是西荣的王，美艳、狠辣，将所有人踩在她的脚下。” “她的母亲就是她的榜样，她盼望着有一天能像她的母亲那样，拥有无上的权力和风光。如果你是宝夏公主，发现你的母亲不再有往日的高贵与权柄，反而成为了别人的傀儡，仰赖着别人的鼻息而活，你还会像以前那样去崇敬她吗？” 张明净可以肯定，自己永远都不会成为像宝夏公主那样的人。 如果是他的双亲，那不管他们是何身份，他都会发自内心去敬爱。 除非他们的作为超出了他的底线，让他无法容忍。 回想一下多年前跟宝夏公主打交道时，那时候西荣挺强盛，大闽偏弱势。 她完全不将大闽放在眼里，各种出言不逊、耀武扬威。 后来他去西荣见到宝夏公主对底下人动辄打骂、出言羞辱。 就跟很多权贵人士一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眼里只能看到比自己更高之人，对于匍匐在她脚下的，从来都吝啬于眼神。 哪怕是她的亲生父亲，也不屑多谈一句。 “她不会。”张明净心中俨然也有了答案。 她会像嫌弃自己的父亲那样，以她的母亲为新的耻辱。 “没错，说不定在宝夏公主心里，如果她的母后没有这么风流好色，西荣就不会陷入如今的局面。”杜晚枫哼笑着。 “事实上，岚桢女王有今日也不是单纯风流惹的祸。她和虎烈奇成亲，本来想借助虎烈家族的力量，帮她达成征战天下的野心。哪里知道，她最终成为了别人的猎物。” 她不但没有得到虎烈家族的力量，还被虎烈奇夺走了西荣。 第42章 “归根到底，是她在权力之争中输给了虎烈奇罢了。” 朝堂间的争斗就是这么冷血残酷。 赢家通吃，应有尽有。 输家便一败涂地，尸骨无存。 张明净也感叹，“西荣世代承袭，立岚桢家族的女子为王。数百年，王位从未旁落。若岚桢女王不和虎烈家族联姻，那虎烈奇就算再有野心，也没资格染指西荣。” 西荣那个地方，女王不但是掌权者，也是当地人的信仰。 他们只认岚桢家族的女子，认为女王是天神下凡，能为他们带来福祉。 虎烈奇纵然野心勃勃，暗中也掌控了西荣大权，却还是不敢杀了岚桢女王，明面上还对其恭敬有加，就是出于这点。 一旦杀了岚桢女王，他不但名不正言不顺。 还会触及西荣最大的禁忌，到时候所有西荣人都会轰他下台。 因为对于西荣人来说，可以取他们的性命，却决不能打破他们的信仰。 “所以啊，你要是虎烈奇，你还能容下宝夏公主吗？”杜晚枫轻翘着嘴角问。 “她是除了岚桢女王最有资格执掌西荣的人。”张明净也立马想到了，并且还举一反三。 “不管宝夏公主对虎烈奇是否忠心，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而对于宝夏公主而言，如果岚桢女王死了，那她就会立即继位，成为新的女王！” 张明净的后背忽然升起一股凉意。 他惊愕地望向杜晚枫，“你今日真正想要告诉我的是，对于西荣我们的想法一直都错了，还大错特错。” “最想要让岚桢女王好好活着的人是虎烈奇，而想让她死的是她的亲生女儿——” 杜晚枫背过身去，拍拍衣摆上的风霜。 “以张兄的才智，想要看明白这些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张兄心地仁善，又很重情，自然不愿以这样的恶意去揣度别人。但我杜晚枫就不一样了，我可没……” “不要这么说。”张明净却不赞成这话，打断了他，“说到重情，你绝不逊于我。” 天下人谁不知小杜大人最重视家人。 在杜家满门最危急的时候，是他勇挑重担、在暗夜中孤独前行，为家人扛下了所有的疾风骤雨。 第045章 【你眼里的渴求！】 杜晚枫愣了愣，随即一笑。 “好，不说这个了。待会儿早朝之上，应该要商议西荣的事情，我跟张兄说这些，也希望在西荣的问题上，你能有个更清楚的判断。” “我明白。” 杜晚枫本可以不特别嘱咐这一句，之所以如实相告，是因为他想对张明净能尽可能做到坦诚。 午门开了。 臣子们列好队形，朝着里面走去。 早朝上，礼部的周侍郎传达了西荣岚桢女王的意愿。 “圣人，在这封文书中，岚桢女王不但主动邀请我朝前去参加宝夏公主的婚宴，还表达出了想和我朝睦邻友好的意愿——” 鸿康帝撇了撇嘴，露出了一个小小的不屑的神情。 想到自己的身份，还是敛起神色，问道：“诸位爱卿，对此你们都怎么看啊？” 冯少师第一个站了出来。 当今圣人年幼，需要一帮能臣辅佐。 冯少师、叶少傅、金少保，这三位是先帝还在世时，为太子选择的老师。 鸿康帝继位后，这三位也一直留在他身旁辅佐。 而在这三孤之上，还有三公。 赵太傅、宋太师以及莫太保。 这些人之中，鸿康帝最信任的人就是宋太师，平日里，也最喜欢听他的意见。 当然，要是问宋太师本人，他定然不会这般认为。 别看当今圣人年纪小，实则最有主意。也不是他有主意，而是他深知在这朝堂谁对他最忠诚、他最该对谁放心。 很多争执不休的重要决策，圣人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可为了安抚臣子，显示他的公正，也为了不将那个人一次次推到台前，就会暗示宋太师在适当时刻站出来—— 宋太师心想着：不是他最得圣人的信任，而是在这些人中他最识趣，圣人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让他怎么说他就怎么说。 按理说，身为太师不该如此放任圣人。 但谁让圣人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呢。 他乐于去当那个被拱到台前的人。 看这满朝文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为官之道。说起这官场学问，都能说出好多门门道道。 而宋太师的为官之道很简单，那就是谨守本分、追随圣人。 大闽朝有那么多的能臣才子，不缺他这么个出谋划策之人。相反，宋太师很清楚自己的短板在哪里。 他学问是好、但论起智慧，那实在不算是个聪明人。 也就是脑袋稍微活络点，能揣测到一点上意。但他时刻提醒自己，不要逾越了分寸，也千万不要以为自己真的能耐了，妄图能影响圣人的决定。 宋太师就是凭借着他这恰到好处的分寸与智慧，在一帮辅弼之臣中脱颖而出。 冯少师则相反，他是那种有着满腔抱负、也从不吝啬于发表自己观点的人。 有点遗憾的是，他的观点很少被圣人采用。 这也让他多少有点郁郁。 “那岚桢女王，如今就是个傀儡，大权尽在虎烈奇手中。虎烈奇狼子野心，此时与我们交好，不过是因为西荣国内矛盾频出，他暂时腾不出手来做些什么，便想要暂时安抚住我们罢了！” 第43章 他接着说道：“你们应该没有忘记，四年前西荣骤然袭击玉河，若非我们早有应对，玉河以东广袤领土都会被他们夺去。虽然最后西荣那边站出来说是误会，还给了我们一笔赔偿，我朝也选择了息事宁人。但真实情况，彼此都心里有数。” 这件事大家当然都没有忘记。 回想起来，当时的形势还真是一触即发。 很多朝臣们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差一点就无法挽回了，以至于现在想起来都还后怕。 张明净看了一眼杜晚枫。 这件事情知道的就那么几个人，而他恰巧是其中之一。 虎烈奇要攻打玉河，事发突然，保密工作又做得很到位。 是一位寒食之人，拼着一死才送回来的消息。 那时候的承安帝和杜晚枫，两人之间还没有完全破冰。 杜晚枫担心这件事由他嘴里说出来，承安帝不但不会相信，还会引起更多的怀疑。 事情万分紧急，实在容不得一点耽搁。没办法，杜晚枫只能来找张明净，寄希望于他能毫无保留地相信自己。 张明净心中虽然有着种种疑问，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他。 他还记得杜晚枫当时那仿佛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神情。 他问：“张兄，这只是一份情报，我不能告诉你它的来源，也无法提供更多的证据，你真的就愿意相信我？” 张明净注视着他：“我相信你。” “为什么？” “因为杜晚枫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就仅仅是这个？” “那你呢？”张明净反问，“你不也是单凭着这份染血的情报，就义无反顾来找我，并且在内心里渴求着我能相信你吗？” 是的，张明净看到了杜晚枫眼里的渴求。 如果不是没有了其他办法，如果不是这件事太过紧急、又事关重大，他也不会深夜来找他。 杜晚枫怔了一瞬，随即又说道：“那你怎么跟圣人交代？你什么都提供不了，要如何说服他相信你？” 要知道这件事一个弄不好，兴师动众不说，还会影响大闽朝和西荣的关系。 没有人敢轻易冒险。 就连首辅魏阶，杜晚枫都没有把握他会信任自己，更不确定他在这种情况下敢站出来。 要知道，但凡有一点差错，那所有责任都得魏阶承担。 魄力，魏阶也有。 可他不会为杜晚枫做这么大的赌注。 这一点，杜晚枫心里面是清楚的。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竭尽全力让圣人相信这份情报。” 张明净没有解释更多，而是连夜入了宫。 杜晚枫后来才得知，那一晚张明净为了求见已经入睡的承安帝，差点被问罪。 好在承安帝最后还是起来了，也明白张明净这个人的性子。 定是十万火急，否则他也不会深更半夜扰他睡眠。 至于张明净是如何让承安帝相信他的，杜晚枫后来也旁敲侧击问了几次，但张明净说什么就是不肯告诉他。 第046章 【那日阳光正好！】 张明净将这份情报呈给承安帝后，大闽朝这边提前做了部署，西荣的意图被摧毁。与此同时，于北地镇守的镇北大将军万俟龙飞还屯兵于西荣边境以作威慑，无奈之下虎烈奇才服软了。 这一系列的安排如同及时雨一般，缓解了一触即发的局势。 但凡有哪个环节做得不到位，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当然，除了事件中心的那几个人，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当日的形势危及到了何种程度。后来就算知道也只是感慨西荣狼子野心、而大闽得上天庇佑，圣人也英明睿智决断千里。 而在这次事件中起到最关键作用的杜晚枫张明净等人，却功成身退，悄然隐去，将所有的功劳都让给了承安帝。 两个人寻到了一处酒楼，杜晚枫为了答谢张明净请他喝酒。 那日阳光正好，玉河危机解除后杜晚枫心中也一松，此时是难得的畅快与悠闲。 他靠坐在窗沿上，抬着头沐浴着窗外明媚的阳光。 张明净还记得那日的每一个情形，杜晚枫一只脚搭在窗沿上，另一只脚垂荡在窗沿外。 少年时的杜晚枫，就经常如此做派。那时候的张明净，总会不厌其烦地提醒他要注意仪态，别太放浪形骸。 后来杜晚枫收敛性情，便很少如年少时这般恣意。 时隔多年，再见他这副模样，张明净竟看得有些失神。 “张兄，这太阳晒得人好生暖和，全身都懒洋洋的、舒服极了，你要不要也过来试试？” 杜晚枫回过身来，顶着一张俊美得不似尘世中人的面孔，冲张明净招着手，让他也过去。 张明净放下手中的酒盏，提醒已有三分醉意的他：“小心点，别摔下去。” “来么~这儿真的很舒服，不但能晒太阳，还能看远处的湖景。身心舒畅，幸甚至哉！” 张明净也不知道是被什么驱使着，居然还真的坐了过去。 跟杜晚枫洒脱豪迈的坐姿不同，他端正地坐在其中一角，安安静静看着远处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 “你这人，好生无趣！” 杜晚枫受不了张明净，抬起脚来轻轻蹬了他一脚。 张明净错愕，盯着杜晚枫踢他的那只脚。 第44章 他、他踢他？ “怎么啦？不高兴啊，我还不痛快呢。张兄，你知道为什么我跟你始终不能像九洲那样，成为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好兄弟吗？” 这个问题张明净也一直很想知道。 于是他忙问：“为何？” “因为你这性子没几人受得了啊！整日绷得这么紧，不累啊？” 这话张明净可就不服气了。 “我习惯了，不这样我才会累。” “哦。”杜晚枫想了想，点点头，“这么说也有点道理。” 每个人都不一样，你觉着不自在、很麻烦的事情，对别人来说可能就像喝水吃饭一般习以为常。 你强行让他改变，他反而哪里都不自在都难受。 “那随你吧，不管你了！”杜晚枫挥挥手，潇洒表示。 他怀抱着小酒壶，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困意一点点袭来。 却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张兄，你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让圣人相信你的？还这么快就做出了周全的布置？如果我没猜错，这些应该都是你的主意吧。” 承安帝虽然这些年很有些长进，但他有多少能耐杜晚枫这个从小就看着他长大的人自然是清楚的。 也只有张明净，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拟出一套周全的应对之策。 跟杜晚枫所有的想法，几乎都不谋而合。 张明净注视着他，嘴角向上弯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 “小杜探花算无遗策，你可以自己算。” “我自己算啊？你该不会是用项上人头做担保了吧？”杜晚枫看似是有些醉了，脑袋却是极为清醒的。 张明净也知道，杜晚枫这种人是不会轻易让自己真正醉过去的。 三分醉意，已经是难得一见的景象了。 “不是。”张明净否定了他第一个猜测。 “难道仅仅是凭借着我们张大状元往日中直公允、端正守礼的良好形象，就让我们的圣人为你冲动了一把？” “……”张明净僵了僵，“不是。” 这人还真是不肯吃一点亏啊。 他叫他一声小杜探花，他就要还一句张大状元。 他、杜晚枫还有万九洲，是承安九年的三鼎甲。 单论才学，杜晚枫在那次科举中的表现不亚于他，本来是状元之才。只因为生得俊美、又潇洒清逸，便被点为了探花郎。 所以这句“张大状元”从杜晚枫嘴里说出来，总是会让张明净有股异样的感觉。 “这也不是？”杜晚枫还在头疼困扰着他的问题，“圣人不愿为你冲动，那还能为谁冲动一把呢？总觉得这不像是他的作风啊。” 杜晚枫怕的就是这份情报交出去后，承安帝磨磨蹭蹭，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将这个使命交托给张明净，除了没有更适合的人，还是因为张明净确实是个让人信赖的人。 不只是在他心目中如此，在别人眼里也是同样。 他说出的话，别人天然就会相信几分。 很难想象这人会说谎、会为了一己之私做出逾越之举。 张明净就看着杜晚枫在那里嘀咕头疼，最后杜晚枫连撒娇耍赖这种方式都用上了。 “诶呀张兄，你就直接告诉我吧，别让我猜了~” 张明净摇头。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痛快，不就这点事有什么不能说的？说不说说不说——” 杜晚枫开始动手了。 他知道张明净的痒痒肉在哪里，两人小时候打闹。杜晚枫浑身都是痒痒肉，一戳就笑，根本控制不住。 张明净恰恰相反，杜晚枫使尽浑身解数都不能让他破功，一度怀疑这人根本就是一堆死肉全无弱点。 一次意外还是让他发现了！ 张明净的弱点就在于他的后腰。 “别！” 张明净一被袭击，就惊得一动都不敢动。 “那你痛快告诉我，我就放过你。”杜晚枫故作凶狠地说。 但张明净这次颇为顽强，他凝视着杜晚枫，眼神一眨都不眨，摇着头。 杜晚枫渐渐的被他这种毫无避讳的眼神给看得有点心虚。 “咳咳！你别跟我来这套啊，装可怜装无辜都没用。” 张明净继续盯着他。 杜晚枫神情有一点不自在，担心再这样下去，真会被对方看出点破绽来。 “欸！”他一甩袖，“看在这次你二话不说就信我帮我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你。哪个人没有点小秘密呢，就让你留着吧。” 总有一天他一定会知道的！ 第047章 【不能动兵，打商战吧！】 四年过去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杜晚枫还是不知道。 朝臣们还在议论着西荣送来的这份交好文书。 “话是这样说，以我朝一贯作风，也不可能会主动挑起矛盾。” 另一派观点则认为纵然西荣对大闽朝怀有企图，如今既然主动提出交好之意，也不能由大闽朝这方来打破平静。 大闽境内一片安宁祥和，总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情就挑起战事。 “笑话！明知道对方在行缓兵之计，就等着万事俱备兵强马壮时进犯我朝，却因为贪恋一时太平，任由他发展壮大？”老王叔训斥道。 鸿康帝犹疑问：“那按老王叔的意思？” “与西荣交好的事情就不必了，找个由头，让西荣年年给我大闽朝进贡。否则就趁着他做大之前，率先铲除这一祸患！” 第45章 “这怕是不妥吧？”冯少师虽然很不喜西荣，也觉得大闽朝一定要提防他们，可老王叔的做法就过于激进了。 别忘了，当今天下各强国彼此牵制，谁也不好贸然开战。 一旦战事打响，难保不会有别国趁虚而入。 还有大闽国内的百姓，太平日子没过几年，好好的突然就要去挑事打仗，小心招致民怨沸腾。 “有何不妥？咱们就是太过君子了，才让这帮杂碎们屡屡挑衅。这些年，大闽的成就举世瞩目，但为何就连燕离那种二流货色都敢觊觎我南境领土、频频滋扰？不就是我大闽朝对外太过心慈手软？” “杀一儆百，让夫仓、北安、西荣、还有燕离这些国家看看，咱们大闽王朝是他们惹不起的！” “老王叔霸气！” 这话一出，好几位臣子都站出来附和。 宋太师在心里感叹着。 一帮老家伙们，学什么热血气盛的年轻人呢？搞得还怪尴尬的，家国大计能是随便气血上头的事情吗？ 话说得漂亮，这会儿都在那儿叫好，有没有想过大闽主动挑起战事，然后被各国围攻分食的局面？ 当然，宋太师也不会真认为这帮人傻、连这种事情都看不分明。 不是他们太过盲目自大，那就是不怀好意了。 鸿康帝往底下看了一圈，视线在扫到杜晚枫时，发现他低着头没有要表态的意思，便将视线移到了首辅魏阶身上。 “魏首辅，你是怎么想的？” 魏阶虽然是承安盛世力主改革的关键人物，可他担任首辅掌握大权也没几年。 地位还算稳固，但势力却有限。 延续的一贯是前首辅张慎来的为官作风，那就是尽可能的平衡朝堂、减少矛盾。 当然，与张慎来动不动和稀泥的那一套有所区别，魏阶在关乎改革的事情上姿态还是很强硬的。 谁要动摇他们的改革成果，他是断断不会轻饶的。 就像这次的事情，看似跟他改革无关，实则关系重大。 在经过数年的改革后，大闽境内成果显著。百姓们安居乐业，日子越过越好，百姓们都感念先帝和他这位首辅。 这是他为官数十年最重要的政绩！ 也是能让他名留青史的！ 现在开战，那不是将他们多年得之不易的成果毁于一旦吗？ 更何况还是在这种理由并不充足的情况下，脑袋一热就拍板，那才是玩笑！ “回圣人，老王叔说的话有道理，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西荣做大。” 老王叔都愣了愣。 这个魏阶，居然会支持他的主张？ 鸿康帝都有点着急了，只听魏阶话又一转。 “但轻易动兵，臣认为不妥。” “那魏大人有什么好法子就说出来听听吧。”老王叔不悦道。 魏阶对老王叔行了一礼，显得很是恭敬。 “不动兵，不代表没有别的手段来反制西荣。” 魏阶显得成竹在胸，应该是早就思考过这方面的事情了。 “哦？” “圣人，招兵买马、充实装备那都是需要大量银钱的。咱们不跟西荣动兵，但没说不能与他们进行商战啊！” “商战？！” 这两个字眼一出，群臣一片哗然。 商战这个字眼，在历朝历代其实都不陌生，但存在感比起国与国之间的战事那可就要小多了。 尤其是不专门研究这个领域的，都往往容易忽略商业上面的影响。 殊不知，经济才是支撑着一切的关键！ 杜晚枫笑了。 这位首辅大人，过去几年深入地方了解各地民生经济还真是没白跑。 “是的，圣人。打赢一次战役，或许能解一时之困、抢占点优势。可如果能重挫他们赖以维生的畜牧业和商业，短则几十年、甚至百年他们都会恢复不了元气！” 没有足够的银钱，如何支持大军作战？ 不说别的，钱不够，兵器粗劣、过冬的棉衣买不起，无粮草果腹，大军都没法开拔，还打什么仗？ 当然，这样也有一个潜在的危险。 那就是对方日子过不下去了，就更会不顾一切打上门来，因为只有打赢了，才能把别人的东西都抢回去。 所以对于吃人的豺狼，要么直接打死、要么就断去他们的利爪，让他们对你再也造不成威胁！ “这个办法行得通吗？”鸿康帝又下意识看了一眼杜晚枫，发现他还是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应该行得通，圣人，臣做过调查，这些年也仔细研究了西荣对外贸易和商业发展情况。它对我们大闽朝依赖度很高，在两国交易中攫取了大量的利润，其中还存在着各种不合法不合规的情况。” “大闽素来善待邻邦，在国与国的交易中经常会让渡一部分利益，却让不少不法商人钻了空子，还一再得寸进尺。以此入手，不但让人无话可说，还能通过重塑规则来遏制别国对我国的侵压。” 最后，魏阶总结道：“从大闽赚了钱，然后又用这些钱来招兵买马、壮大实力，意图侵略我朝，天下间可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这个别国，说的可不只是西荣。 还包括夫仓和北安，乃至燕离。 纵观诸国，真正做到了自给自足、商业发展得日益成熟的也就是大闽朝。 第46章 大闽朝只要狠下心来卡各国脖子，短时间内还真能给他们制造不小的麻烦。 当然，为了大闽朝自身的稳定，一般也不会使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两百的法子。 第048章 【王朝上空的巨大阴影】 这件事最终还是搁置了。 既不同意动兵，商战目前也不可取。 老王叔很讶异，看着上座的小皇帝，这奶娃娃怎会如此冷静理性？ 按理说，朝堂上气氛已经炒起来了。 有人求和，有人主战。 这时候魏阶站出来，用一种较为缓和的方式来对西荣还以颜色，群臣都满意这个结果，按理说他应该不会拒绝。 为什么选择搁置，哪一方意见他都不听呢？ 老王叔的视线在几位臣子身上来回游走，在经过张明净时停了停，而后又移到了杜晚枫身上。 对了，今日早朝，这两位可是没有说过一句话。 小皇帝也没有直接询问他们的意思。 是小皇帝遗漏了这两人，还是他们中间一种无言的默契呢？ 魏阶似乎也有点小意外，但细细一琢磨后，也觉得圣人的决策没有问题。 发起商战，某种程度上就是宣战的信号。他能掌握这其中的分寸，难保底下执行的人不会逾越那个界限…… 再说了，南境战事才刚结束，这时候确实不宜主动生乱。 想到这儿，魏阶还有些庆幸鸿康帝今日选择将此事搁置，否则接下来让他头疼的局面可就变多了。 说到底，今天早朝上也是话赶话。西荣发请帖邀请他们，怎么就扯到两国博弈互相仇视上了？ 各国之间本身就是暗潮汹涌、捅刀不断。 不只是西荣这般，那夫仓和北安对大闽朝不也是垂涎已久？十年前和夫仓、北安那一战，可是关乎大闽朝生死存亡，要说对大闽朝的威胁，这两国可谓诸国之最。 现在他们却有意将西荣推到最前面，不得不防啊！ 魏府。 回到府里后，魏阶便让谋士冯纶过来了，和他说起了早朝上发生的事情。 谋士冯纶听罢，对魏阶一拱手，面上有忧急也有着后怕。 “大人，您今日可是差点犯了大错了。” “是，本官回来这一路，也算是想明白了。” 他今儿个是被人带了节奏了。 像魏阶这样的老臣，本来是很沉得住气的。 但问题就在—— “老王叔的存在给了大人不少的压力，再加上你过于在意多年改革的成果了。大人不想发生战事，除了这个结果，其他的你都可以妥协。” “也许这就是老王叔想要的。” 最后这句话，冯纶只是轻轻点了一句，彼此两人却都心中有数。 老王叔一贯的主张就是对外强硬，最常见的一句话是：现在不打更待何时，难道等对方羽翼丰满转过头来对付我们吗？ 不得不说，这番理论也是有其道理的，放到坊间也能得到不少人的支持。 尤其是那些对各国关系深深忧虑的人，都担心哪一天会再打起来。只要别国野心不死，他们就寝食难安。 老王叔回朝后，朝廷中抱持着这一种观点的臣子越来越多，说话和行事也日渐激进。 有人归因于大闽改革成功，朝廷更有信心了。 有关于这一点，魏阶的心情有点复杂。 一方面看到大家称颂改革功绩，他自然与有荣焉。可另一方面，他也隐隐感觉到有一双手在将他给架起来，试图让他和整个朝廷都变得膨胀自大。 魏阶起初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是冯纶提醒他的。 “大人，大闽的改革是取得了不错的成效，百姓日子变好了，国库也充盈了。可别忘了，在军队这块，咱们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始终触及不到核心。” “如今大闽各支军队，只有万俟龙飞率领的镇北军和范仲芳部、再加上一个霄虎军完全控制在朝廷手中。其他的，战事真要打起来，还能不能尽心尽力、跟朝廷一条心，可不敢保证。” 这也是魏阶深深为之忧虑的地方。 大闽朝军防羸弱多年，他们花了多年时间致力于改革军队，可不触及这个领域还不知道，越往下深入越让人感到森寒。 宛如一个看不到底的深渊，就连魏阶也只是在周边徘徊了一圈，就不敢再往下继续了。 他不明白，大闽朝过去一直是重文轻武，武将也多由文官来节制。并且武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防，不会让他们在一个地方根植太久。 他们何以有这么大的能量？ 瞒过了朝廷的视线，在军中织就了这样一张巨网？ 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势力？又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魏阶本想顶着凛冽探查下去，接二连三便受到了警告。这些警告相当隐蔽，甚至外界都不知道。 魏阶自己，也只是模糊的一种感觉，根本抓不到什么证据。只是明白危险已经来到了他身边，且渗透在他周围每一个地方。 就连他的家人也不例外。 那一段时间，魏阶快要被逼疯了，偏偏还不能告诉别人。因为所有一切，都只是他的猜疑，没有证据，对方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和破绽。 最终，魏阶胆怯了。 将改革的重点放到了别处，然后魏阶就发现，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惧便一点点消失了…… 第47章 几年过去了，这件事一直是魏阶的一个心结。暗暗留意的同时，又始终不敢再去窥探。 冯纶明白他的难处，也宽慰他一个人就算再能干，能做到的事情也有限。就算是当年的首辅杜寒秋，为了维持住自己的改革成果，杀了多少人？ 可最后呢？他死去不到两年，许多的成果就被推翻了。 因为这样，就说杜寒秋这个人失败吗？ 不会！ 他的精明强干天下人都看在眼里，也佩服他的胆略和决心。 可对于魏阶来说，即便改革不那么全面，只要能巩固到更多的胜果，那就够了。他不需要向杜寒秋那样，为了改革排除一切万难、不惜与所有人为敌。 魏阶可以适当的认认输、服服软，做一些妥协。 只要最终能够受益于民、让大闽朝发展得更好，那魏阶就是个勇士！也没有人可以忘却他的功绩。 这番话确实宽慰到了魏阶，这几年他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直到今日早朝，那些被他淡忘的阴影和恐惧又一次自他潜意识里汹涌袭来—— 让魏阶明白有些事情，是逃不掉的。不去解决，它就永远在那里！ 第049章 【一点点靠近真相】 “还好圣人按住了我一把。”魏阶也在庆幸。 要知道朝堂之上一旦做出了决策，那是很难更改和撤回的。 他是冲动了，但还是有一群清醒的人在的。 冯纶倒是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大人，今早杜大人和张大人是否始终缄默不言，未对此事发表意见？” “不错。”魏阶点头。 “那应该是了，圣人看到这两位没有给出只言片语，就知道这件事情比想象的要复杂。与此同时，这两位也在用自己的举动暗示圣人。不好决定那就不做决定，搁置就是了。” “让本官疑惑的是，杜大人不言语就罢了。以张明净的性子，他但凡不支持这项决议，定会站出来反对，今日为何没有一点动静？”这也是让魏阶一时想不通的地方。 冯纶笑了，“大人，接下来这话学生可能有些冒犯您——” “你说吧！”魏阶对于冯纶，那是引为今生知己、无比信任的。 别人说冒昧的话，他可能会不悦会揣测，冯纶的话他相信他说什么都是在为他考虑。 这是合作多年生成的默契与信任。 “张大人不开口，恐怕是因为在他心中这件事情根本不值得他开口表态。” “何意？”魏阶愣然。 “可能这事本身就没有谈论和上升的必要吧，西荣宝夏公主大婚，本是喜事。西荣主动提出交好，那更是喜事一桩。纵然不接受不以为然，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主动挑起两国矛盾。所以在张大人看来，朝臣们的争论是挺可笑、甚至是莫名其妙的。” 就算要对西荣动手，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合着被鼓动的蠢蛋，就只有本官一个了？”魏阶有些生气了。 主要还是气自己。 这人哪，还真不能飘飘然。 纵然老辣如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弱点的，一旦让人拿捏住了心思，就很容易走出昏招。 “大人，学生没有这个意思。”冯纶带着点无奈地表示。 “你没有吗？你本来可以不说后面这话，就是怕我听不进去，所以故意给我来记重锤是吧？” 冯纶：“……” 他是有这么个意思，可大人说出来就怪让人尴尬的。 魏阶气哼哼地坐到了桌案后面，端起茶盏里的水，太凉了。他在嘴里呼噜了一口，想吐掉，旁边又没有盆，就只能吹胡子瞪眼咽了下去。 冯纶举起手中羽毛扇，挡住了嘴角不合时宜的笑意。 大人这一副你必须说点什么安慰我的模样，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其实大人，通过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情，某些事情我们必须警惕起来了。” 冯纶这话，让魏阶严肃起来了。 “这段时间，让你去查老王叔这些年在封地的经历，查得怎么样了？” “难。” 一个字，就道出了冯纶这段时间的艰辛。 “老王叔在封地行事甚是低调，很多事都交给底下人去办，很少亲自过问。虽是如此，封地上下也没任何人敢对老王叔不敬。是那种一年不见他几次、但整个封地内都只知老王叔、不知朝廷和圣人的那种绝对恭敬。” 魏阶眉头一皱。 他了解冯纶，如果不是做过深入的调查和了解，他是决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论断的。 “也就是说，老王叔虽然不常露面，但行事跋扈，对圣人和朝廷也缺少敬畏，跟他如今的做派倒挺相似？” “是这样。” “难道老王叔身上并没有什么异样？” “这个学生不好说。” “那他这些年跟什么人有接触，又有什么样的往来，能查到吗？” “学生已经写了一份详细的汇报，还请大人过目。”冯纶恭恭敬敬将一个小册子给魏阶递了过去。 魏阶简略翻了翻，发现老王叔过去多年，会见的都是封地里一些有名望的大族、名声在外的青年才俊，以及告老还乡经过他封地的官宦。 倒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大人，我们的情报能力有限，或许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可以请杜大人帮忙调查。” 第48章 “杜晚枫啊？” “大人知道，杜大人在这些事情上总是很有法子、而且知道得比别人都多。我们正在调查的事情，他说不定早就怀疑，并且暗中摸清楚了。” 魏阶迟疑了。 少顷，他才开口。 “先不要麻烦他了，咱们自己去调查。老王叔那边的水深不可测，在咱们盯着他的时候，他说不定也在盯着咱们。跟杜大人私下里还是少点来往，莫要让人抓住把柄。” “还是大人顾虑得是。”冯纶听命。 杜府。 杜晚枫此时正在书房里踱步，桌案上正摆放着一份关于老王叔几十年前的情报。 即便是寒食，想要了解几十年前的事情，那也是要费不少工夫的。 “布先生，你认为一个人可以完全意义上变成另外一个人、几十年都不被亲近之人发觉吗？”杜晚枫忽而问站在一旁的布先生。 “几十年？！”布先生惊愕，“别说几十年、就几个月、几天都难以遮掩过去吧？” “那如果说，这个人从一开始、或者说很小的时候就被调换了呢？” 布先生更懵了。 “大人，难道你是说？” 杜晚枫又摆摆手，“还是不对。” 一开始，他以为在老王叔身上发生的事情还蛮简单的、没那么复杂。 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些年老王叔被人暗暗调换了身份，他现在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可当他继续追查下去，将老王叔过去几十年的经历查了个彻底，让杜晚枫发现了越来越多的疑点还有说不过去的地方。 这位在封地待了大半辈子、性格虽然有点跋扈却也还算安分的老王叔，似乎并不像呈现出来的那般简单。 他身后牵扯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杜晚枫都有一种如临深渊之感。 “我发挥自己最大、最可怕的想象，你猜我眼前浮现出了什么吗？” “是什么？”布先生也紧张了。 “我看到一头阴森怪兽，蛰伏在我大闽王朝几十年，用它那双狡猾幽暗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我们。当它垂垂老去，它一手扶持起了一头小兽，在继续着它做的事……” 第050章 【不能辜负！不敢辜负！】 布先生骇然。 “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杜晚枫却没再往下说。 “我需要更确凿的情报来佐证我的判断，但谁能来做这件事呢？” 那可是清王府，老王叔的地盘，多少想要蓄意接近的人都失败了。 过去，在各方人马都盯着老王叔府邸时，杜晚枫都选择了观望。寒食除非不行动，一旦有所动作，那就要确保万无一失。 而据杜晚枫所知，清王府守卫非常严密，里面不乏布先生甚至是井先生这样的能人。想要潜入进去打探，几乎很难实现。 可如果不接近老王叔，那就很难找到关键性证据，这个险终究还是要冒的。 “大人，我这边有个人，倒是可以一试。”布先生上前一步躬身道。 “哦？是什么人，让布先生这般看好？” 杜晚枫没有选择寒食的精英们，因为这些人是很难完成这个任务的。越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在有经验的猎人眼里就越是容易看出问题来。 这就跟上官朝夕他们对付他的策略差不多。 之所以最后派月敏过来，那真是无奈之下做出的选择。同样的，对付他们也不能用一个滴水不漏的人。 因为没有破绽那就是最大的破绽。 这些年天下还算安定，但诸国暗处的斗争却空前激烈，各国谍报组织都异常活跃。 夫仓有遍及天下的蜘蛛们。 大闽朝有寒食，还有张家的情报网。 北安目前跟夫仓联姻了，除了蜘蛛会为他们提供情报，北安皇室近些年也大力培养了机密暗卫。 根据可靠情报，机密暗卫的幕后首领就是牧城王。 西荣虽然谍报方面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存在感，可别忘了，他们有臭名昭著、敢用天下来做赌的西仪馆。 那里是各国情报和消息汇聚之地，还号称可以买卖一切。 虎烈奇凭借着西仪馆，不只是能干涉西荣的国事，甚至还可以插手别国的纷争。 跟他们还不同，西仪馆将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里面一群国之蠹虫和恶棍，疯狂吸血和蚕食诸国利益，而且没有任何底线。 杜晚枫曾经跟万九洲进去过一次，当时他就对那个地方充满着恶感，多年过去，西仪馆看似在各国存在感不是很高，至少没有蜘蛛们人人喊打。 但要是知道他们这些年在背后干的那些事情，就知道有多恶心人了。 所以，他们选出来的人，一定要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没有在各国谍报组织露过脸、甚至没有留下过往任何痕迹的人。 这样的人，也不难找。 可难的是，没有足够的经验，却要他拥有成功完成任务的能力。 简而言之，让一个新手去执行大神的任务，还要一次成功。 因为但凡失败，那就没命了。 “这个孩子是我从北安黑市上带回来的，我把他带回来时他因为受了伤、失去了全部的记忆、不知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从哪里来。” “一个北安人，还不知道他的底细？” 这样的人，能为他们所用吗？ 第49章 当然，杜晚枫明白布先生既然提出来，那就有绝对把握这孩子的身份不会有问题。 “他虽然所有事情都不记得了，但他的脖颈后拥有角斗场奴隶的烙印。” “奴隶？” “是的，大人知道，角斗场的奴隶都是一群孤儿，以及罪臣之后。没有人关心他们的死活，也很少有人能从那个地方活着出来。这个孩子逃出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了，要不是恰巧被我所救，他已经死了。” 杜晚枫在听着。 “我教他读书识字，还给了他一个新的身份，把他当成我的义子来抚养。他虽然反应有点呆，人却不笨。给他一桩任务去执行，他不达目的不罢休。” “你说他是你的义子，你为他也费了不少心血，让他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你真的放心？” 布先生单膝跪下。 “在下这条命以及拥有的一切，都是大人给予的。没有您，就绝对没有我的今天！何况大人所做的事情利国利民，能为大人出一份力，也是我等的光荣。” 布先生，名叫布同知。 他原本是一位地方县衙的主簿，空有一身所学，却无施展的余地。而他所效劳的地方官，又是一个糊涂虫。 布同知也曾想往高处走，可他的性格又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辈，走到哪里都备受打压。别说没法施展抱负，最后还被人陷害，差点背负冤屈含恨而终。 是杜晚枫惩办了县令，为他平反了冤屈。不只是如此，他还看出了布同知非凡的才学和见识，向朝廷举荐他来做地方官。 布同知却深知自己的性子难以做好父母官，而且他也想报答杜晚枫的这份知遇之恩，于是拦在了他回都城的路上，恳请杜晚枫收留他。 “布同知愿在大人身边效犬马之劳，还请大人莫要嫌弃——” 过去，在布同知眼里这些朝廷的官员都是惺惺作态、尔虞我诈之辈。没有几个人值得他信任，再加上他这些年频频遭受打压，心里早就满腹怨气。 以前是求而不得，后来干脆是给他他都不要，他不稀罕了！ 直到遇见杜晚枫，布同知被这位年轻人的才学和魄力深深折服。即便他年纪要小很多，他仍然觉得这就是他要追随、也值得他追随的人！ 杜晚枫也给予了布同知充分的敬重，以及广阔施展天地的平台，让他得到了梦寐以求而过往又从未拥有过的认同与认可。 这份知遇之恩，比起救命大恩更让布同知感激。 所以这些年他也是为了杜晚枫尽心尽力，杜晚枫在都城不便远离，布同知为他奔走各地，不辞辛苦，就为了能给大人第一手的反馈。 他对杜晚枫，也真正做到了没有保留。 就连他无比看重的义子，也交托给了杜晚枫。 “布先生——” 杜晚枫只觉这份信任比山高比海深。 而在他身边，像布先生这样为他献出一切的人还有很多。他也时刻提醒自己，绝不能辜负这样一群赤胆之人，也不敢辜负了这一颗颗赤子之心。 第051章 【小号杜吹，大写迷弟！】 虽然杜晚枫信得过布先生，但他的义子能否胜任这桩任务，还需要他亲自来鉴定一下。 “如果他连我的考验都通不过，那咱们就不能让他过去，因为这样等于是让他去送死。” 即便有很多人愿意为了杜晚枫做出牺牲，杜晚枫却不会让他们白白丢了性命。 “是，大人，您需要我们怎么做，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这件事，你事先跟他商量过吗？”杜晚枫担心这是布先生一人的意思，那孩子固然不会违背他的话，可杜晚枫也不希望他抱着一种报恩的心思去勉强做这件事。 “你须得告诉他，这桩任务有多危险，他面对的敌人又有多可怕。别让孩子糊里糊涂去冒险，我希望他能慎重做出决定。” 如果没有很坚定的心，也很难胜任。 布先生摇摇头。 “你没询问他的意思？” 虽说他今日才起意，但布先生显然是早就有这个打算了，不然也不会这样提议。 布先生喟叹，“是不需要。” “为何？” “……大人如果见到他，就明白我为何这样说了。” 杜晚枫沉吟良久，才点点头。 “两日后，你带着他去九洲动物园。” “是。”布先生没多问，躬身退下了。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杜晚枫这日下朝没有回府，直接让人给他送到了九洲动物园。 杜晚枫与万九洲是最好的朋友，两人一贯亲近。对于杜晚枫经常出没万九洲这新开的动物园，也没人会多想。 “杜兄，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万九洲忙得脚不沾地，听到杜晚枫过来，才连忙安排好手中的事情来见他。 “万兄，你这生意不错啊，这一上午接待了不少客人吧？” “那是，还得感谢杜兄你这块活招牌啊！有事没事到我这儿转两圈，帮我招揽了不少生意。当然我那些小宝贝们也都很可爱，好多回头客都表示想念它们~” 万九洲眉飞色舞，忙归忙，那喜悦的心情可是溢于言表。 “成！你高兴就好。”杜晚枫拍拍万九洲的肩膀，眼里满是欣慰。 他这辈子应该是没法过上自己想要的逍遥日子了，就让万九洲连着他的那份一起过个痛快吧！ 第50章 “对了万兄，我前天跟你说的事儿？” “你嘱咐的事情，我哪能忘，都给你安排好了。” “万兄做事，我自是放心！”杜晚枫跟他击了一掌。 此时，九洲动物园不远处窄巷停放的一辆马车内，坐着两个人。 坐在中间位置的正是布先生。 在他的右手边，是一个眼神乍一看挺凶狠、仔细一瞅却还挺无邪、没有被任何世俗污染的眸子。 他还是一名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野性又稚嫩，如同塞北雪原上刚能独当一面的狼崽子。 拥有狩猎的能力，对未知的世界多少还带着点胆怯。 他的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安，可当布同知将手缓缓放到他脑袋上时，他整个人便安定了下来。 静静地看着布同知，等着他吩咐。 “小布，我跟你说的事情，你都记住了吗？” “嗯。”他点头。 “那你再重复一遍。” “……要表现好……让公子满意……” 他说一句便点一下头，像是在回想又像是在强调。 他的口齿还不是很流利，思维好像转得也有点慢，怎么看都不是一个脑袋灵光的。 “还有呢？” 这一次，他思考的时间久了一点。 黑溜溜的眸子无害又纯良地盯着布同知，“放心往前走，义父会一直在、身后看着我。” 那双眼里满是信任和依恋，布同知心尖一缩。 他的右手托住小布的后脑，低下头，掩饰住了那一瞬间泛起的不舍和内疚。吐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只剩下了坚决。 “去吧，好好表现。” “嗯！” 小布重重点了一下头，然后跳下了马车。 他买了一张票，进入了动物园。 而自他走入动物园后，一举一动都落在了乔装成中年大叔还沾了胡子的杜晚枫眼里。 小布今日主要有三个任务。 第一个，根据园内的有限线索，找到事先藏在园子里的一颗夜明珠。 第二个，拿到九洲动物园的账本。 第三个，搞清楚万九洲接下来三天的行程安排。 时间截止于今天闭园前，可以用任何方式方法。 除了这三桩必须要做到的事情，在这个园子里还有一群危险的家伙。这群人知道园子里混入了不怀好意的人，但还不知道具体是谁。 他们这一天会在园子里暗暗搜素和排查，一旦被这群人锁定了身份并抓住，那就算是考核失败。 这次的考核内容，说起来也很简单。 就是一个模拟情景。 头次进入陌生的环境，如何快速的适应，避开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拿到想要的线索和东西。 清王府里面的环境只会比这个更复杂，如果小布连这儿都通关不了，杜晚枫是不会让他去清王府送死的。 杜晚枫扮成了一位游手好闲又无所事事的中年人，招猫逗狗好不惬意。 他手里抓着一把豆子，正在违规投喂园子里的小猴子，被动物园的工作人员给制止了。 “欸大哥，我们这边不允许投喂动物，谢谢你的好意了哈~” “不能喂啊？那我自己吃！”杜晚枫扔起一颗豆子，非常顺滑的用嘴巴接住了。 小布的视线在这人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又移开了。 “噗哈哈哈哈！你看杜兄，演得还真像！”万九洲站在对面楼上，看着杜晚枫这一出表演。 该怎么说呢，演技是很不错啦，至少布小哥没有起疑心。 可看在万九洲眼里，那真是要多乐呵就有多乐呵。 “杜兄这些年，人是越来越正经了，这副模样可谓难得一见。” 万安一门心思关注着自家偶像，对于少爷说的话那是听一句漏一句，看杜晚枫表演得炉火纯青，忍不住赞叹：“不愧是杜大人，我要是不提前知道是他，怎么都不会把面前吊儿郎当的中年人和我清风霁月的小杜大人联系到一起——” “那是！”万九洲更得瑟！ 比起万安这小号“杜吹”，万九洲那才是大写的杜晚枫第一迷弟。 从小就是“我杜兄最帅！”“我杜兄最聪明！”“我杜兄天下无敌！” 是万安见了都会汗颜的程度。 但今日万安雄起了。 他盯着下面乔装的杜晚枫，发自内心感叹道：“就连这中年人，多看几眼都觉得他举手投足间很有魅力啊！” “欸欸欸万安，你夸杜兄我懂，对着这位平平无奇的大叔，你是怎么看出他有魅力的？” “少爷，你不懂。” 这就是偶像的滤镜，而且那中年人一举手一投足就是有种说不出的风韵啊！ 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风华与潇洒，可是很难掩饰的。 （喜欢文文的就加入书架吧~） 第052章 【不按常理出牌】 万安一句无心之言，引起了万九洲的留意。 细看，杜晚枫的身上确实有着违和的地方。他乔装的应该是一位普通的中年男子，可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气质太突出了，即便他已经尽力在掩饰了，还是没法完全忽略。 只要留心去观察，就能发现这里面的异样。 “！” 这该不会是杜兄故意为之吧？ 在所有考题之外，还给小布新加了一道考题。 那就是能不能识破他的身份？ 第51章 万九洲不但聪明，还很了解杜晚枫，是以第一时间就能考虑到这一重。 要放着其他人，可就想不到这么多了。 就像是小布，除了最初视线短暂的在杜晚枫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这之后就完全无视了他，满门心思都放在自己的任务上。 他会怎么做呢？又会从哪里入手？ 小布漫无目的在园子里转悠了快一个时辰，没有任何动作。 万九洲都有些着急了，后来实在撑不住去屋里小憩了，让万安帮他盯着。 万安作为动物园的管理者，可以自然而然出现在园子里每一个地方。 他见小布在貘兽笼子外驻足许久，便笑着走过去。 “这是我们老板在川灵山下一农家带回来的，据他们所说，这貘兽也不伤人，就爱啃铁。犁锄刀具什么的，它见到都要流口水，就连村头的铁皮，都被它给啃光了。” 小布愣愣地听着。 “它受了伤，还带着一只几个月的崽，我老板说要是任由它回到山上，可能母子俩都会过不去这个冬天。便让人将它们都抬下了山，本来它伤好后，我老板要将它放归山林。有意思的是，这貘兽带着崽居然在两天后又跑了回来——” “我老板又差人放回去，它又追了上来，带着它的孩子一副赖定我老板的模样。” 小布歪歪头，又看看里面两只黑白团子。 大的那只站起来快有一个成人高，张大嘴打呵欠时还有点凶。不过它除了在那里晒太阳就是教自己的崽爬树，有时候烦了还会把自己的崽团吧团吧滚出去。 小的那只特别可爱，小布就没看过那么软乎的小东西。 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眼神却始终跟着那只小团子来来回回。 万安见状笑了。 这位该不会都忘记自己来的目的了吧，就盯着小貘兽看了。 “这两位，如今可是我们九洲动物园的镇园之宝，这些日子帮忙招揽了不少回头客。不过喜欢归喜欢，我还是得提醒你。就那貘兽，铜铁在它嘴里都跟嚼麻花一样，危险着呢，可不能轻易靠近。” 万安嘱咐完，便先离开了。 小布就趴在围栏上，看着里面一大一小嬉戏。 又过了半个时辰，万安有些泄气的来到了杜晚枫身旁。 “杜大人，你看那人，趴在那里一个多时辰了，别说动都不动一下，他似乎连表情都没有变一变。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咱们园子里的一景、一尊栩栩如生的蜡像呢。” 杜晚枫正在一旁寮里吃着面，这里的大厨很懂他的口味，特地为他加了不少辣。 这让杜晚枫很满意，美美吃将起来。 “随他去吧，他这样不是挺有意思的么。” “大人，你还笑得出来啊，他今日可是完全将正事放在脑后了。不是你说，给他布置了一些小考题，看看他能不能达到你的期待吗？” 在万安看来，能值得杜晚枫亲自进行考核的，那应该也是个人才了，哪里知道会是这样一个怪人。 搞不懂。 “万安，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恭聆大人赐教。” “就是缺乏耐心、也太容易下论断了。” “？” 这话万安倒是能明白，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那样一个怪人，小杜大人貌似还挺欣赏的？ 另一厢，万九洲睡完起来了，吃了饭还逗了鹦鹉，问万安那人如今进展到哪里了？ 却得知他还趴在貘兽园外，那对母子都回去休息了，他还眼巴巴在那儿看着呢，都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哦？听你这么说，这也算是个奇人啊！” “什么奇人啊，应该是怪人才对。少爷，你不知道，他趴在那儿一动不动，已经两个时辰了！没说过一句话、没喝过一口水，甚至眼睛都没往别的方向看过一眼——” 从这点看，那这人确实挺厉害的，恐怕没几人比得过他这样的耐力和定性。 万九洲有些心动，忍了又忍，还是起身。 “我去会会他！” “欸少爷——” “放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家少爷心里有数。” 不会随便放水的。 当万九洲风度翩翩打着扇子来到小布身边时，一直趴在那里未动的小布，终于有了反应。 他转过头时，直直看着万九洲。 那双墨色眼瞳，平静得就像是一汪深湖。 于是万九洲明白了，“你在等我？” 小布没开口，但他的眼神在回答他“是的”。 “用这种法子将我引过来，有意思。”办法笨是笨了点，也算达成了目的。 小布瞥了一眼貘兽的院舍。 就这小小的一眼，万九洲解读到了一条重要的信息。 “明白了，你是在引我出来，却也是真正喜欢它们。唔！”万九洲摸着下巴满意笑了，“很懂事嘛，你喜欢它们，可要比喜欢我更让我高兴。” 万九洲承认，面前人大大取悦了他！ 接着他拉着小布，从貘兽的习性、爱好、平日里母子间的小打闹，再到貘兽的粪便根本不臭等等聊了一个时辰不停歇。 而这过程中，小布不但没有表现出半点的不耐烦，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津津有味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表情也没多明显的变化，就是眼睛变亮了不少，耳朵也竖了起来，不但在听着，似乎还在记下万九洲所说的这些东西。 第52章 不但没嫌他烦，还在不断用眼神暗示他说多点、再多说一点。 万九洲都快感动哭了。 在这些小动物的问题上，他从来没有遇到一个这样的知己！ 恨不得再拉着他说上三天三夜。 万安实在受不了这两人了，跑回来跟杜晚枫吐槽。 “大人，你去管管他们吧，否则这一天他俩尽聊貘兽去了。” 那貘兽再可爱，也不至于这么犯傻吧。 杜晚枫却在听到万安的汇报后，轻轻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还真没让人失望。” “啊？！”万安听得一脸莫名。 第053章 【被精心喂养的兄弟之情！】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初次见面，万九洲就要将面前人引为知己。 在他看来，交朋友并不在于时间认识长短，而是两个人是否投契。面前这名少年，看着呆呆傻傻的，在万九洲看来却是有一颗赤子之心，让他很是欣赏。 “布童心。” 他的义父给他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他能有颗童心。天真快乐，可以永远都不知道烦恼为何物。 他不是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事情吗？ 那也好。 这孩子过去的记忆不用想都知道有多不堪回首，那索性就别想起来吧。 他可以从新开始，做个无忧无虑的人。 只可惜，当布同知决定让他来做这件事时，这个愿望怕是再也无法实现了。 “布、童、心？很好的名字。” 简单，却寄托着为他取这名的人朴素的愿望。 万九洲虽然是杜晚枫最好的朋友，也认识那位布先生，但对布先生收养的这位义子是一无所知。 包括整个杜府的人，都不知道布先生有这样一个义子。 布童心是被秘密抚养长大的。 不是他的身份有什么问题，而是布先生的。 在他决定跟着杜晚枫、并且知道他不少秘密时起、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得万分小心。 他更不可能留下什么明显的弱点来让他的敌人抓住。 有杜晚枫的帮忙，为布童心安排个不让人怀疑的假身份，抹掉他们父子俩接触的所有痕迹，那还是不需要费什么力气的。 太平时期，本来不需要这么麻烦。这是在大闽国都，他们的安危还是有一定保障的。 但杜晚枫不只是朝廷的吏部尚书，还是寒食的首领。况且上官朝夕的蜘蛛，还有北安、西荣的谍报组织，从未停止过对他的攻陷，他不得不谨慎。 如今，他的身边有两大助力，一明一暗。 谍王井宾在暗，为他搜集天下间重要情报。 布同知在明，明面上是杜晚枫奇门术数的老师，实际上是他的一双眼睛，替杜晚枫看清地方许多事，同时还能为杜晚枫出谋划策。 杜晚枫虽然绝顶聪明，但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也需要一个头脑清晰的人，帮助他一起筹谋。 其实，处在布同知这个位置的人是很危险的。他应该早就进入了各国谍探们的视线，甚至已经处在了他们的监视之下。 只不过，这里是敬天府。那些人再嚣张，也不敢轻易做些什么罢了。 “是我义父为我取的，今天也是他让我到这里来。”布童心告诉万九洲。 “？”万九洲没想到，布童心居然上来就跟他说实话。 莫非他的策略就是没有策略？ “你该不会是想直接从我这里要线索吧？” 布童心看着他，很认真点点头。 万九洲有些不淡定了。 知道这人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可这么理所应当，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啊？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呢？” “那你又有什么理由不告诉我？”布童心还是那副呆呆的模样，思维却很清晰。 “有意思~”万九洲都有些跟不上这小子的思路了，他笑着示意面前的人。“那你说说看，我为何就非得给你提供这些线索。” “这桩任务，需要有个人去完成。你不是在帮我，是在帮公子。” 布同知并没有告诉布童心，他是为了杜晚枫去执行这桩任务的。 这个名字，并不会在他们父子之间提及，取而代之的都是公子。 布童心从不去问公子是谁，只知道公子对义父非常重要，是义父不惜用生命去报答的人。 万九洲怔住了。 “你如果真在意他，那就帮我拿到执行这桩任务的资格。”布童心继续说道。 “你知道我跟你们公子的关系？”万九洲在试探，想知道他是否清楚公子就是杜晚枫。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既然委托你来考核，你应该是他最信得过的人。” 最信得过这几个字，深深触动了万九洲。 没错，这些年杜晚枫对他从未有过怀疑，很多事情都不会把他卷进来，但需要托付的时候，也不会真的跟他这个兄弟客气。 这让万九洲感觉他是被这个人需要的，他们的感情一如往昔，从未改变。 即便杜兄越来越多的事情他都没法参与，仍然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将他们的心始终连接在一起。 而立之年，都明白要长期维系一段感情有多不容易。 多少好朋友好兄弟走上了陌途，甚至是背道而驰。还有一些人，哪怕面上还是称兄道弟，但心与心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第53章 没办法，因为他们彼此身份地位、所处的环境都不一样了。 就像杜晚枫，当他决定接过杜家的重担、开始算尽人心、主动投身到那名为权势的烘炉里时，就很少结交朋友了。 他不敢。 因为他不再是以前那个赤诚如火的杜家小公子了，他是冷心冷情的杜家少主。前途迷茫，一个不小心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他得不断逼着自己，让心变得更冷更硬…… 这样的他，交朋友也只是折磨。 可唯独万九洲，是杜晚枫最不想放弃的兄弟。万九洲从不在他算计的名单上，那是他心灵上的一方净土、一处安歇之地。 这段不是手足胜似手足的兄弟之情，这些年得杜晚枫精心喂养。 好在他从来都不是单向奔赴，万九洲也如他那般重视这位兄弟。所以即便两人境遇、生活都大不一样，感情却从未褪过色。 杜晚枫在万九洲心目中的份量，从来不需要去掂量，因为他一直都是最重的。 “公子不愿意有人为了他冒险和牺牲，可你知道，总归有人要去做这件事情。我义父说，敌人的威胁已经迫在眉睫，如果我们不能先一步摸清对方的虚实，那公子随时会遭到暗算，大闽朝也会陷入动荡——” 布童心有点迟钝的眸子，一直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面前的人。 他发现万九洲在听到他这番话时神色明显松动了，可只一瞬，他就再一次化为了坚决。 “你的安危同样重要，如果你确实不适合这桩任务，那我放水让你去，只会害死你。” 心地善良的万九洲，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他这一招对别人可能还有用，对万九洲就不管用了。 “我适合。”布童心眸中的凶狠一闪即逝。 他怎么能让义父失望？ 怎么能连这种小小的考验都通不过！ 第054章 【为了我义父就够了！】 “义父说我适合，我就适合！你认为他会害我，会让我去送死？” “这……”万九洲哑然。 “还有，如果公子身边不是实在没有适合的人选，你认为义父会让我这个在你们看来都不怎么正常的人去？” 万九洲更说不出什么来了。 最后嘀咕了一句：“你哪里不正常了？一开始看着挺呆的，说话越来越利落、脑子转得也更快了。” 都能将他万大才子说得哑口无言，谁还能说这个人傻这个人笨？ 有关于这一点，布先生倒是跟杜晚枫说过。 布童心许多时候看着有点愣嘴巴也笨，可一旦着急起来那就像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但说话不磕巴了，还条理清晰得可怕。 最关键的是，这孩子拥有着野兽一般敏锐的直觉。他仔细盯着人时，能注意到对方情绪变化和真实心思。 将这点加以利用，就能成为一种武器。 就像是方才，布童心就观察出了万九洲最在意的便是公子的安危。 以此为切入，一点点软化万九洲的心防、甚至是让他忧急。 有句话叫关心则乱。 万九洲一旦被这种情绪所主导，就会主动配合布童心拿到执行任务的资格。 “这一切只能说明我是最适合的！也是如今能唯一帮到公子的人！” “我义父说，敌人的奸细已经潜伏到公子身边了，随时都有可能下手。你如果不希望公子在某个夜里永远沉睡，或是被人摘去脑袋，就该明白要如何选择。” 万九洲猛然瞪大了眼睛。 平时挺斯文的一个人，愤怒地揪住了布童心的衣领。 “这话你也敢说！” “如果你们再继续犹豫不决下去，我说的这些话很有可能就会变为现实。” “……”万九洲噎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摇着头说：“不会的，那个人是他！他才不会轻易就让对方得逞！” “再机警的猎人，也有打盹的时候。你忍心他时刻处在生死威胁之下吗？让我去执行这桩任务，等这帮人都被解决掉了，就自然没有人会威胁到他了。” 不得不说，万九洲心动了。 若说面前的人还是先前那副呆呆的样儿，他还没有多大的信心，也不愿意让他去冒险。 可现在呢？ 这人已经变成了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全身上下都写着“我不好惹”。何况短短时间就能将他的心思拿捏到这个地步，也让万九洲对他刮目相看。 万九洲松开他的衣领，背过身去，似在思考。 布童心也没有打扰他。 过了许久，万九洲才回过身来，像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问布童心，“你为了什么去执行这桩任务？” 布童心直盯着他：“为了我义父。” “只是为了你义父？” 布童心瞪了万九洲一眼，“为了我义父就够了！我义父在我心目中，比所有人加起来都要重要！” “不，更确切说，你们这些人怎么样跟我都没有关系，我只在乎我义父。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不想让他失望。所以如果因为你的关系，而让我达不成义父的预期，那我也不会放过你。” “！”万九洲一个激灵。 “喂，你之前都是在跟我演戏吗？那个趴在貘兽院舍外近三个时辰、听我说了那么多话的纯良少年，都是假的吗？” 第54章 万九洲都快要崩溃了。 这根本就是两个人好吧！ 他怎么能演得那么好！ 布童心僵住了。 眸中的厉色一点点褪去，逐渐变得清澈，又带上了那抹不安与天真。 “……总之，这是我的、提议，你可以想好、再告诉我。” 刚才态度还那么强硬的人，怎么突然又软下来了？ 万九洲眨了眨眼，这孩子有点古怪啊。 他刚才一声喊，让他好像变成了刚开始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如果你任务失败、还被抓住了呢？”万九洲继续问。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也不会从我嘴里听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布童心话语温和却又坚决。 他不会供出任何人，也不会吐露任何秘密。 杜晚枫坐在望月亭内饮酒，他已经喝了两壶了，脸颊微红，却看不出什么醉意。 当他准备喝第三壶的时候，万九洲出现了。 从他手中抢过酒壶，“这如意酿我总共就只有两坛，你省着点喝，也给我留点。” 杜晚枫有些倦了，一手支着头，笑吟吟望着万九洲。 “怎么这么晚才过来，这是跟某个小子聊你那对黑白团子聊得忘了时辰，还是被他说服叛变了？” “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杜兄。” 万九洲叹息着落座，将他跟布童心两人之间的事情详详细细、原原本本告诉给了杜晚枫。 额，省略了先前那段聊黑白团子的部分。 要是这部分也放进去，那到天亮也讲不完。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看那小子不是普通人，纯良无害的嘴脸将我都给忽悠了，看得我是一愣一愣的。杜兄你是没看到，那小子换脸有多快有多彻底，让我在一旁就像个傻子。那演技，比你还神，可能天生就适合当卧底。” “什么演技啊，布先生跟我说过了，小布脑袋曾出过问题。这之后呢，虽然治好了，身体却出现了一些毛病。最典型的就是寻常的小布，温和无害。一旦着急，就会性格大变，不但更有攻击性，也更聪明。”杜晚枫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他怎么变化这么大。欸，杜兄，我倒是在一本书上看过这种症状。说是有个人，身体内住着两种不同的人格。一种懦弱、一种凶狠。懦弱的被欺负了，凶狠的就去报仇。但凶狠的做了什么，懦弱的那个人格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小布情况跟这个类似吗？” “不一样。”杜晚枫也看过万九洲说的书籍，“小布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格，他说话做事都是处于清醒状态，不存在于做了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的。” “也就是说，他是真的想去执行这桩任务了？” “嗯，我并不怀疑这一点。”杜晚枫喟然，“他是为了布先生选择去做这一切的。” “那杜兄，他今日的考核算通过了吗？我把那些线索都提供给他了。” “你那些线索本来就没什么意义。”杜晚枫摇头失笑。 “啊？” “但是他，确实通过考验了。” 第055章 【清醒到极致的头脑】 “啊？！”这次万九洲啊得更大声了。 “单就他今日的表现来说，他已经具备了一个优秀卧底的素质，与此同时呢又还拥有他们不曾具备的独特品质。或许这桩任务，还真就只能交给他。” 万九洲听了这话，就自个儿琢磨起来了。 “杜兄，我浅浅分析一下，你看我说得对不对啊。” “好啊！” 两人来到桌旁坐下，杜晚枫拿起茶壶，为两人各自来了一杯茶。 万九洲还吩咐底下人上了文房四宝，看那架势是真的要动真格了，颇有点当年做学问的风采。 “杜兄，你先玩会儿，等我写完了你再给我打分。” “分数太低，万兄可别生气哟~” “无碍，纵使拿个零分我都认了。” 万九洲兴致勃勃，在那边挥洒自如。短短时间，就写满了好几张纸，杜晚枫看着都咂舌。 甚至悄悄在想，莫非那小子身上还有好多优点，让他都忽略了？ 那也不错，正好让万兄来提醒提醒他。 “好了！” 万九洲将毛笔一扔，帅气地抖了抖纸张。 “这第一个么，布童心耐心十足，趴在一个地方数个时辰动都不动。这份定力是一个优秀的卧底不可或缺的，他是一个很沉得住气的人。” “嗯~”杜晚枫颔首，“加5分。” 万九洲满意，继续分析：“第二个，他看似毫无准备而来，实际上却对我很了解。知道我喜欢什么，会对什么样的人心生好感和亲近。换言之，这人看人精准，心思敏锐，跟他那副呆愣愣的外表完全不同。” 杜晚枫：“再加5分！” “这第三点，就是我刚说的。他很善于伪装自己，不，伪装这个词或许用在他身上并不准确。你也说了，他本身就是截然两种性格。温吞无害的一面，相当具有迷惑性，就连我跟他聊了那么久，都把他当成一个纯良的小兄弟。” “越是聪明狡猾的人，对于这种人就越是容易掉以轻心。”万九洲有句话没说出来。 像杜晚枫这种聪明得连一百只狐狸都自愧不如的人，也是有可能栽在这种看着傻兮兮的小子手上的。 “加10分。”杜晚枫这一次要慷慨不少。 第55章 万九洲更得意了，而后伸出四根手指。 “第四点，这小子纯粹！” “纯粹？” “嗯，他是个认准了目标就会全力以赴的人，他不会去想东想西，也不会揣测太多。他接这个任务，是因为这是布先生让他做的。他不想让布先生失望，也想报答他。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被敌人策反，也不会轻易背叛你。” 这一次，杜晚枫加分就没那么干脆了。 “嗯，加1分吧。” “为什么只有1分啊？”万九洲倒不是不乐意，他就是没想明白，“那杜兄，你说说我这段话哪里不对了。” 杜晚枫磨搓着下巴，想了想，他掀开了茶盖，拿在手中，唇角扬起一抹笑。 “万兄，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你这段话本身就有矛盾吗？” “矛盾？哪里？” “首先，你说他纯粹，然后又说他不想让布先生失望，想报答他……真正的纯粹之人，是源自于内心毫无保留的热爱、是无怨无悔的追寻与付出。” 万九洲想要说什么，被杜晚枫抢先一步。 “其次，你说他应该不会被敌人策反，不会轻易背叛我，那就更大错特错了。” “怎么说？” “你也说了，在他心目中他最重要的人是布先生，他所做所为皆以布先生为出发点，我根本不重要。那如果有一天，别人拿布先生威胁他呢？他将会是最好攻破的人，而且背叛起我来，不会有半点负罪感。” 万九洲猛然咽了口唾沫。 是啊，这一点他怎么没想到？ “布先生应该不会让他这么做，会嘱咐他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背叛你。” 杜晚枫又笑了，“如果这世上你只在乎一个人，那你会看着他死吗？即便会被这个人讨厌，在关键之时也会不顾一切只想要让他活着。” “那杜兄，你为什么还让他来做这件事？” 按理说，杜晚枫挑选卧底的合适人选，头一个需要的就是对他绝对忠诚。 可布童心只忠于布先生，不，应该说是忠于他自己。 “我最看重的就是他这一点。”杜晚枫将一杯茶饮尽，杯盏后是他那双深邃又不失清亮自信的双眸。 “杜兄，我听不懂……”万九洲这次是真的迷惑了。 “布童心这孩子，他心里没有善恶、没有是非，甚至没有利害轻重。他是一头危险的狼崽子，做个好人还是做个坏人，端看是谁能把住他的缰绳。” 万九洲有点明白了，“之前是布先生救了小布，小布在布先生的约束下，就算很多东西他不懂不在意，他还是会因为布先生去做一个好孩子。就算是装，他也要装作让布先生满意、省心。” “不错。” “但如果脱离了布先生，那小布的行动和想法便很难再去预示？而这才是你真正需要的特质，他不按套路出牌，也让人摸不准他的脉门，那就很难被人识破身份。再加上他这份特质，就连你的敌人们都会认为，他们能够驾驭住这头狼崽子，认定了缰绳握在他们的手上？” “很聪明。”杜晚枫赞赏。 “杜兄啊，你这也太清醒了吧！” “怎么说？”杜晚枫眨眨眼问。 “还怎么说！像小布这种情况，我都会下意识认为他是被你掌握的，他的缰绳在你和布先生手上。但你却得出了一个完全不一样、颠覆我想法的结论。” 这种下意识的行为是最难克服的。 毕竟布先生是杜晚枫的人，对他又很忠诚。将这两人当成一体的，大部分人都会这么认为。 可杜晚枫直接将他和布先生分开来了。 “我并非信不过布先生。”看万九洲这小样，杜晚枫就知道他的想法。“我也始终坚信，布先生会站在我这边。但你今日接触了小布，你觉得那个孩子是个没一点想法的人吗？” “当然不是了。” “那不就得了，一边是他从未见过也没有任何情感倾向的我。另一方面是他唯一在意的布先生，你凭什么会认为我跟布先生会被他放在同一天平上？” “……”万九洲沉默了。 第056章 【好小子还有两副面孔呢！】 杜晚枫清醒得让万九洲都有些心疼。 这得是经历了多少，才能让他在这些事情上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和理性？ “一个太过滴水不漏的优秀卧底，是很难瞒过对方的侦察的。可一个单纯的白痴，也胜任不了这桩任务。像小布这样的，就挺好。” 杜晚枫又补充了一句：“比我期待的还要好。” “是吗？”既然这样，那万九洲也替他高兴。 “先前我就想着怎样一个人才能来做这件事，想了许久，都没想到满意的答案。他的出现，倒是让我看到了某种可能性。” “那你说布先生是不是明白小布的特质，才将他推荐给你？”万九洲着实好奇。 那位布先生，是否已经完全看透了他这位义子，知道他心里的某些想法？ “这个不好说啊。”杜晚枫摇摇头，“我回去问问。” “这件事你打算全盘告诉他？”包括杜晚枫心里的这些计较还有对布童心的判断，毫无保留？ “放心吧，布先生会理解的。至于某些事，暂时就不说了，我担心横生枝节。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办。” 万九洲心一紧。 第56章 怎么回事？ 杜晚枫这话竟然会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可别乱来啊。”万九洲只能提醒他。 杜晚枫笑着睇他一眼，“是你别胡思乱想才对，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我……” “小布这份特质是很难得的，我只是不想让布先生强行干预或更正他这一点。他对我越陌生越不在意，某种程度上对我们的任务更有利。” “好吧，是我多想了。”纯粹是他被杜晚枫给弄怕了。 这个人就是这样，有时候为了达成目的不惜让自己陷入危局，他对自己太残忍也太狠了，身边这些朋友哪一个放心他？ 偏偏这个人要做什么，那谁都劝不住改不了。 “他还等在外面，你要见他吗？” 当然不是用真身去见，杜晚枫可以戴面具，亲自去告诉他测试结果。 “我就不去了，万兄劳烦你告诉他，他被录用了。” “就这样？” “就这样。” “好吧。” 布童心此刻站在了一个鹦鹉笼子前，那只鹦鹉胆子大、也很嚣张。 面对着布童心紧盯它的视线，它还在不断叫嚣。 “看什么看！吃了你！” “看什么看！吃了你！” 万九洲用扇子敲击着自己的脑门，无奈叹道：“小兄弟别介意啊，这只鹦鹉被几位客人教坏了，逢人就挑衅。” 这句话确实是从几位不礼貌的客人那里学来的。 他们心情不好，对动物发泄怒气，瞪着它来上一句：“看什么看，吃了你！” 没想到被鹦鹉给学过去了。 这鹦鹉也是个欺软怕硬的，看到不好惹、凶相毕露的它就说好话。 看到脾气好、挺好欺负的，它也就飙起了狠话。 果然，它见到了万九洲，这个脾气很好却是它衣食父母的存在，它就欢欣的道：“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你可闭嘴吧。”万九洲无奈了，却也没忍心多说这只鹦鹉什么，还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布童心看了一眼这只讨厌的鹦鹉，又看看万九洲。 心想着：有什么样的鸟，就有什么样的主人。 这鸟是个势利眼，主人恐怕也是。 当然，就今日的接触来看，这个叫万九洲的人还不算让人讨厌。 “我会好好教它的，不能让它养成这种臭毛病。”万九洲没有看身边人，却奇异的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这是我最好的兄弟所赠，对于他送给我的礼物，我总是不愿干涉太过。” 说着，万九洲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 “我那兄弟应该就是嫌它们太闹太吵，还有点坏毛病，才送到了我这里来。” “结果。”布童心现在只关心这个。 “你被录用了。” 布童心转身就走。 万九洲喊住他，“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 “我只需要知道，我通过了测试，那就可以了。” 布童心抬步便走，头也不回。 “这小子！”万九洲叹息。 本来他还想多事，跟他多聊那么两句的，但对方并不乐意听。 “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呢？” 布童心快步走出了九洲动物园，看到马车还停在了巷子里，更是加快了脚步。 义父应该都等急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留意了一下周围，确认无人注意，他才走入巷子，上了马车。 “义父。”与方才在万九洲面前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面容乖巧、眼神温良，说话也是轻声细语。 再加上一点不安与笨拙。 “回来了。” 布先生没有第一时间询问他结果，而是将两个还热乎的烧饼递给了他。 布童心有些开心地接过，认真啃了起来。 布先生又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慢点吃别噎着。 等他吃饱了，布先生才让他去赶车，两人回到了住所。 “义父，我通过测试了。”进屋后，布童心有些欢喜又有点期待地告诉他。 “我猜到了。” 布先生摸着他的后脑，面上却并未有太多的开心，反而还有些沉重。 “义父？我通过测试，你不……开心？” “自是开心的。” 布同知叹息。 “让你去做这件事的是我，可孩子，义父也怕这个决定会害了你。” 布童心攥紧了手。 他也不想离开这个人，去掺和那些他搞不懂也不想懂的事情。 这是义父想要的，所以他尽全力去做，让他开心。 可义父这会儿看起来并不开心，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懂…… 看到这孩子面露纠结，布同知便清楚这可能超出他理解范围了。 布童心就是这样，许多事情上他心思敏锐、看着傻很多却一看就懂一点就透。唯独在人与人感情上，他是比较迟钝的，接收到的信息与感知也很单一。 “让你去、以及不希望你去怕你有危险，其实并不矛盾。”布同知耐心地为他讲述着这里面的差别，还有这种比较复杂的情感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年，他就是一点点将布童心从一个完全空白、动不动做噩梦的孩子，教成了现在的模样。 第57章 第057章 【杜大人遇刺，全城出动！】 布童心认真听着。 他有些明白了，但他似乎又不是很在意这些问题。 他更在意的是—— “完成这个任务，我就可以永远跟义父在一起吗？” “傻孩子。”布同知拍了拍布童心的脑袋，“义父快老了，你的人生还有很长，义父也只能陪你走人生一段路，这以后啊还得是你一个人走。” “义父一点……都不老。” 明明就很年轻。 “等再过几年，童心长大的时候，义父就老了。” 布童心不喜欢听这些话，可他又不敢不听，低着头在那里暗暗郁闷。 “不过。”布同知的手滑下，放在了布童心的后颈上，慈爱的抚摸着，“只要义父还在，就一定会陪在我们童心身边。” 布童心豁然抬起头，眼中惊喜又明亮。 “真的？” “当然了。” “拉钩——”他有点稚气地伸出了小手指。 布同知笑着跟他拉钩。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 得到了他的保证，布童心心情明媚，开开心心去睡觉了。 另一厢，回府路上的杜晚枫，却遭遇了意外。 此时夜深人静，城里也都宵禁了，杜晚枫乘坐着马车刚转到青玉巷，五个蒙面黑衣人就从空中飞来。 飞爪甩出，直接掀翻了杜晚枫马车车顶。 “有刺客！保护大人！” 兰鱼拔出刀，挡在了马车前，戒备地看着四周。 杜晚枫出门轻车简行，也没带几个随从。 巡逻队半个时辰一班，这些刺客正好卡在他们换班的点，此时也赶不过来。 “好大的胆子！知道马车内的人是谁么！胆敢在敬天府行刺当朝尚书！” 为首的刺客一声冷笑：“杀的就是杜尚书！拿命来吧！” 两帮人顿时战到了一起。 杜晚枫还真不是一般的镇定，出了这样的事情，仍然有闲情在车上慢悠悠的看戏。 这些刺客的身手还真不弱，寻常侍卫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有兰鱼在，他们也没法造成太大的威胁。 眼角余光，发现有名护卫被刺客踹翻，就在刺客要补刀之时，杜晚枫一个折扇飞了过去，打落了那刺客手中的刀，救了护卫一命。 杜晚枫飞身过去，将那名护卫拉了起来。 “没事吧？” “多谢大人出手相救！” 兰鱼一边应敌，一边对杜晚枫喊道：“大人，回马车上，这些刺客交给我们！” 就在这时，杜晚枫感觉到一股杀意逼近。 说时迟那时快，杜晚枫连头都没有回，凭借着最机敏的反应往旁边让了让，一支乌黑的箭矢从他的右臂擦过—— “大人！”兰鱼惊怒。 刀刀夺命，“滚开！” 他结果了两名刺客，闪身到了杜晚枫的跟前。 “大人，没事吧？” “箭有毒。”杜晚枫紧抿着嘴唇，只这么一瞬，他的嘴唇已经变成了乌黑色。 箭上不只淬了毒，还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杜晚枫飞快点住伤口旁边的穴道，又从怀里摸出了一瓶寒食精心调制的解毒丸。 藏在暗处的杀手这一箭得手后，就迅速撤离了现场。 兰鱼想要去追，又不能在这时丢下杜晚枫。 还好这个时候巡逻的来了，见到杜晚枫受伤，惊慌跪下。 “大人恕罪，小人们救驾来迟——” 杜晚枫支持不住，软倒了下去，兰鱼慌乱地扶住他。 “快回府！再让人去请羊大夫，快！！” “是！” 翌日，吏部尚书杜晚枫遇刺，身中剧毒昏迷不醒的消息，轰动了朝野内外。 “什么？！杜兄遇刺了！人有没有事！受伤昏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啊，他昨晚从我那儿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不行，我得去看杜兄。” 万九洲半夜被人从床上抄了起来，急得原地乱转。 张明净还是上早朝时，习惯性在老地方等着杜晚枫一起前往午门外，久久没等到人，从一位大人口中听说的。 “谁？谁……遇刺了？” “张大人还不知道吗？是杜大人啊，昨晚巡防军追了一夜的刺客，连个影子都没追到。据说小杜大人身中剧毒、到现在都没有醒，欸！这些胆大包天的狂徒，竟然敢在天子脚下行刺……欸，张大人，你？” 礼部的陶大人，就着手中的灯笼，看到了冷静自持的张明净张大人，脸上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帮我、告假，就说我身体不适——” 张明净留下这句话，便向着来时的路快步而去。 “这张大人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走了，待会儿可是要上早朝啊，还有他怎么跟丢了魂一样？”另一位大人不解问道。 陶大人叹息：“张大人和杜大人多年好友，又一起长大，杜大人遇刺，他自是担心无比。” 只是，他们还很少看见张大人这般失态。 早朝上，鸿康帝勃然大怒。 “真是岂有此理！在我大闽国都，竟然敢有人夜袭当朝重臣！查！一定要给我彻查到底！” 小皇帝就没发过这么大脾气，朝臣们一时噤若寒蝉。 “花满都和洛明炎呢！龙虎卫与千机卫分管都城治安与紧急险情，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必须要给杜大人、要给朕一个交代！” 第58章 “回圣人，花指挥使和洛卫队长在事情发生后，就已经启动紧急追捕了。” “让他们先把别的事情放下，集结全部力量给我找出幕后主使！有胆子敢行刺当朝众人的，一定来头不小。不能有任何怠慢，每天都要跟我汇报进展！” 鸿康帝就怕底下人阳奉阴违，又将这件事不了了之。 “是！”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这次是真的怒了。 要是不给他一个满意的调查结果，那与这件事相关的人都得遭殃。 上朝之前，鸿康帝已经派内卫总管亲自前往杜府探望，还带了好几个御医过去。表示那边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都要告诉他知晓。 太后也亲自过问，鸿康帝紧急之下考虑不周，她又让人送去了不少珍品补药。 连天下间总共只有三株、号称能包治百病的圣心草都让人连夜从御药库里拿了出来，不惜一切都不能让小杜大人有半点差池！ 这一晚小杜大人遇刺，让全城都跟着出动了。 尤其是圣人和太后的态度，让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位杜大人如今有多得圣宠。 他的重要性，又有多不言而喻。 第058章 【精心设下的局】 清王府。 “杜晚枫真的遇袭了？知道是谁做的了吗？” 牧城王在知道这个消息时也挺诧异。 下手的人是怎么想的？ 居然想着在敬天府直接刺杀杜晚枫？ 蠢货！当朝尚书被刺，朝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再说，寒食之主，要是这么容易就被杀了，他们这些年就不用这么头疼了。 “是的，伤势很严重，中了剧毒，目前昏迷不醒。至于是谁做的，暂时还没有线索。” 说实话，炙风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第一时间就想着这是不是他们王爷策划的行动。 毕竟在都城中能够策划出这样行动的人，他头一个想到的也就是他们了。 “哦？他还真中毒了？” 比起有人行刺，让牧城王更为意外的是杜晚枫还真的中招了。 “寒食之主，身边的防卫竟如此松懈？本王怎么不信呢……” “大概是小杜大人想着这是在敬天府，没有人敢对他不利，所以有些掉以轻心吧。”这也是唯一可能的解释了。 “而且根据咱们在千机卫的探子提供的情报，昨夜刺杀现场，几位刺客在明，还有一个隐藏在暗中，用精妙的箭术进行偷袭。小杜大人和他身边的那位护卫都是高手，却都没来得及做出应对。” “是我高估了这位杜大人，还是低估了这都城中的隐藏势力？”牧城王心里揣度着。 “安全起见，让我们的人这段时间都按捺不动，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有任何动作！” “是！” 就在整个都城都因为小杜大人遇刺的事情而出动时，最为平静的人倒数杜晚枫本人了。 昨夜亥时末，杜晚枫遇刺后，在兰鱼的护卫下第一时间回到了杜府。 杜府各院落的灯接二连三亮了起来，很快就嘈杂声一片。 但局面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也幸好杜家二娘、也就是杜晚枫的亲生母亲去了庙里上香，不在府中，否则她还不知道会着急成什么样子。 羊大夫半夜被人薅起来，也破天荒的没什么怨言。这要不是中毒的人是杜晚枫，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也休想半夜能让他爬起来。 “羊大夫，大人怎么样了？” “这毒很凶险啊，也幸亏你家大人干脆果断又处理得当，否则等我赶过来早就毒气攻心了。” 这一通忙活完，天都快亮了。 而这一上午，府内来了一拨又一拨要看望杜晚枫的人，宫里面的各种东西不断往府里送过来。 等杜晚枫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兰鱼——” 杜晚枫唤了一声，兰鱼却没有回应，响起了另一道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你醒了，有没有好点？伤口还疼吗？”张明净将他给扶了起来，靠在床头。 “张兄？” 杜晚枫其实并不意外在此时看到张明净。 他还看了看周围，“万兄呢？他应该也在吧。” “守了你一天了，直到你情况稳定、羊大夫保证没什么大事了，他才去休息。” “那你呢？”张明净仍然是一副沉稳持重的模样，可杜晚枫还是从他眼里看到了惊魂未定。 是他让这帮好兄弟担心了。 “张兄，我没事了，你别担心。”杜晚枫宽慰他。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让我如何不担心？你知不知道，羊大夫说，只差一点，你可能就……” 张明净不愿意说出那个字。 本来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这会儿又破功了。 他看着杜晚枫，也不愿跟他多说这些，发生这样的事情，杜晚枫自己最不愿看到。 “你身边那些保护你的人呢？他们都哪里去了？”杜晚枫身边好手是最多的。 这一点，张明净早就领教过。 可他不明白的是，那么多人，为什么在杜晚枫最需要他们时，一个都不在？ 是太平生活过久了，他们失去了警惕之心？还是杜晚枫平时待他们太厚道了，才松懈成这副模样？ 张明净待人宽厚，可此刻都难免想要问责这些人对杜晚枫保护不周。 第59章 “这样，如果他们保护不了你，我从张家抽几个人手跟着你。” “不用了张兄，这些事情他们能解决。” “他们要是能解决，你就不会躺在这里！” 杜晚枫望着张明净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对他安危的在意，放在床边的手一点点攥紧了。 尔后，又蓦地松开。 “张兄，我实话告诉你吧，这次刺杀我本来可以避免的，是我自己甘愿陪着他们演这一场戏。” 张明净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 惊愕地抬起头，盯着杜晚枫的那双眼睛。 “你刚刚说什么？” “都城最近暗流涌动，各方势力在暗中动作频频，我预感到新的狂风骤雨即将到来。可这些人藏身何处，背后又有多少利害关系？这些都很难摸清楚。” 张明净的嘴唇在颤抖。 “说下去。” “都城表面上一片祥和，太多人都沉浸于这种繁华中，根本不知道危险临近。所以，我一直在想着怎样警醒大家一下？顺带再有个合适的名目，将这些势力彻底排查一番。” “恰好，昨夜有人行刺，我就顺水推舟，干脆让自己假意……” “杜晚枫！！”张明净暴怒，“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正准备进来的兰鱼，听到张大人这一声暴怒斥责，都吓了一跳。 这可是冷静自持、谦逊有度的张大人啊！ 怎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而且还是冲着他们大人？ “张兄，你听我说完——” “还听什么？杜晚枫，你这个人！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这样！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是真的活够了吗？” 张明净眼睛通红，气得恨不能重重摇醒面前的人，让他别这么疯，更别再干这样的蠢事！ “嘘！张兄，你小声点。” 杜晚枫实在怕了他了，不能再让他这样嚷嚷，只能伸出手拉他。 “你别碰我！” 张明净用力一甩，却撞到了杜晚枫受伤的那只胳膊。 “嘶！” 杜晚枫疼得一抽。 张明净气得要发飙，可看到杜晚枫这么疼，一腔怒火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差点让他憋成了内伤。 他握住杜晚枫的胳膊，想关心，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几句苍白的关心话语，能有什么作用？ 能够让这个人不再乱来吗？ “不疼了，张兄，一点都不疼了。”看他如斯模样，杜晚枫连忙拍拍胸口表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怪我居然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可你要是听完就不会这么想了。” 杜晚枫对稳住张明净那还是有些方法的。 他反握住张明净的手，眼神毫不避讳，还十分诚恳。 “你当我真傻啊，敢去接敌人的毒箭？” 那是？ 张明净用眼神询问。 “藏在暗处的弓箭手，我早就注意到了。是以当他朝我射出这一箭时，我早有准备，用左手抓住了箭。与此同时，又用袖子里的小刀在我胳膊上轻轻划了一道。” “轻轻？”张明净却抓住了这个字眼，指了指他胳膊上还在渗血的伤口。 这叫轻轻啊？ 那他的轻轻，还真是与众不同。 杜晚枫有点尴尬，“既然做戏，那好歹要真实一点么，也不能太敷衍了。” 而且这次他要骗过的人，可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 不做到足够真实，那可糊弄不过去。 “那中毒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也是假的？” 羊大夫还有朝中那些御医可都诊断出杜晚枫中了剧毒。 “我的确是中毒了，但中的却不是那箭上的毒，而是我自己配置了解药的毒。” 杜晚枫还有点小得意，“为了让这件事看不出破绽，我还特地选用了一种跟箭上的毒、毒性差不多的毒药。” “……”张明净这下子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这次他想打人了！ 第059章 【一勺一勺喂，太慢了！】 张明净瞪着面前的人，胸口起起伏伏。 杜晚枫往后缩了缩，他怎么感觉张兄要打他？还不止一次？ “我、我现在可是伤员啊……何况，君子动口不动手……”杜晚枫眼珠心虚地转来转去。 脑子里迅速回忆了一下，在他印象中张明净得有十多年没跟他动过手了。 自打他去小象山求学，两人数年未见，再次见面他这边境遇天翻地覆。杜家出事，他被迫一夜间成熟，再加上他为了五姐还冲进张府狠揍了他大哥一通。 两人就没法像小时候那样，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就打一架了，彼此都有了隔阂，也生疏了不少。 倒是最近这些年，两人又再次亲近了起来。即便在朝堂上政见有所不同，私下里也没有什么纷争和不快。 而且杜晚枫总觉得张明净这些年对他温柔了不少，脾气也好了很多。 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欠、该打，张明净都还是忍了！ “你现在知道怕了？那你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就没想到这计划会出现意外？” “张兄放心，我这点把握还是有的！你知道我这人，很多事情要不是有一定的把握，那是不会做的。” 这倒是！ 可张明净不如杜晚枫，他是不敢拿这人去赌那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的。 第60章 “张兄，我都做了，你就别怪我了~”杜晚枫拉拉他的袖子，率先服软。 看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张明净哪里还能再跟他计较？ 正好这时月敏端药过来，张明净注意到杜晚枫收敛住了神色，待人接物不似平时那般松弛。 对杜晚枫了解至深的张明净，当即就对月敏这个丫鬟的身份起了疑心。 “大人，你手受伤了，奴婢伺候你喝药。” 月敏说着，就走到了床边，还抱歉地冲张明净道：“张大人，麻烦您让让。” “我来吧。” 张明净却是二话不说从月敏手中接过了药。 “？”月敏都愣了。 不是，这张大人抢她的活干嘛？ 丫鬟在场，哪有大男人抢着喂药的？ 而且月敏好不容易找到能接近杜晚枫的机会，怎么可能把这机会让给张明净。 “奴婢不敢劳烦张大人——” 她想要把药碗再抢过来，张明净却避开了。 “本官有事跟你家大人说，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先退下吧！” 杜晚枫心想着难得啊。 张兄竟然也会用身份压人了。 不过不愧是张兄啊，他刚才就那么点异样，他就立即捕捉到了，对月敏的身份有了怀疑。 把她支走，显然也是不想让她听到一点谈话内容。 “……是。”月敏再大胆，这个时候也不能说些什么。 走到门边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回头嘱咐。 “张大人，我家大人受伤了，需要多休息，这种时候也不适宜谈论国事。” “知道了。” 月敏退下去了，张明净端着汤药，不等他做什么，杜晚枫非常自觉地表示。 “我自己来。” 说着就要爬起来，去桌子那边喝药。 “你躺着。” 虽然一切都是出于他自己的安排，但杜晚枫到底是中了毒。毒药在身体里面穿肠过腹，对身体也是有损伤的。 如今毒是解了，身体却依然虚弱。 张明净沉默地舀了一勺药，等它凉了凉，才送到杜晚枫的嘴边。 “那就有劳张兄了。”杜晚枫也不跟他矫情了。 兄弟之间喂个药也正常，何况他现在惫懒得很，的确是不想要动弹。 “烫吗？”张明净问了句。 杜晚枫摇摇头，“不烫不烫。” 每次张明净喂出一勺药时，都会稍等片刻，才让杜晚枫喝。 是他所熟知的那个张兄，做事不外露张扬，却又很细致。 等到了后面，药开始凉了，杜晚枫就将剩下的药拿过来，仰头一口喝下。 “这样喝比较快，一勺一勺喂太慢了！”杜晚枫笑着跟他说。 吃完药后，他又接过兰鱼递过来的水漱口，将嘴里的苦味给冲散了一点。 张明净看着空了的手，恍然若失地磨搓着指腹。 张明净在这里又坐了一会儿，两人默契的都没有再聊公事。 杜晚枫还给他推荐了几本自己最近在看的书籍，两人聊聊山川地理、人文风情，倒也是难得的放松。 直到杜晚枫扛不住睡意，靠在床头再一次睡着了。 张明净起身，轻轻地将他往下抱了一点，这样能睡得舒服点。 他的动作很是小心翼翼，尤其是在跟杜晚枫有肢体接触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 旁边的兰鱼都有些奇怪。 怎么觉得张大人对他们大人举止有些过于小心和轻柔了？ 可又一想，张大人应该是看大人睡着了，怕动作太大惊着他，想让他好好睡一会儿。 自从大人执掌吏部以来，公务繁忙，要操心的事不知凡几，每日夙兴夜寐。虽然仗着年轻还能抗住，却也积攒了不少的疲劳。 趁着这个机会，让他多多休息也好。 “好好照顾他，别让他再乱来了。”临走时，张明净对兰鱼说。 话语郑重，兰鱼忙躬身称是。 “欸，张大人，你这就走了？不多待一会儿？” 刚被调到杜晚枫院子里的蓝蜓，大咧咧进了院子。 见到张明净蹙起的眉头，兰鱼忙将这小子拉到了外面。 “大人在睡觉呢，别嚷嚷。” “我正要去看我舅，他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刚才已经醒了，这不累了又睡下了。” “知道了，我不去打扰他便是。” 张明净走出来，对两人轻轻颔首，便抬步离去。 蓝蜓忍不住跟兰鱼吐槽，“哥，这位张大人是不是脾气不太好？他刚才好像瞪了我一眼，让我都紧张了一下。” “这倒不是，张大人是出了名的谦逊敦和，为人仁厚，刚才也是怕你吵醒了大人。” “他跟我舅的关系不错啊。” “那是自然，他们都是一块长大的，也一同经历了许多事情。如今同朝为官，虽然政见多有不同，也从来没有影响两人的交情。只是朝臣之间，没有必要也不好过多走动，所以你之前在府里不常看到他。” “这样啊，我说呢，经常看到万叔，他却没怎么见过。” 第060章 【该强硬时就得强硬！】 蓝蜓对这位张大人心生好奇，抓着他问不少关于他的事情。 “小孩子，知道这么多做什么？大人吩咐你的事情，你都做好了？” 第61章 蓝蜓撇嘴，“我都已经在南境走过一圈了，你们还把我当小孩子，这些事情你不告诉我，我跟别人打听也会知道的。” 这个别人，就是杜家二娘。 作为杜晚枫的生母，对于自家孩子少时的事情，那可是知道得最详尽的。 兰鱼无奈。 这小子怎么好奇心这么旺盛？ 特别是关于大人的，他好像什么都想要知道。 自从杜晚枫被夜袭，龙虎卫和千机卫就在全城到处搜捕凶手。 花满都过去是杜晚枫的老对头了，行事狷狂嚣张，又处处刁难他。被杜晚枫收拾过几次，本来早应该从龙虎卫指挥使的位置上撤下来。但因为有先帝和太皇太后相护，一直没动他。 不过，先帝又弄出一个千机卫，跟龙虎卫彼此配合又彼此牵制。 千机卫负责情报搜集和侦察，等他们确定基本信息无误后，再由龙虎卫去抓人。这样一方面可以避免他们以权谋私、滥用职权。另一方面也能互相监督，谁有问题另一个一定不会轻轻放过。 洛明炎也是皇亲国戚，也是都城有名的俊杰。跟花满都年岁相差不大，却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两人彼此使了不少绊子，每次一起完成差事，总是小手段不断。 杜晚枫对此有些忧虑。 他担心龙虎卫和千机卫的这种争斗，会造成大闽王朝的严重内耗。如果不加以约束，这种争斗越演越烈，到最后会成为令人头疼的大麻烦。 大闽王朝虽然有着最为壮观、也战斗力爆表的言官们，对龙虎卫和千机卫的事务却了解有限，能做的也不多。 所以，杜晚枫思前想后，去年向鸿康帝进言。会针对这两个部门，每年都会成立一个临时监察组，他们不会干涉这两个部门的日常事务，但却要严格审查他们在执行差事过程中，是否有不合规、不合法之处。 这个临时监察组，每年参与人员都是不确定的。 这就保证了他们没法提前串通，也不好收买。 杜晚枫打算用一套严格的监察体系，来约束这两个对都城治安至关重要的部门。 当然，这个提议遭到了龙虎卫、千机卫以及朝中为数不少的人反对。 他们认为杜晚枫这样有专权的嫌疑，利用临时监察组，妄图掌控隶属于圣人的龙虎卫和千机卫。 要知道，敢对圣人直属的机构“指手画脚”“说三道四”，那是很容易招致帝王疑心和帝王之怒的。 杜晚枫大可以授意别人来做这件事，最后却是他自己站出来，那就是因为他坦坦荡荡，也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我有说监察人选由我来选择吗？这份权力，当然属于圣人！由圣人钦点监察官员，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这也是帮助鸿康帝进一步管控两大部门，防止他们阳奉阴违，打着圣人的旗号在外面作恶。 他们做的恶，百姓们会算在谁头上？ 那还不是鸿康帝？ 他们会认为这是圣人纵容的，他管不好自己的人，果然还是年纪太小如何如何…… 最终损害的都是圣人的形象和威严。 这种事情，别人不懂，鸿康帝尤其是董太后，心里自然能理解杜晚枫的用意。 “皇儿，后宫女子不得干政，所以许多话母后也不便多说。但朝中一些利害，母后还是能分析给皇儿听的。” 不说别的，就说花满都过去行事那风格，霸道蛮横，无法无天。若不严格约束，什么祸都有可能给他捅出来。 洛明炎，出身于大世家，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 这些人这些事，如今看着都还在掌握之内。可如果君王不牢牢给这些人套上一层枷锁，那马蹄狂奔践踏的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自己！ 鸿康帝效仿先帝以仁治国，对朝臣们也算宽厚。抄家灭族这种很少，犯了罪的大多也都是被贬和流放。 是以这些年，朝中的某些臣子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再加上圣人年纪又小，他们表面恭敬，内心里并不将一个小毛孩子看在眼里。 他们畏惧的是魏阶、是杜晚枫、是张明净，如今又多一个老王叔…… 鸿康帝如今是要依靠这些人，可别忘了，君就是君，君王必须要有手腕！ 这也是杜晚枫一直在教他的。 没错，让鸿康帝听自己的，对他才是最有利的。可杜晚枫并没有这样做，他在培养大闽王朝一位英明有为的君主，而不是做他杜晚枫的傀儡。 杜晚枫也谨记着一个臣子的本分。 正因为杜晚枫这些年从不逾越，做事情的出发点总为他们母子着想，董太后和鸿康帝才能一直这般信任他、对他不曾有过怀疑。 要知道，权力面前，再坚固的信任和情谊，那都是有可能被一点点瓦解的。 杜晚枫绝不愿再重蹈他父亲的覆辙。 最终，鸿康帝还是采纳了杜晚枫的建议。 自此，龙虎卫和千机卫脖子上都套上了枷锁，他们没法再向过往那样行事。因为一言一行，都有人看在眼里，也都面临着上面的审查。 说起这件事，还有后续。 洛明炎和花满都不满杜晚枫的这种主张，可杜晚枫如今贵为吏部尚书，又极得圣人还有太后的信任，他们也没法动他。 何况洛明炎不清楚，花满都却是知道这人背后有多大的势力的。哪怕是他，也不敢轻易再招惹了。 第62章 那样怎么办呢？ 两人就跟商量好了的话，消极做事，让都城乱子满天飞，他们在用这种方式来反抗杜晚枫，寄希望于圣人收回成命。 哪里知道，这位小杜大人颇为强硬。 “如果龙虎卫和千机卫两大部门，都无法保证都城的安定。那朝廷每年花那么多银子、养着这么多人做什么？圣人，臣建议裁撤其中一个部门，让愿意做事、更能维护朝廷安定的人留下来。” “并且！”杜晚枫微微一笑，“对其中做得好的我们可以予以嘉奖，这笔钱都不用从国库支出了。反正不想干、要走的人多得是。” 第061章 【不知天高地厚，让他去送死吧！】 杜晚枫向来主张的是赏罚分明。 他大多时候都不动声色，可当他决定要办什么事情的时候，那也是魄力十足。 这事出了后，龙虎卫和千机卫不少人自发去街上巡逻，再也不敢消极怠工了。 花满都和洛明炎的权力再一次被限制，他们自然不会甘心。却也不得不认识到，如今的朝廷这位小杜大人的份量！ 要是再继续与他僵持下去，那倒霉的也只会是他们！ 当然，一开始总有人头铁，再加上平时又嚣张惯了，碰到这种事情那总是要回击一下，让人知道他们不好惹。 “大人，难道我们就不能寻个由头，给那位杜大人找点麻烦？否则他一直盯着我们，兄弟们根本就没法做事啊。” 龙虎卫和千机卫都有人这般进言。 洛明炎脾气有些急躁，大世家出身，还是皇亲国戚。本来在家族长辈的劝诫下，决定忍了这一回。 但属下一教唆，他又再一次动了心思。 他们是千机卫，负责搜集和侦察各方情报。 杜晚枫他们不好直接动，那就从与他相关的人入手。 杜晚枫上面有九位姐姐，八位姐夫。除了五姐和离后一直留在杜府，其他人都已经成亲、组建了新的家庭。 这几位女婿，都是杜府精心挑选、人品过硬之人。 再加上数年前杜家那场大变故后，家族每一个人行事都很低调谨慎。即便如今杜晚枫身为吏部尚书，还极得圣人与太后信任，他们也深知今日繁花，明日就有可能凋敝。 关键还是要持身正。 杜晚枫虽然年纪最小，却也是杜家家主。感情好归感情好，该约束的时候他也不会轻轻放过。 他也一直关注着几位姐姐姐夫，当他们遇事不决，或者遇到什么不好把握的事情，也会点拨一二，不让他们行差踏错。 几位姐姐最是信任这位弟弟，姐夫呢哪怕最大的年纪都快五十岁了，也还是很听小舅子的话。 主要还是杜晚枫展现出的头脑，让他们很放心，也确信杜晚枫做的任何决策，总不会害他们。 这一次，千机卫就想从杜晚枫大姐夫张耀唐入手。 张耀唐，以前做过几年小官，可实在不喜欢官场那一套，觉得当官太约束了。后来干脆辞官，恰好都城有名的天骐书院向他发出了邀请，他便去那里做了教书先生。 如今，是天骐书院的副院士，负责教学生们书法。 杜家大姐也尊重丈夫的意思，她并不在乎所谓的荣华富贵。人生已经经历过那么多大起大落，她只想跟着喜欢的人平平淡淡过一生。 何况在天骐书院教书，不用理会外面的纷纷扰扰，生活也有保障。 夫妻两人一个教书，一个刺绣，生活也很是幸福美满。 可这一日，一桩祸事突然降临到他们头上。 有人举报，天骐书院的一位学生在考场作弊，而帮他作弊之人是张耀唐。 现有那学生供词一份。 消息来源不知道，只是千机卫的职责就是有案就要查。 “大人，现在就去拿人吗？” “不，把这个情报还有供词交给龙虎卫，让他们去做。”洛明炎也不傻。 他是要给杜晚枫找不快，但千机卫只有调查权，真正抓人问审得让龙虎卫来。 而且得罪人的事情，让别人来帮他们干不好吗？ 早就听说那花满都跟杜晚枫不对付，他应该也很想要这个机会吧？ “哦？” 花满都正在擦拭自己的佩刀，听到属下汇报后，冷酷地勾起了唇角。 “洛明炎这点小心思，当谁不知道呢。” “大人，反正我们也是要给杜大人找不痛快，这份供词来得巧了。先将人抓了，到时候若是有什么问题，那大可以推到千机卫身上，说他们情报有误，这不也行吗？” “你们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花满都将刀放到桌子上，眼里迸射出一道寒光。 “从杜晚枫的家人入手，那可是犯了他的大忌。到时候就算洛明炎和我想了结，他也不会让我们全身而退。” “这……” “洛明炎不愿真正开罪杜晚枫，却又想回击他在朝堂上的那个提议，自导自演了这出戏码，为的就是让杜晚枫主动低头。可他太天真了！杜晚枫那个人，在这些事情上是不会有任何妥协的。” “那大人，我们就放任他不管？” “管？拿什么管？” 秦副使简直难以相信，这话是从花满都的嘴里说出来的。 难道真的如世人所说，花满都在杜晚枫手上吃过太多瘪，如今已经怕他了？ 第63章 “本指挥使这么说，并不是怕了那杜晚枫。只是，杜晚枫那个人我比你们了解。他太奸诈了，若不能一击即中，那吃苦头的只会是我们自己。” “那我们把这个情报打回去，就说证据不足、不予理会？” 秦副使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 何况，他才不想为了一时之气，就给自己找麻烦呢。 他是想修理人，而不是被修理的。 别没给杜晚枫找到晦气，自己却麻烦一堆，那太得不偿失了。 “嗯，那洛明炎是个沉不住性子的人，见本指挥使没有动作，他一定会坐不住自己去找杜晚枫的麻烦。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让他去送死吧。” 事情果然如花满都所猜测的那般。 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张耀唐居然在所有学生的眼皮子底下，粗暴的就被千机卫给带走了。 张耀唐据理力争，指责他们这行为根本就不合法！ 他是天骐书院的副院士，别说没做这件事，就算有问题他们也应该拿着上峰的手谕，请他配合调查。 等到有证据指证，才能将他带走。 而他们问都不问一句，上来就将他强行带走。即便日后证明他确实与这件事无关，他在学院的形象也已经受损。 这种行为实在是胡闹至极！ “吵什么吵，给我闭嘴！”一名千机卫，嫌张耀唐太吵，一肘子磕在了他的脑袋上。 张耀唐脑袋一晕，人差点站立不住。 “喂！！”旁边人连忙阻止，“别做多余的事情，我们将人带回去就行。” “就是啊，这可是杜大人的姐夫啊，你别做得太过火，完了会连累到我们。” 第062章 【杜家风骨】 出手的那个人，却很是猖狂。 “怕什么！是他自己要嚷嚷的，旁人真要追究，就说他试图拒捕就是了。” 其中一人将他拉到了一边，离张耀唐远了一点，确定他听不到。 “就算这样，你也给我收敛点。张耀唐罪名可还没定下来呢，咱们大人也不是真要办他，别到时候弄得收不了场。再说了，杜大人轻易动不了我们大人，但对付我们几个小卒子那还是轻而易举。” 想想到那时，杜晚枫一肚子气，又不好冲洛明炎发作，那可不就得撒在别人身上吗？ 这个别人最有可能是谁？当然是他们这些个抓张耀唐的人。 这一次，动手的程勇，总算是听进去了他的劝告。 张耀唐被千机卫抓走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杜晚枫的耳中。 杜家大姐杜碗亭倒并没有第一时间上门。 杜晚枫的几个姐姐，都是那种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想轻易麻烦自家小弟的类型。而且他们也不想让别人说，尚书大人包庇自己的姐姐姐夫，徇私枉法。 所以事情发生后，杜家大姐先是了解情况。 可天骐书院也迷惑啊，虽说千机卫名声一直不怎么好，哪有这么草率办案的？ 所谓的帮助考生作弊这件事，就更有问题了。 天骐书院确实有考生在科举中作弊，那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涉事的考生也被处罚了，并且永远剥夺了科考的资格。 这件事不是早就已经过去了么，天骐书院也将这件事视为了耻辱，提都懒得提。 哪里想到两年后这件事被再一次提及，还将张耀唐给牵扯了出来。 杜家大姐见在天骐书院问不到什么，便去了千机卫衙门。 衙门的人，对杜碗亭还算是客气。 这位毕竟是前杜首辅的长女，杜寒秋原配所出，过去也是敬天府出了名的大家闺秀，还是当今吏部尚书杜晚枫的长姐。 对她，底下人还不敢太造次，便进去为他通报。 洛明炎生着一张凌厉俊脸，剑眉星目，嘴角时常带着讽笑。好看是好看，可给人感觉就像是他随时要发脾气，或是算计什么人。大世家出身，哪怕没有刻意端着，一躺一卧，也尽显华贵。 他跟花满都两个人一直是明争暗斗，两人家世相当，都是皇亲国戚，背后又有家族撑腰。 他本就是朝廷故意推出来牵制花满都的，长时间与之斗下来，虽然偶有下风，但大多时候也是旗鼓相当。 听到下人禀报，说杜碗亭在外求见，他直接抬手拒绝。 “杜碗亭？不见，我要等的人是杜晚枫，其他谁来都没用！” “那大人，要不要寻个借口，再好生将人打发了？” 直接将其拒之门外，说出去怕别人说这位千机卫指挥使太过傲慢。 “不必，就跟他说案子还在调查，她等消息便是，其他的不该问的别问。” 这态度，还不如不说呢。 但底下人也不好说什么，出来后，好生对杜碗亭说道：“夫人，我们指挥使大人有公务在身，不便见你，你还是先回去等消息吧。” 杜碗亭想先见一见张耀唐，也被拒绝了。 无奈，她只得先回来。 回到家里后，杜碗亭思前想后，觉着整件事有蹊跷。 杜家的女儿，除了脑袋比较简单四肢很发达的九小姐杜婉芷，其她有一个算一个那都是无比聪明的女子。 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的杜碗亭，猛然想起最近听坊间说及小杜大人在朝堂上向圣人提议，要成立临时监察组，对千机卫和龙虎卫加强监督和约束。 第64章 百姓们交口称赞，无论是千机卫还是龙虎卫，没少乱抓人。在抓人过程中，打烂了摊子、不小心伤了人，他们从不赔偿，连句道歉都没有。 甚至还嫌别人碍事，粗暴地给人来一顿。 这还是其次，这里面有不少人，偷偷收保护费。不给的，专门去找事。 很多人忍不下这口气，想要去报官，可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更何况千机卫和龙虎卫的后面那更是他们不能惹的存在。 还是忍忍吧。 杜碗亭当时听着众人谈论这些，知晓弟弟这是真心想为百姓做实事。只是，这样必然又会得罪不少人，只怕他的处境会越来越艰难。 那时候，杜碗亭还没想到这件事会跟他们夫妻俩扯上关系。 如今想来，应该是千机卫的人有心想要给枫弟找不痛快，但又不敢直接冲着他本人去，便拿他们开刀了。 杜碗亭纠结了一番，觉得这时候还是不能去找枫弟。 别人正等着要拿捏他呢，借着这件事好让他妥协，她不能胆怯，如了那些人的意。 杜碗亭作为杜家长女，颇具杜家的风骨。 杜寒秋教育出来的孩子，没有一个是软弱怕事的。他们这一大家子，但凡有一个人是软骨头、那么轻易便能攻破，那杜家早就倒了。 用前吏部尚书崔行的话说，杜家有蠢的傻的，唯独就没有骨头软的。 要不然他跟杜家敌对那么多年，方法用尽，最后还是惨败收场。 一旦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关隘，杜碗亭便冷静下来了。 可以确定，张耀唐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事。 他要是在千机卫出事，他们根本没法交代， 再一个，他们的目的是想要逼出枫弟，再跟他谈判，或者是进一步钳制他。 当然，也有可能是单纯给他霉头，顺带着杀鸡儆猴。 临时监察组的事情朝廷已经通过了，就算他们能让杜晚枫低头，这件事也很难改变了。 可如果这次他们得逞了，那以后不管是谁要查他们，那都得小心点儿。须知就连杜晚枫，都不得不向他们低头求和，其他人应该知道怎么办事。 杜碗亭思前想后，认为她现在一动不如一静。 不如耐下心来，看清楚那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当她沉下心来时，千机卫的人就得着急了。 敬天府是个消息汇聚之地，这里也没有所谓的秘密。 千机卫抓人的时候，又没想着要遮掩这事，是以不出半天，这件事便传入了不少有心人的耳朵。 第063章 【一步都不能退！】 杜晚枫自然知道了这件事。 而在这之前，布先生也从寒食安插在千机卫的人那里得知了张耀唐如今的境况。 “千机卫的人在将大姑爷带走的时候，举止相当粗暴，还对大姑爷动手了。后面应该是被其他人说了，倒也不曾再为难。如今大姑爷被关在了千机卫的大牢中，洛明炎并未有任何动作，处于不闻不问的状态。” “我猜到他们不会这么容易接受，却没想到他们会对我大姐夫动手。” 他的话语很平静，布先生却知道大人这次是真生气了。 杜晚枫最讨厌的便是牵连到家人，这群人既然敢招惹他们，那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大人，大小姐那边，自千机卫离去后便闭门不出，这之后就再也没动静了。” “大姐她应该是看出了千机卫的用意，不想我为难，更不愿我被千机卫所钳制，所以才不愿来找我。” 杜晚枫叹息。 他杜晚枫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得益于在他的身后有一群最可靠的家人。 如果没有他们毫不保留的信任和全身心的支持，他也没法放开手脚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布先生听罢，深深为之动容。 换做一般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有几个能保持这份理智和大义？早就哭着闹着上门，恳请杜晚枫出手救人了。 甚至有些还会埋怨杜晚枫，正是因为他要对千机卫、龙虎卫开刀，才连累了他们被千机卫刁难。 触动归触动，但布先生想了想，还是对杜晚枫说道：“大人，大小姐之所以没有动作，除了是不想把大人卷进来，应该也是看出了千机卫不会对张耀唐出手。人是被他们抓走了，他们却不敢动。” “咱们只需要沉住气，等再过一段时日，千机卫就会自己将人给放出来。临时监察组的事情，千机卫觉得失了颜面，心里不痛快。咱们虽然不惧，却也没有必要再跟他们硬碰硬。” “在这件事情上退一步，有个转圜余地。” “这便是先生要跟我说的？”杜晚枫抬眸，温润好看的眼眸，此时却愠着怒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 布先生有些心虚，却还是躬身道：“大人，布某心知家人在你心目中的分量有多重，也深知你不怕与任何人为敌。只是这件事情，退一步比硬碰硬要有利得多。” 杜晚枫最好的做法是不入局。 只要拒不入局，他就可以免除所有的麻烦。 可一旦他主动踏进去了，那后面就有一系列的麻烦事在等着他。 “我想，大小姐和姑爷应该也是能理解你的。” “他们能理解我，难道我不闻不问做的就是对的吗？”杜晚枫反问。 “布先生，如果我今日对我大姐、大姐夫无辜受牵连一事不管不顾，做出了妥协。那我明日就有可能放弃更多的人和事，最终变成一个只顾自己、自私自利的冷血之辈。这样的我，你还敢追随我吗？” 第65章 布先生单膝跪下，“可是大人，人在朝堂，许多事情本就身不由己。布某知道这么说会让大人失望，可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当忍则忍。” 杜晚枫扶起了他。 “我何尝不知道布先生都是为了晚枫考虑，只是如今我们一步都不能退。” 布先生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杜晚枫便阻止了他。 “布先生的意思晚枫自是明白，你总认为这一次我退一步，给对方留了脸面，他们识趣便见好就收。” 同朝为官么，关系闹得太僵以后谁做事都不方便。 “但你相信吗，今日我要是退了这一步，我大姐夫就算没事，也得有事了。” “不会吧，大人的意思是？” “且不说那洛明炎不像布先生这般知分寸、晓利害。就说朝中那帮对我虎视眈眈的人，如今也都在观望着呢。洛明炎拿我家人开刀，要是知道我就这么妥协了，那以后这种事情只会没完没了！” 这一点倒是。 “那大人您想怎么做？” 这可是一个连环局啊。 抓张耀唐只是一个饵，为的就是钓杜晚枫上钩。如果他没猜错，洛明炎已经挖好了坑，就等着他跳进去了。 布先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层，哪怕知道这样说会招致杜晚枫不满，还是想让他不要管这件事。 “先生担心的事情，我心中明白。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不会亲自出面。” 听杜晚枫这么说，布先生立刻放心大半。 大人还是有理智的，只要他不亲自出面，那许多事情就有了可操作的余地。 只是，千机卫办的案，大人如果不出面，还有谁能够说上话、帮得上张耀唐呢？ “布先生，你难道忘了，敬天府府尹周施为周大人？” “周大人！”那可是大闽王朝有名的清官啊，百姓心目中最大公无私的存在。 周施为，原本只是地方衙门一狱卒，是杜晚枫将他提拔起来的。 当初，他靠一桩“血杨柳岸”名扬都城，后来一步步坐到了敬天府府尹的位置。不只是如此，周施为非常有胆魄，前吏部尚书崔行，那可是在朝中横行霸道多年的人物，就是被他给惩办的。 后来娶了张首辅的女儿、张明净的妹妹张恬恬。 “可千机卫主办的案子，即便是周大人这位敬天府府尹，怕是也不好插手吧。” “这可不见得。” 布先生看杜晚枫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便清楚他这是早就有周全的计策了。 他笑着拱手，“是在下多言了，大人心中早有应对之策，我还在这里出馊主意，让大人笑话了。” “欸~先生万不可这么说。你说的有些话，虽不中听，让我心中还有些不悦，却也都是以我为出发点考虑的。” “布某惭愧。” “但先生并不后悔，是吗？” “……”布先生一顿。 是的，他并不后悔。 他跟杜晚枫看似立场是完全一致的，他所做的任何决定也都是在为他考虑，但其实两人在某些事情上也有可能会产生冲突。 就像他在这次事件中，只会为杜晚枫考虑。 而杜晚枫，首先会考虑到他的家人。 第064章 【强硬破局】 杜碗亭不愿来找杜晚枫，杜晚枫的人便去主动见了她。 翌日，杜碗亭便前往了敬天府衙门，状告千机卫，说他们无故抓人，还请大人明察秋毫、还她夫君一个公道。 在千机卫将张耀唐抓走后，所有人都在看这件事杜晚枫要如何处理。是选择私下里调解、向千机卫让步？还是直接为他大姐夫出头？ 如果是前者，那许多人自然是喜闻乐见，就说明这位杜大人从此以后并不是铁板一块，还是能够攻破的。 如果是后者，只要杜晚枫这过程中有任何滥用手中权力、不符合朝廷律令的地方，那等待着他的都是如山的弹劾。 当然，就算杜晚枫一切按照规矩办事，可只要他入局了，那各方人马仍然可以从中做文章。 还有一点，那张耀唐卷入了科举作弊的案子，哪怕是假的，可只要他人一日在千机卫，那就可以对外宣称他与案子有关。 三人成虎，到时候假的也变成了真的。 无数学子，十年寒窗仍然岌岌无名，最讨厌的便是这种作弊之徒。届时张耀唐便会人人喊打，连带着杜晚枫都会遭到别人的怀疑。 名声这种东西，是许多人愿意用性命去维护的。抹黑别人的名声，自古以来便是权力斗争中最常见的戏码。 杜晚枫在民间口碑太好，想要动他，就必须要一点点篡改他在别人心目中清明睿智的形象。 布先生正是清楚，这桩没有确凿证据的案子，可以牵扯出多少的是非，才劝杜晚枫退一步。 可最应该顾及名声的杜晚枫，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举动。 他不但没有遮掩这件事、尽可能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反而让自己的姐姐直接告去敬天府衙门。 一副君子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别人污名加身的坦荡模样！ 他没有逃避，也没有去巧妙运作，他选择了一个不符合他往日作风的最直接、乍一看还挺笨的做法！ 敬天府衙门。 杜碗亭有条有理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大人，恳请您重新调查当年作弊一案，夫君愿意全力配合。若查出这件事真的和他有关，那他愿意接受一切处置。可如若没有关系，还请大人惩处那些恶意造谣、构陷我夫君之人。” 第66章 她表示她和夫君都不怕查，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相信有周大人这样公正无私的官员在，白的变不成黑的。 随后杜碗亭还表示。 “科举选拔贤才，为朝廷源源不断输入新的人才，是我大闽王朝长盛不衰的关键所在。万千学子废寝忘食、十年苦读，为的就是能科举及第，能一展宏图。” “在科举考试中作弊，不但朝廷不能容忍，天下学子都不会答应！我夫君也是苦寒出身，考了三次，才得以高中。莫说他不会知法犯法，就说他自己，也最见不得在科考中投机取巧之人！” “恳请大人查明此案，给我夫君一个公道，更重要的是给天下学子一个交代，让他们知道我朝科考是公正的。” 这一番话，深明大义又掷地有声，让外面围观的百姓都为之称道。 周施为也深感杜碗亭这话很有道理。 大闽王朝为了杜绝科举作弊、尽可能让选拔贤才最直接的路径能保持公正，投入了大量的心力。 张耀唐这件案子，除了关系到他本人，也关系到学子们对朝廷的信任问题。 周施为受理了这个案子。 他到千机卫去要人，千机卫自然不放。 周施为询问他们有何证据？又为何不放人？ 千机卫一句“无可奉告”就将他打发了。 毕竟千机卫隶属于当今圣上，他们办的案子本就不需要跟别人交代。 他们就是这么豪横！ 正因为如此，杜晚枫才出台一系列的对策，来限制他们的权力。 多年过去，总算有些成效。 就像一开始龙虎卫一家独大，抓人完全没有顾及，即便是朝廷中的官员们都怕他们，想拿人就拿人，想用刑就用刑。 后来捅出了篓子，被上面问责，才开始约束他们。 如今虽然扶起来一个千机卫，但因为花满都和洛明炎都是皇亲国戚，背景也硬，哪怕受到重重限制，仍然不改我行我素的作风。 周施为料到了，也早有应对。 既然人带不走，那没关系，周施为表示可以在千机卫大牢里问话。 这个请求也被拒绝了。 按照千机卫所说，为了防止有人跟张耀唐串供，在案情有结果之前，不会让任何人接近他。 这条路走不通，周施为就去调查那位作弊的考生。 这位考生早已被收买，一口咬定就是张耀唐帮他做的弊。 周施为便问他：“你说张耀唐帮你作弊，那这件事具体发生在哪个日子？什么时辰？他当时都跟你说了什么，你又是怎么答谢他的？” 周施为那可是断案高手，即便那考生事先编好了说辞，可周施为就凭着他话语中一个细微的漏洞，一举攻破了他。 既然他咬定张耀唐为他作弊，那人家肯定不会白做这件事吧？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甚至堵上自己的前程乃至性命帮他作弊，他许给了他多大的好处？ 那考生谎称他给了张耀唐五百两银子。 就是这个五百两！ 凭据呢？指认人，就靠他空口白牙，怎么就能给人定案？ 那考生说，“这样的事情，于我于他都不利，怎么可能还会留下凭据？” “那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了？” 接着周施为又让底下人呈上了他最近的调查结果。 张耀唐过往钱庄账目没有任何异常，且考生所说的周施为答应帮他作弊的日期、时辰都对不上。 他以为时间久远，随口编造的一个日期，周施为不可能再去一一查证。 哪里知道，张耀唐这个人有写手记的习惯。 每天做了什么都会记录下来，他编造的那个日期，张耀唐并没有去书院，而是去参加了一个书法集会。 当时有好多人为他作证。 那考生见状，便又改口，说自己记错了。 周施为冷哼，让捕快又带上来两个人。 是花楼的老鸨和如意姑娘。 考生这些年家道中落，日子过得清贫。昨晚却去逛了花楼，随手打赏给老鸨就是十两银子。 并且，还花了五十两，跟楼里的如意姑娘待了一晚。 这笔钱它是怎么来的？ 围观堂审的百姓们也都不傻，这情况都知道是谁一直在说假话了。 那考生越发紧张，额上冷汗密布，却还兀自嘴硬。 周施为一拍惊堂木，喝道：“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应该知道栽赃构陷是什么样的罪名！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道出实情，再不从实招来，定要你这满嘴谎言之徒皮开肉绽、尝尝我敬天府衙门大刑的滋味！” 第065章 【进退有度】 那位考生扛不住，便只能承认，张副院士并没有帮他作弊，是他收了别人好处，故意构陷于他。 周施为进一步追问收买他的人是谁，考生摇头表示不知。 “大人，小的并不认识那人，当时天太黑了，他又挡住了脸，交代完这些话丢下一包银子就走了……” 这话周施为相信。 背后想要陷害张耀唐的人，自然不会亲自出面。哪怕派底下人来办这件事，也不会让人看到他的样子。 如今人已经如实招认了，牢狱之灾是免不了了。而有他的证词，千机卫再要是强行把人扣留，那可就完全说不过去了。 周施为带着那位考生的供词，前往了千机卫，要求他们放人。 第67章 洛明炎也知道再将人扣住不合规矩，可哪里甘心这件事就这么轻飘飘了结，所以没有让周施为把人带走。 翌日朝堂之上，周施为弹劾洛明炎的奏章就到了鸿康帝的案前。 不只是如此，这件案子从前到后，就有不少言官跟进。 大闽朝的言官可谓是相当厉害的存在，上到皇帝、下到朝臣、各部门执事，他们都敢骂、也都敢批评指责。 一般人可干不了这份工作，多半都是一群耿直又认死理的书呆子、道学先生。他们不怕得罪人，看到不公正、有问题的事情就会死磕到底。 这群人战斗力爆表，战绩也是彪炳。很多官员就因为不作为、或者言行不端被他们骂下了台。 他们骂的人也不见得都是可恶之人，当年他的父亲杜寒秋可没少被这群言官骂。 因为那时候先帝年幼，他父亲执掌朝政，被指责行事过于专横，朝廷又不是他的一言堂。 不管是谁，被这群言官们盯上了，那都会感觉到头痛的。 所以就有不少人瞅准了这股力量。 就连杜晚枫，过去在朝廷都没少利用这群言官们为自己挡麻烦。 而今，督察院由张明净统领，本应该让人放心。 可让杜晚枫忧虑的是，这群言官们若是被有心人所引导，听信了他们的挑拨之辞，就会做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就像上次南宁侯凯旋回朝，不少言官就加入了抨击行列。 这一次，言官齐刷刷又都站到了他们这边，控诉千机卫的折子堆了整整一摞。 然而杜晚枫，却并不因此而开心，脸色沉凝如墨，比起上次南宁侯被围攻时还要严肃。 鸿康帝看过奏折后，将洛明炎好生斥责了一番，还亲自下令他放了张耀唐，告诫他这样的事情下次不许再发生了。 否则，他就要考虑一个不按规章办事的千机卫，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了。 洛明炎再狂妄，在鸿康帝面前也不敢造次。又见他把话说得这般重，都动了要撤掉千机卫的心思，整个人都蔫了不少，连准备好的狡辩的话都不敢说了，乖乖称是。 坐在上面的鸿康帝，见杜晚枫面色凝重，还以为他是在为张耀唐的事情不开心。 “杜爱卿——” 杜晚枫往右一步，躬身：“圣人。” “此次没有证据便抓了杜家的女婿，是千机卫的过失。你和你大姐夫如果有什么要求，可以向他们提出来。” 鸿康帝这是不想杜晚枫气不顺，给他一个出气的机会。 洛明炎看向杜晚枫，背脊都绷直了。 这个杜晚枫，之前就跟他作对。如今得了这样的机会，还不知道会怎样刁难他！ 杜晚枫却轻轻一笑，“圣人，张副院士虽然是我的大姐夫，跟别人却也没什么不同。他只要犯了事，那就该被问罪。同样的，他没有做过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人能栽到他头上。” 洛明炎脸上更难看了，杜晚枫这话宛如一记凌厉的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但他无法反驳。 “这件事情发生后，臣便知晓了，虽然很关心，却也尊重千机卫的办事规矩，相信他们定不会冤枉了他。我大姐心忧丈夫，为了能尽快与我姐夫团聚，前往了敬天府衙门，恳请断案如神的周大人能查明真相。” 杜晚枫说这些，就是让朝臣们知道，这件案子是周施为办的。 周施为虽然是他挖掘出来的，可他的为人在座都知道。刚直不阿，要是张耀唐真有问题，哪怕是杜晚枫亲自开口，他也不会徇私包庇。 “这件案子圣人已经做出了处置，臣完全接受，也并无任何要求。也相信洛大人在其后办案中定会吸取此次的教训，不辜负圣人的这片信任。” “至于臣的大姐夫，他是宽厚之人。洛大人在放出他时，诚心跟他致个歉，便让这次的不快过去吧。” 道歉就行？ 真就这么简单？ 洛明炎还有些惊疑不定。 “洛指挥使，杜大人和张副院士宅心仁厚，你还不谢过他？”鸿康帝道。 “……多谢杜大人。” 洛明炎强行挤出一个笑道。 心中想的却是这人在搞什么鬼？ 在这里装大度，只怕后续又有什么损招要针对他。 退朝后，张明净追上了走在前面的杜晚枫。 低声问他：“你做了什么，让他们今早一起弹劾洛明炎？” 杜晚枫无奈：“我的张大人，那些言官每一个人都很有想法，你这个言官之首都管不动，怎么可能会听我的？” 张明净皱着眉，“那有些问题就说不通了。” “你也意识到了？” “怎么，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杜晚枫的意思，他应该是有眉目了。 “不瞒张兄，刚才早朝时，看到那么多言官都站出来为我说话，其中还包括那些不喜欢我、没事就爱参我的那几个，我可是吓了一跳，都怀疑今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杜晚枫用着说笑的口吻，但他跟张明净两人一个都笑不出来。 张明净默了默，少顷说道：“上次弹劾南宁侯的那几位，这次也都支持你，也是斥责洛明炎最激烈的，还表示要进一步约束千机卫。” “是啊。”杜晚枫扬起一抹笑，笑容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就是不知道这几位御史，是真的正直奉公，还是有点别的想法了？” 第68章 第066章 【被架在火上烤】 这绝不是好的信号！ 今天早朝，言官们破天荒的同一阵线，力顶杜晚枫。单纯的可能会想着杜晚枫这次在理，千机卫又行事霸道，被集体声讨也是他们活该。 可如今的言官阵营，早就做不到铁板一块、专为心中正义发声了。 那这些人突然支持杜晚枫，就很耐人寻味了。 “杜大人——” 杜晚枫和张明净两个人正往前走着，就被首辅魏阶喊住了。 魏阶心中是忧虑的。 他忧虑的事情和张明净不一样。 他想的是：这位小杜大人，对朝廷的控制力居然如此之高了吗？ 不但在朝堂一呼百应，圣人还对他半点不加防范，长此以往，不只是会动摇他这位首辅的地位，怕是还会给王朝埋下隐患。 当然，魏阶是不愿意这样想杜晚枫的。 毕竟他跟这位小杜大人过去也算是半个盟友，合作也一直很默契。如果可以，他还真不想跟这人过不去。 只是，人都是会变的。 权力更会改变一个人。 谁知道这位小杜大人，会不会满足如今的身份？ 杜晚枫和张明净停下来，转身看向来人。 “魏大人。” “杜大人，可愿陪本官单独走一程？张大人，不介意吧？” 杜晚枫看向张明净，冲他点点头，后者便先行离去。 魏阶和杜晚枫二人走在出宫的路上，杜晚枫很懂事地往后站了半步，以示对魏阶这位首辅的尊敬。 这一个小小的举动，魏阶看在眼里。 以杜晚枫如今吏部尚书的身份，虽不至于和他这个首辅平起平坐，却也没必要这般周全。 何况这人还是圣人与太后极为信任之人，背后更是有着深不可测的势力，就连魏阶都不敢说有一天两人站在对立面，自己会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毕竟像董贵妃、崔行这些他当初没有一点办法的人，极大可能便是由他扳倒的。 要是没有他在暗中筹谋，大闽王朝如今还不知道是谁在位上呢。 说起来，这几年魏阶时常在想：当年深宫里岌岌无名、还经常被欺凌的董嫔，如今能成为大闽王朝的太后娘娘，暗中一定是有贵人相助和指点。 这个贵人，莫非就是杜晚枫？ 他也曾试探过杜晚枫，小杜大人平时虽然聪明绝顶，这时却惯爱跟他装傻。 “大人，请——” 杜晚枫好奇魏阶突然想到了什么，竟然有点晃神。 魏阶沉吟一声，继续往前走。 杜晚枫跟上，仍然与他保持着半步距离。 就是这一个举止，魏阶这个聪明人很快了悟了杜晚枫的意思。 有些话不便明说，杜晚枫就轻轻点出来了。 他在说：他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不会逾越，也不会去做多余的事情，魏首辅尽管放心。 罢了！ 本来想好的说辞，如今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倒是另外一件事，魏阶想要摸清楚这人心底的想法。 “杜大人，千机卫行为失当，圣人也有心把人交给你处置，你怎么反倒轻轻放过了？” “首辅大人，您火眼金睛，一定看得出来方才朝堂之上，看似都在为晚枫说话，实际上是将晚枫架在火上烤呢。” 历来君王最忌讳的是什么？ 武将拥兵自重，文官专权太过。 朝廷如果成为了某个臣子的一言堂，那君王可就成了真正的摆设了。 “晚枫也好奇，那些个平时芝麻大点的事情，都恨不得将晚枫骂得头破血流的人，今日却来力挺我。还有一些个最爱跟晚枫唱反调、哪怕是大好事也想给我添点堵的，也没一人开腔。以至于朝堂之上，突然就只有了一个声音，首辅大人，你说晚枫能不慌吗？” 对于魏阶，杜晚枫首先姿态上会放低一点。 他不想招致不必要的猜疑。 其次，面前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偶尔耍耍滑头没事，到了正事上他会尽可能坦诚。 只有这样才能赢得这人的信任。 杜晚枫也清楚魏阶对他多少都有些顾虑，这种态度过去也有，只是最近会更为明显一点。 杜晚枫自是不惧魏阶的，却也实在不想与这人站在对立面。 当年魏阶接受了他们的提议，挡住了重重压力，坚持改革。这些年也是劳苦功高，对大闽王朝对圣人也是绝无二心。 就凭这点，杜晚枫敬他。哪怕他对自己有了猜疑，也尽力忍让和化解。 “杜大人的意思是，早朝这局面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首辅大人这是在考晚枫呢。” 杜晚枫笑着摆摆手，“那晚枫就姑且说说我的看法，要是有考虑不周之处，还请首辅大人多多指点。” “不敢，杜大人心思玲珑，谋算千里，我虽然虚长杜大人十几岁，却不敢给天下第一大才子为师。” 这话倒也不是客套。 论才学，天下间又有谁敢说能胜过这位小杜大人呢？ 他当年名扬天下时，魏阶在朝中还没有姓名。要不是杜家出事，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杜公子，不必向任何人低头。 先帝都爱追在他后面跑，太皇太后也对他宠爱有加。 如今就更不必小心谨慎站在魏阶身后，只为了不让他猜疑。 第69章 “大人谬赞了。相信大人也感觉到了，近年来朝堂看似波澜不兴，实际上暗流涌动。其实，臣子们有不同主张这很正常，大家同朝为官这么久，谁心里想点什么、又有什么样的顾虑彼此都有数。” “晚枫说的暗流，是一股超出了朝廷掌控、跳出了原有格局、看不清摸不着但有时却能感知到它就在那里的力量——” 魏阶沉默不语。 脸上看不出明显的情绪，但从那骤然紧缩的瞳孔，杜晚枫就知道这个问题应该也困扰魏阶有段时间了。 他继续说道：“我想我已经被他们盯上了……他们应该是想要营造出我暗中掌控朝堂的印象，引得首辅大人乃至圣人猜忌，这是其一。他们另一个目的，应该是想让我和千机卫、龙虎卫彻底敌对，彼此厮杀。” “这朝廷一旦乱起来了，臣子们只顾着争斗，那有心人便可以浑水摸鱼，从中得利。还可以从内部一点点瓦解我们，想到这些，不管晚枫心里有没有气，至少今日不能让他们如愿了。” 第067章 【你这道歉欠缺了点诚意啊~】 魏阶长叹了一口气。 这位小杜大人还是那般思虑周密、顾全大局。短短时间，不但就看破了敌人的招数，还能压下内心的愤怒，做出最利于朝廷的决定，让魏阶都为之叹服。 相较于他，自己倒是有些狭隘了。 不过，杜晚枫心思素来难测，他说的这番话魏阶相信，却也不会尽信。 “联想到上次杜大人你遭到刺杀，全城戒严，方才你说的这些话都能对上了。” “大人说得正是，城内戒严，千机卫和龙虎卫都在摸查各方不明势力，那帮人这段时间很难再活动。想要从这样的局面中解脱出来，最好的方式自然是让我们朝廷先乱起来。” “大闽国都敬天府，可由不得这帮鼠辈嚣张！”魏阶说这话时，那当真是气势十足。 比起杜晚枫早些年认识的他，如今已经大不一样了，已经具备了一国首辅的威严。 “千机卫和龙虎卫那边，圣人已经勒令他们严加调查。那杜大人，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那些人如此猖狂，一日没抓出来，便会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无论是上次的夜袭，还是这次针对你的阴谋，可都是阴险至极。” 杜晚枫朝着魏阶施了施礼：“多谢大人挂怀，晚枫今后自当加倍小心。我的护从也已经抽调了几名好手，随侍在我左右，应该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那便好。” 张耀唐当日就被从千机卫大牢中给放出来了，去接他的除了杜碗亭，还有杜府的管家秋伯。 秋伯年岁有些大了，也是杜府的老人了。 从前就是杜寒秋身边的大管家，这些年又跟在杜晚枫身边。 如果说秋伯早些年，主要负责的就是一些待人接物。那这些年，在杜晚枫有心提点下，这位大管家处事可就越发从容周到了。 他先等在一旁，等姑爷和大小姐说完话后，才走了过去。 “姑爷——” “秋伯，让你们担心了。” 张耀唐在千机卫倒是没有挨打，只是莫名被抓还关了这些天，精神很差，人看着也很憔悴。 “是晚枫让你来的？” “是的，大人不便亲自过来，便让我代他走一趟。他还让我叮嘱姑爷，此次的事情敬天府府尹周施为周大人已经查清楚了，也还了姑爷清白。千机卫会郑重向姑爷道歉，此事已了，姑爷先回去休息。后面的事情都交给他，姑爷就不要再过问这事了。” 张耀唐很不解。 “秋伯，我无缘无故被人陷害，里面定然有隐情。那考生我跟他无冤无仇，突然出来攀咬我，定是有人指使。这些都没有查清楚，如何就算了了？” “姑爷，这次您受委屈了。你放心，大人也说了，不会让你白受这一遭，定会还你公道。但有些事情，处理起来比较复杂，还希望你能多谅解，再等一些时日。” 张耀唐一听这些，就知道杜晚枫自是有难处，也有他的考量。 虽然很讨厌这千机卫，也不想轻易放过，却也不能坏了杜晚枫的计划。 “我先回去休息了，夫人，我们走。” “姑爷——”秋伯深深鞠了一躬。 感谢他这一番体谅，只是看姑爷这般，心里应该还是不太痛快的。 也是，谁遇到这种事情，能痛快得起来。 洛明炎还是挺会做表面功夫的，张耀唐快要离开时，他装出匆匆赶回来的模样。 “张院士，这些日子委屈你了，还请你勿怪。也没办法，咱们千机卫接到举报，那就得调查。如今情况已经查证清楚了，与张院士你无关，本官亲自派人护送你和令夫人回去？” 张耀唐看到洛明炎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哪里是什么道歉啊！ 分明就是给自己开脱来了。 要是放在平时，他定要与这人好好理论一番，想到秋伯方才那些叮嘱，决定还是不与这人纠缠了。 正准备走，就听到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洛大人，你这道歉欠缺了点诚意啊。” 众人齐齐回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杜晚枫掀起衣摆，风度翩翩走了进来。 “枫弟。”杜碗亭脸上肉眼可见地欢喜了起来。 “大姐，大姐夫。” 张耀唐轻轻点了一下头。 第70章 理了，却又有点冷淡。 杜晚枫一看，就知道姐夫应该是有点生他的气了。 可即便不理解，大姐夫为了他还是选择忍下这口气。 对大姐夫这样的烈性性子来说，实为不易。他对自己这般关爱，那杜晚枫也不能太亏待他。 所以哪怕多有不便，他今日还是亲自过来一趟。 “杜大人？您还亲自过来了。”洛明炎哂笑着冲他拱拱手。 “原本就准备过来接我姐夫出狱，临时被叫走处理公务。忙完时看时间还早，恰巧离你千机卫又不远，就过来了。” “原来如此，杜大人方才说我这歉道得有些欠缺诚意，那我就当着杜大人的面，再认认真真给张院士来一个？” 说着，洛明炎弯下了腰，几乎跟地面平行。 “张院士，这次是我们千机卫办事太莽撞了，冲撞了您，还请您见谅。书院那边，洛某也会让人登门去说明情况、消除影响。您看您还有什么需求，可以说出来，洛某定不推辞。” 这个歉意就比刚才那个要有诚意多了。 张耀唐神色也缓和了一些。 “要不起！只是有一句话奉劝洛大人，千机卫隶属于圣人，一言一行也都代表着圣人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还请张大人莫要辜负了圣人对你的这番期许，更不要愧对了手中的权柄。” 洛明炎脸色变了变，心中恼怒，却还是不得不撑起笑脸。 “张院士的教诲，洛某人定当铭记于心。” 洛明炎身后跟着的部下，十分不忿。 也不理解，堂堂的千机卫指挥使，为什么要这么低声下气给那个张耀唐道歉？ “但愿你是真的听进去了。晚枫，此间事已了，我今日就跟你姐姐先回去了。” 至于后面的事情，他就不管了，都交给晚枫吧。 “姐夫不急——”杜晚枫喊住了他。 洛明炎戒备地盯着这人，他已经如他所愿，好生道歉了，他这还是要做什么？ 难道早朝上说的话，都是假的？ 他并不愿将这件事轻易揭过？ 第068章 【给你脸，那就得接好了！】 杜晚枫见洛明炎一脸戒备，笑得风轻云淡。 “洛指挥使，别紧张么。” 那笑容优雅从容，还有一股源自于骨子里的矜傲、以及文士的写意风流。再加上杜晚枫那张本就突出得过分的脸，让洛明炎都恍惚了一下。 这位小杜大人，怪不得有些讨厌他的文士把他比作祸水。 单就这张脸，还真够祸国殃民的。 洛明炎甚至想，这张脸要是长在一个女子的脸上，那天下间怕是少有男人会对他不动心的。 额。 说到这个，洛明炎想起来这位小杜大人，有一个龙凤胎姐姐，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可杜婉芷那性格，出阁前一直让人敬而远之。就算是嫁人了，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性子。 “我既然在殿前跟圣人说过，这件事不会再深究，但有些事情，那还是得了解清楚的。” “何事？” 杜晚枫半侧身体，左手指向自己的大姐夫张耀唐。 “我听说我大姐夫在被带去龙虎卫的路上，被你的属下给打了？” “有此事？”洛明炎一惊。 这件事他是真的不知。 他都已经嘱咐底下人只抓人莫要伤人了。 “姐夫，你自己来说说，你被带到千机卫的途中，是不是有人对你动手了？” “晚枫，这件事要不就算了吧？” 张耀唐为人仁厚，本来是决定一定要找这些人讨个公道的。 可在这件事情上，晚枫明显还有其他顾虑，而洛明炎也道过歉了，他是不想因为杜晚枫为了他而跟千机卫的关系彻底闹僵。 干脆退一步，选择息事宁人。 杜晚枫勾起了唇角，没有回答张耀唐这话，而是面冲洛明炎，等着他自己来表态。 而他脸上原本让洛明炎恍惚的笑容，不知何时竟然让他背后升起了一股凉意。 洛明炎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杜晚枫的意思。 他这是在给他脸面，让他自己来处理。 如果他不要这脸面，那杜晚枫就帮他来办！ 果然，花满都那人有句话倒是真没说错。 伤害了杜府的人，在杜晚枫这儿可休想轻易善了。 “来人！” 洛明炎骤然喝道。 “大人！” “上次负责带张院士回衙门的人是哪几个，把他们都带上来！” “是！” 很快，当日那三人就被带过来了。 动手的程勇，在此地看到了杜晚枫，就心知情况不妙。 “你们好大的胆子！本指挥使让你们将张院士带回衙门问话，你们中竟然有人敢向张院士动手？” 张耀唐有功名在身，大闽王朝文人的地位那是很高的。即使上了衙门，也可以站着回话。 以前的龙虎卫那确实是想抓人就抓人，权力大得很。 可今时不同往日，不管是龙虎卫还是千机卫，都不能不问情由就把人带回来。 有充分证据指认、而对方又拒不坦白的，在经过指挥使或两名副使同时核准的情况下，才能动用刑罚。 且具体的刑罚标准，也有规定。 过去嚣张随意惯了的龙虎卫和千机卫们，哪里接受得了这些规矩，是以他们心中积蓄了很多的不满。 第71章 “谁动手的？还是你们三个都有份？” 程勇看看左右两边的，那两人低着头。 平时会帮他一把，这种时候可不会出去送死。 “怎么，本指挥使问话，你们还敢拒不答话？既然如此，那你们三人……” “大人恕罪啊！” 程勇噗通趴在了洛明炎的面前。 “是你？本指挥使有让你动手吗？” “没、没有。” “也就是说，是你擅作主张了？” “属下该死！” “你是哪只手打的张院士？” 程勇瑟瑟发抖。 “不说，那就是两只手了。” “右……是右手……” “好！你哪只手打的，我就剁了你哪只手，让你长长记性！” 洛明炎冷冽着面容开口。 他又看向对面，如愿看到张耀唐和杜碗亭紧锁住了眉头。 而当他视线滑向杜晚枫时，却只看到了他脸上若有若无、怪异至极的冷笑。 宛如一瓢冷水，兜头浇在了他的脸上。 杜晚枫知道他在耍什么把戏。 故意说什么剁手，吓唬谁呢？ 可此时的洛明炎，自己已经走到了墙上，别人不给他梯子，那他就没法下来，只好硬着头皮。 “来人，剁了他的右手！” “不要啊，大人，大人你就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程勇的嚣张半点不见，拼命求饶。 见洛明炎这儿不为所动，又去求张耀唐。 “张院士，是小的冒犯了您，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这一回。” 张耀唐没多嘴，这种时候他当然是看杜晚枫的意思。 不可能去拆他的台。 只是，因为当日的事情就要剁了他的手，确实严重了一些。 杜晚枫叹了一口气，“洛指挥使，早朝之上圣人一再告诫你要遵照规矩办事，距离此时不过两个时辰，你就又要违背圣人的话？” “这厮犯了错，我罚他有何不对？” “按理说他是你们千机卫的人，如何处理我不该多嘴。只是动用私刑是不允许的，他犯的事，鞭笞一顿便已足够。断手断脚，那就难看了。” 杜晚枫说这话时，神情那是相当的冷酷。 与传闻中风雅仁善的小杜大人，还真是大相径庭，却再一次让洛明炎感觉到面前人的难缠与深不可测。 “好，就听杜大人的，鞭笞三十！” 程勇瘫软在地，却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挨一顿打，胳膊保住了。 “谢谢指挥使，谢谢杜大人。” 很快，就传来程勇被鞭笞的喊叫声。 杜晚枫有些嫌弃地捂住耳朵。 “姐，姐夫，这里太吵了，我们先回吧。” 杜碗亭和张耀唐点点头。 “洛大人，今日杜某就先告辞了。” “来人，送杜大人、杜小姐、张院士出府——” 待几人离开后，副指挥使皮镇再也忍不住。 “大人，那杜晚枫在我们千机卫如此豪横，您为何要一再忍让这人？就算他是吏部尚书，圣人和太后面前的大红人，您也没必要这么给他脸啊？” “你在质问我？”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千机卫隶属于圣人，没必要对他这般妥协。” “哼！”洛明炎冷哼着，豁然抽出了腰间的刀，从皮镇的脸颊边挥了过去，直接劈断了他身后的一棵大树。 皮镇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祖父跟我说过，洛氏子孙天生尊贵，可自由行走于天下。然尊贵之人，要一直保持这份贵重，就要识时务。” “这一次，满朝文武都站在他那边，他要是以此为借口，进一步削弱千机卫的权力，圣人也会允准他。我给他三分薄面，也不过是让这事顺利了结。” “那咱们就由着他这般耀武扬威？”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窝囊了？ 洛明炎笑了。 “别急啊，如今朝内朝外，好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也都想要他的命！根本就用不着我们出手——” 第069章 【登高者，必经凌冽风霜】 回府的马车上，杜碗亭拉过杜晚枫的手，轻拍了拍。 姐弟俩年龄相差十几岁，杜晚枫小时候更是被这些姐姐们呵护在手心，即便姐姐们都嫁人了，对他仍然是关怀备至。 “枫弟，这次的事情麻烦你了。” “大姐千万别说这话，应该说是我连累了你和姐夫才对。” 张耀唐摆摆手，“晚枫啊，一家人就别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了。” “好，我不说了。” “本来还想着这次不让你出面，最后还是要你亲自过来。那洛明炎，怕是又要记恨你。”杜碗亭并不想自己的弟弟有太多敌人。 朝堂本就凶险，惹上的都还是那些不好惹的家伙，想想都叫人担忧。 杜晚枫笑着安抚，“大姐，姐夫，这次的事情我虽然选择大事化小，可并不代表我就怕了他洛明炎。” “千机卫和龙虎卫行事再霸道，再想要针对我，他们还没那个本事！”杜晚枫眼中冷芒一闪而过，说出的话也是底气十足。 “过去十多年，花满都一直紧咬我不放，不也没得逞吗？洛明炎那人，是有些城府，但我过去对付的人比他老谋深算多了。” 杜晚枫这么说，也是想让杜碗亭放宽心，莫要为了他的事情忧烦。 第72章 “那你这么做，是有别的考虑？”杜碗亭又问。 “嗯，敬天府各方势力汇聚，暗潮汹涌，有些冲着朝廷来的，也有些冲着我而来。这时候，我想将更多心思放在对付他们上面，暂时不想跟洛明炎和花满都纠缠。” “放心吧，大姐，他们最好老老实实的，否则让我腾出手来，我定当跟他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杜晚枫嘴角带笑，那股气定神闲又风流潇洒的姿态，仿若不是在说权力之争生死相关，更像是在谈论风花雪月。 杜碗亭早就知道自己的弟弟不是当初那个热血又单纯的少年郎了，这些年他负重前行，一力扛起杜家。要没有这份镇定自若和杀伐手腕，又如何能在这残酷的朝堂活下来。 对于这点，杜碗亭固然心疼，却也欣慰。 她是杜家长女，也是陪伴在爹爹身边最久的孩子，知道登高者、必然要经受最凌冽的风霜。 若不能将自己淬炼得坚不可摧，那就只能等着被踢出局、被抹杀。 深夜。 谍王井宾提着灯，自杜家密道来见杜晚枫 他呈上了一份名单。 “公子，这些日子我们的人手在都城暗暗摸查，已经确定了一部分人的身份和住所。等你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动手。” 杜晚枫迅速将这份名单扫了一遍，大部分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但有一位，还是让他有些惊讶。 “南宁侯府的王嬷嬷？他是看着南宁侯长大，好像还是南宁侯生母林氏自娘家带过来的丫头。可谓是萧宁如今最信任的人，她也参与其中？” “这个倒没有完全确定。”井宾说。 “哦？那为何也在这份名单中？” “这位王嬷嬷，虽然她的身份和过去都没有查到什么问题，但这段时间，她却偷偷见了我们一直在盯的一个重要人物。而且公子，这位王嬷嬷只是南宁侯府一普通妇人，行事却相当谨慎机敏。据底下人回报，这位王嬷嬷应该还会武功，差点让他们都跟丢了。”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高门大户藏龙卧虎的人是真多啊。” 杜晚枫感慨着，心思却转到了别处。 井宾早已习惯公子随时随地的思考，也不说话，只等着他做出决策。 “这份名单，除了王嬷嬷，一半你交给周敬，他知道要怎么做。另一半，你给韩筵送过去。让他等着，待龙虎卫有所行动、洛明炎焦躁难安时，再利用好这份名单。” 周敬，是杜寒秋留下来的人，杜晚枫重新启用。这些年，他蛰伏于龙虎卫，已经成了花满都最为信任的佥事。 花满都过去对他也不是全然信任，不过周敬行事沉稳，杜晚枫也不是经常联系他，需要时才会提前联络。 双方都没出过什么岔子，花满都也从没抓到过他的把柄。加上周敬关键时刻一次次助他立功、为他化解险情，甚至还拼着命为他挡了一刀。 花满都这个阴晴不定又狡猾多疑的人，终于不再对他有所怀疑。 即便如此，周敬也还时刻小心。 因为他清楚花满都只是现在信任他，只要他稍有不慎，流露出破绽，这猜忌之心便会再起。 “周敬，有一点本指挥使很是不解。你年纪也不小了，有四十多了吧，你为何一直都不成家呢？” 花满都与几位心腹宴饮，席间听到其他人都谈及家里的婆娘如何如何，周敬虽然听着津津有味，可这里面就他尚未成家。 周敬放下手中的酒杯，恭敬回话。 “大人，属下只想为您分忧解劳，暂时还不想成家的事情。” “周敬，你这话我可不信啊。娶妻生子和为本指挥使做事，并不冲突。跟我说实话，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其他人也都在起哄。 “就是啊，老周，你平时也不是不近女色之人啊，我看你那地方没少去，还有个固定的相好。两人有几年了吧？既然喜欢，干嘛不给人接回自己家里去呢？” “我们孩子都有几个了，你还是光棍一条，就真一点不着急？再过几年，你就是想要个香火，怕也是难咯~” 其他人笑闹了起来。 “去你们的！” 周敬一把花生冲他们丢了过去，打闹中，注意到花满都眼里的深思。 “欸！你们啊！” 周敬闹够了，重新坐了下来。 “你们说娶妻，我早些年早就订过亲了。与那姑娘还是青梅竹马，我做梦都想娶她为妻。后来家道中落，我上门求娶，直接被世伯打了出来——” 还有这样的事情？ 一时间众人都笑不出来了。 就连花满都，也都认真听了起来。 “我不死心啊，就偷偷去见她。那姑娘也是真心喜欢我的，还想要跟我私奔，但我哪里舍得让她受苦啊。我让她等我，我一定出人头地，然后回去找她，让她爹娘欢欢喜喜把她嫁给我。” “可我久去未归，姑娘等了我一年又一年。她家里也耐心告罄，强行将她嫁给了当地知县的小舅子。那小舅子只知寻欢作乐，还动不动打她，姑娘没几年便抑郁而终了。” “等我回去时，只剩下孤坟一处，荒草成山。是我对不起她，辜负了她。我本该跟她一起去，可我还留恋这世间繁华，苟活于世，却哪里还有脸再娶妻生子？” 说到最后，周敬已经泣不成声。 第73章 花满都也将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念头给挥去。 只是，在离开酒楼时，招手让底下人过来。 “大人。” “去查一查，周佥事方才说的是否确有其事。” “是！” 第070章 【你是文人，平生没见过血】 花满都也不是怀疑周敬在说谎，凡事多确认一下总不会有错。 他这个人，哪怕是面对自己极为信任的人，也都会多几个心眼的。 而周敬，敢这么说自然就不怕别人去查证。 只是公子让人送来的这份名单，要如何使用才能不引起怀疑，周敬还得费心思量一番。 “南宁侯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 这日下朝后，杜晚枫难得没有别的安排，想到萧宁回都城有段时间了，他也是该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见上一面了。 “哦，南宁侯这段时间在忙募兵事宜。” 南境的战事虽然结束了，但多年战事前线减员不少。萧宁此次回都城，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招募新兵，充实南境的军备。 说到军中问题，杜晚枫立马来了兴趣。 这些年，他们的改革遍及各个方面和领域，却唯独少了一块。 那就是最不可忽视的军中。 只是军队改革阻碍重重，连首辅魏阶关键时刻都退却了。 再往前追溯，杜寒秋还不是首辅时，军中似乎就出现问题了。 而且牵涉其中的一个个讳莫如深，让杜晚枫至今难忘。 “走，我们也过去瞧瞧！” 兰鱼让人备好两匹马，两人从后门低调出了府。 萧宁翻阅着今天刚招进来的新兵册子，就听到帐外有人禀报。 “侯爷，杜大人来了，就在外面。” “哪个杜大人？”萧宁头也没抬问。 “吏部尚书杜晚枫杜大人。” 他怎么来了？ 说起这位杜大人，除了当初他在朝堂上力荐他挂帅，私下里并无任何交集。 在这种时期，他应该也不希望让别人以为他们来往过密吧？ 避嫌都还来不及，还主动找上门来？ “知道了，领他进来。” 萧宁身旁的刘副将对他说道：“侯爷，杜大人过来，您要不要亲自去迎一迎？” “不必。”萧宁显得很是冷淡。 刘副将叹了一口气。 他明白，侯爷对朝中那帮文官都没什么好看法，也不喜跟他们打交道。 只是这小杜大人对侯爷也算是有赏识之恩，之前在朝堂上侯爷被那帮文官刁难，小杜大人也多番帮他解围，不说如何感谢人家，还是该客气一些的。 可萧宁这怪脾气，刘副将拿他也没办法。 然而萧宁将一本新兵册翻完，杜晚枫仍然没有出现。 刘副将走到帐外，问值守的士兵：“杜大人呢？” “回副将，属下没有看到杜大人。” 难道是不高兴侯爷的怠慢，人已经回去了？ 萧宁对此没有任何想说的，杜晚枫来去他也无所谓。 既然他不过来了，那他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萧宁抱起盔帽，去了募兵处。 “侯爷，你这是何必啊？就算再不喜欢，也没必要故意把人给得罪了，你在朝中已经很艰难了。” 刘副将苦口婆心。 担心他们家侯爷这性子，早晚有一天给自己招致祸患。 尤其这是在敬天府，一句话说错了，都有可能会掉脑袋。 萧宁沉默着快走几步，甩开刘副将，不想听他啰嗦。 来到募兵的地方，一眼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看得很专心的杜晚枫。 刘副将也看到了他。 “杜大人——” 他热切地迎了上去。 “不好意思啊杜大人，方才侯爷有紧急公务要处理，让你久等了。这不侯爷刚忙完，便来寻你了。” “没事，侯爷的正事要紧。”杜晚枫心里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看了一眼萧宁，笑着摇摇头。 都这样了，萧宁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来到了杜晚枫的跟前。 “杜大人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哦，本官听说你这儿在募兵，便过来瞧瞧。” “杜大人对募兵也有兴趣？” “晚枫是文人，可不太懂这些。只是听说侯爷招募士兵，有一套独特的募兵原则。你偏好招募农民，不喜市井中人。尤其是那种面色白皙、眼神轻灵、动作轻快的人，你更是直接拒之门外。” “不错。” 每个将军在挑选士兵时，都有自己的偏好。 甭管他有没有道理，但多半都是他们过往经验总结。 萧宁告诉杜晚枫：“在我们大闽王朝，士兵地位低下，所领取到的军饷也很微薄。但凡有选择的，多半都不会想进军营。” 他说这话时，是带着牢骚和嘲讽的。 也是故意说给杜晚枫听的。 “农民憨厚勤劳，常年劳作的青壮年，在军队经过一段时间的专业训练后，便能按部就班、一五一十去执行上峰的指令。” “而那些报名参军的市井中人，他们之所以愿意从军，多半都是走投无路、或者是暂时将军营当作容身之所。只要有机会，就会另寻出路。这些人大多贪生怕死、奸懒谗猾。战事一起，想的就是如何保命脱逃，甚至还会教唆别人一起当逃兵。” 第74章 显然，萧宁过去没少遇见这样的情况。 “军中最忌讳的便是这样的害群之马，一个就已经够添乱了，这要是再多来一些，仗都没法打了。” “过去侯爷遇到这样的兵，都是如何处理的？”杜晚枫问。 “当然是斩于阵前。” 敢当逃兵还煽动别人一起逃跑的，不仅要杀，还要让所有人都看着。 这样其他人才不敢轻易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杜晚枫蹙了一下眉头。 萧宁注意到了，眼里划过一抹轻蔑。 “杜大人是个文人，平生只怕都没见过什么血，听我说这些是不是不舒服了？” 杜晚枫觉着这话当真有些刺耳。 他没见过血？ 这世上最为丑恶血腥的事情，他也早就见识过了。 杜晚枫从来都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看不得半点血腥的文弱之人。 当然，他也没必要在这里与萧宁辩解。 有些人有些事，他迟早会看清的。 “我蹙眉，不是在说大人杀错了，而是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就说来话长了，侯爷也清楚，我们大闽兵役制度如今最主要的就是世兵制和募兵制。在边陲重地，越来越多采用募兵制。而在地方，更多沿用的是世兵制。” “哪一种制度，都有优缺点，我所担心的也就是这个。” 第071章 【最推崇的两个人】 杜晚枫这是要跟他聊兵役制度啊。 萧宁也想看看，这些终日在朝堂上勾心斗角的文官们，又要怎样对他纸上谈兵、指手画脚。 以往跑到他跟前自作聪明、教他如何做事的文官太多了。 毕竟在大闽王朝，武将多是由文官来节制。 萧宁受够了这帮什么都不懂、还偏爱添乱的家伙们！ “那大人心目中，是更倾向于世袭的世兵制，还是应募而来的募兵制？” “我说了，两者有利有弊。”杜晚枫看看周围，对萧宁说道：“站得有些久，嘴也渴了，侯爷能否请我入帐中坐下聊？” “……” 萧宁也不知道这杜晚枫是不是故意的，非要等他亲自来请，才肯进账。 不过这点小事，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大人，请。” “侯爷先请。” 萧宁也不跟他客套，带着他直入营帐。 刘副将连忙让底下人去准备茶水点心，他就等在帐外。等东西送过来了，他亲自给杜晚枫端了过去。 一一放在他面前的小桌上。 “大人，营地简陋，没什么好招待您的，还请您多多担待。” “刘副将客气了。”杜晚枫颔首。 他心想着比起萧宁，这位刘副将可就会来事多了。 也好，萧宁这个直脾气，身边如果没有刘副将这样的人，那更让人担心。 “是我们应该谢谢大人，朝中还有劳您多多关照我们侯爷。他性情耿直，说话也经常得罪人，所以他要是有什么怠慢大人的，还请您多包涵。” “好了，刘副将，这里没你的事了，去忙你的。”萧宁开始撵人了。 刘副将那是萧家的老人了，以前跟在萧宁父亲身边，视萧宁为子侄，内心里是最希望他能好的人。 所以由他来说这些话，萧宁固然觉着多余，却也不会指责刘副将什么。 “是，侯爷。”刘副将应着，缓缓退出了营帐。 他没有走远，就站在帐外，主要还是怕侯爷那个怪脾气在这里将杜大人给得罪了。 杜晚枫心里莫名有点难受。 他低着头，轻抿一口茶水。 茶水清冽透着幽香，是好茶，但入口却有几分苦涩。 “茶水喝不惯，大人可以不喝。”萧宁冷然开口。 “非是如此。”杜晚枫有点无奈，这位南宁侯说话夹枪带棒的，若非他这么好脾气的人，他准得将人得罪光。 “我只是在难过。” “难过？” “可能我没有说这句话的资格，却还是觉得，朝廷亏欠萧家良多。” 这一句话，让帐内的萧宁、还有帐外的刘副将，都怔然了。 萧宁委屈愤懑的心情，杜晚枫太了解了。 因为他过去也是这么过来的。 这世上谁又知道，杜晚枫是重活一世之人？ 他前世，亲眼看着一生为了大闽王朝鞠躬尽醉、兢兢业业的父亲，如何在死后被人泼脏水。杜家满门，饿死的饿死，被贩卖的贩卖。 有冤无处去说，明明为这个王朝干熬了无尽的心血，却受尽了委屈和误解—— 重来的这一世，杜晚枫改变了杜家的悲剧，某种程度上也改变了整个王朝的命运。 他已经不用再活在前世的阴影里了，可有些事情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所以他特别能理解萧宁的心情。 萧家世代为大闽王朝征战，满门忠烈，如今只剩下萧宁这一脉。 可他奋力拼杀换来南境太平，他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呢？ 就说刘副将，他本也是一位战场英雄。如今回到这都城，却如履薄冰，处处陪着笑脸，就是怕他家侯爷得罪人、招惹了祸患。 本不该这样的。 他们应该享受着朝廷的褒奖、百姓的赞歌。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也可以好好歇一歇、放心地陪陪家人。 第75章 而不是继续提心吊胆，还受一些莫名的指责与窝囊气！ 可这就是官场，身处权力漩涡，很多事情都会变得腌臜。 “不说这个了。”杜晚枫率先转移了话题。 “说起兵役制度，本官可是早就想跟侯爷讨教一二了。” “杜大人乃天下第一大才子，我哪里有资格指教你？” “术业有专攻，萧家在带兵练兵这一块，那可是闻名于诸国，就连镇北大将军万俟龙飞，不止一次夸赞你们萧家的治军之能。尤其是你们的小部队武器协同作战，他都为之效仿。” 提到万俟龙飞，萧宁面色和缓了一些。 对于这位万俟家的传人，他也是相当推崇的。 当年北境之战，大闽王朝险些倾覆，就是这位万俟龙飞挽救了危局。 “万俟先生，一直是萧宁心目中的榜样。能得到他的认同，也是我们萧家的荣幸。” “哦？”自见面这么久，杜晚枫还是头一次见萧宁态度这般恭谨。 可见这年轻人虽然轻狂了一些，却是敬服真正有能耐的人。 “在萧某心中，天下间有两人最让人崇敬。” “不知是哪两位？”杜晚枫问。 “这第一位么，就是万俟将军。他用六十二名武林高手，在醉云谷布下了威力最强的阴阳大阵，斩杀万名敌军，迄今还是军中神话。他的排兵布阵之能，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萧家和万俟家族各有所长。 万俟家族是大闽王朝一大传奇家族，精通兵法只是其次，那些威力无穷的阵法，才是最叫人头疼的。 由他驻守北境，抵御夫仓和北安两大强敌，多年来他们都不敢妄动。 萧家擅长的是治军练兵。 哪怕只是一群平平无奇、单拉出来战斗能力低下的一帮人，经过萧家的训练后，都能发挥出远超于他们实力的战斗力。 “那这第二位呢？” “第二位，不在朝中，但天下人都知道他。” “？” “折柳先生！” “……”杜晚枫错愕。 “折柳先生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但他手中的笔，就能抵挡敌人十万雄狮！这样的文人，才是读书人真正应该奉为的楷模！” 说这句话时，他还颇具内涵意味地看了一眼杜晚枫。 好像在说：什么天下第一大才子，及得上人家折柳先生半分吗？ “咳！”杜晚枫轻轻咳嗽了一声。 萧宁不知道的是，他最崇敬的两个人，那位万俟先生，当初就是杜晚枫请出山的。 他也不知道，那位凭一出《梦山河》，激起了一场全民保卫山河的巨大浪潮的折柳先生，便是杜晚枫。 有一天，他要是知道了今日被他噎个半死、还动不动就呛上两句的杜晚枫，便是他心中推崇至极的折柳先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第072章 【这一点，你做到了吗？】 “折柳先生也是晚枫应该学习的榜样。”杜晚枫只好脸不红心不跳也跟着来上一句。 话题扯远了，他主动又把话题带到了兵役制度上来。 “在大闽开国之初，太祖皇帝在全国上下都实行世兵制。这些军士编制在卫所中，且世代世袭。他们不只是要负责守卫地方，还要屯田生产。军队自给自足，用他们屯田生产的粮食来养军。” “这样便不需要国库来负担，也不需要通过民间赋税来供给军队。是以太祖皇帝当年还自豪地说：‘大闽朝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 萧宁冷笑，“听大人的意思，对这世兵制还挺推崇？” “对当时的环境而言，世兵制确实有它独到的地方。不过，再完美的制度，也有跟不上时代发展的时候。更何况，世兵制本身的弊端就很明显。发展到一定程度，当利远远大于弊，那这制度的存在就会阻碍王朝的运行了。” 听杜晚枫这么说，萧宁才来了点跟他探讨的兴致。 “那大人看来，世兵制最大的弊端是什么？” “在本官看来，最大的弊端主要有两个。其一，自然就是战斗力！世兵制是世袭的，军官一般是60岁退役，15岁袭职。老的老、少的少，要么年迈体弱、要么经验过于欠缺，混杂在一起，战斗力大大折损。” “还有，他们日常任务除了守卫地方，还要负责屯田生产，能够用来训练的时间很少。长期下来，很难满足战时需要。” “你说的第二个弊端，又是什么？”如果只是这些，那随便拉出一个文官都能说出来。 而真正的问题，就看这杜晚枫敢不敢说了。 杜晚枫笑了笑，眼中则锋芒毕露。 “这第二个弊端，来源于他们内部。军官之间也存在着一层又一层的盘剥，尤其是屯田生产这一块，当收获不足以负担他们的需求时，上层军官就会压榨下面的人。而那些军卒不但要肩负着守卫王朝安全的职责，且他们的生活水准还低于普通百姓。” “他们成了最廉价的劳力，屯军得忍受重重剥削、守军也被不断降低待遇。久而久之，越来越多军卒都想逃离。” “军卒逃离时，军官还因为收取贿赂或贪图他们的月粮故意纵容或隐瞒，长此以往，军中空缺已经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而且留下来的也多是老弱之流，当战事来临，这帮人战不能战，守也不能守。” 第76章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后来的征兵制、募兵制。 征兵制存在时间较短，如今最为主要的还是募兵制。 “募兵制可以招到想招的兵，让军队保持战斗力。但能训练到什么程度，就得看将领们的了。就譬如侯爷这里，那可是众多兵士向往之地。” “方才杜大人说了不少世兵制的弊端，这募兵制你怕是也想说出个一二三来吧？” 杜晚枫今日的来意萧宁还并没有完全摸清楚，但他也不着急。 他知道这些文官说话总喜欢弯弯绕，一个事情恨不得东拐西绕好半天、将人都绕晕了才进入正题。 所幸他今日也没别的事情，就拿出耐心来，听这人慢慢跟他绕。 “让侯爷见笑了。” 杜晚枫也清楚萧宁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只是他并不在意。 “晚枫是文官，想的可能要多一些。世兵制，对于我大闽王朝如今的形势来说，确实是弊大于利。可募兵制，长久下来于我们也是一大负担。” “大人这是在心疼银子？” 募兵制，不负责生产，每一位都是为了战时准备的。 他们的待遇要比世袭的军士们好很多。 就算不打仗，每日吃喝养着那么多人，还要发放军饷，那可是一笔庞大的开销。 “心疼是心疼，但军队的投入不能少。”杜晚枫斩钉截铁说。 这句话说着还算合萧宁的心意。 他现在最头疼的就是朝廷要缩减军队开支，之前已经闹过几次了。 要么军饷不能足额发放，要么是粮草供应不及时。 将士们在前线作战，若不能得到及时补给，军饷未能按时发放，那都是很影响士兵们的士气的。 “本官也一直表示，朝廷再难不能难前线的将士们，再苦也要将边防守卫得固若金汤。只有这样，百姓们才能安然生产，我们才能不受外敌所扰。” 这话说得漂亮，可萧宁却很怀疑这里面的可信度。 “敢问大人，这一点你真的做到了吗？” “侯爷此言何意？” “南境战事吃紧时，朝廷不止一次在粮草供应上出现问题。当然你可以说，这是户部的事情，与你吏部无关。” 杜晚枫现在明白，萧宁为何对朝廷这么大怨言了。 应该就是这一件件小事累积起来的。 心中不满的情绪越来越多，再加上朝廷某些官员对他咄咄相逼，他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了。 “侯爷，有关于这件事，请允许杜某郑重跟你致歉。” 杜晚枫起身，对萧宁郑重施了一礼。 “？”萧宁不解其意。 “但杜某可以向你保证，户部的王大人，绝不是故意怠慢和延误粮草的。” 户部的王大人，跟杜寒秋交情匪浅。 在杜家出事时，不少人为杜家说话都被治罪了。而这位王大人不顾自身危险，仍然选择帮助杜家。 后来在杜晚枫的谋划下，王大人一点点赢得了圣心，还接掌了户部。 对于这位王大人的为人，杜晚枫那是很有把握的。 “不错，大闽王朝经过改革后，百姓生活好了，国库日渐充裕，也有更多银钱来养兵。” “但侯爷也知道，大闽周围群狼环伺。东有夫仓，北有北安，西有西荣，南有燕离。今日南边募兵，明日北边要填补军缺。至于转运粮草，据晚枫所知，王大人最忙的时候，一个月多达二十多次。” “而各地气候千差万别，路上常有耽搁和意外。还经常碰到一些天灾，户部也吃紧，实在是周转不过来，王大人便综合考虑各地情况。譬如这次先紧着你，下次就先紧着对方……” 杜晚枫这么说，萧宁便理解了。 “这也是晚枫方才所要说的募兵制一大弊端。” 萧宁蹙眉。 “这好像是户部要头疼的问题。” “是，也不是。” 第073章 【给你一个白眼，自行体会！】 “户部是朝廷的钱袋子，这些年朝廷是有钱了，同时支出也占了相当大一部分。大人身在前线，负责带兵打仗，你们面对的刀光剑影自是不少。可能心里还在想着我们这帮文官整日高枕无忧、锦衣华服，什么事都不干，就只会勾心斗角。” 萧宁非常想反问一句：难道不是吗？ 可再傻，也不至于把这种话直接说出来。 但他的沉默，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杜晚枫无奈一笑。 “就说这户部吧。户部要负责丈量田亩、收取赋税，掌管着全国的财政大权。然后，又要综合各地情况将收上来的银两进行有效的再分配。” “这当中所蕴含的学问，以及事务之繁杂琐碎，侯爷恐怕难以想象。” “就说侯爷的霄虎军，大到每一次军饷发放、粮草转运。小到每一把武器配备、装备支出，都要户部点头。” “若如侯爷所想，户部当真要存心与你为难。就算战时不敢刻意延误，平时要给你们使使绊子，那可谓是轻而易举，侯爷连苦都不知道上哪里去诉。” 这话萧宁听不进去也得听。 不管做什么事，都需要财力去支撑。 说得直白一些，他萧宁确实是功勋卓著，打赢了仗那是大功臣！ 可他的背后，也是有不少文官在日以继夜支援着的。 第77章 勾心斗角别说是在官场，就是寻常百姓家，也不鲜见。 朝廷的文官们也并不都是吃干饭的。 杜晚枫今日又是跟他聊兵役制度，又是聊这些文官们的事务，就是看准了萧宁对文官的偏见已经深到了一定程度。 这些偏见，也不见得都没道理。 只是他不能真的失去了正确的判断和理智，让自己变得偏激又盲目。 这种心态，会毁了萧宁的。 “杜大人这是在暗示我，要夹紧尾巴做人，对你们这些文官更要客客气气的，否则你们想收拾我，轻而易举就能做到？”萧宁压抑着怒气，冷笑着反问。 他以为杜晚枫要否认，但对方却点了点头。 “虽然杜某不完全是这个意思，你却可以这么理解。” “……” “怎么？晚枫好意送上忠告，侯爷却偏要阴阳怪气。我如你所愿承认了这点，侯爷自己又受不了了？”杜晚枫轻哼着。 自见面后，一直好脾气的小杜大人，当他只是小小的面露不悦，便让萧宁感受到了一股不同于战场上的森重压力。 看似绵柔、却又密不透风让人莫名紧张。 就连萧宁，也下意识收敛了起来。 而杜晚枫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方才的话题。 “南境战事最吃紧的时候，每一笔送到南境的粮草还有武器，王大人都亲自过问。朝中也有人质疑侯爷，说你们在武器配备上支出是别的军队两倍甚至三倍，开销甚巨，怀疑你们这笔钱的用途。” “这个时候是兵部出来力证侯爷清白，说霄虎军最擅长的就是小部队武器协同作战。每位军士身上都配备着更多也更丰富的武器，不只是如此，你们也尽可能为朝廷节省开支。平日还会用竹片、藤萝等等自制武器……” 萧宁渐渐握紧了手心。 原来他们在前线作战时，朝堂之上还发生了这么多关于他们的争论？ “上个月，还有人以北方旱灾、国库入不敷出为由，想要提前结束南境战事，与燕离签订协议。并且罗列出了近些年在边防上的支出，是一笔天文数字。即便是本官，当时在听到这个数字时，也都被吓了一跳。” “希望停战的朝臣们越来越多，更有人表示，若是南境一个月内还不能结束战斗，那这场仗就算打赢了于我们大闽王朝也没多大益处。若拖上两个月，那于我们就是赔本买卖。” “可笑！”萧宁一捶桌子，“敌人进犯我疆土，无论多大代价自然要将其赶出去！怎么能用买卖来衡量！” 真是鼠目寸光之辈！ “侯爷这么想自然没错，可其他朝臣们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 不等萧宁开口，杜晚枫便抢先说道：“我当然支持侯爷的说法，南境之战的胜利，意义是无比巨大的。不但打消了燕离进犯大闽的心思，于西荣、夫仓还有北安，都是一大威慑。更让世人看到，如今的大闽，不是随便就可以染指的。” “王朝安定了，来自各国的商人就敢继续到大闽来做生意，贸易也更加繁荣。” “杜大人倒是比那些鼠目寸光之辈看得长远一些。”萧宁这人，即便嘴上夸赞，说出来的话也像是在讽刺。 “不只是我，当日在朝廷上支持侯爷的大臣有很多。” “杜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萧宁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呵！本官想说什么侯爷还没听明白吗？” “本侯听明白了，你是想说，这场胜利不只是属于霄虎军的，也属于你们的，对吗？” “……”礼仪风度样样过人的杜晚枫，都控制不住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他茶盅一放，“侯爷既然不想跟杜某人聊天，那我也就不在这儿耽误你的正事了，告辞。” 帐外的刘副将，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耳听着杜大人这么好脾气的人，都被自家侯爷气得要拂袖而去。 而杜大人要说的意思，别说侯爷，就是他也都听明白了！ 就是想跟侯爷说，别把整个朝廷都当成自己的敌人，没那么多人对他不利。他在前线打仗的时候，是有人要搞事，可也有很多人在帮侯爷，给霄虎军免除了不少后顾之忧。 希望侯爷仔细分辨，莫要把所有人一竿子都打翻，让信任他的人心寒。 还有，杜大人也希望侯爷能体谅一下别的臣子。并不是站在他对立面的就都是要害他，有一些真的是在为了整个王朝的利益考虑。 毕竟国库真要是入不敷出了，那可不是小事。地方上赈灾没钱没粮，便会生出民怨。军队军饷发不出，将士们也会闹。 如此下来，全国不就大乱了吗？ 这治理国家，可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也没法事事都如侯爷的意。 刘副将是个粗人，他都觉得杜大人这句句都在理。 结果侯爷在说什么？ 搞的像是杜大人要存心跟他抢功劳一样。 怪了，侯爷平时也不是这么斤斤计较、气量狭小的人啊。 就像是在故意激怒杜大人！ 第074章 【我们少时见过……】 “杜大人留步。” 萧宁也意识到自己态度确实有些过火了。 他对朝廷的不满，还有对文官们的郁气，实不该发泄在这个人身上。 不说别的，除了杜晚枫，如今朝中也没有什么人愿意苦口婆心对他说这些。顶多是提点两句，像杜晚枫这般，一点点为他分清利害，剖析这里面的关节，也是对他用心良苦。 第78章 只是想到那个梦，萧宁的心便难以平静。 杜晚枫应该也不无辜。 他身为吏部尚书，执掌人事任命大权，还颇受鸿康帝和太后信任。可以说，这位小杜大人在整个大闽王朝的地位，谁都不能忽视。 梦中五万蛟麟军被送于敌手，朝廷要对他赶尽杀绝，这位传说中忧国忧民的小杜大人在哪里？ 没有他点头，事情真的能发展到那一步？ 如果他仅仅是一个吏部尚书，兴许还可以说他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但萧家这些年在敬天府不是白立足的，百年根基也自有他们的独到之处。 消息渠道比不上蜘蛛和寒食，也不如张家，但萧家的借梦示警、以梦预言乃是不传之秘，堪称天下绝学。 萧宁过去还未见到杜晚枫时，就做了一个关于他的梦。 那个梦很短暂，梦中有个人，看不清五官、但举手投足依稀间仍能窥得见他的绝代风华。 他蛰伏在黑暗中，伸出一只大手，在暗中主导着这个王朝的一切—— 直到他第一次在大殿中看见杜晚枫，那张隐于黑暗中的五官才终于暴露在他的眼前。 那人正是杜晚枫！ 过去那些年大动荡大变革中，当时还只是一个礼科七品给事中的杜晚枫，就已经扮演着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了。 甚至可以说，他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改变了很多事情的走向。 就譬如说，杜家的命运。 萧宁幼时，曾经被父亲抱着见过前首辅杜寒秋。 那是他66岁大寿。 父亲过去鲜少去这些场合，这一次不但亲自过去了，还带上了年幼的他。 那时的萧宁，还不懂这些官场上的事情。只是觉得心高气傲的父亲，难得对一个人这般心悦诚服。 他看到两人在说笑，父亲告诉他，杜首辅是大闽朝的柱石。 他是一个传奇，也是注定会载入史册的人。 萧宁歪着头，躲在父亲的腿后打量着这位首辅大人。 杜寒秋还抱起了他，问他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他一一回答了。 那时杜寒秋说了什么，萧宁已经没多少印象了，唯有一句：“子亦，你这孩儿可比你秀气多了。谁能想到，你这五大三粗的汉子，能生得出这么漂亮的娃儿~” “哈哈哈哈！”大伙儿都笑了。 确实，老侯爷魁梧勇猛，平日里胡子拉碴，笑起来声如洪钟。 偏偏他的两个孩子，一个赛一个的俊俏。 尤其是萧宁，唇红齿白，脸糯糯的，一群孩子在一块，比小姑娘还要俏丽。 再加上萧宁小时候胆小、性子文静，没少被当成女孩儿。 而这里面，还少不了杜晚枫一份。 他自己女扮男装，却在头一次看见萧宁时，把他看成了小女娃儿。 还是在那一天，老侯爷陪着杜寒秋在说事儿，让萧宁自己玩耍。 一群小孩将萧宁围在了中间，热情得不得了，还要拉他的小手，追问小妹妹叫什么名字，以后可不可以经常一起玩？ 萧宁又羞又气，可又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辩驳，急得快要哭时，十五岁的小探花郎出现了。 他一来，小孩儿们便蜂拥而去。 晚枫哥哥晚枫哥哥叫得欢，杜晚枫挨个儿摸摸头捏捏脸，尔后看向眼眶里包了两泡泪的萧宁。 这么漂亮的娃儿，都要被欺负哭了，杜晚枫那叫一个心疼。 “你们这些小家伙，怎么可以欺负人家小妹妹呢？” 这句话一出，萧宁再也憋不住，哇地一声哭着跑了。 留下杜晚枫一脸惊慌。 怎么了？他说错什么了吗？ 为什么小妹妹还哭了？ 还是从杜寒秋那里知道了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只是杜晚枫这人，过去的人生太过精彩，也没少祸祸人家小朋友，所以这件事很快就被他忘记了。 倒是萧宁，自那以后，对这位名扬天下的小探花爷没什么好印象。 但更让萧宁困扰的是，那一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杜家那位旖旎风流的探花郎，自缢于昏暗的牢房中。眼里没有了那堪比明日般的光辉，只剩下了无尽的绝望和悲戚—— 而白日，他才去过的热闹气派的府邸，却躺着一具具干瘪的尸体…… 萧宁在梦中就被吓哭了。 这之后，他病了好一段日子。反反复复，一个月之后身体才好了些。 他将梦中看到的景象告诉了父亲，父亲陡然变色。 说他只是做了噩梦，而且除了他之外，这个梦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这之后的事情，萧宁就不知道了。 他也把这当成一个寻常的梦，所幸这之后的两年，他就没再做这样真实的梦了。 直到战事起，父亲要出征，萧宁才得知了他身上的秘密。 当日，他觉醒了萧家血液里独有的能力。 但他年纪太小了，根本承受不住这些，所以他的父亲一直在偷偷给他服药，遏制住了这种能力。 还让他答应要继续服药，最少也要等到15岁再停药，这样就可以渐渐恢复这项能力。 他的父亲还告诉他，借梦示警、以梦预言的能力虽然神奇，却完全不可控。 你根本就不能决定自己能看到什么，有时候越想知道的事情，就越是梦不到。 第79章 萧宁只问了父亲一个问题：“爹，梦里看到的事情都会成为现实吗？” 他的父亲点头说是。 “你爹我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但你太爷爷有。他当初看到的事情，几乎都应验了。” “那会不会有例外？”萧宁又问。 他还记得父亲那时的神情，是不曾有的沉痛与愤懑。 “爹倒希望有例外。” 他不想要杜家出事。 可按照他梦里面看到的，杜家不会荣光太久了。 萧宁万万想不到，自己的父兄却先一步于杜家出事。 噩耗来临，萧宁还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能看到杜家的悲剧，却完全看不到萧家的？ 第075章 【刮目相看，通透之人】 杜家的悲剧，并没有到来。 他的以梦预言，被打破了。 这之后，对于杜家的事情，萧宁或多或少都有在关注。 他也曾细细分析过，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想来想去，唯一的意外因素，就是杜晚枫。 也只有他！ 但这些年，萧宁也只做过两个关于杜家的梦。 一个是小时候，预见了杜家的悲剧。 还有一个是近些年，大闽王朝暗中的那只手。 可就是这几件事情，让他与杜家、杜晚枫之间形成了一种莫名的羁绊。 对于这个人，萧宁是戒惧的。 但同时，也隐含着一种连他都不敢表露出来的期待。 因为萧家的以梦预言，唯有在杜家这件事情上被打破过。 是示警？还是预言？ 如果是预言，五万蛟麟军的命运，有没有机会也能改写？ 问题的关键很可能就在杜晚枫身上，可萧宁信不过这个人。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试探他的态度，企图能窥清这人内心更真实的想法。 “侯爷，你还想说什么？”杜晚枫停下来问。 萧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 “杜某告辞了。” 杜晚枫没再停留，走出了营帐。 刘副将愧疚地送他出营。 “杜大人，我代我们侯爷向您道歉，还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他的言语无状。主要是回都城后，针对侯爷和蛟麟军的事情太多了，侯爷现在对谁都不信任。” “刘副将，你不必解释。蛟麟军和南宁侯劳苦功高，一时失言，杜某不会放在心上。” “是，是，多谢大人体念。”刘副将感激道。 “不过，身在这大闽都城，人多眼杂又多是不怀好意之辈，一言一行都得万分谨慎。我纵然不计较，不代表别人不会拿侯爷的态度做文章。今日的事情，杜某不会对外透露，但侯爷若还是这般态度，那杜某日后就算想帮他，怕也是有心无处使。” 刘副将凝重地点点头，“在下何尝不知，只是侯爷那个脾气，以前也就老侯爷和大少爷说他他愿意听……” 杜晚枫停了下来，语重心长劝道：“刘副将，虽然这些年我跟你们侯爷没什么来往，私下里也无甚交情。但我仍然记得，老侯爷与我父亲曾经也是推心置腹、互引为知己。如今上一辈都故去了，小辈们也没了联系，我心底总归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这一番话说得是诚挚无比，既让刘副将动容，也让他心宽了不少。 至少在杜大人这里，他心底还是愿意纵着萧宁的。 这次的事情，也不会真生他们侯爷的气。 刘副将单膝跪地，“杜大人，末将们都知道这段时间你在朝中没少为我们侯爷说话。您今日的来意，我在帐外也是听得真切。侯爷心有顾虑，一时没想明白，但您放心，末将一定会劝侯爷……也恳请杜大人日后在能力范围之内，多多关照我们侯爷。” “刘副将请起。” 萧宁若知道他身边人对他这般忠心牵挂，那就应该少做一些让他们担忧的事情。 “萧宁不仅是萧伯父仅剩的血脉，也是我们大闽王朝的功臣。关照不敢当，但能力范围之内，杜某也不会让人轻易往他脑袋上扣罪名。只是，南宁侯行事还是不够稳健，又常常得罪人。你们跟在他身边，也该多加劝诫。” “谢谢大人！末将谨遵大人叮嘱。” “还有。”杜晚枫顿了顿，面上有点犯难。 “大人，有事请直言。” “这话可能说得有点逾矩了，让侯爷知道了他还会不高兴。只是不说，杜某又实在是不放心。” 刘副将也很聪明，很快就领悟了他的意思。 “大人，您接下来说的事情，末将不会跟别人透露一个字，包括侯爷。” “好，我相信刘副将不会食言。” 杜晚枫又看了一眼周围，确认附近没有旁人，才低声开口。 “朝堂中有人想要离间南宁侯和朝廷的关系，我目前还不知道他们会从哪个点突破。你接下来务必要跟紧你们侯爷，记住低调行事、谨慎周全。若你阻止不了你们侯爷，又感觉事情有异、很不妙时，可以来找我。” 刘副将点着头，认真听他说完，然后直接拱手：“是！” 没有一点犹豫，十分干脆。 杜晚枫疑惑：“刘副将就不怕杜某人不怀好意？” 毕竟这种要求，换个角度就很像是杜晚枫要求刘副将帮忙监视萧宁一样。 哪怕是为了对方好，也是萧宁的大忌了。 第80章 何况，谁知道杜晚枫是不是真的为萧宁好？ 朝廷中的官员们心眼贼多，一个过去没多少了解的人，说出这种话第一反应通常都是怀疑对方的用心。 那种打着为对方好、实则行监视之举、还收买身边人的手段，实在是不少见。 刘副将笑笑。 “不瞒大人，萧家如今在朝中孤立无援。末将跟着侯爷回都城后，深感这里跟南境一点都不一样。每一步，都如临深渊。末将很是惶恐，个人生死是小，就怕侯爷和蛟麟军会卷入朝廷争斗，成为那些大人物们权力角逐下的牺牲品。” “可末将愚笨，许多事情看不分明。大人聪明绝顶，又深谙朝局和人心，您要是愿意指点迷津，那比什么都好使。至于大人是否别有用心，大人您也说了，末将感觉事情有异时再向您汇报，而不是事事向您汇报，这里面的差别末将还是懂的。” 事事汇报，那是监视。 杜晚枫也没资格说这话。 而刘副将都感觉情况不妙时，找不到人帮助再去找杜晚枫，那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的事情。 若非真心实意，谁愿意给自己没事找事？ 杜晚枫重新打量着面前的人。 这位蛟麟军中名不见经传的副将，今日让杜晚枫颇有些刮目相看。 萧家出来的人，很多都能独当一面，还有一些都已经带兵挂帅了。这位在蛟麟军很多年了，还是一位副将，过去表现也没太突出的地方。 可今日这番接触，让杜晚枫觉得有这人跟在萧宁身边，是萧宁的幸运，也是整个蛟麟军的幸运！ （喜欢文文的，可以加入书架，能第一时间收到更新消息哟~） 第076章 【你的伤，真的是刺客留下的？】 当日傍晚，杜晚枫前往萧宁所在营地，与他不欢而散的消息就送到了牧城王呼延浩云的手上。 炙风还告诉他：“虽然我们的人具体不知道两个人在帐内聊了些什么，但萧宁对杜晚枫态度轻慢。去的时候没迎接，走的时候也没送，还看到刘副将追着萧宁在劝说着什么。” “杜晚枫本人什么反应？”牧城王问。 炙风犹豫着摇摇头，“这一点并没有过多提及。” 他们训练的谍探，最重要也是必须要具备的一项素质，那就是看到了什么就禀报什么，不会妄加揣测、也不会去进行多余的润色。 没有提及，也就是说送这个消息的人，并不能肯定杜晚枫本人对这件事到底持有什么样的态度。 “也是，杜晚枫这人高深莫测，他岂会是旁人轻易就能看穿的？情绪太过外露，本王反倒会怀疑这里面有诈。” “王爷，属下有一点想不明白。” “你想不通萧宁对杜晚枫的态度为何这般冷淡？” “是。萧宁如今在朝中四面受敌，很多人都在盯着他，不出错都能给他制造一些错误来。就这样的处境，对于帮助他良多的杜大人，他本该心怀感激，为什么还要把人往外推呢？” “呵呵！”牧城王冷笑，“炙风啊，你知道这世上总会有一群又臭又硬、还自视甚高的家伙存在。这些人，你对他们再好都无用，也别想着去笼络他们。” “那要怎么做？”炙风不解。 “要么就将这群人供起来！他们能给你添堵，有时候却也能成为最好用的刀。” “那这刀要是不为我所用呢？”炙风困惑。 “就将他们狠狠拍死、彻底翻不了身。” 牧城王在说这句话时如春风化雨般笑得极尽温柔，炙风却恍若置身于冰天雪地，背脊发凉。 “但那位杜大人，应该不会这么做。” 就算萧宁再失礼再莽撞，杜晚枫都不像是那个会对他下死手的人。 “他当然不会。” “额。” “我们可以帮他们一把。” 炙风听得更懵了。 王爷这话的意思是？ 杜晚枫回到府中时，被管家秋伯告知，龙虎卫指挥使花满都来了，此刻正在花厅等候。 “花满都？”杜晚枫拧起了眉。 秋伯知道自家公子很不喜欢这人，毕竟这些年他跟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打过交道，但能让他们公子一听到名字就拧紧眉头的人，那还真没几个。 花满都就是其中之一。 二人少时结怨，花满都没少公报私仇，后来还想要娶杜晚枫的九姐。九姐没娶上，又打起了七姐的主意，闹得很不愉快。 归根到底，花满都想娶杜晚枫的姐姐是假，存心是要跟杜晚枫过不去。 当然，花满都也没占到便宜，每一次交锋最终都是以失败告终。 那么一个狂妄桀骜的人，硬是被杜晚枫削得老实了不少。 这些年，对杜晚枫他几乎都是绕道走。 不绕道走也不行啊，之前差点死杜晚枫手上。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龙虎卫的权力又被一削再削。 花满都再不愿意承认，都得认杜晚枫段数要在自己之上。 他不能再冲动了，必须要沉住气，谨慎行事。 而让花满都不敢再过分嚣张的关键原因，还是先太后故去，承安帝驾崩、新帝继位。 失去了最大的倚仗，杜晚枫又是当今圣人和太后面前的大红人，这时候再招惹，那不是太蠢了吗？ “他过来是询问那夜我被刺杀的事情？” 第81章 “应该是的。” “让他稍等片刻，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杜晚枫转身，迈入了一旁的回廊，没走两步，在屋里等候的花满都眼尖就看见了他。 “杜大人——” 都被人看见了，杜晚枫只好冲对面屋檐下的人拱了拱手，“花指挥使。” “杜大人外出方归啊？” “是啊，刚回来，还想换身衣裳再来见指挥使。” “杜大人贵人事忙，花某也不好多加叨扰。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亲自询问杜大人。” 说着话的时候，花满都已经来到了杜晚枫的跟前。 杜晚枫朝管家秋伯挥挥手，让他先下去。 “可是为了那夜本官遇袭之事？” “正是，龙虎卫这几日将全城都搜遍了，仍然没有找到那夜袭击杜大人的刺客。花某就想着大人这儿会不会遗漏了关键线索，故而前来叨扰。” 花满都如今对杜晚枫的态度，倒是谦恭了不少。 只是那双狠意深藏的眸子，仍然不能叫人忽视。 而今的杜晚枫，完全不惧他就是了。 不但没有任何的躲闪，说话的时候还紧紧锁住他的眼眸，说出来的话更是气势迫人。 “那夜发生的事情，本官已经让兰鱼原原本本告诉你们了。指挥使大人，都城治安乃重中之重，几个刺客而已，抓了这些时日都没抓到，你的人办事不力啊。” 杜晚枫不喜欢耍官威，不管是在下人还是在别的人面前，大多都是一派温和的模样。 可当这个人存心想要摆摆派头时，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威严和气度，还真是慑人。 “花某很惭愧。”花满都攥紧着拳头，告诉自己要忍。 “所以今日亲自来向杜大人赔罪，顺便还请大人能够指点一二。那些刺客，龙虎卫应该从何处着手？” “花指挥使来问本官？” 好笑！ 龙虎卫的事情，他什么时候能接受别人插手了？ “只是让大人再好好回想回想，看看是否遗漏了什么细节。还有，花某在数次勘察现场后，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很想要与大人探讨探讨。” “哦？” 花满都忽然看向杜晚枫那只受伤的胳膊。 “大人，能否让花某看看你的伤势？” 这要是放在以前，花满都可能直接就上手要强行查看了。 如今他不敢如此，检查之前还得先请示。 “花指挥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必这样卖关子。” 杜晚枫听出了他话里有话，也猜到他应该是掌握了点什么。 却是神色淡淡，不以为意。 “那好！”花满都牵动了一下嘴角，表演了一个皮笑肉不笑。“杜大人，花某冒昧问一句，你的伤，真的是那夜刺客留下的吗？” 第077章 【别说他们，我自己都害怕】 “花指挥使，你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间被问及这样的问题，杜晚枫的神情却冷静得可怕。 他不但没有动怒，甚至都不曾感到惊讶。 如此反应，让先前做了种种设想的花满都始料未及。 他本想给对方来个措手不及，现在被动的人一下子就成了他。 杜晚枫一副无惧他怀疑、也不在乎他如何揣测的淡漠模样，才真的叫人无计可施，也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来攻破他。 此刻花满都的心底，体会得最深的便是四个字——时移事异。 站在他面前的男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杜寒秋去世、杜家被清算、一家人朝不保夕、一言一行都得万分谨慎的小探花郎了。 他是执掌人事大权的吏部尚书！ 是太后和圣人最信任的人。 朝内朝外拥有无数的支持者，还手握神秘势力，甚至他一句话就能左右龙虎卫的命运！ 他不必再与花满都虚与委蛇，高兴了就回答，不高兴了直接送客，花满都都拿他没有办法。 “我们的人检查过现场痕迹，还模拟了当夜有可能的情形，经反复实验，认为刺客所藏身的位置，射出的那一箭应该会稍稍偏移大人所站立的位置。” 杜晚枫勾起嘴角，笑得有两分轻蔑。 “指挥使大人，这种诈三岁小孩的伎俩，就不用在本官面前用了吧？” “杜大人，认为花某这些话在故意诈你？” “不然呢？”杜晚枫反问。 “勘测的人就在府外，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让他进来对峙。” “对峙就不必了，大人如果对本官心存怀疑，可以将这套说辞原封不动去回禀给圣人。” 杜晚枫连句辩解都欠奉，直接打发花满都去向圣人复命。 花满都当然不会这样做。 查了这些日子，回禀的是这种内容，圣人不但不信，恐怕还会觉得他花满都是个饭桶。 整个朝廷都会笑话他！ 想想看，按照他所说，杜晚枫那夜被袭击是他自导自演的，还伤了他自己？ 可不可笑？ 目的呢？ 他为什么这么做？搞这一出又对他有什么好处？ 解释不清楚这些个问题，那除了挨一顿骂，什么都换不来。 花满都信心满满的来，离开的时候却憋了一肚子的火。 “大人——” 他走出府时，一名属下讨好地迎过来，被他一巴掌扇到了一边。 第82章 “滚！” 那名属下连滚带爬退得远远的，不敢在花满都心情不好时去触霉头。 送他出来的兰鱼，目睹这一幕，顶着一张死鱼脸，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待花满都上了马，就麻不溜地转身进了府。 他将府外这个小插曲告诉给了杜晚枫，后者听了只是淡漠哼了哼。 “大人，今日过后，那花满都怕是记恨死你了。” “你错了，从十四岁那年，我自他手下救了一名小太监，还让他挨了二十鞭子后，他就无时无刻不想我死。” 他和花满都这些年的纠葛，都是源自于当年那件事。 “对这个人，我不会掉以轻心，但也不惧他。他最好能老老实实的，要是还敢向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将心思放在我这儿，那我会让他连这个指挥使都没得做。” “大人这些年也有法子能将他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为什么一直没有动作呢？是有意放他一马，还是有别的考量？” 这个问题憋在兰鱼心底很久了，今天终于问了出来。 “之前是时机不成熟，花满都做事也还算小心，我手头有他的把柄，但都不算致命。” 要知道花家在这敬天府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寻常的把柄对付他们可没什么用。 先太后出自花家，是花振飞的胞妹，花满都的亲姑姑。 过去花满都顶着太后亲侄子这个身份耀武扬威，没人敢动他。 承安帝和先太后虽然都不在了，但当今圣人和董太后还是要给花家几分颜面和关照的。 何况花家也是敬天府大家族，背后势力盘根错节。鸿康帝刚登基，朝内朝外稳定为先，杜晚枫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找事。 “那现在呢？看大人的意思，目前还没打算动他？” 兰鱼跟了杜晚枫有些年头了，自认还是有点了解他的。 “龙虎卫指挥使这个位置非常重要，拿了他，谁人接替也是个问题。” 兰鱼不解，“大人，既然这个位置这般重要，那不是更该拿掉他，换上大人信得过的人吗？” 杜晚枫转头，直直看着他。 兰鱼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眼神，只觉得背上有层层凉意，霎时紧张了起来。 “大、大人，属下说错了什么吗？” 杜晚枫叹息。 “连你都能理所当然说出这种话，怪不得朝廷中已经有人开始担心我杜晚枫会成为崔行第二。” 利用手中权柄，铲除异己，任人唯亲，结党营私。 如果杜晚枫拿掉花满都，换上自己的人，哪怕他再问心无愧，那看在别人眼里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是属下失言了。”兰鱼忙躬身请罪。 “其实，刚才那话说得不全对。他们不是担心我成为崔行第二，而是杜寒秋第二。” “老爷？” “嗯。别说他们了，连我自己都害怕。” “大人，您为何会这么想？您不是一直都拿老爷当作榜样的吗？他行得正坐得直，旁人误解他，但您是明白他的啊！” “我当然明白我爹，他看准了大闽王朝内部深藏的隐患，也看到了黎民百姓所受之苦。为了能够推行改革，挽救王朝衰落的命运，以强硬的手腕办了很多人，也扶持了许多信任的人上去。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闽王朝、为了百姓。” “可在这过程中，当初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战斗的战友们都怀疑他居心叵测，想要独揽大权。最信任最亲近他的先帝，从爱他敬他到疑他恨他……” 兰鱼明白了。 “所以公子这些年从不轻易与人结交、也不再像过去那般网罗人才为自己所用。你需要的是一心为大闽朝谋福祉的中正之臣，而不是听命于你、看你眼色行事的人。” 朝臣结党营私、操控朝堂自古皆是君王大忌。 就算当今圣上是杜晚枫一力扶持上去的，他都不会过度高看这份情谊。 而他留着花满都，也不全然是这番考量。 第078章 【舌灿莲花】 “花满都与我不对付，满朝皆知。花家在敬天府也是树大根深，还是皇亲国戚。这样的家族我要是轻易就将他们给摧垮了，你以为朝廷会放心？那些讨厌花满都的人会为我叫好、给我拍手称快？不，他们只会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花满都跟花家。” 这一点，兰鱼还真没有仔细想过。 杜晚枫虽然还年轻，可他过去三十年生命，经历了太多沉浮，也看多了朝堂上的蝇营狗苟、血雨腥风。 尤其是从他父亲杜寒秋身上，他学到了很多。 只是过去他虽天资聪颖，到底还是天真了一些。等他自己也亲身经历了这些，对父亲当初的教诲也体会得更加深刻。 “还有，那花满都虽然总喜欢跟我作对，但对这个老对手我知根知底、无比熟悉。他想什么、又要做什么，都不会太出乎我的预料。” 只要他不再触碰杜晚枫的底线，他乐于留着这个人。 因为留下花满都，对杜晚枫自己也是一种无形的保护。 兰鱼有些明白公子的意思了。 “公子思虑周全，属下佩服。” 杜晚枫笑着摇摇头，“还没说完呢，花满都最大的作用，不在于我这儿。” “属下不解，请公子明示。”兰鱼困惑。 “最近这两年，敬天府暗潮汹涌，朝内朝外被不少势力所窥伺。敌人所谋者大，他们已经将手伸到了朝廷各大部门，甚至我身边都不再是铁板一块。” 第83章 杜晚枫走到了一旁的矮凳坐下，拿起了一支小箭，瞄准。 “若这个时候花满都下台，那被扶上去的也不知道是姓谁了。花满都武功高强、也还算是有心计有能耐。他统领下的龙虎卫，别人的手轻易伸不进去。” 兰鱼这下是真真听明白了。 “公子的意思是，那花满都你再不喜，他对大闽王朝的忠诚还是有的，至少不用担心他心向敌国。而他在这个位置上坐这么久，也是有他的能耐在，若是拿掉花满都、换上一个庸才，那仍然会让敌人有机可趁？” 对于杜晚枫来说，大闽王朝的利益才是最优先的。他不会因为个人仇怨，就置王朝利益于不顾。 而他的胸襟也同样开阔，只要那人真的能用，他不介意这个人是不是他的敌人、又是否为他所不喜。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杜晚枫自信能把控住局势。 他不会让这些人这些事脱离掌控，到最后反而还来伤了他。 至于那些曾经欠他债的，他过去已经讨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他以后可以让他们继续慢慢还。 他不急，时间还长着呢。 杜晚枫最大的优点就是能沉住气。 兰鱼这话刚落，便听得一声脆响。 杜晚枫手中之箭，已经成功投入壶中。 “好了，闲言少叙，你把蓝蜓给我叫进来。” “是！”兰鱼拱手。 龙虎卫衙门。 花满都回来后，就让人将周敬叫过去了。 周敬看花满都像一只战败的猎犬，就猜到他这次去杜府，公子肯定没给他好脸色。 心里酸爽又痛快，面上却摆出关切的模样。 “大人，此行收获如何？” 啪！ 回应他的是杯子碎裂声。 “这个杜晚枫！欺人太甚！” 想到杜晚枫如今那嚣张的模样，花满都肺都快气炸了。 周敬低着头往后面退了退，此时也不多问，让花满都好生发泄一通。 但花满都这一路上都已经被气饱了，且发作了好几回，也懒得再做什么。 特别是在周敬面前，这个属下很有点能耐，他不想让周敬觉得他花满都是个无能狂怒的家伙！ 要知道像这种自身有点本事的人，是很看不起那些动不动就只会发脾气的人的。 花满都要让手下人信服他，也要让周敬心甘情愿为他谋划跟卖命。 “今天去杜府，本想诈一诈他，哪里知道他竟然全无反应，连辩驳一句都不屑，分明是不将龙虎卫看在眼里！” 周敬脑子转得快，花满都寥寥几句，他却是已经想明白了当时的情形。 劝解道：“大人，你这恐怕就是误会杜大人的用意了。” “误会？” “小杜大人心思深沉，比起朝中那班老狐狸都不遑多让，他全无反应，不是在轻视大人，只是一种更为高明的掩饰。” 花满都并不信这套说辞。 那杜晚枫分明就是在轻视他，在他面前摆谱！ 但周敬说的话，还是让他有些在意。 “你说他在掩饰？” “我仔细研究过这人，越是心虚时，他就越冷静越淡定。本来还不是很有把握，现在看来，那夜的袭击纵然不是他自导自演，恐怕他也顺水推舟了一把。” 花满都也顾不得生气了，让周敬坐下，跟他慢慢说。 “周敬，你如何能断定？” “属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小杜大人这反应太过耐人寻味。若那夜他真被刺杀，大人诈他时，他定然委屈愤懑，还会与大人好生理论一番。” “那他要是存心想羞辱我呢？”花满都问。 “那他更会抓住这件事情不放，甚至在殿前参大人一本，说大人抓不住刺客反而还怀疑到了他的头上，不会如此轻轻松松就将这件事揭过。” 花满都犹豫了。 确实，他料定那杜晚枫今日是存心给他难堪，让他清楚意识到时移事异。 可他也深信，杜晚枫有多讨厌他。要真是问心无愧，今日这事会就这么轻松揭过？ “那周敬，按你所说，那杜晚枫到底想做什么？” “大人，接下来的话，属下也没根据，纯粹是大胆猜测，要是猜错了……” “你尽管说便是！” “是。”周敬起身，行礼谢过。 “那杜大人的用意，也并不难猜。他将行刺一事有意闹大，为的就是充分调动龙虎卫和千机卫，抓捕敌国隐藏在都城的细作，给这些人来个措手不及。” “不对啊，周敬，他要是想这样做，直接进言便是，何必来这一出？” “大人，你我都知道都城暗流涌动，可暗流毕竟是暗流，想要行动就得师出有名。何况，向朝廷进言，那不就是让对方有所防备、打草惊蛇了吗？” 周敬接着说道：“那一夜，杜大人遇袭，千机卫和龙虎卫立即便展开了行动。虽然还没抓到什么大鱼，但整个都城都动起来了。” “等等，也许这才是杜大人真正的用意。他要借助龙虎卫和千机卫的手，把这潭池水彻底搅浑。等鱼儿被惊动了，有所动作之时他就能在暗中出手，将他们一网打尽！” （本章又名为——每天一个开解上司的小技巧2333~） 第079章 【觉悟】 花满都这下是彻底正视了周敬的说辞。 第84章 他摸着下巴，在心里揣度许久，方才道：“以我对杜晚枫的了解，倒不会只为了出一口气就故意轻慢于我，除非他这么做的背后有着更深的用意。” “大人，属下就是这个意思。那杜晚枫是什么人？这两年他可是得势得很，在朝中就连首辅魏阶都得给他几分颜面。他要是真急于找大人报仇，也不必等到今天，也不会用这种温吞的方式。以他的手段，真要算计起大人，只怕大人未必躲得过啊。” 花满都虽然觉得这话让他有些没面子，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父亲过去就曾痛斥他，他玩不过杜晚枫。以前玩不过，以后更玩不过，若不想有一日死在他的手上，就不要明着与他相斗。 花满都起初自然听不进去，可这些年被杜晚枫一次次修理，也确实是有点忌惮那家伙的手段。 所以在没有绝对把握之时，他也没打算再去轻易招惹他。 今日这事不过是再一次给他提了醒。 “周敬你说，我们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 经此一事，花满都更加认可周敬对人对事的判断。 “哼哼！”周敬得意一笑，靠近花满都，低声说道：“大人，那杜晚枫既然能利用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反过来利用他呢？” “怎么说？”花满都忙问。 “前些日子，千机卫和龙虎卫那么大行动，隐藏在都城中的奸细躲藏的躲藏、转移的转移，我们是没寻到什么踪迹，可藏于暗中伺机出动的小杜大人，必然掌握了不少独家情报。” 花满都明白了。 他激动得心尖都在剧烈跳动。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只需要盯着杜晚枫那边，然后在他们有所行动之前，抢先一步将这些奸细抓获到案，这样功劳就是咱们的！” 功劳只是一方面，最关键的是能给杜晚枫有力回击！ 这才是花满都最渴盼的。 让那人知道他也不是好惹的，更不是能够让他随便利用的人。 “不错，属下就是这么个打算！那小杜大人机关算尽，刚利用完咱们正是他松懈之时，肯定想不到我们能回过味来、不但看穿了他的伎俩还能反戈一击。” “好！好！周敬，本指挥使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的确是个可造之才！”花满都大喜。 “多谢指挥使大人看得起属下。”周敬越发谦恭，“只是大人，那小杜大人身边高手如云。想要跟住他们且不被发现，还要抢在他们之前行动，就目前这些人的身手只怕是难以应付……” 花满都二话不说，从腰间掏出一块黑色令牌。 “这块腰牌你拿着，凡龙虎卫所属见它如见本指挥使，皆听你号令。不止如此，我还给你调十名龙虎卫金字高手从旁协助，务必要抓住那些敌国奸细，重振我龙虎卫声威！也让那些对我们怀有微词之人，刮目相看！” 周敬受宠若惊接过令牌。 “大人，周敬必不辜负大人的重托，一定完成任务！” 当周敬走出龙虎卫衙门的时候，那张逢人便露三分阿谀笑、眼里还透着两分奸狡、怎么看都不是个好东西的人，霎时间气质陡变。 嘴角微微上翘，眼里带着算计得逞的满足与快慰，看上去却异常清明正直，与在花满都面前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 当他接到公子最新任务，要将那些奸细藏身地点不动声色地透露给龙虎卫，借龙虎卫的手端掉那几个窝点时，周敬就在思量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点了。 这个任务并不容易，尤其花满都还是一个极其多疑的人。 周敬是有点聪明、也挺有办法，可这么大的一件事已经超乎他能力范围了。他要是真凭一己之力端掉了奸细老巢，花满都是铁定要怀疑他有问题了。 公子自然也清楚这点，所以让他不着急行动，还给他指点了一番。 就利用花满都的这份多疑，还有他对杜晚枫的嫉恨、以及对他能力的坚信不疑，再耍他一次！ 聪明如杜晚枫、周敬，都能看得出来花满都对杜晚枫这位老对手有多耿耿于怀。 一方面他嫉恨他，另一方面多次败于他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杜晚枫有多难缠。可以说在花满都的内心里，对杜晚枫能力的信任甚至超过他自己。 某种程度上来说，杜晚枫俨然已经成为了他内心的阴影。 既然如此，那事情就好办了。 杜晚枫这边会事先准备好，花满都今日就算不去杜府拜访，他也会让底下人的行动故意露出一点破绽，让龙虎卫察觉。 这时周敬便开始给花满都分析，外加献言献策。 既能立功，还能打击杜晚枫，花满都铁定乐意。 这样一来，杜晚枫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寒食掌握的、不好对外公布的情报，变相提供给了龙虎卫。 让龙虎卫顶在前面冲锋陷阵，去跟敌国的奸细打交道，他仍然居于暗处纵观全局。 不只是如此，周敬还趁机攫取了龙虎卫更大的权力，他话语权越来越大，能做到的事情也就更多。 当然，千机卫也不会闲着。 他安排在千机卫的人，会时刻盯着龙虎卫这边，时机成熟就向洛明炎进言。 洛明炎肯定不会让龙虎卫独享功劳。 届时他们双方比赛抓奸细，所有的视线和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们双方身上，就更没有人注意到寒食在这件事中发挥的作用了。 第85章 “这么大的功劳，就白白送给他们，岂不可惜？” 兰鱼还是觉得太便宜他们了。 杜晚枫摇头笑曰：“你当这是什么轻松活计吗？让别人忙活，又怎么能不给对方一点甜头？何况各方都在紧盯着我们，寒食一旦暴露过多，于自身也会有覆灭危机。” 寒食不必去跟他们争这种功劳，要知道，有时候势力过于强大，也是会让上面的人惧怕的。 掩藏锋芒、不露声色，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如果没有这份觉悟，那寒食很快就会陷入被动和危险之中。 第080章 【有一个人，他都能做到！】 数日后的夜里，清王府。 艳雪蹙眉看着庭院中一身风霜的炙风。 “王爷刚睡下，你到底有什么事情非要见王爷不可？” “有重要的事情，不能耽搁。” “王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艳雪，你知道我，如果不是万分紧急，我是不会轻易打扰王爷休息的。” 这倒也是。 已经入睡的牧城王，被从睡梦中强行唤醒，脸色阴郁得能滴出水来。 他披着外套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尚还温热的茶水。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炙风单膝跪地，焦急开口。 “王爷，我们在敬天府的秘密据点，一夜间就被龙虎卫拔除了三个！兄弟们死的死，被抓的被抓……最不妙的是，我们不知道龙虎卫手上到底掌握着多少线报，其他据点怕是也都不安全了。” “龙虎卫？”牧城王将嘴边的茶杯往一旁让了让，“他们有这能耐？” “千真万确，有一部分直接服毒自尽，还有一部分来不及自尽被抓进龙虎卫大牢了。” 龙虎卫那帮人在抓人这方面有经验，防止别人自尽也挺有一手。 冲进去后，最快时间将对手制伏，捏住他们的牙关，强行取出里面的毒囊。 并且龙虎卫还为这种时不时就想要自尽的嘴硬分子，准备了一套特别的护具。 铜皮加上最坚固的千沉木做的衣裳，穿上去没有半点舒适可言，还很笨重。卡住身体的重要关节，不但不能跑，连撞墙咬舌都做不到。 当然某种程度上也能防止外面的人对其杀人灭口。 因为这东西箭射不穿、刀一时间也砍不破，就连放火也能扛一点时间。 最后一点还被延申为了一种残酷的刑罚，让被抓的又不愿开口的人穿上这种特制的护具，底下小火慢烤，里面的人会一点点被烤熟。 很多硬骨头都在这个刑罚上败下阵来。 据说这套衣裳是花满都亲自设计的，由此可以看出这人恶劣的品味以及内心的变态。 这种护具，旁人取名为“千斤烙”。 朝廷规定只能对罪大恶极的犯人以及敌国的细作使用。 这东西存在有些年头了，让不少敌国细作们闻风丧胆。都知道落在龙虎卫头上，那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炙风知道那些人都很可靠，可面对这样的刑罚，谁都不敢保证能绝对扛过去。所以他都没敢等王爷醒来，便急着将这件事禀告给了他。 他们必须要尽快想出应对之策，否则多年筹谋很有可能毁于一旦。 “清王府外，还有人在盯着吗？” 牧城王也不愧是牧城王，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面色也只是变了变，就又平稳了下来。 “是，还有三班人马，昼夜轮换，一刻都没有放松对王府的监视，我也是从密道过来的。” “这会儿想必外面监视的人更多。” 牧城王慢悠悠说道。 这句话的潜台词便是：今晚这一切，明眼人都能看出对方是早有准备。清王府始终处于监视之下，对方可能就盼着他们有点动作。这个时候行动，可就中了对方下怀。 何况，冲动之下是很容易做出错误决定的。 “可是王爷，被抓进龙虎卫的那些人要是交代出点什么那怎么办？” 牧城王轻笑。 “为本王做事，就应该做好觉悟会有这样的一天。他们知道的东西很有限，威胁不到本王。再者——” 幽深的瞳孔里，倒映出来的是看不到底的阴暗深渊。 “真正想死的人，有的是办法结束自己的性命。” 炙风僵直着身体。 也就是说，那些人都被放弃了吗？ “死在这敬天府的，都是我北安勇士。有家人的本王会厚待，没有家人的本王会为他们在梦乡楼上点一盏长明灯。” 梦乡楼，是北安的一处圣地。 据说能在那里点一盏长明灯，在外漂泊的孤魂即便隔着千山万水，也能被带回他们的故乡。 到后来，只有为国家立下功勋、付出生命的人才有资格在那里点长明灯。 那里被不少人视为了荣耀安息之地。 “是！”炙风已经收拾起了那一点不忍。 不只是那些人，就连他们，不都准备好随时为了北安、为了王爷献出自己的生命吗？ “那王爷，其他据点的人需要撤退吗？” 牧城王迅速思量着。 以他对龙虎卫的了解，他们绝无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捣破北安三个据点。 而且之前居然一点声响不漏，干净利落得都不像是他们的作风。 “你们的人监视着龙虎卫，这段时间可发现有什么异样？” 第86章 “没有啊，龙虎卫每日都是照常行事，并无什么不同……唯一值得一说的，就是前些日子花满都曾去了一趟杜府，回来的时候十分不痛快。这一点，属下已经跟王爷禀报过了。” 当时他们都没有把这个太当一回事。 还好生感慨了一番，今时今日，那位小杜大人再也不必看这位龙虎卫指挥使的脸色了。 “噢对了，经常出入花满都住所的周敬，有几天没看到他了。说是身体不舒服请假了，但属下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据逃回来的人所说，今日领头抓捕他们的人，很像是周敬。” “周敬——”牧城王咀嚼着这两个字眼。 这个人，早些时候便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他也将这人仔细查探了一番，在龙虎卫的经历算得上丰富。早年与花满都敌对，后来跟着的副使被撤了，他不但能全身而退，还逐渐得到了花满都的信任与重用。 他真的就只是一个善于钻营、有几分小聪明的人物吗？ 可是查来查去，都没发觉他的身份有什么问题。 “本王不相信今夜的行动会是那花满都一力策划，他的背后应该有高人指点。或者他干脆就只是个马前卒，被人利用了还犹未可知。” “要说是别人策划的？那人是谁呢，谁能知道我们这么多情报？可要说龙虎卫只是个马前卒，谁人能利用龙虎卫指挥使，还不让他察觉呢？”花满都可不是个傻子啊。 这么大一个计划，能让他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配合着行动，还要确保不出岔子，这是很难实现的。 “你的两个疑问，恰巧在这敬天府中，有一个人都能做到。”牧城王的手骤然用力，茶杯便被捏得粉碎。 第081章 【借刀杀人】 “王爷说的是——杜晚枫？！” “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还当他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心思都放在千机卫和萧宁身上，却没想到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查到这里了。 上官朝夕那女人还真没说错啊，对这个人不能有半点松懈和轻视之心，否则他绝对会在你最意想不到时给你一个迎头痛击。 “这么说来，周敬的真实身份就不难猜了。”牧城王缓缓露出了一个残酷的笑容，“这次，或许是我们最接近寒食的一次。” 炙风还是有些不明白。 这一切都是王爷的猜测吧？ 就算这次的事情背后主使是杜晚枫，也不能说明周敬的身份就有问题啊。 “蠢货！这点东西都想不明白？那杜晚枫之所以能将龙虎卫和花满都当猴耍，里面一定有配合他之人。这人的身份还不能太低了，要在花满都这里说得上话，甚至颇受他信任。除了周敬，还有第二个人选吗？” “原来是这样。”炙风也是豁然开朗。 “哼！杜晚枫肯定想不到，他给了我一次迎头痛击，却也让本王抓住了他的狐狸尾巴！” “王爷，需要属下秘密去将那周敬抓回来吗？” 只要人抓到了，他们就有的是办法撬开他的嘴。 牧城王又斜了炙风一眼。 “你当这儿是哪里？那周敬是龙虎卫佥事，花满都的左膀右臂，他神秘失踪，会有人不追究这事？” 何况当前乃敏感之时，杜晚枫都已经查到他们头上了，还敢贸然行动，那不是直接送人头吗？ “属下愚笨，请王爷示下。” “当然是借刀杀人！周敬做的事情，花满都并不知道。以他对杜晚枫的痛恨，要是知道这人是他的人，定然不会让他好过，也绝不会将此事轻轻放过。” 一位当朝尚书，安排眼线到龙虎卫去了，他是什么居心？ 这件事情闹大了，朝廷中的那帮老家伙们会如何看待这位小杜大人？ 想到这儿，牧城王糟糕的心情烟消云散，越发期待后续发展了。 当夜，龙虎卫大牢惨叫声一片。 然而到了后半夜，便全都消停了。抓住的那些敌国奸细，一个个突然死去了。 负责审讯的人措手不及，本以为这次能立下大功。只要能让这些人开口，就能够顺藤摸瓜，捣毁更多的敌国据点，却哪里知道人就这么死了。 “是不是你们下手没个轻重，把人给弄死了？” 花满都前半夜亲自审讯，后半夜累了先去睡了。哪里知道天快亮时，被底下人疯狂拍门，说昨日抓到的人全都死了。 花满都火急火燎地赶到大牢，捂着鼻子查看那些人的尸首，却并没有找到他们的死因。 “仵作呢？” “已经派人去请仵作了。” 一时半会儿的，结果也不会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满都不解。 如果只是其中一个人死了，那还可以说是底下人下手没分寸。可所有人在很短时间内相继死去，死状也差不多，就耐人寻味了。 “抓他们之时，已经细细检查过，身上并未有毒药，应该不是服毒身亡。” 那还有什么能够做到这点？ 花满都办案多年，过去还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怪事。 翌日周敬来龙虎卫时，就听说了昨夜的怪事，恰巧花满都派人来请他过去。 “周敬，你见识不少，可曾听闻这样的事？” 周敬摇摇头，“大人，属下未曾听闻。不过，这天下间能让一个濒死的人活下来的法子不多，让一个大活人无声无息死去的法子倒不少。属下如今最在意的倒不是这些人死了，而是另一件事。” 第87章 “何事？” “大人有没有想过，我们龙虎卫也已经被敌国奸细渗透了？” 花满都拧眉。 周敬走过去，小声说道：“昨夜属下带着龙虎卫的兄弟们大张旗鼓抓人，还有意闹出了一点动静。这些人背后的人定然已经知道他们落入了龙虎卫手中，咱们龙虎卫的手段，那些人也是清楚的。” “可大人，这一夜他们并未有任何动作。” 花满都赞赏地拍了拍周敬的肩膀。 “还得是你，周敬！本指挥使昨晚一直在等着那帮人来营救，或是派人来灭口。可一晚上下来，连根毛都没看见。那背后之人一早就把这些人当成了弃子，也笃定了这些人什么都不会说。” 说到这儿，花满都好胜心起了。 “本指挥使倒真想会会这背后之人，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可以训练出这样一批属下。” 死士么，哪个国家都有。 可主子对底下人这么放心，真的敢什么都不做，就算被抓住了也一点都不担心，还是让花满都由衷感到好奇。 “难道说，那些人的死就是那个幕后之人的手笔？”花满都在心里猜测着。 “对了，大人，还有一件事。昨夜我们负责监视清王府的人回来禀报，说入夜后清王府没有任何动静，从内到外都安静得诡异。” 这有什么特别的？ 换成别人可能会这么说。 但面前人是花满都，清王府早就处于他的监视之下。 为什么会盯上清王府？ 花满都一开始也没想这么做，是他的父亲花振飞提醒他的。 “爹，老王叔回朝是突然了点，但他跟我们又没有什么冲突，龙虎卫没有必要去盯着他吧？” 花振飞用手点了点他，一副你这孩子还是太嫩了的表情。 “你没有发现，自从老王叔回朝，整个大闽朝堂乃至敬天府，气氛都紧张了不少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老王叔是个严肃的人，他回到敬天府，也不可能一点图谋都没有。但他的敌人只可能是魏阶、杜晚枫、张明净这帮人，对他们又没有什么坏处。 说实话，花满都还是挺乐于看到老王叔回朝的。 有他在那里镇着，魏阶那帮人不敢太目中无人。 花满都过去不只是跟杜晚枫为敌，与魏阶也是有嫌隙的。 魏阶还不是首辅时，就拿龙虎卫开过刀。花满都是个有仇必报之人，只是魏阶做事挺有分寸，没将他得罪得太狠，花满都对他的仇恨没那么深就是了。 第082章 【他居然为我说话？】 虽然疑惑，也觉得没那个必要，但既然这是父亲交代的，花满都照办就是了。 随后花满都就发现，老王叔回到都城后，敬天府就逐渐多了一些新的势力。行踪隐秘、做事也很干净。 龙虎卫几次察觉有异，但都没能抓到这伙人的踪迹。 “大人，需要进一步追查吗？”周敬曾问他。 花满都冷笑着：“自然！这是大闽国都敬天府，龙虎卫又负责都城治安，我不允许有人试图在这儿浑水摸鱼、图谋不轨。” 这之后，龙虎卫就盯上了清王府。 “昨夜动静闹得那么大，素来耳聪目明的清王府，却诡异的安静，这本身就说不通。”花满都瞬间就领悟到了周敬这话里的深意。 “除非他们心中有鬼，也知道我们在监视着他，才不敢有任何动作。” “大人睿智。”周敬捧了一波。 而这时，花满都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不管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是谁，又分属于哪一方势力。这次他们损失这么大，想要继续在城中蛰伏，就定然不会放任我们继续追查下去。” “大人的意思是，他们会报复我们？” “是被动反击。” 花满都也跟各种各样的角色打过交道了，对局势的把控那还是很有一套的。 “这帮人能在敬天府蛰伏这么久，毫无疑问，他们背后一定有人，那人还很可能是个大人物。咱们坏了他们的好事，接下来也要做好准备，随时应对着来自各方的打压和质询。” 周敬听着这些，嘴角缓缓翘了起来。 本来他还在想着要如何提醒花满都，他自己能意识到那最好。 又过了一日，龙虎卫抓敌国奸细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早朝上，几位御史站出来将花满都和龙虎卫一通夸，各种戴高帽。 最后又关切地问上一句：“花指挥使，两天了，你从那些细作嘴里都问出了什么重要情报啊？” 这种情况下，让花满都如何说那些抓到的细作全都离奇死亡，他们一个字都没问出来？ 花满都心知，那帮人对他下手了。 就是不知道，这是老王叔授意，还是另一股势力为之？ 鸿康帝也很振奋，“花指挥使，你好好跟大伙儿说说，抓到的那批人可有交代他们都是谁派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花满都有些僵硬地往外迈出一句。 硬着头皮，“回圣人，那夜抓到的细作，后半夜不知因为何故，都离奇……死亡了。不过，臣已经让人去请了最好的仵作，不日就会有结果。” “离奇死亡了？一个活口都没有？”鸿康帝震惊。 “是。” 这字一出口，一帮人站出来开始声讨和控诉了。 第88章 “可笑！人都已经抓到了，怎么又会没了呢？” “是离奇死亡，还是有人根本不想让他们活着？” “花指挥使，这些人可是在你龙虎卫出事的。堂堂龙虎卫衙门，竟然连一群犯人都看不住，这以后还如何能让人信任你们有能力守护好都城治安？” “龙虎卫是真的不行了啊，这种事情都能搞砸，还能办成什么？” “欸！空欢喜一场，查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点线索，结果、瞧瞧~” 花满都面容铁青，耳畔响起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愤怒得要砍人。 可他也知道，这种时候只有忍、说什么都无用。 那些人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们就是死在了龙虎卫，这件事他们想撇都撇不干净。 不过！ “圣人！那帮人虽然死了，但线索并没有断。龙虎卫手中，还掌握着重要线报，只要等一个时机，就能将这帮敌国奸细一网打尽！” “花指挥使此言当真？”鸿康帝问。 花满都单膝跪地，“千真万确，还请圣人再给臣一个机会，臣必不会辜负圣人期望。” 鸿康帝瞥了一眼杜晚枫。 后者神情平静，静静站立在那里，不作任何表态，面上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其他人却不同意了。 尤其是先前那帮给花满都戴高帽的御史们，纷纷质疑他是否拥有这样的能力？ 重要线报在手，会不会又被他把事情搞砸掉？ 还有人建议，这个案子应该交给朝中更得力之人，让他负责侦办，龙虎卫可以从旁协助。 老王叔适时也开口了。 “圣人，杜大人聪明绝顶、又心细如发，这个案子不如交由他来负责如何？” 群臣暗惊。 老王叔这是什么意思啊？ 将龙虎卫的案子交给杜晚枫来办，既没有道理，也没什么根据，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花满都在听到杜晚枫这个名字时，眼里的狠意一闪而过。 但这一回更多的还是不解。 按照他和周敬的推测，那帮细作跟老王叔应该脱不了关系。 把这件事情交给杜晚枫，他是嫌那帮人活腻了吗？ 这老头，不会真当杜晚枫是吃素的吧？ 还是说，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为的就是激化龙虎卫和杜府的关系？ 都知道他们俩不对付，所以这些年也有不少有心人，一直期盼着他们俩能真正打起来。 花满都清楚这些，过去懒得在意就是了。 他最恨的人确实是杜晚枫，可这帮人一拨接着一拨，都快要把他给整逆反了。 他花满都想要对付谁，由他自己说了算！ 杜晚枫笑着冲老王叔所在的方向施了一礼。 “承蒙老王叔看重，但晚枫何德何能，能担此重任？这次被抓细作离奇死亡事件，龙虎卫是难辞其咎。不过这件事里面处处透露着怪异，若说一人死亡，还可能是龙虎卫看管不力。这么多人先后都死去了，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这帮人在被抓进龙虎卫之前，身体就已经被人动过手脚了。” 花满都诧异。 倒不是因为杜晚枫话里的内容，这事他们也想到了。 他在意的是这杜晚枫，今天居然为他说话了？ “那按照杜爱卿的意思？” “圣人，还是让龙虎卫先查清楚这些细作的死因吧。如果龙虎卫人手不足，或者需要其他协助，敬天府衙门还有千机卫应该都能出一份力。” 第083章 【送到嘴边的烧饼，可能带着剧毒】 杜晚枫的意思很明确，这个案子就算真要其他人来侦办，那怎么都落不到他的头上。 要么龙虎卫和千机卫通力协作，要么就去找善于断案的敬天府府尹周施为。他一个吏部尚书，不会轻易插手这些案件。 “花指挥使，给你两日时间，如果没有查出这帮细作确凿死因，那这桩案子便交给敬天府衙门。由破获了无数奇案的周施为来亲自负责，你可有异议？” “臣遵旨！” 花满都没法拒绝。 他一定会在两日之内查明真相，让圣人相信他们龙虎卫有维护都城稳定的能力！ 散朝后，花满都望了一眼杜晚枫所在方向，发现他正和几位大人聊得热络，他这儿也没单独说话的机会。 “花指挥使——” 陈御史走到了他身旁。 “可是要出宫，方便一起吗？” 花满都审视地打量着面前这人。 陈政，隶属于督察院。这一年多在朝堂中相当活跃，且大部分时间疑似都是在充当老王叔的打手。 这个人被不少人所见弃，惯会挑刺，说话也不中听。炮轰起人来，尤为凌厉，有不少朝廷官员私底下都管他叫“疯狗”。 说的是他不管有理没理，就喜欢一通乱咬。 他上一次最露脸的事件，还是率先炮轰南宁侯。 提到这个事儿，花满都想起来了。 “陈御史，你不是去蛟麟军中报道了吗，这是回来了？” 陈政抽了抽嘴角。 他是去了蛟麟军，可实在熬不住那份苦，没几日就回来了。 为了不太过引人注目，这几日上朝时他都尽量低调，就是不让别人拿这件事说事。 这个花满都！有他什么事啊，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呵呵！我们还有公务要办，哪里能长期在军中呆着，这不没事就先回来了吗？” 第89章 花满都却像是看不懂他的脸色似的，犹自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南宁侯愿意放人？” “这个……”陈御史讪讪。 萧宁那家伙，嫌他们这些人太废太懒散，还要在那里浪费军粮，本身就不是很想留着他们。 只是他厌恶这帮人在那里编排蛟麟军，难得有这个机会，自然要好好历练历练他们。 想走？可以啊。 每个人都向圣人呈上一份有关于蛟麟军的奏疏，写得满意了，他才点头放人。 当然，萧宁也不傻。 这种事情他不会明着说出来，让这帮御史抓到把柄。 每天都让他们跟着士兵训练，累得死去活来时刘副将便来送温暖。 陈御史是言官中的另类，他可不是什么古板的道学先生和正直的书呆子，他很快就意识到萧宁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很不甘心，却还是咬着牙夸赞了一番蛟麟军治军严谨…… 刘副将看着满意了，就让他回来了。 另外几个，这会儿还在军队吹胡子瞪眼，还表示要宁死不屈呢。 “下官不过是去蛟麟军中解决几个疑惑，这疑惑搞明白了，还留在那里做什么？” “原来如此。” 花满都冷笑着，也懒得再看这人的笑话。 龙虎卫自己的事情都还忙不完呢。 当然，花满都跟陈御史说这些，还真不是单纯要看乐子。而是在警告陈御史，他知道面前这位不是什么好东西，此刻过来跟他说话也肯定别有目的，为的就是让这人自个儿识趣。 尤其是别想着把他当傻子。 陈御史可不会就这么死心。 “花指挥使，这次龙虎卫立功不成，还给自己整了个大麻烦，真是得不偿失啊？” “陈御史这话何意？虽然那帮细作死了，他们的身份却是确定的。能铲除这帮敌国奸细，已然证明了龙虎卫的能耐，这是谁都否定不了的。” “呵呵呵呵~”陈御史笑得一脸讽刺，“一夜之间捣毁三个细作据点，灭了几十号人，花指挥使真是好威风好煞气啊！下官不免想问一句，这真的是你们龙虎卫的手笔吗？” 花满都怒视着他。 “陈御史，你别在这里含沙射影了，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指挥使大人别动怒，下官只是疑惑，昨夜的行动那么大、又涉及了那么多人。肯定不是短时间就能部署完毕的，想必龙虎卫已经暗中盯了好久，选择在昨夜突击行动……” 花满都面色沉了沉。 有些明白陈御史要说什么了。 没好气开口：“龙虎卫的一言一行，难道还需要向你陈御史汇报？” “自是不用，下官还要好好称道一番。这么大的一个计划，事先还能一点风声都不漏，花指挥使，厉害啊！” 陈御史比了个大拇指。 花满都并不买账，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这老匹夫在阴阳怪气。 见花满都冷眼觑他，陈御史也不再演了。 “问题就在于这件事布局谋划这么久，龙虎卫应该已经做好了周全准备。可在抓到那批人后，当夜就出了大乱子。这说明什么？说明花指挥使对这帮人了解得并不算多，事先也没有更妥善的应对。” “甚至可以说你们的计划是仓促的、紧迫的。可这么一来，又跟前面的设想矛盾了。” 陈御史摊开手，啧啧摇头。 “你到底想说什么！” 花满都已经动怒了。 陈御史却浑然不在意，他凑近他。 低声道：“下官在告诉花指挥使，这截胡么，宛如天上掉馅饼，看似痛快，但谁又知道这送到嘴边的烧饼会不会是带着剧毒的呢？” “！”花满都一怔。 陈御史笑着退开了些。 “花指挥使，可别因为急于立功，就做了旁人手中的棋子。还有，身边人一定要调查清楚了，可别让他们胳膊肘往外拐~” 留下这番话，陈御史便笑着离去了。 花满都紧攥着手。 那老匹夫究竟是什么意思？ 截胡？ 他难道知道自己这些情报都是从杜晚枫那边获得的？ 怎么可能呢！ 这事情很隐蔽，知道内情的也就是他还有周敬。底下人只负责听取命令，可不会过问太多。 还有他嘴里所说的吃里扒外之人，又是谁？ 莫非是指周敬？ 走在后面的杜晚枫，站在玉阶之上，注视着远去的陈御史，又看看下方的花满都，眼眸深深、看不清里面的神色—— 第084章 【那位周姑娘来了】 回龙虎卫的这一路上，花满都都在琢磨着陈御史这话的意思。 他的潜台词，应该是在告诉他杜晚枫是故意将这些细作的情报告诉给他的，要利用他的手来解决掉这些人。 而他的身边，还有人在配合这桩计划。 至于这个人是谁，除了周敬也没有谁了。 信，还是不信？ 连花满都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如果信了陈御史的话，那就得先让花满都承认自己是个很愚蠢的人，自以为可以报一箭之仇，却再一次被杜晚枫给利用了。 并且还要接受这段时间自己都用错了人，他最委以重任的周敬也背叛了他。 可要说不信？ 在花满都的潜意识里，杜晚枫本该就是这种诡计多端、还擅于蛊惑人心的。他背后的势力又是深不可测，往他身边安个把人，于他而言并不困难。 第90章 花满都本身就多疑。 此刻哪怕他的心还偏向周敬，仍然会将他与周敬之间的过往都拿了出来，重新去审视。 这越是回顾，就越疑神疑鬼。 一个人，当他起了疑心，那看什么都会有问题。 当然，那陈御史也不是个好东西，他之所以跟他说这些事情，那定然有他的目的在。 不是冲着龙虎卫来的，就是冲着杜晚枫。 最耐人寻味的是，本该最公正的朝廷御史，却在这些事情上纠缠、还背地里下黑手，他究竟是想要维护谁呢？ “周佥事呢？”回到龙虎卫后，花满都便问底下人。 “周佥事在仵作那里。” 对，他想起来了，周敬是在调查那些细作死亡的真相。 “等他忙完了让他来我这儿。” “是！” 另一边，杜府有些热闹。 上午，府里来了一位女子。蒙着面纱，身姿窈窕，口吐幽兰、气质卓然。 亮出了一枚碧玉戒指，门卫二话不说便让她进来了。 不只是如此，这位姑娘还径直去了杜晚枫的书房，一路上没人阻拦。 公子身旁的大丫鬟揽春亲自去侍奉。 一些新进府的丫鬟小厮，对此十分好奇。 尤其是月敏，简直是难以置信。 “意如姐姐，那名女子是谁啊？怎么到了杜府，一点规矩都没有，还这么大的架子，让揽春姐姐亲自去伺候她？” 意如是府里的老人了，对这里面大大小小的事情知道不少。 “嘘！月敏，你可别乱说话。” 月敏忙捂住嘴巴，“是我说错什么了吗？意如姐姐，你就告诉我吧，也免得我不小心犯了错嘛~” “那位是周姑娘。”意如只说了这一句。 然而整个杜府的下人，瞬间就明白了这位周姑娘指的是谁。 唯有月敏，在惊愣过后，还是有点不甘心地问：“周姑娘，哪个周姑娘啊？” “月敏，你怎么这都不明白呢。周姑娘自然就是那位周姑娘了，对我们大人来说，还有哪位周姑娘是能够让他这般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 月敏自然清楚。 风华绝代的小杜大人，而立之年，仍未娶妻。只因钟爱一女子，非她不娶，对她一心一意。 坊间有关于杜晚枫和这位周姑娘的故事也不知道有多少，被无数男女奉为佳话。 月敏也打听过这位周姑娘，一开始对她颇为在意跟好奇。 可在杜府这么长时间了，这位周姑娘连面都没有见过，平日里也不见杜家人多念着这位周姑娘。 月敏渐渐便放下了这桩事，甚至都怀疑是否有周姑娘这么个人。很可能就是杜晚枫不想成亲，故意抛出这么个人来。 而今，这位周姑娘居然真的出现了。 虽然方才只是惊鸿一瞥，可周斛那卓绝风姿还是叫人心折。 有不少杜家人都在感叹，怪不得小杜大人如此钟爱周姑娘，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 “周姑娘好漂亮啊！” “嗯，蒙着面纱，也挡不住她的天香国色。” “就是性格清冷，让人有些距离。” “自然，周姑娘就是性子太冷淡，否则咱们公子何至于苦等她这些年。” “世人皆知公子对周姑娘一心一意，用情太专。那这位周姑娘对我们公子呢，真就那么无情？” “也不是无情，只是我听说啊这位周姑娘，自小便立誓一生悬壶济世。她还是半月谷的主人，继承师父衣钵后，便不得轻易离开半月谷。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这些年都很少露面，更少来都城。” “那周姑娘对我们公子到底有情无情呢？” “这个谁又能说得清呢……” 下人们的这些议论，一一传入了月敏耳中。 她还想向意如打听，但这次却被她告诫了。 “月敏，主子的事情没事少打听。” 又告诉其他人，都忙自己的事情去，别随意议论主子的事情。 “是。” 大伙儿都退下了。 意如不告诉她，那她就自己去了解！ 月敏端着茶水，去了杜晚枫的书房。 平日他也经常过来端茶送水，都没什么人阻拦。可这一次，还没接近，就被人拦下来了。 “周姑娘不喜别人打扰，茶水就不用送了。没有特别吩咐，你也不要过来了。” 月敏可没那么容易死心。 “周姑娘远来是客，咱们府里也不能怠慢了人家。两位大哥，我准备了茶水和点心，就让我给她送过去吧。” “这些揽春姑娘都负责了。” 那两位大哥也没说什么重话，但就是不给月敏进，费再多唇舌都没用。 月敏也不好强求太过，心想着这位周姑娘，还真把自个儿当成杜府的女主人了。平时杜大人在府里，都没她这么摆谱呢。 最让月敏不开心的是，杜家二娘、也是如今杜府主母在听说周斛来了后，还亲自过来看望。 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只知道二娘离开时笑容满面。在院子里拉着周斛的手，许久都不曾松开。 周斛虽然还是冷冷淡淡的模样，周身的气息看上去却温和了不少。 这一幅画面，看在杜家下人眼里不就是婆媳和睦，情同母女吗？ 月敏十分不解。 第91章 杜大人都三十了，杜家二娘不催着他成亲、延绵香火就罢了，还对周斛这般好。 要知道，周斛可是让她儿子等了好些年，她就一点不着急？ 第085章 【故人】 杜晚枫刚回府，就听底下人说周斛来了。 小杜大人瞬间喜上眉梢，那副模样让看到了的下人感慨连连。 除了周姑娘，谁还能让我们的公子如此开心？ 虽然这些年，大家也都怀疑坊间那些关于公子与周姑娘的故事有言过其实之处，看到这幕便都不会这么想了。 就连月敏，在看到杜晚枫回到府里后直奔周斛这儿，还一路小跑而来，都惊讶得无法言说。 这真的是她印象里那个清冷持重的杜晚枫？ “阿斛！” 杜晚枫快步迈入了书房。 而周斛正站在他的书架旁，还抽出其中一本游记翻阅着。听到杜晚枫的脚步声，也回过身来。 “你什么时候来都城的，怎么之前没给我个消息？” 杜晚枫情切之下，握住周斛的肩膀问。 “我……”周斛低头，看了看杜晚枫放在她肩头上的手。 “抱抱歉。”杜晚枫收回手，作出一副唐突了的模样。 然后挥挥手，让院子里的守卫和洒扫伺候的人都下去。 直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周斛才轻哼一声。 “这么多年了，还让我陪你演这情深的戏码呢？” “阿斛，演戏的成分是有，但你能来我是真心欢喜。而且，你嘴上说归说，该配合我的时候你从来都没让我失望啊。” “朝堂上打滚了几年，你是越发没皮没脸了。”周斛嫌弃道。 以前让她配合，那还得好好告罪、讨好一番，如今可是越发的理直气壮了。 “是我的不是，还请阿斛恕罪——”杜晚枫退后一步，郑重给周斛行了个大礼。 “少来，小杜大人的翩翩风度还是留给其她的女子，对我没用。” “阿斛——”这声阿斛，叫得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周斛顿了顿，“跟你说，这套对我没用啊。” “好阿斛，我身边好多敌人的眼线，一举一动都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我要不对你表现得情动一些，他们定会察觉到情况有异。” “别说得这么可怜兮兮的，再说……我有说不配合你吗？” 周斛到底还是心软了。 最看不得他这个样子了。 “我就知道！阿斛对我最好了！”杜晚枫激动得从背后搂住了周斛。 周斛刚要推开他，就察觉到院墙洞外有个人，视线正灼热地盯着屋内。 她瞪了一眼杜晚枫。 好啊，这家伙怕是早就知道那里有人了，这不又演上了么！ “哼！” 周斛一笑。 “啊！” 杜晚枫啊地叫了一声，他的手背上被扎了一根金针。 “阿斛，你扎我！” “杜公子，早就说过我俩不可能在一起，你不要再将心思放在我身上。下次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把你扎成个刺猬。” “那你好好说，别冷不丁扎我啊——”杜晚枫想哭。 他确定，周斛这一针绝对夹杂着私人恩怨。 还戳在他手背穴位上，痛着呢！ 月敏所在的方向，压根听不到两人说了些什么，却将这一幕完整看入眼里。 由她解读出来，就是一对久不见面的有情人在互相打闹。 “难道他们两个人，都是真的？” 月敏咬牙离开了。 “人都走远了，现在能帮我把针拔了吧？”杜晚枫好笑道。 “不成，我得让你多痛一会儿，谁让你心思越来越多，看着就令人生厌。” 周斛最初知道杜晚枫，除了天才的那些传说，还是来自于哥哥林樾的信中。 哥哥没有说太多他的事情，但从偶尔的只言片语里，周斛还是知道这位杜家的小公子，在哥哥的生命中扮演着怎样一个角色。 他皓如皎月，灿烈如阳，是哥哥愿意用生命去护的最重要的人。 后来，她见到了这个人。 承认哥哥的眼光还不错，面前这人着实叫人移不开眼，惊艳得不似尘世中人。 性格也还挺风趣可爱的，就是太爱拈花惹草了一些。 那时候，周斛还不知道杜晚枫是女子，而杜家小公子过往确实是风流名声在外。 周斛只当自家哥哥爱上了一名男子，这么多年才不肯将这片心意宣之于口。直到他一去不回，再也没有机会将这份心思道出。 男人喜欢上男人这种事情，周斛并不感到太奇怪。她四处游历，什么样的事情都见过。 她故意接近杜晚枫，想看看这人心里是如何看待她兄长的。 是彻底将他忘了？ 还是多少记着这么个人？ 哪怕只有一点点怀念，对于哥哥来说都是一份慰藉。 她故意设局，然后留下了半块玉凰。 这玉凰本是完整一块，当初她跟哥哥分开时，便一人一半挂在了脖子上。 林樾跟在杜晚枫身边这么多年，这玉凰他肯定认识。 周斛看到杜晚枫拿起这玉凰后，泪如雨下。旁人眼里聪明无双、耀眼无瑕的小杜公子，跟疯了一般傻傻闯进了周斛设下的破绽百出的陷阱。 他以为她要救的人是林樾，满身狼狈地扑到了他的面前，抱着他又哭又笑，说着“林樾哥哥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没有死！” 第92章 那一刻，周斛真心希望自己就是哥哥，那样不但她最心爱的哥哥回来了，面前人也会开心。 可她不是。 那个林樾，是周斛假扮的。 当她拿掉脸上的面具，露出原本容颜时，杜晚枫眼里慑人的光亮也一点点消失。 周斛永远忘不掉杜晚枫那个眼神。 每每想起都让她心痛不已。 也因着这件事，周斛一直觉得很对不起杜晚枫。她本来是个很冷情的人，除了师父，她唯一在意的人就是林樾。 本来按照师父的命令，她继承她的衣钵、执掌半月谷，这一生便得放下尘世束缚，一心以治病救人为己任，不得轻易踏出半月谷。 可哥哥的死，让她难以释怀。 对于杜家，她也是心情复杂。 杜家对林家的大恩，她不是不知道。可送他上战场的人是杜寒秋，外界有关于这位杜首辅的传言，本来就是两个极端。 这位杜首辅很有可能也是在利用哥哥，而那位小杜公子，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对于哥哥，他是什么心情？ 第086章 【大胆的设想】 周斛是个性冷的人，而且独来独往。她没有朋友，也不打算成亲。 原本决定这辈子都避居半月谷，不问世事，研习药理、接诊上门求医之人。 杜晚枫的出现，让她的人生多少有了些牵绊。 她可以不理会任何人，却没有办法不去管他。 几次出谷，逗留在外，多是为了他。 她这次过来，也是要告诉他一件重要的事情。 因为事关重大，写信多有不便，她还是决定亲自跑一趟。 “你之前向我询问萧家的事情？” “是啊，阿斛，你可有发现？” 数日前，杜晚枫去了一封信给周斛。 询问一些萧家的秘辛。 萧家借梦示警、以梦预言的能力，被家族严格保密，外人是不知道的。 可恰恰杜寒秋听当时的老侯爷提过一嘴，又正好被杜晚枫给听到了。 “之前我并未留意这件事，毕竟有些太过荒诞了。”可仔细想想，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情，还要更加玄幻。 经历了这么多，再神乎其神的事情，只要得到了充分的认证，杜晚枫也愿意去相信。 “上次我去见萧宁，回来后记忆的闸门开启，想起了一些被我遗忘了很久的事情。” “大概是在我爹故去一两年前，有次老侯爷面容严肃地来找我爹，告诉他要早做准备，给杜家留条后路。” 这事周斛也是第一次听。 “我猜杜首辅不会把这话听进去。” 要真听进去了，那杜家当初就不会全无准备陷入混乱了。 “是，我爹调侃老侯爷怎么也学着杞人忧天了，还让他放宽心，说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老侯爷直摇头，让他千万要重视他说的话。为了取信我爹，还跟他说萧家被选中的人，做梦灵验得很，就跟预言能力差不多。” “可惜你爹并没有听进去。”周斛感叹。 若杜首辅真的听进去了，也许杜家当年真的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别说我爹不信，我当时都拿这个当故事听。” “也是。”周斛想，即便换成她自己，这种事情又会有几分相信呢？“而且，你家那个情况，是君王和整个朝廷都要你们死，就算知道了结果也逃不掉，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杜晚枫苦笑。 “但！”周斛话一转，“你改变了这一切。” 所以这个人，真的很了不起。 “阿斛就别夸我了，把你知道的萧家的事情都告诉我吧。” “事关半月谷的原则，如果是别人，我肯定不会说。你，我可以破例一次。” “如此就多谢阿斛了，也请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严格保密，不会让更多人知晓了。” “我信你。” 在周斛的讲述中，萧家当初觉醒这个能力的人，就像是受到了诅咒一般，通常都活不过三十岁。 “一方面他们拥有不同于常人的天赋，却也背上了沉重的命运。萧家人利用这项能力，躲过了很多次祸患，可那些天才耀眼的人物早早就离开了他们，也让他们承受了许多伤痛。” “萧家人求遍了名医，没有一个人能够终结他们的这种命运，直到萧家先祖找到了我曾师祖。” 杜晚枫自然知道周斛的曾师祖宋庵。 “阿斛，你的曾师祖当初可是被称为天下第一圣手，医术登峰造极。而且据说老先生保养有方，享年一百五十九岁，在世人眼里堪称是仙人般的存在。” “曾师祖集百家医术之大成，我如今所学，不过是他的皮毛。就算是用尽我这一生，也未必能得他一半真传。” 半月谷在周斛曾师祖时期，曾经达到了鼎盛。 可惜的是，这之后家国动荡，半月谷的弟子们为了保家卫国，大多都上了战场救死扶伤。 羯国人痛恨他们一手医术施救了太多人，将目标对准了这些大夫和半月谷。 一场大火，将半月谷百年积累毁于一旦。 那些大夫也被屠戮殆尽。 因着这件事，羯国人被天下所诟病，即便他们灭国了，这桩罪孽也永远刻在了耻辱柱上。 这之后，半月谷便开始了长达一百多年的探索复兴之路。 第93章 每一任谷主，终其一生都在补全和修复毁于战乱的医学典籍，填补当今医术的各个空白。 周斛也早早就决定放弃小家小爱，她除了钻研医术，就是在谷中教授弟子。 这样哪怕她老去了，还有人继续她未完的事业。 杜晚枫早就知道周斛的志向，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去劝她，跟她说应该去成个亲、生个孩子。 她很钦佩周斛的决定，也很支持她这么做。 “曾师祖一生遇到过的病症无数，可像萧家这样奇特的还是头一次。有几年时间，他就留在了萧家，专心研究他们身上的名堂。” “最后还真被他研制出来几味药物，不但可以压制这种能力，还能延长他们的寿命。在曾师祖的手札记载中，萧家寿命最长的一位觉醒者，活到了六十三岁。” “曾师祖故去后，萧家那边就没有继续跟进了。所以这些年他们的情况，半月谷并没有太多的记录。” 周斛将自己知道的情况都告诉给了杜晚枫。 “所以，你是说老侯爷也觉醒了这项天赋？” “不，应该不是老侯爷，而是萧宁。”杜晚枫断言道。 “萧宁？你如何确定是他？” “我也说不好……” 杜晚枫也不知道如何跟周斛说，那是一种很奇妙的直觉。 “当年老侯爷跟我爹说的那番话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那个预言不像是他亲眼所见，更像是转述……还有我这次去见南宁侯，发觉他身上有不少说不出道不明的怪异之处。不只是对朝廷，对我，他的心情都似乎复杂得很，还有浓浓的怨气。” 而杜晚枫确定，过去并没有得罪过萧宁。 “是萧宁，那又如何？”周斛问。 “阿斛——”杜晚枫凑近了点儿，低声问：“我想知道，这世上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干涉、或者有意去篡改萧家人的梦境？” 周斛一惊，“你想要做什么？” 杜晚枫忙摆手，“别害怕，不是我想要这么做，我是想知道别人有没有可能也知道萧家的秘密、并且从中作梗？” 第087章 【医术在你之上】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还是你发现了什么？” 周斛知道，杜晚枫判断一件事不会毫无根据。他既然这么问了，那么这件事肯定就在他的脑子里转过了。 而能让他做出这种猜测的，定然不会是小问题。 “蓝蜓是蛟麟军中的一名小将士，他跟我说了一些关于南宁侯的事情，还有萧宁身上的怪异之处。听完后我着人暗中调查过，萧宁瞒着所有人做了不少难以理解的事。而这些痕迹，事后又都被抹去了。” 就譬如说蓝蜓所提到的军营中被萧宁秘密处理掉的那些人，南境寒食分部的人曾按照指示去了埋尸地点。 那些尸体都不见了，消失得没留一点痕迹。 “虽然他们处理尸体的手法很干净，可还是让我的人发现了破绽。” “阿斛你知道，不同组织的人都会有一套自己惯常销毁证物、破坏痕迹的手段和习惯。就譬如寒食，为了能在行动中不被敌人抓住把柄、不留下任何疏漏。办完事要打扫和清理场地，要严格按照规矩行事，一步都不能出错。” “这样固然可以不留下破绽、不出现疏漏。可这种严格遵循每一个步骤、不出任何差错的精密手法，就已经留下了痕迹，也暴露了自身。” 杜晚枫说起正事来，身上那股专注自信的神采是十分吸引人的。 周斛都有一瞬间的晃神，但她还是听明白了杜晚枫的意思。 “那这种情况通常要如何解决呢？” “没法解决。”杜晚枫无奈说。 周斛疑惑，“连你都找不到办法去解决？” “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事情能做到绝对的尽善尽美，关键在于取舍。我明知道寒食在行动中，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弊端，但我不能改。” 规则本身是一种破绽，可如果不去遵循规则，那行动之时更会错漏百出。 底下人也会犯糊涂。 “当然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尽可能多去熟知别人的手法、摸清别人处理事情的规则。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模仿别人去做这些事。” 这样一说，周斛便懂了。 “这些年，诸国谍探组织在背地里斗智斗勇了无数次。你模仿我、我模仿你做的事情可不少。” 有些国家之间的恩怨和争斗，就是被各种蓄意挑起来的，常常背了黑锅还不知道。 “所以啊，想要保护好自身，那就要不断精进情报能力，同时还要防止敌人对我们的渗透。” 这些看不见的硝烟，并不比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杀要轻松。 “根据寒食内痕迹侦测大师凤祖老先生法眼鉴定，萧宁杀掉的那拨人的尸体，表面上看是用大闽人习惯的方式处理掉的。可在细微处，他发现了燕离前朝飞罗使的痕迹。” “飞罗使！”周斛显然是听说过的，“据说燕离前朝皇帝豢养了一批神通广大、还无畏生死、为了任务可以不惜使用任何手段的飞罗使。只要是任务需要，他们甚至可以想都不想杀掉自己的至亲，是一群真正的冷血狂徒。” 虽说各国都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但这种已经背离人性了。 “那阿斛你知道，燕离前朝人都是怎么培植飞罗使的吗？” 第94章 周斛摇摇头。 “这些都是皇室隐秘，不为外人道。” “我们都该明白，一个正常的人、即便是从小就被不断洗脑，也很难完全灭绝人性。除非，他们的思维和想法都被一股神秘力量驱使、控制着。” “离魂引！”周斛忽然道。 “噢，阿斛也听说过离魂引？” “嗯，我早年间曾看到师父救治过一位燕离人。他大多时候都彬彬有礼、还是个谦谦君子。可让人想不到的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屠了自己的师门，事后还无半点羞愧后悔。好像在他内心深处，做这种事情是理所当然、不需要去犹疑的。” “当时我记得师父跟我提到过，说这是长期被离魂引操控后的结果。师父想帮他解除，他还要杀师父。” “那后来是怎么解决他的？”杜晚枫问。 “他被杀了，死得很突然。要不是我跟师父离开得及时，怕是我们也难逃灭口之祸。” 说到这儿，周斛也反应过来了。 “难道你是想说萧宁的身旁，很有可能混入了飞罗使？并且还在无形中，操控了南宁侯？不是说现在的燕离皇帝篡位后，就全国大肆搜捕飞罗使，他们几乎已经灭绝了吗？” “你也说了是几乎，难免会有一些漏网之鱼。不过，我倒并不认为萧宁会被飞罗使操控。所谓离魂引，厉害归厉害，可要培养出完美的傀儡也没那么容易。飞罗使多半都是自小就被豢养，经过十年、二十年的荼毒，才会完全为之所用。” “萧宁是武将，犀利凌冽、且意志坚韧，这离魂引对他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可难保不会有有心之人，知道萧家的秘密，借助梦境一点点诱导——” 不得不说，杜晚枫这个猜测很大胆、很匪夷所思，却也有着他的道理。 “那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我无法想象他会有多恐怖。”周斛说。 “怎么说？” 这应该就是杜晚枫最想从周斛这儿了解的信息了。 “首先，萧家的秘密，本身知道的人就极少。就连你们囊括天下信息的寒食，之前也不知道。” “是这样。”杜晚枫颔首。 周斛接着说道：“想要无形中篡改和引导萧宁的梦境，那就要懂得萧家的借梦预言是怎么回事？不但有法子去治它，还有法子去控制它。因为做这种事情，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是很容易失控的。所以他应该也精通医术，甚至医术在我之上。” 放眼全天下，医术在周斛之上的，杜晚枫想不到还有谁。 “要说医术，最杰出的大国手，十之七八都出自半月谷吧。” 杜晚枫看了一眼周斛，想说什么又忍下来了。 周斛的脸上血色尽退，似乎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过了许久，她的情绪才慢慢平息了下来。 “你是想说，这人很有可能出身半月谷？” 第088章 【从没见过公子这样】 “我也只是猜测，萧家的秘密你是从半月谷过往零星记录中知道的，那么存不存在一个人比你知道的还要多？” 这是非常合理的推断。 既要医术十分高明，又要有途径知晓萧家的秘密，同时能满足这两者的人，范围就已经相当小了。 甚至可以说，这是最可能的解释。 周斛神色有些迟疑。 可对杜晚枫，她不打算有隐瞒。 “那些记载，只有半月谷中拥有谷主继承资格、并且被当作谷主继承人培养的才有机会接触。” “我记得阿斛你跟我说过，在你们半月谷曾经有一位不世出的奇才。被你师父寄予厚望，原本谷主之位也是留给他的？” “是！他是我师兄，被誉为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医者，不到二十岁，医术就不在师父之下了。师父相当宠爱他，但他十多年前就失踪了。” “失踪——” “你难道怀疑我师兄？不可能的，我师兄那人如皎皎明月，心性最是高洁。平日里他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是不会掺和进这些事情中来的。” 周斛并非是要维护半月谷的人。 而是她也敬服师兄的为人，不相信他那样的人会背离医德，做出这种糊涂的事情来。 “别急，阿斛。”杜晚枫出言宽慰，“我现在不过是跟你了解一点情况，并没有说这个人就是你的师兄。” 周斛心情有点混乱地点点头，都不敢再继续深问。 她心里很清楚，杜晚枫这个人判断有多敏锐。他不说出口则以，真说出来了，那事情就会有相当大的把握。 “你旅途劳顿，我又拉着你聊了这么久，定然是累了，今天就好好休息，有事我们回头再说。” “嗯。” 周斛确实没有什么心情再继续坐下去了。 杜晚枫招来揽春，让她带周斛去厢房。同时又让底下人准备了不少周斛最爱吃的菜，给她送了过去。 这些事情都是杜晚枫亲自过问，连周斛喜欢什么、有怎样的忌口，他都再三叮嘱厨娘。 “我们都记住了，大人。” “放心吧，我们会好好伺候周姑娘的——” 这些人笑容满面地应着，有几个还在那里偷偷挤眉弄眼。 杜晚枫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有点儿难为情，咳嗽了一声。 揽春很体贴地上前：“公子，周姑娘那边有我们呢，你放心，我们肯定会把周姑娘照顾得妥妥贴贴的。” 第95章 杜晚枫这才放心，回书房继续去处理公务。 走了两步又想起来点什么。 “对了揽春，晚上有点凉，阿斛房间被子有些薄了，你多送两床被子过去。” 揽春笑着回道：“公子，我已经送过去了。” “哦，已经送了，那就好，那就好。” 院子里下人们的笑声已经快压抑不住了，杜晚枫再也待不住了，赶紧撤了。 他这一走，大伙儿便笑了出来。 “好羡慕那位周姑娘啊，我在府里有些年头了，还没见过大人对谁这样过呢。” “大人平时那般游刃有余，事关周姑娘，却青涩得有些过分……” 这话一出，好多丫头都捂嘴直笑。 揽春拍拍手，“好啦，可不许看公子笑话。” “揽春姐姐，我们哪敢看大人笑话啊，就是觉得这样的大人太新鲜了！” “是啊！围在大人身边的女子也不少，他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在周姑娘面前实在是太不像他了。” “因为真心喜欢周姑娘，才会这样吗？” 如果说先前，月敏还抱有一丝怀疑和侥幸，那这一刻她算是真正认识到了。 坊间口口相传的小杜大人钟情周姑娘、不惜苦等她多年的事情，还真不是假的。 怪不得她那么努力、绞尽脑汁想要靠近他，都没什么成效。 “好可惜啊，为什么周姑娘迟迟不答应我们大人呢？不是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吗？她舍得让我们公子一直这样等着她？” “这你就不懂了吧，周姑娘是半月谷的谷主，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成亲。咱们大人，欸！” “既然她什么都不能给我们大人，那还出现在他面前做什么？”月敏没好气接话。 揽春抬眼瞧了过来。 这话，已经有些超出作为一个丫头的本分了。 但想到月敏对公子的心思，就知道她心里定然是吃味了。 “月敏，周姑娘是贵客，也是公子很重要的人，你不得无礼。” 月敏自是不甘心，却也不好直接违背揽春。 不情不愿说了一声“是”，就离开了院子。 她来到了杜府一偏僻的院落前，泄愤似的踢了院中梅树好几脚，又将旁边的花草气呼呼拔去丢掉。 蓝蜓自月亮拱门后，探出一颗脑袋。 看到月敏这般，脑子略微一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一勾嘴角，露出个坏笑。 “大胆丫头！竟然踢老夫人最爱的梅树，你该当何罪！” 月敏吓了一跳，还没看清来人，便折身请罪。 “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蓝总管？” 蓝蜓，虽说只是杜家一个远房亲戚，但在杜家几年了，已经算是半个杜家人了。 杜晚枫和老夫人对他都很好，府里上下也都乐于宠着他。 前不久还接任了杜晚枫身旁总管之职。 他们这些人，都是由蓝蜓负责。 这位蓝总管没什么架子、性情随和，跟院里的大伙儿也都能打成一片，月敏一点都不怕他。 反而还觉得这小子挺傻的，兴许能作为一个突破口。 毕竟杜晚枫那个人太滴水不漏了，她只是接近他就已经困难万分，更别提是拿到他有价值的线索了。 但蓝蜓不一样，杜晚枫拿他当自己人。据月敏最近一段时间的观察，杜晚枫对蓝蜓都没太多的防备之心。 “蓝总管，怎么是你啊？” “月敏，你不去干活，跑到这里发脾气做什么？” “我、我就是……”月敏佯装出十分难过的模样。 蓝蜓懂了，“看到周姑娘来，我表舅还对她那么好，心里不舒服了？” “我只是个奴婢，没有不舒服的资格。” “得了！嘴硬什么！不过我表舅那人，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没戏的。” “连蓝总管也认为我出身低微、没资格肖想这些？” 月敏眼红红的，眼眶里泪水要落不落，表情还十分倔强。 蓝蜓连连摆手：“你可别这么说啊，我没有嫌弃你出身低的意思。” 见他这副模样，月敏就知道这小子好对付得很，稍微施展一点手段应该就能拿下。 但还不等月敏开口，就见蓝蜓有些自嘲地低着头。 “如果不是杜家收留我，我现在恐怕还不如你们呢。” 第089章 【你讨厌的人，我也不喜欢】 站在角落里的兰鱼，望着这两位转身离开了。 回到书房时，杜晚枫正打开一封刚从南境送过来的绝密情报。 “公子。” 兰鱼将蓝蜓和月敏碰上的事情汇报给了杜晚枫。 后者点点头。 “他们现在才刚接触，还触及不到核心的话题，你多留意便是。” “是。” 兰鱼见杜晚枫似有心事，小心翼翼问道：“公子，可是南境那边的调查有结果了？” “结果是出来了，可并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信息。” 兰鱼这就疑惑了。 “南境寒食分部可是由域离姑姑负责，她亲自出马，对方不过是个身世简单的孤儿，为什么没法查清楚呢？” “是啊。”杜晚枫盯着那封密报，眼眸深深。“如果她只是个普通的孤女，自然不会如此，除非是有人刻意帮她掩盖行迹。” 第96章 这也就能说明，萧宁救回来的那位女子，并没有她说的那般简单。 但以萧宁的性子，他既然把这个姑娘留下了，那事先肯定确认过她的身份，还调查过她的过去。 只是，那帮人能欺蒙萧宁，却没法骗过寒食。 杜晚枫有些累了，摆摆手，让兰鱼下去。 自己站在窗前，回想着最近发生的各桩蹊跷事。 老王叔、牧城王、南境、燕离、西荣、宝夏公主、薛景韫……萧宁深夜杀人埋尸、龙虎卫离奇死去的敌国谍探、飞罗使、离魂引、燕离前朝，还有萧宁身旁身份不详的女子…… 这些人这些事，彼此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关系？ 原本跟大闽朝无关的一些人和事，最近都逐渐浮现出了水面。 这敬天府，各方势力汇聚，还各有图谋。忽略了其中任何一环，都有可能让他们一败涂地！ 而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一桩桩一件件，杜晚枫始终相信，有一根线将它们串联在一起。 翌日下朝后，杜晚枫让属下去龙虎卫走了一趟，询问一下案情进度。 毕竟那夜袭击他的刺客还没有抓到。 当然，这只是一个名目，真正是去了解谍探们离奇死亡的案件进展。 花满都将都城最得力的仵作都请过来了，却没有一个人能得出他们的真正死因。 “烦劳你回去禀告你家大人，说龙虎卫最近案子太多，但追查刺客的事情并未懈怠。等有了结果，便会立即告知你家大人。” 打发杜家人的是周敬。 花满都站在廊下，望着周敬与杜家人周旋。 那日被陈御史明示暗示了一番，花满都回来后本想好好试探试探周敬。可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龙虎卫又出了这么多事，他实在没腾出手来解决周敬的问题。 何况这个时候，龙虎卫实在不能再内讧了。 再加上周敬这人颇有才干，别说现在还没有证实他有问题，就算他真的是杜晚枫那边的人，也不必现在就动手。 有利用价值的人，可以利用干净再把人收拾掉。 花满都又听到杜家下人在那说：“你们龙虎卫办事效率太差了吧！这都多久了，几个刺客还没有抓到，我很怀疑你们有没有认真办事？” 平时挺和善、喜欢打圆场的周敬，这个时候态度少见的强硬。 “你这小厮，没追到刺客有所不满周某能理解，但即便是你家大人，都不会对我们颐指气使，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倨傲质问？” “再说了！我们龙虎卫手上积压了那么多案子，还有一些几个月、几年都没破获，手头上紧急的案子也不少。难道就因为你家大人，要把其他案子全都搁置吗？要是杜大人在这里，都不会赞成你这话！” 杜府小厮面色不快，却也不好再发作。 而这时周敬又放软了语气。 “不好意思啊，小哥。龙虎卫上下不分昼夜查案，我等也快三天没合眼了，并非不去捉拿刺客，实在是公务太多。你放心，杜大人的事情，我们龙虎卫一定上心，有任何消息都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就这么连喝带哄的，周敬将杜家的人给打发走了。 花满都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 周敬一回身，差点撞花满都身上了。 “诶哟大人，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在周敬你训斥杜家下人的时候。”花满都紧紧凝视着面前人的眼神，脸上隐隐浮现出一抹笑意。 那笑容很是深不可测。 “大人你可别吓唬我啊，杜府的下人属下哪敢训斥。” “你别谦虚了，刚才那番还击，本指挥使听着心中甚悦。只是这番做派，有点不像是周敬你的风格啊？” 周敬仿佛看不出花满都眼里的探究和审视，挺了挺胸膛。 “大人，属下知道您不喜杜尚书，周敬受您栽培、得您重用，自当全心全意站在大人您这边。” “哦？” “所以大人不喜的人，周敬也不喜欢。您讨厌的人我周敬就算再圆融，那也不能失了大人您的颜面。” “……”花满都有点触动。 就刚才杜家小厮质问龙虎卫的时候，花满都内心是很愤怒的。 曾经的龙虎卫，谁都不敢惹。如今一个杜家的下人，都敢对他们如此无礼！ 如果这时候周敬还因为不愿得罪杜晚枫、一昧陪笑脸，即便他说是为龙虎卫着想，那花满都这腔怒气都会发泄在他身上。 但周敬并没有这样做。 他少见的强硬，把他心里最想说的话对杜家下人说了，狠狠帮花满都出了一口恶气。 这之后，又能替自己收拾残局，让杜晚枫没法借题发挥。 这么漂亮又合他心意的处事能力，若他是敌人，花满都都会感到可惜。 而花满都此刻内心也更加动摇了。 周敬这些年帮他做了很多事、为他解决了不少烦扰、之前还给他挡过一刀。一个这么忠心的属下，他真的要因为有心人几句挑拨之言，就对他妄加怀疑吗？ 不，如果他真的忠心，那自然不惧于他的查证！ 能留在他身边、被他信任的人，必须要没有任何疑点！ 杜府。 那位派去龙虎卫的小厮回到府里后，就去了假山。 兰鱼背对着他站在了那里。 小厮快走两步，躬身：“兰护卫，小的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第97章 并将龙虎卫那边的反应都汇报给了兰鱼。 “嗯，你做得很好，下去吧。” 第090章 【万兄你变成了我们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大人，您今日怎么想着到街上来走动走动了？” 杜晚枫这日下朝后，回府换了一身低调的行头，带着兰鱼就出了门。 “这不是万兄有约么！他说万祥楼最近从北塞请来了几位艺中高人，表演的杂技堪称一绝，让我务必要来看看。” 主要还是万九洲看着杜晚枫升任吏部尚书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三天都忙得像个陀螺，寻个借口让他放松放松。 杜晚枫也深感最近思绪比较杂乱，担心自己钻了牛角尖，所以出来让自己换换心情。 “杜兄，这儿——” 万九洲在二楼开了个雅间，自己就趴在栏杆上，看到杜晚枫进来忙招呼他上楼。 杜晚枫忙张开折扇，挡住自己的脸。 这个万兄，喊这么大声，让大伙儿注意到他怎么办？ 拜小杜公子早年间太过高调所致，这敬天府不少人是见过他的。 这要是被认识他的人瞧见了，他来万祥楼看杂技的事情传出去，不出半日外面就能被围得水泄不通。 对于自己这般受欢迎，杜晚枫有时候还是感觉到挺苦恼的。 “哈哈！我们杜兄是个万人迷，走到哪里都有人注目，连来酒楼看个杂技都得刻意低调，也是不容易啊。” 万九洲两分心疼三分羡慕还有几分看好戏的说道。 “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越来越不喜欢出府的吧？” “那倒也不是。” 像是在故意报复万九洲打趣他，他紧跟着来了一句：“万兄，我跟你可不一样，我事情很多的。” 杜晚枫还打开折扇，风流倜傥地扇着。 “呃。”万九洲一噎。 杜晚枫傲娇地进入了雅间。 “你家公子这么骄傲，你不说说他？”万九洲向兰鱼控诉。 “属下可不敢。”兰鱼低下头，“而且我们大人也没说错，他是很忙的。一个决策，关乎着许多百姓的福祉，可不能懈怠。” “……” 主子、手下都这样！ 万九洲算是领教到了。 杜晚枫教出来的人，那也不是善茬。 最最关键的是，胳膊肘绝不往外拐，对他那是维护得不得了。 不像他家那个万安，明明是他的书童，却每每将杜晚枫放在嘴边。甚至为了他，不止一次嫌弃他这个主子。 欸！ 人比人气死人，万九洲都懒得说什么了。 杜晚枫进屋后，发现桌上有四个杯子。 “除了我，你今日还邀请了别人吗？” “对，还有张兄和杨兄。” 张兄，毫无疑问是张明净。 杨兄，则是巡视地方归来的杨骏。 “是，杨骏昨日回都城了。但他应该有不少事情要向朝廷禀报，还有时间来赴约啊？” “我也纳闷呢，我只是看他回来，叫府里人送个请帖过去，都没指望着他能来赴约。想着这次他过不来，下次再聚也成，他却一口答应。还问我，你和张兄是不是也来。” 杜晚枫点着头。 万九洲继续道：“我猜测这杨兄，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两人商量。私下里单独去见你们容易让人多想，正好接了我的请帖。” 就是不知道，这事情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此时时辰尚早，张明净和杨骏都还没来。 杜晚枫吃着酒楼的小点心，一只耳朵听万九洲念叨，另一只耳朵听着楼下大堂的动静。 习武之人，耳朵本就比常人要灵敏一些。 加上楼下大堂的人，嗓门也大，杜晚枫还真听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情。 大部分都是一些市井流言，其中还有关于他的。 这敬天府乃天子脚下，消息灵通，周斛来到杜府的事情，早就已经传开了。 还有人拿他们打起了赌，说这一回小杜大人能不能将周姑娘留下，结成良缘？ 万九洲也听到了这番议论。 作为杜晚枫最好的兄弟，如今也是家庭美满幸福的万九洲，越发关心杜晚枫的终身大事。 “周姑娘来了？” “嗯。” “她既然能来找你，那对你也不是全无情意。你多使使劲，把她给留下来。” 杜晚枫无聊一笑。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爱管我的终身大事了？” “我还不是担心你孤家寡人一个，夜里太过凄凉！你不知道，这男人啊成个家，身边有心爱的女子相伴，是多美好的一件事。” 杜晚枫往后仰了仰，有点嫌弃地看着万九洲。 “干嘛这个眼神看着我？” “万兄，你也变成了曾经的我们最讨厌的样子……我好难过。” “我们曾经……张兄，你来了？”万九洲正要说点什么，就看到张明净走进来了。 张明净来了有一小会儿，只是正好听到万九洲说什么使使劲、让杜晚枫把周斛留下来，就多站了会儿。 杜晚枫听说他过来了，回过身，冲他摇了摇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张明净来到桌前，留给他的有两个位置。 一个是杜晚枫旁边位置，还有一个是万九洲身旁的。 他略微犹豫后，坐到了万九洲那边。 第98章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他问。 “说周姑娘啊！”万九洲回答。 “不对。”杜晚枫否决了他，“我们说到万兄你变成了我们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那杜兄你说，我怎么就变成我们讨厌的样子了？” “呵！”杜晚枫被气笑了，“你是真不记得了，还是在跟我装！” “那你说！” “张兄，你可还记得，在万兄娶回他的小仙女前，他每每被万老大人和万老夫人催着娶妻时，他都是怎么说的？” 万九洲一下子尴尬住了。 显然，过往那些话他全回想起来了，正在刷刷打他的脸。 他求饶地看着张明净，让他什么都别说，饶他这一回。 张明净却像是没收到他的信号，很认真在回想。 “他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孤寡一生也是一种豪气、一种魄力？” “……呵呵(￣▽￣)"”万九洲冷汗淋漓。 这话确实是他说的。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都快成为经典名言了。 “他还说，不成亲一点都不可怕，他要陪兄弟过一辈子？” “啊这……”万九洲已经不敢去看杜晚枫了。 “你这个叛徒！背叛了我们兄弟情谊就罢了，现在还好意思以一个有妇之夫的名义来说我！” 杜晚枫训起人来还有点萌，气呼呼的，让万九洲都想跪下来抱大腿道歉。 第091章 【两碟松子仁，都是给你剥的】 万九洲连忙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咕嘟嘟喝了。 “杜兄，我错了，我跟你赔罪，以后我都不说你了好吗？” 万九洲好好反思了一下自己。 关心兄弟终身大事没错，可不能在兄弟伤口上撒盐啊。 人家杜兄，那多喜欢周姑娘啊。能娶回家他会不愿意娶吗？肯定是人家周姑娘不同意啊。 不同意，总不能让人家去逼迫周姑娘吧。 杜兄是个君子，喜欢一个人也甚是专情，作为兄弟的不能劝他什么，那就只能以后多约他出来喝喝酒、多陪陪他。 “行了，你我之间就不必来这套了。”杜晚枫笑着也饮了一杯。 “就知道杜兄你最大气了！” 万九洲让张明净让让，自己坐到了杜晚枫身边，搭住他的肩膀。 “杜兄，你好好跟我说说，那周姑娘是真的对你没意思呢，还是囿于她身上的责任？如果是前者，你可以使使劲。如果是后者，那咱们也是有对策的啊。” 张明净的视线若有似无停在了万九洲搭杜晚枫的那只肩膀上。 倒并没有什么表示，还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过了一会儿，见万九洲还在那儿问，倒了一杯茶给他递了过去。 “润润喉。” 说了这么多话，可不得润润喉么。 “哦好的谢谢啊。” 万九洲用另一只手接过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杜晚枫往旁边不动声色让了几次，偏偏万九洲毫无所觉、杜晚枫往里他就跟着移动、快将他抵到墙边了。 张明净又倒了一杯茶过去。 “不用了，我还不渴。”这次万九洲头都没回就拒绝了。 “杜兄你说啊，你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啊。周姑娘多好啊，你就甘心这么放走他啊。” “哎！” 杜晚枫一个叹气。 手中扇子一转，就敲掉了万九洲搭自己的那只胳膊。 “刚还说自己错了呢，还问？” “我是不会再催你娶亲了，但周姑娘的事情我想关心一下么。” “慢慢来吧。”杜晚枫只好说。 他如果太快掐掉他跟周斛这桩假姻缘，难保身边这些人不会再给他介绍其她的女子。 所以只好让阿斛勉为其难、继续当他的挡箭牌了。 “慢慢来？” “阿斛呢如今一门心思想着修复师祖留下的医籍宝典，我呢也事务繁多，没什么心思去考虑终身大事，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她也是你这样的想法吗？”如果周斛也是这么想的，那这两人还是可以期待一下。 只要最终杜兄能得偿所愿，那就算是等几年也值得。 “不是。”杜晚枫直接击碎了他的期待。 “啊？” “阿斛让我别等她，等也没结果。” “……” “是我自己愿意的，除了她，我谁也不要。” “我小时候怎么都不会想到，杜兄你居然是这样的痴情种！” “小时候怎么了，本公子对感情一事一直都这般认真！” 张明净在对面默默喝着茶，也没有要插话的意思。 杜晚枫却注意到了他，还很无情将他给推了出去。 “你别只顾着催我啊，你也催催张兄！” 万九洲看了一眼张明净，催促的话却说不出口。 “怎么了？！”杜晚枫觉着万九洲这样很稀奇，“在我这儿你滔滔不绝，在张兄那里你给我玩惜字如金？” “咳！”万九洲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张兄做事最靠谱了，自小对人生就很有规划，不需要我多操心。” 张明净愣了愣。 杜晚枫却不答应了。 “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你这是在说我做事不靠谱、没规划，还容易让人操心？” “不然呢？”万九洲反问。 第99章 说到这话他就来气。 “你好好想想，你过去做了多少让我们替你担惊受怕的事情？看着聪明，却总是在关键时刻犯傻。张兄你来说说，他是不是这样？” 忽然被点名的张明净，顿了顿，看向杜晚枫。 杜晚枫昂起头，不服地任他看。 还在暗暗警告他，小心说话。 张明净却不受威胁，点了一下头。 “看吧！张兄也这么认为！” “……你们俩什么时候一个鼻孔出气了？”杜晚枫有些泛酸。 这就像是三个朋友同行，另两个玩得好点，还一起针对他，心里好受就怪了。 更何况在万九洲这里，杜晚枫一直都是最重要的兄弟，最特别的存在。 奈何今日万九洲联合着别人声讨他。 杜晚枫不想说话了。 “不会吧，杜兄，你还生气了？真生气了？” 万九洲想要哄人，被杜晚枫踢开了。 “滚！” 他现在谁都不想理。 坐回了对面的万九洲，跟张明净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笑意。 也是有趣！ 如今的杜兄，怕是也只有在他们面前，会露出这样的一面了。 而张明净想笑的同时，还有点嫉妒身边的万九洲。 杜晚枫这次生气，七分假，却也有三分真。 这三分真，是为了他万九洲。 他们两人，在彼此心底的存在都是很特别、无法取代的。那份信任，是他或是杨骏都无法插进去的。 万九洲哄人很有一套。 正好酒楼给上了一盘松子，杜晚枫喜欢吃这些东西，但他又最不喜欢剥壳。 也只有在慰劳属下时，才会动手剥几个栗子什么的。 万九洲就喀喀喀剥了一小碟松子仁，给杜晚枫推了过去。 “给我的？” “是啊！只有我们杜兄有！张兄可是一个都没有哦！” 切！ 杜晚枫有点不爽万九洲用哄小孩的口吻跟他说话。 但那碟松子仁，他还是不客气地笑纳了。 正准备开吃呢，又一碟松子仁放到了他的面前。 “？？？” 顺着还未收回的胳膊看过去，是张明净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张兄，你什么时候也给杜兄剥了一碟松子仁？” “与你一起剥的。” 万九洲只顾着向杜晚枫讨好卖乖，压根没注意身旁的张明净在做什么。 就算看到他剥松子，也只会认为是他自己吃的。 “杜兄，这下开心了吧！我们什么都没有，你一个人有两碟松子仁。不过，要先吃我的哟~” 杜晚枫心里有点异样。 万九洲这样做他一点不奇怪。 张明净什么时候愿意为他做这些了？ 不待细想，杨骏的到来，让杜晚枫忘记了这一闪即逝的思绪。 第092章 【大国利益】 “杨兄——” 杨骏巡视地方，已经去了大半年。好兄弟们长时间未见，还真有不少话要叙。 而他这次急着过来，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这三位商量。 让几位都凑近点，确认周围没人，才对他们说：“回来的路上，我凑巧救下了一个人，一个西荣的人。” “？” “他被他的主子秘密派往敬天府，求见我们的圣人。你们猜，这位是谁的人？” 三人愣了愣，对视一眼，然后一齐答道。 “莫非是……宝夏公主？” “猜对了。” 杨骏往前坐了坐，压低声音说道：“回来的路上，我也旁敲侧击过，那个人嘴巴很严实。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多余的事情那是一点都不愿透露，但！” 他有些得意一笑。 杜晚枫懂了。 “我们杨兄最擅长的就是春风化雨、绵里藏针式的渗透，想必你已经摸清楚他此行的意图了。” “知我者，杜兄也！不过就算不听我说，杜兄怕是也猜到他此行的来意了吧？” 杨骏同样很了解杜晚枫，看他这成竹在胸的模样，应该是早就算到西荣的宝夏公主会有此一招了。 杜晚枫看向张明净，两人眼里都流露出同样的神采来。 “就等着他来了！” 万九洲看看杜晚枫，又看看张明净。 “你们俩这是什么意思啊？” 杜晚枫扇子一指张明净，让他来说。 张明净依言。 “我们前不久才分析过西荣国内如今的局势，他当时就跟我说，宝夏公主有意王座。” 杜晚枫接着：“三王夫虎烈奇如今已是西荣实质上的掌权人，他手中的势力不是宝夏公主能够轻易撼动的。” “如果我猜的没错，先前宝夏公主主动帮虎烈奇拉拢的那两支虎师，已经决定好了拥戴她为新王。他们合起伙来蒙骗虎烈奇，佯装出效忠他的假象。但仅仅有这些势力支持还不够，那虎烈奇也不是个傻子。” 杨骏笑着接话：“所以她必须要寻找外援。” “这个外援就是我们了？”万九洲虽然不在朝堂，却并非不懂时局。要不然，他也不会一开始就能猜到那人是宝夏公主的人。 他更为好奇的是：“这个宝夏公主就那么自信，我们会支持她？她许给了我们什么样的条件？” 杨骏有些可惜地摇头。 第100章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想来不久后，圣人就会宣我们进宫商议此事。我提前来见你们，也是想听听你们对这事的看法。” 过去他们几个经常在一起议事，彼此集思广益，互相弥补漏洞，做出了很多改变大闽国运的决策。 万九洲一拍杜晚枫的手腕，“杜兄，你对西荣早有策略，也看得最为透彻，那你先说说。” 杜晚枫也不推辞。 “那宝夏公主之所以笃定我们会支持她，就是看准了我们大闽不喜欢打仗。虎烈奇狼子野心天下皆知，又有进犯我大闽之心。那她想要打动我们，肯定就是许诺她继位后，不再攻打大闽，与我们交好之类。” 万九洲感叹，“这一点着实让人难以拒绝。” 杨骏则没有那么乐观：“西荣人好战贪婪，未必能够安分地做我们的邻邦。” “张兄，你怎么想？”万九洲又问话不多的张明净。 “对如今的宝夏公主来说，她最想要做的就是西荣的王。她有野心是不假，但她的野心更多是征服国内。扶她继位，让她跟虎烈奇彼此争斗，短时间内西荣不会再有精力盯着我们。” “那按张兄的说法，我们可以暗中支持宝夏公主，但支持力度有限。让她能够勉强跟虎烈奇相抗，却又没法真的取代他。这样不就可以让他们俩一直内耗互斗，对我们不是更有利吗？” “你想的是很美，可人家也不傻啊。”杜晚枫笑着拍拍万九洲的肩膀，“我们的意图他们不会看不穿，说不定还会促使他们两人联合起来，反过来耍我们一头。说到底，虎烈奇和宝夏公主是西荣内部的恩怨和争斗，我们大闽不一样，于他们是外敌。他们要让我们得逞了，那西荣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当然，历史上为了自己的利益、损害国家的蠹虫也不少。 宝夏公主会不会做到那样的程度，尚且不好说。 他们却不能盲目乐观，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会按照他们的设想走。 “那杜兄是想要做壁上观，谁都不帮？” “我倒是不想管别朝的事情，可如今我们大闽身处漩涡中心，就算想撇清别人也不会让我们过得太清净。” 大闽王朝尚还没有到高枕无忧的程度，相反四面都有强敌，这时候当然要积极寻找机会削弱敌人、壮大自身。 “你想帮宝夏公主登上王座？”张明净看出了他的真实意图。 “是！如果没有足够大的诱饵和诚意，宝夏公主是不会乖乖按照我们的意愿做的。” 按杨骏所说，给宝夏公主有限的支持，让她一直和虎烈奇争斗。 虎烈奇是个狠人，随时都能要了那小公主的命。势力不但没法平衡，虎烈奇还很有可能直接破釜沉舟。 “我要是虎烈奇，现在就对外宣称女王怀孕了，经御医诊断肚子里很可能是个公主。拖上几个月，这样即便杀了宝夏公主，到时候再解决了女王，用一个假公主当作傀儡、继任王位，他就能彻底一统西荣。” “而为了淡化国内的反对和质疑之声，这时候他会做什么？” 张明净眼中寒光一闪，“发动战争，转移矛盾。” “不错！而这一点宝夏公主肯定也明白，所以她惶惶无措，不敢激怒虎烈奇。再没有足够支持和把握的情况下，也不敢跟他翻脸。因为她也并不是无可取代的，她最能威胁虎烈奇，可虎烈奇同样能反制她。” 西荣国内的局势就是这么复杂，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向哪个方向发展。 而这时候，大闽如何选择将会至关重要。 当然，杜晚枫可从来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大闽帮宝夏公主，可不是她一个两国友好的承诺就能打发我们的！别搞得我们大闽朝像真的惧怕西荣、不敢与之一战似的！她想得到我们的支持，就得有足够丰厚的酬劳——” 第093章 【这就贪婪了？早着呢】 杜晚枫这么一说，大伙儿就知道他的打算了。 不想打仗，比起对方一个口头承诺，那还不如将确切的好处拿在手中。 国与国的厮杀是很残酷的，除了战场上，私下里的利益争夺也很重要。 如果有法子不断削弱西荣的力量，他们就算不会乖乖臣服大闽朝，至少也不敢再轻易动武。 晚间，鸿康帝身旁的侍卫来了杜府，接他入宫议事。 不出所料，就是为了宝夏公主的事情。 除了杜晚枫，还有魏阶、张明净、杨骏。 按理说，这种重大的事务应该也要请老王叔，但我们的小皇帝并不喜欢老王叔。 加上这只是一个临时的小会议，还没到正式决定的时候，暂时就不请老王叔了。 杜晚枫四人，在这次小会议中，都达成了共同的默契。 简而言之：大闽王朝可以在暗中倾力相助宝夏公主，要什么给什么。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相应的，宝夏公主也要给出能让大闽朝满意的东西。 魏阶与杜晚枫等人，就先小小列出了几项。 譬如西荣极西偌大无人的区域，要以优惠的价格承租给大闽边境子民耕种，时限是一百年。 又譬如宝夏公主继位后，大闽朝希望两国能互为友好、增进往来。所以西荣要打通与大闽朝的通商渠道，设立便宜大闽行事的专属窗口。 还有就是文化上面的交流，大闽和西荣每年互派学子交流学习。 第101章 对了，大闽朝百姓最喜爱西荣的云镔铁，云镔铁铸造的家具坚实耐用，一般人家可以用上百年都不损坏。奈何本朝不怎么出产这种铁，西荣每年要以正常的价格向大闽兜售其产量的三成。 “先就这几点，你回去把这些给你们公主看。要是她能做到这些，我们再接着往下谈合作。” 魏阶将拟好的条款折好放进竹筒里，交给了宝夏公主的使者。 等人离开后，鸿康帝才问四人。 “这种条件，他们会答应吗？” “会答应的。” 杨骏显得很有信心。 他一一为鸿康帝剖析。 “首先就是西荣极西大片荒地，那个地方他们已经荒废了数百年了，于西荣来说没有任何价值。可到了我们手里就不一样了，西荣百姓不善耕种，也不会培育土壤，我们的百姓可以将之变废为宝，缓解西部边陲百姓用粮危机。” 张明净补充道：“不只是如此，这片土地如果到了我们手中，也是我们西部边境的将士们一个天然屏障。” 西荣和大闽在西边接壤，从地形上来看，对西荣更为有利。 西荣想要攻打大闽，那可以借着地形之便长驱直入。 后面是广袤的平原地带，大闽战士无坚可守，也不好后退。 再加上西部环境本就艰苦，百姓们生活较为贫困，很难支援大军长久作战。 反之，西荣就不一样了。 他们所处之地海拔更高，又多是高山河谷。大闽想去打他们，还没到地方呢就累得够呛。而且那地方的气候，没去过的人未必能够扛住。 所以为什么西荣实力不如大闽，却是个偌大的隐患？ 还是在于地利之便。 有了这片土地那就不一样了，进可攻退可守，使其成为大闽一个新的粮仓！ 并且还能威慑西荣。 因为双方距离太近了。 西荣只要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大闽也可以在最短时间内直攻他本国领土。 “宝夏公主也不傻，她难道会看不出我们的意图？”鸿康帝不禁问。 “想要得到我们的助力，又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圣人，宝夏公主自小就活在利益中心，她会明白这点的。” 鸿康帝点点头。 “这商贸和文化上面的交流，倒是对我们两国的百姓都有利。” 四人笑笑不言。 圣人年岁还太小了，虽然早慧，还不是很能看清楚这其中的利害。 论商业，大闽远在西荣之上。这市场一开，大闽就能从中获取大量的财富，攻占西荣的各大市场。 至于文化上面的交流，那就是在做更长远、也更潜移默化的打算了。 还有一点，四位之所以不多言语，还是在于当今圣人过于善良和仁慈。 他不想趁这个机会从西荣攫取更多的财富和利益，他想本着仁慈之心能跟西荣真正友好相处。 “还有这三成的云镔铁，应该能惠及不少百姓。”鸿康帝挺高兴。 也觉着这一点，对西荣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魏阶忍不住上前，对他道：“圣人，这云镔铁买来可不是做普通锄头厨具的，那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那是用来？” “铸造刀剑。”魏阶缓缓跟他解释道：“圣人知道当今西荣实际掌权人虎烈奇，便是出自天下间最有名的锻造大家虎烈家族。” “朕听说过，当初岚桢女王就是看上了虎烈家族锻造的兵刃，才让虎烈奇做了自己的三王夫。” “正是，虎烈家族之所以能锻造出最好的刀剑，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云镔铁。且虎烈家族占了西荣近五成的云镔铁铁矿，另一半握在西荣王室的手里。这位宝夏公主，目前手中就经营着两成铁矿。” “原来如此。”鸿康帝深感自己了解的东西还太浅显了。 “我们要求他们出让三成云镔铁，不断能削弱他们自己的力量，还能让我军将士如虎添翼……高明！只是，这么多条件，那宝夏公主会望而生畏，转而去找别国合作了吧？” 杜晚枫笑着摇头，“她不会的。” “杜爱卿如何这般笃定？” “理由有二，这第一么，联合别国对抗虎烈奇，可不是一件小事。一个弄不好，随时都会让宝夏公主万劫不复。这种事情，她不敢随意宣扬。寻找的合作者，也是深思熟虑的。最为重要的一点，她只敢去找一方合作。” 鸿康帝凝眉思索着，不一会儿，便眉头一展。 “朕明白了！这种事情如果让多个国家知晓，那么其中没有合作成的一方，就有可能出卖她。只要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虎烈奇，不需要任何代价就能获取一笔好处。” “就是如此。” “那杜爱卿说的第二个理由是？” 杜晚枫笑得如春风一般柔和。 “圣人，就我们目前所提出的条件，算不得苛刻。宝夏公主如果找到北安和夫仓，才会真正见识到什么叫贪婪。” 第094章 【君王和重臣】 杜晚枫可是跟那几个国家都打过交道，这些人手段有多狠毒、又是如何吃人不吐骨头的，他可是领教得很深刻。 “最糟糕的是，西荣跟我们大闽合作，我们至少不会去主动进犯他们的领土。可北安和夫仓就不一样了，他们会先狠狠宰西荣一顿，逐渐蚕食他们，最后将西荣化为自己的领地。” 第102章 “宝夏公主也许正因为知道他们的强盗作风，才选择了我们。” 强盗的胃口那是很大的。 不把他们的价值榨干，根本不会收手。 “朕记得，西荣跟那两个国家的关系，似乎要比我们更近一些，过去也有过合作？” “正因如此，她才更了解他们的行事风格跟本性。” 魏阶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感慨。 “圣人，在这几个国家中，咱们大闽王朝更像是一群孩子当中的老好人。不喜欢主动欺负别人，挨了别人的拳头，也习惯了忍让。就算讨债，那也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 “他们因着这点，时不时就爱挑衅我们。可当他们有困难、需要别人帮助了，又总会第一个想到我们。” 经历过的人都懂，做这种老好人那是很憋屈的。 总是吃亏，旁人还不太把你当回事。 也就是这些年大闽王朝一点点强悍起来了，这要是放在十多年前，这种情况还要更为严重呢。 谁都想到这里割一块肉吃。 还恨不得将他们蚕食殆尽。 鸿康帝握紧着小拳头。 就在刚才，他还有些心软，想着这些条件对西荣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直到听到这番话，鸿康帝才明白，对付这群豺狼，那还真不能太心慈手软了！ 难不成大闽王朝要一直被这帮家伙们占便宜？！ 杨骏此时说道：“圣人，以往我们大闽朝军备不够强大，战场上总是输，以至于我们腰杆子根本挺不起来，对外表现太软也是难免的。” “但这帮人如果还是用以前的眼光跟态度来面对我们，那就太天真了！” “说得好！”鸿康帝重重点头。 事情结束后，宫人送几位出宫。 杜晚枫却被留了下来。 “杜爱卿，听闻您擅长抚琴，朕最近也在学琴，能否得您指点一二？” “臣荣幸之至。” 杜晚枫心里清楚，抚琴只是个幌子，鸿康帝应该是有事情要跟他说。 而这事情，甚至都不方便让魏阶、张明净还有杨骏他们知道。 鸿康帝挥挥手，守在外面的宫人都退下了，身旁的公公离开前还贴心的将门给关上了。 鸿康帝从座位上站起，走下了台阶，坐在第二个台阶上，双手搭在膝盖上，小模样看起来有点落寞。 杜晚枫弯下腰，柔声问道：“圣人，你这是怎么了？” “先生，您可不可以坐到朕的身边来。” “这怕是于理不合吧？” 鸿康帝抬起脑袋，两分委屈还有三分渴望地看着他。 “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杜晚枫缓缓坐到了鸿康帝的身边，只是非常懂礼数的往下坐了一个台阶。 君是君，臣是臣，这一点杜晚枫知道分寸。 “先生往上坐一点。” “臣就坐在这里吧。” 似乎是看出了杜晚枫的坚持，鸿康帝也没有再说什么。 “先生，朕有些话不知道跟谁说，你愿意听听吗？” “圣人为何不去跟太后娘娘说？她应该能理解圣人。” “朕怕让母后失望。” 杜晚枫轻轻笑了。 “圣人年仅七岁，就已经非常出色了。纵然有一些不足，也终会成长。太后娘娘虽对圣人要求严格，但心中定然视圣人为骄傲。” “……” 鸿康帝心里也明白这些，但有些事情他更想说与这人听。 “方才，你们在提到与西荣的交涉条件时，朕第一时间不是高兴于我大闽子民会受益，而是想着西荣百姓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很难过。” “甚至还想着对他们好一些，以后要是能真的和睦相处，就算大闽损失一点到手的利益也没关系。” 鸿康帝头越来越低，脸上满满都是自责。 “身为大闽朝的君，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很不应该？” 杜晚枫慢慢回头，望着陷入自责的鸿康帝。 他其实刚才就感觉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让鸿康帝感触这么大，还进行了深深的自省。 “那圣人现在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呢？”杜晚枫问。 “朕、朕也不知道，我大闽朝无心侵犯别国，百姓们安于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不是我们的我们没想着去夺走别人的东西。可别的国家不会如我们这般想，我们对敌国的仁慈，只会换来他们的贪婪和肆无忌惮。” “可即便是这样，朕还是希望他们的子民也能安居乐业，不受战火所扰。” 杜晚枫静静听着。 良久都没说话。 直到鸿康帝觉得不对，抬起头来看着他时，看到了杜晚枫眼里欣慰还有着骄傲的笑容。 “先生？” “圣人不是问臣，您这样做应不应该吗？” “是，还请先生直言。” “臣很高兴圣人能有一颗爱万民之心，也真心觉得这是天下百姓之福。” 鸿康帝睁大了眼。 “先生不认为朕这样是心慈手软？” “当然不会。而且在圣人说这话时，臣想起了幼时和父亲的一次对话。” “杜首辅？” “是的，那时候臣看到臣的父亲主导了一系列政策，其中有一部分伤及到了别国农户商户的利益，让他们的生活水准直线下降。” “臣就心软了，为他们说话，希望臣的父亲也能考虑一下这群人的死活。” 第103章 鸿康帝一听，跟今日他的情况确实很是相似。 便忙问：“杜首辅是如何回先生的？” 杜晚枫抬起头，眼里是浓浓的怀念。 “父亲跟我说，为君者、还有国之重臣者，所做的决策将会决定着他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后世又会给他怎样的评说。” “但凡有野心、有一番抱负的，都会走上两条路。” 鸿康帝不是很明白这番话，便只能继续听下去。 “这第一条路么，作为重臣和君王，没有通天的能耐、没有改天换地的决心，那就得先紧着自己的家国。” 第095章 【臣必定竭尽全力，助圣人达成所愿】 鸿康帝一边听一边思索着。 “意思是说，如果我做不到最好，就不能去想那么多，也不能顾虑重重。我只需要记得自己是大闽的君，只用考虑我大闽的子民？” “是，也不是。” “？” “圣人已经跟着太傅学习了三年有余，太傅可曾说过动荡年代和太平时期君主最应该具备的品质？” 杜晚枫过去跟承安帝走得很近，三天两头就进宫陪承安帝。对他每天听什么课，学习些什么那都是心里有数。 鸿康帝和承安帝虽然不是同一批太傅，但教习的东西都相差无几。 “嗯，太傅说动荡时期，君王一定要有魄力手腕。太平时期，做好守成之君、让百姓安居乐业便可。” “那圣人更想做前者，还是后者呢？” “这……”鸿康帝犹豫了，“朕还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让圣人现在开始想呢？” “现在……大闽如今物阜民丰，百姓们有所安居，朕不想打破这样的宁静。” “圣人心怀仁慈，爱民如子，是我大闽百姓之福。可如果，就是有一群人，想要将大闽朝拖入战火。或是看我们过得太好了，存心想要来分一杯羹，从我们碗里夺食，圣人又当如何？” “那自然不能让他得逞！”鸿康帝气愤道。 “但如果圣人对这些人还以颜色、坚决打击他们，他们败下阵来，连带着他们的子民日子都艰难了，那圣人是会继续向他们出手呢？还是看在别国受连累的百姓份上，隐忍跟退让？” 鸿康帝蓦地提了一口气。 “先生，我明白了！” “噢，明白了什么？” “你刚才这番话，是想要对我说，如果因为一群敌国野心家贪婪的行为，致使国民陷入困境中。他们该谴责的不是我们，朕也无需背负太多的心理包袱。他们最该责难的是那些私心作祟、不顾黎民百姓死活的野心家们！” 能瞬间想明白这一层，圣人也确实是聪慧了。 杜晚枫心想着。 鸿康帝继续说道：“还有，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顾臣民死活的君主，位子也坐不稳。他们如果厌倦了这种生活，就会自己去做点什么，归根到底，能拯救这群人的还是他们自己。” 杜晚枫对鸿康帝有些刮目相看。 甚至是感到有些惊喜的。 身为君王，他不但接受了这份理论，居然当着他一个臣子的面说了出来。 要知道，历代国君最忌讳的就是臣民造反那一套。 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实话。可很多君王不爱听啊，他们最享受的是君王权力至高无上，臣民被欺负死了也要忠君爱君。 该说这孩子太小了、人还比较单纯，还是说他真心里就想做一个不负臣民的有为君主？ 鸿康帝并不知道杜晚枫此刻心里面在想什么，还在继续说着自己悟到的东西。 “就好比我们大闽，如果被敌国欺负了，我们也不可能去指望别国君王和将领仁慈。指望着他们不去屠杀我们的百姓、不占领我们的土地？” 鸿康帝摇摇头。 “所以，朕明白了，每个国家都有每个国家的命运。朕可以在能力范围，对他们保留仁慈之心，可如果妄想着能拯救所有人、让每一个人都过得好，那就太自负了。” 这番话说完，鸿康帝在杜晚枫脸上看到了笑容。 蓦地有些激动。 内心仿佛有一道雀跃的声音：哇！杜爱卿这是夸我了？ 一时间，鸿康帝只觉得自己升到了云端，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 然而，杜晚枫笑容一点点敛下来，变得严肃又冷酷。 “圣人，想让每一个人都过得好，对于您来说，也不见得就是不可实现的梦想——” “只要你能一统天下，让这片大陆只有一位君王！” “！！！” 鸿康帝只觉得脑子里嗡一声。 乱哄哄的，好似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带着有点颤抖的声音问：“先生，这就是你说的第二条路吗？” “是的。”杜晚枫颔首。 “成为天下的王，让整片大陆只有一个国家？” “没错。” “这怎么可能？” 杜晚枫轻笑，“怎么不可能？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片大陆，四五百年前不就是属于沺国吗？后来因为军阀割据，各民族混战，才逐渐演变为如今的局面。最近一两百年，诸国势力此消彼长，但大的格局都没变。久而久之，就给人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鸿康帝愣愣听着。 他也跟着太傅学过这些王朝历史，可他从未想到这一层。 第104章 就连太傅，都没说过这些话。 可能是因为大闽积弱太久，最近几年虽然恢复了元气，但也不敢想那么多。 夫仓、北安、西荣，每一个都很强大，不被他们欺负、能关起门来安生过日子那已经很好了。 “先生，夫仓、北安还有西荣，是不是都想夺这天下？”鸿康帝问。 “当然。” 别人不清楚，那个虎烈奇和上官朝夕的行事作风，杜晚枫可是再了解不过。 现在又多了一个谜一样的牧城王。 三个人，各自代表三个国家。 哪个野心都很大。 面对着一群豺狼，我们的小国君如今就像是一只刚生下来的小羊羔。脚都没站稳，对这个世界也尽是美好的想象……杜晚枫希望他能活得快乐些，却也不得不去帮助他早一点认识这个世界。 鸿康帝似乎是有些害怕了，低下头，小手不安的捏紧。 “可如果那样，天下间的百姓不就都没安生日子过了吗？朕不想做什么唯一的君，因为这样一条路，肯定伴随着无数的血腥。” 百姓们也将生灵涂炭，如今能维持着诸国平衡，确实会让人头疼，也得时刻生活在威胁之下，但至少没有那么多的流血和牺牲。 嗯！ 似乎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鸿康帝昂起头，看着杜晚枫，很认真说：“先生，朕很清楚，朕不是什么宏图大略之人，也不想想得太遥远。就算朕穷尽一切，统一了天下，谁又能保证下一次合久必分何时会到来？” “朕更愿意想着眼下，想让母后、想让先生、以及所有臣民都能安然度过一生，也想让下一代出生在一个没有战乱和饥饿的国家。” 杜晚枫的脸上重新展露出了笑容。 他单膝跪地，目光炯炯望着承安帝。 “臣，必定竭尽全力，助圣人达成所愿。” 第096章 【此恩不忘，一生铭记】 鸿康帝有些茫然，“先生，您难道不是希望我选择第二条路？” “圣人的选择，臣不敢多嘴，只需遵从便是。” 鸿康帝却还是想知道，杜晚枫内心里更偏向哪一条路。 “那么先生，在您的父亲问您有关于重臣的两条路时，您又是如何选择的？” 杜晚枫顿了顿。 思绪仿佛回到了好多年以前。 鸿康帝也没有打扰他，安静地等待着。 良久，杜晚枫才轻声回答。 “臣从来不是个有多大抱负的人，过去想的是与三五知己畅游山水、写诗作画，逍遥一生。如今想的是百姓安居、王朝稳固。” 鸿康帝眼睛亮了亮。 这岂非跟他的选择差不多？ 杜晚枫笑望着鸿康帝。 “圣人爱护黎民苍生，臣很欢喜。一代人，去做一代人的事情。我们这一代，就努力壮大我们的国家，守卫这份来之不易的太平。待我们自身强大了，便无人敢轻易来犯！” “说得好！”鸿康帝很振奋。 “先生这番话，说到朕心坎里去了。朕年纪尚幼，许多事情还不懂，却明白能不打的仗便不要打，不该避的战那就积极备战、决不怯战！” 如果他选择了第二条路，那跟夫仓王、北安王、西荣王又有什么不同？同样是给黎民苍生带来战火，只不过是有了个听起来更高尚的名目。 大闽百姓，动荡多年，忍受着官吏层层盘剥，好不容易才过上安生日子。如今又不是非打不可，要为了一个过于遥远、几乎还看不到的目标去毁了这一切吗？ 那还不如继续去积蓄力量，当大闽王朝足够强，也有更多的积累，未必就没有万国来朝八方来贺的一天！ “圣人圣明。” 君臣的这一番交流，让鸿康帝心里舒朗了不少。 杜晚枫对外常常是一张温和笑脸，心底里的真实想法则没几个人摸得清。 但鸿康帝还是能隐隐感受到小杜大人投注在他身上的温润目光，这让他心情大好。 “杜爱卿，要用晚膳了，吃完再走？” 杜晚枫一愣，躬身回绝。 “多谢圣人，只是臣突然想起来府里尚还有一些紧急事务，等着臣回去处理——” 鸿康帝小脸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不少，却还是勉强笑道：“那杜爱卿先回吧，下次再陪朕一起用膳。” “是，臣告退。” “……又拒绝了，这是第几次了？” 鸿康帝有些不开心，以至于用膳的时候都有些闷闷不乐。 已升任为内侍总管、如今哪怕是朝廷官员都得恭敬道一声满总管的小满子，提着食盒走入了殿内。 “圣人，您这些日子为国事烦忧，又勤勉课业，娘娘心疼圣人，今日亲自去御膳房为您炖了羹汤。” “这是母后亲自炖的？” “是啊，圣人可要多喝一点。” 鸿康帝便打起精神来，多喝了几口。 小满子看圣人兴致不高，善于察言观色的他微微笑了笑。 “圣人，奴才刚刚过来时，听到宫人们在谈及小杜大人。莫非是杜大人说了什么，惹圣人不高兴了？” “没有！”鸿康帝忙道。 他不想让满总管和母后误会杜爱卿。 “杜大人很好，对朕也很恭敬有耐心，会教朕很多有用的东西。” 满总管看着圣人紧张地为杜晚枫说好话的样子，心底里是既安慰又觉着好笑。 第105章 为什么圣人会认为他跟太后娘娘会误解公子呢？ 要知道，早在圣人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们就已经结成了最坚固的信任联盟了。 可能是之前太后因为担心圣人年岁太小，怕臣子对他不敬，偶尔也会询问圣人一些与朝臣相处时的细节。 不能干预朝政，但可以见微知著。 从一个臣子的言谈举止，就能知道他对圣人是否真的恭敬。 一次还能说是没注意，如果次次轻慢，那就很值得在意了。 圣人又是个极其聪慧的孩子，想来是感觉到了这点。 “那是自然，奴才和太后娘娘也深信杜大人的为人……那圣人又为何郁闷不乐呢？” 鸿康帝有些为难，却还是想跟个人说说。 满总管是除了母后对他最好最照顾的人，跟他说应该没关系。 “杜爱卿是个特别好的臣子，朕也很喜欢。而且母后和满总管都说，朕有今日，他居功至伟，是个绝对值得朕信任的人。可朕不明白，每次朕想留下他用膳，想跟他亲近亲近，他总是会拒绝朕。” 鸿康帝从一出生，就受尽万千宠爱，几乎没人拒绝过他。 臣子们巴不得跟他多套套近乎呢，为什么这位小杜大人，却要刻意跟他保持着距离呢？ 鸿康帝真的有点苦恼。 还有点小受伤。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满总管憋住笑。 “满总管，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可能小杜大人是真忙？” “那也不可能一次两次都这么巧吧，杜爱卿就是故意的。” “圣人是君，杜大人是臣，君臣到底有别，杜大人可能正是顾虑着这一点。” 以前碍于隐藏身份，他们就算在宫里面见了也只能装作不认识。 如今没有那个必要了，杜晚枫却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一方面源于他的分寸感。 另一方面还是皇家伤他们杜家太深吧。 先帝还有太皇太后过去对杜家做的事情，也让杜大人看清了君王无情的一面。 所以他不敢太亲近，谨守着一个臣子的本分。 当然，这也是对于圣人、太后的一种保护。 杜大人身在前朝，又是许多人所瞩目的焦点。跟圣人还有太后的关系，不必要让太多人知道。 “奴才认识杜大人年头最久，也最为了解他。斗胆替他说一句，圣人不需要苦恼这些，也不用刻意与之亲近。您只需知道杜大人对您一片忠心，圣人莫要辜负、也别伤害了这份纯正之心。” “只要圣人厚待杜家，杜大人绝不会生出二心，也不会让圣人失望。” 鸿康帝怔怔看向满总管。 “满总管，朕听母后说你昔年还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小内侍时，差点被花满都拿鞭子活活抽死，是杜大人救下了你？” “是。”这份恩情，满总管此生不忘，且铭记于心。 第九十七章 【尽快行事】 虽然小满子如今效忠的是董太后、是圣人，但他永远不会站在杜晚枫的对立面。 如果真有那一日，他便……死。 回府的马车上，杜晚枫一直在闭目休息。 兰鱼骑着马跟在车旁，行了不多远，他敲敲车窗。 “大人，是杨大人。” 杜晚枫掀开车帘，杨骏就站在宫门外不远，似乎是在刻意等着他。 “杨兄——” “张兄，我府里的马车有事先回去了，可方便载我一程？” 载人是假，有事要跟他单独聊倒是真。 杜晚枫笑着迎他上了马车。 待杨骏坐稳后，马夫便继续驾车。 “先去杨府。”杜晚枫嘱咐。 “好嘞，大人。” “晚膳时间到了，圣人既然将你单独留下来了，没让你用个膳？” 杜晚枫好笑道：“杨兄，你在这里等我，该不会就是为了探听这种事情吧？” “嗯。”杨骏点点头，“我倒是真有点好奇。” “你刚回都城，要忙的事情不少，我可不信你会为了这点事瞎耽误工夫。” 杨骏面带难色，显然是有什么事情他不好说出口。 而能让杨骏这般苦恼的，那定然不是一件寻常之事。 “杨兄，你我结交多年，又彼此信任。你的为人，晚枫也很放心。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能办的，晚枫一定尽力。不能办的，你也莫要怪兄弟。” 杜晚枫如此坦诚，倒让杨骏心中宽慰了许多。 “并非是为了我的事情。” “噢？那是谁？” 杨骏长长叹息一声。 跟杜晚枫说起了他这次巡视地方经历的一件惨剧。 有这么一户人家，丈夫和儿子相继遭逢噩耗，婆媳俩相依为命。 “那婆婆年逾六十，因为丈夫孩子相继逝去，哭瞎了双眼。儿媳妇王氏天生不会说话，是个哑巴。因为这点，从小没少被别人欺负。每次被人欺负时，就是她后来的丈夫护着她。” “从小命苦之人，得上天垂怜，有了一个新的家、爱她的家人，让她过了两年好日子。可好景不长，首先是公公在山上凿石头时出了意外，后来丈夫又溺水了。一个好好的家，就这么毁了。” “她丈夫死后，她就跟婆婆搀扶着过活。一个眼盲一个哑巴，别提多凄苦。村里人都挺可怜她们的，对她们不坏。” 第106章 “唯有王氏的一个邻居，从小就对她挖苦嘲讽，没一句好话。王氏忍了她三十多年，在王氏的丈夫出意外后，她没有任何收敛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 杨骏说到这些，既沉痛又愤怒。 “说王氏是天煞孤星，克夫克老克全家，骂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王氏心如死灰，还当真是自己害了他们，便想要偷偷投井。被盲眼的婆婆及时发现，哭喊着救了下来。” 杜晚枫听着心也拧了起来。 “后来呢？” “王氏大病了一场，还没好利落，那个邻居就又来说风凉话。说她只会克别人，自己命硬得很，死不掉的。” “怎会有如此恶毒之人！”杜晚枫气得捶了一下马车车壁。 “就在那邻居不停地说不停地说时，那盲眼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她的身后，一石头对着她的脑袋砸了下去。” 杜晚枫倒吸了一口气。 “那个人，怎么样了？” “当时那一石头下去，邻居还能站起来。摸着头上的血，要跟婆婆拼命。抓挠的过程中，拼命地骂那婆婆也是个克夫克儿子的老鬼……” 杨骏都有些不忍说下去了，可他必须要将这个案子原原本本都告诉给杜晚枫。 “就在婆婆和那邻居打闹时，躺在床上的王氏下了床，捡起那块石头，一下又一下砸在她的脑袋上。” “直到那个人再也骂不出一句话。” 杜晚枫大概猜到杨骏找他是为了什么事了。 而碰上这样的事情，也怪不得杨骏会如此为难了。 他紧着嗓音，“那邻居，是死了吗？” 杨骏点点头。 “县衙将婆媳两人都抓起来了，认定两人是合伙蓄意杀人。婆媳俩都争着认罪，但最后的判罚是婆婆流放三千里，儿媳秋后处斩。” 单纯就案情本身来看，衙门这个判罚没什么问题。 杀人就是杀人了。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都逃避不了罪责。 “那邻居被王氏打得血肉模糊，脑袋都……县衙认为她主观恶意太强，简直是穷凶极恶、人神共愤！将那些为她说情、请求能给一个宽大处理的乡亲父老们，都给挡回去了。” “说就算再可怜，杀人手段如此残忍，也绝不能饶恕，死罪不可免。而婆婆，就她那个身体，流放三千里，还不如直接杀了她呢。” 杜晚枫听完这个故事后，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说实话，他很同情那对婆媳，也能理解她们为什么会在那一刻爆发。 人被欺负得太久了，总有忍不住的那一天。 可杜晚枫又能怎么做呢？ 想法子对她们网开一面？那又将大闽王朝的律法置于何地？ “杜兄，我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让你很为难，我也同样。” 杨骏咬着牙，“本来我打算不管这件事，可当我去牢里看那位婆婆。她用那双哭瞎了的双眼哀求我，说她儿媳是个苦命人，所有罪责都让她这个老婆子承担，饶她一条命。” “面对着那样一双眼睛，当时我是狠心转身离开了……可这一路，我的心情都很难受。” “为什么这么苦命的人，偏偏还要经历这些事情？就算她们都做错了，更不该杀人，可她们就该死吗？” “那婆婆，心慈了一辈子。儿媳妇，被人辱骂几十年，可还是逢人就对人笑，那么努力地想要去生活。” “她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杨骏越想越心痛。 杜晚枫看他这般激动，拍了拍他的背安抚。 “杨兄，这件事我没法立即给你答案，你给我点时间，容我再想想。” “那请杜兄尽快，离处斩的日期近了——” ……………………………………………… 第098章 【对法的坚守！】 其实，朝堂中的那些事情对于杜晚枫来说反而还好办，就是这种牵涉到情与法的最为让人头疼。 杨骏今日特地等他，怕是也知道寻常法子不好使，想让他从鸿康帝那里下下工夫。 如果说，圣人也可怜这对婆媳，法外开恩，那她们倒是有救了。 只是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 开了先例，以后再遇到同样的情况怎么办？ 那邻居虽然嘴贱得厉害，却也不能任由别人剥夺她的性命。 杜晚枫回府后，喊来了布先生，将这件事也说给了他听，让他帮忙参谋参谋。 布先生听完后，没多少表情。 上前拱手道：“大人，这个案子我们不必管。” 不等杜晚枫说点什么，布先生便开口解释道：“大人应该记得，属下在跟着您之前，便是地方衙门主簿。有案子的时候，就帮着县衙断断案子。这种事情，属下见得太多了，其情可悯、其行可原的犯人多得是，大人管不过来的。”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但晚枫总觉得，这个案子不应该这么断。” 杜晚枫之所以答应杨骏要考虑考虑，可不只是同情那对婆媳，还是因为案件本身。 他双手背在身后，来到窗前。 气候微寒，紫罗花在月色下散发幽幽凉意和暗香。 “这些年，晚枫不止一次徘徊在情与法的边缘。有好多次，分明觉得自己可以做点什么，最后又都放弃了。那是因为，先前那几次，我的理智告诉我，我虽然同情他们，但案子判的没什么问题，在我能接受和理解的范围内。” 第107章 “那这一次呢？大人莫非认为这案情有断得不公的地方？”布先生站在杜晚枫的身后，恭敬问。 “按照大闽律法，那县官断得没什么问题。可在罪名认定上，晚枫觉着不妥。”从根源上，就出现了令他困惑的地方。 “大人莫非认为那王氏不是蓄意杀人？” “杨兄跟我说，那县官结案陈词上表示，王氏砸了邻居多达十几下，行为恶劣，且是恶意行凶，所以不存在宽大的余地。” 杜晚枫顿了顿。 “布先生，若你长期遭受一个人打压、言语折辱，还用你最在意的人攻击你、中伤你……恰巧你那时悲痛到了极点，在心神濒临溃守时，那人还与你最在意的、无法保护自己的盲眼亲人厮打时，你会不会冲上去阻止？又会不会突破心底最后一道线，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布先生有点明白杜晚枫的意思了。 “大人是说，那王氏并非是要故意行凶，她更多是受情绪所驱使、激愤之下杀了人？” 杜晚枫摇摇头，“激愤杀人，那不也是故意行凶吗？晚枫在想，她算不算是一种长期被刺激、关键时应激所造成的防卫过当、过失杀人？” “这怎么能算是过失呢？”若非知道杜晚枫的为人，布同知都怀疑杜晚枫为了那婆媳俩故意在狡辩了。 “布先生，在这个案子里，我们千万不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王氏和她的婆婆都不是正常人，她们非常弱小，一个看不见，另一个不会说话，还失去了倚靠和依仗。在我们的立场上，可能觉得那王氏也就是一张嘴毒，对婆媳俩造不成实质的威胁，可在那婆媳俩看来是这样吗？” “这……”布同知噎住了。 “还有，先动手的人是婆婆，一个那么心慈的人为何要动手呢？是不是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给她心理带来了极大的暗示，认为不阻止那邻居，她的儿媳就会离她而去？” “！”布同知忽然想起来了，“大人先前说，那王氏想要投井，被婆婆死死抱住拖回来了。” “那王氏为何投井呢？” “因为那邻居说她克夫克全家的那些话！” “就是这个！” 杜晚枫蓦地转过身来，“那王氏看似没有行凶，但她那张嘴巴，无异于伤人性命的毒箭！至少在婆婆看来是这样的，她不能放任王氏继续说下去，她想要让她闭嘴。而她一个盲眼老太太，能做什么呢？情急之下，摸了一块石头顺着声音来到邻居身后，对她的脑袋拍了下去——” 合情合理。 布同知只觉得心口跳得飞快。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婆婆伤人乃是无奈之举，并非恶意，更不存在跟儿媳合伙杀人。她就算有罪，也只是拍伤了她的脑袋，那邻居还能站起来跟她厮打。从这点来看，婆婆那行为并未伤人性命。致人受伤，判处流放，确实重了。” “那我们再来分析分析王氏的。” 杜晚枫走到桌案后，飞快画了一幅草图。 “婆婆那一石头砸下去，邻居起身跟她厮打。一个盲眼老太太，是打不过发飙、性格还暴躁泼辣的人的。那在王氏眼里，怕是自己的婆婆被人按在地上单方面暴打。” “先生想象一下……一个一张口就能喷出毒箭、在你伤口上不停撒盐的人，脸上糊着血，狰狞地暴打一个维护王氏、可能也是这世上最后一个关心她的人，你觉得她会怎样？” “那时的邻居，在王氏眼中怕是无异于恶魔了。”布同知叹道。 “王氏从小就被欺负，性子还软弱。那邻居欺压她多年，她从来不敢反抗。可以说，这个人在她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她怕她，她鼓起所有的勇气冲上去砸她。可她不敢停，她怕这个人找到反抗的机会，那样她跟她婆婆就有危险了。” 她不是想杀人，而是太害怕了下手没了分寸。 杜晚枫因此说她是过失杀人，也并非全无道理。 “那如果是大人您，会怎么断这个案子？” 杜晚枫想了想，“刑讼一事，并非我的所长。我只是觉得，无论是婆婆还是儿媳，都判得有些重了。婆婆所求，是饶她儿媳一命，这也并无不可。只是她一个弱女子，免除了死罪，改为流放，怕是也熬不过那一路的艰辛。” 也就是说，在大人看来，王氏情有可原，可以从宽处罚，改处斩为流放？ 听到这一番话，布同知便放心了。 大人并没有去妄动恻隐之心，他心中对法的坚守并不会轻易动摇，更不会因为自己位高权重就去随意触碰。 “还是交由周施为去头疼吧！”杜晚枫忽而笑道。 “周大人？大人要把这件事交给他？” “其实，本官早就认为大闽律例在某些罪名认定上过于宽泛、不够细化。周施为之前也与我提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契机，便由这个案子作为切入点。” 如果真的能精细大闽律例，做到更科学更严谨，也是一件造福于百姓的事情。 第099章 【让阿斛去试试！】 杜晚枫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少年时更是有着许多的理想。 譬如他九岁的时候，就曾扭转过一桩冤案，只是当时把这个功劳让给了府尹，天下人才不知道这件事。 那时候的杜晚枫，就想着有一天要是大闽王朝的律法能够更精细、程序更加规范，也许就能减少很多冤假错案的发生。 第108章 还有好多案子，罪名一样，恶意程度却不同，背后所牵涉的动机和缘由也不同，不能完全一概而论。 以前的杜晚枫，有这个心，但没那个能力。 如今他在朝中身居要职，手上也掌握着更多权柄和话语权，杜晚枫就想为百姓们多做点什么。 周施为得知此事后，果然很上心。 王氏这桩案子，目前还处于刑部复核阶段。说是复核，其实也就是走个程序。 通常像这样的案子，是不会有什么例外的。 周施为必须要找到充分的证据，或者有足够的说服力，才能让刑部驳回这个案子，重新审理。 杜晚枫虽然公务繁忙，却也没有完全忘了这个案子，一直在让布先生帮忙留意着。 还有一件事，就是布童心。 “大人，属下已经按您所说，将北安、夫仓、西荣以及大闽、燕离诸国一些必备的知识都告诉给他了，他随时可以行动。” 杜晚枫的意思是，布童心需要知道诸国重要人物彼此之间的利害关系，但又不能知道得太深。 完全一无所知，那他没法做事。 知道得太多，又很容易露出破绽。 布童心很聪明，比他们想的都要聪明，杜晚枫相信他能明白他们的意思和考量。 “再等等，我还需要等一个契机。”杜晚枫沉吟开口。 “契机？” “嗯。”杜晚枫磨搓着左手食指上的一枚白玉戒指，这是周斛昨天逛街时看到的，觉得挺适合他，买来送给他的。 “花满都最近还在查那些敌国谍探的死因？” 布先生不知道杜晚枫为何突然提起这事，还是上前一步回道。 “是！那些人死因太蹊跷了，这些日子花满都想遍了办法，找来了所有名声在外的仵作，甚至纡尊降贵去请周施为周大人帮忙，却仍然没找到那群死者的死因。” “也因此，花满都断定，只要找到这些人的死因，就能锁定真正的主使。” 如此隐秘的行凶方式，还有这样独特训练死士的方式，可以肯定背后之人一定不简单。 查出了死因，就知道这些人隶属于哪个组织。 杜晚枫虽然早就知道这些是谁的人，但花满都不知道。 而且杜晚枫也想要搞清楚这些人死亡的秘密，以后再面对他们，就能不重蹈覆辙了。 还能帮寒食进一步摸清对手的底细。 “让阿斛去试试吧。” “周姑娘！”布先生一惊。 “连周施为都无能为力，除了阿斛，我想不到还有谁能解开这个秘密了。” 周斛医术高明，还是半月谷的谷主，知道不少不为人知的隐秘，也见过很多疑难杂症。 周施为擅于断案和验尸，但他不通医术，对江湖以及诸国间那些阴暗伎俩知道得不多，是以很可能会疏忽掉一些细节。 “可那里是龙虎卫啊，大人放心让周姑娘前往？” 杜晚枫笑笑，“那花满都已经走投无路了，但凡能让他看到点希望，他高兴都来不及，是不会阻止阿斛、也不会跟她过不去的。” “这倒也是，只是那花满都性情乖戾，对大人也有敌意。属下是担心他因此会盯上周姑娘，给她带来麻烦。” “他如今自顾不暇，应该不会为难阿斛。再过不久，她就会回到半月谷，也不会跟花满都有过多交集。” 再说，还有他在呢。 花满都想动阿斛，也要看看他答不答应！ 今时今日，花满都要是还看不清利弊，随意动他这边的人，那也太蠢了！ 周斛这段时间脑子里动不动就会想起飞罗使，以及她那位师兄。 烦不胜烦，昨日被五小姐杜婉言带着出府散心，心情才好了一点。 “你想让我去龙虎卫？” “有劳阿斛了。” “我会尽力，但如果我也查不清楚他们的死因，你就得想想从别的地方入手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连阿斛你都查不出来，这条线索我们也只好放弃了。” 周斛虽然嘴巴有点狠，心里却是最为杜晚枫着想的。 看他如此在意这件事，当天下午就由兰鱼带着去了龙虎卫。 她头戴幂篱，一身紫衣，身姿窈窕，清冷高洁。 静静站在那里，如同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她的气质太超凡脱俗了，以至于跟龙虎卫这种杀伐气息挺重的地方太格格不入。 但随着她的到来，空气都像是焕然一新。 当然，这也跟周斛常年以灵泉沐浴、与草药为伍有关。她周身蛇虫不敢靠近，连蚊子都从不叮她。 为何特地强调蚊子不叮她呢？ 因为这是杜晚枫最羡慕周斛的地方了。 以前夏秋时节，杜晚枫跟周斛在一块，陪着她去采药，就他一个人被蚊子追着咬。 周斛即便身处蚊虫中心，那些东西也远远避开她。 杜晚枫一开始还不知道这些，只当这些蚊虫也欺软怕硬，还骂骂咧咧了几句。 直到周斛给了他一个药包，我们的小杜公子才免于被蚊虫叮咬的命运。 “兰护卫！” 龙虎卫的人还是认识兰鱼的。 杜晚枫杜大人的贴身侍卫，这哪里能不认识？ “我们大人得知谍探离奇死亡一案，时隔多日仍未有进展，担心会误了大事，决定助你们一臂之力。去禀告你们的指挥使，说我带了一位医中圣手来，兴许能帮你们大人找到那群谍探们的死亡之谜。” 第109章 守卫们依言去了。 要知道这些日子花满都脾气越来越大了，对底下人也越发没有好脸色，给他惹恼了轻则一顿踹，重的还要挨鞭子。 但人是杜大人安排来的，就不知指挥使听了这个消息，会不会觉着没面子又大发脾气？ 欸！ 尽管有这样的担心，守卫们还是不敢怠慢。 不过怎么禀报，那也是有技巧的。 第100章 【这才哪到哪，她脾气越坏越好！】 “指挥使大人，外面来了一个人，她是来毛遂自荐的。说是医中圣手，也许能找到那群人真正的死因。” “噢？”花满都心觉怪异，“是什么人？” “不认识，但带她来的人是杜府的兰护卫。” “吏部尚书府？” “正是。” “杜晚枫，他又想搞什么鬼！” 过去好些日子了，他这边仍然一点进展都没有。花满都本来就焦头烂额，此时最不想的便是让杜晚枫等人看他的笑话。 不过他也了解杜晚枫这人，心思深沉还挺清高，犯不着行那落井下石的小人之举。 他主动介绍人过来，那应该是真有非凡手段。 再加上花满都也盯着杜晚枫好多年了，深知他底下奇人异士众多，也许他当真有办法。 这案子拖延至今，满朝文武都在注视着他的龙虎卫。 要是再没有任何进展，花满都这个指挥使怕是真要做到头了。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杜晚枫要真是能帮他揭开这群人死亡真相，大不了欠他一份人情，以后还给他便是！ 想明白这点，花满都大步流星出去接人。 前来禀报的守卫偷偷吐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指挥使没有发火。 这跟他预想的似乎有点偏差啊？ 也来不及多想，守卫忙跟了上去，与花满都一起去接人。 “人呢？” 花满都走出龙虎卫官衙，没看到人。 “回大人，在那里。” 周斛站在台阶下石狮子旁，背对着花满都，听到动静才转过身来。 花满都一愣，看向身后的守卫。 “你所说的医中圣手，是她？” “是的大人。” 杜晚枫派过来的人，居然是位年轻女子。虽然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也猜不出多大年纪。但这份出尘的气质，着实叫人见之难忘。 花满都这时候想到了敬天府大街小巷流传得最广的一则佳话。 故事的主角是我们惊才绝艳的小杜大人，还有他那位倾心相许的意中人周姑娘。 好像那位周姑娘，就是一位医中圣手。 莫非她就是周姑娘？ 杜晚枫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女子？ 呵呵！ 花满都嘴角勾出一抹狞笑，心里想道： 杜晚枫啊杜晚枫，你到底是有多自信，还是有多看不起我？竟然将你这么宝贝的人亲手送到我面前，你是真不怕啊！ 你应该知道我这人的手段吧！ 周斛已径直朝着花满都走了过来。 “带路吧，我赶时间。” 连个招呼都没打，更别说行礼了。 在别人看来挺高傲无礼的举动，放在周斛身上，偏偏又觉得理所当然。 她本该就是这样一个方外绝世之人，不与凡俗中人虚与委蛇、寒暄问暖。 “敢问姑娘您是？” “我需要告诉你我是谁吗？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杜大人派过来查看那些尸身的。花指挥使如果信不过我，我现在就可以掉头回去。” 周斛眼神丝毫不躲闪，直直看向花满都那双暴戾的眼睛。 花满都狂妄孤傲，又不可一世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态度，刚要发作，周敬匆匆赶来。 “姑娘能来，我们龙虎卫自是感激不尽。只是这儿乃是官衙重地，没有验明身份，不能轻易进去，还请姑娘体谅。” “这是我们大人要求交给花指挥使的，他看过后自会做出决断。” 兰鱼拿出了杜晚枫的推介函。 花满都接过，展开一看，上面就两行字。 “指挥使大人，此女乃半月谷谷主，当今医术集大成者。让她进去一观，兴许能拨云见日解开谜团。都城危机四伏，我等当齐心协力，共驱外敌。” 杜晚枫这份推介函，也算是给了花满都一个交代和台阶。 不但没有追究他办事不力的罪责，还主动给他送来了一个帮手，这要是再不领情，那可真就是不识好歹了。 周敬察言观色，看出花满都松口了。 知道这人好面子，便笑着为周斛伸出手引路。 “姑娘，里面请吧——” 周斛看都不看花满都，跟着周敬便进去了。 周敬办事非常得力，当即就带着周斛去了停尸间。不但如此，还将这些人被抓进龙虎卫后所有记录与报告，都交给了周斛。 “这些东西不知道对姑娘有没有帮助，你留着权当做个参考。” 周斛没吱声，但还是接过了这些档案。 “你们都出去。”周斛做事时不喜欢有别人打扰。 “好，那姑娘有任何吩咐，只管喊一声就行，我们就在外面。” “嗯。”周斛应了一声。 周敬这个人，办事圆融，为人也挺有分寸。不过分热情，又很周到，这些人中周斛还就对他感观上要好一些。 第110章 花满都一直站在外面，看着周敬进退有度，连那个古怪的女神医都能应付，不由感叹这人着实是有他的生存之道。 也怪不得不管跟着谁，都能得到上面的人信任。 如今就连他，也越发依赖周敬了。 这样的人，还真不希望他是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大人，都安排好了。”周敬将周斛那边料理好后，又过来安抚花满都。 他知道这人心里此刻还不太爽快呢！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有能耐！跟那个杜晚枫一模一样，又清高又傲慢，还都不将本指挥使放在眼里。” “大人，杜大人属下不敢说，但这位姑娘对大人应该并无恶意。这些个世外高人，脾气本就古怪，大人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论傲慢，谁又能比得过花满都自己呢？ 他对人的那些手段，可比这些要狠辣多了。 “哼！”花满都没那么容易安抚。 周敬想了想，上前一步轻笑着道：“大人，您想想，那位女神医如若不是这种生人勿进、冷若冰霜的性子。小杜大人又何至于等了她这些年，都得不到她的垂青？” 花满都心中一动。 周敬这话，翻译过来就是：人家杜晚枫都热脸贴冷屁股贴了好几年，看看人家周姑娘搭理他没？小杜大人待遇都差成那样了，大人这里才哪到哪儿，计较个什么劲啊！ 要不说周敬还得是周敬呢。 就这么一句话，让花满都心中大快。 那个杜晚枫，自诩是大才子，谁都喜欢他！可有什么用？他最想要的女人，却根本不愿回应他。 恁是他痴情的故事传遍大江南北，不还是没让人家心动吗？ “周敬，你说得对。那什么女神医，脾气越坏才越好呢，反正要忍受她的又不是本指挥使！” 周敬含笑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第101章 【我希望你留下来】 十几具尸体，周斛全都细细检查了。 花满都前后来了三次，周斛依然没有从里面出来。 “都快过去一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周敬摇摇头，“没有。底下人进去想请她歇会儿、吃点东西，她都没有回应。” “脾气真够古怪的。” “大人，您先去忙，有属下在这边等着呢，一有消息就会去向您禀报。” “也好。” 花满都应着，想了想，又对周敬嘱咐道：“你待会儿进去看看，都一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别是出了事。” 要周斛在这边有个好歹，那杜晚枫肯定不分青红皂白，认为是他们龙虎卫刻意为之。 花满都不会给他任何泼龙虎卫脏水的机会。 “是，属下这就去。” 周敬依言，刚要过去敲门，门却从里面开了。 出来的人是周斛。 “呕！” 周斛刚触碰过死尸的自制手套上，也不知道沾染了些什么东西，让等在外面的人都要吐了。 周敬挥挥手，很快便来了两人。 一个人捧着托盘，接过了周斛摘下来的脏手套。 另一个则端来了一盆水，让周斛净手。 即便如此，在停尸间待了一天的周斛，身上也难闻得厉害。 花满都经常搞刑讯逼供这一套，对这种事情容忍度还是挺高的。 “神医，可有什么发现？” “我饿了。” 周斛没回答花满都的话，冷淡表示道。 周敬忙笑呵呵着说：“大人，神医在屋里待了一天，这会儿定然饿了。” 接着又对周斛说道：“底下人早就准备好膳食了，神医先用膳，有什么事情等吃完了再说。” “嗯，就在院子里用，不用去屋里了。” 周斛看到院里有个小石桌，直接坐过去了。 花满都虽然没什么耐心，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对周斛的我行我素，他算是深刻领教了。 没想到，杜晚枫居然喜欢这么一个怪人。 跟这种冷冰冰、脾气又古怪的人在一起，能有什么意思？ 花满都很不理解。 周敬很贴心，知道周斛这只是简单用个餐，垫个肚子，便也没让厨房送太多吃的过来。 一荤两素，一碗米饭。饭菜可口下饭，饿狠了的周斛，倒还挺捧场的，吃了不少。 在他吃饭的时候，花满都跟周敬来到了一旁。 “你看她那个反应，可是发现了什么？” “应该是。” “也对，如果什么都没发现，她恐怕也不敢让我们这么等。” “……” 能言善道如周敬，都不知道要怎么接这话，只好笑笑。 心想着，放在别人那里，没任何发现那是不太好意思让人等、也不好意思吃饭。可对于周斛来说，她会有这样的顾虑吗？ 虽然只是短短接触了一小会儿，周敬却清楚认识到公子的这位意中人，那还真不是一般的女子。 在她眼里，是不存在所谓的尊卑权威的，也不管你是谁、这又是在哪里…… 她只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她一概不关心、也不过问。 “你说说，就她这个性子，杜晚枫是怎么容忍她到现在的？” “额。” “额什么额，本指挥使说错了？她这性子，就这一天都让人受不了！” 第111章 “大人，这是杜大人的烦恼，不是我们的，那就没必要去想这个问题了吧。” 周敬真的很想说，花满都这个人，对他们公子的事情无论大小，都太为在意了。 也对，多年的老对头了。 恨得牙痒痒，又偏偏灭不掉他，最后不就成这样了吗？ 又酸又恨还又干不过，许多时候就只能无能狂怒。 另一边，杜府。 一只白鸽停在了书房二楼。 “咕咕——咕咕——” 靠在躺椅上、正闭目思索着的杜晚枫，猛然睁开了眼睛。 这种信鸽，是寒食碰到特别紧急的事情、临时用来联系他的信鸽。 不到万不得已，通常都不会动用这种信鸽。 杜晚枫起身，小心地抱起了那只鸽子。 也看到了寒食紧急送来的消息。 “目标出动，周姑娘有危险！” “果然是要动手吗？” 杜晚枫握紧着这张纸条，将鸽子放走了。 脑子里回想起了先前和周斛的对话。 “你还有事？” 杜晚枫让她帮忙去找那群人的死因，她答应了，但他却又犹豫了。 “阿斛，我刚刚忽然想到，如果将你卷入这件事情中来，你很有可能会成为他们新的目标。” “为什么？” “……”杜晚枫有点为难，这件事他本不愿多提，周斛也不喜欢听，可他不能让周斛稀里糊涂为他冒险。 “还记得我们上次分析的吗？我们的敌人中，很有可能有一位手段了得、医术高明、知道不少皇室秘辛的人坐镇。” “记得，你还怀疑那人是我师兄。” 周斛面色很难看，但她并不是一个不敢面对的人。 “这个先不说，那十几名谍探离奇死亡，难倒了都城无数的仵作。龙虎卫迄今，都找不到相关线索。这就说明，他们对自己的手段是很自信的。” “而这个案子一日不破，都城上下知晓这事的人都难免人心惶惶。你的到来，很有可能会影响他们的计划。如果我是他们，不会让一个这么大的变数活着、来坏我的事。” 如果那人真的是周斛的师兄，或者是出自半月谷。 那他应该清楚他的这些手段、做的这些事情，身为半月谷谷主的周斛未必不能看破。 “你是说，有人意欲杀我灭口？” “很有可能。你现在最好的选择是，立刻离开敬天府，回到半月谷，不要管这边的事情了。” 周斛听着只想冷笑，却只听杜晚枫话一转。 “我应该这么建议你，但是……” “但是？” “我希望你留下来。”杜晚枫很认真对周斛说。 “让我留下来，不怕我被他们杀了？” “我怕，所以在意识到这点后，我希望将你尽快送走。可理智告诉我，这并非是保全你的最佳方式。你就算这次避开了，他们也未必会放过半月谷。” 周斛要是在路上出事，杜晚枫那才真的有心无力。 如今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不会让任何人伤了她！ 第102章 【寒食十二大高手】 如果杜晚枫的猜测没错，敌人阵营中真有一个出身于半月谷的医道高手。那不管周斛这次出不出手，对方都很有可能将其抹杀。 更别提她跟杜晚枫还有这道关系在了。 “我留下。” 周斛在听杜晚枫分析完利害后，并无过多的情绪起伏，仿佛这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决定。 “谢谢你，阿斛。”杜晚枫诚心道谢。 周斛却说：“我留下，并非是怕了他们，也不是为了你。我只想搞清楚，那人是不是我们半月谷的人。” “不管你因何留下，我都要谢谢你。” “来人！” 杜晚枫喊了一声，下一瞬间，他的背后便跪着一个人。 “公子！” 来人一袭黑衣，身材颀长。脖子处系着一块紫色领巾，脑袋低垂，半边脸都掩映在领巾后。 他的左边脸颊，还有一块陈年刀疤，看起来有些凶，面容却还不失稚嫩模样。 经过多年秘密培养，寒食的势力越发浑厚，扎根于各国地下，为大闽不断输送着重要情报。 过去跟在杜晚枫身边的柏亦、逆旅还有珑旬这些人，都派去了各国执行任务。 域离姑姑不放心杜晚枫这边，再加上寒食早就察觉到敬天府已经成为了各方势力下一个角逐的舞台，暗中增派了不少好手来到了杜晚枫身边。 而在寒食，根据每一位成员的身手、智力，以及在过往任务中的表现，评选出了十二位高手。 分别用十二生肖来命名。 这十二位高手，不但任务完成率高，还各有所长。 域离姑姑为了培养这一批人才，可谓是倾尽了心力。 面前这位，便是寒食中排位第三的寅虎。 “寅虎，周姑娘那边，我虽让兰鱼跟着，也在沿路做了布置。但敌人的手段，我们尚未知晓，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去接应周姑娘，必要之时，再出手。” “是！” 寅虎领命，转瞬间便消失在二楼。 花满都等了又等，总算等到周斛用完膳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都发现了什么？” “是乐杀。” “乐、乐杀？什么是乐杀？” 第112章 花满都看看周敬，后者也摇摇头。 说到杀人用刑，龙虎卫可谓是这方面的专家了。折磨人的手段，他们多得是。 可乐杀？ 那确实没有听说过。 “乐杀就是……” “周姑娘小心！” 周斛刚要解释什么是乐杀，站在一旁护卫的兰鱼便飞身过来。 拔出剑，挡掉了射向周斛的一枚梅花镖。 “有刺客！” 周敬大喝一声，龙虎卫们便齐齐赶了过来，将花满都周斛一群人围在了中间。 花满都大怒。 “不长眼的杂碎东西！竟然敢在我龙虎卫行凶！好大的狗胆！” 也怪不得花满都会动怒。 这里可是龙虎卫啊！ 大闽官员胆寒之地，敌国谍探们的魂断之所，从来都只有绕着他们走的，还敢主动送上门来？ 这是有多瞧不起人？ 兰鱼都意想不到。 算到敌人可能会向周姑娘动手，但哪里知道他们头这么铁，直接在龙虎卫下手。 真够狂妄的！ 一群龙虎卫，往梅花镖飞来的方向去追。 其他人严阵以待，谨防着还有后招。 等了又等，也没等到还有别的动静。 “这是暗算不成，直接撤了？” 这么仓皇的行动，有点草率啊？ 周敬目光微寒，“但这也就说明，神医掌握的东西，应该是他们最害怕让我们知道的。” 甚至都等不及要在龙虎卫灭口了。 “安全起见，我们去屋里说。” 龙虎卫的属下们便护卫着几个人去最近的议事厅。 兰鱼谨慎地跟在周斛的身旁。 花满都与周敬率先进入了议事厅，而周斛一只脚刚迈入，便有几点寒芒快如流星般到了周斛的近前。 没有人发现，议事厅房梁上事先就躲了一个人，只等着周斛进来，便触发了机关匣子。 这种机关匣子，能同时射出八根毒针。 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当你人看到那些寒芒的时候，便已经晚了。 那一瞬周斛全身血液都被冻住了。 她压根没法做出任何反应。 忽然间，她的身体被撞到了一边。 是兰鱼！ 当被撞倒在地的周斛，转过身来时，便看到了兰鱼一动不动僵立在那里。 “想走！给我留下命来！！” 花满都勃然大怒，抽出金刀，凌厉的刀势将屋内弄得一团乱。 那位得手后，立即就撤退的刺客，身体刚要翻出窗户，就被花满都刀锋击中，噗一声吐血倒地。 “大人，是我们龙虎卫的人！！” 周敬大骇。 这次动手的，不是敌人，竟然是他们的自己人！ 都知道龙虎卫中可能隐藏有对方的细作，却没想到这些人如此了得，已经将人安排在他们身边。 “属下认识他，他在龙虎卫有五六年之久了，跟着我们出过不少任务，没想到他却是细作！” 只是想想，就让人直冒冷汗。 身边竟藏有这样一条毒蛇，如果不是这次事情太过紧急，逼得他们临时启用这些棋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跳出来捅他们一刀。 而花满都，此时也真正体会到那种如芒刺背的感觉。 也开始明白杜晚枫的紧迫感从何而来。 敌人已经打入了他们内部，情势刻不容缓。 连负责都城治安的龙虎卫，都已经被敌人渗透成这副样子，其他的可想而知。 花满都走过去，查探那刺客的鼻息。 可惜，已经死了。 问不出什么了。 周斛被兰鱼那一撞，倒是避开了刺客的袭击。只是兰鱼来不及闪避，身上中了好几根毒针。 这些毒针见血封喉。 好在兰鱼内力浑厚，周斛又是神医，第一时间便喂兰鱼吃下了能解百毒的百鹿丸，这才抢回了兰鱼的性命。 龙虎卫倾巢而出，一拨人追捕刺客，另一拨开始搜索龙虎卫大营。 周敬有些惶惶然。 唯恐这些人中还有敌人隐藏的刺客。 “慌什么！”花满都轻斥了一声，杵着把大刀站在那里。 “本指挥使在此，我看谁还敢造次！你们——”他刀一指，“全都给我出去守着！” 经过方才两轮袭击，花满都现在谁都信不过。 而周斛，乃重中之重，贸然转移反而有危险，还不如就留在这里。 第103章 【跺跺脚就能影响天下格局】 趁着这个时间，周斛也将自己的发现都告诉给了他们。 “你们可曾听过，燕离前朝曾有一班专门侍奉于先王后的伶人乐师？” “神医莫非说的是弦南皇后的乐音局？”周敬涉猎广，对于这些也都是听说过一些的。 “正是乐音局。据传这里最顶尖的伶人，用戏腔就能杀人。这里最顶尖的乐师，用弦音便能叫人死得无声无息。燕离前朝的国君贺林阙，最宠爱的盘贵妃，于一个深夜静悄悄死在了贺林阙的怀里，御医们查来查去都查不到她的死因。” “便有不少人猜测着盘贵妃的死，是弦南皇后所为。贺林阙因此大怒，着人一把火毁了乐音局，烧死了里面的人。” “你当真相信，乐音能杀人？” 花满都执掌龙虎卫不少时间了，按理说对这些事情他并不陌生。 第113章 但燕离前朝已经覆灭多年，这个乐音局更像是无稽之谈，是以他从未相信。 “当然相信。” 周斛的笃定让花满都一噎。 “因为这种事情，我跟我师父亲眼见过。” “！！” 花满都和周敬一惊。 “神医何时见过？” “很多年前，我跟我师父去燕离为一位贵人治病，经历比较坎坷，见了燕离人不少手段。” 包括她上次跟杜晚枫提到的离魂引，便也是在那个时期经历的。 只因为他们要救的人牵涉到了复杂的朝局中。 朝政斗争最为残酷，什么腌臜手段都不稀奇。 也就是在那次后，半月谷便不轻易接诊朝廷中人了，就是为了不给半月谷引来灭门之祸。 “神医可否详细说说？” “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因为那人正跟我师父说着话，忽然就一动不动，再探鼻息，人已经死了。而我记得，当时隐隐约约听到了箫声。” “箫声……” 花满都陷入了回想。 抓住那些人的当夜，花满都因为审讯他们累了，就先回到屋里休息。在将将睡着的时候，耳边是好像听到了乐声。 “难道乐声真的能杀人于无形？” 纵然是花满都，也不禁感到一丝凉意。 这世上真的有如此厉害隐秘的杀人术？ 那岂不是要杀谁就杀谁，谁也没办法躲过？ 毕竟人能躲过明枪暗箭，还能躲得过声音不成？ “两位也不必太过惊惶，这些年，我也在研究乐杀术的秘密，虽然还没有完全破解，却也知道个大概。乐杀术虽然神奇诡秘，可也不是轻易就能使出来的。所选定的目标，需要经年累月的浸染加训练。” “贺林阙之所以笃定盘贵妃是乐音局所害，就是因为在这之前盘贵妃因为喜欢乐音局的一位乐师，听他吹了半年的曲子。” “半年？”花满都抓住了关键，“你的意思是说，乐杀术要发动，最少都可能需要半年的时间？” “应该是的。我师父说，天资纵横的伶人跟乐师，想要用乐杀术杀人，准备时间至少都得半年到一年。长的话，可能几年都有。所以这种手段，并不是很实用，通常用来对付自己的死士，和用来暗杀那些大人物。” 周敬一惊，“也就是说，我们那夜抓到的人，很有可能是燕离前朝的死士？他们被抓后，幕后之人完全没想着去营救，也一点都不急着杀人灭口。那是因为他们有法子在龙虎卫外面动手？压根不需要惊动我们！” “居然是燕离人……”这跟花满都想象的有很大出入。 燕离前朝都灭族了，为什么在这敬天府还会出现他们的身影呢？ “还有，我虽然说乐杀术是燕离前朝的手段，但在那场大火中，有一对兄妹逃出去了。至于这两人的下落，就不为人所知了。” “神医的意思是，这两个人如今效力于哪一方阵营是关键，我们不该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燕离前朝上？” “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们了，我已经完成了杜晚枫所托付的事情，告辞！” 周斛说完后，便搀扶起了兰鱼，打算离开龙虎卫。 “神医且慢——” 周敬忙跟上去。 “外面有宵小对神医不利，你现在贸然出去很危险。还不如暂留龙虎卫，稍后我们派人护送您回杜府？” 花满都虽然对这个周斛没什么好印象，但这女神医手段确实了得。 她一来，就帮他们找到了无数仵作都头疼不已的谍探们死亡之谜。 这也让花满都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怪不得杜晚枫这些年能从一个家族摇摇欲坠的小公子，成长到跺跺脚就能影响天下格局的人。 他的身后到底有多少能人辅佐？ 连这个脾气古怪的周斛，都愿意为他冒险。 他就不相信，周斛来龙虎卫有危险这件事，杜晚枫会不知道？ 呵呵！ 不过他也真舍得。 今日要不是兰鱼拼死相护，他的周姑娘可就香消玉殒了。 花满都乐意看杜晚枫难受，周斛死了他也不心疼、无所谓。 但他就算不想管周斛，也不能不顾及龙虎卫的颜面。龙虎卫出了敌国奸细，已经让他颜面扫地。 这要是周斛再死在龙虎卫，那他花满都真的没有面目再做这个龙虎卫指挥使了。 那杜晚枫恐怕也会像个疯狗一样对他不依不饶。 龙虎卫多事之秋，他暂时还不想激怒这人。 周斛却不想多留。 “不必劳烦，他们封我口的目的已经失败了，应该不会再下手了。” 这里可是敬天府，那群人这次动手已经露出了痕迹。每多出手一次，就多一份败露的危险。 何况，经过这次龙虎卫刺杀，大闽朝廷定然会下大力气清剿他们。这群人自身难保，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有动作了。 “你是从龙虎卫出去的，你的安全我们必须保证。”花满都不容置疑道。 他看了周敬一眼，后者便领会了他的意思。 “神医，我们大人会派他身边最为精锐的高手来护卫你回杜府。” 周斛不再说什么，扶着兰鱼就出去了。 兰鱼有些懊恼。 花满都和周敬还听到了那位女神医独特安慰人的方式。 第114章 “你不必懊恼，我还没死，杜晚枫不会扒了你的皮，顶多是看你警觉性降低，罚你回炉重造。” “周姑娘，你能不能帮忙，给我和公子说说，我还不想离开他。” “不能。” “周姑娘——” “闭嘴，你好重，再多话你自己走。” 第104章 【是神是魔，要看由谁来评说！】 送周斛回去的这一路，龙虎卫们都万分谨慎。 所幸也没再出事，周斛平安回到了杜府。 “公子，是属下没用，差点让周姑娘遇险，还请公子责罚。”兰鱼撑着虚弱的身体，跪下请罪。 杜晚枫连忙扶起他。 “你都这样了，我哪里还忍心再惩罚于你。何况这次，你不但无过，还有功。若非你以身相护，被伤的人便是阿斛了。” “可是，是属下疏于防范，才让敌人有机可趁。” “那里可是龙虎卫，疏于防范的人是花满都，怎么也怪不着你。” 杜晚枫知道兰鱼的性子，经过这次的事情，他往后会更加小心。 有些话，便也用不着他说了。 兰鱼还想再说什么，杜晚枫伸出手。 “你好好养伤，护卫的事情暂时由别人接手。” “公子，请你再给属下一次机会！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兰鱼焦急跪下道。 “……”杜晚枫眨眨眼。 他看看周斛。 兰鱼这是？ 周斛冷哼。 “还不是某人平日对属下过于严厉，犯了点错就要送回寒食回炉重造。他舍不得走，想继续护卫你呢。” “我没说让他走啊？”杜晚枫懵。 “啊？”正求情的兰鱼呆在那儿。 “你不是受伤了吗？我想让你先养好伤，暂时由别人代替你几日，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属下这就去养伤，争取早日养好——”兰鱼欣喜表示，然后唯恐杜晚枫反悔似的，快速退下了。 杜晚枫：“……” “呵！”周斛溢出一声轻笑。 “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你也没刻意做什么，为什么你底下这些人一个个都对你这么忠心？尤其是这些待在你身边的人，各个都舍不得走。逆旅那小子，上回在我那儿说了兰鱼半个时辰的坏话。说兰鱼比他还不靠谱，还不如护卫的工作让他来。” “得了吧！他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杜晚枫失笑摇头。 逆旅早些年跟在他身边，做事马虎大意，杜晚枫时不时就要提点一番。 近些年终于有些模样了，开始摆起前辈的谱来了！ 逮着机会就欺负兰鱼。 而兰鱼，别看经常端着一张冷脸，小伙子单纯得很，玩不过寒食里的那些师兄师姐。 又因为他现在担任公子的近身护卫工作，被好多人羡慕，没少坑他。 兰鱼知道这些，不但不在意，心里还特别美~ 因为他以前就是这么羡慕别人过来的。 在寒食，谁不想被域离姑姑看中，送到公子身边来？ “你这句话，让逆旅听到了，他准得伤心好几个月。” “啊，我们的阿斛，居然也会打趣逗乐了？”杜晚枫觉得很稀罕。 周斛略微有点不自在地避开杜晚枫兴味的目光。 “……我只是实话实说。” “那就让那小子伤心去吧！他一得意就容易翘尾巴，敛着点挺好。” 说笑之后，两人便谈起了正事。 “我知道的那些都告诉给花满都了，唯有一点，我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他。” “是什么？” “从乐音局逃出去的那对兄妹，其中的妹妹，曾经是弦南皇后独子的琴师。”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薛景韫！！”杜晚枫惊讶道。 这个名字的出现，让杜晚枫一瞬间想通了许多的事情。 就好像网罗在敬天府那张看不见的大网，露出了核心的一块。 “谢谢你，阿斛，你告诉了我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杜晚枫激动地按住周斛的手背。 “虽然我早就知道，夫仓、北安、西荣还有燕离，都搅合进了这桩巨大的阴谋中。但我始终想不到，他们是通过什么来串联的。直到离魂引和乐杀术的相继出现，让我一点点看清了他们的布局。” 但周斛没看明白。 “你说的这些我不清楚，我只是知道薛景韫因为天生残缺，常常郁郁寡欢。一次偶然机会，弦南皇后得知琴声能够稍加安抚于她的爱子，便花大力气组建了乐音局。” “原来在诸国心中神秘诡谲、带着恐怖色彩的乐音局，最初只是来源于一位母亲的拳拳爱子之心。”杜晚枫有些感慨。 “你知道，弦南皇后是护国大将军的女儿，不但家族实力雄厚，她本人也很有才干。” “是，单论能力，弦南皇后比前朝燕离国君贺林阙要强。无论是飞罗使，还是乐音局，都是依托着弦南皇后建立的。如果不是弦南皇后大力扶持，他也坐不上那个位置。” “可贺林阙为了盘贵妃，不但毁了飞罗使和乐音局，还将弦南皇后治罪。若非帝后离心，前朝未必会覆灭。” 对此，杜晚枫有自己的看法。 “那贺林阙也并非是为了盘贵妃，只是为了自己罢了。他不甘心于始终被弦南皇后以及她的家族压一头，这才借着盘贵妃的死大肆株连。” 第115章 这个说法，周斛是第一次听到。 她过去并不是很关注这些事情。 “听你的意思，这盘贵妃的死可能有蹊跷？并非是乐音局所为？” 杜晚枫摇摇头，“好多年前的事情了，真相早已被尘埃掩埋。但盘贵妃是怎么死的，已经没人再去深究了。她活着，是牵制弦南皇后的棋子。她死了，还是一颗棋。” 看似盛宠一时，实际上都只是掌权者的一个工具。 有谁真的为她的死难受过吗？ 周斛心情也莫名有些沉重。 “我去燕离时，曾听人提及过那位弦南皇后。在朝臣和百姓心中，她口碑两极分化，截然不同。” “他们是如何说的？”杜晚枫问。 “朝臣心中的弦南皇后，呼风唤雨、手段毒辣、杀人于无形，是能让他们在梦中都惊醒的程度。” 这不奇怪。 飞罗使和乐音局，那些年秘密处决了不少人。 谁不害怕？ “可百姓心中的弦南皇后，仁慈贤惠，经常布施百姓。还亲自前往灾区慰劳灾民将士，最有名的一个故事便是弦南皇后曾抱起一位全身溃烂的孩童，温柔轻哄，那孩童哭着哭着便笑了……” “百姓都将弦南皇后视之为真正的国母，但凡有人说皇后一句不是，都会遭到群起而攻之。” 第105章 【心眼子一个比一个多】 弦南皇后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这个问题，直到今天都很难有人给一个确切的评价。包括那些史官们，也经常不知道如何落笔。 “这一切，就交由后世去评说了。”杜晚枫道。 其实不只是弦南皇后，包括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史书上会怎么写他们。 就好比说杜晚枫，这些年有关于他的流言也是越来越多。他在人们心里的形象，随着时间过去也在不断转变。 在有些人心中，他还是那个惊才绝艳、名动天下的大才子。 而在一部分朝臣和钻营者们看来，杜晚枫是个深谙权术、心机深沉、玩弄朝堂于鼓掌之上的弄权者！ 有意思的是，这些人一方面嫉恨杜晚枫，另一方面又喜欢研究他的每一个行为和举止，试图去挖掘这人强大的秘密。 毕竟在阴谋家们看来，杜晚枫实在是太了不得了！ 一个空有才气、却不谙世事甚至可以说是声色犬马的风流公子哥儿，顶住了以崔行、萧贵妃为首的利益团体们重重打压和陷害。 不但没有被他们打倒，反而还将这些个位高权重的人全都拉下了马。自己还站稳了脚跟，成为执掌人事任命大权的吏部尚书、太后和圣人的心腹、朝臣的肱骨之臣。 如此传奇的经历，也怪不得有这么多人都想要一窥杜晚枫的真身了。 周斛点点头，想到方才杜晚枫那话。 “听你的意思，那些被抓住的谍探，是西荣派来的？” 薛景韫正是西荣三王夫虎烈奇的亲信。 也是宝夏公主新选的驸马。 杜晚枫笑着摇摇头，“这个未必。” “？”周斛不解，“你不是说，这个线索的出现，让你想明白了很多事？” “那是因为我知道这拨人，都是隶属于北安，他们背后的主子是北安的牧城王。” 杜晚枫拿起水壶，为周斛还有自己都添了茶水。 这些事情，本来没必要让周斛知道。但既然她都卷进这些事情中来了，还为他提供了重要线索，他有必要跟她解释清楚。 “这敬天府乃天子脚下，敬天府府尹周施为也算是治理有方。难道你就不奇怪，为何都城中突然间多了这么多敌国谍探？甚至连龙虎卫都被他们渗透了？” 这个问题周斛确实有话说。 “我也还在想，你们这帮人平日都在吃干饭吗？敌人都摸到了你们眼皮子底下，你们都还不知道！” 被周斛内涵了一把，杜晚枫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这件事情，阿斛你还真怪错人了。” “噢？那你说说看。” “你知道我父亲还在首辅位置上时，曾经改良过户籍制度。从都城到地方，管控得很严格。就连上官朝夕那帮无孔不入的蜘蛛们，都很难在大闽朝生存。” “这个我知道，后来你父亲故去，法令名存实亡。蜘蛛们死灰复燃，但因为年头有限，渗透得还不够深。蜘蛛们又招惹上了前首辅张慎来，被他跟你一明一暗配合着将蜘蛛一网打尽了。” 杜晚枫的事情，周斛多少都还是清楚的。 “不错，蜘蛛们是暂时退去了，之后数年间很少再看到他们的身影，大闽朝有了一段相当平和的发展时间。” “但！大闽朝大力发展商贸的同时，也招揽进了一些对我们不怀好意的人。再加上这帮人有了前车之鉴，很善于隐藏。等到察觉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周斛面色沉重了起来。 杜晚枫行事够谨慎了。 可他到底也只有一个人，再怎么聪明能干也精力有限。何况有许多事情本来就不在他的职权范围，他也不可能事事干涉过问，那样才真是找死。 “更别提朝中还有人，在给他们不断行方便、打掩护。”杜晚枫又道。 “朝中，是谁？” “是一个相当不得了的大人物！正是从他回都城开始，围绕着我们的那个大阴谋便拉开了序幕。” 第116章 老王叔！ 周斛一下子便想到了他。 即便她不在都城，却也知道随着这个人的归来，朝内朝外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但这个大人物没想到的是，当他在瞄准别人的时候，别人早就盯上了他。” 杜晚枫忍不住笑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 这就是国与国之间的斗争与较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结局揭晓之前，谁也不敢说自己是螳螂，还是那只黄雀。 抑或是那只一早就要被吃掉的蝉。 “那这些人真实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坐视别人争斗，暗中窃取利益了。局势越乱，对他就越有利。” “薛景韫……”周斛咀嚼着这个名字，“这个人，他的心到底是站在虎烈奇这边呢？还是归属于燕离？” 周斛等了一会儿，这一次杜晚枫没有回答她。 有些事情，是不能急着下定论的。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局势如此复杂，周斛单是理都理不清，更不知道要从何入手。 “我们不方便做的事情，大可以由别人去帮我们验证。” “？” “你不是想知道薛景韫卷入其中，到底是要帮虎烈奇还是帮燕离吗？将这些消息放出去，自然会有人告诉我们这个答案。”杜晚枫耐人寻味地说道。 周斛则不赞同道：“我跟你说的这些，并没有证据。就算说出去，他们也未必会相信。” “有时候，在上位者眼里，未加证实的消息比证据确凿的，还要可信。” “……”周斛蹙眉。 这话她不是很明白，却尖锐地扎了她一下。 让她恍惚间意识到了点什么。 “还有，可不是只有他们会在我们国都安插人，寒食也已经去到了他们身边。在合适时机，放个消息出去，于我们也是轻而易举。” 杜晚枫说出这话的数日后，北安牧城王府的上官朝夕，就顺着底下蜘蛛提供的线索，查到了薛景韫作为燕离太子时期的一些过往。 三王夫虎烈奇亲自将薛景韫送出大殿后，便敛了神色：“来人！” “在！”一名暗卫从阴影里走出。 “给本王夫好好查查，近两年来他都做了些什么、又暗中见了些什么人。” “是！” 第106章 【被丢弃的棋子】 刺客在龙虎卫行凶的事情，抖落到圣上那里去了。 以龙虎卫、千机卫牵头、朝廷各大部门都要在内部率先摸查一遍，确认没有敌人浑水摸鱼。 尤其是最近两年新加入的成员，需要接受严格摸底。 原本大伙儿以为这只是走个程序，过了几日后，各部门陆续有人被请进龙虎卫、千机卫“喝茶”，这才意识到朝廷是动真格的。 也有一些人喊冤，可最后证实这些被扣留下来的人，不是自己有问题，就是身边的人有问题。 洛明炎和花满都这次联手，一个负责侦察、一个负责刑讯，配合默契。短短时间内，就将各部门七成人员迅速筛查了一遍。 牧城王渐渐坐不住了。 炙风今日又带来消息，他好不容易才安插进六部的那些个人，又被拔除了两个。 “哪个部门的？”牧城王问。 “一个工部，还有一个是……户部。” “户部，谁？” “不是那位，只是一名办事的。但属下担心，龙虎卫和千机卫已经盯上了户部，会顺藤摸瓜将那位也给挖出来。” 也无怪乎炙风为此感到忧虑。 “王爷，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中，吏部因为是杜晚枫的地盘，我们渗透有限。户部我们花费了最多的心力，关键位置上有我们的人，这一年多来为我们的行动提供了不少便利，可以说是我们一切行动的支撑。要是那位被挖出来了，那我们今后在敬天府的行动可就大大受限了。” 通过户部的人，来篡改或登记假户籍，为敌人在敬天府行动提供方便。 这个位置可想而知有多重要。 否则一帮异国人，没有户籍、也没身份证明，在大街上没走出几步就要接受朝廷问话、核实身份，哪里还能留到现在？ “怕是他已经被盯上了。” 事情来得太快了，快得让牧城王都有些措手不及。 “本王实在是不理解，以洛明炎和花满都办事的能力，就算能拔出一些人，也伤及不到我们的根本。何况他们哪一次不是明争暗斗互相掣肘，这一次居然又快又准直切要害，简直不像是他们的风格。” “王爷的意思是，这次行动他们身后可能有高人指点？”炙风猜测着。 “哼！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到别的。” “那‘那位’岂不是很危险？需要属下去通知他尽快撤离吗？” “撤？”牧城王笑了，那笑容冰冷又残酷。“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都给本王撑住。即便真撑不住了，也要给我抹除掉所有痕迹，再按照备选计划去做。” 炙风一窒。 那位可是跟了王爷最久的人啊，也是他最为信任的。 如今，王爷居然能毫不犹豫地让他去死？ 成大事者，真的都要这般无情？ “是。” 炙风只能领命。 即便他尊敬那人，过去一直拿他当作表率，但王爷的命令是不可违抗的。 第117章 “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太轻松，得给他们找些事情来做。” 牧城王迫切要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他需要时间，来重新安排都城这些人手。 必要时，他可以抛出去一些让对方感兴趣的棋子。 譬如，那位乐音局的神秘杀手。 他知道，不只是花满都，杜晚枫都对他很感兴趣。 “告诉妙音，十天之内，我要杜晚枫的项上人头！” “！！”炙风惊愕，“王爷要刺杀杜晚枫？” “怎么，你有疑问？”牧城王眸子像刀锋一般尖锐。 “属下不敢！只是，妙音是我们最大的底牌，这话也是王爷说的。让她去行刺杜晚枫，成功的希望很渺茫，还有可能会让她暴露、甚至是搭上性命，这似乎……” “最大的底牌？若心不在我们这边，那便是一条最危险的毒蛇。”牧城王轻启嘴唇，眼里尽是凉薄和被背叛的愤怒。 炙风不明白，却也不敢多问。 好在今日的牧城王，并不介意对属下吐露一些秘密。 “上官朝夕查到，妙音不只是出自乐音局，过去还是前朝燕离太子薛景韫的琴师。” 能够做太子薛景韫的琴师，那必然是弦南皇后极其信赖的人。 换一句话说，她的忠心是不容置疑的。 这样一个人，在薛景韫还活着的情况下，会转而投靠到别人门下吗？ “王爷的意思是，妙音很有可能是西荣派到我们身边的？！” 如此说来，那这个人就不得不防了。 “还不能完全确定，但在这件事情上她对本王隐瞒了。” 炙风懂了。 王爷需要的是完全忠心于他的属下。 一旦让他觉得无法信任了，那就会丢弃。 让妙音去刺杀杜晚枫，就等同于让她去送死。 刺杀成功了那自然是好。 刺杀失败，那就看她的造化了。 “王爷，妙音知道我们不少的计划，要是她落在杜晚枫手里，吐露了我们的事情？” “你觉得像她这么危险的人，本王敢把她放在自己身边，会没有事先做出安排吗？” “……呃。” 炙风了然。 妙音已经是步死棋了。 王爷甚至可以借着这步棋，将所有事情都推到西荣薛景韫还有他幕后的虎烈奇身上。 这样不但自己能摘出来，还能在大闽和西荣之间进一步制造矛盾。 入夜，一个身披黑纱、在黑夜中如同幽灵一般的女子乘着月色从后门秘密离开了清王府。 这人明面上的身份，是老王叔的妙夫人。 别看老王叔年事已高，身边美妾还有漂亮的大丫鬟众多。 负责盯梢的那批人，没少在背后里八卦老王叔那点风流韵事。 对于这位美貌得过分的妙音夫人，偶然见上一次，能念念不忘许久。 在妙音离开后，炙风和艳雪也悄悄跟了上去。 他们两个，是牧城王派来监视妙音行动的。 妙音如果敢轻举妄动，或者意图做点什么，就会死在他们两人的手上。 就算妙音最后真的能成功刺杀杜晚枫，仍然会死在这两人的剑下。 怎么看，这于妙音来说都是一盘死局。 而妙音自己呢？ 甭管牧城王将她抬得多高、诉说着情势如何危急、只能靠她来挽回局面云云，妙音一个字都不相信。 但她还必须耐下心来陪他们唱好这出戏。 她相信，她的主子一定会有办法救她的。 第107章 【杜大人，哪个杜大人？】 妙音大大方方住进了一家上好的客栈。 炙风和艳雪两人守在客栈楼下，这会儿正在吹冷风。 “我们为什么不住进去，非得在外面等？”艳雪只想翻白眼，她才懒得遭这个罪呢。 “王爷吩咐，必须牢牢盯紧她。” 谁知道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她有没有偷偷接触什么人，或是传递什么消息？ “那有你一个人就够了，我先去睡一觉，到后半夜我来替你。” “……”炙风无奈，却也没再反对。 但她还是得提醒艳雪一句，“上次我们俩犯错，已经让王爷很生气了。这一次等于是将功赎罪、不允许有半点差池，你懂的。” 艳雪顿了顿，“知道了。” 炙风一直守到后半夜，妙音的房里仍然没有半点动静。她应该早就睡下了，因为房间里的灯两个时辰前便已熄灭。 中间妙音起来过一次，不知道是喝水还是如厕，因为炙风听到房间里的凳子被绊倒的声音。 “这个艳雪，说好来替我，又忘了。” 盯了这么久，炙风有些困了，但他不敢松懈。 “在说谁坏话吗？”艳雪冷不丁出现在他身后。 “在说你，不说来替我吗？这天都快亮了。” “少啰嗦，本姑娘来了你就感恩戴德吧。这儿我盯着呢，你快去睡一会儿，白天还有得我们忙活的。” 盯梢这种事情，并不比他们自己执行任务轻松。 对炙风艳雪来说，这种事情交代给他们有些大材小用了。 也是因为妙音这个人，让王爷都挺忌惮，一般人干不了这差事。 这边俩人，接连跟了妙音三天。 妙音倒也不是啥也没干，她去万九洲的动物园走了走，还去了登甲楼。 第118章 这是杜晚枫常出没的一些场所，像是去提前踩点的。 可炙风跟艳雪更觉得这人在故意拖延时间，并没看出她要积极采取行动的意思。 “她会不会已经看穿了我们？”艳雪问。 “看穿也没用，那样只会加速她的死亡。” 另一厢，杜晚枫倒是忙里偷闲，接受了致仕官员曹鸥的邀请，去他府上赏画。 这位致仕官员，跟杜晚枫过往并无太多交集。但为人清正，两袖清风。所谓的赏画，也都是出自他和几位挚友之手。 官场是个最势利的地方。 曹鸥在任期间，做过最高的官也就是詹事府少詹事，正四品衔。这在满是贵人的敬天府，的确算不得什么。 再加上曹鸥为官期间，从不爱与人结交，在朝中也没有什么势力可以依仗。那些喜爱钻营攀权的，不会来这种地方。 所以前来参加的多是知交好友，还有曹鸥长子的同窗好友们。 曹鸥的长子曹现，见画展上来来去去就那些个面孔，显得颇为冷清。面上虽没表现出来，但心里还是感到无比落寞。 父亲为官数十载，本本分分、规规矩矩、尽心尽力。 平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画画。 去年，父亲确诊了病症。大夫断言他最多只能再享两年寿，大孝子曹现痛心疾首。 悲痛之余，便想着自己能为父亲做点什么。 他筹备了一年，就是想给父亲办个风风光光的画展，让更多人都能看到父亲的画作。 可不少答应来的人，这天都没来。 不知道是太忙忘了，还是压根觉得无关紧要。 曹现想到从两个月前，他就一一去送请帖，各大府上几乎都送遍了，可还是门前冷清。 当然他也能理解。 父亲在任时，尚且不能给人带来利益，何况都已经致仕了。 再加上大家虽然同朝为官，平日里也没什么交情，人家不来也不能多说什么。 曹鸥拍拍儿子的胳膊。 “傻孩子，这有什么！人是少了点，但大伙儿都高高兴兴地赏画。若人家当真不喜欢这种场合，就算勉强过来了，也只会让大伙儿都不痛快。” 曹现勉强笑了笑。 话是这么说，但父亲心里应该还是希望朝中能有人将他这号人放在心里的。 即便只是聊表下心意呢。 当门房突然来报，说杜大人来访时，曹鸥父子都没反应过来。 “杜大人，哪个杜大人？” “是吏部尚书杜晚枫杜大人！” 不只是他们，门房在得知杜晚枫过来时都吓了一跳。 他们这边正感叹着今日应该不会再有人来时，身着青色便服的杜晚枫，带着一个侍卫低调地上门来了。 兰鱼因为受伤暂时来不了。 暂时接替他的人是寒食的未羊，在十二高手中排行第八。 长相比较憨厚友善，人也仔细谨慎，这是杜晚枫带他出门的一个重要考量。 “你确定没有看错？” “小的没有看错，这是杜大人的拜帖。” 说着，便将杜晚枫的拜帖交给了曹现。 曹现打开一看，果然是杜晚枫的拜帖。 在座皆是一惊。 “小杜大人怎会来此？” 曹鸥表示：“先别说这个，不能让客人久候了，快请——” 曹鸥曹现还有今日来此的全部宾客，都出去相迎了。 尤其是曹现的那帮同窗们，得知今日还有幸见识到天下第一大才子，更是喜不自禁。 就是不知道这位杜大人性情如何，现实中的他严不严厉？ 以前的杜小探花郎，那是风流旖旎、性情随和。 但今时不同往日，人家年纪轻轻就拜了大官，为官者还是需要些威严的。 何况像杜大人这样的天之骄子、朝廷重臣，定然是孤傲绝伦、难以接近。 曹府大门。 “杜大人——” 曹鸥这人还是很有些文士的风骨的，不阿谀奉承，也不畏惧权贵。 杜晚枫能来，他高兴，却也不至于表现得太热切。 倒是杜晚枫，见到他们过来，快走两步，笑着冲曹家父子一抱拳。 “曹老大人，晚枫一直得闻您老画技精湛，今日特来学习叨扰——” 曹鸥笑道：“岂敢，老朽这点微末伎俩，可比不上杜大人你这妙手。” 这时曹现也在一旁附和道：“世人皆知，杜大人琴棋书画俱是一绝。家父只是一时兴趣之作，比不得杜大人。” “曹公子这就太抬举杜某了，曹老的《西市宴》《蓬青园》可是圈内名作，晚枫也喜爱之极。还买回府收藏了，时不时就要拿出来一观。” 曹鸥听到这话，眼底霎时盛满着笑意。 “杜大人，里面说，请——” “曹老先请。” 第108章 【那晚枫便献丑了！】 与此同时，正在监视着妙音的炙风和艳雪接到了牧城王让属下送来的消息。 “杜晚枫临时去了曹府？” “怎会如此？杜晚枫今日不是要去底下部门考察官员履职情况吗？” 艳雪不解。 杜晚枫身为吏部尚书，行程是提前就规划好的，通常不会轻易变动。 “难道他已经知道有人要对他不利了？” 炙风摇摇头，“如果是这样，他更应该缩在府里不出来，而不是只带着一名护卫就去了曹府。” 第119章 “那个曹府是什么情况？” “情报里说了，曹鸥其人与杜寒秋、杜晚枫都没什么交情，过去更没有什么往来。这次曹鸥在府里办什么画展，朝中根本就没什么人过去。谁能想到，杜晚枫会去捧场呢？” “会不会是杜晚枫与曹家父子私下里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渊源？” 自从上次接触过杜晚枫后，艳雪对这个人再也不敢小觑了。 “按理说以他谨慎的性子，若曹家父子真跟他有不为人知的渊源，那应该就不会去他的画展。要知道，不管他行动再如何低调，那可是杜晚枫。一举手一投足，都有无数人瞩目。” “这不，他刚去曹府，消息就已经传开来了。本来没准备去参加曹府画展的那些官员，已经在着人备轿，还有的都已经在去曹府的路上了。” 炙风挺讽刺地说着这些。 果然，在哪里都这样啊。 不管是大闽，还是北安，大多官员都一个德性。 “这些人不是冲着曹家父子去的，而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跟杜晚枫攀上一点交情。可能杜晚枫此举在他们看来也十分疑惑，还当这曹家父子跟他关系不浅，便多走动走动。” 艳雪也挺不齿这种行为的，但见得太多了，便无所谓了。 “这个消息要告诉妙音吗？如果要刺杀杜晚枫，这可是个好机会。” 炙风抬头，望着二楼妙音所在的那个房间方向。 “她已经知道了。” 那厢，杜晚枫正盛情难却，在曹现的积极邀请下，为曹鸥其中一幅画作题诗。 “我们的杜大人，九岁便能七步成诗，艳惊天下。不知今日我们可否有这个荣幸，见识见识？” 其他人也兴致高涨。 杜晚枫见状，微微颔首。 “那晚枫便献丑了！” 杜晚枫选了一幅曹鸥晚年独自在江边垂钓，以他的视角所看到的烟火人间的画作。 曹鸥为官数十载，虽然官衔不高，却是历经了三朝。 可能在许多人眼里，这就是一个被官场排挤、没什么人重视的小角色。 但在杜晚枫看来，他是一个时代的亲历者和见证者。 早些年，大闽比较软弱，看着强势，却饱受周围强国的欺凌和压榨。 曹鸥很愤懑，那时期的画作是愤懑的、阴郁的。 还因为某幅画内涵了当时的权臣，被打压了很多年，始终升不上去。 即便后来那位权臣倒台了，曹鸥这性情在朝中还是很不受待见。 直到最近几年，大闽王朝经过承安盛世后，百姓们物阜民丰，朝堂内外都焕发着勃勃生机。 曹鸥也终于有闲情出去钓钓鱼，过过自己向往的日子。 这幅画作，便是他那时所作。 也是他为官数十载最为轻松、明媚的一幅画。 杜晚枫在所有画作中，一眼就挑中了这一幅。 但见杜晚枫略微思量后，手执着毛笔，在右上角开始写道： 苍茫沙嘴鹭鸶眠，片水无痕浸碧天。 最爱芦花经雨后，一蓬烟火饭鱼船。（注：此诗选自宋代 林逋《咏秋江》） 曹现站在杜晚枫的身后，写一句他便读一句。 待读完后，全场喝彩。 “好！！” 而年迈却仍然精神矍铄的曹鸥，双眼已然泛上了泪光。 “曹老，这首诗你可还喜欢？”杜晚枫来到曹鸥面前，温言笑问。 曹鸥伸出手，紧紧握住杜晚枫的。 没说什么，只是郑重地握了握。 因为多年遭受打压和排挤，曹鸥本来是有些愤世嫉俗的。 可这些年，他亲眼见证着王朝新一代的崛起，看着这帮年轻人无畏艰难、无畏权势，用他们的智慧、才华还有胆魄，将这个国家一点点拉出泥沼…… 他是真骄傲啊！ 积压多年的郁气也一扫而空。 这帮孩子们比他们强！ 他们看着王朝衰落，除了悲伤愤懑，什么都不能做。 而这些人呢？ 他们用实际行动，让这个国家的百姓重新看到了希望、过上了安宁的生活。 杜晚枫心底也被狠狠触动到了。 曹鸥一句话没说，他却接收到了他的托付。 就好像在说：我老了，该退休了！以后朝廷，就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替我们守好这个地方，不要让百姓们失望—— 杜晚枫只觉得肩头沉甸甸的。 但心里想的再多，最后只是化作了他清浅一笑。 曹老似乎也已经习惯这个样子的杜晚枫了。 这年轻人本来就不是一个爱在口头上宣扬自己的性子，他做的永远比说的多。 虽然现在朝堂内外，对他也有了一些不同的声音。但曹鸥坚信自己没有看错人，这是一个有着赤诚之心的孩子。 之后，门房便接连来报，某某大人又过来了。 曹鸥父子自然是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要拿出该有的礼数去招待客人。 其他学子终于有了机会，待曹鸥曹现离开后，霎时包围了杜晚枫。 另一边，炙风和艳雪等了又等，也没等到妙音有任何行动。 “她到底在搞什么？是不是压根就没想到要执行王爷交代的任务？” “奇怪，要说她已经看穿了王爷的心思，那即便是为了暂时安抚我们，也该装装样子，现在却颇有点为所欲为的架势。” 第120章 “那岂不是跟她以前一样？” “呃。”炙风忽然意识到了，“是我们自己心虚了，所以看她哪里都不正常，但其实她做起事来跟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艳雪没法反驳，“哼！她以前就是这副死样子，仗着自己会乐杀术，王爷又器重她，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炙风无奈看着艳雪。 后者投降，“我虽然不喜欢她，但不会影响任务的，你放心好了。” “但愿你说到做到。”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等着？” “如果她还没有看出王爷的打算，那么她就会找一个最恰当也最出人意料的时机出手。也许，我们接下来可以见识到北安现役第一暗杀高手杀人的艺术了——” 第109章 【他本人也是一个高手】 杜晚枫并未在曹府逗留太久，人来过了，表了心意，便足够了。 曹鸥曹现还有其他人，都要送他出府，被杜晚枫给婉拒了。 “诸位，留步，留步。” 杜晚枫走后，曹府仍然热闹。 虽然杜大人不在这边了，但他今天能亲自过来，还给曹老的画题诗，那传递出来的意思已经很不一般了。 众人对曹家父子的态度顿时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咱们不急着回府，四处走走好了。” 杜晚枫手执折扇，寻了一条通幽小径。 他视力不错，远远就看见百米外有一处院落，院外那一片木槿花很是喜人。 这些年越来越忙，曾经很喜欢风花雪月的杜晚枫，如今生活中除了公务就是算计。 今日难得有闲暇、还有闲心，便去赏赏花。 未羊默默跟在了身后。 “在都城，种花爱花之人很多，可能够培育出这大片白色木槿，还看不出丝毫杂质，且株株干燥无瑕、花朵大而完整的人，可就少见了。” 杜晚枫置身其间，伸了个懒腰，颇有些心旷神怡。 未羊不知道答什么，恭敬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在聆听。 “未羊，你知道这木槿花象征着什么吗？”杜晚枫看这人话太少了，有心多跟他聊聊天。 “回公子，寒食里不教这些。” “你随便说说，说错了也无碍。” “是。” 未羊静下心，用心去感受面前盛开的木槿花。 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 “公子，这些花跟别的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都挺好看的。你让属下说，属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哈哈好，知道你不是个爱花之人了，公子我也不为难你了。” “让公子见笑了。”未羊只当是自己让公子看笑话了，有些窘地低下头。 “欸这有什么，喜欢花的人，能看出每一种花不同的风姿。不喜欢花的人，看个热闹也无伤大雅。” 杜晚枫一句话，便化解了未羊的窘迫。 他接着告诉他：“这木槿花，生命力很是顽强，耐得住高温，也耐得住寒冷，它在很多地方都能生长。就算一时环境不允许，它也能半休眠、默默等待、积蓄能量、等待着花开繁茂的那一日。” 在杜晚枫看来，这木槿花象征着历尽磨难而矢志弥坚的品格，是他很喜欢的一种花。 而对于未羊来说，过去他不懂这些，也不怎么喜欢。 可今日之后，他知道有一种花叫木槿花。 是一种生命力顽强的花朵，也是公子喜欢的。 “可惜了，院主人不在，否则还真想折一株带走。” 杜晚枫看看身后的院子，门是紧闭着的，里面应该是没人。 “公子，这里这么多花，摘一朵应该不碍事的。” 说着，未羊就要上前去摘，被杜晚枫阻止了。 “这些花是主人心爱之物，不问自取，是为不妥。” 未羊受教，收回了手。 “走吧。” 杜晚枫带着未羊正要折返，远门忽而打开了，走出来一位小童。 他径自走到杜晚枫跟前。 “这位公子，我们主人说木槿花朝开幕落，花开时节极其短暂。但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淋漓尽致地绽放。春夏秋冬，四季轮转，周而复始。如果遇到惜花之人，能够给他带来一点美好，也是美事。” 小童新鲜采摘了一篮子木槿花，双手递给了杜晚枫。 后者兴奋接过。 “多谢贵主人厚赠，不知我有没有机会当面答谢？” 小童摇摇头。 “我家主人不见外客，倒是公子喜欢这儿，可以经常来赏花。” “一定。” 回去的路上，杜晚枫捧着那一篮子木槿花，兴致勃勃将它们重新摆好，使其看起来更加赏心悦目。 未羊望着自家公子思索半天，到头来只是将一朵木槿花挪了那么一丁点位置，仿佛是在完成什么艺术品，十分费解。 这种事情，也值得公子这么费心吗？ 好神奇。 在他们身后七十多米处、一棵大树后，走出来一个人。 身姿纤细轻盈，周身气质缥缈得好像是凤翔山的云雾、风一吹就散了。 斜侧几十米外的岩石后，还站着两个人，是炙风和艳雪。 “她这是要打算下手了？”艳雪问。 炙风没法回答她，因为他也不知道。 “呵！杜晚枫还真是心大，只带着一名护卫，又是到曹府来参加什么画展，还跑来这里赏花，是真不怕死啊。” 第121章 “他身边那人，是个高手。”炙风道。 “何以见得？” “他已经发现有人跟着了，但一瞬间的迟疑后就选择继续往前走，有着不符合外表的细腻与沉着。妙音还有我们，离他这么远，他尚且能察觉，便知这人肯定不是凡俗。” 艳雪却有些不以为然。 “我不否认他是个高手，能跟在杜晚枫身边的不会是一般人。但他再厉害，也只有一人。” 艳雪越想越觉得兴奋。 “杜晚枫是个大麻烦，平日里不好下手，可这一次机会千载难逢。妙音如果没得手，我们俩便助她一臂之力。三人联手，三对一，他决计逃不了。” 别说艳雪，炙风都有些意动。 只是，这事情却不像是艳雪说的那般简单。 “你觉得杜晚枫真的会轻易给他的敌人这样的机会吗？” “你担心这里面有陷阱？有陷阱又如何，这里没什么人，我们跟着他一路也没看见寒食的人在暗中保护他。下手快一点，他都等不及别人来搭救。” 确实可行。 如果一切真这么顺利的话。 但！ “你还忘了一点。” “什么？” “你方才说三人联手，三对一？你难道忘了，杜晚枫本人也是一个高手。” 艳雪啧了一声。 “杜晚枫位高权重、都没什么动武的机会，竟让我忽略了这点。情报上说，他在前往西荣的路上，杀起马贼来可是彪悍得很。而且上官朝夕的人跟他交过手，说他相当难缠。” “不错，杜晚枫本来就是文武双全。只因为文才太过突出，又不怎么喜欢动武，还是个文官，经常会让人忘了他善武的事实。” “这么多年没拿过剑，他会不会早已经生疏了？”艳雪又问。 她会这么想也不奇怪。 一个文官，每天事情那么多，哪有时间练武。 炙风拿不定主意。 “再等等，看看妙音打算如何？” 第110章 【你也不过如此嘛！】 这条幽静小道还挺长，加上杜晚枫走走停停，已经花去了不少时间了。 可路再长，也有走到头的时候。 艳雪有点没耐心了。 “她就这么一直跟着，什么都不做？再不出手，可就不好下手了。” “不，她已经出手了。” “？！” 艳雪错愕。 什么时候？ 她一直盯着妙音那边，没看见她动手脚啊。 “看下去你就知道了。” 前面，便是小道的尽头了。 路两边，是不知名的野草野花。 其中有一种灰色的小绒花，风轻轻一吹，或是被沿途经过的人衣角一碰，便细散到了风里。 “啊切！” 未羊打了个喷嚏。 这些细小的绒绒，到处乱飘，不小心卡进喉咙里，还怪痒的。 未羊上前一步，挡在了杜晚枫的身前，将这些绒绒给扇了扇。 偏偏这些绒绒不听话得紧，像风一样轻盈、像水一样滑溜。随便扇扇是扇不走的，即便赶去了一部分，另一部分还是从别的方向涌到了杜晚枫的身边。 未羊见状，刚要运用内力将这些都拂去，便被杜晚枫阻止了。 “不可，内力震荡之下，这些东西只会肆意乱飞。” “那要怎么办？” “不必管它，咱们动作轻些过去便是。” 杜晚枫哗地打开了折扇，遮住自己的鼻端。 带着未羊，轻步走过了这一段小道。 这时候，炙风才对艳雪解释道：“你看到路两边那些灰色的绒花了吗？” “看到了啊，有什么不对吗？” “之前有桩任务，我跟妙音搭档过。知道那灰色的绒花，不是什么路边的花花草草，而是要人命的食人孢。” “食人孢？” 听名字就怪瘆人的。 “妙音方才就是走的这条道，在我们走过去之后，她的人受她的指示，重新布置了这里。” 艳雪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片地方。 “我怎么没看出来？” “要是这么轻易就被你看出端倪来了，又如何能不动声色地暗杀掉杜晚枫？” 作为北安现役第一暗杀高手，出手可是很利落很干净的，不会轻易叫人看出破绽。 “可是、她怎么猜到杜晚枫会走这条路？” “不需要猜，因为她在杜晚枫回去的每一条路上，都做过手脚了。” 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毫无疏漏。 “那杜晚枫中招了吗？” “杜晚枫身边的那个属下，吸入了不少的食人孢，他是逃不掉了。杜晚枫虽然吸得要少不少，但这个东西，只有一点，就够致命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这回死定了？” 就这么容易？ 杜晚枫真的就这么中招了？ “还差最后一步。”炙风告诉她。 “是什么？”艳雪忙问。 “食人孢本身是不要命的，但不小心被吸进去后，喉咙就会发痒、干咳不止。这时候便急于要喝水，可这些细小的绒花，一遇到水就会迅速胀大变实，堵塞人的喉管，直至窒息而死。” “！！” 竟然还有这么阴毒的害人的东西？ 而且还这般让人防不胜防。 第122章 艳雪都有点怕了。 这样的暗杀手段，就算给他们碰上了，怕是也逃不过啊。 “咳咳咳咳咳咳——” 前方，未羊频繁地咳嗽了起来。 手还按在喉咙上，挺痛苦的模样。 “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事，公子，应该是刚才那些绒绒不小心进嗓子眼了，有一点难受。但没什么大事，我咳几下、待会儿去街上弄点水喝，就解决了。” 杜晚枫点点头。 “没事就……咳咳。” 他也跟着咳嗽了起来。 右手捏了捏喉咙，只觉得这里被什么东西哽着，还痒痒的，很是不舒服。 杜晚枫这一咳嗽，让暗中盯着他的人都要欣喜若狂了。 “他真中招了！” 这个让诸国无数人都感到头疼、甚至是恐惧的小杜大人，今日真要死在他们的手上了？ 怎么感觉顺利得有点不真实呢？ 不，没什么不真实的。 人千算万算，总难免会漏掉一算。 只能怪杜晚枫命中该有此劫。 虽然是有点替他们可惜，但若是能就此为王爷剪除一心腹之患，那可是奇功一件。 杜晚枫和未羊走出了小道，喉咙痒得厉害，都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公子，那边有个茶楼。” 杜晚枫点点头，脚步仓促，已经略显狼狈了。 艳雪缓缓握紧着拳头。 很顺利！ 一切都在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 “老板，来两碗茶，快点！”未羊催促着。 茶很快就端上来了，二人接过到手中。 已经送到嘴边了。 艳雪和炙风身体下意识探出，紧紧盯住那两人的情况。 就连一直都很有耐心的妙音，此时此刻呼吸也不由漏了一拍。 还以为今日要费不少工夫，却没想到呵呵…… 事实证明，这个杜晚枫也不过如此。 主人说，她来到这边后，最应该注意的人就是杜晚枫。而且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有任何小觑这人的心思。 妙音信了、也听了。 所以虽然她替牧城王杀了不少人，也从来没轻易动过要干掉杜晚枫的念头。 直到这次，牧城王对她下了这样一个命令。 不是要演戏吗？ 那她就认认真真陪他们演一场。 妙音本也没想着自己能一击即中。 都已经做好了失手的准备了，哪里知道还真就这么成了！ 主人如果知道这件事，也一定会喜出望外吧！ “杜晚枫，我本没想着这时候就杀你。可你自己要送人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然而，方才还着急着喝水解渴的杜晚枫，水到了嘴边却忽然不动了。 不只是如此，在未羊要仰头喝水的时候，忽而被凑近的杜晚枫撞了一下。 “公子？”未羊吃惊。 “这水不能喝。”杜晚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未羊不知道公子为何这样说。 但既然公子说这水不能喝，那他就不喝。 “斜右侧方向、土砖墙后面，动作利落点。” 两人抬起袖子，仰着头做出喝水状。 因为视角的关系，在妙音看来两人在狂饮不止。 成了！ 她的笑容刚溢出，一道迅捷的身影从她头顶飞过，站在了她的身后。 “！” 妙音身手也相当了得，没有回头，直接对着身后甩了一把暗器，然后不假思索便朝着另一个方向逃跑。 “嗵嗵！” 却没想到杜晚枫挡在了她逃走的路上，并且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便点住了她的穴道。 第111章 【算无遗策，等着你们将人送上门！】 “！！” 炙风和艳雪都惊了。 短短时间里，眼前的局面便完全改写了。 现在怎么办？ 是救人？还是直接杀了妙音？ 抑或是什么都不做，就由着杜晚枫将人给带走？ 留给他们的时间很有限，他们必须要尽快做决定。 因为杜晚枫就在不远处，两个人谁也不敢有大动作。艳雪只敢用眼角余光去看炙风，想询问他的意思。 这一瞬间炙风的压力大到了极点。 救人，那是不可能的。 可要杀妙音灭口吗？ 此时出手，成功几率有多大？ 他跟艳雪要是在这里暴露了，会不会给王爷的计划带来麻烦？ 这些个问题飞快在炙风的脑袋里闪过，不一会儿，他的额头便沁出了冷汗。 艳雪相对要心大一点，可此情此景也由不得她率性而为。 久久等不到炙风的决定，连带着她都很紧张。 炙风在估算，他和艳雪同时对上杜晚枫以及他身边的那个护卫，得手后再顺利逃走的机会有多大—— 忽而！ 杜晚枫朝他们所在的方向侧了侧脑袋。 “走！” 瞬息间，炙风对危险的本能胜过了一切，他拉起了艳雪，直接飞离了这里。 长相憨厚的未羊，嘴角一抿，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便冷厉了不少。 “公子，要追吗？” “放他们去吧。” 杜晚枫冷笑。 妙音错愕地注视着这两人。 他们不是中了她的食人孢吗？ 第123章 刚才都还咳嗽不止呢，怎么这会儿像是无事发生？ 难道说，从一开始他们就在跟她演戏？ 但这怎么可能呢！ 就算杜晚枫喝水的时候意识到了不对，虚晃一招骗过了她的眼睛。吸进去了食人孢的花粉，却是她亲眼所见。 杜晚枫转过身来，望着面纱后女子的眼睛。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们两个人没事，只要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答案。” “哼。” 妙音移开了视线，一副拒不配合的模样。 “算了，先带回去吧。” 这里说话终归不方便。 等杜晚枫和未羊带着妙音走远了些，并未离去太远的炙风艳雪两人再次出现。 “王爷的命令是，妙音要交到杜晚枫的手上，但最好交出去时是具尸体。就这么让他将人带走，没问题吗？” 牧城王在得知了妙音有可能是西荣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就想要好好利用这枚棋子了。 最近大闽朝廷频频动作，他们这边也是损兵折将，急于转移敌方视线，好让自己能喘口气。 这时候释出妙音这步棋，就是想将杜晚枫他们的注意力引到西荣上去。 牧城王顺便将都城这段时间发生的乱子、背地里做的那些勾当、以及在大闽朝廷安插细作、收买策反官员这一堆破事都扣到西荣头上去。 再让他们的人煽风点火，挑起大闽跟西荣的矛盾。 别忘了，前不久大闽朝堂上那帮主战的臣子们，就有意向要对西荣来硬的。要是知道西荣胆敢染指大闽朝堂，矛盾一定会进一步激化。 若两国真发生了战争，对北安那是大大有利可图。 但妙音是一把双刃剑。 她的存在，既有可能给西荣制造事端，也有可能会给北安带来麻烦。 牧城王虽然有法子可以取她性命，但这样的人要是活着落在杜晚枫手上，那当真不敢想象。 所以最周全的做法就是，将妙音的尸体交给杜晚枫。 只要有这具尸体在，杜晚枫就能一步步查出她的身份、来历。 只要有这具尸体在，大闽便还可以此为由对西荣发难！ “我们要如何跟王爷交代？”艳雪问。 她没问炙风，方才为何不出手？ 因为就连她自己都没把握。 杜晚枫明显就知道附近有人盯着，可无论是他，还是他身旁那个人，似乎都没把这当回事。 那种松弛还有自信，让藏在暗处观察着两人一举一动、甚至是每一个呼吸的炙风还有艳雪迟疑了。 最关键的是！ 杜晚枫既然一早就知道这是个陷阱，又怎么可能不做好准备？ 他们在眨眼间就抓住了暗杀高手妙音，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了他们？ 作为牧城王的亲信，两人不敢赌。 失败了，除非能侥幸自绝当场，否则像妙音那样被点住周身大穴让敌人给抓住，那后果无法想象。 “是我太天真了。” 炙风苦笑。 本以为，能看到北安现役第一暗杀高手一场艺术般的表演。 却没想到，刚开始就结束了。 艳雪也沉默了。 她再一次，清晰见识到了那人的可怕。 所有的得意与窃喜，此刻看来尤为可笑。 自始至终，他们都被对方给骗过了。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存在的？又是如何看破妙音的杀人手段的？” 食人孢，可并不是一个烂大街的手段。在过往的暗杀中，几乎很少看见它的身影。 而且这种杀人手法很是隐秘，一旦踏入了食人孢的领地，就算屏住呼吸严防死守，也仍然很容易中招。 所以死于这种手段之下的，通常是无声无息。咽气的那一刻，都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中招的。 没有足够阅历和见识的，就算知道是窒息而死，也不知道令他们窒息的到底是什么。 炙风没法回答艳雪的问题。 因为就在方才，他脑海里闪过一个特别可怕的念头。 如果说，杜晚枫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场刺杀？ 有这么一个人，会在今日找上他呢？ 不，他不是在被动等待，而是主动给他们创造机会！ 今日的这一切，都是杜晚枫为他们准备的！ 到曹府赴宴，是杜晚枫刻意为之？ 走这条小道，也是他计划好的！ 也许当他们踏入这个领地，一言一行、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处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被盯上的猎物，不是杜晚枫。 而是他们！ 想到这儿，炙风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还不止…… 杜晚枫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行动？ 驱使着他这样做的根源，又来自何处？ 难道！ 他算到了幕后人要舍弃这枚棋子，他这边遥相呼应，已经准备好所有接人的程序了，只等着他们将人送上门—— 第112章 【这人，见识果然了得啊！】 “认识她吗？” 杜府幽闭室内，妙音昏迷着躺在床上。 杜晚枫将周斛带了过来，让她认认人。 周斛进来之前是忐忑的，怕里面的人就是她心里想的那个人。可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 这是一张极为陌生的脸。 第124章 周斛霎时松了一口气。 “我不认识她。” 也就是说，杜晚枫的猜测很可能就是错的。 这整件事跟半月谷都没什么关系？ “阿斛，你别急着高兴啊。”杜晚枫拍拍她的肩膀，很小心地提醒她。 “这个人，不是我们心里想的那个人，可不代表她就跟那人无关。” “你什么意思？这件事就赖定我师兄了？” “我只是在说一种可能性。” 事实上，杜晚枫跟这个人一对上，就知道她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单从她的身手和暗杀手段来看，算是出色的了，可就凭她自己，还没法在敬天府惹出这么多的事端。” “你是说，她背后还有一个人？” “不错。”杜晚枫勾了勾唇角，“但这件事情，只有她跟我们知道。我想这个秘密，就连那个派她来暗杀我的人都不清楚。” 牧城王想让妙音死。 利用她的死，来下一盘大棋。 可她不知道的是，妙音不过是个小角色。她身后的那个人，才是关键。 “她会乐杀术吗？”周斛又问。 “应该懂点皮毛，我猜。” 糊弄人也是需要基本水准的，但乐杀术可不是那么容易修习的。她背后的那个人，应该一早就想到妙音会成为弃子。 真本事不可能会教给她。 周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杜晚枫看她神情茫茫，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体贴的没有立即去追问。 等走出幽闭室，周斛拉了拉他的袖子。 “怎么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证实真的是我师兄，他也愿意戴罪立功，能留他一条性命吗？” 杜晚枫蹙眉。 “阿斛，你是想到了什么？还有，你对你师兄似乎很在意？难道仅仅因为他是你师兄？” 在杜晚枫的印象里，周斛很少提及她这位师兄，跟他似乎也没什么过多的交集。 更何况，她这位师兄早就离开了半月谷，不需要她这位谷主来对他负责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是我师父。她故去之前曾对我说，她这一生只对不起一个人，便是我师兄。请我今后一定要看好他，别让他做傻事。我这些年也一直在寻找我师兄的下落，找了许久，都没他的消息。” 杜晚枫又有了另一个问题。 “在这之前，你并不愿承认这件事可能与你师兄有关，为何突然间就改变了判断？” “……”周斛张了张嘴，却迟疑了。 杜晚枫叹了口气，选择对周斛如实相告。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背后之人已经卷入了好几件事情。南宁侯那边，姑且只是我的猜测，暂时放到一边。” “问题最大的是死在龙虎卫的那些人，是，他们都不是我大闽子民，是敌国的奸细。这些人就算死了，于我们关系不大。可他们却是死在龙虎卫大牢中，这样一来便与我们有关了。” 这里面的区别，周斛自是明白。 “更何况，他们蛰伏在敬天府，定是有所图谋。之前帮着牧城王做了多少事，我们尚不清楚。这之后，他又会帮着自己真正的主人做些什么，我们也不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办法给你许诺。” 周斛注视着杜晚枫，有感于他的坦诚。 这人对别人怎样先不说，在她面前真正做到了以诚相待、绝无半点隐瞒跟猜疑。 对于这样一个人，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我并不了解我师兄，跟他相关的记忆大多停留在小时候。” 周斛很小就跟在她师父身边，那时候她师父最重视的弟子便是她师兄。 “我记得在我五岁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有一天，师父在山下救回来几位病人，这些病人每到暮色降临，就会发疯发狂，逼急了还会啃食自己的手跟脚。等到了翌日太阳出来，又会再次恢复正常。” “还有这种怪病？”杜晚枫惊讶。 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这种事情当真是闻所未闻。 “我师父之前也没见过。” “会不会这根本不是病？” 杜晚枫听周斛这描述，倒有点像是某些古籍中记录的阴损练兵法子。 “确实不是病，但他们却实实在在需要救助。师父接诊之后，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的症结所在，可她迟迟不敢出手。因为她所要用的药，副作用相当大。救了他们的命，后半辈子却要活在生不如死中？真的对吗？” 杜晚枫能够理解周斛师父的难处。 医者仁心。 有时候不仅仅是救命就行的，也要为病人以后考虑。 抢回一条命，却让病人每日活在煎熬折磨中，这个代价太大了。 别的不说，这些被救回的病人，到最后怕是都不会感谢这个大夫，还有可能会恨她。 “我师兄当时就劝我师父，不要出手救治。他说，这些人染上这种怪病，死亡才是解脱。而且他们各个皆非良善，对伙伴漠视，伤了人后没有半点自责内疚，只顾着自己苟活。如此自私自利之徒，救活了也是个祸害。” “再加上不能根治痛苦，让他们每日活在折磨之中。本来就没什么自控力、也没什么是非善恶的一群人，为了消减这种折磨、发泄怨恨，他们会将痛苦带给更多人——” 杜晚枫暗自惊叹。 第125章 周斛这位师兄，见识果然了得啊！ 这并不是说他的观点就是正确的，而是他能早早就算到今后有可能要面对的处境，还无比果断地做出放弃救治的决定。 这人不但考虑问题全面，做事还很干脆利落。 心也足够狠。 作为一名大夫，他们大多抱持着绝不轻易放弃任何一位病人的原则，见死不救这种事情也是很难做出来的。 “我想，你师父并未听取你师兄的建议？” “是的，我师父最后还是选择救了他们，没办法，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第113章 【那些遗憾，那些过往】 “那你师父可有询问过他们自己的意愿？” “问了，将情况清楚地告诉给了他们。他们都想要活着，恳请我师父无论如何要保住他们的性命，但……” “明白了，问了也无用。”对于人心，杜晚枫自问还是挺了解的。“一方面，他们可能是觉得你师父有些夸大其词；另一方面，当他们日后被痛苦折磨时，是不会记得今日的承诺的，只会认为是你师父医术不精，害了他们。” 不只是放在这几个人身上，大多人在面对这种事情时，可能都很难保持公道和理性。 “那后来呢？” “后来，发生了一件小插曲。这几个人听说半月谷有很多珍稀灵药，为了活命，就想偷来用。被我师兄给撞见了，对这几个人更是厌恶。” “我师兄将他们提到师父跟前，说他们心术不正，居然敢在谷内偷盗，应该撵出谷去。但他们跪在我师父面前，保证没有下次。而且这次也是因为太想活着了，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恳请我师父能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杜晚枫沉默着。 这些人说的话要是能信，那就没有后面的故事了。 可也不能小瞧了这几个人的能耐，他们可能成不了什么事，可要是存心坏事，那又是很擅长的。 “我师父很头疼，可念及他们被病痛缠身，也不好过多责怪。我师兄很生气，头一次对师父不敬。说她太过心慈手软，容易被坏人利用。” “我师父斥责了他，告诉他行医之人，无法去选择自己的病人。尤其不要将个人好恶带到治病救人中来，还让他去反省。” 周斛并不认为自己的师父有错。 她行医数十年，一直践行着医者的职责。 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有些事有些人，辜负了她一腔仁心罢了。 “之后发生的事情，因为双方各执一词，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真相是怎样的。那几个人说我师兄要杀他们，我师兄则说这几个人在故意陷害他、报复他。” “而我师父，虽然不相信我师兄会伤人性命，可想到这段时间师兄一直在极力阻止她救人，心里也生了迟疑。” “师父的怀疑让我师兄十分失望，一怒之下就离开了半月谷。” 有关于周斛师父还有师兄的这段往事，杜晚枫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那几个人后来又做了什么？” “我师父给他们医治了，完事后几个人也出谷了。可没多久，又回来找我师父。一开始还是好声央求，见无法减轻身体上的折磨，便骂我师父是庸医，还要杀了她来泄愤。我师父受了伤，谷内其他弟子，在与这几个人的争执中，伤了五个，最小的九师弟，更是被发狂的他们……咬断了脖子。” 杜晚枫错愕。 知道这几个人要坏事，却没想到他们给半月谷制造了这么多麻烦还有伤痛。 “九师弟，跟师兄感情特别好。以前总爱黏着师兄撒娇，师兄也拿他当亲弟弟般疼。这事情发生后，他回来过一次，是跟师父决裂的。” “他痛骂师父，还说以后再也不会踏入半月谷一步。他会向她证明，她那套是错的，他永远都不会原谅她。” 有关于她师兄痛骂她师父的那些话，周斛还记忆犹深，但她是不可能在别人面前重复这些话的。 这是对她师父的不敬，她不会这么做。 即便她不说，杜晚枫也能想到她师兄恨师父的点在哪里。 这个心结，怕是难以化解了。 “自那以后，我师兄便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 “而我师父，也一直心痛于九师弟的死。一个对自己的原则那么坚守的人，到了晚年开始怀疑她这些年的坚持到底是不是真的出错了？” “那你是怎么跟她说的？”杜晚枫不禁好奇。 从周斛的态度来看，无论是对她师父还是师兄，她并没有投射太多自己的喜恶。 而从周斛过往的行医风格来看，她既不同于她师父，跟她师兄也有区别。 她师父主张的是只要是病人，那不管他好坏，就要救治，除非没遇到或者是有心无力。 难道一个大夫在救人时，还要先查查这个人是好是坏、过去有没有做坏事、以后又是否会成为一个祸害吗？ 这不是大夫的任务。 大夫的任务就是治病救人。 而周斛的师兄，别的不好下论断，但对于这种明显心术不正、还有可能给自身带来隐患和麻烦的病人，他是坚决不愿救治的。 不仅不救，还有可能送他们一程。 让他们的黄泉路走得更顺畅一些。 第126章 周斛呢？ 就杜晚枫所知道的，说句实在话，周斛绝不是心地良善之辈。 对于她不想救的人，就算是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有任何的动摇。 想要让她出手，那就得先打动她，或者是有个能说服她的理由。 当然，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也是因为半月谷的遭遇。 过去，每一位半月谷的医者，都是奉行着她师父那样的主张。 她师父一生谨守着半月谷的谷规和为医者的准则，可换来的是什么呢？ 是被病人伤害、被弟子怨恨，还有因为弟子的死而愧疚余生。 还有，半月谷因为卷入朝堂争斗，遭受了灭门之祸。 他们本来是最与世无争、最善良的一群人，却屡屡成为被伤害的对象。 周斛自从执掌半月谷后，就废弃了谷规。 每一位半月谷的医者，不可无端害人性命，但至于救不救人，那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 而她，也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修复医术典籍上，能让她出手救治的人是少之又少。 周斛脾气古怪，有时候还挺冷漠，可她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坚守。 “我告诉我师父，她是个好大夫，她坚持的并没有错。” 杜晚枫缓缓吐了一口气。 像是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由衷地笑了出来。 “还有但是，是吗？” “但是，作为师父，她做得还不够好。作为一个人，而不是一位圣人，她善良有余，却缺了些自保的手段。” 第114章 【交给他，甚好！】 周斛将她师兄和半月谷那些恩怨跟过往都告诉给了杜晚枫。 她师父临终前，对她师兄是感到亏欠的。 而师父在周斛心目中是很重要的存在，她的师父没有机会来弥补遗憾，她肯定是希望能为她做点什么的。 所以她这么一个性子疏冷的人，对这件事情却少见的上心。 杜晚枫没有特地向周斛承诺什么，但周斛知道，能尽力的地方杜晚枫一定会做到。 妙音醒来后，对她的事情拒不吐露半个字。 让她疑惑的是，杜晚枫居然也没有审问她。询问无果后，就像是忘记了她的存在，把她丢在一旁就懒得过问了。 另一厢的牧城王，派人联系了他安插在杜府的内线，想看看杜晚枫是否有什么动作。 可得到的消息都是杜晚枫对这位刺客一点都不重视。 也就刚把人带回来的那天问了问，之后就忙别的事情去了。 当然，也可能是杜晚枫太忙了，还来不及审这个人。 毕竟这些日子，杜晚枫正因吏部一桩贪污受贿的案子头疼着呢。 日前，吏部郎中蒋翰被发现自缢于家中，在他的家里还翻出了八百两黄金。 八百两黄金，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按照他的俸禄，两辈子都攒不到这么多钱。 不只是如此，蒋翰死前还留了一封忏悔书。虽然没有明说拉他下水、走上这条不归路的人是谁，可他明里暗里都在控诉吏部已经成了一言堂。 表面上清明，实际上都是一丘之貉。 在他书房墙壁的夹层中，还有人搜到了几封书信，是他和地方官来往的信件。 这些信件，也证实了蒋翰收取官员贿赂，在官员升迁和任免上为他们出力。 本来蒋翰也没想着自尽，但因为他做的事情已经败露了，御史都等着弹劾他，他恐惧之下选择了自行了断。 今交代出实情，恳请朝廷能饶恕他的家人。 “整件事情都已经很清楚了，蒋翰是畏罪自尽了，但这件事并不会因蒋翰的死而结束，相反，有更多的问题需要我们去查证。” “杜大人，你执掌吏部，底下却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们解释的？” 陈御史率先站了出来，一开口便是直指吏部和杜晚枫。 朝廷中偏向杜晚枫的官员，当即便质疑道：“陈御史，一部之中，官员繁多。就算出了个别害群之马，那也是常情。杜大人或许有不察之责，但也不能无端就遭你这般怀疑吧？” 陈御史严肃道：“蒋翰的忏悔书你们也看到了，这可不是个别害群之马的问题，吏部上下分明是互相包庇、蝇营狗苟……” “你怎么知道蒋翰说的就是实情？！”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既忏悔自尽，怎么可能还会在临死前诬陷别人？” 鸿康帝听着这些，有些担忧地看向杜晚枫。 他是不相信杜爱卿跟这些事有牵连的，他也不信杜晚枫将吏部发展成自己的一言堂。 一定是他底下人生了异心，想要构陷杜爱卿！ 可蒋翰的死，还有那些搜罗到的证据，对杜晚枫很是不利。 鸿康帝就算想帮他，也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 他下意识看向张明净，指望着他能说点什么。 但张明净看上去很是镇定，也完全没有要帮杜晚枫说话的意思。 杜晚枫等这些个要弹劾的官员把话都说完了，才慢吞吞站了出来。 “圣人，陈御史，还有诸位大人，蒋翰是否真的畏罪自尽，目前还言之过早。” 陈御史一惊。 “杜大人，莫非这事你还想抵赖不成？” “什么叫抵赖啊，那蒋翰平日在我手底下做事，为人本本分分、勤勤恳恳。关键是他胆子还小，要说他贪污受贿，我是不相信的。” 第127章 “难道仅凭着杜大人一句话，就要将整件事情都给推翻？杜大人，你觉得这能说服大家吗？” 别的官员碰上这种事情，为防惹祸上身，都会立即跟蒋翰撇清干系。甚至先认错，说自己失察了，但绝不敢做出辜负圣人信任的事情。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一般也不会轻易牵扯到杜晚枫，顶多是接受朝廷调查罢了。 而所谓的调查，那也就是走个程序。 意思意思整顿下部门，将责任都推到已死的蒋翰身上，那么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可杜晚枫倒好，他上来不是撇清自己，也没有为整个吏部说话，而是直接质疑起了蒋翰的死因。 他表现出来的底气，和不惧任何人怀疑和查证的态度，当即就让不少摇摆的人听进去了他的话。 “圣人，蒋翰虽然官阶不高，却也是为朝廷做事。他兢兢业业多年，实不该死得不明不白，还被诬上这样的罪名。臣恳请圣人着专人重新调查蒋翰的死因，至于别的，可以等这件事查清楚了再说。” “杜大人言之有理，朕准了！” “圣人，不可啊……” “陈御史！不管蒋翰因何而死，慎重起见朝廷都应该彻查清楚。还是你就这么等不及，要找杜爱卿的麻烦吗？” 这话可就严重了。 陈御史跪下，又是一通严正表态。 说他一腔衷心全是为了圣人和朝廷，绝无半点私心云云。 “好了！就这么定了！至于人选，让周施为负责如何？” 对这个决定，不少臣子都有异议。 周施为虽然是出了名的公正，但他跟杜晚枫交情匪浅也是事实。 要不是杜晚枫，周施为现在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啊。 有这份知遇之恩在，就算周施为不刻意偏袒，也难保在主观上倾向于杜晚枫。 “那你们认为这个案子该交给谁？” “圣人，都城治安素来是由龙虎卫负责的，不如就将这个案子交给花指挥使？” 朝廷中，谁都知道杜晚枫和花满都不对付。 把这个案子交给他，那是摆明了不让杜晚枫好过啊。 偏向杜晚枫的官员，当然不同意这样做。 “臣也觉得这个案子交给花指挥使，甚好。” 杜晚枫却出乎意料地支持了这一决定。 第115章 【小杜大人出手了】 一下朝，洛明炎就过来恭喜花满都。 “花指挥使，恭喜，贺喜啊。” “洛大人，喜从何来？” “咱们千机卫和龙虎卫，这些年没少被杜大人找麻烦。这一回他落在你的手上，怕是不得不向你低头啊。” 这岂非是花满都一直所希望的事情？ 花满都笑着笑着，眼神却一点点转为凌厉。 “洛大人，追查敌国谍探，是圣人交予你我二人的任务。可花某看你这些日子，倒是闲得很啊！” 洛明炎面色一僵。 还不等他说些什么，花满都便冷着脸从他身边离开了。 杜晚枫、张明净还有杨骏三人，吊在最后面，结伴出宫。 “杜兄，这次的事情明摆着是冲着你来的。虽然手段拙劣了点、行事也粗糙，却也不得不防。”杨骏提醒杜晚枫。 “这正说明，我们这段时间的行动，开始让对方感到紧张了。杀了蒋翰，将矛盾对准吏部，不过是想拖延些时间罢了。只是，可惜了蒋翰……” “他们为什么会盯上蒋翰？”张明净心生疑惑。 杜晚枫停下脚步。 “这一点也让我很在意，蒋翰究竟是被他们随机选择的，还是他知道些什么，这才被他们盯上了？” 张明净脸上也流露出了深思。 忽而，他想起来一件事。 “蒋翰前些日子，是不是在负责核查一批京师官员的档案？” “张兄如何得知？”杜晚枫问。 “这些年，官员调动频繁，档案库还曾走过一次水，虽然很快就扑灭了，有些官员的档案还是受损了。前些日子，蒋大人就曾前往张府，拜访家父，向他询问一些官员的往事。” 张慎来是前任首辅，在朝中任职数十年，对大多官员的履历都如数家珍。 “张兄当时可在场？” 张明净明白杜晚枫的意思。 他当时要是在场，就能知道张慎来跟蒋翰聊了些什么。 蒋翰提到的这些人，都有嫌疑。 而三人此刻是想到一块去了。 这人很有可能早就蛰伏于大闽朝堂了，是隐藏得很深的一条大鱼。 突然！ 张明净和杜晚枫对视一眼。 “如果蒋翰真的因此被盯上，那么他下一个目标……” 张慎来！ 三人不敢耽搁，当即便往张府赶去。 坐在马车里的张明净，双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他虽极力克制，但杜晚枫和杨骏都知道他此刻定然是担心不已。 那群人的手段太高明了。 蒋翰这样一个朝廷命官，不但毫无征兆地没了，还被人搞出了什么忏悔书…… 可见这些人在一般官员府邸都能自由来去。 “张兄，伯父一定会没事的。他为官这么多年，什么东西没经历过？不会就让人这么轻易得手的。”杨骏宽慰着。 杜晚枫没说什么。 杜家和张家恩怨纠葛多年，他对张家除了张明净、张恬恬兄妹俩之外的任何人都没有好感。 第128章 但这些是非过往，他们也都慢慢放下了。 就算张慎来不是张明净的父亲，杜晚枫照样不希望他出事。 只是这种时候，说再多也只能稍稍宽宽张明净的心。 “师傅，再快一点。”杜晚枫掀开车帘，对马夫说道。 等到了地方，马车还未停稳，张明净就钻了出去。 “少爷，张大人，杨大人。” 门外值守的护卫见到他们三个，过来行礼。 “府里没出什么事吧？” 至少这会儿看上去一片宁和，没像是出什么事的样子。 “他们就算要下手，应该也不会大白天做。”杨骏松了一口气。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张明净还得亲眼见到张慎来安好才能放心。 三个人进了院子，走了几步，杜晚枫蓦地顿住。 张明净和杨骏走了几步见杜晚枫没跟上，疑惑回头。 “怎么了，杜兄？” “我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是杀气！ 张明净和杨骏可能对这个不是很熟悉，但杜晚枫是习武之人，这些年也没少被追杀，直觉还是很敏锐的。 忽而，杜晚枫看向东南几十米外的地方。 一道迅捷的身影一闪而逝。 “有刺客！” 府里骤然被惊动了。 “你们去看张大人，我去追！” 杜晚枫身着官袍，此时将衣摆一撩，扎在了腰间，当即便运用起轻功朝着刺客离开的方向追去。 “杜、杜兄——小心啊——” 杨骏紧张得要死。 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杜兄竟一个人追了上去。 张明净也很忧心，既担心杜晚枫，又担心自己的父亲。 “你们快跟上去！一定保护好杜大人！” “是，少爷！” 交代完这句后，张明净和杨骏便快速赶往了张慎来所在的清心雅苑。 杜晚枫一路紧跟着那人，还频频提速。 那刺客也没想到竟然能有人发现他，而且怎么都甩不掉。 嗖嗖嗖嗖—— 几枚闪着寒光的银钉朝杜晚枫射过来，杜晚枫脑袋一撇，扇子一挡。紧接着，脚踏在沿路的一根树干上，一个借力，在空中几个起落，便来到了那刺客的身后。 那刺客头也不回，与身后的杜晚枫就这么交起手来。 手段不错，可杜晚枫武功在同辈中几乎没有对手。 放眼整个武林，敢说一定能战胜杜晚枫的，也只有那么少数几个。 显然，这个人不在其内。 杜晚枫手按在他的肩头，猛然一个用力，竟迫使那人转过身来直面自己。 那人蒙着面纱，杜晚枫另一只手就要掀开他的面纱，可就在这时，杜晚枫感觉到身后有异。 稳妥起见，只能暂避。 就这么个小间隙，便让刺客逃走了。 杜晚枫回头看向身后，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张府的一队护卫气喘吁吁赶过来。 “杜大人，您没事吧？”护卫长张灯关切问。 “我没事，但是让刺客逃了。” “杜大人先回府，我们继续去追那刺客。” “嗯。”杜晚枫也挂心张慎来。 刺客刚好在他们回来时离开，看他那样，就像是已经得手了。 虽然杜晚枫眼里的张慎来，怎么都不像是会栽在这种手段下的人。 要知道，张家的势力，那也是不可小觑的。 张慎来，过去底下可是有谍后黛玉这样跟谍王井宾齐名的人物。 黛玉死去了，她培养的那些人应该也不至于太逊色。 第116章 【这你也信？】 杜晚枫来到了张慎来独居的院落。 他致仕后，除了一些多年老友，便不怎么会客。 张慎来喜欢下棋，且棋力相当不错。过去因为政务繁忙，不敢沉溺于此。 如今他有大把的时间来精进棋艺。 安王峰的空语禅师，也是一位大国手。 张慎来致仕后，常常与他对弈。目前两人皆取得了九胜，接下来的一战将至关重要。 所以这段时间张慎来一直在闭关，研究空语禅师的棋，想破局之道。 棋子洒落一地，屋内也一片狼藉，地上还洒落着一小滩鲜血。 张明净已经让人封锁了这里，除了杜晚枫和杨骏，谁都不能进入清心雅苑。 这个情况，该不会是？！ “张兄——” “贤侄——” 张慎来的声音自里间响起。 杜晚枫闻言走了进去。 张明净正在给张慎来包扎胳膊上的伤口，杜晚枫进来时，他打量了他一眼，确认他安然无恙后，才收回视线继续忙活。 杜晚枫的注意力在张慎来的伤上，伤口不深，也没中毒症状，应该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杜晚枫松了一口气，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时，杨骏对他解释道：“那人假扮张府下人行刺张大人，好在张大人观察敏锐，发现了这人的异常。加上他身边有暗使保护，及时救下了张大人。” 张慎来谨慎小心了一辈子。 也知道自己为官多年，难免会惹上一些仇家。哪怕赋闲在家，身边追随多年的暗使，那也是不敢松懈。 “老夫在听说蒋翰出事后，就猜到这群人下一个目标有可能就是老夫。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入府行刺老夫。” 第129章 “净儿，此乃敬天府，我大闽朝的国都，岂可容贼子如此肆意妄为？你们务必要奏请圣人，将这帮贼子一网打尽。” 张明净躬身回道：“是，父亲。” 杨骏和杜晚枫也忙表示：“我等也定当竭尽全力。” 待包扎好了伤口，张明净才问杜晚枫。 “可曾追到刺客？” “追到了，但就在我要得手之时，有人在暗地里出手，将他救走了。” “杜兄，你可曾看到刺客的模样？”杨骏也问。 “他蒙着面纱，但从身形和跟我交手时的感觉来看，应该是个二十多的年轻男子。还有，他虽然使用的是嵩阳派的错骨手，可也不过是照猫画虎的程度，应该有在刻意隐藏自己的武功。” “身上有一种松木的异香，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皂栎木。” “皂栎木！”张明净博学强识，自是知道这种松木的讲究。 “皂栎木是夫仓极为稀有的一种松木，大多都生长于神山之中。” “是的。”杜晚枫之所以知道皂栎木，不只是在古籍中看见过，还是因为孟葱之前就让人给他寄过一盒皂栎木所做成的香膏。 这种香膏，可以治疗头痛。 杜晚枫倒是没这个毛病，但他的娘亲有。 孟葱之前在杜府待了好多年，对杜家人嘴上不说，心里那还是很有感情的。 夫仓的神山，等闲人根本进不去。 即便如此，每年仍然也有一些要钱不要命的人进去，就是为了盗取皂栎木。 要知道，一小块香膏，便价值千金。 而这种香膏，因为太过珍贵，目前只供给夫仓皇室。 杜晚枫也不知道孟葱是哪里搞来的这种香膏，可能是交易而来，毕竟黄金们手眼通天、财力惊人。 也有可能是孟葱亲自去神山走了一趟？ 不管怎么来的，这份情谊杜晚枫那还是很感念的。 想到这事，杜晚枫还记得那日自己下朝，井宾兴冲冲将这香膏递给他。 “公子，猜猜看，这是什么？” 杜晚枫还真没认出来。 毕竟像这种东西，过去没见过，单单只是古籍上的只言片语，难以做出定断。 但杜晚枫太聪明了。 他是不认识，可结合自己这些日子一直在苦恼娘亲的头痛问题，还有井宾这般珍而视之，大胆一猜，还真猜中了。 “这香膏怎么来的？” “是孟兄让人加急送过来的。” “孟兄？” 杜晚枫自是欣喜，接过那香膏。 这东西太过珍贵，指骨大小，就要百两黄金。 而这一长条，都快赶上杜晚枫小臂了，价格杜晚枫都不敢想。 而开得起价还只是前提条件，这么多上等香膏，那得需要多久的工夫来提炼啊！ “孟兄有心了。” 如果是别人给的，那杜晚枫未必会收。 这人是孟葱，杜晚枫便可安然受之。 “他可有带什么话过来？” 以孟葱的性子，多多少少会带一句话。 当然，不要太抱期待，这话铁定不是什么好话。 充斥着孟葱独特的别扭的浓厚的个人风格。 井宾顿了顿。 杜晚枫立即明了。 叹息道：“说吧，看在这香膏的份上，他无论说了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并且，我以后都不会生他的气。” “也不知道公子这话，能管几天。”井宾难得噎起了杜晚枫。 “先生！”杜晚枫难以置信，“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公子你忘了，自从我回来，你已经说了孟兄五次坏话了。” “……” 杜晚枫无话反驳。 是，是有这么一回事。 孟葱人是不错，三天两头就让人捎回一些东西。 有些特别有价值，还有些那真的叫无聊、一无是处来形容。 有一次，他送回一只破破的土壶。 从形状还有功能来看，毫无疑问，这都是一只夜壶！ “……” 杜晚枫当时黑线了许久。 “我很好奇，孟葱这位黄金门的少管事是不是太闲了！千里之外，居然还不忘送个破壶来！”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人能这么无聊？” 为什么送给他呢？ 据说这只夜壶之前是夫仓某位大人物所用，这位大人物别的都不行，但运气超好。 穷酸了一辈子，四十岁开始转运。 而让他转运的神器，据说就是这夜壶。 井宾解释了一通，希望杜晚枫莫要辜负了孟葱的好意。 杜晚枫只想翻白眼。 “先生，原来你也有这么天真的时候啊！这种话你居然也信？” 第117章 【被愚弄的世人】 “呃。”井宾一愣，“难道不是真的？” 杜晚枫：“……” 过了一会儿，两人相视而笑。 可能有些人就是这样吧！ 明明聪明得不得了，可总是会在一些看起来很傻的小事上被忽悠。 也就是这一次，杜晚枫发现他们的井先生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一面。 而那位送回来一只夜壶、还编了一套离谱故事的孟葱，无疑也让杜晚枫有些大跌眼镜。 岁月究竟给这人带来了什么。 离开他身边才多久，怎么性子变化这么大？ 第130章 以前的孟兄，是不具有这种独特的幽默感的。 然而，这件事还有后续。 井宾从自家公子这里知道了实情，跟孟葱再次见面之时，聊到了这件事。 彼时正在喝酒的孟葱，手顿了顿。 “假的？” 很快，孟葱就意识到自己这反应可能犯蠢了。 想要找补，已经来不及了。 井宾惊讶地看着他：“所以，孟兄你把这故事当真了？” “……”孟葱尴尬。 这夜壶，其实没人用过。 原主人是夫仓的永坚王呼延赤。 话说这人人生的前四十年特别倒霉，是那种走路踩狗屎、坐马车轮子都能平白飞掉、一出远门必遇劫匪。一年见血不下二十次，每次要升迁最后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搞砸。 四十岁时，他再次被人打劫，属下们都被杀死了，他侥幸捡回一条命一路逃窜，路经一个土地庙。 那土地庙失修已久，平日里也没有什么香火。 山穷水尽的呼延赤，哭倒在土地庙。 跟着土地公公说了一宿的话，翌日离开时，还将身上仅有的一块烧饼上贡给了土地公公。 “土地公公，唠叨了你老人家一晚上，真的很不好意思。天亮了，我也该再次出发了。要是我能有命活着回到夫仓，以后定然常来看望您老人家。” 呼延赤离开时，脚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破了一角的夜壶。 他没在意，径自走开了。 可让他惊愕的是，在几百米外，他又再次踢到了这个壶。 缺了一个角，一模一样。 呼延赤冷汗都飙出来了。 这么邪门，难道自己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他拔腿就跑。 可跑累了，停下来，那壶又在自己脚下。 如此诡异的事情，让呼延赤难以淡定。 后来，他干脆狠了狠心，将这个壶给捡起来了。 说来也奇怪，自从捡到这个壶后，呼延赤的人生彻底改写。 他平安回到了夫仓，刚一回去就升迁了，后来还封了王。 之前害他的人，没用他出手，自己就栽跟头了。 就连他那条很喜欢的养了好几年跑丢的狗，都自己跑回来了…… 呼延赤抱着这个壶，心想着这应该是土地公公在庇佑他。 于是，他重新回到了那个地方，修缮了土地庙，经常来供奉。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了。” 孟葱告诉他。 “而这个永坚王，你也知道，他就是牧城王呼延浩云的爷爷。” “这个故事我其实也听过，不只是孟兄相信，在夫仓有挺多贵人都信这个。但公子说，这个故事其实有另一个版本。” 当日，当井宾跟杜晚枫阐述这个故事时，还记得他是怎么吐槽的。 当他说这永坚王如何倒霉时，杜晚枫的看法就跟他截然不同。 “没有吧，每次出门都遇到事，底下人没了，他还活得好好的，这运气怎么能说不好？真要说倒霉，那些为他死去的人才是惨。” “……公子的话是有道理，可不能因为永坚王捡回了一条命就说他不倒霉啊。” 而这时，杜晚枫的视线渐渐转为凌厉，甚至是冷酷。 “那如果我告诉你，这些意外和倒霉事，都是永坚王自己的一场游戏呢？” “！！”井宾倒吸了一口冷气。 “先生获悉天下无数情报，但有些事情，被皇室严禁封存，你不知道也正常。夫仓皇室，呼延家族，有一种遗传性的怪病。” “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是一场病，反正这个家族的人，很多都是疯子。” 杜晚枫似乎很看不上这些人，要不是一个壶掀起了呼延家族的往事，杜晚枫都懒得提。 怕脏了自己的嘴。 “那个呼延赤，本身就是很得宠的皇子。但他无聊啊，无聊到发疯。加上他很喜欢享受各种刺激的生活，每天都在给自己找乐子。有一天碰到一个倒霉蛋，见他这么倒霉便有了灵感。” “他请了夫仓最会排大戏的班主，量身为自己打造倒霉人生。为了确保足够惊险刺激，连他自己跟身边人事先都不知道剧本。只要能让他笑，钱财、官位什么都好说。” 井宾费解。 真的会有这样的人跟事？ 可一想到他所收集的那些权贵私下里的怪癖，玩得要多大就有多大，也就没什么好吃惊的了。 只是永坚王这种癖好，够稀缺的。 还有人，就喜欢自己倒大霉的？ 但归根到底，不就是喜欢变态的刺激和冒险么。 “一开始，这些人还不敢做得太过火，可看永坚王不太满意，而且也观察到他对别人的性命很漠视，便越发大胆起来。到了后来，很多招数都用过了。凡是能想到新鲜的花样能给他取乐的，他都有重赏。” 譬如好好赶着马车，车夫摔下了山崖尸骨无存，呼延赤被救下来了。 又譬如路遇劫匪，身边保护他的人都死了，到了他这里就一边放水一边陪他演。他狼狈逃窜时，能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刺激。 又譬如他微服出巡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小心踩到了狗屎，摔了个大马趴还弄脏了一位夫人的裙子。 那夫人看着新买的裙子被沾上了狗屎，气恼之下踢了他一脚。 然后身份揭晓，夫人赔着罪，他佯装大度，不但没怪罪那位夫人，还赔了新裙子，收获了一个宽宏大量的好名声。 第131章 可这位夫人，没多久就失足掉到荷花池溺死了。 很多很多这样的事情，每次都演得很好，骗过了世人。 然而巧合太多了，又怎么可能每一次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他的真面目一点点被看穿了，眼看着自己的名声就要毁了，思索了几天后，想出了一个主意。” “他知道越是荒诞的事情，有时候就越是能让人相信，传播速度也快。他飞速改写了自己的人生，还编造出了一个土地公公跟破壶的故事。” “最可笑的是，很多人都相信了！而这，才是他最满足最得意的一场游戏，因为他完全将世人给愚弄了。” 井宾脊背都在发凉。 他想到了呼延浩云。 那个自小就精通易容术，在府里找了一个人假扮自己，而为了这个游戏杀掉了很多无辜人的人。 现在想想，这样的行为跟公子口中所说的呼延赤的游戏，不也挺相似的吗？ 第118章 【张大人还有这段黑历史呢？】 “我相信杜兄的判断，既然对方跟夫仓神山有关，那怀疑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杨骏说道。 皂栎木出自夫仓神山，而神山里面有个皂清宫，据说那里专门培养供夫仓王室驱策的死士。 “呵！”杜晚枫忽而笑了。 “杜兄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如今的局势还真有够混乱的，夫仓神山、西荣宝夏公主的使者、北安牧城王和上官朝夕那俩口子的手下、燕离前朝太子的亲信，还有神秘的飞罗使、乐音局……各方明的暗的势力都齐聚我大闽国都，是什么将他们都吸引了过来？或者说，他们垂涎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诸国自身的利益，那这些人的行动也太凑巧了。 就像是提前约好了，都在这个时间段搞事。 蛰伏已久的一群人，也都在这时纷纷冒出头来。 张明净看向他，“你的意思是，即将发生一件我们尚且不知晓的大事，但我们敌人都知道？” “不好说，也许这个东西并不是实体的，可能只是一个盟约？一个口头承诺？” 因为如果真有这样的东西，那是很难逃过寒食的视线的。 可如果真有这东西，又是谁发起的呢？ 为何事先没有流出一点风声？ “贤侄，我听净儿说，你那儿抓到了一个刺客？”张慎来在张明净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几个人走到了外间，让下人上了茶，便将下人给屏退了。 还让暗使守在院子里，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的，那人叫妙音，如今就在我的府上。” “她可有交代什么？” “未曾，一个字都不说。我料想着从她那里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干脆就先晾他一阵子。” “贤侄可否把这人交给老夫，我有法子让他开口！” “！！”杜晚枫张明净杨骏三人俱是一惊。 别说张慎来现在致仕了，不太管朝中之事。就是他身为首辅之时，也不怎么负责问讯一事。 这一次主动要求，莫非他知道些什么？ “张大人可否直言相告？” “现在还不行，等老夫让那女刺客开口，某些事情也得到证实了，再告诉贤侄。” 说罢，张慎来无比诚恳地向杜晚枫鞠了一躬。 “张大人不可——” 杜晚枫先是让到一边，避开了张慎来这一个大礼，然后又伸出手将他给扶了起来。 “那刺客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若是能让她开口，交给张大人晚枫也乐意之至。只是，那刺客身份颇不寻常，晚枫担心有人来劫人、抑或是杀她灭口。” 杜晚枫意在告诉张慎来。 留这么个人，可能就是留了是非跟危险。 想要接收，那可就得做好充分准备。 “这个贤侄放心，老夫是老了，但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张明净内疚道：“爹，孩儿这就让人加强守卫，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净儿何须自责？到底是老夫放松警惕了。” 张慎来受了伤，得让他多休息。 本来杜晚枫还想从他这儿多问出点事情，但张大人太沉得住气了，哪怕他已经故意释放了不少信息，还是没能从他嘴里套出多少话。 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 在他提到飞罗使、乐音局的时候，张慎来眼神瑟缩了一下，那一瞬的小反应还是让杜晚枫捕捉到了。 这就不禁让他想起了他的父亲杜寒秋，曾经跟他说的一起朝堂小八卦。 那时候，他的五姐杜婉言还是张家大公子张明堂的妻子，两家是亲家。 但父亲跟张慎来在朝中经常政见不合。 父亲这人，在不少官员眼里他冷酷霸道、说一不二。 在杜晚枫这里，他的形象一直还是很可亲的。 额，除了打他屁股、关他禁闭时。 有时候父子俩人也会坐一块，聊一些小八卦小趣事。 有一天，父亲在朝堂上被张慎来气到了。 彼时的杜晚枫，正因为偷跑出府被老爹关在他的书房禁足呢。 为什么关在杜寒秋的书房呢？ 因为这里守卫最严密，就连杜家几位夫人都进不来。 只有她们不来打扰，杜晚枫才能安心反省。 “这个榆木脑袋、不知变通的老顽固！可气死我了！” 第132章 “爹爹，谁又惹你生气了啊？” 看书看得昏昏欲睡的杜晚枫，一下子就来精神了，带着讨好地给他倒了一杯茶，抱着盘小核桃麻溜坐到了杜寒秋身边，打算听八卦，再顺带给他老爹出出主意。 这时候的小杜公子自信爆棚，自问天下间没有他摆不平的事情、解决不了的麻烦。 当然，杜寒秋过去有些麻烦，杜晚枫也真的给了不少有用的建议。 论聪明劲，杜寒秋都自愧不如。 “还不是那个姓张的老儿！仗着跟老夫是亲家，动不动就在朝上噎我！” “张伯父也不算老吧……” 杜晚枫缩缩脑袋说。 人家比你还要年轻几岁呢。 杜晚枫心想着。 “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说你爹老？是！我是比张老儿大几岁，但我比他英俊！” “噗！” 杜晚枫憋不住笑了。 见杜寒秋瞪着他，他忙点点头。 “是是是，我爹魅力无穷，几个张伯父都比不上！” 这一点，不只是杜晚枫承认，天下人都不会反对。 毕竟老杜年轻时是出了名的英俊风流，年纪上来了气质皮相仍然能打。 不说别的，就说杜晚枫和她的九姐杜婉芷。 他们俩是龙凤胎，被天下人赞誉为第一美人和美男子。 所有人见了他们都说，你们像你爹。 要知道，杜寒秋身边的女子一个比一个貌美。可孩子长得好看，大家第一反应就是像爹。 就可见他的相貌有多突出了。 而张慎来这方面就差了不少。 每次杜寒秋气不过，就喜欢对他进行容貌攻击。 杜晚枫一面觉得自家老爹还挺幼稚，另一方面在心里又还不得不认同。 “可不是你爹编排他，他但凡有我一半好看，也不至于给燕离那女将军写了六年情诗，人家都不给他一个眼神。” “啊？还有这事呢？” 杜晚枫头一次听到这个瓜，激动得不行。 就张明净那小古板的父亲，还有这段历史呢？ 第119章 【老一辈的风花雪月】 “可不，燕离那女将军可不得了，武功高强、头脑一流，还貌美如花。当初老张头在鸿胪寺任职，跟着先帝出使燕离，对那女将军一见钟情，从此那叫一个魂牵梦萦……” 杜晚枫有点难以想象。 他印象里的张伯父，虽不至于有多古板，可看着就不像是个会耽于儿女情长的人。 而且张伯父这人十分隐忍圆融，做任何事都是三思而后行、再加权衡利弊，几乎很难看到他失控的样子。 “在燕离的那些日子，他常常见不到人，我们出去吃酒，他经常独自行动。有次，我撞见他站在巷口，盯着对面酒楼大半天，我还当他做什么呢，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女将军正在与人斗酒，欸！你是没看到老张头那笑啊，现在你爹我回想起来，身上都直冒鸡皮疙瘩。” 杜晚枫是越发好奇了。 他努力想象了一下张慎来冲着心仪女子痴笑的模样…… 额，想不出来。 他的想象力分明很丰富的，可这个实在是太难了！ “后来呢，那后来呢，爹？” “被我撞破后，我就跟他说，你在这里痴痴看，就算变成了一块石头，那姑娘仍然远在天边。喜欢就去追求人家，万一对方眼神不太好，真的瞧上你了呢？” 杜晚枫哭笑不得。 这是他老爹说出来的话。 恐怕之前他也是这样腆着一张厚脸皮，将那些个小娘子骗回家的。 杜寒秋风流之名，天下皆知，杜晚枫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他总是见一个又多爱一个，家里二十多个年轻貌美的小娘。 这些人有些来自武林，有些来自市井，还有官宦之家。 各个都对杜寒秋死心塌地，甚至不计较名分跟在他身旁。 而且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本事，这些个小娘在一块感情居然都还不错，没有其他宅子里那些腌臜算计，大多时候都和和睦睦的。 这也怪不得满朝文武谁家后院失火，都爱上杜寒秋这儿取经。 “张伯父照爹说的做了吗？” “他哪有那胆子？”杜寒秋鄙视道。 “……” “当然，就算他追求了也没戏，那女将军，是要当皇后的。” 当时杜晚枫还不清楚爹爹嘴里的女将军就是弦南皇后。 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忘了这一茬。 直到今日张慎来那微妙的反应，让杜晚枫回想起了他跟燕离的弦南皇后还有这一出。 “张兄，你知道张大人跟弦南皇后的事情吗？” 对张明净，杜晚枫许多时候都是知无不言的。 “嗯，知道一些。”张明净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什么什么，张大人跟弦南皇后？这两人还有联系呢？”杨骏却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也对，这本来就是少数几个人才知道的前尘往事。 “幼时父亲跟母亲拌嘴，母亲气急了就会搬出这件事。” 张夫人嫌自己的丈夫太过无趣，对她没有半点柔情。自从得知张慎来给弦南皇后匿名写过好多情诗后，打翻了醋坛子，经常噎张慎来。 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好啊！张慎来，我以为你是不解风情的木头，天生就是这样的人！可看看你写的这些酸诗，不也挺会的吗？敢情这心思都花在别的女人身上，我不配是吧？” 第133章 张夫人那也是个泼辣的性子，张慎来过去也有些惧内。 他也不跟夫人吵，一有不快就想着避开，等她消气了再出现。 这样就更让张夫人生气了，所以张府以前也没少打打闹闹。 不过，张夫人是爱脸面的人，这些事情她从不对外说。 心里不痛快，那就折腾张慎来。 张慎来和张夫人的私事，杜晚枫和杨骏也不好过多八卦。 可心里实在是好奇，张明净看穿了两人的心思，暗暗叹了一口气。 “作为晚辈，这些事情本不该多言。但既然牵扯到了燕离前朝皇后以及她的乐音局、飞罗使，有些事情我也不必瞒着你们。” “嗯嗯嗯！” “好好好！” 两人猛点头，还做出保证。 “张兄，这事我们只听听，绝不会传出去！” 三人走到了一处凉亭坐下。 张明净似乎是在回想，毕竟是挺久远的事情了，有些部分他都快忘记了。 “燕离护国将军有女，名曰弦华。生来就有大志，据说她十岁那年，就当着满堂宾客说，她未来要做国母。以己之力，让燕离百姓不愁生计、安居乐业。” 这些杜晚枫也知道。 弦南皇后后来也不负她十岁时的志向。 她做国母的这些年，劝课农桑、教以廉耻、流放尸素。举贤才，拓外交，内兴水利民生，外修兵革。 跟后宫那些一心争夺王上宠爱的女子不同，弦南皇后她更喜欢将心思花在这些政务上。 这也是她帮贺林阙拿到天下的一个条件。 她要贺林阙放权给她，让她完成自己的理想。 她太有才干了，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也太高。 以至于让贺林阙都生出了忌惮和嫉妒之心。 “父亲二十一岁时，随先帝出使燕离，对弦南皇后一见倾心。他在那里停留了一个半月，一共只与对方说了四句话。” “是什么话？”杨骏心想着，这几句话定然很关键很重要。 杜晚枫可惜地摇摇头。 想的太多了，那四句话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请让让。” “这酒太涩了，我建议你换成青梅酿。” “走了。” “怎么又是你啊？” “就这四句啊？”杨骏都惊了。 “但我想张大人应该还挺开心。”杜晚枫还是挺了解一个暗恋者的心思的。 这些话哪怕弦南皇后说起来浑不在意，但在张慎来这儿却都能有另一番解读。 请让让——她对我说话了说话了！ 这酒太涩了，我建议你换成青梅酿——她还为我推荐酒？好，以后最爱喝的酒就是青梅酿了。 走了——她走还跟我特地打招呼欸！ 怎么又是你啊？——她还记得我！ 张明净莞尔。 “父亲爱慕她，却也知道两人之间根本不可能，他只能压下自己的心思。回到大闽后，他经常思慕于她。情动之时，将之写成诗，托商队匿名送出。迄今都不知道，这些信有没有到对方的手中。” 第120章 【为一人，冒天下之大不韪】 “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杨骏感慨。 “据我所知，张大人平生只去过一次燕离，弦南皇后也没来过大闽，怕是那次之后，此生都不复相见了吧？” “不。”张明净却否认了。 “父亲曾称病，潜入过燕离一次。” “！！”杨骏很是惊讶。 这种事情可不像是循规蹈矩的张慎来能做出来的。 他这一辈子，都在谨守本分。即便在做一国首辅手握重要权柄时，也不会做出太超乎他性格的事。 让杨骏更为意外的是，杜晚枫对这件事反应太过平静了。 “杜兄莫非也知道？” “嗯，我听我父亲提起过。那是张大人生平第一次向我爹开口求助，还让我爹别多问，帮他告假。而且，他知道我爹在燕离有点关系，希望我爹能帮忙打点。” “还有这样的事情——”杨骏算是耳目灵通的了。 他善于交际，跟朝中很多人关系都不错，所以这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就连别人内宅的一些私事，他都知道得比杜晚枫和张明净这些人多。 有时候不是他想探听，而是有好多人将这当成是拉近彼此距离的一种社交手段。 杨骏最大的魅力便是他的亲和力，别人在他面前都不怎么设防。 这一点，他比杜晚枫跟张明净都要有优势得多。 杜晚枫以前也是相交满天下，杜家出事后，就一改往日的行事作风。加上这些年杜晚枫越发深不可测，在某些人口中更成了玩弄权术之流，对他自然就多了戒备之心。 至于张明净？ 他太正直了，也不知道怎么装糊涂，别人也不敢跟他说啊。 何况张明净这人，跟他说这些无聊事，他怕也不会给面子听。 “那时弦南皇后获罪，性命难保。父亲知道后，十分为之担忧。可他又做不了什么，他做了平生最疯狂的一件事。” “他变卖了祖宅，将之兑换成银钱，聘请了一批江湖客，想去燕离救人。” 这一回，连杜晚枫都有些傻了。 “还有这段呢？” 他爹没说。 应该是张慎来瞒着别人做的。 第134章 也是，这种事情极为隐蔽，要是让爹爹知道了，肯定会阻止他的。 不可能会帮他！ 可能爹爹想着，张慎来赶去燕离，是尽一份心，或是想去看看弦南皇后最后一面，所以他出手帮忙。 哪里想到，这位平日里不声不响、打一棍子都不见得能听到个回声的张大人，还能有这么疯的时候！ “天啊！”杨骏冷汗淋漓。 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头。 他今天不知道是幸运还是惊吓，听到了这么大的瓜！ “这要是被抓住了，可就万劫不复了啊。” “我爹那时孤注一掷就想着救人。” 杜晚枫回想着自己从各个途径所了解到的燕离后续。 “但你爹请的那些人应该没派上用场，贺林阙是秘密处死弦南皇后的，百姓们得知皇后的死讯时，都还不相信。” “难道张大人去迟了？”杨骏也不知道是惋惜还是有些庆幸地问。 张明净摇摇头：“这一段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我爹回来时失魂落魄，心如死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走出来。” “迟应该没迟。”杜晚枫说。 张明净疑惑地看向他。 “你知道？” 他都不知道的事情，杜晚枫怎么知道的？ 也是听杜大人说的？ “我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你父亲身旁的那位谍后啊。” “黛雨？”跟谍王井宾齐名的谍后黛雨。 几年前被属下出卖，死于蜘蛛手中。 “是的，我问过井宾先生，他说他也不确信黛玉的来历。但也跟她打过不少交道，得知她最喜欢喝的就是燕离的雀麦酒，会唱燕离的小调。从这些细节，他猜测着黛玉很可能是燕离人。” 这一下，张明净和杨骏都恍然大悟。 “说到培养谍探，天下间又有谁比得上弦南皇后呢？就连上官朝夕，她底下的蜘蛛，不少培养方法还是从弦南皇后那里学来的。严格说起来，弦南皇后得算她师父！” 飞罗使，乐音局，这可都是弦南皇后一手创建的。 杜晚枫大胆做着猜测，“当初你父亲到了燕离后，辗转之下还是见到了弦南皇后。弦南皇后可能对你父亲没那么深印象，但我想，她那样的聪明人，怕是一眼就能看出你爹的深情。” “她是自己选择死去的，没让你父亲搭救。在人生的最后，能有你父亲这样一个人拼死相救，对于刚遭受了贺林阙背叛的弦南皇后来说，多少也算是一点宽慰。” “这也是黛雨会追随你爹的原因。” 其实，杜晚枫很早之前就在想这个问题。 黛雨早在张慎来做首辅之前就跟在他身边了。 那时张慎来在朝中一没什么实权，二也没太多人赏识。只能慢慢熬资历，官运甚至是一眼能看到头。 就说人格魅力这一块，杜晚枫脸大地说一句，相对于他老爹来说，张慎来真是个十分无趣、很难能让那些脾气古怪的能人义士为他卖命。 就说他们家井宾先生，年轻时候那也是个超有脾气的主儿。多少人想收服他，他都不带搭理的。最后还是折服于老爹的魅力，为他东奔西走多年。 爹爹不在了，井宾先生看在爹爹的情分上，在杜家最危急时都没抛下他，全心为他劳碌着。 一方面是因为井宾先生本就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另一方面也是他老爹在这方面着实有一手。 张慎来呢？ 杜晚枫将这人琢磨来琢磨去，也没看到他身上有能让黛雨无怨无悔追随的地方。 直到这段往事渐渐浮出水面，许多事情就都能说得通了。 如今的张慎来，谨慎稳健。可年轻时的他，曾为了一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就是这份胆魄和他对弦南皇后的痴情，让黛雨甘愿此生为之效命。 张家的势力，无疑也是黛雨一点点帮忙组建起来的。 可以说，没有黛雨的支持，张慎来就算坐到了首辅之位，位子也不可能坐得这么稳。 弦南皇后，无疑也是张慎来的贵人。 第121章 【万般种种，不如你好好活着】 而张家的势力哪里来的呢？ 这一点杜晚枫暗暗让寒食追踪了许久。 张慎来好像凭空有那么一股势力，原先不属于任何一方，也不是一点点着手组建起来的。 就说寒食吧，如今是有一番规模，还很是神秘，让夫仓北安西荣都为之忌惮。 但能有今天也十分不易。 首先是人。 需要有能力、又堪当重任、还能让你放心信任之人来负责。 在朝中为官，许多事情不方便做，也没有时间来经营。 最关键的是，都城人多眼杂，朝堂之上还有不少人明里暗里都盯着你，就等着抓你的把柄。 这就需要放手给其他人来办。 寒食有域离姑姑，将杜晚枫视为子侄，很是疼爱。还有杜寒秋的心腹属下，这些人为他的父亲可以抛却性命，所以杜晚枫对他们绝对放心。 可就算如此，他们找好苗子来培养，收服那些奇人异士，也是需要耗费很多年来完成的。 寒食也并非一开始就这么强，杜晚枫见证着它每一点成长。 而张家的势力，虽然比不上如今的寒食，却绝不能小觑。 甚至，前些年对别国情报的搜集能力，还要在寒食之上。尤其是黛雨还在的时候，她常年在夫仓行动，源源不断的情报从那边传过来。 第135章 在战时立下了重要的功勋。 他们拥有特殊的渠道，来获取一些重要信息。 除了人，还有就是钱。 支撑着这么多人行动，无疑是需要极大的财力支持的！ 就张慎来那微薄的俸禄，连塞牙缝都不够。 杜晚枫背后也是因为有黄金门支持，才不用为钱发愁。 那么张家的势力，又是谁在鼎力支持？ 这些问题，杜晚枫不止一次在脑子里转过。但杜家跟张家井水不犯河水，为了避免误解跟冲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张慎来跟弦南皇后的往事浮出水面时，困扰杜晚枫多年的问题，终于缓缓拨开了迷雾。 “原来黛雨他……” 张明净还记得，黛雨被杀那天，父亲少见的流泪了。 黛雨于他，不只是最信任的下属跟心腹。 可能还是那个人跟他之间最后一点联系吧。 “弦南皇后不只是将黛雨留给了你父亲，可能还有她的一些别的势力。”杜晚枫又道。 张明净跟杨骏一惊。 这可不是个小问题啊！ 朝廷大员有几个心腹挺正常的，可如果这些人原来是敌国的细作，那要是被人知道了，真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没那么严重。”杜晚枫忙出言安抚，“虽然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想，在经历了贺林阙的背叛后，弦南皇后对其应该是十分失望的。” “她不让这些人带她走，选择一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也让贺林阙放心。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那些孩子们……” 对，乐音局和飞罗使，对于其他国家的人来说他们是死神，培养他们的过程也十分残忍。 但一面天使一面魔鬼的弦南皇后，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到底是良心发现，为他们留了一条生路。 杨骏懂了。 “飞罗使必须从小孩子时期就开始培养，他们大多是流落街头的乞儿。这些人，莫非也被黛雨带走了？” 这时，张明净沉重开口。 “我见过黛雨，跟她没说过多少话，却知晓她这人最是有情有义。弦南皇后获罪，她即便是死，也一定会救她。只可能是弦南皇后派给了她别的任务，她必须要去完成——” “也许，弦南皇后不只是想让那些孩子活着，更想让黛雨活下去。”杨骏鼻子一酸，十分不解道：“这个弦南皇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她很有才干，可一想到飞罗使培养的经历，又不禁想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这么狠辣残忍？” 明明都已经接受她是天使与恶魔的结合体了，本来人性就是很复杂的么。 可今日听了这些后，杨骏发现对弦南皇后的看法还是有些片面了。 “可能……”杜晚枫斟酌着用词，“她只是最后良心发现了？她本以为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可最后发现都在为贺林阙做嫁衣。为了他，手上沾染那么多鲜血很傻？也可能让那些孩子成为飞罗使，也是她自认为的一种生存之道？” 杜晚枫按照自己对弦南皇后的心理刻画，试着分析了一番。 这些分析也没有人能告诉他们是否是正确的。 因为弦南皇后已经死了。 她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历史的谜题。 她的心里究竟想些什么，没有人能知道。 即便是黛雨还活着，她说的也不能采信。 因为黛雨对他们的皇后娘娘是绝对服从的，她眼里看到的弦南皇后，必然是经过一道道美化的。 “张兄，张大人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分寸的，他既然敢把这些事全权交给黛雨，就代表着黛雨还有那些孩子的立场绝对没有问题。” “除了这些，弦南皇后当初应该还是留了一笔财富给他们的。” 否则可没有那么多财力来发展势力。 杨骏猛咽了一口唾沫。 “听得我都有些羡慕张大人了。” 他就是个俗人，可没有那么高尚的追求。 本来还觉得张大人做了一件疯狂的傻事，可如今看他去了一趟燕离。 人有了，钱也有了。 还有，他终于在弦南皇后的心里留下痕迹了。 弦南皇后愿意给他这些，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认可了张慎来这个人吧！ “但对我爹来说，所有一切都比不上那人好好活着。” “是是，张兄说得对，我也就是随口感慨一句，别见怪。” 张明净也没跟杨骏计较，见杜晚枫低头思索着什么，给他续了茶。 “你真打算把人交给我父亲？” “嗯。”杜晚枫点头，“那妙音，出身于乐音局，虽然她背后另有效忠的对象，但对弦南皇后应该还是很忠诚的。” “我就赌这一点！” 反正现在也没有更好的能让她开口的方式。 对一个女子下重手，也不是杜晚枫的风格。何况那妙音，就算用刑，怕也不会招。 “就算如此，你因何笃定我父亲于她就是特别的？” “不是你父亲，是黛雨，还有黛雨培养的那群孩子。” “……” 不错。 张明净和杨骏对视一眼。 他们都出身于同一个地方，可能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真正的飞罗使，是没有情感的怪物。可那些孩子们不是，妙音呢？她至少不是完全的飞罗使。 第136章 经历了这动荡的岁月和人世浮沉，昔年的同伴再次相见，应该能直击心防吧—— 第122章 【一直有人跟着我们？】 这件事杜晚枫虽然答应下来了，却没有立即着手将人交给张慎来。 他这边，自有一番考量。 蒋翰出事，留下一门孤寡。 杜晚枫三人这日下朝后没有回府，而是相约着去蒋府。一方面对蒋翰的死表示哀悼，另一方面也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忽略的线索。 蒋翰的妻子林氏，因为过于悲痛，如今昏迷在床。 灵堂内，跪着蒋翰的一儿一女。 儿子十三岁，女儿只有九岁。 杜晚枫三人为蒋翰上了香。 出殡的日期是明天，这会儿尚未盖上棺木。 杜晚枫走到棺木旁，注视着躺在里面的蒋翰。 刚想说什么，蒋翰的儿子走了过来，对他们深深行了一礼。 “三位大人，谢谢你们来送我父亲最后一程。” 蒋翰儿子蒋靖，年纪轻轻待人接物却挺沉稳。 方经历了家中变故，母亲身体抱恙，妹妹太小，他一日间被迫成熟，许多事情都只能由他来料理。 杜晚枫注意到了蒋靖脸上，尚未擦干的泪痕。 心中也不免悲伤。 不过，他这次来是有正事的。 “孩子，能带我们去你爹出事的地方看看吗？” “先前龙虎卫的人已经来过了，离开后便将那个房间封起来了，没有圣人手谕和龙虎卫花指挥使的允许，就连我们都不能进去。” 杜晚枫三人对视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既是如此，那便作罢。” 杜晚枫从怀里摸出一袋银子，郑重地交到了蒋靖的手上。 “这些是我们三人的一点心意，你拿着。” 因为蒋翰目前被定性为畏罪自杀，朝廷没有将蒋家抄家已经算好的了，是不可能再出丧葬安置费的。 这些事，得等到真相查明后再说。 可杜晚枫心知蒋翰为官清廉，且俸禄微薄。他的妻子本来就常年吃药，家中十分清贫。 灵堂设置得十分简陋不说，就连祭奠的瓜果都是又皱又小。 依稀间还能听到隔壁，林氏沙哑的咳嗽声。 蒋翰的儿子女儿穿着都很单薄，衣裳也不知道是洗过多少水，磨得都快要破了。 杜晚枫还注意到，蒋靖的外裳被林氏巧妙地在里面加了一层，左右两边颜色不同，应该是用旧衣裳拼在一起与外裳缝在一起来御寒。 如此清苦人家，硬说蒋翰贪污受贿，如若不是刻意做戏，那杜晚枫实在不知道怎么来解释这样的事情。 杜晚枫更相信，自己没看错蒋翰。 “不，我们不能要……”蒋靖推辞着。 “拿着！你爹不在了，你妹妹和你娘还需要你多加照顾，这些钱不多，可却能帮你们解决燃眉之急。” 这时候，林氏的咳嗽声再次传来。 那破碎的、仿佛嗓子都要咳没了的压抑咳嗽，让蒋靖推辞的手停了下来。 “谢谢三位大人。”他低垂着脑袋、抱紧着那袋银子说。 “今天我们就先走了，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杜府找我。” 杜晚枫刚转身，蒋靖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杜大人，你一定要为我爹做主啊！我爹他没有贪别人的银两，他是个正直清白的好官！” “来，起来。”杜晚枫折身，扶起了蒋靖。 这时杨骏对蒋靖说道：“杜大人也正是相信你爹的为人，日前在朝上才向圣人建议，要重新调查你爹的案子。你如果知道点什么，一定要跟我们说，这样才能帮你爹洗涮污名。” 蒋靖看看杜晚枫，又看看张明净和杨骏。 “我、我不知道，我爹的事情从来不告诉我，也不让我们过问。但我爹是什么人，我非常清楚，他不会做对不起朝廷的事情。杜大人，你就相信我吧——” 说着，蒋靖又要跪。 杜晚枫正要扶他，一位上了点年纪的大娘快步走了过来，抱住了他。 还对杜晚枫戒备地说道：“杜大人，少爷还小，许多事情都不知道，你就别问他了。” “大娘你误会了，我并不是……” “欸，老爷不在了，这一家孤儿寡母的，以后要怎么活啊。” 那大娘也不听杜晚枫的解释，抱着孩子一个劲哀婉叹气。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杜晚枫三人也不好再多留，离开了蒋府。 “张兄，杜兄，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蒋翰的儿子似乎是知道点什么，但他不敢说，又像是在防着谁。” 杜晚枫点头。 “我也注意到了，蒋靖自从那位大娘进来后，就变得有些紧张。” “蒋翰为官清廉，家中并未请仆人。那位大娘，是蒋翰的亲戚，走投无路来投靠他的。她借住在蒋府，平时会帮忙做做饭带带孩子。”张明净告诉他们。 “张兄如何知道的？”杨骏好奇。 “蒋翰出事后，我便让人查清楚了他府里的情况。人不多，很快就查清楚了。” 如果蒋翰不是自缢而死，那最有可能对蒋翰下手还伪造现场的，就是他的身边人。 所以蒋府有什么人，与蒋翰关系如何，那肯定是要调查清楚的。 “我也发现了一个疑点。”杜晚枫开口。 第137章 “什么疑点？” “自缢而死的人，不管是表征比较明显的还是不明显的，看上去都不可能太过安详。我看到蒋翰仪容的第一眼，竟觉得他像是在对我笑。” 杨骏跟张明净背部一凉。 “杜兄可看清楚了？” “我再仔细看时，没觉得他有在笑，但给我的感觉却十分怪异。” “杜兄怎么越说越玄乎了？”杨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他可不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语，只是从杜晚枫嘴里听到这些话，还是让人感觉瘆得慌。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张明净问杜晚枫。 “既然觉得那位大娘有问题，那就该了解清楚。” “怎么了解？” 今日那大娘没明着说，面上却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再去蒋府企图从她那里有所突破恐怕很难。 杜晚枫却是成竹在胸。 “张兄，我们虽然离开了，但有人留下了。放心吧，不管蒋府有什么事，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他会第一时间告诉给我们的。” 杨骏下意识回头。 “杜兄，你别告诉我，这一天我们身后都有人跟着啊！” 他怎么一点都没察觉！ “是啊！动荡时刻，出门在外，得多加小心不是？” 第123章 【你能看一步两步，而他能看十步百步】 龙虎卫。 “先前的案子还没调查出个结果，现在又多了桩紧急案子，几天都没能好好睡上一觉，累死了。” “别抱怨了，待会儿被大人听到了，有得我们苦头吃的。” “欸你说指挥使大人这次态度有点奇怪啊——”其中一人放低着音量，看了看周围，确认无人才对另两人说道。 “咱们都知道，指挥使不喜欢那杜晚枫。这次吏部倒霉犯到龙虎卫手上，不正是咱们出口恶气的好机会？那蒋翰畏罪自杀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调查的？干脆就这么禀明圣人好了，让吏部去跟圣人交代。” 如果证实不了蒋翰是被人所杀，那他的遗书内容就是可信的。 吏部也休想把这麻烦甩掉。 “所以我就不明白了，指挥使大可以不查，或者是故意做做样子就行了，为什么还焦急着帮那杜晚枫抓到真凶呢？” 不理解，实在是不理解。 其他两个也看不懂，不过，不妨碍他们拍上一句马屁。 “你懂什么！大人的考量，岂是我们这种小人物能理解的？” “别说了，蒋翰出事前见的那些人，还都没有完全了解清楚呢，今天再不查完，等着被大人收拾吧！” “对，走走走。” 三人急匆匆走了。 周敬跟花满都站在不远处的檐下，望着这三人走远。 “周敬，你也觉得朝廷将这件差事交给龙虎卫，于本指挥使来说是件美差？” 周敬躬身回道：“大人，请恕小人直言。这桩案子根本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接谁倒霉。倒霉是小，一个弄不好怕是会给大人还有龙虎卫招来祸患。” “你也这么认为？” “大人睿智，肯定能看出这里面暗藏的凶险。虽然还没有什么根据，但属下隐隐觉得，最近都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有着某种我们尚还不知道的关联。龙虎卫早就是他们棋局中的一环了，若不能破局而出，怕是会沦为弃子。” 花满都面带寒霜，“说下去。” “还有，这次看不惯吏部的那帮人将这案子丢给大人，不就是想借大人之手，给杜晚枫杜大人设置障碍吗？他们想借刀杀人，让我们跟杜大人斗个玉石俱焚。” “呵，玉石俱焚~”花满都轻蔑，“你真以为这点小风浪，就能把杜晚枫给卷进去？” 周敬迟疑着：“杜大人精于谋算、城府深沉，既然敢在朝堂上点头，定然是有了抽身之策。” “只是这样吗？”花满都转头，凝注着周敬的眼睛。“为什么本指挥使却觉得，朝廷把这件差事交给我，都是在杜晚枫意料之内，甚至是他计划的一环呢？” 周敬一惊。 “大人，这、这不可能吧？” “有什么不可能！周敬你是很老道，看人也精准，可你还是不够了解杜晚枫！有些事情，我们能看到第一步、第二步，杜晚枫却能看到十步、百步。” “……”周敬一时间都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 过去他只知道花满都十分忌惮自家公子。 可今日却发现，这位花指挥使才是公子最大的拥趸。 就连他，自认够崇拜自家公子了，也不好意思这么吹这么捧啊。 “当年昆仑山上武林大会，杜晚枫亲手安排她七姐假死，设局诱我入瓮，强杀我不成，又骗我交出了控制半个武林的解药。一环套着一环，狡猾诡诈，心思阴谲，这世上无人能出其右。就连夫仓野心勃勃自负不可一世的上官朝夕，在敬天府筹谋多时，也砸在了他的手上。灰溜溜回到国内，为了保住权位，只得跟北安牧城王联姻。” “这些事情，旁人不知道，却是我亲身经历。从那时我就告诉自己，要么出手一击即中，要么就得继续忍耐——” 上次花满都就是有了蠢蠢欲动的心思，才上杜府挑衅。 可杜晚枫并没有刻意做什么，只是小小的露了一手，就让花满都老实了。 他知道，当前形势杜晚枫不会轻易动他。 第138章 杜晚枫可以一直容忍着他，只要他不跨越那条底线。 这也是他跟杜晚枫之间无言的默契。 可条件是，在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他要聪明点。 若是选错了队伍，成为了别人手中的刀，那杜晚枫留着他的唯一理由也消失了。 这么想，对于骄傲近乎自负的花满都来说，是很痛苦很愤怒的。 可他早已认清了这个事实。 别说一个小小的龙虎卫了，像权势滔天的萧贵妃、老奸巨猾的崔行，还有以蜘蛛乃至夫仓一国之力作为后盾的蜘蛛，碰上他最后结局又是如何呢？ 还有一个理由。 花满都确实是个自私、为所欲为的狂徒。 但他也并不是一个全然的连家国大义都不顾的恶人。 敬天府暗潮汹涌，各方势力虎视眈眈，难倒了朝廷一帮大臣和各大部门。 花满都追踪了那群人很长时间，深知以龙虎卫的能力，很难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这种无力感，他过去并不愿承认。 直到周斛的到来。 那群人的死因，他们追查了许久都毫无头绪。 周斛来了不过半天，就给案情带来了巨大的进展。 这让花满都意识到这次他们面临的敌人实力空前强大，手段也层出不穷——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去想着对付外敌，反而把最有可能将这群人揪出来的人给办了，那很有可能就会成为大闽王朝的罪人！ 亲耳听到这番话的周敬，不得不说心里对这位花指挥使的评价要高了两分。 但他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反而有点替公子担心了起来。 花满都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莽撞自负的花满都了。 在对公子的嫉妒与痛恨中，还夹杂着一点对公子的欣赏与惧意。 他不会轻易与公子为敌，但这并不意味着未来某一天他就不是公子的敌人。 相反，他会变得更危险！ 甚至，他会有意识去麻痹公子。 就像是这次，面对这么巨大的诱惑，他竟然能压抑住自己的私心，选择了站在公子那边，积极找出蒋翰真正的死因。 一方面他当然是为了自己和龙虎卫，可他处理这件事时恁谁看着他都对公子亲善了不少。 有时候对付纯然的敌人会更简单。 对付这种不知何时是友、何时又是敌的才更为棘手！ 第124章 【杜爱卿，你还要跟朕装傻不？】 “也就是说，大人这一次选择站杜大人这边了？” “呵呵！本指挥使谁都不站，哪一方对我、对大闽王朝更有利，我就站在哪方。” 花满都顿了顿，又道：“你这说法也不算错，我明知道那帮人要拿我当刀，让我去对付杜晚枫那块硬骨头，我自然是不可能如他们的愿。” “这一次，我不但不会为难杜晚枫，我还要将那些在背后装神弄鬼的人都给揪出来！让他们知道，我这个龙虎卫指挥使，也不是摆设，更不会任由他们愚弄！” 花满都无疑是个骄傲的人。 他是讨厌杜晚枫，但他更痛恨那些自作聪明把他当傻子的蠢货们！ “大人威武不凡，定能将那伙宵小手到擒来！” 提到公子的问题，周敬总担心多说多错，会无意中露出什么破绽。 所以他选择转移话题。 “只是，千机卫的洛大人，虽然没有明着给我们使绊子，但去管他要情报，总是推三阻四的。还各种推脱，说不知道，分明是故意为难我们。” 提起这事，花满都也很是生气。 “哼！那洛明炎哪里是不知道，当日下朝后跟我说恭喜，也不过是想看我们的笑话罢了！” “洛大人是个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小人，跟我们龙虎卫又素来不对付。他以为龙虎卫有麻烦了，他的千机卫就能一家独大。天真！连日来都城发生的事情，已经不仅仅是牵涉到个别部门那么简单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龙虎卫没了，那千机卫也将成为一个耳聪目明却无力自保任人宰割之辈——。” 花满都不喜欢听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 他也没那么高尚的大局观。 “他不是想看笑话吗？我明日就奏请圣上，让千机卫全力协助我。都城这么多不明势力在活动，耳聪目明的千机卫却像个睁眼瞎，事先什么消息都没得到，恁凭他们在敬天府惹是生非……你说说，圣人听了这番话，那洛明炎还能轻松得起来吗？” “大人这是想将洛大人一起拉进来？” “就目前都城的局势，本指挥使掌握的比洛明炎要多。想算计他，也是轻而易举。他想看好戏，那我偏偏要把他当一杆枪！有些事情我们不便去做的，就让他的千机卫去为我们趟浑水——” 花满都敢说，就这复杂的情势，那洛明炎事先又没有准备，被迫接下这桩差事，一定会撞得一头包。 他本来也不想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但谁让他总是给他添堵呢。 有仇不报，可不是他花满都的性格。 翌日早朝，花满都果然奏明了鸿康帝。 当然，他不是直接说的。 在鸿康帝追问案件进展时，先是仔细检讨了一番。 然后又言明龙虎卫这段时间压力极大，每一个卫众都在为案情奔走。 说他们不只要缉拿犯事之人，还要四处去搜集情报，孤立无援，好多人已经半月没睡过一个好觉了。而且经常因为情报不及时，出现不必要的人员损耗。 第139章 鸿康帝眉头一跳。 “搜集情报不是由千机卫负责吗？洛明炎——” 洛明炎不知道这花满都什么时候这般暗戳戳的了，以前是有什么不痛快都直接说，现在竟然玩内涵这一套。 “圣人，千机卫已经在竭尽所能辅助龙虎卫办案了。” “那花指挥使方才为何这般说？” “实在是那帮贼子来历太过于隐蔽，我们千机卫一时间也难以找到他们的踪迹，纵然想及时提供情报，也是有心无力。” 他又重重叹了一口气，“欸！方才花指挥使说他们的人半个月没睡过好觉了。我们的人也是同样的辛苦，有一些连饭都来不及吃，饿晕在了岗位上。臣心中再着急，可也不能完全不管这些属下的死活。” 如果说花满都是暗戳戳内涵，那洛明炎就明着卖惨。 说这话时表情真挚无比，就快要挤出两滴眼泪来了。 当然这一套，也骗不过大家。 都知道他是在故作姿态，可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洛明炎也就是看着当今圣人年纪小，脾气也还不错，平时不轻易发火。 尤其听不得底下人奔波辛劳这话，因为他是个很体恤臣下的人。 然而这次，他料错了。 鸿康帝一拍龙椅扶手，冷声斥道：“朝廷养你们这些人，就是让你们在这里互相推诿、跟朕抱怨、哭诉自己无能的？朕不要听过程，只看结果！” “花满都！洛明炎！限你们十日，给朕一个交代！若不能让朕满意，你们两个，都给朕打包滚到边关去戍边！！” 圣人的严厉，超出了花满都和洛明炎的想象。 两人都不敢再耍心机，忙跪下来领旨。 对于花满都来说，圣人虽然生气了，他的目的却是达到了。 而洛明炎，脸惨白白的。 被圣人这样训斥，还引得他如此不快，怕是接下来日子不太好过啊。 “杜爱卿，今日朝堂上朕那火发得到不到位？”下朝后，鸿康帝有些得意地挺挺胸膛，问杜晚枫。 “圣人，臣不明白你的意思。”杜晚枫恭敬回道。 “杜爱卿，在朕面前，你不用这般小心翼翼。你昨日呈上来的奏折，赞叹朕宅心仁厚，体恤臣下。后面又言道有少部分臣下，喜欢利用为君者的仁慈来偷奸耍滑，为自己的无能开脱。” “今日那花满都和洛明炎，在那里唧唧歪歪互相指责，朕听着烦得很！按他们的话说，他们如此辛劳，可案情却没有可喜的进展，那就说明他们无能！要么没用心，要么就是无能，两个总得担一头！” “就冲这点，挨朕这顿训斥，也不算委屈了他们！” 杜晚枫躬身听着。 他写那道奏折，确实是想要提醒圣人对臣下要恩威并施。 而鸿康帝的这份领悟力，也着实让杜晚枫欣喜。 对如何做一个皇帝，杜晚枫说句逾越的话，鸿康帝比他的父皇要更有天分！ 看杜晚枫被自己说得愣了，鸿康帝可爱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杜爱卿，你还要跟朕装傻不？” “……” 第125章 【灵光乍现，替天行道】 杜晚枫被鸿康帝打趣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他面露不自在，鸿康帝更感惊奇。 朝堂上刀枪不入、污名加身也面不改色的小杜大人，居然因为他两句话就脸红了？ 鸿康帝其实是很想要跟杜晚枫亲近的。 臣子那么多，他能信任的也没几个。杜晚枫不同，不只是让他信任，也让他有股前所未有的安心感觉。 朝廷之上，不管那些臣子们打着怎样的主意，只要有这个人在，鸿康帝就不惧、心里多少也会有点底。 母后说，杜晚枫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为他做了很多事，也帮他挡了不少的压力。 这些他放在心底便可，不可表现得过于亲近和依赖他。 因为这样会给杜大人添麻烦，让他成为更多人的眼中钉。 鸿康帝将董太后的话放在了心上，可还是下意识想让这个人高兴，想得到他的认可与赞赏。 杜晚枫这个肯定的目光，让鸿康帝精神百倍。 本来今天母后准了他两个时辰的游玩时间，这会儿么，就不去蹴鞠了，还是继续去听赵太傅讲课吧。 临时被请去讲课的赵太傅还挺意外。 “上午圣人不是没课吗？” 底下宫人笑着回道：“有劳太傅走一趟了，圣人说今日不去蹴鞠，想听太师讲《通鉴节仿橘肢要》。” 赵太傅很是欣慰。 以前圣人听他讲课时，兴致总是不高，还经常想着能出去玩耍。 今天竟然主动要听课，好好好！ 赵太傅乐呵呵地捧着课本去了。 认真听课的鸿康帝，在太傅停下来喝茶时，分了一点神想： 朕每日做了些什么，值日官都会记录下来。下次等杜大人过来时，就让值日官当着他的面，赞赞他的勤奋好学，杜大人肯定很欢喜。 呃。 这并不是说朕是为了得到杜大人的称赞才认真学习的。 这是为君者的职责。 只是杜大人过去也没少劝学，朕想让他知道，他说的话朕有好好听进去。 杜晚枫回到府里后就处理起了公务，并不知道深宫里的鸿康帝，心心念念就想着能得到他的赞许。 第140章 未羊回来了，将蒋翰府里的情况都告诉给了杜晚枫。 “大人，在你们三人离开后，那叫胡氏的大娘就给了蒋靖一巴掌，还警告他不要在任何人面前乱说话。” “什么？”杜晚枫蹙眉。 这情况可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那林氏和蒋珠也知道那胡氏身份有异？” “这个、应该不知道，那胡氏是背着小女孩和林氏的面教训蒋靖的。蒋靖不敢说什么，应该也是他娘和妹妹的命，都捏在那个胡氏的手中。” “这些人好生猖狂！” 杜晚枫一拍桌子！ 杀了朝廷命官，竟然还敢逗留府内，用他的遗孀和遗孤来作为掩护。 不过，这样做很高明。 朝廷正在四处搜索敌国的细作，贸然离开蒋府，反而会被盯上。 “等等！” 这样也给杜晚枫提供了一个思路。 会不会像这样的情况不只一起？ 朝臣中，有一些人也可能在暗中被控制被威胁了。他们不敢声张，也不敢反抗，只能主动为这些人提供庇护？ 难怪！ 杜晚枫早就让寒食的人盯着几大势力的动向，可目前来看，掌握了行踪的只是一小部分。还有一些关键人物，目前尚未浮出水面。 他之前就在想，这群人到底藏哪里去了？ 敬天府好歹是天子脚下，龙虎卫和千机卫虽然能力没那么强，可也没弱到被人来去自由还一无所知的地步。 现在就说得通了。 这帮人胆子出奇的大！ 他们不是藏在一般的客栈旅舍之中，很有可能藏在那些想都不敢想的权贵府中—— 还有一个就是户籍的问题。 不管是住店，还是外地人走在大街上，随时都有可能被盘查。 身份一有问题，就会被抓起来接受调查。 这为敌国人在敬天府的活动加大了难度。 再严格点，可谓是寸步难行。 藏在官员府邸，那这样的麻烦就少多了，也免于暴露的风险。 之前杜晚枫的重点都放在清王府，其他官员的府邸不好干涉，他也没往这个方向想。 如今看来，今后的重点需要调整一下了。 “大人，照属下这两日的观察，那胡氏隐藏得还挺到位的。林氏和那小女孩就对她很信任，而蒋靖不知道怎么发现了她的身份，胡氏便只能对他来硬的。” “蒋靖很有想法，也不怕胡氏。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他还曾试图袭击胡氏，但很轻易就被制住了。” “在蒋府的后巷，还有一个扮成收夜香的老头，他跟胡氏是一伙的。蒋靖知道他的存在，很畏惧他。因为这个老头，有一晚还想对他的妹妹出手，当时她的妹妹已经被迷晕差点被带走了，蒋靖拼命阻止。那老头怕把事情闹大，惊扰了官府的人，才停手了。” 杜晚枫只是听着，心就被狠狠揪了起来。 蒋翰被害死了，他的家人全都落入虎口。 蒋靖才十三岁，却已经承受了太多，用尽全身力气，只为了守护他的母亲和妹妹。 如果他们没发现这件事，那等待着蒋家人的会是什么，杜晚枫不敢想象。 “你回来后，谁留在那里？” “是寅虎。” “额。”杜晚枫一愣。 “怎么了，大人？” “寅虎那个暴脾气，我担心可能会打草惊蛇。” 杜晚枫还真没料错。 等未羊赶回去的时候，蒋府已经出事了。 那个收夜香的老头，身上被砍了六刀，死在了后巷。 至于胡氏，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脸肿得老高，说话都含含糊糊，被绑成一个粽子嘴里塞着脏油布丢在了柴房。 “欸！”未羊扶额叹息，“公子还真没料错，我才刚转身，这里就出事了。” “那个畜生，我焉能饶他！” 未羊正在擦拭着手里的刀。 今晚，那老头又起了贼心。 摸到了蒋珠的房里。 蒋靖害怕妹妹遭毒手，晚上都不敢睡，就守在妹妹房间外。但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被敲晕在地。 就在那老头要把蒋珠带走的时候，未羊出现了。 他没在蒋府动手，怕脏了这地方。 将人给丢到了后巷，点住他周身大穴，割了他六刀，都不是致命伤。 他要那老头在恐惧中一点点死去，亲眼看着自己的血流干—— 第126章 【公子很好，比想象的还要好！】 “你动手的时候，确定没有其他人看到吗？” “这一点，我很确定。”如果周围有人，那瞒不过未羊的。 虽然他这么说，但这件事想要隐瞒下来，那也是很困难。 寅虎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将这事如实禀告给杜晚枫，让公子拿主意。 “人死了？” 杜晚枫就怕未羊冲动，结果这样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而且还是虐杀。 在这敬天府，无论是谁，敢行凶杀人，就算有充足的理由，也很难不被追究。 “公子，不能怪未羊，那人真的不是个东西。如果未羊不出手，蒋家那小姑娘就遇害了。” “你不用为他说话，他可以出手，将人控制住带回来就可以了，为何要在后巷放血杀人？” 寅虎也不知该作何解释。 第141章 这一点，确实是未羊的错。 “我跟你们说过很多遍了，敬天府不同于江湖，快意恩仇更不适合于官场。你们要是连这一点都无法遵从，那还是趁早离开我身边！” 杜晚枫鲜少这般动怒。 寅虎慌忙跪下。 “公子，是我们的错，你随便处罚我们都行，只请你千万别赶我们走——” 其他人做事尚不会如此不顾后果。 只是这个未羊，身手虽然了得，但性情桀骜难驯。 他曾经就因为不听劝阻执意杀人，被逐出了门派。 但未羊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有些奸恶之徒，让他多活在世上一日都是他的无能！ 他嫉恶如仇，还从不考虑后果。 域离姑姑将他招揽进寒食，本身也是一个比较冒险的决定。 未羊在被仇人追杀时，恰巧被域离姑姑所救。他知恩图报，说域离姑姑救了他，那这条命就是她的。 域离姑姑也考察了他挺长时间，脾气变好了不少，也没那么冲动了。又看这人办事得力，只要是寒食的任务，他不惜性命也会全力以赴。 两年半前，寒食有一位长老遇险，身陷北安地下魔鬼城。 未羊竟单枪匹马，一个人从魔鬼城第一楼，打到了十八楼，最终将这位长老给救了出来。 立下如此大功，域离姑姑再没有理由将他拒之门外。 “公子，其实未羊也有一位妹妹，他的妹妹就是被贼人所害，且手段残忍至极。这次蒋珠的事情，让他想到了他被害的妹妹，一时忘记了寒食的铁律，还请公子看在未羊对您忠心不二的份上，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寅虎诚心恳求。 杜晚枫长叹一声。 “未羊的经历，我岂会不知。先前的行动，他也克制了很多，从未让我失望。” “是的公子，有这次的教训，我想未羊一定不会再犯了。” 站在杜晚枫个人角度上，他不但不会责怪未羊，甚至还会觉得他干得好。 那种杂碎的确没必要留着。 可他不仅仅是杜晚枫，他是大闽王朝的吏部尚书，是寒食的主人。 规则定下了，就要去坚守它。 否则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好恶和习惯行事，事情不就乱套了吗？ 当然，杜晚枫也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 有些事情，他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适当的退一步。 就像这次，杜晚枫再不赞同未羊自作主张，也不会因为那么一个杂碎，就把未羊给交出去。 即便要有所处置，那也要寒食自己来。 “天就要亮了，那人的尸体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这……” “直说无妨。” “未羊将那人丢到了夜、夜香桶里去了。” 那老头本来就伪装成收夜香的人，未羊将人杀了后，还不泄愤，就把人丢到了那些臭烘烘的粪桶里。 寅虎只是提到这件事，都仿佛嗅到了那股臭味，紧皱着眉头，也怕恶心着自家公子。 杜晚枫将手在鼻子前挥了挥。 着实恶心。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去懊恼也无用。接下来，你们严格按照我说的去做。要是再敢擅自行动……” “不会再有下次了！”寅虎立即保证。 “虽然目前只有胡氏跟那老头两个人盯着蒋府，但周围肯定还有他们的人。这些人也不可能一直没联系，所以瞒是瞒不住的。” “既然如此，那干脆就反其道而行之。” 就在方才，杜晚枫脑子里已经想出了一套计划。 或许，这次的突然事件，不只是能将他弄个措手不及，对那些个人也是一样！ 他不是正头疼要怎么将这群人从老鼠洞里逼出来吗？ “但听公子吩咐！” 杜晚枫让寅虎附耳过来，如此交待了一番。 “去吧！告诉未羊，这件事办好了，我算他将功折罪。办不好，不止是我这儿，寒食也不会留他了。” 寅虎一惊！ “是！属下一定告诫未羊，坚决完成公子交代的事情！” 寅虎这边刚走，杜晚枫就去看了兰鱼。 他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公子，我已经养好伤了，什么时候能回你那儿？” 杜晚枫笑了，“待在我身边，劳心劳力，干不好还要被我训斥。就这样，你们都还喜欢跟着我？” “公子训斥我等，那是因为我等有做得不足的地方，理应训斥。” 兰鱼说着，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比起域离姑姑和寒食内的长老，公子脾气已经很好了。 说到劳心劳力，公子其实很关心他们，也从不把他们当成是无关重要的角色。不说别的，就说公子遇袭的时候，他从来都不是躲在别人身后，反而还会出手救那些保护他的人。 点点滴滴，他们都看在眼里。 而且跟着公子，真的能学到很多东西啊！ 公子智慧绝伦，看人看事又很透彻，被他点拨几句都受益匪浅。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 那当然是公子好看了！ 寒食见过公子的人，面对其他门人的八卦，将公子描述得跟天上的金童一般。 好多人都想来到繁华的敬天府，见见那个传闻中惊艳了岁月的公子。 第142章 杜晚枫摇头失笑，“我有你们说得这么好吗？” “有！”真实存在的公子，比别人口中的还要更耀眼更让人钦佩。 “……”杜晚枫被兰鱼这脆生生的一个“有”，弄得都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干脆正了正面色，手拍在了兰鱼肩膀上。 “养好伤了，我这儿正好有一桩差事交给你。” 第127章 【一幅字】 张慎来想要审妙音，杜晚枫答应了。 但如何将人交到张慎来的手上，还又能不引起这都城内其他势力的注意，就需要杜晚枫做出一番安排了。 这两日坊间传言，说杜晚枫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幅前朝名家张万松的字。 邀请张明净、万九洲还有杨骏等人来府上一同品鉴。 这张万松，活着的时候穷困潦倒，靠帮人抄书为生。他写的那些字，当时都不值什么钱。 一幅字，也就收个两三文钱的报酬。 哪里知道，这个人死后，他的字却火了。 只是可惜，那些流落在坊间的字，很多都被当成废品扔掉了，真正遗留下来的并不多。 而杜晚枫是怎么得到它的呢？ 这说来就很有意思了。 昨日，杜晚枫在经过一个书摊时，被一位卖字画的先生给拦住了。 问他要不要买他的字画。 这个人大家也都认识。 在敬天府摆摊小一年了，他的字画没有一个人赏识。有一些人不但不买他的字画，还奚落他，说他这些东西就是垃圾。 “虚浮无力，整得跟个鬼画符一样，这种东西也能拿出来卖钱？” 这人气愤归气愤，却也不丧气。 说他肯定能等到一个有眼光的人，买下他的字。 杜晚枫正好逛到这里，被那位卖字画的先生给拦下来了。 与他同行的兰鱼，在看到这幅字画时，第一看法也是：“公子，就这字画，也好意思拿出来卖钱呢。我随手写两张，都比这个要强。” 更不用说自家公子了。 他可是大才子。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手行楷也是无数读书人争相模仿的存在。 那字画先生听了这话，就想着“得，今日又白问了”。 难得看到两位气质不凡的读书人，还想着他们会有点眼力，原来还是这般不识货。 那人就要收了字，却被杜晚枫避开了。 他对兰鱼说：“这就是你不识货了，依我看，这幅字可不是什么凡品，担得起一句独一无二了。” 字画先生有些惊奇。 “公子，莫非看上了这幅字？” 杜晚枫笑着跟他说：“我是很喜欢，就怕先生舍不得割爱啊。” “你当真喜欢此画？” “喜欢！”杜晚枫真挚点头，他又细细打量了那幅字，“这幅字笔力是虚浮了些，可气断神不断，应该是他身体抱恙时所作。还有这笔峰、这行文的习惯，很像是前朝书法家张万松的手笔。” “先生，如果不缺钱的话，这幅字你可以好生收藏着，卖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而且杜晚枫也是很珍惜这些艺术作品的。 这字画如此珍贵，在街头被人摸来摸去，一不高兴了还有可能被客人随手扔掉，想想就觉得难以忍受。 那字画先生看杜晚枫的神色已经完全变了。 对着杜晚枫就是拜了两拜，将他引到一旁。 他告诉杜晚枫，自己是张万松后人的邻居，祖上帮了他们家很多，对方拿了这幅字来表达感谢。 可这幅字是张万松晚年缠绵病榻时所写，跟以往的风格大不相同，那些搞字画收藏的都不认这幅。 还说他爹娘因为这幅字没少吵架，一个坚持是真的，说这幅字能卖大钱。 另一个则声称对方是个大傻货，被骗了都还不知道。 就这件事，两人吵了几十年，有点事就要拿出来说说。 他们如今都不在了，作为他们的儿子，这位字画先生也想搞清楚，自己的爹娘到底谁才是对的！ “我给了自己一年时间，如果还没有人能告诉我答案，那我就放弃。” 杜晚枫看了一眼他，“敢问先生贵姓。” “在下姓孔。” “孔大哥，我看你这神情，似乎是对这幅画颇有信心。其实不需要我说，你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吧？对字画，应该也有所研究？” 孔大哥笑着摇头，“我哪里有什么研究，只是这幅字，在我们家挂了好多年头了。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被人当成废品，我都无法接受。” “原来如此。”杜晚枫很能理解他的心情。 “在我看来，字画的意义并不只在于他是谁所作的。名家的作品，会被赋予各种各样的意义。而对于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饱含了情感与回忆的作品，也值得我们珍藏。” 就像孔先生家的这幅字，陪伴了他们一家两三代人。 爹娘为此吵了一辈子，当时是很烦心，可回过头来想想，这幅画不也浓缩了孔先生对他爹娘深深的思念吗？ “所以杜兄，那位孔先生最后将字画送给你了？”万九洲羡慕不已，杜兄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随便逛个街，都还有这机缘。 “我岂能白要别人的东西，我给了那位孔先生一坛尘封了三十年的佳酿，还送给了他一幅字。” 第143章 “你的字？”杨骏忙问。 “对啊，杨兄可是觉得，我的字换张万松老前辈的字迹，我太占便宜了？” “不，恰恰相反。”杨骏跟张明净对视一眼。 可能现在杜晚枫的字流传度和名声都比不过张万松，可随着时间过去那可就不一定了。 譬如张明净，他的字恭谨端方，又气势雄浑、大方板正。 其独特的风格，在大闽王朝都是独树一帜。 说到字，张明净绝对是有口皆碑，已经得到了各路名家的认可。甚至他的字，受欢迎度比那些名家还要高。 杜晚枫呢，这位名满天下的大才子，擅长的东西太多了。单论字这一块，并不算特别突出。 可这也只是跟杜晚枫自己比。 他的字，张明净都说好。 再说了！ 一个人的字好不好，或者说值不值钱，有时候看的也不只是字本身。 还跟这个人的身份以及他的传奇性相关。 说到传奇，大闽王朝的杜大才子那简直就是行走的传说。 随着时间过去，他还会书写更多的传奇，到那时候杜晚枫的字画将会得到更多的评价。 这一点，可能是许多人都比不上的。 所以要按照杨骏他们所想的那样，这位孔先生不但没吃亏，反而大大占便宜了！ 第128章 【历史的谜团】 “你们知道，张万松的字，为何在死后突然变得那么值钱吗？”酒喝到一半，杜晚枫忽然放下酒杯，郑重问另外两人。 杨骏摇摇头。 “这个应该不为什么吧，字本身就写得很好。而且历史上有不少名家，都是在死后才受到追捧跟推崇的。” “我倒是听过一个说法。”张明净开口。 “什么说法？”杨骏问。 “好像是跟前朝安菱公主的陵墓有关。” “安菱公主？我听说这位公主是前朝末位皇帝盛隆帝最宠爱的小女儿，聪颖无双，造化非凡，还得玟尼大师的点化。不但能测算吉凶，甚至能呼风唤雨，被前朝视为吉祥安宁的象征！” “遗憾的是，这位公主并没能为前朝带来吉祥，他们还是国灭了。而这位公主，于城楼之上跳了下去。据说，她出事那天，天雷滚滚，乌云压顶。雨停后，公主的尸体便不见了。而她死后被埋葬在哪里，也成了一个谜。” 这都是历史上记载的，是真是假他们都不得而知。 只不过，关于这位安菱公主，有关于她的一切都很玄秘。 “不过，这些跟张万松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也有一个特别隐秘的传言说，安菱公主跳楼后并没有死。或者可以说，跳楼本身就是她计划的一环。她想用这个方法脱身，让世人都以为她已经殉国了。而事实上呢，她带着整个前朝的宝藏躲起来了。” “杜兄从哪里听的这个传言？”杨骏算是耳目灵通的了，可仍然没有听过这个说法。 杜晚枫看向张明净。 “张兄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我爹跟我提过。” “巧了，我也是我爹少时跟我提过那么一嘴。” 其实，这是一个只有诸国权力最上层的一小拨人，才知道的一个秘密。 前朝灭国之时，宫内值钱的东西早就被搬空了。 前朝经济富庶，但兵力羸弱。曾经靠着难以匹敌的财富，活得相当滋润。 然而他们没有能力来守住这份财富。 别国三天两头来敲诈勒索，君王昏庸无道，只管自己逍遥快活，根本不管百姓死活。 百姓被苛捐杂税，皇室贵主们仍然骄奢淫逸。 这样的强烈对比下，闽太祖就揭竿起义了。 建立了如今的大闽王朝。 “前朝城破之时，所有财富皆凭空消失。他们都说这是安菱公主所为，也只有她能拥有这样的神通，能在义军围城的情况之下，带走如山的财富。” “那安菱公主真有这么神奇？”杨骏总觉得传说太过夸大，一直都没当真。 “其实，并非那安菱公主真的具有神通，但也确实能力非凡。她精通奇门遁甲，星象占卜。所谓的呼风唤雨，应该是她夜观星象，算出了哪个日子可能会降雨。至于那些财宝神秘消失，应该是她提前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早做筹谋罢了。” 别忘了，她是一国公主。 她可以调动很多的人力物力，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以她的聪慧，肯定也会安排得当，不留下痕迹。 杜晚枫看出杨骏还心有疑惑，便对她说道：“这件事最初知道的人不少，但大闽王朝建国初期，根基不稳。若这件事大肆宣扬出去，更招别国觊觎。” 一个新建的王朝，也挡不住别国三天两头的窥伺。 “太祖皇帝你们知道，是很具高瞻远瞩的。他深知这件事处理不好，新生的王朝将面临无尽的麻烦。” “所以他做了一个会让后世痛骂他的决定——他下令焚烧了前朝皇宫，并对所有臣民道：盛隆帝骄奢淫逸、昏庸无道。他将其焚毁，为的就是警示自己和后人，做一个爱民如子、勤勉有为的好皇帝。” 这件事许多人叫好。 可也有好多人骂太祖皇帝是个莽夫。 前朝皇宫内藏有多少名作和至宝？其价值不可估量，太祖皇帝居然一把火就将其烧了？！ 第144章 因为这件事，太祖皇帝在后世的评说中，多了一个极具争议的地方。 而据一些野史记载，前朝一国财富，比其他几个国家加起来还要多！ 这么大一笔财富，如果不是烧了，大闽王朝充分将其利用，统一天下都指日可待！ “杜兄的意思是说，太祖皇帝这些年一直都被误解了。他扛下了所有的争议，为的就是让其他国家放心，也不再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 仔细想想，如果前朝的财富真的落到了大闽王朝的头上，那他们也安生不了。 敌国会趁着他们根基未稳，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光明正大来抢掠这个国家。 可如果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前朝皇宫给烧了，所有东西付之一炬。 即便别国不相信，那也会先调查清楚，仔细评估，看看还值不值得他们大动干戈。 “这只是一种说法，两百多年过去了，当年知道真相的人以及他们的后人，早就成为了一抔黄土。真相到底是什么，谁又能知道呢？” 杜晚枫摊摊手，历史留给他们太多的谜团了。 这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你突然提到这个，可是想到了什么？”张明净很了解杜晚枫，知道这个人嘴里很难会出现废话。 有些话，他既然开口了，那肯定是意有所指。 “知我者，张兄也。” 杜晚枫笑着敬了他一杯。 杨骏却是被勾得好奇心大起，“张兄，你就别卖关子了，直说吧。” 万九洲一边吃花生米，一边喝着小酒。对这什么财富啊、前朝公主啊的话题都不是很感兴趣。 但他很好奇，杜晚枫今日把他们叫来，还主动提到这个话题，究竟是想要说什么。 “杨兄，如果你是敌国皇室中人，在知晓这些事情后，会如何做？” “这……” 杨骏想了想，“我应该表面上相信大闽王朝的这套说辞和做法，私下里再派信得过之人来查探。” “而一查之下，很快就能想明白太祖皇帝当年的用意。那真正需要去调查的，就是前朝的财富到底落到了谁的手里？” 第129章 【一切串起来了】 杜晚枫点点头，试着分析道—— “按我所想的，太祖当年火烧前朝帝宫，一方面对外封锁消息，另一方面又故意着人释放讯息。”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知道人心多疑。就算烧了帝宫，也未必能挡住诸国抢掠之心。于是他又秘密让人给几国皇室分别送去消息，说前朝宝藏早就被转移走了，根本不在帝宫。他火烧帝宫，不过是在掩盖事实，断了诸国觊觎宝藏的心思。等腾出手来，再秘密寻找这笔宝藏。” “有道理！”杨骏、张明净还有万九洲，细想了一下当时的处境。 无论怎么做，一个新生的大闽王朝，都很难在那几国的针对下安然存活、更别说是图谋发展了。 “这样做，就将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都转移到了前朝财富上，给了新生的王朝喘息时间。” 再加上那时候的大闽王朝，对诸国根本就没有多大威胁。比起那笔巨大的财富，他们就更没心思去给大闽朝制造麻烦了。 杨骏感叹。 “不愧是太祖皇帝！” 能在那么复杂的局势下，让大闽转危为安，跳脱出被四处围困的境地。 “所以，最后的调查重点，还是在安菱公主以及她的死亡之谜上！” 她当日跳楼到底有没有死？ 死后又藏在了哪里？ 她真正的陵寝所在地又是在何处？会不会前朝财富就在那里？ “可这一切跟张万松的字又有何关系？”万九洲终于忍不住问。 “你们当安菱公主没有死的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杜晚枫笑着摇头。 “难道是张万松！”万九洲惊疑道。 “这也太凑巧了吧！” “不，这不是凑巧，应该说只有这样那所有事情才能说得通、完整串联到一起。” 所有这一切，都是有关联的！ 虽然两百年的风雨，让很多事情都变得无迹可寻了，可总有那么一些贪图财宝的人，会追寻着那一点点也不知是真是假的线索，试图将往日尘封的秘密再次挖出。 “张万松原本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字画先生，他的字是不错，我也很喜爱。可在名家遍地的前朝，张万松如若没有特殊际遇，也是很难出头的。” 这一点，没人能否认。 对于张万松的字突然火了，一部分人去各种抬高他的字，还有一部分人则将其归功于张万松的幸运。 但其实，都不是。 “相传张万松在某地隐居的时候，某日清晨于晨雾中见了一位仙女。自此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他将那日的情景绘成了一幅画，画中女子只露出一半侧脸，娇媚婉约。后来，就有人认为画中的女子便是安菱公主。” “我明白了！”万九洲一拍桌子，“有人信了这个传言，所以张万松的字一日间便价值连城！” “那个时候，张万松已经死了。没有人关注他这样一个小人物，他也没有子嗣亲朋，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张万松那幅画是于何时何地画的，他又是在哪里见到的那个女子。便试图通过他以前的字画，来寻找蛛丝马迹。” 这个说法是立得住的。 张万松最后见过那个女子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安菱公主陵寝所在地。 第145章 为了找到这个地方，他们费尽心思。 搜集张万松生前字画，是最有可能帮助他们达到目的的办法。 “但这个秘密，不能让更多人知道。”杜晚枫又说，“让张万松的字画变得更值钱，这样就可以利用更多的力量来帮他们搜集字画。可另一方面，他们又万万不能让张万松跟安菱公主还有前朝财富联系到一起，所以他们会想方设法抹去两者之间的关联。久而久之，知道这些个秘密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本来就是传说、没什么根据的东西，只在少数人中间流通。 时间又过去这么久了，到最后怕是只有一直在追寻这笔财富的人、以及他们的后代知道。 确切说，是几国皇室。 就连许多臣子都不知道。 因为君王也怕臣子觊觎这笔财富，要知道有这笔钱，招兵买马，自己当皇帝都够了。 “杜兄，这些事情你都是怎么知道的？不可能这些也都是杜首辅生前告诉你的吧？” 这里面的一些内情，怕是杜寒秋都不知晓。 “我本来也是不知道的，直到最近，我得到了张万松一副字的线索。” “就是那位孔先生？！” 杜晚枫这次让他们过来就是品鉴那幅字的。 他们本来以为这只是杜晚枫的一个借口，想借着这次见面，将那个妙音给张慎来秘密带回去。 哪里知道，真正关键的在这里！ “杜兄之前应该不知道张万松跟安菱公主有关吧？你几时又对他的字感兴趣了？” 杨骏有些不太明白。 杜晚枫到底是什么时候关注这个问题的？ 为何先前都没谈论过？ 要知道这些年，杜晚枫做什么事情，除非是不能袒露于人前的，都有跟他们商量。 而他今日既然将这些事情都告诉给了他们，就说明他并没有打算要隐瞒。 “我对张万松的字并无多大的兴趣，但我却发现了另一件事。” “何事？” “老王叔，在搜集张万松的字。” “什么？！” 三人俱是一惊。 张明净紧张问道：“老王叔在做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的人潜入进了清王府了？” 他担心杜晚枫会一时冲动，暴露自己。 要知道，那位老王叔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他的府邸好多人都想要进去摸摸深浅，但最后都没有成功。 张明净为何会知道呢？ 那是因为他之前也对这个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便让张家的势力偷偷去调查。 最后，没有调查出什么，反而还折损了两个好手。 因为这件事，让张明净颇有些自责。 对于这位突然回到都城的老王叔，他也心生忌惮，在没有周全的计策下，不会贸然行动。 “其实，过了两百年，对这笔财富是否真实存在这个问题，知道内情的人也都开始动摇了。” “可就两年多前，他们同时得到了一条线索。” 第130章 【一枚奇兵】 说到清王府，那确实是许多人都盯着的一个地方。 不只是杜晚枫，朝中很多人都对这位突然归朝的老王叔生出了怀疑。 老王叔脾气古怪，以身体欠佳为由谢绝了全部的访客，便有不少人去暗中查探。 没有触及到核心区域的，一无所获回来了。 而那些可能有所发现的，就永远都回不来了。 对于一些无关痛痒的打探，清王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张府派去的那两个人不一样。 他们没有回来，那张明净合理怀疑清王府这潭水深不可测。只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他没法上书朝廷去做什么。 但他并没有放弃。 张家派人去了老王叔之前的封地，还调查了他过去经手的所有差事。办法笨了点、这过程也长了点，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万兄，你还记得上次在你那动物园，将你给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还让你输得心悦诚服的孩子吗？” 万九洲眨了眨眼，“噢！杜兄说的是他啊！我当然记得，陪我聊了半天的貘兽，心思却全在你这儿！” 张明净一怔，“你们说的是谁？” 杜晚枫和万九洲相视一笑。 “还是让万兄跟你说吧。” “咳！就布先生的义子，父子两人商量着，想让小布混入清王府。可杜兄不答应啊，不可能轻易让一个小少年去涉险。除非小布能通过杜兄的考验，他才会考虑这件事。” 杨骏也好奇了起来，“那小布通过了？” “那小子跟我们路数都不一样，生猛着呢，我都被他忽悠了，杜兄当时就说他行。” “能够让杜兄这般满意，这小布是很了不得啊！”杨骏和张明净都知道杜晚枫在这方面是个多么严格的人，能让他青眼有加，那定然是有一些过人的本事的。 “他确实可以算是一枚奇兵。” 这件事杜晚枫并没有告诉给任何人。 面前几位是例外。 他们都是杜晚枫多年的好友加战友，也是关键时刻彼此可以交托后背的的生死至交。 “老王叔疑心重，来到敬天府后，就很少再往府里面招人了。即便有需要，那也得经过层层盘查和筛选，这小布是怎么混进去的？”杨骏问。 第146章 “呵！这个方法我说了，不只是会让你们吓一跳，我当时听了也佩服这小子的胆子！” “是什么办法？” “暗杀。” “！！” 三人都是一惊。 “小布去暗杀老王叔？！”万九洲觉得这孩子肯定是疯了，“他要是一个弄不好，直接被对面杀了怎么办？” “是啊，老王叔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就算小布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刀剑无眼，可能他都来不及说话，就死在他们手上了。”杨骏也觉得这个方法着实冒险。 “是，的确挺冒险的。但这个任务本身，就是很危险，不是吗？” 惧怕危险的人，压根不敢去执行这个任务。 即便站在老王叔面前，就够让人压力大了。 “布先生跟我说，小布是他从北安黑市上带回来的，脖颈后还带有角斗场奴隶的烙印。不只是如此，他的武功路数，一看就是来自北安那边。所以，如果一切真的跟我们猜测的那样，那对于小布这样一个来自于北安的杀手，老王叔不会直接就杀了他。” 老王叔的真实身份可能是北安牧城王。 这只是杜晚枫的一个猜测，没人敢相信。 对这几位兄弟，他倒是提过那么一嘴。他们也没说相信还是不相信，毕竟就连杜晚枫自己都不确定。 这件事深深埋在众人的心底，对老王叔的防范和戒备从来没有放低过。 可这位做事实在是太周密了，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再加上他在整个大闽王朝都是无比尊贵的存在，就连圣人，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都不能动他。 其他人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本来呢，在遭遇北安杀手后，老王叔心里肯定是没法平静的。若他是老王叔本人，肯定会好奇北安人为何要来刺杀他？若他是北安那位，就更紧张了。他的行动，北安国内应该是没什么人知道的，现在来了一位杀手，莫非是他的消息走漏了？” “不管他是不是猜测的那个人，对这样一个莫名出现的北安杀手，老王叔是肯定要留着问话的。而我们的人，也一早就做好了安排。” “没错，换成我的话也会这么想。”三人都点点头。 这件事看似冒险，还是有很大的实施可能性的。 而且别忘了，还有杜晚枫从旁协助。 就他这脑子，还有周密的办事风格，肯定是事先就安排妥当了。 “别人眼里的小布，只是一件趁手的办事工具。他没喜怒，没有善恶，只要能让他听你的话，似乎就能让他为你做任何事。而老王叔的人很快就查到了，这小布确实来自北安。本来在角斗场当奴隶，后来被一位大闽富商给买下了。” “这富商呢，恰巧还跟老王叔之前有点过节。所以，他很合理的便怀疑是那位富商，让这个奴隶来刺杀他加以报复、实际上就是来送死的。” “那位富商这会儿不惨了？”万九洲都有点心疼那家伙了。 杜晚枫冷笑，“那富商一月前就已经归西了。” “啊！怎么回事？” “奸商一个，跟敌国勾结，倒卖大闽的重要矿石资源，被发现了想逃跑，被龙虎卫给就地正法了。” “该！！”万九洲和杨骏那是一点都不心疼此人。 “小布在去刺杀老王叔之前，那富商就已经死了？”张明净问。 “是的。”杜晚枫笑得耐人寻味。 “明白了。”张明净点点头。 万九洲却有些疑惑，“张兄你明白了什么？” “他是故意这么安排的。”张明净看着杜晚枫，“他等那富商死了，再让小布行动。” “有什么区别吗？”万九洲还没回过味来。 “其一，富商死了，小布仍然坚持他生前布下的刺杀任务，说明他绝对忠心，有被拉拢的价值。” 万九洲想了想，“对啊，主人都死了还不惜用命去完成他交代的事，这得多听话啊！那还有呢？” “还有——富商死了。” “呃？” 张明净补充，“富商死了，就意味着他不能再影响小布。这样一个好棋子，老王叔又怎么舍得放过？” 第131章 【一国独霸？败者联盟？】 “但以老王叔的多疑，应该没那么容易就相信他吧？”杨骏又道。 即便真看中了这枚棋子，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就相信他，一定还会经过再二再三的试探。 等完全打消了疑虑，才会启用这个人。 “这个么，就得是小布自己的本事了——” 杜晚枫眼神幽幽，说得也是无比耐人寻味。 一个月前。 炙风沿着阶梯，下到了地宫之中。 老王叔又在卸妆。 扮演清王于他并不难，比较麻烦的是每天要花费将近三个时辰的时间来易容加卸妆。 也就是说，一天有四分之一的时间都得耗费在这上面。 也幸亏老王叔是个比较清闲的王爷，虽然爱搞事，许多实质性的工作也不需要他来做，否则还真没那么多时间。 当然，朝廷也是体谅老王叔一把年纪，不忍他过度劳累。 就连每日的早朝，也都给老王叔省了。 “王爷，结果出来了。那个刺客确实是出自于北安地下角斗场，是那里的奴隶。被姓黄的买走了，而那个姓黄的，在封地时经常跟老王叔的人发生纠纷。他虽然财大气粗又路子野，那地方毕竟是老王叔的地盘，所以这么多年都被压一头，心里早就不甘心了。” 第147章 “哦？一个商人，他有这么大的胆子？”牧城王倒并不把那样一个小角色看在眼里，但既然敢派凶杀人，那他就得好好查查了！ 莫要坏了他的计划。 “在封地，他自是不敢动手的。老王叔来到都城后，那他就有了下手的机会了。还专门找来一个北安的杀手，为的就是将自己撇出来。” “我来都城有一年多了，既然这么想杀我，又为何等到现在？” “这……”炙风不是很有把握，“也许是之前时机还不成熟？又或许是故意多等一段时日，好洗清自己的嫌疑？王爷刚来这边他就动手，太让人怀疑了。何况，想要刺杀当朝王爷，事先肯定要做不少准备工作，了解王爷的喜好，摸清楚你的行动规律……” “好了！”牧城王不耐地打断他，“这些本王都不感兴趣，那姓黄的敢对本王出手，看来也是不想活了，咱们就送他一程——” 炙风迟疑了一瞬。 “怎么了？” “启禀王爷，那姓黄的已经死了。” “死了？” “嗯，那姓黄的贪婪成性，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大闽朝的矿藏上。龙虎卫两个月前就得到了消息，前往封地将他秘密逮捕了。打算带回都城受审，让他交代出同党。路人不止一拨人来劫囚，姓黄的要逃走时，被龙虎卫当场格杀。” “还没交代出同党呢，就将他给杀了？”牧城王嗤笑，“这龙虎卫，被渗透得不轻啊。” 以牧城王的眼界，当然知道这姓黄的并不是真正死在龙虎卫的手上。 他逃走当场格杀只是个借口，怕是有人要他死。 “王爷是怀疑，除了我们还有其他势力的人潜伏进了龙虎卫，而他们的目的跟我们可能并不一致？” “并非不一致，也许是他们还有别的目的。老王叔所在的封地青州，有一种稀缺的赤铁，产量不多，但能铸造出性能最佳的兵刃。当今武林出了名的四把神兵，有三把都用了这种赤铁。” 炙风当然听过四把神兵，可用什么材料锻铸的，这一块他就没有研究了。 此次听呼延浩云提起，才反应过来。 “江湖第一神兵，据说就在河中侠周青园手里。当年大闽王朝跟夫仓还有我们在北境大战。一开始我们节节胜利，眼看着就要挥师南下直取大闽国都——” “北境战场即便有万俟龙飞坐镇，碍于兵力悬殊，也是艰难苦撑。可这时，折柳先生的一曲《梦山河》，拉起了大闽王朝全民保卫山河的大幕。” “河中侠周青园，便是第一批奔赴战场的武林人。醉云谷一战，六十二奇侠之名，响彻关内关外。我记得当时军中都在说，周青园手里有把大刀，大刀挥舞之处，对手兵器尽断，让人不寒而栗。周青园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名，就与他那把神兵分不开关系。” 如若不是那场大胜，大闽王朝今日可能就不复存在了。 即便勉强保留着国号，那也是强豪肆意凌辱抢夺的后花园。 何至于他们要用这种方式，来拿到自己想要的。 “凡事没有如果，失去了那次机会，大闽朝不断发展壮大，时至今日已经是我们不敢硬碰硬的存在。反倒是我们，再不奋起直追，有朝一日就得向大闽朝卑躬屈膝、苟延过活了——” 这么想的，不只是牧城王一个人。 其他几个国家也是这么想的。 国与国之间，一方强盛了，另一方必然就会弱势下去。 大闽王朝发展越来越快，在夫仓、北安还有西荣、燕离看来，已然打破了某种平衡。 单凭一国之力，没法遏制大闽的发展势头。 他们还是更喜欢曾经那个外强中干的大闽王朝。 将士软弱不敢打仗，君王臣子还一昧自大。他们时不时就能到边境打个秋风，手头紧张了就去宰他们一顿。 当不满足于这种状态，几国联手就将这头肥猪给分了吃了。 可什么时候，大闽朝已经这么能耐了？ 他们在跟大闽的政治、经济来往中，不但占不到便宜了，还隐隐被对方占了上风？ 眼看着大闽百姓越发富庶，军中实力也越发强劲，这几国看着是真眼红。 与此同时，也感觉到了深深的威胁。 这一次，他们不会再犯从前那样的错误，也不会再给大闽朝第二次机会！ 杜晚枫曾经就跟兰鱼提到过这个问题。 那个时候，兰鱼问杜晚枫：“国与国之间，难道就不能共存吗？大闽变强了，其他国家也可以变强啊！他们为什么一定要针对我们呢？” 杜晚枫那时候是这么说的。 “因为那帮人是强盗啊，他们不但是要变强，而且只希望自己一方独霸。这样他们就可以想欺负谁就欺负谁，还不用担心别人报复——” 第132章 【王者联盟】 过去的大闽王朝，对他们尚无法造成威胁。他们可以一边慢慢蚕食这个国家，一边费心盘算着怎样才能让己方利益最大化。 跟别国合作，不只是分到的东西少，还有可能因为利益分配不均产生新的纷争。 再加上那个时候，诸国势力相差不大，彼此牵制，谁都不好轻举妄动。 如今情况不一样了，大闽俨然有一枝独秀的趋势。 这些个强盗看不得当初被自己欺负的，如今跟他们对等了，甚至都快爬到他们头上了，就想着一起搞桩大阴谋。 第148章 当下的都城形势，各方势力交汇，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打配合外加作掩护。 派来调查案情的人，经常是一头雾水，也搞不清楚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 可只要将视角拉得再高一点，跳脱出这一桩桩一件件再来看，问题就很清晰了。 正如杜晚枫，凝重地对兰鱼说：“这一次，我们面对的敌人不是某个人、某个组织、乃至某个国家。而是，除了我们自身的所有人！” 兰鱼心惊。 只听杜晚枫又道：“或许，我们自以为的自己人，也都不再可靠。” “这天下就如同一盘棋局，大闽王朝被架在了漩涡中心，四面八方都是意图绞杀我们的恶兽，而我们还得防备着内部时不时就射过来的毒箭跟毒刺。” 处境之严峻，已经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 “在这之前，我们居然都没有意识到？！”兰鱼气愤。 看来寒食做的还是不够，帝国这些计划，一点都没有探听到。 如果早点知晓，就能早做准备了。 “也不能怪底下的人，这一次他们的行动非常周密。不同的势力干不同的活，不断干扰我方视线，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我如果没有猜错，在这几国的背后，有相当厉害的人物在指挥全局。” “公子说的莫非是——牧城王呼延浩云？” “不止是他，你忘了吗？呼延浩云身边，还有个上官朝夕。而在西荣，且不说那位三王夫虎烈奇就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他身旁的军师薛景韫，谋略不在上官朝夕之下。所以我怀疑这一次，他们几个人组成了指挥联盟。” 兰鱼狠狠咽了口唾沫。 这几个人，哪一个单拎出来都能搅得天下不安宁了。 这要是合在一起，得是多可怕的事情啊！ “智力和谋略是一方面，这三人最让人忌惮的是他们手握实权，还深得君王的信任。可以说，这三个人，是完全可以代表他们所在的国家的。” 薛景润作为虎烈奇第一智囊，他代表的就是虎烈奇的意愿。 上官朝夕虽然因为之前的事情，在夫仓内部的处境比较尴尬，可她是上官家族的人，还是蜘蛛的首领。 夫仓王的表妹，他也绝对信任她。 那牧城王呢？他在北安看似有些边缘化，实际上深得北安国君的信任。 他这位王叔，被北安王可是当成至亲的。 呼延浩云性子冷漠，对自己的父皇母后都没有几分真情，但对这位小皇帝那还是挺在乎的。 而且他这人虽然狂妄桀骜，目前还没有要造反的意思。他这人更喜欢在暗处谋算，让所有人吓一跳。 当皇帝兴趣不大。 杜晚枫接着说道：“我甚至怀疑，上官朝夕跟牧城王的结合，不只是一桩单纯的政治联姻。也不像世人所说的，上官朝夕在国内失宠了，给自己找了个新靠山。” “他们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联手瓜分大闽王朝来的——” “至于其他的说法，那不过是转移世人视线、让我们疏于防备罢了！” 兰鱼有些不敢相信。 “就连这桩政治联姻，都有着别的谋算吗？那么早就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了？” 这些个人，还真都是一群阴谋家和利益狂热者啊。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真的什么都可以舍弃跟不在乎吧？ 杜晚枫看兰鱼这样，轻叹着摇头。 “这种事情，你见多了就习惯了。不只是他们，就我们大闽王朝，朝堂上站着的那些人，为了权势跟名利有时候能付出的东西超乎你的想象——” 包括他自己。 他杜晚枫能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也是牺牲了不少东西来换的。 只不过，杜晚枫有底线。 有些东西，他是不会丢弃的。 因为一旦丢弃了，那他就不是个人了。 “我反正理解不了，这人啊，有权没权，不都是过一辈子吗？非要爬那么高做什么？把身边的人还有自己的一切都抛下了，等有一天自己从高处跌落，都没人拉你一把，底下也没人接着你……” 兰鱼不是个话多的人，但只有他跟杜晚枫两人在的时候，他也是挺能絮叨的。 他说完这话后，就发现杜晚枫看着他笑。 “公子，你别笑我啊，我知道我这种想法很幼稚。” “是幼稚了点，但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啊。” “真的！那公子，你以后可不能这样啊。我们都指望着你跟周姑娘幸福在一起，不要你为了利益娶个不喜欢的人。夫妻两人明明是最亲近的，还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 杜晚枫更忍不住了，头别过去，肩膀不停耸动。 憋笑憋得很辛苦。 “放心吧！我除了周姑娘，此生谁都不娶。” “那、那倒也不是这么回事……”公子这边兰鱼自是相信的，可那周姑娘，看着也不像是要嫁给公子的样子。 听他这么说，兰鱼紧张了。 “其实，只要找个公子喜欢的、她也喜欢公子的，安安稳稳过一辈子，那就很幸福了。” “行了，本公子的终身大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倒是你自己，别整天忙活，多去见见姑娘。” “可别，公子别说这个。我就想跟在你身边，为你办差，其他的我都不想。” 杜晚枫不是个喜欢催婚的人，提了一嘴就没再提了。 第149章 话题又回到了正事上。 “这段时间，当我们先后接触了燕离、夫仓、北安、西荣后，我就意识到我们的敌人不是某一方势力。可要让这些人凑到一起，那总归要有个共同的目标。针对大闽，那确实可以，但不好直接这么做，还需要另一个名头——” “前朝财富！”兰鱼这回一下子就想到了。 第133章 【老王叔和小奴隶】 “不错！就是这个！” 财富他们都想要。 能拿到前朝财富最好，拿不到，那大闽这块肉也够肥的了。 “这群狼子野心的东西！难道我们真的要这么被动的、任由他们予取予求？”兰鱼又悲愤又是担忧。 要让这群人得逞了，那大闽以后焉能有好日子过？ “怎么会？”杜晚枫笑了。 那笑容，是不符合他性子的傲气，甚至还有点狂妄。 “他们这个计划，确实够隐蔽，等我意识到时也已经有些晚了。可这些年，并不是只有他们在盯着我们。” 兰鱼心中一动，“公子的意思是？” “敌国亡我大闽之心不死，我又怎么可能事先毫无准备？他们既然在我大闽境内到处生乱，那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杜晚枫眼中寒芒闪过，袖子的手也骤然握成了拳头。 “公子，你难道都已经准备好了？” 也对，这才是自家公子的风格么。 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本来，这些都只会作为后手，敌不动，我也不会擅动。但如今，他们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那也就不必再管他们的死活了——” …… 话题回到老王叔和小布这边。 炙风看中了小布的武功和对主人的忠心，加上先前几次行动，他们这边折损了不少人手。看到小布这样的好刀，就想要收为己用。 “让狗乖乖听话，不只要给他套上绳索。还要让他意识到，只有跟着你，才有骨头吃。” 在牧城王这番传授下，他们对小布的驯化就开始了。 起初，小布逮到机会就想跑。 他们让小布跑了，小布跑回去后知道主人已经死了，便一心要为主人报仇。 炙风出现，告诉他他一个人根本就报不了仇，想要报仇，以后就跟着他们，为老王叔做事。 小布看似答应了，却也不傻。 一有时间就会偷偷跑出去，盯着龙虎卫那帮人，还曾暗中出手，狩猎龙虎卫落单的人。 最后被炙风给阻止了。 让他别把事情闹大了，跟着老王叔，以后会有这个机会的。 小布一心跟龙虎卫作对，这跟他们目标也算一致，越发觉得这是个趁手的工具。 虽是如此，他们的试探还没有结束。 派给了小布几桩小任务，他们发现小布这个人，根本没有善恶，也没有是非观。管他任务是什么，要害的人是谁，他一句都不多问。 除了他的主人，所有人在他这里都一个样。 如草芥一般，毫无价值。 他每次都干脆利落完成任务，回来后就问什么时候他可以报仇？ 他这种作风，很得牧城王的青眼。 他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过这么让他中意的属下了。 就连炙风跟艳雪，常常都会因为自以为是、擅作主张让他头疼，小布不会存在这样的问题。 他严格执行每一个指令。 让目标三分伤，他绝不会只做到两分，或是超出三分。 不多问、不多想。 如同一个毫无感情的精密机器。 小布，可以说是牧城王最近发掘的最有意思的玩具。 他也蛮想知道，像小布这样一个人，有一天会不会也对他例外。 他甚至破例，将小布调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当然，小布并不知道清王府地下地宫的秘密。但能被调来守书房，这已经是难得的信任了。 但小布并没有任何的掉以轻心。 因为他清楚，这既是信任，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试探。 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但凡有一丁点破绽，都逃不过牧城王的眼睛。 这对小布来说，也是一个莫大的考验。 很快，小布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 牧城王首先用财帛来考验他。 看看他这个人是否会贪财、乱拿主人东西。 小布毫无兴趣。 只要给他吃的喝的，其他的他一概不管。 哪怕不给他饭吃，他也不会自己偷偷拿。 在清王府，小布最长的纪录是饿了四天三夜。 老王叔颤颤巍巍走到体力不支、濒临晕倒仍然坚持岗位的小布面前—— “多久没吃东西了？” “……四天。” “还撑得下去吗？” “能！”他凶狠地说。 “能撑多久？” “在角斗场，我曾经被关了六天，也没东西吃，那时候我还是受伤状态。现在，我应该能撑更久。” 对这个回答，老王叔还是满意的。 “厨房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你为什么不去拿？” “那是你的！主人说过，我是他养的一条狗，主人没让上桌、没给东西吃，就不准去拿，否则便打断我的腿。” “听你说的这些，你的主人对你也并不好，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忠心？” 第150章 “他把我买走了，我的命就是他的。他也没有对我不好，跟着他之后，我有床睡、也有东西吃。” “只要你叫我主人，你可以立马吃东西，想吃多少有多少。” “我还没有给主人报完仇，我不能叫你主人。” 老王叔更满意了，“你并没有直接拒绝我，也就是说，我有机会成为你的主人。” 小布抬起头来，用那双野兽一样的眸子，盯了他许久。 “……嗯！” 他点头了。 “哦？你愿意让我当你的主人？” “除了你，也没有别人再需要我了。” 这句话，让老王叔都愣了愣。 “这些，要等到我给主人报完仇后。主人说过，好狗只能有一个主人。” “好，那我等着！” 那天晚上，小布能吃饭了。 大鱼大肉，老王叔都给他备上了。 但这些小布都没有吃，他只喝了一碗粥，吃了几个饼。 这又让老王叔感到好奇了。 他还以为在经过几日的饥饿后，他会暴饮暴食，将这些日子的饥饿都给补偿回来。 “给你准备的这些，你为什么都不吃？” 小布摇摇头，“现在还不能吃。” “怎么说？” “身体会受不了的，我得留着这条命，为主人报仇。” 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老王叔。 “如果我到那时候还活着，为了答谢这餐饭，以后我这条命就卖给你，为你做事。” 牧城王是真真觉得这小奴隶有意思了。 第134章 【四大俊杰再次联手】 万九洲回想着上一次见到小布的情景。 “杜兄，就上次小布的表现来看，这孩子看着闷闷的，却很善于观察和拿捏人心。我与他不过是相谈片刻，他就知道我喜欢什么、弱点在哪里。” 这时候，杨骏很不给面子的道：“这难道不是因为万兄很好懂，一眼就能看透吗？” “哈哈哈哈！” 杜晚枫爽朗笑了。 张明净也翘了翘唇角。 万九洲急了，“你这是说我蠢的意思吗？是在说我蠢吧？” 杨骏还是有求生欲的，“哪里，我是说万兄你心思单纯，心清目明，不爱耍弄心机罢了。” “哼！这还差不多！” 万九洲也不跟他计较，“虽然跟你们相比，我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但我也不傻。小布的确是个让人很意外的少年，杜兄对他不也很满意吗？” 那两人听闻这话，都看向杜晚枫。 万九洲看好一个人，他们可能会觉得这少年品行应该还不错，却也不会多在意。 杜晚枫器重一个人，那定然是有他过人之处了。 而且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出色。 且不说杜兄底下能人万千，就是他自己那也是天纵奇才。还是大闽王朝出了名的伯乐，他看人可准了。 敬天府府尹周施为，就是被杜晚枫发掘的。 这只是天下人都知道的。 还有很多是别人不知道的。 譬如镇北大将军万俟龙飞，打赢了北境之战的大功臣，就是杜晚枫请来的。 要知道，能通过他的考验，请动他出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能做到的天下间都没几个。 又譬如，当今大闽王朝最尊贵的女人——董太后。 当初只是深宫里一个倍受别人欺凌的嫔妃，是杜晚枫在背后倾力扶持，才让她一步步坐到了皇后的位置。 之后还护持着她的儿子登上了帝位。 这些事情其他人不清楚，他这几位好友虽没多问，却也猜到了一些。 “小布这孩子，我也没法完全看透。他复杂又纯粹，深沉又通透，越是聪明多疑的就越是吃不透他。” “杜兄说的是老王叔？” “也包括我自己。”杜晚枫笑了笑说。 “杜兄聪明是聪明，可你并不疑心重啊~”万九洲不喜欢他这么形容自己。 杜晚枫摇摇头，“那是以前，近些年我疑心病是越来越重了，看谁都像是要对我们大闽朝不利。” 三人一怔。 他说这话时口气很轻松，就像是随口一说。 可三人却深知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这些年杜晚枫为了大闽朝殚精竭虑，与各方势力斗智斗勇。他高瞻远瞩，看的比别人多、也看得比别人远，自然就承受着更多的忧虑—— 别说大街上那些百姓们，就是文武百官，有多少人在此时意识到了大闽王朝已经被敌国架在了火上，就等着将他们烹油下锅？ 偏偏杜晚枫还不能跟太多人说，不但会人心惶惶，还会打草惊蛇。 他如今所能信赖、能够帮上他的，也就这几位多年并肩而行的战友们。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事实上，我比早几年要好不少了，因为我的身边有了你们。” 这是杜晚枫发自肺腑的话。 杜家刚出事那些年，杜晚枫独自支撑，在黑暗阴诡的地下踽踽前行。 所有的秘密都压在心头，不敢让任何人知晓，也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稍有疏忽，等待着他跟杜家的便是灭门之祸。 万九洲是他的好兄弟，但有些事情他也不敢跟他说，怕连累他。 张明净那个时候还跟他不是一路人，虽然关键时刻可以信任他，因为两家的纠葛和性子不和，他们常常发生争执。 第151章 杨骏呢？ 那时候杜晚枫对这人还是挺有保留的。 因为杨骏这人过于圆融了，太圆融的人总是很难让人交心的，你不确定他的底色到底是怎样的，又会不会被轻易改变？ 大家一起走过这么多年后，杜晚枫才看清杨骏真正的模样。 知道他是个可以让人放心结交的。 最关键的还是他们几个并肩战斗过，一起为了大闽王朝更好的明天在一起奋斗多年，出谋划策，朝夕相处中形成了绝佳的默契—— 正因为这些经历，杜晚枫对他们几个越发信任跟放心。 一些过去只会闷在心底的东西，也会跟他们几个分享。 张明净和杨骏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心头沉甸甸的。 既是动容，也是感慨。 心想着杜兄的这份信任，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了。 万九洲的确是心思最单纯的那个，让杜晚枫伸出手来，然后重重盖在他的手背上。 “那是！我们四个在一起，就没什么问题不能解决！张兄，杨兄，你们说是不是？” 这四位最不缺的就是信心和魄力了！ 要知道过去那些年，就是在他们共同的努力下，想出了许多智慧的点子，让整个王朝都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他们也曾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困难，可只要他们在一起，集思广益，就没有拿不下的。 “嗯！” 杜晚枫重重点了一下头，然后笑看向张明净和杨骏。 那两人也起身，将手也搭了上来。 “敬天府四大俊杰再次联手！让所有觊觎我们的强盗，都滚回老家去吧！” 万九洲无比豪情说道。 杨骏纠正：“嗯~可不能就让他们轻轻松松走，怎么的也得扒下他们一层皮，让他们以后不敢再随意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杜晚枫也不能被落下了。 “我想想啊，我要说什么……你们都太心慈手软了，竟然还想着让他们活着回去吗？我就不一样了，他们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哇啊！！”万九洲被杜晚枫给帅到了，“跟杜兄比起来，我这话也太没有威力了。不行，我得换一个。” 其他人都被逗笑了，“万兄你且等等，还有张兄呢？” 他们最想要知道张明净会怎么放狠话。 这种事情，比较少见。 被三双灼热的目光注视着，张明净有些不淡定了。 他眨了眨眼，本来有话要说的，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张兄，说说呗，不管说什么，我们都不会笑话你的。”杜晚枫鼓舞道。 “就是就是。” 第135章 【张明净的决意】 三人等了许久，才听张明净叹息一声。 “不管未来有什么样的凶险在等着我们，我们都一起面对！” 不是放话，而是说出他的期盼、他的决心。 他的视线从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杜晚枫那里。 这句话更是对他说的。 他想告诉杜晚枫，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一个人去扛。 他们这些人，都会在他的身旁。 杜晚枫似乎是领会了他的意图，冲他笑了笑。 “好啊！有需要时，我可是不会跟你们客气的！”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都笑了。 “杜兄，你说到做到啊！” 张明净等人离开时，杜晚枫着人抬来了一个箱子。 “张兄，上次你跟我说，你喜欢我庭院里的那块松花石，我叫人给你装上了。” “你要送给我？” “一块石头而已，你当宝贝，我又不怎么稀罕。何况它本身也不值什么钱，就送给你了！”杜晚枫痛快表示。 “我欠你一次。”张明净没有推辞，却也没打算白拿。 “那我得好好想想，你要怎么还我。” 杜府两个下人，将箱子抬上张府的马车。 因为箱子太重了，搬的时候不小心砸在了地上，箱子盖出现了一瞬的空隙，露出里面石头一角。 上了马车，张明净的面色就严峻起来了。 一路上，都严阵以待，一点都不敢大意。 他平时出门，也不习惯带随从，就一位赶车的车夫照应着。 当然这位车夫不是一般人，是张家的暗使，身手不俗，为人又细心，特地被张慎来调到张明净身边保护。 这时候大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 行至巷口时，一个形容邋遢的酒鬼突然窜了出来，抱着酒壶醉醺醺就要滚到马车底下，惊得车夫立即勒停了马车。 车夫头戴斗笠，披着一件灰色围领，用锋锐的眼睛看向那酒鬼。 “喝醉了到别处躺去，这里可待不得。” 那酒鬼开始发酒疯，“这大街上是你开的啊！我爱在哪儿躺就在哪儿躺！” “你可以躺，但得让我们先过去。” “老子不让，你能拿我怎么的！” “权山——”车内的张明净忽然出声，“别做无谓的争执，咱们退回去走另一条路便是。” “是，主子。” 权山当真不再说什么了，就要掉转车头换条路。 那酒鬼却就地一滚，还伸出一只脚，挡在了马车轮下面。 这样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那都得过他这关。 “你这酒鬼好生无理，我家主子不让我跟你争执，将这儿让给了你，你为何还不依不饶？” 第152章 “老子没钱买酒喝了，谁让你们自己撞上来的，不请我喝酒，那今日你们就陪我一块耗着吧！” 权山都被气笑了。 “你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谁吗？居然勒索到我家主子头上了？” 张明净却察觉到了这个酒鬼的不对劲。 这么凑巧，他刚从杜府出来，就被他拦下了。 “呵呵！坐的是谁啊？还能是天皇老子不成？” “那你听好了，里面坐着的是……” “权山！给他一点碎银，让他自行去买酒喝。”张明净再次吩咐。 “主子？”他十分不解。 自家主子什么时候愿意纵容这种狂徒了？ “照办便是。”张明净的口吻不容置疑。 “是。”权山便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忍着怒气拍到了那酒鬼的手里。 “酒钱给你了，还不速速退开！” 那酒鬼这次很听话，拍拍屁股爬了起来，还对着马车内的张明净作了作揖。 “今日得遇贵人赏我买酒钱，在下在此谢过。惟愿这位慷慨的公子，能逢凶化吉，长命百岁——” 说罢，便扬长而去。 “真是一个奇怪的酒鬼。” 权山吐槽了一句，继续赶车。 可行了不多时，权山就感觉自己身体沉重，还昏昏欲睡。 他打起精神，可总是坚持不了多久，眼皮就会耷拉下来。 不对劲！ “吁——” 权山连忙停下车辆。 “主子，刚才那酒鬼不对劲，我……” 权山话还没有说完，就注意到自己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金色。 “怎么了？” 张明净探出头来。 “主子小心！” 一枚暗器飞过来，权山以极快的速度将张明净按回到了马车内，刚要迎敌，就一个头重脚轻，栽到了下去。 临失去意识前，权山无比愧恼地朝着马车内的张明净喊道：“有刺……客，快……逃……” 张明净自然不会丢下权山不管，他跳下了马车，面对着昏倒的权山，他第一时间就是去查看他是否还活着。 那个酒鬼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他一脸的落拓胡子，脸色也因为酒水浸染变得通红，根本就看不起原本的容貌。 “他没死，但没我的解药，那可就说不好了。” “你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张明净严厉问道。 “张大人，你是个好人。身居高位，对我这么一个酒鬼也是一再忍让，还愿意给我买酒钱。看在这份上，我今日不为难你。只要你把马车内的东西交给我，我不但会放了你，还会给你解药。” 张明净猜测得没错。 这人果然是冲着车内的东西而来。 “车里，就一块不值钱的松花石，你们要它做什么？” “这个张大人就不需要知道了，快些做决定吧，不然惊动了别人，我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对张大人做些什么。” 张明净沉着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箱子里装着妙音，张明净要带着她去见张慎来。 之所以选择用这么个方式，也是因为杜晚枫猜到了敌人不会让他们这么顺利就转移妙音。 没想到，还是被他们盯上了。 “东西可以给你，你先给我解药。” “哼！张大人，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是吗？” 张明净淡定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弹掉盖子，火苗燃起，他将手送到了车厢外边。 “闻到了什么味道吗？” 那酒鬼脸色一变。 他虽是个假酒鬼，马车内那浓郁的酒香可是无法忽略。 “在你现身之前，我就将杜府一同装在车内的一坛好酒洒在了车内各个角落。只要我这火折子一丢，车连带着里面的东西都会瞬间燃起——” 第136章 【照顾好他！】 “张大人，你可别不识抬举！” 那酒鬼褪去了嬉笑面孔，眼中冷意森然，显然是动了杀心。 张明净却是半步不退，“你虽然极力模仿本地口音，也模仿得很像，但你太怕自己露馅了，每一个字都务求标准，这反而暴露了你的身份。” “你不是大闽人，那你是隶属于北安、夫仓，还是西荣？” 酒鬼闻言，骤然大笑。 “张大人，该说你是不怕死呢，还是太过于愚蠢？在这种情况下，你不想办法活命，反而还在暗示我、我应该杀了你——” 张明净如果不怀疑这人的身份，那他兴许还可以放他一马。 可既然他都产生怀疑了，那只能杀人灭口了。 酒鬼开始逼近。 “哼！”张明净傲然嗤道，“你不敢杀我。” “我为何不敢？” “这段时间，你们接连在都城生事，已经引起我朝的警觉了。再者，我乃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要是在大街上就被你杀了，你认为朝廷会如何？” 他们杀蒋翰，都只敢偷偷摸摸，还伪造成他是畏罪自杀的。 要是当街杀人，被杀的还是朝廷重臣，那等同于直接打大闽朝的脸，这事绝不会善罢甘休！ 届时圣上震怒、整个都城戒严，这些贼子们再想要在城中活动，可就无比困难了。 更甚者，会演变成国与国之间的纷争。 “我接到的命令，的确是要求不能杀了你。”酒鬼也是性格古怪，这种事情他直接就承认了。 第153章 “但没说不能收拾你！噗——” 不知不觉间，那酒鬼已经逼近了张明净。将刚吞入嘴中的一口酒喷出，直接熄灭了张明净手中捏着的火折子。 张明净是个文人，有傲骨，也不怕独自面对贼人。 但身手实在是不怎么样，反应也不够灵活。等他察觉到想躲开时，已经来不及了。 火折子被熄灭后，张明净的脖颈就被那酒鬼恶狠狠捏住了。 “张大人，我再奉劝你一句。这人啊，可是很脆弱的。只要我轻轻一捏，嘎吱一声，你就不复存在了。所以啊，要惜命——” “是吗？这句话应该送给你。” 张明净话落，半空中便飞下来一个人，一记重脚将那个酒鬼给踢飞。 不等酒鬼调整身形，追了上去迅速补刀。 嘭嘭嘭！ “噗啊——” 酒鬼先前喝下的酒水，被接连几记重拳都给打吐了出来。 他还想要反抗，被来人一肘子击中了面门，当场晕了过去。 整个过程十分的干脆利落，片刻间就拿下了这人。 从他的身上摸出了解药，给权山服下了。 这解药见效很快，没一会儿权山就醒过来了。 然后那人转身，来到了张明净面前。 低头行礼，“张大人，你没事吧？你的脖子……” “没事，一点小伤罢了。” 张明净的脖颈被那酒鬼掐出了一道红痕，好在问题不严重，回去涂点膏药就行了。 “是你们大人让你过来的？” “我家公子不放心张大人，也担心有人要打马车内那东西的主意，便让我一路跟随保护。” 这件事张明净也是知道的。 因为他刚出张府，权山就告诉他后面有人跟着。 张明净让他不用理会，他已经猜到这是谁的人了。 “这个人，你家公子打算怎么办？”张明净指的是那酒鬼。 通常情况，对于这种当街行凶的人，应该提交给敬天府衙门，或者是交给龙虎卫。 但张明净知道杜晚枫如今在下一盘大棋，这个人此时被捉，对于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应该有用。 所以张明净想了解杜晚枫的想法后再行动。 “公子有交代，但凡对大人不利的，不用知会他，直接扭送到龙虎卫，交给花指挥使发落。” 花满都？ 这人跟杜晚枫可是死对头。 但杜晚枫既然这么说，想来跟这位也是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政治默契。 “好。”张明净点头表示他已知晓。 其余的他并没有多问。 “你叫什么？” 那人一个抱拳，“在下未羊。” “最近在他身边保护的人都是你？” “是的。” “照顾好他。”张明净叮嘱了这一句，就钻回了马车内。 未羊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后，躬身对马车内的人郑重说道：“我等将会誓死保护公子。” 这本来就是他们的职责。 马车缓缓驶去了，未羊目送着他们走远，提起了那个酒鬼，离开了漆黑街道。 花满都一早就听说张大人派人送了个人来，说是昨晚意图行刺张明净，不敌他身旁的护卫，反被拿住了。 将人送来，希望花满都能尽快查明这人的来历，又为何行刺？ 花满都去看了那酒鬼，他还昏迷着。 旁边一龙虎卫摇头啧啧叹着：“这家伙也够倒霉的，碰上硬茬了。五脏六腑都被人打得移位了，面门那一下鼻梁都断了，下巴也脱臼了，这脸啊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没法消肿了。” 龙虎卫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刑讯，对伤势一类的都是专家中的专家。 他们很清楚，几拳就能将人揍成这样，对面肯定是一位高手。 而且下手虽重，却有分寸。 这些伤都不致命，一点都不影响他们接下来的问话。 “那位沉稳持重、端方守礼的张大人，身边还有这样的人物呢？”另一人疑惑。 “你可别小瞧了这位张大人，他的父亲可是前首辅张慎来，底下能人多着呢！几年前我们指挥使大人跟张大人结了点私仇，一直想给他找点麻烦，最后硬是被那边给挡下来了。” 不只是挡下来了，张家还给了他们警告。 花满都那时候气焰冲天，仗着有太后撑腰，就连张家也都不惧。 可张慎来实在是不好惹。 第154章 这位首辅大人，在大多人眼里都是一位权衡利弊、隐忍理性的人。经常给人魄力不足、为了大局总是妥协的印象。 花满都还以为张家会看在太后的面子上，退一步，让他心里的这一口气顺了，从此双方也能相安无事。 哪里知道，张慎来对这孩子甚为维护。 而且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拿到了他的把柄。 第137章 【他也开始护犊子了？】 这把柄于他来说，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可真要让朝廷知道了，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真正让花满都慎重的是，这件事本来很隐秘，除了他没人知道，张家是怎么知道的？ 也就是这件事，让花满都深信张慎来背后的势力非同小可。 对张明净，他是有些不快。 可两人也没那么大的仇怨，犯不着因为这事就跟张家交恶。 只是就这么算了，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就在这时，他的父亲花振飞在用膳时提点了他两句。 大致意思就是让他别那么争强好胜，得罪的人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因为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就得罪张家。 花满都还有些不服气，花振飞凌厉地瞥了他一眼。 “一点气量没有，也完全不懂得忍耐，能成什么大事？！” “爹，你又这么说我！” “我也不想总说你，但你做的事情能叫我放心吗？” 花振飞重重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劝他：“你啊！以后做事不要总想着自己的喜怒，你应该多为花家想想。你以为能做到一国首辅的，是什么简单人物啊？他会放着你，去给他儿子找麻烦？” “哼！可我看他大儿子，被人教训得那么狠，他不也是屁都没放一个吗？” 张慎来的大儿子张明堂，曾是杜家五小姐杜婉言的丈夫。 在杜家出事后，立即就换了副嘴脸，不只是要休妻，还差点将人给逼死。 多年后，他跟一位魔教妖女搅合到了一起。他身边那女子，还差点毒害了杜婉言。 因为这事，他是彻底被护短的杜晚枫给记恨上了。 杜晚枫设局，杀了那妖女，也废了张明堂。 还让外界都以为那张明堂是被魔教妖女给废的，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负责查这件案子的人就是花满都。 他虽然心有怀疑，可这局设得太巧妙了，整个过程也相当周密，花满都都没办法借题发挥。 加上那个时候杜晚枫刚在昆仑山给过他警告，差点被这人坑死，傲慢如花满都经过这件事也都乖觉了不少。 在完全探出他的底细前，还不宜轻举妄动。 干脆顺水推舟如他所愿，快速了结了这桩案子。 但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花满都心里门清。 张慎来想必也有数。 可他是怎么做的呢？ 堂堂首辅，竟然将这事给压下来了。 就算那张明堂犯错在先、被教训也是活该。可到底是他张慎来的儿子，被人弄成了一个废人，他都能忍？ 要知道，花满都那时候一心都在等着看戏呢。 他如杜晚枫所愿，快速了结案子。不只是暂时不想招惹他，也是抱着将这个麻烦留给张慎来的打算。 他就盼着张家跟杜家打起来，这两方不管哪一方败阵，他都乐于见到。 可花满都等了又等，也没看到张慎来有对张家采取什么手段。 “呵呵！这老狐狸，可真能忍啊！也对，像他这么个权衡利弊的老东西，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个已经废掉的、不可能再有什么前程的儿子，去跟如日中天、深不可测的杜晚枫硬碰硬。” 那时候的杜晚枫，在朝中还排不上号，也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让处在摇摇欲坠边缘的杜家，成功在浪涛下存活了下来。 不只是如此，朝中很多针对杜家的大臣，要么被罢免，要么被发配。就连不可一世的萧贵妃，一夜间突然失宠，被打入冷宫。 宫内宫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以张慎来的老谋深算和政治智慧，自然清楚杜晚枫在这些事情中占据的分量。 他不做什么，除了张家实在是理亏，再找茬会败坏张家的颜面。主要还在于这是权衡利弊后的结果，张慎来不想因为不成器的大儿子，去与杜晚枫结怨。 看在花满都眼里，这张慎来就是一位彻头彻尾的政客。 永远都是利益为先，永远都在权衡。 必要之时，连亲生儿子都可以舍弃。 这也是为什么花满都敢找张明净麻烦，因为他认定了张慎来会对他做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明净吃点哑巴亏，让这事就这么过去。 只要他稍微注意点分寸，不把他们逼急了，还是很好解决的。 花满都哪里知道，在张明净的问题上，张慎来也开始护起犊子了。 上来就拿着他的把柄警告他，态度之强硬，跟他在处理大儿子的事情上简直是判若两人。 “你懂什么。”花振飞似乎是对这个儿子有些失望。 能力是有的，可看待问题太片面，也把人想得太简单了。 “张明堂的事情，哪方面他都不占理，还把事情搞大了，让天下人都唾弃他。张慎来要是再执意维护他，那坏的就是张家的声誉，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要被人戳脊梁骨。” 第155章 “心中再不甘，也都得忍。” “按爹所说的，他应该很恨杜晚枫，不好明着找事，以他的地位暗中给杜晚枫使绊子也是轻而易举。可这么久过去了，他也没什么动作。” 花满都一直都在关注着双方的动向，很清楚他们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 “我说的不甘，不只是对杜晚枫，更多还是对他自己。” “他自己？” “那人我了解，他不是个容易被愤怒冲昏头脑，出了事就把责任都抛给别人的人。张明堂没教好，他把大部分责任都归咎到自己身上了。” 似乎是有心借这个机会多提点提点自己的儿子，花振飞颇为细致的为花满都分析着这些个人的性子还有其中的利害。 “那杜晚枫，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张慎来很欣赏他。可能会有点介怀，但他那大儿子后续的表现太叫他失望了，张慎来都受不了那个蠢东西。对杜晚枫的那一点不满，也就消散了。” 花满都皱眉。 杜晚枫可是废了他儿子啊！ 这种仇都能释怀？ 什么人啊！ 要是换成他，管他谁对谁错，谁敢动他的人，他就得要那人血债血偿！ （前两天有事耽搁了，今天会更三章，将前面的补上哈~） 第138章 【令人心悸的真相】 “也正因为在张明堂这儿，他做父亲很失职，他绝不会再放任这样的情况发生。何况那张明净，是张慎来最宝贝的儿子，张家日后可都是要交给他的。张慎来那只老狐狸，能允许你动他宝贝儿子？” 花满都想想，也觉得是这么个理。 张慎来三个儿子，大儿子是废了，二儿子离家出走多年，膝下就剩一个张明净，也是最成器的。 动他，那确实是要了张慎来的命了。 “那这口气我就得忍着？” 花满都好气。 “成大事者，最忌心浮气躁。以后还长着呢，总会逮到机会的。不只是张家，还有那个杜家，迟早有一天呵呵——” 花振飞一个用力，手中的酒杯便碎了一地。 他的眼里，是看不到底的深埋的恶意和恨意。 花满都注视着父亲这个眼神，心里头都有些莫名。 父亲什么时候也这么恨杜家跟张家了？ 杜家他多少还能理解，杜寒秋还在世时，就跟父亲很合不来。 可父亲不好发作，在明面上还得尽力维系着和睦。 不只是杜寒秋位高权重，还因为如果没有杜寒秋，太后和圣上这位置很难坐稳。 杜寒秋倾心辅佐，为他们做了不少事。 还有太后耳提面命，严令告诫他不许找杜首辅的麻烦。 以至于那些年，父亲贵为皇亲国戚，却要处处忍耐着杜寒秋、在他面前低一头。 压抑久了，恨上杜家也正常。 但这里面有张家的事情吗？ 难道是因为他？ 不像。 他这点事，自己都没太当回事，父亲就更不可能在意了。 可回想着父亲刚才在提到杜家跟张家时，恨不得将他们铲除的眼神，让花满都心里变得微妙起来。 难道父亲跟他们之间，有一些他不知道的恩怨跟过往吗？ 这份恨意又从何而来？ 花振飞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情绪外露了，他在儿子面前一直是个深沉冷峻的形象，今日说得有点过多了。 但其实，这也是花振飞刻意为之。 某些事情，也不可能永远将他蒙在鼓里。 让他有点心理准备，他日才不会太过吃惊。 “大人，要现在就进行审问吗？大人？” “额，去吧！” 这酒鬼的出现，让花满都脑海里回想起了跟张家的这段过往。 他忽然有种不安。 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是回忆中父亲那句让他费解的话，还有他对张家没来由的恨意，都让他开始在意起来。 本来也没多想，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又没更多可以指向的东西，就是他心里的一点疑惑而已。 可这段时间都城发生太多事情了。 又有很多证据都表明，大闽朝臣被渗透得很严重。 有一部分可能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要不然这帮人也不可能进驻敬天府如此顺利。 花满都又想到，过去这些年间，父亲虽然很少管他的事情，可有时也会从他这里拿走腰牌，说是有用。 还有那么几次，得知他接下来的动作后，劝他放了一拨人。 花满都从不过问，对父亲他是很尊敬的。 他也知道父亲在背后经营着点什么，这没什么不对，哪个大家族不想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而且他这样做也都是为了花家。 但凡父亲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花满都都顺着他的意思办了。 “我倒要好好审审，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究竟隶属于哪边！居然敢接连刺杀朝廷命官，真是不将我们龙虎卫放在眼里啊！” 龙虎卫负责都城治安，张明净要是出事了，第一个要被问责的就是他们。 “说来也奇怪，自从上次杜大人被袭击后，咱们龙虎卫巡逻时间是每天都调整的，为的就是不让那些贼人摸着巡逻的规律。巡逻表放在指挥使大人那里，只提前两个时辰放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是怎么来得及策划行动，还恰好卡在巡逻换防的时间，去刺杀张大人的？” 第156章 “！！！”花满都蓦地抬起头。 没错！ 就是这个！ 龙虎卫有敌人的细作，上次都敢在衙内行凶，可见他们有多狂妄。 这事之后，花满都将龙虎卫的人彻查了一遍，又重新排了巡逻表。 这个表，只有他一人事先清楚。 其他人，哪怕是周敬，都没机会提前接触到。 回顾这两次事件，不管是之前杜晚枫被行刺，还是这次的张明净，对方事先就像是知道他们全部的安排，特意避开了巡逻队还有重点盯防的区域。 如果不是龙虎卫内部的人，那又是谁呢？ “该不会……”一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花满都心中一悸。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都城中出现了这么多的不明势力，他们是怎么被放进来的？ 又如何避开龙虎卫的盘查和巡逻，在敬天府肆意活动的？ 难道仅仅是因为一个身份不明的老王叔？ 不对！ 老王叔的确位高权重，可他来到敬天府还不足两年时间。 这地方可不是他的封地，很多事情可由不得他，他也插不上手。 一滴冷汗从花满都的脸颊旁滑下来。 他不敢再往下想。 一向胆大妄为、嚣张不可一世的花满都，竟然怕了…… 过去从未往其他方面想，花满都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陆续想起了这么多以前的事情。 还对他父亲生出了不该有的疑心。 杜府。 “公子，事情已经办妥了。”未羊在将人送到龙虎卫后，便回来了。 “辛苦你了。” “为公子办事，属下不敢言苦。” “在我面前，你也不必如此拘谨。”杜晚枫对这些人虽然不会跟他们打成一片，会保持一定的距离和主子的威严，但也不会太严厉。 “是！” “将人送过去后，龙虎卫可有说什么？” “他们说会尽快查明此人的身份，一有结果就会告知张府。” 说到这儿，未羊有些犹疑。 “公子，我跟他们说我是张家人，龙虎卫怕是未必会相信。” “无妨。我原本也就没指望花满都会相信，就算知道人是我送过去的，也不会对这事有什么影响。何况他这个时候，应该也顾不上这些小事了——” 杜晚枫意味深长地说着。 第139章 【父子<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arget=_blank >温馨小日常】 花振飞其人，杜晚枫对他好奇很久了。 这位龙虎卫前指挥使，曾经也是个两面三刀、搅风搅雨的性子。父亲还在世时，他就没少生乱子，最后都被父亲给压下来了。 说到傲慢冷酷，花振飞比起他儿子花满都尤甚。 不同的是，他比花满都要更沉得住气、也更隐忍。 这些年他看似真的心灰意冷了，也完全退出了台前。但杜晚枫就是觉得，这个人是不甘于一直这样的。 父亲曾教了他一套品评朝臣的技巧。 他说，朝中这些人，大致上可以分为三类。 要命的。 要钱的。 要权的。 当然在这之余，还有一类人，那就是——全都要的！ 杜晚枫心直口快，下意识问了一句：“那爹，你是哪一种？你要名要钱还是要权？” 杜寒秋也直言不讳。 “你老爹我，金钱名利都喜欢。” “这么贪心？”年纪还小的杜晚枫，不赞成地摇着头。 还小小地鄙夷了一把自己老爹。 “臭小子！没大没小！” “嘿~爹你虽然贪心了一点，但贵在诚实，孩儿还是蛮欣赏你的！” 杜晚枫当真没大没小地拍着自家老爹的肩膀说，说话的口吻也很小大人。 “我对权势和金钱兴趣不大，但我还是挺在意我的名声的。”杜晚枫也很诚实。 小杜公子作为天下间少有的神童，几岁便身负盛名。杜晚枫虽然偶尔也会感叹真麻烦，可他心里还是挺骄傲的。 特别是当别人夸他，后面还会习惯性加上一句“不愧是杜寒秋的儿子！” 叛逆的小年轻们通常很讨厌别人这么说，也不喜欢被当成谁谁谁的儿子。 但杜晚枫不一样。 他打小就自信，也从内心深处很尊敬自己的父亲。 别人这么说，他并不觉得自己被忽视了，还会觉得“哼哼！我真了不起，又给老头长脸了！” 曾经被夸耀了，还会在他老爹面前得瑟。 “爹，听到没有，我现在名声可大了！也许未来某一天，别人在提到我们时，不再是杜晚枫是杜寒秋的儿子，而是杜寒秋是杜晚枫的老爹！” 杜寒秋不但不生气，反而还笑开了花。 揉揉儿子的脑袋，“好小子，有志气！” 但随即杜寒秋面色一变，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来。 “会点琴棋书画，有点小聪明，就想超过你老爹，那还差远了！” “咳！你别瞧不起人！琴棋书画怎么了？历史上多少书法家、画家、琴圣、棋神什么的，照样能流芳百世。” “这话也有道理，但你么……” 杜寒秋打量了一眼自家儿子，摇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 “你样样精通，可在任何一件事上又缺少了执着，又太依赖于自身的天赋。能成器，但想要成为流芳百世的大家，怕是没戏。” 第157章 杜晚枫噎了噎。 很想第一时间就反驳，可就连他自己在听了这番话后，都想感叹一句：“咋就这么了解我呢？” 平时也没见父亲对他这些事情感兴趣啊，居然一语就道出了他最大的问题。 即便十多年后的杜晚枫，再回头看这句话，都不得不承认杜寒秋确实眼力非凡。 而这之后，杜寒秋还臭不要脸揽住他的肩膀。 “儿子，老爹教你一招。” “什么？” “琴棋书画你想成为大家，那希望不大。但你可以利用你老爹遗传给你的这张英俊面孔，顶了卫玠、潘安的名头，以俊美之名名扬后世——” “……”杜晚枫黑线。 倒不是对他老爹的提议有什么意见，而是被他的厚脸皮惊到了。 “爹，我的美貌是来自于娘，大娘和其他小娘都这么说。” 他居然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 虽然吧，老爹年轻时也是能迷倒不少世家千金的美男子一个，但比起他，呵呵！ 这方面杜晚枫更自信！ “小白脸一张，好看是好看，但太嫩了，有姑娘喜欢吗？你知不知道，论及对姑娘的杀伤力，你老爹我能甩你一百条街。” “……呃。” 杜晚枫澎湃的自信，卸掉了那么几分。 这一点，他还真没法反驳。 自家老爹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严肃惯了，甚至还有那么点酷吏的形象，有很多人喜欢他，讨厌他的人也多。 可就是这样的他，桃花旺盛得离谱！ 杜晚枫都对自家老爹的风流头疼不已，可没办法，那些姑娘们还就看上他了！ 不要名分，都要跟着他。 这一点，别说现在了，以后他都比不上。 当然，杜晚枫是不会像杜寒秋这样的。 别说他不是男子，就算是，也不会娶这么多女人回来。 对了！ 这不就有了么！ “在专情这方面，爹你肯定比不过我。” 这是杜寒秋的死穴。 这一次，轮到杜晚枫悻悻闭上了嘴。 杜寒秋自己花心，但好在从来不这样教育儿子。 杜晚枫要是以后能收敛心性，不在情之一字上执迷，也是他乐于看到的。 说回到之前那个问题。 在杜晚枫跟自家老爹插科打诨大半天后，他又聊到了如何去品评一个人。 他说：“要判断一个人会做什么，那就要先了解这人的性子，还有他都图什么。” 杜晚枫当即就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可是爹，人心易变，上一刻很喜欢的东西，可能下一刻就弃如敝屣了。” “那你也应该听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这一生，做的许多重要决定，都是由他们自身的性子决定的。而有所图，就有可能会付诸相对应的行动。” 杜寒秋还给他举了例子。 其中就有花振飞！ “花振飞，在爹这儿一直是个不太安定的因素。因着太后的关系，我对他已经很是容忍。当然，他也还算有顾忌，没做得太过，否则爹还真得将他的事情都给禀报给太后。” “他的事情？什么事情？”杜晚枫好奇。 “这些就不是你该过问的了。” 杜寒秋没打算连这些都给杜晚枫说。 “爹以后会多盯着他一点，他识趣的话，就该早点掐了不安分的心思，别再继续生事了。” 这事很久以前了，杜晚枫当时就没太在意，但杜寒秋教他如何品人心性，他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第140章 【攻心，试探】 花振飞这些年不但退出了台前，甚至都很少在人前露脸，低调得大家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就算真提到他，如今的他只剩下一个安良侯的虚衔。 在本朝，侯爵之位除非是功在社稷，都是没法世袭的。 南宁侯萧家的爵位，世代承袭。 而花振飞这侯位，主要还是先太后的关系，花满都是没法承袭这侯位的。 不过，花满都如今是龙虎卫指挥使，手握实权，比一个虚衔侯爵还是要有份量多了。 虽是如此，大闽王朝封爵数量严格控制，能享爵位之人，走到哪里那也是无人敢小看的。 这一点不像前朝，前朝爵位泛滥，遍地都是，也就没什么稀罕的了。 杜晚枫之所以怀疑到花振飞头上，是因为敌人在敬天府的活动越发频繁和放肆了。 许多时候，龙虎卫弄得像摆设一样。 杜晚枫不认为花满都是一个废物，两人虽敌对，但在过去做敌人的那段时间，这也是让他很警惕的对手。 不该任由敌人如此嚣张才对。 花满都这段时间也很倒霉，因为办事不利，不止一次被朝廷斥责。 如果这件事真跟他老子有关，那他也不冤。 还有，老问题。 敌人究竟有什么依仗，在大闽都城都这么如鱼得水的？ 是谁在给他们打掩护、行方便？ 杜晚枫将敬天府有这个能力的人物盘了个遍，锁定了几个目标。 经过探查后，也排除掉了一些人的嫌疑。 那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人藏得很深很深。 而且一定不是经常出现在他们视野里的角色，否则早就引起他们的注意了。 这样还是没什么收获。 第158章 后来杜晚枫又想，也许他思路错了。 有能力做到这件事的人，暂时没证据指向他们。但不代表他们就没嫌疑了，也许他们自己都被蒙在鼓里呢？ 也可能是他们身边极为亲近和信任之人所做的。 有这个渠道、还有这样的能力和野心的，其实并不多。 杜晚枫就是这么一步步锁定了花振飞。 他让寒食暗中监视了他很长时间，都没有什么发现。 一度他的人都要放弃了，怀疑是不是他们想多了。 杜晚枫也看了底下监视之人的记录。 乍一看没有任何毛病。 花振飞如今的生活相当简单，在府里深居简出。偶尔去马场骑骑马，还有去敬天府城外千象湖的一艘小船上，那里有一位多年的老船工，棋艺高超。 花振飞很喜欢去找他下棋。 这个习惯他已经延续好多年了。 这个老船工，杜晚枫都知道，他少年时还去讨教过呢。 老船工在那地方扎根快三十年了，为人热心，方圆百里都知道他、人缘也很好。 杜晚枫一日得空，在经过千象湖时，想起了这位老船工，着人买了一坛好酒去拜访他。 两人下了一天棋，临结束时杜晚枫状似不经意谈起了花振飞。 老船工没有任何不自然之处，只说他跟花振飞是老棋友了。但花振飞棋艺远远比不上他，跟他对弈不得劲，可那人一心想要胜过他，也只能陪着他了。 下了小船，杜晚枫脸上的笑容便退却了。 给了身后跟着的寅虎一个眼色。 “盯着他，不要让他脱离你的视线哪怕是片刻。” “是！” 马车上，兰鱼不解的问杜晚枫。 “公子怀疑那老船工有问题？” 他怎么没看出来？ 老船工在提到花振飞时，明明很自然，没有任何心虚啊。 而且那老船工在这儿三十年了，是出了名的热心肠，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也只是猜测。”杜晚枫沉吟着，“在我面前，他表现得太镇定、应对得太周到了，我连一丝毛病都挑不出来。” “呃。”兰鱼有话不敢说。 他想着公子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没破绽，那不是更能说明这老船工没问题吗？ 杜晚枫看出了他的想法，笑了笑。 “你还记得我刚见到那老船工时，说了一句什么吗？” “哎？” 突然问这个问题，兰鱼还真得好好回忆回忆了—— “老哥，你可还记得我啊？” “你是……杜首辅家的那位小公子吧！记得记得，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如今你也做了高官了，草民见过杜大人……” 老船工说着就要行礼，被杜晚枫阻止了。 “老哥，我闲来无事，到这一块来走走。想到曾经跟您在这儿下过棋，老哥棋艺可是好生了得啊，城中的贵人都经常跑来您这儿领教，我也想来见识见识。” “不敢，不敢当。草民这点微末伎俩，哪里敢在杜大人这里班门弄斧。” “老哥您就别谦虚了。” 后面两人就专注下棋，好像公子专程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就连兰鱼都认为公子是棋瘾犯了，找高手杀两盘。 “公子，您指的是‘城中贵人’那句？你在故意点他？” “还不赖么，能想到这儿。” “公子这暗示，也太隐蔽了。” “要的就是够隐晦。” 兰鱼点点头。 可不是么。 公子来这么一句，如若心中没鬼，那自然不会多做联想。 可要真有点什么，那对这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就得在心里来回琢磨了。 要知道，杜晚枫好多年都没去找那老船工下棋。他贵人事忙，今天突然跑去，还在那里待了一整天，这本身就很古怪。 “那公子又是如何确定这位老船工心里有鬼呢？” “自然是跟他对弈之时。” 其实今日这一天，每一个不经心或者说无意的举动，都是杜晚枫精心设计。 “那老船工棋艺不错，我跟他对弈之时，有几度都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我故意走出了一些相同的棋路，还刻意卖出了几处破绽，以他的棋艺不该发觉不了。” “当然，我也有想过，他是不是在故意对我放水。反复试探之后，才确定了这一结论。” 不只是如此。 杜晚枫又说道：“我除了一开始提了一嘴城中贵人，之后再未提起。这并不是让他放松警惕的，而是要让他不停猜测我的心思。” 说的越多，他就越心里有数，所以少说才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与我对弈之时，还分神想着我的来意，自然就没法专注了。” 第141章 【蛰伏已久的蜘蛛】 居然有着这么多的用意？ 公子这脑子，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也幸亏是公子，要是换成他，单是考虑这些，人都累死了。 兰鱼心想着。 “在结束时，我突然点名道姓，跟他提到了花振飞。而这时的他，在内心里已经做好所有的应对跟准备了，所以表现得天衣无缝。可有些时候，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可公子，那老船工在大闽生活了三十年了……” 第159章 “三十年啊。”杜晚枫感慨，“我记得我爹在全国实行严格的户籍制度时，也只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兰鱼一惊，“公子的意思是，在我们大闽有一批隐藏得极深的细作，这些人在大闽生活少说得有二十多年了？” “谁知道呢，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先前在清除蜘蛛时，重点放在我爹去世、许多政策名存实亡之后。” 杜晚枫边走边跟兰鱼分析着。 “从我爹去世，到户籍制度重新推广开来，这段时间内的蜘蛛还有其他国的细作，因为潜伏的时间太短，并没费太大的力气就被我们挖出来了。” “就算有一些漏网之鱼，应该也不成大问题。真正让我感到不安的是我爹主理朝政之前，那时候大闽王朝动荡不安，朝廷各个派系跟势力争斗不休，这正是敌国在我朝积极活动的好时机。” “而后来，我爹站出来主持大局，不仅稳固了朝堂，还迅速在全国推行了严格的户籍制度。那些人再想要进来可就难了，至于已经进来的，我想他们应该是蛰伏起来了——” 兰鱼跟在身后，与杜晚枫始终隔着两步的距离，一边走一边认真听着公子的分析。 这些问题他过去想都没想过。 如今听杜晚枫提及，心头也不禁有些忧虑。 “我为什么会怀疑那位老船工呢？那是因为，他只是一名老船工。” “欸？”兰鱼不解。 “咱们大闽朝这十多年来发生了太多事了，全国上下背水一战的北境之战，还有蜘蛛的首领上官朝夕亲临敬天府，与我们展开了一系列的交锋。最后的结果你也知道，上官朝夕暂且落败，蜘蛛在大闽朝多年的经营也是一场空。” “每一个重要的节点，都有这些细作在背后助力。能用上的人，几乎都用上了。除非是那些特别重要的人物，出了力，但隐藏得好。抑或是那些不起眼、被他们自己都差点遗忘的小角色……” “我明白了，公子！” 兰鱼不傻，很快就意识到了这里面的逻辑。 “那老船工数十年如一日，就留守在千象湖。这个地方，还有他的身份，大多时候都派不上什么用场。他可能自己都觉得已经脱离了蜘蛛，以后可以做个普通人。但他还是被发现了，并且重新被启用了，还有了新的使命！” “这一点可说不好，也许是他不甘于平庸的过这一辈子，主动联系上了那些人，想继续为蜘蛛效力。”杜晚枫摇头感叹。 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兰鱼心里有个大大的疑问，看了眼杜晚枫，又不知道能不能问。 “有什么话就直说。”杜晚枫看出了这小子憋着话呢。 “公子这么说应该不是毫无来由吧？我看那老船工还挺热心的，其他人也都说他好。” “可能只是你家公子我本性多疑吧。” 杜晚枫承认，他现在去思考问题，总是会下意识把人往坏了想，或者是去考虑他有什么别的目的。 当然，他会这么说也的确不是毫无来由。 杜晚枫就是杜晚枫，不管过去多久，都不会凭着自己的喜怒去轻易认定一个人。 “说到这儿，我最近很久都没有去找张兄下棋了。” 兰鱼笑道：“公子棋艺高超，但在耐心方面，比不过张大人。所以你们两人的对弈结果，更多是张大人棋高半招。” 杜晚枫似乎还有点不服气，“你这说法不太对，我跟张兄这一年的战绩是60比52，只输给他八局，差距只在微末。” 兰鱼忍住笑意。 看来公子对这胜负很在意啊，记得这么清楚呢。 “对对对，公子所言甚是！” 兰鱼的口吻，有点像哄小孩似的，杜晚枫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 输了就输了呗，输给张兄也没那么丢人，为自己辩解什么呢。 有点丢人！ 杜晚枫果断转移话题。 “我今日跟老船工下了一天棋，我还记得我跟张兄下棋的时候，他最喜欢教育我。说棋品如人品，一个人性子如何，从他的棋路跟棋风上，就能窥探到一些。” “那在公子看来，老船工的棋风如何？” “老实说，我跟他对弈时，常常被他一些布局弄得有点窝火。不是因为我失了优势而恼羞成怒，而是这人下棋让人太不痛快了。” “……公子，你跟张大人对弈时，好像也说过这话。” 每次输了回来，会跟他们说，张大人年纪不大，却越发像个小老头了。下得什么棋，以后都不想去找他了！ 要是赢了，额，虽然这种次数比较少，回来是肉眼可见的得意洋洋。 虽然兰鱼很不想这么说，可每到这时公子真的很幼稚，就跟战胜归来的花孔雀一样，甚至会让厨房多加两个菜小小庆祝一下。 主要还是他杀爽了。 别看公子这些年越发稳重了，对弈时算得也更多，但因为平日里已经够累了。 下棋的时候就懒得讲究那么多，延续了少时的路子，大肆冲杀、用灵活的棋路搞疯对手。 在这种攻势下，要是突然哑火了，就很憋屈。 如果一路杀到底，那杜晚枫就会非常畅快，也无怪乎杜晚枫胜利归来时会尤为神清气爽。 虽然常常被张明净吐槽，但杜晚枫的棋路还是很光明磊落的。 第160章 就算狡猾，却也不阴险。 当然，还有一些人下棋的棋风，就跟个刺客一样。 时不时就会来个奇袭，走出出乎你意料又能让你如鲠在喉的妙手。 面对这样的人，会觉得难对付，会讨厌，可还用不上阴险一词。 因为这就是他的风格，不管对手喜不喜欢，它是一以贯之的。 杜晚枫难受的点在于这位老船工，他的棋风很矛盾。 第142章 【看看我爹，你就全明白了！】 他大多时候，都是一派逍遥世外的宗师气度，棋风处处彰显着他的潇洒豁达。 这样的人，杜晚枫素来欣赏，也很向往。 可在一局局棋中，他的杂念太多。每当杜晚枫逼得紧一点，他就有些乱了分寸，甚至是恼羞成怒。 在这种心理驱使下，他不自觉就会炫技，企图将杜晚枫杀个人仰马翻，面上却又偏偏表现出云淡风轻超然物外的姿态。 他哪里知道，杜晚枫与他下棋，不止是想打探他跟花振飞的关系，更主要是想要看清他这个人。 杜晚枫识人，有他的一套技巧。 下了一天棋，不管是试探性的破局，还是咄咄逼人的进攻，抑或是佯装溃败一退再退，都是杜晚枫在为这人精心营造出一个个情境。 老船工本就在思虑着杜晚枫的来意，心忧着这人到底知道了多少，在花振飞的事情上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防范，万万想不到他才是杜晚枫最终的猎物。 “那公子，这位老船工在你心里是一个怎样的人？”上了马车后，兰鱼问杜晚枫。 “这一天下来，我对这人有一些大致的感受。没什么根据，你听听便罢。” 杜晚枫经常会跟兰鱼谈论人或事，主要也是想让兰鱼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来听听看他的这些判断是否有偏颇之处。 “据我这一天的观察，这位老船工是个好胜心强、精于计算、很注重利益得失的人。沉得住气，善于掩饰，但气量还是狭小了些。” 正说着，杜晚枫忽然掀开车帘，路边菜摊子前站着的一人迅速回头，随手拿起一颗大白菜跟摊主讨价还价起来。 装得像模像样，但杜晚枫还是一眼认出这是龙虎卫的人。 他虽然穿着便服，可靴子还没换。 龙虎卫独特样式的官靴，可不是谁都能穿的。 这一路上，杜晚枫早就发现有人跟着了。刚才跟兰鱼说话时，风拂开车帘一角，他注意到菜摊子前那人有异。 猛然掀开车帘，这一突然动作让那人措不及防，下意识的回避动作更进一步暴露了他的身份。 “公子，龙虎卫好大的胆子，竟然暗中派人监视你。” “哼！不必动怒，那花满都这一次倒不一定是冲着我来的。” “嗯？”这是什么意思？ 兰鱼不解。 可看杜晚枫并没有要为他解答的意思，便聪明的没有继续追问。 而杜晚枫心想的是，那花满都应该是怀疑他老爹了，可又不敢亲自去质问他，也想先暗中查查。 但一时间他又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又联想到这件事是杜晚枫暗示他的，他肯定知道点什么，就想让人跟着他。 他这么做还有一个用意。 透过杜晚枫，他有可能查到他父亲隐瞒的事情。 另一方面，如若杜晚枫手里真掌握了能威胁到他父亲的东西，那花满都恐怕也不会视若无睹。 花振飞真要是背叛了大闽王朝，或者是做出了对朝廷不利的事情，花满都会不会大义灭亲？ 这个问题的答案，谁也不知道。 “需要处理吗，公子？”兰鱼只是问杜晚枫。 “不用了，他们要跟便跟着罢！” 这正合杜晚枫的意。 想必他今日去见那老船工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花满都的耳里。 他一定也知道，花振飞这些年经常跟这老船工下棋。 他想要的突破口，直接就送到了他面前。 恰好杜晚枫也想要从他对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来进一步验证花满都在自身立场的问题上，是否真那么笃定。 虽然他从未对这人抱予多大的希望，可他若是在这个问题上走了昏招，为了他老爹站到大闽朝的对立面，那杜晚枫就连最后一个容忍他的理由都没了…… 妙音被张明净带回后，交到了张慎来的手中。 张慎来屏退了所有人，将妙音带到了一处府里人都鲜少踏足的小院中。 张明净知晓，那是父亲怀念故人的居所。 每年总有那么几天，他会一个人待在那里。 出来时不见任何异样，可张明净就是敏锐感觉到父亲的伤心。 起初，张明净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直到后来听到父亲母亲因此事争吵，才明白这里面的故事。 他心里有些郁闷，不想父亲母亲吵架，还是为了一个无关人。 于是小小的张明净，头一次做了一件背离他规矩守礼性格的事情。 他不顾父亲的禁令，偷偷跑进了那个院子，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但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把琴。 弦南皇后善音律，琴抚得尤其好。 但这把琴却不是什么弦南皇后的遗物，不过是曾经被她的手触碰过罢了。 当年张慎来出使燕离，第一次见到那位未来的国后就惊为天人。 第161章 只会读书性格也有些古板的小子，什么都不敢做，只能用双眼痴迷地追逐着那道身影—— 这把琴并不名贵，严格来说只是普通尔尔，不过是有幸被弦南皇后借来弹奏了一曲，就被张慎来掏光了身上的盘缠买了下来。 睹物思人。 这把琴一直是张慎来珍而重之的东西。 站在廊下的张明净，望着西南角幽静的小院子，想起那日他跟杜晚枫、万九洲还有杨骏几人的谈话。 “张兄，我不明白，你父亲既然那么喜欢那位弦南皇后，为什么不久之后就迎娶了张夫人呢？而且在我的印象中，你爹娘之间的感情一直很不错啊。”万九洲当日在听到这件往事时，忍不住追问。 张明净张了张嘴，却答不上来。 还是杜晚枫，帮他解了围。 “万兄，你傻啊，看看我爹，你不就全明白了？” 杨骏噗一声，一口水喷出来。 杜兄真够狠的。 为了帮张兄解围，自家老爹那是说吐槽就吐槽，还一点都不留情。 杜晚枫摊手。 “别这么看我啊，我敬重我爹，可我爹那见一个就多爱一个的毛病，天下人都知道。” 世上许多男子都是如此。 嘴上说着要跟谁一生一世，这辈子只爱你一人，转过头来就跟别的女人情深意切。 而为了彰显他们的深情，跟后面的女人在一起时，还又要怀念前一个。 他爹比这些风流家伙好一点点的是，他没有喜新厌旧，他是都爱。对与他在一起的女人，也从不绝情。 当然，这一点可能更让人恨得牙痒痒。 （春节期间，需要走亲访友，更新不稳定，大家多见谅，待回去后会稳定更新的哈~） 第143章 【他能救大闽王朝，却救不了杜家】 “哈哈是这么个道理，但杜兄，拿你爹来举例子，张大人罪不至此。”万九洲笑道。 杜寒秋风流天下皆知。 张慎来么，为官数十年，有关于他不好的说辞一直都有，但从来没有人觉得他会在感情的事情上犯糊涂。 都城官员，纳妾的众多。 张慎来后院倒没有过别的女人，在发妻故去后，也不曾续弦。 不过，也没什么人称颂他是个痴情好男人。只当张慎来这人醉心权势，所有心思都放在为官一道上，对女人没什么兴趣，也不想将精力花在这些事情上。 主要还是这人真的很低调。 他从不在人前宣扬自己，也不爱彰显什么。就算有些风言风语，对他无伤大雅的，他也一概不理会。 杜寒秋有时候很佩服张慎来这一点。 这人太稳得住了，也十分沉得住气。为了一个目标，他可以默默等待几十年。迟迟看不到希望，也一点都不着急。 不了解他的，可能会觉得他就是这么一个沉闷无趣、被权势所奴役的政客。 实际上，他是最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 当你以为他已经放弃了这个目标时，殊不知他还在默默地朝着目标努力。 一如首辅之位。 本来怎么都轮不到张慎来坐这个位置的。 只因为他所有的竞争者，都被他熬下台或者是熬死了。 杜寒秋和张慎来之间的关系，其实有点类似如今的杜晚枫和张明净。 彼此信任，彼此竞争。 性格天差地别，嘴上不服气、看不惯对方，心里还是挺看重的。 早些年，两人之间还是有些交情的。 要不然，张慎来前往燕离时，也不会谁都瞒着，就请杜寒秋帮忙。 杜寒秋嘴上嫌弃他，骂他没用，也没少在儿子面前损他，但他却出现在了张慎来每一次需要援手之时。 从这点来看，杜寒秋的做法更像是张明净。 因为张明净过去对杜晚枫便是如此。 一面看不惯，一面还尽其所能想帮他一把。 杜晚枫还记得少时，跟杜寒秋提到张慎来时，他说：“爹，你天天说张伯父这不好，那不行，那你干嘛还总帮他？” “就不说燕离那回了，上上个月，张伯父被弹劾作风不正，与长风将军的遗孀夜里私会。听说你将弹劾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那些人可是都记恨你了。” 杜寒秋又一次被气笑了。 嘲讽地摆摆手，“不是你爹我瞧不上老张头，他要是有夜里私会别人娘子的能耐，何至于在那弦南皇后面前这么多年都闷不出一个屁来？” “啧啧！爹，注意言辞，你这话有辱斯文啊。” 也就是提到张伯父，自家老爹措辞才这么不羁豪放。 那时候杜晚枫就觉得，两人关系应该是真好。 爹爹损归损，可提到他时眼里是带着笑意的。 就算两人政见多有不和，爹爹始终将张慎来当作可以信赖之人。 是从什么时候，两人之间就变得生疏甚至是敌对呢？ 杜晚枫还记得，有一次跑去张府找张明净下棋。玩到一半，他嫌无聊借着尿遁溜了。 在府里东转西转，把这里当自个儿家一样，自在得很。 却无意间听到张慎来和大儿子张明堂的谈话。 “爹，我喜欢婉言，就想娶她。你之前不是很支持我和她在一起的么，为什么现在又要反对了？” 没错，这个时候的张明堂，还是喜欢杜婉言的。 第162章 亲耳听到这番话的杜晚枫，日后见识到了张明堂对他五姐的狠绝无情，唏嘘人心真是易变。 “婉言这孩子是不错，我也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 “谁让她是杜寒秋的女儿呢。” 杜晚枫一怔。 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伯父为什么要这么说？ 杜寒秋的女儿怎么了？就不能做他张家的儿媳了？ 张明堂同样有此一问。 “你就不要多问了，这件事情上你听为父的便是！” “爹！我不接受！你必须要告诉我，为什么婉言不可以？难道你是觉得婉言配不上我？婉言知书达理，又温柔贤淑。杜伯父还是一朝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女儿进我张家的门怎么就不行了？何况，我要是做了杜寒秋的乘龙快婿，不止是我，就连你跟张家在敬天府就再也无人敢看轻了。” 杜晚枫心里感觉怪怪的。 这些话，别人能说，也是事实。但从张明堂自己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道了。 但杜晚枫转而又想，张明堂可能也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他只是着急说服张慎来答应两人的婚事。 张伯父比较在乎权势，从这个角度劝他更容易打动他？ 就是这么的，杜晚枫忽略了心底对张明堂的怀疑。 “你是抱着这份心思娶婉言的？”张慎来神情严厉，“若是如此，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接着，张慎来说出了一段让当时的杜晚枫不寒而栗的话。 “你杜伯父德才兼备，又手腕超凡。为父看着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深感他是可以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的人。这样的人，不只功在当代，还有可能名垂后世。他一己之力，兴许就能改变整个王朝的命运——” “他掀风起浪的能力，还有敢为敢干的魄力，为父这辈子都自愧不如。” 这样高的评价，让张明堂都晃了一下。 “既然这样，那爹你又为何说杜伯父的女儿不行？” “就因为为父比谁都知道杜寒秋是什么样的人，所以知道他还有他们杜家，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张明堂深吸了一口气。 “不会吧？” “你看看他那些改革，动了朝内朝外多少人的利益？古往今来，像他这样的人，哪一个不是凄惨收场？是，他杜寒秋兴许能救大闽王朝，但他却救不了他自己，也救不了杜家——” 杜晚枫僵在那里。 心神已经有些动摇了。 不会的。 张伯父说的是有些道理，但爹爹一定会是那个例外！ “不是为父无情，我也曾劝他，手段别那么过激，但他不听。可能他自己也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他还是愿意不顾一切。既然如此，为父便尊重他的抉择。但为父不是杜寒秋，也做不到他那般。自此之后，张家需与杜家保持距离，没必要就别来往了——” 第144章 【天降猛男，舍我其谁！！】 杜晚枫其实也挺能理解张慎来的做法的。 在朝为官，大多都懂得明哲保身之道。 只是，心底里多少还是有些介怀。 那时候的他还年少，想法也比较天真。自以为聪明通透，不过是自以为是，对人性知道得甚少。 总想着用真心就能换取真心。 就他所看到的，父亲嘴虽损，是真心拿张慎来当好友的，帮他时也是不遗余力。 而张慎来对父亲，似乎只剩下了冷冰冰的别多来往了。 这件事，杜晚枫并没有告诉杜寒秋。 他不想让父亲知道。 当然，以父亲的性子，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多意外。他比自己更懂张慎来，对他的心思又怎会不明白。 但杜寒秋还是敏锐感觉到了自家孩子的不对劲。 “你最近怎么都不去张府玩了？明净那孩子，可很少主动登门。他嘴上说是来看望我，实际上是冲着你来的。你这么长时间不去找他，他还以为你生病了，担心你呢。” 杜晚枫已经想通了不少，可还是有点别扭。 “他想见我就来杜府呗，凭什么都是我去张府？我的朋友可多了，又不是非他不可。” 不是说，张家跟杜家别多来往吗？ 他还是听他老爹的吧。 杜寒秋挑了挑眉头。 “你跟那孩子闹别扭了？”这明显就是说气话呢，“但为父刚看到那孩子，他没提这事儿，也不像是跟你吵架了……” 而且杜寒秋了解自己的孩子。 杜晚枫跟张明净从小到大，嘴上争执就没少过，生起气来半个月都互不搭理。 可那时的反应，跟现在全然不同。 之前那都是小孩斗嘴大人看乐子，谁都没当回事儿。 可这一回，枫儿的反应太冷淡了。 “难道不是因为明净，是你在张家听说了或者是看到了什么？”杜寒秋是何等精明老辣，略微一思索，就猜到了大概。 “没有，爹你别乱猜了。”杜晚枫下意识回避起了这件事。 “呵呵！看来就是这么回事了。”杜寒秋笑得有两分自得。 一副姜还是老的辣、你小子在老爹面前掩饰还嫩着呢的神情。 杜晚枫看到自家老爹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浑然不将这些都当回事的反应，心里更替他难受了。 这些年，父亲在朝中艰难推行着他的新政。 第163章 很多人都不理解他，还有不少人痛恨得要杀了他。曾经志同道合的朋友，也一个个离他而去。 杜晚枫不想自己的父亲这么孤独，他也好希望朝中能多一些支持他的人。 让他别这么累，这样的辛苦…… 至少别讨厌他、憎恶他。 张慎来的那番话，让杜晚枫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父亲这些年都是怎么走过来的。 他越发心疼父亲。 杜寒秋见孩子耷拉着脑袋，伸出大手，在他的头顶轻轻按了按。 “枫儿，爹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爹才不在意这些！” 杜寒秋声音辽阔，还带着一股少见的豪气。 杜晚枫豁然抬头。 “你当你爹傻啊，不知道老张头心里在想什么？婉言跟明堂两人婚事迟迟不定，不就是他怕跟我们杜家关联太深吗？” “爹？” 杜寒秋抬起手，让他先别说，听他说完。 “我也不想婉言嫁到张家去，但她喜欢明堂那孩子，为父也不想干涉太过。张慎来跟我不是一路人，但他这人就是思虑重了一些，要说他对为父有什么坏心思，那倒不至于。” “为父是帮过他，却不是白白帮他的。我杜寒秋也没那么好心，他欠我的人情，不用还给我，将来……” 将来他要是真有个好歹，他但凡能念两分往日的恩情，多照拂一下杜家，就算他有心了。 杜晚枫心一跳。 这话听着怪不祥的。 杜寒秋将儿子的小反应都看在眼里，话语一变。 “将来婉言要是嫁过去了，他们张家对我女儿好点。” 呼！ 原来是这样啊。 杜晚枫暗暗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所以啊，不管你在张家听到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都别放在心上。你张伯父与我不同，他想得多，顾虑的东西也不一样。就算他日后想跟我杜寒秋撇清干系，他也不全是为了自己，主要还是为了张家。” 听到这话，杜晚枫就忍不住问了。 “那父亲在做事前，就没想过杜家？” “想过啊，怎么没想。” 杜寒秋转过身来，走到楼外，眺望着远处的山川浩渺还有烟火人家。 “作为一家之主，我不如老张头那般为家族着想。那是因为为父清楚，我不只是杜家的家主，更是大闽王朝的首辅——” “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 “呃。” 站在他身后的杜晚枫，注视着父亲的背影，只觉得这背影伟岸无比。 这种心情还没有持续多久，杜寒秋就转过身来，露出一个“老奸巨猾”的笑容。 还招招手，让杜晚枫过去。 “……干嘛！” 杜晚枫无语至极。 对老爹了解至深的他，知道他一旦露出这表情，就代表他又不正经了。 真是的！ 就不能让他高大的形象在他心里多保持一会儿？ 这么想着，杜晚枫还是乖乖走出去了。 杜寒秋勾住儿子的脑袋。 “枫儿，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杜晚枫想把自己脑袋挣脱出来，但没挣开。 “为父当年进京赶考，沿路看到了不少因为饥荒而流离失所的百姓。我将盘缠和吃的给了他们，自己连客栈都住不起了。当晚借助土地庙，还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声音跟我说，大闽气数将尽，但不久之后会天降猛男，改变这个国家的命运——” 杜晚枫黑线。 “爹，你不会是想要告诉我，你就是这个猛男吧？” “啊！”杜寒秋还臭不要脸点头了。 “……” “不是我高看自己、小瞧别人，满朝文武恐怕也只有为父能有这样的魄力！我要是都没法破除阻力推行改革，那朝中其他人就更不会去做这件事了。就算真的有，那又得等很多年，我们大闽朝还等得起吗？百姓们能等到那一天吗？” 杜寒秋的话语带着舍我其谁的霸气。 本来还在笑话老爹真能吹牛的杜晚枫，看到父亲如此笃定的模样，一点点正色起来了。 心疼父亲太过孤独？ 怕他被各种针对和憎恶？ 这些跟父亲的觉悟比起来，那都不算什么了。 第146章 【很高明的说辞，但我不信】 杜寒秋那边，进展很顺利。 也不知道他对妙音说了什么，还真从她那里挖到了一些有价值的消息。 九洲动物园。 张明净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给了杜晚枫、杨骏以及万九洲三人。 “本来她是一个字都不说的，看在弦南皇后和黛雨的面子上，还是向我们透露了几条讯息。” “妙音以前隶属于乐音局，顶头上司就是谍后黛雨。不止如此，妙音当年在乐音局是年纪最小的，性子也比较柔弱，被无理的客人欺负时，黛雨没少帮她解围。她管黛雨叫姐姐，两人情谊深厚。” 若非如此，父亲也很难攻破她的心防，让她开口。 “后来黛雨被提拔到了弦南皇后身边，成了她的近侍。姐妹们见面的次数变少了，妙音为了能多见到姐姐，还主动争取去为太子殿下抚琴。” “这么说，她并没有否认她曾经是燕离前太子乐师一事。那么她出现在敬天府，是受薛景韫的指使吗？” 第164章 张明净摇摇头。 “这点她坚决否认，表示她所作所为都是个人行为，与别人无关。” 杨骏茶盏就停在嘴边，“这话傻子都不信，她这么说不过是在维护背后那个人罢了。” “也能理解，从妙音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她是很看重过往的情谊的。若她背后之人真是燕离前太子，弦南皇后的亲生儿子，她是不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的。” 而妙音之所以承认这些，是因为大闽朝已经知道了薛景韫的身份，这些是瞒不住的。 从她这条线顺着往下查，薛景韫想摘干净也不容易。 她承认了，还想一力承担下来。 让这件事到她这里结束。 并且…… 以下只是杜晚枫的猜测。 妙音还存着让张慎来多照拂薛景韫、保护他的意思。 毕竟张家还是很有势力的，在大闽朝堂又很能说得上话。若有张家倾力相助，他日太子殿下想要夺回燕离大位，就又多了一份可靠的力量支持。 在这种心情的驱使下，妙音对张慎来那肯定不会吝啬。 能透露的会毫无保留，不能透露的，在她主人的示意下，肯定也会尽可能的往他们有利的方向引导。 甚至，杜晚枫以小人之心妄自揣度了一把。 燕离那位前太子，或许早就设想过这样一天了。 若妙音在敬天府真的失手被擒要如何应对？ 以那位的聪明才智，怕是还要化被动为主动一番，将不利的情势再次往对自己更有利的方向引导。 在那人的棋局之上，张慎来不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破局者，他早就在棋局中了。 甚至还是那人手中一枚关键的棋子！ 只不过这一切张慎来都不知道而已。 杜晚枫也清楚，这些想法不过是他的猜测，目前还没有得到证实。而且这种事情，说出去也很难让人相信。 那薛景韫当真有这般神奇，竟然能算到这么久远之后的事情？ 会不会是杜晚枫把他想得太复杂、也太可怕了？ 但现在，就有一个机会帮助杜晚枫进行作证。 “张兄，妙音还透露了些什么？” 张明净继续往下说。 “妙音告诉我爹，当年燕离内乱后，她受了重伤，被人贩卖到了夫仓。因为长相姣好还善音律，她被蜘蛛看中了，发展成了他们的一员。” “她是蜘蛛！”万九洲讶然。 “啊，不过她身上没有蜘蛛刺青。有一次她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差点因为这个刺青暴露，她就用烙铁给它烫掉了。而在她的右手腕，确实有一块旧疤。” “张兄，张大人应该不会就这么相信了她的说辞吧？”杨骏是不信的。 蜘蛛这个身份臭名昭著，但对已经暴露的细作来说，说自己是蜘蛛也的确很省事。 “我爹是不信，问她这些年可有见到燕离前太子。” “她怎么说？” “她说她并不想当一只蜘蛛，这些年一直想回到太子殿下身边。而她的这一想法也被蜘蛛获悉了，她以为自己死定了，但上官朝夕不但没要她的命，还放了她，答应帮她去到薛景韫身边——” “她能有这么好心？”万九洲切了一声。 在昆仑山他可是跟这位打过交道，难缠得紧，也绝没有这么好的心眼。 “该不会是让她做自己的眼线，帮她监视薛景韫乃至西荣上下的动向吧！”杨骏立即回过味来了。 而杜晚枫都要为妙音身后那位竖个大拇指了。 高明！ 这套说辞，比妙音空口白牙说自己是蜘蛛，可信度要高多了。 就连杨骏，下意识都接受了这个说法。 诸国之间本来就互相猜忌，就算有合作，那也都是各怀鬼胎。 上官朝夕防着西荣，那大伙儿一点都不奇怪。 妙音说自己是蜘蛛，很难取信人。 可她要说自己是蜘蛛派去薛景韫身边的眼线，她心里向着太子殿下，可又不能公然违背上官朝夕…… 这次她出现在敬天府，也是受蜘蛛指使。 这么一说，不但更能取信人，还巧妙地将她真正要维护的人给摘出来了。 而接下来张明净说的话，进一步验证了杜晚枫的猜测。 “妙音透露了一条最重要的消息，她说：当初牧城王和上官朝夕大婚之时，很多重要人物都去了。北安的鹄凤楼，三王夫虎烈奇、上官朝夕、牧城王，还有她的太子殿下薛景韫，进行了一场豪赌。” “按妙音的意思，薛景韫是凑数的，被三王夫虎烈奇拉着，参与了这场豪赌。” 毕竟对面有两人，还是夫妻。 虎烈奇自然要挑选一个信得过的搭档，与他一起。 “这场豪赌，没有对外公开，是秘密进行的。筹码不是金银财宝，也不是香车美人，而是价值连城的情报和他们的一个承诺！” “！！” 杨骏跟万九洲都是一怔。 然后齐齐看向杜晚枫。 “莫非这就是杜兄所说的三方联合的契机？” 杜晚枫反应要平静不少，他问张明净。 “妙音可有透露这场豪赌的细节？” “没有，赌局开始后，他们便都被遣退了。薛景韫事后也没有跟人透露这场赌局的事情，只知道他当晚回来心情不是很好，猜测着他应该是输了。” 第165章 第147章 【真正的意图】 妙音就透露了这么多，其他的便没有再说了。 “她可有交代，奉何人之命暗杀我？”杜晚枫又问。 “我爹也问过她了，她说她是谁派来的你心里清楚，何必多此一问？” 不只是如此，妙音的原话还有：“我就算说了，凭小杜大人那多疑的性格，怕是也不会相信。张大人，小杜大人已经认定了我是太子殿下派来的，想将他也卷入这一系列的麻烦中来，您老对这件事怎么看？” 张慎来这么个老狐狸，还真被她给问住了。 但很快，他便告诉妙音。 “以我对杜家小子的了解，他不是一个毫无来由就给别人定罪的人。倒是老夫想问问你，你因何断定杜大人已经认定了这事是你家主子做的？” “哼哼！他调查乐音局跟飞罗使，桩桩件件不都是冲着燕离前朝皇室来的？张大人，看在先皇后和黛雨姐姐的份上，我才跟你说这么多。妙音对你始终怀着敬重之心，但您似乎已经忘记了当初那些故人了——” 这话让张慎来心情有些沉重。 之后的问询就没有再继续了。 “杜兄，你觉得这些个势力，谁最想让你死？” 杨骏对妙音的身份，倒没多大的疑问。但对她所说的是蜘蛛派她暗杀杜晚枫这件事，持保留态度。 张明净和万九洲对这个问题也都很在意。 到底是谁？ 要取这人的性命？ 虽说杜晚枫身边的护卫很可靠，一般人根本没机会下手，更不容易得手。 可一想到有这么一帮人，无时无刻不想着要这人的性命，他们就很难安心。 “我也不能确定，只觉得这不太像是上官朝夕的手笔。” “确实不像是她的作风。”万九洲脑袋忽然凑了过来，从上往下认真打量着杜晚枫的脸，小表情还有点滑稽。 杜晚枫早就习惯了万九洲突如其来的活宝行为，虽然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却已经很淡定了。 “额，万兄你这是？” 他脑袋略微往后让了让，样子还有点乖巧问。 “嘿嘿~我们都知道，上官朝夕她恨杜兄，恨得还不轻。可她真的甘心让杜兄死得这么容易吗？她那么好胜，没有痛痛快快赢杜兄一次，怕是还舍不得要你的命吧？而且，比起让你去死，她更想要让你爱上她吧？不，应该说是臣服在她的脚下！” “万兄——”杜晚枫无奈，“我们在说正事呢。” “杜兄莫急，我认为万兄说得挺有道理的啊。”杨骏附议。 “是吧！”万九洲得意的跟杨骏击了一掌。 “其实，我并不认为妙音是真心要杀我。”杜晚枫忽而说道。 “欸？？” 那三人全都诧异地看了过来。 “不管要杀我的人是上官朝夕，还是西荣那边、亦或北安的。他们应该都清楚，我并不好杀。” 作为他的老对手，跟他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了，要是还不清楚这一点，那杜晚枫只能说这群人难道一直在玩过家家吗？ “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之下，就想暗杀朝廷命官？而且还是一个探不清深浅、得手机会相当低的目标，我不认为他们会这么天真！” “杜兄的意思是，这场刺杀是他们故意安排的。其目的并不是真的要杀你，只是做一场戏？” “杨兄误会我的意思了。”杜晚枫斟酌了一下说辞，用指尖从茶盏里蘸了一点水，在桌上写了四个人的名字。 分别是虎烈奇，薛景韫，上官朝夕，牧城王。 “诚如妙音所说，这四位进行了一场不对外公开的豪赌。很可能在这场赌局上，几个野心勃勃的人达成了合作。” 张明净盯着那四个名字。 “虎烈奇、上官朝夕、牧城王所代表的三个国家，一直有进犯大闽之心。而薛景韫，他志在复国。他们共同的目标，就是我们。” 万九洲接着：“之前杜兄也分析过，这帮人明面上是想要得到大闽前朝财富。真实意图，是他们感受到了大闽朝的威胁。想联手遏制我们的发展、毁坏我们的改革成果。至于能在我们这儿攫取多少东西，想必就是各凭本事了。” 杨骏点点头，“可以认为，这帮人虽然意图不完全一致，但在某种程度上是保有默契的。在我们国都行事，也是彼此配合、互相打掩护。” 说到这儿，杨骏想起来了。 “那会不会妙音刺杀杜兄，也是在转移我朝的视线？她确实是蜘蛛派来的杀手，但这样做不是为了蜘蛛，而是在给她真正的主子创造时机？” “这也是一种可能性。”杜晚枫翘了翘嘴角，又伸出了另一根手指。“还有一种可能性，妙音是薛景韫派过来的。能撞大运杀了我那就更好，杀不掉，便亲自将这枚棋子送到我们手中。” “那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为了接触上张大人？应该没这个必要吧？” 不用这种方式，想接近致仕的张慎来，也还有别的办法。 杜晚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张明净。 “张兄，如果你是虎烈奇，你会真心帮助薛景韫复国吗？” 这一问，让对面三人都愣住了。 杜兄这思维也够跳跃的。 张明净张了张嘴，想想又闭上了。 本来这是一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可一细想，他又不是很确定了。 第166章 万九洲就没想得太深入，他直接道：“虎烈奇要是信得过薛景韫，那自然愿意帮他啊。如今的燕离，跟西荣又不是一条心。因为薛景韫的关系，双方关系还算不上好。” “要是时机成熟，虎烈奇帮助薛景韫夺回了燕离。到时候两国关系牢不可固，于他也是一大助力啊！” “说实在的，就现在几大国之间，不管达没达成合作，彼此都是无法信任对方的。就算是短暂的结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因为利益告破，虎烈奇应该很乐于将燕离培养成自己的另一大助力吧？” 张明净豁然抬眼。 “问题就在这里。” “啊？” 杜晚枫也笑了。 万九洲说了这么多，但他最后一句话却是道出了实质。 第147章 【逐步分化、逐一击破】 “你说虎烈奇很乐于将燕离发展成自己的一大助力，这很可能就是两人的分歧所在！” 别看张明净看上去一板一眼循规蹈矩的，其实他在政治上的嗅觉也是很敏锐的。 很多事情他不屑于去做，却不代表他不懂。 万九洲也猝然明白了过来。 “是啊。但凡有点野心的，谁愿意自己掌权的国家被人驱使、自己这个王还得任人驱策呢？薛景韫不只是想复国，他还想做一个独立的、不必看人眼色能自主决定燕离未来命运的君王！” “虎烈奇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可以帮薛景韫复国，前提是燕离和薛景韫都不能脱离他的掌控。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不只是如此。”杜晚枫冷然补充，“现今的燕离王，贪婪好战、刚愎自用。虽然对很多人都是个麻烦，还喜欢生事，却能力平庸、建树一般，在治国方面也是一塌糊涂。” 正因如此，燕离这些年才发展有限，不如其他几个强国。 “薛景韫就不一样了，据说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能。无论是治国还是用人，比如今的燕离王强了不是一点半点。这些年他帮虎烈奇做事，对他的能力最了解的莫过于虎烈奇。让这样一个人回到燕离，重掌大位，还尚不能保证他完全听从自己，你们认为虎烈奇能放心吗？” “杜兄说得极是，这也是无法忽视的一点。”杨骏忐忑又带着点激动的将两只手合在了一起。 “这么看来，不只是薛景韫有自己的心思，虎烈奇对他怕是也做不到全然的信任。” 他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有缝可钻”四个大字。 而万九洲深感人与人、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当真是微妙。 即便身处同一个阵营、关系看上去牢不可破，也终将有可能因为目标不一致、利益分配不均走向决裂。 但这也给了他们机会！ 杜晚枫接着又说道：“虎烈奇和薛景韫两人之间都尚不能做到铁板一块，其他的伙伴就更不用说了。没错，他们是有着共同的利益和敌人，这是他们合作的前提。但这几方最想达到的目的、或者说驱使他们合作最大的动机却未必趋于一致——” 这些不是不重要，相反很关键！ 在国与国的博弈中，大的方略固然紧要，微操方面更有可能决定成败。 历史上很多大的事变，起因很多都是源于一些小的事件。 而这些小的事件，许多看似是巧合，实际上却是各方势力在背后积极推动。 如今燕离前朝皇室、西荣、夫仓和北安，在大的方略上已经秘密联合。 大闽朝是这些人共同绞杀的对象。 如果杜晚枫明着去拉拢或分化他们其中一方，不但达不到目的，还会让目前的局势变得更糟。 可若是暗中操刀，逐步分化、逐一击破、再借力打力，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事情做起来很难，也很有挑战。 而杜晚枫，恰恰是一个不惧困难、拿着一手烂牌照样能打出王炸的斗士。对于这样的局面，不安担忧是有，却不会怯战！ 望着杜晚枫越发坚毅笃定的眼神，那三位都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 “啊呀呀！这下可不得了，咱们兄弟几个又要并肩战斗了！这一次咱们的对手，可还是天下间最聪明的一帮家伙。”万九洲摩拳擦掌，也有些跃跃欲试了。 杨俊好笑地表示：“他们是聪明，我们也不傻啊！真对上，还不一定谁胜谁负呢。” 万九洲拍拍他的肩膀：“有志气！我这些年也不在官场混，没你们几个老道。但你们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交代，我竭力为你们办妥。” “万兄可不要妄自菲薄，你能做到的事情多着呢。”杜晚枫表示。 有些事情，他们反而不方便做、也做不来。 万九洲就不一样了，他的身份更为灵活，办事也有着自己的一套方法，是个意外性很强经常会让人喜出望外的家伙。 “哈哈！杜兄这么看好我，那我可就更不能让你们失望了。那我们先来好好分析分析，要从哪里入手吧！” 他这会儿可是积极性高涨。 杜晚枫的视线重新落回了桌面那几个名字上。 “还是得从他们最想图谋的事情上入手，得搞清楚他们的根本利益是什么？” 分析完了虎烈奇和薛景韫这两个人，剩下的几位也不难判断。 杜晚枫的手指落在上官朝夕这个名字上。 杨骏注视着这个名字：“上官朝夕虽与牧城王联姻了，碍于上官家族世代的使命，她是不可能背叛夫仓王室的。” 第167章 上官家族的家主，用永世的自由换取了夫仓王绝对的信任和无上的荣耀。 一旦背叛，家主必死。 “况且上官朝夕其人，骨子里有的只是对权势的追逐，和不断征服强者的渴望。她是不会因为嫁给了牧城王，就沉沦于所谓的爱情。她会以夫仓的利益为先，这一点毫无疑问。” “问题是上官朝夕跟夫仓王室的目标一致吗？”万九洲发出了疑问。 这一点，杨骏有些拿不准。 张明净思索了片刻，谨慎开口。 “北境一战，夫仓元气大伤。二十年之内，都难以再向大闽发动大的战事。再加上上官朝夕在敬天府那段时间，过于自信，致使蜘蛛也折损过甚。” “且这些年对外贸易中，夫仓不但不是我们的对手，还被善于经商的北安王截走了不少生意和渠道。夫仓每年赚的钱，有大半都会流向我们和北安。” 对这点夫仓自然着急。 可没办法，大闽朝生产的好玩意儿就是多！许多产品不只是领先于其他国家，甚至能领先这个时代。 让其他国家的人心甘情愿掏钱买买买。 北安不少金银也输送到了大闽朝，可他们的王很有经商头脑。 他们产品没有竞争力，那就卖能源。北安别的不多，就是矿多。 不止如此，他们还积极开拓新渠道。 他们利用地势之便，以及与各国相对还算平稳的关系，致力于开通各种便利通道和口岸，为其他国家的商户行方便，自己在这里面赚一手。 直接借着大闽朝这股贸易盛行之风，自己也吃到了肉。 第148章 【卖惨哭穷，一家多吃】 “所以说，上官朝夕代表的夫仓一方，最迫切的是想要钱。他们的重点会放在前朝财富上，有了钱，不但能够让军队迅速恢复元气，还能供养蜘蛛，重新让蜘蛛扎根于各大国。” 杨骏总结道。 其他人都认同这个判断。 虽然上官朝夕想要达成的目的有许多，但众多利益中，总有他们最优先要达到的意图。 万九洲开口：“那北安呢？他们应该不是很缺钱。而且扩张的心思，也不似西荣、夫仓那般迫切。” “那不过是他们行事不爱高调、拉的仇恨没别人多罢了。” 杨骏有仔细研究过他们，也跟北安那边打过一些交道。 在这个问题上，他还是有些发言权的。 “杜兄方才也提到，北安王很有经商头脑。无论是开通便利通道和口岸，还是利用四通八达的地理优势串联诸国商户，都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北安与其他国家关系趋于缓和，即便是与大闽大战之后，双方的矛盾相对都不是很尖锐。” 如果说两国关系势同水火，见面就要大打出手你死我活，这样就别提什么商贸合作了。 也谈不上所谓的信任。 杜晚枫点头笑道：“北安外交处事的智慧，确实是让别国望尘莫及。” “还真是。”万九洲一手抱住胸口，一手捏着下巴，啧啧道：“北境之战，是夫仓和北安联手发动的。当年可是来势汹汹，要不是大闽朝殊死一搏，我等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这一战之后，虽然三方停战还议和了。可对民间百姓来说，恨夫仓仍然恨得牙痒痒，提到他们就没有什么好话。可对北安呢？虽然也知道他们不是个好东西，对我们有威胁，对他们态度就缓和多了。有相当一部分，还认为北安也挺可怜的，他们也是被夫仓诓骗利用了……” 单就北境之战来说，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两个贪婪的强盗，想到别国杀伤抢掠，结果反被狠狠揍了一顿的事情。 同样都是狼子野心、不怀好意，扯什么欺骗利用。 可北安就是有这样的能耐，让很多人都这么认为。 “北安比较会卖惨、装可怜吧。”杨骏扶额说。 “示敌以弱。”张明净用了比较文雅的说法。 “对，北安这个国家从上到下都比较圆滑。他们不介意别人说他们弱、说他们傻。对那些喜欢宣扬自己强大的人，他们表面上很乐于捧着。还喜欢到处甩锅，对别国发动战争，那是别人挑唆的，他们也是被愚弄的、也被害惨了。经常对着西荣和大闽的商人，说一些讨厌夫仓人的话。” 杨骏用的措辞也是越来越锋利。 “还有，在贸易往来中，明明发了一大笔财，赚了夫仓和西荣很多钱，又对他们说钱都被我们大闽朝赚走了……很会哭穷，到处想认大哥、抱大腿，实际上他们心里谁都不服。” 其实现实中这样的人也不少。 要是将一个国家拟人化，北安就是那种坏事都掺和、但因为比较低调也不够起眼，一次次逃离别人谴责和制裁的人。 每一次挑事，他们乐于当弟弟，认别人当大哥。 出了事，那全都是大哥的错，我们也是被迫的。 没出事，那很好，跟着吃一口大的。吃饱喝足了，还跑来被欺负的这方来卖乖，替他们骂那位大哥。 疯狂挑动仇恨，这样被欺负的想要报仇，尽冲着大哥去了。 双方要是打起来，他又能坐收渔翁之利。 过去这么多年，北安就是凭着这一套，在各国之间那是无往不利。 杜晚枫也不喜欢北安的行事做派，但必须要承认这一套还是很多人都受用的。 第168章 尤其是一些记吃不记打的。 刚被北安欺负狠了，人家说几句软话，给点蝇头小利，就又立马拿人家当友邦，戒备心全都丢了…… 这样下次还得吃苦头。 不过么，别人虚情假意，大闽朝也不必太实诚。 对国家有好处，别人捧着就受着，别真的被对方忽悠瘸了就成。 “北安再狡猾，北境之战中受的损失也是实打实的。割了那么大一块肉，也够他们疼的。” 因为太疼了，以至于他们现在还时不时卖惨跟哭穷。 对夫仓，那也确实是真的迁怒了。 “那杜兄觉得，他们最大的企图是什么？” 其他国家想要什么，杨骏多少还有点把握。 唯独北安这边他还看不透。 “这个，不好说啊。” “杜兄都拿不定主意？” 杜晚枫苦笑，“财富和话语权，谁都想要，北安也不例外。” “夫仓最想要的是财富；西荣想要将我朝西南大片广袤肥沃领土纳于他们的版图；燕离前朝皇室想要复国。至于北安，或许他们没有特定的目的，就想要让我们都乱起来。” “没有特定目的，也代表他们全都想要。”张明净看着杜晚枫说。 “不错，没有明显的倾向性，反而能让他们的行动更自由、更不受拘束。他们一方面作为这个计划的主导者，另一方面又跳脱出这个计划。看各方势力都搅合进这一场大戏来了，你争我夺、彼此厮杀。而他们也符合一贯行事的尿性，不做最引人注目的那个，但该拿的好处一分都不会少。” “甚至，他们不只吃一方的好处！” “高明又狡诈！”杨骏都有些佩服北安那边了，“如果我们先前猜测的没错，老王叔真的是那个人，那他就等同于坐镇中心，给各方支援、提供便利。相应的，别国也会给予他相当的回馈。” “他还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搅乱大闽朝堂。敌我双方他都位高权重，那能影响的事情太多了。再加上他超强的手腕和过人的智慧，只怕是几国都得被他带着节奏跑。” “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我们能看穿到这一层，上官朝夕、虎烈奇还有薛景韫这几位应该也看出来了。对于北安这样想一家多吃的做派，他们就真能完全无动于衷？” 毕竟大闽肉再多，又不是个死的，趴在那里等着他们吃。再加上几家乌泱泱都扒上来，如此一来，他们能吃到口的就有限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允许别人从他们碗里再分走一部分？ 第149章 【身在其位，职责所在】 “公子，宫里来人了，圣人有诏，请你即刻入宫。”杜晚枫刚回府，管家秋伯便迎上来对他说。 “哦？这么急？” “车马已经备好了，韩公公此刻正在前厅等候。” “既然事情比较紧急，那就不耽搁了。跟韩公公说一声，我换身衣裳就出发。” “是。” 韩公公韩卿，是殿前副总管。 自鸿康帝出生后，便被先帝派到他跟前伺候，也是圣人跟太后亲信之一。 既是圣人身边之人，杜晚枫自然要好好查一查。 毕竟那个时候，他一力扶持董妃，这孩子也是后宫唯一的皇子，无数人的眼中钉。每一个接触他的人，杜晚枫都会着人了解清楚。 韩卿谨小慎微又脑子活络，在宫里那个吃人的地方，他能一步步爬上来，眼力劲自是不错的。 不过么，杜晚枫也查出这人贪财，尤爱翡翠。 以前还不敢收受好处，近两年地位稳固后，胆子也渐渐大起来了。 杜晚枫也考虑过，留这样的人在圣人身边，有朝一日会不会坏事。 但他也深知，手中但凡有点权力的，很少有不贪的。 即便前些年，大闽朝已经狠狠整治了一批贪官，这种事情仍然屡见不鲜。 像是圣人身边的亲信和红人，有的是人想要巴结讨好。 有时候也不需要特地做什么，就是帮他在圣驾前说两句好话，有什么事情提前透个风。 自身不必担太大风险，便有的是人上赶着送钱。 韩卿一开始还极力顶住这种诱惑，久而久之，便逐渐失守了。 他贪了些什么、又许诺了别人什么好处，杜晚枫这边都有笔账。 但对这个人，要拿他怎么办杜晚枫一时间也不好决定。 首先他是圣人身边的人，他的事情臣子不好干涉过多。 杜晚枫的寒食，耳目灵通。 可有些事情，彼此心里有数是一回事，最好不要放到明面上。哪怕太后跟圣人都对他很信任，若知道寒食连他们身边人的把柄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难保不会心存忧虑。 会忍不住想：你杜晚枫一介臣子，知道朕身边这些人的把柄要做什么？该不会朕手底下这些人，都不听朕的了，听他杜晚枫的了吧？ 杜晚枫是很懂君王无情这四个字的。 喜欢你、信任你的时候，那什么都好。 帮他查清身边人的底细，确保这些人不会对圣人造成危害，这是在竭力辅佐君王，有他真可靠。 可若一日翻脸无情，尽心尽力的辅佐便成了居心叵测、意图染指王权。 就像韩卿收受贿赂一事，以后但凡杜晚枫做的事情不合他们意，或者是听了有心之人的挑拨之辞，那这件事就会成为杜晚枫被君王猜忌的导火索。 第169章 其次，韩卿其人，是有些贪财，但对圣人和董太后还是很忠心的。 他很会揣摩上意，对这两位主子也很是维护。 有时候，圣人不方便自己说的话，他会帮忙敲打敲打下面的人，给圣人省了不少事。 最后么，这人贪心归贪心，脑子还是挺清醒的。 知道什么东西贪得，什么贪不得。 鉴于以上几点，杜晚枫也一直在举棋不定。 “欸！如果是张兄，他肯定会毫不犹豫揭发这人，让他受到惩罚。”杜晚枫也曾跟兰鱼这样感叹。 “张大人眼里揉不得沙子，自是见不得这些。公子思虑周全，在做决定前总会考虑到方方面面，审慎一些也很正常。” 杜晚枫无奈一笑。 以前的他，何尝不是快意恩仇的性子，对看不过眼、不符合自己原则的事情也是决不妥协。 经过这些年的沉浮，遭遇了各种各样的事情，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不可能还如当初一般为了一腔正义能不管不顾。 “公子，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兰鱼犹豫着开口。 “有话直说。” “像这种事情，朝中太多了，你根本管不过来的。那韩卿相对而言还算是有顾忌的，朝中比他还过分的人多得是。你做这事情，圣人跟太后会不会领情先不说，朝中肯定有相当一拨人会觉得公子坏事。” 顿了顿，兰鱼又道：“公子肩上担负着匡扶江山社稷的重任，做事情自不能像愣头青那样横冲直撞。有些事情属下知道公子想管、也看不过眼，但为了那么几只臭虫，将公子置于不利境地太不值当！” “这些是你真心所想？”杜晚枫笑着问他，那笑容不知为何让兰鱼看着心里一紧。 他忙低下头，“是属下妄言了。” “兰鱼，我知道你也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你之所以加入寒食，也是因为在你小的时候，你家的地被劣绅强行占走，告到衙门县令又因为收受贿赂与他们沆瀣一气……” “公子，这些你都还记得？”兰鱼喉咙暗哑，当年他们一家实在是太苦了。 家里没了地，父母在田间一年忙到头全都是给别人忙活，自己一家吃不饱穿不暖。 到最后，只能卖孩子，希望能给他们找一个好点的人家，至少能不饿死、能平稳度过那个冬天。 “我当然记得。” “属下惭愧！”兰鱼忽而跪下。 他为刚才说的那些话感到羞耻。 杜晚枫扶起了他。 “我明白，你说那些话并不是为了你自己，你只是担心我。怕我在朝中树敌太多，也怕我揽太多事，吃力不讨好、还遭人误解。” “公子——”这些确实是兰鱼内心所想。 天知道，他有多讨厌那些贪官恶吏！恨不得公子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可跟在公子身边这些年，知道他这一路是怎么走来的，又有多不容易，不想公子招惹太多是非。 杜晚枫的手在他肩膀上拍拍。 “你方才说，我肩负着匡扶江山社稷的重任，我杜晚枫可能没那么重要，但既然身在其位，有些事情即便吃力不讨好，也不能坐视不理。” “贪腐一事，不是短时间就能解决的，应该说他是历朝历代一个永恒的难题。但我们不能因为它困难，就什么都不去做。如果每人都这么想，那敢贪的会贪得更大，不敢贪的也敢伸手了。” 所以，杜晚枫会管。 两人的这次对话，也帮助杜晚枫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那公子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暗示一下我们的圣人，把这件事交给他来解决。” 正好也看看年幼的鸿康帝是如何处理这些事情的。 第150章 【主打的就是一个沉得住气！】 “杜大人，您请——” 韩卿在杜晚枫面前，一直还是很恭敬的。他也知道这位大人，在当今圣人和太后心目中的份量。 或许应该说，他比别人更懂得这一点。 杜晚枫没有乘坐自己的马车，而是坐上了宫里的车辆。 说是宫里的车辆，这一辆马车其实是韩卿专属。他每次出宫办差，都是用此代步。 “韩总管，去宫里还有不少路，本官一人坐车里也无聊。不如跟你挤一挤，路上也有个人说说话。” “能跟杜大人同乘，是奴才的福分。杜大人，请——”韩卿亲自为杜晚枫拂起了车帘，躬身请他先上马车。 杜晚枫笑道：“韩总管侍奉圣驾，还是圣人跟前的大红人。你这一声奴才，杜某人可担当不起啊。” 韩卿更为谦恭了。 “奴才出身卑微，得以在圣人跟前伺候，还被委以差事，已是奴才三世修来的福气。但要说到圣人最为信任仰仗之人，举朝上下，谁又及得上杜大人？圣人跟太后娘娘都常常说，杜大人最是得力，是朝廷的栋梁之材、肱骨之臣。” “韩总管过奖了，晚枫也只是履行臣子的职责、尽心为圣人分忧罢了。” 马车上，杜晚枫和韩卿两人相对而坐。 韩卿热络地为杜晚枫斟茶，茶几上还摆了两盘点心。 杜晚枫则大大方方打量起了这辆马车。 跟宫里其他马车并无不同，内饰也都比较低调。 聪明如韩卿，不会那么愚蠢的在马车上铺张浪费，他也不需要通过做这种事情来彰显自己的身份。 第170章 相反的，在开始收受贿赂后，韩卿表现得比过去更为节俭。 表面工夫也做得更到位。 所以当杜晚枫打量车内时，韩卿一点都不紧张。还挺乐意让杜晚枫多多观摩一番，说不定还会得到他的称赞。 果然。 “韩公公如今贵为殿前副总管，这马车于你有些稍显简陋啊。” “锦衣华服、香车宝马不过是装饰之物。一介奴才之身，也不配享用这些，所思所想应该都是如何更好的侍奉圣人——” 杜晚枫赞曰：“韩总管这觉悟，杜某钦佩。” “杜大人也是出了名的低调，这一点奴才也是跟大人您学习的。” “欸？这点心……”杜晚枫拿起了面前碟子里的一块藕色梅花形状、上面还点缀了些红绿丝绒状的糕点，“好像是誉品斋的洛濡酥？” 誉品斋，是敬天府最有名的糕点铺子。 那里的糕点，是出了名的精致花哨。品相味道皆是一流，就是有点小贵。 说小贵都还算保守了。 一块小点心，都够寻常百姓家两月花销了。 不止如此，誉品斋每日限量，有钱都未必买得到。 有些富贵人家，专门派小厮早早去誉品斋外排队，就这样还常常挤得头破血流最后一场空。 以韩卿如今的俸禄，一年下来怕是也只能吃得起誉品斋四五块小点心。 面前这两碟堆得很是壮观，限量的洛濡酥，在他这儿还真是不值一提的存在。 对面的韩卿面上一凝，很快又不露痕迹的一笑。 “大人，奴才哪里吃得起那玩意儿。誉品斋的点心四海闻名，跟风模仿者众。恰好奴才身边有位厨子，做糕点有些天分，便学着誉品斋的口味做了一些洛濡酥。大人若是不介意，还请尝尝？” “原来如此。”杜晚枫颔首。 当点心一入口，杜晚枫便知道这些便是誉品斋正品洛濡酥。 少时最善于吃喝玩乐的小杜公子，怎么可能连这个都分辨不出来？ 他只吃了小半块，就把糕点放下了。 “韩总管府上的厨子，确实是天赋非凡。这洛濡酥，几乎能以假乱真了。” 韩卿镇定又坦然，“奴才那厨子要是听到杜大人这番评价，一定会受宠若惊的。” 停顿片刻，韩卿又道：“大人若是喜欢，奴才便让厨子多备一些，送到大人府上？” 杜晚枫摆摆手，“多谢韩总管的好意了，杜某年岁渐长，越发吃不来这些甜点了，腻得慌。这不，这一块都没吃完呢。” 韩卿也不再提这事儿，只是说道：“大人仍如当年一般意气风发、青春正茂。” 一路上，两人都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韩卿主动对杜晚枫透露了一些最近宫内发生的事情，乍一听都无伤大雅，细细想来里面也是暗藏玄妙。 一方面谨守着作为奴才的本分，对圣人和太后的事情绝不多说一句。 另一方面也在借着这个机会，向杜晚枫投诚。 而杜晚枫，态度十分莫明。 韩卿本来算盘打得挺好的，可这一路聊下来，这位小杜大人看似是将他每一句话都认真听了进去，又好像自始至终都只是礼貌一听、并没有太当回事儿。 无怪乎连萧贵妃、崔行这些人都栽这位手里了，年纪轻轻心思便深不可测、难以窥视。 在这个人面前他一言一行都得万分谨慎，绝不能露出半点马脚！ 韩卿心想着。 还有洛濡酥的事情，虽然杜晚枫放弃了追问，像是信了他那套解释，韩卿却不会如此乐观。 不过，单凭一个洛濡酥，杜晚枫并不会对他这位殿前副总管做些什么。 他是个聪明人，不会贸然去做吃力还不讨好的事情。只要他接下来行事小心一点，别让人抓到把柄就行了。 还有一件事让韩卿挺在意。 “杜大人就不想知道圣人急诏你入宫是为哪般？” “这个就得看韩总管了。杜某相信，能透露的韩总管必不会隐瞒；不方便透露的杜某也能再等等，到宫里自见分晓。” “大人高明！” 他都这样说了，韩卿哪里还能再说什么。 而这位小杜大人，的确是沉得住气。 换成别人，能按捺住这份心思，一路上宁愿跟他东拉西扯、都不把话题带到这上面来、更没有拐弯抹角试探，倒是出乎韩卿的意料了。 “不过这一次，奴才还真不知道圣人诏大人入宫是为了何事。只知道圣人兴致勃勃，吩咐奴才去请大人时，双眼亮晶晶的。说句冒犯的话，那时的圣人就像是一位等着被夸的孩子，又期待又兴奋……” 第151章 【好不同凡响的一张脸啊！】 “臣参见圣上。” “爱卿就不必多礼了。” 杜晚枫进宫，刚要行礼，就被鸿康帝给阻止了。 “圣人急诏臣入宫，是有何事吩咐？” “并非有事吩咐，而是——” 鸿康帝看了看左右的人，挥挥手，让他们都退下。 等到殿内只剩下他跟杜晚枫两人时，才兴致勃勃蹭到杜晚枫身边。 “杜大人，朕有重大发现！” “？”杜晚枫压低着身形，纳闷问道：“圣人发现了什么？” “哼~这事情可就说来话长了。” 鸿康帝存心在杜晚枫面前秀秀自己的聪明才智，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特别详细地道了出来。 第171章 “《韩非子·说林上》中言道：‘圣人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故见象箸而怖,知天下不足也’。” 鸿康帝摇头晃脑，背着太傅这几日刚教的学问。 也让杜晚枫知道，他是有很认真在学习的。 “杜大人也曾对朕说，朕年纪虽小，却要从小便学着见微知著、睹始知终。这样能帮助朕看到更多的真实，也能快速成长。” 杜晚枫相当有耐心，等着鸿康帝层层铺垫再进入正题。 “之前朕还没有太大的感悟，直到这一次，深感大人说得甚是有理！” 杜晚枫笑了，“看样子，圣人应该是有很重要很惊喜的发现。” “那是！” 鸿康帝领着杜晚枫到了龙案前，将一沓奏折郑重交到了杜晚枫手上。 “圣人，这是？” “杜大人，你好好看看这些奏折。” 杜晚枫歪了歪头。 圣人这是在卖什么关子呢？ 鸿康帝挺了挺胸脯，“爱卿先不要问，看过之后告诉朕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之后我再告诉你！” 他没有告诉杜晚枫，这里面的问题他花了整整四天才发现的。 主要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见识见识大闽第一智者的本事。 当然，鸿康帝是很信服杜晚枫的能力和头脑的。 这不，孩子刚有这么惊喜的发现，难免会骄傲和得瑟一点。 这也很正常。 “是，臣遵旨。” “爱卿你就别站着了，坐下慢慢看。” 这里面的门道，一时半会儿可发现不了。 杜晚枫依言，在右手边的位子上坐下了。 鸿康帝就撑着个小脑袋，坐在他对面。 杜晚枫看奏折，鸿康帝就专心盯着杜晚枫。 大殿里很安静，鸿康帝本是一个闲不住的性子，可不知不觉间盯着杜晚枫这么久，也没嫌无聊。 平时在朝堂上，他也不便总盯着这位天下第一美男子看。 私下里召见，他也不能让杜晚枫觉得他太幼稚，还是要顾及一下君王的形象的。 难得有这个机会，鸿康帝就想要好好欣赏欣赏。 哪里知道，这一看就看得停不下来、也移不开眼。 “好不同凡响的一张脸啊！” 鸿康帝心道。 “无怪乎天下间有那么多人都想要见识这位大才子的风采！不只是有才，单是这张脸看一眼就叫人终生难忘了。” 而了解杜晚枫越深，就越明白英俊的面容，却是杜晚枫身上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优点。 这世上所有美好的形容词，用在这人身上，都显得太俗太寡淡了。 鸿康帝身为国君，小小年纪，已经看尽了世间无数华美之物。 可这些，都不如杜晚枫这个人带来的震撼！ 鸿康帝不止一次冒出这样的念头：这世上真的存在这么优秀、这么完美的人吗？ 理智告诉他，没有。 俗话说人无完人么，杜晚枫也不例外。 可鸿康帝找来找去，也没找到杜晚枫身上可以称之为缺点的存在。 他曾经还招来内侍，让他们如实说说杜晚枫身上的不足之处。 谁要是说到点子上了，便重重有赏。 一群公公宫女满头雾水，不知道圣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圣人问了，他们就努力作答就是了。 只是，杜大人在大闽朝位高权重，又备受太后和圣人赏识。他们一介奴才，可不敢妄加议论。 就算圣人已经赦免他们了，他们说话也不能完全没有个把门。 这时候，就很考验这些宫人说话的技巧了。 “圣人，杜大人的缺点么，还是有的。” “哦，什么？” “杜大人人中龙凤，风姿卓绝。如此出挑的人物，而立之年后院却还冷冷清清。” “欸——”鸿康帝摆手，“杜爱卿洁身自好、用情专一，这是优点，谈不上不足。” 这个被否了，那就只能另想了。 过了一会儿，又一位小宫女举手了。 “圣人，奴婢在宫内经常见到杜大人，深感杜大人样样出色，唯有这心思实在是不好猜。有时明明笑得春风拂面，却让与他同行之人神色忐忑、笑容硬挤都挤不出来。” 这话一出，大伙儿都暗暗叫好。 好聪明的回答。 听着确实像是缺点，但这个缺点很有分寸。 却哪里知道，鸿康帝思虑片刻，还是无情否了。 “杜爱卿乃有名的聪明人，聪明人哪里能叫人一眼看透？再说了，他是朕委以重任之人。太简单太好看破，岂不是任人算计、还容易吃亏？不成不成，杜爱卿还是现在这副模样更让朕放心。” 而且说句实话，有城府的杜爱卿，比好多虚有其表的美男子都要有魅力多了。 这样的男人，才该是他们的表率！ 以后他也要做一个心思难辨、喜怒不形于色的君王！ 想想就很帅气！ 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渐渐意识到这个话题，哪里是在困扰圣人啊，分明是在难为他们呢。 圣人是真的想知道杜大人的不足之处吗？ 如果是真想，那也用不着这么急着一一驳斥吧？ 不过，面前这人是圣上，宫人们就算心里明白了，还是得认认真真陪着圣人玩耍。 第172章 “奴才想到了一个——” 一位小公公喜滋滋开口。 “杜大人最大的缺点，就在于他没有缺点。” 鸿康帝：“呃……” 其他人：“啊？？？” 这也行！ 那位小公公很认真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也让人明白他这么说可不是在拍杜大人马屁，而是很有事实依据的！ “圣人，越是出众的人物，就越是会被人严苛要求。身上的一点点缺点，都会被人不断放大。” “杜大人在圣人心中完美如斯，还无所不能。可若是有一天，杜大人表现不妥，或是办砸了圣人交代的差事，圣人会不会更为失望？” 第152章 【强迫症所带来的惊喜发现】 好吧！ 鸿康帝纠结许久，最终还是嘉奖了这位小公公。 缺点么不算，但这奴才还是很会说话的！ 他听着也欢喜。 鸿康帝正想着这些呢，专心看奏折的杜晚枫，却是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 “什么？”鸿康帝回过神来，“爱卿，你刚说什么‘原来如此’？” “圣人不是让臣看这些奏折？臣大概是明白圣人所说的重大发现是什么了。” “！” 鸿康帝狠狠噎住。 “这、这就发现了？” “圣人是想告诉臣，有一拨朝臣私下串联，在朝堂上故作不和。私底下却好到在一起写奏折，甚至连笔迹都搞混了吧？不，或许这些奏折都不是出自他们的手笔，是别人为他们写好了的。” 全说中了！ 鸿康帝心口狂跳。 这犀利的洞察力！ 话说，时间过去多久了？有一盏茶的工夫没？ 鸿康帝想到自己整整花了四天时间才有这些发现，而杜晚枫在翻阅过这些奏折后，一眼就看出了里面的名堂，真切感受到了这位天下第一聪明人，究竟有多么的恐怖。 这种智商上的明晃晃差距，他总算是体悟到了。 亏得他还在这里跟杜爱卿得瑟。 幸好刚才忍住了，没说自己花了四天时间的事情，否则这会儿就很窘了。 鸿康帝面上一闪而过的尴尬，还有那仿佛吞了个苍蝇、随后又暗自庆幸的小反应，一点不落地都落入了杜晚枫的眼底。 他是何等敏锐之人。 当下就回过味来了。 今日圣人急诏他入宫，还喜滋滋告诉他他的发现。不用想也知道圣人这是想找个人秀一秀智商，也想让人多夸夸他。 这奏折里暴露的东西还挺隐秘的，圣人想必也是花了不少时间，才有这样的发现。 他倒好，这么快就搞明白了，不是很不给圣人面子吗？ 只可惜，杜晚枫方才全副心思都放在奏折里所反映的问题上，把这个问题给忽略了。 此刻再想要装傻，说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发现，或是故意说一些错误的判断，很可能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罢了！ 让圣人认识一下现实也挺好。 身边已经有那么多臣子和宫人在拍马吹捧，他就不凑这个数了。 鸿康帝却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反而还越来越兴奋。 目光灼灼，望着杜晚枫眼里满是一个孩子毫不掩饰的崇拜。 就仿佛在说：太厉害了！杜爱卿真的太厉害了！比朕所以为的还要厉害！ 他极力压抑着自己过于雀跃的心情，牢记着母后的教诲。 一国之君，要稳重！ “杜爱卿，你想知道朕是怎么发现的吗？” “臣恭聆圣听。” “最初，也只是一个巧合。朕在批阅陈御史的奏折时，发现他每次写‘口’字时，最下面的一横左边总是会多出一点儿。” 也就是说，这口字包得并不周密，一边还带了点尾巴。 “朕呢最不喜欢这种，好好一个口字，为什么不能规规矩矩写，多出那么一点看着多不舒服？” 用比较通俗的说法，鸿康帝多多少少有一些强迫症在。 看到这种“口”字，他就浑身不舒服，总想将多出的部分给抹掉。 “哈哈哈哈！”杜晚枫朗声笑了，“圣人这个喜好，这次可谓是发挥了大作用。” 这种事情，杜晚枫自然见过不少。 但发生在鸿康帝身上，还是这么个习惯，就显得非常的可爱跟有趣了。 他甚至能想象出圣人每次看到这个口字时，就皱着一张小脸，一脸嫌弃。 “是吧！朕也这么觉得！” 他真的是个天才！ 居然能有这么了不起的发现！ 呃，鸿康帝又看了一眼杜晚枫。 在真正的天才面前，他还是应该收敛一点的。 还有一件事，鸿康帝并没告诉杜晚枫。 这会儿不跟他说，以后也都不会说。 那就是这么多人的奏折，为什么鸿康帝就那么巧的盯上了陈御史几个人。 他的强迫症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真正原因是朝堂上陈御史这帮老家伙总是找杜爱卿的茬。 虽说臣子们有不同的政见很正常，他作为君王也不好太过倾向谁。 可这些个老匹夫，蛮不讲理、阴毒至极。 出了什么事情，七拐八拐都要绕到杜爱卿身上。 轮到他们自己，又一副与他们无关、不能有任何延申发散的做派。 第173章 如果这些人不仅严苛待人还能严苛待己，对内对外都标准统一，鸿康帝都不至于这么恼怒。 偏偏这帮人一个个脸大得厉害，仗着杜爱卿是个君子、不爱跟他们做愚蠢的争辩，也不屑去回应那种听起来就很没脑子的质疑，就变本加厉，疯狂窜跳。 父皇曾经跟他说过，言官们很是讨厌！ 但这群人也没什么坏心，就是迂腐了点。不喜欢可以教训，但也不要做得太过。招惹了这帮言官们，即便是君王那也有得受的。 鸿康帝登基时间不久，已经受够了言官这一群体。 不过，对于擅于调适自己、内心生来就挺强大的鸿康帝来说，已经摸索出了一些对付他们的技巧。 可近一年来，他受够了这帮人在朝堂上对杜爱卿、张明净、杨骏，还有南宁侯的无礼撕咬。 这帮蠢货，真的是在为大闽朝着想吗？ 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谁都知道，这几位是朝廷的肱骨之臣。把重要的骨头给拔了，高兴的只会是敌人吧！ 而且激烈的朝堂矛盾，不利于江山稳固。 明知很蠢却偏要做，是什么让他们这么恨？ 他记得以前这帮人还没这么无理取闹。 每次出来叨叨，理由多少还能站得住脚。如今那是不管有理没理，就直接开火。 究竟发生什么了？ 难道杜晚枫这些人得罪过他们？ 就这么的，鸿康帝盯上了陈御史这帮人。 看他们的奏折，哪怕很生气，也是逐字逐字看，就怕看漏了。 这一番下来，还真让他有了惊喜的发现！ 陈御史奏折中，别具一格的“口”字风，居然出现在了另两位臣子的奏折中。 而这两位臣子，一位貌似是力挺杜晚枫的。 在朝堂上经常跟陈御史吵得面红耳赤，差点大打出手。 另一位很中立，不怎么参与这些人的纷争，对首辅魏阶很是推崇。 这个发现，让鸿康帝呼吸都摒住了。 第153章 【易容出府】 鸿康帝担心自己多虑了，按捺着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又反复核对。 这三人的奏章，笔迹和笔锋截然不同，唯有写到“口”字时，都有着同样的小习惯。 鸿康帝又费了一番工夫，找到了这几位前些年呈给他的奏章。 “爱卿，你知道朕发现什么了吗？” 杜晚枫心里有数了，但也不急着表态。 “臣不知。” “这个习惯，是从一年前开始的。他们之前的奏折，虽然笔迹跟笔锋与现在一样，但写到口字时，并没有如今的小习惯。” 要说是巧合么，那也太巧了。 不相干、平时还很不对付的三个人，突然间就都有了一样的习惯了。 “也包括陈御史吗？”杜晚枫问。 “也包括他。” “圣人是怀疑，这三个人的奏折其实是出自另一个人的手笔？那人虽然刻意模仿了几位大人的笔迹，但某些小习惯却遗留了下来。本来么，这种事情是很难发现的。臣方才也看了，那人于笔迹模仿一途相当高明，足以以假乱真。若非圣人观察入微，还勤于思考，也不会有这样惊喜的发现。” 这一番话让鸿康帝很是受用。 别人夸得再多再动听，在他这里也比不上杜晚枫一句肯定让他兴奋。 而杜晚枫也是真心赞赏。 说句冒犯的话，圣人无论是聪明才智、还是决断果敢、心理承受方面，比他的父皇要出众许多。 如果好好培养他，将来很可能成为一位贤明的君王。 “那杜大人也认同朕的这番判断？” “这……” 见杜晚枫犹豫，鸿康帝又开始紧张起来了。 该不会他有哪里忽略了？ 杜晚枫笑了，躬身行礼：“圣人英明，臣拜服！” “！！” 鸿康帝霎时激动。 太好了！ 杜爱卿夸他了！ 他转过身，背着杜晚枫偷偷握了握小拳头。 不枉他这几日没日没夜，还放弃了仅有的一点玩耍时间，一心都扑在这件事情上了。 鸿康帝缓了缓，等到心情平复了一些，才回过身对杜晚枫抱怨。 “若朕的猜测皆为属实，那大闽朝堂这帮文武官员们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心思够多的啊。” 他越想越生气。 “跟朕在这儿唱大戏呢？明明好到穿一条裤子，却在那里天天表演。还动不动吵得面红耳赤，跟朕玩大打出手的把戏！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啊？” 如此精心密谋、互打配合，还那么鸡贼的倾向不同阵营，可想而知他们所图有多大。 对于这一点，杜晚枫还有保留。 也许事情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这里面可能还有别的内情。 不过，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也不好妄下定论。 但！ 杜晚枫却敏锐感觉到这是一个相当棒的契机。 西荣、夫仓、北安，还有燕离前朝皇室四方联手，对大闽王朝布下了天罗地网。 这张网纵横交错，还暗藏着滔天的凶险。 致命的蛛丝不知不觉间已经将他们团团困住，紧紧勒住他们的血肉。 想要幸存下来，不被蜘蛛蚕食殆尽，那就得一点点解开这张大网。 第174章 可这张网脉络是如此复杂，但凡稍不注意，就会惊扰对方，让他们提前动手，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到那时，就算大闽朝侥幸逃过一劫，损失也将不可估量。 而且不一次将他们的阴谋捣毁，任由他们继续在阴暗的地下结网，仍然是遗祸无穷。 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是在不惊扰对方的前提下，在这张天罗地网上多扎几个洞、多断他几条蛛丝。 城外的老船工，他已经指引着花满都去调查他了。 花满都，便是杜晚枫为他的老对手还有新对手们准备的第一根钉子。 虽然这根钉子未必会如他计划的那般走下去，但花满都只要掺和进来了，那许多事情就由不得他了。 他听话便罢，不听话那他也有办法让他听！ “圣人，臣有一个请求。” “咳！爱卿，你想什么直说便是——” “多谢圣人！臣希望这件事圣人先不要让任何人知晓，对这几位也还要跟从前一样，不能让他们看出端倪。” 鸿康帝一抬手，“朕明白了！爱卿是不希望打草惊蛇吧？” “正是！” “那听爱卿的，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调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朕提。” “是！” 这三位大人，便是杜晚枫准备的第二根钉子！ 从他们入手，渗入四方联盟。 天罗地网么，从外面常常是不得其门而入，最好是从内部攻破。 当一张网变得千疮百孔，那不但困不住目标，还有可能让自己闪了老腰！ 杜晚枫回府后，便秘密见了寅虎、未羊。 “我有一件重要的差事要你们去办。”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单膝跪下。 “我等定不辱命！” 同一时间，都城的清鸣馆。 终日待在清王府，顶着一张苍老面容什么都不能干的牧城王，今日有闲暇，易容成了府里的小厮出府去了。 这位小厮，是他的亲信，也是他从封地带过来的。 片刻前，他端着茶水去了老王叔的寝卧。 再出来时，就已经是牧城王了。 而这位小厮，为了不让任何人起疑心，在牧城王回来之前，他都会待在房间里的密室里。 牧城王易容术天下闻名，扮成身边亲信那自然是手到擒来。 “王叔睡下了，有事没事都不得打扰。”他还对门外的护卫交代。 “是！” 在暗中盯着老王叔的布童心，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这位小厮有什么异样。 只是老王叔睡下了，他这边也没事了。 又注意到这位小厮径自出府去了，想着可能是老王叔吩咐了他什么事，布童心便决定悄悄跟上去。 这段时间，他已经摸清楚了府内的守卫跟暗哨。 找了个无人监视的地方，翻墙出去了。 要是布先生在，肯定要说他胆子太大了。就这么出府，不担心这段时间里有人找他？ 届时发现他不在，他要如何分说？ 布童心却清楚，在清王府，除了王爷偶尔召见，没人会管他，也无人在意。 如今王爷睡下了，短时间内不会醒，他快去快回没什么问题。 就跟野兽很善于隐藏自身气息一样，布童心在追踪方面天赋一流。 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那小厮的身后。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完成任务重要，你更重要！】 “清泉馆？” 这是什么地方，他为什么会来这儿？ 布童心看着小厮进去，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人从里面出来。 从正门进去，很可能被那人给瞧见。 布童心就摸到了后巷，想着翻墙进去时，正好碰到了一位来送柴火的大叔。 给了他一些银两，换了他的行头，帮他把柴火送了进去。 这之后，他避开馆里面的人，去寻找那小厮的踪影。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会不会他已经走了？ 就在布童心快要放弃了、打算先离开这个地方时，眼尖的发现那小厮搂着一位美人上了对面阁楼。 难道这小厮是出来寻快活的？ 如果是这样，那盯着他就很没有必要了。 而且在外面待的时间久了，府里面也容易出变故。 已经准备要撤的布童心，不经意间瞧到了对面楼上那小厮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到了楼上，怀里搂着的美人去叩门了。 那小厮在美人离开他怀里后，掸了掸自己的衣衫，动作斯文却带着嫌恶。 虽然布童心看不清那人面上的表情，但这个动作所表达的意味，他感受得分明。 而这个表情，也让布童心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这是！ 他记得！ 老王叔在被他不喜欢、看不上的人触碰时，就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还有！ 一个跑来寻快活的小厮，怎么可能会嫌弃怀里女人的碰触？ 再者就是那个掸的动作本身，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和高傲，这不是一个下人举手投足间所能表现出来的。 综合以上这些，某个答案呼之欲出。 布童心躲到假山后面，心跳都紊乱了。 对面楼上那人，不是小厮，也不是其他哪位，而是老王叔本人！ 这就让布童心不明白了。 第175章 老王叔身份尊贵，身子骨也不好，为什么会易容成小厮跑来这种地方？ 对了！ 刚才看他上楼时的状态，也不像是年迈迟缓的模样。 身形骨架，也分明是年轻人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 这个疑似高档花楼的地方，他为何会来？ 莫非是要偷偷见什么人？ 布童心是个情绪没有多大起伏的人，此时也忍不住有点激动。 今日偶然间跟上来，没想到会有这么惊喜的发现。 他这算是立了大功吗？ 义父应该会很高兴吧。 然而现在摆在布童心面前的，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他任务的目标就在那里，还疑点重重。只要跟上去看，兴许就能有重大收获。 但问题是跟上去，他也将面临着巨大的风险。 尤其是得知那人很可能不是小厮，而是老王叔本人时，布童心的内心就被一股沉甸甸的乌云给笼罩了。 他的本能告诉他，别靠近！别过去！ 现在就走，千万别多留。 躲在假山后的布童心，内心正陷入了左右拉扯。 他悄悄探出头，望着对面阁楼。 人已经不在外面了，应该是已经进屋了。 可即便如此，布童心还是不敢轻易走出这座假山，更别说是上阁楼了。 他能察觉到，这馆里面有一些不寻常的气息，离他越来越近…… 时间流逝得非常慢。 布童心的呼吸却越来越快。 最终布童心选择远离了阁楼，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布童心离开清泉馆后，便用布先生交给他的紧急联络方式，第一时间联系上了他。 布先生赶过来后，先是上下打量了小布一番，确认他一切安好后，才问他：“这么紧急找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紧急联络方式，轻易不得动用。 他找他这么急，让布先生都好一阵紧张，就怕小布遭遇了不测。 小布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布先生了，什么都不说，但那双眼睛却很诚实。 眼巴巴看着布先生，眼神纯良依赖极了。 他在想，如果今日他没有及时离开清泉馆，上了那座阁楼，他现在会不会已经被发现、成为一个死人了？ 那样，他可就再见不到义父了。 也没有机会报答他的恩情了。 方才他就是想到了这个，才能那么坚决撤退的。 立功很重要，却也不能再见不到义父。 他要是死了，以后谁来照顾他？ 何况，他这些发现必须要告诉义父。 听了小布的讲述后，布先生走过去，尔后重重抱住了布童心。 “你的判断是正确的，幸亏你撤退及时，否则这会儿还真不好说了。” 他的大手，在小布的背上还安抚地拍了拍。 这个大大的拥抱，让小布都有些手足无措。 他很开心。 因为义父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让义父开心，是他最快乐的事情。 稳妥起见，两人这次见面时间并不长。 布先生让布童心先回府，还帮他想好了说辞。要是清王府有人找他，问他这段时间在哪里、干嘛去了，他应该如何回答？ 就算被怀疑了，又要怎样洗脱自己的嫌疑。 他逐一嘱咐，布童心每一句话都认真记在了心里。 “很好，孩子！最后一点，你要记住，完成任务很重要，但你安全更重要。凡事尽力就好，别太过勉强，知道吗？” “嗯！”小布乖乖点了头。 “去吧——” 布先生拍拍他的肩膀说。 小布离开后，布先生让底下人做好准备。 清王府那边没怀疑小布就最好，要是起疑心了，开始查证小布所说的话，那他们这边就得早做准备。 布先生已经安排了相关人，可以证明这段时间小布是出府了，但自始至终没到过清泉馆。 这之后，他就回到了杜府，将小布的发现告诉给了杜晚枫。 “行啊！小布这孩子，果然出色！布先生，你可是给我举荐了一位人才。” “大人过奖了。”布先生也很为小布骄傲。 “不管是从细微处甄别对方的真实身份，还是敏锐的动物本能，抑或是最后果断撤退，都证明了他是个可造之才。” “臣替小布谢过大人。” “应该是我谢谢他才对。清泉馆，又一个地方浮出水面了。” “大人，需不需要好好查查这个清泉馆？” 都城大大小小的地方，就很少有杜晚枫不知道的。 这个清泉馆，还真有些耳生。 直到布先生说了清泉馆位置后，杜晚枫瞬间就想起来了。 “那个地方，我记得之前不是卖牛肉汤的吗？” 应该是近年被人买下来，还干起了别的营生。 第155章 【抠门公子，专注薅羊毛】 底下人很快就查清了清泉馆这么个地方。 原先的确是卖牛肉汤的，大半年前才被人买下来盖了个院子。 这院子从外面看去，很不起眼，但里面却装饰得挺清雅。 有山有水，亭台楼榭，还有美人成群。 对外名目是喜欢清静的人士喝茶听琴的地方，却很少接待客人。 第176章 有一些登徒子看中了里面的美人，想进去坐一坐，都被请了出来。 还有闹事的，都被摆平了。 后来渐渐就没有人打这个地方的主意了，都说这清泉馆后面有人。 很可能是朝廷某些个官员后花园，没事到这里放松来的。 这里的美人，也都是为他们准备的。 这种事情，在大闽朝也不罕见。 再加上天子脚下值得八卦的事情多了去了，一个小小的清泉馆，也不值得作为坊间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以说，这个地方还真就无人关注、没人在意。 “公子，这个清泉管外部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但里面还真是别有洞天。属下试着探了探，大部分地方都还好说，能进去，也没什么守卫。唯独那阁楼，根本靠近不了。” 寅虎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都禀报给了杜晚枫。 “怎么说？”杜晚枫侧头问。 “那阁楼附近，有非常可怕的气息。一靠近，体内的血液都开始翻腾。远离了，又没事了。” 这一点，跟小布的情况挺相似。 这也就更加让杜晚枫确信，那阁楼里藏有重要的秘密。 或者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人物待在那里面。 他们做法很高明。 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内部也没有防守得固若金汤，某种程度上就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怀疑和警觉。 “属下本想贸然一探，但又担心会坏了公子的计划，便先回来了。” “你做得很好，可有查清楚清泉馆曾经接待过哪些客人吗？” “查了。” 寅虎将一份名单交给了杜晚枫。 “这是已经知道的，可能还有不少遗漏。” “如何拿到的这份名单？” 清泉馆过去不在他们的视线之内，里面的人料想也是守口如瓶的，要想搞到这份名单可不容易。 “属下在清泉管内多方查探，发现了一个很隐蔽的密室，里面有一些资料。何人何时到过清泉馆，有一本册子将之记录了下来，属下便摘抄了一份。” 杜晚枫满意极了。 “看来当初送你去燕阙来燕大师那里学艺，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 寅虎可是机关高手！ 他在寒食十二生肖中能排在这么靠前的位置，除了武功高强，还有一个重大的优势。 不管是机关制作，还是陷阱拆除，他都是能手。 杜晚枫听域离姑姑说寅虎在这方面有天分，就为他写了一封举荐信，让他有机会能拜当世机关大家燕阙来为师。 燕阙来么，跟杜晚枫也是有交情的。 他书房里的机关密道，便是燕阙来的手笔。 而燕阙来，又从属于黄金门。 天天跟着黄金门去淘金、开采金矿，手艺不是一般的溜。又财大气粗、不缺钱，杜晚枫最喜欢找他干活了。 因为干完活后，请他喝一顿美酒，让他喝美了，他很可能大手一挥就免了工钱。 当然因为这个事，杜晚枫在黄金门口碑直线下降。 都说他抠。 官位越高人越抠。 杜晚枫也很无奈，没办法啊！他有那么大个寒食需要养呢，杜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他又不贪不抢的，靠那一点俸禄怎么养家糊口？ 不就只能在这儿抠一点，那儿算计一些吗？ 真朋友，肯定能理解他。 而作为杜大公子最大钱袋子的黄金门，冤大头都当习惯了。 以前黄金三当家的时候，孟葱还各种为义父省钱。在杜晚枫身边，坚决不给他占便宜的机会。每次杜晚枫说手头紧，他就溜得飞快。 等到自己当家了，孟葱反而大方了。 每次看到燕阙来酒醒后后悔不迭，骂杜晚枫太贼了，孟葱还默默将这笔钱给他补上了。 “少主，我就开个玩笑，这钱用不着你出。”燕阙来哪里是在乎这点小钱的人。 纯粹是杜晚枫太抠了，而且专门逮着他薅，他气！ “你还是拿着！以后他欠你的，我帮他还。至于他欠我的，我有办法跟他讨。得让他明白，我们黄金门的羊毛，不好薅。” “少主霸气！” 燕阙来为孟葱点赞。 只是，不是他怀疑少主啊。 而是少主跟在杜大公子身边十年，从来都不是那位主儿的对手。加上每次嘴上说得狠，人家小杜大人有困难了，他总是冲在最前面。 黄金门输送给寒食的银子，那是从不小气。 有什么困难，孟葱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去麻烦杜晚枫。 反正燕阙来也算是看着孟葱长大的，除了杜晚枫，他从未见过少主有对别人这么厚道过。 做起生意来，那也是毫不心软。 他从别人那里讨价还价来的钱，花在杜晚枫身上那是真的一点都不心疼。 当然，杜晚枫抠归抠，也不是完全没心没肺。 寒食门路多，所了解的信息也是最灵通最隐秘的。 他会时不时给孟葱送去一些非常重要的商业情报。 要是得知了有人要坑黄金门，也会及时让对方知晓。 因为寒食的情报，黄金门这些年生意也是越做越大，还多开了几座金矿。 有几次差点被人暗算，多亏杜晚枫提醒才免于上当。 正是如此，杜晚枫薅起他们羊毛，才这么心安理得。 第177章 说到燕阙来，因为杜晚枫几次三番抠门，让寅虎在他门下时没少被迁怒。 譬如一餐饭，原本应该有六个馒头。想到杜晚枫坑他的钱，燕阙来就只给了寅虎四个馒头一盘咸菜。 “别记恨为师，要是心里不舒坦就回去好好问问你家公子，当初都干了什么好事儿！” “师父对我很好，这些我也够吃了，谢谢师父。” 这么乖巧的孩子，燕阙来都不忍心伤害了。 他哪里知道，寅虎在来之前，就已经得了杜晚枫的嘱咐。 说燕阙来最是心软，就算被他小小针对了，也一定要乖乖的。 不要有什么情绪，这些都是你家公子作的孽，连累你了…… 燕阙来：呵呵！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啊！ 而寅虎一想到自己这是在为公子偿还欠燕阙来的人情，便一句怨言都没有了。 反而心里还挺骄傲，暗暗期待着燕阙来手段更狠一点。 抱着一副舍我其谁的气势，又是给燕阙来做饭买酒、洒扫捏肩，又是在他心情不好时甘愿当出气筒。 乖巧得燕阙来都拿他当亲儿子了，拿手绝活都交给他了。 第156章 【哪门子的交情！见鬼的交情！】 得益于寅虎跟燕阙来学的这门手艺，才拿到了这样一份名单。 杜晚枫细看之后，还真的发现了一些东西。 “雪公子？六天前入驻清泉馆阁楼，这之后就未离开？” “是的，公子。属下也核查过了，这六天里，阁楼就这一位客人没有离开过。其他人就算入驻阁楼，也不会停留太久。” 寅虎想了想，又对杜晚枫说道：“属下还在密室里看到了另一本账本，上面记录的是清泉馆平日的花销。” “清泉馆平时招待的客人并不算多，采办物事也都在可以理解的范围之内。而就在这六天里，馆内开销十分庞大。” “而且所有设施置换一新，吃穿用度全是最上等的。所以属下猜测着，阁楼那位主人身份定然尊贵至极。” “可惜了，账本没能带出来。”杜晚枫有点遗憾。 要是账本在手，他能发现更多有用的信息。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拿走账本，对方肯定会警觉，无疑会打草惊蛇。 “是属下愚笨了，要是公子在场，即便带不回账本，凭着公子的过目不忘之能，也能将整本账本默写出来。”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次记你一功。” 寅虎欣喜，“多谢公子。” 面相挺凶的一个人，此时看上去居然还有点憨，也是挺有反差的了。 “公子，清泉管那边，接下来要怎么办？” “自然是找机会去会会那位阁楼的主人了。” “公子亲自去？”寅虎一惊。 这种事情很难做到吧？ 且不说清泉馆很少接待外客，就是公子这些年也很少出入这种地方。 贸然前往，很难不引起怀疑吧？ “难道公子要易容前往？”寅虎猜测着。 “不，你家公子我这次要大大方方直接过去。” “？？” 寅虎一脑门的问号，但他也知道公子做什么事那都是思虑周详，他既然这么决定了，那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清泉馆不好进，要是没有熟客带着，杜晚枫就算是进去了，也不会有什么人真心接待他。 更不必说上那座阁楼了。 有了寅虎带回来的这份名单就不一样了。 在这份名单上，杜晚枫恰巧认识那么几位。 有两位多少还能扯上一点交情。 杜晚枫斟酌再三，决定这回就拜托千机卫卫队长洛明炎了。 洛明炎，不但是千机卫的统领，还是都城洛家嫡孙。 有名的望族。 且这个家族枝叶繁茂，人丁兴旺。 有意思的是，主家跟分家表面分裂，实为一体，团结到近乎偏执的地步。 主家一直致力于仕途。 嫡子嫡孙有在朝中为官，有在地方驻守的。 分家不能从政，要么经商要么另辟蹊径。且表面上和主家疏于往来，彼此的事情都不太干涉跟过问。 不太了解这个家族真实情况的人，会觉得他们是一个情感淡薄只注重冰冷冷利益、以及一心维护主家威严跟超然地位的老派保守家族。 出生在分家的孩子，不但要永远低主家一头，还从一开始就被剥夺了选择的权利。 杜晚枫却知道，这是百年传承的一大望族独有的生存之道。 他们表面不和，实际上所有人都在服务于整个家族。 有关于家族的事情，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曾经也有人妄图分化主家和分家，但最终却被洛家人耍得团团转。 到死时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洛明炎作为洛家唯一嫡孙，如今也担任着千机卫卫队长，也算是年少有为。 但敬天府随着几大家族的崛起，不得不承认的是，洛家的确有些光辉不在。 再加上这一辈的小年轻，除了洛明炎有点成就，其他人并不算出众。 由此可知，洛明炎身上的压力也是很大的。 他想要重振洛家的声名，就得与人多走动、广结权贵人士。 仕途上想要更畅通、少一点阻碍，也得给自己多搭搭桥、修修路。 第178章 没办法，洛家如今不比从前。 以前不需要洛家子孙刻意做什么，有的是人想要奉承巴结他们。 如今不主动一点，越来越多人会渐渐忘了还有他这号人。 而这些权贵公子，交流感情的地方无非就是那些。 洛明炎这个人，虽然没那么风流好色，但也不排斥。 久而久之也是各种风月场所的常客了。 杜晚枫这次就找上了他！ “噗！！！” 洛明炎一口茶水喷出。 今日杜晚枫突然登门，他还以为这位又要过来找茬了。 哪里知道一开口，却是让他带他去清泉馆。 还说什么，他跟他有交情！ 到底是哪门子的交情啊！ 他怎么不知道！ 见鬼的交情！ 这一口茶水喷得太远了，坐在对面的杜晚枫以防被波及到，弹开了折扇挡在了脸前。 “不好意思啊，唐突大人了。” 洛明炎连忙擦擦嘴巴。 “不过大人，你怎么突然想到要上清泉馆的？还有，您是怎么知道……我去过那地方的？” 洛明炎没想着否认，这位都找上门来了，那肯定是已经将他的情况了解清楚了。 继续装傻，只会自取其辱。 还容易遭受到这位犀利的问候。 “实不相瞒，本官接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写信之人透露，朝中有官员违纲乱纪，不但跑风月场所寻花问柳，还敢私下聚众赌~博。更有甚者，不顾礼义廉耻多人淫~乱。信中提及到了几个有名的花楼，还有一个本官未曾听过的清泉馆。” “他还在信中言道，若朝廷不能早日正这靡乱之风，下一步他就要将这些事情写成话本子在天下间广为传阅了。” 洛明炎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要是他经常跑去风月场所、还被朝廷问责的事情被祖父知道了，那他岂不是让整个家族都失望至极？ 而且这事情闹大了，朝廷定然不会不顾颜面，轻轻放过此事。 他们还想要高升？ 不被罢官贬斥就不错了。 “杜大人，下官是曾去过清泉馆，但绝没有你说的那些事。是！下官确实知道有人这么做，但下官绝对没有掺和其中。只是与人喝喝酒、听听曲，仅此而已。” “洛大人，你说你去这些地方，只是喝酒听曲，什么都没干，你觉得这话说出去有几个人会相信？” 第157章 【拿捏得死死的~】 “这……”洛明炎语塞。 杜晚枫感叹，“你我都是男人，有些话你骗骗年轻小姑娘还可以，对我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洛明炎有些急了。 “杜大人，是，在那种场合，有时候是有点把持不住。可你说的那些事儿，我真的没做过！我洛家那也是名门望族，很重颜面的。有些事情也绝对不能碰，就算我有那个心，也不敢那么做啊。否则我祖父知道了，他会打断我的腿的！” 他也是真慌了。 否则说话的口气决不可能这么软。 而杜晚枫自然也是有备而来。 他上面列举的那些，都不是无的放矢。 官员们私底下的那些荒唐事，没有捅到明面上，却并非是无人所知。 匿名信，杜晚枫也确实收到过。 只不过说的不是这些事情罢了。 杜晚枫真真假假那么一说，洛明炎本就心虚，很快就招架不住了。 “洛大人——”杜晚枫神色微缓，“说实话，本官也不认为洛老爷子严厉教导出来的子孙，能干出那些荒唐事儿，你也没那么不知轻重。” “是是，多谢杜大人信任。” “但！”杜晚枫话一转，“我吏部掌管官员调动、任免跟考核。肃清官员不正之风、剔除害群之马，为朝廷多推举一些品行出众的官员当属分内之事，杜某人也责无旁贷。” “这次本官收到了匿名告发，本想着直接上报朝廷。可大家同朝为官，不先求证一番就奏禀圣上，也有些不妥。洛大人也知道圣人的脾气，他眼里可容不得这些。这样的丑闻要真是传到他那里去了，届时哪怕洛大人没有掺和其中，也是有嘴说不清。” “而且那人既然敢直接到我这里告发，手上必然是拿着有力的证据的。这一点，不用我说洛大人也应该清楚。就算洛大人觉得自己很无辜，可跟那些人扯上了关系，就不可能轻易脱身。” 毕竟他人是真去了。 还跟那帮人喝过酒、听过曲。 最关键的是，匿名信上还有他洛明炎的名字。 就算最后逃过一劫，他这本就不怎么样的名声就更加雪上加霜了。 以后的仕途，也会受到这件事的影响。 洛明炎渐渐感觉不对。 他是很在意这件事，但杜晚枫跟他说这些，目的又为何？ 莫非是想借着这件事拿捏他？ “杜大人，你究竟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洛明炎虽然担心，可也不会任杜晚枫予取予求。 杜晚枫轻轻笑了，“洛大人该不会以为本官是在故意吓唬你、还想趁机笼络你？” “噢？不是吗？” “呵呵！”杜晚枫嘴角带着一撇轻蔑，“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让洛明炎很难淡定的话，后面就没了。 “我今日过来，是想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第179章 “证明自己？” “不错，我要你带我去清泉馆。你不得透露我的身份，你们平时在那里都玩什么、又做了些什么，我需要亲自去确认。” “什么？！” 洛明炎一惊。 这一点他着实是没有想到。 杜晚枫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居然会让他带他去清泉馆？！ “你不敢？”杜晚枫危险地审视起了对面的人。 洛明炎明白了。 他想要从这件丑闻中摘出来，就需要先交出一份投名状。 是保全自己，还是维护那群酒肉朋友？ 洛明炎快速分析着这里面的利弊。 更多是在思考更加周全的对策。 他自然不能让自己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去。 可这么轻易就出卖其他人，那让他以后怎么混？ 而杜晚枫压根不给洛明炎慢慢思考的时间。 他霍然起身，径直就往外面走。 “杜大人？杜大人留步——” 洛明炎忙喊住他。 “洛大人，这个人选并非非你不可。” 杜晚枫没有回头。 挺温和的一句话，此时在洛明炎听来，却感觉到了一股不符合这个时节的冷意。 “当我走出这扇门，你方才所有的辩解之词我都当没听到，也一个字都不信。我会将匿名告发信原封不动呈上去，并且也会告诉圣人，洛大人非常够义气，誓与那帮人同进退——” 这可真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但洛明炎还真拿杜晚枫没办法。 话落，杜晚枫就快步离开。 还在挣扎的洛明炎，直接绷不住了。 “杜大人，我、我带你去便是！” 杜晚枫停下了。 他回过头，笑望着洛明炎。 “想好了？” “想好了。” 一群酒肉朋友，跟自己的前途还有洛家的声名比起来，算个屁啊！ “好！洛大人，本官也承诺你，只要你乖乖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好好配合我。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是你出卖了他们。” “此话当真？” “我杜晚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洛明炎想了想。 这杜晚枫虽然狡诈，经常把他们坑得很惨，但也没听说过这人有什么食言而肥的恶迹。 相反，这方面他的口碑相当不错。 只要是他承诺的事情，那还真鲜少有办不到的。 即便是朝中讨厌他的官员，都不能否认这一点。 “既然如此，我便信大人一回！” 杜晚枫也不客气，“洛大人只能信我！” “……” “好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不尽早搞清楚，到时候洛大人你们的事传遍大街小巷，那就算是本官也很难为你正名了。” “那杜大人想何时前往清泉馆？” “越快越好，就今晚如何？” “杜大人该不会是担心下官会给他们通风报信吧？” “确实有这样的顾虑。” 洛明炎沉默良久，忽然问杜晚枫。 “杜大人，你是突然间盯上清泉管的，还是早就注意到了？” 刚才被杜晚枫打了个措手不及，让洛明炎没及时回过味来。 此时才想起，杜晚枫对清泉馆似乎比其他地方要重视多了。 “洛大人，你是在跟本官装糊涂呢？其他地方，何须本官亲自前去。也不怕告诉你，在来找你的同一时间，我的人已经前往这几个地方暗中调查了。” “唯有这清泉馆，不是熟客不接待。我的人进不去，贸然硬闯也只会打草惊蛇，否则何至于本官要来找你？” 杜晚枫这话还传递出一个信息。 那就是这个忙，洛明炎今日不管帮还是不帮，那帮人杜晚枫都是要处理的。 他洛明炎应该感激能有这个机会，否则后面的事情就由不得他了。 第158章 【夹紧尾巴做人！】 “今天太仓促了，我这边得准备准备。清泉馆那边即便是熟人带去的客人，也没那么好进去的。不如我先派人去知会一声，说明日会带个朋友过去。这样也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也不会对您的突然到访心生怀疑？” 这一套说辞可以说是滴水不漏，考虑得也很全面。 杜晚枫没理由不答应。 “好啊！” “多谢大人。”洛明炎欣喜。 他之所以有这个提议，主要也是想着今日所有事情发生得太措不及防了。他根本就来不及认真想清楚，他担心自己着了杜晚枫的道，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就想着耽搁一天，用这段时间好好琢磨琢磨。 “明天我跟洛大人前去，今日就去找另外一位带我过去了。” 杜晚枫笑着转身。 “欸好~”洛明炎还点着头，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对，“啊什么？” “杜大人且慢——” 洛明炎追上去。 “敢问大人，方才那话是何意啊？” “呵呵！洛大人说要提前知会清泉馆，本官就不明白了。那清泉馆坐立于大闽朝敬天府，既不是皇家禁苑，也不是得了君王特许、闲人免进的圣地。千机卫直接听命于圣上，与龙虎卫分馆都城情报和治安。” “朝廷重臣的府邸你们也是想进就进，无人敢阻拦。那清泉馆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连我们堂堂千机卫卫队长都要提前一天报备？” 第180章 洛明炎被说得哑口无言，面上还有些尴尬。 杜晚枫紧接着又道：“所以本官就在想啊，可能是洛大人份量还不太够，本官得找个更有身份、面子更大的、去清泉馆不用事先报备的人带路。” 这话端得犀利。 让洛明炎是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他现在总算明白，外界所说的小杜大人温文尔雅、风度翩翩那绝对是不了解他真实面目的人瞎说的。 他面前的他，句句如刀，逼得洛明炎是进退不得。 其实上次他大姐夫的事情，就已经让洛明炎体认到这人有多会使用软刀子了。 没想到这次更狠。 刀刀放血，贴脸嘲讽。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洛明炎的错觉，他怎么感觉杜晚枫好像真的动怒了。 这怒火，倒并非完全冲着他。 回顾一下他刚才的话，他估摸着杜晚枫是对清泉馆那地方看法更糟糕了。 想想也是。 大闽地盘、天子脚下，什么东西敢如此托大？ 做一些见不得光的营生，还不让这个进、不让那个进，谁给他们那么大的脸？ 千机卫连朝廷重臣的府上那都是照进不误，那清泉馆背后到底有什么依仗，能让洛明炎这个傲气惯了的人都这么捧着顺着？ 这么一想，杜晚枫对洛明炎也确实有不满。 平时一个个嚣张得跟什么似的，拿人问话、让人配合查案时粗鲁无礼。巡逻时对百姓也没什么好脸色，去喝个花酒倒知道彬彬有礼了？ 洛明炎承受着杜晚枫越发凝暗的面色，心头压力越来越大。 他不敢再耍任何小聪明，俯下身体。 “大人，不必明天了，我们今晚就过去。” “不用提前知会一声？” “不、不用了。” “天色也不早了，洛大人就别磨蹭了，直接出发吧！本官府里还有一堆事，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种事情上！” “是！但凭大人吩咐！” 洛明炎换了一身行头，又问杜晚枫要不要换一身？ 他今日虽然是穿着便服来的，但这一身还是太低调了。 可以换一身更为名贵的，撑撑场面。 “我这身不行吗？” 杜晚枫上下瞧了自己一番。 “那清泉馆是什么金窝，本官不穿金戴银还进不去了？” “不不，大人风姿无双，即便身披粗布麻袋，也无法掩盖大人的光辉。” 杜晚枫今天说话都带着硝烟味儿，洛明炎又有把柄在杜晚枫身上，是真的不敢再招惹他、惹他不痛快了。 “洛大人，你还很少在本官面前这么谦恭。该不会在那清泉馆，你当真落下什么把柄了？” “大人，你就别逗下官了。不管你要查谁、抓谁，下官一定极力配合，行吗？” 洛明炎汗都要飙出来了。 杜晚枫适时停下了。 去清泉馆的马车上，杜晚枫也跟洛明炎了解了一些情况。 洛明炎虽然做不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至少不敢轻易再在杜晚枫面前耍滑头。 “洛大人，我很好奇。以你的性格，那清泉馆到底有什么吸引着你？还能让你这样的人乖乖按照他们的规矩来？” 洛明炎摇头苦笑。 他就知道杜晚枫不会放过这个问题。 “先回答大人第一个问题。” 清泉馆有什么吸引着洛明炎？ “清泉馆那里有美食美酒，还有美人。下官嘴里所说的美，那都是最极品的。那里的主人品味一流，在那里玩过一次的人，以前去的那些地方就都看不上了。” 杜晚枫笑笑。 “你接着说。” “让大人见笑了，下官就是个俗人，这些东西不痴迷，但我也不会讨厌它们。有更好的享受，我为什么要退而求其次呢？” “应该不止这些吧？”杜晚枫见他迟迟说不到正题，一直在避重就轻，只好帮他一把了。 “清泉馆不似别的风月场所，鱼龙混杂，有点钱就能进去。能进去那里面的，非富即贵四个字都难以形容。单从本官目前已经掌握的名单，就让人大吃一惊了。洛大人应该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想结交更多朋友？” 洛明炎还能说什么？ 杜晚枫将他这点事都摸得透透的了。 “知我者，杜大人也！下官确实是抱着多结交一些朋友的心思，有时也会跟他们喝喝酒、谈谈天。但不该做的，下官绝对不会去碰！” “说说第二个问题吧。清泉馆有什么依仗，让像洛大人这样的人，都甘愿按照他们的意思去做？” 洛明炎心里戒备起来了。 杜晚枫最想要搞清楚的就是清泉馆背后的人。 而这个问题，所有去过清泉馆的人都默契的不再去问了。 “下官不清楚，只知道他们背后很不简单。” “如何个不简单法？” “所有去清泉馆的人，没一个人敢乱来。不管在外面多乖戾，进入清泉馆大门后都会夹紧尾巴做人。” 第159章 【不怕，你会好好保护我的！】 “你们私下里就没有交换过看法？有过相关的猜测？” “有过。”正常人都会有这样的好奇心，但！ “清泉馆内有一处阁楼，阁楼一共有五层。客人的身份地位，决定着他们会被请上第几层楼。身份越贵重，就能上更高的楼层，所享受到的招待也更高一档次。可以说，清泉馆内的那栋阁楼，某种程度上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第181章 兴许你要问，如此赤果果的势利眼行为，这些客人们真的能接受？ 熟知人性、尤其是熟悉这个圈子所谓上层人士心理的杜晚枫，却知道这种“势利”更能迎合这些人的心理需要。 被肯定了身份地位的那一拨人，会有一种优越感。 别人的仰望还有特殊对待，让他们心理满足和愉悦的同时，也让他们更真切意识到权力和地位真的是个好东西。 为了维系自己的地位，或者有机会更进一步，他们定然是倾尽全力。 而那些虽然进入了清泉馆，却没能进入阁楼，或者说只能在底层打转的一批人，一开始可能会恼怒自己被小瞧了。 但当他们发现被请入高楼层的一个个身份确实贵重时，那种不悦就会被抚平。 他们把这当成了一个可以结交权贵的机会，还很高兴自己有资格拿到了入场券。 不只是如此，他们还将是这套规则最忠实的履行者，以能得到清泉馆的认同为荣、以登上更高的楼层为目标。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被权力者的玩法给驱使了。 此外，越是未知的东西，越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清泉馆有那么多大人物出入，可迄今大伙儿都不知道他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不就更让人觉得他们的背后很不简单吗？ 至于如何管理这么多号人，杜晚枫也想到了。 那就是让他们彼此牵制。 一个地位高的人，可能经常摆谱耍性子。不高兴了，就在清泉馆闹事。 可当他发现他的周围，各个身份了得时，那他就会展现出最慷慨最温文有礼的一面，不让别人看他的笑话。 久而久之，他们就更不知道清泉馆最初是哪些人、又是谁在给他们撑腰了。 “这还挺有意思的，那么洛大人，你如今能被请上几层呢？” “三层。” 这一点洛明炎也不需要隐瞒。 杜晚枫注意到，他在说这个答案时，神色间隐隐带着一点自得。 可见他对这个安排，如今还是满意的。 “哦？洛大人乃堂堂千机卫卫队长，在清泉馆竟然只能登上第三层？他们也未免太小瞧洛大人了吧？” 洛明炎摆摆手，“杜大人有所不知，清泉馆名义上有五层楼，实际上顶层极少对外开放。据说那里是阁主的地盘，能成为阁主的客人，才有机会登上去。” “至于四层，被请上去的客人无不是显赫之极、举足轻重。” 杜晚枫点点头，好奇道：“那四楼客人都有哪些人呢？” “就我所知道的，当朝首辅魏阶，就曾去过四楼。” “什么？！” 这一次，杜晚枫是真正吃惊了。 魏阶？ 他会去清泉馆？ 为了什么？ 没听说魏阶有这样的嗜好啊？ 而且凭着杜晚枫对魏阶的了解，他在这方面还是很注意的，应该不会给人留下这样的机会和把柄。 寅虎所拿到的那份名单里，也没有魏阶的名字。 “我虽然从没在清泉馆看见过魏首辅，但清泉馆内还有他亲自题的一幅字。这幅字有一次被清泉馆拿出来展示过，我这才知道魏首辅也是他们的客人，当时我可比杜大人还要吃惊呢。” 杜晚枫现在明白洛明炎为什么这么满意自己的楼层了。 大闽王朝的首辅魏阶是四楼的客人，那其他能登上四楼的人想必也是魏阶这个分量的。 他自是比不上的。 这一点他们很有自知之明，能上三层，已经是目前的他们最好的待遇了。 突然听到魏阶的名字，的确让杜晚枫很意外。 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还是不相信，魏阶会跟清泉馆有什么关系。 他的品行操守，应该用不着太担心。 可那些人是如何拿到魏阶的字的？他又是否登上过清泉馆阁楼四层？ 这些恐怕要向魏阶本人亲自求证。 “对了，洛大人。进出清泉馆的人也有不少，为什么外界很少有关于他们的消息传出来？” 都说天子脚下没有秘密。 这么多大人物聚集的场合，还能这么低调？ 有些不可思议。 “每一个进出清泉馆的人，都不得对外透露他们的事情，否则会被他们拒之门外。” 杜晚枫不解。 “那他们又是如何得知别人透露了消息？”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那里面能人很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侍女，都能从你的字里行间，听出你是否在说谎。即便你掩饰得很好，他们真要探查，也查得出来。” 说到这儿，洛明炎自觉压低声音。 “一般人可能还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回来后仔细调查过。有一种人，听力如神，连人的呼吸跟心跳都能听得出来。所以别在她面前说谎，也不要自作聪明。我今日带你前去，但愿不要遇到这个女人。” 顿了顿，洛明炎微微挑衅地看着杜晚枫。 “以杜大人的聪明智计，就算真的遇上了，应该也是有法子应付的吧？” 杜晚枫此时却不急着充大头，而是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这可不好说，真要有什么不对，本官也相信洛大人会好好保护我的。毕竟我要是在那地方有什么好歹，洛大人也没法跟朝廷交代不是？” 第182章 “……”洛明炎暗暗咬紧了后槽牙，却还是得硬挤出一抹笑来。“杜大人说得是，有下官在，绝不会让大人有任何闪失。” “这就对了，也辛苦洛大人了。” 从洛明炎方才所说的，杜晚枫有点明白清泉馆为什么短短时间，就对洛明炎这些人这么有约束了。 连首辅魏阶都是他们的座上宾，至少在他们认知里是这样的。 所知的就有魏阶，不知道的就更厉害了。 这种震慑，让客人们都不敢妄动。 另一方面，就是清泉馆内藏龙卧虎、能人辈出。杜晚枫猜测着他们应该是特意给客人展示过，让他们有所忌惮，不敢在外乱说。 有意思！ 杜晚枫可是越发期待到这个神秘的清泉馆去好好见识见识了。 第160章 【杜大人版纨绔小少爷上线】 马车停在了清泉馆外。 车夫前去叩门。 杜晚枫注意到，这车夫叩门很有一番门道。 先在门上连续敲了两下，停顿，再接着敲三下。不只是如此，那车夫在又一个停顿后，拿起了大门上的铜环，清脆的叩了三声。 刚结束，就有人把门打开了。 “杜大人，在这儿我希望您都听我的。下官要是有什么造次的地方，还请您多担待。” “理应如此，洛大人请——” 洛明炎先下马车，等回身时被杜晚枫吓得一愣。 这位杜大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根羽毛，别在了自己的发髻上。嘴角再那么一勾，眼神轻浮飘飞，身上的淡绿色袍子也穿得垮了一点。 沉稳潇洒的小杜大人，霎时就变成了一个轻浮还骚包的纨绔少爷。 洛明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想到出发前，他曾提醒过杜晚枫要不稍微换一副形象？ 就凭小杜大人这风姿这仪态，去了清泉馆那地方还这么端着，怕是轻易就给人道破了身份。 杜晚枫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洛明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哪里敢教这位爷做事啊。 就由着他去吧！ 反正差事完不成，他也不能把责任算到他头上。 事实上，洛明炎还暗暗期望着杜晚枫这次无功而返。 杜晚枫他不愿得罪，清泉馆那些人他也不能轻易招惹。 最好的办法就是杜晚枫去了，但什么都没有查到，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杜晚枫蹦下了马车，仗着一张脸很嫩，理所当然扮演起了活泼好动的小少爷。 他们没在门外多停留，开门的人也没多说，只是恭敬的将他们请了进去。 而车夫则在他们进去后，就将马车赶到别的地方停放了。 放在这儿，实在是太惹眼了。 门合上了，迎客人的侍者也还是不发一言。 带着他们穿过了前院，往后院方向而去。 杜晚枫也听寅虎说过了，清泉馆从外面看就一道不大不小的门楣，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分为前院跟后院。 这前院么，是给后院打掩护的织染坊。 院子里还晾晒着刚刚染好的布匹，颜色绚烂，分布均匀。 杜晚枫只是扫了两眼，就知道哪怕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这群人染布的技巧都还过得去。 快到后院的时候，一位有些年纪面容寡淡、衣着很素净却透着奇异风韵的女子，将他们拦了下来。 “莲姑姑。”洛明炎这样唤她。 “洛大人。”那人微微福身，冲洛明炎行礼。 声音也很是动听。 “我表弟初来敬天府，非要让我带他见识见识。莲姑姑，你应该会让他进去的噢？” 不等莲姑姑开口，杜晚枫就抱怨着开口。 “表哥，你带我来的什么地方啊？一点都不好玩，黑不溜秋的，天都快黑了，也不知道点几盏灯！都说都城繁华，怎么来了这么个屁大点的地方，你是不是瞧不上我，有好地方舍不得带我去？” 杜晚枫已经转换为了临洲口音，他这个小纨绔也是信手拈来。 临洲吕家，是洛家的远房亲戚。 杜晚枫今天就暂且扮演一下吕家的小少爷吕家聪。 “聪聪，你难得来一次敬天府，我怎么可能随便糊弄你。这个地方，我可是不轻易带人来的。” 说着，又冲莲姑姑不好意思地笑笑。 “莲姑姑，我表弟初来乍到，要是说错话了，还请见谅。” “不敢。”莲姑姑欠了欠身。 杜晚枫又不乐意了，在一旁切了一声。 “表哥！你可是千机卫卫队长，圣上的亲信，朝中文武百官见了你，都得给你三分颜面。这小破地方一个迎客的下人，也值得你这么客气？” 杜晚枫出言不逊的同时，还直接撞开了那莲姑姑，不等她点头就拽拽地往里面走。 “我倒要看看，里面有什么名堂，一个下人都敢这么高姿态，还敢让我表哥等在门外！” 洛明炎头疼。 戏用不着这么过吧？ 他都不知道怎么接戏了。 不过，洛明炎想到自己前几个月才见过的家聪表弟，跟杜晚枫刚才的表现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包括他那些话，也像是家聪会说出来的。 等等！ 洛明炎忽然意识到，对吕家聪这位远房表弟，杜晚枫似乎是早有了解…… 第183章 他心里越发不安。 杜晚枫为什么会知道他一个远房表弟是什么样的人呢？ 是早就调查过他？ 还是今日去找他之前，就想着扮演这么个跟他有点关系、年纪也相差不大的、凑巧挑中了他？ 洛明炎希望是后者，理智却告诉他应该没这么简单。 “抱歉莲姑姑，我表弟被惯坏了，性格骄纵了些。”洛明炎还没忘记自己身在哪里，心里就算有什么疑惑，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 莲姑姑被杜晚枫冲撞了也不生气，转身对着杜晚枫的背影恭敬道：“洛大人带小公子来这儿算是来对地方了，相信今日定会让小公子玩个尽兴。” “哼！最好如此！” 杜晚枫风风火火进去了，还想到处瞅瞅，被洛明炎直接拖走了。 “你给我老实一点啊，这儿可不是你乱来的地方。” “怕什么！有表哥在！” “祖宗，你要是真为了表哥好，就给我消停一点！否则我明天就让人把你送回临洲去！还告诉你爹，你花言巧语骗了人家小娘子，骗到手后又始乱终弃，被她追杀了半个月，猪圈狗窝都睡了个遍，最后没出息跑到我这儿来了。” 杜晚枫暗暗咬牙。 这个洛明炎，抓住机会使劲编排他是吧？ 好啊！胆子够肥的！ 这个仇，先记下了。 “别啊表哥，我、我听你的就是了，你别跟我爹说，更别赶我走……” “那你还听不听话？” “听！听！”小少爷连连点头。 这对话，完全落入了前面带路的莲姑姑耳中。 表兄弟俩相处的那种氛围，的确很难让人怀疑。 这个纨绔的小少爷，原来还有这样的糗事呢。 莲姑姑嘴角带着冷笑，径直领着两人上了那座阁楼。 当杜晚枫靠近的时候，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压力，心口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憋闷得厉害。 他抽了一口冷气，抓紧了洛明炎的袖子，不敢再往前走。 “表哥——” 洛明炎按住杜晚枫的手，让他别怕，同时看向前面的人。 “莲姑姑？” 莲姑姑一抬头，往阁楼上方看了一眼，让杜晚枫浑身不适的感觉便消失了。 第161章 【心累，想抽他！】 “刚才那股难受的感觉是什么？”杜晚枫小声问洛明炎。 “知道这地方不简单了吧？让你在这里老实一点了。” “你说啊，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生面孔上这座阁楼，都会遭受到拦截。不过你是我带来的，只要你一直待在我身边，没我的允许别一个人乱跑，应该没什么事。” 洛明炎还真想问问，这位小杜大人真就放心独自跟他来这地方？ 他就不怕他搞点小动作，表面配合他，实际上跟清泉馆这些人联起手来坑他？ 要知道，杜晚枫来这儿可是调查包括他在内的不少朝廷官员的，这本身就是一件会给自己带来灾祸的事情。 他是真心大呢？还是另有准备？ “那如果没有人带着，强行闯上这座阁楼，会有什么后果？”杜晚枫好奇。 洛明炎耸耸肩，“不知道，也没人能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上去。” “为什么呢？” “你刚才不是感受过了吗？” “额。” “你越靠近，就越无法喘气。而且每上一层台阶，身体所承受的压力就会重一级。到最后，全身的器官都会压迫扭曲成一团，没有人愿意去尝试那后果。” 因为人都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的，明知道前面那么凶险，还能顶着强烈的不适上去？ 如果仅仅只是身体上的不适就罢了，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威慑。 当踏进这片领域时，杜晚枫就感觉自己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危险如影随形。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嚎叫，让他快走快走—— 洛明炎转头，轻声告诫他：“在这里，别有那么多的好奇心。也别像刚才那样得罪人了，莲姑姑明显是有点生气了，所以存心给你一点警告。” “她一个迎来送往的卑贱下人，还敢故意刁难本少爷！” 杜晚枫知道莲姑姑在听他们谈话，一听洛明炎说这个，小少爷顿时不怕了，气呼呼撸起袖子就要找莲姑姑麻烦。 “回、来！”洛明炎将他扯了回来，“在这里，就要遵守他们的规矩，你别给我找事了，刚才怎么答应我的？” 杜晚枫撇撇嘴，没再闹了，但还是愤愤地瞪了莲姑姑一眼。 一副有机会一定要报复回来的样子。 “呼！” 洛明炎深深吐了口气。 有点心累……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位风流旖旎的杜大才子，扮演起刻薄的纨绔小少爷，能这么到位呢？ 好想抽他！ 但得忍！ 以前他就觉得这人挺讨厌的，总是盯着他的千机卫、还找他们的麻烦。 今日过后，他会珍惜以前那位小杜大人的。 虽然喜怒不形于色，还手段频出，总比现在这副不知天高地厚、还不分场合各种给他找麻烦的好。 “哟洛兄，您今儿又来了？” 在经过二楼的时候，一位醉醺醺的公子哥儿正好从里面出来，迎面碰上洛明炎，便过来寒暄。 第184章 “王兄，你这就回了？” “还不是家里老爷子管得严，还给设了门禁。到点不回去，得动家法，说出来都丢人哪！” 说着，他将洛明炎搂紧了一点，不怀好意拍着他胸口笑着说：“洛兄，你今日来巧了，福晟和福祥两位大美……” “王兄，你喝醉了，快点回去吧。”洛明炎火急火燎打断他，怕这醉鬼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一个用力，直接给他推出去了。 杜晚枫还想回头瞧瞧，就被洛明炎拉扯着上了三楼。 “表哥，刚才那位是谁啊？” 杜晚枫已然猜到是怎么回事了，知道这位洛大人平时在这里怕也是风流得很，刚才差点被人道破，急吼吼打断了。 只是他这一出，引起了莲姑姑对杜晚枫身份的怀疑。 若杜晚枫真的只是他小表弟，被他知道这些事又如何？ 真怕知道，那干嘛还要带表弟过来？ 这一点洛明炎没有注意到，却是被心细如尘的杜晚枫看在了眼里。 “就一朋友。” “噢，朋友啊。那他嘴里说的福晟和福祥两位大美人，跟你又是什么关系啊？” 杜晚枫说话的同时，还不动声色地给了洛明炎一个眼色，提醒他莲姑姑还在一旁站着呢。 “你可别乱说话啊，我就是喜欢听她们唱唱曲，仅此而已。”洛明炎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 他不但要防着杜晚枫，还要与他一起防着莲姑姑。 真叫一个不容易。 “呵呵！唱曲啊，就只是这样？~表哥，姥爷管你可也管得紧，玩可以，不能太过火啊，你跟我们可不一样。”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个始乱终弃被人家姑娘追着打的小混蛋，好心带你出来玩，还敢笑话我！” 洛明炎作势要打他，杜晚枫飞快跑上楼了。 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的莲姑姑，将心里的那点怀疑暂且压下了。 “你平时就是在这儿玩乐？都有什么好玩的？” 杜晚枫站在门外，也没发现这跟下面有什么不同。 直到大门开启，三位女子轻移莲步出来相迎时，杜晚枫有点明白这一楼的吸引力了。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女子，吐气如兰，一身轻纱白裙，面容皎洁似月。脚步轻盈、身姿婀娜，好似广寒宫里驾云腾雾的仙女一般。 还有两位少女，一左一右巧笑倩兮站在她身后。 左边那个灵动可爱，右边轻灵甜美，宛如一股清风让人心旷神怡。 洛明炎回头，想看看咱们小杜大人的反应。 莲姑姑也同样好奇。 在三位清丽佳人面前，这位纨绔小少爷是否看直了眼？ “咳！” 杜晚枫昂昂头，给他们来了个“虽然有点被惊艳到、但本公子可是阅遍了天下美色的人，可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小子”。 话虽这么说，杜晚枫的确是有点被惊到了。 他不喜欢对人品头论足。 面前这些女子，不管看上去有多娇艳、笑得又有多动听。都不过是被人剥削、仰赖别人鼻息而活的苦命之人罢了。 可就自己观察到的，这清泉馆的主人很懂男人，也太明白那些身边本就不缺少美色的权贵，会抵不住怎样的美色诱惑了。 这几位美人，不管是姿容、仪态、还是衣着品味，都是一流。 而且她们身上有着风尘女子所不具备的清新端丽，又比那些闺阁千金要更为娇媚，也拥有更多讨人欢心的手段。 还各个都是解语花，很会夸人、逗人开心。 这不，她们注意到了杜晚枫这位新来客。 一时间，三位美人惊为天人，连连赞叹。 第162章 【蒙眼心跳粉红游戏】 面前这位小公子，要不是气质稍显纨绔，单单这张脸，就能让都城那一堆所谓的美男子自惭形秽了。 也能理解他在看到这些姑娘后没有过多惊艳，人家自己就胜过潘安、赛过卫玠了。 没有人不喜欢长得好看的，这里的姑娘也一样。 洛明炎郁闷地发现，他被冷落了。 他自认长得不差，怎么都当得一句仪表堂堂、英伟不凡。但比起杜晚枫这种小白脸中的极品小白脸，他确实自愧弗如。 平时在朝堂上，他穿着官袍拘着脸，还不会太让人往这方面注意。 今天呢出现在这场合，头上插着羽毛，穿着也比较骚包，见着美人就笑，那双漂亮又迷人的桃花眼盯着人看一眼，就能将美人儿的魂都给勾走了~ 三位美人有两位都奔着杜晚枫去了，还有一位，虽然站在他身边，但眼睛总是偷偷看向杜晚枫。 而杜晚枫这厮，刚才在外面还骄纵任性，如今在美人面前，倒是挺会装蒜。 不但举止翩翩有礼了起来，连说话都动听了，很会讨姑娘们欢心。 一旁的莲姑姑虽然没什么表示，心里面想必也是不快的。 毕竟刚才杜晚枫对她可没有什么好脸色。 但这更符合她对纨绔子弟的印象，有礼有节那都是装出来的，也要看在谁面前。 两人在美人的簇拥下进入了馆内。 里面的布置相当高雅。 左边过去，是喝茶聊天静坐的地方。在这里，可以谈事，可以下棋，还可以与美人温存。 右边过去，那就热闹了。 有各种人开设的赌桌赌局，还有奇珍异宝拍卖会。 第185章 对面，则是异域歌舞表演。 这里跟闹哄哄的花楼不同，舞姬们都是在为一两位客人表演。就算没有客人，一曲舞未完，他们也不会停下来。 这阁楼从外看去不算开阔，到了里面才知道地方很大。 布局也相当有讲究。 根据杜晚枫粗略观察，这三楼应该是根据二十八星宿来布置的。 他站立的这个方向，可以看到四个方位，只打开了几扇门。 还有更多门是关闭着的。 东方茶香袅袅，南方舞姬热舞，西方赌桌开坛，北方拍卖敲槌。 小小一个三楼，却被分隔出了三千小世界。 在这里，人们可以尽情醉生梦死。 杜晚枫心里清楚，故作小白不解问洛明炎。 “表哥，你把这上面说得如此神秘，难道里面就只有这些？如果只是这样，我在外面照样可以潇洒，何必来这里还遵守这么多规矩？” “当然，这里的美人儿都是独一无二、漂亮至极的。”杜晚枫还冲身边美人们眨眨眼，他说的这些，可不包括她们。 美人儿低头浅笑，模样很是乖巧。 “你别急啊，表哥带你多转转，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洛明炎扫了一圈，此时，整个三楼也就二十多号客人。 虽然人数不算多，可想到这二十多号人都拥有洛明炎这样的身份地位，那就相当可怕了。 莲姑姑此时走过来，“公子第一次过来，对这里还不熟悉，不如由奴家来为您介绍、帮您尽快熟悉这地方如何？” 杜晚枫嫌弃地瞟了她一眼，然后张开双臂，搂住了身边的两位美人儿。 灵动可爱的名唤嫣弄，轻灵甜美的叫惜圆。 “我要嫣弄惜圆带我熟悉这地方！” 不是杜晚枫故意针对她，而是这位莲姑姑一看就不好惹，不动声色地一直在观察着他。 他当然不会给她近距离观察他的机会。 而且从刚才到现在，杜晚枫都致力于激怒她。 主要也是想看看这位莲姑姑，究竟有些什么手段。 莲姑姑退后一步，低头道：“那便由她们两人带着公子去。” “你们两人，务必要招待好贵客！”跟她们俩说话时，莲姑姑已是直起腰板，语气也要冷酷不少。 “是，莲姑姑。” 这些个美人儿，还是挺惧怕莲姑姑的。 始终都在看着她的脸色，在她面前也显得比较拘谨。 莲姑姑先下去了，她已经没有理由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等她离开后，杜晚枫也感觉到身边两位美人儿呼吸都顺畅了一些。 “公子，琴棋书画诗酒花茶你可曾有兴趣？”嫣弄笑盈盈问他。 “美人儿，我到这里是寻欢作乐的，你问这个作甚？” “公子有所不知，在这里这些都能取乐。” “哦？” “公子不妨先说一个感兴趣的，然后小女子再细细为你展示。” 杜晚枫疑惑，看向洛明炎。 “表哥，你玩过没？” 咳！ 洛明炎挺了挺胸膛，正气凛然摇头。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杜晚枫不信，他问这些姑娘们。 “我表哥说的是真的？” 三位美人儿都笑得羞涩，却还是很给洛大人面子，点着头说是。 “你们有事儿瞒着我！” 杜晚枫脑袋在几个人之间转来转去。 “哼！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待会儿就知道了。” 只要选一项去玩玩，不就知道了吗？ 虽然杜晚枫已有预感，这些项目不是那么好选的。 既然都来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那我就选‘花’！认识我吕家聪的人都知道，我吕大公子可是个爱花惜花之人~~” 这么选自然是有讲究的。 吕家聪本人，不算草包，但学问平平，不怎么拿得出手。 琴棋书画诗这些，容易暴露。 小杜公子也有不少诗作画作流传，容易被人看出纰漏。 这个花吗？ 常年出入花丛之人，知道一些也不奇怪，也符合他纨绔子弟的身份。 紧接着，杜晚枫就被人蒙住了眼睛。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都看不见了……” “公子别怕。”一缕幽香送入杜晚枫的鼻尖，本来待在洛明炎身旁的清丽女子鹿玥出现在了他身后。 用一方香帕遮住了他的眼睛，然后招来两个人，将杜晚枫给送入到了东方位一扇紧闭的门前。 门从里面打开，两人就要将杜晚枫送进去。 杜晚枫死死抵住门框。 “表哥，你就让我一个人进去啊！” 从不远处，杜晚枫听到了洛明炎那厮幸灾乐祸的憋笑声。 “没办法啊，这些门每次都只能一个人进。表弟，你安心玩，表哥在外面等你——” 第163章 【他还是个情种？】 这个洛明炎！ 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存着别的心思。 自己不在旁边盯着，他该不会给清泉馆这边通风报信吧？ 嗯，应该不会。 杜晚枫推翻了这个可能性。 既然敢单枪匹马跟他一起闯这清泉馆，那在里面有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他事先都评估到了。 洛明炎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在如今的局势下，首鼠两端的人是最不讨好、也最容易翻车的。 第186章 当然，杜晚枫不会那么天真的认为，洛明炎带他来这个地方是真心想帮他、把别人送给他调查的。 但洛明炎也不会蠢到出卖他、跟他为敌。 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带他来了、却要让他知难而退。 也告诉他，这里面是有一些能让人醉生梦死的诱惑，却没他想象的那般可怕。 至少他洛明炎不掺和这些。 他还存着一个心思。 那就是带杜晚枫来清泉馆，若是这位杜大人最后也迷上了这个地方，成为了这里的常客。那日后他们兴许还可以结伴而来，大家做个朋友。 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洛明炎也并不想与杜晚枫做政敌，主要还是这位小杜大人油盐不进，又总是盯着龙虎卫和千机卫，有他在他们处处受制。 要真能在这里拿了他的把柄，把他拉到自己阵营，那可就是意外的大收获！ “那个房间，过去这么长时间，也只有大人被主人留下来喝过一盏花茶。至于留夜，可是一次都没有。” 鹿玥就站在洛明炎身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人。 他发现洛明炎对这位自称是他表弟的人，相当重视，态度似乎也有点奇怪。 只是哪里奇怪，一时间鹿玥还说不上来。 洛明炎自是知晓身旁的女子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些微破绽在她眼里都有可能会成为致命的破绽。 他当即收起神思，笑得有些浪荡，一把搂住了鹿玥。 “鹿玥姑娘，我这表弟看似纨绔骄纵，实际上可是聪明绝顶。说不定他还真有办法，赢得那房间主人的芳心。” 说到这儿，有一件事让洛明炎颇为在意。 他勾起美人儿的下巴，凑到她耳边，咬着她的耳朵问她：“鹿玥姑娘，方才频频向我表弟投去目光，是否也被他那张俊脸迷惑了？” 鹿玥被戳中心思有些羞涩，轻轻捶了他一拳。 “大人，奴家也是第一次见到那般俊美的小公子，情不自禁多看了两眼罢了。奴家的心思，还是放在大人身上的。” “但愿如你所说。” “大人，奴家有一事不解，还请大人解惑。” “你说。” “大人也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了，过去从未主动带新朋友来这里，何以今日将您的表弟带了来？这都城甚是繁华，能寻欢作乐的地方也很多……大人也知道，咱们这地方，来容易，可要是不小心泄露了这里的事情……” 鹿玥适时停顿，有些为难地望着洛明炎。 “奴家看吕公子，天真直率，不是一个藏得住心事跟秘密的人。” 洛明炎懂她的意思了。 这位鹿玥姑娘，是在故意试探他呢。 也有些怀疑杜晚枫的身份了。 这个清泉馆，还真是每一个人都不能小觑。 “鹿玥姑娘有所不知，我这表弟每到一个地方，那都是玩不尽兴决不走的人。还有他啊，眼光挑剔着呢，寻常的美色也根本没法让他上心。” “我要是带他去别的地方，他肯定不满意，回头还要继续叨叨我。所以我干脆把他带到了你们这里，相信有鹿玥姑娘在，定能让我这表弟玩得尽兴。要是能早日把这祖宗给送走，也算是为我解决了一桩麻烦事，洛某得好好谢谢你们。” 洛明炎这话也不算是说谎。 杜晚枫可不就是那尊找上门的大神吗？不想办法把这个麻烦给请走，他以后安宁不了。 “洛大人如此看得起小女，那小女定然不能让大人失望。” “多谢鹿玥姑娘了。” 这时候，站在前方一直盯着杜晚枫进去的那扇门门口的嫣弄，眨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可爱大眼睛，好奇问洛明炎。 “大人好像很看重您这位表弟，他对您有什么特殊之处吗？奴婢看大人对他关爱至极，他要玩乐大人忙里偷闲也要亲自陪同，以前都没有见过大人这么重视谁呢~” “你这小丫头，是不是真看上我表弟了？这是在跟我打探他的情况呢？”洛明炎调侃道。 “嫣弄，不得无礼。”这时，鹿玥也轻轻训斥了一句。 嫣弄吐了吐舌头，却没有放弃，想从洛明炎这里知道答案。 “无妨。” 洛明炎哪里不知道这几个女子在一唱一和。 洛家对外，主家和分家关系冷淡。一个远房表弟，那确实不值得洛明炎费这样的心思，她们会感到疑惑也能理解。 这一点如果解释不清楚，那恐怕就会引起他们更深的怀疑了。 “我这位家聪表弟，是吕家嫡子，将来是要接掌整个吕家的。我们洛家，旁支末节的亲戚多得是，但都疏于往来。” “聪聪他很听我的话，也愿意跟洛家的人亲近。而在这一辈年轻人中，能让我完全放心、以后还能依仗的并不多，聪聪就是一位。加上我跟他比较投契，家中也没什么同龄的兄弟，对他是偏爱了一些。” “原来是这样。”几位姑娘都听得认真。 “那洛大人，吕公子可曾娶妻？” “嫣弄，别忘记自己的身份。吕公子身份贵重，哪里是我们这种人能高攀得起的？”鹿玥提醒她。 “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 嫣弄又羞又急。 洛明炎摆摆手，“鹿玥姑娘没必要这么说，我表弟这人自在随性，也不太看重门户之见。唯一的问题就是心无定性，眼光也极高，一般女子可是入不了他的眼。但要真能让他动了心，那怕是能让他不顾一切。” 第187章 “这么说，吕公子还是个情种？”鹿玥笑着问。 她是不信这世上有什么真的情种的。 这种事情她见得多了，今日柔情蜜意，明日就有可能将你无情抛弃。 洛明炎忙摇摇头，“我表弟还真不算什么情种，他不是什么好男人。刚才也说了他心无定性，而且见异思迁、喜新厌旧。这一次就是欠了感情债，到我这里躲债来了。” 一时间，三位女子都有点尴尬。 这让她们怎么接？ 第164章 【表哥太逊了，我比他强多了！】 蒙住眼的杜晚枫，被送入了东方位其中一个房间内。 雕镂得雅致奢华的大门在他进去后，又重新关上了。 杜晚枫侧耳倾听，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似乎也没有什么活人的气息。 于是，他出声相询。 “有人吗？” 没人回应。 “有没有人啊？把本公子带到这里，是要戏耍我吗？再不说话那我可就把这块破布给拿下来了——” 杜晚枫就要上手去拿。 “公子且慢！” 优美的声音仿佛自云端传来，回荡在这个房间的任意角落。 与声音一同而来的，是漫天漂浮的花瓣。 杜晚枫霎时间置身于一片花海中，周围香气馥郁，令人沉沦其中。 一位只听声音就能让人产生无尽遐想的女子，坐在了高高的秋千花架上。 身体一荡一回间，裙裾就从杜晚枫的脸庞轻拂而过。 留下了缕缕梦幻香气，还有她盈盈笑语。 “公子既然来了，就耐心陪陪我，不好吗？” 杜晚枫摸了摸鼻子。 嘴角勾起一抹风流笑意，将纨绔子弟的做派学了个十足十。 “姑娘，听你的声音应该是个美人儿。但你又要让人蒙住我的眼睛，很怕被我见到，这样我又如何得知你是美是丑呢？” “我是个美人，公子就愿意留下。我要是个丑八怪，公子是要扭头就走？” 那美人儿继续荡秋千，情绪也未见起伏。 对于上来就好奇她容貌、没什么耐心的客人她见得多了，也是见怪不怪了。 “不，恰恰相反。”杜晚枫高高举起右手食指摇了摇。 一举手一投足尽是年轻人的意气狂傲。 “哦，恰恰相反？是我理解的那样吗？我要是个美人儿，公子拔腿就走？我要是个丑八怪，你反倒愿意留下来？” “不错。” “这是为何？” 这人是有什么怪癖？还是只想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用这种方式，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美人儿我见得多了，也没什么意思！像你玩的这种套路，好多美人儿都对我使过，本公子实在提不起什么情趣来。” 听了这话，那女子仍不生气。 “是小女让公子失望了。” “也不全怪姑娘，你要是知道我上一个美人儿都对我做了什么，就知道我为何会说出这番不解风情的话来。” “所以公子今儿个是对小女说故事来了。”这女子实在是聪慧，立即就明白了杜晚枫的用意。 “那姑娘可愿一听？” “公子请——” “我上一个美人儿，因为她想要的本公子满足不了，就派人追杀我。从临洲一直追杀到都城外，这过程中本公子被逼得住了牛棚猪圈，最饿的时候偷偷摸进马棚跟马儿抢食，还被马儿给尥了一蹶子。姑娘，你说这刺不刺激？” “……”美人儿难得噎了噎。 在这里她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没见过？ 那些个权贵，性情古怪的有不少。可像面前这位英俊的小公子，上来就兴致勃勃津津有味道出自己糗事的，实在是极品。 “这件事给我带来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有一段时间我见着漂亮姑娘就想躲。” “那公子为何又来了这里？” “我想治好自己这毛病，姑娘可有办法为我解忧？” 女子轻盈的自秋千上跳下，右手夹住一枚花瓣。 “公子来的是花房，只要蒙住眼睛答出这房中一共有多少种花卉，就可以留下来。” 留下来的意思，杜晚枫听明白了。 “要是没答出来呢？” “那公子只能去让另一位女子来为你解忧了。” “我还想知道，姑娘这儿有人留下来过吗？”杜晚枫粗略一闻，这房里花香扑鼻，少说有几十种花卉，一一答出这可不容易。 “留下喝杯花茶的有，更多的没有。” “我表哥应该也来过这个房间，他表现如何？”杜晚枫问这些问题也是有目的的。 他要根据这些信息，来评估这儿对其他人的难度。 杜晚枫身为天下第一才子，又是旁人眼里极具风雅和博学之人，琴棋书画诗酒花茶都难不倒他。 如果只是考这些，那这儿的房间，每一扇都将为他而打开。 但表现得过于突出，身份就很容易被怀疑。 要是表现得太差，杜晚枫也没机会搞清楚这里面的玄机。 “洛大人表现优异，也是爱花之人，小女留他喝了杯茶。” “哈哈我表哥很逊么！” 杜晚枫无情嘲讽起了洛明炎。 “公子这般有信心？洛大人的发挥，已经少有人能及了。” “那是因为你们还没遇到我！动刀动枪那些，我不如我表哥。但要说到诗酒花茶，我表哥比起我差远了。” 第188章 “那就预祝公子旗开得胜了！” 花房主人注视着面前狷狂桀骜、不可一世的男子，也不知他这话里有几分真假。 房间另一头，莲姑姑款款朝一位侧耳倾听着房间里动静的小姑娘走来。 “里面怎么样？” 这小姑娘听力一流，也是清泉馆的“听语者”。 每一位新来的客人，进入房间后都会受到听语者的监听。 一旦表现有异，身份被确认有问题，就会受到清泉馆的特殊关照，甚至是直接抹杀。 听语者将自己听到的话，原封不动复述给了莲姑姑。 “这小子，就是个小白脸草包，爱吹牛罢了！” 一个有着成年人面孔、个头只有七八岁孩童高的侏儒也走了过来，就站在莲姑姑身后。 他的脸白得诡异，单论五官还挺俊俏的，就是这张脸和这具身体放在一起是无比的违和，很是怪异。 “我起初也以为他就是个普通的纨绔子，洛明炎对他的态度却让我有些疑惑。而且这小子狂虽狂，周遭的气息却给人滴水不漏之感。这是魑奴说的，他的话不会有假。” “滴水不漏么~就那小白脸？”黑骄因为身材矮小、长相古怪，最看不得那些长得好看的男人。 杜晚枫一来就被他盯上了，再加上他说话又那么狂，更是让黑骄杀心大发。 “可惜了，他是洛明炎的人，不然我还真想把他弄来作为我的新收藏。” 第165章 【落荒而逃，丢人丢大发了？】 “那可未必。”莲姑姑目光里有阴狠之色闪过。 “哦？姑姑的意思是我还是有机会把他制成我的收藏？” “那小白脸来得蹊跷，洛明炎对他的态度也有些暧昧莫明。好好盯着他，我怀疑他的身份并不简单。” “身份有问题？那是不是洛明炎也……？” “现在还不好说，最近朝廷有人已经注意到清泉馆了，据魑奴所说，日前就有人混进来窥探。虽然没能上阁楼，难保没让他们发现一些不寻常之处。” 清泉馆的布置，乍一看上去也没什么稀奇的。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无功而返。 可也有一些精明的窥探者，能看出这里别有洞天，最终将目标锁定在这栋阁楼。 “朝廷近来查得越来越严，龙虎卫那边也在全城搜捕敌国细作。可能是他们的人乔装进来探情况，若什么都没发现、愿意留下来倒也罢，若要跟我们为敌，那就是他的死期！” “那我是不是该期待着他给我们一些惊喜？” 黑骄狰狞地笑了。 那笑容，真真能让小儿止哭。 而一边的听语者，忽而睁开了眼睛。 面无表情的小脸上，此时满是惊色。 “他通过了！” 莲姑姑也是一怔，“你是说，他答出了梦颖的考题？” “嗯！89种花卉，他全部答出来了。” 太不可思议了！就连某株无色无味、难倒了所有人的花卉，都没有瞒住他的鼻子。 莲姑姑暗惊。 梦颖是清泉馆比较特别的存在。 她的房间，迄今为止还没有挂上过任何一盏象征着要留人夜宿的莲花灯。 没想到，那个狂放不羁、说话也不中听的小子，竟然还有这能耐。 上来就打破了梦颖这儿的纪录。 “看来，他并不是一个不中用的草包。” “他运气不错。”黑骄酸溜溜地说道。 “单凭运气，可答不出梦颖的题。” 而花房前面，此刻已经热闹起来了。 “你们看，那门开了！在房间的右上角，还挂上了一盏莲花灯！” “是梦颖姑娘的房间！” “什么？！” 三楼的人都聚集到了花房门前。 “这扇门还是头一次有人能挂上那盏灯吧？” “到底是谁？！” “梦颖姑娘可是倾城之貌啊！这数月以来，我们也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都没能留下来。是谁这么好的福气，能让她挂上那盏灯？” “呵！”洛明炎也是吓了一跳。 不愧是我们大闽朝的杜大才子啊！ 一出手，就是不同凡响！ 还闹出这么大动静！ 不过，知晓杜晚枫身份的他，对这个结果倒也不会太感意外。 这小小的一扇门，自然阻碍不了旖旎风流、尤擅此道的小杜大人。 虽然近些年他将心思都放在朝政上来了，人也正经了很多。早些年，也是经常出入烟花巷柳之地、爱结交三教九流、不拘一格的风流才子。 这些人出题考他，那算是班门弄斧了。 只不过，洛明炎没想到的是他上来就毫无保留，直接将房间主人给拿下了。 莫非这位杜大人看上了花房主人，还真想留宿不成？ 杜晚枫应当不至于这般急色、还把这么大个把柄留给他吧？ 可若不是，那莲花灯挂上了，他又要如何拒绝美人的邀请？ 此情此景，杜晚枫俨然成了所有男人羡慕嫉妒的对象。 他要是还拒绝了，那只能说这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会将大伙儿给气死，同时也要面对别人的无情讥讽。 “他会如何选择？”洛明炎在等待着。 其他人从没想过会有人拒绝这等好事，站了一会儿后，就想散了。 第189章 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别人抱得美人归？ 那多叫人郁闷。 这些人刚准备散了，就见花房里冲出来一个人。 “啊不行不行！你骗人！” 杜晚枫跟见了鬼似的冲出来，还啪的一声重新将那扇打开的门在他身后合上了。 这就意味着他放弃了主人的邀请。 “怎么了？” “为什么出来了？” “他说骗人是怎么回事？” 洛明炎也一头雾水。 杜晚枫跑回到他身边。 “表哥，梦颖姑娘太美了，我不行！我要换下一个！我要找个美得没那么明显的！” “……啊？”洛明炎呆住。 被杜晚枫给出的强大理由，震在了原地。 一个男人，遇见漂亮姑娘跑了，还说什么自己不行…… 三楼的人在诡异的静默后，忽然迸发出了激烈的责骂声、嬉笑声还有恨铁不成钢的垂头顿足声。 “答对题有什么用，就是一个孬货！” “这小白脸真是中看不中用，机会给他可惜了！” “要是我答对题就好了，欸！” 洛明炎实在顶不住众人这样的目光了。 虽然他第一时间就想离杜晚枫远一点，不希望被波及到，更不希望让大伙儿误会他跟杜晚枫一样不中用，但已经来不及了。 当然，杜晚枫不用担心自己会被认出来。 他既然敢跟着洛明炎来这里，就有把握这个三楼的人，没有熟识的人。 不只是这个三楼。 清泉馆为了让客人们能在这里放心享乐，那首先就要解决的一个便是客人的隐私是否会泄露的问题。 如果都是一群彼此不相识的人，那就会稳妥得多。 所以他们会将彼此熟识的客人，安排在不同的楼层和区域，只要不在这栋阁楼里胡乱走动，几乎就不会撞上。 另外，高楼层的人可以往下走，低楼层的人却不能随意往上走。 离开的时候，如果客人有需求会在清泉馆内部人员带领下离开。他们可以保证，这个时间段不会撞上认识的人。 有人要是想在这里结交朋友，可以通过清泉馆牵线。 双方皆有意后，才会在同一楼安排会面。 正因为清泉馆安排得周到隐秘，也免了客人们不少顾虑，这里才会受到那些权贵人士的推崇跟偏爱。 愿意来这里谈事的人也越来越多。 杜晚枫意识到了，这种种安排，清泉馆不是为了给客人们便利，而是最大程度上为自己谋利。 他们这么做，让客人们没法跳过他们，私下里商量事情。每一份情报，都会落入听语者的耳里。 还牢牢抓住了客人们的把柄。 彼此是不认识，也没有人会出卖他们，但此间主人呢？ 第166章 【要这里挂满莲花灯！】 没办法，洛明炎也不能完全不管杜晚枫，将他拉到了一边。 “到底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我答对题了，那美人儿要我留下来。我才刚被一女人追杀了半个月，现在看到漂亮姑娘都害怕……” “？”现在只有两个人，他仍然搬出了这一套假说辞。 是杜晚枫谨慎惯了，还是说有人在窃听他们的对话？ 洛明炎也提起了心，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你既然怕了漂亮姑娘，那还进去做什么？” “好玩啊！”杜晚枫模样挺欠的说：“我问梦颖姑娘，之前可有人答对她的题，她说完全答对的没有。我又问她，我表哥有没有留下来？她说，就留你喝了杯花茶。我还当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能把表哥还有那么多人都难倒。” “我就小小试了试，发现根本就没什么难度，一点都不好玩！不是我说，表哥，就那种程度的测试，你都通不过，也不怪这么长时间你都被拒之门外了。” 杜晚枫撇着嘴，还无情鄙视了一把洛明炎的智商。 “说什么呢！你表哥我可是个正经人！哪像你，一天天的流连烟花之地，对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情自然知道得多。” 如果是别人这么吐槽他，洛明炎肯定得给他一拳。 但这个人是杜晚枫，他是没那个胆子直接上手揍的。 “不过我还是想知道，梦颖姑娘房间里的花卉，能嗅出花香的只有八十八种。还有一种花卉，无色无味，第一次进去的人几乎都会忽略它，你是怎么知道它的存在的？” 洛明炎进去过那个房间，虽然没有完全答对，对里面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 只不过，里面的花草每天都会换，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处。 “人家既然出这样的题目，相应的也会给出暗示，如果谁都答不出来，清泉馆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 这个洛明炎能理解。 这些美人是清泉馆主人用来笼络权贵用的，什么测试，那都是增加情趣、提高这地方格调跟档次的。 明摆着告诉客人，这里的美人确实是伺候你们的，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能拥有她们。 看得见摸不着，最能吊别人的胃口。 为了能得到她们，来这里的人愿意付出更大更多的代价，有不少人纷纷拜倒在她们石榴裙下，甘愿成了她们的奴仆。 这本来就是一个误区。 客人们一开始高高在上，把这些女子视为卑贱之物。可就是他们眼里的卑贱之人，他们就是没法触碰。 第190章 随后便是越发沉迷、更加渴望，一步步匍匐在美人们的脚下，成为清泉馆驱策的对象。 洛明炎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对这地方始终都有所保留，不会过度沉沦。 “所以，暗示是什么？”洛明炎追问道。 杜晚枫笑嘻嘻，“表哥这是打算从我这里取取经，回头用来对付梦颖姑娘，好成为她的客人啊？” 凡是通过测试的，便有资格独拥佳人一夜。 这是清泉馆的规定，杜晚枫却只觉得这种东西恶心十足。 女子的身体、自由，都是别人利用的工具。 那里面的女子，每一位都很美丽，可再美丽，也不过是一副被奴役的空洞灵魂。 她们有一些甚至不觉得自己被奴役了，被训练得娇俏可人、风情万种，让她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当然，更多都只是认命了。 “没有，表哥就是好奇。” “无色无味的是六黄盘锦，这种花卉是从西部移植过来的，栽培难度很大、且很难存活。据说有经验的种花人，会在每日浇水的时候，往水里添兑半勺的雪藕汁。这样六黄盘锦不但更容易存活，花也开得更艳。” “所以呢，房间里虽然只有八十八种花卉的香气，我还嗅到了一点点雪藕汁的清甜味道。联想到六黄盘锦的这种习性，还有这个房间能难倒那么多人，里面肯定有一些特殊的名堂，便大胆一猜。没想到，还真的答对了。” 这哪里是猜的？ 能知道这么多花卉的种植知识，妥妥的就是实力啊。 洛明炎也算是解答了心里的疑惑。 “那你接下来还玩吗？玩够了就先回去？” “别啊，这才来多大一会儿，就急着回去。” “我是没什么意见，但你看看外面那个情况，你还待得下去？” 莲花灯已经挂起来了，杜晚枫人却跑了，如今已经沦为大家的笑柄了，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注视。 “管他们呢！我是来找乐子的，又不是来给他们当乐子的。反正今天我不玩尽兴了，我是不会走的！” 杜晚枫说着，雄赳赳出去了。 遇到笑话他的人，拽拽的就从他身边过去了，完全没把这些人当回事儿。 洛明炎用手挡住自己的脸，只觉得今日过后，是没脸再见这些人了。 “祖宗，你还想干嘛啊——” 洛明炎看杜晚枫又跑回到东方位房间前。 还是他后悔了，想再去找梦颖姑娘。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我不妨再闹大一点。”杜晚枫用很认真的口吻说。 “嗯？这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莲花灯挂一盏怎么够啊？我要多挂几盏！这样他们只会看到自己的无能，哪里还有心思来笑话我。”杜晚枫这话声音很大，就是冲着后面那帮客人去的。 这些人听到杜晚枫如此出言不逊，气得牙痒痒。 “对不住，对不住啊~他口无遮拦惯了，没什么恶意，大家多多见谅~” 洛明炎只能连连为他陪着罪。 心底里是后悔不迭。 他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带他来这个地方？ 还以为杜晚枫是个做事很有分寸的人，如今这么不顾后果，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一切都跟洛明炎想象的不一样，他都不知道今天的事情要如何收场了。 “安啦，表哥，你在这儿看着就好！” 杜晚枫大摇大摆走到了东方位第一扇门前，推开门就进去了。 莲姑姑一群人站在门的另一边，听着这边的动静，脸色漆黑无比。 第167章 【新人物登场！】 “你们看！” “第二盏莲花灯又升起来了！” 没多久，杜晚枫就从那扇门里出来了，继续前往下一间。 “那小子到底要做什么？” “他是故意的吧！” “我看他就是来踢馆的！” “踢什么馆啊，就是来出风头的！” “第三盏了！！这么快！” 一开始大伙儿还在谴责杜晚枫的这种行为，渐渐的都被他凌厉的姿态给镇住了。 清泉馆何时有过这样的客人了？ 这里的美人，在他们心目中那一个个都是遥不可及。平时要是有谁，能侥幸成为某个房间的客人，都值得吹嘘许久了。 这个小白脸倒好。 这些房间设置的难题，于他就跟个摆设一样。 轻轻松松进去，潇潇洒洒出来。 莲花灯一盏接着一盏挂起。 到最后，不只是三层，整座清泉馆似乎都听说了这里的动静，全部热闹起来了。 四楼的人下来要看热闹。 下面的人想上来，怎奈没有那个资格。 不过，时不时就有人给他们汇报最新的战局。 “今天来的这位客人到底是谁啊，怎会如此了得？” “不知道啊，听说他是第一次过来的，某位大人物的朋友。” 清泉馆顶楼。 最里侧的一间房间，一位一身劲装、英气飒爽的女子听了下人的禀报后，轻轻推开了房门。 她来到了房间一角，角落里放置着一把赤金色的轮椅。 轮椅内端坐着一个人，面向墙壁，看不清他的面容。白皙如玉的手中，握着一把碧玉翠箫。 “淳溟，下面怎么这么吵？” 第191章 华丽清雅的声线，响在安静的室内，恍如一粒珍珠洒落银盘般清亮动听。 “主人，据底下来报。三楼的洛明炎洛大人，带了一位年轻的公子来。这位年轻人短短时间内，已经让东方位的六盏莲花灯齐齐为他升起了。清泉馆自建楼以来，还未有哪位客人做到这样的事情。” 是以，这件事轰动了整个清泉馆。 楼上楼下的客人们听说后，都无法淡定了。 “可知他的身份？” “他自称是临洲吕家小少爷吕家聪，是洛大人的表弟，因始乱终弃被一女子追杀，到都城避难来的。” “临洲吕家，吕宗言能力平庸，靠着祖上荫蔽和洛家的帮扶，在当地才能维持声势。看着富庶，实则内里虚空。吕家这一代三个孩子，就老二吕家明有些见识。老大窝囊，老三纨绔，他还没有这个能力在清泉馆掀起风浪。” 这人说话总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居高临下姿态。 点评起别人来也是辛辣至极。 “主人的意思是，这人的身份是假的？” “让画师画像，交给魅奴，尽快查明他的身份。” “是！” “让莲姑姑盯紧一点，在他的身份未查明之前，别让他就这么走了。” “明白！” 东方位的六盏灯都升起来后，三楼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了。 他们都好奇杜晚枫下一步要做什么。 杜晚枫如今真真切切成为了所有人眼里的焦点，每走一步，都是备受瞩目。 洛明炎压力山大。 来的路上没听说杜大人要大闹清泉馆啊。 在进第一扇门前，不还挺克制的？ 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 洛明炎也是聪明人，一开始怎么想不通，见杜晚枫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就渐渐意识到这可能才是杜晚枫的真正用意！ 这地方藏得太深了，名堂也太多。 小打小闹，根本探不出这个地方的深浅。 这儿的主人也不怕来的人心怀鬼胎、暗戳戳搞事，他们最需要注意的是闹出大的动静。 不只是如此，杜晚枫这次来，是铁了心想搞清楚清泉馆都是怎么运作、玩的都是哪些花样的。 这不，东方位六盏灯都点起来后，他径直去了西方位。 “表哥，东方位是美人儿，那西方位赢了后又能得到什么？” “财富。”洛明炎只说了两个字。 “这里面开坛设赌？” “是，也不是。” “这话什么意思？” “你进去后就知道了。” 西方位第一个房间，进去后就看到你的面前有两碗水。 一碗有毒，一碗没毒。 选中了有毒的那碗，不用担心，不会出人命。 比较棘手的是，碗里的毒没人知道会放一些什么。 可能只是让你呼呼大睡一阵。 也可能是让你自控能力尽失，在别人面前出尽洋相。 洛明炎告诉他，有位客人曾经喝了一碗有毒的水，自己主动套上了狗链子，在三楼汪汪叫着被人遛了一夜。 翌日醒来时，因受不了这份屈辱要跳楼。 好在被清泉馆的人给救下来了。 这之后就再也没有在这里见到那个人。 “那他岂能善罢甘休？”能上三楼的人，身份都不寻常，应该不会白白受了这顿羞辱吧？ 即便是他自己主动要赌的，水也是他要喝的。 但一个人都被逼成那样了，哪里还能有什么理智。 洛明炎摇摇头，“那就不知道了，反正还没有什么人能在清泉馆闹事。” “那选中没毒的那碗呢？”杜晚枫又问洛明炎。 “可以得到钱，很多的钱。” “表哥去过那个房间吗？” “本来想去见识见识的，但我不缺钱，也不想冒那个险。” “表哥在这些事情上还是挺稳重的么~” 杜晚枫这是真心称赞。 西方位的房间，乍一看没有东方位的诱惑大。虽然财富是很多人的向往，但二选一，还有未知的惩罚在等着你，总是能让不少人望而却步的。 不像是东方位，就算答错了也没大的损失。 还可以在这过程中，跟美人们多说说话。 西方位就不一样了，能赢钱倒也罢，赢不了钱还损失了声誉跟形象，那太得不偿失了。 要知道对有头有脸的人物来说，他们大部分都不缺钱，对颜面这些可是十分看重的。 就像那位企图跳楼的客人，不正是因为颜面尽失才连活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在杜晚枫进来之前，洛明炎对杜晚枫送上了忠告。 “西方位这些个房间啊，你进去看看没问题，千万不要去赌。这个地方，只要脑袋还清醒、不是穷疯了的，都不会轻易去尝试。” 第168章 【天堂地狱一念间】 “那在这之前，你口中脑袋不清醒、穷疯了的人有多少呢？” “你不会还真想去试试吧？” 杜晚枫这么问，就说明他有这样的意图。 洛明炎自然不能放着他乱来。 杜大公子可是他带来的，就他在太后和圣人心目中的地位，要知道这件事与他有关，那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还有朝中那帮人，是，的确有很多人不喜欢这位小杜大人，恨不得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第192章 可在乎他的人也很多啊！ 首辅魏阶，那个张明净，还有杨骏，对他那可不一般。 胡大人、王大人这些前首辅杜寒秋一力提拔上来的，如今各个在朝中担任要职，更是对这位推崇备至。 平时哪怕来往不多，这位要真有点什么事，那些大人恐怕能将他生吞活剥了。 洛明炎就算要跟杜晚枫作对，那也得让人挑不出毛病跟过错，拿他没什么办法。 今夜这种情形，杜晚枫但凡有个三长两短，他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别想摘干净。 “是啊，来都来了，当然想见识见识。” “我的杜大……大哥、祖宗！”洛明炎差点说漏嘴，连忙换了个称呼。 另一边的听语者，一扬眉毛。 刚才他说的是？ “你能不能为你表哥我想想，你在这儿出了事，我怎么跟你爹交代？祖父也会怪罪我把你带到这地方来、他会打死我你信不信？” “没事的啦表哥，你还在这儿呢，就算我喝了毒酒，你也会看着我、不会叫我出糗的。” “这倒是。”上次那人身旁没有信得过之人，要是有同行友人盯着，在他控制不住时将之敲晕，那也就没那么多事情了。 “但你还是不能冒险。” 谁知道，那些毒药里面到底放着哪些脏东西，对身体又有什么损害？ “你好啰嗦啊，表哥。就算出事了，我也会跟祖父说是我坚持要玩儿，跟表哥无关。” “你这人！” 洛明炎口干舌燥也说不动他，也只好放着他去了。 杜晚枫，这可是你自找的，真出了问题你可赖不到我头上。 他心中这般想着，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告知给了他。 “据我所知，西方位那几个房间，参与赌局的人前后加起来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除了刚才说的那位颜面尽失的客人，还有人整整拉了三天肚子，虚脱了半月。以及某位记忆出了岔子，疯疯癫癫好几天才渐渐恢复正常的。” “就这些？其他的那几位，莫非都赢了？” “赢的人我只听说一位，赢得了敬天府月亮湖湖畔庄园。” “湖畔庄园！” 那地方他知道，风景秀丽，鲜花盛开，湖水漪漪，美不胜收。 一套庄园，又何止是万金！ 这位赢了赌局的人，一夜间便成了富家翁。 杜晚枫眼里暗芒闪烁。 寅虎带回来那份名单后，杜晚枫就着人一一去调查过。 其中有一位客人，如今正是湖畔山庄的持有者，温良行。 这个温良行，无官无职，经营着一家不算特别大的药材铺子，却能成为清泉馆常客。 这一次杜晚枫跟洛明炎来此，又知道他还是三楼的客人。 可见他在清泉馆待遇相当之高。 他很好奇，这样一个人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值得清泉馆这般另眼相待？ 从属下查到的消息来看，温家经营的药材铺子，并无特别之处，在敬天府那么多家大大小小药铺中，分外不起眼。 三四年前，老家主卧病在床，温良行当家。 他志气不小，不但把药材生意做到了别国。还担当中间商，将别国稀缺物事转运到大闽来，从中赚了不小身家。 即便如此，温良行也不过是个稍显富庶的商人罢了。在权贵名流聚集的敬天府，他着实排不上号。 这样一个人，不但成了清泉馆的贵宾，还从这里赢走了一套湖畔庄园。 杜晚枫很难不怀疑，这里面有猫腻。 而要搞清楚这件事，那就只能去这些房间看看了。 “表哥，冒一点险就能赢得湖畔庄园这样巨额的财富和家产。按理说应该有不少人愿意一试，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参与的人这么少？” 就算来这里的非富即贵，可利益财帛素来最动人心。 甘愿冒险的，从来都不少。 毕竟谁都不会嫌钱多。 “都有头有脸的，输不起。何况那些个房间，越到后面越困难。想要把财富带走，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命。” “这些个房间，难道不是分开来的？” “哪有那么简单！” 洛明炎告诉他，西方位六个房间，是相互联系的。就算前面赢了，后面几个房间你要是没走出来，东西照样得留下。 也允许中途弃权。 譬如第一个房间选对了，但害怕了，不想再进第二个房间，这时候可以放弃。 又譬如以败者之姿放弃，前面房间进了，选了毒药，这时候放弃可以，但解药没有，问题得自己解决。 不管是哪种情况，只要放弃，没赌完六个房间，那都没有战利品。 “六个房间都选对，那可能性岂不是微乎其微？” 那温良行运气得有多好，这样都能走到最后。 “嗯，你这下知道了吧？” 洛明炎当杜晚枫总算知道里面的凶险了，应该会放弃冒险。 哪里知道杜晚枫反而更兴奋了，摩拳擦掌。 “这样才好玩么！要是有五成的概率就能变成大富翁，我会觉得你们在儿戏！这儿得主人，就算富可敌国也不够这么败的。” “你还是执意要进去？” “来都来了么……” 杜晚枫还是这话。 这一次，他不再废话，也没跟洛明炎再说什么，头也不回招招手，大摇大摆进入了西方位第一个房间。 第193章 当杜晚枫拍铃，示意自己要参与赌局后，一位身穿红裙的美娇娘，将他给迎了进去。 “公子，准备好了吗？” “准备，准备什么？”杜晚枫抑或问她。 “准备好了天堂地狱尽在一念间了吗？” “……”杜晚枫耸耸肩，“你们这儿，明面上看像是赌局和摸奖，全凭运气的游戏。但我觉得不是这样，这儿靠什么都不能靠运气。” 第169章 【恶魔小杜大人】 那美娇娘一愣，笑道：“公子看上去信心满满，那奴家就预祝公子今夜能有好运降临了~” “美人儿，你叫什么？”杜晚枫问她。 “奴家雅宁。” “我很好奇啊，美人儿，这水里有毒没毒，你自己清楚吗？”杜晚枫凑上去，眼神灼灼的问她。 叫雅宁的女子不但没躲，还顺势贴到了杜晚枫的胸前。 偎依在他胸口，“公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奴家也不知道哪碗水有毒、哪碗水没毒。” “可惜了。”杜晚枫立即翻脸不认人，将怀里的女子用巧劲推开了。 好一副渣男嘴脸。 偏偏他这无情模样，还让那美娇娘越看越喜欢。 杜晚枫用不着使美男计了，便又摆出了纨绔大少爷的嘴脸，用略带着点颐指气使的口吻问那美娇娘。 “那本公子现在要做什么，面前这两碗水，随便选一碗喝了、我没倒下就算是过关了？” 杜晚枫在这里给对方挖了一个小小的坑。 或者说，是试探。 那美人儿也没上钩。 “公子，奴家刚才是骗你的。我作为这房间的主人，自然知道哪碗水有没有毒了。” 之所以会这样说，自然是因为清泉馆的西方位房间，对于这里的客人们来说不是秘密。 财帛动人心。 时间久了难保客人们不会动一些歪心思。 譬如有些人会率先服下解毒丸，到这些房间来挑战。看到什么，便只管大胆喝下，就算喝了毒药，因着解毒丸的缘故也不会发作。 清泉馆打开门来做生意，要是连这点都不能事先防范，那他们的里裤都得赔光了。 “美人儿，你就站在我面前，你要是知道答案，就不怕我从美人儿的脸上看出来？” “公子可以试试。”她笑得越发灿烂了。 当他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那就是掉入此间游戏的陷阱之时。 “唔，我不看。”杜晚枫脑袋摇摇，“美人儿太狡猾了，你不但不会被我的美男计所迷惑，我还有可能被美人儿精湛的演技给带到沟里。” “那公子想要如何呢？” “我要是两碗水都喝了，又当如何？” “公子，我建议你别这么做。先前也有客人在难以抉择的情况下，两碗水一起喝了，不但直接出局了，还中了更为严重的毒。” “美人儿的意思是，一碗有毒，一碗没毒。但那碗没毒的也不纯然是无害处的，与特定的毒药放在一起喝，没毒的也能变成厉害的毒药？” “……”美人儿笑着。 那笑容却有些勉强。 看来，她说的还是太多了。 这个人看似纨绔，实则很细心。 他也并没有打算用那张帅脸做什么，但确确实实迷惑到她了。 在这样一位俊美如斯、还倨傲无情的男子面前，就连她这个在风月场所混迹惯了、内心已经修炼得冷酷又老辣的女人、也都有意无意的想要多表现一下。 归根到底，还是她小看了面前人、也对自己太有信心了。 要知道，面前这位可是一炷香时间内，就让清泉馆为他挂起了六盏莲花灯的人。 他绝对不是外表表现出来的那般没用，只会仗着一张小白脸到处卖弄姿色。 杜晚枫用左右两只手，同时端起了那两碗水。 左闻闻，右闻闻。 “还真是一点味道都没有啊。” 两碗水都是无色无味。 但杜晚枫眼力很好，白水里面加了药粉，就算稀释掉了，水的浓度还有碗底极其微小的小颗粒附着这方面却没法完全抹除痕迹。 这种痕迹，单凭肉眼很难发现，得很仔细很仔细才能发现点蛛丝马迹。 可从这点，也没法判断。 因为两碗水里都加了东西。 而水的浓度和小颗粒，很大可能是此间主人故意让你发现的。 很多客人在不知道两碗水都放了东西的情况下，对这个发现或许会感到欣喜若狂。 这样反而中了套。 “我可以使用工具吗？” 雅宁往后退了一步，大方伸出手。 “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公子用得着的尽管用。” 至于杜晚枫本人，在进来这个房间之前已经搜过身了。 他是不能带任何东西进入这个房间的，更别提是解药一类的东西了。 杜晚枫扫了一圈，空空荡荡的。 这人如此大方，是因为里面真的没什么可以利用的。 但杜晚枫看着看着，视线缓缓滑到了雅宁的身上。 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眼神也逐渐变得恶意邪恶。 雅宁一瞬间觉得自己被一条毒蛇盯上了。 这样的杜晚枫，如果让他的那帮好朋友好兄弟看到了，绝对会吓一跳。 平时的杜晚枫君子风流、翩翩风度、冷静自持。 第194章 而现在的杜晚枫，邪气冷酷、桀骜狂放。 屋内的气压越来越低，那美人儿也越来越紧张。 只有杜晚枫自己，凭借着强大的信念，尽可能表现得像个十足十的人渣。 天知道，这个动作他过去就没做过。 想想就很油腻，他自己都起了一堆的鸡皮疙瘩。 但看效果，应该还不错。 他不经常用自己这张脸耍狠，偶尔来一次，表情还不算崩坏，这已经很难得了。 “这个房间里是没什么用得上的东西，但不是还有你吗？” 他的声音危险而又残酷，眼神则像是毒蛇进击前一刻，在进行各种跃跃欲试的攻击。 “公子想要让我为你试毒？” 那女子在最初的紧张后，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以前也不是有被逼到墙角的客人们这样愚蠢过，但敢于这么做的，都像一头死猪般被从这个房间里扔了出去。” 她在提醒杜晚枫，别这么愚笨。 这种手段要是能行得通，那西方为的房间早就被人给拆掉了。 杜晚枫被说了，不但没生气，还笑得很是天真烂漫。 “你生气了，哈哈！逗你好好玩啊，你还是这样比较可爱。” 他兴奋地拍着手手，就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样。 “公子——”雅宁是真的被激怒了。 杜晚枫连忙见好就收。 “美人儿别生气，你要知道这两碗水，我要是选错了那可就见不到美人儿，得躺着从这里出去了……” 第170章 【你帮我，我给你们姐弟一条生路】 “公子，您要是后悔了，不愿意再玩了，现在还可以出去。您是我们清泉馆的贵客，第一次来，不懂这里的规矩，雅宁也是理解的。” 说是这么说，女人心里的不满可都快要溢出眼底了。 杜晚枫很怀疑，她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番话的。 再者，但凡稍微有点傲气的，这种时候也拉不下面子说放弃。 不但会被美人儿小瞧，走出这扇门后也有好多人等着笑话他呢。 “我可以先不喝，就弄一点尝尝味吗？”杜晚枫盯着那两碗水，略微苦恼地说。 雅宁无语至极。 却还是硬挤出一抹笑。 “公子，这水无色无味，你尝不出来的。” “那可不见得，我的味觉比你们的要灵敏。” “公子既然这般说，那也可以试试。” 还真是窘态百出、不忍直视啊！ 雅宁现在确定以及肯定，面前人没什么真本事。东方位吃喝玩乐诗酒花茶那些题目，他还能凭借着长期混迹烟花巷柳答对。 在这种生与死的考验面前，就直接歇菜了。 不过，像他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不管进门之前有多豪迈，等到面临抉择之时，就会原形毕露。 杜晚枫用小指沾了左边那碗的水，送到了嘴边。 看了一眼对面女人的神色。 她的嘴角已经浮现出了嘲弄之色，眼神也像是在看跳梁小丑一般。 “啊，不用试了。” 杜晚枫就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放下了自己的手。 “我选这碗。” 他拿起了右边的那碗水。 “我觉得这碗无毒。” 那女子瞳孔一暗，却很快恢复了正常。 “公子，请——” “这碗无毒，但我最终还是决定喝另一碗！” 杜晚枫这次干脆无比，左手端起左边的那碗水，一饮而尽。 “……”雅宁怔在了原地。 不解问道：“公子这是何意？” 右边无毒，他却选了左边有毒的水。 而且，他是怎么知道右边那碗没毒的。 杜晚枫笑呵呵的，得瑟地昂昂头。 “美人儿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选啊？” “是的，还请公子赐教。” “我偏不告诉你——”杜晚枫猛然一转身，就哈哈一路小跑着去闯下一个房间去了。 雅宁僵在原地。 手不断抠着面前的桌子，啪一声，面前的桌子直接裂了一个角。 好幼稚好恶劣的男人！ “怎么样？”见到杜晚枫人出来，洛明炎第一个冲了上去。 仔细打量了一下他。 还不错，人是全乎的，没什么异样。 “你第一扇门过关了？” “没有啊。” “啊？” “我喝了毒药。” “啊！！” 洛明炎石化在原地。 喝了毒药还这么伟岸地站在这儿，一副胜者归来的模样！ “别会错意，毒药是我自己要喝的。”杜晚枫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里面那位美人儿太狠了，完全不受我美男计的影响，我只能以身试毒了。要是含恨而终，表哥，你要记得为我报仇！”杜晚枫悲愤表示。 洛明炎压抑着要揍面前人的冲动。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耍宝、演这种蹩脚的戏码？ 他让自己这个时候千万别慌。 “我去找此间主人拿解药，然后立刻离开这里。” 他转身就要去闯第一扇门，被杜晚枫反手拉住了。 “？” “解药不在那里面，在第二扇门。”杜晚枫得意地指指下一扇门。 “什么？” “表哥，你等好吧！”杜晚枫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我，本公子今天还没玩够呢！” 第195章 他好久都没这么放飞过了。 没一点挑战的东西，他也玩不得劲。 说着，杜晚枫摇头晃脑走路没个正形的去到第二扇门前，门用力一推，人就老神在在进去了。 这一扇门里，有三碗水。 两碗有毒，一碗没毒。 这次门内的主人，是个男子，而且跟雅宁长得很像。 “好一个美貌的小哥儿，你跟上一位美人儿是什么关系？” 这男子脾气很差，也没有要跟人聊天的想法。 “公子，我不喜欢说一些跟赌局无关的话。” 杜晚枫摸摸自己的帅脸。 可惜了，这男子也没什么断袖之癖，美男计无用。 那就用财帛诱之。 “你们是兄妹吧？还是姐弟？应该是姐弟，你比美人儿要稚气一点。虽然性情看上去还要沉稳一些，但你那双眼睛可比她清澈多了。” 雅色不接话，也不催促。 安静站在那儿，让这位话痨客人自说自话。 “听明白我这话的意思没有？我这不是在夸你，你姐姐太狡猾了，总想将我往沟里带，她最终也如愿以偿了，我喝了毒药。” 杜晚枫做了个苦瓜脸，想逗一下面前的人。 但他还是不为所动。 “你清澈的眼底写满了天真单纯，可以看出你是个没怎么经受污染的好孩子。当然，也有可能是你姐姐将你保护得很好。她把所有不好的东西都替你承受了，还让你能在清泉馆有个安身之所……” 雅色的眼底一瞬间掀起了波澜。 却很快恢复了平静。 “所以啊，我本来想着用财帛来收买你。只要你帮我一回，我可以给你很多钱，还能让你离开清泉馆，去外面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雅色还是没什么表示，杜晚枫却看出他眼底的轻蔑之色。 “但我想，这些比起你的姐姐，都微不足道，你是不可能一个人走的。” 轻蔑之色散去了。 “本公子该高兴么，省了一大笔钱！”杜晚枫伸起了懒腰。 他在屋里来回走动着，不急不躁。 雅色终于有了反应，因为杜晚枫即将毒发。 他的鼻子，流出了一抹黑血。 寻常人见此，那肯定是大惊失色。 杜晚枫没将这个当回事儿，掏出一块绣帕，轻轻擦拭掉了。 “财帛动摇不了你，那我就想跟你换个玩法。” 雅色搞不懂面前的人，但他终于应话了。 “什么意思？” “我要跟你赌！” “咱们这不就在赌吗？” 杜晚枫摇摇头，“不是赌这个。我要你帮我，代价是他日你们姐弟走投无路时，我可以给你们一条生路。” 他说这话时无比的自信。 就好像他手握着巨大的权柄，可以决定这对姐弟以及很多人的生死。 第171章 【俊美公子变身紫色小将】 “哼！”雅色冷笑连连。 这人实在可笑！ 自以为看出了他跟雅宁的关系，就以为抓住了他的软肋？ 太天真了！ 事情要是能如此简单，前面的人也不会一个个输得那般狼狈了。 “我是不会告诉你哪碗水没毒的。” 杜晚枫鼻子里的血流得更多了，又得知自己被拒绝了，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慌乱无助甚至是疾言厉色、向他发难。 然而让雅色意想不到的是，杜晚枫只是好笑地瞥了他一眼。 “自以为是的到底是谁啊？我自始至终有说过，要你告诉我没毒的是哪一碗吗？” “那你是？” “我要喝有毒的！”杜晚枫大声宣布。 “……” “怎么，没毒的是强你所难。我要讨一碗有毒的水喝，你还不乐意？” “你、你是认真的？”雅色都磕巴了。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搞快点！” “呵！”雅色却并不上当，“你嘴上说要找有毒的水喝，我指点了你，那岂不是让你排除了一个错误的答案？” “那你也可以故意误导我啊，把没毒的端给我，看我会不会喝。” 杜晚枫这一回击，让雅色无语反驳。 人家态度就摆在这里了，非要他给选一碗。 “你为什么不能自己选？这是你的赌局。” 让雅色来选，某种程度上这就成了雅色的赌局。 “我说过，我要跟你赌一局。赌局就是你帮我选一碗有毒的水，如果选对了，那我承诺你的事情就算数。你要是给我选了一碗没毒的，哪怕是为了我好，我也不领情。不但不会兑现承诺，我以后还有可能会找你姐弟俩的麻烦。” 杜晚枫笑得一派风流。 风流中还透着狠辣。 这个眼神，让雅色没法再等闲视之。 要知道，能上清泉馆三楼的客人，都不是普通人物。 这些人，可能没法跟清泉馆作对，要是存心找找他们姐弟的麻烦，那还是轻而易举的。 他自己倒是不惧，却实在不想让姐姐招惹麻烦。 他们是不可能背叛清泉馆的，所以如果杜晚枫要想拿到无毒的，他自是不会搭理。 可如今他似乎一心找死，在已经中毒的情况下，还要再选一碗有毒的…… “公子，你该不会以为你中的毒，能通过以毒攻毒的方式清除吧？” 第196章 “这就不用你管了，你只需要做出你的选择。”杜晚枫开始咄咄逼人起来。 “我如果不照做呢？” “我想不到你拒绝的理由。”杜晚枫开始给他盘算了，“有毒没毒的水，随你拿。你既没有违背这儿的规则，也没有对不住清泉馆。这对你没有任何损失，还有机会获得我一个承诺，有利无害。” 雅色本想说，我现在拒绝你，好像对我也没有什么损失。 可注视着杜晚枫那不容置疑的目光，雅色下意识便想跟他来赌这一局。 诚如他所说，这个赌局对他没有任何坏处。 他也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想做什么，他又是哪里来的底气？ 还有，他为他选择的水，他真的会喝吗？ 种种疑问之下，雅色如杜晚枫所愿，自面前三碗水中选了一碗，递到了杜晚枫的面前。 “公子，别问这碗水有毒没毒，雅色无可奉告。我已经按您所说，做出选择了，现在该轮到公子您了。” “哈哈哈好！” 杜晚枫笑着接过那碗水，痛快的一饮而尽。 喝完水后，杜晚枫二话不说出门去也。 走的时候还留下一句话。 “我欠你们姐弟俩一个承诺，有需要时可以去千机卫找我表哥，他会转达给我的。” “……” 雅色愣愣站在原地。 他真的喝了？ 而且他喝下去之前，似乎就已经知道那碗水有毒没毒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出来了出来了——” 外面围着不少人，都在等杜晚枫这边的结果。 最焦急的就是洛明炎，他都已经准备好随时杀进去救人了。 清泉馆他不能得罪，但杜晚枫也万万不能在这边出事。 在已经中毒的情况下，还让他乱来，洛明炎都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就算届时他跟太后还有圣人解释，说这一切都是杜大人自作主张、坚决为之，与杜晚枫在一起的他也难逃罪责。 而且，洛明炎又想到了杜晚枫背后深不可测的某神秘组织。 龙虎卫指挥使花满都曾经友好的告诫过他，说杜晚枫这个人要么就直接打他七寸，要么就别轻易招惹。 杜晚枫本人还算是讲道理，但他底下可是有一堆桀骜不驯的“疯狗”。 他要是出了事，那帮人一个个找上门来，也够洛明炎头疼的了。 想来想去，还是不能让他在这里有所闪失。 这一次，杜晚枫出来时，面色更难看了。 脸已经成了酱紫色，一位英俊潇洒的玉面公子，如今成了紫面小将。 “噗哈哈哈哈哈！” “吕公子，你这不行了啊！” “快看看你那张小白脸吧，都要毁容了！” “你这中的都是什么毒啊？以后要是都不能再拿你那小白脸招摇过市，还怎么骗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其他人纷纷取笑。 主要是杜晚枫如今的模样，确实是滑稽了一些。 洛明炎张了张嘴，随即又闭上了。 什么话都没说，拉着杜晚枫就要离开这里。 “欸表哥——” “别说了，我们离开这里，然后我再去请御医为你解毒。” “我又没中毒，解什么毒啊？”杜晚枫用力拽住了他。 “你没中毒？你这样叫没中毒？”洛明炎指着他的脸。 想起来他也看不到自己的脸，让旁边的美人儿给拿来一面小镜子。 铜镜里，杜晚枫那张脸紫得跟只茄子似的。原本很帅的一位小公子，这会儿直接成了憨不愣登的精神小伙。 几位美人儿都在低着头憋笑。 憋得很是辛苦。 怕一不小心笑出声，惹洛大人生气。可杜晚枫这副模样，又实在让人忍不住。 “咳！我这模样也就看着吓人，身体好着呢。要不了一会儿，脸上的紫色也就消退了。” “你说真的？”洛明炎还是很不确定。 “真的啊！”他说的话哪里有假？ “你怎么知道自己没事？” “我当然知道，因为西方位房间里每碗水都是没毒的，只要胆子够大，随便喝便是！” “！！” 第172章 【欺负小孩儿了，无耻！】 大庭广众之下，杜晚枫这一句话，真可谓是石破天惊。 前来三楼来看热闹的人，迅速将这一个消息传遍了全馆。 一直以来，阻挡了一位位赌坛精英、令人闻风丧胆、谈之色变，也难倒了他们无数人的西方位房间，这人居然说里面的水都无毒！ 怎么可能呢！ 那之前倒下的人，难道都是假的吗？ 洛明炎也是一脑袋的问号，还想抓着杜晚枫问个清楚，人已经钻进第三间房了。 杜晚枫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回该不会有四碗水在等着我吧？受不了，来点新鲜的好么！偌大一个清泉馆，有的是钱，别这么小气啊~” 这一间房，主人是个小孩儿。 小圆脸小圆脑袋，看着挺招财的、也喜庆。 他上来的第一句话是：“你就要倒下了。” 杜晚枫笑吟吟望着他，“那小娃儿，你觉得我还能坚持多久呢？” “你会马上倒下。”他乖巧地笑着，只是那笑容越仔细看就越瘆人。 “轰！” 第197章 杜晚枫直直往后面一倒。 直接就是一个人事不知、昏迷不醒。 “哈哈！倒了倒了，我说得对不对！” 小孩儿拍着手，从赌桌后飞身而起，轻悄悄落在了昏迷的杜晚枫身旁。 “我这间房，又叫做生者无门。我让你何时倒下，你就得乖乖照办。” 那小孩儿背着手起身，面向门外。 “来人，把他拖……” 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昏迷的杜晚枫一下就从地上坐了起来，还飞快点住了他的穴道。 “你、你没中招！”他怒视着杜晚枫问。 “啧啧怎么还生气了呢！我看你是小孩儿，就陪你解解闷儿。你让我倒下，我就倒了。你刚才不是挺开心，还拍手称快的，怎么突然间翻脸不认人了？” “你快解开我的穴道！” “欸——”杜晚枫摇摇头，“咱们大闽人都讲究个礼尚往来。我刚才陪你玩乐解闷了，你现在是不是该陪陪我了？” 那小孩儿眼珠飞快转动着，想逃跑却无计可施。 只好问道：“你要我怎么陪你？” “前两个房间，我已经喝够了味道奇奇怪怪的水了。反正都没毒，不如这个房间，四碗水你都替我喝了吧？” 杜晚枫模样一派天真，还带着点难得的少年人娇憨。 配合着他如今的紫色小将妆容，诡异程度直线升级。 “不要！这是你的赌局，我替你喝的不算数。” “这谁说的？”杜晚枫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不解问。 “什么？” “桌子上摆几碗破水，就是赌局了？那你们西方位房间也太没有创意、太没有含金量了。” 那小孩儿头一次觉得自己智商可能不够用。 否则为什么这个人说的意思他都不懂呢？ 杜晚枫提起了那小孩儿，又端起了一碗水。 “乖，给它喝了。这就是普通的黄连四清丸，清热解毒的，喝了没坏处啊。” 小孩儿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这是什么？” “喝了再说。” 杜晚枫喂人喝水动作还挺粗鲁，那小孩不出意外呛到了。 “来，哥哥给你拍拍背~” 杜晚枫温柔笑着，还给小孩儿轻轻拍着背。 那小孩儿快要被这紫色小将吓哭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既然知道这些水没毒，那你喝了出去便是，为什么要找我麻烦？” 本就长得挺可爱的小孩儿，这样子看上去就更萌了。 杜晚枫捏捏他的小圆脸，“不是哥哥要找你麻烦，是你先为难哥哥的啊，小孩子颠倒是非倒打一耙不好的哟~~” 小孩儿一个激灵。 “……你都知道了？” “进门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胸前膻中穴一阻，随即就是胸闷气喘。是你在屋里事先动了手脚吧？跟我说话间，还故弄玄虚，演得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啊。” “你既然都知道，那你说我动了什么手脚？” 小家伙还不服气。 杜晚枫一歪头，“那你喝完了我再告诉你。” 不等那小孩儿反抗，杜晚枫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颚，接连三大碗水全部灌了进去。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水难喝得小孩儿都快要吐了，却硬是被强行灌了进去，到最后咳得他满脸是泪。 真真是个坏人！ 等他喝完了，杜晚枫也好心解答他了。 “这个房间，没机关没燃香，但我偏偏就感到了不适，这是为什么呢？那是因为前两个房间，我虽然没中毒，但身体内的气血已经暴涨到了一定程度。要不是我那两碗‘毒药’喝下去，给自己降了一点火，我只怕已经脱光衣裳在清泉馆又蹦又跳去泻火了。” 杜晚枫已经搞清楚了，清泉馆要让他中的毒是什么性质的了。 这要是中招了，小杜大人一世英名真的毁于一旦了。 不只是如此，以后还任由这帮人拿捏，拿他们无可奈何了。 不过，有洛明炎同行，真中招了那厮应该不至于见死不救。 但也不好说啊。 说不定人家洛明炎也要拿此事当作他的笑料跟把柄…… 这么大的把柄送上门，洛明炎高兴都还来不及。既能一举整倒政敌，也能留着他为自己所用，怎么做都有得赚。 对这个人，杜晚枫是不可能全然信任的。 所以，他是不会让自己在这个地方出事的。 “那你在这个房间，怎么不喝你所谓的‘毒药’降火了？”那小孩儿控诉着。 四大碗啊！整整四大碗，都给他一人灌进去了。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内力是纯阳的吧？” 小孩儿悚然一惊。 “你让我倒下时，纯阳的内力催动了我体内的气血。要不是我早有防备，那一下我还真顶不过去。至于这四碗水么，本来有一碗是清热降火的。只可惜啊，被你用纯阳的内力给动过手脚了。我要是喝了，纵然不会暴毙当场，也够我喝一壶的了。” 输了。 彻底输了。 小孩儿颓然垂下头。 原来他所有的小手段小算计，都瞒不过这人的眼睛。 但这还没完。 “水你是喝完了，接下来咱们来算算。你把我清热降火的水给喝了，我现在身上烧得厉害，你说说你要怎么帮我泻火啊？” 第198章 杜晚枫顶着一副恶人面孔，再加上本就有些骇人的紫色小将造型，看起来甚是骇人，似要一口将那小孩给吞了。 “你、你想要干嘛！”小孩儿吓得眼里已经晕出了两泡泪。 嘭嘭啪啪！ 屋外的人只听得屋里一顿劈里啪啦声，像是要拆家。 没多久，便听到屋里传来“呜哇——”小孩的大哭声。 第173章 【我能相信你吗？】 “禽兽！” “太不是个东西了！” “竟然欺负小孩子！” “小孩儿都哭了！” “啧啧！惨啊！” 杜晚枫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这些人谴责和唾弃的目光。 “欸！这位小公子，对美人儿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对小孩儿也没有半点爱护之情，真乃是人中渣滓、我朝败类！” 还有一人痛心疾首斥责道。 杜晚枫掏掏耳朵。 傻缺！ 洛明炎顶着众人火热的视线，将杜晚枫给拉走了。 “拉着我干什么啊，后面的房间还等着我进呢。” 这人太烦了。 每间房出来，他总是要啰嗦一番。 “你不会真打了小孩子吧？” 虽然很多人都说洛明炎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千机卫名声也不太好。 但也是不轻易动小孩儿的。 这一点上，他可比龙虎卫有底线多了。 杜晚枫，堂堂杜大才子、吏部尚书，应当不至于在这里暴揍小朋友吧？ 这要是以后传出去了，杜大人一世英名可就丧尽了。 “怎么可能？”杜晚枫呵呵一笑，“我就吓唬吓唬了他，没想到他胆子那么小。” “没动手就好，不过现在这个情形，大家都以为你动手了。” “怎么想随他们去吧，我这样谁还能认得出来？” 杜晚枫脸色紫得更夸张了，就像是要沁出水的茄子一般。 他一点都不着急，反而还悠哉游哉在洛明炎面前转了一圈。 “表哥，即便是你，如果在我不开口的前提下，怕也是认不出我来了吧。” 这倒是。 玉树临风、俊美如玉的杜大才子，如今就跟个鬼一样，认得出来才是怪事。 洛明炎都不忍直视他了。 “你这样，真没事？” 看杜晚枫如此游刃有余，还那么有兴致逗小朋友玩，洛明炎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但他还是怕这位小杜大人玩脱了。 清泉馆这些人可不简单，小心栽跟头。 “前三个房间是没事，但后面，可就没有十足的把握了。” “那你……” 洛明炎焦急，刚要说什么，就被杜晚枫阻止了。 “不就是冒点险吗？我最不怕的就是冒险了。” 洛明炎怔住了。 杜晚枫说这句话时是那般风轻云淡、悠然洒脱。 把冒险一事，说得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可仔细想想，他这话何尝不是在阐述事实？ 他的父亲杜寒秋还在世的时候，杜晚枫确实不用为任何事情发愁。 可自杜首辅病逝，杜家被清算，大厦将倾、朝内朝外有的是人想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就连先帝和他最爱的宠妃都不欲给他们活路…… 那个时候杜晚枫身前身后遍地是凶险、周围处处都是毒箭利刃，每走一步都不亚于在刀尖上起舞！ 一路这样走过来的杜晚枫，又怎么会惧怕这一点冒险呢？ 倒是洛明炎，一直都小觑了这个人。 他可不是朝中那些养尊处优的文臣，也不是没目睹过黑暗的文弱公子。 这个人手起刀落起来，只怕比他们这些人还要干脆果决！ “有什么不对劲，你就喊我，别硬撑。” 杜晚枫直直注视着他，那一眼，仿佛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 要不是顾忌着听语者，杜晚枫还真想问他一句：我能相信你吗？ “那当然了，你是我表哥，我遇到了麻烦第一个就找你。” 最终，杜晚枫只是拍了他一下，就毅然进入了第四个房间。 同一时间，清泉馆顶楼。 淳溟回到了房间内，将三楼的情况禀报给了自家的主人。 “画师已经过去了，就藏在人群中，但现在没法为那位公子画像。” “这是为何？”轮椅内的人微微侧过头来问。 “那人应该是中招了，面色发紫，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面容。” “真要是中招了，他此刻已然倒下，坚持不到现在。前三个房间的门主，他们是怎么说的？” “奇就奇在这里，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位公子前两个房间，皆饮了一碗有毒的水，身上也出现了一些中毒的症状，人却始终没有倒下。但据第三个房间的门主所说，那位公子似乎已经是看出了门内的危险并不在那几碗水里。他喝有毒的水，只是为了清热降火，减缓毒发。” “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看清门内的门道，洛明炎带来的这个人，不简单啊。” 轮椅内的人捋着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沉思着开口。 “从第四扇门开始，才是真正的杀机暗藏，也才能真正称得上生死一线的豪赌。我想看看，这人能走到哪里。” “主人，若他真能闯过六个房间，要让他拿走巨额奖励吗？” 第199章 “当然。”男子傲然，“凡是有本事能趟过这六扇门的，不管是敌是友，他的才智和胆识都已受到清泉馆的认可，也值得这份嘉奖。” 清泉馆外。 “怎么这么久了，里面都没消息传来？”兰鱼焦急得走来走去。 “不行了，不能再等了，我得进去看看。” “兰护卫，你忘记公子交代的了？没有收到他的信号，任何情况下都不得擅闯清泉馆。”寅虎端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剑。 他正在闭眼养神，说话时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如果公子已经出事了呢？他被人道破了身份，根本没机会给我们发信号，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等下去？” 真要是那样，有机会营救也会错过生机。 “公子还说过，最迟明天早晨。如果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出来，就直接带人攻进去。”寅虎不是不着急。 只是在他心目中，公子的命令是绝对的，他只需要坚定的执行便可。 “如今公子身边就只有一个敌友难辨的洛明炎，真要出事了都不知道他能不能靠得住。” 兰鱼越想越无法放心。 寅虎都有点受不了这位了。 兰护卫在他们心里是很靠谱的存在，能作为公子的贴身侍卫，也很让寒食兄弟们羡慕。 但今晚他着实有些失了冷静跟分寸。 “兰护卫，我们现在能做的便是相信公子。” 这一句话，成功让兰鱼安静下来不少。 不能坏了公子的计划，除了等，也没有别的可以做了。 等待的时间是异常磨人的。 兰鱼在等，洛明炎在等，清泉馆顶楼房间的神秘客人也在等。 那么杜晚枫呢？ 第174章 【辩口利辞，说死人不偿命！】 杜晚枫在第四扇门前，跟大门上那副怒气腾腾的门神大眼瞪小眼良久，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这总算是知道害怕了。” “是啊，都不敢进了。” “这一次进去，未必就能站着出来了。” “运气总有用完的时候。” “不过，他能走到这里，也确实了得了。” 清泉馆，已经为他升起了九盏灯。这个成就，过去还没有人达成过。 这位狂傲不羁的吕公子，今夜一战成名了。 洛明炎听着众人的议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杜晚枫在门前默立许久，他真的如大家所说是害怕了吗？ 毫无疑问，答案是“否”。 那么杜晚枫站在门前，又是在做什么呢？ 洛明炎回想了一下，杜晚枫好像每次进门的时候，视线都有在每扇门的门神像上停留。 只不过第四扇门前的，停留的尤为久一些。 “门神像……” 这东西就挂在那里，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见，可会停下来认真看这些门神像的人极少。 主要是大家已经习惯了门神像的存在，就算看到也习以为常，直接就略过去了。 洛明炎之前也一样。 如若不是发现杜晚枫注意到了这些门神像，他也不会像此刻这般看得如此仔细。 细细观之，洛明炎发觉这跟他平时所看到的那些门神像有些不同。 这些门神，好像不是东方常见的面孔。 五官、眼瞳颜色，怎么有点像是异域人？ 而且他们的神态？ 第一扇门上面的那位，是一位妖娆艳丽的美女蛇。她的左右手里，拿着两颗珠子。 一颗珠子是黑色，另一颗是红色。 “这又能说明什么？” 听杜晚枫说，第一扇门的门主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那这美女蛇倒是与她相得益彰。 别的还有什么特殊用意吗？ 再看第二扇门，画风有点潦草，仔细看还是能看出门主是一位清秀公子。他的手里也拿着两颗珠子，不同的是，他手中红黑两颗珠子的位置与第一扇门相反。 还有第三扇门，这位门主有着一副大人的躯体，却有着孩童的脑袋跟面容。 这应该就是被杜晚枫吓哭的小孩儿。 成年人的躯体，小孩的面相。 莫非是说这门主实际年龄不小了，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还保持着童颜？ 他的手中也不出意外拿着两颗珠子，有意思的是，他手中的两颗珠子都是黑色的。 “这些珠子究竟有什么特殊用意？” 洛明炎看得是一头雾水。 他并未将注意力过多放在前三扇门上，想不明白暂时就不想了。 因为这前三扇门，对杜晚枫已经没有威胁了。 现在他最在意的，是杜晚枫正在进行的第四扇门。 门神像上是一位魁梧壮汉。紧锁着眉头，怒气扑面而来。手里持着一把长戟，像是要对你刺过来。 这副门神像，倒更趋近于常人所见到的那些。 他的手中，拿着两颗……碎裂的珠子？！ 洛明炎一惊。 心头有不好的预感。 “说吧，要本公子做什么？”杜晚枫松垮垮、吊儿郎当地与那壮汉对峙。 右手还有一搭没一搭拍着自己的衣衫。 其态度之轻慢，显然是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那壮汉比杜晚枫高出太多，身材也十分魁梧，走一步脚下的大地都好似要抖一抖。 他左右两边肩膀，各扛着一把巨锤。 第200章 杜晚枫粗略估计，这种巨锤，一把少说都得有个百八十斤。 他一左一右拿在手里，就跟个把玩的小玩意儿似的。 “小子，爷爷我也不难为你。只要你能吃我两锤，还能站着从这里出去，便算你过关了。” “吃你两锤？你们清泉馆好大的胆子，敢这么玩，是想要谋财害命吗？”杜晚枫冷声质问。 “面前四碗水中，有一碗放有神药。喝了之后，即便受我两锤，也能平安无事。公子若有胆便一试，若无胆现在出去便是！” 那大汉做了个请的动作。 “神药？”杜晚枫疑惑，“什么神药这般神奇，重锤加身也不惧？” “哼哼！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还是说，我只要选中了你所说的神药，你就会故意放水让我过？”杜晚枫猜测着。 “放水？！”那大汉怒了，两锤举到身前，重重一碰。 杜晚枫只觉得一股巨浪如排山倒海般冲自己袭过来，被逼得倒退了几步才站稳。 “在爷爷这儿，放水不存在！” 也就是说，不管有没有选中所谓的神药，到最后都得挨他两锤。 这个清泉馆，还真是卧虎藏龙、深不可测。 就这位壮汉，不但力量极大，内力也浑厚。 真要跟他动手，杜晚枫可讨不到什么便宜。 还是只能智取。 而且杜晚枫也不想暴露自己武功还不错的事。 该从哪里入手呢？ 这大汉弱点又在哪里？ 杜晚枫回忆着自己看到的那副门神像。 有一个猜测，尚需证实。 “小子，你到底敢不敢！” 那大汉耐心不怎么好。 “我敢是敢，但你们设计的环节实在是太无聊太粗鲁了，本公子心情有些不爽。除非，你先砸自己两锤，让我开心开心。也测试一下神药的威力，本公子确定你们没有骗人后，我才敢赔上身家性命，来与你玩上一玩！” “没这样的事！不玩你便出去！”大汉不买账。 “你那么有把握都不愿意试给我看，是不是你们清泉馆压根不想让客人赢了赌局啊？本公子天生奇才，连过三扇门，没遇到半点阻碍。照这样下去，六扇门也不在话下。你们怕了，怕我拿走奖励，故意安排这样的环节，想让我认输？” 杜晚枫无情嘲讽。 “玩不起就别玩啊？不舍得掏钱，那就趁早把西方位这几扇门关了！” 那大汉烦扰地抓着头。 “你吵死了！没种，就出去！” 还挺能忍哈！ 杜晚枫笑着，加大火力。 “你还敢说我没种！你个大块头，人五人六杵在那儿，还举两个破锤子吓唬人。能吓唬到谁啊？你自己都不敢梆梆往身上敲两下，你以为别人会这么傻？” “你让我出去！好啊！我这就出去让所有人评评理，就说清泉馆输不起，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让客人去做！照你们这般无赖法，我要是拼着小命闯过了这一扇门，下一扇门你们让我直接从楼上跳下去怎么办？” “你们干嘛不递给我一把刀子啊，让我对着心窝狠狠捅一下，不流血就算我赢？” 没法反驳。 完全反驳不了！ 那魁梧大汉又急又怒，头都给他抓起火了。 最后他怒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塞到自己嘴里，然后运功。 举起重锤，梆梆便对着自己胸前狠敲了两下…… 第175章 【大闹清泉馆】 两锤过后，那壮汉身体晃了晃，却仍然屹立不倒。 杜晚枫摸着下巴，绕着他转了一圈。 壮汉的气息是有些乱了，但没受内伤，状态比想象的还要好。 “还真有这样的药丸啊。” “小子，该你了！” “好吧！既然你已经向我证明了，那这游戏我陪你赌了。” 杜晚枫痛快的表示。 “那就请吧！我允许你多花一些时间，慢慢挑、仔细的选。”壮汉没什么耐心，却也知道人在面临这样的选择时，想干脆都干脆不起来。 毕竟选错了，那就得躺着出去了。 “不必了！”杜晚枫一拂袖，“本公子有神灵护体，打小就运气绝佳，这次也自有天助，不会让我在这个小沟里翻船的。” 他随意端起一碗水，想都不想，便一饮而尽。 这个痛快劲，让那壮汉都有些傻眼。 他们这些人守着西方位，也遇到了不少的赌徒。大多人在看到他这两把铁锤时，便已吓破了胆。 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如面前这人、将这一至关重要的环节视为儿戏一般！ “行，有胆色！” 那大汉一抡巨锤。 “那便吃我两锤！！” 第一锤，那壮汉并未用多大的力气，只用了正常的力道砸过来。 杜晚枫的周身有一道无形的气劲保护，这一锤下去不但没有砸到他，巨锤还差点被震脱了手。 壮汉一惊。 这怎么可能呢？ 他为什么能挡住他的一击！ 他压根就没有喝下神药啊！ 不行，他得再试试。 这一次，他不会再留手。 那壮汉身体下蹲，开始蓄势。 “嗷——” 他怒吼一声，身体拔地而起，锤子挥出，挟着铺天盖地的气势朝着杜晚枫轰了过去。 第201章 杜晚枫放在身侧的手也提起内力，再配合着体内的神药，在巨锤砸下来的瞬间骤然发力—— 嘭！！ 一声巨响砸在了三楼。 先是壮汉的巨锤，轰碎了房间的大门。紧跟着，那壮汉身体不受控制的倒飞了出去。 “哗！！” 三楼围观的客人吓了一跳，纷纷往后退去。 但见那壮汉被砸中的地方，身下居然出现了一个大洞。 这一下不只是惊动了三楼，下面的二楼也被这一惊变吓得离开了楼内。 木屑纷飞，这动静让人觉得楼都快要塌了，纷纷问着楼上怎么了？ 飕飕飕飕—— 清泉馆阁楼外，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飞出一位蒙着面纱、身着蓝衣之人。 他们刚要下去查看，那位叫淳溟的女子从顶楼房间飞出，脚在栏杆上一个借力，身形矫健的飞到了屋檐之上。 “主人有命，今晚清泉馆不管有什么动静，你们都保持静默。” “退下！” 那四位躬身领命，瞬间便消失在淳溟眼前。 三楼。 杜晚枫身体内热浪腾腾，在将那壮汉击飞后，一身煞气的从屋内踏步而出。 这个药也太强劲了吧。 虽然他方才那一击，已经尽可能将体内过剩的力量给逼出来了，要不然这壮汉也不会吃下这么沉重的一击。 即便如此，杜晚枫还是觉得体内都快要炸开了。 更让他郁闷的是，他都已经闹出这么大动静了，清泉馆这边居然全无反应。 够沉得住气的啊。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啊啊啊！！” 杜晚枫借着体内力量暴增、难以纾解的名义，开始在三楼大闹。 那壮汉刚从洞里爬起来，杜晚枫重重的一拳又到了面前。 欻一声，壮汉身下的洞破碎得更大了。 杜晚枫再飞起一脚，直接将他给踹了下去。 周围人惊叫着，怕这个发疯的杜晚枫会对他们出手。 “不能再让他继续乱来了！” 莲姑姑严重怀疑这小子今夜就是过来闹事的。 她使了个眼色，清泉馆内的护卫队就出动了。眨眼之间，就将杜晚枫围得水泄不通。 “别动手——大家都冷静——” 洛明炎也不知道杜晚枫在房间里遭遇了什么，看到他失去了理智大闹清泉馆，一方面不敢贸贸然上，怕被这个狂暴的杜晚枫误伤。 另一方面也担心这是杜晚枫计划之内的举动，他冲上去坏了大人的计划。 如今也轮到他出场了。 “莲姑姑，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我这表弟平时都只动嘴不动手的，怎么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们究竟对我表弟做了什么？” 他不给对方问罪的机会，先一步发难。 莲姑姑也甚为诧异。 看杜晚枫这症状，应该是服用了神药所致。 可问题就在这里。 房间的四碗水，每一碗水中都没有放置神药。 除了被清泉馆选中的客人，无论是谁来到西方位挑战，都是以失败告终。 这小子临时起意要玩一局，他当然不符合清泉馆被选中的幸运者条件，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走到这一步的。 杜晚枫有一句话说对了。 在这些个房间，你可以靠任何东西，唯独不能靠运气。 因为这儿的每一份价码，都是提前标注好的。 没有他们的授意，谁来都没用。 杜晚枫就算再聪明，能顺利趟过前面三个房间。按理说，第四个房间，他应该断无再继续下去的可能。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表弟！表弟！你怎么了！你醒醒！！” 洛明炎见杜晚枫还没有完全恢复神智，拽住他大声唤他。 杜晚枫逐渐清醒过来了。 “表哥，我这是？” “你难道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这些难道都是我做的？”他惊恐地望着一片狼藉的周围，还有那些被吓坏的客人。 “你刚才就跟中邪了一样，不但到处破坏，力量也大得诡异。表弟，你是怎么了？里面发生什么了？” “没发生什么啊，我只是按照门主的指示，喝了一碗水，再接他两锤。” “什么？！接他两锤！你说的是这个锤子？” 洛明炎走过去，想拿起那锤子，第一下居然没提起来，还差点将他的腰给闪了。 随即他怒了。 质问莲姑姑。 “清泉馆这也太不像话了吧？不是说，不会弄出人命吗？这么重的锤子，就算轻轻放在人胸口上都能要命了，还让那大汉砸我表弟？” 第176章 【他没什么问题】 “洛大人，赌局全凭自愿，也有很大的风险。在这之前，我们就已经提醒吕公子了。” “即便如此，你们做得也太过了！” 两人正对峙时，杜晚枫脑袋又是一阵剧痛。 “啊！”他控制不住体内奔涌的力量，撞开了洛明炎，凶猛的一拳对着莲姑姑轰了过去。 这一击说时迟那时快，转瞬间就到了莲姑姑的身前。 周围人俱是一惊，都来不及做出应对，眼看着莲姑姑就要命丧这一拳之下。 咻—— 一团黑色的旋风瞬息而至，挡在了莲姑姑的身前，他也举起了拳头，与杜晚枫展开了对轰。 第202章 嘭！ 两股力道相撞，迅猛的气浪将几米外的客人全都掀飞，三楼顿时呜呼声不断。 而杜晚枫，也被这股力量击退，身后的洛明炎忙给他扶住了。 “黑骄！”莲姑姑训斥来人。 这些都是清泉馆的贵客，他怎可如此粗鲁？ 黑骄冷嗤一声，阴沉凝视着杜晚枫。 “小心一点，不管是谁，也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在清泉馆捣乱，都会被扔下阁楼。” “你们太过分了！我表弟这样又不是故意的，还不是你们让他喝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想他继续胡闹，那就把解药交出来！” 莲姑姑又盯着杜晚枫看了好一会儿，才笑着对洛明炎说。 “洛大人，令弟并没中毒，也不需要什么解药。他体内的力量，在经过刚才几波攻势后，也已经释放得差不多了。你先带他去休息，他很快就会冷静下来了。” “你说的可当真？” “待会儿令弟如若还未恢复正常，大人再来找我便是。”莲姑姑行礼。 又跟其他客人们告罪了一番。 这个热闹看得，虽然精彩，却也凶险。如今那小白脸被带下去休息了，这一片地方也被破坏得不成样，大伙儿离开的离开、散去的散去。 洛明炎带着杜晚枫去了客人休息的厢房。 他还不确定杜晚枫是否真的无碍，所以现在还不能走。 嫣弄和惜圆在房间里伺候着，一个给杜晚枫擦擦汗，另一个喂他喝着水。 “公子，有没有好一些？” 杜晚枫脸上的紫色已经褪去了不少，但仍然看不清他原来的样子。 他抿紧着嘴唇，强忍不适点点头。 嫣弄觉着很是可惜。 那么俊的脸，不能多看几眼。 “有劳两位美人了，你们先下去吧，表弟由我照看着便好。” 嫣弄和惜圆都听话的站了起来，欠身：“是。” 两人退了出去，还为他们带上了门。 洛明炎确认那两位走远了，才焦急问杜晚枫：“你没事吧？你今天怎么……” 不等他说完，杜晚枫便对他使了个眼色。 这可是在别人的地盘，还有听语者在。 不能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说漏了。 “表哥，我今天有些累了，想先回去。剩下的房间，我明天再来行不行？” “你还想再来？聪聪！你是嫌今晚上的情况还不够危险吗？你知不知道，表哥差点被你给吓死。”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在这里放弃。我已经走过四扇门了，只剩下了后面两道门。再说，通过这一晚的遭遇，我算是明白了，这个清泉馆也就会搞一些故弄玄虚、吓唬人的虚把式，我有把握应付。” “有把握，你会把自己弄成这样？都这样了，就别嘴硬了！” 表兄弟俩在房间里产生了争执。 另一边，莲姑姑和黑骄正在着手调查杜晚枫暴走的真相。 那壮汉也被带过来了。 他很羞愧。 鹿玥在刚才这段时间里，也查明了原因。 “莲姑姑，那位吕公子先是激得二勇哥服下神药，捶了自己两锤。而他也借此摸清楚了神药的藏身位置，在与二勇哥说话的时候故意贴近，施展空空妙手偷得神药。” 杜晚枫神药在手，所以根本就不在乎自己选中的那碗水有没有效果，他只需要在喝水的过程中，偷偷让自己服下神药就可以了。 “一个富家公子，这种江湖手段倒是不少！”莲姑姑冷着脸表示。 “就算是他服下了神药，也不该有那么强的破坏力。”一旁的黑骄对这件事还持有怀疑。 “属下猜测着，应该是这样的。” 鹿玥结合着前几扇门杜晚枫的表现跟状态加以分析，得出了一个推论。 “前两扇门，只要进去了并在里面待足了一定时间，就都会中招。除了我们默许的人，别人是拿不到解药的。” “但那位吕公子很聪明，他知道那房间的问题不致命，只是会让呼吸紊乱、血液流动加快、全身发热闷胀。他还有法子，选了一碗清热降火的水，来缓解自己的症状。” 莲姑姑若有所思。 房间里备的水无色无味，那人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来分辨的？ “第三个房间，他遇到了黑祺。黑祺不但没有暗算成功，还被他耍了。但因为他将房间的水做了手脚，这一扇门里，吕公子并未拿到清热降火的水。但他通过假意殴打黑祺，也释放了一部分体内的力量。” “真没用！”黑骄听到黑祺被欺负了，颇有点恨铁不成钢。 “你继续说。”莲姑姑对鹿玥道。 “虽然每一扇门吕公子都对自己体内过剩的热量进行了纾解，可他紧接着又服下了神药。神药至纯至阳，吕公子服下去，就好比烧得正旺的锅炉，淋上了一壶热流，情况可想而知。” “所以他的反应，比一般服用了神药的人要更大一些，破坏力也要更强。” 过去从来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除了很少有客人能走到第四扇门，还是因为像杜晚枫这样处理问题的，看似很聪明，实则更像是个傻子。 他在拿自己的命冒险。 旁人也不会像他，身体都那样了还自信满满，浑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也就是说，他的表现没有什么问题？你并不怀疑他？” 第203章 “属下不敢这么说，吕公子每一步虽然古怪、也让人看不透，但细细一想，又都有逻辑可循。” 鹿玥是很看重证据的，在没有确凿的依据前，她不会就下定论。 第177章 【住我那儿？】 咚咚！ 外面有人敲门，莲姑姑示意鹿玥去开门。 “莲姑姑，吕公子要求今晚先回去，明天再过来继续后面未完的赌局。” “哼！他还要继续？”黑骄都有些佩服那位小白脸的胆量了。 经过今晚这一出，还没放弃呢。 “都说了他不是一般的纨绔公子了。”莲姑姑越发怀疑那人的身份了。 这个自称是吕思聪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要非闯清泉馆西方位房间不可？ 若只是为财，吕家公子应该也没那么缺钱。 若单纯是好奇，那今晚他已经领教过了。 要说牛吹去了，他不继续怕人嘲笑，那大可不必。 就他今日的表现，已经够亮眼的了。至少三楼的其他人，做不到他这个地步。 所以莲姑姑实在想不通，他不顾自身安危强行坚持的理由。 除非他还有着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莲姑姑，洛大人和吕公子还在等回复，奴婢该如何回禀？” “你就告诉吕公子，过去清泉馆还没有中止、翌日再继续的先例，这件事……” 话说到一半，一只体型小巧的白鹰从顶楼飞出，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就径自飞到了莲姑姑这边，还停在了她的胳膊上。 莲姑姑取出小鹰脚上绑着的竹筒，看完后就改变了主意。 “清泉馆过去没有这样的先例，但吕公子今晚上让众人大开眼界。加上西方位第四个房间外刚刚升起的那一盏莲花灯，一共点起了十盏灯。我们可以为他破一次例，让他先回去休息，明夜再等他大显身手。” “是！” 清泉馆的婢女退下了。 黑骄不解：“咱们为什么要纵容那小白脸？” 莲姑姑回头危险地看着他，“这是主人的命令，你难道要质疑主人的决定吗？” “主人！” 骄傲如黑骄，也再没说什么。 虽然对那小白脸还有着诸多疑虑，也不理解主人为什么要这样决定，但他只管听命便是。 杜晚枫在洛明炎的搀扶下走出了清泉馆。 车夫看到他们出来了，连忙驾着马车过来了。 而在附近蛰伏的兰鱼跟寅虎，在看到公子平安出来后，终于放下了提了一晚的心。 “看公子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啊，他难道受伤了？” “兰护卫，你要是不放心，你就先回去，这边我盯着。” “也好，那辛苦你了。 洛明炎上了马车后，就瘫坐在座位上，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晚，实在是太漫长了。”洛明炎连喝了好几口水。 “洛大人，今夜出力的是我，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累？”杜晚枫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裳。 这一晚上折腾的，一身的锦袍破得都没法穿了。 “虽然是杜大人出力，但受惊吓最大的是我洛某人。杜大公子好胆气，就是苦了我们这些人了。您但凡有个好歹，圣上还不得撕了我。” “洛大人言重了。” 马车疾驰在空无一人的夜间街道上，杜晚枫时而掀开帘子，往后面看看。 “杜大人是怕有人跟着我们？”洛明炎猜出了他的用意。 “还是小心一点好。” 兰鱼跟寅虎都守在清泉馆附近，要是那边有所动作，必然不会瞒过他们的眼睛。 杜晚枫本可以放心。 但今日小试牛刀，他就发现清泉馆高手如云。 这些人的实力，只怕不弱于兰鱼跟寅虎，里面指不定还有一些擅于追踪、避开别人耳目的高手，杜晚枫不得不防。 “杜大人，洛某很好奇，您今天真的只是单刀赴会？” “洛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杜大人身份贵重，一人去我洛府、还独自跟我来这清泉馆，您真就放心？” “洛大人与杜某同为朝廷命官，大家都是同僚，有什么不放心的？至于来这清泉馆么，不瞒洛大人，杜某是有一些安排跟布置。不过这并非是不信任洛大人，而是担心杜某的身份遭怀疑，碰到一些意外情况，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呼！如此甚好！”洛明炎吐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这杜晚枫托大，单独跟他前来，出了事责任全在他一人身上。 事实证明，这人还是那么的稳妥周详。 “大人，洛某先送你回府，明日再去接你一道去清泉馆？” “不必，直接去洛大人住处便是。” “啊？？”洛明炎大惊。 杜晚枫蹙眉，“我现在是你的表弟，不跟你回一个住处，应该回哪儿啊？” 这要是清泉馆在他后面放了一双眼睛，那不就暴露了？ “可杜大人，您去我府上，府里人也会怀疑。” “你这些日子应该没回洛府吧？你就住在千机卫附近的私宅，宅子里除了两个老仆也没什么人。吕思聪被人追杀逃到了都城，本就不欲引人注目，去你私宅住也说得过去。” “杜大人还真是将下官调查得清清楚楚啊。” 连他晚上住在哪里、有没有回府都一清二楚。 第204章 “洛大人莫要误会，是今日杜某去找你的时候，恰巧听你的属下提到你最近没回府。” 洛明炎半信半疑。 杜晚枫连他的私宅只有两个老仆也知道，显然不只是听说那么简单。 “私宅比较简陋，那就委屈杜大人了。”他倒要看看，这杜晚枫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回到住处后，洛明炎就张罗着杜晚枫的住宿问题。 还准备了新衣裳新鞋子。 “杜大人，你这一身得换下来了。你的身形比我要偏瘦一些，现在去买已经来不及了，不如你先穿我的将就将就？明儿赶早，我再让底下人为你去置办一身行头。” “不必劳烦了，洛大人，东西我已经备好了。” 说话间，就有一位下人送来个包裹，正是杜晚枫的换洗衣物。 洛明炎讪讪。 这位是早就打算好了？都提前算到了今夜要在他这里过夜？ “是这样的，我的人在看到我没有回府后，就知道我今夜要宿在洛大人这里，便将我的衣物送了过来。” “原来如此。下官已经让仆人准备了热水，大人累了一天，就早些沐浴休息。有什么事情，明日睡醒再说。” 杜晚枫颔首。 “有劳，洛大人也早些休息。” 洛明炎退下了。 而杜晚枫，也只是洗了把脸，换了套干净的衣裳便躺下了。 第178章 【强行碰瓷？受伤也在你的计划之中？】 洛明炎站在房间的窗户后，望着对面那间房很快就没动静了，灯也熄灭了。 “这么快就睡下了？” 这位小杜大人，在他这儿能睡得踏实吗？ 他都不知道该说这位小杜大人胆识过人了，还是他过往太失败。 好歹也明里暗里跟他作对了这么多年，他对自己倒是一点不戒备着。住在老对头家，也不怕对方晚上暗算自己？ 洛明炎是不敢谋害杜晚枫，但要是借着这个机会给他下套呢？ 杜晚枫混迹官场这些年，应该清楚这里面的手段多得很。 像他们这些朝廷官员，尤其是身居要职的，得时刻提防着官场上那些下三烂的勾当。 他倒好。 独自跟着他去清泉馆就罢了，还借宿在他宅子里。 洛明炎越想越觉得伤自尊。 认为自己一定是被杜晚枫小瞧了。 不说别的，他就说一句：像杜晚枫这种情况，他敢宿在龙虎卫、还有那花满都府上吗？ 不敢吧！ 说到底他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看在眼里，花满都能当他的死对头，自己却有些不够格。 生气！ 杜晚枫心安理得地睡下了，洛明炎却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今夜的事情，还有清泉馆西方位那几个房间的秘密。 特别是杜晚枫那句“房间里的水都是没毒的，随便喝”。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还有，杜晚枫从第四个房间出来时，洛明炎一度以为这人真的中招了。可回来的这一路上，杜晚枫只字未提，神色自若、泰然处之。那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前不久才遭到了算计、无法自控大闹清泉馆的人该有的反应。 洛明炎心里早就有了一个猜测。 今晚上杜晚枫所有离奇的举动，都是他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在清泉馆生乱。 一旦乱起来，就能帮他看清更多的问题。 脑子里反复思索着这些，洛明炎就更加睡不着了。 以至于半夜屋顶上传来的细小瓦片声响，他一下就听到了。 “！” 有刺客！ 洛明炎顷刻间便进入了戒备状态。 是冲着他来的，还是杜晚枫？ 来人又是谁？ 他飞快下了床，将枕头放在被窝里，做出了被子里仍然有人的假象。自己提着刀，躲在了门后。 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 他忽而想到了什么。 偷偷打开窗户，看向对面。 杜晚枫的房间外，鬼鬼祟祟站着一个人。正熟练地用刀一点点划开了门闩，轻轻巧巧进入了房间内。 他要做什么？ 刺杀杜晚枫？ 洛明炎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他打开窗户，跳到了院子里，也跟着来到了杜晚枫的房间外。 他没有第一时间便惊动人，而是选择偷偷接近。 但袖箭已经准备好了、正对准着那刺客的后心窝。只要他敢对杜晚枫不利，洛明炎就会出手。 杜晚枫应该是睡死了，对于刺客闯进来毫无所觉。 洛明炎心里有一些些得意。 心想杜晚枫这次你真应该好好感谢我，如果不是我，你在睡梦里就被人取走脑袋了。 一个人要是命都没了，那再怎么惊才绝艳、宏图远志，都没有意义了。 那刺客似乎并没有要杀杜晚枫的意思，只是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盯着杜晚枫的睡颜…… “？”难道他猜错了，这个人不是刺客？ 又过了一会儿，洛明炎察觉到刺客盯得差不多了，是准备要走了，抢先一步躲到了廊柱后。 “谁！” 正这时，他听到杜晚枫的惊呼声。 “我去！！”洛明炎吓了一跳。 杜大人，你早不醒晚不醒，这个时候醒来做什么？ 本来刺客都要走了，洛明炎都打算放他先离开，然后再派人暗暗跟着，现在倒好。 第205章 房间里传来打斗声，洛明炎顾不上那么多，也只能提着刀加入战斗。 “唔！” 还不等他杀进去，杜晚枫胳膊就被划了一剑。 “……” 洛明炎懵了。 变故来得太快，本来一点事情都没有，现在他就得担上保护不力的罪名了。 刺了杜晚枫一剑的刺客，自己都有些意外，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一剑能这么容易就伤了对方。 在他的角度看来，这一剑不像是他刺上去的，更像是杜晚枫自己撞过来的。 难道是他刚睡醒，脑袋还晕乎着，所以才会这么倒霉？ 眼看着洛明炎也杀进来了，刺客也不恋战，跟洛明炎铛铛过了两招，抓住一个间隙就撤退了。 洛明炎本想去追，可又不能丢下受伤的杜晚枫，只好折返。 “你受伤了，还流了这么多血！” 他心觉这次完了完了，就不应该答应杜晚枫住在这儿，这下出问题了。 “我这就去请大夫——” “不必了。”杜晚枫喊住洛明炎，“我有分寸，一点皮外伤而已。” 这话引起了洛明炎的注意。 “这伤是你故意的？” 仔细想想，杜晚枫这伤来得确实蹊跷。 一开始还以为他刚从梦中惊醒，脑袋浑浑噩噩搞不清楚状况这才伤在对方剑下。 可这位小杜大人，不是出了名的警觉性高、武功高强吗？ 今日不但醒来的时机十分凑巧，伤也来得莫名其妙。 就好像他是在故意……碰瓷？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洛明炎盯着他流血不止的胳膊。 “洛大人明天就知道了。” 又不告诉他！ 洛明炎很讨厌别人跟他卖关子，尤其是现在处处都是谜团的情况下，让他心里很是焦躁。 “洛大人稍安勿躁，别的事情我今儿个能说的都跟你说了，但这件事你暂时还是不知道为好。” 洛明炎缓了缓腹中的烦躁之气。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多问了。你的伤，即便不喊大夫，也得尽早处理，我去给你拿药。” “也不用劳烦了，药我随身就带着。” 晚间有人给杜晚枫送来一个包裹，里面除了换洗衣物，还有伤药。 洛明炎看着杜晚枫三两下就处理好了伤口，就连裹绷带时都没要他搭把手，右手十分灵活的就给伤口打上了结，将衣袖重新放了下来。 洛明炎都有些看呆了。 这位杜大人，不仅一早就决定好在他这儿留宿，甚至还算到了今夜他有可能要受伤吗？ 第179章 【花满都的人生至暗时刻】 “杜大人——” “后半夜应该不会有什么动静了，洛大人可放心就寝。有什么事情，明日醒来再说。” 累了一天了，杜晚枫也着实是困了，实在没什么心思来应付这位洛大人了。 洛明炎忙拱手：“是，也请大人早些歇息。” 今天的确不是他追问的好时机，就算有再多的疑问也得先装在肚子里，等这位大人睡醒了再说。 洛明炎离开后，杜晚枫抬起了自己受伤的左胳膊，陷入了凝思。 屋内烛光一个摇晃，下一瞬房内便多了一人。 一名寒食属下单膝跪在杜晚枫的面前。 “公子。” “将这个连夜送往龙虎卫花指挥使手中，让他明日按照计划行事，不得有误。”杜晚枫将一封密函交给了手下。 手下恭敬接过，但也有些迟疑。 “公子，这个时辰花指挥使应该已经睡下了，他若不肯见属下，那……” “你就说是千机卫的洛大人让你去的，有重要情报相告。错过了，那么功劳就全部是千机卫、没有他龙虎卫的份了。” “是！” 手下也不知道杜晚枫为何让他这么说，既然公子是这么吩咐的，那他照办就是了。 龙虎卫衙门。 花满都最近心情不太好，圣上和朝廷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但他这边的案情却没有太大的进展。 本来倒是有一条重要的线索，可这线索直指他的父亲花振飞。 花满都几次想要张口询问，可又怕听到让自己为难的答案。 他问自己，真到了那时候，他能做到大义灭亲吗？ 他做不到。 不只是因为花振飞是他的亲生父亲，还因为他是花家的家主。 花家在太皇太后和先帝相继故去后，本就日渐颓势。 他在朝中，不但没法像以前那样任意行事，还处处受掣肘。再加上这几桩案子办得也不够利落，让他在朝中的处境也越发不易。 如果这个时候，他的父亲花振飞被证实是敌国细作，那么花家重则覆灭、轻则也要被狠狠扒掉一层皮。 以后这朝廷，怕是更没有他们的立锥之地了。 而且花满都还担心，当某些事情被捅破后，他面对的就是更加两难的抉择。 以他对父亲花振飞的了解，他是很善于蛊惑人心的，也很有心机跟手段。 他更了解自己，别看他在龙虎卫说一不二，其他人提到他花满都也是犹如恶煞。在面对父亲花振飞时，他是很难违背他、与他站在对立面的。 花振飞在花满都心里一直都是一个威严、冷峻的形象。 过去花满都行事乖张、桀骜难驯，很多人说话他都不听，也就花振飞训斥他管用。 第206章 若花振飞知道自己被亲儿子怀疑了，干脆与他摊牌。本来只是利用亲儿子行个方便，花满都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 摊牌之后，那就明着让花满都跟他一起背叛大闽王朝。 一方面用父子亲情相挟，另一方面用花家的未来命运让他妥协，他花满都还能坚定对他说不吗？ 他不会背叛大闽朝，行那叛国的奸人行径！ 可他也没办法置父亲跟花家于不顾。 还有他自己，花家倒了，父亲不在了。就算他花满都自信可以不依靠他们，但旁人会怎么看他？ 朝廷还会信任他吗？ 花满都从一出生就高高在上，享尽了荣宠，做事嚣张没顾忌惯了，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他们无时无刻不盼着花满都有一天栽跟头。 花满都不敢想，真到了那一天，他会是怎样狼狈的境地。 种种顾虑，让花满都踟蹰不前。 他进不敢进，退也不能退。 这些日子，花满都已经暗中查明他父亲曾经多次借着他的腰牌、甚至打着他的名号行一些古怪之举，猜测也日趋得到证实。 花满都却头一次产生了畏缩、不敢继续往下深究的想法。 “父亲啊父亲，你可是害苦了孩儿，也将花家置于不忠不义的境地！”花满都在心底喟叹着。 他想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乃皇亲国戚，花家也承蒙朝廷恩宠跟信任，在这敬天府，有谁敢亏待了他们？ 为什么父亲要做这种事情？ 难道是他太早被踢出权力的中心，心有怨怼，决心报复大闽朝？ 还是他想要的比这都多？ 人臣的极限满足不了他，他还想当这大闽朝的君不成？ 除了花振飞这条线索，不久前张明净回府路上被一个酒鬼行刺，将这人擒住了丢到龙虎卫来了。 他知道，这人其实是杜晚枫的人送来的。 他拦住张明净的去路，是为了妙音。 而这个妙音，是乐杀术一案的关键人物。 被派来灭妙音的口，就说明他跟妙音是一条线上的。透过他，就能搞清楚那夜龙虎卫被灭口的细作们、以及在龙虎卫刺杀周斛、阻止她开口的到底是哪一股势力了！ 这股势力在都城行事非常嚣张！ 不但敢在他龙虎卫行凶，杀人的手段和方法也是诡谲难测。 这群人的存在，对大闽朝着实是个威胁。 如果不将他们揪出来，花满都真有些寝食难安。 他正想好好审理一番，把他当成一个突破口。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龙虎卫已经足够小心的情况下，他今天晚上还是死在了龙虎卫大牢中。 那个酒鬼骨头很硬，落在龙虎卫手上，受尽酷刑也拒不开口。 但花满都是什么人？ 犯人到了他的手上，能扛到最后的寥寥无几。 据他观察，这犯人已经心神失守了。最多两天，就能攻破他。 他一再嘱咐，要让底下人仔细看守。除了他，不管是谁都不能私自去见这个人。 可他还是死了。 虽然制造了服毒自尽的假象，但太可笑了！ 他要身上真藏着毒，还能不被龙虎卫给搜出来？ 就算要自尽，也不用等到现在。 花满都在得知那人已死的消息后，冲进牢中，将所有看守的狱卒都重重处罚了一顿。 却从他们的口中，意外得知今天确实没有人接近牢房。 除了他的父亲花振飞。 这个信息，让花满都霎时泄了气。 他有些身形不稳地回到了房中，关上门，将屋里所有的东西都砸碎了。 过去三十年，花满都还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迷惘、绝望。 在最无助、最想要发疯的那一瞬，花满都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让他恐惧的念头。 父亲所选的道路是错误的。 他会让整个花家万劫不复，沦为大闽朝的罪人！ 不能让他继续胡作非为下去了。 也不能再让他错下去。 然而不能揭发他、也不能害了整个花家，那么还有一个办法。 花满都自昏暗的房间里抬起头，幽暗的双眼里有杀意浮现。 第180章 【他是寒食的？】 杜晚枫和兰鱼那次从城外回来，就讨论过这个问题。 “公子，你说花指挥使知道真相后，是会选择跟自己的父亲同流合污呢，还是会大义灭亲？” 按公子之前的说法，如果在这件事情上花满都犯糊涂，那他最后容忍他的理由都消失了。 到那时，不止是他，整个大闽朝也都容不下他了。 可花振飞是花满都的亲生父亲啊！ 还有花振飞被揭发了，他花满都也甭想摘干净。 大义灭亲说出去大义凛然，还是难逃别人的悠悠之口、甚至是被戳脊梁骨。 而且在兰鱼的印象里，那花满都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样的人，真的能做出有利于大闽朝的抉择？ “实话说，我也不知道。” 在这种人性的终极考验面前，杜晚枫也不敢十拿九稳的说，这一切会按照他设想的那样进行。 “公子，属下有一件事情不知当不当问。”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公子你是一开始就决定将花振飞的事情，交给花满都去办的吗？” 第207章 如果是别人做的这件事，那兰鱼可能会觉得这人真缺德。 亲生父子啊，面对这种问题得该多痛苦。 可这人是杜晚枫。 即便公子跟龙虎卫还有花满都素来不对付，兰鱼都不认为杜晚枫在这件事情上会故意报复花满都。 他之所以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考量。 “你认为我在故意刁难他、报复他？” 兰鱼忙摇摇头。 “属下不这么想。” “你是不这么想，但别人会这么想，花满都可能也会这样以为。” 杜晚枫并不在意别人怎么想他，他做事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个无愧于心。 花振飞为人太过狡猾老辣，做事也干净利落，这么多年来都没让人明着抓到把柄。要对付这样的人，花满都无疑是最佳选择。 “花指挥使应该也能想明白，公子这是在给他机会。他如果不选择和花振飞做个了断，那他和花家都难以保全。” 兰鱼却能看得出来，杜晚枫看似过分的安排下，也是在给花满都一条生路。 跟敌国勾结，出卖大闽朝的利益。这种事情一旦被查实，那就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花家和花满都再无翻身的可能。 如果公子真的很恨花家，想借着这件事扳倒他们，他不会暗示花满都。 也不会给他选择的机会。 杜晚枫轻笑一声，“你家公子可没那么好心，我也是看在花满都对他父亲做的事情确实不知情，才愿意给一个机会。但因为他之前的不察和疏漏，让他父亲钻了很多空子，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多麻烦。” “这些后果，他花满都必须要担着！也要由他来收拾善后！” 兰鱼点点头，表示明白公子的用意了。 但他心里还是有着诸多的顾虑。 这一切问题的核心，都在于花满都这个人值不值得公子信任？ 他会不会将这些事情都告诉给他父亲，帮助他跑路？抑或是直接帮着他父亲，跟公子还有朝廷作对？ 兰鱼默默转头看向自家公子。 这种种可能，公子应该都是思量过的。 可他仍然这样安排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自信花满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就算没法彻查他父亲，至少也不会跟他同流合污？ “其实，我更担心花满都会行事过激……” “公子，你这话的意思是？” 杜晚枫看了一眼兰鱼，本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他身边这些人，打打杀杀的在行，要说起对人性的了解，那一个个还是太单纯了。 所以有些事情，杜晚枫也不打算跟他们说。 …… 龙虎卫。 花满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发了很大一通脾气。以至于外面的守卫都噤若寒蝉、不敢闹出半点动静。 现在是安静下来了，可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他的霉头。 偏偏就有那些不长眼的人。 “快去通报一声，外面有人要求见指挥使大人。” 守卫将门卫带到一旁。 “大人刚才发了一通大火，这会儿才安静下来，哪有心情去见什么人。何况，这都多晚了，谁这么不懂事，大半夜来求见？” 门卫也有点迟疑，花满都的脾气他是知道了，谁敢惹他？ 只是这件事情也事关重大，要是耽搁了他也逃不脱一顿罪责。 “是千机卫卫队长洛大人派过来的，说是有重大事宜要跟指挥使商量。” “洛大人？” 守卫也不敢怠慢。 千机卫跟龙虎卫素来不是很对付，但两个一个管情报搜集，另一个负责缉拿。 这么晚找上门来，还说是有要事。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千机卫获取了重要情报，来通知龙虎卫行动的。 守卫也不敢拖延。 要知道，这段时间龙虎卫的压力相当大，整个朝廷都在看着，圣人也每每问起案情进展。 要真有线索，他们可不能再放过。 “大人——” 守卫在门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他紧张地等待了一会儿，又看看旁边站着的门卫，鼓起勇气。 “大人，千机卫洛大人派人来求见，恐是有了案情的重要线索，你要见一下吗？” 屋里还是没有动静。 守卫更加没底了。 可这个事情，也不能不禀报啊。 “大人，千机……” 门从里面打开了。 花满都阴云遮顶，但奇异的没有暴怒如狂。 他压着嗓音，严酷地开口：“把人带来。” “是！” 门卫连忙去了。 不一会儿，他就带过来一人。 花满都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千机卫的人。 千机卫的人来龙虎卫，那是公干，通常会着公服。 这个人，也不像公门中人，更像是个江湖人。 “花指挥使。” 来人对花满都略微欠了欠身，算是行礼。 而后将杜晚枫交给他的那封密函，递给了花满都。 “这是什么？” “指挥使看过之后便明白了。” 花满都冷脸打开了密函，看到了密函落款是杜晚枫后，他再看面前人脸色就变了。 他是寒食的？ 不，寒食的人从不公开露面。能明着露面的，别人也不会认为他们就是神秘的寒食一员。 第208章 但可以肯定，杜晚枫身边有为数不少的江湖人在保护他。 这份密函写的东西很简单，内容却让花满都陷入了纠结中。 他什么时候盯上了这个地方？ 花满都不是这个地方的客人，但他知道很多朝廷官员都是这地方的常客。 日前他在了解自己父亲花振飞的去向时，也曾注意到这个地方。 杜晚枫到底想做什么？ 这次行动，该不会是冲着他的父亲来的吧？ 第181章 【恳请大人指点迷津】 翌日，杜晚枫醒来时，洛明炎已经在院外等候了。 这两日杜晚枫休沐，也无需早朝。洛明炎可就没这么轻松了，昨晚经历了那么多事，大半夜还得爬起来去上朝。 等到下朝了，这位主还在睡着。 他也没有来打扰他，只等杜晚枫自然醒了，打开了门他才过来拜见。 “昨晚睡得可好啊，杜大人？” “挺好的。” 杜晚枫走到院中，接过家丁端来的洗漱用具，迅速将自己收拾了一番。 待漱完口、洗完脸，杜晚枫又用布帕擦干净手，随后将东西放了回去。 对家丁笑了笑，道了句：“有劳。” 家丁有些受宠若惊，忙鞠躬表示：“不敢。” 洛明炎在一旁站着，心想着这位小杜大人在他们面前怪冷淡的。刨除掉昨日在清泉馆演的那一出表哥表弟的戏码，平时对他们也没什么好脸色。 对一个下人倒是这么客气。 当然，洛明炎也不想想，过去他跟杜晚枫的几次私下接触，不是在找他姐夫的麻烦，就是被人匿名告发跟清泉馆扯上了关系。 杜晚枫焉能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去准备些吃食来。”洛明炎又对下人吩咐。 后者道了声“是”便下去了。 “杜大人，您胳膊的伤可好些了？” 杜晚枫低头，看了一眼包扎好的伤口。 “伤口不深，也有上好的伤药，没什么大碍了。” 两人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 杜晚枫打一出娘胎就被当成男孩儿养，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行坐起卧，妥妥都是男人的做派。 往那儿一坐，坐姿豪迈又不失优雅。端起茶盅慢悠悠用茶盖拨着茶叶，动作不见半分拘谨，比洛明炎这个此间宅子的主人还要舒展自如，妥妥的上位者气场。 一言一行，没有刻意去修饰，却很是赏心悦目。 “今日早朝，都有什么？” 杜晚枫低头，喝了一口茶问。 “大臣们这边，倒没有重要的事情启奏。圣人那里再一次督促我们千机卫和龙虎卫抓捕敌国细作的进展，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的确得加大力气，不能再让圣人失望了。” 杜晚枫没有任何表示。 这让洛明炎不免有些紧张。 毕竟这位小杜大人的意思，有时候就代表着圣人的意思。 “恳请大人为下官指点迷津。”经过昨晚清泉馆那一役后，洛明炎也更清楚了面前这人的能耐。 对待他们的敌人，杜晚枫着实有一手。 再加上洛明炎也怀疑，杜晚枫盯上清泉馆，可能并不是收到了什么匿名信，而是那地方引起了他的怀疑。 别的不过就是个幌子而已。 就拿昨晚的行刺来说，他们刚在清泉馆闹那么大动静，紧接着就有人上门查探了。 是谁的人，不言而喻。 那清泉馆果真在进行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要不然为什么要这么忌惮一个行事不太按常理出牌的客人？ 而能让杜晚枫盯上、还不惜以自身为饵针对的，那牵涉的问题肯定不简单！ 若如此，他们这些跟清泉馆扯上关系的朝臣，后面难保不会被卷入风波里去。 洛明炎越想越不安。 不行，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思量了一夜，洛明炎认为自己这次还是得在杜晚枫面前尽可能放低姿态。 杜晚枫想做什么，他就在一旁倾力相助。 积极表现，这样到时候不但无过，还可能有功。 还有，洛明炎又想到，杜晚枫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找上他？不找别的去清泉馆的客人？ 仅仅因为他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吗？ 不尽然。 洛明炎暗想着，这位小杜大人可能是想借机考察他、同时也在给他一个机会。 让他帮助自己进清泉馆，洛明炎选对了，那就可以从这次事件中顺利抽身。 如果没选对，选择阻碍杜晚枫，那么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呢？ “洛大人可是真心要向本官请教？”杜晚枫抿唇问。 “是的，请大人给下官指点一二。” 洛明炎脑袋压得更低，态度越发恭敬。 杜晚枫一翘嘴角。 洛家人这方面就是聪明啊！ 父亲还在世时就跟他说起都城几个有名的大家望族。 洛家么，父亲对他们的评价只有六个字—— 高傲，但识时务。 他们家族不但团结，每个成员都发自内心以成为洛家的子孙为骄傲，而且家族中大部分成员行事都是以光耀洛家为第一要务。 他们政治嗅觉敏锐，很会站队。 像他们这样的老牌望族，能存留至今，还保持如今的地位跟荣耀，这就意味着在很多事关家族命运的重大转折点、他们都选对了。 第209章 洛明炎是洛家世代培养出来的杰出作品的代表。 他身上凝结着洛家人所有的特性，不管是优点，还是缺点。 洛家的继承人大部分都是按照一个模子培养出来的，当然也会有优化和改良，但骨子里的那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所以即便他不喜杜晚枫，当他意识到清泉馆的事情绝不像他想象的那般简单时，他就要做出抉择了。 事实上，他也料对了。 这件事情结束后，所有跟清泉馆有关的朝臣，即便最后没有获罪，他们的升迁之路怕是到此为止了。 至少近几年甭想着继续往上爬了。 朝廷对于一些成分不够清晰、与敌国细作大本营有深入来往的人，启用是慎之又慎的。 不罢免、不将之贬黜，已经是难得了。 “既然如此，杜某有一言，洛大人听得进去便听，听不进去那就当本官没说过。” “大人请讲。” “千机卫和龙虎卫乃拱卫王朝治安两大中枢部门，你们之间但凡有所嫌隙，都会给王朝治安带来隐患。” 为什么杜晚枫会给花满都还有洛明炎各一次机会？ 明明这两人跟他都不怎么对付，甚至可以说是政敌。 原因就在这里。 这两人论能力，都是有的。 论对朝廷的忠心，也不缺。 但就因为他们互相抵触防备，才会给敌国细作更多的活动空间。 如果不能有效的解决这个问题，日后还是会给敌人钻到空子。 “不管你跟花满都本人对不对付，但你们若想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做下去，就得紧密团结与合作。都城危机四伏、敌人活动也越发猖獗，由不得你们继续再内耗下去。” 第182章 【御赐金牌，如朕亲临！】 “大人要说的是这个？”洛明炎有些意外。 “有问题吗？” 杜晚枫并没有对洛明炎本人的生活多做置喙，这些事情洛明炎若真需要别人提醒，那人怎么都轮不到他杜晚枫。 洛明炎跟他关系没好到那个程度，他没义务去做这些。真闹出问题来，他自己担着便是。 杜晚枫真正关心的是千机卫和龙虎卫能不能精诚团结，拱卫都城。 这段时日，敌国细作在都城动作频频，除了有花振飞这样的人提供便利，还因为千机卫跟龙虎卫平时就缺乏合作跟默契。 有线索不会第一时间共享，有行动也得不到有力的配合、反而还会互相使绊子。 如今已经到了跟那些人决战的时刻了，杜晚枫不允许他们再坏事！ “下官不敢有违！今后定当和花指挥使通力合作，杜绝都城安全隐患！” “但愿洛大人能说到做到。” 洛明炎表明了态度，也想为自己说一句。 “杜大人，有些事情不是下官单方面努力就可以的，也得看花指挥使的意思……” 杜晚枫何尝不知道面前人的小心思。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这里耍一些小花样，这就说明他并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对花满都，还是习惯性的针对。 杜晚枫眼里掠过一道冷芒。 “前些日子，圣人召我进宫，对千机卫和龙虎卫的办事效率很不满。他怀疑你们是否有能力来护卫都城的百姓、保卫皇城治安。” 洛明炎一激灵。 “杜大人，下官……” 杜晚枫抬手，让他别急着解释，等他说完。 “他当时就表示，在这件事情上，千机卫和龙虎卫哪一方掉链子，那谁便走人。若两人都办事不利，洛大人，不是本官吓唬你，可能下个月就会有新的卫队长进驻千机卫，来接替你的职位了。花满都那里，也一样。” “……” 洛明炎轰地站起，而后单膝下跪。 “还请杜大人帮忙回禀圣人，这一次臣定当不辜负圣人的信任，与花指挥使同心协力，将都城隐匿的奸贼一网打尽！” 杜晚枫没有立即让洛明炎起身，眼睛微眯，从高处审视着这个人。 洛明炎见状，头压得更低。 呼吸都下意识摒住了。 如果一开始他还怀疑杜晚枫这次找上门的用意，那么现在他可以确定了。 刚才那些话，杜晚枫不会是单纯说来吓唬他的。 就算圣人没这样说过，这人也有法子让他变为现实。 他深知，这位深不可测的寒食之主，在这种事情上从不开玩笑，也不会轻易图穷匕见。 他敢于跟他亮刀子秀肌肉，就意味着他已经拿捏住了事态。 换句话说，他和花满都的仕途如今就捏在他的手里。 “起来吧。”杜晚枫淡淡道。 “多谢大人。” 恰巧此时下人来请他们移步，早膳已经备好了。 两人便没再说什么。 只是这一顿早膳，洛明炎颇有些食不下咽。 主要问题还在于他摸不清杜晚枫的心思，对他的喜怒和打算都是在摸索的状态。 而经过这两天的接触，洛明炎也发现杜晚枫着实是个怪人。 当他不打算瞒你的时候，你觉得这人风清月霁，好懂极了。 可当他有意隐藏心思，那这人便像是一潭深湖，根本窥之不透。 最要命的是，这两种想法转换可以是在一念之间。 吃完后，杜晚枫起身。 第210章 告诉洛明炎。 “咱们傍晚时分出发去清泉馆，在这之前，你若无事便不必来打扰。” “是。” “还有，千机卫里最擅于追踪的那批人，我要求你将他们散落在清泉馆附近的各大街道，仔细的隐蔽起来，没我的吩咐不许擅自行动。” 杜晚枫说话的同时，还亮出了一块御赐金牌。 见到这块金牌，洛明炎立马跪下。 这是如朕亲临的金牌，见到此金牌就犹如见到了圣上。 杜晚枫为何此时亮出金牌，那自然是有讲究的。 千机卫和龙虎卫都隶属于当今圣上，杜晚枫哪怕官阶再高，也调动不了他们。 但有这块金牌就不一样了。 但凡他有吩咐，就如同圣人旨意，洛明炎乃至花满都都不敢不从。 “臣遵旨，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洛明炎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之前没听说这位小杜大人有圣人赏赐的金牌啊，还是“如朕亲临”。 可见杜晚枫这次行动，还有刚才他那些忠告，确实是圣人的意思。 至少，杜晚枫已经事先知会给圣人了。 洛明炎此刻只有庆幸。 庆幸自己昨日在清泉馆的表现还不算是太差，对杜晚枫也算是尽心尽力。否则他当即掏出这块金牌，现场都有可能给他法办了。 “下去吧，交代底下的人，行动之时切记要隐蔽，不要让人事先察觉了。” “大人请放心，这些事情乃我们千机卫所长，定当好好露一手，不负大人嘱托。” “嗯。” 洛明炎偷偷抬头，见杜晚枫面色总算是好看了一点，悄悄吐了口气。 离开私宅、回到千机卫的洛明炎再不敢怠慢。 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将千机卫里追踪、隐藏技术最好的人都挑出来了，又拿出了城中地图。 他猜测着杜晚枫的用意。 今晚在清泉馆应该有重要行动，让他们分散隐蔽在附近街道，要么是为了抓捕漏网之鱼。要么就是跟踪逃走的人，查清楚他们之后的去向。 杜晚枫着重强调追踪，那更偏向于后者。 洛明炎对着地图端详许久，圈出了几个最佳的观察点，又拟定了周围所有可能逃散的线路，沿途都设置有千机卫的暗哨。 就连都城地下水道，还有通向护城河外的隐秘暗道，洛明炎都事先做好了规划，确保不会出现任何一点纰漏。 这些情报，也是千机卫在和敌人无数次斗智斗勇中一点点发现所得。过去防着龙虎卫一手，没有告诉他们。 如今一切以行动为先，最重要的是完美执行杜大人所下达的行动计划，不能再出现任何闪失！ 洛明炎也有心让杜晚枫跟朝廷看看千机卫的实力。 想告诉他们，千机卫不是吃白饭的！他们有能力守好这片地方！ 第183章 【穿针引线，谜题揭晓】 这一天，洛明炎忙得脚不沾地。 偶尔空下来，也不忘关切一下杜晚枫在忙什么。 他让一名属下候在自己的私宅，杜晚枫那边有什么动作就过来禀告他。但据底下的人回报，这一天杜晚枫压根就没走出过那个房间。 就连吃饭，也是下人们将吃食放在门外，他过了好久才拿进去的。 “他在忙什么呢？”洛明炎不解，“可曾看到有人偷偷前往那个房间？” 属下摇头，“未曾。” “这就怪了。” 他不是很理解这些玩弄权术的。 难道都是像杜晚枫这样，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就为了去想怎么给人挖坑？ 洛明炎越发觉得他的猜测有道理。 就像这段时间，他们也没发现杜晚枫有什么特别的动作，怎么突然间就盯上了清泉馆，即将还有那么大的动作？ 太猝不及防了。 而这就是杜晚枫想要达到的效果。 连千机卫这个大闽王朝的情报部门，都对杜晚枫的行动感到猝不及防，那就更不用说是别的什么人了。 其实，杜晚枫早就盯上都城的那几方势力了。 之前给龙虎卫提供了一批情报，就是这么来的。 只是那一次，抓的都是一些小鱼。刚到龙虎卫还不到一天，就被他们的人灭口了。 由此引出了燕离前朝和乐杀术。 这之后，杜晚枫跟龙虎卫的行动看似停滞了，实际上一直没有停止过追查。 龙虎卫在明，寒食在暗。 杜晚枫之所以将抓到的人交给龙虎卫，某种程度上也就是为了让花满都在明面上去牵制敌人、吸引他们的视线。 而寒食则在暗中，将花满都疏漏和忽略的地方给堵上。 前不久，吏部郎中蒋翰自缢于家中，在他们家中发现了敌国细作的奸细。这也让杜晚枫意识到，那伙人藏得很深。 他们很可能不是藏于市井之中，而是利用官员身份和府邸作为掩护，逃避千机卫和龙虎卫的搜捕。 随即鸿康帝又在奏折中发现了某几位官员奏折字迹相同，他们在朝堂上唱大戏，彼此争斗，私底下关系却好得很。 这里面牵涉到的陈御史，明显为老王叔马首是瞻。 这也证明了敌人的手伸得很长，大闽朝堂被敌国渗透得很严重。 有些官员可能是主动上了他们的贼船，还有一些也许正在承受着他们的威胁…… 第211章 种种迹象，都显示了问题的严峻。 好在这个时候，清王府出现了破绽。 他们精心送过去的卧底布童心，向他们反应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他跟踪的清王府“下人”，秘密去了清泉馆。 恰巧此时，寒食也送来消息。 他们暗中关注的那些嫌疑比较大的朝中大臣们，有一些也是清泉馆的常客。 这么多巧合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杜晚枫自然会将视线集中到这里。 本来他还在犹疑，现在就行动会不会太草率了。 转而又一想，这伙人行事周密。虽然属于不同的阵营，彼此配合却很默契。 不得不说，指挥他们行动的人相当高明，御下也很有一手。 所以，杜晚枫就想着给他们来一出投石问路外加打草惊蛇。 不让他们动起来，又怎么抓住这群人行动的破绽呢？ 这次去清泉馆，杜晚枫还有一个惊喜的发现。 他怀疑，除了牧城王呼延浩云，在这都城还有一位相当有分量的人物在坐镇指挥。 回想过去他们在都城的行动，虽然很大胆，却每次都能收拾残局，没给他们留下太多的把柄。 老王叔身份特殊，没什么必要不会轻易离开清王府，所以许多事情他兼顾不到。 必须还有另一个人，来统率所有的敌国细作。 这人应该不是上官朝夕，井先生说她还在北安，查找寒食的踪迹。 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那位西荣的军师、也是燕离前朝太子薛景韫了。 再加上妙音刺杀他的事件，杜晚枫本就怀疑这次刺杀另有目的。 还有随后的张慎来在府中被刺。 若薛景韫远在西荣，那他们在许多事情上反应就没这么迅速。 还有，有一件差点被他们所有人忽略的小事情，也再一次引起了杜晚枫的注意。 小布被送进清王府，所用到的假身份是老王叔封地青州的一名黄姓商人豢养的奴隶。 这个黄姓商人，被龙虎卫给杀掉了。 确切说，是被敌国安插在龙虎卫的细作给灭口了。 龙虎卫安插有敌国奸细，这不奇怪。 奇怪的是，这些细作为什么要冒着有可能会暴露的风险，去杀一个商人呢？ 而黄姓商人之所以被龙虎卫盯上，是因为他意图染指大闽宝贵的矿藏。 这矿藏，据说是一种稀缺的铁，叫赤铁，能锻铸出神兵利刃。 河中侠周青园的兵器，就是赤铁所铸。 杜晚枫对这事留了心，却也没有更多的思路。 直到他将视线放到几国联盟、放到西荣。 当日，他跟张明净、杨骏还有万九洲几人就深入剖析过，那几国联盟都是冲着瓜分大闽王朝、阻碍他们发展来的。 可在具体实施过程中，每一方最迫切的需要、所看重的东西各有不同。 有些人为了复国，有些为了财富，还有想要他们大闽领土的。 杜晚枫很快便联想到，那黄姓商人所染指的赤铁，就是西荣虎烈家族会看上的东西！ 虎烈奇出身于虎烈家族，这个家族最大的特点就是擅于锻造兵器。 西荣珍贵的云镔铁，虎烈家族便占有六成。 云镔铁虽然珍贵，比起赤铁那还是逊色了一些。只不过是赤铁产量更为稀少，又被大闽朝廷严格监管，虎烈家族就算想要也没可能。 那虎烈奇野心勃勃，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筹备发动战事。 赤铁会被他们盯上，完全有可能。 想来是那黄姓商人跟西荣秘密勾结，事情败露后，赶在龙虎卫带他回都城之前，藏在里面的细作灭了他的口。 这么一来，所有事情都能串联上了。 大闽朝堂之上，有老王叔全权负责。 朝堂之外，薛景韫坐镇统率所有细作外加行动； 而上官朝夕，则在外部策应。 既能留意着夫仓、北安国内的事态，在老王叔和薛景韫有需要时她还能第一时间调动兵马为他们压阵！ 就算行动败露了，到时候他们几国联手，大军兵临城下，大闽朝还敢不把人放还回去？ 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成了，那自然好。 就算失败了，于他们也没太大的损失。 难道大闽还敢同时跟几国宣战？ “好一个强盗逻辑！” 杜晚枫的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 他们算盘打得是好，但他会让这些人见识到，有些地方想来容易，想走可没那么简单！ 第184章 【君王的莫大信任】 杜晚枫这次突然行动，事先没有知会任何人。 就算是大闽朝中，也没有谈论过这件事。毕竟如今的朝堂，早就不是铁板一块了。 哪怕是一些比较中正的臣子，身边怕是也被敌国细作给渗透了。 不过，鸿康帝那边，杜晚枫还是单独禀报过的。 还跟他请了御赐金牌。 犹记得数日前杜晚枫被鸿康帝宣进宫中，正事谈完之后，杜晚枫忽而跪下。 “杜大人，您这是？”鸿康帝一惊。 “圣人，臣有一不情之请。” “杜大人先起来，有什么事情站着说便是。” 鸿康帝过来，亲自将杜晚枫给扶了起来。 后者人起来了，腰却深深躬着，态度十分虔诚。 第212章 “臣想借圣人的金牌一用，多则半月，少则数日，便会归还给圣人。” “借金牌？”年少的鸿康帝眨了眨大眼睛。 该说不愧是杜大人吗？ 还从来没有人，直接跟他借这个东西的。 主要是也不敢啊。 鸿康帝打量着面前这人，见杜晚枫只说借金牌，并未详细道明用途。 他又看了看在两旁伺候的宫人，心知杜大人这是连他身边人都不太放心，有些事情不好当着这些人的面禀告。 “来人！” 鸿康帝吩咐。 “圣人。” 殿前副总管韩卿快步过来，“奴才在。” 自从上一次在马车里被杜晚枫不动声色警告了一番，近来这位副总管行事收敛了不少。 杜晚枫还得知他之前收的那些东西，也都着人退回去了。 “将朕那面‘如朕亲临’的金牌拿来。” 韩卿暗惊。 知道这位杜大人得圣心，但不知道能到如此程度。 如朕亲临的金牌，圣人居然不问情由，说借就借了？ 这是能轻易借出去的东西吗？ 其他臣子敢提这种要求，那怕是脑袋都不想要了。 圣人就不担心杜大人拿着他这块金牌在外面乱来？ 当然，韩卿深知杜晚枫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蠢。 可即便如此，鸿康帝对杜晚枫的信任，还是让韩卿感到匪夷所思。 “奴才遵旨。” 韩卿也不敢多问，乖乖称是。 “臣多谢圣人信任。”杜晚枫说着又要再跪，鸿康帝先一步扶住他。 “杜大人，您别动不动就跪，朕这副小身板，一次次扶起您也不容易、怪累的。” “……”杜晚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只好听鸿康帝的意思，老老实实站好。 鸿康帝站在一旁，看小杜大人难得被他说得接不上话，心里有些些得意。 杜大人思维机敏、能言善辩，也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啊。 朕真厉害！ 很快，韩卿就将金牌呈上来了。 鸿康帝将它郑重地放到杜晚枫的手上。 “这块金牌，朕不问爱卿要拿去做什么，也不在乎爱卿什么时候归还。只有一点，朕希望不管爱卿做什么，都以自身安危为第一要务。您若是有个好歹，那朕不治爱卿的罪，您身边那些人，可一个都别想跑。” 鸿康帝即便不问，也明白杜晚枫这是要有大行动了。 否则不至于还要管他借金牌。 他听母后说过，小杜大人是那种责任心特别重、有事都喜欢自己扛的人。 先帝还在世时，虽然对杜大人还有杜家多番打压，可小杜大人还是在暗中帮助大闽朝化解了一次又一次危机。 而在这过程中，他不可避免的也给自己招来了许多麻烦和祸患。 鸿康帝也不知道杜晚枫这次面对的又是什么，只能尽可能为这人提供支持。 还有便是—— 相信他！ 只不过，他可不允许杜晚枫拿自己的安危不当一回事儿。 杜晚枫不在乎自身安危，还能不顾及着他身边人？ 面对这份君王的莫大信任，杜晚枫也有一些受宠若惊。 “圣人嘱咐，臣定谨记于心。” 杜晚枫出宫之时，鸿康帝表示要去御花园走走，还陪着杜晚枫多走了一段路。 他双手放在脑后，悠悠然望着蓝天，忽然对身边的杜晚枫感慨道：“杜大人，朕想快些长大。” “圣人为何有此感慨？” 鸿康帝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没说。 他想快些长大，成为一位英明有为的君主，将大闽朝治理得愈发强盛，敌国都不敢觊觎。 他还想快些长大，成长为十分可靠睿智的君王，能承担更多的国之大事，而不用杜晚枫十年如一日劳心劳力。 这些话他很想说出口，但又觉得不太好意思。 太傅教他，君王要喜怒不形于色，不要让臣下轻易猜测出你心里在想什么。 还有，君王要恩威并施，不能太偏听偏信某些臣子。 这些，鸿康帝都听进去了。 但唯独对杜晚枫，他不想用到那些帝王术。 他这么喜欢一位臣子，全无利用和笼络之心，说出来满朝文武都不会信。 他们只会想着，他和母后能有如今的地位，杜大人功不可没。如今被君王宠信，也是因为他尚有利用价值。 等到有一日小皇帝羽翼丰满，那对这位杜大人态度可能就变了。 杜大人怕也同样认为。 他每一次施恩，杜大人心里都在想什么？ 会感到受宠若惊？ 还是会有负担？ 这个问题，他曾经也询问过母后。 他还记得，母后摸着他的头，让他以后对杜大人不要过分表露自己的喜欢和亲近。 “为什么啊，母后？” 鸿康帝很是不解。 “母后是担心别的臣子会眼红、会有意见？” “这只是一个原因。” “那还有什么？” 董太后轻轻拍着他的背，温言道：“人是会变的，纵然小时候的感情浓烈又炙热，谁也不知道长大以后会怎么样。” “就像皇儿现在觉得杜大人哪里都好，许多事情他给你担着，也有他在前方为你遮风挡雨，皇儿很感动。当有一天，皇儿长大了，魄力十足，性情骄傲。再看杜大人，怕又是另一番心态。” 第213章 “不会的，母后，儿臣不会的！” “皇儿如今还小，有些事情还不懂。君王的薄情，母后感受得深刻。有些也不是真的冷血无心，只是坐在这个位置上，也有着诸多身不由己——” 第185章 【太后的用心】 先帝和杜晚枫的故事，董太后再了解不过。 她还是董嫔时，就见过先帝跟杜晚枫是如何的形影不离，先帝又有多喜爱、亲近、甚至是依赖杜晚枫。 可后来呢？ 先帝差点灭了杜家满门。 她知道，对君王的宠信，公子心有余悸，也不敢再全然去相信跟期待。 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第二个先帝。 以后再伤一次公子的心。 如果真心想对公子好，那就多去为他做点什么，不要总是在口头上说。 董太后虽然如今贵为太后，自己的儿子还是皇帝，可她并不因此就完全偏心于鸿康帝。 杜晚枫在她心目中的份量，不弱于任何一个人！ 而这一点，董太后永远不会让杜晚枫知晓。 也不打算去说些什么来标榜她自己。 满朝文武都认为他们母子依靠并利用杜晚枫，那便让他们这么以为吧。 她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她。 她只需要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是因何走到今天的便够了。 人，不能忘记来时的路。 她也曾跟自己发过誓—— 这一辈子，有些人，即便是死也绝不能辜负！ 正因为她很了解杜晚枫的经历，所以她才会这么劝鸿康帝。 她也完全不奇怪，自己的孩子会这么喜欢杜晚枫。 那可是自家公子啊！ 他值得世上任何一个人全心全意的信任，她的皇儿会这么想有什么奇怪的？ 鸿康帝虽然早慧，对这些事情那着实感触不深。 但他也敏感察觉到了，他越是亲近杜晚枫，这人就越不自然。 他似乎更习惯两人能保持一点距离。 “杜大人，您希望朕快些长大吗？”鸿康帝没有回答杜晚枫，反而问起了他这个问题。 杜晚枫似乎是在斟酌着说辞。 他已经很习惯鸿康帝动不动就说出一些让人不太好回答的话来了。 “回圣人，站在江山社稷的角度上，臣自是希望圣人能尽快成长为能担负起家国天下的有为君主。” “那如果只是杜大人个人的想法呢？” 鸿康帝昂着脑袋问。 杜晚枫笑了笑，“臣更希望圣人不要心急，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很重要，也都不可或缺。参天大树并非一日育成，圣人只需逐步地、稳稳地成长、用心学着去做一名君王，这便可以了。” 如今不是乱世，大闽朝中也并非无人，不需要去揠苗助长。 最怕的是君王能力还不足，但总认为自己长大了、可以做主了、不听别人的意见、开始独断专行。 有不少佞臣就擅于利用君王的这种心理进行蛊惑。 其实，之前杜晚枫就说过，大闽王朝从中央到地方有一套很独到的运转体系。 君王哪怕一年不上几次早朝，国家仍然照常运转。 当然，君王越英明有为，王朝发展就越好。 怕就怕在君王乱整。 在这种情况下，杜晚枫更希望的是鸿康帝能稳步提升跟成长。而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有为君王，被身边人蒙蔽跟利用，胡乱行事。 就拿圣人身边的那些宦官们来说。 先帝还在世时，就有宦官意图扰乱朝政。虽然造成的后果还不算特别严重，也及时改弦更张了。 鸿康帝尚还年幼，他身边伺候的那些人难保不会动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宦官弄权的问题，杜晚枫早就留心了。 之前也曾和董太后商议过这方面的事情。 作为大闽朝的太后，鸿康帝的生母，她自然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 她表示会好好思考出一个对策，来减少宫内宦官权力集中跟滥用。 目前这件事情还在筹谋阶段，暂时还没有提上日程。 杜晚枫也在关注着。 不过这事不到必要他不会亲自出面，交给太后来办最为妥当。 时间回到现在。 傍晚时分，洛明炎出现在杜晚枫歇息的房间外。 轻声敲了敲门。 “大人，时辰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杜晚枫为他拉开了门，已经穿戴妥当，就等着他过来了。 “大人，需不需要用些膳食再过去？” 今晚在清泉馆，还不知道能不能按时吃上饭呢。 “不必了，本官还不饿。洛大人要是饿了，可以先吃点。” 洛明炎哪里敢让杜晚枫等他，也没再说什么，将杜晚枫给请上了马车。 “大人，您今天还要继续闯接下来的两扇门吗？” 昨天西方位六个房间，杜晚枫只进了四个房间，还剩下两个。 “没什么意义了，里面的玄机本官差不多也参透了。” 这话让洛明炎很是在意。 事实上，昨天杜晚枫说的好多话，他就没听明白。 “杜大人昨日说，那些个房间里的水，都是无毒的，随便喝？” “是啊。” “可为何先前有人喝了里面的水，身体便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毛病？” 第214章 “水没问题，不代表别的地方也没问题。” “……大人的意思是，他们在房间其他地方做了手脚？那摆上几碗水，又是何故？” “这个问题，洛大人当真想不通？” 洛明炎可是千机卫的卫队长，这点事情深入想一想，自然就会想明白了。 何况昨晚他睡不着时，已经细细将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都想了好几遍。 从杜晚枫对那几个房间和门主的态度，也大致看出了一些东西。 “莫非那几碗水就是个幌子！清泉馆的人，早在客人进去之前，就已经决定好让哪些人能走到最后，哪些人又会中途倒下了？” “洛大人果然聪明，一点就透。” 洛明炎面色凝重起来了，“那这么说，清泉馆设置西方位房间的赌局，看的根本就不是哪位客人的运气，而是将这当成了一种贿赂的手段？” 很简单，为清泉馆做事，或者被他们盯上了有利可图的人，进入西方位房间，就能拿到一笔巨额财富。 杜晚枫不能走到最后，万一清泉馆真给了他一笔横财，他还不知道要怎么交代这件事。 当然，如实禀报给朝廷也行，就是会多一些麻烦。 杜晚枫进了两个房间后，就清楚这个游戏是怎么回事了。 四个房间都走过，那再确信不过。 第186章 【顶楼客人，一掷千金】 马车停在了清泉馆外。 今日来这里的人明显更多了，迎接他们进去的小厮都热切了不少。 “吕公子，您如今可是我们清泉馆的大红人了。一夜间，连挂十盏莲花灯，咱们这儿可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好多客人在得知了后，专程赶过来，就想看吕公子继续挑战未完的房间。” 不只是如此，今晚清泉馆还针对这事特地开了个赌局。 这个赌局，每个人都可以参加。 赌的就是那位吕公子今天能升起多少盏莲花灯。 “还有这样的事，那我也得凑凑热闹。” 洛明炎听罢，看了一眼杜晚枫，得到了他的示意后，也表示有兴趣。 清泉馆在阁楼的每一层楼都设置了赌盘。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一共二十四盏灯莲花灯。昨天升起来了十盏灯，还剩下十四盏灯等待升起。 从0盏到剩下的14盏灯，客人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在相对应的数字压上筹码。 洛明炎观察了一圈，发现大部分人对杜晚枫还是挺有信心的，压的都是六盏到十盏之间。 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在马车上，他刚听杜晚枫说今晚上应该不会玩了。这可是有内幕独家情报，但他不能压0盏。 这不是提前泄露了杜晚枫今日的安排吗？ 鹿玥、惜圆她们朝两人走了过来。 “清泉馆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这可都是托公子的福。” “预祝公子今晚大展神威。” “多谢两位美人儿，本公子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杜晚枫风流倜傥地合上折扇，冲两位美人答谢。 又看洛明炎还在赌盘前纠结。 “表哥，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当然是压最高的十四盏莲花灯，你难道还信不过你表弟的实力？” “表弟，你悠着点儿，不怕吹大了到时候下不来台？” “呵呵！这就不用担心了，我走到这里靠的都是实力！再说了，你要是敢压0盏灯，这清泉馆怕也不让啊，他们会怀疑你我表兄弟俩串通的。” 鹿玥笑着福了福身。 “洛大人和吕公子都是大人物，自然不屑于这种行径，清泉馆也不会无端怀疑两位，敬请放心。” “美人儿真会说话。” 洛明炎又纠结了一会儿，这里每注最少都得一百两，洛明炎买了三注。 分别下了二、六、十盏灯。 “表哥，你这！”杜晚枫直摇头。 “随便玩玩，别较真。”如果放着平时，洛明炎不会只压这么一点儿。 但杜大人在此，他哪里敢重金下注？ 何况还很大几率要把这个钱打水漂。 鹿玥也在感叹，“洛大人今日玩得很保守啊？” “你们那是不了解我这个表弟，他兴致来了倒也罢，我就怕他玩到一半，人撒丫子跑了。” “小瞧人！”杜晚枫气哼哼。 洛明炎选的这些个区间，赔率是一赔五。 而十四盏灯和零盏灯，赔率则是一赔十。 “欸，这位是哪位客人下的注？” 洛明炎注意到，有一位客人在十四盏莲花灯那儿，下了一百注，也就是整整一万两白银。 而且这位客人只压了十四盏灯，其他的他考都没考虑。 “这是一位顶楼的客人。” 鹿玥耐人寻味地说道。 杜晚枫注意到，这女子在说起“顶楼的客人”时，神情十分恭敬。 站在她身后的惜圆，已不仅仅是恭敬，而是敬畏。 莫非这位顶楼的客人，跟这清泉馆关系很不一般？ “吕公子，西南北三方位的房间都已经准备妥当了，随时恭候您的大驾。” “好，我这就去。” 洛明炎拉住杜晚枫。 “你真要去？那些房间很危险的。” “表哥，咱们都来了，你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吧？” 洛明炎不解。 第215章 看杜晚枫的意思，他这是真打算继续昨日未完的挑战啊。 刚才不还说，今晚不打算玩了吗？ “我今夜不但要进去，我还要让清泉馆为我升起十四盏莲花灯。” “你还真敢想啊！” “你就在外面等着看好了！我也一定会让你后悔，在该支持我的时候居然都不支持我，哼！” 杜晚枫甩开他，迈着骄傲的步伐进入了西方位第五个房间。 “？” 他应该不是只为了这么个目的就改变计划吧？ 肯定不会。 杜晚枫不是这么任性的人。 那么让他突然间改变决定，还要拿到十四盏灯的理由是什么呢？ 这里不是他的私宅，有许多事情纵然洛明炎再有疑虑也不好直接问杜晚枫。 谨防隔墙有耳。 他只能自己思考。 这一细思之下，洛明炎还真有了一点眉目。 首先就是今日的清泉馆，人多了很多，可这里面具体的情况要更复杂了。 从来到这里的客人，到清泉馆本身这些人，他们需要更多时间来观察。 还有，昨日他们回去后，就有人跟到了他的府邸。 这人很可能就是清泉馆的人，那么对杜晚枫的身份，他们起没起疑心？ 如果起疑心了，又打算做什么？ 在这些事情都没有搞清楚前，不能贸贸然行动。 另外一点，是洛明炎的猜测。 鹿玥所提到的顶楼下注的客人，身份定然不凡。 他方才虽然在跟鹿玥说话，注意力可是一直都放在杜晚枫的身上。 他敏锐察觉到，杜晚枫对这个顶楼的客人很感兴趣。 的确，那位顶楼的客人素未谋面，就能这般信任杜晚枫，很难不让人怀疑？ 是太看好他了，还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抑或是钱多，随便买着玩玩？ 不管哪一种，只要能升起十四盏灯，他就有机会搞清楚这个客人的身份？ 甚至还有机会在清泉馆的引荐下，去见一见这位顶楼的客人。 想明白了这些，洛明炎也没闲着。 他借着要去搜集南方位、北方位情报、帮助表弟赢得挑战的名义，开始在三楼以下的楼层频繁活动。 毕竟这里面有不少客人，也是试着挑战过的。 洛明炎身为千机卫的卫队长，搜集情报本来就是他所长。 在这一过程中，他也在观察着清泉馆守卫的动向，以及今日来的客人情况。 有异常情况的，他也都留了心。 希望这些能对杜晚枫有用吧。 第187章 【一身是胆】 这一夜的清泉馆热闹非凡，所有人都被杜晚枫的挑战所牵动着。 而他片刻前曾放出的那句豪言—— “我今夜不但要进去，我还要让清泉馆为我升起十四盏莲花灯。” 已经传遍了整座清泉馆。 气氛已经被他带动了起来，有不少人临时加注，或者改投的。 按照清泉馆赌盘的规定，杜晚枫挑战开始后的一炷香内，是可以更改加投的。 而杜晚枫表现得也尤为争气。 不到一柱香的工夫，他已经从第五扇门里出来了。 洛明炎刚回到三楼，就得知了这一个好消息。 守门人据说是一位老妪，自称是赵婆。 她的面前，摆着五碗汤。 不错，这一次终于不是无色无味的水了，而是浑浊的浓汤。 她告诉杜晚枫，这五碗汤里，有四碗汤喝了后会失去记忆，忘记生命中那些重要的人和事。 “你确定你姓赵，而不是姓孟？” 这汤听着怎么那么像是孟婆汤？ “老身姓赵，公子请慎重选择。” “我是一定要喝你这汤吗？” “必须喝下一碗汤，公子才能走出这个房间。” 前面四个房间，杜晚枫也不是都喝了那些水。 就譬如第三个房间，那些水都让守门人给喝了。 “老人家，我现在还不太渴，你能不能代替我喝？”杜晚枫礼貌极了，但说出的话却很是不要脸。 赵婆摇摇头。 杜晚枫摸着下巴，询问了她另一个问题。 “我想知道，这个房间的赌局设置是不是临时改了？” 可能是昨日他的表现让清泉馆的人深刻意识到，他们玩弄的那些小花样已然被识破了。 所以今日换了一个玩法。 他们就跟杜晚枫赌运气！ 赵婆没在这个房间动任何手脚，也没为难杜晚枫。 她就要他从面前的五碗汤里，选出一碗没问题的。 两成的概率才能选到无毒的，这已经很低了。 放着所谓的必胜之法不用，还给杜晚枫留了两成的机会，某种程度上说明清泉馆很认可这人的实力。 “公子，凡开盘作赌，玩法跟规则都由清泉馆来制定，这一点你进来之前应该就已经知道了。” 赵婆的意思是，杜晚枫穷根究底没有意义。 想要继续玩下去，就按照他们的规则来。 真要有问题，杜晚枫也可以出去跟人说。当然，别人信不信他，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婆婆说得对！所幸我这个人，不但脑子灵光，这运气么一直也不差。” 杜晚枫说话的同时，干脆地选了左边第一碗。 第216章 “我就喝这碗汤！看着味道就不错的样子。” 他这般干脆，倒是让赵婆很意外。 “公子不再考虑一下？失去的记忆，短时间内可很难再找回来。” 这些汤药效虽然不能一直持续，十天半月还是能做到的。 杜晚枫仰头，笑得舒朗又豪气。 “婆婆，人这一辈子，烦心事是很多的。你这儿要真有孟婆汤，喝了就能忘记所有的烦恼。这于我来说，可不是什么毒药，而是宝贝啊！” “说句不好意思的话，您老要是舍得，我想将这几碗汤都喝了。” 赵婆顿了顿，随即笑道。 “公子想喝，那便都喝了吧。” “那就多谢婆婆了！” 杜晚枫再不犹豫，五碗汤他都喝了。 喝完之后，肚子都撑圆了一些。 “婆婆，多谢招待。”杜晚枫对她施了一礼，恭恭敬敬出去了。 他出去后，那老妪望着门口感叹。 “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都说这小子性格很坏，人也不老实，看来我老婆子是被人骗了。他分明很有礼貌，也挺尊重老人家。” 莲姑姑从室内的暗门走出，“婆婆，您不要被他给骗了，那小子昨日大闹清泉馆，还伤了我们的人。” “那是不是你们先为难人家了？” “……”莲姑姑笑容有点僵，“黑祺都被他弄哭了。” “哦，你说那小鬼头啊，弄哭了好啊，也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莲姑姑笑容更僵了。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再道：“隔壁房间的大块头，昨天被那小子从三楼砸到了二楼。” “好，好~”老太太居然直接鼓起了掌，“早知道这小子有那么大能耐，还这么会做事，老婆子我就该往那几碗汤里多加几味补药了。” “婆婆，对他你不该放水的。”莲姑姑忍不住道。 原本还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瞬间变得奸狡无比。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莲姑姑身后，扒在了她的后背，嗓音也变得诡异至极。 在老婆婆和少女之间来回切换。 “你在教我做事？” 莲姑姑忙低下头，“晚辈不敢。” “就连你们主人，在我面前都得给我三分薄面，何时轮到你来质疑我？” “晚辈知罪。” 莲姑姑跪下了。 顶楼。 淳溟将最新情况如实禀告给了自己的主人。 “赵婆婆亲自出马，也没能难倒他，看来这位是真不简单。” “还有莲姑姑，她认为赵婆婆放水了，还差点与之起了冲突。” “放水？”坐在轮椅内、面容掩映在黑暗中的男子，嘴角牵起，笑得有点讥讽。“只有看不清楚婆婆用意的人，才会认为她在放水。” 淳溟不是很懂这话。 就她看来，赵婆在这一环节里确实手段太温和了。 所谓的五碗汤，都不是什么毒药，会失去记忆这种说法，也是吓唬人的。 那五碗汤，都是大补药，寻常人想喝都喝不到。 可需要注意的是，这五碗汤，如果只是单喝其中一碗，补药的妙用会大打折扣。 五碗一起喝，方能大补。 杜晚枫敢喝一碗，已经是相当有胆色了。 最后居然五碗都喝了，实在是出人意料。 除非他早就知道这五碗汤都是好东西，否则难以理解他是怎么敢的。 三楼。 洛明炎看着杜晚枫摸着自己撑圆的小肚子出来，忙上前询问。 “身体可有不适？” “没有啊。”杜晚枫伸伸懒腰，甩甩胳膊，“我不但没问题，我还觉得全身舒畅极了。” “怎么说？” “可能是里面的那位婆婆太厚道了，居然给我喝了这么好的东西，有机会我定要好好感谢她。” 第188章 【芳心暗许】 “？”洛明炎心想着，这人在说什么傻话？ “就是连喝五大碗，稍微有点撑，我得先去如个厕，再进行后面的挑战。”杜晚枫说着，就让鹿玥姑娘给他指路。 “公子，请随我来。” 旁边的惜圆有些羡慕。 洛明炎一把抓住他，“你刚才说，你连喝了五大碗，里面的水你都喝了？！” “对啊。”杜晚枫一副“我说得不是很清楚”的表情，拂开他的手，“表哥，有什么事情我回去再慢慢跟你说，后面还有好多环节在等着我呢。” “鹿玥姑娘，劳烦你带路——” 每一层楼的两头，都有恭桶和坑厕。 清泉馆外部看着并不奢华，但里面的装饰布置都是很有格调的。就连出恭的地方，也着重设计过。 干净、卫生，雅静。负责清理的人员，每隔两个时辰便洒扫一次，隔间里面还熏了清新空气的香料，以至于这尽头倒没什么大的味。 “就在前面了，公子请——” “啊！本以为只用出个小恭，这会儿肚子突然闹腾了，该不会是上一个房间喝的东西喝坏了吧？鹿玥姑娘，我这边还需要多一点时间，你先去吧，我待会儿就回去——” “公子不必着急，慢慢来便是，反正夜还长着呢。” 鹿玥退下了，杜晚枫迅速打量了一下周围，进入了其中一个隔间。 杜晚枫因为女扮男装的关系，在外面无论是大到留宿，还是小到小解，都万分注意。 第217章 这个清泉馆里面有不少名堂，杜晚枫当然得仔细留心。 在隔间待了一会儿，小解完后，杜晚枫洗洗手出去了。 整了整衣冠，昂首阔步朝着外面走去。 鹿玥并没有离开太远，安安静静站在三楼过道旁，等着杜晚枫出来继续为他引路。 “公子还挺快？” “只是个虚恭，等了一会儿，又没感觉了，便先出来了。” “那吕公子咱们现在是回去继续？” “对了鹿玥姑娘，你们三楼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鹿玥听杜晚枫突然这么问，心里不禁有些疑惑。 又看杜晚枫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似乎对接下来的考验并没多么热切。 “是我等招待不周了，让吕公子感到乏味了？” “哦那倒也不是，上一扇门里，本公子喝的那几碗汤，味道就还不错。” “那第六扇门，相信也不会让公子失望。” “但愿如此。”杜晚枫耸耸肩，对此似乎并不太相信。 鹿玥心底里有点挫败。 还很少有客人，来到清泉馆后会是杜晚枫这样的反应。 但这位公子，也着实不凡。 不但学富五车，胆识也是一流。 前面六个房间，风花雪月之类的东西于他没有半点难度。 可也就是这六个房间，难倒了无数的人。 这几个房间，没什么风险，客人尝试得最多。可这些客人，或有权或有势，骨子里实在没有什么浪漫情怀，对女人也很粗鲁、根本就不懂她们的心思。 吕公子呢，从不急色，可他就是很懂她们的心思。有情趣，人还幽默，懂得又多，也尊重这些姑娘。 还有一点让姑娘们难以抗拒。 这位吕公子当真有着潘安卫玠之貌，灼灼风流，多看一眼都能叫人心醉。 昨天这位公子离开后，楼里的不少姐妹对他评价颇高，有一些疑似已经芳心暗许。 就连鹿玥跟惜圆，也对这位吕公子有所好感。 初见他时，觉得他有些纨绔。 然后就发现这人是有真才实学的。 才子么，傲气纨绔一点那是风流意气，很多姑娘就喜欢这调调。 原以为这是一个有几分才学傲气凌人的富家子，哪里想到他还有那么好的头脑跟胆识。 昨日亲眼看他闯五关斩六将，楼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其风姿所迷。 鹿玥虽不至于如此天真就喜欢上这位满身疑点的公子，却免不了有些心动。 但她很清楚，清泉馆的女人没有爱人的资格。 她们这些人，也从不敢去奢求什么。 就像她那些姐妹们，想的也不过是这位公子以后能常来，多见见他、跟他说说话，那就已经是件很养眼很快乐的事情了。 毕竟这位吕公子，跟这座阁楼里其他的客人比起来，那是能让女子们如沐春风的存在。 “吕公子，鹿玥有一事想不明白，还请公子能为我解惑。” “鹿玥姑娘请说。” “在第五扇门里，你为什么毫不犹豫地就做出了选择，还把摆在面前的那些都喝了，您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害怕？” 鹿玥并不知道第五扇门里具体是什么，但在这里待久了，对里面的名堂知道得比外人要多多了。 所以当听杜晚枫说他不但喝了，还喝了全部时，她很是不解。 又是什么能让他如此自信？ “哈哈哈哈！我还当鹿玥姑娘知道里面是怎么回事呢，原来你并不知道。”杜晚枫笑声朗朗，听在鹿玥耳里只觉十分悦耳。 就连她的心情也跟着明媚了起来。 她喜欢看这人笑，当这人笑时眉眼弯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里满满漾着温柔与宠溺，几乎能将人溺毙。 最关键的是这位公子如此表现似乎都是无心的。 他并没有想着去蛊惑女孩子，有魅力而不自知，这让鹿玥就更加难以抗拒了。 “让吕公子见笑了。” “欸，无妨。” 杜晚枫摆摆手，“我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跟鹿玥姑娘说太多，要是我前脚说了，你们后脚拿来针对我，那本公子岂不是要头疼死了？” 鹿玥知道他是在打趣，并没有要怀疑她的意思，便笑道：“公子聪明绝世，也很喜欢挑战。别说我们这边来不及更改门里的内容，就算真的来不及，公子也只会认为这样更为有趣味，不是吗？” 杜晚枫眼里亮了亮。 “好一个冰雪聪明的鹿玥姑娘，还是你懂我。” 鹿玥也笑了。 “其实啊，问题的关键，不在门里，而在门外。” 鹿玥一动，“门外？” “是的，门外，问题就在那些门神像上面。” “……” “鹿玥姑娘可有观察过那些门神像？” 第189章 【玩的都是心机跟套路】 鹿玥摇摇头，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就算她过去一直有暗暗留心门里的东西，却也没想过答案还能在外面，而且还是在谁也不会注意到的门神像上面。 “我就先提示这么多，鹿玥姑娘可以好好思考一下，期待你能自己找出答案。” 到地方了，杜晚枫笑得一派风流，给鹿玥留了道考题，他则进入到了最后一扇门里。 “姐姐——” 惜圆迎了过来。 第218章 “你们两个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有，你们刚才说什么呢，吕公子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他跟我说，门里的关键在门神像上。”鹿玥狐疑地朝那几幅门神像看去，平时不看不知道，仔细留意之下，发现那几幅门神像还真跟里面的门主们有不少相似的地方。 就拿第三扇门门主黑祺来说，他跟黑骄是兄弟。 这俩兄弟，天生有缺。 哥哥黑骄，孩童身体，成人的脸。 弟弟黑祺，成人身体，孩童面孔。 再加上这两人个子都很小，是别人眼里的侏儒。 可能就因为这样，两兄弟小时候没少被人歧视。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只有他们两个人折磨别人的份，一般人是不敢轻易再招惹他们的。 看完了前五幅门神像后，鹿玥重点放在了杜晚枫进入的最后一扇门上。 第六扇门的门神像，是一位妇人形象。羞涩温婉，柔媚动人。 这也是鹿玥见过的最特别的门神像。 洛明炎走到了她的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咦，鹿玥姑娘也在观察那些门神像啊？” “也？”鹿玥冰雪聪明，一下就抓住了重点，“洛大人也注意到了这些门神像？” “哪里是我自己发现的，我是注意到我表弟在观察那几幅门神像，稍微留了心罢了。不过，我将这几幅门神像看了又看，除了发现他们跟几位门主有所相似外，再无别的发现。” 反正后面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问杜晚枫就是了，洛明炎也懒得再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头疼！ 他可不会蠢到去跟天下第一聪明人比脑子。 “在上一扇门里，吕公子就是看了外面那幅老妪的门神像后，放心的连喝了五碗大补汤。” “大补汤？我表弟跟你说的？” “嗯。” “他都没跟我说这些，我还当跟前面门里一样，都是无色无味的水呢。”洛明炎看了一眼鹿玥，眼珠一赞，长叹一声。“也是，美人面前，那还不得多说点、多表现表现。哪里像在我这儿，我多问他几句他都没什么耐心。” 鹿玥听了这话，悄悄红了脸。 “洛大人说笑了，吕公子随和风趣，人也很有耐心。洛大人但凡问了，他都不会不答的。” “那是你们不知道，我表弟啊、脾气可坏了。我虽是他表兄，许多时候还要看他的脸色！” 惜圆瞪圆了眼睛，“还有这样的事？” “谁让他人机灵呢，你们也看到了吧。我虽是兄长，头脑方面比他差远了，他想要坑我，那真是一坑一个准。早先我还有些不服气，想拿出兄长的威严来，但后面你们也猜到了，怕了他了！” 洛明炎摆摆手，一副不敢惹的模样。 鹿玥和惜圆都忍不住笑了。 “洛大人，你再说说你表弟的事情呗。” 惜圆年纪小，好奇心还比较重。又事关自己中意的人，难免想要知道得多一些。 洛明炎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故意说出这些话，为的就是跟两位姑娘拉近关系，不动声色套点情报。 身为千机卫卫队长，情报机构的头头，这方面他是最擅长的了。 过去也没少用这种手段，不露痕迹从别人嘴里拿走了重要情报。 “我表弟的故事啊，那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洛大人不是不经常和吕公子见面吗？”鹿玥还算警惕，立马就注意到了这里面的疏漏。 洛明炎也提醒自己，清泉馆的女子哪怕是情愫上头了，那也是不可大意的。 “见面是不多，但就我表弟那做派，你们是不知道——” 洛明炎压低声音。 “临洲吕家公子，你们听到的是不是都是一些不好的风声？” 鹿玥和惜圆都很懂事。 这种事情，就算听到了也只能说没听到啊。 “也对，都城什么样的才俊大家没有见识过，对于临洲的一个纨绔公子那自然是谈不上多关注。” 鹿玥却表示：“以吕公子的聪明才智，若有心扬名，怕是已经名扬天下了！” 洛明炎给她这话点了一个赞。 “鹿玥姑娘好见识！不瞒你说，就我表弟的才学和智慧，比都城中那些个大才子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洛明炎很想要趁机踩杜晚枫一脚，但又怕弄巧成拙，干脆忍住了。 “但他这个人，脾气古怪，也不怎么爱出风头，主要还是怕名声太大日后会被声名所累。” 鹿玥听到这里，对吕家公子很是拜服。 想不到，昨日过来给人留下盛气凌人印象的吕公子，内里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 “洛大人的意思是，吕公子平时在外面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都是装的？”惜圆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可以这么说，他呢打小就聪明，家中长辈本来对他赋予厚望。在这过程中，他的哥哥们还遭受了冷遇，他也经常拿来跟哥哥们比较，让哥哥们不开心。” “我表弟很爱自己兄长，也没想着去跟他们争什么。后来就干脆藏起锋芒，只做一个无人问津的富家子。这也就是在你们清泉馆，远离临洲，他才敢放开手脚来玩个痛快。” 惜圆有些心疼了。 “好可惜啊！以他的才华本来可以成为天下名士的。” 为了别人的心情，甘愿一辈子这样庸庸碌碌，要换成他们绝对做不到。 第219章 这样的人，确实很古怪。 鹿玥看法跟惜圆不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有他们想过的生活。有人喜欢活在赞誉褒奖声中，也有人就喜欢平平凡凡的过一生。” 洛明炎察觉到鹿玥这番话是真正走心了。 “可不是么！就连我也有些厌倦如今的日子了，还真想辞去差事，以后就跟我表弟泡在清泉馆了。但真到了那一天，两位美人怕是也不会欢迎我们了。” “怎么会？吕公子昨日升起了十盏莲花灯，他的才华可是让顶楼……”惜圆刚想说点什么，被鹿玥阻止了。 “洛大人说笑了。” 第190章 【你就是顶楼的那位客人？】 先跟大家说声抱歉哈，前两天有事，没能及时更新。还有这周三到周五要出趟差，可能也没法保证更新，请大家见谅。 等我回来，会继续给你们更的~ …… 正这时，杜晚枫从第六个房间里走出来了。 三人俱是一惊，“这么快？” 他们站在这儿才片刻工夫，杜晚枫居然就闯过了最高难度的第六扇门？ 从那扇半开合着的门里，洛明炎眼尖的发现里面羞涩温婉的妇人，此刻正泪如雨下。 “？？” 不只是洛明炎惊到了，鹿玥和惜圆也都瞪大了眼睛。 什么样的情况，会让百里襄门主泪流满面？ 要知道在清泉馆流传着一句话，“黯然销~魂~液，百步必断肠。” 这位百里门主乃是一位下毒高手，别看她长相柔媚温婉，手段最为毒辣。 谁对她但凡有半分不敬，她必然百倍回敬。 有时候旁人还什么都没做呢，只要她看不顺眼，就躲不过她的算计。 运气好的被她小小捉弄下出个糗，运气差的，她兴许能直接要了那人的命。 当然，对清泉馆尊贵的客人们，她下手还是有分寸的，不能给这里添麻烦。 但出了清泉馆，就没有人能保证她会做些什么了。 百里襄脾气怪异，人也很危险。 鹿玥和惜圆是不希望杜晚枫得罪这个人的，只不过她们虽然对他有好感，也不至于违背清泉馆的规定，将这些私下透露给杜晚枫。 一切都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真是不可思议！ 清泉馆里，今夜第二盏莲花灯升起。 楼上楼下，热闹非凡。 杜晚枫出来后，直奔南方位几个房间。 全然不顾洛明炎这些满肚子疑问的人。 顶楼。 淳溟又一次进了屋。 “主人，他出来了。” “哦？” 轮椅内的人垂下精致的眉眼，盯住手中那盏尚未喝尽的极品碧螺春。 这盏茶，杜晚枫踏入第六扇门时淳溟端给他的。 如今，他出来了，这盏茶还剩一半。 半盏茶的工夫，就走出了百里娘子的绝杀楼……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魅奴那边有消息了吗？” 杜晚枫今日进入清泉馆后，真实样貌就被人画了下来。 将这幅画像交到魅奴手上，那不管是天下间哪位人物，只要有点名气的，大多逃不过他的法眼。 别看清泉馆只是敬天府一处不显山不露水的休闲场所，它的背后可是有最强力的情报部门天机阁在支持。 魅奴在识人断物方面，眼力无人能出其右。 他们充分挖掘了他这项天赋，将天下间知名人物画像，并尽可能搜集他们的情报与秘辛。 并且请能工巧匠打造最坚固的阁楼，内设最精巧的机关，来封存这些情报，以备查阅。 魅奴就是天机阁的守阁人。 他常年记忆着阁内人物的画像和情报，只要这边有类似的人物画像送过来，他能凭借着记忆和这人面部特征，很快就能道出这人的身份和来历。 可以说，魅奴就是“行走的天机阁”。 “暂时还没有。”画像刚着人送过去，这会儿应该才到魅奴先生的住处。 轮椅内的人微微侧头，眼神一个示意，淳溟便心领神会地推着他，来到了窗前。 当那张脸终于出现在光亮下，如璀璨明珠熠熠生辉的俊颜也展露无遗。 而这张脸的主人，正是西荣虎烈奇的军师、宝夏公主不久之前在大殿之上炙热求爱的准驸马薛景韫！ 一个灼灼风华的奇男子！ 本该纵情天下，却因为不良于行，让人提到他时都不禁感到惋惜和悲叹。 淳溟打开了半扇窗户。 还调高了薛景韫专门请机关大师打造的轮椅。 从这个地方、这个高度，他可以纵观楼下的大半动静。 薛景韫此时要看的，自然不是别人。 杜晚枫通过这两天的表现，终于让这位顶楼的神秘客人对他产生了探究的兴趣。 等候着进入南方位第一个房间的杜晚枫，很放松地伸着懒腰。 忽然，他就像是有所感觉一般，骤然回过头来，凝视着顶楼所在的方向。 淳溟下意识就要关上窗户，被薛景韫用眼神制止了。 他没有躲闪，也没有任何回避的意思，就那么直直的跟杜晚枫的眼神对上了。 这眼神很是平淡，可里面满是压迫十足的无形威势。 他想要知道，与这人的第一次交锋，谁会先缴械投降？ 第220章 别看这只是一个眼神的碰撞，在薛景韫这样绝顶聪慧的猎人眼里，就已经能大致摸清楚猎物是个什么品种了。 但他决计没有想到，这人会如此的、如此的…… 不按常理出牌！ 杜晚枫并没有跟他玩什么眼神对视的把戏，在看到他后，他居然直接纵身而起，用潇洒如流云一般的身法，直接朝着顶楼、他所在的位置飞了过来。 这一惊变，不只是让洛明炎等人反应不过来，就连薛景韫身边的淳溟，反应都慢了一拍。 仅仅一闪神的工夫，整个清泉馆变得诡异莫测、危险至极。 杜晚枫只觉得周身被密密麻麻的杀气裹挟着，他再前进一点，就要被这杀气活生生撕碎了。 但他观察到，隐藏在暗处的守卫者们，在接受到顶楼那人的警告后，杀气瞬间又消弭无形了。 只有淳溟，戒备地看着他。 而杜晚枫，在这段时间里已经顶住了那杀气，成功趴在了顶楼那间房的窗外，与薛景韫大眼瞪小眼。 淳溟手里的剑已经小半截出鞘。 杜晚枫但凡有任何不轨的举动，都会立即死在她的剑下。 但来人似乎并没有要行刺的意思。 他只是睁着那双好看迷人的眼睛，将薛景韫好好的打量了一番。 “你就是那位给我下注、认为我今晚能挂起十四盏莲花灯的神秘客人？” “你就是在好奇这个？”薛景韫问他。 “当然！我很好奇，是谁这么看得起我，要知道我自己都未必有这样的信心。” 杜晚枫挂在窗户上，模样却很是轻松。 底下的人仰着下巴，一头雾水地望着面前这一出。 洛明炎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 这位杜大人，真不怕死啊！ 刚才那股杀气，他不相信他没有感觉到！ 第191章 【骤然发难，自报家门】 （我回来啦！接下来几天尽量双更，把之前欠的更新给补上哈~） 薛景韫明润双眸里暗藏着杀机与锋芒，脸上却是笑意渐浓。 “我喜欢有趣的人和事物，这地方太无聊了，难得出现公子你这样的能人。我出这一万两，不代表我有多看好你，只是希望公子能给我这次大闽之行带来一点乐趣。” 被人这样说，杜晚枫也只是一笑置之。 “贵客是从西面而来？” “正是。”薛景韫微微颔首。 “气质矜贵，端方尊容。举止儒雅，却又轻狂自傲，还不良于行，贵客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薛景韫却也不否认。 而是锋芒毕露地回道：“公子才华横溢、潇洒风流。外表洒脱不羁，内里傲气凌霜，还容颜绝世，也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这句话落，顶楼周围的空气几乎凝固不动了。 身旁的淳溟，手中所持的剑也骤然握紧。只等薛景韫一声令下，她便会用这把剑取走这位狂徒的项上首级。 洛明炎噔噔噔想要上楼阻止，被清泉馆的人给拦下来了。 “洛大人，不好意思，请止步。” “给我让开！” 杜晚枫要是在这里出了事，他担待不起。 顶楼那凝重的气息，他不是感觉不到。 他现在在三楼，对上面的情况根本爱莫能助，就算真的发生了变故他也只能干看着。 这如何让他不焦急？ 却哪里知道，杜晚枫在此时提高音量，用内力灌注着的嗓音传遍了整个清泉馆。 “在下大闽朝吏部尚书杜晚枫，奉圣命暗查敌国奸细。” 说话的同时，他还亮出了鸿康帝御赐的金牌。 一时间，原本喧嚣的清泉馆一片死寂。 “见金牌如见圣人，清泉馆所有人等，立即出来见驾！方圆数里，也已都在龙虎卫的控制之下，敢偷偷离开这里的，视为敌国细作论处！” 此话一出，清泉馆内平时衣冠楚楚的大人物们，此时都惶惶然如热锅上的蚂蚁。 有杀气！ 那杀气前所未有的剧烈，仿佛瞬间就要将杜晚枫吞噬。 “大胆！” 杜晚枫怒视着杀气传来的方向，用不可一世的傲然姿态愤然道：“本官已自报名讳，圣人金牌也在此，我看尔等谁还敢轻举妄动！难道想让我大闽朝的兵将踏平这一座小小的清泉馆不成！” 杀气骤然消失。 而杜晚枫眼角余光也注意到，薛景韫向暗处投去的凌冽制止的视线。 随后，阁楼各扇门便都相继打开了，里面的客人们仓皇地走了出来，对着杜晚枫手中所持的金牌跪下。 “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一楼到四楼，所有人都跪下了。 只有薛景韫和他身旁的淳溟。 淳溟见杜晚枫注视着自己，看了一眼身旁的主子。 薛景韫微微点了一下头，淳溟也只得跪下了。 “杜大人，在下这样就不必下跪了吧？”薛景韫将手拱了拱，就算是行礼了。 杜晚枫翻身进入了顶楼的房间。 这一次，再无人敢阻。 这时候，莲姑姑匆匆走了过来。 “杜大人来此，我等真是有失远迎。只是杜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咱们小本生意，合法经营，您又是直指咱们这里有敌国细作，还请出了圣人的金牌，这般兴师动众，以后咱们还如何对外做生意啊？那些大人们发起怒来，小民可承受不起。” 第221章 最后这一句话，已经带有威胁之意了。 是在告诉杜晚枫，虽然他今日手持金牌威风凛凛，里面的那些客人们不敢不给面子。可他真要是让这群人颜面扫地，以后只怕也不得安生。 “莲姑姑，你是这里的老板？” “……不是。” “那你有何资格站在这里，为清泉馆辩护？一个下人，你又如何知道清泉馆有没有敌国细作，背地里又在干着什么勾当？” “这……”莲姑姑哑口无言。 “你们老板呢？”杜晚枫又问。 莲姑姑也是一个精明的，她滴水不漏，从头到尾都没有往薛景韫所在的方向看一眼。 “杜大人来得不巧，老板这些日子不在馆内，出去置办物事了。” “杜大人，在下来清泉馆做客，被你扫了兴致，不知是否有资格询问一句，你今日此番作为的依据是什么？即便手持圣上金牌，也不能不问情由肆意胡来。” 薛景韫这番话看似温和，实则很锋利。 杜晚枫一个弄不好，还会被这里的官员反参一本。 清泉馆什么地方？ 在大多人认知里，这不就是一个喝茶谈事的地方吗？ 比一般的风月场所还要高雅一点。 就算圣人不高兴于朝臣来这种地方，顶多就是批评斥责几句。 杜晚枫就不一样了，圣人御赐的金牌，用在这风月场所。若在座的某些人心中不快，在奏章上添油加醋一番，说他因为争风吃醋或者是意气之争，便请出圣人的御赐金牌吓唬人，那杜晚枫可就很难分说了。 果然，薛景韫这话刚落下，就有几个人跳出来指责杜晚枫。 “杜大人，就算接下来的房间你没把握应对，没法升起十四盏莲花灯也不丢人，你的表现已经很出色了，又何至于这样呢？” “兵部安大人，你也在这儿？” 杜晚枫心中感到悲哀。 这别国的手不只是伸到了大闽朝堂，连兵部都被他们染指了。 安言峰乃兵部侍郎，正三品大员，兵部副长官，竟然甘心成为敌国的走狗？ 本来这种时候，他应该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不引起杜晚枫的注意。 他倒好，薛景韫一句话，他就急吼吼跳出来给他施加压力。 由此可见，他被薛景韫拿捏得有多牢靠。 他在清泉馆四楼，能有这样待遇的，不是地位足够高，正在被清泉馆腐蚀中，便是早就跟他们勾结在了一起。 他在背后出卖了多少大闽朝的利益？ 安言峰官阶没杜晚枫高，但仗着兵部和吏部平时互不干涉、他在朝中资历也更深，也不惧杜晚枫。 “本官公务繁忙甚是疲累，听说今日清泉馆有热闹瞧，便出来松快松快，没想到是杜大人。来这里就是玩乐放松的，杜大人又何必这么严肃、还把圣人的金牌给请出来了。” 安言峰话一转，“圣人若是知道杜大人就这么随意使用金牌，会怎么想？” 第192章 【他说什么，都给他兜着便是！】 “安大人何须着急呢，本官既然敢说这里藏有敌国奸细，那自然是有本官的理由。” 杜晚枫说着，撩开了左臂的衣袖，露出了昨夜被刺伤的伤口。 “这是？”安言峰一惊。 “本官接到匿名举报，说清泉馆内有异，一群异邦人经营着一家外表平平无奇、实则别有洞天的特殊馆所。适逢都城多事之秋，细作活动频繁，他怀疑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 杜晚枫绝口不提官员作风不正的事情，将矛头对准清泉馆本身。 他不管来这里的官员跟这帮人搅合得有多深，心里有数的在听到这些话后都不该再插手这件事。 若还是不知死活，那杜晚枫就有理由怀疑他们已经被拉到贼船上了。 那可不是轻易就能善了的。 “其证据就是清泉馆内有一阁楼，他曾悄悄潜入此地，却每每无法靠近这处阁楼。而且周围杀机肆意，普通的悠闲之所不该如此。” “本官本想着这是商人之间的恶意竞争，想借本官的手来打击对手，也没太当回事。只是，他口中提到的阁楼，让本官很感兴趣，也想来此见识见识。打听之下，才知道这阁楼规矩还挺多，于是本官便找上了洛大人，让他带我进来看看——” 洛明炎此时也上了顶楼。 “不错。” “既然来了，那自然也想来看看，这清泉馆是否真如匿名信中所言暗藏玄机。” 莲姑姑忍不住问道：“所以大人昨日是在故意试探我们？” “正是。” “那大人可有发现什么？”莲姑姑掩饰着内心里的紧张，故作淡定地问。 “这里的确是不一般啊！让本官颇长了些见识。” 就只是这样？ 莲姑姑没有问出口，眼里分明就有这个意思。 杜晚枫轻笑。 这位莲姑姑，精明有余，就是有些沉不住气。 她太想要知道杜晚枫是不是已经拿住了他们的把柄了—— 真正坦荡、心里不虚的人，是用不着这么紧张的。 “杜大人，不如直接说说你这伤是怎么来的？”薛景韫看杜晚枫在那里绕啊绕，将莲姑姑等人绕得是破绽百出，一句话就强行将话题带了回来。 这里是大闽境内，来人又是杜晚枫，还手持圣人的金牌，莲姑姑会感到紧张这很正常。 第222章 杜晚枫今日要是强行搜查这里，那会大大影响他们在都城的行动。 许多事情也将功亏一篑。 莲姑姑输不起。 人一旦产生了惧怕的心理，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尤其面对的还是杜晚枫这种绝顶聪明的人，再由着她说下去，只会露出更多马脚。 “怎么，贵客也对我这伤感兴趣？” “大人不就是因为这伤才扰了我们所有人的兴致吗？”薛景韫还是那么的高傲，似乎杜晚枫这番突然袭击并没让他乱了分寸。 “好！”杜晚枫笑着一点头，“那本官就说说。” “昨日从清泉馆离开后，洛大人便察觉到有人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们的马车。还在本官入睡之时意图行刺，幸好本官留了个心眼，没有睡太死。只是那贼人身手不错，不但逃脱了，还刺伤了本官。” “但那贼人没料到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前脚刚逃走，千机卫的人随后就跟上去了。他们亲眼看到这人进入了清泉馆，之后再没有出来。” 薛景韫刚要张口，杜晚枫便伸出了手。 “且慢，本官知道这位贵客要说什么，但先别急，听本官继续说下去。” 薛景韫傲然一哂，朝着杜晚枫伸了伸手。 “大人请继续。” “可能贵客要说那刺客只是恰巧逃到此地，他所作所为跟清泉馆无关。巧的是，昨日与那刺客交手、本官落于下风之时无奈朝他撒了一把香灰。那香乃是洛大人府邸专用的馥郁蝶栾香，香味独特绵长，轻轻一点，数日不散。” “但就在这清泉馆阁楼，本官再一次嗅到了这种香。很淡很淡，却逃不过本官的鼻子。贵客，这清泉馆阁楼不是旁人轻易踏足之地，那刺客要是与清泉馆无关，你说说他是怎么避开暗处那几头‘凶兽’，上这阁楼的？” “？”洛明炎心中暗暗疑惑。 馥郁蝶栾香，这倒是不假，他私宅用的就是这种特殊的香料。 但杜晚枫昨夜与那刺客交手时，有朝那人撒出香灰吗？ 他怎么不记得？ 但洛明炎聪明得紧，知道今日不管杜晚枫怎么说，他都得给他兜着。 杜晚枫撒再多的谎，在他这里那都得是真话！ 何况杜晚枫也真够狠的，昨夜他当机立断，让那客人刺伤自己，为的就是今日能够师出有名！ 只要杜晚枫的伤是真的，那他说的话别人就算不想信、也都会信几分。 就说安言峰，在听杜晚枫说过这些后，心里便是一凉。 这清泉馆胆子也太大了吧！ 居然敢去行刺杜晚枫！ 这可是敬天府，杜晚枫是当朝重臣，还是太后和圣人跟前的大红人，行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此胆大妄为，是真的将大闽朝当成自家后花园了？ 还以为他们这帮人是做大事的，没想到如此狂妄废物，他就不该在这个时候替他们出头…… 薛景韫如何不知道这里面的名堂。 “莲姑姑，杜大人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薛景韫眼神锐利，对上这一个眼神的莲姑姑，直接就是一个激灵。 但此情此景，也由不得莲姑姑再往后缩。 杜晚枫的意思很明显，这清泉馆要么是细作老巢，所有人都有问题；要么就是包庇行刺朝廷命官真凶的贼窝，同样有罪。 前者问题更大； 后者交出真凶，还有转圜的余地。 把昨夜派去的那人交出去，打发了杜晚枫，如此最好。 这杜晚枫存心要找清泉馆的麻烦，不可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就能让他消停。 而想要让杜晚枫息事宁人，这些自然是不够的。 所以—— 顶楼另一个尽头某扇房门缓缓打开，两个清王府的仆从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左一右跟两尊魁梧的门神似的。 “咳咳——” 一道苍老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 这声音是？ 杜晚枫面色一变。 “杜大人，我们主人有请——” 洛明炎的脸色也变了。 他也听出了那道咳嗽声是属于谁。 正是老王叔！ 第193章 【贴脸嘲讽？凛然回击！】 老王叔会出现在这里，杜晚枫并不会太感到奇怪。 他们纵然一时还无法肯定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对此也一定有了怀疑。 只是让杜晚枫意外的是，薛景韫不但没带着自己的人撤出清泉馆，反而还摆好了更大的架势等着他的到来。 还有，老王叔竟然愿意在这个时候现身。 清泉馆当真如此重要，让他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为他出这个头？ 还是说，他们真就如此自信，认为他杜晚枫对他们奈何不得？ 杜晚枫手持金牌，而老王叔手里则有打龙鞭。 两个人若冲突起来，那还真不知道情势会怎么发展。 他又该如何抉择？ 洛明炎飞快在心底思量着。 这两人，明面上洛明炎一个都开罪不起。 杜晚枫走出去前，对洛明炎投去了一个眼神。 这个眼神，让洛明炎突然想起来今日下马车时杜晚枫的交代。 “洛大人，若今日本官所行遇到了阻碍，你会不会毫不犹豫、坚决地站在本官这一边？” “这是自然，大人！” 第223章 “别急着回答我，你要先想清楚，这个抉择很有可能会让你开罪一些你得罪不起的人。” 洛明炎冷酷一笑，望着杜晚枫。 “洛某人只知道，现在最开罪不起的人是大人。您有圣人的御赐金牌在手，您的话于洛某而言便是圣旨！” “好！洛大人记住这话。” 现在，就到了洛明炎抉择之时！ “莫非连这种事情他都预料到了？”洛明炎心里嘀咕着，也忍不住有些埋怨杜晚枫。 他倒是有圣人、太后护着，不怕老王叔。 他洛明炎可没有这样的份量，真要是开罪了老王叔，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啊。 可那话已经说出去了，这两天他又一直站在杜晚枫的身边。现在想讨好老王叔跟杜晚枫撇开关系，他也不信啊。 何况，在这种时候背弃杜晚枫，那他成什么人了？ 杜晚枫怕是也恨死他了。 与其两个都讨不得好，还不如在这个时候坚定站在杜晚枫这一边！ 他洛明炎豁出去了！ 为杜晚枫拼这一把！ 想必这位小杜大人，也不可能会不顾及他的死活。 “杜大人，请进——” 侍卫将杜晚枫请入了老王叔所在的房间内。 他进去后，门就从外面被带上了。 整座清泉馆，此时都静悄悄的。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有所动作。 也有那么几个人，趁着别人没注意，想从后门悄悄离去。 然而还没有走出几步，就被龙虎卫的人给控制住了。 花满都大马金刀的立在清泉馆大门外，等着里面的信号。 “大人，刚才偷溜出来几个人，被我们控制住了。据他们交代，杜大人已经亮明了身份。奇怪的是，顶楼有位客人将杜大人喊去了。原本要兴师问罪的杜大人，还真就乖乖去了，这之后的事情他们就不知道了。” 花满都听罢，也没任何表示。 属下只得请示。 “大人，咱们现在要攻进去吗？” 看这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急什么？再等等。” “是！” “让人盯好这里，今晚一只苍蝇都不能让他们从我们眼皮子底下飞出去！” “是！” 顶楼。 老王叔与杜晚枫相对而坐，桌上茶香袅袅，两人都在慢悠悠品着香茗。 “老王叔也有此雅兴，到清泉馆喝茶听琴？” “人老了，身子骨也不利索了。偶然间心血来潮，就想出府走走。若非如此，也无法得见杜大人这卓绝的风姿。” “让老王叔见笑了。” “杜大人不必谦虚，年轻时，本王也曾向你这样意气风发，如今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杜晚枫低头笑笑，忽而音色一变，带着点试探道：“虽然老王叔发须皆白，可我却觉得你这双眼睛很年轻啊！甚至于比我还要年轻。” 老王叔捏着茶盏的手轻不可察地晃了晃，瞬息就恢复了镇定。 “哦？杜大人这话着实有趣，本王身体抱恙卧床修养多年，前来看望之人违心夸我身体康健、堪比年少的比比皆是，却唯独没有说本王眼睛年轻的。” “晚枫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老王叔双目如电、神采奕奕，身体虽上了点年纪，这心却不老。” “……呵呵好！这份称赞，本王喜欢！” 老王叔笑着，安然将杜晚枫这话当成褒奖收下了。 眼看着这人迟迟不进入正题，杜晚枫也能沉得住气。 但某些事情，哪怕知道从他嘴里听不到真话，该问也还是要问的。 “老王叔经常上这儿来？” “偶尔。” “这清泉馆真是好大的福气，连老王叔都能成为他们的座上宾。” “这儿确实甚合本王心意。” 老王叔姿态强硬，在明知杜晚枫的来意后，还要坚决维护这个地方。 “杜大人，你刚才那些话本王都听到了，但本王认为你言过其实了。这里的老板本王熟识，一个非常本分的生意人。他不可能是敌国细作，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如此的理所当然、毫不避讳，杜晚枫都深感低估了这人的无耻程度。 “老王叔，我这伤难道还有假不成？” “那不至于！本王在封地时就听说，杜寒秋家的小子，虽然滑头得紧，却也不是歪曲事实、捏造是非之辈。” 这话听着有些话里有话啊？ 想来是在指杜晚枫为了师出有名搜查这个地方，强行碰瓷让自己受了伤、还编出了那一系列的说辞…… 老王叔已经给杜晚枫打过样了，所以他也装傻，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的样子。 “偌大的清泉馆，免不得有个别不安分的。咱们大闽朝堂，都不敢说没有异心之人。难道还能像杜大人这样，但凡有所怀疑就直接一锅端？” 这句话活脱脱就是贴脸挑衅了。 杜晚枫承认，自己有些被激怒了。 这些人，实在是太过嚣张了！ “正因如此，晚枫更应该好好查查这地方，看看谁这么大胆，敢行刺我这朝廷命官！至于大闽朝堂的那些异心之人，晚枫也会将他们揪出来正法！”杜晚枫凛然回道。 第194章 【花家的荣辱跟未来，系于此刻！】 第224章 老王叔面如寒霜，“杜大人这意思，今日是铁了心要为难这里？不给本王这个面子了？” “老王叔，晚枫职责在身，您老还是莫要为难。” 杜晚枫起身，朝门外走去。 “杜晚枫！”老王叔喝止住了他。 他伸出手，帘后便有一人走出，双手呈上了打龙鞭。 “这打龙鞭，上可打昏君，下可打佞臣。你杜晚枫今日若要一意孤行，那别怪本王鞭下无情！” “杜晚枫，跪下受罚——” 杜晚枫愤而回身，“老王叔，先帝御赐你打龙鞭，可不是让您来维护奸人贼子的！” “那你杜晚枫呢？圣人御赐你金牌，就是为了让你在这里狐假虎威、欺负普通老百姓不成！” “晚枫是在抓贼！” “本王是在惩治狂臣！” “这地方跟老王叔究竟有何关联，让你如此在意？” “本王说过，与这里的老板熟识，也见不得你这般刁难百姓。本王今日在此，若还让你这小儿抄了这里，那本王颜面何存？” 两人激烈对峙着，谁也不相让。 过去见面，纵然暗流涌动，也不似此刻直接撕破了脸。 飕！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个房间之时，洛明炎悄悄抬起了袖箭。 对着老王叔所在的房间方向射一箭，还不等其他人有所应对，他率先朝着那边飞去。 “有刺客！保护大人——” 与此同时，他还特别迅速地摸出了身上的信号烟，将引线一拔，特制烟火窜上了高空。 围在外面的龙虎卫，在花满都一声令下，都冲入了清泉馆。 “里面的人全都给我待在原地，违者格杀勿论！” 莲姑姑错愕地看向顶楼的洛明炎。 这个人，居然擅自放出了信号！ 老王叔跟杜晚枫还在那边争执不下，这种情况下，他是怎么敢动的？ 他难道不怕开罪老王叔？ 而且这个洛明炎，跟杜晚枫素来不是不对付吗？ 这次为了他，居然能这么豁得出去？ 杜晚枫到底许了他多大的好处！ 站在阁楼一楼中央的花满都，昂起头与顶楼的洛明炎遥遥相望。 就他一个？ 杜晚枫呢？ 老王叔听着外面的动静，冷笑出声：“杜大人，好手段啊！多年政敌，都能坚定站在你这边。” “欸不敢，晚枫更佩服老王叔。明知道这里是个坑，今夜还在这里等着晚枫。老王叔，你不该卷入到这件事情中来的。” “本王来与不来，杜大人都不会放弃对本王的怀疑。既然如此，本王来凑个热闹又何妨？” “老王叔，晚枫不懂你的意思。” 杜晚枫继续装傻。 但他也是真吃惊。 呼延浩云居然跟他半摊牌了。 都说他行事不按套路出牌，这位又何尝不是？ 就像他今日出现在这里，还愚蠢的请出了打龙鞭，彻底暴露了他跟这地方关系匪浅的事实。如此任性狂妄的做法，何尝不是呼延浩云这人的性格使然？ 在这大闽敬天府，他也好似在北安的皇宫内苑，敢于将所有人耍着玩！ “杜大人是聪明人，怎会不懂？只是，洛明炎已然做出了选择，那花满都呢？这个问题杜大人想必也想知道，那本王就帮你验证一下。” 老王叔出门去了。 他站在顶楼，手举着打龙鞭，勒令花满都带着他的人立即撤出这里，不得有违。 单膝跪地的花满都，听完老王叔的命令后，缓缓抬头，注视着站在老王叔身边的杜晚枫。 后者一句话没说，眼神清冷，看不出喜怒。 他似乎也在等花满都的决定。 虽然只过去了片刻，花满都脑海里已经闪过了万千思绪。 他、他的父亲花振飞，还有整个花家…… 所有荣辱都系于此刻。 他将花家的未来，都赌在这一个决定上！ 在老王叔和杜晚枫两个人之间，他选择相信后者。 很可笑是吗？ 他自己都这么觉得。 杜晚枫，他最痛恨的人！ 却也是他在绝境之时，唯一一个能信得过的人！ “老王叔，你的打龙鞭可打昏君佞臣，可不代表能干涉朝廷部门办差。你对花某有何不满，事后用你那打龙鞭抽我一顿便是！但今日，这个地方我搜定了！” “来人！！” 花满都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太后还在世、花家最鼎盛时不可一世的时刻。 过去龙虎卫办案，也是这般目中无人，完全不管对面站着的是皇亲国戚还是朝廷重臣。 花满都这人，就算被拔去了獠牙，那也还是一头凶狠的老虎。 只要不彻底将他打死，他都不可能真正向别人低头，更不可能变得单纯无害。 杜晚枫曾经很厌恶花满都的专横嚣张，可如今看着他用这副姿态去对付老王叔，心里莫明还有点痛快。 开始担心老王叔会不会被花满都气吐了血。 呃，真要是那样，那也不坏。 “好，好！杜大人这御下之术，本王深感钦佩。连咱们性如猛虎的花指挥使，在杜大人这里也被驯服成一只听话的小猫咪了——” 这话既是在故意羞辱花满都，也存着挑拨之意。 以花满都的骄傲，绝对受不了别人说他这些。 第225章 “老王叔，你这就说错了，花指挥使和洛卫队长都是在为朝廷办差，他们听从的是圣人的命令，不是我杜某人的。” 杜晚枫摇了摇手中的金牌。 他借这金牌，为的就是拥有调动龙虎卫和千机卫的权限。 只要杜晚枫手持这面金牌，那不管是洛明炎还是花满都，都得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别人即便再位高权重，都差遣不了他们！ “本王累了，这儿就交由你们去闹腾吧。” “来人，送老王叔回府好生歇着！” 花满都立即着手安排。 龙虎卫的人撒了开去，开始搜索清泉馆，尤其是这栋阁楼。 杜晚枫则来到了薛景韫这个房间。 “我应该叫你雪公子，还是薛军师？” “杜大人想怎么叫便怎么叫，薛某不介意。”薛景韫亲眼目睹了此间种种，仍然镇定自若，似乎也不惧龙虎卫的搜查。 “薛军师的大名，晚枫慕名已久。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机会，请薛军师去我朝做客？” 薛景韫欣然应允。 第195章 【重新认识一下，杜晚枫！】 整座清泉馆，暂时交由龙虎卫接管。 这里面的人，客人们做好登记、例行检查后，可以先行回府。但之后若要问话，需随传随到。 清泉馆内部的人，暂时得留在这里，等候进一步的调查结果。 没有得到允许，不得离开这里一步。私自离开的，哪怕在场少一个人，那大伙儿就只能被请去龙虎卫了。 这种处理方式，还算是温和。 要按着以前龙虎卫的粗暴作风，这里的人一旦被卷入到刺杀朝廷命官、还疑似与敌国细作活动有关，那最后即便能逃过一劫，也得被狠狠扒一层皮。 这自然是杜晚枫交待过的。 “杜大人——” 花满都和洛明炎两人，来到了杜晚枫跟前，等候他的指示。 “洛队长，你的人已经就位了？” “大人放心，一切已经准备就绪，确保万无一失。” “好，外面就交给你了。” “是！” 杜晚枫紧接着又看向花满都，“这清泉馆，内藏玄机，让龙虎卫的人仔细搜查，不可放过任一角落。尤其要注意有没有机关暗门，发现不对，立即来报，别擅自行动。” 他这么交代，也是为了大家安全着想。 毕竟清泉馆里高手众多，难保这些人不会狗急了跳墙。 “好！”花满都今日情绪不高，做起事来倒是更配合了。 啪！啪！ 杜晚枫忽而拍了拍手。 花满都和洛明炎都是一愣。 注意到杜晚枫在看着他们身后，两人蓦地回头。 一个人，悄无声息站在了他们背后。 一身黑衣，面容冷肃，脸上还有着一条陈年伤疤。 而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他们两个第一时间居然都没有察觉。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高手！ “他叫阿虎，对机关暗门这些小有造诣，就由他来辅助你们搜查。” 这人是寒食十二大高手中排位第三的寅虎，想要彻底搜查清泉馆，少不得他的助力。 杜晚枫不介意让寅虎在众人面前露面，却也不会透露过多的信息。 花满都对杜晚枫的事情素来有着浓厚的兴趣，尤其是神秘的寒食，他在暗中调查多年。 寅虎一现身，他就感觉到这人的不凡。 洛明炎见花满都对阿虎不是一般的关注，而杜晚枫还在这里呢，也不知道注意着点儿。 便笑着对杜晚枫说：“大人思虑周到，此行定然大有所获！” “但愿吧。” 杜晚枫似乎对此并不抱多大希望，至少不是那么的乐观。 若这栋楼里还有重要的东西，那薛景韫还有那位假的老王叔，都不该是那样的表现。 不过，杜晚枫也不至于那般天真。 这帮人在敬天府图谋已久，又行事谨慎周密，要这么容易就捣毁了他们的老巢，那他反倒会怀疑这里面有诈。 清泉馆，本身就是一个饵。 既是薛景韫设下的饵。 也是他杜晚枫为别人准备的饵。 龙虎卫人手撒出去了，开始里里外外排查这个地方。 杜晚枫走下楼去，走到三楼时停了下来。 鹿玥、惜圆、嫣弄这些个姑娘被龙虎卫的人看守着，此刻候在三楼大厅，见杜晚枫下来，眼巴巴地望了过来。 那模样很是楚楚可怜，又单纯无害。 “吕公子——” 嫣弄唤了一声，还想过来找杜晚枫。 “老实一点儿！”一名龙虎卫将嫣弄给推了回去，不知道是动作重了，还是嫣弄太过柔弱，这一推竟将她推倒在地。 “你怎么推人啊！”清泉馆其他人对此很是不满。 杜晚枫也快步走了过去。 “不得无礼。” “杜大人——” “他们目前还只是配合调查，看住他们、别让他们离开便是，莫要伤人。” “是，大人！” 花满都底下这帮人，一个个也很是狂傲。耐不住如今的杜晚枫，大权在握，还有御赐金牌在手。连他们指挥使都服服帖帖、不敢再与这位对着干，他们自然也会乖觉不少。 “嫣弄姑娘，你没事吧？”杜晚枫关切问。 第226章 嫣弄柔弱摇摇头，“您不是吕公子，您是杜晚枫杜大人？” “我是。”杜晚枫颔首。 “您是来抓我们的？” 这些个姑娘，不似外表看上去的那般柔弱无害。杜晚枫何尝不知，但他的态度也很明确。 “我不想伤害你们任何人，但我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意图对大闽不利的人。诸位放心，若查实你们当真与这些事情无关，我朝不会为难你们。” 鹿玥凝注着杜晚枫，呼吸都渐渐紊乱了起来。 方才他自报家门，大伙儿都知道了这位不是什么临洲吕家的纨绔公子，而是天下第一大才子、年纪轻轻就拜为吏部尚书、自少时就万众瞩目的传奇人物杜晚枫！ 甚至有人说，来一趟大闽朝，要是不能瞻仰一下这位小杜大人的风采，实乃一大憾事。 如此惊才绝艳的人，即便是从来没有见过他的闺阁女子，对他都难免会有一些遐想。 而今见到了…… 心情当真是微妙！ 天下第一聪明人是他！ 传说中风流痴情的大才子也是他。 从昨日到现在，他尽心尽力扮演着一位纨绔公子，却仍然能从细微处感受到他对姑娘家的尊重—— 越接触，越忍不住想要靠近。 跟这里出入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是个让人由衷感觉到美好的人。 可这个人，于他们这些注定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来说，太危险了！ 他的到来，有可能会将他们引向死亡。 陆续有龙虎卫的人来报，说在清泉馆没有发现。 寅虎也去了先前存放账本和名册的地方，发现那个地方已经被人搬空了。 他偷偷在杜晚枫的耳边，告诉了他这一情况。 “呵！看来我昨天离开后，他们就已经怀疑我的身份、并且忙活起来了。” 寅虎昨日就守在清泉馆外，他并没有发现这些人有异动。 这种情况两个可能。 要么清泉馆有秘密通道通向外面。 要么这些东西都还在清泉馆，只是换了个地方。 当然，不管哪种可能，都不会轻易让他们找到。 “公子，我再去仔细看看——” 寅虎说着就要走，被杜晚枫用眼神阻止了。 “意思意思、做做样子就可以了。”杜晚枫用嘴型表示。 “啊？”寅虎愣住。 公子让他来这儿，难道不是让他全力以赴来帮忙的吗？ 第196章 【辣手无情！总算将你逼出来了】 寅虎会这么想不奇怪。 花满都、洛明炎，他们每一个人都会这样想！ 寅虎是杜晚枫的人，而且一出手就知道他能力不凡。把他派出来，不就是想让他发挥自己能力，多找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可杜晚枫现在告诉寅虎，他只用做做样子就可以了。 “去吧——” 杜晚枫并没有解释这样做的用意，这里也不是一个方便说话的好地方。 “是，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方才杜晚枫用口型、没出声，寅虎就知道公子是在戒备这个地方的听语者。 虽然还不知道公子的用意，但他只需要听从公子的命令行事便是。 杜晚枫回到了三楼大厅，一眼扫过去，在场有多少张面孔、缺没缺人便心里有数了。 “这三楼是不是少了几位？” 薛景韫已经被龙虎卫的人带走了，身边只带了淳溟一个。 莲姑姑留下来了。 杜晚枫有什么问题，都是问她。 莲姑姑的脸色实在是谈不上好，可还得打起精神应付杜晚枫。 “今天来的都在这儿了，杜大人。” “六位门主，只有五位在场。” 杜晚枫从那几位门主面前走过。 雅宁雅色姐弟俩在杜晚枫亮明身份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原来这人昨日那随口一说的承诺，还真不是在吹牛！ 他真有这样的能力！ 只是当时他们谁又能想到，这个纨绔轻佻的公子哥儿，竟然是大闽王朝吏部尚书、神秘的寒食之主杜晚枫？ “雅色门主，昨天你让我喝的那碗药，到底是有毒的还是没毒的？” 杜晚枫含着笑意问。 按照他的话，若雅色给杜晚枫喝了有毒的，那杜晚枫就欠他一个承诺。 要是给了没毒的，杜晚枫不但不会谢谢他，还有可能会找他的麻烦。 “是有……” 雅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的姐姐雅宁给打断了。 “当然是无毒的，大人明鉴。” 雅色迟疑。 却也很快明白了过来。 姐姐这么说是在救他。 他要说是有毒的，那岂不就是主动承认了他意图毒害朝廷命官，那可是重罪。 杜晚枫失笑。 “雅宁姑娘，你误会了，我杜晚枫还不至于这般玩不起。尽管说便是，我是不会秋后找你们算账的。” “大人还活蹦乱跳站在这里，那自然是无毒的。”雅宁才不会就这样轻易相信了杜晚枫，仍然咬定无毒。 杜晚枫遗憾颔首。 而后来到了第三扇门门主黑祺跟前。 那小孩眼神凶恶，由下往上觑着杜晚枫，手放在宽大的黑袍子里，已经暗暗蓄起了内力。 莲姑姑在杜晚枫的身后，冷冷对他摇头，告诫他不许冲动。 第227章 这时候出手，那他们就都没活路了。 龙虎卫这边的人也有些紧张。 杜大人会不会太大胆了一点，那些个人可都不是善茬，他离他们这么近，还慢悠悠聊着天。 就不怕他们突然出手，对他施以毒手？ 杜晚枫要是死在别的地方，龙虎卫会拍手称快。 可他不能死在这儿，尤其是不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事。 这个道理，龙虎卫大家还是明白的。 一名属下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去请示花满都。 “由他去。”花满都想了想说。 “可大人，要是杜大人真有点什么事儿，那我们也没法跟圣人交代啊。” “他不让别人有事就不错了，别人又能奈他何？” 这就是花满都跟洛明炎最大的不同之处。 这两日洛明炎待在杜晚枫身边，就怕这位小杜大人玩脱了。 可花满都，对杜晚枫有着一种近乎变态的信任。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杜晚枫这人有多难缠，又有多谨慎狡猾。 担心他？ 多余！ 这边两人刚说着呢，杜晚枫就又欺负小孩子了。 他毫无征兆地出手，掐住了黑祺的脖子，力道极大。 “黑祺！” 黑祺袖子里的手就要探向杜晚枫的心窝，忽闻莲姑姑一声怒喝，才克制住了杀意。 莲姑姑见状，跪了下来，哀求：“杜大人，黑祺还是个孩子，他有哪里得罪你的，奴婢代他赔个不是，还请大人手下留情。” “杜大人——”鹿玥也忍不住开口求情。 其他人也都当黑祺是因为昨日刁难了杜晚枫，被他记恨了，今日才会受到报复。 “你刚才要杀我？” 杜晚枫冷声质问黑祺。 后者冷凝着一张稚嫩的面孔，不服气地瞪着他。 “还敢瞪本官？那好，我现在就让人把你这双眼睛挖出来，看你以后还拿什么瞪我？” 此言一出，在场人都是心尖一寒。 惜圆几位姑娘更是面如白霜。 杜大人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吗？ 只因为黑祺瞪了他一眼，就要挖了他的眼珠？ 杜晚枫将手中提着的黑祺扔给了龙虎卫。 冷酷下命令，“执刑！” 那名龙虎卫也是一激灵，他们何曾见过杜晚枫这么酷寒的一面。 “是！” 莲姑姑等人还要求情，被杜晚枫一句话给堵回去了。 “刚才要不是莲姑姑出声阻止，他袖子里蓄满了至阳之力的一拳已经轰在了本官的心窝。这样，莲姑姑还要为他求情？” 莲姑姑噎住。 什么都瞒不过杜晚枫。 连对方一瞬间对他生出了杀意，也都在这人的掌控之下。 “还不动手！磨蹭什么！” 见龙虎卫拿着把匕首，对着黑祺的眼睛，迟迟没下去，杜晚枫不耐催促。 “是！” 这下那名龙虎卫再不敢耽搁。 不管对方年龄几何，外表看上去还是个小孩子。可这也不是一般的小孩子，眼神忒吓人。 这名龙虎卫就被黑祺的眼神震得迟迟不敢动手。 他狠了狠心，让自己别怂。 “嗯！” 他匕首直刺下去。 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忽然！ 一道黑影炸出，在空中忽闪来去，以极高的轻功在四处游走闪现。 下一刻，出现在那名龙虎卫身后，一脚将之踹飞，拉起黑祺就要逃走。 黑骄救下了弟弟，也不恋战。 只是临走前，不甘心地朝杜晚枫飞了个眼刀。 他居然敢伤他的弟弟！ 这个仇他现在没有机会报，日后也一定要讨回来！ 然而！ 有个人比他动作更快，似乎就在等待着他的出现。 在黑骄愤怒地看向那人时，他亲眼看到杜晚枫从他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下一瞬已近了他的身，连点他身前数道大穴。 杜晚枫还给了他个笑脸：“你终于出来了，不容易啊。” 第197章 【宿敌的默契！三个人一台戏】 “哥！”黑祺怒呼。 刚要不顾一切向杜晚枫出手，就被莲姑姑铁青着脸劈晕了。 “大人，这兄弟俩天生有缺，见弃于人。奴家老板觉得这俩兄弟很可怜，便收留了他们。哪里知道他们竟如此大胆，敢在大人面前动粗，今后我们一定严加管教。” “莲姑姑，你在跟本官开玩笑吗？” 都这种时候了，还想扣住两兄弟？ 杜晚枫笑容一敛，周身的气势便让莲姑姑有些不寒而栗。 甚至有点不敢直视这目光。 莲姑姑很清楚，杜晚枫刚才上演的那一幕，就是为了逼黑骄现身。 黑骄这蠢货，太沉不住气了。 要不是昨晚他贸然出手，也不会进入杜晚枫的视线。 黑祺也是。 两兄弟自寻死路，也怨不得人。 事到如今，莲姑姑只能舍了这俩兄弟，与他们撇清界限。 “这两人便交由大人发落，还请大人重重处罚他们，也感谢大人能帮我们教训这不长眼的恶奴——” “莲姑姑深明大义，值得赞许。” 杜晚枫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很冷漠。 “来人，将他们带下去！” 第228章 干脆利落拿了两兄弟，让在场的人都深深感觉到了危机。 第四扇门的大块头，本来是个咋咋呼呼的性格，如今也乖觉了不少。 杜晚枫并没有过多搭理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那位很好心的赵婆呢？” 他问莲姑姑。 “回大人，赵婆年事已高，不经常来这边。” “本官很喜欢喝她的汤，莲姑姑，不知道本官还有没有那个机会能喝到？” “自然是能的，大人，过些日子……” “嗯？”杜晚枫带着威压的视线看过去。 “奴婢这就让人去请赵婆。”莲姑姑立马改口。 洛明炎安排了两名千机卫与莲姑姑的人一起去请赵婆。 “大人，你好严肃啊，奴家好害怕~” 第六扇门的门主叫霏姬，杜晚枫用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让她泪落如雨，顺利过了这最难的一扇门。 霏姬是下毒高手，如若无法对症下药、找准其弱点，很难有人站着从第六扇门走出。 杜晚枫做到了。 但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大闽朝这些狗官们，在知晓杜晚枫的真实身份后，她只恨自己昨日那么轻松就让她通过了第六扇门。 有黑祺的例子在前，霏姬不会那么愚蠢在这里暴露自己的杀心。 她柔媚的偎依了上来，还没近身，就被一把剑抵住了喉咙。 是兰鱼。 杜晚枫有些无奈地让他把剑收起来。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外面事情都办完了？” “有洛大人在，不需要属下，我便来公子这边看看。” 他可不放心让公子一个人应付这些牛鬼蛇神。 虽说有龙虎卫在，但这些龙虎卫平日里与公子最不对付，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尽心尽力保护公子。 杜晚枫没再说什么，他来到了三楼栏杆处，眺望着夜幕下宛如一头幽暗怪兽的清泉馆。 “你们上这座阁楼时，身体可有感觉到异样？” “未曾。” “莲姑姑，本官第一次走上这座阁楼时，总感觉无形中被什么东西捏住了心脏、呼吸都很是困难。你能告诉本官，这是怎么回事吗？” “大人，那是黑骄的力量。他修习的是至阴内力，凡是私自上这座阁楼、打扰其他客人的，就会受到他的攻击。不过我们清泉馆是谨守大闽朝律法的，意在阻止他们上楼，并未真的伤人，这一点还请大人明鉴。” “哦？他一个人，就能拥有这样的力量？” 杜晚枫不傻。 莲姑姑这是看着黑骄被抓住了，所有事情都往他头上推呢。 莲姑姑讪讪。 即便知道这说辞很难取信于人，也一口咬定。 龙虎卫这边派去搜查的人都回来复命了，他们找到了清泉馆的经营账本。杜晚枫翻了翻，就知道这账本是假的。 兴趣缺缺将账本扔到一旁。 又看向寅虎。 后者很遗憾地摇摇头。 莲姑姑见状，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大人，我们清泉馆真的是合法经营，并未私藏凶手，更不是敌国奸细，还请大人莫要冤枉了我等。” 洛明炎和花满都都面色不佳，看向杜晚枫的眼里带着审视和一丝谴责。 今晚这么大动静，结果就这？ 凶手呢？ 敌国奸细呢？ 要知道，清泉馆这帮人可不好惹，朝中也有不少为他们说话的人。 杜晚枫找到了证据倒也罢，如今这个情况，明天早朝只怕都是弹劾他杜晚枫的奏章了！ 还有那薛景韫，这情形只怕会被他反咬一口。 他好端端来大闽朝做客，到清泉馆消遣消遣，却不成想遇到了这种事。杜大人真是好威风好杀气，让他大开眼界云云。 他们几乎都能想见这人到时会有何种说辞。 杜晚枫那张俊脸上虽然还是看不出喜怒，莲姑姑等人却敏感察觉到他对此种发展有些措手不及。 打起精神交代了几句，就带着兰鱼离开了。 “收队！”花满都也不满的宣布。 清泉馆暂时查封，等候进一步的安排。 目送他们走远，莲姑姑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鹿玥却有些担心黑骄黑祺两兄弟。 “没事，他们两兄弟骨头硬着呢，不会说不该说的。而且，杜晚枫今晚行动失败，明日早朝那一关他都难过。有主人在，会让他乖乖将人放回来的。” “杜晚枫会乖乖按照我们想的去做吗？”鹿玥很怀疑。 而且她总觉得今晚有些过于顺利了。 杜晚枫这个人，也没那么容易被骗过。 “哼！他再聪明，也逃不过主人的精心算计。这一切，还只是个开始，怨就怨他太自以为是，又爱多管闲事！” 回去的路上，杜晚枫独自一辆马车。 洛明炎和花满都共乘一辆，原本还面带不满、只得灰溜溜撤走的他们，彼此看了一眼。 “花指挥使，论演技还是你更胜一筹啊。” “你也不赖。”这个夸奖，倒并不违心。 “你是什么时候领悟了杜大人的意图，配合着他演这一出雷声大雨点小的大戏的？”洛明炎好奇道。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我只是感到奇怪，若杜大人早就盯上了他们，那大可以昨晚就让我的千机卫埋伏在周围，不用等到今天，他似乎在故意给他们时间做好准备——” 第229章 第198章 【他的用意，只有我能懂（25号更）】 花满都哼笑。 这确实是那个人的风格。 恨不得有八千个心眼，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 过去花满都很喜欢猜测这个人在想什么、又打算做什么，找着机会就给他添堵、使绊子…… 但事实证明，每一次的小丑都是他自己。 后来花满都懒得猜了。 杜晚枫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敢信了。 只有一点，他越发笃定。 那就是这个人不会输。 指望着他栽跟头，太难了。 即便如此，花满都也感到这一次杜晚枫面临的形势不同以往。 大闽朝的对手们，也同样是一群非常可怕又绝顶聪明的家伙！ 杜晚枫还能不能像过去那样笑到最后，还真不好说。 “特别是今晚的事情，让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我们都知道清泉馆有秘密，可你我联手，杜晚枫还派他身边的人助阵，仍然是一无所获。以我们小杜大人的风格，他可没那么容易接受这个结果。但他除了有点不甘心，也没过多表示。” “那洛队长认为他在打什么算盘？” “我的人可都还埋伏在外面呢，清泉馆那帮人藏得深，咱们很难抓住他们的马脚，只能等着他们自己送上门了。” 花满都右手杵着佩刀，神情冷肃。 “清泉馆幕后大老板是薛景韫，以他的谋略，不会看不到这一层。” 洛明炎怔住。 这一点他确实没法反驳。 “除非……” 花满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那念头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刚想要抓住又消散无形了。 “除非什么？” 花满都摇摇头。 杜晚枫的心思，谁又能料得到？ 张府。 张明净也一直未就寝。 杜晚枫这次行动，他事先并不知情。 但这一天下来，龙虎卫和千机卫都有调动，恰逢杜晚枫休沐、还不在府中，张明净心里就有察觉了。 他对此有些不安。 之前每次行动，杜晚枫跟他们都是有商有量，这次却没有提前打声招呼。 以他的性格，怕是想着这件事有风险，不愿意把他们卷进来。 “少爷——” 谍后黛雨故去，接替她职位的人是晁灵。 晁灵，原是燕离前朝飞罗使，是被黛雨从深宫内带出来的。 一直与黛雨姐妹相称。 她的能力昔时虽不及谍后黛雨，却也相差无几。 这些年她有意去最艰难的战场历练，不论是刺探敌情，还是深入敌后、伪装潜伏，她俨然成了当今世上最杰出的谍探之一。 几天前，她才回到了大闽朝。 奉张慎来之命，从今以后她就听从张明净的调遣，护卫在他左后。 晁灵年近四十，脸上也有了些岁月的痕迹。但一举手一投足尽是大将的风范，办事沉稳、人又老道。 有她在身边，张明净都安心不少。 “灵姨，外面情况怎么样？” “清泉馆阁楼周围的守卫撤走了，又人多眼杂，混进去并不难。” 也就是说，清泉馆今晚上上演的所有事情，都逃不过晁灵的眼睛。 晁灵将她看到的，一五一十都告诉给了张明净。 “杜大人失败了，走的时候脸色还不太好。以朝中那班人的尿性，明日早朝这一关，怕是不好过。” 她说话的同时，有些耐人寻味地打量着张明净的脸。 毕竟张府无人不知，自家少爷对那位小杜大人可是在意得紧。 每次杜大公子有点什么事情，少爷心思就飞了。 分明他对旁人的事情并不怎么感兴趣的。 唯独那位，是个例外。 黛雨姐姐以前在世时，还跟她调侃过这两人。 她说可惜了，这两位但凡有一个是姑娘，那就是一桩天定良缘。 这两人，一个学富五车，一个才高八斗。 一个严谨端方，一个风流恣意。 别看打小两人就跟个冤家一样，吵吵闹闹，可彼此都很在意对方。 就他们少爷这闷葫芦的性子，能跟人打打闹闹，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同凡响的事情！ 张明净却并没有因为晁灵的话而乱了思绪。 他摇摇头，“我了解他，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去做。” “少爷的意思是，今晚上这一出，早就在杜大人的预料之中？也是，他们虽然撤了，千机卫的人还埋伏在周围，应该是在等着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不，不仅仅是这样，你说在那阁楼里看到了薛景韫？” “是的，薛景韫已经被千机卫暂时控制住了。但就凭杜大人手中掌握的情况，并不能将薛景韫怎么样。大闽朝不但不会为难他，怕是还会热心接待一番。” “他应该也没想着为难薛景韫。” “？” 张明净闭目凝思，晁灵识趣的站在一旁，没有多加打扰。 片刻后，张明净陡然回过身。 “我明白了！” “少爷明白了什么？” “他这是在故布疑阵，声东击西。” 这两个词的意思晁灵当然懂，但放在这次的事件中，她却不知道张明净具体指代的是什么。 于是，张明净说得更明白了一些。 第230章 “清泉馆并不是杜晚枫真正的目标！” “少爷的意思是，今晚这一出都是杜大人在演戏？包括千机卫埋伏在外围，也不过是故意安排用来混淆敌方视线的？” “不只是如此。” 张明净太了解杜晚枫了。 “这次的对手，不是一般的手段能应付得了的。杜晚枫这出戏，要极尽逼真才可以。龙虎卫是他为清泉馆设置的第一道障碍，他们在明，牵制了薛景韫不少的注意力。但龙虎卫并不能奈薛景韫如何，顶多是给他找一点小麻烦罢了。” “外面埋伏的千机卫，是第二道障碍，这也瞒不住薛景韫他们，一定会被其看破。” 晁灵举一反三。 “我隐隐在清泉馆附近，察觉到了寒食的踪迹。但他们的行迹太难捕捉了，我无法锁定他们的位置。” “少爷的意思是，杜大人为清泉馆设置的第三道障碍，便是他的寒食。” “不错。” 周围有寒食的踪迹，那即便是薛景韫这些人，也不敢大意。 必须要拿出百分之一百的精力来应对这样的局面，他们谁也不知道杜晚枫会做什么。 但寒食本身，也只是杜晚枫抛出去的一个诱饵罢了。 第199章 【点燃自身，照亮前方的路】 晁灵明白了。 “杜大人原来是这么打算的！” “他让龙虎卫和千机卫一明一暗牵制着他们，可这样并不能让薛景韫就认定杜大人的目标是清泉馆。但如果周围捕捉到寒食的踪迹就不一样了，他会认为龙虎卫和千机卫都是杜大人故意抛出来的，真正值得他留意的是寒食的动向。” “当他将注意力放在寒食身上时，就会忽略杜大人真正的目标！” 的确够复杂的。 可对付这样的敌人，杜晚枫也不得不郑重对待。 “关键之处灵姨都说到了，但实际操作起来比想的还要困难。”张明净叹然。 “即便杜大人为薛景韫设置了三道障碍，要让他相信也并不容易？” “不错。” 晁灵提了一口气。 这样都还不能让对方上当，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小杜大人，薛景韫，还有那位牧城王……怎么一个个的心眼这么多！ “那是因为薛景韫很清楚，他这次的对手是杜晚枫。传说未必可信，但上官朝夕亲身教训，让他不会小觑这个对手。对于杜晚枫做的任何一项决定，他都会反复思量、决不轻信。” 这一点，晁灵能明白。 就算不提上官朝夕，大闽这十几年历程，杜晚枫的存在都太重要、太不可忽略了。 可以说，他们这次联盟，遇到的最大的对手就是杜晚枫。 他们是将杜晚枫当成最可怕的敌人来警惕的。 还有，薛景韫的主子虎烈奇，跟杜晚枫也多次打过交道。 虎烈奇还差点折在杜晚枫手上，想必薛景韫来大闽前，他的主子也一定告诫过他。 “那岂非很棘手？”晁灵有些担忧。 “所以，杜晚枫今晚上在清泉馆才会有那一出。”张明净低头喝了一口茶，待他方才想明白了杜晚枫的全部用意后，就放下心来。 坐在那里，本就沉稳的人更是一派风轻云淡。 “今晚……”晁灵不是很懂这话的意思。 “他兴冲冲带人搜查清泉馆，却一无所获铩羽而归。他表现出的失落，我们不会信，花满都和洛明炎也都坚信他会有后招，那你认为薛景韫不会这么想吗？” “这样又能说明什么呢？” “明知会被对方看破，兀自演这一出戏。除了让薛景韫将注意力留在这里，还是要让他迷惑。” “迷惑？” “灵姨也说了，这些人心眼都多，疑心也很重。杜晚枫做出这一连串费解的行为，就是要让薛景韫来猜测他的心思。越是破绽百出的行为，就越难做出辨别，也不能轻易下定论。” 张明净眼眸暗了暗，放在青花茶盏上的手磨搓得也更用力了。 “难道说，他自己便是他为薛景韫设置的第四道障碍吗？” “少爷在说什么？”这声音太轻，晁灵有些没听清。 “额，没什么。”张明净摇摇头，转而又问道：“你之前还说，杜晚枫带回去两兄弟？” “是的，这俩兄弟在清泉馆地位应该还不低，小杜大人从他们那里突破，还是很值得一试的。只是依属下看，那两人可不是会轻易交代的软骨头。” “人在手中，即便没所交代，有时也能达到目的。” 这种事情，张明净过去在杜晚枫那里可不是没有见识过。 他想方设法逼出了黑骄，还把他们两兄弟拿下了，那定然是有所图的。 “那少爷，我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自然是助他一臂之力。”张明净毫不犹豫。 “如何相助？” “在有关人物注意力都放在清泉馆上时，跟清泉馆没扯上关系的那拨人戒心就会放低。前不久，蒋翰被杀于府、还造成畏罪自杀的假象，以及之后我爹被人行刺，都缘于一份官员名单。” 晁灵自然知晓这件事。 蒋翰在整理一部分官员陈年卷宗时，发现了一些异常。 因为年代过于久远，无奈之下，只能来找已经致仕的张慎来。 就是这件事，差点给两人带来了杀身之祸。 第231章 所以那次两人提到的官员名单，就成了关键。 之后发生了太多事情，张慎来张明净还有杜晚枫杨骏这些人刻意淡化这件事，注意力全被别的事情吸引走了。 仿佛他们根本没留意这些事。 恐怕就连敌人都在暗自庆幸，他们逃过一劫，没被这群人盯上。 事实上呢？ 张明净一直在让晁灵暗中调查这些人。 这些人也很谨慎，可能风声还没过，不敢掉以轻心。 如今情况不一样了。 “清泉馆进入了朝廷的视线，去往那里的每一个客人，或多或少都会被盯上。所以说，这拨人最近这段时间都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 晁灵思维也很敏捷，瞬间就明白了张明净的意思。 “咱们暗中调查的这拨人，都没去过清泉馆！也就是说，他们暂时都能松口气了，而清泉馆那边被牵制住了，许多事情还得有人做。只要他们在大闽的活动一日不停止，这群人终会露出马脚。” 晁灵很振奋，这是一个绝佳机会！ “还有，杜晚枫这次无功而返，给了对手在朝堂上攻讦他的机会。这群人必然会对他穷追猛打，他自顾不暇。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但不会收手，接下来还会在朝内朝外大闹一场，迫使他们更多人跳出来。” 晁灵皱眉，“这样做于杜大人来说，有什么好处？” 张明净闭了闭眼，心中有些沉痛。但很快，就将其化为了坚决。 “他想以自身为饵，将这潭水彻底搅浑，为的便是给我们创造机会，让我们在暗中将一切都给看得清清楚楚。” “这……”晁灵内心为之一震。 可又没法相信。 杜大人那样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为什么将这么重要的一环托付给少爷，而不是自己来做？ 过去那些年，他踽踽独行，所作所为贯彻的都是依靠自己的力量，绝不轻易假手于人。 少爷这么想，会不会有点想当然了？ 当然，晁灵不敢直接这么说。 “我也希望是我多想了。”张明净只是说。 翌日，朝堂上数十本弹劾杜晚枫的奏折，来势之凶猛，让鸿康帝都有些难以招架。 偏偏杜晚枫不但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还将矛头直指老王叔。 恳请圣人下令，搜查老王叔的府邸，他怀疑老王叔府中窝藏有敌国奸细。 很多人都认为杜晚枫是疯了，还是他这次清泉馆之行受挫太狠，恼羞成怒方寸大乱理智全失了？ 第200章 【舌战群臣！让攻势来得更猛点！】 鸿康帝也不免有些疑惑。 杜大人今日是怎么了？ 这不像是他会做出的事情啊。 他过去可是很少会将自己置身于这样的境地的。 今日，在这么多人弹劾他的情况下，他不但没想着扑火，还大有让这把火燃得更猛的架势。 眼看着朝中大半臣子都在声讨杜晚枫，斥责声越发严厉，鸿康帝也没法在这个时候强行维护杜晚枫。 装模作样、不轻不重地说了他两句。 “杜爱卿，老王叔虽然昨夜出现在清泉馆，但并不能认定他就与这些事情有关。你这个决定，有些鲁莽了。” “的确，但圣人，老王叔与那位薛军师关系匪浅，不惜拿出打龙鞭也要阻挠臣办差，由不得臣不多想。” 杜晚枫这话隐藏的意思是，这些朝臣们指责他滥用圣人御赐的金牌，那老王叔对打龙鞭的使用不也很轻率？ 这些大臣们可以指责他杜晚枫，但别太双标！ “杜大人，薛军师远来是客，你对客人无礼，老王叔为了两国邦交阻止于你。你不但不服，还要给他妄扣罪名，这是何居心？” “圣人！杜大人仗着你的信任，肆意妄为、蛮横嚣张。还强行干预龙虎卫、千机卫办案，这手伸得太长了。圣人不能再继续纵容他下去了，臣建议圣人立即收回御赐金牌，对杜大人从重处置——-” 又是陈御史。 他是老王叔头号拥趸，也是朝堂之上对杜晚枫咬得最紧的一个。 每次老王叔跟杜晚枫这边有什么事，他总是跳得最高的。 攻击力其实不算强，但仗着嘴臭和长年累月见缝插针不间断的输出，在朝堂上的存在感那是一等一的。 都知道这位陈御史看不惯小杜大人，一心想要抓到他的把柄，将他从如今的位置上扯下来。 鸿康帝对这个人很是厌烦。 大有他一张嘴就想将他轰出去的冲动，可他是御史，哪怕说的话他不爱听，也不能真的就堵上他的嘴巴。 龙椅上，鸿康帝臭着一张小脸，懒得去看陈御史，而是打量起其他朝臣的神情来。 等到陈御史将那一箩筐的话都说完了，他才收回了目光，看向杜晚枫。 等着看他如何回击。 杜晚枫笑道：“陈御史，老王叔的想法，你怎就如此清楚？那薛景韫既然来我大闽朝做客，为何不先前来拜见我朝天子，反而蛰居在清泉馆，还跟老王叔在顶楼私会？” 杜晚枫言辞犀利中又透着点风趣，还故意将某些话说得暧昧莫明，让中立的臣子们听着都有些发笑。 笑归笑，这背后的意味可是让不少朝臣都留了心。 老王叔跟薛景韫私下里还有接触呢？ 这两人，何时有了联系？ 第232章 “这……谁说老王叔跟薛军师在顶楼私会了，两人之前怕是见都未从见过。杜大人，可莫要血口喷人，老王叔可不是你能随意置喙和诬陷的！” 杜晚枫受不了的扶额，像是被对方给蠢到了。 “陈御史，老王叔为了维护两国邦交，祭出打龙鞭力挺薛景韫，这话可都是刚才你自己说的。在清泉馆，我并未道破薛景韫的身份，老王叔又是如何得知？既然两人之前都未见过，又因何说他祭出打龙鞭是为了薛景韫跟两国邦交？说话颠三倒四，逻辑不通，在为我罗织罪名之前，陈御史是不是该好好组织一下自己的语言？” 陈御史被堵得脸红脖子粗，“你、你你……” 杜晚枫继续说道：“还有，陈御史，你是我大闽朝的御史，不是老王叔的出声筒。他想什么，有什么用意，你是以什么立场跳出来代他发言？就算我们这些人不介意，老王叔自己答应吗？” 陈御史气势汹汹站出来，这会儿胸膛是瘪了不少。 鸿康帝暗暗为杜晚枫叫好。 杜大人这舌上功力，他今日是真见识到了。 看来往日在朝上，他面对那些政敌的攻讦，还是收敛太多了，根本就没动真格的。 这时候，礼部尚书周酩往外走出一步。 “杜大人，你太咄咄逼人了。老王叔德隆望尊，陈御史一干人等也不过是看不惯你往他老人家头上泼脏水，一时不忿才口不择言。” “我大闽朝最注重礼仪，你身为晚辈，一不该跟老王叔硬碰硬，当众顶撞于他；二不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妄自揣度跟非议老王叔。” 这礼部尚书周酩，一开口就是几顶大帽子扣下来。 而且他的攻击很是恶毒。 一旦坐实了，那昨夜的事情哪怕老王叔毫无道理，那错的都是杜晚枫。 不妙的是，礼仪的问题上，一旦要跟他掰扯，那短时间内是掰扯不清楚的，还被他模糊了焦点。 可如若什么都不做，那又被周酩按实了罪名。 比起横冲直撞的陈御史，这位周大人要阴险多了。 鸿康帝也知晓这里面的厉害。 “周大人，你言重了，杜大人也不过是在为朝廷办事，并未对老王叔不敬。” 周酩对着鸿康帝行了礼，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圣人爱护杜大人，满朝皆知。只是老王叔也是圣人的长辈，圣人着实不该放任杜大人无礼之举。再者，杜大人在外面拿着圣人御赐的金牌招摇，还处处跟老王叔不对付，天下人会怀疑这不是杜大人本人的意思，而是圣人您对老王叔有所不满——” 好啊！ 这大帽子还叩鸿康帝头上去了。 老王叔是当今圣上的皇叔祖，这是在指责他不孝啊。 此外，周酩还刻意提到鸿康帝爱护杜晚枫，满朝皆知……这也是在给鸿康帝提个醒，平时就够偏心的了，难道这时候还要冒着大不韪去维护于他？ 就不怕朝臣们有怨言？ 张明净蹙眉，本来杜晚枫已经占据了上风，周酩忽然跳出来，不动声色间就改变了朝堂上的风向。 也让杜晚枫跟圣人难办了起来。 这个周酩，平时朝堂上口水大战，他都持冷眼旁观的态度。 谁都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还给了杜晚枫和鸿康帝有力一击。 龙椅上的鸿康帝，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身体。 糟了！ 他单方面的维护，该不会给杜大人添麻烦了吧？ 他倒是不怕别人谴责他，反正这帮人每天念叨，多点少点也无所谓。 只是杜大人那边…… “呵！”杜晚枫哂笑，还风度翩翩拍了两下自己的衣摆，对着周酩所在的方向投去一道凌厉的目光。 看那架势，是要准备开战了！ 第201章 【数十年声名，一朝丧尽】 “周大人，本官正要说你的事情，你倒是很识趣，自己站出来了。” “杜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晚枫从袖子里掏出一份状纸。 “圣人，此乃周大人生母田氏状告亲子的状纸，还请圣人过目——” 此言一出，群臣皆惊。 周尚书生母要告他？ 天下人谁不知周尚书是个大孝子，也是大闽朝仁孝礼义的典范！ 韩卿快步下了台阶，恭敬地从杜晚枫手中接过了那纸诉状，转呈给了鸿康帝。 鸿康帝惊疑不定将之打开。 看罢，重重一拍龙椅扶手。 “大胆周酩！诉状上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周酩傲然跪下，为自己辩说。 “圣人，这里面一定有误会。臣的老娘被安置在甘州老家，有老仆和丫鬟伺候。时不时就会寄书信和银钱回去，臣但凡有时间也会回乡看望她老人家。杜大人的指控，不知从何说起！” “哼！你还是先看过诉状再跟朕辩白！” 鸿康帝将那封诉状丢到了殿下，周酩躬着身体走近，将之捡了起来。 一开始他还很自信杜晚枫对他的指控是毫无道理的污蔑，待看完后嘴唇已经发白了。 这份诉状上，田氏状告她亲子周酩。 自周酩在都城当上大官后，就将她抛在乡下，十几年不予理会。少数几次将她接入都城，也不过是在人前做戏，扮演大孝子的形象。 有人时亲喂汤食，无人时吃残羹剩饭。黑着一张脸，对她这个亲娘没有半点好脸色。 第233章 利用完了就将她送回乡下，安排在她身边的恶仆，名为伺候，实为管制。 田氏还表示这恶仆跟她那儿子一样，都学会了变脸的本事。 人前一口一个恭敬的“老夫人”，私下里则是老东西。 还欺负她老迈，有一次在田氏生病下不得床时，恶仆直接将一碗滚烫的糊糊强行灌入田氏的喉咙。 自此，她喉咙受创，说话都很困难。 她在乡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好不容易拜托个同乡，帮自己送信去都城，她那亲儿却是避之不见。 这份诉状，字字含泪，句句泣血。 “周酩，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种事情，周酩自然不能承认。 他一声嚎哭，直接给所有人来了个泪洒朝堂。 身体匍匐在大殿上，气得浑身发抖。 先说自己事务繁忙，没有时间照顾老娘，很是惭愧。老娘误会他这个做儿子的，对他有怨言，也是他的错。 又表明自己被恶奴欺骗，根本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 他很是愤恨跟愧疚，一定妥善处理这件事，然后再亲自前去跟老娘赔罪…… 周酩在大殿之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副懊悔的模样演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杜晚枫摇了摇头，直觉这画面有些不忍直视。 王鸳站了出来，冲杜晚枫的方向行了一礼。 “敢问杜大人，这份诉状你是如何拿到手的？” “不错！这个问题我们也想知道，杜大人，你就说说吧？” “杜大人，你一个吏部尚书，什么时候还管起官员老娘的事情来了？” “先是插手千机卫和龙虎卫的事情，现在连礼部尚书周大人的家事也掺和进来了，杜大人，你还真够忙的！” 这些人的指控，看上去没那么严厉，其实很是阴毒。 朝廷官员，讲究各司其职。 最忌讳的就是仗着君王信任和大权在握，什么都要干涉。 尤其是今日这个情况，周酩刚质疑杜晚枫，就被他拿捏住了把柄，还公之于众让他颜面尽失。 难保不让人觉得他在报私仇，同时也在警告其他人。 不想跟周酩一样，后面就老实点。 这可是当着圣人的面，直接就在朝堂上捂嘴啊！ 圣人还能容忍他？ 而这就是这帮人想要达到的效果，让鸿康帝认为杜晚枫举止放肆、行为愈发乖张。 “你们怎么又在给我扣大帽子？” 杜晚枫无奈走出，对着上面的鸿康帝躬身表示。 “圣人，六年一度的京察就要到了，吏部这段时间也在着手官员的考核事宜。行经到甘州时，有感甘州此地深受周大人的影响，对侍奉父母十分看重，孝文化很是突出。” “周尚书‘病重为母求药’的故事，天下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还被录入我朝‘十六孝’中，供无数人学习。” 这番话若放在平时，那绝对是褒奖。 周酩本人对这些也很是受用。 此时此刻，田氏的诉状还在手，众人只感到莫大的讽刺。 周酩的脸更是火辣辣的，纵使脸皮厚如他，也有些不堪忍受了。 “我朝以仁孝治国，吏部办事官员很满意甘州能遵奉朝廷主张，也想让其他州县效仿，就深入考察了一番。还顺路去拜访了十六孝故事中的主人公，也就是周尚书的生母。” “哪里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周老夫人在看到朝廷的人去后，哽咽许久，方才道出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这说辞合乎情理，也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王鸳这些人的指控，不但没为难到杜晚枫，还将礼部尚书周酩再一次架到了火上。 周酩只能再来一出肝肠寸断、懊悔不迭的大戏。 还不忘当众感谢杜晚枫，谢谢他救了他老娘。要不是他的人发现了这些，他仍将被人蒙蔽，连老娘在乡下受苦都不知道。 最后这个早朝就不了了之了，大家都去安慰周尚书了，仿佛都已经忘记了之前所争论的事情。 散朝后，大臣们三三两两往宫外走。 杜晚枫、张明净和杨骏走在前面。 洛明炎和花满都也难得一起走。 这两人对视了一眼，对今日早朝这出闹剧，都是无情讥笑。 “花兄，我知道他有把握应对这样的局面，却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 洛明炎长吁一口气。 “真够狠的啊，周酩经营了数十年的名声，被他几句话跟一纸诉状就给葬送了。” 花满都没有回应，只是轻嗤一声。 也不知道他是在笑周酩，还是在嘲讽那些气势汹汹要声讨杜晚枫不成、还惹得一身腥的大臣们。 “不过，谁又能想得到周尚书跟他老娘关系原来是这样的呢！我都被骗过了，之前在看到十六孝故事时，还对周尚书有些钦佩……” 第202章 【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宿敌！】 “哼！”花满都冷哧。 天下间道貌岸然、虚誉欺人之辈多得是，朝中这班大臣们为了仕途和名声，更是费尽了心机。 这种事情花满都见得太多了，也没感到多奇怪。 只是，周酩身为礼部尚书，乃大闽朝礼仪之典范，平时为人更是受人敬重。却没想到在他的身上，还有这一摊子烂事。 第234章 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是值得人相信的？ 花满都不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花振飞。 花家世代蒙受皇恩，几朝君王对他们可都不薄。纵然是花满都这样桀骜嚣张之人，骨子里也从未真正有过对君王不敬的念头。 花家祖先曾经也是匡扶江山社稷的功臣，花满都嘴上不说，可心底里一直是以花家为傲的。 可以说，忠君是刻在花满都骨子里的。 他也继承了祖辈的意志，想要用自己的方式来辅助君王，肃清所有意图跟朝廷作对的人跟势力。 当然在这过程中，花满都承认自己有私心。 也经常性的利用职务来打压异己。 然而再怎么放肆，有些东西他是不敢逾越的。 也绝不会去做！ 所以对于花振飞的选择，他怎么都想不通。 “花兄，礼部的周大人过去在朝中一直保持中立，也并未明着与杜晚枫过不去。你说他是什么时候盯上周大人的？还为他准备了这样一份大礼？” 说着，洛明炎又有些同情地感叹。 “这周大人也是倒霉，第一次跳出来跟杜晚枫作对，就被他狠狠针对了。陈御史、王鸢这些人蹦跶得够久了，杜晚枫却一直容忍着他们，实在是令人费解。” 这些精于权谋的大人物们的政治手段，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跟学会的。 花满都其实也不喜欢朝中这帮人勾心斗角。 他这人，是心狠手黑，脑袋也不差。可真要比阴私算计，他们这些动武的根本不是朝中那般心眼多的文官的对手。 洛明炎和他，都是大家族出身。仕途比起大多人都要顺畅，又早早担任千机卫和龙虎卫的头领。 千机卫和龙虎卫，隶属于圣人，某种程度上也远离了朝廷漩涡中心。 自恃聪明，可真置身于风波中心，往往看不清局势。许多时候后知后觉才能意识到，他们不过是朝中那班文官的棋子。 这一点花满都过去从杜晚枫那里可谓是感受深刻。 正因为吃的苦头太多了，花满都不敢说能看得清朝局，对杜晚枫的行事作风却是要比旁人了解得多。 “他允许王鸢、陈御史这帮人一再蹦跶，是因为他们并不能对他造成实质的中伤跟损失。” 洛明炎侧过头，望着花满都，听他继续说下去。 “这些人在朝堂上攻讦他越狠、撕咬得越起劲，某种程度上不但不会伤害到他，还会无形中帮助他。” “帮助？”这从何说起？ “呵！”花满都摇摇头，果然啊，大多人都看不到这一点。 “你是不是感叹过，杜晚枫在对待这些人的攻击时，表现过于绵软，也太纵容这些人了？甚至在清泉馆事件之前，你看到杜晚枫在朝堂上面对这些人始终无所作为，还会下意识认为这人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与他作对，好像也不用付出什么代价？” 洛明炎有点尴尬。 因为花满都确实说中了他的某些心理。 “俗话说，树大招风。杜晚枫年纪轻轻就拜为吏部尚书，还被太后和圣人所信任，本就招人妒恨和忌惮。他要是再在朝堂上强硬太过，就更容易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人都是有私心的。 即便是那些对杜晚枫挺友好的人，看到他如此得宠、话语权一天比一天大，心里焉能没一点想法？ 就算杜晚枫没想着跟这些人抢什么，他们还怕自己会失势呢。 朝堂上本就是你得意我失意的地方，有的时候更是寸步都不能让！ “花兄的意思我明白，可还有一点。我听父亲曾经说过，朝堂争斗最是残酷，有时一步都不能退。前吏部尚书崔行，处事作风就极为强硬。正因为他这作风，才有许多人愿意依附于他，旁人也不敢轻易招惹于他。” 然而花满都只用一句话就堵住了洛明炎的嘴。 “你嘴里的崔行，现在又在何处？” “呃——” 崔行已经被查办、斩首示众了。 “崔行一心想做权臣，朝内朝外都培植了大批心腹。的确是威风一时，可也让自己成为了靶子。当然他再威风，也及不上昔日的杜寒秋。杜晚枫深刻吸取他父亲跟崔行的教训，不会让自己去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至少明面上他不会让自己置身于这样的境地。” “也就是说，他的为官之道更趋向于前首辅张慎来？” 洛明炎掂量着说道。 可心里又觉得这样说不妥。 杜晚枫跟张慎来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种人，差别太大了。 花满都对这种说法果然是嗤之以鼻。 “为官之道是有那么点相似，可实际上是截然不同。张慎来惯爱明哲保身，而我们的小杜大人……” 花满都顿了顿，想到这些年杜晚枫暗地里办的那些个轰轰烈烈的大事。若不是他跟这人是宿敌，他都想称道称道此人了。 “他如何？”洛明炎追问。 “他是个掀风起浪的主儿，只要有需要，他都敢将这天捅个窟窿！” “……”洛明炎咂舌。 却又不得不承认，花满都对这人的判断着实犀利。 这位小杜大人，好像还真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他这样的人，不需要那些墙头草去依附，也不想在朝堂上多威风。许多时候，旁人骂他也就骂了，他乐于接受这些批判之声。而他表现得越弱势，不但能够安抚那些朝臣，某种程度上我们的圣人怕是会更为他抱不平——” 第235章 “心里也更偏向于他。” 说到最后，花满都又是一脸的不爽。 从以前到现在，杜晚枫还是那样习惯示弱于人。 这一套还真是百试不爽。 可需要他强硬的时候，他又会比任何人都要说一不二。 第203章 【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洛明炎明白了。 他笑道：“论对我们这位杜大人的了解，还得看花兄的啊。那礼部尚书周大人呢？为什么杜晚枫不再忍耐，对他下手这么狠？” “装成猫的老虎也是老虎。若朝中那班人真的以为他杜晚枫是只猫，想借着这件事将他弄得翻不了身，还要彻底坏了他的计划。那他会让他们知道，他这只老虎可是会吃人的！” 从当年的大太监孙常，到后面的萧贵妃，再到崔行…… 还有上官朝夕的蜘蛛们，所有跟杜晚枫交过手的这些人都会知道，这个人真要吃起人来，对方往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吃掉的。 就像这次的周酩。 若非今日朝堂这一出，他知道自己早已经被杜晚枫盯上了吗？ 过去那些日子里，他的脑袋后有着一只张着獠牙、一直在窥伺着他的猛虎。 洛明炎搓了搓胳膊。 听花满都这么说，他都有些冒鸡皮疙瘩了。 应该庆幸么，他没有被这位小杜大人盯上？ 不，他其实也被盯上了。 只是杜晚枫没有一口咬死他，给他指了一条活路。 杜晚枫、张明净还有杨骏三人，出宫后上了同一辆马车。 他们打算去万九洲的动物园，忙了挺长时间，几个人也想聚一聚。 上车后，张明净几欲开口询问，见杜晚枫拉开马车旁边的小帘子，人松散聊赖地靠在窗边。吹着小风喝着小酒，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也就没急着追问了。 万九洲早知道他们几个要过来，着人备好了好酒好菜。还专门让大厨给杜晚枫煲了汤，里面全是名贵山珍、滋补圣品。 杜晚枫看到一桌都是他爱吃的，眉开眼笑着坐了下来。 “还是万兄心疼人啊，我这几天吃没吃好睡没睡好，可累死我了。” 杨骏也有话说。 “万兄，偏心了啊！我们三人过来，你这一桌子做的都是杜兄爱吃的，厚此薄彼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好歹也做两道我跟张兄爱吃的菜~” “去去去！”万九洲根本不在意杨骏的指控，理直气壮道：“你吃食自有嫂夫人关心，张兄自律，也不需要我上心。只有我们杜兄，忙起来废寝忘食，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你们看看，杜兄小脸又饿瘦了。我自然得找机会，给我们杜兄好好补补。” “看到了吧，张兄？”杨骏撞撞张明净的肩膀，让他也说两句。 张明净的性格，自不会对此说什么。 他在杜晚枫对面坐了下来，执起竹筷，安静地用起了餐食。 “得！就剩我一个人，还有什么好说道的。” “你就别说道了，坐下吃吧！” 万九洲将杨骏拉了过来，亲自为他斟了一杯酒，这才堵住了他的嘴。 这一餐饭，杜晚枫埋头吃，万九洲在不停张罗。 一会儿给他来碗汤，一会儿又给他拿块小点心放在他面前的碟子上。 “杜兄，你这忙归忙，饭得按时吃，不然多伤身体啊。” “嗯，知道了，听万兄的。” “你最好得是真听，而不是敷衍我。” “听，听！” 杜晚枫越发觉得，他们万兄成亲后，变得更唠叨了。 虽然以前也有点，但如今尤甚。 有时候杜晚枫甚至觉得万九洲拿他当小孩子，他身上慈父的光环越发耀眼了。 当然，万九洲要是知道杜晚枫心里的想法，准得翻白眼。 还慈父！ 他就比杜晚枫大几个月好么！ 吃饱喝足了，万九洲让人收拾了桌子，遣退了下人，四人才谈起正事。 “杜兄，清泉馆的行动太突然了吧？事先你都没跟我们通个气。”杨骏率先问。 “越突然越好，我本意就是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杜晚枫喝着茶，神态慢悠悠的。 看他这一路的表现，就知道他对这次行动取得的成果还是满意的。 “那今天早朝上的局面，你应该也是早就料到了？” “自然。” “礼部尚书周大人，你什么时候发现他不对劲的？” 张明净和杨骏也料到了早朝上会有的局面，可他们却没料到最后是用那种方式收场的。 周酩骗过了天下人。 其中也包括这两个人。 而这些，杜晚枫过去并没有告诉他们。 对于这点，杨骏也能理解。 虽然他们四人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也一起做了许多事，可并不代表每一件事都要一起行动。 在朝廷做官，许多时候联系得过密没好处。 像那种时时刻刻同进同退，也是很愚蠢的做法。 杜晚枫没跟他们分享这些信息，独自行动，并非是戒备他们，也未必是怕他们提前泄露。 更多时候，是一种保护。 既保护他们，也保护自己。 周酩的事，善于察言观色的大臣们，很容易就会发现这是杜晚枫个人所为。连跟他走得很近的杨骏和张明净，事先都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第236章 正因如此，杜晚枫接下来的动向将更让人无法预料。 连他的好兄弟们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其他人又从何得知？ 他手里还掌握了哪些要命的东西？ 这也没人清楚。 “周酩，过去对我还算友善。即便偶尔装作中立客观，将形势往对我不利的方向引导，做得总还算隐蔽，明面上的说辞也让人抓不到什么把柄。” 杜晚枫淡淡说着。 “那他是何时露了马脚？” “张兄，你还记得蒋翰向你父亲提到的那几位官员名单吗？” “记得，但上面并没有周酩的名字。”张明净早就暗中查证过那几位官员了，也被他发现了一些异常。 怕打草惊蛇，暂时没有动作罢了。 “上面几个人，或多或少都跟周酩有所联系。有些联系很淡，很容易就会忽略。而我这个人呢，一旦动了怀疑的念头，就想找出个结果。” “那几位官员，户籍档案还有过往经历上，疑似被动过手脚。能做到这点的，需要户部有人才可以。周酩是礼部的，你为什么会认为是他？”张明净这段时间调查重点都放在户部上。 “因为户部的王大人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你们知道，王大人与我父亲的关系。他发现不对后，便把这个人的身份透露给了我。而这个人跟周酩在朝堂上看似很不对付，实际上私下来往甚密。连有时呈给圣人的奏折，笔迹都一样。” “什么！”杨骏三人都是一惊。 而杜晚枫，轻笑间将这段时间都城发生的好多事情，都串联到了一起，真相也一点点浮出水面了。 张明净却立即捕捉到了另一个重点。 “你已知晓户部那人的身份，却没选择从他入手，反而先动周酩，这也是你精心计划好的？” 第204章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不错。” 这里面值得说道的东西就太多了。 “对了，奏折上面的字迹问题，你们猜是谁发现的？”杜晚枫含笑问。 张明净和杨骏都在思量着。 能够接触到那些奏折的，莫不是圣上的身边人。难道说，杜晚枫在宦官中也安插有自己的人。 这可是君王大忌啊。 可这种事情，杜晚枫怎么可能到处宣扬，还让他们猜？ 就算再相信几人，也不会做如此蠢事。 何况以张明净的正直，他若真知道杜晚枫把眼线插到了圣人的身边，定然会出言斥责。 万九洲脑回路比较简单，也没把这件事想的这么复杂。 “听杜兄这么说，难不成是圣人自己发现的？” 杜晚枫一合折扇，“万兄说对了！” 张明净和杨骏都是一愣。 竟然真是这个答案？ 杜晚枫便将前段时间鸿康帝的发现告诉给了三人。 “我当时劝圣人暂时按下此事，在朝堂上也不要声张，为的就是这一天。”选一个最好的时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同时也将他们那边的水给搅浑，让他们迷惑。 “所以你在那个时候就怀疑上了周酩？”杨骏愣愣问。 心里想的要更多。 当今圣上虽年幼，却心细至此，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另一方面，杨骏更真切地感受到圣人对杜晚枫的信任。 发现这些事情后，圣人没有惊动任何人，独独找杜兄商量。后面还愿意听从杜兄的建议，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在朝臣们面前露出痕迹，君臣之间的信任可见一斑。 于关键之时，也能彼此托付。 倒让杨骏有些羡慕这样的君臣之情。 “是的，我让人好好调查了一下这周酩。一开始，我也被他这数十年精心对外展露的形象给骗过了。直到我派去的人去甘州走了一趟，回来后告诉我他老娘在乡下的处境，才知道这仁孝美名的背后有多少水分。” 所以说啊，只有实地考察确认过，才具有发言权，也才能看到更多的真实。 万九洲不解。 “我曾经见过那位周大人，能礼贤下士，对路边乞儿也挺慷慨。他能十年如一日做这表面功夫，为什么不能对自己的老娘多花点心思，将她照顾周到？即便没有多少母子之情，以他的能力，就算是装也能装成一个十足十的大孝子，不该被拿到这么大的把柄。” 想不通，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确实啊。”杨骏也想不明白，“以周大人的能力，大可以将自己的老娘接入府中，着专人伺候，也不需要多大的额外花销。他却将其丢在乡下，十多年都懒得问津。就像是根本不想见到她，连装都懒得装。” 这也不符合周酩其人的性格。 里面肯定还有隐情。 张明净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杜晚枫注意到了，为他续了茶水。 “张兄，你想说什么说便是，在我们面前不需要太谨慎。就算是说错了，我们又不会笑话你。” “我不说，并非是怕你们笑话。”张明净淡淡反驳。 “哦，那是？” “今日早朝，听你提到了那纸诉状内容，我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万九洲忙问。 “不只是周酩对他生母感情淡薄，周夫人对周酩也……” 张明净掂量了许久，却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第237章 他方才之所以犹豫，原因就是这个。 让他去指责一位受了多年苦楚的母亲，那的确不是张明净所为。 但他又实实在在觉得这两人的关系有问题。 他话没说完，其他三人却都明了他的意思。 “会不会是周酩这些年不管周夫人死活，让周夫人心寒了，也不再顾及这段母子感情？”万九洲猜测着。 杨骏沉默许久，叹息一声。 他也是一位大孝子，曾经因为婚事跟母亲也有过争执，母亲也曾对他失望过。 当然，这些都已事过境迁。 不管发生什么，也都没有影响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 所以对这件事，杨骏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张兄的意思我明白，也挺有体会。那封诉状言辞锋利、恨意刻骨，话里是浓浓的讽刺与鄙夷。心寒失望的意味，与之相较反倒算不上多浓烈。” 万九洲凝眉。 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他何尝是不明白。 “你们俩的意思是，这周夫人早就对周酩心怀恶意跟不满。如今她不好过，也不想让儿子继续风光，找到机会就想让他彻底身败名裂、被人耻笑？” “单从那份诉状来说，她确实没有给周酩留余地。可想想她日子都过得那么凄惨了，会恨周酩、想让他的真面目被揭穿也情有可原。只是……” 杨骏也为难了起来。 有些话心里想想是一回事，实在不是他们这种风清气正的人能说出来的。 “嗐！我知道了，你跟张兄就是想说这天底下的许多母亲，对子女太无私了。就算自己受到了亏待，对他们哪怕是伤心失望至极，却也没几个想真的置他们于死地，仍然还是会为他们着想。” 有一些母亲，私下里被孩子各种恶待，出了门还要维护他们。 不说别的，就那敬天府衙门，判过多少桩子女不孝伤害父母的案例？可这些父母呢，照样跪在大堂上为他们求情，也还有代他们受过的。 有时候看着都让人生气。 对这种行为他们不去评判对与错，但也符合大多人的认知。 杜晚枫也不为难他们三人了，将自己调查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们说得也没错，周酩不是什么好东西，周夫人呢其实也不算是慈母。周酩是周夫人的亲生儿子，只因周夫人怀他之时，周老爷爱上了别人，她便觉得这一切都是周酩害的。” “人前疼子爱子，私下里没少对其打骂侮辱。想必这些事情，在周酩心底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万九洲脸涨得有点难看。 “这对母子，还真是！该不会周酩今日所作所为，都是从周夫人那里学到的吧？” 杜晚枫点着头，“也许吧，而且周酩做得比他母亲可要绝多了。他利用他的母亲，成就了一世美名，还被天下人广为称颂。” 第205章 【连环计】 这对母子，互相怨怼，彼此痛恨。 偏偏都喜欢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慈母孝子的模样。 这样的母子关系，不多，却并不是没有。 他们早已适应这种畸形的母子关系，维持着一份微妙的平衡。可当周酩爬得越来越高，该得到的名声都得到了，渐渐不需要他的母亲郑汝的助力时，这份平衡就会被打破。 周酩本以为，如今的郑汝已经威胁不到他了。 将她抛在乡下做做样子，以后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可以彻底摆脱郑汝并且对她施加惩罚时，却不知还有今日。 “我其实并不关心周酩跟他生母郑汝感情是真是假，他私下里又对他母亲做了多少过分的事情。那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情，两人都不是善茬、也并非无辜，我还没那么空闲去插手这些。” “只是，”杜晚枫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他既然投靠了敌国，还欲置我于死地，我自然不能再对他心慈手软！” 万九洲轻轻拍了拍杜晚枫的手背。 “杜兄，我们还不知道你吗？旁人都说，杜兄你这些年心眼越来越多、手段也越来越狠。可你从来没有主动去戕害过一位无辜之人，许多时候，都是别人意图攻讦你，你被迫反击跟自保。” “你没有错。”万九洲对杜晚枫说。 这四个字，让杜晚枫的心口被重重戳动了。 他扬起一抹笑，反扣住了万九洲的手，分开之后又响亮地拍了上去。 “谢啦，万兄！今早一过，朝堂上那班人只怕都会在暗地里骂我杜晚枫做事太绝，不给周大人活路。也只有你们，会跟我说一句‘我没有错’。” 杨骏也难得犀利了一回。 “周大人既然做下了这样的事，那就怪不得别人去揭示真相。其他人有什么资格去斥责杜兄，更应该被批判的难道不是周大人，他可是欺骗了天下所有人！” 什么“十六孝”，什么重病为母求药感天动地，这些都不过是一个利欲熏心之人精心表演出来的大戏罢了！ 想当初，他们这些人在成长过程中，都不免将周酩奉为道德楷模跟榜样。 却没成想真相如此叫人幻灭。 张明净沉默良久，方抬眸注视着杜晚枫说道：“君子以其身之正，知人之不正；以人之不正，知其身之所未正也。只要你能始终如一、守住清正之心，你就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杜晚枫。” 朝堂凶险，危机重重。 第238章 张明净纵然再天真，也不会去要求杜晚枫对谁都心思坦荡、毫无算计。 就连他自己，再被人针对时，也难免会采取一些手段去自保跟回击。 只要他杜晚枫能守住底线，不背离他们昔日投身朝堂的初心，张明净便会一直在他的身旁支持他。 四个人默契地举起了茶杯，轻轻碰了一下，相视而笑。 “对了杜兄，还有一个大问题，你没有回答我。”万九洲哇哇叫起来。 “万兄是想问我为何放过户部那位，而从周酩下手？” “是啊，虽说周酩这次也是撞你枪口上了，但就算没这一出，你也会想法子从他这儿先开刀吧？” “这段时间我们的行动也一直被敌人看在眼里，户部那位可能已经暴露的事情，他们应该也察觉到了。” 这一点，从王大人最近对他透露的事情就可以窥知一二。 王大人说，户部隐藏的那位，最近安分了不少。 但找着机会就想要抹除曾经自己留下的那些痕迹，之前户部就走过一次水，要不是王大人在杜晚枫的提醒下将户籍卷宗提前转移，怕是都付之一炬了。 “那杜兄不是更应该早点行动拿住他吗？有这时间他要是偷偷溜了怎么办？” “溜？”杜晚枫轻笑，神色间颇有些自信。“被我锁定的人，我不让他走，他是没机会溜掉的。” 坐在对面的张明净，听到这里身体忽然僵了僵。 却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低下头，默默喝着茶水。 “何况，那人也不傻。我这边没行动，他哪怕心里不踏实，也得老老实实继续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这是为何？”万九洲一时间还没想明白这一层。 杨骏则感慨着万九洲还是太善良了，总是不愿意将人想得太过丑恶。 “是他的存在太重要了，也掌握了太多机密。薛景韫牧城王这些人，根本就不会让这样一个人轻易离开。会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等到没用了，直接杀了灭口便是，根本就不会给他机会逃跑。” “……”万九洲咽了一口唾沫，“他们这些人还真狠，户部那位可是为他们做了不少事。” “那又如何？对这群人来说，除了他们自己，谁都可以舍弃掉。就算这个棋子没用了，他们可以再想办法推另一个棋子上去。” 万九洲搓搓自己的胳膊。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这些，远离朝堂是明智之举。 “所以啊，万兄，就算我不为难他，他们的人也不会放过他。我选择从周酩入手，一方面可以暂时稳住户部那位，但同时又能引发薛景韫这些人的猜疑。” “周酩是他们的人，这件事可没几人知晓，算是他们高度机密了。那我是怎么知道的？除此之外，我还掌握了些什么？我今早的举动，定然会让他们十分不安。” 杜晚枫要的就是这些人恐慌跟自我怀疑。 他要想办法去打破几国的联盟跟平衡！ 这也得好好感谢鸿康帝，奏折上的秘密发现得太隐秘了，这给了杜晚枫充分的操作空间。 “还有，户部那位我并不是真的放过他了。我已经让人悄悄潜入了户部那位的府邸，当然，我的人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让他们发现——” “我懂了！” 万九洲这次反应贼快。 “杜兄，你是想离间他们对吧！让薛景韫认为户部那位已经暴露，而且周酩的事情有可能就是他透出去的，逼着他们杀人灭口。而你呢，自然不会让他们得手。户部那位见自己被抛弃了，对方还要杀他，为了活只能将他们都供出来！” 杨骏也补充：“若放在平时，他们或许可以看穿这里面的算计。可周酩暴露，让他们自顾不暇疑窦丛生，就算心有疑虑，为了大局也不得不按照杜兄设想的去走。” 好一招变幻无穷防不胜防的连环计啊！ 本来那些人处在暗中，他们很难去做什么。 可杜晚枫这一招，就改变了敌我双方的局势。他稳坐钓鱼台，接下来就要看对方怎么选。 无论他们怎么选，杜晚枫都能钓到大鱼。 第206章 【他还有这一手！】 当然，除了上面这些，杜晚枫今日在早朝那一出出，也暂时将自己从被群臣攻讦的处境里解救了出来。 “杜兄这招妙啊，他们要是再攻击你，你就逮着周尚书这件事不放。他们投鼠忌器，只能放弃弹劾你。” 这不最后一个个在那装傻，也没再抓着杜晚枫不放，都开始安慰周酩了吗？ 要不说戏最好的不是舞台上的名伶，是朝堂上这些官员呢？ 哪一个不是变脸大师，掌握进攻节奏的王者。 杜晚枫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没办法啊，如此重要时刻，我还得跟他们继续斗下去，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失势。” 听到这儿，张明净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一个人顶在前面承受他们大部分的火力跟注意力？” 杜晚枫一愣，随即失笑。 “谁说我是一个人？我的身边不是有你们、还有更多大闽臣民的支持？” 这话，发自杜晚枫肺腑。 他现在的处境，比起十多年前杜家被清算时也不知道要好多少。 那个时候，每件事情都要自己绸缪跟面对。 踽踽独行在黑暗中，不敢去依赖任何一个人。 第239章 现在他的身边有可靠的战友，有圣人的鼎力支持和全心信任。 再难，也不过如此。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张明净凝视着他，不让他插科打诨转移话题。 “好吧。” 面对认真、又了解他至深的张明净，杜晚枫许多事情确实是骗不过他。 “我承认这次我独自行动，是有一些别的打算。我们这次面对的敌人太难缠也太凶险了，就连我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万九洲立马担心地看过来。 杜晚枫摇摇头，让他别紧张。 “放心吧，我是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但你们也知道，那些人手段了得，在我朝也是经营已久，朝内朝外有不少他们的势力。” “我也是担心，到了最后这些人狗急跳墙，不择手段针对我杜晚枫。就算不能置我于死地，也会想办法限制我的行动。到时候，我行动受限，还有你们呢。” 张明净就知道杜晚枫打的是这个主意。 “而且啊。”杜晚枫口气轻松，“他们把大半注意力都集中我这儿了，就会忽视其他的力量，这对我们也是好事啊。” “他们会知道，我大闽朝不是只有那些经不住引诱的利欲熏心之辈，还有很多中正臣子与可靠力量，这里不是他们肆意予取予求之地！” 杨骏等人心头一热。 不错！ 大闽朝堂经过这十多年的发展，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暮气沉沉、由一帮老奸巨猾只知道你争我夺、不惜罔顾大闽朝利益之辈把控的地方了。 当今大闽朝，首辅是锐意改革的魏阶。 吏部尚书是跟数国较量多次、从未有败绩的杜晚枫。 言官之首以及内阁次辅是正直无私的张明净。 户部尚书是杜寒秋昔年旧部王大人。 杨骏也是当今圣上辅臣，经常被派往地方代天巡狩。 还有鸿康帝，虽年幼，却也不是一个完全无主见的。虽然有些事情他还不懂，但他知道朝中哪些人是可以信任的。 除此之外，这些年在杜晚枫等人的努力下，朝堂也涌入了一批新鲜的血液。 这些人可能官阶并不是很高，都有一颗拳拳为大闽之心。 有这么多有志之士在，纵然混进了一批魑魅魍魉，杜晚枫也有信心将这些老鼠屎给扫出去！ 四人小聚了一次，都是满意而归。 张明净心中的忧虑也消减了不少。 但离开前，他还是劝杜晚枫。 “你既然知道那群人不好惹，就别有什么事都冲在最前面。你不是很善于借力打力吗？这个给你，兴许对你有用。” 他将一纸信封递给了杜晚枫，就上了马车。 “？” 杜晚枫狐疑地打开信封。 看过之后，大眼眨了眨。 “呵！” 他有些想笑。 啧啧！ 真不知道，他们张兄原来还有这一手！ 回到府中已经挺晚了，杜晚枫却没有时间休息。 因为二娘病了。 杜晚枫匆匆赶去杜家二娘的院落，见母亲病得不轻，而且大夫根本查不出病因，心中也不免忧急。 杜家二娘是杜晚枫的生母，在大娘过世后负责打理杜家上下。 她在这上面不算是擅长，好在一帮小娘们都很和气，平常能帮衬的都用心帮她。 “吴大夫，可查出我娘生得什么病？” 吴大夫很是恭敬地回道：“杜大人，老夫行医数十年了，自问也断了不少疑难杂症。可二夫人这病来得怪异，脉象很是混乱，从头痛到背痛再到腹痛腿痛，疼痛部位似乎在时刻转移。据二夫人自己说，好似有一道冷风，游走在她身体百穴，每到一处，那部位便酸麻难忍。” 吴大夫摇着头，这种病症别说见，连听都未听过啊。 这吴大夫已经是都城很有名的大夫了，他下的诊断，那还是有把握的。 “我娘的吃食你可检查过了？” “已经检查了，二夫人身上也并未发现有中毒的迹象。” “这就怪了。” 杜晚枫本想去请羊大夫过来，但羊大夫这段时间不在都城。 号称医中圣手的周斛，回谷里了解她师兄当年的事情，走了两天了，此刻再追怕是也难追回来了。 杜晚枫虽然擅长的东西很多，对医术这方面又没有什么研究，但又不能站在这里干着急。 好在这个时候，宫里听说二娘病了，太后便派了两位御医过来。 “彭院判，竟劳您亲至杜府为家母看病，晚枫感激不尽——” 大闽朝太医院，设有院使一人，院判二人。 这彭院判，是太医院的二把手，平时除了宫里那些个贵人，其他人可是没法让他看诊的。 更别说还劳动他出宫来看诊。 “不敢。太后交代，杜大人忧心国事，为朝廷劳心劳力。母亲病了，那朝廷定得尽心治好二夫人，不让杜大人为母担忧。” “太后如此体恤关心臣下，臣铭感五内。明日一定前去宫里，拜谢太后。” 杜晚枫寒暄的同时，也没忘记另一位御医。 相较于已过花甲之年的彭院判，他身边这位就很是年轻了。 不止如此，太医院是个极其严肃端正的地方。而这位御医眉眼含笑、超逸洒脱，与那个地方看起来格格不入极了。 第240章 第207章 【墙头草闻风而动】 “晚枫之前曾听闻太医院来了一位华御医，医术了得，还很是年轻，应该就是这位了吧？” 那华御医扬眉一笑，“华飞狐见过杜大人。” “彭院判和华御医请见谅，若放在平时，晚枫一定会将二位迎到花厅，奉上茶水好生招待。只因家母身体不适，眼下正被病痛所折磨，不敢多耽搁，还请二位先移步，看过家母之后再叙——” “应该的，杜大人请带路。”彭院判也忙表示。 这位杜家二娘，虽然不似宫中那些贵人。可这位小杜大人，如今在朝中是如日中天。 太后和圣人对他更是极为看重，就说白日早朝，陈御史、王鸢这些人疯狂抨击、弹劾小杜大人。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了，杜大人还是受到了一些非议。 可晚间，得知二夫人病了，太后不但亲自派了御医来，连彭院判都给请到了杜府上，这意味着什么？ 再不懂政治风向的，也能看出太后和圣人并没有因为早朝那杆子事对杜大人生出不满。 甚至可以将之解读为一种支持。 就好像在说：杜大人，你放手去干，哀家和圣人都是你的后盾！ 之前就说过，在这敬天府中几乎没有什么秘密。 更别说是事关杜府跟杜晚枫的。 说得夸张点，杜晚枫在杜府哪怕打个喷嚏、不小心摔一跤。只要他不刻意封锁消息，不出半日，各大府邸都能得到这个消息。 杜家二娘生病、太后派彭院判去杜府看诊的事情，当夜就传遍了各府。 那些个跟着陈御史、王鸢弹劾杜晚枫的墙头草们，见状默默撕掉了骂杜晚枫的奏章。 “大人，这是？”旁边人不解其意。 “笨啊！还不明白太后此举的用意？白日咱们集结了那么大的声势，太后那里对杜晚枫不但没有一点不满，还更加厚待了。如此器重跟信任，想就这么扳倒杜晚枫？痴人说梦。” “而且今天你也看到了，礼部的周大人，只说了杜晚枫几嘴就落得那样的下场。那陈御史、王鸢不怕，咱们可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去冲撞杜晚枫，也惹得太后和圣人不高兴。” “这样老王叔会不会不高兴？”身边人又道。 “老王叔会理解的，咱们这些人敬重老王叔，也乐于听他老人家的话，帮他卖卖吆喝。但总不能硬上，把自己搭进去不是？” 千机卫的洛明炎，回到衙门之后不久，就被家里给叫回去了。 说他这次跟着杜晚枫前去清泉馆，已经惹得不少大人们不快。 这些大人们表达不满的方式，就是跑到洛老爷这里敲边鼓。 当然没明着说自己不高兴，只说明炎这孩子太年轻，想法也简单，容易被杜晚枫这样狡诈的人利用。 清泉馆的客人们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这一出让他们颜面尽失。杜晚枫有太后和圣人撑腰，但明炎可没有。 而且出了问题，难保明炎这孩子不会被杜晚枫丢出来当替罪羊，来平息那些大人们的愤怒。 “这些人，居然跑到祖父这里来给我上眼药。孙儿料想，祖父应该不会信了他们那些鬼话？” 洛明炎的祖父洛文天，那也是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从凶险的朝堂成功上岸、光荣退休了的人。 哪里看不出这些人的小盘算。 “他们跑我这里抱怨，就说明你们正在调查的事情戳中了他们的痛点。也怕你继续追查下去，他们就无法抽身。” 心里有鬼，自然害怕别人去查。 连被别人盯着都感到紧张。 “祖父睿智。” “但他们有些话也没说错，你是千机卫卫队长，直接听命于圣人，也没有必要跟着杜晚枫趟这浑水。” “孙儿也不想，只是杜晚枫手持御赐金牌，也容不得孙儿拒绝。” 洛文天泛着精光的眼眸在洛明炎身上淡淡扫了一眼。 “炎儿，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杜家那小子手上了？” 以他对自己孙儿的了解，就算杜晚枫手持御赐金牌，他照样可以阳奉阴违。做事有没有尽心尽力，其他人那还是能看出来的。 在这件事上，洛明炎表现太奇怪了。 素来跟杜晚枫不太对付的他，这次却为他冲锋陷阵。千机卫中精英尽出，没耍一点滑头。 洛文天想不通，也只能是认为洛明炎做事不小心，被人抓到了把柄、拿住了软肋。 洛明炎心中一惊。 他是被杜晚枫抓着些把柄了，但这个绝不能在祖父面前承认。 而且经历过这一出后，洛明炎的某些想法也产生了变化。 他沉吟着，再抬头时，看向祖父的眼里只剩下了坚决。 “祖父，孙儿是真心想要帮助杜晚枫挖出城中细作——” 洛文天皱眉。 “你什么时候决定选择他了？洛家不明着站队，你忘记了？” “孙儿并不是在站队，这是基于洛家子孙还有身为千机卫卫队长所做出的选择。” “说下去。”洛文天严肃着面容，认真审视着他这些说辞。 “作为千机卫卫队长，朝内朝外敌国细作活动越发猖獗，我们千机卫和龙虎卫都力有不逮。圣人震怒，给我们下了最后期限，若再没有突破，孙儿这个卫队长怕是都没得做了。” 这一点，洛文天是知道的。 第241章 朝廷对于办事不利的官员，撤职那是毫不手软的。 洛家这些年也确实有些光辉不在，要是洛明炎再从千机卫卫队长的位置上撤下来了，洛家的处境就会更糟。 像他们这样的名门，一旦不能保住自身的地位跟荣耀。那在贵人遍地的敬天府，很快就会被人遗忘了。 这些人都是最现实的。 今日洛府门前尚且热闹非凡，来往的都是重臣名流。 若洛明炎不再是千机卫卫队长了，信不信，这里面很多人以后都不会再踏足洛家了。 “所以你选择了杜晚枫，认为他能在这件事情上帮到你？” “他能！”洛明炎回答得很是干脆。 “你如此笃定？” “若是以前，孙儿也不敢这般笃定。这两日跟着杜晚枫去清泉馆走了两遭，亲眼看到他的一些处事方式跟能力，让孙儿深信了这一点。也庆幸之前没将这人得罪太狠，否则……” 洛明炎苦笑。 “真要被他盯上了，孙儿只怕还没那个能力招架。” 第208章 【冲着他来的】 “而且杜晚枫如此聪明，我要跟他耍心眼，做事不尽心，不但不会瞒过他，还会引起他的不满。与其两头得罪、夹在中间讨不了好，我还不如办好分内的事。这样即便惹得那些大人们不快，也是在为朝廷办差奈何不得我。” 说实话，洛明炎虽不像花满都那样，谁都敢得罪，还有心交好那些人。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个怕事的人，端看哪种做派让他利益更大罢了。 洛文天沉吟着。 “你这想法也没错。” 受到这话的鼓舞，洛明炎更进一步说道：“祖父，你经常教孙儿在朝廷为官，要尽可能保持中立，不要卷入纷争中去。孙儿一直谨记祖父所教导的，但最近多了一些体会。” “你想说什么？” 洛文天预感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面容逐渐转为严厉。 “孙儿并非是想违背祖父的意思，而是认为大势所趋之下，若能逐浪而行，孙儿进阶之路也能更通畅。” 同样的话，到了洛明炎这里有不同的解读。 他并非是在站队，而是看清了当前的局势，想乘一把东风，顺势而行。 洛家也不是那种固执、不知变通的家族。相反，这个家族最擅长的便是在一个个命运转折点，都做出了最有利于他们的选择。 良久，洛文天才长叹一口气。 “你已经长大了，许多事情可以自己拿主意了。” “谢谢祖父！” 洛明炎明白，祖父这是支持他的决定了。 杜府。 彭院判和华飞狐从房间里出来，有些棘手地冲杜晚枫摇着头。 “二夫人这病来得怪异，不是寻常病症，倒更像是身体被人动了手脚。” “彭院判的意思是我娘这是中了毒？” “倒并非就是中毒，具体病症还得经过查证后才能确定。” 这时，一旁的华飞狐上前说道：“杜大人，二夫人这些日子去了哪些地方、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麻烦府上的人对我说仔细，这些对于查找二夫人的病因很重要。” “好，揽春，你去把翠姑请来。” 翠姑，是二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跟在她身边很多年了。饮食起居都是她负责的，出行也由她跟着。 对于二夫人的情况，她知道得最清楚。 “杜大人，二夫人的病情暂时稳住了，只是排查病因还需要一些时间——” “晚枫这就让人收拾上房，彭院判和华御医暂且在府中住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晚枫定当全力配合。” 杜晚枫又去看了母亲，见她睡得安稳了不少，卡在嗓子眼的心才渐渐落回原位。 深夜，杜晚枫在书房处理未完的公务，兰鱼端着茶进屋。 “公子，彭院判和华御医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这会儿也睡下了。华御医说，明日想要让翠姑带他去二夫人上香的祠庙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好，你明日无事，也跟着去一趟，别怠慢了。” “是。” 杜晚枫又想到了点什么，对兰鱼嘱咐道：“彭院判和华御医住在府里的这些日子，让寒食的人都谨慎点，这段时间能不来就别来府上了。还有，交代府中下人们要管好自己的嘴。能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别多话，只说与我娘病情相关的事情便好。” “公子难道是怀疑？” “别多想，谨慎起见罢了。” 府里这些下人们，杜晚枫大多还是信得过的。 只是有些在他们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在有心人的眼里会是很有价值的情报。 譬如外面人最关心的杜晚枫私生活、还有他私下里什么样、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这些个问题，就有很多人好奇。 府里的这些小丫鬟小厮们，也没少议论。 没什么恶意，很多还是夸赞之词，但听在有心人耳里可就未必是那么回事了。 “明白了，公子，我稍后就交代下去。” “嗯。”杜晚枫又进入了办公状态，处理好今日剩下的公文，夜已经很深了。不足一个时辰，就要到上早朝的时间了。 他稍微合了一会儿眼，就再次爬了起来。 兰鱼都有些心疼自家公子了，本想让他再多睡一会儿，都没让下人来喊他起床，公子却自己醒了。 第242章 “公子，天色尚早，你还可以多睡两刻。” “我不放心我娘，上朝前想再去看看她。” “公子一片孝心，二夫人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 杜晚枫从翠姑那里得知，二夫人昨晚上醒过一回，精神状态还可以。而且那位华飞狐华御医用金针渡穴为二夫人行了两次针后，二夫人身上的疼痛症状就缓解了不少。 “太好了！” 如此，杜晚枫也安心不少。 “公子，这位华御医年纪轻轻的，手段却很了得啊。”兰鱼也赞道。 “是啊，不知道这位华御医师承于何人？” “他从未对外提起过，这个还真没什么人知晓。” 午门直房外，见杜晚枫到来，不少人都围上来关心二夫人的病情。 杜晚枫一一谢过，只说他~娘的病情暂且稳住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好不容易摆脱掉这些位大人，杜晚枫找了个无人角落靠着，安静想着府内的事情。 这段时间，他把全副心思都放在挖出敌国细作上，对娘的关心少了很多。 娘突然病倒，还查不出病症，怎么看怎么蹊跷。 他不认为他娘是在府中遭了暗算的，这种事情如果能发生在杜府，那他杜晚枫也不可能好好站在这儿了。 想必是日前母亲为他去寺庙还愿，给了敌人下手的机会。 其实，杜晚枫心里很清楚，那些人的目标并不是他娘，而是他。 他的生母刘雪娥，就一普普通通的女人，从不过问他在朝中的事情，连府中事务都管理得马马虎虎，可以说她的存在不会威胁任何人。 如果说那些人是在刻意报复他杜晚枫，或者说给他警告，那手段会更激烈更直白，犯不着用这么隐蔽的方式。 就好像是要存心难倒为她看病的大夫，还特地挑了一个阿斛跟羊大夫都不在都城的时间点。 难道？！ 杜晚枫豁然明白了什么。 第209章 【称病回府】 这些年，想进杜府一探究竟的人多得是。 天下人都知道这位杜家公子府里有秘密，身上更是有着诸多的谜团。 可杜府防守森严，他们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机会。 现在不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吗？ 二夫人生病，作为御医光明正大被杜晚枫请了进来，还入住了杜府。 正好借着要调查二夫人的病因，可以在府内随意走动。就连府里的侍卫，对他们也不会有太多的戒备之心。 杜晚枫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疑心病太重了，但当这个念头一冒出，他的心就再也无法安定下来。 其他地方倒还好，重点是他的书房。 那里有机关暗室，还有寒食从各地传来的情报。 若真被人混了进去，他担心寒食中的兄弟以后会有危险。 也会给寒食带来无穷的祸患，因为这意味着寒食再也不可能铁板一块了。 被敌人捕捉到一点信息，他们就可以伺机渗透、潜入、破坏。 “诶，杜大人——” 朝臣们看到杜晚枫捂着自己的肚子走出来，还脸色苍白，忙关心询问。 “诸位大人，劳烦帮晚枫跟圣人告个假，晚枫身体突发不适，腹痛难忍，怕是不能早朝了。” “杜大人，看你疼得厉害，要不要先找个大夫看看？” “谢谢王大人关怀，府里正好有彭院判和华御医在，晚枫回去可以让他们帮开个方子。” “杜大人身体不舒服，那就别多说了，快回吧——” 户部的王大人乃杜寒秋旧部，是很关心杜家这位公子的。说话的同时，已经让自己人跑一趟，让杜府的马夫将马车给赶过来了。 “来，小心。” 两位大臣扶着杜晚枫上了马车。 杜晚枫忍着疼道谢。 “就别这么多礼了，快回府休息。” 王大人还嘱咐马夫把车给赶稳点，要时刻留意车内公子的状况。 站在不远处的陈御史，看到这一幕冷哼了一声。 “在他王虔的心目中，那位小杜大人恐怕才是他真正的主子。对圣上，他都未必这么上心。” 王鸢也笑得有点讥讽。 “都是大闽朝的户部尚书了，整个朝廷的钱袋子，还愿意认多年前的旧主。旧主不在了，对少主也还这么忠心耿耿。” “两位大人说错了，你我都只有一个主，忠的也是大闽朝的君。王大人爱护子侄，多关心了两句，人之常情，犯不着去说三道四。” 王鸢和陈御史都是一惊。 张明净今日上朝来得晚了一些，刚到，就听到了两人的议论。 这两位本想找个角落说点是非，哪里想到注意力都放在别人身上，却忽略了站在他们身后的张明净。 “张、张大人——”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尴尬。 陈御史和王鸢，平时最爱装公正，还总是义正言辞。却每每在杜晚枫的事情上，暴露他们的本性。 今日更是被张明净当场抓到在别人背后搬弄是非，这可与他们营造的形象相去甚远。 张明净也没多搭理这两位，对他们点点头，就快走两步去了杜晚枫的马车边。 他敲了敲车窗，杜晚枫拉开车帘。 “怎么回事，严重吗？” 他眸中俱是关心之色。 杜晚枫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给了他一个眼神。 第243章 张明净骤然明了，杜晚枫不是身体不适，而是有要事需要赶回府。 他忙让开了。 张明净这人虽然不喜欢弄虚作假，但也不是一个藏不住事的人。 杜晚枫对外宣称自己身体突然抱恙，那配合他就是了。 出了宫门，杜晚枫就让马夫加快速度。 按理说，对方就算要行动，也不会这么快。但杜晚枫可不敢在这件事情上太乐观，书房那些东西如果不安置好，他做什么都不会放心。 其实，寒食那些信件往来都是做过加密处理的，就算落到别人手上，大多人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他不会低估了他的那些对手们。 兰鱼今日没有跟着去上朝，看杜晚枫这么早就回来了还诧异。 “公子，今日早朝免了？” “倒没有，只是我身体突发不适，告了假先回府了。” 当着下人们的面，杜晚枫这戏还得做全套。 在马车上，他给自己吃了一点药，会造成一定程度上的腹痛。 这会儿药效开始发作了，杜晚枫也不全然是作假。 “兰鱼，麻烦你去请华御医过来，就说我身体不适，劳烦他来帮我诊个脉。” “属下这就去。” 杜晚枫先一步回到了书房。 杜府有规矩，书房是府中重地，除非公子允许，其他人都不得随意进入书房。而杜晚枫不在府中时，那是谁都不能进去的，就连洒扫的都不行。 为防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进入书房，除了明里暗里的守卫，杜晚枫也在书房内做了一点小手脚。 他放公文都有自己的习惯，只要有人动了、哪怕只是小小移动了一点点的位置，他就都能看出来。 他的书架，会特地在边缘和部分书的扉页撒上一些灰尘。只要有人动了、动哪一本，杜晚枫也能凭借着细微的痕迹获悉。 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书房还没有人进来过，杜晚枫也是松了一口气。 就是不知道对方是还没来得及，抑或纯粹就是他想多了？ “公子，华御医来了。” 兰鱼在书房外禀报。 “！” 杜晚枫皱眉。 兰鱼怎会把人直接带到书房外？ 他应该知道，他会客室在前面的花厅，就算是看诊，也应该去偏卧。 难道因为对方是御医，就完全没想着防范？ 还是说，兰鱼着急他的身体情况，一时间就没顾上他订立的那些规矩？ 果然是关心则乱。 正如杜晚枫，不也因为他~娘的病情，从昨天到今早，都忽略了这档子事吗？ 现在再把人往别的地方带，反倒引人怀疑。 还不如借着这个机会，看看这位华御医是否有古怪。 “进来吧——” 杜晚枫窝在椅子内，疼得俊脸煞白。 兰鱼这时候也想起来了公子的规矩。 “公子，你要不去卧房躺着，也让华御医为你安心诊脉？” “不必了，请华御医进来吧。” 第210章 【错了，全错了】 兰鱼心里有些打鼓。 但既然是公子吩咐的，那他照办就是了。 “华御医，里面请——” 书房门打开，华飞狐进来了。 眼睛很规矩，进来后没有四下打量，当然他也没有刻意避嫌，那有点不符合他洒脱不羁的性格。 随意瞧了两眼，就背着药箱来到了杜晚枫身前。 “有劳华御医了。” “客气了，杜大人。” 华飞狐从药箱里拿出个脉枕，杜晚枫配合的将胳膊放了上去。 “杜大人是何时感到不舒服的？都有什么症状？” “我都到了宫外了，腹部突感不适，还阵阵绞痛。无奈，只能告假先回来。” 华飞狐号脉很快，不一会儿就收回手，笑道：“大人不用担心，你应该就是腹部着凉了。我待会儿给你开服药，大人吃了后腹痛便会缓解了。” “那就谢谢华御医了。”因为疼痛拧着眉梢的杜晚枫，听到这话后眉宇都舒展了不少。 “大人这些日子都没有休息好吧？虽然大人还年轻，身体正健，但长期睡眠不足还是会引起诸多病症，身子抵抗力也会越来越差。大人别嫌我多嘴，你如今吃什么药，都不如好好睡一觉。” “晚枫一定谨记华御医的医嘱，多休息。” “希望大人是真的听进去了。”华飞狐感叹着，就好像知道杜晚枫是敷衍他的。 杜晚枫连连向他保证，“不敢了，这次的事情也算是给了我一个教训，以后一定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 “大人可要说到做到。” “自然，自然。” 华飞狐见他态度如此之好，脸上的神情更满意了两分。 “大人，可否借墨宝一用？” 他要给杜晚枫写个药方子。 “请——” 杜晚枫将华飞狐引到了自己的书桌旁。 桌上摊着一份尚未写完的奏折，杜晚枫急急忙忙将之收了。又因为不小心打翻了一杯水，捂着绞痛的腹部走到门外让兰鱼拿块抹布进来。 “不用了，杜大人。” 华飞狐直接用自己的衣袖，抹干了书案上的水。 还很小心地将桌上的公文移远了一些，以免被水沾湿。 他执笔快速写好了药方，交给了书房外的下人。 第244章 “既如此，便不打扰大人了，等药煎好了在下再过来。” “诶华御医，你之前说今日要去云静寺、我娘上香的地方看看是吗？” “是的，大人。” “下午我的身体好些了，陪你一块去。” “大人事务繁忙，怎可劳烦？” “我想去云静寺为我娘祈福，盼她能早日康复。” “如此便依大人所言。” 华飞狐出去了。 他前脚离开，兰鱼后脚就进来了。 单膝跪下，“公子，属下知错。” “错在哪里？” “属下错在将华御医带到了书房，更错在府里来了生人，我等却放松了警惕。” 公子早就告诫过他们，无论是对谁，都不能掉以轻心。 “起来吧，这一次也不能怪你们，是我关心则乱了。” 属下有错，杜晚枫会处罚。 可如果一个错误，连他这位主子都没能避免，那他就不会去怪罪底下的人，更多是反思自身。 “公子，那位华御医，没什么问题吧？” 兰鱼很自信，不管多聪明的细作，都无法在自家公子面前掩藏。 “现在还尚未可知。” 杜晚枫告诉兰鱼，他故意将一份未写完的奏折摆放在书案上，让华飞狐看到只言片语。 那份奏折，是关于清泉馆的。如果他真是敌国派来的探子，那对这份奏折定然很感兴趣。 随后杜晚枫还故意打翻茶杯，给华飞狐主动创造机会。 “那公子，华御医的表现过你这关了吗？” 杜晚枫有些遗憾地望着兰鱼，把他看得都不自在了。 “公子，您怎么这么看着我，可是属下说错了什么？” “仔细想想，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 兰鱼困惑。 这一出不就是公子用来测试华御医的吗？ “你啊，人倒是不笨，就是缺了一点狡猾。” “让公子失望了。”兰鱼不好意思地笑笑。 “失望倒不至于，就是看你跟了我这么久，还这般实诚，我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挫败了。” 杜晚枫那可是几岁就被人视为小狐狸、十几岁就被一帮政敌骂骂咧咧痛斥他狡诈多端的存在。 “不说那华飞狐，你家公子我是那种毛手毛脚打翻茶杯、什么事情都写脸上、让人一眼就看穿的人吗？” “当然不是了！谁不知道公子最沉得住气了！” “这不就对了。” 什么这就对了？ 兰鱼还是没听明白。 “我不是在试探他，相反，我要反其道而行之。告诉华飞狐，我可能怀疑他了。他也可以把我想象成一个疑心病很重的人，即便他还什么都没做，但他在杜家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注目之下。府里但凡有点不对劲，那他会第一个成为我的怀疑目标。” “我明白了！公子，你的意思是说，你故意露出破绽，让华飞狐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他如果不是敌国细作，就一位普通的御医，心里没鬼自然不会多想。可他要是别有所图，就没法做到真正的无动于衷。” 无论是要想法子打消杜晚枫的怀疑，还是继续冒险在杜府打探，都会在他接下来的行动中反应出来。 一个人心里藏没藏事，是骗不过杜晚枫的眼睛的。 普通的试探，对于厉害的细作那是不起作用的。 所以杜晚枫只好想出了这么一招。 “其实，彭院判和华御医来府里为我娘看诊，我是真不想怀疑他们。只是一路走来如履薄冰，实在不敢去冒那个险、也不敢再轻易相信什么人。” 杜晚枫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娘病得太蹊跷了，许多的巧合又过于凑巧了。 彭院判和华御医若真没问题，杜晚枫也绝不会冤枉了他们。 揽春将煎好的药给送过来了，杜晚枫喝完后，便有些犯困。 窝在躺椅内，懒洋洋闭着眼，是一动都不想动。 “揽春啊，午膳让厨房多备些好酒好菜，不得怠慢了客人。” “公子，奴婢早已经吩咐下去了。” “嗯那就好……彭院判呢？一上午都没看见他，他在母亲那里？” “没有啊，二夫人那里是华御医在照看。” 窝在躺椅的杜晚枫，再没说什么。 揽春以为公子睡着了，打算为他盖上毯子时，杜晚枫却蓦然睁开了眼睛。 第211章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公子？”揽春吓了一跳。 公子这脸色有点不太对劲啊。 “我们可能一开始就搞错了。” “什么搞错了？” “把兰鱼叫过来吧。”有些事情，杜晚枫没法告诉揽春。 “是。”揽春也没多问，转身就下楼去请兰护卫了。 兰鱼听揽春说了公子有些不对劲，找他应该有要事，他便放下手中的事，快步赶来了。 “发动府内的暗卫，最快时间内将彭院判给找出来。找到人后，不要惊动他，盯着他，再让人回来禀报我。” 兰鱼一惊。 彭院判？ 这里面还有他什么事？ “是，属下这就去！” 有什么疑问回头再说，公子如此郑重，兰鱼那是一刻都不敢耽搁。 杜晚枫来回在二楼亭子里踱步着，他真切感受到，敌人遍布大闽上空的那张网，越收越紧了。 第245章 这其中，他又成了敌人重点“关照”的对象。 既如此，他也必须要加快动作了。得抢在这些人之前，给他们以沉重打击。 杜晚枫始终认为，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原先想着时机还不够成熟，得等大鱼彻底上钩了再有动作。可事实是他的敌人们也都没闲着，想要一劳永逸、直接将之一网打尽，并没有那么容易。 再加上那些对手们都很聪明，时间拖得一久，反倒被他们脱了身，那就得不偿失了。 “公子——” 兰鱼急匆匆上了楼。 “府内全都找过了，没有找到彭院判。奇怪的是，门卫都说没看到他出去。” “再找，这一次连地下都别放过。” “地下？难道公子是说彭院判他……是！属下亲自带人去找。” 兰鱼俨然明白了什么，面色也变得异常凝重。 在杜府下面，不止一条暗道。 机关密室这些也不少。 他们的敌人可不满足于挖出一点不痛不痒的情报，这次精心将人送进杜府，就是想要搞清楚杜府地下脉络的。 都知道杜府有秘密，可他们的人在外面监视了一年之久，也没发现杜府进去几个陌生面孔。 那么杜晚枫平时都是怎么跟寒食联络的？ 杜府地下一定有一条非常隐秘的暗道，方便杜晚枫跟寒食活动。 追溯到更久以前，杜家被清算时，杜晚枫这位被严密盯防的小公子，恐怕就借助这条暗道暗中谋划了不少事。 找到这条暗道，就能攻破他跟寒食。 要知道，上官朝夕追寻寒食的踪迹多年，一直捕捉不到他们的行踪。 查到这条暗道后事情就不一样了，他们只需要守株待兔，等在暗道口外，到时候会有很多寒食人送上门。 杜晚枫狠狠捶了一下桌子。 大意了！ 千小心万小心，还是不可避免跌入了对方的思维陷阱。 彭院判这个在太医院待了几十年的老人，和华飞狐这个行事张扬个性洒脱的新面孔，放着是谁都更容易怀疑后者。 而且彭院判在太医院中地位很高，这些年又时常为太后和圣人看病，经他手的贵人也不知道有多少。 这样一个人要是敌国细作，那他下手的机会不要太多，怎么也都等不到现在。 所以杜晚枫自然而然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可如果彭院判是近年来才被敌人渗透的呢？ 又或者他是隐藏久远的蜘蛛，本想永远沉睡，忘记自己的身份，但他还是被人找到了，不得不干起这种勾当？ 不管哪种缘由，彭院判如今就站在敌船之上。 还有这一次看诊，太后只指定了他。他完全可以带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大夫，却点名带了华飞狐…… 这很难不让杜晚枫怀疑，是他的老对手们摸透了他的想法，故意带上这么个人吸引他的注意力，给彭院判行动的机会。 兰鱼三两步上得楼来，在杜晚枫耳边道：“公子，人找到了。” “在哪里？” “在地道边缘。他随身携带着勘测仪器，还察觉到荷花池水位有异常，从那里下去，找到了大人在地下修的一条备用通道。” 杜晚枫与寒食来往的通道只有一个入口，那就是在杜晚枫的书房。设置着重重机关，不知道机关开启方式，贸然尝试很可能是个死。 但杜晚枫也清楚，他跟杜府被很多人盯着。守卫再严密，也有可能发生疏漏。 而且他越是严防死守，外界对他们的好奇心只会越来越重，也就更想一探究竟。 所以他故意修了一条备用暗道。 入口也没那么难找，为的就是躲不过时，将人引到备用通道。 他们自以为抓住了杜晚枫的破绽、找到了他的秘密，事实上这些不过是杜晚枫一早就为他们安排好的诱饵罢了。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为他准备一份大礼吧，不能让他白跑这一趟。” 杜晚枫将一幅事先准备好的地形图交给了兰鱼，让他放密道旁边的夹层中去。 “这样就可以了吗，公子？” 一幅地图，什么都没说，他看着都糊涂，更何况是那位了。 “要的就是他摸不着头脑。这幅地图不过是我从地方杂记中随手抄录的一份，做了一点小小的修改。彭院判拿到地图后，自己看不懂，但一定会将这份东西交到他的主人手中。只要派人跟紧他，就知道他到底是哪方人马了。” “妙啊，公子！” 这地图是很普通，可出现在杜晚枫的密道里，就绝不普通了。 至少他的敌人们一定会想，这肯定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地图上所显示的地点，要好好查清楚，说不定是寒食的老巢？亦或许这地方有宝藏？前朝财富会不会就在这里？ 当然，还有可能是杜晚枫打算在那里偷偷做点什么…… 不管哪种，也足够让他们如获至宝、欣喜若狂了。 “你们切记，不要惊动了彭院判、让他生出警觉。将东西放好后就撤出来，留一人盯着他便是。” “是！” 兰鱼欲离开之时，又忍不住回身。 “公子，你既然早有安排，为何对彭院判的事情还那般着急？” “我虽有应对，但还是差点被他们蒙骗了。而且一想到彭院判这样的人都是敌国细作，我便心有不安——” 第246章 这背后，怕是也有不少的隐患。 杜晚枫现在倒真的希望，彭院判是近来才被渗透的了。 第212章 【跟他玩灯下黑呢？这回跑不掉了】 一切都按照杜晚枫计划好的在进行。 彭院判拿到东西后，就找了个借口，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杜府。 杜晚枫的人在暗中盯着，却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公子，我们的人一直跟着，彭院判离开杜府后，就回到了皇宫。这之后就回自己的府邸了，没发现他偷偷见什么人。” “噢？不该啊。” “公子，我们的人只能在宫外盯着，他也有可能是在宫里把情报交出去的。” “不会。” 兰鱼一愣。 公子怎么这么肯定？ 难道在宫里他也早就安排好了人，盯着这位彭院判。 兰鱼没有猜错，宫里面确实有杜晚枫的人。 而且那人地位还相当不普通。 正是当朝董太后。 杜晚枫传信宫中，告诉他彭院判在杜府表现有异，他怀疑这位是敌国安插在大闽深宫里的细作。 董太后得知这件事后，自然十分重视。 他身边的满公公，立即安排下去。 一天十二个时辰，只要彭院判在宫里，就没让他脱离他们的视线。 满公公办事周到又细致，杜晚枫那是很清楚的。 他这边说没问题，那应该就错不了。 一定还有哪个地方被他们遗漏了。 “彭院判离开杜府回到宫中这一路上，马车可曾停下过？” “没有。”兰鱼很笃定。 杜晚枫想到的，他们之前也特地留意过。 负责跟着彭院判的是寒食的精英，他不会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他回宫的路线呢？”杜晚枫又问。 “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未羊说，从杜府到宫里，彭院判的马车一共用了三刻多钟。比起咱们杜府的马车速度，也就慢了半盏茶的工夫。而且杜府马车天天走那条路，对路况更为熟悉。彭院判的马夫则不经常走这条路，慢一点也合情合理。” “彭院判的府邸，我记得和我们杜府是在一条线上，也就隔着两条街，对路况不存在所谓的不熟。” 就算彭院判不经常到这边活动，他的马夫也一定对周围的路很熟悉。 一般的马夫，尚且认路水平出众。更何况是大府邸的马夫，别说周遭这一带了，哪怕是整个敬天府，他们恐怕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对方。 “把未羊叫过来。” 人是未羊负责盯的，杜晚枫想要详细了解里面的情况，问他本人最合适。 “是。” 未羊很快就过来了，“公子。” “你还记得彭院判回宫的路线吧？” “属下记得。” “好，把他画下来。他走的哪条路，经过了哪些地方，也都标注出来。” 从之前数度与敌人交手来看，他们行事也是很谨慎的，不会随随便便露出马脚。 他们之间传递情报的方式一定极其隐晦，不会就那么摆在明面上，等着他们的人去发觉。 未羊的记忆力虽然及不上杜晚枫这般过目不忘，也是很出众的。 马车走哪条路、经过哪些地方，全都被他记在脑子里。 “公子，画好了。” 未羊画好后，还细细检查了两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呈交给了杜晚枫。 接下来，谁都没有打扰杜晚枫。 杜晚枫拿着那张图，在脑海里一点点去模拟当时的情形。 敬天府的那些街道、沿街的房屋商铺，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他自这里长大，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当走完未羊画的这幅图后，杜晚枫果断摇摇头。 “不对。” “公子，哪里不对？” “你们看这里——” 杜晚枫指了指从杜府出来小半里地那段地方。 “走到罗笋街出口，后面应该往桥南走，他却偏偏往矮林巷走。” “可能是想抄近路？走矮林巷，的确能省一点时间。” “抄近路节省时间的说法不成立，矮林巷虽然马车可通行，但巷子狭窄，进进出出还都是住在那里的百姓，挪不开身，很容易撞到人。而且他们回宫的那个时间点，正是做午饭的时候。” “这个点有什么特别吗？”兰鱼不解。 “你们有所不知，居住在巷子里的人，特别是大门对着街道的人家，总喜欢从里面往外扔东西。午饭的时间点，他们刷锅子，从锅里舀出来的污水就喜欢随地解决。有时候突如其来，一瓢水就泼了出来。” 兰鱼和未羊都表示受教了。 “公子，你连这都知道呢？” 杜晚枫苦笑。 这都是亲身经历得到的经验。 那些人不只是将刷锅的水往街上泼，而且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压根不朝外面看一眼。 洗锅那叫一个迅速，瓢里的水就跟暗器一样，哗一下就从里面泼出来了。 杜晚枫身手够敏捷的了，都被泼了个满头满脸，从那以后对这些地方那都是尽可能的绕道走。 “曾经就因为这样的事情，出现了马受惊致使马车里的人受伤、还有行人被马踩踏的事件。所以后来，当地人便很少将马车赶入这些地方。尤其是马车里坐着重要的人时，底下的人是万万不敢走这条路的，就怕有个万一。” 第247章 兰鱼和未羊过去不在敬天府，不知道这档子事那也正常。 但彭院判的马夫就住在附近，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一个有经验的马夫，会尽量规避一些难走、可能会带来突发状况的路线。那么为什么在那个时间点，彭院判的马车还是进入了矮林巷呢？” 这一点，很是耐人寻味。 而这时候，低头思索着什么的未羊，也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公子，当彭院判马车进入矮林巷、转到第三个弯时，他们就好像被旁边的人家惊动了。我还听到那马夫说，‘什么也不看着点，没长眼睛啊？’马车就停了那一小会儿，车上的人也没下来，所以属下便没多想。” “第三个弯？”杜晚枫在脑海里梭巡了一下，有印象，而且那个屋的屋主人，杜晚枫过去还跟他说过话呢。 “当时你的位置在哪里？” “我在他们斜对面。”未羊拿起毛笔，简要画出了当时他们的位置图。 “你站在这个地方，马车则会阻挡你的视线，让你根本看不清另一边发生了什么是吗？” “是的。” “交个东西，说两句话，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了。” 呵呵！ 杜晚枫忽而笑了起来。 真行啊这些人！ 跟他玩灯下黑呢？ 敌国细作的老巢，就设置在杜府附近！ 第213章 【一封卖惨信】 杜晚枫心里有数了。 可想要证实自己的判断并不容易。 一个清泉馆，尚且那么难以攻入，更何况是他们真正的老巢。 “我现在便去信给邵维，让他把茉刹给我送回来。” 茉刹，杜晚枫上次亲自交代她事情还是十年前。 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呆呆愣愣的小丫头。 年纪很小，心智有缺，却身手奇绝。尤擅刺探和潜入，当年正是因为这孩子，杜晚枫才抓到了萧贵妃的罪证，将权倾后宫的她给扳倒了。 后来这孩子被邵维看上了，要去了他的飞云派。 这些年，杜晚枫也提过几次，邵维就是舍不得撒手。 这一次，不派出茉刹是不行了。 整个寒食，茉刹悄无声息刺探跟潜入的本事，远在所有人之上。 不到最重要最关键的场合，杜晚枫也不会要请动这孩子出马。 “公子，你想要茉刹，邵大侠不见得会同意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虽然在门派里经常吃那小丫头的瘪，却比谁都宝贝得紧。哪怕是公子你，也都被他婉拒了好几回了。” “这一次他必须答应。”杜晚枫平时还由着邵维跟他耍耍性子，这等时刻那还是得听他这个公子的。 兰鱼笑着称是。 “要不我还是绕开邵维，直接写信给茉刹？”杜晚枫就威武了那么一小会儿，又有些蔫了。 “……” “也不行，邵维知道了该跟我闹脾气了。” 邵维是他的父亲杜寒秋一直资助的孩子，也是杜晚枫麾下一名大将。 他执掌的飞云派，十年间从一个小门派，一跃成为了江湖数一数二的大门派。 数度帮杜晚枫度过危机，两人情同手足。 邵维性尚逍遥，人又有点散漫，杜晚枫一直很纵容他，也知道他在大事上从不含糊，别的事情就由着他去了。 茉刹是邵维心心念念练武的好苗子，跟杜晚枫讨要了很久，才让他点头。 这人么给出去了，再想要要回来就难了。 “跟他实话实说吧，我们邵大侠定能理解我。” “公子，其实你只要加上一句，等这边事情办完，就让茉刹回去，邵大侠答应的概率至少要大上那么一两成。” “就一两成？”好像有点少啊。 “啊。”兰鱼点头，“你再承诺邵大侠，以后不到万分紧急时，绝不轻易找茉刹，又能加个一两成。” “可以了，这样一来也就两三成了。我再在信中卖点惨，诉说一下我近年来的不易，应该就差不多了。” 兰鱼给自家公子竖个大拇指。 “公子，邵大侠还是很心疼你的。茉刹是他心头宝，你的地位也不差，还是可以较量较量的。” 杜晚枫有点没信心。 寒食其他属下么，杜晚枫很自信这些人都是很听话的。 哪怕脾气各异，对他的命令那都是坚决执行的。 邵维，太滑头了。 对他，那是既要讲感情又要讲技巧。 杜晚枫走到书桌后，开始写信。 先是问候了邵维一番，抒发了一下兄弟想念的心情。 然后再用顺带的口吻，问了问茉刹的近况。 接着长篇累牍诉说自己在都城的烦心事，向往他江湖多逍遥云云。 最后委婉又坚决地表明了他现在很需要茉刹，强调只是借她一段时间，办完事后最快时间内就送她回飞云派。 落款是一个枫字。 想了想，杜晚枫自己都嫌肉麻的将落款改为了——想念你的“枫”。 “呕！” 杜晚枫都有些不适了。 没敢再看第二眼，飞快将写完的信交给了兰鱼。 “你看看这封信有没有问题？哪里还需要润色一下？” 兰鱼看后，眼睛都湿润了。 “公子——”他湿漉漉着眼睛，嘴瘪了瘪。 八尺男儿骤然这样，杜晚枫都有点不淡定。 第248章 “怎、怎么了？” “属下想哭。” “为什么啊？” “公子太不容易了。” “咳！”杜晚枫挠了一下脸颊，“你别当真啊，邵维那家伙心贼硬，我不写得戳心点，他定然不肯把茉刹借给我。” 兰鱼摇头。 不是这样的。 公子书信里说的这些，都是他亲自经历的。 有的时候比书信里写得还要更难。 “既然没什么问题，那就快些送过去吧。” 这封信是写给杜晚枫的一位江湖朋友的，信中又没有提及什么重要的事情。有关茉刹，也没过多描述。 但稳妥起见，杜晚枫还是用特制药水给这封信做了一层防护。 这样哪怕别人获得了信件，也只不过是一封最普通不过的问候信。 而且也不是写给邵维的，不会让人怀疑二者之间有关联。 “公子，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派人盯着矮林巷吗？” “不。你们的人都撤回来，别惊动了他们。” 那边肯定有反追踪的高手，好不容易捕捉到他们的踪迹，可不能让他们溜了。 “矮林巷外有两家铺子，是我们的人开的，让他们顺带着留意一下就行了。” “是！” “布局了这么久，我们也该慢慢收网了。” 杜晚枫的心跳跳得很快。 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越到后面，就越是要小心谨慎，不能走错一步。 四天后的深夜。 今夜难得能在子时前爬上床的杜晚枫，睡得却并不安稳。 没两个时辰，就醒过来了。 嘴有点渴，便下床倒点水喝。 月光还算是皎洁，杜晚枫没有点灯，来到桌边给自己来了一杯凉茶。 抬头喝下。 “噗——” 一口茶狠狠噗了出来。 杜晚枫被房梁上倒吊的人吓得差点当场去世。 “茉刹！！！”他轻轻惊呼着。 都这么多年了，这小丫头还没改掉吊房梁的嗜好呢！ 十年前，她悄悄潜入杜晚枫的房中，睡梦中的杜晚枫还能察觉到一点点，醒得也更快。 可如今呢？ 只能说，茉刹幸亏是自己人。 要是敌人，杜晚枫的脑袋只怕都得搬家了。 在这方面的天赋，茉刹绝对是当世绝无仅有了。 “你吊在那里多久了？” 在邵维耐心教导下，茉刹不似少时那般懵懂了。 他口中的“小呆瓜”，也通一点人情了。可还是能一眼看出来，她在心智方面跟普通人有很大的差别。 茉刹思考了一会儿，对杜晚枫比出了三个手指。 “三个时辰。” “……”杜晚枫又被噎到了。 三个时辰前，那岂不是他上床之前茉刹就已经在这个屋子里了？ 而杜晚枫都没发现！ 第214章 【贴脸开大】 当年还是个小女孩的茉刹，如今也长得亭亭玉立了。 面容姣好，只是一双漆黑无神的瞳眸，就爱那么一眨不眨盯着你，久了也怪瘆人的。再加上这姑娘还特爱扒房梁，杜晚枫也有点顶不住。 “你来敬天府，邵维可有说什么。” “说了。” “怎么说的？” “快去快回，别被拐跑咯~” “额。”这确实像是邵维能说出的话。 “还说了什么？” “公子就不是好人，让我除了任务，别啥都听你的。” 好啊！邵维！ 居然敢在私下里编排本公子！ 杜晚枫嘴角的笑逐渐危险。 “茉刹，数年未见，你说话利索不少啊。” 他深知，心智似孩童的茉刹，能成长到如今的模样，邵维在背后肯定付出了很多的心血跟耐心。 把茉刹交到邵维手中，决定还算是明智。 当然如果邵维在这里，那定然是要堵住这丫头的嘴的。 两人私下里说的玩笑话，怎么到了公子面前就跟倒竹豆似的全给抖了出来？ 茉刹不吭声了。 杜晚枫也不介意，将她拉到桌边坐下。 “你一个人来敬天府的？”邵维应该不会这么放心吧？ “有人送我。” “谁啊？飞云派的？” 茉刹又沉默了。 仔细看她呆呆的小脸上，还流露出了一点苦恼的小情绪。 杜晚枫大胆一猜，“该不会是邵维亲自送你过来的吧？” “是他。” “……”杜晚枫都无语了。 这到底是不放心茉刹，还是不放心他这个公子啊？ 他杜晚枫过去在这些人心里名声有这么差吗？ “那你邵维哥呢，你在这里，他在哪里？” “客栈里。” “然后呢？”杜晚枫追问。 “我干活，他躺着等我。” “他想的美！”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别怪他好好差遣差遣他了。 邵维易容术天下少有，跟那位北安的牧城王怕是都有得一战，接下来他能出力的地方多着呢。 而且邵维跟茉刹来到都城后，杜晚枫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有这么两个大助力，他这边简直是如虎添翼。 “也该收网了！” 茉刹来到敬天府后，杜晚枫只交给了她一个任务。 第249章 那就是暗中潜入矮林巷，摸清楚那里面全部的情况。 杜晚枫没给茉刹具体的地址，因为他不认为敌国的老巢就只占着那一户人家。 最坏的可能，整条街都已经纳入他们的控制之下了。 如果是他，他会在大本营周围多增加一些保险。 譬如暗中的警戒一定会很强。 每一个进去的陌生人，都会遭到他们的严密监视。 还会准备个假的巢穴，以防万一，当有人真查到那个地方时，可以主动诱导人找到假的老巢，将真的保护起来。 但要说整条街都是他们，那也不现实，而且过于危险。 所以多少会保留一些原住民，来给外界营造一种矮林巷仍然正常的假象。 这种换位思考，能帮助杜晚枫更为全面去看待问题，不至于漏掉重要的细节跟可能。 “茉刹，等我通知你的时候你再行动。在这之前，我会借着龙虎卫、千机卫抓细作的名义，让他们进入矮林巷，先为你做个基本的摸查。” 这也是在为茉刹的安全着想。 否则贸贸然进入一个状况不明的地方，即便是她也会有危险。 茉刹点了一下脑袋。 “那在这之前，你先藏起来，住处我会……” 杜晚枫话还没说完，就见茉刹一溜烟窜上了房梁，下一刻人就不见了。 也是很听公子的话了。 刚让她藏着，她就不见人影了，连杜晚枫都找不着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他打算给茉刹安排住处。 可想想，有邵维在，这些事情也用不着他操心。 翌日，杜晚枫下朝后，将洛明炎和花满都喊住了。 “杜大人，可有指示？” 洛明炎笑吟吟问，态度是好得不得了。 “洛大人就别打趣我了，晚枫哪里敢指示你们。只是清泉馆的事情还未完，晚枫有些事情要和二位细谈。” “那去杜大人的住处，还是去千机卫？抑或是去花指挥使的龙虎卫？” 花满都虽然如今对杜晚枫不像以前那般仇视，内心里还很忌惮这人，可要他像洛明炎这样对杜晚枫顺从恭敬，他可做不到。 “我那里就算了，朝廷百官谁不将龙虎卫视作是晦气之地，可不敢劳动杜大人大驾。” 杜晚枫正事在身，又深知花满都这人的脾性，也懒得跟他计较这么多。 “这三处，我们哪里都不去，去清泉馆。” “啊？大人还去清泉馆？” 那边的事情不是结束了吗？ 洛明炎的千机卫守候在外面几天，毛都没看见一根。 底下兄弟们都抱怨，这是什么差事？ 杜大人那里会不会搞错了？ 他们等着立功呢。 当然这个事情，洛明炎也不好去跟杜晚枫叫屈。 他猜测着杜晚枫可能还有别的计划，抑或是敌人太聪明了，料到了他们在外面埋伏着，根本不上当。 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洛明炎还是得诉说诉说兄弟们的辛苦的。 让杜大人知道，他洛明炎和千机卫这一次可是给足他面子了，干活也很是卖力。 “杜大人，我的人一直守在清泉馆外，轮班换岗，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也没看到有人从那楼里出来。” “洛大人还有诸位兄弟们辛苦了，等此件事了，将这些细作一网打尽，晚枫定然亲自奏禀圣人，为你们论功行赏。” 杜大人就是聪明！ 一下子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那杜大人，请——” 三人往清泉馆方向走。 花满都有些不快。 那洛明炎厚着脸皮要赏，他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而且一想到他爹的事情，赏赐更是不敢想了。 只希望能将这桩差事办好，能稍微减轻一点他父亲的罪责。 清泉馆冷清了好长时间，今天终于来了客人。 还是那位前些日子将清泉馆闹翻了天的杜大人。 莲姑姑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不只是如此，杜晚枫占据了阁楼最顶层的房间，还自备了酒菜，正大光明的跟另外两位谈事情。 平时他们千方百计的打探这些情报，如今自己送上门来，简直就是贴脸嘲讽。 “我跟两位大人只是借个地方谈事情，没你们的事情了，下去吧。” 莲姑姑：“……” 第215章 【半摊牌】 再怎么不快，莲姑姑也不能说什么。 虽然上一次杜晚枫在清泉馆并没有查到有力罪证，但有人攻击他、向他出手也是事实。仅凭着这一点，真要找清泉馆的麻烦他们也跑不了。 而且清泉馆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朝廷那边，有人一直在给杜晚枫压力，但杜晚枫并没有就此结案。千机卫仍然派着人守在这里，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今天杜晚枫突然过来，莲姑姑事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心里也有点打鼓。莫不是这杜晚枫又发现了什么，跑来兴师问罪了？ 结果他告诉她，只是借个地方谈事情！ 莲姑姑本想问他们需不需要姑娘伺候？ 安排个姑娘在场，听听他们都在聊什么。 可前些日子才被他们差点抄了楼，这时候还主动安排姑娘，不是主动送上门给人挤兑吗？ 想想看，莲姑姑这边刚说：“鹿玥、惜圆几个姑娘甚是想念杜大人、洛大人了。” 第250章 那边洛明炎来一句：“想我们？洛某人不信。上次闹得那般不愉快，将姑姑和楼里的姑娘们怕是都得罪狠了，这一句想念很是违心啊~~” 为什么这话不是由杜晚枫来说？ 大概是莲姑姑也清楚这位小杜大人，对敌人狠，但对敌友难辨的姑娘们那还是蛮温柔的。 不会轻易让她们处在一个难堪的境地。 “那几位大人慢慢谈，奴婢就先下去了。” 莲姑姑将别的话都咽下去了。 她自己的脸面不重要，清泉馆却没必要这么低声下气。 “杜大人，在这里谈事情，就不怕别人听了去？”莲姑姑才刚走到门口呢，洛明炎就这么问。 显然是故意说给莲姑姑听的。 “放心吧，这里安全着呢。有莲姑姑他们帮忙守着，就算有人想要偷听，他们也不会允许的。” 莲姑姑冷笑。 然后来了个瞬间变脸，带着得体的笑容回身对杜晚枫三人深深施了个礼。 “大人们请放心，你们谈事时，无关之人都会离得远远的，不会靠近这里。” “如此，就有劳莲姑姑了。” “应该的。” 莲姑姑出去了，还给他们带上了门。 等确认她人走远了，洛明炎才又问杜晚枫。 “听语者还会偷听我们的谈话吗？” “应该不会。” 得是多蠢的人，还敢在这种时候犯忌，将把柄主动送与他们之手？ “杜大人把我们喊来这里，可是有事吩咐？”花满都开门见山。 “两位贵人事忙，晚枫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相信这段时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已经让你们清楚意识到，我们的敌人并不是哪一股势力，而是多国联盟吧？” “杜大人究竟想说什么？” “我的人，疑似发现了他们在敬天府真正的老巢。” “！！”花满都和洛明炎俱是一惊。 但很快，花满都就质疑道：“杜大人先前说清泉馆是他们的老巢，事实证明并不是。” 他的意思是杜晚枫的判断会不会再一次出现错误？ 有前例在先，对他说的也不好持太乐观的态度。 杜晚枫拿起酒壶，为自己跟他们都斟上酒。 “大人，我来。”洛明炎想要接过。 被杜晚枫避开了。 “不必，我自己来。” 给三人都倒了一杯酒后，杜晚枫举起酒杯。 “这杯酒，晚枫要向二位道歉。我早就知道清泉馆不是他们的老巢，却还要让二位严阵以待、精锐尽出，配合着杜某人演了这一出大戏。” 洛明炎愣了愣，快速思索自己该怎样应对比较合适。 他早就知道杜晚枫在清泉馆摆下大架势是在唱戏，可这时候他“该知道”还是“装傻到底”呢？ 好在花满都为他解了围。 他早就猜到了杜晚枫的用意，但他深知跟这个人打交道，没必要来那么多虚的，更没必要跟他演一些蹩脚戏。 有事说事就行了。 洛明炎官场那一套，他很快就会意识到在这个人面前没用，也没必要。 “那杜大人今日叫我们来，应该就是想说说你的真实用意了？而且听你刚才那话的意思，你似乎已经取得了不小的突破？” 杜晚枫笑了。 这花满都，人是很讨厌。但交流起来，效率还挺高。 过去他也是个废话很多的人，这些年的教训，让他在跟自己说话时直截了当了不少。 “不错，我让龙虎卫进入清泉馆搜查，又让千机卫的人埋伏在外面，为的就是让敌人认为我们将目标放在了清泉馆。清泉馆虽不是他们的老巢，却也是一个重要据点。这里许多好手，必要时可以支援各方行动。” “又因为龙虎卫和千机卫大部分人马都集中在这里，他们被控制后，其他的地方就活跃起来了。薛景韫这段时间一直被我们重点招待，他人虽然还能正常活动，却也没法再给自己人及时下指示。” “至于清王府那位，他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频频露头。何况他跟薛景韫过去各司其职，形成了稳定平衡的局面。别说他很难将他的事情一下子接过来，就算临时接手也会有诸多不适应。我们的敌人很可怕，可如果两颗聪明的大脑暂时都派不上用场，那也不过如此。” “你想利用这个时间差，迫使他们出错？”洛明炎明白杜晚枫的逻辑了。 对方在敬天府的活动一直是很周密很谨慎的。 可事情都赶在一块，指挥的人还被变相控制了，那确实会让他们陷入比较被动的状态。 “我的人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们的动向。具体的情报来源，恕杜某人不能相告。但他们真实的藏身地和活动范围，已经被我掌握了。” 杜晚枫拿出了一幅地图，从中标注出了一块。 “杜府？你是说，敌人的老巢就在杜府附近？”洛明炎惊呼。 “是的，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在我杜晚枫眼皮子底下活动，够大胆，某种程度上也是想借助我的势力对他们自身进行掩护。” 这话两人一下子就理解了。 就说杜府周围如果出现了什么来历不明的人，他们可能不会怀疑这是敌国细作，而想着这是不是杜晚枫的寒食？ 第216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第251章 “这儿！” 杜晚枫指了指杜府周边的绿条巷。 “我的人跟踪他们，到了这里就不见了敌人的踪迹。我猜测着具体位置就在附近，最有可能的就在这绿条巷。” 与洛明炎和花满都这两人的谈话，杜晚枫始终都是半真半假。 之前那一连串的分析，大部分都说得过去，但更多都是杜晚枫为了合理化自己的说辞编造出来的。 地点么，杜府周边是对的，矮林巷却被他说成了绿条巷。 这绿条巷，也的确是有一点名堂。 不过不是敌人的老巢。 是他们寒食的一个秘密据点。 或许有人会说，杜晚枫这是疯了吗？ 不是要查敌人吗？ 怎么把自己的据点给卖了？ 这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如果不这样做，他又怎么名正言顺去继续下面的计划呢？ “大人，您直接吩咐吧，需要我们怎么做？”洛明炎问。 “我需要你们帮我仔细摸查清楚杜府周围，但又不能惊动了他们。” “这个好办。” 洛明炎当即表示，“圣人前些日子下了死命令，勒令我们尽快抓捕城中隐藏的细作，龙虎卫和千机卫每日都在城中搜索跟排查。” “我们的人会逐步将排查重点转移到杜府附近街巷，所有地方都是一视同仁，料想敌人也不会认为我们专门是冲着他们去的。” 当然，对这个绿条巷，千机卫肯定会仔细关照。 “好！为了配合两位大人，晚枫也会在明日早朝给两位大人施加一点压力。有什么对不住的，两位多担待了。” “啊？？”洛明炎惊。 怎么还有这条呢？ “杜大人，其实我们也不……” “嗯？”杜晚枫带着点压迫地看了洛明炎一眼，后者的话就被咽回去了。 “两位大人。”杜晚枫放下了刚刚才端起来的茶盏，“敬天府内细作为患，千机卫和龙虎卫在这件事情上表现确实不够看。我也知道你们压力不小，这些日子也很辛苦，可圣人还有大闽百姓的安危都系于你等之手，这份重担你们必须要挑起来！” 为什么杜晚枫明明不喜欢这两位，却还是得跟他们语重心长说这些？ 那不还是因为这两人主掌都城治安。 都城一旦失守，被细作们彻底完成了渗透，大闽遗祸无穷。 以后他们怕是再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对这两人，杜晚枫也不好手段太过，怕起反效果。可也不能放任，不多盯着点，他们怕是不会好好干活。 尤其是这洛明炎。 之前摸鱼耍滑是常态。 花满都呢？ 这人干活倒挺卖力的，可私心太重。 以前总爱打压异己，且手段太过凶残。 如今呢？他父亲花振飞，是他最大的考验。 杜晚枫还在等。 等花满都做出抉择。 洛明炎起身，对杜晚枫抱拳。 “杜大人，洛某也在此向您保证，一定履行好千机卫卫队长的职责，不辜负圣人跟您的重托和信任。” “我相信洛大人。” 至于花满都？ 他没有说什么，端起面前的一杯酒，一仰头喝下去了。 酒是好酒，咽下喉中时却异常苦涩。 如果不是还有别人在，花满都定然是要砸了这壶酒再发一通大火的。 什么酒这么苦？ 可他也知道，这不是酒的原因。 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 杜晚枫说了那么多话，大多话花满都听一耳朵就过去了。 因为他清楚，杜晚枫跟他们说的大部分都是假的。 呵！ 多年老对手了，还被对方算计了那么多回，花满都总结出一个经验。 杜晚枫说真话时，往往干脆简洁又高深莫测。 经过你身边时，留下的一句忠告或提醒，那时百分百是他的真心话。 像这种坐在对面，缓缓道来的长篇大论，最多只有三分真。 这三分真还是为了让他的谎话听起来更真实，而加进去的。 其实也能理解。 杜晚枫对他跟洛明炎，始终是不信任的。 需要用到他们，可又不能放心把一切都告诉他们，只能采取这样的方式了。 但杜晚枫有一句话，花满都听进去了。 那就是“都城治安这份重担，他洛明炎和花满都必须要挑起来！” 是的！ 身为龙虎卫指挥使的职责跟使命，他是不允许敌国人在他们国都如此放肆的！ 不管别人如何看待他花满都，他一直以这个身份为傲。 他有预感，杜晚枫在背地里酝酿着一场大戏。 而今到了该谢幕、也要收网的时候了。 他必须做出抉择了。 “杜大人——” 三人离开清泉馆，杜晚枫先一步走下楼梯时，花满都喊住了他。 “指挥使大人有事？” 花满都望着他不语。 洛明炎很懂事。 “也不知道马车备好没有，我先去看看啊——” 花满都迈下了台阶，与杜晚枫相对而立。 “如果有一天，杜大人发现你的至亲是敌国细作，你会怎么做？” “……” 老实说，杜晚枫想过了花满都很多可能的做法，都没想过他会来问他这个问题！ 第252章 甚至可以说，花满都问遍所有人，都不可能来问他杜晚枫！ 但他偏偏就是问了。 以至于杜晚枫都愣了愣。 “哼！” 花满都冷傲地笑了。 原来他也会有让这个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啊。 杜晚枫就是杜晚枫，只一个刹那，他就定下神来了。 “指挥使大人心里已有选择，又何必来问我呢？” “若我说，我还没有呢？” “那也是你的事情。”杜晚枫单手背到身后，高傲地下了楼。 花满都快步跟上。 “杜大人还没有回答我，你也不知道如何选择是吗？” “指挥使大人知道比做选择更可怕的是什么吗？” “什么？” “是没有选择。” “……” 花满都一顿。 而这个时间，杜晚枫已经先一步走出楼了。 他的意思很明白。 花满都现在还能纠结着去选什么，可很快这份选择权就会消失了。 或许，当他发现自己父亲背叛了大闽朝时，对花满都来说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洛明炎等在马车旁，看到杜晚枫紧随他之后就出来了，忙迎了上来。 “杜大人，上车吧。” 他也好奇花满都跟杜晚枫说了什么，可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第217章 【杜大人越来越癫了？】 翌日早朝，杜晚枫奏禀鸿康帝，想告假一段时间。 年幼的圣人对此事很是关心。 杜大人是出了名的勤勉，除了正常的休沐，几乎很少告假。此次主动提出来，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杜爱卿，朕听闻您的生母近来身体状况不佳，可有好些了？” “多谢圣人关怀，也多亏了太后娘娘派了彭院判和华御医前去杜府为我娘诊治，情况已经稳定住了，只是——” “只是如何？” “臣在跟华御医查询我娘的病因时，发现她并不是生了病，而是身体被别人动了手脚。” “什么？！”鸿康帝和其他大臣们也是吃惊不小。 杜晚枫叹道：“想来是臣这些日子对敌国细作步步紧逼，让他们恼怒了。对我娘出手，也并不是要取她性命，不过是想给我警告，好让我放弃对他们追查。” “真是岂有此理！这里是我大闽朝的国都，怎能容许这帮人如此狂妄嚣张！” 杜晚枫也当即表态。 “圣人，他们以为此举能迫使杜某人妥协，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臣想先告假一段时间，妥善安置好家人，再回来与这帮人不死不休！” 鸿康帝看杜晚枫如此悲壮，对其他朝臣们就越发怒其不争。 “杜爱卿对朝廷的忠心，朕自然知晓。只是，朝廷养那么多人，又不是吃白饭的。抨击自己人一个比一个擅长，需要他们抗击外敌时，又都软绵绵半点不中用！” 这种斥责已经异常严厉了。 陈御史、王鸢这些人脑袋都压得很低。 鸿康帝这话主要就是冲他们来的，不过他们惯会装傻，这种时候坚决当作听不明白。 洛明炎心里直打鼓。 不出意外，待会儿就轮到他跟花满都了。 这就是杜大人昨日说的要给他们一点压力吗？ 也太狠了吧？ 圣人一怒之下，可能真的会撤了他们的职。 不过，洛明炎也早有准备。 杜晚枫昨日已经提示给他们了，这点领悟力还是有的。 “千机卫和龙虎卫呢？” “圣人！臣请求对都城的外来人员重新进行户籍清查。这一次，臣等就是将都城翻个底朝天，也定会将这群宵小揪出来。恳请圣人再给臣等最后一次机会，若还是办不到，臣主动请辞！” 还不等鸿康帝问罪，洛明炎便主动保证。 然而鸿康帝对他们的保证并不满意，也早已失去了耐心。 “若办不到，两位就不是主动请辞那么简单了，朕、要你们的脑袋！” 洛明炎、花满都俱是一惊。 大殿之上的帝王，虽然还是个孩童模样，但眼神坚毅冷冽，已经初具一名帝王的霸气与威严了。 洛明炎咽了口唾沫。 这一刻他是真的有些慌了。 圣人好像还从未对他们这么生气跟失望过。 杜晚枫向外走出一步，“圣人，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洛大人跟花指挥使。” 洛明炎虽知事情变成这样，主要就是杜晚枫这货坑的。可当他站出来为他们说话的这一刻，他心里还是有些感动。 当然，即便杜晚枫没坑他们，这么久抓不到人，都是没法交代的。 “他们如此无能，杜爱卿还要为他们说情？” “敌人太过狡猾，两位大人和千机卫、龙虎卫从属们也未曾懈怠。只是臣这些日子多番调查，发觉他们之所以能在都城隐藏得这么深，还能避开龙虎卫千机卫的搜查，是因为朝中有人为他们掩护、及时提供消息。” “不只是如此，龙虎卫千机卫已经将敬天府来来回回搜了数遍，也未曾发觉他们的踪迹。排除掉所有不可能，那答案很可能就只有一个。” “这帮细作们可能就藏在那些官员的府邸之上！”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杜大人，不可危言耸听。”魏阶不赞成地对杜晚枫摇摇头。 第253章 知道他忧心，可近来他在朝堂上频频说出夸张的言辞，已经为自己招惹了不少的麻烦了。 再这样下去，只会得罪越来越多的人。 而且，别人渐渐就不相信他说的话了。 杜晚枫过去可是很沉得住气的，他的每一句话，总是那么的叫人信服。 如今总有点发癫的趋势。 “首辅大人，晚枫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圣人，还记得蒋翰吗？” “当然记得，吏部郎中蒋翰，他不是畏罪自缢于府中吗？” “蒋翰并不是自缢，他也没罪。” 杜晚枫忽而跪下，郑重向鸿康帝禀道：“臣和张大人杨大人曾去蒋翰府中探望过，临走时他的儿子蒋靖曾用眼神向臣求救。当时臣并未留意，回去后越想越不放心。” “圣人，蒋翰在臣底下办差，他是什么人臣自问也是心里有数，始终不相信他会贪赃枉法。他故去后，剩下孤儿寡母的，臣也做不到不闻不问。于是便让臣的家仆悄悄去蒋府看看，想着没事那就最好，要是有事也能照拂一下。” “这一去，却是救了他们孤儿寡母的性命。” 杜晚枫在知道蒋翰真实死因后，没有立即为他翻案，那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 而现在，终于到了让真相大白的时刻了！ 他找到了蒋翰的儿子蒋靖。 问他：“想要洗刷你父亲的冤屈，需要你出面指证，那时你很有可能会被那些人给盯上，还会陷入危险，你害怕吗？” 蒋靖昂着头，冲杜晚枫大声道：“我不怕！只要能为我爹翻案，就算是死也都认了！” “只是，杜大人，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说。” “能不能别将我娘和我妹妹牵扯进来？有什么事情，蒋靖愿一力承担！” 杜晚枫揉了揉蒋靖的脑袋。 “好样的，这么小就知道要保护母亲跟妹妹了。” “杜大人是答应了？”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杜晚枫原本就没想将林氏跟蒋珠两人扯进来。 尤其是蒋珠。 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有人曾试图对她不轨。 他在向鸿康帝禀报这件事时，也会刻意淡化蒋珠的存在。 否则即便这小姑娘没被怎么样，只要杜晚枫提到有这么件事，流言也会害了她。 杜晚枫跟政客们最大的不同点就在这里。 政客们有时候为了达到政治目的，会疯狂制造噱头，甚至不惜让一些人沦为牺牲品。 杜晚枫不会这样。 在他的心底，他始终谨记自己是大闽朝的杜晚枫，也是要为百姓们谋福祉的杜晚枫。 魏阶说杜晚枫近来有发癫的趋势…… 其实不然。 他清醒得很。 纵然要发癫，那也是对别人。自己人，他会好好护着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还有这样的事？谁要杀他们？”鸿康帝忙问。 “蒋府府中一个厨娘，据说还是蒋翰的远亲，无处可去，被蒋翰收留。另一人，则是负责收夜香的。他跟那厨娘联手，杀了蒋翰的性命。这事被蒋翰的儿子蒋靖知道了，还威胁蒋靖不得把他们的事情说出去。蒋靖顾及着他的妹妹跟母亲，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臣知道此事后，便彻查两人身份。他们户籍正常，过往经历也很清白。但臣的家仆曾偷偷翻开过两人行礼，他们隶属于北安的快意堂，一年多以前来到都城。一个靠收夜香周游于各大官员府邸外，随时掌握他们的动向。另一位直接住进了吏部官员的家中，及时获悉朝中的一些动向。” “可就是这样两个人，杀了人后仍然堂而皇之住在蒋府，别说一时查不到他们，就算查到了也不会发现这两人有问题。因为他们的户籍证明上，都是地地道道的大闽子民。” 群臣俱都变色。 连户籍证明都能作假，那还有什么能证明他们的真实身份？ 藏得如此之深，要怎样才能挖出他们！ 更让他们忧心的是，像这样的情况，是不是普遍存在？ “户籍证明乃户部开具跟发放，王大人，这些你可知晓？” “回圣人，老臣月前确实发现户部一批案卷被人动了手脚，正准备着手调查时，恰逢户部走水。经户部上下竭力抢救，也只救回了一部分，老臣正在着人抓紧调查，想出了结果再奏禀圣人。” “此等大事，怎可延误，应当早早告知朕才是！” “是臣之错。” 鸿康帝记得户部的王大人，乃前首辅杜寒秋的旧部，对杜晚枫也很是关爱。 他还记得，上一次他于奏折中发现的端倪，其中一位就是户部侍郎。 当时杜晚枫说时机还未到，让他先按捺住。 此时将矛头对准着户部，莫非是要动一动敌人在户部的这招棋了。 正这时，张明净站了出来。 “圣人，蒋翰出事前，正值他奉命核查京师官员档案。因为户部走水，这批官员档案受损，有一些不清楚的地方。他还曾前往张府，向家父询问几名官员的往事。在这之后不久，蒋翰便出事了，而家父在府中也受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 “张爱卿的意思是说，这所有的事情都绕不开户部，都跟那些京师官员档案以及出了问题的户籍证明有关？”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第254章 想到此，鸿康帝干脆顺水推舟。 “蒋翰贪赃枉法一案，要重新审理。户部出现问题的档案，要尽快整理，将有问题的人全都彻查清楚，不可漏掉一个！” “这件事情，便交由张爱卿全权负责。” 鸿康帝正愁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去负责这件事。 首先，这个人的官阶一定要够高。 蒋翰的案子是由大理寺负责的，虽然草草断成了自缢，要重新审理免不得跟他们打交道。 档案整理这方面，是户部的事情。 可户部出了大岔子，调查的事情不能完全交给他们自己。 同时跟两大部门打交道，不让他们小觑了。还要足够公正，不偏听偏信，叫人信服。 想来想去，也就张明净最合适了。 他的父亲是张慎来，虽然已经致仕了，但在朝廷的影响力仍然不小。 张明净自己也身居要职，还是出了名的公正廉明。 他来负责这桩案子，大理寺和户部都没话说。 “臣领旨。”张明净跪下接旨。 杜晚枫见这桩案子交到了张明净的手里，心里也是安心不少。 只是，领了这份职，张兄的安生日子怕是到头了。 像是知道杜晚枫在想什么，张明净转头看着他，目中坚定，且一往无前。 在这之前，杜晚枫并没有跟他具体商量这个问题。 但当他看到杜晚枫主动提出蒋翰的案子，就知道他打算收网了。而张明净此时主动道出张慎来被袭击一事，为的就是将这件案子主动要过来。 杜晚枫不愿意他们这些兄弟们承担太多风险，他们却是一心想跟他风雨同舟。 现在，张明净负责这个案子，他也成为了敌人的靶子。 这件事情杜晚枫再也撇不开他了。 退朝后，杜晚枫跟张明净两人走在最后。 “张兄，别的话我也不说了，只有一句。” 杜晚枫拍了拍他的肩膀。 “接下来你多保重。” 张明净有些无语。 “他们的手段我已经见识过了。” “相信我，那是他们最温和的时候。” 只派出一名酒鬼，那叫什么暗杀。 可即便如此，若没有寒食的人跟在暗中保护，张明净那一次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我会让底下人做好准备的，出门也会带侍卫。” 哟！ 张兄这古怪的脾气，这一次还挺听话的吗？ “在府里也得小心，他们那帮人，只要想哪里都能进得去。所以你就连睡觉的时候，都得睁一只眼睛。” 张明净脚步一顿，忽而停了下来。 “怎么了？”杜晚枫走了两步，发现张明净没有跟上，狐疑地转过头来。 张明净摇摇头，什么都没说，默默跟了上来。 “你上次不是说，户部先不动吗？” “呵！此一时彼一时啊，原本不知道他们的老巢，得走一步看一步。现在么，咱们就得快刀斩乱麻！” 杜晚枫说到这儿，也有一点小自得。 敌人的老巢能被他们发现，的确是有一点运气成分。 不，应该说是敌人主动送上门的。 这波送人头的行为，他很满意。 “你知道了他们的藏身地？” “啊。” 本来杜晚枫没想着跟张明净说这件事，但这傻子已经大包大揽将最麻烦的差事给揽上身了，他还用避讳他什么？ 不过说是这么说，张明净有此举，杜晚枫还是很感动的。 当然，张兄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他。 毕竟他是张明净么，大闽朝的张明净。 在他的心中，为了报效家国，他不畏惧任何风险。 ……………… 第219章 【收网了！一切来得太快了】 （这本书到收尾阶段了哈，大概还有六七万字左右。虽然状态有点起伏，但创作的过程总体还是很开心的。感谢大家，接下来就是好好收尾了。昨天请假了，今天会两更噢~月底可能会爆发一波。） 接下来的一切，对于牧城王和薛景韫来说，来得都太突然也太快了。 他们设置在敬天府的秘密据点，两日来就被大闽朝廷端了七个。 事先没有任何征兆，等察觉到的时候，龙虎卫已经杀到眼前了。 花满都亲自指挥的行动，反抗的必杀，投降的就留下个活口。 薛景韫自清泉馆事件后，便一直住在鸿胪寺安排的驿馆里。虽然行动不似之前那般自由，却也难不倒他们这帮人。 淳溟将最新的消息送回来，脸上也终于出现了忧虑之色。 “主人，虽然目前损失的几个据点都在都城边缘位置，里面的人员也很少触及到关键性任务。但损失了他们，我们跟外界的联络便中断了。想要重新建立据点，尚需要不少时间。再加上大闽朝廷又盯得紧，短时间内怕是很难建起来。” 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一旦不能跟外部保持联络畅通，那就意味着接下来他们很可能就要孤军奋战了。 外部也没法及时获悉他们第一手的消息。 他们建立这几个据点，秘密花了很长时间。 可被对手摧毁，只用了两天。 杜晚枫率先从这一批据点入手，自然是想要断开他们跟外界的联系，阻断他们本国内部对其源源不断的支援。 第255章 关起门来，将这些人完全控制在大闽朝境内，里面的人不能出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到时候这群人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龙虎卫的行动，为什么事先没有一点消息传来？” 花振飞呢！ 有他在龙虎卫，为什么消息没能及时送到？ 这两年他们之所以能那么快扎根敬天府，在都城的行动也是如鱼得水，总能赶在龙虎卫到来之前脱身，被抓住了也不用担心会有叛徒出卖、自有人帮忙灭口。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花振飞这样一个绝佳的助力。 “属下也很奇怪，事发后曾偷偷去花府查看情况，却并未见到花振飞的身影。不只是他，就连他身边负责跟我们联络的崔阻，也不见了踪迹。” “怎么回事？” 一直很镇定的薛景韫，在听闻这个消息后也不禁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花振飞这颗棋子对他们太重要了。 绝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天钢地缺二人已经去查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传来。” 天钢地缺，薛景韫身旁的两大护法。 弦南皇后当年护送太子出宫时，派在他身旁的两位绝顶高手。 那些年薛景韫之所以能逃过一波一波的追杀，还在西荣站稳脚跟，天钢地缺的保护至关重要。 薛景韫很快便冷静下来，他拨动着手中的翡翠琉璃串，脑子则在快速思量着。 “花满都最近跟杜晚枫走得很近，对他的态度也暧昧莫名起来。以杜晚枫的头脑，将这两年我们在都城的行动联系起来，不难想到龙虎卫有我们的人，且身份不低。如果找不到花振飞，可以试着从花满都身上入手。” 花满都不会轻易怀疑自己的父亲，但杜晚枫会。 花振飞怕是早就进入这位寒食之主的视线了，只是一直引而不发，没被他们察觉到。 “主人的意思是，花振飞很有可能是花满都藏起来的？！” “有可能，而且最坏的情况恐怕……” 薛景韫没有再说下去。 他不愿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但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父子相残这种事情，他又不是没见过。 他的父皇，当年对他和母后，那叫一个赶尽杀绝！ 晚间，天钢地缺回来了。 他们在花府的一处废弃仓库里，找到了崔阻的尸体。 崔阻死得很惨，全身骨头都被打断了，而且死后还惨遭鞭尸泄愤。 薛景韫笃定了。 下手之人一定就是花满都。 只有他会用这样的方式去发泄自己的怒气跟恨意。 这样的愤恨，他没法对着自己的父亲去发作，便只有让崔阻去承受了。 “我们没在那个废弃的仓库发现花振飞的身影，但从目前的迹象来看，他应该还活着。” “就算活着，这颗棋子也没什么用了。” 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能代替花振飞作用的人。 这个人，算计了一辈子，却怎么都想不到最后会折在自己儿子手上！ 若非为了大业考虑，薛景韫还真想看看这对父子的结局。 花振飞的下场，他也乐于看到呵呵呵呵—— “不对，我们还忽略了什么！” 薛景韫一闪神，让属下将最近城门附近那几个据点的人跟外部联络的时间表给他看。 淳溟依言。 翻了会儿后，薛景韫就知道他们究竟是哪里露出破绽了！ “主人，您发现什么了？” “自敬天府戒严后，百姓进出城都要受到严格的盘查，大多都还会被挡下来。而我们的人，因为手中握有朝廷不少官员府邸的牌子，想出去随时都可以。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被盯上了。” 他刚才就在想，他们的人一直藏得好好的，与外界联络也很谨慎，龙虎卫是怎么抓到他们的踪迹的？ 答案就是在城门这里！ “主人，按您所说，那他们的行动必须要有城防司的大力配合。城防司的首领，如今正是由南境大捷回到都城的南宁侯萧宁兼任。” “他刚回敬天府时，杜晚枫确实在朝中多番为其说话。但后来两人闹得不是很愉快，彼此也不再往来，萧宁应该并未站到他那边。” “还有，萧宁对朝中官员偏见根深蒂固，回来后不曾与任何一方走动，谁的面子都不给，也没什么人愿意与他往来。” 萧宁就是匹独狼。 过去也未曾注意到他们的存在，是怎么突然间就盯上了那些个据点的？ “而且，萧宁要是盯上了我们，蛮儿早就送消息回来了。” 蛮儿，蛰伏在南宁侯萧宁身边，也是他们一颗重要的棋子！ “这段时间里，蛮儿确信萧宁没私下见什么人？” “她很确定。萧宁信任她，有什么事情也都会跟她商量，她也说萧宁这段时间行动很正常。每日都是在城防司和侯府活动，生活异常简单。” “蛮儿再受信任，又不是萧宁的枕边人。萧宁深夜里偷偷见了什么人，她也未必会知道。” 这一次他们的敌人不同以往，拥有的能耐也大得多。 而且当一个自诩被你已经完全掌握的人，铁了心要骗你时，人往往会很盲目。 第220章 【深夜来访】 半个多月前，杜晚枫于某个深夜秘密去了南宁侯府。 第256章 在刘参将的帮助下，杜晚枫进去得很顺利，没有惊动任何人。 对于他的突然到访，萧宁很是意外。 他看向刘参将，后者却是退出了房间，还主动为他们两人带上了门。 “将军，杜大人有要事与你相商，不妨先听听看？” 萧宁很不高兴，可对刘参将，他是绝对信任的。 也不认为他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杜大人深夜而至，定然是有要事。只是，萧宁堂堂正正，杜大人若有什么阴谋盘算，那还是请回吧！萧宁恕不奉陪！” 杜晚枫并不着恼萧宁的怠慢，他将一份资料轻轻推到了萧宁的面前。 “这是什么？”萧宁瞥了一眼，很是冷傲。 “南宁侯看看就知道了。” 萧宁蹙眉翻开了。 这份资料是关于蛮儿的。 就是他自南境带回来的那位姑娘，萧宁对她虽然没有男女之情，可一路走过来共过患难、也相互扶持。 萧宁将这姑娘当成是知己。 整个南宁侯府，也将蛮儿视为半个主人。 可这份资料上却说，蛮儿是燕离前朝弦南皇后豢养的飞罗使。奉前朝太子、如今的西荣军师薛景韫之命，潜伏到他身边来的细作。 萧宁怒而拔剑，指向杜晚枫。 “杜大人，蛮儿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家人！我不允许任何人污蔑她！” “南宁侯尚未求证，怎么知道杜某人是在污蔑他？” “她是什么人我很清楚，用不着你来告诉我！”萧宁神情偏执，手中持的剑也有些不稳。 毫不怀疑，若杜晚枫继续刺激他，这一剑很有可能对着他刺下去。 可与此同时，杜晚枫也感觉到了，萧宁似乎是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冲动。 否则他身为沙场名将，不会连把剑都拿不稳。 果然他的状况很不对劲啊。 杜晚枫看到萧宁这副模样，便更加确认自己的判断了。 他用袖子扫了扫衣摆，轻笑道：“我乃大闽朝吏部尚书，执掌人事任命大权，为何要毫无缘由的去陷害她一个小姑娘？做这些，对我又有何益处啊？南宁侯，你就不好好想想？” 这话南宁侯也不知道如何去反驳。 “蛮儿不过是个凄苦女子，杜大人位高权重、高高在上，什么时候将视线放到了她的身上？” “蛮儿可不是个普通女子，南境之战如此顺利，这位蛮儿姑娘可是功不可没。” “你也说了，南境之战胜利蛮儿是功臣，她怎么可能……会是细作？” “南宁侯，这话你自己说出来都没有底气吧？在本官道明她的身份后，你就已经想明白是为了什么不是吗？” 薛景韫想要的是复国。 那首先就要推翻如今的燕离皇室，重挫坚决拱卫燕离皇室的霄虎军。 “蛮儿的真实身份，是我拜托乐音局的一位掌习查的。这位掌习早些年跟着谍后就已经归顺了我大闽朝，她的话值得信赖。” “她与蛮儿曾经都隶属于弦南皇后，她说蛮儿从小就很聪明，学什么都快，还跟乐音局的人学习过乐杀术。噢，所谓乐杀术，是一种通过乐曲旋律来杀人的技巧。据说有一些特别有天赋的，可以用乐杀术来控制别人的心神。” 说到最后一句时，杜晚枫的视线还在萧宁脸上停留了会儿，显然是意有所指。 萧宁的神色不似之前那般坚决，已经出现了动摇。 但他还是不愿相信，蛮儿一直在骗他。 “杜某说的话，南宁侯不信，大可以去查。杜某要是有半句虚言，这把剑我就任由你刺下去。” 杜晚枫冷笑着用两根手指夹开了南宁侯指在他脖子前的剑。 他不会跟南宁侯计较。 因为如今的萧宁，做任何事情脑子都不是绝对清醒的状态，不知不觉间已经被那位蛮儿姑娘给影响了。 尤其是当有人质疑蛮儿的身份时，萧宁反应会异常过激。 当然，萧宁的自控力还是比大多人强多了。 要是换成其他人，被影响这么长时间，这一剑怕是已经刺下去了。 趁着萧宁迟疑的时候，杜晚枫飞速出手，点住了萧宁胸前大穴，还将一粒药丸强行逼着他吞了下去。 “你让我吃……” 萧宁刚要嚷嚷，杜晚枫又点住了他的哑穴。 这可把萧宁气个半死。 要不是他没留意，怎会被杜晚枫一个文官得了手？ 堂堂武将，被文臣这么对待，那面子上是有些扛不住。 “深更半夜的，南宁侯身边的那位蛮儿姑娘又耳聪目明，你还是小声些，莫要让她知道今夜我来了这里。” 虽说蛮儿住的地方离这里还有些距离，谁知道她会不会大晚上不睡觉忙活些别的事。 “刚才给你吃的，只是让你脑子保持清醒的药。开这药的是一位大国手，不会害你的。” 萧宁嘴巴用了用力，但还是说不出来话。 杜晚枫没有理会，而是径自说起了另一件事。 “我听说，你们萧家有一项借梦预言以梦示警的天赋？” 萧宁睁大了眼。 “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说起来，这个事情我还是从老侯爷那里听到的。” 搬出了老侯爷，让萧宁整个人都冷静下来了。 “当初，老侯爷神色匆匆跑来杜府，劝诫我爹要小心行事，否则杜家不久之后便会有灾祸降临。而这一切，都是透过你梦中的景象看到的。” 第257章 萧宁很焦急，用眼神瞪着杜晚枫，让他给自己解开穴道，他保证不嚷嚷。 杜晚枫依言照做。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刚解开哑穴，萧宁便问。 而他也发现，吃下杜晚枫给的药后，内心那股暴躁的情绪确实平息了不少。 “前段时间才想起来有这么件往事，就你回敬天府那段时间。当年为了让我爹意识到情况严重，老侯爷不惜将家族世代隐藏的秘密告诉给了我爹，这份情谊也让晚枫铭感于心。” “所以你才在朝堂之上为我说那些话？” 萧宁冷脸问。 “我确实看重你我两家长辈之间的那份情谊，不想你因为耿直的性情遭受无妄之灾，有心照拂一二。但更多还是因为你是固守了南境的功臣，你们萧家世代为朝廷尽忠、守护着这里的百姓们，晚枫很敬重南宁侯府——” 第221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萧宁一再提醒自己，杜晚枫这人擅于蛊惑人心，他说的话不要轻信，至少不要全信。 可他还是不自觉地选择去相信面前的人。 也感受到了他这话里的真诚。 “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我就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在这之前对任何人都没有提起过。就用这个秘密，来回馈老侯爷当年的一番挚诚。” 南宁侯府的秘密，杜晚枫知道了。 那为了赢得这位南宁侯的信任，彼此能够坦诚相待，杜晚枫也愿意告诉他一个自己的秘密。 他需要这位小侯爷的全心信任。 同时也要确保他日后不会将萧家引向覆灭的深渊。 萧宁目前是还没有造反的意图，可他对朝廷的反感跟厌恶已经累积到了一定的程度。稍微行差踏错，便再也无法回头。 不管是为了南宁侯府，还是为了大闽王朝，杜晚枫都不能坐视这样的情况发生。 既然萧宁的问题出在借梦示警、以梦预言上，那杜晚枫就结合自己的经历入手，与萧宁来一次推心置腹。 “你身负预言之能，那对一些常理无法解释的现象，接受度应该还蛮高的吧？” “你想说什么？” “你当年关于杜家的预言，并没有出错，已经应验了。” 萧宁愕然。 又看了眼杜晚枫，想说什么忍住了。 对面的人笑道：“你是想问，如果预言应验了，为什么我还能坐在这里？杜家也好好的，并没出什么大事对吗？” “是的。” 这没法解释。 “因为我已经不是你们少时所见到的那个杜晚枫了。” “！！”萧宁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逐渐转为锐利，还带着杀机，“那你是谁？” “别误会，我并不是别人，我还是杜晚枫。只不过，是已经死过一次的杜晚枫了。” 杜晚枫告诉萧宁，原来的杜家在他父亲杜寒秋被清算后，满门萧索，境遇凄凉，他也死在了龙虎卫的大牢中。 但上天垂怜，给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 而这一世，他苦心绸缪，步步为营，终于为杜家搏来了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萧宁听罢，久久没能平静。 好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如今终于有了答案。 对于杜晚枫，他也有了新一层认知。 重生之后，这个人满心都是为了杜家、为了大闽朝廷。他避免了很多家国悲剧，充分利用他的智慧和果敢，让一个羸弱的王朝打开了新的局面—— 可以说，这个人很了不起。 杜晚枫平实的讲述中，并未有刻意吹捧自己之处，但也没有过分谦虚。实事求是，将大闽王朝这些年的变革娓娓道来。 “怪不得！”萧宁来了句。 “什么？” “如今的大闽朝，有很多地方跟我预言里的对不上，是你的特殊机缘，改变了很多事情的走向。” “这便是我重来一次的意义，只是我个人的力量终归有限，许多事情还是没法获得圆满。” 圆满？ 这种东西本身就是稀缺之物。 “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的势力够大了，先帝将你们杜家害得那么惨，你反了他都不过分，为什么还能全心全意为他做事？” 萧宁此时正是反心最盛的时候，得知杜府曾经落了个那样的结局，对朝廷更是心寒。 也有些生气于杜晚枫的选择。 这个朝廷，有什么地方值得他杜晚枫尽忠？ “我不是为了先帝，是为了杜家和黎民百姓。” 萧宁冷笑。 “你不该是这个反应。”杜晚枫不赞成地看着他，“别人可以认为我杜晚枫在说漂亮话，但以忠勇传家的南宁侯府来说，必然会懂得我的心境。” 萧宁嘴角的笑意消散了。 不错，他懂。 若非他太懂了，今时今日他早就下定决心，要反了这朝廷了。 不就是某些东西太根深蒂固，致使他迟迟下不了决心、也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吗？ “那个时候，大闽内忧外患，随时都有覆灭危机。我不能因为一己私仇，让大闽的百姓风雨飘摇，我也做不来这种事情，所以我选了另一条道路。” “你也一样！如今的大闽看似繁华如梦，周遭却是数不清的凶险。你的一个决定，可能会让大闽朝的百姓万劫不复，除了便宜了敌国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第258章 “这才是你今日来的目的吧？”萧宁终于搞清楚了。 “是的。你心里也清楚这点，所以一直按捺着，对吗？” “哼！” “我想知道，你到底看到了关于南宁侯府或蛟麟军的什么预言，让你对朝廷这么大的怨气？” “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知道的事情未免太多了。 “从你的态度推测出来的。” 萧宁沉默着。 “你可以对我说真话，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打破了你预言的人。” 这个理由很强大。 哪怕是萧宁，都没法反驳。 当然，他也承认自己很心动。 这之前他就很在意杜晚枫了，因为这个人是改变南宁侯府未来命运的关键。 短暂的思量过后，萧宁将自己在梦里看到的关于南宁侯府，还有蛟麟军的悲剧告诉给了杜晚枫。 当杜晚枫听到萧宁和五万将士被君王、和一帮蝇营狗苟的文官直接送入敌手时，也气得攥紧了拳头。 他也能理解萧宁为何这样恨！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将士们拼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护着他杀出重围。他亲如手足的兄弟，一个接一个倒在他的眼前，那种心情该是多么痛苦和愤懑。 怎么可能还对朝廷抱有期待和好感？ 杜晚枫当然懂，因为当初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南宁侯，我不会劝你再去相信朝廷、相信我们。但有一件事我想让你知道，只要你萧宁跟蛟麟军没有造反之心，我杜晚枫在朝中一日，就不会坐视你梦中的事情变为现实——” 萧宁僵住。 不算多有力量的话语，却在他的心口传来了剧烈的回响。 杜晚枫又对他说道：“如今的朝廷，也不是当初了。就算没有我杜晚枫，也有一班中正臣子。当需要他们站出来的时候，我想这些人都不会退却！” 第222章 【张明净，不可杀？】 杜晚枫乘着夜色离去了。 从今日之结果，就知道萧宁最终还是相信了杜晚枫。 这之后，他们的布局便秘密开始了。 先是证实了蛮儿的身份确实不简单。 蛮儿每日都会给他送汤送点心，萧宁还会听到她居住的院落，时时传来的琴声。 这些他过去都习以为常。 甚至还挺喜欢炎热的午后抑或寂静的夜里，能听到蛮儿的琴声。哪天要是没听到，还诸多不适应。 自从杜晚枫提醒他蛮儿出身乐音局，擅长乐杀术，能通过乐曲潜移默化的去影响他的心神。再辅助以药物无形中去引导他的借梦示警、以梦预言，不断牵引出他的心魔…… 萧宁暗暗留了心。 他不再吃蛮儿送来的食物，也不再去听蛮儿的琴声。渐渐的他就发现，过去总是困扰他的梦境，很久都没再梦到了。 有一次，他还做了一个崭新的梦。 他走在敬天府的街道上，沿途所看到的是百姓的笑脸，是热火朝天欣欣向荣的繁盛景象。 梦的最后，他看到了杜晚枫。 站在登甲楼上，笑着冲他招手。 他的身后，是张明净、杨骏、万九洲那些人。 他迟疑了片刻，走上了那座楼。他的身后，是忙碌却满足的一张张鲜活面孔，他的头顶，是一片艳阳天—— 这个梦，让萧宁决定踏出那一步。 也尝试着去相信杜晚枫这个人。 他暂时没有动蛮儿，有些事情他还没搞清楚，也不打算打草惊蛇。 杜晚枫只是将真相告诉给了他，至于要怎么处置蛮儿，那就是南宁侯自己的事情了。 出于对萧宁的信任，这事他并不会多过问。 另一方面，杜晚枫想要先切断城内细作跟外界的联络，那就需要萧宁的城防司来协助。 如果是以前，萧宁不会配合。 现在么，明白杜晚枫的意图后，他就积极参与了这个计划。 “哼！那些人敢把眼线安插到我身边，还敢肆意愚弄、试图控制我，我必让他们付出代价！” 没错。 这就是萧宁。 他的愤怒，不是什么人可以轻易承受的。 萧宁城内有城防司，城外还驻守着蛟麟军。在这敏感的时刻，每一个拿着腰牌和凭证出城去的人，都会被他的人盯上。 不止如此，这些人出城都会被城防司记录。 这里面有不少都是杜晚枫早就盯上的府邸，对于这些人萧宁就重点留意。 就这么的，他们的身份跟藏身地，被萧宁一点点摸查清楚了。 这群敌国细作，平日里行事很谨慎，对龙虎卫、千机卫还有寒食那是警惕得很。唯独城防司，每日出城进城，也没受到太多的阻拦，根本就没把这些人当回事。 在城外，遇到蛟麟军，人家光明正大打旁边经过，有时还停下来跟他们说几句话、问问路，细作们只当是正常巡逻。 自以为掩饰得挺好，哪里知道他们一举一动，都已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毕竟城防司和蛟麟军都不是专门干这些事情的人，一切都放在明面上，不搞什么暗里盯梢这一套。 他们也就察觉不到危险已经临近。 等摸排清楚了，再由最擅长抓捕的龙虎卫出马，将他们一锅给端了。 等薛景韫、牧城王他们得到消息时，龙虎卫的行动都已经迅雷不及掩耳的结束了。 第259章 “当务之急，就是告诉我们的人，这段时间要暂停一切行动，原地蛰伏。察觉到不对，便立即启动紧急计划。” 薛景韫对淳溟吩咐道。 “是！” 天钢地缺这时候提起了另一件事。 “朝廷已经开始查户部了，还是由那个油盐不进的张明净负责，需不需要……？” 他们做了个“杀”的动作。 “不可！”薛景韫锐利的视线扫过去。 “如果主人是顾虑张慎来，属下们完全可以做到不动声色、无声无息。” “什么时候，你们可以替我做决定了？”薛景韫这句话，已经相当严厉了。 天钢地缺俯下身体，“主人，属下们自少时便追随皇后娘娘左右，早已将这条命献给了娘娘。她不在了，您便是我们的主人，属下立誓助你复国。不管谁要坏主人的事情，那都是我等的敌人。” 淳溟不愿看到他们争执，劝道：“娘娘出事前，将一笔财富和剩余的势力都留给了张慎来。再加上以张家在大闽朝的影响力，有他们支持，主人想要复国便多了几分可行性。” “张明净是张慎来的爱子，也是张家的继承人。杀了他，便是与张慎来结下了怨仇。他不但没可能支持我们，可能连娘娘当年给他的东西都不愿意还给我们。” 天钢地缺并不认同这番说辞。 “现在张家做主的已经是他张明净，他会心甘情愿帮我们？不太可能。杀了张明净，断了张慎来的希望。他反而有可能会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余生倾尽心力助主人复国。” 一个没了任何指望的人，会不会把这份情感寄托在故人之子身上？ 毕竟这个故人，是张慎来这辈子都放不下的念想跟执着。 何况，张明净死了，张家还要那些势力跟财富有什么用？ 会不会主动归还这些东西？ “他不会的。”薛景韫冷笑。 他将妙音送到杜晚枫那些人身边，再由她去接触张慎来。 其中一个意图就是试探张慎来如今的态度。 还有，他会不会归还他母后给他的那些东西。 薛景韫很尊敬他的母后，可唯独有一件事，让他想不通。 母后为什么会把他复国的希望，留给了张慎来，却没想过留给他呢？ 一开始，薛景韫也认为这笔东西交给张慎来，那只是暂时替他保管。 这是母后的深谋远虑。 他用这些东西助张慎来在大闽朝廷平步青云，这不就是在为他积蓄复国的力量吗？ 直到张慎来给了妙音一封信。 这信是弦南皇后留给张慎来的，同时也是留给薛景韫的。 信中一再言及，这些东西~永远不要交还给她的儿子。 她不希望薛景韫复国，只希望他这一生能远离朝堂和纷争，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弦南皇后曾经很渴望权势，因为只有坐上了那个位置，才能做她所有想做的事情。 可她这些年太累了。 她辛苦所做的一切，都被辜负了。 为了达成她的理想，手上染了无数的鲜血，做了很多恶事。她曾经以为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最终却被证明活脱脱就是一个笑话。 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重走她的路。 她把东西留给张慎来，是希望张慎来能给她底下这些人带来一条生路。 她亏欠他们，希望他们能好好活下去。 以后不再是飞罗使、也不再是乐音局的人。 另一方面，也是作为母亲的私心。 她知道张慎来，这人是很精明，做事也喜欢权衡利弊。可对待她，张慎来是真心的。 他不顾性命、不顾前程去燕离见她最后一面…… 弦南皇后这一生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信错了贺兰阙。 可她是个骄傲的女人，她想在临死前再赌一次。 她不信她的眼光真就这么差。 这一次她选择相信张慎来。 助他官运亨通、扶摇直上，只为了日后他儿子有需要时，张慎来能看在她的情分上帮他一把。 让他得以平安。 第223章 【谁说他们张兄是个老实人！】 薛景韫无法理解他的母后，却也不会怪她。 他仍然爱她如初。 就算不依靠他母后留给他的那些力量，他照样能够复国。 那个地方，当初他是怎么狼狈地逃出来的，就要风风光光回去，去夺回本就该属于他的位置！ “我之所以不动张明净，不是因为他张慎来，更不是看重母后与张家那点所谓的情谊。” “杜晚枫断了我们与外界的联络，接下来他的行动只会更加难以预料，我们也该为自己留点后路了。” 此时杀朝廷重臣，还是颇具影响力的张明净。先不说这次能不能从大闽全身而退，就算是成功撤出。 他的目的是复国，拿回燕离皇位后，也免不了要寻求别国的支持，没必要闹到与大闽朝不死不休的地步。 这话让天钢地缺听进去了。 “张明净那里，就这么放任不管？” 薛景韫笑得从容又轻狂。 “我们不着急，自然有人会着急。” “主人是说北安那边？牧城王会出手！” “哼！北安这些年缩在西荣跟夫仓后面，占足了便宜，还想要通吃各方，也该他们出点力了。” 第260章 北安蓄谋已久，在大闽朝堂扎根最深。 薛景韫输得起，他牧城王却舍不得这些年的心血功亏一篑。 “不过，现在还不到我们就撕破脸、摇旗认输的时候，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找个跟我们无关的人，给张明净制造点麻烦，别让他真死了。” “是！” 天钢地缺也明白了薛景韫的意图。 这么做不给所谓的盟友明面上指责他们的机会，也不会断了自己后路。 当他们这边没得手，牧城王要真着急，那就只能叫他的人动了手。 到时候张明净就算真死了，他们也大可以推脱这事是别人干的，跟他们无关。 张慎来真要质问起来，还可以将这假意的刺杀搬到明面上。说他们本想用这种方式保护张明净，哪里知道对方居然私自下手…… 杜府。 行动大获成功，杜晚枫自然高兴。 但现在还不到他们庆祝的时候，这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就该逐步清除敌人在朝中的势力了。 快准狠的将他们一一拔除！ 而契机么，就由张明净对户部的调查入手！ 户部王大人提供鼎力支持。 由于整个户部，除了王大人，张明净如今信不过其他人。 敌人的渗透已经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谁也不知道哪个位置上的人是他们安插的钉子。 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这些人他都不敢用。 而想要一劳永逸、免除后顾之忧，大闽皇宫、京师官员及其相关家眷仆从，难免要做一次大清查。 这个范围，后续还会继续扩大。 但由于时间紧急，就先从敌人重点渗透、对他们危害也最大的地方入手。 此时，张明净有个非常大胆的想法。现在还没有奏禀鸿康帝，怕遇到强力阻挠，也不想给敌人太多准备的时间，所以他打算先准备好了再行事。 他先是抽空去了太学一趟。 这里都是年轻学子，一个个学识非凡，又非常渴望能有个大施拳脚的机会。 学子们对于张明净这位本朝的书法大家、承安九年的状元那可是钦佩之至，还有些胆子大的想向他讨教一番。 杜晚枫也从布先生嘴里听说了这件事。 “噢？张兄今日竟有空跑去了太学？” “不只呢，张大人还颇有兴致，给那些学子们出了几道测试题。” 杜晚枫来了点兴致，放下手中的公务，笑着请布先生落座。 “布先生详细说与我听听，我倒要猜猜这张兄究竟想做什么。” 布先生显然也是为了这个而来。 他一时看不清张明净的意图，这不向杜晚枫请教来了。 想着公子一定能看透。 “这第一轮测试么，张大人让人从街上请了一些人回来。在这些学子们跟前走了一圈就退出去了，然后让这些学子们来回答刚才的人都是多大年纪、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大概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这是考验他们的瞬间记忆和观察能力。”杜晚枫道。 “是的，学子们还真有一拨人表现特别突出，有一些只看了一眼，竟然能将其画下来。” 杜晚枫笑了，“那我们张兄定然会如获至宝。” “张大人接着又来了第二项测试，他弄来一堆名目繁琐的酒楼采购单，单单涉及的客栈有百家之多，而且不同年份的也都打乱开来。他要学子们找出这里面隐藏着问题的酒楼，还要细细说出问题是从哪一年开始的，都出了哪些问题。” 杜晚枫失笑摇头。 这是朝中的人大多不敢用，想另辟蹊径，去找一群可靠的孩子们帮忙。 不得不说，张兄这想法确实大胆。 也很有创意。 “除了太学，他之后是不是又去了画院？”杜晚枫猜测着。 “公子如何知道？” “那就没错了。” 布先生这反应，也让杜晚枫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公子这时已经看出张大人要做什么了？” “过些日子先生就会明白了，也允许晚枫先卖个关子。” 接下来几日里，都城风平浪静。 敌人按兵不动，让人疑惑的是说着要快刀斩乱麻的杜晚枫，在拔除了对方数个据点后，也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向。 倒是龙虎卫和千机卫，一直没有停止满城搜捕细作。 有圣人的手谕在，即便是朝中大小官员，也得积极配合，不许阻拦他们入府查看。 龙虎卫嚣张惯了，搜捕过程中，难免惹得朝中大人不快。 而这时董太后出面了。 她让御膳房准备了美味的菜肴，由宫中内侍们送往各府。 名义是敬天府这段时间颇不宁静，朝廷肃清作乱分子的决心不会动摇。只是这过程中，给诸位卿家也带来了不少麻烦。 很感谢他们的体谅，特钦赐御膳两道，用来答谢诸位卿家。 同时也希望大家精诚团结，共同度过难关。 太后“施恩”，那全府上下都得出来跪谢恩典。 御膳发下去后，户部代表就出马了。因为大力清查奸细，户部要重新做人员普查。 从皇宫和京师官员开始，逐步推及到都城和地方百姓。 各府从官员到小厮马夫，都得登记在册。就连府里面有几匹马，也都顺带着记了一笔。 第261章 护送这些内侍官员们出宫送御膳的是禁卫军，他们守在各府邸外面，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一套组合拳下来，名义上是“施恩”，实际上将各府情况全都摸查了一遍。 杜晚枫都得拍手叫好了。 看谁以后还说他们张兄是个老实人。 第224章 【大丰收！！】 张明净从太学和画院里挑选出来的那批人，扮作宫中内侍们进入了各大府邸。 府内有多少人、长什么样、年龄几何，一一都被他们记录下来。 然后将这些信息与各大府邸户帖相对应。 所谓户帖，大闽朝进行户籍整理、人口普查时，会给每家每户都颁发户帖。 户帖上会登记户种，例如民户、匠户这些。 还有该户每个人的籍贯，原籍贯，现籍贯，居住地。 以及姓名、年龄、性别、与户主的关系等等，记录得相当完备。 在这基础之上，还建立了黄册体系。这些人的徭役税粮科则，都记录在了黄册之上。且每十年编造一次，中间若有变动也要登记在册。 大闽自杜寒秋主张改革后，在境内人员管理方面井然有序。 虽然中间一度废弃过，但后来又重新拾起来了。 各府增减人员需要拿着户帖去相关部门及时报备跟办理，若查出府内藏有来路不明者，是要被调查跟接受处罚的。 早在两三个月前，杜晚枫便上书鸿康帝，要加强户籍方面的管理，从源头严格管控敌人的渗透。 那时候，朝廷就勒令下去，要各府自查。 还给了他们时间去户部报备，就算之前一时忘了、没想起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再拿这个当借口那可说不过去了。 何况都城这段时间戒严，圣人在朝堂之上三令五申，没有哪个官员敢随随便便以身试法。这个时候还以身试法，那天威降临便只能后悔不迭！ 禁卫军、户部、龙虎卫、千机卫各方人马行动迅速，互相配合，借着太后“施恩”，一晚上就从京师官员府邸带走了上千号人。 凡府中人员，姓名性别、年龄长相、籍贯口音，跟户帖对不上的，一律带走。 内侍中有人眼光那是相当老辣，看人一眼、听人说句话，就能知道这人不在户帖之上，有些身份信息跟户帖根本对应不上。 这些人，自然不是每个都是敌国奸细。 可他们不按照大闽律例行事，被抓去问话那也别喊冤。 太后一早告诫过花满都，对于抓回来的人，身份查明无误的，可以让户主领回去。但户主和本人都得挨顿板子，然后乖乖交了罚金，再按照户部的规定办理好户籍证明。 谁都不能例外！ 这里面，骠勇将军就因为在府里私藏了一胡姬，挨了五十板子，打得他皮开肉绽。 一开始他还气势汹汹，得知这是太后和圣人的命令，犹自叫嚣。花满都将此事上禀后，骠勇将军被连削三级，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朝廷行动颇具成效，这一拨雷霆万钧的行动，将不少隐藏在官员府邸内的敌国奸细给挖了出来。 还有一些人，察觉到情况不对后，想从后门或密道偷偷逃跑。可即便他们避开了禁卫军跟龙虎卫，杜晚枫的寒食早就在暗中蛰伏了。 出手将人拿住打晕，然后丢给了龙虎卫。 一开始龙虎卫还搞不清楚状况，花满都却是了然于心。 让大家不用多管，这些送来的人重点招呼就对了。 经过这一役，敬天府每户人家都积极响应朝廷律令。凡是发现有人家中出现了来历不明的人，直接上告官府。 客栈老板们也不敢收留那些没有路引的客人。 艳雪和炙风神色凝重地将这两日他们的损失一一汇报给了牧城王。 “我们安插在各府的人手，有好多来不及撤离，被朝廷给抓到了。还有一些收到了消息，在逃走的时候，被不知道什么人给堵截了，也都送到了龙虎卫的手中。” “事先给他们准备的那些假身份，根本糊弄不过去。张明净已经查到户部那位的头上了，他经手过的所有案卷，已经被王大人封存，一一核实过后才会解封。” 同一时刻，户部内正在加班加点，核实那批户籍档案。 张明净也看到了这帮学子们的表现。 深感大闽朝这一代年轻人，着实是年少有为。 他将他们早就盯上的那位户部左侍郎经手的全部户籍档案、黄册、鱼鳞册，都交给了这些学子们。 要求他们在一天的时间里，尽可能找出这里面存在的错误信息。 这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不但需要极其强大的记忆能力，还要有瞬间发现问题的敏锐判断力。 张明净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 大闽朝每年赋税征收几何，各地方徭役相关政策如何规定，哪年又有怎样的调整，他都一清二楚。 在户籍档案上做手脚，简单！ 但即便这人在户部中权势不小，能够为他们的人做一些假身份，可经不住人一直往深了查。 每个人成长的痕迹是独一无二的。 编造出来的身份信息，也必然会出现破绽。 就好比说，一个原籍贯是甘州、后来来到敬天府定居的人，他的黄册和鱼鳞册记录的徭役税粮和田亩征课，与当地的赋税政策有出入，那定然是有问题的。 第262章 他的原籍贯是假的。 甘州过去很贫穷，百姓们根本交不起税。 后来在杜家姑爷范商的治理下，甘州百姓生活越来越好，他们生产的瓜果远销各国，交的赋税越来越多。 赋税交得多了，朝廷也高兴。 免除了该地果农以及纳税大户的徭役……这些政策繁琐得紧，造假身份根本就不可能考虑得全面周到，所记录的数字与现实情况不一致。 骗骗其他人还可以，根本就逃不过张明净的眼睛。 这个人知识面广到可怕，博学程度更是超乎人想象。 就这么的，张明净领着一帮大闽朝的未来们，将京师官员府邸狠狠清查了一遍。 “我们找了一群有把柄在我们手上的大闽官员，想借由他们出面去领回人。花满都那厮领着圣人的手谕，将前去的人全都赏了五十大板。对此有异议的，还被他拖进龙虎卫大牢了。” 见此情况，哪怕那帮人只是他们眼里的炮灰，牺牲掉也不可惜，但也不能随意去处置了。 毕竟如今的处境，也由不得他们蛮横行事了。 第225章 【有些事情你知道，我也知道】 清王府。 牧城王连续几日都没听到什么好消息，今日晨起后，右眼皮就一直跳。 怕是又有糟心事。 前些日子杜晚枫在早朝之上，才给了周酩沉重一击。之后矛头又直指户部，借着张明净的手抓了不少他们的人。 偏偏这个时候，他们还不能有什么动作。 因为牧城王很清楚，现在朝廷抓到的那些，还只是小鱼。 隐藏在幕后的杜晚枫，可能正想借由这一出出的行动，将更多的大鱼给逼出来。 “王爷——” 炙风秘密来到了他的卧房。 “又出了什么事？” 他此时过来，定然是有要事要禀告。 从他的神情来看，显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龙虎卫和千机卫搜捕城中奸细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的人早有准备也不惧他们的行动。但最近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他们将调查重点都放到了杜府附近。尤其是周围的几条街巷，时不时就会来个突然袭击。” “幸亏我们的人经验老道，否则仓促之下还真有可能露出什么破绽。只是再这样下去，属下担心咱们设置在敬天府的总坛会暴露。” 那里可是他们的生命线，是断断不能让杜晚枫找到的。 “你确定花满都和洛明炎已经盯上矮林巷了？” 杜晚枫会狠狠咬住他们，这一点他们想到了。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人在他们尚未察觉的时候，居然已经在暗中摸清楚了他们的众多势力。 且每每出手，都满载而归。 他们刚回过味来，对方就已转战阵地对准他们下一个目标出手了。 行动之快速，出手之果决，简直超乎他们的想象。 “他们倒不一定就是冲着矮林巷来的，据属下这段时间的观察，花满都和洛明炎对杜府周围这一块重点布控。尤其是绿条巷，昼夜都有人盯着，他们的人还扮成百姓悄悄混进去查探。” “除了绿条巷，附近几条街巷他们也有留意，只是没有绿条巷那么严防死守。就好像他们提前得到了线报，知道这一块有异常。” 炙风心里有一个猜测，但这种事情他不敢自己拿主意，事关重大也不能冒一点险，只能过来禀报交由王爷拿主意。 “绿条巷？上次杜晚枫大闹清泉馆，薛景韫说他的人在外面疑似捕捉到了寒食的踪迹。循着踪迹跟上去，最后就是在绿条巷附近失去的踪影，是有这么回事吗？” “是的，王爷。属下也记得，就是绿条巷。” 清泉馆那件事，薛景韫虽然损失了一点人，但他心情还不错。 因为那个传闻中最为神秘的寒食，终于被他捕捉到痕迹了。 那些人消失在绿条巷时，因为就处于杜府附近，他们也没多想。 只是证实了杜晚枫确实在清泉馆外布置了寒食的人，千机卫和龙虎卫他都不是很信得过，最终还是要动用他自己的人。 至于杜晚枫心里的谋算，薛景韫和牧城王也都看出来了，他们不可能让杜晚枫得逞的。 疑惑的是，杜晚枫接下来并没有什么动作，对清泉馆也似乎是放过了。 黑祺黑骄两个兄弟，被龙虎卫关了一阵子，昨天居然还主动给放回来了。 有关于这件事，花满都也很有意见。 兰鱼过去传达了杜晚枫的意思，花满都都没给面子，还是杜晚枫亲自过去走了一趟。 “花指挥使，这次的行动并非是无意义的。此间事了，待杜某抓到隐藏在幕后的大鱼，必有你跟洛队长一功！” “杜大人，行动的具体内容跟意图你不愿意跟花某说，我可以接受。但我们不是傻子，更不是你手中的工具。一次两次就算了，可别想着随意驱使我等！” 即便杜晚枫有圣人的如朕亲临金牌在手，花满都跟洛明炎这些人那都不是可以轻易驾驭的对象。 杜晚枫不过是很好的抓住了这两人的弱点，也拿捏住了他们最为在意的事情，才让他们变得比较听话跟配合。 可对这些人，必须得一直保持警惕跟小心。 否则你自以为绑上了锁链的老虎，转头就有可能将你吞吃殆尽。 第263章 杜晚枫笑了。 不错，这就是花满都。 他始终不曾小瞧这个人，更不会忽略了他的危险性。 于是，他淡定的又放下了一个饵。 一个花满都绝对拒绝不了、会迫切想要咬住的饵。 “花指挥使，如果在这一次次行动中，龙虎卫表现积极，你不但向朝廷证明了你的能力，同时也证明了你对朝廷的忠心。” 花满都心念一动，预感到了杜晚枫要说什么。 果然！ “那时我想即便花家有什么人背离了祖训，辜负了太皇太后和先帝的信任，圣人跟太后也不会牵连到你跟花家身上。因为你在朝廷最需要的时候，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花满都蓦地攥紧了手。 他知道的！ 而且他知道杜晚枫也一定明白！ 这些日子，花满都哪怕心里再不满，也压抑着所有的仇恨与不甘，乖乖听他杜晚枫的驱使，不是怕杜晚枫把花振飞的事情捅出去。 而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一个跟杜晚枫谈判的机会。 聪明人，往往很多事情不用说，自有一番默契。 花满都执掌龙虎卫，杜晚枫想要干脆果决地解决来敌，需要借助他的力量。 而花满都，因为花振飞的事情，同样也需要杜晚枫的一个承诺。 花振飞，他会处理。 可他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花家遭受到朝廷的忌惮，他也被朝廷见弃。 如果有杜晚枫帮忙求情，太后和圣人很有可能会对花家网开一面。 他知道在圣人和太后心目中，只有杜晚枫有这样的份量！ 他说的话、他做的保证，他们会相信。 他曾经也担心过杜晚枫会不会借着他父亲的事情一举扳倒花家，但从他后面的行动来看，他没这样的打算。 并且还流露出了让他继续做这个龙虎卫指挥使的意思。 花满都虽然不似朝廷中的那些老狐狸，动不动搞什么权力制衡那一套。却也明白杜晚枫不想太过张扬、有心借着他的龙虎卫收敛锋芒、消减别人顾忌的打算。 只不过，他不能真的危害到他。 若杜晚枫意识到他真的对他产生了威胁，那将会是他对他下死手的时候。 想明白了这些，花满都便心安理得地做起了这一桩交易。 只是，要跟他谈这件事情，还需要一个契机。 第226章 【生路？死路？】 很快，这个契机就来了。 想睡觉便有人送枕头。 花满都甚至觉得，这个契机是杜晚枫故意创造给他的，让他可以安安心心为朝廷办差，也帮着他杜晚枫将那些敌国势力一网打尽。 好吧！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也给了他想要的。 花满都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花家，这次他会真心实意与他合作。 “那俩兄弟在清泉馆内袭击了你，你真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他们？” 花满都还是想搞清楚，放这俩兄弟回去，是不是杜晚枫计划中的一环。 他又憋着什么坏呢？ “那次他们之所以袭击我，也是我挑衅在先。关了他们这么多天，你手段也用了不少，不也是还没问出什么话吗？” “要不是某人不允许我对他们下死手，我早就扳开他们的嘴了！” 在他花满都手下，还没有人能嘴硬到底。 “呵！真要是那样，这俩兄弟怕已经是死人了。” “……”花满都被噎住了。 杜晚枫说得没错。 之前抓住的敌国奸细，凡是承受不住花满都严刑拷打、决定要说点什么时，总是被人先一步灭口。 龙虎卫被敌国渗透得不轻，不只是有花振飞，还有别的奸细在。 “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 花满都这么骄傲的人，怎么能允许被人这样看扁。 尤其这人还是杜晚枫。 不过，龙虎卫之前确实出现了很多奸细被灭口的事件，他没底气说些什么。 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 杜晚枫见好就收，也没在这件事情上继续去扎花满都的心。 “那俩兄弟放回去之前，先交给我，我还有话要跟他们说。” “可以。”这一次花满都应得干脆。 都答应放人了，也知道杜晚枫肯定有什么安排，花满都也没必要再穷根究底。 黑祺和黑骄兄弟俩被关在龙虎卫这些日子里，受了一些刑罚，却也没有意料中的那么难以承受。 花满都除了当夜对他们兄弟俩用了不少刑讯的手段外，后面就把他们丢到一边。想起来了，把他们拖出来揍了一顿，对他们两人的外形狠狠羞辱一通。 两人无比屈辱，发誓出去一定要找这家伙报仇。 还有那个杜晚枫！ 只是他们也清楚，进入了这里，除了死，就很难解脱了，更别提报仇了。 兄弟俩过去也听说过龙虎卫的手段，表面上毫无畏惧，实际上在心底深处都为彼此担心着。 只要花满都从这点继续攻破，他们兄弟俩也撑不了多久。 他们每日都在不安中度过。 即便在花满都要放他们走的时候，两人也只觉得大限将至。 就这么死了？ 真的很不甘心。 他们兄弟俩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大把地方都没去过…… 第264章 刚被人推搡着出了龙虎卫，就被人兜住了脑袋塞进了马车。 马车在路上绕了很长时间，最后终于停在一后门外。 这兄弟俩决计想不到，他们居然直接被送到了杜府来。 等到脑袋上的东西被拿开，他们终于恢复视线时，面前就是杜晚枫那张笑得十分欠扁的脸。 “是你？”黑骄浑身煞气。 他刚有动作，杜晚枫身旁的寅虎眼神便如利刀一般扫过来。 而他们兄弟两个因为琵琶骨在龙虎卫大牢里被锁住了，如今就算恢复了行动，武功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了。 现在的他们，对杜晚枫造不成任何威胁。 杜晚枫在风景宜人的杜府湖心亭里，摆上了简单的宴席，招待了这两人。 还让寅虎帮两人把面前的酒杯满上了。 “这杯酒是杜某敬你们的，聊表一下歉意。” 黑祺一愣。 “哈哈哈哈哈哈！” 黑骄却是狂笑了起来。 “阴险的家伙！不管想让我们兄弟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可能！别做梦了！想杀就杀！别给我们耍花样！” “两位，你们误会杜某人了。我没想让你们交代什么，也深知两位铁骨铮铮，不惧龙虎卫的酷刑，所以还劝花指挥使别费那个工夫。将你们关在龙虎卫，不过是两位在大庭广众之下向我这个朝廷命官出手，需要小施惩戒。” “如今事情已了，杜某也无心再为难两位，特放你们离开。也希望两位就此离开敬天府，莫要掺和进这些纷纷扰扰中去。” 黑骄半信半疑。 他还是不相信杜晚枫。 可后面这段话，也不像是在说假的。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你真的要放我们走？” “当然。” “那我们可真就走了。” “请——” 杜晚枫朝二人伸出手。 黑祺黑骄两兄弟心中忐忑至极，想象着他们刚走出这里，就被杜晚枫的人杀死。 可这时候那也不能怂。 黑骄拉着弟弟，走出了亭子。刚走两步，又被杜晚枫喊住了。 “两位且慢——” “你后悔了？”黑骄心想着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杜晚枫伸出手，寅虎便将一叠银票放到了他的手中。 “两位从龙虎卫放出来身无分文，要出城哪里能没有盘缠。这些银票还有路引你们拿着，凭这个你们今天可以顺利出城。” “但！” 杜晚枫神色逐渐转为严厉。 “路引时限就只是今天，两位若不趁早离开，敬天府戒严，后面想走怕是都走不了了。” “你会有这么好心？”黑骄根本就不相信。 “愿不愿意相信随你们，这些东西拿不拿也随你们。” 黑骄纠结地望着杜晚枫递过来的东西。 他们兄弟俩被关进了龙虎卫，现在就算放出来了，也回不去了。 就算回去了，主人还会不会信任他们两兄弟？ 东西先拿着，这样总归有条退路。 “哼！你以为我会不要这些东西？错了，不要白不要！” 黑骄从杜晚枫手里抽走了路引跟银两，在寅虎的引领下，从杜府后门悄悄离开了。 而藏身于月亮拱门后的月敏，透过围墙雕镂出来的孔洞，将凉亭里的一幕尽收眼底。 杜晚枫于府里秘密接见什么人？ 湖心亭这一块的下人都被支使走了，只留了一个长相吓人的护卫跟在左右。 这两人长相奇形怪状，月敏看一眼就记住了。 此时此地，出现在杜府，还被杜晚枫亲自接见敬酒，身份肯定不简单。 没一会儿，寅虎就回来了。 “公子，那俩兄弟离开了。” “嗯。” 杜晚枫扫了一眼拱门后，匆忙离开的小丫头，随意应着。 “公子给了他们兄弟两个路引，是真想放他们走？” “现在有条生路跟死路摆在他们面前，就看他们兄弟怎么选了。我给了他们生的机会，兄弟俩要是能远离是非，好好过活，我可以放他们一马。但如果他们选择回去，继续与我们作对，即便我不杀他们，也会死在他们主人的手里——” 第227章 【手足之情】 那兄弟俩命途多舛，从小到大就受尽了奚落跟嘲笑，彼此搀扶着活到今天也不容易。 之所以落到杜晚枫手里，也是顾念着那份手足之情。 对这两个人，杜晚枫是有心想要给他们一个机会的。 如果兄弟俩能离开大闽远离纷争，以后不再跟他们作对，他也没必要非得置他们于死地。 只是，若他们还坚持要回去，那杜晚枫也不介意最后再利用一把这两枚死棋。 人总是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的，不是吗？ 兄弟俩被马车送到了城门边，赶车的人就不见了。 黑祺听了好一会儿，确认外面没动静了，才轻轻拉开车帘，小心往外面瞧了瞧。 “哥，人走了。” 黑骄还是不认为杜晚枫会就这么容易放过他们。 黑祺又钻出个脑袋，偷偷往周围瞧了瞧。 “哥，周围真的没人。” 马车停在一个小巷子里，别说人了，连根多余的杂草都没有。 “笨蛋！他如果真要盯着我们，会这么容易叫我们发现？” 第265章 说着，黑骄又对着弟弟的屁股踢了一脚。 “把脑袋收回来，蠢透了！” 黑祺坐回到了马车里，不安地捉着他哥哥的手。 “哥，那咱们现在是回去找主人，还是出城？” “主人那里，不能回去。杜晚枫玩这一出，说不定就想要利用我们给主人设什么套呢。现在回去，也只是给主人添麻烦。” “那咱们出城去？” “离开了这里，以后可就再也回不来了。”这让黑骄很犹豫，他看向自己的弟弟。“你呢，是想出城，像以前那样四海为家浪迹天涯，还是想留在敬天府，跟着主人干一番大事业？” “我听哥的，哥上哪儿，我就上哪儿！” “你说，必须得说。”黑骄虽然一贯霸道，可这一次他想听听弟弟自己的想法。 毕竟这个决定，于他们两人来说都很重要。 “哥，其实只要跟你在一起，不管在哪里我都不怕。可那个杜晚枫，我……怕他，想离他远一点。” 黑祺涨红着脸，说出这样的话让他很羞耻也很没面子，但这是他最心底的想法。 黑骄狠狠呼噜了一把自己弟弟的脑袋。 那个该死的杜晚枫，接连几次把他弟弟吓得够呛。 之前莲花灯挑战时，还把身为西方位第三扇门门主的弟弟给弄哭了。 这之后他就经常做噩梦。 再加上这次，被龙虎卫关了这些天，又被杜晚枫请回去杜府，弟弟提到他就害怕黑骄也不意外。 “自打被主人派到敬天府，咱们每日都待在清泉馆，哪里都不能去，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就离开这儿，以后我们两个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也很好吗？” 黑祺想到这儿，还挺开心的。 “你傻啊！就我们俩这鬼样子，走到哪里不受人白眼？”黑骄却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他也没有勇气再带着弟弟去过回以前那种生活。 跟着主人，至少不愁吃不愁穿，也没什么人敢小瞧他们。 黑祺低下了头，瘪瘪嘴，看那样子是又要哭了。 “好了好了，哥也不是故意要凶你。” 黑骄对别人又狂又拽，看着阴沉得紧。可唯独对自己的弟弟，那是凶也凶不得，说也说不得。 最终还是他自己拿了主意。 “咱回去。” “回哪里？” “清泉馆。” 那里杜晚枫已经调查过了，也没查到什么关键线索，他们兄弟现在就算回去了那也顺理成章。 “可这路引……”黑祺捧着杜晚枫给他们的出城凭证，“今天过后就不能用了。” “不能用便不能用吧，杜晚枫想就这么打发我们兄弟走，没那么容易！” 弟弟的仇，他也不能不讨回来！ 他们兄弟俩，从小被人欺负够了。所以他发誓，无论是谁欠他们的，那就算是死也要狠狠撕下敌人的一块肉来！ “还有，我想不通杜晚枫这么做的用意。回到清泉馆，如果能见到主人，我会把这些事情都禀告给他，问问他的意思。” “祺祺，你也可以先出城等我，等我将事情办完了，就去城外接你。” 本来因心底生出的不好预感，还想要阻止哥哥的黑祺，一听他这么说，骤然拽紧了哥哥的手。 “不要不要，我要跟哥哥一块回去。” “你确定？” “嗯！” “你不怕杜晚枫了？” “他如果敢伤害哥哥，我就杀了他！”黑祺凶狠道。 “他交给我就够了。” 莲姑姑也没想到这兄弟俩居然还给放回来了。 要怎么办呢？ 是将兄弟两人打发走，还是留在楼内？ 拿不定主意，只好先把他们藏起来，等询问过主人的意思再说。 月敏出府的时候，路过矮林巷，在路边的饼摊买了两个烧饼。 买饼的过程中，将事先准备好的纸条连着银钱一块递了过去。 她这次送来的消息有两个。 第一，杜晚枫似乎最近有些烦恼。她隐隐还听到他跟兰鱼提到绿条巷，说龙虎卫盯上了那里，得让人早点撤。 第二，杜晚枫今日在府里秘密见了两兄弟，这两人都长得奇形怪状的，个子非常小。具体什么身份不清楚，但应该是杜晚枫用来对付敌人的暗棋。 薛景韫反复看着这两条消息。 “绿条巷？难道花满都这次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而是冲着他杜晚枫去的？” “主人，那花满都与杜晚枫嫌隙已久，就算一时间碍于皇命与他合作，但他对杜晚枫的恨意不会减少。也有可能这次借着清查敌国奸细的契机，扫除寒食在都城的势力、削弱杜晚枫的影响力。” 淳溟大胆猜测着。 从上次花满都来到清泉馆时他就发现了，他对杜晚枫绝对不是真心想要合作的。貌似平静的外表下，是汹涌滔天的仇恨之火，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情绪。 “你是说，矮林巷还很安全，也并未进入朝廷的视线。只不过这一次查到了他杜晚枫的头上，还恰巧将目光放在了绿条巷，不小心波及到了我们这儿？” “属下不敢如此说，但就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朝廷应该是还没发现我们。” 否则以杜晚枫最近的行事作风，已经带着人杀上门去了。 第228章 【送你去见他】 第266章 薛景韫不敢去赌。 不过如今他也没有办法来做出大规模的转移和调整，只能让下面的人更加谨慎仔细。一有不对，就带着重要情报和资料撤出总坛。 都说狡兔三窟，他们想在敌国都城活动，退路早就想好了。 与此同时，花满都也在绿条巷捕捉到了寒食的踪迹。 “要抓吗，大人？”龙虎卫二队队长张旸来向花满都请示。 “抓？以什么名目去抓？” “就说他们是敌国奸细啊，没让咱们审过，谁知道他们的身份是什么？凡是行踪可疑的，咱们龙虎卫都有权力抓回来审。” “若杜晚枫来要人呢？”花满都再问。 “杜大人亲自来要，人再给他就是了。大人，寒食行踪成谜，神龙见首不见尾。数国情报组织都拿他们没有办法，如今被我们龙虎卫捕捉到了行迹，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那让你得到了寒食的情报，你又想要做什么？”花满都的语气已经很危险了。 而张旸，自信了解面前的人，也深知他对杜晚枫有多痛恨，继续进言。 “若我们得到了寒食的重要情报，那以后大人再想要对付杜大人，可就容易多了。甚至都不需要我们动手，只需要把这些情报给他的敌人，自然有人代大人去做这些事。” “你说的杜晚枫的敌人，是指谁？” “那自然是……” 张旸再后知后觉，也察觉到花满都今天态度有些不对劲。 “你嘴里说的敌人，是指夫仓上官朝夕呢，还是西荣虎烈奇、薛景韫，抑或是北安的牧城王？” 花满都一边走近一边逼问，让张旸吓得连连后退。 “大人恕罪，属下也只是想为大人出一口恶气。” 他这话刚一说完，就被花满都赏了两个大嘴巴子。 张旸的脸上当即出现了两个血手印，嘴角也渗出了鲜血。 花满都出手之重，可见一斑。 “知道本指挥使为何打你？” 张旸扑通跪在地上，“属下不知，属下要是做错了什么，还请指挥使大人责罚。只是，属下一心为了大人，没有半点私心啊！” “哼！吾乃大闽朝龙虎卫指挥使，一切当以国家利益为重。那杜晚枫跟他的寒食也都是为朝廷效力，当此危难之时，你不想着同仇敌忾，反而唆使本指挥使跟他窝里斗！还说什么向敌国出卖寒食情报，你把我花满都看作什么人！啊？！” “属下不敢，属下知罪！” “来人！” 花满都根本就不听张旸的辩解了，直接喊人将张旸拖出去，鞭笞一百。 打完了，花满都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在外面守着。 他来到鲜血淋淋的张旸面前，用脚尖抬起他的下巴。 “现在再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私心？” “属下对指挥使大人……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还嘴硬，真以为本指挥使不知道是谁派你来的吗？” 这个张旸，在龙虎卫隐藏得够深的。 只不过，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而向他透露这件事的人，就是花振飞。 花满都弯下身体，在张旸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后者便知事情败露已经无从争辩了。 “你把你的父亲怎么样了？” 张旸是最早发现花振飞失踪的人，也秘密在龙虎卫内找了许久，都没找到花振飞的一点线索。 花振飞虽然是花满都的父亲，但离开龙虎卫挺长时间了。 花满都平时又公务繁忙，回到家也只是短暂歇歇脚，父子两人在一块说话的时间本就不多。 花振飞想要了解龙虎卫的事情，那就需要别人来告诉他。 他也物色了一个绝佳人选。 这人就是张旸。 张旸对花满都也算是忠心，也清楚自家大人的喜好，过去颇受花满都的信任，不少事情都交给他来办。 要不然，他也坐不上二队队长的位置。 可也正因为如此，花振飞才选上了他。 这之后，不管是花满都个人的还是龙虎卫的事情，张旸都事无巨细禀告给了花振飞。 张旸不满足于自己只能做个二队队长，认为跟着花振飞，迟早有他一飞冲天之时。 何况花振飞是花满都的父亲，跟着他做事就算大人知道了，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毕竟他老子的把柄也在他手上呢。 他还能大义灭亲，将他老子一块拿了治罪？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花满都有一天真的对他父亲下手了…… 他更加没想到，花满都口口声声要扳倒的杜晚枫，最后居然与那人站到了一处，成为了他们最麻烦的敌人之一。 这个男人的心思，果然看不透。 他也只是自以为掌握了这个人的想法、喜怒罢了。 “这么想见我爹？将你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我可以成全你，让你临死前去看看你真正的主子，怎么样？” “花满都，你大逆……不道，那可是你爹！你的……至亲！” 张旸因为过于激动，嘴里都喷出了血沫。 可此时，他也只能牢牢抓住这一点，才有一线生机。 他唯一生的希望，就是在花振飞身上。 嘭！ 花满都一脚踩在张旸的背上，恶意地碾磨着他背上的伤口。 第267章 “啊——”张旸惨叫着。 他叫得越惨，花满都就越兴奋。 “叛国者，也敢来指责花某大逆不道？” 张旸实在扛不住花满都的手段，在晕过去之前，将他知道的全部招了。 包括他在龙虎卫内秘密培植了多少自己的势力，过去又偷偷干了些什么，全部都说了出来。 而等他从昏迷中再度醒过来时，花满都也如他所愿，见到了花振飞。 龙虎卫早被废弃的地下三层秘牢内，花振飞双手双脚被钉在墙上，动弹不得。 他还活着，可他这一世都见不到阳光了。 “花满都，你真是个疯子！疯子！！” 张旸唾沫着。 他想要去救花振飞，可他手脚都被铁链牢牢锁住，根本就开不了。 而他自己，也将一直被困在这里给花振飞作伴。 他们两个人，只能祈祷着不被人给遗忘。 那样，他们至少还能活得长一点。 第229章 【他从来没这样看过我】 通过从花振飞和张旸那里逼问得来的情报，花满都肃清了龙虎卫，之后不用再担心行动之时消息会提前走漏。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连日忙碌，如今终于能告一段落。 看花满都脸上的阴霾也退去了一些，周敬连忙道贺。 “周敬，你真的认为龙虎卫里的鬼，都抓干净了吗？” 花满都凝视着面前的人，意味深长地问。 周敬心提了提。 但很快，他就回道：“大人，小鬼是抓不尽的。就算抓干净了，也会有新的鬼混进来。像我们这些人，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能全然信任——” 花满都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想到了花振飞。 被他锁在幽暗地牢的父亲，身披囚衣，还用他的血在囚衣上写下了“花家罪人”四个大字。 那是对他作为花家家主、却背弃了家国的惩罚！ “你下去吧！” 花满都也没了继续试探的心思，打发周敬下去了。 翌日，杜晚枫上朝时，从鸿胪寺卿那里得知薛景韫近日已经在准备启程回西荣的事宜。 西荣三王夫虎烈奇也遣使来朝，就薛景韫的突然造访还与杜大人等闹出了一连串的误会表达了歉意。 同时还附上了送我朝的礼物，样样都是珍稀之物。 “备了这么多厚礼，我们要是再强留薛景韫，反倒是我们小气了。”杨骏一眼就看穿了虎烈奇的意图。 “在我们境内生了这么多事情，现在想走了？可没那么容易。”杜晚枫自然不会让他们轻轻松松如愿的。 “那杜兄想怎么留住人？” “这就要看宝夏公主的了。” “宝夏公主？！” 要是不提，张明净和杨骏都快忘了这号人物了。 “说起来，宝夏公主之前曾秘密派人来敬天府，希望能跟我朝合作。杜兄与我等也乐见其成，可这之后，宝夏公主那边就没了消息。密探送回消息，说这宝夏公主一切如常，并未有什么变故。” “我跟张兄便猜测着宝夏公主终究是害怕了，不敢踏出这一步。” 杜晚枫摇摇头，“那小公主不是害怕了，而是在等待时机。” “噢？” “她想要从虎烈奇手中夺权，第一步就要分化虎烈奇和薛景韫。只要这两个人一条心，她就没有可趁之机。” 张明净转过头，用一种挺笃定的语气问杜晚枫。 “这些话是你告诉她的？” “张兄猜到了？”杜晚枫好多次都在怀疑，张明净这人是不是真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否则怎么总是能看穿他。 “唔，那小公主满脑子里都在想着从虎烈奇手中夺回权柄，她也知道薛景韫的重要性，所以才在大殿上提出要薛景韫当她的驸马。她以为，薛景韫只要成了她的驸马，就会帮着她对付虎烈奇。不但折了对方一臂膀，还给自己增添了一大助力，实在是天真！” 杨骏感叹着。 一群利欲熏心之辈，竟然单纯到以为能用感情跟婚约，去捆绑住自己的同类。 “杨兄这话说得没错，却也把我们的小公主想简单了。薛景韫的身世她是清楚的，她想跟薛景韫联合，先解决掉虎烈奇，再全力帮他复国。” “对薛景韫来说，这个交易也是挺让人动心的，不过……” 杨骏笑着接过：“不过成本太高，宝夏公主从哪里看都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她想上位也很困难。薛景韫跟她合作，不但要付出很大的心力、耗费的时间太长，还有可能赔个血本无归。薛景韫有虎烈奇这样一个更好的选择，没必要去帮宝夏公主。” “是啊，所以我告诉宝夏公主，先别想着去拉拢薛景韫，而是要让虎烈奇和薛景韫产生隔阂。等到虎烈奇不再信任薛景韫，他没了别的依仗，自然会主动来寻求与宝夏公主的合作。到那个时候，他也会更加尽心尽力。” “杜兄，你还真希望薛景韫能帮宝夏公主？” “怎么可能！”杜晚枫嗤笑。 “那你这是？” “薛景韫其人太过聪明，不管他留在西荣还是回到燕离，日后都是我们的一大麻烦。” 杨骏听明白了。 “杜兄想让薛景韫被虎烈奇所猜忌，让他没法顺利回到西荣。而他如果身陷大闽国都，时间久了就会沦为一个弃子。他在西荣经营的一切，也都会失去，交到别人的手里？” 第268章 杜晚枫拈起一块五花糕，送到自己的嘴边。 咬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 “好吃。” 他接连又吃了好几口。 张明净默默记下了糕点的名字。 收回视线之时，不经意间发现杜晚枫嘴角沾到了糕点屑。 而杜晚枫浑然不觉。 “宝夏公主虽然欠缺了点成熟跟智慧，但西荣国内反对虎烈奇的人也从来不少。还有岚桢女王在位多年，明里暗里的势力比想象中的要大。” “她有一些旧部，面上归顺了虎烈奇，实际上一直在暗中帮助宝夏公主。我将薛景韫在敬天府内的所作所为都告知给了宝夏公主，让她借助这些人的手，将情报送到虎烈奇的案前。” “杜兄是想让虎烈奇知道薛景韫一心复国，对西荣还有对他虎烈奇并无多少忠心。甚至为了复国，在跟牧城王和上官朝夕这些人接触中，不惜让渡西荣的利益，只为自己谋利？” “虎烈奇对薛景韫的身份本就有顾虑，此举不过是进一步加剧了他的猜忌之心。” 杜晚枫最懂人心。 他知道怎样做可以在一个人的心里扎下一根刺。 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渐渐的，这根刺就会越扎越深。到最后，不想再承受这份痛苦，那就得毫不留情的将这根刺给拔出。 “可仅仅是这样，怕不足以让虎烈奇就此放弃薛景韫。” “薛景韫此次来大闽，除了是奉虎烈奇之命来统帅敬天府内所有敌国细作，还有一大目的就是拿回弦南皇后留给张大人的那份遗产。” “你想从这件事情上做文章？”张明净的注意力回转。 只是看着杜晚枫说话时，总会不自觉落在他的唇角。 “诶杜兄，你嘴角上沾了东西，还是给它擦掉吧。没发现我们严谨的张兄，已经朝你那看了好几眼了。” 杨骏忍不住提醒杜晚枫。 他只是有些疑惑。 大家都是兄弟，张兄专注地望向杜兄时，眼神怎么有点不太对劲啊。 反正张兄从来没这样看过他…… 第230章 【再虚，打区区十个张明净不成问题】 张明净一僵。 自己盯着杜晚枫看的事情，突然被杨骏道破，让他莫名有点小慌乱。 好在杜晚枫并未在意这么点小事，将嘴角的糕点屑抹去，喝了一口茶，便继续方才的话题。 万九洲今日动物园事务繁忙，一直没时间来与他们小聚。等到话都说完了，他才姗姗来迟。 “杜兄张兄杨兄，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晚膳，你们在这里用过了再走。” 杜晚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杨骏见状笑道：“万兄，都怪你这儿的糕点太好吃了，我们杜兄已经吃饱了，此刻怕是吃不下去晚膳了。” “哈哈！那是，这五花糕可是我这儿招牌糕点，五姐姐给的配方，杜兄当然喜欢。” 万九洲嘴里的五姐姐，是杜晚枫的五姐杜婉言，也是张明净曾经的大嫂。 杜婉言和张家老大张明堂和离后，便带着两个女儿回到了杜府。 这些年有杜晚枫护持着，母女三人日子也是安宁美满，杜婉言也真正活出了自己的人生。 万九洲多年前曾偷偷爱慕过杜婉言，还有心想娶她为妻。 只是杜婉言此生已不想再作他人妇，在杜晚枫的劝诫下，万九洲也放下了这个念头。 如今，万九洲也找到了自己的所爱，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 他的妻子与杜婉言走得挺近，还经常来杜府看望她，从她这里也学了不少手艺回去。 “五姐带着锦玉锦欢去了南方，数月未归，对她的手艺我可是想念得紧，如今也只有在万兄这里能吃到了。” “那也不能当正餐吃。”张明净说。 “张兄说得是。” 杜晚枫伸着懒腰起身，“这上了年纪啊，不似年轻时，在府里的时候大部分窝在书房处理公务，出门都是坐马车。活动量大大减少，吃得又多还爱贪嘴，最近都长胖了。” 杜晚枫决定晚膳还是少吃点，他可不想以后变成朝中那些大腹便便的老头。 他的审美受他父亲影响挺大。 他父亲杜寒秋帅了一辈子，到老的时候那也是个魅力十足的老头。玉质金相，举手投足间都是文士的风骨与权臣的威严。 就是风流了点，拈花惹草的本事也让人叹为观止。 杜晚枫没想着去拈花惹草，只是想着能像他老爹杜寒秋一样优雅帅气的老去，做一个不少人都喜爱的帅老头，那也不错。 当然，他父亲在朝中得罪的人太多，也没多少人喜欢他。 但为官者，比起让同僚喜欢，杜晚枫更愿意让百姓喜欢他。 大闽朝的百姓们，至今提到杜寒秋，那都是“杜首辅魄力十足，敢想敢干”，以及“好一个帅老头！” 杜晚枫可不想输给他爹。 “杜兄胖了吗？”杨骏左瞧瞧右瞧瞧，“没有啊！” “有，小肚腩都快有了。” 杜晚枫捏捏肚子上最近长的那一点点小肥肉，深感岁月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 “你那是刚吃完东西，如果是说这个，那我也有。” 杨骏也捏捏自己的肚子。 “哪有！你根本就没捏到，别糊弄我们啊！” 杨骏不但没长肉，还练出了一点胸肌。 第269章 他之前代天巡狩，深入民间，劳碌奔波，想胖都胖不起来。 “这不回到敬天府了，我家那位天天投喂，我脸都胖一圈了，不过我也懒得在乎这些了。” “你们确定还要说这个话题？” 真正长胖的、都快要变形的是他万九洲好不好！ 几个小瘦子，在他面前说长胖，懂不懂事！ 这不是欺负人么！ “我比较好奇张兄，杜兄还是个习武之人呢，都不可避免长胖了，你怎么一直都维持得这么好？”杨骏大力拍了拍张明净的小腹，硬邦邦的。 一点都不符合他文弱书生的形象啊。 “晨起锻炼，强身健体。” 张明净始终认为，哪怕是文官想要更好的为百姓做事，都得需要一个强健的体魄。 “瞧瞧，杨兄，张兄这觉悟值得我们俩好好学习。” 杜晚枫事情太多，每日睡眠的时间已经很少了。 有点时间，只想多睡一会儿，对养生这些也从不热衷。 不过他最近也生出了点紧迫感。 早些年，杜晚枫几天不睡觉那都能撑得住。 过了二十六七岁后，精力就下降了很多。 这两年，一旦熬夜翌日肯定精神不济。 岁月不饶人啊！ 再过几年，他们这些人也是别人眼里的老家伙们了。 青春年少，终究是渐渐离他们远去了。 “你确实应该学学。”张明净嘴巴又开始不留情了。 “……”杜晚枫保持微笑。 他不跟这人生气。 反正从小到大，没少被这人念叨。 忍忍就好。 “你人看着有些憔悴。” “噢。” “脸色很差。” “噢。” “精气神也不足。” “……噢。” “身体还有些虚。” 这个不能忍啊！ 杜晚枫捏捏拳头。 “张兄，小心点说话啊，我再虚，一个人打区区十个张明净还是没问题的。” 张明净没法反驳。 万九洲和杨骏笑开了。 “我们这些人里面，就杜兄身手最好。张兄，你还是嘴下留情，别总是说他了。” “就是！要不是我让着你，这么多年你不知道被我揍趴多少回了！” 小杜大人这些年日渐稳重，这么争强好胜的样子可是越来越少见了。 被杜晚枫扬言要揍趴的张明净，不但不气，心里还有点美。 “去吃饭。” 他拽着杜晚枫就走。 “我要减重，晚膳不吃了。” “你回去还要处理公务，不吃不行，身体会受不住。” “我变成个大胖子怎么办？” “那我陪你。”张明净毫不犹豫地说。 “哈啊？谁要你陪我啊！你又没我英俊，没我讨姑娘喜欢，当然不介意自己是个大胖子了……” 杜晚枫嘴上损着对方，心里却有些恍惚。 他想到了几年前，万九洲成亲那日，杜晚枫这个最好的、曾经还约好要陪着彼此单身许多年的朋友都成家了。替他高兴的同时，心里又有一点孤独。 那时候张明净就来到他身边，说什么“我陪你”。 真是的！ 谁需要他陪啊！ 自己没娶到媳妇，可别把责任推到他头上啊。 他可概不负责！ 第231章 【结交新朋】 看杜晚枫嘴上嚷嚷着，但还是乖乖把晚膳吃了，张明净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吃多了，万九洲就提议在园里走走就当是消食了。 “杜兄，你娘身体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二夫人刚生病时，他们就去杜府看望过。 只是那时候的二夫人，状况实在不怎么好，他们也没停留太长时间，想让她好好休息。 后来也问过杜晚枫，听他说情况已经稳住了。 “好多了，那位华御医很有些手段，不但治好了我娘的病，还找到了病因。” 杜晚枫犹记得那日与华飞狐一同去寺庙，这位年轻有为又聪明非常的御医，似乎察觉到了点什么，对杜晚枫说。 “大人，华某身份并无任何问题，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不但浪费时间，还有可能让您错过真正的目标。” 杜晚枫很惊奇。 “你知道我在怀疑你？” “大人放在我这儿的注意力过多了一些，而华某不认为我身上有什么特别吸引大人的地方。” 面前人是天下间少有的人中龙凤，无论是什么人在这个人面前都相形见绌。 华飞狐纵然有些自命不凡，可在见过这人之后，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华御医过谦了。” 接下来杜晚枫和华飞狐去了二娘还愿的寺庙，从丫鬟那里得知了当日二娘在寺庙里只是做了短暂的停留。 未喝茶、也未吃斋饭。 丫鬟自始至终都随侍左右，并没有什么下手的机会。 直到从寺庙出来，杜晚枫一行人在山脚下歇脚的时候，丫鬟忽然想起来，那日有一个卖枣的人。 “公子很喜欢吃枣，二娘见了就想去买一点。拿了一个尝了，枣有些酸，二娘就没有买。她还说公子喜欢吃甜枣，酸枣那是一口都不肯吃的，还是得过些时日等枣更熟了再买。” 杜晚枫和华飞狐同时留意起了此事。 第270章 他们向附近的小商贩打听有没有一个卖枣的人。 却从他们口中得知，这儿平时没什么卖枣的人。就前些日子来了那么一回，第二天就没看见他了。 “应该就是了！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连我的喜好都知道。” 因为是给心爱的孩子买东西吃，二娘都是亲自尝过的。 她最知道孩子的口味，给杜晚枫买东西比给自己买还要精挑细选。 她哪里知道，就是那一口枣，让她吃了不少的苦头。 华飞狐也深感坐在杜晚枫这个位置上的人，虽然权势滔天，却也着实不容易。 他自己、还有他身边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敌人的威胁和算计。 这么精妙的安排，就算是再小心怕也会中招。 随即华飞狐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华御医，你有话不妨直言。” “杜大人，令堂的病来得是蹊跷，但也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大麻烦，更不会祸及性命。” 至少华飞狐就有医治的办法。 “如果敌人是想要用令堂的病来威胁大人，那应该下更棘手的毒才对。若是想报复大人，存心置令堂于死地，那枣里面就应该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压根不会给我们救治的时间。” 两者都不是，难道仅仅只是个警告吗？ 但那些人应该清楚，杜晚枫这人是什么样的性格！警告要真有用，那这十几年其他几国不会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剩下的，便只有一种解释了。 而华飞狐也逐渐明白了杜晚枫为什么对他生出了疑心。 杜晚枫望着面前的人面露赞赏之色。 这人看着有些玩世不恭，却思维敏锐，逻辑清晰。 短短时间里，就厘清了这里面的关键。 “华御医，杜某得跟你说声抱歉，先前确实怀疑了你。好在杜某及时察觉，知晓你与这件事无关。经过这一路的观察，便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了。” “杜大人言重了——” 华飞狐对杜晚枫深鞠一躬。 杜晚枫这话没有明说，却也算是暗示了他。 华飞狐聪明机警，很快意识到敌人是想要借助二娘的病，顺理成章让自己的人进入杜府查探。 他跟彭院判两个人同时来到杜府，为杜家二娘诊治。 他身上的嫌疑洗清了，那么彭院判的身份很可能就有问题。 之所以选中他这个太医院的新人，就因为他很惹眼。 既是新来的，性情也张扬。跟彭院判放在一块，恁是谁都更容易怀疑他。 杜晚枫把话说到这地步，显然也是相信他不会把这事情透露给彭院判本人。 也认为他有那个能力，能在彭院判那儿表现如常、不露出破绽。 这份信任，还是让华飞狐有些受宠若惊的。 而杜晚枫之所以选择向华飞狐坦诚相待，也自有他的考量。 既然把自己的母亲交给华飞狐来治，那该有的信任还是要给的。再加上先前怀疑了这人，也心有歉意。 此时交心，也向华飞狐表露了诚意。更让他能够安心留在杜府，继续为二娘诊治。 因为这一出，两人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 杜晚枫也很高兴新交了个朋友。 要知道，少时的小杜公子虽然相识满天下，但自从接过家族重担后，就不热衷于交朋友了。 华飞狐，倒是让他生出了想结交新朋友的冲动。 这之后，华飞狐就像是不知道这回事，专心为二娘治病。 若非他手段了得，二娘只怕还要多受不少的煎熬。 杜晚枫闲暇时，也会跟华飞狐聊天。 从他那里知道了他的过去。 这华飞狐原本是江湖一浪子，他的师门讲究医武双修。 师父教武功，师娘教医术。 华飞狐之所以拜入师门，主要是想学习一手高超武功，对医术并不热衷。 还是师父跟他说，学门医术，他日行走江湖时，要是受了伤、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就可以自己治。 而且行走江湖的那些大侠看着威风，很多时候是很穷的，连客栈都住不起，只能风餐露宿。 如果他会医术，那就可以治病救人赚点小钱，也能养活自己。 华飞狐觉得师父说得很有道理，就学了医术。 让他比较难过的是，他倾注了很大心力的武学，却因为资质平平多年未有大的进益。 热情不足的医术，却是天赋非凡、一点就通。 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想过有一日要入宫做御医。 只能说人生的际遇是很奇妙了。 第232章 【不一样的天赋】 矮林巷那边有了最新消息。 洛明炎新提拔上来的卫士长旁英过来向杜晚枫汇报他们了解到的情况。 “他姓旁？” 这个姓，在敬天府可不多见。 “公子，属下已经让人了解过了。这个旁英，是旁敖的侄子。旁敖得势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少年，而且一直跟着自己的父亲住在地方，并未参与到上一辈的争斗中去。” “他是四年前来到敬天府的，通过了千机卫衙门举办的测试。进去后做事勤恳卖力，不惧危险。这段时间在抓捕敌国细作的行动中，表现机敏细心，被洛大人赏识，破格提拔了上来。” 第271章 杜晚枫如今公事繁忙，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每件事都事无巨细。 而兰鱼就要想杜晚枫之所想，许多事情得走在前面。这样杜晚枫询问起来，他就能直接给出准确的答案。 旁英作为洛明炎的新宠，自然是需要他们留意的。 “让他进来吧。” 旁敖当年乃言官之首，在朝堂蛰伏多年，满心期待着准备上位之时，却被人拉下了马。 他想引张慎来和崔行二虎相斗，自己渔翁得利。却不想被两人看破，第一个送出了局。 那时的杜晚枫，大多时候都是在坐山观虎斗。 不过他们的争斗，杜晚枫这位小杜探花郎还是在暗中使了点力气的。 如今都城这形势，杜晚枫看谁都像是细作。 新冒头的这位旁英，不但在这种时候得到了洛明炎的赏识被破格提拔，还跟旁敖有关联，也不怪杜晚枫会多问一句。 “千机卫卫士长旁英，见过杜大人。” 前来之人，剑眉星目，干练飒爽，看着倒像是个光明磊落之人。 “旁英……” 杜晚枫咀嚼着这个名字。 “先前去千机卫衙门，没在洛大人身边见过你？” “回大人话，属下是最近才被洛大人破格提拔上来的。之前位卑职小，又多在街上巡逻，未曾有幸得见大人尊颜。” 还挺会说话。 “听说你在最近的行动中表现很出色？” “属下也只是尽了自己应有的本分罢了。” “你此次奉你家大人的命令前来，可是有什么发现？” “我等连日来一直在附近搜寻，收到线报，说是绿条巷一带可能有敌探活动。千机卫日夜蹲守，还派人乔装进入民居打探。” “循着蛛丝马迹，还真发现了几个行踪可疑的人。只是我们的人暗中观察了一阵子，发现这些人并无不法行动。虽然出门进门时都很留意周围，但并没有什么做贼心虚的样子。行走在敬天府，也像在自己家一样，每一脚迈出都很踏实、有底气。” “噢？” 杜晚枫对这年轻人的说辞来了兴趣。 他还是头一次，听到下面的人是这样来排除别人的嫌疑的。 当然，这套说辞是能说服他的。 杜晚枫也认为在实际办案中，各种各样的人才都有用武之地。只要能办成事、达到想要的效果，十八般才能都可以运用进来。 “让大人见笑了，这只是属下一点愚见跟心得，派不上大用场。” “不，本官对你说的这些很感兴趣，你且细细说来听听。” “是！” 旁英振奋。 “就说属下观察到的，其中有一位大高个，他虽然经常半夜出门，也像是要去见重要的人，可他的神情不见半点凝重，还有点喜滋滋的。有一次，他连自己院子的门都没关，就这么走了。” “如果他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敢这么粗心？那这个敌探也太不称职了。”小命早就没了。 旁英就差直接这么说了。 杜晚枫眨了眨眼。 大高个？ 莫不是寒食的高林？ 他是最近才被调来敬天府的。 之前让他蛰伏在西荣。 宝夏公主做事太不利索，常常就留下了一些致命的漏洞。 要不是杜晚枫让高林这些人帮忙盯着，宝夏公主早就被虎烈奇捏到死穴了。 他对那小公主也没多大的好感，当年去西荣时没少被她刁难针对。如果是个人就罢了，她还出言讥讽大闽朝。 杜晚枫很清楚，如果不是宝夏公主有求于人，也不会对他们和颜悦色。 她就是这样一个霸道又薄凉人。 不过，宝夏公主是什么人无所谓，只要她的存在对大闽朝有利，那杜晚枫就会让她活着。 甚至她想要那个位子，杜晚枫也会帮她得到。 虎烈奇野心勃勃，这些年从来没断过要攻打大闽的念头。 而且虎烈奇这个人，也比宝夏公主要精明强干，手段也更狠更绝，让这样一个人掌控西荣，大闽朝可谓是寝食难安。 帮宝夏公主对付虎烈奇，既削弱西荣的势力，也给他们彼此多找点事情做，那就不会只盯着他们了。 就算到最后，真让宝夏公主得了王位。以这小公主没事都要折腾出一点事、好事都能给办砸了的性子跟脾气，要对付她也容易许多。 高林本身就脾气臭，再让他在暗中保护宝夏公主，帮她收拾一堆烂摊子，那情形可想而知。 “公子，若非是你的命令，高林几次都想连夜跑回寒食，丢下那小公主不管了。” “宝夏公主有那么可怕吗？”杜晚枫咳嗽一声问。 “公子，你说这话违不违心啊？” 明明公子比任何人都知道，那小公主有多让人烦。 “高林自被调去那小公主身边，周身的气息又更冷了，其他人都快要不敢接近他了。” “没办法啊，高林精通西荣话，做事又仔细，武功也高。人虽然冷了点，但只要交给他的任务，他就会好好完成。” 还是很让人信得过的。 老实说，杜晚枫也只有把高林派去才放心。 不是说寒食没其他人，而是以他对那小公主的了解，他派其他的小伙儿去，她可能又要吵吵着把他们收为自己的小郎君。 第272章 想当年宝夏公主来到敬天府，将都城各府公子轻薄了个遍儿，要没人阻止，她得带上百号小郎君回去。 为什么高林不需要有这样的担心呢？ 因为就算宝夏公主有这样的念头，对高林有什么举动，高林都能不为所动。 这个大高个，在寒食是个很另类的存在。 最拿手的本领，居然是美男计。 可本人又是一块寒冰。 杜晚枫从来没让自己底下的人去出卖色~相套取情报，但耐不住有人在这方面就特别有天赋。 就如高林。 他绝大多数情报都是对他动情的女子、还有为数不少的男子主动奉上的。 杜晚枫都不知道，一个人天天面瘫着一张脸，又不会说情话，是怎么让人沉沦的—— 第233章 【美人计？白送人头罢了】 怎么就有那么多人吃他这套？ 这让杜晚枫都有些好奇了，待他回到敬天府后，便想着见一见他。 一方面是细细了解西荣那边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想看看他这位属下到底是有着怎样的魅力。 人他见到了。 比他所了解的还要冷。 不过也让他发现了这人身上一些吸引人的特质。 他有着一双冷漠却又迷人专注的眸子，当别人在说话的时候，他会一瞬不瞬地盯着你看。 他原本像是塞外的雪，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可当他转动眸子，将目光放到你身上时，你便会发现这人奇异的活了。 不仅是如此，他还有些腼腆，那么大个子，还会偷偷的脸红。 这也就怪不得，为什么那么多女人男人都对他感兴趣，忍不住想要去逗他了。 只是到最后，没逗到他，反而把情报无偿送给了他。 井宾先生算是杜晚枫的半个长辈，在听杜晚枫说到高林其人时，也不禁生了一点八卦之心。 “公子，我们的小高，在西荣、夫仓到处都留下了辉煌战绩。春风楼头牌、夫仓小郡主，西荣虎狮副将，可都折在他这儿了。” “要是这号人来到你面前，公子能不为所动吗？” “……”杜晚枫都惊了。 他知道，他们的井宾先生有一点小八卦。毕竟人家是谍王，本职就是干这个的。 各国大人物的秘辛，包括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都探听了不少。 只是他没有想到，井宾先生有一日八卦到了他的头上。 “怎么，井宾先生是不是挺遗憾，敌国没对我使用个美人计什么的？” “什么样的美人，在我们公子这里，那都不够看。” 就他们公子这张脸，敌国真要有此打算，那派来执行这个计划的美人儿当天就得自卑而去。 毕竟都没有对方好看，算什么美人计。 确定不会反过来被对方使了美男计吗？ 白送人头的事情，可不能干。 说起这件事，就不得不说说当初西荣、北安还有夫仓联盟时，曾专门研究过要如何对付杜晚枫。 上官朝夕更是有言道：“如果拿不下杜晚枫，那瓜分大闽朝的意图就永远不会得逞。” 他们的行动，必须得将如何限制和对付杜晚枫放在首要位置。 大家提了不少想法。 那时候北安的牧城王，还没有见过杜晚枫，对他这个人也不是很了解。 只知道他很难对付，上官朝夕自从大闽之行结束回来后，似乎就得了杜晚枫恐惧后遗症。 做什么事情都担心那个人会跳出来坏事。 总觉得他们的图谋都会被杜晚枫看穿。 虽然牧城王也知道那个与他齐名的人很不简单，可上官朝夕对他忌惮成这样，还是有些太高看那人了。 既然上官朝夕没把握战胜此人，那这次的行动便由他来。 就让他好好领教一下那人的高招！ 看看他们这两个神童，谁更胜一筹？ 提到寒食和杜府隐藏的秘密，他们都认为要有人打入杜晚枫身边，只有这样才能得到足够多的情报，也能实时知晓杜晚枫的动向。 “既然是要卧底到他身边，那没什么比他的枕边人更方便了。从我们中挑选一个姿色上佳的，再让她多多了解杜晚枫的喜好，找个恰当的机会让她出现在杜晚枫的面前，引起他的兴趣，一步步诱他上钩。” 牧城王认为自己这计划没什么毛病，但他刚说完，不只是上官朝夕翻了个白眼，就连虎烈奇都嗤之以鼻。 “那你们倒说说，我这计划有什么问题？” 那杜晚枫到底是什么人啊！ 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一副对他很了解却又拿他没什么办法的模样。 上官朝夕指了指自己，“美人计如果真有用，那还轮得到你来说？” 这种事情本来很没面子，可天下人都知道她上官朝夕曾经很看重杜小探花郎，这是事实，上官朝夕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何况，连她上官朝夕都搞不定的人，其她女人焉有这样的能力？ 美人计是上官朝夕最不愿意对杜晚枫使用的计谋。 没成功，那是浪费时间。说不定还反被杜晚枫迷惑了，将己方的情报卖给了他。 成功了…… 那上官朝夕也不乐意。 那不就是说她不如别人吗？ 她不能忍！ “那你又有什么说辞？”牧城王问虎烈奇。 第273章 他怎么觉得这位西荣的三王夫，对那位杜大人态度也有些莫明啊。 说到美人计，本来还谈笑风生的男人也生起气起来了。 “你没见过他，会这么想也不奇怪。等到你哪天见到他了，就知道美人计对他来说有多荒唐了。” “因为他有个喜欢的姑娘？是别人眼里的痴情种？” 牧城王不是没有听过这些传言。 不过他是不屑于这些言论的。 什么痴情种，这天下间的男子有多少不好色？ 不好色的，那多半也是醉心于权势。 杜晚枫可能就是后者。 他要权势，也要名声。 把自己打造成一个绝世大情种，让天下女子喜欢他、赞颂他……既有了名声，还让更多女子对他趋势若鹜。 牧城王就亲眼见过世人眼里发妻死了十多年，每次别人提及必忍不住伤心垂泪、也一直没再续弦的大情圣，背地里用这副痴情面孔骗取了很多傻姑娘。 从那之后，他就更不信这种东西了。 上官朝夕无意帮杜晚枫揽什么痴情的名声。 她也讨厌周斛。 撇撇嘴道：“他是不是痴情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美色对他没用。” 牧城王转过头来，仔细端详着上官朝夕的如玉面庞。 “上官将军，你有没有想过，你没能拿下杜晚枫，不是你不够美……你很美，纵然我阅遍美色都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十分美丽的女人。但我却不会对你心动，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上官朝夕哼笑。 “呼延浩云，你对我心不心动我需要在意吗？我对你也全无感觉，我们两个就只是利益伙伴，仅此而已。”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哪怕是利益伙伴，我也得警告你，下次再对我说这种冒犯的话，我的拳头将会打在你那张欠揍的脸上！” 上官朝夕本来以征服男子为一大乐趣。 尤其是像呼延浩云这样的男人，还是很有征服的兴趣的。 所以，对于两人的联姻，上官朝夕不但不会抗拒，反而还有点期待。 她也想看看，那个能与她、杜晚枫齐名的男子，究竟有几斤几两？ 若是个不输于杜晚枫的人，那拿下他也未尝不可。 不过，这种想法仅限于见到呼延浩云之前。 第234章 【难道他喜欢男子？】 见到呼延浩云后，上官朝夕才知道这人性子有多恶劣。 人又有多自以为是。 最关键的是，这人骨子里看不起女人、也看不起她。 杜晚枫那个人，上官朝夕虽然败给了他，有时候也的确对他爱恨交织。 可跟杜晚枫相处时，她从未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轻视。 他对女子也一直是很尊重的。 他们这些人，自小就聪明非凡，还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闻名天下的神童，又各个出身不凡，骄傲点、自命不凡些那也没什么。 上官朝夕本人也是如此。 这点她承认。 可牧城王的自恋程度，已经到了她不能忍受的地步了。 这天下间的所有人，似乎除了他自己，别人在他眼里那都是傻瓜、白痴。 上官朝夕还曾经看见牧城王站在铜镜前，反复欣赏打量自己，如同再看一件世上最精美最美轮美奂的艺术品。 也就是那次，上官朝夕对这人仅有的那点征服兴趣都幻灭了。 她再优秀，这个男人也不会欣赏她。 他只会欣赏他自己。 当明白这点后，上官朝夕就不在这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而且，跟杜晚枫比起来，这个呼延浩云也不怎么有趣。 不值得她为此费神。 而牧城王跟他的王妃，就是这种貌合神离的关系。 两人彼此瞧不上，可只要他们的利益仍然一致，也就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不好意思，上官将军，我的话冒犯到你了，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很美，但男人有时候也会害怕你的美。” “因为你的美丽，很危险。” “那只是你们这些人无能而已！”上官朝夕无情还击。 “人们对于把握不住的事情，总是会感到害怕的。” “你的意思是说，杜晚枫不喜欢我，是因为他拿不准我，也害怕我？”这种说辞，上官朝夕倒是不讨厌。 “将军太强势了，人也很有攻击性。与你在一起，得时刻保持清醒，怕被将军算计，这样怎么能让他意乱情迷呢？” “你是想给他送一个柔弱的美人儿，时刻需要他的保护、让他牵肠挂肚？”上官朝夕都要笑了。 自恋的牧城王，到底了不了解自己的对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本王知道将军在想什么，杜晚枫喜欢的那位周姑娘，就很有性格。杜晚枫追在她后面这些年，也没得到她的心。” “他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有挫败的。如果这个时候给他送去一朵温柔的解语花，眼里心里只有他，疯狂的崇拜着他……” “等等！我实在忍不住想要打断你了。”虎烈奇都坐不住了。 “我只问王爷一句话。” “你问。” “你嘴里的温柔解语花，能让你沉沦其中吗？” “不能。”牧城王回答得毫不犹豫。 “本王就是方才我口中所说的少数不好美色，醉心于权势之人。” 第274章 “你还挺诚实。”上官朝夕好笑道。 “本王素来很诚实。” “……当我什么都没说。” 虎烈奇难得严肃道：“你都不能，凭什么认为他杜晚枫就会被这种小招数算计？” 牧城王的面色终于认真了起来。 看来他是真有些轻视了这个假想的对手。 能让上官朝夕和虎烈奇这两个人如此看重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正想着这些，虎烈奇突然语出惊人。 “你们要真想用什么美人计，不如剑走偏锋，给他送个男的去试试。” “噗！” 上官朝夕喷了。 意识到此举有些不雅，她忙擦擦嘴。 却还不忘瞪向虎烈奇。 但这个“瞪”，又不像是被吓到了，颇有点两人竟然想一块去了的惊讶。 “你也怀疑杜晚枫喜欢男子？” “怎么，你也这么想？”虎烈奇没来由有点振奋。 “多年前，我在敬天府跟他接触，他对我不为所动，我就这么想过了。” 牧城王低头嗤笑。 又故意咳嗽了一声，“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上官朝夕咬牙，别以为她不懂他的意思。 不还是在说她没得到杜晚枫的心，接受不了是自己的魅力不够，就觉得对方压根不喜欢女人、只对男人有兴趣呗。 呵呵！ “那你为什么这么认为？”上官朝夕问虎烈奇。 “不瞒你们说，我也跟他有一些私下接触。他给我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但我又说不上来，总觉得这人有点秘密。” 说的太玄乎了，别人也明白不了啊。 牧城王也凑了一波热闹。 “其实你们的想法也不无可能啊。” 见两位都懒得听他说话了，他又认真分析道：“试想一下，你们俩口中那么受欢迎、那么优秀的小杜大人，为什么这么多年独独钟情于一个周姑娘？迟迟拿不下她就罢了，还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爱慕着周姑娘、没有成亲也是因为在等着她？” 上官朝夕总算听进去了。 “你是说杜晚枫其实喜欢男人！但他不敢让人知道，周斛只是他拿来堵天下悠悠之口的借口？” “很有可能啊，这样多省事儿，还给自己营造了一个好名声。” 虎烈奇和上官朝夕都有点被这说法说服了。 “不如我们先去试探试探他？假如杜晚枫真喜欢男人，那对付他可就容易多了。” 这就是为什么有段时间杜晚枫只要出门，总有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在自己跟前晃。 可能一段时间过去，发现杜晚枫不太喜欢这类型的，又改为了炫酷风。 譬如酒楼吃饭，寻着机会故意找茬。 在大街上，杜晚枫被人拦路，他还没出手呢就有人急吼吼跳出来要给他解围。 反正那段时间，杜晚枫遇到了一堆奇葩人奇葩事。 各种各样风格的男人轮番出现在他面前。 当然，聪明如杜晚枫，都没能想到这是敌人在对他使用美男计，也在探听他的喜好。 以至于算无遗策的小杜大人，难得想破了头，不知道他的对手们这一出出到底想干嘛？ “要刺杀吗？不像啊。想接近我？那倒是有点，可会不会太拙劣了点？一个个打扮得像花孔雀一样，就差对我开屏了。我要是敌人，不可能会派出这种一眼就被看穿的人来。他们是怎么了？收人的门槛降得也太多了——” 一直到最后，杜晚枫都没想通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度还担心自己是不是忽略了点什么。 第235章 【惹不起，以后对他好点！】 “呵呵！说什么他喜欢男子，我们的人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他还一副呆头鹅跟看傻子似的看着我们派去的人，怎么都看不出他有那方面的癖好。” 牧城王觉得信了这俩人话的自己，当真是蠢透了。 上官朝夕此时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但看牧城王就这么把自己撇清了，也好大不高兴。 现在马后炮了，当初是谁那么笃定杜晚枫就喜欢男的、还乐此不疲收买别人去试探他？ 于是她噎了牧城王一句。 “也许是王爷派出去的那些人太不像样了，杜晚枫根本看不上。要是王爷亲自出马，说不定能手到擒来噢~” 谁知牧城王压根不在意上官朝夕的阴阳怪气，反而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本王出马那自然不在话下，只不过本王何等身份，何至于委屈自己做这种事情？那杜晚枫也不值得本王如此大费周章。” “……” 上官朝夕无力吐槽。 她现在反倒希望这两人好好过过招，最好能让呼延浩云吃点苦头，杀杀他的嚣张气焰。 说回到高林。 面对井宾先生的八卦，杜晚枫如实相告。 “先生，我是个男人，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 所以不能满足井宾先生的八卦欲望了。 “其实，若是少时遇见这样的大冰块，那我可能还想看看冰块消融是何等模样。” 小杜公子喜欢逗那种一本正经的书呆子，跟各种冷着脸的家伙。 在他身边就不乏这样的人。 像是张明净，又像是孟葱。 “不过么……” 杜晚枫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第275章 “不过什么？”井宾先生禁不住追问。 “我已经不再年少了。” “公子明明还很年轻。” “外表看上去是还算年轻，但这儿——” 杜晚枫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早就舍弃了少年人的烂漫，还有各种旖旎心思。 现在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能粉碎敌人的阴谋，让大闽朝能长治久安，也让百姓们安居乐业、过上更好的生活。 再加上他自身的情况，女扮男装立于朝堂，还贵为吏部尚书，稍有差错就会让自己跟杜家陷入万劫不复。 他也没有胡思乱想的资格。 有些事情，既然无法改变，那多想无益。 人这一生只有短短数十年的时光，要做的事情却有那么多。与其患得患失，想些有的没的，还不如珍惜接下来的每一天，尽可能去做一些于国于民都有利的事情。 这同样能让杜晚枫感觉到满足。 八卦的心思熄灭，井宾对杜晚枫只有深深的敬服和感叹。 公子一路走来，着实不易。 如今的情势，也远不到他们能放松的时候。 至于高林，杜晚枫是见过他两回。 第一次是他刚回敬天府，向杜晚枫汇报他在西荣的所见所闻。 他嘴上没说，杜晚枫也能从字里行间听出来，宝夏公主一开始是对他有兴趣，只不过怎么撩拨这个人都不为所动。 而他的存在，又是杜晚枫与宝夏公主联系的纽带，宝夏公主再气得牙痒痒，也不可能对他做什么。 到最后只好罢手了。 高林在对杜晚枫的讲述中，始终表现出来的都是自己相当沉稳的一面。 即便某位公主很烦人、又很愚笨，但有他跟在后面为她收拾残局，再加上公子英明领导，他还是将任务完成得漂漂亮亮。 小公主对他也很满意。 当然高林原本话不是这么说的，这是杜晚枫概括分析得来的。 杜晚枫也有些诧异，这人顶着一张冰块脸寥寥数语，外加理所当然的表情，就能向他传递这么丰富的情绪和感想。 他莫非就是凭借着这样的才能，才在一次次任务中无往不利，让那么多任务对象都对他生出了好感？ 如果是这样，那也说得过去。 但几日后，杜晚枫收到了宝夏公主的来信。 这封信九成的篇幅都是在说高林，说他底下的人一点都不尊敬她。 在她睡觉的床上放痒痒粉，让她全身都起了红疹子，脸上都有，一度都不能见人。 在她的鞋子里塞被拔了毒牙的小蛇吓唬她。 还有，在她如厕的时候，胆大包天炸粪坑，让整个公主府臭味熏天，也让她留下了这一生都难忘的阴影。 杜晚枫看完后，已经黑线满满。 将这封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全部都是某位小公主告状的信递给了兰鱼，用不可思议的口吻问他：“高林原来是这种人吗？” 兰鱼也傻眼了，摇摇头：“不知道啊，公子……属下真的不知道！” “恐怕不止你不知道，域离姑姑怕是都不清楚他还有这样一面。” 否则也不敢让高林去执行任务了。 炸公主府的粪坑，还是在她如厕的时候…… 他怎么想的啊？ 而高林对此的解释是：“公子把公主看成女子，自然觉得属下做的过分。可在属下眼里，公主跟大闽朝街上那些调~戏民女的臭男人没什么不同。属下以前怎么对这种人的，就同样对宝夏公主。” 也就是说，高林压根不把宝夏公主当女人。 而是臭流~氓。 杜晚枫居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想到那位小公主确实不是一般的烦人，高林做这种事情也是不胜其扰之后的小小报复，杜晚枫也就懒得追究了。 只是想到高林冰着一张脸，往宝夏公主床上撒痒痒粉、往她鞋子里放小蛇，还有炸公主府粪坑时，杜晚枫就抖了抖肩膀，有些不寒而栗。 他以后对高林一定得好点。 这种人，杜晚枫也惹不起啊！ 难怪那宝夏公主对他死了这条心，要是还继续喜欢高林，那他都有些佩服公主。 能这般不畏艰难的，也少。 第二次见高林，除了让他解释一下宝夏公主的事情，还吩咐他们这段时间就留在绿条巷，稍微露点痕迹。 等千机卫和龙虎卫找上门来，小小配合一下他们。 这两次见面，他印象里的高林不是冷酷着一张脸，就是幽静得宛如一潭湖水。 没有过多的情绪流露，也不会让人轻易看穿他的心思。 所以对于旁英嘴里说的，高林喜滋滋出门的场景，杜晚枫是想象不出来的。 正如他想象不到这个人会用那些方式去报复宝夏公主。 “我们寒食还真是有不少有意思的家伙啊！” 以后，他还是要多多了解他这帮属下们。 第236章 【别人园里的小白菜，别乱薅~】 “你就是凭着这些，便认定这些人不是你们的目标？”杜晚枫问旁英。 “属下惭愧，这几个人身手高绝，能轻易摆脱我们的追踪，我们并不知道他要去见的是什么人。有时我等甚至觉得千机卫的行动尽数被他们看在眼里，只是默许了我们的存在，故作不知罢了。” 第276章 杜晚枫微感诧异。 洛明炎新提拔上来的卫士长，的确有独到之处。 心思敏锐，观察力过人。 高林这些人都是老暗探了，周旋于各国都能自在来去，如今却被人看破到这一步，也给杜晚枫提了一个醒。 当然，也有可能是旁英早就猜到了他们的身份，抑或是从洛明炎那里察觉到了点什么。 “你们在附近搜捕，还有何发现？” 旁英暗暗松了口气。 杜大人绕过了这个话题，那就意味着他们的猜测是对的。 那批人不是什么敌国奸细，而是杜大人的人。 他故意让这群人的行踪被龙虎卫发现，他这么做的目的应该就是混淆敌人的视线，不让他们太快察觉到千机卫和龙虎卫的真正目标。 花满都那边有没有跟底下人偷偷打过招呼，旁英不知道。 洛大人在策划行动的时候，事先并没有告诉他们这些。 现在想来，也是对他们的一次考验。 而他恰好发现了这里面的问题，阻止了底下人进一步行动，还将自己的发现禀告给了洛明炎—— 在这件事之后，他就被破格提拔。 洛明炎还拍着他的肩膀，夸他好样的。 并且将后续的搜捕行动都交给他来负责，既凸显了对他的信任，也是相信旁英能领会上面人的真正意图。 旁英不负所望。 “杜大人，我等在例行公事时，曾察访过附近每一户居民。绿条巷除了那几位神秘人士，大多居民都无异常。” “真正让属下觉得不太对劲的，反而是看上去最为正常的矮林巷。” “噢？”杜晚枫的神色已经很耐人寻味了，“怎么个不对劲？” “那里的居民在千机卫前去时，不但不慌张，反而还很热情地配合。我们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但说的都是一些没大用处的废话。总的来看就是说他们矮林巷一切正常，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人和特别的事。” “还积极保证，若发现来历不明的人，定然会主动向我们反应。大人应该清楚，不说我们千机卫，龙虎卫在坊间百姓心目中的名声是怎样的？” “百姓们在大街上碰到我们，那都是尽可能绕道走，怕遇到麻烦。如此热情，还一派祥和，不正常。” 杜晚枫在听着。 旁英反应的这些事情很有价值。 他点点头，“你说得没错，这邻里平日再和睦，也难免会生出些龃龉跟口角。还有看别人过得好，心里不太痛快，逮着机会就给对方添点堵的。” “衙门的人过来，纵然不敢编造是非，也会明里暗里给对方找点小麻烦，说出一些似是而非引人遐想的话。从里到外上上下下全都一团和气，是有点过于理想化了。” “你直接告诉我，你的结论是什么？” 旁英见杜晚枫支持自己的论点，也备受鼓舞。 大胆表示：“杜大人，属下怀疑整个矮林巷，都有问题！里面的居民不管是搬走的还是没搬走的，因为某种联系成为了利益共同体。” “！”杜晚枫都佩服这个人的胆子了。 他知道他这话是在指控什么吗？ 天子脚下，大闽朝的国都，居然有一块地方已经不受朝廷所控。 这可是会让圣上震怒、文武百官都感到异常耻辱的事情。 当然，首当其冲会受到质疑的是杜晚枫。 敌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做了这么多事情，小杜大人真的就一点都不知情？ 知晓寒食存在的人，对此恐怕更无法理解。 说得难听直白点，就是：寒食如此无能，以后还能相信他们吗？ “旁英，你好大的胆子！”杜晚枫用食指点了点面前的人。 “你在本官面前说这话，等同于指着本官的鼻子骂本官无能，你就不怕本官动怒？” 旁英不解。 躬身回道：“可是大人，让我等一点点查到矮林巷的，不正是大人您吗？” “是吗？”杜晚枫装起了糊涂。 “如果不是大人提前洞悉了矮林巷的隐秘，我等只怕到现在还蒙在鼓里。而大人之所以指引我们来此，也就是想在动手之前，探探他们的虚实，了解一下这里面的水有多深。” 旁英接着说道：“这些贼子们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大人的视线。大人不动，不是因为大人力有不逮，只是因为大人不想打草惊蛇，才将这件差事辗转交给了我们。” “大人为此不惜让自己的属下作为诱饵，吸引千机卫和龙虎卫的大部分注意力。大人的良苦用心，属下钦佩都来不及，又怎会去质疑大人。” 一连串笑声溢了出来。 “回去时替我恭喜你们家大人，就说他提拔了一位聪明知分寸的下属，本官也替他开心。” 方才还侃侃而谈、条理清晰的旁英，这会儿蓦地涨红了脸，被杜晚枫直白的赞许弄得激动难当。 当即跪下，“属下谢过大人！以后定当加倍努力，不辜负大人的期望！” “起来吧。”杜晚枫扶起了他。 “矮林巷的事情，你们就不需要过问了，剩下的都交给我。还有，今日你在我这儿说的话，不要再让其他人知晓。” “是！属下记住了！” 杜晚枫让兰鱼亲自送旁英出门。 兰鱼回来时，有些疑惑的问自家公子。 第277章 “大人，这个旁英说了什么，让你如此器重他？” “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也懂得抓住机会，好好表现自己，以后会大有作为的。” “那依大人看来，这人是否值得信任？” “你这话应该去问洛明炎，他的手下，他来负责。” 兰鱼笑道：“属下还以为大人看上了这么个人才，要收到自己麾下。毕竟过去大人看到了别人园子里诱人的小白菜，就总想着薅回来。” 杜晚枫无奈，“别人园子里的，那也得主人同意我才能下手。你当你家公子这么霸道的，直接上手就抢？” “这样的事公子也没少干啊。”兰鱼嘀咕。 “你说什么？”杜晚枫笑眯眯问。 “没什么。”兰鱼使劲摇着头。 “旁英其人，是个人才，但还是放在洛明炎身边更能发挥他的所长跟才干。再说了，不管是在我这儿，还是在洛明炎那里，不都是为了朝廷跟百姓做事吗？” 杜晚枫也不强求，让人才物尽其用，更让他高兴，而不是占为己有。 第237章 【前尘往事，都已远去】 矮林巷的情况大致上摸清楚了，正如旁英所说，这条巷子的人几乎都是敌国的人。 有一大部分纵然还是大闽朝的百姓，但也是他们的利益共同体。 私下里拿了不少他们的好处，或者不知不觉间就充当了他们的眼线和探子。 杜晚枫相信这里面肯定有人也是受到了敌人的蒙蔽，不知道他们所干的事情的性质。以为问题不大，拿点钱帮忙隐瞒也坏不了什么事。 但这么长时间，就没有人发现里面的问题吗？ 不太可能。 很多人都说百姓愚昧，容易诓骗。可大闽朝文风鼎盛，百姓们不少都是读过书认识字的。又是在天子脚下，消息灵通。有些事情即便自己不知道利害，龙虎卫千机卫天天巡逻，城内都戒严了。再怎么迟钝，也该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除非不只给了他们好处，还有人在暗中威胁着他们。 可若是威胁，这些人定然会感到惶恐害怕，这样很容易露出马脚。 而且矮林巷就在杜府附近，敌人再大胆也会有所顾忌，不可能有太大的动作。 究竟是用什么手段控制了他们，让他们这么配合跟听话呢？ “上次让你们查的矮林巷近年搬离或死亡的百姓名单，有结果了吗？” “还在查，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这件事情，不只是派人去一趟户部、调一份案卷那么简单。 户籍证明都能作假，那些人若存心想做点什么，户部那边早就打过招呼、也动过手脚了。 杜晚枫让兰鱼他们加快进度调查，自己则去了一趟龙虎卫。 知道矮林巷的就他们几个人，也不宜让过多人知晓。 “你怎么过来了？”花满都听下人禀报还挺意外。 杜晚枫没事是不会主动登门的，就算有事，多半也是让底下人跑一趟。 “户部那位审了吗？” “杜大人是在以什么名目干涉龙虎卫办案？”该不会又要亮出圣上的金牌吧？ 杜晚枫早就知道花满都这人不会那么好说话，幸亏他早有准备。 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鸿康帝的手谕。 手谕上言道：即日起，凡是涉及敌国奸细的案情，一律交由杜晚枫主理。千机卫、龙虎卫、府尹衙门各部门全力协助，积极配合，违令者严惩！ 花满都接过，看罢之后久久不语。 他知道太后跟圣人都信任杜晚枫，拿他当自己人。 可这份手谕，还是让花满都暗暗心惊。 千机卫龙虎卫直属于陛下，如今尽皆调给杜晚枫差遣……还有，凡是敌国奸细的案情，一律都交给他，那这范围可就广了。 这也就意味着府尹衙门、大理寺、刑部办理的案子，杜晚枫只要有合适的名目，都可以拿过来。 如果不是清楚宫里一切如常，他甚至会怀疑杜晚枫犯上作乱，已经暗中将圣上给控制住了。 但细想想，太后和圣人信任此人也很正常。 若非这人绸缪，太后跟圣上早就死在萧贵妃手上了，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 只是，已经登上帝位的鸿康帝，对这人真的没有半点戒备之心吗？ 就算他没有，太后呢？ 她不但没想着去遏制杜晚枫的权力，反而将他越捧越高，就不担心有一日他会动一些不该动的心思？ 还是说，皇帝年龄太小，太后如今还需要仰仗他，只能加倍施恩于此人？ 等到羽翼丰满，再来收拾他不迟？ “本来圣上准备直接下道旨，但本官觉得这样太张扬了，圣上便写了这道手谕，方便我办差。花指挥使，这份手谕你看过之后就别宣扬出去了。本官暗中调查此案，不想引起太多的注目。” “是。”花满都一抱拳，也没再说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 下道圣旨？写个手谕？ 这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圣上他乐意。 而花满都也明白了一点。 杜晚枫不让鸿康帝下这道圣旨，方才来见他时，如若他不提出质疑，这道手谕他都懒得拿出来。 不仅仅是因为他想要低调行事，还是因为杜晚枫不想过分宣扬圣上对他的信任跟荣宠。 手谕是方便杜晚枫办案，不是为了告诉别人他杜晚枫如今有多大的权势的。 第278章 他更无心去插手府尹衙门、大理寺、刑部那些人办案。 有需要时，他会自己去协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到这份手谕。 这就是杜晚枫。 哪怕太后跟圣人对他一千个一万个放心，他自己也始终保持清醒。 花满都心里突然就生出了种期待—— 十几年、二十几年后，他想要看看，如今备受太后和圣人信任、炙手可热的杜晚枫，那个时候又会在哪里？ 是继续荣光呢？ 还是倒在了朝廷斗争里？ 这样一个人，他会有怎样的结局？ “我这次来，是想从那位口中了解一些关于矮林巷的事情。这件事只少数几个人知晓，暂时还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所以他亲自来走这一遭。 花满都开始认真回答他的提问。 “审了，嘴还挺严。” “你都拿他没有办法？”这个人有多狠，杜晚枫是清楚的。 “他很狡猾，在跟我拖延时间，不痛不痒的交代了一些事情。而且态度很好，说是有人要杀他灭口，希望龙虎卫能保护他。” 他嘴里要杀他灭口的人，不巧正是杜晚枫派过去的。 当然杀他是假，主要是想吓唬吓唬他。 也让他知道，他背后的人是不可能放过他的。与其嘴硬隐瞒，还不如快点坦白。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对付他？”杜晚枫单刀直入，他需要尽快从那个人嘴里撬出答案。 “若是那种顽固的硬骨头，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可这个老东西……” 花满都摇摇头。 “我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态度配合得不得了，但我却很难分辨他哪句话是真话哪句话又是假话。而且我一动手，他就哭爹喊娘，窝囊至极。” 花满都满脸的轻鄙之色。 一方面看不上这种窝囊废，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犯人审起来，一点都不痛快。 杜晚枫明白了，为什么户部左侍郎落网有些时日了，龙虎卫这边还没多大突破。 对付这种朝堂老油条，寻常的方法不太奏效。 “让我试试。”杜晚枫对他说道。 “你？” 花满都冷哼，“杜大人，不是花某不敬重你。你是很聪明，可要说到审犯人，那不是你所长。” “我只是问他几个问题。” “很紧急？” “非常紧急。” 要不然杜晚枫也不会亲自跑这一趟了。 现在他们的时间很有限，敌人也在行动。 杜晚枫必须要赶在他们前面，否则等拿到有力证据，那些人可能已经脱身了。 只留给他们一个空壳子，还有什么意义？ “好，既然如此，那杜大人请吧——” 杜晚枫审犯人？ 呵呵！ 光华照人的小杜大人，出现在牢房那种阴暗潮湿、血腥味浓的地方，还拿着鞭子抽打犯人，不敢想象那种画面。 站在龙虎卫大牢的杜晚枫，直觉便有些不适。 他讨厌这个地方。 前世的自己，便是死在这龙虎卫大牢中。 便是被身旁的花满都逼死的。 当然，杜晚枫也清楚，要杀他的不只是花满都，而是承安帝。 一个什么罪都没犯、自诩也是个好人的杜小少年，在父亲病逝后杜家遭到了君王清算，他也被强行关进这里受尽酷刑，最后为了保留一点尊严选择自缢身亡了。 如今再来到这个地方，杜晚枫真真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那些恨意、那些噩梦，仿佛也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杜大人若不喜欢这里，审犯人的事情还是交给花某来。” 此时响起花满都的声音，让杜晚枫心里更不是滋味。 但他强行将这股情绪压下去了。 欠他的那些人，他该讨回来的债差不多也讨完了。 不对花满都赶尽杀绝，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再沉湎于过去的事情中。 反正这一世的杜晚枫，是不会让这些人有机会再伤害他，反而要学着看他的脸色过活！ 花满都安分最好。 不安分，杜晚枫也能将他关进这大牢里，将他昔日受的苦百倍奉还到他身上！ “？” 花满都有些意外。 杜晚枫至于吗？ 虽然是一介书生，可也不至于这么柔弱吧？进一趟龙虎卫大牢，怎么周身气息这么怪异，还有点杀气腾腾的？ 这位杜小大人当初可是提着剑，要杀他性命的好手！ 他还会怕来这种地方？ “带路！” 杜晚枫下命令。 不想再让花满都察觉到他情绪有异。 “杜大人慢些走，小心踩着地上的血迹。”花满都恶意满满的提醒，带着杜晚枫去了龙虎卫大牢最里面。 在经过曾经自己住着的那个牢房时，杜晚枫心情又有了点起伏。 他冷笑一声，决定不为难自己了，为难为难花满都。 “花指挥使，你这龙虎卫大牢也是时候翻新一下了。” “啊？”花满都不知道杜晚枫这话从何说起。 “本官看着碍眼得紧，最好给它重新捯饬一遍，让它能焕然一新。” “啊？？” 第238章 【离远点，别被溅着~】 杜晚枫说完就走，也不多解释，留着花满都在那里费解。 第279章 花满都心觉这人怕不是有毛病，头一次来他龙虎卫大牢，就对着他的审美指指点点。 他为犯人们准备的墓地很有品位好么，却遭到了这人无情地唾弃跟否定。 花满都很气。 却又不能拿杜晚枫怎么样，以至于脸色更臭，两边的犯人们看到这瘟神，就更加惧怕了。 “将牢房门打开。” “是。”牢头虽然奇怪这位大人怎么来了，但看花满都跟在后面，也没对他的行为提出异议，便乖乖把牢房门打开了。 户部左侍郎崔鸣，被关押到龙虎卫已经有三四日了。 身上也有一些鞭痕，但囚衣还算是完整，可见他这几日并未受什么严厉的刑罚，相较于花满都的其他犯人，待遇算是不错的了。 杜晚枫的到来，让崔鸣心里警铃大作。 他怎么会来？ “崔大人，近日可好啊？”杜晚枫还跟往常一样，笑着跟他问好。 “杜大人事务繁忙，怎么有空到牢里看望我这么个阶下之囚？” “那不还得问问崔大人，因为你做的好事，可是给我们增加了不少的工作。” 花满都对底下人招招手，不一会儿，狱卒就搬来两个凳子。 一个给杜晚枫的，一个自然是留给自己的。 “哼！杜大人年轻又能干，这点工作想必不会让你感到太为难。” “还是有点为难的，这不就找崔大人答疑解惑来着么。” “原来如此，杜大人放心，老夫如今落在你们手里，已无力再做什么。但凡有老夫帮得上忙的地方，杜大人尽管问，我一定用心答。只希望大人看在我认错态度良好，有机会能帮我向圣人说说情，给我留条活路——” 还真挺配合。 杜晚枫看了一眼花满都，后者心领神会，让狱卒们都退下去了。 “看来杜大人要知道的事情很隐秘。” “也不算多隐秘，至少对于崔大人来说，只是小事一桩。” “噢，杜大人想问什么？” “矮林巷。”杜晚枫只说了三个字。 崔鸣却是一惊。 良久，才缓过来。 “你们竟然已经查到矮林巷了。” “要不是你们的人把线索送上门，我可能到现在还发现不了。” 彭院判本想到杜府里打探，却没想到反被杜晚枫盯上了。 还泄露了他们的老巢所在。 这可真称得上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杜大人又想问我什么呢？” “我想知道，你们的人是怎么控制矮林巷的百姓，让他们不把你们的事情说出去，还心甘情愿配合你们、甚至是主动掩护你们。” “财帛最动人心，自然是钱财。” “就这样？” “当然！升斗小民，这辈子见过几个子儿？只要把足够多的钱财放到他们面前，不可能不会心动。” “钱重要，但他们更怕掉脑袋。” 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他们是在进行不法的事情，否则怎么可能舍得这么大手笔？ 而有些钱也赚不得。 崔鸣笑了，笑得很是耐人寻味。 “我所知道的就这些，杜大人如果对这个答案不满意，那只能去问知道的人。” “那就说一些你知道的事情。” “噢？” “你帮那些人篡改户籍证明，其中可有矮林巷的居民？” “杜大人，并非我不想帮你，而是我每日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根本就没有那个时间去一一过问。还有，经我手的档案实在是太多了，我不会都记得的。” “是吗？我提到矮林巷时，你的反应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既然他们什么都没告诉你，你也没有留意，那你为何会对矮林巷如此在意？” 崔鸣噎了噎。 “答不上来了？” “并非如此，我只是知道矮林巷是敌国在敬天府设置的临时联络点，以往我这边有什么紧急情况，也是会送到那里。” “你说谎。”杜晚枫无情拆穿了他。 “你这话里有两个明显错误。第一，矮林巷不是你们的临时联络点，而是总坛。” “第二，你以往有什么紧急情况，也不是送往矮林巷，而是清泉馆……对面那个不起眼的小茶寮。”杜晚枫紧迫盯人，说话还故意大喘气。 崔鸣额头上已经冒汗了。 杜晚枫接连抛出的两个重要信息，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 面前人知道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用对付花满都的那一套来搪塞杜晚枫，恐怕行不通了。 对方也根本不会被他的话术给骗到。 就连花满都也都挺惊讶。 清泉馆对面小茶寮？ 他们怎么没注意？ 难道说，清泉馆只是个幌子？真正需要他们注意的，而是对面那个杜晚枫不提、他们都忽略的小茶寮？ “我劝你还是对我们如实交代，你的事情，我比你想象的要知道得多得多。” 崔鸣心中飞快计较着。 “杜大人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现在是杜大人在问你，轮不到你提问！”花满都喝道。 崔鸣吓得一激灵，忙点头称是。 “无妨。”杜晚枫摆摆手，望向崔鸣，“什么时候盯上你的吗？那少说也得有小半年了。” 第280章 “这么久就怀疑我了？” 崔鸣不信。 他对自己的隐藏还是很有自信的。 杜晚枫这么说，不过是想让他害怕。 他不会被这种伎俩给骗到。 “不是怀疑，只是留意。我以前就听王大人说，他底下的左侍郎十分能干。不但人勤恳本分，做事也有条理。还说他经手的案卷，不管年代多久都有印象，记忆出众，很少出错。” “可近年来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年岁渐长精力不济，案卷出现错误的情况变多了。交代下去的事情，完成得也没以前好，有时候还要返回去重新来过。他还因为这件事，认真批评过你。” “有这事吗？” 崔鸣脸上难得出现了一点羞愧之色。 这倒并不是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或是愧对了王大人的信任，只是因为崔鸣这个人，一直骄傲于他的业务能力。 也很自负，在这个位置上没什么人能比他做得更好了。 本职工作没做好，还被上级给批评了，这对他来说是很耻辱的事情。 “王大人居然将这些事情也告诉给了你？难道真如外界传言，他是你们杜家父子养的家犬？” 啪！ 杜晚枫毫无征兆的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这一巴掌又响亮又大力，让崔鸣的脸当即肿了起来。 杜晚枫却不慌不忙，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 “卖国求荣的东西，也有脸来嘴碎王老大人？” 他对王大人胡大人这些长辈很是敬重，在杜家最危难的时候，这几位大人仍然坚定的支持他们。 更是待他如子侄。 杜晚枫是不会允许别人在他面前嘴这些大人们的。 花满都都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这人发火时可不好招架哟~ 离远一点，别被溅着。 第239章 【手拿一把王炸！那一天永远别来】 崔鸣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竟然惹得杜晚枫这个好脾气的人对他动手。 他自是恼怒，可此时更多的还是畏惧。 因为他在杜晚枫眼里看到了不容人违背的凶狠。 今日如果得不到他满意的答案，只怕他会生不如死。 这位小杜大人虽然不似花满都那个疯子可怕，却不意味着他会比花满都更好对付。 相反，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杜晚枫看了一眼旁边的炭盆，又给花满都使了个眼色。 后者深吸一口气。 被杜晚枫差遣让花满都很不快，可这里就他们三个人，这种脏活风流旖旎的探花郎不会自己来，那就只能让他干。 行！ 今天他就配合他一回。 好好看看这小杜大人审犯人的技巧。 花满都从火红的炭盆里拿起了一烙铁。 崔鸣有些害怕的缩起了身体。 他对花满都说的那些话也不全是假的。 他怕死，也怕痛。 他深知自己是扛不住刑罚的。 可又不敢背叛牧城王薛景韫这些人，只能半真半假跟花满都扯皮。 “我现在问一句，你答一句。答案不管真假，只要我不满意，你就得尝尝这烙铁的滋味。” 太霸道了！ 但他喜欢！ 花满都骤然来劲了。 这不是他审犯人的精髓吗？ 怎么这位也会，哈哈哈哈！ 他在内心里狂笑了起来。 崔鸣能屈能伸，见杜晚枫也不是来假的，忙挤了个笑脸。 “方才是我冒犯大人了，大人教训得极是。接下来不管大人问什么，我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希望大人莫要生气，也别跟我一介阶下之囚计较。” “你既然知晓自己的身份，那就更应该仔细说话。崔鸣，你已经不是户部左侍郎了，也没有人会来这里救你。就算要来，那也是来杀你的。” “除了我们，你没有任何指望，也无法再依靠任何人！” 崔鸣嘴里忙不迭称着是，眼中却晦暗难辨。 “你莫非还在想着你那位义子会为了你来劫龙虎卫大牢？” 崔鸣蓦地抬起头，错愕地望向杜晚枫。 “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你那位义子，原名秦恨，是擎天派首席大弟子。本来他有望接掌擎天派，但江湖上不是出了个不世出的奇才吗？而那奇才，是擎天老祖关门弟子，十多年前备受瞩目的昆仑山武林大会，最后就由他夺得了魁首。” 那一届武林大会，杜晚枫、张明净、万九洲、上官朝夕还有花满都齐聚昆仑山，中间出了不少事。 杜晚枫原本支持飞云派的邵维，与其让敌人染指大闽武林，还不如让他信任的人来承担更多的责任。 当然最后不如杜晚枫所愿。 横空出世了一位少年英雄，力挫各大门派，当之无愧成为了魁首。 杜晚枫虽然没能如愿，也很高兴大闽武林能有这样出色的少年。 “杜大人在朝堂为官，对江湖上的事情也这么了解？”崔鸣感叹。 花满都冷哼。 杜晚枫当然了解。 江湖上可是有不少他的人。 秦恨的身份隐瞒得再好，怕是也瞒不过这个人。 杜晚枫没有回答崔鸣的问题，继续说道：“擎天派出了这样一位人物，有人欢喜有人愁。秦恨就是忧愁的那位，尤其在得知掌门还想把位置传给那奇才时，心中十分妒恨。” 第281章 “之后为了除掉他，没少动用手段。哪知东窗事发，秦恨被逐出了擎天派。他应该就是下山后机缘巧合遇到了你，你看中了他那一身的好功夫，便将他收为了义子。而秦恨在江湖上已经没了立足之地，你这儿可以让他栖身，还能给他一个新身份，他便拜你为义父。” 这两个人，有多少真情不说，能走到一起的确是彼此需要。 “杜大人，你说得都不错。那你如何就能断定，我那义子不会顾及我的死活？” “看你这神情，对这段父子之情还是有点信心的。” 他一顿，又轻笑道：“这点崔大人还真没说错，你那义子在外地听说了你的事情，当即就赶了回来。被城门拦住，不惜委屈自己躲在了焚化桶内。当时本官听了属下的禀告后，差点被你们这段父子情感动得落泪。” “只是，你那义子连夜赶回，却不是为了救你。而是直奔崔府，从后院的一棵大树底下，挖出了一口箱子。还收买了吉祥戏班的一伙计，让他有机会能混出城去。” 崔鸣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看着面前人就像是看着个魔鬼。 他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难道这人真的无所不知吗？ 他没法认为杜晚枫这些也是攻心之术。 崔府后院大树底下藏着东西，这个只有他知道！ 至于他义子秦恨是怎么知道的，可能是那逆子早就生出了贪婪之心。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他，只等适当时机，就把东西拿走。 完了，全完了…… 原本还有一丝指望、盼着义子来搭救，以后父子俩还能隐身于江湖、靠着那一箱子的金银后半生也吃喝不愁的崔鸣，这一刻真真被击垮了—— 他整个人都坍塌在了那里，再也没有了跟这些人斗智斗勇的底气。 “花指挥使，我们可以开始审问了。”杜晚枫转头看向花满都。 后者正在发愣，听到杜晚枫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杜晚枫早就派人盯着崔府，这个花满都知道。 龙虎卫也派了人在那边。 可他们的人，并不知道大树底下藏了好东西。 秦恨的身份，倒是查清楚了。江湖上一个落魄之人，跟朝廷无关，也就没多追究。 只是将崔鸣抓回来后，花满都也一直戒备着会有人来劫狱或是杀人灭口，在守卫上还是做了很大一番布置的。 花振飞、张旸以及依附他们的人被擒获后，龙虎卫不似以前那般漏洞百出。 如今敌人就算是想要灭口，也没了那个机会。 同样的错误，花满都也不允许再有第二次！ 但杜晚枫的审问，还是让花满都领教到了一个真正可怕的审问者是什么样的！ 他还没动用大刑呢。 可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凌厉的刀子，冷酷地扎在被审问的人心尖。 将他一丁一点的侥幸念头全部都给无情粉碎。 当一个人内心被摧毁了，那还怎么负隅顽抗呢？ 而支撑杜晚枫这样做的，无疑是他强大的情报体系。 他知道的事情足够多，手里每一张打出去的牌别人都要不起、也不敢要…… 这个，也是让花满都最为骇然的地方。 那秦恨回城，躲在焚化桶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 秦恨联系了吉祥戏班的人，明日出城的事情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大到城防司，小到一个戏班，似乎都有杜晚枫的身影。 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样的人，太可怕也太危险了！ 花满都甚至在想，这样的人最好这辈子都不生出反心，否则…… 他之前还想要看看杜晚枫功高盖主、有一日被小皇帝清算的那天。 现在么，他只希望这一天最好永远别到来。 第240章 【颜面是自己挣回来的！】 接下来，杜晚枫问什么，崔鸣答什么。 那把烙铁最后都没有机会用上。 而杜晚枫也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敌人是怎么控制矮林巷的居民的？ 只能说，敌人比他们之前设想的都更要大胆、更要绝妙。 他们直接借着朝廷的招牌，告诉矮林巷的居民，他们是圣人最新成立的机要营成员。 这个机要营，跟千机卫龙虎卫不一样。 他们活跃在明面上，而机要营只能行走在地下。 选中了矮林巷，也是经过多方考察的。 这里的居民配合他们，不但是在为朝廷做事，每个月还有钱拿。 只是要注意，机要营的事情不能泄露给任何一个人。就算朝廷的人找上门来了，也不能承认身份。 还有，这些矮林巷的老百姓们，愿意加入的，也可以成为机要营的一员。 每个月还会评选表现最好的人，得到一笔赏银。 但犯了错的，那就得接受处罚。 有了种种举措后，百姓们积极性高涨，各个踊跃表现。 同时嘴巴也很紧，整条巷子的人还互相监视，谁要是犯了错说了话，那就会被人打小报告。 就这么的，矮林巷的居民便被蒙蔽着，成为了敌人手中最忠实的刀。 而那些犯了错的，崔鸣也说了，这些人会被送离敬天府，据说是到某处矿山上挖石头。 实际上，一出城就被解决掉了。 矮林巷居民们不想离开这里去挖石头，那就只能认真做事。 第282章 在家里待得好好的，也不用特地做什么，还有钱拿，他们没理由不配合。 长此以往，被训练出来的矮林巷居民，哪怕是对自己刚回家的亲人，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杜晚枫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 他遇到了为官以来最头疼的事情。 对于这些百姓，要如何处置？ 说他们无辜吗？ 可他们都是敌人的保护伞。 不但掩护着他们，杜晚枫也相信要是他真派人贸然进入了矮林巷，这些人只怕会帮着敌人解决掉他的人。 可要说他们有罪？ 这些人也只是受了蒙蔽。 他们一方面为了钱，另一方面也高兴于自己能为朝廷出力了，还觉得很有面子很有荣耀。 纯粹的敌人，素来不难对付。 难的是这样两难的局面。 等等！ 还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矮林巷的百姓们深信这些人说的是真话？那个机要营，压根不存在，他们难道就没怀疑？” 就算朝内有老王叔、崔鸣、周酩、王鸢等等很多他们的人，可以伪造文书跟印信，也仍然会让人怀疑这里面是否有猫腻。 除非有更让百姓们深信不疑的东西。 “如果我说，他们拿着圣人盖了玉玺的诏书呢？” 终于说到这里了。 就连崔鸣都有点期待着这位小杜大人会流露出怎样的反应。 杜晚枫的反应却平静极了。 因为在他有了这样的疑问后，隐隐就已经猜到了。 敌人在都城如此嚣张，行动也没多少顾忌，一定有相当大的依仗。 不仅仅是老王叔，在圣人的身边，还隐藏着一个人。 这个人，不但有机会接触到玉玺和印鉴，还敢于做出这种抄家灭族的事情！ 从龙虎卫出来，杜晚枫的脚步有些沉重。 花满都这一天也知道了太多关键性信息，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都城这盘大棋，牵一发动全身。 先落哪个子、后走哪一步，稍有差池，就可能满盘皆输。 别看现在他们好像占了上风，将敌人一点点逼进了死胡同。可敌人也不简单，虽然是在他们的大本营，却永远不知道身边的哪一个人，会突然间向你刺出致命的一剑。 杜晚枫离开后，花满都第一件事就是把崔鸣拖了出来，用了一顿大刑。 要不是杜晚枫临走前嘱咐他，崔鸣这个人证很重要，花满都还会下更狠的手。 “知道本指挥使为什么打你吗？”他拍着崔鸣血肉模糊的脸问。 崔鸣都没说话的力气了，哀求地看着他，恳请他手下留情。 “知道这么多却什么都不说，把本指挥使像个傻子一样忽悠。你让本指挥使在杜晚枫面前像个傻瓜，你要怎么来平息我的怒气？嗯？” 这些事情，要不是杜晚枫亲自审，怕是还撬不开他的嘴。 就算说，那也是说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或者丢出来几个人，真正关键的东西仍然瞒得死死的。 龙虎卫的惨嚎声一直到了大半夜才没了动静。 周敬捂着耳朵离远一点。 但愿这个花满都有分寸，人要是被弄死了，公子可是真的会生气的。 只是花满都这个人，怎么都不会太听话。 哪怕朝廷一再批评龙虎卫用刑过盛，他还是热衷此道。 最后，周敬实在怕了，只好顶着花满都的不满将人请了出来。 知道他生气，毕竟今日这事让他很没面子。 可崔鸣太关键了，容不得一点意外。 “大人，有前车之鉴在，咱们得万分小心。精通乐杀术的人，或许不止一个。” “哼！同样的伎俩，也敢在本指挥使面前行使第二次？” “大人这是早有准备？” 这一点，周敬倒是不知道。 原来花满都在抓住崔鸣后，于龙虎卫方圆数百米都布置了暗哨。 但凡听到一点丝乐之声，就会立即出手将人拿住。 不只是如此，他还请专人在龙虎卫大牢周围竖起了消音装置。 当外界声音传过来时，大部分都会被这消音装置所吸收。 很神奇的发明，花满都也是在出了乐杀术一事后，专门去找人打造的这样的东西。 花了不少的心思和金钱，才打造出来。 那件事是他的耻辱，让他迄今都抬不起头来。 这笔费用，是花满都自己掏的。 毕竟龙虎卫也没那么多闲钱，用在这种投入上。朝廷更不可能会拨款，而且这种事情成功之前也不可能到处宣扬，否则到时候就不见得能奏效了。 为了对付那些人，也为了挣回自己的颜面，花满都花再大代价也在所不惜。 杜晚枫还是知道的。 不仅知道，还清楚为花满都打造消音装置的人是谁。 正是天下第一能工巧匠燕翅来。 燕翅来是黄金门的人，也为杜晚枫打造了不少机关暗道。 花满都那段时间为了这事奔走，就是预防有一天再被乐杀术这种东西得逞。 杜晚枫之所以对花满都没有赶尽杀绝，除了朝堂上需要给自己留一些反对者，不引起别人过多的忌惮。 还是因为看中了这人的能力，以及无比强烈的自尊心。 这个人，当被他盯上后，他会死咬着目标不松口。 第283章 以前杜晚枫就为此头疼过。 但如果能用得巧妙，让他去死咬着敌人，那也不失为一个可用之人。 乐杀术这种东西，的确需要提早防备。 既然花满都愿意自己掏钱，那就成全他。 杜晚枫把燕翅来请了来，还让他不用跟花满都客气，尽管狮子大开口，花家出得起。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不是花我的钱，我当然不心疼了。” 何况那人还是花满都，杜晚枫只希望燕翅来更狠一点。 当然，下次要是帮他做事时，念着他这次的好，给他多一点折扣那就更好啦！ 燕翅来知道杜晚枫打的什么主意。 心想着，这小子算计我，没关系，账不找他要，找少门主孟葱要！ 少门主不会少了他的！ 第241章 【鱼钩太直了，钓不到鱼的】 “王爷，杜晚枫刚从龙虎卫大牢出来了。” 艳雪将这个消息禀报给呼延浩云时，是有些心虚的。 从张明净开始调查户部的事情时起，王爷就对崔鸣下了必杀令。 这个棋子保不住了，而他知道的事情又太多。 但！ “薛景韫那家伙根本靠不住，他不愿意杀张明净就罢了，让他去杀崔鸣，他也是犹犹豫豫、派出去的都什么废物！” 屡次没有得手，眼看着崔鸣都要被带走了，牧城王便只能让自己的人动手。 “薛景韫是看着我等在大闽的处境不太妙，给自己留后路呢。只可惜，他已经上了这条船了，想轻易下来，没那么容易！” 牧城王一边安排人手去灭崔鸣的口，另一方面给虎烈奇去信，让他给薛景韫施压。 “你的人连你这位主子的话都不听，在敬天府的行动也是私心太甚。这样的合作，恕本王无法信任王夫阁下的诚意。” 他哪里知道，这封信被杜晚枫的人给截下来的。 上一次，杜晚枫联合萧宁的城防司，一起捣毁了城门附近他们的几个联络点，阻断了他们与外界的联系。 行动中，杜晚枫让萧宁故意漏掉了一处。 还让城防司的人多留意着这边，只等他们启用此处，就可以先一步获悉敌人向外传递的情报。 萧宁的属下在送信之人酒水里下了一点无色无味的药物，让他暂时昏睡一段时间。 用军中的办法完整拆开了信件，看过之后又制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火漆，将信放回了原处。 这封信呼延浩云不只是在向虎烈奇表达他对薛景韫的不满，还有一个很大的目的，就是想让虎烈奇秘密屯兵大闽边境。 谨防事态有变，有大军压阵，届时真有意外，也能助他们顺利回国。 不止如此，信中还提到了一个关键日期。 本月16日，敬天府将会发生大动乱。 若一切顺利，虎烈奇苦苦等待的时机便已然到来，他抓住这个机会杀入关内，一路北上。 与此同时，北安遥相呼应，派兵南下，二者合力定能杀大闽朝一个措手不及。 至于夫仓，信中没说，但猜也猜得到夫仓肯定会掺和一脚。 这件事事关重大，萧宁得知后，第一时间约见杜晚枫。 “16号？这个日子有什么特别的吗？”萧宁自己想了一路，也没想到跟这个日子有关联的重要事项，只好询问杜晚枫。 “16号……”杜晚枫也摇摇头。 “你也不知道？” 朝中的事情，杜晚枫知道得比他要清楚得多。连他都摇头，那确实是不好办了。 “不过，圣人本月要去城外数十里地的陵园谒陵，届时太后太妃、文官武将都会随行。单是前往的人物，便有几千众。只是具体的日子还没有定下来，但也有可能牧城王先一步得到了消息，抑或是他会建议圣人将谒陵的日子定在这一天。” “那应该就是这个了。” 如此大的皇室行动，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出岔子。他们要是在沿路提前安排，甚至有可能将大闽朝重要人物一网打尽。 这是他们行动的最好机会。 以这些人的手段，还真有可能做出点什么来。 在门外守着的刘副将，听到这里忍不住走了进来。 “杜大人，适逢大闽朝多事之秋，城内又有敌国分子作乱。圣人谒陵，就不能延后或是取消吗？” 即便牧城王他们没有这次的行动，在这种时候圣人还是尽量少走动为好。 更别说出城去了。 萧宁第一个不赞成。 “荒唐！几个宵小作乱，当朝天子就被吓得连城门都不敢出，那岂不是让敌人看笑话？” 这还是在大闽都城呢！ 用得着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刘副将无奈。 他就是知道自家将军的性格，也知道这些话不可能由他说出来，才冒昧进来询问杜晚枫。 “其实，不少朝臣们也对此提出了异议，圣人一时间难以裁决，这件事才被暂时搁置了。” 谒陵的事情，比杜晚枫这三言两语说的要复杂得多。 背后牵扯到了方方面面。 当今圣人虽年幼，却有心要好好治理国家，做一个好皇帝。 圣人借着此举，来向天下万民彰显他做个好皇帝的决心。 每一次谒陵，工程浩大，准备时间长，礼部早早就在筹备了。 第284章 不只是如此，有不少地方官、耆老也千里迢迢被接到了都城。待圣人谒陵那日，他们就等候在那几十里的山道上，被引导着在御前行礼。 圣人会接见他们，慰劳他们过去的辛勤付出，以及崇高德行。 对圣人、对这些人来说，这都是相当重要的一次出行。 取消这次出行，纵然是为圣人的安全考量，某种程度上也会大大打压了圣人的热情和积极性。 可能会有人觉得这无关紧要。 实则不然。 一国之君，热情是很重要的。 在大闽朝的历史上，就曾经有一位君主，年少时想做点什么都遭到臣子的阻拦，每次都以这样那样的名义去劝阻他。 到最后他果真什么都不做了，连朝都懒得上。 当然也不能完全由着年幼的皇帝任性胡来，如何把握这里面的尺度，是很困难的。 杜晚枫在这上面是尽量不干涉。 干涉过多，那等于是自己给敌人递刀子。 这些事情，张明净能做、杨骏能做。 独独他杜晚枫，碰不得。 对谒陵的事情，杜晚枫之前一直没发表意见。 直到此时看到这封信…… 但！ “这封信是假的。” “什么？！”萧宁跟刘参将都是一怔。 “呵呵！这位牧城王，应该是看穿了我们的意图了。” 杜晚枫将信重新交给萧宁，“你就没发现这封信里面有问题吗？” 萧宁又看了看，还是摇摇头。 没发现什么问题啊。 “信本身就是问题。” 萧宁也不傻，很快就回过味来了。 “如此重要的事情，全都直白写在了信上，没有进行任何加密处理，他们做事不会如此鲁莽。” 他们这些军中人士，深知情报有多么重要。 过去也没少出过情报泄漏的事件，也会想各种各样的办法来杜绝这样的事情。 轮班换岗，都要想个口令呢。 而且口令还得时时换新，以防被敌人洞悉。 杜晚枫接过话茬。 “还有，我们前不久才刚清除了他们几个对外联络点。就算侥幸留下了一个，他们也不敢再轻易动用这种联络方式。不但不保险，也会担心这是我们设下的陷阱。” 对方是个聪明人，不会连这些都没想过。 “如今不但启用了，还上来就是这么重要的情报。只能说，对方想钓鱼的心思太明显了，只是这鱼钩未免太直了点。” 这样，可钓不住他杜晚枫。 第242章 【大闽朝有杜晚枫，实乃一大幸事！】 “那有没有可能是对方猜到了你会这么想，故意来个出其不意？” 刘参将想了想说道。 杜晚枫笑了。 “也有可能啊，就像是摊饼。自以为看出了别人在第一层，其实他在第二层。”当别人以为自己在第二层，其实对手已经在第三层…… 杜晚枫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嗯？ 这种说法还蛮新奇的。 挺有意思。 “那这样我们如何知道他在信中说的事情是真是假？” 杜晚枫摸着下巴，脑子里灵机一动。 “试试他们。” “怎么试？” “这信你们不是抄了一份回来吗？简单！我会再写一封信，这封信利用他们的联络方式送到上官朝夕手上。让上官朝夕尽早筹备，秘密屯兵大闽朝北境。” 萧宁眼前一亮。 高明！ 他不得不承认，杜晚枫这一招太绝了。 牧城王写给虎烈奇的那封信，不知真假。 他信中所提到的内容，却不得不让他们警惕。 只是，这里面很可能有一个大陷阱。 西荣、北安还有夫仓，这三者对他们都虎视眈眈，可究竟哪一方会率先对大闽朝用兵，这还是个问号。 就怕他们虚晃一枪。 将大闽的注意力和大部分兵力调离开，另一边再趁虚而入。 既然他们不知道答案，在这里猜来猜去也没什么确切的结果，那就去询问知道这件事的人。 通过这封信来观察上官朝夕的反应和动向，从而帮助他们做出判断。 “信要仿写一封很容易，但这上面的印章怎么办？” 杜晚枫伸手入怀，摸出一个印章。 萧宁接过一看，正是牧城王私人印鉴。 “……”萧宁告诉自己一定要淡定，这个人身上有再多出乎意料的事情，对他来说那都很正常。 只因为这人是杜晚枫。 跟这人合作之后，萧宁才真正意识到朝中这帮文官们也不见得都是酒囊饭袋。 尤其是这个姓杜的，怪不得能先后斗倒萧贵妃、崔行这些人精，真真是聪明得不像话。 “上次从那几个据点里搜出来一些尚未销毁的信件，就留意到了上面的印鉴。印鉴上所用之名为浩风，是呼延浩云对外的假名字。名字不难模仿，难的是印鉴制作用了一点特别的手段跟颜料。” 如果只是简单的造假印鉴，那是很容易被识破的。 “好在我这儿有一名属下，这方面很有天赋，便让他仿了一个。来回试验后，跟真的印鉴已然看不出分别。想必就连上官朝夕，都不会怀疑这封信是我们伪造的。至少短时间内，她还不会想到这上面来。” 第285章 他们想要看到的是上官朝夕第一时间最直观的反应。 “上官朝夕身边有你的眼线？”萧宁突然道。 “挺敏锐的么，这么快就想到了？”杜晚枫没否认。 “你对掌握上官朝夕的动向似乎很有把握，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身边有你的眼线。” “不错。” 萧宁没问那人信不信得过。 杜晚枫识人，那定然是有一套的。 “不是只有他们在我们身边遍布眼线，他们身边也到处是我们的人。”杜晚枫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里是绝对的骄傲跟自信。 确切说，是对寒食、对他那帮属下的信任。 之前他们大多都是在防守，看着敌国人一点点攻破他们的防线。如今终于吹起了反击的号角，杜晚枫这些年在敌国的布置跟安排也都能用上了。 他早就说过，要给这些人一份大礼！ 以后别随便在别国的领土上生事。 最好让他们永远长记性。 萧宁最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们怎么都这么喜欢在别人身边安插眼线！” 杜晚枫眨眨眼，有些惊奇地看着他。 “你居然还会吐槽？” 萧宁瞪了回去。 “我说这话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杜晚枫摇摇头，“这十年，夫仓、北安还有西荣虽然蠢蠢欲动，却一直没敢正式开战。一方面是先前的北境之战，让他们元气大伤，这些年都没完全回复过来。另一方面，也是没有合适的时机，攻打意义不大。” 劳民伤财还不见得能得到多大的好处，这样的仗打起来可能会让自己在国内受到很大的质疑。 王位都可能不稳。 “但我们的敌人这十年可都没闲着。” “你也没闲着。”萧宁补充。 “……啊对，我也没闲着。”这的确是事实，“情报战，是这十年各国最重要的战斗方式。没仗打，他们有大把时间往敌国输送眼线暗探。” “你也一样。”萧宁再次补充。 杜晚枫握了握拳，告诉自己要忍。 这家伙性格很不可爱，他不早就知道这一点了吗？ 没必要去跟这家伙计较。 “我当然不能闲着了，情报战可是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有时候比正面战场上一城一池的得失还要重要，这种对决我们不能输。一旦输了，那么今后处处都将落后人一步，只能等着被别人算计。” 本来还想再“补充”两句的萧宁，见杜晚枫说起这些事时热情飞扬，默默就住了口。 他想，大闽朝堂有这样一个人，某种意义上让他们这些在前线作战的人都安心不少。 也不只是他们这些将士，同样也是大闽朝百姓之福。 因为在他们辛勤忙碌、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时，有人始终在居安思危，在为他们竭力绸缪—— 对大闽朝堂意见不小的萧宁，也在与杜晚枫的一次次接触中，逐渐改变着自己原来的认知。 再说回牧城王，薛景韫最近的做事态度让他很不满，但不满归不满，这种时候也不是跟薛景韫闹矛盾之时。 他的人靠不住，那就只能他们自己动手。 崔鸣的嘴必须得封住！ 可说来也怪，就像是有人提前预支了他们的行动，每一次要杀崔鸣时，总有人在暗中阻止。 不用猜，牧城王都知道这是谁的人。 在敬天府能预知他们行动，还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杜晚枫的寒食了。 很快，崔鸣就被花满都带回了龙虎卫。 花振飞要是还在，那将人抓去龙虎卫大牢，更方便他们行动。 可惜的是，花振飞失踪了。 就连张旸，也下落不明了。 能用的人一夜间似乎都不见了，这让牧城王预感到龙虎卫是真正的换天了。 本来他们还在嘲笑龙虎卫跟花满都。 大闽朝都城的一道有力防线，其实是他们的最大助力。 花满都那么骄傲狂妄的人，知道了一定会殴死吧！ 现在呢？ 当缺少了花振飞这位最大的内应，还有张旸这个马前卒，龙虎卫忽然就成了他们一道难以逾越的障蔽。 崔鸣被关进大牢后，里面的情形他们就毫无所知了。 任何想要试图靠近的人，都会引起龙虎卫的警觉。 （哈哈！这两天更新很猛，创作状态也很好，宝贝们也可以尽情看个痛快啦~） 第243章 【钱给你，人不能给】 花满都执掌下的龙虎卫防范之严密，让牧城王的人始终无计可趁、无缝可钻。 他们也终于明白了，过去让人闻风丧胆的龙虎卫，真正是什么模样！ 只因为过去有花振飞，让他们看轻了自己的对手，也错估了形势。 “王爷，我们一定会继续想办法，杀了崔鸣！” “该招的都已经招了，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牧城王一个杯子砸过去，艳雪没有躲避，额头当即被砸破了。 但她仍然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一旁的炙风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 王爷动怒之时，他要是求情，只会让艳雪更惨。 杀崔鸣灭口的行动是由艳雪亲自负责的，失败了，能侥幸保住一条命已经很不容易了。 当然，炙风也知道之所以留艳雪的性命，是因为王爷身边能用之人越来越少。 第286章 要依着王爷往日的性子，艳雪此刻只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敢问王爷，接下来有何指示？属下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会竭尽全力去完成！”炙风上前一步表示。 “杜晚枫知道宫里有我们的人，但具体的身份应该不会那么快查到。让宫里那位尽早行动，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再出现任何的失误了。” “！” 这话让炙风跟艳雪都是一愣。 王爷大多时状态那是很松弛很自信的。 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那就说明当前局面已经很不容乐观。 也许，失败就在不远的未来。 头一次，炙风跟艳雪两人生出了一种这一次王爷会输的念头。 就跟上官朝夕的遭遇一样。 过去他们因为这件事没少嘲讽上官朝夕，认为她是浪得虚名，杜晚枫胜了她也没什么了不起。 今时今日，等他们自己被杜晚枫逼得路越走越窄的时候，方明白上官朝夕当初的不易。 另一边的薛景韫，抽了个空去拜会了张慎来。 他是秘密去的，提前送了消息给张慎来。 张慎来是在后山的亭子里接见他的。 已经温好了茶水，他来得早了一些，等待之时寂寥地拨起了琴弦。 这把琴，正是当年弦南皇后只弹过一次、却被张慎来重金买来的琴。 薛景韫被人推着，出现在了张慎来的身后。 “这首曲子，我记得。” 是他娘最喜欢的。 叫《荒原》。 乃是一退伍老兵所作，讲的是一次战役之后，他跟大部队走散了，独自行走在荒原，想念家乡想念亲人的曲子。 那时候的燕离将士们，许多人已经厌倦了战争。 他的母后听完此曲后哽咽了。 她很能理解这首曲子表达的情感，因为母后是将门出身，她的哥哥们、舅舅们，很多的亲人都在战争中丧生，这辈子再也无法回到故乡。 母后不想见到战争，从少时起，她就在积极思索让燕离百姓们远离战火的办法。 首先是权力。 她需要很大的权力。 其次，若想一国百姓不陷于战火之中，那就需要一部分人百倍千倍去承受痛苦，让燕离壮大起来。 论国力，燕离比不上其他几国，她只能另辟蹊径。 她创建了乐音局，豢养飞罗使，以非人的方式去训练他们，让他们成为燕离最锋利也最可怕的武器。 那些年，燕离即便国弱，也没有人敢轻易招惹他们。 但母后的梦想最终破灭了。 从她临死前的那一桩桩安排跟举动来看，母后回顾她自己的这一生，她是后悔的，也是失败的。 她完全否定了乐音局和飞罗使的存在。 可薛景韫不这么看。 母后的才华足以让她在死去多年后，仍然影响着许多人。 有一些甚至把她当作自己的目标。 可他们都成为不了母后，没她那么了不起。 也没她那样有决心。 她本来是可以成功的，也能实现她的理想。 她错就错在看错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他的父皇。 母后这一生就犯了这样一个致命的错误。 对于张慎来，薛景韫一方面不屑，另一方面又感到安慰。 不屑的是这人所谓的深情，在他眼里实在可笑。 母后又岂是他能遐想的？ 安慰的是，这些年也难得有个人还能一直记着她。 张慎来一曲弹完才停下，回过身对薛景韫拱了拱手。 “薛军师。” “我更希望你能叫我太子殿下。” “可我今日要见的人仅仅是故人之子，不是什么太子殿下。” “那你就不该叫我薛军师，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好，景韫。” 张慎来如他所说，唤起了他的名字。 可下一刻，他的面色就一变，冷凝着眉眼问：“景韫，这段时间敬天府发生了不少事情，这些跟你有关吗？” “景韫也不过是听人命令行事，伯父应该知道，如今我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就得帮着别人作恶？” “伯父，你未经历我经历的事情，也不了解我的处境。在当下的环境，我想要活下去、想要复国，就必须这么做。”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会将自己真正置于险地。这里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也不会任由你们到处生事，最后还能自由来去。” 张慎来虽然不过问朝政了，不代表外面那些事情他就不知道。 在首辅的位置上干了这么多年，有什么不清楚不明白的？ “景韫，你听我的，快点离开这里。看在你娘的份上，如果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帮你收拾善后。再晚一点，我只怕也保不住你。” 张慎来来到薛景韫的跟前，手郑重地握在他的肩膀上，眼里全是对他的关心和担忧。 然而薛景韫只是一勾嘴角。 “张伯父，你是个聪明人，晚辈就不在你这儿绕弯子了。我这次来，是想要拿回我娘留在你这里的东西。只要你把东西给我，我立即离开敬天府，绝不再掺和他们的行动。” 薛景韫本来就决定要离开了。 剩下的时间，就让他们自己斗去吧。 但临走前，他还必须得去见张慎来。 第287章 两手空空的回去，薛景韫不甘心。 张慎来沉痛地闭上眼睛。 谁也不清楚在那一个闭眼里，张慎来看到了什么，又想到了谁。 等他再睁开时，便做了决定。 “人，我不能给你。但你母后留下来的钱财，剩下的我都可以给你。” 这么容易就松口了？ 薛景韫有点意外。 今日来见张慎来，他可是准备了挺长时间。 “我只要钱财就够了。” 母后当年留下来的人，这些年早就被张慎来所影响了。 就算回到他身边，也不可能像过去一样完全执行他的命令。 “那你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拿到东西后就离开敬天府，一刻都不要多留。” “可以！” 说着，薛景韫又似乎想到了点什么。 “伯父，只怕我想走，也有人不愿让我走。” “你说的人，我会帮你解决。” “噢？伯父想怎么解决？” 那可是杜晚枫啊！ 张慎来当初还在首辅的位置上时，都拿他没什么好办法。 现在都致仕了，反倒找到对付他的法子了？ “这些你就不用多管了，景韫，虽然有些话你不一定听得进去，但伯父还是想跟你说，人这一生能走的不止一条路。你母后当初将你送离皇宫时，是希望你能远离纷争，过平凡人的生活——” 薛景韫转动轮椅用背对着张慎来。 “怕是让伯父失望了，薛景韫此生志在复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在清泉馆等着伯父，愿伯父说到做到——” 第244章 【这个女人杀疯了！】 张慎来说到做到。 薛景韫回到清泉馆不久，深夜便来了一个人，将一份地图交给了他。 “大人说，按照这张地图上所示的地点，你就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薛景韫看了一眼，便知这是一份藏宝图。 将图收起，对来人拱拱手。 “替我谢过你家大人。” 来人却没还礼，而是问他：“东西你也拿到了，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我如何知道这东西是真是假？得要我的人取来东西确认无误后，才能离开吧？” “你怀疑我家大人诓骗于你？”来人很气愤。 而薛景韫早就察觉，这人对他很有意见，态度也实在说不上好。 “我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吗？” “你跟你那个多疑的父亲一样，你就算当了皇帝，也不是燕离百姓之福。” “！” 薛景韫的眼里一瞬间迸出了强烈的杀机。 为了从张慎来那里拿回东西，他扮成一个彬彬有礼的后辈，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可这不代表他身边的一个下人都敢对自己如此说话。 淳溟接受到自家殿下不郁的目光后，当即出手，将来人从后打翻在地。 薛景韫来到他跟前，弯腰，用力抬起她的下巴。 “你是燕离旧人。” 这句话他说得很笃定。 “是！” “认识我、也认识我父皇母后？” “是！” “你到底是什么人？” “哼！我曾经是飞罗使，你母后的一个杀人工具。” 薛景韫一愣。 既然是母后豢养的飞罗使，讨厌那个男人也很正常。 薛景韫动怒，不是为了维护那个男人，而是讨厌别人说他像他。 “你不要想错了，我虽然是飞罗使，但我憎恨你的母后。” 薛景韫怒目而视。 “很意外？你们不应该意外才对，像你母后那种人，做了那么多孽，害了那么多人，凭什么还一副为国为民、让我们这些被她迫害的人还要感激她？” “你住口！张慎来身边怎么会收容你这样的人！” 不是说喜欢他母后吗？ 一个仇视她母后、出言侮辱她的人，张慎来还能容得下？ 这次居然还让她来送东西？ 他是故意的！ 薛景韫有一种自己的母后再一次被人背叛的委屈跟愤怒。 “你不要想多了，我们大人并不知道我内心里的想法，他这些年一直很尊敬弦南皇后。” “你就不怕我将这些都告诉给他？不，就算我在这里杀了你，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我敢说这些话，就没想着再活着回去。”那个女人傲然哼道。 “……你为什么这么痛恨我母后？”薛景韫潜意识里抗拒着这个问题，可还是忍不住去问。 “为什么？呵呵！你问我为什么？我跟我妹妹相依为命，从小靠乞讨为生。日子是很苦，但我们至少有彼此。” “有一日，我们遇见了一位贵人，就像是天女娘娘一样高贵。她把我们带了回去，给我们新衣服穿，很多好东西吃，我们真的以为自己遇到了救星，以后再也不用去过苦日子了。” “可是呢？你母后都对我们做了什么？她将我们变成了一个冷血杀手，一个随时可以出卖自己身体的探子、还无知无觉的木偶！我的妹妹，甚至只因为我阻拦了她一句，就想要杀我！” 这些事情薛景韫自然知道。 但他从来没在意过这一群人的感受。 呵！谁在乎他们？ 这群人不就是母后最忠实的信徒，注定要为母后献出一切吗？ 第288章 只有眼前这个人，对此有抱怨。 “我知道尊贵的太子殿下在想什么，你没把我们看作人，只不过是一件工具、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物品罢了，就跟你的母后一样。” 不是这样的。 薛景韫下意识想反驳。 他是这么想的，但他的母后不是。 可以他的骄傲，又不会去对一个卑微的飞罗使解释这些。 “我也不在乎，你们燕离皇室都是这种自私自利、冷血无情之辈！现在的燕离皇帝，是好战残暴，可你的父皇母后、还有你，又比他好多少？” “你们更加虚伪！！” 那个女人当真是杀疯了。 憋了这么多年的话，今日一次全部都说出口了。 “一个个面上伪善至极、故做好人，实际上呢，这世上最惨无人道的事情，都是出自你们手中！把人变得不像人，鬼不像鬼，你不是想复国吗？” “那我就告诉你真相！别说现在的燕离百姓们，就说当初的我们，也不希望再回到你父皇母后统治的那个暗无天日的燕离！别自以为是了！！！” 咔！ 薛景韫眼眸猩红，直接用手捏断了那女人的脖子。 “让你说完你想说的话，你可以安心去向我母后请求饶恕了。” “主人？”淳溟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这些年她一直跟着主人，深知支撑着薛景韫走到今天的就是复国这件事。 而复国的底气，来自于他的母后。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母后是备受人敬仰的，即便别人对她的评价是毁誉参半，可仍然有很多人没有遗忘她。 还有人追思于她所在的时代。 可他却没有想过，怀念她的人都是什么人？ 是上官朝夕这样的野心家。 她所统率的蜘蛛，就是按照飞罗使的规格培养的。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从不介意鲜血和死亡。 可那些被她牺牲掉的人呢？ 除了脑子已经被清洗过的，尚层意识的，视她无不为恶魔。 今日来的这个女人，就算豁出性命，也要骂他们一骂。 “将这个女人拖出去喂狗！” 薛景韫心口剧烈起伏着。 即便这样做，都不能平息他的怒气。 淳溟一惊。 却还是照办，“是。” “等等！” 薛景韫又阻止了她。 淳溟以为主人改变了心意，还有点暗自高兴，却又听到她道：“用飞罗使的方法，将之处刑，然后再送回给张慎来。” “告诉他，本来他能这么痛快把东西给我，我还念着他一点好。但因为这个女人，他欠我一次，也欠我母后的。” 一想到张慎来身边收留了这么个东西，他就连那人一块厌恶。 若张慎来真在意母后，压根不会容许这样的叛徒多活一天。 “主人，现在还在大闽境内，激怒张慎来对我们并没好处。” 淳溟冒险进言。 就算不怕得罪张慎来，那人也说了，能为他们收拾善后，还能送他们离开敬天府。 这个时候实在没有必要跟他交恶。 人杀了，张慎来可能不会说什么。 可人都死了，还要处刑，那张慎来就不见得没点什么想法了。 “按照我说的去做！我倒要看看，张慎来会不会为了这么个人，就要背弃他这么多年的感情！” “不是很在意我母后吗？那就证明给我看！” “……”淳溟张了张嘴，很想说什么，却又不敢。 “是。” 最后还是听令，让人将那女人带了下去。 淳溟出去时，望着歪倒在轮椅，脸上不复凶戾、反而多了一点人前从未有过的迷茫的薛景韫，难过的低下了头。 一个卑微飞罗使的言语，主人本来可以不介意的。 他过去也是一直这么做的。 底下人的话，他愿意听两句就听，不愿意听那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可今日，那个飞罗使却轻而易举地击溃了主人的心防。 让他这些年深信的东西，都开始出现了动摇。 即便他再不愿意承认。 张府。 “爹，你派了慧姨去了清泉馆？” 张明净从外面回来，就见晁灵早已在他的书房等待着他，神色焦急。 他还挺讶异。 “灵姨，出什么事了？” 晁灵本来不想把张慎来私下里见过薛景韫的事情说出去，可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 “公子，快去救救慧儿吧！” “慧姨？她怎么了？” “老爷想要把弦南皇后当年留下来的财宝还给薛景韫，便派我去送图。可这图被慧儿拿走了，她说要代替我做这件事情。” 张明净心性豁达，也从来不贪图身外之物。 张慎来把钱财给了薛景韫，他没什么话说。 别说那些钱财本就是弦南皇后留下来的，就算是张慎来自己的钱，爹拿主意便可。 只是，薛景韫的身份还有他拿到这笔钱后要做的那件事，却让张明净无法等闲视之。 这些事情爹应该也知道，为何还要把东西给他呢？ 要知道这样做，很可能也是害了他。 不过现在还有另一件事。 “慧姨去送图有什么问题吗？” 慧儿是晁灵的小妹妹，比她小一点，一直被晁灵所偏爱。 第289章 “公子你有所不知，慧儿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她对弦南皇后并无感激尊敬之意，有的只是仇恨。” 晁灵很尊重皇后，可同样也心疼慧儿。 尤其是亲眼见过她遭遇的人，很难去指责她什么。 毕竟他们这些人，从小无依无靠的，跟慧儿不一样。 “我很担心慧儿见到殿下后，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她去了清泉馆？” “是的。” 薛景韫原本就住在清泉馆顶楼，这次再回去，表现得也是大大方方，一副根本不怕别人知道的样子。 “那我现在就去找慧姨。” “多谢公子。” 晁灵见张明净不假思索，便答应了她所请，不由笑了出来。 公子宅心仁厚，这一点分外难能可贵。 而飞罗使出身的晁灵，这些年之所以越来越像是个人，开始去相信一些曾经根本不相信的东西，主要原因就在张明净—— 这个孩子拥有着一颗美好纯净、没被黑暗所浸染过的灵魂。 即便是在张慎来身边，晁灵都没有过这样完全心安、毫无保留去信任一个人的感觉。 第245章 【自此，唯一效忠之人便是他！】 张明净等在清泉馆外，说是来接张府的人的。 淳溟得到消息后，快步上了楼。 “主人，张明净来了。” “他怎么来了？” 薛景韫下意识怀疑，这一次莫不是张家父子给他设局吧？ 可想了想，以张明净的为人，就算想要对他做点什么，应该也不会牺牲一个属下的性命。 薛景韫虽然对这种所谓的德行嗤之以鼻，但就连他都不得不承认，张明净是个正人君子。 而且也不似政客们那么虚伪。 他算是大闽朝堂一股难得的清流了。 只不过这种人欣赏足矣，可没法去与他结交。 更不想被这人盯上。 “主人，他说是来接人的。” 可问题是，他们现在没人给他带回去。 尸体倒是有一具。 但张明净可不是张慎来，他要是知道张府的人死在清泉馆，那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就连薛景韫都不敢赌。 “告诉他，人已经回去了。” “这样能行得通吗？” “再把那女人的尸体送回给张慎来，让他来应付他的儿子。” “……是。” 淳溟心有迟疑。 为什么主人就那么笃定张慎来会心甘情愿帮他？ 弦南皇后莫说已经不在了，就算还在世，张慎来如今都有家室了，也一把年纪了，还会像年轻时候那样不顾一切吗？ 淳溟很怀疑。 薛景韫笑了，笑得极为自负。 “那是你不了解张慎来这种人，你以为他是在成全我吗？不，他是在成全年轻时的自己——” 这话有点高深莫测，淳溟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她也没多说什么，按照薛景韫交代的，一边让人去打发张明净，另一边暗暗将人还给了张慎来。 杜府。 杜晚枫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 “你们确定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是的，我们看到那个女人进了清泉馆，然后张大人也去了，等在清泉馆外没有进去。这时候从秘密通道送出来一口箱子，箱子还渗出了血迹，还是运往张府方向，装着的应该就是那女人的尸体。” “这是杀了人，想让张慎来给他擦屁股啊。他也知道我们张兄不好对付，这要是被他抓个现行，他可就不好交代了。只是，可惜了那位女谍探了。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能让薛景韫如此恼怒，连张慎来派去的人都这么不顾后果的杀了。” 杜晚枫隐约也能猜到一点。 张慎来跟薛景韫最大的联系就是弦南皇后。 而那个送信之人又是前飞罗使，跟弦南皇后也有关联。 他们谈话的内容，只可能跟弦南皇后有关。 恰好这个人，是薛景韫的精神支柱。 一个薛景韫眼里的信徒，要是冒犯了他心目中的神明，那便会是这样的结果。 “大人，我们要怎么办，告诉给张大人吗？” 杜晚枫心里也在犹豫。 张慎来若存心维护薛景韫，那张兄只怕会与父亲之间生出争执乃至隔阂。 要知道张兄在这种原则上的事情上，那是毫不退步的，他也不会允许薛景韫在敬天府肆意杀人、狂妄乱来。 但！ 杜晚枫不知道这件事就罢了，知道了自然就不会让张慎来、薛景韫将这事遮掩过去。 死的哪怕是曾经的飞罗使，他张慎来的家仆，可如今也是大闽朝的百姓，一位曾经为王朝出过力的谍探。 光天化日之下，就于清泉馆内恣意杀人，大闽朝的律法可不允许！ 在大闽朝，大户人家的家仆，惹了主人不痛快，那也不能随意取其性命。闹出了人命官司，都是要对簿公堂的。 张慎来也不能将这条人命轻松抹去。 “我们先看看张慎来对这事的态度，之后再决定需不需要告诉给张兄。” “是！” 杜晚枫希望张慎来在这件事情上不要犯糊涂，也不要让张兄失望。 精明了一辈子的人，不要到了晚年，还砸了自己的名声。 第290章 杜晚枫其实也不太想卷入到张家的事情中去。 张明堂跟张明净的决裂，不少人就认为跟他杜晚枫有关。 要是张明净再跟他老子闹翻了，里面还有他的身影，那他在别人口中还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子。 张明净听说人已经回府了，不太相信，却也只能先回府里确认。 “慧姨回来了吗？”张明净问晁灵。 “……回来了。”晁灵挤出一个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 比哭都还要难看。 “灵姨，慧姨真的回来了吗？” “公子，你就别再问了，慧儿回来了。” “那她人呢？” “她……她刚回来就被老爷派去执行公务了。” 张明净抬步便往张慎来那里走。 他俨然已经猜到了点什么。 “诶公子——”晁灵拉住他，“你别去找老爷。” “跟我说实话，慧姨到底怎么了？” 晁灵还想坚持之前的说辞，被张明净严正打断了。 “别想用这套话瞒我，你们也瞒不住我。” 晁灵还是不能说。 “是不是我爹让你对我撒谎？” “公子，求你了，你就别再问了。你能帮我去找慧儿，我已经很感激你了，后面的事情都与你无关了。” “怎会与我无关？你们都是我张府的人，你们的事情都跟我有关！” 这话，让晁灵差点落下泪来。 方才，慧儿的尸体被人送回来时，晁灵跟张慎来两人都看到了。 只能说薛景韫太狠了，人死了还不算，还要死后处刑泄愤。 可面对着薛景韫让人传过来的话，大人在一阵沉默后，还是选择了维护薛景韫。 那时候，晁灵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心直达心房。 他们这些人，终归只是替人卖命的，比不上主子们在大人心里的地位也很正常。 但为什么还是有点悲凉呢？ 替慧儿，也替自己。 难道他们这些人，生来就低人一等，这一生都永远改变不了吗？ 直到听到张明净的话，让晁灵的内心又逐渐热了起来。 也就是在这一刻，晁灵做出了决定。 以后她唯一效忠的人，便是张明净！ 之前大人将张府的势力都交给了公子，但他们这些人习惯了听张慎来的，所以哪怕如今当家的变成了张明净，张府做主的还是张慎来。 他们本以为这两者之间也没有什么区别，直到今天，才知道区别大了。 这不是说张慎来就不好，这些年也没亏待他们。 只是，晁灵忽然意识到，她的内心里早就不把自己当一名飞罗使了，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 她做不到像以前那样，看着好姐妹死在自己以前，对皇后对太子殿下都不敢生出半点恨意…… 这次，她想为慧儿讨个公道！ 张慎来见到张明净过来，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晁灵，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净儿，慧儿的事情爹也很遗憾，但她对弦南皇后不敬，有此结果也怪不得人。” “爹！过去孩儿一直很尊敬您，您欣赏的人，孩儿就算不喜欢也不会说什么。但孩儿今日就想问问您，弦南皇后就那么好吗？对您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她的儿子在我大闽杀人，你也可以说服自己接受？” “净儿，这事情我会给一个交代。” “爹打算怎么交代？慧姨可是没了一条命！” “你难道还想逼爹不成？” “爹，这些人跟了您多年、为了您、为了大闽在各国奔走、出生入死。他们不是什么飞罗使了，他们都是我大闽子民，这里是他们的家！他薛景韫，一个燕离前太子、西荣的人，在我大闽的国土、在慧姨他们视为家的地方，被一个外人给杀了！你这位家主都不想着为他们做主、还要为别人遮掩吗？” 张明净一句又一句有力的质问，让张慎来不住后退，答不上话来。 站在张明净身后的晁灵，默默红了眼。 张慎来扶着桌子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问张明净。 “那你打算怎么办？” “薛景韫杀人，当然要依律来办。” “他不是大闽人，你真的认为以他的身份，杀一个张府下人会被追究？净儿，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的。” 弄不好，就是虎烈奇向大闽出兵的借口。 他们会说，大闽故意控制着薛景韫不让其回国，什么杀人，那不过是他们在给薛景韫设局而已。 张慎来之所以做这个决定，也不全是因为弦南皇后。 他也是以一位前首辅的眼光，决定以大局为重，不要把这件事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他也知道，他这个儿子是不知道什么叫妥协的。 尤其是原则的问题上，更不会做出半步退让。 “爹，您在想什么孩儿很清楚。虎烈奇如果真要对大闽出兵，那即便没这件事，他也会找别的借口。反之，他要是不想出兵，那再来十个薛景韫，他也不会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张明净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 不等张慎来再说什么，张明净便转身而去。 晁灵忙跟上去了。 杜晚枫趴在书房二楼的栏杆上，望着下面池塘里的荷花残叶，等着外面传来的新消息。 第291章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兰鱼出现在他身后。 “公子，果然如你所料，张大人没打算把这件事揭过。他已经让人抬着那口箱子去了清泉馆了，同时还叫上了府尹衙门的人。” 这个案子，发生在敬天府一馆楼内，由府尹衙门来受理那没什么问题。 考虑到真凶是薛景韫，敢于来办这件案子的恐怕也就是周施为。 第246章 【别气馁，这个国家在一点点变好】 薛景韫得知张明净带着人找上了门，也觉得张慎来的这个儿子有趣得紧。 他该不会认为自己将尸体送回给张慎来，就是怕了他吧？ 死的不过是个卑贱之人，就算承认了是他杀的，又能奈他何？ 按照惯例，也是将他逐出大闽境内，送回到西荣。 对这一点，他还求之不得。 之前不想让张明净知道，就是不想惹上他这么个麻烦。毕竟张明净这人有多固执，世人都是很清楚的。 他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哪里知道张明净居然得寸进尺，还真想要来拿他。 “公子，依你看咱们张大人，是那个谋略过人狡猾多诈的薛景韫的对手吗？” 对方可是西荣军师，不好对付啊。 “那你觉得呢？” 杜晚枫很想听听兰鱼的想法。 “属下认为够呛。” “怎么说？” “张大人正直无私，最让宵小之徒畏惧。可就是因为太光明磊落了，许多事情都直来直去，给了敌人可趁之机，也容易吃亏。” 杜晚枫就知道这些人是这么想张兄的。 “你们那都是固有印象，根本就不了解真正的张兄。” “那公子跟属下说说呗，张大人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啊，有时候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都拿他没办法。可有时候，他凭着那股一往无前的正气和勇气，又能破除一切魑魅魍魉、艰难险阻，做成我做不到的事情。” 兰鱼心想着，这评价到底是好是坏呢？ 应该是好的。 虽然前面不像是什么好话，后面的赞许可是货真价实的。 “而且你们千万别以为张兄就只会横冲直撞，他这儿——”杜晚枫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法子多着呢。” “那公子是很看好张大人了？” “不好说，毕竟他这次的对手是薛景韫。上次在清泉馆，我与他接触过，但也不算是正式的交手。他什么路数，我现在还不好下定断，就辛苦我们张兄，让他帮我多探探这位的底。” “噢~~~”原来公子还存着这样的心思呢。 “噢什么噢，反正也只是顺便而已。张兄要是搞不定，我自然是要助他一臂之力的。” “可就算给薛景韫定了罪，我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吧？顶多是把他逐出大闽朝，这不正好遂了他的意吗？” 薛景韫去见张慎来，要拿回弦南皇后的东西，这是一个信号。 意味着他可能很快就会离开敬天府。 杜晚枫一副你还太嫩了的表情。 “有周施为跟着呢，不会让他这么简单如愿的。” 兰鱼更不解了，“那还能怎么做？” “如果是我，我就把这件案子拖着。” “拖着？” “不错，将薛景韫列为怀疑对象，但一时半会儿又不能断定他就是凶手，要仔细探查。” “那要是薛景韫直接承认了怎么办？” “他承认，那我们也不信，坚持认为他有事情隐瞒。” “啊？” 兰鱼听糊涂了。 “譬如张慎来给他的那份藏宝图，他是不会、也不愿交出来的。可要调查那个女人的死因，又绕不开‘她是谁？’‘为何来见薛景韫？’‘又因何被杀？’这几个问题。薛景韫如果想要尽早脱身，那就得把这几个问题交代清楚了。” “纵然上面的人不是很在乎一个张府下人的死，但他们却不会允许别人自大闽境内带走一份宝藏。尤其这个人，还对大闽意图不轨。” 兰鱼明白了。 但心里多少有点怅然。 归根到底，真正能迫使朝廷出面对薛景韫动手的，不是一个张府下人的死，而是一份宝藏，且这份宝藏还关系着国家的利益跟安危。 也很正常。 兰鱼又想。 一个下人，有多少人会去在意他们的死活？ 只因为公子对他们这些人很厚待，就以为外面的世界都是这样。 那才是天真！ 像是知道兰鱼在想什么，杜晚枫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要气馁，大闽朝虽然还没有完全变成你我理想的模样，但她确实是在一点点变好，不是吗？” “嗯！”兰鱼想了想，这些年大闽百姓的生计，比起十多年前饿殍遍地的情景，也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而且也不会出现百姓被打死街头无人问津无处伸冤的情况。 “何况，不管朝廷是怎么考量的，张明净前往清泉馆，却不是出于什么宝藏，他是真心在为那个女人讨公道。” 兰鱼怔住。 是啊！ 张明净是这样的人。 公子也是这样的人。 以后还会有更多这样的官员！ 他的确用不着气馁。 发展总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关键是要看它是不是在向好的方向迈进。 第292章 周施为跟张明净去了清泉馆后，找到了第一案发现场，还包括之后慧儿被处刑的地方。 确认人就是在这里遇害的，清泉馆再一次被查封了起来。 至于凶手。 薛景韫摊了摊手，“你们要找的凶手就在这里，人是我杀的，她是我的奴隶，冒犯我所以被我杀了。” 张明净听到这话愤然反驳：“她不是你的奴隶，是我们张府的人！” 薛景韫笑看向张明净。 “张大人，要不要问问你的父亲，这个人来自于哪里？你知道吗？有些人一旦进入了那里，终生都不得离开，除非是死。” “所以，她不是你们张府的人，是我的奴隶。我要杀一个奴隶，也用不着向你们交代。当然，这是在大闽境内，你们会感到不快我能理解、也接受。” 张明净还要再开口，周施为拉了拉他。 表示让他来。 周施为摸了摸鼻子，慢条斯理的接过底下人刚取来的东西。 “薛军师，这是慧儿的户籍证明。有了这份证明，慧儿就是我大闽的子民，这是你开除不了的。” “但她是我的人，你也开除不了。” “你的人？哪个国？哪个家？”周施为摊手，“是西荣吗？还是燕离？噢，确切说，是燕离前朝啊。” 而这话，算是狠狠扎了薛景韫的心了。 薛景韫放在轮椅把手上的手骤然握紧。 周施为却没张明净那么良善，继续说道：“慧儿之前是燕离前朝的飞罗使，这一点张大人在路上已经跟我说了。可燕离前朝都覆灭了，飞罗使也化为了历史的尘烟，你这位前朝太子还想要用消亡的国法，来约束而今已经成为我大闽子民的人吗？” “薛军师，这话说出去被嘲笑的人是你，不是我们。” 如果眼神能化为实质，那周施为已经被薛景韫杀了很多次了。 周施为三言两语，就挑动了薛景韫的怒火。 但薛景韫就是薛景韫，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就算她是你们大闽的子民，我也杀了，你们待如何？” “就这些？”周施为又问。 “什么？” “你杀人总有个理由吧，还有这人今日来见你做什么？跟你说了些什么？你为何要杀她？既然要交代，那就把这些问题都交代清楚。否则我们衙门整理案卷时，可没法把这种东西归档。” 这正是薛景韫一心想要避免的情况。 这罪么，他们可以定。 他人，也能被带走。 唯独那份藏宝图，不能交出来。 薛景韫也相信张慎来自己不会主动说出这件事，给敌国人藏宝图，一个弄不好，可是要被扣上通敌的罪名的。 当然，薛景韫也没法凭着这个就反过来拿捏张家。 毕竟张明净名声在外，今日又是他带着周施为前来问罪，别人怎么都不会认为张明净跟他勾结。 这事攀扯不上他。 “薛军师如果暂时想不到怎么交代，那请先移步，咱们换个地方慢慢想。等你想好了，再来告诉我。” 薛景韫不喜欢周施为这个人，不只是因为他难缠，还是因为这个人太锋利了。 手里拿着一把剑，专往别人的伤口上戳，还喜欢阴阳怪气，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 “来人啊！将薛军师给好好的请回去！薛军师身体不便，你们好好照顾着，别让他感受到了怠慢。” “是！” 淳溟不放心薛景韫，想要跟着，被周施为拦住了。 “姑娘杀人也有份吗？” “我……” “有份那也得分开待着，你的主人是西荣军师，我们不会将他下到牢中，但姑娘你就不一样了，你最好如实回答。” 淳溟吸了一口气。 在这个人面前，她感觉自己完全被看穿了，也有一种很强的压迫力。 第247章 【大鱼要抓，小虾米也不放过！】 （要结束了，构思多花了一点时间，让宝贝们久等了，会一口气来个漂亮的结局的！） 薛景韫被带走了。 淳溟直觉这次不会那么容易过关，而且这很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大闽朝廷针对他们的行动，不会就这么停止的！ 淳溟动用了紧急联络方式，给西荣国内送信。 必要之时，直接出兵威吓大闽，让他们把人交还回去。 这边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牧城王那里。 他一拳捶翻了桌子。 “这个时候，居然主动给他们送这么大个把柄，薛景韫到底在搞什么！” 炙风也面色沉重：“王爷，薛景韫知道我们全部的行动，手中也握有所有谍探的信息。他要是扛不住开口了，那我们可就全完了。” “不会，薛景韫的身份，让大闽朝不敢乱来。”毕竟一个弄不好，就会引发两国纷争。“他知道问题的严重，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会说。” 而薛景韫不开口，大闽朝拿他也没有办法。 “虽然如此，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立即通知下去，下面的人随时做好撤退准备。在这之前，尽快毁去我们在敬天府的所有踪迹跟线索，记住，收拾干净点。” “那王爷，我们定好的行动呢？”现在撤退，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牧城王幽暗的眸子看向地宫墙壁上跃动的烛影，“只能提前了。” 第293章 要赶在杜晚枫对他们进一步行动前，先行动手。 他们在敬天府蛰伏这么久，为的就是那一天！ 谁都不能阻碍他们的大计！ 翌日早朝，礼部尚书周酩奏请圣人，说谒陵事宜都已准备完毕，随时就绪。 紧接着，钦天监的也站出来表示，说他们夜观天象，本月十二日乃是大吉之日，宜告祭先祖。 原定19日，现在提前了7天。 “会不会太仓促了？”鸿康帝问。 “请圣人放心，届时各地方官和耆老都已到达都城，不会影响谒陵。” “圣人，臣反对。” 这时有一批官员站出来竭力阻止。 说都城最近这段时间颇不平静，圣人不宜出宫。 这个问题早就争执过了，多次下来也争不出个结果。 “臣也反对，圣人的安危关乎江山社稷，请谨慎出行。” “诸位大人担心得对啊。”老王叔笑呵呵地接过话头，“圣人的确不宜此时出宫。” 反对的臣子们都很诧异。 之前不是老王叔极力主张谒陵要如期举行，怎么现在换说法了。 “但！谒陵兹事体大，礼部业已筹备多时，耗费的人力财力数不胜数。各地方官、耆老千里迢迢赶到都城，也不能让他们白跑这一趟。更何况，贼子亡我大闽之心不死，这么多年没有一日真正规矩过，难道我们便要一直畏惧不前？如此反倒让他们小看了我大闽朝。” “所以臣建议，谒陵照常举行，只是圣人不必亲自出席，选一皇室子弟代替即可。” “这……” 老王叔颤颤巍巍站起，对着上座的鸿康帝行礼。 “圣人安危不容有失，臣愿意代替圣人前往。” 鸿康帝想说点什么，老王叔腰又往下弯了几分。 “还请圣人应允！” 名为恳请，实则是在给上面的鸿康帝压力。 老王叔为了圣人的安危、拖着年迈的身体代替他去谒陵，一再奏请，圣人怎好拂他的意？ “如此，便有劳清王了。” “谢圣人！” 退朝之后，张明净和杨骏两人来到杜晚枫身旁，与他一起离开皇宫。 “老王叔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是想在这谒陵大典上做点什么吗？既然要做什么，为什么又主动提出要代替圣人出席呢？” 杨骏想不通。 张明净则道：“原定谒陵的日期是本月十九，提前到十二日，应该是他们的行动迫在眉睫，担心迟则生变。” 杜晚枫也点点头，“我们这段时间的动作给了他们不小的压力，对手已经急了。但越是此刻，我们越是不能大意。” “如果不搞清楚他们打算在谒陵之日做些什么，就会非常被动。” “欸从薛景韫那里，能不能问出来一点东西？”杨骏自然而然想到了他。 “怕是很难。”张明净昨日从周施为那里回来，周施为将人抓住后，根本就没着急审理。 将他暂时收押在府尹衙门，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说是等他自己想明白了主动交代。 杜晚枫看出张明净对此事有些不悦，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兄，周施为办案有一套自己的方法，旁人可能起初不理解，但后面就会发现他自有深意。” “我明白，我并没有要怪罪周施为的意思。”张明净注视着杜晚枫说。 周施为办案之能天下皆知，又是出了名的刚直不阿，张明净还是信得过他的。 而且他是杜晚枫发掘的人，这个案子他之所以这样处理，可能是杜晚枫授意？他们还有些别的安排？ 正因为想到了这些，张明净昨日哪怕心有不满，也没多说什么，先行回府了。 “那就好。”杜晚枫放心了。 他们张兄在这方面有点死脑筋，杜晚枫还真担心他一个不高兴，在圣人面前参周施为一本。 “有关于老王叔他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你那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张明净问杜晚枫。 “还在调查当中，不过张兄放心，不管他们要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其实，他们不管做什么，我们都可以抢在他们之前动手。就凭我们如今掌握的东西，可以跟他们摊牌了。” 譬如揭露牧城王的真实身份。 身份一旦败露，他们的谋划就进行不下去了。 杨骏认为这是最妥当的做法。 可杜晚枫不同意。 “能抓住牧城王和一些大鱼自然好，可那些小鱼也不能任由他们在大闽朝彻底生根。” 这些人的存在，就像是恶心的蚂蝗。 他们藏在暗处，吸食着大闽朝的血液。要动牧城王简单，可动了他之后呢？ 那些蚂蝗全都躲进了泥土里，而且轻易不会再现身了。 他们是阻止了对方一次行动，可却给大闽朝留下了无穷后患，以后都寝食难安。 杜晚枫要做的，是将他们都清扫干净！ 第248章 【受伤了，但没惊动他们】 矮林巷大致情况摸清楚后，茉刹就奉杜晚枫之命，于一个深夜潜入了里面。 千机卫和龙虎卫根据自己的记忆，还原出了每家每户的地图。 不只是如此，杜晚枫还让机关大师燕翅来的弟子寅虎，扮成了千机卫的人混在队伍行列。他在检查每家每户过程中，还特地观察了这里面是否私设了机关。 第294章 据寅虎所说，大部分人家都没设置危险的伤人机关，但却布下了铜铃阵。 这个铜铃阵是十分棘手的，家家户户彼此相连，只要有一家出现了异常情况，铃铛一旦一响，瞬间整个巷子的人家就都被惊动了。 不得不说，他们的敌人很聪明，手段也不凡。 有铜铃阵在，即便朝廷查到了他们这里，也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及时撤退。 而矮林巷的老百姓不但是他们的棋子、为他们充当掩护。真到了必要之时，这些人还会成为他们的人质。 外围院落没什么大问题，巷子里面有几户人家院墙相连，布局很是怪异。 可以确定这些院落以前并不是这般布置的，是后来刻意改动过的。 寅虎确信，真正的秘密应该就藏在这几个院落里，而且有设置杀人机关的条件。 白日，朝廷的人过来搜查时，他们只用关闭机关。 等人走了，再将机关开启。 他凭借着在机关方面卓越的天赋，设身处地去思考，如果是由自己来设置机关，在现有条件跟布局下他会怎么做？ 他将自己想到的都详细画了出来，然后讲给茉刹听。 茉刹听得很认真，对寅虎提到的那些能记的都记下来了。 在出发前，杜晚枫嘱咐茉刹。 “我会安排人在外面接应你，一有不对就赶快出来，不要恋战知道吗？” “嗯。”茉刹点点头。 “还有，寅虎跟你提到的那些机关只是他的假设，里面的真实情况可能远比他想的要复杂，你需得仔细留意、加倍小心。” “嗯。”茉刹再次乖巧点头。 “去吧，我等你回来。” 茉刹离开了。 杜晚枫让揽春给他重新沏杯茶，夜已经深了，他也有了些睡意。但不看着茉刹平安归来，这觉他也是不敢睡的。 井宾见自家公子不是一点点担心，便宽慰他：“公子，你事先能做的准备工作都做了，茉刹又本领高强，她会顺利完成你交代的任务的。” “凡事怕有万一啊，而且我们这次遇到的对手，也的确没法让人乐观。” 矮林巷那里，面对千机卫龙虎卫数次搜查，都没露出什么破绽，可见那个地方有多隐蔽。 当然这也是因为杜晚枫提前授意，他们在矮林巷的搜查走走过场就行，就算真发现了什么，暂时也别伸张。 反倒是绿条巷这边，吸引了千机卫和龙虎卫最多的注意力。 不但日夜都派人巡视，还带走了两个人。 矮林巷居民也都知道这个事儿。 这些都是杜晚枫刻意为之，为了在这个时候尽可能稳住、麻痹敌人们。 一开始，杜晚枫还在屋内走来走去。走得累了，就回到书桌后坐一会儿。坐着坐着，不知何时手撑着脑袋就睡过去了。 “公子、公子——” 杜晚枫被兰鱼给连声喊醒了。 “情况怎么样？”杜晚枫眼睛都还没睁开，便下意识问。 “茉刹回来了，公子。” “太好了，她人呢？” 听说人回来了，不管结果如何，杜晚枫的心就落回了一半。 “茉刹受伤了。” “！”杜晚枫面色骤变。 “不是很严重，公子请放宽心。” “带我去看看。” 茉刹就在隔壁房间里，邵维正在为她包扎肩膀上的伤口。 “邵大侠也不放心茉刹，夜晚悄悄过来了，也没去打扰公子，一直就在这个房间里等。” 杜晚枫点点头表示知晓。 茉刹的伤口还没包扎完，杜晚枫虽是女子，但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男人，非礼勿视。 杜晚枫站在门边，背对着他们。 等到邵维把伤口包扎好了，他才转过身朝他们走了过去。 “茉刹的伤势怎么样？” “被一枚暗器击中了肩膀，好在暗器没淬毒，伤口也不是很深。” 杜晚枫躬下身，温柔询问茉刹。 “茉刹，你现在觉得如何？是不是很疼？” 茉刹摇摇头。 “不疼。” 她想了想，又对杜晚枫说：“受伤了，没惊动他们。” 杜晚枫一愣。 茉刹似乎知道杜晚枫这个时候最担心的是什么。 被暗器击中，那就意味着很有可能触动了机关。这么一来，敌人就知道他们的人已经摸进去了。 邵维告诉杜晚枫：“这个笨蛋在矮林巷其中一个院落里，发现了一口井。这口井的井水白天还是满的，晚上却干枯了。她飞下去查看，井下面有两条暗道。” “一条直接通向城外，而另外一条则通向一个神秘的地宫。夜太深了，她又在密道里，她也不知道上面是什么地方。” 这个发现可了不得，杜晚枫有些惊喜。 “那茉刹的伤是怎么来的？” “她沿着原道返回，从井里爬了上来。这时正好屋子里面的人半夜起夜，她仓促间只能躲在一边的柴棚里，却误触了那儿的铃铛。但茉刹反应极快，铃铛刚有所反应，响声还没传出，就被她给捉住了铎舌。” “只是，与铃铛相连的那枚暗器击中了她。茉刹没发出声音，给自己点了穴道止血。将那枚暗器拔出，擦干净又重新嵌了回去。等了一会儿，确认外面没动静，也没人发现她，她就回来了。” 第295章 杜晚枫惊讶地望着茉刹。 大胆心细、冷静从容，而且懂得比之前多多了。 看来茉刹跟着邵维的这几年，学到了不少江湖上的本事。 “这些是你教她的？”他问邵维。 “我是有教她，但更多还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这笨瓜其他方面那是一点不开窍，可要说到潜入跟探查方面，她天赋纵横无人能比。” “确实，十多年前茉刹就已经很厉害了，如今更是了不得。” “不说这些了，茉刹这一次还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第249章 【惊天图谋！】 “什么事？”杜晚枫忙问。 “你一定想不到她在那个神秘的地宫里面看到了什么，据茉刹所说，她退出来时迷失了方向，误闯入了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居然是照着大闽朝的朝堂设计的。而大殿之上，站着三公六部九卿十二院，她还在里面看到了你！” “！” 杜晚枫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他早就知道牧城王这个人胆大妄为，经常做一些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可乍闻此事，还是让他心中大骇。 那个少时就敢扮成北安王后，试图骗过包括北安王在内的所有人；近两年又假扮成大闽朝的老王叔，手持着打龙鞭高调回都、在整个朝堂都掀起巨浪—— 而今他居然异想天开，想要替换掉大闽文武百官！ “呵呵！哈哈哈哈！” 杜晚枫被惊着了，最后居然失声笑了出来。 他扶着椅子，缓缓坐下。 “我现在总算明白他们这段时间都在忙活什么了，又为什么我们屡屡行动，他们仍然坐得住了。” “因为只要这最终的一次行动让他们成功了，那大闽朝便成了他们所有物了，根本就不在乎如今这点得失。” “你知道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还能有什么，自然是谒陵。届时文武百官都会前往，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早就在路途中做了手脚了。制造混乱，杀掉百官，趁乱将他们的人混入其中并抹除掉痕迹。神不知鬼不觉，就轻轻松松一劳永逸地掌握了大闽朝堂。” 还有什么比这种手段更绝的吗？ 大闽朝根本不需要他们用兵去攻打，劳民伤财还不见得能打赢。最坏的结果是挑衅不成，被大闽给狠狠揍了。 这一次再输，那北安可就真的很难恢复元气了。 牧城王想要的是用他最得意最擅长的手段，去窃取这个王朝。 想当初，他应该就是利用这种方式，代替了老王叔。而这些年，以他的手段，老王叔身边应该也都清理干净了，留下的都是自己人。 邵维也吓得一头冷汗。 “喂喂喂，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文武百官真的遇险，被他趁乱取代。朝中就只剩下了小皇帝，根本就没法与老奸巨猾的臣子们相抗。” “那只是一时的，真被他们掌控了朝堂，你认为太后和圣人还能平安无恙吗？” “可这种事情不是轻易能做到的，谒陵当日可是有禁卫军随驾保护。”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在周边山上提前埋下大量的火药。等人到了预设的地点，就会引爆火药，将文武百官的车架跟禁卫军强行隔开。山体坍塌，阻挡了道路，等禁卫军挖出一条道来，这中间就要用去不少时间了。” “这时候，老王叔埋伏在山上、甚至就隐藏在谒陵队伍内部的杀手，就会伺机行动。这么一来，就还需要一条撤离通道。” “他们的人押着真正的文武百官从撤离通道离开，另一边将他事先准备好的赝品放出来。等禁卫军打开通道，再面对的就都是他们的人了。” 邵维都听愣了。 这一套计划执行下来，那可是困难重重啊。 “这只是你的假设，应该很难实现吧？” “你不了解呼延浩云，越是有挑战的事情他就越想要去做，这样就可以向天下人证明他是最聪明的。我跟他在朝堂上也交锋过不少次，深知这人相当自负，他认准的事情就算排除万难不择手段都会去实现。” 想到这儿，杜晚枫对呼延浩云的计划已经能够淡然以对了。 “我之前一直在想，牧城王究竟想要在大闽敬天府谋划些什么？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西荣、夫仓都意图明显，唯有北安让人一时看不真切。当时我们的判断是，牧城王可能能是想要里外通吃、占尽好处。” “可我事后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那就是呼延浩云的野心，不会仅仅满足于这些。直到茉刹带回来的这个情报，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杜晚枫握着拳头站起，“只有这样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才能让他冒险潜伏在敌国都城，也才能让他这个最不甘寂寞的人委屈自己终日待在一副年迈的身体里、什么都不能做、也哪里都不能去……” 牧城王偶然一次扮成自己的属下去清泉馆，就被小布无意中察觉到了。 他这么做，可能是为了跟薛景韫谈事。也可能是生活太无聊憋闷了，他想暂时从老王叔的身份里解脱出来，出府去找点乐子。 邵维承认他逐渐被杜晚枫说服了。 “那你的，你打算怎么办？” 杜晚枫沉思着。 少顷，他忽然回过身，快步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从那一堆卷轴中取出一副，正是敬天府城外的地形图。 第296章 “假设我之前所有的推理都是正确的，牧城王真想借着谒陵偷龙转凤，那所选择的地点就要满足一定条件。” “不错。”邵维也是个聪明人，脑子也迅速转动了起来。 “按你方才所说，既要借用山体坍塌，还要事先准备一条撤离通道，那就需要选一个两侧都是高山的狭道。火药的剂量需要严格控制，少了无法隔开禁卫军，多了局面不受控制。” “他们中自然不会缺少用火药的高手，但城外几十里路途，能用来挖掘通道、引爆火药后还不会大幅度坍塌引发山体滑坡崩塌的路段并不多。” 说话间，杜晚枫已经迅速圈出了几个地点。 只是这方面他到底不是专业的，想要进一步确认，就要让专业的来干这件事。 当夜，杜晚枫向寒食发布了最高级的指令。 所有寒食成员，在本月12号之前，能赶到的都到敬天府待命。 另一方面，他开辟特殊通道，让黄金门的人最快时间内秘密来都城。 一路上杜晚枫都让人打点好了，城门处也事先知会了萧宁，得他全力协助。 黄金门是开矿探脉的绝顶好手，这都城外的几十里路途，就劳烦他们帮忙探查。 “时间紧急，我们必须要尽快行动起来！” 这一次，必须要彻底粉碎敌人的图谋！ 第250章 【飙一出大戏，看谁演的过谁！】 “那接下来我们要不要暂时安静一阵子，麻痹一下对方？”邵维又道。 杜晚枫却摇头。 “我们不能让对方太轻松了，必须要让他们充分忙活起来，这样他们才不会注意到我们真正的意图。” 杜晚枫授意千机卫龙虎卫不断增大搜捕的力度，还以确保朝廷谒陵顺利为由，展开了对谒陵队伍的大清查。 以牧城王这些人的机警，他们要是对谒陵队伍什么都不做、轻轻就放过了，那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担心这事是否已经暴露。 与此同时，黄金门的人秘密勘测过后，证实了杜晚枫的判断。 不仅如此，还在城外的两关山找到了一条已经挖好的秘密通道。 杜晚枫思索过后，对他们请求道：“我需要你们在这条通道的旁边，再挖一条道。” “这个好办，通道他们挖的都是现成的，我们可以借用。只需要在旁边再挖一个临时藏身点，快的话，半天工夫就能完成。” 黄金门的人，这方面可是大行家。 杜晚枫将自己的需求一说，他们便明白了要怎么做。 黄金门的人还告诉杜晚枫，两关山铺设了大量的火药。 那剂量一看就是有能人把关，初步估算坍塌情况至少能阻碍禁卫军近两刻钟。 “不只是如此，火药中还加入了一定的紫罗花花粉。这种花粉能够让人快速陷入昏睡，失去抵抗能力。届时紫罗花花粉随着火药一起飘散在空气中，近距离嗅到的人都难以招架。而火药味也会掩盖掉紫罗花花粉的味道，等到禁卫军们打开通道过来救援时，花粉的味道已经差不多散尽了。” 等于这个证据也被他们消灭了。 做得越干净，朝廷的人就越不容易联想到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杜晚枫在脑海里模拟着这个计划的所有步骤。 前面跟他猜测的差不多。 他们最快速度让被困住的人失去战斗力，然后迅速完成掉包的把戏。 至于其他没有用处的人，会被他们杀死。 造成真实战斗过的假象。 当然，他们也会杀掉个别官员，或是让他们的假冒品故意受点伤，让整个剧本显得更为真实。 “既然他们要给我们唱一出大戏，那我们就回敬他一出更热闹的好戏。” 牧城王这些日子过得很是煎熬。 杜晚枫那边不断拔除他们安插在各大部门的棋子，千机卫龙虎卫自绿条巷事件后，对周边的搜捕力度也加大了许多。 风声这么紧，他们也不敢贸贸然转移，只得提心吊胆、更加小心谨慎。 牧城王让大家沉住气。 挺过这些日子，局势会再一次回到他们这边。 那时候，什么杜晚枫、张明净，都阻碍不了他们了。 “王爷，若计划成功了，大闽朝廷的这些文武百官，我们要拿他们怎么办？” “自然是杀了。”牧城王毫不犹豫。 杀这么多人，在他嘴里就像是讨论今晚要吃什么一样的无关紧要。 “不过，”他顿了顿，“杜晚枫暂时还是别杀。” 炙风艳雪不理解。 “王爷，杜晚枫岂非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他活着，他们只怕很难高枕无忧。 “如此聪明的一个人，就这么杀了，岂不可惜？本王不但不会杀他，还要让他亲眼看着本王是怎么掌控大闽王朝的。” “那张明净呢？” 这个人，应该也蛮特别的。 牧城王冷笑，“当然是杀了，张明净这样的人，永远都不要指望他会归顺我们。” “……”艳雪心想着，杜晚枫也不会啊。 但王爷对这两人的态度还真是天差地别。 “大闽重臣多少得留几位，以防不测。”想了想，牧城王收回了之前都杀了的提议。 万一有什么没顾虑到的地方，让他们翻盘了。 留几个重臣在手，也是一道筹码。 第297章 “还有，大闽朝有几大家族，在各领域举足轻重。掌握了朝堂未必能让这些个家族为我们所用，这次行动将他们一并抓了来，就不怕他们不听话。” 牧城王虽然自负，也任性妄为，却也不是那种全凭自己喜怒的人。 他偶尔也会考虑一下北安的利益的。 不只是朝堂，经济这一块，北安虽然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可大头都被大闽赚走了。 想要彻底击垮大闽，那就先得扰乱他们的经济民生。 让天下财富尽归北安。 终于到了谒陵这一天。 牧城王代替鸿康帝，主持谒陵大典。 出了敬天府后，他们向着城外的陵墓而去。 老王叔一路上接见各地方官、耆老们，做得十分到位。 这位给人脾气不太好的老王爷，展现出了难得的修养和风度。 这一路，他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杜晚枫、张明净等人。 杜晚枫始终在戒备着，怕这一路有什么突发状况。 他这样的反应，反而让牧城王放心。 这就说明，杜晚枫事先并没有获悉他们的计划。 他们的事情做得极为隐秘，连无孔不入的寒食也被瞒过了。 到了两关山。 老王叔和文武百官的车架刚进入山的腹地，爆炸声响起，山体坍塌，将谒陵队伍截为了三段。 一时间，马的嘶鸣声响彻山谷，队伍陷入了混乱之中。 前面都是被阻隔开的禁卫军。 护在文武百官身侧的少数禁卫军，严阵以待着将诸位大人们团团围在了一块。 杜晚枫刚拔出剑，让大家不要慌乱，专心迎敌，下一刻就脚一轻，人晕了过去。 张明净见状想要过来扶他，无奈也抵不住紫罗花的强大药力，昏迷了过去。 越来越多人倒下。 呼延浩云事先服下了解药，装作晕过去了，实际上周围的声响都传入了他的耳中。 一切都跟他计划的一样。 在他们晕过去后，从通道里冲出了一队人，该杀的杀，该搬走的搬走。 然后将他事先准备好的那批假冒品们放了出来，这些人都有极大的表演欲望。 有些将衣衫头发弄得凌乱，还有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更有甚者，拿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两刀。 呼延浩云满意的笑了。 等一切都妥当后，他听到了禁卫军焦急冲过来的声响。 第251章 【一网打尽，罪魁俯首】 所有事情都按照呼延浩云计划好的在进行着。 只出了一点状况。 那就是当谒陵队伍启程回都城的时候，刚离开山体便发生了二次坍塌。 被他们抓起来藏在秘密通道的大闽朝文武百官们，都被活埋了。 看到这一幕时，呼延浩云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气急败坏。 不应该这样的！ 这里面的人，有些死了没关系，可有些他还有用，这么死了算怎么回事？ 呼延浩云想要救人，可这个时候有任何动作，都只会加剧他们暴露的风险。 他只能若无其事的，被禁卫军护送着回到了都城。 快速将宫里过来问候的人打发走，呼延浩云火急火燎的让炙风艳雪来见他。 “王爷，计划成功了！” 他们已经听说了谒陵队伍在城外出事，不得不打道回府的事情了。 朝廷震怒，在让人彻查这件事。 但他们已经完成掉包了，洛明炎花满都都换成了他们的人。千机卫和龙虎卫以后就是他们的了，所以根本不惧。 这本该是件好事情，可王爷却显得非常挫败跟恼怒。 “不是已经计算好了吗？为什么山体还会出现二次坍塌！” “王爷——” 这事炙风也听说了。 虽然挺遗憾，事情不能向着王爷最期待的方向进行，炙风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杜晚枫这人，一日不死就很难让人安心。 他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还想留下来杜晚枫的性命，可理智告诉他，他死在这里是最好的安排。 断了大闽朝最后一点希望。 “王爷，杜晚枫死了是很可惜，可只要想到大闽朝堂这下都是咱们的了，这点不快就不算什么了。不是吗，王爷？” 艳雪俏兮兮说着。 这话果然安抚到了牧城王。 “没能让他亲眼看到本王的胜利，实在是遗憾。不过，现在我们也没有时间想这些。山体坍塌，大闽朝文武百官的尸首都被埋在了下面。” “明日就会有朝廷的人去打扫现场，不能让他们发现那些人的尸首。” 不错，山体二次坍塌给他们制造的另一个大麻烦，就是让他们的行动出现了致命的破绽。 本来，大闽文武百官会借由秘密通道运往别的地方清理干净。 暂时不杀的，会带回北安秘密囚禁起来。 没打算留下来的，他也早就为这些人准备好了适合他们的墓地。 这些人保证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会让大闽朝的人发现端倪。 至少不会那么快发现异样。 大闽朝毕竟不是轻易吞得下的，他需要足够的时间。 可现在，那些人都死在了两关山。 若朝廷派去打扫现场的人发现了那些尸首，那他们的事情就败露了。 第298章 届时他那些冒牌货，都会被杀死。 “这件事确实麻烦，不过王爷，咱们安排在都城的人手有限。一晚上就要将那些人的尸首挖出来，怕是很难做到啊。” 这么绝密的事情，自然也不可能交给不信任的人来做。 只能动用他们自己人。 “还有，城防司那里，入夜后根本不让人出城，我们的人就算想去，怕是也很困难。” “哼！如今大闽朝堂已尽在我手，还怕这个问题？放出信号烟，让城中我们所有的人手能出动的都出动，换上紧急行动时事先备好的千机卫龙虎卫着装。” “再让我们的那位‘杜晚枫’杜大人帮忙去城门，让城防司给让个道。” 杜晚枫跟萧宁近来走得比较近，还联手捣毁了他们几个据点，这件事牧城王也知道。 他没有特意做什么。 想的就是这一天能够利用上这层关系。 让杜晚枫亲自出马，萧宁总不会多说什么。 否则还真不好对付这人。 “王爷英明！” 炙风艳雪着手去办。 一个时辰后，两队人马于城门不远处汇合了。 分别属于千机卫和龙虎卫。 “杜晚枫”骑着马走在最前面。 “杜大人深夜还要出城啊？” “有紧急行动，还劳烦各位兄弟们行个方便。”这个假冒杜晚枫的人，声音都有六七分相似。 可能很难骗过熟悉的人，但在这些人面前充个数还是可以的。 假杜晚枫今夜也没有回杜府，借口谒陵出了事，一直在外面忙活。 主要还是想等候进一步指示。 行动虽然顺利，却也发生了意外情况，不少人都知道王爷会有下一步安排，都在随时待命。 如今就只剩下一点收尾了，将那些尸体处理干净了，他们以后在敬天府的处境就要轻松不少。 这让长期蛰伏、过着老鼠一般生活的他们，都感到无比的快慰。 以后他们不必再躲藏在阴暗的地下，他们各个都是朝廷命官，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这里的一切，也都将是他们的！ 有杜晚枫开道，他们出去很顺利。 一出城，就快马加鞭赶到两关山。 当这些人吭哧吭哧搬着石头铲着土、累得都快要不行时，两边的山上都亮起了一丛丛火把。 “不对，有埋伏，快跑！” 这群人刚要跑，空中就飞过来十几个人，各个都是武林高手，没费多大力气就制住了他们。 也有一些身手好的，不抵抗，转身就跑。 却发现两关山出口就堵满了人。 今夜来的人，全数被捉，拒捕的当场格杀。 而指挥今夜行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邵维，还有跟着黄金门一起赶赴敬天府的孟葱。 孟葱知道杜晚枫即将有大动作，也知道他身边不缺人。 可过去十年，杜晚枫有任何事情他都在他身边。如今不在，他不放心。 所以亲自回来了。 善于易容的邵维，将自己和孟葱还有几位寒食好手，乔装成了牧城王的手下们。 他们会装作任务已经完成，回去向老王叔复命。 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是怕狡猾的老王叔察觉情况不对后利用暗道逃跑。 可不能让他溜了。 “去禀报一下，我们有急事要见老王叔。” “规矩都不懂么，老王叔不见客！”哪怕是牧城王的手下们，也没那么容易见到他。 好在邵维早有准备。 “告诉王爷，任务完成，但少了一具尸体。”他凑到那人耳边小声说了句。 这句话果然让那人不敢耽搁。 没多久，就有人把他请进去了。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 邵维独自进去。 “你说尸体少了一具，少了谁的？都挖掘仔细了吗？” 老王叔站在屏风后，只能看到一个身影，却不清楚是不是他真人。 真够狡猾的！ 邵维心道。 就让他吓他一吓。 “回王爷，少了……杜晚枫的。” “什么？！” 杜晚枫这三个字，让呼延浩云再也无法镇定。 他冲了出来，提起了邵维。 “杜晚枫的尸体不见了？” 邵维从没在一个人脸上看过这么复杂的表情。 有点高兴杜晚枫还活着，可又无比惊恐。 一个本该完美顺利的计划，缺少了一具最重要的尸体，还是那个最为聪明也最难对付的杜晚枫，这让老王叔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还不待他多说什么，邵维却忽然身形一闪，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手里还多了一把刀，抵住了他的脖子。 藏在暗处的护卫神出鬼没的现身了。 还有一位无声无息从邵维的头顶飘下，眼看着就要夺他性命，邵维捕捉到了杀气，带着老王叔利用独步天下的轻功身法闪躲着。 紧接着，清王府外喊杀声震天。 龙虎卫千机卫杀到了。 “奉圣谕，擒拿假扮老王叔的贼子，谁敢阻拦，一律格杀！” 花满都走在最前面，一脚踹翻了一个上前阻拦的王府护卫。 清王府再卧虎藏龙，也抵不住这么多人。 而牧城王看到走进来的花满都跟洛明炎，就知道他这次是彻彻底底上当了。 第299章 这些人，根本就没有被掉包！ 邵维撕开了他的人皮面具，露出了里面那张惊艳却又不羁桀骜的异域面容。 “你们早就知晓了我的计划，故意在跟我演戏？” 邵维笑嘻嘻地搭住他的肩膀。 花满都洛明炎还在，他不会摘下自己的人皮面具。 对这些人，他还是会防范的。 “不然呢？你以为你做的这一切，可以瞒过我们公子？” “杜晚枫呢？”牧城王冷冷问。 “我们公子那自然是在办更重要的事情了。” …… 第252章 【凌厉反击，阴霾散尽（全文大结局）】 牧城王、薛景韫都落入了大闽朝之手。 西荣、北安得知这些情况后，同时屯兵边境，威逼着大闽把人交回去。 一时间人心浮动，都有些担心若大闽同时跟他们开战，只怕对大闽不利。 让所有人震惊的是，朝廷极为强硬。 不等他们先动手，大闽朝率先表示对他们的做法无法容忍，要向他们宣战！ 有些人叫好，说我朝霸气！ 可也有些人说他们太乐观了，很容易被捶的。 大闽朝要跟一个国家开战，那胜算不小。同时对西荣、北安宣战，后面还有个伺机而动的夫仓，太危险了！ 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首先是西荣国内。 一直被软禁架空的婪桢女王，不但出现在了国民的视线，还向所有人宣布了虎烈奇的罪行。 暗中支持宝夏公主的虎狮们，各个唯女王马首是瞻，跟归顺虎烈奇的人爆发了严重的内战。 虎烈奇名不正言不顺，还囚禁女王，这是犯了西荣的大忌。 事情败露后，许多人都倒戈了。 最后虎烈奇只能放弃了他精心经营的西荣，带着一队人马向北撤退。 婪桢女王的人马紧追不舍。 “这是怎么回事啊，婪桢女王被囚禁多年，怎么就逃出来了？”大闽朝臣不解。 鸿康帝从龙椅上站起，得意地告诉他们。 “那自然是杜大人的妙计。” 众人都看向杜晚枫。 后者笑吟吟走出，对大家解释道：“之前宝夏公主曾派密使来都城，希望能跟我们合作。让大闽帮她铲除虎烈奇、夺回女王的宝座。” “我们答应跟西荣合作，合作对象却不是宝夏公主，而是婪桢女王。” 宝夏公主不过是个幌子。 用她来骗虎烈奇的。 一个心性不定的宝夏公主，实在是有着太多变数了。 而且她被虎烈奇严密盯防，就算有他们暗中相助，也很难威胁到虎烈奇。 可婪桢女王不一样。 这么多年，她始终活在虎烈奇的阴影下，某种程度上虎烈奇都快忘了这个存在了。 再者，婪桢女王在西荣的影响力，是宝夏公主比不上的。 与婪桢女王合作，他们不用费太多的力气。 最重要的是，婪桢女王对虎烈奇的恨意已经到达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他们两人间必定只能活一个。 他们斗得越狠，对大闽就越有利。 在开战的同时，婪桢女王就遣使者来敬天府。 表示要和大闽朝永远睦邻友好，这位昔日野心勃勃的女王，经历了这么多变故，能守住自己的位子就不错了，也不敢再对大闽朝有什么企图。 而且她也怕大闽朝这个时候趁火打劫。 主动表达友好，还许诺了种种利益跟好处。 而另一边的北安，也发生了种种怪事。 首先是颇为强势的北安太后，之前就经常受梦魇所扰。近日更是有发疯的趋势，差点掐死了北安王。 朝中那些主战派、叫嚣得比谁都厉害的，晚上躺在床上，却被人摘走了头颅。 短短几日之内，死了好几位重臣。 一时间，北安朝堂人人自危。 可查下去，却发现做这些事情的人居然都是上官朝夕的蜘蛛们。 上官朝夕当然不承认。 可她也没法完全解释清楚。 她对北安本来就不是真心实意，嫁过来了心也还留在夫仓。 北安这些人也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他。 更何况那些被杀害的北安重臣，身边的确安插着她的蜘蛛。 杀人后自己没逃掉，尸首就留在原地，想辩解都说不清楚。 北安王大怒。 太后的病，还有这么多重臣的命，他们必须要给个交代！ 原本两国就有嫌隙宿怨，因为利益走到了一块，如今也因为利益再次闹翻。 感觉到冤枉的夫仓，还在想着怎么劝北安王冷静，别让大闽朝挑拨了。 哪里知道北安那么快就对他们实施了报复。 边关大将范於、正在等候着上官朝夕的命令、随时南下攻打大闽，却被人混进军中行刺，当场就毙命了。 不只是如此，还有一队人马半夜袭击了他们的营地，放火冲杀，闹了一通后就跑了。 据与他交手的士兵交代，对方的身手、武器，都是北安军中惯用的手段。 明显是他们恶意报复。 在两国关系最不好的时候，偏偏大闽朝又加紧了对他们的声讨。 镇北大将军万俟胧飞亲率二十万大军，开赴北境，直逼北安。 第300章 要求他们为牧城王呼延浩云在敬天府的所作所为给个说法。 北安王这段时间焦头烂额，既要防着夫仓，答应好与他们联手的西荣也指望不上了，难道就靠他们自己来抵御万俟胧飞吗？ 万俟胧飞到达北境后，三天之内就干脆利落攻下了两座重镇，百姓们他没动，但主战的将领全部被他斩杀阵前。 北安本来就不擅战，最好战的那几个已经被杀了，其他人吓得魂不附体。 那可是万俟胧飞啊！ 当年以少胜多，用六十二名武林高手就灭了他们一万人，更何况这次集结了二十万大军，谁敢跟他相抗！ 不是找死么！ 北安怕了。 无奈只能做出妥协。 可一般的诚意，大闽朝根本看不上。 他们只能大放血，承诺了年年向大闽朝上贡，在经济上进一步让步。 为了给自己留点颜面，将矛头对准了夫仓。 大闽朝现在惹不起，尚未恢复元气的夫仓，那还是可以惹惹的。 否则，北安朝廷的软弱行为，没法跟百姓们交代。 内部外部矛盾频频，不树立个敌人让大家同仇敌忾，那麻烦都冲着北安王跟朝廷去了。 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一时间，各国自顾不暇，而大闽朝则接连收到诸国递过来的友好合约和各种贡品。 “还不够。” 杜晚枫翻看着那一长串的礼单。 “这一次，必须要让他们足够肉疼，否则不会长记性。” 不至于将他们逼到狗急跳墙，却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度别人不好掌握，对他们国内情况了解至深的杜晚枫，可是很清楚的。 寒食在各国蛰伏多年，这一次也终于派上了大用场。 呼延浩云、薛景韫这些人一心想着在敬天府搞事，殊不知杜晚枫一道命令，就能让他们本土鸡犬不宁、人人自危。 只是一想到像这样的争斗以后少不了，杜晚枫也不免有些厌倦。 不过，自从决定踏上这条路，他就不打算再后悔了。 只要他杜晚枫一息尚存，他便会竭力匡扶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 登甲楼上，杜晚枫倚在栏杆旁，望着一场雷雨过后碧波如洗、万里无云的天空，还有放眼看去一片祥和如梦的敬天府，露出了笑容。 “杜兄，走了——” 万九洲在叫他了。 杜晚枫回头，向着他几位生死之交走去。 张明净、杨骏、万九洲等在楼梯口处，等杜晚枫跟上了，四人才一齐往楼下走去。 “杜兄，夫仓和北安梁子越结越深、本来只打算小打小闹，如今都动了肝火，颇有点刹不住脚了。你在里面，应该没少使劲吧？” 杜晚枫笑着摆摆手，“欸，我也就出了点小力，算不得什么。还是惫懒了，等忙过这阵，我得多上上心。” 杨骏抖了抖肩膀。 “杜兄没上心他们都这样了，杜兄要是上心了……想想都同情他们。” “谁让他们这次是真惹着我了。” “唔反正我是不敢惹杜兄的，有杜兄这样的敌人太可怕了。”杨骏开玩笑说。 “不可怕。”走在一旁的张明净，却认认真真反驳了他的话。 杨骏一愣，看了一眼张明净，随即莞尔，“张兄说得是，是我说错话了。有杜兄在，不管是你我，还是大闽朝，都倍感安心。” “嗯。”张明净不客气地点点头。 杨骏：“……” 万九洲哈哈笑着：“我们张兄变得诚实很多么，以前可很少夸杜兄。” 杜晚枫深有同感。 还骄傲打趣，“在朝堂历练多年，张兄心性成熟了不少。少时张兄便很崇拜我，只是不愿说罢了。没关系，我都懂！” “杜兄，你这……”万九洲都不好意思了。 “我说的哪里有问题吗？”杜晚枫不满。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万九洲自然是依着自己的好兄弟的。 杨骏看向张明净，想看看张兄这次是怎么反驳的。 哪里知道张明净压根就没打算反驳，脸上反而还浮现出了包容的笑意。 杨骏拍拍自己的额头。 有些事情还是别多关注了，知道太多没好处。 他便也跟着笑，几人说笑声回荡在了敬天府的街头巷尾。 “唔！” 「可遂」作者的话： 第二部 完结了。 有些人的结局没有详细交代，主要也是想留个悬念，大家可以尽情去想象。 第一部 完结了有两年多了，迟迟没写第二部，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想着不写续集了、让每个人物都停留在那里也挺好的。 可某段时间，特别有一个冲动，就想写写境遇改变的杜晚枫—— 不用终日忧虑着君王猜忌、也不用对着讨厌的人虚与委蛇。 身边有信赖他的兄弟、关心器重他的君王、讨厌他却又拿他没什么办法的老对手跟敌人…… 他仍然殚精竭虑，可不用再腹背受敌，需要时各方人马皆听他号令。 大家一起驱逐外敌！ 遂有了这个故事。 可能有许多的不足之处，也有些逻辑不连贯的地方，就请大家多多包容了。 我们下部作品再见！ 第30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