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虐王爷追妻路[双重生]》 第1章 [穿越重生] 《暴虐王爷追妻路(<a href=https:///tags_nan/shuangchongsheng.html target=_blank >双重生)》作者:蔽月流风【完结+番外】 文案: 男主先重生,虐男主 ———— 楚清阮是家中最不得宠的庶女, 与青梅竹马的恋人定亲前夕,却被迫嫁给阴鸷暴虐的瑞王段骁,成为卑微的侍妾。 入府当日,她咬紧牙关,浑身绷紧, 可入眼帘的男人身姿颀长、俊美无俦,看向她的目光中似是隐忍着克制的爱意。 他把他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对她事事遵从、温顺驯服,哪怕明知她喂他的是剜心剧毒,也如数咽下。 可不知为何,她始终恨极了他。 直到她突然想起, 原来,上一世,她竟是被他狠狠折磨,因他而死。 1、 一日宴席,有女子竟意图勾引段骁, 楚清阮唇角淡淡,浑不在意。 当夜, 段骁递给她一根长鞭, 而那气场如山的男子竟屈膝跪在她面前,嗓音颤哑:“我不该让别的女子近身,阮阮,你罚我吧。” 楚清阮居高临下地看着男子,勾唇一笑,“好。” 2、 段骁天潢贵胄、权势滔天,却唯独寻不回一个女子的心, 直到有一日,她破天荒地应下他的心意! 他跪在皇兄面前,三日三夜滴水未进,终于求得封妃的旨意, 撑着虚弱的身躯,他迫不及待地将婚书送到她面前, 她却只淡淡一笑,一眼未看,径直将那鲜红的绢帛一点、一点,尽数撕裂。 坚定、狠绝。 **表面柔弱实则坚韧霸气小家女x对外暴虐只对女主乖巧小狼狗忠犬王爷 **1v1,sc,he 内容标签:重生 复仇虐渣 忠犬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楚清阮 段骁 一句话简介:阮阮,你罚我吧 立意:认清内心,珍惜当下 第01章 前世 平德十年冬,瑞雪兆丰年。 京都城的雪下了一整夜,整个瑞王府都是茫茫的一片白色,只有那房檐下悬着的大红灯笼,透出天地间唯一的一点亮色。 哪怕已是戌时仍然是寒风料峭,黯淡的天空乌云似摧,轩中积雪厚重,一步踏上雪深直没脚踝,冷的人浑身哆嗦,更不用说将脆弱的双膝都没在冰冷的积雪中,用自己那微弱的体温将积雪一点、一点融化。 “这已经跪了三个时辰了,您身体本来就弱,来王府后一直备受折磨,昨日又受了重伤,这下如何受得了!”阿愿急的哭了出来,双脚连连跺地却什么也做不了。 楚清阮撑在膝上的手已然失去了知觉,枇杷和阿愿一直跟在她身边,如今却也只剩下阿愿了,此刻天寒地冻她想让阿愿回屋,嘴唇艰难地颤了颤,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愿往手心哈了一口气,愈发愤愤不平:“昨日明明是那嘉纯县主故意推了您,您才被石头砸中,她却颠倒黑白说是您带着她去那假山下才害她遇险,今日您才醒就被她这般罚跪,王爷竟也也由着她!” 楚清阮心中一片凄凉冷寂,段骁有什么不应允的呢,她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家最不受宠的庶女,不像嘉纯县主,身份尊贵。 她不过是想活下去,活下去而已。 “噼啪”。 寒风骤然呼啸,院中枯枝不堪积雪厚重,整枝折断,掉在了地上。 楚清阮早已是面无血色,嘴唇干涸,本就勉强支撑的身躯随着枯枝落下,终是再也支撑不住,耳畔却猛地响起一声惊呼,“夫人,嘉纯县主来了!” 阿愿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想要抬头看,却虚弱到连眼皮都睁不开。 “这才三个时辰就这副模样,是做给谁看呢。”一个骄矜的声音略带不满地说道,正是那娇纵尊贵的嘉纯县主裴华卿,一身火红色的红狐裘站在雪地上,是那般鲜艳热烈。 阿愿不顾厚重的积雪,对着裴华卿一把跪下,苦苦哀求道:“县主,阮夫人同您相比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她这一回吧。” 楚清阮无力地垂着眸,不说阿愿,就是她也不明白,高高在上的县主何必屡屡为难她这个卑微之人,她所求的不过是保全阿娘找到小妹,艰难地在这世上活下去而已…… 阿愿话音刚落,裴华卿却像是被踩中了痛脚,娇俏的脸庞上,怒气瞬间浓郁。 她也不明白,楚清阮明明只是个臭名昭著的五品小官家的庶女,可是,表哥竟然会为她动了心。 哪怕连表哥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却看的清清楚楚,她那孤高冷傲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瑞王表哥,爱上了眼前这个只会一昧柔弱博可怜的女子。 凭什么,凭什么? 不过好在,世上很快就要没有楚清阮这个人了。 裴华卿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好整以暇地说道:“这是你母亲托本县主带给你的信,你且好好读读。” 母亲,蒋氏?楚清阮猛的惊醒,哑声道:“阿愿……劳你替我读……” “是,夫人。”阿愿不待她说完,膝行两步,颤抖着从裴华卿手中接过信,逐字逐句地读了出来。 “楚家家门不幸出此逆女,为入王府竟行伤风败俗之举,事后不仅不思悔过,竟以下犯上冒犯县主和王爷。戚姨娘因汝之罪行,自愿在佛前长跪不起,只求佛祖能宽恕逆女,汝若还有一线良知,便当,便当——”后面的话,阿愿嗫嚅着迟迟读不出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章 楚清阮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她用尽浑身气力一字一句地问道:“便当什么?” 阿愿担心地看向身旁摇摇欲坠的柔弱女子,于凛冽寒风中却只罩了件单薄的月白披风,衬得身形越发纤瘦。 可在楚清阮的要求下,她只能狠下心读了出来:“便当自裁以全家族名声——”话未说完便已急声劝道:“夫人,您千万不要相信这封信上说的!” 是么…… 蒋氏这就是明晃晃地拿阿娘在威胁她,她若不死,阿娘便无法从佛堂离开,这个冬天这么冷,这么长,阿娘身子那般弱,如何能撑得住。 滚烫的眼泪从双眸一点点溢出,慢慢滑过早已冻的毫无知觉的脸颊。 今日,她和阿娘注定只能活一个…… 可阿娘素来信佛,若是知道她竟是自杀而亡,下一世也不得安宁,只怕会伤心吧。 楚清阮眼中一片灰败,她该怎么做,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只因为她无权无势,哪怕用尽办法也只能活该承担这一切。 裴华卿冷眼看向地上跪着的楚清阮,哪怕嘴唇干涸发白都难掩清丽容光,眉乌肤白,胜却寒雪,卑微地跪在地上却宛如凌霜傲雪的寒梅,清冷坚韧,不由拢了拢手中暖炉,笑意愈发森冷,“信的内容你都知道了,你该知道如何取舍——” 威胁的话突然僵在了唇边,裴华卿蓦然转头,声音突然间温柔而又婉转,“表哥,你怎么来了!” 表哥……楚清阮缓缓抬起沉重的头颅,艰难地看向站在门口,那带着一身风雪之气的桀骜男子。 恨意从早已干涸的胸腔中挣扎而出,一股气浪冲的心脉恢复了最后一丝热气。 段骁一步一步踩雪而来,在她身前三尺时停住脚步,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沉淡漠,“可知道错了?” 错?楚清阮唇角扯出抹嘲讽的弧度,她有什么错?她是错在没有任由嘉纯县主诬陷她,还是错在那块石头没有大到把她砸死,亦或是错在当初被迫嫁给段骁时,竟然妄想他会对她心存怜惜。 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可她只是他的一个耻辱,哪怕她解释过当日的事情她也是受害者,他却从来不信。 他是乾国最尊贵的王爷,是手握重权的禁军统领,他和京都其他贵公子不同,他腰间随时都佩着锋利宝剑。 剑! 仿佛看到了救命的稻草,楚清阮用尽毕生的意志力,从地上抬起毫无知觉的双腿,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一步朝着段骁走去。 她在王府里被逼的走投无路想要接近他换取生路时,段骁捏着她下巴告诉她,若她再敢靠近他,他定会一剑杀了她。 那么,便杀了她吧…… 大概是她现在的样子太过凄惨,大概是她的步伐太过踉跄,段骁身边的侍卫虽然警戒却并未行动,就连段骁也只是皱着眉看着她,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 随后,一把将他搂住。 “楚清阮,你做什么!”裴华卿怒斥一声,就连鬓间华丽的红翡滴珠金步摇都震颤不已。 楚清阮此刻却已什么都听不清了,她如愿以偿地看到段骁眉目冷淡的侧脸一路红到了耳后,漆黑的凤眸闪烁着隐忍的暗芒,想来是被她激怒了。 可她等了许久,段骁却依旧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让她有种浑身僵住的错觉。 原来,连杀她都嫌脏手了。 楚清阮垂下眼眸,左手下移,从段骁的腰间,猛地抽出长剑。 寒光乍现,在茫茫白雪映衬下异常刺目。 段骁定定地凝视她,挺直颀长的身躯纹丝不动,只皱起眉缓缓问道:“楚清阮,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做什么,她能做什么? 楚清阮痴痴地笑了,想是她已许久没有这般笑过,段骁一双肃冷凤眸里竟似有些怔愣和惊诧,可这些都与她无关了。 她这一生,救不了自己,只愿她死后,楚家能放过阿娘,愿她下一世,不会再遇到段骁。 她踉跄地退后两步,惨笑地看着眼前眸光幽深的俊美男子,两行热泪如山泉般夺眶而出。 “妾身污秽,只能一死以消王爷心中怒火。”楚清阮声音微弱而又颤抖,像是暴风雨中苦苦挣扎的落叶,命运如何半分由不得自己。 “呲!” 长剑入胸。 好疼…… 迷迷糊糊中眼前人影绰绰,似乎有身影向她冲了过来,却终究什么也看不真切,真的好疼,好恨…… …… …… 第02章 寿宴 好疼…… 睡梦中,因为剧烈的疼痛楚清阮忍不住捂住腹部呻/吟一声,却被一声怒斥彻底惊醒:“贱人,还不起来!” 枇杷一把挡在楚清阮面前,“大小姐,您怎么能打五小姐!” 因为骤然的疼痛,哪怕正值春日清晨,楚清阮额头也沁出了一层冷汗,她睁开沉重的眼皮,正对上一副趾高气扬的娇艳脸庞,“你不过是个奴婢,也敢对我大呼小叫?” 楚清阮这才看清让她小腹剧痛的罪魁祸首,竟然是楚清瑶拿着那撑窗户的竿子! 见枇杷满脸不忿,楚清瑶笑地愈发得意,“你这贱婢,我就算把她眼睛戳瞎了,这府中有谁会说我一句?”她阿娘可是尚书府千金,她是楚家嫡出的女儿,岂是楚清阮那个贱人比的了的。 楚清阮难受地用力按揉太阳穴,她好像做了个极其漫长的梦,却又好像没有,只觉这一日醒来脑袋格外的疲惫,忍着疼意问道:“大姐姐清早来此,有何贵干?”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章 楚清瑶闻言目光复杂地在楚清阮身上上下逡巡,昨夜她做了许多个奇奇怪怪的梦,却又能神奇地连贯起来,甚至梦境真实到像是千真万确发生过的事。 而在她的梦里,今日楚清阮就要被迫嫁给那暴虐的瑞王,最终自戕而亡。 楚清瑶勾了勾唇,冷笑一声,“我今日来,自然是来提醒妹妹记得去公主府,参加大长公主的寿宴。” 若今日楚清阮果真嫁给了瑞王,那便能说明,她的梦,是真的。 她冷冷看着躺在床上的楚清阮,如瀑的乌发散落脑后,面色苍白却衬得肌肤晶莹如玉,双目犹似一泓清泉,明明是清雅绰约的姿态,但那冷傲灵动中却自透着股勾魂摄魄。 贱人! 跟她那个甘做外室勾引男人的娘一模一样! 楚清瑶狠狠唾了一口。她以前一直嫉妒楚清阮的好样貌,如今看来,白长这么副好模样又有何用,她能做这种梦,说明她才是那个受上天眷顾的人。 楚清阮不解地看着楚清瑶一脸鄙夷,更加不解地看着其离去的背影。 这人今日怎么了,大清早过来就为了戳她一顿?还用提醒她去宴会做借口,当真蹩脚,整个楚家最不想看到她去的怕就是楚清瑶了。 不过,自从蒋氏发现父亲在应州养了外室后,便将她接到楚家关着,今日还是她第一次得以出门。 牵动思绪,楚清阮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枇杷闻声忙道:“小姐快把药汤喝了吧。” 楚清阮狠狠地皱了皱眉,接过药盏一饮而尽。到楚家后的这一年里她一直体弱,心绪只要稍有起伏,便会难受地咳嗽不已,她看向一旁的枇杷,叹道:“难为你去替我抓药煎药了。 “这楚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竟然如此虐待您,若不是每日您太过劳累,又怎会这般体弱?” 楚清阮垂下头,主母蒋氏认定是她阿娘勾引父亲,却不知她阿娘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明明是父亲在应州明媒正娶的妻子,到头来却发现父亲在京城早已娶妻,娶的还是礼部尚书家的嫡出女儿。 楚清阮垂首摩挲着略显粗糙的衣角,她在主院里伺候时,看到蒋氏为了今日的大长公主寿宴,专程去绮罗阁给楚清瑶新定制了许多衣裳,皆是用的柔光缎等极好的料子,穿着既舒适又好看。 她却只有平日里穿的素色棉裙,甚至连能去公主府参加寿宴的这个机会,都是因为蒋氏认为她到了婚配的年龄,想尽快把她嫁出去,才忍着怨气带她出去,好让这京城的人知道,楚家还有她这样一个女儿。 据她所知,整个京城私下里都把这次盛大的寿宴称作明珠宴。 宫里的几位娘娘,要替诸位皇子公主选伴读。为此,京中所有王公贵族,包括那位声名赫赫的瑞王,都会出席。 楚清阮从镜下的抽屉柜中取出一个绸缎包裹的锦盒,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摞信件,最上面一封的末尾,遒劲笔锋落下一个俊逸的“湛”字,正是林湛约她在大长公主的寿宴上见面的信。 她看着这熟悉的字,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萧萧肃肃温润如玉的俊朗男子。 屋外满院的垂丝海棠随着春风纷纷扬扬,粉白的花瓣在空中恣意而又逍遥,只要嫁给林湛,她就可以逃离这楚家,天高海阔,鱼跃鸟飞。 * 大长公主是当今陛下的姑母,当年大长公主和裴驸马成亲时,当时的文孝帝担心自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儿出宫后会不习惯,特地斥巨资在离皇宫不远的栖梧街修建了这座公主府。甚至连两人膝下的独女裴华卿刚出生便被破例封为嘉纯县主,可见恩宠。 公主府的后院红墙碧瓦,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各种名贵古木参天成荫,扶梳的花枝从假山后蔓出,众人走在游廊中仿佛置身于百花丛中。 楚清阮有些出神,在楚家,她只有一个用马厩临时改出来的简陋院子,只有每日去给夫人请安时才被允许走出院子,她能看到的也只有院子里的两株垂丝海棠,这般花团锦簇的繁华景象她已许久未见。 大概是她面色发白让人以为她心里发虚,楚清宁在她身旁小声解释道:“只有公主府亲王府这些规制的才能漆这种红色的柱子,我们是从后门直接进来的,若是往前门走还有前殿宫室那些,不过光这后花园差不多就抵我们整个楚家的大小了。” 楚清阮终于回了神,点了点头表示谢意,二姐楚清宁同她一样也是庶出,只不过她小娘是蒋氏的陪嫁,在楚家的处境比她要好上许多,她和娘亲小弟小妹从应州来到京都后,楚清宁也是为数不多对她释放过善意的人了。 可旁人就没有这么好意了,楚清梦直接嘲笑道:“五妹妹怕是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华丽的府邸吧?光这一根柱子怕是都比你这一身首饰贵。” 首饰,她哪里还有什么首饰。她从应州带回来的首饰都拿去给仆从换了钱买药,现在只剩下脑后戴着的那支水莲垂珠银簪,那是她十四岁谈成第一笔生意时阿娘送她的,她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卖。 不过即使眼前困顿又何妨,她迟早会抢回她失去的一切。 “这就是你那从应州回来的五妹妹?”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楚清瑶身后传来,“不愧是外室所生,穿成这样都压不住骨子里的妖媚劲。” 来人一男两女,其中一名女子她曾在楚家见到过,是楚清瑶大舅的大女儿蒋虞,另一个想必就是小女儿蒋婉了,蒋婉身旁的男子身材臃肿,样貌倒还算得上周正,只是那看似正义凛然的外表下似乎总是带着难以言明的轻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章 楚清瑶回头一看,笑道:“原来是两位表妹和乌公子。” 蒋婉走到她跟前,不屑地耻笑一声,“小地方来的,就连衣着品味都上不了台面,这穿的都是什么,还不如我的丫鬟。” 楚清阮垂下眼眸,十分恭顺地柔声说道:“我哪里能和两位妹妹相比,我确实什么都不懂,往日里都是母亲给什么便穿什么。” 此时她不宜同楚家和蒋家闹出不愉快,却又不能就这般平白被人指责。 楚清梦眼睛里似能喷出火来,楚清阮只穿着一身素色棉裙,却难掩身姿娉婷,头微微垂着,银簪上淡蓝的流珠衬在苍白的脸颊,更显容光清丽,心中怒气顿生,冷哼道:“本就是外室女,母亲心善才收留了你给你一口吃的,你还真拿自己当楚家小姐不成?” 楚清阮垂着头微微一笑,正想接过话头把当初事实真相说出来,却见那乌公子从蒋婉身后昂首阔步地走到她面前,贪婪的目光赤裸裸地在她脸上来回打量,最后手中折扇一把铺开,不怀好意地说道:“你这小娘子倒是有几分姿色,左右你在楚家日子也不顺心,不如跟了本公子,定让你日日都能穿上绮罗阁最好的浣花锦。” 楚清梦再次哼了哼,在一旁撇嘴道:“乌公子的父亲可是忠义侯,乌公子虽然行末承袭不了爵位,但也是京都城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了,能看上你也算五妹妹你的荣幸。” 楚清阮冷眼见着这乌公子目光越发垂涎,两只肥手蠢蠢欲动,只怕若不是顾忌着大庭广众之下立刻便要上手了,这种人能是什么好人? 她恨不得立时便把这色胚的眼睛挖出来,却只能福了福身道:“多谢乌公子厚爱——” 话音未落她身子一软,像是没站稳般就要跌倒,所幸那乌公子离得最近一把将她扶住,她趁机在乌公子耳旁低声说道:“公子可知小女已是瑞王殿下的人?否则你道母亲为何一直不带我出来见人?” 说完她状似仓皇地退后一步,再次柔柔福身道:“多谢乌公子相助。” 她敢肯定,以瑞王的名声,就算借这乌公子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去当面质问,哪怕他不信自己的话,可只要有一丝可能,他也绝对不敢再打自己的主意。 果然,那乌公子嘴上不悦地嘟囔着:“你这小妮子满嘴胡言!”却仍旧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楚清阮仍旧恭谨地垂着头,大概是和乌公子有事要谈,蒋婉只能撂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去:“好心提醒一句,五姑娘可别被这京都的美色迷了眼,失了本分!”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楚清阮嘴角慢慢扬起抹嘲讽的弧度。 在应州的芙蕖县,有春水迢迢,燕子呢喃,恍惚间她好似站在烟雨空濛的湖光山色前,看着远方层层碧色,茫茫山水。 在这京都城里,人人都唾弃她和阿娘,可明明她和阿娘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一夕之间正室变成外室,就连她向来亲近的祖父和祖母,明明早知道这一切,却联手做局从头到尾瞒着娘亲。父亲高攀,蒋氏强势,不仅将财产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更是不允许父亲带祖父祖母一道入京,真是难为他想出这种法子,既能让二老享受天伦之乐在乡里乡亲中备有颜面,又能肆意挥霍阿娘丰厚的嫁妆。 “那个想必就是嘉纯县主了?”楚清梦看着蒋虞身边的华服女子,羡慕地说道。 顺着楚清梦视线,楚清阮很容易地便看到了被蒋虞蒋婉在内的一群贵女簇拥着的一名女子,一袭百蝶穿花云缎裙雍容华贵,袖摆和逶迤的裙裾上绣着繁复的金线,发簪上缀着颗泛着红宝石在日光映照下泛着耀眼的流光,衬得整个人越发娇艳夺目,仿佛她生来便是众人的焦点,想来便是此间的主人,嘉纯县主裴华卿了。 楚清阮却垂下了头,不知为何,她不喜欢这个人。 “我姑姑那日去宫里拜见太后娘娘,说陛下有意为嘉纯县和瑞王殿下赐婚呢。”不知哪家贵女笑着说道。 周围瞬间窃窃私语起来,“瑞王?” 有人打趣道:“瑞王殿下年少英俊,性子却着实冷淡,也不知他面对这比花还娇嫩的县主时,是怎样的模样。” “啊——啊!” 远处回廊一声凄厉的惨叫猝然打破了众人的议论。 “发生何事?” “何人竟敢在大长公主寿宴上这般嚎叫!” 楚清阮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恰逢簇拥着的人群受惊之下如鸟兽般散开,春日的阳光照在院中盛开的海棠花上,如烟似雾,透过粉淡的花瓣,她的目光直直落到远处那个幽黑的挺拔身影之上。 心尖蓦然一颤。 哪怕连样貌都看不清楚,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嗜血的寒气,像是淬了冰棱的利刃,狠狠地插进她的胸膛。 楚清阮用力地捂住胸口,掌心下心脏急促地跳动着,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为何那么痛。 在游廊红色的立柱旁,玄衣男子长剑指地,鲜血从剑尖一滴一滴,滴至地面。 “是瑞王!”有人惊恐地叫了出来。 而当众人看见那痛苦地倒在血泊中哀嚎的人影后,更是尖叫着捂住双眼,“那人眼睛被挖掉了!” “啊!”众小姐们再次惊呼着急急退开,仿佛看到了血淋淋的眼珠子在地上打转。 就连素来老练的裴驸马都在一旁惨白着张脸,更何况是这些久在深闺的小姐们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章 有胆大的人壮着胆看去,却瞬间惊慌起来,“那个被挖掉眼睛的人,是,是忠义侯府的小公子,乌远齐!” 第03章 意外 有人想说什么,惊恐地说道:“好像是他方才经过瑞王身边时,抬头瞪了瑞王一眼。” “这可是大长公主的寿宴,瑞王竟然这般肆无忌惮?” 楚清阮这也才发现,那倒在血泊中的肥胖男子,竟正是方才出言调戏她的那个乌公子!当真是恶人有恶报,她方才不过在心里想了想,结果还真有人把这流氓眼睛挖了,如此看来这瑞王倒真是个大好人。 一旁的公子小姐们仍沉浸在惊吓的余韵中。 “不过是看了一眼,就把别人眼睛挖了?” “你第一次知道瑞王殿下喜怒无常暴虐狠戾?” “你没听说吗,前吏部尚书张贲,就因为在朱雀大街上遇到瑞王车架未能及时让开,竟被瑞王以‘不敬皇室’之名当街斩杀。” “还有安国公曾送过一名娇媚女子到瑞王府,却被瑞王亲手一鞭一鞭抽到体无完肤,鲜血淋漓,最后丢在了瑞王府的大门口,任过往行人随意打量,我可是亲眼所见,那叫一个血腥!” 有人不解地质问:“就没有人去陛下面前告状吗?” “瑞王殿下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幼弟,掌乾国禁军,辖京都守卫,没看裴驸马作为长辈都没敢说什么。” “嘘,小声些!一个‘不敬皇室’的名头,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楚清阮听着耳畔或惧怕或惊恐的议论,目光远远地瞧着那黑色的颀长身影,那瑞王甚至在血泊旁蹲了下去,对着乌远齐不知又威胁了什么,让那本就颤抖的肥胖身躯惊惧不已地向后爬去。 当真解气。 楚清阮笑着抬眸,正撞上楚清瑶幸灾乐祸的目光,“听说瑞王喜怒无常暴虐狠戾,今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不知五妹妹以为如何?” 楚清阮皱了皱眉,似她这种身份,不管瑞王还是裴驸马,都是她接触不到的人,楚清瑶问她这个做甚,却也只能忍着不耐回答道:“瑞王殿下身份贵重,岂是我能妄自置喙的。” 楚清瑶却莫名地笑了笑,若有所指地说道:“希望我下次再这么问的时候,妹妹能告诉我答案。” 而在假山的另一边,裴华卿莹白如玉的双手蓦地攥紧。她知道母亲和陛下有意让她嫁给表哥做瑞王妃,可当表哥来公主府拜访母亲时,她远远地躲在屏风后,那年段骁十八, 年少慕艾,心动之下她情不自禁地探出头,却正对上段骁冷淡的目光,只一眼便让她如坠冰窟。 他不喜欢她。 她只能安慰自己,表哥自幼便沉默寡言性情狠戾,任谁都生不出丝毫亲近之心,哪里比得上她的李郎,善解人意对她更是呵护备至。 她知道要不了多久,陛下就会向母亲提起她和表哥的婚事,而届时若是被表哥无情拒绝,她就会成为整个京都的笑话。 裴华卿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她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她需要一个正当的、合理的理由,让她率先拒绝这门亲事,并且让陛下也无法怪罪于她。 春光明媚,和风如棉,公主府的下人很快便将游廊中的血迹清洗干净,后花园里梨花雪白桃花粉嫩,血腥气被清新的花香冲淡,方才那凶残一幕像是从未发生,再也没有被人提起。 眼看时辰快到了,高官勋贵们的家眷纷纷入了殿内,似她们这种五品小官的家眷则按职位高低坐在了园中。有不少人遗憾见不着大长公主,楚清阮却是松了一口气。 虽说是坐在园中,该有的吃食郷宴丝毫不少,难得出门在外蒋氏总不好在明面上拘束着她,倒让她好好饱食了一顿,不过哪怕宴饮丰盛,她却还是更怀念家乡菜。 没过多久旁人皆是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蒋氏也和蒋家的两位夫人闲聊着什么,楚清阮一直留心着时辰,眼看林湛信中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她让枇杷留在席间自己则是借口如厕悄然起身离席。 此次寿宴,大长公主特意将多年来收藏的名人字画放于听涛阁中供宾客欣赏,林湛约她见面的地方正在此处。林湛素来考虑周全,想来他是觉得在此处相见于礼数无碍。 不过林湛看重礼节名声,她却从来不在意这些,男未婚女未嫁,两人相处从未逾矩,今日不过是见个面,问心无愧即可。 明日就是春闱的日子,也不知林湛为何要在此时见她,大概是想着马上就能见到心上人,楚清阮苍白的脸颊染上两抹红晕,眸光清亮,整个人比院中带露的桃花还要娇艳三分,就连路两旁的侍女护卫都忍不住多看上两眼。 “咣!” 不知哪里来的侍女狠狠地撞到她胸口。 楚清阮心中小鹿正乱撞,一心只想着尽快赶到听涛阁,哪里能发现从岔路突然窜出来个侍女,侍女手中托盘端着的紫砂茶壶,此时已然掉在一旁的青石地上,滚烫的茶水湿了她一身。 “好烫!”她惊呼一声,瞬间将胸口衣衫扯开了些许。 “你不要紧吧?”那侍女似是有些惊慌失措,伸手替她将衣襟又扯开了些,险些露出了雪白一片,止不住地连连道歉:“还好走了这会儿子路,茶水已经没那么烫了,真是对不起,对不起。” 同是可怜之人,楚清阮无意怪罪侍女,可她衣服湿成这样,还要怎么去见林湛?甚至急切之下,她忽略了这茶水飘着股她熟悉的味道。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章 见她一脸焦急,侍女一把拉住她的手,安慰道:“你别急,我带你去我房中换衣服,很快就能回来,主家不会发现的。” 楚清阮这才反应过来,因着她这身素色棉裙,这侍女将她看成了丫鬟,不过她在楚家的地位,确实连楚清瑶身边的丫鬟也不如,大家一起用饭,她得服侍着所有人用完才能吃一些冷菜剩饭,也不知阿娘和祖父祖母在郊外庄子,又会受何磋磨。 她心中有些黯然,低声道:“那就有劳了。” 见她答应下来,侍女似是松了一口气,三两下利落地拾起地上托盘茶壶,“本就是我不小心,快随我来吧,走这条路不会有旁人看到的。” 大概是被侍女的镇定感染,楚清阮努力定下心神,随着其引路而走。一路上这侍女一举一动间都极有分寸,很明显是经过了长年累月的训练,想来确实是这公主府的奴婢,楚清阮不由安下心来。 两人来到一处厢房,侍女站在房* 间门口说道:“这边院子都是下人住的地方,这间房平日里不会有旁人前来,你在此等我一下,我回屋里取件衣服给你换上。” 楚清阮心中有些不安,“劳烦快些。” “放心,我房间就在旁边不远,况且这个屋子不会有旁人来的。” 她此刻毕竟衣冠不整,楚清阮心中不安仍旧萦绕不去,“要不你带我去你房间吧?” 那侍女见状笑着安慰:“我和别的侍女住在一起,你现在这样子自然是撞见的人越少越好。” 此时的听涛阁中,同样从宴会离席的公子小姐们正欣赏着各色画作,有的高谈阔论,有的小声议论。 听涛阁三面临水,凉风自开阔的湖面透过悬挂着的幅幅画作迎面吹来,明明是沁人心脾的凉爽,林兰儿心中却越发急躁,“大哥,阮姐姐怎么还没来。”林兰儿扯住林湛衣袖,嘟囔着问道。 两人并肩迎湖而立,林湛眉目清亮风姿如玉,像是一尊青松屹立湖边,脑后仅用一根锦带束发,飘逸青衫在湖风中翻飞,清瘦却不失风骨。 见林兰儿心急,林湛闻言温声安慰道:“阿阮想必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她名字中虽有阮字,性情却最是坚定,她既答应了要来定不会食言。” 林湛这般说着,心头阴翳却始终萦绕不去,他也不知为何明明第二日就是春闱,他却迫切地想要立刻见到阿阮。 似是今日若是见不到,他会悔恨终身。 林兰儿闻言用力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阮姐姐在楚家开不开心,自从她回到楚家后我们竟再也没有见过面,也不知今日那楚夫人怎会愿意带她来公主府。” 林湛眸光沉了沉,阿阮在楚家是何处境他有所猜测,可他想尽了办法能做到的也只是送信进去。一年前事发突然,就连他们都很是震惊,毕竟谁能想到楚望儒会做出这种事? “兰儿你放心,待阿阮嫁与我后,定不会再受这些委屈。”林湛定声音清朗温润,“我定会护她周全。” 男子坚定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岸边,可想见的人却一直没有露面。 另一边的厢房外,楚清阮迟疑着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似乎也只能如此。看到她推门而入,那侍女便也匆匆离去,她一个人百无聊赖之下只能打量起这客房,一看之下才发现,这房间竟颇为精致。 哪怕春日并不如何寒凉,地龙却仍烧的极为舒适。墙上挂了两幅山水图,屋角燃着一香炉,檀香袅袅平心静气,东首摆着一架紫檀百宝屏风,即使比起她在应州的闺房也精致了许多,与其说是下人的房间倒更像是招待贵宾专用的暖阁。 她正欲细想,一股强烈的眩晕瞬间袭来,楚清阮差点站立不稳。 她这是怎么了,不止身上隐隐发热,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想要去窗边透透气,可她这副模样又怎么敢开窗。 楚清阮只能晕乎乎地扶着墙壁,身体为何突然变得这般陌生,是中毒了么……可这京都城里除了楚家,也没有人会害她,而楚家的手也伸不到公主府来。 她苦思冥想也没有结论,只能难耐地扶住额头,正昏沉间手腕上突然一紧,竟是一只滚烫的手掌蓦地从屏风后伸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楚清阮猛地抬头,陡然撞进一双深幽冷谧的男子眼眸。 在那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之下却又似隐藏着异样颤抖的光芒。 楚清阮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浑身汗毛都在叫嚣着危险,“你是谁,快放开我!” 对方却只怔怔地看着她,没有丝毫动作。 楚清阮含怒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男子身上,眼前男子一袭黑色金纹锦袍,腰束锦带,头戴玉冠,双眸冷酷沉静犹如深潭,她从未见过这般俊美冷冽的男子,可心中却无端地升出一股陌生的憎恶和仇恨。 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束火焰像是失去控制般从胸腔燃起,烧的她本就昏沉的脑袋愈发混乱。 “啪!”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时,自由的那只手已朝着对方脸庞狠狠扇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 第04章 勉强 楚清阮脑子瞬间一懵。 她,竟然打中了? 指尖甚至还留有男子脸颊的温热触感。 对方为何没有躲闪,也没有制止,甚至就连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有手腕上逐渐加强的力道和细微的颤抖,透露出主人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章 甚至在她不解、愤怒的目光中,那人却伸出手,慢慢抚过脸颊被她打中的地方,冷凝到有如实质的目光渐渐软化,却又复杂到令她无法理解,“你果然不记得了……” 这个声音……楚清阮一时间恍了神,男子嗓音低沉微哑,她确定自己从未听过,却总有种莫名的熟悉。 不过与其说是熟悉,更应该说是厌憎。 她厌恶这个声音,厌恶这张脸,厌恶关于这个人所有的一切。 “再扇一下。”男子深邃的凤眸泛着薄红,突然低声恳求道。 他想确认眼前的她,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他的黄粱一梦。 楚清阮狠狠地皱眉,再扇一下?这人怕不是个疯子。 失去的意识终于回笼,湿漉漉的棉麻衣裳将身体曲线勾勒的一览无余,此刻她正毫无遮挡地站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 “放开我!”楚清阮再次怒声斥道。 男子却只怔怔地凝视她,依旧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手腕力道还在逐渐加强,楚清阮目光倏然一沉,取下鬓间银簪,没有丝毫犹豫地朝着男子手背,狠狠扎了下去。 瞬间,血流如注。 可那棱骨分明的手掌,却像是不知疼痛般,力道非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像是溺水之人攥住救命稻草般愈发用力。 男子双眸闪过一丝隐忍的疼意,看向她的目光却似是覆着一层难言的哀伤和自责。 “对不起。” 她听见男子这般对她说道,这三个字发音凝滞生涩,像是平生第一次说,又像是背负了沉重的隐秘。 为什么要给她说对不起?明明是她伤了他,她想要挣扎,身体却像被人抽走了筋骨一般越发没有力气,甚至若不是因为手腕被男子攥住,只怕她此刻已然站立不稳。 而对方冷峻的脸庞也陡然出现一丝裂痕,呼吸更是顷刻间紊乱起来,感受到那人喷在自己额头的热息,楚清阮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她虽未经人事,现下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你给我下的药?”她问道。 “你中了迷药?” 男子的话几乎和她同时脱口而出,只不过一个质问,一个关心。 楚清阮话问出口才觉不对,她今日自从来到公主府后,连杯茶都没有入口,怎么会被下药? “难道是那个香炉?”楚清阮狠狠咬向舌尖,尽力保持脑袋的清醒,她怎么会中了春/药,又是谁给她下的药,眼前的男子为何刚好出现在此,若是他要对她做些什么,她要如何阻止。 无力、恐慌,她想要逃,却逃不掉、躲不了。感受到男子近在咫尺的浓烈气息,楚清阮薄肩渐渐发颤,她紧紧握住掌中银簪,用力地握住唯一的武器。 段骁如墨的眼眸里慢慢浮现一抹躁动的热意,他垂目微阖,哑声道:“不是那个香炉。” 今日寿宴他假装喝醉,在这屋中待了已然近半个时辰都平安无事,一切异样都是在他接近楚清阮之后发生的,这也是他上一世为何认定是楚清阮蓄意接近他。 两世经历,他最清楚这药性有多么汹涌磅礴,非人力可以忍受,哪怕他已提前服下清心的药丸,此刻却似没有任何作用。 对面的女子丝毫没有意识到,此刻的她是多么诱人。 眼波如醉,水光摇晃,精致的脸庞泛着诱人的酡红,鲜嫩的唇瓣翕翕合合,仿佛幽夜里无声的诱惑,艳丽至极。 心脏带着两世的悸动,跳动之快仿佛要蹦出胸腔,早已食髓知味的身体,哪里还能忍得住。 “再扎一下。”他哑声请求。 说是请求,却因为久居高位,更近乎于命令。 上一世他不顾她的意愿勉强了她无数回,他甚至掩耳盗铃般堵上了她的嘴。那多少个烛火摇曳的夜晚,他像是急于证明什么,明知她身体孱弱却把她当个物件般狠狠发泄。 这一世,他绝对不会再勉强她。 楚清阮用力地咬住下唇,仓皇地抬头瞥了对方一眼,如烟似雾的眸中透着就连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无端憎恨。 随即,她利落地扬起那带血的银簪,朝着男子手背,再次狠扎下去。 赫然扎中的是同一个地方! “呃——!” 男子猛地痛哼出声,豆大的冷汗自额头涔涔而下,俊美的脸庞瞬间苍白,终是松开了她的手腕。 楚清阮连忙退后几步,白皙的手腕处,已然是一圈红痕。 看着对方血流不止的手背,楚清阮一阵心惊。她素日里虽大胆,却从不知自己竟能这般狠辣。她明明知道对方只是需要疼痛来控制自己,她明明可以换个地方轻轻扎一下,却偏偏挑了个扎着最痛的地方。 而更令她震惊的是,她来京都后便一直郁结的心情,竟因为对面男子忍痛的神情而舒畅了几分。 她莫不是生病了…… 可她的身体,却更热了,明明是沁凉的春日,却有如炎热盛夏,像是一百只知了在耳边聒噪般气血翻腾烦躁无比。 窗外突然传来人群的喧闹声,似是有人靠近。 “华卿妹妹,你家后院真有那传说中的兰尾牡丹?” “听闻这兰尾牡丹,色泽红正,花瓣尾部却缀有一圈淡白,花香清甜典雅,极难成活。” 有人忙讨好道:“若说牡丹是花中之王,这兰尾牡丹就是牡丹中的王,放眼整个乾国,也唯有县主的身份美貌可堪拥有。”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章 裴华卿说了什么她已听不进去,可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些人正在越走越近,只怕不到片刻便会走到这屋外! 楚清阮心中一急,踉跄地退后一步,福身道:“方才是小女失礼,还请公子见谅,小女改日定会登门赔罪,只是今日能否劳烦公子快些离开。”此刻的场景若是被人撞见,她便是有几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室内暗香浮动,一身素衣的女子双眸朦胧,眉眼清丽,明明恨极了他却垂着头,温声软语地向他请求。 段骁死死地攥紧了双拳,鲜血自手背淌下,滴落地面。 “你不愿意被人看见同我在一起?”他低声问道。 楚清阮不解地蹙了蹙眉,她自然是不愿意的。如今她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还这般衣衫不整,若是被人看到,只怕会以为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人看着不像是痴傻的,何故明知故问,却也只能低头道:“小女微贱,怕连累公子名声。” 对面的男子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回答,自顾自地问道: “若此刻和你共处一室的人是林湛呢?” 楚清阮猛地抬头,林湛? 眼前这个男子竟然知道林湛,听这恶狠狠的语气,难道他和林湛有仇? 她此时脑袋已昏沉到无法思考,几乎本能般脱口而出:“若是林湛,绝不会和我在这种地方相见,若是林湛,不用我开口请求他早已自行回避,若是林湛,就算用衣袖蒙上眼也不会趁我狼狈时多看一眼。” 话音刚落便听到屋外再次响起清晰的谈话声。 “听闻陛下有意替县主和瑞王殿下赐婚?” “瑞王龙章凤姿,放眼整个乾国也只有他能配得上县主。” “就是不知瑞王殿下面对县主时是否也是那般冷淡?” “县主这般绝丽姿容,就是我见了都心动,更何况男子了?” 门外又是一阵轻笑,清晰到似乎下一刻便会推门而入。 心中再次急躁起来,楚清阮迫切地想要离开屋子,胸口猝然一阵热气上涌,瞬间失去了意识。 也因此没有看到对面男子,神情骤变的脸色。 段骁快步迈出,一把搂住昏迷不醒的楚清阮,揽她入怀的刹那,周身瞬间一颤,他终于确信,他重来了一世。 隐忍的目光颤抖地在她苍白的面庞上逡巡,小腹一股热气蓦地升腾,他清楚地意识到,让他中毒的从来不是迷药,而是眼前这仿佛一折便断的清丽女子。 可她不喜欢他。 此刻她静静地躺在他怀中,像极了上一世,在王府花团锦簇的桃花林中,她踮起脚抱住了他,那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拥抱他。 他分明心动了,却偏执地不愿承认,反而冷冷地掐住她的下颌,厉声警告她不准再靠近他。 因为他知道她接近他,并不是爱慕他,而是有求于他,她看向他的眼眸里永远没有提到林湛时的那般神采。 眉梢眼角都是那般明丽生动,如同漾着春水,带着无限的生命力。 第05章 责问 段骁将所有心绪压抑,眸光渐渐凝聚。 “季阙。” 段骁艰难地吩咐,声音仿佛从喉咙深处涌出般嘶哑。 “属下在。”一葛衣佩剑侍卫闻声推门而入,却只站在门口并未往里走,“王爷,县主等人方才被臣拦住,此刻正在门外不肯离去。” 段骁将怀中女子拦腰抱起,一步一步向里走去,最后,轻轻地放到铺着软绸的贵妃榻上。 怀里再也没有女子清冷的气息。 段骁缓缓单膝跪在一旁的木制地面上,深深凝视着楚清阮沉静的睡颜。 肤光盛雪,容颜如玉,因为中了药的缘故两颊微微生晕,明艳不可方物。 上一世他知道皇兄想替他和裴华卿赐婚,便故意喝醉希望借此躲过去,没想等他恢复清醒时竟是和一个卑贱的丫鬟纠缠不清,并且还被许多人当场撞破,他本想直接处死那个胆大包天的丫鬟,可不知为何,他竟答应了纳她入王府。 可能那时,便已然心动。 “噗——”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脸色刹地惨白。 “王爷!”季阙急忙上前,惊道:“您中毒了?” 段骁面色惨白地摆了摆手,淡薄的双唇缓缓勾出一抹惨烈的弧度。 这一世,他成全她和林湛。 段骁用衣袖拭去唇边血迹,目光落在楚清阮手中哪怕昏迷也紧紧攥着的银簪上。 这个,就给他留个念想吧…… 段骁将银簪抽出,宽大袖袍盖下,一切痕迹都无处可寻。 推门而出时,冷峻的脸庞已看不出半点异常,寒眸一凛,正对上目光躲闪的嘉纯县主。 “裴华卿。”段骁冷冷唤道。 “表、表哥……”裴华卿斜着眼想要往屋里瞥,可惜什么也看不见。 段骁挺了挺身,将身体里涌出的阵阵寒意强自压下,“替里面的姑娘找件披风,用公主府的马车把她送回户部郎中楚望儒的府上,看在姑母的面子上,今日之事我不再追究,但若有半个字传了出去——” 房檐阴影下的双眸深邃冷冽,映衬着冷峻到近乎寒冰的脸庞,段骁话未说完,裴华卿已然吓的鬓间步摇晃动不已,反应过来后白着张脸辩解道:“表哥,我没有——” 段骁无声地勾了勾唇,像暗夜里的孤狼,眼眸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让裴华卿所有狡辩的话语再也说不出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章 见状段骁自嘲般地冷笑一声,上一世是他先入为主地怀疑楚清阮,也是他认为裴华卿贵为县主,自持身份不会做出这种下作之事,可看如今裴华卿的反应他哪里还能不明白,策划这一切的,正是眼前端庄华贵的嘉纯县主。 裴华卿白着脸退后一步,忐忑地回头看向身后被她拉来见证的诸多勋贵小姐,若是自己在段骁面前这狼狈模样被他们瞧见,她的脸面要往何处放。 段骁攥紧手中银簪,视线冷冷射向惴惴不安的裴华卿,最后扫过那一群战战兢兢的公子小姐,阔步离开了院落。 直到段骁黑色的颀长身影远远地消失在众人视线中,裴华卿身子蓦地一软,跌坐在地。 方才因为段骁出现而不敢靠近的众人,一窝蜂地围了上来。 有人忍不住小声感叹道:“瑞王殿下果真是龙章凤姿,俊美无俦。” “可是他怎么对着县主都这般冰冷。” “我怎么觉得,瑞王殿下方才那神情,简直像是对着仇人。” 裴华卿已经被人搀扶着站了起来,双脚却始终像是踩在棉花上般用不上力,她越不想听,身旁的议论却似讨厌的蚂蚁般非要钻入她的耳朵。 娇艳的脸庞上,惊惶之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屈辱和愤怒。 过了半晌,她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表哥这是被我撞破了丑事,这才恼羞成怒。” “撞破丑事,撞破什么丑事?”有人好奇地问了出来,却被身边人一把拉住,低声提醒道:“瑞王殿下的事你也敢问?你可不像县主,身份尊贵有人护着。” 在一片噤若寒蝉中,裴华卿咬了咬牙,冷道:“瑞王也是男人,还能是什么丑事?” 众人面面相觑,四下顿时一片嘘声。 此时的听涛阁中,已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林湛和林兰儿依旧静静地并肩而立,听着身后意犹未尽的两位学子从松溪论画聊到仙山楼阁,从工笔刻法聊到字中真意,直到宴席都快散了,他等的那个人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瞧着林湛清峻的脸庞染上浓重的忧色,林兰儿温声安慰道:“楚家管的那么严,阮姐姐出不来也是正常的。” “哥,咱们还是回去吧,明日就是春闱,你得高中才能去楚家提亲呀。” 否则似他们现在一介白丁,根本进不了楚家的门,就连今日约楚清阮出来见面的信,都是费尽了办法才送到她手中。 天光渐渐暗了下来,林摧望着泛着金波的湖面,任林兰儿如何催促也不愿离开。 两人不知等了多久,直到金光消失,阴沉的天边飘起绵绵细雨,天幕阴黑欲摧。 林兰儿终于忍不住劝道:“父亲母亲还在家里等你一起用饭,哥你忍心让他们就这么一直等候吗?总归待你考完,你和阮姐姐还有一世的时光。” 一世的时光……林湛深吸一口气,双手攥紧,待他金榜题名,定要立刻去楚府提亲。 夜渐渐深了,这场雨却没有丝毫减小的迹象,淅淅沥沥下了整夜,直到第二日天光微亮方才停歇。 “小姐您终于醒了。”枇杷开心得差点哭了出来。 楚清阮缓缓睁开眼,顶上是白色的丝麻床帘,她侧过头,窗边摆着一张熟悉的木桌,她梳妆看书用的这张桌子,这……是她在楚家的房间? 见她醒转,枇杷悬着整宿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忍不住问道:“小姐不是去见林公子吗,见到了吗?怎么会被公主府的马车送回来?回来后还睡了一整夜,眼看着要误了给夫人请安的时辰,好在小姐您终于醒了!” 听着枇杷这一连串的问话,楚清阮不禁揉了揉太阳穴,眼中透着浓浓的疲惫,“枇杷,现在什么时辰了?” 枇杷指了指用油纸糊着的窗户,回道:“小姐您别看外面天色这般黑,现在已过卯时了。” 说着枇杷点上四周蜡烛,室内顿时亮堂起来。 “噼啪”一声,楚清阮下意识地看向烛台,此刻室内昏暗如同夜晚,暗黄的烛光摇摇曳曳,竟像极了那人幽深的眼眸。 楚清阮心中顿生一阵寒意,失去的记忆突然回笼。 见她怔愣出神,枇杷眨了眨眼,关切地问道:“小姐,昨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楚清阮脸色苍白,半回忆半回答地说道:“我昨日在公主府,不慎湿了衣衫,一个侍女带我去屋子里换,却不想那屋里有一个男子,他看向我的目光中并无意外,像是专程在那儿等我,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眼见嘉纯县主等人就要进屋子,我心中一急便晕了过去……” 说到此处,楚清阮不由皱了皱眉,“枇杷,我是怎么回来的?” 枇杷的嘴早已惊讶的合不拢,这怎么去个公主府能发生这么多事,颤着嗓音回答:“就,就是公主府的马车送您回来的。” 公主府的马车? “送我回来的人,可有说什么?” 枇杷认真地回忆片刻,回道:“就说小姐您在宴席上身体不适晕了过去,公主府作为主人家自然是要把您送回来。” 楚清阮不解地蹙了蹙眉,这理由听上去似乎十分合情合理……可公主府的人为什么要替她掩盖,或者说替那个男子掩盖。 还有那个丫鬟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那个男子,究竟又是谁…… 楚清阮摸了摸身上,衣服还是昨日那件,身体也并无异样,那男子并没有对她做什么,甚至为了克制自己,任由她用银簪扎他。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章 对了,她的银簪呢? 楚清阮摸了摸脑后,那里空无一物,急声问道:“枇杷,我的银簪呢?可是你帮我收起来了?”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枇杷却只摇了摇头,“小姐您昨日被送回来时,身上多了件白色披风,发间却并无簪子。” 楚清阮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还留有水莲花瓣的压痕,可想而知昨日她握的是有多紧。 见她神情沉肃,枇杷故作轻松地调侃起来:“小姐您去了公主府一趟,莫名其妙遇到个陌生男子什么都没发生,却把簪子丢了,难道那人是冲着簪子来的?” 枇杷说着把自己都逗笑了,“那簪子做的那般精美,说不定里面真就藏着什么藏宝图,或者前朝秘密!说不定就在簪管里,或者就在那水莲缀着的蓝色珠子里!” 听着枇杷一板一眼的讲述,楚清阮终于忍不住弯唇一笑,用手刮了刮枇杷鼻头,嗔道:“你这丫头,怕不是平日里稀奇古怪的话本看多了吧。” “小姐您终于笑了!”枇杷笑的双眉弯弯,“小姐您笑出来就好,咱们快洗漱吧,不然迟了您又要挨罚。” 楚清阮点了点头,暂时将此事放下,想来是她昏迷后不慎将簪子丢在了那个屋里,以公主府的气度自不可能贪她一支簪子,日后再择机拿回来便是。 窗外倏然风起,春日早晨的寒风透过窗缝吹进屋来,楚清阮忍不住轻咳一声。 枇杷懊恼地自责:“都是这屋子太老了,我已经拿棉条把能堵的都堵住了,可还是有风透进来。” “无妨,是我自己身体弱。”楚清阮挣扎着坐起身来,却突然一阵眩晕袭来。 她自从来到京都后,每日她都要干活干到深夜,卯时刚过便要去夫人屋中请安,每日晨昏定省不能有丝毫懈怠,本来健康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孱弱了下去,每日起床便愈发困难。 可楚家毕竟没有短了她的吃食,而阿娘独自在城外庄子,想必更是备受磋磨。 自从阿娘的存在被蒋氏发现,父亲被迫将阿娘接回京城,祖父祖母自然也不能再单独留在应州。蒋氏嫌弃祖父祖母粗鄙,把他们打发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去住,竟让阿娘也一道前去,可恨阿娘对祖父祖母素来恭敬有加,那对老匹夫竟恨上了阿娘,认为都是因为阿娘蒋氏才不让他们同住。 还有她那失踪许久的妹妹,小妹本就眼盲,一人流落在外不知要吃多少苦…… 楚清阮用力地站起身,眼里已是一片坚毅,身后的烛火摇摇曳曳,女子清冷的脸庞似是染上云霞,如明珠生晕,明丽无双。 洗漱完后,她坐到镜前,任枇杷一下一下地替她梳发。 她看着镜中格外认真的枇杷,忍不住柔声说道:“枇杷,你早已不是奴籍,却还一直悉心照顾着我,若是没有你,在这楚家我恐怕更加难熬。” 在楚府,别的庶女院中都会有几个负责扫洒的丫鬟小厮,唯独她,只有枇杷一人。 枇杷依旧专注着手中动作,满不在乎地说道:“服侍小姐是枇杷的荣幸,当初若不是小姐挑中奴婢,奴还不知道要被卖到何处,更何况小姐这么美,奴婢每日看着心情也是极好的。” 枇杷将一根木簪插过楚清阮如墨的乌发,看着眼前沉静的女子,阿愿忍不住再次叹道:“哪怕是这样寻常的衣服,也掩盖不了小姐的姝丽容光。” 楚清阮唇角笑意却渐渐消失,这世上许多好看的皮囊下,藏着的却是一颗狠毒的心。 她的样貌很好地继承了父亲和阿娘,阿娘当初便是整个芙蕖县有名的美人,和父亲也算佳偶天成,却不想父亲早就靠着俊朗的皮相入了尚书府千金的眼。 雨下了整夜,路上的鹅卵石颇为湿滑难行,偏生她住的破败院子极为偏远,枇杷扶着她一路快步,终于将将赶在卯时三刻前赶到了主院。 枇杷上前一步替她掀起门口竹帘,两人绕过红木的百花屏风走到堂中,夫人蒋氏、两位姨娘,楚清瑶、楚清宁、楚清梦都已到了。 让她惊讶的是,就连她那许久未见的父亲,楚望儒,也正端坐在蒋氏旁边,难道今日无需上朝? 她恭顺地向坐在两边的姐妹一一点头行礼,不出所料地只有楚清宁回应了她。 最后走到正堂前方,对着上首的楚望儒和蒋君如,恭恭敬敬地磕头请安。她将头低低地埋在地上,却久久没有听到让她起来的声音。 楚清阮心中蓦然一沉。 “瑶儿,你方才说的事可当真?”一个有些严肃的男子声音在上方响起,正是楚望儒。在子女面前,楚望儒总会维持一副威严的父亲模样。 楚清瑶坐在左手边的玫瑰椅上,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阿爹,我保证这件事千真万确。昨日楚清阮离席后,我担心她会做出有辱门风的事便悄悄跟了上去,结果,我竟然看到她和瑞王从同一个屋子里出来,并且瑞王殿下出来时脸色极其阴沉!” 楚清瑶眸子里闪烁着兴奋的暗芒,她梦里发生的事,在现实里也逐一发生。 她果然是天选之子。 第06章 逼迫 楚清瑶愈发激动,“楚清阮和瑞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定然是蓄意引诱殿下,否则为何楚清阮昏迷不醒地被送回来,瑞王殿下出来时又那般愤怒,甚至迁怒了嘉纯县主!” 楚清阮心中陡然一惊,昨日她确实和一男子共处一室,可那人如何会是瑞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章 楚望儒沉吟着摇了摇头,“瑶儿所言过于荒谬了些,公主府的人只说阮儿在宴席上身体不适晕倒了过去而已。” “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楚清瑶不屑地勾嗤笑一声,“公主府这般说辞也是为了瑞王和咱家的名声着想,我听当时和县主同去的陈家二小姐说,瑞王是因为酒醉后被人近身才格外愤怒,不信爹你问楚清阮,昨日她悄悄离席究竟是去见谁!又见到了谁!” 楚清阮掩盖在宽大袖袍下的双手死死攥紧,这一切未免太过凑巧,楚清瑶为何对她的行踪这般了如指掌,难道昨日那个丫鬟是她安排的,可在公主府中岂能任由楚清瑶肆意行事。 事到如今,她只能咬死不认,否则一旦被拿住把柄,她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昨日女儿衣服不小心被丫鬟弄湿,去后院换了件衣服而已,并未遇到过陌生男子。” “没有遇到过?”似是早已预料到她会这般狡辩,楚清瑶好整以暇地问道:“若你当真问心无愧,可敢让婆子来验身?” 验身? 楚清阮如水的眸子瞬间涌起熊熊怒火,同为女子,楚清瑶最清楚贞洁对女子意味着什么,一旦验身,无论结果如何,对女子都是莫大的羞辱。 楚清梦端坐在楚清瑶旁边的玫瑰椅上,以手掩面笑道:“京中皆知瑞王性情暴虐,若五妹妹昨日当真是蓄意设计亲近殿下,殿下为何没有当场惩治她?甚至五妹妹身上连伤都没有。” “谁说她身上没有伤?”楚清瑶眉宇间越发得意,昨日楚清阮被送回来时她和楚清梦看的清清楚楚,“五妹妹,你可敢把你的手腕露出来给大家看上一看?” 说完不出意料地看到楚清阮脸色骤沉。 不待楚清阮回应,楚清瑶弯下腰,一把攫住她手腕,扬声道:“大家看,这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瞬间纷纷聚拢过来。 楚清瑶声音愈发凿凿,“这般红痕,一看便是被男子大力握住所致,单单手腕便已如此,还不知身上有什么痕迹!” “阮儿,你作何解释!”楚望儒瞬间又气又急,一夜过去红痕依旧这般明显,还不知当时情况有多么激烈。 楚清阮挺了挺身,声音斩钉截铁:“女儿,问心无愧。” 她和昨日那男子清清白白,更何况那人若是瑞王,为何要设计害她。 楚清梦一脸鄙夷地坐回椅中,“五妹妹一直在应州,想必对京中诸事并不了解,你想攀附权贵,选择的对象却是瑞王,真是可笑。这京中谁不知道瑞王不近女色,只喜虐打。” “恐怕是楚清阮知道母亲有意为她择婿却不愿听从母亲安排,昨日宴会上见瑞王尊贵便临时起意,趁其醉酒时蓄意接近,反遭瑞王厌弃。”楚清瑶冷哼一声,“所幸瑞王殿下看在外祖的面子上并未将此事闹大。” 在她的梦里,这件事闹的京都人人皆知,瑞王从未被人这般算计,特意将人留在王府日日折磨。 楚清阮狠狠地皱眉,为何楚清瑶一口咬定那人是醉酒,若真是昨日那人,他身上虽有酒味,可气息中毫无酒意,甚至看到她时目中并无惊讶,分明是在刻意等她。 “父亲,此事绝非大姐所说那样,女儿绝对没有做出有辱门风之事。” “是啊老爷,您要相信小姐,她素来懂事知礼,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枇杷跪在她身后,也苦苦哀求道。 “懂事知礼?”蒋氏猛地一掌拍向桌面,“什么娘生什么种,一个甘做外室的人生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东西!” 蒋氏在一旁冷眼旁观许久,一开口便彻* 底为今日之事做出一个定论。 得到蒋氏支持,楚清瑶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不过这事对楚家来说也是个绝佳的机会,爹您不是一直想要讨好瑞王,寻求提拔么?若是我们主动把楚清阮送到瑞王府,表明您的态度,既能为此事道歉,又能借机讨好瑞王。” 楚清阮猛地抬头,“父亲!” 楚望儒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挺身跪着的楚清阮,阮儿在应州时便是有名的美人,此刻哪怕穿的这般素净也难掩清丽姿容,哪怕在美人如云的京都城中也算的上绝色,也许这也是瑞王此次没有怪罪楚家的原因。 瑞王在整个南乾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些年京中的人为了讨好瑞王,挖空了心思却始终不得其法。许多人也送过美女,却均被退了回来,不过那些人送的都是些清倌或者平民女子,他毕竟是五品官员,若是将自家女儿送去,定能体现诚意。 见楚望儒神色明显动摇,楚清瑶心情越发越畅快,只要趁春闱之时把楚清阮送走,届时若林湛再上门提亲,嫁过去的便是她了。 在她的梦里,待此次殿试结束林湛就会成为乾国开国以来第三位连中三元的状元,也是最年轻的状元郎。而林湛高中后,甚至没有等琼花宴便带着聘礼来楚家提亲,可惜那时楚清阮已经嫁到王府林湛只能失望而归。 而这一次,她只要接下林家的聘礼,届时木已成舟,嫡女换庶女,也算便宜那林湛了。 楚望儒手指在桌面不断地敲击,显示出主人内心的矛盾焦躁。 楚清阮目光紧紧盯着楚望儒,急声道:“父亲!您不能仅凭大姐姐几句话,就要决定女儿的一生!”若她被送到瑞王府,她的后半辈子,便自此毁了。 楚清瑶站起身来,依旧不慌不忙,“爹,您在五品的位置上已经做了十多年了,就不想再进一步么!更何况此事对五妹妹来说,未必不是好事,若她能得到瑞王宠爱,也能福泽家族,戚姨娘在城外庄子上也能过的好些。”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章 楚清阮双目似能喷出火来,这是拿阿娘来威胁她,而楚望儒竟然没有反驳。 “父亲,您当真要卖女求荣么!”楚清阮近乎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虽然自从回京后她便再也没有了父亲,可她如何能想不到,有人会对自己的女儿狠到这种地步。 “你有什么脸叫父亲?我们现在所作都是为了补救你昨日的无耻之举。”蒋氏的言语,如同冬日的冰雨般狠狠地拍在她脸上,“你若还有半分念着你姨娘,便该将功补过。” 楚清阮面如金纸,这整个屋中,她唯一能指望的只有楚望儒,只有这个她叫了十六年父亲的男子,她极力地镇定下来,嗓音却带着克制不住的颤抖:“父亲,昨日女儿绝对没有做出有辱门风的事,那瑞王性情凶残喜怒无常,您是要把女儿往死路上逼吗?” 血,一地的血……她想到长公主府里那遥遥一暼时的心惊和憎恶,那是从心底深处,从灵魂深处生出的抗拒和仇恨。 枇杷也挣扎着说道:“就算是纳妾也要提亲纳采,就这样直接把人送过去算什么,侍妾吗?” 可楚望儒依旧无动于衷,只淡淡问道:“为父只问一句,昨日你可曾得罪过瑞王殿下?” 楚清阮坚定地摇了摇头。她昨日只见过那黑衣男子,若他真是暴虐成性的瑞王殿下,怎会一声不吭地任她扎下去,怎么会默默受了她一耳光而毫不反抗。 “父亲,女儿昨日绝对没有得罪过瑞王殿下。”楚清阮嗓音坚定,如同在暴雪中坚韧屹立的寒梅。 她此刻心中已然清楚,得罪与否,不过是个由头,楚望儒就是想要用她讨好瑞王。 果然,楚望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正义凛然地训道:“敢做不敢当,楚清阮,你真是太令为父失望了。” 为父? 楚清阮跪在冷硬的地上,久跪的膝盖如针扎般疼痛,却丝毫掩盖不了心底的胀痛。 蒋氏的鄙夷,楚清瑶的得意,楚清梦的不屑,她都可以不在乎,可楚望儒的所作所为,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入她最柔软的心底,刹那间鲜血淋漓。 “来人,把五小姐绑起来。”楚望儒冷声命令。 两名下人应声而入,粗糙的麻绳深深地嵌入她细嫩的肌肤,两只手被缚在身后,半点动弹不得。 她用尽最后一丝希望看向楚望儒,视线相接。 对上她满怀期待的眸子,楚望儒幽幽叹了一声,阖上了眼。 一层薄红似河水上涨,缓缓蔓延至眼眶,熄灭了最后一寸光。 从此刻起,她便没有父亲了。 楚清阮声音瞬间冷澈,像是浸了冬日的寒冰般,带着从心里最深处散出的冷寂,“父亲,女儿去了,女儿别无所念,只望您能善待阿娘和小弟。” 眼前楚望儒宽阔的身躯颤了颤,过了良久,才听见他冷漠的声音,“把嘴堵上吧,好歹是我楚家的女儿,莫要让街坊听了笑话。” 第07章 送亲 楚清阮阖上眼,却没有泪水涌出。 她的亲生父亲,她爱了十六年,信了十六年的人,此刻要亲手把她送上一条死路。 如此,她便只有靠自己。 楚清阮缓缓睁开眼,正对上楚清瑶奸计得逞的嚣张目光。 楚清阮此时眼底唯余一片冰冷,看的楚清瑶心尖倏地一颤。 楚清瑶瞬间愣住,过了片刻,娇横的眉眼间蓦然露出一抹恨意,似是在气愤自己竟会被这个可能再也见不到的姐妹震住。 反应过来后楚清瑶冷笑着俯下身,慢慢凑到她耳边,“五妹妹,希望半年后的祖母寿宴,你还能平安回来。” 说完便昂然起身,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 楚清阮心中早已是冷意蔓延,她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块布条将嘴堵的严严实实,又被麻绳绕栓到脑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塞进一顶四人抬的软轿,朝着门口走去。 待楚清阮被拖走,楚望儒才终于睁开眼,状似不舍地开口:“给晏武说,让他务必亲自护送五小姐到达瑞王府,就当是替我送亲了……” …… 没过多久,前来请安的姑娘们均已散去,偌大的屋内只剩下楚望儒、蒋氏和楚清瑶三人。 蒋氏看着楚望儒一脸不忍心的模样,忍不住冷冷开口:“你看看那小贱人养的女儿,竟然在公主府里光天化日地勾引瑞王殿下!” 楚望儒连忙起身走到蒋氏身边,和楚清阮有些许相似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哪怕已年过四十却更显儒雅稳重,“我楚望儒的女儿,从始至终都只有瑶儿一人。如今戚氏被关在蒋家别院,阮儿也被送走了,唯独绍儿年幼劳夫人照顾了。” 蒋氏在楚望儒的安抚中慢慢平静下来,摇了摇手中团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当真是个孽障!瑞王若是收下她还好,若是不收,莫怪我随便给她许个人家。” 蒋氏这番话可以说是连他也骂了进去,楚望儒却似未曾察觉般依旧赔着笑脸,“夫人说的是,瑞王昨日未曾怪罪想来也是看上阮儿了,我们不如再备些厚礼,改日专程上门赔罪,若能借此事和瑞王攀上关系,也算因祸得福不是?” 蒋氏冷哼一声,这瑞王的关系哪儿有那么好攀,父亲在京中经营数十年,如今官居礼部尚书,却也从未在瑞王那儿得过什么好眼色,那人浑身戾气像是一把寒气逼人的利刃,但凡靠近的,不是被冻死便是被刺伤。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章 另一边,花轿不知颠簸了多久,楚清阮无力地倒在轿中,浑身上下被勒地快要失去知觉了,耳边却突然传来沸反盈天的喧闹声。 “那边桥上咋那么热闹?”一名轿夫困惑地问出了她的心声。 “这你都不知道,今日春闱,这是那些举子们在过龙门桥勒!” “原来如此。” “那些都是未来的官老爷,咱们把人送了还得赶紧回去复命。” “是,是,可不敢怠慢。” 听到这番对话,楚清阮浑浑噩噩间蓦然清醒,她差点忘了,今日便是春闱。 林湛说过,待他金榜题名,定会立刻来楚家提亲,她若是能在那之前回到楚家,也许还有机会。 她绝不能就这样认命。 楚清阮定下心神便突然想起,从昨日到现在有一个气味一直被她忽略。当时急着去见林湛,她竟然没有察觉溅到她身上的茶水,除了茶香外还隐隐含着股沁凉气味,如果她没有记错,正是木陀。 尽管掺的量并不多,但她自幼鼻子极灵,寻常熏香中的数十种香料,不管用料多少,她都能一一分辨出来,自然也能分辨出茶香中的木陀。 外祖在应州城里经营香粉,曾在游商手中进过一种西离国特产的香料,香味独特小妹很是喜欢,因此她专程带了许多放在小妹床头,那香料正是木陀。 木陀香甜凉通透,提神疏通。 檀香醇正圆滑,静气安心。 两者都是极好的香料,可合在一起,哪怕只是一丝,都会变成极其强烈的□□。 乾国崇尚佛教,京都城中各府各院多用檀香毫不为奇,而稀有的木陀只是混在茶中溅到她裙上,气味也早已消散。 哪儿有什么醉酒起意,明明是蓄谋已久。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又是谁在害她。 楚清阮竭力稳定着思绪,她知道楚清瑶恨她,而昨日楚清瑶也一反常态地专门催促她,生怕她不去公主府。 可是,以楚清瑶的能力,如何能在公主府中完成这一切。 思考急剧地消耗着她的体力,楚清阮尽力往帷帘处靠了靠,迫切地想要透口气,却听到轿子外传来了打趣的声音。 “那不是户部楚郎中身边的人,这跟着个花轿是要去何处?”有朝堂上楚望儒熟识之人,一眼便认出走在花轿旁边的人正是楚望儒最信任的亲信,晏武。 “看那方向似是往宫里走?” “走,一起瞧瞧去。” 楚清阮这才知道,楚望儒竟然命晏武跟着她,她这个好父亲,这是生怕出现半点差池。 又颠簸了一阵,楚清阮感觉到轿子拐了个弯,最后被重重放下,楚清阮疼的闷哼一声,轿外此时瞬间响起阵阵惊呼。 “这不是瑞王府的后门?” “这竟然是去瑞王府?” “这这这是要给瑞王送女人?” 楚清阮被绑在身前的双手猛地攥紧,看来是到了。 晏武上前一步,哪怕他在楚望儒跟前很是得脸,对着门房时却很是恭敬,“烦请通报一声,在下户部郎中楚望儒的门客晏武,轿子里坐的是我家五姑娘,昨日得罪了王爷,既今日特来献给瑞王殿下,任凭王爷处置。” 四周顿时嘘声一片。 “没想到这楚郎中也会给瑞王送女人。” “没听那晏五跟王府门房说的吗,那轿子里可是楚家五小姐。” “表面上是五小姐,不过是个外室生的女儿,是不是楚家人都两说。” “怕不是那楚夫人容不下小姑娘,才想着把人送到瑞王府来。” “不是说得罪了王爷才送来,也不知道怎么个得罪法。” “嘘,我可是听昨日跟在县主身边的人说过,这楚家五小姐趁瑞王酒醉意图引诱!” “当真?快跟我细细讲来。” 楚清阮听着这些议论,心中冷意倏然散入四肢百骸,明明是欲加之罪她却难以辩白,终究是谁更有权势,说的话便有更多人信。 “据说到瑞王手里的女子没一个活着离开的,真是可怜这姑娘了,年纪轻轻的,这眼瞅着就要香消玉殒喽。 “你想多了,一般人送的女子只怕是连门都进不去,且等着瞧吧,一会儿被轰走可就沦为全京城的笑谈了。” 楚清阮唇边倏地泛出一抹冷笑,希望这瑞王最好如传说般不近女色,她若进不了门,楚望儒这场谋算自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果然,围在她轿外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瑞王府的门却没有丝毫要打开的迹象。 第08章 王府 宣正坊,瑞王府。 瑞王十五岁封王,圣上特意下旨耗时三年在宣正坊专门替其新建府邸,整整占了一坊之地。府内宫殿室宇、亭台楼阁、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后院风景更是匠心独运,其间松风水月竹林茂密,四季景致皆不相同。 然而那号称一步一景山水相映的偌大庭院,段骁却从未去过。 最常待的地方除了私牢,便是演武场。 冷冰冰的灰色石台上,段骁一身黑色劲装,袖口用革带束住,一条金丝绣边的锦带束腰,衬得腰身挺拔瘦削,手中握着一条粗重的黑色蟒鞭,身形跃动间鞭影漫天、噼啪作响。 当日楚清阮自刎,不知为何他也突然吐血而亡,再次睁眼却回到了他来参加姑母寿宴的早晨,他和楚清阮初次见面的这个早晨。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章 昨日一整日他都在怀疑这一切是否是另一个梦,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直到她扇了他一耳光,他才终于肯定,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竟真的重来了一世。 却亲手放走了她。 段骁将五尺长鞭挥的好似没有重量,每击中台上的铁桩一次,脸色就阴郁一分。 “王爷这是心情又不好了?”季朔悄悄走到季阙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我听说王爷昨日从公主府回来后径直去了私牢,在牢中审了整宿的囚犯,就连那一直死咬着不肯招供的北渊死士最后都熬不住认罪伏法了。” 想到段骁的残忍手段,季阙也不由打了个寒颤,口中却是斥道:“作为王爷护卫,你竟然妄议主子。” 季朔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这整个王府谁不知道王爷心情不好便喜欢打人,再说我不过是说说,你可是护卫不利。” 季朔清秀的眉眼间露出抹促狭,“你竟然让王爷被人伤了手,让陛下知道了定要重重罚你。” 季阙闻言不由沉了沉眉,王爷从昨日起便很反常,平日里总是不离身的佩剑,自昨日晨起便再也没有碰过,去了趟公主府竟然伤到了手,本就沉郁的脸色又多了几分灰败之色。 两人站的离台极远,台上的赫赫鞭声传到耳中时却没有丝毫减弱,季朔忍不住嘟囔道:“王爷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就没有别的消遣方式了么。” “你们不懂不要瞎说。”一个有些苍老的尖锐嗓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两人齐齐回头,颔首道:“祥伯,您来了。” 晋祥是段骁还在宫里时便一直照顾在他身边的老人,以宦官之身得王爷称一声长辈,随段骁到王府后虽没有任一官半职,却隐隐成为整个王府的管家,主管王府上下事宜。 晋祥走近后长叹了口气,“老奴也多次劝过王爷,京中贵族喜赛马、射箭、投壶,实在不行找女子行鱼水之欢亦可,可王爷终究还是只喜欢拿人发泄。” 王爷会这样,论其缘由还是因为如今的太后。太后当初不得圣宠,无论何时何处受了气,或者王爷功课稍有不顺,便会用藤条狠狠责打王爷发泄。 王爷自幼除了读书便没有其他消遣,他能做的也只有模仿太后,所幸王爷从来不会伤及无辜之人,可这种话他又如何能对外人道。 晋祥担忧的视线落到一旁的演武台上,段骁手持长鞭,呼啸一声落在台上,哪怕台面是用坚硬的巨石制成,也不禁随之抖了三抖。 刚巧此时段骁收手回身,晋祥连忙拿起一旁架子上的汗巾快步迎了上去。 段骁俊美的脸庞上沁着细腻的汗珠,在春日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削弱了几分平日里的冷硬阴沉,晋祥心中一酸,忍不住开口道:“王爷就算不想要王妃,身边也得有个伺候的人吧,不然连个替您擦汗的可心人都没有。” 段骁任长鞭曳地,眸色冷寂,“孤孑然一身,何必耽误他人。” 他从未觉出活着有何意味,幼时活着是因为母后需要用他争宠,少时活着是因为皇兄需要他安稳朝堂,后来活着,是因为看到了她。 明明身处绝境却拼了命地想要活着,明明受尽苦楚却咬紧牙关尽数吞下,他恶劣地想看她能忍多久,能撑多久。 直到鲜血溅了他一身。 滚烫,诡艳。 段骁眸光倏然轻颤,握鞭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青筋凸起。 这一世离了他,她想必能一世无虞。 晋祥虽不解,却也只能笑着安慰:“王爷您怎么会是耽误别人呢,这京城里的许多姑娘家都暗暗思慕着您,圣上不是还有意替您和嘉纯县主赐婚?” 裴华卿? 段骁浑身戾气猝然浓厚,手中长鞭垂在石台上,宛如盘旋的阴冷黑蟒。 晋祥暗叹一声,上前替段骁擦去额边汗珠,一边趁机说道:“王爷,方才门房来报,又有人送女子到王府,这次是——” 话未说完便已被段骁冷冷打断,“送回去。” 三个字没有丝毫情绪起伏,段骁转过身,右腿迈出,抬肘起势,须臾间手中长鞭已击中三块铁桩,鞭声赫赫。 晋祥神色顿急,只能提高了声音喊道:“王爷,这次送来的女子和以往不同,是户部郎中楚望儒的女儿,就用一顶花轿送来的,现在正在后门候着。” “啪!” 一块圆桩应声而断。 段骁持鞭的手猝然僵在半空,脑后乌发犹自飘扬,周身气质已骤然凝滞。 晋祥心中一慌,忙低下头去,难道他说错话了? 季朔远远看见这一幕,心中倏然一沉,“不好,王爷这是又想打人出气了!”双腿像抹了油般就想立刻离开现场,却被季阙伸手一把攥住。 晋祥站的离段骁最近,却低着头看不到段骁神情,心中不安和困惑因此愈发滋生,周遭一时安静极了,就连微凉的晨风都在此刻停止。 就在晋祥快要怀疑自己方才究竟有没有说过话时,上方终于传来段骁暗哑微沉的嗓音,“祥伯,可有说来的是楚望儒哪个女儿?” 季朔两眼瞬间瞪的浑圆,哪个女儿有区别么!这,这,这是关注的重点么! 晋祥心中也暗暗吃惊,只如实答道:“听门房说是五小姐楚清阮,说她昨日得罪了王爷,今日特把人送来任您处置。” 竟然是她…… 段骁一身玄衣如墨,僵硬地立在寥落晨风中,衬得整个人愈发孤傲冷寂。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章 楚清阮……这一世,楚家竟还是把她送到了他的手中。 心中横亘的壁垒轰然坍塌,想要得到她、补偿她、拥有她的念头,在凝滞的寂静中,一发而不可遏。 心底像是有一簇微小的火焰突然窜起,在隐秘的希冀中熊熊燃起,将他所有克制、所有隐忍,燃烧殆尽。 “王爷?”晋祥有些尖锐的声音,猝然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段骁眸中浓烈的墨色翻涌,双手攥紧到指节泛白、骨骼突起,他想将所有思绪压下,却终究是一场徒劳。 昨日放手,已然用尽他所有理智。 他绝对不会让她离开他第二次。 段骁低头凝视手背绷带,经过方才那么一番此刻已经渗出鲜血,他摸了摸怀中珍重藏之的银簪,缓缓吐出一口气,哑声道:“祥伯,请她进来。” 嗓音艰涩微颤,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他任她处置。 第09章 进府 “请她进来?” 请,进来? 短短四个字,场上三人瞬间面面相觑,王爷在陛下面前都甚少使用敬词,对太后送来的女子都从无好脸色,今日不仅让那女子进来,竟然还用的一个“请”字。 王爷怕不是被夺舍了。 就连素来沉稳的季阙一时间都有些难以置信,他虽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仍是第一次见王爷主动想见一个女子,或者说人。 晋祥忙躬下身子,恭敬道:“是,老奴这就命人通知门房,请那姑娘进来。” “慢着。”段骁皱了皱眉。 晋祥脚步顿住,心下倏然一松。王爷是不是终于回过神来,想要收回方才的命令。 却见段骁将蟒鞭缠至腕间,正色吩咐:“无需下轿,直接抬进来便是。” 晋祥了然地点了点头,无需下轿,直接送回去便是。 过了一瞬,晋祥蓦地抬头。 无需下轿,直接抬进来便是? 抬进来? 这是嫌走路太慢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人,还是担心姑娘家身体弱王府路远走起累? 晋祥看着眼前一身黑袍俊美冷冽的男子,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恍惚和震惊。 而此时瑞王府的后门,足足可以容下四驾马车并排的大街被堵的水泄不通,今日正值春闱各家送考的日子,谁能想到送完自己兄弟子侄去贡院后,还能看到这种热闹。 就在众人等的无聊快要开起赌局,赌瑞王府的大门今日究竟会不会敞开时,那厚重的黄花梨木红漆门,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终于打开了! 楚清阮精神瞬间为之一肃,她在这门外已然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甚至等的她都要快要睡着了,她竭力想要向外看去,入眼所及的却只有红色的幕帘。 一位侍从从门内走出,对着晏五恭敬地说道:“晏先生,王爷请楚小姐进府。” 周围瞬间沸腾。 “竟真的让她进去了!” “难道瑞王现在喜欢女子了?” “可恶,竟让这楚望儒占了先机。” “老夫得赶紧回家,看看哪个女儿适合送过来。” 楚清阮狠狠地皱起眉头,这瑞王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事到如今,不管里面是何龙潭虎穴,她都只能闯上一闯。 晏武也是喜出望外,他都做好被拒绝后要如何恳求的准备,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地就完成了这棘手的任务。 他正想扶楚清阮下轿,却听那侍从说道:“王爷吩咐了不必下轿,直接抬进去便是。” 四名轿夫均是一愣,是让他们抬进去?他们竟然也可以进王府? 楚清阮闻言也倏尔怔住,可惜了,若是此刻下轿,便能让这满京城都看到她遭受的何种待遇。 一个对自己亲生女儿尚且这般狠心的人,对旁人又能有几分真心。 直到进入王府,楚清阮总算知道为何方才竟会让她在门外等了那许久,这王府着实有些大了,这花轿东拐西绕,上下颠簸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终于停下。 看来是到了。 哪怕已然做好准备,楚清阮心中仍是一紧。 晏武一眼便看到挺身立于人群之前的段骁,剑眉星目,矜贵冷峻,周身仿佛笼罩着若有实质的冷冽,让人无法靠近,可想到楚望儒的嘱咐,不得不上前禀告。 他刚鼓起勇气上前,却惊讶地发现,那气势迫人的瑞王殿下,深邃的目光一直凝在他身前的花轿上。 晋祥在花轿落地时便已迎在一旁,此刻恭声道:“请楚小姐下轿。” 楚清阮讶然地挑了挑眉,这……是宦官的声音? 不过她此刻倒是想下轿,可惜只能倒在轿子里,丝毫动弹不得。 红色的花轿静静停在黑石制成的演武场旁,和周遭富丽堂皇的一切看不起来格格不入,众人等了许久,轿里都没有丝毫声响。 难道是姑娘家害羞不敢见人? 晋祥一直关注着段骁神情,见他眸光渐渐幽深,只道王爷是没有耐心了,正准备掀开轿帘,却听见段骁的声音蓦地响起。 “抬进月阳宫吧。” 低沉的嗓音竟有些颤抖。 楚清阮沉寂许久的心脏倏然不受控制地跳跃起来,这个声音,像极了昨日那人! 饶是晋祥见惯了风雨,此刻也有些怔然,月阳宫可是王爷的寝宫,哪怕是在王府中服侍已久的老人,寻常也不得进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章 可段骁长期的威信让晋祥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吩咐轿夫道:“还不快把人抬进月阳宫。” 月阳宫坐落在王府后院的正中,共有正殿、东西暖殿、厢房耳房各十间,但实际居住的人很少,偌大的正殿显得有些空荡。 四名轿夫在楚家当差,富贵人家早已见惯不惊,可到了这月阳宫中仍是心中一紧,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撞坏了什么。 他记得老爷最喜欢一个寒梅吐蕊的白玉花瓶,说是尚书大人赠与,色泽纹饰皆是一流,老爷专门摆在书房前的博古架上,既是展示也是表示对岳父的感谢,可比起眼前随意摆放的这尊,简直是萤火与日辉之别。 更不用说整体陈设,无处刻意却无处不显清雅尊贵,当下连动作都不自觉地轻了起来。 四名轿夫绕过一尊五扇的楠木骏马屏风,见段骁点头,终于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将轿子放在这紫檀木铺成的地板上。 花轿落地的一瞬间,哪怕轿夫已尽力放轻了动作,浑身嵌入的绳索也不由自主地再次一紧,死死勒进早已磨破的血肉之中,所幸口中的布条堵住了她因疼痛而溢出的呻/吟。 季阙和季朔按照段骁的吩咐在门口把守,轿夫也矮身退了出去,偌大的华贵屋中,只有一身墨色劲装的段骁和停在中央的一顶花轿。 待疼痛过去,楚清阮尽力平息紊乱的呼吸,外面为何这般安静,静到她耳畔只有自己异常粗重的呼吸声。 她吸了吸鼻子,一股甘甜柔和的香味瞬间窜入。她曾在阿娘的佛堂闻到过类似的气味,却远没有此刻这般绵香幽沉,细品之下香气更有细微变化,似松木又似香果,若是她没有猜错,这该是最上品的龙涎香。 寻常人家祭祀节庆等重大日子才会点上些许普通的龙涎香,而此处却将绝品龙涎香当做普通香料般日常使用,不愧是王府,竟这般奢侈。 楚清阮自小喜香,品香时过于投入甚至忘记了此刻的处境,直到轿子外面传来细微的衣服摩擦声。 “对不起……” 低沉微颤的三个字,突然穿过轿帘传入她的耳中。 这个声音和昨日在公主府的那名男子一模一样,就连说的话、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模一样。 她终于确定,昨日那名男子,就是瑞王。 可是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说对不起。她同他一共只见了两次他便说了两次,他到底在为何事道歉,他昨日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屋里,为何他总给她一种莫名的感觉。 激动之下,楚清阮口中发出模糊的呜咽之声,这殿内极静,任何一点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 轿外的男子沉默半晌,旋即像似意识到她的处境,鞭声赫赫,随即便是剧烈的“哗啦”一声,花轿瞬间四分五裂。 “唔——” 楚清阮瞬间失去依靠,剧烈挣扎下浑身绳索齐齐收紧,她倏然痛哼出声。 而她离那坚硬的地面只有不到三尺的距离,她放弃般阖上眼,默默等待沉重的撞击,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 她跌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那人竟然接住了她。 下一刻,浑身绳索被齐齐划开,口中布条也被取下。 她睁开眼,正对上一双幽深凤眸。 昨日屋内光线昏暗她也无暇细看,今日一看,这竟是张极好看的脸庞。 眉似远山薄唇微抿,邃浓如墨的眼底似是涌动着万千情绪,如深潭般让人沉溺。 并不像坊间传闻的那般冰冷暴虐。 至少此刻抱着她的这双手,是温暖的。 她依偎在段骁劲瘦的胸膛前,甚至能听到男子强烈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环在她身侧的修长双手似在微微颤抖,他……在紧张? 楚清阮没及细想性情冷漠的瑞王为何会在她即将倒地时冲过来接住她,也没来得及想为何天潢贵胄气魄摄人的瑞王看上去比她还要紧张,一股似松木般清冷的香味猝然将她包围。 脑海里倏然浮现出一些奇怪的画面。 她也是这般被一个玄衣华服的男子抱在怀中,身边环绕的是和此刻如出一辙的龙涎香。 她试探着小心翼翼地攥住那男子衣角,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攫住下巴,推倒在地。 一个熟悉的嗓音在她耳畔冷冷威胁:“你若再敢接近本王,必死无疑。” 如山寺暮鼓,震人心髓。 楚清阮仓皇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段骁复杂、隐忍的目光,却和脑海中那张冷漠、阴鸷的脸庞,赫然重叠! 楚清阮周身剧颤,心口强烈的憎恨让她像逃似的从段骁怀中快速站起,视线却不经意落到段骁手背缠着的白色绷带上。 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颤栗,在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时,身子已然跪了下去,低声哀求道:“王爷,昨日小女冒犯了您,求您宽恕。” 段骁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动。 在楚清阮眼角的余光中,段骁挺直的身影似是僵住般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楚清阮心中焦躁和不安慢慢滋生时,垂在身侧的手腕突然被牢牢握住,随即她被段骁从地上拉起,站立不稳之下差点再次撞入男子怀中。 两人此刻离的这般近,近到她在对方漆黑凤眸中,竟然看到了……情意? 可她更加清晰地看到,对方眼里映出的自己,眸光中只有厌恨和冰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章 第10章 颤抖 楚清阮心中猛地一惊,慌忙垂下头掩掉眸中陌生的情绪,以免触怒这性情不定的瑞王。 段骁却像是被灼伤般蓦然松开她的手,俊美的脸庞倏地苍白,目光中透着震惊、和压抑不住的恐慌,“你,都记得?” 楚清阮蹙了蹙眉,不解地抬头,“记得什么?” 眼前如墨松般挺直的身躯瞬间绷紧,声音带着隐忍的颤抖,“阮阮,你,恨我吗?” 楚清阮浑身汗毛瞬间齐齐竖了起来,阮、阮? 她从来没有被人这般称呼过,哪怕是林湛一般也是唤她阿阮而已,这瑞王为何要如此亲昵地唤她。阮阮二字确实是她的名字,可从这矜贵冷傲的王爷口中喊出来,不仅分外陌生,甚至有些恶心。 楚清阮强忍住心中对这两个字的嫌弃,恭声说道:“小女与您虽然只见过廖廖两面,可王爷您天潢贵胄、高不可攀,是小女只能仰视之人,小女如何* 会恨您。” 段骁紧紧抿住唇,道:“那你说,楚清阮不恨段骁。” 楚清阮诧异地抬眸,这有何难?她勾了勾唇,扬声道:“楚清阮不——” 话已然到了嘴边,可那简单的“不恨”二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冥冥之中像是有一种力量在阻止她继续往下说。 她这是怎么了。 楚清阮正想再次尝试,段骁却在此时动了。 漆黑如墨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段骁向着她上前一步,似是想要揽她入怀,楚清阮浑身一紧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双腿却碰到了什么硬物,一个踉跄径直坐倒在了身后的红木椅上。 退无可退。 眼前的男子身姿挺拔颀长,哪怕她站着也比她高出半个头,更何况此时她坐、他站,她被迫将头高高仰着,才能对上段骁如寒潭般深邃的目光。 这目光太过复杂,太过炙热,几乎要把她如水般冷静的内心沸腾开来。 四目相接,在她微微颤动的目光中,段骁却缓缓屈膝,在她身前半尺的地方半跪下去,漆如点墨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似是透着哀伤,却又格外坚定,“阮阮,此生你都无需仰视我。” 楚清阮心尖蓦然一颤。 她用力地握住椅子扶手,震惊地看着此刻比她矮了半个头的黑衣男子,狠狠地皱起了眉。 段骁为何要这般做,为何要将他自己放在如此低的地方,她刚想站起身,握住扶手的双手却被段骁轻轻覆住,“阮阮,留在王府可好?我定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楚清阮心中却突然涌起一股嘲讽,留在王府?留在段骁身边本身便是委屈,哪怕段骁此刻姿态如此低微,却掩盖不了他是王爷的事实。她面对他时,只能谨小慎微。 就像此刻,他想要她留在王府,又何须假意征求她的首肯。 可段骁这么问,莫不是喜欢自己?楚清阮一头雾水如在云间穿梭,可不管怎样,段骁这样的态度至少能帮她弄清楚一件事。 楚清阮让自己声音尽可能听起来温和,“王爷能否告诉小女,昨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外面的人都在说,王爷您酒醉在客房休息,是我蓄意接近,可那日我在您身上没有闻到丝毫酒味,您对我的出现也没有丝毫意外。” 段骁眸光颤抖,似是暗藏着万千情绪。 楚清阮一字一句地说道:“说明您提前便知道我会出现,您是特意在那儿等着我。” 段骁抿住唇,双手像是再也无法握住她一样,滑落下去。 楚清阮见状却越发激动,被亲生父亲放弃的悲痛,被他人肆意抹黑的愤恨,在此刻都齐齐爆发,“泼在我身上的茶中含有木陀,而那屋中燃的赫然是檀香!两种香料同时吸入,便会成为最剧烈的催情之药,小女何德何能,值得王爷这般算计?” 说到此处,清冽的嗓音染上无法抑制的悲愤,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要这么陷害她? “对不起……”段骁垂在身前的修长双手蓦地攥紧,“是我连累了你。” 连累?楚清阮双眸瞬间燃起。 段骁目光低垂,“裴华卿想要营造我□□侍女的景象,好有正当的借口推掉与我的婚事。她本想着随便找个侍女,没想到那人刚好是你。” 裴华卿,嘉纯县主? 楚清阮在心中重重地念出这个名字。 是了,能在公主府中完成如此缜密的设计,只能是公主府的人。偏偏她那日穿的酷似侍女,又刚好独自离席,正好方便下手。 “所以王爷是顺水推舟,正好借此机会推掉婚事?”楚清阮垂下眼眸,掩盖掉眸中嘲讽。瑞王和嘉纯县主身世高贵,牺牲一个无辜的侍女在他们看来无足轻重,旁人也不敢置喙。 可话刚问出口楚清阮便有些后悔,她不知道瑞王为何做出一副乖巧顺服的模样,可他是瑞王,是那个一鞭一鞭把人抽到鲜血淋漓的瑞王。 “你生气了?”段骁抬起头,低声问她。 楚清阮眸色冷淡地摇了摇头,她如何敢生气,如何有资格生气。 段骁淡薄的唇角艰难地动了动,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圈一圈地解下腕间的蟒鞭。 楚清阮目光凝在那粗长的蟒鞭上,死死咬住了下唇。她知道该来的迟早会来,京中人谁不知瑞王只要稍不顺意便会抽人鞭子发泄。 只是鞭子而已。 她能撑住,一定能。 她垂着眼眸,冷漠地等待段骁的指令,在身前交握的双手却蓦然被对方握住,随即,那根沉甸甸、看着足有五尺长的黑色鞭子,被段骁放在了她手中。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章 “生气的时候,抽别人一顿心情会好一些。”段骁低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听来竟有些真诚,说完便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似要替她留出足够的距离。 楚清阮瞬间怔住。 她看向手中长鞭,鞭把上缠着金丝绣成的锦布,当中能看出些许砥砺的痕迹,想来是段骁平日里用惯了的。 这是让她自己抽自己,表演给他看吗? 难道是因为自己身体弱,他担心若是亲自动手恐怕没有几下她便承受不住。 楚清阮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深深吐出一口气,像是吐出所有担忧和恐惧,随即狠下心,右手猝然握紧,朝着自己后背抽去。 “哗啦!” 鞭梢竟然略过段骁胸膛,最后击中了一旁架子上摆放的青瓷花瓶。 青白的碎片散落一地。 段骁眼眸里忽然浮现些许怔愣,大概是想不到她竟会有这般拙劣的表演。 楚清阮有些赧然,第一次用鞭子准头着实不够,正想道歉再来,眼前男子幽沉的眼眸却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微哑的嗓音带着些许试探,“阮阮,你是不是不舍得打我?” 楚清阮瞬间蹙起眉,原来,段骁是让她用鞭子抽他? 她被这惊人的认知冲击的大脑一片空白,比昨日在公主府吸入迷香时还要眩晕三分,就连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 可是为什么? 他们不过第二次见面,他为何要做出一副情意深重的模样,不过若是换一名女子,配上段骁这堪称俊美绝伦的脸庞和尊贵的身份,倒着实引人心动。 可她心中却如古井般无波无浪,没有丝毫触动,楚清阮讽刺地垂下眼眸,却发现地上静静地躺着一支熟悉的水莲缀珠银簪。 赫然正是阿娘送她那支! 楚清阮心中顿喜,正欲拾起,却被段骁眼疾手快地用脚踢高,随即一把握住放回怀中。 “这是我的簪子!”楚清阮脱口而出。 段骁双手垂在身侧,像个偷吃被主人抓到的大狗,低着头沉默不语。 楚清阮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是我的簪子。” 原来她簪子并不是不慎遗失,而是被人蓄意偷走。 可段骁为何要拿她的簪子,还这般重视地放在胸口。 她突然想起枇杷昨日开玩笑的戏言,这簪子里怕不是有什么秘密,这瑞王才要对她这么好,也许昨日只是为了接近她演的一出戏,目的是将她牢牢地绑在他身边,天长日久地把她泡在他的蜜罐里,总有一天她会自愿说出秘密。 而之所以不对自己严刑逼问,是知道自身体弱,只怕什么还没审问出来人便已死了。 电光火石间,她选择假装不知道段骁的图谋,只要段骁没有得逞,她便能一直活下去。 不管他想做什么,她都配合他便是。 楚清阮背窗而立,阳光在她清丽的脸颊留下一片阴影,她一时缄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案上鎏金兽首的香炉袅袅生烟,乳白的烟气向上飘散空中,绝品的龙涎香醇厚宁神,却丝毫缓解不了屋内凝滞的氛围。 过了片刻,段骁唇角艰难地扬了扬,云淡风轻地从她手中取过鞭子。 楚清阮手中一空,心中瞬间泛起汹涛骇浪,难道他是想亲自动手,对她严刑审问么。 段骁却并没有动,而是沉沉地看着她,像是陷入某种回忆,嗓音低沉缓慢:“楚清阮,你信赖的父亲亲手将你送到王府,让你成为那粘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任你如何挣扎求生,在孤看来,不过是徒劳而已。 你心系阿娘,却不知她处境如何,你担心盲眼的小妹,却不知她的行踪,幼弟又被蒋氏带走,你在楚家孤立无援,在王府更是无枝可依。 楚清阮双手猝然攥紧,心底深处突然涌上强烈的悲愤和哀凄。 段骁的声音愈发沉:“你只是想要一家人平平团圆,却这般困难,你父亲为了前途富贵,便不顾亲生女儿的安危感受,你只能这样不明不白地留在瑞王府,将卿卿性命都交予一个性情暴虐喜怒不定的人。” 楚清阮垂着眼眸,心底深处的某根弦,不可抑制地动了。段骁为何要对她说这些话,为何她听了他这番话,心中恨意愤怒便克制不住地涌动着。 从昨日她见段骁的第一面起,她就莫名地厌憎这个人。 想要看他哀嚎、想要看他痛苦。 可她知道,若她真的敢付诸行动,死的只会是她。 对面的男子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冷峻的脸庞浮过一抹颤抖的痛意,段骁霍地抬手,长鞭一扬,鞭尾正中自己那挺直的后背。 “啪!” 一鞭击中。 楚清阮看着鞭梢上溅着的鲜红血迹,呼吸倏然粗重。 段骁这是在做什么?! 她不相信行事暴虐的瑞王殿下用鞭会像她那样没有准度,所以他是在鞭打自己,可是,为什么? 段骁唇角的笑意越发惨淡狠绝,再次抬手,对着自己身后,狠狠一鞭抽了下去。 “啪!” “是我害你在先。” “啪!” “是我累你终身。” “啪!” “是我仗势欺人。” “啪!” 凶狠的长鞭再次击中后背,狠狠地撕裂黑色的锦衣。 段骁踉跄地退后半步,“唔”的喷出一口鲜血,本就如冷玉的脸庞倏地惨白,唇边血色似水墨中落的一点幽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章 第11章 酣畅 楚清阮急促地喘息着,似乎浑身的血液都瞬间燃烧,面对眼前这称得上诡异的情形,她心中非但没有丝毫害怕,反而觉得无比的畅快。 对面的男子咬紧牙关,没有丝毫停歇、没有丝毫犹豫地一鞭一鞭朝着自己挥去。 楚清阮看着段骁愈发惨白的脸色,像是被堵塞许久的大坝瞬间泄洪,涛涛洪水一泻千里,恣意汪洋,又像是骑着千里良驹驰骋在浩荡草原,风驰电掣,快意恩仇。 自从来到京城后,她还是第一次这般痛快。 酣畅淋漓。 门外站着的三人,听着屋内传来的阵阵骇人鞭声,脸色从意料之中的淡定渐渐变成困惑和震惊。 他们素来知道王爷心狠手辣,却没想到竟能狠到这种地步。 这鞭声,鞭鞭到肉,每一声下去,仿佛都看见一处血肉翻卷,深可见骨。 季朔实在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王爷怎么对着这么个小姑娘都能下得去手?这里面连喊痛的哀嚎声都没有,不会是已经没力气了吧。” 晋祥面色沉重,“王爷上次对着女子这般震怒还是因为那女子将军情卖给北渊,害死我大乾边关千名将士,王爷为了震慑敌军也是未免再有人里通外国,才下手如此残忍,可今日这姑娘能有多罪大恶极?”虽说外室所生之女令人不齿,可终究也不是这姑娘的错。 季阙想起昨日场景,王爷脚步虚浮脸色潮红,甚至对着县主时脸色分外阴沉,他突然冒出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犹豫着说道:“难道她是蓄意引诱王爷妄图刺探军情的探子?” 季朔听到这番话猛地转过头去,额头正撞上季阙硬朗的下颌,他一把捂住额头,连连呼气:“啊痛痛痛。” 晋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季朔深深吐出口气道:“我还是头一次听季阙说这种话,一时太过吃惊了。” 另外两人不想理会不着调的季朔,只面色凝重地听着屋内的动静。 季阙耳朵动了动,他似乎听到了极低极隐忍的闷哼,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 季朔见没人理他,自顾自地说道:“我就是好奇,这引诱了王爷还能全身而退活到第二日的人,全大乾都寥寥无几。可惜这姑娘一直待在花轿中,我都没见过她样貌。” “不过可惜了,有道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姑娘今日怕是香消玉殒喽。” 此时一墙之隔的屋内,鞭子仍在无情地继续挥舞着。 段骁手背上伤口崩裂,鲜血一滴一滴淌了下来,楚清阮心中跳动愈发癫狂,似乎曾几何时她也见过这般鲜血,也曾受过这般苦楚。 两人目光对视着,交缠着,段骁咬着牙一声不吭,唯有脊背不复最初那般挺直,幽沉的眼眸里渐渐浮上隐忍和痛楚。 “啪!” 一鞭击中,段骁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气息已远没有方才那般沉稳,嘴唇干涸发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庞滴落地面,却没有丝毫想要缓一缓的意思。 “叩叩叩。”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段骁停下手上的动作,长鞭染血垂向地面,胸口剧烈地起起伏伏。 “王爷,孟太医到了。”晋祥在门口小心翼翼地禀告。他听着这屋内鞭声一阵心惊,正巧这孟白敛到了,说昨夜王爷吩咐他,一旦将那西离男子救醒,立刻前来禀告。 段骁却像没有听到晋祥的声音,用手背擦去唇角血迹,漂亮的眼尾不知何时泛起疼痛的濡湿,声音颤抖沙哑,“阮阮,可解气了些?” 楚清阮呼吸粗重地看向段骁,不得不说,她心情确实好了不少,可这银簪里究竟是藏着多大的秘密,值得段骁做到这一步。 就为了让她消气,便不惜疼痛加身,若不是此刻正在瑞王府中,她真要怀疑这瑞王怕不是个假货。 她正欲福身道谢,却倏然皱起了眉。 段骁自然发现了她的异常,冷峻的眼眸暗了暗,忐忑道:“你还在生气?” 楚清阮婉约的脸庞涌上两抹绯红,讷讷地说道:“手疼,怕是脱臼了……” 大概是今日双手一直被紧紧缚住,方才又错误地用力挥动那沉重的鞭子,竟把手腕弄伤了。她恍惚觉得自己以前似乎也曾伤过手,可她敢肯定并没有,只能把这归结为一时的幻觉。 不过段骁将自己弄的这般狼狈也没说疼,她这个看戏的反而先受不住了,真是有些汗颜。 再抬头时却发现段骁含雾的凤眸不知何时红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幽深而隐忍,像是在看她,却又像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段骁心中酸楚似藤蔓般四散开来。 上一世裴华卿怀疑楚清阮偷了她的珍珠烫金牡丹花钗,为了逼楚清阮承认,便把她一只手绑在桌脚,水米不进地绑了整整三日,可楚清阮哪怕奄奄一息也没有承认。 如今想来,裴华卿不过是找个借口折磨她而已。可是她的右手终究是伤了,不仅无法承力每逢阴雨天还会隐隐刺痛。 却没想到重来一世,他竟还是伤了她的手。 段骁慢慢拖动沉重的步伐,自一旁衣架上取过一件龙鳞纹锦的玄色披风罩在身上,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像是把疼痛都借此压下,再睁眼时,又恢复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漠,完全看不出方才经历的一切。 “进。” 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章 楚清阮有些好奇,段骁这是知道自己今日会受伤,提前便叫好了太医? 和她想象中的白胡子老头不同,进来的太医年岁并不大,穿了件鸦青色的直缀袍子,样貌周正看着很是亲切。 旁边还站着一位发须微白的老伯,一身宝蓝色的湖绸袍子,是极好的缎子,身躯虽然略有些佝偻却隐隐有股气势。 在两人身后还站着两名气宇轩昂的男子腰间挎着剑,想来应是王府的侍卫了。却不知这两人,正是克制不住好奇想来一探究竟的季朔和被他硬拉进来的季阙。 晋祥自绕过屏风后便震惊地暗暗打量着这屋内的一切,方才好完整的轿子,此刻变成散落一地的木头架子,还有这浓烈的血腥味,方才这屋里究竟是有多激烈。 晋祥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段骁身旁站着的女子身上,鸦羽般的睫毛微微垂着,苍白面孔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眉目清绝,双唇微抿,一双眸子更是透亮微冷,似雪中寒梅,清冷坚韧。 饶是他常年在宫中识人无数,却也从未见过这般的女子。 而最令他吃惊的是,这看着柔弱的女子生生挨了王爷一顿鞭子,除了脸色差些,竟然还能站着。甚至他怎么感觉这两人当中,他家王爷的脸色要更差些。 那着太医服饰的青年走到段骁面前,躬身道:“臣孟白敛拜见王爷。”男子气度不凡声音清朗,态度却极其恭敬。 段骁却像是浑不在意,目光从始至终凝在楚清阮身上,沉声道:“孟白敛,这位楚小姐受了伤,你现在便替她治伤。” 孟白敛一脸诧异地直起身,为了替瑞王养身体,他受圣上旨意来这王府三年,瑞王从未传过他一次,他在瑞王府做过最多的事就是替受了重刑的罪犯续命,也因此让他见识了瑞王府私牢里人间炼狱般的惨象和瑞王的骇人手段。 昨夜瑞王审讯那北渊奸细时他就在现场,难以想象那般狠厉阴沉的人,今日却以这般堪称温和的语气让她替一名女子治伤。 晋祥闻言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季阙和季朔,王爷当真是不怜香惜玉,这姑娘哪怕已然是王爷的人,如何能在这许多年轻男子的面前宽衣疗伤。 楚清阮本是垂着眸悄然打量屋中的一切,听到段骁这话也是猝然抬头。 段骁竟让这太医给她治伤?明明他自己才是伤的最重那个。她正想推辞说应该请太医先给段骁治诊治,却猛地惊醒。 也许段骁方才那副忍痛颤抖的模样,只是做出来骗取她信任的。毕竟此刻段骁脸色除了苍白些,看不出其他异样,毕竟她并没有亲眼看到他身后的伤,甚至就连鞭上的血迹也许也只是伤到表皮或者障眼法。 这一切,只是为了诱她心动而已。 第12章 日暖堂 楚清阮心中愈发讽刺,这瑞王若是想演戏骗她,那此刻就该因为重伤虚弱而立刻晕倒过去,方才效果拉满。 见她面带迟疑,许是误会她不相信这年轻太医的医术,段骁有些虚弱地开口:“孟太医年岁虽轻医术却高,犯人无论受了多重的伤他都能救回来。” 楚清阮猛地惊醒,段骁这是在担心她不接受他的好意?当即乖巧地点了点头,“多谢王爷,有劳孟太医了。” 晋祥看了眼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季阙和季朔,有些无奈地建议:“王爷,能否换一清净地方替楚小姐治伤?” 却不知季朔是生性跳脱热闹没看够,至于季阙,则完全是被震住了,王爷素来沉默少言,这些年来京中人对他多有误会,却从没见他解释过什么,今日却对着个陌生女子这般耐心。 段骁闻言微微颔首,没有丝毫思索便对晋祥吩咐道:“祥伯,你带孟太医和楚小姐去日暖堂。” 日暖堂? 晋祥心中猛地一惊,他本来只是想着换个房间而已,不想王爷竟让这女子去日暖堂,这可是只有王妃才能住的地方。 孟白敛一直观察着段骁,此时也有些迟疑,冲着段骁行礼道:“王爷,臣观您面色当是有伤在身,不如——” 段骁倏地冷冷挑眉,似在不悦孟白敛竟敢质疑自己的决定,只一个眼神便让孟白敛剩下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晋祥看着段骁有些发白的脸色,神情也愈发担忧,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长期以来对段骁的服从,让他终是带着孟白敛和楚清阮告辞离开了屋子。 楚清阮自然是迫不及待地跟着晋祥走出了屋子,一步踏出,浑身骤轻。 走到院中时,一阵风轻轻吹来,院中梨花枝干摇曳,白色的花瓣簌簌而下,在清润春风中纷纷扬扬。 像极了她此刻的处境。 风往何处吹,便往何处落。 楚清阮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已是一片坚毅。 不管有多难,她一定会坚持下去。 她一路随着晋祥走出月阳宫,大步迈出那高高的门槛,午后的阳光立刻笼罩在她身上,方才发生的一切瞬间有些模糊,唯独浑身疲惫提醒着她,真实发生过的事。 一路上过往下人垂首恭行井然有序,侍卫步履稳健气宇轩昂,很是训练有素。 大概是她身子弱,还没走得几步便已开始喘息,所幸从月阳宫出来没多久便听晋祥说道:“阮夫人这边请,这座院落便是日暖堂了。” 楚清阮微微一怔,阮夫人…… 她沉吟着问道:“不知在大人看来,小女在王府是个怎样的身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章 “您自然是王爷的侍妾了。”晋祥理所当然地说道,这般没有媒书没有聘礼的进了门,也只能是侍妾了。 王爷的侍妾…… 楚清阮抿紧下唇,一夕之间,她便从自己变成了别人的女人。 不是妻子,甚至连贵妾都不是,只是一个最卑微的侍妾,以后是不是还会有王妃、侧妃。 晋祥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阮夫人无需忧虑,您与王爷已有亲密之举,纵再有新人进府,您总是先了旁人一步。” 楚清阮双眉蹙起,“不知大人如何看出妾身同王爷已有,亲密之举?” 晋祥咳嗽两声,“方才那鞭声赫赫,您必衣衫零落,可老奴进去后您虽稍显凌乱却衣着齐整,必是换过了衣服。” 晋祥言尽于此,可楚清阮哪里还能不明白,这看着像王府管家的人当是误会了什么,可她却什么也无法解释。她总不能说方才我非但没有挨打,反而是你家王爷自己拿着鞭子往自己身上抽,这话不说旁人不信,就是她也不信。 见楚清阮不再否认,晋祥便引着两人继续往前走。 很快便看到一处精致的院落,门口乌木牌匾上写着“日暖堂”三字,字迹遒劲有力,皎若游龙。 三人跨过梨花木制的门槛,便是一处开阔院子,院内东首一株垂似海棠正自盛开,西首池塘旁几颗柳树正吐着新绿,四下也已然摆满各种鲜花,生机勃勃鸟语花香,是她最喜欢的繁盛景象。楚清阮暗暗倾羡,也不知是要怎样有福气的人才能住在如此漂亮的院子里。 见她打量的有些出神,晋祥温声问道:“阮夫人可还喜欢?”日暖堂虽并未住人,但他希望府里能有王妃,便时时命人打理着,随时可以迎接王妃入府。 楚清阮微微一怔,虽然不解为何要问她是否喜欢,仍柔声答道:“自然是喜欢的。”可惜她是来借地方治伤,不能久留。 晋祥脸色瞧着却突然愉悦起来,笑道:“姑娘喜欢就好。” 三人穿花过柳满身香气地一路往里走,终于在一间屋子前顿住了脚步,晋祥微微躬身,“两位请进。” 楚清阮深深吐出一口气,他们这是要去见谁,瞧这气派该是王府的女主人,可她并未听闻瑞王府有王妃。 绕过一架六扇的楠木山水屏风走进屋内,室内十分幽静,竹帘都掀卷起来,春日暖阳毫无遮挡地照在窗边榻上摆着的青白釉梅瓶上,散着灼灼花香和些许沁人的清香。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榉木灵芝纹禅香案,一个博山炉正自白烟袅袅,楚清阮忍不住低声喃道:“这,是四时清味香。”以茴香、丁香、檀香、甘松制成,解污秽,沁心脾,不过若是再加陵香散三钱香味会更悠长。 晋祥浑浊的双眼微微一亮,“正是,没想到阮夫人竟然懂香,老奴不知道您喜欢什么香,便自作主张命下人点了这四时清味,香味平和中庸京中许多贵人都喜欢。” 楚清阮眨了眨眼,这晋祥对她是否太过恭敬了些,难道王府中人都是这般有涵养,却也没来得及细究,便见晋祥指着窗边铺着软绸的竹榻说道:“阮夫人请坐。” 楚清阮微微福身当窗而坐,明净的日光在她身上洒下点点金光,乌发雪肤,眉宇间泛着淡淡愁绪,一双眸子却透着坚毅,嘴唇泛白也难掩绝丽容光,晋祥心神微动,难道王爷喜欢的是这种柔弱清婉的女子。 不由愈发认真地说道:“有劳孟太医了。” 孟白敛含笑看向她,“不知夫人伤到了何处?” 晋祥正想说该是后背,却听楚清阮说道:“有劳太医了,妾身应是右手腕脱臼了。” 孟白敛微微颔首,“臣要察看一下夫人右手。” 待楚清阮点头后,孟白敛便不敢有丝毫遗漏地仔细检查起来,看到她手腕处的一圈红痕时明显一怔,又探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终于松了口气,“夫人伤势并不严重,只是外伤压迫加上脱力所致,接上即可,不过会有一些痛。” “有劳孟太医。”楚清阮温声颔首。 “夫人忍着些。”孟白敛话音刚落,“咔”的一声,便已将腕骨正了回去。 楚清阮看着自己已然接上的手腕,知道这孟太医医术确实是极高明的。 孟白敛缓声叮嘱道:“夫人手腕的伤敷了药后便没有大碍了,至少一月内不要再用力即可,只不过臣方才搭脉发现,夫人已然积劳成疾,积郁于胸,气血两亏,是不是每日睡不醒、难入睡,每日没有做什么事便觉疲惫不已?” 楚清阮点了点头,从她到京城来的这一年以来,这症状便一日比一日重,此时也有些紧张地问道:“可算严重?” “若长此以往定会影响寿数,所幸夫人年纪尚轻,这些时日务必好生休息,臣再开个方子,把身子调养好便是了。” “多谢孟太医。”楚清阮愈发真心实意。 “臣开些外敷内服的药,夫人记得用。” 晋祥在一旁应道:“老奴这就着人去抓药。”他虽然不知道王爷对这女子到底是何态度,但只一点便让他不敢轻视。 她住在日暖堂。 孟白敛开完药后再次沉吟道:“不过,臣观夫人身上似乎还有别的外伤——” “不好了祥伯!”季朔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门口,声音急切慌乱,“王爷晕倒了!” 什么,王爷晕倒了?晋祥脑中瞬间一片眩晕,所幸被身旁孟白敛及时扶住,回过神后急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章 孟白敛看着神情焦急的季朔也是心中一沉,若今日段骁出事,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他。 季朔连声说道:“祥伯你们前脚刚出去,王爷便把我们也赶了出来,可我们才刚出门便听到屋里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我们冲进去一看,发现是王爷晕倒在地,唇边还有斑斑血迹。” 孟白敛皱眉道:“方才王爷那般从善如流地让我们来日暖堂,想必是预感到自己快支撑不住了。” 晋祥转头看向楚清阮,眼神骤然凌厉,“敢问夫人,方才和王爷在月阳宫中时,可有发生什么?” 王爷为何会让这从未听过名讳的女子住进日暖堂,还在她走后便晕了过去,而听到王爷晕倒的消息时,她的表情不是惊讶,而是淡淡的讽刺,淡到若不是他久在宫中极擅察言观色,根本看不出来的程度。 楚清阮指尖微不可察地蜷了蜷,脸色依旧淡然。 她能说什么?她只想说,这段骁果然和她预想的一样,装晕博同情。可此刻要紧的是要将晋祥的询问对付过去。 当下微微垂下眼眸,再抬眸时已是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嗓音凄婉:“大人,您认为妾身和王爷独处,能发生什么,你们在门口不都听到了?”说着眼眶微红,竟是泫然欲泣。 第13章 换亲 楚清阮本就长相清绝,此刻盈盈润湿的眸子和轻颤的睫毛,显得整个人格外清冷倔犟。 晋祥脸上的质问倏然一僵,哪怕见惯了后宫佳丽心中仍诡异地升起几分怜惜之情。 也是,相比起王爷,眼前这个女子称得上柔弱,在这王府中谅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此时一旁的孟白敛已然收拾好药箱,晋祥担心段骁便也不再纠缠,急声道:“有劳孟太医。” 楚清阮眼眸暗了又亮,电光火石之间下定了决心,“妾身也一同去见王爷。”嗓音像是雪山顶的冰莲,清清冷冷,让人生不出半点厌憎之心。 段骁既然“晕倒”,那她作为他的侍妾,似乎无论如何都该前去探望。 却不想晋祥冷声拒绝了。 “阮夫人您今日若没有要紧就在此歇下吧,”晋祥指了指屋外站着的两排丫鬟和侍从,“若有事尽管吩咐这些下人去做。” 安顿好楚清阮后,晋祥步履如飞地向外走去,好在日暖堂就在月阳宫的正后面,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已赶了回去。 季阙已将段骁抱到了床上,四下仆从也已驱散。 三双眼睛紧张地看向正在把脉的孟白敛,“孟太医,王爷这是怎么了。” 孟白敛久久没有应声,剑眉紧蹙,豆大的汗珠自额头一颗颗沁出。 他到瑞王府已然三年,这三年里他无数次想要替段骁看诊都被拒绝,他作为太医院最年轻有为的医正,却被要求日日替囚犯治伤。今日还是第一次替段骁诊脉。 可这一号脉,他悬着的三年心终于沉到了底谷。 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瑞王,竟然有如此多的沉疴暗伤,外表看上去一如常人,内里却早已被蛀空。 脉象沉迟,乃死相。 孟白敛沉吟着问道:“王爷以前曾得过什么病没有治愈么,亦或是受了什么暗伤?” 晋祥犹豫片刻,叹声道:“很多……” 太后娘娘生下当今陛下后,时隔十五年才再次生下王爷。那时陛下带兵在边境抵御北渊,先皇宠爱淑妃丽妃等年轻妃子,太后为了争宠,屡屡对自己年幼的亲生儿子下药,引得王爷生病好让先皇留在凤翔宫。 太后怀王爷怀的本* 就辛苦,先皇只当王爷是自幼体弱,便格外怜惜,每每赐下鹿茸人参等温补之物,对太后也时常安慰。 可崇和二十三年时,淑妃越发得宠,她所生的三皇子也时常得到先皇称赞,陛下当时仍旧远在边境,太后为了构陷淑妃,竟不惜给王爷下毒,借此诬陷淑妃。 那一次,王爷的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那一年,王爷才八岁。 哪怕当时救回来了,可身体中的毒毕竟是留下了,心里的痛更是抹不掉。 没有人会想到有母亲能狠得下心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就连一直和太后娘娘不对付的淑妃也想不到。 为了保住一个儿子却肆无忌惮地伤害另一个儿子,在旁人天真无邪地承欢膝下时,王爷却屡屡被亲生母亲伤害。 却又因为一个“孝”字,不能恨,不能怨。 而陛下直到先皇薨逝,他从边境赶回登基为帝时才从太后口中得知这些事。 如今整个乾国知道这些事的,除了他以外也只有太后、陛下和王爷,又如何能同外人说起。 晋祥只能委婉道:“王爷幼时经常生病,可能留下一些暗疾,劳孟太医多费心了。”心中却并没有抱多大希望,以前在宫里时,太医也时常开药温补,除了南乾外,北渊、西离、东昭<a href=https:///tags_nan/sanguo.html target=_blank >三国最珍贵的药材也都像流水似的送进王爷寝宫,可王爷自己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又如何能起效。 孟白敛已是满头大汗,“王爷体内隐患颇多,非一日能解,如今要紧的是王爷身上应该有外伤,和由此引发的内伤。” “有外伤?”晋祥蓦地一惊,“王爷昨日从公主府回来是伤了手,却也不至于造成内伤?” “我也闻到了血腥味。”季阙皱起眉,这血腥味新鲜、浓烈,王爷定是受了不轻的皮外伤。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俊美的脸庞毫无血色,身上却看不出半点痕迹,晋祥瞳孔猛地一缩,他清楚地记得王爷进屋时,身上并没有披上这件袍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章 他指示几人小心翼翼地将段骁扶起来,晋祥尽量小心地揭开外袍,下面用“寸锦寸金”的云绫锦制成的黑色劲装,赫然被撕破了道道裂缝,露出其下鲜红的翻卷的血肉。 这是鞭伤! 三人同时看向掉落在窗边的粗长蟒鞭,心中再次一震,这是王爷平时里用惯的鞭子。 谁能在王府中把王爷伤成这样? 还是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三人心中不可抑制地浮冒出一个惊人的可能,难道他们方才在外面听到的骇人鞭声,竟然都是抽在王爷自己身上? 晋祥神情愈发凝重,他伸手小心翼翼地在段骁怀中摸了摸,掏出一枚小巧的白色的哨子,皱眉问道:“方才你们都没有听到王爷吹响骨哨的声音?” 季阙和季朔神情一肃,齐声道:“绝对没有。” 晋祥知道他们两人不敢说谎,更何况这骨哨一吹响,不说季阙和季朔这俩明面上的护卫,不管王爷身处何地,哪怕是偏僻荒野,王府的暗卫都会现身护主,可王爷偏偏就是在王府,在自己的寝宫中受了伤。 “此事和方才那女子决计脱不了关系。”晋祥脸色沉了下来,“可我方才问过,她什么都不肯说。” “把她抓起来拷问一番便是,我不信她的骨头能硬过私牢里的刑具。”季朔已然心急如焚,王爷这般不明不白地受伤,若是被圣上知道,第一个要追究的就是他和季阙。 “不行。”晋祥想都没想便果断拒绝,“王爷既然让她住进了日暖堂,没有王爷的吩咐,谁也不能擅作主张。” “可若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圣上问起要如何回答?总不能说这是王爷自己打的吧。”不说圣上,这话就是他自己都不信。 季朔神情一狠,咬牙道:“我这儿有审讯犯人用的嗜血丹,人服下后若无解药将如万蚁噬心疼痛难忍,但身上却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晋祥思忖片刻,仍是摇了摇头:“不行,王爷对此女极为看重,我们不能擅自做主。明日我会派梅青去日暖堂当差,此刻要紧的是先替王爷治伤。” 梅青? 季阙季朔心中不由升出股由衷的佩服,晋祥不愧是在宫中浸淫多年的老人,梅青是太后娘娘的人,一直处心积虑想要服侍殿下而不得,如今面对突然冒出来的楚家小姐,定是会把她从头到尾盘问清楚。 趁孟白敛清洗伤口的间隙,晋祥脸色变了几变,终是冲他躬下身去,正色说道:“孟太医,老奴有一事要拜托您。王爷这一身鞭伤绝对不能让陛下知道。” 孟白敛手中动作顿住,面露迟疑。 晋祥分外严肃, “若是被陛下知道王爷在侍卫保护下受了鞭伤,季阙和季朔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季阙和季朔对视一眼,朝孟白敛跪了下去,“孟太医,待王爷醒了后我们定会前去领罚,可如今王爷昏迷不醒,还需我等护卫左右,请太医暂时代为保密。” 孟白敛迟疑半晌,终是点下了头。他深受皇恩,本不该如此隐瞒,可他隐隐有种感觉,此事同楚清阮脱不了干系。一想到那清丽的女子,想到那水波潋滟的杏眸,他便下意识地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 夜色沉沉,日暖堂中的花香也渐渐幽深,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棱洒在窗前,明净而又平和。 明明困到了极点,楚清阮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这簪子里究竟有什么秘密,能让尊贵的瑞王都那般念念不忘。楚清阮心中突然又升起一个诡异的念头,难道段骁当真对她一见钟情,喜欢上她了?可他喜欢她什么,喜欢她一见面就扇了他一掌,扎了他两下? 楚清阮实在想不明白,思考想去还是只能归结为段骁另有所图。 今日听晋祥的意思是想把她软禁在日暖堂,不过这儿比起楚家总归是好了许多,哪怕是坐牢也是坐一个奢华的牢更惬意。 她此刻头下枕的是金丝菊叶软枕,柔软安眠,身上盖的是蜀地产的云锦被,极轻极软。 段骁今日有一句话说的着实不错,心情不好的时候打别人一顿便能开心起来,今日见段骁那般惨状,哪怕明知道极大可能是装出来的,仍让她心中舒畅不少。 不知是房间里的熏香太安神,还是身下枕褥太过柔软细滑,亦或者是今日太过劳神,秉承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在这陌生的环境里,楚清阮很快便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她好似回到了应州的烟雨山水。 草长莺飞,竹船轻摇,林湛儒巾襕衫立在船头,本就清隽的身形又因为手中拿着的一册书卷,而多了几分书卷气,口中吟诵着:“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她穿着件天水青云纹襦裙惬意地躺在船尾,青绿相融,如草木葱郁,她以手为枕双眼微阖,沉醉在朗朗春风中。 听着听着,耳边读书声渐渐消止,她睁开眼,正对上林湛清亮的目光。 四目相接。 河水轻轻拍在船身,像是春风拍在三月的桃尖,楚清阮清冷的脸庞浮现一抹娇艳的红,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林湛眸光专注,温润的嗓音融在柔和的春风里,深情而又缱绻,“阿阮,我盼着你及笄。” 楚清阮愣了愣,朱唇慢慢扬起抹明媚的弧度,满河春光都骤然亮了起来。 彩舟停画桨,容与得欹眠。 碧波荡漾,春光融融,她再次阖眼微醺,少年清朗的读书声和河岸两边热闹的吆喝声渐渐分不真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章 直到她被鞭子狠狠击中,好痛,好痛!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因为她知道她越叫对方便会越兴奋,仇恨的目光似要把人穿透般看向挥鞭之人,那人一身黑衣俊美如夜,漆黑凤眸里透着嗜血的光芒,正是段骁! 楚清阮猛地惊醒。 窗外皓月当空,宁静清透。 身上不知何时已是一层冷汗,方才梦到了什么却已完全想不起来。 * 燕微巷,楚家主院。 夜色已深,四面高几上的青花八角烛台中烛火明亮,将楚望儒激动的脸庞映照的愈发通红。 “你没听错?”楚望儒猛地拍案而起,差点打翻桌上茶盏。 “绝对没错,小的告辞后刚走到月阳宫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鞭子抽打人身的声音,还没走出王府,便看到那太医匆匆往月阳红中赶去。” 蒋氏沉吟道:“我听家中姐妹说过,那瑞王府的太医一般只在府内有人重伤不治的时候才会出诊。” 楚望儒听完面色隐有忧色,“阮儿身体不好,若是受不住瑞王的折磨,就这么,就这么病倒了该如何是好。” “父亲不用担心,有太医在定不会让她就这么死去的。”楚清瑶满不在乎地安慰,在她梦里楚清阮可是被折磨到入了冬才凄惨死去。 楚望儒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可你妹妹她身体弱,若是承受不住怒火——” 听出了楚望儒话中的担忧,楚清瑶正欲出言宽慰,却听见楚望儒极其自然地说道:“为父担心瑞王会因此迁怒于我等……” 楚清瑶俏脸顿僵,心中倏地一片冰凉。 她无比认真地看向一脸严肃思考的楚望儒,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陌生。 她以为送走楚清阮最大的阻力会是楚望儒,却没想到下手最狠的人也是他,她以为整个楚家唯一会担心楚清阮安危的人是楚望儒,却没想到他担心的竟是会不会被连累。 这真的是她一直孺慕、尊重、依赖的父亲么。 蒋氏见楚清瑶这怔愣的神情,从鼻孔中冷冷哼了一声,早在她发现楚望儒竟然背着她在应州养了外室还生了一儿一女时,她终于认清一个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楚望儒并不像当初求娶她时表现的那样赤诚纯粹,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为了利益可以抛弃一切的人。 当初为了攀上蒋家,可以对她百般迁就,甚至因为她不喜,没有丝毫犹豫地把亲生父母留在老家,对外只说两位老人不习惯京城风土。 这样不顾父母的人,却每五年在京城替他们办一场寿宴,营造出父慈子孝的景象。如今为了攀附王府,又可以不顾亲生女儿死活。 她早就该明白的。 “明日上朝,我先去探探瑞王口风。”楚望儒下定了决心,他送人去是为了结亲,而不是结仇。 楚清瑶深深地看向楚望儒,哪怕已近中年仍不减儒雅风姿,可谁能想到这般出众的外貌下,竟是这般冷血的心。 好在待殿试结束林湛就会成为乾国开国以来第三位连中三元的状元,也是最年轻的状元郎,后来更是一路封侯拜相。 在她的梦里,林湛中状元后甚至没等到琼花宴便带着聘书来楚家提亲,可惜那时楚清阮已被送到王府林湛只能悻悻而归。而这一次,她只要接下林家的聘书,届时木已成舟,嫡女换庶女,也算便宜那林湛了。 不过林湛人品端方家风也算清正,最主要的是仕途亨通前途无量,比楚望儒要值得依赖的多,定会是个好归宿。 第14章 鸿门宴 楚清阮缓缓睁开眼,感受着身下柔软的被褥,才恍然想起,她如今正置身于瑞王府。 本以为会是凶险万分的龙潭虎穴,不想却睡了这一年来唯一的好觉,一觉睡到自然醒。 楚清阮坐起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窗边烛火已然燃尽,明暖的日光透过窗棱洒在窗前,楚清阮心情也倏地明媚起来。 “夫人,您醒了。”一个看着十分秀气的碧衣侍女走进屋,笑意恭谨。 随着这侍女一同进屋的还有若干侍女,这些侍女十分训练有素地将窗户撑开,清冽的花香瞬间钻入,清新宜人。 唯独夫人这个称呼她多少还是有些陌生,她看向那十分恭敬的碧衣侍女,问道:“你们称呼我这种身份的女子,都是称夫人吗?” 那侍女未来得及答话,便见一青衣侍女大步走进来,抢白道:“怎么,还想听别人叫你王妃不成?也就是晋大人心善命人称你夫人,放别的府里,你这般身份最多喊一声楚姨娘。” 梅青一脸鄙夷,若不是方才被阿愿拦着,她早就想进来看看这楚清阮到底是何种狐媚模样。 楚清阮讶然地挑了挑眉,眼前这个人她从未见过,却对她充满了恶意。 不过这一年以来,她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 因为阿娘的存在,让蒋氏感觉受到了背叛,也颠覆了楚望儒在楚清瑶心中的慈父形象,所以她们不喜欢她。 楚清梦以往在楚家便是最不受宠的,她来了之后,仿佛看不起她蔑视她,自己就能得到心理慰藉,所以也不喜欢她。 可眼前这个侍女又是为了什么。 那碧衣侍女端来一盆清水,又恭敬地递上一方绣着金丝的锦帕,“夫人,请洗脸。” “你对她这么好有何用,一个被王爷厌恶的女子而已。”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章 楚清阮手指轻轻抚过手中柔软光滑的锦帕,这般质地上乘的巾帕,她在应州时都没有用过。她像是没有听到这人的挑衅,径直看向那乖巧的侍女,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阿愿。” 阿愿?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可世间事哪儿这般容易,一人心,不相离,终究只是虚妄。 楚清阮回过神,目光落在那一脸轻蔑不屑的侍女身上,勾唇道:“你又叫什么名字?” 那侍女扬了扬头,骄矜道:“我的名字与你何关?我梅青可不是她们这些从外面买回来的丫鬟,我可是太后娘娘点名从宫中带出来的。” 楚清阮眼眸微垂,原来叫梅青,不想却是个蠢的,不过她竟然是太后身边的人,难怪这般傲气。 梅青见她沉默,眉宇间越发得意,“当初太后娘娘赐了两名侍女给王爷,却只有我留了下来,王爷待我终究是与众不同的。” 楚清阮却没有露出梅青想象中的嫉妒,她只是在想,以段骁那般阴鸷性子,能容忍这侍女留在府里,怕不是就因为这姑娘是个傻的。 若真是个傻的,倒是方便她打探消息了,“请问梅青姑娘今日找我是为了何事?总不可能是想伺候我洗漱吧。” “你想的美!要不是晋大人让我来监视你,你以为我想来?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不知天高地厚的狐媚女子,竟然妄想勾引殿下,结果反倒被狠狠抽了一顿鞭子。”说着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她手腕上裹着药膏的白布上。 被抽了一顿鞭子? 楚清阮用温热的锦帕将脸庞浸湿,心中了然,昨日月阳宫中那般动静,不止晋祥误会,在外人听来都会觉得是段骁打了她,谁能想得到,是段骁自己抽了自己一顿。 她将锦帕放回阿愿端着的水盆中,不紧不慢地说道:“就算我遭殿下厌弃,难道你就能得殿下喜欢?据我所知王爷出宫立府已有三年,怎么不见王爷将你纳了,也做个侍妾?” 对方脸色瞬间涨的通红,楚清阮哪里还能不明白,她猜对了。 这人在她面前如此趾高气扬有恃无恐,想必是出宫时太后娘娘许诺了她什么,而能让这人对她生出这般敌意,最大的可能便是她想做瑞王的女人。 可这人求之不得的事,于她而言却是沉重的枷锁,瑞王再尊贵,又如何比得上林湛,比得上自由。 思及此处,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悲戚。 会试要持续整整五日,也不知林湛现在如何了,好在以林湛的性子,哪怕会试结束也会在家准备殿试,只希望他不要因为她的事而分心,只是可惜,她却无法替他庆祝了。 “梅青姑娘今日可见过王爷了?”难得有个能打探消息的人,楚清阮自然是要物尽其用。 梅青脸色白了白,她岂能告诉楚清阮,她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王爷,只能咕哝着说道:“王爷昏迷不醒,无法见人。” 楚清阮暗暗点了点头,段骁果然是在装晕,才不敢见人,不过段骁既然装晕,她也乐得自在。 就这样她就在这日暖堂中,竟日日睡到自然醒,就算梅青来了也会被阿愿挡在门外,可这一日她醒来时,竟然看到了梅青。 “夫人不好意思,奴今日实在是没有拦住。”阿愿咬着下唇,分外自责。 “没事的阿愿。”楚清阮温声安慰,正好她也有消息想要打探,说着勉强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坐起身来。 “楚清阮,你你你,你还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梅青看她愈发不爽,“你日日晚起,也不惭愧?” “不然呢?”楚清阮淡淡挑眉,“俗话说,此心安处是吾乡,你如果不把这当家,如何能把这些人当做家人般对待?我不日日晚起,难道像你一样日日去旁人屋里找茬?” 梅青说不过她,只能冷着脸说道:“小心王爷醒过来,第一个处死的就是你!” 楚清阮也有些纳闷,已经七日过去,段骁竟还没醒,就算那日他自己抽了自己一顿,也不会昏迷这么长的时间,楚清阮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段骁只是在装晕而已。 “夫人,晋管家来了,说是王爷醒了,有东西命他送给您。”有侍女入室禀告。 段骁醒了?这是不想装下去了?不过他会给她自己送什么东西。 “晋管家说,有三种东西,供夫人随意选择。” 三种?还供她随意选择? 楚清阮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听梅青笑的花枝乱颤,分外幸灾乐祸地说道:“三种东西,定然是白绫,毒酒和匕首!” 楚清阮心中猝然一震,白绫,毒酒和匕首? 段骁想杀她? 可是他要杀她何须这般弯弯绕绕,更何况,楚清阮想到在长公主寿宴上那惊心的一暼,以段骁的凉薄心性,若真要杀她,又如何会给她选择。 除非,他是想警告她,让她说出秘密。 想到此处楚清阮也终于定下心来,待她梳妆完毕,说道:“请晋大人进来。” “阮夫人。”晋祥一脸笑意地从屋外走了进来,门帘撩起时,仿佛也带入了满室花香。 楚清阮目光凝在晋祥的苍老脸庞上,意图从那温和的笑意里分辨出他今日的来意。 当然最终是一无所获,楚清阮只能先发制人,“听说晋大人今日是有东西相赠,不知东西现在何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章 晋祥惊讶地看着眼前仍旧一身月白素衣的女子,几日未见,不知是否因为气色变好的缘故,楚清阮本就清绝的容貌竟显得明媚秾丽,顾盼之间自有股灵动神韵,不由笑意愈发和蔼,“东西就在外间院子里,还请夫人移步。” 在外间院子里?楚清阮诡异地想到,段骁不会是把当初的轿子拼好又送还给她吧。 楚清阮随着晋祥走出屋子,外面繁花锦簇的宽阔院子里赫然挤满浩浩荡荡的数十担盒子,让那些花花草草的枝叶都有些伸不直了。 “这,都是什么?”楚清阮困惑地问道,看着架势是谁也要搬进来和她同住吗,竟然这么多东西。 “王爷今日醒来便问老奴,如今姑娘家都喜欢什么,老奴不知王爷问的是夫人,便随口答道应是首饰胭脂和布料。” 说着便有下人将那浩浩荡荡的盒子齐齐打开,竟真的都是华丽的首饰,鲜艳的胭脂,昂贵的布料。 在一片金光闪闪中,楚清阮感觉自己快要睁不开眼了,“这怕不是把王府的库房都搬空了?” “夫人您说笑了,王府从未有女主住过,如何会有这些东西,老奴本想去城中最好的铺子去买,王爷却吩咐老奴直接去宫里每种取上一百件,送到您的院中。” 楚清软在身前交握的双手慢慢攥紧,“宫里?一百件?” 晋祥点了点头,“宫中有专门负责后宫娘娘衣服首饰的尚衣局,那不管是衣服的布料绣工,还是首饰的工匠原料,都是顶级的,自非民间可比。” “那个,那个难道是东昭进贡的墨玉镶珠鸳鸯佩!”梅青突然激动起来,她在宫里服侍时曾经有幸见过一次,在墨玉上镶珠极其困难,更何况还是这般浑圆的月珠,那个色泽她绝对不会认错! 可是,这般名贵的东西,楚清阮凭什么得到? 楚清阮已然听不进去晋祥和梅青在说些什么,段骁送她这些东西,她若是收了,却什么都无法告诉他,最后只会惹怒段骁,可若是不收,只怕现在便会激怒他。 梅青一脸不可置信,高声问道:“晋大人您怕不是听错了,这些东西都是送给她的?”凭什么,她来了王府这么久,凭什么被别人捷足先登? 晋祥有些不悦,“自然是送给阮夫人的,王爷不仅送夫人东西,还请您一起去月阳宫中用膳。” 楚清阮这才回过神来,心中倏地冒出三个字:鸿门宴。 却不得不去。 这是她第二次来月阳宫,却是第一次自己走进来。 屋子正中摆着张红木八仙桌,段骁正肃穆沉寂地端坐于椅上,如墨乌发被玉冠束起,一身玄黑织金锦袍衬得人俊美矜贵,一贯冷峻的神情却在见到她时,倏地柔和下来。 “夫人请坐。”晋祥引着她坐到段骁对面。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段骁面前被称作夫人,楚清阮有些不适地看向对面,男子修长的身躯似乎也有些僵硬,想来也是不认同这个称呼。 “阮阮,那些东西,你可还喜欢?”段骁嗓音有些沙哑。 楚清阮闻言抬眸,这才发现,男子脸色确实带着病弱的苍白,只是那凝在自己身上的专注视线里,竟是透着……爱意? 深沉、复杂。 不过很快楚清阮就将这个念头抛了出去,想来不过是因为段骁长的好看罢了,毕竟好看的人看什么都显深情。 她避开段骁的目光,用上十分真诚说道:“喜欢,王爷送的东西,妾身自然是喜欢的。” 她不过随口一说,对面的男子却倏地弯了弯唇,像是她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一般。 楚清阮正自狐疑,突然间鼻尖微动,好香的饭菜味道! 熟悉、久违。 她转过头,下人正提着食盒将一盘盘精致的菜盘放在桌上,一旁晋祥笑着解释道:“阮夫人,王爷今日刚醒便撑着病体命老奴寻了京都城里最有名的应州厨子,您尝尝这些菜可合心意?” 这几日他忍不住开始怀疑,王爷是不是真的喜欢上这个女子了。 楚清阮怔怔地看向桌上瞬间摆满的各种精美菜盘,芙蓉豆腐、蓑衣饼,花雕醉膏蟹、叫花童子鸡,龙井虾仁、宋嫂鱼羹。 这些,竟都是她的家乡菜。 见楚清阮没有动作,段骁抿紧了唇,脊背不自觉地绷直,“这些,你都不喜欢吗?” 楚清阮迟疑片刻,推辞道:“自是喜欢的,只是王爷您不吃,妾身如何好动筷?” 段骁像是松了口气,却依旧没有动,只劝她道:“这些是特意为你做的,你先吃。” 果然,楚清阮终于肯定自己的猜测,无论这些饭菜看上去有多么诱人,当中绝对有问题!里面很有可能被下了某种慢性毒药,用以长期控制他人。 可同时她也清楚地知道,她无法拒绝。 楚清阮深深吐出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像是扛起千钧巨石般郑重地拿起桌上规整摆着的白瓷勺,伸到菜盘中舀起满满一勺鱼羹,在段骁期待的目光中,慢慢往嘴边递去。 恍惚间她想到什么,突然倒转方向,将那一勺鱼羹径直递到段骁面前。 男子冷隽的脸庞倏然愣住,似是震惊她竟敢让他吃这带毒的东西。 楚清阮嘲讽地垂下眼眸,正要将手收回,那淡薄的双唇却倏地张开,一把含住她手中瓷勺,将那鱼羹一点一点,尽数咽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章 第15章 上街 楚清阮手中顿时一轻,脑中刹那一片空白,她莫不是眼花了,段骁他这是直接吃了下去? 她只不过是心有不忿临时起意,想要略微发泄一下而已,她手刚伸出去便已后悔,谁成想段骁竟真的直接含进口中,喉结上下滚动,就这样咽了下去。 难道这菜没有毒? 楚清阮错愕地看向对方,男子如鸦羽般浓密的睫毛微微垂着,瞧着竟然有些莫名的乖巧,黑白分明的凤眸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底似乎闪烁着隐秘的欣喜。 楚清阮再次肯定,一定是她坐的离窗户太近,被窗外的刺目阳光耀了眼,才会突然眼花。 “阮阮,你也尝尝。”对面的男子眸光幽沉,像千丈深潭般引人沉溺,仿佛哪怕她喂他的是封喉剧毒,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咽下去。 正午的明光将窗户渲染的光辉灿烂,楚清阮乌发雪肤,眸如点漆,唇若点绛,坐在窗前的光晕里,霏丽如玉。 段骁倏地有些口干舌燥,他端起桌上茶盏一饮而尽,却也没有丝毫缓解,只能哑着嗓音说道:“尝尝这鱼羹。” 楚清阮这才回过神来,正欲舀上一勺,却突然涨红了脸。 这勺子方才段骁已然用过,她还要如何继续使用,她甚至隐隐怀疑段骁方才怕不是故意直接吃下去,好以此恶心她。 思量再三,楚清阮只能忍痛放弃最为垂涎的鱼羹,转而用精致的银筷夹回一块蓑衣饼。 香甜酥脆,一口咬碎,满嘴都是清甜的糖香,和她在应州时常吃的老李家蓑衣饼,竟然一般无二。 可此刻这种情形,再好吃的东西也会变得索然无味。对面的男子墨眉薄唇,着实是极好的样貌,可她却怎么都喜欢不起来,甚至一看到这一身暗沉黑衣,心底深处就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抗拒。 她厌恶这个人。 可他对她,从目前看来,称得上很好。 可这种好,却像温水煮青蛙般,让她上上下下的悬着个心,段骁究竟想从她这儿获得到什么,就算死她也想死个明白。 她吞下一口鲜嫩的虾仁,终于下定决心,蓦地起身跪地,问道:“王爷,您究竟为什么对妾身这么好?” 段骁垂眸看她,似是不懂她为何这么问,却压抑着说道:“起来,你永远无需跪我。” 楚清阮虽然不解,仍然坐回椅中,恭敬地说道:“那日在公主府,忠义侯府的小公子乌远齐不过抬头看了您一眼便被挖去双眼,妾身第一次见您时不慎冒犯了您,本是罪无可赦,可是您不仅没有怪罪,还对妾身这般好,不仅送了满院子的首饰胭脂,今日还有这般丰盛的家乡菜,妾身不知您的意图,实在受之有愧。” 段骁握住茶盏的修长手指蓦地攥紧,“阮阮,在你心中,我是个怎样的人?” 他自以为做的已然十分明显,她却以为他是另有所图。 怎样的人? 楚清阮有些错愕,自然是凉薄高傲,阴沉暴虐,否则怎会一言不合便把人眼睛挖了,还当街斩杀三朝老臣,将娇弱女子活活抽死?甚至为了让她消气,竟能想出“抽自己鞭子”这种主意,一般人就算是为了骗人也不会这么做。可她心中这么想,却也知道这些话绝对不能说出来。 楚清阮用上毕生演技,十分真诚地说道:“王爷您自然是英明神武,全大乾无数人景仰的瑞王爷。” 楚清阮这番话刚说完,晋祥在一旁暗道一声不好,这阮夫人毕竟年岁轻涉世未深,就连他都能看出来这番话说的很是勉强,更不用说王爷常年审讯犯人最擅长分辨人言真假,哪怕只是一丝破绽都会被他敏锐地抓住。 果然,段骁抿紧了唇,眉宇间凝上一股黯然,“阮阮,你骗我……” 楚清阮心中猛地一紧,她哪里说的不对,竟让段骁识破了? 段骁动了动唇,略带着几分自嘲地笑了笑,“我若是英明神武,岂会到现在还没让你明白我的心意。我若是受万人景仰,你又如何会这般厌恶我。” 男子如山般挺直稳重的身躯,在此刻似乎矮了矮,墨色锦袍上金丝织成的祥云不知为何都黯淡下去。 楚清阮不解地看着段骁,男子看向她的眼眸微微泛起红,一贯冰冷倨傲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楚清阮像是被一片羽毛轻轻拂过心湖,心尖忽然痒了一下。 他的心意?他的什么心意。 难道……段骁是在告诉她,他喜欢她? 可是很快,她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她知道眼前的男子是她的夫君,是她的主子,是她应该依靠、应该相信的人,可是一种格外坚定强烈的感觉,从她的心底一路翻滚、汹涌地冲到了脑门。 这世上谁都可能会喜欢她,唯独段骁不会。 她宁愿相信楚清瑶会真心拿她当妹妹,也不相信似段骁这样冷傲凉薄的人会喜欢上她。 楚清阮目光低垂,“王爷您说笑了,您是妾身的夫,是妾身的天,妾自然是仰慕您,愿意一辈子侍奉您的。” 她口中说着她认为最能讨好段骁的话,却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落在旁人眼中,是多么没有说服力。 段骁轻笑出声,眼底漫上一层悲凉。 上一世,楚清阮也曾对他说过这番话,那时的她,是真心想要忘记林湛,想要在王府里守好自己的本分,他却从未在乎。 这一世,他想要好好弥补她,可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相信他是在对她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章 哪怕她已然忘记了一切,却唯独记得对他的厌憎和反感。 他的心像是被一把钝刀慢慢地切割,痛到极致。 是他自己没有珍惜,是他对不起她…… 还好,这一世,他还有许多时间可以弥补她。 段骁咽下喉间的酸涩,故作淡然地问道:“阮阮,你有什么心愿或者喜欢的东西,告诉我,我定会替你寻来。” 楚清阮再次怔住,她不知这短短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段骁清俊的眉宇间忽地笼上一层悲伤,明明仍是那天潢贵胄的王爷,可这一刻的段骁,仿佛低到了尘埃里。 可他是瑞王,是* 那个喜怒无常、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尊贵王爷,他问她喜欢什么,究竟是想送给她,还是想要当着她的面毁掉。 楚清阮目光低垂没有言语,唯有握筷的手攥的越来越紧,突然,段骁身子前倾,穿过面前盘盘菜式,一把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腕,定声道:“阮阮,信我。” 一股热意从手腕被握住处传来,心跳仿佛也在此时变快,男子的手掌温热有力,她想起那日在公主府,他也是这般不容拒绝地握住她的手,任她将他扎的鲜血淋漓。 她想要信他,可是,她喜欢自由,他能给她么。 她想在应州烟雨空蒙的山水中徜徉,她想接手外祖的产业,想要把留香居经营成乾国一流的香料店,他能放她离开么。 她方才想的那些只怕刚说出口,便会激怒段骁,终究也只能是奢望罢了,她想到什么,试探着问道:“您能允许妾身去看望阿娘吗?” 段骁神情有些恍惚,“你阿娘?” 见段骁双眉蹙起,晋祥忙上前解释:“阮夫人的娘亲被楚郎中从应州接回后,和楚郎中的父母一起安置在京都城外的庄子里,而在庄子里条件想必不比城中。”这两日他早已派人把楚清阮的身世背景调查的一清二楚,也让他看清这楚望儒的人品。 段骁握住楚清阮的手像是被烫到般收了回去。上一世,不管他如何鞭打她、责罚她,她都是一声不吭从不求饶,却唯独无数次苦苦哀求他想要出府看望无人照拂的阿娘,他却只当这是楚清阮想逃避惩罚的手段。 他不相信他阿娘在楚家会无人照顾,更不相信有人会这般在意自己的母亲,直到她竟为了救自己母亲而甘愿自杀,甚至直到他现在知道,她阿娘竟然是在城外庄子上。 见段骁将手收了回去,楚清阮心中陡然一沉,看来想去见阿娘是不可能了,她正自沮丧,不想却突然听见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此刻午时已过,去城外恐怕来不及,明日一早我陪你前去,如何?” “当真?”楚清阮姣好的杏眸瞬间一亮,自从到京城以后,她已然一年未曾出过门,也已一年未曾见过阿娘,“我真的可以出府,可以去见阿娘?” 段骁语气愈发柔和:“自然,整个乾国,你想去何处便去何处,哪怕是皇宫你也去得。” 这句话楚清阮只当段骁是在逗弄她,皇宫只有命妇才能去,以她的身份如何去得,不过她不在乎什么皇宫,只要能见阿娘她便心满意足。 楚清阮眼角弯弯,如蝶翅般的睫毛轻轻颤抖,终于露出了这些时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浅淡、却明媚非常,映衬着清丽脱俗的容颜,让外间满院春色都瞬间为之失色。 段骁冷峻的眉眼愈发深邃,“阮阮,京城西市最为繁华,你可想逛一逛?” 西市?楚清阮眸光湛亮,刹那间迸发出异样的神采,“妾身听说京城西市有许多珍贵香料贩卖,甚至有西离国的商人,属实热闹。” 男子闻言抿紧了唇,“对不起,我竟不知道你喜欢香料。” 楚清阮有些怔愣,他们才认识短短数日,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不是件很正常的事,如何需要向她道歉,更何况他是王爷,又何需知道她喜欢什么。不过在即将可以出门的喜悦面前,这点狐疑早已被抛之脑后。 和前朝不同,乾国开国以来京都城坊市并未分开,却形成了最大的两个集市,东市和西市,东市主要贩卖骡马、铁器,西市主要贩卖锦缎、首饰和香料等小物件。 在楚清阮的请求下,两人并未乘车前往,而是由侍卫陪同,信步而走,一路上街道两边都是人潮涌动,旌旗招展。 楚清阮看着两旁五花八门鳞次栉比的商铺,由衷地感叹道:“好热闹。”京城万千气象,确实非应州城能比。 “同济堂,梨香铺,”楚清阮好奇地看着各色店名,“也不知这些铺子都是卖什么的。” 不知不觉中唇角已慢慢扬起,郁结已久的心在一声声吆喝叫卖声中慢慢散开,她已许久未曾置身于这般繁华烟火当中。 大概是难得的放松下来,楚清阮不似平日般拘束,唇角微微扬起,少女柔软的发丝与素白裙角在微风中飘扬,明媚春光下,几缕细碎的光自发髻间泄出,仿佛她才是那光芒的源头,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也只瞧得见她一人。 “快看!”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锣鼓喧天。 楚清阮闻声转过头来,正对上段骁未及收回的专注视线。 幽深到似乎要把她吸进去。 深情、缱绻、隐忍、痛苦,她不知道她是如何从一双眼睛里读出这般复杂的情绪,心脏处却莫名地酸了一下。 可随即,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9章 目光渐渐变得喜悦而又温情,是她从未对他展露过的柔软和信赖。 段骁挺拔颀长的身躯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巨大的眩晕感夹杂着狂喜直冲大脑,阮阮她这般看着他,是终于愿意原谅他、接受他了? 可很快,段骁发现,楚清阮看的并不是他。 那欣喜含情的目光径直穿过他,落在了他的身后。 他困惑地回过头,身后行人已纷纷让至两侧,街道瞬间开阔起来,三匹骏马在街中轻驰,两旁旗鼓开路,前呼后拥,气派非凡。 瞧那架势,竟是今科的状元、榜眼和探花在游街。 而最前面一人身穿御赐大红袍,头戴金花高帽,脚胯金鞍白马,身姿如松,朗朗昭昭,眉若墨画,眸光清冷。 竟然是,林湛…… 所以,阮阮看的人不是他,而是林湛。 他早该知道,能让她露出这般柔和神情的人,只有林湛…… 一阵难以言说的苦涩,裹挟着他无处安放的三魂七魄,重重地落下,破碎一地。 第16章 提亲 楚清阮看着远处意气风发的林湛,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哪怕她早知以他的学识修为,定是会高中状元的。 一年轻妇人看着林湛,娇笑着说道:“你们看,这状元郎可真俊俏啊!” “是啊是啊,看着比后面的探花还要俊上三分呢。” “可不止长的俊,这可是大乾最年轻的三元及第的状元!” 那妇人有些可惜地说道:“又是一年跨马游街,也不知这状元郎最后会被哪家贵女榜下捉婿。” 林湛唇角微扬,白色骏马踏风缓行,离她越来越近,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楚清阮正欲同林湛招手,背后突然被人向前猛地挤了一下,“让一让,俺也想看看状元郎长什么样!” 楚清阮瞬间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倒入段骁怀中。 双手下意识地环抱上男子肩膀,厌恶至极的龙涎香再次将她包围。 段骁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耳朵刚好贴在男子紧实的胸口上,她甚至能清楚地听见段骁急剧跳动的心跳声,“咚,咚,咚。” 段骁怎么会心跳的这么快,难道是她把他撞疼了? 楚清阮连忙直起身来,却被再次一把揽住。 “不要动。”段骁嗓音低沉绵绵,听的她心尖一痒。 楚清阮在段骁怀中困惑地抬起头,眼前男子冷峻的脸庞不知何时苍白如雪,环在她身后的双手却越来越紧。 段骁眼神晦暗地看向怀中少女,因为心情激动的缘故双颊微微泛红,本就绝丽的脸庞如新月生晕,明珠莹光,让人怦然心动。 段骁喉头上下咽了咽,他清楚地记得,上一次她主动抱住他,他僵硬地手都不知该往何处放,可结果她只是为了趁他心神震荡时偷走他的佩剑自我了断。 今日她竟再次主动抱他,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能趁他再次心神恍惚时跑开,去见林湛么。 段骁将怀中娇柔的少女越抱越紧,所幸,现在他还能将她抱在怀中。 就在楚清阮止不住地担心林湛会不会已经走远了时,忽听旁边看热闹的人说道:“寻常状元游街都是自御门出,沿朱雀街向南,这状元郎怎么往燕微巷走去了。” “燕微巷?户部楚郎中的府邸似乎就在那里。” “管他呢,咱们只管跟着看热闹去。” 燕微巷?楚清阮心中一急便要挣脱段骁怀抱,段骁没有丝毫阻挠地松开了她,反手却牢牢地牵住她的手。 “王爷,妾身许久未曾回家,想跟上去看看。” 段骁眼眸暗了暗,哑声道:“好。” 上一世,林湛冒着会激怒他的风险,多次向他要人,可林湛越是表现的对楚清阮好,他便越是愤怒。 她是他的人,林湛凭什么觊觎、凭什么关心。 段骁低声吩咐季阙:“派人监视这个状元郎。”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的身边,只能有他。 季阙点头应是。 楚家门前此时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林湛站在府门前,亲手扣响了大门。 林湛在门前翻身下马,双手作揖,高声道:“应州林湛,今日特地前来向楚家提亲。” 门外瞬间嘘声四起。 “竟然是来提亲的?” 那美貌妇人忍不住说道:“这楚家姑娘好福气,这可是乾国开国以来第一位连中三元的状元,圣上今日亲封了翰林学士,未来前途可是不可限量。” 旁边一高个子男子说道:“就是不知道他求娶的是哪位姑娘。” “那还用说,定是嫡出的大小姐了。” 楚清阮一双杏眸不知何时已然红了眼眶,双手死死地攥紧,才没有让自己失态地叫喊出来。如果不是因为裴华卿,如果不是因为段骁,今日,便是她与林湛定亲的日子。 段骁发现了她的异样,走到她面前,正面看着她,一双凤眸冷峻如玉,嗓音却是低沉缓慢:“阮阮,林湛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依然能给你。只要你想,我可以把整个乾国都送到你面前。” 楚清阮听完却在心中冷笑一声,真是难为段骁顶着这般凉薄的脸说出这么一番深情的话,她知道她该保持缄默,可此刻情绪的剧烈波动下,她忍不住脱口而出:“我想要一个真心爱我,关心我,全心全意信任我,事事以我为先,以我为尊,不会违逆我,不会背叛我,不会谋害我的夫君,王爷您能给我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0章 段骁抿紧了唇,没有言语。 “王爷您天潢贵胄,龙章凤姿,只要您愿意,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妾身不过是江南屋檐下的一只野雀,您到底能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只要您说,我一定立刻双手奉上。” 段骁如山般沉稳的身躯在此刻竟微微颤抖起来,这一世,他是握住了她的手,可是她的心,他永远也得不到。 另一边,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楚家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像是管家模样的人亲自把林湛迎了进去。 楚清阮浑身蓦地一颤,楚家明知林湛来意,为何会让他进门? 段骁眉头也是悄悄皱起,上一世他曾派人去查过林湛,知道林湛也曾去楚家提亲,却是连门都没有进去,今日这门却开的极快,仿佛等待许久。 “看来楚家这是有意结亲了。” “倒也算是门当户对,金童玉女勒!” 此时一旁却有个长衫男子酸溜溜地说道:“听说这楚家五小姐在大长公主寿宴上公然勾引瑞王殿下,这状元郎竟然还来求娶楚家小姐,定是看上了楚小姐的外家势力。” “巧了,这事我也听说了,毕竟是外室之女上不得台面。” “这状元郎这几日一直忙于会试殿试,怕是还不知道这事,若是知道了,不知会不会连带着不喜楚家。” “这倒是不会,听说楚家其他几个女儿都是楚夫人教养长大的,定是不会这般有辱门风。” 哪怕两人已然压低了声音,哪怕此时正是人声鼎沸,这些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楚清阮和段骁耳中。 “听说那楚家五小姐在瑞王府可是备受折磨。” “不用想也知道,这落在瑞王手中,能讨的好去?” 段骁冷寂的神情陡然阴沉,周身气质倏然变得阴狠乖戾,如一柄凭空出鞘的利刃,气迫摄人。 明明已是春日楚清阮却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心中不由暗暗纳闷,这事不就是段骁一手促成的,她都已经可以视若无睹了,段骁又为何这般生气。 不过她很快便明白过来,以段骁的高傲性子,定是不喜被旁人议论。 想起那个被挖掉眼睛的乌远齐,楚清阮同情地看了眼方才出言议论的几人。 果然,段骁握住她手腕的手松了又紧,终是松开她的手走出人群,背身站在了楚家门口,青年玄衣墨发,金线绣着踏火焚风的麒麟于黑色的云锦上,衬得整个人威严高贵,风姿如玉,一双眼眸更是让人不敢逼视。 四下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此人是谁,光是对上眼神便令人浑身发颤。 人群中一名身穿湖蓝锦袍的中年男子看清段骁面容后忙不迭地跪倒在地,高声呼道:“臣大理寺王治拜见瑞王殿下。” 瑞王?众人脸色剧变,周身颤抖地向后踉跄退去,此人竟然是瑞王,那个暴虐无常的活阎王? 段骁指着方才说话的两人,目光沉冷如霜雪催压,声音平淡到近乎冷酷,“把那两个人抓起来。” 两人连忙跪地求饶,“王爷饶命,饶命啊!”却仍被两柄剑抵住了后脖。 “你们是从何处听闻,楚家五小姐勾引本王?”段骁嗓音似弓弦般一拨,杀伤力极大。 楚清阮此时才恍然发觉,段骁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自称本王,都是自称我。 “都,都是听那天去公主府的人讲的!” “果然是裴华卿。”于众人面前,段骁衣衫倏地一震,高声道:“是孤心悦楚五小姐,是孤痴缠楚五小姐,若能得其垂青,孤此生定会珍之爱之,绝不会违背她的心意。”段骁缓缓开口,平淡的嗓音如在寂静的湖面投入一颗巨石,激起阵阵涟漪。 众人震惊地低下头窃窃私语,只有楚清阮怔怔地望着段骁,脑中一片空白。 “若再让本王听到任何关于楚五小姐的流言蜚语,下场有如此石!”段骁声音低沉如铁,袖中猛地激荡射出一物。 楚府门口象征官位的石狮子,应声裂开。 围观的众人急忙向后散开,生怕被碎片波及。 楚清阮怔然看向门檐下昂首而立的冷峻男子,哪怕明知他不过是逢场作戏另有所图,心中仍涌起一股久违的热意。 这一年以来,她尝尽了人情冷暖,骨肉分离、亲人背叛,有什么委屈都只能和着泪咽下肚,有什么苦也只能自己默默忍受,却没想到第一次被人维护,竟是段骁。 她对着朝她走来的冷峻男子,微微一笑。 四目相接。 少女杏眸朦胧,水光潋滟,青年凤眸深邃,却有光芒炙热。 楚清阮正色福身,真心实意地道谢:“王爷您为了维护妾身微不足道的名声,竟然不惜说出此等谎话,妾身在此多谢您了。” 不管段骁出于何种考虑或目的,眼下他对她的维护是千真万确的。 一番话说完,段骁方才还神采奕奕的眸光倏地黯淡下去,淡薄的双唇颤了颤,似是想要告诉她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待段骁转过身去后,楚清阮不禁困惑地挑了挑眉,她方才可是哪里说错了?好端端地这瑞王怎么又不开心了,果然和坊间传闻的一般喜怒无常。 此时一墙之隔的楚府中,却是各自心怀鬼胎。 “林状元今日前来鄙府,不知有何贵干?”楚望儒从椅子上起身,笑眯眯地迎了上去,“今日早朝官员众多,未曾向状元郎当面道贺,是老夫之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1章 林湛双手持住婚书,深深地躬下身,恭敬道:“小子不过侥幸取胜岂敢劳烦大人,晚辈今日冒昧前来,是想向伯父提亲。” 口中十分恭敬,心中却愈发嘲讽,楚家不过普通商贾人家,楚望儒若不是在林家学堂念书,如何能高中进士,又如何会被蒋氏看中成为尚书府的乘龙快婿。 楚望儒本该心中感恩,可过去一年里,他多次想要入府探望阿阮都被拒之门外,唯有今日他高中状元又当着诸多的人面,这楚望儒才将他迎进门来,可两人见面后,楚望儒又像是无事人般,这等脸皮修养果然是他所不及的。 楚清瑶此时正躲在屏风后,看着长身玉立的林湛,嘴唇扬起的弧度压都压不下来。 林湛容貌本就清隽出众,今日更是穿了一身御赐红袍,明明是艳丽的颜色,却衬得整个人身如寒松,气质清冷,举手投足间都是克己复礼的风华,饶是她京中世家公子见了不少,却从没有谁能有这般出色的样貌和气度。 楚清瑶不禁露出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楚望儒悄悄看了眼屏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哦?不知状元郎看上了在下哪位姑娘?” 林湛强忍住心中的激动和鄙夷,回道:“是贵府五小姐。” 楚望儒和蒋君如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惊讶,竟真的被瑶儿说中了,林湛今日会来向楚清阮提亲。 楚望儒捋了捋胡须,神情蓦地严肃,“林状元难道不知,我那五女儿在大长公主寿宴上,竟然趁瑞王酒醉意图引诱,已被在下送给瑞王任凭处置了。” “什么!”林湛猛地直起身,眸光剧颤,“楚大人说的可是阿阮?” 楚望儒点点头,“正是这个不孝女,就是因为她引诱瑞王下的迷药,瑞王这几日都身体有恙,告假不曾上朝。”楚望儒边说边摇头,“实乃家门不幸,让林大人见笑了。” 林湛斩钉截铁地说道:“晚辈了解阿阮为人,她性情高洁定不会做出这种有辱门风的事。” 楚望儒无奈地叹道:“老夫自然也是相信阮儿的,可这事,偏偏就发生了,嘉纯县主亲自作证,自然做不得假。” “其中定有缘故,楚大人,我要见她。”林湛眉头一皱,心急如焚之下说着就要告辞离去。 “状元郎请留步。”蒋君如一直冷眼看着两人对话,到此时终于开口,“林大人大张旗鼓地来鄙府提亲,却如此急切地离去,不怕外人说你我两家的闲话么。” “自是不怕——”林湛神情一肃,刚想说自然不怕,却想起父亲一生持重最重清誉,宽大红袍下的双手死死攥紧,林湛缓缓转过身来,凝声问道:“不知楚夫人意下如何?” 蒋君如看了眼屏风,微微一笑,“方才夫君所言句句属实,阮儿已然是瑞王府的人,而我楚家有意同状元郎结亲,不如今日这婚书就留在我家,只不过将人选从阮儿变成嫡出的大小姐,楚清瑶,如何?” 第17章 城外 “这如何可以!”林湛清朗的脸庞染上怒意,“楚夫人,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蒋君如不紧不慢地转了转手腕上碧绿剔透的翡翠镯,温声道:“状元郎勿要如此急躁,想想令尊,想想林家,我听夫君说过,令尊一生行事端正,且你家中还有幼弟幼妹尚未婚配,哪怕那瑞王愿意放妾,阮儿已然是声名尽毁,这样的女子若是进了林家,只怕状元郎的仕途也到头了。” 林湛神情肃然,“若是为官一方却护不住心爱之人,又有何意义?”林湛再次躬了躬身,“晚辈会将婚书留下,但我要娶的人,只会是阮儿。” 林湛态度这般坚决,楚望儒却丝毫不急,“也罢,林大人可回去再想想,想必会明白如何做才是对林楚两家最好的选择。” 待林湛告辞后,楚清瑶迫不及待地从屏风后走出来,娇笑着扑到蒋君如怀中,嗔道:“娘,怎么样,我就说林湛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好郎君吧。” “瑶儿,你当真要嫁给这林湛?”蒋君如仍是不认同,“他此次上门求娶的是楚清阮那个小贱人,你与他既无感情,他家世门第更是不如你,娘早已为你择好你外祖家的表哥蒋方呈,才学家世皆是上乘。” 虽然方才他们已然接下了林湛的婚书,可只要没有交换名帖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楚望儒也苦口婆心地劝道:“那林湛虽然高中了状元,可林家不过一介白丁,其父中过秀才后便再无寸进,只能在老家教书靠收束脩为生,家中还有两弟一妹尚未婚配,虽不算家徒四壁却也称得上贫寒二字。林湛实非良配,瑶儿你还是听你娘的话。” 蒋君如心中倏然一寒,以林湛的才情容貌,放眼京城,就是公主也尚得,只是她私心里担心瑶儿嫁过去会受委屈而已。可楚望儒明明受了林家大恩,反而却是最看不起林家的人。 她不再理会楚望儒,而是苦口婆心劝道:“瑶儿,你嫁给呈儿,婆婆便是你亲舅母,有娘和外祖在,以后在蒋家你还能继续做你的千金大小姐,一辈子顺风顺水。” 楚清瑶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娘,嫁给表哥固然好,可娘您忘了,您嫁给父亲是低嫁方能如此肆意,舅舅如今官居御史中丞,我若嫁给表哥那便是高攀,娘您能护我一时,却护不了一世,更何况那林湛虽然家世不显,可女儿相信以他的才华定能平步青云。” 蒋君如狠狠地瞪了楚望儒一眼,怒道:“都怪你父亲不争气,这么多年下来还只是个五品的郎中。”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2章 楚望儒只在一旁温和地笑着,既没有生气也没有窘迫,不过看着那温情含笑的俊脸,蒋君如心中的气却是消散了不少。 “既然瑶儿你心意已决,娘亲尊重你的选择。”左右不过是从提携楚望儒变成提携林湛而已,蒋君如摸了摸楚清瑶脑袋,柔声道:“有蒋家在,定不会让你在林家受任何委屈。” 楚清瑶闻言终于满意地笑了出来,心中不禁想到,她找夫婿的眼光可比阿娘好多了。 * 春日的早晨,日暖堂里笼着淡淡的润湿雾气,时不时会有鸟儿欢快地从雾气中振翅高飞。 楚清阮从醒来、洗漱、用膳到此刻坐上马车,心情都处于从未有过的兴奋和紧张,甚至不亚于她少时在应州参加万香会那次。 她双手交握地坐在马车里,一颗心砰砰砰地跳动着,恨不得下一刻便能出现在阿娘面前,灰色的车帘却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缓缓掀开,露出段骁冷峻坚毅的脸庞和一双不同往日的清亮眼眸。 楚清阮心中猛地一紧,还没反应过来时,身子已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却一把抵住冰凉的车壁,避无可避。 直到段骁幽深的眸光慢慢黯淡,最后又归于同往日一般的沉寂,楚清阮才猛地惊醒,她朱唇轻颤,正欲解释什么,段骁已将帘子放下,低声对她说道:“我去外间骑马。” 看着眼前仍自晃动的车帘,楚清阮心有余悸地捂住心口,这才发现手心已是一层冷汗。 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何每次瑞王突然接近她,心里都会冒出一股无端的厌恶和恨意,像是她的身体无数次锻炼出来的习惯。 虽有诸多不解,可随着马车开拔,听着身下传来的辘轳声,要见到娘亲的喜悦终是压过了心中的困惑。 “王爷,到了。”楚清阮听到季阙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此处正是楚郎中安顿父母的庄子。” 楚清阮尽量平息心中的激动掀帘而出,车外早已摆好脚踏,她轻敛裙摆,正欲下车,眼前突然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臂膀,楚清阮困惑地抬头,竟然是段骁。 他这是要扶她下马车? 可这不是侍女该做的事么。 不说她,就是一旁的季阙等人也惊的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刹那间楚清阮心中转过诸多念头,迟疑半晌终是将手轻轻搭了上去,待走到段骁身旁时,低声道:“多谢王爷。” 两人并肩而立,少女明媚清婉,青年冷峻沉稳,看上去倒真是一双璧人。 “你们是什么人,这可是礼部尚书蒋大人的庄子,岂是你们可以擅闯的!”一旁的喧闹声将楚清阮的视线夺了过去,四个庄丁打扮的汉子正拿着锄头和季阙对峙。 季阙眼眸冷然,脚起如飞连连踹倒三人,又豁地拔剑出鞘横在最后一名庄丁颈前,“就凭你们这些这城外农汉也敢阻拦瑞王殿下?瑞王今日到此办案,就是蒋尚书亲至也得恭恭敬敬地迎进去。” “什么?瑞王?”庄丁目瞪口呆地看着浩浩荡荡的两队军士列队而来,“谁是瑞王?” 季阙淡淡命令道:“一队守在门口,二队随我护卫殿下。” 说完将剑往前又移了移,剑尖寒光闪烁,“王爷要见戚姨娘,还不快带路?” “戚姨娘?”庄丁胆战心惊地看着颈前锋利长剑,连声应道:“小的这就带路。” 季阙这才冷哼一声,收剑回鞘。 段骁见状微微颔首,正欲邀楚清阮一同进入,却发现那清亮的杏眸里不知何时泛起了淡淡微红。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楚清阮摇了摇头,唇边露出一抹温婉笑意。 她有什么资格不开心呢。 他是高高在上的瑞王,她不过是命如草芥的庶女。 哪怕他在她面前扮演出一副温和的模样,可骨子里依然是那个凉薄暴虐的王爷。他明明可以命季阙和庄丁好言解释,却偏要暴力而入。 这个庄丁做错了什么要被人拿剑这般指着,那三名庄丁又是做错了什么要躺在地上痛苦哀嚎,段骁此刻对庄丁做的,和楚家对她做的,又有何分别。 都是以权势压人罢了。 而那被欺压的人打掉牙齿也只能往肚里咽,还要对着霸凌者点头哈腰。 手腕却被再次紧紧握住。 温热的触感驱散了春日早晨的寒意,却融化不了心里覆盖的寒冰。 “你在不开心。”段骁轻轻地掰住她削薄的肩膀,让她不得不正对着他,“阮阮,究竟是怎么了?” 面对段骁称得上小心翼翼的询问,楚清阮心中却只有一股悲凉,她从来没有一刻像此刻这般迫切地想要离开段骁、离开那看似精致的瑞王府。 “阮阮,你告诉我。”段骁低低地恳求。上一世他明知道她受了委屈、她不开心,却从未理会,更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他想让她开心,想让她快乐,却发现他根本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在意什么。 他送她首饰她不戴,他送她家乡的吃食她不喜,他本以为带她见阿娘她会开心,可此刻看来,只是再一次的弄巧成拙。 春日的晨风仍旧带着些许凉意,楚清阮缓缓抬眸,认真地看向眼前男子,段骁依旧是一身玄黑锦袍,绣着金丝盘龙的束腰衬的身形劲瘦颀长,一双凤眸里隐忍着万千情绪,那是她从来都看不懂的情绪。 毕竟,他和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3章 他喜怒不形于色,她无法分辨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他是天潢贵胄的王爷,她的顾虑处境,他永远也不会懂。 “阮阮,是谁惹你难过,你告诉我,我定要他后悔。”段骁声音极轻极淡,仿佛是在哄人入睡,楚清阮却清楚看到段骁眼底凛着的骇人暗芒,直透她的脊背。 “没有谁惹我难过,大概是想着快见到阿娘,心绪有些激动罢了。”楚清阮今日穿的一袭淡绿色长裙,腰间系着细细的丝带,少女身姿曼妙如烟,如春日清新,引人怦然心动,却没有人知道,她心中已然坚定了去意。 毕竟段骁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她一定可以找到机会,离开王府。 段骁淡薄的唇角微微抿紧,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径直指向那倒地哀嚎和哆哆嗦嗦站着的几名庄丁,嗓音低沉微哑,眼底冷漠至极,“是他们么?” 似乎只要她说是,下一刻那几名庄丁便会人头落地,刹那间,楚清阮脑海中闪现那日在公主府,段骁眼神冷厉长剑染血的肃杀景象,心中猛地一颤,脱口而出:“不是他们。” “那是谁?”段骁垂眸看着她低声问道,如瀑的墨发因为一路骑马的缘故,有些凌乱地散落在男子清俊的脸侧,修长挺拔的身躯默默站在她身旁,竟有些莫名的温驯乖巧。 楚清阮眼里却蓦地泛起刺骨的嘲讽和冷漠,她对上段骁期待关切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你。” 第18章 骨哨 握住她手腕的修长手指倏地松开,段骁脸色霎地苍白,“是我?” 段骁像是做错事的少年般,双手握拳垂在身侧,忽然此时一阵风吹过,墨色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金丝流转,整个人忽地笼上一层寂寥。 楚清阮却只觉得好笑,“王爷您是不开心了吗?可这些庄丁,他们明明只是尽职地守护庄子,却要被您的人这样威胁,王爷嘴上说着喜欢妾身,可妾对您来说,不过是那掌中雀、笼中鸟,您开心的时候逗上一逗,不开心了就像这庄丁一样,说杀掉便可以随时杀掉。” 话说出口,楚清阮只觉一阵爽快,事到如今她终于想明白了,段骁想要如何对她,她说了从来都不算,她小心翼翼的虚与委蛇和肆无忌惮的畅所欲言,又有什么区别。 有些话,早些说清,也许她反而能知道段骁的真实目的。 段骁看着她,挺直的脊背瞬间绷紧,似是遭受当头一击般愣在原地。 季朔看着段骁突然沉滞的气质,暗道一声不好,王爷这是又想打人了。 却不想段骁沉默片刻,指尖蜷了又紧,脸庞惨白,“你没有说错……” 嗓音依旧清清冷冷,尾音却带着颤。 上一世的他,想必就是这么看楚清阮的。他认为她给他下药算计他,只当她是个心机深沉一门心思攀附权贵的势利女子,他任由裴华卿针对她、折磨她,他明知道裴华卿所言大多不实,从始至终却只在一旁冷眼旁观,他只想看她能撑多久,却从没考虑过,她* 也会撑不下去。 段骁双手紧握到指节泛白、青筋凸起。 可是,他早已后悔了。 段骁向着楚清阮,缓缓上前一步,“我确实从来没把旁人的性命感受放在心里,他们是死是活,是喜是悲与我何干?甚至,我也从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楚清阮神情淡淡,似是不信,又似是早知如此。 段骁如玉石般精致的脸庞泛着淡淡苍白,嗓音低沉冷冽,“阮阮,我的命就在这儿,你可以随时来取。” 楚清阮却敛了敛眉,漫不经心地回道:“我要您的命做什么。” 她不在乎段骁的命,她也不在乎他在想什么,他想干什么,她只是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人而已。 段骁唇边渐渐漫开一抹苦涩,若是她记起上一世的事,只怕第一件事便是要了他的命。 段骁从怀中掏出一只银白色的口哨,拉过她的右手,珍而又重地放在她手心。 “王爷!”一旁的季阙瞬间目眦尽裂,高声叫道。 楚清阮好奇地看向手中小巧的哨子,不管是颜色还是质地,她都从未见过,甚至从段骁怀中掏出、在她手心也放了好一阵,仍然透着阵阵寒意。 段骁没有理会季阙的阻止,轻声向她解释道:“这是骨哨。” “骨哨?”楚清阮不解地抬起头,“是牛骨,还是猪骨?” 段骁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格外认真地说道:“阮阮,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楚清阮有些错愕地蹙了蹙眉,段骁为何会在这个时候送她一只哨子,她把哨子放到嘴边,好奇地正想试着吹响,却被段骁一把按住,“现在不要吹。” 楚清阮不解地眨了眨眼。 段骁冷峻的脸庞格外严肃:“阮阮,只要你吹响这枚骨哨,不论何时何地都会有暗卫前来护你周全,暗卫认哨不认人,你只要拿着这枚哨子,即使是我也动不了你分毫。” 段骁嗓音低沉微哑,神情专注而又认真,楚清阮一时间忍不住要相信,这真的是支可以召出暗卫的骨哨,可是很快,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段骁拿出这枚哨子,应当只是为了向她证明,他并不是在玩弄她,可是,寻常人家表心意的时候要么送金银要么送地契,唯独段骁,只拿一枚哨子敷衍她。 说明在他看来,她只值一枚哨子。 不过至少段骁是用东西糊弄她,而不是直接动怒。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4章 上次在街上,她说了她认为是讨好的话,段骁听了却不喜,今日她说了她认为是冒犯的话,他听完却丢给她一只哨子。 当真是喜怒无常。 楚清阮想不明白便也不再劳神去想,只福了福身,道:“多谢王爷。” 见她收下,段骁再次肃声叮嘱道:“切记,千万不要丢失或者损坏。” 大概是对方语气太过严肃,楚清阮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妾身回去就用项链把这骨哨穿起来戴在颈间,定不让王爷的心意有半分损毁。” 段骁终于微微松了口气,转过身,将方才被踢倒在地的几名护卫庄丁扶了起来,又把从季阙那儿拿来的银子递给几人,最后退后一步,躬身道:“是本王对不起几位,这些银子权当补偿。” 那几名庄丁自然是连声道谢,口称惶恐。 楚清阮远远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此刻的段骁,虽然神情冷峻,但举止有度,倒真像是矜贵清冷的雍容王爷。 “阮夫人,”季阙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前,挡住了她看向段骁的目光,“你可知王爷面对陛下时,也只是躬身行礼而已,你可知那骨哨是陛下为了保护王爷安全特意所赠,整个乾国也只有两只而已。” 主仆的本分让他只能在一旁苦苦忍耐,而不能冲出去制止王爷,可是这枚骨哨是掺了多名暗卫的骨粉,以秘法制成,只需轻轻一吹暗卫便会感应,极为珍贵。 楚清阮静静看着一脸愤慨的季阙,脸色淡然冷漠,段骁不过是对庄丁行礼道歉了而已,难道段骁面对陛下行的礼,就不能对着庄丁行了? 段骁纵容手下,本就该对人道歉,他不过是做了普通人该做之事,凭什么便要让人感恩戴德。 至于那只哨子……她隔着衣服摸了摸被放在心口的骨哨,唯有一股凉意袭来,她还是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哨子只要一吹响,就会有人出现。毕竟若是太吵或者太远,怕是连哨声都听不到。 另一边,那庄丁虽然没有被剑指着,态度却比方才恭敬了许多,弓着身子赔笑道:“王爷,这边请。” 楚清阮这才发现,这庄子虽在城外,修的倒还算精致,院门口的屋檐下挂着个乌木牌匾,上面写着“蒋园”二字,楚清阮心中明白过来,原来就连这庄子都是蒋家的。 “王、王爷,不知您今日找戚姨娘是有什么事吗?”那庄丁问完这番话,脸上的汗水滚滚而下,明显是忐忑到了极点,却仍旧问了出来。 楚清阮心神微动,上前答道:“是我思念娘亲,王爷才陪我来此。” 那庄丁眼睛瞬间一亮,兴奋道:“难道您就是五小姐?戚姨娘的女儿?” 楚清阮微微颔首,“是我。” 那庄丁脚步倏然一顿,转过身对着她咣当一下跪了下去,凄声道:“小姐,求您救救戚姨娘吧!” 楚清阮心中瞬间一沉,一把扶起庄丁,急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那庄丁已然是满头大汗,“五小姐您,您在城里发生的事,没多久便传到了庄子上,就在前两日夫人还专门派人将这件事,绘声绘色地讲给老大人和老夫人听。” 楚清阮冷笑一声,哪怕心中已然有了猜测,仍是问道:“我在城里发生的什么事?” 庄丁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段骁,迟疑道:“就是说您行为不检点得罪了瑞王殿下,害得老爷这些时日在朝中都抬不起头来,甚至被刻意针对。” 旁边一直沉默的段骁突然开口:“我绝对没有授意属官针对你父亲。” 楚清阮闻言勾了勾唇,一双杏眸如秋水般盈盈,朱唇轻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王爷,楚望儒卖女求荣,放任蒋氏肆意欺辱亲女,妾身哪里还会在乎他,您若是当真能让他做不成官,甚至杀了他,倒也算帮妾身和阿娘报仇了。” 段骁瞬间抿紧了唇,丝丝缕缕的不安如野草般疯狂生长,楚望儒无论如何都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却依旧这般憎恨,若是有朝一日她记起了上一世的事,又会有多恨他? 第19章 愤懑 段骁喉头滚了滚,艰难地应道:“好,我记下了。”他定会让楚望儒后悔这般对待阮阮,就像他此刻这般后悔一样。 楚清阮的注意力却已全然放在了那庄丁身上,“这位大哥请你接着说,祖父祖母知道我做的事后,可是对阿娘做了什么?” 那庄丁顿时如倒葫芦一般全都说了出来:“老夫人本就对戚姨娘心存不满,平日里便是动辄打骂,这下更是找到由头直接把人关在了柴房里,算起来已经快三日水米未尽了。” 什么? 楚清阮似被晴天霹雳击中,膝盖一软就要跌倒在地,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掌牢牢拖住。 她没有心思回头,对着庄丁急声问道:“这位大哥贵姓?” 那庄丁挠了挠头道:“小的黄三,不过是这庄子上的护卫而已,小姐不必如此。” 楚清阮声音愈发急,“黄大哥,你能带我去见阿娘吗?” “自然,小姐这边请。”黄三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平日里戚姨娘虽然自顾不暇但是对俺们一干护卫都极好,俺也不想见到好人没有好报。” “多谢黄大哥。”楚清阮一番话说完,眼底已然隐有泪光闪烁。 为了避免落人口实,这蒋园确实是个好庄子,不仅背靠京都城外的西山,山风凉爽,庄内园林设计也独具匠心,一步一景花香四溢,可惜楚清阮此时没有任何心情欣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5章 一路上遇到三三两两的庄丁侍女都对他们一行人侧目相望,楚清阮眼尖地发现有人仓皇跑走,想必是去通风报信了。 一行人走过一段弯弯曲曲的碧草游廊,已然看不到下人的身影,应是走到了偏僻处。 “五小姐,到了!”黄三指着角落处一间低矮破旧的柴房,声音兴奋急促,“戚姨娘就被关在那里面!” 这屋子看上去就十分不牢固,外面的墙皮早已脱落,墙上凹凸不平,一群人声势浩大地走来就连那门板似乎都摇摇欲坠, 段骁看了眼门板上的木锁,冷声吩咐:“踹门。” “是。” 季阙提剑上前,一脚踹在门板上,本就破败不堪的木板“当”的一声四分五裂,碎裂的瞬间似乎整间屋子都抖了一抖。 在门板碎裂的瞬间,楚清阮便已焦急难耐地冲了进去,阳光自身后倾泻而入,照出空中四散飘荡的尘埃,一股腐坏的味道瞬间钻入鼻中。 其余人此时也跟了进来,黄三在一旁说道:“这屋子说是柴房却早已废弃,也不知空置了多久,俺亲眼见着他们把戚姨娘关在这里面的!” 楚清阮环顾一圈,一眼发现角落里蜷缩着的瘦弱身影,她快跑着冲过去将人抱在怀中,那人哪怕双目紧闭却仍能看出清秀婉约的面容,正是戚雨宜! “阿娘!”楚清阮近乎撕心裂肺地唤道,声音中是从未有过的恐慌,“阿娘,阿娘,您醒醒!” 戚雨宜双目紧闭,嘴唇干涸,向来温和的脸庞此时泛着不健康的青色,对楚清阮的连连呼唤没有任何反应。 “娘您怎么了,您别吓我!”楚清阮紧紧抱住戚雨宜单薄的身躯,剧烈的痛苦连同深埋已久的委屈愤懑一同刺破她最后一层防线,眼泪似断线的珍珠般滴落下来。 段骁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探了探戚雨宜鼻息,温声安慰道:“阮阮别急,令堂仍有鼻息,想来只是晕了过去。” 他对着后面吩咐:“拿水袋来。” 季阙应道:“是。” 段骁手下兵士极为训练有素,平日出行腰间都会挎有水袋以备不时之需。 “来,喂你娘亲喝些水。”段骁接过水袋,递到她面前。 “多谢王爷。”楚清阮感激地看了眼段骁,哽咽着接过水袋,她尽量镇定地将戚雨宜身子靠在自己身前,双手却止不住地颤抖,段骁皱了皱眉,上前帮忙掰开戚雨宜嘴唇,将水一点一点小心地倒进去。 楚清阮目光紧紧地盯着怀中女子,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动静,甚至紧张到忘记了呼吸。 就在她心中微弱的火苗即将熄灭时,身前靠着的身躯似乎动了动。 “咳咳。”戚雨宜猛地咳嗽两声,终于在她关切的目光中睁开了眼。 “阿娘!” “阮儿……”戚雨宜虚弱地开口,眼神却有些许涣散。 “阿娘,您终于醒了。”楚清阮瞬间喜极而泣,清透杏眸里跃动着欣喜的水光。 “我是死了吗,不然怎么会见到我的阮儿……” “娘,娘!”楚清阮紧紧抱住戚雨宜,一时间泣不成声。 段骁抿紧了唇站在一旁,内心的自责和愧疚几乎要把他击垮。 上一世,楚清阮无数次苦苦哀求想要去探望阿娘,每一次、每一回,都被他冷言拒绝。 直到今日,他终于清楚地知道,戚雨宜在楚家是怎样艰难卑微的处境。可是上一世,直到死,他都没有放她和阿娘见上哪怕一面。 “娘在,娘在。”戚雨宜哪怕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却仍艰难地出声安慰她。 楚清阮此时终于稍稍平复了心情,她调整姿势让戚雨宜尽可能轻松地靠在她胸前,转过头来对着段骁,无比认真地说道:“今日之事多谢王爷。” 段骁却似没有听到她的话,垂着眸双手负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心!”季阙突然高声提醒。 楚清阮闻声看向守在门口的季阙,目光却陡然猛震,她身侧整块的巨型窗扇“咯吱”一声,竟是从墙上掉落了下来! 电光火石间,她只能将阿娘紧紧地护在身下,紧紧闭眼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 门口却突然传来季阙近乎撕心裂肺的呼喊,“王爷!” 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未发生。 鼻尖却倏然窜入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有液体滴落在她后背。 温热、粘稠。 楚清阮猛地回头,正对上段骁惨白的脸庞,和那因为虚弱而慢慢阖上的双眼。 男子唇角流淌的鲜红血迹,触目惊心。 “王爷!”季阙脚尖点地猛地快冲过来,一把接住已然陷入昏迷的段骁。 砸中段骁的窗扇静静躺在地上,已然裂成两半。 楚清阮大脑轰地一片空白,浑身血液都瞬间凝结,目光像是被牵引般凝在陷入昏迷的段骁身上。 脑海中却再次浮现些陌生画面。 她和一身穿华服的娇蛮女子一同站在假山下,那女子不知在同她说些什么,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并不愉快。 突然间,两人身后的假山上一块石头不知何时松动,竟对着两人直直滚落下来。 她正想跑开,却被那女子用力一推,摔倒在地,从天而降的石头正在此时,狠狠地砸中她后背。 明明是那女子推了她,明明是她受了重伤,她却被逼着给那蛮横嚣张的女子道歉。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6章 鲜血、疼痛、愤懑。 满腔的怨恨不甘似要脱体而出。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站在那女子身边、逼她道歉的那个男子,那人神情冷戾容貌俊美,赫然便是眼前昏迷不醒的段骁。 楚清阮难受地扶住额头,脑中一阵天旋地转。 “阮夫人,王爷他本就重伤未愈却强撑着陪您出门,现在更是为了救您而昏迷不醒。”季阙忍着怒气提醒,“您就算不感激,也无需这般敌视吧!” 季阙这番话如同当头棒喝,楚清阮如梦初醒般将视线从段骁身上移开,方才一切如南柯一梦般了然无痕,甚至连方才脑海里浮现的画面也丝毫想不起来。 唯有那深深的愤懑和满腔的怨恨,留了下来。 季阙没有说错,她也不知为何,明明段骁救了她,她却更加厌恶他。 楚清阮将戚雪宜轻轻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再起身时,眼底已是一片冷意。 “季大人,方才发生的事情你看的一清二楚,是王爷自己自愿扑过来,并不是我求的他,若是有一日你们王爷发起疯来执意要为我去死,难道我也要赔上一条命么?” “你!”季阙长剑豁然出鞘,可剑尖始终不敢指向楚清阮,只能没有丝毫威胁地指着地面。 楚清阮看向倚靠在季阙怀中昏迷不醒的冷峻男子,段骁双目紧闭,浓密的睫毛尽数垂下,黑色的衣襟衬的脸色愈发苍白,唯独唇角鲜血,如白玉中的一点血色,清冷秾丽。 楚清阮缓缓伸出手,在段骁干涸的唇瓣上缓缓摩挲而过,最后在唇角处停下。 在季阙震惊的目光中,她用拇指一点一点,抹掉那鲜红的血迹。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她不过命如草芥的浮萍,她不知道段骁为什么要扑过来救她,她知道她应该感谢他,可是看着段骁此刻模样,哪怕昏迷不醒却因为疼痛而难受地蹙着眉,她心中只有一阵畅快。 她甚至觉得,他伤的不够重。 远远不够让她心中那些莫名的仇恨因此释怀。 第20章 皇命 楚清阮神情越发晦暗难辨,季阙眉头一皱正欲开口,门外突然喧闹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自闯入他人府邸,你们知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扶着位拄着拐杖的老妪出现在柴房外面,若不是被段骁带来的禁军拦住,只怕此刻已然冲了进来。 楚清阮冷笑一声,不用看,只凭这声音她也知道来的人正是她那好祖父,楚恕,明明原名叫楚粟,后来却给自己改名叫楚恕。 “季大人,你先带王爷回府,此处交给我便是。” 季阙看了眼怀中昏迷不醒的段骁,果断地点了点头,楚清阮有骨哨在身,在这破败庄子中自然不会遇到危险,不过出于慎重考虑,他仍是说道:“我将这队人马留给你。” 楚清阮微微一笑:“多谢。” 季阙和季朔带着段骁离开,庄丁自然是无法阻拦,楚清阮目光不知为何再次落在地上已然碎成两半的窗板上,终是移开视线,冷冷看向门外一副兴师问罪模样的两人身上。 杨氏还有半年满六十,看上去精神十分矍铄,只不过略高的颧骨让整个人看着有些刻薄,楚恕今年已六十有七,虽然鬓发斑白但说起话来却仍是中气十足,否则方才声音也不会传的那么远了。 不过一年未见,两人明显胖了一圈,就连这衣着打扮都比过去要讲究不少,看上去倒真有点富贵人家的老爷主母,楚清阮一步一步走出柴房,穿过禁军走到两人身前,声音冷戾:“祖父、祖母。” 楚恕正在捋胡须的手蓦然一僵,惊道:“竟然是你?你不是在瑞王府里,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楚清阮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说道:“祖父祖母还有阿娘都在,我为何不能在?” 楚恕冷冷吹了下胡须,“方才下人来报说是瑞王来了,老夫本就不信堂堂瑞王会屈尊来这么一个庄子里,原来是你在狐假虎威。” “哦?”楚清阮挑了挑眉,“我若是狐,那祖父祖母你们又是什么,老不死的狐狸么?” 楚恕还没说话,杨氏已将拐杖柱的咣当作响,“你你你!就凭你做的那些好事,你还有脸来见我们!” “我做的什么事?孙女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却清楚地知道你们是如何对阿娘的!你们真是好狠的心,我阿娘哪里对不住你们,要被你们这样虐待!”楚清阮浑身颤抖不已,今日若是她没有来或者来的再晚些,阿娘是不是就会命丧于此。 她下定了决心,定声说道:“我要带阿娘走。” “你说什么?”楚恕双目陡然圆睁,高声惊道。 “我说,”楚清阮一字一句地重复,“我要带阿娘走。” 楚恕瞬间暴跳如雷,几乎是嘶吼着咆哮:“她是我楚家的人,你凭什么带她走!” 楚清阮心中一片冷意蔓延,目光凛冽如寒刀般锐利,“我阿娘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当初知道父亲在京城另有妻子后,阿娘便已同他和离,如何还能算是楚家的人?若不是你们用强,阿娘岂会被拘在这破庄子里?” “你竟然不知道?看来你阿娘没有告诉你。”楚恕沟壑纵横的脸上浮现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你那两个舅舅常年外出行商,早就知道望儒在京城另有婚娶,只不过若是你娘嫁了人,留香居就是他们的了,更何况望儒允诺他们会想办法帮助留香居在京城开分店,甚至一跃成为皇商也不是不可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7章 楚恕说着越发洋洋得意,两撇胡子就差没有翘到天上,“我儿可是户部郎中,一司主官!你那俩舅舅上赶着去应州府衙把你娘的婚契取回,改成了纳妾文书,就为了让你娘回不去戚家。” 楚清阮双手蓦地攥紧,甚至指尖深深嵌入掌心也毫无所觉,大舅二舅是何德性她再清楚不过,他们确实能做出这种事情,也会做出这种事。 甚至过往许多她不理解的事,都在此时豁然开朗,若不是有自家人帮忙,阿娘如何会被骗的这么苦! 楚恕却仍嫌不够般说道:“你还不知道吧,那戚老头便是知道了这件事,怒火攻心之下,不治而亡。” 什么?!楚清阮一阵踉跄,自小除了阿娘,最疼她的就是外祖,她一身的制香功夫也都是外祖亲手传授,外祖甚至多次夸赞说她比阿娘和两个舅舅学的都好。这一年来,她一直以为外祖是因为发现阿娘被楚望儒骗婚才怒火攻心,不想其中竟然还有两位舅舅的手笔。 也是,唯有被至亲的人背叛,才会越发愤怒绝望。 财富难道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能让人枉顾亲情。 电光火石间楚清阮心中闪过诸多念头,可她清楚地知道,若楚恕所言为实,阿娘今日她定是带不走了。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冷声道:“把我阿娘接回屋,今后不能再有丝毫虐待,今日之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楚恕嗤笑着吹了吹胡须:“楚清阮,你若跪下来道歉认罚,我可以当今日之事没发生过。” 楚清阮此时已然平复下来,她凛了凛眉,冷道:“祖父还不知道吧,与我同来的这些兵士都是精锐禁军,而方才昏迷离开的正是瑞王殿下。”说着唇角扬了扬,眼底却是一片冷漠,“祖父您说,王爷千金之躯却在这庄子里受伤昏迷,不知届时掉脑袋的会是谁?” 楚恕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他竟会被一个小姑娘吓到,不由恼羞成怒:“你少在这儿诓骗老夫,瑞王殿下会陪你来这庄子上?若是他来了,人又在何处?真是亏你编出这么个理由来。” 楚清阮不紧不慢地问道:“祖父真的想见瑞王?” 楚恕口中虽这么说,心中却已然升出深深的焦虑不安,楚清阮身边这些禁军个个威风凛凛器宇轩昂,即使他不是很了解京都贵人,却也知道绝非一般人,难道这瑞王竟真的被楚清阮迷住,陪她来了庄子上? 恼怒之下只能冷冷嘲讽:“趁瑞王酒醉便设计勾引,和你那低贱的娘一模一样!一门心思勾引望儒,就为了嫁入我楚家!” 楚清阮如水的双目此刻似能喷出火来,外人不明真相这般说也便罢了,可眼前这两人,明明知道真相,却仍旧肆意颠倒黑白。 “当初父亲在京城为官,俸禄都被蒋氏把控,蒋氏嫌弃你们不愿接到京城,是你们抱怨好不容易把儿子供养出来,却什么福都没享到,这才上门求娶阿娘,让你们享受儿媳侍奉,儿孙绕膝!” 楚清阮字字如刀,刺向楚恕。 这些都是她到京城后才知道的事,甚至她还知道,楚望儒之所以娶阿娘,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蒋氏后几年一直不孕,又不准他纳妾,为了子嗣这才娶的阿娘。 “你!你!”楚恕气的胡须乱飞,左右晃头似是要寻找什么。 “怎么,还想找东西打我?” 楚清阮话音刚落身边禁军齐齐上前一步,吓的楚恕瞬间僵住。 “祖父祖母若是再敢虐待我阿娘,我就告诉整个京都城,乃至整个应州的人,你们是怎么辛辛苦苦把儿子供养出来,却被儿媳妇嫌弃粗鄙,不愿供养,即使接到了京城也是待在这么个偏僻的庄子,就连过年都从未同席,”见楚恕还想反驳,楚清阮微微一笑,“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祖父祖母在京城过的,到底是不是你们所说的那种好日子!” 楚清阮胜券在握般笑道:“届时不说你们二老,就是父亲,只怕都是颜面尽失吧。” 她知道楚恕和杨氏活了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面子,也唯有如此,才能让他们心生忌惮。 果然,楚恕顿时目光闪躲,心虚道:“你个孽障,滚!快滚!” 楚清阮岿然不动,依旧淡淡说道:“快去煮粥,我要亲眼见到阿娘喝下才会离开。” 楚恕和杨氏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欺软怕硬,不过她如今面对他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最后楚恕被逼无奈,只能给戚雨宜安排了间上好的院子,还安排了侍女服侍,直到请大夫给戚雨宜诊过脉确认并无大碍后,楚清阮才终于放下心,离开了庄子。 而此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楚清阮紧赶慢赶,刚好赶在城门落锁前回到了城里。 她坐在马车中,哪怕今日水米未进,心中却安宁了许多,她惬意地向后靠着,楚恕今日提醒了她,既然有这个条件,她何不狐假虎威一次。 在外界看来,段骁如今对她应该算得上不错,她若是能有属于自己的宅子,便能借段骁的势把阿娘从楚家手中救出来,然后,就是她离开王府的时候了。 这其中置办宅子并不难,狐假虎威也很容易,所以问题的关键是,她要如何离开段骁。 楚清阮正苦苦思索逃离的办法,突然间马车一阵晃动,待一切重归寂静时楚清阮瞳孔猛地一缩,眼前不知何时竟然坐着一个陌生男子! 而外面的禁军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8章 她压低声音急声斥道:“你是谁!” 那人似乎也并无张扬之意,同样压低了嗓音,却难掩调笑之意,“寻常女子遇到这种情况要么惊惶不已,要么高声呼救,没想到楚小姐却如此镇定?” 楚清阮浑身紧绷,双手死死攥住身下软垫,“外面皆是禁军,公子你却能悄无声息地进入马车,说明你的身手定是超过寻常禁军,我即使呼救也并不能改变什么,反而会教旁人发现你我孤男寡女深夜共处,这种事对男子来说无关紧要,对女子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她话音刚落,那人便猛地欺近,用手中折扇挑起她的下颌,玩味道:“你就不怕本公子当真对你做点什么?” 折扇的凉意从下颌传入脊髓,楚清阮不禁打了个寒颤,随即,她像是确认了什么,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好整以暇地向后靠在了车壁上,“这位姐姐,你想对我做什么?” 那人动作顿时僵住,随即从容笑道:“你是如何知道的?”她自认声音绝无漏洞,而此时天色黯淡,根本看不清容貌,她是如何露了破绽。 楚清阮缓缓解释:“这位姐姐,你虽以冠束发着男子打扮,但在下嗅觉自幼灵敏,能闻出你身上萦绕着股极淡的山檀玫瑰的气味。” 说起香料,楚清阮眉宇间自信尽显,“闻这香味应是取墨红玫瑰一两、老山檀半两、零陵香半两、丁香三钱、豆蔻一钱共为末制成,香味层次丰富,有滋阴润肺养颜之效,常为女子所用。” 那人似乎很是惊讶,眼眸里趣味顿浓,“没想到楚小姐还有这般能耐,就是比起那尚香司的人,想必也不遑多让,宁泽实在佩服。” “自然不敢和宫中贵人相比——”话未说完,楚清阮倏地一惊,宁泽?宫中侍卫统领,宁泽?那位令乾国万千女子都十分仰慕之人? “妾身一直听说宁统领十五岁时便女扮男装,和当今陛下共赴雍州抗击北渊,如今更是以女子之身力压群雄,负责戍卫皇宫、保护陛下,”乾国人皆知,当今陛下最信任之人便是宁泽,楚清阮说到这儿心中已然明白,“您今日来寻在下,莫非也是陛下的意思?” 马车内昏暗极了,刚巧此时马车碾过碎石,车帘掀卷,些微月色透了进来,照出楚清阮清丽脱俗的脸庞。 宁泽冷俏的眸子浮现一抹异样的神采,“楚小姐不仅貌若天仙,还这般冰雪聪明,难怪能把瑞王迷惑成那般模样。” 楚清阮一双杏眸沉静如水,她不想对旁人解释什么,她只关心一件事,“不知宁统领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宁泽闻言邪魅一笑,哑着嗓音说道:“陛下有旨,命你离开瑞王殿下。” 马车内顿时一阵沉默,静的车外禁军整齐划一的步履声和马车的辘轳声,在寂静的夜晚被无限放大。 宁泽知道一般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会难以接受,以她的性子本不爱向人解释,不过今日一见她对楚清阮倒是颇为欣赏,当下也耐着性子解释道:“这是陛下的旨意,楚小姐纵使再不愿意,也只能听命行事。” 第21章 去意 宁泽只当楚清阮是心中不愿,却不想楚清阮心中确实如惊涛骇浪般无法平静,只不过不是因为不乐意,而是震惊。 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做梦,亦或者佛祖听到了她方才的心声,否则怎么会这么巧,这皇宫中的天子竟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楚清阮用尽浑身力气压下嘴角止不住的弧度,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凄然道:“宁统领,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王爷?” 所幸此时天色黯淡,即使神情有破绽对方也瞧不出来。 宁泽轻轻拍了怕她的肩膀,面带同情,“大概是因为阿骁真的喜欢上你了吧。” 楚清阮心中一惊,阿骁,看来这宁泽和瑞王也颇为熟悉,她垂下眼眸,低声道:“宁统领您说笑了。” 宁泽却一脸认真,“阿骁今年已然二十却只向陛下提过三次要求。第一次是不想再留在宫中,想要出宫自建府邸,第二次是讨要了一份圣旨,请求陛下不干预王府内部事宜,而第三次,便是向圣上讨要宫中的首饰、胭脂和布料,而这些,现在都在你房中。” “这能说明什么?”楚清阮双肩微垂地靠在马车壁上,“不过动动嘴皮子而已。” “可阿骁那般骄傲的人,却公开承认他喜欢你,甚至为了救你而伤了他自己,这些他从来没有为别人做过,只有你。” 楚清阮心中再次一凛,这宁泽好灵通的消息,段骁救她这件事早上才刚刚发生,宁泽此时便已收到消息在路上等着她了。 “既然陛下希望我离开王爷,为何不同王爷说?”毕竟她和段骁之间,能做主的人明显是段骁。 宁泽唇角扬起抹冷冽的弧度,若是告诉段骁,只怕第二日他就会闯入皇宫质问陛下,可是这次希望楚清阮离开的,不是陛下,而是太后娘娘。 若是王爷知道了,和太后之间所剩无几的母子情分怕是会彻底分崩离析。 宁泽冷声说道:“其中缘由你无需知晓,只说愿意与否即可。” 楚清阮一颗心砰砰砰的快速跳动着,唇角弧度若隐若现,这种感觉像极了刚想睡觉便有人送来了枕头。 “妾身自然是不愿意的,瑞王他对妾身宠爱有加,更何况,妾身若离开了王爷,天地之大不* 知还有何处可以容身。”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9章 宁泽微微一笑,她知道楚清阮此刻是在和她谈条件,“你家里的情况我早已调查清楚,若你愿意离开,我会给你一处宅院,还会去官府销毁你娘亲的结妾书,放她归家。” 楚清阮心中一阵狂喜,表面却仍是一派镇定模样。 宁泽这番话,让她愈发确定心中的猜测,陛下没有直接杀了她,而是要她主动离开,应是担心用强会有损兄弟情谊,不过这未免过于杞人忧天了些,她在段骁心中怎么会比得过陛下。 见楚清阮沉默不语,宁泽只当她仍在衡量,“楚小姐留在王爷身边其实并无益处,哪怕王爷心中有你,可他绝对不会娶你为王妃,不如嫁给寻常人家为妻,得一心人白首不离。” 楚清阮作出被说动的模样,“那若是王爷执意不放我走呢?或者王爷见我执意想要离开他,愤怒之下一剑杀了我呢?” 宁泽沉吟半晌,说道:“若阿骁当真如此,楚小姐拿着这骨哨,脱身并不难,关于这骨哨之事我并未告知陛下,小姐尽可放心” 楚清阮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难道这平平无奇的骨哨当真有这种神奇的作用。 “宁统领,除了您方才说的外,我还有两个条件。”楚清阮认真说道。 “小姐请说。”宁泽坐在马车的另一边,仍是一派闲适。 “第一,我要一间西市的铺子做香料生意,第二,我想要一个新的身份。” 宁泽眸中闪过一丝欣赏,“这都是小事,我会吩咐人去做。楚小姐,待你出府后,可去西市找何市监,必会办的叫你满意。” 楚清阮深深地拱手:“多谢统领大人。” 见宁泽似要离开,楚清阮忍不住开口问道:“宁统领,不知这京都城里,何处可以买到护卫?”这番话说出口楚清阮也有些窘然,若不是出于无奈,她也不会向宁泽询问这件事。 “哦?”宁泽瞬间来了兴趣,将刚刚直起的身躯又坐了回去,“楚小姐想买护卫?” 楚清阮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幸好今日闯进马车的是并无恶意且同为女子的宁泽,若往后,真有陌生男子闯入马车或者她的房间,她又该如何是好。 “宁统领,我想要武功高强,对我言听计从,忠诚永不背叛的那种护卫,可我对京城实在不了解,所以只能冒昧来问您了。” 宁泽哑然失笑,“楚小姐,即使是这宫中最精卫的禁军,有谁敢说就一定不会背叛陛下?你这要求未免过于苛刻了些。” 楚清阮正感丧气,却见宁泽邪邪一笑,“楚小姐不如去牙行买个身强力壮的奴隶回来,乾国律法规定,主人身死奴隶也要殉葬,而背主的奴隶也会被全国通缉杀一儆百,所以极少有奴隶会背叛主人。” 宁泽顿了顿,继续道:“而且奴隶一经买下,命就是主人的,要打要罚都尽随主人心意,不比拿月钱的护卫来的好?” 楚清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宁泽这番话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不过奴隶什么的,她倒真是从未接触过。 宁泽温声劝道:“奴隶大多是些可怜人,若是能遇到楚小姐这么好的主人,也算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话音刚落,宁泽突然又凑近了些,冷冽的脸庞浮现一抹暧昧笑意,“而且奴隶的好处可不止于此,若是有样貌清秀身体精干的,拿来暖床也是件美事。” “暖、暖床?”楚清阮清丽的脸庞倏地一红,这宁泽怎么看上去似乎十分精通此道的样子,难道她曾让奴隶暖过床? “这有何不可?那些男子后宫佳丽三千,就不许我们找几个暖床做伴的?”宁泽说这话时,语气明显和方才不同,似乎有些落寞,有些赌气。 楚清阮这才想起来,宁泽已然二十有六却仍未婚配,放在整个乾国都是独一份的,这也是她格外钦佩宁泽的原因,能自己选择自己的婚姻和未来。不过后宫佳丽三千,这是在说陛下? 见楚清阮似有迟疑,宁泽笑着蛊惑:“今日与你着实投缘,改日你若想买奴隶,可以去京都城最大的如意牙行,找一位叫如熙的年轻妇人,就说是我介绍的,我会提前给她打好招呼的。” “多谢宁统领。”楚清阮认真地道谢,以宁泽的人品信誉,她推荐的人定然是靠得住的。 夜渐渐深了,整个瑞王府都笼罩在淡淡银辉中,清冷静谧。 王府正中的月阳宫里,段骁只穿了身白色中衣趴在床上,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终于慢慢睁开了双眼。 周围人顿时长舒一口气。 “王爷,您终于醒了!”晋祥端起桌上刚煨好的药,“王爷,这药得趁热喝。” 段骁俊美的脸庞苍白如纸,被季阙扶着坐起来,虚弱地靠在床头。 晋祥用勺子舀起一勺药喂到段骁嘴边,段骁却皱着眉将头偏到了另一侧。 孟白敛顿感好笑,堂堂瑞王竟然会怕喝药? 晋祥见状悄然叹了口气,王爷自小便被太后喂药,每次都会苦的喝不下去,可太后娘娘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心虚,每次见王爷露出抗拒的模样便会勃然大怒,斥责他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后来却形成了恶性循环,往往是药还没喝,王爷便已是浑身抗拒。 晋祥只能劝道:“王爷,您若是不喝,一会儿阮夫人回来怕是会担心。” 段骁虚弱地抬眸,“阮阮呢,她在哪儿?” 季阙在一旁冷冷说道:“她?自然是安然无恙地在庄子里和亲人叙旧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0章 段骁皱起眉,他敏锐地察觉到季阙的敌意,“季阙,你不喜欢阮阮?” 季阙犹豫片刻,终是郑重地在床头单膝跪下,双手作揖道:“您今日是为了救阮夫人才被窗板砸伤昏迷,可是她不仅没有关心您的身体,反而声称是您自愿救她,与她无关。” 晋祥闻言猛地一愣,阮夫人怎么会这么说,他看向段骁,可男子只垂着眼眸,沉默不语。 季阙见段骁没有表态,思量再三,终是义无反顾地说道:“此女子不知恩、不图报——” 这番话却却被段骁虚弱地打断,“季阙,她现在何处?” 季阙眸光凛了凛,道:“今日在城外庄子,阮夫人还有事需留下处理,臣便先带着王爷回府了。” 段骁苍白的脸庞陡然浮现浓烈的怒色,“你是说,你把她一人留下,并且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臣留了一队禁军,还有您的骨哨,阮夫人定不会有事。” 段骁靠在床头,双拳想要攥紧却终究无力地散开,冷沉着嗓音命令:“你,跪到外面去。 晋祥心中猛地一惊,求情的画面到了嘴边却又全部咽了回去。 楚清阮深夜回到王府,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此时已然月上中天,想必子时已过,不想偌大的月阳宫门口竟跪着个人。 楚清阮好奇地走近,惊讶地发现竟然是季阙。 春夜幽寒,楚清阮拢了拢身上月白色的素锦披风,目光却似被牵引般紧紧盯在季阙身上。 不知为何,这个场景她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她也曾在夜深人静时独自跪在殿外,也曾于外籁俱静时,忍着浑身疲惫和膝盖刺痛,苦苦支撑。 就在她想进一步思索时,晋祥却冲着她一路小跑过来,急声道:“阮夫人您终于回来了!”春夜寒凉,晋祥却跑出了一身汗,“求您替季阙求求情。” “我求情?”楚清阮有些不明所以。 “您有所不知,方才王爷好容易醒来一次,却发现季阙把您一人留在了庄子里,不由勃然大怒,罚季阙跪在宫外,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楚清阮不解地蹙眉,“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难道要季阙留下陪我,然后让禁军送他自己回府?说不定到时候王爷又会责怪季阙没有亲自送他回府。” 晋祥似是被她这番话噎住,却也不得不承认楚清阮这番话有些道理,“可今日王爷毕竟是为了您才罚的季阙——” 楚清阮垂眸敛眉,“您陪伴王爷最久,就连您都束手无策,我能有什么办法。” 晋祥声音愈发急迫,“阮夫人,王爷对您的心意,您难道不明白吗?” “心意?”楚清阮垂下眼睑,为何宁泽和晋祥都要这么说。 “王爷自小便很过的很苦,夫人您尚且有娘亲疼爱,可王爷没有,在宫里那种吃人的地方,太后娘娘却只顾争宠,哪里顾得上王爷。” 晋祥声音本就有些尖锐,在寂静的春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正因如此,王爷自小便是沉默寡言的性子,有什么心事都只会压抑在心里,而您是我目前见着,唯一能让王爷情绪外露的人。” “王爷他身体如何?”楚清阮沉吟着问道。 晋祥一脸欣慰,他就知道楚清阮是关心王爷身体的,当下如实答道:“王爷这次伤的着实有些重,哪怕喝下了药也只能躺在床上,根本没有力气起来。” 太好了! 楚清阮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笑了出来。 既然决定要走,那便正好趁段骁重伤卧床的时候离开,至少这种情况下即使他被激怒了,也没法从床上蹦起来打她,不由颔首道:“既然如此,有劳您带我去见王爷。” “好,好,阮夫人您这边请!”晋祥顿时喜上眉梢,见到楚清阮,王爷心情想必会好上一些吧。 第22章 覆唇 楚清阮抬头看了看天, 皓月当空,万里无云,竟又是十五月圆。 算算日子, 她被楚望儒送到瑞王府, 还不到半个月,却仿佛已经过了大半辈子。 不过好在,她马上就能离开这压抑的地方了,她知道宁泽今日找她的目的, 是她要走的干脆, 走的无情, 让段骁知道,她是自己想走, 而这, 正好也是她的想法。 楚清阮压下心中的激动, 朝月阳宫走去,她有意避开在宫门直挺挺跪着的季阙, 以免他会心升屈辱。所幸此时王府里除了巡逻的侍卫,大多人已然歇下, 否则被来来往往的众人围观,更加折辱。 可她才刚刚走近,便感受到季阙投过来的冷厉目光,那表情,好像她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不过楚清阮转念一想,季阙其实是对的。 因为, 她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她无视般直接越过季阙, 一步步走到段骁房门前,抬手轻轻敲门, 眼前的花板门是用上好紫檀木做成,敲击的声音在寂静的春夜显得格外厚实清晰,屋内却并没有反应。 晋祥落后一步跟在她身后,低声说道:“咱们直接进吧,王爷此刻过于虚弱,可能听不到您的声音。” 楚清阮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寒的春夜空气,径直推门而入。 屋内未燃烛火,所幸今夜月色极清极亮,她放轻脚步绕过那熟悉的五扇骏马屏风,窗边紫漆描金的架子床上,正静静躺着一名白衣男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1章 少了平日里一贯穿着的烫金黑色锦袍,乌黑长发凌乱地散落,淡薄的嘴唇干涸发白,月光照在他俊美的脸庞上,衬的脸色愈发惨白,楚清阮轻叹一声,唤道:“王爷。” 床上男子动了动,浓密的睫毛如刚刚破茧的蝴蝶,轻颤着睁开眼。 刹那间,于朦胧月色中四目相接。 段骁幽深凤眸似是氤氲着清冷月华,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蓦地涌上雾气,似乎在谴责她这个夜不归宿的负心人。 楚清阮心中破天荒地升出一个念头,她不会是被宁泽和晋祥在耳边说多了,竟真以为段骁喜欢她了吧。 “阮阮,你回来了……”段骁嗓音微哑,似乎这几个字已然用尽了浑身力气,说完便支撑不住地再次闭上眼。 楚清阮连忙上前一步,打断道:“王爷,我有事同您商量。” 段骁费力地睁开眼,示意她坐到他身边,极其虚弱地轻声问道:“何事?” 楚清阮心中明白,段骁这是连大声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当下放心地坐在床边,“王爷,妾身方才来的路上见季阙大人在门外跪着,不知您能否准许他先起来?” 床上的男子沉默半晌,就在她快要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时,段骁终于开口,嗓音沙哑极了,“你……喜欢季阙?” 楚清阮一时语塞。 她以前只当段骁性情不定喜怒无常,今日一看,怎么感觉这脑子不大正常。 当下耐着性子答道:“我与季大人不过数面之缘,如何会有男女之情?妾身只是担心若是季大人身体因此有损,王爷您会心疼。” 段骁抿了抿唇,眸色如月光般清冷,却教她硬生生地感觉出些许委屈,“阮阮,你心疼他?” 楚清阮有些无奈,“妾身是担心您会心疼。” “不过罚跪而已。”哪怕因为生病的缘故段骁声音极轻极淡,透着的阴郁却没有半分减少。 不过罚跪而已? 楚清阮心中尘封的伤疤突然被血淋淋地一把撕开。 所以,楚望儒和蒋氏也是这么想的吧,不过罚跪而已,她为何就要装出一副柔弱不能承受的模样,不过罚跪而已,她为何偏要做出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 浓烈的愤慨在胸腔疯狂涌动,楚清阮看着眼前一派冷漠的段骁,恨不得找跟藤条狠狠地教训他一顿,“王爷,您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您知道您的一句话,别人便会为此付出惨重代价么?您知道这地砖有多硬有多凉吗,您知道人的膝盖有多脆弱吗,只需要跪上一盏茶的功夫,便已是疼痛难忍,若真是跪上一整夜,季大人的双腿怕是要废了。” 楚清阮一时间愈发物伤其类,段骁养尊处优,连见到九五至尊的陛下都可不跪,如何能理解他们这些普通人的苦楚,不知不觉间盈盈杏眸里已满是失望和悲愤,“王爷,您什么都不懂。” 她每说一句,段骁的神情就阴沉一分,说到最后一句时,段骁脸色已然煞白如雪,清冷的眸光破碎成漫天星辰,楚清阮心神微颤,难道她话说的太重了?却不想眼前的男子倏然抿紧了唇,哑声道:“好,让他起来吧。” 一旁的晋祥闻言欣喜地点了点头,也没来得及细想楚清阮今日态度为何这般反常的强硬,连声道:“老奴这就出去告诉季阙。” 待晋祥离去后,屋内再次安静下来,就连月光在窗前投下的清影都在此时凝固不动。 楚清阮看着眼前静静躺着的男子,对方漂亮的眼尾渐渐泛起诱人的红,看向她的目光,竟越发……委屈?似乎她做了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楚清阮突然间灵光乍现,难道方才段骁说的“不过是罚跪而已”,说的并不是罚跪本身。 而是他在委屈,季阙不过是被他罚跪,她便这般求情,而段骁为了救她身受重伤,她见到他后却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可是,楚清阮扪心自问,她确实丝毫不关心段骁身体如何,甚至他是死是活都与她毫无关系,若是这样段骁会觉得委屈,那不如正好放手让她走。 她将身子凑近了些,近到能看到段骁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颊,“王爷,我想离开王府。” “你要离开?”段骁有些怔然,“离开几日,去哪里?” 楚清阮神情比月光还要冷冽,“王爷,离开的意思是,再也不回来了。” 段骁眼眸剧烈一颤,像是被抛进冰冷深潭中,浑身血液都在此时凝固,“为什么,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楚清阮只静静看着段骁,一言不发。 段骁的双手攥紧成拳,藏在被褥中的身躯隐忍地颤抖着,喉头上下哽了哽,艰难地说道:“是因为林湛吗?” 楚清阮心尖不可抑制地颤了颤,这是她第一次在段骁眼里看到如此刻这般浓郁的委屈、受伤,大概是生病的人会格外脆弱,此刻的段骁脸色惨白,看上去似乎轻轻一碰便会碎掉。 既然如此,不如碎的更彻底一些。 楚清阮冷下眼眸,定声道:“是。” 段骁眼底的狠戾郁陡然增长,压抑着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哑的声音:“可是楚家已经接受了林家的提亲,林湛和楚清瑶下一个月就要成亲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2章 “你说什么?”楚清阮身子猛地前倾,情急之下竟一把按住段骁,将他压在身下。 “呃……”大概是撞到了背后伤口,段骁一声呻/吟脱口而出,嘴唇白到毫无血色。 楚清阮却毫无所觉,林湛和楚清瑶?怎么可能?她不信。 段骁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却执着地抬头看着她,“阮阮,嫁给我,做我的王妃。” 楚清阮居高临下地看着段骁,她能清楚地看到那幽黑眼眸里翻涌着的复杂情绪。 深沉、滚烫,似乎能把一切灼伤。 她难以想象这般冷峻的脸庞中竟会透出这般热烈的情绪,像是隐忍多时才终于爆发。 此刻她终于明白,段骁大概真的是喜欢上她了。 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楚清阮缓缓勾起唇,精致的脸庞明艳迫人,“王爷,我不想做谁的王妃,我说过,若想成为我的夫君,那便只能爱我一人、娶我一人,他得事事以我为先,以我为尊——” 她话还没说完,段骁便已执拗地开口:“我可以。” 楚清阮漠然摇了摇头,“我不信。” 段骁胸口剧烈地起起伏伏,看向她的目光满是坚毅。 “段骁绝不会让楚清阮受半分委屈。” 男子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春夜格外动人,似乎溶入了清冷月色,缱绻、多情。 楚清阮却缓缓勾起唇,露出一个极其凉薄的弧度,“王爷,若嫁给您本身便是委屈呢。” 段骁被汗水淹湿的睫毛轻轻颤抖,幽沉的眼眸不知何时湿了,在冷白月光下平添了几分脆弱。 楚清阮慢慢俯下身,迎着段骁泛着水光的破碎目光,将唇覆到男子干涸、毫无血色的薄唇上。 段骁瞬间浑身僵硬。 整个屋内瞬间安静下来,静的她耳边只有段骁紊乱、急促的呼吸声。 可是很快,楚清阮便移开唇,抬起了头。 段骁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清冷凤眸里不知何时泛起迷离的水雾,眼角甚至愈发红了,这个吻像是一个强烈的引子,让他心底潜藏许久的卑劣期许在此刻似野草般疯狂生长。 在段骁忐忑期待的目光中,楚清阮再次俯下身,凑到在段骁已然红透的耳边,轻声开口。 “寡淡无味。” 短短四个字,段骁像是突然跌入冰冷的河流,周身冰冷,动弹不得。 楚清阮却似毫无察觉,“王爷您看,你我之间就连亲吻都这般寡淡无趣,若您强行留下我,也不过是互相折磨而已。” 她低低俯在段骁耳畔,本是最亲密交缠的姿势,说出的话却如泛着寒光的利刃,直插人心。 第23章 哨子 窗外明月被不知何处飘来的乌云遮挡, 屋内瞬间黯淡下来。 段骁放在身侧的双手用力到指节泛白,她似乎看到他眼角滑过了一滴泪,声音有些颤哑:“我在发高热……” 楚清阮眸色淡淡, 方才她亲下去时便察觉到段骁高于常人的体温, 可是她又不是大夫,不会治病。 见她无动于衷,段骁的请求近乎卑微,“楚清阮, 你能等我伤好了再走吗?” 楚清阮微微一怔, 这还是段骁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可随即,她唇边倏然绽放一抹明媚笑意, 在月色下, 朦胧生烟, “王爷您病了自有太医替您诊治,妾身留下与您并无益处。” 她知道, 以段骁的骄傲,说出这句请求的话已是极致, 以段骁的性子,定不会再与她纠缠。 果然,“你走吧……” 段骁的声音极轻极哑,差点就要消散在寂寥的夜色中听不真切。 “多谢王爷。”楚清阮十分真心地说道,“王爷,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您忘了我吧。” 她自从进入王府后便一直战战兢兢, 可知道对方是真心喜欢自己后,却毫不犹豫地利用了这一点, 她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卑劣的人。 楚清阮再也没有多看段骁一眼,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天边已然微微透亮,想必很快便会日出天明。 楚清阮扬了扬唇,双眼微眯,似乎许久未曾这般放松过了。 从今日起,世上便再没有楚清阮这个人,她有一个新的名字,戚晗。 从母姓,寓意天将明。 她迈开步子,孑然一身地朝着王府外的春暖花开、市井烟火,大步走去。 真是分外美好的一天。 当初林湛提前来京都备考春闱,曾写信告诉过暂住的地址,即使如今高中状元,想来也不会这么快搬走。 她一路询问,所幸距离并不远,她并没有费多少功夫便找到了一处十分不起眼的破败小院子。 大概是近乡情怯,事到临头了反而没有一开始那般笃定惬意,她定下心神,轻轻叩响了柴门。 院子里传来一声清脆的“谁呀?”楚清阮正想回答,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张讨喜的圆脸探头而出。 正是林湛的幼弟,今年才刚满十岁的林濯。 “是阮姐姐?”林濯两眼瞬间瞪大,兴奋地朝着院中高声叫喊,“阮姐姐来啦!” 一边喊还一边拉住她袖子把她往院子里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3章 楚清阮不由哑然失笑,却也由着林濯了。 两人才刚走进院子,便看到林兰儿小跑着朝她冲过来,将她牢牢抱住,“阮姐姐,我担心死你了,那瑞王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楚清阮想到段骁长睫濡湿,眼尾泛红地求她留下的模样,不由笑了出来,轻松道:“他能对我怎么样,如今我已离开瑞王府,同他再也没有关系了。” “真的?”林兰儿瞬间眼眸一亮,“大哥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伯父伯母可在屋里,还有林灏呢?” “他们去新宅子里打点了。” 楚清阮点了点头,终是问道:“林湛呢,可是去翰林院了?” 林兰儿瞬间支吾起来,“大哥这几日奉旨在修典,吃住都在宫中。” 楚清阮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嘲地笑了一声,“据我所知,修书一事耗时旷日持久,并未要求一定要住在宫中。”以她对林湛的了解,很容易便能猜出来,“所以林湛执意住在宫里,是为了躲避和楚家结亲一事吧。” 林兰儿惊讶地瞪圆了眼,“阮姐姐你都知道了?” 楚清阮目光微垂,“那日林湛去楚家提亲时我正好看到,想必伯父伯母希望他娶楚清瑶,而林湛不愿意,于是便躲到了宫里。” “难怪大哥常说这世上只有阮姐姐最懂他。”林兰儿拉着她坐到院中的石凳上,“阮姐姐你放心,大哥说如果妻子不是你,他宁愿终身不娶,不过好在你现在已然是自由身了,这下大哥终于能圆满了。” 楚清阮闻言微微一笑,心中却总有些不安。 “阮姐姐,你现在是要回楚家吗,不如你就在这儿住下,和我一个屋,咱俩好久没有同床而眠了。” 楚清阮摩挲着手下粗糙不平的石桌,心中突然升出股莫名的寂寥,她头一次感觉林家如此陌生,林湛离她是那般远。 “不了,我在西市盘了家铺子,还是去那儿住好了。” 林兰儿眼睛瞬间一亮,“是要开家类似留香居一样的香料铺吗?” 楚清阮摇了摇头,“不是类似,是比留香居还要大的铺子,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千香阁。” 楚清阮顿了顿,倏然笑了出来,“怎么样,兰儿,你要不要来帮我?” 林兰儿顿时将头点的如同捣蒜,“自然要一起,我们在应州时就是最佳搭档!” “兰儿,你把我当时送给林湛的那方九龙戏珠苴却砚和青玉管竹雕狼毫笔,拿来给我,我准备当了换些银钱。” 这砚台和笔是当初林湛进京备考时她特意相赠的,本就价值不菲,更何况如今林湛中了状元用过的,想必这价钱上也能翻数倍。 林兰儿闻言面露迟疑,毕竟那可是大哥最喜欢的一套,就这么拿去当铺当了?不过只是当而已,待有钱了还是能赎回来的,当下也笑着点了点头。 春日洒在简陋的院子里,照的两人脸上笑容格外明媚。 * 在京都城最热闹的西市中,一家药铺因为经营不善只能被迫转让铺面,不知被哪里来的商贩盘了下来,如火如荼地重新装潢了近十天日,眼见已然装的差不多了,招牌却始终没有挂上。 来往百姓商贩走过路过不由都多打量几眼,好奇这里会开家什么铺子。 楚清阮十分感谢宁泽办事的靠谱和豪爽,竟直接给了她安排了如此宽敞的一家铺子,前店后院,十分舒适。 不过此时她正驱车赶往城外庄子,虽说那日祖父祖母迫于威胁答应不再虐待阿娘,可她总是放心不下,此刻已然有了自己的宅院,自是迫不及待地想把阿娘接出来同住。 和上次不同,这次她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庄子,守门的庄丁丝毫没有阻拦,她凭着记忆走到上次安置阿娘的院落,正好看到戚雨宜在院里摇着团扇散步乘凉。 “阿娘!”楚清阮提起裙裾,小跑着冲了上去,一把抱住戚雨宜。上次阿娘身体虚,根本没法跟她说话,今日瞧着气色终于好些了,“阿娘您身体怎么样了?” 戚雨宜温婉笑道:“已然无碍了。”说着伸出手摸了摸她脑袋,“见你依然这般活蹦乱跳的,娘就放心了。” 楚清阮嘲讽地哼了哼,“那多亏我在王府吃好睡好,若是您见到在楚家时候的女儿,定是要心疼死。” 戚雨宜一时有些怔然,不知是该惊讶楚清阮在王府竟然能吃好睡好,还是该伤心自己女儿在亲生父亲身边竟然过的不好。 “你阿爹待你不好?”戚雨宜面带愁容,“我想着就算蒋氏不喜欢你,总还有你阿爹护着你。” “他不是我阿爹。”楚清阮将戚雨宜抱的愈发紧,“我以后只有娘,没有爹。” “他做了什么?”戚雨宜皱起了眉,虽说她对楚望儒并没有什么指望,但毕竟虎毒不食子。 楚清阮冷哼一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后,扶着戚雨宜坐到树下的凉榻上,整个人窝在戚雨宜怀中,将这些时日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包括楚望儒在楚家是如何纵容蒋氏针对她,又是如何卖女求荣地将她送到王府。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4章 戚雨宜听完长叹一声,“我以为他对自己女儿总还是顾念亲情的,现在看来,他在意的始终只有他自己。” 楚清阮想到什么,问道:“娘,祖父那日说的是真的吗,大舅和二舅他们真的一早就知道父亲在京城另有家室,却一直瞒着您?” 戚雨宜神情有些黯然,“他们四处进货常来京都,自然是知道这个消息的,可是他们不仅什么都没说,有几次我起了疑心后他们还反过来让我宽心,若不是他们从旁协助,我们如何会被蒙骗这么多年。” 楚清阮咬了咬牙,定声道:“阿娘您放心,他们不就是想要留香局吗,我定不会让他们如愿!” “不让谁如愿?”一个苍老混浊的声音蓦地在门口响起。 楚清阮闻声看去,楚恕和杨氏不知何时一前一后地站在院子门口,后面还跟着若干凶神恶煞手拿刀绳的庄丁。 “楚清阮,你果然来了!”楚恕冷笑着开口,“你竟然还有胆量来!” 楚恕今日穿了件松花色祥云纹长袍,看上去倒像极了富贵人家的老爷,只是这一声怒斥差点没把嘴上的胡须吹起来,身后的杨氏穿了身殷红底五福捧寿团花的玉绸袍子,在一旁把手中拐杖跺的震天响。 相比之下,戚氏穿的堪称简朴。 楚清阮神情陡然冷冽:“我来看望自己母亲,有何不敢?” “混账,你母亲如今正在燕微巷里,如何会在此处!” 楚清阮握紧戚雨宜的手,“阿娘就是我母亲,我也只有这一个母亲。” “我看你能嘴硬到几时?”楚恕微微一笑,脸上沟壑纵横的褶子顿时挤在了一处,“我告诉你,今日你来了就别再想走!” 楚清阮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楚恕,你敢动我?” “你个孽障!”楚恕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你竟敢直呼我的名字!” 楚清阮神色冷淡,“早在楚望儒把我送上花轿时,他就不是我的父亲了,你自然也不是我祖父。” “岂有此理,岂有其理!”楚恕气的老脸涨红,像极了一只蔫坏的老桃,“来人,把这个忤逆的孽障给我绑起来!我要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孝悌!” 楚清阮眼神睥睨,冷然道:“我看谁敢?” “楚清阮,你是不是又想威胁老夫,说什么要让我们颜面尽失的* 话?我告诉你,你今日来了,便出不了这个门,一个连门都出不了的人,何惧之有!” 楚清阮并不着急,“楚恕你怕不是忘了,我已经是王府的人了,你敢得罪瑞王?” 不管实际发生了什么,从她进入瑞王府的那一刻,楚清阮这个名字便和瑞王分不开了。 楚恕非凡没怕,反而愈发得意,“得不得罪瑞王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今日若不拿下你,我会得罪另外一个贵人。” 楚清阮心中倏然一凛,“另外的贵人,是谁?” 这次楚恕却没有回答,唯独神情越发阴冷。 戚氏了解楚恕,知道他这是准备动手的表情,急道:“阮儿你快走!” 楚清阮却紧紧攥住戚氏的手,脑子里飞快地想着脱身之法。 “走?今日怕是一个都走不掉。”楚恕厉声命令左右,“还不快动手!” 眼见数名庄丁手拿麻绳一步步逼近,楚清阮心下猛地一沉,眼下局势她以一敌寡根本毫无胜算,可她绝对不能就这般束手就擒。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到段骁送她的那个东西。 她从怀中掏出骨哨,猛地吹响。 哨声清亮悠远,惊的远处山中的鸟纷纷自林中飞出,却并没有像段骁说的那样有人出现。 “这种时候了,你竟然还在吹哨子,怕不是被瑞王折磨的傻掉了?” 楚恕笑的越发得意,再次高喊一声:“上!” 楚清阮期待地环顾一圈,依然没有人出现,她用力地握紧手中哨子,力气之大差点将哨子嵌入掌心。 段骁果然是在诓她,可笑她竟真的信了。 几名庄丁笑容愈发肆意,楚清阮带着戚雨宜一步一步向后退去,直到后背碰到冰冷的院墙,退无可退。 其中一人眼见就要碰到她身体,楚清阮心中一狠拔出脑后木簪,握紧戚雨宜的手准备拼死一搏,那名庄丁前冲的身形却突然顿住,随后竟是被人一脚踢倒在地。 她的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名黑衣劲装的陌生男子,正好挡在她和庄丁之间。 “你是何人,竟敢坏我好事!”楚恕十分不悦,“戴着面具藏头露尾,定然不是好人!” 那黑衣人却并未答话,而是转过身对着她单膝跪下,“属下夜五,请主人吩咐。” 楚清阮万分震惊地看向手中骨哨,她只不过轻轻一吹,竟真有人出现。 惊魂未定之下她嗓音有些颤抖,“夜五,带我和阿娘离开此处。” 黑衣人没有丝毫迟疑地点头应下,“是。”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夜五一手提起一人,足尖轻点径直跃上房顶,朝蒋园门口奔去,徒留下楚恕等人气急败坏。 楚清阮差点惊呼出声,她还从来没有离地这么高过,直到看到自己来时停在庄园门口的马车,才终于松了口气。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5章 楚清阮将戚氏扶进车内,驱鞭赶马,这才发现那黑衣男子不知何时竟已悄然隐去。 是因为这马车坐不下吗?楚清阮分外不解,她还有好多问题没有问清,他怎么就走了,不过很快她就将这件事跑抛到了脑后,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赶回城中。 “驾!”楚清阮扬起缰绳,头也不回地朝城门驶去,只要离开了这蒋园,京城脚下除了禁军,谁还敢动武。 驶入城内,马车终于慢了下来,戚氏也终于回过神来,撩开帘子问道:“阮儿,方才那人是谁?” 楚清阮此时也不扬鞭赶马,只慵懒地靠在车身上,任马匹轻步缓行,“阿娘,那人我不认识,那哨子也是旁人送我的,只说有危险时吹响即可,我本是当个玩笑听,没想到今日竟真的救了咱俩一命。” 戚雨宜一脸探究地看向她,“是谁送的?这么宝贵的东西可得好生感谢人家。” 楚清阮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骨哨散发的阵阵凉意总是在提醒她段骁的存在,她离开王府已有十日,可是和段骁相处的画面却总是再脑海里萦绕不去。 不行,她得把这个骨哨还给段骁。 思定后楚清阮再次扬鞭,马车也随之快了起来,“阿娘我先送您去我买的铺子安顿下来,然后我得去一趟牙行。” 今日之事再次提醒她,她身边必须要有个可靠、忠诚的护卫。 第24章 奴契 “你去牙行做什么?”戚雨宜好奇地问道。 “我得去买几个打手回来做护卫, 今日这种窘境绝不能再发生,我也不能让阿娘您再次陷入这般险境。” 戚雨宜闻言很是欣慰,可是抬头看了看天后又开始担忧, “瞧着太阳就要落山了, 不如明日再去吧?” 楚清阮坚定地摇了摇头,她一刻也不愿再拖延了。 她不知道楚恕口中的贵人是谁,但是能让其甘愿冒着得罪瑞王的风险也要抓住她,身份地位定然不低, 如今这京城明面上风平浪静, 可对她来说实则是危机四伏。 说不定今夜她一睡着, 第二日醒来便被绑到了那蒋园中。 楚清阮本想戴个幂蓠以免人多眼杂,不过如今时间紧迫便也算了, 她按照当时宁泽所言, 动身前往如意牙行。 这如意牙行不愧是京都城中最大的一家牙行, 就连这门匾都比楚家的要阔气许多,门口来往客人络绎不绝, 有牵着马匹骡子的,有领着美貌姬妾的, 当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她刚走上前,便有小厮热情地迎了上来,“这位小姐是想寻找什么?” 听到这小姐的称呼楚清阮微微一笑,“我今日来是想买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已经和如熙姑娘约好了的。” 那小厮点了点头,“原来是找熙管事的, 小姐请跟我来。” 楚请阮挑了挑眉, 看来这如熙在牙行中地位不低,她跟着小厮往里走, 一路上小厮边走边拍着胸脯吹嘘:“小姐您放心,只要您银子够,在我们如意牙行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楚清阮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好在她将从林家那儿取回来的砚台当了个好价钱,哪怕雇人装完铺子还剩下不少。 两人继续往里走,一路上楚清阮简直看花了眼,有的人哭天抢地地喊着自己不愿被卖掉,有的人争先恐后地介绍自己想要被卖掉,而还有许多一身富贵镶金佩玉的老爷夫人,嫌弃地躲开那些衣衫褴褛的人。 那小厮见她看的出神,笑着解释:“看来小姐您是个心善的,不过您放心,我们这儿被卖掉的人都是自愿的,虽然失去了自由,但是过的大多比以往更好。” 楚清阮眸光暗了暗,一时情绪有些低落,所幸没多久便走到一间华丽的屋子前,那小厮上前敲门道:“熙管事,有人找您。” 屋里随之响起慵懒女声,“进。” 那小厮转过头来恭敬道:“小姐,请。” 楚请阮谢过小厮后推门而入,窗边的红木官帽椅上斜倚着位美貌妇人,正笑盈盈地看着她,“这位想必就是戚小姐吧,我听宁统领说过,估摸着这两日你也该来了。” 戚小姐?楚请阮勾了勾唇,不禁再次佩服宁泽做事周到。 楚请阮在如熙对面坐下,对方不紧不慢地替她斟了一杯飘着白气的热茶。 “好香。”楚清阮轻嗅一口,只觉浑身都轻松下来,“不愧是如意牙行,就连普通的花茶都这般清香宜人沁人心脾,想必也定能让我今日满意而归。” 如熙听出了她的话中之意,不由微微一笑,脸庞愈发妩媚,“宁统领特意吩咐过定要给你找个最好的,这几日我一直在想到底哪个最合适,要说还是戚小姐运气好,就在昨日,我这儿进了批好货,当中一人尤为突出,绝对包您满意。” 楚清阮眼前倏然一亮,“能否带我去看看?” “自然,请随在下来。” 楚清阮被如熙引着走到一处有些阴暗的屋子里,一进屋便看到墙角处坐着一个上身赤/裸的年轻男子,整个人背对着她陷在阴影里,浑身似乎笼罩着股孤寂冷漠。 男子一脚支在地面,一手搭在膝上,楚清阮清楚地看到,这人手腕和脚踝上都戴着沉重的锁链。 如熙笑着介绍:“昨日送过来才清洗干净的,戚小姐您瞅瞅,是不是挺白净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6章 楚清阮一步步走近,眼前男子皮肤确实算得上白净,就是那沟壑分明、线条优美的紧实背部上,分布着长长短短、或轻或重的伤痕,有的一看便知是陈年旧伤,而当中几道自上而下的深长鞭痕明显是新伤,一时间不由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顺着她的视线,妇人也看到了男子身上的诸多伤痕,忙笑着解释道:“戚小姐,这些这可不是我们打的,您想这学武之人哪个身上没点伤?不过您放心,这人武功虽然高强,但很是温顺,至于这些伤只是看着严重实际不碍事,绝对不会耽误护卫一责。” 楚清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方才她走近时这男子只是身躯颤了颤并没有任何反抗动作,想来不是个性情暴虐的。 若是换了段骁,谁能在他身上留下伤痕,又有谁敢。 见那男子仍然背对着两人没有动作,如熙上前急声斥道:“买主都来了,还不转过身来!” 那男子闻声终于缓缓转过身来,楚清阮正想看看男子容貌如何,却惊讶地发现,这人脸上竟戴着个铁制的面具将上半张脸完全遮住,只露出一双幽深的眼眸和一张淡色的薄唇。 楚清阮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她确定自己并未见过这个人,心中却总有种挥之不去的奇异感觉,不待她细究,如熙已在一旁解释道:“这人三年前遭遇了火灾,一家人都烧死了,只有他逃了出来。可他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脸却在这场火灾中被烧毁了,就连嗓子也被火场的烟熏哑了。” 楚清阮再次看向地上沉默的男子,一时有些心软。 见她似已心动,如熙继续劝说道:“他当时身无分文,为了埋葬双亲便只能把自己卖身成了奴隶,若是能被小姐这种心善的主人买走,也算他的造化了。” 楚清阮逼着自己将视线从男子身上移开,“熙管事,你说他武功高强,至少要证明给我看吧?” 如熙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说完拍了拍手,从屋外走进来两个彪形大汉,如地动山摇般走到如熙身后站定,恭声道:“熙管事。” 如熙走到那男子身边,催促道:“还不快起来展示下你的功夫,错过这么好的买家可有你后悔的!” 地上的男子垂着头,依旧没有动作,如熙径直上前一脚踹出,却被男子猛地侧身躲开了。 “你竟然敢躲?”如熙脸色骤沉,正想喊人教训这男子一顿,却听见一阵“哗啦”的锁链碰撞声,竟是那男子自墙边站了起来,一步步朝楚清阮走去。 这下楚清阮终于能看个清楚,眼前的男子身姿颀长挺拔,肩膀宽阔有力,灰色的麻裤挎在腰间,露出若隐若现的紧实窄腰,楚清阮心中倏然涌上一股热气,莫名想到那日宁泽在马车中调笑的话语,“若是有样貌清秀身体精干的,拿来暖床也是件美事……” 少女清丽的脸庞突然像三月的桃尖般泛起诱人的红。 还没等她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身后的两名壮汉已然朝着男子齐齐冲了上去。 男子眼神陡然冷冽,镣铐相撞间以手相挡,竟硬生生地接下了两名壮汉的攻击,随即趁两人发愣的空袭,双手握拳,身躯如山岳般一震,竟将两人直接震开一丈远。 两名壮汉以往从未逢过敌手,自是不服,对视一眼,竟一左一右地夹击上去,那男子脚尖一顿,竟然凌空翻转,趁两人冲过来时用双脚之间的铁链将两人脖颈勒在一起,随即,身子下沉,如沙场驰骋般裹挟着迫人的气势,将两名壮汉死死按在地上。 男子单膝落地,两名壮汉因为脖颈被缚脸色已然涨的通红,眼见就要挣扎不动,男子终于起身,放过了两人。 男子遥遥站在阴影中,明明只是随意地站在那儿,却如一柄利刃铮铮惊空,那两大汉痛苦地揉着脖子,畏畏缩缩地再也不敢上前。 如熙狠狠皱眉骂了句:“废物,连个镣铐加身的都人打不过,还不快滚?” 说完对着她含笑说道:“怎么样戚小姐,可还满意?若不是宁统领的吩咐,这般厉害的奴隶可留不到您来。”不说旁人,就是她方才都心动了。 楚清阮也知道如熙这话所言非虚,她看向一旁挺身站立的男子,两手和两脚之间都还戴着沉重的镣铐,却因为方才的打斗而显得越发盛气逼人,试探着问道:“熙管事,不知买下他需要多少银钱?” 如熙见楚清阮满意,也总算松了口气,“戚小姐买的话,一两银子即可。” 楚清阮杏眸清亮,“这么便宜?” 如熙微微一笑,“这本来这就是宁统领特意为您准备的。” 楚清阮欣喜地点了点头,这回她倒真是承了宁泽的人情,不过她心里隐隐有些怀疑,这宁泽对她未免太周到了些,不过终是欣喜压过了怀疑,“那我就要他了。” 如熙一张俏脸瞬间笑开了花,“好勒。” 说着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物件,“戚小姐,这便是这男子的奴契,您在上面签上您的名字,再在名字上按个手印,这契约便算完成了,一共两份,一份您留着,一份我替您送到官府留存。” 楚清阮好奇地端详起眼前陌生的奴契,上面在奴隶两个字旁已经按了个红色的手印,名字一栏却是空白,不由问道:“熙管事,他的名字怎么没有签上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7章 如熙柔声解释道:“戚小姐您有所不知,这奴隶都是没有名字的,只需按下手印即可,若您想让他签字,可以先替这奴隶取个名字,就是不知这奴隶会不会写字了。” 原来如此,楚清阮了然地点了点头,心中隐隐升出股替人取名的兴奋感,“既然是我的人了自然是跟我姓戚,我单名一个晗,他便叫暮吧,戚暮。” “听到没有,”那男子听到这番话似乎怔在了原地,如熙冷着脸对男子斥道,“戚暮,还不快来见过你的主人?” 第25章 题字 如熙一番话说完, 那男子却像是没有听到般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熙从来没有被人这般下过面子,当下恼怒地冷哼一声, 准备命人强行压男子认主, 却听见楚清阮试探着唤道:“戚暮,你可愿意跟我走?” 如熙刚想说这人根本不听命令,不想青年却慢慢地动了。 他注视着盈盈而立的楚清阮,拖动沉重的铁链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单膝跪地。 随后, 头颅也徐徐低下。 不知为何, 楚清阮心尖蓦然一颤,一股微不可察的悸动酸酸麻麻地四散开来。 眼前的这个人, 是属于她的。 她蹲下身, 伸出手, 轻轻抬起男子线条流畅的下颌,视线相接。 男子藏在铁制面具下的这双眼睛, 着实异常的好看,像是盛满了漫天的星光, 清软透亮。 不像段骁的目光,总是冷峻幽沉。 楚清阮声音不由柔和下来,“你放心,我会对你很好的,以后你的名字就叫戚暮,是我戚晗的人。” 随即, 她看着青年好看的眼眸, 认真说道:“以后你要听我的话,不能背叛我。” 眼前的青年, 或者说戚暮,面具下的目光似是凝在了她身上,缓缓点了点头。 楚清阮唇角倏然扬起,眸中无尽笑意蔓延开来,恍若天际诡艳的云霞,明艳夺目,让人怦然心动。 她回过头,轻快问道:“熙管事,能否把这镣铐的钥匙给我?” 如熙下意识地从怀中掏出钥匙,正准备交给她却突然收了回去,冷冷勾了勾唇,漠然道:“戚小姐先不急,今日一见十分投缘,不如我再送你两样东西吧。” 楚清阮好奇地起身,只见如熙拍了拍手,便有两名小厮从门外掀帘而入,一人手上捧着个长条的锦盒,一人拿着个精致的瓷瓶。 “这是什么?”她不解地问道。 如熙看了看跪在地上低眉顺目的男子,刻意提高了声音说道:“这长条的锦盒里,装的是一条极韧的软鞭,专门用于惩治不听话的奴隶,这鞭子抽到人身上只会留下一条极细的红痕,却能叫人痛到极致。” 如熙说话时目光一直盯在地上的男子身上,见其似乎没有听到她说的话,笑容愈发狠戾,“至于这个瓷瓶,如果你想让一个人说实话,就喂他吃下这瓶中的药丸,保管他撑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全部坦白,怕是连祖宗三代都能交代个一清二楚。” 他们如意牙行收下的每个奴隶都会用这药先审问一遍,确保身世动机清白,唯独这人宁泽专门交代过不要用药,不过也许正因为如此,这人才会这般桀骜地不听她的话。 楚清阮听完脸色有些发白,这听上去就相当狠,“熙管事为何送我这个?” 如熙暧昧一笑,“自然是在替戚小姐您担忧,若是这个奴隶哪日不听话违逆了你的命令,你便用这两样东西狠狠惩治他,保管他不敢再犯。” 这如意牙行的奴隶还从来没有敢这般违逆她命令的,更何况还是连着两次,她若是不做点什么只怕别人以为她没脾气。 果然,如熙这番话说完,那跪在地上的男子双手无措地攥紧,欲言又止地看向楚清阮,像是在说,他绝对不会违逆她。 楚清阮愣了愣,忙推辞道:“多谢熙管事了,这东西我想必是用不到的。” 如熙依旧不慌不忙,“戚小姐你就收下吧,瞧这戚暮的性子,只怕是个有主意的,你若不收下,我可不放心将他卖给你。” 楚清阮敏锐地察觉到如熙对戚暮的敌意,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总归这两样东西在她手中,用不用怎么用,都是她说了算,当下微微福身,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熙管事了。” 说完从如熙手中接过钥匙,将戚暮手腕和脚踝上的镣铐依次打开甩在地上,男子冷白的腕骨上赫然已是两圈刺目红痕。 她将人扶了起来,这才发现眼前的男子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利落,一路往下直到劲瘦的腰身,楚清阮脸颊倏地一红,结巴道:“能否,能否请熙管事取一件衣裳给他穿上?” “小事。”如熙吩咐下人取来一件黑袍,正要递给戚暮,楚请阮却厌恶地皱了皱眉,“有没有其他颜色的衣衫?我,讨厌黑色。” 她一看到黑色,就会无意识地浑身难受。 戚暮接衣服的手僵在了半空,随即攥紧成拳,收回了身侧。 如熙有些难办地说道:“这奴隶素来是不穿衣服的,也就是戚小姐你心善施舍件衣服给他,可是戚暮身量高,一般小厮的衣服也穿不下,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衣服。” 楚清阮此时已从方才的厌恶中回过神来,她只是一看到黑衣就想起了段骁,不过以后她应该再也不会见到他了,她也应该慢慢试着接受黑色,当下歉意道:“给熙管事添麻烦了,就这件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8章 待戚暮穿好衣服,还是由来时那位小厮在前方引路,两人并肩而行,戚暮抱着锦盒乖顺地走在她身边,丝毫没有如熙说的那般野性难驯,楚清阮心神微动,她要不要告诉戚暮,她是不会拿这盒子里装的鞭子打他的。 不过,很快楚清阮便打消了念头,与其通过嘴巴说,她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的。 这往外走,相比方才被引着往里走时心情已然大不相同,来的时候多少有些忐忑,不知道今日能否达成目的,而现在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想必晚上也能睡个好觉,这如意牙行倒真是无愧于如意二字。 “哟,这小娘子好姿色,不知是准备卖到谁家的?不管他出多少钱,老子都出双倍!”一个肥胖的中年男性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歪歪斜斜地站在她面前。 楚清阮鼻尖倏然钻入股浓烈酒味,她狠狠皱眉,这人莫不是在发酒疯。 眼见那油腻的猪蹄就要碰到她裙裾,小厮心中一紧还没来得及叫护卫,一个黑色的挺拔身影便已挡在她身前,随即,一脚踹出。 在那人倒地的哀嚎声,楚清阮唇角慢慢上扬,愉快道:“戚暮,我们回家。” 两人并未乘车,而是信步而回,戚墨始终走她身侧,不紧不慢,让她生出一种久违的安心感觉。 回到铺子时,天色已然全暗了,唯有一轮新月,给屋檐镀上一层淡淡银辉。 楚清阮指着尚未挂上牌匾的两扇黑漆木门说道:“阿暮你看,这就是我盘下的铺子,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 眼前的少女一双杏眸神采飞扬,在繁星皓月下清澈明媚,光华夺目。 戚暮抱住锦盒的手紧张地蜷了蜷,门却在此时被打开了。 “阮儿,你回来了。”是戚雨宜。 三人一路往里走去,戚雨宜好奇地问道:“阮儿,这是你请回来的护卫?” 楚清阮含笑说道:“正是,他叫戚暮,武功可厉害了,若是今日去庄子时带上他,那些三脚猫的庄丁绝对近不了身。” 戚雨宜缓缓点了点头,“可是,他怎么戴着个面具?” 楚清阮看了看一直低着头的戚暮,说道:“他以前遭遇了火灾,不仅脸毁容了,就连嗓子也烧哑了。” 戚雨宜闻言面露同情,“看来也是个可怜人,你可得对人家好些。” 楚清阮心中一紧,还好阿娘没看到戚暮身上那些伤痕,不然怕不是要更心疼了,当即扬了扬唇,保证道:“阿娘您放心,待我们不需要护卫了,我定给他一笔钱,放他自由,再帮他娶个漂亮媳妇。” 说完她笑着看向戚暮,男子却像是被烫到般将视线躲开,楚清阮蹙了蹙眉,他是不相信她说的话吗。 她没及细想,便听戚雨宜说道:“阮儿你这铺子着实不错,前院临街,后院清净,可是林湛送你的?” “娘,不是他,”楚清阮搂住戚雨宜胳膊左右摇晃,“是我托一个朋友置办的,这后面共有三间屋子,刚好咱们一人一间!” 戚雨宜也点了点头,“我今天来之后把屋子都打扫了下,把东西都拿出来摆上了,一共三间,确实正好。” 楚清阮心中却突然升出些迟疑,若是她和戚暮各睡一间,万一她屋里有动静,戚暮能听见么。 三人从铺子后门走出来,豁然是一个爽朗空阔的院子,左右各摆着一排花架,其上晚香玉正盛开,一股沁凉香味传来,定神安眠,而在花架旁,赫然摆着一架缠花秋千。 戚雨宜指向正中间的屋子,“阮阮,这间便是你房间了,我住左边这间,戚暮便住右边那间吧。” 楚清阮摇了摇头,“娘,应该您住中间这间才是。” 戚雨宜轻轻抚过她的手,“我只是一个人,可阮儿你不一样,万一以后林湛或者兰儿要来同住,还是住间大的舒服些。” 林湛?林湛这会儿还在宫里呢,等他出来的时候,估计就是决定到底要不要娶楚清瑶的时候了。 她没来得及反驳,戚雨宜已接着说道:“走,阿娘带你看看房间去。” “哦,好。”楚清阮如木偶般应道,她两转身朝房间走去,却发现戚暮依旧原地不动,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知何时攥成拳,身躯似在微微颤抖,不由奇道:“阿暮,你在发什么愣? ” 少女清冽的声音打破了这满院的清冷月色,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脆,男子如梦初醒般看向她,快步跟了上来。 楚清阮掀开竹帘,屋内十分宽敞雅洁,靠窗摆着一座罗汉榻和一张方角犀皮桌,西壁悬挂着一幅沉香图,绕过一扇梨木屏风,里面靠墙摆着一架螺钿架子床,上面挂着红罗圈金杂彩绣帐,东壁旁的檀木几上则是摆着一座铜香炉,在月色掩映下袅袅生烟。 戚雨宜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还是比不过在应州时。” 楚清阮鼻尖顿酸,一把扑进戚雨宜怀里,“阿娘,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她已经许久没有这种家的感觉了。 不管是在楚家还是瑞王府,她都是提心吊胆,唯一睡了好觉的几日,还是段骁昏迷不醒的时候。 母女俩依偎着在窗边的罗汉榻上坐了下来,戚雨宜终于问出一直以来想问的事情,“阮儿,可有你妹妹的消息了?” 楚清阮有些黯然地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等铺子开起来有了钱,打听消息便容易许多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9章 戚雨宜轻声叹了叹,“你妹妹她自小孤苦,被你捡回来时瘦瘦小小的眼睛还看不见,也不知道她一个盲女,一个人要如何生活下去,只能希望她再次遇到好心人,善待于她。” 提到失踪的楚恬,两人一时相顾无言,过了良久,戚雨宜才终于再次问道:“你弟弟呢?他在楚家过的如何?” 楚清阮冷哼一声,“他被那蒋氏要去养在膝下,过的可是相当滋润,怕是都忘了还有我这个姐姐和您这个娘。” 戚雨宜倒是没有什么波动,“那蒋氏只要对他好,我也安心了。” 楚清阮冷哼一声,“我可不信那蒋氏会平白无故对他那么好,毕竟她自己可是也有儿子。 戚雨宜眼前蒙上一层阴翳,像是夜晚浓雾般厚重,“是我识人不清,连累了你们几个。” 楚清阮再次搂住戚雨宜胳膊,笑着安慰道:“阿娘,我已经托人取出您的结妾书,您现在就是那佛经里说的来去自由的水云身,有您在身边,我制香料都更有底气!” 戚雨宜宛然失笑,“你这孩子,何时也会了这些佛教禅语?”眉宇间的愁绪却也被这番话冲淡了。 月色如水,洒在窗前,楚清阮恍然发觉,今日已然立夏了,不过夜间仍然清凉如许。 她趟在崭新的床上,就连被褥都是今日刚请人晒过的,透着股舒适的味道。 她掏出怀中的奴契,借着月色忍不住反复地读着。 “买卖之后,任凭教训。有奴胆敢背主者,死;有奴欺瞒主人者,死;奴经主人同意,方许成亲;主殴伤奴致死者,免罪。” 而那最下面,赫然是她的名字,戚晗,和两个鲜红的手印。 真好,在这茫茫人世中,终于有一个人是属于她的了。 万物静寂,月华琼琼,一轮弯月静静悬挂于天幕,清冷月光透进屋内,洒在少女和青年沉静的睡颜上。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楚清阮才刚用过早膳,林兰儿便兴冲冲地来了铺子,一看到戚雨宜更是兴奋地蹦了起来,“阮姐姐,你真的把戚姨带出来了!太好了!” “不过就算你不去,大哥也准备去给楚伯父说,请他放戚姨离开的,对了,大哥昨日给父亲传信说,他明日就要出宫了!” “还是别了,”楚清阮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淡淡说道,“如今林湛同我名不正言不顺,最好别同我这个名声尽毁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林兰儿有些委屈,“阮姐姐,你明知道我大哥的心意——” 辩解的话却被楚清阮无情打断,“我不想看一个人说什么、想什么,我只看他如何选、如何做。” 她总算明白当日在林家听到林湛入宫时的违和感从何处来了。 若林湛当真是以她为先,又如何需要躲到宫里去。 若当真是以她为先,直接拒绝楚家将婚书取回来便是。 终究,林湛还是将林家看的更重要。 林兰儿不解地眨眨眼,“可是大哥他真的很喜欢你……” 林兰儿话没说完,突然感觉一道凌厉视线朝自己冷冷射来,她抬头看去,这才发现楚清阮身后竟然站着一个灰衣男子,脸上还戴着个铁面具! 她冷冷打了个寒颤,嘟囔着问道:“阮姐姐,这个人是谁,感觉好凶!” 说到戚暮,楚清阮脸上再次泛起笑容,“他是我新招的护卫,我给他取的名字叫戚暮,怎么样,是不是看上去就很厉害。” 林兰儿皱着眉躲到戚雨宜身后,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戚雨宜不由哑然失笑,“你们两个,从小便这样打闹,现在都到嫁人的年纪了还是这样。” 提到嫁人,林兰儿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楚清阮,楚清阮却混不在乎,“只要那瑞王不找我麻烦,我一辈子经营自己的店铺,空了游山玩水,闲了观鱼赏花,岂不美哉!” 楚清阮一番话说的潇洒肆意,却没发现身后男子隐忍的眸光肉眼可见地暗了暗。 林兰儿被楚清阮这番话一激,胸中也是豪气顿生,“阮姐姐,这几日我一直在寻找花瓣、香料的供应,如今基本已有着落,可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 林兰儿顿了顿,认真道:“咱们至少得先把牌匾给挂上去吧。” 戚雨宜怔愣片刻,认同地笑道:“你们可想好叫什么了?” 楚清阮* 微微一笑,定声道:“我前几日已然同兰儿讲过,既然两位舅舅千辛万苦地想要把留香居据为己有,那我们这就叫千香阁,不仅要超越留香,还要让这世上万千百姓都能用上品质上乘的香料,意为千香!” 话语间透露的是以往从未有过的自信,眉宇间似有璀璨光芒流转。 “好!”林兰儿和戚雨宜纷纷抚掌相贺,“这个寓意甚好!” “那这牌匾,千香阁三个字,就由阮姐姐你来写?”林兰儿小声地问了出来。 喧闹的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楚清阮脸庞上的明媚笑意缓缓凝固,与之同时凝滞的,还有另外两个人。 林兰儿小声支吾:“阮姐姐,你知道我从小不爱读书,练字又辛苦,我从来都不乐意的。” 楚清阮嘴角也艰难地扯了扯,她性子随了阿娘不喜读书,更何况自小便在外祖身边耳濡目染,只喜经商,于练字读书一道毫无兴趣,那一手字虽然看得过去,但写在牌匾上还是过于贻笑大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0章 三人一时面面相觑。 林兰儿想到什么,猛地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兴奋道地嚷道:“可以请大哥来写!他不是明日就出宫了!” 楚清阮一时愣住了。 见楚清阮面露迟疑,林兰儿急道:“阮姐姐,我大哥的字你最熟悉不过,那叫一个什么龙什么蛇,总之就连我爹那么严苛的人,对大哥的字都是赞不绝口。” 楚清阮掩下眼眸,林湛的字她自然清楚,遒劲有力,俊逸温润,此时更是有状元之名,若是挂出去,自然是会为这铺子增色三分。 林兰儿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大哥和阮姐姐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阮姐姐铺子的字就也本就该是大哥来题。” 林兰儿正说在兴头上,却再次感受到一道冷厉的视线投在自己身上。 幽暗狠戾,让她浑身冰凉。 第26章 林湛 林兰儿脊背一阵刺骨寒意,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戚暮阴沉的目光! 楚清阮皱了皱眉,顺着林兰儿惊惧的目光看去, 入眼的只有双手握拳垂在身侧、看上去便十分温顺的戚暮。 当下不解地问道:“兰儿, 我身后有什么东西吗?” 林兰儿狠狠揉了下眼睛,戚暮面具的神情已然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有人吗,”外面突然响起清冽的询问声, “戚老板可在?” 戚老板?楚清阮挑了挑眉, 这个声音似乎很是熟悉, 而会称呼她为戚老板的人,整个京都城怕是也只有宁泽了。 她对着院子里人解释道:“有贵客来临, 我出去接待一下。” 她走到前院的铺子里时, 门口整整齐齐站了三个人, 当先一人穿的一身朱红官服,墨冠束发, 很是英姿飒爽,正是几日不见的宁泽。 楚清阮笑容愉悦:“宁统领今日前来, 可是有什么指教?” 宁泽却并未回答,玩味的目光越过她,径直落到站在她身后一丈处的黑衣男子身上,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揶揄道:“戚老板,这奴隶用的可还顺心?” 楚清阮认真地拱了拱手, “此事多亏宁统领细心安排, 在下真不知要如何答谢。” 宁泽愉快地摆了摆手,“无妨无妨, 你已经付给我最好的报酬了哈哈,能让我看一出这般精彩的好戏,也不枉我冒着这么大风险。” 楚清阮愈发迷惑,“什么好戏,什么风险?” 宁泽却只高深地笑而不语,过了片刻终于想起正事,“戚老板,我今日来,是奉陛下之名,告诉您一声,陛下特许戚老板使用紫色的瓶子盛装香料。” 乾国尚紫,北渊尚黑,西离尚金,东昭尚蓝,紫色是乾国皇室才能使用的颜色,她若是能使用,岂不是在昭告所有人,她是皇商。 突如其来的喜悦让她脑袋短暂的空白,“陛下为何对我这么……周到?” 宁泽漫不经心地解释道:“陛下明知道你是被嘉纯县主所害才被迫嫁入王府,却碍于情面无法处罚县主,所以便通过别的方式来补偿戚老板你咯。” “陛下,补偿我?”楚清阮有些想不明白,“我听说陛下极其宠爱瑞王殿下,可瑞王卧病期间他却不闻不问,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想着补偿我一个平头百姓。” “陛下就是因为太过顾念亲情才会如此。”宁泽声音冷脆,脑海里浮现那日在御书房时的情景。 三十岁的年轻帝王,着一身明紫冕服慵懒地坐于案前,衣襟上绣着繁复华丽的祥云纹饰衬的整个人气质愈发雍容,眉宇间和段骁有几分相似,剑眉寒眸,鼻若悬胆,只是看上去温和了许多。 宁泽挺身而立,神情冷冽,“陛下明知道那楚家姑娘孤身一人,如何能在侍卫如林的公主府中给阿骁下药,却还是要让她来背上这谋害王爷的罪名,您可真是位明君。” 平德帝似是早已习惯她这般言语,只轻叩砚台沉吟不语。孟白敛的信中提到,阿骁这次之所以病的如此重,是因为引发了陈年旧病,而这是他绝对不能向外人提起的隐秘。 宁泽声音愈发嘲讽,“不就是为了皇家颜面么?为了皇家颜面,长公主和嘉纯县主不能入罪,所以错的只能是那无辜的楚家小姐,其实若是真要论起来,罪魁祸首是陛下自己才是,若不是陛下您想要赐婚县主和王爷,县主也不会出此下策,王爷也不会病倒。” 宁泽这般出言不逊,平德帝却丝毫没有动怒,俊脸幽沉,似是将所有情绪都尽数压制,沉声说道:“如今看来,嘉纯实非良配,至于那楚小姐,就依母后所言请她离开,朕定会为阿骁择一更加温婉贤淑、才德兼备的女子娶作王妃。” 宁泽不耐烦地冷哼一声,在平德帝心里,只怕放眼整个乾国都没有女子配的上他的宝贝亲弟弟,不过她倒是有些好奇那楚小姐到底是多么天姿国色,能哄的素来高傲的阿骁挺身相救。 两人已然在御书房内谈论许久,平德帝似乎累极了般阖上眼,淡声道:“既如此,便有劳宁大人出宫走上一走。”顿了顿,终是说道:“替朕去瑞王府,看看阿骁的身体。” 宁泽深深地看向高坐皇椅的尊贵男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1章 因为天子的身份,心中明明担心极了,却无法去瑞王府看望自己亲弟弟。 做皇帝,天下都压在肩头,他再也不是那个驰骋疆场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宁泽从回忆中抽出神来,豪爽地拍了拍楚清阮肩膀,“不过戚老板你放心,陛下把嘉纯县主唤到宫中好生教导了一番,也算替你出气了。” 嘉纯县主?楚清阮心神微动,试探着问道:“宁统领,请问陛下是何时把县主叫到宫中的?” 宁泽想了想,“约莫就是十日前,我们见面的前一日。” 果然,楚清阮突然想明白一件事,那日在庄园中,能让楚恕冒着得罪段骁的风险也要抓住她的人,正是嘉纯县主裴华卿。楚清阮心中倏地恨意涌动,那日她若当真被抓住,只怕是凶多吉少,说不得还要连累阿娘。 见楚清阮神情有异,宁泽敏锐地问道:“戚老板,可是发生了什么?” 楚清阮嘲讽地摇了摇头,她现在对付不了裴华卿,更无法报这陷害之仇,她只能静静蛰伏以待良机,“无事,我只是在想如何借这皇商的名头,多挣些银钱。” 宁泽见状也不再多问,真诚恭贺道:“那在下就祝戚老板,生意兴隆!” 三月初六,整条街道都被大红的鞭炮首尾相连,新招的伙计们捏着线香摩拳擦掌,随着林兰儿一声高喝,街道两边浓烟翻滚,鞭炮气势如虹,楚清阮一身淡碧色锦裙站在门口,含笑高声吆喝:“千香阁新开业,三日内香料半价,童叟无欺! 几名伙计抬着竹筐,沿街散发铜钱,过往百姓们连声恭贺,连绵叠叠的道贺声哪怕在街口都能听见。 林兰儿一张小脸已然笑成了花,“还是阮姐姐的想法好,今日算下来就数这安眠香、提神香、醒酒香卖的最好,咱们价格实惠,就连普通百姓都买了不少呢。” 楚清阮笑着应道:“还要多亏林大小姐,算的一手好账,今日才能这般有条不紊。”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她自己题了千香阁三个字。 直到太阳西沉,铺子里才终于空闲下来,戚雨宜在柜台旁清点今日剩下的香料,她则是和林兰儿坐在后院石凳上共同对账,两人也不知对了多久,楚清阮有些疲惫地抬起头,眼前不知何时,正挺直站着一名年轻的青衫男子。 来人一袭青竹长袍,如瀑乌发用青色锦带束在脑后,哪怕略有疲惫却难掩风姿如玉。 “大哥!”林兰儿兴奋地唤道,却被匆匆赶来的戚雨宜拉到一旁。 楚清阮缓缓站起身,正对上林湛清润缱绻的目光。 黄昏的凉风从院中吹过,卷起几瓣落花。 楚清阮本以为自己再见到林湛时,定是激动不已,不想却是如此平静,她定定地看着林湛,挽唇浅笑:“好久不见。” “阿阮……” 林湛如梦初醒般快步上前,眼前的女子立于苍茫暮色前,湖绿色的长裙随风翩飞,裙尾云纹逶迤犹如流雾。 林湛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林兰儿远远地站在柱子后面,忍不住感叹道:“真好,他们又在一起了。” 戚雨宜也温柔地点点头,“是呀,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在应州的时候。” 林兰儿双眉突然一轩,“那讨厌的戚暮怎么还站在阮姐姐身后,不觉得自己碍事吗?” 戚雨宜不禁哑然失笑,“无妨,他不过是个哑巴,就算听到什么也说不出去。” 而在院子里,林湛紧紧挽着楚清阮盈盈的腰肢,像是终于抱住失而复得的宝物,珍之又重。 楚清阮渐渐放松下来,心中涌上一股久违的雀跃,似乎又回到了一切都从未发生过的时候。 直到林湛不舍地放开她,一脸紧张地问道:“阿阮,那瑞王没有对你怎么样吧?我在京中这些时日,深知瑞王残暴狠戾的性子,但凡有人惹他不悦,非死即残。” 楚清阮坐回石凳上,凳面还带着方才坐过的余温,一派轻松地说道:“瑞王对我还是挺好的,我在瑞王府吃好喝好,比在楚家时惬意的多。” 林湛明显不信,沉步走过来,坐在了她的对面,“以瑞王的性子不折磨你已是万幸,又如何会好吃好喝的供着?坊间都说你设计引诱瑞王,楚伯父为了避免祸及家人,只得含泪将你送给瑞王处置——” 楚清阮掀了掀眼帘,打断道:“林湛,你信这些话吗?” 林湛摇了摇头,声音清朗如风:“自是不信的。” 楚清阮一时不知自己该欣慰还是生气,“但是你依然躲到宫里去了,今日你既然出宫,可是想明白了?” 林湛眸光暗了暗,抿紧唇道:“你大姐姐说,只要我娶她,她便会以看望姐妹的名义常去王府探望你,保你平安。” 楚清阮猜到什么心中一凉,却仍抱有一丝希望地问道:“林湛,眼下我已是不受任何拘束的自由身,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探望,你是否还是要娶楚清瑶?” 林湛面色惨白,摇摇欲坠,“我既答应了她,便不能反悔。” 楚清阮看着林湛,冷然阖上眼,过了半晌终于缓缓睁开。 “林湛,若我有法子让楚清瑶主动反悔呢,你可能娶我?” 夜幕不知何时已然降临,楚清阮眉目如画,肤光胜雪,一双杏眸剔透明亮,像是碾碎了漫天星辰盛在其中,林湛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才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2章 “阿阮,我不能……” “所以,究竟是因为什么?”如水月华下,楚清阮眼眸淡的发冷。 林湛急声解释:“父亲母亲都相信你是被冤枉的,可是他们声泪俱下地劝说我,让我不能娶一个名节尽毁的女子,可是我不愿意,阿阮你知道这辈子我唯一想娶的人就是你,可是,可是我不能不考虑林灏和林潜,甚至还有兰儿的婚事。” 哪怕早有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林湛说出来,心里仍旧难以控制地细细麻麻地疼了起来。 楚清阮眸光颤了颤,颤声问道:“有我这样一个不知廉耻攀权附贵的嫂子,他们的婚事都会受影响是吧。” 她知道,林湛作为家中长子,虽心里有她,可弟弟妹妹在他心中的分量,从来都不比她轻。 在林湛心中,她终究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楚清阮抬头看了看天,皓月当空,万里无云,心里却如同清冷月色般,冰凉透顶。 “你们都是还没用过晚饭吧,我去给你们下碗面!” 眼见两人情况有些不对,林兰儿连忙从柱子后跑出来,一把揽住她胳膊,“阮姐姐,你不是最喜欢吃我煮的面了,怎么样,想不想吃一碗?” 楚清阮摸了摸肚子,忙了一整日她确实是饿了,也确实许久未曾吃过林兰儿煮的面,当下也不再客气,“那就麻烦兰儿了,我要——” 林兰儿不待楚清阮说完便已说道:“多加葱花对吧,我记得的。” 待林兰儿进入厨房后,两人再次相顾无言。 终是林湛先开口,“阿阮对不起,是我没能遵守约定。” 楚清阮凝视着眼前俊朗端方的男子,楚望儒在林家的学堂念的书,她和林湛算是自幼相识,林湛比她大三岁,在她十四岁他十七岁那年,林湛第一次问她,待她及笄后,他上门提亲可好。 而在京都的这一年里,她每每被蒋氏和楚清瑶痛苦折磨时,林湛和阿娘都是她支撑下去的一束光。 只是没想到再次见面时,他却要娶旁人,而那个人,竟还是楚清瑶。 呵呵呵…… “林湛,你应当知道这一年我在楚家过的怎样的日子,你应当知道楚清瑶是怎样的人,你为了弟妹家族这般选择无可厚非,甚至别人还会赞你一声孝顺。” 楚清阮顿了顿,声音带着颤,“可是林湛,我恨你。” 甚至比当初知道段骁顺势配合裴华卿害她时,还要恨的多。 当初有多相信,如今就有多恨。 曾经有多爱,此时就有多痛。 林湛清润的眼底不知何时已然红了,“阿阮,我知你在京城一路艰辛诸多不愿,我听说你嫁入瑞王府时,恨不得立时冲进去把你抢回来,你知道,我爱的女子始终只有你一个,若是你愿意,以往承诺仍旧作数,我仍旧可以照顾你一世、爱你一世。” 林湛眸光缱绻,声音清澈缓慢,在朗朗夜风中一下一下抚过她满是愤恨的心灵,让她不禁想要平静下来。 可是,直觉告诉她,林湛话里有话。 清冷月色中,林湛长身玉立,他定定地看着她,满目深情,“阿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做——” “闭嘴!” 楚清阮猛地一掌拍在石桌上,借势站起身来,她无比陌生地盯着一脸隐隐期待的清隽男子,一字一句冷道:“林湛,我现在只是恨你,不要让我鄙夷你。” 院子里一时安静极了,就连夜风都在此刻沉寂下来。 在一片凝滞中,林湛缓缓站起身来,分外不解,“阿阮你不愿意?” 楚清阮冷冷笑着,没有回答。 林湛脸色倏沉,“是因为瑞王么,你是不是已经和他有了肌肤之亲——” 第27章 取舍 楚清阮蓦地扬手。 “啪!” 清脆的巴掌声陡然划破寂静的庭院。 林湛捂着脸, 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阿阮,你何时变得如此粗俗?” “粗俗?”楚清阮后悔地把手在衣袖上用力擦拭, 那种恶心粘腻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原来打你一掌就叫粗俗了?我现在只觉得,打你是脏了我的手!” 林湛看着眼前温婉不复的清丽少女,神情黯然,“难道你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才会如此恼羞成怒?阿阮你放心, 我不会因此嫌弃你, 更不会怪你, 你不必如此掩饰。” 楚清阮眉眼间染上浓郁愠色,脸颊因为愤怒而瞬间涨红, “你不会嫌弃我?轮得到你嫌弃我?我要你不嫌弃我?” “阿阮对不起, 是我说错了话了, ”林湛一如既往的温柔,“可是那瑞王到底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楚清阮冷然退后一步, “林湛,你希望他做过什么, 还是没有?你是不是觉得,我若是失去了贞洁,你就能心安理得的让我做妾了?” 林湛脸色一白,“阿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尖酸刻薄了?” 楚清阮冷哼一声,“我性子素来便是如此, 你我之间以前并未产生过矛盾, 所以你没见过我这副样子罢了。我知道你和你父亲都喜欢温柔贤淑的女子,以前为了你, 我愿意做这样的人,可我我本来就是一个这般任性肆意、受不了半分委屈的人。” “阿阮你只是为了气我,才这么说的,对不对?”林湛朝她走近一步,声音温和,“这正好说明,你是在乎我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3章 “阿阮,嫁给我吧,我定会护你一世无虞。” 楚清阮嫌弃地退后一步,嗤笑着挑了挑眉,“嫁给你,做妾么?让我在一旁看着你和楚清瑶举案齐眉?” 楚清阮这般回答,林湛倏地放下心来,“阿阮你放心,我爱的人、想要相伴一生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你,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受到半分委屈。” 楚清阮杏眸微凝,瞬间怔住了。 真是可笑,这句话,段骁也曾对她说过,她以为再也不会听到这句话,不想今日却是从林湛口中说出。 当他们在说这句话时,默认的都是她会受到委屈,而他们会大恩大德地尽力减弱她受的委屈。 可是凭什么?她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他们,一定要在他们身边受委屈。 她想到当时对段骁说的话,冷笑着缓缓开口,“林湛,如果嫁给你本身便是委屈呢?” “怎么会本身便是委屈?”一身青衫的男子在月色下如松竹般清润,“你我自幼一同长大,你喜欢什么我了如指掌,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寻来。” 了如指掌?楚清阮眼底一片冷漠,若真是了如指掌,林湛怎么会不知道,她绝对不会同人分享夫君,更不会与人做妾。 她记得那日在王府,段骁高热虚弱,她为了让他放她离开,对着那干涸、泛白的病唇直接亲了上去。可是此刻她看着眼前无比熟稔的清隽男子,心中只有止不住的恶心。 她看着一脸深情的林湛,心中憎恶如野草般疯狂生长,“林湛,我若是要做妾,又如何会选择你,若真是要做妾,我给瑞王做,岂不是比给你做强上千万倍!” 戚暮一身灰衣劲装站在楚清阮身后,挺直的身躯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瑞王?”林湛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摇头,“那个凶残暴虐、喜怒无常的瑞王?” 随即他像是想到什么,神情和缓下来,轻笑道:“阿阮,你还是在拿他气我。” “我拿他气你?他能给我的,你能给么?金钱、财富、地位,你有哪样比得上瑞王?”少女声音如夜色般清冷,让听的人也渐渐冷了脸。 楚清阮想到段骁那张俊美如玉的脸庞,声音愈发鄙夷,“林湛,就连这幅皮囊,你也远远比不上他。” “阿阮,你!”林湛猛地上前一步,似是想要揽住她的肩膀,却不经意地发现,楚清阮身后一直沉默的戚暮,嘴唇微微地扬了扬。 林湛倏地皱起眉头,指着戚暮质问道:“阿阮,他是谁?怎么还戴着面具?”还有这个笑容,让他十分不舒服。 楚清阮神色淡淡,“戚暮是我雇的护卫,武功高强又忠诚无二,你无需对他发难。林湛你走吧,我离开王府,便是因为不想再看到段骁,如今同样,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少女语气极淡,在朦胧夜色中淡的发冷,“你们都是一样的令人厌憎、恶心。” 院子里的两名青年,脸色同时惨白。 楚清阮话音落下便厌恶地转身离开,却被林湛一把攥住衣袖。 “啊——!” 身后突然传来林湛急促的哀嚎声。 楚清阮困惑地回头,戚暮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前。 而林湛正捂着肚子痛苦地倒在青石地板上,颤声道:“你竟然敢踹我?” “你踹他做什么!”楚清阮一把扯开戚暮急声斥责,看向林湛的目光不自觉地带上了关心。 林湛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笑意欣然,“阿阮,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 楚清阮深深吐出一口气背过身去,她阖上眼,清丽的眼角悄然滑下一滴泪珠。 这是她真心爱过念过的男子,又岂是能说放下便放下、说忘记便忘记。可是林湛他不配,不能一心一意对她的人,她不需要,也不想要。 “阿暮,把他赶出去。”楚清阮咬了咬唇,声音坚定,“以后也不许他再来。” 林湛却没有动,“阿阮,我毕竟是朝廷命官,你气愤之下纵容奴仆行凶,我不怪你,可你当真要如此狠心,你真的舍得同我一刀两断?” “面来啦面来啦!”林兰儿用湿布抱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出来,“是阮姐姐你最爱的老母鸡面,快尝尝。” 楚清阮看着一动不动的林湛,冷冷开口:“林湛你再不走,休怪我不顾你的颜面。” 待将面放在桌上,林兰儿惊讶地发现素来克己守礼一丝不苟的大哥,不仅衣摆有些褶皱,眼角甚至挂着晶莹的泪珠。 “大哥,阮姐姐,你们这是怎么了?”她不过是去煮了个面,两人之间的气氛怎么突然变得截然不同。 “阿阮,你认真想想我说的话,我的心意永远不变,改日我定会再来。”说完,林湛便匆匆离去。 楚清阮知道林湛这是不想在亲妹妹面前丢脸,不过她今日着实饿坏了,只觉世间美味都不如眼前这碗林兰儿亲手煮的面香味诱人。 “阮姐姐,你知道大哥他从来不流泪的。”林兰儿小心翼翼地开口,“他背书背错了被父亲用藤条责打的时候都没哭,在学堂里被父亲当众责骂时也没有哭,当初你被关在楚家出不来,若不是父亲将他关在屋里备考,只怕大哥都要动手去楚家把你抢出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4章 楚清阮放下筷子,眼眶仍泛着红,“我知道,我同林湛这么多年的情谊做不得假,可是那又能怎样?在你大哥心里,家人比我重要的,名声比我重要,也许以后还会有其他东西比我重要,我对他,并不是不可或缺。” 楚清阮低着头,指尖轻颤,最终,她一把握住面前的竹筷,林湛的情意,甚至还不如眼前的这碗面来的实在。 院子里不知何时点起灯笼,晚香玉的花架影影绰绰,似是蒙上一层烟,让人看不真切。 楚清阮坐在秋千上呆呆发愣,眼泪无声地从脸上滑落,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菱角清甜,桨声旖旎,相伴多年,她却到今日才知道林湛竟是这样的人,过去的十余年时光,终究只能是过去。 泪眼朦胧间,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张纸,楚清阮擦去眼中水雾,这才看清纸上歪歪斜斜写着四个字,“不要难过。” 她将视线上移,眼前的人竟是戚暮。 她不由破涕为笑,杏眸弯弯,“阿暮,原来你会写字?”就是这字丑的像是她用左手写出来的。 戚暮乖巧地点了点头。 “阿暮,你在这儿站了多久了?不好意思,我方才在想事情,没有看到你。” 戚暮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没有关系。” 眼前的青年穿了一身灰色麻布的窄袖劲装,乌黑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白带束腰,整个人像一柄收入剑鞘的利剑。 楚清阮恍惚觉得,她莫不是哭伤眼了,竟会觉得眼前青年有些像段骁,不过,戚暮温顺、安静,看着比段骁顺眼许多,甚至就连林湛也比不过他。 她轻轻拉住戚暮腰带,让他站的离她更近些,青年双手袖口卷起,两只手腕都露在外面,之前在牙行里被沉重镣铐磨出的红痕此时已然看不出来,冷白的腕骨漂亮而又充满力量。 楚清阮双手握住秋千,笑盈盈地看着戚暮,“阿暮,我房间中有一串铃铛,我给你戴上可好?”少女清丽的脸庞在月色下仿佛笼着层淡淡白雾,竟生出丝丝魅惑。 她声音清软,仿佛低声呢喃:“这样你每次想喊我时就可以摇动铃铛,我听到铃铛声,便知道是你来了。” 第28章 铃铛 戚暮眼眸深深, 定定地点了下头。 楚清阮倏地绽开一抹明媚笑容,满头乌发如丝绸般柔顺地垂在脸侧,杏眸微微挑起, 在清冷月色下犹如仙子凌尘, 让人沉沉痴醉。 “跟我进屋。”她笑着说道,眼底却仍有微弱的红。 两人坐在外间靠窗摆放的罗汉榻上,塌中摆着一个梨木小几,楚清阮从首饰盒中取出一串铃铛放在手心, 三个小巧的金色铃铛被一条红绳串起, 是她前几日逛市集时无意中买下的, 不想今日派上了用场。 她笑吟吟地看着戚暮,声音明明清冽悦耳, 听在人耳中却凭空多了几分魅惑, “阿暮, 把手给我。” 青年如牵线木偶般温顺地把手放在小几上,楚清阮很是细心地将红绳栓在青年紧实漂亮的手腕上, 本就冷白的肤色在月色下犹为清透,衬得其上戴着的红绳金铃愈发诱人。 楚清阮心中一热, 情不自禁地轻轻拨动铃铛—— “叮铃。” 清脆的响声,扰乱了此刻寂静的夜色。 楚清阮倏地感觉心中似乎没有那么伤心了,郁结散去,少女下意识地挽唇浅笑,沐浴于盈白月色中更增妩媚清艳。 对面的男子眸色骤深,喉头艰难地滚了滚, 仿佛那被少女用手拨动的不是铃铛, 而是他自己。 夜渐渐深了,夏初的夜晚并不炎热, 甚至称得上清凉,更何况千香阁外没多远便是横穿京都城的南河,夜晚阵阵凉风,沁人心脾。 大概今日大喜大悲极其劳神,楚清阮倒在柔软舒适的床褥上,脑子一空没多久便进入了香甜的梦境。 在应州欸乃的划桨声中,她惬意地躺在船尾,双手枕在脑后双目微阖,林湛本是在船头吟诵,不知何时放下书卷,转过身对着她,清俊的脸庞满是歉意,“阿阮对不起,我恐怕不能娶你为妻了——” 楚清阮双目陡睁,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发现不知何时船停在了河心,楚清阮抬眸看去,竟是船夫停止了划桨,只见船夫高高扬起船桨,径直朝林湛扇去! “呃——” 林湛惨叫一声,狼狈掉入水中。 “扑通!” 河面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衣袖。 楚清阮瞬间惊呼出声,不解地看向船夫,船夫却一直盯着水中。她和林湛常年在水边长大,两人都是水性极好,想来这种平静河面对林湛来说并无危险,可是林湛每次刚刚奋力抓住船沿,便被船夫用桨狠狠地一次次赶回河中。 楚清阮双手后撑,诧异地看向船夫,恰在此时,那船夫也转头看向她。 在她困惑的目光中,船夫缓缓摘下斗笠,楚清阮这才发现,这人上半边脸戴着张铁制面具,而下面淡薄的嘴唇得意地微微扬起,竟然是她无比熟悉的人,戚暮。 楚清阮心中一颤,却并未醒来。 角落里香炉袅袅,夜色微醺,伴人好眠。 此时千香阁一墙之隔的书铺里,正齐刷刷地站着几名黑衣男子,为首之人神情肃穆,竟是季阙。 几人恭谨地垂首而立,似乎在等待什么。当月上中天、万籁俱寂时,一名灰衣青年终于翻墙而进轻轻落地,几名黑衣人齐齐单膝跪地,恭声道:“拜见王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5章 这灰衣青年身姿如修竹般挺拔,哪怕穿的一身窄袖麻衣,也丝毫不减尊贵气度,眉眼深邃,神情冷峻,正是段骁。 他双手负后,淡声道:“都起来吧。” 季阙上前一步,拱手禀告:“王爷,按您的吩咐臣等已经把这书铺自原主人手中盘了下来,从伙计到掌柜都是我们自己的人。” “做的好。”段骁微微颔首,“这附近都需严密监视,绝对不能有宵小之徒靠近千香阁。” 季阙躬身道:“是。” 段骁漆黑的眸子里突然透出一股厌恶,“若是看到林湛靠近,想办法把他引走,不许他靠近千香阁十丈之内。” “林湛,那位新科状元,圣上新任命的翰林学士?” “正是他。”段骁眼底寒光乍现,杀气四起,很快却又掩盖了下去。 季阙被段骁眼中杀意震的心中一颤,“王爷,您之前吩咐臣等调查的‘菩提会’,臣已查到些许眉目,这个组织是二十年前在江南一带开始壮大,这些年渐渐遍* 及整个乾国,成员多是当地富商,平日里多行善事,并未有过扰民行为,至于背后头目是谁,尚不清楚。” “继续查。”段骁如寒潭般幽深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森冷,犹如寒冰刺骨,“你们要格外关注他们在雍州一带的动静,有任何异常,随时来报。” 上一世的时候,西离的使团本该在今年入冬前便来到京都,谁想刚进入乾国境内时整个使团突然遭遇伏击,无一生还,后来查出,刺杀一事竟与这叫“菩提会”的组织有关。这一世,他绝对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是。”季阙察觉到段骁语气中的凝重,慎重应道。 “王爷您准备多久回王府?”季阙眼底隐有担忧,“现在朝野上下都以为您是因为雨季即将来临,替陛下去南州巡查堤坝修筑,可您总是要从南州回来的。” 而且他忍不住地担心,这件事若是被陛下察觉,届时怕是雷霆之怒。 “先不急。”段骁抿紧了唇,也许等她喜欢上他时,他就有勇气摘下面具面对她。 段骁想到什么,突然说道:“你们明日去千香阁,把铺子里每种香料都买一盒送到陛下面前,就说是孤送的。” 季阙怔愣片刻,却发现段骁冷峻的脸色突然柔和下来。 “我该回去了。”段骁低沉的嗓音罕见的温和,虽然他给阮阮点了安眠香,却仍是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她身边。段骁轻轻碰了碰手腕的金铃,一声清脆的铃响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季阙猝然一凛,难怪方才王爷出现时他听到了一阵铃铛声,他当时只当自己听错了,不想自己主子手上竟会戴着一串铃铛。可这种女儿家的东西,怎么会戴在素来孤傲的王爷手上。不过季阙很快自嘲般释然,王爷都能为了名女子签下奴契,现在为了她戴上铃铛,也不是什么稀奇。 * 楚清阮这些日子过的惬意极了,看着滚滚而来的金银,什么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甚至在之前和枇杷约定好的地点将枇杷也接到了千香阁。 在戚暮和枇杷的日夜陪伴下,她甚至在见到林兰儿时也不会再想到林湛,只是夜深之时,那人难免仍会入梦。 四月初二,京都城阳光明媚,绿草如织。 楚清阮带着戚暮和枇杷站在京都城最大的马球场上时,一阵恍惚,自从她来到京都后,这还是第一次参加马球会。 今日这场马球会是宫中的容妃娘娘主办,容妃刚刚为陛下诞下了三皇子,风头正盛,她的马球会来的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勋贵世家。 她不知道容妃娘娘为何会邀请她来马球会,甚至在请柬上写的还是戚晗二字,可是她不能拒绝,也不想拒绝,毕竟这可是一个为千香阁开拓客源的绝佳机会。 而且,楚清阮心中闪过一丝狠戾,这种场合,裴华卿应该不会错过。 她环顾四周,却不经意地遥遥对上一个让人很不舒服的目光,目光的主人一身紫色华服,头发束冠,倚靠在马场外围的雕栏上,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玉扳指。 想来是某个纨绔的皇室子弟罢了,楚清阮移开视线,却正撞上一个一脸惊喜的清峻脸庞,“阿阮,真的是你!” 林湛今日一身月白锦袍,乌黑长发尽数用玉冠束起,温润之余多了几分英气,“阿阮我好想你,这些日子我曾多次去寻你,可每次总是会被一些突发情况耽误,不是翰林院修典遇到问题,就是家里发生事情,有一次甚至是前方办丧事洒酒和纸钱将我的衣服弄的一团糟,让我不得不回去更衣。” “林湛,”楚清阮冷冷开口,“你就算编也要编个像样点的借口。” 楚清阮神情漠然,林湛说的这些话她一个字都不信,若真是想她,怎么会连来见她一面都做不到。 果然,她话音刚落便从林湛身后走出一名神情嚣张的年轻女子,粉衣白裳、娇俏可人,正是多日不见的楚清瑶。 第29章 月色 “楚清阮, 你这是追别人未婚夫追到容妃娘娘的马球会来了?也不怕被人轰出去!”多日未见,楚清瑶还是一如既往的盛气凌人。 楚清阮左右看了看,姣好杏眸中满是无辜, “楚清阮, 谁是楚清阮,这位小姐是在找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6章 楚清瑶顿时噎住,怒道:“楚清阮,你这是在跟我装傻还是充愣?” 楚清阮摊了摊手, 满脸无辜和真诚:“我确实不认识叫楚清阮的人, 不过她既然姓楚, 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楚清阮你!”楚清瑶瞬间被激怒,这些时日她心中很是不安, 如今发生的一切和她梦里截然不同, 楚清阮怎么会毫发无损地从王府里出来, 又如何会开起了香料铺子。甚至若不是林湛告诉她,她只当楚清阮还在瑞王府中被苦苦折磨。 不过至少有一点和梦里相同, 林湛高中了状元,并且成为了她的未婚夫。 楚清瑶欣慰地转过头, 林湛的目光却像被牵引般凝在楚清阮那个贱人身上,楚清瑶心中怒气再也忍耐不住,几乎是嗤笑着说了出来:“楚清阮,听说你现在在西市里卖什么香料,可是我怎么没有看到身边哪家小姐在用,你怕不是都卖给了路边乞丐哈哈。” 楚清阮清淡杏眸里依旧没有情绪, “久入鲍鱼之肆, 不闻其臭,如楚小姐和小姐身边的人, 自是不必用到香料。” 楚清瑶哪里不明白楚清阮这是骂她,娇俏的脸庞瞬间涨的通红,牙齿咬的咯吱作响,“楚清阮,今日是马球会,你可敢和我一战!” “输的人不仅要向赢的人赔礼道歉,还要承诺以后见到她都要绕道而行,如何?” 楚清阮冷冷掀了掀眼帘,“没兴趣。” 见她似乎要离开,楚清瑶一把握住林湛的手,戾声道:“那如果你赢了,我可以把林湛还给你。” 今天无论如何,她都要楚清阮颜面无存。 楚清阮眸光骤冷,什么叫可以还给她? 她嘴角缓缓扬起嘲讽的弧度,语气淡到发冷,“脏。” 也不知道是在说林湛还是楚清瑶。 楚清瑶脸色愈发阴沉,还没来得及发作,后方突然响起一个更加娇横的女子声音,“楚清阮,那如果是本县主要跟你比呢?” 楚清阮瞬间浑身战栗,哪怕她从未听过这个声音,却没来由地讨厌这个声音,更讨厌这个声音的主人。 她转过身,闯入视线的让一名身穿缕金海棠百蝶云缎裙的年轻女子,发簪中镶嵌的红宝石在日光下流光溢彩,雍容华贵,正是那日在公主府遥遥一暼的嘉纯县主,裴华卿。 站在裴华卿身旁的正是方才那名目光让她不舒服的紫衣男子,而在两人身后,还跟着蒋家两姐妹,蒋虞和蒋婉。 裴华卿面上一派骄矜,心里却已不知把楚清阮凌迟了多少回。 就是因为这么个卑贱的民女,圣上竟然会特意将她叫到御书房教导,就是因为这么个卑贱的民女,素来不把人放在眼里的瑞王表哥竟会当众威胁她,让她颜面无存。 “楚清阮,同我比一场。”裴华卿一脸志在必得,“我和驰表哥一队,至于你的搭档,这满场男子,你看上谁随便选,有我在,他不敢不配合。” 楚清阮压下心中的异样情绪,恭顺应道:“禀县主,小女不善骑马,更不擅长马球,马球无眼,马匹难控,若是因此伤到县主的金尊玉体,便是小女的罪过了。” “无妨,就凭你也能伤到我?只需同我比上一场,筹码你定,你要金银珠宝我都随你。” 楚清阮怔愣半晌,突然微微一笑,“好啊。” 林湛皱眉劝道:“阿阮你别冲动。” 楚清阮却像是没有听到,自顾自地说道:“若是我赢了,县主要买下我千香阁的香料送给京中各勋贵世家,若是我输了,给县主跪下赔礼道歉,如何?” “好,我应下了!”裴华卿眸中得意几乎快要溢出来,驰表哥在京都城中鲜有敌手,唯一一次败仗还是输给了瑞王,陛下不准她找楚清阮的麻烦,可是今日马球会光明正大,可不算她找麻烦。 楚清瑶再一旁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也不知道这楚清阮什么时候得罪了嘉纯县主,要知道这段驰作为襄王世子,球技在整个京都城都是数一数二,不然裴华卿也不会选择他。 林湛看着在裴华卿面前盈盈而立的清婉女子,上前一步,道:“阿阮,你知我马球尚可,我愿同你一起。” 楚清阮却连个眼神都没给林湛,而是看向一旁的灰衣青年,“阿暮你会骑马吗?” 青年轻轻点了点头。 几乎是在戚暮点头的同时楚清阮便笑着开口:“我和阿暮一队。” 林湛放沉了口气,“阿阮你要不要再想想,你这护卫出身寒微,即使会骑马又如何会打马球?” 楚清阮心底一片坚毅。她让戚暮上,不是为了赢得比赛,而是替她掩护。马球无眼马匹难控,她技术生疏,是裴华卿执意同她比赛,众目睽睽之下即使裴华卿不幸受伤,也怪不到她头上。 “好,就这样比!”裴华卿果断应下,她已然迫不及待地看到楚清阮向她磕头求饶的模样了。 夏日的草场一片绿意,场地两边蓝、红两面旗帜高高树在空中,随风而荡。 楚清阮一身水绿色锦裙清雅温婉,一根淡黄色锦带束在腰间,身上戴着襻膊以免宽大的衣袖影响动作。 裴华卿在一旁挥舞着球杖冷笑不已,傲然道:“礼官,开球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7章 楚清瑶带着林湛往场边走去,待两人站定转身时,场中四人已经高举着球杖,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戚小姐和戚公子为蓝队,嘉纯县主和世子为红队!”礼官高声喊道。 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铜锣响彻整个马场,这场比试正式开始。 水绿色衣衫的女子跨马执杖,坐在高大威武的白色骏马上,裙角飞扬,容颜如花,但是四肢微弱的颤抖还是躲不过近在咫尺的裴华卿。 裴华卿嗤笑一声彻底放下心来,也不着急比赛,只悠闲地牵着枣红马围着楚清阮转悠,尽情欣赏马上少女的窘态。 林湛在场边负手而立,如崖上青松,清冷孤远,楚清瑶看着身边丰姿如玉的男子,脸上闪过一丝狠意,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和人,没有得不到的。 就在此时,戚暮率先打马窜了出去,对着地上的球猛地一击向前,随即猛夹马背,球先发身后至,戚暮快速驾马,竟是追上了球在空中的弧线。 戚暮一马当先,自己向自己极快地传球,一路飞速前进,相比之下段驰在骑术上竟是弱了一成,将缰绳拉到最紧也没能赶上戚暮。 戚暮一路风驰电掣,到球门前时瞬间勒马,如弦月般的球杖轻轻一扬—— 球进了! 而段驰此时才刚刚赶到,眼睁睁地看着球进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竟然输给一个哑巴,怎么可能! 段驰一把将球杖朝地上猛地砸去,硬生生将嫩绿的草地砸出一个凹坑,神色阴沉地好像戚暮和他有杀父之仇。 “不可能!本世子绝对不会输给你,再来!” 裴华卿见状神色一肃,提起缰绳便要上去帮忙,谁料楚清阮突然跌跌撞撞地挡在了她身前,裴华卿猛拉缰绳想要冲出去,可不管她如何变换方向楚清阮总能挡住她前进的方向上。 两人离的越发近,近到甚至一伸手就能打上对方一掌,裴华卿急于摆脱楚清阮,突然间身子急剧后仰,竟是□□的马突然发了疯,朝着看台疾驰而去! “救命!快来人!这匹马疯了!”裴华卿顿时花容失色地大喊大叫,可谁敢靠近、谁又能追上一匹发疯的马? 楚清阮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她安然坐在马背上,亲眼看着裴华卿狼狈地摔下马在地上滚着,就在马蹄即将踩上她脆弱的身子时,场边的护卫终于赶到,远远地掷出标枪,将枣红马一击毙命。 可惜了,楚清阮暗叹一声。 即使被护卫救下,裴华卿精美的衣裙上已满是泥沼,就连那嵌着红宝石的华贵簪子都掉在地上,满头乌发散落生不狼狈。 楚清阮自然不会错过近距离观看裴华卿失态的机会,忙不迭地骑了过去,走近后翻身下马,神情无辜。 “是你捣的鬼!”裴华卿气的胸口起起伏伏,举起手便要朝她扇去。 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拦下。 “你敢阻我?”裴华卿目眦欲裂。 戚暮眼神凛然地看了过去,裴华卿心中猛地一颤,她竟被这轻轻一瞥吓了一跳。 楚清阮十分歉意地说道:“我本就不会骑马更不会马球,但是对香料略知一二,方才离得远没有闻到,此刻县主情急出汗,小女这才闻到县主身上有股极浓的雪兰香的味道,而马若是闻到这个味道,微量只会致马兴奋,可一旦过量便会导致马匹暴躁发狂,这种香素来被马场禁用,只是不知县主今日身上用了这香料是故意还是无意——” 看台上顿时一片嘘声,大家都是明白人,现下谁还看不出来,这堂堂嘉纯县主为了赢下比试竟在身上洒了雪兰香,只是最后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看着裴华卿惨白的脸色,楚清阮心中一阵畅快,其实裴华卿用的剂量并不大,是她方才借着和白马说话安抚的时候,喂马吃下了解药,又顺便在马头上涂了点雪兰香而已。只不过裴华卿理亏心虚,自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即使事后去查,也什么都查不出来,毕竟就那点剂量,很快便会散去,即使还有留存,旁人也只会认为是被裴华卿身上香料所沾染。 今日也好教裴华卿知道,什么叫有嘴难辨,更何况她并不无辜。 终是礼仪官的敲锣声打断了众人的对峙,“蓝队赢!” 楚清阮开心地看向戚暮,两人相视而笑。 她本就出了一身薄汗,脸颊红晕,发丝轻舞,阳光洒在她清丽的眉眼之间,更衬得肌光胜雪,一笑之下明媚清艳,仿佛将此间日光尽数聚于一身,耀眼地让人怦然心动。 戚暮深沉的目光愈发幽深。 楚清阮挽唇浅笑,“县主不要忘记你我之间的约定。”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怕裴华卿会反悔。 林湛不知何时抛下楚清瑶走了过来,欲言又止,“阿阮你——” 不知何时,站在阿阮身边的人,已然不是他了…… 楚清阮却看也没有看上一眼,她一把握住戚暮的手,扬声道:“阿暮,我们回家。” 今日目的尽数达成,楚清阮唇角笑意如弯弯的柳叶,怎么压都压不下去,虽然不知容妃为何会邀请她,但是她着实欠下了个大大的人情。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8章 夜色深沉,京都城里一片寂静。 楚清阮兴致勃勃,把戚雨宜和枇杷一起喊着在院子里饮酒,戚暮自然也是和她形影不离,院中四把石凳,正好一人一个。 “阮儿,今日你们真是太惊险了。”戚雨宜此时想起仍是一股后怕,“万一那马发起狂来把你也伤着了,你可让娘怎么办才好?” “阿娘,您看这不是有惊无险?”楚清阮起身给戚南宜斟满一杯酒,还好她并未告诉阿娘实情,否则阿娘恐怕会更担心,“今日开心,干杯!” “阿暮今日当居首功!”楚清阮端起酒杯,笑盈盈地看着戚暮,只觉这人怎么看怎么顺眼。 大概是不胜酒力,很快戚雨宜便有些晕乎地扶着额头,她本想再劝和劝和楚清阮和林湛,却实在晕的厉害,“阿娘有些头晕,便先回屋休息了,阮儿你也早些休息。” “枇杷,你把阿娘扶进屋。”楚清阮笑着吩咐,今日四人加起来也没喝完一壶清酒,她现在只觉得脑袋无比清醒。 两排晚香玉在清冷月色下镀上层淡淡银辉,夜晚的庭院月华如水,暗香缱绻,只有她和戚暮两人。 “阿暮……”她看着戚暮,低低唤道,眼前的青年戴着面具,但是那张唇却毫无遮挡,甚至因为沾了酒而泛着水润的光泽,楚清阮小腹一热,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然闭着眼径直亲了上去。 却什么都没亲到。 她困惑地睁开眼,戚暮不知何时退后了一步,这才让她扑了个空。 她有些恼怒,再次强势地上前一步,素来温驯的戚暮却垂着头再次退后,直到她将戚暮逼到墙边,退无可退,戚暮却仍是侧着头避开她。 她终于有些生气了,像是想吃糖却怎么也吃不到的孩子,咬着唇唤道:“戚暮!” 第30章 拒绝 青年闻言倏地一愣, 随即缓缓将头转了过来,目光中仍旧却透着躲闪和不愿。 楚清阮微微一笑,伸出双手搭在戚暮肩头, 几乎是在她触碰到青年的一刹那, 戚暮浑身一颤,紧绷到不敢动弹。 楚清阮却毫无察觉,清亮的眼神渐渐迷离起来,她眼前再次浮现白日里戚暮在马场上驰骋纵横的英姿, 再次想到礼官宣布她赢了时的激动和欣喜, 少女红唇轻启, 似呢喃,又似撒娇般说道:“阿暮, 我喜欢你……” 巨大的欢愉裹挟着惊喜, 冲击的戚暮脑中一片空白, 哪怕是后背冰凉的墙面也不能让他冷静半分。 楚清阮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喜欢上这个平平无奇的男子,甚至他还是个毁了容的哑巴。可能是因为他能让她安心, 他能纵容她所有卑劣,在他身边她不用担惊受怕, 不用战战兢兢,她可以肆意地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 她如同哄孩子般说道:“让我亲一下好不好?”就像当日在奴契上按上手印,她现在也想在戚暮身上留下属于她的印章。 “阿暮……”呢喃间楚清阮再次靠近,戚暮仓皇中被迫将头高高仰起,少女热烈的气息喷在他颈侧, 青年眸光颤抖, 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地按在墙面,修长的手指骨骼分明, 用力到青筋凸起。 他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亲上去、亲上去,他每一寸发丝、每一寸血肉都渴望地想要拥她入怀,可他只能狼狈地躲避她炙热的亲吻。 只因他第一次和人亲吻时,那人说了四个字。 寡淡无味。 他不敢,他怕她此刻的炽热会尽归冷漠,他怕那好看的眼眸里会流露失望,他怕那诱人的水润红唇里,会再次说出让他心如死灰的话。 楚清阮即使脑袋有些微微晕沉,却也敏锐地发现了眼前男子的异样。 戚暮的身手她再清楚不过,明明伸手一推便能轻松地推开她,却又任由她这般压着。可是她想亲他,他却不愿意。 她以为他不会违逆她的任何举动,可此刻的他会让她觉得,他是不是厌恶她,却碍于主奴的契约才无法推开她。 楚清阮杏眸微沉,纤纤玉手勾住青年下颌,让他不得不直视她,嗓音带着夜晚的凉意,“阿暮,你是属于我的吗?” 青年抿紧了唇,点了下头。 楚清阮眸光愈发幽沉,她再次上前,两具身躯几乎已是紧紧贴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气息,她勾起戚暮一缕散落在耳边的鬓发,踮起脚,在他耳畔低低问道:“阿暮,你喜欢我亲近你吗?” 戚暮瞬间咬紧唇,轮廓分明的喉头艰难地上下滚动。 楚清阮眼眸暗了暗,戚暮的身体诚实地告诉她,他是喜欢她亲近的。 大概是脑袋有些发晕,她踮着的脚突然一松,瞬间整个人都向前压在戚暮身上,两人之间近到再无缝隙,近到她只要轻轻一动,两张唇便会碰触在一起。 楚清阮姣好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委屈,“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亲你?” 她用手指一下、一下,点在戚暮淡薄水润的唇上,随后沿着唇珠细细描摹,静静等待一个答案。 青年瞬间浑身紧绷,就连指尖都不敢动弹一下,只有呼吸愈发粗重,眼底渐渐涌上压制不住的猩红。 庭院里晚香玉的枝干悄悄缠绕在一起,幽暗的花香变得炙热浓烈。 戚暮撑在墙面的手指难耐地蜷了蜷,终于,他伸手指向自己脸上乌黑的面具,用唇形缓缓吐出一个字,“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9章 楚清阮蓦地绽开一抹笑容,如夤夜盛开的昙花,美目流盼、魅惑众生,她扬着唇,“阿暮,我又不嫌弃你。” 少女的红唇在月色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戚暮却再次别开了脸。 楚清阮咬了咬唇,心头涌上一丝许久未曾有过的难过,像是心里突然空了一块。 不过很快她便释然开来,虽然她从来不介意阿暮的样貌,但也许阿暮自己会介意,若是找到名医替阿暮把脸和嗓子治好,想必他也不会再拒绝她的亲近。 “阿暮你今日肯定累坏了,先回屋子好好休息吧,我定会替你把脸和嗓子治好的,我还想听你叫我名字呢。”少女笑容明媚坚韧,戚暮却心虚地低下了头。 楚清阮记得来千香阁的客人曾经提起过,河对岸的某条街上就有家很有名的医馆,无论如何都要先请大夫来看看再说,她沉思着走回屋里,因此没有看到身后青年欲言又止的不安目光。 得益于那日赢了和裴华卿的赌约,这几日千香阁的香料如同流水般送进各勋贵世家的府里,口碑银钱双丰收,楚清阮看着滚滚而来的银子心里却仍有些遗憾,若是能把千香阁的香料送到皇宫里,她也算圆了外祖的心愿。 她正看着账本发愣,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楚清阮不禁笑了出来,“这是什么风把宁统领吹来了?” 宁泽双手抱胸并未回答,只冷哼了一声,似是对她很是不满。 楚清阮想到什么,忙站起来福了福身,“对了,还没谢过宁统领。”她思来想去,能让容妃娘娘以戚晗的身份邀请她去马球会的人,只有宁泽了。 宁泽挑了挑眉,十分散漫,“你谢我什么?” 楚清阮只当宁泽是不愿透露内情,便也不再追问,“那作为谢礼,宁统领在我这铺子里看上什么随便拿,在下分文不取。” 宁泽再次冷哼一声,冷冷一掌拍在柜台上,“我也正想问,这些时日各家各户都收到了你千香阁的香料,怎么没见你给我送上几盒?” 楚清阮温声赔笑:“敢问宁统领家住何处,小的这就让伙计去送。” 宁泽淡淡开口,“东六宫。” “东什么街?”楚清阮不顾形象地掏了掏耳朵,她怎么连短短三个字都会听错。 宁泽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东六宫。” 楚清阮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宁统领这是寻小女开心?不说千金阁的伙计了,就是我也进不了皇宫。”不过她早该想到,宁泽作为宫中侍卫统领自然是要住在宫里的。 宁泽朝着楚清阮凑近了些,“前几日的时候,我在宫里还看到过印有你千香阁字样的香料盒子,今日戚老板却说送不进宫,真真叫人寒心。” 楚清阮蹙了蹙眉,她并不曾派人送进宫过,更何况她也没有这个能力送进宫。 见楚清阮这个反应,宁泽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看来这楚家姑娘依然不知道戚暮就是瑞王。 她看向楚清阮身后一动不动的灰衣男子,不顾段骁眼里透出的威胁,调笑道:“你就没怀疑过这戚暮不过是个奴隶,怎么会打马球,还能赢了段驰?” 楚清阮却浑然没有听出宁泽的言下之意,“阿暮天赋高,会打马球有何稀奇?不就是拿根球杖把球打进门,能有多难?” 饶是宁泽这些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仍是被楚清阮这番话震惊,她瞪大了眼睛问道:“戚老板,你这不会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楚清阮一边将账册放入柜中,一边浑不在乎地说道:“是又如何?” 宁泽不依不饶地问道:“据我所知当时当时瑞王对你也称得上千依百顺,可你离开时却没有半分留恋,如今这才短短一个多月,你就喜欢上这面容嗓子俱毁的奴隶?” 听宁泽这么一说,楚清阮也觉得奇怪,“可能,我就是喜欢阿暮吧,看到他时就会很开心,和他在一起也很舒服,很安心,就想和他一直这样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见楚清阮一脸甜蜜笑意,宁泽总感觉哪里不对,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送走宁泽后,见日头还早,楚清阮将铺子交给了伙计。 她这几日已经打听清楚,就在河对岸的绿杨巷中,有家医馆里的大夫堪称妙手回春,坊间传闻说他就是比宫里的太医也不遑多让。 楚清阮寻着路只身来到了那家医馆,医馆里看病的队伍已然从最里面的诊室排到了医馆门外,楚清阮连忙加快脚步,赶在另外一个男子之前排起了队。 夏日正午的阳光十分毒辣,楚清阮只能向右侧过脸让太阳照在背上,虽然头上汗珠一颗一颗的冒出来,心中却很是开心,来看病的人这么多,说明这医馆里的大夫定是极高明的。 她昨晚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她先来咨询一次后再带阿暮来看比较稳妥,毕竟,若是不能治便不要给人无谓的希望。 所幸不到半个时辰她便排进了医馆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哭声、哀求声、道谢声瞬间充斥耳廓。楚清阮排的很是烦躁难受,可是想到戚暮也只能忍耐了下来,等她排到时已然日薄西山,竟是排了整整两个时辰。 她刚坐到大夫面前,肚子便不争气地“咕咕”叫了出来,楚清阮却毫无所觉,只关切地问道:“大夫,我有一至亲,他大概三年前的时候遇到一场大火,不仅脸被烧毁,就连嗓子也哑了,您看能治吗?”她一番话说完,手心已是一层薄汗,看向大夫的目光越发忐忑紧张。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0章 那大夫发须有些许斑白,虽然看了整日的诊精神头仍旧很好,闻言捋了捋胡须,沉吟道:“这脸被烧毁了三年治疗起来会比较困难,但并不是没有办法,具体还要取决于烧毁的程度,至于这嗓子要好治许多,但也要看病人嗓子被烟熏伤的程度,若是可以,这位姑娘最好把你的亲人带过来,让老夫当面看看。” 大夫一番话,楚清阮脸色先是沉了下去,随即绽开一抹灿烂至极的明媚笑容,“太好了!我这就回去同他讲,明日一早便带他过来,多谢大夫!” 第31章 责打 楚清阮从医馆出来回到千香阁时, 天色已是一片漆黑,就连月亮都被不知何处飘来的乌云遮住,所幸灰瓦屋檐下已经点上一排圆滚滚的鱼戏莲叶灯笼, 四下亮起明黄的灯光, 楚清阮心中一暖,快步穿过铺子来到了后院。 戚雨宜、戚暮和枇杷正坐在庭院里,檐下轻轻飘荡的灯笼将整个院子照的温暖、明亮,正中的石桌上已然摆好了碗筷和饭菜, 她刚走到垂花院门便闻到一股极其诱人的香味, 将她本就饥肠辘辘的肚子勾的再次“咕咕咕”的响了起来。 “怎么回来这么晚?”戚雨宜一脸担忧对她招招手, “快过来吃饭,都在等你呢。” 楚清阮咬了咬唇眼眶顿时一热, 双眸不知不觉染上湿意, 让眼前画面变得渐渐模糊, 她在楚家苦苦煎熬时,被蒋氏苛待刁难时, 被楚望儒卖女求荣地送到瑞王府时,支撑她坚持下去的, 就是这种场景。 她夹起一块煎两面金黄的豆腐放入口中,豆腐外脆里嫩,熟悉的咸香味道在唇齿间慢慢化开,楚清阮哽咽着说道:“阿娘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戚雨宜好笑地揉了揉她脑袋,“怎么吃的好好的哭了?” “可是今日受了什么委屈?”戚雨宜想到什么,脸色沉了下去, “可是林湛来找你了?”这些时日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后, 她也渐渐发觉林湛实非良配。 甚至阮儿和戚暮在一起时,笑容都比以往和林湛在一起时要多, 而且她瞧着,阮儿若是真嫁到林家,也不会有现在这般逍遥自由。 “哪儿能呢,”楚清阮转涕为笑,“这几日兰儿常来,林湛却是一次都没有来过,想必他现在正忙着和楚清瑶议亲吧。” 不过她似乎真的把林湛放下了,现在就连梦中也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的身影。 楚清阮喝下一口莲藕排骨汤,从喉咙到胃里都暖洋洋的,“更何况这些时日千香阁的生意不知道多好,如今挣的银子都够再开两家分店了,女儿哪里还有心思和他纠缠。” “那就好。”见楚清阮这么说,戚* 雨宜也终于放下心来。 一顿简单的家常饭吃完,楚清阮只觉一整日的疲惫尽数消退,待戚雨宜回屋后,楚清阮一把握住戚暮手腕,迫不及待地把他拉到自己房间里。 两人相对坐在外间的罗汉榻上,楚清阮一双明眸如水波潋滟,闪烁着异样的神采,“阿暮,我今日去医馆了,你知道吗,你的脸和嗓子都能治!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去,你不知道那老大夫一看就很厉害,来找他看病的人沿着河边排了老长,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楚清阮一兴奋,将心中事一股脑儿的全说了出来,直到尾音落下,才发现眼前的青年并没有露出她预想之中的笑容。 她眨了眨眼,单手托住腮,不解地问道:“阿暮你怎么不开心?” 戚暮抿紧了唇,拿起桌上的毛笔,在蜡染的绢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三个字,“不想去。” 楚清阮看清绢纸上的字,蹙了蹙眉,“为何不想去?” 戚暮放在几上的手微不可察地蜷了蜷,却没有再拿起笔。 楚清阮思索片刻,试探着问道:“可是因为害羞?” “阿暮你放心,那大夫的诊室是在一个单独的屋子里,门口挂着竹帘,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你也不用担心别人会看到你。” 戚暮摇了摇头。 楚清阮狠狠皱眉,“那是因为害怕?” “阿暮,你放心,不管做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就算治不好我也不会嫌弃你,更何况我今天在那医馆里听其他百姓讲,那个大夫真的很厉害,隔壁大业坊里有个阿婆得了肺痨一直咳一直咳,最后都被这大夫给治好了,你说他是不是很厉害!他一定会有办法让治疗过程一点都不痛的,更何况我们只是去请他先看一看你的伤,要不要治,怎么治,等看过再说,好不好?” 楚清阮一番话说完,戚暮却将头垂的愈发低,再次摇了摇。 楚清阮本就不是耐心很好的人,当下也隐隐有些怒气,“是你说嫌自己丑,我顶着烈日,饿着肚子排了两个时辰的队,替你向大夫问了个清楚,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你不想去?” 她猛地拍了下几案,震的几上茶水都溅了出来,“戚暮!” 俏脸含怒,一双杏眸如两汪沸腾的湖水,似要把人吞没,青年蓦地从榻上起身,垂着头走到她面前跪了下去。 楚清阮看着戚暮这举动,脑海里思绪瞬间纷乱如麻,如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罩的她喘不过气,却又挣脱不了。 楚清阮将几上纸笔如泄愤般扔在他面前,“戚暮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都给我写下来,只要你写出来,我一定会明白的,你写给我,好不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1章 青年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攥紧成拳,清俊的身躯微微颤抖,带着手腕上的铃铛也微微作响。 “戚暮!”楚清阮胸口因为愤怒而起起伏伏,她强忍怒气再次劝道,“你难道不想摘下面具,不想重新说话?你难道不想以真面目站在我身边?这是你自己的身体,明明现在有救治的希望,到底为了什么让你连大夫都不愿意看?” 等待她的,依旧是漫长的沉默。 “哗啦!” 怒极之下,楚清阮举起手中茶杯狠狠砸向地面,戚暮却仍旧垂着头一动不动。 刹那间,茶水四溅,碎片蹦起,擦过戚暮脖颈,留下一线血痕。 看着那白皙脖颈上慢慢沁出的鲜红血液,楚清阮心中怒气非但没有消解,反而达到了顶峰。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戚暮宁愿惹她这般生气也不愿意去让大夫看一下脸和嗓子。 看着那刺目的鲜红,楚清阮压抑着心中怒气从榻上起身,沉步进屋找东西替戚暮包扎。她走到沉香亮格柜前,打开第一个抽屉时,突然愣住了。 眼前格子里正静静躺着一个长条形的锦盒。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她第一次见到戚暮那日,如熙故意对她说的话,“瞧这戚暮的性子只怕是个有主意的,这软鞭,专门用于惩治不听话的奴隶……” 如今看来,这何止是有主意。 她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是一条小巧的红色绳鞭,鞭柄处用牛皮缠着,既防滑又趁手,她将鞭子取出来,这鞭子不过拇指粗细,长短也不过成年男子两臂长,入手既轻又巧,威力想必也没有段骁那条蟒鞭大。 她沉下心,握紧鞭柄走出了屏风。 戚暮仍是垂着头,朝着罗汉榻的方向跪在原地,双手紧紧攥拳垂在身侧。 楚清阮站在青年背后,握鞭的手微微颤抖,沁凉的嗓音带着压制不住的怒气,“戚暮,纸笔就在你面前,你可有想写下解释的?” 挺直的背影微微颤了颤,却依旧一动不动。 “好,很好。”楚清阮冷笑一声,蓦地扬鞭,狠狠咬上挺拔的后背。 “呃——”青年毫无防备地被抽了一鞭,身子猛地前倾,差点撞倒榻上的几案。 在清脆的铃铛声中,楚清阮再次挥鞭,毫不留情地朝眼前青年狠抽上去。 “啪!” “啪!” “啪!” 戚暮还没撑直身子三鞭已至,涔涔的汗珠沿着面具滴下,嘴唇咬的发白,整个身躯都不住地颤抖着。 这么细的鞭子能有多痛?甚至连夏日轻薄的衣衫都没有抽破。 楚清阮像是赌气般狠下心,冷道:“你若是想好了就举起手,我自然会停下。” “啪!” “啪!” “啪!” 楚清阮不知道抽了多少下,每抽一下,眼眶就越红一分,室内“叮叮铃铃”的铃铛声不绝于耳,掩盖了青年压抑的痛哼声,可不管她如何抽打,戚暮双手死死撑在双膝之上,始终没有举起。 楚清阮扬在空中的手终于无力地停下,戚暮本就摇摇欲坠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如破碎的娃娃般向前倒在榻上,淡薄的嘴唇已然被咬的残破不堪,散落的几缕发髻被冷汗粘在脸侧,想必面具下的脸庞已是一片惨白。 “戚暮!”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楚清阮终于忍不住狠狠唤道,可哽咽的颤音终是削弱了嗓音中的狠意,她像是泄气般将鞭子垂下,鞭梢不经意略过小腿,“唔——” 楚清阮瞬间痛哼出声,小腿上细细密密的刺痛差点让她站立不稳,过了半晌才终于缓过劲来。 楚清阮心中骤然一紧,她颤抖着看向手中平平无奇的红色软鞭,原来,这鞭子打在身上,竟然这么痛…… 眼前迷雾如一座巨山压在她心头,戚暮宁愿承受这般难熬的鞭笞之痛也毫不松口,他到底有什么秘密在瞒着她。 第32章 惩罚 楚清阮双手无力地垂下, 清冽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沙哑,“阿暮,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青年忍痛地倒在榻上, 呼吸急促紊乱, 如墨的乌发散落在碧绿的榻面,身上轻薄的衣衫被汗水浸湿,若隐若现地勾勒出紧实的身形。 楚清阮轻叹一声,在榻边蹲下, 戚暮压在竹榻上的手臂微微颤抖着, 修长的青筋根根凸起, 干涸的嘴唇带着被咬出的血迹,楚清阮伸手撩开贴在青年脸颊的发丝, 轻轻抚过冰凉的面具, 一路往下抚过脸颊、下颌, 触手的肌肤苍白却滚烫,带着细密的汗珠。 戚暮轻颤着睁开眼, 费力地转过头看着她,清冷的夜色中, 青年眸光泛着破碎的水雾,染着迷离的疼意,却又像是隐忍着巨大的痛苦。 楚轻阮轻轻抚过青年濡湿的眼尾,心中闪过一丝疼意,她阖上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随即像是放弃般苦涩地开口:“阿暮, 我不逼你去看大夫了。” 没想到, 竟是她先心软。 她从腰处抱起戚暮,扶着他从地上踉跄地站起来, 重又坐回榻上,随后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笔,重又摆好放在几案上。 看着盘膝而坐,十分虚弱的青年,楚清阮终是没有坐到对面,而是走到戚暮身后,坐下。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左右剥开戚暮灰麻的衣衫,让整个上衣搭在腰间的束带上,露出伤痕累累的后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2章 方才她怒火攻心,一时间竟没有控制住脾气,也不知道一共挥了多少次鞭子,如今瞧着,戚暮的后背上已然分布着大大小小、或长或短的鲜艳红痕,在白皙肤色映衬下触目惊心。 楚清阮眼眸暗了暗,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触碰,不想那红痕中却突然沁出血来。 楚清阮猛地缩回手,皱着眉凑近,这才惊讶地发现,这软鞭抽在人身上,看似连皮都没有破,力道却直透下面的血肉,这才会轻轻一碰便鲜血四溢,难怪方才她没有用力抽到小腿都会那么疼。 想到这儿楚清阮一时怔住了,原来方才她下手竟然这么狠……这么疼的鞭子,阿暮就这般一动不动地跪在冰凉的地上,任她一鞭鞭落下。 好在平日铺子里伙计搬货卸货容易刮伤,铺子里备的有常见的跌打损伤和止血的药,她回前院里取来一种效果最好的,放在几案上,轻声安抚道:“阿暮,你忍着点,我这就给你上药,上完药就不痛了。” 她把褐色的药膏抹在手上,极轻极轻地涂在红痕上,边涂边用嘴轻轻吹着,可即使如此,她每次触碰,戚暮都会疼的微微颤抖,没多久,后背已又是一层冷汗。 楚清阮拿起竹竿将窗户撑的更开些,夏夜的风没有丝毫阻挡地吹进来,两人都渐渐平静下来。 一番折腾,楚清阮总算是上完了药。 楚清阮狠狠松了口气,想来明日起来应该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一碰便流血不止,放下心来后楚清阮这才发现,戚暮身上还有些许许多多的伤痕,正像她那日在如意牙行中看到的那样。 她抚摸着一些淡色的痕迹,轻声问道:“阿暮,这些伤痕,是谁打的?” 戚暮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半晌,他拿过几上纸笔,写道:“母亲。” 母亲?楚清阮双目微睁,“阿暮,你阿娘对你不好吗?她为什么要打你?”这些伤痕到现在还这般清晰,可想当年下手是多么狠,可是做娘的怎么会对自己儿子下这么狠的手。 戚暮转头静静看向窗外明亮而又清冷的月色,久到楚清阮恍惚以为他是不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戚暮才将目光收回,在纸上缓缓写道:“她喜欢大哥,不喜欢我。”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在人面前掀开心里陈旧的伤疤。 原来是当娘的偏心,楚清阮瞬间义愤填膺,“不能尽一个母亲的责任,她就不该把你生下来,更何况小孩子对母亲都是最为孺慕和亲近的,她仗着和你的至亲关系,就肆无忌惮地伤害你,生而不养,枉为人母!” 戚暮,或者说段骁,闻言猛地抬起头,撑在几上的双手慢慢攥紧,以前,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从小到大,母妃只想着保住她和大哥的地位,她爱大哥,却恨他。她常常说,若不是为了生下他,她不会衰老的那么快,若不是为了生下他,父皇也不会厌恶她。大哥是她的骄傲,他不过是她争宠的工具,父皇去别的妃子宫里时,她就会给他下药,甚至会在数九寒冬里浇他一盆冷水,就为了让他生病发热。 每次他发热难受地躺在床上,父皇看过他后就会离开,而此时母妃也会毫不留情地离去,无论他怎么哀求。就像那日在月阳宫,阮阮也是这般,毫不留情地离开他。 所以后来,他再也不会恳求一个人不要离开他。 戚暮眼底再次泛红,泪珠自精致的眼角悄然滑落,他苦笑一声,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以为他已然释怀…… 楚清阮敏锐地察觉了戚暮的低落,当下握紧了他的手,安慰的话却没有说出口,毕竟,她刚刚才把他狠狠地伤了。 楚清阮只能问道:“那你阿爹呢,他对你怎么样?” 这次戚暮没有犹豫,提笔再次写下:“父亲很好,可是他有七个孩子。” 他父亲竟然有七个孩子,楚清阮半理解半推测地明白过来,看来阿暮之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难怪他看着气度就和普通奴隶不一样,甚至还会骑马。可是若不是为了埋葬双亲,阿暮也不会卖身为奴,想到他已然父母双亡,楚清阮心中再次升出一股怜惜。 可能因为以前戚暮总是温顺驯服,她竟然没有问过他这些问题,也没有探寻过他的过去。 她指着戚暮后背上几道至上而下的暗红鞭痕,心疼地问道:“那这几道呢,这看着像是最近才有的,是如熙打的吗?”楚清阮隐隐有些生气,她早已把戚暮当作了她的人,看到别人留下的痕迹心中一阵不快。 这次戚暮却陷入了沉默。 楚清阮等了许久,戚暮双手仍是放在几上一动不动,楚清阮从身后将手覆在戚暮修长有力的右手上,“阿暮,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我只是想知道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戚暮却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回过头怔怔地看着她,正对上她隐隐不满的目光。 戚暮抿紧了唇,指向了自己。 楚清阮抽回覆在戚暮手上的手,微微愠怒,“你的意思是你自己抽的自己?为什么?” 这次,她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任何解释。 楚清阮唇边缓缓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她不信会有人自己打自己,更不信有人能打自己都下这么狠的手。 “戚暮,给我一个解释。”她的声音已不复方才的温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3章 戚暮再次垂着头,一言不发。 “戚暮,这是第二次,第二次你有事瞒着我。”她的声音不知何时冷冽如夜色,她只是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把她当傻子一样欺骗,为何就那么难。 “你不说,难道是想掩护那个给你留下伤痕的人么!” 眼前青年身躯颤了颤,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眼眸里似有万千情绪,却终是什么也没有写下。 “戚暮!” 本就翻腾未歇的怒气在此时齐齐爆发,她怒然进屋,从床头下面的暗格里取出奴契,狠狠地拍在戚暮面前,冷道:“照着这个,抄一遍。” 戚暮好看的眼眸渐渐染上雾气,他执起笔一笔一划,歪歪斜斜地在纸上抄道:买卖之后,任凭教训。有奴胆敢背主者,死;有奴欺瞒主人者,死;奴经主人同意,方许成亲;主殴伤奴致死者,免罪。主:戚晗。奴:戚暮。 楚清阮咬着唇,冷冷吩咐:“再抄一遍。” 戚暮愣了愣,低下头照做。 楚清阮走到庭院里,外间的夜风瞬间将她包围,身上顿时一凉,这才发现手心不知何时已是一层薄汗。 她目光扫过,院子的角落里堆着几片当初翻修时留下的瓦片,她蹲下身拾起两片瓦,大概是今日挥鞭子挥的手累,竟差点没有拿稳。 她拿着沉甸甸的两片瓦回到屋里时,戚暮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抄写着,如瀑乌发有些凌乱地散落身侧,平添几分脆弱清冷。 可当她看到后背上那暗红的鞭痕时,她咬了咬唇,将两片瓦径直搭在戚暮手腕上,口中冷道:“继续抄。” 猝不及防地被压上两片沉重的瓦片,戚暮右手猛地一沉,心中的痛却压过了身上。 很快,握笔的右手已开始不住地颤抖,连抬起都很困难,更不用说抄写了,甚至因为勉强用力,就连后背都开始渗出鲜红的血迹,在惨白月光下格外刺目。 楚清阮看着这一幕,心情越发黯然,即使难受成这样戚暮仍旧一字不说,是不是说明那个人在他心中,比她要重要许多。 似是再也坚持不住,戚暮手一抖,两片瓦掉在几上,几乎是在掉落的同时,戚暮仓皇转头看向她,濡湿的目光中透着委屈和痛苦,看的楚清阮心底猛地一颤。 第33章 逼迫 乌云不知何时散去, 明亮的月色没有丝毫阻挡地洒在戚暮身后,衬的青年身形愈发清瘦。 可是楚清阮知道,她此刻若是心软, 有些事便再也问不出来, 她这一辈子,都只能被蒙在鼓里,浑浑噩噩。 楚清阮咬紧唇,从几案上拿起那两片灰瓦, 用衣袖掸了掸其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随即抬眸看向戚暮, 清冽的声音愈发冷沉,“继续抄。” 戚暮颤抖的双手蓦地攥紧, 本就泛红的双眼死死闭上。 他转过身子, 缓缓拾起几上毛笔, 明明是湘妃竹做成,阙像是拾起万钧重物。 戚暮狠下心, 悬起手,笔尖刚碰到绢纸, 两片沉重的瓦片便再次压在那早已不堪重负的手腕上。 手腕蓦地一沉。 戚暮却像是没有知觉般,咬着牙默默地抄写,唯有额头涔涔流下的汗水和颤抖不已的右手,昭示出主人的痛苦。 一个歪歪斜斜的“死”字刚写完,楚清阮终于忍不住一手按在那几乎已经快要写满的绢纸上,戚暮顿了顿, 却仍旧垂着头, 用那摇摇欲坠的手,继续抄写着。 戚暮这到底是在和她抗议, 还是在和她无声地争斗,看最后究竟是谁坚持不住先妥协。 眼见戚暮又要抬笔写下一个字,楚清阮再也忍耐不住,双手猛地朝几上扫去,手过之处,几上绢纸全数被扫到地上,她几乎是嘶吼着喊道:“滚!” “滚回你的屋子!” 是她输了……楚清阮苦涩地咬紧了唇,若是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次做出伤害戚暮的事情。 两块瓦片早已摔在地上,戚暮缓缓放下毛笔,用颤抖的手艰难地将垮在腰间的衣衫穿上,在一阵断断续续的铃铛声中,默默地起身离开。 楚清阮躺在柔软的床褥上,她向右侧躺着身体缩成一团,她紧紧抱住怀中被褥,脑海里却全是戚暮那泛红的眼眸,和委屈隐忍的目光,最后全数变成他离去时的单薄身影。 一夜难眠。 第二日,楚清阮睁开眼时天甚至还未亮,零星的几颗星星仍旧挂在天上,像是在嘲笑她昨夜的荒唐。 楚清阮实在睡不着,干脆从床上起来,从院子里的水缸中舀起一瓢冷水冲了个脸,终于清醒了几分。 楚清阮抬头看向天边乳白色的弯月,又转头看向戚暮那间门窗紧闭的屋子,心里一阵烦躁,只想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她走出铺子,平日里熙熙攘攘的街道此时几乎空无一人,她漫无目的地沿街而走。 阿暮到底算她的什么人,是她在如意牙行花一两银子买下的奴隶,还是她的亲人,亦或是爱人…… 不知走了多久,楚清阮驻足抬眸,眼前竟是昨日到过的那家医馆。 此时天色已然亮了,路旁的野草上仍留着晶莹的晨露,医馆里也很是清净,远远没有昨日那般喧嚣嘈杂,棕色的木地板上犹有清澈水痕,想来是才打扫完毕。 楚清阮根据记忆走入诊室,果然见到了昨日那个大夫。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4章 那大夫神采奕奕,见到她时露出抹和蔼笑容,明显是还记得她,“姑娘今日来的可比昨日早了许多。”说话间目光往她身后看去,问道:“这位姑娘,今日还是你一个人来?” 楚清阮坐到大夫面前的长凳上,神情黯然,“他,他不愿意来。” 大夫捋了捋胡须,“正常,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讳疾忌医乃人之常情,姑娘不用着急。” 楚清阮双手在身前无措地交握,“可是,他心志甚坚,就是不愿来看,并不像是讳疾忌医,而是另有隐情。” 大概是今日她来的早,外间并没有其他百姓排队,相比昨日大夫很是有耐心,“这位姑娘,瞧你眼下乌青,想必昨夜没有睡好?你的那位亲人若是知道你为了他的伤而宿夜难眠,一定会愿意来看的。” 听见这大夫短短几句话,楚清阮眼眶却瞬间红了,戚暮就是宁愿看着她那么生气、那么伤心,也不愿意随她来医馆。他宁愿被她惩罚,也不愿对她敞开心扉。 “大夫,若是他执意不愿意来,他的烧伤和嗓子有没有办法可以治?” “这……”大夫沉吟片刻,斟酌道:“不如姑娘你先同老夫描述下,病人的伤到底有多重?” 楚清阮茫然地眨了眨眼,她到现在才发现,她竟从未见过戚暮面具下的样子。 “多,多谢大夫,我再回去同他商量下……”大概是心中激动,她一时竟有些结巴。 她回到铺子前时,林兰儿正在铺子前左顾右盼,看到她时眼前一亮,高声唤道:“阮姐姐。” 可很快,林兰儿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见,她面前的楚清阮不似往日里那般神采飞扬,眼眸似是蒙上一层雾气,神情很是低落。 林兰儿猝然怔住,难道阮姐姐已经知道大哥和楚清瑶定亲的消息,才会这般失魂落魄? 她招着手同阮姐姐打招呼,可素来同她亲近的阮姐姐,今日却装作没看到她,直接走进了铺子。 林兰儿到了嘴边的话蓦地僵住,她,这是被阮姐姐迁怒了吗…… 楚清阮却是真的没有看到林兰儿,并不是故意为之,她此刻心里想的都是戚暮面具下的伤势。 吃午饭时,她的异样自然也瞒不过其他人,戚雨宜目光在她和戚暮身上来回扫视,不解地问道:“阮儿,你这是和戚暮闹矛盾了?” 这两人平日里都是有说有笑的,甚至就连阮儿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恨不得和戚暮时时黏在一块,可是今日两人看着却像是陌生人。 楚清阮将碗里米饭一粒一粒地挑着吃,压根没有听到戚雨宜的问话。 戚暮一如既往的沉默,只时不时地替楚清阮夹些她爱吃的菜。 一顿饭就在这罕见的沉默中吃完。 饭后楚清阮和戚暮在罗汉榻上相对而坐,正午的暖阳笼罩着整个庭院,却因为屋檐的遮挡,照不进屋子。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楚清阮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在几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过了不知多久,楚清阮终于停下手中动作,淡声道:“坐到我身边来。” 戚暮缓缓起身,动作有些迟缓,想来是背上鞭伤所致。 楚清阮心中一酸,眼底涌上丝丝心疼,冷冽的声音软了下来,“阿暮,摘下面具让我看看好不好?”她发现她在面对戚暮时,总是会莫名的心软。 戚暮身子猛地往窗边一缩,因为扯到后背伤口唇角泛起几丝疼意,明显是不愿意。 楚清阮耐着性子,“阿暮,昨日的事是我不对,我只是太气愤、太难受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过去,也知道那是你的秘密你的隐私,我并不是想逼你,可是我难受,难受我不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甚至我连你的样貌也没有见过,连你的声音也没有听过。” 她以为,至少戚暮是全心全意对她的,她以为,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人,而不会像林湛那样,一颗心要分给他父母,他的弟弟妹妹。 最后分到她身上的,还能剩多少。 戚暮却仍是固执地没有动作。 楚清阮清亮的杏眸渐渐浮现一抹哀伤,“阿暮,那个让你执意隐瞒的人,见过你面具下的样子吗?” 戚暮双手紧紧攥着,没有回答。 楚清阮却知道,他这是默认了。 “你把面具摘了,让我看一看好不好?”若说最开始是想看看伤势有多严重,好去大夫那儿替他问诊,若是当真治不了,她也没有遗憾了。 可现在,她就是想看。 若是可以,她甚至想把戚暮整个剥开,看看他心里到底在哪想些什么。 戚暮却将头垂的更低了,已然抵在墙上的身躯微微颤抖,房间里响起若有似无的铃铛声。 楚清阮霍地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伸出手—— 却被戚暮用手挡下。 即使她已然用了最快的速度,甚至已经将手已经伸到了面具前,近到下一刻就能碰到,却仍旧失败了。 她指尖抓住的,只有戚暮手腕上她亲手戴上的冰凉铃铛。 她冷笑着松开手,在她冰凉含怒的目光中,戚暮再次动了。 竟是对着她,在榻上跪了下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5章 楚清阮唇角缓缓勾起,突然,她身子猛地前倾,一把攫住戚暮下颌,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猝然亲了上去。 温热的软唇骤然覆上,楚清阮用力地含住青年淡薄干涸的双唇,狠狠地咬舐、摩挲。 青年脸颊“轰”的一下瞬间红到了耳根,楚清阮一手撑在榻上,一手强势地揽住男子肩头,柔软的身躯愈发前倾,逼迫戚暮难受地将头高高仰起,身子极限后倾。 青年紧实有力的身躯此时像是狂风骤雨中的一叶孤舟,被楚清阮牢牢掌控着,双手死死撑在身后,修长的十指承载了整个身子的重量,用力到骨节泛白、青筋凸起。 楚清阮眸光愈发幽沉,她蛮横地撬开男子唇齿,肆无忌惮地在里面掠夺、侵略,如同攻城掠地的将军,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耳畔的男子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从被堵住的唇边溢出一声声细碎的呜咽和喘息,楚清阮揽在青年肩头的右手不知何时悄悄向上移动,一把摘下青年脸上戴着的那黑色铁制面具。 第34章 身份 两个人同时僵住了。 “咣当——” 铁制的面具掉落在地, 发出清脆的声响。 楚清阮像是受到惊吓般仓皇起身,踉跄地连退几步,差点撞倒身侧的屏风。 明明是炎热的正午, 她却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从头凉到了心。 她如愿以偿地摘下了戚暮的面具,可是露出的却不是一张被烧毁的丑陋面容,而是一张皙白如玉、眉目如画的俊美脸庞。 可是,这张脸怎么像极了她最想远离的人, 段骁。 楚清阮脸色煞白, 胸口好像被猛地塞进大片棉花, 透不出一丝气息,她怔怔地看着榻上男子, 像是在确认是不是因为正午阳光太刺眼, 才让她一时看花了眼。 可无论她怎么看, 眼前这张脸,都是段骁。 “阿暮, 你,你怎么和段骁长的一样?”楚清阮艰难地问道。 “阮阮, 我……”段骁缓缓直起身子,跪坐在榻上,双手在身前攥紧成拳。 听见这熟悉的低沉嗓音,听见这熟悉的称呼,“唔——” 楚清阮难受地捂住肚子,浓郁的厌恶在胃里剧烈翻腾。 眼前的男子面庞如同腐败的枯叶, 令人作呕, 而她刚刚,竟然就这么亲了上去。 男子脸色瞬间惨白, 颤抖着说道:“阮阮,我只是想——” 不等男子把话说完,楚清阮一把拔出发间银簪快步上前,将簪子猛地横压在段骁脖颈上,厉声问道:“你把戚暮绑哪儿去了?” “快把他还给我!”楚清阮语气中是从未有过的冷肃,素来清软的目光此刻透着浓烈杀意。 男子仰着头看她,目光摇颤,“阮阮,若是你愿意,我可以一直是戚暮……” “还不说实话!”楚清阮将簪子又抵近了些,“你把戚暮怎么样了!” 段骁被迫将头高高仰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而就在她簪子抵住的上方,是一条细长的血痕,并不深,甚至称得上极浅极窄,却夺走了她所有呼吸。 戚暮脖子上,有个被飞溅的茶杯碎片刮伤的伤痕,和这条一模一样。 楚清阮强硬地抵住男子脆弱的脖颈,另一只手蛮横地扯开男子身上灰色的衣衫,露出的紧实背部上分布着大大小小、或长或短的伤痕。 像极了她曾一寸一寸抚过的伤痕。 而当中最刺眼的,是那一条条已然结痂泛红的狰狞棱子,像是一条条凸起的虫,上面甚至还带着她昨日亲手涂下的伤药味。 虽然极淡极淡,但是她确信就是昨日那药膏的味道。她第一次这般痛恨自己为何嗅觉如此灵敏,若是她闻不出来,是不是还可以继续骗自己,眼前这个人不是戚暮。 楚清阮双目赤红,哪怕已经猜到了真相,可她就是不死心,她不信,她也不想信,她的戚暮,从头到尾只是一场骗局。 她颤抖着恳求:“段骁,你把阿暮还给我好不好?” “阮阮,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些伤都是假的,是你故意伪造出来骗我的!”楚清阮红着眼眶,霍然举起簪子,对着那已然结痂的伤痕,狠狠划了下去。 “呃……啊!” 受痛之下段骁头颅猛地高高扬起,又猛地咬紧牙关,将那冲口而出的惨呼吞了回去。 段骁双手向前死死撑在榻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一颗颗滴下。 竟真的是疤,不是用脂粉画出来的,也不是用红泥粘上去,是被人真真切切用鞭子抽出来的那种…… 楚清阮白着脸摇了摇头,她不信,她不信!她再次划开一道伤疤,鲜血再次汹涌沁出,沿着紧实的背部肌肉一路淌下,触目惊心。 在一阵阵凄惨的铃铛声中,段骁本就惨白的脸庞愈发没有血色,却只死死咬着牙一动不动,任楚清阮在他背后肆意凌/虐。 终* 于,楚清阮像是被烫到般甩开银簪,看着因为疼痛而剧烈喘息的男子,眼泪终于不可抑制地夺眶而出。 “段骁,为什么?” “为什么要扮作哑奴,为什么要留在我身边,为什么要这么戏耍我?” “难怪当时我想亲你你却不愿意,你是不是就是想报复我那日弃你而去,你就是想让我爱上你,然后再得意地弃我而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6章 一颗颗晶莹的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翻滚着坠落,“段骁,你成功了,你得逞了!看到我这么伤心痛苦,瑞王殿下可满意了?” 真是可笑,她以为她找到了能一心一意对她,能与她相伴一生白头到老的人,可到头来却只是个骗子,骗子…… “宁泽是不是也和你一伙的,她处心积虑帮助你,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愿意耗费这么大的心机戏弄于我?” 庭院里树影婆娑,夏日的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屋子里却仍旧凝滞的透不过气。 段骁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慌乱过了,他上次这般惊慌无助,是楚清阮在他面前,毫不犹豫地自杀身亡。 他用尽力气扶住几案撑住身形,干涸的嘴唇已然没有半分血色,“阮阮,你告诉过我你对夫君的要求,我这么做,只是想证明,我能做到你说的那些。我本想着等稳定下来了,我再寻机告诉你我的身份,却不想你这么快就发现了……” 段骁声音沙哑颤抖,却听的楚清阮浑身颤栗。 她对夫君的要求,她知道她的要求和常人不同,她想要一个真心爱她、关心她、全心全意信任她、事事以她为先、以她为尊。 她以为这个人会是戚暮,段骁却告诉她,他能做到。 呵呵呵…… 楚清阮蓦地冷笑起来,杏眸里像是裹着刀子,“寻常男子若是心悦一个女子,会像瑞王殿下您这样,以欺骗为前提么?真是难为您这般天皇贵胄的人,为了看笑话竟然纡尊降贵来我这平头百姓身边做一个下贱的奴隶。” 段骁不知被她哪句话刺痛,双目泛红,眼尾濡湿,漂亮的眼睛似是蒙着一层雾气,“阮阮,若是你愿意,你一辈子都是我段骁的主人。” “闭嘴!”楚清阮几乎是嘶吼着怒道,“你不配提这个称呼,不配!” “有奴契为凭。”段骁露出一抹惨绝的笑容,“昨夜你命我抄写那许多遍,我闭着眼都能倒背出来,阮阮你却要翻脸不认了吗……” 段骁一字一句地诵道:“买卖之后,任凭教训。有奴胆敢背主者,死;有奴欺瞒主人者,死;奴经主人同意,方许成亲;主殴伤奴致死者,免罪。” 明明只是乾国奴契的通用条款,没有任何韵律,没有任何文采,甚至称得上干巴,可从段骁口中说出来,却有种异样的浓烈情绪。 段骁挣扎着从榻上起身,哪怕他每动一下都会有鲜血从崩裂的伤口中溢出,每动一下是莫大的折磨,他在她面前摇摇欲坠地跪了下去,颤声道:“阮阮,若是你不信,便打死我吧。” 楚清阮冷眼看着身前男子,依旧是一身细麻灰衣,依旧是温顺垂首,却是无比的陌生。 她退后一步,冷道:“王爷,我的奴一直都是戚暮,是那个温顺乖巧、没有任何攻击性和危险性的戚暮,从来都不是金尊玉贵手握重权、喜怒无常阴鸷暴虐的瑞王殿下。” 楚清阮无视段骁惨白的脸色,绕过屏风,从床头下面的暗格里再次取出那一纸奴契,递到段骁眼前,“殿下您说的可是这张轻飘飘的纸吗?您可看清楚了,上面写的名字是戚暮,不是段骁,我只敢对戚暮随心所欲,对段骁,只能战战兢兢。” 段骁抿紧了唇,“可是手印是我的……” 楚清阮双手紧紧攥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却毫无所觉。段骁到底在纠缠些什么,她已经认输了,他还想看她什么笑话。 “小女那日为了离开王府才一时失言惹您生气,此刻我心里真的好痛,好痛……我不知道您为何要花这般大代价报复我,可是您已经赢了,为何还要提这不过是一纸笑话的奴契……呵呵呵……” 楚清阮纤薄的身躯不住颤抖,仿佛有人把她的心抽出来放到案板上,一点点碾碎。 她狠狠咬向唇尖,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楚清阮眼角淌泪,将手中奴契,一点、一点,尽数撕碎。 漫天碎片,纷纷扬扬地自空中落下,洒落一地。 段骁喉间哽咽,心脏被一阵巨大的惊慌瞬间攫住,颤声道:“阮阮……” 楚清阮转过身,夏日单薄的海棠纱裙衬得身形越发纤瘦,“殿下您请吧,请您离开,我这小地方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段骁声音低沉沙哑,“我只是想证明我可以做到,阮阮,到底要怎样你才会信我?” “明明都是我,为何戚暮可以,段骁却不行?” 段骁深深看着她,缓缓地,极低地,轻轻唤道:“主人……” 楚请阮浑身一震。 她曾无数次想听见这两个字从戚暮口中说出,可是如今,却再也没有戚暮这个人了。 “主人,您就把奴当作戚暮,随意使唤、随意打骂,生死都由您。” 呵呵呵…… 楚清阮冷嗤着转过身,脸色苍白如雪,“瑞王爷,您可真是好笑,今日您愿意陪民女玩耍,您可以这样说,改日您不愿意了,谈笑间又要治我一个不敬皇室的罪名,到时民女连告状的衙门都进不去就要人头落地。” “王爷,我只是不想这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若您当真如您所说的那样心疼我,就求您赶紧离开,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7章 第35章 闯入 段骁本就勉力支撑的身子瞬间颤抖起来, 脸色惨白至极,“阮阮,你不信我……” “噗——” 段骁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身子虚弱地向前倾倒, 就在即将倒地时右手猛地前撑,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形。 段骁一颗心被狠狠地揪紧,他仰起头,颤哑着问道:“你要如何, 才能信我?” 唇角血迹在冷白如玉的脸庞上分外刺目, 楚清阮难受地扶住额头, 一阵眩晕。 大概是因为情绪激动,大概上因为已许久没有合过眼, 大概是因为今日连水米都没有怎么进, 她真的好累, 好累…… 她不想再去思考段骁为什么会喜欢上她,又为什么会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她周身上下能被男子所喜欢的,好像也只有这张她从不在乎的脸。 楚清阮咽下口中血腥, 拾起刚刚被她无措甩开的银簪,簪尖上还留有鲜红的血迹,她勾了勾唇,“殿下,昨夜那般伤您是我不对,刚才划伤您更是我的过错, 只要您愿意离开, 我都还给您。” 话音刚落,楚清阮霍然举起簪子, 竟是朝自己脸上划去—— “不要!” 段骁瞬间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让她无法再前进半分,可这跃起的势头过大,段骁本就伤重,跪了许久的膝盖又如何还能撑得住,整个人竟朝着她直直倒来。 “咣!” 两人齐齐向后,正正砸在楚清阮身后的百花屏风上。 木制的屏风撞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仿佛山寺佛钟,重重地敲在两人心上。 楚清阮直直向后倒下,却直到倒地也并未觉出任何疼痛,这才发现竟是段骁将手垫在了她脑后,而她半个身子都被段骁死死压在了身下。 可即使双手和上身仍是自由,却使不上半分力气,她不悦地蹙了蹙眉,正对上段骁幽黑的双眸,四目相接,她清楚地看到段骁眼眸里翻涌着的复杂情绪。 浓烈到要把她尽数吞没。 楚清阮心中猛地一紧,浑身都瞬间绷紧。 “啪!” 还没反应过来时,楚清阮倏地扬手,一掌扇去。 男子脸庞被打的偏了过去,又缓缓转回来,深邃的凤眸流露出几分凄哀,乌发凌乱地散落下来,明亮的阳光斜斜照进来,透过发缝在男子脸上留下一抹金色,却平添几分脆弱和清冷。 楚清阮咬紧了唇,正欲推开男子,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阮儿,发生了何事?”听见屋中响动,戚雨宜慌忙推门而入,身后正好跟着有事想来看望楚清阮的楚清瑶和林兰儿。 而眼前的情景让三人同时瞪大了双眼。 屋子里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而空中似是飘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地上似乎隐有血迹,而那沉重的梨木屏风倒在地上,楚清阮上半身压在屏风上,下半身竟是被一个男子压着。 如瀑的乌发自男子脸颊垂下,挡住了脸,可只看这背影和这凌乱的灰麻劲装,几人也能认出来,这人就是戚暮。 而楚清瑶更加不会忘记,这人就是那个在马球会上和楚清阮一同出战的奴隶。 楚清瑶施施然上前一步,“哟,我的好妹妹,这怎么和一个奴隶白日里就抱在一起了?”一边说一边对着林兰儿招手,“兰儿你快来看,这种场景可不管多见!” 林兰儿却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一片歉意,恨不得马上对楚清阮道歉。阮姐姐若不是因为大哥订婚的事悲痛欲绝,也不会自甘堕落地和这么个奴隶搞在了一起。 “五妹妹,听说你被瑞王厌弃赶出了王府,想来的确是找不到什么好人家肯收留你,怕是也只有这奴隶不嫌弃你。一个卑贱,一个残花败柳,倒是绝配!” 呵呵呵…… 楚清阮连连冷笑,原来在外面,“楚清阮”竟已是这种名声。 她怒然抬眸,却惊讶地发现,段骁苍白的脸色有些微红,不由皱了皱眉,“你又在发热?” 段骁抿紧了唇,低声道:“她说你和我,绝配……” 什么?楚清阮瞬间瞪大了眼,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段骁难道是被她刚刚一掌扇的耳聋了,才会只听到绝配两个字? 楚清瑶脸上的得意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忽视的愤怒。 她一番话说完,那拥抱着的两个人竟像是没有听到般在那儿自顾自地说话,似乎这个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之间也再也插不进第三个人。 戚雨宜在一旁也是有些莫名,这俩人中午的时候还一副互不搭理的模样,怎么现在突然变得这么亲密。即使当年她和楚望儒最情浓时也不曾在白日里这样。 “还不快起来!”楚清阮低声斥道,两人方才都沉浸在剧烈的情绪里,竟丝毫没有听到外面的声响,这才会让他们就这么闯了进来。 “是。”段骁低低应道,他双手撑地,艰难地从地上起身,忍着后背疼痛伸出手,把楚清阮拉了起来。 “哟,终于舍得分开了?”楚清瑶冷笑着嘲讽,娇俏的脸庞满是讥讽,说着不屑地看向戚雨宜,“不愧是外室生的女儿,都是一样的下贱!”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8章 楚清瑶眼尖地看到地上掉落的面具,双手夹住一个小角,嫌弃地捡了起来,“连面具都不戴了,也不怕一张丑脸恶心到别人的眼。”说完竟把面具朝着楚清阮砸去。 楚清阮瞳孔骤缩,段骁霍地伸手,一把截住。段骁本是背对着楚清瑶,当下捏紧手中面具,缓缓转过身,神情冷峻,沉声问道:“你是谁?” 似乎只要她敢回答,下一刻便会人头落地。 门口站着的三人同时震住。 眼前的男子只穿了身灰麻劲装,左手手腕上还带着妖娆的红绳金铃,可这一张脸,几人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只是那漂亮的黑眸上覆着层薄薄的寒冷冰雾,让人不寒而栗。 楚清瑶竟被这眼神吓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兰儿却红了脸,没想到这凶巴巴的奴隶,面具下的脸竟然这么好看。 “你是阿暮?”戚雨宜颤悠悠地问道。 段骁脸色倏地柔和下来,“是我。” 戚雨宜喃喃地不敢相信,“你的脸和嗓子,是被阮儿治好了?”她是听阮儿说准备替戚暮治伤,不想竟然这么快就治好了。 “对,还要多谢阮、主人……” 戚雨宜闻言笑了出来,“傻孩子,阮主人这是什么称呼。” 楚清阮不耐烦地从段骁身后走出来,冷道:“楚清瑶,你为什么会在我家里。” “自然是好心好意地来送请柬,请戚老板来参加我和阿湛的订婚宴。” 阿湛…… 叫的这么亲切,是故意给她听么。至于参加婚宴,怕是也只是想在她面前炫耀而已。 不过楚清瑶和林湛的订婚宴,京中许多达官贵人应该都会去,也不失为一个挣钱的好机会,她伸出手,冷道:“把请柬给我,你可以滚了。” “滚?”楚清瑶瞬间张大了嘴,“楚清阮,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粗俗?” 她迫不及待地想让林湛看到楚清阮现在这副样子,哪里像他说的那般温婉柔和。 “阮姐姐……”林兰儿从袖中掏出请柬,递到楚清阮面前。 她也感觉今日的楚清阮分外陌生,和她记忆中那个总是温言细语的阮姐姐判若两人。 “阮姐姐,你真的要来参加吗?”今日她本是不愿意楚清瑶来此,可毕竟是未来的嫂嫂,她也不好驳其面子,却没想到楚清瑶竟带了几个威风凛凛的护卫径直闯了进来。 楚清阮接过请柬,请柬是红纸油封,封口上甚至绣有金线,她想到什么,问道:“楚清瑶,不知这婚宴是楚家出钱,还是林家?” “关、关你何事!” 楚清阮将请柬放入怀中,微笑着说道:“请柬我收下了,楚小姐还有何事?” 楚清瑶哪里肯就这么离开,今日她本是想来看楚清阮伤心地痛哭流涕,可到头来却什么都没看到。 “我要他,给我道歉!他刚刚凭什么瞪我!”楚清瑶直到此刻还心有余悸,不过一个卑贱的奴隶,竟敢惊吓于她,楚清瑶自小便是娇宠着长大,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你看他这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哪里像个奴隶了,不如今日就好好教训他一下!” 第36章 恳求 楚清瑶尾音刚落下, 段骁顿时凛眉,冷冷睨了她一眼,对上段骁幽深似潭的眸光, 楚清瑶如同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浑身动弹不得。 一个奴隶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 明明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贵重饰品,甚至腕上还戴着伶妓才会用的金铃,周身气势却比她那任礼部尚书、久居上位的外祖父还要强上许多。 楚清瑶哆嗦地退后几步,差点撞到门框上, 强作镇定地喊道:“护卫, 护卫人呢!” 她特意从府中带了三名武功高强的护卫前来, 就是想好好地惩治楚清阮一番,可眼下怎么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这位小姐不用叫嚷了, 你的人都在这儿呢!”一个雄浑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外间院子里一个壮实的大汉高高提着三个被绳子绑在一块的男子, “噌”的一下丢在院子里。 “哎哟——” 三个人双手在背后被绑在一处, 摔在坚硬的青石砖上顿时痛的嚎叫出来。 楚清阮远远一看,这壮汉不是她雇来卸货的伙计, 黄五吗,不想他竟然身手还这么好。 “你!”楚清瑶站在门口气的说不出话, “我这就回家叫人来,把你们都揍一顿!” 黄五潇洒地拍了拍手,似在掸去掌心灰尘,“隔壁都是我们的人,小姐你尽管去叫人,来多少我们抓多少——” 黄五说未说完已惊觉失言, 惊慌地看向楚清阮身后。 楚清阮顺着黄五视线看去, 目光正正落在她身后的段骁身上,双眉顿时一凝。 她恍然想到, 隔壁书铺的掌柜和伙计本来都上了年纪的老者,她刚盘下铺子时还曾送几盘水果上门,可没过多久书铺里的人都变成了年轻小伙子,她只当是掌柜的年龄大了不愿再做生意,不想竟都是段骁的手笔。 楚清阮倏地攥紧了拳。 她以为她从王府里出来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不想却只是从一个牢笼到了另外一个。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她以为的自由不过是镜花水月,一片虚无。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9章 当真可笑。 段骁冷峻的脸庞闪过一丝慌乱,他一把上前握住楚清阮手腕,“阮阮,我……” 话未说完已被楚清阮冷冷甩开。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楚清瑶结结巴巴地斥责,可是看着自己被结结实实绑着的三名护卫,一身气焰再也嚣张不起来,甚至畏缩地朝门口又移动了一步。 不想楚清阮却看着她笑了出来,认同地点了点头,“楚清瑶你虽然经常口出胡话,可你方才那番话说的对,他这副模样,哪里像个奴隶了。” 楚清阮嗓音冰凉,眼底一片冷漠,“毕竟,哪儿有奴隶派人监视主人的,对吧。” 段骁脸色骤然惨白。 “扑通——” 楚清瑶眼睁睁地看着方才还高傲不可一世的男子垂下头颅,毫不犹豫地在楚清阮身边,跪了下去。 坚定、驯服。 黄五瞬间瞪大了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只当王爷潜伏在此是要打探消息,可是天潢贵胄的瑞王殿下怎么会对着一个女子屈膝。 楚清阮却厌恶地退开一步,“您看,连楚清瑶这么没眼色的都能看出您不是奴隶,您又何必这般作态。” 楚清阮说完没有理会段骁惨白的脸色,朝楚清瑶上前一步,绯唇微启:“楚小姐,订婚宴是半个月后对吧,到时候我定会上门恭贺,必不教小姐失望。” 说完语气骤冷,不耐地吩咐:“黄五,把他们赶出去。” “是。” 黄五一视同仁地赶走了楚清瑶和林兰儿,楚清瑶离开时一阵恍惚,她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这个戚暮。戚雨宜虽然迟疑,却也在楚清阮的要求下离开了房间。 最后,屋子里又只剩下楚清阮和段骁两个人,安静到有些可怕。 经历了这么一番,楚清阮太阳穴已是一突一突的疼。 当日在王府她忍着恶心亲了段骁一口,想着以段骁高傲的性子必然不会再纠缠,今日她再次出言讥讽,却不想段骁竟能舍下尊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跪在她面前。 她有些不耐地问道:“殿下,您要怎么才愿意离开?” 段骁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双手垂在身侧,沉默不语。 楚清阮冷哼一声,“怎么,还以为自己是哑巴,要不要我拿纸笔来给殿下?” “咣当——”夏日的风撞的窗棂呼呼作响,屋外响起沙沙的树叶声,斑驳的树影随风摇晃。 段骁身躯微不可察地颤了颤,突然伸出手,将衣衫左右扯开挂在腰间束带上,露出紧实的胸膛和流畅的肌肉线条。 屋子里似乎瞬间热了起来,楚清阮不解地蹙起眉,“你这是做什么?” 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那漂亮有力的宽肩窄腰上,男子如瀑乌发有些许散落胸前,衬得肌肤瓷白,起伏有度,整个上半身不着寸缕,只有冷白的手腕上系着根鲜艳的红绳。 上面金色的铃铛轻轻颤着,糜艳、诱人。 段骁抿紧了唇,耳尖竟有些泛红,低声道:“那日在如意牙行,你一直盯着我看……阮阮,你是喜欢的,对吗?” 楚清阮瞬间红了脸,原来那日他发现她在盯着他看,心中不由涌上一股羞赧,随即变成了恼怒。 段骁仰着头看她,嗓音颤哑微沉,“阮阮,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段骁低沉的嗓音融在温暖的风里,引人无限遐想,楚清阮清丽的脸颊慢慢烧了起来,透出艳极的绯色。 段骁眸光倏暗,喉头艰难地上下滚了滚,“阮阮,是我错了,我不该欺骗你。你若是生气,你可以继续用鞭子抽我,抽到你解气为止。我知道当时如熙给了你一瓶药,你若恨我,可以给我吃下那药丸,你怎么罚我骂我都可以,只要能让我留在你身边,哪怕只是一个奴隶……” 楚清阮攥紧了拳,缓缓阖上眼,再睁开时,脸上绯色尽褪,心肠终是冷硬如初。 段骁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利用,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利用的。甚至他现在表现的越深情,她心里便越不安。 “王爷,我是喜欢您的美色,可我若是喜欢长的好看的男子,我大可以去找别人,甚至找男宠。我可以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想怎么上下其手就怎么上下其手,就算欺负的狠了顶多也只是难耐地呜咽几声,而不用担心会不会惹怒他,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楚清阮放缓了声音,“您虽好,对民女来说却如同天边冷月,只可远观。” “瑞王永远是瑞王,正如段骁不是戚暮,王爷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奴隶。” 楚清阮神情无比认真,“王爷您若不走,那就我走,左右这个地方被您牢牢控制,我也不想再待。”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静的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段骁眼尾渐渐濡湿,唇边露出一抹惨绝笑意,哑声道:“阮阮,我走……” 男子声音在空寂屋中格外沉闷,沙哑。 若是连这具躯体都不能留下她,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打动她。 他已经把自己放低到了尘埃里,却仍是不能让她软化半分。 楚清阮从脖子上摘下穿着骨哨的黑绳,俯下身,准备戴在段骁颈间,却被段骁一把挡住,嗓音苦涩,“阮阮,既然送给你,就是你的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0章 至少,还有属于他的东西能留在她身边。 楚清阮却一把拍掉段骁试图阻碍的手,“其实这个东西早就想还给你了,只是听说你一直不在京城,不想竟是藏在我这千香阁里。” 而她也没有认出,她朝夕相处信赖依恋的戚暮,竟是她最避之不及的段骁。她既然不想再和他有丝毫牵扯,自然不会再留着他的东西。 她把骨哨戴在段骁颈间,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顺便把那挂在腰间的衣服也拉了上来,只是因为多次的拉扯衣服已然皱巴,显得整个人有些可怜。 楚清阮退后一步,定声道:“王爷,走吧,把你的人也都带走,一个也不要留。” 声音中隐隐有股藏不住的轻快,能彻底离开段骁的轻松畅快,终究还是压过了失去戚暮的悲痛。 段骁却沉着脸摇了摇头,“不行。” “若是那楚清瑶再来,谁可护你?若是再有其他人意欲对你不轨,你们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届时又该如何抵挡?” 楚清阮一脸轻松,漫不经心地说道:“没有王爷您在背后插手,我自是可以再去牙行里招揽些靠谱又清白的护卫或者奴隶。” 段骁脸色骤沉,整个房间似乎都冷了下去,“不行。” 楚清阮挑了挑眉,有些不满:“你说什么?” 那一直温顺的黑眸,突然掀起滔天杀意,嗓音冷沉:“你若再买奴隶,买一个我杀一个,买两个我杀一双。” “你!”楚清阮气急之下霍地高高扬起手,朝着段骁苍白的俊美脸庞就要一掌扇下,眼前的男子却没有丝毫躲闪,只直直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幽沉。 楚清阮蓦地找回几分理智,眸光骤然冷漠,“段骁,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打你?” 第37章 订婚宴 楚清阮声音刚落下, 便见段骁幽深的眸光暗了暗,一言不发,竟是默认了她的话。 楚清阮几乎要被这人气笑,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上赶着讨打——” 话未说完却突然顿住了。 这世上自然没有人喜欢挨打, 可她若是打了段骁,便说明她仍当他是戚暮,而不是那红漆高墙里高高在上的瑞王爷。 而这也是段骁的目的。 楚清阮心尖蓦然颤了颤,一阵细细麻麻的酸疼不可抑制地蔓延开来。 若段骁只是段骁, 该有多好。 冷冽的声音终是软了下去, “王爷, 您走吧。” 段骁却仍是坚持:“我可以走,但是我的人要留下, 否则我不放心。” 楚清阮刚想反驳, 段骁已接着说道:“我可以帮你找妹妹。” 楚清阮瞬间怔住, “你听到了我和阿娘的话?” 段骁微微颔首。 楚清阮迟疑半晌终是攥紧了拳,“成交。”以段骁在乾国的势力。找到小妹只怕比她自己找要快上许多。 “阮阮, 我走了。”段骁低声说道。 两人两次分离,一次是她离开王府, 一次是他离开千香阁。 “叮铃……” 清脆的铃铛声再次响起,段骁并没有将它从手上摘下,楚清阮不知为何也没有提。 段骁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朝外面走去,他负手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幽沉眸底倏地燃起隐忍的暗芒。 他会证明他的心意,他会让她相信。 看着段骁在视野里消失, 楚清阮如脱力般跌坐在榻上, 天色不知何时有些暗了,黄昏的风吹起几许热意, 楚清阮心底却是一片寒凉。 想来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一滴清泪悄然自眼角滑落。 “阮儿,”戚雨宜用茶盘端着壶热茶走了进来,坐到她对面替她斟上一杯,“你和阿暮究竟怎么了?” 从昨日开始,两人之间就一直怪怪的,而方才戚暮更是一个人离开了铺子,两人这些日子以来除了睡觉还从未分开过。 楚清阮犹豫了下,终是没有说出段骁的身份,“原来阿暮他还有亲人在世,我便放他回家和亲人团聚。” “那他还会回来吗?” 楚清阮声音低落,“他家很远,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戚雨宜一脸关切,“所以阮儿你是在伤心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楚清阮用力地挤出一抹笑容,“无妨,我定会遇到更好的男子,我也会很快忘记他。” 可是她要怎么才能找到比阿暮更好的男子,还有谁能像他那般了解她的心意,能像他那样事事以她为先,能像他那般让她心安…… 五月初五,距离段骁离开已然过去七日,楚清阮似乎也渐渐习惯了没有戚暮的日子。 五月的京都城已经开始炎热起来,所幸清晨仍旧凉爽。 “戚老板。”宁泽一大早就站在柜台前,神情晦暗地看着她。 “宁统领早。”楚清阮放下手中的翡翠如意香盒,友好地朝她招了招手。 宁泽瞬间愣住,躬下身子凑近了些,细细端详着她的神情,“我以为你会不愿意见到我。” 楚清阮笑意温和,柔声道:“怎么会,您可是御前侍卫统领,陛下眼前的红人,这满京城谁看到您不都得来巴结一二,民女讨好您还来不及,哪里敢给宁统领眼色看。” 万一宁泽给她穿小鞋,这生意她可做不下去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1章 宁泽自然能听出她言下之意,皱了皱眉,“你可怪我和阿骁联合起来骗你?” 楚清阮又从一旁的沉香柜中取出一个鎏金簪花香盒,“宁统领您和瑞王相识多年,和我不过是数面之缘,您会帮他本就是人之常情。” 宁泽想到什么,敏锐地问道:“所以你怨阿骁骗你却不怨我,是因为你已经把他放到了心里?” 楚清阮突然攥紧了手中香盒。 “你为了不让我针对你可以放下身段来讨好我,却不愿讨好更位高权重的阿骁,是不是说明在你心里,早已认定他不会害你,在他面前你是安全的。” 楚清阮却只将手中香盒攥的愈发紧。 宁泽终于想明白了一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我之前便觉得奇怪,明明你之前很抗拒阿骁,却很快地喜欢上戚暮,说明你是喜欢他这个人的,戚老板你如此聪明,定然也意识到了,只是你不愿意承认而已。” “阿骁对你是真心的,我从来没有见他这般认真。”宁泽素来慵懒的神情在此刻也变得严肃,“他甚至特意托人把千香阁的香盒送到陛下面前,你知道当时陛下什么反应吗?” 说完也不待她回答,已然自顾自地说道:“陛下说,‘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向朕要过什么,第一次有所求是为了这位楚小姐,而他第一次送朕东西竟还是为了这楚小姐。’” 楚清阮有些怔愣,咬紧了唇一言不发。 “阿骁自小性子极其高傲孤僻,除了陛下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我以为他即使喜欢上一个姑娘也不会承认,甚至要等着姑娘主动开口再三表达心意才会勉强承认自己心动,却没想到他能为了你做到这种程度。” 楚清阮沉默半晌,低声说道:“真心又如何,也许他现在是真心的,那十年后,二十年后呢,我不信,也不想赌。” 若他真的只是个奴隶就好了…… 宁泽不知道是否是想起了那端坐明紫龙椅上的沉稳男子,一时间也沉默了。 * 五月十五,仲夏时节最是炎热,双桥巷的一处院子里却格外清凉,而此处正是陛下赐给林湛的宅子。 今日为了林湛和楚清瑶的订婚宴,两家不知从何处弄来了许多冰块放在四处,楚* 清阮刚一进宅子便觉出一股凉意。 而今日举办宴席的庭院正好坐落在一处池塘旁,岸上柳树垂枝,池塘里荷花正自盛开,成片的荷花亭亭玉立于层层叠叠的荷叶之上,让人心情顿时为之一畅,甚至这种好心情在看到楚林两家的人时也没有丝毫减弱。 整个院子很是宽阔,楚望儒和蒋氏,林家夫妇分别在画壁的两侧迎宾,而楚清瑶和林湛正站在画壁的中间,很是瞩目。 楚清瑶是今日的主角,穿了一身百蝶穿花的藕粉色曳地长裙,头上戴着白玉梅花金步摇,耳边坠着鲜艳的红珊瑚,当真是艳比花娇,林湛站在楚清瑶身旁,温润儒雅,一双眼眸似泛着春水,令人如沐春风,两人站在一起,倒真有几分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之感。 相比之下,楚清阮只穿了件月白色锦裙,发间别着根素银簪,峨眉淡扫略施脂粉,却愈发衬的整个人如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清冷脱俗。 “五妹妹,你竟然真来了。”楚清瑶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已恨不得把楚清阮撕碎,楚清阮这打扮看上去朴实无华,却显得眉目清绝,不染纤尘,才刚进入院子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甚至就连林湛的视线都一直凝在她身上,当真可恶。 楚清瑶压低了声音,露出抹嘲讽的笑意,“楚清阮,别以为你穿成这样就能让阿湛回心转意。” 楚清阮却像是没听到般,将手中的白玉桃花纹香盒递给楚清瑶身边的丫鬟,“喏,贺礼。” 楚清瑶冷哼一声,“送的东西跟你的人一样,拿不出手。” 一位穿着暗红色对襟长袍的夫人眼尖地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位娇俏的小姑娘,“这不是千香阁最新出的玉华醒醉,如今在京都城里是一香难求,这位小姐真是好眼光,这香用来送新人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楚清阮看了眼楚清瑶陡然凝滞的笑容,微微颔首,温声道:“多谢夫人谬赞。” 柳夫人这才看清楚清阮样貌,眼眸倏地一亮,笑着问道:“这是哪家的姑娘,看着面生,不知婚配与否?” 楚清阮怔了怔,没来得及答话便被楚清瑶抢着说道:“柳夫人您有所不知,这就是我父亲外室生的女儿,之前眼巴巴地勾引瑞王想要进入王府侍奉,谁想却遭瑞王殿下厌弃,灰溜溜地被赶出了王府,最后和一个卑贱的奴隶厮混在一处。” 那柳夫人闻言笑容顿时僵住,不着痕迹地离她远了一步。 “我怎么记得那日瑞王殿下亲口说过,不是这楚小姐勾引的他。”柳小姐歪了歪脑袋,天真地说道。 “不是她勾引的还能是谁,总不成是瑞王表哥看上了她?” 裴华卿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身后还跟着一个瞎了眼的华服公子,楚清阮蓦地认出来,这人正是那日在公主府意图调戏她的忠义侯府小公子,乌远齐。 第38章 怒火 看到乌远齐, 楚清阮突然想起那日在公主府的事,前一刻她才刚刚被乌远齐调戏,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乌远齐的双眼就被段骁挖去, 而理由仅仅是因为他抬头看了段骁一眼。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2章 她心中隐隐生出一个朦胧的猜测,段骁会不会是因为她的缘故才挖去乌远齐双眼。 他在替她出气。 可随即,她就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驱逐了出去,那个时候段骁甚至还不认识她。 见裴华卿来了, 楚清瑶脸上骤然爬上一抹谄媚的笑容, 对着几人迎了上去, “县主,您怎么来了。” 裴华卿眼里却只看得见一旁盈盈而立的楚清阮。 虽然她不知道楚清阮为什么会离开瑞王府, 但肯定是遭了骁表哥厌弃, 但是就这种被人厌弃的卑贱民女上次竟然赢了她, 让她这段时间都抬不起头来,今日若不是想着来看楚清阮的笑话, 她才不会来这种订婚宴。 裴华卿一身浣花锦的金丝祥云百蝶裙,一举一动中都带着她自己毫无察觉的傲慢, “楚清阮,上次那个奴隶呢,今日怎么没看到他。”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这两人,颜面尽失。 楚清阮淡淡说道:“请县主称呼民女为戚掌柜,毕竟千香阁戚晗是连陛下都承认的身份。” “戚掌柜?原来她就是千香阁的掌柜。” “千香阁的香是真好用,尤其是那个四时清味, 明明许多家都有这味香, 可就是她家的闻着最舒服。” “之前送到府里的那些香我也用了,当真是极好的, 不想掌柜的竟是这么年轻的姑娘。” 裴华卿在一旁浑身用力到都快要把手指给握断,谁能想到她输了上次的马球竟是给楚清阮造了这么大一个势。这才过了多长时间,本来默默无闻的卑贱之人竟在京中有了姓名。 “谁知道她那生意怎么做出来的,毕竟是外室生的,也许跟她那个娘一样!” “这戚掌柜竟然是楚家人,还是那个外室女,可看这风度气质实在非凡。” “在这般逆境中还能把千香阁闯出一番名堂,实乃女中豪杰。” 上次马球会,很多人并不知道楚清阮和楚家的关系,也没有看清她的面容,可今日知道之后,风向却和楚清瑶预想的截然不同。 楚清瑶脸色一白,强作镇定道:“县主在问你话呢,那个奴隶呢?” 楚清阮冷冷暼了她一眼,道:“他离开了。” “离开了?”楚清瑶仿佛终于找到可以嘲笑的点,“我的好妹妹,你这是连一个奴隶的心都得不到,真是可悲。” 林湛脸上也露出些许震惊,“阿阮,你当真和那个奴隶,混,混在一处?” 楚清阮环顾一圈却只觉得好笑,这些人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一个个的都想来看她的笑话,仿佛她过的不好他们就能得到莫大满足一般。 “楚清瑶,楚望儒就在那里,我们大可以在众人面前分说分说,到底是我眼巴巴地想入王府,还是有的人嚣想富贵卖女求荣。至于你们说的奴隶,对,我就是喜欢他,心悦他,起码他不会像你的未婚夫这般,见利忘义,虚伪小人!” 场中瞬间哗然。 楚清阮短短几句话,众人瞬间炸开。 “这楚郎中看着温文尔雅,不像是会卖女求荣的人?” “他长的还不像是会养外室的人,这不,不仅养了个外室还生了两个孩子。” 楚望儒在京中名声素来不好,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还只是个五品的郎中,蒋氏性子刻薄在京中也是出了名的,只不过大多看在蒋士斋的面子上多加包容而已,甚至因此就连楚清瑶的名声也没好到哪里去,因此蒋氏才一心想让楚清瑶嫁给蒋家兄弟。 然后众人的窃窃私语还在继续,“这林状元看上去更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不像是见利忘义之人。” “也许是这楚家五小姐喜欢状元郎,爱而不得才故意这么说?” “什么楚家五小姐,要叫戚老板,我之前听宁统领便是这么叫的。” “是、是,毕竟宁统领的态度就是陛下的态度。” 过了许久,人们才想起楚清阮方才还说了一句话,“这戚老板说她喜欢上了一个奴隶?” 有人小声地说道:“能承认自己喜欢奴隶的女子,应当不会因爱生恨故意攀扯吧。” 眼见场中局势渐渐不受控制,楚清瑶脸色倏地涨的通红,“楚清阮你不要血口喷人!阿湛是端方君子,怎么可能见利忘义,你随意诽谤朝廷命官可是要坐牢的。” 楚清阮不紧不慢地勾了勾唇,“我明明先说的楚望儒卖女求荣,你却只反驳了我最后一句话,这正好说明在你心中,楚望儒确实是个卖女求荣的卑鄙之人。” “你!”心事陡然被说破,楚清瑶脸色煞白地看向不远处的楚望儒,虽然她心里是这么认为的,却不想被这么猝不及防地戳破。 慌乱之下楚清瑶只能气急地讽刺:“你都和奴隶厮混在一处了,你说的话不可信!” 林湛此时脸色有些难看地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阿阮,你为了气我就这般作践自己,我会难受的。” 楚清阮刚欲冷笑便听林湛继续说道:“你先别闹了,闹大了最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是嘛?”楚清阮满不在乎,“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就算闹大了声名狼藉的也只会是你林湛和楚家,我行事光明磊落,有何见不得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3章 场中局势一时间剑拔弩张。 “罢了,今天毕竟是个大好日子”方才柳夫人摇着扇子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胳膊柔声道:“戚掌柜的来,这边坐。”说着便把她拉到了一旁的圆桌上,坐了下去。 裴华卿和楚清瑶本就落了下风,也只好先偃旗息鼓。 楚清阮这也才知道,原来这位柳夫人的夫婿正是如今的京都府尹,柳文山,曾经随当今陛下驻守北疆,后来为了妻女又放下兵权回到京都。 柳夫人坐下后苦口婆心地对她说道:“戚姑娘,你那父亲我们素来知道他是个不像话的,可毕竟蒋家势大,蒋士斋现在是礼部尚书,我大乾正在准备和西离谈判,这蒋士斋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这种时候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你,不过他们也讨不到好便是。” “多谢柳夫人,只是不知夫人为何要同我讲这些?” “宁统领之前便嘱咐过,让妾身对您多加照拂,只是方才初见不知道你就是楚家五小姐,千香阁的老板。” 竟然是宁泽…… 有柳夫人引着,楚清阮一顿饭吃的可谓是如鱼得水,顺便把千香阁的香料也推荐了不少出去。 只是她今日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到林兰儿的身影,楚清阮皱了皱眉,林湛订婚的大日子,不该如此。 众人酒足饭饱时,池塘中央突然响起悠扬的歌舞声,众人转头一看,这才发现那池塘中央的碧波之上,不知何时竟竖起一个木架子搭起的平台。 上面一身穿素白金丝裙的纤瘦女子正在荷花丛中翩翩起舞,身姿翩盈仿若花中仙子,众人不知不觉都离开座位走到池塘边,尽情地欣赏起来,楚清阮也随着柳夫人一同起身,不得不说,这舞蹈确实是别出心裁,在这炎炎夏日让人眼前一亮。 楚清瑶看见众人陶醉的神情终于露出一抹得意,这个安排可是她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而这个安排最妙的地方,正是针对楚清阮。 楚清瑶看向身旁男子,众人都沉醉地看向池塘中央,可林湛的目光却依旧凝在楚清阮身上,都到这种地步了,他竟然还惦记着楚清阮。 当真可恨。 楚清瑶倏地攥紧了拳,再次坚定了杀机,只要楚清阮一天不死,林湛的心中,便还会有她。 她对着自己的丫鬟悄悄吩咐了几声,那丫鬟随即若无其事地朝着人群走去,三下两下的竟是绕到了楚清阮身后,趁众人注意力都在那舞女身上时,突然伸出手猛地推向她后背! “扑通!” 楚清阮身子猛地前倾,猝不及防地掉入了池塘中。 夏日的池塘并不如何冰凉,更何况这池塘并不深,楚清阮自幼熟识水性,除了最开始惊慌了片刻,很快便镇定下来,她正准备凫水游出水面,心中却猛地一沉。 这荷塘底下竟然布满了淤泥。 而她双腿完全陷入了淤泥中。 她越是用力划,便陷的越深,她明明离水面只有一寸之遥,却无论如何也上不去,她明明能看见阳光,却无论如何也触及不到。 柳小姐见状急道:“娘,姐姐落水了!” 柳夫人也是一脸焦急:“可是我们都不会水啊。” 旁边一位面色和蔼的夫人也皱着眉说道:“这京都城里大部分夫人小姐都不识水性,识水性的只有那些护卫,可若这戚姑娘被护卫救起来,这名声便算是毁了。” 有年轻公子对着身旁妇人说道:“母亲,要不我去把她救上来,给儿做个妾也不错。” 那妇人思忖着点了点头,“也好,瞧她身家丰厚,若是进了门也算白得个摇钱树。” 裴华卿悄悄捂着嘴笑了出来,看来这楚清阮仇家不少啊。 林湛在一旁顿时一急,三两下脱掉外袍就要跳下水去,却被楚清瑶猛地一把拉住,怒声道:“林湛,你若跳下去了,你我的婚约便算是毁了,你可要想清楚!” 林湛罕见地生了气,“可若是阿阮被侍卫救上来,她的名声就算是毁了!”这般肌肤相亲,阿阮以后还要如何见人。 看见林湛这种反应,楚清瑶心中一凉,越发坚定自己今日的做法,“林湛,你已经是我楚清瑶的未婚夫了,若你下去救了楚清阮,你又要置我于何地?还是说你想姐妹共事一夫?” 林湛清隽的脸庞猛地一白,身躯剧烈颤抖着,最终紧紧攥着的双手无力地松开,也罢,阿阮自幼水性极好,甚至在他之上,想来她不会有事的。 楚清阮在水下遥遥看着这一幕,期盼渴望的心蓦地沉寂。 林湛…… 楚清阮痛苦地阖上眼,她以为她已经看清了这个人,她以为他只是虚荣,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冷漠。 她的肋骨仿佛已经撑到了极限,再也无法为她提供一丝空气,她要撑不住了…… 林府的侍卫此时终于匆匆赶来,就在侍卫和那年轻公子即将入水之时,一个灰色的身影突然抢先跳入水中。 “叮铃——” 这个铃铛声! 楚清阮于一片绝望之中神志顿时一清,可是怎么可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4章 她昏昏沉沉地转过头,黯淡的视线中正看见朝她奋力游来的灰衣男子,哪怕在混浊的池水中她也能清楚地看见,男子冷白手腕上的那一抹红。 段骁,竟然真的是段骁…… 滚烫的泪水和池水混在一起,心跳剧烈到仿佛在耳边炸开,段骁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为什么—— 直到她被段骁一把搂在怀里,感受到身子一轻终于从淤泥中脱离,楚清阮唇角艰难地扬了扬,终于放任自己失去了意识。 岸上,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段骁抱着楚清阮从池塘中爬上,一步步朝人群走来。 于众目睽睽之下段骁双手将楚清阮抱在怀中,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夏日的衣衫单薄,段骁尚且还好,楚清阮哪怕被他抱在怀里,湿透的轻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姣好的曲线,在场有些脸皮薄的年轻公子已经红了脸,将身子背了过去。 柳夫人忙脱下外衫替楚清阮披了上去,段骁眉目沉冷,颔首道:“多谢。” “你是什么人?快把楚小姐放下来!”林湛远远看到这一幕,心中无名的怒火突然燃起。 楚清瑶惊慌上前,这也才看清段骁面容,哪怕乌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她也绝对不会认错这张脸,当即兴奋地喊了出来:“哈哈,这是楚清阮身边的那个奴隶!” 第39章 药丸 奴隶?众人一片讶然, 楚清阮身边的奴隶,难道就是传闻中赢了马球的那位? “怎么,今天不戴你那丑陋的铁面具?”楚清瑶一脸嗤笑, 眼底涌上一股掩饰不去的喜意。 虽然楚清阮并未像她预想的那样直接淹死, 但现在的结局似乎更好。 所有人都看到楚清阮和一个奴隶肌肤相亲,甚至她方才看见林湛双眼都红了,想必是极其愤怒。 荷塘中的歌舞早在楚清阮落水时便停了下来,哪怕院中或站或坐着上百人, 此时却静的可怕。 楚清瑶走到段骁身旁, 一脸关切, “五妹妹这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就掉进水里了, 还好有你忠心护住把她救了起来, 本小姐定有重赏!” 段骁目光却只紧紧凝在昏迷不醒的楚清阮身上。 他抱着楚清阮的左手微微用力, 很快,楚清阮猛地吐出一口混浊的池水, 缓缓睁开了眼。 楚清阮双目渐渐清晰,她虚弱地抬了抬眸, 正对上段骁关切的目光,还没等她弄明白现在是怎样的情形,段骁眼神骤然一冷,左腿朝楚清瑶猛地横扫—— “扑通!” 众人眼前顿时一花,待再次看清时楚清瑶已在池塘中狼狈地扑腾挣扎,“救命, 呜, 救命!” 楚清瑶竟是被段骁硬生生地踹进了水里! “啊!”众人一片惊呼,惊惶不已地看向在水中浮浮沉沉的藕粉色女子, 头上簪着的金步摇从发间脱落渐渐沉底,楚清瑶头发在池塘中凌乱散开,竟有几分狰狞可怖。 方才一直隐身的蒋氏此时快步冲了过来,对着林湛疾声道:“瑶儿不会水!快,还不快把瑶儿救上来!” “是!”林湛如梦初醒般连声应道,脱下外袍一把跳入池塘,本以为以他的水性救下楚清瑶轻而易举,却不想他才刚刚接近便被楚清瑶双手死死抱住,而楚清瑶求生之时的力道,竟让他挣脱不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拉着一起沉了下去。 岸上的众人再次一片惊呼。 “快下去救人!”蒋氏近乎咆哮地对着一众侍卫高声斥责,“救人者重重有赏!” 在一片混乱中,段骁突然低下头,看着她低声问道:“阮阮,林湛若是死了,你会怪我吗。” “咳咳,”楚清阮虚弱地咳嗽两声,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道,很多事突然便想开了,“他们两个坚定地选择了彼此,无论如何都是他们的选择。” 侍卫入水自是很快便将两人救了上来,楚清瑶发丝都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脸色惨白,再也不复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 林湛将方才脱下的外袍替楚清瑶披上,用身体将她护在身后,楚清阮看见心中一阵冷意,若是以前的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一日林湛竟会将她恨的人护在身后。 “把他给我抓起来!”蒋氏伸手狠狠指着段骁,素来端庄的脸庞几乎涨成紫红色,“此贼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推人入水,谋杀我儿,快把他抓起来!” “可惜了,多俊的年轻人。”人群里有人低声议论。 “今日好好的订婚宴,就被破坏成如此样子,难怪楚夫人生气。” “这奴隶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和贵人对着干,当真是不要命了。” “楚夫人说的对。”段骁突然冷冷开口,“杀人者,论罪当诛。” 段骁脊背绷紧,漆黑眼眸里泛着骇人的幽冷光泽,从骨子里透出久居上位的威势和压迫。 蒋氏神情蓦地一僵,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段骁再次缓缓开口,“孤说,把楚清瑶送到京都府衙,以谋杀论处。” 语气中的冷意如寒冰般刺骨,蒋氏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明明只是一个奴隶,为何要这种气魄,还有,一个奴隶为什么会自称孤? 裴华卿本是站在段骁身后,此刻浑身蓦然一僵,沉重地连指尖都抬不起来,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5章 她仓皇环视一圈,与母亲寿宴那次不同,今日楚清瑶的订婚宴多是女眷代替夫君前来,且基本都是像蒋氏这种没有品级的普通妇人,寻常根本没有机会入宫,更没有机会见到段骁,即使在宴会上有幸见着也是相隔甚远看不真切。 而楚望儒的下属和与其关系要好的几位大人虽然亲自前来,座位却都是安排在了院子的另外一边。 她迫切地想拉人验证她究竟有没有听错,身边却无一人可问,可很快,她眼尖地发现一直百无聊赖由侍卫搀扶着的乌远齐,突然浑身颤抖起来。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乌远齐肥大的脸庞上突然浮现惊恐的表情,极度的惊惧仿佛要从那覆在眼上的黑带里破眶而出,“瑞王,瑞王,是瑞王!” 这个声音,他到死了也不会忘记,那日就是这个声音在他耳边低声恐吓,说这次只是要他一双眼,若再有下次,要的便他的命。 他那段时间夜夜入梦都会听到这个声音,他就算是死也忘不掉。 他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瑞王究竟为什么要这般针对他,父亲却说他行事素来不端,若废了一双眼便能洗心革面,也算功德。 可今日他终于明白,原来那日楚清阮说的是对的,她竟真的是瑞王的女人,而素来冷傲的瑞王,竟会为了一个女子而生生挖掉他的双眼。 乌远齐状若疯狂的嚎叫清晰地传入了场中每个人耳中。 “瑞王,瑞王来了吗?” “乌公子这是怎么了?” “瑞王殿下去南方替陛下巡查,算起来已有月余,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楚清阮皱了皱眉,虚弱地问道:“你离开千香阁后,也没有上朝吗。”怎么就连林湛都没有见过他。 段骁声音又恢复了温和,“这是皇兄和我共同商量的计策,故意做出我在南方巡查的假象,引潜伏京城的这些牛鬼蛇神出洞。” 楚清阮若有所思,“那今日你现身岂不是功亏一篑?” 段骁罕见地扬了扬唇,阮阮这是在关心他?当下快声道:“无妨,鱼儿都已上钩,不差这几日。” 看着两人这般旁若无人的对话,裴华卿终于忍不住上前,看清段骁样貌的一刹那,娇俏的脸色瞬间惨白,“骁,骁表哥?” 裴华卿这句话无异于一块巨石激起千重浪,院中顿时一片哗然,众人震惊地面面相觑,这灰衣男子竟然是瑞王,段骁? 枇杷瞬间瞪大了眼,戚暮竟然就是瑞王,戚暮竟然是瑞王?她之前为了小姐的事还使唤过他,当时他也乖乖照做了,枇杷感觉自己如在梦里,她竟然使唤过瑞王? 楚清瑶靠在林湛身上摇摇欲坠,不可能,裴华卿一定是看错了,这个人怎么可能是瑞王?楚清阮明明是被瑞王厌弃才赶出王府的! 就连一直旁观的楚望儒等人见这动静也连忙快步走到池塘边,看清段骁样貌后齐齐躬身,忐忑道:“臣等拜见瑞王殿下。” 段骁沉着眉一言不发,楚望儒上前一步,颤声道:“臣楚望儒,多谢瑞王殿下救臣女一命。” 楚望儒弓着身呼吸急促,瑞王今日为何会来,又为何会跳下水救楚清阮。 众人也小声地议论开来:“不是说这戚姑娘是被瑞王厌弃才赶出王府的,今日看着怎么丝毫不像?” “何止不像,这看着分明就是情深一片,这都抱了多久了都没见累。”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瑞王,这瑞王长的可真好看。” 京都府衙的衙役早就得到段骁吩咐候在林府外,此时冲进府中一涌而上将楚清瑶团团围住。 “慢着!”蒋氏只身挡在楚清瑶身前,“就算您真是瑞王,也不能这般空口断案,污人清白吧。”事关楚清瑶,蒋氏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缩。 楚望儒有许多个女儿,可她只有这一个。 “孤方才亲眼见她指使丫鬟,让丫鬟趁众人不注意时推阮阮入水,楚夫人还有何不满?” “不可能!”蒋氏声音坚定,“瑶儿不可能这么做,她没有理由更没有动机,更何况她若真是想推阮儿入水,又怎么会让自己的丫鬟去做?” 楚清阮示意段骁把她放下来,痛苦地咳嗽一声,“楚夫人,令爱自幼饱读诗书自是不蠢,可在你们这些权贵眼里,何曾看得起我们这些平民百姓?” 楚清阮声音冷冽,“今日若不是得瑞王相救,我此时已然葬身池底,届时你们只需要说是我自己脚滑,又有谁会去追究是谁推的我?” 众人顿时一惊,他们清楚地知道楚清阮所言非虚,若她当真淹死于此,怕也是只能这般不明不白的死去。 楚清阮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只觉讽刺无比,因为权势,楚清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命丫鬟将她推入池塘,只因为无人会为了她的性命在林府追究蒋士斋的外孙女。 同样也是因为权势,只因段骁说他看见,在场便没有一个人敢质疑,哪怕是楚清瑶的亲生父亲,楚望儒也不敢。 权势…… 看着衙役将楚清瑶押下,楚清阮心中一松,向后靠在段骁怀里,终于放任自己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楚清阮再次睁眼时,入眼的已是她自己的房间,外面已是漆黑夜色,屋内高脚烛台上发出昏黄的光,将眼前男子的俊美脸庞镀上一层暖光。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6章 “段骁……”她喃喃唤道。 段骁浑身瞬间绷紧,似乎一整日的疲惫都尽数散去,她还是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我还没有谢谢你,救我一命。”楚清阮强撑着靠在床头坐了起来,无论如何,那个时候段骁的铃铛声,对她来说犹如天籁。 段骁在她床尾坐下,薄唇抿紧成了一条线,“若你当真想谢我,能否给我一个机会?” 虽然心里隐隐有些猜测,楚清阮仍是问了出来:“什么机会?” 段骁漂亮的凤眸里透出一丝不安的期待,嗓音如窗外夜色般低沉,眸光却比烛火还要炙热。 “阮阮,给我一个证明心意的机会。” “好。” 这一次,楚清阮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 既然段骁口口声声说他喜欢她,她为何不利用他的心意,将他的权势为己所用。 段骁冷峻的脸庞蓦地浮现一抹巨大的喜悦,她终于放下戒心,愿意开始相信他了?段骁深邃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似乎生怕她改变心意。 楚清阮强撑着从床头格子里取出一个青色的精致瓷瓶,倒出一黑一红两颗药丸,正如瓶底写着的那样,黑色为毒药,红色为解药。 如熙说过,人吃下这药丸后撑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会把祖宗三代都交代清楚,在巨大的、超过承受极限的疼痛面前,任何谎言都将无所遁形。 她将红色的倒回瓶中,将黑色那颗对着段骁摊在手心。 段骁眼神顿时一颤。 楚清阮缓缓开口,“王爷,你应该记得如熙那日说的,这颗药吃下去会让人痛不欲生,你也应该清楚,吃下去后你会遭受什么。”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段骁清俊的侧脸,衬得男子脸庞愈发冷白如玉,楚清阮看着段骁,定定说道:“吃下去,我便信你。” 第40章 选择 黑色的药丸摊在白皙的掌心, 少女的纤纤玉手衬得浑圆的药丸越发黝黑可怖。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可何是天堂,何又是地狱。 段骁站起身, 缓缓走到她床头, 在床边的踏脚上矮身蹲了下去,男子身量颀长,蹲在床踏上竟仍能和她平齐。 段骁身后便是青玉莲瓣的高脚烛台,清峻的身形从冷白的月光走到昏黄的烛火下, 俊美的脸庞渐渐染上一层动人心魄的暖光, 屋子里莫名有些闷热, 闷的她喘不过气。 “叮铃……” 随着段骁的动作,清脆的金铃声声响起, 彻底搅动这满室烛光。 楚清阮不禁咬紧了唇, 这烛台是不是离她太近了些, 否则为何她感觉自己脸颊在隐隐发烫。 楚清阮身子向后抵在了床柱上,段骁却身子前倾, 愈发凑近。 “砰砰砰。” 就在楚清阮感觉自己的心跳在耳边炸开时,男子嘴唇翕动, 突然开了口。 “阮阮,喂我。” 段骁眸光专注而又缱绻,清冷的嗓音带着满室暖意,几乎要将她融化。 楚清阮怔了怔,双指拾起掌中药丸,递到段骁唇边。 男子身子蓦地前倾, 竟是直接亲上了她的指尖, 幽沉的凤眸隐隐含笑,仿佛他即将吃下的不是剜心剧毒, 而是甜蜜的糖霜。 楚清阮像上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指尖却还留有男子柔软的湿意,她虽然亲过戚暮,亲过段骁,却从没有哪次像这次,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却让她浑身颤栗。 楚清阮清丽的脸庞瞬间浮现两抹诱人的绯红,在昏黄的烛光中如璀璨的明珠,摇曳生辉,令人怦然心动。 段骁却突然面色惨白,一把捂住胸口从床踏上翻滚倒地。 刺痛从心脏渐渐蔓延开来,像是有千百只虫子钻入他每一寸血肉,狠狠地噬咬、厮杀,段骁痛苦地蜷缩起身体,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后背一颗颗沁出。 楚清阮倏地攥紧了拳,她从来没有见过段骁这般狼狈,段骁这模样,这剧烈的铃铛声,让人只是旁观都能感同身受到他的痛苦…… “呃……啊!” 地上的男子急促地喘息着,嗓音因疼痛而颤抖沙哑。 楚清阮猛地掐了掐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冷声问道:“王爷,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段骁倒在床踏旁,右手死死攥住架子床的床脚,仿佛这样能给他一丝慰藉,“我——呃……啊!* ” 一旦开口,紧咬的牙关便再也守不住,疼痛的呻/吟从唇齿间断断续续地泄露出来,“我喜欢你,想要补偿你,呃……” 楚清阮皱了皱眉,喜欢和补偿,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王爷,您为什么要补偿我?” 段骁攥住床脚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骨骼毕现,颤声道:“我对不起你……” 在段骁忍痛的呻/吟中,楚清阮再次逼问:“你怎么对不起我了?” 段骁痛苦地阖上眼,一滴泪从泛红的眼角滑落,“我喜欢你,却不愿承认……” 段骁嘴唇翕动,似乎还在说些什么,却弱到几不可闻。 那个冷峻、暴虐,被京中无数人害怕、畏惧的瑞王,此刻狼狈地倒在她床边,脸色惨白如雪,乌黑的长发有几缕散落身前,嘴唇也早已被自己咬的残破不堪,脆弱而又无助。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7章 而唯一能结束这种痛苦的解药,正被她攥在手心。 楚清阮定住心神,再次问出一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王爷,您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她和他第一次见面时,他任由她用簪子将他扎的血流如注,第二次见面,他用粗长的蟒鞭狠狠抽向自己,为什么坊间传闻阴鸷暴虐喜怒无常的瑞王,从第一次见面便对她格外宽容。 “不知道……” 段骁已然痛到连呼吸都是一种酷刑,就连室内微弱的风吹到他身上,都如同刀割,明明是炎炎夏日,他却感觉浑身冰凉,如处冰窟。 他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喜欢上楚清阮的,也许是因为她对林湛纯粹坚定的爱意,也许是因为他从没见过在逆境中还能这般坚韧清绝的女子,也许是因为她看向他的目光里,从来没有面对上位者的卑微,也许是因为他如极夜般冷寂的生命里,从未出现过如她般明媚灵动的女子。 仿佛天边光芒万丈的骄阳,热烈、辉煌。 竟然不知道……楚清阮喃喃地重复,可感情一事确实又有谁会说得清,可有一件事她一定要弄明白,“段骁,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上辈子……”段骁声音微弱而又颤抖,似乎随时会消散在烛光中,听不真切。 上辈子? 段骁怕不是痛的糊涂了。 “王爷,您当初在长公主寿宴上,为什么要挖掉乌远齐的眼睛?” “因为他竟敢觊觎你!”颤抖的嗓音极低极沉,却生生地被她听出了几分狠戾。 楚清阮身子倏地颤了颤,正对上段骁忍痛的目光,男子眼尾濡湿,泛着痛苦的红,大概是疼到了极限,那素来清冷的目光中染着迷离的疼意,透着隐忍,又似透着浓浓委屈。 楚清阮却皱紧了眉,那个时候她甚至还不认识段骁,他为何会为她做到这般地步。 “所以那时,你就已经喜欢我了?”楚清阮嗓音冷冽,带着浓烈的质疑。 段骁已然痛的快要说不出话,只能狼狈地点了点头,即使昏黄的烛光也掩盖不了苍白的脸色,整个人已被涔涔的汗水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楚清阮眼眸暗了暗,她相信在这般极端的痛苦下,即使是意志力再坚定的人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编造谎言,可是,难道段骁对她是一见钟情? 恍惚间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可当她想要细究时一阵刺痛突然从脑海中传来,让她忘记了她好容易记起的事,她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她忘记了很重要,很关键的事情。 这些事情近到她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却又像是隔着层薄薄云雾,让她只差最后一步,却始终无法触及…… 楚清阮痛苦地捂住脑袋,压抑道:“最后一个问题。” 她郑重地直起身子,从床上起来坐到床踏上,她并未穿鞋袜,白嫩的玉足径直踩在木制的地板上,脚旁便是痛苦倒底的段骁。 她看着倒在她脚边痛苦喘息的男子,正色问道:“王爷,若是有一日让您二选一,一边是瑞王的尊崇,一边是我,您会怎么选?” “呃……” 段骁低低喘息着,没有丝毫犹豫地颤哑说道:“选阮阮……” 极轻极浅的三个字,几乎快要融在炙热的烛火中听不真切,却听的楚清阮心中一片清明。 楚清阮蓦地笑了出来,眸中似有无尽笑意蔓延开来,一双杏眸如水波潋滟,在烛火下似明珠生晕,妩媚夺目。 可她笑着笑着,眼角却渐渐溢出晶莹的泪珠,自脸颊滑落,滴到床踏之上。 原来被人坚定的选择,滋味是这般美好……没有瞻前顾后,没有权衡利弊,她在他心里,是第一位。 她一把上前紧紧抱住痛苦蜷缩着的段骁,她靠在床沿,段骁靠在她的怀里,双目紧闭,如鸦羽般的睫毛因为疼痛而乱颤。 她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信你。” “段骁,我信你。” 怀里的身躯猛地颤了颤,大概是痛到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段骁紧闭的双眼缓缓淌下一行热泪,滴落在她掌心,滚烫、炙热。 她不过也只是个肤浅的人,这世上既然有人这般全心全意地爱着她,而她正好也喜欢他,她何不成全他的心意,为她所用。 她伸手拿起被她遗留在床上的瓷瓶,倒出里面剩下那枚红色的药丸,在烛火下泛着淡淡金光,多了几分诡异的妖冶,她如同哄孩子般柔声说道:“吃下去就好了。” 她将药丸递到段骁唇边,可男子由于剧烈的疼痛竟牙关紧咬,身子甚至在打着颤,明明出了一身汗,身子却冰凉无比,这到底是是什么毒…… 眼见段骁冷汗涔涔而下,呼吸愈发急促,楚清阮心一狠,径直含住药丸,她一手用力地禁锢住男子手腕,一手搂住男子后背,对着那紧紧咬着的干涸嘴唇,覆了上去。 她紧紧搂住男子,用力地撬开段骁紧闭的牙关,蛮横地将药丸渡了进去,确认段骁将药丸吞了下去,才终于松了口气,可很快便再次皱起了眉头。 那药丸遇水即化,哪怕只含了极短的时间也不可避免地尝到了些许,好苦…… 服下解药,怀中的身躯渐渐平静下来,四肢身躯也不再似方才那般冰凉,楚清阮顿时长出一口气,刚向后靠下准备放松片刻,怀中的身躯却渐渐热了起来,连带着她额头也冒出细密的汗珠,好热,怎么这么热……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8章 她伸手擦了擦额头汗水,小腹中突然“噌”的冒起一股热气,这熟悉的感觉让她心中瞬间一惊,这药丸不对劲! “段骁,你醒醒!”楚清阮用力地拍打男子异常潮红的脸颊,段骁终于缓缓睁开眼,刹那间四目相接。 楚清阮心中猛地一颤。 段骁素来清冷深沉的眼眸,此刻却是破碎而又迷离,目光再不复方才的隐忍疼痛,而是透着难受和渴望,仿佛无数的浓烈情愫酿成了最缠绵的炙热。 第41章 烛光 她双手捧住段骁脸庞, 急声道:“段骁,你怎么了?” 这是又中了毒还是中了她猜测的那种药,该死的如熙, 这红色的药丸到底是什么。 楚清阮无措地拾起滚落床上的瓷瓶, 想要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另外一颗解药,手腕却被段骁蓦地按住,“当”的一声,瓷瓶掉在地上, 碎了。 “阮阮, 我……”段骁头颅微微向后仰起, 双手放开了她紧紧攥着自己,口中溢出些细细碎碎的呜咽, 却不似方才那般因为疼痛, 更像是染上了情/欲。 不是因为疼痛, 说明方才那剜心剧毒确实解了,说明那红色药丸确实是解药, 可眼前这又是怎么回事? 楚清阮心中一团乱麻,偏生段骁像是食髓知味般凑的离她越来越近。 “段骁!” 楚清阮猛地怒斥一声, 高高扬手—— “啪!” 清脆的巴掌声陡然在室内响起,这一掌用上了十足的力道,段骁迷蒙的眼神非但没有清醒反而愈发濡湿,甚至像是被这一掌发酵了一般,漂亮的眼尾泛着靡丽的红,一贯冷峻的目光此时盛满了羞赧、难堪, 和那炙热、深沉的渴望, 看的楚清阮心中猛地一沉。 却不知她此时双颊酡红,一双杏眸水波潋滟, 原本粉嫩的唇色因为药力作用而嫣红饱满,清丽的容颜如春日绽开的桃花,明艳不可方物,看的段骁本就幽深的眼眸瞬间一暗。 “阮阮……”段骁将头埋在她颈间低低唤道,少女柔软的乌发垂在他鼻尖,整个屋子仿佛都是少女清新的馨香。 “阮阮,我想要……”段骁抬起头迷蒙地看着她,男子呼吸急促,俊美的脸庞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却仍皱着眉忍耐着,垂落在脸侧的乌发勾勒出脸庞利落的线条,昏黄烛光照在段骁微微仰起的头上,眼角那一抹红显得格外绮丽,竟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魅惑。 既冷冽,又诱惑。 楚清阮从未见过这般诱人的段骁,男子温热的吐息落在她耳畔,本就俊美的脸庞此时格外糜艳,少女清冷的眼眸暗了暗,身体却愈发热了,药劲如潮水般阵阵涌来,竟是前所未有的空虚燥热。 好难受…… 楚清阮昏昏沉沉中突然想起和段骁在公主府初见那次,那次似乎也是这样情形……楚清阮下意识将手伸向脑后,却被一个滚烫的手掌紧紧包裹。 段骁喘息着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纤长白皙的手指抵住他的胸口,掌心下的男子胸膛紧实有力,她甚至能感受到那怦怦剧烈跳动着的心脏,倏然,段骁握着她的手腕钻进他的怀中,楚清阮指尖一凉,似是碰到了什么细长的物件。 段骁在她耳畔低哑着说道:“阮阮,拿着它。” 楚清阮将那东西从段骁怀中取出,眼前之物,竟是之前段骁从她这儿拿走的那支水莲垂珠银簪! 他竟一直贴身保存着。 楚清阮心神微颤,她一直盼望着从段骁那儿取回阿娘送她的簪子,却不想是在这种情况下。 楚清阮摩挲着失而复得的银簪,后背突然被段骁紧紧搂住。 段骁仰着头看她,声音落在耳畔异常滚烫沙哑:“阮阮,你若是不愿意,便用它扎我。” 握住她手腕的手微微颤抖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不愿意?什么不是第一次? 楚清阮刚觉困惑,“叮铃……” 段骁腕间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楚清阮身子倏地一轻,竟是被段骁整个腾空抱起。 “你做什么?”本是质问的话却因为药性而轻轻颤抖,显得格外娇嗔。 随即,她被轻轻地放在柔软的床褥上,没等她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段骁炙热的身躯已然随之压了下来。 男子上衣不知何时已然脱到腰间,只剩修长脖颈上戴着的骨哨黑绳,段骁两只手撑在她身侧,清脆的金铃声近在耳边。 “阮阮,可以吗……”段骁低低地喘息着,声音又低又哑,带着致命的诱惑,因为苦苦的忍耐身上汗水一点点沁出,脖颈上青筋爆起。 甚至一只手覆在了她握住簪子的手上,似乎只要她不愿意,下一刻那簪子便会扎在男子的血肉之躯上。 楚清阮此时哪里还能不明白段骁的意图,本就绯红的脸颊瞬间如红透的桃子,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也是想要的,既然如此何不顺从自己的心意,可即使如此仍是羞赧地闭上眼,几不可闻地应了声,“可以。” 少女极低极轻的声音,听在段骁耳中却犹如动人仙音,终于,段骁再也克制不住,对着那娇艳水润的红唇,用力地亲了上去。 楚清阮瞬间被浓烈的男子气息包围,握着银簪的手倏地攥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9章 段骁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吻的那么急、那么用力,像是在用亲吻确认她的存在,楚清阮脑中一片空白,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思考到底要不要扎下去。 甚至不知何时,她身上衣衫已尽数褪去,露出白皙光滑的脖颈,握住银簪的手却已使不上半分力气。 “段骁……”她失神地喃喃道。 男子双手捧着她,或轻或重,从她的额头一路往下,眼睛,鼻尖,下颌、脖颈…… 昏黄的烛光中,映出两个渐渐合二为一的身影。 明明是从未有过的亲近,楚清阮心底却渐渐升出一股从未有过的诡异感觉,似乎,曾经她也和段骁这般亲密过,而每次亲密,对她而言都是一次痛苦的忍耐。 可是怎么可能。 她明明是第一次。 “阮阮……”像是在抗诉她的走神,段骁突然紧紧拥住她—— 楚清阮一把攥紧身下床褥,“唔……”止不住的呻/吟从两人唇边同时溢出。 刹那间,她和真相之间的最后那层薄薄的云雾,碎了。 她想起来了。 她全都想起来了。 难怪方才段骁会说上辈子,原来她和他,真的已然纠缠了两辈子。 两辈子…… 上一世,她被迫在瑞王府中做一个最卑微的侍妾,段骁不喜欢她,也不碰她,本也相安无事。 可后来,本来一直想要远离段骁的裴华卿不知为何改了心意,竟借长公主的名义给段骁送礼,借机给段骁下了药,想要趁此机会生米煮成熟饭,段骁在自己府中没有丝毫防备很快便中了招。 可不知为何,段骁没有选择近在咫尺的裴华卿,而是闯入她的雪落轩,不顾她的反抗,强要了她。 明明是他强迫的她,第二日,他却任由恼羞成怒的裴华卿将罪名扣在她身上,说是她下药意图勾引段骁,罚她在月阳宫外跪省。 那一日,她顶着炎炎烈日跪在滚烫的地砖上,直到晕死过去。 呵呵呵……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想起来了,一桩桩一件件,她全部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他是如何把怒气尽数撒在她身上,想起来他是如何放纵裴华卿惩治她,又是如何用那根粗长的蟒鞭一鞭鞭抽在她身上。 她苦苦哀求想要出府探望病重的阿娘,他却只冷眼旁观,她痛苦、无助,在偌大的瑞王府中她无依无靠,直到她被蒋氏逼的走投无路,只能一剑了结自己。 长剑入胸,真的好痛…… 难怪她一直对段骁心存芥蒂,难怪他会从第一面便对她多加维护,想必他一早便想起来了吧。 真是可笑,段骁竟然会喜欢她,他竟然喜欢她?他怎么敢,怎么配! 她上一世最恨的人,竟是这一世她最亲近之人。 她恨段骁,却更恨自己。 第42章 厌恶 楚清阮看着眼前沉浸在浓浓情/欲中的男子, 紧紧地阖上眼掩盖掉眸中恨意,两人此刻坦诚相对,肌肤相亲, 明明是最亲密的姿势, 她的心里却唯有澎湃的憎恨,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却浑然不知疼痛,恨意如同无边海水, 汹涌地朝她涌来, 直到把她一寸寸吞噬。 在那如海水般汹涌的攻势中, 楚清阮柔弱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泪水似断线的珍珠般颗颗掉落。 “阮阮, 你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异常, 段骁突然强忍着停了下来, 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擦去她眼角泪水,声音带着情/欲未尽的颤哑和灼热, “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段骁呼吸沉沉,灼热的气息缭绕在她周围, 她恨不得立刻杀了段骁,可是她好难受、好热…… 感觉只差一点点,再有最后一点点,这该死的毒就可以解了,段骁却只看着她一动不动,吊着她不上不下, 她清楚地感觉出来, 这药如果再不解,她真的会死…… 楚清阮整个人仿佛分裂成了两半, 一半叫嚣着立刻杀了段骁,一半渴望着更多。 “阮阮……”段骁紧张地唤道,动作间激的她呜咽一声,两颊迅速浮上一抹绯红。 楚清阮身子蓦地一软,药劲愈发凶猛地袭来,她难耐地挺了挺腰,扬起空着的手,朝着狠狠男子扇了过去。 “啪!” 这一掌几乎用尽了她浑身力气,段骁情动的脸庞被扇的偏向一边,却很快又转过头来。 烛火里的男子脸庞怔愣泛红。 楚清阮喘息着开口:“别、别停。” 段骁灼热的眸光瞬间幽邃,可是担心楚清阮会不舒服,这一次他始终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忍的整个额头已是涔涔冷汗。 楚清阮几乎要再次哭了出来,就差一点,总是差一点。 “啪!” 楚清阮难受之下,再次一掌扇了过来。 她低低地喘息着,冷道:“瑞王殿下就这么没用?” 只不过再冷冽的声音在此刻都尽数化成柔软的呢喃,带着丝丝魅惑与引诱。 轰的一声,四肢百骸的血液都瞬间涌上脑袋,段骁再也忍耐不住地俯下身,少女细腻的肌肤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每一寸呼吸都交织着甜腻和渴望,到得后来她已分不清今夕何夕,所在何处,脑中只剩一片欢愉的空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0章 窗外月色皎皎,室内烛火摇曳。 楚清阮脱力地倒在床上,段骁侧躺在她身前,单肘撑在床上,一手向前揽着她的腰。 该死的如熙,感受着身体里终于消褪的药劲,和终于恢复清醒的神志,楚清阮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虚弱地睁开眼,却正对上段骁炙热的目光。 明明药性已然解了,段骁目光中的情意却更盛方才,像是终于得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楚清阮脑海里思绪纷乱如麻,如万丈高山压的她喘不过气,她想要杀了段骁,可是杀了段骁,她和阿娘都会人头落地。 段骁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身子食髓知味地缓缓凑近,泛红的双眸中带着昭然的渴望,喉结几番上下滚动,哑声道:“阮阮,还想要……” 这句话如一声惊雷在她耳畔轰的炸开,楚清阮浑身瞬间紧绷,上一世所有不好的记忆铺天盖地的涌来,疼痛、厌恶、愤恨,那看似冷漠的眼眸里,却是蛰伏着一只猛兽,她明明不愿意,却不得不一次次被迫承受…… 自从恢复记忆后脑海中一直紧绷的弦,“砰”的一声,断了。 在她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时,握着银簪的手猝然握紧,尖锐的簪头一把扎进段骁裸/露的胸膛—— “唔……”男子痛哼出声,脸色霎那间一片惨白。 鲜红的血珠自男子胸膛滴滴沁出,看的楚清阮呼吸倏地一滞。 她扎的地方并不致命,甚至以她现在绵软的力气,扎的也并不深,甚至称得上很浅,段骁眸中餍足尽数褪去,像是做错事的孩子,颤声道:“对不起,我,我只是忍不住……” 男子胸前的刺目血迹却再次唤醒她尘封的记忆,眼见段骁即将再次碰到她,楚清阮浑身汗毛倒竖,眼眸顿时一暗,蓦然咬紧了唇,手上猛地用力,“呲”的一声,银簪竟再进一寸! 刹那间血流如注,滚烫的鲜血顺着紧实的肌肉纹理向下滴落,滴到她素白的被褥上。 “呃——”段骁忍痛地呻/吟一声,再也支撑不住身形,“砰”地一声向后倒在床上。 楚清阮迅速起身靠在床的最里面,眼前的男子渐渐和记忆中冷漠阴冷的瑞王重合到一起,她怕她再和段骁共处一室会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 楚清阮垂下眼眸,冷道:“王爷您能先离开吗,妾身有些难受。” 话刚出口,两个人却同时愣住了。 楚清阮是仍沉在上一世的记忆中,一时习惯脱口而出,段骁苍白的脸庞则是蓦地染上一抹喜意。 阮阮这是承认她是他的妻了,她愿意做他的妻子了?巨大的惊喜裹挟着兴奋,冲的他脑袋一阵轰鸣。 想来阮阮也是因为第一次才有些羞愤,否则平日里坚韧明媚的少女此时却一直垂着头不敢看他,段骁心里倏地涌起一股莫大的喜悦,“阮阮,我这就去找皇兄,请他准我娶你做我的王妃。” 楚清阮闻言低垂的眼眸里一片冷意和嘲讽,脖子上却突然一重,竟是段骁将那拴着骨哨的黑绳戴在了她身上。 “阮阮,你戴着它,我会安心些。”耳畔段骁低沉的声音响起,楚清阮却依旧垂着头一言不发。 直到段骁起身穿好衣服,离开屋子,楚清阮才终于浑身一松,放任自己倒在了床上,可屋子里却弥漫着一股令她极其厌恶的味道。 她赤着脚走到院中,夏日夜晚的月色清凉如水,晚香玉散发着宁静的夜香,楚清阮走到井边打起一桶清冽的井水,一瓢一瓢地朝自己身上浇去…… 五月十八,燕微巷,楚家。 “你说什么?”晏武话还没说完,蒋君如已然一掌拍在案上,桌上茶杯被震着摔到地上,青白的瓷片碎了一地。 蒋君如却毫无所觉,“晏武,你说那京都府尹柳文山判了瑶儿流放南州,此事当真??” 晏武弓着身,小心翼翼地答道:“千真万确,今日柳大人当着京城百姓,亲自判的。” “怎么可能?”蒋君如猛地一跺脚,“父亲明明托人去给柳文山说了情,怎么会这样!” “我要去找父亲!”蒋君如素来端庄的脸庞再也维持不住,因为方才一番动作就连发丝都凌乱起来。 蒋君如刚刚迈开步子便被楚望儒一把拉住,低声劝道:“夫人,岳父大人即使再手眼通天,也比不过瑞王殿下位高权重啊。” 瑞王,瑞王……蒋君如喃喃地跌坐回去。 楚望儒表情慎重,“瑶儿这次得罪的是瑞王,若是岳父再出面和瑞王作对只怕也要受到波及。” 蒋君如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知何时已是双眼通红,“夫君,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蒋君如作为蒋家的嫡女,自小顺风顺水千娇百宠,她到如今这个年岁还是第一次这般慌了神,“夫君,我们不能让瑶儿就这么去南州,她自小娇生惯养,怎么可能受的住!”说话间已是满脸泪水。 楚望儒却严肃地摇了摇头,“夫人,瑶儿她自作自受得罪了瑞王,我们谁也救不了她,若你执意相救,只怕会惹怒瑞王,不要忘了可你还有钦儿,钦儿还小,你作为母亲不能只考虑瑶儿啊。” “你的意思,是要放弃瑶儿?”蒋君如双目通红地瞪着楚望儒,似乎只要他敢说是下一刻便要和他拼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1章 “自然不是,”楚望儒连忙赔笑,“只是此事还要另图他法。” “另图他法?”蒋君如蓦地提高了声音,“你等的起,可是瑶儿等不得!”甚至她一想到素来娇宠的女儿在暗无天日的牢里待着,她都是心如刀绞,恨不得以身相替。 “瑞王,瑞王……好端端的,瑞王为什么会出现在林府?难道就是为了保护楚清阮那个贱人?” “夫人且小声些!”楚望儒温声劝道,“这几日各种名贵东西如流水似的往千香阁送,如今京城里谁还不知道阮儿是瑞王殿下心尖上的人,就连那百姓都知道,说瑞王看上了商户女,天天示好。” 楚清阮……蒋君如愤恨地攥紧了拳,早知道当初她就应该直接杀了楚清阮,而不是留着这个祸害以致今日这般困境。 楚望儒走到蒋君如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道:“夫人,此事其实极为简单。” 蒋君如顿时止住了啜泣,红着眼问道:“你有办法?” 楚望儒将蒋君如揽入怀中,温声道:“夫人,阮儿与为夫毕竟血浓于水,我们备上厚礼送予她,事情也许还有转机,只是可能要委屈夫人你了。” “委屈我?”蒋君如有些怔愣。 楚望儒温润地笑了笑,一如当年两人初见,“阮儿毕竟是我的女儿,只要我们把她和戚氏一起迎进门,瑞王不就成了咱们女婿,瑶儿自然便是瑞王的姻亲,有这层关系在,不仅瑶儿不用去南州受苦,就是钦儿以后也会有个好前程,岂不是皆大欢喜?” 第43章 求情 “你要把戚氏接进门?”蒋君如猛地抬头, “不行!绝对不行!” 楚望儒并不急,而是在蒋君如身旁坐下,握住她的手, 温声问道:“家里不是还有两位姨娘, 你为什么就容不下戚氏?” “这怎么可能一样!”蒋君如猛地甩开他的手,“常姨娘和卢姨娘是我从蒋家带来的丫鬟,身契都在我手里攥着,戚氏可是你在应州的红颜知己, 你为了让我不发现她, 竟然把她藏在应州做外室, 还让你父母去陪她,甚至, 甚至你还背着我, 和她育有一儿一女!” 楚望儒目光闪烁, 语气却更柔和了:“夫人你放心,不管怎样你都是为夫唯一的妻, 那戚氏纵使入了府也是要给你端茶送水的。” “你会舍得?”蒋君如斜斜暼了他一眼。 蒋君如这么问,楚望儒知道她是心动了, 当即趁热劝道:“夫人,之前你说把她送到庄子上去,我不也应下了?戚氏性情很是温顺与我感情也甚是融洽,只要你愿意当着她的面退一步接纳她,戚氏只要入了府,眼前困局岂不是迎刃而解。” 蒋君如脸色青了又白, 白了又青, 终是狠下心说道:“好,我同你去。” 楚望儒深沉一笑, 说道:“夫人果然识大体,我把林湛也叫着一起,我虽每年只在应州待一个月,却也清楚他和阮儿之间的深厚情谊,有他在,必定事半功倍。” 儒雅的眉宇间是再也无法掩饰的得意,待他攀上了瑞王府,又何需再仰仗蒋家的鼻息度日。这些年京城的人只当他背靠蒋家好乘凉,却不知其中的压抑和艰辛。 千香阁中连着几日都是人声鼎沸,段骁每日都会流水似地送进来箱子,每次都会引起阵阵欢呼,久而久之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有的人在赌堂堂瑞王殿下会坚持几日,有的人则是在赌这千香阁的戚老板什么时候会愿意出来见瑞王。 大部分人都在感叹瑞王的深情,偶尔会有个别人骂瑞王是在以权压人,骂戚老板是在欲拒还迎。 自从上次分别,楚清阮再没有见过段骁一次,段骁也只当她是害羞,东西反而送的更勤了。 她收到那些箱子时第一反应是把这些东西通通丢掉,可转念一想,她此时还不宜和段骁撕破脸,毕竟她不仅想要复仇还想借段骁的势力找到阿妹,二来,这本就是段骁欠她的,这些箱子远远不能偿还万一。 她也去找过如熙一次,可如熙一口咬定如意牙行用的药不可能有问题,说他们这么多年都是用这个药对付不老实的奴隶从来没有出过这种问题,除非有人把药换掉了。 可是谁会做这种事? 楚清阮思来想去也只有段骁或者宁泽有这种能力,可是段骁为何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给他自己下这种药? 毕竟他又不可能提前预知到自己会给他渡药。 楚望儒等人来的时候,楚清阮正惬意地阖目半倚在外间的竹制罗汉榻上,榻边一个鎏金的铜香炉里白烟袅袅,是她刚刚新研制出的一味香,甘棠秋信。 这味香是取沉香粉末一两,檀香末一钱,新鲜的鹅梨十个制成。以前并不是没有人尝试制过这种香,效果却很是普通,她则是将鹅梨挖去梨核,制成瓮状,当中填入香料粉末再将鹅梨顶部盖好,蒸煮三次,削去梨皮研成粉末,是谓甘棠秋信。 只不过此时只有少许南州早熟的梨子,待再过两个月京都城外的梨子成熟,这香便可顺势铺开。 楚清阮正凝神品香,枇杷突然掀开竹帘走了进来,激动地说道:“小姐,老爷,不,楚望儒和蒋君如来了,还有林公子也来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2章 楚清阮依旧懒懒地靠在榻上,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他们来做什么?” 枇杷想了想,说道:“楚望儒说是备了厚礼,特来道歉。” 道歉? 楚清阮饶有兴致地直起了身,自从她恢复记忆后,除了记起段骁是如何戏弄折磨她,自然也记起上一世,蒋氏是如何利用阿娘威胁她,逼她自尽的。楚望儒虽然从来没有主动插手过蒋氏对她的虐待,但其实一切都是他的默许,看似咄咄逼人的蒋氏其实只是他手中的一柄刀。 蒋氏在前面冲锋陷阵,楚望儒隐藏在蒋氏身后,兵不血刃地坐收渔翁之利。 想到这儿楚清阮神情不由冷了下来,淡声道:“枇杷,让他们进来。”她倒要看看,楚望儒到底想做什么。 楚清阮说完走到一旁戚雨宜的院子里,她掀帘而入,戚雨宜正坐在床边缝制着什么,此时辰时刚过,清白的日光透过窗棂洒* 在戚雨宜身上,整个人柔和而又美好,楚清阮心中一热,上前唤道:“阿娘……” 戚雨宜放下手中针线,“不是说过会儿去你屋中品香,怎么这会儿就过来了?” 楚清阮一把抱住戚雨宜,将头埋在她颈边,才终于闷声问了出来:“阿娘,楚望儒和蒋氏来了,说是来赔礼道歉的,你可想见他们?” 戚雨宜有些怔然,过了半晌终是摇了摇头,“不见。” 楚清阮抬起头,“阿娘,你恨他吗?”她虽未说明,两人却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戚雨宜却笑了笑,“他骗了我十几年,我自然是恨他的,可是我却更恨楚恕杨氏这对老匹夫。”楚清阮知道自己的阿娘是典型的应州女子,说话素来温声细语,此时被逼的说出这种话,可想是积怨已久。 “他父母明知道楚望儒在京城另有家室,却一直瞒着我,他们看着我替他奉养双亲,看着我晨昏定醒满足他们的虚荣心,却一言不发,甚至到了那城外庄子里时,他们对我连对畜生都不如。” 戚雨宜语气冷冽,“至于蒋氏,她本来也只是个被蒙骗的受害者,可她明知你是无辜的,这一年来却对你多番虐待,可恨阿娘不能替你报仇。” 楚清阮心中一阵暖意,她的阿娘对她果然是最好,明明自己也被楚恕打骂折辱,想的却是不能替她报仇。甚至阿娘知道段骁对她有意,她却抗拒段骁时,第一个考虑的也是她的感受,若是楚望儒,只怕立刻就要把她绑了送到瑞王府里去换取他的荣华富贵。 楚清阮眨了眨眼,“阿娘,那您就坐在屏风后头,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戚雨宜刚刚在屏风后坐下,枇杷便引着楚望儒三人进得屋来,身后还跟着几名侍从,手中捧着若干乌木做的盒子,将本就不大的屋子瞬间挤的满满当当。 楚清阮今日穿的一身烟紫色团蝶百花凤尾裙,裙子是从段骁送来的箱子里随意挑的,是用上好的晴烟锦制成,光滑柔软又轻又凉,穿在身上舒服极了。 三人进屋时看见的便是楚清阮侧躺在竹榻上,用海棠团扇轻轻扑着鼻子,可当众人看清她身上裙子颜色时,心情顿时一紧。 楚清阮身上穿的,是只有皇室才能穿的紫色。 楚望儒见状挤出抹温和笑容,说道:“阮儿,你这屋子可真凉快,而且似乎有种很好闻的香味。” 枇杷闻言伸手指向房间角落里,得意道:“喏,王爷每日都送冰块来,当然凉快了。”这冰块多到她的房里都堆了不少,枇杷开心地想到,她一定是整个京都城最幸福的丫鬟了。 几人眼眸再次暗了暗,尴尬地杵在原地,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放,可是楚清阮却一直没有请他们坐下的意思,而这屋子里看着也不像有地方坐的样子,楚清阮却在几人灼灼的目光中阖上了眼,靠在榻上似乎很是惬意,终是林湛先忍不住说道:“阿阮,你这几日过的可好,落水后有没有着凉?” 楚清阮睁开眼,冷道:“请叫我戚老板。还有,一个连跳下去救人都不愿意的人,有什么脸面在这儿问我有没有着凉?” “阿阮你何必如此?”林湛眸光柔和地上前一步,“我知你心中仍是有我的,否则为何你一直拒瑞王于门外?” “啪——” 楚清阮惊的手瞬间一抖,上好的海棠团扇掉在地上,木制的扇骨撞击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看在几人眼里,却变成她被林湛说破心事,这才惊慌地连扇子抖握不住。 林湛见状笑意愈发和煦,“阿阮,你能否看在你我情谊的面子上,求瑞王放过瑶儿?”眼前的清峻男子明明还是和以前一般的俊朗容貌,楚清阮现在只觉恶心,甚至比面对段骁时更盛。 上一世她被迫进入王府后,林湛已然官运亨通,却不曾为她和阿娘的处境做过哪怕最微弱的努力,若是普通朋友不敢得罪瑞王和蒋家自然无可厚非,可他们是彼此许诺的恋人,是曾说过要相守一生的人。 整整两世,林湛为了家人,都选择了牺牲她。 见她沉默不语,林湛只当她在权衡利弊,“阿阮,瑶儿已然受到惩罚了,你就放过她这次,可好?” 楚清阮从记忆中脱身,这才发现林湛话里的重点,放过楚清瑶?她不解地问道:“楚清瑶怎么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3章 见她似是当真不知,林湛连忙解释道:“那柳文山铁了心说瑶儿杀人未遂,且因为是当众杀人性质恶劣,判了她流放南州。” 楚清阮眼前瞬间一亮,姣好的唇边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这柳文山可是个好官啊。” 一般这种事都是拿丫鬟顶罪了事,这柳文山竟能顶着压力把楚清瑶给抓了判了,真是大快人心。 楚望儒闻言不认同地说道:“阮儿,我们今日是特地来给你赔礼道歉,也希望你能看在父子亲缘上,放过瑶儿。”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说教的意味。 楚清阮冷笑着看向楚望儒,“我为什么要放过她?更何况是柳文山抓的她,楚大人你要找也该去找柳文山。” “柳文山的背后是瑞王,而瑞王是为了替你出气才对瑶儿这般严判,你们毕竟是姐妹,此事你也脱不了责任。” 楚清阮几乎要气笑了,都这种时候了,楚望儒竟然还拿父亲的身份压她。 林湛和楚望儒对视一眼,说道:“阿阮,楚伯父已经同意了,只要你能去求瑞王放过瑶儿,他们便会把你许配给我,我也终于可以实现对你的承诺,岂不是两全其美?” “呃——” 要不是这甘棠秋信有清心润肺的功效,楚清阮只怕自己立时便要恶心地吐出来。 见她脸色难看,一直在旁沉默的蒋君如也终于不悦地开口:“阮儿,我们已经把林湛让给你了,只是希望你能放过瑶儿而已。” “把林湛让给我?放过楚清瑶?” “楚大人楚夫人怕不是热糊涂了,我现在生意遍布京城,日进斗金,怎么还会看的上林湛?我自己一人潇洒惬意,为何非要嫁人给自己找不痛快?更何况当初在楚家,夫人和楚小姐是如何对我的,戚某终身难忘。” 蒋君如终于下定了决心,狠下心说道:“只要你愿意救瑶儿,我愿意用最大的排面迎你和戚氏进府。” “噗——” 楚清阮一个没忍住冷嗤着笑了出来,眼中的嘲讽让几人心中一紧,“楚夫人你竟还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你当我阿娘稀罕这个卖女求荣的负心汉?” 楚望儒脸色顿时一白,嘴唇抿紧成了一条线,再次不悦地斥道:“阮儿,我和你阿娘之间的感情,你个孩子家如何会懂。” 楚清阮眸中冷意泛滥,她现在总算是知道问题出在何处。 “楚大人,林大人,”楚清阮语气冷的像是带着雪山顶的寒意。 “为何你们会认为,经历了这么多事,我还会喜欢林湛,而阿娘还会喜欢楚望儒?” “为何你们会一厢情愿地认为,我和阿娘看到你们回心转意就会原谅你们,甚至还会把这视作恩德?” “为何你们明明心中只有自己,却总能假装站在制高点指责别人?” 有些事情是永远无法原谅的,正如她无法原谅段骁。 第44章 隔墙 “林湛, ”楚清阮看向这个她曾全心全意爱过的男子,“你把我当作你退而求其次的第二选择,当作你权衡利弊之下勉强接受的无奈之举, 可我戚晗, 不是会站在原地苦等男人回心转意的无能妇人,更不是会原谅变心之人的柔弱女子。” 楚清阮坐在竹榻上,夏日明亮的日光照在她身后,整个人泛着层温暖炙热的光芒, 杏眸中却盛满冰冷的嘲讽。 屋里明明挤满了人, 拥挤到连步子都迈不开, 却寂静的鸦雀无声,楚家的下人们更是低着头屏气凝神, 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生怕因为任何可能触怒正在暴怒边缘的主子。 楚望儒素来温和含笑的清俊脸庞此时一片铁青, 嘴唇翕翕合合,勉强说道:“宜娘她不会对我这般无情的, 阮儿你把你娘喊出来,我有话要当面对她说。” 楚清阮不着痕迹地暼了眼屏风后头, 那里静悄悄没有丝毫动静,当下哪里还能不明白戚雨宜的态度,声音愈发冷冽,“楚大人,早在你故意欺瞒阿娘、贬妻为妾时,就该知道你们的夫妻情谊, 已经断了!” “什么夫妻情谊?”蒋君如瞬间皱起了眉头, “贬妻为妾又是什么?” 楚望儒一把拉过蒋君如,压低嗓音说道:“阮儿气愤之下说的话, 做不得数,当务之急是救瑶儿。” 楚清阮丝毫不急,淡淡地暼了眼沉着脸色的林湛,“我说的到底对不对,林学士最清楚不过了。” 林湛却似乎还沉浸在她方才的那番话中,皱眉道:“阮阮,你过去说话从来不会这样疾言厉色。” 他记忆中的阿阮,如丝绸般柔软,如春水般温婉,说话也总是软软糯糯,绝不会这般冷硬。 “阿阮你变了,一定是因为瑞王,对不对?” 楚清阮懒懒地靠在榻上,冷冷挑了挑眉,淡声道:“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林湛这话倒是提醒了她,她不管是在戚暮还是在段骁面前,展现的一直都是她的真性情,反而是她在林湛面前这般,总是会为了迎合林家人,做出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 “阿阮,你是不是因为攀上了瑞王,才对我这般无情?可是这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瑞王喜怒无常性情暴虐,他今日还口口声声地喜欢你,第二日就会看上别人而厌烦你。”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4章 林湛耐心地对她劝道,一副想要拉她脱离苦海的善人模样。 楚清阮闻言斜斜睨了林湛一眼,唇角倏地露出一丝冷笑,“这话听着怎么像在说林学士自己?” “瑞王是喜怒无常,可你林湛又好到哪里去?若是世间男人都是性情难定,至少瑞王此刻能给我的,比你林湛要多的多。” 林湛清隽的脸庞瞬间煞白,急声道:“那你可知道,陛下本来是想替瑞王和嘉纯县主赐婚的。若不是你在公主府中横插一脚,此时只怕两人已然订婚,你抢了嘉纯县主的夫婿,就不怕县主的报复?” 楚清阮再次冷笑一声,她如何能不知道,她怕是比屋内的每个人都清楚,裴华卿对段骁有多势在必得。可是,就连上一世裴华卿都没能直接杀了她,这一世她又有何好惧怕的。 楚清阮冷笑着道:“林湛,是你变了。若是以前的林湛,他哪怕为了家人而选择楚清瑶,可他面对今日情景时,他会先尽力取得我的原谅,而不是像你这般一副施舍的姿态。” 楚清阮声音淡淡,淡到甚至有些发冷:“林湛,现在的你,配不上我。” “阿阮我——”大概是心里为数不多的愧疚作祟,林湛终是再也说不出话。 眼见林湛和楚望儒接连败下阵来,蒋君如再也按捺不住,对着她认真的弓下了身子,恳求道:“阮儿,过去是我对不起你,你想要我们如何补偿尽管提出来,只要你愿意去劝说瑞王,对瑶儿从轻处置,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蒋君如声音急切,流放之刑最迟一个月内必须出发,即使她等的了,瑶儿在狱中也等不得。 楚清阮掀了掀眼帘,淡声道:“柳大人秉公执法,我无法求情,可我作为苦主,若是愿意谅解想必楚清瑶也能从轻判处。” 三人闻言脸上均是浮现一抹喜意,却听见楚清阮继续说道:“但是我有三个条件。” “阮儿你尽管提。”蒋君如压抑住内心的喜悦,颤着嗓音说道。 “第一,”楚清阮竖起一根手指,“过去一年我和阿娘过的什么日子,你们心知肚明,我要楚恕杨氏这对老匹夫,和楚夫人楚清瑶,来我千香阁为奴一年。” 楚望儒和蒋君如脸色同时一紧,却不约而同地没有说话,而是紧张地看向她,等着她的后两个条件。 楚清阮不紧不慢地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楚大人要向整个京城公布,你和我阿娘是明媒正娶的夫妻,是你明明有妻室却还来骗婚,而不是我阿娘甘做外室。” “等等!” 不待她说出第三,蒋君如已沉着脸打断,“你说什么,什么叫明媒正娶,什么叫骗婚?”结合方才楚清阮说的,她似乎隐隐约约拼凑出了什么。 楚清阮冷笑着挑了挑眉,“楚夫人不知道么,楚大人在应州时可是专程上门求娶的我阿娘,纳采、问名等等三书六礼样样不缺,甚至就连那成亲的宅子都是我外祖置办的。可谁知,他在京都其实早有妻室,只是她妻子不满楚恕夫妇不愿接他们进京城供养,就为了这么个虚无缥缈的面子,他便来向我阿娘骗婚!” 甚至她到后来才知道,这背后还有他那两个好舅舅的手笔。除此以外,她到楚家后发现楚清瑶和楚绍钦虽同为蒋氏所出,年龄却差了足足有八岁,以蒋氏强硬的作风自然不会允许小妾诞下儿子,楚望儒是否也因为一直膝下无子,才想着娶阿娘过门,延续香火。 “楚望儒!”蒋君如素来保养得当的白皙脸庞涨成了难看的紫红色,“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你不是告诉我,是那个小贱人费尽心机勾引你,甚至奉子相逼,你一时心软才买了个院子安置她?” 楚清阮看着这一幕不由皱起了眉,蒋氏难道是真的不知道?可是她提出第一个条件要她为奴时她没有急,说到阿娘和楚望儒的往事她反而急了。 可无论如何,过去一年她遭受的折磨谩骂,都是真的。 “夫人,我——你听我解释。”这次,楚望儒一直保持的沉稳面色,终于彻底崩裂开来,语无伦次地向蒋君如解释。 蒋君如却再也没有看他一眼,只冷冷看向她,怒声威胁:“楚清阮,你嚣张不了多久了。” 说完转身便走。 “夫人,咱们就这样走了吗?”蒋君如的陪嫁丫鬟玉嬷嬷忙跟上来急声问道,“咱们不救小姐了?” 蒋君如步子迈的虎虎生风,颇有几分干练的意味,“以我对楚望儒的了解,他视自己那根本不存在的名声重逾性命,他绝对不会同意第二个条件,更不用说她还没有说出口的第三个条件。更何况,即使他同意第二个条件,我也不同意,我绝对不要让自己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最重要的是她再次发现,她和楚望儒的利益本质上并不一致。 蒋君如行色匆匆,看上去似乎已经有了主意,玉嬷嬷试探着问道:“夫人您现在是准备去?” “我要去公主府!唯今之计,嘉纯县主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我虽然与她只有寥寥几面,却也常听人夸赞她端庄雍容,说整个乾国只有她才配得上瑞王殿下,县主出身尊贵,性子高傲,我不信她看到瑞王被楚清阮迷成这样会毫无所觉,而只要瑞王不再偏帮楚清阮,我不信她还敢这般猖狂!”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5章 蒋君如匆匆离去,楚望儒却并未急着跟上去,而是挤出一抹笑容看向她,“阮儿,只要你愿意,我们一家四口还可以和之前一般——” “滚!”楚清阮几乎是从鼻孔里冷哼出来,“都滚!” “若是你们还不走,我可要放狗了。” 楚望儒和林湛甚至不敢对视一眼便白着脸匆匆离去,待屋子重又空了下来后,戚雨宜才缓缓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柔声道:“阮儿快把窗户撑开些,这屋里可真难闻。” 说着缓步走到她面前,楚清阮将双腿一缩,腾出空间让戚雨宜坐下。 “阿娘你可会怪我对楚望儒这么狠?”楚清阮心中有些不安,她担心阿娘会心软。 戚雨宜挽唇浅笑,浑身散发着让人十分舒服的温和,“自然不会,只是我没想到他竟会这般没有底线。” 枇杷在一旁却是激动地手舞足蹈,“小姐今日总算是解恨了!夫人您是不知道,那日楚望儒逼小姐嫁到瑞王府时,那叫一个冷酷无情,小姐当时有多孤立无援,今日就有多扬眉吐气!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瑞王殿下,谁能想到当时以为是狼窝的地方,实则是避风港呢。” 楚清阮看着一脸天真笑意的枇杷,心里冷意如藤蔓般泛滥开来,细细麻麻的疼痛让她下意识地捂住心口。 那高高的威严王府不是什么避风港,那是坟墓,她和枇杷的坟墓。 上一世她被关在王府西南角偏僻的雪落轩中,身受重伤却无药可医,枇杷为了替她求药设计溜出王府,却被人当场抓住,活活打死。 戚雨宜这也才想起,“阮儿,这瑞王几乎日日前来,你怎么一直不见他?” “他虽然扮作戚暮,是骗了你,可我瞧着这孩子挺乖的,对你更是千依百顺,能以瑞王之尊做到这个地步,想来也可以证明他的真心了。” 楚清阮垂下眸,掩盖掉眼底冷意,若是她没有想起上一世,可能也会这样认为。 可是,即使段骁心中有她又如何,将己身荣辱皆系于他人,如何能长久。 还好上一世的那个契机,就快到了。上一世她困于王府中,只能眼睁睁地错过,可这一世,她一定会抓住。 夜深了,两排晚香玉在夏夜盛开的格外肆意,楚清阮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双脚或虚或实地蹬着,感受着那时有时无的微风。 马上就是六月十七,太后的寿宴。 上一世,就是在参加完这次寿宴后,裴华卿到王府的次数开始明显多了起来,对她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漠视变成了不加掩饰的敌视。 而至于段骁,他从寿宴上回来后,对她的态度却是变得很是奇怪。他看她时本就冷峻的眼神比之前更冷了,可是他却总会到她的落雪轩来,甚至一般都是深夜。 她不知道这场寿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一世是否还会如此。 她正凝神思考着,视线却不知不觉地落在院子正中间的石桌上,再渐渐扩散到旁边的四个石凳上。 一个是她的,一个是阿娘的,一个是枇杷的,至于那最后一个—— “阮阮……” 耳边突然响起男子熟悉的低沉嗓音,近的似乎就在耳畔,楚清阮心尖猛地一颤,她莫不是幻听了。 “阮阮,我知道你能听到。”熟悉的嗓音再次从墙后传来。 楚清阮这才想起,隔壁的书铺早就被段骁的人盘了下来,怔愣的脸庞倏地冷了下来,在冷白月光下显得愈发冷冽。 “阮阮,你能不能跟我说句话。”段骁嗓音低沉微哑,带着浓稠的清冷夜色,“我怕,那一日只是我的黄粱一梦……” 第45章 赛跑 那一日, 黄粱一梦? 楚清阮冷然敛了眉,除了恶心,她早已忘记了那一日的感受, 却清楚地记得上一世的痛苦和屈辱。 段骁每次总是在深夜来到雪落轩, 总是一身冷峻黑衣暗沉如夜,不说一句话抱住她便直接开始,结束后也只会冷着脸留下一句,“不要以为孤这样做是喜欢你。”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明明一剑刺中了胸口, 却还能再来一世, 可若是上天怜悯她遭遇悲惨, 才给予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为什么像段骁这样的人也能重来一次。 甚至这几日她回顾事件时发现, 这一世楚清瑶的许多举动都和上一世不同, 上一世楚清瑶明明听从蒋氏安排嫁给了蒋家公子, 这一世,却和林湛定了亲。 上一世她不知道楚清瑶最后结局如何, 但是想来不会像这一世这般,流放南州。 “阮阮, 我知道你在听,你随便说些什么,可好?” 段骁低沉的声音在月色下清清冷冷,却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这些日子他心里很是不安,似是他失去了什么他珍而又重的东西。 他去求皇兄想要娶阮阮为王妃却被拒绝时, 他没有不安, 可一直见不到她,听不到她的声音, 会让他开始怀疑,他到底是活在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到底是重活了一次还是只是他的一场梦。 明明他此刻跃上墙头就可以看见她,双脚却沉的像绑了千斤巨石。 “阮阮,你哪怕是骂我一句都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6章 一墙之隔的秋千断断续续地“咯吱”响着,证明秋千的主人仍然还在,只是不想理他,不想见他。 可是为什么,明明之前一切都顺利极了,一切变故都是发生在那日之后,难道她是在怪他一直没有给她名分? “阮阮,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一定会风风光光地让你做我的王妃,让你成为京都城最幸福的女子。可是最近皇兄忙于准备母后寿宴,暂时不想理会其他事。” 说到这儿,段骁声音明显低落了下来,“皇兄让我也安下心来准备母后的寿宴,可是你知道,不管我送什么她都不会喜欢,而不管皇兄送什么她都喜欢。” 楚清阮突然想到段骁扮作戚暮时,对她说过或者说写过的那些话,他说他后背那些残忍的鞭痕都是他母亲打的,那岂不是就是当今太后,他说他母亲偏爱大哥,那太后偏爱的就是当今陛下。 她当日怎么说的来着,她记得她说了一句,生而不养枉为人母。 她竟是骂了当今太后。 可她此时却有些记恨上了那素未蒙面的太后娘娘,若不是她自小苛待段骁,段骁也不会养成这般阴沉暴虐的性子,稍有不顺意便会鞭打他人。 楚清阮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声,明明只是极轻极轻的一声,几乎就要融入浓稠月色中听不分明,却清晰地钻入段骁耳中,填满了他枯涸多日的心田。 段骁像是受到莫大的鼓舞,冷冽的声音明显轻快起来,像是喃喃自语般说道:“母后和姑母是手帕交,她一直很喜欢裴华卿,一直想让皇兄给我和裴华卿赐婚,可是我不喜欢,以前就不喜欢,现在更加不喜欢。” 若是没有裴华卿,上一世他也许不会和阮阮那般结局,可如果不是因为裴华卿,他也许一直都不会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出身普通的女子,一个心里只有其他男人的女子。 从段骁口中听到裴华卿的名字,楚清阮终于来了些兴趣,就连蹬秋千的脚都停了下来。 恰在此时,段骁继续说道:“马上就是母后的寿宴了,母后的寿宴裴华卿肯定会去进献寿礼,阮阮,我想你和我一起去。” 一起去?为什么裴华卿要去献礼,就要她一起去。 “我想选千香阁的香料送给母后做寿礼,阮阮你能否帮我选一个?” 提到香料楚清阮精神瞬间一震,这些时日她已然又开了三家分店,可谓是蒸蒸日上,若是能在太后寿宴上再次扬名,她有信心和她那两位舅舅一争高下。 可如今的问题是,太后不喜欢段骁,她要送什么才能堵住太后的嘴,让她说不出“不喜欢”这三个字。 楚清阮一时间陷入了沉思,而墙的那般也许久没有声音响起,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楚清阮都以为段骁已经离开了,才听见男子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若是母后在寿宴上下懿旨,命我娶裴华卿,你会怎么样?” 楚清阮懒懒地晃了晃秋千,唇角淡淡,只要不是命段骁娶她,都和她没有关系。 段骁似乎早已预料到她不会回答,见状轻嘲一声,再次问道:“阮阮,若是有一日,我若是让其他女子近了身,你又会如何?” 让其他女子近了身? 普普通通的几个字却像是打开了尘封的往事,震的楚清阮心尖猛地一颤。 上一世,段骁第一次用他那粗长的蟒鞭抽打她,是因为知道了她曾和林湛有过一段过去。 而他第二次动怒打她,是因为他发现,她哪怕人入了王府成了他的侍妾,却依旧爱着林湛。 而最后一次,也是最狠的一次,是裴华卿告诉段骁,她曾失身于林湛。 那一日的段骁,第一次让她切身认识到什么叫暴虐阴鸷。 三次,都是因为林湛,此时想来却真是可笑极了。 她和林湛清清白白,可是不管她怎么解释段骁都不信。 她清楚地记得,那一日段骁神情冷厉,有力的手掌牢牢地禁锢着她的双腕,声音冷沉:“楚清阮,从今往后你若是再敢让其他男子近身,孤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害怕。” 她咬着牙,忍着疼,心中却一片讽刺,即使她真的和林湛亲近过又如何,她只不过是心里默默地喜欢别人,却要受此鞭笞,段骁自己未来却还会有王妃、侧妃,和数不清的妾室。 真是不公平。 “我会把你吊起来,用鞭子把你抽到终于忍不住开始求饶,然后堵住你求饶的嘴,继续抽到你晕过去,再用盐水把你泼醒——”说到此处楚清阮猛地惊醒,她竟然把藏在心里两世的怨怼直接说了出来。 她猛地拍了拍自己脸颊让自己清醒下来,上一世,她每次被段骁鞭打时,都是靠幻想段骁被她狠狠鞭打的情景支撑她熬下去。 她想让段骁也感受到她的疼,她的痛。 却不想她自己的幻想,竟是这般血腥、狠绝,说出口时竟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大概是今夜的月色太明亮,大概是段骁的声音太蛊惑,让她一时分不清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一墙之隔的男子果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过了许久,久到月亮都又往天上移了移,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阮阮,我知道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7章 清清洌洌的声音中,竟似带着几分微弱的轻松。 楚清阮瞬间皱起了眉,段骁怕不是听错了什么,她说的可不是什么好话。 “阮阮,选香料的事就拜托你了。”段骁声音有些低沉,“这件事,对我们都很重要。” 上一世他在寿宴上,送了母后一张他亲手猎到的白老虎皮,那皮毛触手生温更是如锦缎般色泽华丽,母后收到后却说他残暴血腥,没有丝毫好生之德,还顺势指责他年满二十却仍未大婚,心性不定喜怒无常。 眼见母后又要再次提起他和裴华卿的婚事,他当时不知是怎么了,脑袋一热竟当众跪下说道:“儿臣愿娶楚家五小姐为王妃。” 他一开始也只当自己是和太后赌气才这般说,可直到话说出口,他清醒地意识到,这竟然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他竟早就爱上了那个看似柔弱实则如水莲般坚韧出尘的女子。 太后被他当众驳了面子,虽然当场没有发作,可后来竟派了她身边最得力的于嬷嬷到王府来,说奉太后旨意要打那楚家五小姐二十板子。 此事因他而起,他自然是不会让这板子落在旁人身上,却不想他领了二十板子后,于嬷嬷竟掏出了太后的懿旨,说瑞王侍妾楚氏德行有失,挑唆瑞王不敬尊长,罚二十鞭。 他不愿意却无可奈何,可若是让于嬷嬷动手,他宁愿自己来。他会用巧劲,鞭伤只是看上去严重,实际很快便能痊愈。若是让于嬷嬷来,只怕没有三两个月下不了床。 而当她质问自己,她为何要受此鞭笞时,他的骄傲不允许他爱上一个不爱他的女子,更不会允许他告诉她,他爱上了她甚至想要她做他的王妃,他只能说,因为她已经嫁给了他还和旁人不清不楚。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人,他的自尊骄傲,终是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后来,她死在了自己的剑下,这一世,他再也不敢摸剑,也不敢佩剑。 不过还好,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世,他不会再犯错。 见段骁语气中似乎很是重视这件事,楚清阮不禁也严肃了起来,“这件事我已然有了一些想法,我需要先去采摘一味草药,这草药必须产自西山,明日你派个侍卫随我同去。”那些险峻的地方,她可去不了。 “好。”段骁轻轻应下,话音刚落便听见墙外响起衣料摩挲的簌簌声,随后重归寂静。 楚清阮心中一怔,段骁竟就这么离开了?她还没有说什么时候出发,这侍卫万一来早了她难道还得招待他用早饭? 五月三十,哪怕是清晨,京都城却已开始闷热起来,热的人心里一大早便开始烦躁,而这种烦躁在楚清阮看到眼* 前男子时,达到了顶峰。 段骁今日穿了一身深蓝色劲装,挺身立在千香阁前,身后是一匹时不时扬蹄的高大枣红色骏马。 “王爷这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昨日我说的是要侍卫。”姣好的杏眸冷冷一扬,“您这自己来算什么?” 段骁沉稳的脸庞瞬间一颤,嗓音低沉,“阮阮,我会是最称职的侍卫。” 楚清阮冷冷靠在柜台上,“我不想去了。” 段骁薄唇瞬间抿紧,恳求着上前一步,“阮阮……” 楚清阮拿起柜台上的算盘抵住段骁,让他无法再靠近自己,冷道:“心情不好,不想去了。” 段骁清冷眸光倏地一颤,低声道:“只要能让你心情好起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楚清阮娇嫩的唇边突然绽开一抹灿烂至极的笑容,“我素来听闻王爷身手敏捷,不知跑不跑得过您的这匹马?” 段骁神情一滞,皱眉道:“没有比过。” 楚清阮笑容愈发明媚,恍若天边诡谲潋滟的朝霞,“那王爷能比给我看看吗?” 段骁心神蓦地一荡,下意识点了点头,一声“好”已然脱口而出。 楚清阮倏地嫣然一笑,从柜台里拿出一根绑货物的麻绳,递到段骁面前,柔声唤道:“王爷,把两只手给我。” 段骁虽然不解,却仍旧照做。 楚清阮将麻绳一圈一圈地缠在段骁双腕之上,确保他没有挣脱的余地,随后牵住多出来的那一长截,引着段骁往外走去。 段骁双目怔愣,手腕却倏地一紧,带的他不得不紧紧跟着楚清阮的动作而动,最后,楚清阮停在了那威风凛凛的枣红马旁。 在段骁微颤的目光中,楚清阮却再次明媚一笑,将麻绳的另一端,缓缓栓在了那华丽的马鞍上。 段骁呼吸瞬间一滞,“阮阮,你?” 楚清阮咬紧了唇,面露委屈,“王爷,您刚刚答应我了的。” 第46章 药引 段骁冷峻的眸光倏地柔和, 哑声道:“好。”竟是任由她随意施为了。 楚清阮这才继续手中的动作,将麻绳绑好后她还专门用力地拉了两下,确保绝对松动不了, 才勾了勾唇问道:“瑞王殿下出门不带侍卫?” 段骁眉目深沉, 温声道:“今日见你自是不带。” 楚清阮诧然地挑了挑眉,为什么见她就不带侍卫,是觉得没有危险还是不想被侍卫看到什么。 不过楚清阮也没有兴趣深究,她走到马头旁, 顺着摸了摸这枣红马亮丽的鬃毛, 目光顺势落在了马口中戴着的马衔上, 姣好的杏眸不由暗了暗,这东西若是戴在段骁口中多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8章 可惜她也只能想想, 当下一脚踏在马镫上, 翻身上马, 马背上的少女一身水绿色烟罗裙,腰间鹅黄色的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满头乌发披在身后,在晨风中轻轻飞扬, 清绝中又多了一丝令人怦然心动的飒爽。 “阮阮!”段骁出声唤道。 楚清阮蓦地回眸,笑意明媚而又热烈,眼底似有水波流转,流露着丝丝挑衅,“怎么,瑞王殿下这是怕了?” 段骁漆黑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担忧, 沉声道:“阮阮, 你要如何对我都可以,只是不要任性伤了自己。” 楚清阮闻言冷哼一声, 段骁这是不相信她的骑术,还是怕她骑的太快他跟不上? 可惜此时仍在城里,她确实不敢当街纵马,只能牵着马绳信步缓驰,她正觉遗憾耳旁却传来路人好奇的议论声。 “这小伙子是犯什么错了,要被这般处罚。” “看着挺俊俏的,说不定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罪犯勒。” “呸,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楚清阮骑在马背上悠哉回头,正看到段骁跟在马的侧后方,双手被束在身前,头颅微垂,薄唇抿紧成了一条线,清俊的身躯似乎在微微颤抖着。 而一路上两旁行人无不对着他纷纷侧目,楚清阮心中一阵畅快,也好叫段骁知道什么叫屈辱。 楚清阮甚至刻意放慢了速度,故意延长段骁被街上行人围观的时间,谁能想到这一副可怜样跟在她马后的男子,会是那天皇贵胄冷峻暴虐的瑞王殿下。 直到耳畔再次传来路上百姓的议论声。 “这谁家娘子把自己相公栓在马背上了?” “这男的是不是在外面养姑娘了,被自己夫人发现这才抓出来游街。” “要我说,多半是背着娘子去青楼点姑娘了。” “啧啧,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也会抓不住夫君的心。” 甚至有人对着她高声喊道:“这位夫人啊,就算你夫君犯了错,也不用这么对他吧。” “就是啊,你看你夫君都愿意乖乖被你绑着游街,说明他还是爱你的。” 楚清阮白皙的脸庞瞬间冷了下去,她回过头,正对上段骁怔愣的目光,即使他什么都没说,那深邃的眼底却透着隐隐的欣喜和满足,再不复方才的屈辱隐忍。 楚清阮方才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这些百姓眼睛是瞎了么!却也只能扬起马鞭往无人处凭空挥去。 好在很快,两人便走出了城门,看着眼前宽阔的道路,楚清阮迫不及待地猛夹马背,胯/下骏马蓦地扬蹄,一阵尘土飞扬中,枣红马四蹄齐奔,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段骁双腕瞬间收紧,冷峻眼眸倏地一狠,双腿被迫快速地超前飞奔,随着马越跑越快,段骁速度也随之加快,到的后来已然快到几乎看不到双腿的影子。 迎风疾驰中楚清阮艰难回头,段骁竟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马后,男子呼吸急促汗如雨下,双腿却如生了风般没有丝毫凝滞。 人在双手被缚住时很难保持身体的平衡,段骁却不仅没有倒下,竟还真的跟上了马的速度,楚清阮暗暗恼恨,都怪她骑术不精,不敢再骑的更快些。 当下径直勒住马绳,停了下来,段骁没有收住,竟超到了她前面才堪堪停住。 男子深蓝色的劲装因为一路的奔跑已经变得皱皱巴巴,豆大的汗珠自冷白的脸庞滴下,紧实的胸膛剧烈地起起伏伏着,喘息急促沉重。 楚清阮心中闪过一丝冷意,段骁越狼狈她心底的火便似燃烧地越剧烈,不由真心地笑了出来,柔声道:“瑞王殿□□力可真好,我骑马都骑累了,您和这马却还没有分出胜负,不如这次换成瑞王殿下在前引路?” 段骁回过头看她,俊美的脸庞因为剧烈的奔跑而有些泛红,目光深沉而又炙热,似是压抑着万千无法说出口的隐秘情愫。 “好。” 待段骁动了后,楚清阮才轻夹马腹跟了上去,她看着男子挺拔的深蓝色背影,眼眸暗了暗,右手轻扬,细长的马鞭朝着那挺直的后背狠狠落下。 “啪!” 段骁一个趔趄,差点被卷进马蹄之下,楚清阮捂住嘴,娇嗔道:“王爷,您跑这么慢,我们怕是日落了也到不了西山。” 眼前的男子艰难地稳住身形,超过马头继续在前面快速地跑着。 楚清阮凭空挥了挥马鞭,如愿以偿地看到段骁深蓝色的颀长背影颤了颤,就在段骁背部刚刚松下来时,“咻~啪!” 再次一鞭狠狠地咬上挺直的后背。 “呃——” 段骁浑身瞬间紧绷,束在身前的双腕猛地攥紧,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稳住身形。 楚清阮悠哉地骑在马背上,柔声道:“王爷,您可得快些呢。” “好……”段骁艰难地低低应道。 就这样两人一骑一奔,只要段骁稍微一慢,鞭子便会无情地落下,楚清阮本是发泄心中满腔怒气,无意中倒是成了京城外宽阔官道上的一道奇景。 直到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楚清阮才终于勒马停下,两人眼前已是一片绵延起伏的葱郁青山。 楚清阮翻身下马,段骁再也支撑不住,瞬间单膝撑地倒了下去,后背上已能看出斑斑血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9章 楚清阮心中再次一阵畅快,真心赞叹道:“王爷您真是厉害,竟然不输这日行千里的骏马。” 段骁喘息着抬头,看向她的目光中除了颤抖的疼意,那炙热的情意此刻化成暖暖春水,似要将她淹没。 楚清阮冷哼一声移开目光,上前替段骁解开那缚住他一路的麻绳,“唔——” 哪怕是解开束缚,男子仍是疼的闷哼一声。 楚清阮将解下的麻绳随手放到了马背上的袋子里,这麻绳本就是绑货物的,未经打磨质地粗糙,上面还有许多细小的倒刺,结结实实地绑了这么一路,男子冷白如玉的手腕已是一片血红。 楚清阮心中暗爽,面上讪笑两声,说道:“真是对不住,我只是想看看您和马谁更快,不想您皮肤细嫩,经不住这麻绳磋磨。” “阮阮,你开心就好。”男子声音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沙哑苍白。 楚清阮心中冷意却愈发泛滥,她倒要看看段骁能为了她做到哪一步。 西山并不高,但在地势平坦的中州看来,仍算得上是一座高山,山脉绵延起伏山上郁郁葱葱,两人刚走到山脚便觉一股清凉之意迎面而来,难怪京中许多富贵人家都在西山脚下置办别庄,包括之前她曾两次到访的蒋园。 她将马留在山脚,便和段骁徒步而行,两人时而沿溪而上,时而林间穿梭。 阳光穿透林间薄雾星星点点地洒在山间,潺潺的溪水声仿佛涤尽心中尘埃,却消不去段骁一身疲惫和疼痛,他看向身旁的清丽少女,轻声问道:“阮阮,你想采什么草药?” 低沉的嗓音在林间显得悠长而又清冽。 楚清阮手上提着个竹篮,漫不经心地回道:“这药叫星月,因为一般多生长在悬崖绝壁等险峻的高处,能看到它的地方似乎近在星月之间,因此得名。此药生津养血,补元益气,功效虽不如人参,但性温甘甜,用在香料中不仅有人参延年益寿之效,且十分好闻。” 看向男子的目光却愈发幽暗,这星月虽好,却还需一味猛药做引。 段骁却是眼前一亮,延年益寿,母后定然是感兴趣的,甚至可以说,这京都城里所有达官显贵都躲避不了这四个字的诱惑。 “很好听的名字,可是为什么一定是要取长在西山上的?” “王爷您猜。”楚清阮言语间也多了几分隐隐的调笑。 两人穿梭在茂密的林间,一路往山顶走去,当两人走到一开阔处时,楚清阮终于停下了脚步。 “你看,那就是星月。”楚清阮指着对面山崖说道,那光秃秃的山崖上竟长着一株红色的花,“书上记载,星月的叶子状如韭而青华,花朵为红色呈圆状,重叠为三层上有紫色纹理。” 段骁目力极佳,比楚清阮更加清楚地看清了花瓣上的细节,当下认同地点了点头,喜道:“那我现在去摘?” 楚清阮回过头嫣然一笑,“自然,有劳瑞王殿下了。” 段骁上赶着想要做苦力,她又何必拦着,最好是去悬崖上摘草药的时候掉下去摔死最好。 段骁足尖轻点,纵身跃到一旁的巨石上,再一转身,跃到崖边的凸起处,右手一伸将那红色小□□直采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如蛟龙出云,矫健敏捷,看的楚清阮目瞪口呆,段骁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哪里来的这么俊的身手? 她方才已经消耗了他那么多力气,竟还像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 方才她担心折腾太过段骁会无力取药,下手时刻意收敛了力道,早知如此她就放开手挥鞭了。楚清阮心中懊恼,却不知段骁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是强撑着没有倒下而已。 楚清阮犹在震惊懊悔中,段骁已轻轻落在了她身旁,将那红色的奇异花朵递到她面前,因为背上伤口崩裂而脸色苍白,线条利落的额头挂着冷汗,却难掩喜悦,“阮阮,花。” 楚清阮接过花放入竹篮中,看着一脸邀功的段骁,笑容愈发明媚:“这香名叫九和香,共有九味原料,除了星月外,还有最重要的一味,需要王爷的帮助。” 段骁微微一怔,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楚清阮猛地凑近,声音清冽而又蛊惑,“还需要您的血。” 第47章 山风 段骁再次怔住, 幽深凤眸闪过一丝困惑,“需要我的血?” 山间的风呼啸而过,楚清阮水绿色的衣袂在风中微微翻飞, 灼热的目光不加丝毫掩饰地落在段骁皙白的脖颈上, 那里因为方才的剧烈用力而青筋凸起,青筋下似乎能看到流动的血液,“这九和香若想达到补气益血、延年益寿的功效,以人血入香必不可少, 而既然是为太后制香, 自然是要用王爷您的血方能显出诚意。” 在这风口站的有些久了, 楚清阮身上竟有些凉,她伸出冰凉的手指摸上段骁满是冷汗的下颌, 在男子困惑的目光中缓缓向后移动, 沿着修长的脖颈一路滑落, 最后在男子后背上随意地摩挲着,直到摸到那肿胀的鞭痕凸起时, 少女纤长的白皙玉手突然加重了力道。 “呃——” 段骁额头冷汗再次涔涔而下,俊美的脸庞苍白如雪, 忍着疼意颤声唤道:“阮阮……” 楚清阮却不顾段骁的疼痛,再次加重了手下的力道,“唔——”段骁疼的再次闷哼一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0章 直到指尖感受到一阵温热的湿意,楚清阮才满意地收回手,指尖上赫然是鲜红的热血,而山间的蚊虫闻到段骁的鲜血, 竟从四面八方争先恐后地朝着她手指飞来。 楚清阮勾了勾唇, 道:“王爷您看,您的血可是异常珍贵, 就连蚊虫对它都是趋之若鹜。” 眼见那些讨厌的虫子就要飞到她身边,楚清阮一把将指尖放入段骁口中,段骁下意识地张嘴容纳进去,那些蚊虫失去追寻的对象,在空中又慢慢四散开来。 感受到包裹着指尖的温热,楚清阮用手指慢慢在段骁口腔中肆意搅动,男子眸光颤了颤,喉头艰难地上下滚动,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攥紧,楚清阮一双杏眸眼波流转,蛊惑地说道:“王爷,不知您觉得自己的血,味道如何?” 不知是今日这般折腾又吹了山上冷风,还是因为此刻楚清阮的撩拨,段骁脸色一路红到了耳根,素来沉稳的脑袋有些发晕,含着她手指呜咽着说道:“一切都听你的。” 楚清阮闻言终于满意地抽回手指,笑容灿烂的如同夏日山间最热烈的风,“那王爷以后可要每日来千香阁找我,这血每日都要取,一日都不能落。” 段骁怅然若失地抿紧了唇,缓缓点下了头。若是这样,至少他每日都能见到她了。 楚清阮一把握住段骁早已伤痕累累的手腕,像是没有看到段骁脸上忍痛的神情,轻快地说道:“王爷,走吧,我们回城。” 段骁想到什么,哑声恳求道:“阮阮,我确实跑不动了。” 楚清阮知道段骁此时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请求,他说跑不动想来是真的跑不动了,她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她现在若是一脚踢在段骁身上,是否可以把他直接踹下山崖,可是思虑片刻后终是放弃了,她是希望段骁死,却不想搭上自己和阿娘的性命。 当即展颜一笑:“王爷您说笑了,来时我也只是好奇您和马哪个跑的更快而已,如今已经知道结果了,又怎么还会让您跑回去呢。” 段骁清峻的脸庞缓缓露出抹苍白的笑容,低沉的嗓音在山风中显得格外多情,“阮阮,谢谢你。” 谢谢你还会心疼我。 楚清阮却皱起了眉,她都这样对他了他竟还要谢她,怕不是真的今日折腾太过伤了脑子。 不过最后楚清阮将人送回城里时段骁几乎已经晕死了过去,王府她是绝对不会踏足的,楚清阮嫌弃地将人交到隔壁书铺的掌柜手里,最后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段骁,大发善心地嘱咐掌柜:“劳烦转告瑞王殿下,就说王爷今日辛苦了,后日再来千香阁找我即可。” 却没想到后日段骁并没有来。 楚清阮丝毫不急,毕竟现在是段骁有愧于上一世的罪过想要补偿她。不想她没有等来段骁,却等来了另外一个人。 来人一身绯色官服,衬得面如冠玉,腰间玉带更是显得身形俊朗,正是多日不见的宁泽。 楚清阮笑着迎了上去,“宁统领,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宁泽的神情看着却比往日严肃了许多,“戚老板不请我进去坐坐?” 楚清阮心中有些诧异,宁泽来了千香阁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主动提出要进去坐,当下便邀请宁泽坐到了后院石凳上,甚至还倒了杯热茶。 宁泽环顾一圈,笑道:“真是个漂亮的院子,看得出是主人精心打理过的,这花草有人悉心浇灌便会生根发芽茁壮生长,这人也是一样,有人悉心照顾便会容光焕发,瞧戚老板这几日都是神采奕奕,想必是遇上了什么喜事。” 楚清阮神情一肃,“宁统领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泽看了眼她身后的院墙,蓦地凑近她压低了声音,正色道:“戚老板,你想杀瑞王。” 楚清阮藏在袖中的双手猝然攥紧,心中瞬间如翻江倒海般七上八下,面上却仍是一派淡然,“宁统领怕是误会了什么,我虽和瑞王有些不愉快,却也不至于要杀了他。” 宁泽只含笑看着她没有说话,楚清阮强作镇定地给自己也倒了杯茶,碰到茶壶的瞬间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已是一层冷汗。 宁泽终于笑着开口,“戚老板,当日如熙给你的药,是被我换掉的,也不知那药戚老板用着可还满意?” 想到那日情景,楚清阮紧绷的脸色终于出现一丝裂缝,“宁统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然是想撮合你们。”宁泽笑意温和,却看的楚清阮不寒而栗,“我是看着阿骁长大的,却还是头一次见他会为了一个女子屡屡打破底线,甚至以瑞王之尊在你面前却卑微到了尘埃里,我把他当弟弟,自然是想成全他的心意。” 楚清阮一脸慎重地摇了摇头,“宁统领,你没有说实话。” “我说的是实话,”宁泽神情含笑,眼底却有危险的暗芒闪烁,“我希望你能成为他的软肋,成为他的弱点,这样我便能通过你轻意地钳制住他,却没想到戚老板竟会给我这么大惊喜。” 宁泽眼底的光芒越发灼热,“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恨着他,恨到想要杀了他。” 楚清阮如常地笑了出来,“宁统领说的话,小女着实听不懂。”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1章 宁泽却极有耐心,“戚老板,你放心,整个京城的探子一半是阿骁的人,剩下的则都是我的人,你做的这些事除了我,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楚清阮垂下眼眸,“宁统领说的话让人愈发不解了。” 宁泽却突然说道:“阿晗,我能这么唤你吗。” 楚清阮倏地一怔,自从她有了这新身份后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唤她,第一次有人这么尊重、认可她给自己的身份,心中竟涌上股莫名暖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宁泽看着她,神色如常,眼底却闪着一丝危险到极致的疯狂,“阿晗,你心够狠,配得上和我合作。” …… 第三日一早,段骁终于出现在了她眼前。 段骁今日一身蓝色锦袍,颈旁袖口都绣有墨竹纹路,腰间戴了个质地莹润的玉佩,满头乌发被一条蓝色发带束在脑后,整个人看上去没有着华服时那般气势迫人,反而多了几分温润疏朗。 楚清阮皱了皱眉,这打扮怎么有些像林湛,不过由于身形挺拔看上去是要比林湛好看些许。 男子肩上似乎还带着未散的晨露,一脸歉意地说道:“阮阮,对不起,我那日回去后便一直昏睡,直到今日方才醒来。” 楚清阮却没有理会段骁的道歉,径直说道:“无妨,既然耽误了两日,今日多取一些便可。”楚清阮笑意温和,引着段骁走到那熟悉的罗汉榻边,柔声道:“王爷请坐。” 这个位子段骁不是第一次坐,却是第一次以段骁的身份坐。 楚清阮从一旁的沉香柜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瓶,大约有她大半个手掌粗细,三寸高。 她将玉瓶轻轻放在段骁面前的紫檀香几上,玉瓶碰到几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楚清阮笑意愈发柔和,“王爷,咱们今日就取一瓶,往后每日半瓶即可。” 一边说着,一边用柔软的手指轻轻抚过段骁紧实的手腕,仿佛要用手指划破他的肌肤。 段骁感受到腕间轻柔却无比冰凉的触感,眼眸顿时暗了暗,却仍抬起头看向她,哑声道:“好。” 几乎是在段骁应下的同时,楚清阮已拔下发间银簪径直划破段骁手腕,鲜血自冷白的腕间颗颗渗出,看到段骁忍痛地皱起眉,楚清阮笑着将伤口对准玉瓶瓶口。 “滴答——” “滴答——” 她仿佛能听见鲜血滴落瓶底的声音,口中笑着说道:“王爷您若是受不了了,一定要告诉我,我可是会心疼的。” 楚清阮声音清软,带着应州女子独有的清甜柔美,可在段骁看不见的眼底,却是一片冰凉。 第48章 取血 段骁浓密的睫毛温顺地垂着, 随着血液的颗颗滴落而微微颤抖,楚清阮一动不动地站在段骁身旁,看着血液从段骁手腕渗出又尽数落进玉瓶中, 一股隐秘的兴奋渐渐自心底升腾而起, 像是野火般顷刻间熊熊燃烧。 这是段骁欠她的,而眼前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 屋内安静极了,安静到有些恐怖, 只有日光透过窗棂洒进来, 照在段骁因为疼痛而微微蹙着的眉头上。 众人的目光都聚在那鲜红的血液上, 在这种极度安静的环境里,楚清阮笑意轻浅地上前一步, “王爷, 看着自己的血液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 肯定会有些不舒服,不如我帮您遮上, 您就不用看到这扰人的一幕了。” 楚清阮嗓音温柔极了,像是春日柳条般轻轻拂过, 却不知为何有些令人发寒,说完也不待段骁应下,从袖中体贴地取出一段白色绸带,不容拒绝地覆在段骁双眼之上,最后温柔地在脑后打了个结。 段骁悬在瓶口的手蓦地攥紧,绸布下的睫毛不住地颤抖着, 却像是无法破茧的幼蝶, 终究什么也看不见。 被剥夺了视觉后,不安和惶恐渐渐从黑暗中滋生, 似乎就连手腕的伤也愈发疼,血液的流失也在暗无边际的黑暗寂静中变得格外清晰,段骁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得冰冷。 “阮阮……”段骁不安地唤道,剑眉难耐地拧紧,就连身子都在发颤。 楚清阮唇边勾起一抹冰凉的弧度,很多时候看不见,要比看得见更加令人心悸,不知道自己的血还要流多久,不知道这一切还要有多久才会结束,正如上一世的她在瑞王府,终日不安。 段骁淡薄的唇瓣渐渐失去血色,而瓶中血液也终于快要和瓶口平齐,楚清阮眼眸冷了冷,随即兀地柔声赞道:“王爷您真棒,这么快就装满了。” 说完终于取下遮住段骁的白绸,漆黑的凤眸轻颤着睁开,漂亮的眼角隐隐有些濡湿,楚清阮将白绸随意地系在段骁腕间,将伤口包扎好。 她拿起桌上玉瓶在段骁眼前晃了晃,因为盛满了血液瓶子的玉色显得有些奇诡,楚清阮眼中闪过一丝满足,用绸布细心地包住放入锦盒中,福了福身道:“多谢王爷给予,我定会好好研制香料,定不辜负王爷心意。” 段骁已是面如金纸,却仍挤出一抹苍白的笑意,低声道:“你用得上就好。” 楚清阮将段骁从榻上扶起来不容推拒地往外送,口中笑着嘱咐:“王爷您回去后可一定要按时吃饭,补药什么的也得一日三顿地准时吃,一顿都不准落。”若是段骁倒下了她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血液。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2章 段骁苍白的脸庞闻言竟浮现终于一丝血色,嗓音低沉,如墨的眼底似有光芒隐忍,“阮阮,你对我真好。” 至少,你还愿意用言语和笑容哄着我。 楚清阮微微一怔,难道放血放多了也会把人放傻?当下忍着心中的嫌弃把段骁送出了千香阁。 段骁前脚刚刚离开,枇杷便再也忍不住地问了出来:“小姐,您这取这么多血,看着都吓人,到底是为了折磨那瑞王,还是真的为了这血?” 楚清阮看着盒中的玉瓶微微一笑,“自然是——都有。” “枇杷你不知道吧,这瑞王殿下的血可珍贵着呢,他日日熏着极品的龙涎香,就连这血中都带着隐隐香味,更何况他自小便被各种山珍海味大补之药滋润着,就这一瓶血,单单喝下去便不亚于那三十年的人参。”一想到马上就能用这罕见的材料调制香料,楚清阮已经兴奋地心跳加速起来。 “有这么厉害?”枇杷砸吧着嘴,瞧那模样似乎想要尝上一口。 “那为什么每日都要一瓶?这么大一瓶难道不够用?” 楚清阮义正言辞:“咱们制香料,就连花瓣都要用沾染晨露开的最娇嫩的那一朵,血液嘛,自然是新鲜的最好。”只不过其实并不需要这么多的量,不过多总比少来得好,反正又不是她的血。 枇杷怔怔地点了点头,总之不管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后面连着三日,段骁日日来千香阁,脸色一日比一日惨白,取血时肉眼可见地一日比一日难受,可当她把银簪拿出来时,段骁仍是温顺地伸出手,任她划下一道伤口。 而那悬在瓶口的手腕不管如何颤抖,在她没有满意前都不会放下来。 六月初九,已是取血的第七日,到了约定的时间,段骁却并没有来,楚清阮却难得地有些焦急,她的香正研制到兴头上,就等着今日段骁送血,她应该就能做出香味最诱人、效用最无穷的九和香。 楚清阮斜躺在竹榻上,眼睛却若有似无地落在窗外,直到眼前出现一个熟人,眼前男子一身暗褐色劲装腰间佩剑,正是许久不见的季阙。 季阙走到她面前,躬了躬身,漠声道:“阮夫人,请跟属下去王府走一趟。” 阮夫人?听见这个久违的称呼楚清阮不由挑了挑眉,冷道:“不去。” 季阙皱了皱眉,“王爷失血过多引发旧伤,从昨夜回府便一直昏迷不醒,冒昧来请夫人,是因为今日王爷醒来后十分虚弱,却一直不愿吃药——” “好,我跟你去。”不待季阙说完楚清阮便已应了下来,无论如何今日她也要取到血,既然段骁来不了,那也只能她上门取血了。 季阙很是愣了愣,毕竟这些时日段骁是如何对待楚清阮的他们都很清楚,他只当楚清阮定会比以往高傲许多,不想竟这般顺利,好在季阙很快回过神来,恭谨道:“夫人请。” 楚清阮再次踏入王府时,心境处境都已是大不相同。 上一世她从来没有被允许进入月阳宫过,却不想这一世进府第一日便进了月阳宫,至于日暖堂,想起所有事情的她哪里还能不知道,那是王妃的住处。而这一世在最开始,段骁便让她住了进去。 她不知道为何这一世段骁变化会如此大,可是,她不在意了。 她走到门前推门而入,绕过那扇熟悉的骏马屏风,段骁正靠在床头阖目坐着,晋祥端着一碗药坐在一旁凳子上叹气,“王爷,老奴知道您不喜喝药,可您若是不喝,这身体怎么受得了。” 楚清阮目光落在床上的段骁身上,男子俊美的脸庞已是面无血色,墨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衬得肌肤愈发苍白,楚清阮这才发现,眼前的男子似乎消瘦了许多,在淡淡日光照耀下似乎透明到能看见肌肤下的血管。 晋祥这时也才发现进来的楚清阮,忙说道:“阮夫人,老奴知道您是为了太后寿宴需要取王爷的血,不知今日能否缓一缓?” 楚清阮眼底露出一丝玩味,这晋祥对段骁忠心耿耿,只怕并不清楚她每日取血的量,否则也不会对她这般温和。 她目光落在晋祥手中端着的药碗上,极其自然地接了过去,径直坐到段骁身旁,说道:“王爷您怎么能不喝药呢,不如妾身喂您?” “咳咳,”段骁艰难地睁开眼,“阮阮,你来了……”咳嗽声轻微而压抑,仿佛轻轻一碰便会融化。 眼前的男子只穿了件白色中衣,白皙的脖颈微微仰着靠在床头,露出一种脆弱而清冷的美,楚清阮也不待段骁答应,舀满一勺冒着热气的药抵在那干涸泛白的唇边,闻言这苦涩的药味段骁不禁皱了皱眉,双唇仍紧紧闭着。 楚清阮冷冷凑近,嗓音清冽蛊惑,“王爷,您是想让我像上次那般喂您吗?” 话音刚落那紧闭的唇倏地张开,将药尽数吞了下去。 待一碗药喂完,将空碗递给晋祥,楚清阮才终于从袖* 中取出玉瓶,看清瓶子尺寸后晋祥眼神蓦地一震,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在看到她将玉瓶举到段骁面前时,晋祥终于忍不住说道:“阮夫人,您看今日能否缓一日,下午王爷有事要出城一趟,老奴担心王爷会撑不住。” 段骁眸光也颤了颤,虚弱地看着她,却并没有反驳。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3章 楚清阮脸上明媚的笑意慢慢消失,起身站到了窗边。 段骁如墨的凤眸泛着薄薄的红,苍白薄唇颤抖几瞬,低声恳求道:“阮阮,我去找个精壮的奴隶来,你先用他的血顶一顶,只今日一次便好。” 楚清阮咬了咬唇,姣好的杏眸中满是委屈,嗔道:“王爷您龙章凤姿、天皇贵胄,奴隶的血怎么能和您的血相提并论呢?” 段骁垂着眸沉吟不语,白色中衣勾勒出清俊的身形,看着似乎确实单薄了不少。 楚清阮清冷的唇角缓缓勾了勾,小脸一片漠然,“好吧,您去找几个奴隶来吧。” 没等段骁松一口气,楚清阮已再次开口:“毕竟,您知道我素来喜欢奴隶。” 少女吐气如兰,淡粉双唇微微勾起,“毕竟奴隶忠诚、听话,若是有那相貌尚可的,拿来暖床也是件美事。” 楚清阮手中握着玉瓶立于日光之中,柔顺乌发似云雾般铺散在身后,一双杏眸中似有春水潋滟,明明是清丽婉约的姿态,一颦一笑中却自有股夺魂摄魄的魅惑。 第49章 寿宴 少女睫毛轻轻颤动着, 阳光洒在清丽的眉眼之间,仿佛无声的引诱,段骁喉头艰难地上下滚了滚, 眸光渐渐幽深, 最终,苍白的脸庞闪过一丝恳求,低哑着问道:“阮阮,今日能否……不蒙上眼睛?” 楚清阮将玉瓶在空中上下抛了抛, 唇边浮现一抹嘲讽, 蒙上眼睛在一片寂静黑暗中感受血液的流失确实骇人, 却又如何比得上段骁曾经带给她的绝望和无助? 终于,她把玉瓶在掌心握定, 唇边扬起抹挑衅的笑容, “堂堂瑞王也不过如此, 这才几日便坚持不住了?” “若不是为了准备您给太后的寿礼,我又何须如此操劳?今日您是否愿意取血, 就看太后在您心中有多少分量了。” 段骁看着眼前一脸笑意却面带嘲讽的少女,唇色愈发苍白, 事到如今他清楚地意识到,她在恨他,甚至以折磨他为乐。 可是为什么,明明之前一切都那么顺利,他们甚至连最亲近的事情都已做过,她却比之前更加敌视他。 不过若是他的痛苦能让她有些许开心, 他可以承受任何痛苦。 段骁挽起白色中衣的袖口, 露出那伤痕累累的手腕,“阮阮, 你来吧。” 男子嗓音低沉微哑,语气轻柔的像是在说中午要吃些什么,说出的话却是对自己的狠绝。 楚清阮闻言微微一笑,拿着玉瓶走上前,看着段骁那冷白紧实,却遍布伤痕的手腕,挑了挑眉唉声道:“王爷这手腕都快让我没有下手的地方呢。” 段骁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心里隐隐升出一丝微弱的希冀,有没有可能阮阮也是心疼他的,也许今日她会愿意让他休息一日—— “呃——啊!” 段骁吃痛之下猛地呻/吟一声,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惨白,楚清阮竟是直接划开一条刚刚愈合的伤疤,刹那间鲜血汹涌而出。 紧接着眼前一片黑暗。 脑袋越来越晕,身体越来越冷,他是不是快死了…… 当取到足够的血时,段骁已然晕死过去,就连晋祥的连声呼唤都已然听不到,楚清阮在心中冷笑一声,这又算的了什么,段骁受伤了有人疼有名贵的药材吃,她却是一无所有。 她看向对她怒目而视的晋祥,不紧不慢地说道:“晋大人,好好照顾王爷,香制好了我会派人送到王府来。” …… 六月十七,太后寿宴。 明明是炎炎夏日,万安宫中却是花团锦簇,蝴蝶翻飞,并不觉得炎热,而是一派春意盎然。 而当中一人端坐于团花屏风前的宝座上,面前是摆满鲜花食物的宴桌,头戴凤冠,一身朱紫色团花缎袍,耳戴金龙衔珠珥,雍容华贵到让人会下意识忽视她有些苍老的年龄,正是当今的太后。 太后下方左首边的人一身明紫色冕服,神情肃穆稳重,正是平德帝,而他身后站着一绯色官服黑色官帽的俊朗女子,正是侍卫统领,宁泽。 太后右首边之人一身淡紫色朝服,让本就冷峻的神情中又添了几分华贵,只是那俊美的脸庞异常的苍白,在明亮的日光下白到几近透明,正是段骁。 太后坐的宝座左右各摆着一山水屏风,其后的东次间和西次间里坐着平德帝的各位嫔妃和皇子公主。 外面空旷院子里,坐着的则是各宗亲勋贵,和朝臣中有诰命在身的命妇,座前黄花梨木的几案上都摆满了各色食品。 院中韶乐鼓瑟之声如闻仙乐,宫娥乐伎翩翩起舞,好生热闹。 直到一舞歇罢,平德帝率先起身,其余人见状忙齐齐跟着站起,只见平德帝对着太后躬身道:“儿臣率众嫔妃皇子皇孙及宗亲命妇,恭祝母后五十大寿,祝母后福寿安康,如日之恒,如月之升!” 排山倒海般的声音顿时在院内回响,“恭祝太后福寿安康!” 太后苍老的脸庞上浮现一抹和蔼的笑容,温声道:“诸位请起。” 一个尖锐的嗓音在太后身后高声说道:“献礼开始!” 从宗亲命妇开始,然后是嫔妃公主,最后是皇子。 宁泽虽常居宫中,却既不属于命妇也不属于嫔妃,她今日只需行护卫之责。 而宗亲中第一个献礼的便是裴华卿。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4章 只见裴华卿今日穿了一身藕色浣花锦织金裙,头上惯常戴的金步摇也换成了一支牡丹花鬓簪,不似往日那般招摇看上去很是乖巧,她手中拿着一幅画,身姿娉婷地走到太后身前,躬身道:“姑母,这是嘉纯特意请寒禅寺的无可和尚,为您祝寿特意所绘的松鹤朝阳图,您看这画中所绘松树,树杆粗壮,阳光穿插于浓密的针叶中欣欣向荣,一只白鹤立于湖石上,向着太阳张喙似在呼朋引伴,正所谓与鹤来松杪,开烟出海波。人间千载,从教鹤发,且驻朱颜,嘉纯祝姑母福泽延年,万寿无疆!” 太后连连点头,笑意慈祥,“好好,说的好!”说着向裴华卿招了招手,“嘉纯有心了,真是个好孩子,快坐到哀家身边来。” 太后身后的于公公尖声说道:“赐座!” 此时太后的左首边坐的是平德帝,裴华卿再如何受宠也不可能坐在皇帝身边,自然只能在段骁身旁加了套桌椅,安排裴华卿坐下。 裴华卿入座后笑着向段骁举杯示意,段骁却似没有看到,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峻淡漠,整个人散发着如有实质的冷冽气质,让人无法靠近。 裴华卿先是愣了愣,很快神色又恢复正常,以袖掩面,自己将酒饮了下去。 平德帝看到这一幕眼眸不由暗了暗,裴华卿为人浮躁虚荣,实非骁儿良配,不知母后为何还是不放弃,一门心思想撮合她和骁儿。而裴华卿明明知道骁儿心中无她,为何还要主动示好。 宁泽站在平德帝身旁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不由冷笑一声,这做儿子的还没有她了解太后的心思。 太后本来并不是一定要撮合裴华卿和段骁,可段骁一开始便拒绝了裴华卿,相当于打了太后的脸,这下太后无论如何也是一定要段骁娶裴华卿了。毕竟在太后看来,段骁只能无条件地服从她的安排,绝对不能拒绝她。 至于裴华卿的心思就更好猜了,裴华卿的母亲是长公主,虽受尽先皇宠爱却也只能封她一个县主,若是她再择一个普通夫婿,她的子女便再无封号,这让高高在上受尽众人追捧的裴华卿如何受得了。而据她在京中的探子回报,裴华卿明明有心上人江覃,却一直将夫君目标锁定在世子段驰身上,是最近才重又开始盯着段骁。毕竟一个是尚未袭爵的世子,一个是尊贵的王爷,以裴华卿的心气会选谁,不言而喻。 而在裴华卿之后最亮眼的要数礼部尚书蒋士斋的夫人王氏,蒋尚书劳苦功高,其夫人得封二品诰命,今日送的寿礼赫然是本朝书法大家董旭之的福寿图,把太后逗的笑的合不拢嘴。董旭之已封笔多年,也不知道蒋家如何请动这般大家,费这番功夫又有何图谋。 不管是谁献礼,裴华卿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意,视线的余光却一直凝在一旁神情冷漠的段骁身上。 裴华卿藏在宴桌下的玉手狠狠攥紧,她不会放弃的。以前她只当骁表哥性子天生便冷淡暴虐,直到她看到他抱着楚清阮,神情是那么柔软那么专注。楚清阮能得骁表哥关注不过是因为被她在公主府中随意选中,和骁表哥有了肌肤之亲而已,骁表哥竟会因此对这个贱人那般负责上心。 而既然连那个卑贱的楚清阮都可以打动素来冷淡的骁表哥,她堂堂县主若是能舍下身段,要获得骁表哥的心岂不是更加轻而易举。 而此时献礼正如火如荼,宗亲已然献毕后轮到了妃嫔,而为首第一个便是刚刚晋升为容贵妃容妃娘娘,后面跟着的是其余嫔妃。 “舒妃娘娘献性澈真如无量寿佛一尊!” “齐贵嫔献叠绮花石玉如意一柄!” “高才人献黄云垂阴玉如意一柄!” 林林总总的,光莺莺燕燕的妃嫔加起来都有三十几位,宁泽看着这满堂佳丽脸色冷的像是顶着个冰窟,不过好在她素来便是如此,旁人倒也并未多想。 没过多久,众人都已献礼完毕,只剩段骁和平德帝。 而太后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什么原因,坐姿微微向后仰了仰,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也微不可察地淡了淡。 段骁像是没看见般起身走到自己宴桌旁的鎏金香炉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螺钿盒,将其中的香粉洒了些许在正袅袅燃烧的香炉中,随后走到太后面前,躬下身子,“儿臣的寿礼是请京都千香阁特制的九和香,此香原料共有九味,除了人参、何首乌、虎乳、鹿茸等滋补药外,还有儿臣费尽艰险特地从西山采摘的星月,此花生长在西山的悬崖绝壁等险峻高处,传闻是西王母遗留凡间神花,谓之曰白云在天,山陵自出。将子无死,尚能复来。此花三千年一开,闻之香便可增长寿命。” 说到此处,场中各人眸中均是异色连连,西王母?那可是掌管长生不老药的神,这西山上竟还有这么神奇的花?众人正自怀疑,鼻尖却突然窜入一股奇异幽远的香味,似松木却又多了几分厚重,似茴香却又多了几分辛味,众人从未闻过,一闻之下却让人欲罢不能。 “我怎么觉得突然间轻松了不少?” “是啊,我感觉浑身疲惫尽数消散,浑身充满了力量。” “我这几日一直睡不好头疼的紧,怎么闻了这香突然间头皮都松快了许多。” 有些上了年纪的命妇甚至突然有了种年轻时的感觉,似乎此时不是炎热的夏天,而是蠢蠢欲动的春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5章 段骁仍垂着头,继续说道:“除此之外,为了此香对母后能有最大的效用,还需加入至亲之血,为此儿臣日日取血,终于制得这一盒九和香,儿臣在此恭祝母后福寿绵延,长命百岁!” 平德帝威严的脸庞却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悦,为了取血把自己身子搞成这样,真是孩子心性。 “瑞王殿下竟然亲自取血!”众人却纷纷议论了开来。 “难怪瑞王殿下看着清瘦了许多。” “不想瑞王平日里喜怒无常,对太后却是这般孝顺。” “是啊,当真是孝感动天。” 而在众人的恭维声中,太后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混浊的脸色白了白,嘴角艰难地扬了扬,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般难听,“骁儿有心了。” 却再无其他话。 听到这像是用力挤出来的一句话,段骁漆黑眼眸里的光终于一寸寸熄灭,一颗心终于死寂。 即使他已经做到这个地步,即使他如今身体肉眼可见的消瘦,母后仍旧不喜欢他送的东西,甚至不会关心他的身体,只是在众人的面前,无法找到理由责难他而已。 过去他一直不愿意承认,母后不喜欢的就是他,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事,不是因为他送了什么不合心意的东西,她只是不喜欢他,所以不喜欢和他有关的一切。 他的母亲,不喜欢他…… 段骁回到座位上,浑浑噩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寿宴何时结束的,如何结束的他已然没有丝毫印象,甚至不知自己何时回到的王府。 他独自坐在月阳宫的中庭里,月色清凉如水,他捧着白玉做成的酒壶对月而饮,清透的酒液顺着嘴角从脖颈淌下,整个庭院酒香四溢,却只有他一个人,王府中没有人敢靠近他,就连晋祥也不敢。 自幼他身边的人,奴仆们惧怕他敬畏他,母后厌恶他,父皇又是那么严厉,皇兄对他虽好却毕竟是皇帝,他们从来不会对他笑,直到他遇见了她。 他第一次见到那般热烈而明媚的笑意,见到那般坚韧冷静的女子,哪怕她心中装着的不是他,哪怕她是在回忆和林湛的过往,那仍是他第一次看到的最温暖、最坚定的笑容。 这一世,他明明已用尽所有去补偿她,她却依旧那么恨他,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是至少,她还会陪着他,还会对着他笑。 哪怕只是为了利用他折磨他,哪怕只是为了看他疼他痛,只要她还愿意让他留在他身边,愿意让他看到她的笑容,便好。 “王爷,嘉纯县主来了。”晋祥放轻了步子和声音,低声禀告道。 段骁已然喝的微醺,苍白的脸庞泛着不正常的红,谁来了,阮阮吗……她竟然主动来见他了? 段骁半阖着眼喃喃道:“快请她进来。” “是。” 晋祥小心翼翼地应声而出,王爷喝醉酒时向来是六亲不认,稍有不顺意便会扬鞭打人,此时即使是他也不敢轻易靠近。 第50章 醉酒 听到晋祥说王爷让她进去时, 裴华卿很是吃了一惊,这段时间她时常来找骁表哥,一方面因为蒋氏的请托,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私心, 可她每次来都被拒之门外,根本见不到段骁的面,不想今日竟然这般顺利。 她一走进院子便闻到股浓烈的酒味,段骁倒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月光透过一旁的茂密的栾木照在段骁身上。 走近后的情形却让裴华卿蓦地一震。 段骁冷白的脸庞染着异常的酡红, 见她靠近微微抬起头, 平日里冷峻的凤眸此时竟泛着盈盈水光,让冷厉的男子生生多出几分绮丽的魅惑, 裴华卿哪里见过段骁这副样子, 眼眸瞬间深了深, 不安地坐到段骁身旁,轻轻唤道:“骁表哥?” 段骁看着她, 低声地喃喃:“你怎么来了,我以为, 你会不愿意见我了……”否则为何自从那日取完血后便再也没有见他,甚至就连香盒和介绍都是让别人送来。是因为那日他恳求她缓一日取血,让她心生不悦了么…… 喝醉酒的男子褪去了往日的孤傲和冷厉,甚至因为冷白的月色而多了几分脆弱,裴华卿诧异地扬了扬眉,难道今日段骁在寿宴上的抗拒只是因为刻入骨髓的高傲, 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实际心中早就对她情根深种。 裴华卿恍然感觉,是不是就连在公主府那次, 段骁生气其实是因为她拒绝了他,而不是因为她给他下药? 裴华卿脸颊一热,不由凑近了些,试探着问道:“骁表哥,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 段骁眼神迷蒙地看着她,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我早就喜欢你了,可是我不敢承认……” 裴华卿娇俏的眉宇间瞬间浮现一抹喜意,浑身上下此刻都欢呼雀跃着,原来高高在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瑞王殿下,竟然对她情深一片,啧啧,男人啊果然是要喝醉酒了才肯说实话。 “骁表哥……”裴华卿一边柔声唤道,一边将手软软地搭在段骁手腕上,“不喝了,我们进屋去可好?” 她手好好碰到段骁,手下异样的触感却让裴华卿瞬间皱起了眉,她困惑地撩起段骁宽大的紫色袖袍,那冷白的紧实手腕上赫然是一圈红绳,红绳上栓着的竟是三个金铃! 堂堂王爷怎么会戴这种伶伎戴来取悦主子的铃铛?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6章 裴华卿越看这铃铛越不顺眼,忍不住说道:“骁表哥,我们把这铃铛摘了吧?” 谁料段骁却突然挣脱了她的手,抿紧了唇一脸委屈,“这是你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你难道就这么恨我……” 她留给他的,她怎么不记得。 “骁表哥,我什么时候把这个铃铛给你的?” 段骁抬头看着她,漆黑凤眸里满是摇晃的水雾,“就是那天晚上,你亲手给我戴上的。” 她给他戴上的?裴华卿终于觉出了哪里不对,蹙着眉着问道:“骁表哥,你看我是谁?” 段骁迷离地看着她,缓缓开口:“阮阮……” 裴华卿像是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下,阮阮?骁表哥竟然是把她当成了楚清阮那个贱人? 方才还带笑的神情瞬间冷了下去,颤抖着问道:“那我是你的什么人?” 看到她神情陡然变冷,段骁竟有些慌张起来,一把握住她手腕,正色回道:“你是我最亏欠,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那个楚清阮?裴华卿在明亮的月色下气的浑身颤抖,不过就是中了药春风一度,就成了最爱的人? 罢了,裴华卿渐渐平静下来,总归她想要的是段骁这个人,又不是他的心。 而楚清阮不过是和骁表哥有了肌肤之亲,便能成为他最爱的人,她再怎么也比楚清阮强上许多,更何况只要她和骁表哥把事情做实,届时就算表哥不认,姑母也会为她做主。 “想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宁泽戏谑的声音突然从屋檐上传来。 原来在月阳宫一侧的屋檐上,赫然趴着两个一身黑衣的年轻女子。 楚清阮和宁泽矮身趴在王府屋顶的灰色瓦片上,纤细的身形几乎和身后夜色融为一体。 楚清阮怔愣地看着下面院子里几乎快要贴在一起的一男一女,上一世她被困在瑞王府中时,怕是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趴在瑞王府的屋顶上,俯瞰着这王府和段骁。 甚至她到现在还是有种不真实感,喃喃地问道:“季阙季朔他们都去哪儿了,就让你带着我,就这么进来了?” “看来阿晗你还是怀疑我的功夫,”宁泽低声轻笑,“我都说了我的身手放眼四国都是一流的,若不是身为女儿身,这乾国的大将军又如何轮得到蔺方义那个废物来做。” 甚至当年她立下军功,却因为女子不得为官,她那无能的兄长竟然想让她把功劳记到他身上,直到她一杆长枪废了他,他才终于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楚清阮闻言诧异地挑了挑眉,蔺方义可是乾国少有的少年将军,在与北渊的大战中曾身中数剑最后擒住敌方主帅,这样的人在宁泽口中竟然只是废物。 此时下方的院子里,段骁将手搭在裴华卿身上,凑上前似乎想要亲吻她,最后任由裴华卿将他扶了起来,两人一同往屋子里艰难走去,宁泽见状调笑道:“阿骁这是主动让裴华卿扶他进屋?我还从来没见过阿骁这般温柔的样子,你觉得他们两人进屋之后会做些什么?” 楚清阮却是神情淡淡,“他们做什么,与我何关。” 宁泽好整以暇地问道:“阿骁明明喜欢的是你,现在却和裴华卿不清不楚,你心里就不急?” “宁统领是担心段骁若是和裴华卿在一起了,便再也不能利用我牵制他了吧。”毕竟相比于裴华卿,她无权无势要好控制的多,楚清阮盈润的唇角勾了勾,“你放心,段骁此刻只是喝醉了而已,他喝醉后对谁都是这样。” 她清楚地记得,上一世,段骁也曾醉酒后来找她,那是他对她最温柔的一次,温柔到甚至会让她感觉,其实他在深深地爱着她,可第二日一早,段骁便冷冷地推开她,厉声警告她他昨夜只是喝醉了而已。 宁泽闻言好笑地挑了挑眉,她怎么记得阿骁喝醉后本就不好的脾气会差到六亲不认,从来不知道他喝醉后喜欢亲近女子? “那你就不担心阿骁真的和裴华卿做了些什么?若是裴华卿今夜真的得手了,你认为阿骁会怎么做,他会怎么选?” 楚清阮却是伏着身子了然一笑,“他们今日自然是成不了的,宁统领深夜来此,甚至专程带上我,不就是为了阻止嘉纯县主的好事?” 宁泽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爽朗地笑道:“我自然是要阻止她,不管为了什么,我都不会让任何人拆散你和阿骁。” 随即却又露出一抹戏谑的坏笑,“可我尊重你的意愿,若是你愿意成全他们,那我也绝不插手。” 院中时不时传来清脆的铃铛声,而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裴华卿已经扶着段骁进了屋,紫檀木的房门一阖上,两人便再也无法知道屋内正在发生着什么。 随着房门的关上,楚清阮心中猛地一颤,该死的段骁,不是说性情暴虐么,怎么一喝醉酒抱着谁都想啃? 她的心仿佛裂成了两半,一半冷漠地旁观着这一切,她不在意段骁,自然不在意他想做什么、又在和谁亲近,可是另外一半却在激烈地抗议,那是戚暮的身子,是她的戚暮,他怎么可以和其他女子这般亲密? 上一世,就因为她心里有林湛,他便用鞭子狠狠地抽打她。 这一世,他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却堂而皇之地在和裴华卿亲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7章 “宁统领,我要下去。”楚清阮倏然开口。 “好勒!”宁泽瞬间绽开一抹笑容,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带着她轻飘飘地落在了院子里。 院子的四角里摆放着四个硕大的水缸,里面淡粉的荷花开的正艳,里面似乎还有游来游去的小锦鲤。 楚清阮举目将院子环顾一圈,却没有找到任何可以用来盛水的木桶或者水瓢,正有些犯难时,眼前沉重的大水缸突然升到了空中,楚清阮凝神一看,竟是被宁泽单手举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楚清阮瞬间瞪大了双眼,结巴着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这,这水缸是铜做的,还装满了水,你怎么,怎么就举起来了?” “小意思,”宁泽却满不在乎地朝她摆了摆手,“还不快进去?这水缸举久了我也是会累的。” 楚清阮瞠目结舌地往屋里走去,宁泽看上去并不是特别壮实,甚至称得上瘦削,却能把这装满水的水缸单手举起来,甚至还能搬动。 她现在终于清楚地意识到宁泽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宁泽作为女子,武功高强又没有显赫的家室,甚至还深深地爱着平德帝,平德帝让这样的人来戍卫宫禁,想必是再放心不过。 却不想,女子也是会有野心的。 很快,她便走到了那扇刚刚被阖上的房门前。 “咯吱——” 楚清阮一把推开那熟悉的紫檀木门,上一次她推开这扇门,是想离开王府,不想今日再次推开,却是来捉奸。 第51章 不准动 楚清阮手指碰到冰凉的门扇时, 短短一刹那心中转过万千念头,她进去后究竟会看到什么,段骁和裴华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一个血气方刚一个有心引诱, 又会发生些什么。 终是定下心神,一步迈了进去。 进屋后,眼前是那再熟悉不过的云纹白面骏马屏风,马首迎风高昂, 马鬃浓密舒展, 明明是英姿飒爽所向披靡, 楚清阮却觉得无比碍眼,杏眸倏地一暗, “霍”的抬脚, 一把将那屏风狠狠踹倒。 “咣——” 屏风砸在地板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宁泽举着水缸站在她身后, 见状露出抹意料之中的微笑,声音轻快:“多谢阿晗为我开路。” 屋内只有角落的博古架旁燃着一盏烛火, 所幸今夜月色极亮,亮的她将眼前情景看的一清二楚。 白玉做的酒壶倒在地上,瓶口洒出些许透明的酒液,整个屋内酒香四溢,可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两人并未睡在床上。 段骁向后仰着靠在床架上,一脚支在床踏上, 一脚随意地搭在地上, 绣着金丝的领口却被左右扯开,露出下面紧实的胸膛, 裴华卿紧紧贴着段骁,一身华丽的海棠色锦裙只是有些皱巴却丝毫无损。 听到屏风倒地的动静,段骁哼了哼坐起身子,眼眸仍然半阖半睁,裴华卿却是一脸惊恐地看向她们,“你们是谁!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楚清阮这才发现,宁泽举着大水缸挡住了脸,而那水缸又挡住了窗外照进来的月光,让她整个人都处于黑暗的阴影中。 楚清阮冷冽的目光落在段骁紧紧握住裴华卿的手掌上,另一只手甚至在向裴华卿伸去,似乎想要抚摸她的脸庞。 “浇他们!”楚清阮压抑着怒气说道。 “好勒!”宁泽声音明快。 裴华卿看着从黑暗中向她一步步走来的宁泽,声音逐渐惊恐,高声道:“你们要做什么,这里可是瑞王府!” 宁泽脸上笑意更盛,变单手为双手,将硕大的缸口对着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人,蓦地倾泻而下! “哗啦——” 霎时间水花四溅,楚清阮眼前顿时一片水雾,无数水珠不可避免地溅到她脸上身上,待水花散去,两人的身形再次出现在她眼前,楚清阮定睛一看,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宁泽倒水的时候弧度并不大,荷花荷叶都好好地留在了缸中,可那锦鲤却顺着水流出。 裴华卿被当头浇了一缸的水,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两侧,名贵的锦裙愈发皱皱巴巴,甚至每个褶皱里都积满了水,而在裴华卿那煞白的脸庞之上,赫然是一条正在死命挣扎的金色小鱼。 水缸被放到地面,裴华卿这时也才终于看清眼前之人,瞬间如遭雷击,“楚清阮!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此处,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说着起身就想扇她一耳光,被段骁握住的手腕却蓦地一紧,悻悻地又坐了回去。 段骁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就算再浓的醉意也瞬间消散,迷离的眼神变得清明。 “阮阮……”他诧异地看着眼前女子,“我这是还在做梦吗。” 方才他似乎看到她来了,却只当是他的一场美梦,不想这竟然是真的。 激动之下手上无意识地攥紧,握的裴华卿手腕剧烈一疼,连连唤道:“骁表哥,你弄疼我了。” 段骁闻声转过头去,当他看清身边浑身湿透的娇俏女子时,手掌像是被烫到般缩了回来,脸上的笑意如见鬼般瞬间僵住,“裴华卿,你在此作甚?” 段骁神情骤然冷厉,即使浑身湿透也丝毫没有减弱周身冷意,言语间一股无形的威压蓦地袭来。 裴华卿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似乎只要她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下一刻她便会人头落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8章 满脸的怒气瞬间一滞,裴华卿垂下头努力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娇嗔道:“骁表哥,是你带我进屋的,你不记得了吗?” 段骁闻言极快地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对着裴华卿冷声斥道:“胡言乱语。” “我作证,县主说的是事实。”楚清阮突然说道,她可是亲眼看见段骁把手搭在裴华卿身上,两人抱着一起进了屋。 楚清阮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狼狈坐在一滩水上的两人,清丽的眉眼如寒冬的星星,在月色下愈发清冷。 段骁方才面对裴华卿时的一身冷意倏地散去,俊美的脸庞露出一抹委屈,泛着水光的薄唇抿紧成了一条线,“阮阮,我没有……” 屋内氛围一时有些凝滞,只有两人发梢的水滴滴淌下。 宁泽实在忍不住,一把抓过从裴华卿头上蹦跶到她身前的那尾鲤鱼,直直丢进身后的水缸里,缸里残余了不少水,那鱼瞬间又欢快地游了起来。 楚清阮再次挑了挑眉,宁泽竟然还擅长抓鱼?这锦鲤甚至还没有她手掌大小,又滑不溜秋,宁泽竟然说抓就能抓住。 看着眼里只有楚清阮的段骁,宁泽干脆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裴华卿的手腕,不容丝毫抗拒地将她从段骁身边拉起来,“走吧,县主。” “你要带我去哪儿?”裴华卿白着脸怒道,宁泽却像没有听到般硬生生地拽着裴华卿往外走去,离开之前甚至还贴心地关好了门。 楚清阮看着水缸里围着荷花欢快游动的锦鲤,总感觉哪里不对,方* 才她虽然没有细看,却也隐隐看到这水缸里不止一只锦鲤,这剩下的,跑哪里去了? “唔——” 地上的男子突然极低地呻/吟一声,本就酡红未散的脸庞再次浮现一抹可疑的绯红,右手一扬,就要往身上抓去。 段骁此时胸口大敞开着,露出胸膛紧实的肌肉线条,在水色下泛着盈盈冷光,楚清阮瞬间了然一笑,浅浅开口:“不准动。” 少女的声音清清软软,却让段骁的手再也无法移动半分。 “阮阮……”段骁难受地低低唤道。 水珠挂在段骁浓密的睫毛上,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因为醉酒刚醒的缘故,眼眸中还带着几分破碎的水光,整个人褪去了往日的沉冷,显得格外脆弱。 “说吧,你想对裴华卿做什么?”楚清阮懒懒地靠在一旁的衣柜上,“说的让我满意了再动。” “我……”段骁脑袋一片空白,剑眉难受地蹙了蹙,“方才我做了个梦,梦到你来找我,还问我你是我的什么人。” “哦,”楚清阮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那我是你的什么人?” “唔——” 段骁低低地呜咽一声,瞬间抿紧了唇看向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不知是因为锦鲤的动作还是旁的什么原因,月光下的清冷脸庞变的越来越红。 楚清阮冷哼一声,“然后呢,又发生了什么?” 醉酒后的脑袋格外地疼,段骁回忆着说道:“然后你抱住我,说想和我——” 说到此处段骁猛地惊醒,哪怕被一缸水当头浇下,他身上似乎还留有拥抱的触感,方才一切真实地不像是梦,而是真实发生了的事。 对上楚清阮似笑非笑的冷冽神情,方才的一切如洪水般猛烈袭来,记忆里女子的脸也终于清晰起来,段骁脸色瞬间煞白,“方才和我在一起的,一直都是裴华卿?” 巨大的悔恨和自责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段骁身子剧烈一颤,一红一金两条锦鲤终于从身上蹦了出来,“阮阮,我是把裴华卿当成了你,我是喝醉了,我真的不知道……” 楚清阮的目光却被那两条锦鲤吸引了过去,这两条比起方才裴华卿头上的那条动的要慢了许多,楚清阮蹲下身子双手做捧,将两条鱼捧回了水缸里。 看着三条锦鲤围着荷花欢快地游动,楚清阮心中冷意却更盛,她可以让鱼儿重新回到水中,却无法解脱自己那颗被仇恨困住的心。 她不知看了多久,再次回过头时,却被眼前的情景深深震惊。 段骁不知何时屈膝跪在她面前,双手举着一根粗长的蟒鞭,这蟒鞭十分眼熟,楚清阮一眼便认出,这正是她来王府第一日,他递给她的那根。 男子仰着头看她,清俊的脸庞在月色下格外苍白,低沉的嗓音带着颤哑:“阮阮,我错了,你罚我吧……” 楚清阮居高临下地看着段骁,缓缓勾唇一笑,“您可是王爷,您又怎么会错呢?” 段骁深沉的眼眸里溢满了自责,哑声道:“阮阮对不起……我不该喝酒,不该让裴华卿接近我,更不该——” 段骁话未说完已被楚清阮冷冷打断,“上次用这鞭子伤了手,今日我不想用。” 段骁如墨的眼眸倏地一亮,阮阮这是愿意原谅他了? 楚清阮却朝着段骁走近一步,近到她能在段骁漆黑的眼眸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淡粉的薄唇再次轻启,潋滟的杏眸在月光下流动着勾魂夺魄的暗芒。 “王爷,今夜我们玩点别的如何?”少女嗓音轻轻浅浅,像是情人间最缱绻的情话,却带着若有似无的寒意。 第52章 红烛 “阮阮, 你想玩什么?”段骁仰着头看她,月色下的清冷脸庞竟似有淡淡笑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9章 只要她能陪着他,只要她还愿意对他动手, 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楚清阮从段骁手上冷冷拿过蟒鞭, 在自己手上随意地敲击着,那日在千香阁,段骁隔着墙问过她,如果有一日他和别的女子亲近了, 她会如何。 她记得她的回答是, “我会把你吊起来, 用鞭子把你抽到终于忍不住开始求饶,然后堵住你求饶的嘴, 继续抽到你晕过去, 再用盐水把你泼醒。” 正常人听到这番话不说害怕, 至少也会有几分颤栗,段骁却只回了她六个字, “阮阮,我知道了。”低沉的嗓音中甚至透着微弱的轻松。 当时她没有想明白这是为什么, 甚至因为后来太后寿宴的打断也没来得及细想,可是今夜她却突然明白了。 段骁是想赎罪。 她若当真打了他,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他欠她的,又岂是如此轻松便能偿还。 还有段骁那双漆如寒星的幽沉凤眸,似乎只要能看到她便是一种安慰,那她偏不。 楚清阮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的绸布, 本来是准备用来包裹香盒的, 不想今夜却派上了用场。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段骁,缓缓蹲下身, 将那黑色的绸布折叠几层,最后紧紧地缠在段骁双眼之上,紧到段骁“唔——”的闷哼了一声,楚清阮却像是没听到般,将黑布在脑后用力地打了个结,确保无论如何都不会自行松开。 段骁垂在身侧的双手瞬间不安地攥紧,双耳似乎十分用力地想要判断她现在在何处,再做些什么。 楚清阮微微一笑,拿起方才那柄通体黢黑的粗长蟒鞭,她高高地单手握住鞭柄,鞭尾竟仍在地板上长长地拖着,说明这鞭子比她整个人的高度还要长出不少,楚清阮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再次走近段骁,柔声道:“王爷,把手给我好不好?” 嗓音极轻极柔,却似温柔刀,刀刀割人心。 段骁在一片黑暗中微颤着伸出两只手,楚清阮浅浅挽唇一笑,将那蟒鞭在男子湿漉漉的紧实腕间缠绕一圈,随即打了个结牢牢固定。 段骁黑布下的浓密睫毛难耐地颤了颤,不安地唤道:“阮阮……” 楚清阮却丝毫没有回应,而是一把牵起鞭子,朝外间慢慢走去,段骁瞬间一个踉跄,狼狈地起身跟了上去,甚至因为看不见一把踩到倒地的屏风差点绊倒,所幸靠着一身功夫及时地稳住身形。 楚清阮走到外间后终于停下,她将手中剩余的长鞭朝房梁上高高一扬,最后拽住绕过房梁的长鞭,想要往下拉,却发现自己根本拉不动拴着段骁的蟒鞭。 她环顾一圈,只有段骁床头放着几本厚重的书籍,她冷着脸走过去,将那几本书拿了过来,一本《六韬》,一本《三略》,还有一本《李卫公问对》,竟都是兵法书,瞧那书页的边缘已有些泛黄,想来早不是第一次看了。 不过此刻,这些书册也只能用来垫脚了。 她将三本厚厚的书籍放到地上,引着段骁踩上去,这下,她应该能把那长鞭的另一头,系在门框上了。 楚清阮拉紧蟒鞭,段骁被迫将两只手高高向上伸起,整个人踩在书册上,竟是被她吊来了起来。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楚清阮手中的蟒鞭还在渐渐拉紧,段骁的双手被迫越伸越高,双脚渐渐离开书册,只有脚尖能勉强触及借力。 楚清阮这才将蟒鞭在门框上系死,拍了拍手走道段骁身侧,一把踹开段骁脚下踮着的书籍。 “唔——” 一声闷哼瞬间脱口而出,段骁整个身子的重量全靠两只手腕承受着,宽大的袖袍向下垂落,露出冷白紧实的小臂,因为极度用力而青筋凸起。 楚清阮看着段骁悬空地吊在空中,却总觉得哪里不满意,直到她的目光落在博古架旁的高脚烛台上,那里赫然燃烧着两只红色蜡烛。 她冷冷勾了勾唇,走到烛台旁取下两只蜡烛,又不紧不慢地走回段骁身旁,口中赞叹道:“不愧是王府用的蜡烛,这怕不是人鱼膏制成的蜜蜡,里面甚至还加了龙涎香和桂子。” 楚清阮真心地“啧啧”两声,若有所指地感叹道:“这么好的蜡烛,王爷只是用来照明,未免太过可惜了。” 楚清阮看着因为双手被吊,不得不垂着头的段骁,柔声问道:“王爷,您怕吗?” 段骁耳朵似乎颤了颤,他不知道她指的什么,却仍低声说道:“阮阮,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哦?”楚清阮挑了挑眉,“王爷这是在挑衅我吗?” 段骁舔了舔干涸的唇,哑声道:“阮阮,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王爷是什么意思?”楚清阮声音异常地柔和,柔和到像是要融化在夜色中,她口中一边问着,一边撕下袖边团成两团,狠狠塞到段骁耳中。 段骁耳边瞬间安静下来。 他听不见夜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听不见楚清阮的脚步声,耳边只有自己那被无限放大了的喘息声。 本就漆黑的世界,此刻一片寂静,静到有些可怖。 “阮阮——”段骁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声音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方才被裴华卿扯开的胸口却突然一热。 “呃——啊!” 段骁猛地呻/吟一声,身子剧烈一颤想要向后躲去,却已然晚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0章 楚清阮看着那紧实胸膛上的一抹红,唇边笑容愈发明媚,拿起蜡烛再次靠近—— “呃——”段骁身躯再次猛地一颤,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涔涔而下。 “阮阮,阮阮——”段骁喘息着唤道,仿佛叫着这个名字便能减轻此刻的痛苦。 楚清阮冷冷勾了勾唇,她俯下身,脱去段骁脚上穿的那双黑色云龙纹朝靴和白色的罗袜,露出骨骼分明的修长双脚。 随后,将两只袅袅燃烧的蜡烛,直直立在了男子两只脚下。 醺黄的火焰温暖明亮,却照不进她心里。 段骁双脚受热猛地一缩,带着手腕一阵剧痛,身上顿时沁出一层冷汗,本就未干的衣物再次湿透,紧紧贴着身子勾勒出肌肉的线条,可脚下的灼热却没有丝毫减弱或者消失,段骁被迫蜷缩起身子,让双脚远离那灼热的火焰。 楚清阮双手抱胸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段骁痛苦地在空中挣扎,清丽的脸庞上笑意愈发灿烂。 过了许久,明知段骁听不到,楚清阮仍悠悠地说道:“听说皇室用的人鱼膏可以燃烧许久而不灭,王爷今夜不妨就试上一试。” “祝王爷有个美妙的夜晚。”楚清阮看着段骁苍白的脸色,声音十分真诚。 至于她,被宁泽大半夜带到这王府来,现在也是时候该休息了。她在一旁的衣柜里翻了翻,找出一床干净的被褥铺在窗边的楠木榻上,惬意地躺了下去。 窗外月色极明极亮,十七的月亮仍像玉盘一般圆,照的楚清阮脑子里一时有些纷乱。 也不知道宁泽把裴华卿带到何处去了,裴华卿筹谋许久,眼见今日就要得手却被她和宁泽这么破坏,想来那脸色一定很好看,楚清阮有些遗憾地想到,可惜她是看不到了。 也不知裴华卿今日受挫,还会想出什么办法来,毕竟宁泽告诉她,蒋氏可是出了血本请裴华卿救楚清瑶出狱,不过算算日子,楚清瑶也该出发去南州了。 “阮阮,你在哪儿?”外间突然传来段骁颤哑的询问声,打断了楚清阮的思绪。 楚清阮不悦地皱了皱眉,她要不要去找个什么东西把段骁嘴堵上?楚清阮认真地想了片刻,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倒不是因为心疼段骁,纯粹是她一躺下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身下的被褥仿佛专门勾引文弱书生的狐狸精,让她一旦跳入它的陷阱便再也无法逃脱。 “阮阮……”段骁在外间再次唤道,声音比起方才已然嘶哑了不少,若是仔细听甚至能听出几分隐忍的痛楚。 楚清阮心思却飘到了那日在千香阁,宁泽为了拉拢她时说的话,此时想起心跳仍不由加速跳动起来。 上一世因为被裴华卿和蒋氏所逼,她也只活到了今年冬天,不知道宁泽的图谋到底有没有成功,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就算她多活了一世,也斗不过宁泽这般心机深沉的人,所幸宁泽和她目标相同,待她找到盲眼的阿妹,报完所有的仇,便能继续四海经商,岂不快哉。 而随着夜色渐深,段骁再也没有开口唤她,只有时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喘息声或者痛苦的呻/吟声,这些声音像是最美妙的催眠曲,让她一夜好眠。 可惜夏日天亮的早,第二日天边才刚刚微亮,日光便没有丝毫遮挡地斜洒在她身上,让她醒了过来。 楚清阮缓缓睁开眼,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精神好极了。 而外间的段骁就没她这么舒服了。 楚清阮坐在榻上朝外间看去,那蜡烛已然燃尽,看来人鱼膏经久耐用也只是相对而言。 段骁赤/裸的双脚直直垂向地面,头颅也无力地垂着,身上的淡紫色朝服经过一夜的时间已然干透,正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淡薄的嘴唇干涸泛白,双眼上仍紧紧覆着那黑色的绸布。 楚清阮缓缓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段骁身后,伸手准备解开那蒙了一夜的绸布。 不想她手指刚碰到段骁,手下的身躯倏地一颤,嗓音沙哑极了,“阮阮,是你吗……” 楚清阮解下段骁眼前的绸布随意地丢在一旁,没有发现那绸布上沾着些许湿意,她缓缓走到段骁面前,男子素来冷峻的双眸此刻透着浓浓的疲惫,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似乎连抬头看她一眼都用尽了浑身力气。 楚清阮却开心地勾了勾唇,摘下段骁耳中塞着的锦布,笑意清新而明媚,宛如山涧的清泉,沁人心脾,“王爷,您府上的蜡烛可还好用?” 段骁虚弱地看着她,乌黑的发丝凌乱地垂在脸侧,平添几分脆弱,“阮阮,你都想起来了,是不是?” 因为一夜的折磨嗓音带着轻颤的沙哑,听的楚清阮微微一怔。 她想起来什么了? 不过很快,楚清阮便明白过来段骁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想到这一夜未眠,却让他发现了她和以往的不同,笑意不由愈发灿烂,“我都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段骁幽深的眼眸倏地一暗,艰难地扯了扯唇角,哑声问道:“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第53章 仇恨 “您问我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呀……”楚清阮娇怯地咬了咬淡淡的粉唇, 故作迟疑地沉吟片刻,随即再次绽开一个明媚至极的笑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1章 “王爷您猜?猜对了我就把您放下来。” 说完顿了顿,明媚的笑容中带上了几分寒意, “但是, 猜不对可是要罚的哦。” 段骁幽沉的眼眸似有暗芒闪过,干涸的唇角艰难地扬了扬,哑声道:“在公主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若是她那个时候便想了起来,又如何还会蠢到再被楚望儒送到瑞王府去。 楚清阮将地上散落三本书籍垒在一起, 随后, 径直站了上去。 “啪!” 楚清阮玉手一扬, 竟是一掌朝段骁扇了过去,段骁苍白的脸庞被猛地打偏了过去, 又因为被吊着的姿势很快又转了回来, 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在脸侧, 衬得脸颊愈发苍白。 眼前男子清冷的眸光剧烈一颤,很快又重归寂静, 似乎他不是被她扇了一掌,而是被她轻轻抚摸了一下。 楚清阮冷然发现, 这还是第一次,在段骁是瑞王的身份时,被她扇了耳光。 楚清阮看了看自己白皙纤薄的手掌,冷冷勾起了唇,“王爷,我若是那时就想起了上一世, 当日那簪子刺的只怕就不是手背了。” 段骁垂着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自嘲般的了然, 这一点他又何尝不清楚,他更加清楚, 此刻这猜时间的游戏不过也是为了借机折磨他而已。 段骁艰难地张开嘴,声音晦涩地再次猜道:“是这一世你踏入瑞王府的时候。” “啪!” 清脆的巴掌声再次划过宁静的室内。 楚清阮声音冷冽,“不对,再猜。” 段骁嘶哑的声音染上几丝回忆,“那是在千香阁,你用软鞭责打我那次。” 那次?那次她明明是气愤他不爱惜自己身体,明明有救治的希望却连去看下大夫都不愿意,可谁知道,她一腔热血,他却根本不需要。 楚清阮冷冷开口,声声嘲讽:“王爷,您明明没有毁容更没有哑,却看着我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和一个不存在的伤那般上心,您一定很得意吧?” “不存在”三个字像是狠狠刺激了段骁,男子黯淡的眸光猛地一颤,“不是——” “啪!” 段骁话未说完已被楚清阮狠狠一掌打断,三掌落在同一个地方,段骁苍白的脸庞上顿时浮现一个清晰的红色手印。 “不对,再猜。”楚清阮语气沉冷。 段骁泛白的双唇因为疼痛而紧紧抿着,看向她的神情却愈发幽暗专注,“阮阮,是在你第一次主动亲我的时候。” “啪!” 楚清阮一言不发,只一掌扇去。 “是在你发现我就是戚暮之时。” “啪!” 楚清阮皱着眉,又是毫不留情的一掌。 段骁像是不知疼痛般再次开口:“是在双桥巷林府,你落水之时。” 落水那次……想到当日在水中听到的铃铛声,想到段骁向她奋力游来的身影,楚清阮一时有些沉默,可随即右手一扬,再次一掌扇了过去—— “啪!” 楚清阮神情愈发冷冽,冷冷蹙着眉一言不发。 段骁耳朵一阵轰鸣,嘴角也慢慢渗出一丝鲜血,却像是毫无所觉般继续说道:“是在你喂我吃下那枚令人痛苦的毒药之时。” 楚清阮这次却没有再动,只双手抱胸冷冷看着段骁,她终于明白过来,段骁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只是在陪着她玩,顺便让她强行回忆一遍这一世两人之间发生的事。 楚清阮冷冷开口:“王爷,您若是再说不对——” “扑扑扑,”门外突然响起沉闷的叩门声,“王爷,您醒了吗,老奴进来了?” 是晋祥的声音。 楚清阮心头闪过一丝促狭,好整以暇地看向段骁,男子此刻被她悬吊在房梁上,淡紫色的华丽朝服皱皱巴巴胸口大敞,若不是腰间一根玉带束着,只怕早已彻底散开,素来俊美的脸庞上此时还带着个红色手印,一看就是刚被人狠狠打过,只怕堂堂瑞王殿下两世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不准进来!”段骁冷声斥道,却难掩沙哑。 门外的晋祥倏地顿住,似是在疑惑段骁声音的反常,可段骁长期的威势终是让他应了声“是”,便顺从地走开了。 待门外脚步声走远,楚清阮缓缓伸出手,一下一下抚过段骁脸上清晰的红印,随后就着手印轻轻拍了拍,笑意柔和:“王爷,您若是再说不对,我可就要出去把晋大人请回来了。不过您好歹也是个王爷,这屋里竟没有个侍女服侍?” 段骁艰难地抬起头看她,漆黑眼眸中似是隐忍着万千情绪,“阮阮,若是我说对了,你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楚清阮闻言陡然冷笑一声,段骁宁愿被她这般折磨也想让她留下,竟是一点也看不出上一世冷峻淡漠的模样。 可惜她也不再是上一世那个会对段骁存有希望的懵懂女子了。 楚清阮从书册上走下来,冷漠地向后退了一步,“王爷您若不说,我立刻就会离开,也不知您还要在此处吊多久才会被人发现?” 段骁缓缓阖上眼,泛红的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是五月十五那夜,你与我亲近之时。” 呵,楚清阮再次冷笑一声,段骁果然是知道的。 以段骁的聪慧想必早已发现了她的变化,只是自欺欺人地不愿承认而已,楚清阮暗暗唾了一口,没想到段骁连日子都记得这么清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2章 楚清阮冷冷挑着眉,走到门框边解开蟒鞭,“咣——”的一声,失去支撑的段骁蓦地砸在了地板上。 他本来是想站在地上,却不想双脚触地的瞬间一阵钻心的剧痛猛地袭来,一个站立不稳狼狈地倒在了地上。 楚清阮这也才发现段骁赤/裸的两只脚掌竟是被烤的一片通红,光看着都让感觉脚心一阵疼痛,也不知昨日那红烛燃烧的漫漫长夜,段骁是如何熬过去的。 只是这脚伤若是得不到及时治疗,只怕许久都没法走路了,楚清阮想到什么,突然问道:“王爷,可要我去请孟太医来为您治伤?” 说到孟太医三个字时,声音竟罕见地柔和了几分,不是那种淬了冷意的伪装,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上一世她被段骁狠狠责打时,这府中人生怕触怒段骁都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又如何会拿药给她,在她绝望之时,是孟白敛偷偷给她送来了药,给她治伤。 若是没有孟白敛,她甚至活不到那个冬日。 “阮阮,上一世,我从来都不想鞭打你的。”段骁突然开口说道。 楚清阮蓦地攥紧了拳,段骁一句话再次勾起上一世她所有痛苦、血腥,暗无天日、惶恐不安的回忆。 她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此刻尽数喷薄而出,如溃烂的堤坝般一泻千里,“段骁,是你一鞭鞭朝我挥来,是你纵容裴华卿处处针对我,是你不管我如何哀求都丝毫不加理会,你无视我的痛苦甚至通过我的痛苦来获得自己的快乐,现在你却告诉我,你不想鞭打我,那是谁?是谁想鞭打我?你若不想,整个乾国还有谁能逼你么?” 楚清阮声声泣血,冷冽的嗓音含着两世的怨怼和仇恨。 “我——”段骁脸色煞白如雪,是母后三个字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纵使母后不仁却仍旧是他的母亲,是乾国的太后,他做不到把她说出来。更何况,阮阮若是知道了是母后针对她,满腔愤怒只会更加无处发泄,万一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后果不堪设想。 见段骁似乎无话可说,楚清阮脸上冷意愈盛,一字一句冷道:“段骁,你敢做不敢当。” “阮阮,我没有。”段骁执拗地说道,可是此时的一切都是那般苍白,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又要如何让她相信他。 见段骁似乎还想狡辩,楚清阮再次冷笑, “段骁,你现在说你从来都不想鞭打我,明天你是不是还要说,孟白敛也是听了你的命令才来给我送药?” 段骁闻言痛苦地阖上眼,“确实是我命孟白敛去给你送的药,那时的我高傲无知,舍不下脸面才会这般行事。” 楚清阮却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段骁,你认为我会信么。” 段骁艰难地撑起身子,“咚”的一声双膝着地,竟是在她面前再次跪了下去,“阮阮,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说的话,可是我只求你,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也给我一个证明自己心意的机会。” 段骁沉沉地抬着头看她,眸中迸射出令人心悸的坚定。 屋内一时安静了下去,静到能听到远处侍卫巡逻的兵甲声。 似乎很久之前两人也曾这般相处过,只不过那时苦苦跪着的是她,而冷眼旁观的人,是他。 过了许久,楚清阮终于掩去眸中冷意,缓缓勾了勾唇,嗓音清淡:“段骁,只要你能娶我做王妃,我便信你。” 少女淡绿色的衣裙在日光下泛着淡淡光芒,清丽杏眸中似有春水流转,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段骁惊地瞬间抬起了头,他像是站在山巅被狂风呼啸而过,巨大的震惊裹挟着狂喜,冲的他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眼前笑意淡淡的少女,甚至不敢多问一句她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是否真心。 哪怕是个梦,也请让他一直就这么做下去。 段骁目光炙热地看着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哑声道:“阮阮,我这就进宫。” 楚清阮却上前一步,手指轻轻抚过段骁脸颊的红印,柔声劝道:“王爷您至少也要养好伤了再进宫也不迟?就您此刻这样子,只怕还没进宫便已倒下了。” 第54章 大牢 楚清阮把段骁从地上扶起来, 本以为段骁会把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却不想这次段骁走的很稳,但是仔细看, 仍能发现那两条修长的腿每走一步都会颤抖一下。 脚心肌肤最是脆弱, 被烤红的双脚走在坚硬的地面上,无异于走在刀山火海上。 短短几步路却仿佛走过了漫长的路程,当段骁躺到里间的床上时,身上已是又出了一层冷汗, 几缕发丝沾在脸颊, 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脸上红印越发惊心。 楚清阮看了眼疲惫地几乎快要睁不开眼的段骁,和那被蟒鞭磨到不住渗血的双腕, 转身朝外走去, 不想那几近昏迷的男子突然清醒, 一把攥住她的袖角,濡湿的眼尾泛着红, 哑声问道:“阮阮,你去哪儿?” 大概是看着段骁这般虚弱心情很好, 楚清阮好脾气地解释道:“王爷,我去请晋大人和孟太医来替您治伤。”交代完后楚清阮走到门口,推门而出。 果然,晋祥正站在角落的水缸旁,见出来的是她,双眸陡然一震, 忙不迭地走了过来, “阮夫人,您, 您是何时来的?昨夜是您在陪着王爷?”他以为陪着王爷的是嘉纯县主,怎么会是楚清阮。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3章 楚清阮淡淡一笑并未回答,而是说道:“这些稍后王爷自会向您解释,现在能否先把孟太医请过来,王爷有些不舒服。” 晋祥双眉一皱,对着身边小太监吩咐道:“还不快去请孟太医。” 月阳宫的正殿中,段骁半阖着眼躺在床上,孟白敛坐在床边看伤,晋祥则是一脸担忧,瞧那样子似乎恨不得以身相替,“王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在王府里弄成这个样子?” 甚至这脸一看就是被人打的,晋祥突然想起来,王爷上次受这么重的伤,也是在见过这位阮夫人之后,难道这女子是太后派来,专门责罚王爷的?否则为何王爷每次明明身受重伤还要替她遮掩。 “王爷这一身,脸上手上脚上均有外伤,不过外伤好治,麻烦的是这失血过多,需要好生养一养。”堂堂王爷为何会伤成这样,孟白敛丝毫没有提及,毕竟当太医的第一点就是不该问的别问。 说完径直吩咐身边药童,“记,药方,四君子汤加构杞、菟丝子、黄芪、柏子仁各一两,肉桂、破故纸、木香、砂仁、陈皮、半夏各半两,用水煎服。至于这外伤,去药房取我特制的膏药来。” 那药童仔细记下,应声而出。 楚清阮在一旁看着,突然笑着称赞起来:“孟太医您真是医术高明,心肠又好,”顿了顿又道,“孟太医您方才认真的样子也好看。” 孟白敛闻言愣了愣,俊逸的脸庞缓缓绽开一抹绯红,心中甚至倏地升起一丝感动,他曾经也是太医署最年少有为的医正,被陛下派到瑞王府来后,常年却只能替死囚治伤,不管他治的多好也从来没有人称赞过他的医术一句,哪怕只是虚伪的恭维都没有,直到今日,才第一次得到承认。 孟白敛看着笑意明媚的楚清阮,他知道自己该说一声夫人谬赞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违心地将楚清阮对他的夸赞说成是谬赞,当下真诚地道谢:“多谢阮夫人夸赞。” 看着楚清阮和孟白敛相视而笑,段骁虚弱的眼神骤然冷冽,看也没看孟白敛一眼,冷声道:“来人,送孟太医出去。” 被段骁眸中冷意震住,孟白敛心中剧烈一颤,他不知段骁为何突然发怒,直觉却告诉他,若是他再不走,只怕便再也走不掉了,当即惶恐地低声说道:“臣告退。” 楚清阮冷笑着挑了挑眉,段骁这是因为她方才的话,记恨上了孟白敛?真是可笑,他自己将她打成那样,旁人给她送药他竟然还迁怒。 不想床上的段骁突然看向她,低低开口:“阮阮,我疼……” 段骁俊美的脸庞异常苍白,干涸的薄唇因为疼痛而颤了颤,方才还冷峻阴鸷的眼眸,此时溢满了委屈。 晋祥脸上的褶皱瞬间抖了抖,他怕不是眼花了,王爷这是在借疼痛引起阮夫人注意?还是说疼痛真的会让人变脆弱,就连王爷这般冷傲的人都开始撒娇了? 楚清阮冷冷勾了勾唇,段骁如今倒是清楚地知道他什么模样最能取悦她,不过若不是晋祥在此,她倒是不介意让段骁更疼一些。 想到和宁泽的谋划,楚清阮缓缓走上前坐到床边,温柔地伸出手,擦去段骁额边冷汗,“王爷您一定要好好养伤,过几日我要去西山寻找一种香料,您若是决定好娶我了,就来西山寻我。” 不过以孟白敛的医术,一定能让段骁很快好起来,不然她甚至担心段骁会去不了西山。 “好。”段骁定定地应道,“阮阮,很快,我一定会带着圣旨和婚书去西山见你。” “王爷,我们西山见。”楚清阮缓缓* 扬了扬唇,西山,那可是个好地方。 * 楚清阮这些日子着实过得舒坦,段骁没有来烦她,而自从段骁在寿宴上提过千香阁的九和香后,千香阁的生意再次上了一个台阶,隐隐快要成为京都首屈一指的招牌。这几日里订单如流水似的源源不断,其中又以九和香为甚,毕竟当日在寿宴的人非富即贵,而他们可都是切身体会过九合香的神奇。 上一世时,她倒是从来没有听段骁提过和太后之间的冲突,不过段骁有一次发怒打她时,她隐隐听到晋祥说太后的人也在一旁,想到这儿楚清阮不禁冷笑一声,想来是段骁自己因为太后而心情不好,便迁怒到她身上。 “小姐!”枇杷突然小跑着冲进院子,打断了她的思绪。 楚清阮躺在榻上,懒洋洋地抬了抬眸,“什么事这么激动?” “楚家,楚家来人说,想请小姐您去刑部大牢见楚清瑶一面。”因为跑的太快枇杷乖巧的脸庞染上两抹红润。 “去刑部大牢,见楚清瑶?”楚清阮瞬间坐直就身子,一时间竟有些意动,毕竟想到能看见楚清瑶凄惨的模样,心中便一阵畅快,只是不知楚家究竟又有何意图。不过算算日子,明日就是楚清瑶流放的最后期限了,两世加在一起,楚清瑶对她也算“照顾”有加,她也该去送送行。 “小姐,”枇杷想到什么,红润的脸上突然浮现一丝困惑,“楚清瑶不是被京都府尹抓走判的流放,怎么又关到了刑部大牢,我听说大理寺是专门负责抓犯人的,那到底哪些犯人归大理寺,哪些归刑部,哪些又归京都府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4章 楚清阮清丽的脸庞瞬间白了白,没好气地说道:“你问我,我问谁?” 她只是个商人,怎么知道朝廷这些衙门各自管什么,不过想想也知道,刑部的大牢一听就比京都府的大牢要更严厉些。 楚清阮摸了摸颈间骨哨,心神倏地一定,扬声道:“枇杷你去告诉楚家的人,我这就去。” 刑部大牢就建在刑部地下,冗道细长狭窄,约能并排通行三人,整个牢里安静极了,只有几间屋子里,传来时有时无的惨叫声。 楚清阮带着枇杷,由狱卒引着往前走,经过一间牢房时,房间里的木架子上正绑着一个一个血淋淋的人,旁边一个光膀子的大汉正挥舞着鞭子,一鞭鞭砸向那已然出气无多的人。 楚清阮心尖猛地一颤连忙移开视线,耳边的哀嚎声却变得愈发刺耳,楚清阮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段骁,不管有多痛总是隐忍着,只有痛极了才会发出几声闷哼或者呻/吟,大概是被耳边惨叫声影响,楚清阮心情突然压抑起来,所幸没走多久便到了楚清瑶的房间。 牢房门打开着,房里十分黑暗,只有被铁杆封着的天井处能照进来一丝光亮,楚清阮才刚刚走进,一股阴暗潮湿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 房里楚望儒和蒋氏已经到了,以楚望儒的身份刑部不可能卖他的面子,想必是蒋家找的关系通融。 蒋氏此时正抱着楚清瑶不知在说些什么,楚望儒则是双手负后地站在一旁,似乎马上要被流放的人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就是这里了。”狱卒把她送到后便守在远处,楚望儒听到动静转头一看,顿时喜道:“阮儿,你来了。” 这还是第一次楚望儒见到她这般开心,当真是讽刺。 蒋氏也扶着楚清瑶站起来,被关了快一个月,哪怕有蒋氏时时照应着,楚清瑶脸色已大不如前,发丝凌乱身着囚服,素来挂在脸上的傲气此时变成了卑微,双眸躲闪不敢看她,看的楚清阮蓦地一愣,这还是楚清瑶么。 蒋氏则是上前一步对着她盈盈一拜,低声恳求道:“阮儿,瑶儿她已经知道错了,况且你看她已经这般惨了,不仅坐了一个月的牢,在这京都城的名声也因为那日落水毁了,她已经受到了教训,你就大人有大量,饶过她这回吧。” 楚清阮缓缓扬了扬唇,原来蒋氏打的这个主意,是认为她看到楚清瑶此刻惨状便会心软,从而愿意原谅她们? 可惜,楚清瑶和蒋氏,还欠了她一条命。 第55章 赏赐 楚清阮双手抱胸, 缓缓露出一抹冷笑,“楚夫人,您认为楚清瑶这样就算是惨?她会是如今这样不过是咎由自取, 而被她蓄意谋害的无辜之人, 才叫惨!” “当日我若不是被段骁救上来,而是被侍卫所救,你们只怕也会认为我被侍卫毁了清白,哪怕你们明知道是楚清瑶派人推我下水的, 也绝对不会替我出头, 甚至会夸赞楚清瑶当机立断行事果决。” “而楚清瑶撺掇楚大人送我去瑞王府, 把我孤身一人绑在轿子里,若不是我侥幸得以离开, 此刻在瑞王府中被折磨到奄奄一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 不也是我?”甚至上一世, 一纸书信令她去死的,也是眼前她曾经的家人。 裴华卿手中那薄薄的一张纸, 却载了她和阿娘两条人命。 楚望儒闻言愣了愣,随即温和一笑, “阮儿你说笑了,瑞王怎么可能会折磨你,昨日早朝瑞王殿下可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众求陛下替他和你赐婚,可见瑞王殿下对你用情之深。” 楚清阮双眉倏地一挑,段骁竟然会在早朝的时候当众向陛下请旨, 不过想必陛下并没有应允, 否则宁泽定然会来通知她,而段骁也早就洋洋得意地来找她邀功了。 见她没有言语, 楚望儒只当自己的一番吹捧说到了她心坎上,当下倍受鼓舞地劝道:“阮儿,既然你即将成为尊贵的瑞王妃,以后一生荣华富贵都享用不尽,瑶儿毕竟是你姐姐,就算有什么过错不也没有真的对你造成什么伤害,你不如就放过她一次?” 楚望儒俊朗的脸上虽满是温和笑意,手心里却已紧张地出了汗,若他还想在京城继续为官,那便绝对不能有一个被流放的女儿。 “楚大人,您似乎弄错了两件事,”楚清阮冷冷一笑,“第一,楚清瑶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更不是我姐姐。第二,我能平安站在这里是我自己福大命大,并不能减轻楚清瑶的罪过。” “都是因为林湛!是因为他一直忘不掉你,我才忍不住动手的!”楚清瑶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却是混浊嘶哑,再不复往日清脆。 楚清阮冷哼一声,“这种明明已经有未婚妻却还忘不了别的女子的人,得亏你还把他当块宝。” “绍怀呢,绍怀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你就不怕他在楚家会因为你而受到苛待?”蒋氏突然说道,就算楚清阮心肠再如何冷硬,总还是在乎自己亲弟弟的吧。 谁料楚清阮神情愈发冷冽,“楚绍怀?你就是杀了他也与我无关。” 楚清阮嘴角噙着抹冰凉笑意,楚绍怀跟她一起来楚家时才堪堪七岁,却已将趋利避害的本能发挥到极致,从到楚家的第一天开始便和蒋氏亲近,甚至眼睁睁看着她被蒋氏苛责却无动于衷,这样的弟弟她要来何用?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5章 “瑞王怎么会看上你这么冷血无情的人!”见她连楚绍怀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楚清瑶终于慌张了起来。 随即,那因为久处牢狱而沾染灰尘的脸庞突然激动起来,“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瑞王那般阴鸷暴虐的人,就应该打死你!你明明就应该死在瑞王府里,瑞王殿下怎么可能还要请陛下给你和他赐婚?” 楚清阮闻言猝然看向一脸愤懑不平的楚清瑶,心中猛地一震。她记起上一世后,便总感觉楚清瑶哪里不对,今日总算是知道原因了,原来,楚清瑶竟然也有上一世的记忆,甚至记起来的时间比她要早的多。 如此看来,林湛上一世想必风光的很,这一世楚清瑶才会想尽办法要和林湛定亲。 可惜,这一切,都被楚清瑶自己亲手毁了。 蒋氏和楚望儒闻言齐齐惊慌地看向楚清瑶,楚望儒忍不住怒声斥道:“瑶儿,还不闭嘴。” 楚清瑶却已听不进旁的话,“还有嘉纯县主,明明她才是瑞王喜欢的人,瑞王怎么会娶你,怎么会是你!”楚清瑶几近疯癫,“为什么林湛明明和我在一起了还是忘不掉你,甚至就连瑞王都被你迷的神魂颠倒,楚清阮,你究竟哪点好?” 楚清阮看着一副癫狂模样的楚清瑶,幽幽说道:“大概是因为我不爱他们吧。” 楚清瑶闻言神情却越发激动,甚至若不是蒋氏拦着只怕即刻便要冲上来把她抓伤。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她梦寐以求的东西,楚清阮却毫不在乎,凭什么她用尽心机却什么也没得到,楚清阮总是一副柔弱无辜的模样,却得到了一切? “楚清阮,我输了,是我输给你了,林湛不要我了,我入狱后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两行清泪从楚清瑶眼中滑落,冲掉脸颊的灰尘留下两行肤色,眼前的少女一身淡绿色锦裙清绝脱俗,肌肤雪白晶莹,一双杏眸沉稳而又灵动,她却穿着又脏又臭的囚服被关在这黑暗的牢房里。 当日她成功送走楚清阮时,只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再见时,却是一个阶下囚,一个炙手可热。这一个月以来她无数次幻想过要如何杀死楚清阮,可到头来,她却要求自己的仇人救自己。 “楚清阮,你放过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以后什么都不跟你争,我保证离你远远的,绝对不碍你的眼,好不好?” 蒋君如见状心疼地抱住楚清瑶,她娇生惯养的女儿,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 楚清阮神情却依旧冷淡,“楚清瑶,若不是你命丫鬟推我下水,此刻你已经和林湛订了亲,甚至就连瑞王府,都是你亲手送我去的,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顿了片刻,楚清阮突然勾了勾唇,清丽杏眸里闪过一丝冰凉的嘲讽,“楚清瑶,今日你向我求饶,从头到尾却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 楚清瑶脸上的哀求瞬间僵住。 “楚小姐,好好享受你的南州之行。” 楚清阮笑意淡的有些发冷,今日她本就是来看楚清瑶的笑话的,如今已经看到了,“枇杷,我们走。” “慢着!”楚清瑶突然在她身后喝道,目光摇晃地看着她,像是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楚清阮,你到底要怎样才会放过我?” 楚清阮顿住脚步,缓缓转过身,好整以暇地说道:“我虽然不能救楚小姐出去,可是以楚大人和楚夫人的能力,完全可以买通他人,让别人心甘情愿地替楚小姐流放南州呀。” 楚清阮轻轻笑着,如愿以偿地看到楚清瑶那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狂喜的表情。 楚清阮转过身暗暗勾了勾唇,若是楚望儒和蒋氏当真这么做了,只怕整个楚家、甚至蒋家都要受牵连了。上一世被一剑穿心的滋味真的好痛,这种痛,她迟早要她所有的仇人,都尝上一尝。 裴华卿、楚望儒、蒋君如、楚清瑶,还有段骁。 楚清阮带着枇杷,头也没回地走出牢房,夏末明媚的阳光瞬间倾泻而下,笼罩了她纤薄窈窕的身子。 楚清阮被阳光刺的微阖着眼,随后缓缓伸了个懒腰。 自由可真是个好东西。 楚清阮才刚刚走出刑部,就遇到了一个熟人。 她看着迎面而来的绯色官服女子,展颜一笑,“宁统领今日来刑部公干?” 宁泽闻言微微一笑,“六部之中我最讨厌的便是刑部,若不是为了护送阿晗回千香阁,我是定然不会来的。” 护送她?楚清阮笑着应道:“那就有劳宁统领了,不过能让宁统领护送的人,只怕这整个乾国也没有几位吧。” “是啊,”宁泽和她并肩而行,“是阿骁求我出宫找你,告诉你再等他几日,他定不会让你失望。” 楚清阮点了下头,“嗯,我方才听楚望儒说过此事,段骁在昨日早朝时向陛下请了旨,是陛下不准么?” 宁泽脸上露出一抹揶揄,“陛下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更加不愿意的,是太后。” 楚清阮不解地皱了皱眉,“此事和太后有什么关系?她不是素来不关心段骁,又如何会关心他的婚事。” “阿晗你有所不知,前段时间的太后寿宴上,太后娘娘曾当众让裴华卿坐到阿骁身边,此举无异于是在告诉整个京城,她有意让裴华卿作瑞王妃,可这才过去没多久,阿骁就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陛下请旨想娶你做王妃,这岂不是在当众打太后的脸?”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6章 这就是打脸了?寻常人家的子女也会不满父母安排的婚姻,这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楚清阮只能说服自己,可能再正常的事放到皇家都会变得不正常起来吧,“那可是太后说了什么?” 宁泽脸上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太后准备派他身边的大太监,来千香阁赏你——” 楚清阮顿时来了兴趣,“赏我什么?” “赏你五十板子。” 什么!楚清阮浑身倏地一紧,赏她五十板子,为什么?明明是段骁要娶她,要违逆也是段骁违逆了太后,为什么太后不打段骁要打她? “那太后身边的人呢?我怎么没有见到。” 宁泽并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说道:“听到太后对你的处置后,我也曾想过阿骁会有的应对。” “为了不违抗太后的命令又能把对你的伤害减到最小,最折中的办法应该是当着太后的人的面由他先行处罚你,毕竟阿骁下手有分寸,不像那些太监,一个比一个手狠,这样至少能保你一命甚至让你少受些罪,然后再冷落你一段时间,找个其他女子做靶子,先把这段时间的风头过了再说。” “呸!”楚清阮闻言狠狠唾了一声,丝毫没有平日里温婉的模样,“明明是他的过错,却要由我承担后果,甚至我若是被他打了还得谢谢他,谢谢他愿意委曲求全地责打我,冷落我?” “若他当真这么做了,我只会看不起他。” 第56章 求旨 楚清阮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理直气壮, 宁泽英气的脸庞瞬间涌上一抹欣赏,“不愧是戚老板,说得好。”随即凑到楚清阮身旁露出一丝暧昧笑容, “若我是男子, 也一定会喜欢上阿晗的。” 楚清阮没好气地白了宁泽一眼,甚至怀疑这人平日在宫里会不会把禁军侍卫都调戏了个遍,怕不是连太监都没有放过,不过被宁泽喜欢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楚清阮不禁想起那高坐龙椅之上从未见过面的平德帝。 然而此刻她还是更关心另外一件事, “宁统领, 你还没有说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到现在依然安然无恙还能在街上随意地行走,总不成是太后突然回心转意了吧。” “太后自然不会回心转意, 不过阿晗你这次也没有看不起阿骁的机会了。” “哦?”楚清阮挑了挑眉, 聚精会神地看向宁泽等着她继续往下讲, 丝毫没有发现两人刚刚经过了她最爱的糕点铺子,平日里每次经过她都会进去买上一盒藕粉酥。 宁泽也没有卖关子, “阿骁听到太后那番话,似乎早已预料到太后会有此反应, 那素来和死鱼一样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淡淡地当场质问太后,说太后若是要罚你板子,依据的是国法还是家规。若是依的国法,你并未犯错更没有罪过,太后没有理由罚你, 若是依的家法——” 说到此处宁泽突然顿住, 神情晦暗不明地看了楚清阮一眼才继续开口,“若是依的家法, 那他不认太后这个母亲,如此太后便无权罚你。” “段骁他竟然真的这么说?”楚清阮眸中瞬间涌上一抹异色,却并不是因为动容,而是因为惊讶,毕竟她清楚地知道段骁有多么想得到太后这个母亲的承认和关怀,可现在却为了她,和太后决裂。 若不是那日在千香阁,她用如熙的药证明了段骁的真心,她都要怀疑段骁是不是别有用心,就像那日一位西离人不知为何找到她,还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宁泽见她脸色怔愣,脸色微不可察地冷了冷,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破绽:“阿骁为了你可是连太后都忤逆了,我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坚决,也不知戚老板会不会心软?” 楚清阮缓缓摇了摇头。她当日说让段骁娶她,只是想先给个甜枣,毕竟要先把人高高抛起,跌倒的时候才会更痛,却没想到不过请个旨意而已竟会这般艰难,而段骁竟然会为她做到这一步。 可短暂的悸动过后,楚清阮却只觉得好笑,若当真对她情深至此,那上一世的时候为何又要那般对她?她自以为自己是那个给出甜枣的人,却不知,其实段骁才是。 见她摇头否认,宁泽也稍稍放下心来,继续讲道:“后来此事被陛下知晓,陛下自然是极为震怒,却自知亏欠阿骁因此也没有罚他,只是让他回王府闭门思过而已,却不想阿骁直接一撩衣摆在太极殿外直直跪了下去,说陛下不答应封你为瑞王妃,他就不起来。” “阿骁和太后的冲突只有寥寥几人知晓,可他这么一跪,来来往往的宫女侍卫、进出禀告政事的朝臣,可都能看见,以阿骁那么骄傲的性子,被人这般围观想必心中不会好过。” 见她沉吟不语,宁泽突然揶揄着说道:“阿骁现在应该还在太极殿门口跪着,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你看了定然解气。” 楚清阮双眉狠狠一挑,那可是皇宫,皇宫难道也是说进就能进的?不过她倒是十分好奇宁泽的意图,“宁统领带我去看,就不怕我看了会心软?” 宁泽却只笑而不语。若是这样楚清阮就会心软,那她自是不会再和其合作,而能用这般简便的方法就能试出楚清阮的心志,她何乐而不为。 楚清阮伸手捋了捋额边碎发,掩掉眸中冷意,清丽的脸庞慢慢浮现一抹狠绝,段骁就慢慢跪吧,比起上一世她跪的,段骁这又算得了什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7章 “宁统领,你方才问我会不会心软,那你自己呢,你和陛下青梅竹马又曾共同驰骋疆场,你可会心软?” “阿晗你还是不了解我。”宁泽蓦地扬唇一笑,眉宇间自信尽显,周身飒爽之气让人下意识地忽略她略显娇柔的容貌,“我自是不会心软的,我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得到,我想要的男人也会牢牢拽在手心,让他日日只能看见我一人。” 楚清阮被宁泽眸中神采所震,由衷地感叹道:“还好我和你是友非敌。”不过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她都已留好了退路。 两人此时已然走到千香阁外,楚清阮停下脚步,终于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在宁统领看来,陛下会同意段骁的请旨吗?” “自然会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宁泽肯定地说道,其实他们这些人里,平德帝才是那个最心软的人。 她轻轻拍了拍楚清阮肩膀,“所以我的戚大老板,你就去西山等着好消息吧。” 七月初二,立秋。 西山上要比城里凉爽不少,城里仍是沉浸在夏日的炎热中,西山上却已彻底入了秋,楚清阮在山腰竹林中扎了个草庐,倒是颇有几分世外仙人的风范。 这几日她一直在溪边寻找一种叫“艾水藤”的香料,这种香料喜湿因此常长在水边,若是寻常人看到也只会当作是野草,就连专门采香的人多半也区分不出,可是她嗅觉极灵,只需闻上一闻便能轻松区分开来,因此今日才出来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已被她找到了大半筐。 本来以千香阁如今的财力,她并不需要亲自做这些枯燥又费时费力的辛苦事,可她偏偏乐在其中,每每采到想要的香草时,心里都会涌上一股莫大的满足。 楚清阮从溪边鹅卵石旁摘起一株深绿色的艾水藤,笑意嫣然地站起身来,随意地拍了拍身上泥土刚准备离开,耳中突然传入一声低沉的呼唤。 “阮阮。” 楚清阮浑身倏地一震。 虽然宁泽早已派人告诉她段骁今日会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仍不免一阵惊疑。 段骁竟然真的来了,并且来的这般快…… 她缓缓回过头,不远处站着三名男子,为首一人身姿修长,眉眼卓绝,正是多日不见的段骁,他身后跟着两名腰间佩剑的葛衣侍卫,正是季阙和季朔。 段骁今日穿的一身暮紫色纹金锦服,腰系玉带,在溪水旁逆着光负手而立,却仍能看出眼底的乌青和如墨凤眸中浓浓的疲惫,甚至就连颀长的身形都不如以往那般挺直,若是仔细看,不难看出那微微颤抖的双腿。 那日最后她还是随宁泽进了宫,亲眼看到了段骁是如何顶着烈日挺身跪在太极殿外,以自身作为要挟逼平德帝答应他的请求,也看到了段骁是如何浑身颤抖却仍在苦苦支撑。 可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如何双膝陷在冰冷的白雪里,如何彻夜地跪在瑞王府中,又是如何被迫一剑穿心。 楚清阮挎着竹篮看向段骁,倏地展颜一笑,“王爷您来啦。” 第57章 婚书 楚清阮盈盈立于淙淙溪水旁, 脸上笑意明媚,脚下却是一动未动。 段骁伸出手,由季阙扶着, 一步一步, 艰难地走到她的身前,甚至因为踩到布满青苔的鹅卵石,差点摔了一跤,等到走到她面前时本就苍白的脸色几近惨白, 豆大的冷汗自额头涔涔而下。 季朔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出言提醒:“王爷在太极殿跪了将近三日三夜才求得陛下心软下旨, 王爷拿到圣旨后当场便晕了过去, 直到今日早晨方才醒来,醒了后草草用了些吃食便赶来了西山, 阮夫人却连这几步都不想走。” 楚清阮冷冷挑了挑眉, 还没来得及说话, 段骁已用眼神把季朔按下,段骁素来沉稳的眼眸此时泛着微微薄红, 幽深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情意浓烈到似要把她包围, “阮阮,若你我之间隔着遥遥百步,我愿意独自走完这漫长距离。” 段骁俊美冷凛的面容上映着暖阳,疲惫的眼眸里透着明亮耀眼的光彩,哪怕是天上路过的一只鸟都能看出他心情的愉悦。 段骁从怀中掏出一卷红色的绢帛,明明是极轻极薄的锦绢, 段骁却像是捧着千钧巨石般郑重, 随后,段骁将绢帛轻轻地放入她手中, 楚清阮随意地摩挲了几下,绢帛入手轻盈甚至带着淡淡莲香,明显是上好的锦缎制成。 段骁目光专注地看着她:“阮阮,这是我亲手写下的婚书。” “啸山河以为证,敬神鬼以为凭。山高不阻志,洞深不断行,流年不毁意,风霜不掩情。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永生永世,相许相从。” 一番话说完,整个山林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听不到丝毫鸟叫虫鸣,段骁深深地看着她,像是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阮阮,以后你就是我的瑞王妃了。” 说完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就连一旁的季阙和季朔见状都露出祝福的笑容,虽然他们并不认同王爷这般执着的做法,可是看到王爷历尽艰辛终于抱得美人归,两人还是希望王爷自此能幸福美满,一生顺遂。 楚清阮脸颊紧紧埋在段骁紧实的胸膛上,清凉的山风从她耳边拂过,吹淡了段骁身上炙热的气息,楚清阮伸手,轻柔却极其坚定地推开了段骁。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8章 少女微仰的脸上笑意尽数褪去,唯有刺骨的冰冷让人不禁心生寒意,“王爷,当初是您亲口说的,不准我再靠近您,您还说我若是再敢接近您,您便一剑杀了我。” 楚清阮脸色嘲讽,“被一剑穿心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段骁脸色顿时一愣,像是在脑海中寻找了许久他何说过这话,过了半晌才艰难地说道:“阮阮,我那时是对你有误解,后来我明白过来后,便主动去找你了。” 楚清阮歪了歪脑袋,姣好杏眸里竟透出几分天真,“王爷说的是您醉酒那次?那次结束之后您可是冷着脸警告我,您只是喝醉了而已让我不要多想。” 段骁苍白的脸庞倏地一红,低声道:“阮阮,那时的我只是不敢承认而已……” 楚清阮却丝毫不信,“您声称把裴华卿认成我那次,可也是喝醉了,焉知您喝醉后到底会看到什么、您看到裴华卿后究竟又是怎么想的,只有您自己清楚。” “阮阮,我知你心存怀疑,可只要你嫁给我,我有一生的时间可以向你证明。”段骁专注的目光中似乎融着暖阳,让人情不自禁要沉浸在他编织的美梦里。 楚清阮却蓦地弯了弯唇,“可是我为什么要给您这个证明的机会呢?” 话音刚落楚清阮突然扬起手,当着段骁的面,将那鲜红的绢帛,缓缓撕开—— “嘶——” 上好的绢帛就连撕裂的声音都这般悦耳,段骁眼眸倏地一颤,素来沉稳的脸庞瞬间裂开,“不要!” 可那绢帛终究还是被撕成了两半。 段骁深邃的凤眸里不知何时溢出泪水,颤抖地喃喃道:“阮阮,不要,不要……” 楚清阮看了段骁一眼,将那已然裂成两半的绢帛,再次一点、一点,尽数撕裂。 “嘶啦——” 绢帛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随后,楚清阮将手中碎片朝着山林高高一扬,心中一阵畅快,仿佛此刻碎成无数块的不是绢帛,而是段骁的心。 看着那在山风中纷纷扬扬的鲜红碎片,晶莹的泪珠从段骁苍白的脸庞颗颗滴下,男子喉咙中发出含混的呜咽声,像是在颤抖中发出的绝望呻/吟,双目瞬间赤红。 “阮阮,为什么?”段骁颤抖着问了出来,“难道你一直都是在骗我?” 楚清阮却缓缓退后一步,淡淡说道:“自然是在骗你,难道你以为,在我记起上一世的事后,还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继续和你相亲相爱?在我记起你是如何责打我、如何漠视我、如何任由裴华卿欺辱我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和你亲密?” 段骁垂在身侧的双拳死死攥紧,紧到青筋凸起,骨骼泛白,“那过去发生的一切,这一世我做的所有,在你看来都毫无意义吗……” 楚清阮只冷冷看着他没有言语,可冷冽的脸色已然说明了一切。 段骁紧攥的双拳倏地松开,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力的悲绝,“阮阮,这一世,你对我可曾有过哪怕一丝心动?” 心动?楚清阮神情依旧淡淡,对着戚暮时自然是有过,可是后来知道戚暮其实是段骁后,那些心动都变成了惊惧,而在记起上一世后,所有的心动都变成了漫天盖地的恶心。 看着楚清阮冷淡的神情,段骁一颗滚烫的心终于渐渐凉了下去,可随即,一个有些怪异的男子嗓音突然从后方传来,听的几人瞬间浑身紧绷。 “人家姑娘明显是对你没意思,瑞王殿下又何苦执意纠缠?”一个身形臃肿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几人身后,段骁定睛看去,此人一张方脸,脸上蓄着两撇胡子,皮肤有些粗糙,穿着打扮并无什么异常,可是这幅容貌总让他感觉哪里不对。 “你是谁?”段骁皱着眉问道,随即心中陡然一沉。 方才见到楚清阮时所有心神都被她吸引了过去,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们明明置身于密林之中,周遭却没有任何鸟叫虫鸣,安静到有些可怕—— “不好,此地有埋伏。”段骁一把握住楚清阮手腕,神情冷肃地将她护在身后。 “你们是什么人!”季朔和季阙齐齐挡在段骁身前,低声呵道。 段骁这才发现,这中年男子两撇怪异胡子上的眼眸里,竟泛着淡淡金色,虽然很淡,但他确定那就是金色。 西离人之所以以金色为尊,正是因为西离皇室都是金瞳,血脉越纯正眼眸的金色也越纯,因此西离皇室几乎不与外族通婚。像眼前男子这般淡到几乎快要看不见的金色,应该只是有极淡的皇室血脉,若是不与皇室结亲,到他的子女时这金色恐怕便要消失不见。 “瑞王好生厉害,可惜已经迟了!”那人斜斜一笑,音调怪异地称赞道,语气中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冷意。 四下竹林刹那间簌簌而动,十几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手中长剑直指场中四人。 见几人浑身戒备严阵以待,那中年男子再次笑着开口,嗓音如金石碰撞般诡异,“瑞王殿下莫急,那边林子里可还埋伏着最好的弓箭手,万一手* 滑伤到瑞王殿下就不好了。”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段骁神情倏地冷沉,幽深凤眸凌厉的让人不寒而栗。 “瑞王殿下难道还看不出来?我们是要抓你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9章 段骁冷哼一声,低声吩咐:“季阙、季朔,你们护着阮阮先走。” “不用急,今日谁也走不掉。”那人目光陡然凶狠,忽然高声喝道:“动手!” “唰!”十几柄长剑瞬间而动,强烈的寒光射的楚清阮一时睁不开眼。 季阙季朔一马当先冲了上去,段骁一掌劈在一名黑衣人颈间夺过一把长剑,一手使剑一手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 黑衣人虽人数占优,可段骁三人均是以一当十的高手,场中双方一时有些焦灼。 在一阵“叮叮当当”的长剑相击声中,段骁双眉一轩突然想到什么,急声喊道:“阮阮,快用骨哨!” 楚清阮被段骁安然无恙地护在身后,就连发丝都没有丝毫凌乱,闻言伸手攥住颈间黑绳,在段骁期待的目光中却将手慢慢放下,最后垂在身侧,像是她从来不曾拥有过什么骨哨。 而段骁这时也才终于发现,那些黑衣人招招凶狠致命,却没有一剑是冲着楚清阮而去。 楚清阮就站在他眼前,依旧是一袭淡绿色长裙,眉眼清丽,仿佛这混乱的打斗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段骁泛白的嘴唇艰难地扬了扬,眼底的光终是一寸寸褪尽,手中长剑无力指地。 “咣当。” 清脆一声,长剑落地。 段骁竟是放弃了抵抗,束手就擒。 第58章 三日 楚清阮瞳孔瞬间一震, 倏地愣住,她想过段骁知道今日埋伏是她所为后会有的反应,她以为他会愤怒、会更加剧烈地反抗, 甚至可能会怒火中烧地掐住她, 却唯独没想到段骁竟会放弃抵抗,任由长剑加身。 “王爷!”季朔和季阙看到这一幕瞬间目眦尽裂,可就是这么一分神的功夫,黑衣人的长剑已横在了他们颈前。 而段骁的颈前甚至左右横了两柄长剑, 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段骁两只手被黑衣人在身后绑了起来, 目光却一直凝在她身上, 不知是因为剧烈的情绪起伏还是因为猛烈的打斗,男子本就低沉的嗓音此刻异常暗哑, “阮阮, 你故意引我来西山, 为的就是让我中埋伏。”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你提出让我去向皇兄求旨赐婚时, 我心知你可能是在故意为难我,可是我不在乎, 只要你开心,只要那是你想要的,要如何折磨我我都可以承受。” 段骁笑容惨绝,所以明明有那么多种可以求得皇兄封妃旨意的方法,他却有意选择了对自身最痛苦的一种。 段骁深邃的凤眸薄红渐深,漂亮的眼尾不知何时泛着水光, 嗓音颤哑:“可是阮阮, 为什么,为什么你竟恨我恨到了这种地步, 恨到婚书一眼未看便狠狠撕碎,恨到竟然不惜和西离人合作?” 楚清阮神情却依旧淡然,她不是和什么西离人合作,她只是和宁泽合作而已,其他的事情她一概不知,也不想知道。 在一片寂静中,那中年男子突然开口:“瑞王殿下,戚姑娘恨你那定然是你不好,你不自己好好反省错在何处竟还问别人为什么恨你,难道这乾国皇室都像王爷这般傲慢?” 这男子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楚清阮在一旁不禁愣住,今日之事是她设计谋害段骁,段骁会伤心悲痛也在情理之中,可这西离男子说的话,不得不说,好像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 段骁冷冷瞥了那人一眼,却并未动怒,而是冷声说道:“西离同我大乾素来交好,阁下此举难道就不怕破坏两国邦交?” 段骁眸光幽深似潭,冷沉的嗓音不紧不慢却自带着一股威严。 那中年男子被段骁气势所迫脸色瞬间一怔,所幸很快回过神来,有些恼羞成怒地讽刺道:“瑞王殿下尽管放心,在下今日之举绝对不会破坏西离和南乾的多年情谊,倒是瑞王殿下自己,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的处境。” 段骁却只凝视着她,对中年男子的挑衅丝毫不予理会,似乎并不在乎自己即将受到怎样的折磨。 那中年男子心中恼怒顿时达到顶峰,冷笑一声右手在颈侧蓦地一横—— 站在段骁身后的黑衣人收到指令,猛地朝段骁脑后重击而去,段骁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季朔和季阙见状没来得及说话,也被敲晕了过去。 看着段骁倒下的身影,楚清阮心中却倏地闪过一丝异样情绪,似是不悦,似是愤怒,似乎在她心中早已认定,能这般对待段骁的人,只能是她。 那中年男子这时转过身来,对着她躬下了身,双手在身前交握,看样子似乎是西离那边的礼节,怪异的嗓音十分恭敬,“见过戚姑娘。” 方才那一闪而过的不悦早已散去,楚清阮看到对方眼中不似作伪的恭谨,困惑地问道:“阁下是宁统领的人?” “非也,在下摩成,此次只是受主子命令,和宁泽合作而已。”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那叫摩成的人已接着说道:“我家主子和您是故人,他日相见您自会明白。” 和她是故人?她能有什么故人,不过宁泽会让此人来抓段骁,想必是信得过的,便也不再多问。 那摩成指着地上晕过去的三名男子问道:“戚姑娘,现在人已抓到,我们要去何处?” 楚清阮微微一笑,“现在嘛,自然是去瑞王府。”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0章 摩成双眉猛地一挑,惊道:“去瑞王府?” 楚清阮成竹在胸地点了点头,“正是,去瑞王府。瑞王失踪,陛下定会震怒派兵搜查,而届时整个乾国最安全、最好藏人的地方,莫过于瑞王府。” 少女清丽的脸上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毕竟谁会想到去搜查瑞王府,谁又敢去搜查瑞王府,甚至又有谁能想到,失踪的瑞王,其实就在自己府中。” 摩成此前对她恭敬只是因为主子的吩咐,可此刻他是由衷地佩服,“戚姑娘当真是冰雪聪明,难怪主子对您一直赞不绝口。” “你们主子到底是谁?”见摩成再次提起他的“主子”,楚清阮极力地在脑海中思索,今日之前她从未见过任何西离人,甚至连靠近西离的西州都没有去过,又如何会认识这摩成的主子。 摩成神情却愈发恭谨,“主子名讳不敢透露,主子的过往在下更加不敢提及,若是他日相见,戚姑娘自会明白。” 楚清阮再次皱了皱眉,这摩成竟还是和方才一样的说辞,只不过言语间都透露出对那位主子的尊重和敬畏,便也知道,她即使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走吧,陛下圣旨已下,我作为未来的瑞王妃,要进王府也是轻而易举。” 那摩成却没有动作,“在下形貌特殊不便进城,戚姑娘有事可吩咐安栀去做。”说完便看向方才打晕段骁的那名黑衣人,只见那人摘下面上黑布,露出的竟是一张稍显黝黑的女子脸庞。 楚清阮带着安栀和三名依旧昏迷着的男子,坐上马车径直往京都城驶去。 而事实果然也如她之前所说。 她坐在马车里,谎称身体不适,连马车都没有下便大摇大摆地进了瑞王府,甚至是被晋祥一脸慈祥笑意地迎了进去。虽然这和蔼的笑容在听到段骁失踪的消息后,便迅速消失了。 随后,晋祥派人先后去京都府衙和宫里,通报说瑞王今日去西山时遇刺,至今下落不明。 在王府中人几乎尽数外出去西山寻找段骁时,楚清阮却是安心地再次住进了日暖堂。 屏退所有下人后,偌大的日暖堂便只剩下她和安栀两人。两人站在空旷的院子里,上次来时还是花团锦簇的院子,此时却只剩下墙边两颗青松还绿着,安栀指着马车里昏迷不醒的三人请示道:“主子,这三人要如何处置。” 在摩成把安栀派给她后,安栀便开始称呼她为主子,楚清阮想着两人最多也就相处三日,便也懒得纠正。 至于段骁三人,所谓事以密成,言以泄败,她本想着把这三人套上头套直接关到瑞王府的私牢中,可毕竟这狱卒都是王府的人,而她带了三名男子进王府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安栀,以后你就负责我这日暖堂中的所有事宜,这日暖堂有两个偏殿,殿内又有房间若干,你去找间偏远的屋子把季朔和季阙关起来,堵上嘴蒙上眼,或者干脆一直迷晕过去最省事。” “是。”安栀躬下身,双手在身前交握,和方才摩成一模一样的姿势。 楚清阮又看了眼哪怕在昏迷中也难受地皱着眉的段骁,冷声道:“至于他,把他绑起来单独关到一间屋里,记得把窗户都用油纸封上。” “是。”安栀再次恭声应道,说完便雷厉风行地提着季阙和季朔去找屋子了。 马车里便只剩下段骁一人,楚清阮上前将马车的帘子放了下来,自己则是坐到一旁青松下的石凳上。 事情到此,她已经完成了和宁泽的所有约定。 当初她和宁泽做的交易内容很简单,她只需要做两件事,让段骁“失踪”三日,并且提供宁泽一万两白银。 哪怕她的千香阁可谓是日进斗金,银子似流水一般日日涌进,这一万两白银对如今的她来说,几乎是她的全部身家。 她不知道宁泽要拿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可是她就是相信宁泽。 事成之后,宁泽许诺会让她的千香阁成为乾国最大的皇商,并且许她自由,真正的自由,整个乾国再也没有人能勉强她做她不愿意的事,并且整个楚家和裴华卿都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至于宁泽到底要做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毕竟对她来说,知道的越少便越安全。 大概是身处瑞王府中,上一世的记忆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清晰,楚清阮神情渐渐冷了下来。 上一世就是在这瑞王府中,她被囚禁在雪落轩中一步也踏不出去。 她被段骁狠狠责打却连治伤的药都没有。 裴华卿害她被假山石击中,段骁却逼着她给罪魁祸首道歉。 她被裴华卿在寒冷冬日中罚跪,段骁却只问她一句,知道错了吗? 她不知道宁泽为什么需要段骁失踪三日,也不知道宁泽到底想做什么,可是有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这三日内段骁都只会在她的掌控之中,她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而她此刻,正好想陪他好好地玩上一玩。 让段骁在这瑞王府里尝一尝当初她在这王府中遭遇的一切。 公平、合理。 第59章 强迫 “主子, 都安置好了,那两名护卫关在了一起,瑞王单独一间屋子关押。”安栀不愧是摩成专门指给她的人, 相当训练有素,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完成她的指令,把三人都关了起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1章 楚清阮不慌不忙地从石凳上站起身,声音轻快,“走, 带我去见段骁。” “是。”安栀恭声应道。 两人一路走, 安栀一边禀告道:“主子,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想来瑞王也快要醒过来了。” 楚清阮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无妨, 就是要醒着才有意思。” 很快, 两人便走到关着段骁的屋子,屋子十分简陋, 和富丽堂皇的王府格格不入,四面窗户上也已糊满了油纸, 让人看不到丝毫外面的景色,只有日光仍能透进来。 段骁被绑在房间角落的房柱上,眼睛上蒙着黑布,腰间今晨还挂着的玉佩不知去了何处。 双手则是背在身后绕过柱子牢牢绑在一起,双腿坐在地上直直地伸着,脚踝和膝盖处都被麻绳细细密密地绑着, 没有丝毫挣扎的空间。 听见她们进来的声响, 段骁本来垂着的头颅警戒地抬了起来,看这样子果然是已经醒了。 楚清阮缓缓勾了勾唇, 笑着吩咐:“安栀,你去外面折一条强韧点的树枝或者树条回来。” “是。”安栀点了下头,利落地应声而出。 楚清阮走到段骁身旁,取下一旁竹榻上的蒲团丢在地上,随后径直在蒲团上坐了下去。 她看着眼前被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的男子,淡淡问道:“王爷,你可后悔当时在西山没有反抗?” 段骁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阮阮,我愿意任你处置,只是希望你能放过季阙和季朔,你知道他们两人是无辜的。” 楚清阮点了点头,“你放心,我还不至于迁怒他们两人,毕竟冤有头债有主,所有的罪我只向你一人讨,只是——” “啪!” 楚清阮语气骤冷,倏地一掌甩在段骁脸上,“好叫王爷知道,不是你愿意任我处置,是你现在只能任我处置。” 段骁嘴唇颤了颤,似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低低应了声“是。” 而这时安栀也捧着跟细长的树枝走了进来,枝上的旁枝都已被掰断,只留下几排根部凸起,楚清阮对着空中轻轻挥了挥,十分称手。 少女清丽的脸庞突然绽开一抹笑容,“王爷,我们玩个游戏吧?正好帮助王爷想想自己到底错在何处了。” 段骁垂着头,声音中竟似有隐隐从容,“阮阮,你想玩什么?” 楚清阮歪了歪头,沉吟道:“王爷学富五车、文武双全,既然如此我们来玩猜字游戏吧?” “好,要如何玩?”段骁嗓音低沉,却让她觉出一股令人反感的宠溺。 楚清阮脸上笑意渐渐残忍,“我用树枝在王爷脚心写字,王爷猜我写的什么字,猜对了奖励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若是猜错了,这薄薄的脚心可就要挨上一下了。” “了”字还没说完,楚清阮右手一扬,竟是对着段骁一树枝狠狠地抽了上去—— “呃——”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段骁情不自禁呻吟出声,脚心只有薄薄的一层肉,只这么一下,那白皙的脚心已是一道肿胀的红痕。 而此时的皇宫中,却是静的有些可怕,所有嫔妃包括太后在内都被禁军拘在自己宫中不准出来,宫门也早早地落了锁,就连飞过皇宫上空的鸟都觉出了一股山雨欲来之势,选择绕道而行。 皇宫,御书房。 乾国尚紫,三十的帝王着一身明紫冕服坐于案前,此时已然入夜,房内四处的鎏金烛台上燃着明黄的烛火,将平德帝那和段骁相似的冷峻脸庞染上几分暖意。 过了许久,平德帝才终于放下手中的折子,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再次抬起头来时却发现身边的太监已然换了一个,“今日怎么是你当值,梁喜呢?” 语气虽然平和,微微加重的尾音却自有股不怒而威。 那太监浑身一颤忙跪地禀告:“禀陛下,梁公公今日身体不适方才告了假,这才临时由奴才顶上。” 平德帝微微颔首正欲起身,眼前却倏地一黑,脚下一软无力地跌坐回龙椅中。 他狠狠地皱起眉,难受地扶住额头,敏锐地察觉出自己身体的异样和房间氛围的不对,明明房间里一直都很安静,他却已许久未曾听见殿外传来禁军巡查的甲胄声。 “宁泽!”平德帝心中一紧,高声唤道。 御书房的门被推开,一身绯色官服身形略显清瘦的女子阔步走了进来,在他下首处站定后,恭敬道:“臣在。” 看到宁泽后平德帝脸上的紧张明显减弱了几分,然而没等他放松,宁泽脸上突然浮现抹诡异笑容,白皙的脸庞在烛火下竟透着几分陌生的妖娆,“看来是迷香生效了?” “什么迷香?”想到什么平德帝脸色骤然一沉,“宁泽,难道是你?你想做什么?” 宁泽却并未回答,只微笑着一步一步走到平德帝的面前,最后俯下身子,双手按在龙椅纯金的扶手上,微微勾了勾唇精致的脸庞几近邪魅,“陛下,您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臣这是想做您呀。” 平德帝身子抗拒地往后仰着,可他越往后仰,宁泽便越往前,他越是想要反抗,浑身便越提不起半分力气,最后只能含怒斥道:“宁泽,你到底什么意思?” 两人即使是少时也从未离的这么近过,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脸庞,甚至感觉自己第一次认真地看清宁泽的模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2章 “陛下,”宁泽轻声唤道,却终是直起了身,“到底是我蠢,还是你蠢,都这样了你还看不出来我是在逼宫么?” “逼宫?宁泽你这是要造反?”平德帝双眸一沉,常年沥血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宁泽却早已习以为常,清淡的声音如古井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段驭,我要做这乾国的皇帝。” 平德帝嗓音低沉,“宁泽,你在开什么玩笑?” 宁泽闻言嘲讽地笑了出来,即使到了眼下这种地步,段驭仍不相信她是要造反,仍只当她是在开玩笑。 她嘲讽的笑容越发肆意,“我为什么不能做皇帝?论文论武我哪点比不上你?可是当年我和蔺方义一样在边疆杀敌,他拜将封侯,我却因为是女子连封赏都没有,更不用说入朝为官。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女子便不能做官,凭什么女子便不能一展抱负,凭什么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只能从一而终?” 平德帝怔愣地看着一脸疯狂的宁泽,“朕知你心中不平,所以等朕一继位,便任命你为禁军统领,甚至给予你和阿骁一样的信任,据朕所知,宁统领这些年在京城可是相当风光,却不知你竟还有这诸多不满。” “是啊,像我这样没有背景、没有家室,还是女儿身的人做禁军统领,想必你再放心不过,可这明明就是我本来就该拥有的!我为什么要为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而感恩戴德?既然这个国家不让我封侯拜相,那我为何不干脆推翻它,由我来书写规则?” 看到宁泽眸中犹如实质的冷意,平德帝终于渐渐认清了一件事,他定定的看向宁泽,哑声道:“所以阿泽,你是真的要造我的反。” 言语间没有用朕,甚至称呼也变成了阿泽。 “可是,造反哪儿有你以为的那么容易?” 宁泽居高临下地站在龙椅前,“陛下,你得搞清楚两件事,第一,这不是造反,这只是个普通的政变而已。第二,我知道这件事不容易,所以我准备了整整十年,这期间未敢有半日松懈,到今年时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前段时间,我刚好遇到了东风。” “十年?”平德帝浑身血液都在此刻瞬间凝结,他不敢相信地喃喃问道,“竟然整整十年,所以你是从我继位那日开始,便起了这不臣之心?” “不臣之心……”宁泽轻轻地重复了一遍,“不愧是陛下,这词用的就是贴切。” “我从来都不想做你的臣,更不想卑躬屈膝地在你面前自称臣,曾经我想嫁给你做你的妻,可是当我看到你去嫔妃宫中时,你可知我是何心情?你们在屋里颠鸾倒凤,我却在外面披甲巡逻,那个时候我就暗暗发誓,段驭,我不要做你的臣,更不要做你的妻,我要做你的君,我要让你从此眼里只能看见我一人。” 平德帝素来沉稳的脸庞终于罕见地闪过一丝慌乱,微颤着问道:“宁泽,你到底什么意思?” “陛下这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宁泽身子倏地前倾,一把攫住平德帝线条分明的下颌,盯着男子那幽深的眼眸,一字一句说道:“我想要皇位,也想要你。” 宁泽被迫仰起头,却丝毫无法摆脱宁泽的桎梏,怒声道:“宁泽你疯了!” “你想要女子想要皇位就是正常,我想要就是疯了么?”看着平德帝俊美的脸庞渐渐染上怒气,宁泽嗓音依旧含笑,却带着刺骨的凉意,“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从我十四岁那年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二年了。” 宁泽眼眸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在摇晃的烛光中,她倏地俯身,对着平德帝狠狠亲了上去—— “呜——” 平德帝双唇都被堵住只能含混不清地呜咽一声,双手向前想要推开宁泽,却因为虚弱无力而显得像是欲拒还迎。 第60章 雨夜 两唇相接, 宁泽眼眸瞬间一暗,她一把握住平德帝推在她身前的手掌,猛地加深了这个吻—— 那般用力、那般肆无忌惮, 像是要把过去十年欠下的尽数发泄出来, 直到身下男子呼吸急促地似是快要喘不过气,宁泽才终于起身,仁慈地放开了他。 一吻结束,平德帝再也维持不住沉稳的脸色, 和段骁如出一辙的凤眸染上潋滟的薄红, 淡色的嘴唇泛着诱人的水光。 宁泽纤长的手指缓缓抚过平德帝泛红的脸颊, 清冽的声音也染上了丝丝情/欲,“说起陛下今年也已满了三十, 却比年轻的时候更俊了。” “这个吻, 就当是利息。” 平德帝仰着头坐在龙椅上, 呼吸愈发急促,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她的包围, 只能偏过头躲开她灼灼的视线,哑声问道:“什么利息?” 宁泽并没有回答, 而是再次攫住平德帝下颌,让他不得不正视着她,“驭哥哥,若你听话,我不会动你后宫那些女人,我可以让她们自行选择出宫或者留在宫里。” 驭哥哥……平德帝一阵恍惚, 他已许久未曾听到宁泽这般唤他, 简单的一个称呼仿佛带他回到了少时,那时的宁泽还只是个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纯真少女。 可如今的她, 却将他桎梏在她怀里,口口声声说要他段氏的江山和皇位。 平德帝尽力平复着呼吸,“阿泽你不会得逞的,阿骁若是发现异常,立刻便会带人进宫救驾。”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3章 明明是冷淡的嗓音,却因为细微的颤抖和泛红的脸色而显得不是那么有威慑力。 “阿骁吗?”宁泽闻言倏地露出抹笑容,从怀中掏出一枚双纹盘龙玉佩,在段驭眼前晃了两下,“他此刻只怕是自身难保了。” 平德帝看清眼前物件后双眸猛地一震,“这是阿骁的玉佩,怎么会在你这儿?”他想到什么,眼神瞬间恢复清明,“难道阿骁失踪,其实是被你所擒?” 宁泽缓缓勾起了唇,“不愧是陛下,这么快就猜出来了,让臣不禁想再次以下犯上呢。” 宁泽微微上扬的尾音像极了情人间的呢喃,平德帝一颗心却再次一沉,凝眉道:“你到底把阿骁关在哪儿了?” 宁泽抬头看了看窗外暗沉的夜色,含笑回道:“陛下,阿骁关在何处我不可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每拖延一刻,对阿骁来说都是种莫大的折磨,毕竟,有的人可不像我这般温柔。” “宁泽你什么意思,你到底对阿骁做了什么?”平德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了出来,他想要挣扎浑身却仍旧提不起半分力气,“阿骁他可是一直把你当亲姐姐!” 宁泽唇角的笑意渐渐冰凉,右手猛地按再书案上,冷冷威胁道:“陛下若是不想阿骁继续受罪,或者看到他手指一类的部位出现在您面前,就先把传位诏书写了吧。” “轰隆!”屋外突然响起一声闷雷,大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浓密的雨帘瞬间笼罩了整个皇宫,月亮也被乌云遮挡,透不出半分光亮。 而此时和皇宫相隔不远的瑞王府中,楚清阮也听到屋外突然传来的磅礴雨声,不由停下手中动作,若有所思地说道:“秋日惊雷,看来必有大事发生……” 说完回过头看向眼前狼狈的紫衣男子,即使是昏黄的烛火也掩盖不了苍白的脸色,乌黑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侧,嘴唇已经被咬的残破不堪,双眸被黑布所覆看不清神色,而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一双赤/裸的脚,满是红肿的细痕。 “王爷,都这么久了,您才猜对一个字。”楚清阮单手握着树枝,漫不经心地抱怨道。 其实并不是段骁猜不出来,而是她写的根本就不是字,既然压根就不是字,自然无人能猜得出来。 而她就是想这般任性一次,就是想肆意欺负无法反抗的人,就像当年在王府里他对她那样。 “王爷,这次你可不要再猜错了哦。”楚清阮舞动手中染血的树枝,在段骁脚心一笔一划地写着。 早已分不清究竟是痒还是痛,段骁绑在柱子后的双手死死地攥紧着,难受地向后仰着头,似是想要躲避脚心的折磨,却终究是无处可逃,避无可避。 一字写毕,楚清阮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段骁也终于得到片刻喘息的时间,“是,这是一个‘是’字……” 厉害啊,都这样了竟然真的还能猜出来。 楚清阮坐在蒲团上双手托腮,沉吟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上一世,明明是裴华卿推了我,害得我被假山上滚下的石头砸伤,她却说是我想害她,若不是她机警此刻受伤的就是她。我本来就受了伤,你却听信了她的话,逼我向她道歉,我不肯,她便罚我跪在寒冷的雪地中,跪到浑身都渐渐失去知觉……” “阮阮,我——” 段骁话未说完便被楚清阮冷冷打断,“段骁,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知不知道,整件事我都是无辜的,是裴华卿故意冤枉我?” 段骁被蒙着双眼看不见她的神情,可正是因为眼睛看不见心中才会更加不安。 “到底知不知道?”楚清阮声音陡然提高。 “轰隆!” 屋外雷声轰鸣而响,震的人心中一颤。 段骁抿紧了唇,终是艰难地说道:“我知道。” “啪!” 段骁话音刚落楚清阮已是一枝条狠狠抽了过去,正中胸口,不待段骁缓过劲来,楚清阮已又是一下狠狠地抽了过去,几乎落在同一个地方。 “所以这一世你对我的态度和上一世截然不同,是因为愧疚所以想要补偿我么?” 段骁胸口因为疼痛而剧烈地起伏着,他想要伸手触及她,可两只手都被紧紧地绑在身后,只能颤抖着说道:“不是,不是因为愧疚。” 楚清阮用枝条狠狠抽向段骁脚心,一边抽一边问道:“那是因为什么?总不可能上一世还弃我如敝帚,这一世便猝不及防地爱上了吧?” “呃——啊!” 楚清阮连抽了三下,段骁瞬间咬紧下唇,唇边却仍溢出疼痛的闷哼,喘息愈发急促起来。 不知是人在看不见时总会变得脆弱不安,还是看不见时更能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段骁此时再也顾虑不到什么太后什么颜面,只想把自己憋闷已久的心意倾诉而出。 “阮阮,我一直都知道的,我心里从来都没有什么裴华卿,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人,我甚至给母后说想娶你为妃。可是母后知道后,却一直看你不顺眼,总是想找机会责罚你,甚至想杀了你,我只是以为,若我对你不好,母后便不会再关注你,等她渐渐忘了你这个人,我便也不用再故意冷待你,那时我定会好好补偿你,可是却还没有等到那个时候,你就……”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4章 呵呵呵……楚清阮清丽的脸庞渐渐浮现刺骨的冷意,恍然中她想起宁泽那日说的话,却不想本是一时的玩笑竟会一语成谶。 楚清阮双手蓦地攥紧,紧到指甲深入掌心也毫无所觉,真是可笑,太可笑了,上一世的段骁,竟真是这么做的。 没有听见楚清阮的回应,段骁只当她是不信他的话,再次解释道:“那日在假山,我怕裴华卿会去母后面前告状,我怕我再也护不住你,才故意顺着她的话说。” “而我每次罚过你,都会命孟白敛去给你治伤,王府中发生的事从来都瞒不过我,若不是得到我的首肯,他如何敢在王府里给你送药?” “啪!”楚清阮竟是再次一枝条抽了过去,正抽在段骁那伤痕累累的脚心上。 “段骁,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感谢你堂堂王爷竟愿意为了我一介微贱之身忍辱负重?” 楚清阮每说几个字便是一树枝落下,“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愿意责打我,愿意冷待我,愿意为了保住我的性命委屈自己?” 段骁疼的瞬间倒抽几口冷气,额边冷汗涔涔而下,颤哑着嗓音艰难地说道:“阮阮对不起……从小,母后总是狠狠地责打我一顿,再抱着我温言细语地安慰我,我明明知道她不爱我,却总是忍不住地屈从她、顺从她,希望她能对我好一些,对我笑一笑。” 楚清阮想起在如意牙行时,她看到扮做戚暮的段骁,那布满陈年旧伤的紧实后背,不管段骁后来再如何冷峻凶残,那个时候他也只是个孩子。 “可是段骁,不管你有何苦衷,明明是你的错,明明是你没有勇气反抗太后,为什么要牺牲无辜的我?是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也是你一* 再地伤害我,甚至让我成为太后证明权威的一面靶子?” “阮阮,我知道是我错了,是你教会了我如何反抗。你和裴华卿的身份差别有如天堑鸿沟,可不管她如何对你,你的心志却从未变过,明明柔弱的如同河边细软的蒲柳,内心却无比的坚韧。” 段骁声音愈发颤哑,覆眼的黑布渐渐变得濡湿,“阮阮,我真的很后悔,如果上一世我便有你的勇气和坚定,你我之间会不会不一样?” 楚清阮放下枝条,声音如冰雨般寒凉,“段骁,世间事没有如果。” 外面的雨声愈发震耳,彻底搅乱这暗沉的夜色。 段骁干涸的嘴唇颤了颤,“阮阮,我的人,我的命都是你的,只要你愿意原谅我,即便是要杀了我也由你。” 楚清阮端坐在蒲团上,一双杏眸静的如古井般没有丝毫波动,“即使杀了你,已经造成的伤害也无法愈合,已经留下的疼痛依旧会终身铭记。” “轰隆隆——”外间雷声滚滚,暴雨像砸一样落在地面,震的段骁本就不安的心绪越发恐慌,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求得她的原谅…… 第61章 入宫 楚清阮透过油纸望向窗外, 视线仿佛隔着厚重油纸飘到外间的无边黑夜,直到轰鸣声渐渐停歇,楚清阮这才把头转回来。 眼前的男子抿紧了唇, 哪怕黑布覆着眼也能看出一脸倔强哀绝, 楚清阮缓缓开口,嗓音仿佛带着外间冰凉夜雾,“段骁,你其实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 上一世他没有问过她的意愿便选择让她忍, 让她等, 他明明可以把这些事告诉她和她共同面对, 可他却一厢情愿地替她做了选择。 她不需要别人替她做选择,是好是坏, 都是她自己的人生。 楚清阮偏过头, 对着身后的安栀淡淡吩咐道:“这几日就这么关着他, 不给伤药不给吃食,更不能给水。” 楚清阮一边吩咐着, 染血的枝条一边轻轻抚过段骁苍白的脸颊,随即挑起他线条利落的下颌, 抚过修长的脖颈一路往下,最后经过脚掌时突然狠狠一抽—— “呃——啊!” 段骁猛地呻/吟一声,细密的冷汗再次自额头和后背冒出,脚趾疼的狠狠一缩,脚踝上的束缚却让他无法挣扎分毫。 楚清阮将枝条丢在地上,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冷声道:“王爷, 既然疼痛不能帮助你想明白,也许, 饥饿可以。” 地上的男子低低地喘息着,嘴唇艰难地颤了颤,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一旁的安栀则是面无表情地应了下来,“是,主子。” 屋内燃着的烛火眼见着快要到底,昭示着这是多么漫长的一夜,楚清阮最后看了眼地上那被她折磨了一夜的男子,轻声说道:“安栀,我们该走了。” 楚清阮目光飘向门口,声音轻的几乎快要融入雷雨声中听不真切。 “阮阮!”就在她走到门边时,身后的男子突然挣扎着开了口,暗哑的嗓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却让人莫名地听出一丝坚定,“若是我想明白了,你能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吗?” 楚清阮脚步顿住,随即像是没有听到般径直推开门,寒冷的狂风瞬间透了进来,强势地吹灭了屋内本就所剩无几的烛火,四周顿时一片黑暗。 而随着门再次被关上,这漆黑的屋里便只剩下段骁一人。 屋外的两人撑着伞缓步而行,渐渐融入这漆黑的狂风骤雨当中。 当天边微微放光时,下了整夜的雨也终于停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5章 雨后的秋日一净如洗,院子里的满地落叶非但毫无萧瑟之意,在晴空映衬下反而更增秋高气爽之意。 楚清阮慵懒地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好生惬意。 当真是天道好轮回,风水轮流转,此刻她舒适地窝在榻上吹着风,段骁却带着一身伤痛忍饥挨饿,一想到段骁正在经历当初她的无助和痛苦,浑身上下就连飘扬的头发丝都在表达着欢畅。 “夫人,这是后厨刚蒸好的冰糖雪梨,最适合秋日吃了。”一名侍女端着瓷盘走到她身旁恭声说道,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楚清阮下意识转头,眼前的人,正是阿愿。 上一世她被困在瑞王府中,枇杷死了后便只有阿愿一人愿意对她好,那段时间两人在雪落轩中称得上是相依为命,只是不知上一世她死之后阿愿的处境如何…… 当下一把接过阿愿手中瓷盘放在一旁案上,握住阿愿的手腕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温声说道:“阿愿,咱们一起吃。” 阿愿闻言连忙从榻上起身,“这怎么可以,奴婢还是服侍您吃吧。” 楚清阮脸上顿时浮现一丝难色,苦苦思索到底想该如何说服阿愿,正在此时,晋祥突然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晋祥今日苦寻段骁不到心情十分沉重,一回府便看见楚清阮也是一脸担忧犯难,就连那爽口的冰糖雪梨都吃不下去,当下看着楚清阮竟顺眼了许多,毕竟她也是在真心地在担心王爷。 既然楚清阮也在担心段骁,晋祥再也忍耐不住上前禀告道:“夫人,我们已经调动了能够调动的所有人力物力去寻找王爷,可到现在都没有丝毫线索,并且城里这两日氛围十分不寻常,皇宫不知为何白日落锁进不去也出不来,就连宁统领也联系不上,现在可要如何是好?” 京城氛围如何她并不知晓,至于皇宫那边想必是宁泽搞出来的动静,好在宁泽一早便告诉过她会派人护住千香阁,而段骁之前在书铺留下的人也在,想来不会有事。 楚清阮心中这般想着,全然没有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然信任了段骁,至少信任了这一世的他不会伤害她。 “夫人?”见她沉吟不语晋祥忍不住再开口,“老奴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去何处找王爷,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就连季朔和季阙也没有半分踪影,老奴真的是担心,担心……” 楚清阮这才回过神来,段骁此刻人就在王府里,晋祥他们就算把京城翻遍把西山挖空也是决计找不到人的。 她知道晋祥这是关心则乱,想找个人安慰而已,当下定声安抚道:“祥伯,王爷他们一定还活着的,命令咱们的人继续找,绝对不能放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晋祥瞬间红了眼,狠狠应道:“是。” “我要见她,我要见楚清阮!” 堂外突然响起一阵喧闹的女声。 “你们谁敢拦我?” “我看你们谁敢拦嘉纯县主?”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楚清阮透过撑着的窗户看出去,裴华卿和两名侍女已然闯进了院子。 “我道是谁,不知道县主来此有何贵干?”楚清阮依旧慵懒地躺在榻上,丝毫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愿。 “你,你!”裴华卿气的话都快要说不出来,“你不要以为圣上下了旨封你为王妃你就这般肆无忌惮,你可还没正式过门呢!” 楚清阮掀了掀眼帘,“县主今日来,难道是催婚来了?” “今日我不与你争口舌之长,”裴华卿很快冷静下来,“我要住下来。” “你要住在王府?”楚清阮想都没想便一口拒绝,“不行。” 段骁失踪裴华卿却要住在王府,不管是何目的此时都绝对不能让裴华卿留在王府,以免节外生枝。 “我偏要住下,你凭什么拦我?”裴华卿今日势在必行,不仅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整个公主府。 楚清阮这次却连头都没抬,冷声道:“祥伯,把县主赶出去。” 裴华卿身边的侍女却突然扑到她身边,泣声恳求道:“夫人,求您就让县主住下吧,不然奴婢们回去也没法交代啊。” “你求她干什么!”裴华卿一把拉起侍女,“楚清阮,你是不是怕我留下后会威胁到你?” “裴华卿,你若是再不离开,信不信我现在便杀了你?”楚清阮神色骤冷,看的裴华卿心中猛地一颤,似乎她再不走楚清阮真的会杀了她。 裴华卿方才那股劲瞬间泄掉,狠狠咬紧了唇,怒道:“楚清阮你给我等着,我们走!” 看着裴华卿离去的背影,楚清阮慢慢摊开手掌,掌心赫然躺着一张纸条。 “明日辰时带阿骁入宫。” 她一眼认出这是宁泽的字迹,末尾还有两人约定的印记。而这字条,正是方才那侍女扑到她身上时趁机放到她手心的。 宁泽当日便告诉过她在王府若有急事可以去找的几个人,却不想竟连裴华卿身边的侍女都是宁泽的人。 楚清阮心中突然升出一股寒意,宁泽此人当真可怕。 第二日一早,楚清阮和安栀并排站在段骁身前,段骁仍然维持着两日前她离开时的状态。 双手绕过柱子绑在身后,双腿直直地伸着,唯独头颅无力地向下垂着,双目紧闭明显仍在昏迷,淡薄的嘴唇干涸的几乎快要皲裂,满头乌发如瀑般地垂过俊美的脸庞,最后垂落在皱巴的暮紫色锦服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6章 楚清阮的视线最后落在段骁胸前和脚心那已然结成凸起红痂的伤痕上,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想把那红痂狠狠撕裂的冲动。 楚清阮按耐住内心的冲动,淡淡吩咐:“安栀,泼!” 话音刚落便是一盆凉水泼在段骁身上。 段骁浑身瞬间一颤,垂着的头猛地抬起,看样子是醒了过来。 她就说嘛,不过饿个三日而已,死不了人。 “安栀,把他从柱子上解下来,抱到马车上。” 听见她的声音段骁指尖明显颤了颤,泛白的嘴唇翕翕合合,却只发出沙哑晦涩的声音,不过若是楚清阮愿意靠近了听,便能听出来段骁口中喊的正是她的名字。 安栀把段骁抱上马车后,楚清阮也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她端坐在马车上,后背舒服地靠着车壁,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倒在地上的男子。 段骁眼上覆着黑布,嘴巴被布条堵着,浑身上下都被绳索牢牢绑着,湿漉漉的发丝紧紧贴在苍白的脸颊,任谁看了都会升出一股怜惜,楚清阮却看的杏眸一暗,忍不住伸出脚在段骁小腹上狠狠地踢了两脚。 直到听到男子压抑的喘息声,才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 上一世和这一世,她两次被绑在轿中送入王府,两次身不由己。 而今日加上三日前入府那次,段骁也算是被绑着两次进出王府,甚至比当时的她要狼狈许多,只不过内心远远没有当时的她那般煎熬绝望。 痛苦的回忆再次涌来,楚清阮心中一阵愤恨。 虽然当日被迫进入王府是楚望儒所为,可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因段骁而起。 想到此处楚清阮忍不住再次伸出脚狠狠踹了段骁两下,听见男子忍痛的呻/吟声时,才终于收回脚,冷笑着说道:“王爷,像条狗一样躺在我脚边的感觉如何?” 第62章 威胁 段骁无法说话, 自然是不可能回答。 楚清阮眸色暗了暗,脚尖抵住段骁胸口,不轻不重地上下逗弄着, 脚边男子口中被一根布条紧紧勒在脑后, 只能含混不清地呜咽几声。 她心中突然升出一股遗憾,段骁眼睛上覆着黑布看不到他的神情,不过想想也知道一定相当精彩。乾国最尊贵的王爷沦落到这种地步,当真是别有一番味道。 想到此处楚清阮顿时心痒难耐, 俯下身一把摘掉那碍眼的黑布, 其下露出的双眼却仍紧紧闭着, 似乎是不适应明亮的光线。 楚清阮再次伸脚抵住段骁,随后脚下渐渐加力, 直到段骁终于忍不住轻颤着睁开了眼。 四目相接。 段骁漂亮的凤眸因为疲惫泛着红, 眼尾有些濡湿, 当中透出的却不是她想象中的愤恨或者屈辱,而是浓烈的、快要把人淹没的自责和愧疚。 楚清阮心尖猛地一颤。 这几日为了不让段骁发现身处何处, 也为了让她折磨他时能够加深他的痛苦和不安,她一直都蒙着他的眼, 难道在被她故意责打磋磨时,段骁一直是这般神情。 楚清阮心中陡然升出一股无名的暴怒,她一脚踩在段骁胸口,把那黑布条再次系了上去,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泛着水雾的漆黑眼眸,心中莫名的暴躁才渐渐减弱了下去。 瑞王府到皇宫路程十分近, 楚清阮才刚刚平复好心情, 马车已然到了宫门口。 在晋祥口中落锁无法进入的皇宫,在她说出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后却十分顺畅地进了那高大的宫门。 两世加在一起,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皇宫。 以前她只知王府气派,今日才知,王府的威严华贵远远不及皇宫之万一。 红色的宫墙高耸,巍峨庄严,让人情不自禁地升出敬畏之心,不敢高声喧哗。 楚清阮一路坐着马车进了一处华丽宫殿,她撩开车帘,正好看到宫门上挂着的紫色牌匾,上书“太极殿”三字。 她被一个年轻太监引着往里走,掀开一个帘幕后两人便进了屋,楚清阮一路上都在凝神观察,自然不会错过那帘幕竟是用大颗色泽盈润的珍珠串成。 这间屋子并不大,想来不是正殿,楚清阮才刚进屋就闻到一股极品龙涎香的味道,芳润甜香,让人紧张的心神舒缓了许多。 屋内左首边的长榻上坐着一位面相不善的华服老妇和一位身穿明紫色冕服的冷峻男子,观其样貌和段骁有几分相似只是年岁要大上一些,想来应是平德帝了,既然如此,他身旁那老妇难道便是太后? 而正中间的鎏金椅子上,一人身着绯色锦服单脚翘在扶手上,微微后仰地坐着,手中端着个白玉碗不知在喝些什么,不过看样子明显要比一旁榻上坐着的两人惬意许多,正是宁泽。 见她来了宁泽笑着起身迎了上来,不过几日不见,宁泽清美的眉宇间似乎多了几分她看不明道不清的感觉,楚清阮想不明白,只能归结为此刻身处皇宫的缘故。 不过此情此景终于证实了她这几日的猜测,哪怕早有准备却仍是一阵震惊不安,宁泽竟真的是要造反,竟然是要造反!而看这情形,似乎已经成功了。 毕竟哪儿有皇帝太后坐下面,宁泽这个臣子反而悠闲地坐主位的,而看这屋里的太监宫女,似乎都对宁泽要更为恭敬。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7章 “阿晗,你终于来了,这几日过的如何?”宁泽倒是一派轻松,不过楚清阮却没有错过她双眼下的乌青,“托宁统领的福,我自然过的很是舒心,不过看来你昨夜没有睡好?想必这几日累坏了吧。” “哦?”宁泽若有所思地舔了舔唇,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平德帝,不怀好意地勾了勾唇,“我昨夜累不累,陛下最清楚了。” “宁泽你!”平德帝脸色瞬间一白,想要骂些什么却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刚挣扎着斥责了一声,便无力地跌坐回榻上。 楚清阮这才发现,这平德帝和太后应该是都中了药所以浑身无力,而这一仔细观察之下,她却惊讶地发现一件事—— 平德帝的耳根竟然不知何时红了,想来是被宁泽方才那番话气的了,也不知宁泽昨夜究竟干了些啥能把一代帝王气成这样。 “你就是戚晗?”一个有些沙哑的苍老嗓音在身旁响起,“瑞王执意要娶的人就是你?” 楚清阮愣了愣,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太后话里的异样,“称呼自己的孩子为瑞王,你可真够冷血的。” “你竟敢如此无礼?”太后似乎从来没有被人这般挑衅过,满是褶皱的脸上顿时浮现一抹怒容,“你这种只知道攀龙附凤的女子,就该让你知道什么叫天家威严!” 天家威严?自己都被迷倒了还天家威严呢,不想肩上突然被拍了两下,“对了,阿骁呢?” 楚清阮这才冷哼一声转过身来,对宁泽回道:“他在外面的马车里。” 说完示意安栀把段骁抱出来。 而当安栀把五花大绑的男子抱进屋后,在她的示意下直接把人丢在了地上。 “唔——”段骁猛地闷哼一声,浑身绳索摩擦痛的身体下意识蜷缩起来。 哪怕地上的男子双眼蒙着黑布口中也被布条勒着,平德帝仍是一眼认出这就是段骁,“宁泽,你对阿骁做了什么!还不快把他松开!” 不说平德帝,就是宁泽看到段骁的惨状一时间都有些怔愣,别的都不说了,单就那裸露在外的双脚都是一片红痂,看得她的脚心似乎都在隐隐作痛。 楚清阮神情却依旧淡淡,“我能对瑞王殿下做什么,不过是快三日没有进过吃食和水罢了,死不了的。” 平德帝双手无力地虚握着,冷峻的脸庞浮现一丝怒容,哪怕此刻声音绵软无力,久居上位的威压仍扑面而来,“阿骁为了给你名分,不吃不喝地在这殿外跪了三日三夜,他第一次求朕,是为了给你送首饰和胭脂,而他第一次给朕送东西,送的就是你千香阁的香粉,甚至他知道你想和京都城权贵做生意,他知道你不会接受他的帮助,便特意请容妃办了场马球会给你送了请柬,阿骁这般高傲的人什么时候会替人考虑的这般面面俱到,他把一颗心都捧给了你,你却这样对他!” 楚清阮皱了皱眉,马球会?她记得那次,她当时以为是宁泽给她送的请柬,不想却是段骁,可是她并没有像平德帝预料的那般露出愧疚神色。 “陛下,生意做的是好是坏,我都愿意接受,可是段骁他明知我不想接受他的帮助却仍要相帮,我虽然感谢他,却并不会承这个情。” 说话间楚清阮看向倒在地上的男子,声音冷冽,“他若当真爱我,便应尊重我的选择。” 段骁被束缚在身后的双手,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平德帝虽不理解,多年来对人的观察却也看得出她眸中冷意,“就为了这种小事,你便要这般折磨阿骁?” 楚清阮闻言只冷冷看着地上的男子一言不发,她和段骁之间的纠缠,无法说与旁人听,更何况她也不想说,不想解释。 似是看出她不想回答,宁泽缓缓坐到平德帝身边,突然勾起他的下巴,微笑着问道:“驭哥哥,你到底答不答应?” “你若是答应,我即刻便命人放开阿骁,还会让太医给他疗伤。” 楚清阮在一旁看着阙暗暗有些诧异,宁泽不就是想逼宫么,她都已经武力统治了整个皇宫乃至京城,还有什么需要平德帝做的么?哪怕是诏书她自己找人写好把玉玺盖上去不就好了。 “朕绝对不会答应。”平德帝态度坚决,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宁泽唇角笑意渐渐冷了下去,“陛下,此刻你最亲的母亲和胞弟都在这屋中,你就不怕我一剑杀了他们?” 随后声音骤冷,“段驭,难道你要为了你可怜的自尊心,而害死你的母后和弟弟吗!” 楚清阮在一旁听着却是愈发心痒难耐,宁泽究竟要平德帝答应她什么,还涉及自尊心。 “宁泽,朕即使是死也绝对不会答应的,你夺了我段氏的江山,还要朕替你固权,当真是异想天开。” “怎么会是为了固权呢?”宁泽脸色柔和下来,嗓音染上几分真心,“我想让你做我的皇后,只是因为想要你这个人,否则我从你段家随便挑一个人出来当皇后,不都比你好拿捏?” 楚清阮听到这儿瞬间浑身一震,这宁泽夺了别人的皇位,竟还要别人给她做皇后?皇帝变皇后,这换了是她她也不会答应的。 果然,一旁的太后再也按耐不住,怒声斥道:“竟敢让我儿给你做皇后,真是痴心妄想!”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8章 宁泽对着太后可就远远没有面对平德帝时那般温和了,她指着地上的段骁,冷冷说道:“阿骁被折磨成这样没见你着急,甚至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而我不过是让段驭做我的皇后你便急了?太后娘娘这心可真是偏呢。” “哼。”楚清阮不禁也冷哼了一声,上一世她会那般悲惨,太后也逃脱不了干系,也不知这般自私傲慢的人是怎么坐上太后位置的。 “哎呀阿晗,”宁泽突然转过身对着她,抱怨地说道:“我们的陛下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嫁给我,你说该怎么办?” 楚清阮瞬间明白宁泽的意思,但是动手前实在忍不住指着太后问道:“我能动她么?” 宁泽眨了眨眼,“当然。” 楚清阮唇角瞬间扬起抹明媚笑意,指了指地上的段骁和太后,最后指向头顶的房梁,吩咐道:“安栀,把这两个人都给我吊上去!” 说完也不禁有些感慨,这皇宫就是不一样,就连房梁都是云顶檀木制成,还都涂了漆画了画,只是这画上画的是什么她就看不明白了。 安栀的手刚碰到太后时,太后还维持着严肃不屑的脸色,直到双手被缚住整个人悬空吊在了房梁上,才终于忍不住惊慌地喊了出来,“你们要做什么!本宫可是太后!” 至于段骁,安栀在她的示意下,将段骁吊的离地面只有大约半尺高,在这个距离下,段骁垫起脚便能缓解双腕的压力,若是双腕承力脚踝则会轻松一些。 可是段骁一双手腕已经被牢牢绑了近三日,粗糙的麻绳早已将冷白的手腕磨的满是鲜血,而那双脚同样是被她用枝条抽打到满是伤痕,再也无法经受丝毫折磨。 “唔——” 果然,才刚被吊起来段骁便痛的闷哼一声,双脚离地的刹那额头冷汗已是涔涔而下。 第63章 相逼 “你们想做什么?”平德帝声音骤然冷淡, 他想要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对着宁泽和楚清阮怒目而视。 “陛下难道还看不出来我想做什么?”宁泽轻声笑了出来, 纤长的手指在平德帝脸颊慢慢滑过, “还是说,陛下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宁泽,朕不信你会是这般狠心的人。”平德帝目光沉沉地看向宁泽,深沉如墨的眸子里似是蕴藏着狂风骤雨。 宁泽却像毫无所觉地笑了出来, 声音似从地狱传来般蛊惑空灵:“我是没有这般狠心, 可有的人有啊……” 而此时一旁的宫人在宁泽的吩咐下躬身递给安栀一根长鞭, 楚清阮看到这鞭子脸上瞬间浮现一抹跃跃欲试的兴奋,对着宁泽含笑问道:“我对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自然, ”宁泽欣然颔首, “阿晗帮了我那么大的忙, 今日你请随意。” 楚清阮看了眼被狼狈吊在房梁上的华服老妇,因为被吊着的缘故鬓发已然乱掉, 却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态,看向她的目光中只有不屑和傲慢。 楚清阮冷冷勾了勾唇, 眸色瞬间晦暗。 就是这个该死的太后看她不顺眼派人责打她,虽然后来被段骁阻止选择自己动手,但她依然受了伤流了血,甚至就是因为这个老东西看不惯她,段骁那个蠢货才会做出那种蠢事,若没有这个老不死的, 上一世她也不会受到那般苦楚和折磨。 楚清阮越想越气, 伸手指向太后猛地怒喝一声,“安栀, 给我抽死那个老虔婆!” “是。”安栀果决地点头应下,提起长鞭便朝太后走去。 “你要做什么!你们怎么敢!”太后苍老的脸上再次爬满了剧烈的恐慌,“宁泽你快让她停下!” 太后口中不住地叫唤,却丝毫不能减缓安栀前进的脚步。 直到一鞭子抽到身上,太后再也忍耐不住猛地哀嚎一声,“啊!!” 太后出身中州望族白家,自小倍受娇宠,后来更是嫁给先皇,即使偶有其他妃子争宠仍是一辈子养尊处优,平日里连蚊虫叮咬都要疼上半天的人,如今一把岁数了哪里受的住这般鞭打。 “嗖~啪!” “嗖~啪!” “嗖~啪!” 安栀的鞭子却挥的更急了,她手劲本就大,没几下太后的锦服便被抽破,后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痛苦的惨叫声哪怕是屋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说平德帝做惯了九五至尊,就是普通人又有谁能忍受亲生母亲在自己面前如此受辱,平德帝几近撕心裂肺地吼了出来:“宁泽,你要打就打朕!你有什么都冲朕来!” 宁泽闻言挑了挑眉,伸手示意安栀先停下来,随后缓缓踱到剧烈喘气的太后身边,好整以暇地问道:“太后娘娘,现在愿意帮我劝陛下同意了不?” 太后即使痛的脸色煞白,却仍强撑着呸了一声,“你休想!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让驭儿受此弥天大辱!” “我可真是不明白了,怎么男子娶妻天经地义,而让男子成为妻子就成莫大的屈辱了?更何况我是让他当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里侮辱他了?” “自古以来都是女子为妻,哪儿有男子做女子妻子的?”太后一派义正言辞,“你若当真心悦驭儿,便该及时收手,若是你愿意忏悔赎罪,也许我会劝驭儿封你为皇后。”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9章 “呸!”宁泽闻言狠狠唾了一声,眉宇间自信流转,语气更是渐渐上扬,“这世上的规则以往都是由男子书写,只有男子能科考,只有男子能出仕,也只有男子能娶妻,而女子便只能养在深闺成为男子的附庸,可我偏不,我偏要推倒这一切,重新书写属于我宁泽,属于女子的规则!” 楚清阮也不禁被宁泽的话所感染,清丽的脸庞浮现一抹异样的神采,目光灼灼地拊掌而和。 宁泽笑着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先后指向平德帝和段骁两个人,语气突然温和下来:“太后娘娘,若是我定要从他们两兄弟里选一人做皇后,你想让谁来?” “段骁!让段骁给你做皇后!”太后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选择,苍老的脸庞上甚至闪过一丝兴奋,像是激动自己终于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激动自己能免受这皮肉之苦。 “不行!”平德帝冷声反驳。 楚清阮听见太后的答案眸光陡然冷厉,一把解开段骁口中勒着的布条,冷冷问道:“王爷,您觉得呢?您愿意嫁给宁泽做皇后么?” 段骁口中终于失去束缚,猛地喘息几声,低声说道:“阮阮,若是嫁给你,我便愿意。” 楚清阮闻言脸上倏地绽开抹明媚笑容,就连看着段骁都比平日里要顺眼许多。 太后却一脸不认同地含怒斥道:“当真是不争气!你竟要嫁给这个卑贱女子!你还不如嫁给宁泽,至少还是皇后。” 段骁却只艰难地转过头企图看向她的方向,“阮阮说的对,自己的路要自己选,即使是我的母亲,也不能替我做选择。” 楚清阮眼前倏地一亮,唇边缓缓勾起抹嘲讽的弧度,看来饥饿和疼痛果然是会帮助人想明白的。 “既然谈不拢,那只能请安栀继续了。”楚清阮十分愉悦地说道,能让太后这个老虔婆也尝尝被人鞭打责辱的滋味,当真是件让身浑身畅快的美事。 眼见安栀再次挥动长鞭,染血的鞭梢就要落在太后身上,耳边即将响起这老虔婆令人愉快的嚎叫声,屋内却突然响起一声坚决的“且慢!” 楚清阮下意识地看向平德帝,只当这声是他喊的,随即恍然发现,这嗓音熟悉低沉,分明出自段骁。 可是他为什么要喊且慢?楚清阮不悦地攫住段骁下颌,冷声问道:“怎么,你愿意嫁给宁泽做皇后了?别傻了段骁,就算你愿意,别人宁泽还不愿意呢。” 段骁看不见她的神情,双唇翕翕合合,终是说道:“阮阮,别打母后了,打我吧。” 楚清阮本就含怒的脸色骤然阴沉,“段骁,你是不是傻?” 她扬起手,猛地一掌朝段骁扇去,“你明知她怎样对你还要和她母慈子孝?” 段骁苍白的俊美脸庞被打的偏了过去,带的身子也些微地颤了颤,只一下,鲜血便从段骁被绑着的双腕间缓缓淌下,双脚苦苦支撑了这么久,脚心的伤也终于被撕裂,鲜血流了一地。 楚清阮唇边勾起抹嘲讽的笑意,“段骁,你的身体都这样了,你还要替她受鞭打么?你明知无论你怎么做,她都不会喜欢你,更不会像对陛下那样对你。” “你不要在这儿挑拨我们母子关系!”太后恶狠狠地开口,得意地说道:“段骁永远都是本宫的儿子,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 段骁干涸的嘴唇颤了颤,哑声说道:“阮阮,求你打我吧……如此便算我还了生养之恩,以后我和她,再无瓜葛。” 男子尾音干脆,带着决绝之意。 太后脸色瞬间僵住。 秋日的寒风骤然吹起,透过半开的窗棂吹了进来,带进一阵凉意。 楚清阮渐渐冷静下来,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段骁,我可以尊重你的选择* ,毕竟我也不喜欢这个老虔婆,更何况她对你只有利用没有一点真心,你早就该和她断绝关系。” 想到什么,楚清阮缓缓开口,“可若是以后,你皇兄也要逼你要对我不利,你又该如何?” 屋内安静极了,静的能听到秋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 段骁利落的下颌线紧紧绷着,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你,不管如何都会和你共同面对、共同抉择。” 嗓音虽然带着疲惫的暗哑,却透着股令人心悸的坚定。 短短一番话却同时震惊了太后和平德帝两个人,因为这种话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会从段骁口中说出的。 楚清阮却倏地扬了扬唇,从安栀手中拿过长鞭,朝着段骁后背,狠狠挥去—— “啊!!” 太后没有丝毫防备下被狠狠击中,猛地惨叫了出来,声音大的似乎能把这金贵的房梁给震下来。 楚清阮挽起袖口讪笑一声,“不好意思,我用鞭子实在没有准头。” 这确实也不能怪她,这鞭子虽然没有段骁屋里那根重,却也极长,这么长的鞭子她如何能把握好方向。不过能亲手抽上太后一鞭,也算为自己出了口气。 “段骁都说打他了!不要再打我了!”太后抽着冷气,高声喊了出来。 楚清阮不由冷笑一声,看来平时再如何矜持高傲的人在鞭子下都会原形毕露,即使用着再昂贵的龙涎香,也做不到心境平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0章 宁泽也好笑地看着她,“我还以为阿晗这是在玩声东击西呢?” “这次,这次我保证一定打准。”楚清阮定下心神,虽然她是想狠狠抽上太后一顿,可她尊重段骁的选择,既然他想借此和太后一刀两断以后再无瓜葛,那么她成全他。 “啪!”楚清阮扬起手,狠狠一鞭击中段骁后背。 “呃——” 一声难以压抑的痛哼从段骁唇齿间溢出,身子猛地向前倾,带着手腕脚心又是一阵剧痛。 “啪!啪!啪!” 接连三鞭毫无停歇地落下,段骁已然浑身湿透,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干涸的嘴唇被再次咬破,唇中一点血红触目惊心,脸色苍白的似乎已然进气无多,提醒着屋内的人他此前才刚刚承受了三日非人的折磨。 第64章 选妃 更何况, 段骁的双眼从始至终都被一根黑布蒙着,人在看不见时痛觉会被无限放大,不安也会在黑暗中无限滋生。 不安这种痛苦何时会结束, 不安这种折磨还要持续多久。 “唔——” 段骁忍痛的呻/吟声已经越来越弱, 到了后来已经变成几不可闻的呜咽,却始终没有开口喊停,更没有求饶。 楚清阮清亮的杏眸暗了暗,手中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歇, 既然这是段骁想要的, 她即使已然挥的累了, 也愿意成全他。 若是上一世的她,可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有朝一日她会把段骁吊起来鞭打。 她是执鞭人, 而他被她打的奄奄一息。 听着眼前男子虚弱的呜咽, 看着那翻卷的血肉,楚清阮心中渐渐升起一股凌虐的快/感, 两世的郁结在这种畅快中似乎渐渐消散。 待此间事了,她和段骁便再无瓜葛, 无需再见,她也该去享受这一世的新生,去完成上一世未竟的事。 思及此处楚清阮定下心神,下手越发坚定,“啪!” “啪!” “啪!” “噗——”段骁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本就惨白的脸色瞬间白到近乎透明。 “住手!”平德帝终于再也忍耐不住, 浑身颤抖着喊了出来, “不要再打了!” 怒极之下经年的威压扑面而来,整个屋内氛围都瞬间凝滞。 听到这声厉喝, 楚清阮这才如梦初醒般停住了手,宁泽则丝毫没有被平德帝吓住,冷冽眼眸里闪过一丝玩味的兴奋,“陛下这是终于愿意答应我的条件了?” 平德帝脸色苍白,“宁泽,你当真要逼我至此吗……” “陛下,凡是我想要的,我都一定要得到,绝无例外。” 两行清泪从平德帝眼角流下,眼神一点一点变得的木然,像是放弃了自己,放弃了这个躯体,“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好极了。”宁泽猛地欺身上前,“乾国三日一朝,算一算刚好便是明日,明日驭哥哥随我一同上朝,我要在早朝上对满朝文武宣布这个好消息。” 大概是“早朝”两个字又激起了平德帝深入骨髓的回忆,平德帝费力地抬眸看向宁泽,“你让朕明日和你同去上朝,就不怕朕一旦能提起丝毫力气,便会立即当众咬舌自尽,让你的阴谋尽数落空?” 听到平德帝的自称从我又变回了朕,宁泽知道他这是已然恢复了理智。 “陛下你不会想自杀的。”宁泽凑在平德帝耳边低声喃喃,“你还有那么多妃子、皇子和公主,即使为了他们,你也不敢自杀。” “你若敢自杀,我便杀了你后宫所有人替你陪葬,你若敢自残伤害自己哪怕一根毫毛,我便从他们当中挑一人杀掉,你再伤,我便再杀,一直杀到你再也不敢伤害自己为止。” 宁泽微凉的指腹抚摸过平德帝俊美的脸颊,“段驭,我知道你其实再心软不过。” 平德帝闭上眼,眼泪再次悄然滑落,一旁的太后一脸绝望愤懑,却终是什么也不敢说。而段骁垂着头,身下一摊鲜红血迹,已然陷入了昏迷。 …… 平德十年,乾国发生了一件轰动四国的大事。 平德帝主动退位另立新帝,改元为天绶,是为天绶帝,自此成为乾国乃至北渊、西离、东昭在内第一位女帝。 四国一片哗然。 甚至引发了部分国家朝局动荡,不少女性权贵纷纷效仿,可惜没有宁泽那般周祥的准备大多无疾而终,却也终于让女性开始了参政。 而乾国内部虽有动荡,可很快便被宁泽以雷霆之势尽数平息,朝堂上换掉了将近一半的人,可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天绶帝登基当日,便册封先平德帝段驭为后,同时,认戚氏女戚晗为义妹,封为宁王。 举国震惊。 就连楚清阮自己也很是惊讶,她本以为即使宁泽认自己为义妹,即使要给她封号也该是封为公主,却不想是封为了王,甚至将原本的瑞王府邸赐给了她。 而为了稳定,宁泽对原段氏宗亲并未赶尽杀绝,对有爵位的宗亲只是降爵、减少封邑而已,但乾国仍然因此节省了一大笔开支,而原瑞王段骁则被新赐了一座府邸,既是新的侯府,也是所谓的“国舅府”,而段骁仍然掌管京城戍卫,倒是出乎了许多人意料。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1章 可凡政权新立,除了□□外,还需杀鸡儆猴,以一警百。 长公主府由于一直反对新帝,整个公主府都被查封,上到长公主,下到裴驸马和裴华卿,通通下狱等候处决。 而在朝臣中,蒋家则成为了那个靶子。 蒋君如在楚清瑶流放前竟买通他人妄图调换,此举乃欺君重罪,上到蒋家,下到楚家,均受牵连。 一夕之间,京都城势力急剧更迭。 天绶帝登基第三日便下旨大赦天下,即使是已经流放外地的人也可以返回家乡,可惜楚清瑶犯的罪刚好属于不能赦免的十大重罪之一,“谋杀皇亲国戚”。 楚家落难后,楚望儒曾多次来宁王府想要见她,可是此消彼长,如今楚望儒是连门都进不去了。 楚清阮只是看在往日情分上,对楚清宁稍加照拂,其余人一概不予理会。 段骁也曾多次来王府见她,只是那日在太极殿段骁伤重,待他醒来能够下地时她已经身在应州,她要去夺回被那两个舅舅偷走的一切。 冬去春来,京都城又是一年花团锦簇,不管上层如何动荡更迭,百姓们其实并不关心,仍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居乐业。 “你这才刚回京城就又要走?”宁泽一身明紫冕服,挽着楚清阮的手走在御花园中,两人身旁各种奇花异草,芬香扑鼻。 “臣想去一趟西离。”楚清阮今年已然十八,样貌和以前并无区别,周身气质却越发清绝卓然,即使是这满园奇花也不能让她逊色分毫。 “西离?”宁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阿晗你这是已然知晓你小妹的身份了是吧。” “正是,臣也很是震惊,原来臣的小妹竟是西离皇室中人,甚至是当今西离新帝的亲妹,当年西离内乱她流落乾国,可她一双眼眸呈现奇异金色一看便会被人知道身份,故而当年才会一直假装眼盲。” “当初西离助朕成事时朕便已知晓只是不便相告,如今你终于知晓也算了了朕一件心事,只是当初阿骁扮成戚暮骗你,你知道真相后那般生气,如今你小妹骗你,你不生气?” 提到段骁楚清阮有些怔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这两者之间并不一样。” 宁泽看了眼楚清阮,并未接着追问,而是好整以暇地说道:“阿晗,每年三月皇宫都会举办盛大的赏花宴,所有世家勋贵都会前来,你不妨等参加完赏花宴再离京。” 楚清阮对这个词很是陌生,“赏花宴?顾名思义是邀请大家一起赏花?” 宁泽脸上笑意更盛,“阿晗,朕登基以来也只有和你聊天时倍感轻松,这赏花宴自然是要赏花,可更重要的是赏人。” 楚清阮却是愈发困惑了,“赏人?难道是权贵们借此机会为子女相看?” “阿晗果真是冰雪聪明,我们的宁王殿下,不想借此机会选个王妃吗?” 大概是这段时间和段驭之间的生活很是滋润,宁泽说起这话时颇有些食髓知味之感,就连身为帝王的高冷之感都淡了不少。 “选王妃?”楚清阮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早已今非昔比,很快便明白宁泽的意思,“陛下希望我选哪家子弟?” 宁泽却含笑摇了摇头,“阿晗,朕说过往后整个乾国再没有人能束缚你,包括朕在内,你想选谁,想不想选,都是你的自由,朕只是希望你能幸福——”说着神情突然暧昧,“在各个方面。” “陛下待臣真好。”楚清阮看着宁泽,十分真心实意地说道,宁泽不止是个很好的帝王,更是个很好的伙伴和朋友,她虽然不懂宁泽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仍欣然颔首,“陛下,赏花宴臣一定去。” “好极了,”宁泽勾唇一笑神色微动,“朕这就传旨通告全京都,咱们的宁王殿下要选妃了。” 第65章 逍遥楼 “有劳陛下费心了。”楚清阮含笑颔首, 却终于确认了一件事,当初宁泽那般热心地戳和她和段骁,果然只是为了利用她牵制段骁。 宁泽挽着她的手, 温声说道:“你我之间何必谈谢, 若不是有你那万两白银,此次政变又如何能这般顺利。” 楚清阮下意识地垂下眼眸,她不知道宁泽要那万两白银究竟作何用途,也从不关心, 可是提起那次政变, 她总是会想到那个倔强又隐忍的男子。 “对了阿晗, 有件事朕要给你道歉。” 道歉?楚清阮愣了愣回过神来,宁泽如今已然是一国之君, 有什么需要跟她道歉的。 “之前朕曾答应过你会处置裴华卿, 朕已将他们下狱等候处斩, 可是皇后心软又重情,求朕留他们一命。”说到这儿, 宁泽素来沉稳的明丽脸庞竟浮现一抹春色,谁能想到段驭为了救下长公主一家, 竟然愿意任由她那般施为,强制固然是爽,两人配合却更有一番风味。 楚清阮真心地说道:“裴华卿那般骄傲的人却在狱中关了半年多,臣已经很解气了。” “阿晗说的极是,让高傲之人最难忍受的不是死亡,而是从高处跌落泥潭, 朕已下旨褫夺长公主和裴华卿的封号, 降为庶人。” 楚清阮脸上倏地露出一抹笑容,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皇亲身份, 想必比杀了裴华卿还要难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2章 “还有楚家,”宁泽再次开口,“他们毕竟曾经是你家人,朕一直留着想等你回来再行处置。” “陛下不必顾及臣,他们肆意妄为犯了欺君之罪,陛下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阿晗你这么说朕便放心了。” 宁泽顿住脚步,从一旁的花丛中摘下一朵嫩黄的迎春花,戴在楚清阮鬓边,含笑说道:“阿晗这般美,就是朕看了也移不开眼。” 楚清阮眨了眨眼,却见宁泽凑到她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这次朕称帝,京中不少权贵世家倒下,你可知当中的一些年轻男子去了何处?” 楚清阮想了想,宁泽特意强调年轻男子,而年轻男子的优势想必就是体力好了,“是去修筑工事做苦力了?” 宁泽脸上笑意渐渐暧昧,“是去做苦力了,却不是去修筑工事。” “那是去种地了?” 宁泽再次挽唇一笑,“阿晗想要知道,不如今夜去趟甜水巷,一看便知,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楚清阮云里雾里地点了点头,“臣今夜一定去。” 却不想,待她从皇宫出来,慢慢溜达到朱雀街上转悠时,竟会遇到楚家人。 楚望儒、蒋君如、楚清梦、楚绍钦,还有她那同胞弟弟,楚绍怀……所有人狼狈不堪地挤在一个囚笼里,似是在进行转移,也不知是要去往何处,只不过如今的她已然不关心了。 如今的她是戚晗,与楚家再无瓜葛。 她转过身,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身旁却接连传来急切的呼唤声,“姐姐!”“阮儿!”“阮儿,我是爹啊!”“姐姐,我是你亲弟弟!” 身后的声音从兴奋激动到最后的嘶哑绝望,楚清阮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就连呼吸都没有丝毫紊乱。 因此也并不知道在她走后,囚车中已然乱作一团,楚绍怀喃喃地自语:“那是我亲姐姐,她怎么会不管我,怎么会……” 楚望儒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的失意愤懑都发泄出来,狠狠一拳打在蒋君如脸上,“都怪你!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如今我已经住进王府里享福了!” 蒋君如鼻中慢慢流出鲜血,“楚望儒,明明是你自己自私自利方落得如今下场,却仍想着怪到我身上?” 蒋君如从没有什么时候像此刻这般绝望,当初她是尚书家最受宠的嫡女,当年春闱中举的人那么多,为何她就偏偏看上了楚望儒……两行清泪自她眼中淌下,冲淡了脸上灰尘,却冲不淡心中的悔恨和悲绝。 …… 是夜,京都城的夜幕才刚刚降临,楚清阮已经带着枇杷站在甜水巷,一栋富丽堂皇的楼前,楼前彩灯如织,照的楼上牌匾即使在浓浓夜色中也能看的一清二楚,正是“逍遥楼”三个笔走龙蛇的大字。 她一眼便看出,这是宁泽的字迹,能让宁泽亲笔题字,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楚清阮当真是越发好奇了。 只是,楚清阮脸色微不可察地红了一红,“逍遥蒌”这个名字听上去怎么感觉不像正经地方…… “小姐咱们真的要进去吗?”枇杷有些忐忑,“咱们要不回去带些侍卫再来吧?” 楚清阮好笑地摇了摇头,“不必了,这可是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方,这地方又和宁泽有关,定不会有危险,更何况——”楚清阮一时语滞,更何况,如今的戍卫京都的仍是段骁,她潜意识中仍是认为,有段骁在的地方,必不会有危险。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楚清阮声音轻快,两人刚进门,一名身着蓝色纱服的妖媚少年便笑着迎了上来,少年看到楚清阮时眼前倏地一亮,脸上的热情又真诚了几分,“这位贵人是第一次来?看着面生的很。” 眼前少女一身淡碧色锦裙,脑后仅用一根银簪束发,这般气质脱俗的清绝女子,即使是他在这逍遥楼内也从未见过。 楚清阮的目光却被一旁的歌声吸引了过去,这楼共有两层,一楼正中是个宽阔的木制台子,台上有人在翩翩起舞,身段优美却不失力量,一旁有两名美貌男子替其伴奏,一人吹笛一人抚琴,奏的何曲她听不出来,却觉得浑身舒畅了不少。 而楼内其他地方则是摆满了红木方桌,每个桌前几乎都已坐着人,有男有女,举止十分亲密,而她一眼扫去,竟有不少眼熟之人。 楚清阮心中暗暗惊讶,不想这楼从外面看已是恢宏富丽,里面却更是别有洞天,甚至她方才站在楼外街道上时周围十分安静,可一踏进来便这般热闹,恍若隔世。 “贵人,贵人?可要奴给您介绍介绍?”那少年的声音终于让她转过了头来。 楚清阮忍不住问出心中困惑,“这位公子,这逍遥楼,究竟是做什么的?” 那少年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有些惶恐地回道:“您唤奴壁赢便好,这逍遥楼是当今陛下登基后所建,陛下认为既然有青楼,而青楼中皆是女子为男子服务,那么也该有这逍遥楼,让男子为女子服务。” 楚清阮听完瞬间目瞪口呆,心中对宁泽的敬佩猛地达到顶峰,真是太疯狂了……楚清阮一贯认为自己已然算是离经叛道,却不想和宁泽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3章 不过看来这京都城的女子们已然习惯甚至爱上了这逍遥楼,否则也不会才刚刚入夜,一楼便已几乎坐满,她的目光渐渐上移,飘到二楼那一个个紧闭的房间前,也不知那二楼的房间里还有多少人。 见她看着二楼,壁赢只当她是想上楼,恭声问道:“姑娘可是要上楼?这边请。” 楚清阮随壁赢往楼上走去,一边问道:“不知这楼上楼下有何区别?” “楼下是玩赏听戏,楼上自然是行亲密之举。” 楚清阮上楼时,一名红衣男子正好下楼,两人擦肩而过间楚清阮一阵恍惚,直到她上到二楼才猛地反应过来,方才那人竟然是蒋家二公子,他竟然也在此处,还这种打扮,难道蒋家被流放时,蒋家二公子竟然为了不被流放,选择来了这逍遥楼? 壁赢带着她进了走廊尽头一间无人的房间,房间外面挂着的木牌上写着“棠色”,想来是房间的名字了,而她走进房间的一感觉便是,这房间可真大。 “不知贵人喜欢什么样的?”壁赢恭敬问道。 她喜欢什么样的?楚清阮这般想着,眼前浮现的竟然是段骁扮作戚暮时,一身灰衣低眉顺目的模样。 她神情骤然冷冽,用力地摇了摇头将段骁的身影从脑海里清空出去,“我要干净、乖巧,样貌好的。” 壁赢闻言微微皱了皱眉,试探着说道:“贵人,干净的自然是有,可那干净的没经验,怕是伺候不好您。” “无妨,你照做即可。”毕竟她只是来看看而已,并没真的想要做些什么。 壁赢便也没有坚持,而是躬身道:“如此,贵人请在房中稍坐片刻,奴去去就回。” 待壁赢出去后,枇杷已然紧张地出了汗,不安地问道:“小姐,咱们真要点啊?” “来都来了,自然是要见识见识的。”这一年来她走南闯北也算见多识广,却还真是没有见过像这逍遥楼这般的,不过她也理解枇杷的顾虑,当即伸手揉了揉枇杷的脑袋,温声安慰道:“枇杷你要是怕就去楼外等我。” 枇杷撇了撇嘴,“我不去,我要和小姐一起。” 楚清阮好笑地刮了枇杷鼻子一下,拉着枇杷坐到房间正中的桌子旁,打量起这个房间来。这才发现这个房间其实并不大,装修的却很是雅致,正面靠窗放着张高高的架子床,靠墙是一整排的沉香柜也不知里面放着些什么,而另外一面墙,赫然是一整面墙的……镜子。 这镜子是由若干镜子拼接而成,也正是因为这镜子的存在让屋内的空间延展开来,才会让她刚进屋时觉得这屋子很大,楚清阮眸中异色连连,当真是极有意思的设计。 大概是被楼内热闹的氛围感染,楚清阮一时竟觉得热了起来,恰巧桌上摆着壶菊花茶,还有一副茶具,她给她和枇杷一人倒了一杯,对饮起来,可直到她们喝完了一整壶茶,却仍迟迟不见有人进来,当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枇杷,你出去看看,那壁赢究竟在做什么,怎么还不来。” “好勒,小姐。”枇杷愉快地应声而出,却不想她才刚走到门口,门便从外面被打开了,一名身形颀长的白衣男子缓步走了进来。 楚清阮缓缓抬起头,看清来人后浑身剧烈一震。 眼前男子一袭白衣锦袍,乌发如瀑般垂落腰侧,眉如墨画,眸如寒星,带着这喧闹的四周似乎都瞬间安静下来。 楚清阮移开视线掩去眸中惊艳,淡淡问道:“段侯爷穿着一身白衣在这逍遥楼中,是在装鬼吓人么?” 段骁看着她,一步步走近,最后在她身前站定,漆黑眼眸里闪着令人心悸的专注,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暗哑,“阮阮,白衣不染纤尘,你可以尽情染上你想染的颜色。” 第66章 赌约 楚清阮挑了挑眉, 冷冷道:“白衣不染纤尘,说的也该是内心纯洁如雪之人,似段侯爷这般手上沾满鲜血之人, 穿上白衣也只会显得内心更加阴暗。” 段骁淡色的唇角却浅浅地扬了扬, 整个人冷清而又温柔,像是带着易碎的风雪,“阮阮,你说我手上沾满鲜血, 但鲜血亦可用鲜血洗净。” 他再次走近一步, 温声道:“只要能让我留在你身边, 你可以对我做一切你想做之事。” 对上段骁专注而又炙热的目光,楚清阮突然明白了段骁方才那句“可以尽情染上她想染的颜色”是什么意思。 她整个人舒适地蜷在太师椅中, 若有所指地问道:“做我想做之事, 即使是如那日在太极殿中那般亦可?” 段骁缓缓点了下头, 轻柔却极其坚定,“都可以。” 楚清阮看向眼前一身白衣如雪的俊美男子, 腰间只系了淡蓝色锦带,衬得身形修长, 头上没有束冠,只用一根木簪束发,整个人褪去了往日的阴鸷,清冷似仙。 楚清阮眼眸暗了暗,对上这样的段骁心中凌虐的欲望渐渐升腾而起,白衣染血, 确实是极诱人的画面, 可她总感觉段骁在故意引诱她做些什么,当下不悦地问道:“在你心中, 我就是那种只会使用暴力的人么?” 段骁笑了笑,“自然不是。” 可那深沉的目光仿佛在控诉她,对待旁人都十分温柔的人在面对他时,总是出奇地心狠手辣。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4章 楚清阮咬了咬唇,冷道:“段侯爷不带领禁军戍卫京都,今夜来此究竟有何贵干?总不成就是为了指责我而来吧。” 段骁今夜来的这般快,若不是一直派人跟踪她,那便是宁泽派人将她来此的消息告诉了他,可无论是哪种,她都不开心。 段骁闻言却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走到她身旁,俯下身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认真地看着她,“我干净,听话,长的也不丑,宁王殿下今夜选我可好?” 枇杷脸色顿时一僵,坐在楚清阮身旁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放,眼神更不知道该往何处瞟,只能尴尬地看向地面假装自己不存在。 楚清阮后仰着身体,微微一笑,“段侯爷这是来自荐枕席了?” 段骁看着她,目含期待。 楚清阮像是看货物般看向段骁,语气不紧不慢,“我让壁赢去替我选个干净、乖巧、好看的上来,他却让你上来,说明你也是相当乖巧的了?” 段骁微微垂眸,长发垂落脸侧,敛去一身迫人气势,在一副好皮囊的加持下,看上去倒的确是乖顺的模样。 楚清阮想到什么,好整以暇地勾起了唇,“段骁,不如你我打个赌。” “若是你赢了,今夜我就是你的,若是你输了,那便赶紧离开,以后也不要再来烦我。” 看到楚清阮脸上的笑容枇杷不禁打了个寒颤,小姐笑成这样心里定是在憋着坏呢。 段骁听到“今夜我就是你的”时,唇角陡然一弯,听到后半句时唇角扬起的弧度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舒缓了,“阮阮,若我赢了却只得你一夜,若我输了,却是要再也不能见你,这个赌约本身并不公平。” “那要如何才算公平?”楚清阮漫不经心地问道。 “若我输了,我可以不再见你,可若我赢了,赏花宴上你要选我做你的王妃。” 楚清阮微微一怔,段骁竟然这么快就知道赏花宴上她要选妃的事了…… “好,我答应你。”楚清阮十分爽快地应下了段骁的条件,毕竟段骁本就不可能赢得赌约,那自然是什么条件都没有区别。 段骁在楚清阮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含笑问道:“赌注是什么?” “赌注嘛,”楚清阮姣好杏眸中闪着异样暗芒,“就是今夜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得照做,若是你做不到便算输。” 段骁若有所思,“那若是我都做到了便算赢?” 楚清阮点了点头,自信地道:“若是都做到了自然算你赢,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事。” “那若是你要我杀了我自己,或者要我亲口许诺再也不得见你这种事呢,我究竟算赢算输?” 楚清阮抿了抿唇,这段骁考虑的倒真是周全,只能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这种矛盾之事。” “好。”段骁看着她,轻声应道。 随着段骁这一字落下,两人之间的赌约便算成了。 “阮阮,你要我做什么?” 楚清阮伸手指了指脚下的坚硬地面,“段侯爷害的我少了个奴隶,是不是得赔我一个?” 段骁看着楚清阮带着冷意的脸庞,很快便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当即从椅子上起身,慢慢屈膝在她面前跪了下去,仰着头看向她,等待她下一个指令。 他不是第一次跪她,这并不难。 楚清阮心中也明白,这只是个开始而已,夜很长,她不急。 过了片刻,才再次开口,“我记得奴隶可不会穿着这般齐整的衣服。” 段骁很快明白过来,在楚清阮冷淡的目光中扯开领口,将白色锦袍整个剥了下来挂在腰间,露出紧实的胸膛和若隐若现的腰身,整个人和在如意牙行中两人见面时,几乎一模一样。 距离上次两人在太极殿分别已过去了大半年,可段骁身上的鞭痕并未消失,或长或短,或深或浅,无一不在提醒着,当初伤的是多惨烈。 楚清阮心神动了动,却并未心软,而是缓缓开口,“那从此刻起,你该唤我什么?” 段骁下意识看了枇杷一眼,抿紧了唇,低声唤道:“主人。” 楚清阮声音却冷了下去,“我听不见,侯爷是没吃饭么?” “主人。”段骁仰着头看她,再次开口。 这次楚清阮终于没有再为难她,而是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了那硕大的镜子前,对着段骁勾了勾手,“过来。” 段骁正欲起身,却被楚清阮出声喝止,“就这么过来。” 楚清阮声音并不大,却听的人心中寒凉。甚至她双手抱地站在镜前,一袭淡碧色锦裙袅袅娜娜,看上去似乎柔弱地连春夜寒风都经受不住,说出的话却让段骁无法违逆。 段骁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攥紧,沉声问道:“能否让枇杷先出去?” 说完冷厉的视线直直射向枇杷,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刺的枇杷心中猛烈一颤。 “哦?”楚清阮挑了挑眉,“这便受不了了?” “小姐,我还是先出去吧!”枇杷说完也不待楚清阮同意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还贴心地替两人关好了门。 再继续待在这房间里,她不是被那诡异的氛围闷死就是被段骁那骇人的眼神吓死,枇杷一边走一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也不知小姐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还能压人一头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5章 屋里此时便只剩楚清阮和段骁两人。 屋外是热闹的丝鼓歌舞,屋内却安静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没有第三人在场段骁总算是略微松了口气,他提起膝盖就着跪姿,一步步地艰难膝行到了楚清阮面前,楚清阮伸手指了指镜前,示意他跪到镜子前。 “抬头。”楚清阮声音淡淡。 段骁闻声抬起头,视线正对上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瞬间一红,就要低下头去—— “不准低头。”楚清阮再次开口,“看着镜子。” 段骁被迫目不转睛地看向镜子中赤/裸上身挺身跪立的自己,脸颊渐渐地烫了起来,他想要移开视线,却因为楚清* 阮的吩咐而不敢有丝毫偏移。 京都城的春夜甚是凉爽,甚至称得上寒冷,段骁上身未着寸缕,额头和后背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想来是煎熬极了,楚清阮却似仍嫌不够,不知从哪个抽屉里翻出笔砚,将毛笔沾上墨走到段骁面前,缓缓蹲下身,笑着问道:“侯爷,我想在你脸上写两个字,你说该写什么好呢?” 段骁双目仍直直地看向镜子,以免自己偏移视线输了赌约。 楚清阮自然不会错过段骁的紧张,可他越是不安,少女脸上的笑容便越是肆意,“既然侯爷不回答,那我可就随便写了。” 说着提起笔,在段骁脸颊两侧分别写下一个字,整个过程段骁都目不转睛地看向镜子,直到最后一笔落成,楚清阮才终于站起了身,将笔放了回去。 而段骁白皙的脸颊两侧各多了一个浓墨写成的黑色大字。 楚清阮将抽屉关好,不紧不慢地踱了回去,站到段骁身后,轻轻抚摸着段骁手感良好的发顶,含笑说道:“读出来,把这两个字读出来。” 段骁垂在身侧的双拳攥紧到指节泛白,他想要闭眼,却不得不直视着那两个字,淡薄的嘴唇颤了颤,终是哑声读了出来。 “性/奴。” 楚清阮按着段骁的头,颇有兴致地说道:“再读一遍。” “性/奴……” 楚清阮淡粉的嘴唇蓦地扬了扬,似乎十分愉快,“既然认清了自己的身份,那侯爷是不是也该做些合乎身份的事?” “要,做什么……”段骁嗓音嘶哑。 楚清阮笑意凉薄,俯下身握住段骁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慢慢抬起来放到段骁胸前。 她俯下身凑在段骁耳边,轻声说道:“摸好了,侯爷自己来。” 说话间少女清爽的热息吹在段骁耳廓上,将男子耳廓染上一层诱人的薄红,话的内容却让人如坠冰窟。 “阮阮……”段骁脸色霎地苍白。 “我刚刚说过你该称呼我什么?”楚清阮脸色骤然冷冽,“奴隶,喊错了可是要罚的。” 第67章 输赢 段骁此时也反应过来他刚刚下意识喊的什么, 漂亮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哑声问道:“罚什么?” 楚清阮俯下身,用手覆住段骁僵在胸前的手, “本来想着让你放在这儿便好, 现在……”楚清阮嗓音渐渐低微,却偏偏像夺命符般传入段骁耳中,“你得握在这儿了。” 少女柔软的手掌握着段骁滚烫的手慢慢下滑,随后松开、起身。 段骁的目光下意识地想要随她转移, 却不得不直视着镜中挺身跪立的自己。 楚清阮惬意地坐回椅子上, 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中已然空荡的青瓷茶杯, 目光却一直看向那光滑的镜面,看向镜子里脸色苍白耳根却红透了的清俊男子。 终于, 她将茶杯顿在桌面, 轻声开口, “自己弄。” 明明是极轻极柔的嗓音,却有如晴天壁雳般震耳欲聋, 段骁僵硬地跪在地上,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怎么, 还不动?”楚清阮并不急,“侯爷若是再不开始,可就算输了。” 楚清阮想到什么,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淡声嘲讽道:“还是说侯爷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自己弄过,所以现在弄不来了?” 段骁看着镜子中神情淡漠的少女, 嘴唇艰难地翕翕合合, 似是想要唤她名字,最终却只是极低极沉地问道:“真的要这样么?” 大概是窗户开的太小了点, 楚清阮感觉自己也愈发热了起来,烦躁之下她将手中茶杯对着段骁直直砸了过去,正好击中男子满是鞭痕的裸/露后背,“弄给我看。” 冷冽的声音已然带上了不耐。 段骁双手猛地攥紧,明明没有人碰他,更没有人打他,却比长鞭染血还要痛苦百倍,他的尊严、他的自尊,在这一刻都荡然无存…… 他想要逃避想要自欺欺人,却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越是难堪,却越只能逼着自己睁开眼,越是羞赧,却越是要逼着自己看,看着镜中男子白皙的肌肤,是如何一寸寸染上薄红。 楚清阮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敲击中,眼前的男子跪在地上脊背依旧挺直,身子甚至微微向后仰着,一手撑在身后,一手在前。她看着他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看着泪水从他无法阖上的眼中一滴滴淌下—— “停。” 她终于说道。 段骁猛地松了一口气,双手撑在身后,急促地喘息着,像是在用力平复着什么压抑着什么,就在段骁呼吸终于平静下来时,楚清阮淡粉色的娇唇微微一勾,“继续。”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6章 段骁撑在身后的双手猛地一僵。 楚清阮却拿起茶壶朝门外走去,不知为何她只是远远看着都有些口干舌燥,是该让小厮再打一壶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段骁浑身倏地一震,却只能用尽浑身力气克制住想要回头的冲动,直到门再次被阖上,而屋内并没有第三人进来。 楚清阮坐回椅子上,给自己斟了一整杯的菊花茶,感受到甘香入口,心中的躁动才慢慢压抑下来,“怎么,段侯爷这是要认输了?” 段骁慢慢举起手,明明手中空无一物,却似握着千钧巨石般沉重。 直到方才的过程再次重复,男子平稳的呼吸再次控制不住地急促起来,清冷的眼神变得迷蒙,额间甚至挂着几颗晶莹的汗珠,而动作也无意识地加快—— “停。” 楚清阮再次开口。 段骁如同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下,猛地一咬嘴唇生生地停了下来,“呃——” 低低的喘息声中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和欲/望,撑在身后的修长手指已然用力到青筋凸起,骨节泛白。 楚清阮静静地看着镜中苦苦忍耐的男子,那平日里冷漠、高傲、仿佛俯视蝼蚁般的眼神,终是变得隐忍而又脆弱,渴求而又压抑。 段骁目光颤抖地着向镜中神情恬淡的少女,楚清阮穿着一身淡碧色袄衫,水白色的裙摆绣着嫩黄的迎春花,清丽的俏脸仿佛带着融融春意,整个人窝在椅子里团成一团,看上去柔弱而无害,可说出的话却是异常的残忍冷漠。 “继续。”她淡淡开口。 方才的过程再次重复,也不知这般重复了多少次,直到“继续”和“停”之间的间隔越来越短,而段骁似乎也再也忍耐不住,仿佛只要再有一丝火整个人便会彻底燃烧起来。 赤/裸的紧实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侧,明明没有人触碰他更没有人击打他,整个人却像是被山顶狂风狠狠摧残的松枝,白皙的皮肤带着忍耐到了极点的红,漆黑的凤眸泛着迷离的水光,在压抑的喘息声中难耐地看向镜中的她。 “继续。”楚清阮朱唇轻启,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早已说过,今日之局,段骁必输。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能坚持那么久。 久到她浑身都已疲乏,段骁竟还能坚持,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坚持这么久,是什么让他到现在都还不放弃,明明只要一声认输便能立时结束这非人的折磨。 她困惑地看着段骁泛红的身躯,随即,正正对上镜中男子隐忍而深情的目光,似乎眼里心底都只有她一人,似乎为了她能忍受一切付出一切。 楚清阮像是被这目光吸引般起身走了过去,在段骁身旁缓缓蹲了下去。 少女沁凉的气息在夜色中被无限放大,楚清阮冰凉的指腹慢慢滑过男子滚烫的肌肤,引起阵阵颤栗,被折磨了一夜的男子如何禁得起这般撩拨,她的靠近,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呃——” 段骁狠狠地呻/吟一声,急促地喘着气,楚清阮却愈发变本加厉,“奴隶,怎么不继续了?” 段骁忍着漫天的耻意和情/欲,哑声道:“真的……快要忍不住了……” 楚清阮凉薄地勾了勾唇,正准备加上最后一把火—— “当,当当。” 窗外突然响起一慢两快的铜锣声,在静到只有压抑喘息声的屋内显得格外刺耳。 这是更夫打更的声音……楚清阮浑身猛地一颤,竟然子时了。 她起身走向窗边,一轮弯月高高挂在正空,更夫敲着锣从街道上走过,竟是真的子时了。 自她和段骁打赌,竟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他竟然就这样撑过了这漫长而难熬的两个多时辰。 春夜的凉风从窗外吹入,楚清阮陡然清醒地意识到,子时,便算是第二日了。 她猛地回过头,一个滚烫的手掌不容拒绝地覆上她纤白的手腕,她猛地坠入一个炙热而又有力的怀抱。 “阮阮,阮阮……”段骁不知何时从地上起身,热烈的气息将她浓浓包围,他几乎是咬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低地呼唤着。 楚清阮心尖蓦地一麻,一股热意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她想要挣扎,却不知是今夜太过疲惫还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周身竟提不起半分力气,四肢都绵软的像是棉花做成。 “殿下我赢了,你要对我负责……”段骁低沉的嗓音带着压抑到极点的情/欲,深邃的目光似是溶进了浓浓月色,要把她整个人融化进去。 “段骁,你要做什么?”楚清阮终于察觉到不对,可下一刻她整个人都被段骁横空抱起,不等她反应过来后背已然压在了床上,随即,一个滚烫的身躯压了下来。 “阮阮你说过,若我赢了,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说话可还算数?”眼前男子俊美的脸庞浮现异样的潮红,滚烫的热息吐在她脸侧,眼神急切到似乎下一刻便想把她拆吞入腹,却生生忍耐着没有擅动分毫。 楚清阮突然无声地笑了出来。 她没想到今夜段骁竟真的挺了过来,她没想到人的意志力竟真的这般强大,她也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事两人竟还会这般纠缠在一起,他欠她的,大多已用鲜血偿还,而如今,他只欠她一件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7章 “段骁,你还欠我一条命。”她如是说道,“所以,你的命,是我的了。” 段骁眸光深沉,眼底似有炙热的光芒闪烁,“人和命,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楚清阮伸手抚过段骁身前淡红的鞭痕,指尖蓦地用力—— 鲜红的血液自胸前颗颗沁出。 眼前的男子明明已经绷到了极限,却仍颤抖着一动不动地任她施为,楚清阮唇角悄然弯了弯,不管是戚暮还是段骁,都是眼前这个人。 她猛地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清丽的脸庞染上了诱人的绯红,清冽的嗓音酥酥软软,带着勾人的诱惑,“既然是性/奴,自然是要满足主人的……” …… 窗外月色明亮,微风如许,沉沉春夜如陈年美酒,只需置身其中便已醉了。 无论是上一世,这一世,亦或是下一世,他都是她的。 第68章 番外1 今年的赏花宴依旧是在京都城北的皇家别院明熙园中举行。 明熙园占地十分宽广, 园内正中是一处三面环水的大型岛屿,名曰迎月岛。 岛上离宫别馆、奇果佳树、珍禽异兽应有尽有,而此次赏花宴正是在迎月岛上最大的一片桃花林中举行。 众所周知, 赏花宴, 赏花为虚,赏人为实。 是时微风和煦,花香扑鼻,在岛上品茶、焚香、酌酒、抚琴, 皆乃世间雅事。 今年与往年格外不同, 今年是新帝登基的第一年, 朝中格局天翻地覆,众朝臣都急需联姻来保存或者巩固势力, 更何况陛下早已放出风声, 这次赏花宴, 那位神秘的宁王殿下要选妃。 当初新帝登基时,除了一部分簇拥者, 剩下的人一半在观望,一半则是竭力反对, 而最后的结果便是,反对者统统被打入牢中,观望者或罢官返乡,或保留原职不变,而簇拥者大多都得以加官进爵。 甚至连一届商户女都能一跃封王,一夕之间炙手可热。 女子称王在四国都是头一遭, 而男子做王妃更是史无前例, 可在这种暗潮涌动的局势下,不少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个位置, 因此这次赏花宴,凡是京中数得上号的世家勋贵,几乎都来了。 大概是怕她在场众人会拘束,宁泽只在刚开始时出现了一会儿,很快便带着段驭去了别馆中,离开时的神情看上去似乎很是急不可耐。 而几乎是在宁泽前脚刚离场后,现场氛围立即便热切了起来,就连以前的太后,现在的荣国夫人白氏也是猛地松了一口气,可很快又担心起被宁泽拉走的段驭。 在她被封荣国夫人的第二日,还有长公主府一家从狱中被放出时,她的驭儿脸色都格外不好,也不知宁泽那个畜生都对驭儿做了些什么。 想到这儿白氏愈发心疼,她的驭儿忍辱负重以身饲虎,也不知这样屈辱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楚清阮慵懒地在几案后盘膝而坐,双目微阖微风如醺,鼻边是桃花的清香,春日暖阳照在身上,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让人不想动弹,更不想睁眼,可惜今日有很多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打破这份宁静。 “宁王殿下,在下李介,家父李守正是新任礼部尚书,见过宁王殿下。” 楚清阮懒洋洋地掀了掀眼帘,入眼的男子一身墨绿色锦袍腰间佩戴着一枚古玉,身姿高挑优雅眼尾微微上挑,看上去似乎十分风流恣意,确实是幅好皮相,难怪敢第一个上来。 楚清阮纤薄的身子微微后仰着,手指在案上无意识地轻叩着,“原来是李公子,不知李公子擅长什么?” 李介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在下善吹笛,不知殿下可愿给在下一个献丑的机会?” 楚清阮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好呀。” 少女一袭碧水青烟百花裙坐于桃花树下,身后几朵淡粉色花瓣翩然落下,衬得少女笑靥如花,动人心魄。 对上楚清阮含笑的目光,那李介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般浑身一震,之前他来接近这宁王只是迫于父命为了家族利益,可这宁王不过是淡淡笑了几下,一颦一笑之间却都是潋滟的春色,勾的他心痒难耐。 他从侍从手中接过一柄古朴的乌木笛,放在唇边正欲吹奏,一旁突然传来声急切的呼喊,“且慢!” 楚清阮心神瞬间一动,倏地转过头去,看清来人后眼中光芒却是瞬间褪去,重归寂静,冷漠地转过头来。 “阿阮,不要信他的话。”来人快步走到她面前急声劝道,眼前男子一身月白色长袍长身玉立,面色温润儒雅,正是许久未见的林湛。 “不要信我的话,难道信你这个有未婚妻的人的话?”李介嘲讽地冷笑一声,“更何况,这可是宁王殿下,阿阮也是你能叫的?” 林湛整了整因为疾走而有些褶皱的衣摆,高声说道:“我和楚家早已毫无瓜葛,李公子切莫胡言。” 李介却丝毫没有退避,嘲讽道:“楚家一出事,林大人便避之唯恐不及,此非君子所为吧。” 林湛也丝毫没有退让,冷声说道:“据在下所知,李公子早有意中人,今日却又到阿阮面前讨好献艺,这又岂是君子所为!” 楚清阮一边品着手中上好的银针雪茶,一边看着眼前两名男子针锋相对,两人心里的算盘珠子响的她都能听到,实在有些百无聊赖。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8章 “李介!你竟然负心薄幸,你该死!” 她正看的无聊,一个愤怒的女子声音蓦地在众人耳旁炸开,众人纷纷闻声转身,想要看看究竟是谁这般大胆,竟然在赏花宴上高声喧哗。 楚清阮也皱着眉转头看去,眼前的女子一身侍女打扮,看上去却十分眼熟,楚清阮定睛一看,顿时惊讶地挑了挑眉,来人竟然是侥幸捡回一命被贬为庶人的裴华卿。 世间事果然是个轮回,当初长公主寿宴上裴华卿把她当成侍女肆意陷害,今日却是裴华卿扮作侍女出现在赏花宴上,以裴华卿如今的身份,也不知是通过何种途径进的这皇家别院。 裴华卿对周围人视而不见,只一把扯住李介领口,怒声道:“你明明说过会娶我,却又来讨好她!”裴华卿哪怕不再是县主,娇纵却更盛往常。 李介像是扇走什么脏东西般一把推开裴华卿,甚至差点把人推倒在了地,“你曾经也说过心悦我,却不还是想做瑞王妃?你自己尚且如此,又有什么资格贬低我?” 楚清阮像看戏般看着两人争吵,踩高捧低乃世间常态,能不管身份如此都始终如一的,大概也只有那个人了吧。 楚清阮正想着,眼前却突然出现和她脑海中如出一辙的俊美脸庞,惊讶之下差点没把手中茶杯打翻,她这是想什么便会来什么么。 而自从段骁站在她面前,本来还围在她身边的人迅速散去,就连四周方才还伸个脑袋看热闹的人也纷纷低下头去噤声不言。 楚清阮眼神不由凛了凛,看来皇位虽然更替,段骁在众人心中的威势倒是丝毫未减。 一旁的白氏眼底却是闪过一丝恨意,她的驭儿在宫中受尽屈辱,段骁却在宫外逍遥自在,甚至连地位都没有丝毫变化,这京都城中的人依旧敬他畏他,可有谁还记得她的驭儿? 楚清阮一脸笑意地看着眼前男子,丝毫没有会见旁人被当场捉住的局促,“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 “跟我来。”段骁漆黑凤眸倏地一暗,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她从蒲团上拉了起来,楚清阮微微勾了勾唇,并未反抗。 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中,段骁带着她一直往桃花林的深处走去,直到再也看不到旁人身影旁人也看不见他们时,才终于停了下来。 楚清阮靠在树干上惬意地歇息,段骁挺直地站在一旁,沉默不言,修长身形立于满地落英缤纷中,阳光透过树梢缝隙照在盛开的桃花上,粉嫩的花瓣如一团团灿烂的霞光,如云似雾,衬得男子愈发风姿如玉,俊美无俦。 楚清阮眸光渐深,谁能想到此刻一脸高傲模样的男子,也会露出隐忍迷离的神情,谁能想到眼前这双冷峻的漆黑眼眸,也会泛着诱人的水光,楚清阮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把我带到这儿来又不说话了?” 段骁蓦地朝她逼近一步,目光紧紧凝在她身上,嗓音暗哑,“阮阮你说过,只要那次赌约我赢了,你便让我做你的王妃,这话可还算数?” 楚清阮面色自然地点点头,“自然算数。” 说话间伸手抚过男子皙白的脸庞,杏眸微微闪烁,含笑说道:“这张脸还是写着字更好看些。” 段骁似是想到那夜的情景,脸上冷意倏地一僵,淡色的薄唇抿紧成了一条线,“那你今日还对那些男的那般和颜悦色?你平日对我总是冷言冷语,对着他们却有说有笑。” 楚清阮好笑地挑了挑眉,她方才那样也叫有说有笑?平日里她对段骁态度到底是有多不好才会让他产生这种错觉。 她抚摸段骁脸颊的手倏地用力,一把攫住段骁漂亮的下颌,“我是说过王妃是你,可我还可以娶侧妃,还可以有数不清的侍妾,谁说我只能娶你一人?” 两人那日在逍遥楼中虽然已经表明了心意,可楚清阮此时看着段骁一副紧张不安的模样,不禁兴起了逗弄的心思。 果然,段骁冷峻的脸庞霎地惨白,似是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楚清阮见状则越发惬意地靠在树干上,不紧不慢地问道:“怎么,想要我只娶你一人?” 段骁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缓缓点了下头。 “若是我不愿意呢?”楚清阮微微仰着头,含笑问道。她若执意要娶很多个,段骁又能如何,她就算把方才那两位都要了,段骁又能怎样。 段骁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深如幽潭,紧抿的嘴唇却倏地扬了扬,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短刃,乍现的寒光刺的楚清阮心中猛地一紧,段骁这是想做什么? 却不想下一刻,那把短刃竟直直地插入段骁腹中—— 鲜红的血液瞬间溢出。 楚清阮瞳孔猛地一震,欺身上前想要扶住摇摇欲坠的男子,怒声斥道:“段骁你这是在做什么!” 段骁却退后一步躲开她的手,一袭淡紫色锦袍染上鲜血,脸色苍白地站在桃花林中,已然维持不住挺直的身形,涔涔的冷汗自额头滴下,却仍强撑着看向她,颤声说道:“阮阮,你娶旁人,我伤心难忍,无法排解只能自伤。” 楚清阮压抑住心中的担忧,冷声质问:“段骁,你这是在威胁我。” 段骁唇边扬起一抹惨绝的笑意,颤抖着拔出短刃,在她震惊的目光中,猛地再次刺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9章 鲜红的血液自段骁腹部淌下,染红了满地的花瓣。 “你娶一个,我捅一刀,娶两个,我便捅两刀……” 男子颤抖的嗓音带着丝丝疯狂和决绝,明明已经痛到极点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