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同人] 大学生活》 第1章 [bl同人] 《(十二国同人)大学生活》 作者:蕾伊妮【完结+番外】 文案 鸣贤是就读于雁国最高学府大学的一名学生。 某一天,他发现他的同窗乐俊在自己的寝室与人私会。 这是开始。 内容标签: 轻松 主角:鸣贤 ┃ 配角:乐俊,六太,尚隆 ┃ 其它:雁,雁主从,十二国记 一句话简介:旁观角度的雁主从 第1章 残影 鸣贤走过左拐右拐复杂的走廊,疲倦地打哈欠。 刚才在书库里睡醒后,发现自己被困在里头,鸣贤只能大喊大叫把看门人叫过来帮他从外面打开门。紧张的情绪一旦沉静下来,就不可避免地开始犯困。 最近有位教师暗示他,如果他再用点功夫,就会给他一个允许。 天啊,多么久违的允许啊,鸣贤为了得到这个允许,最近可以说是废寝忘食,整天泡在书库里啃书。 毕竟他再不能得到允许,就要被除籍了。 他正走在学寮的走廊,往自己的寝室回去。途中的走廊黑黑的,有些旧的地板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这时候,他听到说话声。 鸣贤抬头看一下,发现有声音从乐俊的房间里流出。 乐俊是从巧国到雁国的难民。自从塙王驾崩之后,有大量的巧国难民涌进雁国,但其实在塙王驾崩之前,就有一定数量的巧国人会到雁国,雁是在巧国无法得到户籍的半兽们的首选。乐俊是为了求学,来到雁国的半兽。 雁国对半兽和海客、山客的待遇都非常好,虽说歧视还是会存在,但比起其他国家,还是好太多了。很多半兽到雁国找工作养活自己,也有半兽像乐俊这样来到雁国求学,但能上大学的,鸣贤还是第一次看到。 乐俊很优秀,连在雁国从小就受到良好教育的雁国人都比不上他的才华。说不嫉妒是假的,鸣贤有时候也会带着半是揶揄的语气叫乐俊文张,但在很大一部分还是非常佩服乐俊。 鸣贤在乐俊的房门顿了一下,这么晚还有声音,乐俊没有睡吗? “乐俊,你还醒着?”鸣贤象征性地敲了两下,貌似听到屋里一阵慌乱。 鸣贤疑惑地歪一下头,和往常一样,在得到回应前,推开了门。 房间里只有乐俊一个人,老鼠的眼睛受到惊吓,睁得圆圆的。窗户打开着,夜风哗啦啦地灌进来,老鼠的毛在风中微微地摇摆。 “咦?乐俊,你一个人呐?” “额,恩。” 乐俊有些口吃。 “哼恩……你还没睡?”鸣贤没有说破,转了话锋。 “啊,其实是睡了,又被叫醒……俺是说又醒过来了。” “你刚才一直是一个人吗?” 鸣贤走进乐俊的房间,把门关上。 “恩,恩。” “我刚才好像听到说话声耶,难道你一个人自言自语?” “差、差不多。” 鸣贤看到老鼠不会撒谎的胡子在一颤一颤,眼睛盯着地板,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鸣贤不禁轻轻笑出声来,他想到一个可能性。 “是女人吗?” “什什么?!”乐俊吓了一跳,拔尖孩童般的声音。 鸣贤坏笑着推了乐俊一下,“难道不是吗,偷偷私会的吧,刚才?”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不过居然还会跑到寮,还真是大胆的女人。” 鸣贤无视乐俊的否定,自顾自说下去。 “都、都说了不是的……” “啊啊啊,为什么你会这么有女人缘……” 鸣贤双手叠在脑后,佯装烦躁地低吼。 “不是女人啦。” “咦?” 这次换鸣贤惊讶,这么说刚才真的有人在?在这个位于关弓山山腹的学寮中? 乐俊耷拉着耳朵,爬到窗前的踏脚台,关上窗户。 “是朋友。” “啊啊,就是那个你说的在关弓的朋友?” 乐俊点点头,鸣贤走到他旁边,把关上的窗户重新打开,探头张望,却除了黑暗中建筑物伟岸的轮廓外看不到任何像是人影的东西。 “……用得着跑得这么快吗,完全没影了呀。” 乐俊尴尬地笑了几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腮。 “可你那个朋友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再怎么说这边还是属于外朝的,一般人是进不来的吧?” 在关弓山中,山顶是王的居城及朝庭所在,被称之为“燕朝”,中间则是中、高级官员的官邸及府邸所在,被称之为“内朝”,而再往外走去,则是下级官员的居所,被称之为“外朝”。学寮处于外朝再下一点点的地方,但也属于外朝,教师和一部分的官吏,以及一半以上的学生住在这里。一般百姓当然无法随便进来。 乐俊苦笑着回答,“可以说是,偷偷跑过来玩的。” “什么?” 鸣贤夸张地大叫着,躺倒在乐俊的床上,看乐俊规规矩矩的样子,怎么会有这么胆大包天的朋友。 “但是乐俊,我劝你还是提醒一下你那个朋友,毕竟被其他人瞧见了不太好。” 已经有一些教师和学生因为乐俊是巧国的难民而对他有些偏见,态度算不上有好,如果知道乐俊还带了其他人到学寮,即使不是乐俊带来,而是那位朋友自己来,也会对乐俊产生不好的影响。 第2章 “恩。”乐俊叹气,重新关上窗户。 “鸣贤,你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在睡?” 鸣贤沮丧地回答。 “我在书库不小心睡着了,结果书头居然给我关了门,我像傻瓜一样在那里大喊大叫,才把人叫过来开门,啊啊,倒霉死了。” 鸣贤双手在床边扫一下,突然摸到了与较为粗糙的被子质感不同的丝滑的东西。 “这是什么?” “啊,也许是我那位朋友落下的东西。”乐俊跳下踏脚台,跑到床边,伸手想接过那个小包裹。 鸣贤被挑起了好奇心,明知道这么做不大对,还是打开结,散开那可以放入手中的小小包。 里面是几块精致的糕点,不管是色泽还是香味,都不错,借助微弱的烛光,鸣贤看出糕点出自关弓有名的几家食馆。 “……你确定你那个朋友不是带着慰劳品过来与你私会的女人?” 鸣贤看到乐俊终于无力地倒下。 【完】 第2章 六太 鸣贤刚刚二十八岁,娶妻生子也不早的岁数,再过两年,将是而立之年。 鸣贤深深地叹气。 他并没有像其他雁国人那样从事农业或者商业,而是选择当官,正在国家最高学府大学读书。鸣贤的家算上比较富裕,小时候开始,鸣贤的父亲花一笔钱请人给他请教师。 鸣贤小时候在家附近被称为神童,让父亲很有面子,而在不到二十岁时,就考上大学,并在第一年拿下六个允许,轰动一时,也很得家人喜欢。 但那些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现在鸣贤还没能毕业,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毕业,他在去年拿到了一个允许,前年和大前年都没有拿到允许,可以说成绩惨淡。 鸣贤跟自己在大学的同窗乐俊一起下山在关弓街道上走走。 突然乐俊短促地发出“啊!”的一声,于是鸣贤抬头,顺着乐俊的视线看到了那个孩子。 那是一个十三岁左右的男孩,衣服以蓝色和白色两个色调为主,清爽简便。同色系的头巾把头包得严严实实,露出男孩饱满的额头。 他正站在一个摊位前,兴致勃勃地看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用手拨一拨。 大概是感觉到鸣贤和乐俊的视线,少年抬头。 鸣贤忍不住小小地赞叹一下,那是一双漂亮的紫眸。 少年或者说男孩的表情从原来的淡漠突然变得柔和,大大地附送上笑容,“啊,乐俊!” “额……延……恩……”乐俊结结巴巴地吞掉说到嘴边的称呼。 少年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他们面前,上下打量鸣贤。 与此同时,鸣贤也默默地观察对方。 白色柔软的长衫,外面套着蓝色的短袖半臂衫,圆领盘扣,天蓝色的布条束腰,跟鸣贤差不多的打扮,乍看之下是很普通的男孩。但鸣贤还是注意到看似平凡的那套衣服料子很好,虽然有些旧了,可不会影响其昂贵。脖子上挂了几种玉混搭成的首饰,从玉的色泽来看,也是上等货 。 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鸣贤在心中下了结论。 “出来玩吗?”少年没有多花注意力在鸣贤身上,转过身问乐俊。 乐俊点头,伸出手中的袋子表示刚才在买东西。 “这个是你朋友?”少年用手指着鸣贤,问。被说成是“这个”的鸣贤有些不舒服,毕竟都是一个快三十岁的人了,被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无礼对待,不是值得开心的事。 “是,这是俺在大学的朋友,叫鸣贤。”乐俊老老实实地介绍,鸣贤发现乐俊对那位少年有些恭敬,乐俊今年二十四岁,至少也比少年大个十岁,但乐俊对少年恭敬,少年也很随意地对待乐俊。 “恩,你好,鸣贤。”少年向鸣贤微微一笑,令原本对少年的态度并不抱任何期望的鸣贤有些受宠若惊。 “你好,你是……”鸣贤反射性地回了一句,觉察自己并不知道少年的名字。 “六太,我叫六太。” 知道他们都没有吃饭后,那个叫六太的男孩拉着他们两个跑到一家不错的食馆,说他请一顿,鸣贤来不及想到被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请客是有点丢脸的事,就已经被拉到食馆坐下,听那个孩子武断地点一大桌菜。 “你们还有什么要点的吗?”六太回头问他们,鸣贤感到嘴角抽搐,他们只有三个人而已,这么多菜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吃得完,还能往上加吗? 等店里的伙计放下茶水之后走开,六太用双手托住脸颊,双脚在前后晃动,脚偶尔踢到桌子,鸣贤可以在对面感到桌子轻轻的震动。 “鸣贤,你几岁呀?”六太好像对鸣贤挺感兴趣,口无遮拦地问。 “二十八。”六太这么直接的说话方式,连一向直肠子的鸣贤也有些受不住,但因六太那双紫色的眼睛很清澈,也不至于让人太不舒服。 “哦……离毕业还远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鸣贤心口一抽,勉强挂出一个笑容。 “现在勉强不会被除籍。” 六太眨巴眨巴大大的眼睛,哦了一声,沉默一会儿,又开始问。 “功课很难?” “大学的功课会简单吗?” 鸣贤半是抱怨地回答,一直会有人这么说,你再努力一点点啊,别人都能做到为什么你就不能做到之类的。他进入大学快十年,上次回家时父亲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也觉得很惭愧。比他大五岁的哥哥早已结婚生子,看已经十一岁的侄女上痒学,并天真烂漫地说着,以后也要像小叔一样上大学,鸣贤心中的急躁感越来越强。 第3章 没有读过书的人,还有那些特别有才华的人是不会懂鸣贤这种心情的,虽知道只是泄愤,鸣贤还是会愤愤不平地这么想。 “恩……就因为雁国大学的功课有一定的难度,所以大学毕业的雁国官吏都很能干啊。” 意外的回答让鸣贤一怔,有些讪讪地喝了口茶,读大学或少学的人大多知道,雁国官吏是出了名的能干,而他们也引以为傲,但普通人不会知道这些。 “六太是哪个国家的人?” 六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旁边乐俊的表情也有些奇怪。 “雁国啊。” “是吗。” 鸣贤这么问,是因为六太刚才说的话,站的角度很客观。 雁国是维持王五百年治世的北方一个大国,人民很富裕,国家很富饶,街道充满活力,是一个好国家。因此雁国人民以自己是雁国人为豪,很多人说到自己国家时都会说我们雁国,以表示自己的爱国心与自豪感。 六太带着恶作剧的笑容,说。 “我生来就是雁国的人民,死了也是雁国的人民。” “没这么夸张吧。”鸣贤笑笑,没有多在意。 “乐俊,你母亲让我给你带的东西,我过几天再送过去。” “谢谢。”乐俊高兴地道谢,“每次都麻烦您……” 六太摆摆手,“没关系,我也是去玩的,顺路而已。” 乐俊在两年前已经从巧国将母亲接过来,现在拿到靖州的户籍,住在离关弓不远的里家。有长假的时候,乐俊也会跑回家,见见母亲,而平时,乐俊的母亲也会拜托人送一些东西过来,通常是自制的食物,也有时候是一些自己做的衣物。 原来乐俊母亲每次拜托的人是眼前这个年少的孩子。 虽说雁国靖州治安不错,但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一个人走来走去,鸣贤看来也很厉害。 可是鸣贤一次都没有看到六太跑到大学给乐俊送东西呀。 难道说…… “莫非是你?!”鸣贤突然大叫,成功地引来很多其他食客的眼光。 六太不满地嘟嘴。 “小声点。” “不好意思。”鸣贤道歉,压低声音,“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那天夜里到乐俊寝室的是你吗?” “那天夜?”六太一愣。 旁边的乐俊忍不住叹息,鸣贤看到乐俊的表情,大概也猜到了。 “啊啊,”六太反应过来,“原来那个刚敲门就推门而入的无礼的家伙是你呀。” 鸣贤不小心被茶呛到了,说到无礼,眼前这个孩子才没有资格这么说人吧。 “鸣贤以为俺当时是跟女人私会。” 乐俊尴尬的向六太说明,六太听完后,不给面子地大笑,紫色的眼睛弯成月牙状,欢乐的笑声配上灿烂的笑容,让鸣贤不小心失神了一会儿。 “你为什么一定得在晚上到大学呀?” 说到这个,鸣贤也有一大堆东西想问。 六太好不容易停住笑,睁着有些泪汪汪的眼睛,看鸣贤。 “白天太麻烦了,晚上可以偷偷溜进去嘛。” 理直气壮的回答,看似完全不把那些看门的守卫放在眼里。 “那你那天夜里干吗还要逃走,害我以为是……” “乐俊的女人?”六太阴阳怪气地说着,乐得看乐俊手足无措的样子。 “是啊。” “我都说是偷偷溜进去的,肯定会逃跑的嘛,而且那天又没有包上……啊,就这样,上菜了。” 六太的注意力转至食物。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边消灭食物,边谈各种各样的事情。 六太是一个很神秘又很奇怪的孩子,鸣贤这么想。 说话比较无礼,但也不会给人粗鲁的感觉,许是出身比较高,习惯不怎么尊重别人。鸣贤还记得六太刚开始淡漠的表情,白皙的脸蛋和冷色调的紫色眸子,默默注视别人,明明只是只到他胸膛的孩子,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错觉。 可是说上几句之后,对着只能算上初面的自己,六太开始露出笑容,暖暖的,而丰富的肢体动作和表情,使鸣贤强烈怀疑刚开始冷漠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眼前这个活泼的孩子。 六太有这个年纪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具有的冷静视角,知道的东西很多很广泛,鸣贤有时有一丝像是跟长辈讨教的错觉,但六太孩子气的行为模式,加上天真的笑容,吃到东西时满足的表情等等,表明他还是一个孩子。 吃完丰盛的午餐,鸣贤觉得自己连走动都成问题,真不晓得那只小小的六太怎么可以把那么多的东西放进肚子,还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再叫一些糕点。 鸣贤跟乐俊讨论下午的安排,六太的手忽然伸过来,轻轻地抓住老鼠的胡子,往自己的方向拽,鸣贤顿时目瞪口呆。 “乐俊,你有没有想吃的?” “没有。”好脾气的乐俊无奈地回答。 鸣贤有些愤怒,瞪着六太那张无辜的漂亮脸蛋,出声指责。 “六太,你太过分了吧。” “哈啊?”六太睁大眼睛,不仅是六太,乐俊也吓了一跳,看脸色不佳的鸣贤。 “乐俊是半兽,可你也不用这么羞辱他。” 六太不悦地皱眉,“我什么时候羞辱了乐俊?” “那你刚才在做什么?” “问乐俊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呀。” 第4章 “鸣贤,你不要激动,恩……六、太……鸣贤只是看您抓俺胡子,有些担心而已……” “担心你被我欺负?” 六太反应很快,立马懂了是怎么回事。 “差不多吧。”乐俊苦笑,拉拉鸣贤的衣袖。“鸣贤,六太没有恶意的。” “可是……” “喂喂,乐俊可是老鼠呀,叫他注意,抓胡子不是很快吗?而且很好玩。” 六太继续没心没肺地刺激鸣贤。 “虽说是半兽,虽说是老鼠的形态,但他还是人啊。” “我没有说乐俊不是人啊?” “你……” “你在忌讳什么,老鼠就是老鼠呀,就像你一出生就是那身皮囊一样。” 六太轻描淡写,目光很认真,眼中没有厌恶没有鄙夷,是一片紫色的平静。 鸣贤倏地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心里一直有疙瘩的,不是六太,而是鸣贤他自己。 他知道半兽和普通人除了形态,没什么区别,因此他的理智与道德迫使他对待半兽也像平常人一样。乐俊是他的朋友,所以他会帮乐俊,也会怒斥那些嘲讽乐俊外表的人,可是他何尝不知,半兽真的与他们有些不同,如老鼠或者狗,他们的嗅觉很灵敏,如熊或老虎,他们的力气比平常人大很多。鸣贤想平等地对待半兽,所以他想无视半兽与平常人不同的地方。 而对于六太,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不只是权利或者地位之类的,还包括半兽所特有的特征,乐俊是老鼠,所以六太去抓他的胡子,如果乐俊是有长头发的人,六太也会去抓他的头发,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事。 对六太来说,半兽的不同,仅仅是那个人的特征而已。 鸣贤闭上嘴,沉默地看六太明净的双眼和充满生气的脸。 这是一个如同玻璃般透明的人。 鸣贤很庆幸他遇到了六太,让他发现自己内心中虚伪的一部分。 看到鸣贤熄火,六太努努嘴,边翻口袋,说,要走了。 可是下一瞬间,六太身体一僵,对着乐俊和鸣贤奇怪地笑一下。 “……你们是出来买东西的是吧?” “恩,下午还要去买一些其他的东西。” “那,”六太不好意思的笑,“有带钱吧?” 乐俊和鸣贤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没有带钱?!!” 【完】 第3章 午觉 鸣贤,雁国人,二十九岁,就读于雁国最高学府大学。鸣贤不到二十岁时,就考上大学,至今在大学呆了十年。鸣贤二十六岁时,有个巧国人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大学,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当他看到这位俊英时,鸣贤不免呆掉了,这位叫乐俊的巧国人是半兽。 雁国不排斥半兽,也有很多半兽读数当官,但读数的半兽通常都会保持人形,符合礼仪,也可避开不必的嫌弃。雁国街道上那些以半兽形态走来走去的市民,倒是因为半兽的一些特征可以发挥作用,比如挑东西比较容易等。 在大学学府内,鸣贤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只半兽形态的半兽,还没有穿衣服。 在印象深刻的第一印象后,两个人的关系迅速变好, 去年,鸣贤认识了乐俊的一位朋友,家住关弓的雁国人,六太。年龄在十三岁左右,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喜欢包着头。 六太,这是一个很普通也可以说是很简陋的一个名字。常世的人取名,都会含祝福,即使是出身再低的人,都会由闾胥取一个不错的名字。六太明明看起来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呀,鸣贤想。 六太说他没有字,而且反复强调这一点,鸣贤猜六太有一个自己不是很喜欢的字,因为六太说到别字的时候,表情总会有些狰狞。 六太出身如何家住哪里鸣贤都不知道,六太没有说,鸣贤也看得出六太不想说,就没有追问。鸣贤认为六太大概是一个喜欢到处跑来跑去的富家小公子。 自从结识了鸣贤之后,六太在鸣贤在的时候也会跑过来玩,通常是一个月一两次左右,这个次数频繁得让鸣贤咂舌,难道说那些守门人真的都在偷懒?还挡不到一个孩子偷跑进来? 六太说起话来不饶人,其实人很随和,不爱摆架子,跟他在一起很舒服,又很快乐。鸣贤不明白为什么乐俊始终对这个朋友抱持恭敬的态度。 六太找他们玩,地点通常选在乐俊的寝室,还好这孩子知道避开别人的眼睛,鸣贤还真有点怕六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随意态度。自从知道六太会找乐俊玩,鸣贤到乐俊寝室串门的次数也开始变多,到最近,每次到乐俊寝室时,第一时间都会确认六太有没有来。 “乐俊,六太有没有……”鸣贤边打开门,边说。 乐俊竖起食指,放在嘴前。 鸣贤一怔,看到乐俊的床上被子鼓鼓的。 “是六太吗?”鸣贤压低声音问。 乐俊点点头,低下头继续看书。 鸣贤走到床边,坐下来,低下头,看那个睡得香甜的孩子。 六太蜷着身体,抱着被子,整个人安静下来像个娃娃。那双漂亮的眼睛紧紧地闭着,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地颤抖,纤细的手指搁在嘴边。 鸣贤不小心笑了出来。 怎么睡觉都包着头,不难受吗。 乐俊翻书页的声音有一定的催眠效果,鸣贤看着六太的睡颜发呆,不知不觉也闭上了眼睛。 第5章 规律的呼吸声叠加在一起。 午觉时光。 “……贤,鸣贤。” 鸣贤模模糊糊地睁开双眼,看到了眼前六太放大的脸蛋。 六太看鸣贤醒来,就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起了起了,都晚上了。” “这么晚?”鸣贤慌忙起床,六太已经爬上窗前的桌子,打开窗户,对鸣贤说。 “乐俊已经自己去食堂吃饭了,你最好也快点去。” “啊碍……居然睡了这么多,都是被你带的。” 六太微笑,“因为今天早上很早就被叫起来,所以是很困了,还好乐俊提供睡的地方。” “很早起床干什么呀?” “工作。” “啥?” “哎,累死了,那些混账们……还好他们找不到这里,呵呵。” 六太开心地笑着,从窗户跳下去。 “跟乐俊说我回去了。” 鸣贤呆呆地看六太消失的身影,突然扶住额头。 “什么跟什么呀……” 这么小的孩子早起工作?有“混账”们?是家人吗?还是工作地方的头?鸣贤想不通。 六太这个孩子的身份太扑朔迷离了。 鸣贤整整被他睡乱的被子,下床出门。 走廊上鸣贤遇到了不少吃完饭后往回赶的同窗和教师,纳闷地发现他们用奇怪的目光盯着他。 “鸣贤。” 叫住他的是一位相貌清秀的女学生,名字叫玉容,比鸣贤晚两年进的大学,成绩不错。 “玉容。” 玉容用手遮住嘴巴,偷偷的笑了一会儿,指着鸣贤的脸说。 “你脸上那个是故意的吗?” “什么?”鸣贤一脸疑惑,突然想到六太快乐的笑容,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玉容和走廊上的其他人一起窃笑,玉容说,“鸣贤,你可以去照照镜子。” 乐俊在湖边找到鸣贤的时候,已经狂洗过无数次的鸣贤的脸上还是写着淡淡的“我是睡猪”几个字。 乐俊不禁摇摇头,延台甫的玩性似乎与他的年龄呈正比。 【完】 第4章 市井 鸣贤,雁国人,二十九岁,人生前二十年可说是春风得意,在众多人的羡慕与称赞中长大,生活色彩斑斓,但之后的日子色彩黯淡,活得窝囊很多,再也找不到原本意气风发的感觉。 鸣贤正就读于雁国的最高学府大学,三年前认识了从巧国来的留学生乐俊,乐俊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当年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大学,虽然大学有第一名考上大学的人都毕不了业的奇怪的传闻,但是以乐俊现在的成绩,这种传闻应止于传闻。 乐俊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巧国难民,虽然乐俊到大学时,塙王还没有驾崩,但因时间相差不远,很多人都会把乐俊当成是塙王驾崩后涌入雁国的难民。 可是鸣贤知道,乐俊貌似也有一些门道,如没有少学推荐的情况下,直接参加大学入学考试,这种待遇本国人也很难遇到;又比如接他母亲到雁国,而且居然可以拿到靖州的户籍,难民在雁国的待遇比其他国家都不错,可是要拿到户籍却是很难,更别提是台甫领地的靖州。 鸣贤还记得乐俊两年前去柳国时,还向某人借了骑兽。同一年,也有一位超漂亮的美人来找过乐俊,着实让鸣贤羡慕了不少。偶尔,也会有一个叫阳子的男装女孩来见乐俊,鸣贤大叫乐俊女人运太好。 鸣贤去年通过乐俊认识了一个叫六太的男孩,十三岁左右,有白皙的皮肤和漂亮的紫眸,喜欢用各种各样的布包着头,喜欢到处跑,以固定的频率找乐俊玩——通常是偷偷跑进大学的,虽然鸣贤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六太说他住关弓,却没有告诉自己家的具体位置,鸣贤只知道六太出身不错。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六太说他请客,结果居然没带钱,最后还是由鸣贤掏自己半个月的生活费来付那顿豪华一餐的钱,那天原本是想去买一些纸张和书,最终被拖累得什么都没买成。后来,六太说给他还钱,虽然鸣贤郑重地拒绝了,六太还是扔给他一袋子的钱,大概是鸣贤付的两倍以上。鸣贤原来只收了自己付的那一部分,被六太笑嘻嘻地堵住了嘴。 “谁知道以后我还会不会忘带钱呢。” 鸣贤只能无语地收起钱。 说实话,认识了六太之后,鸣贤总算知道了人生还可以以另外一种方式享受。鸣贤从小开始读书,因为家里比较富裕,因此比其他读书人过得好,过得精彩,却远比不上六太生活的精彩度。六太一个小小的孩子,好奇心很旺盛,行动力很强,几乎看不到他安静地呆一个时辰(睡觉除外)。 六太对关弓很熟。有时候不想一个人下馆子时,会叫上鸣贤和乐俊(有时候只有乐俊一个,鸣贤感到有些寂寞)到一些不是很贵,味道却很棒的食馆请东西吃。根据鸣贤的经验,这种时候鸣贤要带厚厚的钱包以防万一。六太说家里人管得太严,不能每次都带钱出来。鸣贤忍不住可怜六太的家人,六太看起来也不怎么学东西或者干活,却挺能花钱,还一天到晚到处跑来跑去,有这样一个孩子,家人也无法对他的荷包管得松吧。 这天,六太又找他们一起出去,说关弓来了朱旌,一起去看。碰巧鸣贤也近五年没看过朱旌的表演,也来了兴致,拉着不是很情愿的乐俊到关弓街上。 第6章 六太今天穿了比较瘦的淡紫色长裤,显得腿很细长,上身穿长至膝盖的淡蓝色袍子,对襟束腰,人比平时看起来娇小。六太心情不错,哼着鸣贤不熟悉的调子,一蹦一跳地走在前头,像是期待朱旌演出的普通小孩子。 可是下一瞬间,鸣贤看到六太停下脚步,黑着脸瞪着某处。 “……所以说,我真的只是忘记了。” 男人无奈地笑。 店里的伙计生气地指着男人愤怒地大喊,“就是你!上次也这么说!怎么?想假扮有钱人家来骗吃骗喝吗?没门!” “哎呀,真是头疼啊,我家里有钱,真的,最近出门都忘记带而已。” “不要瞎掰了,那你说,你家在哪里?” “……唔。”男人懊恼地闭上嘴。 “这个混账骗子!”其他伙计也走出来骂那个男人。 “好吧,我把我的剑抵押在这里行不?” “谁想要那种破剑?” 男人皱眉,对伙计的言论不是很喜欢的样子,“即使是破剑,也是冬器,也很值钱的。” “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冬器?” 伙计很怀疑地看男人朴素的衣物,“我可不敢相信你。” 男人苦笑,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六太别过头,面无表情地开始念咒,鸣贤走近之后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六太,你认识那个人?”鸣贤问。 “我不认识!”六太大叫一声,凛然地背对那边走开。 “这……不太好吧。”乐俊追上六太,拉住六太的袖子。 “出来不带钱是那个笨蛋的事,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六太自我催眠似的重复。 鸣贤现在可以完全肯定,六太认识那个男人。 “六太,那是你朋友?” “我说我不认识他!”六太再次强调,声音又飙高。 这次很多人回头看他们,鸣贤尴尬地笑笑,抬头发现那边的男人也注意到这里,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六太的背影。 乐俊在旁边无奈的叹气,向男人作揖,男人点点头,异常温柔地大声叫。 “六——太。” 六太身体一僵,用快要飙泪的表情堵住耳朵大喊,“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不要来找我!!” 这下,店里的伙计也看出六太他们和男人是认识的,立马有一个人向他们走过来。 “你们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六太摇头,拒绝转身,像一个耍任性的小孩。 乐俊走上去,问那个伙计,“恩……俺们认识。请问……那位都欠了多少?” 伙计一看到乐俊像是要替男人付账,脸色一下子缓了不少,也收起强悍的态度,算是和颜悦色地回答。 “这次……加上上次的,大概要九两左右。” 九两……鸣贤目瞪口呆,这又是一个会花钱的主,通常一名小官吏在雁国一个月的收入大概为十两左右,两顿饭就搭进近小官吏一个月的收入,难怪人家店的伙计不放他走。 乐俊也傻眼了,上次六太差点吃霸王餐也没花这么多钱,作为一个巧国的留学生,乐俊没有能力一下子支付这么一大笔钱。鸣贤在旁边也查看自己的钱包,最近新添了一些衣物,没剩多少钱。 惨了…… 伙计的脸色开始沉下去,这时男人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过来,完全看不出被催帐的慌张样子,鸣贤看到六太明明看不到男人走来却还是觉察到似的缩起来的样子。六太慢慢地回头,刚好对上男人的眼睛,不甘地瞪他一眼,男人毫不在意,笑着伸出手。 “六太,钱。我知道今天猪突给你发了钱。” “那是给我的,不是给你的!”六太气愤地嘟囔。 男人毫不在意,继续笑着盯六太,六太在那目光下坚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钱包,给男人扔过去。 “败家子。” 男人拿到钱包,笑得爽朗,拿出两枚银币给伙计,一枚银币值五两,“剩下的一两是小费。” 伙计的脸色立刻多云转晴,笑着鞠躬,“多谢客官,欢迎下次光临。” 在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慢慢散开。 六太撅着嘴巴,脚不停地踢男人的小腿。 “明明是我的钱……我的钱……好不容易拿到的。” “喂喂,会痛的。”男人闪开六太持续性的攻击,“钱我加倍还你可以了吧?” “真的?”六太抬头,声音放缓了很多,脸继续板着。 “真的,真的,如果实在不行,给你当一次诱饵,行不?” “好,成交!” 六太开心地跳起来,拍了一下男人的胸膛,转身蹦蹦跳跳地跑出去。 心情转换快得鸣贤都没有回过神来。 六太回头对风汉说。 “我们要去看朱旌,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于是,三个人变成了四个人。 鸣贤偷偷地瞄身旁的男人。男人叫风汉,据说和六太是家人,至于什么关系,两个人都没有说,鸣贤问了两人也会意味深长地对视一会儿,不给予任何回答。 风汉身穿棉布织成的深褐色裋褐,黑色的腰带边挂着那柄差点被抵押的剑,头发简单地盘成发髻,注意到鸣贤的目光,回一个笑容。 第7章 风汉长得挺高大,却不会给人很壮的感觉,简朴的裋褐包裹好好锻炼过的身体,打扮和身材很像是做仗身的人,可是如果说是仗身,风汉未免太过散漫,花钱不吝啬的样子也好,说佩剑是冬器的样子也好,鸣贤无法把风汉当做普通的仗身一类的人物。 鸣贤猜风汉大概在25、6岁左右,比自己年轻一些,不过鸣贤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倒是不觉得站在风汉旁会显老。鸣贤读书多年,在大学接触的都是读书人,难得遇到了同年龄的武人(鸣贤猜),却让鸣贤不太能应付,风汉散发的男人气势太强烈,鸣贤有不自觉地矮了一截的错觉。 六太和乐俊在前方走,鸣贤在后面跟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风汉聊天。出乎意外,风汉人很有礼,没有通常练武之人的浮躁,虽然散漫,但说话不漏水,也很能调侃引领话题,等鸣贤觉察到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的情况透漏得差不多了。 走到朱旌的帐篷前,六太和乐俊停住脚步,六太气冲冲地赶回来,抓住风汉的衣襟。 “我的钱包你还没还我。” “你的就是我的,乖。”风汉敷衍地摸摸六太的头,六太气得火冒三丈,狠狠地踩了风汉一脚,风汉英俊的脸不禁变得狰狞。 鸣贤新奇地看难得被惹毛的六太,以往和鸣贤乐俊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六太带领气氛,比起被惹火,六太更擅长欺负其他人。而风汉,可以靠短短几句,让六太暴跳如雷。 “少爷,您力气还真大呀。”风汉苦笑。 六太眨眨眼睛,“真的有那么痛吗?” 声音不自觉地带上关心,风汉伸出手,轻轻地敲六太的额头一下,六太整个人一缩。 “算了,被你欺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六太有些内疚地低头,鸣贤却眼尖地没有错过风汉嘴角的一抹奸笑。 一物降一物啊,鸣贤默默地感叹。 最后风汉掏六太的钱包,买了四个人的票(最好的位置),率先坐了下去。六太屁颠屁颠地跟着跑过去,坐在风汉旁。乐俊在风汉旁边落座,鸣贤也只好坐在乐俊的另一边。 到现在,鸣贤可以很确定,六太和风汉的关系,远比和他们的好,虽然六太对风汉说话凶巴巴的,可人还是会追着风汉跑。 他们来得比较早,离开演还有一段时间,六太盘腿坐着,双眼滴露滴露转过去,看到帐篷里有卖零食的,眼睛立刻发光,紧紧地拽住风汉的衣袖,满怀希望地盯着他。风汉宠溺地笑笑,捏一下六太软软的脸颊,没等六太反应,迅速叫朱旌过来,向他买了一些零食。 六太没有计较风汉捏他的脸颊,高兴地咬着糖葫芦,眼睛眯成月牙,模样很是可爱。 风汉饶有兴致地看六太吃东西,问旁边的乐俊和鸣贤,“你们也要吗?” 乐俊和鸣贤连忙谢绝。 等待的时间内,鸣贤和乐俊聊最近刚来的老师。风汉和六太也细声细语地说些东西。 “……你这次这是什么打扮?” “……帅气的……仗身……” “……恶心……” 没过多久,人也差不多满了。 朱旌这次演的是戴国的故事。 讲戴国泰麒的卵果飘到异世蓬莱,在演十年后十岁的泰麒回到蓬山,再歌唱黑麒的不平凡,演接受天启,拜将军为王。泰麒现在怎么样了,朱旌倒是没讲。 这些故事,鸣贤早已晓得,但看人家绘声绘色地描述,与看文字公式化的表达,还是有微妙的差别。 进入大学的学生们,是以当上国府的官员为目标的,在雁国更是如此,国府的文官有八成至九成是大学出身。在国府工作,也意味着和普通的平民百姓处于不同的世界,国府工作者,踏进了他们的王和台甫为他们准备的另外一个世界。 鸣贤小的时候,就被父亲教育以后要当官吏,因此格外憧憬治世五百年的延王和延麒,他们将是他以后要辅佐的对象,年少气盛的鸣贤如是想。 到大学后,很多菱角都被磨损,认清很多现实,也知道不是只要进入国府就可以直接见到王和台甫,在仕途的遥远路途中,王和麒麟在另一头。而他一直引以为傲的雁国其实也有很多弊端,使鸣贤无法再盲目地仰慕王和麒麟。 作为雁国人出生,是很幸运的一件事,有富饶的国家作后盾,良好的福利设施和丰富的娱乐活动,都让其他国家的人羡慕不已。这也造成雁国人民对王和麒麟绝对性的忠诚。鸣贤曾经看过从庆国来的难民绝望地说,为什么天给庆国那么多没用的女王,进而开始指责连续两次都选女王的现任景台甫。 这些,对雁国人来说都是很稀奇的一件事,雁国民风开放,但很少会有人咒骂王和麒麟。可是纵观十二国,单单雁周围的国家,都动乱不断。 几年前,泰麒从蓬莱回来的时候,鸣贤已经在大学,因此对当时的事也有一定的了解。 泰麒是稀罕的黑麒麟,普通的百姓不知道这个消息,可在雁国大学,人人皆知。新登基的泰王是将军,在民众有很高的声望,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但戴国很快就崩塌了。 鸣贤有些惆怅,也许现在,有一些戴国人民也会像那名庆国人一样悲泣,哭问上天,为什么他们的王和麒麟不可靠。 生在雁国,实在是太好了,明知道是很自私的想法,鸣贤还是会这么想,这是上天给予的福分,这是他们的王为他们创造的幸福。 第8章 “接下来你们去哪?”风汉抱着胸,问乐俊和鸣贤,这句话以前都是六太说的,现在六太倒是没有开口,默认风汉主导。 “没有特别想去的,就想溜达溜达。” “哦……”风汉促狭地眯起眼睛,“要不要去开开眼……诶哟!” 六太狠狠地踢了风汉的腿,打断他的话。 “你们不用理这个笨蛋,要不要去城外看看?” “关弓城外?” 乐俊和鸣贤交换了眼神,决定拒绝。 “最近新来的教师布置了很多功课,所以……” “新来的老师?”风汉感兴趣地问。 “是,”乐俊回答,像对待六太一样,他对风汉也很恭敬,“春官府派了一名官吏给俺们讲东西。” “啊啊,这个呀。”风汉了解似的点点头。 “那不再打扰你们用功,反正你们也是被这小子硬拉过来陪他玩的吧。” 风汉拍拍六太的肩膀,六太有些委屈地撅嘴。 和他们两个道别之后,风汉转身离开。 六太再磨蹭一会儿,张开双手,孩子气地向风汉跑过去,风汉回头,宠溺地一笑,揽住六太的肩膀,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远。 鸣贤歪着头想,也许六太是某富商家的少爷,骄傲、任性,但应该是被宠着长大,所以养成了那么率直的个性,而且本性纯良,虽然有时候做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可从来没有真正害过其他人,最为大家少爷,六太还是很随性的,喜欢穿短袍,随地盘腿而坐,会露出很亲切的笑容。风汉……鸣贤先把他定位为六太家的仗身,看风汉挺听六太的话,身穿的衣服比六太低一档,加上精壮的身材,恩,是挺完美的仗身。 可这个仗身也对自家少爷太放肆了吧,六太貌似被他吃得死死的,鸣贤开始乱想,想起以前一个同学讲以前遇见过的一个故事,大概是说一家小姐爱上了自家的仗身,而仗身利用小姐的感情,骗取很多钱财之后逃之夭夭。 风汉不太像是普通木讷、憨厚的仗身,虽然很爽快,可城府也很深的,该不会也是一个负心汉?让少爷对自己很信任,之后做坏事之类的。 鸣贤戳戳乐俊,忍不住问。 “那个风汉到底是什么人啊?” “恩……他也是俺的朋友,六太之前认识的。” “不会吧……” “以前他也常常跟六太一起到大学找俺的,这一年比较忙,没怎么过来。” “咦咦……” 鸣贤回想起六太用手撑住窗台,轻巧地翻窗而入的样子,脑海中浮现出高大的风汉也像六太一样…… 狂汗。 ……会卡住的吧。 【完】 第5章 马术 鸣贤,二十九岁,出身于雁国景州,在雁最高学府大学就读,以后的理想是当官,然后与漂亮的美人成婚。鸣贤在大学有一位好友,身为半兽的巧国人,乐俊。乐俊的功课很棒,人也很无私,鸣贤不懂的东西,常常找乐俊问。乐俊虽然很优秀,但因为常年维持半兽形态的缘故,体质科目上怎么也拿不到允许。 作为朋友,鸣贤常常陪着乐俊练马术和射箭,差不多都练了三年了,总算允许有了些眉头。鸣贤马术还不错,第一年拿到的六个允许中就有一个是马术。这也与鸣贤的出身有关,鸣贤的家在附近算是有钱人家,虽然买不到骑兽,一般的家畜都有,鸣贤自己就有一匹马,名字叫红火,是匹漂亮的红马,考上大学的那一年,父亲买给他的。 红火个性温顺,见到乐俊的时候也亲昵地蹭蹭老鼠的肩窝,搞得鸣贤鬼嚎这到底是我的马还是你的马。虽然鸣贤乐意提供红火,乐俊现在马术训练用的马匹还是大学自己有的马匹。 因为考试的时候还是得用学校制定的马,俺就现在开始去适应,乐俊是这么说。马术的允许是通过考试给予的,这是为了避免私情,对以文官为目标的大学生来说,马术这种科目的设立简直是让人气馁,也不是没有人想过拜托老师默默地给一个允许,但大学明文规定,马术与射箭必须通过考试才能拿到允许。听说延王亲自下令定了这门规矩。 雁国民风豪放、自由,也拜了他们国王的缘故。传闻延王嗜武,剑不离身,王的嗜好总是马上会被官员接受并随从,官员的嗜好又会影响百姓。以至于现在很多雁国人都很尚武,国家安稳,无战事,这种日子里武官的作用其实不是很大,雁国的兵力却一直都很强盛,处于常世的顶端,即使没什么用,普通百姓也把练武当作室锻炼身体,也有人通过进行武斗的方式消遣并升华自己的技巧。 在雁的大学,不希望马术等体质类课程列入必选课的学生其实不多,很多人都很明白只有脑子没有强壮的身体是不行的,即使以后当官入仙籍,会一定的武,还是非常有用。 “鸣贤,这几天俺要回一趟家,就不练了。”因为考试来临,最近每天都在练,因此乐俊特地找鸣贤说明情况。 “是吗?对呀,你也要回去见一下你母亲。” “恩。”老鼠的尾巴开心地摇了摇。 鸣贤温和地笑了出来,乐俊很开心吧,可以见到母亲。 “这几个月一直都是你回家拿东西呀。” “是的。” “不拜托六太了?” 鸣贤近半年多都没有见到六太,六太突然从关弓城中蒸发一样,找不到,鸣贤原以为六太出事了,可乐俊说六太有捎信给他,说现在很忙,没空过来玩。 第9章 乐俊当时喃喃自语,说,真难得之类的。 “恩,他很忙。” 鸣贤扑哧笑了出来,“小孩子忙什么?还是说……他在读书?” 想想也好笑,六太貌似很讨厌有文字的东西,如书或字帖等(作者插嘴:其实是奏折改多了,看到文字就怕了腻了烦了),乐俊或鸣贤有需要去买书或纸笔时,六太总会跑到卖画的摊子前面溜达,绝不往纸笔和书的一面挤。 听到鸣贤略带揶揄的话,乐俊捋了捋胡子,有些无奈地看鸣贤。 “前两天,六太给俺捎信,说过几天他会过来。” “真的?” “恩,好像忙完了,也跑回来了。” “会不会是被逼着读书,逃出来的?”鸣贤坏坏地笑。 “哎……”乐俊长长地叹气。 其实鸣贤挺想念六太的,听到过不了多久六太会来,鸣贤这几天满面笑容,以至于他的一些同学偷偷地问他,是不是乐俊走了导致他很开心,立刻被鸣贤骂了回去。 三天后,乐俊回来,带了一些他母亲做的干饼。 鸣贤躺在乐俊的床翘起二郎腿,晃啊晃。 “六太什么时候来呀?” “过几天吧。” “你上次也这么说。” “他自己说的是在七天以内,那再等等吧。”乐俊泡了茶,递给鸣贤。 鸣贤起身,接了过来。 “不像是今天会过来的样子,要不今天晚上去练马术?” “哎……好吧。” 乐俊还是不怎么喜欢这些科目的样子,耷拉着脑袋说。 “虽然明白延王陛下的意思,但还是会忍不住抱怨啊。” “那你就向他本人说呀。” “诶?在说什么?”乐俊惊讶地抬头看鸣贤,突然发现声音不对,连忙回头。 “嘿……” 六太盘着腿坐在窗台,向呆若木鸡的两个人招了招手。 “你们刚才在说要去干嘛来着?” 六太跳下窗台,坐到桌子上去。 “乐俊去练马术。” “哦……”六太眨眨眼睛,“用人形去练?” “是。”乐俊有气无力地回答。 “我也想去!” 典型的六太型干劲,鸣贤和乐俊对望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 “带你过去也可以,但小心不要被其他人看到。” “……其实看到了也没关系的吧。” 六太嘟哝着抓一个乐俊母亲做的干饼,狠狠的咬下去,随意得像是在自己的家。 “恩,乐俊,你母亲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多谢褒奖,俺会转告家母的。” “六太,你这半年都在忙什么呀?都没在关弓看过你。” 鸣贤忍不住问出口,六太吃完一个饼,咂咂嘴,伸手又抓了一个。 “我没在关弓啊。” “去哪了?” “庆。” “噗——”鸣贤喷茶。 “鸣贤,你好脏耶。” 六太嫌弃地瞪鸣贤,鸣贤摆摆手,表示歉意,手忙脚乱地拿出手帕,擦衣服上的茶渍。 “你居然去国外?” “哦,那又怎么了?” “没……” 雁国对商人很宽容,或者说算是比较鼓励商业发展的国家,雁商也很多,因此举国上下去过别的国家的人占不少比重,鸣贤的父亲也早年去过柳和恭,但鸣贤还没有离开过雁国。 虽说十二国中出国游学的也大有人在,大部分的雁国学生都以雁国自己的学校为豪,认为与其大费心思地出国学其他国家的东西,在自家雁国受教育更好,鸣贤自己也这么觉得,所以也没怎么动过出国游学的心思。 但没动过游学心思不代表对出国没有一种微妙的向往。每次听别人讲其他国家的事,鸣贤都觉得很新鲜,另一个国家的风土人情与雁国都大不相同,其差距正是吸引人的地方。鸣贤一直都很羡慕能出国的人。不过他倒没想过,六太居然会出国,从以前就觉得这孩子的行动力过强,没想过这么一个孩子居然一声不响地跑到邻国去。 “一个人去的?” “唔……”六太想想,“可以说,是跟风汉一起去的。” “风汉?” 鸣贤想到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还好这孩子知道带个仗身,鸣贤有种莫名的直觉,觉得六太即使是一个人也会跑过去。 “庆国……你们都去了什么地方啊?”鸣贤开始好奇六太的游历。 “尧天。” “庆的首都啊……听说挺漂亮的。” “没错。”六太点头,“不过我更喜欢关弓。” “我也是。” 鸣贤露齿一笑,身为雁国人,这种自豪感是最基本的。 “还有呢?” 六太奇怪地看了鸣贤一眼,“还有什么?” “就是你们去尧天的途中经过的地方啊,反正我也没有出过国,想听听庆国的故事。” “没有途中,直接去尧天的。” “怎么可以……” “你笨啊,世界上还有骑兽这么一个东西的。” 六太像是看笨蛋一样看鸣贤,用手指敲敲桌子,被这个孩子这么鄙视,鸣贤也觉得自己是笨蛋。 是啊,六太像是一个富家的少爷,也会具备骑兽的,他居然没想到这一点。 “你去庆国干什么?” 第10章 鸣贤不想再丢脸,换了话题。 “找人,乐俊,也给我杯茶好不好,饼太干了。” 乐俊好脾气地去给六太泡茶。 “找人?”鸣贤刨根问底。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找到了,哎,累死我了,啊,茶来了,谢谢。” 六太双手捧着茶,轻轻一吹,迅速喝下去。 “好烫!” 最后,除了六太和风汉去了庆国找人之外,鸣贤什么情报都没有问出。 到了傍晚之后,鸣贤和乐俊带着兴致高昂的六太去大学的马厩,借匹马,鸣贤和乐俊因为是学校的学生,都可以借马,但六太是外来人,不能在大学借马。 “没关系,我又不要骑。” 虽然六太这么说,鸣贤还是把自己的红火也带了出来,供六太骑骑看。鸣贤第一次单独骑马是十一岁的时候,六太这种年纪学会骑马也没什么。 六太却皱着眉头,瞪温顺地看他的红火,过一会儿,才怯怯地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又立马缩了回去。 乐俊已经在旁边自己练习,鸣贤无所事事地在六太旁边观看六太,看到六太的动作,小声地笑了。 “你不是都骑过骑兽吗?别说你怕马。” 六太不高兴地横了鸣贤一眼,嘟哝,“不一样。” “也对,骑兽比较聪明,不过红火也不赖的,很聪明,来,骑一下看。” 鸣贤抓住六太的腋下,用力往上提,想直接抱到红火的身上,六太的双脚立刻离地。 六太吓了一跳,剧烈地挣扎,双手乱拍双腿乱踢,慌乱地大叫。 “放开我,放开我!!” 鸣贤没想到会遭到这么激烈的反应,赶快收了手,六太掉了下来,气喘吁吁,不高兴地整理衣服。 “对不起。” 鸣贤老老实实地道了歉,六太哼了一声。 乐俊从远处看到了骚动,连忙赶了过来。 “怎么了?” “没什么。”六太说,抬头看保持人形僵硬地坐在马上的乐俊。 “离允许差很多吗?” “还好……”乐俊苦笑,变成人形之后表情更加丰富,六太几乎看不见地点了一下头。 “没事,你练自己的吧,我只是过来看看的。” 六太说完,牵着红火,走到马术场的一角,坐在一个平滑的大石头上。 “还有,鸣贤,我不喜欢骑马,很不喜欢。”六太正色地对鸣贤说。 很少看这种神态的六太,鸣贤呆呆地点了头。 六太抱着腿,坐在大石头上,红火也卧下来,温顺地贴着六太。六太别扭地瞅了红火一眼,再缓缓地伸出手摸一下,摸一下,几下之后看到红火没反应,才开始很自然地抚摸红火的鬃毛,红火很享用地眯着眼睛,往六太的手靠过去。 鸣贤边陪着乐俊练习,边看六太那边的动静,瞄到六太微笑着和红火玩之后,鸣贤也放下心。 不怕骑兽,居然会怕马,鸣贤偷偷地窃笑,六太也有挺可爱的地方嘛。 鸣贤想起他刚才抱起六太的触感,小小软软的,很轻。 六太说是小孩,但也有十三、四岁,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虽然骨骼还没有发育完全,但也开始变成男人,不是鸣贤这种文人可以轻松抱起来的重量。 六太身形虽然苗条修长,可再怎么说还是男孩子,却轻得令鸣贤禁不住怀疑会不会一吹风就被刮倒。 马术场除了他们,也有一些其他人,看到乐俊之后都微微一笑,说,又来了呀,乐俊僵硬地回笑脸。 “鸣贤,那个不是红火吗?” 一个同学骑马过来,指着六太旁边火红的马匹问。 “恩。”鸣贤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天暗,很多人还是可以注意到这里混进了一个孩子。 “那个小孩是你认识的?” “哦,是啊。”如果说是自己带来的孩子,其他人应该不会太追究吧,鸣贤想。 “亲戚?” “啊……不是。” 六太好像感觉到他们的视线,看了他们一眼,冷漠地回头。 鸣贤想起来了,第一次看到六太的时候,六太也用这么冷淡的态度对待他的,奇怪的孩子。六太毫不避讳,牵着红火,直直地走到他们前面,不客气地打量陌生人。 这个同学叫青彰,家境普通,成绩中上,在大学中是较为平凡的一个人。青彰明显被六太不客气的视线盯得很不舒服,鸣贤在旁边窃笑,哎,我也经历过这刑的。 “这谁呀?” 没错,就是这个步骤,语调也一样。 “他叫青彰,是……” “哦,我是乐俊的朋友。” 六太不留情地打断鸣贤,冷淡地向青彰点一下头。 鸣贤瞬间垮下脸,如果说不失望那是假的,六太和乐俊相识的时间较长,六太比较偏向于乐俊鸣贤也知道,不过这么多日子来,鸣贤认为自已应该也算是这个小孩的半个朋友了吧,六太却在这里和他撇清了关系(作者乱插:鸣贤君,你想多了)。 “乐俊的?”青彰皱一下眉,六太没有错过,漂亮的小脸变得更加冰冷。 六太从青彰身上移开眼睛,对鸣贤说。 “鸣贤,我现在很无聊,陪我聊天。” 鸣贤被六太的要求弄得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答应之后才觉得自己是贱骨头,因为六太平时对他都不怎么客气,刚才又撇清了关系,现在这样拉他过去,居然让他非常欣喜,鸣贤沮丧地想,难道他有轻微的被虐癖? 第11章 六太先走开,鸣贤跟着走的时候,青彰抓住鸣贤的衣袖。 “鸣贤,你不要对乐俊带来的那个孩子太好。” 鸣贤不悦地看青彰,“你想说什么?” “哎……”青彰挠挠头,“乐俊很优秀,我们都知道,可是乐俊居然开始带人进大学,这很不好……” “人是我带进来的,那应该没问题吧。” 鸣贤不耐烦的冲着青彰低吼。 “咦?”青彰愣了一下,的确,那个孩子跟鸣贤也满熟的样子。 “可是……鸣贤,我只是怕你被骗。” “被骗?” “恩……我们家那边就有一些浮民和难民专门利用别人的同情心骗钱财,对这些人多一点心眼才好。” 鸣贤冷笑。 “谢谢忠告,不过那个孩子他是雁国人。” 扔下表情尴尬的青彰,鸣贤骑着马离开。 “……马术,这种东西真的必要吗?” 六太苦恼地抱着膝盖问,他已经从刚才的冰冷模式脱了出来,恢复了平常活泼的样子。 鸣贤哑然,这个孩子刚刚还在微微地生气来着,现在又似什么都忘记了。 “当然……”鸣贤看到远处苦练的乐俊,“……以前我是这么认为的。” “为什么?” “因为是延王陛下的敕令啊。” “什,那种……” “哈哈,说笑的。”鸣贤温柔地抚摸向他靠过来的红火,说。 “其实这是一种责任推却吧,治世这么多年的延王陛下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没错之类的,那我们这些雁国子民就不用去思考这到底对不对,这到底合不合理。”“……”六太闭上嘴,认真地听鸣贤的话。 “你知道吗?当认识乐俊之后,我自己也对雁国有些失望,可应该早有苗头的,其实雁国并不完美,不是天堂。” 六太点点头,“我同意。” “延王陛下的意思,我们大概可以明白,作为官员,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什么事,需要骑马逃跑或者拿起弓箭射杀人。” 六太插嘴,“射箭是礼仪。” “你挺清楚的嘛。可是呢,为什么这些东西会这么死板,虽然学是必须的,但是一定要拿到允许,允许还得用考试来获得之类的。” “你要不找王直接对他说?” 鸣贤被六太的话吓了一跳,这是六太第二次说这种话,“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大学生,哪里有见到王的资格。” “大学毕业就会直接进入国府不是吗。” “我毕得了业吗?” 鸣贤苦笑。 “那你努力呀,上次不是拿到允许了嘛。” “哎……不说这个了,即使顺利进入国府,也不一定能见到延王陛下。” “据说延王会随便在宫中溜达,只要进入国府,总有一天会碰到的。” 鸣贤扑哧笑了出来。 “你那些诡异的小道消息是从哪里知道的?” “秘密~”六太装模作样地眨眨眼。 “延王陛下也有他自己的想法吧,也许我还太年轻不成熟,所以理解不了。” “你已经三十岁了。” “是二十九岁。” 鸣贤正色更正。 “没差。” 六太满不在乎地耸肩,双脚向前后摇摆。 “有差,难道六太你多长了一岁都没有什么感觉吗,一点一点变大的兴奋感和惆怅。” “完——全没有。” “败给你了……待会儿要不要去射场看看?” “没兴趣。我讨厌那些武器。” “那你在现在的制度下是当不了官了呀,当官可是需要马术和射箭的。” 六太一顿,表情古怪,最后还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鸣贤突然低声咒骂。 “糟糕。” “怎么了?” “是珋书。”鸣贤狠狠地瞪一个地方,那边有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年轻人正和青彰谈话,也向鸣贤这边暼一眼过来,不悦的神情明显地摆在较为神经质的脸上。 “谁呀?” “一个书呆子,超——古板的,又固执,没见过他对乐俊使好脸色,一天到晚我们欠他三百两的样子。啊啊啊,讨厌这种人。” “哦,他跟青彰关系好?” “啊,恩。”他居然记住了青彰耶,鸣贤有些惊讶,因为六太在鸣贤介绍青彰的时候打断他的话,鸣贤以为六太根本没听他说什么。 “珋书成绩很不错,再拿两三个允许就可以毕业了,以他为中心的圈子也挺多人的,是一大帮书呆子。老师们都说他态度严谨,现在很被看重的,可是个性太过讨厌。” “我猜他是因为写的文章总是比不过乐俊,才对乐俊这么不好,就他那迂腐的思想,写得过乐俊才怪。”鸣贤呵呵地笑,仿佛乐俊的成果也是他自己的一样。 “乐俊是挺优秀的。”六太若有所思地低喃。 “不好……青彰肯定告诉珋书把你带进来的事了。” “被知道了也没关系。” “不能这么说,”鸣贤很不满意六太不在意的态度,“你都说你是乐俊的朋友,这会给乐俊带来麻烦的。” “反正我是雁国人,就他们也抓不到把柄,何况不是还有你么?” 六太眯着眼睛笑了一下,亮晶晶的紫眸让鸣贤无法拒绝。 第12章 “哎……乐俊是在哪里捡到你这个麻烦的……” “喂,你居然说我是麻烦。”六太不满地嚷嚷。 “难道不是吗,三番五次地偷溜进来,又常常吃霸王餐,还对我做恶作剧……” “喂喂,男人就不要小肚鸡肠,那么久的事还念念不忘。” “这种事能忘得了么……”鸣贤青筋暴起,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其他人看他被六太恶搞的脸,开心地笑的情景,永生难忘那种丢脸的感觉。 “不就是……”六太突然停住话头,转头看向阴影处。 “怎么了?” “我走了。”六太跳下石头,“你跟乐俊说吧。” 六太摸摸红火,“再见。” 然后飞快地跑走,纤小的身影迅速被黑暗吞没。 鸣贤张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六太已经不见了。 他苦笑,抚摸貌似对六太依依不舍的红火,“对我都没说再见,居然和你说了。” ——乐俊的房间。 六太轻巧地从窗户跳进去。 “去哪里了?”黑暗中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马术场。” “马术场?”尚隆惊讶地扬眉,随即低低地笑出声,有些不怀好意地问。 “骑马了没?” “没。” 六太没好气地回答,尚隆在旁边笑得欢。 “那个毛病还是没改?” “才不用改,反正我有使令,而且还有……还有虎。”六太软软的声音低了下去。 尚隆摸摸六太金色的小脑袋。 “想念虎么?” “……恩。” 尚隆和六太平时逃脱时骑的骑兽主要是两只驺虞虎和玉,而这次泰麒回国时,六太把虎赠与泰麒,虽然当时表现得毫不在乎,但毕竟是跟了他多年的骑兽,六太情绪低落了很久。 “不知道泰麒还能不能还回来。”戴国的情况不乐观,即使台甫回来了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能的。”尚隆没有收回放在六太头上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顺六太金色的头发。 “泰王是个人才,虽然跌倒了一次,那个男人还是可以站起来,到时候我们再狠狠地跟他们要回来吧,大不了让泰王把自己的坐骑给送过来。” 六太轻轻一笑。 “你真是混蛋,戴国现在可是很虚弱,耗不起的。” “是是,我家的台甫最仁慈。”尚隆宠溺地捏捏六太软软的脸颊,差点被咬了一口。 “尚隆,大学毕业一定要考马术和射箭么?不能改了?” “怎?今天乐俊练得很刻苦?”尚隆习惯六太跳跃式的话题,也清楚这只麒麟头脑转动的轨迹。 “唔,差不多。哎,为什么一定是马术……” “你只是在抱怨为什么人一定要骑马吧。” “没错!” “你的同族真广泛。” “闭嘴!” 尚隆看到六太气冲冲地拍桌子,不觉笑出来。 延麒六太从未骑过马,或者吉良和鹿蜀等长得有点像马的骑兽,但其实不是因为怕,如果单论长相或性格,驺虞这种凶狠的骑兽应该更为可怕一点。六太不骑马的原因是,六太是麒麟,一种又马似鹿的灵兽,以六太的话来说,骑在跟自己长得相似的东西身上,会有很强烈的违和感。六太曾经举例说,乐俊以老鼠的形态坐在一只像老鼠的妖兽身上,那多么奇怪。 尚隆想象六太以麒麟的形态趴在一匹马上面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完】 -未完 第6章 抱负 鸣贤,二十九岁,将近而立之年,还是在大学啃书的米虫一只。年轻时风光过,而现在只不过是在竞争激烈的大学被落下的那一拨人之一。 鸣贤在大学有一友,叫乐俊,巧国人,精通各国法令,对文章颇有研究。乐俊的朋友圈比鸣贤窄很多,却认识一些很奇怪的人,比如六太,比如风汉。 六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有着漂亮的紫色眸子,喜欢用布包着头,性格活泼,平易近人。风汉是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男人,与读书的他们不同,拥有练武人特有的精壮身材。 鸣贤跟着乐俊,和六太混得颇熟,而最近,风汉也常常到大学串门,鸣贤对风汉这个人物有了更深层的了解。 风汉每次的打扮都不尽相同。第一次遇到风汉是在市井,男人穿着朴素的裋褐,随意地盘着头发,腰间别刀,因此鸣贤几乎断定风汉是仗身一类的人。而第二次,风汉披着华丽的外衣,慵懒地倚在青楼的栏杆向他打招呼,在看到鸣贤被周围的目光盯得脸红后,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第三次是在乐俊的房间,六太没有过来,只有风汉拿着一壶酒和一些下酒菜在乐俊充满书香味的房间享受,打扮没有初次那么简朴,也没有第二次那么华丽,布料虽然昂贵,但也比较低调,头发简单地扎成一束。 该怎么说呢,其实风汉和六太很多地方都挺像的,比如到处溜达的样子,喜欢享受的姿态,还有可谓放荡的生活态度。两人都挺关心乐俊,也对他们的大学生活具有比较大的兴趣,但不同的是,相较于直来直去说话不太留情面的六太,风汉更为婉转有礼,跟六太比起来,风汉也脸皮也更为厚了点,人也更为圆滑。 和风汉聊天是很舒服愉快的一件事,风汉的知识涉及的氛围极广,鸣贤沮丧地发现他现在几乎找不到风汉不知道的东西。这会儿,鸣贤无法再认为风汉只是一个普通的仗身,鸣贤还问过风汉,以风汉也许可以在短短三年内毕业大学,风汉摸着下巴笑得有些狡猾(鸣贤认为也许是他看错了),回读大学或许还真不错之类的。 第13章 鸣贤第四次遇到风汉是一个清晨。为了之前春官给他他们留的大作业,鸣贤几乎通宵,揉着酸涩的双眼,他走进乐俊的房间。从认识六太开始,鸣贤可以不敲乐俊房间的门,而直接推门而入。 刚踏入乐俊的房间,鸣贤愣了一下,立刻退出房间,关上门,扶着墙变成黑线的状态。 虽然没什么,但鸣贤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进入房间,房间的主人不在,而两位客人堂而皇之地占上主人的床榻,香甜地相拥而眠。即使只是一瞬,鸣贤依然看清了风汉拥着六太睡觉,六太依偎在风汉宽阔的怀中,六太的睡颜比以前看到过的感觉要放松很多,一只手轻轻抓着风汉的衣襟,有点像婴儿,而风汉侧卧搂着六太,手臂绕在六太腰上。 鸣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感觉受到打击,但心底的别扭还是有的。雁国民风开放,男风虽不是流行,但也从未断过,只是天纲不承认,无法得到孩子而已,也有一些人组成夫夫家庭,国家也没有禁止,一些青楼也提供小倌。鸣贤一直认为风汉和六太只是家人,而且风汉不管是不是仗身,都一直停留在六太的保护者这个印象,从未往其他方向想过。 在大学就读的很多人都忙于学习,根本没时间研究其他事物,断袖这种风气似乎也离大学远很多。鸣贤没有想过会如此近距离遇到疑似的断袖,心中默念几十遍不可能,风汉和六太只不过是在一起睡觉而已,没必要慌张,没必要去怀疑。 回想起来,鸣贤也有过和六太同塌而眠的经历了,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两个人各睡各的,也许睡着睡着会抱在一起。鸣贤拍打自己的脸颊,为什么会觉得那两人睡觉的感觉会如此让他觉得暧昧呢。 会是六太漂亮的脸蛋导致的,还是风汉太强烈的气场导致的,或者是当时所见两人间别人无法插入的亲昵所误导的结果?又或是两人散发的“我们睡得很开心很幸福很甜蜜”的泡泡导致的? 二十九岁的大学生鸣贤揉揉太阳穴,原本就睡眠不足,现在大脑处于信息负荷,头疼得很。 “你还好吧。” “恩,还好。” 条件反射性地回答完之后,鸣贤突然发现不对,连忙挪开遮住眼睛揉太阳穴的右手。 风汉对他笑了一下,走出房间,顺便带上房门。风汉穿着和上次差不多的衣服,只是外衣只是披着,看得出刚下床,头发松松地扎成一束。 “你醒了?” “你一进来就醒了。”风汉毫不在意地说,打了一个哈欠。 “啊,对不起。” “没什么,是我们擅自跑过来抢了人家的床,你也不可能想到我们在那里。” 鸣贤说不出话来,他虽然会不敲门进入乐俊的房间,但他站在尊重他人的角度,每次开门都不怎么会发出声音,风汉居然可以立刻醒来,这种警觉可不是普通人可拥有的。不仅如此,鸣贤的对不起可说是不由自主的,并且如果分析,鸣贤也没有做错什么,普通人不会无缘无故跑去大学占朋友的睡床,也不会因那么点声音就被弄醒,而风汉仿佛虽然你错了但我不追究的语气,让鸣贤目瞪口呆。 “对了,如果你找乐俊的话,他凌晨就起了,去了书库,说是完善一下他的作业之类的。” 说完,风汉又打了一个哈欠。 “最近功课怎么样?” “一如既往,糟糕。” 鸣贤叹息,感觉到这个年纪之后,学东西越来越吃力,而自己说话的样子也带上意思苍老的味道。这么下来该不会真的像蛛枕那样到四十再辞学吧。每次看到因无法跟上讲义,辞学的人,鸣贤有种侥幸感和倍加的不安感,如看到自己未来的样子般。 “……你是没到二十岁就入学的吧?”风汉摸着下巴问,眼神清醒了不少。 “是啊。” “当时有过什么梦想啊抱负啊之类的吗?” 鸣贤苦笑。 “那是自然的,我那时候傲得很,满脑子都是一定要出人头地之类的想法。” “哦?我以为你们进入大学时都抱着什么来着,为了让雁国更富强或者为雁国作出贡献之类的想法。” “我还没有什么称得上的抱负,而且即使我什么都不做,雁国也照样很强。” “真的会吗?” “那还用说吗。” 鸣贤理所当然地回,雁国的富裕和强盛无人否定,凡是国家都有国王失道的危险,鸣贤却怎么也无法想象现在的雁国覆灭的情景。 风汉斜斜地倚在墙壁,任由眼睛被头发遮住,轻轻的低笑,有种说不出的疲倦。 “很好,每个人都说即使我什么都不做,雁国也不会有事,雁国还是会按照人们的愿望繁荣下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风汉突然开朗大笑,把前发往后撸去。 “我知道,只是偶尔发牢骚而已,如果是清醒状态我才没有这么多愁善感。” “我上次去过庆国。” “六太说过。” 风汉的眼神有些飘渺,像是回想,“在庆国我看到了一批年轻的官员和一批正在读书的年轻人。” “他们充满了生气,蓬勃地在那里高谈庆国以后会更加美好,他们会让自己的庆国改变成富饶幸福的国家。十几岁的少年可以为了人民,举起反旗对抗州侯,在我国实在罕见。” “那是因为雁国的州侯都十分英明。” 第14章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因为现在的雁国太安逸了,导致很多人忘了要怎么走,而迷失在这繁荣的国度中。” 雁国安逸?鸣贤不知道风汉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雁国富裕繁荣,却谈不上安逸,同为大国,南方的奏倒是常常被人说是安定,雁国一直被形容为富有活力,如永不衰老的青年般的国家。 “我可一直都不觉得生活很安逸,每天应付如山堆的功课,从来没时间去过安逸的生活呢,风汉这种才叫做安逸吧。” 风汉一愣,随即放声大笑。 突然从里面有东西砸上门,风汉止住笑声,六太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吵死了。” 风汉和鸣贤相视一笑。 “那么,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回去补眠了。” 说到补眠,鸣贤也很困,但还是要去找乐俊问东西,只能强打精神,和风汉道别,向书库走去。 鸣贤小时过于一帆风顺,读书读得很顺,因此理所当然地认为长大就当官,从未有心潮澎湃地大喊我要改变雁国的想法,也许处于乱世,他会被激发出这种激昂,也会想去升山之类的,但雁国已经五百多年不需有人升山,且从鸣贤记事起,从未见过任何内乱或大规模的骚动,全国事物都被整理得井井有条,任何不妙的苗头都可以在刚出头的时候被处理,政事干净漂亮。 “……有明君真好。” 等鸣贤和乐俊在书库呆到饿晕,又到食堂吃完饭,回学寮,发现乐俊的房间门开着,门外有两三人站着。 “怎么回事?” 鸣贤和乐俊面面相觑,抓住门外脸色尴尬的青彰问。青彰是和鸣贤乐俊一同读大学的青年,家境普通,成绩中上,为人较为随和,和鸣贤乐俊的关系算得上是融洽。 青彰什么都没说,只是指向屋内,“看吧。” 鸣贤走进去之后吓了一跳,背后猛出一身冷汗,乐俊也傻了眼,这么就忘了这俩厮咧?鸣贤果断地关上门,青彰眼明手快地伸出脚,卡在门缝,其他在门外看热闹的人也迅速地挤进来。青彰收到鸣贤快杀人的眼神,无奈地笑笑,这才把门关上。 “哦?回来了,文张。” 略带讥讽的语调,是珋书,鸣贤不悦地横了珋书一眼。珋书是那种在满是精英的大学学府内也算精英的人,成绩非常优秀,比鸣贤小三岁,却已面临毕业,以他为中心的圈子也算是较大的,包括青彰在内,刚才在外面看热闹现在又进入乐俊房间的几个人都是这个圈子里的。 鸣贤不喜欢珋书的呆板和固执,但也无法否定他的优秀,一如珋书一直瞧不起乐俊,也不否定乐俊的文章很漂亮一样。 鸣贤有些恼怒,珋书神经质的长相在他冷笑的的时候格外碍眼。 “文张,这两位,我记得不是我们大学的人吧?” 珋书冷冷地说。 鸣贤看到现在披着被子倚在风汉身上的六太吐舌,一脸闯祸了的表情,包着头的布有些松散,风汉看都没看屋子里不对劲的气氛,全神贯注地在帮助六太弄紧包头布。 两个人完全没有内疚罪恶感的状态无疑刺激了珋书,也刺激到了乐俊,乐俊眼巴巴地盯着那两个人,像是求助。 “这个……俺……” “他们是我带来的人,你有不满跟我说。”鸣贤挺身而出。 “鸣贤……你不用……”青彰走上去,拉住鸣贤的衣袖,被鸣贤拂开。 “文张,你有不错的朋友呢。” “你少阴阳怪气地说话!” “哦?说得好像你们有理一样。” “鸣贤……珋书,不要吵了……” 乐俊受不了弩张剑拔的气氛,在旁边劝架。 鸣贤余眼瞥到风汉和六太已经整理好衣裳正兴致勃勃地看他们,气得差点岔气,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身为罪魁祸首的自觉?! 风汉觉察到鸣贤快要杀人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反省似的举起双手。 “好了好了,说到底,是我和六太的错。” 一屋子的人看向风汉。. “是啊是啊,不要为难乐俊和鸣贤了,是我们自己跑过来的。” 六太快乐地在旁边帮腔,风汉皱眉,鸣贤也发现六太这种就怕天下不乱的语气对解决眼前的问题完全起相反的作用。 “六太。” “干嘛,我在帮你说话耶。” 这个叫做越帮越忙,鸣贤无奈地在心中狂吼,他自己的怒气倒是消失了不少,因为他看到珋书被这两个无良的人弄得青筋暴起。 “呵,文张,不介意我向学寮总管如实汇报吧?”珋书怒极反笑。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明明叫你不要跟乐俊……唔!” 风汉捂住六太一如既往吐出无礼话语的嘴,歉意地向其他人笑。 “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六太被捂住嘴巴,愤怒地瞪着风汉拼命挣扎,风汉费力地封住六太的手脚,却未能防住六太砸向他下巴的脑袋。 “诶哟!”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他们才能每个人都坐下来谈东西。 “你好,我叫风汉,家住关弓,他叫六太。” “……我叫珋书。” “我叫青彰。” “我叫博余。” “我叫林熹。” 算是一轮自我介绍。 “恩,事情简单来说,就是我和六太因为没地方睡,所以到乐俊这里借住一晚。” 第15章 “哦,我都不知道雁国大学学寮什么时候变成了廉价的客栈,或者说文张,你在从事这种工作?” 在旁边盘着腿喝茶的六太不太开心,紫色的眸子不爽地盯珋书。 “你这个人是不是以前在哪里受到过刺激,怎么说话这么诡异?” 鸣贤拼命地忍住快喷出来的笑声,以免让已经被六太惹火的珋书把火气洒在自己身上。 “小孩子不会说话,你不要在意。” 青彰小声劝珋书。 风汉倒是在旁边笑得开怀。 “不好意思,我家少爷被宠惯了,改不回来。” “什么嘛,我这么说也不会得罪过什么人。” 你眼前这一位冷笑着的人咧,鸣贤现在无力再说什么。 “那是别人在让你。” “哦?那也请珋书让我吧。” 天呐,鸣贤已经无法继续看下去,这两个人是不是早就约好了要一唱一和的? “那个,珋书,是吧?不要太斤斤计较,我们只住这么一晚,今天就走。” “呵,既然你们都混进了,一晚或两晚有差吗?” “哦?就是说我再住几天也无所谓是吧?” 鸣贤绝望地发现风汉这个人如果开始铁面起来,实在是无人可胜,珋书肯定会告诉学寮总管的,肯定会给乐俊惹麻烦的。 “看来文张你的朋友脑瓜不怎么好使,我说的是,即使是一晚,你也不应该在这里。” 六太偷偷地笑,用脚碰碰风汉。 “你被人说是笨蛋了。” “闭嘴,马鹿。” 风汉伸手弹了一下六太的额头,六太一声惨叫,眼泪汪汪地对风汉吼,“你明明知道这里是……” 风汉痞笑,“我当然知道。” “混账!” 风汉不在意地摆摆手,对珋书和开始不耐烦的青彰他们说。 “但我记得大学学寮的规定也没有那么严,那一条明明应该是‘不得擅自将外来人带入学寮’。” “不要说你们不是外来人。”博余插嘴,鸣贤所知,博余是一个比较多嘴年龄大约三十几岁的男人。 “啊哈,我们算是外来人,但我们不是乐俊擅自带进来的,而是我们自己擅自跑过来的。” 那是诡辩,鸣贤心想。 “那有差吗?” “那当然,我们擅自跑过来,并没有跟着乐俊进来,这是一个,而且即使我们在乐俊这里过一夜,乐俊也不过是擅自将我们留宿而已,学寮的规定并没有针对这一情况的处罚或禁止。” “……” 所有人一起沉默。鸣贤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学寮繁多的规定,更不用说一字一字背出来,专门找文字间的漏洞。风汉明明不是大学的人,却比他们清楚很多,这种现象有三种可能性:一是风汉从事与学寮有关的工作,因此对学寮的规定非常熟悉;二是风汉本来就很厉害,对所有的杂七杂八的规定了解都很深;三是风汉为了将他的行为合理化,特意研究了学寮的规定。鸣贤直觉认为第三个的可能性高。 “……林熹。” 珋书低声开口,林熹马上起身离去,鸣贤猜是去查看学寮的规定书之类。 “话说回来,我不希望这件事闹大,所以请在场几位多多包涵。” 珋书看风汉的眼神现在没有原来那么轻蔑,他瞅了坐在床沿晃荡双腿的六太一眼,冷冷地开口。 “我想向你们两位,还有文张说明一下,我们雁国的大学学寮并不是客栈,即使你们趁着规定的漏洞躲过处罚,这也无法构成你们可以公然藐视我国机构的理由。” 六太咂舌,一脸笃定地对珋书说。 “我敢打赌,你以后的志向是当上天官或春官。” “那又如何?没有拘束,一个王朝,一个国家都无法完成完整的形态,我知道你们认为我呆板,”珋书特地看了一眼鸣贤,鸣贤翻白眼,“但如果没有我这种人的坚持,国家决不能稳定地按照正确的路前进,肯定在途中散掉或歪掉。” “珋书,不用对一个小孩子说得那么认真。”青彰忍不住插嘴,珋书和六太同时伸出手制止青彰。 “继续,我在听。”六太表情很认真,眼睛闪闪发光,鸣贤知道,那是感兴趣的信号。 “很好,法律或规定不可能非常完善,漏洞也会有很多,但所有的漏洞都被像你们这样的人利用,这个国家还能继续吗,所有人都想占便宜,那么对不起,我们雁国担当不起。” 鸣贤忍不住拍案而起。 “你这个才叫做歪理,你太执迷于各种规则了,这世界不能千篇一律地做下去,总会有不得已的时候,总会有需要变通的时候!所有的漏洞都被堵住了那这世界还能存在吗?(风汉小声说,这个我很同意,六太在旁边拼命点头)” “鸣贤,不要激动。”一直无法进入对话的乐俊这才出声,拉住鸣贤。 “鸣贤,你先不要激动,珋书,你别生气。”青彰也拽下鸣贤。 “我回来了。”林熹刚好翻着一本薄薄的册子进屋。 “学寮的确有规定是‘住寮学生不得擅自将外来人带入学寮’。” 林熹抬头,看到屋内气氛紧张,不觉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珋书回答,接过册子仔细地读。 “……看得出你们对我们雁国大学学寮的规定研究还挺深的。” 第16章 风汉低低地笑,说声谢谢,六太在旁边扮鬼脸。 “那是自然。” “就是说你们是蓄意的?” “别这么说嘛,因为我们躲在这里,他们才找不着,我们也没办法。”六太笑嘻嘻地说。 “他们?” 鸣贤记得以前六太跑到大学睡觉就是躲开“他们”,而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这“他们”是谁。 “我们家人。” “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家人这么追你们。” 风汉和六太又开始笑,“应该说是我们没有做什么,才会被追。” “是啊是啊,那些家伙一天到晚想让我们工作,太执着了。” “你们是不愿工作才逃到我们学寮睡觉的?学寮还真是好地方啊,嗯?” “哎呀,差不多,不过我听你说话好像有个误解,我和尚……风汉是雁国人,不要对我们频繁使用我们雁国我们雁国这类的词。” “你们是雁国人?”博余吃惊地大喊。 是的是的,鸣贤在心中附和,就知道这些人把风汉和六太当成是和乐俊一样从别的国家来的难民之类。他们眼睛是怎么回事,看这两人的衣服,虽然是袍子,但瞧瞧那质地,这能是普通人穿得上的吗,鸣贤一再地腹诽。 “我们是真心跟乐俊交朋友的,哎呀,说起来乐俊,你的这些同窗真不友好,我替他们向你道歉。” 六太眯着眼睛说,声音虽然很开朗,冷意却传达到每个人的心中。 “对不起,虽然同为雁国人,你好像并没有替我们说话的权利。” 珋书冷笑。 “也许吧。”风汉回答,向六太使眼色,六太原本想说什么,收到风汉眼神之后乖乖地闭上嘴。 “那我可以放开说话了。”珋书整整衣裳,“文张,我知道你很优秀,人品也很好,可我就是无法接纳你,不是因为你是半兽,我母亲也是半兽,我无法认同你,是因为你是难民。” “乐俊才不是难民!” “对我来说是!大学发放的奖学金不会多到他现在拿到的程度!其间的差值来自哪里,我们都明了!” “你想说乐俊徇私了?” “也许是老师给的恩惠,但那也是我们雁国的财富!” “你这人……怎么思想这么古板!以仁治国,不要说你连这个都没听说过!” “鸣贤,这就是你一直毕不了业的缘故,你的理论太过脱离实际了。” “什么?” “以仁治国,那是对我们雁国子民的仁,而不是对整个常世的仁!”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哈!你不自私,你慷慨,你可知道我们每个人这么慷慨下去,雁国根本撑不下去!” “我不要求我们国家倾国之力去帮助别的国家的人,但一点点都不能一起分享吗?你就无法容忍吗?” “是的,我无法容忍,你尽管说我好了。” “你!”鸣贤说不过,回头求救地看向风汉和六太,他们两个人是乐俊的朋友,会帮他说话的。 不料,风汉却对珋书道。 “你能冷静来一下之后再细细说一下吗?我对你刚才说的东西挺感兴趣的。” “风汉!” “鸣贤。”六太跳下床,把鸣贤摁在椅子上。 “我们先听听好吗,风汉那个混账我会事后帮你算账。” 珋书深深的吸一口气,说。 “雁国很富饶,是北方第一大国,一般来说,撑过一百年也就算是大国,而雁国撑了五百年,我们都说因此雁国才富裕,但是雁国已经快被累死了,五百年来,雁国不仅要但当自己国家的事务,还要替周围的国家工作。现在庆有了新王,却还依赖着雁的帮助,当年庆的难民返国的路费有一半以上是雁国负担的,现在为了贫穷的庆国,我们还是要送出一定的粮食。再说戴国,说王和台甫都去世了,过了六年,也不见得蓬山挂旗,什么时候能能选出新王也不知道,现在因海上太多妖魔,没有船可渡难民,但之前戴的难民已经大批涌入了雁的东北部,因为柳和庆现在都不安定,他们只会选择雁,其数量有多少,你们知道吗。再来,就是柳,刘王建在,却不会撑多久,妖魔已经在边境横行。巧更不用说,王倒了,内海的妖魔还不至于那么多,一批一批地一直在乌号上岸。” 风汉点点头。 “现在雁国很累,那之前呢,庆国之前众多女王不争气,快一百年的时间从未安静下来过,之前达王挺了三百年,达王倒之前,戴国和柳国都纷纷倒下,达王倒了不久,恭国也不行,恭国的难民主要流向范和雁,雁国真是为这些难民鞠躬尽瘁呀。戴国、柳国、恭国安定后,巧国就陷入了困境,巧国的错王登基之后,有一段时间只有庆的难民,还比较轻松,却过不了多久,庆失道了,不是吗,到现在,雁可是忙得焦头烂额。鸣贤,你身为雁国人,却对自己的国家没有一丝体谅的意愿吗?” 珋书喝一口茶,继续说。 “也许一些人说,以后雁国倒了,别的国家也会帮忙,但至少在我知道的范围内,常世里没有一个对难民可以做到我们雁国这个份的。我记得鸣贤你,还有文张你们两个在某篇文章上说过雁国现在并不完美的地方就在于对浮民和难民的处理,雁国最大的问题之处就在这里。我当时可是相当得愤怒。是的,我可以毫不惭愧地说,雁国是为了雁国人的国家,其他国家的人根本没理由享受或分享雁国的富裕!” 第17章 “为什么?他们只不过是生在一个相对比较贫穷相对比较不稳定的国家而已,为何不能接受身为天帝子民的恩惠?” “你说的倒像真的很信奉天帝似的,但你不明白吗,天帝把世界分成十二个国家,其意义何在。予纲提到过,不得侵入其他国家,天帝把每个国家分开来,就是让十二国自救!一个国家灭亡时,邻国可帮助一些,却无法拯救,能拯救自己国家的,只有自己国家的人,他们要得到解救得到幸福,那要靠自己争取自己奋斗,而不是依靠强大的邻国! “天帝只把这个世界十二分之一的土地和不到十二分之一的资源配给了雁,雁无法保证所有在雁的人都能享受富饶。如果天帝的恩惠真的需要我们雁国来给予,那当初天帝为什么不把十二国国家统一成一个庞大的国家,让一名贤君统治,那所有的问题都解决掉了,所有的百姓都能得到恩惠。天帝没有这么做,天帝规定了这个世界按照这个规定走,那么,我们就该按照这个规定走。” “如果哪一天延王失道……” “那时候靠我们自己来自救,我们读大学做官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其实我想问的不是这个,鸣贤想,却无法对珋书笔直的目光说出这些话,他从未想过珋书这样古板的书呆子其实想了很多其实对雁国有无比深切的感情,那不仅是对富饶的故乡的自豪而已,那是一股深切的爱,也许,即使雁国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国家,珋书对雁的爱也不会有一丝的动摇。 风汉在早上问过到大学读书,有没有抱负或梦想。鸣贤的父亲一直对鸣贤说,你一定要读好书,当上官,为家里争气,也出人头地过上更好的日子。因为鸣贤读书也读得挺顺利,也没有想过改志愿,当上官,就当上官吧,入了仙籍可以长生不老,可以不受病魔的折磨,可以不怕年老。现在在雁国读书的很多年轻人都抱着差不多的想法,鸣贤也认为是理所当然,现在又不是乱世,不用我站起来,不用我去出什么风头,这样很好,这样很好。 珋书对学习很认真,拼命似的学习,找老师请教,和用书籍找答案的乐俊差了很多,与老师间的关系也很融洽,且一直关注允许和毕业的问题,鸣贤以前想珋书对做官什么的过于看重,却未想过其动机。 不得不说,珋书身边有很多人追随,不是没有原因。可是鸣贤还是无法吞下这口气,乐俊并没有做错什么,乐俊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他是一个多么温柔随和的人,在他旁边,鸣贤可以静下心,可以心平气和地学到很多东西,乐俊是他重要的朋友,他不允许乐俊受到冒犯。 “珋书,这些东西,俺没有从雁国的角度来看过,对不起。” 一直静静地蹲在角落的乐俊突然开口,先向珋书鞠躬。 “俺觉得俺没有做错,但这也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吧,因为俺已经让很多人不舒服,这已经构成了俺不对的理由。” 乐俊挠了挠腮。 “俺不能为自己冠上辉煌的借口,俺其实很自私,俺从巧国来,就是为了摆脱俺的苦日子。先前的塙王讨厌一切看起来不合常理的事物,在巧,俺不能得到土地,不能工作,更不能上学,不被看成是正丁,要交额外的税额,不能被人接受,一直受到白眼和歧视,恩,有些人还会对半兽吐口水,觉得看到了半兽会倒霉。” 虽然乐俊心平气和地说这些,鸣贤却无比难受。 “俺能忍,但俺的母亲一直被人说是摘到半兽的母亲,工作很辛苦,俺只能看着她,不能为她做什么。俺在巧,就像是废物,什么都不能做。俺向往俺可以想普通人一样活下去,俺的母亲虽然辛苦,却一直攒钱,为了把俺送到雁国,因为在雁国,俺至少是一个人,不是一只畜生。” 老鼠微笑。 “俺来到雁国,很满足很开心,俺可以工作,最棒的是,俺因为一些机遇可以进入大学,虽然会自私,但俺会抓住一切机会,俺想读书,想见更多的东西,俺为了俺的追求会不懈努力。其实,每个人都一样的吧,人并不是那么伟大的,每个渺小的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而这些追求令每个人努力活下去,国家就是由这么每个拥有或小或大追求和梦想的人组成。” 乐俊有好地对珋书笑。 “珋书,你的话中俺学到了很多,俺之前的确没想过这些,俺也不奢求珋书可以对俺好,因为俺已经在拖累雁。但是俺也要自救,俺也想追求一些东西。也许以后俺回巧国,用在雁学到的知识帮助巧脱离现状,那么,也会减轻一些雁的负担。” 珋书定定地看了乐俊许久。 “我以为你听到这些之后,会多少有些尴尬或者羞耻,但我错了。” 鸣贤如果不是六太拦着,差点又爆发。 “可是,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有胆量的多,人也很坦率。我得承认,我对你改观不少,乐俊。” 鸣贤吃了一惊,珋书对乐俊一直都带着一丝讽刺的语气用文张这个称号,这是他第一次喊乐俊的字。这是不是意味着珋书对乐俊不会再挑剔什么。 “我也是,乐俊,之前对你态度恶劣,真不好意思。” “乐俊,重新认识一下你吧。” 其他人纷纷起身热情地对待乐俊。可怜的老鼠,好像被这个阵势吓坏了,鸣贤摇摇头,雁国人如果热情起来,那也是比较恐怖的。 第18章 “哇哦,都不用我说,就什么都解决了耶——” 六太快乐地在旁边如唱歌般地说。 珋书立马冷下脸。 “很不巧,我觉得,我承认乐俊和这件事是两码事。” “不会吧……”六太拖着长音,拉下脸。 “好吧,那我们也真诚地道歉,不得已,我们不会再跑到这里睡觉。”风汉说。 “不得已?” “哎呀,文字的漏洞被发现了,所以才说春官讨厌的说。”六太小声嘟囔。 “不能做到的事不是不能说么,我只是如是说而已,我和六太被家里逼着工作,每天每天都很累,所以在这里避难,暂且先谢过了。” “工作?这么小的孩子也工作?” “是吧,没天理吧?我应该每天去享受小孩子的快乐生活才对。” 六太像是得到了认同一样,兴奋地说,鸣贤好像看到温厚的老鼠在偷笑。 “你们家里是干什么的?”博余问。 “我们家呀,”风汉略思,“可以说是开船的,我和六太要做的是掌握方向。” “哦?”鸣贤倒是第一次听说。“六太也工作是吗?” “是啊……那些家伙……啊啊,我好想玩……” 别说你三天两次跑来跑去不是玩,鸣贤吞掉这句话,毕竟珋书他们也在场。 青彰有些怜悯地看耷拉脑袋的六太。 “你家不让你上痒学之类的吗?” “啊啊啊,所以说,看有字的东西,就是讨厌!” 这句话说出来,满屋子的人都有点尴尬,毕竟大多是大学生,看书都成习惯了,在大学不觉得,但放到外面,每个都是爱书成痴的人,在大学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呆久,也习惯身旁的人都爱看书,有人这么大声说讨厌看书倒是新鲜的经验。 “六太,要不我上大学试试?”风汉拿起一本乐俊的书哗啦哗啦地翻。 “想都别想!” “不过读书真的还挺不错的样子。” 风汉倍感兴趣地浏览书的内容,六太在旁边快要炸毛。 “你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 鸣贤忍不住插话。 “不用这么反对吧,再说风汉读大学,也许三年内可以毕业也说不定。” “三年?”珋书轻喃。 六太没有看到别人惊讶的目光,一股劲噼里啪啦地骂鸣贤。 “是你吗?是你向这个笨蛋灌输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对不对?”六太指着风汉,“这个家伙可是真的会照做的,你要怎么负责?” “额……这个,读大学不是很好吗?”鸣贤有些委屈,别人如果听到你读读大学吧会很不错的都当成是称赞来听的,没必要被人这么反对吧。 “一点也不好!” “……在大学里说这种话是不是太过分了点?”珋书用修长的手指敲敲桌子,说。 “我不是在说你们,我只是在说风汉这个笨蛋。” 风汉放下书,不是很开心地捏住六太的鼻子。 “喂喂,被说那么多次笨蛋,我可不是会生气的,马鹿。” “你……你本来就是笨蛋……”六太虽然不甘心地嘟囔,但声音变得软软的,没有了原本的尖锐。 风汉拍拍六太的脸颊,六太不满于这种对待小孩的动作,鼓起了脸颊,模样可爱得紧。 “好,睡也睡够了,我们回去吧。珋书,拜托这次放过我们吧,下次我们努力不被你抓包。” 风汉爽朗地笑着,整整衣裳,站了起来。 珋书厌恶地看了风汉一眼,大声地哼了一声。 风汉走到床头,从枕头下抽出佩剑,别在腰上,剑特有的金属碰撞声,顿时令气氛变得有些紧张。大学的体质课程有马术和射箭,却没有用剑,剑对活在大学中的学生来说,还是比较傲遥远的东西。 果然风汉是从事体力型工作的人吧,鸣贤想,看他剑不离身的样子,即使在青楼,风汉也是靠剑而站的。 “接下来又要开始忙了呀……”风汉惆怅地说,“再见,乐俊,谢谢你的床。” “不用客气。” 六太奇怪地看风汉,“你居然做好开始忙碌的准备?” 风汉调皮地眨眨眼睛。 “我得做入大学的功课呀,时间宝贵,从今天就开始吧。”然后仰天大笑地离开房间。 六太呆若木鸡地钉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随后大吼一声混账居然来真的之后,也跟着跑了出去。 被留在屋子的一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沉默半刻。 乐俊突然发现珋书用一种较为怜悯的目光盯着自己,虽然很好奇,但碍于礼貌,什么都没问。 良久,珋书轻轻地开口。 “乐俊,其实你是被逼着跟他们两个人做朋友的吧?” 乐俊原想反驳,但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叹了口气。 延王和延台甫是常世盛名的明君和名臣没错,但是呢,哎…… 【完】 第7章 珋书 出身于十二国北方大国雁国的北部成州峦石乡琅琊县,在二十一岁的时候进入雁国最高学府大学,之后在大学读了整整五年的书。 琅琊县离雁国与柳国的边境高由山离得很近,走路大约一天半的行程就可,因此也可以将琅琊看成是边境的一个县。与其他边境城市一样,琅琊的收入很大部分靠商业而不是农业。但珋书的家并不从事商业,珋书的父亲在县政工作,是个很普通的小官差,在县政跑跑腿,做较为琐碎的工作,而珋书的母亲则在家里做一些手工品,偶尔还会到县里的福利院帮忙。在一堆因从事商业而异常富裕的琅琊人中,珋书的家庭极为普通,虽然也不贫困,维持家计毫无困难,但跟其他人比,还是穷了很多。 第19章 珋书的父亲是比较淡雅的一个人,没有野心,安于现状,不会埋怨,却也不会自傲的一个人,和父亲同事的其他人都说父亲是很温和的人,但珋书知道,父亲其实是一个很固执的人。父亲不会徇私,更不会想要拿到贿赂,在边境,一定程度的贿赂都是可以被允许的,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父亲却不会。 父亲曾对珋书说,我们现在可以安稳地活下去都是托了延王陛下的福,延王给了我们治世长久的国家,我们才会活得比其他国家的人好,我在当官差是为了回报陛下,也许对延王或对雁国我一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也不会意识到我在为雁国做事,我还是很满足,我不求回报,只是希望延王陛下的恩惠会持续到你和春墨。 父亲没有野心,他只要为雁国做事就很满足,因此他从未动过收贿赂或出人头地的想法。弟弟春墨继承了父亲的意志,读完少学之后,放弃升学,也进入县政当官,官位比父亲要高一点。珋书考上大学,离家准备去关弓的时候,春墨一直送他到十里外。 与长相有些神经质的珋书比起来,明显憨厚很多的弟弟把一直替哥哥拿着的行李交付给珋书,笑着说。 “哥,我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上少学已经很勉强了,我就不再学了,少学毕业之后,我打算就这样进入县政,和父亲一起工作。但是哥你不同,我们都知道你可以走得更远,哥,你就按照你的想法走下去吧,读完大学以后当上国府的高官,我和父亲母亲呆在琅琊,会替你祈福。” 珋书家的兄弟俩在近邻很有名,两个人都很能读书,先后被推荐到成州的少学,而珋书更是轻松拿到少学学头的推荐后,入学考试高分通过,二十一岁就考入了大学。 父亲对此感到很高兴,难得地拿出一大笔存款,用来祝贺珋书的入学,举行一个规模较大的家宴,请很多亲朋好友。 而珋书一直很爱戴的母亲为了快要远离到关弓的大儿子,不休不眠地做了好几套崭新的衣裳作为礼物。珋书现在常穿的黑色长袍就出于母亲的手。 珋书的母亲是一只兔子,也就是说,是半兽。即使是在雁国,还是会有一些人对半兽不是很礼貌,母亲却毫不在意。 “人总是对与自己不一样的东西感到违和和恐惧的,不必在意。” 母亲是很可爱又很美丽的人,她非常喜欢打扮,虽然不至于花太多钱在饰物或衣物上,一向都很喜欢逛那些饰品店铺。母亲很温柔,不仅对家人,对邻居和浮民难民都很友好。 琅琊离柳国比较近,从柳国或通过柳国进入雁国的难民和浮民大量经入或住到琅琊。雁国的外来流动人口本来就很庞大,琅琊又是在边境,珋书从小看着一批又一批的难民和浮民长大。 母亲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如果难民也好浮民也好哭着求她的话,她总是掏出他们自己的生活费救济那些人,因为这样,父亲也责难过母亲很多次,小时候,父母亲主要的矛盾就是这个。 “你可知你这么施舍下去,会反而让他们更加依赖雁国?” 母亲总是不高兴地嘟着嘴,喃喃地说,“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眼前饿死吧,反正我们一些闲钱还是有的,大不了我再去找工作。” 父亲这时候会变得有些不耐烦。 “上头会发帐篷和食物,我们不能擅自插入这些程序化的工作中,会添乱的!” “但不是还有一些人无法得到保障吗?” “这是没办法的事,现在琅琊的流浪人口都赶上本地人口了。” …… 珋书很爱自己的母亲,却也无法认同母亲狭隘的同情心,在上学读书的同时,父亲的教导让他站在未来官吏的立场看待身边的一切,不足十岁的珋书就已觉察出成堆的难民是深入雁国的肿瘤。 在珋书很小很小的时候,难民不多,大多是浮民,但在他七八岁的时候突然开始涌入大批难民,听说戴国倒了。位于雁国北方的柳国、戴国都有一百余年的治世,隔着黑海的恭国也顺利渡过了八十年,比起与混乱的庆国与巧国相邻的南方,雁国北方常年处于比较平静的状态。而此时涌入的戴国难民开启了之后历经十余年浩大难民移动的开幕,成堆的难民陪伴着珋书的成长期。 戴国的骄王生前与延王有交情,戴国与雁国也有国交,比起土地相邻的柳国,对于雁国来说,隔着虚海的戴国更加亲切一点,戴国产的玉很大部分会通过雁国再送到其他国家。雁国人和戴国人的关系也很良好。但从泰王失道开始,一切都走了样。 成批的难民从雁国东北部开始侵蚀雁国,延王在泰王失道初期就已经下令准备接收难民的准备,然而涌入的难民超乎想象得多。庆国不稳定时,庆国的难民会往雁和巧移动,也有一部分会渡过虚海,到戴或舜。巧国不稳定时,巧国的难民除了奏和庆、雁,还会投向舜和才。但戴国崩了之后,大批难民优先选择雁,很少人会前往没有王在玉座上的庆,虽然柳也不错,可柳并没有做多少难民相关的准备,提供给难民的服务也比雁国差了不止一个等级,大部分的难民还是会选择到之前关系良好的雁国。 这直接给雁国边境带来巨大的困扰。到琅琊的戴国难民除了从雁国东北部的海岸一直走过来的,还有经过柳国进入雁国的。那一段日子,年幼的珋书牵着春墨的手,经常看到父亲繁忙的背影。父亲有时候连坐下来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匆匆走过家门口,带上母亲早已准备好的饼,就不见人影。 第20章 其情况维持一段时间之后才慢慢好转,但难民的数量并没有减少,反而日益增加,难民和雁国人之间的矛盾也渐渐浮出水面,原本关系良好的两国百姓间开始产生尴尬的罅隙。 首先是住宿问题,雁国政府提供的帐篷有限,无法为几乎快把琅琊挤爆的难民一一找好睡觉的地方,帐篷本身所占的空间也不可忽视,即使扩城也一时无法给予宽敞的地方。通常一个帐篷会有五六个人挤在一起,看到雁国为难民提供的帐篷,一些浮民也溜进了难民的队伍中,数量的增多无可避免。 天气不冷的时候还好,天气一冷,每天都会有人冻死在雪地。虽然雁国有提供棉被,却也无法保证每个人都可以盖一张,而且难民之间的抢夺事件也常常发生,有一些弱小无法保护好自己财产的人,很容易被踢出帐篷外,被子也被抢走,孤零零地死去。 其次是食物,雁国有给难民提供维持生计的食物,但味道也好营养也好根本比不上雁国人自己享受的食物,每天只靠这些食物过活的难民开始反抗,也为了县政找了不少麻烦。 起初,难民们都很安分,但一年又一年下去,习惯上雁国的难民们开始有些暴躁,思乡的情绪加上恶劣的环境令他们的自制力变差,县政的治安人员开始增加,防止难民收不住手的偷窃与抢劫行为。 刚开始,像珋书母亲这样有同情心的人都会为无家可归的难民提供住宿,却发现这些人会得寸进尺,越来越多的人要求雁国人收留,过不了多久,县政下达通知,禁止雁国人擅自收留难民,除非难民在雁国人家里找到工作。 难民的工作其实并不好找,一些勤奋的难民早已刚刚到雁国的时候找好工作,而现在剩下的那些人,面临着严峻的就业问题。琅琊的难民人口几乎可以追上本地人口,雁国并没有那么多工作位置可提供给如此庞大数量的难民,何况,雁国天灾甚少,不必大兴土木,不需要太多役夫。 很多难民当时选择雁国是因为在雁国不用工作,也可以得到一定的生活保障。如今,他们不满意雁国提供的生活保障,也不想工作,于是,问题开始堆积。 最初只是钱财的偷窃,最后演变成□裸的抢劫。琅琊县算是治安好的,峦石乡其他一个县,有一户人家惨遭灭门,家里刚摘下不久的小婴儿也无法逃脱被杀害的命运。惨案顿然引起雁国人对难民的反感和排斥,进而向政府抱怨,甚至有人提议说要把难民全赶出去。 珋书的父亲回家后困扰地和他说起这些,因父亲知道珋书以后是要当官的,对珋书也没有什么工作上的隐瞒。 “其实,我们都希望没有难民,可是,人家也是天帝的子民啊,也不能全部赶走或者不收吧,再说延王陛下推广的是仁治,不会不管难民。前几天上面还拨了一笔巨款,可是现在雁国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对难民的仇视和怀疑,也有很多人说为什么这笔钱还要用在难民身上,这笔钱用在我们自己的身上可以多么享受啊之类的。” 每次说完这些之后,父亲一定会问一声珋书,“你怎么看?” 年幼的珋书不懂深层次的东西,但慢慢地开始有了自己的一套想法,也开始冷眼旁观母亲对难民的救济,开始认知对难民的宽容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对雁国的残忍。这些想法跟随珋书很多年,一直到大学。 大学在靖州关弓。雁国很富饶,虽然琅琊很不错,但关弓更是华美的城市,关弓每年都会翻修一点,每个十年会大大地整修一顿,宽敞整洁的马路和结实漂亮的建筑,加上首都特有的庄严以及雁国本身的活力,是座极其有魅力的城市。 到关弓,难民的数量已大大减少,而且靖州的难民工作做得相当漂亮,珋书看到的时候忍不住感叹一声,“不愧是台甫的领地。” 珋书是很优秀的学生,老师和同学都认可。珋书开始交很多朋友,和家里的朋友不同,这里的同学都很优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念,跟他们在一起,珋书很愉快,而且在雁国高质量的老师指导下,珋书在大学如鱼得水。 珋书常常拿到第一。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珋书发现周围总是有一堆同学围着自己,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个小集团的中心,这些人很敬佩他,对他的各种想法抱持赞同,喜欢与自己交流,喜欢跟随自己。珋书知道大学的同窗是以后进入官道之后最可靠地人脉,也非常珍惜这一些人。 这小团体中,和珋书走得更为近的,有青彰、博余和林熹。青彰和珋书一样都是成州峦石乡的出身,在少学的时候已经是同窗,比起其他人来,珋书和青彰熟很多。青彰性格可以说很普通,成绩也排在中间,人缘却挺不错的,而且对珋书非常好。而博余,刚开始珋书不怎么喜欢他,博余喜欢说话,多嘴,虽然很多小道消息都可以从博余那里得知,可珋书也知道自己的一部分事儿也会当做小道消息被博余传出去。相处久了,珋书也慢慢开始接纳博余,这人可以说是嘴贱,不过人倒不坏,心特软。林熹是柳书最为欣赏的人,他一直都默默地跟着珋书,虽然沉默,却不木讷,成绩虽然比不上珋书,也属于翘首的一类。 跟随他的人鲜少有成绩不好的,珋书知道这也与自己的态度有关,珋书从来都不会花太多的注意力在那些落伍者,他不会,那些跟随他的人们也不会。珋书知道落伍者并非是失败者,但在珋书的意识中,那些大学的落伍者不应继续留下来。雁国官府是一个庞大的机构,为了维持这个国家正常的运行,有能力的官吏很重要,大学既是培养官吏的地方,也是筛选官吏的地方,落伍说明这个人没有作为官吏为这个国家服务的才能,这并不可悲,这只是个人差异而已,那些没有当官能力的人,可以作为百姓为这个国家服务,在珋书看来以前的进达那样没有能力却拼命想当官的人简直愚蠢得无可救药,浪费时光浪费精力,如果早早收手,至少还可以作出其他成绩。珋书知道自己以后是要当官的,与这些成绩不太好不太可能当上官的人不会有什么交集,也没有花费精力在上面。 第21章 因此,珋书和鸣贤连点头之交也谈不上。 而珋书开始对鸣贤皱眉是从乐俊来了之后。珋书从大到一定程度开始就不待见难民,虽说乐俊只是过来求学的,可他在雁国领奖学金读书,是公开的秘密,珋书看来乐俊也是难民。偏偏这个难民功课又特别优秀,珋书好几次写文章都输给过乐俊。乐俊在大学过得也说不上不好,但比起珋书这些土生土长的雁国人,朋友少很多,和他为伍的,也就进达或者鸣贤这些落伍者。 珋书不喜欢乐俊,依附在雁国的巧国人,也不喜欢不分前后去包容乐俊的鸣贤,连自己眼前的事情都做不好,就想去帮助其他人,珋书蔑视。 转折点是有一次撞见乐俊擅自将外面的人留宿。 珋书刚开始想当然地以为留宿的两个人是乐俊拗不过故国之情,偷偷带过来的巧国难民,却在聊的时候慢慢发现两个人的衣服挺好,并非一个失道国家的难民可以承受的布料。那两个人也承认他们是雁国人。 很奇怪的两个人,应该这么说吧。不像是文人,但很擅长文字,像家世很好的富家公子,也像街上的地痞无赖。珋书不是很喜欢这两个人,对于习惯循规蹈矩的他来说,这样喜欢钻空子又有些无赖的人,不太擅长对付且疲于对付。 乐俊这个人倒是让珋书刮目相看,虽然珋书的立场不变,他不欢迎身为巧国难民的乐俊,但作为一个人,珋书还是非常欣赏乐俊的。连带着,现在珋书看到鸣贤也会偶尔打声招呼。 乐俊的两个朋友一个叫做风汉,年纪大概跟珋书差不多,看起来像是武人,另一个叫做六太,还是一个小孩,貌似很讨厌读书。 鸣贤对风汉的评价很高,说风汉如果读大学也许三年内可以毕业,即使是珋书,现在已是进入大学的第五年,三年内拿到毕业除非风汉是非常优秀的天才——不排除鸣贤夸大的成分——可是非常不简单的事情。 那个叫六太的孩子好像不太想让风汉读大学,令珋书这种对大学抱有深厚感情的人来说这太使人惊讶又不舒服。乐俊和鸣贤交的这两个朋友不太简单,珋书从这两人可以成功地混进大学学寮并熟知学寮有关规定就可以知道,珋书不耻下问,鸣贤有些茫然地回答过珋书,他猜六太是家境不错的少爷,而风汉许是六太的仗身,乐俊倒是一问三不知,珋书觉得乐俊在瞒着什么东西,但也没说破。 珋书对这两个人有些在意,但也没有多注意,毕竟多认识两个人并不对他的前途有什么影响。 只是他找上了学头,和他说一下关于学寮有关规定的漏洞,学头貌似非常惊讶,说这规定都沿用了几百年,一直都没有被指出过有什么漏洞,但也对珋书的细心表示赞扬。珋书有些羞涩,他并没有看出来什么漏洞过,他连学寮的规定都不怎么熟悉,但他也不能把乐俊供出去,说这个人上次擅自留宿两个人才让我注意到云云。不过珋书却没想过因为这件事,那位从官府过来专门给他们上课的春官找上了自己。 那位春官长得肥胖,但不会令人厌恶,总是眯着眼睛笑,把珋书叫过来之后,非常友好地请他入座。 “你是成州出身的全硕,是吧?” 全硕是柳书的姓名,珋书点了点头,春官高兴地拍拍桌子,开始说。 “你真的很优秀,其他老师们也说好几年都没有见过像你这么优秀的学生,你应该快面临毕业吧?” 珋书还没来得及回答,春官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看过你的成绩书,好像只剩了我这门是不是?虽然我这门是为了学生更加了解官府而设置的,可上可不上,但你好像很想再学一会,像你这么抱有想法的人我们国家的大学真不少。恩,你有想过之后进入哪个官府吗?我个人推荐春官府,虽然看起来权利没那么大,还是很出色的部门,其他老师和我说过你这个人很严谨,到春官府,会很适合的,我保证。天官府也不错,需要像你这么谨慎的性格,不过作为春官府的官吏,我还是多多拉一下人才嘛,哈哈哈。” 春官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继续说。 “学头也跟我说过,你很细心,你发现了学寮有些规定有漏洞是不是?” 春官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跟他的年纪不搭,却也没有引起任何反感。 “其实,那是……” 珋书实在无法自己抗下这么细心的帽子,对学头还好,对春官府的官吏不能继续瞒下去。 春官还是非常自我地打断珋书的话。 “我一直以为除了拼命钻空子的人,可是找不到这么细微的漏洞,但珋书你不像是会钻空子的人,这也许是你很细心吧。” 珋书心头一凉,总觉得春官话里有话,看似憨厚好相处的春官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其实,那并不是……” 春官再次打断珋书的坦白。 “有些事么,过去就过去了,我们要将精力放在以后的事,是不是?” “……是。” 春官满意地点点头。 “现在春官府还没有为你腾出一个适合的位置,所以你再等等吧,不会久的,大概半年……吧,这期间我是不会给你允许的哟,不要气馁,不是否定你,而是预定你的。” 珋书膛目结舌,他貌似还没有说过他答应进入春官府吧,他的确是想进入春官府,但眼前这位不是刚刚问过他想去哪里么,虽然没有给过珋书回答的时间,却给了一些建议,现在倒成了珋书进入春官府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为了等春官府给他找出一个合适的位置,硬是把珋书留在大学半年或更长的时间。 第22章 “哎呀,这段时间你可以学学春官府的事物,不会浪费时间的,你先学了,以后会少走弯路,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春官心满意足地喝着茶。 “果然庆国的茶很香,对了,你的字好像叫珋书吧,我以后就这么叫你吧,我有跟你们说过我的字吧?” “……南锦大人。” “没错没错,你果然记得,以后就这么叫我吧。” “……是。” “恩……你不走?” 珋书已经麻木,无法说什么,难道雁国的春官都这样么? “哎呀,不好意思,我都没给你倒茶,你想喝吗?是庆国的。” “不用,谢谢。” 珋书果断拒绝,起身施礼。 春官把他送到门口,在关门前,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一句。 “年轻人,你还太稚嫩,以后注意不要把情绪太明显地露出来。” 珋书一惊,刚想说什么,门却在他眼前关上了。 无力之余珋书还感觉到无法抑制的兴奋。他从进入大学的那一瞬就开始知道,自己以后肯定会进入国府。可现在拿到正式的肯定,如果说不开心那是假的。南锦这位春官看起来挺憨厚模糊,却是一位扮猪吃老虎的角色,珋书轻轻叹口气,看来风汉和六太的事春官也有所耳闻,当天看到这两个人的不只是他们那一帮人,其他人说出去也有可能。一位只是下放到大学,教教官务的官吏都对大学学寮掌握得这么透,只能说明雁国的官吏比想象中的还要优秀很多。 珋书在大学很优秀,也仅限于这几年的大学,而且也不能保证每次都可以拿到第一。雁国官吏经过半个千年的积累,已经快达到人才饱和的状态,那些位居于高位的官吏,哪一个不是精英。其他国家王朝更替迅速,很多官员在一次次动乱与争斗中死去,雁国除了延王刚登基的那几十年,一直以来朝廷局势都很平衡,即使六府在斗,也只是在小范围,无法撼动国家的根本,每几年大学最优秀的人才都进入国府,这个每几年攒到五百年,珋书进入国府也就是菜鸟一只。 虽说性格沉稳,现在的珋书迫不及待地想找人告诉这个好消息,他转了个弯,现在这个时段,青彰他们应该在食堂。 果然不出所料,青彰、博余加上林熹都在吃饭,他们听到珋书难得心情很好地微笑着把那位春官说的话转述之后,都非常高兴,恭喜珋书。珋书也没有掩盖他高兴的心情,点点头。 “现在还不要到处说,官职还没定。” “好吧……”博余有些遗憾地咂了一下嘴。 “不过已经确定是进入国府呢,哎,真好,五年内毕业耶……” 青彰羡慕地望着珋书。 “那是因为珋书是英才,我们可比不上的,我们等几年再找珋书去,到时候让珋书罩着我们。” 博余笑哈哈地拍拍青彰的肩膀。 珋书皱了一下眉间,他可不是会念旧情的性格,但他也知道博余这人只是说说而已,因此也没有说出什么不好的话。 “珋书。”刚才在旁边默默吃饭的林熹突然开口。 “官职还没定,普通的官职要有多少就有多少,我看来,春官府为你腾出的位置可不是一般的位置。” 这淡淡的一句,让其他三个人顿然沉默。 珋书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其实他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不太敢相信,他怕期待太高。 “该不会是春官长之类的?” 博余小心地开口。 林熹摇了摇头。 “开什么玩笑,官位不小是对于刚毕业的学生来说,我们要爬上去,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在猜测珋书可能的官位,博余把所有春官府的官职都扫了一遍,虽然有些官职不靠谱,可聊着聊着就觉得很好玩。热络的气氛一直到食堂很多人已吃完饭离去还未冷下来。 突然林熹敲了敲桌子,“看那边。” 他们回头,看到鸣贤和乐俊,以及,六太。 已经不只是学寮,还跑到食堂了么? 珋书收回眼神,打算无视这些人,六太却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呀,是你们,好巧~!” 鸣贤连忙赶过来揪住六太的后领,“喂六太……说了要小心的……” 六太不开心地拍掉鸣贤的手。 “没关系的吧,反正都认识。” 六太自来熟地从旁边的桌子拖来一把椅子,坐到珋书他们的桌。 “鸣贤,乐俊,给我去打饭,谢谢。”理所当然的命令从六太口中说出来倒没有很讨厌的感觉,加上灿烂的笑容,显得六太格外稚气,有种六太太小不能自己打饭,鸣贤他们帮他打饭时天经地义的错觉。 “你们还没有吃完吧,待会儿他们两个买饭回来,一起吃吧。” 没看到或许装作没看到珋书想要离去的眼神,六太拍案自作主张,还向乐俊和鸣贤挥挥手,表示快去快回。乐俊拉着叽里咕噜埋怨着的鸣贤迅速往窗口移动,虽然珋书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却大概也可以猜到,应该是为什么和他们坐在一起之类的吧。珋书多少就有些不可思议,看桌上大部分空空的碟子,六太也应该明白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吧。 六太指着桌上的碟子,对他们说,“呐呐,这些快点收拾好,待会儿上菜放哪儿呢!” 第23章 所以说我们已经吃完饭了,少爷您干吗坐这桌呢,看不到旁边那么多空桌子吗?!! 珋书四人在心中崩溃地呐喊。 林熹沉默地开始收拾碗碟,堆在一边。 “……我们已经吃饱了。”珋书忍不住说。 “肯定没有饱,肯定还能吃下去的,”六太独断地说,“你们不是在长身体吗?” 无语。四个人有种说不上话的郁闷感,先撇开我们饱不饱,还能不能吃下去的问题,在长身体的是您吧,小少爷,我们已经快壮年了,狂吃饭长身体的岁月已经离去好多年了……而且,你们在长身体这句话居然是这小孩对他们说的…… “听鸣贤说你快要毕业了是吧?” 六太突然转了话题,四个人听罢立刻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回答。 “说你呢,珋书。”六太用你反应怎么这么迟钝的眼神看珋书,珋书已经确认,比起南锦,这个只有十三岁左右的孩子更加难以接招。 “那又怎么样?” “确定进入哪里了吗?春官府吧?” 珋书一惊,他从哪里知道的,是从鸣贤那里么,鸣贤又是从何处?他自己知道这个消息也不过这么一会儿,珋书眼睛闪过一抹谨慎。 “耶?看你反应还真的是春官府呀,我猜对了。”六太看起来很高兴,双手啪嗒啪嗒地拍着桌子。 “还有,那边那个叫做林熹……的,”六太好像在确认林熹的名字,“你的成绩也听说很不错的嘛,你又离毕业差多少?” “……” “你问这些干嘛?”林熹保持沉默,博余有些警惕地问六太。 “无聊呗,反正都认识了,了解一下嘛,难得到大学玩一趟。” “大学不是你们这些小孩来玩的地方!” “你这就不对了。”六太突然正色,“你要知道,一个国家未来优秀的官吏不是凭空跳出来的,而是从小开始培养的,越小开始意识越能成为优秀的人才,而大学就是培养这些意识的地方,上面派春官过来也不是为了给制造你们官府的气氛吗,不在大学读书的孩子过来看大学也是为了早一步染到这种熏陶,给小孩子营造在大学读书的气氛。再说,我现在不读大学,你能肯定我以后也不会读大学吗,不要以貌取人,即使我现在根本没有想读大学的想法,看到你们读书的样子,难免会产生憧憬,以后也认真读书,考上大学,也许还可以高分录取呢,之后顺顺当当或者艰难地毕业,最后成为很伟大的官吏也说不定,是不是?你能完全否定这个可能行吗?不能吧!你现在这么打击我,说我不能到这里来,导致我失去了兴致,刚才一系列的事情都无法发生,令将来的雁国失去一名优秀的官吏,那这些都是你的错,就因为你一句话断送了一名官吏的前途,你怎么负责,嗯?” 一串话下来,把博余堵得毫无反驳之口。 “快说,你怎么负责?” “你……你说是玩……” “那我怎么着,要到这里读书吗?如果我像你们一样在这里读书,我不就成大学生了吗?我是大学生吗,我能在这里读书吗,如果我这么小都能在这里读书,那你们这么大在这里干嘛,大学是那么简单的地方吗,我可以随随便便就可以读书吗?” “……也……也不是。” “你看,所以说,我过来玩,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六太笑眯眯地说。 狡……狡辩。虽然明知道这孩子在胡说,他们却无法插嘴,也无法反驳,即使反驳住了又怎么样,这么大的大学生几个人,赢了一个连痒学都没有上过的孩子,能有多光彩。 上次留宿事件中知道了风汉那人很会钻空子,很能说话,没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长相清秀的孩子也说起话来完全不饶人。珋书保持沉默,他再次为乐俊和鸣贤感到悲哀,这两个人明显是被这孩子耍来耍去的。 六太笑嘻嘻地开始和这四个人扯,等到乐俊和鸣贤拿着一堆菜——两个人都很了解六太的食量——走过来的时候,只有六太在巴拉巴拉地说话,其他四个人都黑着脸沉默。 鸣贤第一次看到珋书非常温柔又欢喜地向自己笑。 “你们终于来了!” 【完】 第8章 春官 珋书,二十六岁,在雁国最高学府大学就读,已面临毕业,一个月前,正在大学教书的南锦找过他,说让他在大学再呆个半年左右,春官府会腾出一个位置给他。 珋书对现在的情况非常满意,南锦偶尔会给他一些很难在大学的书库看到的书,而且也会给他讲一些<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上的事,珋书受益匪浅,他理论上的知识很丰富,但论到实际情况以及官场上的勾心斗角,还是欠缺很多。 “雁国官吏也会内斗吗?” 南锦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哪个国家的官吏不会内斗呀?不会内斗,那还是官吏吗?” “即使是雁国,是吗?” “那当然,只不过不会像其他国家那样你死我活而已,其实雁国算得上很好的啦。” 珋书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那主上……”自从确认进入春官府之后,珋书开始改称延王为主上。 “主上当然知道,但主上也不予干涉。” 看到珋书还是无法理解的样子,南锦摇摇头。 “哎呀,珋书呀珋书,我知道你这孩子很好,也很优秀,不过你有时候太过钻牛角尖,你要想,人生啊,就像浮云,要看开的,水太清反而会导致没有鱼,我们主上走的,就是这条路,不要气馁,看你这样子好像对主上很失望是不是?现在还不是你失望的时候,以后你失望的机会多着呢,呃,其实吧,我们主上英明着呢,要不哪来这么多年的治世。那什么,你好像还在纠结,你这方面要向……那个,谁来着,一直跟一个老鼠走来走去的那个,啊,叫鸣什么的是吧,你这方面向他学学就好了,那个孩子虽然是有点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但不会钻牛角尖。” 第24章 一直跟老鼠走来走去的那个……鸣贤吧,珋书无语,看南锦一位春官,不像是对半兽抱有意见的人啊。 “哎呀,我看出来了,你现在在想我的坏话是不是?” 没带这么准的!而且我只是稍微腹诽而已,没有想您的坏话 !珋书无声呐喊。 “呵呵呵……是为了你一个精英去学一个成绩不怎么好的人,还是为了我说了老鼠?我猜,应该是老鼠吧,恩,毕竟你母亲也是半兽是吧,好像是兔子?是吗?” 珋书身体一僵,眼神也开始不善起来,对于自己亲爱的母亲,他容不得其他人说什么,南锦再次摇头。 “珋书,你这个毛病得改,除非你跑到很高的位置,可以无视周围的流言蜚语,也得到主上足够的宠信,你这种形露于色的性格对以后的发展很不好,不仅是为了你的官道,也是为了我们国家。 “我们的主上心胸阔达,不会计较一些难听的进言,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也不是所有国家的人都这样,我们春官府掌管教育以及祭礼礼仪,更是不能表现一丝马虎,让别人都觉察到你的情绪其实是变相地向别人提出请照顾我吧,这种霸道的要求,我们这职位的人不能这么随意,就算你心情不好,说话冲,请记得,千万要记得,保持微笑,或者保持面无表情也行,或者一直都愁眉苦脸也行,只要练成你招牌的一种表情,好,别人无法猜到你在想什么,你就可以随便揉捏其他人了。” 珋书再度无言,但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南锦的话。 “好了,你回去再想想吧,不过在这里,我还是有东西要跟你解释一下,我并没有看不起半兽。” 南锦笑嘻嘻地摸摸自己的下巴。 “因为我自己也是半兽啊。” “……大人……是半兽?” “恩,没错,至于是什么半兽,我才不会告诉你,哈哈。” 珋书微微一笑,恭敬地向他鞠躬,离去。 什么半兽嘛,我猜您就是头猪。 回来的路上,珋书经过食堂,又看到了六太,心里不是很舒服,但什么都没说,想要直接走开。 六太这个孩子算得上是自来熟的性格,可从不委屈自己,这与博余不同。近距离看,六太的衣服布料高档,不是普通人可以买得起的货,家住关弓,应该不是里家的孩子,家里是开船的,很有可能是某个大商人家的少爷。但这个孩子也太被惯养了吧,珋书不止一次的想。虽说雁国商人的地位高,可那是相对来说,商的地位在十二国一直都是垫底的,无法与官或者像珋书他们这样将要当官的人相提并论。可六太仿佛从未意识到这些般,也像是没有意识到他们都比自己大一轮的年龄般,对他们说话完全不用敬语,如同同年龄的朋友般毫不客气,这让他们这些即使是同窗,很多人之间都会互相恭敬地说敬语的大学氛围中走出来的人,很是不能接受。乐俊对六太的态度简直是恭敬,而鸣贤也说,他已经习惯了六太这种没大没小的态度,珋书对这两个人实在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你们难道都不会觉得不爽吗。 其实比起六太,珋书对那个据鸣贤估计(珋书觉得不太能成依据)可三年内毕业大学的风汉比较感兴趣,六太只不过是一个比较伶牙俐齿还未见过世面没有长大自以为是的小孩,风汉那伸缩自如的隐隐威严,才让珋书在意起来,虽然现在还未肯定,当天风汉眼中貌似闪过那么一瞬的龙威,珋书才觉得鸣贤说三年可毕业也许不是玩笑。 可是从那以后珋书就没见过风汉,六太倒是见过两次,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都是在食堂见到的,以前在骑马场也见过六太,但之后六太好像都没有去这地方。青彰说六太要么跑到乐俊寝室,要么会跑到食堂蹭饭,虽然每次都说不太好吃又严重挑食,但食量惊人。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孩子呢,家里人也太宠了吧。但平心而论,六太的确有让人忍不住宠他随他的气质,虽然过于泼,却不会抵触其他人的底线,而且这小孩长得还挺标致,紫色的眼睛非常干净,皮肤是健康的白皙,五官端正。 青彰见过六太的次数比珋书多一点,青彰说,其实六太也不是太好相处的,有时候六太不是很开心,就会忽视青彰,爱理不理,令青彰很是受伤。 “我已经帮他打好几次掩护了,他怎么还不怎么理我呀。” “孩子被娇生惯养了,家里的教育问题。” “可是他心情再不好,对乐俊还是和颜悦色的……” “……” “……鸣贤也比我好过。” “青彰……你在嫉妒?”珋书冷冷地说道,青彰这时候明显是想尽力讨好那个孩子却失败而气馁的样子。 “额,什么嫉妒不嫉妒,只是心里有点不平衡罢了。”青彰好脾气地笑笑。 青彰很容易交到朋友,所以青彰和六太关系拉近,珋书也没有太大的感触,博余开始叫六太为六太少爷的时候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可是这次看到林熹帮六太打饭,珋书终于无法继续忽略下去了。林熹这个人其实心中也有一根傲骨,自己认定的地方一定会坚持,为人耿直,不会向任何势力屈服,自己不钦佩的人,不屑于交谈,而林熹最为钦佩的人,正是珋书。即使一直跟着珋书,林熹不是很喜欢和珋书以外的人一起,青彰和博余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让林熹慢慢接受他们,但六太,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做到了。 第25章 “林熹!”珋书沉声叫住林熹,林熹闻声回头默默注视黑着脸向他走过来的珋书,珋书走到他眼前,没有看他,而是将不善的眼神递向六太。 “你就连自己打饭都无法做到吗?” 出乎他的意料,六太没有在意珋书恶劣的态度,笑了笑,从林熹手中接过一碟碟的菜。 “我又不是大学人士,我自己去打饭,影响不好。” “那你不应该来这里。” “到这里蹭饭便宜,偶尔还有人会请我。”六太说着,指向林熹,意思是说林熹也是让他吃免费餐的恩人。 “……你回家吃不好吗。” “……回家要工作。”六太把脸蛋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地说,“珋书你个大笨蛋,连这个都想不通,连鸣贤那个笨蛋都懂。” 珋书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这只是一个不到十三岁的小孩……他以后要入官场,要面对各种各样的人,要练成不动泰山似的心态…… 六太装作没看到正在深呼吸的珋书,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眼前的菜。 “啊!”六太突然惊叫。 “林熹!这个是肉菜!”六太指向其中一盘菜,林熹在六太控诉的双眼下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眼神。 “……不是。” “你胡说,这明明是荤菜,林熹你居然还会说谎。” 珋书看了一眼那盘菜,的确珋书根本看不出来那是荤菜,珋书对六太的特异功能感到佩服,六太极其挑食,而奇怪的是,他居然讨厌吃肉,连菜中一丁点的肉丝都会避开,一些长相隐蔽的肉菜他都能一眼看出,这是怎么练出来的,至今还是一个谜。 “……你需要长身体。” 六太好像被噎到,小脸变得涨红。 “我不吃也会长!” “……从认识你到现在,你身高都没有变化过。” 鸣贤和青彰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最后一句,鸣贤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对呀,我都认识六太快两年了,这家伙一直停留在这。”鸣贤比划了一下自己腰间。 青彰也担心地说,“现在可是长个子的年纪呀,现在不长,以后也长不了。” 珋书看到六太被打击到的样子,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六太闷闷不乐地用筷子戳着米饭,嘟囔,“我才不要吃肉……谁敢让我吃肉……” 鸣贤和青彰一同笑了笑。 珋书转身对若有所思的林熹说,“林熹,我需要和你谈一下。” 林熹看了一眼六太,再看一眼珋书,点点头。 “你怎么跟那个小孩走得这么近?” “……珋书,其实你换一个角度看,六太是一个不错的人。” “……连你也这么说吗。” 林熹沉默了一会儿,用一个很凝重的脸色对珋书说。 “你听到鸣贤说的话了么?” “说那个孩子不长个?” “恩。”林熹慎重地点头,看到林熹这样的脸色,珋书也开始变认真起来,不长个,如果换一个角度,可以认为…… “你觉得他是仙?” “有这个可能。” “这太……”荒唐,珋书没有继续说下去,到现在他心中也有了一丝猜想。 如果那孩子是仙的话…… “也许他的家人在官府工作。” 如果这样,那孩子的来头就很大。那么,珋书可以理解这孩子为什么会如此骄傲。 “但是即使是这样,你也用不着去讨好他吧?”珋书想避免他的口气带着太过明显的不满,但看起来没有很成功,林熹的眼睛告诉他,林熹被珋书的话伤到了。 “……我没有。” 珋书感到愧疚,叹口气,说。“对不起,我说话过重了。” 林熹又沉默了一会儿,开口。 “珋书家里还有个弟弟吧?” “嗯,□墨,在琅琊的县政当官。” “我想,你们年纪应该差不多?” “没错,春墨只比我小一岁,怎么知道的?”珋书挑了挑眉,抱着双臂,手指习惯性地敲着手臂。 “……珋书好像不怎么习惯照顾人。” 珋书皱了皱眉,但没有反驳林熹的话。的确,在学校,他一直都是他们圈子的中心,比较琐碎的事他都不用去管,都会有人帮他做。在家里也是,性格憨厚的弟弟帮他照顾他的情况较多,而他,通常是在学业方面照顾弟弟。 “因为珋书不习惯照顾人,所以觉得六太很不可理喻,这我理解。可是珋书,你只要再让他一点,就会发现六太其他的方面。” 原来如此。林熹想让自己意识到这一点。 珋书深深地吸一口气,“再给我点时间,我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接受,无论是我不会照顾人的事,还是……我要用另外一个角度看那个小孩。”说到六太的时候珋书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 林熹难得轻轻地笑了出来,“珋书真的很讨厌那个孩子。” “你喜欢?” “满可爱的。” 珋书惊恐地瞪林熹,如果这句话出自青彰,他还可以接受,但是林熹说六太可爱之类的,珋书还是大受打击。 “你以后进入官府,遇到的官也多,但也会遇到官员的家人,你最好现在开始习惯。” “……你是抱着这种心态去适应那小孩的吗?” “没,直到今天鸣贤说他两年都没长,我还真的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 第26章 珋书有点烦躁地啧了一下,他一直以成为官吏为目标走了过来,但是正要迈入仕途的时候,才发现当上官吏并没有之前想的那样简单。珋书只想为雁国,为延王服务,从没想过要和其他官吏周旋,还要应付官吏们的家人。他在大学也和其他同学打交道发展关系,但大学学生们的关系还是比较纯洁,没有官场上的勾心斗角,想要进入官场,他还是太嫩了。这让他感到有些沮丧,珋书以为他差不多可以了,但现在他要学的东西还是很多。 “告诉你一个诀窍。” “什么诀窍?” “怎么接近六太。” “……我不想学。”珋书皱着眉说。他看到过青彰委屈自己去讨好六太,也看到过博余恭敬地叫六太少爷,他不想为一个没有成熟的孩子做到这个地步,也不想像林熹这么给六太打饭。 “……六太只是不爽我们以前为难乐俊,这算是他的小报复。” “我们没有为难过乐俊。”大学的确有很多人是为难那个从巧国过来的老鼠,但珋书即使不喜欢乐俊,也没有拿乐俊开刷过。 “在六太看来,我们有。” “所以他当时为难青彰?”珋书想到气馁的青彰。 “差不多吧,也不排除他的性格原因,他不怎么会委屈自己。你只要让他欺负你到他觉得为乐俊报完仇了,那就差不多了。” “我让他欺负我?”珋书狠狠地说,“我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让一个无关紧要的孩子……” 珋书住了口,如果六太真的是官吏的家人,那也不是无关紧要。 林熹别开脸,躲开珋书的目光,轻轻地嘟囔。 “其实六太真的满可爱的。” 珋书无语,他一直都不知道原来林熹对小孩没撤。天杀的可爱的小屁孩! “……不过六太不长个,也有可能只是因为他挑食,不是我们想的那些。”林熹有些怜悯地看向珋书,“如果珋书你实在忍受不了,可以不用去接近六太。” 珋书吊起眼,瞄向食堂的方向,哼了一声,“我绝对忍受不了。” 不管怎样,自从和林熹谈过之后,珋书对六太的厌恶也没有那么明显。六太和青彰他们混得越来越熟,有时候会跳过乐俊和鸣贤会直接找青彰玩,让青彰受宠若惊,向珋书炫耀了一番。 途中风汉也来过一次,但风汉并没有和六太玩在一起,而是拉着珋书问一堆关于入学的问题,看起来他对进入大学还是比较认真。 转眼间又过了两个月,珋书从南锦那里差不多学完了春官府运作的每一个环节。而鸣贤终于又拿到了一个允许,泪流满面地请一堆人吃饭,让珋书惊讶的是,鸣贤也邀请了他。 然后珋书发现,不知不觉,鸣贤和乐俊几乎和珋书圈子里的人打成一团。 这一天,珋书又去找南锦,敲门入室后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 南锦急忙地过来拉着珋书走到那个人的前面,笑容满面地向那人说。 “这位年轻人就是珋书。” 陌生人是位年轻的纤瘦男子,带着温和笑容。虽然看起来较年轻,但珋书知道在云海上方,不能以人的外貌判断年龄。 珋书谨慎地向男子行礼,男子微笑着打量珋书,轻轻点头。 “很好。” 南锦看起来很高兴,“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教给这年轻人了,哎,真是后生可畏。” 南锦转向珋书,对还没有摸清状况的珋书说明。 “现在上面突然开始忙起来了,我要回我的位置去忙事,这位是代替我继续在大学教书的春官,恒株大人,这位大人可厉害着呢,这位大人他……” “可以了。”男子打断了南锦的滔滔不绝,南锦讪讪地摸着鼻子闭上嘴。 看惯了南锦笑眯眯地把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样子,珋书无法不对南锦吃瘪的样子感到惊愕。那位叫做恒株的春官看起来比南锦还要难应付的样子,珋书有些紧张地盯着男人。 恒株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习惯了应付这类无厘头的人,有时候一不小心会变得太尖锐。” 南锦有些郁闷地撇撇嘴。 恒株没有理他,而是对珋书温和地说,“你以后会进入春官府,是吧?好,明天开始,一周一次到我这里来报道,具体要做什么,到时候会告诉你。” 恒株不像南锦那样多嘴,简单地告诉珋书之后示意他退下。 南锦微笑着送珋书,还说以后在春官府见,到时候大家都是同僚什么的。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名新来的春官并不简单。和挂着乐呵呵的笑容说话罗里罗嗦的南锦相比,这位挂着温和笑容的春官简直是刀枪不入,让所有上他课的人都服服帖帖。 见到恒株的第二天,珋书按恒株所说的去找了恒株。恒株直接扔给他一捆书,说。 “这些是其他国家的春官府的运作方式,读一下吧。” 之后一个星期,珋书几乎是在不眠不休地读这些书,虽然他对为什么要看这些他国落后的运作方式抱有疑问,但恒株温和的笑容实在是让他提不起胆子问。 恒株给他的书有一些刚刚手抄上去的,也有一些旧得快破掉的,但都是珋书从来都没见过的书,这让爱书如命的珋书非常感激。 一星期后,珋书还是没有看完那一捆书,有些沮丧地拿着已经看完的几本,去恒株那里报到。 第27章 路上,他碰到了正在碰头用凝重的脸色谈话的鸣贤、青彰和博余。 “珋书,珋书。”博余眼尖地看到珋书,连忙向他招手,珋书点点头,不打算走过去。但博余好像没有意识到似的,还在拼命地向他招手。 珋书眨了眨眼睛,发现青彰也向他招手。“珋书快来。” 珋书啧了一下,走了过去。 “什么事?我要去……” “你要去那个新的春官那边吧,那刚刚好!”博余兴奋地打断珋书的话。 珋书皱起了眉,博余打断他的话,他不计较,但他并不希望博余在鸣贤前面说出珋书的事,珋书去春官那里学春官府的工作这件事,只有珋书圈子的人知道,而鸣贤,一直不是这个圈子的人。 青彰敏锐地意识到了,但他好像也很着急,居然也不计较这些。 “珋书,你去看一下吧,六太……” “六太少爷被那个春官拖走了!” 博余尖锐的声音这次打断了青彰。 这下珋书也惊讶地睁大双眼。 六太常常到大学串门,导致不止珋书几个人,几乎所有的大学生都知道有一个家住关弓的小孩子常常到大学来玩,但一是六太除了蹭饭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二是六太这家伙皮相不错,很得那些女性学生的喜欢,大家都不说破。 有些老师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一位老师还送六太一些糖果。 即使六太很无畏,也会避开春官,毕竟官吏和大学的教师不同,官场上的人,不知道会出什么招,六太一直都不会出现在春官在的地方。 然而好像今天六太并不走运。 “慢慢说,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珋书问。 鸣贤烦躁地挠头,“不知道,我们和六太一起走着走着,那个新来的春官大人不知道怎么搞的,就突然冒了出来。” “哎,可怜的六太当时吓坏了,小脸一片菜色。”青彰同情地说。 “真的,还第一次看到少爷那么惊恐的样子。”博余附和。 “然后那个春官笑眯眯地对六太问,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到大学来了,难道你也是大学生之类的。”鸣贤用厌恶的表情数落着春官。 “少爷支支吾吾说不清,春官就说这个孩子我看着就蛮喜欢的,说着就拖走六太少爷了,真的是拖的!”博余咬咬下唇,“怎么办呀?” “停!”珋书伸出手,“也就是说,我现在去找春官,就会碰到六太?” “没错!”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珋书,你比较厉害,你去把六太救出来吧!”鸣贤抓住珋书的袖子,大吼。 珋书皱着眉,把袖子抽了出来。 “那是他活该,不关我事。我早就说过,不要让一个孩子跑到大学来玩,大学是他的游乐地吗?” “珋书你这个人有没有人情!”鸣贤爆发,拽起了珋书的衣襟,博余和青彰吓了一跳,慌张地拉开鸣贤。 珋书冷冷地拍开鸣贤的手,“我说的是事实,他既然如此经常地到大学来,应该也预计到会发生这种状况才对。” 珋书移开眼睛,觉察到青彰和博余哀求的眼神,轻轻地叹气。 “反正我还是得去,我去顺便看看情况吧。恒株大人可不简单,我无法把那个小子从恒株大人手中弄出来,我试一下能做到什么地步。” 鸣贤呆愣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珋书算是答应了他。 “……珋书你这人还有点不错嘛。” 珋书在心中翻了白眼,他只是讨厌纠纷敷衍一下而已,他去看看也真的是看看,他可不会为六太跟恒株扛上。 但说实话,他真的对六太和恒株对上会发生什么感兴趣。私心地,如果六太被恒株制服了,他会更开心。 珋书走进春官的房间之后,看到一直活蹦乱跳的小孩六太噙着泪嘟着嘴缩在一个角落,手执着一支笔在抄东西。而春官恒株正舒心地笑着,品茶中。 珋书一进,六太还闪着泪光的眼睛闪亮地望向了珋书,珋书顿了顿,开始可以理解林熹为什么在六太前败下阵来。如果这个孩子对你不冷漠,真的能让人很觉得温暖,只要这孩子满怀希冀地望着自己,会有为他达成任何事的冲动。但珋书还是别开六太,向恒株行礼。 “大人。” 恒株轻轻地点头,“坐下吧。” 六太还望着珋书,珋书装作没看见,但心里还是一阵阵发痒。 恒株也无视六太,开始和珋书交谈。 “书看得怎么样?” 珋书惭愧地低下头,“非常抱歉,我还是没能看完,这些是看完的,但还有一些……” 他把手中的书递给了恒株,恒株挑了挑眉。 “哦。” 恒株转身找出比一星期前更多的书,一股脑塞给珋书。 “那继续看这些吧。” 珋书惊愕,还让不让他活啊。 见状六太哧的一声笑了出来,珋书和恒株一起回头看向六太。 “写完了吗?”恒株轻轻地问,虽然笑着,但笑意并没有达到眼里。 六太委屈地瞅瞅恒株,咬着笔杆模糊地嘟哝。 “……怎么可能嘛。” “大人,他是……”珋书迟疑着问。 “啊,这个孩子啊,我看他怪机灵的,是个当官的好苗子……” “什么?!”六太和珋书同时喊出声。 第28章 “……但这孩子没有进取心,我只好自己教教他,感化一下他,让他早日变成一位优秀的官吏。” 说到最后,珋书好像看到恒株的眼睛在发狠狠的光,而六太往里头缩了缩。 这下救出六太真的不可能了,珋书有点幸灾乐祸地想,但看到六太悲惨的样子,珋书其实也没有很开心。 “今天就这样吧,下周再见。”恒株简略地下了逐客令。 “请问……”珋书还是开了口,开口之后他想杀了自己,他干嘛呀,他怎么就开口了呢,在恒株询问的目光下,珋书硬着头皮问,“这孩子看起来并不想读书,如果硬逼了,反而会得到反效果,大人何必……” 珋书想忽略掉六太因珋书为他说话而感到震惊长大的嘴巴。 “哎,这孩子这样的人我看多了,这种人,只能一步一步逼下去,要不你永远都抓不住了。” 恒株摇摇头,笑着回答。 珋书无言以对,只能告辞。 一走出门没走几步,珋书就被三个人围了起来。 “怎么样了?” 珋书示意安静,再走出一段路之后摇摇头,“没得救。” 鸣贤哀嚎了一下,掩面,“那岂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六太了?” “六太少爷还在关弓,以后还是可以见到的。”博余拍拍鸣贤的肩膀。 珋书古怪地看了他们一眼,清了清嗓子,说。 “恒株大人对六太非常欣赏,想培养他成为一名官吏。” 说完后,珋书开始欣赏三尊石像。 珋书走出去之后,大学新来的春官,恒株转向了六太。 “台甫您在大学里人缘不错啊,珋书这孩子据说一直主张贯彻规则,居然也会为您求情。” 六太晃了晃脑袋,“我也没想到……我以为珋书一直都讨厌我呢。” “好了,不要再想,请继续抄一下那些奏折,抄完了才能吃饭哦。” 六太咬着笔杆狠狠地瞪向恒株,本名倒过来读,为朱衡的男子。 “为什么!虐待孩子!不吃饭怎么能干活!” “台甫您是仙,不吃一两顿根本没问题。”朱衡温柔地说着,“其实您不抄也可以,微臣可以去找帷湍……” “啊啊啊——我抄,我抄还不行么……”六太尖叫,最后软软地摊在桌上。 看到蔫了的六太,朱衡轻轻叹气,走过去坐在六太的对面。 “原来台甫最近消失得那么勤,都是跑这边来吗?” “……嗯。”六太闷闷地说。 “体会了解下界,微臣已经不再反对了,但是以这种频率跑大学?就这么一个地方?就呆在关弓?其他地方都不去看看?” 六太歪着脑袋,说,“我最近在想些东西……所以,在看看大学的情况。” 朱衡讶异地看向六太。 六太抓了抓包住头发的布,“沃飞,帮我关个门。” 扯下布之后,是灿烂的金发。闷着的头发解放出来之后,六太舒服地哼了一下。 “现在的大学生,感觉水平比较差……”六太嘟囔,“教育需要一些额外的改革。” “台甫居然看出了这些?微臣以为台甫和这些人关系很好。” 六太咧嘴一笑。 “他们人都很好啊,我喜欢他们。” 然后正色,“但他们能力还是一般。珋书算是不错的了,鸣贤……”六太皱皱眉,办了个鬼脸,“哎,没有被除籍真是奇迹。” 朱衡笑出声。 “哎,一直都在避开春官,结果遇上了你……诶诶诶!你怎么是春官!” “哦?这才意识到了吗?” “你明明是大司寇!现在你明明轮到大司寇,怎么变成春官?” 雁国国王尚隆为了不让政治进入僵化,保持着每一段时间就换一下官职的习惯。在过去五百年,朱衡已轮流做过所有六官之长,也有五十年做过冢宰。几年前开始,朱衡轮到大司寇。 “微臣觉得有必要到大学来检查一下,所以拜托了大宗伯,改名作为春官到了大学,事实证明,这还是正确的。”朱衡若有所指地盯了盯六太。 六太呆了一下,“那你秋官长的那些活儿呢?别说你也翘了。” 朱衡微笑着,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一堆奏折。 “来,台甫,您处理您的政务,微臣处理微臣的政务。虽然在这里条件艰苦,也许没有上面舒服,但没关系,我们有两个人,总会克服过去的,我们一起努力吧。” “不要说得好像我们要私奔啊啊啊——” 雁国台甫延麒六太悲鸣。 第9章 青楼 鸣贤再过三天就要迈入三十岁的大关。 他回头看自己的一生,最后只能郁闷地叹气。很多人在三十岁成家立业,有事业也有妻室,但鸣贤除了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一堆书之外,什么都没有。 鸣贤以当上国府的大官为目标,正在雁国最高学府大学读书。 当官为目标的鸣贤没有急着结婚,成立一个家庭对他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事。 在大学,像鸣贤这样保持单身的人也大有人在,而且在大学竞争激烈学习压力很大,都不会想到其他事。鸣贤也是,呆在大学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多寂寞,但是一旦走在关弓的大道上,就会产生一种恍然若失的感觉。 与黑白的大学相比,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太过诱人也太漂亮。 第29章 鸣贤涉足外面的娱乐是六太开的头,六太会带着乐俊和鸣贤到关弓玩,即使只是喝茶,也会让鸣贤放松不少。 后来,即使六太不带,鸣贤也常常跑出去玩。 鸣贤在大学关系最好的是乐俊,但除了乐俊,还有一些乐俊入学之前就关系不错的好友们。和乐俊一起混之后,鸣贤感到格外轻松,乐俊人单纯,又热心,用不着和其他人一起过日子的时候那么压抑。导致乐俊入学之后,几乎只和乐俊在一起,但他还是有其他朋友的。 其中一个是青彰,还有一个叫勇年的中年人。鸣贤结识勇年是通过已经辞学的进达,进达和勇年都有家室,学费也由家里的妻子负担,因这些缘故进达和勇年一直都有共同话题。勇年和进达不同,进达的性格一丝不苟,而勇年比较邋遢懒惰,听说年轻时候还是一名风流才子。 乐俊和勇年的性格不是很合,勇年不太喜欢乐俊,虽然在前面不说什么,但在乐俊的背后,一直说乐俊,这让鸣贤和进达都有些受不了。渐渐地,特别是进达辞学后,鸣贤和勇年的关系疏远了很多。 乐俊又去拜访他母亲了,鸣贤只好一个人溜达。自从六太和风汉在乐俊的房间里被抓包之后,六太好像想开了,不管白天黑夜地常常跑大学,上次还跑到大学的食堂蹭饭。但是这一天,六太没来,乐俊也走了,鸣贤感到很无聊。 鸣贤一个人下山,到了关弓市井,找了一家茶馆,坐在一桌靠窗的位置,看着街上的热闹打发时间。 “鸣贤?” 鸣贤回头,看到了勇年望着自己,一脸惊愕。 “勇年?” 勇年挑了挑眉,擅自坐上鸣贤的对面,“天呐,我没有看错吧?鸣贤居然会在茶馆打发时间?” 鸣贤笑一笑,“挺舒服的。” 勇年叫了小二过来,上了一些茶点和一壶茶。 “不错啊,鸣贤。这家茶馆虽然小,但茶很棒,也不贵。居然可以找到这里,真不简单。” 鸣贤苦笑,这家茶馆也是六太带他们过来的,要不凭他自己,根本不会找到这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茶馆。 “以前有人带我来过。” “哦?我认识吗?”勇年懒散地问。 鸣贤皱了皱眉,“不认识。” 勇年哼了一声。 沉默一会儿之后,勇年用阴郁的声音开口。 “鸣贤其实你也瞧不起我吧?进达走了之后,你都没有正眼看我。” 鸣贤愣了愣,的确进达走后,鸣贤几乎没怎么和勇年一起玩,但不是因为瞧不起他。 “说到这个,明明是你先瞧不起乐俊的。” 勇年听到乐俊的名字,撇了撇嘴,一脸不屑,但在鸣贤带刺的目光下,收敛了一些。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后来的。”勇年喝了一口茶,拿一个点心扔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要是你一直和我玩,你可以早一点知道这茶馆,还有其他一些好玩的地方。” “哦,不好意思,我还有位朋友也可以介绍好玩的地方给我,而且他也不像你那样排斥乐俊。” 鸣贤硬邦邦地说,但也毫不客气地拿了一块点心,当时六太就在他眼前消灭了三碟同样的点心。 勇年不甘心地咂了咂嘴。 “哼……你这么说着,还不是和珋书一起混?” 鸣贤呆了一下,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珋书混,在大学那几个精英集团中,过去鸣贤最排斥的就是珋书那伙人,但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不再排斥那些人了。和他们聊着,发现他们其实不是自己想象的书呆子,都为了雁国努力,和蒙混过日子的鸣贤自己成了强烈的对比,让他对自己羞愧了不少。而且和他们一起的时候,可以真正感受到那些精英们的思考方式以及学习方式,让他受益不浅。 和珋书他们真正走近,是上次六太硬拉着那些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开始的,鸣贤一想到那时候珋书被六太烦得要命,却不好发作,只能隐忍的样子就想笑,结果真的噗一声笑了出来。 “……我就不信珋书对乐俊还和颜悦……” 勇年不悦地看着打断他的话,持续哧哧笑着的鸣贤。 “我又说什么好笑的事吗?” “没,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而已。”鸣贤好不容易打住了笑,喝了一口茶。 “你说的那个可以介绍你好玩地方的朋友,是那个小孩吧?大概十二岁左右的。” 鸣贤警戒地看勇年,“你怎么知道?” 勇年笑嘻嘻地回答,“你们都带着他到食堂吃那么多餐,明眼人当然都可以看到。但如果只有你和乐俊也就算了,连珋书都包庇他,所以没有人找茬而已。” “珋书包庇他?”鸣贤用不可思议的轻轻呢喃。 勇年皱了皱眉头,努力回想,“哦,其实是林熹啦,但林熹不是只听珋书的话吗,如果珋书没有允许,他怎么会擅自包庇那小孩。” 鸣贤还是没有缓过劲来,他上次在食堂看到六太的时候,六太的确是和林熹珋书在一起,这么说,林熹好像常常给六太买点吃的。 而珋书也默认了?允许了? 真不可思议。 勇年嗤笑,“但是我没想到你们如此地宠那个孩子,如果是我和进达这类还好,你们都没有结过婚,怎么会宠孩子呢。” 勇年突然压低声音,用可以说是猥琐的表情,对着鸣贤挤眼。 第30章 “其实你们连野合都没有过吧?” “噗——”鸣贤一口茶喷了出来。 勇年即使被喷了一脸茶,也乐呵呵地笑着,“果然是童子鸡。” 鸣贤感到脸颊发烫,他和其他人会谈到美人,也会谈到女性,但如此私密的话题,一直都没有过。 “我要忙着学习好不好?” 勇年冷哼了一下,“忙着学习,你?” 鸣贤怒目以对。勇年虽然成绩算不上多好,也属于一帮落伍者,但每年都可以拿到一个允许,不会被辞学,比鸣贤要好一些。 勇年意识到自己戳到鸣贤的伤处,啧了一下,换话题。 “不说这个,鸣贤你不是梦想抱回美女吗?” 鸣贤好不容易降下温度的耳朵又开始发烫。 “诶哟诶哟,我还记得哦,几年前,你还放大话,一定要在三十岁之前进国府,进国府之前要抱一个倾城的美人回家。” “……别说了。” “哦?等等,我还记得哦,”勇年摸着长满胡疙瘩的下巴,下流地笑着,“那个你讨厌珋书的真正原因。” 鸣贤拍下桌子,恼羞成怒地低声吼,“都过去的事了,别说了。” 勇年乖乖地闭上嘴,但还乐和着。 “哎,其实我现在在打发时间,等着天黑呢。” 鸣贤看到勇年放下刚才的话题,舒了口气,也开始较为和气地对勇年说话。 “天黑?为什么?” “去一个地方。” “这样啊。”鸣贤不怎么感兴趣地应了一声,却看到勇年意欲深长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鸣贤对勇年的目光感到不舒服。 勇年摇了摇头,夸张地叹气。 “哎,鸣贤啊鸣贤,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大学真是害人不浅啊。”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 “真的没想到吗?天黑了才能去的地方?”勇年趴在桌上,把脸凑近鸣贤前面,低低地说。 轰! 鸣贤双颊火辣辣,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勇年这家伙,这家伙说的是妓院!勇年常年逛青楼,这鸣贤知道,以前常常看到天亮了勇年才带着满身的香味,摇摇晃晃地回来。大学里其他人对勇年很不齿,传闻也很凶,但勇年通常只身出去只身回来,所以鸣贤他们也没说什么。 但勇年这么直接地和他说,接下来要去那里,倒是第一次。 勇年看满脸通红的鸣贤嘿嘿地笑,手里转着茶杯。 “怎么样,要不要也去开开眼界?童子鸡鸣贤。” “我,我才不去呢!”鸣贤咬着牙齿回。 “……”勇年沉默地望了鸣贤一会儿,离开位置,改坐到鸣贤旁边,搭上鸣贤的肩膀,用正经的声音低声问。 “你该不会还没有忘记玉容吧?” 鸣贤身体一僵。 玉容比鸣贤晚了两年进的大学,她相貌甜美,为人温柔,成绩也不错,立刻被很多男人所追求,但她都以学业为重为理由,一一拒绝。鸣贤当时也对玉容一见钟情。那时才二十一岁的鸣贤还没有现在这么落伍,当时的他也是精英分子,在大学算是风云人物。他当时向玉容表白,被拒之后,两个人还是保持着良好的同窗关系,鸣贤的才华让玉容很欣赏,而玉容的细腻也让鸣贤很感动,虽然说不是男女关系,但两个人站在一起很般配,鸣贤想,也许这么走着走着,总有一天,玉容会被他打动,而两个人在一起。 但之后鸣贤的成绩开始以不可置信的速度下滑,鸣贤从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沦落为落伍者,被昔日围绕着他的那些人摒弃,玉容虽然并没有表达什么,但鸣贤畏惧于和玉容走在一起。玉容的成绩一直都很好,玉容一直都不卑不亢,而鸣贤开始自卑。理所当然地,他和玉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到现在,几乎只有点头之交。 如果说只是这样,鸣贤还是会对他们两个一起欢笑畅谈理念的日子抱着一丝留念,对玉容有暧昧的期望,鸣贤也不至于对此事如此绝望。 但偏偏,珋书进入了大学。 珋书虽然长得有些神经质,但相貌不错,做事果断。而且他的成绩也出类拔萃,和鸣贤当年的桀骜不同的是,珋书一直保持着严谨的态度,虚心地向老师们请教问题,对待同学也客客气气。 然后某一天,垂头丧气的鸣贤看到了玉容,她微笑着站在那里幸福地望着一个地方,鸣贤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意气风发的珋书。 破碎。玉容喜欢上了珋书。 从那时候起,鸣贤开始特别讨厌珋书。 恍如隔世。 勇年提到玉容之前,他还真没有想到这一茬。刚开始的时候他恨透了珋书,如果珋书和玉容两情相悦,在一起了也就算了,但珋书那呆子对玉容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任着玉容频繁地向他搭话,从未表态,只会客客气气地把玉容隔离在外。他为玉容感到不值,也对如此冰冷的珋书感到愤恨。那时候菱角尚未磨光的鸣贤不停地在背后诅咒珋书。 但现在,鸣贤回头看看,其实也没什么。珋书这个人,是一根筋,他的眼里只有当官的前路,别无其他,他有抱负,有志气,就没有儿女情长。而他们之间还有六太这个家伙搅合,他几乎忘记了玉容。 几乎。 勇年摇了摇头,怜惜地说。 “你这么对她上心,她却不知道,你其实一直都……” 第31章 “我没有!”鸣贤忍不住反驳。 勇年卷起嘴角,用我懂我懂的表情,说,“你看,你为了他,守了这么多年的童贞……” “我才不是……” “那是为什么?你只是对女色没兴趣?”勇年立刻反问,鸣贤唔了一下,没吭声。 勇年拍了拍鸣贤的后背,柔声说,“你看,如果你真的放下了玉容,那去一趟有何关系?你都三十了吧,等到再老了,那就没乐趣了。” “差三天。” “什么?” “差三天就三十了。”鸣贤气闷地端起茶杯,仰头喝光。 勇年诧异地眨眨眼,“你这次不回家?你不是每次生辰都回家的吗?” “呵,”鸣贤自嘲,“都三十了,还回什么家。家里……现在也不给我好脸色看。” 勇年同情地看鸣贤,沉重地说。 “是啊,其实他们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好好读书,不就可以了吗?你再努力就可以了呀之类的。但是有些事……哎……” 勇年回到鸣贤的对面,给鸣贤倒茶。 “当时我刚刚考上大学,方圆数里的人都过来向我道贺。呵,但日子到了现在,我都不怎么敢回乡了。” 鸣贤感到惊讶,勇年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随性的模样。 “每次,人家都问我,啊,你怎么还在读,你什么时候毕业呀,还差了多少,干得怎么样啊?” “没错没错,还说你以后当官会怎么怎么,呵,我还远着呢。”鸣贤忍不住附和勇年。 勇年向鸣贤挤挤眼睛,“是吧,有时候想像进达那样直接扔掉这些回乡得了,但是又放不下这面子。当时离开家乡的时候搞了很大的排场,我妻子还在家里盼望着我当上高官,带全家入仙籍。” 勇年苦笑。 “我有时候觉得,如果她对我期望不是那么高,我反而会轻松很多,她越对我好,我越愧疚,就越累。” 两个人静默。 勇年拿了一块茶点,曼斯条理地吃起来。 “今日有酒今日醉,为何不是一种好日子啊。如果当不了官,命就很短,短短几十年,有必要过得苦不拉几的么。” 勇年看到鸣贤的动摇,再加上劲儿。 “你看,你现在不找乐子,老了就没有了。” “你不是已经比我老很多吗,你不照样找乐子吗?” 鸣贤忍不住回嘴,勇年大笑,“我和你不同,要是我不带你,你敢进青楼吗?” 鸣贤没有回答,但他的双耳却变红了。 “你也快三十了,要不我今天带你去逛一下,作为你三十岁生日的礼物。” 鸣贤犹豫了一下,勇年敏感地抓住。 “没什么大不了的,钱我出,让你去开开眼界。” “但是……” 勇年摊开手,开始说,“你要想,我们雁国的青楼一直都很有名,青楼早就是雁国的一部分了,你以后要当官也好,了解青楼并没有坏处啊。” 鸣贤重复抓一下茶杯又放下的举动,勇年了然地笑笑。 “害羞了?” “……”鸣贤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 勇年对他说,“我保证,会带你去口碑非常好的一家,里面的姑娘都是美人哦。” 鸣贤喜欢美人,勇年知晓这一点。 “嗯,而且里面的姑娘们都读过书,很合我们这些人的口味。” “但……”鸣贤还在踌躇。 “犹豫什么,那时候连金舒都和我一起去过呢。” “金舒?”鸣贤呆若木鸡,金舒是刚刚进大学不久大概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平时看起来大头楞额。 “是啊,你以为像你这样的童子鸡满地都是吗?”勇年嘲讽地说。 鸣贤再想了想,咬牙点头。 “好,但你得……关照我一下。” 勇年举起茶杯,灿烂地笑,“没问题。” 初次踏入烟花之地,鸣贤脸红耳赤,勇年哧地一笑,大力拍了一下鸣贤的后背。 “来,不要退缩,挺起胸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这……这怎么可能……” “你可不要被她们发现你是第一次来哦,女人最喜欢欺负那些青涩的小伙子了。” 鸣贤目瞪口呆,忍不住往后退了一些。 “哈哈哈,开玩笑的,没关系,我们是花钱寻乐的主,她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勇年拉着鸣贤,走进了一家“雨音楼”。 出乎意料的是,大厅并无胭脂味,也没有糜烂的场景,落落大方的桌椅上有一些人在对饮。 有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跑过来,恭恭敬敬地对他们说,“两位大人,是来下榻的,还是赏酒的?” 勇年熟稔地点了下头,“赏酒后下榻。” 小女孩转了转眼珠,展开笑颜,用清脆的声音回,“好的!两位大人这边请!” 鸣贤跟着勇年往女孩引导的位置入座,打量那个小女孩,女孩觉察到鸣贤的目光,回头看到他,有些妩媚地一笑,然后嬉笑着离开。 鸣贤张口无言,勇年哧哧地笑。 “没想到你喜欢这样子的?但不行哦,她们还未‘出阁’,不能碰的。” 鸣贤抱住头,呻吟般地说。 “没……我只是觉得这么小的孩子,感觉和六太差不多大,却要干这一行。” “六太?那个跟着你们的孩子?” 第32章 “嗯。还有,那小子不是跟着我们的,而是我们被他拖着走。” “随你说。”勇年笑着,这时候有一个小伙子走过来,勇年点了一些东西。 “这里真的是青楼吗?”鸣贤四周张望,发现大家都只是在吃饭而已,除了刚才那小女孩的笑容,实在找不到任何东西和青楼搭上边。 勇年扑哧笑出声,“别急别急,先吃些东西。”他给鸣贤倒了杯酒,“来尝尝,这家的酒也不错。” 鸣贤不胜酒力,因此他连忙谢绝,勇年却一直劝酒,“以后当官了应酬也多,来来来,适应一下,而且你都三十岁了不是嘛。” 鸣贤拗不过勇年,喝了一杯,顿时眼角发烫,喉咙到胃部一阵火热。 “怎么样?”勇年问。 “……死去活来。” 勇年怪声大笑。虽然第一杯比较痛苦,但进入了状态,鸣贤开始放松了。 “这家的酒也蛮有名,而且价格比较厚道,一些人过来只是为了喝酒,刚才听那小姑娘说了吧。” “赏酒和下榻,哦……”鸣贤了然。 “是啊,下榻,就到那门后面去,那才是真正的青楼,这里只是准备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的……” “你以为会怎么样?” 鸣贤窘迫地咳了咳,“嗯,大概,就是那什么,和,和美女们一起喝酒取乐……” “啊,那也有,但要和美女一起喝酒,需要更多的钱,不好意思哈,我今天钱带的不多。” 勇年干了一杯,“咔——”,咂了咂嘴,开始□。 “今天我们先在这里填饱肚子,之后再‘下榻’就可。” 鸣贤红了脸,但因酒气上身,也看不大出来。 “来来,再来一杯!” 鸣贤晕乎乎地被勇年和老鸨推入一间屋子。 里面简简单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加上一些椅子,透明的红纱垂下来,遮盖了床榻,桌上有壶茶,以及两个杯子。 鸣贤隐隐约约地记得勇年和他说过如果想要酒,还要另付钱。 房间里有熏香,鸣贤本来就有些晕乎的脑袋被迷得更加晕。 “客官大人。”随着酥骨的柔媚声音,鸣贤感到有人扶着他坐到椅子上。 好香的胭脂味。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什么,打起万分精神。 一位女子依偎在他身旁,正笑盈盈地望着他,鸣贤口干舌燥。 “您好,很高兴见到您,小女子叫雪梅。” “你、你好,雪梅……我,我叫鸣、鸣贤。” 雪梅丝毫都没有取笑鸣贤憋足应答的样子,温柔地笑着说,“勇年大人已经吩咐雪梅好好照顾您。” “啊,啊,哦……” 雪梅轻轻一笑,放开鸣贤,鸣贤松了一口气,但也感到失望。 雪梅以优美的姿势给倒了杯茶,端给鸣贤,“虽不是什么好茶,但可以解酒。” 鸣贤连忙双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把空茶杯放下。 雪梅长得说不上太漂亮,但非常顺眼,加上稍浓的妆,非常好看,谢天谢地,雪梅的穿着并没有太暴露,鸣贤不至于太难堪。 “鸣贤大人是做什么的?”雪梅轻轻地问。 “哦,什么都不做,就、就读书……” “哇,原来鸣贤大人是读书人,难怪……”雪梅笑着,坐到鸣贤的旁边,“鸣贤大人带着一份儒雅的气质。” “哦,是吗……”鸣贤心猿意马地说着,紧紧地盯着雪梅,“雪梅……你好漂亮。” “真的吗?谢谢……”雪梅吐气般地说着,缓缓地倒向鸣贤。 鸣贤颤抖地伸出手,搂住了雪梅。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不知不觉,鸣贤已经第六次来到雨音楼,刚开始是和勇年一起,现在都是一个人跑过来。 最近跑得特别勤,担任门童的小女孩都认识他了。 小女孩笑弯了眼睛,问,“是不是还是找雪梅姐姐?” 鸣贤现在轻车熟路,点点头,往里面走。 “哎,哎!”小女孩连忙跑过去,拦在鸣贤前面,“大人,现在雪梅姐姐不方便接您。” “怎么会?”他在上一次来到见雪梅的时候已经和她约好在今天见面,之前雪梅都特意为他留着这日子的,但为什么今天? 女孩转了转眼珠,看似有些为难,“嗯……今天雪梅姐姐不是很方便……” “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女孩毕竟年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情况,这时候老鸨闻声跑了过来,迎接鸣贤。 “诶呀,客官,现在上面有人过来盘查,雪梅先去应付了,要不给您找其他姑娘?或者再过半个时辰,雪梅就可以接您了,您看如何?” 鸣贤高昂的心情马上跌落,他敷衍地点了点头。鸣贤虽说破戒,但依然无法和众多女人发生关系,他每次都只找雪梅。 鸣贤心不在焉地跟着前面的小伙子去雪梅房间,把小女孩和老鸨压低声音的争执声扔到后面,没有认真听。 “……怎么可能出来……” “……蠢,这种时候不能……” “……早就是公开的……姐姐……” “……那么傻……” 鸣贤无聊地望着窗外,等着雪梅,老鸨的话不算很准,但过了半个时辰再一刻之后,雪梅还是来到他眼前。 第33章 “雪梅!”鸣贤开心地叫上她的名字,雪梅微微一笑,不知是不是鸣贤的错觉,他总觉得雪梅笑得有点勉强。 “鸣贤大人,您果然过来赴约了。” “那当然。”鸣贤走上去紧紧地握住雪梅的手,雪梅的手有些冰凉,和鸣贤热乎的手成强烈的对比。 鸣贤用炙热的目光盯着雪梅,慢慢地凑过去,轻轻地吻在雪梅的额头上。雪梅微微一颤,鸣贤无声地笑着,继续挪嘴唇,慢慢地开始亲雪梅的眼睛、鼻梁、脸颊,最后亲昵地吻上雪梅丰满的嘴唇。 然而,这次雪梅剧烈一震,居然别开了脸。 鸣贤一愣,惊愕地看着怀里的女子。 雪梅懊恼地咬住嘴唇,深深呼出一口气之后,说,“对不起,鸣贤大人,今天上面有人过来盘查,让雪梅有点受不住……雪梅只是刚才有点累了。” 看到雪梅愧疚的眼神,鸣贤宠溺地笑笑。 “没,是我没注意到,对不起。” 他撩开雪梅耳边的发丝,开始慢慢地低下头,重新覆上雪梅的唇,雪梅这次顺从地依了鸣贤,幽香的胭脂味让鸣贤感到兴奋。 鸣贤回到寮的时候日已三竿,他疲倦地推开自己房间的门,看都没看,就直接往床上倒。昨天雪梅不知为什么,一直拉着他。彻夜纵欲的后果,他现在心情很好,精神爽朗,但身体非常累,他甘甜地闭上眼睛。 “……你去哪了。” 鸣贤打了个激灵,跳了起来,看到六太坐在他的桌子上,在翻他的书,脸埋在书里头,看都没看他鸣贤一眼。 “……哈哈,真神奇,你不是讨厌看书吗,你居然也开始看起书来,那什么,难道真的是大学的熏陶?” 六太从书中探出脑袋,翻翻白眼。 “无聊了,也只能看书了。” 他把书合上,啪地扔到桌上。 “你转移话题也太没水准了点,我在问你,你去哪了?” 鸣贤住了嘴。 六太貌似原本也就问问,看到鸣贤一脸尴尬的样子,支起下巴,执意要听到答案。 “也,也没什么,去了一趟书库,不小心在那里过了夜……” “去书库什么都不带?” “我,我只是去看闲书的……”说到最后,鸣贤也觉得自己的谎撒得没水准,但他总不能对这么小的孩子说,其实我是去妓院做一些你不宜知晓的事吧? 鸣贤看到六太的眼睛慢慢地冷了下来,六太跳下桌子,走近鸣贤。 六太玻璃般透莹的紫色双眸静静地盯着鸣贤,鸣贤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在六太的眼睛下,他好像什么都藏不住,什么都留不住。 六太突然冷笑一声,他凑过去,抓住鸣贤的衣摆,轻轻地在鸣贤的耳旁说了一句。 “鸣贤,你不知道吗?你身上,好重的胭脂味。” 说罢,松手,头也不回地走开。 鸣贤呆呆地坐在床上。 刚才为止还让人心神荡漾的胭脂味,现在只是无比刺鼻。 第10章 青楼番外 雪梅刚刚迈出房间,就看到了雨兰。雨兰见到雪梅,就带着胜利的笑容,挑衅地挑了挑眉。雪梅握了握拳,压下心中的不快,扯起了笑容。 “雨兰,真心祝贺你。” 真心,雪梅在心中嗤笑。 雨兰也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雪梅重新回到房间,她完全没有想吃饭的心情。楼里的小童春花还是很尽责地给她端来饭菜,一菜一汤,一如既往的清淡口味。 雨音楼在关弓里并不算是大牌的青楼,只能属于二三流,光顾雨音楼的人群也并非那些关弓里有权有势的官人,也不是一身金银珠宝的大商人,顶多是一些虽然生活拮据,但附庸风雅的一群人。 雪梅在中不溜的青楼中,也并不属于花魁。即使在雨音楼,比她撑得了门面的女子不少。 雪梅的性格在从事这一行业的女人中算是比较冷的,她自认为自己不能像雨兰那样妖娆,向男人无止尽地发嗲。 雪梅和雨兰是同期,不知是不是因这个原因,两个人之间的竞争格外强烈,即使是两个人都厌恶的客人,只要客人在她们之间犹豫,她们就会抢。 雪梅不知道自己的出身,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就在这里了,雨兰也一样。 她们这些人,在这里看那些客人们来了又走,独自守着,守着守着,也不知道尽头会是什么。 房间早已打扫干净,就等晚上又有一位新的客人进入。 昨日的疯狂,已然找不出。 雪梅搂住自己,身体稍有不适,但并无大碍。她想到那个叫做鸣贤的愣头男人,微微一笑。 在第一眼看到鸣贤的时候,雪梅就知道这个男人很单纯,如雨音楼的老顾客勇年所说的。勇年还偷偷告诉他,鸣贤家境不错,如果做得好了,可以让鸣贤为她赎身。虽然勇年没有多说什么,但雨音楼的大家都知道勇年在大学读书,既然是勇年拉过来的读书人,那也应该是大学生了。 大学生虽然还未封官,只是一介平民,但他们一旦入朝,即是国府的大官,雪梅这点还是知道的。明日的大官到她们这里逛,谁知道以后会有什么好处可捞呢。所以老鸨特别看重勇年和鸣贤这两位客人。 当鸣贤第一次晕头晕脑地进入这烟花之地时,老鸨就把他塞给了雨音双花之一的雪梅。 第34章 老实说,雪梅对鸣贤印象不错。脾气好,相貌端正,为人正直,应该说是好人,但也止于好人。 和那位大人比起来。 昨日,那位大人来到了雨音楼。要知道关弓那么多家青楼中雨音楼只是普通的一家,以那位大人的身价,来临雨音楼实在太让她们受宠若惊。 雪梅不知道那位大人叫什么,知道的,只有雨音楼的头牌秋霜。她以此为傲,从不向别的女人透漏,她们每次只能愤恨地在背后咬手绢,但也无可奈何。 要是我,如果只有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别人。雪梅想。 说是那位大人,但她们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可她们凭借女人的直觉,知道这男人并不是普通人。他第一次来雨音楼的时候,雪梅还是小童,而那位大人,就是由雪梅接引的。 雪梅当时对着男人说,“您是要下榻还是赏酒?” 男人挑了挑眉,笑嘻嘻地回,“聊天。” 雪梅大略想了想,大概明白男人是想和楼里的姑娘们一起赏酒取乐。 结果,男人真的是为了聊天而来。 那天他要了一个最高等的包房,一下子叫了七个女人。雪梅心中对男人嗤笑,男人都一个货色。然而,他和她们真的是彻夜长谈而已,作为小童的她被派去送酒的时候,她还怕遇到什么恶心的场景,但只看到以往保持矜持保持妩媚的姐姐们都笑得东倒西歪,聊得无比欢乐。 那是第一次。 那位大人每次来都要一个包房,每次都叫七个人,不多不少。那位大人本身长得英俊潇洒,相貌堂堂,风趣,出手又宽绰,从不做趁人之危的事,是她们这些人最喜欢的客人。而那位大人又有点不同。他从不会和她们中的某一个姑娘睡,他会调戏,会动手,但也止于暧昧。 当时她听到两位姐姐在那里小声谈论。 “为什么那位大人都不碰我们?是不是因为他不行?” “不要说笑了,顶多是因为我们不够好吧。哎……” “但这么多人,一定也有他心动的人才对呀。” “你不懂,那位大人不只逛我们这一家,肯定去过春华阁这类比较大的地方,我们啊,肯定被比下去了。” 那位大人除了刚开始的那几次,大概两三年一次的频率到雨音楼。每次迎接那位大人,都是整个雨音楼沸腾的一件事。 那位大人每次只叫七个人,七个人而已。 雪梅第一次作为那七个人之一去和那位大人过一夜的那天,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女子为他留念,为他伤心为他开心。 她也深深地陷入了其中。 雪梅至今还想问,“您是否还记得当年引您入楼的那个小童?” 但她明明确确地知道这答案是不可能。 男人不是多情的种,她们中没有一个人可以入男人的眼,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却都不能放下,只能一直挂心此人。 昨天,那位大人再次光临,老鸨在没有安排客人的人中挑七个人。雪梅第一次痛恨鸣贤,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她居然和他有约。 雪梅和小童春花关系不错,她嘱咐了春花,让春花拒绝鸣贤,然后向老鸨报名。老鸨在她和雨兰中犹豫了一会儿,挑了雪梅。 和那位大人在一起的感觉太过美好,即使过了一个时辰,她只觉自己呆了那么一小会儿。 春花进来送酒的时候往雪梅手中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老鸨草草的字,“速退。” 她就知道鸣贤来了,而且并没有离开雨音楼或者找其他人,老鸨想尽办法留住了他。 雪梅恨,她这时候真恨鸣贤那死脑筋,如果是其他时候,她肯定感到非常感激或者欣慰。但此刻此地,她只想掐死鸣贤。 她装作没看到纸条,继续赖在那位大人的身旁,直到老鸨终于忍不住亲自进来把她揪出来。她狼狈地出来之后,看到雨兰带着得意的笑容进入那个她刚出来的房间。 她恨,她恨。 虽然她不甘心,但哭闹过后,她还是整理好衣物,重新上好妆,去见了鸣贤,这是职业道德。 但在鸣贤吻住她嘴唇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别开了头。 不,不要,请不要在那位大人在这里的夜里,就这么吻我。 鸣贤看起来很诧异,雪梅迅速扯了谎敷衍过去。 在鸣贤身下,她叫着,雪梅不知道那位大人的名字,所以她无法叫出那位大人,她呜咽,鸣贤不知道她口中听不懂的呢喃是什么,只有她知道,她在叫那位不知道名字的大人。 至始至终,只有那个人。 她们这些被囚在牢笼里的女人们遥不可及的梦想。 雪梅叹气。 但愿……下次见到的时候,她还可以作为七人之一。 雪梅想。 第11章 入学 鸣贤,三十岁,雁国景州人,正就读于雁国最高学府大学,学习成绩并不理想,但最近拿到了一个允许,这意味着至少三年内,并无辞退的忧虑。 三十岁可以看成是一个很重要的分水岭,到了三十岁,就表示事业基本稳定。而对于就读于大学的鸣贤,三十岁对他之前与之后的生活没什么太大的界限。鸣贤三十岁的生日,没有像以前那样回家过,即使三十岁对他来说不说明什么,但家里的目光让他无法自在,他已经羞于回家。 这次的生日,他在青楼度过。 第35章 生日前几天,他被大学的同窗一个叫做勇年的中年人说服,带到妓院,第一次知道了女人的滋味。对于初尝禁果的他来说,温柔委婉的青楼女子有太多太多的诱惑,他根本抵挡不住,短短一个月内,他跑了六次之多。但也只有六次。 最后一次笙歌归来的时候,鸣贤撞上了刚好到大学游玩的六太。 他原来想瞒过去,未料被六太抓了包。六太什么都没说,却给了他冷冷的目光。 六太的冷眼,给他的打击太大,带待他恢复过来的时候,他发现他再也没有心情去逛青楼。 而之后,鸣贤看到六太居然越过他,直接去找青彰。鸣贤顿感五雷轰顶,他自认自己在六太的心中比不上乐俊,但也至少在大学这帮人中还是可以排在第二位的,而六太的确,在乐俊不在的时候,会偶尔来见见他。 六太的冷落,让他感到一丝绝望,鸣贤怕六太以后再也不理自己,更怕六太鄙视自己,最怕六太把自己逛青楼的事讲给青彰他们,一起数落他。但那之后,青彰只是和鸣贤说了一下自己受宠若惊的感受,对鸣贤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变,鸣贤才晓得六太没有将其告诉青彰或其他人。鸣贤感到愧疚,六太绝不会是在人的背后说坏话的家伙,虽然小,但他有他的原则,鸣贤明明知晓这一点,却还在怀疑。 神奇的是,也许是因为这些打击,鸣贤居然可以看得进书,进而拿到了允许,而且老师还赞扬了他。鸣贤高兴得泪流满面,他两年前也拿到过允许,但那是勉强拿到,现在居然可以高分拿到,久违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他为了庆祝,邀请一大帮人去吃一顿,乐俊、青彰,还有珋书他们。鸣贤记得勇年说过就是因为珋书他们的包庇,六太才可以继续在大学混下去。 想起珋书当时惊愕的表情,鸣贤觉得自己冒着热脸贴冷屁股的险,去邀请珋书这事是在太值了。 勇年……虽然鸣贤之后都没有去妓院,也在一定程度上埋怨他拖自己下水,但也邀请了他。除了这些人,还有其他一些关系不错的同窗。其中自然也有玉容,但玉容刚开始想要婉拒,而鸣贤“不小心”透露珋书也去之后,玉容也答应了。 最艰难的……还是六太。 六太基本上是在忽略他,不给他眼色,也不看他,不和他说话,鸣贤实在无法拔出勇气邀请。 最后,就宴请的前两天,他在乐俊的房间里找到了六太。鸣贤知道他再不说,就真的请不到六太。他小心翼翼地搭话。 “六、六太。” 六太没反应,趴在床上翻着一本书,对,六太居然在看书,鸣贤感到绝望,六太宁愿面对他一直以来最讨厌的书,也不要和鸣贤说话。 鸣贤再次鼓起勇气,闭上眼睛大声说出口。 “六太,我刚拿到了允许,所以我很高兴,所以我想请大家吃饭,所以希望你也可以来!” 静默。 鸣贤失望地睁开眼睛,看到六太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不由感到一阵紧张。六太迅速跳下床,卷起手中的书劈头盖脸地向鸣贤打过来。 “让你现在说,让你现在说!” “怎,怎么了?”鸣贤狼狈地躲过六太的攻击,慌忙地在屋子里逃窜,六太一直跟在后面用书攻击着鸣贤,最后鸣贤终于用一把椅子挡在他们之间。 “你请了乐俊,请了青彰,请了林熹,请了博余,连珋书都请了,就让你落下我!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啊啊啊!气死我啦——”说完,六太直接把手中的书扔向鸣贤的脸。 命中。 鸣贤脸上盖着那本书缓缓地倒下,带着笑容。 那次宴请之后,鸣贤和珋书那伙人走得更近。而六太第一次被春官拖走的时候,珋书居然愿意帮忙,也让他感到蛮意外。说到春官,他还记得春官蹦出来之后,拖着六太走,六太眼泪汪汪地向他们伸出手求救,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地焦急感。 最后这件事以莫名其妙的结局结束。 让人不可思议,那位新来地春官大人居然觉得六太有做官的潜力?为什么他们和六太处了这么久,只觉得这孩子适合吃软饭的? 之后他们可以常常看到六太玩得正高兴的时候,春官如鬼魂般出现,温和地笑着直勾勾地盯着六太,然后六太僵着身子,一小步一小步磨磨蹭蹭地挪到春官旁边,跟他一起离开。 “觉得六太当上官,靠谱吗?” 六太再次被拖走之后,鸣贤皱着眉问,他还是对春官的执着抱持怀疑。 乐俊什么都没说,低着头紧紧地盯着下面的砖头,好像砖头上有什么很好玩的东西似的。 青彰倒是咂舌,“六太呀……他不是最讨厌看书的吗?难道要当武将?”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大笑。 “根本不可能,他都不敢骑马的。呐,你记得你第一次看到六太是在马术场吧,我那时候带他过去,结果那家伙死活都不肯上马。” 鸣贤说着,想到六太抵死不骑的样子,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青彰摇了摇头。 “这可不一定,乐俊现在不是也快拿到马术的允许了嘛,之前乐俊很不擅长的。” 博余说,“谁知道呢,也许在那个春官大人的压迫下,少爷可以骑着马奔驰在大路上。” “不可能的吧……六太和乐俊,不太一样,六太肯定不会去努力的。” 第36章 鸣贤苦苦思索,“他好像也很讨厌武器,即使知道射箭只是礼仪,也讨厌碰弓箭。” “完了,这不就什么都没得办么。”博余举起双手,“读书少爷不喜欢,射箭骑马都不喜欢,额……少爷真的能当上官吏吗?” “也许只是春官想整他?”青彰兴致勃勃地说。 “他大可以直接不准六太再来。”林熹开口。“但很显然……春官好像乐在其中。” “乐在其中?” 他们回想起春官的笑容,也许,或许,真的很开心的样子。 “嘛,六太是挺好玩的。” “如果……以后六太和风汉都当上官,那就有的一看了。” 林熹低声说。 “噗——”鸣贤和博余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雁国会垮的吧,喂。” 青彰笑着拍拍林熹的肩膀,“为什么风汉都要当上官呀,也许春官欣赏六太,可以破格提升他什么的,但是风汉……” “风汉上次来找珋书谈过。” “什么?”博余从石椅上跳下来,“风汉找珋书?谈什么?” “嗯,他好像很认真地在考虑进入大学。” “真的假的?”所有人都蹦了起来,就连从刚才开始一直死死地盯着脚下的乐俊也跳了起来,惊愕地盯着林熹,林熹不为所动,默默地点头。 “他能考进来吗,我是说,他读过少学吗?”博余不敢相信地说。 鸣贤摇了摇头,“你看,乐俊也没有读过少学,但还是可以考进来呀,一些人是自学成才的。” 青彰皱了一下鼻子,“风汉么……” 大家都尴尬地沉默,风汉那吊儿郎当的样子给他们留下过于深刻的影响,他们就是想不到风汉在烛光下,认真地学习,自学成才。 “话说,风汉和六太是什么关系呀?” 博余转移了话题。 鸣贤摸着鼻头,说,“哦,我刚开始以为风汉是六太的仗身什么的,当时……嗯,风汉的穿着很一般。” “仗身么,风汉的确是叫六太我家少爷来着,六太感觉,噗,的确蛮像被宠着的大家少爷。” 博余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哎,我们再怎么说也比他都大了一轮,每次都只是被叫做你或者你这家伙,从六太少爷那里听到敬语真的比登天还难啊。” “对,对,不熟的时候,特别是第一次很伤心啊。”鸣贤也笑着附和。 青彰微笑着摇摇头,“哎,珋书每次都听得把眼睛吊得高高的,珋书最不能容忍那种以下犯上的情况。” “但很可爱呀,少爷。”博余说。 “你们有没有觉得如果风汉是六太的仗身,态度有些过于放肆了点?”青彰提出。 “那倒是……六太感觉蛮依赖风汉的,但风汉,哦……想起来好像也挺宠六太的,诶诶,我都想不明白了,他们好像是家人吧。乐俊,你怎么说?” 爬回石椅上,又开始研究地上裂缝的乐俊,闻声吓了一跳,老鼠黝黑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风汉和六太都是你的朋友,你应该清楚的吧。”博余的质问有些咄咄逼人,鸣贤不满地瞪了博余一眼。 “俺……俺也不清楚……俺,俺不知道。” “真不晓得?”博余怀疑地拉长了尾音,老鼠疯狂地摇头。 “算了吧,有些事不好说。”一直沉默的林熹开口,算是结束了话题。 这次讨论之后,他们几乎都忘了这茬,日益繁重的学习负担,让他们无暇顾及其他。 所以当几周后后,风汉以一身文人的装扮,笑嘻嘻地出现在他们前面时,所有人都吓得目瞪口呆。 “哟!” 风汉懒洋洋地向他们打了招呼。 “风、风汉,你,你真的考上啦?” 鸣贤结巴着问。 风汉挑了挑眉,“这不是很明显的事么,怎么,不是你说了我可以三年内毕业?我就赌在你那一句了。” 鸣贤低声地呻吟,他是说过没错,但他那是随便说的,他可负担不起让一个人改变人生轨迹的责任。 博余在旁边唠唠叨叨,“天呐,这才多少天,你怎么考上的,你不是没上过少学么,有推荐吗,还是怎么着,啊,太打击我了,我当年考大学可多痛苦,你一个武人都可以这么轻轻松松地考上……” 风汉爽朗地笑着,坐在椅子上,之前没见过风汉穿长袍,但看风汉自然的样子,看起来也满习惯比较长长的衣服。 风汉看了他们一眼,好奇地问,“哎?珋书呢?” 其他人面面相觑,既然风汉入学了,他们又相识,风汉算是入了他们的圈子了吧? “珋书去找春官了。” 风汉拉长着音,点了点头。 “哦——珋书确定是进入春官府了?”笃定的语气,鸣贤不知道为什么风汉每次都可以如此准确地抓住重点。 “额……嗯,差不多了。” 风汉没多说,兴致缺缺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把眼光投向其他人。 “那些都是谁?” 鸣贤和青彰他们很快发现他们错了。 风汉根本没有打算入他们的圈子,风汉风风光光地拉着他们兜了一圈,把大学中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了遍,毫无芥蒂地向其他人打招呼,热情地介绍自己。 最后,他们吃饭的时候,就看到所有人对风汉点头打招呼,风汉居然抛下他们,转而乐呵呵地去找其他人一起吃。 第37章 鸣贤感到隐隐的失望和被背叛的愤怒。风汉可以说是他一手拐到大学的,而风汉的家人六太,也在他们的照顾之下,风汉入学的事项也和珋书商讨,但一旦入了学,他就脱离了他们,亏他们还把珋书进春官府的事告诉了风汉。 风汉不知晓不晓得这些,依旧我行我素,迅速地和大学几百名的人混熟了脸。 风汉也住学寮,离乐俊和鸣贤他们不是很近,但离林熹蛮近。林熹不是瞎凑热闹的类型,所以他们都不知道风汉在干什么。 但风汉第一天上课的时候,又回来和鸣贤乐俊一起过去了,当然,在途中一路和别人打招呼。鸣贤郁闷地翻白眼,他在大学十几年了,认识的人居然比风汉这个刚来没几天的人还要少。 前两天的课很平淡地结束,风汉在课上很安静,从不抢风头,刚开始很认真地听讲,没过多久,开始无聊地翻课本,最后以打瞌睡结束。一直如此。 鸣贤开始觉得,三年内,别说毕业了,风汉能不能拿到一个允许也是一个问题。不管后来的表现如何,刚入学的人在第一年都非常认真,即使是勇年,当时刚考入大学的时候也是拼命三郎。 但风汉从第一天开始懒散得要命,被鸣贤责怪了之后,反而抱怨。 “讲的都差不多,罗里罗嗦的,困死了,真不知道雁国大学到底有什么厉害的。” 鸣贤差点暴走。 开始上课之后,风汉突然变得很低调,除了上课吃饭,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都在做什么。 第三天,有春官府开的课程。鸣贤对春官的评价还是比较高,鸣贤甚至在心里还偷偷地想让风汉见识到春官的厉害。 风汉面带微笑地进入教室,然后笑容凝固在嘴角。 “那……是你们是说的春官?” 风汉脸色瞬息万变。 “是啊,怎么了?”鸣贤怪异地看风汉的反应。 风汉急切地抓起鸣贤的衣领,低声吼,“你们春官不是那个胖胖的,叫南锦的人吗?” “哦,那是之前的,现在换了恒株大人。哎?六太没跟你说吗,对了,恒株大人常常拖六太 到他那边,说要培养他当官吏呢。怎么了,六太都没跟你讲?” 风汉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变成锅底的黑色,恨恨地咒骂。 “该死的,六太那臭小子居然诳了我。” “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吗?”鸣贤好奇地问,而身边的乐俊开始望着窗外的一朵云。 “没什么。” 风汉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之后,坐到最后一排的角落。 鸣贤抬头望了一眼春官,看到春官恒株也正看着他们,和鸣贤对上眼神之后,恒株还很温和地笑了笑。 刚开始上课没什么问题,但突然春官开始刁难风汉。 “今天我看到了陌生的面孔,我想认识一下,同学,名字报上来。” 几乎所有的人都回头看风汉,风汉深吸一口气,说。 “我叫风汉。” “出身地?” “关弓。” 春官没有温度地笑了一下,然后冷冰冰地说,“我不会因为你是新来的学生就会照顾你。” 风汉沉默。 春官开始问风汉天纲和地纲,风汉即使黑着脸,也对答如流,但春官最后还是抓住了一个错字,罚风汉抄写雁国的地纲一遍。 雁国的法律体系虽然没有之前的柳国那么严,但雁国自创的法律和规则很多,雁国的地纲和别的国家比起来,内容不是多了那么一点。 傻子都看得出,春官在针对风汉。 上完课之后,风汉铁青着脸迅速走出教室,风风火火地回到寮,鸣贤和乐俊在后面拼命地跑,才能跟得上风汉。 他们在学寮的门口终于追上了风汉,也在那里看到正和林熹说些什么的六太。 林熹看到了他们,向六太说了几句,六太回眸,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和风汉成了鲜明的对比。 “哟,终于回来了?” 风汉的脸变得更黑。 “六太,你给我过来一下。” 六太噗地笑出了声,“哦,上过课了吧,感觉如何?” 声音里带着无法忽略的阴阳怪气和幸灾乐祸。 风汉二话不说,走过去拎上六太。 要是平时早就不满地挣扎的六太,此时却笑得不亦乐乎,根本无意顾及风汉的粗鲁。 “那位新来的同学。”春官的声音从鸣贤他们的背后响起,鸣贤吓了一跳,连忙向旁边让开路。这位恒株大人最擅长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绝对不可能的地方冒出来。 “还有那位小朋友。” 风汉和六太。 “到我那里一下。”恒株大人的笑容非常灿烂,丝毫不逊于刚才六太的。 春官府官吏恒株的房间。 或,秋官长大司寇朱衡的房间。 假名风汉真名尚隆的雁国君主正用杀人般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半身,雁国的台甫延麒六太。 六太正抱着肚子摊在桌子上狂笑。 “哈哈哈,你居然真的跳进了坑!太好玩了,太好玩了!” “你还笑?” “噗哈哈哈,”六太趴在桌子上,狂捶着桌子,“你居然去找南锦去下赦令,说不能暴露你的身份!哈哈哈哈,南锦肯定在心里也笑翻了!尚隆你个笨蛋!” “还不是因为你!”尚隆青筋暴起,他早应该在六太乖乖答应帮他入大学的时候警惕,六太这家伙不是学了乖,而是在算计他! 第38章 “那当然,凭什么只有我受苦。你在逍遥的时候,我可是被朱衡抓个正着,天天改奏折呢!” 尚隆咬牙切齿地开口,“你是比你自己顺利,更想看到我倒霉吧。” 六太含笑点了点头。 “你真的是麒麟?” “只要你是王,我就是麒麟。” 尚隆眼神缓了下来,走过去郁闷地揉了揉六太灿烂的金发,深深地叹气。 “我该拿你怎么办……” 六太蹭了蹭尚隆温暖的大手,笑而不语。 “咳咳,虽然气氛很好,但两位请先把这些奏折解决完。” 尚隆和六太同时向笑吟吟心情很好的朱衡怒目,朱衡在两人的眼刀下泰然自若,只是指了指身边堆积如山的奏折。 啊啊,其实比帷湍更讨厌的是这个阴魂不散的朱衡! 第12章 发色 鸣贤,三十岁,雁国景州人,正就读于雁国最高学府大学,学习成绩并不理想。在大学关系不错的同窗有从巧国来留学的乐俊,还有雁国北部出身的青彰等,最近又有了弃武从文的风汉。 风汉刚进来的时候非常高调,但一旦开始上课,就一改前面的风光,变得格外低调,除了上课吃饭,几乎找不到人。 待两周后,风汉才又开始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偶尔和他们一起闲聊。 比起风汉,鸣贤他们对风汉的家人六太更加熟悉,毕竟六太跑到大学玩的次数较多。但其实,比起六太,风汉更容易相处。风汉处事圆滑,虽说有股无法忽略的强势气场,平和的性格很容易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鸣贤仍然不解的是,乐俊对风汉抱着很恭敬的态度,乐俊对此的解释是他刚到雁国的时候,风汉和六太帮了他不少忙,才会对恩人态度恭敬。 鸣贤总觉得其中肯定有其他原因,但乐俊就是不开口,鸣贤这时候就很希望乐俊可以像博余那么多嘴。 风汉读大学一个很明显的后果就是,六太再也不直接来找他们了,六太每次一来大学就奔向风汉那边。而最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和之前的频繁对比起来,几乎见不到人影。 和风汉提了一下,风汉也笑笑,不在意地道,“这小子最近有事儿要处理,比较忙。” 风汉这人习性懒散,一整天都感觉无所事事的样子,可只要仔细一看,其实风汉都在做事,要么看书,要么听别人说话,但就是会给人一种慵懒不做事的感觉。 为了让风汉适应,鸣贤给他找来了历年的优秀文章,风汉很感兴趣,结果看着文章笑个不停。 对不解的鸣贤,风汉用手背拍了一下那些纸张,意犹未尽地说。 “太稚嫩了,够我娱乐了。” 鸣贤再次差点暴走。 但无法阻止风汉继续用别人的文章找乐子。 不知为何,风汉一直给鸣贤一种很可靠的印象,鸣贤有次和风汉聊着聊着,不小心被套出之前去过青楼的事。一不做二不休,鸣贤向风汉托盘而出自己被六太抓包的事。 风汉冷哼。 “那小子鼻子可灵了,我就是从青楼出来,故意找一家客栈洗完澡回去,他都能闻得出。你那么明显的味儿,闻不出才怪。” 鸣贤目瞪口呆。他随即想到以前看到过风汉在青楼,而风汉在青楼那慵懒自然的样子,和自己每次去青楼的局促以及勇年的得瑟不一样。风汉也应该是青楼的常客吧,但比勇年更有品。 “那个,风汉啊,你常常去青楼?” 鸣贤刚问完,马上后悔了,风汉似笑非笑地瞅着鸣贤。 “虽说我现在不怎么常去了,但,怎么了,想要我传授经验?” “不,不。我都不去青楼了。” 风汉讶异地挑挑眉,“从良了?” “哎……怎么说呢。”鸣贤抓抓自己的头发,“被六太抓包,居然落下心理阴影了,再也不想去了。” 风汉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真可惜,如果你要去的话,我还真可以给你介绍不错的地方。” “哦,没关系,上次的地方其实很不错。”鸣贤闷闷不乐地回嘴。 “你该不会每次都只去了一个地方吧。” 风汉乐着,喝了一口酒。风汉的酒量不错,平时他们喝茶的时候都会以酒代茶,这种酒徒的行为,风汉用茶太难喝的借口解释。 鸣贤不满地瞥了一眼风汉。 “这不好意思,我不像你那么风流,我去……我去只是……反正那家也不错,勇年选的地方还是不错的。” “我敢打赌,你每次都找第一次的女人。” “风汉!” “哪家呀,评价这么高?”风汉饶有兴致地问。 “说了你会懂吗?你难道真的对关弓的青楼都很了解?” 鸣贤怀疑地看着风汉。 风汉耸了耸肩帮,“也许。” 鸣贤叹了口气,“好吧,好吧,雨音楼,听说过没。” 风汉没有应声,鸣贤抬眼看到风汉怪异的眼神。 “你说的那很不错的,是在说雨音楼?” “你知道那地方?” 风汉默默地喝酒。 “你倒是说呀。” “……鸣贤,如果你突然哪一天再想去一趟青楼,请务必和我说,哎,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 鸣贤双颊呈红色,“什么意思?” “关弓不错的妓院还是蛮多的,春华阁啊,莲逸馆啊,这类大的有三四家,也有一些虽然小但精致的地方,可是雨音楼……”风汉摇了摇头,“只能算很一般吧。” 第39章 鸣贤再次目瞪口呆。 “……你专门研究青楼的还是怎么的?” 风汉哈哈大笑,“无聊了呗。” “你去过雨音楼?”鸣贤还是比较在意这一点。 “哦,偶尔去一趟,虽然姑娘们一般,那家的酒还算不错。” 鸣贤想起勇年说过雨音楼的酒也比较有名。 “那你……那你去的时候找谁?”别是雪梅吧。 “我不点名。”风汉突然顿住,用鸣贤汗毛都竖起来的笑容道,“你每次都点名的吧,第一次的女人。” 鸣贤恨恨地瞪了一眼风汉,最后放弃,“是啊,你就笑吧。” 风汉摇了摇头,“我不是在笑,其实你那样也不错,看上了那边的女人了?” 鸣贤沉默,他也不清楚他对雪梅抱着什么样的情,他当时被雪梅迷得神魂颠倒,但止住了青楼行,也不觉得有多难过。 风汉看了他一眼,就了然地点头,“只是被迷惑吧。” “……嗯。” 风汉呷了一口酒,“大学生活很枯燥,你被外面花花绿绿的生活所吸引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要说得像是无关人似的,你现在也是大学生。” “……也是呢。”风汉轻声说。 风汉饮尽杯中的酒,扔下酒杯,站了起来。 “你好好想想吧,以后要不要真的走这条路,你心里不清楚,所以你才会被迷惑。” “你呢?”鸣贤反问。 打开门,风汉低低地笑,“我无法回头,也不会回头。”风汉眼神坚定地说,“我会继续走下去。” 说完,风汉关门离开。 “……说得像没有退路似的。”鸣贤嘀咕。 风汉和六太是家人,家世看起来很不错,即使不读大学,也不会成什么问题,看六太那一副什么都不想,随心所欲的样子。 比起风汉,我才无法回头吧。鸣贤想。 年过三十,也没有结婚,没有成家,现在还在靠父母出学费。如果不读大学,他也不知道他可以做些什么,鸣贤的父亲除了农活儿,还从事商业,但鸣贤知道自己不是从商的料子,他也不屑于经商。 鸣贤叹气地起身,然后看到乱成一团的桌子顿住。 “靠!风汉你在我这儿喝酒,就扔个烂摊子让我收拾!” 不管怎么说,日子还是要继续。 风汉慢慢地也不会在课上打瞌睡,他最近喜欢上看别人的文章,再挑骨头娱乐自己。鸣贤对风汉的这种恶趣味实在是无话可说,偏偏单纯的乐俊还听风汉的瞎扯听得很认真。 鸣贤终于忍无可忍,说了一句。 “不要再挑毛病了,你也写不出。” “嗯,写不出。” 没想到风汉会这么直接地承认。 “我当然写不出,你看这些文章,看的我云里雾中啊,废话太多了。你看这些人,以后当上官吏,每次写文章都写这么多废话,岂不是累死人不讨好,上面看都看得累死了,还要挑出重要的部分,下面写得累死,还要被上面批,嗯嗯。” “你懂什么,上面的人就喜欢看这种绕绕弯弯的东西,说话不能太直的,要不然也不会让我们大学生学这些。” 风汉若有所思地点头,“嗯,有道理。” 鸣贤貌似看到乐俊的眼睛抽了一下,待他揉了揉眼睛重新瞄的时候,老鼠已经若无其事地望着窗外。 “风汉,为什么六太总是包着头?” 提出这个问题的,居然是林熹。虽然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想过,第一个提出来的居然是林熹,这比较让人惊讶。要知道林熹不像博余,并不喜欢八卦。 “对呀,对呀,少爷总是把头包的严严实实的。”博余一听到是六太的话题,就蹦了过来。 风汉盯了林熹一会儿,轻轻一笑,说,“嗯,那是六太他们一家族的传统。”(作者插嘴:麒麟一家子) “你和他不是家人吗?”鸣贤奇怪地问。 “是家人没错,但不是兄弟。” 鸣贤原来想问那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在风汉似笑非笑的表情下打消了这个主意,这类问题他们问过不少,风汉和六太一直都没有给他们确切答案过。 “六太有兄弟?”青彰问。 “你以为他名字里为什么会有六这么个字。” “就是说他是第六个孩子哦,哇,好庞大的家……都有几个孩子啊。” 博余感叹,风汉笑了一会儿,“你无法想象得多。” “那为什么我们都没见到过?我们只见过你跟着六太少爷。” “因为六太和他们关系没有好到一直在一起。” “怎么会?” 博余讶异地问,“少爷不是人缘挺不错的嘛。” 风汉意欲深长地看着他们,“人家家里的事,你们不要探究得太过分了。” 博余有些尴尬地咳了咳。 林熹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他们家的传统是什么?” “嗯,他们一家的传统就是出门的时候,能包头就包着头。” 风汉说着开始收拾书。 “包头有什么含义吗?” 鸣贤奇怪地看林熹一眼,林熹通常不会这么追究到底,特别是对其他人的私事。但六太和林熹关系不错,难道说他们关系好到林熹打破很多原则? 风汉无奈地叹口气,“是有含义,但是这是家里事,林熹你确定要知道吗?” 第40章 林熹闭上了嘴,往后一靠,好像在沉思什么。 青彰琢磨着说,“但是这么一来,我们谁都没见过六太没有包着头的样子,是吧?” 鸣贤思索了一下,“没有。” “我也没有,乐俊有吗?”博余轻快地说。 乐俊僵了一下,慢慢地摇了摇头。 林熹也表示没见过。 “他该不会是光头吧……”鸣贤颤颤地问出口,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不会吧……我一直觉得少爷应该是蓬松的头发……”博余皱着脸回。 “呃,风汉,六太是不是光头?” 风汉好像被他们的想象给恶心到了,皱着眉飞快地摇摇头,“不要说那么恐怖的话。” “那六太的发色是什么?” 青彰好奇地问。 风汉开始坏心眼地笑起来,“你们很想知道吗?我就……不告诉你们。” 没等其他人的怒目,他拿着已经收拾好的书包,起身离开。 剩下来的几个目目相觑了一会儿,开始讨论。 “那排除光头。” “如果可以包起来,头发应该不是太长。” 青彰说着,用手比划,“最多也就到腰部吧。” “没错没错。” “颜色呢,颜色呢,最重要的发色!”博余兴奋道。 “六太眼睛是紫色的呢。” 鸣贤思索。 “没错,很漂亮很正的紫色。” “头发也会是紫色吗?”鸣贤想象六太紫色头发对应着他紫色眼眸的样子。 “少爷皮肤较白,深色头发会显得更白的吧。”博余点点头。 “紫色头发和紫色眼睛……” 应该很漂亮。 “但如果这样,会有象征性的什么吧。” “象征性?” 青彰回,“你看,如果他有紫色头发和紫色眼睛,就是撞色了呀,而且还是比较稀少的,肯定会作为他的颜色看待吧,不是说他是大户人家吗,那紫色肯定会成为表明他的颜色。” “原来如此。” 对自己的发色,对自己的眸色抱持重视态度的人不少,越是家境不错,对这些更讲究。其实很多国王都把初赦定为将自己的颜色作为祥瑞。 “但六太没有对紫色特别喜爱,看他也没有佩戴特别重视紫色的首饰之类。” “噗,六太又不是女的,干嘛要佩戴首饰。” “……你忘了他挂着玉链吗。” “对哟。” “少爷的玉链是好几种玉混杂在一起的,没有主要的玉料,或者特别重点突出的玉块。” 博余家从商,对这些东西比较敏感。 “就是说不是坠子而是链,是吗。” “嗯,不过话说回来,少爷佩戴的那些玉,看起来不起眼,但是很上等的东西呀。” “大户人家嘛。”鸣贤不以为然。 “不是普通的大户哦,你看,他们家不是有很多孩子嘛,每一个都能像少爷这样的话,很了不起了。” “啊,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们,我第一次遇到六太的时候,六太拉着我和乐俊去吃饭,好吧,一半是六太他吃下去的,吃完之后这家伙没带荷包,我帮他付掉了半个多月的生活费。” “……败家。” “是啊,我一直觉得我家境还算不错的,啧啧。哎,风汉也是……这么说来,第一次见到他们他们都在吃霸王餐。” 鸣贤不由地汗颜。 “怎么说。” “第一次见风汉的时候,风汉因为吃霸王餐被追究来着。” “哦哦。感觉像是风汉会做的事。” “店里的伙计不放人,啊,这个数目我记得很清楚哦,好像这家伙吃了九两……一个人。” 大伙儿目瞪口呆了一会儿。 “……有钱人。” “有钱人。” 林熹开口,“是不是该回到原来话题了?” “啊,少爷的发色是吧。”博余道。 “白色怎么样?”青彰提到。 鸣贤嫌恶地龇了一下牙,“又不是老头。” “不是只有老头才会白色头发的好吧,其实白色很不错的,配上六太的紫色眼睛,像是雪中走出来似的,看起来会很淡雅。”青彰开始说明。 “不会吧,那是六太呀。” 鸣贤很难把活泼好动的六太和淡雅联系在一起,虽然……虽然六太不动的时候或者是睡觉的时候,其实还是蛮淡雅的。 “那会不会是很女孩子的粉色之类的。” “粉色头发的六太,啊,我觉得有点恐怖。”鸣贤皱了眉,粉色头发和紫色眼睛感觉不是很搭,特别和六太感觉很不搭。 “发色不是天帝给么,有时候想不到的才是正确答案。” “会不会是蓝色?少爷喜欢穿蓝色系的衣服。” “珋书还喜欢穿黑色的咧。”青彰笑着回答。 “我喜欢浅绿色,但我头发可不是浅绿的呀。”鸣贤也附和。 “不不不,我觉得我们错了。应该想少爷什么颜色的头发,才会漂亮。” 博余严肃地说。 “紫色不错啊,很惊艳,又衬肤色。” “不是说六太没有紫色的象征性东西吗?”青彰叹气。 “有些人不看重这些的。”看六太那洒脱的样子。 “我觉得浅色系的比较漂亮。白色头发其实很漂亮的。”青彰固执地坚持。 第41章 “其实如果粉色,不是亮粉色,应该也不错吧。”鸣贤思索着。 “黑色的怎么样,很吉祥啊。”博余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兴奋地说。 鸣贤举手,“啊,我侄女头发是黑色。” “你们在讨论什么?” 他们怔了一下,一齐抬头。 “珋书!” 珋书蹙眉,“你们刚才讨论得很热烈。” “嘿,珋书,好久不见了呀。”鸣贤吊儿郎当地打招呼。 青彰连忙拉开一个位置。“珋书,快来坐,坐。” “刚从春官大人那边回来?”林熹问。 “……嗯。” 珋书微微点头,有些疲倦地揉揉双眼,“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 “六太的发色。” 珋书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你们太有空了吧?” 几个人憨憨地笑了一下,又开始投入讨论,看得珋书直无语。 博余拍拍手掌,“统一一下,统一一下!” 鸣贤忍不住泼了冷水,“统一不了吧,这种意见。” “那每个人说自己的结论!” “好,我赌紫色!” “哎?什么时候变成赌局了?好,好,鸣贤赌少爷紫色!”博余愣了一下,但看起来好像很高兴这居然变成了赌局。 “……赌吗?我不想赌耶……好吧,我还是白色好了。” “好,青彰白色,我博余,赌……黑色。” 鸣贤用手肘戳了一下乐俊,“乐俊你觉得会是什么颜色?” 乐俊一直都很沉默,像是没想到火星会跳到自己身上,跳了一下。 “嗯,俺、俺不知道。” “一定要说!要不就不好玩了!” “这,这个……” 博余也凑过来,“来,来,猜一个嘛。” “那……墨绿吧。” “和风汉一样?想象力太缺乏了吧。”博余失望地叹气。 鸣贤警告地瞪向博余,“博余,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 “是是,那林熹你呢?” “黄……红色。”林熹犹豫了一下,说。 “红色?哦,是比较少见的发色,火一样的。” 鸣贤双手一摊,“其实蛮符合六太的性格啦。” “哎哎,那么珋书呢。” 珋书瞪了博余一眼,“我不参与这么无聊的活动,我已经够累了。” “偶尔放轻松一下。”林熹说。 珋书蹙眉,看林熹认真的表情,投降似的闭上眼睛,点点头,“好吧。” “是啊,猜一猜嘛,又没有损失。” “褐色?” “额……这么普通的一个颜色?” 鸣贤受到珋书的瞪视,闭上了嘴。 “我们下次问一下少爷吧,那么。”博余欢乐地说,给这件事指明了方向。 珋书叫住了林熹。 “你怎么了。” 林熹抬眼,“什么?” “怎么开始讨论起六太的发色这样无聊的话题?” 林熹沉默一会儿,开口,“因为我有一个疯狂的猜想。” “疯狂?林熹你?”珋书微笑,林熹一直以脚踏实地的功课方式有名,那个林熹说他有疯狂的猜想。 “嗯,很离谱的。”林熹想了想,摇了摇头,“不,不,怎么可能。” “你自己也在否定的阶段吗?” “嗯。” “那你确定了再告诉我吧。” 林熹默默地点头,轻轻地叹气。 “应该不会吧。” “什么?” 六太吊着眼睛看他们。 “所以说……”鸣贤扭扭捏捏地说。 “干嘛要看我头发,你们变态呀。” 所有人一起黑线了一下,看头发为什么会变成变态? “就是……就是好奇嘛。” 原来他们觉得只要问六太就可以了,但林熹坚持一定要看,林熹说以六太不靠谱的性格,很容易扯一个颜色给他们听,众人一致觉得这非常有可能,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个状况。 六太怪异地盯了他们好久,“我们家族出门一定要包着头发的。” “额……风汉说过。” “那他有没有说过我只能给自己的伴侣看头发。” “什么?!” “就是说,看了我头发,就要和我结婚。” “什么?!!!” 所有人尖叫,六太很认真地看了他们惊愕错愕震惊的样子,突然爆笑出来。 “那个是开玩笑。” “不要开这种玩笑啦~!”鸣贤抚胸大喊道,天知道他们刚才以为他们向六太提了一个变相的求婚时,心跳得有多快。 “谁让你们这么无聊。”六太冷哼。 “拜托啦,我们很好奇,睡都睡不着。”虽然有些夸张的成分。 六太好像被乐到了,笑着看他们,“真的假的,真有这么好奇吗?” 几个人点头如捣蒜。 六太思索了一会儿,终于松口,“好吧,但我说头发不能随便给人看是真的,在走廊解开布真的不行,要么到一个房间。” “你愿意?”林熹诧异地问。 六太用大大的眼睛狠狠地瞪了林熹,“我不愿意!是你们逼我的好吧!” “少爷——” 六太一个一个指过去,“你们每个人都欠我一顿饭,听到了没,这是应该付的!” 第42章 果然是六太。 几个人讪讪地笑着,点头应了下来。后来他们被六太的食量和败家程度,郁闷得捶胸顿足,但这些都是后事了。 他们到乐俊的房间,六太还很郑重地把门关上之后,才开始慢慢地解开头布。 几个人紧紧地盯着六太,鸣贤突然觉得其实他们这样还真有点变态。 六太解开结,把滑下来的布缠在手上,长长的头发散了下来,搭在肩上,长至腰。 “哇哦。” 六太翻了翻眼,这有什么可感叹的。 鸣贤忍不住想伸出手摸一下那光滑的发丝,被六太眼明手快地打了一下子。 “别碰!” 说着,六太重新把头包起来。 几个人走出来之后碰到了珋书,珋书挑了挑眉。 “干什么,你们。” 青彰乐呵呵地说,“我们看到六太的发色了。” 珋书好奇地问,“什么颜色?” 鸣贤窃笑,“珋书你也好奇了吧。”珋书怒目一瞪。 博余连忙插在鸣贤和珋书之间,“嗯,很漂亮的蜂蜜色。” 珋书冷哼一下,有些傲然地说。 “还不是我猜得最相似。” 鸣贤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珋书你不是被我们逼得勉强才猜得吗!你这副中奖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乐俊一脸疑惑地跟着他们,一言不发。 过一会儿,乐俊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溜出来找六太。 果然,六太在尚隆的房间,尚隆自从自玄英宫舒服的寝宫搬至大学的学寮之后,把这边也弄得很舒服,六太也喜欢在这里眯一会儿。 看到乐俊进来,六太闷头开始笑,尚隆温和地问。 “怎么回事儿,乐俊。” 乐俊恭敬地行了礼,然后疑惑地拨一下胡须。 “那个……俺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延台甫……” 六太抱着一个软乎乎颜色鲜艳的袋子,笑眯了眼睛。 “问吧,问吧。” “延台甫,您的头发……” “啊啊——”六太叹了口气,对着尚隆说,“果然,你说的没错。林熹貌似开始怀疑了。” “是吧?”尚隆微笑。 “嗯,看到我头发的时候如释重负,诶诶,我明明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吧,他怎么猜到的?” “你跑大学跑得那么勤,你还说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不过和我处最久的除了乐俊,就是鸣贤之后才是林熹……额,好吧,鸣贤那个呆瓜不能算数。” “哈哈。”尚隆爽快地笑着。 “我有自知之明的,我性格应该没有什么麒麟的气质之类的才对。” 尚隆好像很喜欢听六太这么说,继续挂着笑容问,“那吃饭呢,你一点荤都不吃。” “那又怎么了,大家对麒麟,其实知道的也不多。不是那么多人清楚怎么养麒麟的。” 尚隆一听,开始嚣张地嚷嚷,“是吧,来,感谢感谢好好养你的主人我吧!” “去死!”六太把手中的袋子扔向尚隆,尚隆轻松地躲过,顺便截住袋子往自己怀里带。 “这就是抱枕?” “哼,不告诉你!” “这次倒是掏了不少东西回来了呢。” 尚隆说着,细细观察手中的东西。 “那个,延台甫,发色……” 好像被遗忘在角落的乐俊轻轻地出声。 六太跳下床,走到乐俊旁边,搭上乐俊的肩膀,笑了笑,神秘地对乐俊说。 “你知道吗,乐俊,在遥远遥远的蓬莱呀,有假发这么一个玩意儿。” 第13章 女人 鸣贤,三十岁,雁国景州人,正就读于雁国最高学府大学,学习成绩并不理想。长相自己认为还过得去,缘一般,特别是在大学,人人以出人头地为目标,像鸣贤这样的落伍者并没有任何夺目之处。 虽说现在的鸣贤比较落魄,刚进大学的时候鸣贤可是出尽了风头。鸣贤二十岁不到的时候就考进了大学,而在第一年一口气拿了六个允许,轰动了一时。之后行情越来越不好,但刚开始的几年还不至于之后的那么惨。 他进大学的第三年,叫做玉容的女学生入学,温柔甜美,鸣贤对玉容一见钟情。在鸣贤彻底落伍之前,他还是和玉容暧昧过一段时间。后来虽说变成了点头之交,鸣贤心中玉容仍然和其他女人不同。而玉容,则喜欢上了珋书。 珋书总是和青彰、林熹和博余走在一起,但实际上以珋书为中心的圈子更广,玉容也在其中。鸣贤和乐俊不知不觉和珋书圈子的几个中心人物在一起,使得大学中的其他人格外惊讶。珋书圈子的有些人还不服气地和鸣贤质问过,凭什么像你这种落伍者都可以和珋书走那么近。鸣贤目瞪口呆。 有次连玉容都特地过来找鸣贤,问,“鸣贤是怎么让珋书刮目相看的?” 鸣贤不记得他当时回了些什么,只是有点郁卒。珋书他到底多长了眼睛还是鼻子还是怎么的,为什么那么多人拥护珋书。其实珋书真的很优秀,这鸣贤无法否认,但是珋书那种刻板的思想和鸣贤现在所抱持的想法无法相容,这让鸣贤和珋书很难和平相处。虽说鸣贤和乐俊和那帮人走得比较近,但是鸣贤和珋书之间还是有些隔阂。 鸣贤真正比较熟的是青彰和博余,以前鸣贤很讨厌博余,但相处久了,发现这个人心地不坏,不会害人,也不会像勇年那样把别人拖下水。他和博余走近其实也是托了六太,博余很喜欢六太,比六太大了不止一轮,却也乐得称呼他少爷,纵容六太无礼高傲的态度。青彰也比较宠六太,每次六太来的时候他们三个必定会去找他。 第43章 珋书不喜欢六太,但也不会说什么。而林熹,出乎意外地很照顾六太,鸣贤总觉得六太在他们这群人中最喜欢乐俊,最欣赏林熹(看沧迷的大家应该知道林熹的去向)。 后来六太的家人风汉也进入了大学,风汉刚进入大学的时候很高调,后来转低调。但是所有人都牢牢记住了风汉这个人物,毕竟风汉是让人印象很深刻的人,特别是在文人聚集的大学,风汉那种不羁武人的气质,格外显眼。 鸣贤其实隐隐地猜到过风汉肯定会很受女人欢迎,但他真的见识到的时候,他还是吓了一跳。和风汉走在一起的时候鸣贤明显地感觉到很多女学生笑着偷瞄他们这边,而风汉好像很习惯这样,眼都不眨,心无旁贷地做自己的事,惹得鸣贤在旁边各种羡慕嫉妒恨。 上课之后很低调的风汉出尽风头是在射箭的课上,射箭的课只要老师觉得学生基本掌握了,就可以不用上,转而自己练习,待统一考试的时候得到允许。 交射箭的老师一看风汉的体格,便赞叹着问。 “你习武过?” 风汉微微一笑,“是。” 老师满意地点点头,“会射箭不?” 风汉摸了摸下巴,“我比较喜欢用剑,射箭……一般吧,会倒是会。” 老师没有多说废话,也没有费力交风汉什么,直接让他射箭试试。 风汉接过箭,很熟练地搭上弓,不怎么费力地瞄准之后,拉弓射箭,一箭穿心。 正在练射箭的其他人都放下自己手中的弓箭,呆若木鸡地看着风汉很随意的射箭,箭箭射中中心。 老师也和其他人一样,愕然地看着风汉射完十箭之后,告诉风汉,他之后都不用来上课。 当然不用上,练习都不用可以直接去考试了! 鸣贤想看风汉的射箭,特意跑过去旁听这门他根本不用上的课之后,对风汉佩服得五体投地。 而风汉十箭穿心的事,到晚饭的时候,已经传遍整个大学。 第二天,玉容再次来找鸣贤,这次的话题居然是风汉。 “那个风汉到底是什么来头?” 鸣贤惊愕。 玉容,你不是喜欢珋书这么多年的吗?! 怎么一眨眼…… 风汉果然是武人,除了射箭,马术也了得。再烈的马,在他手下温顺得像兔子,让教马术的老师也啧啧感叹。 而在其他课上,风汉很低调,这让很多人背地说风汉是大脑简单的武夫。鸣贤对此很不高兴,但风汉笑着说,至少一个国家灭亡的时候,或者战乱的时候,存活率高的反而是他这样的武夫,这种毛骨悚然的话。 但鸣贤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风汉是很有魅力的男人。 就连大学之花,素月都忍不住多看几眼风汉。风汉对其他女生都采取目不斜视的态度,却独独回了素月一个微笑,让鸣贤在更加腹诽。 “怎么了?”风汉问,鸣贤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只是翻翻白眼。 刚好博余路过,听到风汉的话,也凑近脑袋,大有刨根到底的趋势,鸣贤只能对博余说,“素月。” 博余呆了一下,转向风汉,“你对素月有……”下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博余笑得极其暧昧。 “啊,不,我只是觉得刚才的女生,哦,素月气质不错。” 博余过来用手肘拐一拐风汉,低声说,“那你得小心喽。” 风汉挑了挑眉,“怎么?” 博余看了一下四周,然后拉着风汉到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鸣贤叹气道,“没必要这样吧。” 博余瞪了鸣贤一眼,“这很重要!” 鸣贤哼了一声,靠在旁边的墙上,双手抱胸。 博余笑嘻嘻地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风汉,说,“哎,其实你也有希望了啦。” 鸣贤嘲讽地说,“素月刚才都看了他几眼了,当然有希望。” 博余瞪大双眼,“素月看了风汉?真的,怎么可能……”说着瞥了一眼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的风汉,用手遮住自己的双眼,叹气,“是啊,这可是风汉。” “能有人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风汉不紧不慢地问。 “风汉,虽然素月真的很不错,看素月的样子,也对你有一定的好感,但你不要去惹她,千万不能去惹她。”博余收起笑容,严肃地叮嘱。 “哦?这还真带劲儿了。”风汉双眼放光,改了方才懒散的姿势。 鸣贤暗叫不妙,看这架势,其实风汉刚才对素月是没有想法的,而博余这一个警告就把风汉给勾了起来。 “风汉!”博余又气又好笑地叫了他一声。 “为什么不能惹她,她很恐怖吗?”风汉用堪称无辜的眼神望着博余。 “哎……”博余抓了抓脸,“素月她算是有恋人的。” “哦,”风汉一脸嫌弃,“我以为是什么原因,真没意思。”说完拍拍衣服,准备离去。 博余连忙抓住了他,“问题是她的恋人!” 风汉顿足,一脸那你说说看的表情。 “素月她长得这么好看,人又有气质,哎,本来就不是我们可以攀上的,珋书也许可以。”博余开始他口若悬河的长篇话语,鸣贤不耐烦地打断,“博余,重点,重点。” “急什么,”博余挥了挥手,继续说,“素月成绩一般,不过嘛,人长得太好看了,泸州出美女,她当年可是泸州之花,当然,现在是我们大学之花。听说以前,泸州那边的大官啊,富商啊,反正就是一群人去她那边提亲,诶哟,可热闹了。不过她执意要入大学,可惜,可惜,拒绝了所有婚事。” 第44章 鸣贤心不在焉地听着。如果说玉容是淡雅的兰花,那素月是美艳的牡丹。素月在大学非常有名,据传闻有些国府的大官也曾偷偷向素月提起野合。 素月在陆颉之前没有确切地答应过任何人,却也没有得罪过人。即使知道无望,也有很多男人心甘情愿地为素月做事,素月照单全收。 “到大学没多久,素月就搭上了,啊,不,素月就和陆颉好上了。”博余的话带着一股酸气。 “陆颉……”风汉皱着眉苦苦思索。 “你应该记得的,你刚来的那会儿不是跟他吃过很多顿饭么。”博余说完之后,突然闭上了嘴。 如果风汉和陆颉关系好,就凭着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博余得罪定了陆颉。 但风汉还是想了想,摇头,“不记得了。” 博余不可思议地看了风汉一会儿,“他很显眼的,他们的圈子和我们的圈子不太对盘,你应该记得的,他很出风头,周围都有一堆人,有男有女很热闹的。” 风汉啊了一声,“啊,我好像记得了,他家在景州是吧。” “没错。”鸣贤嘟囔。 风汉侧目,“如果我没记错,鸣贤你也是景州出身?” “是啊。”鸣贤不热情地应了一声。 “哦……是他呀。”风汉琢磨了一会儿,“为什么不能得罪陆颉?” 风汉每次都可以很快很准确地抓住重点,鸣贤一直都很羡慕风汉的这种才能。 博余耸了耸肩膀,“陆颉家世很好。” “这样。”风汉随口说了一句,没有下文,倒是想要卖关子的博余忍不住继续说。 “陆颉家好像在景州可是有名的富豪,有权有势,哎……人又长得帅,”博余说着瞥了风汉一眼,有些气恼地移开眼神,“武科成绩又不错,当然,没有风汉你不错啦,毕竟不是武人嘛,但在我们这些大学生中还是拔尖的。除了人有点飞扬跋扈之外,都很不错,最重要的是成绩又很好。” 博余叹气。 “有多好?” 博余有些郁闷地望着地板踢了踢,“我不是非常清楚,他进大学比较晚,但我猜,应该比珋书只差那么一点吧,或者说差不多,前途很好很好。” 风汉沉默地点点头,但鸣贤却从风汉的眼睛中看出了兴致,忍不住提醒。 “得了吧,陆颉不是我们平民百姓可以得罪的。” 风汉有些天真地歪了歪脑袋,鸣贤低低地哀嚎了一声后用手蒙住双眼。他忘了,其实风汉和六太家好像也非常有钱。 “陆颉他们家不只是有钱而已。”博余压低着声音说,他再看看四周,然后用手做出一个拱形,轻轻地在风汉耳边说,“陆颉的大伯可是禁军右将军!” 风汉的双眼大大地睁大,博余和鸣贤这才比较满意他的表现。 但下一秒,风汉突然噗地笑了出来,博余和鸣贤目瞪口呆地看着风汉,风汉抱着肚子快乐地笑了一会儿,才摆摆手。 “哦,我知道了,谢谢警告。” “风汉……你,到底有没有明白呀?” 家里有人,还是很亲近的大伯是隶属于延王的禁军将领,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是人都可以知道。但很明显,风汉的样子不像是知道了的样子。 “我明白我明白。” 鸣贤不信,从博余抿着的下唇可以知道博余也不信。 没过几天,青彰拦下鸣贤询问风汉和素月的时候,鸣贤早已有准备。他知道博余这个大嘴巴肯定告诉了其他人。 “这么说,是真的咯?” 鸣贤深深地叹气,“也没什么事儿,博余这个大嘴巴。” 青彰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也知道我们也就这些消遣。” 鸣贤赞同地点了点头,但还是叮嘱了青彰。 “不要乱说,风汉也不见得有多喜欢素月。” 青彰睁大双眼,“怎么会,素月这种容貌这种才华,能有什么样的男人可以躲过,就连陆颉都立刻被素月迷倒了呀。” “这个嘛。”鸣贤模糊地说了一声,“到底是陆颉被素月迷倒的,还是素月被陆颉迷倒的?” 青彰讶然,但也皱着眉想了会儿。 “这还真是……但陆颉和素月的确很登对。” “那是。” “风汉……应该没有胜算吧,对上陆颉。” 青彰说。的确,风汉家家世他们不知道,但基本上不可能强过陆颉。陆颉家有多有钱,大家心里有数,风汉和六太的穿着不错,却无法和陆颉的比。而且,陆颉的成绩很好,毕业不会有问题,陆颉的人脉也不错,况且还有禁军右将军的大伯,可以说在前途方面比每天打瞌睡的风汉强很多。 “但也说不定啦。” 鸣贤想到对青楼非常了解的风汉,又想到以前在青楼见到风汉时那慵懒的样子,总觉得风汉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仗身。 “风汉为什么要对上陆颉?” 一个冷清的声音道。鸣贤和青彰吓了一跳,看到身边站着一位长相阴柔的男子。 鸣贤叫不出这个人的名字,但也知道他是陆颉那个圈子的人。 “坐知。”青彰叫出男子的名字,“没有,我们只是在闲聊,不用在意,不用在意。” “不,你得告诉我,为什么风汉要对上陆颉。”坐知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我可不能装作没听到。” 鸣贤低声咒骂。 第45章 陆颉进入大学的时候鸣贤差不多已经落伍,陆颉的圈子强人也比较多,鸣贤当然是靠不上边的。其实以前,比起珋书来,鸣贤和陆颉圈子的人比较熟,毕竟陆颉没有珋书刻板。可虽说熟,也只是和边缘的人们比较聊得来而已,鸣贤和陆颉本人倒是没有什么交集。 坐知这个人,鸣贤只认得他的脸,因为身为男子长得如此阴柔的脸,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特别是阴柔得不怎么好看。 珋书长得有些神经质,长相如果划分,也应该划到偏向于略阴柔的那边去,但珋书长得很好看,不会有眼前人这么不舒服的感觉。 青彰轻轻叹气,“真的没有,我们只是以为风汉喜欢素月而已。” “风汉喜欢素月?”坐知突然拔高了声音,青彰和鸣贤连忙拿出手指嘘嘘了一下,但坐知完全不顾这些,“他怎么敢!” “哎,所以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鸣贤恼怒地说。 坐知却傲慢地抬着下巴,冷哼着,“哈,风汉,就他也想要素月。” “我说不是,风汉也不一定对素月有想法!” “好,风汉是想要对陆颉宣战是吗?”坐知根本没有听鸣贤的话,自顾自地说着,“也许,风汉应该被提醒,关于陆颉的出身。” 青彰皱了皱眉,“这和出身什么的都没关系吧,而且宣战什么的,你不觉得有点过了吗?” 坐知吊起嘴角的一边,幸灾乐祸地笑,“不,我会向陆颉发出警告的,让风汉等着。” 鸣贤狠狠地瞪坐知,“你一定要惹是生非吗?当年追过素月的人很多,你一定要一个个去告状吗?这点自由都没有?陆颉是什么?他又不是延王……” “鸣贤!”青彰惊恐地大喊,这有点过了。 鸣贤狠狠地喷了气。坐知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冷笑着说,“很好,青彰,原来你们对陆颉很有意见。” 青彰头大地呻吟了一下。 “大家都是大学生,谁怕谁呀!”鸣贤撸起袖子,坐知退缩了一下。 “反,反正告诉那个风汉,不要不自量力,素月可不是他可以攀上的!” “风汉攀上谁呀?”一个好奇的声音从坐知的背后传出来,坐知猛地回身,这让鸣贤和青彰看到背后的来人。 越来越糟,谁过来杀了我吧,鸣贤绝望地想。 老鼠形态的乐俊抱着本书睁大着双眼看着他们,而旁边,是正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坐知的六太。 坐知皱着眉看六太,六太双手放在脑袋后面,一只腿站直,另一只脚点着地,一副不肯静下来的样子。 “谁呀,那个素月是?和风汉又怎么扯上关系的?” 鸣贤想撞墙。六太可是风汉的家人,他们可不敢在六太前面说风汉的八卦,而且这个八卦还是空穴来风。 “素月可是陆颉的人。”坐知俯视着六太,高傲地说。 “陆颉又是谁呀?”六太继续好奇地问。 “陆颉是……”坐知突然住了口,恶声恶气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六太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啊。” 坐知鄙视地看了一眼乐俊,“你是那匹野兽的朋友吗,居然敢随便进来,何成体统,珋书也太天真了。” 六太放下双手,双眼开始放冷光。 “你又是什么玩意儿?” 青彰和鸣贤同时跑到六太和坐知中间,隔开两个人。看到六太凛冽的眼神,鸣贤和青彰都打了个寒颤,六太之前对他们的冷漠,和这眼神比起来都过于温柔。 坐知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颤抖着指着六太,六太倒是只是轻蔑地看了一眼坐知,默不作声。 “你,你等着瞧,我一定要向学寮报告!”坐知狠狠地说着甩袖离开。 六太对坐知的背影做了鬼脸,大声说,“哦哦,随你,恒株大人说过我随时都可以来的~!” 坐知猛地转身,不敢置信地瞪着六太,用尖锐的声音大吼。 “不可能!” 六太笑得极其嚣张,“那你直接去问恒株大人本人啊。” 坐知好像在认真地考虑其可行性,犹豫了一下,愤愤不平地离开。 “没想到恒株的名字还可以这样派上用场。” 六太满意地转身,看到鸣贤和青彰目瞪口呆的样子。 “怎么了?” “你……随便用恒株大人做挡箭牌没事吗?”鸣贤颤抖着问。 六太努了努嘴巴,双手□衣服口袋里。 “管他呢,料那个家伙也没胆子去问恒株,哈哈。” 六太爽朗地笑了出来,但鸣贤和青彰笑不出来,乐俊呆呆地望着六太。青彰几乎是呻吟般地问出口。 “恒株大人如果知道了……” 六太耸了耸肩膀。 “也许会生气吧,不过归根到底都是风汉惹出的祸,我猜想轮到我的怒火应该并不大。” 看六太笑得很没良心的笑脸,鸣贤不知该说什么好,的确风汉不怎么被春官喜欢,很有可能被抓住把柄恶整。但六太不是风汉的家人吗,为什么会对风汉很有可能被整的事如此开心? “话说回来,那个素月到底是谁呀?” 鸣贤大大地叹了一气,蹲下身子用双手抱住脑袋。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啊啊。” 六太好像觉得很好玩,用手指戳了戳鸣贤的脑门。 第46章 “来来,我也许可以给你开导开导,但是你得先告诉我素月是谁?” “……是我们大学之花,前几天……” “然后风汉沾花了?”六太飞快地插嘴。 鸣贤想找到一块坚硬的石头去撞头,青彰同情地拍了拍鸣贤的肩膀。 过了好久,鸣贤才能在六太不断的插嘴骚扰下,把前前后后的事解释清楚。六太眨了眨眼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也就是说这次,风汉貌似还是无辜的?” “……是,但是多亏了你,貌似和陆颉那一边真的对上了。” 鸣贤情绪低落地回答,六太挑高眉毛。 “哦?我刚才来的时候,怎么觉得你和那个家伙之间气氛也不怎么友好的呀?其实问题早在你和他对峙的时候酿成,然后你只是想把问题推给我是吧?鸣贤你好狡猾,我看错了你了,你居然辜负我的信任,你还是一个大学生,应当背负着……” “……六太大少爷,我错了,都是我的错。”鸣贤泪流满面。六太住了口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陆颉的大伯居然是那个禁军右将军啊……”六太若有所思。 “是吧,问题很严重。” 六太对青彰的话讶异地睁大双眼,然后笑出了声。 “不,我觉得非常好玩,哈哈哈。” “六太,即使你后面有恒株大人支撑着,也斗不过陆颉的呀,禁军大将军和春官府的一介不大的官员不能相提并论的。而且禁军的将领还可以见到延王大人。” 六太努力地憋着笑,用奇特的表情点了点头。 “但是我们没有对上陆颉啊。” “不……我觉得已经对上了……” “可是风汉不是没有对素月怀有什么特别感情吗?那一堆推论都不成立啊。” “虽说是这样,但很可能只是借口。” 六太歪了歪脑袋,眼睛转了转。 “别说你们大学也搞内斗。” 青彰叹了叹气。 “也不是内斗吧……只是陆颉那边的人,早就看我们不爽了。” “哎,为什么?” “因为在他们看来我们是一帮书呆子。”青彰苦笑。 六太飞快地瞄了一眼鸣贤,鸣贤立马吓出了一身汗。他记得他以前也和六太说过,珋书的圈子是一堆书呆子。六太,求你了,你不要记得这件事,我现在和他们关系好着呢,鸣贤在心中苦求。 六太又去盯了一会儿鸣贤,把鸣贤吓出一缸子的冷汗之后,努了努嘴,“没意思。” “但是风汉已经被卷进来了呀!” “只是流言而已,而且风汉又不是你们圈子的人。” 青彰一僵,风汉的确不像是他们圈子的人,只是和他们圈子的人比较熟,呆在一起的时间较长而已,风汉和其他人的关系也不错。更何况,风汉不可能以珋书为主。他们圈子的中心是珋书,进入圈子也是变相地承认珋书的领头位置。风汉完全没有这种意识。但他们都已经把风汉当作不错的学友,今听到六太这么一说,就知道风汉也许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但流言很伤人啊!” “流言止于智者。” 六太无所谓地回答,接着转了转脑袋,“我找林熹,你们有人见过吗?” 坐知果然没能敢去问恒株,只是在上课的时候狠狠地瞪鸣贤他们,乐俊不幸被波及。 没过半天,大学上下都在传风汉为了素月对上了陆颉。但是话题中人物的风汉现在请了假r人不在大学,没有本人的澄清,谣言传得越来越厉害。 鸣贤绝望地已经听到了第十三个版本,迫切地祈祷着风汉和珋书不会杀了他。不对,这明明都是博余的错,他只是,在坐知前面热血了一把而已。 珋书最近忙着和春官学东西,很少能见到他们,林熹一脸不关我事的态度和六太一起混,乐俊身无旁贷地认真学习练武,只有鸣贤、青彰和博余在瑟瑟发抖着等待事情的发展。 最郁闷的是他们也无法大大宣传风汉对素月完全没有想法之类的话。风汉那天的确对素月微笑过,也说过素月气质不错,所以无法断定风汉对素月完全没意思,而且如果风汉对素月毫无想法,也是对素月的一种侮辱,到头来还是会得罪素月和陆颉。 六太倒是撒手不管,乐呵着说你们弄的烂摊子,你们自己解决,接着和林熹下棋去。 鸣贤郁闷地感觉到最近陆颉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虽然没有明说,但会久久地盯着他们,弄的气氛很紧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鸣贤欲哭无泪。 素月过于美艳,大学里追素月的不只风汉一个,有很多男人即使知道素月和陆颉在一起,也还是窥探着素月的美貌。陆颉对那些情敌都很大度,没有表现出斩草除根的倾向,对陆颉来说,那些男人们追着素月跑是在肯定他的目光而已吧。 但这一次的风汉不大一样,鸣贤猜想陆颉应该是从风汉这里感到了压力。风汉也是很杰出的男人,作为同样优秀的雄性,陆颉会感到威胁也无可厚非。 在一阵奇妙的氛围中,风汉回到了大学。 大家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风汉疲倦地推门而入,刹那间一片寂静。风汉貌似被吓了一跳,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目光,轻轻地皱了眉。 鸣贤要走上前,但离门更近的坐知早一步跑到风汉前面,冷笑着开口。 第47章 “风汉,就你,居然敢追素月?” 大家一听到素月的名字,都纷纷打起精神。陆颉懒懒地坐在一群人中间,眼睛紧紧地盯着风汉不放,素月抿着嘴唇,垂下视线,谁都不看。 陆颉是大学的女生公认的完美男子,但风汉也不差,在野性的男人味上更胜一筹。看眼前这样子,素月应该是选择了继续和陆颉在一起,但谁知道呢,风汉还没有表态。 风汉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抬着下巴瞪着他的坐知,才慢慢开口,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浓浓困惑。 “素月是谁呀?” 寂静。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瞪着风汉,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坐知张大着嘴巴,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没过多久,玉容第一个笑了出来,之后一片哄堂大笑。 风汉甚至不记得素月! 鸣贤大笑着走上前去拍了拍风汉的肩膀。 “风汉,你太帅了。” 风汉耸了耸肩膀,把小小的钱袋扔给鸣贤。 “给我打份饭,我现在快要累死了。” “风汉。” 风汉抬头看到陆颉穿过半个食堂走了过来,笑声慢慢沉了下去,大家都屏住呼吸看事态发展。风汉歪了一下头,微笑道。 “哦哦,陆颉,是吧?” 陆颉以几乎觉察不到的程度微微蹙了眉,毫无温度地回笑。 “嗯,能不能挤出一些时间,我想和你两个人谈谈一些事。” “哦,等我吃完饭休息个下午吧,我现在很累。” 风汉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大摇大摆地走到林熹旁边,给鸣贤使眼色,“快点啊。” 鸣贤黑着脸去打饭,六太也是,风汉也是,怎么尽会使唤人。但看在风汉实在疲倦的份上,还是放过他好了。 鸣贤打饭回来后,看到风汉半睁着眼睛,问林熹以后的打算。看到鸣贤回来,风汉立刻停住话题,迅速地扫荡所有饭菜,之后拍拍衣服,回寮睡觉。 在所有人都开始很八卦地等着陆颉和风汉的对峙的时候,鸣贤有幸见到了这所谓历史性的一刻。 快到晚饭的时候,鸣贤忍不住去找风汉,没料撞上正在风汉房间门口对峙的陆颉和风汉。说是对峙,但这情景过于滑稽,风汉貌似刚从床上爬了起来,墨绿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有些打结,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外面随意地披着一件外衣,而且风汉并没有穿鞋出来,他只是赤脚踏在鞋上。风汉睁着迷茫的双眼,打着哈欠,脑袋一点一点地砸在门框。 鸣贤不由地对从被窝里揪出来的风汉感到同情。 陆颉有些尴尬地咳了咳,上下扫了一下风汉。 “要不我明天再来?” “不用了,快说快结束得了。”风汉挠了挠头发,又打了一个哈欠。 陆颉脸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风汉,微微一笑。 “没什么,我只是对今天坐知的作为感到抱歉,过来道歉而已。我一听就猜出这大概只是流言,却没能及时拦住坐知。” 风汉还在缺觉的迷茫中,“谁啊,坐知?” “哦,就是今天指责你的那个人,记得吗?关于素月?” “我想起来了,那个素月貌似还是你的相好是吧?” 陆颉浅笑着回答,“没错,就是她。风汉应该对素月没有什么想法吧?” 这么□裸的问题,说什么相信这些只是流言,□去吧,鸣贤腹诽。 风汉再次打了一个大哈欠,揉着眼睛,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 “比起素月,我对你更感兴趣。” 说完,以软绵绵轻飘飘地脚步退回房间,啪地关上门。 陆颉顿时石化在门外,英俊的脸僵硬得像石块。 第二天,人们发现陆颉和风汉并没有真正对上,陆颉再也没有往风汉周围投过眼神,反而携着素月绕着风汉走。 这是什么情况?素月还是稳稳当当地和陆颉交往,可陆颉为什么要避开风汉?陆颉怕风汉? 而风汉自己也对此一头雾水。 鸣贤看着一脸不解的大家,静静地喝了一口茶。 别人不知,但他是知道的。鸣贤得意地想。 —————————女人篇·完————————————— 第14章 麒麟 鸣贤,三十岁,雁国景州人,正就读于雁国最高学府大学,学习成绩正在提高中。 虽说现在的鸣贤不怎么显眼,当年刚进大学的时候鸣贤可是出尽了风头。鸣贤二十岁不到的时候就考进了大学,而在第一年一口气拿了六个允许,轰动了一时。之后行情越来越不好,现在才慢慢好转。 鸣贤带着所谓珋书一伙来到以前六太常带他去的饭馆。六太和风汉两个人一起出去玩了,没办法拉上。无聊的日子要用热闹来填满,这是鸣贤的一贯原则。 因为好久没有出来吃,博余和青彰兴致勃勃地点着菜,乐俊安静地和珋书谈着一些政治上的东西,林熹拿着一本书静静地读着,鸣贤则无聊地扫着四周。 他们旁边的桌子上坐着穿落魄短袍的几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身体都非常结实,眼神犀利,不太像普通的人。他们也在嬉闹着,女人在开心地说着对关弓的印象。 虽然这不太厚道,但鸣贤支起耳朵偷听这女人对关弓的评价,女人说完关弓之后,又开始说起骑兽,听起来她不像是雁国人。 第48章 鸣贤忍不住搭上了话。 “请问你们是从哪来的?” 那些人惊讶了一下,其中有个大胡子的男人随即爽快地笑了几声,顺着鸣贤的话回了一句。 “我们是刚氏。” “刚氏?”鸣贤迷惑地皱了眉,“……那是什么?”他不好意思地回问,旁边的珋书不满地瞪了鸣贤一眼。 那些人们也没有很生气,只是叹气着摇了摇头。 “雁国人呐……” “刚氏是在黄海护送升山者的保护者。” 林熹简单地解释,鸣贤忍不住红了脸,但这也不能怪他。 “毕竟雁国好几百年都没有需要过刚氏。” 那些人中唯一的女人说着,给自己倒了一点酒,“怎么了,小哥,对刚氏感兴趣?” 鸣贤哈哈笑着回答,“因为你们刚才说的那些很有趣,如果可以,能给我们讲讲故事吗?” 刚氏们愣了一下,哄堂大笑。 珋书板着脸别过头,博余倒是凑到鸣贤旁边。 “我也想听!” “我们的事,有什么好玩的。” 一个面相阴郁的刚氏道。鸣贤和博余把饭桌凑到刚氏那边去,一脸热切地回答。 “护送升山者,岂不是要护送到蓬山吗?” “蓬山就有麒麟啊!” 刚氏们低低地笑了出来,说到麒麟,鸣贤发现青彰也开始感兴趣。 “果然,大家都想听麒麟的故事。” “那当然!” 对刚氏的揶揄,他们兴高采烈地回答,其他桌的人也开始竖起耳朵。 平民只要读书做上官就可以入仙籍,成为仙;平民也可以被麒麟选中,选为王,成为一国之主。但只有麒麟,是不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当上的神兽。王原本也是普通人,所以大多数人比起对王,对麒麟的崇拜更深一些。 大胡子刚氏哈哈笑了几声。 “我当刚氏护送人去蓬山都做了三十年了。” “真的吗?你看起来好年轻。”博余道,大胡子眯着眼睛笑着。 “这位小哥很能说话呀,我喜欢。” 女刚氏小口地喝着酒,微笑着说。 “嘛啊,头是童颜啦。” “你们刚氏不应该都有骑兽吗?” “骑兽我们放在了客栈,我们来这里吃饭。” 一个比较年轻的刚氏说着,比划了一下。 “我们是到关弓玩的,听说关弓好玩的地方比较多。” “那是,那是!” 饭馆里的人们都嚷嚷着,鸣贤也忍不住微笑,关弓的人们对关弓都有无比的自豪感。 “你们在雁国,就是说你们走的是令艮门这条道?” 珋书开口道。 “没错,其他门也走过,但主要走令艮门到令乾门的一条路。令艮门比较安全,妖魔很少,令乾门虽然也不错,只是乾县还比不上艮县啊……” “毕竟是雁国麒麟的领地嘛。” 大家笑着回答。艮县虽然与贞州相接,却隶属于首都州靖州,为台甫延麒的领地。 “诶哟,真可惜,我可没见过延麒,无法给你们讲延麒的事啦。” “哈哈哈,我们的台甫都五百多岁了,当然不会在蓬山。” “嗯,其他麒麟倒是见过不少。” “哦哦噢——”鸣贤叫着,凑了过去。麒麟的故事对普通人来说都具有非比寻常的吸引力。 “十多年前,庆国升山的人们大多会走令艮门。” “啊,就是予王被选上之前吧。” “予王?啊,那个女王啊,嗯,是啊,好像是吧。当时每年都可以见得到现在的景台甫。” 大胡子说着,用筷子大略地比划了一些。 “是美男子吧?”博余兴奋地说着,“毕竟打击爱都在相传予王迷上了他?” “景台甫是不错的美男子啦……”女刚氏说着,但微微皱上眉毛,“可是太冷了,就像冰块。” “不会吧?那予王怎么爱上他呀?” “我怎么知道?”女刚氏耸了耸肩膀,“也许有些女人就是喜欢这种男人吧,庆国女王退位后,景麒在蓬山疗养一段时间,那时候也见过他,依旧冷冰冰的。” “麒麟普遍都会很高傲,普通人不可亲近,难免看起来有点冷。不过啊,景台甫他倒是特别冷的。”大胡子说。 “会不会是因为予王的事,才变得冰冷之类?虽然国王失道是国王的错误,但是麒麟还是会觉得内疚吧?自己变成国家倾斜的导火线一定不好受。” 女刚氏喃喃地说一句“也许吧……”,便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 鸣贤对予王的事很惊奇。也许因为麒麟太神圣了吧,在鸣贤看来麒麟和人有本质的差别,可以说麒麟是完全无法和普通的人放在一起讨论的奇异生物,麒麟虽然贵为台甫,却不是人。所以爱上麒麟,想要以麒麟的妻子自居什么的,对鸣贤来说都非常不可思议。爱上麒麟那种灵兽会是什么感觉呢,会是和爱上普通人同一个感觉吗? 作为麒麟的景台甫被自己的王以那种形式所爱,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鸣贤知道麒麟慈悲,几乎没有其他意志,只会服从王,而且恋慕王。但不清楚这以什么样的方式运转,麒麟会怎么看待普通人,会怎么看待这个世界,这些全是他无法想象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这些暂时都和他没有关系。 第49章 “除了景台甫,最近的应该有泰台甫吧?” “哦,已经逝世的那个?没见着。”大胡子耸了耸肩膀,咂舌到,“听说是罕见的黑麒麟,可惜了。” “为什么没见着?” “因为第一批升山者就有了王啊,先代的泰王是那什么飘风之王,一下子就登上了王位。听说他是从令坤门进去的,没轮到我们这令艮门。”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鸣贤点点头,“不过现在泰王已经驾崩了吧?” “是啊,大家都这么说,可是现在为止戴国都没有任何动静呢。泰王登上王位没多久就驾崩了,现在差不多该升旗了,但是也没有见到任何升山的戴国人,也没有见到泰麒。” “关于这个,泰王真的驾崩了吗?”珋书突然插嘴,严肃地论述,“现在戴国的海域妖魔横行,戴国肯定出了问题,这一点无容置疑,据说也有戴国使节到处宣告泰王驾崩。但是泰王的谥号到现在还没有拟了出来,使节告知他国泰王驾崩是在弘始二年,到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拟出谥号有些说不过去吧?泰王真的驾崩了吗?而且使节来临也有蹊跷,一国之君驾崩,自然会有凤凰通知他国,何必要派出使节解释一番呢?” 珋书刚说完,就发现其他人都呆若木鸡地看着他。皱了一下眉,珋书转开了头。 “我只是想说泰王也许没有驾崩。” “很多人都是这个观点。”林熹也同意。 “哦哦……”鸣贤呆呆地摇了摇头,“好吧,这些事怎么也无所谓,”青彰看到珋书又靠拢的眉间戳了一下鸣贤,鸣贤咂咂舌头,珋书肯定觉得雁国周围的国家动乱会影响雁国,鸣贤连忙转换话题。 “除了景台甫,大叔你们还见过哪位台甫啊?” 大胡子咳嗽了一下,摆了摆手,“也就景台甫和涟国的廉台甫,还有才国的采台辅了。” “也很多了……”博余喃喃道。 “哎,比起麒,果然还是麟啊!”一个年轻的刚氏喝了点酒,红着脸说。女刚氏揍了他一拳,“别瞎说!” “麟是比麒漂亮多了。”阴郁的刚氏淡淡地说。 “哈哈哈,那是,麟没有一个不是美女的。麒的话,绝世美男也有,但通常只是清秀而已,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丽。” 大胡子刚氏说着,拍了拍身边的鸣贤,“廉麟可是非常漂亮的美女哦?采麟也是很柔弱的美少女。” 珋书对这种话题的流向好像感到非常不舒服,有些坐立不安,青彰小声安抚了一下珋书。 鸣贤倒是喜欢得紧,拉着刚氏问这问那。 “我的师父还见过塙麟,峰麟,徇麒呢。这么说吧,当时比起有麟的国家,有麒的国家安定得多!你们雁国就不用多说,戴国、恭国、柳国都是比较稳定的国家——当然,现在不一样了,芳国倒了,柳国这个一百多年的国家也倒了,戴国那边更不用提。” “过两年就是巧国了,虽然巧国有自己的令巽门,到令艮门升山的也不会少的吧,海巽门那边妖魔那么多……”女刚氏说着抖了一下。鸣贤他们不由一齐望向了一直都安安静静吃饭的乐俊。乐俊停下动作,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其他人。 “怎么了?”女刚氏好奇地问,也一起瞅着乐俊。 乐俊眯着眼睛,挠了一下胡须,“因为俺……就是巧国人。” “哦?”大胡子刚氏咧嘴一笑,“你要不要也去升山看看?我们可以给你打折啊。” 乐俊连忙摇了摇头,“不,俺是不行的,俺姓张——” 大胡子一愣,“这有关系吗?” “有关系。异姓王规定。”鸣贤耸了耸肩膀,给刚氏们解释,“连着的两位王姓氏不能一样,这是上天规定的,巧国先代错王姓张,所以我这朋友无法当上王。” “哎呀,真可惜。” 刚氏们纷纷对乐俊投去了可惜的目光,乐俊笑了笑,“这没什么。” 年轻的刚氏竖起手指数了数。 “不过巧国之前先是芳国吧?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芳国人升山了。” “之后还有柳国,戴国也早晚的吧?生意真不错。”阴郁刚氏低低地笑着说。 鸣贤心里有些不舒服,一个国家倒了,这个国家三百万人民将陷入水深火热中,应该是很悲惨的结果同时也会给这些刚氏带来不少商机。刚氏的这种心情虽然能够理解,但对不对就很难说。 “对你们来说是好事,可对我们来说,就比较麻烦了。”珋书的语气带了一些刻薄,阴郁男子的脸色瞬时变差了很多,其他刚氏倒是笑笑。 “对我们这些黄朱之民来说国家稳不稳定都无所谓,反正我们就是无法享受国家权利的家伙。我们只关心我们的肚子饱不饱。而且你们需要的王,很多不都是由我们护送上去的吗?” 的确如此。保护那些成为王的升山者的就是不在王管理下的黄朱之民,是这些不相信王不会为王奉献的流民们帮助那些升山者们询问天意。这个世界运作的方式很奇妙。 年轻的刚氏头头是道,“话说我很喜欢庆国的,庆国在我们刚氏中口碑很好,长期的生意来源啊,可是衣食父母!” “没错没错,这次听说又是女王。” “哦哦,生意保障啊,我活着的时候肯定可以再接到庆国的生意。哎,雁国最无趣了,都几百年没升山的人呀。” 第50章 大胡子夸张地叹了气,其他的人们都哄堂大笑,饭馆内其他的人们也很开心地插嘴。 “毕竟是五百年的大国嘛!” “不过不是还有奏国吗?奏国可是比雁国还要年长一百年哦。”青彰提醒。 “不一样!奏国那是奏南国,雁国根本没有人升山,还霸占着位置良好设施舒服的令艮门,哎……” “但是如果雁国没有到这个地步,艮县也不会那么舒服的吧?”博余笑着道。 “那倒是。我想雁国人都不知道升山该怎么做吧?” “没关系,我们只要相信延王大人就可以了。”饭馆里其他人笑嘻嘻地说。 “……雁国人。”阴郁刚氏不满地嘟囔了一句,鸣贤他们全当做没听见,雁国人对自己国家的自豪可是理所当然的。 “麒麟一出生就是仙吧?然后长到一定地步就不再长了。” 青彰开口,大胡子点点头。 “没错,麒麟好像是特别的仙。” “麒麟什么时候停住成长?”林熹把手中的书放到一边,转向讨论。 “哎呀,这个可说不准啊。我虽然见过只有几岁的麒麟,却没见过老麒麟,麒麟和妖魔也差不多吧,停留在一定的年纪,只不过麒麟是灵兽,受人们崇拜。”大胡子捋着胡子说。 “好像也没有步入中年的麒麟。”女刚氏补充。 “就我看过和听过的而言,麒麟的外表会停留在十八九到二十出头,景台甫是二十多的模样,采台甫比较年轻,大概十七左右吧,其他麒麟都在刚才那个范围内。” “二十岁上下……”林熹低声呢喃。 “毕竟要辅佐王出任台甫的嘛,不能太年轻了。”青彰说着叫了一瓶酒,“来这份请你们喝,谢谢给我们讲故事。” 大胡子喜滋滋地笑纳,“啊,不客气!多谢你的酒!” 回到原来的桌子,博余转向其他人,“哎,不知道我们的台甫会是什么样?”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优雅的麒!” 旁桌的一个人高喊。 “那倒是,麒麟都是很高傲优雅的生物。”刚氏们点点头,“有些麒麟比较温和,有些麒麟比较冷漠,但大体上还是差不多的。” 鸣贤觉得他可以预见一位身材修长满头秀丽的金发,笑容温和的优雅男子。也许嘴角带着一点冷漠,也许眼睛带着浓浓的慈祥的,仁爱雁国人民五百年之久的年长麒麟。 如果以后顺利毕业,进入国府就有机会遇见台甫了吧。虽然刚开始还是离台甫和延王完全无法搭上,但慢慢努力着努力着,总有一天可以站到他们面前,面对那位绝世明君和他的麒麟,一展自己的抱负,和他们一起创造辉煌的盛世。 “看我们谁能最先遇到台甫。”青彰轻声笑着说。 “肯定是珋书啦。”鸣贤瞥了一眼珋书。 “绝对是珋书。”大家都纷纷同意。 珋书轻轻一叹,“虽然说以后会进入国府,我也不过是低层的官员,不可能那么容易见到台甫。” “哎……以后我们大家都能见到台甫,那该是多少年后啊。”博余感叹道。 乐俊咳了咳,喝了一口茶。 第15章 上司 珋书,二十六岁,出身于雁州国北部成州,在雁国最高学府大学就读。 珋书成绩优异,已面临毕业,正跟着在大学教书的春官恒株学习。他每周拜访一趟恒株,从恒株那里借一些非常珍贵的书籍拜读。最近,恒株终于开始给珋书讲课,讲一些实际的案件处理,课也从每周一次变成了每周两次。 上次上完课后,恒株就对珋书郑重地说。 “你学得已经差不多,其他东西只能之后慢慢体会。就是说,你已经顺利地完成了你在大学所有的学业,现在可以正式进入春官府。” 珋书早知道自己在春官府有名额,才跟着春官学习,也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一天,正式进入春官府。但这次当面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让他非常激动。珋书无法抑制兴奋的笑容,感激地向恒株一拜。 “多谢恒株大人!” “现在还不是正式上任,正式上任安排在后头。这一段时间你要以实习官员的身份做事。我明天就过去帮你入籍,地位暂时是中士,等你正式上任再会往上调。”恒株微笑着说,但笑容很淡,“这表明你已经不再是大学的学生,你从现在开始起就是我们雁州国的官吏,雁州国国府的一员,你应当明白。” “是!”珋书严肃地回答。 “本来这需要一系列的手续,可放在你这种特殊情况,暂时先省了。”恒株说着,从抽屉底下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了珋书。 “你虽然已经确定入籍,可请勿对其他人说,即使是对你的亲友。在表面上,我们还是需要你呆在大学当大学生。” 珋书点了点头,瞄了一眼手中的册子,册子很薄,拿在手上几乎没有重量。恒株指着那本册子继续说。 “——因为你作为实习官员参与的国府第一份工作,就是协助我们完成几次企划。” “大学面临一些改变?” 珋书敏锐地意识到,需要他呆在大学完成的企划,以及突然下放到大学的春官,一切都可以对上号。恒株赞赏地点了点头。 “没错,你日后在春官府将负责教育这一方面。给你的那本册子是简略的企划,写了一些大学之后的方向,我们后天就此讨论。” 第51章 “是。” 珋书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册子。恒株坐了下来,端起一杯茶。 “待后天你来的时候,我会向你介绍这次企划的负责人,我们的顶头上司。” “不是您负责吗?” 珋书讶异地问出,恒株是很厉害的人,珋书以为会由恒株负责这次企划,且对此毫无怀疑。恒株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不,还有一位总负责人。” 珋书缓缓地点了点头,行礼离开。 第二天,珋书在读书的时候突然感觉体内有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了出来,通过四肢战栗着冲向心脏。一阵头晕袭到脑门上,珋书晃了晃,晕眩过去之后全身变得非常轻松。 这就是入仙籍的感觉,珋书让自己沉浸在那舒服的后劲里。 就算是自诩成熟的珋书也难免起好奇心,虽然早已知晓进入仙籍后人会有什么样的不同,却忍不住去试一把。珋书拿出一把刀小心地划了一下手臂,刀刃碰到了皮肤但划不动,顺着皮肤滑了下去,珋书再加一点点力,刀刃仍然无法刺入手臂。 放下了刀,珋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受了自己已经不是普通人的事实。 终于。 珋书有强烈的冲动,想要告诉他的家人这个好消息:想要让他辛辛苦苦工作的父亲露出欣慰的微笑,想让温柔美丽的母亲开心地欢笑,想让正在成州州府工作的弟弟春墨为他骄傲。 也许他还可以让他的父母也一起入仙籍,享受仙人的生活。他安定下来后,父母也不同为生计操劳,春墨的负担也会减少。 珋书不禁开心地微笑了一下。 过一会儿后,珋书按下激动的心情,再次认真地读了几遍恒株给的册子。 册子上写的东西不多,只有寥寥几页,写明大学之后可以采取的改变。这些改变并没有对现有的大学制度大动干戈,只有一些看起来不大不小的改变,但如果想要完整地完成这企划,则需要安排很多步骤。即使都是些一旦流程化就会变得简单的改变,其初期工作却绝对艰难。 仔细研究着这个册子,珋书漂浮的心情慢慢沉静了下来。珋书翻出他的手抄本,上面有读着恒株以前借给他的书做下来的笔记,参考着这些笔记,珋书试图用自己的方法策划这些企划。 等到珋书再次去见恒株的时候,他的心态已经恢复到冷静。 珋书恭敬地敲门,得到恒株的应答后小心地推门而入。 恒株端坐在椅子上,正执笔写东西,看到珋书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珋书就坐。珋书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非常讶异地发现六太居然也在房间。六太正在角落里咬着笔头,皱着眉看书。看到珋书盯着他,抬眼瞄了一下,又重新回到书上。 六太? 珋书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六太会在这里?又被恒株抓来了? 以前恒株给珋书上课的时候,偶尔六太也会捧场,被恒株抓来练字。这种时候,珋书学珋书的东西,六太写六太的字,互不相干。所以就算上课时有六太出现在旁边,珋书也学会了不去在意。 但今天不是…… 珋书扫了一眼房间,并没有见到任何其他人,他皱了一下眉毛。难道因为有六太所以改成了其他日子?还是说因为他们的顶头上司太忙了,改成其他日子,才捉了六太回来? 在珋书胡思乱想的时候,恒株写完了东西,放下笔抖了抖纸张,小心地收起来之后,微笑着面对珋书。 “入仙籍的感觉怎么样?” “很……微妙。”珋书搜刮着可以形容的单词,没等他详细描述,恒株便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眼睛越过珋书默默地望着墙壁的某处。珋书不方便打扰,也等候恒株的反应,恒株轻轻一叹,才开口。 “珋书,有些事我需要告诉你。” 珋书意识到了恒株的认真,立刻端正了坐姿。恒株微微歪头盯着珋书,轻描淡写地说。 “恒株是我的假名。因为迫不得已,我才用这个假名到大学教书,南锦应我的要求,让我接替了他。” “啊?”珋书一愣,只能发出单音节的疑问。 “我真名叫朱衡,其实并不隶属于春官府。” 朱衡? 朱衡! 珋书感到后背倏地僵硬,大脑一阵发麻,手脚因激动而颤抖。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朱衡是谁!读雁国大学的人们谁不知道朱衡?! 现任大司寇朱衡,可是雁州国鼎鼎有名的超级大官,拥有巨大的权力。朱衡虽然只任大司寇,却不只是普通的秋官府之首,更是雁州国五百年王朝的见证。 “您……您怎么到大学教书?” 珋书按捺住怦怦直跳的心脏,恭敬地问,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紧张的颤抖。 珋书一想到这段日子他可是从恒株,不,朱衡大人接受了教导,不由陷入一阵狂喜。他居然受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名官直接指导,这是何等的荣幸! 朱衡浅笑着回答,姿势还是那么端庄,丝毫没有高官的趾高气昂,“我应该把你的反应看成你知道我是谁。” “是,朱衡大人!” 珋书大声回答,声音已经不再抖了。他开始回想之前的种种,难怪南锦对朱衡很恭敬,难怪朱衡对付一群年轻的大学生易如反掌。 朱衡依旧淡淡地笑着,如果不注意几乎看不出朱衡的嘴角是弯的。 第52章 “我想我到大学教书还是不用真名比较好。” “那是。”珋书赞同地点了点头,就光是冲着朱衡的名字,大学也会一片大乱。 “我这次到大学,是为了这次的教育改革。因为这次的改变最终会牵扯到秋官府,所以我参加也无可厚非,大宗伯也同意了。”朱衡回头看了一眼角落的六太,“虽然还有其他一些原因。” 六太耸了耸肩膀,跳下椅子慢悠悠地走到珋书和朱衡之间,灵巧地跳上桌子盘腿坐了下来。 珋书对六太的大大咧咧暗暗吃惊,这孩子是怎么了?六太就是听珋书和朱衡刚才的对话,也应该明白朱衡不是普通官吏才对,可为何…… 珋书还没来得及吞下他的疑惑,朱衡就微笑着对珋书说。 “同时向你介绍,这位大人就是这次企划的提出人兼总负责人。” “哟!” 六太兴高采烈地抬手向珋书打了声招呼。接下来和朱衡一起欣赏珋书瞬间破碎的面具。 “……这位大人?……六太?” 六太快乐地扑哧扑哧笑着,朱衡的笑容也扩大了几分。 看六太乐不可支的样子,朱衡有些宠溺地摇了摇头,用一本正经的声音对微张着嘴的珋书说,“六太的确是这位大人的名讳,但我们不能直呼大人的名讳。通常,我们会称这位大人为‘台甫’。” “台甫?!!” 珋书几乎尖叫了出来。 六太笑得更大声,欢乐的笑声填满了朱衡的房间。 笑得差不多的时候,六太在呆若木鸡的珋书眼前挥了挥手,“……那啥,沃飞去关下门。” 珋书空白的大脑只能听到身后的门关上的咔嚓声。也只能呆呆地看到朱衡站了起来,温柔地给六太解了包头布,六太顺势摇晃了一下头。 瞬间,一头灿烂的金发倾泻而出,像是夺去了屋内所有的光辉,美丽得无法用世俗的词来形容,珋书从未看过如此震撼的金色。金发顺滑地流在六太纤瘦的肩膀上,搭在六太笑得粉粉的脸颊上,感觉非常自然,就像六太本该就是如此,活在金色的闪耀中,这才是六太真正的姿态。 如果刚才他还存有疑虑,现在他无需二言完全可以确定。 眼前的人正是台甫延麒。 是雁州国独一无二的麒麟。 “等等……不,不,这不可能!”珋书喃喃道。 “为何?” 六太将双手搭在叠在一起的脚踝上,身子不停地左右晃动,兴致勃勃地问。珋书被这事搞得如同头挨一棒,有些晕乎,开始紧张得咬舌头。 “你……不,您是台甫,您真的是台甫……可是,你,您知道,您的金发,蜂蜜色,您,您的发色……青彰他们……” 在前些日子,一群大学生曾讨论过一整天包着头的六太真实的发色,当时有一堆人见证六太的头发是蜂蜜色,而非金色。 “哦,那个啊。”六太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笑容在珋书看来有点欠扁,“是假发来着,你知道什么是假发吗?就是用其他人的头发做成可以戴在头上的头发,我从蓬莱拿了那玩意儿过来,把其他发色的头发往头上一盖,就可以隐藏我的金发。” “但您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 麒麟不都是到十八九到二十出头才会停止成长吗?上次见到的一个老刚氏就是这么告诉珋书的啊!而且只有十二三岁的台甫靠什么辅政? “哎呀哎呀,关于这个嘛,麒麟在成兽之后会停止成长,麒麟成兽的时间大概是十五岁到二十五岁这个期间。不过呢,我是特别早熟~十三岁左右的时候已经成兽了。”六太继续得意道,那自满的样子真的只像十二三岁的少年。朱衡在旁边无奈地叹气。 珋书无言地瘫坐在椅子上,已经顾不上任何礼仪。他还是觉得自己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消化,才能正视六太的身份。 “……您居然是麒麟?”就算看到了真实,也想拒绝相信,珋书现在的心态大概就是这种吧。 六太说着“那当然!”,大大地点了点头。 “……一国的台甫怎么能这么闲?” 珋书在心中默默算起六太到大学游玩的频率,六太那全然是一副游手好闲的小孩模样,知道六太的身份之后,这简直让人无法置信。 六太无辜地睁大双眼,眨了眨,“因为雁国的官吏都很能干啊。” 六太转头对朱衡说了一声“是吧?”,又回头对珋书灿烂一笑。 “你以为,为什么雁国的官吏特别能干,特别有名?” 珋书活了二十六年,可以说他的人生几乎一帆风顺,顺利地读书,顺利地少学毕业,顺利地考上大学,顺利地大学毕业,顺利地进入春官府。 但是现在,接见了第一次工作总负责人的现在,珋书觉得他快要崩溃了。 雁国格外有能的官吏们是雁国的骄傲——什么的,去死吧!这些其实都是被逼出来的吧!被这位三天两头跑到各种地方玩的台甫! 天呐,就光是大学他就跑得这么勤,如果他还跑其他地方,那政务…… 眼前一片黑暗。 “……别说主上也是这样子。” 对绝望呻吟的珋书,六太眨巴着漂亮的紫色眼睛,小心翼翼地开口。 “呃……其实你已经见过了。” 珋书一愣,原本空白的脑海一下子开始迅速运作起来,之前忽略的所有细节搭上了线,然后明白了。 第53章 “……风汉。”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无力得有点想哭。 六太压着笑声哧哧笑着,美丽的金发顺着他的头颅一颤一颤。非常可爱,但又非常可恨。 珋书揉了揉眉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咬牙切齿道。 “搞什么?为什么一国之君要跑到大学当大学生?!” “我就是这么和尚隆说的!”六太鼓起双颊不满地嚷嚷。 “为什么您们都没有阻拦?” 六太歪了歪头颅,“你都说了他是一国之君啊!谁敢阻拦?” “那主上为什么想要读大学?大学是给主上教书的地方吗?” “那都是鸣贤的错!都是鸣贤说什么三年毕业之类的混账话!你和他算账去吧!” 六太的眼睛闪闪发亮,感觉很期待这种事的发生,珋书有些无语地靠向椅背。珋书这才慢慢地想起来,六太当时的确有阻拦过风汉入学。那时候珋书还对此很疑惑,为何六太想要反对家人读大学。 “说起来,珋书,还是你帮尚隆入学的哦,尚隆就是从你这里得知入学的相关事项!” 六太拍了一下手掌,珋书把脸埋进手掌中,要是他知道……要是他知道……他哪敢让延王入学啊啊啊啊! 朱衡也坐了下来,端起茶杯,淡然地喝了一口茶,淡定地对珋书说。 “其实主上在大学学很方便,放在眼皮底下总比找不到人好管很多。” 珋书目瞪口呆,朱衡对珋书笑了笑,眼睛眯成了细缝。明明笑得如沐春风,却硬生生地让珋书感受到彻骨的寒冷。珋书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传言中的朱衡会那么强大。 朱衡冒充春官到大学,其实主要是为了抓这一对离谱得无法无天的主从吧。珋书越想越清楚,越想越明白,之前所有的疑惑都可以得到解答。珋书抬眼尊敬地望向朱衡。 “……您辛苦了。” “没事儿,习惯了。” 朱衡笑着回答。珋书也不禁露出了苦笑。 六太在旁边大声笑着,抹着笑出来的眼泪,向朱衡伸出手。 “不行,笑得渴死我了,我也要茶~” 朱衡放下茶杯,冷淡地开口,“奏折批完了吗?” “靖州那份早就完了!” “国府的呢?” “那是尚隆的,不是我的!”六太强调着。 “那么主上人呢?” 六太耸了耸肩膀,“最近好像和陆颉一起混,现在应该是一群人凑在一起作诗什么的吧。” 朱衡点了点头,像是满意六太的合作,起身给六太和珋书泡了一壶茶。 珋书看着正不雅地坐在桌子上,前后晃荡双腿的六太,有些不可思议。 “台甫,您真的会处理政务吗?” 话一说出口,珋书立刻火辣辣地脸红。即使台甫再离谱也是台甫,珋书从小就很重视礼仪,一时无法容忍如此放肆的自己。 还好六太好像没有真正生气,只是嘟着嘴哼声。 “少看不起人,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呢!” 朱衡给六太递上茶,淡淡地说,“都白吃了。” 六太立刻蔫成一棵小白菜,脑袋无力地耷拉起来。 虽然知道无礼,但珋书差点笑出了声。 不过六太不愧是历朝五百年的延台甫。一旦进入工作模式,即使说话的语气还是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也常常拉着话题跑来跑去,却不失为是一名强大的官吏。 六太进入状态之后工作效率极高,单单就大学的假期问题,不到半个时辰已经谈好了大部分,包括细节。只是之后六太开始表现出烦躁,踢凳子踢桌子喝茶吃点心,死活不肯静下来。 “台甫。” 朱衡叹气道。 “嗷嗷嗷——我今天超额了,我要休息!我还是小孩!” 六太直接在书桌躺了下来,直打滚。 朱衡眉毛一挑,“台甫请注重形象。” “反正珋书看过了我最无赖的样子,我不怕不怕啦~” 珋书瞧着这笑嘻嘻的麒麟,哑口无言。麒麟都不应该是清高优雅的吗?为什么到延麒这里就会变异成这幅模样?而这样的麒麟居然辅佐了王五百年之久? 忘了,王本身也是不着调的人,珋书深深叹气。 朱衡像是知道了再怎么逼六太,六太也不会回到工作状态,放弃了督促六太,直接对珋书说。 “刚才我们讨论的那些,都整理出来吧,写完后要到春官府那边过目。” “是。” “台甫也快点回宫吧,大司空今天有事找您。” 六太一咕噜爬了起来,警惕地问,“帷湍干嘛要找我?有事让他去找尚隆去。” “还不是因为主上在大学读书找不到人。” 六太愤愤不平地嘟囔一些不怎么雅的语言,轻巧地跳下桌子。 “我要吃完午饭再回去!” “在宫里吃不是更好吗?何况都是斋食,对您不是更合口吗?” “但是在大学吃饭有人请我吃耶——”六太理所当然地回答朱衡,朱衡的眉毛往前皱了皱。 “台甫……” “别人请我吃的饭更好吃。”六太扬着头颅说着,拉起珋书的衣角,“要么,这次就由珋书你请我吃饭吧。” 珋书一僵,看到六太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紫色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如今没有包着头,一头漂亮的金发围住六太的小脸,和紫莹的双眸相称,实在太过耀眼。 第54章 “……好。” “哦也——我居然还可以吃上珋书请的饭!” 六太欢呼着,跑向朱衡,朱衡叹气着递给六太包头布,六太麻利地包上了头,动作熟练得让人发指。这人到底如此包着头跑了多少次的下界啊啊啊! 也许是因为知道了六太的身份,看着六太的立场发生了改变,珋书实在无法讨厌起有点任性的六太来,话语间也不由夹带了尊敬和温暖。 “其他人都不知道您的身份?” 六太回头,“乐俊知道。对了,你注意一下言行,不要在这种地方用敬语,不要透漏我的信息。” 珋书身体一顿,继续往前走。 “乐俊?他知道?”难怪乐俊对风汉和六太的态度都很恭顺。 “哦。” “这么说……乐俊当年到大学读书,也是您……你们安排的?” 珋书顿了一下,把敬语改了过来。 “真聪明!”六太笑嘻嘻地回答,“因为有人拜托了我们,给乐俊一个上学的机会,你知道的吧,巧国不允许半兽上学,乐俊无法在巧国读大学。我们呢,只是搞定了乐俊大学入学考试之前的东西。第一名考上大学也好,之后的表现也好,都是乐俊他自己的努力。” “——乐俊是很优秀。” “是吧?”六太微笑,温暖得让珋书第一次看到了身为麒麟的仁慈。珋书也尝试着向六太回以微笑,心底暖暖的。 看到六太和珋书一起过来,鸣贤马上大喊。 “哟——珋书,六太!” 珋书微微皱了眉,他已经知道了“六太”这名字是身为胎果的延麒在蓬莱的名字,听鸣贤如此大咧咧地直呼台甫的名讳,还是忍不住油然而生的不适。 六太瞄了一眼珋书,不着痕迹地捏了一下珋书的手,“珋书,放松,不准露馅。” 珋书点了点头。越发觉得自己以前很过分,他一想到以前自己很讨厌六太,对六太的各种冷笑与冷待,心里就一阵阵地发寒。他都做了些什么呀,台甫——我对不住您! 六太走过去坐在鸣贤旁边,鸣贤给了六太一个小小的手肘,“六太,风汉怎么搞的?” 珋书的身体立马进入紧绷状态。 鸣贤!他居然给台甫一个手肘!一个手肘!台甫那么娇柔的身体! “风汉又怎么了?” 六太歪着头问,看起来像极了普通的十二三岁小孩。鸣贤皱着眉头低声说。 “他怎么和陆颉他们一起玩上了?” “哦,好像他和陆颉说明了之前的是误会。”六太不在乎地说着,往饭桌看瞧了瞧。 “我要吃饭!” 林熹小声叹了气,起身说,“珋书也没吃饭吧?我去打。” 毕竟六太都点名让珋书请客,珋书想自己过去打饭,刚要起身就被六太从桌底下踢了一脚。珋书一想就明白了过来,珋书之前一直都很讨厌六太,态度突然转变,难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特别是像林熹这种观察力敏锐的人。 “风汉怎么扔下少爷了?”博余问。珋书身体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一抖。 谁扔下谁了?主上才不会扔下台甫!主上要和台甫长命百岁的! “他是他,我是我。”六太有点冷漠地说着,等待林熹打来的饭。 青彰在六太旁边看着六太把玩筷子,忍不住比划了一下六太的身高,“六太你怎么真的不长个呢?” 他当然无法长个子! 珋书在心中呐喊,那位大人可是台甫!成兽的麒麟延麒!已经无法再长了!永远都是那副小模样!他就是不长也比我们中的任何人还要年长十倍! 六太白了青彰一眼,扭头没有理他。 “诶……六太真是大少爷脾气呀。”鸣贤由衷地感叹。 说什么!台甫那哪里是大少爷脾气!要是你被那么一说看看,那位可是台甫!雁州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台甫!是上天派下来的,雁国唯一的麒麟! 珋书竭力保持着面无表情,心中却痛苦地大喊大叫。 “六太不要挑食。” 打饭回来的林熹放下饭菜,顺手拍了拍六太的头颅。 珋书汗毛一竖。林熹……你刚才居然拍了台甫的头……台甫的头……台甫的头…… 六太没有计较,拿起大学的公共筷子,毫无怨言地吃着大学廉价的饭菜。除了对荤菜抱怨两句,没有任何不满,一口一口地吃着。 珋书心中泪流满面。发现自己以前好放肆…… 对于六太,珋书以前觉得他太大脾气,可现在一看,作为麒麟,六太实在是太好脾气了。 台甫,我错怪您了—— 珋书看到乐俊在一旁默默地吃着饭,低头看都不看其他人和六太打闹,又想到了乐俊知晓六太的身份。 “乐俊。”珋书轻轻地开口,“你早已知道那两位大人的身份是吧?” 老鼠双眼瞪得圆圆的,随即暖了下来,温和地看着珋书,轻轻地点点头。 珋书听着鸣贤他们依然放肆地和六太聊天,咬牙深呼吸了一次。乐俊同情地看着珋书,爪子轻轻拍打珋书的后背。 “加油吧,习惯就好。” 珋书悲怆地望着一脸我理解你的乐俊,顿时对乐俊佩服得五体投地。 又看到吃饭吃到一半,拿着筷子和鸣贤打架玩的六太,忍不住再次颤抖了一下。 什么孤傲清高的麒麟!谁说的,都给我去死! 第55章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上司小番外: 自从知晓了六太和风汉的身份,珋书对两位非常有礼。假名风汉的男子是雁州国的国王,而叫做六太的少年是雁州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台甫延麒。 让珋书痛苦的是,这两位的脑瓜子里根本就没有礼仪这两个字。从朱衡那里,珋书听到玄英宫鸡飞狗跳的每日生活,坚定了以后作为春官的日子任重而道远的真理。 而据珋书的观察,这一切的本源是特别的麒麟六太。 也许是因为胎果吧,六太对那些礼仪嗤之以鼻,对繁琐的东西非常讨厌,这点和尚隆很像。尚隆也不拘泥于任何规则,听说春官府的官吏们和尚隆抗争了三百年,终于败下阵来,让尚隆穿着那些他国的官吏都不及的朴素衣裳到处晃荡。现在春官府的官吏们经过两百年的卧薪尝胆,正准备再次发动一次强攻击。而此时的尚隆已经逃出了王宫,正穿着比珋书还要朴素的衣裳,在大学冒充一个稚嫩的大学生。 尚隆与春官的抗争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六太。六太并没有站在春官们的一边,更是和尚隆一起抗争,到现在,六太在王宫里也穿着短短的袍子跑来跑去。六太因为外表停留在十二三岁的年纪,宫里的人们也普遍把他当做孩子,而这只实际年龄五百多岁的麒麟,精神年龄貌似真的停留在十三岁,只要不合他意,会大喊大叫,又哭又闹,官吏们拿他实在没办法。 最歪曲的一个还是六太对待尚隆的态度。 以前珋书和其他人还以为尚隆是六太的仗身,这也是六太对尚隆那种随意的态度导致。虽然没有见过其他国家的麒麟,但珋书确信,绝对不会有麒麟这么直呼王的名字,更别提还揪着王的头发,踢王的小腿,枕着王的大腿睡,还大骂王,有时候还会说“我要失道了,都是你这个昏君害的。”、“你快点去退位吧,我找一个更靠谱点的。”等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那位离谱地跑到大学学习怎么当官吏的王,对麒麟非常宠溺,即使六太再怎么胡闹也没有生气,也跟着一起胡闹,捏灵兽麒麟的脸颊啊,打麒麟敏感的额头啊,挠麒麟的痒痒之类。 珋书实在是看不下去,终于有一天,逮住六太,郑重地对六太说。 “台甫,礼仪是一国之本。” 然后开始洋洋洒洒地说了两个时辰,连晚饭都跳过——自从入了仙籍,珋书对跳过吃饭没有特别的感觉——一直抓着六太不放,最后六太眼泪汪汪地同意以后礼待尚隆。 珋书满意地等着后果。 没过多久,六太在朱衡这里消磨时间的时候碰上了尚隆。 六太纠结地看了一会儿尚隆,才扭扭捏捏地慢慢开口,“主,主上。” 尚隆一顿,奇怪地打量着六太,还伸出手摸了摸六太的额头。 “你没怎么着吧,今天吃错什么了?” “我没有吃错什么,您放心,我很好,主上。非常抱歉让您担心。” 尚隆后退了一步,惊恐地看着六太,大叫。 “我求你了,不要再这么叫我,我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快回去!回到原来的样子去!” 尚隆夸张地挥着手臂,像六太是可怕的污垢。六太很恭顺地向尚隆行了一个大礼,“不,主上,礼仪是一国之本,我对之前五百年我大胆包天的无礼感到深深的……” “我求你了,六太!快回去!” 六太以胜利的姿态向珋书灿烂地微笑。 “看吧,看吧。” 珋书深深地叹气。 算了吧,他那么多优秀的前任们都没有完成的任务,他能完成才怪。 歪了就歪了,反正这棵树歪了五百年了还是很健壮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