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乱天机》 第一章 陵城初遇 烟花三月,草长莺飞,到处一片明媚的春色。陵城西郊,草木茂密,其间古道蜿蜒。 树木掩映之处疾奔着一名少女,她一身嫩黄衣裙,神色惊惶,手里拎着一把长剑,慌不择路,顺着古道向城外奔去。 紧随其后,追来十几个黑衣人,眼见愈追愈近,为首那黑衣人足尖轻点,几个跳跃,便挡在了少女面前:“凌姑娘,你跑不掉了,还是随我等回王府去吧!” 少女仗剑一指:“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从今往后,我与她金家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也不必再咬着我不放!” 那人眸色一沉:“湘夫人有令,势必要带凌姑娘回王府。” 少女怒极反笑,长剑出鞘,娇喝一声:“那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罢,剑势一领,疾刺那人前胸,眼见剑风呼啸而至,黑衣人脚步微错,避过剑锋,横掌便切向剑身,少女只觉剑上一沉,急回肘后撤,身形急转,反手又是一剑刺出,黑衣人不动如山,左掌一横,右掌划出,少女被震得气血翻涌,长剑脱手而飞,她疾步后退,素手连扬,一把金针分上中下疾射黑衣人。与此同时,她眼角余光一扫另外诸人,抬手又是一把金针,呈天女散花之势疾射而出,趁此机会,她玉足点地向林间飞奔逃去。 黑衣人岂容她逃,口中喝道:“哪里走!”左掌连拍,金针业已变了方向,身形几个纵跃,紧随入林,自后一掌拍出。这一掌若拍实了,那娇小少女不死即伤。 正在此时,林间人影一闪,那一掌竟被人轻轻接了去。 众人抬头看去,便见树上飘落一人,那人一身青色云纹长袍,日光在树影间投下点点斑驳的碎影,洒落在他青色的长袍上,他袖手而立,缓步而来,如同林间走出的神祗。逆着光线,看不清他的脸容,只看见他一双眼睛深邃如夜空,在这双眼睛里,一切秘密与阴私皆无处遁形。 众人都愣了片刻,为首黑衣人上前一步道:“阁下何人?” 青袍人在少女跟前站定,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却被少女一把扯住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大侠救命!小女子孤苦无依,被他们丧心病狂追杀千里之遥,却又欲将小女子卖掉做小妾,请大侠一定为小女子做主啊!呜呜呜……” 那青年看着自己袖子上可疑的液体,嘴角一抽,不着痕迹地抽出衣袖,还没开口,便听对面黑衣人道:“我不管阁下何人,这小丫头是我家主子要的人,还请阁下勿要趟这浑水,免得惹祸上身!” 此言一出,那人长眉一挑,手指微动,众人只见光华闪动,旁边一棵两人合抱的古槐轰然倒地,众人四散跳开,再看青袍人时,神色已然变了。 那人还是原地站着,手指拢在袖中,仿若从未出手过一般。少女已经被他这招吓了一跳,众人神色惊疑不定之间,却听一声清淡的声音响起:“在下沈愈。” 众人均是一怔,心道:沈愈是谁?没听说过江湖中崛起了这么一号人物啊! 为首黑衣人眉头一皱,目光盯着少女,暗自寻思,看这人身手,今日若强行带走姓凌的丫头怕是不能善了,然而若放她走了,到时候湘夫人那里不好交代。 正自犹豫,便听那自称沈愈的青年道:“在下今日要带走这位姑娘,各位可有异议?” 黑衣人此时心内已有打算,当下便道:“既是沈大侠开了口,我等便不再为难她了,告辞!” 说罢,十几个人迅速退出了树林,很快不见了踪迹。少女松了口气,见沈愈正望着自己,不由干笑两声:“那个,呵呵,今日多亏沈大侠援手了,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我必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若无旁的事,我先告辞了!” 她本能的觉得这人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为了避免麻烦,便想甩开这人,可惜她刚到官道上,便听耳边传来一声低笑:“利用完了就想溜,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本来她走了沈愈也无所谓,只是看到她脸上虚假的笑容和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莫名有些不爽。这会儿见她惊愕的神情,纵然他很久之前就心如止水了,却还是忍不住唇角微微上扬。 少女一惊之下,忙堆起笑脸:“不知沈大侠还有何吩咐?” 沈愈凤目微眯,淡淡道:“陵州城我不熟,还需要麻烦姑娘代为指引!” 少女眨了眨眼,心说,陵州我也不熟啊。然而,看到那人一副理所应当的神情,她心里一怒,却又想到他方才二指微弹时的霸气,她的小心肝就是一抖,她已经得出了结论,这人武功深不可测,两根指头就震住了王府诸人,若跟他同行,最起码的人身安全是可以保证的,当下,心里有了盘算,爽快地点头,沈愈微微一笑,二人顺着官道又回到了陵州城中。 陵州地处青水之南,属于梁王封地,陵州正是梁王府邸所在。陵州城历史悠远,还曾是前朝的旧都,后来被大燕夺下,然而大燕皇族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北地,南方风光虽好,他们却觉得不习惯,再者当时的大燕皇帝觉得南方诸城太过妖娆美丽,少了北方的苍茫大气,自此迁都北方上渊,将陵州及附近的越州,青江等地作为封地赐给了梁王先祖。 时至今日,梁王府已是世袭第三代,将南方经营的俨然第二个大燕,连一众武林人士都以梁王府马首是瞻,可见,梁王在南方势力之大。 此刻,城中烟雨客栈之内,黄裙的少女正悄悄打量在床上打坐的青袍少年,一双黑白分明的灵动双眸盯住沈愈,沈愈只得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你还有什么事?” “呵呵,我叫凌雨薇,越州人,不知沈大侠是哪里人氏?”她脸上带着极是热情真诚的笑容,凑近沈愈问道。 沈愈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来自东海,若无别的事,你就出去吧!” 凌雨薇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都差点维持不住,心里暗骂:是你不让本姑娘走的,如今才花了银子住了客栈,这就要过河拆桥了。 她忍了忍,却见沈愈一双眼睛淡然无波看着她:“你还有什么事?” 第二章 梁府二公子 凌雨薇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都差点维持不住,心里暗骂:是你不让本姑娘走的,如今才花了银子住了客栈,这就要过河拆桥了。 虽然她确实有离开的心思,但被人这样往外赶,心里难免不舒服,忍了忍,却见沈愈一双眼睛淡然无波看着她:“你还有什么事?” 凌雨薇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罢了,面对这样的人,跟他较什么劲,便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外面转转。” 她转身出了门,再给他将门关的严严实实的,这才下了客栈二楼,出门而去。 这会城内车水马龙,正是繁华之时,凌雨薇早已打算好在这时离开陵州,虽然不知沈愈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她也不想再去理睬与自己无关的事。 她逆着人流穿过长街,刚刚转过街角,便觉身后恶风不善,心下一惊之际,便觉背心一痛,当下就失去了知觉。 拐角处,转出两名黑衣人,正是当日追捕凌雨薇的其中两人。 “大哥,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让我们得手了,姓沈的那小子怎么没和她在一起?” 另一人手指连点,封了凌雨薇几处穴道,顺手将她扛起,长街连接的一处小巷中无声无息赶来一驾马车,又下来一黑衣人,三人迅速将凌雨薇拖上了马车,为首那黑衣人才道:“那人气度非凡,应该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我们只管带她去交差,善后的事就交给湘夫人吧!” 夜色已深,空气中有琼花的香味,随着夜晚的清风弥漫了整个梁王府。 凌雨薇慢慢睁开眼睛,感觉自己躺在柔软的锦被中,心中不免咯噔一下,忙坐了起来,先检查身上似乎没有什么不适,这才放下心来,起身撩开纱帐,下了床,入目的是自窗外流泻而入的如水月光。闻着空气中清雅的香味,她立时便知道自己又身处梁王府中了。 看来湘夫人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上次自己逃出去完全是运气,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了,她在房内转了几圈,实在是无计可施,便打开房门。尚未步出,便见门口左右两边各有一门神,那是两个粉衣少女,但腰间悬剑,不用问,这是看着她的。 二女见她出来,只弯腰施礼,并不多言。凌雨薇只当没看见她们,径自出了院门,顺着回廊向外便走。眼角余光瞧见二女远远跟在她身后,知道甩不脱,白日里被人打晕,睡了这么久,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不如就在梁王府转转,看看风景。 梁王府占地极大,四处回廊蜿蜒,雕梁画栋,花木扶疏,小桥流水,极尽风流婉转。最妙的是,梁王府的琼花也较别处开的美丽。不如,就去看看琼花吧。 凌雨薇鼻子极灵,顺着花香浓郁的地方很快看到前面园子里一株高大繁茂的琼花,洁白如玉的花朵披着月色,染出圈圈玉色的光晕,凌雨薇长长吸了一口气,登时觉得心旷神怡,将烦恼暂时驱了出去。她驻足仰头看了半晌,忽然足尖一点,纵身跃上了树枝。 远远看去,少女单足点在树枝上,夜风吹来,她衣袂飘飘,长发起舞,似花间的精灵。那两名粉衣少女远远看着,不禁一呆,便见凌雨薇似是冲她们笑了笑,玉腕一抖,空中几点寒星如电射向二女。 待二女回过神来,只觉胸口一痛,顿时便委顿在地。凌雨薇武功不高,却轻功卓绝,还有一手金针化雨的暗器功夫亦是别人比不了的。她内力不行,却专门在这两样功夫上下过苦功。这也是她一直得意的一点,如今,不是又得手了吗? 她得意地一笑,正欲趁此机会逃离,冷不妨听到一声咳嗽,便听一道温润的声音道:“姑娘好轻功!” 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她一口气提不起来,丹田气没了后续之力,她一个倒栽葱便跌了下来。 情急之下,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轻飘飘落到树下,经她一折腾,琼花被震落了不少,纷纷扬扬落了她一头一脸。 顺着方才的声音看去,原来在繁盛的树后,有一大片竹林,浓荫下铺着毯子,坐着一个少年。脸掩在黑暗中看得不真切,见到凌雨薇防备的神色,又是一声咳嗽,少年慢慢站起身,向她走来。 凌雨薇觉得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人,见他走来,下意识在手指间夹了几枚金针,便见月色下,那少年面如美玉,行走间衣带风流,轻袍缓带,她看得一呆,张口问道:“你是谁?” 少年在她跟前站定,闻言微微一笑,又掩唇咳嗽几声,才道:“姑娘身在主人处,却不知主人是谁?姑娘又是谁?” 他声音温润动听,唇角带笑,凌雨薇被他的笑容迷了眼,下意识道:“我是凌雨薇,是世子的湘夫人娘家表妹。” 少年又咳了一声,温声道:“天色已晚,姑娘还是回去歇息吧!”说罢,又咳了起来,直咳得弯下腰去。 凌雨薇走上前去,有些手足无措:“你这是怎么了?” 少年抬手摇了摇,勉强止住,含糊不清道:“无事。” 说完,踉跄了一下,凌雨薇眼疾手快扶住他,却发觉咳了这会功夫,他已经浑身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在月色下,他的脸呈现出一副透明的苍白,心下一跳。抬眼一望,便见园子深处有一座小楼,她一把将少年背了起来,出乎意料的,少年体重极轻,她快步走进小楼,楼内住的应该就是这少年,将他放在内室床上躺平,用手抚着他胸口顺气。 少年缓了半天,这才将气喘匀,凌雨薇松了口气,站起身想去给他倒杯水,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抓得很紧,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凌雨薇:“不要走,能再陪陪我么?” 被这样的人看着,凌雨薇想不出拒绝他的话,安慰道:“你放心,我不走!” 少年微微一笑:“多谢你了!”他松开凌雨薇的手,起身自床头拿出一个白玉瓷瓶,倒出一粒黑色丸药,凌雨薇忙倒了水来,就着她的手,少年吞下药丸。 两人坐了片刻,少年看着凌雨薇,伸手示意她过来,凌雨薇怔了怔,将头凑了过来,却见少年抬手在她头上摘下几片白色花瓣,原是方才震落的琼花。 第三章 湘夫人 凌雨薇欲离开梁王府之时,遇上一温润却病弱的少年,一时心软,便留了下来。 少年凝视了她一会,才叹口气道:“你也喜欢琼花么?”也不待凌雨薇回话,便又接着说:“我娘生前最爱琼花,她说这是最为清贵的花,一身傲骨,玉洁冰清。只可惜……” 凌雨薇见他神色凄清,只好安慰道:“你身体不好,便不要想那些伤心之事了!你这个院子可倒不小,你说你是这里主人,让我猜猜,你是王府的谁?” 少年见她歪头瞧着自己,一头长发似乎已经许久没有打理了,有些乱,然而,却让他一下子又想起她足尖点在琼花之中的翩翩身影,心一下子乱了起来。心一乱,呼吸就有些急,倒把凌雨薇吓一跳,他忙摆摆手,平心静气了片刻,才微笑道:“你可猜出了我是谁?” 凌雨薇想了想,道:“据我所知,王爷有两个儿子,世子我见过了,能以主人自居的莫非是梁二公子?” 少年笑道:“不错,我叫梁瑾。” 凌雨薇看他脸色已经恢复,四下看了看:“这里就你自己?” 梁瑾道:“我不喜别人服侍,园中只有我一人!” 凌雨薇眼神微闪,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再来就涉及了王府秘辛了,便站起身道:“我该走了!” 梁瑾道:“你还是回去休息吧,这会你是离不开王府的!” 凌雨薇一怔,原来这人早就知道自己身份,当下脸色一变:“你是故意的?” 梁瑾却不说话,只微笑着摇摇头:“不必担心,你且安心住下,我自有法子让你安然离开!” 凌雨薇望着他如玉的侧脸,觉得自己难以去怀疑他,当下点头道:“如此,敬候佳音!”说罢,她起身走出了琼华苑。 梁瑾目注她离去的背影,良久,才长叹一声,低声唤道:“梁五,你去凌姑娘身边,暗中保护,不要让她知晓!” 黑暗中传出一人的声音:“属下是公子暗卫,不能离开公子身边。” 梁瑾温润却不容置疑的声音道:“你既是我的人,便当知晓我的脾气,去吧!” 梁五只好领命,黑影一闪便失了踪迹。 一夜无话,次日,凌雨薇早早起来,便有人前来引她去见湘夫人。 花厅之内,正座之中,端坐着美貌少妇,一身湘妃色衣裙,肌肤似雪,额间一朵五瓣金花,秀美绝伦。一见凌雨薇进来,她立时便笑了起来:“阿薇,快来!”说着,她已经起身走了过来。 凌雨薇望着她带笑的脸,心里一寒,刚想后退,湘夫人已经身形一闪,便挽住了她手臂:“阿薇,前几日你不告而别,可把姐姐担心死了。都这么大姑娘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不听话!” 凌雨薇用力扯出手臂,她已经不想再和她虚与委蛇,冷着脸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湘夫人仍是笑着,那笑中却带了一股杀气,她凑近凌雨薇:“阿薇,你还是这样不识时务,你可别忘了你娘亲还在越州金家。” “你这个疯子,我娘亲是你亲姑妈,你要做什么?”凌雨薇伸手扯住她胸前衣服大怒道。 湘夫人一挥手,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她这才道:“阿薇,你别怨我,这也是父亲的意思。虽说我嫁给了梁严,可到底不是正室,梁严的世子妃是皇家赐婚的,将来的世子也是世子妃所生,可我不甘心,这些都不够!金家的砝码还不够!你可知晓,江南四大世家除了南宫一家,另外三家都已归顺了梁家!阿薇,你帮帮我!” 说了半天,她话里似乎还有未竟之意,凌雨薇也不明白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你自己不甘心跟扯着我给你家丈夫做小妾,这根本就是两件事好不! 她皱了皱眉:“我和娘亲也只是依靠着金家,论武功,我还不如娘亲,论机智,我连你也不如,我又能帮你什么?你之前将我强行送到梁严房中,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为什么我都逃走了你还要不依不饶?” 湘夫人又是一笑:“阿薇,你娘疯疯癫癫,你一介孤女,若不是金家养你们十几年,你还能像现在这样站在这跟我说话?”她美目中杀机一闪:“金家是不养闲人的,你们若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父亲何必养着你们,早让你们自生自灭了。如今,你却不思报答,还想着与金家脱离关系?你觉得可能吗?你永远都别想逃离金家。” 凌雨薇冷笑道:“你怕是已经忘记了外公临终前的话了吧!我和母亲这些年依靠的完全是外公留给我们的资源,并没有占用金家别人的东西,湘夫人,”凌雨薇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外公早就知道舅舅心思,奈何金家野心太大,外公重病在身,只能由得你们,可你也不要忘形的太早。” 湘夫人脸上笑容一僵,突然指尖寒光闪动,便刺凌雨薇前胸:“不管如何,我是不会让你逃出王府的!” 凌雨薇脚步疾退,抬手一封,指尖金针随手激射而出:“我不会受你摆布的!”她一脚踹开厅门便窜了出去。 便听有人笑道:“阿薇,这是要去哪?” 凌雨薇一愣,院中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青年,头戴紫金冠,身穿紫色锦袍,面容俊朗,风度翩翩,正是梁世子梁严。 第四章 王府密谋 凌雨薇与湘夫人一言不合,在花厅中大打出手,却正遇上世子梁严。 梁严唇角含笑,负手来到凌雨薇面前,又看看随后而来的湘夫人:“怎么?湘儿,还跟阿薇动起手来了!” 湘夫人几步来到梁严跟前,挽住他的手臂,脸上已露出笑容:“严哥,妾身不过和妹妹切磋一下。哪会真的动手?” 凌雨薇“哼”了一声:“我要回越州了,特来向姐姐辞行。” 梁严自湘夫人肘间抽出手,目注凌雨薇道:“这就要走?是湘儿得罪阿薇了?” 凌雨薇望着他脸上刺眼的笑意,真想一巴掌甩上去,这人居然还再跟自己装傻!然而,此刻,她也只能忍气道:“哪里敢生姐姐的气,是我担忧母亲罢了!” 湘夫人立即道:“有父亲他们在,定会让人好生照顾姑母的。” 凌雨薇抬眼看她,只见到她眼底的杀机,意思很明显,他们再用母亲来威胁她。 梁严向左右一使眼色,道:“送凌姑娘回客房。” 两名护卫走到凌雨薇跟前,她只得跟着他们又回到了当初住的小院。 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梁瑾,凌雨薇坐在台阶上,她已被梁严和湘夫人软禁在了这座小院中。她心里烦闷,索性躺在了地上,眼望碧蓝的高空,白云悠悠。她狂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本是21世纪一缕孤魂,意外来此,被困于这具躯体之中已有十年。只是心中终有一道执念,自己身死之事,前世父亲还不知如何伤心,自从妈妈去世,父亲怕后母待她不好,便一直孤身一人,她想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若能回去,哪怕看一眼父亲,知道他安好即可。 她总是觉得自己对这个陌生的地方没有归属感,心中万分渴望可以回归,在这个时空,她太累了,这世的母亲疯疯癫癫,她既要防备金家,又要保护母亲,如今,又身陷在梁王府,只恨自己学艺不精,无法逃出。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院门一开,有人唤道:“凌姑娘!” 声音温润,一听便知是梁瑾声音,凌雨薇立时精神一振,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就问:“二公子,可有法子让我离开了?” 看着她急切信赖的样子,梁瑾如玉的脸上现出一抹红晕:“凌姑娘,今日大哥向世子妃说起要纳妾,世子妃一听便闹了起来,惹得大哥很不高兴。你先别急,再忍耐几日,一些事我不好插手,待我让人去找世子妃,有她相助你便可安然离开王府。” 凌雨薇顿时喜笑颜开,她本来就生得清艳明丽,这一笑,险些夺了梁瑾的呼吸,凌雨薇却不自知,她想了想,又有些担心,便道:“梁世子会罢休么?” 梁瑾方道:“只要你出了陵州,便不必担心!但你要回越州,金家怕是不会放过你,到时候,一定小心!” 凌雨薇沉吟一下:“这个我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二人相视一笑,闲聊起来。 夜幕很快降临,梁瑾这才颇为不舍得告辞离去,凌雨薇匆匆吃了晚饭,便盘膝打坐,以便有更好的精力应付明天的事情。 月上中天,静悄悄的夜晚微风徐来,花香依旧。 梁王所居的院子极大,书房内灯火通明,窗棂之上,朦朦胧胧映出了三个人影。 “父王,青水之南现今已全部都是我们梁家的天下,除南宫世家,其他大势力尽在我们手中,父王为何还在犹豫?” “严儿,你先别急,听听方先生怎么说?”这是一个洪亮的声音,正是梁王。 梁王父子对面坐着一个蓝衣秀士,双目狭长,那人眼角一扫梁严,笑道:“世子这就着急了?” 梁严看了一眼父亲,道:“不瞒先生,现下大好形势,北地饥荒四起,大燕老皇帝病重,几个皇子只顾争夺权势,无暇他顾,私以为,这是我们起兵的好机会?” 梁家父子二人目光灼灼静等蓝衣秀士答话,方先生却不慌不忙,端起茶水浅饮一口,手指摩挲着紫砂茶杯,才道:“不急!” 梁王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梁王眼睛一眯:“不知先生何意?” “现在还不是时候!江南有四大世家,虽有三家已归顺于王爷,但四家之首南宫氏尚未知其意,待在下走一趟西川,王爷再做决定如何?” 梁严眉头一皱,道:“南宫世家偏居西川一隅,值得先生亲自走一趟?” 方先生但笑不语,梁王大手一挥:“好了,严儿,先生自有道理,你先回去吧!父王还有事与先生商议!” 梁严只得起身离开,他一路出了梁王的住处,心里烦乱,看来父亲还是防着自己的。这几年,无论自己如何努力,父亲还是心有芥蒂,他心里冷笑,若不是梁瑾生来带病,活不长久,自己这个世子之位怕也是也保不住,想到梁瑾,他忽然想起属下说起梁瑾与凌雨薇走得极近,昨日更是在她院中呆了半日,不由拳头一紧,梁瑾,我的终归是我的,谁永远抢不走! 梁严心思百转,甫一抬头,竟来到了一座院落跟前,正是凌雨薇所住的蔷薇院,他唇角一勾,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那个小姑娘。 第五章 世子之恶 室内,一大片月光射进窗子,床上并无人影,梁严游目四望,便见离床不远处的榻上坐着一人,正是凌雨薇在闭目调息。 月色下的少女更多了几分清丽圣洁,梁严走近前去,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她光洁的脸庞,见惯了美人的他也不由得叹息,原本湘儿说起这个表妹,他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听到了方先生与父王的对话,方先生偶然从凌雨薇的姓氏中猜测曾经的金家大小姐,也就是凌雨薇的母亲金寒玉,与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有关系,虽说并不确定,但梁严却上了心,湘儿一向听他的话,果然听自己稍微一提,湘儿便让金家将凌雨薇送了过来。 不过,连梁瑾都对她有了好感,这可不太妙,念及此处,梁严伸出去的手直接便点凌雨薇穴道,金家擅暗器,这姑娘的一手金针出神入化,他可不能冒这个险。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凌雨薇美目一睁,玉腕一抬,指尖三枚金针向前就刺,梁严一惊之下,袍袖一抖,旋身闪过。 凌雨薇哼了一声,并不恋战,足尖点地破门而出。 梁严反倒笑了,抚掌大笑:“有趣,阿薇,你想往哪逃?”说着,身形一动,直接追了出去。 凌雨薇还真不敢往院外跑,事情闹大了对她没有半点好处,说不定此生就被困在这府中了,再者梁王府中的水也深着呢,谁知有没有谁就想将自己一击必杀。 两人在园子里兜起了圈子,梁严像是来了兴致,索性也不管这是夜半三更,像猫戏老鼠似的逗弄着凌雨薇,凌雨薇确实怒极,梁严虽出身富贵,却自小习武,凌雨薇的武功仅仅来自母亲清醒时的传授,尤其内功方面她根本就没有系统的练习,轻身功法再高,没有与之相配的浑厚内力也是白搭。 梁严倒是心情愉悦得很,凌雨薇已经快吐血了,她越怒容色越盛,看得梁严一时呆了呆,脚下一慢,凌雨薇忍不住一脚踹去,将他踢出去两米开外,方才站稳。 凌雨薇趁机一把金针激射而出,金针化雨曾是母亲成名绝技,凌雨薇深得真传。 似是漫天针雨电射而来,梁严不敢托大,身形电转,险险避过,登时出了一身冷汗,金针化雨这招一般人是躲不过的,但是凌雨薇年纪小,内力不足,这下梁严收起了戏弄之心,欺身逼近,左手一掌划出,凌雨薇娇躯后仰,脚尖向后滑去,梁严眼睛一眯,改掌为爪,一把扯住了她腰间流苏,迅速往怀里一带,顺手点了她腰间麻穴。 几乎是一瞬间,两人已分胜负,凌雨薇身子一软,倒在梁严怀中,温香软玉在怀,梁严眉头微挑,心情又好了许多。 他低头贴近凌雨薇耳边,嗅着少女身上的幽香,低声道:“阿薇,你若嫁我,我定不负你!”边说边向房内走去。 凌雨薇张口大骂:“梁严,你这个伪君子,你敢碰我试试?” 梁严将她放在床上,理了理她凌乱的乌发,才道:“你逃不不出我的手心,本来我还想等上几日,可我改变主意了,”他低头在凌雨薇唇上一啄,成功的让她闭上了嘴,又接着道:“金家早已经放弃了你,阿薇,若还想保住你们母女,就跟了我吧!你若恨湘儿,将来我会为你出气,日后,我许你荣华富贵以及我的宠爱!” 王八蛋,谁稀罕你的宠爱!凌雨薇气得两眼发黑,险些晕过去,樱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直到梁严的手到了她腰间,要扯她腰带,一股深切的绝望一下子向她涌来,她两眼发红,几乎哭出来:“你……你敢!我杀了你!” 梁严见她水汪汪的一双美目几欲喷出火来,脸色更是艳若桃花,心神一荡,低头便亲她脸蛋,凌雨薇强忍羞辱,紧咬牙关,恨到了极点。 突然远处嘈杂声传来,有人大叫:“有刺客……抓刺客!” 梁严身子一僵,立即翻身下床,侧耳听了听,声音越来越近,蔷薇院处在僻静处,恐怕那刺客见此地偏僻,正逃往此处。 他低头看了看凌雨薇,谅她也逃不掉,起身向外便走。 凌雨薇松了口气,静下心来运功冲穴,然而她内力弱,冲了几次也没用,心里虽有些泄气,却还是咬牙坚持。 外面一阵大乱,脚步声繁杂,王府守备森严,只有这偏僻处无人把守,刺客定是往这边来了,她心里暗自庆幸,亏得这刺客来得及时,不然自己怕是真的要死在这了。 正自闭目冲穴,忽听一声极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吓得她睁大眼睛,却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那人已上了床里面,手掌贴在她后心。 那人似乎不习惯与人这么近距离,又向里面退了退,低声道:“别出声!” 凌雨薇暗自苦笑,后心被人家按住,只要那人掌力一吐,自己根本来不及发出声音,便会立时毙命。 落到刺客手里总比落在梁严手上强。 蔷薇院外传来脚步声,有人道:“不知刺客是否来了西苑?” 另一人声音道:“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里住的似乎是湘夫人娘家表妹。” “世子来了!” 一阵沉默之后,梁严的声音传来:“这里是凌姑娘住处,你们莫惊扰了她!” 有人已进了院中搜寻,一直到凌雨薇所住内室,那些人才止住脚步,梁严问道:“凌姑娘可见可疑之人!” 凌雨薇一皱眉,这个梁严在搞什么,身后那人手掌一动,示意她回话,她只得道:“我已睡下,没见什么人!” 梁严似乎对护卫们说了什么,一行人又离开了。 那人听着声音远去,这才飘身下床:“方才得罪了!” 凌雨薇眼珠转动,见到一抹青色衣袍,上面云纹在月色下似有光辉,一怔之下,顿时大喜,忙叫道:“是我!凌雨薇!” 第六章 传授步法 那人袖手而立,长眉凤目,青衣翩然,正是沈愈,本着非礼勿视,沈愈竟没发觉床上躺的是那个慧黠的少女,一听说话,这才低头看她,眼底不由露出了笑意,道:“原来你在这!” 手指一拂,凌雨薇长出一口气,慢慢做了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梁严!” 沈愈凤目微眯,冷色一闪而过,却并未开口,伸手拉起凌雨薇,道声:“走!” 凌雨薇道:“你怎么会来这?” 沈愈只道:“查探一些旧事!没想到这府上竟有高人!” 凌雨薇刚想问“谁是高人”,沈愈忽地一把将她卷入怀中,身形如电,在府中穿行起来。 梁王府中灯火通明,守卫更是加了一倍有余,凌雨薇伸手扯了扯了沈愈的袖子,示意他小心。 沈愈道:“凭他们还奈何不了我!” 凌雨薇翻了个白眼,心说奈何不了你,那你被当成刺客的时候跑什么呀!沈愈似乎明白她心里所想,便道:“只是我不想暴露行踪罢了!” 沈愈身法极快,如一团虚影在府中一闪而过,明明就在巡逻护卫眼前闪过,他们居然就没看见,凌雨薇暗暗称奇。 沈愈对王府似乎极是熟悉,终于停在一处房顶上,沈愈示意凌雨薇站好,他微微俯身拿开几片瓦片,便听下面传来声音。 “先生可知来人是谁?” 书房内,正是蓝衣秀士和梁王,梁王显然更在乎今日闯入王府的来人是谁。 只听蓝衣秀士道:“这人不管是谁,都不会对王爷的大业有任何影响,这点王爷只管放心便是!” 梁王仍是不放心,追问道:“先生可否告知来人身份?本王也好早做准备!” 蓝衣秀士眼神一闪,略一摆手,道:“这个王爷不必知道!不过,我明日便要动身前去西川。这段时间,王爷且不要轻举妄动!” 梁王目光微动,见他再不肯透露半分,只得作罢,却探究地道:“南宫世家到底有什么值得先生非得亲自前去?” 蓝衣秀士微微一笑,知道自己必须要吐出些东西来,才能让这老家伙安心,便道:“对于南宫家,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爷可知东海有小蓬莱碧霞宫,南海有千寻岛天机殿?” 此言一出,不但梁王吃惊,连沈愈神色都是一变,又听底下方先生接着道:“南宫世家现任家主,便出自天机殿。天机殿,擅天机!这下,王爷该知晓在下为何要去西川了吧!” “原来如此!”梁王几欲失态,“本王曾听先辈提起过这两个神秘的地方,没想到……竟然,不是说他们不问世事吗?先生又如何知晓南宫家主是天机殿弟子?” “确是不问世事,不过在下因缘际会,恰恰知道这么一点罢了!”说完,无论梁王如何旁敲侧击,他却是再也不肯开口了。 凌雨薇心中却是惊涛骇浪,原来还有这等神奇的地方,那么,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去南宫世家走一趟呢?她心下激动,不由呼吸一急,便听底下一声喝:“什么人!” 她还没缓过神来,已经被沈愈挥袖卷入怀中,如一缕清风,御风而去。 等到了客栈,凌雨薇还在晕头转向着,沈愈看她呆呆的样子,伸手拍在她头上:“怎么?还舍不得离开那个地方!” 凌雨薇急忙展开一副谄媚的笑颜,扯着沈愈袖子道:“沈大侠,您可真是路见不平就出手啊!小女子对您的感激之情真是五体投地啊……” 沈愈看着她一脸贼笑,眼底也现出了一丝笑意:“打住!我叫沈愈,字安齐。” 凌雨薇看着展开笑容的沈愈,又是一呆,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没有发现这人生得如此好看。 两道长眉如远山,直入鬓发,微微上挑的凤目显出高华尊贵的气势,随着他凤目流转,似有华光闪烁,他的笑意瞬间便已隐去,然而那笑在她眼里如万里天光中云霞晃过,如山间清雾被朝阳穿过的一刹那,直直射进她心底。 凌雨薇一呆过后便是一抖,心说这人怎么能男色惑人成这样? 沈愈凤目扫了她一眼,看这姑娘被自己一笑晃花了眼,接着一脸严肃道:“以后不要再叫沈大侠!” 凌雨薇呆呆的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那叫什么?” 沈愈负手道:“唔,就叫安齐哥哥吧!” “咳咳……”凌雨薇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瞅见沈愈一脸正色,她掏了掏耳朵,一脸疑惑:“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沈愈却道:“你没听错!我没有兄弟姐妹,怎么?你还不愿意?”话虽说的随意,但他凤目中隐隐露出的威胁之色是怎么回事? 凌雨薇清了清嗓子,这人是要恼羞成怒啊!不过,若是叫声哥哥能报上他的粗大腿还是自己占了便宜呀! 当下,立时换了一副笑脸:“好啊好啊!小妹求之不得呢!安齐哥!” “哥哥”俩字实在叫不出来,沈愈这人初识便是一副高贵冷漠,现在落差实在是大,不过,人家救过自己两次,总得给点面子。 沈愈“嗯”了一声,貌似很满意,凤目中流光一闪,道:“明日我要启程去越州,你也该回家了!” 凌雨薇一听这话,简直感动的两眼泪汪汪,这人还记得自己是越州人,她张口便要答应,然而脑中立时响起那蓝衣秀士的话:“……天机殿,擅天机……” 那所谓的天机不知于自己有没有用?但凡有一线希望她也是要试一试的! 沈愈久久不见她回话,眸光扫处,见她一脸纠结之色,便道:“你不想回越州?还是,不想与我一起?” 凌雨薇摇摇头:“跟你一起自然是好,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所以……” 沈愈见她面有难色,稍一沉吟,又道:“此去越州,我有要紧事。你的事若不急,等我事情办完,可以同你一起!” 凌雨薇低头不语,沈愈的好意他是清楚的,有他在,自己一切事情都不必担心,这人给她的感觉极其安全。然而,去西川事关重大,她不想任何人知道,这是她心里的隐秘之事!势必,要她一个人来完成。 良久,她抬头,目注沈愈:“安齐哥,我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这件事我自己就可以了!我暂时回不了越州,有件事要拜托你!” 沈愈道:“但说无妨!” 凌雨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娘亲还在越州,能否请你去看望她一下,我知道她安全就好!” 沈愈毫不犹豫道:“好!” 凌雨薇说了地址,沈愈记下,才道:“你武功太差,一切自己小心。我这里有一套轻身步法,无需内力支撑,关键时可助你逃命之用!” 说罢,起身走到院中,这所院子是客栈中最好的一套独立院落,凌雨薇刚住进来时花了不少银子,这会便显出了院子的好处。 沈愈信步前行,凌雨薇自后跟随,他青色长袍随着走动曳出优美的弧度,凌雨薇盯着他奇异的步伐,那步伐优雅从容,步调中有一种无形的韵律暗藏其中,她不禁暗暗称奇,这步法好生奇特,她不由自主便随着他的脚步走动起来。 短短一段路,自庭中到正厅,他们似乎走了很久,沈愈忽然停步,站在玄关处回首,庭中凌雨薇已沉浸在了步法的玄妙之中。 少女身姿玲珑,脸容清艳,一袭黄衫自夜风中凌乱出张扬的美感,少女年纪尚轻,身量还未完全长成,然而她身后开在春光里的艳色桃花,却在她清甜的青涩中黯然失色。 良久,少女一跃而起,脚步错落,自庭中行走起来,沈愈凤目中的冷色早已褪去,眸中华光闪动,低头自语道:“我看中的小丫头,果然悟性过人!”他唇角一勾,一抹得意的笑一闪而过。 凌雨薇走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天光微亮,身形已行云流水,如穿花之蝶,终于止步,脸上兴奋之色未褪,扬头看向厅中。厅门大开,青袍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桌前,与她目光相遇,凤眸中笑意殷殷,遥举手中清茶,向她致意,清冷的语声带有春日的暖意,他说:“过来!” 凌雨薇歪头看他,这人真是深藏不露,武功深不可测,连传自己的一套步法都这样奥妙无穷,果然,她还是孤陋寡闻,居然没听说过沈愈这个大名! 望着厅中男子,他长发如墨,凤眸微挑,有笑意如泉泻出,凌雨薇冲他咧嘴一笑,几步冲到厅中,抓起桌上茶壶,微微一倾,茶水直接倒进了嘴里,她“咕咚咕咚”喝了个饱,完了用袖子随手一抹,大马金刀坐在沈愈对面,眼巴巴道:“我练得如何?安齐哥!” 沈愈将手中茶慢慢饮尽,修长如玉的手指放下杯子,看得凌雨薇眼皮一跳,这人连喝杯茶都这么优雅动人!正自呆愣,沈愈手腕一翻,隔着桌子便将她带了过来,一只手按住她后心,说声“别动”,凌雨薇只觉一股暖流自后心涌入,顿时浑身一痛,她心知沈愈不会害自己,便咬牙强忍,痛过之后,那道暖流游走全身经脉一周天,最后汇入丹田,登时身子一轻,舒爽的想要大叫出声。 良久,耳边传来清冷声音:“你身上有暗伤,经脉疏通时,难免会疼,如今经脉已通,之后再练功,便会事半功倍。” 沈愈面有疲色,给人温养经脉,最是耗费心神,加上这人又是凌雨薇,他更是一万分小心谨慎,当下盘膝坐下调息。 此时天已大亮,不过一炷香时间,沈愈睁开眼睛,清冷的眸光一扫,见凌雨薇一手托腮,头一点一点,正在打盹。不由失笑,她昨夜受了梁严惊吓,后来又练了半夜的步法,想必已是累极了。 沈愈正准备将她抱上床,让她好好睡上一觉。凌雨薇却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醒了?”沈愈收回伸出去的手,“那套步法叫做《迷踪步》,你领悟的很好!” 凌雨薇道:“你什么时候去越州?” 沈愈道:“你先走吧!要小心行事!我稍后便离开!” 凌雨薇低头道:“我先走了!你保重!” 沈愈点头道:“去吧!” 二人自此分手,看着凌雨薇出门而去,沈愈才神色一冷,对外面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第七章 西川之行 凌雨薇独自前往西川之时,沈愈正经历一场恶战。 院中两人神色木然,一看便知是易容过的,一身墨色长衣,一人道:“沈愈,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纳命来吧!”说罢,两人一起动手,四掌连扬,劲风所至,院中桃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挟着千钧之势迎面射来。 沈愈凤目一眯,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仅是两手一划,两厢之间的劲力便似凝固了一般,手指轻点,那两人只觉所发出的劲气如泥牛入海,心下一慌。 当下,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回掌后退:“沈愈,别得意,让你试试咱们的天蚕丝。” 沈愈负手而立,如闲庭信步般往前走了两步,未等他们拿出所谓的天蚕丝,他手指极是优雅的变换手势,指尖似有光明闪耀,两道华光去势如电,直射两人眉心。 这两人避无可避,全身气机都被沈愈锁住,眼睁睁看着两道华光直没眉心,连声惨叫都没发出,便告气绝。身躯晃了两晃,栽倒在地。 沈愈用手拂了拂袍袖,走到二人跟前,几下翻出两人身上天蚕丝,眼底逸出了笑意,这东西,阿薇用着肯定称手。他也懒得再去翻看这两人身份,直接大步出了小院,离开了客栈。 而此刻的凌雨薇此时已经到了城门处,据说昨夜梁王府进了刺客,今日进出城都盘查的厉害。她临时又换了衣服,悄悄抓起一把泥土抹在脸上,索性身上没有长剑之类的武器,腰里倒是缠着一根银鞭,一般情况下她不会用,那是保命的,轻易不会被人发现。 城门的士兵极是凶恶,凌雨薇缩着脖子,做出一副畏缩的样子,手里抱着个破包袱,城门士兵将她包袱夺过去翻了翻,又看她脏兮兮,灰扑扑一副乡下丫头的打扮,一把将破包袱摔在她的脸上,骂声:“滚!” 凌雨薇点头哈腰慌忙捡起地上破烂衣物,匆匆出了城。 走了老远,她才缓下步子,回首远远望着陵州高高的城门,眼底闪过一抹幽暗的光芒,她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雪白牙齿,在日光下闪着锋利的光,然后,她头也不回的上了官道。 她心急如焚,一路上碰到有打听她的样子的黑衣人,她都是远远避过,挑了小路,显而易见,派出这些人的除了梁严便是金湘明,这两人也真是个人物,到了现在还不放过她。 西川在陵州之西南,她一路向西南而去,风餐露宿,日夜兼程,终于这一日来到了西川地界,她不用再装扮,便已经是十足的叫花子模样,别说是梁严,就是亲娘见了也认不出这是自家姑娘。 手里银两也已经所剩无几,刚进了城,望着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一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南宫家位于西川中心眉山之下,她还要走上一日,这一路上,《迷踪步》已被她练得出神入化,对于赶路,她已经驾轻就熟,美中不足的是她现在饿的前胸贴了后背,闻着附近酒楼里传出的诱人香气,她咽了口唾沫,循着味走到酒楼门前,还没等她进去,里面小二便皱着眉头,挥着袖子驱赶她:“去,一边儿去,小叫花子,再往跟前凑打折你的腿!” 她一怒,骂道:“狗腿子!” 那小二耳朵尖,闻言眉头一竖,喝骂道:“小花子,你还敢回嘴?”话音未落,便上前来支棱着手就要抽她耳光。 凌雨薇向后一缩,冲他扮个鬼脸,心里只觉得这人真是令人生厌,狗眼看人低。正想射他一根金针,然而,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她审时度势,此地初来乍到,倒是不宜惹事。 那小二见她冲自己扮鬼脸,又一副瞧不起自己的模样,顿时气得大骂:“小兔崽子,有种你别跑!” 凌雨薇却嘻嘻哈哈地笑:“狗腿子,有种你过来追我呀!” 小二果真跑了过来:“兔崽子,我非撕烂你的嘴!” 然而,那小叫花子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跑得飞快,气得他七窍生烟,最后跑不动了,才忽然记起自己是芸香楼跑腿的,停步骂了几句,急急忙忙放了那个小花子往回跑。 凌雨薇这才停住脚步往回瞅,早看见芸香楼掌柜的一脸铁青地自大堂中出来,偏偏那个小二被自己逗狠了,追了这么远出来,可以想见他回去是个什么结果,她想想觉得好笑,便当真“咯咯”笑了起来。笑完了又觉得真的好饿,摸摸怀里瘪瘪的荷包,她叹了口气,走到一家包子铺前,将荷包里剩余的钱都买成了包子。 吃了包子喝了水,她竖着耳朵听人们说起南宫世家正要招收一批丫鬟进府,心中一动,本来还愁着怎么进去呢,这不正是连老天也帮她。她一高兴,登时就把烦恼都忘记了,忍不住凑上前去问说话那人:“大哥,怎么才能进南宫府做丫鬟?” 那人见她一脸污泥,身上破破烂烂,吓了一跳,一脸嫌弃的道:“就凭你这小叫化儿还想进南宫府?”说着,一摆手,用手一指外面角落:“去去去,那才是你该呆的地!别在这影响我食欲了行吗小子?”完了又来一句:“南宫府要的是丫鬟,又不是小厮,你凑什么热闹!” 凌雨薇无语,默然往外走去,她一填饱肚子就又忘了自己现在尊容了,只能等晚上找个地方清理一下了。 第八章 南宫家主 眉山景色极美,一眼望去,青峰起伏,茂林修竹,山顶云雾缭绕,变幻无穷。 南宫世家坐落在眉山脚下,随着山势蜿蜒建起一座山庄,占地极大。 庄子内亭台流水,牵藤附蔓,花香扑鼻。假山上青藤叠翠,池内翠荇香菱。 青色小径上走来十几个青衣少女,一水的软青罗,皆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少女,一行人顺着青石路走上曲折回廊,回廊尽头,又是一座独立的院落,领头少女止步,回过身来,目光在众女身上扫了一圈,道:“这里便是秋姑娘的住处,你们都好好表现。” 众女一脸兴奋之色,据说这位秋姑娘是家主表妹,表妹与表哥自古便是天作之合,若被这位留下来,将来说不定还能给家主做个妾,想到这,众女又是一阵激动,在院外整理一下仪容,小心翼翼地低头走了进去。 厅内,坐着两人,男的一身玄衣,女的一身秋香色裙子,外面罩着一层银红轻纱。 众女进厅,行了礼,便站成了一排,领头女子上前躬身道:“公子,秋姑娘,这些是挑选出来服侍姑娘的,请姑娘做主” 秋姑娘抬眼看了看玄衣男子,娇声道:“表哥,你看……” 玄衣男子垂着眼,道:“你自己挑选便是!” 秋姑娘这才慢慢站起来,迈着细碎的步子来到众女面前:“抬起头来!” 众女依言抬头,秋姑娘一个一个看,半晌,她抬手一指其中一个少女:“你出来!” 那少女肤如凝脂,美目灵动,穿着这身青色衣裙,更显得灵气逼人,秋姑娘眉眼含笑:“这么水灵的姑娘竟是做个小丫鬟?真是可惜了!表哥说是不是?” 玄衣男子略一抬眼,不置可否道:“你喜欢便留下伺候吧!” 秋姑娘喜笑颜开:“谢谢表哥!”她又点了三个少女,总共留了四个人,领头女子才带她们出去。 玄衣男子起身道:“既然你已挑了丫鬟,我也该回去了!”他扫了一眼四女一眼:“好好服侍你们主子!”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秋姑娘看着他长身玉立的背影,咬牙捏紧衣袖。看她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身边跟着的丫鬟很机灵,扬手对四女道:“去西厢房自己找地方住,一会儿再给你们安排事务!先下去吧!” 四女下去不提,秋姑娘回到内室,懒懒靠在榻上,微闭双目,良久呼了一口长气道:“红袖,你说,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红袖躬身道:“自从公子接任家主之位后,似乎对什么事都不上心,老夫人说了很多次让公子尽快成家,可公子总没个准话!” 秋姑娘抬手抚了抚自己如玉的脸颊:“红袖,难道我不美么?还是我的身份配不上他?” 红袖忙道:“姑娘被称西川第一美人,怎么会不美?至于身份?姑娘是公子表妹,怎么会配不上公子?不如姑娘再去老夫人那探探口风!” 秋姑娘睁开眼睛,眼底含了一丝冷意:“你说的不错,如今我只能借姑母之手才能嫁给他!”她微微笑了起来,慢慢起身下了软榻:“红袖,我这便去趟佛堂,看望老夫人!” 西厢房,四个青衣少女各自坐在床前,一瓜子脸少女道:“今后我们便在一起服侍那位秋姑娘了!我叫青杏,今年十九岁,”她一指挨着她的圆脸少女:“这是我妹妹青萍,不知二位……” 另一名大眼少女道:“我叫翠儿,眉山人,十八岁。” 说完三人一起看另一名少女,那少女眼珠一转,未曾开口先带了一脸笑容:“几位姐姐叫我阿薇就是了!” 青杏打量她道:“那今后我们就互相照顾吧!” 几人点头称是,名叫阿薇的少女正是凌雨薇。晚上吃了饭,几人才被叫到厅里,各自报了名字,红袖又给几人立了规矩,才让她们退下。 凌雨薇分到了打扫院落的活,这正和她意,她并没有服侍别人的本事,依她观察,那位秋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向来对这些后宅中的争斗心计敬而远之,自认没有别人的种种手段,算计人的这些时间,还不如她修炼内功来得让人愉快。 入夜,凌雨薇一直等到她们三人呼吸均匀熟睡之后,悄悄起身,拉开房门,做贼似的听了听,院落一片安静,只有蛐蛐发出的鸣声。整个庄子修竹繁茂,四处廊檐都攀爬着藤类植物,很好藏身。她走到墙边,左右张望片刻,足尖一点,,身形便越过了矮墙,一路顺着回廊出了山庄后宅。 她已经听别人提起南宫家主住在前院,前院布置的更为广阔,她要找南宫靖的住处,若是自己下阴招,恐怕那个人不会就范,而她也没有把握能制住他,她看了看前面亮着灯的院子,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瞧瞧,据传南宫世家藏书最多,历代南宫家主均是学富五车,才华横溢,但是白日里见到的年轻的家主,似乎不怎么好接触,自己又有何德何能说服他帮助自己呢?此路若不通,就只能找到千寻岛的位置,亲去天机殿,然而,这条路显然更难。 她躲在院外的大树上,一时间心乱如麻,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便听墙内有人道:“不知哪位贵客到访?” 凌雨薇登时一惊,心说这就被发现了?万一是在诈自己呢!她缩成一团,当没听见。 院内等了一会儿,又道:“再不下来就不必下来了!” 凌雨薇还想装会儿鸵鸟,然而一股劲风袭到,她在树上一晃,便掉了下来。仓促之中,她足尖一点树干,直接翻进了院中。 待她站稳,抬头一看,面前站着的人一身玄衣,负手盯着她,正是南宫家主南宫靖。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薄唇紧抿,凌雨薇被他盯得心中发毛,在他的眼中,自己似乎已经不是活人,她下意识的退了退,这个人比自己想象的更要可怕,她语无伦次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路过!” 话一说完,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南宫靖盯了她良久,直到她毛骨悚然,扭头想跑之时,南宫靖似乎叹息了一声:“跟我来!” 第九章 南宫靖 凌雨薇夜探南宫靖住处,却被他发现,最终随他进入厅内。 南宫靖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盯着她,道:“说说你的来意吧!” 凌雨薇站在厅门口,不敢看他眼睛,沈愈的眼神是清冷,然而那清冷中有对她才有的温暖,而南宫靖不一样,他的目光毫无感情,如一汪死水。凌雨薇定了定神,她觉得现在并不是说明身份的好时机,低头斟酌了一下语言:“我一时好奇,才闯到这的!” 南宫靖依然面无表情,阴恻恻道:“难道你不知擅闯者死!” 他的声音冰冷,其寒如冰,凌雨薇垂头咬着唇,忽然抬头:“我确实不知,不知者不罪!南宫家主名声在外,难道还会为难我一个小小女子?” 南宫靖慢慢站起来,负手踱到她跟前,他身形修长,居高临下道:“你会是个小小女子?”他冷“哼”一声,接着道:“你今夜不必回去了!” 凌雨薇神情微动:“明日秋姑娘该找人了!我不过是误闯,家主大人还要如何?” 南宫靖冷冷道:“自现在开始,你来做我的婢女!” 凌雨薇眼珠一转,心里暗喜:“秋姑娘那里……” “由我安排便是。”话音落下,他已转身向内室走去,口中仍是冷冷吩咐:“服侍我沐浴!” 凌雨薇皱眉盯着他的背影,还以为这人冷着脸是个君子,没想到居然让自己服侍沐浴?真是衣冠禽兽,人面兽心。 她心里一边腹诽,一边手里暗暗扣了几枚金针,紧随南宫靖身后进了内室,原来这里还别有洞天,内室后面另开了门,门后便是白玉砌成的池子,池内不知由何处引来的温泉水,氤氲的雾气袅袅升腾而起,整个空间之内隐约可见南宫靖的身影,凌雨薇有些迟疑,南宫靖的声音已然响起:“还不过来!” 凌雨薇扬眉道:“来了!” 南宫靖似是听出了她语声中的犹豫,冷冷地一笑,双臂伸开,由她来脱去外衫,凌雨薇极快地低头解他腰带,而后往地上一扔,直接扒了他衣服,就在这时,她唇角一勾,出指如电,一枚金针直接扎进南宫靖胸口,旋即,娇躯向后掠去。 她快,南宫靖更快,右手反手便是一掌,凌雨薇被掌力一激,身子一晃,正落入池水之中,脚步一滑,双手一动,“金针化雨”激射而出。 南宫靖紧随其后下了水,抬手一击,水花卷起一丈来高,形成一面水墙,金针射在水墙上,又落入水中。 凌雨薇在掌力激荡之下,一个没站稳,“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水,她翻了个白眼,手足并用,便往相反方向逃去,边跑口中大叫道:“你中了本姑娘的金针,就不要再动用内力了!不然,金针随血液入了心脏,你死无葬身之地!” 南宫靖果然停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前胸,略一闭目,运指如风,封了胸前几处穴道,而后抬眼盯了已经逃到对面的凌雨薇一眼,回身在腰带里抽出一柄短匕首,直接就插入了胸口。 凌雨薇看得眼皮一跳,只见南宫靖极快的用匕首划挑了几下,猛一运力,一点极小的金光一闪,金针竟是被他逼了出来。 凌雨薇目瞪口呆,南宫靖并不包扎伤口,血水顺着他赤裸的胸膛一直流入水中,他直直的盯着凌雨薇,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面无表情,如不知道疼一般,寒声道:“本欲给你一次机会,没想到你本事不小!” 凌雨薇还有点发傻,南宫靖已身形如电,掠到了她身前,她只觉眼前一花,脖子已落入了对方手里。 南宫靖手掌一紧,凌雨薇呼吸急促,却睁大一双剪水双眸,目中没有求饶,只是倔强地盯着他。 “你说,我要不要杀了你?”南宫靖盯着手里的细白脖颈,只要他稍一使力,这脖子就会立即断掉。 然而,他忽然嗤笑,低头在少女耳边道:“你会是我的情劫么?我倒要看看,我南宫靖是否会为情所困!”他五指并拢,便要捏断手里的脖子。 凌雨薇脖颈被他捏在手里,手却没闲着,玉手一动,金针直接便刺他腰间。 南宫靖猛一甩手,将她甩入池子中心,溅起一大片水花,她的脖子险些被南宫靖捏断,此时火辣辣的疼,她痛苦地咳了几声,略一辨方向,向门口逃去。 南宫靖是真的要杀了她,她边逃边用手扣住腰间的银鞭,这银鞭平时可做腰带来用,必要时便可当救命之用。 门口就在眼前,还没等她出去,汉白玉的石门竟是缓缓合拢,凌雨薇大急,足尖点地,身形飞纵而起,合身扑向门外。 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南宫靖眉眼之间皆是森冷的杀气,左掌以手为爪,迅捷无伦,凌雨薇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凌乱的弧度,发梢却被他一抓一扯,卷在手里,向后一拽,凌雨薇大痛,娇躯倒撞而回,直向南宫靖怀中撞来。借力狠撞他胸前伤口,饶是南宫靖并不在乎伤痛,却也疼得眉毛一抖,反手缠住她柳腰,凌雨薇一声大喝,左肘狠击他肋下,趁他吃痛,抽身便走。然而,石门已闭。 二人谁也未动,南宫靖倒是咧嘴笑了一下,不知是他时常瘫着脸的缘故,还是伤口疼痛所致,这一笑显得倒是有些狰狞。 “好!好得很!”石门已闭,凌雨薇逃不出去,南宫靖盯了她几眼,看她一脸防备的靠在石门上,又是一笑,低头捡起地上里衣,撕下一块缠在胸口上,缓缓向前道:“我倒是从未见过如此难缠的女子,便留你一条命!你若真有本事,便在我手里逃出去也无妨!” 话音落下,凌雨薇这会儿才喘匀了气,闻言扬起明媚的笑容:“如此,我倒要多谢你手下留情了!”她脖子被伤,嗓音沙哑,连说话都疼。 南宫靖已到她跟前,他裸着上身,身下是一条白色底裤,胸前的血浸透了雪白的里衣,他还是一脸淡漠:“我已决定不杀你,现在给你一次机会说出你的目的!” 第十章 交锋 凌雨薇听着南宫靖强大自信的语气,原本她应该见好就收的,可她心头有一股恶气出不来,瞧着他基本无视她的目光以及脖子的疼痛,她恶向胆边生,忽然娇声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南宫靖看她笑得花枝乱颤,那嗓音哑得厉害,跟破锣似的。不由一皱眉,刚想问这姑娘是不是犯病了,却见她脸上一抹狡黠的笑容一闪而过,他正心里纳闷,只觉一道鞭影气势汹汹向他面门抽来,猝不及防之下,他只稍侧了一下头,这一鞭挨得结结实实。 一道血痕自右侧脖颈直到胸口肚腹之处,胸前伤口裂得更开,鲜血洇透了白布,这一鞭抽出去,凌雨薇一口郁气也随之消散于无形。 南宫靖磨了磨牙,缓缓转头,正想动手,却被凌雨薇一下子扑到了怀里,他皱眉正想推开她,凌雨薇更快一步,手足并用缠在他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南宫靖本以为这阴险的女子会趁机暗杀他,没想到倒像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经她一闹腾,饶是他神经强悍,也感觉伤口极疼,血又流了出来。 不过凌雨薇一哭,他确实是有些不知所措,他对女人的认知大多都是像他的表妹秋韵兰一样,巧笑倩兮,每时每刻秋姑娘都是最优雅美丽,包括他的亲娘南宫夫人。 他还没见过像凌雨薇这样的女子,两人不过一晚的相处,还是打斗居多,可她表现出来的和一般女子有很大不同,首先这丫头有多狠他已然知道,而且他认为她比较狡猾,此时还不知她在憋着什么坏心眼,生平头一回,他被一个女子弄得如此狼狈,他忍了忍,听着她嗷嗷的哭号,最后忍无可忍,将她手脚扯开,推倒在地上。 他的前胸连着鲜血和着鼻涕眼泪,黏糊糊的,恶心得他一皱眉,再看地上那姑娘,鲜血糊了她一脸,他只看一眼,便转了头,恨声道:“去收拾干净!” 凌雨薇终于止住了嚎哭,打了几个嗝,其实她也不想这样,扯着坏掉的喉咙嚎丧,痛得她只想挠人,都快说不出话了,一开始她是假哭,嚎着嚎着她悲从中来,就成真哭了。 听着南宫靖已然真正消了杀她之心,她松了口气,这才觉得浑身疼得厉害,她身上早已湿透,裙子紧贴在身上极为不舒服,坐在地上缓了口气,就听南宫靖道:“快去洗干净!呆会儿去厅里见我!” 话音落下,他已走到石门跟前,伸手点了一处机关,石门缓缓开启,转身大步走了出去,他要去处理伤口,今晚算他倒霉,碰上这么个女疯子。若是平时,恶心他的人早死了千百回,然而,对这个丫头,他偏偏又不想杀了她。 凌雨薇瘪了瘪嘴巴,看他身影消失,当下直接扑入池水里。 水是活水,还在袅袅升腾着雾气,她先洗了把脸,这一脸的血腥气她都要吐了,解开腰带,扯了青色裙子,她将头埋进水里,脑子飞快的分析着南宫靖。 这人脾气阴晴不定,武功也是极高,然而,却又跟平素她了解相处的那些人不同。其实最后鞭子出手之后,她就后悔了,这不上赶着自己找死么?然而她没想到南宫靖在自己一顿大哭之后,居然就放过了她。 凌雨薇将头冒出来,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暗道一声“侥幸”。她快手快脚的洗完,拎起裙子看了看,正想再穿上,却听南宫靖冰冷的声音传来:“洗好了就滚出来!” 话音刚落,一团黑色东西直奔凌雨薇,把她吓了一跳,直觉想躲,定睛一看,却是一身玄色袍子,她伸臂接住,纵身跃了上来,半空中袍子一抖,裹住身子,赤着脚走了出去。 南宫靖身上照旧一身玄衣,看样子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气定神闲站在她面前,不过显得脸色更淡了。见她出来,南宫靖眼神一闪,先前没觉得她长得如何,现在一看她娇小的身子裹在他的袍子里,显得更加小巧,只露出一双嫩白的脚丫,他忽然便觉得血往上涌,急忙转回身,边走边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我南宫家又是什么目的?” 凌雨薇倒是没在意他的别扭,她光着脚走在南宫靖身后,闻言道:“我叫阿薇,来贵府也没别的见不得人的目的,只是,这件事情,不太好说!” 二人走到前面大厅,南宫靖回身又看了她一眼,凌雨薇见他神情有异,只当是他已经不耐烦了,忙干笑一声:“久闻南宫世家历代家主学识渊博,我来贵地,只想问问南宫家主是否知晓千寻岛天机殿!” 话音未落,南宫靖眼睛一眯,盯着她脸上表情,见她坦荡荡扬头看着自己,顿了片刻,才道:“你要找千寻岛?” “不错!不知南宫家主可否告知?”凌雨薇神情极是郑重,她甚至已带了一丝哀求的期盼。 南宫靖移开目光,负手踱到窗前,沉吟半晌:“即使告诉了你,你也找不到千寻岛所在之地。不如,把你的事说将出来,我也可帮你!” 凌雨薇急步上前,颤声道:“你果然来自天机殿!我想问,家主可知我来自何处?” 南宫靖闻言回首看她,见她一脸急切之色,心中一动:“你……”说了一个字,他又闭了嘴,疾步入了书房,甩出来一句话:“你先休息,明日再来!” 凌雨薇瞧着他背影,有些无语,难道方才自己哪句话说的有问题?应该没有啊。这人火烧屁股似的就跑了。 她无精打采地活动了一下脖子,疼得一哆嗦,心里暗骂南宫靖下手太黑,不过比起死在他手里,这点疼痛倒是可以忍受。 书房的门紧闭,看样子南宫靖是不打算出来给她解释什么了,她想了想,还是准备先回秋姑娘那里睡一晚,自己十几年都等了,也不急在这一时,看天色已快天亮。 她匆匆出了前院,身形几个纵跃,不多时便回到了先前的西厢房,悄悄推门进去,那几人睡得正香,她扯掉南宫靖的袍子,换了自己衣服,这才躺下准备打个盹儿。 然而,她没看到门口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紧盯了她的房门一眼…… 第十一章 蛇蝎美人 翌日,天气晴好。凌雨薇麻利地起床洗漱,之后便端起大扫帚扫院子。她边扫边心里痒痒的想知道南宫靖到底能占卜出什么。 正在神游天外,冷不防有人在她耳边喝道:“你这是在扫地?” 凌雨薇一抬头,见大丫鬟红袖站在面前,眉眼带怒,涂的鲜红的指甲差点戳到她的脸上,红袖兀自叫骂:“小蹄子,你看看,这也叫扫地!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说着,便扯住她的手腕,向正堂里拽。 青杏等人皆看向这边,见凌雨薇方才将院子的一层落叶扫成了“之”字形,比之前更脏乱了,不由交头接耳起来。 凌雨薇任由红袖扯到厅中,秋韵兰吃了早饭正在漱口,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示意小丫鬟端走,这才扫了一眼凌雨薇:“红袖,一大早就吵吵,成何体统?秋家的规矩都忘了?” 红袖忙躬身道:“姑娘教训的是,只是,一大早婢子看见这个贱婢在偷奸耍滑,故而失了分寸!请姑娘责罚!” 秋韵兰一双含情美目瞟向凌雨薇:“你是昨日新来的叫阿薇的丫鬟?” 凌雨薇还想求得南宫靖的帮助,不敢得罪这位表妹,当下厚着脸皮道:“正是小的!” 秋韵兰微微笑了一下,看也不看她一眼,摆手对红袖道:“就这么个奴才,也值得让本姑娘来费心?红袖,她交给你了。”说罢,她懒洋洋站起来:“让她记住规矩,好好教训!我要去见老夫人了!今日,就让青杏来陪我吧!” 不多时,青杏一脸兴奋地跟在秋韵兰身后,她们身影一消失,红袖立时换了一副面孔,她恶狠狠瞪了凌雨薇一眼:“来人,给我绑了!关到柴房!” 两个如狼似虎的婆子冲了进来,均是身怀武功,凌雨薇犹豫间便被绑了起来,被两人推推搡搡关到了后面柴房中。红袖紧随其后,抬手对着她的脸就是两个耳光,凌雨薇脚步一错,两掌落空,红袖怔了一下,随即骂道:“你还敢躲?小妖精,刚进山庄就想着勾引公子!你们俩给我毁了她的脸!” 两个婆子一人手里一把匕首,一脸狰狞就扑了过来,凌雨薇恍然,方想起秋韵兰说让红袖给自己一个教训时的眼神。原来她们是有备而来,自己一不小心居然被秋韵兰视为了勾引南宫靖的敌人。 眼见两个婆子扑来,她一跃而起,旋身一个连环侧踢,两个婆子虽有武功底子,但凌雨薇角度刁钻,专踢两人肋下,一脚踢实了,只听“咔嚓”两声响,两人痛呼出声。 凌雨薇落地站稳,红袖眼底已是杀机一片,提着一柄柳叶尖刀分心便刺,凌雨薇忙道:“慢着!红袖姑娘,我无意于南宫家主,请你家姑娘不要误会!” 红袖一刀落空,反手又是一刀劈来,口中道:“那你为何披着公子的衣衫?我今日便杀了你这个狐媚子!” 凌雨薇一听便知不妙,原来昨夜自己回房时被人家看个正着,她索性不再解释,运起《迷踪步》,躲避红袖的尖刀。 两名婆子肋骨断了两根,疼得头上冒汗,见红袖左一刀,右一刀,刀刀落空。不由得各自对视一眼,看来这个小丫头还有点本事,正想回去叫几个人来,只听一阵脚步声响。 “住手!”一名侍从打扮的黑衣人出现在门口,那侍从径自来到凌雨薇跟前:“请姑娘去前厅,公子有请!” 红袖大吃一惊,正想拦阻,却见那侍从已挥剑砍断凌雨薇身上绳索,面无表情走了出去。 凌雨薇看了看红袖,伸手拍了拍她肩膀:“你倒是衷心!只一心为你家姑娘着想,若南宫家主想娶秋姑娘,何至于让她蹉跎至今?”说罢,也不管红袖吃人似的表情,施施然跟在侍从后面走了出去。 南宫世家侍从并不多,山庄中闲人很少,江湖中传说,南宫世家历代家主武功诡异,性情乖僻,上一任家主行走江湖时,曾因一言不合便杀人全家,南宫家武功路数极其怪异,鲜少人能在南宫家主必杀之下逃得性命。令人惊异的是并无人敢得罪南宫世家,因为这是个诡异的家族,一旦招惹,便如附骨之蛆再也甩不掉。庆幸的是,南宫家历代子嗣单薄。 侍从直接将凌雨薇带到书房,南宫靖负手站在窗前,他身形修长,长身玉立,一袭玄衣,见她进来,转头道:“你来了!” 凌雨薇见他脸色苍白,眼底有青色,想是一夜未睡,不由有些歉意,南宫靖定定看了她一眼:“你六岁时有一死劫,无解!” 凌雨薇闻言一怔,她的确是十年前重生在了这具身体中,南宫靖果然有本事! 然而,南宫靖又道:“而你,现在还活着!” “然后呢?”凌雨薇有些心急。 南宫靖摇头道:“我看不到你的未来。要取你一滴血!” “好!”凌雨薇毫不犹豫咬破中指,血滴在了南宫靖递过来的一个玉瓶内。 正在这时,书房门被敲响:“公子,老夫人来了!” 南宫靖略一皱眉,收好玉瓶,同凌雨薇一起到了前厅。一见来人,凌雨薇心里已有数。 来者四人,走在前面的是位中年美妇,身着绛紫色广袖长裙,旁边相陪的正是秋韵兰,红袖和另一位丫鬟跟在后面,看这阵势,是来者不善。 中年美妇气势汹汹来到南宫靖面前,见他冷着一张脸,眸光如刀。当下心中一虚,停了脚步,目光一转,见一个青衣少女同自家儿子并肩站着,那股气势登时就冲向了凌雨薇,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光。 凌雨薇见状,身形一闪,便避了过去,美妇大怒,劈手向前,当胸就是一抓。凌雨薇也恼了,这一家人脑子都有毛病是怎地?她玉腕一动,金针便扣在了手里。 这时,南宫靖冰冷的声音响起:“够了!” 美妇登时停手,扭身走到他跟前:“靖儿,这个来历不明的小贱人是谁?” 话音未落,凌雨薇便道:“前辈也有些年纪了,张口便是贱人,可真是好教养!” 此话一出,南宫靖倒是笑了,他笑得冷森森,美妇和秋韵兰都没敢说话,南宫靖道:“娘,你有何事?” 美妇忍气道:“靖儿,你跟韵兰到底何时成亲?今日你若不说出个准话,娘就不依你!” 南宫靖抬眼扫了秋韵兰一眼,冷冷道:“我并没有答应任何婚事,这一切,都是你们自说自话!我不会成亲,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你们请回吧!” 秋韵兰一听这话,眼泪当下就流出来了,一双美目含泪注视着南宫靖,哽咽道:“表哥,你……你何其忍心?我从小就知道要嫁给你,我等了你十几年,如今,表哥一句话就不要韵兰了吗?难道,表哥是看秋家已经败落了?还是……”她伸手一指凌雨薇:“还是表哥看上了这个贱婢?” 南宫靖并不理她,目注美妇道:“我意已决!” 美妇被他看得心中一惊,暗骂:南宫家就没一个好东西!然而,秋家早想要南宫家内功心法,为此,不惜陪上了她和侄女的幸福,她又岂能容忍半路上冒出的不知来历的丫头坏秋家大事? 当下,神情变得凄然:“靖儿,为娘也是为了你好啊!若是你爹还活着,他也一定想看到你成家。靖儿,你居然为了一个婢女就想悔婚?” 凌雨薇听得直皱眉:“南宫夫人,我和南宫家主并无私情,还请不要扯上在下!” 南宫夫人眼露杀机:“你闭嘴!都是你这个贱人,狐媚我儿子……” 南宫靖额角青筋直跳,这两人今日是撕破脸皮了,他冷喝一声:“谁也不要说了!” 给他一喝,秋韵兰和南宫夫人都停了,南宫靖不再看她们一眼,扬声道:“将她们带下去!” 第十二章 有客自东来 晨光醉人,然而,南宫夫人与秋韵兰的哭叫却破坏了清晨的好风景。好不容易让人带走了这二位,凌雨薇才长出了一口气。 秋家的女人太可怕了,不过演技还是不太到位,哭得虽厉害,但眼底的算计连她都看得出来,就不信南宫靖是个傻子。 总算是清净了,凌雨薇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看了一场他家里的笑话,但显然南宫靖并不在意这些,与之相比,他更急于去处理凌雨薇留下的那滴血。然而,还没等他进书房,又有黑衣人来报,庄外有人要见家主。 南宫靖脾气不算好,尤其是在他心里想去做另一件事情的时候,他正想说不见,凌雨薇心中一动,问道:“是什么人?” 那人得到南宫靖示意才道:“是个秀士模样的蓝衣人。” 凌雨薇眼珠一转,那不就是蓝衣秀士方先生? 南宫靖眸光一闪,他倒想见见凌雨薇认识的人,见她神情便道:“阿薇认识这人?” 凌雨薇觉得那蓝衣秀士有点莫测高深,那日沈愈说王府有高人,后来她想了想,也许沈愈说的高人就是这个方先生,她心中本能不想看到这个人,便摇头道:“不认识!” 南宫靖却不这么想,虽然他对见不见这个人并不执著,然而,很显然,这小妮子连真实姓名都没跟自己说,他虽嘴上不说,心中却觉得老大不舒服。至于这不舒服从何而来,他却懒得去深究。现下,这个人他倒是挺想见的,于是,他吩咐道:“将人带到花厅,我这就过去!” 说完,转头向凌雨薇试探道:“阿薇要不要一起?” 凌雨薇想了想,她确定方先生并未见过自己,那她也没什么好怕的,见就见,她当即点头。南宫靖仔细瞧她的神情,见她答应,反倒觉得是自己多心。 二人出了前厅,穿过一道垂花门,绕过一座石桥。前面是正厅,正是南宫家接待客人的地方。 不多时,有庄丁引着一人进了厅来,凌雨薇抬头看去,来人脸色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一双狭长的双眸摄人心神,凌雨薇目光一到,那人就已察觉,两人目光一对,那人微一点头,凌雨薇却觉得浑身一冷,她心里有鬼,忙低下头去。 那人径自来到南宫靖跟前,拱手道:“南宫家主不愧是四大世家中最年轻的家主,在下方亦鸣,久仰家主大名,今日一见,果是人中龙凤,年少有为!” 南宫靖神色冷淡,目光锐利如刀,冷声道:“好说,不知这位先生所来何事?” 凌雨薇闻言差点笑出来,南宫靖这人可真直接,就差问人家“你上我这有事吗?” 方亦鸣神色不变,微微一笑,并不急着答话,只自怀中拿出一只血滴状玉佩,南宫靖一见之下,脸色大变。方亦鸣道:“听闻南宫家主师出千寻岛天机殿,在下自是有事相询!” 南宫靖盯了他几秒,神色更冷了些:“你所询之事与我南宫府无关,我也不欲插手!阁下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 方亦鸣忽然“哈哈”大笑,狭长双眸异光一闪:“如此,在下便放心了!” 说罢,他拱手道:“此来,只为要家主一句话,在下不便久留,告辞!” 他转身欲走,临走不经意扫了凌雨薇一眼,不由“咦”了一声,止步道:“这个小姑娘不知是南宫家主的什么人!” 凌雨薇一听这话,吓了一跳,南宫靖狐疑地看了方亦鸣一眼,还未来得及答话,便听一声大笑自外传来:“莫非这位先生看上了我家的小丫鬟,既然喜欢,就送予先生了!” 笑声中,一袭绛紫身影出现,正是南宫夫人。南宫靖冷“哼”一声:“谁让你来的?” 南宫夫人美目一睁,怒道:“我还是南宫世家的当家老夫人,谁敢拦我?”她转头手指凌雨薇对方亦鸣道:“这个小妖精是我家不肖子的心上人,先生只要拿住了她,还怕不肖子不听话?” 方亦鸣这下不急着走了,饶有兴致地瞧着凌雨薇,他本来觉得这个小姑娘看上去灵气逼人,不知道是不是骨骼清奇,未想碰上南宫家家丑。 凌雨薇碍于她是南宫靖亲娘,狠狠瞪了她一眼,不料,南宫夫人一声冷笑,抬手便是一掌,掌风中,一股奇香袭来,凌雨薇一惊之下,反手长鞭便卷了出去,眨眼间,两人已过了十余招,而南宫夫人每次出手便有奇香,南宫靖叫道:“快住手!阿薇,屏住呼吸!” 凌雨薇长鞭宛若游龙,南宫夫人几次躲避不及被抽到肩背之处,她不闪不避,下手更是狠辣。 方亦鸣“呵呵”直笑:“今日真是开了眼界,秋家的毒掌在下早有耳闻,未料到南宫夫人竟是出自秋家!” 二人又过数十回合,凌雨薇已觉浑身发软,南宫夫人欺身一掌,当胸拍落。南宫靖看得真切,纵身上前,衣袍一卷,便将凌雨薇卷入怀中,南宫夫人一掌印在他后背上。他一个踉跄,一掌将凌雨薇轻飘飘送出一丈开外,一口血喷了出来。 南宫夫人见他吐血,登时一呆,原本依照南宫靖的功力,即使打上他两掌也平安无事,然而,自昨夜他受伤失血过多,仅是草草包扎伤口,还动用功法为凌雨薇推演天机命数,再加上南宫夫人掌力中蕴含剧毒,这一掌下去便要了他半条命。 凌雨薇身子一软,大叫:“毒妇,快拿解药!” 南宫夫人正想去拿解药,忽地心头一动,自从南宫靖知晓秋家的心思之后,便对她极是冷漠,后来南宫老家主也因秋家而死,儿子更是不待见她,如今不正是好机会? 她眼神微闪,一念之差,要拿解药的手顿了顿,南宫靖已经站了起来,手指点着她:“你想我死?”他冷笑一声:“秋家永远得不到南宫家的心法!你死了这条心!”他冷声道:“来人!你们都是死的?” 南宫夫人见势不好,忙道:“靖儿,娘怎会想要你死?你说这话可真是诛心!只是,解药不在我身上,娘这就回去拿!” 南宫家人丁再稀少,却有经营几百年的底蕴,随便一个山庄的庄丁都可能是武林高手,只是,这任的家主脾气怪异,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平素,他们也不管闲事,即使有刺客也无需他们动手,然而今日家主居然伤在老夫人手上,这下,这些人谁也不再隐藏,齐刷刷现了身。 南宫夫人一脸恐慌,转身就想走,南宫靖已是一脸狰狞,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将秋夫人带到家庙,此生不得出!” 那边凌雨薇已然昏了过去,南宫靖又道:“快去找解药!” 话音未落,方亦鸣一声长笑:“这姑娘在下带走了!南宫家主好好养伤!在下先走一步!” ps:感谢昨天投票的亲,狠么一个! 第十三章 追踪 月色如水,远远传来几声鸦鸣,显得野外一片空旷寂静。 凌雨薇醒来时,便感觉身下震动,原来自己睡在一驾马车上。她浑身发软,勉力坐起,撩开车帘,官道上的树木飞快的倒退,马车正在疾行。她心中惊异,这是要去哪里? 正自惊疑,前面车帘被人撩起:“秋家的毒很霸道,在下仅是暂时压制,只要不动用内力,等我们到了中原,我再想法子替你解毒!” 探头进来的赫然是蓝衣秀士方亦鸣。凌雨薇大惊:“你……你怎么在这?” 方亦鸣“呵呵”一笑,狭长双眸精光一闪:“自然是在下救你出来的,南宫靖已经顾不上你啦!”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凌雨薇,柔声道:“你是叫阿薇么?不如,你做我的徒弟好了!” 凌雨薇闻言“嗤”地一笑:“你这人一见就知道不是好人,本姑娘才不要做你的徒弟!” 方亦鸣不以为意道:“小姑娘不识货,我的功法可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 凌雨薇嘻嘻一笑:“你捉了我来,是想要我做徒弟的?” 方亦鸣索性钻进了车厢,车子空间不大,他这一进来,显得车厢里空间有些逼仄,方亦鸣身形瘦削,正好坐在凌雨薇对面,她下意识往角落里退了退,方亦鸣似笑非笑瞧了她一眼:“怎么?怕我?” 凌雨薇心中着实有些忐忑,可又不能自乱阵脚,当下满不在乎地笑道:“我怕先生作什么?难不成先生还要吃了我?” 方亦鸣眸光一闪,紧盯着她道:“我怎么舍得吃了你?你这般的小姑娘任谁也不舍得!”说罢,他似乎很高兴,竟是纵声长笑。 凌雨薇无语,只好倚在车厢上装作困倦打了个哈欠,方亦鸣见状,便道:“你好好休息!再睡一会儿!”说罢,便弯腰出了车厢,坐到了外面,只听车夫道:“先生,再走不到一里便是川江渡口了,二位要过江,等到天明即可。” 凌雨薇伏下身子静听,只听方亦鸣“唔”了一声:“你只管去渡口!” 川江渡口是青水支流,若过了川江,便是青水地域,一路再往东北方向是栖凤岭,栖凤岭自西向东,绵延千里,紧靠栖凤岭的是中原腹地隋阳城。方亦鸣方才说他们要去中原,凌雨薇秀眉一拧,他不是应该回陵州吗?怎么会去中原?可自己还想要南宫靖推演天机的结果,不能去中原! 月上中天,四处一片寂静,西川这块地界,气候温暖湿润,树木极其茂密,官道两旁便是密林,只听见车轱辘的声音,偶尔还会有几声鸟鸣传来,更显得夜色寂静。 方亦鸣正在闭目养神,忽然眼眸一睁,低声催促车夫道:“快走!” 后面传来一阵冷笑:“还走得了吗?” 只听马声嘶鸣,鲜血飞溅,凌雨薇刷得起身,心下一阵兴奋,是南宫靖! 然而,马一死,车速又太快,马车登时失了控制,凌雨薇在里面翻了几番,撞得头晕目眩,腰间突然一紧,方亦鸣伸手点了她穴道,低声道:“我们走!” 凌雨薇任由他夹在肋下,飞身向江边而去。 “想在我手中抢人?”南宫靖自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飘身紧随其后,冷若冰霜道:“方亦鸣,放下阿薇!” 方亦鸣恍若未闻,然而,现在他们还没离开西川,南宫世家的死士如幽灵般包围了过来。 江边渡口已近在眼前,方亦鸣停步转身,抬掌按在凌雨薇头顶,微微一笑道:“看来南宫夫人说的没错,阿薇姑娘果然是你的心上人,看南宫家主如此紧张,在下倒真是愉悦得紧呐!” 南宫靖眸光似刀:“若放了她,我发誓绝不踏足中原!不然,你的图谋永世不能实现!” 方亦鸣“哈哈”大笑:“即使你插手,到了如今,你又能改变什么呢!”他诡异的一笑:“今日月朗星稀,南宫家主不妨看看天象!” 南宫靖冷笑一声:“不就是梁王已经起兵谋反了么?那又如何?” 方亦鸣阴阴一笑:“不错,梁王谋反,将会血流成河,天下喋血!你又能奈何兮!”他低头看了一眼凌雨薇,柔声道:“阿薇姑娘,你瞧!你的情郎奈何不了在下!不如,乖乖跟着在下练习绝顶武功!” 凌雨薇眼珠一转道:“我没看出你的本事有多高啊,你连我穴道都不敢解开!” 方亦鸣笑:“好!今日,让你见识见识在下的武功!”说罢,他点手解了凌雨薇穴道,将她放到地上,狭长双眸精光一闪:“南宫靖,不如你我大战一场,给阿薇姑娘开开眼界。若在下赢了,阿薇便拜我为师,倘若你赢了,在下无话可说!” 南宫靖并未答话,他目注凌雨薇:“阿薇,你可信我?” 凌雨薇含笑点头:“你的伤可还要紧?毒可解了?” 南宫靖道:“放心便是!” 方亦鸣双掌一立,大开大合双掌同时击出,南宫靖冷笑一声,袍袖一抖,双掌一动,罡风四起。二人皆是内力深厚之辈,凌雨薇只觉眼前掌影翻飞,起初还看得清二人起势,后来二人皆是身形如电,只见渡口飞沙走石,眼前一片模糊。 月色渐渐隐没,凌雨薇心急起来,南宫靖武功虽高,先前已受重创,她本能觉得方亦鸣其人阴险狡诈,南宫靖可能不是他的对手,她手里暗暗扣了金针,忽然,江边渡口一阵嘈杂, 竟有数十人上了岸,一人大叫道:“方先生,在下已到!” 方亦鸣一声大笑:“南宫靖,在下失陪了!”身形如电,直接掠过凌雨薇身边,伸手便扣她脉门,凌雨薇脚步一错,躲了开去,扬手“金针化雨”当头罩下。 方亦鸣阴笑一声:“雕虫小技!”扬袖一挡,身形未停,已到凌雨薇跟前,一把扣住她手腕:“早说不让你动用内力,你偏偏不听!”使劲一扯,将她拉得一个踉跄,伸手揽在她腰间,飞身上了船,回头冲南宫靖拱手大笑道:“南宫靖,承蒙相让!后会有期!”说罢,大笑着进了船舱。 江边渡口,留下拦阻南宫靖的人血肉横飞,南宫靖气得差点吐血,方亦鸣这个阴险小人,他早就在渡口处安排了人接应,这批人虽是送死的,却耽误了自己救回阿薇的宝贵时间。他伤势未愈,这一动怒,更是雪上加霜。手下死士上前躬身道:“禀家主,对方的人已全部诛杀!” 南宫靖脸色极是难看,强忍喉间的腥甜之气,望着离去的船只,眼底一片杀气:“派人一路追击。” 第十四章 红衣少年 大燕贤德二十七年春,梁王谋反,自立南梁,战争起。江南富庶,兵力强壮,梁兵一路势如破竹,向中原推进,迅速占领了青水沿岸几个重要城郡。大燕派大将军苏牧野迎战于隋阳城。 隋阳地处青水水道要塞,又凭栖凤岭之险峻,是南北相通之要地,历来是兵家相争之地。 天宇阁位于隋阳城中心,阁主林元宪家传掌法极是厉害,在武林中亦占有一席之地,他的夫人苏艳华风华绝代,曾是武林第一美人,正是大燕将军苏牧野之妹,此番迎战,苏牧野不免要请天宇阁助拳。 天宇阁中,林元宪正与苏将军商议相关事宜,密探得到消息,南梁王座下有一位方先生今晚要过青水,苏将军想派人拦截,欲活捉这位方先生。 苏将军低头沉吟一会儿,用手敲了敲桌面,抬头对天宇阁主道:“据说这位方先生来头很是神秘,至今无人查出其出身背景,似乎是凭空就出现了,”他微微叹息:“这个人,不好对付!” 林元宪一抚颏下短须道:“且不管这人是谁,拦下再说!今晚就让阿月去吧!” 话音未落,厅门一开,有人朗声道:“我去即可!” 随着厅门大开,一个裹着一团烈焰的少年如风般旋了进来,少年一身红衣,眉眼精致如画,一双桃花眼顾盼生姿,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难于言喻的美感,哪怕他这时正风风火火毫无礼貌地闯进来,别人也难以对他产生恶感。 他懒懒的站在那,扬眉间神采飞扬:“父亲,我倒是想去会会这个方先生!” 林元宪与苏将军相视一笑,苏将军赞赏地看着少年一眼,含笑道:“祯儿这几年愈来愈见出息了!” 林元宪脸上带了一抹笑:“祯儿的袖底风雷除了内劲稍显不足,确实已经算有小成,再过十年,恐怕就超过老夫了!也罢,此番你便去历练历练,让阿月陪你!” 苏将军接着道:“舅舅再派一队好手接应你!” 少年“呵呵”一笑:“如此,祯儿便去准备了!” 他大踏步又一阵风似的走了出去。 入夜,青水在月光笼罩下泛着幽幽白光,青水之中,一艘快船破水而行,蓝衣秀士站在船头,夜风吹起他的蓝色长衣,一双狭长眼眸射出两道精光,扫视着江面,正是方亦鸣。他站了半晌,回头对身后侍卫道:“今夜三更时分便可到达隋阳,全部打起精神,尽快与花家汇合!” 交代完毕,他走进船舱,舱内极是宽敞,里面隔开数个舱室,他走进中间一间,而后关上门,室内床上躺着一个少女,那少女脸色黯淡,正在沉睡。 方亦鸣走到近前,低头瞧了她一会儿,伸手又摸她脉门,就在此时,外面几声惨叫传来,方亦鸣刷得起身,看了看少女,又转身向外走去。 外面已经短兵交接,他一出来,耳边便传来一声笑:“哎呀!你可终于出来了!你便是方先生吧!小爷早就等着你呢!” 方亦鸣定睛细瞧,月色下,少年红衣似火,面如冠玉,桃花眼微微上挑,嘴角含着一抹得意地笑,大袖一扬:“来吧!让小爷看看你的本事!” 方亦鸣不屑地冷笑道:“哪来的毛头小子?毛都没长齐,叫你家大人来!” 红衣少年闻言倒是不急:“哈哈!无需我家大人,小爷便教你见识见识林家的掌法!” 说话间,船上的侍卫已死伤大半,方亦鸣眉头一拧,心中老大不耐烦,眼见快到隋阳了,又出来这一拨人捣乱,当下,单掌一立:“小子,受死吧!” 掌风激荡,一股劲风直奔红衣少年胸口,那少年俊面上犹自带笑,身形一晃,向后飘然一退,与此同时,方亦鸣跟身欺近,掌便二指,“二龙戏珠”,直取红衣少年双目。少年大红衣袍随他行动之间,翩然若飞,袖中风蝶鼓动,隐有风雷之声,他不闪不避,长袖连扬,劲风所至,方亦鸣竟是震得倒退三步,当下心内一惊,没想到这小子还有两下子,若不是此时形势不利,他倒想与这少年比划比划。这掌法以风雷之声摄人心神,而后掌力所至,伤及对手心脉,是武林中排名靠前的绝学神通。袖底风雷掌法,恰是隋阳天宇阁林家所传。 方亦鸣心中有数,看来南梁与大燕如今已成胶着状态,他不能恋战,须得尽快见到接应的花家人。心思电转,两人已经过了十余招,红衣少年红衣舞动,衣袖间似有风雷,方亦鸣心不在焉,被他掌力迫得险象横生,那少年颇有些得意,陡然间,船身巨晃,方亦鸣大惊,向后斜掠,一头扑入船舱,少年紧随其后,口中骂道:“打不过便想逃么?想得美!小爷还得活捉了你这狗头军师!” 方亦鸣闻言大怒:“你小子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快快滚出去!别来碍事!有本事岸上去斗!” 少年剑眉一挑,哈哈大笑:“在船上也是一样,难不成你还怕水不成?” 方亦鸣脸色一变,飞身掠入舱室,但见眼前一道人影闪过,怀中还抱了一人,方亦鸣眸中杀机顿起,不假思索向那人后背一掌推出,口中大喝:“将人放下!” 那人未料到他来得这般快,一掌挨得结结实实,当下一口血箭喷了出去,身子一晃,用力将怀中少女抛了出去。舱口出现一黑衣人,飞身一跃,便欲接住少女,哪知,红衣少年自后尾随而来,见之心喜,脚尖一点,纵身便扯住少女腰间,回手被他带入怀中,很显然,两方人马争夺的必然是好东西,人亦如此。 方亦鸣同黑衣人同时向红衣少年抓来,方亦鸣脸色阴沉:“小子,将人给我!” 少年像是占了好大便宜,脚下不停,返身便跑,便跑边笑:“你当小爷傻子?你让给就给?追上小爷再说吧!” 黑衣人追得最急,低喝道:“不想惹麻烦便将那姑娘给在下!” 红衣少年回头斜了他一眼:“你先告诉小爷这姑娘什么来头?你又是谁?” 眼见后面方亦鸣愈追愈近,那人急了:“在下来自南宫世家,这位姑娘是家主未婚妻!” 少年见他追得急,当下笑道:“南宫家主的未婚妻?哈哈,小爷还说这是我的未婚妻呢!” 黑衣人急得要吐血,这小子太气人了。 ps:我这几天家里有事,有长辈过世,不知道有没有亲在惦记我的鬼剑,今天抽空更一点。见谅! 第十五章 天宇少主 月光下,三道人影疾行如飞,船舱在这个时候开始进水,一侧已经慢慢倾斜,三人在船板上成掎角之势对峙起来。 方亦鸣阴沉沉地盯了红衣少年一眼:“你是想找死?” 黑衣人似乎有些忌惮方亦鸣,然而奉主人之命救回凌姑娘是他的职责,但一个方亦鸣已极是难缠,再加上一个不知是何身份的混小子,还真是不好对付。 船已将倾,三方人马皆罢了手,僵持不下之时,红衣少年这边一个青年凑了过来:“少爷,可别忘了咱们的任务是活捉姓方的,这女子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不如,卖个人情给了南宫世家!” 红衣少年红唇一咧:“为何要给他们?小爷偏不!” 方亦鸣微微眯眼,身后侍卫道:“先生,船快沉了!咱们还是先走!只要凌姑娘还在隋阳,不怕找不回来!花家的船已经来了。” 方亦鸣心里极是憋气,眼见南宫世家在自己手上吃了亏,他心中正在得意,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混小子,若是这样,他们倒也不惧,然而,他生平最是怕水,隋阳已经近在眼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凌雨薇,咬牙道:“走!” 话音未落,已飞身而起,直接踏波而行,上了花家的船。 天宇阁的青年急道:“少爷,我们就任他逃了?” 少年神色一凝:“凭我的武功,若真打斗起来,并不是他的对手!你说,还需要追么?” 青年面有不虞,却也无奈,众人皆上了苏将军准备的快船,南宫世家的人见状,还要追赶,红衣少年回头,桃花眼含着得意的笑容:“想要这位姑娘,就让你们家主亲自来吧!” 说罢,船已疾行而去,很快消失在浩渺烟波之中。 天已大亮,天宇阁,议事厅。 天宇阁主林元宪沉着脸看着儿子,不怒自威:“祯儿,你不是方亦鸣的对手?却为何带回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一旁的青年上前一步,躬身道:“师父息怒!那位姑娘一直昏迷,似是中了毒,不过,倒是生得极为美丽,少爷年纪小,又见两方争夺,才起了玩心,一时任性带回了那位姑娘,都是徒儿武功低微,帮不上少爷的忙!还望师父不要责怪少爷!” 红衣少年扫了青年一眼,道:“不必你来求情!父亲,方亦鸣不简单,你若想活捉他怕是不能,听说这次南梁带兵的是花字世家大公子,‘落英剑客’花前月,不若我去会会这位花公子?” 林元宪一甩袖子:“胡闹,这次出手你已然失败,花字世家的落英剑法威震江南,你是不是还要说你也不是花前月的对手?到时候失了隋阳,我天宇阁脸面何存?你先退下!” 少年还要说话,名叫阿月的青年却是一把将他拉了出去,低声道:“少爷,切不可再让师父生气了!你先去看看那位姑娘!待师父气消了!无论你是想找方亦鸣,还是花前月打架,都由你!” 红衣少年大袖一甩,翻了个白眼:“小爷的事不用你管!”说罢,也不理阿月难看的脸色,径自去了。 他背后的青年眼底的杀机涌现,片刻褪去,嘴角露出一个恶毒的笑意,冷冷吐出两个字:“蠢货!” 红衣少年一路大步出了议事厅,直接来到一座小楼前,上了二楼,推门而入,内室之中,锦帐低垂,一名侍女正拿着绢帕为床上少女擦拭面庞。见他进来,忙站起躬身道:“少爷,这位姑娘还在昏睡!” 红衣少年一摆手,示意她退下,走到近前,见床上少女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他微微皱眉,没想到带回来一个**烦,又不能任由她毒发身亡,这可如何是好? 忽然,床上少女手指动了动,长睫一颤,睁开眼睛,眼珠慢慢转动,头转了过来,她记得,自己最后动用内力施展了“金针化雨”,却没伤到方亦鸣,反而毒发。方亦鸣用内力为她压制毒性,之后她便沉沉睡去。 这时,见到眼前出现了红衣的少年,她心中一惊:“你是谁?” 话一出口,她嗓音嘶哑,喉咙又干又疼,本来被南宫靖所伤的喉咙就没好,这下两日一夜滴水未沾,她已是虚弱至极,扛不住又闭了闭眼。 红衣少年剑眉一扬:“小爷林廷祯,姑娘又是何人?” 凌雨薇嘴唇干裂,闭目微微蠕动几下,林廷祯听不到她说什么,将耳朵贴了过去,不妨她忽然大声叫道:“我饿!” 他没防备吓了一跳,正要发怒,见少女有气无力地睁眼瞧他,她本便生得明丽,这时星眸微睁,长发散乱,倒显出几分柔弱的样子,林廷祯将到嘴边的恶言又咽了回去,回头对如玉道:“没听见她饿了吗?” 如玉急忙应声下楼,林廷祯在八仙桌上倒了杯水,看她喝了,桃花眼一挑:“你叫什么?” 凌雨薇有了些精神,不答反问:“这是什么地方?” 林廷祯笑了一下:“你原本想去什么地方?” 凌雨薇见他笑得可恶,真想抽他两巴掌,只道:“我叫凌雨薇,越州人。” 林廷祯眼底带着探究:“你究竟是何人?惹得南宫世家和方亦鸣都争来抢去!” 凌雨薇索性不理他,将头转向里面,他伸手将她的脸扒拉过来,见凌雨薇怒目而视,便向她飞了个媚眼:“怎么?小爷长得不好看?比南宫家主如何?”他一手托腮,道:”听闻南宫世家这一代家主极是年轻,有小爷年轻吗?喂!你别闭眼睛啊!瞧瞧小爷我长得多英俊神武!” 他啰里啰唆,叽叽咕咕说了一堆,凌雨薇心里暗叹:可惜了这么一张脸! 正在她烦得额角青筋直蹦,忍无可忍的时候,那侍女如玉终于端着一碗药粥和四碟清淡的小菜出现了。林廷祯终于闭嘴,如玉扶起凌雨薇,她端起那碗粥一口气喝光,接着,拿起筷子,运筷如飞,看得林廷祯目瞪口呆:“你这是几日没吃饭了?方亦鸣不给你饭吃?” 凌雨薇哪顾得上搭理他!一顿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净。她将筷子一扔,又躺了回去。林廷祯伸手又要拽她,却见凌雨薇二指一探,指尖一枚金针泛着寒光杵在他面前。 第十六章 再遇 林廷祯忽然“呵呵”大笑,饶有兴趣地瞧着她:“你倒是很对小爷的胃口!”他眼珠一转:“不如你跟了小爷吧!小爷一定不像南宫靖那样没出息,连个女人都护不住!” 凌雨薇收了金针,骂道:“滚!” 林廷祯还待贫嘴,只听楼梯声响,一个女子声音道:“原来少爷在这呢!倒叫镜儿好找!”随着说话声落,一个身着翠衣的妙龄女子袅袅婷婷走了上来。 林廷祯眉头一皱:“你来干什么?” 那女子走到近前,垂眼扫了凌雨薇一眼,眼波流转,便粘在林廷祯脸上,软声细语道:“这位姑娘不如就交给镜儿来照顾吧!” 林廷祯扫了她一眼,正想拒绝,凌雨薇却坐起来抢道:“多谢这位姐姐!” 那女子又道:“苏将军已经领军出了城,少爷不去看看吗?” 林廷祯一听,登时来了精神,起身这就往外走:“小爷早就想去会会‘落英剑客’,你就在此照看着凌姑娘!” 他一走,那女子便道:“如玉,你去重新泡壶好茶。”说罢,低头冲凌雨薇一笑:“小女子姓柳,小字镜花。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凌雨薇报了名姓,柳镜花道:“姑娘是受了伤么?” 凌雨薇微笑道:“就是有些疲惫罢了,劳烦柳姐姐费心了!” 柳镜花眼神一闪:“凌姑娘想不想去瞧瞧外面?” 凌雨薇道:“劳烦柳姐姐带路了!” 柳镜花虚扶她一把,二人下了楼,挑了偏僻之处行走,来到一处矮墙下,柳镜花忽然停步:“凌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凌雨薇摇头道:“请柳姐姐告知!” 柳镜花走近一步:“这里是天宇阁,少爷是阁主唯一的儿子,我们阁主夫人是当今苏将军的亲妹,所以将来少爷即使娶亲,也要门当户对的女子才行。”说到这里,她扫了一眼凌雨薇,见她听得很认真,又道:“不知凌姑娘出身何处?” 凌雨薇打个“哈哈”道:“小妹出身微末,不值一提!” 柳镜花方笑道:“我们不走正门,就在这里出去吧!” 矮墙一侧,树木掩映之处开了一个角门,柳镜花带着凌雨薇出了角门,直奔城外。凌雨薇不敢妄动内力,一路由柳镜花相携来到城外。 此时,城外二里处,苏牧野的人正与南梁一阵混战,老远就听到喊杀声震天得响,凌雨薇忽然道:“柳姐姐且住!小妹身有要事,欲离开隋阳,请姐姐成全!” 柳镜花目光一闪:“你要去往何处?若少爷问起,怕是要追究我的责任!” 凌雨薇道:“姐姐如此聪慧,这还能难倒姐姐不成?” 柳镜花眸光一转:“如此,你快走吧!” 凌雨薇抱拳一礼:“多谢柳姐姐!后会有期!”说罢,头也不回,展开迷踪步,径自向着小路去了。 南梁王已反,如今青水以南皆属南梁,凌雨薇要想回越州已经不是那么容易,她心里惦记着母亲金寒玉,虽说将母亲托付了沈愈,然而算算时日,沈愈的事情也应该办得差不多了,恐怕他已经离开了越州,若自己再去西川,时间上也来不及,她六岁来到这个时空,早已将金寒玉当作了自己母亲,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她心急如焚,也不知越州金家有没有追究她逃离梁王府而迁怒于母亲,她深恐金湘明不会善罢甘休,只能先回越州。 她体内毒性被方亦鸣用内力排出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被压制在体内,没有太大的意外她应该是可以安全到越州。 刚过小路,距离青水已是不远,蓦然间,一声冷笑传入耳中:“小贱人,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纳命来!” 话音未落,剑光一闪,破空声森然,直取凌雨薇脖颈。 凌雨薇听声辨位,螓首后仰,纤腰一拧,便闪了出去,定睛一看,只见对面一女子玉手执剑,一脸杀气,正是南宫靖的表妹秋韵兰,一旁站着的亦是熟人,南宫夫人。 凌雨薇有点郁闷,这样她们都追得上? 其实倒是她想左了,秋韵兰她们并不是有意识地追着她来的,那日南宫夫人险些伤了凌雨薇,南宫靖一怒之下命人将南宫夫人带到了南宫家家庙,又将秋韵兰赶了出来。可惜南宫夫人并非柔弱女子,加上她又是南宫靖的亲娘,守卫不敢伤她,她打伤看守便逃了出来,正遇上秋韵兰,姑侄俩一合计,南宫靖不仁,也莫怪她们不义,然而还没等她们找上门去,南宫靖何许人也,直接派人寻了出来,要废南宫夫人武功,这样一来,二人骇极,若没有了武功,那不就等同于死人了,两人连夜逃离西川,渡过青水,来到中原,没想到刚下船,还没到隋阳,便遇上了要坐船回越州的凌雨薇,这一下,仇人相见,格外眼红。 秋韵兰一直认为若没有凌雨薇,自己便是南宫家少夫人,这个死丫头的到来,打破了她一直坚持的美梦,是以,她恨凌雨薇入骨。 凌雨薇苦笑道:“秋姑娘,我已经离开了西川,咱们江水不犯河水,你何苦还苦苦相逼!” “你住嘴!”秋韵兰柳眉倒竖,以手点指着凌雨薇:“若不是你,我和表哥还好好的,他都快娶我为妻了,都是因为你!若今日本姑娘不杀了你,誓不为人!” 凌雨薇简直要牙疼了,碰到这样不讲理的疯子真是让人抓狂!她叹息一声:“秋姑娘,明明是你表哥不要你,跟我有什么关系?若你非要不讲理,那我也无话可说!要打要杀,在下奉陪便是!” 秋韵兰一贯优雅美丽,此时被她不阴不阳的话语刺激的粉面通红,一脸狰狞。她生平最恨的一句话就是南宫靖不要她,这个死丫头张口闭嘴都是这句话,气死她了! 气到极点,她尖叫一声,猛冲上前,分心便刺。 凌雨薇等的就是这个,单单一个南宫夫人她就不是对手,何况再加上一个秋韵兰!然而,秋韵兰被她激怒,失了理智,正中下怀,她紧盯着剑尖,错身一闪,抬手金针便刺秋韵兰腰间麻穴,南宫夫人见状大叫:“兰儿小心!小贱人好卑鄙!” 然而,为时已晚,秋韵兰但觉腰间一麻,身子一软,凌雨薇顺势一指点了她穴道,捡起她脱手掉落的长剑,反手横在秋韵兰颈间,而后,她笑弯了眼睛:“南宫夫人,我的解药呢?”ps:鬼剑兰心已经更名为一剑乱天机,有喜欢的亲们投过票吧!绯绯的文好惨淡的说! 第十七章 女人心 凌雨薇制住秋韵兰之后,便向南宫夫人讨要解药,秋家的毒挺霸道,一时倒是死不了,只是慢慢侵蚀中毒之人的五脏六腑,且不能行功运力,若不是方亦鸣一路上为她压制,恐怕她早就起不来了。这毒折磨了她数天,如今总算找到机会要还回去了。 南宫夫人美眸中杀气凛然:“小贱人,你敢?” 凌雨薇笑眯眯挥剑一划,秋韵兰一声痛呼,脖子被划出一道血痕,而后笑道:“南宫夫人,嘴巴放干净些!难道你忍心看着你这如花似玉的侄女被本姑娘划了脸,毁了容?南宫家主更不会要她了!”说着,她“哈哈”大笑起来。 秋韵兰一听她要划花自己的脸,登时吓得花容失色,尖叫道:“姑姑,求姑姑救我!” 南宫夫人恨恨地瞪了凌雨薇一眼,又深恨侄女愚蠢,伸手入怀,拿出一个玉瓶,向凌雨薇道:“这便是解药,吃了之后,运功让药力化开即可!” 凌雨薇眼珠一转:“我怎么知道你给我的是不是毒药?” 南宫夫人怒道:“死丫头鬼心眼倒是多!我堂堂南宫夫人还会骗你?” 凌雨薇扬眉道:“你堂堂南宫夫人还要算计亲生儿子,谁知道你有没有底限!” 南宫夫人怒极,秋韵兰看着长剑在自己脸上比划,眼泪快流出来了:“姑姑,你就给她吧!” 南宫夫人无奈,只得又探手入怀,摸出另一个翠色玉瓶,直接向凌雨薇扔了过去。 凌雨薇单手接住玉瓶,拔下瓶塞,倒出一粒药丸,塞入秋韵兰口中,看她咽下无事,她这才放心的吞下一粒解药,这个南宫夫人不能用常理来判断,她为了娘家都能算计自家儿子,可见这女人的脑回路跟一般人不同。 秋韵兰一张美丽的脸此时已被泪水糊了一脸:“你还不放了我!” 凌雨薇见她狼狈的样子,心下一软,长剑垂了下来,转身便向青水岸边走去。 南宫夫人扑上前来,伸手解了秋韵兰穴道,抬头盯着凌雨薇的背影:“那个逆子的人还没找到她,我们趁机杀了这个死丫头!” 秋韵兰撕下内衫,缠在脖子上,恨声道:“不错!杀了她!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二人在后紧追,凌雨薇止步回头:“南宫夫人,你待如何?” 秋韵兰抢道:“当然是剁了你!” 凌雨薇长剑一横,她此时功力已在慢慢恢复,虽然打不过南宫夫人,可对付秋韵兰却绰绰有余,秋韵兰见她面无惧色,想起方才她用暗器制住自己,更是怒火中烧,南宫夫人见势,喝道:“兰儿,你过来!怎么如此沉不住气?” 凌雨薇慢慢往后退。若用迷踪步现在逃命应该还来得及,青水已近在眼前,两厢正在僵持,忽听远远传来清喝声:“花前月,你还想往哪里逃?哈哈!你果然不是小爷的对手!” 另一人怒道:“姓林的,你用卑鄙的手段算什么本事?本公子已打过三场,你却来捡这便宜!如今我算是知道天宇阁原来是浪得虚名!” “那又怎样?不管小爷如何胜得你,你都是败了!方亦鸣怎么不让人来救你?”那声音极是张狂。 两人声音愈来愈近,凌雨薇听这声音,更想跑了,这无耻的声音不是林廷祯是谁? 还没等她逃,两人身影已现,林廷祯忽然叫道:“小丫头,你怎么跑这来了?” 大红衣袍随他身形舞动,极快得出现在凌雨薇跟前,另一人似是受了内伤,单手捂住胸口脚步有些踉跄。 林廷祯桃花眼闪了闪,忽而恍然大悟:“看这阵势,小薇儿是想逃跑,被仇家追杀?” 凌雨薇瞪他一眼,他反而冲她回了个媚眼:“幸亏你祯哥哥来了!不然我家小薇儿岂不是要吃亏?” 南宫夫人皱眉道:“你是何人?” 林廷祯瞧了凌雨薇一眼,见她眼珠乱转,当下便知她是想找机会逃跑,伸手拉住她小手,紧握在手里,任凭她使劲挣脱他只当不知,拽着她来到南宫夫人面前:“就是你这个老妖婆欺负我家小薇儿?”说罢低头凑近凌雨薇耳边:“看祯哥哥替你出气!” 南宫夫人闻言险些气歪了鼻子,这小辈可真是猖狂!她并不将林廷祯看在眼里,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罢了。 正在这时,远远一声声呼叫传来:“少爷,少爷……” 林廷祯一喜,他深怕一动手凌雨薇就跑了,见到来人正是柳镜花。她一路尾随而来,一眼便见到林凌二人手拉手站着,一腔欢喜登时化作一脸恨意,然而,恨意转瞬即逝。她做出一副惊喜的神情:“凌姑娘,你可让我好找!” 有柳镜花在,林廷祯这下放了心,这小丫头他觉得挺有趣,还不想放她离开,当下,大袖一扬,先下手为强,直接一掌拍了过去。 南宫夫人还没见过这样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动手的人,这一下来了个措手不及,慌忙招架,林廷祯袖中风雷声起,大袖如剑,猛击南宫夫人面门,迎着恶风,南宫夫人心内大骂,这是谁家的混账小子,打法如此粗鲁,招招奔她的头脸呼扇。 秋韵兰在一旁看着,眼睛射出怨毒的光芒,为什么?明明她才是西川第一美人,一点也不比凌雨薇差,可为何不管是南宫靖还是眼前这个姿容绝世的少年,都不看她一眼,都在为凌雨薇出头?她好恨!凌雨薇,你怎么不去死? 不远处的花前月盘膝而坐,他原本已同苏将军属下大战胜了三场,不料林廷祯跑了出来,二话不说便打了起来,二人不知不觉便到了青水附近,遇上这几个女子。他自诩是花家大公子,这时也不想着逃跑,只抓紧时间调息内息。 凌雨薇见秋韵兰目光似要吃人一般,讪笑一下:“秋姑娘,我并不是真要划你的脸,只是吓唬吓唬南宫夫人罢了!你可不要记恨我!” 秋韵兰要气疯了,一脸狰狞地冲过来便抓凌雨薇,柳镜花往旁边一躲,心中暗喜,心说:打吧!打死才好呢! 秋凌二人也动上了手,柳镜花在一旁手里扣着石子,抽冷子便偷袭凌雨薇,只要林廷祯没看见她便不怕。凌雨薇虽然心知肚明,然而这样一来,秋韵兰居然在她手下过了数十招还安然无恙。 第十八章 阴魂不散 花前月打坐完毕,五人还在缠斗,见到柳镜花的动作,更是险些大笑出声,林廷祯啊林廷祯,你将小情人护得紧有什么用,还不是窝里反了!既然如此,本公子就再加一把火。 他仗剑而立,月白长衫被江边的风吹得瑟瑟作响,林廷祯本来抱着猫戏耗子的心态将南宫夫人逼得险象环生,却又留有一线生机,猛抬头见到花前月提剑往凌雨薇处走,心下一紧,运起十分功力长袖一抖,如剑般击向南宫夫人前胸。劲气袭来,南宫夫人奋力一斜身。剑袖一击之下,正中她左肩,南宫夫人一声惨叫,身子直接被那股气浪冲击出两丈开外。仰面躺在地上,昏死过去。 林廷祯看都不看她一眼,飞身而起,便去截花前月。 花前月长剑一动,往凌秋二女中间一剑劈下,凌雨薇玉足轻点,疾步后退,秋韵兰本就不是凌雨薇对手,这时脑子一发懵,连躲都不知道躲了,眼见长剑当头劈落,她大脑一片空白。 正等着剑落身死,却听花前月“哈哈”笑道:“长得不错,就这点儿本事?不必害怕!本公子剑下不杀女流之辈!”说着,眸光一转,落在凌雨薇身上,他看得清楚,方才这姑娘步法奇异,心下来了几分兴趣:“林廷祯那个骚包看上的姑娘倒是有些本事!不知姑娘师承何处?” 凌雨薇扬眉道:“跟你有何关系?” 花前月正待开口,林廷祯却扬着大袖过来了,桃花眼闪着亮光:“小薇儿说得好!跟你有何关系?”他一甩袖子,便去拉凌雨薇小手,被她一闪避了开去,他也不恼,笑呵呵道:“花大公子,小爷今日心情极好,就放你一马!还不滚蛋!” 花前月闻言怒极反笑:“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本公子怕你不成?” “不怕你方才跑什么!苏将军现在已经胜了你们南梁,姓梁的反贼休想进军中原,哼哼,自立为王又如何?让他终生只能止步于青水之南!” 花前月还剑入鞘,毫不在乎道:“胜败乃兵家之常事!谁做皇帝跟本公子也没有太大关系!不过,”他双眼盯住凌雨薇:“本公子对你的小情人很感兴趣!” 闻言,林廷祯桃花眼中戾气一闪:“让你滚你不滚!那就把命留下吧!” 花前月手动剑出:“正想再领教领教你的风雷掌!” “听风落雨”一剑斩落。 林廷祯大红衣袖迎风一抖,掌中加剑袖,身形极快地一闪,大袖还击过去。 凌雨薇见两人斗得不可开交,游目四望,秋韵兰正扶着南宫夫人远远逃去。她叹了口气,都是男色惹的祸。但愿她们经此一番,不再寻自己晦气。 正准备趁此机会向江边而去。柳镜花上前拦住她:“你站住!” 凌雨薇似笑非笑瞧着她:“怎么?柳姑娘有何指教?” “你要走便走得远远的!不要再来招惹他!”柳镜花冷着一张俏脸,终于不再作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样子,凌雨薇也松了口气,她委实不想与心口不一的女子打交道,这下,柳镜花终于露出敌意,她也乐得轻松,不必再装样子与她相处。 当下,她笑道:“那就劳烦柳姑娘看牢你的心上人!本姑娘只想安然离开!咱们后会无期!”说罢,她运起迷踪步,身形如电,直奔青水码头。 林廷祯与花前月岂容她逃?二人几乎同时罢手,飞身便追。 林廷祯自后叫道:“快回来!江边危险!” 话音未落,只见江边一人长笑而来,头戴纶巾,身着蓝布长衫,探手便抓凌雨薇,凌雨薇将身一拧,那人阴恻恻道:“好徒儿,跟我走吧!” 凌雨薇知他厉害,娇躯闪展之间,长剑如虹,脱手而飞。与此同时,她玉手随之一把金针分上中下三盘激射方亦鸣周身大穴。之后返身便向栖凤岭方向飞纵而去。 方亦鸣身法如电,甩手一掌将金针势头一缓,让过剑尖,信手一抄,将长剑握在手里,这一过程,仅在一息之间便完成,然而,还是给了凌雨薇逃走的时间。 林廷祯又急又恨,这个死丫头,看来是信不过他,可你也不能往栖凤岭里面逃啊!他一急之下,一腔怒火无从发泄,回手冲不远处的花前月便是一掌,而后向栖凤岭追去。 花前月最倒霉,谁也料不到林廷祯说打便打,比偷袭还令人措手不及,掌风结结实实扫到他半边身子,震得他手里长剑险些脱手,所幸这一掌并未用多少内劲,饶是花前月自诩为谦谦君子的人都快骂娘了。 林廷祯这个疯子!他捂着胸口,想了想,还是不追了! 凌雨薇在前面飞纵,后面是林廷祯,紧随其后便是方亦鸣。三道身影疾行如电,一头扎进了栖凤岭之中。 自从来到这具身体中,对于危险,凌雨薇有一种本能的直觉,她在方亦鸣身上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息,本能的便想要远离。而对于林廷祯,则是有了南宫靖的前车之鉴,在她看来,南宫靖仅是对于她的来历好奇,愈是看不透便愈是想要看个究竟,只不过天机难测。秋韵兰与南宫夫人便因此想要她的命。 柳镜花与之相比更多了几分心机,她不想再惹麻烦,再不想落于任何人之手。 就如她来到这句躯壳之内,为了保护母亲与自己,她拼命练习轻功与金针暗器,就是想有朝一日不必受制于人。然而,不受制于人是多么高的奢望?这个江湖太过险恶,人心太过难测,她终究还是随波逐流,被金家当作棋子送到梁王府,又因技不如人,被方亦鸣所掳,她深恨那种无可奈何身不由己的软弱,所以她要逃! 栖凤岭树木繁多,山岭连绵不绝。一踏进来,她专拣树木繁茂之处躲藏。 方亦鸣笑声如枭:“凌姑娘,不必再躲藏了,你以为到了山里,我便不能奈何得了你了吗?” 凌雨薇不敢搭话,她身子玲珑娇小,在林间极是灵活,身形一矮,躲到灌木丛中,幸亏林中鸟兽众多,发出的生息足以掩盖她发出的动静。 ps:喜欢我的书的亲们,收藏吧!推荐吧! 第十九章 血染芳心 栖凤岭之内山岭众多,各色树木生长其中,枝繁叶茂,愈往内愈是荒无人烟,人在里面极难行走。 凌雨薇慌不择路,一顿狂奔之后,终于摆脱了方亦鸣和林廷祯,她靠着一棵古树停了下来,然而,猛然发现,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迷了路。 深山老林之中,最忌讳的便是迷路,甚至会将人困死在里面。她定了定心神,目之所及,皆是参天的古树,密密麻麻的枝叶将头顶的青天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可是,她并不在乎这些,只要能摆脱那两只的追踪,她还是有信心能从此地出去的。休息了一会儿,凌雨薇运起轻功双手抓着树枝,拨开浓密的枝叶,一眨眼便上了树顶。 极目远眺,密密层层的林海如波浪起伏,令人眼晕。她长长吸了一口气。她所在的位置,还不算在山岭深处,她正要踏枝叶而行,猛然间身后传来打斗之声。 回首望去,不远处,枝头上两人正在恶斗,正是方亦鸣与林廷祯。 这二人皆是轻身功法卓绝之辈,他们相斗,给了凌雨薇喘息之机,凌雨薇一惊之下,便要重新钻回林子,林廷祯大袖如剑,见之高呼:“小心!” 方亦鸣狭长双眸再见到凌雨薇,登时精光一闪,既然她在此,他不想再行恋战,一声长笑:“你这臭小子,若不是你,我也不必多此一举,跑到这来捉人,今日栖凤岭便是你的葬身之地,纳命来!” 他手里拿的那柄长剑是自凌雨薇手中夺到的,此时他杀机一起,普通长剑在他手里竟似有了秘魔般的力量。 林廷祯连袖底风雷都已经施展不出,只一味地闪展躲避,他才惊觉原来这个人比他之前交过手的时候还要难以对付,可以说之前这个人根本就没用全力,他眼见对方剑势如虹,势若千钧,竟然发现自己全身罩门皆被对方的剑笼罩住,他最后望了凌雨薇一眼,大声道:“跑!” 凌雨薇最后所见,便是林廷祯鲜血飞溅,大红衣袍在半空之中翻飞如舞,而后重重落入了栖凤岭林海之中。她一怔之下,身形一坠,往下疾落。与此同时,方亦鸣飞身追来。 落地,凌雨薇顾不上纵横的枝叶划破的脸,便向着林廷祯掉落的方向疾奔而去。 初见,那个眉眼精致的红衣少年桃花眼含笑,扬眉低笑间顾盼生姿,他说:“瞧瞧小爷我长得多英俊神武!……不如你跟了小爷吧!小爷一定不像南宫靖那样没出息,连个女人都护不住!” 他对她,仅是萍水相逢,只因一时好奇,抢了昏迷的少女,带回天宇阁,却也只相处了不过一日,自己何德何能,得他以命相护?凌雨薇奔跑着,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那样的少年,明媚精致,身为天宇阁少主,他本该属于蓝天白云阳光,怎么可能陨落在此? 他红袍染血,面如金纸,如失了灵性的人偶毫无声息跌在厚厚的落叶上,凌雨薇跪在他身侧,那柄长剑还插在他胸口处,鲜血染透衣袍,浓重的红艳,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她的心神。 凌雨薇颤抖地摸上他的脉门,脉息似有似无,还有一息尚存。她抬手封住他几处大穴,便想去拔剑,却听一声愉悦的低笑:“拔了剑,他必死无疑!” 猛回头,方亦鸣站在身后,袖手站着,脸上带笑,他的笑刺激了凌雨薇,她突然站起身,指着方亦鸣厉声骂道:“滚!我不做你徒弟!你这人心狠手辣,毫无人性!” 方亦鸣抚掌大笑:“说得好!阿薇,你瞧!南宫靖和林廷祯都不是我的对手!我只是略动些手段,他们便一败涂地!你还想往哪里逃?至于你说我心狠手辣,呵呵,你可真是天真得可爱,江湖之中,不是朋友便是敌人!对敌人心慈手软,那是活得不耐烦了!那是蠢货的作为!杀了碍事的人,你更逃不掉了!哈哈!做我的徒弟吧!”他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诱惑,“阿薇,绝顶的武功在等着你!为何,你偏要逃?” 凌雨薇看着他狭长的双眸,那眸中光彩莫名,让她有些心悸,她忽然便笑了:“好啊!但是,我却不想要林廷祯为我而死!他若活,我便答应你!不然,就是我死也不会做你的徒弟!” 她俏脸染血,笑起来犹如艳色的曼陀罗,方亦鸣狭长双眸紧盯着她:“若我救活他,你不反悔?” 凌雨薇笑容一敛:“绝不反悔!” 方亦鸣笑了,走近她,低声道:“反悔了也不怕!我有一千种一万种手段让你心甘情愿!” 他俯下身,自怀中摸出玉瓶,瓶塞一开,药香袭来,伸手捏住林廷祯下巴,将一粒药丸塞入他口中,药丸入口即化,不消片刻,林廷祯的脸色便好转了一些,方亦鸣看了看长剑位置,道:“这小子倒是有些造化!这一剑并未刺到心脏上。不然,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他不得。你扶起他,我来拔剑!” 凌雨薇小心扶起林廷祯,就见方亦鸣撕开他衣服,漫不经心一把将剑拔了出来,而后手指中一粒药丸被他捏碎,指尖连弹,药末尽皆封住了那道剑伤,连滴血都没流出来!这手法,看得凌雨薇目瞪口呆。 方亦鸣扫了她一眼,伸手撩起林廷祯里衣,撕下一大块布来,给他草草包扎上,狭长眸子微微一挑,略带着得意:“如何?这手法,想不想学?” 凌雨薇偏过头去,不去理他,轻轻放下林廷祯:“现在,是不是马上出去?” 方亦鸣点头,还没开口,只听“轰隆”一声雷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的砸在头顶的枝叶上。 凌雨薇吓了一跳,这种天气还在林子里,这不等着遭雷劈吗?方亦鸣一把抄起林廷祯:“先找地方避雨,待雨停了,咱们再出去!” 二人在林中飞奔起来,枝叶虽然茂密,可架不住雨势太大,不多时,地上枯枝烂叶便浸了水,脚踩在上面发出“咕唧,咕唧”地声音。 不知在雨中行了多久,树木渐渐稀少了起来,凌雨薇身上衣衫已全部打湿,人也有些昏昏沉沉,忽然,前面传来方亦鸣的声音:“前面有山洞!” 前面果然出现了一道山壁,山壁间,半人多高的地方有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方亦鸣轻飘飘便纵了上去,放下林廷祯,回身来握住凌雨薇的手,将她拽了上去。 凌雨薇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伤口隐隐作痛,正想去看看林廷祯,方亦鸣却一把捉住她的手:“你的脸上伤口要处理一下,不然,日后会留疤痕!”说罢,也不待她答话,自怀中拿出玉瓶,将药丸捏碎,便敷在她的脸上,凌雨薇瞧他神情认真,倒是没拒绝,脸上伤口经雨水一淋,火辣辣得疼,这下,倒是清清凉凉,舒服得紧。 闻着药香,她有些奇怪:“你这药,莫不是包治百病?” 方亦鸣闻言笑道:“不是也差不多!你可知此药是从哪里得来?”他收好药瓶,接着道:“此药名曰碧露丹,乃是仙医谷玉手神医亲手所制!千金难求!” 凌雨薇奇怪地瞧他一眼,这人倒是从未推崇过谁,看来这位玉手神医是有些本事!她俯身去看林廷祯,见他全身湿透,长发一绺一绺贴在脸上,显得脸色更是苍白,她有心脱下他的湿衣,然而,他身受重伤,她又有些缩手缩脚。 方亦鸣站在洞口,瞧着雨势,回身道:“先不必动他,我既然答应你让他活着,便不会让他死!” 凌雨薇还是将林廷祯外衫扯落,让他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她累得紧,这时也不管方亦鸣,自己闭目养神。ps:终于上传,有喜欢鬼剑的亲们请给我推荐投票! 第二十章 洞内风波 雨住,山中天色黑得早,方亦鸣出去打了两只野兔,寻了干柴树枝,好不容易生起火来,扒皮烤肉,呛得凌雨薇咳嗽起来。 林廷祯一直昏迷,他们没有水,凌雨薇嫌弃雨水不干净,便将兔子血往林廷祯嘴里灌了几口,给她一折腾,他倒是缓缓睁开眼来,入目的便是凌雨薇满手的血正往他嘴里抹,刚想说话,一嘴的血腥气,差点呕出来。这一动弹,伤口便疼了起来。 凌雨薇面带歉意:“你先忍忍,既然醒过来了,就吃点东西!” 她用剑割了块兔子大腿肉,兔肉焦黄,还在往下滴油,香气扑鼻,虽然没有盐巴等调味品,可三人折腾了一日,腹中早已饥饿,闻到香气,腹如鸣鼓。 林廷祯一嘴的血腥,倒是精神好了一些,至少是死不了!他瞧着凌雨薇,少女脸上有伤,想是在林中划出来的。但她神情安然,见他醒来,她似是极为欢喜,小心翼翼捧着兔肉,来到他身边跪坐下来。 林廷祯忽然便觉得好欢喜,桃花眼中波光粼粼,低声道:“你喂我!” 凌雨薇点头,撕下一小块喂入他口中,林廷祯嘴巴一张,咬住肉条,像某种祈求主人喂食的动物,他眼睛亮亮的,令人不敢直视,若是有尾巴,他还得冲着她摇上一摇。 凌雨薇有些好笑,看他吃完,又喂一口,林廷祯吃了几口,一努嘴道:“小薇儿,你也吃!” 他刚吃过肉,唇色鲜亮,染着方才的兔子血,红艳艳的犹如饱满的樱桃,苍白的容颜在火光中映出明媚的容色,桃花眼中水光波动,简直风华绝代,把凌雨薇看得一呆。 忽然一声冷哼传来,不知何时,方亦鸣站在了两人身侧,狭长眸子暗色一闪,阴恻恻道:“若不想活,我就宰了你!” 林廷祯方才只顾着黏糊凌雨薇,这下看到方亦鸣竟然在此,大吃一惊,偏头去瞧凌雨薇,见她神色有异,便道:“小薇儿,他怎么在此?” 方亦鸣闻言眸光一扫他,带着轻蔑的语气道:“若不是阿薇求我救你,你早就死在林子里了!” 林廷祯挣扎着便要起身,凌雨薇一把按住他:“你干什么?” “你求他做什么?小薇儿,你答应他什么要求了?”林廷祯恨得牙根痒痒。 方亦鸣笑道:“她已答应做我的徒儿!小子,你就不要再纠缠了!” 林廷祯还待挣扎,凌雨薇一指封了他穴道,将他放好,他口中仍兀自大骂方亦鸣,凌雨薇深怕方亦鸣喜怒无常,一怒之下杀了林廷祯,只好又点了他哑穴,将他气得干瞪眼。 凌雨薇只好安抚道:“你好好睡一觉吧!明日,我们便离开栖凤岭,送你回天宇阁!” 且不说林廷祯如何憋屈,方亦鸣看他吃瘪却很是愉悦,伸手欲拉凌雨薇,却被她闪身让过,当下不悦道:“过来!” 凌雨薇抬头,认真地盯着方亦鸣:“方先生,男女有别!” 方亦鸣狭长双眸微微一眯:“你是我徒儿,如何碰不得!” 此言一出,凌雨薇怒极反笑:“无耻之尤,说的就是先生你吧!” 方亦鸣倒也不急,似笑非笑道:“你想让那小子死?” 凌雨薇怒道:“你到底想怎样?” “我若心情好了,自然会让他平安回到天宇阁。你是知道的,我这人脾气上来,可能会一不小心就宰个人!” 凌雨薇定定看了他半晌,才道:“好!你说要如何?” 方亦鸣再次伸手拉她,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玉指纤长,握在手里,软软的,让人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凌雨薇无语,捏就捏吧!一手的肥油和着鲜血,黏糊糊的,恶心死你! 方亦鸣忽然“哧”地一笑:“待天亮,和我去天目山。” 说着,伸手将她拉了过来,左掌贴在她后心,凌雨薇便觉一股气流自后心进入身体之中,还没等她细细感受,那道气息已然消失,方亦鸣退离她身边,道:“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明日启程!” 凌雨薇有些惊疑:“你方才对我做了什么?” “一道气息罢了,方便日后练习我门的内功心法!”说罢,倚在山壁上,便不再搭理她。 凌雨薇闭目将自己原本内功在体内运行一周天,没发现什么不适之处,还是不能放心,却也无可奈何,打是打不过的,还有个林廷祯需要顾及,她心里长叹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索性转身走到洞口火堆旁,拿起架子上方亦鸣留下的兔肉,恨恨地大吃起来。 林廷祯被封了半夜穴道,临到天色将明,方亦鸣出去找东西给他们吃,凌雨薇才将他穴道解开,见他脸色发青,眼底有明显青黑痕迹,知他是气得狠了,不由低头凑到他耳边,悄悄道:“委屈你啦!你老老实实的不要再招惹方亦鸣啦!” 她声音轻软,吹气如兰,身上带着少女特有的幽香气息,一缕长发垂到他的脖子上,痒痒的。少女脸如莲萼,肌肤细白如瓷,连脸颊一侧的细小汗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忽然间觉得一股热气升腾起来,直烧得他几欲窒息。 凌雨薇看他面颊通红,气儿都喘不匀的样子,忙伸手搭在他额头上,刚覆上去,便惊道:“哎呀!你发热了!”她慌得站起来,急得转了几个圈圈,忽然目光在洞里转了一转,她一咬牙,俯身背起林廷祯:“趁他不在,我们跑吧!” 凌雨薇提气背起林廷祯,飞身跳出山洞,略一辨方向,沿着绵延的山岭向西逃去。 跑了大约一炷香时间,林廷祯双臂搂着她的脖子,迷迷糊糊支撑着要下来:“小薇儿,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他年纪不大,身形却已长开,凌雨薇生得娇小,背着长手长脚的他,连口气也不敢急喘,他的双脚被拖在地上,难受得紧。 蓦然间,一声冷笑传来:“跑得掉吗?” 二人如遭电击,凌雨薇但觉一股吸力自后袭来,林廷祯被那人扯得一晃,软软得摔在地上,凌雨薇大惊,随即往腰间一扯,一道鞭影向那人抽了出去。 那人又是一声冷笑,扯住鞭梢,狭长双眸阴毒如蛇,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很好!” 手臂施力,凌雨薇一个踉跄,却不敢撒手,玉腕一翻,一抖长鞭,随他一拉之势身形不退反迎了上去,“乳燕投林”一头撞向那人怀中。 见她一头撞到,方亦鸣左掌一圈一划,将她拢在怀中,眸中阴寒之气一凝,凌雨薇指尖金针悄无声息直刺入他胸前璇玑大穴,几乎一霎那,方亦鸣反掌一推,凌雨薇身形暴退,拖起林廷祯头也不回便往前跑。 身后传来一声喝:“你敢!” 凌雨薇心里暴汗,老娘就是干了!你有种就追吧!ps:今天上传有点晚,喜欢鬼剑的亲们请收藏,推荐。感兴趣的可加群166400361(鬼剑兰心)说出文中人物名即可。 第二十一章 玉指修罗 凌雨薇终于伤了方亦鸣,出了口气。虽在逃亡,然而心里却得意得紧,那混账怕是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一招,璇玑穴乃死穴,这一下杀不死他也得给他脱层皮。跑了半天那人还没追上来,她才放了心,一屁股坐在地上,再看林廷祯,玉面泛红,都烧得昏迷不醒了。 四处树木参天,杂草丛生,凌雨薇将林廷祯放到树下,撕下里衣浸了树叶上的雨水给他擦脸。他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依然双眸紧闭。凌雨薇又上了树,站在树顶上眯眼看向青白的天幕,东方已泛出了鱼肚白,自己所在的正是相反的方向,隋阳在栖凤岭之东,自己若在林中一路东行,这里林子甚密,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碰上方亦鸣,只要不是他,她都有信心能带着林廷祯走出去。 主意已定,凌雨薇飞身而下,重新背起林廷祯,闷头往东方便走,走一阵,她便上树辨认一下方向,一路虽有所偏离,大致线路却是对的,如此一日,站在树枝上往远处眺望,树丛已不是那么茂密,她心中一喜,落地去瞧林廷祯,见他竟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她抬手去摸他额头:“你倒是福大命大!” 林廷祯仗着一身内力,如今烧一退,他又有了些精神,只是浑身虚软,抬手握住凌雨薇手指:“方亦鸣呢?” 凌雨薇笑得眉眼弯弯,将早上的情形一说,林廷祯松了口气,却也后怕,若是方亦鸣没有让她做徒弟的想法,只怕会一掌便杀了她,又岂会容许她来靠近偷袭? 他认真地看着凌雨薇道:“小薇儿,若还有下次,你无须管我!我最怕得不是自己任人宰割,毫无反抗之力。而是怕你因顾及我而受人胁迫,那样我纵然活着,也会生不如死!” 凌雨薇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神情,他极严肃地盯着她,桃花眼中蕴含着深深地情意,如陵州的琼花香,丝丝缕缕,缠绵入骨,不经意间,便触动了她的心。 凌雨薇心中一跳,她讪笑着抽回手指,用手掠了下头发,笑道:“没有下次了,我这人就是个事故体,谁沾上谁倒霉!今后你可得离我远点。” 她拉起林廷祯胳膊,环在自己脖颈上,又将他背了起来,林廷祯眸色一暗,又恢复以往的嬉皮笑脸:“小薇儿,你身子可真软!竟然还背着祯哥哥逃了这么远的路!哎,我这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他温热的呼吸在凌雨薇耳边,带着暧昧的气息。凌雨薇匀出一只手,使劲在他腿上拧了一下,他痛地一咧嘴,笑道:“不如回去等我养好伤,你嫁给我可好?” 凌雨薇听着他贱兮兮的声音,不由想刺他两句:“若同你成亲,岂不会让隋阳的姑娘们伤心死!” 林廷祯闷笑一声,将头搁在她颈子左侧,闻着她身上如兰幽香:“小薇儿,我们不如就呆在栖凤岭,找个地方隐居吧!” 凌雨薇还未答话,便觉眼前人影一闪,被人拦住了去路。 二人同时看向来人,只见那人一身灰袍,面容美丽,只是眼角吊梢着,带着邪气,竟是个女子。赤着足,脚踝上各戴着一串银色脚链,她如鬼魅般走到二人近前。 忽然便是一声长笑,那声音尖利如针,令闻者头痛欲裂,凌雨薇放下林廷祯,用手捂住耳朵,那声音无孔不入,她只觉得脑中似有针刺,疼得只想撞树。 这是什么邪门的功夫?居然如此厉害! 林廷祯用内力压制住不适,身形疾动,大袖如剑,向那女子面门击去。 袖中风雷乍起,尖利声音被从中截断,凌雨薇晃过神来,见林廷祯与那女子已斗了起来。 这时候,凌雨薇便深恨自己武功低微,貌似她只有逃跑的本事,若碰到高手,她只有被人秒杀的份。她手里扣了金针,林廷祯有伤在身,二人一日也没吃什么东西,眼见就快出了栖凤岭了,竟然出来这么一个人! 若论平时,林廷祯与这女子武功不相上下,甚至略胜一筹,然而,今日他只能招架,胸口的伤又疼了起来,他一掌封住那女子指风,叫道:“小薇儿,你先走!快去隋阳搬救兵!” 那女子吊梢的眼角一挑,一脚将林廷祯踢了出去,冷笑道:“没有人能在我‘玉指修罗’手下逃得性命!” 凌雨薇道:“我们与姑娘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何必与我们为难?” 那女子走到她跟前,上下打量一番,眸中阴冷:“谁叫你不识抬举,敢伤方先生!若不是先生让我不得伤你,你早就死一万次了!” 凌雨薇闻言,脱口而出:“是方亦鸣派你来的?他……你们到底是何人?” 灰袍女子道:“我等的身份岂是你能打听的?”目光一闪,她又瞧了瞧凌雨薇:“我最不喜欢别人惹先生生气,”她皱眉想了想,又道:“既然先生说不能杀你,那我就给你个教训,割了你的舌头便好!”她忽然脸上现出笑意,似乎觉得用这个法子来惩罚人简直妙极了。 袖中划出一柄短匕,这女子邪气得紧,林廷祯就昏倒在她旁边,凌雨薇不敢用金针,怕伤到林廷祯,眼见这女子一脸兴奋之色向她一步步紧逼过来,她脚步微错,迷踪步使了开来。 灰袍女子追了半天,与她总是相差几分,当下脸色一寒:“你这是什么妖法?” 凌雨薇笑道:“你若追上我,才算你有本事!” 灰袍女子眼睛本来就是吊梢的,这下更是竖了起来:“我不信追不上你!再来!” 凌雨薇大喜,能拖一时算一时,这女子衣着打扮不像中原人,虽然狠毒却也单纯,她既然愿意奉陪,便没机会再伤林廷祯。 当下二人在林间追逐起来,灰袍女子仍然连凌雨薇的头发都没摸到,这下,她终于火了:“你站住!我不跟你比身法!你乖乖过来让我割了舌头便罢了,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小子!” 她气得狠了,直接拧身便扯林廷祯,匕首当胸扎落。 凌雨薇目眦欲裂:“住手!” 灰袍女子眼角余光一扫,抬手运指如风,手指泛着青气,显见指尖带着剧毒。 凌雨薇手指间夹着金针,抱着两败俱伤的打法,直扑而来。 陡然间,腰间忽然一紧,大惊之下,便见对面灰袍女子一声尖叫,忽地窜进了林间不见了。 凌雨薇惶然之下,使劲挣了几下,没能挣脱那人禁锢,她头都未回,回手金针甩了出去。 却听耳边传来幽幽叹息:“是我!” 那声音清润如风,乍一入耳,凌雨薇如遭雷击,身子一僵,紧接着胸腔中涌起一股巨大的酸楚,喜悦,伤心…… 种种滋味,百感交集! 无论如何,这人一来,她便心安……ps:这几日有点受打击,但是还要坚持,多谢推荐的亲,么么哒! 第二十二章 相逢 林间一片寂静,凌雨薇回首与那人相对凝眸,久久不语。 他仍是一身云纹青衣,长眉凤目,眸中带着关切,单手扣住凌雨薇纤腰,微微垂首,清冷的声音响在她耳际:“怎么?认不出我了?” 凌雨薇眼睛有些酸涩,她仰起头,扯出一个笑容,低声道:“安齐哥,我什么时候也忘不了你!” 沈愈眸中华光一闪,改牵她的手:“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如此跟别人拼命的?” 方才若不是他来得及时,她手里虽有金针,可对方练就的是毒指神通,俩人一旦接触,且不说那女子重伤与否,凌雨薇必然当场殒命。 凌雨薇咧嘴一笑:“你这不是来了么?” 沈愈叹息一声,抬手敲了敲她脑袋:“若不是我听到林中尖啸,只怕还找不到你!你可知晓方才那女子是何许人?”见凌雨薇摇头,沈愈又敲她的头:“不知道还敢跟她过招!你真是愈来愈胆大妄为!我之前跟你说什么了!难道迷踪步是练来好玩的?为何不跑?” 凌雨薇低头听他教训,只是头被他敲得狠了,有些疼。她捂住脑袋两眼汪汪地瞧着沈愈。 沈愈本来还想教训她一番,然而一瞧她蠢蠢呆呆的样子,心头便软的一塌糊涂,登时再也说不出责怪她的话,罢了,大不了日后亲自盯着她,免得她再去惹祸。 沈愈抚了抚她凌乱的长发,接着道:“那女子在江湖中有个外号,叫做‘玉指修罗’,她不分善恶,行事随心所欲。只要看人不顺眼便当场杀人,你单独遇见她可要小心,不要轻易同她动手,死在她修罗指下的人不计其数。” 凌雨薇有些吃惊:“难道无人制得住她?方才她说是奉了方亦鸣之命来抓我,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沈愈道:“这些你不必知晓。天色将晚,还是尽快出去!” 这回不必凌雨薇背着林廷祯,沈愈一手拉着她,一只胳膊夹着林廷祯,如一只青色大鸟,拔身而起。脚踏枝叶,身形飘忽,不到片刻便出了栖凤岭。 隋阳城城门已关,三人只得在外面小店投宿,沈愈运功为林廷祯疗伤,最后封了他睡穴,让他沉沉睡去。 凌雨薇将两人别后之事简略叙说,却并未提及自己去西川所谓何事。 沈愈也不追问,她便问起沈愈是否见到母亲了,沈愈闻言,微微点头:“见是见到了,但是,你母亲是不是精神不太好?” 凌雨薇急道:“她怎么了?” 沈愈那日到了越州,他谨记凌雨薇惦念母亲,先去探望了金寒玉,她长相同凌雨薇有五分相似,容颜清丽,只是对人极为冷漠,听沈愈说了来意,才问起女儿的境遇,沈愈不敢说实话让她担心,只说自己是凌雨薇的朋友,她在王府倒是过得不错,托他来看望母亲而已。 沈愈本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将金寒玉安置好便去办自己的事,而后听到梁王谋反,自立为南梁国君之事,他担忧金湘明还对凌雨薇下手,便又赶回陵州,多方走访,并未有凌雨薇的消息,后来探听到方亦鸣不在南梁,他又一路去了西川,得知凌雨薇被掳,又一路风尘仆仆渡过青水,阴差阳错之下正碰到天宇阁一行人寻找林廷祯,柳镜花留在青水附近背地里大骂凌雨薇,被他制住问及才知晓凌雨薇逃进了栖凤岭,没想到关键时机救下凌林二人。 沈愈说得并不详尽,只轻描淡写说了自己碰上柳镜花之事,可凌雨薇却能感受到他的情谊,只是这情意深重,她却不敢就此接受。 对坐良久,沈愈又拽过她的手腕,抚在脉门处,方道:“你这内息混乱不堪,这一阵好好将养,不许再妄动内力!喉咙还痛吗?” 凌雨薇哪里敢说还痛,只摇摇头:“已经无事,你不必担心!明日将林廷祯送回天宇阁,我便要回家了!” 沈愈凤目中华光一闪:“我送你!” 凌雨薇急忙摇手:“不必了!”话一出口,见沈愈神色莫名,她又觉不妥,支吾道:“你不是还有事?” 沈愈似是看透了她内心想法,拍拍她的肩膀,凤目微挑,语声清冷却带着暖意:“阿薇,你不必害怕!你只要遵循内心便可。我还要去陵州一趟,恰巧顺路可以送你!”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凌雨薇不好再说什么,其实她承了沈愈太多的情,觉得还不起而已,心里很是矛盾,除了金寒玉,便只有沈愈给了她温暖,她既贪恋,又怕自己深陷其中,沈愈其人她并不了解,只知道他来自东海,见他一身风华,便知他身份绝不简单。 而她自己,仅是个寄人篱下的弱质孤女,她没有那个自信能得沈愈另眼相待,作为一个时空闯入者,她很迷茫。 茫茫前路不知归期,回首来时路也已掩映在时光中。 还是先回越州吧,她放心不下金寒玉,可是看过母亲之后呢?她有些犹豫,不知南宫靖能否推演出她的来历!是否还要再去西川?一时间,她心乱如麻,躺在客栈床铺上,辗转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一墙之隔的沈愈盘膝而坐,闭目听着隔壁少女翻来覆去的折腾,他垂下眼帘,犹记得陵州郊外初见,那少女面对一群追击者,竟凛然不惧,他向来冷心冷请,却心血来潮站在树梢上观望,这一望竟是就此成了心事,起初仅是因她的躲避,后来则是因她纤弱却挺直的背影,她在桃花树下衣袂轻扬,笑靥如花,见到他时的欢喜,到如今令他心事如潮。 他忽然微微一笑,如初雪消融,眼底现出一抹冷色,与此同时,窗子碎裂,一道雪亮的刀光裹着春夜的冷风呼啸而来。 沈愈不动。 刀光直奔面门劈落。 一根修长的手指伸出,刀光再难寸进。 沈愈漫不经心地抬头,刀光便如冬日的雪花,碎洒一地。 一声痛呼,旋即,“当啷”一声,刀落。 “你敢来扰我!便断你一臂!”沈愈清冷的声音有如天目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那人连逃都不敢逃,只因他的生路已被沈愈发出的气机堵死。 第二十三章 探听 正在紧张时机,窗外传来凌雨薇的声音:“安齐哥,他们还有同伙!” 话落,窗外传来铮然剑鸣,外面那人似乎想制住凌雨薇。 沈愈缓缓起身,凤目微眯:“想死还是想活?” 那人被他气势所迫,额上流下冷汗,一滴滴落在地上,最后竟是双膝一软:“在下不知这里有高人镇守,请手下留情!” 沈愈负手而立,语声清寒:“你受何人指使?” 那人伏地道:“隋阳失守,苏将军被杀,林老阁主不知去向,我们是现任阁主属下,奉阁主之命前来取林廷祯性命!” 沈愈走到窗边,往外看去,杀手剑风凌厉,然而凌雨薇每每都从剑气边缘躲避开去。沈愈唇角微勾,手指微动,一缕指风射了出去。 杀手但觉手腕一麻,长剑脱手而飞,凌雨薇趁机欺身近前,运指如风,点了那人穴道。 沈愈道:“阿薇,天宇阁易主,隋阳失守。” 凌雨薇闻言,一惊非同小可,才几日的功夫竟然出了这许多事!她抢步进来,神情复杂地看着熟睡的林廷祯,他若知晓,还不知会如何伤心绝望? “现任阁主是谁?” 那杀手还在犹豫,沈愈轻轻哼了一声,他忙道:“回姑娘的话,现任阁主名讳水中月,曾是林老阁主的徒弟!” 凌雨薇面上一冷,这句话的信息量极大,水中月派人来杀林廷祯,那就是说林老阁主或许已遭了不测,不然,这阁主之位本该是林廷祯的。 细节已无需再问,她现在担心的是林廷祯一旦醒来,他要怎么办? 正在纠结,沈愈伸手将她拉了过来,四目相对间,沈愈已明白她的心意,低声道:“阿薇,还是问问林廷祯的意思!” 指风射出,穴道解开,林廷祯悠悠醒转,这一觉睡得倒是不错,然而,小薇儿竟然任由这个人封他穴道!他斜了沈愈一眼,坐起身,桃花眼中还有刚醒来的慵懒气息,眸中波光一闪,见到地上两人,眼底现出疑惑之色。 “他们……天宇阁的人?” 凌雨薇将事情缘由讲给他听,林廷祯半晌无言。忽然抬头目注地上二人:“我娘怎么样?” 断臂那人已嘴唇发白,额上冷汗直冒:“夫人一切安好!” 林廷祯忽地站起身,眸中杀气凛冽:“回去转告水中月,让他洗净脖子等着小爷!滚!” 二人连滚带爬出了客栈,因隋阳之战,城外百姓谁都不敢出头看热闹,有朝廷和江湖纷争的世道,普通百姓贸然出来就是送死。 客栈几乎没有客人居住,掌柜一家躲在房内不敢出来。 凌雨薇见林廷祯神色过于平静,心中担忧:“你别太伤心,林阁主只是失踪,凭他的武功不至于被水中月逼到如斯境地!” 林廷祯低声道:“小薇儿,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沈凌二人退出来,留下他一人呆站在室内。 春夜,月已过树梢,远远可见青水在月色下静静流淌,一片一望无际的白茫茫。 沈愈与凌雨薇上了房檐,并肩坐在廊檐上,凌雨薇叹息一声:“他还有伤在身,明日也不能让他去天宇阁寻仇,安齐哥,我想去城内探探消息。他们不是说,林夫人还在天宇阁?我去找她!” 沈愈目注凌雨薇:“隋阳城被南梁占领,天宇阁内还不知有何玄机!你独自去,我不放心!”停了一会儿,他又道:“我却不便插手这些事!” 凌雨薇道:“他是因随我进入栖凤岭才错失了时机,父亲失踪,家业被人强占,母亲深陷敌手!若他因此而抱憾,我也会此生难安。所以,安齐哥,你不必劝我,我虽武功不济,轻功却好。你只要将他看好,养好伤后他再亲自报仇不迟!” 沈愈知道拗不过她,只道:“如此你要小心!我给你三天时间!若你不来,林廷祯我就不管了!” 凌雨薇听他清冷的语声表达出这样的意思,不禁莞尔:“三天已是足够!” 她站起来,迎着江风,长发微微扬起,她回首冲沈愈微微一笑,飘然下了屋顶,义无反顾得朝着隋阳方向飞身而去。 待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沈愈才下了房檐,走到门口,未等他推门而入,林廷祯已拉门而出。 沈愈与他一错身之机,便拂了他穴道。 林廷祯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意识一沉,便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隋阳城,一大早,城门大开。 青砖长街,坊间酒肆中,秩序井然。 城中守卫早已换上了南梁的士兵,天宇阁内寂然无声。 凌雨薇仗着轻功好,打晕一名侍女,换了她的衣服,将她绑上点了穴道藏在树丛之中。 正在偌大的府中转悠,迎面走来一名女侍:“你是谁?这里也是你能随意走动的地方?” 凌雨薇忙躬身道:“这位姐姐,我是新来的,却迷了路!还请姐姐代为引路!” 那女子冷着脸:“我可没时间为你引路!你是伺候哪位主子的?叫什么名字?” “婢子叫蔷薇,是伺候夫人的!” 侍女一甩手:“幸亏你碰上了我,若是遇上阁主,不宰了你才怪!”她伸手一指,“沿着挽香榭,往前一直走,看到荷花池,便左拐上桥,过后便是夫人所居的回梦楼。你快去吧!阁主昨晚发了很大的火!” 凌雨薇向她回了个微笑:“多谢姐姐!” 那侍女一边摆手一边匆匆离去。 回梦楼是座三层小楼,住着曾经的武林第一美人苏艳华,此时,她一身素袍,容颜略有些苍白憔悴,然而,这并不妨碍她的美丽。此刻,她正坐在贵妃椅上,双眉紧锁,楼下传来楼梯声响。 立时有侍女道:“夫人,阁主来了!” 随着脚步声响,一个青年走了上来,赫然便是被称作“阿月”的青年,青年身着月白色衣衫,迈着方步,走到苏艳华近前:“夫人,昨夜睡得可好?” 苏艳华美目一凝:“你还有脸来见我?祯儿可有下落?” 青年拱手道:“一大早夫人就这么大火气!我不是说了,只要你敢轻举妄动,我让你见到的便会是林廷祯的尸体!”ps:求收藏啊亲们!多谢推荐的亲! 第二十四章 忍无可忍 苏艳华拍案而起,气得胸口起伏:“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忘了林家对你的好了?”说着,一巴掌打了过来。 青年脸色阴鸷:“住嘴!”他探手抓住苏艳华玉腕,狠狠一扯,将她甩地踉跄了一下,阴冷的一双眼紧盯着她:“你还敢说林家待我好?林元宪这个老匹夫,他只是将我当作林家一条狗,他口口声声说让我做他的徒弟,可是他却不肯教我林家的袖底风雷。还有林廷祯那个小杂种,他向来看不起我!你说,我需要对林家感激涕零么?” 苏艳华看着他状似癫狂的神情,心下害怕:“我的祯儿,你到底将祯儿如何了?” 水中月仰头大笑,一脸快意:“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我就是要将林家踩在脚下!我才是天宇阁阁主!哈哈……” 苏艳华脸上有泪滚落:“天宇阁已落在你手上,你还要意欲何为?” 水中月阴阴一笑,走到她近前,审视着她美艳的一张脸:“夫人风华绝代,怎么会不知我想要什么!”他伸出手便去抚摸苏艳华光洁的脸蛋。 苏艳华被他一席话说得一呆,旋即,反应过来,登时气得玉面绯红,如染了红霞,映着素色衣袍,显得素雅中带着绝顶的艳色。 水中月眸中现出迷恋之色:“夫人,你可真不愧是武林第一美人!” 苏艳华忽然一声尖叫,挥手打开他的魔爪:“滚!你滚出去!” 水中月眼中闪过戾气,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林元宪那个老东西,真是好艳福!不过,如今武林第一美人归我了,我今日便尝尝第一美人的滋味!他日,林廷祯那个小杂种还得叫我一声爹!啊哈哈哈!” 苏艳华骂道:“禽兽!从名分上说我是你师娘,你这个畜生,你敢!” 水中月狂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夫人,待抓到林廷祯,他就该管我叫爹啦!” 苏艳华一脸决绝之色:“你若逼迫我,我便自尽而死!” 水中月笑得满面狰狞:“那你就去死吧!你死了,本阁主让人将你扒光挂在隋阳城门上,正好引林廷祯出来!也让世人瞻仰一下当年武林第一美人的风采!” “你现在是堂堂天宇阁阁主,居然要做如此下作之事!你的阁主之位又能坐到几时?” 声音清脆,楼梯口站着一个侍女装扮的少女,一步步走近二人:“多行不义必自毙!” 水中月将苏艳华一推:“你是何人?若是想找死?本座成全你!” 声落,五指成钩,泛着青气,向凌雨薇肩头抓来。 凌雨薇却向他展开一脸灿笑,足尖轻点,玉腕一抖,数点寒星直奔周身大穴疾射。 水中月怒极:“你还敢动手!” 凌雨薇笑道:“难道我还原地站着等死!天底下可没这样的道理!” 她声音清脆悦耳,语声中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娇软,令闻者对她生不起恶意。 水中月本没有看得起她的金针,未料第一波过去,他五指近在眼前时,在娇声软语中她身姿如柳,柔软得不可思议,她玉指拂动,极轻巧的从不同方向弹出数枚金针。 水中月但觉手腕微微一麻,他心头微惊,月白色长袖一抖,便定身站在了楼梯口。 “你到底是谁?怎么混进来的?” 凌雨薇笑嘻嘻道:“天宇阁风景极好,本姑娘进来参观一下!没想到短短几日功夫,阁主便换了人!你不觉得极有意思?” 水中月眼中一片阴寒,上下打量凌雨薇,眸光闪动:“你是林廷祯带来的那位姑娘!林廷祯呢?他在哪里?” 天宇阁生变太快,水中月虽早有筹谋,若没有方亦鸣的安排,花前月等人的相助,天宇阁还不会如此迅速地到他手里。但也因此天宇阁还没真正被他掌握,此时,他眼底闪烁着暗光,盯着那灵秀少女,昨夜没杀了林廷祯,那么今日便留下这个丫头。 他手腕愈来愈麻,凌雨薇看在眼里,不怀好意道:“你中了本姑娘的独门暗器碧血金针,需要功力深厚者驱毒,不然一个时辰后毒发,便是神仙也难救喽!” 水中月眯了眼,他现在已是贵为阁主,这条性命有用得紧,天宇阁上下并不知苏艳华是被他下了药囚禁在此,这个丫头倒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然而,既然来了,岂有让她离开之理? 水中月阴鸷的眸光一闪:“那么,你便留在这儿,陪伴林夫人吧!” 话落,极快地飘身下楼。 苏艳华缓缓起身,目注凌雨薇:“你便是祯儿那日带回来的姑娘?祯儿在哪?” 凌雨薇敛衽一礼,对于林廷祯的母亲,她必须尊重:“小女子凌雨薇,林廷祯现在城外!一切都好!只是他不太方便出面来见夫人。请夫人放心!” 苏艳华长出一口气:“只要他好就行了!你还是尽快离开天宇阁。告诉祯儿,让他远走高飞吧!他还不是方亦鸣等人的对手!” 凌雨薇眼神一闪,果然,这里面有方亦鸣的手笔!这个人简直无处不在,他到底想干什么? “夫人也知道方亦鸣?” 苏艳华点头道:“若是方亦鸣一人倒也罢了!只是这次还有越州金家,兰溪花家,云城慕容氏,三家共同参与,我大哥被奸细所害,祯儿的父亲不知所终!天宇阁只不过是他们手里一枚小小的棋子罢了!你转告祯儿,让他远离中原,保住性命才是最主要的,这血海深仇由我一人足矣!” 苏艳华神色凄然,却不减美貌分毫。她年轻时武功不错,然而,成了林元宪的夫人之后,便不再修习武功。她冷冷一笑,武功不济又如何,她的美貌便是最大的武器! 凌雨薇见她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心下不忍:“林大哥一定不会自己逃命!夫人,你还是跟我一起离开吧!” 苏艳华淡淡道:“只要我的祯儿无事,我便可安心了!逃离这里我也无处可去!还不如留下!” 凌雨薇还待劝说,楼梯口传来一道声音:“凌姑娘,你还是尽快离开天宇阁!不要让少爷再回来了,我表哥是一定要杀了他的!” 来人正是柳镜花。 几日不见,她形容憔悴,面色苍白。苏艳华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第二十五章 神秘女子 原来柳镜花本是水中月表妹,柳镜花父母双亡,后来投奔表哥水中月,便留在了天宇阁。她爱慕林廷祯已久,未料到水中月做下这等大事。她与林廷祯还没开始,便已结束!再没有机会! 她白着一张脸,走至凌雨薇近前,轻声说道:“凌姑娘,请你带话给少爷,不要让他回来了!” 凌雨薇道:“我想带林夫人一起走,不知柳姑娘可有法子?” 柳镜花摇头道:“回梦楼现已被表哥的心腹围困住,你想逃离都已困难,何况还带上夫人?” 苏艳华道:“凌姑娘,我意已决!你走吧!” 回梦楼外,水中月的心腹守在四周,凌雨薇一出来他们便有两人围了过来。 其中一人道:“阁主有令,若凌姑娘安生呆在回梦楼我等便不为难于你,若你离开,便请去天宇阁地牢走一遭吧!” 如今水中月根本不怕林廷祯不来,有苏艳华在,他非来不可!现下又多了个凌雨薇,简直是天助他也。 凌雨薇娇俏的一歪头,美目闪了闪:“两位大哥要把我关进地牢?” “是自己走?还是由我们动手?” 那两人面无表情一左一右封了她逃离的道路。凌雨薇眼珠一转:“好吧!我自己走便是!” 二人见她很识相,自后跟上,心里却在嘀咕,这么个秀美可爱的小姑娘,连阁主都着了她的道,怎么想怎么不合理! 凌雨薇乖乖得在前面走,地牢所处的位置极是偏僻,愈走愈静,凌雨薇忽然忽然“哎呀”一声,冷不防二人被唬了一跳,眼前一花,便失了凌雨薇踪影。 “文哥,她身法好快!” 另一人道:“还不快找!” 二人分头转向亭台花木四周去查看。 被称作文哥的汉子刚转到假山后,忽然一声低笑传入耳中,他一抬头,还没看清对方,便已被假山上的人一脚踢翻,玉指刷刷点了几下,便封了他穴道。 “嘻嘻!承让承让!”凌雨薇像个偷吃了葡萄的小狐狸,笑得得意极了。 紧接着,她飞身上了另一边,花丛中,趁那汉子不防备如此炮制一番:“对不住啦!本姑娘怕黑得很,可不想去地牢呆着!就只能委屈你们俩啦!”她拍拍那汉子气得通红的大脸,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夜幕渐渐降临,天宇阁一片寂静,然而,黑暗中,却不知藏了多少令人无法探知的隐秘。 凌雨薇躲在天宇阁花园中,静待黑夜降临。 今夜无月,星子暗淡。 她趁着夜色轻飘飘穿行在天宇阁中,不多时,来到议事厅,飞身上了房顶,学着沈愈在梁王府的作为轻轻拿开瓦片,定睛细瞧。 厅中,正有三人相谈甚欢,凌雨薇屏住气息,蹲在上头细听。 三人其中之一便是新任阁主水中月,另有一人一头飘逸长发,身形坐得笔直,正是旧相识,“落英剑客”花前月,第三人背对着凌雨薇,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却听到对方道:“原来伤了阁主的是阿薇那个死丫头!不知她现在何处?” “哦?”水中月挑眉道:“你们倒是都认得她!” 花前月笑道:“那丫头倒是有些意思!没想到她竟然是你家表妹!” 凌雨薇听得心头一震,先前说话的那人正是她舅父的儿子,亦是她的表兄金寒钟,先前听林夫人说起时,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可一旦看到了金家人出现在眼前了,她才有了一种紧迫感,跑了这么久,还是无法逃离这个怪圈。 她按压下紧张的情绪,凝神细听。 金寒钟道:“也不知小丫头哪里来的本事,到如今梁王还对她念念不忘!”他面向水中月,道:“水兄,这丫头还有用!你可不能杀她!” 水中月举起手里酒杯:“我敬二位一杯,若不是二位相助,凌姑娘的金针之毒还真是麻烦!” 三人喝罢,水中月道:“我这就叫人去地牢将凌姑娘请出来!” 凌雨薇听了,心里暗笑,原来他还不知自己根本就没有着了他们的道。 这地方可怕得紧,人人都想抓她,正欲悄悄离开,猛听下方一声铮然剑鸣,咣当一声,三人面前的桌子被劈为两段。 凌雨薇急忙向下看去,但见大厅内一片狼藉,一身着黑衣的蒙面人手中一把泛着晶光的宝剑左劈右刺,险些削掉金寒钟一只手臂,鲜血当即洇透了衣衫。 黑衣人身材苗条修长,一看即知是女子,她身法极快,手中剑亦是极品利器。 水中月心头恼火,这几日总有人不明不白潜入天宇阁,又是在花前月与金寒钟面前,他觉得甚是没面子,当下,一声怒喝:“找死!” 毒掌一翻,身形暴起,当头罩下。 花前月与金寒钟身为客人,二人又各怀心思,这时远远退开。 水中月更怒,掌法更为凌厉,那女子避过掌风,招出“云飘月现”,剑势一领,横削水中月脖颈。 花前月见此,心中一动,花家本身为剑术名家,落英剑法威震江南,观这女子剑法,似乎更为精妙,当下,上前一步,仔细观瞧。 女子手中宝剑剑未到,锐气先临,剑气险险滑过,水中月退得及时,却惊出一身白毛汗,向外喝道:“来人!” 喊了两声不见有人,他气急败坏地正想大骂,那女子却冷笑道:“你手下那些垃圾早就被本姑娘清理了!” 水中月吃了一惊:“你到底是谁?” 花前月与金寒钟也面带探寻之色,花前月眼眸中闪着狂热的光芒,紧盯着女子手里宝剑。对于习剑之人来说,这样的宝剑简直是梦寐以求的神兵。 女子冷笑道:“你不必管我是谁,我要带走苏艳华!不然,”她森然盯住水中月,一字一顿道:“血洗天宇阁!” 此言一出,三人连同屋顶上凌雨薇皆是一震,这女子好大的口气,她居然要血洗天宇阁? 然而,几人眼光触及她手里宝剑,神色便有些难看,水中鱼与金寒钟都已吃过这柄宝剑的亏,而花前月本是用剑高手,一打眼便知她手里剑不是凡品,她方才使出的剑法极为精妙,既快又狠。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花前月道:“可否请姑娘报上大名?” 黑衣女子冷声道:“我只要苏艳华,至于别的,无可奉告!” 这女子软硬不吃,三人若同时出手,这姑娘不一定是他们对手,然而,水中月虽有心,花前月与金寒钟却不会如此。 花家与金家是武林世家,自小便有家训,无论他们背地里所做之事多么阴暗见不得人,但明面上他们确是光风霁月的谦谦世家公子。 估计这女子也是吃定了他们身份,才敢如此。 水中月并未全部掌控天宇阁,这时怎敢硬来? 第二十六章裁云剑 凌雨薇暗暗佩服这女子,无论武功谋略,这女子都远胜自己。 厅中陷入僵持,水中月更多的是不甘心,他还没有达到羞辱林家父子的目的,还没有逼出林廷祯,更没有拿到林家袖底风雷的内功心法。若这女子带走苏艳华,他便少了筹谋。 花前月与金寒钟却各有算盘,花家本就是剑术名家。宝剑与绝顶剑法,对他们来说诱惑至极。 金家一直处于末流世家,精通暗器,然而,作为这一代家主接班人,金寒钟梦寐以求的却是金家能就此崛起,超越花家,赶上慕容氏。 三人目光连闪,黑衣女子却已等得不耐烦了,冷声道:“你还在等什么?” 水中月一咬牙,泛红的双眼盯住黑衣女子:“你也别太狂妄!须知我身后这两位都是出自世家,姑娘一再相逼,是可忍孰不可忍!若我们三人合力,你只有死路一条!” 黑衣女子冷笑道:“那二位在你身上又得不到好处,为何一定要帮你?” 花前月“咳”了一声:“水阁主,花某倒觉得将林夫人给了这位姑娘也没什么!天宇阁在你手上,还怕找不出林廷祯那小子!” 金寒钟附和道:“花贤弟所言有理,即使是林元宪也得回来寻你报仇!你留着个武林第一美人有什么用?” 水中月闻言,气得胸口起伏,这两人嘴上说的挺为自己着想,还不是惦记着别的。不过,花前月说的不错,他留下苏艳华最主要是借此机会羞辱林廷祯,可他们林家的家业都被自己夺了,林廷祯又岂能善罢甘休? “好!请姑娘跟我来!”水中月大步向前迈去,引着黑衣女子前去回梦楼。 回梦楼中。 苏艳华素衣如雪,歪坐在贵妃椅上,双目微合,有泪水自眼角滑落。 “华妹!华妹!” 苏艳华身子一颤,眼睛睁开,一眼见到面前站立之人,她一下扑入那人怀中,哭道:“宪哥!你怎么才来?” 来者正是原天宇阁阁主林元宪,他一手搂住苏艳华,一手轻拍她的后背:“华妹,莫哭!我这就来带你走!” 苏艳华止住泪水:“咱们祯儿呢?宪哥,你可寻到祯儿了?” “我见到白秋霜了!她正在与水中月等人周旋!” 此言一出,苏艳华一下惊怔住了,双唇哆嗦着:“你……你说什么?你见到谁了?” 林元宪眸中精光一闪,伸手握住苏艳华肩头:“白秋霜!华妹,白秋霜带着裁云剑来了!” 苏艳华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哭叫,使劲挣脱林元宪的手掌:“你还没有放弃吗?我求你不要对她下手!” 林元宪面色柔和了几分:“华妹!你想想我们祯儿!他是我们的儿子,难道我会害他?若祯儿得到裁云剑谱,还有谁能伤得了我们祯儿,天下武林不是尽在我儿的手中?” 苏艳华脸色惨白:“不!我已经对他不起,宪哥,我求你放手吧!林家的袖底风雷已经是一流武功,你何苦还要白家的剑谱?” 林元宪眼底暗光闪过:“华妹!裁云剑谱我一定要拿到手上!但我可以留白秋霜一条命!” 苏艳华美目中现出痛苦之色:“你不能那么做!” 林元宪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了过来,嘴角露出一抹残酷的笑意:“华妹,有人来了!” 楼梯处传来轻响,依次上来四人,正是水中月及花金二人,后面黑衣女子紧随着闪了上来。 黑衣少女的出现,让林元宪眼睛一亮,随即眸光一沉,带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狠厉。 水中月见到林元宪,却是瞳孔一缩,姓林的老匹夫居然来了! 林元宪“呵呵”笑道:“阿月,别来无恙?” 水中月被他目光一逼,竟是不敢看他,多年来,对于林元宪习惯性的敬畏已深入骨髓,那一瞬间,他竟然心头一抖,而后心底怨怒涌现,他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 “林元宪,你来得倒好!省得本阁主还得派人追杀于你。” 林元宪一拂袖子,看都未看水中月一眼:“我尚有要事找这位姑娘,你们先下去!” 此言一出,且不说水中月神情怪异,就连花前月与金寒钟亦是唇角抽了抽,三人面面相觑,均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林元宪的口气似乎他还是天宇阁阁主,而三人仅是他属下而已,这可真是…… 却听林元宪又道:“怎么?还不滚!凭尔等的功力可不是老夫的对手!” 花前月一时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现今天宇阁可不是你说了算了!阁主是这位!”他伸手拍拍水中月肩膀。 林元宪不屑道:“那不过是个孽徒,早已被老夫逐出门墙!他算什么东西?也配做我天宇阁主?” 水中月咬牙道:“老匹夫……” 一语未毕,林元宪挥袖一扫,掌力罩住他全身,一掌扇在他脸上。 林元宪身法很快,水中月“啊”得一声惨叫,左脸登时肿了起来,张口吐出一颗含血的牙齿,吐在地上。 林元宪道:“老夫没时间与你们纠缠!今日暂且留你一条狗命!” 语毕,扬手三掌击出,花前月与金寒钟均是审时度势之人,一看不好,飞身踹开窗子,扑入黑夜之中。 水中月紧随其后,逃之夭夭。 林元宪目光紧盯着黑衣女子:“秋霜,过来见见你娘!” 苏艳华早就玉面煞白,嘴唇微颤:“你……便是我的霜儿?都长这么大了!”她红着眼眶,颤抖着伸出手来。 黑衣女子乍闻她的声音,浑身一颤,握住裁云剑的玉手紧了又紧。 她抬首目注林元宪,冷声道:“原来是你!”顿了顿,她又道:“你引我前来,还是为了裁云剑谱?” 林元宪转头对苏艳华道:“华妹!她已经平安长大!按照十年前我们的约定,裁云剑谱应该给我了!” 苏艳华摇头道:“那时候我不过是为了保住霜儿一条命,才有了十年之约。我以为,十年时间足以能让你忘记那些身外之物,你有我和祯儿的陪伴!宪哥,你为什么就是不满足呢?” 林元宪脸色一沉:“华妹,当年我输在裁云剑下,便发誓有朝一日要夺得裁云剑法,华妹,你不爱我吗?我已经给了你十年的时间!” 第二十七章《天宫魔典》 苏艳华神情凄然,道:“当初的事难道你忘了!我却一刻不敢忘记我曾经做下的错事!这十年来,你将我一个人留在回梦楼,一味地追求高深的武功。这也罢了,但你已年过半百,十年之期虽到,何苦还执着裁云剑法?” 林元宪道:“你当明白,这是我的执念所在,若得不到裁云剑法,我一生难安!” 两人还欲争执,黑衣女子忽然冷笑一声:“你们争来争去,可有问过我这个当事人的意思?” 二人皆看向黑衣女子,林元宪道:“你的意思根本不重要!将裁云剑谱交出来吧!我看在你娘的面子上,留你一条性命!” 黑衣女子瞧着二人,只觉得人生何处都是天雷滚滚,她都懒得再搭理他们,手中裁云入鞘,道:“既然林夫人已经安然无事,我便告辞了!” 林元宪道:“不留下剑谱便留下命!” 袖底风雷声起。 黑衣女子手动剑出,裁云剑晶光一闪,破空迎上。 苏艳华伸臂抱住林元宪腰间:“霜儿,你不是对手!快走罢!” 白秋霜看了她一眼:“不必你假好心!我早该知道你根本就没有危险!算我多事!” 苏艳华闻言,心中一动,原来霜儿听到我有危险才前来救我,如此说来她心里还是有我的。当下,抓住林元宪衣袖,哀求道:“宪哥,你放霜儿走吧!眼下最重要的是重新拿回天宇阁,对付方亦鸣等人。” 林元宪目光微闪,目注白秋霜:“裁云剑谱本座势在必得!” 苏艳华一脸哀切之色,白秋霜索性不去看她,只冷声道:“我白家的剑谱,凭什么给你?更何况你还是我爹的仇人!想要剑谱,下辈子吧!”说罢,向楼下飞身而下。 林元宪脸色一变,一把甩开苏艳华,自后挥手便是一掌,身形如电,向下疾扑,五指如钩,劈手抓向白秋霜。 半空中,两人短兵相接,白秋霜功力尚浅,被一掌震得险些当场吐了血,她脚一落地,裁云剑“铮”地一声出鞘,招出“拨云见日”,一剑撩了上去。 林元宪冷笑道:“剑法虽好,内力不足,再练十年或许还有一拼之力!如今你又岂是本座的对手?” 袖中风雷声起,大开大合,不管不顾,当胸便是一道劲气。 白秋霜被掌力迫地呼吸困难,急忙回手撤剑,已知自身不是对手。然而,身子被对方罩在风雷声中,逃也逃不出。时间一长,肯定耗死在风雷掌下。当下,一咬牙,气沉丹田,硬生生挨了一掌。 身子被扫出去一丈开外,以剑拄地,稳住身形,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摇晃了几下,便要摔倒…… 蓦然,自花树下窜出一道娇小人影,林元宪身形甫动,便听一声娇叱,眼前金光闪动,数点寒星直奔面门。他大袖一扬,甩出一股劲风,将金针打得偏了开去,然而,经这一阻,他再定睛去看,白秋霜已然不见了踪影。 苏艳华跌跌撞撞下了楼,见已没了白秋霜身影,松了口气,林元宪回身冷哼一声:“剑谱我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话音刚落,便听一声长笑,紧接着,一人飘身落下。 一身蓝布长衫,头戴纶巾,秀士打扮,正是方亦鸣。 方亦鸣上前一步,笑道:“林阁主,久仰大名,今日特来领教领教林家袖底风雷,可否赐教?” 林元宪一甩袖子,脸色一沉:“天宇阁虽已被你拿捏在手里,但本座随时可以拿回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方才可是你的人在本座眼皮子底下夺人?” 方亦鸣眼神微闪,面上带笑:“裁云剑法算什么高深功法?林阁主何必执着于此?” 林元宪听罢,脸色更冷:“此话怎讲?” 方亦鸣脸色一正,负手道:“当今武林,各家各派功法不过如此!当然,林家的袖底风雷也算得上一流,但林阁主恐怕不知道,天下武学,可称绝学者,非《天宫魔典》莫属。” 话落,林元宪双眸中射出一道异光:“《天宫魔典》?” 方亦鸣微微笑道:“不错!阁主也知《天宫魔典》么?”顿了顿,他接着道:“《天宫魔典》,乃是百年前天魔宫之圣典,后来天魔宫覆灭,《天宫魔典》亦不知所终!” 林元宪冷笑道:“阁下不会想说你知晓《天宫魔典》下落?” 方亦鸣仰头大笑,走近一步,却道:“天宇阁如此轻易地便被水中月夺得,难道这其中没有隐情?” 林元宪回头看了一眼苏艳华,见她一脸吃惊之色,便道:“本座原本追求的便是绝顶武功,一个天宇阁,本座还不放在眼中!若本座想要,天宇阁唾手可得!” 方亦鸣抚掌笑道:“只要阁主心念不改!在下可助阁主一臂之力!” 林元宪不为所动:“本座想要的自己会去拿!裁云剑法我势在必得!那个丫头你最好还是交出来!” 林元宪以为救人的是方亦鸣的人,方亦鸣却心里另有打算,二人各怀心思,对峙良久。 这厢,凌雨薇背着白秋霜出了天宇阁,白秋霜中了袖底风雷掌,此掌法隐含风雷之力,破坏经脉,若想驱逐这股内力,非内力深厚者不可,或者由施力者亲自驱除。 凌雨薇想出城去找林廷祯,然而,进城容易出城却难了。 街上走动的都是南梁士兵,更别说城门口的盘查的人。 这下。凌雨薇真是犯了难,她内力不足以驱出风雷之力,眼睁睁看着白秋霜强忍经脉被损毁之痛,她与沈愈约定的是三日,现在已是第二日,就怕他等不及第三日就来找她,凌雨薇急得围着白秋霜直转圈圈。 白秋霜被她转得头更晕,只好道:“多谢姑娘相救,这掌力姑娘也定知道不好驱除,只怕你也因此受到连累!” 凌雨薇道:“姐姐不必担心!我还是要想法子出城,出去你就有救了!” 二人互报了姓名,白秋霜才知道凌雨薇于自己目的一样,二人躲到偏僻之处正在着急,忽见一对南梁将士向这边走来,凌雨薇一见之下,心中一惊,为首的正是“落英剑客”花前月,身侧是金寒钟,看这势头,是已经发现了二人,凌雨薇一咬牙,凑到白秋霜身前:“白姐姐,你设法自己出城吧,去客栈找沈愈和林廷祯!保重!” 白秋霜尚来不及拉住她,她一下子窜了出去,扬手间数点寒星激射而出…… 第二十八章 被擒 凌雨薇见花前月等人向自己走来,不待他们走近,她一把金针打了出去。而后向相反方向飞遁。 金寒钟身为金家少主,金家本便以暗器闻名,她打出去的金针尽数落空,金寒钟收了金针,一脸不屑道:“这丫头可真是班门弄斧,这把破针还能挡住我?” 花前月已经指挥属下兵士去追凌雨薇,闻言倒是一笑:“她到底还是年纪轻,若内力深厚,这把金针你接的可就不会如此轻松了!” 二人说话间,凌雨薇已经跑得没影了,他们也没理会地上的白秋霜,直接施展轻功追了上去。事实上,为了不惹人注意,凌雨薇顺手牵羊顺了一件农家女子的衣衫穿在了白秋霜身上,她又一直低着头,就这样,花前月与他心心念念的裁云剑错过了。 街上,行人四处躲避,南梁兵士个个带一身杀气,谁也不敢自找晦气,大多数人还是躲在家里观望形势。 凌雨薇甩开花前月和金寒钟,正想再溜回去看看白秋霜是否安然离开,蓦然间,右肩一沉,肩上搭了一只手臂。 她一惊非同小可,自己居然没发现来人,这说明此人武功远远高出自己。 手臂主人轻轻弹了弹她的肩上碎发,将手指抚在了她右颈动脉上,她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劲气似发未发,若她稍有异动,只怕对方劲气一吐便抹了她脖子。 目前看来这人是不想要她的命,当下,也不出声,只静静站着。 耳际传来一声低笑:“数日不见,你倒是沉得住气了!” 一听这人声音,凌雨薇登时心底微沉,这人正是南梁世子梁严,现在该说南梁太子了。想起当日在梁王府偏院被梁严轻薄,她心下一凛,却也知这人现在不会杀她,侧过头来向梁严微微一笑:“居然是太子亲自来了中原?我表姐也跟来了吧!” 听到她提起金湘明,梁严脸色一沉,却在下一秒便运指疾点凌雨薇穴道,凌雨薇一声冷笑:“我可不想再次落入你手!” 她肩膀一缩,脚步侧滑,展开迷踪步便错身窜了出去,梁严怕伤了她,不肯用武力,自后紧追,二人一前一后一逃一追,不觉间已出了这道长街,凌雨薇回头看去,梁严身后还跟着一串护卫,这一行人串在一起的模样倒让她想笑,可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长街尽头,站着两个人,已将她的去路堵死。 花前月腰间悬着长剑,饶有兴趣盯着她的步法,这丫头的步法他一直很有想法,他家的落英剑法便是以快著称,若再辅以这种步法岂不是更加了得,想到此处,他眼底现出一抹热切。 金寒钟在意的是梁严的态度,之前被凌雨薇跑掉,梁严虽没说什么,但对金家已经表现的不是那么亲近了,尤其是对金湘明,金家想做江南第一世家,除了地盘便是权利,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金家已经抽不出身了。 难得梁严对凌雨薇有兴趣,对于金家来说,凌雨薇母女早已是家族弃子,然而,有一天他们发现弃子居然也有价值,自然是双手将她奉上,这样才能发挥弃子的最大价值。 凌雨薇心如明镜,她知道今日无论如何她也别想在这些人的包抄中逃离,比起被人绑着硬塞给梁严,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争取一下自由。 前面是花前月和金寒钟,后面是梁严一行,她眼珠转了转,慢慢蹭到花前月跟前,绽开一脸笑容:“是花家世兄啊!哟!表哥也来了!我正想回家呢,还是跟着表哥回去好了!” 她笑嘻嘻一脸无辜的样子惹得花前月大笑不止:“金兄,你家这小表妹可真有点意思!不知定亲了没有?小丫头,你可以考虑考虑在下!” 梁严正好到了近前,听到这话不乐意了,这小子不是公然撬我墙角吗?当下,剑眉一扬:“花兄弟这话说得可不地道,这丫头一早就是我的人了!你若想要年轻漂亮的姑娘等回了陵州再为你选,如何?” 梁严一向同这些江湖子弟相处甚欢,他不摆架子,会笼络人心。今日却因花前月这话较起了真。 花前月面色不变,哈哈笑道:“倒要多谢太子美意!”侧头看了一眼凌雨薇,见她面色不虞,暗道:这丫头还挺抢手! 金寒钟伸手扯了扯凌雨薇:“阿薇,还不过去见过太子!” 梁严似笑非笑瞧着凌雨薇,她硬着头皮走到近前,抱拳一礼,声音清脆:“见过太子!”说罢,退到花前月跟前,她觉得梁金二人还不如花前月看上去安全。 三人见状,均是嘴角一抽,这姑娘在江湖上混久了,就带出了一身江湖气。 梁严招手道:“阿薇,数日不见,怎么如此生疏了?过来!一会儿带你去个好地方!” 凌雨薇听得眼皮一跳,丫自说自话吧,姐几时跟你亲密过?真想狂甩暗器啊!将丫扎成个刺猬才解气呢! 然而,人在矮檐下,岂能不低头? 她乖乖走过去,梁严见她如此识相,很是欣慰,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扫了花金二人一眼,道:“你们自去吧!” 花前月目注凌雨薇,咧嘴笑道:“二位玩得尽兴些!”说罢,也不等金寒钟,转身离去。 金寒钟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总算是让太子高兴了,但愿这丫头别再出幺蛾子才好!他皮笑肉不笑冲凌雨薇道:“阿薇,这次,你娘也跟来了!待你晚上回来,便去见见她吧!” 这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凌雨薇眼底厉光一闪,很干脆道:“表哥放心便是,小妹自会好好照顾太子!” 梁严一扯她的手臂,转头往街头一拐:“阿薇,你这段时间可是去了西川?” 凌雨薇不置可否:“这是去哪里?” 梁严笑而不答,带着她左拐右转,直转得她都乱了方向,才进了一座精致小院。 院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既有江南的婉转风流,又有中原的威严大气,看外面不起眼的一座小院,内里竟是如此精美,与天宇阁的景致不相上下,足可以看出建造风景的人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梁严止步问道:“这里景致如何?” 凌雨薇扫了一眼,不紧不慢道:“美则美矣,太过于匠气,少了自然之美!” 梁严眼神一闪,拉着她进了垂花门,走入花厅,冲身后兵士一挥手,闲杂人等退了下去。 他拿出一只长型盒子,放在凌雨薇面前:“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凌雨薇一挑眉,伸手打开盒子,竟然是一条银鞭…… 第二十九章 追寻而来 凌雨薇瞧着盒子中的银鞭,微微一笑,伸手拿起来,运力一抖,银鞭如蛟龙出水,陡然间电袭梁严。 银鞭来得极快,梁严倒是没有防备她这一手,明明前一秒还笑靥如花,谁知她翻脸如此快速,他身居高位惯了,虽说平时与手下江湖人相处甚欢,但别人都是敬着他的,如今对凌雨薇上了心,没想到这丫头根本不领情,当下,心中不快,探手便去抓鞭梢,决定给她一个教训。 哪知凌雨薇玉腕一转,回手一带,银鞭中途变势,疾点梁严肋下七坎。 梁严躲避不及,险险避开穴道,一鞭子抽在手臂上,这银鞭上特地做了许多细细的倒刺,如此一鞭下来,梁严左手臂皮开肉绽,他登时变了脸色。 凌雨薇却将银鞭一丢,“哎呀”一声凑了过来:“本想试试鞭子的,怎么倒把你给伤了,这可真是我的罪过了!” 梁严盯了她一会儿,见她歪头瞧着自己,一脸无辜,忽然便笑了,自己这又何尝不是自找的呢?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他却不想翻脸,磨了磨牙道:“这鞭子如何?可还合你心意?” 凌雨薇状似惋惜的叹了口气:“可惜威力不大!” 梁严拉长声音道:“哦?威力还不够么?” 凌雨薇一挑眉:“若是一鞭能抽断敌人胳膊便完美了!这样的鞭子可入不了我的眼!你还是留着送给湘夫人吧!” 此言一出,梁严额上青筋跳了几跳,难得将她困住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想因此再同她产生摩擦,只好耐着性子道:“阿薇,这个时候,能不提别人吗?” 凌雨薇看他忍耐,脸上愈发笑得甜美:“湘夫人怎能算是别人呢?若她知晓太子在这里私下还有个院子,后果一定精彩极了?” 梁严脸色一沉,凌雨薇只当不知,继续道:“对了,湘夫人的孩子是太子唯一的儿子,不知是否立了皇太孙?” 若立了皇太孙,太子还有什么用?梁严面皮抽动几下,抬步逼近凌雨薇:“阿薇,你这可是吃醋了?” 凌雨薇看火候差不多了,再说下去这人恼羞成怒吃亏的可就是自己了,便道:“我想问,太子将如何安置小女子?” 梁严面上现出一抹冷色:“你先在此住下!待我将一切布置妥当,我身边自会有你的位置!” 凌雨薇嘴角一撇:“要么我做太子妃!要么你放我离开!” 梁严倒没料到她说得如此直接,凌雨薇星眸直盯着他,半分也不肯相让,梁严道:“你应该知道,凭你的身份是做不了太子妃的,将来我许你贵妃之位,如何?” 凌雨薇却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得花枝乱颤。 梁严拧着眉,脸色阴沉:“你还是好好想想吧!这里就给你住下!待你想好我再来!” 说罢,他忍着气,沉着脸出了花厅,手臂上伤口极疼,他身份高贵,几时受过这样的伤? 其实凌雨薇虽然生得明丽,但比她绝色的女子不是没有,起初梁严对她的身份有些好奇,对她并没有什么执念,心中仅是存了利用之心。只是后来她逃离陵州,派出去的人居然没捉住她,还给她跑到了西川南宫世家。更惹得方亦鸣都想收她做徒弟,这更成了他心中的朱砂痣,愈是得不到,便愈是想得到,不知怎么竟渐渐上了心,然而,他终究还是南梁太子,日后的一国之君。一个小女子罢了,怎么会得不到?更要让她心甘情愿! 他如此想着,眉宇间多了几分霸气,回头对下边人交待,只要凌姑娘不出小院,随她折腾,只一点,不能让她逃了。 凌雨薇看着梁严远去,轻松地同时,想到金寒钟的话,心下又是一沉,娘亲还在对方手里,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凌雨薇被囚禁在小院的同时,白秋霜已经出了隋阳城门,她勉强撑着被风雷劲气侵蚀的身体,向青水附近那家客店而去。 客店内,大堂中,坐着唯一的一名玄衣男子,他的目光锐利如刀,薄唇紧抿,似是在压抑着什么,店内掌柜和几个店小二缩在高高的柜台之内,店中汹涌着一股山雨欲来的风暴气氛。 掌柜的老者在他的目光中差点崩溃,这人的眼光简直要杀人了。 “这位爷,小老儿真的不知晓那姑娘去了哪里!投宿的的确是三个人,半夜来了刺客,被那几位处理了,第二日我们便未见到那位姑娘,今日一早,其余的二位客人便退了房。” 玄衣男子冷冷道:“他们去了何处?” “似乎是隋阳城!” 玄衣男子站起身,扔出一锭银子,向店外大踏步便走,掌柜几人刚松了口气,这人是个煞神,一来就将店内客人全扔了出去,老头儿抹了把汗,心中感慨万千:在这个地方开客栈不容易啊!还没等他感叹完,门口传来一声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踉踉跄跄进来一名黑衣少女,正与玄衣男子擦肩而过。 “掌柜的在吗?” 掌柜老者忙探出头来:“姑娘是住店还是打尖?” “老丈,这里之前住了三位客人,我受那位姑娘所托,来寻另外两位!” 掌柜一怔,原来那位姑娘已经离开了客栈!他还没来得及答话,便见眼前一花,玄衣男子又返身回来了。 “你刚才说什么?你说的是不是凌雨薇?” 黑衣女子正是白秋霜,她强撑着寻到客店,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玄衣男子往她手腕上一搭,便知她是内伤严重,伸手将她拎了起来,对掌柜道:“去准备一间干净上房!” 掌柜忙上前引路,将他带到后面一处单独小院,玄衣男子将白秋霜放在榻上,运转自身功法,为她驱逐体内风雷之力。 玄衣男子正是西川南宫家主南宫靖,他派出去的暗卫,几次都没在方亦鸣手上将凌雨薇抢回来,他伤势一痊愈,即刻离开西川,暗卫传来消息,凌雨薇进了栖凤岭,暗卫进入寻人,恰遇上沈愈救走凌林二人,又自后跟踪而来,然而,沈愈是什么人?怎能容许别人偷偷跟踪,暗中将暗卫悉数放倒,南宫靖得不到消息,又派出一批人去,找到这家客店,却又是晚了一步,南宫靖大为恼火,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连日来,整个人更显得冷厉。 白秋霜伤势严重,若不是遇上南宫靖,怕是不死也成了废人,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已是掌灯时分。 南宫靖脸色如冰雕般冷厉,一见她睁开眼睛,冷声问道:“阿薇现在哪里?” 白秋霜说了当时与凌雨薇分开情形,南宫靖霍然起身,寒声向隐在暗处的暗卫道:“立即去隋阳城,务必查出凌姑娘下落!” 说罢,转头对白秋霜道:“你的伤势甚是严重,我留下人在此,待你养好伤再说。” 白秋霜张口正想说话,南宫靖已经推门而出。她苦笑一声,看来自己还要留在此处! 第三十章 暗夜 夜晚时分,星子黯淡。 隋阳一处院落之中,一灯如豆。 凌雨薇斜靠在廊柱上,院中连个鬼影都没有,她却知道,暗夜之中梁严的侍卫早将院子防得水泄不通,靠着自己的力量,插翅难飞。 正在头疼之时,便听远处传来脚步声,凌雨薇站直了身子,玉腕一翻,金针夹在指间。 声音愈来愈近,猛听地有人呼唤:“阿薇!” 听到这焦急而关切的声音,她娇躯一颤,金针收了回去,腾身下了石阶,紧走几步,便见垂花门处走来一白衣美妇。 她穿一身简单的白衣,身上没有丝毫赘饰,青丝垂泻,踏着夜色,身后是暗沉沉的天际作为背景,衬得她白衣如雪,仿若画中人。 她虽脸色冷淡,眼底却透着焦虑。 凌雨薇一见到她,躁动不安地一颗心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她几步冲到金寒玉跟前:“娘亲!” 金寒玉目光渐渐恢复平静,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语若冰珠:“废物,你的本事呢?居然被人囚禁在这!” 凌雨薇讪讪地笑了笑:“是女儿没用!娘亲教训的是!” 金寒玉一甩袖子,径直向花厅走去。 垂花门处,站着送金寒玉过来的金寒钟,凌雨薇星眸中射出两道厉光,低声道:“表哥这是何意?” 金寒钟注视着她,伸手摘下门上下垂的一串紫藤花,哼了一声:“你好好想想吧!你娘脑子不清楚,这事还得你自己做主!要么一步登天,要么,你们一起死!此番,若你还是如上次一般想要逃离,金家将再也不能容下你们!” 凌雨薇神色变幻,金寒钟接着道:“阿薇,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取舍!太子给了你三日时间!你好自为之!” 直到金寒钟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凌雨薇才将紧握的手松开。 她微仰着头,眯起眼睛望向遥远的天际,黑夜如墨,她站在紫藤花下,任花瓣落了一身,良久,她缓缓吐出一口郁气。 心情有些沉重,她很久没有如此伤怀了,然而,就在她心潮起伏之时,厅中传来金寒玉一声喝:“还站在那干什么?快滚进来!” 凌雨薇甩了甩头,咧开嘴,露出一脸笑容,轻快地答道:“来啦!” 厅中,金寒玉已经倒好了茶,微微抿了一口,她姿容清雅,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凌雨薇,道:“今晚,我带你打出去!” 凌雨薇笑容一僵:“没用的,这里守卫太多,我们出不去!” 金寒玉放下茶杯,冷着脸道:“难道你当真要给梁严做那劳什子贵妃?” 凌雨薇在她对面坐下,一脸无奈:“娘亲,这些你不必管了!我当然不会做什么狗屁贵妃!只不过暂时拖住他们罢了!”顿了顿,她瞧着金寒玉脸色,见她没别的表情,又道:“若有机会离开,我们就躲去上渊,再不回江南了!娘亲觉得如何?” 闻言,金寒玉神情有一瞬的恍惚,上渊是大燕都城,以前凌雨薇也提到过要离开江南,但是她总觉得不能离开,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不想离开的理由是什么! 金寒玉用手按住额角,很多事情她都已经想不起来了,包括凌雨薇的生身父亲! 她的目光慢慢变得茫然起来。 凌雨薇却心中一跳,糟糕!不知道自己刚才哪句话触动了她,她又开始糊涂,一糊涂就要不认人,她叹了口气,走上前去,用手替她按揉太阳穴,柔声道:“娘亲,是谁带你来隋阳的?” 经她一打岔,金寒玉眼底的迷茫之色渐渐隐去,她迟疑了一下:“是钟儿吧!他说你一个人来了中原,我便想着你武功不好受人欺负,便跟他来了!怎么?你真的被人欺负啦?” 凌雨薇听她说话的语气跟之前又不一样了,便知她又将梁严的事忘却了! 有时,就连凌雨薇都不知道,金寒玉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正常的思维。 她冷漠的时候对她像是陌生人,温柔起来时便似现在这样,这两种方式凌雨薇接受得很快,只有特定的时候,她会谁都不认识,而且十分暴力。连当今金家家主都不敢靠近,她手里的天蚕丝极是厉害,端得不可小觑。 金寒玉见她不说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对了,阿薇!这是什么地方?” 凌雨薇嘴角一抽,答道:“这是隋阳啊!我们在这住几天!” 金寒玉点头,此时她脑子里乱得很,但被凌雨薇手指揉按得极是舒服,不觉便倚在她身上睡了过去。 凌雨薇俯身将她抱起,进了内室,将她放在雕花木床上。 望着金寒玉安详的睡颜,她心里有了几分满足。 她与金寒玉长相并不完全相同,想来,她的相貌还有一部分遗传自原主生身父亲,想到此处,她又有些发愁,先不说自己是否能离开这个世界,单说她已经来到这里十年,更有许多割舍不去的东西,比如亲情。 另外,她占了原主的身体,就是不知道这身世之谜是否需要解开?若解开,却要如何下手?还有金寒玉,难道只她潇洒离开,却留她独自一人? 她烦恼地抓了抓头发,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如清风霁月的容颜,那是沈愈的面容,一想到沈愈,她便心头一软,他曾数次救她于危难之时,他们相遇在她最狼狈的时候,相识于她最孤单绝望之时,只是不知,现在他是否还处于城外客店之中。 她想起了沈愈在陵州客栈中授她步法,想起了他用内力为她治疗暗疾,想起他在栖凤岭吓走玉指修罗,救出她和林廷祯…… 凌雨薇想着这些往事,脑中闪过沈愈,林廷祯,甚至还有梁瑾的身影,她挨着金寒玉躺了下来,忽然觉得自己并不孤单,还有这些温暖陪伴着她,不是吗? 少女的眼睛微微合上,闻着空气中飘来的花香,她沉沉睡去。 夜色更沉,风起。 院中花架上的紫藤花被吹落一地,随着风不知被吹向何方! 离此不远,仅隔着一道短巷。 一座小轿,珠帘微动。 轿中人隐在轿里,小轿藏在夜色中。 一声冷哼自轿中传出:“红叶,已经确定了?住在那儿的是她?” 轿外,黑暗中传来一侍女声音:“回夫人!住在那里的的确是凌姑娘!据暗卫来报,太子许她贵妃之位!” “哦?”轿中人似笑非笑地声音传出,“藏得倒是严实!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轿外的侍女低垂下头,静等着女子的吩咐。 良久,轿中人似是叹息一声,低声道:“回吧!” 第三十一章 风雨欲来 栖凤岭上方的天际,云翻雾涌,刚刚蒙蒙亮的天光骤然被罩上一层暗色大幕。 风起。 初吐新绿的树枝被突如其来的狂风鞭打地东摇西晃,啪啪作响。 隋阳,清风客栈。 楼上的窗子大开,玄色的长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南宫靖肩上站着一只金翅鸟,他抬手在金翅鸟抬起的爪子上抽出一份锦书。 看罢,他手掌运劲,锦书化为齑粉,随风消散。 他回手拍拍金翅鸟的头,冰冷的声音里有几分柔和:“去吧!我会将她带去天机殿!” 金翅鸟伸了伸它的鸟嘴,在南宫靖掌心里亲昵的蹭了蹭,而后展开羽翅自窗飞出,在南宫靖跟前盘旋一圈,一声清啸,在疾风中展翅高飞,愈来愈远,消失在高空中的天际。 那是天机殿的灵鸟,为南宫靖带来了天机子的锦书。 天机将乱,务必带回看不透来路与归路的那个女子。 他看得透别人的命运,唯独看不破她的,甚至最近他每一次测算的天机都云遮雾罩,不止看不到未来的走向,反而遭到反噬。 南宫靖冰雕般的一张脸上,剑眉斜挑:“阿薇,我这就带你抽身!离开这纷乱的尘世!” 与此同时,沈愈同林廷祯也来到天宇阁,林廷祯二话不说,如一团烈火一路飞掠了进去。 天宇阁弟子一见是他,也都不敢太过拦阻,远远跟在后面,跟着进了议事厅。 风愈来愈大,远处乌云滚滚,眼见倾盆大雨便要来临。 水中月早等在了厅中,见到气势汹汹的林廷祯,面上现出一丝冷笑。 不知昨夜方先生与林元宪达成了什么协议,林元宪居然将天宇阁的令牌给了他,唯一的要求是不得伤害林廷祯。 水中月手里握着令牌,心中却在冷笑,何为不伤害?他恨极了姓林的,他都送上门来了,怎么能让他安然离开? 厅门口红衣一闪,林廷祯已如一道烈焰来到他近前,二话不说,大红剑袖一扬,风雷声起,一道凛冽的劲气先发而至。 水中月面上现出一抹阴冷的笑容,身形陡然升腾而起,自上而下一掌拍出。 阴邪的掌风似是附骨之蛆,林廷祯一个旋身,风雷之内力运行百脉,不要命般的又冲了上去。宁可两败俱伤,也不能放过水中月这个贼子。 二人辗转之间,已过数十招,掌力激起的气流声如波涛。 从厅中打到天井,花草被掌风所激,碎成屑随风而散。 沈愈站在远处,见林廷祯虽伤势未愈,却并不见败象,便转身拎起一旁观看的天宇阁弟子,指风一拂,封了穴道,走到僻静处,淡淡问道:“近日天宇阁有没有特别的事或者人?” 他就那样随意站着,那弟子却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的威胁,似乎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拧断他的脖子。 沈愈见他脸上直冒冷汗,清冷地声音道:“不必害怕!如实说来,我不会杀你!林夫人是否还在天宇阁?这几日有没有女子前来?” “夫人已随林阁主走了!”那弟子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水,又道:“前几日来了一位凌姑娘,阁主要将她关入地牢,后来给她逃走了。另有一位姑娘,是裁云剑的传人,受了林阁主一记风雷掌后被人救走!除此,小的不记得还有别的!” 沈愈清冷的凤目中鲜少的现出了担忧之色,阿薇虽然逃走了,却不知有没有受伤?这会儿不知躲在哪里,是否安全? 愈想愈是忧心,他点指解开那弟子穴道:“你走吧!” 林廷祯还在与水中月相斗,沈愈飘身落地,挥手一掌,将水中月身躯卷了出去。 “砰”一声响,水中月被狠狠摔在地上,饶是他有真气护体,竟感到身子一沉,一股怪异的劲道直撼内腑,他强提真气站起,心头有些吃惊,瞪视着沈愈,一时有些惊疑不定。 这人是谁? 沈愈负手而立,凤目中寒光闪过,冷声道:“若是凌姑娘有什么差错,我让你后悔来世上走这一遭!” 话落,也不管林廷祯,拔身而起,青衣飞扬,逆着风凌空远去。 林廷祯既想随他去寻凌雨薇,又担忧母亲,挥袖上前:“我娘呢?” 水中月手抚前胸,暗想那道真气好霸道,他仍觉胸口气血翻腾,但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吐血,他暗运真气,把腥甜之气压了又压,才阴阴笑道:“你说我的夫人?哈哈,你娘的滋味真是美得紧!如今已成了本阁主的夫人!果然不愧是武林第一美人!哈哈哈……”笑到得意之处,胸口一阵剧痛,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不由咳嗽起来。 林廷祯闻言,桃花眼中顿时杀机怒涌,厉喝道:“狗贼找死!爷爷成全你!” 袖底风雷声起,双掌一推,向水中月当胸击来,真有雷霆万钧的声势。 水中月阴阴一笑,回手抓起离他最近的一名天宇阁弟子,挡在身前,口中叫道:“来人!将他拿下!” 数十名天宇阁弟子面面相觑,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林廷祯曾是他们的少主,便有些缩手缩脚不敢动作。 水中月神情狰狞,将手中肉盾向前一挡,身形向左后方疾退。 他受了伤,不敢再同要发疯的林廷祯硬拼,再说,如今他是天宇阁主,身份高贵得很,也犯不着如此冒险。 疾退地同时,他探手入怀,摸出天宇阁金令,高高举起,高声喝道:“金令在此,你们谁敢不从!” 这一下,天宇阁诸人立时一脸肃色,水中月脸上肌肉都在兴奋地抖动,伸手一指林廷祯,号令道:“快些擒下他!” 林廷祯心中狂怒,他怎么会有金令? 水中月却哈哈大笑:“本阁主来告诉你这便宜儿子吧!这金令是你爹亲手交给我的!怎么?想杀我?那就来吧!只要你将这些人悉数杀了!” 天宇阁数十人左右包抄而上,刀剑铮鸣之声不绝于耳,齐齐向林廷祯身上招呼。 忽然传来一声高喊:“少主快走!夫人已被林阁主救走了!你快些……” 一语未毕,说话这人被一剑穿胸,仰面摔倒,登时气绝身亡。 林廷祯目眦欲裂:“好狗贼,天宇弟子岂容你随意杀害?水中月,纳命来!” 他狂怒之中,真气激荡,潜力爆发,身形如一只火凤腾空而起,脚下在天宇阁诸人脑袋上几个起落,直冲向水中月。 这陡然间的变故另水中月一呆,情急之下抓过另一名天宇弟子一挡,林廷祯暴怒之中,收势不及,一掌击在那弟子脑袋上,登时,脑浆碎裂。 水中月身形电转,扭头去得远了。 与此同时,一声响雷自众人头顶炸起。 林廷祯被震得一惊,脑子立时清明。 那边水中月一逃,天宇阁众人皆住了手,一时间,众人都不知如何是好! 林廷祯回首扫视了众人一眼,蓦然间觉得意兴阑珊,自家的天宇阁威震中原,可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 罢了!罢了!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天宇阁最高的回梦楼一眼,转头决然而去…… 第三十二章意外事件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狂风渐渐止住,雨却愈来愈大。 凌雨薇忧心忡忡望着外面天色,这样的天气,真让人心情烦躁。 她在花厅里走来走去,走得金寒玉烦了。 “好了!阿薇,你又在折腾什么?有什么事跟娘说一说!” 金寒玉温柔的声音倒是微微安抚了一下她躁动不安的心。 可是却从何说起呢?不知白秋霜有没有找到沈愈!还不知梁严是个什么打算,是留她在此,还是带她回陵州?可是她根本不想同他有任何牵扯。 她叹了口气,止步坐了下来。 “娘亲,你不必管这些,只要你自己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金寒玉美眸清亮,瞪了她一眼:“你说的什么话?我是你娘亲,怎么不能管你?” 凌雨薇立即笑嘻嘻道:“是,您说得对,不过……” 一语未毕,便听花厅门被人推了开来。 一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走了进来。 凌雨薇“噌”地起身:“是谁?” 随着那人将斗笠摘下,露出脸来,却是梁严。 凌雨薇心头微惊,不是说好三天么?她不动声色,瞧着梁严。 梁严摘下斗笠,见她站着不动,便自己将斗笠放在门口,接着又脱掉身上蓑衣。这边人都是如此穿这些雨具,他还老大不习惯,本来他在城主府住得好好的,方先生却说要他走上一趟,再试探一下金寒玉。 更何况他本便想见这小丫头,一旦有这个想法,便如心头长了草,既然打消不掉,那就顺从心意吧! 可是见到她如此防备地盯着他,心头便有些不太舒服,不由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阿薇,不要每次见了我都像身上长了刺,”他微笑着柔声安抚对他要炸毛的姑娘,试图让她放松一些。 “太子今日过来可有要事?”凌雨薇神情安然,一板一眼地问道。 梁严呵呵一笑,一抬眼见金寒玉正一脸疑惑之色看着他,忙笑道:“这位便是夫人吧!” 金寒玉没搭理他,垂目续了杯茶,才慢悠悠道:“你是何人?是来找我家阿薇吗?” 梁严点头:“正是!” 金寒玉道:“我家阿薇还小,你可不要打什么坏主意,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梁严神色有些尴尬,凌雨薇却心里偷笑,自昨日起,金寒玉便是这么个诡异的状态,她咳了一声,用拳头掩住嘴。 梁严很快便恢复了神色,含笑道:“阿薇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丫头,夫人,我一定会好好宠爱她!” 梁严身形挺拔,一袭重紫锦袍,站在母女二人跟前,倒是显得玉树临风,然而此言一出,凌雨薇却是俏脸一沉,冷笑道:“太子这话说的,我可不是什么宠物,要的哪门子宠爱?” 金寒玉对凌雨薇的喜怒极为敏感,她眼睛一翻,当即便翻了脸,凌雨薇话落之后,她手腕一抖,掌中精巧的茶杯倏地直奔梁严面门打来。 金家的人几乎人人都有一手精妙的暗器功夫,电光石火之中,梁严一偏头,脚向右侧一掠,躲开了茶杯袭击,然而,他没料到的是这杯茶居然还是满满一杯滚烫的功夫茶水,随着他身形掠动的气流,这杯茶水猛然一翻,茶水飞溅。 梁严只觉面上一痛,不由“啊”地一声,用手捂住了左脸。 火辣辣一片灼热,他有些惊异地看了一眼金寒玉,真是没想到这个据说疯疯癫癫的女人还有如此精妙的暗器功夫。连他要躲得气流及方位都算得清楚,这个女人真的失去了一切记忆么? 同时吃惊的还有凌雨薇,不过她想的没有那么多,只觉得心头一股暖意涌来,就听梁严道:“这手法还真不愧是金家曾经的大小姐!但不知大小姐对往事还记得几分?” 凌雨薇闻言,眸光显出厉色,只见金寒玉身姿优雅,缓缓起身:“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我这样说话?” 梁严捂住左脸的手臂放了下来,脸上现出探究之色:“不知大小姐是否还记得阿薇亲生父亲是谁?” 话音未落,凌雨薇大怒,玉腕一翻,抖手金针激射而出。 “闭嘴!梁严,你真以为本姑娘是怕了你么?”话落,欺身跟进,腰间银鞭一抖,“灵蛇出洞”踏中宫抢进,先下手为强。 金寒玉是她的逆鳞,任何人不许碰触。 梁严身形一转,金针落空,见鞭梢向自己胸口璇玑重穴点来。 凌雨薇含怒出手,快逾闪电,不等招式用老,迅疾震腕,脚踏迷踪步,鞭走下盘,展开粘字诀,紧咬住梁严不放。 梁严与凌雨薇也有数次交手,但都没觉得她竟是如此难缠,这下,心头了悟,接连闪展,还是没能如愿脱离她的攻击范围。 这边,金寒玉确实被“亲生父亲”四字刺激到了,她神情有些恍惚,怔忡地呆呆站立,只觉得脑海中翻江倒海,不由伸手抱住头,蹲了下来。 凌雨薇百忙中一回首,大惊之下,沉肘侧腕,银鞭一收,弃了梁严,奔了过来。 “娘亲!”她颤抖地声音呼唤,伸手要去抱她,金寒玉忽然大叫一声,大声呼痛。 梁严面上犹自带笑,慢慢踱了过来。 “大小姐想不起来么?凌姑娘这姓氏又是从何而来呢?” 梁严的话如同魔咒一般,金寒玉忽然推开凌雨薇,站起来大叫:“滚开!谁也不要过来!你们谁也不要过来!” 凌雨薇星眸中杀机涌动,直盯着梁严:“你到底所为何来?为何一定要如此相逼?” 梁严一耸肩:“阿薇,没事的!难道你不想知晓身世?说不定刺激她一回,便想起来了!一会儿在她发疯之前,我会制住她!” “滚!再多说一句,我必杀了你!”凌雨薇最听不得别人口中说出娘亲“发疯”这话来,她现在还顾不上梁严,却在心中下了决心,这一次无论娘亲是否同意,她都要带她去都城上渊,远离这边的是是非非。 她慢慢靠近金寒玉,试图拉回她的注意力,却听梁严极快地说道:“凌圣霄是谁?” 此言一出,金寒玉竟是如遭雷击,一下子安静下来。再看她双眸发红,长发披散,状若疯狂。 凌雨薇警告地瞪他一眼,正要上前安抚。 金寒玉陡然间气势一变,袖中白影一闪,一下击在毫无防备的凌雨薇身上,一声闷哼,她被打飞出去,撞在八仙桌上,后腰剧痛传来。 这一切变故发生得极快,她还没直起身来,只听梁严亦是一声痛呼,白影一闪,金寒玉一头扎入大雨之中。 梁严大叫:“拦住她!” 声落,数十名南梁护卫自各个角落涌出,围捕金寒玉。 金寒玉袖中划出数道白线,每次出手,必取人性命。 梁严大惊失色,怎么也未想到她竟是个高手。 凌雨薇却知那白线是娘亲的天蚕丝,天蚕丝极为难得,她一般不会出手,此番不知何故,竟是大开杀戒。她心头惊疑不定,一颗心跳得厉害,还未如此刻慌乱过。 “娘亲!”凌雨薇跌跌撞撞奔入雨中,大声呼唤。 金寒玉回首望她一眼,却仰天长啸,声音悲凉,令闻者变色。哗哗的大雨令她浑身湿透。 她全身劲气激荡,连杀数人,忽地足尖点地,纵身而起,自众人头顶跃过,如一只飞燕,顷刻间便消失在了滂沱大雨之中。 徒留凌雨薇跌在石阶下,衣襟染血,撕心裂肺般声声长叫“娘亲……” 第三十三章 天机难料 大雨滂沱。 凌雨薇声声呼唤传得极远。 她如同失了线的木偶,慢慢起身,想往外追去,却胸口一痛,喉间一阵甜腥,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隐隐作痛。 她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梁严自厅中冲出,正要将她抱起。 一道玄色身影快如流光,一脚向梁严踢来。 他躲避之际,凌雨薇已到了那人怀中。 梁严怒道:“你是什么人?快将她给我!” 来者冷面玄衣,身形修长,眸光锐利如刀,冷喝一声:“滚!” 梁严只觉一股戾气迎面而来,稍一愣神,南宫靖已带着凌雨薇消失在了雨帘里。 梁严一挥手,属下连同暗卫接连追了出去。 梁严站在原地,心头有些发慌,他从没见过凌雨薇有如此绝望悲伤的模样。 “凌圣霄”这个名字是从方亦鸣口中得来的,那么,这个名字是否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禁忌?能让金寒玉发疯至此? 凌雨薇在昏迷之中,被南宫靖带出了隋阳。 也因此,与冒雨寻来的沈愈错失了相见的良机。 雨势无法阻挡南宫靖的脚步,反而给了他更大的便利。 趁着雨大,带她离开中原,大雨将会抹平一切痕迹。 他如是想着,冰冷如雕刻般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大燕皇朝境内有两条河流,一曰青水,发源于青崖山脉,流经江南一带,注入沧浪海。一曰赤水,源于赤峰山,流经北方大燕皇城上渊附近,一路流向碧落海。 近一月来,凡属南梁地界,过往人口都查得极严。但不知何故,南梁大军并没有趁胜追击大燕将士,双方就在青水和谈,从此划青水而治。 青阳郡,翠屏山脚下一处农舍中。 院中的夹竹桃开得正好,一身淡黄衣衫的少女斜斜倚坐在树下,眼角眉梢带着一抹忧色。 破旧的木门“吱嘎”一声,一道玄色身影走了进来。他手里拎着一只肥肥的野鸡和几片荷叶,虽面瘫着一张脸,却不难看出他的好心情,朝少女一晃野鸡,大步走到近前:“阿薇,前几日你不是说要吃叫花鸡吗?你瞧!” 少女扯了一下嘴角,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我的伤已经好了!南宫,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儿?” 南宫靖目注凌雨薇:“离开好说!但你要跟我去天机殿!” 凌雨薇伸手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不是说过了?先找到我娘亲,才去天机殿!南宫,你别固执了!” 南宫靖神色一冷,站立半晌,方道:“我去做饭!” “我不想吃叫花鸡了,我想喝鸡汤!”凌雨薇故意在后面喊道。 看着他高大的身影离去,自后起身跟了过去。 当日她被金寒玉一击重伤,趁着大雨,南宫靖施展轻功带着她一口气疾行数百里,来到青阳郡,她足足昏迷了半个月,醒来身边便有南宫靖在照顾她。 南宫靖这人看上去冷酷无情,对她却是极好,就这样,相处了一个多月,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凌雨薇提出想离开青阳郡,寻找娘亲下落。 意外的是南宫靖要带她去千寻岛天机殿。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然而她心中还是放心不下金寒玉,若就此离开,她将此生难安。 凌雨薇倚在小厨房门口,看着南宫靖挽起袖子,利索地将野鸡褪了毛,以指代刀,当胸一划,伸手在鸡肚子里掏出一堆零碎,而后,拿起刀“咔咔咔”将野鸡剁成了小块。 她不禁心中一暖,南宫靖是天机殿传人,南宫世家当代家主,却甘愿在此照顾她,陪伴她。虽不知从何时起,他对她起了别样的心思,她也隐隐察觉,但他不说,她也就当不知道。 然而,她又怎能安之若素的假装不知,白白受他的恩情呢? 凌雨薇想得出了神,南宫靖煮上鸡汤,一回头,就见她在神游太虚,不由嘴角一牵:“阿薇,我已经派人去寻你娘亲,我们先启程去天机殿,待找到你娘亲,再将她接到天机殿即可!” 凌雨薇欲言又止,想了想,说道:“南宫,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现在还不能去!” 南宫靖剑眉微挑,声音一冷:“阿薇,你必须跟我走!别无选择!” 闻言,凌雨薇不悦道:“我十分感激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但是,我还是有自由的!你不能为我做决定!” 南宫靖眸光一暗:“若我说一定要你随我去天机殿!阿薇,你肯么?” 凌雨薇直视着他,毫不犹豫摇头:“我现在不能去!” 鸡汤的香味飘了出来,南宫靖站着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凌雨薇眼底有一瞬的不忍,她继续道:“我不能扔下我娘亲不管!她只有我了!” 说罢,她转身向外便走。 南宫靖站在矮小的厨房中,神色冷凝。 若她不肯,他又能如何?终究是不忍心逼迫于她!可是,想到天机子锦书上的下文,他面色一冷,阿薇,你不要怪我! 天机子言:若不能带她来天机殿,便就地格杀…… 凌雨薇站在天井里,这个破旧的院子还是南宫靖买来的,南宫靖虽贵为南宫家主,却因从小生活在天机殿的缘故,独来独往惯了。他虽时常冷着脸,做的事却是再细心不过。 凌雨薇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南宫靖于她,付出的极多。 她席地而坐,双手抱膝,愣了好一会儿,忽听南宫靖唤她。 “阿薇,过来吃饭!” 傍晚的风很是凉爽,她的脑中清明起来,一回首便见南宫靖站在台阶上,他手上还端着刚刚盛好的药汤。 凌雨薇咳一声,起身走过去,接过药碗,一口喝尽。 南宫靖神色缓和了些,二人相对而坐,各怀心思,一时谁也未说话。 夜半时分,月华如水。 凌雨薇悄然起身,趁着月色溜了出去。 他们二人所住的地方在翠屏山附近,距离青阳郡还有一段路程,凌雨薇只能先取道青阳郡,再转去隋阳城。 官道左右全是大树,夜色更显得幽静。 上了官道,没走几步,凌雨薇便见不远处树下似乎站着一个人,黑沉沉的树影下,那人似是早就已等在了这里。 南宫靖! 凌雨薇心中一跳,脚步慢了下来。 树下传来南宫靖冷冽的声音:“阿薇,我想给你我一次机会,为何你却不肯?” 凌雨薇定了定神:“南宫,我意已决!你不要逼我了!” 南宫靖走出树影,双眸中的冷光如出鞘的利剑,逼得凌雨薇不敢直视,她悄悄后退,猛然间拔身便跑。 南宫靖身形如魅,几乎瞬间便出现在了她背后左后方,探手向前,五指便叼她手腕。 凌雨薇感觉到身后气息不对,身形一摆一扭,堪堪避过这迅捷地一抓,口中大叫:“南宫,你不能这样!” 南宫靖恍若未闻,欺身进步,向她抓来。 凌雨薇运起迷踪步勉强又躲了开去。 南宫靖神色阴沉得吓人,凌雨薇见他稍一停下,急急说道:“你听我说……” 一语未毕,“啊呀!”一声,腰间软麻穴便被南宫靖制住,软软倒在他怀中。 第三十四章 南宫之情 凌雨薇逃走被南宫靖制住,这次,南宫靖似乎已经跟她翻了脸,无论她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讲述自己的理由,他只是不为所动,置之不理。 青阳郡,一所民居中。 凌雨薇武功被封住,囚在了小院中,南宫靖将她安置在这便离开了。留下两人在此看守她。 凌雨薇心乱如麻,在房内走来走去,正自烦躁之时,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凌姑娘!” “什么事?”凌雨薇语气颇为不耐,打开房门,便见一青衣女子手中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有几样精致小菜,见她开门,脸上露出笑容来。 “凌姑娘,这是青荷特地做的几样菜色,请用!” 青荷走进房间,将小菜摆到桌子上,放好椅子,即使面对着凌雨薇压抑着怒火的样子,她也不卑不亢,始终带着一脸恰到好处的笑容。 凌雨薇看她一眼,平息了一下心神:“你家公子呢?什么时候回来?我想见他!” 青荷微微躬身道:“公子有事需要处理,请凌姑娘耐心等候!” 凌雨薇怒道:“他将我关在这里是什么意思?软禁吗?他凭什么?要么我现在见他,不然就放我走!” 青荷脸上笑容淡了下去,声音也有些冷:“凌姑娘,你不要无理取闹了!我家公子是什么人?他自小长在千寻岛天机殿,他是何等的高高在上,自在逍遥!要不是为了你……” 蓦地,传来一声低喝:“青荷,你在胡说什么?主子的事也是你能置喙的?” 话落,门外出现一个男子身影,只站在门外,并没有进来的意思,向凌雨薇恭敬道:“是青荷失礼!请凌姑娘莫要介怀!” 青荷脸色一变,向凌雨薇深施一礼,低头走了出去。 凌雨薇心念电转,扬声道:“青荷姑娘,你可知晓南宫为何要我随他去天机殿?” 青荷脚步一顿,低声道:“不知!” 外面那男子看出凌雨薇的疑惑,“凌姑娘,这些事情还是等公子回来您亲自去问!这几日,就委屈凌姑娘了!” 这二人都是南宫靖亲信,尤其是这个青玄,说话滴水不漏,青荷的下文是什么?南宫靖为了自己做了什么让青荷这般激动? 凌雨薇眼见青玄二人将门替她关好,退了下去。 这二人的武功她已经试过,即使自己武功不受制也不是他们对手,心下挫败得很。金家并没有一流的内功心法,她学的那些,也不过是金寒玉偶尔想起来一些教了她。 即便是当今武林,好的内功心法谁又肯透漏出去! 凌雨薇有些垂头丧气,她在屋里来回又走了几趟,慢慢静下心来,如今看来只能等南宫靖回来再做打算,她坐到桌前,将饭吃完。而后倒在床上蒙头大睡起来。 总得养好精神不是?她来了这个世界十年,别的没学会,唯独“忍”之一字,她早已学会了其中精髓。 正似梦非梦中,她见到南宫靖冷酷至极地向她走来,抬手便掐住她的脖子,她拼命挣扎,只觉得呼吸急促,大叫一声,睁开眼来。中衣已是湿透,惊魂甫定之时,见眼前站着一个黑影。 “做噩梦了?”黑影微微倾了身子,问她。 凌雨薇吓了一跳,“你回来了?”她挥手推开南宫靖凑近的身体,“唰”地一下跳下了床。 南宫靖见到她这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微垂下眼帘,眼底的情绪收敛了起来,“正想叫你!现在就起程吧!” 凌雨薇脱口道:“去天机殿吗?” 南宫靖冷淡的瞧她一眼:“难道你不想弄明白你的来历?” 凌雨薇闻言,心中一动,“我有什么来历?” 南宫靖似是笑了一下,“跟我走吧!到时候你会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东西!” 凌雨薇默了一下,“等我换件衣服!” 南宫靖不置可否,走了出去。 凌雨薇换上干净衣裙,推门出去,见南宫靖正等在门口。 “可以解开我的穴道吗?” 南宫靖转头瞧她,她眼底有着嘲讽的暗光,他还没开口,她又道:“你们三个人,随便哪个我都不是对手!你怕什么?” 南宫靖略一扬眉:“我怕得很多!所以不敢冒险!” 凌雨薇一噎,气恼道:“你不是深谙卜算之道?我跑到哪里你不都可以找出来?” 南宫靖一脸认真之色,“我在天机殿所学到的观星术和卜卦,都不是最精妙的法门。之前在西川我尚能窥得天机,然而,现在天机将乱,我看不出你我的命运归处!”他微眯起双眼,举头望天,“你我终将脱离不开命运齿轮的转动!我带你走,便是要挣得这一线天机!远离这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凌雨薇神色微怔,南宫说看不清俩人的归处,那便是天机不显,莫非自身已是身不由己陷入了这团乱麻? 可是,天机将乱?又关我何事? 南宫靖见她神色变幻,又道:“你可知为何在梁王起兵的时候,方亦鸣要找上我?” 凌雨薇一脸疑惑:“不知!” “天机殿向来擅观天机之术,以守护苍生为己任。而我是天机殿入世的传人,他为了试探天机殿的立场,才跑到西川找我。起初,我真的被他骗过了,以为他所求不过是天下而已。可如今看来,他求得根本不是这些!” 南宫靖顿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语言,“阿薇,你可听说过天魔宫?” 凌雨薇摇头,天魔宫这样的名字一听便极是高大上,她怎么可能知晓? “天魔宫是百年前威震武林,同时亦是为祸武林的邪派,天魔宫弟子杀人无数,那一代天魔一心要练成天宫魔典上所载武功,致使江湖一片血雨腥风,最后,由天机殿出面,又请了东海碧霞宫的人入世,才将天魔宫主封印。昨日我才得知,方亦鸣所图,便是天魔宫重现人世!”说到这里,他如刀的眸光微微一暗,“阿薇,我不愿你卷入这些杀戮之中,亦或是成为别人的棋子。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天机殿,那里,你一定喜欢!” 南宫靖一向话少,此番为了让她心甘情愿跟随自己去天机殿,一下透漏了如此多的秘闻,凌雨薇心中深为触动。 若是到了天机殿,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能解开为何到了这个世界的谜团呢?还是,就此能够回去? 踟蹰良久,她才道:“我还是不放不下我娘。能否先找到她,我们再启程呢?” 第三十五章野店相遇 凌雨薇听完南宫靖的那篇话,心中纠结良久,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如此自私。 十年前,第一次睁眼望见的便是金寒玉,虽说她时而疯魔,然而,两人相依十年,彼此已融入骨血,更何况自己占了原主身体,本便欠了人家一份因果,这十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去,却总是过不去自己内心的那道坎。 南宫靖默然站立半晌,见她还是不肯松口,便道:“阿薇,事难两全!我的人已经在寻找令堂的行踪,她久不在江湖,想必并没有仇家,武功亦是不弱,你不必过分担心!” 凌雨薇叹了口气,那日金寒玉离开时便是那样一个状态,这些年她还从未如那日般疯狂,这样一去便没了消息,让她心中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南宫,一点线索也没有吗?” 南宫靖摇头,“但可以确定她并未渡过青水,栖凤岭山脉绵延千里,不好寻人!若她有心隐藏行踪,便要花费些工夫!”顿了片刻,他又说:“我的人已在等候,我们尽快起程!不然,怕迟则生变!” 凌雨薇垂头沉吟半晌,忽而抬首目注南宫靖,仔细斟酌语言,“南宫,多谢你对我如此尽心,你说的话我都记着。我也很想与你去天机殿,然,非不愿,乃不能也。人生在世,总有要舍弃的东西,哪怕这次之后,我再也没有机会去到天机殿,我也不能就此离去!这是我要坚守的东西!南宫,你能明白吗?你走吧,无需再管我。我自有我的去处!” 南宫靖忽而叹了口气,“我便知会是如此结果!阿薇,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却不能苟同,纵使你今后恨我,我也不能由得你自己任性!” 话音未落,他身形忽然便动了,凌雨薇听他说话便知他不会罢休,然而还是没有他快,恍惚中,似乎又见到两人在西川南宫家那次恶战,他的身法迅捷无伦,右手向她肩上一划,制住她肩井,用得软字诀,凌雨薇应声而倒。 南宫靖信手一抄,已将她打横抱起,玄色身影一掠而起,出了小院。 青玄青荷已等在外面,另有一辆双骑马车,两匹马高大健壮,皮毛油光水滑,一望即知是好马,南宫靖只道一声“走!”,当先上了马车,青玄赶车,青荷坐在车门处,四人直奔官道。 千寻岛天机殿位于南海之上,当日南宫靖为了甩开沈愈的追踪取道北边,他们已在此停留将近月余,这个地方已不再安全。 沈愈虽然本事大,却是独身一人,南宫靖将南宫家一部分势力用在了故布疑阵上,才挡了这些时日,只要让他们渡了青水,便一切尘埃落定。 时间紧急,南宫靖已不愿节外生枝。 然而,天往往不会遂了人愿。 四人刚刚离开青阳郡,直奔骊州,骊州位于青水上游,只要能过江,回到西川,便是南梁朝廷也不敢将南宫家如何。 凌雨薇伏在南宫靖怀中,浑身发软。 她思量半晌,轻声道“南宫,你将我穴道解了吧!在你们三人眼皮底下,你觉得我能跑掉吗?” 南宫靖还未答话,青荷已道:“公子,有奴婢看着呢!您也歇歇!”她怕主人费神,又气凌雨薇不识抬举,心中一直忿忿。 凌雨薇果然被放下来,南宫靖犹豫了一下,始终不敢掉以轻心,他吃过这丫头的亏,她明明武功不怎么样,往往总有出人意料的举动。 凌雨薇眼眸中现出哀恳之色,“南宫,我不愿意受制于人,即使你不放我走,也莫将我弄成一副狼狈的模样!” 南宫靖终究不忍,伸手解开她受制的穴道,为她推血过宫。 “阿薇,我便再信你一次,但你要答应我不可逃跑!” 凌雨薇看他一脸郑重之色,心中惭愧,并未言声,青荷却“哼”了一声,“我家公子总是为你破例,只望凌姑娘不要再让公子失望才好,不然……” 一语未毕,南宫靖抬眸扫来,她心头一凛,硬生生将后半句咽了下去。 行到将近午时,便听青玄道:“公子,前面有家客店,我们是否用过饭再走?” 凌雨薇本来垂头蔫蔫地缩在一旁,闻言立时来了精神,一双乌溜溜的美目殷切地直盯着南宫靖。 她当初被金寒玉重伤,被南宫靖养了将近一月,脸色极是丰润柔嫩,吹弹可破的脸蛋,挺秀小巧的鼻子,最是那张莹润嫩红的樱唇,这时微微翘起,带着祈盼瞧着他。 南宫靖狠狠盯了一眼那张诱人的红唇,方转过头去,朝外面叫:“那便停下来歇息再上路!” 马一停,凌雨薇当先便跳了下来,青荷紧随着她,怕她一跑,自家公子还得费心找她。 凌雨薇一下车便四下打量,这个客店极是简陋,人却不少,都是往来商旅,用来歇脚打食。周围两侧稀稀落落有几家住户,想必是个小村庄。 四人等了片刻,才空下来一张桌子,坐下来点了饭菜。 青荷拿过随身的包裹,拿出携带的物事。凌雨薇冷眼一搭,不禁眉头一挑。 只见青荷拿出来的竟是一副白玉碗筷,那碗比手掌略大些,通体润泽生幽,外壁浅雕着缠枝莲纹,十分精致。 凌雨薇眨了眨眼,南宫靖这人极是讲究,这阵子也算是受了苦了。 这碗一露,店内诸人都被那道令人目眩的白光吸引过来,南宫靖一摆手,“出门在外,毋须太过讲究!” 青荷道:“在外吃饭,难免有不干净,公子还是……” 南宫靖截住她道:“罢了,过路之人何其多,不是都一样吃饭?” 青荷还想再说,被他以目光止住,她这才将碗收了起来。 这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南宫靖不容凌雨薇有失。 尤记得那日雨中,她躺在雨水之中,脸色惨白,声息皆无,他只觉一颗心将欲碎裂,事后才恍然惊觉,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对她有了执念,正如师父所言,他须得过了情劫,才算是斩断红尘,才能得以归于天机殿。 他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的情绪,再抬眸,眸光已不复之前如刀的锐利,竟是渐渐变得深沉如墨。 凌雨薇与他眸光一触,竟是心内一颤,暗暗称奇,他怎么突然之间便有些不一样了? 她还未来得及深思,饭菜上来了,周围的食客有一些江湖武夫,见了方才的玉碗,便有些蠢蠢欲动,但南宫靖的目光一圈扫视下来,便让人心内发寒,不由都低下头吃饭,一时之间,客店中倒是静了下来。 凌雨薇可不管别的,菜一上来,她抄起筷子便夹了一块红烧排骨,嘴巴鼓着吃得极是欢快。 青荷却脸色一沉,狠狠盯了她一眼,忙将筷子递给南宫靖。 南宫靖却瞧着凌雨薇嘴巴一鼓一鼓吃着排骨,她唇上沾了酱汁,惹得他眸光一暗,真想上前将那酱汁舔上一舔。 不禁伸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她碗里,凌雨薇愣了一下,夹起来低头默默吃到嘴里,忽然间竟有些食不知味。 这时候,忽听到门口有人道:“原来人都坐满了!” 声音清冷,透着凉意,众人抬头看去。只见来人一身云纹青衣,腰间仅垂着一块玉佩,墨发披肩,他逆着光,站在门口,一双凤目往店内扫了一眼,便定格在凌雨薇身上,抬步慢慢走进他们。 他走得极慢,然而,却将四人的去路完全封住,青玄与青荷不约而同站起了身。 凌雨薇正欲站起来,却被南宫靖一把压住肩膀,她挣了几下,没挣开。索性不动了。 南宫靖仍是老神在在端坐不动,一手压着凌雨薇,另一手握着筷子,抬眸与对方眸光相交。 两人视线胶着,目光中便是一番电光石火的厮杀,旁人却觉得周围空气一凝,一股压力沛然而来,功力弱的,已是湿了中衣。 良久,沈愈忽然微微一笑,笑中挟着冰雪,“南宫家主好手段!生生令在下奔忙了月余!” 南宫靖闻言,登时便笑了,他不常笑,这时也仅是扯了下唇角,“既然你已出现在这儿,那么,我们便好好打上一场罢!” 沈愈凤目中闪过华光,“甚好!”说罢,转身向外便走。 南宫靖目注凌雨薇:“阿薇,我不再制你穴道,但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而后,他霍然起身,身形挺立如竹,玄色身影一闪,便出了客店,向沈愈追去。 第三十六章 碧月流光 店内,一片哗然,原来那人便是南宫家主,各人心中暗自庆幸,亏得方才没有打他们主意,但后来那人是谁?似乎是准备与南宫家主相斗,那么也必然是高手。众人正想跟出去,一起瞧瞧这百年难遇的高手一战。 只听窗边一白髯老者道:“南宫家历代家主虽不曾行走江湖,却盛传南宫氏武功路数诡异见长,剑术轻快,身法邪魅。今日小老儿竟是见到了当今最年轻的南宫世家家主,亦可算是没白活这六十余年,今后可有的夸口了!” 说罢,扬头将手中酒杯举起,一饮而尽。 桌子对面另一虬髯汉子嗡声道:“南宫家主如此大的名头,那青衣人又是什么来历?怎敢和南宫家叫板?” 店内众人站起的身子顿住,纷纷转头去看青玄三人,青荷一手扣住凌雨薇手腕,见诸人视线望来,不由“哼”了一声,“那人自然是找死之人!” 白髯老者呵呵一笑:“姑娘好狂的语气!老朽观那青衣人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清气凛然,怕不是寻常人吧!只是老朽倒是不知晓近日来竟出现了这许多新秀。果是老了!” 那虬髯汉子道:“洛老,不如咱们去瞧瞧,看看南宫家的武功是否如传闻一般!” 话音未落,青荷一声冷叱:“谁若擅自跟上去,便是死!南宫家的热闹你们也敢看?是活腻歪了!” 众人经他一喝,登时止步,为了看热闹得罪南宫世家,搭上小命不值得。然而,那虬髯汉子却是哈哈一笑,“姑娘此话差矣,在下几人倒是武学痴人,一直想看看名震西川的南宫家绝学是何种模样,今日,便是死,在下也要先睹为快!”说罢,他们一行人带头,后面众江湖人顿时再也坐不住,一窝蜂似的涌出了客店。 后面店家大呼:“众位好汉!请先将帐结了!本店小本经营啊……” 一语未毕,不知谁回手一扬,一锭纹银甩在了他面前,店家拿起来掂了掂,立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凌雨薇娇躯一拧,摆脱青荷的挟制,当先窜了出去。 青玄青荷紧随而出,三人皆是轻功卓绝之人,一跃便到了众人前面,这些人也不争抢,自后紧跟。 凌雨薇侧耳细听,顺着官道追了下去,过了村子,是一处荒林,正午的艳阳在稀稀落落的树木间直射下来。 沈愈早就站定,负手而立,青色长袍随风舞动。 南宫靖玄衣如墨,卓立当场。 二人相望片刻,南宫靖抬袖道:“久闻东海碧霞宫的威名,早想领教!” 沈愈凤目中寒意涌动,面上却一派光风霁月,“天机殿与碧霞宫一向共进退,你既知沈某来自碧霞宫,还执意如此!想必也不会顾及后果如何!” 南宫靖一声长笑,“沈兄不过出来历练而已,在下想来,碧霞宫不会顾及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女子,凌雨薇,在下要定了!” 沈愈怒极而笑,长笑一震,他向来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万事皆空,可他被南宫靖摆了一道,如今又出言挤兑,这时竟不能自控,只见周遭树木被他这一笑震得叶落纷纷,众鸟惊飞,飞得慢的竟是被震落在地上,伏地不动。 南宫靖面色微变,碧霞宫神功法门众多,虽不知沈愈练得是什么功夫,但足见他内力深厚。 自后跟来的凌雨薇三人亦是脚步微顿,只觉得他这笑声震得人心扉欲裂,三人俱是止步。身后众人也随着停了下来,远远看着。 沈愈一笑罢了,似乎出了数日来的郁气,恢复了以往的清风疏朗,他凤目中闪过华光,“真可惜,阿薇不愿跟你走!若你安生退回西川,沈某将既往不咎!” 南宫靖嘴角一扯,面上一片冷凝,“多说无益!恕难从命!” 沈愈凤目中暗光一闪,“那便请吧!” 众人也不见二人有什么起势,沈愈站得随意,有一种山不动我不动的气势。 南宫靖身姿挺直,如一柄即将出鞘的神兵,冷硬如铁,孤峭冷然。 “我新近研习的一套剑法,‘碧月流光’,请指教!” 话落,南宫靖长袖一抖,自袖中划出一柄无鞘墨剑,指间轻弹,墨色长剑发出一声铮然剑鸣。 沈愈手腕微动,一根细长的天蚕丝便缠在手上。 蓦地,南宫靖一声冷笑,玄色身影一跃而起,墨光一闪,剑势奇快,如彗星袭月一般疾扫沈愈前胸,这一剑看似轻巧,剑势所挟压力已向四周散开,重于山川,墨玉剑芒在烈日下划出一道幽光。 众人承受不住,向后退去。 沈愈青袍拂动,天蚕丝细如蛛丝,反手迎向墨玉剑芒。 只听极细微地一声响,直入耳膜,众人听得胸中一恶,白髯老者脸色一变,“仅这一剑,这两位武功便已出神入化!真是惭愧,小老儿也算开了眼界,那青衣人究竟是谁?也挡得下这一剑?” 他们离得远,只隐约看出沈愈手里拿了什么东西迎战,却未看出是何物。 南宫靖墨色眸子中现出一丝遇见敌手的热切,二人一触即回,南宫靖身在半空,身子却诡异的一滑,竟是在半空中便转了方向,口中喝道:“碧月流光!” 剑势一领,墨玉剑在他功力催动之下竟生生裂出一道三寸墨色剑芒,如一轮弯月,倾泻而出。 这一剑,不见去势,只见流光,仿若万里河山被月色笼罩,那光却是其寒如冰,周围三丈之外都感到了外泄的冰寒剑气。 众人又退,这时已不见沈愈的身影。 凌雨薇紧盯着剑光,心头大骇,这才是南宫靖的真正实力么?那么,沈愈…… 一念未绝,忽见那月色流光中似有更为明亮的华光慢慢透了出来,那光明如烈阳般耀目,陡然撕裂那幽暗的墨色流光,夺人二目。众人不禁闭了眼,再睁开,尘埃已定。 然而,众人只见两人各自退开,却不知谁胜谁负。 沈愈依然神色淡淡,略一拱手,“南宫家主这一招‘碧月流光’,一招胜却千招,沈某叹服!” 南宫靖神色更冷,眉宇间却多了几分萧索,“碧月光辉,总是不如你的光明之法!” 沈愈听罢,凤目中倒是有了几分称赞之色,他如此直言自己的剑法不如沈愈,倒让沈愈将之前他算计自己奔忙数日的一抹恨意消得干净。 第三十七章 剑若飞烟 沈愈淡淡道:“碧月当属光明,你我可谓同源!” 南宫靖墨色眸子微微一眯:“来日,可愿再接我一剑?” 沈愈凤目流转,华光闪动,“随时恭候!” 南宫靖微微扯了一下嘴角,手中墨玉剑势一领,“仙人指路”亮开门户,此时,他的剑势已与先前不同,之前的那招“碧月流光”带有求胜之心,然而,此番,沈愈自他的起势中感受不到丝毫金戈杀伐之气,沈愈心中暗赞,南宫氏是天生的剑术奇才,更何况这一代家主南宫靖出师于天机殿?这悟性便是一般人比不了的! 他眸光一凝,笑意微收,“碧月流光”虽说是一套剑法,但对于真正的剑术大家来说,“碧月流光”只是南宫靖为之取得剑意之名,招式可以随意,剑意无从更改。 碧月流光可以是一招,亦可以是数十招,甚或数百招式,可无论如何,碧月流光被沈愈的光明之法所破。 村子另一头,传来马蹄声响,南宫靖剑眉微挑:“来了!”与沈愈眸光一撞,二人均是微微将头一点。 沈愈忽然回头直奔众人,凌雨薇左右所站立的正是青玄青荷,二人尚来不及去挡,便见眼前一花,凌雨薇已被沈愈带离了众人身边,青玄欲追,耳中听得自家主子声音:“莫追!让他们走!” 青玄硬生生停步,不解地望向南宫靖,见他神情一片平静,什么也看不出,便垂首站到他身后。众人回首望去,只见十数骑黑衣人顷刻已到了近前,白髯老者神色一变:“这热闹看不得了!走!” 话音未落,众黑衣人已有人高喝:“闲杂人等,速速退避!否则,格杀勿论!” 白髯老者领头,当先向相反方向退去,一忽儿便走了个干净。 场中只剩南宫靖主仆三人,这时,十数骑黑衣人已到了近前,当先一人一身蓝衫,数丈之远便拔身而起,向着方才沈愈离开方向便追。 冷不防斜刺里暗光一闪,空气中冷风森然,墨色长剑映日晶光夺人二目,于半空之中,蓝衫人一个“鹞子翻身”,左掌一立,居高临下向墨玉剑发出一掌。 剑掌相交,墨玉剑中寒气凝成一缕,直逼蓝衫人掌心,蓝衫人狭长的眼眸顿时一凝,一触即回,收掌站稳,经这一阻,沈愈已消失不见。 “我倒是不知你胸怀如此宽大,竟然将凌雨薇拱手让给别人!”蓝衫人眸中阴寒之色一闪而过,有南宫靖在,他今日势必抓不到凌雨薇,心里暗恨,面上却现出一片笑意,弹指一拂衣袖,狭长双眸扫到了南宫靖脸上。 “你我之间,无需废话,当日西川一战,你临阵脱逃,今日总该有个了断!”南宫靖拎着墨玉,语声森然。 “哈哈!你也太过小家子气了!方某不过是在你手里抢了个人罢了,姓凌的小姑娘又不是你什么人,何至于此?你我若在此大战,反倒让别人抢了先机。不如,各退一步,待我的事情了结,除了将凌雨薇双手奉还与你,还可帮你拖住东海那位。到时候,你和凌姑娘做一对神仙眷侣,岂不快哉?” 南宫靖不为所动,缓缓抬起手臂,墨玉直指方亦鸣,面瘫着脸道:“你若胜我,之前的事一笔勾销,若不能,此处便是你埋骨之所!” 此言一出,方亦鸣面色一变;“你是打算与方某死磕到底了?” 南宫靖虽是剑术奇才,然而,寻常人岂有幸见到他出手?今日,他更是墨玉在手,剑指方亦鸣。 方亦鸣看到他这架势便知南宫靖今日不会善了,回首冲手下十几号人一挥手,几人上前围住青玄二人,他这才“哼”了一声:“南宫靖,不要以为方某人怕了你,西川之事确是我做得不太地道,但我想你也看出来了,凌雨薇根骨奇佳,正适合修习我门武功,我也不过是爱才心切罢了!你若再不依不饶,我也要翻脸了!”他狭长双眸现出一抹阴寒,“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南宫靖冷声道:“你废话太多了!接我一剑!” 瞧着南宫靖油盐不进的模样,方亦鸣终于放弃了用嘴来说服他,平心而论,方亦鸣并没有十足把握能胜南宫靖,况且他一向习惯退居幕后,出谋划策,利用别人来达成他的目的,像今日这般正大光明的与人动手还是头一遭。 南宫靖却想法很直接,他只觉得自己同方亦鸣有必要打一场,若能杀了他将来会省很多事,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若杀不了,这就算是了结了之前的仇怨。 他手随心动,这次用的却不是之前与沈愈相斗所施“碧月流光”,而是南宫家传下的十一式“飞烟剑法”。 墨玉剑微微一斜,招出“烟笼寒水”,一剑划出,墨玉剑剑芒吞吐,竟将这明媚天光划出一道灰蒙蒙水雾,外人看不出门道,身在其中的方亦鸣却浑身一紧,南宫靖的剑已不是剑招那么简单,他剑意一出,方亦鸣便觉周身已被墨玉封住,好一招“烟笼寒水”。 二人一动手,那边,青玄诸人也兵刃齐现,斗到了一处。 这边,方亦鸣不敢怠慢,左掌圈划之中,一股阴冷的掌风被他逼成一条细线,击向墨玉。 南宫靖一旦感觉到那股气息透过墨玉向自己手腕传来,及其迅捷地挥剑变势,“雾锁青山”又是一剑。 方亦鸣的功法极其邪门,一旦被他的邪门内力缠上,这股阴毒内力便缠绵不去,蚕食人的内力,直到身体受不住阴寒之力的侵蚀,渐渐死去。 历代天机殿主一直研究天魔宫的功法绝学,方亦鸣上次一出手,南宫靖便知他的功法阴毒之处,此时,墨玉剑芒更盛,他出剑奇快,方亦鸣险险一旋身,堪堪避过,袍角还是被削掉一块。 墨玉又化作一道暗光,疾如电闪,“尘烟飞雾”,剑芒如织,将方亦鸣罩在其中。 南宫靖的剑极快,他已将飞烟剑法练到极致,中途不必变式,随意圈划间,便封住对方的全身。 方亦鸣极是狼狈地辗转腾挪,他根本腾不出手用掌力反击,心下惊疑,西川之时南宫靖因为中毒受伤,根本未用全力,可如今看来,他果然还是小瞧了他,天机殿选中的弟子无不是惊才绝艳之辈,此番是自己太过自大了! 方亦鸣心中叹了口气,他一心要我性命,看来我也不能再藏拙了!他袖口一动,便觉面门一股奇寒袭到。 南宫靖冰冷的声音响起,“死在我的墨玉之下,是你的荣幸!” 方亦鸣心下一寒,刹那间头向后微微一仰,墨玉极快地贴着他的鼻尖划过,南宫靖似是早已算到这一剑会落空,手腕一沉,墨玉斜挑,方亦鸣便觉肩头似有微微的凉意一抹,下一刻,墨玉已经一剑刺来…… 第三十八章 五烟娘子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色人影猛扑过来,紧接着,是一声闷哼。 与此同时,方亦鸣袖口微扬,一道暗光直袭南宫靖胸口,那是一柄袖中剑,不知是何材质,临到近前便闻到一股血腥气,南宫靖回剑便挡,只听得一声脆响,那柄暗红小剑与墨玉一触即回,被方亦鸣抄在手中。 场中,多了一位灰衣女子,赤着足,此时面容惨白,手捂胸口。方亦鸣阴沉着脸,适才若不是这女人自以为是过来挡剑,他已经计算好角度,拼着受了南宫靖一剑,然对方势必会被自己手中血罗剑重伤,如今,时机已失,哼了一声:“要你来多事!”说罢,抬掌一挥,用巧劲将她推出场外。 南宫靖见方才一剑被灰衣女子所挡,便不再出手。场中青玄二人仍在打斗,他抬手墨玉向前一划,墨色剑光乍起,场中诸人被他剑气冲击,登时各自散开,青玄二人身形疾动,重新站回他身侧。 方亦鸣却面色不虞:“南宫靖,你是一定要与我翻脸了?” 南宫靖哼了一声:“天魔宫与天机殿本便势不两立!何来翻脸之说!” “好!”方亦鸣狭长双眸微微眯起,“那便各展神通,看最后鹿死谁手!”说罢,也不再追赶沈愈凌雨薇,领着自己属下众人翻身上马,向着来时方向纵马扬尘,绝尘而去。 南宫靖眼望方亦鸣消失的方向,忽然眉心一凝,方才他与沈愈在分开之际已然约好三人于栖凤岭相见,虽说他一心要带凌雨薇离开这是非漩涡,然而当她执念未解之时,他又怎忍心相逼?当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他不由得苦笑一声,暗道:阿薇,这次,恐怕我是真的栽了! 青玄二人默然站在主子身侧,良久,南宫靖道:“栖凤岭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青玄垂头道:“青欢传来消息,最后只查到栖凤岭便断了线索!恐怕月华仙子已落入了某些人手里!” “哦?可是方亦鸣出手?” “据青欢推测,也许又出现了未知的一批人!” 南宫靖眸中厉光一闪:“除了天魔宫,难道是……”停了片刻,他忽然道:“走!去隋阳!” 此时的隋阳,因着天宇阁易主和它的地理位置,大燕与南梁虽以休战,两方却都想要隋阳,大燕目前还没有从内斗的漩涡中挣扎出来,两方谈判了多次,均没谈得拢。 时以晌午,隋阳城内最大的清风酒楼之中。 二楼临窗的一桌坐了两名女子,一个身着艳红的衣衫,身上若有若无的散出一股香气。面前已经空了两个酒坛,她醉眼迷离,双颊绯红,还在不住的狂饮,惹得周围食客纷纷侧目。 对面坐得是个黑衣女子,容貌极美,气质极冷,对眼前之人行为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忽地,在旁边座位上站起一名白衣少年,面上带了一抹轻佻的笑容,手摇折扇,一双眼睛盯在红衣女子身上,慢慢踱了过来。 “真没想到,隋阳城竟然还有你这样的尤物,怎么到现在才叫少爷我碰上!”那少年嘴里说着,身子却靠了过来。 红衣女子眼波一斜,红唇中逸出一串笑,抬起手臂搂住白衫少年,另一只玉手将衣袖高高挽起,露出半截皓臂,眉眼里全是媚笑,手中酒杯放在唇边,扬颈一杯酒饮尽。 红唇上犹自带着一滴酒水,那白衫少年涎着脸凑近她的唇,伸出舌头便去舔她唇上酒水,媚目流波,娇吟一声,登时把个少年三魂勾去七魄,身子都酥了半边,一时情迷,伸手握住女子不盈一握的柳腰,将头靠近她修长的雪颈,吸着鼻子不住道:“好香!好香!如此妙人就跟了哥哥我去吧!” 女子笑的越发娇媚:“小郎君生的真是俊俏!让奴家好生欢喜!”说罢,她微微叹息一声,玉手软软的一拂,只听那白衫少年喉咙“咕噜”一声,身子便歪在了她身上,女子就势将他一甩,可怜这少年都不知因何得罪了她,便倒了下去。 众人心下一惊,再看那女子,笑得还是那么媚,但是那笑容再众人看来,却不亚于阎罗索命,只觉那笑容诡异的让人脖子直冒凉气。 数日来隋阳来往的皆是江湖人居多,江湖人大多快意恩仇,然而像这女子这般一出手就是置人于死地的也是少见,众人哗声一片,议论声不绝于耳。 “这娘们儿好毒的手段!” “最毒妇人心啊……” “……” 恰在此时,楼梯声响,接连走上四个年轻人,行在前面的青年人身穿淡褐色薄衫,腰系同色丝绦,二目微微扫了一眼楼上几人,然后将目光放在了红衣女子的身上。 青年人面上带着不善的笑容走到她面前,瞅了眼地上的少年尸体,道:“敢在此杀人?莫非你们不知隋阳规矩!” 女子愣了一下,随即仰首娇笑起来,笑得直打跌,娇躯软绵绵靠近那青年,迷离着媚眼道:“你又是谁?来陪陪姐姐我吧!” 青年尚未答话,后面窜过来一名少女,神色鄙夷:“贱人,谁都敢勾搭?”口中说着,玉手却向女子当胸抓来。 红衣女子向青年抛个媚眼,娇躯摆出一个极是诱人的姿势,摇晃着避过一抓,玉手轻弹,一团淡白色雾气飘了过来。 青年眼疾手快,回手一带,单掌抓住她的腰间丝带:“在我等面前还卖弄毒烟?” 女子神色一变,娇躯扭动,一掌切下腰带,红衣立时便散开了来,隐约露出了贴身红色亵衣,那少女见状,骂道:“好不要脸!” 青年人面上现出一丝阴狠之色,五烟娘子酒意发作,身子摇摇晃晃倚在了桌子旁,不防被那少女一把揪住长发,用力一拽,要在平时,就是那青年动手,也不见得在女子手里讨得好去,但是,现下五烟娘子已是醉意朦胧,手脚便不是那么利索,她身子一晃,即被少女封了穴道。 第三十九章 五烟双姝 红衣女子被封了软麻穴,娇躯一软,便跌了下去。饶是如此,她跌倒的姿势也让人血脉喷张。 少女恶狠狠盯了她一眼,抬手拔下头上金簪,对着红衣女子美艳的脸蛋便划了下去:“本姑娘生平最恨勾引男人的贱人!” 三个青年皆饶有兴致的瞧着这一幕,谁都不打算阻止,桌旁的黑衣女子突然右腕一伸,一双竹筷架住少女手腕,随手一挑,少女手腕一麻,“啊!”地一声,金簪脱手掉落地上。 “够了!”黑衣女子神情冷漠,手指一拂,解了红衣女的穴道,接着淡定地吃饭夹菜。 “哈哈!有意思!水兄,没想到隋阳人才辈出啊!不过,死的这小子看着眼熟啊!”说话这人正是三人中身穿月白薄衫的年轻人,赫然是兰溪花家少主花前月。 淡褐衣衫的青年正是现今的天宇阁阁主水中月,另外一人是越州金家少主金寒钟,那少女却是水中月的表妹柳镜花。 清风酒楼是天宇阁的产业,水中月本是带着几人出来谈事情,这下在自家地盘上出了人命,他一个眼色,已经有清风酒楼的人过来翻看那死去少年。 一看之下,众人却都认识,这人正是跟着大燕官员过来的某个朝廷大员的儿子。 现在正是谈判的关键时期,却在自家地盘死了对方的人,水中月脸色沉得仿佛滴下水来,挥手道:“拿下!” 清风酒楼的客人在一瞬间下了楼,这个热闹还是不看为好! 转瞬,二楼只剩下双方对峙,红衣女子慢条斯理拢好衣襟,媚目扫视了诸人一圈,以手掩唇,娇声大笑:“我五烟娘子杀人还从来没人敢说半个不字!怎么?几位这是有意要留下命来了!” 五烟娘子这名号水中月还真没听过,可花金二人出身江南,自是知晓五烟娘子其人。 南疆最盛名的便是五烟教,教主薛碧姝,这妇人年轻时行走江湖阴狠毒辣,杀人如麻,人称血罗刹,后来却不知为何销声匿迹,摇身一变成了五烟教主,去南疆寻仇的人连她的面都见不到,很多人便死在了南疆众多毒瘴毒虫之下,后来江湖中便没有了她的消息,好在五烟教偏处南疆一隅,并不与别家往来,只有近几年五烟教左右护法会在江南一带走动,其中,左护法便是一身红衣一身毒的女子,自称“五烟娘子”。 水中月自持身份,并不想亲自动手,这时走到窗前桌旁坐下,冷笑道:“好大的口气!” 清风酒楼跑堂的均是有武功在身,虽然忌惮五烟娘子身上有毒,心里却没将二女放在眼里,当下,有两人拔刀在手,一人横刀拦住黑衣女子,另一人向五烟娘子头顶举刀就劈。 黑衣女子一甩手,手里竹筷当胸向那汉子袭来,那汉子手中短刀左右连拍,竹筷落空。黑衣女子手按桌面,飞身而起,一脚迎面踢到,汉子举刀上撩,反手横砍,二人缠斗起来。 另一边,五烟娘子眼见刀光闪动,却不慌不忙将身一拧,红色衣裙旋出一道风来,一股香气随着她回眸一笑间迅速弥漫了二楼,与此同时,花金二人屏住呼吸,向窗边疾退。 水中月反应极快,一把扯住柳镜花,将她推到大开的窗边,这厢,二楼上来不及退得诸人只觉奇香入鼻,心肺剧痛,口鼻之间慢慢溢出血来。 水中月喝道:“还不退下!”说罢,自怀中拿出一玉瓶来,扔向最近的一人。这是他身上常带的解毒丹。有用没用,先吃下再说。 五烟娘子与黑衣女子并肩而立,水中月眸中现出一抹阴狠之色:“拿解药来!让你死个痛快!” 五烟娘子伸手兰花指拢了下耳旁碎发,闻言媚声笑道:“倒是不知公子也是用毒的行家,奴家真想试试公子的手段!” “段”字出口,足尖点地,娇躯如一团烈火,欺身直入,探手便奔水中月面门抓来。 水中月此时心里憋了一口气,明明江南那二人知道这女子的厉害,却不出言提醒,害的他的人均中了毒,这笔账自然要在五烟娘子身上找回。他屏息凝神,眼见女子手指抓到,他抬脚一挑,一张长凳迎着五烟娘子手臂砸去。 五烟娘子“咯咯”娇笑不止,“公子好粗鲁!”身形闪动,长凳砸在地上,她双袖一扬,指尖连弹,一股淡黄烟雾扑面向水中月射来。 这淡黄色烟雾,名为“五毒瘟黄烟”,死在毒烟之下的人不知凡几,水中月知道厉害,心头一凛,屏着气息,身形疾动,闪身避过毒烟的范围,反身对着五烟娘子腰侧便是一掌,掌风阴寒,五烟娘子一试便知自己内力不如这人,此处又是人家地盘,她媚目一眨,扬声叫道:“师妹,咱们来日再来领教这位公子的高招!” 黑衣女子配合极好,她一语未毕,黑衣女子身形已经闪到另一扇窗前,一掌击碎窗子,回头见水中月自师姐身后又是一掌击来,手腕一抖,三枚回风柳叶刀激射而出。 水中月被她一阻,五烟娘子与黑衣女子已是飞身出了清风楼,极快地消失在了街头。 瞧着水中月难看的脸,花金二人走上前来。 “二位是在看我的笑话?”水中月心里极度不爽,这两个女人滑不溜手,没抓到不说,还折了自家面子,最可恶的是这二人从来到尾都只作壁上观,着实可恨。 花前月哈哈一笑:“哪里哪里!水兄不是将她们逼走了吗?料她们也不敢再来捣乱,城主那里,有我等解释,是这小子该死,也怪不到水兄头上!” “这两个女子究竟是何来历?二位好像都知道她的毒烟厉害!” 金寒钟道:“她们来自南疆五烟教,红衣的叫做申玉凤,另一个叫做尹若璧,是五烟教左右护法!在江南时而走动,并不曾听说她们会来青水之北。” 花前月点头,皱眉道:“她们出现在隋阳,难道……”他眼光不经意间扫到了那钉在厅中长柜上的三枚回风柳叶刀,突然目光一凝,走上前去,只见刀上钉着一个荷包,伸手拔下尖刀,将荷包拿在手中,打开一看,只见里面一个木雕的小瓶,他立时恍然大悟:“这是方才五烟娘子毒烟的解药!” 第四十章 重逢 日已西斜,落日的余晖在西山洒下金粉无数,远远地,便看见隋阳城高高的城门沐浴在落日的余金里,刚刚经历过战争的洗礼,这座古城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厚重和不屈。 凌雨薇勒住马缰,瞧着近在咫尺的隋阳,眼前似是闪过一道红色的身影,一时,有些失了神,不知那少年现在可曾安好? 身后传来沈愈略清冷的声音:“阿薇,我们暂不进城!” 仍是那家客栈,两人刚一进门,迎面一道红色身影如一团烈焰卷出,凌雨薇尚来不及反应,便被对方紧紧抱住,耳边传来少年柔声低喃:“小薇儿,可想死哥哥了!你怎么才来?” 话落,只觉一股柔劲袭来,他不由松开怀里的软玉温香,随那股劲气往后退了三步,方一扬大袖,瞧着后面貌似一脸平静,然而星眸微眯状似警告的沈愈一撇嘴,挑衅般的拉过凌雨薇手臂,桃花眼微微一挑:“小薇儿,想不想你祯哥哥?” 凌雨薇仔细瞧了瞧他的神色,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但眉宇之间却现出一丝疲惫,看着便不如二人初相见时的意气风发,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却带了真心的笑意:“你怎么在这儿?难道你知道我们会回来这里?” 林廷祯扬眉道:“那当然,我就知道小薇儿得回来找祯哥哥!你瞧,这不是就见到了么?” 沈愈跟在二人之后,看一路上愁容不展的凌雨薇在见到林廷祯时笑容满面,不由微微一笑,三人进了客栈,便听林廷祯向里大声道:“青欢,你小子还不快点出来!磨叽什么!” 话音未落,二楼上纵身飘落一人,一身藏青色劲装,一脸笑容迎了上来:“来了!是凌姑娘?青欢见过凌姑娘沈公子!” 客栈里并无旁人,早就被青欢包了下来,众人相见落座,沈愈问道:“南宫家主何时到达?” 青欢闻言神色一正,道:“我家公子又处理了一些麻烦,耽搁了一阵,最迟明日到隋阳!” 凌雨薇道:“不知青欢公子可有查到我母亲的下落?” 青欢道:“凌姑娘不必客气,唤我青欢即可,只是如今令堂的下落仍是不明,但是可以肯定,令堂并未离开隋阳地界,若确定下落。尙需要一些时日!” 凌雨薇叹了口气,有些颓然地垂下头,沈愈见她神色凄楚,正要劝慰,却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响。 店内小二已经迎了出去,只听一女子娇媚声音传来:“快去准备上房两间,今日老娘便住在这里了!” 小二满脸赔笑:“这位姑娘,我们小店已经被别人包下,请您另寻别家吧!” “你睁大狗眼瞧瞧,老娘住你的店是你的福气!快点!不然,叫你不知道怎么死的!” “姑娘,您也不能为难我一个小小跑堂的,哎呀……” 一语未毕,那女子抬脚当胸便是一脚,将那小二从门口踹到堂中,众人皆向外看去,便见走进二女,当先女子一身红衣,甫一进来,一股香气袭来,闻着这香味,凌雨薇不禁皱起了眉,紧接着“阿嚏!”一声,那红衣女子循声看来,当即,眉毛便竖了起来。 “小姑娘,你是嫌弃姐姐身上味道不好闻?”边说边扭着腰肢走过来,玉指纤纤,指向凌雨薇,便要发作。 适才凌雨薇一皱眉之时,沈愈便已心生不悦,这时见这女子用手指着凌雨薇更是眉头微动,熟悉他的人便知道他已经不耐烦了,这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女人如此嚣张,简直不能忍。 沈愈指尖微弹,似有华光闪动,红衣女子突然一声惊叫,向后疾退,身后黑衣女子伸手将她扶住,她都不知道是谁出的手,如何出的手,只觉得手腕又痛又麻,登时花容失色。 二女相视一眼,均知这四人自家惹不起,退则着实栽面儿,进则对方手段诡异,便想再试探一二。 红衣女子很快调整好了神情,媚目流转间,将四人一一打量,四人中只有一名黄衣少女,肤若凝脂,脸容清艳,一双乌溜溜美眸正瞧着自己,再转眼,眉眼精致的红衣少年翘着腿慵懒地倚在椅子上,桃花眼隐含厉光,一脸不耐之色。 至于青欢,红衣女子直接无视,媚目直接定在沈愈身上,不由心内赞叹,这人,这人简直,只令人深感气质高华,宛在云端俯视众生的神祗,待要看清面容,却见他凤目流转,目光如芒,红衣女子心头一震,不由转开眼光,不敢直视。 青欢脸色一冷,喝道:“还不快滚!” 红衣女子原本心生退意,然而青欢这一声喝,反倒激起她的反骨,想她堂堂五烟教左护法横行南疆,若是被这几个人一个眼神,一声暴喝便吓得落荒而逃,一旦传出江湖,那真就没法混了。 当下,一甩衣袖,将本便高耸的胸前又向前挺了一挺,只见波涛起伏,颤了又颤,青欢脸色一红,咳了一声,那胸前实在太显眼,凌雨薇不由笑了。 “还有何事?” 五烟娘子哼了一声,“我不与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家说话,”她一双勾魂媚目瞟了沈愈一眼,声音愈发娇媚:“不知这位公子……” “滚!”沈愈薄唇中冷冷吐出一个字,便再也不去看她。 五烟娘子心头陡然升起一股恶气,既羞且怒,却发作不得,只得转头去看那小二,“老娘今日偏要住这里!快去准备房间!” 身旁黑衣女子低声道:“师姐,我们还是走吧!” “偏不!”五烟娘子将头一摇,媚目中戾气闪动,突然探手去抓那小二,青欢岂容她放肆,“住手!” 二人身形极快,但见掌影缭乱,顷刻间,已过了十余招,青欢出身南宫世家,自是武功不弱,五烟娘子见着实讨不了好,连这个人都打不过,何况那光风霁月般的男子?然而,她在南疆骄横已久,何曾受过别人的气?这时心头火气冲撞,发泄不出也是令人难受至极,她美眸一转,干脆抬首挺胸迎向青欢当胸而来的一掌。 青欢年纪轻,哪里见过这般阵势?当下,急忙抽身便退,不料五烟娘子红唇一瘪,竟然呜呜咽咽哭了出来。 边哭娇软的身躯边向青欢身上扑来,“你竟敢调戏我?呜呜,我可不活了!” 第四十一章故人 青欢哪里料到这女子如此无耻,一时竟忘了躲避,“不要乱说,我可没占你便宜!” 林廷祯在一旁哈哈大笑,看到南宫家的人吃瘪,他表示很乐意看这个热闹,索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又拍了拍凌雨薇的肩膀,“阿薇,南宫家的人根本就靠不住,伯母的事你莫急!我的人已经大致有了眉目,最迟明日便会有消息传来!” 凌雨薇斜了他一眼:“当真?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林廷祯桃花眼微微一挑,将头凑过来,低声道:“我就想看看是南宫靖有本事,还是我有本事!” 凌雨薇闻言,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耐着性子,不再追问。 她却未见林廷祯凑近她时,眼神与沈愈又是一场不见硝烟的目光厮杀。 最终,林廷祯一脸得色地转回头,几人再看门口,居然是五烟娘子占了上风,她红裙旋转间,玉掌滑动中似有浅色薄烟逸出。青欢却脚步愈来愈慢,面色酡红,神情迷离。 林廷祯目光一转,瞧了瞧门口站立的黑衣女子,她站立之地极其巧妙,退可出,进可于红衣女子危难之时相救,脸上不由得露出赞许之色。对于青欢的中招,他与沈愈二人均不作声,凌雨薇却不想让青欢出丑,她手腕一翻,指尖便夹了三枚金针。趁着五烟娘子身形一转之时,金针扬手打出,直奔其中门,与此同时,她已将身下椅子拎起,奔五烟娘子当头掷下,伸臂拉过青欢,对沈林二人道“你们还要看热闹到何时?” 林廷祯起身扶住青欢,沈愈已将一枚碧色丹药弹入青欢口中,三人动作极快,五烟娘子鬼魅般闪过凌雨薇的暗器,怒道,“死丫头,敢暗算老娘!找死!” “死”字出口,她手腕微动,一缕黄烟直奔凌雨薇面门,凌雨薇知道厉害,却避无可避,那毒药如长了眼睛向她扑面而来。 索性一闭眼,准备受了这毒烟,同时指尖数枚金针飞射而出。 蓦然听得一声惨呼,她只觉腰间一紧,耳边传来沈愈清润的声音:“阿薇,有我在,便不会有人伤到你!” 她心头闪过一丝异样,还没来得及品味,便看见五烟娘子已痛得委顿在地,艳丽的容颜狰狞如鬼,黑衣女子自怀中掏出解药,强塞到她口中,她仍是大声呼痛。 林廷祯略有些忌惮得看了一眼沈愈,连他都没有看出沈愈究竟做了什么,只看见那黄色烟雾生生打了个转,尽数入了五烟娘子的身体之中。 黑衣女子上前一步,弯腰一揖:“刚才我师姐对各位多有得罪,不知这位公子可否饶过她一次?” 沈愈道:“若是方才受了这毒烟的是别人,你们又当如何?” 那黑衣女子一咬牙,扑通朝凌雨薇跪下:“求姑娘慈悲,救救我师姐,日后我们绝不再招惹姑娘!” 凌雨薇瞧着这黑衣女子,见她对师姐如此地步,心中略有所动,便道:“安齐哥,不如就此饶过她!” 沈愈见她心软,向黑衣女子道:“日后见到这位姑娘,可要如你所言,退避三舍!” 黑衣女子忙道:“我们定当遵守!” 沈愈伸手一拂,五烟娘子长舒了一口气,黑衣女子起身冲凌雨薇又是一揖,这才去扶五烟娘子。 二女相携走出客栈。 这时,青欢已经清醒过来,想到方才险些出丑,当下便冲凌雨薇道谢! 凌雨薇忙摆手道:“不必谢我!若不是安齐哥,我可不是那女人的对手!” 正在这时,外面又传来脚步声,几人望去,却是一高挑女子,着一身秋香色衣裙,素手提一柄长剑。 凌雨薇一见这女子,面上便现出喜色:“是白姐姐?” 那女子肤色如玉,气质温婉,正是白秋霜,此时一脸惊喜地快步走来,拉住凌雨薇的手:“阿薇!” 她目光流转,一眼瞧见林廷祯,不由得一怔:“你怎么在这儿?” 林廷祯桃花眼一咪:“怎么?你认得我?可不要被小爷的美色所迷,小爷已有心上人了!” 此言一出,白秋霜立时露出一副厌恶的神情,将头转过,不再理会林廷祯,心内却想:果然是林元宪那狗贼的儿子,这不要脸的功夫无人能及! 此时,天已渐暗,青欢吩咐准备膳食,沈愈见白凌二人说得火热,便踱出门去。林廷祯随后也跟了去。 这厢,白秋霜却与凌雨薇叙说别后情景,到最后说起自己身世。 原来其中尚有一段隐情,二十年前,中原武林名人侠士众多,其中便有白秋霜的父亲白染衣,白衣风流,手中一柄宝剑裁云,打遍中原,剑挑无数英豪,皆无败绩,人称裁云剑客。 恰在此时,遇上了武林第一美人苏艳华,彼时,侠士名剑风流,佳人艳如牡丹,二人一见钟情,就此定下终身。 说到此处,白秋霜停顿一下,接着道:“阿薇,你瞧,若是我娘不被林元宪诱惑,我爹现在也会活的好好的,我们一家三口永远不分开!” 她双手紧握,神情凄楚:“可惜,我爹却被那个小人暗算,夺了妻子,还要抢他的裁云剑!我爹不堪受辱自尽而亡。” 她声音愈来愈低,说到后来竟是喉头哽咽,凌雨薇不由扶住她肩头:“白姐姐,不要再说了,待你日后练好裁云剑法,再找林元宪报仇!” 白秋霜美眸含泪:“我恨他,但是,我更恨得却是我娘!若不是她,我爹何至于受此大辱?可是,上次我听到她有危险还跑去救她!没想到却是林元宪设的圈套!” 凌雨薇叹息一声,劝道:“若你想原谅她,便放下恨意,不然,受折磨的是你自己,她是你亲生母亲,无论如何于你有生养之恩!” 白秋霜止住泪水:“你说的不错,可是我活着的目的便是报仇,若不杀了林元宪我又如何对得起我父亲?”顿了顿,她又道:“林廷祯尚不知我和他的关系,望阿薇也莫要与他说起。那日一别,我心里一直记挂于你,才再此地盘桓数日,如今见你安好,我便也放心了!明日一早我要回去,恐怕我义父已是等得急了!” 凌雨薇点头,这时,青欢自楼上快步走下,对凌雨薇道:“凌姑娘,方才接到我家公子的传书,令堂有消息了!” 第四十二章暗夜杀机 今夜,无月。 隋阳城的夜色显出几分暗沉,院落中树影婆娑,沈愈站在窗前,远处青江上似乎起了雾,水汽氤氲,黑沉的夜色中翻涌着一股腥气,沈愈左掌缓缓抬起,唇角微抿,语声清淡:“装神弄鬼!是自己现身,还是我将你逼出来?” 等了片刻,并无声息,只听周遭“沙沙” 作响,腥臭之气愈来愈浓,沈愈目光一凝,窗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细长小蛇,昂头吐信,一双三角眼阴邪地盯住沈愈,紧接着,窗棂上又有蛇蜿蜒爬上,数条毒蛇将蛇身弓起,疾如闪电般扑向沈愈,沈愈目光一寒,伸指连弹,数道气劲皆射在其七寸之上,然而蛇尸一落地,即刻被后来的群蛇淹没,静夜之中,传来竹笛的声音,随着笛声激越,蛇越爬越快,吐着长长的信子,腥臭之气将人熏得几欲晕厥,沈愈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現出一丝厌恶,手指迅疾地圈划,瞬间,周遭出现一地蛇尸。 这时,只听数道破门声传来,一阵杂乱的楼梯响动,底下传来铮铮剑鸣,伴着女子叱咤之声,沈愈长袖一抖,劲气所至,木窗咣地飞出,沈愈随后跃起,纵身落在楼下厅中。 厅中,凌雨薇素手如穿花之蝶,金针化雨之下蛇尸遍地,另一边,剑光森寒, 白秋霜手中裁云剑若游龙,断为两截的蛇尸扭动着落在地上,青欢一个剑花出去,便是数蛇成泥,林庭祯大红衣袖翻飞如舞,袖中风雷声乍响,软绵绵的蛇尸随其掌力被抛得远远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弥漫着整个空间。 不过须臾之间,群蛇被五人斩杀了个干净。 刚松了口气,便听一阵阴阴笑声自外传来,“方才那只是开胃小菜,如今便让诸位见识见识何为群蛇乱舞!” 话落,笛声又起,周遭“沙沙”之声顿起,随着几声哨响,群蛇爬行得更快,臭气更浓。 霎时间,堂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将五人渐渐围在当中。 青欢长剑在手,手挽剑花,回手一绞,数条蛇被绞碎成泥,哗哗掉落一地。 可把凌雨薇白秋霜恶心得够呛,林庭祯笑骂道:“你小子做事风格跟你主子一个德性。不过这蛇简直多得杀不清。” 沈愈道:“你们小心,我去将那驱蛇人捉来!” 语毕,他青袍翩然,足尖轻点,直扑入门外漆黑夜色之中。堂中四人且杀且往外退,众人均极是厌恶蛇发出的腥臭,退到客栈外面,外面空间稍大,蛇群也多,甚至数条蛇扭成一团,密密麻麻向四人涌来。如此一来,几人压力大增。 那厢,沈愈循着哨声寻了过去,却不等他靠近,那藏在树上的黑袍人已向远处遁去,沈愈毫不犹豫自后便追。 那人飞纵得极快,似乎不欲与沈愈正面交手,二人一追一逃,眨眼便去得远了。 客栈外,随着黑袍人的远去,四人顿觉轻松,蛇群没有主人驱使,攻击力弱了下来。 凌雨薇刚松了口气,忽听一道细细声线在耳边道:“想见月华仙子,便一个人到镇外来!” 凌雨薇忙四下观望,另外三人似乎并未听到,她心下了悟,那人定是用了传音入密,正自凝神思忖,那声音又道:“切记,你要一人前来!” 凌雨薇这稍一愣神的功夫,白秋霜便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我去看看安齐哥找到那人没有?”说罢,她向林廷祯和青欢打个招呼,足尖轻点,使出迷踪步,自蛇尸之中飘然而出,也未理会身后林庭祯的叫声。 待离了客栈一段距离,她四顾张望一会儿,见四周寂然无声,便展开迷踪步,按那人所言出了镇子。 小镇距离隋阳城极近,不过三四里的样子,站在镇外隐约可于天光暗夜中见到隋阳高高的城门,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却约莫知晓那里是城门所在。 凌雨薇稍稍定定心神,指尖夹了几枚金针,忽觉脑后疾风袭来,她脚踏迷踪步,堪堪让过那道恶风,却觉身子一麻,登时软倒在地。 夜色中有一股潮湿的味道,沈愈追到一处矮坡,那黑袍人忽地站定,伸手在矮坡下一块石后抓出一人,手掌放于其头顶,厉声道:“站住!再往前一步,我便杀了这人!” 沈愈不为所动,冷“哼”一声,右掌微抬,封住那人去路,这时,那人手里挟持的女子发出一声惊叫,“你敢动我一根指头,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沈愈听这声音耳熟,却没想起究竟是谁,微一皱眉,只听那女子又道:“我爹是谁你可能不知道,但我师兄你一定听说过。” 黑袍人问道:“你师兄是谁?且说来听听!” 女子声音清脆,带着一股得意劲儿:“我师兄便是沈愈!” 话音一落,沈愈正准备蓄势待发的掌力登时一泄,那黑袍人极为精明,见此忙将手里女子往前一扔,沈愈抬手接住,那人已趁此机会将身形没入黑夜之中。 还是让他跑了! 沈愈抬手解开女子软穴,将她放在地上:“你怎么来了?” 那女子还没站稳身形,便向沈愈扑来,八爪鱼似的缠在沈愈身上,娇声唤:“师兄!” 沈愈浑身气劲一震,一下将她甩了出去,她伏在地上,委屈道:“师兄,你都不疼心儿!人家大老远从东海出来找你,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吗?还被坏人捉去……”说到伤心处,她低声啜泣起来。 沈愈沉默了一下,才道:“方才那人是谁?倒是真巧,你刚好在此处救了他一条命!” 那女子立时从地上起来,也不顾身上脏污:“师兄,你是在怀疑心儿吗?我刚过了江,稀里糊涂地就被捉住了,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啊!” 沈愈道:“我还有事,你明日一早便回东海!” 说罢,沈愈转身便往回走。 今夜之事,必有蹊跷。那些人不可能无功而返,这驱蛇之术也令人难以猜测背后是何人所为! 沈愈只觉一阵心悸,右手不由自主抚住胸口,莫非是阿薇出事了! 第四十三章 折腾了大半夜,沈愈一路疾行返回客栈,一进门便问:“阿薇呢?在何处?” 白秋霜迎上前问:“她不是去找你了吗?” 林廷祯瞧着沈愈神色不对,忙问:“莫非小薇儿出事了?” 沈愈神色莫名,这时,他身后的少女探出头来,冲几人羞涩笑了笑,摆了摆手,好奇地问道:“师兄,谁是阿薇呀?” 林庭祯桃花眼微微一斜,瞧了瞧那少女:“哟!师妹啊!沈愈,你不是去捉那驱蛇人了吗?难道那人便是这位美貌小师妹!” 说罢,袍袖一甩,他扭头对青欢道:“青欢,知会你家公子一声。” 青欢冲沈愈一抱拳,“沈公子,在下先去接应我家公子,几位且请自便!” 青欢正欲出门,便见远处一道高大的人影,三晃两晃,便到了近前,黑衣墨发,一身仆仆风尘,青欢定睛看去,立时现出欢喜之色:“公子!” 南宫靖大步而入,直接走到沈愈面前:“薇儿的事我们进屋说!” 二人直接上楼,下面几人面面相觑,那少女一脸甜笑,瞧了瞧三人神色,慢慢蹭到白秋霜跟前,“姐姐,我是沈师兄的小师妹,游碧心。你可以唤我心儿。师兄出来历练,心儿十分想念他,便一路寻了过来,谁知却被坏人捉了去,幸亏遇上师兄救找,只是险些耽误了你们的大事,都怪我!” 她低垂着头,手指有些紧张地绞在一起,那模样看着便令人怜惜,白秋霜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跟你没关系,放心好了,没人怪你。” 此时,店中掌柜与小二都已来到厅中,青欢招呼一声,便开始收拾起了蛇尸,林庭祯一甩袖子,斜了一眼游碧心,“沈愈的师妹,你来得倒是巧!”说罢,他也不去看游碧心一脸愕然的神情,“哼”了一声,转身便向楼上走去。 白秋霜甚是无语,只好安慰道:“游姑娘,他说话向来如此,也是心急阿薇,你多担待!” 游碧心眨了眨水润的眸子,抓起白秋霜的衣袖,破涕为笑,撒娇道:“好姐姐,你人真好!方才同师兄上楼去的那位是谁,冷着脸,好吓人的样子。还有阿薇究竟是谁啊?让大家如此紧张?” 白秋霜依次将其余几人连同自己介绍了一遍,又道:“至于阿微,日后待见到你自然便认识了。” 游碧心见她实在不想说,只得作罢。 楼上雅室内,南宫靖同沈愈相对而坐,黑着一张脸,质问道:“你同林庭祯两个人都没将人护好,还把她弄丢了!” 沈愈道:“此番确是我大意了!我一定将她找回来!你可有什么消息?” “隋阳洽谈已有结果,水中月暂代隋阳城主,大燕经此已是落了下风,南梁太子于明日一早便渡江回去!”南宫靖短促地说完,目注沈愈:“你觉得阿薇会是落在谁手里?” 沈愈手指在桌上微微扣了几下,道:“如你所言,梁严明日渡江,那么即使阿微不在梁严手里,便是在方亦鸣手中。” 沈愈揉了揉眉心,又道:“在梁严手里还好说,若是方亦鸣,怕难善了!” 方亦鸣这人极是难缠,又滑不溜手,功夫亦不在二人之下,这人又心思诡谲,令人防不胜防。 不过所幸的是不管在谁手里,阿薇均没有生命之忧。 南宫靖道:“不管阿薇身在何处,此番就看我们谁动作快!若是我先找到她,便带她前往天机殿,你不得阻拦!” 沈愈沉吟不语,南宫靖剑眉一扬,“你不同意?” “非也!怕是阿薇不同意,月华仙子可有下落?” 南宫靖盯了他半晌,方道:“本来有了消息,但是对方也有些手段,月华仙子已不在隋阳!” “不在隋阳,那便是去往了江南!”沈愈慢慢起身:“南宫,我现在便要渡江!你找人安排船只!” 这时,只听林廷祯在外面道:“船我来安排。” 远山含碧,滟滟清波,一轮红日自东方冉冉升起,江上薄雾渐渐散去,一碧千里。 船不大,却行得极快。船头站立一人,蓝布长衫,文士打扮,倒背双手,面朝东方。 “今日,倒是一个好天气!小萨,都安排好了?” 船中走出一灰袍女子,赤着双足,足腕上挂着一串银色链子,链子上又串了许多小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她极是恭敬地走到蓝衫文士背后站定,方道:“按先生吩咐,都已安排妥当,我们布下数十只小船,足够牵制南宫靖的人一段时间。等他们回过神来发现上当的时候,先生早就返回陵州了。不过,那个沈愈,先生打算如何?” 蓝衫文士狭长双眸中现出一抹凌厉之色,“他再厉害,也不过孤身一人,东海对于出来历练的弟子可不会施与援手,只要不跟他正面对上即可。凌姑娘可有醒来?” 灰袍女子道:“船过江心时便醒了,我们打了一架,那丫头诡计多端,差点被她跳水逃掉。我便点了她睡穴,现在么,还在睡着呢!” 蓝衫文士一听,立时回头骂道:“蠢货!”说罢,转身朝船舱里去了。 留下那灰袍女子一脸懵懂,站在那发愣,不知因何惹了主子不快。 船虽小,内里装扮的倒是极为雅致,舱室不大,只容得下凌雨薇身下的软垫,再一人进出的地方,蓝衫文士走进去,立时,室内空间变得逼仄起来。他抬手一拂,解开凌雨薇昏睡穴。 不到片刻,凌雨薇长睫微动,慢慢睁开眼睛,恰好对上方亦鸣面无表情的脸。她登时浑身紧绷,就在她将要蓄势而起的时候,方亦鸣抚了抚衣袖,慢悠悠道:“阿薇,你应该明白凭你的身手在我面前连三招都过不去,你乖乖的,别让我不痛快,不然,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凌雨薇一动不动,二人目光相对,终是凌雨薇败下阵来。 “你究竟要怎么样?” 方亦鸣并不言语,抬手抚上她的脸,摩挲一下,才慢慢道:“我以为,在栖凤岭时你便已知晓我的心意。” 第四十四章 方亦鸣眼眸专注,他的手指冰凉,莫名的让凌雨薇想起了昨夜里冰凉的吐着信子的毒蛇,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方亦鸣忽然凑近她,在她耳边低声道:“阿薇这是在怕我?” “不是!”凌雨薇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猛然间双掌运力,向方亦鸣前胸击去。 方亦鸣眸光一冷,手腕翻动,疾点凌雨薇肩井要穴,少女双肩一沉,娇躯往舱角斜刺里划去,足尖点在舱壁上,借一蹬之力向舱室门口窜去,同时,右手将头上簪的两朵珠花摘下,一扬手直取方亦鸣双目。 方亦鸣眸光一冷,袍袖一卷,将两朵珠花兜入其中,与此同时,凌雨薇已到舱门口,脚一落地,她撒开双腿便往船外冲去。 方亦鸣随后也跟了出来,他并不着急追赶,只是不紧不慢地踱到舱口,冷眼看着凌雨薇惶急地身影窜到船头,江岸已近在眼前,跳水也来不及,她猛地回头,便见灰袍披发的萨玉姿站在身后,正桀桀怪笑,“真是不知好歹,先生不与你计较,不代表我玉指修罗不修理你!” 说罢,她运指如风,五爪如钩,向凌雨薇当胸抓来。 之前在栖凤岭中,凌雨薇便领教过她的修罗指,奇毒无比,端是厉害,如今哪敢正面与她过招?可恨他们将她身上金针全部搜去,当即,脚步一错,使开迷踪步,向船侧闪去。 萨玉姿足下一点,足踝上银铃一阵脆响,抬腿便扫凌雨薇下盘。 船本身并不大,二人动起手来更显得地方狭小,凌雨薇见对方腿风凌厉,长臂舒展,双爪张开,势如苍鹰。 一时被迫得身子腾起,半空中一个翻身,跃上船栏,江风徐来,少女衣袂翩飞,长发如舞,恍如江中仙子。 萨玉姿抬头,便见凌雨薇居高临下二指一并,直取自己双目。当下,向后疾退,右爪一探,二人错身之际,凌雨薇腰腹用力,硬生生拧身移出半尺,一指戳向她空门大开的右肋,萨玉姿剧痛之下,硬是咬牙,右臂横扫,一爪抓在凌雨薇右肩,运力一扯,裂帛声响起,凌雨薇一声闷哼,左掌下意识捂在伤处,再抬头,萨玉姿一脸杀气,指尖泛着青黑,一指点向她眉心。 “我要你死!” 千钧一发之际,萨玉姿的修罗指被方亦鸣一掌格开,她一脸怒容:“先生,这小贱人敢伤我!您还护着她?我要毁了她的脸,将她抽筋剥皮。以泄心头之恨!” 凌雨薇脸色煞白,额上渗出密密的细汗,右肩已痛得麻木,她紧咬牙关,勉力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 方亦鸣伸手欲揽住她,被她侧身躲开。 “阿薇,别逞强!”说罢,伸臂一扯,将她拉入怀中,又抬眼去看萨玉姿,“将解药拿来!” 萨玉姿更怒,眼眸如刀,狠狠剜了凌雨薇一眼,在方亦鸣的逼视下不情愿地自怀中摸出一个玉瓶,丢给方亦鸣。 “先生,我不明白,她家世普通,修为差劲,又视先生为敌人,您为何对她却如此不同?” 方亦鸣扫了她一眼,直接抱起凌雨薇,大步进了舱室。 此时凌雨薇已昏迷不醒,唇色乌青,面如金纸,玉指修罗的修罗指名不虚传。 将肩头衣衫褪去,玉白肌肤上赫然五条黑色爪印,血肉泛黑,触目惊心。 方亦鸣将玉瓶中药丸倒出两粒,一粒捏碎,撒在伤口上,另一粒塞入凌雨薇口中,又将伤口包扎好,替她整理好衣衫。只听舱外萨玉姿见道:“先生,船已靠岸,梁帝的人已在等候!” 掌灯时分,昏迷了一日的凌雨薇方才醒来,肩膀还在隐隐作痛,她坐起身子,四下打量,这是一间雅致的居室,空气中一股清雅的莲香。 她愣怔片刻,方下了床。听到响动,便有宫装少女走入,躬身道:“姑娘,您醒了!可有不适之处?” “没有!这里是何处?” “此处是太子赐予方先生的宅院,先生吩咐过,您且安心养伤!” “方先生现在何处?” 宫装少女道:“这个奴婢不知!” “你们南梁太子呢?” 宫装少女仍是道:“奴婢不知!” 凌雨薇摆摆手:“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姑娘若有吩咐便叫奴婢!”宫装女子恭敬地退下。 凌雨薇走到窗前,外面回廊处站立的皆是宫装女子,瞧着那架势,都是练家子。若要逃,难! 她反身回到床上,盘膝打坐,既然走不脱,那便等!该来的总是要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外面传来方才宫装少女的声音。 “凌姑娘在休息,请湘夫人稍等!” “凌姑娘是本夫人表妹,又不是外人!兰芝,你且退下!” 名叫兰芝的少女还欲阻拦,湘夫人声音冷了下来:“兰芝,你是否觉得出了宫便可以不将本夫人放在眼里了!说到底,不过是太子将你借给方先生使唤使唤罢了!让开!” “兰芝姑娘,我与湘夫人是旧识,请她进来吧!” 凌雨薇站在玄关处,面带微笑看着台阶下便装打扮的湘夫人。 二人四目相对,湘夫人意味不明地笑了:“阿薇,那日一别,让姐姐好生想念!” 说着,她一步一步走上回廊,入了玄关,反手将门关上。 “多谢湘夫人挂念!只是不知你来此是为叙旧情或是想放我离开的?” 湘夫人“嗤”地笑了,“我来,当然是送你一场富贵了!如今梁王称帝,我的夫君已是太子,阿薇,太子一直对你念念不忘,这不,他刚刚腾出时间,便让姐姐代他来看你,若你答允他,你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就不必再像如今这样流落江湖了!” “湘姐姐,我不明白,你怎会甘心将自己夫君拱手让人?现在梁王既已称帝,那位被大燕朝廷赐婚的世子妃怕是也失了势。如今,你才是后宫第一人!何苦再来劝我?你当知晓,我并不喜后宅勾心斗角,也自问没有那本事。这话,你不必再说了。” 湘夫人见她言辞恳切,正色道:“既然话已至此,我也不白白让你叫声姐姐,若此时放你离开,梁严必迀怒于我。你等我明日消息如何?” 凌雨薇欣然答应,湘夫人将门打开,见兰芝站在廊下,当即道:“好好侍候着,本夫人明日再来。” 第四十五章解惑 湘夫人刚走,凌雨薇便见内室走出一人,玉冠束发,碧色衣衫,手里拿着长剑,却是花前月。 她不由止步,警惕地看着对方道:“不走寻常路,非奸即盗!你来做什么?” “你怎知我不是从正门进来的?”花前月面上带笑,抱着剑坐在床头,“不过,按照我们两家交情,你得称我一声世兄!” “我可不知与你家有何交情!有话不妨直说!” 花前月笑道:“太子托我将你带走!” “带去哪里?” “西郊私邸!你若配合,咱们这便走着。” “为何?”凌雨薇眉头微皱,“方才湘夫人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你觉得我会去梁严的府邸吗?” 花前月笑意微收,“你就没有想过他们为何要争着留你在身边?”他作势上下打量凌雨薇,“论长相,世妹的确是上上之姿,然而美貌女子在咱们江南并不少见。论性情,你太过倔强,不过,这点我个人极是欣赏。总之……”说到此处,他意味不明地看着凌雨薇,“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凌雨薇思量片刻:“世兄的意思是他们别有所图,比如方亦鸣,比如梁严?” 花前月“哈哈”一笑:“这可不是我说的。眼下,你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惊动外面的人,继续留在此处,二是悄悄与我离开!” 凌雨薇心思电转,方亦鸣其人喜怒无常,且自己并不知他的目的,但梁严也非君子,她一双妙目盯着花前月:“世兄是什么看法?” “你聪明得紧,不需要我替你选择!”花前月抚着剑身,似笑非笑道:“这会儿,世妹已有决断了吧!” 凌雨薇唇角微勾:“多谢你的提点!我们走!” 花前月自怀中掏出一柄匕首递给她:“先拿着用!” 凌雨薇伸手接过,匕首出鞘,冷光飒然,“多谢!” 二人自后窗翻了出去,花前月先料理了暗处两名侍卫,很顺利出了这所别苑。 凌雨薇方道:“若我由此出城,你当如何?” “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花前月不在意道:“现在城门已闭,送你去西郊,是我最后为梁严做的事!而后,我便回兰溪花家。”他双眼凝视凌雨薇,认真道:“希望世妹不要让我难做。那把匕首,是给你防身的,并不是用来对着我的!” “你说了那番话后,还让我乖乖跟你去西郊?要么,将你知晓的都告诉我,要么,我就折腾一回!陵州城可不小,不管我躲到哪儿,总能让你们忙活一阵!” 花前月见此,沉吟一会儿,道:“我了解的也不多,只是无意中偷听来的!还是江湖秘辛,你不知道为好!” 二人正僵持着,忽听有脚步声传来,花前月忙拉过凌雨薇,躲入一旁的窄巷。 脚步声顺着长街慢慢走近,夹杂着银铃清脆的响声,正是萨玉姿。 她左右梭巡,长街上偶尔有走过的巡逻的卫兵,萨玉姿便上前询问,看那样子,是在找凌雨薇,只是她却不知凌雨薇不是一人逃出的。卫兵们摇头,未见到有姑娘出现。萨玉姿一跺脚,她不过出去一趟,再回来那死丫头便不见了。这可如何跟方先生交代! 正自焦急,便见长街那头出现了方亦鸣的身影,她踌躇着不敢过去,方亦鸣身形飘忽,几个起落便来到她面前。 “先生,那小贱人跑了!是属下的错!请先生责罚!” 方亦鸣沉着脸,狭长双眸闪过一丝阴狠之色:“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不必找了,她自己跑不掉,怕是去了别处做客!” “做客?”萨玉姿一脸茫然不解。 方亦鸣扫了她一眼:“蠢货!雪山老怪居然收了这么个蠢物!你明日便滚回大雪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萨玉姿给他一骂,饶是对方亦鸣心存敬畏,也不免心头火起:“凌雨薇失踪,跟我无关!既然先生知道她在何处,将她抓回来便是!” 方亦鸣冷笑道:“你还敢顶嘴了?本事不大,胆子不小!你没看住凌雨薇,全然打乱了我的计划,骂你还不服气,这次看在老怪的面子上不追究你的不敬之罪,若有下次,必不饶你!”说罢,一甩袖子转身往回走。走到窄巷处停了下来。 花凌二人屏息凝神,一动也不敢动,只听方亦鸣阴阴一笑,“原来在这儿!出来吧!” 花前月紧了紧手里的剑,一推凌雨薇,短促地道:“跑!”同时,一剑划了出去,正封了方亦鸣的路。 “你敢跟我动手?”方亦鸣眸光如淬了毒的刀峰,挥掌一格,擦着剑身过去,花前月剑法角度刁钻,如影随身,不待招势用老,反手点刺方亦鸣手腕。 二人掌剑相交,斗得不可开交。方亦鸣左肩一沉,让过花前月剑尖,冷笑道:“花家剑法也不过如此!” 花前月“哈哈”一笑:“能挡得住你足够!” 花家的三十六路“流云剑”闻名江南,花前月深得精髓,方亦鸣掌力阴寒,花前月全凭剑快,二人越打方亦鸣心中倒起了爱才之心,“花公子,小萨已追过去了,你我再打下去毫无意义!不若就此罢手?” 花前月见他无心恋战,便回肘撤剑,长剑还鞘:“方先生,得罪了!” 方亦鸣眯了眯眼:“我明日本欲离开江南,奈何你将凌雨薇放走,不如你我做个交易!听闻花公子爱剑成痴,花家流云剑法虽有名,却不属于一流剑法!” 花前月长眉一挑:“能克敌便是好剑法!” 方亦鸣笑道:“不错,好的剑客无需好的剑法,然哪个剑客不想有一把好剑与剑谱?说到剑谱,你们中原武林值得一提的便是裁云剑谱与西川南宫家的飞烟剑法,但那也算不得最好。” 花前月本无心听他闲扯,这时听到他提起裁云剑谱,又说连裁云都算不得最好,不由来了兴趣:“愿闻先生高论。” 方亦鸣道:“花公子可听说过三煞鬼剑?” 第四十六章爱剑成痴 花前月闻言,面上现出神往之色:“那不是当年鬼剑客的成名绝技!” “三煞鬼剑,剑出惊天地泣鬼神,然而武林中能练成此剑的也就只有鬼剑客一人矣,身为剑客,怎能不追求至高剑道?” 花前月肃然道:“那是自然,朝闻道,夕可死也!” “既然如此,你我交易可做,我需花公子相助,将凌雨薇护送到西北天目山,事成之后,便以三煞鬼剑剑诀相赠。不知你意下如何?” 方亦鸣目光灼灼盯着花前月,他心里盘算,沈愈很快便会追寻而来,为免节外生枝,夜长梦多,务必得找人将凌雨薇带离陵州,自己再将近年来所做之事了结,若花前月来办此事,最好不过。 “先生为何不亲自去做?”花前月沉默良久,才道。 “我另有要事。”方亦鸣道:“你只说肯与不肯?” 花前月道:“你该知道,明面上我为梁太子办事。再说,我如何信你?” 方亦鸣闻言也不恼,“我会在梁严面前解释此事,他要凌雨薇不过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一旦得到便觉得不过如此。你放心,此番将凌雨薇远远带走,必不会轻意再让她回来。我可以给你考虑时间,明早我要答复。三煞鬼剑第一剑在此,能从中得到多少便看你自己 了。”说罢,一扬手扔过来一书卷。 花前月伸手接住,打开书卷,运足目力借着月光翻看了两页,登时双眸神采卓然。 方亦鸣微微一笑:“静候佳音。” 花前月收好书卷,抱拳道:“在下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先生示下。” “但讲无妨。” “在下不明白先生为何要执著于凌姑娘?” “她天姿聪颖,根骨奇佳,正是传承我们这一脉的好苗子,要她拜我为师她又不肯,我只好出此下策了。” 对于他说的话,花前月一个字也不信,他如此搪塞,让他明白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 二人就此分手,花前月用手按着怀中书卷,此时方感心头狂跳,他自小爱剑成痴,长大后更是到处找人比试挑战,从无败绩,得了“流云剑客”这个雅号。当初的南梁王世子找上他时,便以王府私藏的宝剑及各家剑法为礼物,方请他入了王府。 与三煞鬼剑相比,别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主意已定,他紧握手中流云长剑,向西郊而去。凭凌雨薇的轻功,定能避开萨玉姿。 凌雨薇身法极快,如一道残影疾掠而去,心中暗爽,迷踪步练到极致,便是踏雪无痕。武功不高,轻功来凑,打不过总跑得了。 七绕八绕,便将萨玉姿远远抛在了后面。花前月的意思是让她先去西郊,可是她为什么要按照他的意思来?她打定主意,明日一早便出城。 她折身便想转向北门,忽听一旁小巷中传来一道声音:“可是凌姑娘?请留步!” 她手里紧握匕首,暗自戒备:“谁?” 小巷中走出一黑衣人,躬身道:“受我家谨公子之命前来接应凌姑娘,我家公子的私宅就在此处,凌姑娘明日即可出城。” “你说的是梁瑾?” “正是我家公子。” “好,你带路罢。” 说到梁瑾,凌雨薇便想起当初在王府中琼花树下见到的那个病弱少年。走进这所不大的小院中,便见天井当中站立一少年,月色下,少年面如美玉,轻袍缓带,自带风流,依稀如昔。 他一见凌雨薇进门,便立即迎了上去。身后侍从忙道:“公子慢些!” 梁瑾一向温和的眸中满满皆是笑意,“阿薇,你长高了!” 凌雨薇失笑道:“你近来身体如何?” 二人如久别重逢的老友,并肩走向厅中。 风中,少年语声轻快,“我还是老样子,不过,一见到你便觉得身子都轻快了。” “我又不是灵丹,”凌雨薇笑,“你如何知晓我会路过此处?” “你一进城我的人便得了消息,原想救你出来,可惜,我的人本事不够,连门都进不去,后来花前月带你出来,他们便一路偷偷跟随,没想到花前月被方先生绊住了。我原想这次又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上天垂怜,你我还能再见一面。” 凌雨薇灯下瞧他身形单薄,面容憔悴,再闻此言,不觉心头一酸,强笑道:“瞧你说的,哪怕此次见不到,日后也能相见。” 梁瑾见她眼圈微红,便知她担心自己身体,当下伸手拍了拍她肩膀:“我的病生来如此,并无大碍。现今父亲称帝,又找来许多名医,只是养着便好。” 二人又叙说了些别后琐事,凌雨薇将所发生的事挑挑拣拣说了几件,说到梁燕大战,梁瑾叹了口气,“大燕老皇帝一心沉迷丹药,几名皇子勾心斗角,无暇他顾,才让父亲有了机会,然而这终究只是暂时的,与父亲议和的是曾经的废太子,连废太子都能出来主事,大燕的乱象可想而知,当权利落到主战派手里时,便是梁燕大战之时,到时又会有多少将士战死沙场!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凌雨薇静静地听着,最后道:“朝廷腐朽,必有乱象,若大燕落在有能力的皇子手里,尚有一线生机,不然则无力回天,天下大乱,在所难免!你不必忧虑这些,将养身体要紧!” 梁瑾点头,二人又闲聊几句,梁瑾精神便有些不济,侍从忙上前,躬身道:“公子,您该休息了!” 梁瑾慢慢起身,“阿薇,失陪了!” “你快去休息,不必管我!” “我已安排妥当,明日便送你离开!今夜,你且安心!” 凌雨薇道:“多谢你为我费心!” “你我何必言谢!” 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回房安歇。 花前月在西郊等了半天,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凌雨薇。想到反正有方亦鸣的人在,凌雨薇也走不出城,索性找个地方好好研究三煞鬼剑。萨玉姿无功而返,方亦鸣却不着急,他有预感,沈愈很快便会追来,在青江上的埋伏挡不住他多长时间。 他倒背着手,望着树梢上的月,嘴角微微上扬,棋子们都已经按照他所计划的动了起来,所有人都被他放在了棋盘之上。无论你是否自愿,既然入了局,便休想抽身!这一切,不知天机殿是否看透?即使看透又如何?命运的齿轮已开始转动,谁又能逃得开? 第四十七章无回之谷 第二日,天色有些阴沉闷热,山雨欲来。 梁瑾坚持要送凌雨薇离开,拗不过他,凌雨薇只得同意。 梁瑾带了十几名侍卫,都化了妆,穿上便服,自己也换了常服,众人出了小院。 各自分散开,西城门距离梁严的别苑太近,北门的守城将士跟梁瑾却是熟人,是故梁瑾决定去北门。 一路顺利,直到来到北门,便见城门处士兵比往日要多上一倍,梁瑾眉头微皱,走上前去,却见自己熟识的守城军官骑马站在城门处,一见到梁瑾,立即下马,抱拳道:“瑾公子!” “李将军,这是出什么事啦?” “说来也没什么事!就是太子的一个宠妾跑了!太子大怒,听说对湘夫人都发脾气了。不过,这只是小道消息,我就跟瑾公子说说!”李将军络腮胡子,说起太子家的家事却满脸兴奋,一脸神秘,悄悄说完,又问梁瑾,“瑾公子这是要出城?” “不错!还请通融!”梁瑾微笑道。 “好说!好说!瑾公子请!” 梁瑾向身后示意:“我的人也一起出城!” “那是自然!”李将军说完,命令手下人让开一条路,梁瑾带着明面上两名侍卫和凌雨薇向城门走去。 眼见就要出城,只听后面传来马蹄声响。 “关城门!一个也不许走!” 当先一人大声喊着,顷刻间,已来到门口。 梁瑾与凌雨薇相视苦笑:“看来,他们已经追来了!阿薇,快走!”梁瑾使劲一推凌雨薇。 与此同时,城门已开始关闭,凌雨薇伸手拔出匕首,足尖轻点,身躯如箭蹿了出去,赶在城门完全闭合之前一脚踢开一人,另一人拔出腰刀向她当头砍下,她偏头避过刀锋,身形疾动,匕首在手里打了个转,直接抹在那人手腕上,那人痛得“啊哟”一声,凌雨薇娇小的身子已然扑入尚未闭合的城门之中。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处,梁瑾松了口气。身后传来梁严阴恻恻的声音:“二弟,你身子不好,便不要四处走动,来人,护送瑾公子回府!” 梁瑾不卑不亢道:“不必劳烦大哥,瑾这便回府!” 梁严冷着脸,咬牙道:“你将她放走,与你又有何好处?” 梁瑾道:“阿薇的性子并不适合入大哥的后宫,大哥还是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梁严冷哼一声,面上现出一抹残忍的狞笑:“你且看着,我是如何将她抓到,再如何让她成为我的女人!”说罢,一挥手,“追!” 再回头,向左右道:“带上瑾公子!” 城门重新打开,一行人策马出城。 凌雨薇出了北门,没敢走大路,一头扎进林中,顺着小路奔逃。 她原想着出了林子,拐到官道上再去隋阳,林子还没出去,便听身后疾风不善,她脚踏迷踪步,将身一拧,绕到树后。 定睛一看,一名黑衣人手执长剑,剑尖直指凌雨薇,“你是谁?” “凌姑娘,你若乖乖受死,尚可留你全尸!不然,便是碎尸万段!” “我跟有仇吗?是杀你全家了?还是挖你祖坟了?你要把我碎尸万段?”凌雨薇边说便将手探到腰间,腰上缠着梁瑾送她的飞刀,金针被萨玉姿搜去,梁瑾一时找不到金针,索性手下侍卫有人精通飞刀,就给了凌雨薇。 “是谁派你来的?总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吧!”说着,她忽然发难,指尖三枚飞刀甩手飞出,直奔那人中盘。 那黑衣人长剑一绞,一拍,最后一枚飞刀被他闪身避过。 凌雨薇趁机便向密林里跑,却不防头顶树上又纵落一人,手里双刀向她头顶劈下。 凌雨薇大惊之下,就地一滚,飞刀自下而上飞掷而出。 那人刀锋凌厉,“当当”两声,将飞刀磕飞,斜斜插入树上,凌雨薇伏在地上,手腕一抖,接连又是数枚飞刀分射两人。 只听刀剑相击数响过后,飞刀落空,二人一前一后封住她的退路,凌雨薇缓缓起身,笑靥如花,“二位,能否告诉我究竟是谁想要我的命?” 执剑那人道:“休要废话!今日你必死无疑!只是可惜了姑娘的天姿国色!” “动手!”手执双刀那人双刀微合,横刀抹向凌雨薇脖子。 凌雨薇双眸眨都不眨,紧盯着那人刀势所向,在刀锋乍临之时,上身后仰,双腿一曲,向前滑去,那人一刀走空,凌雨薇与他身体交错之时,袖中匕首划出,手腕用力,回手扎入那人后心。 执剑那人叫道:“小心!”上前营救。 却为时已晚,那人应声扑倒,双刀脱手。匕首插的有些深,凌雨薇来不及拔出,剑光已到,匆忙之中,她只避开要害,被长剑擦着腰侧划过,鲜血立时渗透衣衫。 她紧咬牙关,疾步后退,足尖一勾,单刀在手,辨了辨方向,前方走不脱,后面不能退,她一咬牙,抖手又是三枚飞刀,而后向左侧窜去。 一阵慌不择路地逃,树木越来越稀少,前方是一道山谷,凌雨薇停了下来,竖着耳朵四处张望。 山谷西侧一道断壁,上面有三个模糊的红色大字,她仔细辨认,依稀是“无回谷”三个字。 这时,后面黑衣人也出了林子,二话不说,纵身一剑劈落,这一剑来得极快,凌雨薇手里单刀抬手向上便撩,刀剑相撞,火花四溅,凌雨薇被压得单膝跪地,双手高举,紧握单刀。 额角见汗,一滴一滴落到草叶上。腰间伤口处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裙。 正在此时,林中又走出一人,全身裹在黑衣之中,她缓步走到二人近前,说道:“擒住她!” 黑衣人一听,长剑一挑,凌雨薇手腕发抖,单刀便掉落地上,黑衣人长剑一转,抵在她脖颈上,她慢慢转头,看向来人。 那人伸手捡起地上单刀,刀尖狠厉地一划一挑,直接割了凌雨薇手筋,痛得她脸色煞白,紧咬牙关,哼都未哼一声。 “阿薇,知道么?我最讨厌你这副倔强样子!他们喜欢的便是你这副模样吧!你叫出来,叫出来我就给你痛快!” “为什么?”凌雨薇死死盯着她,这声音太熟悉了。不是金湘明还有谁? 。第四十八章 金湘明“哈哈”笑了起来,“既然你问了,我便让你做个明白鬼!起初,我的确是想让你给梁严做妃,以便帮扶姐姐,但我没想到梁严真的对你上了心!即便如此也没关系,昨日我回去还在想着如何放你出城,从此山高水远,只要你不再回来,梁严又能如何?只可惜呀,就在昨夜我听到梁严与皇上谈话,他竟然要你做正妃!他要你做正妃!那么又置我于何地?阿薇,姐姐真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身份值得他如此待你!你不要怪我心狠,你放心,等你死后,我会侍奉姑姑到老,去死吧!”她单刀往凌雨薇心口扎去。 关键时刻,自林中飞出两粒石子,奇袭二人拿剑的手腕,凌雨薇踉跄着往后退去。 林中又涌出一班人,梁严当先跃过,伸手扯下金湘明面上黑色帕子,抬手便是一个耳光:“毒妇,你敢下杀手?” 他下手力道极重,金湘明雪白的半边脸登时肿了起来。这一下,她容色灰败,情知大势已去,却也更是心中发狠,后面走来的人中有花前月金世贤等人,她一咬牙,手中数枚金花化作数点金光激射而出。 梁严看得真切,叫道:“你敢?”他根本没想到金湘明居然敢在他眼皮底下杀凌雨薇。也低估了女人的嫉妒之心。 凌雨薇身上有伤,奋力躲避,然而毕竟没那么利索,最后一枚金花正钉在她左腿上,她只觉小腿一痛,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金湘明的暗器同她的不同,都是淬了毒的。 她身形一晃的时候,梁瑾被两名侍卫夹在中间,面色比她还难看,失声叫道:“阿薇!你不要动了!随大哥回城吧!” 花前月也道:“凌姑娘,跟太子回去,好好养伤!” 金世贤脸色也不好看:“湘妹,快拿解药!” 金湘明“哈哈”大笑:“没有解药,你们就等着她毒发身亡吧!” 梁严向凌雨薇伸出手:“阿薇,这里是无回谷!不要再往后退了!后面是断崖!快停下!” 金花之毒开始蔓延,她似乎听到许多人的声音,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眼前那群人身影渐渐模糊。他们说他们的,与我有何关系?她想。 山风愈来愈大,天空中乌云愈压愈低,她衣裙染血,身形单薄,长发飞舞,站在崖上,摇摇欲坠,似要随风而去。 众人谁也不敢上前,均一脸焦急,大声呼唤她的名字。 然而,她神情怔忪不安,似是充耳不闻。 此时,距此不远的林间正在进行一场较量。沈愈南宫靖连同林庭祯游碧心四人被以方亦鸣为首的一众人围在当中。 “姓方的,你觉得能打得过我们联手?”林庭祯仍是红衣大袖,一脸风尘,颇为不耐地一甩袖子,“沈愈,打吧!阿薇就在附近。” 方亦鸣拦住他们的意思是为梁严等人拖延时间,若凌雨薇与沈愈等人汇合,再想抓她势必艰难。 他狭长双眸中闪过一丝算计,“先别急着动手,林庭祯,你可知你父亲为何放弃天宇阁?哈哈,那是因为他要去寻更加高深的武学,还有,你可知武林第一美人苏艳华曾是谁的妻子?你肯定不知,是你父亲勾引了她,最终害得裁云剑客白染衣家破人亡……” “住嘴,我父母亲也是你能编排的?” 方亦鸣阴阴一笑,又道:“洛家庄的白秋霜便是你同母异父的姐姐。” 这句话让林庭祯如遭雷击:“你胡说。我杀了你这卑鄙小人!” 沈愈一把拉住他,劝阻道:“他在乱你心神。” 林庭祯此刻满脑子是方才方亦鸣的一席话,他忽然想到那日在隋阳客栈中见到白秋霜时,她看自己的奇异神色,还有母亲每年都要穿一身白衣出去几日,回来便与父亲吵一次架,只是彼时年少,他并不知其中隐情。原来是这样,真相总是如此令人难堪,以往不加以深究的,在这时忽然明朗开来,他口中喃喃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胡说,我去找他们问个明白,你说,他们在何处?” 方亦鸣眸光一闪,见林廷祯玉面绯红,目光中说不清是难过,还是震惊,他唇角一勾,笑道:“他们去了西北。别的我就不方便说了!” 沈愈紧紧拉住林廷祯,却被他使劲甩开,状如疯魔,袖中风雷声起,一掌向沈愈当胸击来,沈愈一时不察,硬生生挨了他一掌,喉头一阵腥甜,沈愈一口血吐了出来。 林廷祯又接连杀了数人,一路狂奔而去。 方亦鸣心里冷笑,果然是年轻,这就受不了了? 游碧心一见沈愈受伤,原本甜美的笑颜登时一变,她转头狠狠盯了一眼方亦鸣,而后关切地去搀扶沈愈,却被沈愈甩开:“我并无大碍!” 林家的袖底风雷掌专坏人的内息,也幸得沈愈内力深厚,将体内游走的风雷之力压住。 南宫靖一脸冷峻之色,袖中墨玉陡然划出,剑光一出,让本便阴暗的林子更加幽暗。幽暗中一道墨色直取方亦鸣前胸璇玑。 方亦鸣知道他难缠,不想与他正面交手,然而这剑光密密如织,方亦鸣循着他的剑势闪避,可他的属下便没有这个本事了,哼都未哼出来,便大睁着眼不可置信地瞧着自己身上的零件突然分成了两半,慢慢倒了下去。 方亦鸣被逼地只好亮出他的袖中剑,剑身泛着诡异的红光,经他内力催动,剑芒发出一道摄人心魄的暗红色光芒,两人双剑一触即分,只余空中那声铮然之声幽幽不绝,震得人心神难守。 正在此时,沈愈忽道:“不必打了,南宫,先找阿薇!” 南宫靖那一剑过后,方亦鸣身边就只剩下他一人站着,着实没有再打的必要。 南宫靖的墨玉极快得缩入袖中,“走!” “慢!”方亦鸣上前一拦:“南宫靖,沈愈,你二人非要与我天魔宫一脉对立?凌雨薇是我的弟子,她是天魔宫的人,你们以何种理由将人带走?” 沈愈目光一厉,“你不过是看中了阿薇的无垢之体罢了!她的体质可以毫无瓶颈的修习每一种功法,但绝不会是天魔宫的功法!” 方亦鸣笑道:“什么无垢之体,那是天魔之体!她是修习天魔宫历代宫主的好苗子!你是怕她入了天魔宫便与你碧霞宫为敌吧!沈愈,你死心吧,凌雨薇,本护法势在必得!” 第四十九章天机将乱 沈愈闻言,凤目中闪过一丝怒意,寒声道:“我与南宫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入天魔宫!你若执意如此,说不得今日我便大开杀戒!” “你身上有伤,若全盛时期尚可与我一战,现在么?你并无胜算!” “还有我在?”南宫靖眉宇间杀气一闪,“方亦鸣,我的墨玉早已想痛饮你的鲜血!” 方亦鸣阴笑道:“那就来吧!看来你们是不想知道月华仙子的下落了?” “月华仙子在你手里?”游碧心急道。 “本护法这里从无谎言,方才林元宪的家事我想你们也心中有数!他也的确去了西北!月华仙子么?” “你快说,说了愈哥哥他们就放你一马!”游碧心焦急地说道。 沈愈淡淡扫了游碧心一眼,她伸手抓住沈愈手臂,撒娇似的摇了摇,“愈哥哥,我们不是要救凌姑娘吗?” 几人正在僵持,只听一声冷如冰雪的清冽声音传来,“我就在此!不必再寻我了!找阿薇要紧!” 话音未落,几人只见一道白影已从林间一掠而过。 游碧心面现惊愕,“那人是谁?身法好快!” “那便是月华仙子!阿薇的母亲!”沈愈说罢,双掌抬起,陡然间发难,掌风凌厉,树木一阵哗啦大响,以摧枯拉朽之势劈头盖脸卷向方亦鸣。而后,飞身便走。 南宫靖自后紧随,留下一句:“方亦鸣,再打阿薇主意,下次要你狗命!” 三人速度极快,很快出了林子。 甫一出来,便听众人齐声惊叫:“阿薇!” 凌雨薇所站之地本便惊险无比,她又中了毒,神志不清,谁也不敢上前惊动她,只听一声霹雳,乌云滚滚而来,与此同时,凌雨薇如一片无根落叶,向断崖下坠落。 沈愈大惊之下,身形如电,刹那间奔过,情急之下,探手去抓,可也只抓住翻飞的裙摆,“阿薇!” 断崖处风极大,下落的一瞬间,凌雨薇头脑似乎清明了一霎,她心神巨震之下看见沈愈慌乱绝望的神情,看见南宫靖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写满了毁天灭地的气息,看见方亦鸣难以置信的懊悔神情,甚至看见了一抹白衣如雪,那人神情悲怆,声嘶力竭:“阿薇!” 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她看着他们,脸上现出欢喜的神情,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嘴唇微张:“娘亲……” 微弱的呼唤转瞬便吞没在风里,她身如浮萍落叶,疾速地落入深不见底的崖下。 月华仙子纵身一跃而下,被南宫靖一把拉住手臂,众人将她拉上来时,她神情狂乱,脸色惨白,忽然一口血喷出,昏死过去。 “这处山谷叫做无回谷!根本就没有下去的路!掉下去绝无生还!寻常人谁也不会到这里来!没想到凌雨薇居然自己跑进来了,还掉了下去!哈哈!果然是活该!”金湘明一脸快意。 梁严用手指着她:“贱人!若不是你追杀她?怎会阴差阳错将她逼到这里?本太子饶不了你!”怒到极处,拔剑在手,便听侍卫惊呼,扭头去看,却见梁瑾一脸紫涨之色,呼吸急促,气都喘不过来。心下懊恼,本以为带他来让他死心,没想到凌雨薇掉落无回谷,梁瑾受到刺激发病。只得大步过去:“回宫!” 沈愈岂容他离开?当下,便道:“谁也走不了!为阿薇抵命吧!” 他一双清冷的凤目愈发冰冷,青色云纹锦衣已被雨水打湿,然而他似乎毫无所觉,手中天蚕丝一抖,丝线飞出,首当其冲便是金湘明。 金湘明瞳孔大张,沈愈身上并无丝毫杀气,然而他只是站在那,她便觉得自己已避无可避,她看着站立在不远处的青袍男子,看着他清淡无波的眸子,不由得背后渗出一层细汗,与雨水混在一起,她狼狈地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腿似乎钉在了地上。 眼睁睁看着那道丝线如灵蛇般缠向自己脖子,电光石火间,她感觉身侧传来一股大力,将她推开。在她惊愕的目光中,曾经追杀凌雨薇的那名黑衣人已经替代了她的位置,那人脖子上划开一道血线,他张了张嘴,头却慢慢搭了下来,身子无力地滑倒在雨水中。 金湘明大睁着双眼,她看懂了黑衣人临死时未说出的话,他说:你快走! 她扭过头去看梁严,他看都没看她一眼,身边围拢着一众侍卫,正在往林中退去。她心底一片冰凉,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 沈愈毫不在意地抖了抖袍袖上的雨水,闲庭信步般走近金湘明,饶是一身湿透,也不掩他一身高华。 金湘明心底暗恨,为什么?有人肯毫无所求的对凌雨薇好,可自己却费尽心思也得不到那人怜惜的目光,她眼珠转动,看见梁严被南宫靖拦住,雨中墨色剑芒吞吐,侍卫已死了大半,天蚕丝缠在她脖子上,她脸上却露出一丝快意,我们一起死吧! 沈愈料理了金湘明,回身便迎向方亦鸣,游碧心半扶着月华仙子金寒玉,大叫道:“师兄,不要打了!你还有伤在身!” 方亦鸣袖中剑紧握,“沈愈,凌姑娘掉落无回谷是谁也未想到的事,我与你一样都希望她活着!罪魁祸首你已经杀了,何必再迁怒于我?不如想法子下去找她!” “你明知无回谷有来无回,多说无益!若不是你,阿薇怎会到这来?”沈愈语声极冷,天蚕丝运腕一抖,仍是方才那一招。 游碧心焦急地四下观望,又是一个炸雷响在耳际,梁严不敢再进树林,一步一步退向方亦鸣,他的侍卫眨眼变死了个干净,南宫靖玄衣如铁,墨玉剑芒一闪,便是一条人命。 游碧心将金寒玉拖到地势高的地方放好。纵身跃过,双臂一伸,拦住南宫靖。 南宫靖墨玉直指游碧心,面容冷峻,犹如杀神:“让开!” 游碧心被墨玉剑气一冲,只觉寒气入骨,她连忙运行起自身功法相抗,“他是南梁太子,关乎南梁国运,若杀了他,南梁皇帝不会善罢甘休,你出身天机殿,却怎么连命数都看不透,凌姑娘的死,亦是命数!” 南宫靖浑身一震,他想起初识凌雨薇,她向自己询问归处,想起天机殿金翅鸟传来的密信:乱天机者,杀之!“不,阿薇的命数连我都看不透!她不该死!” 游碧心一向带着天真笑容的俏脸此刻一片冰寒:“她若不死,死得便是别人!南宫靖,你的心乱了!” 此时,远在千寻岛的天机殿上,白袍白发的老者长眉紧锁,“天机将乱,生灵将覆。靖儿,没有杀了她,亦没有将她带回,情劫难渡啊!” 第一章 生机 山风呜呜作响,崖壁陡峭如削,凌雨薇昏昏沉沉间狠咬了一下舌尖,保留着那一丝清明,直到身体落水,她才彻底昏迷。 无回谷谷底,竟有一条极为清澈的溪水,溪水冰寒入骨。 凌雨薇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幸好谷底是水,若摔在岩石上,那么死相简直惨不忍睹了。 当她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石床上,甫一醒来便觉得浑身都疼,骨头都像被重组了一般,她试了试又悻悻地躺下不再动了,她觉得自己此刻头脑清醒,手腕也被缠得严严实实,看来毒已经解了,她稍稍动了动,便听外间传来一道清冷声音:“别动,手不想要了?筋脉被废,身中剧毒。你也就是遇到我,不然,早死在下面了!” 凌雨薇歪头去看走来之人,那人身材高大,一脸络腮胡子几乎挡住了整张脸,只那双眸子亮得惊人,摄人心魄。他身上衣衫补丁摞着补丁,细看之下,竟然是各种兽皮连着可怜的少量布料缝制在一起,说不清这破布是补丁,还是兽皮是补丁。 凌雨薇惊了片刻,看着他的装扮又有些想笑,然还是强忍着道:“多谢前辈救我!” 那人浑不在意道:“若不是怕你死了污了我的水源,我才不救你!麻烦!不过,”他瞧了瞧凌雨薇,话锋一转,“既然救了你,你就想想如何报答吧!”他手上端了一只石碗,里面黑漆漆的半碗药汁,“把药喝了!” 说罢,一只手托起凌雨薇的后颈,将药凑近她嘴边,慢慢给她倒入口中,这人说话不甚好听,可动作却极轻柔,慢慢将她身体放平,转身走了出去。 无回谷底居然有人居住?凌雨薇简直想叉腰仰天长啸,再大笑三声,说上两遍“天不绝我!”,这条命目前算是捡回来了,她忽地想起坠崖时见到的月华仙子,娘亲既然与沈愈南宫靖在一起,那就是安全的。只是不知亲眼见到自己掉落无回谷,她会如何伤心难过。她想了一会儿,脑子乱哄哄的,慢慢竟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夜晚。 她觉着骨头不是那么疼了,应该是药的作用,正自想着,便听那人声音传来:“醒了?说说吧!叫什么名字?怎么掉下来的?” 那人斜靠在角落石墙上,黑夜中他的眼睛亮如星子,看得凌雨薇啧啧称奇。 “晚辈凌雨薇,是被人追杀暗算掉下来的,还不知前辈是谁?” 那人似乎哼了一声,“我在此住得久了,远离尘世,早忘了前尘往事,名字也不记得了!” 凌雨薇:“……” 这人说话惯会冷场,凌雨薇摸不透他的脾气,也不再言语,两人静默半晌,那人又问道:“可有师承?” “没有!只是家传的暗器功夫。” “暗器?”那人似乎思索了一下,道:“我倒是认识一位故人,擅长暗器。不过,比你要强多啦!” 凌雨薇笑了笑,没说话。的确,她并没有系统的学习过金家的暗器功夫,只能算是个半吊子,也就是娘亲擅长金针,她才学了点皮毛。 那人斜睨了她一眼,又问:“真的没有师承?” 凌雨薇不解:“真没有啊!” “你体内有一丝真气,我似曾相识,不细细察看根本感觉不到,那道真气是怎么来的?”那人身体坐直,盯着她。 凌雨薇一脸懵懂,“什么真气?我不知道啊!” “当真不知?” 啥真气啊?不说明白我怎么知道?凌雨薇一头雾水。 那人接着道:“这道真气埋在丹田中,极为阴毒,若有一日他想杀了你,只引爆这道真气,你便无丝毫抵抗之力。” “怎么会?我功夫不好,也没有什么仇人,谁会如此……”说到此处,她忽然想起,自己与金湘明也不是仇人,她不还是想要杀了自己吗? “丫头,”那人目光灼灼盯着她,“你可听说过天魔之体?” 凌雨薇更不明白了,这个天魔之体,听起来就不明觉厉,她哪里知道? “正派人都称这是无垢之体,只有天魔宫才称这是天魔之体,修习所有功法毫无瓶颈,只是你却被人耽误了,又被人毁了筋脉……” 凌雨薇正听得津津有味,他却打住不再说了,“那道阴寒真气我为你驱毒之时已将它驱逐出去了,好好养伤!” 说罢,那人开始打坐,不再言语。 凌雨薇愣了半天,迷迷糊糊之中又睡了过去。 那人一双眼睛熠熠闪光,见她睡着,起身走过去,叹息一声;“这么多年,我已放弃希望,未想到上天垂怜!既然是天意,我便顺天而行。丫头啊,你身负天魔之体,便已注定命运多舛,上天将你送到无回谷,我又怎可令天魔之体蒙尘?” 凌雨薇这几日大半时间都在睡觉,那人说这是药物作用,且人在睡梦中才会更好的修复身体机能。 无回谷谷底景色极美,若不是掉落下来,任谁也想不到这夺命山谷底部别有洞天,各种奇花异卉及各种药材,年份都是极久远的,视野也很是开阔,远处是一片林子,密密的,那人时常进去捉几只野味,回来为她熬肉汤喝,再加入那些不知名的野花药材,还有那日掉下来的溪水中有一种三寸长的银鱼,在那人巧手下简直美味,请原谅凌雨薇的词语匮乏,实在是住在这里虽与世隔绝,然令人忘却俗世,精神愉悦。活到这么大,她觉得在这里的时日是她这十六年来最美好的。 除了一日三餐须得那人忙碌,其余时间那人便要凌雨薇看他舞剑。夜晚令她打坐两个时辰,又教了她一套口诀,打坐之时按照口诀运行,凌雨薇本便悟性极高,看他每日舞剑便有了许多心得。 山中无岁月,也不知过了多久,凌雨薇终于不必再喝那些难喝的黑漆漆药汁了,然而,那人又给她加了药浴,并开始让她每日随他一起练剑。 所谓的剑,亦不过是那人随手折下的树枝,夜晚,不许再睡觉,只能打坐。于是,凌雨薇开始了最为艰苦的学艺生涯。可她心底却是雀跃的,几次开口要拜师,那人总是不理,久了,也就作罢,她心里已将这脾气怪异的前辈当作了师父。 第二章 天枢 外面月色正好,今夜,凌雨薇打坐完毕,便走出山洞将自己最近领悟的剑诀一一整合。 练到酣处,她只觉得这剑诀令她生出万丈豪情,不由一声清啸,劲气所至,手里树枝禁受不住竟寸寸化为飞灰。 那人眸光一亮,这孩子虽是天魔之体,然心性极好,不骄不躁,小小年纪能沉入心神,最难得的是悟性高。不愧是我相中的孩子!他心中得意至极,索性他那一脸的络腮胡子遮住大半的脸,让那丫头看不出他的喜色。 当下,背着手,轻咳一声,“别得意啊!真气还不会用,得意个什么劲?这道剑诀要练到随手便可杀人的境界,你还差得远!过来,咱们拆两招!” 凌雨薇随手折下一段树枝:“来!看剑!” 足尖点地,娇小身躯如箭般窜了过来,那人剑眉一扬,折身撸下一串树叶,手指微弹,树叶与凌雨薇树枝相撞,将她震得手腕发麻,树枝险些脱手。那人喝道:“换左手!” 她的右手手腕虽已被接好,却总不如左手灵活,听他一喝,她立刻树枝交到左手,二人过了十余招,凌雨薇树枝被打落于地。 “再来!” 自那日起,那人都在陪她喂招,找出她的不足,凌雨薇进步神速。 这天,凌雨薇到溪边打水,顺便摸了十几条银鱼,用树枝串在一起提回了山洞口。那人并不在,她又绕着山洞转了几转,这山洞完全是被人用剑劈出来的,四四方方,整齐平滑,她每看一次便要惊叹一次,这人功力是有多深厚才能劈出这样的山洞? 不知曾经的他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凌雨薇叹息一声,坐在洞口不远处开始利落地处理小银鱼,点燃火堆,给银鱼涂上蜂蜜和一些不知名的香草,架在架子上开始烧烤。 又将昨日剩下的半只雉鸡拿来用石刀切成小块,煮在大罐子里,这个罐子据说是那人亲手做的,凌雨薇着实感叹了一会,这人看着粗犷,说话也不好听,可细细相处之下便会发现他为人极是细心,什么事情到了他的手里都变得简单起来。貌似没有他不会的事,他精通医术,与平日里凌雨薇所知的医术又有所不同,平日里除了与她练剑,便是给她讲些天文地理之类的常识,再深了凌雨薇就不太懂了,他也就点到为止。他还极爱干净,每日都要换洗衣物,当然,他的那些衣物都是兽皮做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整洁。 总之,与他相处,凌雨薇觉得极是舒服,这个人给她的感觉经常让她想起沈愈,他亦是无所不知,孤身一人,却来去潇洒。 凌雨薇时常想,若是沈愈在这,一定会与那人成为至交好友,这无关年纪,只因他们才是一类人。 雉鸡汤咕嘟咕嘟开始冒泡,银鱼也冒出了诱人的香味,那人还没回来。 凌雨薇起身,准备去找他。 “丫头,等急了吧!”冷不防,野花灿烂处,传来那人爽朗的笑声。 凌雨薇笑道:“快来吃饭!” 那人身形极快,几步到了她跟前,瞧着做好的食物,深深吸了口气,“好丫头,不错,香得很!”说着,将手里的一大包用兽皮包裹着的东西递给凌雨薇。 她打开一看,原来是数十个野果,有像桃子的拳头大小的果子,有像枣子的红色果子,原来他是为她去寻这些了,凌雨薇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她强自忍着,道:“多谢前辈!” 二人吃完饭,那人快手快脚收拾好瓦罐等物,便唤凌雨薇进山洞,他从那石床下翻出一用兽皮包裹着的长条物件,慢慢打开。 原来是一把剑,看上去简单古朴,并无出奇之处,等到剑一出鞘,凌雨薇登时睁大了眼睛。 凌雨薇所见过的最好的剑便是白秋霜的裁云剑,那把剑极薄极窄,白秋霜使用时裁云所发的光芒夺人二目,配合裁云剑法,剑若游龙,婉约轻灵。另外便是南宫靖的墨玉剑,墨玉通体墨色,一出便寒气透骨,再加上南宫靖的特殊功法,剑气便可伤人,那是一把无情之剑,剑出则饮血而归,是以南宫靖并不常用此剑。 可是这把剑却无丝毫寒气,那人手挽剑花,剑身一震,便听一阵铮铮剑鸣,真气所至,那剑似乎活了过来,凌雨薇不由退了两步,这剑宛若有灵,令人惊叹。 那人瞧她面现震惊之色,得意道:“此剑名天枢,与我相伴半生,可惜我隐于此地,也将它埋没于此,”说着,他眸光微微一黯,似是想起了伤心旧事,用手摩挲剑身良久,将天枢还鞘,低声道:“丫头,我本不愿收你为徒,只因我背负的东西太多,我亦是个懦弱之人,虽是被人算计落于无回谷,然亦是我不想再回到纷乱江湖,不然,区区无回谷,怎能困住我呢?”他眼眸中闪现一抹挣扎之色。 “不管您是否愿意,我都已是前辈的弟子,前辈未了的心愿我愿去做!”凌雨薇声音清脆,她抬头认真地看着那人,“我愿拜前辈为师!请前辈不要再拒绝!”说罢,她双膝跪倒,以首叩地,连续三拜三叩。 此番,那人并未再拦阻她,“起来吧!从今日起,凌雨薇便是我的弟子!只望你日后不要后悔才是!” 凌雨薇正色道:“无论日后经历什么,弟子无悔!” “好!好!好!”那人抚须大笑,伸手将手里天枢递给凌雨薇,“这把剑便送给你吧!” “这是师父的佩剑,弟子不敢受!” “拿着吧!这剑与我已无用,你拿着防身!” 凌雨薇双手接过天枢,“还不知师父名号!这下,师父可以说了吧?” 那人叹口气:“丫头,你行走江湖,可听说过天魔宫?” 凌雨薇摇头:“不曾!” “三百年前,天魔宫并不叫这个名字,它被人称为神宫,神宫中原有三个弟子,两名男弟子,一名女弟子,这天下恩恩怨怨除了权利便是女人……” 第三章 旧事 神宫中三名弟子,两位师兄均爱恋那名小师妹,小师妹却爱上江湖中人,导致两位师兄设计杀了那人,后来被小师妹知晓,三人反目,而此时神宫宫主羽化,神宫就此在三人争斗下分崩离析,连同《天宫神典》亦被一分为三。 两位师兄被小师妹逼得远走海外,后来海外两派便成了东海碧霞宫和千寻岛上的天机殿。此后经年,小师妹将神宫改名天魔宫,为了给心上人报仇,她练习了《天宫神典》所载最难练的功法,竟致练成邪门武功,大杀四方,成为魔女。 后来两位师兄又回到天魔宫,不知三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最终竟同归于尽。自此,天机殿弟子与碧霞宫弟子便结为同盟,共同对付天魔宫。 小师妹留下一子,这人带着最后剩余的天魔宫弟子远赴天目山,并发誓有生之年永不出天魔宫。 直到百年前,天魔宫宫主凤九幽武功大成,要问鼎天下,又搅起血雨腥风,关键时机被碧霞宫与天机殿联手逼退于天目山,最终引得天魔宫塌陷,自此,天魔宫彻底被毁。 凌雨薇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师父介绍他自己,奇怪地道:“说了半天,师父难道与天魔宫有关系?” “不错,为师的名字便是凤天卓,你应该猜得到,我便是天魔宫一脉。” “原来师父还有这么了不得的家世!” 凤天卓抬手在她头上弹了一下:“丫头敢调侃师父了?什么家世,我倒是宁愿没有这些烦恼,作为凤家的子孙,一生都要以光复天魔宫为己任。为师却生性不喜这些,辜负了先祖们的期望。” 一时,两人都不再说话。 凤天卓道:“丫头,为师之前教你的都是基础,今日起,为师再教你一套剑法。虽说是一套,却只有三招。你只要将这三招融会贯通,天下再无可阻你之人!” 凌雨薇一听“天下再无可阻之人”,顿时喜笑颜开,拍手叫道:“这个好,师父,我就学这个!” 凤天卓看她欢喜得窜了出去,手里天枢跃跃欲试,不由大笑道:“你可看好了,师父给你演练一遍,再配上之前教你的剑诀,威力巨大!” 语毕,他伸手接过凌雨薇手里天枢,拔剑出鞘,一掐剑诀,喝道:“千幻魔影!” 一招拆成数十招,剑影千重,一股寒煞之气笼罩了一方天地,一剑过后,地上寸草皆化为齑粉。 剑招一变,又道:“天摇地裂!” 真气催动之下,天枢剑芒大炽,发出一声厉啸,凤天卓整个人的气质大变,长发飞舞,凤眸中两道厉光夺人心魄,一声长啸,和着剑鸣,宛若死神临世。 一剑出,整道崖壁发出轰隆之声,碎石齐飞,崖壁赫然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缝。 剑势一收,天枢还在震颤不已,凤天卓气势又变回懒散模样,“这便是三煞鬼剑,为师教你的内功心法一定要勤加修炼,内力深厚才能让三煞鬼剑发挥出它的威力!” 凌雨薇心潮起伏,这哪里是剑法?说是术法也不为过,“只是,为什么没有第三招?” “第三剑叫做千秋万劫,你自己领悟吧!” “为何?” 凤天卓将天枢扔给凌雨薇,“第三招看悟性!到此为止,天魔宫历代传人只有为师练成此剑法!不过,《天宫魔典》上所载均是高深武功,,但历经这许多年,也有遗失。为师当时偏爱剑术,剑乃兵器中君子,是以选了三煞鬼剑。凡是天魔宫中弟子,均有自己的绝技,都来自于《天宫魔典》,可若悟性不好之人,练不成高深武功,又一心求成,那么,这武功便成了邪魔外道。这也是江湖人厌恶惧怕的原因。《天宫魔典》所载武功虽是高深,却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的!” 凌雨薇感叹道:“天魔宫果然厉害!奇才辈出,也难怪天机殿与碧霞宫要联手压制它。” “即日起,便开始参悟三煞鬼剑罢!离你掉落的溪水不远处便是一处寒潭,你去那里练剑!” 自那日后,凌雨薇白日便在寒潭中修习三煞鬼剑第一式,“千魔幻影”,寒潭中,寒气透体,她只得一边运行内功一边练剑,起初,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她也不急,耐着性子,渐渐地,能在寒潭中待上半日。 她心里高兴,便去附近的林子捉了两只兔子,拎着兔子耳朵便回了山洞。离得远便听有女子说话声音,那声音极是悦耳动听,她走得近些,却听那悦耳声音说道:“凤天卓,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想明白吗?令牌究竟在哪里?你还是不打算给我吗?” 凤天卓“哈哈”一笑,“我早说过,这辈子你休想从我手里拿走令牌。” 那女子柔声道:“连儿子你也不想见了吗?” “不必拿儿子威胁我!你走吧!令牌不在我手里!” “还拿这话搪塞我?”那女子似乎笑了,“你是不是觉得这辈子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是我拿你没办法!”凤天卓低声道,“阿凝,这些年,我一点也没怪过你,只是,令牌的消息我不能告诉你,这话,我之前这样说,现在还是如此!不要再逼我了!” 凌雨薇从来没听到过师父这般哀求的语气与人说话,她又往前走了两步,还没站稳,便觉眼前人影一闪,一只雪白玉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女人穿着一身黑色连帽长袍,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黑漆漆的眼睛,她掐着凌雨薇,将她拽向洞口。 “丫头!”凤天卓大惊,“你放开她!” 那女子死死掐着凌雨薇,掐得她直翻白眼,手里兔子依然松手,天枢剑剑鞘狠狠撞向女子前胸。 那女子左手一翻,叼住凌雨薇手腕,“不要命了么?”说着,手指微动,点了她穴道。 “天枢都给了这小丫头?新收的徒弟?”女子毫不在意道,“上次我来,你还没有徒弟。你还是不舍得这一身功夫没了传人,凤天卓,你口口声声说着你不在意天魔宫,可是你内心还是后悔的吧!后悔遇上我!后悔天魔宫再也没机会重现人间?” 第四章 悲怆 凤天卓紧紧盯着她:“过去的事我已不再记得!你放了这孩子,跟她没关系!” 女子冷笑一声:“当年,我拿儿子威胁你,你宁可被我逼落无回谷也不愿将天魔令给我,如今,倒是挺在乎这小徒弟!我倒要看看,是她重要,还是天魔令重要?” 凤天卓沉默了一会儿,道:“别逼我!” “你就是个懦夫!十六年前如此,十六年后还是如此!” “你说的不错!”凤天卓低声笑起来,“天魔令我不知道在哪里!我不想与你动手!” 女子冷笑一声:“你选吧!是小丫头的命,还是令牌的消息?” 她雪白的一只手按在凌雨薇天灵之上,“只要我掌力一吐,你唯一的传人便没有了!而那令牌不过是死物。凤天卓,我数一二三,你不说,便是放弃了她的命!” “一,二,……” 凌雨薇动不了,亦说不了话,暗自运转真气冲穴,可这女人内力深厚,她脸颊通红,越着急越是冲不开。 “……三!看来这小徒弟也没有那么重要!我就送她一程!” “住手!”凤天卓眸中闪现一丝痛苦,“你不要伤她!我……” “师父,不要……”凌雨薇强行逆转经脉冲开穴道,一口血冲到喉头,被她生生咽下,天枢铮然出鞘,“千幻魔影”出手! 那女子猝不及防,狼狈地闪避,饶是如此,黑色长袍被天枢剑气划在衣袖上,露出里面半截雪白手臂。 “好剑法!怪不得宝贝成这样!甚至比儿子还重要!”她轻笑一声,抚了抚破损的衣袖,“小丫头不错,可惜运气不好,拜在天魔宫的门下!”她单掌微微一抬,“死在我的掌下,也算你三生有幸!” 说罢,一掌向凌雨薇当胸拍出,凌雨薇被她掌力所罩,天枢连举都举不起来。 凤天卓一声大喝,飞身来救,以指代剑,真气外放,二人剑掌相交,凌雨薇被震得气血翻涌,“哇”地喷出一股血箭,身躯一软,便要栽倒。 凤天卓疾步上前,将她抱入怀中,一探她脉息,抬头狠狠盯着那女人:“不要逼人太甚!” 女子轻笑道:“这么些年,每隔五年我便来看看你,看你是否想明白。你瞧,之前你没有弱点,现在总算是有个让你在乎的人了!”说到此处,她冷笑几声,又道:“我在你心里连这个小丫头都比不上,凤天卓,我的耐心有限,此次,你再不说令牌在何处,就死守着它去死吧!还有这个小丫头,我也会让她陪你一起下黄泉!” 她一抖袍子,“来,让我再领教领教你的鬼剑。” 凤天卓道:“好!这么多年,我们也该有个了断了!你可否容我先给她疗伤!” “你随意,若你为她疗伤耗损了功力死在我手里,可别怪我!” 凤天卓将凌雨薇报到山洞之内,放在石床上,自己盘膝坐在她背后,运转自己功力为她疗伤。 凌雨薇慢慢睁开眼睛,感觉凤天卓双掌内力源源不断输入自己体内,于奇经八脉运行一个大周天汇集于丹田之处,她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充满了力量。 “师父,你这是……” “不要说话!我传你三分之一的内力,今日之事难以善了,一会儿我去拦住她,你用我教你的方法利用天枢赶紧上去!” 凌雨薇一惊,师父用了传音入密,是不想被外面那女人发觉,可是,功力传给自己,师父还如何是那人对手?她还欲说话,凤天卓道:“意守丹田,抱元守一。不可妄动!”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凤天卓收回双掌,调息片刻,站起身,又传音道:“方才我说的可记住了?不得回头!现在就走!” 凌雨薇摇头:“不!” “我与她是旧识,她若想杀我,也不必等到如今了!阿薇听话!日后她若迁怒于你,你便去天目山去寻一人,说来巧了,那人也姓凌,叫凌圣霄。他可护你周全!去吧!” 他抬掌一推,将凌雨薇推了出去,而后紧跟着走出,挡在黑袍女人跟前。 凌雨薇哪里肯走?她回转身,将天枢扔给凤天卓,“师父,我不走!” 黑袍女人姿势优雅地站在那,悠闲自在,冷眼瞧着师徒二人,“凤天卓,你若说出天魔令的下落,我放你们师徒离开,不然,莫怪我手下无情!” 凌雨薇扬眉道:“不必废话了!要打便打,天魔令你就别妄想了!” 黑袍女子不怒反笑:“好丫头!就凭这份胆识,我都舍不得杀你了!” 凤天卓天枢出鞘,一言不发,招出“千幻魔影”。 漫天草叶随剑势狂卷而出。 黑袍女人掌风中蕴含着一股火阳之力,所到之处草木枯萎,寸寸化为飞灰。 凌雨薇站在远处观战,高手过招,最是容易殃及池鱼。顷刻间二人你来我往,掌影剑影翻飞,草屑乱舞,看得人眼花缭乱。 起初二人功力相当,后来凤天卓便开始力不从心,或许他心中根本不想伤到黑袍女子,天枢丝毫杀意也无。那女子却不管不顾,一双纤细雪白的玉手宛若有了秘魔般的力量,凤天卓步步后退,她却杀气凛凛,一掌击在他前胸上。 凤天卓忍住翻涌的气血,右手紧握天枢,一剑刺在她肩胛上。之前凌雨薇一剑仅仅划破了她的衣袖,凤天卓这一剑却直接刺了进去,险些给她洞穿。 凤天卓连忙回手撤剑,她却丝毫不理会伤口的鲜血,血浸透黑袍,只闻到血腥气。她轻声道:“你看,当年你不与我动手,任凭我将你打落谷底,现下,我也受了你一剑,我们就算两清了!凤天卓,我再也没有耐心等你说出天魔令的下落,你受死吧!” “死”字出口,她一掌击在凤天卓胸前,凌雨薇厉声叫道:“你住手!”飞身扑过,素手一扬,数枚石子向她背后疾射。 女子运转真气,石子尽数打在她的黑袍上,凤天卓身形被她击出去两米开外,撞在树上。 凌雨薇凄厉地叫道:“师父!” 黑袍女子回身劈手向她抓来,她心神大乱之下被她当胸抓住,女子缓步走到凤天卓跟前。 “说是不说?”她声音仍是轻柔悦耳,然而听在两人耳中,却透着沁骨的凉。 凤天卓大口的吐着血,混杂着内脏的碎片,他微微抬了抬手,看着双眸含泪的凌雨薇,目光中有不舍,有歉疚。 “师父!师父!”凌雨薇声声凄厉地呼唤让他微微苦笑起来。 “丫头……对不起!我……” 黑袍女子低声笑起来:“那我就成全你!”抬手一掌向凌雨薇头顶击落。 凌雨薇深深看了师父一眼,闭上双目等那一掌落下…… 第五章 情深如斯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清喝:“掌下留人!” 一道青色人影极快的由远处而来,眨眼便到了三人跟前。 听到这声音,那女子似乎浑身一震,手掌便停在了原处。 凌雨薇双眸张开,来人一身青色云纹锦袍,长发垂肩,凤目中神光璀然。 “沈愈?” 那日凌雨薇掉落断崖,他几乎也紧随跳下,然而当时月华仙子昏倒,他心里明白月华仙子于凌雨薇心中之重,故而,将她安顿好之后打算再去寻找无回谷是否有路可至,此时,天机殿金翅鸟又带了信来,南宫靖被绊住脚步。他孤身一人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能下去的路。最后直接在上面跳下,利用一身高绝功夫,硬是自上面安然下来,谁知一来便见黑袍人要杀凌雨薇。 他身上青袍破损不堪,却无损于他一身风华,他站在黑袍人面前,感受到来自这人身上的压力,强自镇定道:“不知前辈与这位姑娘有何恩怨?非要杀她?” 黑袍人黑漆漆一双眸子紧盯着沈愈,见他浑身紧绷,凤目中一片风起云涌,似乎下一秒他便要暴起杀人。她缓缓将手放下来,声音略嘶哑道:“我要杀人还要什么理由?小子,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沈愈微微一笑道:“在下特意寻到谷底,前辈居然说我在多管闲事?” 黑袍人“哦”了一声,“我若非杀她不可呢?” “得饶人处且饶人,前辈身上有伤,不如就此作罢!” 黑袍人不语,似乎在斟酌思量,沈愈投鼠忌器,不敢动手,末了,那黑袍人道:“你倒是与小丫头情深,不过我看她却对你无意!你若胜了我,我便饶她一命!” “前辈请!” 黑袍人将凌雨薇往前一推,探手将凤天卓掉落在地的天枢抓在手里。天枢发出一声悲鸣,她冷笑道:“来吧!” 凌雨薇跪在地上,颤手去探凤天卓脉门,却被他反手抓住手腕,“阿薇,为师……是不成了!……我死后,将我火化成灰,带回……天目山地宫中!” 凌雨薇嘴唇颤抖,一行行泪珠滚落,她喉头哽得厉害,断断续续道:“师父,你不是说……她不会杀你吗?” 凤天卓眼眸黯淡:“阿薇,不要替我报仇!我这条命……就当还了她的情!” 他眸子转向相斗的二人方向,怔怔看了一会儿,眸子忽然亮了起来,“光明之法?……那是谁?” “他叫沈愈,来自东海。徒儿受他良多恩惠。” 他忽地笑起来,这一笑,鲜血堵在喉间,令他大声咳嗽起来,“……沈愈,这名字好!哈哈……” 笑到一半,一双眸子慢慢失了神采,径自气绝。 凌雨薇再也忍不住,伏地恸哭起来。 沈愈指尖光华闪动,听到凌雨薇悲痛至极的哭声,心中一急,这黑袍女人的剑法极高明,却看不出武功路数。天枢紧紧缠着他,却并不下杀手。 他脱身不开,正在着急,却见那黑袍女子一剑虚晃,身形一转,天枢脱手而飞,直插凌雨薇后心。 沈愈大惊,身形疾如电闪,往前窜去,将伏在地上的凌雨薇娇小身躯护在身后,射入他腹部的天枢被他强行用真气抵住,刺入有一寸多深。他伸手将剑拔出,一手捂住伤口。凤眸中冷光乍现,抬头目注黑袍女子,冷声道:“阁下敢不敢露出真面目?只要在下不死,必定杀你!” 黑袍女子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竟一语不发,忽然间转身便走,只一瞬,背影便去得远了! 沈愈见她远去,不由皱了皱眉,不明白这人为何竟然如此干脆地便离开了!若她真的动手,自己可真打她不过。 直到确定那女子真的走了,他才转身去看凌雨薇和已然失了生机的凤天卓。凌雨薇星眸充血,凤天卓与她相处时间不长,却给了她父亲般的关爱,看着他高大的身躯静静躺在地上,曾经璀璨的眸子再无神采,地上一大片他吐出的鲜血,她心如刀绞,痛得她用手按住心脏,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香腮。 沈愈将她抱入怀中,抚着她的秀发:“阿薇,节哀!” 良久,凌雨薇方止住悲声,悲伤过后便是极度的恨,“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杀了她!为师父报仇!” 二人将凤天卓尸身烧了,凌雨薇将衣服撕下半截,把骨灰一点一点细细捡起,裹在衣服之中,包好,系在胸前。而后,拿起天枢剑,对沈愈道:“多谢你下来寻我!” 沈愈凤目中含了无限深情,他轻声道:“阿薇,不要对我说谢字!” 凌雨薇抬头认真的看着沈愈:“我身世飘零,身如浮萍,自己都不知是何来历,你为何会对我这般好?” 沈愈微微一笑,如清风朗月,薄唇轻启,凌雨薇听到他说,“阿薇,你自前行,这江湖诡异,身世之谜,自有我相陪。惟愿,你笑容如初见!” 犹记得,陵州客栈之内桃花飞舞,少女娇俏灵动,迷踪步法一步步于不知不觉间便踏上他的心弦,他喜欢看她扬眉间的浅笑,喜欢看她于绝境中仍是唇角含笑的不在意模样,甚至喜欢看她担心林廷祯时的心事重重。 沈愈伸出手,握住她的纤细手腕:“我们出谷吧!” 凌雨薇愣愣地被他拉住手,一直到了断崖处,她忽然释然一笑,将天枢出鞘,问道:“你打算如何上去?” “自然是有我的法子!这断崖不是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绝境!不过,当初,我真的以为你已经……” 凌雨薇闻言,道:“若不是遇上师父,我早就死了!”说罢,她运转真气,用天枢往崖壁上猛刺,运起轻功,一步一步往上爬去。 沈愈手里天蚕丝运腕一抖,直接缠上峭壁上突出的一块石头,修长的身躯已拔地而起,二人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爬上断崖。 到了崖上,凌雨薇已是气喘吁吁,额角见汗。沈愈腹部伤口未愈,这时,青袍上又渗出血来。 第六章 遇伏 二人出了无回谷,沈愈身上有伤,凌雨薇不敢走官道。 沈愈道:“你的顾虑是对的,南宫的人在城外有一处住所,我们先去与他们会合!” 沈愈那日杀了金湘明,然而他本便受了疯魔的林廷祯一掌,风雷掌力破坏内息,与方亦鸣相斗伤势更重。最终还是游碧心先将梁严自南宫靖手里救下,再拦住沈愈,放梁严一行人离去。 沈愈稍稍处理一下自己腹部的伤口,凌雨薇见他脸色不好看,便去扶他,被他反手抓住手腕,“我没事!不过一处剑伤而已!” 二人沿着小路到了距离陵州十几里的一处村落,沈愈一指村口;“就在那儿!” 村子静悄悄的,凌雨薇正要上前,沈愈却抓住她的手,低声道:“等一等!” 话音刚落,便见院门一开,一人走了出来。凌雨薇游目望去,一眼便见到一身白衣的月华仙子金寒玉。她心中一喜,甩开沈愈的手,飞身上前。 “娘亲!” 凌雨薇劫后余生,师父遇难,此时见到母亲,那里还顾得上别的,她张开双臂,如乳燕投林般扑了过去来,白衣如雪的女子头脸微微抬起,在二人身体将触未触之时,唇角露出诡异一笑,她手指间白光一闪,抹向凌雨薇细白的脖颈。 阳光下,刀光刺人二目,凌雨薇瞳孔一缩,左臂回手用天枢便挡,架住那女子指尖细长刀刃,“你是什么人?敢冒充我娘亲?” 那女子用力下压,见凌雨薇星眸中射出两道精芒,猛然间收回指尖刀刃,扬袖洒出一蓬白色粉末,向凌雨薇兜头盖脸覆去。 凌雨薇抬袖便挡,可惜她的衣衫早在山谷之下便破得不成样子,此时袖子被她用布条束在手腕间,挡无可挡。她闭目屏息,同时脚步后错,天枢出鞘,于铮然剑鸣声中一剑劈出,天枢剑久不见天日,此时剑身微颤,似是感受到主人心中杀意,剑光如一道雪色长练带着凛然的杀气破空而出。 那女子睁大双眼,眸中清晰地倒映着那道剑芒,来势锐不可挡。她只来得及微微斜身。 凌雨薇一剑劈在她肩膀上,随着剑芒的明灭,一蓬血雨迸溅,本来凌雨薇这一剑便要将她劈成两半,但在天枢及体的瞬间,凌雨薇手腕一翻,划在她手臂上,一片血肉被划开,女子一声惨号,身体软倒在地。 凌雨薇手腕一转,天枢横在她颈侧:“你是谁?我娘亲呢?” 那女子双眼一翻,痛得似要晕过去了,凌雨薇喝道:“你若敢晕,我便将你的头割下来!” 那女子勉力抬起另一只手,在脸上摸索片刻,撕下脸上人皮面具,一张俏脸已是痛得一脸扭曲,面无人色。 赫然是在南宫家遇上的南宫靖表妹秋韵兰。 “怎么是你?你为何会在这儿?还装扮成我娘亲的样子?”凌雨薇回手撤回天枢还鞘,蹲下身,抬手点她几处穴道止血。 沈愈慢慢走过来:“南宫靖在何处?” 秋韵兰煞白着脸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杀了我吧!凌雨薇,我技不如人,你要杀便杀!别的我都不知道!” 沈愈道:“可有人指使你?” 秋韵兰哭道:“是我自己鬼迷心窍,非要喜欢表哥,你们杀了我吧!” 沈愈面色清淡,凤目稍稍眯起,转头对村口小院道:“不必再藏头露尾了,出来吧!” 半晌,小院丝毫无动静,沈愈语声淡漠,道:“出来!” 门未开,院墙上却突兀的出现一人,灰袍赤脚的长发女子猫着腰,看样子是想逃跑。 凌雨薇随着沈愈目光看向那人,不由得一声冷笑:“萨玉姿!哪里逃?” 挥剑便要上前,沈愈一把将她拉住,“莫急!” “下来!不然我让你再试试我的分筋错骨法!”沈愈声音清冷,却有着不可拒绝的威严。 萨玉姿稍一踟蹰,便自上面一跃而下。她瞧着凌雨薇,口中嘟囔:“掉下无回谷居然都没死!果然命大!” 沈愈扫她一眼,她立刻瑟缩了一下,低头闭口不言。 凌雨薇看得暗暗称奇,这个萨玉姿其人桀骜不驯,心狠手辣,她的眼中似乎根本没有对错之分,做事只凭心情。除了对方亦鸣极是衷心,之前在栖凤岭中她一听沈愈声音便吓得逃之夭夭,此番也是要跑。 “住在这儿的人呢?”沈愈沉声问道。 萨玉姿眼珠四处转动,“沈公子,我真不知道住在这的是谁。我们是误闯此地。” 沈愈凤眸一眯:“说实话!” 萨玉姿苦着脸:“是先生派我来的!我一来这院子便没人!” “方亦鸣?”凌雨薇道:“秋韵兰是怎么回事?” “她?我怎知她是谁?她来找南宫靖,说什么是他的未婚妻,我只知道南宫靖是我家先生的心腹之患,他的未婚妻我自然不客气,给她试了下我的修罗指,便教她吓得要死,先生要我扮成月华仙子的模样,刚好她送上门来,便给她易容成月华仙子,等你上钩!没想到……”萨玉姿抬眼用探询的目光扫视着凌雨薇,“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凌雨薇挑眉道:“跟你有关系吗?你的意思是说方亦鸣知道我没死?” “本来先生是不确定的,但是,不知怎的,就派我来了,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没死?”停了一下,她又道:“沈公子,你就放了我吧!我知道您杀了梁严的侧妃,金家若晓得凌姑娘没死,一定将这笔帐算在凌姑娘头上,现下,陵州城戒严!二位也进不得城了!” 凌雨薇秀眉微微皱起,娘亲呢?跟南宫靖去了哪里? 沈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对萨玉姿道:“你走吧!” 萨玉姿见他肯放过自己,不由得又惊又喜,慌忙不迭的点头,扭转头一溜烟便跑了。 凌雨薇叹了口气,“秋姑娘,你打算如何?” 秋韵兰抬头看她一眼,忽然间嚎啕大哭:“我表哥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不是喜欢你吗?你干脆杀了我吧!” 凌雨薇闻言,神色顿时尴尬起来,看了看沈愈,见他脸上有揶揄之色,正瞧着自己,不由更是羞窘:“你胡说什么?我又不是杀人狂魔,杀你作甚?我是说,你若想走我绝不拦你,不过你自己小心,莫要再撞上萨玉姿那样的人!” 第七章南宫之痛 凌雨薇不好将秋韵兰扔下,只好征求她的意见。 她也曾是西川第一美人,初见时,她优雅动人,在隋阳青江岸边相遇时她恨意如狂,此刻却不顾自己形象坐在地上嚎啕痛哭,涕泪横流。 凌雨薇心中恻然,蹲下身来劝慰道:“莫要再哭了!你还有伤呢!” 秋韵兰与姑母南宫夫人自隋阳见到南宫靖,便欲悄悄尾随,却不想又遭到南宫靖的警告,二人无奈之下只得藏身隋阳,后来南梁与大燕和谈结束她们便来到陵州,南宫夫人遇上故人,那人说起南宫靖似乎在城外十几里的村子,她心中对南宫靖极为思念,便想偷偷见他一面,未料到被萨玉姿抓住。 此时她心中打定主意,只要跟着凌雨薇定能见到南宫靖,起初是假装痛哭,后来想想自己这段时日的漂泊之苦,再加上被凌雨薇那凌厉的一剑也伤到自尊,觉得自己样样比不上对方,不由又恨又悲,更是泪如雨下。凌雨薇愈是劝她哭得愈是委屈。 凌雨薇只好站起来,看向若无其事的沈愈:“你来劝劝她!” 谁知沈愈嫌弃地一甩破损的袖子:“你见过我安慰过别人?” 凌雨薇星眸眨了眨,道:“你不是挺会安慰我的嘛?” 沈愈凤目中闪过一丝笑意:“若是你,我倒是有足够的耐心!不过,阿薇,”他上前走了两步,修长的身躯靠近凌雨薇,凤目中闪着细碎的温暖,他缓缓低头,垂下的长发扫在凌雨薇脸上,她忍住那痒痒的触觉,闻到一阵清冽的暗香,若有若无,撩人心神,便有些恍惚,竟没听清沈愈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 她如玉的脸上泛起两片绯色,如朝霞映日,含苞的蔷薇,尚挂着露珠,清艳绝伦。 沈愈微微一笑,饶是青袍破旧,却不掩风华,皎皎兮若青江之寒月。凌雨薇听到他清冷的声音在说:“阿薇,你若喜欢,他日你我独处时便让你看个够!如何?” 凌雨薇一时羞窘的无以复加,再转头,便见秋韵兰正一脸复杂的看着二人。当下神色一正,“秋姑娘,你不哭啦!” 秋韵兰有些尴尬,用衣袖将脸擦干净,站起身道:“之前对凌姑娘多有得罪,我向你赔礼啦!望你原谅我所为!” 凌雨薇忙道:“你多虑了!不过,我们要走了!你多多保重!” “且慢!”秋韵兰一改方才的狼狈,又恢复成以往的雅致模样,“凌姑娘,我能否与你们同行?我秋家败落,父母都已不在人世,我一个弱女子,只身漂泊江湖,身无所寄,只能依靠表哥了!望凌姑娘成全!”说着,又盈盈一拜。 凌雨薇有些为难,却不好拒绝,只好道:“我仇家甚多,你跟着我也许会连累你!” 秋韵兰赶忙道:“我不怕!” 话以至此,凌雨薇只好默然点头:“走吧!我们要去陵州。” 沈愈不置可否,与凌雨薇并肩走在前面,秋韵兰自后相随。 陵州城,城中心曾经的梁王府是如今的皇宫,或许方一登基为帝便与大燕征战的缘故,梁王倒没有修建宫殿,仍是住在原来的王府,只增加了护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 陵州城亦是外松内紧,凌雨薇与沈愈秋韵兰三人一进城,各方便得了消息。 此刻,靠近城东侧的外城一处客栈中,二楼轩厅中雅室之内。 玄衣墨发的青年跪在一名长须老者跟前,神色肃然,脊背挺直。 长须老者双眸微闭,气氛几近凝固。 半晌,老者睁开眼睛,缓声道:“靖儿,你要背叛天机殿?” “弟子不敢!”南宫靖沉声道。 “你忘记了天机殿弟子的职责。忘了你师父对你寄予的厚望,你想令他失望吗?” 南宫靖有如冰雕般的脸上更冷,薄唇抿得更紧,他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的抗拒。 “师叔再问你一遍,若杀了那女子,你便再不必历练,无需再经历情劫,便可回天机殿,成为天机殿未来殿主。学成无上妙法,掌握天机!” “弟子不愿!”南宫靖毫不犹豫道。 “你……”老者叹了口气,“痴儿!你不动手,自有人替你动手!再美的女子也不过红颜枯骨,你为何就是放不下?” 南宫靖锐利的眸子微微暗淡下来,“为何偏要杀她?她武功不好,人亦懒散得很,她不会与天魔宫扯上关系,即使有关系,以她的性子也不会如历代天魔宫宫主那样嗜杀!所谓的天机,端看人如何解读罢了!” 南宫靖平时话极少,表情也鲜少,此刻语声却带着浓浓的嘲讽,周身透着一股萧索悲凉,“就像当初,我父亲的死难道不是天机殿插手所致!师叔,我也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欲,我也有牵挂的人!我现在只有她了,谁想杀她便从我南宫靖尸体上踩过去!” “入天机殿,就是要除去七情六欲!靖儿,若你父亲还活着,你能有如今的成就吗?这是天机殿成全了你。” “可我不需要这些!”南宫靖闭了闭冷寂的眸子,犹如困兽,“师叔,请再宽限我一段时日!之前金翅鸟传书,不是说我可以带她去往天机殿吗?” “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你师父的命令是杀了她,况且,她若想跟你走,你早就带她去了千寻岛,我想,她定是不愿罢!我知道,你不舍得动手,这件事,交给其他人去做便好!靖儿,你阻止不了这件事!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不希望你为情所困!你看看,如今的你都成了什么模样!将心收回来吧!我再给你一段时日去好好想明白!这一阵子,你就呆在我身边吧!” 南宫靖以首叩地,“师叔慈悲!让我再去见她一面吧!” 老者手抚长须,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大丈夫当断则断,靖儿,我知道你难过,时间久了便好了!若你师父看到你这般,那女子必活不到明日!你先下去吧!” (感谢小邪的不离不弃!么么哒!) 第八章 相见 老者闭目不言,南宫靖慢慢起身,如一柄孤峭的冷剑,在跨出门去的一霎那,他玄衣似铁,突然暴起,先发制人,将侍立在门口的左右两名天机殿弟子制住,而后飘然下楼。 “靖儿,你敢!” 随着他挥手劈门的动作,老者大喝的声音自楼上想起。 南宫靖脚下不停,客栈被天机殿诸人包下,此番来到中原的除了这位师叔尚有十几名天机殿弟子。 能入天机殿的弟子,天赋极高,除了擅演天机,武功亦是不弱。 老者站在楼上,心情甚为不美,胡须连抖了几下,伸手将身边被南宫靖伤到的弟子拉过来,解开二人被封的穴道,见南宫靖已被剩余的弟子们围住,沉声道:“抓住他!” 南宫靖挥掌相抗,却被越缠越紧,一时抽不出身,十几名弟子结成阵法,生生将他困死其中。 “南宫靖,你是要欺师叛祖吗?那个女人果然不可再留于世上!玄清,为师限你三日内将那女子头颅带回来!去罢!”老者声如惊雷,字字敲在他的心上。 算算日子,沈愈应该找到了阿薇,只是不知她现下是何情形,可万万不能让她遇见玄清。情急之下,已顾不了那么多,他心念一动,墨玉剑自袖中划出,带起一道墨色流光,于顷刻间连伤二人,阵法出现一个缺口,他身如疾风,已然脱离开众人的包围,几个腾挪,便出了门。 “南宫师兄,你竟用墨玉对着同门?” 南宫靖手腕一震,墨玉发出一声长吟,那是见血的雀跃。南宫靖薄唇抿得更紧,他伤的是同门师兄弟,压下心头的歉意。 他横剑胸前,剑眉斜飞,眸光中挣扎之色一闪而过,“不要逼我!师叔!我再去见她一面,而后要打要杀任凭师叔处置!” 他面无表情,身姿笔直,抬头望着楼上栏杆处的老者,二人目光相对,老者从他眼中看到了一抹悲凉,他孤冷如刀,此刻这柄无鞘之刀却透出欲折的死寂。老者重重叹了口气,“罢了!你去吧!她在仙居客栈!” 南宫靖双膝跪倒,郑重地俯伏下他刚硬的身躯,语声微颤:“多谢师叔!” 暮色西沉,落日的余晖洒在城内,人们面上或喜悦,或忧愁,或行色匆匆,各自有各自的事,街边各种摊位极是热闹。 南宫靖走在街上,目不斜视,热闹是别人的,与他无关。他身形极快,很快来到仙居客栈。 既然各处都得了阿薇进城的消息,那么,她的住处便已不是秘密,尚不知周遭藏了多少人! 他索性不着急进去,转身迈步进了隔壁的酒楼。 仙居客栈,天字号靠楼梯口的房间之内。 沈愈换了一身布衫,端坐在茶案旁泡茶。 无论何时他都像这样悠然自在,不疾不徐。修长手指拈起一撮茶叶轻轻嗅了嗅,道:“这茶不错!” 他动作轻缓流畅,如行云流水,凤目中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凌雨薇道:“你说,南宫会在哪里?” 沈愈冲好茶水,招手唤她:“过来!喝茶!” 凌雨薇走过来,皱眉道:“你倒是悠闲!” 沈愈抬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在自己身侧:“急什么!若他想来,没有人能困住他!” 凌雨薇一怔:“这是何意?他遇上麻烦了?” 一旁的秋韵兰立时插嘴道:“我表哥武功那么高,会遇到什么麻烦?他一定会来的!” “武功高便没有什么可怕的?”凌雨薇摇头道:“秋姑娘,武功再好,毕竟是一个人,若面对千军万马会如何?” 秋韵兰一时语塞,沈愈赞道:“这个道理你倒是明白!阿薇,日后不要轻易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他抿了口茶,又道:“比如现在,我们一进城便被人盯上了,白天不便动手,可天一黑,他们会迫不及待动手!还有,阿薇,尽量不要动用你的新剑法!” 凌雨薇点头,沈愈又交代秋韵兰几句,大意是若怕便先离开。 秋韵兰当然不肯走,别的她不敢说,但她能断定,南宫靖今夜必来。 凌雨薇死里逃生,南宫靖一定心急见到凌雨薇,想到此处,秋韵兰心里酸溜溜的,抬眼看了看凌雨薇。见她亦是一脸若无其事,左手轻轻抚摸放在茶案上的那把剑。与沈愈神情基本同步,她便也定了定心神。 一时,室内静了下来,三人俱都不语。直到掌灯时分,长街上收摊的收摊,行人各回各家。最后完全寂静下来。 沈愈忽然放下茶杯,道:“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敲门声响起。 秋韵兰立刻看向沈愈,他正在倒茶,闻声道:“来者是客,请进!” 门被推开,摇曳的烛光下那人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站定,一双厉眸紧紧盯向茶案后坐着的布衫少女,她身上并不是往日里的黄衣,而是颜色稍暗的灰蓝短打装扮,温黄的烛光摇曳,她的脸便明明灭灭。 他忽然便安下心来,凌雨薇一见他,明眸更亮了几分,她举起手中紫砂杯子,向他示意,她说:“南宫,过来喝茶!沈愈泡的茶极好,难得能喝到!快来!” 她声音轻快,脆生生的,南宫靖冷冽的神情微微松动,他也不疾不徐地,似乎从来没有与她分开过,比平素更从容的模样走到她面前,坐下,接过她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 沈愈又给他续了一杯,“南宫,你的担忧成了事实!” 南宫靖将杯子紧紧捏在手里,目露惊异之色,正要开口。却听一旁传来秋韵兰委屈至极的“呜呜”哭声。他诧异地转头,才发现屋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凌雨薇瞧着他的神情,几乎笑出声来。南宫靖素来一张面瘫的脸,可今日竟然露出诸多表情,连房间里还有一人居然都没看见,可见他对自己当真是…… 一念至此,凌雨薇忽然觉得自己再也笑不出来,她心中叹了口气,道:“南宫,她很想你!” 秋韵兰一天哭了两场,眼睛都肿了,她哭着道:“表哥,我好想你!我们回西川吧!以后我都听你的话,再也不惹你生气!好不好?” 第九章 客栈诉情 南宫靖脸色冷了下来,“我给你一件信物,你回眉山便好!” “你呢?”秋韵兰抹了把泪,大着胆子说:“你为什么不走?凌姑娘已经有沈公子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南宫靖脸一黑,不再与她废话,直接伸手点了她睡穴,将她提起,放在床上。 凌雨薇问道:“南宫,你可知我娘亲去了何处?” 南宫靖重新坐回来,道:“她说有事要办!不过,令堂似乎脑子有些问题,她醒来之后竟似不记得你掉落无回谷之事!说走便走了!” 凌雨薇听罢,心头一松,她没事便好! 沈愈眯眼瞧了南宫靖半晌,忽道:“你几时回去?” 南宫靖道:“我师叔代师父来了陵州,你最好带阿薇离开此地,去大燕比这里安全些!我有话说与阿薇,请你回避!” 沈愈长眉微微一挑,放下茶杯,起身向外便走,“有话快说!我去招呼房顶上的客人!” 南宫靖看他出门,不消片刻,外面传来打斗声音。 凌雨薇见南宫靖神色凝重,便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南宫靖思量再三,他刚出门时心中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可相见后却不知从何说起,看她方才与沈愈相处,他恍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他斟酌再三,方道:“阿薇,你确定不再同我去千寻岛了?” 凌雨薇神色一正,认真地说道:“南宫,日后也许我会前去拜访,但不是现在!你这是怎么了?” 南宫靖目注茶案上天枢,答非所问道:“你这把剑不错!” 凌雨薇伸手抚摸天枢,道:“不错!我掉下无回谷,因祸得福,有了师父,得了传承!” 南宫靖问道:“你师父是谁?” “这个我不能说!请你见谅!” 南宫靖目光专注,凌雨薇却有些奇怪,他今夜有些反常,“南宫,你到底怎么了?你师叔来陵州做什么?你们天机殿不是只同天魔宫作对么?现在出来做什么?” 南宫靖低声道:“既然已经知晓了天魔宫与天机殿的关系,你那么聪明,又怎会不知我师叔他们的来意?阿薇,你们今夜便走罢!” “他们要来杀我吗?”凌雨薇秀眉一扬,“我可不怕!南宫,你回去吧!多谢你来见我一面!日后恐怕我们便是敌人了!”说罢,凌雨薇拿起天枢剑,起身便要出门,“我去帮沈愈!” 南宫靖伸手拉住她,回手一带,将她紧紧抱住,他声音决绝而压抑:“阿薇!我的剑永远不会对着你!” 他双臂如铁,凌雨薇挣扎几下,没能挣脱,他将她娇小的身子用尽全力揉在自己怀中,凌雨薇骨头都被他勒得生疼,她正想说点什么,忽觉后颈一热,南宫靖竟然流下两行热泪,滴滴滚烫,落在她皮肤上,烫得她心头猛跳。 “南宫,你怎么啦?” “别动!”南宫靖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一片凛冽,他松开手,捧起凌雨薇的头,在她愣怔的目光中啄了一下她的额头,而后,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他受制于人,已没有办法保护她!只能远远离开!看着她在别人身边灿烂的笑。 他看的透别人的命运,唯独看不透她的,他玄衣仆仆,染一身风尘,如今却成了局外之人。 凌雨薇眼睁睁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没入夜色,最终与漆黑的夜融为一体。 她呆愣了片刻,最后叹了口气,天魔宫与天机殿是宿敌,既然天机殿已现世,那么东海蓬莱岛上的碧霞宫呢?她握紧天枢剑,玉面上现出一抹坚定,“天枢啊!即使他们都来,我也不惧!” 她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秋韵兰,又走到茶案旁将南宫靖留下的玉佩塞到秋韵兰手里,解开她的穴道。 秋韵兰一睁眼,便四处寻找南宫靖,凌雨薇道:“他已经走了!信物已经给你了,你回眉山吧!” 秋韵兰猛然间抬头,目露怨毒之色,盯着凌雨薇。 凌雨薇挑眉道:“你最好现在离开,不然一会儿我可救不了你!”说罢,她扬手打灭蜡烛,转身出门。 她甫一迈出门,便见黑暗中寒光一闪,明晃晃的一道刀芒直奔面门劈来。 这人一个照面便是杀招,若是以前,怕是自己不死即伤。凌雨薇脚踏迷踪步,天枢来不及完全出鞘,抬手便迎了上去。刀剑相撞,震得二人都退了三步。 他们住的是天字号,左右房间均已埋伏了人,闷哼声响过,房顶上的人被沈愈处理完毕。 凌雨薇拔剑在手,黑夜里,她一双美眸目若朗星,紧紧盯着面前拿刀之人。 二人一言不发,那人刀势杀机尽露,身法很快,刀锋凌厉,直逼凌雨薇中盘。 凌雨薇见他刀法霸道,力气也大,便使出粘字诀,再仰仗轻功,一时二人难分胜负。 沈愈了结了一伙儿,还有另外一拨人,他哼了一声,今夜,至少要有三路人,有要置凌雨薇于死地的,也有要活捉她的,只是,有他在,又岂会让这些人得逞? 他手指间华光明灭,便有人一声闷哼,倒于尘埃。 不多时,只剩三四个站着的,这几人不敢再上前,沈愈道:“还不滚!” 几人回头便跑,沈愈缓步走向自楼上缠斗到一楼大厅中的凌雨薇。 她起初拆招之时,险象环生,可越到后来,竟是剑招变通得极快,将那人逼得只有招架,步步后退。 那人越打越是心惊,自己明明要杀她,现在却成了给她喂招练剑的了,又见沈愈在旁观战,心下一沉,她掉下无回谷,非但没死,还练成了这古怪剑法,进步之快,令人心惊!看来此番是杀不了她了,一念至此,这人杀气已泄,凌雨薇举剑去挑他面上黑巾,他急急回刀一封。 “你是谁?”凌雨薇玉腕一动,踏中宫抢进,天枢刺对方胸前大穴。 这人明显不是与那些人一伙儿,见凌雨薇一剑刺来,将身往后一个倒仰,左手探手自腰间摸出三枚回旋镖,向凌雨薇分上中下三路打来,与此同时,一脚踹开窗子,一头扎入黑夜之中。 第十章分离 沈愈抬脚便要去追,却听凌雨薇“当当当”三剑将回旋镖隔开,道:“莫追了,我知道他是谁!” 沈愈道:“这人刀法不错!” “他是金家的人!看来,金湘明的死他们已归到我的头上了!不过,即使你不杀她,我也要找她算账!”她将天枢还鞘,神色复杂道:“若不是她,我还在越州与娘亲相依为命,日子虽苦了些,却平静安宁。这一切,都是天命弄人。我们今夜能走吗?” “城门紧闭!若非走不可便要费上一番功夫!但你觉得梁严会放你出城吗?” 凌雨薇点头:“既然无论如何也要与他们一战,不如我先去找他们!天机殿也来凑热闹,只是不知碧霞宫的人何时来!” 沈愈道:“这个你放心!碧霞宫只会在生灵涂炭之时出手,其余时候不会多管闲事!” “那便好!” 沈愈并未亲口向她说过他来自东海碧霞宫,凌雨薇也未向他说起凤天卓与天魔宫,即便不问,二人却心照不宣。 沈愈最早与她接触,便探出她身怀天魔之体,后来见她本性善良,是以传她迷踪步,便是让她能自保逃命,可还是没逃过命运的安排,她江湖辗转,身不由已,便最是向往自由。 后来沈愈从天机殿的动作中猜到凌雨薇便是扰乱天机的那个人,无回谷下那人也绝非寻常人。他心中暗叹,只盼凌雨薇尽量不要陷得太深,守住自己本心! 他低垂着眼帘,凌雨薇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客栈适才一场打斗,客栈中人竟是无一人出面。不知是住的人害怕还是这里根本就没有客人。 凌雨薇握着手里天枢,就似乎师父在跟前,她心中竟是丝毫不怕,反升起万丈豪情来。 二人一时无话,沈愈道:“先去休息,养足精神,至于咱们是走是留,明日自见分晓!” 秋韵兰已不见了踪影,估计是方才趁乱离开了,凌雨薇倒放了心,跟着自己总是不安全的。说不定她找南宫靖去了。 她合衣躺在床上,双臂枕在脑后,脑子里一阵胡思乱想,不知娘亲有何事!又去了哪里!又想到南宫靖所说天机殿,不过她心中不是很在意,她仅仅拜了个师父,难道他们便要赶尽杀绝?况且如今天魔宫已没有弟子在江湖上走动,若不是师父讲起那一段往事,她根本就不知世上有天魔宫。 她想,师父只说将骨灰带回天目山,待此间事了,她便独自去天目山安放师父。再去找那个黑袍人给师父报仇。 至于沈愈,她闭上眼,脑子里过了一遍与他相识以来的种种,无论是陵州初识,还是客栈中传她步法,又到栖凤岭中危难时的相助,还是后来的一切,他都一直在她身边陪伴,凌雨薇发出长长一声叹息,此情深重,辰光尚早,从她决定拜师起便已注定今后路难行,但不知日后拿何来还? 世间唯情之一字,是为最美,却亦最是令人辗转。 长街上传来更夫的锣声,凌雨薇静静听着,“原来已是三更天了!” 她侧着身子,正准备睡觉,便听窗棂上传来轻叩声。她伸手抓起天枢,侧耳又听,又是一声轻叩。 她坐起身子,沉声道:“谁?” 她下床几步来到窗前,用手一推,窗子大开,一道人影已翻身进入。她向后一退,定睛看向来人。 那人穿一身夜行衣,凌雨薇手里天枢一扬,疾点那人咽喉。 “藏头露尾,鬼鬼祟祟!” “别动手!是我!”那人闪避之间将脸上蒙面去掉。 原来是流云剑客花前月,凌雨薇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有事!没想到数月不见你武功大进!”花前月一双眼睛亮晶晶盯着她手里的剑。 适才她剑未出鞘,他却感觉到一股煞气扑面而来,恐怕此剑不是凡品。 “何事?”凌雨薇重新将窗子关好,回头问道。 “我此来是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是谁?” “你去了自然知道!” 凌雨薇盯着他的脸,沉默片刻,“我谁也不想见!” “你该知道金家恨你入骨,梁严也不会放过你!” “那又如何?”凌雨薇道,“我不怕!本来便是他们先招惹我的!你走吧!我不会去见任何人!” “你以为沈愈能护得了你?只要不涉及天下浩劫,碧霞宫不会出面,沈愈再厉害也是孤身一人!他能跟朝廷对抗?” “你想让我见的人难道是梁严?我跟他没什么好见的!” 花前月无奈地说道:“你真的不去?” “不去!”凌雨薇斩钉截铁地回答,目光在他身上一绕,“你穿成这样,本来是打算强行带我去见梁严的吧?” 花前月见给她猜出,干脆道:“不错!” 凌雨薇反而笑了,“那我们手底下见真章!刚好试试我的剑法!” 花前月道:“难道你不奇怪,我们说了半天沈愈为何还不出面?” 凌雨薇扯了下嘴角,“我能应付!用不着他来出面!”说罢,天枢出鞘,直指花前月。 “凌家妹子,”花前月流云剑一横,“那我便得罪了!” “了”字出口,长剑出鞘,凌雨薇星眸一眯,天枢剑剑若惊鸿,合身向花前月扑入。 只听当当数响,二人均是以快打快,顷刻间便过了数十招。 室内狭小,二人索性一脚踹开窗子来到街上。 而就在凌雨薇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之时,沈愈却听到一声呼唤:“愈儿!愈儿!” 他神色一变,这声音…… 他忽然起身,推窗而出,那道声音引着他一直来到南郊外城。 他凤目中显出疑惑之色,到底是谁? 糟了!这人将他引到此处,莫不是要对凌雨薇下手?他急忙转身便要回去。 却听得一声阴恻恻地笑声自身后传来:“沈愈,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了!” 这声音极为熟悉,他缓缓转身,那人头戴纶巾,一身蓝色长衫,赫然是方亦鸣。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沈愈目中隐约有风暴在凝聚。 第十一章放手 方亦鸣狭长双眸中盛满阴寒的笑意,“沈愈,你真是好本事!本座倒要谢谢你!居然将她从崖底带了回来!” 沈愈再懒得搭话,手指掐诀,指尖华光闪烁,屈指一弹,一道劲气打向方亦鸣前胸。 方亦鸣一声冷笑,居然不闪不避,抬掌发出一道阴寒掌力,两道劲气相撞,发出“嘭”地一声响。 方亦鸣一抖袍袖,脸上带有几分笑意,“凌雨薇,本座要定了!沈愈,让你试试本座的玄阴掌!” 话落,他双掌抬起,大开大合,向沈愈攻去。 他这掌力,极寒极阴,随着他掌力发出,周围温度骤降,阴寒刺骨。 沈愈手指掐诀,数道华光与阴寒之气相撞,霎时罡风大作,草叶横飞,尘舞飞扬。 斗到酣处,方亦鸣掌法越打越快,形如魅影,将沈愈罩在其中。 沈愈力求速战速决,被方亦鸣阴寒掌力所困,他凤眸中风云变幻,陡然间变掌为剑,布衫被他真气所激,鼓荡如帆,他身形拔地而起,全力划出,劲气化作一道白得耀眼的长虹,风驰而去。 那道光险些闪瞎人的眼睛,方亦鸣只觉一道极光闪过,眼前有一刹那的失明,他是何许人也,当下迅疾地向后便退,他退得快,那道光更快,情急之下,他袖中血罗剑灌注玄阴掌力,大喝一声:“着!” 只听得一声轰隆巨响,红白两色相交,煞是好看,然而身在中心的沈方二人却承受住了两道真气相激的剑气风暴,均是喉头腥甜,压下血腥之气,两人面上却是一派风轻云淡。 四目相望,尽是锋芒。 良久,方亦鸣才道:“我们功力相当,再斗下去也是两败俱伤!不如各退一步,凌雨薇由我带走,一年之后,我放她回来!如何?” 沈愈目光沉沉,“你认为我会信你?” “不信也没办法!单凭她是天魔之体,我便绝不会害她!如今没了南宫靖,凭你一人可保不住她!沈愈,你是聪明人,别忘了你的出身,我听说,你的师妹也来到了陵州!她对你的心思我不信你不清楚。事情闹大了,我倒无所谓,只怕最后倒霉的是凌雨薇! 你瞧,南宫靖多聪明!师门的人一到,他即刻便不再多管闲事!不过一个女子而已,何必搭上自家身家与前程!我已说过,你今日与我方便,他日我亦报君琼瑶!” 沈愈脸色不好,他所担忧的便是碧霞宫的人对凌雨薇下手,她现在还未曾完全成长。在崖下,那黑袍人为找天魔令已杀了阿薇恩师,天命已定,避无可避,不如就此放手,只要她功法大成,又有何惧? 顷刻间,他心思电转,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最终心中长叹,自己一人终究难挡各方势力,若再因此引来碧霞宫更是麻烦! 他思量再三,终于道:“我不会再拦阻你。只是,若日后阿薇有什么不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必杀你!再毁天魔宫!” 方亦鸣料定他会答应,当下痛快地说道:“好!如此我便放心了!” 仙居客栈,长街上连个鬼影也没有,只有凌雨薇与花前月的打斗声。 沈愈一直未出现,凌雨薇心头有些不安,她虽嘴上不说,心中却早已在意沈愈,他对她来说,亦师亦友,不知不觉中她便开始依赖沈愈,只是她还未曾意识到这份依赖到底是何种感情。 花前月见她有些心不在焉,长眉一轩,流云剑一收,道:“怎么?你是想同我去见太子啦?” 凌雨薇见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心头一动,“沈愈去了哪里?你们将他引走了是不是?” 花前月笑了笑:“说的不错!沈愈根本不在,凌家妹妹,咱们走吧!” 凌雨薇瞪他一眼,“不去!” 沈愈不在,她反而安下心来,凭他的身手,没人奈何得了他! 她静心凝神,挥剑正要再跟花前月打上一场。只听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花前月神色一变,“糟了!是羽林卫!我们快走!” 上前拉起凌雨薇便跑。 凌雨薇使劲一挣,拧身往回走:“你不是梁严派来的?还怕羽林卫?” “妹妹,羽林卫可不归太子管!里面都是高手!我们快走!” “你走吧!我得等沈愈回来!”凌雨薇提着剑窜上街边商户的房顶。 花前月大急,紧跟着足尖点地,也上了房。 “妹妹,沈愈走都没跟你说一声,你还等他干嘛?”花前月凑过来,修长身子往那儿一蹲,悄声劝道。 凌雨薇斜了他一眼,“别叫我妹妹!我等他干你甚事?你要走便走,莫妨碍我!” 花前月挑眉道:“我怎么能将你一个人就在这儿?” 凌雨薇不再搭理他,这一会儿功夫,羽林卫已到了近前。 为首一人站在街上,左右巡视了片刻,慢慢将视线转向上面。 花前月暗地里骂了句娘,他不欲和他们产生冲突,可凌雨薇却不管不顾,一见那人发现了他们,她二话不说,天枢剑一晃,飞身扑下。 顷刻间,伤了两人,便往外冲去。花前月蒙好面巾,流云剑也不出鞘,紧随其后,跑得飞快。 “别跟着我!”凌雨薇回剑便挑他脸上黑巾,他迎剑一挡,闷声道:“好妹子,他们追上来了!” “我说别跟着我!”凌雨薇手腕用力,又击他胸口。 他只得闪避,这一来一回,后面羽林卫已追了上来。 “站住!” 花前月低声道:“别打了!咱们一块逃!” 凌雨薇突然冲他嫣然一笑,手里珍珠耳环不知何时被她拆下,玉腕一抖直奔花前月面门袭来。 有了这一息间隔,花前月便被羽林卫拦住,再看凌雨薇,她回头冲他咧嘴一笑,娇小身躯转入暗巷之中,消失不见。 花前月脸上的笑意慢慢冷却,他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为首羽林卫长刀出鞘,直指花前月。 花前月却不慌不忙:“慢着!” 他自怀中掏出一银色令牌,低声道:“在下替太子办事,奉命搜查杀害湘夫人的凶手!”(多谢几位投票的亲们,这一章憋了好久,总想着写一段沈愈与方亦鸣的打斗,却发现力不从心,额,先这样吧!) 第十二章意料之外 夜色如墨,远远的街角处挂着摇曳的风灯,影影绰绰,更显得天幕暗沉。 凌雨薇藏身暗巷之中,侧耳细听,并无人追赶。她找了个角落,盘膝坐下,可是沈愈却还未曾回来!她不免心神不宁起来。 花前月打发了羽林卫,便向凌雨薇藏身之处而来。 凌雨薇哪能让他继续纠缠?一见他跟进来,起身便往暗巷外跑,一出暗巷,迎面便是一道雪亮刀光,当头向她劈落。 她只得退回暗巷,那道刀光堵在巷口,她心头微惊,看这刀法这人仍是在客栈中与自己交手的那人,金家旁系有一系擅使刀法,被本家选入刑堂,若有金家弟子犯了错,便由刑堂出面将这弟子捉拿回来,再行惩处。 这一耽搁,花前月便追了过来。 “我去会会这人!”花前月手里流云剑一挽,剑尖微颤,蹿了出去。 凌雨薇紧随其后,便见花前月与那人已刀光剑影杀将起来。 那人手里所持也是宝刀,刀锋凌厉,一见便知是常常饮血的利器,与花前月相比亦不落下风。 凌雨薇有些为难,若能与金家和平共处,那自然是极好,再说那是娘亲的家族,当初沈愈在她掉崖后一怒之下杀了金湘明,金家却将这笔账算在她的头上。 她心中仍是不想与金家为敌,可如今看来,金家是欲置她于死地,两厢再难善了。 花前月越打越是精神,那人忽地虚晃一刀,闪出场外,“你可是花家公子流云剑客?” 花前月仗剑而立,他知道自己这流云剑一出,对方必认识自己是谁,当下,也不在意,朗声道“不错!” 那人冷冷道:“花家与我金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你为何要拦阻在下处置家中叛徒?难道想与我金家为敌不成?” “你家的叛徒?是谁啊?”花前月左右张望,“我只见到你这人拦在巷口要伤我家妹子,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你这话可真是好没道理!” 那人怒道:“花家就你一个独子,你哪来的妹子?分明是想与金家为敌!” “那又怎样?我可不能让你在我眼皮底下伤我妹子!金家也不能不讲理,我花家也没怕过谁!”花前月满不在乎地说道。边说边回头瞧凌雨薇,见她没跑,心下松了口气,她若趁机跑了,有金家这人缠着,还真是不好找她。 凌雨薇虽不知花前月为何要帮她,却不好就此溜走,见金家那人气得狠了,便道:“我本便不是金家的人,湘姐姐之死你们若非要怪在我的头上,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想知道,刑堂打算如何?” 金家那人冷冷道:“湘姑娘是金家嫡系,她因你而死,家主震怒,自然是以命相抵!” 凌雨薇一时无语,这是什么脑回路?她叹了口气,看来和解是不可能的了! 花前月听得老大不耐烦,他挽了个剑花,道:“妹子,别跟他废话了,干脆你我联手杀了他,省的他们没玩没了!” “不能杀!”凌雨薇心中明白,她若与花前月联手杀了金家的人,那么她的叛徒之罪便彻底坐实了。 四大世家明面上同气连枝,实则背地里明争暗斗,争夺资源。花前月倒是巴不得多杀几个金家的高手。 凌雨薇却不能让他打着自己的幌子如愿,她走近几步:“你也听到了,若我们联手你绝不能生还,你还是走吧!” 那人愣了一下,才道:“你今夜不杀我,我还是不会放过你,这是我的任务!” “快走吧!省的我一会儿后悔!” 那人看了看两人,转身便走。 花前月转头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她:“妹子,你是不是傻?你放了他,等他再找机会杀你?” 凌雨薇道:“别叫我妹子!也别再跟着我!我的事亦不需你管!” 花前月笑道:“那我可不管!我的任务没完成,自然要跟着你!” 凌雨薇无法,二人悄悄绕开羽林卫,花前月道:“沈愈到如今都没来找你,你不怕他被人暗算?” 凌雨薇正要开口,却发现二人不觉中竟来到之前自己被方亦鸣挟持所住的院落。 她登时站住,盯住花前月:“兜了这么大圈子,原来这是你的目的!” 花前月笑道:“凌妹子,对不住啦!”说罢,流云剑应声而出,封住凌雨薇退路。 这时,门一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银铃声响起。随即,走出灰袍赤足女子。 看到她,凌雨薇更紧了紧手里天枢。若要从这两人手中逃出生天,怕是不那么容易。 萨玉姿见她长剑出鞘,不由撇了撇嘴,“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你之前不是我的对手,如今也不是!” 凌雨薇不怒反笑,“那你敢不敢与我单打独斗?” 萨玉姿生的高鼻深目,此刻做出一副傲然神情,斜睨了她一眼,自鼻中哼了一声,“当然!花公子,请你自便!这个小丫头,交给我了!” 花前月面无表情,默默退到一旁。 话音未落,凌雨薇忽然暴起,挥剑便刺萨玉姿咽喉。 萨玉姿见她来势汹汹,却不屑地哼了一声,侧头避让,让过剑尖,足尖一滑,抬手五指如钩,大刺刺便扣向凌雨薇持剑手腕,夺她长剑。 凌雨薇见她托大至此,微微一笑,玉腕灵巧地一转,同时迷踪步往后疾退两步,天枢剑一横,“秋风扫落叶”横扫萨玉姿下盘。 她这一连串疾退挥剑变势进攻,仅在一息之间便告完成。 花前月看的目光一亮,萨玉姿急忙提气,飞纵而起,便觉挟着冰寒的剑气贴着自己足心疾驰而过。 她赤足将将落地,尚未踩实,凌雨薇剑走偏门,一剑向她左肋刺来。逼得她身子往下一矮,几乎仰躺在地下,正想一个鲤鱼打挺起身。 凌雨薇怎给她喘息时间?挥剑便砍。她将身一滚,这一剑斩在头侧,险些砍到鼻子。 眼见凌雨薇连站起来的机会都不给她,又是一剑刺她胸口,她惊惶中大叫一声:“住手!” 凌雨薇只是不理,一剑刺下…… (写打仗这段卡文卡的厉害,再次拜谢喜欢阿绯的文的亲们!) 第十四章梁瑾病重 这一剑,萨玉姿堪堪避过要害之处,被刺入左上臂。她心头暗恨,“花前月,你还不快上?” 花前月愉快地笑道:“是你不让我插手的!” 凌雨薇一句废话也无,提剑又向萨玉姿脖颈抹去。她是铁了心要杀这个蛇蝎女人。 “林廷祯,”萨玉姿梗着脖子大叫:“林廷祯在我手里!” 天枢剑堪堪落在她的咽喉处,她觉得那剑尖紧紧点着她的肌肤,冰凉冷厉,杀气腾腾,她似乎连喘息都停了下来。 凌雨薇星眸中闪过冷意,她极冷静地问道:“他现在何处?” 萨玉姿盯着她的剑尖,示意她将剑拿开,凌雨薇却不理,“在何处?” 萨玉姿干脆闭了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她是吃准了凌雨薇现在不会杀她。 花前月慢慢走过来,悠然道:“凌家妹子啊,林廷祯被迷了心智,你还是不要管他得好!” “闭嘴!”二女同时瞪他,凌雨薇收剑还鞘,同时,俯身伸手封了萨玉姿穴道,将她拉起来,“你把他交出来,我便放了你!” 萨玉姿想运功冲穴,凌雨薇扫了她一眼,将天枢向她脖子上一横:“别白费功夫。” “好!”那把剑森冷的横在她的动脉处,她生怕凌雨薇手一抖便要了她的命,当下很痛快地答应。 凌雨薇目光转向花前月,在他面上一绕:“你去!将林廷祯带出来!我就在门外等你!” 花前月却不动,萨玉姿叫道:“他就在西厢!” 凌雨薇冲花前月示意:“那就劳烦花世兄了!” 花前月笑眯眯道:“不敢!我这便去!” 不消片刻,花前月便扛出了一个人,一身大红衣衫,略显脏乱,花前月将他放在地上。 凌雨薇见他无声无息,将剑往前一送,一道血痕划出,吓得萨玉姿“啊!”地大叫一声。 “他怎么回事?”凌雨薇星眸一厉。 “他迷了心,内功逆行,险些走火入魔,还是我救了他!我怕他跑掉,便给他下了药!让他浑身无力,只是,这个人嘴巴太损,若不是先生让留着他的命,我早就杀了他几十次啦!你快放了我!不然等先生回来,你们谁也走不了!” 凌雨薇抬手又封了她昏睡穴,将她往地上一放,暗想,原来方亦鸣不在,怪不得萨玉姿胆子这般小!抢步来到林廷祯跟前。 花前月正给他把脉,“他中的药只是昏睡,只要不再用药,自然会醒过来!只是他脉息有些乱,经脉未愈,还需将养,除非有内力深厚者为他疗伤!” 凌雨薇将林廷祯接过来,低声道:“多谢!” “举手之劳罢了!你打算带他去哪里?” 凌雨薇给他一问,想到仙居客栈看来是不能去了,陵州若说还有安全的地方,也只有梁瑾带自己去的那座别苑。 当下,她心里有了主意,将剑缠在腰间,又将林廷祯绑在背上,才对花前月点点头:“我自有去处!今日之事,多谢你帮忙!那个萨玉姿交给你了!” 说罢,她辨了辨方向,运起轻功,没入夜色之中。 无回谷中,凤天卓传给她的真气极为庞大,当初怕她经脉丹田无法承受真气的冲击,便封印在她身体之中,她体质特殊,当功法运行到一定时期,封印自然便会解开。 她背着人,仍然身轻如燕,很快来到当日梁瑾收留她的那个院子。 她凝神静听,里面生息皆无。这个时候梁瑾肯定不在这里,她足尖轻点,窜上高墙,见并无动静,便飘然落于墙内。 甫一落地,迎面剑光一闪,向她当头斩落。 她身形疾转,同时天枢出鞘,当胸一横。 那人一剑走空,低喝道:“阁下何人?敢闯王爷别苑?” “是我!”凌雨薇道:“你家王爷可是梁瑾?” 那人定睛细瞧,“原来是凌姑娘!” 之前他们还称呼梁瑾二公子,现在又称王爷?这时,隐在暗处的护卫走了出来。 当先那人正是当日与凌雨薇有过一面之缘的梁五,一见是他,凌雨薇便是一怔,这个梁五是梁瑾的贴身护卫,怎会在此? 梁五上前施礼,“凌姑娘,你总算来了!” 凌雨薇心下一惊:“怎么了?你们知道我会来?” “我家王爷一直担心姑娘,自那日姑娘掉落无回谷,王爷心疾发作,又淋了大雨,回来便卧床不起!姑娘昨日一进城,王爷便吩咐我等在此等候!” “他怎知我会来这里?” “王爷说,他也不确定您来不来,只让我等守在这里,万一姑娘无处可去,也许会想起这儿!没想到,姑娘真的来了!” 凌雨薇听罢,心神大震,他在病中,还事事为自己着想,将他的别苑当做她暂时的退路,她缓了缓,定了定神,声音有些沙哑:“他现在怎么样?” “王爷此番病势来势汹汹,怕是……”梁五有些哽咽,“王爷吩咐过,不准向姑娘透漏他的病情。请凌姑娘移步大厅!” 凌雨薇将林廷祯背进厅内,梁五令人将他安置好,他仍在沉睡不醒。凌雨薇也顾不上他的伤势,只叫住梁五,询问梁瑾的病况。 梁瑾身体本便不好,若不是那日被梁严一怒之下带到无回谷,受了惊吓又淋了大雨,恐怕不会发病。 凌雨薇当时只远远瞥见他跟随在梁严身后,后来中了湘夫人的毒,她头脑昏沉,已是什么都不记得。那日发生的事,沈愈也仅是轻描淡写几句带过,并不曾详细讲过,这时听梁五讲起当时的细节,她不禁感触良多。 “他的病可有别的办法?” 梁五摇头道:“王爷是生来带疾,陛下已寻了无数名医,均束手无策!” 凌雨薇心中叹息一声,正想开口,却见厅门一开,林廷祯出现在门口,他身形又长高了一节,加上伤势未愈,越发显得身形瘦削,只一双桃花眼顾盼神飞。 “小薇儿,”他如一团烈火卷入,来到凌雨薇跟前,将她抱入怀中。 “我好想你!”他的头搭在凌雨薇的肩上,闭了眼,静静的,不再出言。 第十五章 再见琼华苑 梁五冷冷盯了一眼林廷祯,这人好不知礼数,凌姑娘居然也由着他! 凌雨薇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只觉得他身体极瘦,脸色亦不是很好,只精神还算是不错! 她却是哪里知道林廷祯那日乍闻身世,竟至走火入魔,他一直深信不疑的认为他是名门之后,正派人士,父亲更是中原武林的领头人,却不知尚有那样一段秘辛。 他尊敬父亲,可心中的信仰忽然便崩塌的七零八落,一时难以承受其重,一路跌跌撞撞出了那道林子,竟被萨玉姿偷袭抓住,关了起来。这三个多月,他心中痛极悲极,今日忽然见了凌雨薇便似一下子有了支柱。 “小薇,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他双眸亮亮的,灼灼盯着凌雨薇的眼睛,双手抓着她的双肩。 凌雨薇一怔,他的眸子漆黑,似有烈焰,又带着一抹深重的急切。 “你这是怎么了?” 他忽然放手,低垂了眼帘,再抬头,眸中一派平静,脸上又挂起了一如既往的张狂笑容,他桃花眼一眯,伸手挑起凌雨薇下巴:“小薇儿,几月不见,你想我不想?” 凌雨薇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方才看错了,伸手将他手掌打落,“你的伤……” 林廷祯一挑眉:“无碍!” 他嫌弃地看了看自己身上衣衫,对梁五道:“给小爷备水,小爷要洗澡!” 梁五本不想搭理他,又怕他缠着凌雨薇,只好不情愿道:“请到偏房稍等!”说着,又命人去准备热水。 林廷祯边往外走,边对凌雨薇笑嘻嘻道:“小薇儿,你先在此等我,等祯哥哥清洗干净再来陪你!” 凌雨薇瞧他仍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心中略略放心。当下,笑骂道:“快滚吧!” 林廷祯的背影一消失,她便对梁五道:“这里也难保不会被人发现,我那位朋友身上有伤,我不能继续呆在这里,我不等他了,你转告他让他好好养伤。”她极郑重地向梁五施了一礼:“劳烦你了!” 梁五赶忙道:“不敢!请凌姑娘放心!只是,”他面有难色,“王爷一再交代一定要保证您的安全,您若离开此处,若是……” “我还想再去看看你家王爷!” 既然知道梁瑾病重,凌雨薇便想再去见他一面,说不定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了。 梁五闻言,却很是高兴,他是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的,若还能见到凌姑娘,主子心中必然少了一件憾事。 “那么,事不宜迟,你对皇宫熟悉,我们连夜便走!”凌雨薇将天枢背好。梁五叫过一个属下,教他如此这般稳住林廷祯,让他先行养伤。便与凌雨薇出了别苑。 若是凌雨薇自己要想进宫,自没有这般容易,南梁皇宫大体是没变化的,只是戒备比之前严了许多。 梁瑾仍是住在琼华苑,距离皇宫正殿极远,他独自躺在床上,现在已是深秋,南方的秋日夜里亦是寒凉。他身上盖了厚棉被,白天昏睡了半日,这时却了无睡意。 殿中点了明烛,甚是明亮,有如白昼,他仰面躺着,呆呆望着帐顶,思绪纷杂。 忽听殿门一响,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他眼珠微微转动,声音温润:“梁九,什么时辰了?” 凌雨薇站在他的床前,看到他苍白的脸,明亮的烛光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他唇色也是浅淡的粉,她不觉间喉头便似堵了什么,眼圈一红,险些流下泪来。 梁瑾听到她说:“快到寅时了!” 他眼珠定了定,又闭了闭眼,自嘲地笑了一下:“梁五可有消息来?” 凌雨薇忍住泪水,低声道:“我来看你啦!” 梁瑾微转了头,怔怔看着床头站立的少女,不可置信地道:“你……阿薇?” “是我!”凌雨薇勉强笑了一笑,“你不认识我啦?” 梁瑾挣扎着起身,凌雨薇忙去扶他,就这会功夫,他已是“呼呼”直喘。 身后的梁五和梁九慌忙又给他喂了药,缓了半晌,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来,颤巍巍拉住凌雨薇。 “你无事便好!”那日,他眼睁睁看着她跌落无回谷,却什么也做不了,一时疼得心神俱裂,心疾发作。回来后,他一天天数着自己的日子,心中却有了隐秘的欢喜,到了最后,还是我来陪你啦! 可终究,没有如他所愿,听到她还活着的消息,他心头说不清是何种感觉,他在琼华苑的琼花树下坐了良久,终是派出了梁五。 如今,她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他竟觉得恍如隔世。他用力抓着她的手指,又重复道:“你无事便好!” 凌雨薇星眸中有细碎的星光在闪,“怎么烛光弄得这般亮?太亮了,会让你睡不着的!” “亮才好!我才觉得我还是活着的!阿薇,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再见到你!”他声音仍是那样温润,不疾不徐。 让凌雨薇想起,当日的琼花树下,花色如雪人如玉,他亦是如此温润的微笑。 梁瑾的话并不多,他一双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凌雨薇的脸。 凌雨薇心头堵得难受,再也忍不住,泪水扑簌簌滴滴落在梁瑾的手背上,烫了他的心。 “莫哭!阿薇,我这心疾,是自小带来的,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他柔声安慰哭泣的少女,“我一直以为,我就这样病怏怏,直到静悄悄死去!这皇宫里,也许都不会有人为我掉上一滴泪。能遇到你,让我这如枯井的一生有了活水,阿薇,”他伸手去给她拭泪,那泪却愈来愈汹涌,“以后,好好保护自己,莫再让自己身处险境!今日,你就不该来!”他叹息一声,“明日出城去吧!日后不要再回来了!江湖险恶,凡事多想想!若能避开那些是非,便找个安稳的地方生活!”说到这里,似乎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他缓缓躺了下去。 凌雨薇哽咽道:“都怪我!若那日你没送我出城,便不会让你心疾发作!” “不是你的错!阿薇,若有来生,你还愿陪我再看一次琼花么?” 凌雨薇连连点头:“我愿意的!” 他不敢说让她许他来生,这一生,虽寂寞,却无悔! (把我自己写哭了,嘿嘿,可怜的梁瑾!) 第十五章离开 霜冷秋寒,江南的深秋少有像这样寒冷的时候,树叶透着一种冷冷的绿。 琼华苑中,廊檐外一角,稀稀落落几朵菊花开得热烈,在清冷的夜色中送来一缕菊香。 蓦然间,几声杂乱的脚步声由外而入。 “让开!” 守着琼华苑的侍卫拦在垂花门外,与对面的羽林卫对峙。 寝殿中,梁瑾微闭着双目,呼吸浅淡,他一向温润,话语不多,今夜却说了这么多话,似乎一下子用尽了他一生的情感,他脸色更白,吃力地抬手唤梁五。 “送……凌姑娘离开!” 恰在此时,只听外间传来惨叫声,梁九转身便向外走,不多时,他拎着剑回来,一脸不豫,对凌雨薇低声道:“凌姑娘还是快走吧!我家主子再受不了刺激了!” 梁瑾睁开眼睛,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 梁五忙道:“无事!” 凌雨薇回头再看了梁瑾一眼,扭身便出了寝殿,便见回廊外各个方位已站着数人,正等着她。 她深怕再扰到梁瑾,四下观望,出口都被堵死,只有琼华苑中的平湖是个突破口,湖中残荷枯败,她陡然间提起丹田之气,足尖点地,飘然而起,一踩栏杆,步入平湖,足尖点着残荷,借力往前,几个起落,她娇小的身躯已站在对岸。回头挑衅地冲羽林卫们一笑,转头又极快地射向垂花门。 天枢剑剑光连闪,站在门口的羽林卫连反应都没来得及,便被她挑落在地。 她连一丝停顿也无,身如流星,一口气不停,便出了琼华苑。 她身后,追来一连串羽林卫,凌雨薇略辨了辨方位,便往偏僻处跑。 不觉中,来到一处荒凉的院落,宫中荒苑,想必是冷宫。 她裹挟着一道秋风便进了落了漆的门。 简陋的房间中,有浅浅的呼吸声传来。她静静听了听,羽林卫的声音似乎已离得不远。 “你是谁?” 她将眼睛盯向木板床上那坐起的瘦弱女子,剑尖直指她的脖子,“别说话!” 那女子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她:“你是凌雨薇?” 她正侧耳静听外面搜索的动静,幽幽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定睛细瞧那女子。 透过窗子的月光下,女子脸色极白,穿着白色里衣,披散着长发,身上的薄被滑下来,她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凌雨薇确定,没见过她! “我是梁严的世子妃,陇西柳家嫡女柳修容,从你一进陵州那日,我便知道了你,本以为你会成为梁严的侍妾,未想你能数次逃离,”她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光芒,面前的少女比之当初长开了些,容色比之从前更盛,却比前时多了几分英气,她仗剑而立,星眸黑亮,她一直那般坚定地坚持自己的想法。 柳修容叹了口气,伸手拨开面前的长剑,“我可以带你出城。” 凌雨薇一挑眉,手腕一翻,回手天枢入鞘。 “我一个人也可以杀出去!” 柳修容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穿好衣衫:“我虽没有武功,却知道离开的密道,你一个人人单势孤,就算出了城,又岂知不会有人在城外拦截?若由密道走,再化了装,他们当时一定想不到,可为你赢得逃走的时间。” 凌雨薇盯着她:“你的条件?” 柳修容笑了:“你护送我离开陵州即可!” 离开陵州?谈何容易! 城内明面上梁严是官方势力,那些江湖人可能不会明着动手,可暗地里焉知他们不会下绊子,柳修容没有武功,她觉得自己可能护不住她。 没等她拒绝,柳修容道:“我若继续留在这里,必是死路一条,凌姑娘,只要你帮了我,他日你若在大燕遇到难行之事,我柳家必会相助!” 凌雨薇仍是觉得为难,若她自己,随便往哪里一猫,可是若再带上一人,她深觉自身没有那么大本事:“我可以掩护你离开,但是若有万一我恐怕不能护你周全!” “好!只要出了这里,我就不用再心惊胆战等他们什么时候要我的命。” 柳修容倒是个果断的人,说走便走。凌雨薇在外间等她,羽林卫搜查的声音已经不远了。 二人出来,凌雨薇道:“你这样离开可不行,不如死遁!” 两人一拍即合,等她们出来,一路向柳修容所说的密道而去。 不多久,只见冷宫方向黑烟滚滚,火光大盛,羽林卫急忙奔过,大叫“救火!” 远远的屋脊上,沈愈望着皇宫的大火,唇角微勾,她成长的很快,再等等吧,给她足够的时日,她必光芒万丈,翱翔九天。 与此同时,方亦鸣也收到了消息,萨玉姿恨的牙根痒痒,“她又跑到皇宫里祸祸去了!梁严可真没用,到现在还抓不到她!” 方亦鸣狭长双眸闪过莫名的光芒,“被梁严抓住,你得去救她!所以,这样最好!” 闹吧闹吧!越大越好,此处已是成了绝路,她只能按照他所规划的路走,天魔宫也该重现世人眼中了。 萨玉姿讨厌凌雨薇,讨厌她比她长得好看,讨厌她让方先生等人放在心上,她一脸恼火:“先生,天目山传来消息,残肢门有人上了山,被玉矶城抓了,我们的人要不要相助?” “不必管,右护法一脉一直不同意天魔宫重现人间,残肢门想扑腾便去好了,有玉矶城在前面顶着,我们才有机会。先不要让凌雨薇出现在玉矶城的视线中。若她出城,东海那里有沈愈不必担心,可天机殿必要动手,到时你助她一臂之力,将她引到大燕。若再做不成,你便回天目山驻守去吧!” 萨玉姿低头应诺,转身出了小院。 东方现出一丝鱼肚白之时,凌雨薇与柳修容已出了密道,重新掩好出口,二人相视一笑,总算出来了,此地是离陵州不远的一处密林。 二人换了男子衣衫,柳修容生在北方,个子偏高,拆了发髻,束起头发,扮成男子模样,凌雨薇身材娇小,便扮成弟弟。 去往大燕,若走水路必过青江,她们不敢走水路,便要往东转道彭州,再一路绕过去。 (不好意思,最近有些事,没有更新,请亲们原谅!) 第十六章鬼剑出 等梁严察觉到她们是由密道出城,便亲自带人骑马追了出来。 柳修容不会武功,走小路太过不便,两人干脆顺着官道折向彭州方向。 “沿着官道,我们先去彭州,再上青阳郡,而后便可以到大燕地界。” 月华仙子给她留的话是到大燕京城上渊会合,只不知沈愈现在何方! 她心里明白,沈愈只怕是来不了了,她紧了紧背上藏进包裹的天枢,叹了口气,“柳姐姐,到下一个镇子,我们便买上两匹马,你也好歇歇!” 柳修容不愧是大族出身,到了这个时候,气度仍极是从容,闻言笑道:“只要离开那里,即使死在别异乡,我也不觉得遗憾!我还不累,就是拖累了你!我已经八年没有见过外面的天地啦!” 两人一口气奔出五六里地,才见到前面有一家歇脚的茶水铺子,柳修容方觉得双脚疼得厉害,装扮成这样,应该不会有人认得出来。就坐下歇一歇吧! 她们坐下来,要了两碗茶水,不待喝完,便听官道上马蹄声疾。凌雨薇心下一惊,正要站起来,柳修容一把拉住她:“别动!我们这个样子,估计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迎着金色的阳光,十几匹黑衣铁甲的羽林卫极快地到了近前,一勒马缰,停在茶棚处,当先一身酱紫锦袍,玉冠束发,端是一幅金尊玉贵的好气质。 不是梁严还是谁?他高坐马上,双眼梭巡,目光在凌雨薇二人身上注视片刻,缓缓开口:“可有人见到两个女子自此经过?” 守茶棚的老头弯着腰摇头:“并无见过!” 梁严的马鞭在手中一绕,他的目光下意识又望向凌雨薇二人,那是两个男子,可他心中确是疑惑不已,她们绝不敢走水路,柳修容自小娇养着长大,恐怕是吃不了苦的。 他皱着眉头,再三盯了二人一会儿,才算作罢。 正准备继续往前,忽听身后有人高喊:“太子且住!” 有两人快马奔来,上前一勒马头,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瑾王于今晨病逝,请太子回城!” 正准备起身的凌雨薇脚下一顿,一下坐了回去,回头望向陵州方向,心中一紧,他死了! 她却不知,自己这副失魂表情正落在梁严眼中,他几乎想也不想,一指二人:“将他二人拿下!” 羽林卫催马将茶棚中人驱赶开,围了过来。 凌雨薇一抖包裹,将天枢抓在手里:“柳姐姐,待会儿不必管我,你先走!” 说罢,长剑一绞,直奔当前之人手里弯刀,一手拉住柳修容,便冲了出去,天枢剑削金断玉,只一声便将弯刀斩下一截,那名羽林卫抽身欲走,凌雨薇足尖一点马头,一脚把他踹下马背,俯身一拉柳修容,将她带上马来。 调转马头,天枢极快地闪过白芒,“当当”两声,又断了两人手中兵器,趁机冲了出来。 梁严眸子发红,被其中一人拦住道:“殿下,瑾王病逝,您还是赶快回去!那个女人交给属下!” 梁严咬牙,“务必将她们抓回来!”他死死盯住凌雨薇的背影,要得到她已成了他的执念,他想要的必要得到。 羽林卫在后紧追不舍,凌雨薇忍下心中痛楚,对柳修容道:“柳姐姐,我去料理了他们,你先走吧!不必等我!”不待柳修容搭话,她飞身下马,顺手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掌,马匹吃痛,跑的更快,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 她横剑当胸,眼见羽林卫疾驰而来,她玉腕一抖,天枢剑发出一声“铮”地长鸣,身形一矮,直袭当前两人胯下马腿。 “好胆!” 那羽林卫怎能让她伤了马,足尖一踹马蹬,飞身扑下,手里长鞭就如蛟龙滚浪向下一卷。 凌雨薇耳听鞭风呼啸,就地一滚,不退反进,滚落马下,天枢一横,便抹了马脖子,鲜血喷涌,她将身又是一滚,故技重施,又杀了一匹马。 羽林卫大怒,纷纷弃马将她围在当中。 她一甩长发,稳住身形,伸手抹了一把脸上溅落的鲜血,眸光如刀:“来吧!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姑娘的神剑之威!” “你若乖乖受擒,我等不会伤你一根汗毛,若不然,可要你尝尝皮肉之苦!”那长髯羽林卫手中拎着一根长枪。枪尖一抖,向她刺来。 凌雨薇连避让都不曾,天枢一绞,顷刻间,两人已过了十余招,长髯羽林卫心知她手里是神兵利器,不敢用枪与天枢正面相遇,只左突右刺,欲刺她手腕,逼她撒手。 凌雨薇忽地一声娇叱,长剑舞动地极快,化成一片剑幕,连她的身影都看不真切,那长枪失了目标,一顿之机,但见剑光一闪,那剑幕忽而化为一道白芒,阳光下刺人二目,那白芒只一闪,跟着一道血箭射出,长髯羽林卫狂吼一声,用手指着凌雨薇,嘴唇微动,终是倒地,他的喉咙已被刺穿。 “你们若安生放我离开,我便饶了尔等性命,不然,莫怪我大开杀戒!” 她拎着剑,剑上滚落一滴血珠,星眸中皆是杀气。 羽林卫互相微一点头,竟一语不发,刀剑齐出,一拥而上。 凌雨薇唇角微勾,带上一抹狠厉地笑意:“罢了,梁严一直在逼我,今日,我便也反杀一回!” 她心里真觉得憋屈,自己本身与任何人都无瓜葛,是他们硬生生将自己拽下泥潭,包括方亦鸣等人她心里简直烦透了,戾气一激,杀性顿起。 羽林卫一齐向她扑来,她双足一点,身形如燕,于半空中一声厉啸,真气流转,天枢发出一声欢快的长鸣。 “千幻魔影!” 剑影无处不在,白芒吞吐间,鲜血飞溅,数声惨呼,尸横当场。 一剑过后,凌雨薇只觉真气被一下抽空,浑身发软,摇晃着站稳身形,心下一惊,这招“千幻魔影”虽可一招制敌,但让如今的她使来仍是勉强,她缓了口气,不敢耽搁,上前牵起一匹马,翻身而上,伏在马背上,拍在便去追前面的柳修容。 她刚一离去,官道两旁的林中便走出一人,那人眼睛盯着一地的死尸:“果然是三煞鬼剑!” 第十七章青崖之战 陵州,随着凌雨薇的逃离,各方势力也开始动了起来。 城东客栈中,白须老者正闭目养神,下面一名弟子躬身道:“师父,玄清师兄传来消息,凌雨薇果然是三煞鬼剑的传人,他已经跟下去了,除了我们,还有天魔宫左护法方亦鸣的人缀在后面,师兄问,他什么时候动手?” 白须老者双目一睁,射出两道寒芒:“不急!她现在只是三煞鬼剑的传人罢了,还不能证明她要承续天魔宫。让玄清跟着便是!” “师父,师伯的意思是杀了她,我们便回千寻岛,您这是……” 白须老者道:“你懂什么?你师伯是担心靖儿,关心则乱,即使杀了她,你南宫师兄怕也就废了,我们天机殿培养一个人有多难?怎能让那丫头轻易毁掉我们最看好的弟子?不能让她死在我们手里,你且看着罢,为师会让靖儿一步步亲自毁了那个女子,让他彻底死心!你去,就说姓凌的丫头有险,让玄清见机行事!引靖儿前去!” 那弟子点头应诺,出门去了。 白须老者手抚长须,长叹一声,姓凌的丫头何错之有?错只错在她身负天魔之体,引起了方亦鸣的注意,成了他的棋子,又得了凤天卓真传,凭方亦鸣的野心,天魔宫一旦得势,天下必将大乱,到时生灵涂炭,便是天机殿的罪过了,所以天机殿怎容许她成长起来? 凌雨薇强打精神伏在马背上,静心调息,这时候,那一剑的后遗症便显示了出来。 她想起师父的话,三煞鬼剑极难练成,单是这真气就不够用。使用之后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若还有敌人前来则必死无疑,她长出一口气,运转心法,一点一点恢复真气。 到了下一个镇子,她草草填饱肚子,打包了若干包子米饼,重新上马疾驰。 青崖山,位于彭州南侧五里左右,官道在山脚下远远绕过,停马伫立,青崖草树横生,山壁上挂满了各种藤蔓,缠缠绕绕,密密层层,一片苍茫的黄绿夹杂其中。 时已傍晚,秋风卷残阳,凌雨薇终于到了青崖山脚下,她抬头望了望高峻的青山,准备一鼓作气在天黑之前到达彭州。 忽听一串媚笑声传来,“可算是等到你啦?” 声落,夹杂着一股异香的掌风自头顶劈落,凌雨薇吃了一惊,没想到半山上还藏着人,这一下变起仓促,她人在马上,那人算好了她的速度,这一掌正对头顶心,危难之际她当机立断,玉牙一咬,脚下一蹬,矮身自马背上倒窜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来不及收势,一掌拍到马背上,那匹马仰头发出一声凄惨地嚎叫,又往前冲了几步,轰然倒地,四肢抽搐了几下,便告气绝。 好狠的手段! 凌雨薇站稳身形,天枢刷地指向来人。 那人一身红裙,一双媚目忽闪忽闪地看着她笑,似乎方才那一掌不是出自她手。 “五烟娘子?你怎么在这儿?” 对于她的出现,凌雨薇有些惊异,若说最想杀自己的人,肯定是天机殿,没想到天机殿未出,却是五烟教介入。 五烟娘子细腰扭动,风情万种,红唇轻启:“我已在此等候多时,这就送妹妹上路!” 凌雨薇不解:“为何?你我之间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你何必欲杀我而后快?” 五烟娘子“咯咯”笑,笑得花枝乱颤,胸前高耸随着她的笑更加波涛起伏,她向凌雨薇轻抬玉臂,招了招手:“死丫头你过来,你敢抢老娘看上的男人,还逼得老娘见到你绕着走,哼,老娘今日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将腰间系着的红绫缓缓解开,迎风一抖,笔直的点向凌雨薇持剑手腕。 凌雨薇长剑一挽,剑尖疾震,数个剑花接连一块儿,红绫片片碎落,两人距离越来越近,那根红绫也越来越短,五烟娘子忽地抽身后退,连脸上的媚笑都有些扭曲,用手指着凌雨薇,“你敢毁我兵器?” 凌雨薇:“……” 你那叫兵器吗?不就是根大红绸布?凌雨薇一脸懵,但是手里剑却拿的四平八稳,她抹了把脸,面无表情:“你有病吧?什么你看上的男人我抢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要杀我,还不让我还手?你以为你是谁?” 她说的快,声音又脆,五烟娘子登时大怒:“小贱人,本想给你一个痛快,你却自己作死,老娘非将你毁了容再带回去给金寒玉看看,让她束手就擒!” 一听“金寒玉”三个字,凌雨薇心中一紧,正想开口问她,转念一想,若是自己问了,她必不会说明缘由,索性今日就制服了她,再行逼问。 五烟娘子弃了红绫,双掌连扬,红裙鼓荡,向凌雨薇当胸击来。 掌风甜腻阴柔,凌雨薇立时闭了呼吸,剑随人转,招出“推窗望月”,反刺她掌心。 五烟娘子娇躯一个旋转,往凌雨薇身侧逼近,扬手一蓬红雾打出。 “让死丫头尝尝我五烟娘子的毒烟!” 凌雨薇虽闭住了呼吸,但这烟雾却顺着人的毛孔往里渗入,她大惊之下,长剑一划,“流星坠地”取她下盘,再化“灵蛇吐信”,变招极快,一剑刺入五烟娘子前胸。 五烟娘子在她剑尖入体的一刹那,猛力一偏身,长剑在她胸前横着划开,登时血流如注,然而却不致命。 她一手捂住伤口,痛得狰狞的脸上满是怨毒之色,“小贱人,等到毒发的时候你便知道老娘的厉害!你且等着!” 凌雨薇星眸中狠厉之色闪过:“可惜,你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她脸色似乎已罩了一层黑气,人却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与天枢合二为一,霎那间,星舞银河般的剑光罩住五烟娘子。 五烟娘子瞳孔放大,眼睁睁看着那团凌厉的银芒铺头盖脸当头网下,她心中暗暗骂娘,一般人中了她的毒烟再不敢拼命,为什么这个死丫头跟人不一样,她周身气机被剑光锁定,再也动不得分毫…… (最近写的难受至极,卡的厉害,又掉了两个收藏,额滴心拔凉拔凉滴,感谢小邪的不离不弃,加我qq:596038221@么么哒!) 第十八章玉手神医 青崖山除了险峻以外,占地并不算太大,一道素白身影在林间隐没,那人身背药篓,手里拿着药锄,神色沉静淡然,正小心翼翼挖一块土茯苓。 “公子,山下官道上有人打斗,是同尹姑娘一起的那个妖女要杀人呢!” 这冷不防的声音自爬到上面的女孩口中叫了出来,他连头都不抬,兀自将土茯苓挖出,反手丢到背篓里。 女孩连窜带跳地下来,叽叽咕咕又道:“公子,尹姑娘去了哪里啊?没她看着,她师姐老是闯祸!” 白衣人直起腰,微微抬头,用手止住女孩还要说的话,侧耳细听了一会儿,站到开阔处往下瞧。 便见到凌雨薇合身扑出的一剑,他眼睛看的清楚,那女孩子是宁愿中毒也要杀了五烟娘子,然而,之后怕是两败俱伤。 他手比脑子快,一念未绝,素手连扬,数枚金针接连打出。 凌雨薇只觉得身子一僵,手腕发酸,天枢竟然“当”地掉落,她心下大惊,再也控制不住身形,眼见便要一头撞到地上,眼前白影一闪,随即腰间一紧,落入一个充满药香的臂弯中。 那人素白纤长的手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将她放好,又伸指在五烟娘子身上连点数下,三枚金针自她身上收回。 显然,方才中招的不仅是她一人,这人居然用这种金针封脉之法将二人制住,手法之巧,认穴之准,功力之深,当真生平仅见。 五烟娘子一见他,当下脸色变了几变,“你不能插手!她是我的仇人!” 那人清清淡淡扫了她一眼,目光中丝毫情绪也无,却让她失了言语,她媚目中闪过一丝阴毒之色,慢慢退了开去。 “再用毒在我面前杀人,我与你们的交易就此停止!这话我已说过一次,希望此番是最后一回!” 那人声音温润,神色却淡漠,抬手轻点凌雨薇身上几处穴道,将金针取出,又自腰间丝囊中取出一个碧色玉瓶,倒出一粒碧色丹丸,弹指丢进凌雨薇嘴巴。 他一系列动作不疾不徐,却如行云流水,有说不出的好看,道不尽的韵致。 尤其他的手指,素白纤巧,勾划起伏间,如指点江山,透着天然的宛转风流。 丹药一下肚,一股温热立时散开,腹内一股暖流流向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 知道这人并无恶意,她当即盘膝坐下,运转真气,引导药力。 那人眸光一转,目光定在天枢身上,又在凌雨薇身上绕了几绕。 凌雨薇调息完毕,起身拾起天枢,抱拳道:“多谢!” 那人一脸认真,看着她道:“你拿什么来谢?” 凌雨薇:“……” 谢谢这话难道不是说说就完了?还要拿什么来谢? 她再次诚恳地说道:“我身上的贵重物品只有银子了,要不……您看多少合适?” “不要银子,若要诚心,便拿这把剑来!” 凌雨薇心头似乎有一万头***呼啸而过,她抖着手,“那个,剑不行!” 那人目中精光一闪:“你后背上是什么?” 凌雨薇咳了一声:“是骨灰!难道……你想要……” 她真的惊悚了,一般说来,高人都有不为人所知的怪癖,像沈愈,他有严重的精神洁癖。而南宫靖却是个极度执拗的人,他不容许他亲近的人对他有丝毫背叛,一朝背叛则永远不会再相信这个人,包括他的母亲。那个方亦鸣,则有着近乎病态的掌控欲。这个人…… 她再次上下打量面前这人,白衣墨发,衣摆与袖口处沾了少许污泥,背上还背了药篓,显得这人极其平易近人,可他脸上却无丝毫表情,一脸淡漠,仿佛方才问话的不是他一般。 这个感觉极度违和,凌雨薇再次咳了一声,难道这人是属于闷骚类型?她用手摩挲着自己下巴,深觉自己真相了。 那人伸手弹了弹身上污泥,看着她一脸傻样,慢条斯理道:“若你拿不出同等价值的药费,便给我作个药童吧!” 凌雨薇赶忙摇头:“我还有要事在身,等……” 那人轻飘飘扫了她一眼:“那就将我的碧灵丹还来!” 还来?怎么还?都吃下肚了,还拿什么来还?她翻了个白眼,深感为难。 碧灵丹,听名字便知道很有些高大上的意思,她苦着脸,“除了这个和我的剑,别的都行!” 那人“哼”了一声:“除了当药童和你的剑,你还有什么?” “那……要不,就当药童吧!不过,要当多长时间啊?不能是一辈子吧?” “一辈子?你倒是敢想?什么时候将那颗碧灵丹的价值抵过了,你便自由了!”那人一拂袖,转身往前走去,白衣翩跹宛若御风,远远飘来一句:“还不跟上?” 凌雨薇抬脚便追,山上传来一个女孩子声音:“公子,等等我呀!” 五烟娘子给自己止好血,在凌雨薇身后嘀咕道:“算你走运,不过老娘早晚宰了你个丫头片子!” 凌雨薇心情极度不好,闻言扬眉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我等着你!” 五烟娘子看她冲自己扬了扬手里长剑,不由后退两步,方才那一剑真的有吓到她。 可恶! 可恨! 可恼! 山上的女孩子飞身飘落,稀奇地瞅了瞅五烟娘子,这个妖女总算是碰到了硬点子,她转了转眼珠:“喂!尹姑娘到哪去了?” 五烟娘子媚目眨了眨:“你家公子不是要忘忧散的配方吗?她去取了!” 少女道:“你可别再去害人啦!不然真的惹恼了我家公子,他会生气的哦!” 五烟娘子怒极,她堂堂五烟教护法居然要听一个小丫鬟在这儿唧唧歪歪,她手指微动,正想给这丫头一个教训,不料那少女嘻嘻一笑:“你还敢向我下毒?我家公子可不会饶了你的!” 又是她家公子!可恨那个人手段极高,自己不是对手。 五烟娘子动不得手,心里着实不得劲:“你家公子明明冷漠至极,偏又要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哼,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 少女最听不得有人说她家公子的坏话,闻言眉毛一竖,跳起来便是一个耳光。 “申玉凤,你这个妖女,敢编排我家公子?” 五烟娘子若能让她打着,这张脸也就不用要了,蜂腰一拧,往前追去,临了又扭过头冲少女露出一个媚笑:“老娘看玉手神医的面子不跟你这小丫鬟一般见识!” 说罢,也不管那少女沉下来的脸色,回头自去了。 第十九章回忆 凌雨薇从未想到自己还有给人当药童的一天。 青崖山下的这个庄子,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药草,幽幽药香,让凌雨薇一直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了下来。 她抱着剑席地坐在一棵合欢树下,头靠着树身,微笑着看五烟娘子与名叫玉丫丫的小丫鬟斗嘴。 此间主人人称玉手神医,他擅炼药,一手金针渡脉之法神乎其技,凌雨薇不可避免地想到,玉冰岩那双素白纤巧的玉手,心下失笑,果然是一双玉手啊! 她倚着合欢树兀自咧着嘴偷笑,冷不防玉冰岩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去药房给我取些夜交藤来!” “啊?”她吓了一跳,险些咬了舌头,便见玉冰岩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傻了?”玉冰岩声音微沉,他衣袖上沾染了不知是什么药材的褐色粉末,微微一掸,“快去!” 凌雨薇认命的跑到不远处的仓库,里面都是炮制好的药材,分门别类的放在木制架子上,贵重药材都有药盒封着,她在各类药材间穿梭寻找夜交藤。 “姓凌的,沈愈怎么没跟你一起啊?” 五烟娘子终于甩脱了玉丫丫,悄悄跟了过来,她一向喜欢俊俏郎君,自那日见到沈愈,便自此念念不忘,再看别的男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一边问话,一边在脑子里又重新描摹了一遍沈愈的模样。 那个人啊!青袍墨发,如站在云端高高在上的神祗,面上总是一派清冷,似乎从没有任何能入他的眼,他的心,可若是这样,倒也罢了!他却为眼前这个死丫头走下神坛,变成了凡人。 这简直让人不可忍受!凭什么? 五烟娘子心中忿忿,一双媚目如淬了毒的针狠狠剜了凌雨薇一眼,又一眼。 凌雨薇找到夜交藤,歪头看五烟娘子,“什么凭什么?”她见五烟娘子刀子似的眼风一个又一个向她扎来,不由好笑起来,她咳了一下,一本正经道:“你眼睛要抽了!” 五烟娘子用手掩住嘴巴,没留神将话说出来了,干脆双手抱肩,挡住凌雨薇要出仓库的路,直接问:“我问你,沈愈在哪儿呢?” “这个,你要自己去问他!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五烟娘子仔细看她神情,凌雨薇给她一副面无表情脸。 沈愈那混蛋,走得悄没声息,她表面不在意,心里却郁闷了很久,他也如南宫靖一般,终要离开,回到东海了吗?可恨他连告别都不曾有过,就这样走掉了! 看吧!凌雨薇自嘲一笑,这世上有什么人是能靠得住的?幸亏自己还没有完全沦陷下去。 被认为是混蛋的沈愈此时不知道凌雨薇在心里骂他,他正被他家师妹碧心仙子缠着。 “师兄,你出来够久的啦!师父很想你,你不想回去看看吗?” 游碧心圆溜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大着胆子拽住他衣袖,沈愈却不看她一眼,挥袖一拂,淡淡地道:“离我远一点!” 游碧心好委屈,她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这个冷心冷情的师兄,从小到大就没有一次对她有过好脸。 “既然你不回去,那我就跟着你!” 沈愈止住脚步,他转回头一声不吭盯着游碧心,“不要把你的小心思放在我身上,莫再纠缠!你知道我的脾气!” 游碧心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揪住衣袖的手指狠狠一扯,“撕拉”袖口被她撕烂,她圆圆的大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又是这样。 她记得,自己是七岁时才被接到碧霞宫,从世俗一下子到了那个美轮美奂的世外之地,她就一心想要站稳脚跟,留在这儿,她表现的很是乖巧,也因此赢得了宫中上下的喜欢,她花了很长时间了解宫中人事。 她的父亲游青山自小爱慕宫主沈丹凝,她与沈愈有同出一撤的高冷气质,她睿智高雅,年幼的游碧心时常藏在凤凰殿外的游凤柱后偷偷地看高高在上的宫主。 直到有一天,宫主要收亲传弟子的消息传遍碧霞宫,她心头剧烈地跳动,她知道,她靠近她的机会来了。 在挑选弟子的前几天,她看到一个青袍小少年,他跟在宫主身边,美丽的宫主低着头温柔的对少年说话,亲自给他整理衣衫。 她深深的嫉妒了,她以为那个人会成为宫主的弟子。 不,宫主的亲传弟子只能是她! 她用尽手段引少年到了蓬莱岛的海边,纠缠哀求那个少年,谁知那少年冷若冰霜,伸手便推开了她,她心中暗喜,趁势落入海里,这时候,宫中有人将看到的一切报给了父亲和宫主。 寒冷的冬天落入海里的她,被救上来时已无知觉,寒气入体,病怏怏养了半年亦不见好转,最后父亲求到宫主年前,求她收女儿为徒,传授火凤真经,以驱除她体内冰寒。 宫主感念父亲的一片心意,最终收她为徒。 直到某一日,那个少年练功出关,她才知原来他是宫主的亲生儿子,名叫沈愈,字安齐。 她还记得她再见到少年的时候,他目不斜视地从自己面前走过,自始至终,都未曾给她一个眼神。 他每隔一段时间便要闭关,她从此又心心念念着让他看她一眼,师父给他介绍,这是师妹! 她期期艾艾地问:“你还记得我吗?” 可是,那个少年只是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她至今难忘,他说:“你以为你是谁?” 随着沈愈的长大,他变得愈加清冷淡漠,他的大光明之法已无需闭关,他时常负手站在蓬莱岛的海边,遥望西北,她就站在他的身后,他却从不回头! 想到这里,她眼神黝黑疯狂,狠狠一跺脚,暗自咬了牙。 沈愈!沈愈! 这个名字在嘴里辗转反复,成了她的执念,她眨了眨眼睛,又成了一派天真的碧心仙子。 既然他不愿意,那么她就要去寻那个叫做凌雨薇的女人。 她忽地回头,望向右后侧一株树,那里,有秋香色的衣角露在外面。 “出来吧!” 半晌,树后转出一女子,一身秋香色裙衫。 “你是谁?” “我是秋韵兰!南宫世家的家主南宫靖是我表哥!” 第二十章报仇 南梁的瑾王病逝,据闻大梁皇帝痛煞心扉,哀难自抑,一病不起。 方亦鸣负手站在廊前:“怎不去请玉手神医?” 他身后站着花前月:“这个玉手神医性子有些怪!早先,神医来过一次陵州,只看了梁瑾一眼,连脉都没把,便走了!那时候,太子和先生还都在隋阳,据说梁帝请神医赐药,神医却说,他已活不多久,就莫要浪费他的药了!”花前月觉得这个玉手神医当真是艺高人胆大,说了这样的话,还能全身而退。 方亦鸣对玉手神医很感兴趣,也明白花前月的未竟之言,便道:“莫要小瞧了玉手神医,不管他武功如何,单是他的金针便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梁帝病重,梁严却不去请神医,看来这江南的天又要变了!梁严翅膀硬了,他已不再需要我,我也该回去做我的事啦!”他叹了口气,回头看着花前月。 花前月道:“方先生,凌雨薇已离开陵州,你我的交易……” 方亦鸣转头看他:“你这一阵一心研习剑术,三煞鬼剑,可有所悟?” 花前月微微一笑:“自是有所收获!不知先生的第三剑什么时候才能给我?” 方亦鸣“哈哈”一笑:“这第三剑么?在天目山地宫之中,”他双手一摊,“我这里是没有的!若要求第三剑,只能等了!” “等什么?” 方亦鸣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等到了时机,你自然便会知晓!” 顿了顿,他又道:“金家还在追杀凌雨薇?” “不错,此番由刑堂的人亲自出手。金家的弟子已全部回了越州!听闻是家主有事吩咐!” 方亦鸣笑道:“让她练练手也好!慕容家如何?” “慕容老家主病得厉害,慕容行还在身边侍疾。” 方亦鸣用手摩挲着下巴,狭长双眸露出一抹兴味的笑,“再请花少主做一件事!” “何事?” “慕容家主的病玉手神医能治!劳烦你去告知慕容行,他慕容家一定会顾念你的人情!” 花前月一怔之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这是要将玉手神医拉下水啊!但不知这个神医究竟本事有多大! 方亦鸣看他离去,冲暗处道:“叫暗部的人盯紧了沈愈,他与南宫靖身份不同,他若要做什么事,碧霞宫宫主都拿他没辙,不过,如今凌雨薇还尚弱,他不敢赌罢了!再令人去寻月华仙子。”他唇角带笑,“总要叫我的阿薇投鼠忌器才好!” 暗处的人答应一声,隐没了。 他万分想要看到她强大起来的模样,他负手看向远方,面上现出志在必得的神情,阿薇,可不要令我失望啊! 远在西南听雷山的月华仙子金寒玉忽地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她莫名其妙的四下看了看,周遭古木参天,灌木丛生,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她手里扣了数枚金针,向树木深处叫道:“薛碧姝,你逃不掉的,我半生浑浑噩噩,哪怕死,我也让你脱层皮!” “滚出来!堂堂五烟教教主你跑什么?只要你将解药给我,我便离开听雷山。” 深林中传出一声嘶哑怪笑:“小师妹,师姐哪里有解药?我不是让尹若璧去寻玉手神医了么?你这毒都带了十几年了,也不差这一时了!” 金寒玉仔细听她的声音来分辨她所处位置,忽地手腕一震,金针转了个弯打出去。 她嘴里骂道:“放屁!毒是你下的,你怎么会没有解药?” 深林传出腾挪声,那嘶哑声音又起:“小师妹,你是咱们三个中最单纯善良的,没想到现在也有了长进,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糊涂到死呢!此番算是我栽在你手里了!那毒可不是完全由我一人给你中下的,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个二师姐呢!我只问你,你是如何发觉自己中了毒的?” 金寒玉见她躲开了金针,美眸中恨色一闪:“你不是五烟教主吗?自己去查吧!不过,你那帮徒子徒孙也快被我杀灭尽了。那帮人也就下毒用蛊这点本事!你一定想不到为何我一点也不怕这山里瘴气和你们的毒蛊吧!” 她清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快意:“你一定想不到,你们给我下的无欢之毒能以毒攻毒!” 那嘶哑声音带了错愕:“怎么会?怪不得!怪不得!” “小师妹,我十几年苦心建立的五烟教让你一人都给毁了!”她声音中带了痛惜,“但你听我一言,我也被人利用了,我已命申玉凤和尹若璧去寻玉手神医了,你再等等!再等等可好?” 金寒玉听她声音中带了哀求之意,想到年少时她对自己曾有的爱护,心头一酸,因为一个男人,师姐妹三人各奔东西,自己身中奇毒,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连女儿也庇护不了,在沈愈的提醒下才得知自己中了毒,得他真气相助,压下毒性。 虽忘了一些东西,待她静下心来,抽丝剥茧重新将剩余记忆梳捋一遍之后,竟再也按捺不住,不顾等待凌雨薇脱险,她孤身一人来到听雷山五烟教,本是抱着必死之心,给南宫靖留下话,让阿薇远离江南,那孩子一直想带自己定居北地,她便留下让她去上渊的话来。 想到凌雨薇,她又硬起心肠,“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滚出来!” 薛碧姝身上披着暗红色斗篷,捂着胸口,隐在树后,她手里紧握着一根漆黑色拐杖,心头懊悔,这个蠢师妹,没想到变得如此狠辣,她竟然一个人就敢打上五烟教,可惜自己十几年的势力就此毁于一旦! 她缓了口气,金寒玉这一掌含怒出手,一丝容情也无,这些年,她只埋头研究蛊毒,武功竟荒废了大半,谁料到竟有不怕蛊毒的人,还是自己当初联合余师妹给她下的毒。 话说回来,这无欢究竟是什么毒?竟霸道如斯! 她脑子飞转,胸口疼得厉害,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正想再开口,却听远远的有声音传来。 “师父,师父……” 金寒玉始终找不到薛碧姝的方位,听到有人喊“师父”,当即冷冷一笑:“是你的徒弟?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我这就将他们一同宰了,黄泉路上,有他们陪着,你也不会孤独!你瞧,师姐,我多疼你!” 薛碧姝听她阴森森的声音,心下大急,“不,你不能杀他们!” 第二十一章偷袭 寻找薛碧姝的是两个青年男女,女子生的温婉秀丽,挺着肚子,目测有七八个月的样子。男子看上去干净斯文,这两人倒是一点也不像血罗刹薛碧姝的徒儿。 事实上,他们不属于五烟教,薛碧姝将他们二人放在外面,传授的功夫也与毒无关,他们听说五烟教被挑,师父受伤躲进听雷山,惊惶之下,陈菁菁顾不得怀有身孕,与师兄薛庆风一路疾行,深入听雷山。 二人边喊边走,薛庆风一抬头,便见不远处树后转出一白衣人,忙一拉陈菁菁,戒备地盯着金寒玉。 金寒玉美目含煞,手中丝绦震腕一抖,迅疾地往前一点。 薛庆风首当其冲,举剑便迎,那雪白丝绦来势汹汹,他知道自己绝不是这人对手,但身后是有孕的师妹,他哪里敢退? 丝绦往剑身上一撞,薛庆风虎口一震,手腕发麻,险些拿不住剑,“噔噔噔”往后退了三步,后面陈菁菁一声惊呼,,伸手扶住他。 金寒玉冷哼一声,扬声道:“薛碧姝,你个缩头乌龟,既然不出来,就听着我如何虐杀这二人吧!” 看丝绦卷来,薛庆风挥剑便砍,金寒玉冷声道:“自不量力!” 她的丝绦与别个不同,里面掺了天蚕丝,既柔又利,此刻贯注真气,薛庆风一剑没砍动,那天蚕丝绦已卷上了他的脖子。 金寒玉用力一拉,薛庆风手里剑一松,被她拖到了近前,她伸手在他身上连点数下,封了穴道。 陈菁菁大惊,“前辈手下留情!” 金寒玉盯了她的肚子一眼,微微皱眉,对付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她还真下不了手! 可恨,姓薛的仍是藏着不动,这时连话也不说了,她杀了五烟教这么多人,那口气其实也消得差不多了,薛碧姝贪生怕死,不肯出来她也没办法再继续跟她耗着,可就此离开,着实不甘心。 她盯着薛庆风,孕妇下不去手,干脆就用这个人再逼一逼薛碧姝。 她伸指又在薛庆风身上点了几下,用的分筋错骨手,疼得薛庆风五官都扭曲了。 “我再问你一次,你若乖乖出来,我便饶了这两人,不然,我就将你那女徒弟的肚子剖开,让你提前瞧瞧小徒孙!” 她嘴里说着,边拿眼睛盯着陈菁菁,陈菁菁用手抱着肚子,吓得大哭:“不要!前辈,五烟教被你一把火烧没了,我师父也被你重伤,求前辈放过我们师徒吧!冤家宜解不宜结,您已经出气了,为何非要赶尽杀绝呢?” 金寒玉被她凄凄哀哀地哭叫弄得大为恼火,什么叫冤家宜解不宜结?不过,她本身也没想将她怎么样,索性任她哭叫,不过这个薛庆风忍着一头一身的冷汗也不叫出声来,倒是让她有些惊奇,薛碧姝还能教出这样有骨气的徒弟? 许是陈菁菁哭叫地太狠了,肚子开始剧烈地痛,她脸色惨白,抚着肚子,坐倒在潮湿的枯叶上,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两腿间一股暖流涌出,很快洇湿了浅杏色的裙子,她一脸绝望,惨声道:“我……我要生了!” 金寒玉迅速解了薛庆风的穴道,回头冲密林中叫道:“姓薛的,你徒弟要生了!你还不出来?” 薛庆风跌跌撞撞扑了过去,俯身便要抱陈菁菁起来。 陈菁菁白着脸,摇头道:“不行,我坚持不住了!师兄,我好痛!好痛!……” 薛庆风急得原地转了两圈,突然回身“扑通”朝金寒玉跪了下去,“前辈,求前辈开恩,救救我师妹!只要生下孩子,不用您亲自动手,我便以死谢罪!让您解气!” 陈菁菁痛得躺了下去,脸上说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金寒玉盯着她隆起的肚子,狠狠闭了闭目,大声道:“罢了!薛碧姝,我今日不杀你了!” 她大步走过来,伸手抓住陈菁菁的手腕,给她把脉,练武之人身体底子都不错,只是,陈菁菁这几日太过劳顿,又心急师父,这才提前发动。 金寒玉抬头瞪了薛庆风一眼,“给她擦汗!将你身上外衣脱下来给她!”又对陈菁菁道:“你别喊了!保持体力!” 薛碧姝听着三人声音,等了半天,确定金寒玉不会骗她,才拄着拐杖慢慢出来,等她走近三人,便听金寒玉正柔声安慰陈菁菁。 她悄悄藏身树后,忽听金寒玉叫道:“头出来了!快!使劲!” 陈菁菁用尽力气“啊”的大叫出声,紧随着便是孩子“哇”的一声哭。 金寒玉抱着孩子,也不管身上沾染的血迹,用薛庆风撕下的里衣下摆将孩子包好,那孩子哭了一会儿,便靠着金寒玉睡着了。 金寒玉面上挂着笑容,她想起自家女儿小时候软软的样子,一时心中一片柔软。 陈菁菁撑着疲惫的身子,心中感激,正要开口,眼角一瞥间,便见薛碧姝悄然来到近前,一掌击在金寒玉背上,她做梦也没想到师父会在这个时候下黑手,她张着嘴,一时竟失了声。 金寒玉身子被击得飞了起来,一头便要撞在树上,饶是如此,她下意识护住怀里的孩子,忍下喉头的腥甜,半空中一拧身,将孩子向薛庆风抛来。 薛庆风飞身接过孩子,金寒玉身体一软,口喷鲜血,直直掉了下来。 薛碧姝桀桀怪笑,抢身上前,一掌击向她天灵。 陈菁菁嘶声大叫:“不要!” 与此同时,薛庆风抬脚撩剑在手,直刺薛碧姝后心。 她若非要杀金寒玉,薛庆风这一剑势必也给她扎个透心。 情急之下,她拐杖一点,翻身而起,自金寒玉身上跃了过去。 回头怒道:“你敢对为师下手?” 薛庆风将孩子递给陈菁菁,几步抢过,护在金寒玉身前。 “师父,您不能杀这位前辈!” 薛碧姝一脸阴沉,她一动气,胸口又疼了起来,脸色更是沉得滴下水来,她用手点指着薛庆风,“今日我不杀她,他日我必死在她手里!” 薛庆风掏出伤药,塞进金寒玉口中,她已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连药都咽不下。 陈菁菁流着泪道:“师兄,快带前辈走!去青崖山寻玉手神医,请他救命!” 薛碧姝伤得重,那一掌已用了全力,此刻呼呼喘着气,扭曲着脸:“风儿,杀了她!你们是我徒弟,日后可别后悔!” 薛庆风不理会她的歇斯底里,俯身抱起金寒玉,绕过薛碧姝,回头看了一眼爱妻,施展轻功向山外狂奔而去。 第二十二章受伤 青崖山下,凌雨薇挽着袖子,在药田中弯腰除草。 五烟娘子跟在她身旁,嫌弃的瞅瞅她手上污泥。 她心中思量着怎么从凌雨薇口中套出点沈愈的消息,却听凌雨薇道:“你那个师妹去哪儿了?” 说到师妹,五烟娘子一时气闷,她们明明被称为妖女,便要做妖女该做的事,偏偏那个师妹却总是跟她反着来,她要给人下毒,师妹便悄悄给人解药,她要杀人,她也要挡一挡,那个月华仙子是教主的仇人,她却偏要来青崖山为她求药,玉手神医也不是个好东西,非要她们用五烟教忘忧散的配方来换,耿直师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真是!气的她肝儿疼! 师妹一走,她便得到神秘人指点,在青崖劫杀凌雨薇,却不想险些死在她手里,连玉手神医中途也来插一杠子,她简直烦躁得要命! 这几日相处,凌雨薇竟鬼得很,她不问月华仙子的下落,她便也没办法透漏她想让她知道的。 五烟娘子媚目咕噜一转,她实在沉不住气了,直接问:“月华仙子金寒玉是你母亲吧?” 凌雨薇停下手里的动作,直起身来,似笑非笑看着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五烟娘子一噎,她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又道:“好吧!我都告诉你行了吧!” 凌雨薇弯腰接着干活,便听五烟娘子说道:“半月前,月华仙子突然跑到听雷山,见到五烟教众便杀,教主才道是仇家寻仇,十几年前,她给月华仙子中了一种毒,你这娘亲也是够糊涂的,十几年后才发现身上的毒,便跑去报仇,”五烟娘子叹了口气:“你娘武功极高,她手里那根丝绦不知屠杀了我五烟教多少弟子教众!我都还没杀过那么多人,真是枉称妖女啊!” 她垂眸看看凌雨薇,见她不受影响,已经落下她好几步,心下懊恼,死丫头挺沉得住气! 往前走两步,她接着道:“不过,我们教主擅使蛊毒,月华仙子武功再高,可她孤身一人,蛊毒防不胜防,说不定,她会就此埋骨听雷山,再也出不来了!” 话落,凌雨薇直起身,飞快地冲她一脚踹去,五烟娘子正自得意,不防被她一脚踢得往后倒飞出去,她赶忙使出一个千斤坠,脚步滑动,终是停了下来。 伸手揉了揉腹间,真疼!死丫头真狠!她正想开口大骂,却听玉丫丫“嗷”一嗓子窜了过来。 指着地上被她踩得乱七八糟的草药大声道:“你不想活了!敢这样糟蹋我家的药?你等着,我这就告诉我家公子去!” 又她家公子! 五烟娘子一听到从玉丫丫嘴里出来这几个字,她就头疼,话说她家那个公子真不是个好东西,她赶忙道:“丫丫妹妹,姐姐赔!姐姐赔行了吧?” 玉丫丫瞪着一双圆眼:“你是谁的姐姐?我告诉你申玉凤,从现在起,你就给我滚出去!不许你再靠近青崖山!” 五烟娘子给这小丫头一骂,不怒反笑,媚目中波光粼粼,凌雨薇却看得真切,那波光中闪动的都是暴风骤雨,她心念一动,便静静看着她们。 这几日,玉手神医只露了一次面,方才五烟娘子的话也让她提起了心,五烟教主擅使蛊毒,万一娘亲再中毒可如何是好? 这许多年,所有人都以为月华仙子疯疯癫癫是因为大脑受了刺激,谁知道竟是中了毒呢! 她用眼睛盯着五烟娘子,见她在玉丫丫的连声喝骂中仍是笑得花枝乱颤,还用言语相激,便知道这个女人也不简单。 “你算什么东西?我叫你一声妹妹是看得起你,玉丫丫,你可要看清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孤女罢了,要不是遇上神医,你又是什么?” 五烟娘子笑得开怀,玉丫丫越生气她越是高兴,她瞟了一眼凌雨薇,死丫头还在看热闹? 哼哼! 玉丫丫气得粉面绯红,胸脯一起一伏,五烟娘子瞟了一眼她平平的胸口,换来玉丫丫“哇”的大哭声。 凌雨薇走过来,“别太得意,神医对小丫头有几分看重,小心到时候玩火自焚!” 五烟娘子扫她一眼,“还是担心担心你那不靠谱的娘吧!” “我觉得该担心的应是五烟教,若五烟教主的蛊毒那么厉害,你们师姐妹二人还会来青崖求药吗?况且,这药还是给仇人的!”凌雨薇唇角一勾,星眸满是细碎的星光。 五烟娘子一僵,连笑容都险些挂不住,扭头便走。 凌雨薇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手指,反身向自己的居室走去。 那厢,玉丫丫正哭地上气不接下气,门一开,玉冰岩出现在门口,“这是怎么了?” “公子,你可算出来了!申玉凤那个妖女欺负我!还毁了好多药草!” 玉冰岩一挑眉,“让她用五烟教的制毒之法来赔就是了!” 玉丫丫登时止了哭声,转身就去找五烟娘子了。 凌雨薇净了手,桌上摆放着盛骨灰的罐子,燃香已尽,她又重新点了香,拜了几拜。 她盘膝坐在床上,五心向天,练气功来。 玉冰岩站在门口,听着她呼吸慢慢悠长,站了片刻,欲要敲门的手顿了下,垂了下来。 忽听里面传来一声闷哼,他一把推开门,便见凌雨薇唇角溢出一缕鲜血,他几步到了床前。 凌雨薇面现痛苦之色,她刚刚想要入定,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便觉心中惶惶,真气一岔,她便知不好。 玉冰岩极快地抓过她的手腕,手指搭上她的脉门:“莫要强行压制!” 他伸手连点数下,凌雨薇软软倒了下去。 玉冰岩道:“你体内有一股被封存的庞大真气,都压在丹田处,你可知道?” “是我师父传给我的!”她有气无力道。 玉冰岩一拧眉,“这股真气太过强大,你的经脉柔韧不足,强自引导必会受伤。你师父的意思是慢慢由你自己引入经脉,再重归丹田,成为你自身的真气,你还是太心急了,这股真气最好要配合你的剑法一同引出!” 凌雨薇星眸一睁:“你怎么……” “你想问,我如何知道这些?”玉冰岩淡漠地眸子扫了她一眼。 “那把天枢剑,我还是识得的!我已配好药,这几日,你先养伤吧!”说罢,他再不理会凌雨薇,转身走出。 第二十三章心冷 看他就要出门的身影,凌雨薇张口叫住他:“等等!” 玉冰岩回头,“还有何事?” “我想问有什么样的毒能让人记忆混乱,时而疯癫,时而清醒?” 玉冰岩淡漠的眸子盯着她:“只有天魔宫的无欢之毒!” 凌雨薇精神一振,目光灼灼:“可有法解?” “无!”玉冰岩缓缓吐出一个字,转身欲走。 “既无解,你为何还要尹若璧去取什么忘忧散?”凌雨薇不甘心,她紧盯着玉冰岩面上神情,却让她很失望。 他还是那副冷淡样子,“这不关你的事!” 凌雨薇看他出门,又重重倒在床上,望着头顶青色帐顶,星眸渐渐氤氲了一层水雾,一滴泪自眼角流下,隐入鬓角。 她自己知道,她是被五烟娘子的话乱了心,练功时心神不宁,莫非娘亲真的受伤了,那一刻的心悸不是作假。 不行,这样听天由命的感觉令人发疯,她挣扎着爬起来,刚要下床,玉丫丫推门进来。 “哎呀!凌姑娘,公子说你不能动,养伤要紧!” 她手里抱着一个大号浴盆,“公子给你做了药浴!” 玉丫丫动作极为麻利,很快烧好水,放好药物。 “快来!我家公子说了,你身上本便有暗伤,曾有人给你用真气梳理过经脉,但还需调理!” 玉丫丫不容分说,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去除外衫,把她丢到大浴盆里。 凌雨薇:“……” 好大的力气!她能说她没废,会走路吗? 玉丫丫按住她的肩膀,“先疗伤!按照你的功法运转真气,吸收药力!” “要多久?” “三日!” 凌雨薇认命,盘膝闭目,任真气流转,引药力冲刷经脉。 兰溪花家。 花前月跪在父亲花闲面前。 花闲一脸无奈,“莫再出去了!为父老了,花家就交给你,你就收收心吧!” 花前月长眉一挑,“父亲,花家我还不想接!” 花闲面皮一抖,瞪着他道:“你是我的儿子,花家是你的责任!” “那我母亲呢?我是她的儿子,你这些年念念不忘月华仙子,又置我娘于何地?” 花闲一听他说起月华仙子,气得嘴唇颤抖:“老子的事,你也敢混说?” 花前月索性起身,一甩袖子,“是否混说,你心里有数。好了,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要去青云寺看我娘了!至于花家,你爱给谁给谁!” “你这个孽子!”花闲站起身,扬了扬手,在看到花前月脸上讽刺的笑时,又落了下去,颓然坐了回去。 花前月转身便走,面上还带着冷笑,这就是他的父亲! 十几年前,月华仙子金寒玉名满江南,花闲那时候已有妻室,却还是爱上金寒玉,一颗心全在她身上,却不料,有一日,闯荡江湖的金寒玉有了身孕,匆忙回到金家,便闭门谢客。 那时候金家老爷子还活着,他最疼这个小闺女,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孩子父亲是谁,反而让她更受刺激,变得疯疯癫癫。再后来,金家老爷子查了很久都未果,对小女儿是又疼又恨,自此便一病不起。 金老爷子去世后,新上任的金家家主金寒钟便将金寒玉逐出金家,看着心爱的人疯魔,花闲的一颗心痛啊! 可他不敢表现出来,却怎能瞒得过枕边人? 花前月的母亲出身谢家,二人大吵一架,一怒之下,谢夫人竟丢下年幼的儿子到青云寺出家去了。这一下,花家也闹了个人仰马翻,折腾了很久,才将事情压下。 花前月记得,那些年,他母亲在青云寺的孤苦,作为世家夫人,谢夫人这样做太过任性,谢家对她亦多有微词,花家三番五次来请她回去,她只是不肯,久了,也就作罢! 花前月一直在冷眼旁观花谢两家,小小年纪的他感受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开始喜欢他的剑,喜欢挽出的每一个剑花,流云剑小成之后,他便离开家去感受江湖之远。 此番,若不是方亦鸣让他带话给慕容家,他亦不想回来! 他没走正门,飞身跳进寺院,小心隐藏自己的身形,来到一处偏僻的独院。 他坐在树上,一眼瞧进内室,一个青衣女尼正端坐室中,一手拈着佛珠,一手敲着木鱼,嘴里念念有词。 母亲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愈加的心如止水。 谢夫人似有所感,拈佛珠的手微顿,忽然睁眼抬头,与花前月的目光于半空中相遇。 她嘴唇微动,花前月看的清楚,她叫的是“月儿”两个字。 花前月看她站起身,平静地向外走来。他飞身下了树,双膝跪地,唤了声:“娘!” 谢夫人伸手拉起他,“我儿是特意来看娘的吗?” 花前月点头:“儿子还想问问娘,是否恨月华仙子?您蹉跎半生,都因为她!娘若恨,儿子便去为您了结这段心愿?” 谢夫人微闭双目,当年的事与月华仙子有什么关系呢?可是,她睁开眼睛看着儿子清俊的容貌,这孩子,怕是一直将此事压在心上!她与花闲,都是只顾自己的人,自私了这么多年,忽略了儿子,也怪不得他远走天涯。 谢夫人手指有些颤抖,月华仙子的名字曾是她的梦魇,若不恨,为何在午夜梦回时想到这个名字便觉得嘴里发苦,心里生怨? 若没有她,该多好! 谢夫人忽然一惊,她是入了魔障了,念了这么多年的经,心仍是不静! 花前月看着她脸色变幻,心中叹息,便知道她还没放下,只是,这些年的岁月荒逝,作为人子,他认为他要做些什么! “母亲不必为难,儿子不会亲自动手的,”他面上露出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情,“既如此,儿子要走了!母亲保重!” 他退了三步,谢夫人仍是没说出阻止的话,他转身,有些失望,什么样的执念,十几年都还不肯放过自己? 罢了,他再次遥遥望了望花家大宅,回转身,脚步轻快的往前走去。 世家的争斗由来已久,年少的他在花家吃尽苦头,父亲与母亲只顾自己的儿女私情,他不想妄加评论,却也不敢苟同,还是离得远远的好,他看着远处青山,施展开轻功,晃了几晃,便消失在山峦清雾间。 第二十四章相认 三日过的极快,凌雨薇的伤已无大碍,但玉丫丫又强行让她每日继续进行药浴,人家一番好意,她耐着性子,又是十日。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了,她要去听雷山找她娘亲。 当她表明去意,玉冰岩手里仍在有条不紊的配他的药,闻言连头都没抬。 凌雨薇不明白他是个什么意思,傻傻站在原处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开口,心中不免忐忑。 对于玉冰岩,她心里还是有点发怵的,从一开始便承他的情解了毒,前几日的药浴,也让她心生感激,原来她的经脉便有暗伤,后来经沈愈用真气相助,已好了不少,但那经脉之伤是源自她小时候强行练功所致,还需药物温养。 玉冰岩一声不吭便配了药,加在药浴之中,她是受益者,当然知道自己经脉经过这数日的温养已好的差不多了。 她踟蹰半日,正想再将去意表达一遍,玉冰岩却抬头扫了她一眼,他的眼珠颜色略淡,似乎两颗浅褐色的琉璃,通透淡漠。 这人性情亦极是冷漠,这样一眼扫来,让她有些讪讪,便闭了嘴。 “既然想走,便走罢!” 什么? 她一时有些反应无能,讶异地微张檀口,玉冰岩淡淡地说道:“怎么,不想走了么?还是说,你现在能拿出与诊费相同价值的东西?” 凌雨薇迅速退了两步。 开玩笑!就那一粒碧灵丹,他就要自己的天枢剑相抵,这十几日的药浴草药自己又拿什么来抵?她还是圆润地滚吧! 她“呵呵”笑了笑,抱拳道:“大恩不言谢!我这就走!日后,神医但凡有所差遣,我必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玉冰岩头也不抬,挥了挥手,做出一副驱赶的样子,“这几日,你废了我不少工夫,赶紧走吧!” 她眼珠转了转,往前凑凑,搓了搓手,“那个……” “何事?” “能不能再给我一颗碧灵丹?” 就在她认为玉冰岩不会给她碧灵丹的时候,她摸了摸鼻子,悻悻地准备走了。 他却转身从玉盒中取出两个玉瓶,“白玉瓶中是碧灵丹,除非奇毒不了解。绿玉瓶中是碧露丹,内伤外伤均可。” 说罢,将玉瓶丢了过来。 凌雨薇伸手接住,怎么瞧都觉得这玉瓶可爱至极,欢天喜地地道谢,这才转身离开。 玉冰岩瞧着她远去的背影,一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凌雨薇喜滋滋地小心翼翼放好放好两个玉瓶,她可是还记得在栖凤岭时,林廷祯被方亦鸣一剑所伤,方亦鸣便是用了神医的碧露丹给他封住剑伤。 她带好师父的骨灰,背上天枢,与玉丫丫告别,便往外走。 青崖与彭州之间,有几家山庄,今日洛家庄极是热闹。 洛家庄庄主洛文思生性豪爽,义薄云天,今日是他的五十寿诞,前来贺喜的人极多。 他一大早起来便一脸喜色,满面红光。 后院,洛霞着一身嫩粉的衣裙,俏生生站在庭中。垂花门处,月白色身影一闪,几步到了洛霞跟前。 “妹妹,可装扮好了?义父在等你呢!” 洛霞回转头,甜甜一笑,“霜姐姐,你来了!” 这身穿月白色衣裙的女子赫然是白秋霜。 与此同时,洛家庄大门外迎来一个奇怪的客人。 这人一身大红衣袍,广袖翩翩,年纪不大,一脸纠结之色,一大早就在洛家庄门口转悠,也不进来,管家着人去问,那人不漏口风,只打量洛家庄,之后便问洛家庄的大小姐白秋霜。 毕竟是庄主寿辰,管家怕这人惹出什么事端,便命人盯着这少年郎。 白秋霜一听红袍少年,心下便是一动,趁着洛文思与众人寒暄,她到了门外。 林廷祯就盘膝坐在大门对面的大柳树下,白秋霜在门口站定,四目相对,各自心头均是恍然有了眀悟。 看林廷祯一脸复杂,白秋霜便明白,他定是知晓了什么才来此找她的! 她心中叹气,慢慢走近他,看他一脸憔悴,动了动嘴唇,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林廷祯一直盯着她看,这才发觉这个姐姐的眼睛嘴巴脸型都极像母亲,自己得是有多迟钝,上次相见竟没发现! “姐姐!”他思量多时,正在犹豫不知从哪里说起,一句“姐姐”便脱口而出。 白秋霜一怔,她内心是恨林元宪的,对苏艳华也是又爱又恨,当然,对于这个弟弟,心情也极为复杂,或许原本也是该恨的,可理智告诉她这一切跟他没有关系。所以她曾请求凌雨薇代为隐瞒。 可是,瞧着少年目光中的试探和小心翼翼,她忽然觉得心口似乎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满满的,亦是暖暖的,这个世上,她已无亲人,可眼前这人唤她“姐姐”,她眼眶微热,下一刻,她微微笑起来。 “弟弟!” 林廷祯提起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去。 “姐姐可知娘和我爹去了天目山?” 白秋霜静默片刻,道:“今日是我义父寿诞,我不想听到有关他们的事!” 本来高高兴兴的,连你也接受了,就不要提他们两人来败我的兴了! 林廷祯听懂了她的意思,面上便有些不自然,他自小受宠,又生的好相貌,养成一副随心所欲的性子,然而家逢巨变,又知道了母亲的旧事,他恍惚数月,要不是凌雨薇将他自萨玉姿处带出来,尚不知如何自处。这一阵子他静下心来,便比以往要沉稳得多。 白秋霜见他低头不语,脸容疲惫,清瘦的身躯裹在大红衣袍之中,显得空荡落魄,再没有初见他时的神采飞扬,不由心中一叹,柔声道:“今日我义父大寿,来了好些北地的朋友,你也进去见见吧!” 林廷祯踌躇道:“我没带礼物!” 白秋霜“噗嗤”一笑:“带什么礼物?你来就是了!” 说罢,又觉他对自己说话如此小心,心下又是一酸,上前拉起他的手,向他偏头一笑。 林廷祯桃花眼中异彩微闪,方才姐姐的笑容,真是像极了娘啊! (很久没更了,感觉有点断层,感谢jolly007的支持,么么哒!) 第二十五章密谋 月朗星稀,夜凉如水。 凌雨薇连夜赶路,一路往南,她却不知道,自她离开青崖山神医住处,便有人盯上了她。 清凉镇,树影婆娑,一道纤细的人影站在一丛茂盛的修竹阴影下,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她身侧站着一妙龄少女。 那少女有些小心地道:“仙子,你真的确定那个东海人魔会来吗?” 游碧心扫了她一眼,“秋姑娘,你在质疑本仙子的能力?” “不敢!”秋韵兰低头将自己身体往后又缩了缩,尽量消除自己的存在感。 游碧心甜美的面容闪过一丝阴狠,忽道:“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高大人影已迅疾的出现在二女眼前。 秋韵兰悄悄抬头,观察那人,却没等她看清来人,她只觉一道吸力袭向自己,登时花容失色,惊叫出声:“仙子救我!” 那人伸手将她纤腰搂住,在她头上一闻,哈哈大笑:“好香!” 秋韵兰只觉那人手指在自己身上游走,她便软在那人怀里,叫也叫不出声。 那人一手将她搂住,眼睛却盯着游碧心。 “碧心仙子?” 游碧心微微笑道:“你既然知道我这个人,我便也不转弯抹角,我手上除了这一个,还有别的好货色!” 东海人魔“哦”了一声,目光自她身上一绕,“我虽好色,却从不惹麻烦。”他伸手捏了捏秋韵兰的脸蛋,“啧啧”有声道:“这小妞儿是谁?你可别算计我!” 游碧心一挑眉,“她叫秋韵兰,家里人已经死绝了,若你喜欢,送给你也无妨!” 秋韵兰说不出话,闻言只气得脸色发青,她家虽然没人,可是她还有表哥呢,若抬出表哥的名头,这人必不敢再动自己,只可恨,游碧心这条美女蛇,她真要被她害死了! 东海人魔眼皮一撩,漫不经心道:“你有何条件?” 游碧心就等这句话:“明日还有一个美人儿要进这个镇子,你只管在此守株待兔,至于条件,你为我做一件事即可!” 东海人魔眼珠转了转,“可以,但不能跟你那个师兄沈愈对上!” 游碧心轻蔑的一笑:“你就这点出息?怕他做什么?” 东海人魔“嘿嘿”笑道:“难道你不怕他?” 游碧心“哼”了一声,她也怕!可没办法,那个人不是谁都可以拿捏对付的。 “放心吧!不会让你对上他!” 东海人魔笑道:“好!” 游碧心瞧他一脸不耐的神色,走出修竹影下,“那就不耽误你的好事了!” 东海人魔看她身影隐没在街角,伸手将秋韵兰拦腰抱起,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转身进了竹林。 东海岛屿众多,浮屠岛便是其中之一。 东海人魔便是来自浮屠岛,他**美色,武功奇高,为人又谨慎,滑溜地像个泥鳅,让人抓不住。 暗夜中,不知藏了多少暗中窥伺的人。 距离青崖山一里多地的林中,沈愈负手而立,他对面站立四人,手中长刀在手。 “沈公子,你拦我等在此,意欲何为?” 沈愈沉声道:“你们四人的目的,难道不是劫杀凌雨薇?” 四人闻言,相互交换一个眼色,速度极快的变换方位,将沈愈围困当中。 沈愈一抖袍袖,屈指连弹,他身法快的不可思议,四人只觉眼前一花,那道青影闪过,手中长刀再也拿不住,脱手而飞,插入树身上。 “看在月华仙子的面上,沈某今日留尔等性命,回去告诉金家家主,莫再行这等刺杀之事,南梁太子侧妃是死在我的手里,与凌姑娘并无关系,若再要纠缠不休,区区一个金家而已,便不要怪沈某对你们斩尽杀绝!” 四人被他一招便夺了兵刃,心头却仍是不服,他们自小一起训练,心意相通,此时,脚步齐齐后退,忽然之间,甩手便是数道寒光,十几柄飞刀分上中下三盘疾刺沈愈。 好个沈愈,身形动也未动,青袍一卷,飞刀尽数卷入袖中,迎风扬袖,真气一吐,罡风大作,飞刀又分射四人。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这四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飞刀已到眼前。 暗器讲究的便是出其不意,手法速度。他们枉称暗器世家,看那飞刀挟着寒风呼啸而来,他们一时傻了,沈愈连他们要退后的步法都算到了,他们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会死在自家暗器之下。 就在此时,一声长啸传来,啸声凝成数线,飞刀去势一缓,便是这半息时间,来人已将飞刀击开,数响过后,飞刀射入林中。 沈愈凤眸一冷,那人“哈哈”一笑,身形一晃,便已来到场中:“天机殿玄清见过沈公子!” 沈愈“哼”了一声,“这是何意?” 玄清爽朗的一笑,回头对四人道:“你们几个真是无知者无畏!可知这位沈公子是何来历?还不快滚!” “慢着!”沈愈声音清淡,却字字沉重,让四人欲走的脚步生生钉在原处。 玄清又是“哈哈”一笑:“不过几个小喽啰,沈公子何必为难他们?” 随着他话声一落,四人顿觉身上那种无形的桎梏一松,登时松了一口气,拼命向林外逃去。 二人经过这一番较量,四人再迟钝也已经明白这二人功力深厚,不是自己四人能撼动的。 沈愈微微打量玄清,心中明白,天机殿已经打算干涉凌雨薇去往天目山,他不动声色,“南宫靖在何处?” “你说南宫师兄啊?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不知沈公子要去往何处?咱们可结伴而行!” 这人一脸笑容,沈愈觉得他的笑容极是刺眼,真想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然而他涵养极高,“我自有我的去处,干卿何事?” 玄清“嘿嘿”又笑:“正好在下没事干,就陪沈公子一遭!” 这人可真不要脸! 沈愈盯了他一眼,“既如此,那便请吧!” 将这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也不错,沈愈唇角扯出一丝冷笑。 他也不着急,慢慢悠悠往青崖山走,身后玄清笑嘻嘻跟着,不时有一句没一句的撩拨着沈愈,沈愈也不气,眼见青崖山就在眼前,玄清抽抽鼻子,“好大的药味!” 第二十六章迎战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清凉镇。 秋意渐浓,微雨斜织。 凌雨薇没准备雨具,虽然雨下的小,可下了将近一夜,也觉得恼人。 镇上只有一家客店,然而时辰尚早,没有开门。 凌雨薇躲在檐下,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她看着密密的雨丝,一时出了神。 来到这里十年,她已经慢慢忘却了曾经的自己,成了这里的凌雨薇,她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可最初的离开执念却不曾消失,然而,离开二字,重逾千钧。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望着密密交织的雨,心底一片冰冷,如何离开?又能去往哪里?即使回去了,父亲是否还健在?这里的娘亲又将如何? 她微微闭了闭眼,雨水“嗒嗒”打在檐上,又滚落地面,溅在阶下青石板上,她一时心乱如麻。觉得真是累啊!她坐在檐下,将身子倚靠在檐柱上,敛了敛心神,低垂着头,思量起来。 不,走还是要走的!我不属于这里! 她对自己说! 不然为何要让她带有前世的记忆?记忆不消,她就心有所牵,跳脱不开这桎梏,像是带了枷锁,缠了锁链,走到哪里都不得自由。 她仰起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天空还是阴沉黯淡,像个灰突突的锅盖,罩着她!让她逃不掉,躲不开。 她身后,客店的门不知何时悄然无息得被打开,东海人魔高大的身躯站在门内,他昨日得了美人,一夜销魂,一大早便心里惦记着游碧心说的绝色美人。 没想到,门口坐了个姑娘! 他将想上来搭腔揽客的店主人扒拉到一边,自己当先出来。 那姑娘披着褐色斗篷,却已尽数湿透,贴在她娇小玲珑的身上,东海人魔阅女无数,看这身段,他心头暗道:果然好货色! 凌雨薇重新盘膝坐下,真气流转间,几个周天,衣衫中湿气便蒸腾了出去。 她正要起身,陡然间有一种自己被毒蛇盯住的感觉,登时戒备起来,右手暗自扣了三枚金针,没等出手,便觉身后一道吸力向自己袭来。 她就地往前一翻,听风辨位,右腕一甩,金针激射而出。 东海人魔瞳孔微眯,本以为一个小姑娘,还不手到擒来?未料想竟能逃离他的独门功夫,他眉峰一挑,来了兴致。 凌雨薇稳稳站在雨中,隔着雨帘,看着客店前跳下台阶的东海人魔。 “你是何人?为何背后下手?” 看到她的脸的瞬间,东海人魔登时心花怒放,清丽绝艳,灵动非凡。不错,他很喜欢,适合收集到他家的浮屠岛上。 他向前走了两步,紧紧盯着凌雨薇,二话不说,长臂一伸,大刺刺便向她腰间软麻穴拂去。 凌雨薇暗自冷笑,玉手微抬,天枢剑自下而上便撩对方手腕。 东海人魔见她如此从容不迫,天枢冷光飒然,赶忙手腕一翻,探爪叼向她持剑手腕,欲夺她手中剑。 凌雨薇作出一副慌乱的样子,急急回手撤剑,足尖向后一退,东海人魔“哈哈”笑道:“小姑娘家家的,不好打打杀杀,不如跟爷回东海浮屠山?你这般美貌,爷定不会亏待了你!” 凌雨薇听着他轻薄的话语,不怒反笑,这一笑,宛若秋雨中盛开的芙蓉花,清艳绝伦,含露凝香,令人神往。 东海人魔被这笑容晃的心神一荡,骨头先酥了半边,手下微微一顿,凌雨薇一声低叱,剑出“一朝烟雨”,剑花朵朵,寒星点点,令人眼花缭乱,分不清虚实。 剑尖及体的一刹那,东海人魔心头一凛,急急收腹含胸,天枢在他胸腹处划过,胸口一凉,衣衫散开。 好险!小妮子挺狡猾,先用笑容迷惑他,再用剑虚晃一招,明明是刺,中途却又变招,险些给他开了膛。 东海人魔不在意地拢了拢衣襟,涎着脸笑道:“没想到美人儿倒是个性子急的,光天化日之下便要扒了哥哥衣衫!莫急,咱们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到时候定让妹妹懂得哥哥的好处!” 凌雨薇星眸微眯,若她是本地土著,听了这般不要脸的调戏,定然怒极失了方寸,可她却不以为意,这人的确恶心,可方才那招剑法,她也用到了极致,却未伤他分毫,她心念电转,说不得,最后还得用“千幻魔影”,只是,这一招,便会抽空她的内力,若再有敌人,势必将自己置身于险境。 她神色一凝,将剑一横,“阁下到底是何人?” 东海人魔见她并不动怒,心下更是觉得这女子非比寻常,当下自后腰处抽出一柄折扇,“啪”地打开,摇了一摇。 凌雨薇暗骂有病!秋雨凄凄,这丫居然还拿折扇出来装逼,不过她面上不显,便听东海人魔嬉笑道:“妹妹可听好了,在下来自东海浮屠岛,江湖人称东海人魔,家中尚未娶妻,妹妹若应了哥哥,你就擎等着跟我享福吧!” 不待他“吧”字出口,凌雨薇脚踏迷踪步,长剑业已逼近。 东海人魔更高兴了,一言不合便动手的脾性好啊!小辣椒他最喜欢了,这样才有征服的快感。 不错,下次见了游碧心可得好好谢谢她。 他见天枢来势汹汹,那剑光带着杀气,倒是没敢托大,偏身让过剑尖,折扇疾点凌雨薇手腕。 真是较劲!这混蛋总想夺她的剑,凌雨薇突然撒手,身形滴溜一转,天枢去势不减,她手里三枚金针突然一扬,趁东海人魔用折扇格挡之际,足尖轻点,飞身而起,信手便抓向天枢。 东海人魔怎容她抓到剑?笑意一深,折扇直点凌雨薇右腿膝窝。他心里打着猫捉耗子的心思,将这小妞儿一步步逼到绝地,不怕她不就范。 凌雨薇身在空中,眼见折扇便要击在她膝窝处,她一咬舌尖,又一提气,硬生生又往上纵了半尺,足尖往折扇上一点,右手也已抓住天枢剑。 猛然间拧身,回手朝东海人魔一剑劈落,“去死吧!老东西!” 感谢305***71,229***68,133***38等亲们的投票,你们的每一票都让我嗷嗷嗷半天,多谢支持,么么哒! 46 第二十七章谁恶心谁 一剑既出,气息流转间,她已不自觉地用上了三煞鬼剑的内功心法,这一剑,便蕴含了第二招“天摇地裂”的招式。 东海人魔忽感她气息不对,那磅礴的杀意宛若实质,他竟觉得自己全身都是破绽,气机被锁定,登时寒毛直竖,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下意识地将折扇一丢,抬掌相迎。 凌雨薇更是难受,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用出这招,此时真气尽数被一抽而空,剑势往下狠压,东海人魔双腿被压的弯了下去,调转内力,与天枢相抗。 二人周身空气似乎凝固住,一上一下,凌雨薇紧咬牙根,右手筋脉一抽一抽得疼。 这一剑,后劲不足,她心道不好,又狠命地往下一劈。 若是旁人,即便她后劲不足,一剑下去也定劈为两半,可东海人魔愣是凭一双肉掌与她天枢抗衡,剑掌相隔不过三寸,一股无形气流充斥其中,凌雨薇已是强弩之末,丹田之中空荡荡,她星眸通红,额角青筋蹦起老高。 东海人魔气息却越来越稳,心下惊奇,死丫头那是什么剑法?好生厉害,不过她内力不足,不能将那一剑的威力使出来。 时间越久,他越是吃惊,却不敢贸然收回双掌,只怕他一退,那剑便劈下来了,只是他若不退,如此胶着下去,小美人儿就要废了! 他东海人魔可是最疼惜美人儿的,正左右为难之际,客店中扑出秋韵兰,手里一柄匕首直插东海人魔后心。 与此同时,凌雨薇也已力竭,右臂筋脉扭曲,丹田抽痛,一口血雾喷出,“当啷”一声,天枢落地,她再也支持不住,软软摔在地上。左手哆嗦着想自怀中掏玉瓶,却听一声惨呼。 东海人魔后腰处被匕首刺伤,他反手抓住衣衫不整的秋韵兰,抬手便是反正两个大嘴巴,秋韵兰粉颊顿时红肿了起来,她“啊”地大叫起来,口吐着血水,状若疯狂,手里还握着带血的匕首,又向东海人魔合身扑去。 东海人魔从未在女人身上吃过亏,今日却连连受挫,捂着腰上伤口,又见秋韵兰像个疯婆子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昨夜的婉转娇媚?他眉头一皱,劈手夺过她手里匕首,一脚将她踹了出去。 对于美人儿,他极有耐心,然而对这种污他眼睛的女人,他从不会怜惜。 “贱人!敢伤我?爷叫你不得好死!” 秋韵兰委顿在地上,恨得欲生啖其肉,声声泣血,怨毒地盯着东海人魔,“老贼,你才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东海人魔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昨晚上你叫的不是挺欢的?嗯?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他慢慢蹲下身,捏住秋韵兰的下巴,“瞧你如今这副恶心人的模样,啧啧!” 提起昨夜,秋韵兰气得一口血喷出,她本来是不从的,可东海人魔的手段层出不穷,又岂是她能抵抗的了的?迷迷糊糊中她便失了自己清白,一觉醒来,想起昨夜种种,她羞愤欲死,心心念念想嫁给表哥,如今却成一场空,早知今日,当初好生呆在西川该有多好!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悔不当初,却为时晚矣! “老贼!老贼!” 东海人魔伸手捏住她的脖子,生生将她提起,“爷今正值壮年,你敢叫爷老贼?” 说着,将她大力一甩,秋韵兰口中吐血不止,气若游丝,她将目光转向凌雨薇,目光中明明灭灭,想起初见她时,自己还是南宫家的表小姐,而她只是一个奴婢,如今她愈来愈明媚耀眼,秋韵兰觉得自己真是傻啊!自己那时候为何要鬼迷心窍,以至于落到如今地步! 她不知凌雨薇身世,只以为她就是一个小婢女,刹那间数个念头转过,见她竟然重新盘膝坐在地上,她眸中闪过一丝希冀,又转向东海人魔,强撑着道:“你真…让人恶心!若不是……若不是你用下作手段……我又怎会……” 一想起他曾在自己身上抚摸亲吻,她便是一阵反胃,更厌恶自己迷失在这个人的撩拨之下。 她有心拖延时间,让凌雨薇尽快恢复,东海人魔哪里看不出她的小心思,当下笑道:“你以为她就能逃出爷的手掌心?呵呵,不瞒你说,就凭她方才那一剑,若我死了,她便什么事都没有,但眼下是我还活着,她却要废了!呵呵呵!” 呵呵,凌雨薇深觉这句“呵呵”充满了深深恶意,东海人魔将头转向她,见她唇角抽动,仍在闭目调息,心中不以为然,得意地笑道:“说到这儿,爷还不知道小美人儿的名姓,不如你跟爷说说,姓甚名谁,又是如何得罪了碧霞宫的人?” 凌雨薇不为所动,此时她的身体正处于剧痛之中,封于体内的真气随着她身体的重创而自动涌出,磅礴的真气自筋脉中流窜,她稳稳心神,运转功法梳理乱窜的真气,最后导入丹田。 东海人魔见她脸色由青转红,青筋蹦起老高,只道她筋脉被毁,疼痛难忍,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她身体中封存着当年叱诧风云的三煞鬼剑凤天卓的三分之一的真气,看她疼痛难忍,浑身又是血,又是汗,他有心再让她吃些苦头。 伸手又拽过秋韵兰,打算折磨折磨她,借此恐吓凌雨薇,“来,你说说,爷在你脸上划上几个字如何?” 秋韵兰急促的喘息着,她觉得自己头脑昏沉,浑身骨头都像挪了位一样疼,肋骨肯定断了,而且不止一根,她将嘴唇咬出了血,强忍住不出声,此时此刻,她从未如此想念过南宫靖,多希望他能在这个令她绝望的时刻出现,哪怕救不了她,也想再看他一眼。 今生已是无缘,来生又如何能相遇?她的心一阵紧缩,大口大口的喘气,目光已经没了焦距,她仰面躺着,雨势渐大,打在她肿胀的脸上,眼角沁出一滴泪,随雨水滚落鬓发。 罢了,他还是别来了,自己已是这般不堪,便让他的记忆中存留自己美丽的一面吧!可,她心中苦涩地想,他怎么会来? 东海人魔将地上匕首捡起,对着秋韵兰的脸,桀桀怪笑道:“怎么?你想死?呵呵,爷要让你这个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凌雨薇忽然睁目,信手一招,天枢剑入手,她浑身浴血,脸色仍是涨红,星眸充血,宛若十殿阎罗,索命的厉鬼,自九幽而来。 她双手紧握天枢剑,疾如流星的一剑刺向东海人魔心窝…… 第二十八章交手 东海人魔手里匕首一顿,看着凌雨薇猩红充满杀气的眼睛,心头巨震,他想不通她为何还会有余力,然而,已容不得他再多想,剑已到近前,他惊恐地发现他竟被那道剑气锁定,避无可避! 眼见东海人魔便要血溅当场,秋韵兰黯淡的眸中闪过异彩,可下一刻,她大睁着眼,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凌雨薇只觉一股赤焰般的掌力斜刺里向她身侧击来。 她半边身体遭到重击,天枢剑贴着东海人魔的胸口划过,连同之前的一剑,将他的衣衫划成一个十字。 凌雨薇重重摔在客店的台阶下,里面悄悄观看的人都退了回去,将客店的门紧紧闭上。 凌雨薇嗜血的眸子转向来人,那是一个妙龄少女,一身降色衣裙,面上带着残忍的笑容。 她一步一步走近凌雨薇,甜美的声音响在她耳际,“凌雨薇,”她轻柔地念着她的名字,“是这个名字,对吗?” 凌雨薇手里仍然紧握天枢,她将口中鲜血“呸”地吐在少女脸上,却给她一闪,落在衣袖上。 她觉得自己简直背透了,怎么遇上的不认识的人个个都想杀她?一瞬间,一股怨怒之气充斥了她的心神,体内真气仍在流转,她暗暗蓄势。 东海人魔走了过来,站在少女身侧,他身上有些狼狈,少女眼角斜了他一眼,他“呵呵”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此时你已然是一具尸体了!”游碧心厌恶地伸出手指,用长长的指甲一划,将染血的衣袖划了下去。 东海人魔眼珠转了转,“她便是你之前说要交给我的美人儿?当时你可没说她有如此战力。” 总以为她是强弩之末之时,她便来一次逆袭之战,若不是游碧心,他当真已成了一具尸首,他垂下眼皮,这女子有古怪! 游碧心“哼”了一声,“不过一个私生女而已,连父亲都不知是谁的野种,也妄想巴上我碧霞宫?” 凌雨薇生生咽下一口到嘴边的血,腥苦异常,她要牢牢记住这种味道,以待他日血债血偿。 “你跟沈愈有什么关系?” 游碧心听她终于问出了这句话,甜美的笑容更深了一些:“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他是我师兄,我是他的小师妹,他是天之骄子,连皇家的人都不配给他提鞋,你自己说,你又是什么东西?也敢肖想他?” 游碧心拂了拂衣袖,这动作与沈愈一模一样,凌雨薇心中冷笑,自陵州时他不告而别,原来是因为他的小师妹么?她半跪着身子,拄剑的手青筋迸起,“他现在何处?” 游碧心轻启朱唇,脸上现出快意的笑容:“他自然是回了东海,临走时,将你交给了我,本仙子呢,一向心软,怎舍得你这样的美人儿暴殄天物?老魔头,”她施施然一拧身,“这美人儿,你敢不敢接?” 东海人魔咽了口唾沫,闹了半天,这姑娘本是沈愈那厮相中的,他可不信沈愈将凌雨薇交给游碧心处置,唉!他又看了一场撕逼大戏,若自己不牵涉其中那自然就全当一场好戏,可恨游碧心这条美人蛇将他也搅了进去,沈愈相中的女人他可不敢动。 沈愈虽然在中原并无甚名气,可在东海诸岛,那可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家伙,浮屠岛也被他单挑过,可怜他们一派没有一人是他的对手,浮屠岛门人至今都不敢来中原,更不敢靠近小蓬莱,因为若来中原势必经过小蓬莱,浮屠岛一门讲究阴阳调和,功法更是离不了女人,东海人魔这是修炼到了一个瓶颈,因而挺而走险,通过游碧心来到中原,他要好好物色几个女子回去,但并不想得罪沈愈! 他咽了咽口水,美人儿的确不错,加之她身体的秘密,若有所得必有所付出,他权衡再三,游碧心已经不耐烦了。 “怂就直说,你不要有的是人想要!” “哈哈!不错不错!碧心仙子说的不错,不如就将她交给方某好了!” 话音未落,人已到了跟前,一身蓝布衫,外罩浅色外袍,文士打扮,正是方亦鸣。 游碧心面色一变,很快又恢复常色,好整以暇道:“你又是谁?” 方亦鸣负手慢慢走来,在三人跟前站定,他不动声色看了凌雨薇一眼,见她双眸猩红,唇角带血,兀自强撑,稍稍转了眼光,目注游碧心。 “久闻碧霞宫碧心仙子大名,今日一见,果不负仙子之名!在下方亦鸣!” 游碧心笑容一僵,原来是他!她瞟了一眼东海人魔,果然见这厮在悄悄后退,东海人魔虽身处东海,然而这些中原各个有名号的高手,他该知道的都知道,包括这位方先生,很多名门正派的兴起与覆灭隐约都与他有些关系,东海人魔的预感一向好的很,他有直觉,这个人,他不能惹! 既然惹不起,那便有多远跑多远,他悄悄后退的时候,方亦鸣忽然回头,似笑非笑地冲他一笑,东海人魔脚步一顿,“呵呵”笑道:“您二位请便,我还有事在身,呵呵,碧心仙子,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就告辞!告辞!” 话音未落,他已经施展开轻功飞速的遁走了。 方亦鸣笑道:“他倒是个知情识趣的,碧心仙子,凌雨薇在下可要带走了!” 游碧心瞪起眼睛:“你敢在本仙子手里夺人?” 方亦鸣漫不经心地弹了弹干干净净的衣衫:“即便沈愈在此,在下也不惧,你觉得你能在我手下过几招?” 游碧心心念电转,眼下自己肯定不是这个人的对手,也罢,只要凌雨薇这个小贱人不去沈愈面前晃,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况且,看她的状况,只怕不太好,哼,死不了也要让她脱层皮,想到这儿,她重又露出甜美的笑容,“既然先生想要,本仙子便卖您一个面子,她,就送给先生了!” 一语未毕,凌雨薇忽然发难,这一下,变起仓促,天枢悄无声息斜刺游碧心肋下。 她体内真气激荡,这一剑若不出,似乎下一刻便会炸开。 第二十九章心事 青山苍翠,药香袅袅,方亦鸣站在阶上,看着紧闭的房门,神情变幻。 那日,他将凌雨薇的一剑制住,发觉她体内真气激荡,他欲以自身真气为引,引气归元,然而那气息却愈加翻腾冲荡,让他吃惊非小,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下生疑。 在栖凤岭时,他便盘算好了,他日凌雨薇修习天魔宫秘法,因她天魔之体的缘故,势必进步飞快,但又怕她不受控制,因而在她体内留下一道印记,以便能制住她。 令他疑心的是那道印记居然已失了踪迹,他哪里知道那道印记在无回谷被凤天卓发现,已然用真气化掉,凌雨薇不懂,凤天卓却明白得紧,若有朝一日那施印记之人想杀她,只需引爆那道真气印记,她便再无生还。 她身上真气激荡,方亦鸣也无计可施,只得将她带到青崖山,去找玉手神医。 刚巧,沈愈与玄清正在青崖山,方亦鸣有心瞒住他们,然而这二人是何许人也?经过一阵唇枪舌战的机锋,凌雨薇的情况已不能再等,沈愈可不管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索性直接动手,逼问方亦鸣到底将凌雨薇放哪了! 最后,玉冰岩一脸高冷地自他的草堂中走了出来。 “你们确定还要继续折腾?她可要爆体身亡了!” 方亦鸣一挑眉,“原来她的状况你知道?” 沈愈眉心一跳:“既如此,为何还要让她走?” 玉冰岩慢条斯理道:“是她偏要走的,对一般人来说,那样的武功,应该能保护好自己,我又怎知她如此运气?” 他也觉得无语,连碧露丹都给了她一瓶,她却还是引动了封印在经脉中的磅礴真气?还将自己弄得要爆掉,这可真是…… 玄清垂眸微笑,人要作死,谁拦得住?怪只怪她妨碍了太多人! 他摸了摸下巴,盘算着如何自家不出手便能除掉她。 嗯!仇人这么多,又是这种倒霉体质,应该很快便能完成任务! 方亦鸣狭长眸子微微一眯,嘬唇发出一声长啸,不到片刻,便有一黑衣人将凌雨薇扛了过来。 此时的她意识极为清醒,功法运转得极快,收拢不受控制的真气。 玉冰岩一指她曾住过的那间草堂,黑衣人将她放了进去。他随即警告般的将三人接连盯了一眼,那意思自然是警告他们不要在他的地盘惹事。 三人看他进了草堂,玉丫丫挡在门外,勇敢的瞪着三人,有她家公子在,她可不怕他们。 沈愈面上清淡,可眸中却风云涌动,酝酿了一片风暴,他已从方亦鸣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是游碧心从中作梗,她竟然想将凌雨薇送到东海人魔的手里! 被他惦记的东海人魔一路狂飙,他决定就此放弃姓凌的小美人儿,至于秋韵兰,他早将她抛到了脑后。 洛家庄,洛文思的寿宴办的不错,白秋霜获得了宾客们的一致赞扬。 果然不愧是白大侠的女儿,这气度,这样貌,据说剑术也是高超,练得正是白大侠的裁云剑谱,不过,话说回来,当初对裁云剑谱虎视眈眈的人不在少数,只是碍于洛文思的声名,很多人都压下了抢夺的念头。不然只凭一个小小孤女又如何护得住裁云剑谱? 然而,白秋霜已到说亲的年纪,洛文思此番大办寿宴便有“吾家有女已长成”的意思,寿宴已毕,众人各怀心思,一边往外走,一边寻思自家哪个儿郎能与这姑娘相配。 送走了宾客,林廷祯也要离开了,他认了姐姐,心情不错,若是那个洛霞不用羞答答的眼神看他,说不定他还再与姐姐相处几日,如今么?他更想念凌雨薇那丫头了,她从不用这种腻歪恶心的眼神看自己。 白秋霜知道他不喜拘束的性子,便也不留他,洛霞忙伸手去拉白秋霜。 “霜姐姐!” 白秋霜明白她的意思,可很明显林廷祯在躲着她,她只好装傻,洛霞咬唇,眼巴巴看着林廷祯,红衣的少年广袖飘飘,望向白秋霜的桃花眼中滟滟清波,柔情一片。 “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二人都尽量避开他们父母的话题,白秋霜有些不舍,“你要去找凌姑娘吗?” 林廷祯微微一笑,想到她明媚的笑容,心中便迫切地想要见她。 “我不太放心她一个人,总要看她一眼,再去天目山找他们!” 白秋霜有些迟疑地道:“她身边不是有沈愈吗?” 林廷祯明白她的意思,却不再接话,凌雨薇于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何感情,他只是觉得,在她身边他能更好的做自己,简简单单地活着,他只是希望能陪她一起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听沧海浪涛,风声雨落。 他话锋一转道:“你只管安安心心留在洛家庄,不入江湖才能安生度日,姐姐,我想,娘也希望你能幸福,长长久久!” 其实,这是他的希望,她幼年失怙,仅有的母爱还被他们父子俩夺了,林廷祯自从知晓了那些陈年旧事,午夜梦回他便噩梦连连,他自小便深信不疑的认为他是名门之后,世家少主,是已意气风发,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父母亲曾是那样的人,他觉得自己无法理解,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人连最起码的礼义廉耻儿女亲情都不顾了! 事实上,父亲与母亲的感情并没有别人想象的好,他心中叹了口气,之后便是一怔,曾几何时,他竟连叹息都比从前多了几倍,他面上仍是挂着晃眼的笑,冲白秋霜挥了挥手,转身大踏步向着夕阳走去。 洛霞痴痴望着他的背影,落日的余晖给他的背影镶了一道金边,看起来潇洒从容,然而他却越走越远。 “你为什么不留下他?” 白秋霜无奈地看着她,洛霞生性单纯,再说也没见过年轻男子,乍一见到林廷祯这样的少年自然觉得怎么看怎么喜欢,可她跟林元宪有仇,看在弟弟份上,若他不来夺裁云剑谱,她便也就罢了,总之,她可不想再与天宇阁扯上任何关系,天宇阁人际关系也复杂得紧,洛霞这样的性子也不合适! 洛霞却不管,她只知道白秋霜不帮她,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竟扭头回了庄子。 洛文思也觉得林廷祯不错,晚饭时又将他夸了又夸,再说起白秋霜的亲事,问她今日来得可有中意的青年,洛霞更烦躁了,她一把摔了碗筷,起身便回了自己闺房。 留下洛文思与白秋霜面面相觑,洛文思只道她在耍小孩子脾气,也不在意,他们却不知洛霞竟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了银子,悄悄出了洛家庄。 这一去,却引出一桩大大的祸事! (欢迎亲们指正,留言,么么哒!) 2 第三十章英雄救美 夜风习习,洛霞的第一次离家出走十分顺利,此时的她既有对未来兴奋的期待,又有对未知的忐忑不安。 若追上林廷祯,要如何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思?他是否会接受?若他不肯接受又怎么办?不管了,总要缠着他,直到他喜欢上自己为止。 事实证明,洛霞姑娘想多了!她根本没来得及追上林廷祯,也不知道林廷祯的去处,她漫无目的的展开轻功,凭着直觉一口气奔出数十里。当她站在小镇当街,看着夜晚挂着灯笼的空荡荡的长街,当场便傻了眼。 她要到哪里去找林廷祯? 夜深寒重,弦月如弓,洛霞拖着孤单的影子寻找客栈,然而,小镇太小,并无客栈,只有距离小镇数百米外有一家野店,她在门口转了几转,大门两旁的灯笼晃出暖暖的光晕,她犹豫了一下,曲起手指,扣了几扣。 野店老旧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门内出现一驼背老者,撩了撩耷拉的眼皮,又垂了下去,侧身让了让,慢吞吞地道:“客人请进!” 野店内,居然满满当当,有男有女,高矮胖瘦,各种打扮,此时眼神都往门口瞟来。 旋即,有两名僧人打扮的青年起身走过来。 “哟!是个美貌小娘皮!” “哈哈,没想到荒村野店也能见到如此娇嫩的女菩萨?” “这个时辰,莫不是女菩萨知道佛爷几个孤单寂寞,来遍施雨露的?” 洛霞站在玄关处,那驼背老者将门一关,听了僧人的话,连眉毛都不曾动过一根,当先越过洛霞,伸手示意,“客人里请!”说罢,也不管洛霞是否跟上来,自顾走到里间,洛霞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犹豫间,已被两名僧人一左一右夹在中间。 野店内约有十几张桌子,各人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吃肉喝酒。 “来吧!佛爷几个正觉得没意思!” 二人连拉带拽将洛霞带到桌旁,按住她的肩膀,她被强迫坐在木凳上。 她心头猛跳,知道自己这是遇上麻烦了,当即,手腕发力,便要拔剑,左边披着杏色袈裟的僧人一把按住她的手,就势抚摸过来,她玉腕一翻,四指一并,切向那人脉门。 二人手速极快,右边僧人只见他二人指影翻飞,眼花缭乱。登时眉峰一挑,来了兴趣。 “小娘皮功夫挺利索,但比起佛爷还差得远!来来来,佛爷陪你走上几回!” 距离他们半米之处是个身形高大的中年模样的男子,那人眯着眼睛盯着洛霞,若是凌雨薇在此,定然认识这人便是东海人魔。 彭州位于东海之滨,在梁燕交界之处,明面上属于大燕,可如今大燕内乱,自顾不暇,彭州也成了三不管地带,这小镇距离彭州不远,与南边的青崖三者成掎角之势,当然,与另外两地相比,息风镇显得势弱,可这并不影响它的声名与地位。 数百年前,前朝有一将军,名叫谢天,本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侠,为人侠骨丹心,他与师妹生活在息风镇,后来天下大乱,谢天投军,留下师妹郦清远,当他得胜归来,他家师妹却不知是何原因竟被人下毒,成了痴傻之人,他便一辈子守在息风小镇,当年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有多半都留在了息风镇,镇上人们自小习武,又有谢天的阵法存在,经过数百年,息风镇历经朝代更迭,却保存完好,谢天留下遗训,不许他的后人参与到朝廷中去。 东海人魔本不想来这个镇子,但他自觉得罪了沈愈,最近眼皮跳得厉害,他这人一向第六感强,感应到不安,他便想赶紧回浮屠岛,哪里都不如自家的窝安全。 这两个西域来的僧人真是找的一手好死,敢在息风镇动手。不过,他眼珠一转,这个女子一见便知是被家人保护的极好,单纯的样子,让他心头一动。 此番来中原连一个可心的女子都没寻到,他还是有些不甘心的!他目光盯着洛霞粉嫩的脸颊,暗搓搓地打着主意。 洛霞根本不是那二僧的对手,此时,她便被杏黄袈裟的僧人制住,另一人伸手倒了一碗黄酒,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端到洛霞嘴边。 洛霞一边左右躲避,一边四处张望想求救,却无一人搭理他们。 不经意间与东海人魔目光相撞,她哀恳地呼叫:“救命!” 东海人魔正想起身英雄救美,便见那驼背老者手里端着一盘牛肉并几个馒头缓步走出。 那杏黄袈裟的僧人嬉笑着往洛霞嘴里灌酒,驼背老者耷拉的眼皮微微一撩,手指微曲,一块整齐的牛肉刷的射出,正入那僧人哈哈直笑的大嘴里。 “唔……”那僧人冷不防被牛肉冲入喉咙,连呛带噎,连翻几个白眼,好不容易将牛肉整个吞下,难受的他正想骂娘。 看得东海人魔都连咽了几口口水,息风镇上,果然是不能动手的! 驼背老者已来到近前,单手往洛霞一搭,再一甩,便将她从二僧的桎梏中带了出来。 东海人魔立时上前扶住洛霞,驼背老者扫了他一眼,他赶忙脸上带笑,扶着洛霞,道:“请姑娘到这边来!” 洛霞瞧他一脸英武正气的样子,再看周围这些人,无一人对她施以援手,心下感激,便向驼背老者道了声谢,随他坐在一起。 那二僧来自西域,他们本是前往南梁的,然水路被封,只能绕道。他们可不知息风镇的名头,只知道这老不死的敢坏他们好事,是活的不耐烦了! “老东西找死!” “死”字出口,二人抄起地上盛酒的酒瓮,各施一掌,酒瓮裹挟着一股无形气流直直撞向老者。 老者还是一副行动迟缓的样子,“已有很多年都没人敢在此嚣张,今日教尔等学个乖,刚好杀一儆百!” 老者双眸突然精光四射,双掌一圈一划间,已伸手抓住酒瓮口,往旁边一放,他舍不得糟蹋这一瓮好酒。 随即,如龙行虎步般向前滑行,干枯的手臂一抓,将二僧提起,向大门外甩去。 “砰砰!”两声,老者身形快如闪电,自撞出窟窿的门洞中电射而出,门外陡然间响起“嗷嗷”地惨叫声,拳拳到肉的声音传入堂内,众人停了片刻,又接着若无其事地提箸吃饭。 片刻,大家吃饱喝足,各自上楼安歇去了。 堂中,还剩下东海人魔与洛霞。 东海人魔几句话便将她的名姓来历套了个干净,只除了追着林廷祯出来这事她没说,因为觉得略难为情。被她换成了爹爹只疼姐姐,不重视她,她便离家出走了。 东海人魔听了,伸手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离家出走好啊,还有姐姐,只是,洛家庄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25 第三十一章坑爹 二僧被打的嗷嗷直叫,连连求饶,老者才罢手回到店内,给洛霞安排了住处,她恋恋不舍地与东海人魔道了别,这人妙语连珠,高大倜傥,令涉世未深的她极为心折。林廷祯的面容与身形在这一刻淡化了。 东海人魔将她的崇拜表情看在眼里,突然觉得自己魅力真大,看小姑娘的星星眼,进房间时还一步三回头的样子,简直让他豪情万丈,虽然未征服秋韵兰那个小娘儿,可是,如今看到小姑娘的含情脉脉,他便有了无与伦比的成就感。他却不知,秋韵兰是因为早就对南宫靖情根深种,是以恨他入骨。这个时候,他也忘记自己要躲沈愈了,嗯,要是带她回浮屠岛,也算不虚此行。 他这厢暗搓搓地打着主意,洛霞躺在床上粉面微红着带着甜蜜的笑容入睡了。 而洛家庄,此时却是一阵人仰马翻,白秋霜最先发觉洛霞失踪,找了半天未果,洛文思急得直转圈圈,自家闺女自家知道,那单纯的性子!艾玛,越想越抓耳挠腮。 看得一向稳重的白秋霜也难受得紧,折腾了一夜,也没找到洛霞。 白秋霜心里略有所觉,她一定是偷跑出去找弟弟了,可是,这话她却不能对洛文思说起,一直煎熬到第二天,她准备顺着林廷祯离开的路亲自去找,不料,失踪了一夜又两个时辰的洛霞回来了。 白秋霜听到消息后提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然而等她进了大厅,却见洛文思气得满脸通红,手捂着胸口呼呼直喘。 “你死了这条心罢!只要你爹我活着一天,便由不得你瞎胡闹!” 等白秋霜消化掉洛霞带回来的消息时,她一时有点懵,没反应过来! 洛霞一回来就见了洛文思,开门见山简单粗暴地要求洛文思答应她的婚事。 洛文思一脸不可思议,在他的呆滞状态下,东海人魔带着一脸自认帅气的笑容出场了。 洛文思一见是他,“嗷”一嗓子就蹦过来了,抬掌当胸便劈。 东海人魔轻而易举的躲过,看着老头气得呼呼带喘,笑得更欢实了。 老东西!年轻时候跟爷抢女人,现在老子又杀回来了,看着你闺女要死要活嫁给老子,是不是特带劲? 反正他觉得真是贼有意思!所谓风水轮流转,便是说的这个意思吧! 洛文思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死死咬着牙关,捂着心口给自己顺气。 白秋霜心中感叹,果然是一盆好大的狗血。这期间还有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 洛霞的生母名唤沐青莲,那时候东海人魔年纪也轻,正赶上他离开浮屠岛,第一次踏足中原,见沐青莲美丽纯真,便喜欢上了她,彼时年少,沐青莲也爱上了风度翩翩的东海人魔,一直到谈婚论嫁时,东海人魔犹豫了,他是喜欢沐青莲,可也不想立时便成亲呀,不料,沐青莲性子却烈,见他不松口,一怒之下回了沐家,隔天便与洛家订亲,半月后便完婚。 起初,东海人魔摆脱了沐青莲,觉得心中高兴,很是浪荡了一段时间,数月后,又想念沐青莲的温柔清纯,折回来找她,却得了她嫁人的消息,他一时无法接受,在洛家庄闹将起来,恰逢东海碧霞宫的凌圣霄在此做客,将他痛打一顿,他只得灰溜溜逃走。 当日狼狈离开,今日他从容归来,沐青莲的女儿他娶定了! 白秋霜早前听说过这桩事,心中自是有数,上前拉住洛霞,没等她劝慰,洛霞使劲一甩她的手,“我就是要嫁给董郎,你们谁说也没用!” 真是任性!白秋霜张了张嘴,委实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那厢,洛文思红着眼睛又扑了上来,“老夫杀了你个王八蛋!” 老头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当年是自家夫人,现下是自家闺女!他真想问东海人魔一句,为啥就跟自家杠上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东海人魔轻巧地一偏身,又避了开去。 “霞儿,你看,这是你爹非逼我出手啊!”他一脸为难,闪身避过冲洛霞摊了摊手。 洛霞紧走几步挡在二人之间,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护住身后的东海人魔,“爹,不许你伤他!” 白秋霜看得目瞪口呆,她简直想掰开洛霞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啥!东海人魔的武功比义父不知高了多少,她反而心疼大魔头! 洛文思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全溅在洛霞脸上和衣服上,他伸手哆哆嗦嗦地指着洛霞,“你……你……” 白秋霜忙上前扶住义父,正想训斥洛霞,却见东海人魔正一脸温柔宠溺的给她擦脸上的血,洛霞就那样靠在对方怀中,可真是小鸟依人! “既然你爹不同意,就别再气他了,我走啦!待日后让你爹给你寻个好郎君!” “我不!我就偏要跟你在一起!”这一打岔,洛霞也忘了要关心一下自家爹,立时对咳嗽不止的洛文思道:“爹,我不是跟你商量,是通知你一声,这辈子,我非他不嫁!” 白秋霜也生气了:“你看不见爹都被你气吐血了吗?你了解那个人吗你就嫁?” 洛霞恼道:“关你什么事?自小,爹就只关心你,你们都忘了我才是爹的亲生女儿!人家一说洛家庄的大小姐,想起来的都是你,可我才是大小姐,你算什么?爹对你花费的心思比我要多得多!你凭什么管我?凭什么?” 白秋霜被她一连串质问问得有些傻,洛文思更气了,指着洛霞大骂道:“逆女!你这个逆女!”他一副痛心疾首地神情更刺激了洛霞。 “董郎,我们走吧!他们不同意就算了!”她狠狠盯了白秋霜一眼,“爹,你好自为之!反正你也不把我当成亲生女儿,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她转身拉着东海人魔便向外走。东海人魔也是一脸懵,他是想报复洛文思,可没想到洛霞会如此给力,真是神助攻!他一脸感叹地跟着洛霞出了洛家庄。 第三十二章机锋 一  凌雨薇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从没有这般舒坦过,身体一放松,精神也跟着松懈下来,她做起来,先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浑身骨头噼啪作响。 “醒了?” 一声淡漠的声音传来,吓了她一跳,险些晃了腰。 理智回笼,她想起来了,按捺住想询问的欲望,她慢条斯理地起身下床。 “原来又回来了!我躺了几日?” 玉冰岩看她此时精神内敛,容色焕发,不由一笑:“已有七日!”又看她要出门,好意提醒道:“有三位故人都在外等你醒来!你确定做好准备了吗?” 啥? 凌雨薇一时有些愣怔,那一定是方亦鸣了,她先动了动自己手脚,又感觉到丹田之中真气充沛,信心倍增,管他是何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玉冰岩瞧她神情放松,大咧咧拉门而出,脚跨出去的时候,她回头向他郑重道:“多谢!” 玉冰岩看她愈来愈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远去,神色有些复杂,但愿你不会像她一样受人所制!以致成魔! 小厅中,方亦鸣与沈愈隔桌而坐,五烟娘子殷勤地给沈愈倒茶,被他面无表情的一盯,她只觉得又是兴奋又是害怕!玄清瞅了半天,觉得没意思,便出来透气,转了几个来回,玉丫丫就一直在他身后跟着,他有心套话,但玉丫丫嘴巴紧得很,半天套不出一句有价值的。 玄清越发觉得有意思,正想再逗她几句,却见不远处转出一黄衣少女,长发如墨,束在头顶,修眉杏眼,容色如远山上初开的桃花,潋滟生波,清艳无匹。 玉丫丫已然迎上前去,“凌姑娘,你可算醒了!” 玄清眯了眯眼,怪不得,南宫师兄对她念念不忘,连沈愈也神魂颠倒。 他眸中杀机闪现,凌雨薇只觉一股寒意锁定了自己,下意识望了过来,玄清眨眨眼,冲她一笑。 她扯了下嘴角,低声问玉丫丫:“那人是谁?” 玉丫丫挽着她的手臂,不在意道:“据说是天机殿的人!管他做什么?你快跟我说说,这几日遇到了什么?怎么把自己弄成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对于玉丫丫的热情,她表示很是受用,简略地跟她稍稍一提,便问道:“方亦鸣在何处?” “不只是方亦鸣,还有碧霞宫的沈愈,都在厅中,你怎么跟他们都扯上了关系,”玉丫丫担忧地看着她,“这几人都不是好相与的,你自己小心!” 凌雨薇拍拍她的肩膀,正要安慰她不必担心,却见沈愈和方亦鸣出来了,后面是五烟娘子,亦步亦趋地跟在沈愈身后。 凌雨薇微一挑眉,索性站着不动了,等他们到了跟前,方亦鸣当先道:“阿薇,觉得怎样?” “你指什么?如果是身体的话,托你的福,好极了!” 方亦鸣上下打量她,闻言笑道:“这话的意思,莫非是在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凌雨薇不置可否,毕竟自己是人家救的,说什么都显得矫情,她面上带着虚假的笑容,垂下眼帘。 曾几何时,她也要带着面具对人了! 沈愈见她目光游移,始终不与自己相对,心中暗叹,游碧心的话终究是在她心中留下了疙瘩。他亦是清冷的性子,又当着方亦鸣和玄清的面,有些事也不好解释!再说,他自问问心无愧,也无需解释! 方亦鸣心中有数,面上不动声色,总要叫她最后无路可走,才能全身心地投入天魔宫中。 “阿薇,你娘亲我已着人接应,你的伤也无大碍,此地我们不宜久留,今日就跟神医告辞吧!” 这一番话下来,凌雨薇已知,方亦鸣将自己命门扣住,不走是不行了! 她默然点头,不再看沈愈一眼,对他,无怨无恨,只是自己高攀不起罢了!既然确定无意,便不要再与人纠缠,她始终是要走的! 沈愈! 她在心中默念着他的名字,转身走向玉冰岩的住处。 就这样吧!她想!其实细细想来,他帮她良多,她早已无力偿还! 沈愈凤目中风云变幻,漆黑一片,他定定站着,看她挺直的背影,坚定的步伐,她成长得很快,比他想象地要快,然而,这代价亦是巨大的。 但愿她能不要忘却初心!沈愈眼底的风暴慢慢褪去,有方亦鸣在她身边,至少可以保证她的安全,他要回东海一趟,处理他的事情。 玄清看几人之间风起云涌,方亦鸣稍占上风,他敛了笑容,掩下眼底的算计。 玉冰岩还在倒腾草药,他修长如玉的一双手灵活而轻巧,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他的肤色也如上好的暖玉,晕晕生光,细腻如瓷,他整个人不动的时候似乎是一座玉色雕像,他微微抬眼,看着门口的凌雨薇。 “怎不进来?” 凌雨薇走进来道:“我来向你辞行!” “哦!”玉冰岩接着捣药。 凌雨薇坐在他对面,直视着他:“你为何总是帮我?” 玉冰岩顿了下,浅褐色眼珠更显得他淡漠,“你想多了!我只做我该做的!” 凌雨薇叹了口气:“我要去天目山了!”她声音有些沉重,“若我有命回来,再来看你!” 说罢,她起身便走。 方亦鸣就等在门外,见她出来,语声轻快地道:“沈愈走了!你就没话想对他说?” “你想让我说什么?”凌雨薇反问,“这样不是很好么?我随你去天目山!我娘会安全的在那里等我吗?” 方亦鸣笑:“当然!” 凌雨薇眯了眯眼,“如此甚好!” 方亦鸣慢悠悠道:“你先去与萨玉姿会合,她在彭州等你!” 凌雨薇松了口气,不与他同行就好! 沈愈又一次不辞而别,五烟娘子想跟着,却被沈愈指尖跃动的杀机给吓了回来。她神色怏怏地蹲在药田边上,玄清若有所思地瞧了瞧她。凌雨薇若离开青崖山,南宫师兄也差不多要追上来了,他可是一路给他留了记号。这个五烟娘子,或许亦是颗可用之棋。 方亦鸣看着凌雨薇远去,他大步进了药房。 “上次一别,距今已有半载,在下对神医甚是想念!这几日,为救凌雨薇,神医甚为辛苦,在下还未道一声谢!” 玉冰岩抬头看他:“你逼她去天目山,我不拦着,但若她有所伤,我必不饶你!” 方亦鸣不以为意,“呵呵”冷笑道:“天魔宫与你们仙医谷虽有渊源,但你们仙医谷都是一群胆小怕事的鼠辈!几百年了,天魔宫历代宫主为了曾经的血海深仇不知付出了多少?你们仙医谷又做了什么?护不住谷中弟子,连报仇都不敢!” 玉冰岩漠然道:“这本便不是仙医谷的事,若不是天魔宫那个小师妹,凤家一支又岂会被仙医谷赶出谷中?仙医谷不过是念着凤家曾是谷中弟子后代,照应一二罢了!上代的凤天卓,也从我娘手中得了好处,不然他又岂会练成三煞鬼剑?如今他的传人凌雨薇也在我手里得了好处,将凤天卓的真气全部融合,仙医谷自问,是对得住凤家的!” 方亦鸣眸光一闪,他就是想把仙医谷拉进来,谁让当年天魔宫的第一任宫主的夫君就是出身仙医谷呢?若不是他,天魔宫何至于此? 第三十三章作死 玉冰岩岂能不知道方亦鸣所打的算盘?但是对于他的指责,他也无从反驳,毕竟是数百年前的陈年旧事了,再争个孰是孰非也没有价值,仙医谷损失了凤家一脉,从此后便再不问世事,也算遭受了重创,付出了代价。况且自此后每一代玉家人都要出谷相帮凤家传人,以保凤家传承不灭。 方亦鸣还妄想将仙医谷并入天魔宫,那怎么可能? 玉冰岩淡淡道:“我该做的已经完成,不日便要回仙医谷!凌姑娘那里,也已经不是我能插手的了!但是,你记住,凤家若没了传人,仙医谷便让天魔宫消失于世间!你该知道,仙医谷能够做到。这是我们的底线,在下一任传人未出现之前,你若利用凌姑娘,导致难以收场的后果,哪怕打破当初的誓言,仙医谷也不介意重出江湖,当仙医谷重出江湖之际,便是天魔宫消失之时,其中利弊,你自己掂量!” 玉冰岩从没说过这般长的一席话,他语调淡然,不疾不徐,仿佛不是在威胁别人,他只是在铺陈一个事实。 方亦鸣眸光微闪,不再与他争论:“若凌雨薇折在天机殿之手,又当如何?” 玉冰岩淡漠的眼珠微一转动,道:“你当天机殿那群神棍是傻子不成?即使他们有心,也不会亲自动手!我们四家的关系,大家互相心知肚明,你觉得谁会率先打破?” 方亦鸣眸光阴沉:“你们莫不都是欺我天魔宫没有宫主?只可惜,凤家虽有传承,却没有明面上的后人!” “即使有,也活不到现在!”玉冰岩说完,便紧闭嘴巴,任凭方亦鸣说什么,他也不再开口了。 方亦鸣慢慢踱着方步走出,与玄清打了个照面,玄清的狐狸眼微微一转,“凌雨薇一个人去彭州,你倒是放心!” “你以为她真是个任人宰割的软柿子?玄清,你难道不是该回去了吗?” 玄清“哈哈”一笑,道:“不急不急!中原的热闹,我还没看够呢!” 方亦鸣阴阴一笑:“那你就尽情的看吧!” 两人错身而过,四目相对,似有电光石火交错,劈哩叭啦一阵厮杀,方亦鸣忍住想一指戳死他的欲望,大步离去。 凌雨薇辞别了玉丫丫,再不停歇,一路直奔彭州。刚要离开青崖山地界,便见远远奔来一道白色身影,浑身染血,踉跄而来。后面似乎还有一道高大身形紧逼而来。 凌雨薇停了脚步,按了按怀中包裹中的凤天卓骨灰,将背后背着的天枢抄在手里,身形隐在路侧的树后,定睛观瞧。 衣衫染血的白衣人背后还背着一个人,后面追赶的那人带着戏耍的模样。凌雨薇听到那人得意的大笑。 这笑声太熟悉了!东海人魔!登时,她星眸中泛出杀机。 东海人魔眯了眯眼,前方正是青崖山,他不能再让她往前走了!足尖点地,身形如一只大鸟自空中翻过,拦在白秋霜跟前。洛霞随后紧跟着他,站在他身侧。 白秋霜手里裁云剑一横,他身后背着的洛文思还在吐血,将她身上的白衣都染成一片血色,刺人双目。 洛霞像没看见一样贴在东海人魔身侧,白秋霜眸光如刀紧盯着她:“洛霞,你真要眼睁睁看着他杀了爹爹?” 那日洛霞与东海人魔离开,洛文思怎容她无名无份跟这个魔头?当下便动了手,洛霞一怒之下要和他断绝父女关系,洛文思气怒交加,宁可杀了她也不让她辱没门楣。 这下,东海人魔便动了手,洛文思哪里是他的对手,东海人魔当着洛霞的面给了他一掌,把他打的吐血不止,带走了洛霞! 白秋霜带他前去青崖山寻神医救命,不料,东海人魔带着洛霞又折了回来,一路追赶到这儿。 白秋霜恨得眸中充血,又问:“洛霞,你说,你真要看着他杀了义父吗?” 洛霞给她盯得往后一缩,东海人魔伸手将她拉过来:“霞儿,怕甚么?老东西不顾念父女之情,都要杀你了,你还顾及什么?” 洛霞眼神一闪,忽道:“你将裁云剑和剑谱留下,我们放你走!” 洛文思已然昏迷不醒,白秋霜心急如焚,义父内伤极重,若不及时救治恐有生命危险。 但是要她的剑谱和裁云剑?她几乎咬碎一口牙,剑与剑谱是父亲拼死留下来的,她亦视若性命。然而义父待自己恩重如山,如今危在旦夕,那些毕竟是死物,她将嘴唇都咬出了血,口中铁腥味愈来愈浓。 “我给你!” 洛霞听到这句话,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当真给?” 白秋霜还未开口,便听一声厉叱:“给什么!这样的无耻之徒杀了干净!” 娇叱声中,一道锐利无匹的剑光自东海人魔身后劈落。 凌雨薇娇小的身躯爆发出极强的杀气,东海人魔反应极快,顺手推开洛霞,将身一拧,掌力往上便迎。 不料,那剑气带着无坚不摧的锐气无视了他的掌力,如泰山压顶般不带一丝停滞照样劈下。 东海人魔不愧是老江湖,心念电转,脚步疾错,也只能错开要害,天枢剑自他右胸划过,划开一道血槽,登时血流如注,数日前,他一时轻敌,被她险些开了膛,今日又险些被她劈成两半,他当机立断,大喝一声:“走!” 与洛霞展开轻功反方向遁去。 此番,不是轻敌,是对方道高一尺,谁能料到不过数日,那曾被他玩儿似地折辱的少女会将他压制于此? 有偷袭的原因,可那无匹的剑光却深深印在了东海人魔的心底,此番,出师不利,他果然是要回去了! 等奔逃出数里开外,他才想起处理伤口,洛霞几乎吓呆了,那个少女怎会如此厉害?到现在她脑子里还闪现着黄衫少女在半空中的嗜血模样! “过来!”东海人魔哑声道,他用秘法封了自己穴道,血流的没那么吓人了! “给我包扎!” 他眸中闪着莫名的光,复杂地看着洛霞,若不是她,恐怕他在这时已乘上了去往东海的船。 第三十四章牵挂 青崖山。 药田中。 玉冰岩招呼玉丫丫将成熟的药材采下来炮制,至于幼苗,就留下来吧! 仙医谷对药材的爱惜令人发指,五烟娘子感叹! 玄清与方亦鸣都离开了,她却死活不肯走,她要等师妹尹若璧回来,玉冰岩不管她的去留,反正他是要离开了,他娘就是当初离开仙医谷,帮助凤天卓练成三煞鬼剑,修成深厚内力后,本该功成身退,却又留下来在江湖中行走,这一来便遇见慕容家的少主慕容凡,让她一生心痛,最后黯然回仙医谷。 玉冰岩不想步他娘的后尘,他认为人心是最难测的,他管不住别人的心,只管自己的,他待人淡漠,便是不想与人有因果纠缠。 他低头用药铲挖下一株麦冬,细心轻柔的用手将泥土拂下,微微直起身子,便听有人呼叫:“请神医救命!” 他将大块麦冬交到玉丫丫手里,身形微动,田垄上白影闪动,他已站在草房前。 来者自然是白秋霜,玉冰岩并不多话,“跟我来!” 将白秋霜带到侧间,示意把洛文思放下。 也幸亏凌雨薇给了一颗碧灵丹,让洛文思拖到这个时候,白秋霜在外间等到日头西沉,玉丫丫做了饭菜让她吃,她心头忐忑不安,哪里吃得下?这种事玉丫丫见得多了,见她不吃也不再多言! 白秋霜有些不好意思,也幸亏神医虽然看着冷漠不多话,脾气却好,只要找他治病,他必定出手,只是那碧灵丹却难求! 直到将近夜半时分,玉冰岩才从里面出来,一身疲惫,不发一言,向玉丫丫打了个手势,直奔自己住处。白秋霜伸手欲拦他,玉丫丫阻止道:“我家公子需要调息休息!请姑娘随我来,你义父恐怕是不太好!” 玉丫丫早已习以为常,公子救这人势必废了心血!她早就熬好了汤给公子。 玉冰岩喝了汤,便盘膝打坐,救治洛文思耗费了他许多真气与精力,那人五脏都已被震碎,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那下手之人手段也真是毒辣!五脏尽碎,即使神医在世,也回天无力!他费尽心机,最后只得以自身真气为他先行续命,让白秋霜与清醒的他见上一面,这是他作为医者为病患尽上的最后一点心意,总不能让人带着遗憾离世! 白秋霜扑倒在洛文思的床前,他身上扎满了银针,半睁着眼,眼珠微微转动,嘴角微微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霜儿!” “义父……”白秋霜跪在床侧,泣不成声,“对不起!……义父,我没有拦住妹妹,她还是跟那人走了!” 洛文思微微闭了闭眼,喘了口气:“不怪你!若她日后走投无路,回来找你,你肯收留她吗?” 白秋霜不迭地点头,洛文思又缓了口气,“霜儿,你娘和林元宪去了天目山,你也去看看吧!她毕竟是你娘,当年的事已经过去!要珍惜眼前还活着的人!我始终觉得林元宪不是良人!” 此时他说什么白秋霜都是点头,泪眼模糊中,洛文思似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口中发出一声叹息,唤了声:“霞儿……” 随后无力地慢慢垂了下去,白秋霜将头抵在床沿上,喉咙中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声。 她幼年失怙,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在眼前,白染衣,最后血染白衣。 即使现在,午夜梦回,她还能梦到一片刺眼的血红,梦境中她撕心裂肺地呼喊着苏艳华,一声一声地“娘”也唤不回她的一次回头,她在她的梦里愈走愈远,再回头,便定格在父亲大睁地死不瞑目的双眼上,每次醒来,冷汗已浸透中衣。 她想念她的娘,愈想念便愈是恨,愈是恨便愈是觉得她不可原谅! 那时候,义父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去洛家庄,彼时,义母还活着,虽然她时常缠绵病榻,可是对她却很是温柔,义母的温柔,亦令她心痛,她想,我也是有娘的孩子! 夜里无人时,小小年纪的她便起来研究裁云剑法,她曾天真的认为,若她打败那个人,娘就会回来! 义母曾拉着她的手,说她的名字不好,秋霜太过孤冷,苍凉! 可她却固执地不想改,只因这是父亲留给她的。 后来,义母病逝,她身边的人越发少了,如今,洛霞远走东海,义父重伤离世,又只剩她一人了! 这时候,她允许自己软弱一会儿,玉丫丫见惯了生离死别,这时也被她的无声地痛哭所触动,她想了想,还是退了出来,将空间留给白秋霜! 五烟娘子早已入睡,她也打算去睡了,明日等这位白姑娘缓过劲来,他们就要走了! 一想到要回到仙医谷,玉丫丫就不觉得疲惫,走路都带着风。 一夜无话,翌日凌晨,天还没大亮,便听有人在外呼叫:“玉神医可住在此处?云城慕容行前来求药!” 玉丫丫皱了皱眉,她家公子昨夜睡得晚,一大早又有人来打扰!她唯恐来人扰了玉冰岩,展开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慕容行等人面前。 来得不只是慕容行,还有尹若璧和一个全身裹在红袍里看不清脸的人。 玉丫丫有些疑惑,尹若璧上前一步,“玉姑娘,那是我师叔,她受了重伤,我带她前来医治,之前跟神医说的那个人,就不作数了!” 玉丫丫皱眉道:“你说的可是无欢之毒?” 尹若璧点头,月华仙子中毒十几载,如今她重伤之下与薛师兄离开五烟教,现下音信全无,生死不知。 她却不知,月华仙子早被方亦鸣的人带走,她本有心化解上一代的恩怨,但事到如今,已非她一人之力可以解决。 玉丫丫仔细打量包裹在暗红色斗篷中的血罗刹薛碧姝,这人给她不太好的感觉,尹若璧怕她看出什么,薛碧姝是五烟教主的身份是不能暴露的,她上前挡住玉丫丫的视线,“玉姑娘,不知神医是否方便?” 玉丫丫可不知委婉是何物!她喜欢的人自然是如何都好,比如凌雨薇。她讨厌的人便是如何她也喜欢不起来,她直接拉下脸来,道:“不好意思,我家公子还在休息,不方便见各位!” 尹若璧张了张口,终究没在说什么! 慕容行向玉丫丫拱手道:“在下云城慕容行,特来为家中老父求药!” 话音一落,众人便听玉冰岩的以内力传来的声音:“丫丫,请几位进来!” 第三十五章身世 云层翻涌,山雨欲来。 玉冰岩负手站在草屋的正堂前,抬眼看向远处青崖的山尖。 慕容行大步走向他,当离他约有三尺之远的时候,他站定了。与玉冰岩淡漠的双眸相对,看着那熟悉的浅褐色眼珠,霎那间,那些曾经尘封的儿时记忆一下翻涌了出来。 幼时的玉冰岩便是这样淡漠,他那双浅色眸子看着你时,便让你觉得他看透了你的内心,他不惧一切阴谋诡计,总是这样一副漠然神情,年纪相仿的孩子们都不喜欢他,自然,慕容行也离他远远的,甚至骂他“小娘养的”,父亲甚爱玉冰岩的娘,那女子亦是淡淡的微笑,她有一双悲天悯人的眼睛。但在那时,他娘整日在他耳边怒骂他们母子,即使在母亲的辱骂声中,那个女子亦是淡然而沉静的,直到有一日,他们母子突然消失。 自此,父亲很多年不再见母亲,他亦在母亲终日的喝骂声中,变得麻木起来。 有时,他觉得母亲极其可悲,她也曾是温婉的大家闺秀,世家贵女,却在后宅中消磨厮杀成一副浑身带刺的模样。 慕容行心中叹息,若不是花前月前去传讯,慕容家根本就不知玉神医是谁!这个淡漠的人,他连姓氏都改了! 原来,玉手神医玉冰岩便是他,慕容景! 他轻声道:“二弟!” 玉冰岩注视他良久,久到他以为他不会再理他的时候,他微微向他拱手:“一别经年,慕容少主是为谁而来?” 他既称呼他为慕容少主,便是不准备再与慕容世家扯上关系,当年,母亲选择离开,便是此意! 慕容行叹了口气,“父亲重病,他十分想念你!” 玉冰岩轻轻一拂袖,“俗事已了,今日我本应离开青崖,既然你选在今日来此,亦是有缘,你所求之药,我给你便是!” 慕容行急道:“不急,父亲料定你不会去云城见他,特地使我先行一步,他随后就来,希望能见你一面。”顿了下,他见玉冰岩神情清淡,又道:“自你们走后,这些年他也不好过!你……看在他是我们父亲的面上,再多留几日,见他一面罢!” 玉冰岩默然半晌,见慕容行神情中带了哀恳之色,他转过身,走进草堂。 慕容行却清晰地听见他说:“进来吧!” 他一怔,随后大喜,这是同意了! 二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而另一边,草房中,玉丫丫将尹若璧与她师叔拦下,公子的私事,不好让外人知晓。 尹若璧对她好话说尽,她只是不理,“我家公子见完客人,自然会唤你们的!若再纠缠个不休,就请离开吧!别以为我家公子好性!” 薛碧姝隐藏在斗篷里的双眸阴冷地盯着玉丫丫,尹若璧生怕她一时兴起,伤了玉丫丫,只好道:“我们再等上一等吧!” 玉丫丫转身离开,她还得去看看后堂的那位白姑娘! 五烟娘子不同于以往的暴跳如雷,她很是安静地站在薛碧姝身侧,神情恍惚,看得尹若璧暗暗称奇。 “那个玉神医,当真来自仙医谷?”薛碧姝沙哑的嗓音响起。 “是,师叔,他医术极高明,你的伤一定能治好!” 薛碧姝坐在木凳上,“庆风那孩子带着金寒玉不知到了哪里?他们怎么没来寻神医?” 这个尹若璧也不知道,她只好低头不语,薛碧姝抬眼看向五烟娘子,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禁皱眉道:“你是怎么回事?” 五烟娘子回神道:“师叔,弟子为情所困,求师叔指点!” 薛碧姝“哦”了一声,道:“你喜欢抓来便是!何苦做出这样的作派?” 五烟娘子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那个人,师叔,我有些怕他,他武功也比弟子高出许多!” 薛碧姝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她两眼:“没出息!你这般容貌他怎么会不喜欢?女人若是主动,哪个男人拒绝的了?” “他心里已经有人了!”五烟娘子心情极为低落,“我也无法靠近他!” 薛碧姝正想说什么,忽然沉默了下来。 对于一般男人来说,送上门来的女人自然不会拒绝,可有些人就是例外,比如当年的凌圣霄,她都已经给他下了紫云欢,他竟是保持着一线清明,将她打得重伤,若不是余师妹,恐怕她就得死在他手里了! 想到这儿,她恨恨地磨了磨牙,又阴阴一笑,她虽没得到,可金寒玉也没得到,被她和余师妹略施小计,这二人便天各一方,此生再难相见。可凌圣霄那样的人总是少见的,师侄的愿望她怎能不帮她实现? 五烟娘子被她眸中射出的狠毒的光芒惊地一跳,只见她将头上斗篷的帽子除掉,低声道:“玉凤,师叔这里,还有紫云欢!我给你,你可敢用?” 五烟娘子一怔,紫云欢是一种情毒,据说是师祖做出来的,药材极难找齐,一般人不会去配制这种情毒,只是当年师祖亦为情所困,与那人一夜之后,便被逐出师门,流落江湖,创下五烟教! 尹若璧她们都是隐约知晓那段故事的,只是,在脑子里想象一下沈愈中紫云欢的模样,像他那样的人,也许根本就不会给别人近身的机会,她隐约觉得不妥,当下,便阻止道:“师叔,我们也不知沈愈在何处?是否能遇上也未可知,况且,沈愈早就跟凌雨薇情投意合,师姐还是别……” 一提起凌雨薇,五烟娘子就一肚子的气,她好几次想下手除去那小妮子,可玉丫丫他们都将她看得紧紧的,后来沈愈一来,她就更不敢了,她有种预感,若她敢当着他的面对凌雨薇下阴手,他必毫不犹豫地将她击杀!想到这,五烟娘子心里一阵翻腾,觉得心里疼得厉害,又疼又恨,为什么?她哪里不好? 听师妹这样一说,这一腔幽怨一下倾泻出来。 “你闭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玉冰岩心里可没人,你怎么挤不进去?” 尹若璧脸色一变,她虽有这种隐秘的想法,却万万不敢对玉冰岩表现出来,她正想反驳,薛碧姝却露出兴味的神情,“玉凤,你来说说!” (最近多了俩收藏,偶很高兴,感谢对阿绯的龟速不离不弃的亲们,不知道这文合不合亲们口味,欢迎留言!么么哒!) 第三十九章暗算 近晌午时分,天终于阴的黑沉,刮了一阵大风,落叶哗啦啦乱卷,随之而来地便是大颗大颗的稀疏雨点,砸落在地上,药田中的小药苗东摇西晃,趴伏在地面上! 玉冰岩给薛碧姝治了伤,开好了药,尹若璧自己下去煎药不提! 后堂中,白秋霜守着洛文思的遗体,双眼肿得核桃也似,她静默地跪坐在洛文思床前,神情呆滞恍惚,玉丫丫站在门口,油纸伞都给刮地呼啦啦作响,险些将伞顶掀翻上去,她忙进来,将门关好,自早上她来看过白秋霜,她便是这样一副模样。 玉丫丫叹了口气,她最近叹气的次数比以前多了许多,她走过来将手搭在白秋霜肩上,对于怎样安慰人她也无头绪,只好干巴巴说道:“事已至此,保重身体要紧!等雨停了,便让洛庄主入土为安吧!” 白秋霜惨然道:“义父待我如亲生,我却无法给他报仇!东海人魔的武功高出我甚多,每念及此,我便觉得……” 她颤抖着用双手捂住脸,义父的仇,亲父的恨,她一样也完不成! 玉丫丫蹲下身,伸手搂住她单薄的身子,听到她低声道:“是我没用!” 玉丫丫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好拍拍她的背,东海人魔其人她也曾有所耳闻,那人武功极高,又极为警觉,来无踪去无影,浮屠岛距离中原又远,的确没有人能奈他如何。 偏偏洛家惹上这样的人! “你已有几顿没吃饭了,我熬了药粥,你好歹用些吧!” 白秋霜强自压下种种情绪,直起身子,感激地道:“多谢你了!” 玉丫丫自食盒中拿出几样清粥小菜,有淡淡的药香逸出。 白秋霜仍觉得吃不下,但玉丫丫一腔好意,她也不好拒绝,只好举着筷子勉强吃了几口,玉丫丫见她着实难受,也不再多说,再难的路也是自己的,总要自己走出来才行。 她又安慰几句,才转身冒雨离去。 那厢,尹若璧在外间熬药,薛碧姝盘膝坐在床上,眯着眼对五烟娘子低声道:“你打探好了吗?” 五烟娘子点头道:“玉冰岩每日都呆在药房制药,这几日要走了他才清闲下来。慕容行整日跟在他身边,不知有何事?得先支开他才好!玉冰岩那一手针法也不容小觑,不要只见他救人,他还能杀人!师叔,我们是不是有些冒险?仙医谷的人能让我们这般算计他?” 薛碧姝面上现出阴冷之色:“仙医谷又如何?你们二人的心愿我是一定要达成的!”当年她没能如愿,已成执念,她就不信了,世上有几个凌圣霄? 雨到了晚间才停,玉丫丫出去一趟,寻了青崖附近的农户,谈好价钱,约好明日一早帮白秋霜扶灵去洛家庄。 当晚,玉丫丫做好了饭菜,给这些人各有各的习惯,慕容行与尹若璧那日在路上相遇,虽一同前往青崖,但慕容氏是世家,五烟教是江湖门派,二者行事作风不同,慕容行极爱惜慕容氏的羽毛,他当然不肯与五烟教诸人一起吃饭。他倒是想和玉冰岩一起,然而玉冰岩更不喜与人一起吃饭,白秋霜情况又特殊,她根本食不下咽。 这样一来,五烟教三人的饭菜就由尹若璧端回她们所住房间,玉冰岩独自将自己关进卧室,慕容行则孤孤单单留在厨房,他看着玉丫丫忙碌麻利的身影,微挑了下眉,小丫头真能干! 玉丫丫斜了他一眼,又去给白秋霜送饭。 五烟娘子靠在窗前,看到玉冰岩独自进了卧室,她与薛碧姝交换了眼色,转身出了房间,探头往厨房中看去,见慕容行端端正正坐在桌前用饭,她唇角微勾,悄悄进来。 “慕容公子,一个人用饭不寂寞吗?”五烟娘子柔若无骨的手指抚上慕容行的肩膀,她身上香气让他心神一荡,随即便伸手拂下五烟娘子的玉手,五烟教的毒美人他可不敢沾身。 “申姑娘说笑了!在下是为父亲求药而来,寂寞之说从何而来?” 五烟娘子“咯咯”娇笑,身子一拧,靠在他身上,高耸的酥胸颤动不已,慕容行眼神飘忽,刚要起身,不料,一阵头晕,眼前发花,他立时知道自己中招,不过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五烟娘子为何给他下药,他晕过去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完了,被妖女看上了…… 然而他做梦也想不到她们的目的是玉冰岩! 五烟娘子唇角噙着得意的笑,瞧瞧,这就是名门之后,还不是折在她的美色之下!她刚有了些自信,便想起沈愈,咬了咬唇,暗道:早晚有一天,你会落在老娘手里! 她“哼”了一声,扭头便走,她还要去堵玉丫丫,至于后堂那个死了爹的姓白的丫头,她并不放在眼中。 五烟娘子悄悄往后堂走去,玉丫丫收拾了午时的盘子,又安慰白秋霜几句,告诉她明日陪她回洛家庄的人已找好了,之后便往回走。 五烟娘子猛然间窜到她身后,抬掌照她后颈便劈。 玉丫丫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无声无息栽倒在地。她手里食盒发出“咣当”一声响,五烟娘子有些懊恼,原本她就提着一颗心,自上次玉冰岩救下凌雨薇,他那玉手轻拂间的杀机便让她记忆深刻,然而师叔异常固执,她偏要试一试! 不知她那里是否顺利? 薛碧姝自她走后,一指点倒了尹若璧,将她扔在床上,随即,她拄着自己的漆黑拐杖几个起落来到玉冰岩房门外。 “玉神医,老身腹内疼痛难忍,并不想那两位师侄操心,就来劳烦神医了,上次我那仇家将老身好生折磨!” 玉冰岩走到外间让她进来,她用内力逼出一头一脸的冷汗,捂着腹部,哆嗦着来到玉冰岩跟前。 玉冰岩将将用手搭上她的脉门,她突然又“哎哟”一声,一甩袖子,随她一甩之间,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她随之疾退。 玉冰岩眸子微眯,素手一翻之间,银针向薛碧姝退去的方向封去。 “敢在我面前用毒?”玉冰岩声音淡漠,眸光森冷,针不虚发。 三枚银针均射入薛碧姝体内,薛碧姝咬紧牙关,单拐连点,已飘身出了草房,到了院中。这才觉得浑身无力,身体发麻。 她一惊非同小可,到底是小瞧了他,幸而银针刺入的位置稍有了偏差,不然银针入体,她必死无疑! 不过那又怎样,她既然死不了,但他却躲不过紫云欢。 第四十章中招 若是毒也就罢了,可那却是情毒,入了身体,管你是不是百毒不侵,也要中招! 薛碧姝内力流转,“噗噗噗”三声细响,银针被她逼了出来。她脸色惨白,这回是真的冷汗涔涔。 玉冰岩一招未得手,正要追出,便觉一股奇异的热气自小腹上涌,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手指抓住桌角,额角青筋直蹦,盘膝便要打坐逼出毒素,刚一提气,心里一凉,丹田中空荡荡半丝真气也提不起来。 这便是紫云欢的霸道可恶之处! 薛碧姝已足尖点地飞快地窜了! 玉冰岩狠狠咬着牙,玉白的肌肤显出一片薄粉,光洁的额上慢慢沁出细细的汗珠。 正自强忍,只听薛碧姝得意至极地怪笑传来,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拎着尹若璧,“玉神医,我五烟教的右护法今日就便宜给你了!” 怪笑声中,尹若璧的身体被甩出,正中玉冰岩怀中,她麻穴受制,浑身无力,此时银牙紧咬。 玉冰岩急忙退后两步,尹若璧摔在地上,他已知薛碧姝的意思,可怎能让她如愿? 他一咬舌尖,剧烈地痛楚让他保留着这一线清明,手腕翻动间,指尖现出数根银针,刷刷刺入身体中,而后大步踏出。 后山的白秋霜听到玉丫丫手里碗筷落地的声音,便出来查看,五烟娘子刚把昏迷的玉丫丫藏好,回头便见白秋霜提着剑过来。 她眼珠一转,生怕这女子坏了师妹好事,扬袖一蓬毒烟撒出。 她不敢杀玉丫丫,对这个孤女可没必要手下容情。 可惜白秋霜极其警觉,身形飘动,避过毒烟,裁云剑随之出鞘,手腕一震,招出“云封雾绕”,剑尖疾震,连点五烟娘子胸前数道大穴。 裁云剑讲究轻灵迅捷,薄薄的剑身舞动,剑花缭绕,虚虚实实,五烟娘子一挑眉,“没想到还是个硬茬子!” 她力求速战速决,然而白秋霜也极是难缠,裁云剑又是削金断玉的利器,二人斗了半天,不见胜负! 争斗正酣之际,玉冰岩已大步往后山来,薛碧姝怎能容他跑掉?当下,也不顾自己身上有伤,自后追来。 白秋霜与五烟娘子边打边往前边来,四人相对,五烟娘子见玉冰岩脚步虚浮,立时明白师叔这是得手了!当下,也不再跟白秋霜缠斗,跑到师叔跟前:“怎么还让他跑了?” 她心里对玉冰岩很有些忌惮,又怕他秋后算账,不敢往前凑,薛碧姝年轻时对凌圣霄用药都没得手,十几年都耿耿于怀,已成了她的执念,她不信此番紫云欢还不见效! 她拄着拐杖,往前纵身拦在玉冰岩面前,发出“咯咯”地怪笑,“束手吧!老身就不信你能扛得过这紫云欢!” 玉冰岩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区区小毒,能奈我何!” 薛碧姝偏不信邪,拐杖突然往前疾点,玉冰岩薄唇紧抿,在她拐杖点到之际,陡然侧身,手腕微动,数点金光激射出来。 薛碧姝正自得意,她虽有伤,但觉得对付失了内力并中了情毒的玉冰岩绰绰有余,哪料想他尚有余力!只觉得身上一麻,惊的她心里打了个突儿,五烟娘子早就觉得玉冰岩难对付,这时一看师叔有异,疾步上前查探。 玉冰岩再一咬舌尖,“滚!” 五烟娘子惊疑不定,扶着薛碧姝便往前面退去。 她二人一走,玉冰岩用银针勉强得来的那丝真气已用得一丝不剩,刚才的金针虽射中薛碧姝,可真气不足,不消片刻便可逼出来,她们觉出不对势必立即追来。 白秋霜看出不对,上前道:“神医是受伤了么?” 她一凑过来,身上女子独有的幽香险些让玉冰岩当场失去理智。 他死死咬紧牙关,下腹热气冲荡,他玉面泛红,连眼睛都红了,白秋霜惊地正想往后退,被他一把搂住脖子。 “走!上青崖山!” 白秋霜觉得贴着他的身子滚烫,她以为他重伤或是中了五烟娘子等人的什么毒,便急忙架着他往后山跑,一路上了青崖山! 果然不出玉冰岩所料,他们走了不到片刻,薛碧姝与五烟娘子便追了过来。 险些被他吓住的薛碧姝怒容满面,一脸阴鸷:“我就知道,没有人能受得住紫云欢,他定是和那个小贱人逃走了!快追!” 五烟娘子自后劝道:“师叔,不然就算了,他若不愿意,师妹又当如何?” “即使他不愿,也要得到再说,将他制成若儿的禁脔,不就是了!再不然,到时杀了便是!”薛碧姝一脸阴狠地道。 五烟娘子无法,只得跟在后面,两人也一路上了青崖山,然而在山中两人都存心躲避时,若想寻到他们,又谈何容易? 彭州。 秋意阑珊,秋阳照在身上依旧有一股暖意,凌雨薇站在街上游目四望,四处酒肆林立,很是热闹,街上走着的南来北往的人,有佩刀的虬髯汉子,有负剑的潇洒侠客,有僧侣道士,有衣着飘逸的侠女和卖弄风情的异域女郎。她站在街上,任凭别人自她身侧擦肩而过,忽生感慨,在人生的旅途中,我们都是过客罢了!行也匆匆,去也匆匆,最终做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得到了什么,谁知道呢?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脸颊,怎么忽然升起了这些矫情的念头?她的路还远,不能驻足,尚需前行!只是,在艰难的路途中,禹禹独行,难免心生惆怅! 她扬起头,唇角微勾,给自己露出一个微笑,今日的天真蓝啊!秋阳泛着金色,时光尚早,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只是,她要到哪里去找萨玉姿?不管了,她相信方亦鸣一定会安排人接应自己,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她一手接着就是了。 正自漫无目的的游荡着想找家客店饱餐一顿,不然待会见了萨玉姿还要跟她斗智斗勇。 她摸了摸肚子,一口气没叹完,眼神直直看向了右侧的临街楼上。 二楼窗子大开,红袍烈烈地少年当窗而立,满面笑容,桃花眼中滟滟生波,似青江上蒙蒙的清雾,一眼望去,令人深陷其中。 他轻快地声音自楼上传来:“小丫头,如此匆匆,要去往何方?若觉得寂寞,可否同行?” 她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扬声道:“求之不得!” 她足尖点地,提气纵身一跃,便上了二楼,林廷祯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往上一带,二人来到桌前,二楼用屏风隔开,她语声中都透着愉悦:“你要请我吃什么好吃的?” 他们谈笑风声,别人却不知道这二人是相熟的,有几个汉子看到林廷祯在窗口站了会儿,便钓到一位美貌姑娘,不禁“啧啧”道:“这也行?”难道是他们太孤陋寡闻了?竟不知这彭州是这等风俗? 第三十八章 一道道彭州特色端上餐桌,彭州沿海,海鲜居多。 闻着香气,令人食指大动,凌雨薇早就夹了一筷子蟹黄入口,鲜美极了。 林廷祯将心事放下,看着她大吃特吃,笑道:“小薇,沈愈呢?” 凌雨薇咽下嘴里的鱼羹,含糊道:“我哪知道?” 林廷祯目光微闪,“他是东海碧霞宫的人,与我们不是一路!” 凌雨薇手中竹筷一顿,似笑非笑瞧着他,“你想说什么?” 林廷祯在她了然的目光下觉得自己的想法无所遁形,他干脆硬起头皮,梗着脖子一挑眉,露出一个炫目的笑容:“我就是说要陪着你去天目山!” 凌雨薇勾唇一笑:“方才在街上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么?不过,话说回来,你怎知我此行是天目山?” 林廷祯闻言,脸色便有些不好,他前几日到了彭州,想在此转道去大燕,再向西北斜插过去,奔天目山,未料正遇上在此等候凌雨薇的萨玉姿,一见是她,他便想起自己险些走火入魔时在那恶毒女子手里所受的折辱,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起初二人在言语上你来我往了半晌,后来萨玉姿说不过他便动了手。 林廷祯年纪虽轻,家学却渊源,萨玉姿的修罗指每每被他袖底风雷挡回来,直到萨玉姿受了他一掌,怕他下杀手,主动说出她要等凌雨薇,他才知晓凌雨薇与他目的相同,索性便留下与萨玉姿一起等。 凌雨薇听完,用手扶了扶额,萨玉姿做事一向随心所欲,一言不合便要用她的修罗指戳人,林廷祯又心性不定,也不甚靠谱! 与他二人结伴,想想这一路都挺热闹。 唉!她叹了口气,一下子失了吃饭的兴致,忽然想到白秋霜带洛文思去青崖治伤的事,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正自犹豫着要不要与林廷祯说起,只听银铃声响起,萨玉姿自屏风一侧转过来…… 在此不远的一家客栈内,天字号。 沈愈仍是一身云纹青衣,他在房门外,站了片刻,曲指在门上敲了两下,不多时,门内出现一抹湖绿色,那人在门缝中一见到沈愈,登时将门大开。 “师兄!”又惊又喜的声音传出,游碧心一步跨了出来。 沈愈手臂往前一拂,那道无形劲气将她又扫进门内。紧接着沈愈也跟身进来。 门悄无声息的关上,游碧心眼珠子转得飞快! 沈愈面沉似水,负手站在她不远处,静默片刻,他开口道:“我记得曾在陵州城外警告过你,莫打凌雨薇的主意!” 游碧心脸色“刷”地一白:“我没有!是她倒霉遇上东海人魔,我不过适逢其会遇上而已!东海人魔那个人师兄你是知道的,他一见到美色就失了理智,若不是当时我拦阻,那位凌姑娘就被他强行带走了。”她小嘴一撇,杏眸中立时含了泪,含而不落,就那样噙着,仰起巴掌大的小脸,倔强的盯着沈愈,她声音哽咽:“如今,师兄你却来怨我,我只是仰慕师兄罢了,难道我连仰慕你的资格也没有吗?” 沈愈清冷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一脸厌恶之色:“你的仰慕令我恶心!” 游碧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着他,就见他缓缓抬手,指尖华光闪动,那是他杀人时一贯的动作,她面上现出惊恐之色,身形登时往门口瞬移,欲夺门而出。 沈愈目光森冷,手指间华光跳跃,游碧心倚在门上,瞳孔放大,没有人能在沈愈手里取得生机。 只是,她觉得自己好不甘心啊!为何他对她一点怜惜之情都没有? 就在她满腹恐惧怨恨、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门外一股大力袭来,门板在瞬间碎成数半,游碧心身体被一道柔劲护住,随即,被甩了出去,乍逢生机,她挣扎着翻身落在二楼大厅之中。 再抬头,楼上现出一道修长的人影,她惊喜交集,心中一松,有师父在,便不再担心小命了! 那接下沈愈光明之法的人身形一闪便进了房间。 沈愈瞳孔中映出那人面容,与他如出一撤的长眉凤目,不怒含威。 一身淡紫长袍,衣摆处绣了几朵紫罗兰,她似足不沾地般来到沈愈近前,抬手便是一个耳光。 沈愈凤目一眯,偏头一侧,抬手架住她的手臂。 “母亲这是何意?”一见面就想扇他耳光? “让你清醒清醒!愈儿,你是母亲寄予厚望的孩子,”她收回自己的手,垂在身侧,继续道:“别再跟娘怄气了!回去吧!心儿毕竟是你师妹,即使你不喜欢她,也不能有杀她之心!” 沈愈瞧着他娘一副慈母的模样,面上却没有半点动容,他微微垂下眼皮,“那你告诉我,我父亲到底是谁?” 沈丹凝叹了口气:“他已经抛弃我们母子,你还寻他做什么?” 她还是不肯说! 沈丹凝见他不语,凤目微眯,她的耐心有限:“听说你喜欢上了一个孤女?” 沈愈听着她威胁的话,在袖中的手紧了紧,他自小便是母亲身边的侍女青儿养大,青姑姑待他极好,她温柔爱笑,看他小小年纪便苦修光明之法,很是心疼,他以为他的苦修能让娘开心,可他母亲却时常用厌恶的眼神看他,每当他问青姑姑为什么他娘不喜欢他时,青姑姑会紧紧抱着他,告诉他说,他娘希望他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将光明之法练成。自此,他闭关三年,出关后,他悄悄绕道去霞光殿看母亲。 他看到青姑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不停地磕头,额上鲜血淋漓,她口中不住哀求:“奴婢万不敢有别的心思,求宫主看在少主的面上饶了奴婢!” 母亲大怒,一脚踹去:“你还敢提愈儿?我不想让他知晓愈儿的存在,难道你不明白?你嘴里说着不敢,心里只怕爱极了他!纵使我不要的,你也不能肖想!” 青姑姑嘴角流血,呜呜地哭:“他对宫主情深似海,奴婢怎敢妄想?只是,宫主既然不爱他,为何还要骗他?他都已经落到那般田地,您还不放过他吗?奴婢只是告诉他他有了儿子,他便欣喜若狂,若是……” 若是什么?母亲并没有让青姑姑说完,一指点在她胸口,看着她浑身抽搐,冷冷地吩咐道:“将她带下去喂鱼!” 藏在游凤柱后的沈愈想要救青姑姑,可是他看到他母亲凌空地一瞥,目光冰冷充满杀气,他浑身冷汗涔涔,悄悄退了出去。 等他跳入大海拖起青姑姑,她已面目全非,他将光明之力尽数输入她破败的身体,她慈爱地看着他,她在透过他去寻找那个人的影子,直到如今他才明白那目光的含义,她可能真的深切的爱着他的父亲。他听到她说:“……去找你父亲……救他……” 他急切地问:“他是谁?” 她终是没能答出父亲是谁,因为他身后站着他母亲,青姑姑在他怀中断了气。 自那日,本便跳海受伤的他生了一场大病,他浑浑噩噩很久,性情亦愈发冷漠,再也没有能让他上心的人或事,他亦不想亦不愿去关注其他。 往事不堪回首,他不愿去想从前,然而他的母亲就站在他面前,让他回去那个冰冷的地方。 人也许都是这样,愈冷漠的人,一旦靠近了温暖,便愈发想要抓紧了些,沈愈曾觉得自己丢失了感情,然而遇到凌雨薇,让他情不自禁想去靠近,温暖她,亦温暖他! 他也没有父亲,她亦是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能相濡以沫,温暖彼此呢?我们不需要别人! 他一想到游碧心联合东海人魔去害凌雨薇时,内心的怒火反复压了又压!凌雨薇遇上游碧心尚能逃出生天,然若是遇上他娘,那是半分生机也无。 沈丹凝看他还在静默,又道:“我最后问你一次,愈儿,你回是不回?” 第三十九章 沈愈眯了眼,“我的历练尚未结束,请恕儿子不能从命!” 沈丹凝沉声道:“你要忤逆于我?” “非也!”沈愈不疾不徐道,“除非接管碧霞宫,不然我不会回去!” 沈丹凝盯着他,这个儿子长大了,不再像从前那样一心想在她面前证明自己,讨好自己了! 那个紧绷着脸,却小心翼翼向她征求意见的小小少年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漠然冷酷地无视,沈丹凝垂下眼帘,她的儿子应该是翱翔九天的雄鹰,不应该被儿女私情困在一方天地。 天魔宫与碧霞宫应该合二为一,这是她的心愿,亦是历代碧霞宫宫主的愿望,不然她又何至于费尽心思与那个人相遇,别人都认为她不爱他,可若是不爱又怎会有愈儿的出生?她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可恨他到死都不肯将进入地宫的令牌给她! 心念转了几转,她不能让沈愈与她离心,在情之一字上,这个孩子与他父亲的性情何其相似?她怎能眼睁睁看着他泥足深陷,抽身不得? 她语气和缓下来:“愈儿,如今的碧霞宫还不适合交给你!不如你接着历练,娘给你三个月时间如何?到时候你回去,刚好赶得上年节!” 沈愈有些诧异,她怎么忽然松口了?不过三个月时间略短,他正要开口,便听街上乱了起来。 一道女子尖利声音骂道:“凌雨薇,你找死?” 凌雨薇没吭声,林廷祯大袖一扬,袖底风雷掌一掌挥出。 “姓萨的,小爷今日宰了你!” 萨玉姿怕他的袖底风雷,梗着脖子冲楼上叫:“凌雨薇,有种你自己下来!敢不敢跟姑奶奶打一场?” 沈愈身形一动,已到了窗前,定睛观瞧,街上两人已经打了起来。 凌雨薇就站在二楼临窗处,沈愈的目光精准的定在她的脸上。 她今日着一身厚重的棕褐色长裙,更衬得她肤如凝脂,目若点漆,她的一头青丝不似往日挽成双丫髻,而是用一根木簪固定住,她神情淡定,似乎根本不在乎萨玉姿的喝骂。 她长大了!愈发成熟了!沈愈心中有些喜悦,又有些怅惘。 凌雨薇的目光微转,敏锐的第六感让她星眸一厉,猛然间转向沈愈所在的客栈。 沈愈将窗帘一挡,身形便闪到了一边,她果然是不一样了! 沈丹凝站着没动,却了然地眯了眼:“是那个小丫头吧?为什么不去见她?” 沈愈答非所问道:“我不想见到游碧心,请你将她带走!不然下次见到,我或许会直接宰了她!” 沈丹凝挑眉:“我带她走便是!只是人心是最难测的,她若要做什么我可不管!” 言下之意便是游碧心若想杀凌雨薇她是不管的。她不亲手杀那个小丫头已是给儿子面子了。 两人目光相对,沈丹凝道:“我也想看看你看中的姑娘有多大的本事!愈儿,若她死了,你可不能怪在娘的头上。” 沈愈听着街上传来的风雷之声与萨玉姿的叱骂,说道:“只要不是你亲自出手,区区游碧心,奈何不了她!” 沈丹凝凤目一转,难道她的三煞鬼剑大成了?不可能,她年纪轻轻,怎可能修成三煞鬼剑?“愈儿,咱们拭目以待,若她能从各方中活下来,娘准你带她去碧霞宫见我!” 沈丹凝唇角带笑,转身出了房间,她就不信了,一个孤女而已! 天机殿也不会让她好过的,天机子怎会让南宫靖那样的天才爱上天魔宫的弟子?她凤目中闪着幽光,走下楼梯。 游碧心站在客栈门口,她自然亦听见了萨玉姿的喝骂,然而师父在这儿,她强自按捺住杀心,等待师父示下,她相信,师父不会什么都不做,任由那个孤女狐媚师兄。 她淬了毒的目光死死盯着站在二楼处的凌雨薇,险些咬碎一口牙齿。 “心儿,跟我走!”沈丹凝脚步轻松,自她身侧走过。 游碧心立时臻首微垂,步步紧跟在师父身后。 “多亏了师父救下弟子,师兄他……” “好了!”沈丹凝蓦然回首,凤眸凌厉地扫了她一眼,她立时禁声。 “想杀人还用亲自动手?一点儿脑子也不长。”沈丹凝扬头望向不远处大开的窗子,那里已经没了那个女孩儿的身影。 她微微“哼”了一声,带着游碧心沿街走去,很快消失在街角。 而萨玉姿和林廷祯还在打斗,萨玉姿之前受的伤还没好,她脾气急,等了她这许多天早就急眼了,一见凌雨薇笑吟吟地模样登时便怒了起来,将桌子就给掀了。 林廷祯就在旁边坐着,哪里由得她折腾,一掌就逼地她跳了窗户,她再一叫骂,林廷祯恼火不已,便追了出来。 可恨凌雨薇就眼睁睁看着她被林廷祯欺负,萨玉姿脚步忙乱,脚腕间的银铃叮当作响,发出清脆有韵律的声响。她早年跟“幻姬”学过一阵子音攻之法,只是幻姬不肯教她心法,送了她两串惑心铃,平日只修罗指她便可以横行,今日还是第一次用惑心铃,林廷祯却毫无反应。 “妖女就是妖女!用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也没用!”林廷祯大袖一扬,桃花眼中是明晃晃的不屑,让她气得险些吐了血。 她忙疾退数步,大声叫道:“凌雨薇,你还要看戏到何时?” 啊啊啊!她心口痛,之前的伤还没好,这下又是伤上加伤!凌雨薇可真不是好东西! 林廷祯心里有数,只是借机再治治她,见她脸色难看,扯着尖利的嗓子毫无形象的嚎叫凌雨薇的名字,心下好笑,正想再刺她几句,让她气吐血才好,便见凌雨薇不慌不忙从酒楼里走了出来。 他们二人当街打斗,街上普通百姓早就躲避地远远的,只余一些江湖人站在边上观看。 凌雨薇分开人群,向四周略一拱手:“自家人闹着玩儿,打扰各位了!” 众人“哈哈”一笑,谁也不来多管闲事,各自散开。 凌雨薇走到萨玉姿跟前,笑吟吟道:“还能走吗?要不要让林大公子背着你?” 萨玉姿骂道:“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放心!我死不了!” “哦!那就好!”凌雨薇负着手,“我担心你死了没人给我们带路!” 萨玉姿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跟这两人说话要气死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与先生会合? “为免节外生枝,即刻走吧!”方才她已经发现有几个人面色不对,她可不想再被截在彭州,师父的骨灰还是早着入土为安得好,她也能早日见到娘亲。 萨玉姿也知道自己方才一闹腾,将凌雨薇暴露于众人目光之下,万一再有人劫杀于她,自己有伤在身,若是她出事,先生必不会饶了自己,当下,垂着脑袋吃了颗伤药,跟在凌雨薇身后,三人迅速出城。 客栈之中的沈愈见他们离开得很快,便起身走了出来,他想,天机殿势必会派人跟着他们,南宫靖会不会来? (忽然发现封面换了,卡文卡的很销魂,最近没有亲们的评论,偶表示很桑心!!!) 第四十章 西风古道,残阳如血。 林廷祯弄了三匹马,三人很快出城。他们走得快,并不知除了沈愈还有别人盯上了他们。 沈愈的目光在梭巡,人群中的玄清却瞬间隐去。 凌雨薇他们出城的时候,彼时南宫靖刚入城,他这一路遇上方亦鸣给他设置的障碍无数,暗杀无数,那些人虽明知是死,却如飞蛾扑火般不管不顾,天魔宫的人如附骨之蛆,没完没了。 南宫靖见到玄清留下的记号,又发现近几日天魔宫诸人送死的更多,便知凌雨薇已离他不远,便由他南宫世家的暗卫死士挡着,他自己则单人独行,直奔彭州,他要阻止凌雨薇前去天魔宫。 若她真的去了,他们之间将再无转寰的余地,天机殿横亘他们中间,他势必会失去她,一念至此,他神情更加冷硬,本欲放弃,师叔却仁慈地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他又岂能辜负师叔的美意? 阿薇,我来了!希望还来得及! 随着他的进城,各方势力又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城门处又走来三人,中间是一位拄着拐杖的白发暗红袍子的老妇,左右跟着的是两名女子,赫然是“血罗刹”薛碧姝与她的两个师侄“五烟娘子”申玉凤和师妹尹若璧。 二人那晚没找到玉冰岩和白秋霜,便知不甚妥当,怕药劲儿过去对付不了他,匆匆忙忙连夜离开青崖山,玩命赶路,就近来到彭州。 尹若璧心里一直羞愤交加,有心埋怨师叔却又知她们是为了自己,但一想到她们做下的事她便难过地想死,日后她还有何颜面再见玉冰岩? 申玉凤看她心事重重,愁眉紧锁,有心劝慰,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也觉得师叔此事做的不地道,可她也参与其中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好后悔的,差点就得手了,谁能想到玉冰岩这样能忍?唉!天意如此,她边走边胡思乱想,不知道沈愈到哪里去了?一想到他,她便觉一颗心砰砰直跳,浑身发软,恨不得狠狠抱着他才好!真是个冤家! 薛碧姝不管师侄们想什么,她一贯随心而动,随性而为,若不是伤势未愈,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逃走的事来。 她心里唏嘘不已,便宜了那个姓白的女子,就像当初便宜了“月华仙子”金寒玉一样,她一想起来牙齿就咬得“咯咯”作响。 三人各怀心思,刚入城门,准备先找家客栈住下来,徐徐图之。便见前方过来一人,是个极不起眼的小厮。 “我家主人已为三位订下了客栈!请三位移步这边!” 小厮躬身施礼,极是敬重的模样让薛碧姝对他家主人很满意,她又找到几分当年叱诧江湖的感觉。 “头前带路!” 小厮垂下眼帘,暗道,果然跟主人说的一样,只要做足了恭敬的姿态,这婆子根本不问他家主人是谁! 尹若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家师叔和师姐便跟着那小厮走了!她也只好跟上。 不远处站着一抹湖绿色娇俏身影,她嘴角噙着一抹甜笑,眼神却透着狠辣,不是游碧心是谁?沈丹凝并未因她要去算计凌雨薇而发怒,却因她做事不严谨被沈愈抓住把柄而劈头盖脸臭骂她一顿。 她登时了悟,下次下手要小心谨慎些,沈愈便查不到她身上,她手下亦有一批能用之人,再加上各方矛盾,若利用得当,不信弄不死她! 已经出城的凌雨薇并不知游碧心等人的心思,即使知道了,她也觉得无所谓,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老子不惧! 城外官道上,三人打马疾行,很快将彭州甩到了身后,下一站,他们要抄近道去上渊,在那里转道前往西北。 萨玉姿还有伤在身,前方左右都是树林,她按捺不住道:“凌雨薇,我要歇歇!” 凌林二人勒住马缰,回首看她,萨玉姿脸色惨白,直冒冷汗,凌雨薇翻身下马,来到她跟前:“是内伤发作了吗?” 萨玉姿就着她的手下马,腿一软,就栽倒在凌雨薇怀中,她身形细长高挑,凌雨薇抱着她显得极度违和。将她抱到路边,凌雨薇神情复杂。 萨玉姿支撑着道:“凌雨薇,你不会把我扔在这儿的,对不对?” 若她被他们俩抛弃,自己则必死无疑,萨玉姿虽直率却也不傻,凌雨薇匆匆出城的原因她大致也猜出了些,天机殿可不会任由她平安去西北天目山。 可恨林廷祯还下手重伤于她!她眼珠转了转,隐晦地瞥了一眼走过来的林廷祯,心中暗道,这些中原人就没一个省油的灯! “她是被你的袖底风雷所伤,我不太懂脉象,你来看看。”凌雨薇将萨玉姿靠在树上,抬头对林廷祯道。 她眉心微皱着,想起在人群中看到天机殿玄清的身影,他给她极不好的感觉,但愿他们出手没有那么快! 萨玉姿见她神色不好,心下更是忐忑,正待再开口问她,林廷祯蹲下身来,扣住了她的脉门,她下意识想要挣脱,林廷祯桃花眼一厉,她立时紧闭了嘴。 凌雨薇星眸在他们身上扫了几眼,垂下了眸子,娘亲在方亦鸣手中,以她的性子,一旦伤势痊愈,她必不会受别人威胁,她星眸微眯,还是要早些到上渊才好。 “她心脉受伤,不过无妨,风雷之力已被我化尽,养着就行了!”林廷祯起身走过来,嫌弃地斜了萨玉姿一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在江湖上混,欠下的债迟早是要还的!” 萨玉姿很委屈,她垂下头,暗道:下次记得斩草除根!果然,师父说得对,自己要学的东西多得很! 天色已晚,然而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索性便在此休息。 三人就着凉水匆匆吃了凌雨薇在彭州打包来的烙饼,各自靠在树上休息。 萨玉姿挨着凌雨薇坐下,她素日觉得她不顺眼,今日却发觉还是她靠得住。 见她悄悄蹭过来,凌雨薇有些好笑,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 不远处的林廷祯闻言,“哼”了一声,“若不是小薇拦着,小爷早把你这个妖女大卸八块了!” 形势比人强,萨玉姿没还嘴,凌雨薇倒没见过她这般垂头丧气的模样,思量再三,自袖袋中摸出玉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她,“把这个吃了!” 萨玉姿睁大眼,迅速将丹丸放进嘴里,一缕暖流进了肚子,凌雨薇居然舍得将神医的丹丸给她? 第四十一章 凌雨薇瞧着她一副傻了表情,不禁笑道:“怎么?你家方先生都没给你准备几颗伤药?” 萨玉姿拉下脸,酸溜溜道:“你以为神医那么好说话吗?他的药可不是那般好求的!” 凌雨薇想到她临走时,玉冰岩塞给她的丹丸,不禁心头一暖,不管他是为了什么,这个人情她是欠大发了!她微微一笑,忽然心头一动,想起白秋霜,在彭州本想将她的事说与林廷祯,萨玉姿一来一打岔又忘了,她起身便往林廷祯处走去。 林廷祯忽然站起来,低声道:“有人来了!” 凌雨薇迅速将手搭在背后天枢剑鞘上,便听林中脚步声响起,愈来愈近,三人三马行迹并不是藏的那么好,若不是萨玉姿重伤发作,他们早已连夜赶路。 来人靠近他们所在之地,林廷祯已拉好架势,运力双掌,风雷之声隐约可闻。 凌雨薇天枢剑就要出鞘,便见一道高大身影蓦然出现,凌林二人几乎同时出手。 风雷之声夹杂着一道雪亮的剑光,二人极默契,不管是谁,在这个时候,都追到此地来了,必要他有来无回。 且放眼天下,能在他们二人合围之下逃得生天的人少之又少。 那人身形如电,在他们掌剑往下压的一刹那,确实避无可避,陡然间袖中墨光一闪,迎向二人。 “铮”地一声悠长剑鸣,风雷声亦戛然而止。 双剑相交,在来人出剑的瞬间,凌雨薇已知来人是谁,她下意识护住林廷祯,以天枢硬抗,巨大的反震震得她气血翻涌。 “南宫靖,你疯了!” 林廷祯扬袖跳了过来,他可不是躲在女人背后的孬种。 萨玉姿一听是南宫靖,将身一缩,躲得远远的,她生平最怕的便是沈愈,其次是南宫靖,能不与他们打照面最好!反正她现在是伤员,躲得心安理得! 南宫靖玄衣似铁,神情冷肃,棱角分明的俊脸带着杀气,他冷森森盯了林廷祯一眼,目光落在凌雨薇身上,往前走了两步道:“阿薇,不要去天目山!” 他自彭州见到玄清,从他口中得知凌雨薇三人刚刚出城,他几乎未曾犹豫便自后追出。 若说之前尚有顾忌,如今再见到凌雨薇,他恨不得即刻将她拎到天机殿去,藏的严严实实,再不让旁人见到。 凌雨薇被他的气势所迫,不由得往后退去。 之前他给人的感觉是锐利如刀,虽利却尚能藏锋,现下他却犹如行走的冷刃,择人而噬的猛兽,一步一步踏过来,煞气外露,带给人无上的压迫之感。 凌雨薇脑子飞转,运转真气相抗,她在后面尚且如此,林廷祯的压力可想而知,南宫靖挥手一掌向他扫去,一切由着凌雨薇去天目山的人他都想杀。 林廷祯早防着他出手,扬袖袖底风雷灌注十二分真气,大袖激荡如鼓,风雷声震耳。 南宫靖面上杀气更炽,二人掌力相撞,“嘭”地一声,震得四周枝叶横飞,他二人并不胶着,林廷祯头都不回,舌绽春雷:“小薇,快走!他疯了!” 林廷祯心里在不停地骂娘,第一次遇上方亦鸣,结果是他重伤,这次又遇上发疯的南宫靖,他不得不承认,他打不过他。 这丫还没用全力,他却已经拼了老命! 凌雨薇星眸亮得惊人,她脚踏迷踪步,玉腕一振,剑尖颤了几颤,幻出千百朵寒星,自林廷祯身侧如穿花之蝶强势插,了进去,天枢剑翻起一串剑花,轻灵迅疾,挡在二人之间。 “我来会会你!” 南宫靖被她剑势所阻,本便黑沉的脸色更加冷厉,他身形疾掠,左掌五指如钩,探爪欲擒凌雨薇持剑手腕,右手食中二指骈指如戟,疾点她左肋下章门穴。 凌雨薇见他来势迅疾,挥剑使出“封”字诀,双足点地,身形倒飞,顺手拉住欲要前冲的林廷祯。 “走!” 二人绕过几棵大树,飞快地架起缩着当鸵鸟的萨玉姿,凌雨薇挥剑斩断拴在树上的马缰绳,将萨玉姿往上一放,回手又在林廷祯的马屁股上拍出一掌。 “你们先走!去上渊等我!” 两匹马嘶鸣一声,撒开四蹄,直冲官道,眨眼间消失在黑夜里。 夜色中只留下林廷祯的怒喝声和萨玉姿吃痛地“啊哟”声。 凌雨薇不禁勾唇笑起来,有萨玉姿缠着,林廷祯就回不来。 然而终是有几分惆怅,貌似月前她也曾目送柳修容离开,她微微眯起眼睛,缓缓转身,南宫靖就站在她身后,他高大的身形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凌雨薇将天枢还鞘,问道:“你真要阻我?” “你可以当成这是救赎!救赎我!”南宫靖往前跨了两步,他语声低沉压抑,又道:“我记得我说过,我永不会将我的剑对着你,如今,此言犹在耳边,我依然没有变。我师叔给了我一个机会,阿薇,请你也给我们一次机会,我带你去千寻岛,带你从这漩涡中抽身,你的心愿我来完成!好不好?” 他素日里话极少,今日却说了这么多,语气中的绝望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凌雨薇微微叹息,心中明白他的意思,可她心中亦有坚持,她要亲自将师父的遗骨安葬在天魔宫,她既已得师父传授三煞鬼剑,便应担得起天魔宫弟子应担的责任,这是她当时决意给他磕头拜师时便下了决心的,这亦是她为那个虽相处时间不长,却给了她父亲般爱护的男人的回报,他说起天魔宫时的神采与落寞,她都看在眼里,她觉得自己不能让他失望,他临终前的遗愿既然是想魂归故里,那她便一定要为他做到。 每次握着天枢,他爽朗的笑声便犹在耳边,他喊她“丫头”时的清冽声音,她一刻都不敢忘却! 或许,凤天卓的出现让她有了错觉,他的脾气像极了她的父亲,她贪恋他给的温暖,凌雨薇仰起头,她想念父亲!她亦归心似箭,在这里,她会觉得自己身如浮萍落叶,漂泊无依。然而,她还回的去吗? “我不怕!”她听到自己愈发坚定的声音,“这漩涡是我自己愿意跳进来的,谁也无法挡在我面前,我亦不想抽身,南宫,没有谁是谁的救赎!你对我不过是执念罢了!你对我曾有的照顾我铭记在心!你走吧,回到你的南宫世家,或是千寻岛天机殿!我有我自己的路,谁也无法替别人去做什么!” (呜呜呜,好感动!又把自己整哭了,凌雨薇没性格吗?我觉得有啊!呜呜呜?) 第四十二章 夜色黑沉,官道上二人相持良久。 半晌,南宫靖喑哑涩然的声音响起:“你不肯!” 他又重复道:“你不肯!”他眸色暗沉,深沉如墨,透着几分血色:“那不是执念!” 听到她否定自己的心意,让他觉得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不然,他胸腔中的郁气几乎要炸裂,他艰难地往前移动脚步,向她伸出颤抖的手来。 夜色中,她的双眸亮如星子,照耀了那片夜空,那就是他向往的光明之所在,然而,她却一步步往后退去。 “你真残忍!阿薇!”南宫靖低声道,“你一丁点儿安慰都不想给我。” 凌雨薇默然,有些时候,当断则断,她给不了他想要的,便不要给他希望。他本身便是天之骄子,最年轻的家主,最有前途的天机殿弟子,天机子的爱徒。此番之后,或许会疼,然疼过之后,伤口总会结疤,直至淡忘。 南宫靖眸中似乎翻滚着烈焰,他的手颓然收了回来。 既然他想要的她不想给,那他便强取!他抿了抿薄薄的唇,棱角分明的俊脸愈发显得锋锐如刀,收敛起外露的一切情绪,欺身上前便抓向凌雨薇肩头。 凌雨薇足尖轻点,往后疾退,南宫靖动作不停,左手一掌拍出,掌风逼得她往旁侧纵去,他似乎早料到她要躲闪的方位,探爪抓住她右肩,凌雨薇一矮身,只听“撕拉”裂帛声响起,衣衫被他撕去一大片,露出她玉白晶莹的肌肤,夜风沁寒,她抖了一下。 妈蛋,敢撕老子衣服? 登时大怒,还没等她回身,南宫靖已趁她分神之际,将手里扯落的衣裳一丢,手腕翻转便把她身子扯了过来,伸指点她腰间麻穴,她伸臂就挡,眨眼间二人拆了数十招。 “长本事了!”南宫靖语声森冷,五指如钩,拿住她的手腕。往怀里一带,凌雨薇后背撞上他坚硬的胸口,她回肘后撞,“嘭”地击在他肋下,南宫靖一声闷哼,不但不放开她,双臂将她环得更紧,这样一来,她娇小的身子被他紧紧抱住,凌雨薇挣了几下,没挣开。 “放开!” “放不开!” 南宫靖双臂如铁钳,死死抱着她,他的温热呼吸都在她耳侧,凌雨薇身子一僵,柔声道:“南宫,你别这样!咱们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不了!” 南宫靖鼻端闻着她身上的幽香,更是贪恋这时的温暖,凌雨薇微微侧头,侧脸擦着他的唇扫过。 那细腻的触感让他僵直了身体,凌雨薇抬脚狠狠往他靴子上跺去,他一时吃痛,她已趁机拧身,二指如戟,亦点他腰间麻穴。 不料南宫靖趁她转身之机大掌扣在她腰上,他眸中似是沾染了血气,手臂使力,往上一提,唇瓣便印在她嫣红的唇上。 凌雨薇一指到了半截,便给他惊吓地卸了气劲,南宫靖死死锁着她的腰,她柔软的身子几乎嵌入他的身体,凌雨薇心头猛跳,惊惶起来。 两世为人,她都没和男子这般亲密过,慌乱过后,她冷静下来,大脑飞转,算计着要如何从他手里脱身。 南宫靖起初仅是轻触,后来便如狂风暴雨般的入侵。 凌雨薇险些被他夺了呼吸,手脚并用地推拒挣扎,可她越抗拒,南宫靖越怒,两人唇舌之间血迹斑斑,说不清谁咬的谁。 不知道他们纠缠了多久,南宫靖才肯放开她,他眸中多了些柔情,正欲开口,凌雨薇猛然间退后几步。 “莫再如此!不然别怪我不念旧情!” “你不是我的对手!”南宫靖神色莫名。 凌雨薇见他步步紧逼,铁了心的不让她去天目山,方才还敢轻薄于她,心头更怒,大怒之下,回手抽出天枢剑,仗剑而立,锋锐的剑光刺地他眼睛疼,他缓缓捂住心口。 “你要与我刀剑相向?” 南宫靖缓缓开口,声音冷而沉。 “谁拦我,我杀谁!生死不惜!” 她语声狠厉,横剑当胸,南宫靖知道她的倔强,他强自压下心头的酸楚。 “无论是谁,你都不留情面?” “无论是谁,挡我者死!” 她重重地重复,今日一定要与他有个了断,让他死心。他本前途光明,没必要为了一时的执念断送进去。 她前路艰难,生死不知,历代天魔宫的弟子都没有好下场,何苦让他一起陷落泥沼,再者,情债难还啊! “亮你的墨玉剑!” 少女清脆冷厉地声音在夜色中传出很远。 “墨玉一出,你再无还手之机!” “不见得!我以三煞鬼剑对你的碧月流光,你出剑吧!” 墨玉剑缓缓自袖中划出,“仙人指路”亮开了架势。 凌雨薇知道他在等她先出手,真气流转,天魔之力灌注于左手。 “千幻魔影”一剑划出。 剑浪翻涌,周遭似有无数剑影收缩包抄而来,中心便是南宫靖。 他一动不动,如同山岳,他看着剑光,天枢来得极快,紧随剑气,倏忽而至。 他微抬着手,墨玉剑动也未动,他凝视着天枢的剑尖,向他呼啸而来。 就这数息之间,他脑中心念已百转千回。 想他年少成名,肩负南宫氏。五岁被天机子带入千寻岛,十年苦修,得到父危的消息,等他回来见了父亲最后一面,料理完后事,他娘与秋家便逼他交出南宫家内功心法与历代收集的剑谱,他以雷霆手段将秋家打压下去。 这些年,他过得何其艰难!只是,日子长了,他便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的生命里没有温暖,他亦不需要! 若是没有凌雨薇的出现,或许,他会终身呆在西川或者回到天机殿侍奉师父,然而,命运便在此转了个弯,终是回到师父说的情劫上去,既然是劫,而他又渡不了自己的心,那就死在她手上吧! 凌雨薇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她不肯跟他走,天机殿必不放过她,他不能背叛师门,亦不能对她动手,一时万念俱灰,心中存了死志,只把墨玉剑做出个样子,等天枢剑给他个痛快。 第四十五章风起处 玄清原地踱了几步,始终下定不了决心,“若用绝情蛊会如何?” 游碧心道:“绝情蛊会吞吃人记忆中最重的情感,服用之人的记忆有可能会出现断层,只要你们不去刺激他,他应该是想不起来的!” 玄清站定脚步,神色端凝起来。 “我要的是让他一生一世都忘记!” 只记得他的责任,享受他的身份! 游碧心慢条斯理地用玉手理了理衣袖,杏眼中泛起笑意。 “最好的办法便是直接杀了让他记挂的人,人都不在了,还怕他会想起来吗?” 两人目光相对,当空一撞,彼此都明白此番才是最好的机会。 若非南宫靖受到重创,谁敢给他用绝情蛊? 凌雨薇自以为那一剑能斩断他的情丝,又哪知有人趁南宫靖人事不省之时,给他种下绝情蛊,以此谋算她的性命? 世间之事,总是令人难料结局! 人如棋子,命运操盘,又能放过谁? 上渊。 明光殿。 历代大燕皇帝的居所,此时的老皇帝两眼微垂,靠坐在榻上。 对面是白发银髯,仙风道骨的白袍道士。 “陛下,此次炼丹,贫道得了整整十颗丹丸……” 不等道士说完,老皇帝双眸一睁,浑浊的眼珠射出两道惊人的光来。 “快!呈上来!” 道士微笑,自宽大的袖中摸出玉盒,呈给皇帝身侧的侍从。 侍从恭恭敬敬双手接过玉盒,老皇帝已急切地伸出干枯的手来抓。 “陛下,您慢些!” 皇帝打开盒子,整整齐齐的十颗红色丹丸滴溜儿圆地排在玉盒中。 看到这儿,皇帝脸上展出笑容,伸出两根颤颤的手指,准确地捏住,而后塞进嘴里。 继而满足地闭目,长舒一口气。 道士脸上的微笑更深了。皇帝还沉浸在丹丸的回味中,他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 不多时,有近侍进来,跪伏在地。 “陛下,庆王求见……” “不见!让他回去!” 皇帝微闭着目,缓缓说完,对身侧亲侍道:“顺子,昨日刘家进献的美人儿呢?” 王顺恭身道:“陛下,那美人儿安置在承露殿。” “就她吧!” 王顺悄悄吩咐下去。 殿外的庆王萧珪一脸忧心郁闷,近来形势不好,外忧内患,他有一肚子话要说,奈何父皇不搭理他。 大燕贤德皇帝有七个儿子,大儿子便是废太子萧琨,太子之位做了二十六年,本来觉得今生无望做皇帝了,谁知他爹老皇帝爱上了吃丹药,他正暗自高兴,吃丹药好啊,吃的越多死得越快!谁知梁王就反了,还自立为王了,划江而治。 他自然不乐意,眼见到手的江山没了一半,还是富庶的江南,那怎么行?所以,他主战! 最后战是战了,却没收回江南,老将军苏牧野也被人暗害,那一阵子,他急得上窜下跳,人一着急就爱出岔子,他爹不怕江山被人瓜分一半,却怕他夺权,再有他那些兄弟们的推波助澜,他的太子之位就没了。 现在的萧琨被囚在自己府里,唉声叹气,对月长叹,怎么就沉不住气的?明明都等了二十六年。做太子做了二十六年,眼见胜利果实触手可得,最后落得被废的下场,怎一个“怨”字了得?史书会怎么写他? 二儿子庆王萧珪性情耿直,他眼见自家兄弟争权,父皇贪恋丹药美色,便每日里都要劝他父皇一番,久了,老皇帝看见他就烦,不想见这个老爱碎碎念他的儿子。 萧珪一边叹气一边往自家王府走,他手上没什么实权,没人听他的,他觉得他给他老爹要操碎心了,前几日宝贝儿子还说他白头发又多了。 老三成王萧琰,为人低调稳重,遇事不冒头,不慌不忙,是个做实事的人。 老四齐王萧玮,是个闲散王爷,喜爱吟诗作画,其他万事不管。 五六七三位母家不显,无甚存在感,暂且不提。 庆王萧珪出了宫,骑马走了一半,想了想,又调转马头,往后街柳家去了。陇西柳家家世清贵,不结党营私,萧珪觉得跟柳世贤大人很谈得来。 他走的急,并没有回头,自然也没看见在皇宫的最高处崇光楼上,站着两个人。 一青一白,长风过处,衣袂若飞。 青衫人转回头,望着不远处打马而去的庆王,目光漫不经心,似乎在看蝼蚁。 白袍道士手臂上搭着拂尘,眼底含着讥讽地笑。 “世上还有庆王这样的傻子!贫道真想打开他的脑袋看看,他的脑子究竟是怎生的一个模样!” 青衫人狭长地眸子微微一挑,竟是有几分笑意,驱散了一贯的阴冷感觉。 他负着手,任凭寒风呼啸,仰头望向天空。 那里灰沉沉一片,阳光被黑沉厚重的云层遮蔽,透不出光来。 “要下雪了!” 方亦鸣低声说道,他的眸子中闪现着异样的光彩。 真希望看到血染大地的景象,魔宫的封印即将开启。 “过几日,鬼剑的传人就要来了!我不方便之时,你注意着些!” 天行道人白眉一动:“天魔之体的那个女子?” “不错!前几日那位月华仙子便是她娘!” 说起这个月华仙子,天行道人就不大高兴,她的伤还是他给治好的,但没想到那冷冰冰的女人武力值挺高,趁他不注意伤了他手底下两个弟子就跑了! 方亦鸣见他拉长了脸,心情很是愉悦。 “她会按照我说的方位去西北,找那个人!你还有机会见到她。” 听到他的揶揄,天行道人才发现他少有的好心情,不由道:“老道不过是想研究研究她身上的毒罢了!” 虽说无欢之毒出自天魔宫,却没人用过它,天行道人最喜欢研究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是那月华仙子脾气大得很,他又不能制住她不让她动!唉!现在想起来,他还有些意犹未尽,无欢之毒的解药,若做出来一定非常有挑战性! 方亦鸣眸子微眯,但愿她能找到那个让她发疯,又让她痛苦半生的人。 瞧!阿薇,我对你多好!很快,你便可以一家团圆了! 第四十六章 柳家的会客室中,庆王萧珪与柳家现在的家主柳世贤相对而坐。 庆王喝了口茶水,摆开架势,开始叹气,诉苦。 “柳大人啊!你真是好悠闲!告了病假,在家修身养性,我却是个劳碌命,四处奔波,也没人搭理我呀!好好的大燕江山,被梁王分去一半,父皇却也不急……我这心里真是……” 自从小女儿柳修容乔装回京,柳世贤大人便开始告了病休,将女儿回来的消息捂得紧紧的,他已经开始准备让家中小辈悄悄返回陇西老家,今日本欲与他们告别,不想,庆王又来了! 庆王一贯的絮絮叨叨,忧心国事,柳大人心中暗叹,庆王虽好,手上却没有实权,只有一群言官隐隐以他为首,可正逢乱世,言官的作用不大。 废太子萧琨还在四处活动,他做了二十六年太子,一朝被废,手里人脉却还在。 三皇子萧琰手里掌握着京畿大营,以他看来,三皇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四皇子表面上放浪形骸,可皇家的人有几个是真心不爱权利的? 柳大人微垂着眼皮,又斟了杯茶,慢声道:“老朽已是风烛残年,正打算告老还乡,人老了,胳膊腿儿就爱出毛病。殿下也不必着急,朝中能人甚多,陛下虽看着不管事,可也耳聪目明,日后这样的牢骚殿下不要再说了!当心祸从口出啊!” 庆王知道老大人是好意,可是心里头仍觉得憋闷,又看老大人一脸疲惫的模样,也不好再打扰他! 庆王一走,柳大人“腾”地站起来,快步走出会客厅。 后院,柳家人已准备妥当,家主的意思是让小辈们分批离开。 传承了数百年的世家在经历夺位的时候,不会轻易站队,即使站队,也会留下诸多后手,即使失败,也不至于让家族全军覆没。 柳家也一样,他们这一支属于陇西柳家,可事实上,他们只是本家分离出来的一支,是当年跟随大燕皇族的一部分人。如今,他们又要开始布置后手了,不常在人前的几个孩子一定要送回本家。 柳修容的安然回京,让柳世贤的目光重新放在这个当年已经放弃了的女儿身上,当日,得到梁王谋反的消息,他三日没合眼,他想,远在陵州的女儿也许永远都回不来了。 现在,全须全尾的柳修容站在父亲面前,她望着疲惫的老父,心中恻然,当日,接到圣旨时,柳家有两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可是最终父亲决定由她远嫁江南,她心中不是不恨,然而,作为世家女,她也知道自己的责任,享受了家族给予的荣华,便要在家族需要的时候回报。 “修容,你带他们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京城了!为父已让族叔们留意,若有合适的人家,你便再嫁!” 再嫁一次就能遇到良人吗?柳修容不觉得,她有自己的主意,现在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点头,柳大人又交代了一些路上可能遇到的麻烦。 半夜时分,柳世贤还在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便听外间传来儿子声音。 “父亲,出事了!” “何事慌张?” 老爷子不慌不忙起身,便见儿子站在门口。 “太子反了,现在已杀入皇宫,宫中四门都被太子的人占了!” 这样一来,皇城戒严,他们也走不脱了! 太子的动作极快,且之前谁也没料到太子说反就反。 他们哪里知道这背后的推手是谁? 崇光楼上,听着远处传来的厮杀声与惨叫声,兵器碰撞的尖利声,天行道人与方亦鸣相对而坐,二人不疾不徐地执棋厮杀,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 “萧琨倒也不是个蠢才,可惜呀,遇上了我们!” 说话间,天行道人便被方亦鸣吃了一子。他连忙打起精神,不敢再说话,一心一意与之杀将起来。 一盘终了,自然,输的是天行道人。他捋了捋下颌的雪白长须,正待开口,却听方亦鸣道:“血染的江山,坐上去才舒服!” “你确定碧霞宫和天机殿不来捣乱?” 若是知道幕后推手是天魔宫,那两家怎会不出手? 其实说起来,谁会在乎天下苍生的命?不过是他们之间的较量罢了。 方亦鸣手中消息灵通,他早知碧霞宫宫主沈丹凝离开了东海,但是目前看来她并无插手的迹象,即使她要插手,也失了先机。 天机殿虽有天机子的师弟云中子,然而南宫靖的重伤却将他拖在了青崖山。 说到青崖,方亦鸣想起玉手神医,说来好笑,谁料到玉冰岩竟然栽在五烟教主薛碧姝的手里? 那几个人虽然不被他放在眼里,倒也能蹦哒几下,他们一蹦哒,便不知是谁倒霉了!有白秋霜的存在,牵制住玉冰岩,凌雨薇那里,他总是不那么及时能看顾,倒也省了他的事。 天行道人见他垂目不语,又道:“碧霞宫那个女人出来了吗?” 方亦鸣抬眸:“不必顾及她,她不会管这些杂事!” 倒是沈愈那个人,虽独来独往,但做起事来往往不走寻常路,得想个法子让他离开凌雨薇身边。 方亦鸣右手放在案上,食中二指轻轻扣了几下桌案。 “老道,让你的人把朝堂上的水再搅得浑些!大燕越乱越好!梁严已经继位,他不可能放过这大好机会。”停顿了一下,他狭长双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他要用这天下热血破开天魔宫地宫的封印。 天行道人一脸的兴奋,他对权利并无欲,望,但为了让天魔宫重现人间,也奔波了数年。 即使萧琨赢了,也要拖延他完全掌权的时间,他想喘口气,也得看南梁肯不肯! “那个姓凌的丫头昨日进的城,要不要把她先抓来?” “不必!我们给她绝对的自由,要让她尽可能的成长,她修习的可是凤天卓的内功心法,那是正宗的天宫魔典上所载历代宫主的心法。” 天行道人立时便明白了,不得不说,方亦鸣的这盘棋下得大,他拈了拈白须,又摆上棋盘。耳边的喊杀声已然消失。 “萧琨已经胜了,你我再杀一盘。” (最近思路有些乱,让亲们久等了!大家新年快乐!) 第四十七章逃离 明光殿上,铺着金色长毯的地面上流淌着猩红的血液,渗入长毯,浸成了暗红色。 崇德帝肥胖的身体颤颤地抖动着从龙床上起身,龙床之上还有一个妩媚的**美人。 然而此刻,面对着冰冷的长刀剑戟,闻着殿中的血腥气,美人惨白着脸缩进锦被中,抖如筛糠。 崇德帝还有些迷糊,似乎不敢置信,他的儿子这么快就能打败禁军,尤其是当他看到倒拖着尚在滴血的长剑的废太子萧琨时,他更是睁大了眼。 “道长!道长呢?” 崇德帝惊惶的模样取悦了萧琨,这老东西素日总端着肥胖的身体高高在上的发号施令,今日灭了刘大人三族,明日杀了劝谏他伐梁的谏官。萧琨目光冰冷,森然一笑。 “道长在哪里?” 崇德帝身上只胡乱裹了件里衣,内侍早不知跑到了哪里。 萧琨脸上挂着冷笑,看了他爹许久,才厌恶地移开目光,此等丑态,简直污了他的眼。 看着老皇帝喘着气在龙床之上爬行着想站起,却又一屁股跌坐下去。他缓步上前,滴血的冰冷剑光让崇德帝腿软, “逆子,你敢弑父篡位?” 萧琨微微一笑,“不敢!只请父皇退位,传位于我!您可安享晚年!” “放肆!” 话未落,萧琨侧头示意,一旁的侍卫健步上前,一把自床上锦被中薅起那美人,利落地横刀抹了那美人脖子,将她的尖叫堵在喉咙处,手上再一使劲,一颗血淋淋的美人头便被他提在崇德帝眼前。 看着这大睁着眼的美人头,崇德帝眼都直了,原本张口的喝骂又被他咽了回去。 静默血腥的明光殿中,传来崇德帝清晰地咽口水声。 此结果,都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第二日,诏书下,崇德帝传位于太子萧琨,三日后,将正式登基为帝。 一时间,朝堂之上人心浮动,风起云涌。 三日很快过去,登基大典于朝天门举行,刚祭了天地,便听下面一阵嘈杂声传来。 “逼宫得来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萧琨就是个乱臣贼子,有什么资格为帝?” 站在高台上的萧琨看向高声大呼的几人,眸光微闪,向身边人稍一示意。 上一刻还在叫嚣的几人,下一秒便被不知何处掷来的飞刀扎在心口处,当场毙命。 朝臣们一阵大乱,正乱着,萧琨身边有一将士凑过来,低声道:“主子,庆王已被属下困住,三皇子得了京城的消息,正在从京畿大营往回赶,属下派了人拦截,只恐拦不住他!” 萧琨眼睛微眯,“能阻他一时便可,等他来了,一切均已尘埃落定,朕还奈何不了他吗?” 朝天门的乱象很快被平息,废太子萧琨正式登基为帝,等消息传到庆王府,已是三日之后了,被困于府中的庆王萧珪长叹一声,颓然倒地。 庆王有一女一子,他这一倒下,庆王妃卢氏和长女萧如玉可吓坏了。 小儿子萧景墨见他娘跟姐姐慌得只知道哭了,他倒是镇定,小脸一肃,转身便往外跑,他要去给父王请大夫。 王府的下人们早就人心浮动,这时也在外面探头探脑,萧景墨也不管他们,小跑起来直奔大门。 管家赶忙自后面追上来,两人一前一后绕过三层院落才到王府门口。 萧景墨上前开门就往外闯。 门口守卫长枪一架。 “请世子回去!” 萧景墨小脸急得通红,“狗东西,快让开!我父王得了急病,要去请大夫!” 侍卫们不为所动,管家亦低声下气求了半天,侍卫们烦了,扯着二人手臂,扔回院中,重又关上大门。 那些人像扔什么脏东西一般将他们主仆二人丢在地上,萧景墨又惊又恨,此时的小少年才惊觉自家已沦落到了这番地步,想到人事不省的父王,他咬了咬牙,重又上前,却被守在门口的侍卫推搡开来。 “世子再三的往外闯,庆王府是想造反不成?” 那侍卫手中长枪指在萧景墨前胸处,意思很明显,若再往前,就要当心小命。 老管家上前死死抱住他,恰在这时,有仆人跑来喊道:“世子,王爷醒了!” 庆王在妻子女儿悲戚的哭声中缓缓睁眼,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他勉强抬了抬手,低声道:“别哭了!” 复又长叹一声:“我还没死,你们便已慌了手脚,若是真有什么,你们又当如何是好?墨儿呢?在何处?” “世子去为王爷请大夫了!”有仆人道。 “王府已成牢笼,他哪里请得来大夫?快让他回来!” 庆王强自支撑着又安慰了妻女几句,庆王妃他与王妃卢氏相携近二十载,感情极深。此刻想到自己处境,念及妻儿,心中更是难受,他没想到萧琨被压制数年,一朝得势,竟是什么也不顾及! 他微微闭着双眸,脑子飞转,这时,只听萧景墨飞奔入内。 “父王,墨儿没用,连府门都出不去!” 庆王看着儿子,欣慰地一笑,“无妨,父王并不是什么大病,墨儿,你过来!父亲要交代你几件事!” 无人知道他们父子说了些什么。 再出来时,萧景墨眼睛红红的,他倒是不知道父王手里还有皇祖父给的暗卫,一想起父亲的交待,少年鼻子一酸,险些哭出来。 北方的冬日,夜色来得极快。 是夜,萧景墨还在纠结于父亲让暗卫护送他离开京城之事,若他们一走,父王必是死路一条。 庆王再三催促,离开之事宜早不宜迟,一家人俱是一脸哀戚,此时相别,怕今生难见。 “出了京城便不要回来了!” “父王,三叔不是还未进京吗?要不我们且先等等?” 萧琰常年在外,手握京畿大营兵权,与京中诸皇子来往并不密切,且到如今他还未出现,如此必是被太子阻于京外,萧琨手段毒辣,为免夜长梦多,离京之事还需尽快! 此时,庆王府外,一队铁甲军趁着夜色包围了王府,头领带着人大踏步往府中闯来。 暗卫们立时向庆王示警,庆王一惊,不料萧琨下手竟这样快!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一片决绝之色。 “你们走吧!如玉,照顾好墨儿!” 庆王夫妻感情好,从一开始他们夫妻便是要同生共死的,暗卫们迅速护着萧景墨姐弟离开…… 第四十八章暴露 萧景墨姐弟临走之时,铁甲军已经闯入正堂,庆王与王妃相携步出。 萧景墨最后看到的便是父母亲被带走的背影。他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将掌心都刺出了血。暗卫拖住他,迅速离开。 萧家姐弟都未料到,这一别,之后便是生死相隔,阴阳两地! 天未亮,各大城门便已被重兵把守,出城均需经过严格盘查。 萧景墨姐弟只好藏身南市,这里大多是贫苦人,平素多是在这里做点小买卖,人口流动也比较大,姐弟二人在暗卫帮助下改换了形容,十名暗卫化整为零,各自扮成不打眼的贩夫走卒,暗中保护他们。 铁甲军挨家挨户地搜查,他们不得已便买了一处小院。未免人多显眼,院子里只留下暗卫头领。 到第三日上,有两名暗卫照例出去探查消息。 萧景墨毕竟年轻,爹娘被抓,他一时更沉不住气,在他们买下的小院中来回地转。 萧如玉身为郡主,从小锦衣玉食,从没经历过逃亡这般惊险的事情,又挂念父母,连日来的提心吊胆让她撑不住病了。 她又怕弟弟着急,勉强忍着,看着萧景墨急得团团转,连她都觉得头晕,她正想劝慰他,便听小院门被拍得“咣咣”作响。 姐弟二人均是僵立在当地,暗卫首领扮成的大哥低声道:“来了!” 铁甲军挨家挨户地毯式地搜查终于到了他们藏身的小院。 “开门!” 萧景墨虽然有些慌,但父亲多年的培养让他立时又镇定下来,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胸口处藏着的匕首,神色冷凝,这一刻,他镇定地根本不像是个十四岁的小少年,他冲暗卫头领做了个手势。 大家瞬间做好了准备。 随着门开,一队铁甲军涌入,那带头人先是扫视了一圈小院。 这院子并不多大,住南市的贫苦百姓居多,大院子几乎没有,有钱人和官家更不会选择这里,一眼之下,并无异常。 带头的铁甲军将目光放在萧景墨身上,少年身形偏瘦,此时脸色苍白,一股病气,弯了腰咳嗽着,像痨病的病人一样,他移开目光,眼睛却锐利地盯向暗卫头领,同时大手一挥。 “搜!” 而后,他紧紧盯着暗卫首领,又问道:“你们是何关系?” 暗卫头领忙缩着身子,一副惊吓的样子:“回大人,那是草民的小弟!得了病,草民正想带他去看大夫!” “你家还有何人?” “回大人,草民自幼父母双亡,家里只有弟妹三人!” 那人“哦”了一声,便听进屋搜查的铁甲军一阵喧哗,其间夹杂着一声女子惊叫。 是姐姐的声音! 萧景墨与暗卫首领顾不上伪装,下意识往屋内便跑,铁甲军带头人眼睛射出两道精光,随后紧跟。 进了屋,便见萧如玉的手臂被两个铁甲军拉着,萧景墨当时就怒了。 “狗东西!放开我姐姐!” 怒喝声中合身扑上,胸口藏的匕首滑落手里,向最近的一名铁甲军当胸扎入。 他一动,暗卫首领自然不能让他遇险,况且这样一闹,即使他们身份不暴露,这些铁甲军也不会放过他们,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暗卫首领的首要目的还是保护世子,适才萧景墨一动,他便从腰间抽出了软剑,猛一回身,目标是自后追来的铁甲军首领。 “好胆!” 剑光奔面门就劈,饶是铁甲军首领方才便发现他们不对,却不料他们敢如此大胆。 “嗤!” 细微的入,肉声响起,抓着萧如玉的铁甲军“嗷”一声惨呼,仰面摔倒,胸口鲜血喷溅,抽搐几下,便没了气息。 与此同时,萧景墨手里匕首回撤,顺势往另一个铁甲军脖子抹去。 从他出手到两名铁甲军毙命,不到几息时间,他扯住姐姐胳膊往外便跑。 铁甲军首领被暗卫缠着,两人一时分不出胜负,其他铁甲军已一拥而上,追了出去。 此时天色向晚,此地僻静,再加上近几日铁甲军动静很大,是已街上并无行人。 他们姐弟这一跑,藏在暗处的暗卫们出手极快,尽数拦下追来的铁甲军。 双方各有死伤,萧景墨顾不得别的,他是家里的男子汉,是要保护姐姐的,他一边拉着萧如玉撒丫子狂跑,一边注意些地形,脑子也在飞快得转。 京城出不去,就意味着他们被抓是迟早的事。 正想着,萧如玉突然身体往前抢去,她坚持了这许久,已是极限。 “我……跑不动了……别管我……自己走!” 她趴在地上,俏脸惨白,虽是寒冷的冬日,却一脸一身的汗。 萧景墨蹲下来,拉了她两下,没拉动,萧如玉浑身软软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只一个劲儿重复:“墨儿,你快走!” 萧景墨又痛又悔,他只一心想怎样出城去找三皇叔,尽快救父亲母亲,却忘了姐姐身体娇弱,这可如何是好? 正焦急间,便听铁甲军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北方的冬日天色暗得极快,斜阳的最后一点余晖隐没西山,南市的另一处,两波人正在对峙。 “花前月,你不觉得你这样做不地道吗?” 剑客打扮的青年微一挑眉,哂笑道:“金少主,你这话真是可笑至极!花某不才,也没将自家姑姑和表妹逼迫地有家不能回!再说,花某来上渊逛逛,有你什么事儿?” 金世贤眼睛瞪得老大,这人可真无耻!明明是他为了什么剑谱才与方先生做了交易,现在又倒打一耙,什么亲姑姑?那母女俩明明是金家的耻辱! 他一想起爷爷病重之时还在担忧她们母女,心头便涌起一腔嫉恨,他才是真正金家的嫡系,那个野丫头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 那丫头就是个丧门星,她出生没多久便克死了老爷子,自家姐姐也间接死在她的手上。刑堂派去追杀她的人也折了好几个,她欠金家的何止是一条命? 金世贤眼睛里闪过一道杀意,眯了眯眼,道:“她虽被逐出金家,却仍是我金家的人,我姐姐因她而死,我们自家的事自家解决,我管不着你来上渊,但你若敢阻我,可别怪金家不念世家之情!” 花前月一笑:“就怕没人拦你,你也不是她的对手,想带她回金家认罪?你也太天真了!” 第四十九章秘密 大燕崇德帝二十七年,这一年,在各方有心无心的推动下,大燕局势动荡,南梁独立,划青水而治,之后老梁王殡天,太子梁严为帝。 同年冬,崇德皇帝下退位诏书,传位于原废太子萧琨,新帝甫一上位,便排除异己,赐死庆王,萧珪于大殿上大骂新帝不孝不恭,不仁不义,随即与其妻慷慨赴死,触柱身亡,血染流光殿。 彼时,三皇子萧琰在回京途中遭人拦截,遇袭重伤,被神秘人所救,又得到庆王身死的消息,一怒之下带着手下军士退据云州,举起反旗。 自此,大燕陷入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之中。 狼烟起,遍野哀鸿,满目悲凉,百姓流离失所,大燕土地血流成河。 残阳染血,天地同悲,这个冬日极冷,大雪也未能掩盖殷红的鲜血。 对于此,明光楼上的天行道人极是满意,方亦鸣于当日亦接到了来自天目山的飞鸽传书,距离他的目标越近,他越是谨慎。天魔宫诸人分散的时间愈久,他也该回归了,收拢浮散的人心。 他眯了眯眼,命运之轮已开始转动,棋子亦各就各位,天下大乱,血染大地,鹿死谁手,便各凭本事了! “待此间事了,你也回去吧!天目山见!” 方亦鸣一走,天行道人便命人封了明光楼,他的使命已完成,该是功成身退之时了。临走,他私心里还想去见见凌雨薇,无论是天魔之体还是月华仙子之女,他都很有兴趣。 沈愈负手站在客栈临窗之处,窗子大开,夜风呼啸,他青衣拂动,衣袂飘飘,宛若将要御风而行的仙人。 他神情虽淡漠,眉间却似有万千心事。这数日来,上渊天翻地覆,天下已乱,天机殿与碧霞宫必不会坐视不管,到那时,各方矛盾激化,他也不能置身事外。 而萨玉姿早在到了上渊之后,便趁林廷祯不备跑了。 凌雨薇找不到她,得不到母亲的消息,不肯离开,各方势力又混水摸鱼,梁严网罗了一批江湖人士,潜入了上渊,天宇阁阁主水中月也在其列。 林廷祯虽不是阁主,然天宇阁毕竟是父亲心血,也曾是他的家,他委实不愿将其卷入朝堂乱世纷争,虽说时逢乱世,难以独善其身,但内心还是想要保护自小长大的净土。 他要去寻水中月,阻止他趟这浑水。凌雨薇不放心,便陪他一起。 沈愈在窗前站了片刻,忽地淡声道:“既然来了,为何不敢露面?” “师兄,你早就知道我在是不是?师兄,你心里总是有心儿的吧!” 一道甜美的声音传来,随即,游碧心推门而入。 她与玄清联手给南宫靖下了绝情蛊,玉手神医始终没再回来,云中子倒是来得极快,老道吓了个半死,先是给南宫靖疗伤,之后劈头盖脸对玄清一顿臭骂。 游碧心看他并未发现绝情蛊的存在,当日便离开了青崖山。若不是为了日后给凌雨薇挖坑,南宫靖的死活跟她没关系,她才懒得操这份闲心! 因为凌雨薇养伤的缘故,她比沈愈二人来得要早上几日,那日见到他们共乘一骑进城门,沈愈处处体贴的模样,着实刺激了她。 她多希望沈愈悉心对待的那个人是她!她恨得有多辛苦自己知道,指甲都折了几根,手心里被刺出来的血痕如今都还在。 她却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师父的话犹在耳边,她心里对自己说,莫急莫急!还不到时候,等到那些布置好的后手动起来时,便是凌雨薇的死期!不!不不!不能让她痛快地死! 她心里越恨,笑得越甜美。这时候亦然。她本不想见沈愈,可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对沈愈的执念,已深入骨髓。 既然他发现了自己,那便光明正大的出来吧!她心里甚至在想,给他和凌雨薇之间添点儿堵也是好的。 总之,只要一想到能让他们不痛快,她就欢喜得浑身颤抖! 她脸上的笑容甜美,声音也甜甜的。 “师兄,心儿好想你!之前是我不对,不该对凌雨薇下手!我现在知道错了!”她垮下笑容,微微嘟起红唇,一副委屈的娇俏小姑娘模样,任谁见了都觉得这姑娘招人疼惜。 沈愈却连眼皮都没撩一下,他语声微冷:“你的为人与你做的事,你我心中都有数,你在我面前也无需装模作样!” “师兄,你原谅我吧!师父说了,她去天目山有要事,让心儿来上渊找你!” 沈愈道:“莫用她来做挡箭牌,她绝不会让你来找我!说罢,你究竟有何目的?” 游碧心不知沈愈母子在彭州时,因为她算计凌雨薇的事,沈愈险些与他娘翻脸,更是曾说过若游碧心再敢耍心机,就杀了她的话。 面对着沈愈凤眸中射出的冷光,游碧心心下一慌,更是不甘,为何他就这样铁石心肠?她美目一转,便流下泪来。 “我……我只是想跟着你罢了!我发誓,我不会妨碍你们!求求你让我和你一起去天目山吧!我只想看着你就好了呀!师父已经教训过我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会再强求了!真的!师兄,你信我一次。” 沈愈嫌恶地撇开眼,“若她真的教训了你,你就不该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罢,他缓缓抬手,指尖光华闪动。 游碧心梨花带雨的脸立时僵硬了,“你……你要杀我?” 她终于后知后觉了,沈愈神情淡漠,仿若他不是要杀人,而是要拂去面前的尘埃,这个认知,让她的脸扭曲了一下,上次沈愈掐住她脖子时面临死亡的恐惧让她立时颤抖起来。 “不,你不能杀我!” 她嗓音都变了,尖利地大声叫,“我知道一个秘密,关于你父亲的!” “你若敢骗我,我让你生不如死!” “不骗你!是真的!” 凌雨薇与林廷祯到南市的时候,正是暮色西沉,天将黑未黑之时。 水中月没找到,却听到一声女子的凄厉尖叫,还夹杂着处于变声期少年的大声喝骂与男子的调笑声。 第五十章自绝 等到凌林二人循声过去时,见到的便是萧景墨被一名铁甲军踩在地上的狼狈模样,他的神情如濒临绝境的狼崽子,双眸血红,口中不住地呼号。 “姐姐!姐姐!放开她!放开我姐姐!......” 凌雨薇的目光游移,不远处,倒着七八具尸体,十几名铁甲军围住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女子,她凄厉地挣扎喊叫。 这回,凌雨薇听清了,她叫的是,“墨儿,跑,跑啊!……” 她神情恍惚,似已失了神智,只知道叫喊,不知道她的弟弟就在不远处眼睁睁看着她被这些铁甲军凌,辱。 那凄惨的模样,让凌雨薇的眼睛登时红了,林廷祯刚想伸手拉她,她已经二话不说,天枢剑“铮”地出鞘,脚踏迷踪步,一剑劈了出去。 天枢剑感受到主人滔天的怒火,随一划之势,发出一声悠长的剑鸣,铁甲军还未反应过来时,已有三人连声儿都没来得及出,便被一剑封喉。 剩余的铁甲军忙低头去捡兵器,凌雨薇一声冷叱,玉腕一转,天枢剑一刺,回手再一划,又是二人当场毙命。 人渣!该杀! 另一边,林廷祯也料理了制住萧景墨的二人,见凌雨薇此番凌厉的手段,不由得有些担心! 上渊局势太复杂,他本意是不想杀这些铁甲军的,然既已动手,便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他本是率性而为的性子,但经历了这许多事情之后,曾一度陷入了自我否定中,即使后来面对凌雨薇又做出从前洒脱的模样,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然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就像此刻,照他从前的性子,自然是连想都不必想,这些人都是必死的。可如今他却要顾虑上渊的局势,私心里又不愿凌雨薇沾染太多鲜血,犹豫了一下,终于上前,双掌连扬,风雷声起,掌力破空遥遥劈了过来。 几个来回,便将在场的铁甲军杀了个干净! 凌雨薇将身上斗篷拽下,遮住萧如玉满是狼藉的身体,她双目发直,嘴唇直哆嗦。 凌雨薇踟蹰半晌,也不知说什么好,一个年轻女孩遇到这样的事情,又岂能是几句言语就能安慰得了的? 正自犹豫,萧景墨疯了一样扑了过来。 “姐!” 少年看着了无生气的姐姐,一脸绝望之色,他已从暗卫嘴里知道了父母皆惨死于流光殿的结局,如今他也没有保护好姐姐,他深恨自己没有自保之力,还让姐姐去保护自己,他低垂下头,发出无声的呜咽! 萧如玉眼珠微微转动,涣散的双眸略微有了些神采。 “墨儿!” 她支撑着要起来,萧景墨忙伸手扶她,她喘了口气,脸上带着病态的嫣红之色,这时候,她倒是眼神清明了起来。 她整理了一下凌雨薇盖在她身上的斗篷,抓住萧景墨的手,忽地朝凌雨薇跪了下去。 凌雨薇一呆,哪里肯受她这一跪?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林廷祯一看这架势,便皱了皱眉,这姐弟二人身份只怕不同寻常,他不愿意让凌雨薇再去招惹麻烦事。 当下上前一步,将凌雨薇拉到身后,桃花眼一厉,“既然救了你们,还不赶紧离开?还要做甚?” 萧如玉虽一身狼狈,此刻却极是淡然平静,也不理会林廷祯的不耐烦,她恭恭敬敬向他二人磕了个头。 “小女萧如玉,与小弟景墨拜谢二位救命之恩!” 凌雨薇忙摆手,“不必谢!任谁遇上都要出手相助的!” 林廷祯看出她对萧如玉的怜悯之心,心中叹了口气,他家小薇就是这样善良心软的人!她虽屡遭劫难,却不改初心。他想起自己在栖凤岭被方亦鸣重伤,是她带着他一路逃命。在他从方亦鸣口中得知父母亲的前尘往事而走火入魔险些疯魔,又被萨玉姿囚禁之时,亦是她与萨玉姿斗智斗勇,从那妖女手里救走了他。 他之前有多自豪于他的身份,现如今便有多么厌恶自己,原来自己并不是自以为的那般潇洒,当他站在彭州酒楼上看到凌雨薇时,他故作姿态的神采飞扬,说出是否要与她一起同行时,她眉开眼笑地答“好”的时候,他是松了一口气的。 幸好,小薇不曾变,她的心永远都是那般柔软。 罢了,她若想帮这姐弟二人,他便陪她一起好了。 这几息之间,他心思已是转了几转,打定了主意,只听萧如玉又道:“我父亲是庆王,我姐弟二人被暗卫带出来时,正是父王被他们抓走之时,数日来,铁甲军都在搜捕我们,小女亦是今日才知,我父母双亲俱都死于流光殿上,我父一生忠君爱国,从未做过对不住他人的事,却落得如此下场。”她停顿片刻,继续道:“小女子说这些,并无他意!只想请二位恩公能带景墨出城!小女来世定当结草衔环来报!求姑娘答应!” 凌雨薇早听人说起庆王其人,又见这姐弟二人身世着实堪怜,身逢乱世,身不由已,她又想起自己,不免有同悲之感。 当下点头,“你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将你们姐弟都带出上渊!” 萧如玉脸上现出一抹笑意,重又拜倒,“多谢姑娘!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凌雨薇,越州人!” 萧如玉点头,“我记住了!凌姑娘,”她又转头面对萧景墨,柔声道:“我是你姐姐,自然是该我护着你,墨儿,不必自责,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记住,你是咱们家唯一活着的人了!” 说着,她手中一支短匕已悄然刺入了心口。 这一下,变起仓促,三人都未曾料到,凌雨薇急急伸手欲拉她执着匕首的手腕,却被林廷祯阻止了。 “你一拉她,她这口气立时便断了!”说着,伸手去探她另一只手的脉息,而后冲着用希冀目光看着他的萧景墨摇了摇头。 这一下,刺中心脏,已是回天乏术。 萧景墨一时傻了。 凌雨薇最见不得生离死别,这时眼圈微微泛红,心中有些难过,若她与林廷祯早些出现就好了,萧如玉不至于落得这个地步。 “我不是说过了?要带你们出城的!你这又是何必呢?” 萧如玉冲着凌雨薇绽出一个笑容,“多谢……你了!是……我自私了!强求你们……救我……弟弟。我……要去见……父王了!墨儿……” 她紧紧抓着萧景墨的手,身子一抽一抽的,“好好……活着!” 萧景墨抱着她的尸身,嚎啕痛哭。 他姐姐身为郡主,身份高贵,却被那些铁甲军玷污,既然找到了可以托付他的人,自然是不肯活下去了!可是,这世上,日后便只剩下他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 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夜色深沉,无星无月,客栈中,沈愈神色凝重,紧盯着游碧心。 第五十一章悲凉 游碧心在沈愈灼灼的目光逼视下,吞了口口水,她知道,自己若将师父隐藏了这么多年的隐秘告知了沈愈,日后等待她的便是师父的怒火。 这件秘事还是她无意之中在霞光殿中看到了沈丹凝整理的旧年的书信,那样的事实着实令她大吃一惊。 她羡慕师父那样的人生,因着碧霞宫,她生而高贵,即使后来的她成了师父的徒弟,可她却丝毫不敢忘却曾经长在俗世的自己是如何的倍受欺凌,她并不感激后来接她入碧霞宫的父亲游青山,因他的一时放纵,让她母亲未婚先孕,可你倒是负起责任来啊!他事了拂身去,独留女子一人千辛万苦生下孩子,之后抑郁而终。 游碧心想,她是有些恨母亲的。若不是心智不坚,爱上游青山。她也不会被叫了那么多年的小杂种。 对于曾经的苦痛,她已不想再去回想,她隐忍了很多年,甫一离开碧霞宫,她心心念念的便是将从前欺负过她的人全部杀掉,甚至将他们灭门! 她也恨游青山,然而那恨在她看到碧霞宫时便可以忽略了。因为她忽然发现,世间居然有这样的地方?她还能拜得沈丹凝那样的师父?虽说用了手段,但她不后悔!不然,她又怎会是火凤真经的传人?也就是在那时候,她才明白原来这世上还有沈丹凝这样子活着的女人,人人尊敬,人人仰望。于是,她也幻想终有一天,碧霞宫的主人能是她! 那样的人生,才叫活着!才不枉来人世走这一遭! 她咬了咬牙,脑子转得飞快,要怎样跟沈愈说呢? 逃是逃不出去的,这时候,她深恨自己没能控制住对沈愈的恋慕而自寻死路。 她亦低估了沈愈对她的冷漠厌恶。 可那样隐秘的事情要如何说出来? 她在左右为难,沈愈不知这顷刻间她心中念头已百转千回,纵使知道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人活在世上,谁比谁容易吗? 只是每个人心中坚守的东西是不同的,追求是不一样的! “不想说?那便死吧!” 沈愈清淡无波的声音响起。游碧心一咬牙,“别!我说!只是,师兄,我求你,不要让师父知道这件事!你就当我从没出现在上渊行吗?” 沈愈默然半晌,其实杀不杀游碧心倒是无所谓。青姑姑临死的话犹在耳际,他追寻生父的消息已有数年,甚至他还曾怀疑过凌圣霄是自己生父,只是后来他前去越州追查旧事,又因着凌雨薇和月华仙子的缘故,他隐约猜到一些事实,又觉得自己生父不是凌圣霄。 他渴望知道父亲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他知道那是父亲,可他却看不清他的模样。 沈愈面上一片平静,可负在身后的手却握得极紧,他凤目微眯,在游碧心不安地目光下,终于开口。 “好!你说吧!” 游碧心斟酌着不知道从何说起,良久,久到沈愈的耐心即将告罄,她低声道:“我们碧霞宫的上一代宫主有三个弟子,师兄可知?” 沈愈微一颔首,不错,老宫主的确有三名弟子,然而对于首徒的信息,大家均是讳莫如深,不敢提起。 游碧心接着说道:“我们的大师伯叫做凌圣霄,也曾像师兄一般离开东海,在江湖中历练。原本历练之后他便可回东海接任碧霞宫宫主之位,迎娶我师父,”说到这里,她看了沈愈一眼,见他神情淡定。 她有心误导沈愈,说凌圣霄是他父亲,可是转念一想,欺骗了他之后的代价或许她会承受不起,尤其是沈愈的目光穿透力太强,她便老实下来。 “这中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凌师伯只回了一次碧霞宫,他只见了老宫主一人,随后便离开了碧霞宫,再也没有回来,这都是我在父亲那里旁敲侧击打听来的,其余的,我父亲也不清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或许师父是知道的。” 沈愈微微闭目,“说重点!” 这些年,他知道的比游碧心也不多,但有些事他还是能查到的。 游碧心咬了咬唇,“世人皆知天魔宫的武功心法天下奇绝,却不知当年纵横江湖的剑师凤天卓便是天魔宫的嫡系传人,尤其是他的三煞鬼剑,鬼剑一出,谁与争锋?当年,也只有凌师伯与他齐名。他胸无大志,不思让天魔宫重现,只知道游戏江湖。后来,他遇上了师父,他便是……” 说到此处,沈愈的脸色已然大变。 游碧心一惊,便住了口。 “接着说!”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师兄,你……没事吧?” “你的意思是,我父亲是凤天卓?”沈愈一字一句艰难地问出。 游碧心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过,吓了一跳,不迭地点头。 “是他!这是我从那些书信里看到的!师兄的父亲就是那个惊才绝艳的人!” 沈愈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炸开了,炸得他头晕目眩。 他缓缓伸手止住游碧心接下来的话,“你走吧!我就当从未见过你!” 游碧心被他的样子吓坏了,难道这中间还有她所不知道的事?她心中边忖,手脚却利索得很,一溜烟就出了房门,迅速离开了客栈。 沈愈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从前一切说不通的地方这时候忽然都有了解释,他凤目中慢慢充满了水光,这一刹,无回谷崖底的凤天卓的面容从没有这般清晰过。 原来,那是他的父亲!是啊,除了他,还有谁能做他的父亲呢? 沈愈靠在阴影处,心底一阵暖又一阵冷,想到父亲在凌雨薇处的骨灰,渐渐地一股深切的绝望与悲伤萦绕了他的全身。 他死在黑衣女人的手里,他那样的武功居然甘心死在一个女人的手中,细思恐极,他越想越是浑身冰凉。 他还记得,那日父亲就死在凌雨薇怀里,而他呢,当时在干什么?哦!他在与那女子交手! 纵使相逢却不识!回首当时已惘然! (写这一段,忽然觉得很替沈愈难过,其实私心里很喜欢凤天卓,只能说造化弄人!最近偶很勤快,亲们不投票也给点评论吧!么么哒~(^3^)-☆) 第五十二章乱箭 铁甲军在南市被杀十数人,庆王的儿子又没抓着,大燕武安皇帝萧琨震怒。 南梁的探子已令他焦头烂额,虽说他们只敢在暗处折腾。但梁严弄的这一批人中有许多江湖人士,这些人滑不溜手,各有神通,令人防不胜防。萧琨派了人出去排查,可恨这群人窜得飞快! 萧琰带着京畿大营的两万人在云州造起了反,也令他烦闷不堪。 刚好铁甲军又出了事,正撞上枪口,萧琨一腔怒意无处发泄,将掌管铁甲军的陆天成大骂了一通。 铁甲军一向治军不严,奸淫掳掠之事常有发生。但陆天成却万万没想到他的下属胆大包天到敢侮辱庆王之女! 铁甲军有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即便治罪,然世家之间盘根错节,也无从治起。久之,底下人便自认倒霉,私下里了结。上面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此次闹得很大。萧如玉虽受辱而死,可她毕竟算是罪臣之后,死便死了,令人为难的是此番死去的铁甲军俱是世家之子,不管直系还是旁系,不给个交代是说不过去的,那些世家已经在闹了。 萧琨懒得理会这些人,若不是目前还用得着他们,这些世家他早就想铲除了。他忧虑的是萧琰的军队已从云城出发了,打的旗号是“伐无道,诛叛贼”。 陆天成走的时候,脑袋是耷拉着的,新皇将安抚世家的任务交给了他,连同捉拿那一男一女的杀人凶犯也是他的活儿。 那两人杀人手法干脆利落,不知道是不是南梁派来的那群江湖人干的! 陆天成也很为难,派出去打探的人都带着伤回来的,足以说明那几人武力高超,他得想个两全之策,最好能一击即中才好! 陆天成的一番打算暂且不提,另一方,林廷祯总算堵到了水中月一行,任凭他磨破嘴皮子,水中月却只是冷笑,对他一阵冷嘲热讽,现任阁主是他,与林廷祯有什么关系? 林廷祯有些失望,话他已说到,至于如何选择的确跟他没关系。 他洒然一笑,不再多言,回到几人隐蔽的住处,便听凌雨薇说大燕朝廷有人打探他们行踪,来人都被她与沈愈伤了。 前几日杀了不少人,她不愿意再开杀戒。这几日一直照看萧景墨。 最初的伤心绝望渡过,萧景墨稚嫩的脸上已一片坚毅之色。 家仇他是一定要报的,当前要做的还是随他们几人离开京城。 他们原来住的客栈早在萧琨排查南梁探子之时就不能住了,这里是林廷祯和凌雨薇找的靠近南市的一家快塌了的危房,先观察几日,见没有异常,才悄悄藏身此处。 三人也不需要睡觉的地方,夜晚稍稍打坐便是一夜。 饶是如此凑合,沈愈的一身风度亦是丝毫不减。 凌雨薇却无暇顾及这些,近几日她心绪愈发烦乱,娘亲的消息已断,萨玉姿也不见了踪影,此番上渊恐怕也无法久留。 沈愈安慰她道:“或许月华仙子已经伤愈离开了上渊。若不然萨玉姿怎么一声不吭便离开了?不然单凭方亦鸣那里她就无法交代!” 其实,沈愈心里是想赶快离开上渊的,他急着去求证一些事情,这些事他又不能对凌雨薇一一讲明。这几日他面上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实则已是心急如焚。 林庭桢也想早些离开,前往天目山,水中月这里他是无法了,天宇阁也确实与他再无关系。凌雨薇心中也明白,娘亲怕是已经不在上渊了,她紧紧抿着唇,终于道:“那就走吧!” 四人并没有要收拾的东西,萧景墨孤身一人,姐姐惨死,暗卫也都死光了!本便对上渊没什么留恋,一听要走,很是激动,终于要离开了,他要出城去寻三皇叔,以图日后为父王母妃和姐姐报仇。 离开之事宜早不宜迟,四人正准备出门。沈愈忽地止步。 凌雨薇运转功法,手里紧握天枢剑,林庭桢也蓄势待发。 唯独萧景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凌姐姐,怎么了?” 话音刚落,便听破烂的门外传来一声冷笑。 “倒是警觉!不过,你们三人带着一个拖油瓶,纵是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也无法与我百人对抗!还是束手就擒吧!” 陆天成站在距离破烂的门口很远的地方,隔着破洞的大门他影影绰绰地看见几人,他知道三人武功极高,就怕他们出其不意的动手,若将他制住,那可就麻烦了! 三人不知他的想法,但他们的确是这般想的,三人相处日久,一个眼神便知其意,不制住领头的铁甲军,他们如何安稳地离开? 凌雨薇出手往往没有轻重,故此她将身一闪,到了沈愈一侧,护住萧景墨。 意思很明显,捉那带头的铁甲军就交给沈愈了。 沈愈微一挑眉,冲林廷祯示意,林廷祯立马会意。 “百多铁甲军?倒真是下了血本了!”他边说着,边向门边移动,“端看你是不是能留得住我等!” 他话落,沈愈手指微动,已破门而出。 几乎与此同时,陆天成大喝道:“放箭!” 凌雨薇星眸一厉,居然将阵势摆得这般大!武功再高,于乱箭之中亦难以全身而退。 她深怕沈愈被流矢伤到,手挽剑花,击开飞射而来的羽箭,便要上前。 林廷祯挥袖一挡,“你看好了景墨便是!” 却见沈愈,变指为掌,掌风凌厉地拍向破旧的木门。 众人本便一门之隔,掌风过处,木门碎裂成无数片,沈愈漠然扫了一眼四周,近百人的铁甲军将院落围住,他们知道打不过几人,并不近战,只管射箭。 但他们对上的是沈愈,碎裂的木片在这时变成了杀人的利器。 只听“嗤嗤”数声过后,惨叫声响起。 陆天成一惊,他没料到这人如此功力!他的铁甲军立时便有二十几人被木片刺伤,他定了定神,一咬牙,道:“给我继续!杀了这个人!重重有赏!” 沈愈脚踏迷踪步,身形诡异飘忽,羽箭根本无法近他的身。 第五十三章贫道来会会你 陆天成脸色极是难看,他还是低估了这几人,且不说另外两个,单这一青衣人,便于众人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他一双鹰目微微眯起,将自己隐在铁甲军之后,伸手取了背后的弯弓,他生具神力,弓极重,箭亦是加入陨铁特制而成,专破人真气。他取三支箭往弦上一搭,箭矢疾如流星,混在普通铁箭之中疾射沈愈。 沈愈怎料到他会躲在暗处偷袭?亦不知那三支箭的威力,他所在位置正是三人的正中,承受了大部分的压力,三人将萧景墨护在中间,击挡箭雨。 陨铁箭矢带着破空的森然之声迅疾无匹地激射而来。 沈愈凤眸一睁,瞳孔微缩,眼中忽地锋芒乍现。 凭他的本事,当然是躲得开的,然而他若一让,他们三人势必有人受伤,他几乎不必考虑。 陡然间,他修长的一双手自袖中滑出,往前紧抢几步,两手一抄,便握住了两支箭身,几乎同时,他手中箭顺势往下一压,再一绞,三支箭尽皆落空。 不远处,陆天成看得清楚,就在沈愈抢步上前的间隙,他微微勾唇,手指搭在弦上,“咻咻咻”又是三箭。 这一次,奔的是凌雨薇。 紧接着,又是三箭疾射林廷祯。 这一来,三人被他密不透风的箭雨稍稍隔开,陆天成才哈哈大笑。他计算得极准,将他三人隔开,再逐个击破。 想法很美好,他的箭也确实令他三人分开了。然现实却仍是令他大失所望。 他认为最弱的凌雨薇手里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天枢剑,根本不惧他的陨铁箭,“刷刷”两剑,便将面前的箭削为两半。 林廷祯则大袖翩翩,风雷掌力所到之处,箭矢纷纷落地。 陆天成见陨铁箭虽伤不到他们,却也令三人各自距离越来越远,当下,他振臂扬声道:“各个击破,生死不论!” 话落,铁甲军极有秩序的包抄过来,瞬间将三人围住。 长枪阵摆开,倒是煞有其事。 凌雨薇没见识过这种战场上的打法,一时有些懵。 若用轻功,亦是不能,远处高墙上铁甲军弯弓搭箭,就等着他们逃离包围圈,来个乱箭穿心。 任你再好的武功,也打不过千军万马。 陆天成勾唇一笑,眼角眉梢都是凛冽的煞气,他十五岁上战场,守卫北疆,军功赫赫,一路成长到如斯地步。到如今十年,因先皇嫌弃他桀骜不驯,将他召回京城,若不是萧琨上位,怕是没有他的出头之日了。 铁甲军掌在他手里,世家子弟太多,他与萧琨铲除世家的心思不谋而合,那些蛀虫,早就该死了。 然而他却要借此为由,拿下这三人,以此立威。 萧景墨只相信凌雨薇,故此他手里拿着一把青钢剑,紧紧跟在凌雨薇身后。 凌雨薇既要面对长枪阵,又要顾着萧景墨,便有些手忙脚乱。 沈愈倒是心中暗赞,能摆出如此的阵势,这个陆天成倒是个人才,出手凌厉果决,心机计谋都不缺。若是旁人,怕是就此被他拿下了! 他凝下心神,力求速战速决! 凌雨薇那里吃力得很! 林廷祯手里没有武器,单凭内力和一双肉掌也不会撑太久! 铁甲军的长枪阵厉害得紧,沈愈青袍翩跹,不管长枪阵如何变势,都能精准的找到间隙。 渐渐的,陆天成的脸色变了。他看见那青袍人诡异的步法更甚于凌雨薇,看来长枪阵根本困不住他。 这一闪念未绝,便听这一组铁甲军“嗷嗷”惨叫,沈愈的身影已飘然而出。 他倒是没下杀手,几个腾挪,已到了凌雨薇近前,指尖华光闪动,顷刻间便破了长枪阵。 沈愈站在凌雨薇身侧,地上是被他拂中穴,道失去行动力的铁甲军,他负手而立,语声漠然,声音却远远传了出去。 “如何?尔纵有千军万马,吾亦不惧!你若是执意要战,我取尔等性命也如探囊取物!孰轻孰重,你自己考虑!我给你三息时间。” 眼见林廷祯也破了长枪阵,再听到沈愈一席话,陆天成暗道自己此番怕是踢到铁板了! 然而哪里能让他们带着萧景墨光明正大地从他眼皮子底下离开?那样一来,他这个统领也不必做了!他眉头一皱,心中正盘算,如何将他们留下来! 便听沈愈一个“三”字出口,陆天成还未来得及回话,不远处传来 一阵长笑。 笑声未绝,人已顷刻间到了场中。 来人一身素色道袍,身长八尺,颌下长须,端得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陆天成一见来人,顿时精神一振,来者为谁?正是明光楼上的天行道人。 “道长!” 陆天成不敢怠慢,上前施礼,道:“道长可是前来相助于属下?” 天行道人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拈着长须,没搭理他,一双眼睛只管盯住凌雨薇。 果然是那位仙子的女儿,生得清艳无匹,灵气逼人。 再细瞧! 手里拿着一柄长剑,喔! 果然是天魔宫历代宫主所持的天枢剑! 天行道人不住地点头,是个好苗子! 嗯? 他目光一转,便瞧见沈愈将凌雨薇往后一挡,遮地严严实实,不由得将脸一拉,看来这个碍眼的小子便是东海碧霞宫的沈愈了! 他忽地微微一笑:“贫道天行,久闻碧霞宫之威名,今日,便让贫道来会会小友的光明之法,如何?” 天行道人是天魔宫天部的长老,他的玄天妙法神秘莫测,年轻时曾以“神算子”之名著称,然而此人并不喜虚名,不久便自江湖中失了踪迹,别人不知他出身何处,碧霞宫与天机殿却知晓。 当初《天宫神典》一分为三,天行道人一支所传承下来的玄天妙法与天机殿的卜算倒有些关联,天行道人却一向喜欢研究他的医术,数十年窝在天目山附近的村子里,若不是方亦鸣召唤,他仍是不愿入世。 碧霞宫历代宫主都有收集天机殿和天魔宫弟子的生平所学之绝技,对于天行道人其人,沈愈倒是有些微了解,据说这位虽担了“神算子”之名,却更是医毒双绝。 沈愈心中思量,若对上他,尚不知自己能否应付? 他微微侧头,目注凌雨薇,“阿薇,我来挡住他,你们暂且出城,不必等我,先去天目山!” 五十四章一拍即合 场中形势瞬间一变,天行道人一步一步向四人走来,他走得极慢,然而四人却觉一股无形的压力自其身上倾泻而出,如潮水般向他们挤压而来。 四人险些承受不住压力,尤其萧景墨,他见三人不动,便也咬牙坚持,不料,口鼻却缓缓溢出了鲜血。 沈愈凤眸微眯,清淡的神色现出一丝郑重肃然。 天行道人的玄天妙法已修至化境,只这一手,足见其功力之高。 “老道,你方才不是说,要来会会沈某的光明之法?” 沈愈看似随意地往前跨了两步,却正封在对方的进攻路数上,他又道:“不知老道和那位统领,谁能做主?” 陆天成一句“自然是我”正要冲口而出,却被天行道人似笑非笑地回望神情硬生生逼了回去。 “自然是……道爷做主!” 妈的!陆天成心里暗骂,死杂毛!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又笑嘻嘻道:“道爷,您看,陛下的侄儿还在他们手里,能将那小子交给属下吗?也叫属下回去好交差!” 天行道人微“哼”一声,“贫道不插手,看你自己的本事!” 陆天成嘴角上扬,天行绊住沈愈,余者三人在他看来不足为惧 林廷祯见他一脸不将三人放入眼中的狂妄神情,登时便怒了,桃花眼一挑,道:“王八羔子!小爷在江湖上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猫着呢!有种就真刀实枪跟小爷干一次!跟个阴沟的老鼠似的躲在暗处放箭算什么本事?” 陆天成“嘿嘿”一笑,对于他的喝骂,并不动怒,他向后一挥手,余下的铁甲军全包抄过来。 天行道人斜睨了一眼,“上一边打去!莫在贫道面前碍眼!” 天行道人表示并不想见到这帮人,陆天成眼珠一转,笑道: “好!道爷!听您的!” 陆天成招手唤来一名属下,小声交代几句,铁甲军们“呼啦”一下散开来,各自不见了踪迹。 沈愈只侧头看凌雨薇,低声道:“阿薇,去吧!出城去!” 二人对视片刻,凌雨薇便知他心意已决,遂点头道:“我在天目山等你!” 话落,她伸手拉住萧景墨,与林廷祯便往南门而去。 他们一走,陆天成一声招呼,还能动的铁甲军尾随着三人,追了下去。 天行道人手抚长髯:“这下清净了!沈小子,你可不能再跟着那小姑娘了,你们的身份注定日后是敌人,天魔宫与碧霞宫必有一战!未免心伤,不如就此回小蓬莱去吧!” 沈愈凤目中掠过一道冷光,“这个你说了可不算!连凤前辈都未曾要她重掌天魔宫,你们又哪来的如此自信?碧霞宫天机殿亦不会坐视。你还得问问她是不是乐意成为你们的摆设!” 天行道人听他提起凤天卓,不由叹息一声,谁能想到天魔宫的传人会隐在无回谷十几年?当初,他离奇失踪,他们寻了他数载,皆无音信。 天枢剑一出世,方亦鸣便派了人下去无回谷寻人,结果一无所获。 天行道人默然半晌,袖中拂尘慢慢滑出,微微一拂,“无论如何,贫道也要阻你一阻,若拦不住,你便自去,那亦是天意!” 沈愈观他周身并无杀气,便也将气势微收,“请赐教!” 二人方才的剑拔弩张稍稍缓和。 天行道人拂尘一动:“贫道不会手下容情!” 沈愈微微一笑,凤目中似有万千光华,他长身玉立,气质高华,看得天行道人都呆了一呆,暗道:这小子好皮囊! 一怔的功夫,沈愈指尖华光闪动,一道无形气劲倏尔袭到。 天行道人运转真气,拂尘根根如戟,往外便封。 二人这一场酣畅淋漓地大战,直打到日落西山,月上柳梢。 上渊南门处,连禁卫军也出动了,萧琨这是决意要拿下几人。 凌雨薇与林廷祯均是轻功卓绝之人,哪怕带着萧景墨亦飞快地甩掉了铁甲军。 然而南门处禁卫军太多了,萧景墨自小生于京城,对地形极为熟悉。 当下与凌林二人分析,若走南门,距离虽近,但势必是一场恶战,三人人单势孤,到时候能否走脱还未可知,风险冒得太大。倒不如弃南门而转去东边,走东门。 凌雨薇星眸半闭,思量片刻,忽而睁目道:“景墨,你确定要去云城吗?” 萧景墨坚定地点头:“凌姐姐,我要去找三皇叔!为我一家报仇!” 林廷祯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萧景墨毕竟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家逢巨变,报仇之心切切,但凌雨薇却怕他那三皇叔利用他的仇恨之心,现如今,天下已成乱象,凌雨薇再不懂政治,也明白萧景墨并不适合在此时前去投奔萧琰。 林廷祯懂得她对景墨的不忍之心,然而生在皇家的孩子,得到多少势必要付出多少,他拍了拍凌雨薇的肩,“小薇,你自己都曾说过,人生在世,大家都一样活的艰难。有些事,避无可避,便一定要做!” 萧景墨心中感念,便道:“不错,纵是死了,我也无憾!凌姐姐,”他深深一揖之后,又道:“姐姐的恩情,景墨终生不敢忘却!” 凌雨薇自小艰难,她才会怜惜萧景墨,闻言叹息一声,万语千言汇成一句话:“任何时候都须珍重自己!” 三人重又乔装,萧景墨熟悉地形,带他们避过夜晚巡逻的禁卫军,来到东门。 此时,城门紧闭,全城戒严。 月影阑珊,除了偶尔巡视的禁卫军,一个人影也无。 三人猫在暗处,凌雨薇凑在林廷祯耳边道:“明日一早怕城门不开,不如……” 没等她说完,林廷祯秒懂,禁卫军太多了,若明日再加上铁甲军,还有那个狡猾的陆天成,恐怕三人根本出不了城! 还不如趁现在夜色掩护下动手! 萧景墨没想到这二人如此胆大包天,还一拍即合地做了决定。 林廷祯前去引开守城卫士,凌雨薇身子灵巧,便打算到城楼上去,放吊桥开城门。 趁着夜色好办事! 林廷祯将不知从哪顺来的一杆长枪贯注内力,往城墙上守卫贯去, 长枪如箭,破空声森然。 “咕咚”一声,城楼上一声惨呼,那被长枪所伤的士兵一下子跌了下来。 五十五章缠斗 那士兵大头朝下从城楼上往下掉的时候,嘴里还嗷嗷惨叫。 林廷祯那一枪极是刁钻,让他痛得要命却又不会伤其性命。 这一来,禁卫军都被引了出来。 凌雨薇冲林廷祯一笑,她身形一晃,一头扑入夜色中,这个时候,便显出了她高绝的轻功来。 暗夜中潜藏的又岂止他们三人? 林廷祯拎着景墨的衣领,到处窜动,禁卫军被他引了大部分。 景墨被他勒的难受,“放我下来!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林廷祯嫌弃他让凌雨薇费神,有心捉弄他一下,让他吃点苦头。 闻言,笑道:“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有小爷厉害吗?就凭你,一会儿便被活捉,说不定还会被那群狗日的当成人质威胁阿薇!” “你侮辱人!快放开!” 萧景墨又急又气,伸手用指甲挠他的胳膊。 林廷祯不为所动,反而“啧啧”有声。 “跟个女人似的,就会抓挠!看好了,哥哥教你一招!” 说着,他看准五名禁卫军,足尖轻点,迅疾地窜到他们跟前,五人尚未反应过来,只听林廷祯一声喝。 “踢!” 他一抡萧景墨,这孩子下意识随他一抡之势踢了出去。 他身形转动间,指挥着萧景墨已连踢四脚,他随后用空闲的那只手一拂,封了他们穴,道。 “还差一人!小子,出腿要快!” “再来!” 景墨激动得很,跃跃欲试,早忘了被林廷祯拎着衣领的事儿了。 两人在此玩的不亦乐乎,被治住的禁卫军愈来愈多。 忽听远处传来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听声音便知训练有素。 林廷祯抄起萧景墨,回身便扑入暗色。 “哪里走?” 陆天成的声音由远而近,他背后背着弯弓,手里是一把长刀,直扑林廷祯二人。 日他姥姥! 这小子来得可真快! 林廷祯嘴里骂了一句,脚下不停,把萧景墨往前边一扔。 “藏好了!小子!” 林廷祯将身一转,他身法快,转移了陆天成目标,又从禁卫军手里夺下一柄长枪。 枪尖颤动,他主动迎了上去。 城楼上,看守吊桥的士兵踱来踱去,他们也紧张得不行,下面都乱成一锅粥了,谁知道奸细们有没有人偷摸着上来? 凌雨薇数了数,明面上大约二十几个人,不知暗处还有没有! 要想不闹大,不惊动太多人,势必智取。 正思量间,后面猛地一股大力推来,她身形不稳,往前一扑。 眼见便要抢地,她用天枢一点地,直起身子,却也暴露在士兵们眼前。 双方来了个大眼瞪小眼,守城士兵们极默契地亮出了兵刃。 仔细一看,是个女人! 凌雨薇急中生智,伸手一撩长发,作出个妩媚的笑容。 “哎呀!今日的月可真是圆啊!城楼上赏月人家还是第一次呢!” 众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有些无语。 “小妹妹,这可不是赏月的地方!快下去!” 一人被她美色所迷,下意识说道。另一人一巴掌拍到这人头上。 “傻了吧你!还不拿下!” 天枢剑被月华镀了一层光晕,数道剑芒闪过。 “当啷”数声,兵刃被她削掉一截。 她身法极快,力求速战速决,这些人被她一时所骗,让她抢了先机。 不到片刻,几人便失了还手之力。 “妖女!南梁的奸细,我们大燕京城岂能让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走”字出口,城楼上又上来数十人。 领头人正是禁卫军统领,虞家的幼子虞世南。 声未落,三支飞镖直射凌雨薇后心。 她回剑格挡,击落飞镖,这一来,虞世南也到了跟前。 虞家曾是北方的武林世家,擅使刀法,虞家的人也大多悍勇难缠。 一般人不愿对上他家,虞世南更是擅使双刀,刀下无数手下败将。 凌雨薇却对这些一无所知,她只觉得这个人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时,浑身发出迫人的气势。 她的斗志一下被激了出来。 “你们皇帝没本事,让南梁的探子混进城来,却又关我何事?” 她冷笑一声,“凭你,也拦不住我!” “试试不就知道了!”虞世南上下打量她,“南梁是没人了么?连女人都派出来了!梁严小儿也是无耻!” 这话凌雨薇深以为然,她也觉得梁严无耻,然而这个南梁探子的锅她可不背。 她脑子飞转,立时明白过来,只怕适才在她背后使坏之人才是南梁探子。 他们被困在上渊,虽一时被抓不住,却也像老鼠一般躲躲藏藏,想利用她离开上渊?做梦! 她眼珠一转,城楼上也就方才的矮墙处可以藏身。她回身便往那儿扑去。 虞世南勾唇一笑,这般水嫩的姑娘,若落在他手里,严刑拷打之后,定然是极有趣的! “仓啷”一声,背后的双刀出鞘,落入手中,他抬脚紧追过去。 “还想躲?” 虞世南双刀一碰,便绞进了黑暗之中。 藏身暗处的人早在凌雨薇飞身过来时便抄剑在手,剑未出鞘,以鞘疾点她肩井。 凌雨薇将身一矮,就地滚去,亦用天枢撞向那人胸腹。 被她一逼,那人往后抽身,虞世南一刀走空,定睛一看,城楼上又多了一个人。 凌雨薇并不与其缠斗,站稳身子。 “我们合作如何?你来引开禁卫军,我去打开城门!我们双赢!” 那人还待劝说,凌雨薇清脆的声音已然响起。 “赢你妹!” 她旋身而起,一脚踢了出去。方才那人踢她一脚,全盘打乱她的计划,此时还想着利用她? 那人猝不及防,往后疾退,正与虞世南打个照面,虞世南哪肯放过他? “原来你才是南梁的探子!吃爷爷一刀!” “贼丫头,我们出不了城,你也走不脱!” 虞世南冷笑道:“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禁卫军“呼啦”围了过来,虞世南刀势凛然,双方一交手,那人便知不是其对手。 “花兄弟,快出来!老哥快要被片成片儿了!” 这人身上被刀锋开了几个口子,左闪右避,没有还手之力,盖因虞世南刀意太盛,一味进攻。而这人却是不擅长这般悍勇的打法。 “虞家什么时候成了朝廷的走狗了!” 虞世南一挑眉,他的刀法便是如此,一旦被他缠上,对方便难以再行抽身。 只是没想到这人还知道她是虞家人。 第五十六章放大招 城楼上的人越来越多,热闹极了。 南梁来的人确实不想干了,萧琨手下是真有能人,虽然捉不到他们,却令人寝食难安,刚找到落脚地方,便有人狗鼻子似的,闻着味便来了! 然而若是想走,还有个契机,这不,城楼上凌雨薇这么一闹,他们心中暗喜,机会来了! 江湖人本便不喜束缚,这一阵子真是憋闷坏了,敢捣乱,恶心萧琨,却不敢露头,任你武功多高,架不住人家人多,车轮战也累死你! 花前月一露面,凌雨薇就看见他了! 他手里流云剑微微一抬,冲她示意,随即剑随人转,如行云流水般挽了个剑花,向虞世南的左手刀绞去。 “凌家妹子,待会世兄再去助你!” “不必了!你们自打你们的!”凌雨薇并不着急,虽被围困当中,她却游刃有余。 “秦老哥,闪开!虞世南交给我了!” 秦风肥胖的脸笑开了花,“老弟仗义!关外双雄呢?两个老小子是个缩头乌龟吧!怎么不敢露面?” 话音未落,便听炸雷般的声音响起:“放你娘的狗屁!秦老狗,睁大你的狗眼瞧瞧,爷爷早就在这儿等着呢。以为爷爷们跟你一样没出息,踢出个小丫头片子当挡箭牌?” 两个半截铁塔似的中年汉子蹦了出来,两人黧黑的脸庞,一身的腱子肉。 凌雨薇远远瞧见,不由惊叹,果然是两只黑熊! 梁严竟连关外的好手都请了来?这委实也是不易。 一念未绝,暗处又出来十数道身影,这些人甫一现身,就直奔城楼吊桥处。 虞世南一见,登时虚晃一刀,忽地回头邪邪一笑,往后一比手势。 “既然都来了,你们就都给我留下来吧!” 城上诸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跟看神经病一似的瞅他,大家愣神的功夫,空气中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慢慢逸散开来。 “姓虞的,你不守规矩,敢用毒?” “你跟我讲规矩?真是笑话!来人,拿下!” 诸人头脑昏昏沉沉,闻言还欲反抗。 虞世南得意地“哈哈”大笑。 “妄动真气药性运行的更快,祝诸位好运!” 凌雨薇早在口中悄悄含了一颗碧灵丹,真气运行,毫无阻碍。心下大喜,又在心里给玉冰岩默默点了个赞,她迅速权衡,立时到了城楼边。 虞世南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拎着双刀,冷笑道:“想跳下去?那就跳吧!你敢跳我就放你一马。” 凌雨薇眨了眨眼,冲着他一笑,忽然间一抖手“金针化雨”激射而出。 这倒出乎虞世南意料之外,他反应极快,舞动双刀,只听细微的数响过后,金针都被他双刀击落。 凌雨薇:…… 卧槽! 手速真快! 下一秒,双刀带着凛冽的杀意劈了过来。 一刀封她前路,一刀斩她脖子,这丫就是要迫得她跳楼! 虞世南预料中女人的尖叫惊恐没有,他倒是吃了一惊。 这女人对他微笑了一下,居然直接就往后踏空了! 他紧走两步,探头往下看,那女人掉到一半,用她那把剑往城墙上一插,停了下来,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傻逼!” 虞世南没听明白她说的什么,但她嘲弄的样子把他激怒了。 “放箭!” 凌雨薇在他大喝声中,猛地抽出天枢剑,双脚互踢,真气游走,旋身下落。 剑势一领,天枢剑给她真气催动,发出一声悠长剑鸣,晶芒亮的惊人。 “千幻魔影!” 随着一声清叱,剑气外放,那一霎的雪亮剑光让城下挽弓搭箭的人们失明了一瞬。 只这一刹那,剑气及体。 天枢剑一剑既出,凌雨薇业已落地,不再管结果如何,身形如穿花之蝶,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与此同时失踪的还有林廷祯,就在天枢剑一出的时候,林廷祯就隐入了夜色,见凌雨薇无恙,他也立时找到萧景墨,俩人藏了起来。 那日的一剑,简直令人惊艳!谁也没想到,娇小的少女身体中能爆发出的那样的能量! 在若干年后,城门处活下来的诸人都清晰的记得那惊天一剑。 铁甲军统领陆天成重伤,就伤在那凌空一剑上,死的人就更不必说了。 这几日,上渊是真正的戒严了。 但凡走在街上的,必要经过严查,想出城门?不好意思,等着吧!何时抓到那日在城门杀人的女罗刹,再开城门。 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那日,人都被调到城门处了,皇宫空虚,凌雨薇几乎想都不想,就入了宫门。 当然,她走的不是寻常路,翻越宫墙进来的。 闹腾了大半夜,她也很疲惫。那招“千幻魔影”几乎抽空了她的真气,全靠一口气撑到此时。 大燕皇宫建筑不同于南梁的婉转秀丽,处处透出端庄厚重之气,她没心情欣赏皇宫之景,辨了辨方向,专往偏僻处行走。 守卫并不是很多,或许是藏身暗处了。 皇宫极大,不知道走了多久,绕了几绕。 她总算找到合适的地方。 面前的宫室距离正殿很远,一排的通脊长房,看起来老旧不堪。 月已隐去,这一排宫室黑漆漆的,丝毫声息也无。 她藏身暗处,正要往前,却见一道修长的人影不慌不忙,迈着四方步走入其中一间宫室。 她很惊奇,宫室并未点灯,她屏息凝神侧耳细听。 “主子,您来了!” “进展如何?” 她再听,可接下来又没了声息。 等夜色过去,天一亮,她的身形势必会暴露,还得找个藏身之地。 她悄悄记下这个地方,等明日夜晚再来一探究竟。 这个晚上,她流窜了不少地方,偷了一身宫女服穿上,找了个隐蔽的假山后面,稍稍猫了一觉。 不管昨夜发生了什么,第二日的阳光依旧正好,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上渊某个院落中,中堂上。披着青色连帽斗篷的游碧心在堂中走来走去。 “玄清,你得帮我!” “为何要帮你?” 坐在太师椅上的玄清勾唇一笑,将手里茶盏放下。 “碧心仙子连一个男人都搞不定?说出去谁信?” 游碧心甜美的脸上一片怒色,不过,美人生气也是美的。 然而,玄清却看都不看她一眼。 第五十七章合作 游碧心目注玄清,神情中透出彻骨的恨毒。 “我要他死!” “你舍得?”玄清有点意外。 游碧心一想起沈愈,便觉痛煞心扉,眸中更是一片决绝之色。 即使不死,也要让他重创,废了他比杀了他更令人解气。 “有什么舍不得?我只问你,你做不做?” 杀了沈愈? 玄清脑袋摇了摇,他可没那么大本事!且不说沈愈自身的战力,即使能杀了他?碧霞宫宫主与天机殿定不死不休。 “不做!”玄清回答的很干脆。 游碧心瞪了他半天,他也不为所动,她忽然收敛了满面怒容,笑眯眯道: “绝情蛊的事南宫靖还不知道吧?” 玄清登时紧张起来:“你要做甚?” “他的伤也快养好了!你说,他会不会也来上渊?” 玄清陡然起身,一拂袖子,眸光一冷。 “你威胁我?” 游碧心微笑道:“谈不上威胁,你应该了解我的脾气,谁让我不痛快,我也不会让别人快活!” 玄清冷笑一声:“当日,若不是你主动找上我,又怎会有绝情蛊之事?你现在却来倒打一耙?碧心仙子,碧霞宫怎么会有你这等人物?” “我怎么了?我觉得很好啊!我一点都不虚伪,不像你们天机殿,明明急切地想让凌雨薇死,却又不肯亲自动手!人生在世,不能快意恩仇,活着有什么意思?玄清,你敢说,你不想要凌雨薇的命?” “你说的是要沈愈的命,好吧!”玄清“哼”了一声,“你也别跟我来这一套,我是天机殿弟子,万事只为天机殿考虑,杀了沈愈对天机殿没有半点好处,大不了南宫师兄知道绝情蛊之事,我甘愿受罚!” 游碧心娇笑道:“你倒是想的明白!我也不是一定要杀沈愈,只是要给他个教训而已,不要让他成为凌雨薇的助力。即使她能离开上渊,到了天目山,还有更大的杀机在等着她!如此一来,你我都不必出面,岂不两全其美?” 玄清思量片刻,“只需绊住沈愈?你我却都打不过他,不如……” 他眉心微微一拧,“借刀杀人!” “借谁?” “天行道人!” 游碧心抚掌大笑:“对呀!这个主意妙极了!天魔宫的人是最讨厌沈愈的,不过,天行可不是无知小娃,你有法子吗?” 玄清负手站立,微眯着眼,“各方矛盾激化,只需背后推动一把。” 他的目的是凌雨薇,沈愈怎样跟他可没关系,他心中冷笑,游碧心以为利用了自己,他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她? 端看谁手段更高明罢了! 凌雨薇伸个懒腰,调息的不错,她心情很好,如今的她能使出“千幻魔影”,还能有余力折腾一下,她觉得很满意,慢慢强大的感觉真好啊! 理了理身上的宫女服,正要往假山外走,便听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她四下张望,冬日树木落光了叶子,周围光秃秃的,并无遮挡,她一提气蹿上了假山一旁的老梅树。 随即,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转到假山后面,凌雨薇眯了眼睛,这宫女若不抬头,便发现不了她。 不然,她手里扣了金针,说不得就将她放倒了。 那宫女隐在假山之后,不多时,又进来一侍卫打扮的男人。 “哥哥,主子有何吩咐?” 那女子开门见山,无丝毫废话。 “密室的位置主子已然知晓,你的任务是拿到配方!” 说罢,男子拿出一份地图,递到女子手里。 “尽快吧!配方至关重要!” “我自己恐怕不行,”那女子低声道:“萧琨那个人太多疑了,我们的人这几日已被杀了不少,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审问出什么!我怕……” 男子冷声道:“怕甚么!萧琨已穷途末路,南梁新帝派出的探子可不止那几日被抓的江湖人,说不定后宫中也有南梁人。小莲,难道你忘了主子对我们的恩情了吗?” “主子对我们兄妹恩重如山,小莲自是不敢忘却!” “那便好!到时自有人助你。” 凌雨薇在上面听得惊奇不已,一激动,抠掉了一块树皮。 “啪”极细微的声音传来。 下面两人同时抬头,那侍卫握紧了腰间的弯刀。 凌雨薇蹲在树上不好意思地抬手冲两人打个招呼。 “实在抱歉,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 下面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你是谁?” 凌雨薇从老梅树上跳下来,看到两人如临大敌的神色,嘻嘻一笑:“若我没听错的话,你们的主子不是大燕新帝?” “你方才说的配方我很有兴趣……” 她的话还没说完,侍卫的弯刀已向她当头斩落。 她抬手,用天枢一架,“你打不过我,要是不想惊动别人,最好乖乖跟姐姐说说,比如那个配方,是什么东西?” “你究竟是谁?”到了这个时候,兄妹二人已看出她根本不是宫女。 “在下凌雨薇!” “原来是你?” “哦?”凌雨薇很惊奇,“你知道我?我很有名吗?” “自然!”侍卫将弯刀回鞘,抱拳道:“姑娘的大名已传遍上渊。昨日的一剑在下有幸见到。外面都翻天了,都在搜捕姑娘,不曾想,原来你在此处!” 侍卫神色有些复杂,那日很多人都看见了那一剑,却没看清楚她的长相,盖因剑势来的太快,她又是在空中,而且随后,她跑的也太快了! 凌雨薇一听外面都在抓她,很是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我不管你是谁的人,配方的事我帮你们,如何?” “你的条件是什么?” “当然是出城了!” “哥哥,我们就这样相信她吗?”那宫女妹妹悄悄拽了侍卫一下。 “我也不相信你们呢!”凌雨薇眉梢一挑,陡然间手腕一翻,一颗药丸弹入妹妹口中。 那宫女吓得要往外吐时,凌雨薇身如电闪,往她胸口一拍,那药丸“咕噜”一声被她吞下了肚。 侍卫急了:“你干什么?” “如此一来,你们不得不相信我,怎么样?是不是要合作看你的啦!待我离开之时便给你解药。” (一如既往的感谢小邪,感谢vivo88333335868的票,谢谢亲的支持,悄悄告诉你们哦,又多了俩收藏,么么哒,爱你们!) 第五十八章原来如此 宫女小莲将凌雨薇带到自己住处,她是服侍贤太妃的大宫女,有自己独立的房间,凌雨薇在此等到夜晚来临。 小莲带着她沿着地图穿过妃嫔们的宫苑,来到偏僻处。 凌雨薇仔细观看了半天,才想起这里正是她初到皇宫时的那排黑暗的宫室。 原来是这里,她让小莲在此等她,小莲不肯,她板起脸。 “我一个人即使被发现亦可全身而退,带上你就不一定了!” “我自己也可以。”小莲反驳。 “你不可以!”凌雨薇拉住她,“你若不听话,到时候事情搞砸了可别赖我,完不成任务,只怕你哥哥吃了你的心都有。” 小莲瞪她一眼,不过也确实如此,她只好妥协,“那你去吧!我在此接应你,总行了吧?” 凌雨薇郑重道:“视情况而定!” 这处宫室明面上并无人看守,凌雨薇却能听到暗处几道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便知此处有高手坐镇。 她静静地等着,直到月上中天。这个时候都没人过来,看来是没人了。 她灵巧如猫,几个翻滚便到了宫室门口。用手推门,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就开了? 凌雨薇左手抓着天枢剑,静待片刻,并无动静。她拧身进了里面。 甫一进门,那扇不大的门“吱呀”又关上了。 一片黑暗,内力深厚的人在暗处也能看得清楚,她运足目力四处看,并无异常。 难道方才感觉到的暗处的人都是摆设? 她抬脚往里便走,黑暗中数点寒星分上中下三路向她袭来。 靠!在这儿等着呢! 她不敢大意,手动剑出,“当当当”数声响过,她将身一闪,靠在墙壁处,手腕翻动,“金针化雨”奔方才那人所站之处激射而出。 暗夜中传来一声闷哼,凌雨薇听声辨位,天枢剑悄无声息横着一抹,黑暗中有热热的液体溅到她的脸上。 身后恶风不善,她头都不回,回手天枢一旋,大开大合,“粘”字诀展开,又废了一人。 她甫一得手,立时无声地跃到一旁,静等了一会儿,再无声息。 黑夜中,她的双眸亮如星子,正要进另一间宫室,身后掌风如排山倒海之势向她背后击来。 此时她一脚门内,一脚门外,索性随那股掌风往前一滚,不料身后那人掌力极为凌厉,掌风边缘扫在背上,震得她往前一溜儿滚,不知道撞上什么,本该是墙壁的宫室“吱”地一声翻开,她收势不住,一头撞了进去,随即,还没稳住,脚下一空,身形往下掉落。 她一手护住头脸,气沉丹田,身子极速往下,摔落在一处地道中。 这是一条长长的地道,每隔几步墙壁上镶嵌一颗夜明珠,幽幽的亮光静静照在地道中,运目远望,地道不是直的,看不到尽头。 这时,上面的人踩着垂下来的云梯向她当头罩下。 连着四个人,皆是身着黑衣。 她按捺住翻涌的气血,陡然间转身,运起迷踪步,向地道另一头狂奔。 四人自后紧追,转过几道弯,不知奔逃了多久,地道总算到了尽头。 凌雨薇回头看,四人没追上来,她唇角一勾,前面地道往上延伸,上面压了一块石板。 这一定是出口了。 她蹿上斜坡,伸手去推那块石板。 “住手!” 四人同时出手,齐齐向她袭来。 凌雨薇理都不理他们,就在掌力加身的一刹那,石板被移开,他她足尖轻点,“嗖”地便钻了出去。 “哪里走?” 面前是以前空地,开阔至极,不远处传来“噼啪”地爆竹似的声音,还有熟悉的硫磺、硝石味道。 咦? 凌雨薇有些惊奇,真是久违的声音了,听起来像放鞭炮的声音。 她正诧异,身后四人又一次围拢过来,到了这个时候,她哪里管得了他们的追杀?她身形飞速地往传出声音的地方飞纵。 她一头扎进扎进这处秘密基地,让这里的守卫吃了一惊,这地方如此隐蔽,竟还有人闯进来? 她这一来,便如水入油锅,山中基地竟混入了外人,这还了得? 她仗着身法快,看准中间的房舍,一脚踢开房门,如一团烈风卷了进去。 室内两人,一老一少,一见到有人闯入,那老者立时伸手按向身下椅子上的突起。 脚下地板迅速下陷,老者当先下落,凌雨薇足尖一点,疾抓那青年人,一把扯住那人腰带,两人共同下落。 她心中吐槽,又是这招! “快放开!” 被她扯着的那人又惊又怒,拼了命挣扎,可惜这女人力气挺大,他踹了几脚都踢空了,反而被她将腰带扯落,一时羞愤交加,双手紧紧抓住自己散开的衣衫。 “妖女快放手!” 他们落地之处,看样子是个大型仓库。 鼻端充斥着硫磺、硝石浓郁的味道,她心中了然。 老者先落地,手里举着一个圆筒,对她喝道:“放开我徒弟!” 她将手里腰带一扔,扯住徒弟的肩膀,那青年挣了几下没挣开,凌雨薇手下用力,他登时痛得呲牙咧嘴,臭女人,手劲儿真大! “痛痛痛!” 说着,居然眼泪汪汪:“你轻点,抓得我好痛!” 凌雨薇有些无语,头一次见到这么怕痛的男人! “这里都是硫磺、石硝,老头子,你可得悠着点儿啊!一不小心,咱们都被炸的粉身碎骨!” 老头儿一愣,“你认识这些?” “哦!你说那个啊?还有雄黄,木炭粉。” “你……你是谁?你怎会知晓这些?” 凌雨薇勾唇一笑,“我不但认识,还会做呢!” 做火药,那简直是小意思,好吧! 自从到了这个时空,她从没做过出格的事,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她也不想被人看出自己的不同。 想当初,在那一世的时候,她可不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富二代,谁不知道凌家千金是个学霸? 她想起自己的辉煌曾经,不由失笑。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不敢插手的事原来人家早就开始做了! 她“噗嗤”一笑:“我刚来时听到的声音是你们做出来的火药吧?” 她伸手拍拍青年的脸蛋,“乖一点儿,知道吗?姐姐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火药威力!” 第五十九章破局 她星眸中闪耀着璀璨的亮光,便让这群人瞧瞧,哪怕褪去了曾经的光环,她也一样能搅动这四方天地! “你究竟是谁?” 老者极其纠结这事,想要知道她是不是哪个隐世大家出来玩儿的孩子! 青年却被她气得满脸通红,还“姐姐?”,黄毛丫头口气真大! “不用管我是谁,姐只是个传说!” 她难得俏皮一下,老者眼珠一转,突然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 “老朽不管你是谁,快放了我徒弟!” 老家伙不按套路走啊!这是想干什么?同归于尽吗? 凌雨薇捏着青年的脖子,往前一送,“好啊!你想炸死徒弟那就来吧。” 老者皱眉,这丫头油盐不浸!不过,她到底懂不懂火药的威力? 双方僵持半晌,老者终于下定决心。 “你若能做出比我师徒还要威力巨大的火器,老头子从今往后拜你为师!” 火器是他们墨家历代的经验,他仍是不信不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老头子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儿。 凌雨薇也很干脆,将青年往旁边一推,“拜师倒不必了!你们让我安生离开便是了!” 她不打算打乱历史进程,虽是架空的时代,仍需尊重其历史。 她这边要一展身手,可上渊城皇宫内的各方棋子都动了起来。 萧琨震怒,禁卫军连夜抓人,一夜之间,将大燕皇宫来了个大清洗。最可恶的是,那日在城楼上被抓的南梁奸细不知被谁放了出去。 禁卫军也有奸细!萧琨已顾不得这些,他只担心墨家的事有没有被泄露出去,那些火器的威力让他惊奇,亦助长了他的野心。 这是萧琨的倚仗,有人进入地道,居然混进去了基地?一道道命令连夜从倚天殿中发出去。 这一夜的异常,被许多政治嗅觉敏锐的人感受到了。 上渊城这段时日,只准进不许出。 此时的上渊城外,一道玄色人影站在官道上。 原本一片乱象的星相,此时被血色所覆,南宫靖掐着手指,怎么都算不出如何破局,他剑眉紧锁,天机不显,又是天机不显! 他望着不远处上渊城的黑色城门,心头忽地跳动起来,他心神有些不宁,凝神又掐算起来。 城内,一处城隍庙中,沈愈盘膝坐在破蒲团上,闭目凝思,他与天行道人一场大战,之后,忽然对自己的光明之法有了更深的体悟。 何为光明?有光即为明,黑暗中本身亦孕育光明,明由暗出,明明灭灭,是为人生。 他的光明心法运转起来,一夜过去,当天光微亮的一刹那,沈愈的光明之法似乎透体而出,与天光遥相呼应。 他正想起身,城隍庙外,一缕若有若无的烟气飘来,一点点向他缠绕而来。 “雕虫小技!何方鼠辈,敢暗下阴手!” 这股烟雾来的古怪,即使闭住气息,仍是能从毛孔渗入,他还没修炼到封闭全身窍穴的地步。 他心知这是有人算计自己,便坐着没动,光明之法的内息一遍一遍运行,涤荡全身。 是他大意了!与天行道人的交手,让他的瓶颈松动,他却不该在此时体悟光明之法,竟未发现外面的人。 这毒有些诡异,内息竟渐渐变得凝滞起来。 饶是如此,他神色半分变化也无,处心积虑对付他的人不外乎那么几个。 只是不知对方是要亲自动手,还是要借刀杀人? 城隍庙外,已经被这灰白色雾气笼罩住,数个灰袍人分立四个方向,手里捧的是个罐子,罐子里往外飘的便是灰白烟气。 数丈之外,站着两个人,一着红袍,拄拐杖,另一人亦是火红色衣衫,披着杏色披风。 赫然是五烟教主“血罗刹”薛碧姝与“五烟娘子”申玉凤。 那日两人没找到玉冰岩和白秋霜,再返回去时,尹若璧便与他们翻了脸,被薛碧姝打了一掌,要杀她之时,申玉凤求情,便饶了她一命。两人又在彭州遇上游碧心,经她游说,申玉凤更想除掉凌雨薇,薛碧姝则是那种看不得别人活的自在的人,能让别人不痛快她就觉得有意思。 但一路上她们都没见到沈愈凌雨薇二人,“五烟娘子”申玉凤对沈愈有执念,一听算计他,她是又兴奋又忐忑。 这回,不能让他像玉冰岩似的跑掉。 “倒是沉得住气!” 薛碧姝没见过沈愈,在她看来,除了她曾动过心的凌圣霄,便是玉冰岩了,那人当真是人中龙凤,只可惜心如止水。 此刻,她倒是佩服起里面的沈愈。 “时间差不多了!料他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五烟娘子吃过沈愈的亏,深知他内功深厚,一想到他用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看她时,她身上就是一阵颤抖,却又让她欢喜得几欲疯狂,这个男人,一举一动都让她喜欢。她不敢冒险,伸手阻住薛碧姝。 “师叔,再等等吧!” “吧”字出口,庙门陡然间飞散开来,变成一块块暗器,挟着劲风分四个方向激射而来。 “哗啦”数声脆响,放毒烟的几人应声而倒。木刺都刺入心脏,这手法,简直令人惊叹。 薛碧姝来不及看清沈愈的人,只觉面门处一道华光闪过,惊起她一身白毛汗,下意识拉着五烟娘子便退。 心中暗自庆幸方才没贸然进去。 就这一瞬间,沈愈的身影已失。 “他已是强弩之末,快通知游姑娘。” 薛碧姝懊悔不已,她的前半生,以为手到擒来的事却遇上了凌圣霄。后半生本以为世间有几个凌圣霄那般的人?结果出了个玉冰岩,现下,她布下这样的局,沈愈还能破局而出。 莫非自己真是老了,这江湖当真是能人辈出啊! “跑了又如何?没有解药,他只能躲起来。” 这种毒雾,会使人内息凝滞,到最后跟平常人一样,任你再好的武功也施展不出。 薛碧姝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也不错,游碧心想让她们做替罪羊?也得看她愿不愿意! 游碧心如何也想不到沈愈都这样了还能逃出生天?她心头泛起一种莫名的恐惧。她有种预感,沈愈这个没有感情的人,若他不死,她早晚会死在他手里。 第六十章血夜 第三日夜,无星无月,天幕如同倒扣过来的一口大锅,黑沉沉令人窒息。 亦如这上渊城,处处都是紧张冷肃,新帝抓到的疑似奸细都在城门处被处决,他要用死者的鲜血震慑暗中的人。 是夜,一道道黑影从各个方向往城门处聚拢而来。 这个冬日的夜,注定将要爆发一场血战! 到了半夜,刮起了大风,云愈压愈低,飘起了雪花。 就在风起时,城头上一声惨叫传出,随即消失在风中。 鲜血浸染了地上的白雪,寒风在惨叫声中呜咽,又吞没了那令人胆寒的兵刃饮血之声。 城外不远处,一队军人身着铁甲,等在树林中。 他们一动不动,侧耳凝听,内城的乱象他们不为所动。 树下两个身披大氅的高大身影相对站立。 “云王殿下可听到了什么?” “他们动手了!”披着雪白大氅的人轻声说道。 “若上渊城破,南梁一定趁乱对大燕用兵,云王殿下可准备好了?” “南宫家主请放心!既然你说我大燕气数未尽,即使有一线生机,我也要搏上一搏。业已做好长期对抗的准备。” “那便好!” 那日,不管南宫靖如何掐算,都是天机不显,可就在昨日,大燕江山气数竟出现了一线生机,然而与之相伴的竟是血气漫天。 如此血气冲天,必是生灵涂炭! 南宫靖脑中现出一个闪念,天魔宫冲破封印已无法阻止。 只是,这出现的变数会是谁呢? 他们负手望向上渊城,那里,此刻喊杀声震天。 新帝亲自带着禁卫军赶往城门。 南梁探子这几日死伤惨重,无论如何都是死,倒不如拼上一把。 南梁新帝贯会礼贤下士,这些江湖人也各出奇招,使尽浑身解数。 混水摸鱼的不只有他们,大燕局势不稳,反抗萧琨的人也不在少数。尤其是已故庆王萧珪的旧部,虽然庆王被剥夺实权,可他与人为善,喜好结交朋友,他们一家的事事发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时,便家破人亡。 此时,林廷祯与萧景墨就隐在暗处,伺机而动。 凌雨薇失踪,他们虽然着急,但并未听到她被抓的消息,没有消息她便是安全的。 只是不知为何沈愈也未出现,不过,按照他的性子,除了凌雨薇,恐怕他也不喜欢与别人待在一起。 此时,基地中响起一声爆炸,火光冲天。 随即,一阵欢呼声响起。 “凌姑娘,你真厉害!” 老者亦是一脸激动,原来这便是炸药的威力。 师徒俩都被这一声爆破征服了。 凌雨薇却一脸的凝重之色,火药破坏力巨大,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虽说这是历史的进程,可却不能从她的手中流出配比的方子。 人都有掌控别人的欲望,掌权者的欲望更甚,这种杀伤力巨大的武器若掌握在他们手里,结果显而易见,然而死伤的都是无辜百姓。 此时她倒是有些为难了,火光渐灭,方才被巨大的爆炸声惊吓到的守卫围了过来。 青年星星眼看着她:“凌姑娘,你跟我师父打的赌还作数吗?” 凌雨薇一挑眉,老头说她若能做出来就拜她为师的话她根本没放在心上。毕竟人家一把年纪了。 这青年居然不顾及他师父的面子?她表示很惊奇! 老头上前一步,神情严肃,“劣徒说的不错,十分有理!老朽愿赌服输!请姑娘收下我这个徒弟!” 凌雨薇:“……” 这俩人脑筋与众不同,她摆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青年满含渴望地上前低声道:“你这一手爆炸出来,他们更不会让你离开了!你若收我们为徒,我们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咱们一路给他炸出去!” 这倒令凌雨薇刮目相看了。一直以为这青年是个软绵绵的小白兔,原来竟是个黑心兔子,咬起人来不声不响,让你狠狠疼一下。 老头在旁边一个劲点头,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徒弟真聪明!说得对啊! 青年边说边拉起凌雨薇,后面跟着老头,三人迅速又窜进了地洞仓库。 守卫不敢逼迫他们,站在外面喊:“只要你们将火药配方交出来,主子亏待不了你们!” 三人不搭理他们,背好配好的火药,凌雨薇回头目注二人,“收徒弟是不可能的,我也不会教你们比例究竟是多少!若这个真的流传出去,现下正逢乱世,我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不过,我可以带你们出去,离开这里!” 老头十分明白她的意思,当年墨家不允许弟子们再弄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是他痴迷于此,偷了祖宗留下来的秘本,才逃出本家。 大燕老皇帝给他提供金钱支持,他一遍一遍做实验调整才做出鞭炮。 凌雨薇又道:“就算你做出来了,又怎知大燕新帝不会杀人灭口?他的为人你们难道不知吗?” 老头叹了口气,他是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的,他也不想为这个新帝卖命,萧家除了庆王萧珪,便只有三皇子萧琰是个君子了。 若是与他合作…… 凌雨薇似笑非笑看着老头,“怎样?想好了吗?” 老头点头:“徒儿,我们跟凌姑娘炸出去!” 凌雨薇紧了紧背后的天枢,包裹中还密密层层的背着师父的骨灰,她仔细地背好,腰间都是炸药。 这倒真是豪情万丈,试问,谁能从爆炸中逃得生天? 守卫叫了半天,他们总算出来了,领头的负责基地安全的是个中年人,叫姚泽。此时一头一身的汗,从那声爆炸声起,他便有预感,他们这个基地完了!他们也无法留住这三个人! 三人一出来,凌雨薇便微笑道:“姚大人,你们确定还要试一试吗?” 姚泽立刻往后退,“请姑娘好走!” 笑话!血肉之躯谁敢与之相抗? 他这是为了保住手下这些人的命,可不是贪生怕死! 三人光明正大的就出去了,这里距离上渊不近,但若走地道就近多了! 凌雨薇一想,林廷祯和景墨还在上渊呢,她还是原路返回吧! 第六十一章怒炸城门 城门这边,激战正酣。 这一片,灯火通明,隐在暗处的人谁也无法独善其身,都被逼了出来。 林廷祯一手拎着萧景墨,二人配合极为默契,城楼上箭雨如织,他们闪避的游刃有余。 花前月等人一边躲避箭雨,一边往城楼上冲。 双方死伤惨重,薛碧姝与“五烟娘子”申玉凤也游走在乱斗之中。 五烟娘子心里惦记沈愈,一双媚目不住的找寻。 沈愈真气凝滞,身法还在,他远远看见林廷祯和萧景墨,没办法,这二人打法太骚包了,隔老远就看见他俩了。 他有心靠近他们,却不料斜刺里一道人影旋了过来。 一股香风窜入鼻端,沈愈厌恶的眯起眼睛。 是那个不要脸的给他下毒的女人! “沈郎,奴家找你好久啦!” 五烟娘子知道他现在就跟普通人一样,胆子也大了起来,伸手就来拉他。 沈愈脚踏迷踪步,一闪便错开了身,五烟娘子抓了个空。 “沈郎,你乖乖跟着奴家去南疆好不好?日后奴家一生一世对你好!” “滚!” “莫要如此,你如今失了内力,奴家护着你!” “不必!” 五烟娘子手里红色丝绦一抖,将沈愈的一只手臂缠住,再一绕,缚住他的腰,再往怀里使劲一拉,沈愈便直直地撞了过来。 五烟娘子登时心花怒放,鼻端是他清冷的寒香气息,她心神一荡,恨不得将他立时抱在怀里狠狠疼爱。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到沈愈时,一股大力拂来。 一双纤纤素手扶住了沈愈。 “师兄!” 沈愈凤目中涌动着杀气,“你还敢来?” 游碧心笑得甜美极了:“师兄有难,心儿怎能坐视不理?” 五烟娘子媚目中闪过狠毒之色,这个贱人!半路上被她给截胡了! 她正想上前,“血罗刹”薛碧姝拐杖横在她跟前,冲她摇了摇头。 他们再如何也是同门,若此时五烟娘子冲上去,恐怕游碧心就得动手了! 五烟娘子恨恨地盯了游碧心一眼,将手里红色丝绦一松,不舍得扭身跟着薛碧姝离开了。 沈愈得了自由,正待回头去找林廷祯二人,游碧心素手疾点,封了他软麻穴。 “师兄,你可不要怪我!你如今手无缚鸡之力,不能到处乱走,若你受了伤,心儿便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沈愈:…… 他心里难得有了后悔的事,他早该杀了这个女人才是! 此时此刻,他已不想再说什么! 游碧心扯着他修长的身躯,便往城楼上去。 她速度快,眨眼便上了城头。 萧景墨忽然冲林廷祯叫道:“那不是沈大哥吗?” 林廷祯抬头望去,心头一惊,沈愈竟然整个靠在那女人身上? “他这是着了他师妹的道儿了!我们这就上去,把他抢回来!” 说罢,拎着萧景墨,他就往城楼上去。 沈愈长这么大从没吃过这般暗亏,亦不曾像如今这样狼狈过。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时亦面色不变,唯有凤目中满溢杀气,他心中明白,游碧心这是想让他死! 她想借别人的手除去他,他失了内力,若从城楼上掉下去是很容易的事。 游碧心看他平静的样子,心头暗恨,面上却挂着甜笑。 “师兄,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她边说着,出手却狠辣无比,单掌连扬,便有数名禁卫军毙命当场。 这时,已是短兵交接,禁卫军每死一个虞世南都心疼得厉害。 此时更是大怒,双刀一晃,便切向她手掌。 游碧心微微一笑,抽身疾退,她一退,沈愈没了依靠,身子便是一软。饶是如此,沈愈咬着牙硬是站的笔直。 虞世南刀风凌厉,也不收势,直斩沈愈头颅。 在他看来,这几人都是一伙儿的,杀一个少一个。 沈愈目注森冷的刀锋,将身一拧,不料软麻穴受制,身形一晃,向城墙外翻去。 林廷祯与萧景墨刚上城楼,一见之下,大惊失色。 “沈愈!” 林廷祯足下发力,仍是差了一步。 城楼下,凌雨薇长发凌乱,衣衫仆仆,听得林廷祯的惊呼,天枢剑刷的出鞘,玉足点地,拔地而起。 天枢剑自半空中刺入城墙,她手臂使力,双脚互踢,迎向下坠的沈愈。 两人在半空中相遇,凌雨薇单手抱住沈愈,另一只手反手拔出天枢剑,往下落去。 双方都停了手,不管是仰着头的,还是低下头去看的,都认出了凌雨薇。 是那个使出疯魔一剑的女子! 凌雨薇伸手解开沈愈麻穴,用手搭在他脉门上。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沈愈凤目中透出笑意,揽住她的腰。 嗯? 她的腰间鼓鼓囊囊,沈愈的手一顿,“这是什么?” “好东西!”凌雨薇柔声说完,眉毛一竖,“等着,看我为你出气!” “你知道找谁出气?” 凌雨薇仰头看向上面,点手唤林廷祯下来,又伸手从怀中取出玉瓶,递给沈愈。 “是碧灵丹?” 碧灵丹是解毒圣药,沈愈不客气地接过。 林廷祯带着萧景墨快速出现在她面前,两人为服下碧灵丹的沈愈护法。 花前月也窜了下来,“凌家妹妹,好久不见啦!” 凌雨薇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气沉丹田,一字一句道:“萧琨,我知道你在,今日我们要出城,若打开城门放我等离开,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护卫保护下的萧琨慢慢走出,眼睛紧盯着凌雨薇,“你一个女流之辈,真是好大的胆子!好狂的口气!今夜,你们都得死!” 凌雨薇冷笑一声,想起方才如若自己不来,沈愈的结局…… 她心头升起一股戾气,向城门处喝道:“动手吧!” 声落,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随着爆炸声起,城楼往下陷落,碎石翻飞,尘土飞扬。 在场的都是有武功在身的人,反应不可谓不快,纷纷疾退,远离爆炸的城门。 城楼上的禁卫军可遭了殃,凌雨薇看着他们凌乱的残肢,神情冷肃,她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一片沉寂。 他们不死,死的是更多无辜百姓。 和平是用鲜血换来的,区别只在于死的人多与少罢了。 城门坍塌,谁也挡不住历史前进的步伐。 “走!”她一声低喝,拉起沈愈的手,林廷祯花前月等人紧随其后。 城外,林中。 “那是……” “新型武器!城门大开,我们杀进去!” 南宫靖道:“希望云王殿下能守住大燕!在下告辞!” 云王萧琰郑重拱手道:“南宫家主请放心!” 说罢,他转身出了林子,翻身上马,一挥马鞭,当先带着他的兵马冲向城门。 (这本书写了三年了,忽然感慨万千,也有些疲惫,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写下去,说实话,这本书题材并不讨喜,最初是写给自己的,算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加上我写的慢,所以成绩并不是很好,也没有读者留言给我,基本上我就是凭着自己的热情在写,不知道在起点有没有出路?很迷茫!最近开了本新书,有点跟风,名字是炮灰青莲逆袭记。在谈签约的事,但是更新慢啊,就死在更新上!杂七杂八说了一堆,很没有逻辑性,感谢戚小邪,是我真正意义上的读者!一直在跟我的一剑乱天机,很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