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 第1章 纨绔就得有纨绔的样子 (文学网) 大胤皇朝弘玄十五年,天下承平日久,『乱』象渐生,然,京师中都却依旧是歌舞升平,处处笙歌,从朝臣到百姓全都沉浸在一派的太平景象之中,别的不说,光看南大街上那不绝的人流、参次毗邻的歌楼酒肆、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便可知晓中都之繁华绝非旁处可比,当然了,就算是再祥和之处,也总会有不协调的事儿出现,这不,胭脂巷口这会儿又闹上了,说起来其实也不算太大的事儿,只不过是豪门公子当街调戏民女罢了,可围观的人群却生生将宽阔的南大街都给堵住了。 “快放开我闺女,你们、你们这些遭雷劈的……”一名四旬出头的汉子被数名青衣豪奴摁在了街边的墙上,拼着老命地挣扎着,呼喊着,试图冲破豪奴们的阻截,去拯救自己那正被一名白衣青年调戏着的女儿,怎奈人单势孤,又哪能摆脱得了数名豪奴的镇压,急得哭将出来,边哭边嚎道:“来人啊,快救人啊,苍天啊,这还有王法么……”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眼瞅着那中年汉子哭得如此之凄惨,围观人群中立马就有不安分的愣头青打算上前见义勇为了,可还没等他们行动呢,就被边上见机得快的同伴死死地拉住了:“干什么,找死啊,那是吏部尚书、虞国侯方大人的孙子方去恶,京师四大寇之一,他的事也是你小子能管的?” “就是,就是,方去恶这厮霸道得很,抢民女又不是头一回了,哪一次不是告到官府都没辙,前一阵子刘老三家的闺女也是被他抢到了府上,刘老三急得跑顺天府递了状子,最后怎么着?没戏,顺天府里就没一个敢接状子的官儿,啧啧,可惜了一个俊秀闺女啊,就这么被糟蹋了。”[ “是啊,是啊,去岁某家隔壁李四家中的孙女不过是踏春时不留神,被方恶狗给撞上了,生生被抢回府上,十日后才放了出来,想不开,当天就投了河,可怜李四一家就这么根独苗,本还想着招个上门女婿的,这就没指望喽,天可怜见的。” 得,众人这么七嘴八舌地一分说,再有胆子的愣头青也萎了,哪还敢上前去搅了方家大公子的好事,于是乎,千余行人就这么地成了袖手旁观的看客。 四大寇?方去恶才不这么认为呢,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一群该杀的刁民胡诌之言罢了,方去恶自认乃是风度翩翩、仪表堂堂、魅力人可挡的京城四大公子,虽说排名倒数第一,可好歹算是挤进了榜不是?要知道京师里有多少显贵之家,那里头又有多少风流人物,竞争激烈着呢,能挤进风流人物里去,那叫本事,旁人是嫉妒不来的。 “小娘子,莫哭,莫哭,瞧瞧,这一哭,眼就红了,卖相可就没了不是?来,乖乖地跟小爷回府上,有得你乐呵的,来,来,来,笑一个给小爷瞅瞅。”旁人怎么想的方大少压根儿就不放在心上,可一见到面前那被两名奴仆挟持着的小姑娘哭得泪水横流,方大少立马就心疼坏了,“啪”地将手中的折扇一合,倒转过扇柄,挑着那姑娘尖尖的小下巴,『色』『迷』『迷』地调笑着。 “呸,臭流氓,下流!”那姑娘边哭边恨恨地呸了方大少一口。 被小美人儿当众唾面了一回,方大少不单不怒,反倒『色』『迷』『迷』地抹了把脸,而后将手凑到鼻端一嗅,巴咂着嘴道:“哟,好香啊,啧啧,浪蹄子,够『骚』,小爷就喜欢这样的货,好,很好,来啊,将人给小爷带到马车上去,小爷我等不及要乐呵一把了。” “臭流氓,快开我,放开我,救命啊,救命啊……”原本正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一听方大少如此说法,登时就慌了,拼着命地挣扎了起来,只可怜她一个弱女子哪能挣脱得开两名孔武有力的豪奴之控制,哭嚷得虽凄惨,怎奈边上看客虽众,却一人有胆子出头去当救美之护花使者的。眼瞅着一朵鲜花即将被狗啃了之际,搅局者终于众望所归地出现了——一名年约十五的俊美少年领着一大群的奴仆排开围观的众人,霸气十足地出现在了场中。 那少年样貌倒是俊美异常,可一开口之下,话却着实糙得很,方才一『露』面,这就大刺刺地喝道:“方白『毛』,又是你这个烂货在干鸟事,没地丢了朝廷的脸面,呸,狗废才!” 方去恶人品是不咋地,可人么,倒是长得一表人才,有点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唯一的缺憾就是少白头,其实也不是一贫如洗的白,只是耳根后头白了几撮而已,可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极其影响形象的大事儿,为了此事,方大少可没少四下求医问『药』,钱没少花,可该白的头发依旧白得发亮,方大少可是一向引为平生之痛的,谁要是敢当面跟他提起这事,那就是跟方大少过不去,非得拼了老命不可。 “谁他娘的『乱』放狗屁,找……”方大少这会儿原本正『色』『迷』『迷』地盯着小姑娘的胸脯猛看,尤其是那姑娘挣扎之际所『露』出的小白肚子,更是令方大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冷不丁听到有人在骂自己,还骂的是自家最忌讳的外号,方大少哪能忍得下去,豁然回首,张口便骂,可才刚骂到半截,突地发现来者是谁,这骂人的话便骂不不下去了,硬生生地吃回了自家肚子里去,脸上的神情跟见了鬼似地难看。 方大少不敢骂了,可来人却不肯就此放过他,但见那英俊少年头一歪,不屑地看着方去恶,冷着声道:“方白头,尔好大的狗胆,连老子都敢骂,嘿嘿,长进了么,嗯?” “你,你,你,我,我……”方去恶显然对来人的身份深为顾忌,吭吭叽叽了半天,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哎,那人是谁啊?方恶狗好像很怕他的样子。”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显然看不懂先前还威风八面的方大少为何此际竟然如同死狗一般,不由地好奇心起,逮住边上的人便问了一声。 “不会吧,你连他都不知道。”边上的闲人很是奇怪地看着问话者。 “就是不知道才问的么,知道了还问个屁。”问者没好气地翻了个大白眼。 “唉,那人乃是项王三子萧畏,咱中都四大寇里的这个。”答话者一竖大拇指,边说边转身道:“嘿,厉害着呢,呆会指不定要打起来,咱先撤了。”话音一落,也不管问话者是啥反应,扒开人群便溜之大吉了。 “啊……”问话者扭头一看左右都在往外撤,哪还有啥看热闹的闲心,慌忙顺着人流也往外走。 “你你我我个屁啊,方白头,你他娘的混球,连个纨绔都当不好,老子真为你害臊,滚一边去。”萧畏大大咧咧地走将过去,也不管方去恶比他高了近半个头,一抬手,将方去恶到了一旁,大摇大摆地向着被两名豪奴架着的女孩走了过去,眼一瞪,那两名看起来凶恶异常的豪奴竟不敢与这小小少年相对视,立马如同触电一般地放开了那女孩,慌『乱』地退到了一旁,女孩儿骤然得了自由,却因此而浑身力,竟坐倒在了地上,低着头咽泣个不停。 “小娘子莫怕,有小生在,那厮不敢对你咋样的,别哭了啊,来,先用小生的手绢擦擦泪。”萧畏走到女孩的近前,俯下身去,极尽温柔地劝说着,边说边伸手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张白绢,拿捏着递给了女孩,女孩此时哭得正伤心,一味地拿袖子抹着泪,这会儿一见到有白绢子可用,也就没想太多,接了过来,便往脸上抹去,哭声自是渐渐地止住了。[ “小娘子,小生在此有礼了,请教小娘子姓甚名何?可是京师人氏么?”一见女孩不哭了,萧畏得意地一笑,而后飞快地收敛了笑容,拱手行了个礼,一副极有礼貌的样子问了一句。 女孩刚脱大难,虽已不哭,可却依旧心慌慌地,此时见萧畏甚是和蔼可亲,样貌又是俊美至极,芳心自是起了波澜,脸一红,低下了头,低声道:“奴家、奴家冯晚娘,正是京师人氏,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还没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奴家,奴家……”冯晚娘话音越说越低,到了末了已是细不可闻了。 “啊,原来是晚娘妹子,小生失礼了。”萧畏再次拱了拱手,温柔地一笑,那笑容登时使得冯晚娘看得有些痴了,竟忘了自个儿尚坐在地上,两人对视之际,竟有种此时声胜有声之景气了。 是人都有脾气,更何况方去恶再怎么说也是京师一霸,虽对萧畏的身份极为忌惮,可眼瞅着萧畏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跟自己看中的美人儿打情骂俏,心头登时火冒三丈,可一想到萧畏往日里的手段,却也并不敢就这么真的冲上前去动手,就这么当一看客么,却又不甘心,这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对着不远处摁住中年汉子的手下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众豪奴赶紧放人,就指望着那汉子能上前去落落萧畏的脸面,好生出上口恶气了的。 那中年汉子显然早就听说过萧畏的臭名,本正着急着呢,这一得了自由,立马奔将过去,横『插』在了萧畏与冯晚娘之间,一拱手道:“公子仗义相助,草民感佩万分,大恩不敢言谢,且容草民送了女儿回家,再图后报。”话一说完,一把将冯晚娘拉起,这便打算走人了。 “老人家请留步,小生尚有事请教。”一见冯家父女要走人,萧畏哪肯依了,轻巧地一个闪身,人已拦住了冯家父女的去路。 “小王爷,您老身份高贵,草民实是高攀不起,求您老放过我家父女罢。”那冯姓汉子见萧畏拦住了去路,登时便是一个哆嗦,苦着脸,不停地作着揖。 “小王爷?啊哈,敢情冯老丈知道小生的身份,那就好办了。”一听冯姓汉子揭穿了自己的身份,萧畏所谓地耸了下肩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小王府上最近人手缺得紧,正要招些使唤人手,瞧着你家闺女倒是合适,这样好了,小王出五百两银子,算是收下晚娘如何?” “你……,我冯某人虽穷,却不是卖女之辈,此事断可能!”冯姓汉子一听萧畏图穷匕见,登时便是一阵大怒,恨声回了一句。 “唔,五百两银子好像是少了些,平白折了晚娘妹子的美丽,这样好了,五百两金子可成?”面对着冯姓汉子的怒火,萧畏丝毫都不在意,单手『摸』了『摸』鼻子,笑嘻嘻地将银子换成了金子。 “五百两金子?嘶……”冯姓汉子刚要接着怒骂,可一听是五百两金子,登时就倒吸了口凉气——这时节一头牛也不过是二两银子罢了,一两金可当十两银,伍千两银子在这中都之地都已算是中等人家了,若是到了京师以外之地,那可就是大富人家矣,哪由得冯姓汉子不心动的,这不,眼珠子都瞪得快掉出眶来了。 “啊,五百两金子好像太多了点,老丈怕是受不起了,要不减一点,四百九十五两?不回答,那就是还太多喽,哈,四百九十两好了……”一见冯姓汉子那副模样,萧畏心里头狂笑不已,可脸上却是一副很抱歉的神『色』,絮絮叨叨地将钱数往下减少着。 萧畏这一减不打紧,却跟割了冯姓汉子的肉一般,一听钱数在片刻间已减少到了四百七十两,冯姓汉子再也忍不住了,高叫了一声:“且慢,小王爷可是说真的?” “嗯?尔以为小王是说笑么,啊,看起来四百七十两还是太多了,那就四百五十两好了。”先前萧畏是五两、五两地往下减,这一回一口气就减少了二十两,可把冯姓汉子给『逼』得急了,顾不得自家女儿正愤怒地盯着自己,一扬手,高声喊道:“别减了,全依小王爷好了。” “哦?哈哈哈……”萧畏见冯姓汉子如此说法,登时便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扬手,打了个响指,自有站在一旁的家奴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付账,把晚娘妹子请上马车,小心侍候着。”萧畏连看都不看凑上前来的家奴一眼,只是摆了下手,下了道命令,也没管家奴与冯姓汉子的交割情况,一步三摇地走到方去恶的身前,邪邪地一笑道:“看见没,当纨绔就得有当纨绔的样子,用钱能买得到的还用抢,真他娘的笨,方小子,好生学着点。”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更别说方大少也是京师里横行惯了的人物,被萧畏当众踩上一回脸面,已是难忍得很,偏生萧畏这厮还踩了又踩地没个完了,哪还忍得下去,心火一起,不管不顾地一撸袖子便嚷道:“来人,给老子打!” “想动手,好,老子奉陪,给我打!”萧畏一听方去恶喊打,不但不惊,反倒兴奋了起来,猛地跳将起来,挥手之间,一个大耳刮子便不由分说地扇了过去,生生将方去恶打得横飞了出去,脸颊浮肿得跟猪头似的,边上方府的奴仆们一见自家主子吃了大亏,自是顾不得萧畏的身份了,全都蜂拥着要冲上前去,打算给萧畏来上顿狠的,可遗憾的是项王府的侍卫们却来得更快,呼啦啦一大帮子全都涌了过去,双方几十号人马就这么着在大街上大打出手了起来,但见拳脚交加之下,衣帽与破布齐飞,惨号与哭叫共响,又怎个热闹了得。 别人打起来了,萧畏倒好,自个儿溜到了一旁,『色』『迷』『迷』地看着惊恐不已的冯晚娘,嘿嘿一笑道:“晚娘妹子别怕,他们打他们的,我们看看戏就好。” “公子,啊,不,小王爷,求求您,放了小女子罢,小女子来生定结草衔环以报小王爷之大恩。”到了此时,冯晚娘哪会不知晓面前这主儿其实也不是啥大善人,又见自家父亲拿了银票便跑得没了影,心中早已是又气又急,再一见萧畏凑到了近前,立时浑身哆嗦不已,颤着声便乞求了起来。 “没事,没事,何必来生,今生就可以报答啊,呵呵,小王要求不高,晚娘妹子只消将小王后院里的一块花园照顾好就算是最好的报答了,这个要求晚娘妹子该是力所能及的罢。”萧畏『色』『迷』『迷』地盯着冯晚娘看了好一阵子,直到看得冯晚娘羞红了脸之后,这才凑到冯晚娘的耳朵边,一本正经地低声说道。 “啊,真的?”冯晚娘自是信不过萧畏的话,可心里头却又希望他所说的是真话,这便惊疑不定地追问了一句。[ “当然是真的,小王从不说谎骗人,要不小王对天发誓如何?”萧畏微微一笑,大袖子一抖,一把折扇已拽在了手中,“唰”地一声便打了开来,潇洒地摇着,颇有些个『乱』世佳公子之风范。 “哦。”冯晚娘见萧畏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心中稍安,可却一股子失落感却突兀地涌将上来,没来由地想到:若是能跟面前这人有些那啥的,好像也是美事一件。就这么一想,一颗芳心顿时就又『乱』了,脸红得跟朝霞似的,心跳得跟撞鹿一般。 一见到冯晚娘那副羞答答的样子,萧畏便想笑——两世为人的萧同学别的不会,观颜察『色』可是拿手好戏,自是猜出了小丫头片子心中的旖旎,却也不说破,只是笑得更暧昧了一些,心中却不禁感慨——当纨绔还真他妈的爽极了! 萧畏来这个朝代已有三年,至于究竟是怎么来的,他自己也不清楚,总之一句话,他已经来了,既然来了,又成了当今天子唯一亲弟弟的三儿子,荣华富贵已极,自是得好生享受上一回不是?再说了,先前那主儿本就是一纨绔,萧同学既然顶了人家的身份,再怎么着,也不能坠了人家的名声嘛,自然是接着纨绔到底了的。 “禀三王子,人都打跑了。”就在萧畏摆酷的时辰,打斗声不知何时已停了——王府侍卫一出马,自然是威风八面,不数刻便将方府人马都打得大败而逃,领头的侍卫副统领王争这便紧赶着跑来禀报战况了。 “完事了,好啊,不错,兄弟们近来练功有长进,有趣,上一回打陈府还花了一柱香的时间,这一次有大进步,好,回头领赏去,每人十两银子。”萧畏正摆姿势呢,被王争这么一打断,心里头实有几分的不乐意,不过么,见事情已了,倒是赏得爽快至极。 “多谢小王爷。”王争等人帮着萧畏打架早已不是第一次了,拿钱也早已成了习惯,此时听得有赏,却一样还是开心得很。 “咦,咱做了件如此大好之事,咋就没点掌声呢?没劲!”萧畏很是不甘地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原本挤满了人的胭脂巷口早就空了——这场架打得如此凶悍,大家伙又不是傻子,等着遭池鱼之殃不成?自然是早就躲得远远地了,生生令盼着有人喝彩的萧畏好生失落了一回,那不甘的小样儿登时便逗得冯晚娘嫣然一笑,这一笑不打紧,却令萧畏再次看花了眼,哈喇子顺着嘴角便流了下来…… 第2章 惹不起,咱躲 (文学网) 大胤皇朝传承至今,已历二十七帝,延续了四百八十余年,萧姓皇族开枝散叶,宗室人数可谓众多矣,然则到了当今皇帝弘玄这一代却仅有兄弟二人——皇帝萧乾、项王萧睿,倒不是先皇不能生,实际上,在当今皇帝登基之前,兄弟辈人数虽不算多,可再怎么着,也有九人之数,不过么,因着某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全都玩完了,到了末了,就只剩下这兄弟俩了——哥哥萧乾长袖善舞,所以成了皇帝,弟弟萧睿尚武,因此不幸成了打手,领兵四下征战,打服了各地不服之辈,到了末了,荣升天下兵马大元帅,只可惜是个虚衔,所能管的兵马也就只有他自个儿府上那千余号家兵家将,除此之外嘛,堂堂的大元帅就连一个小兵都调不动。 什么?卸磨杀驴?谁敢说这等大逆不道之言,要是让当今天子知晓了,那一准就只有一个下场——抄家灭门!这叫荣养懂不?皇帝陛下这是考虑到自家弟弟戎马征战辛苦了,得好生修身养『性』上一回,这叫爱护来着,虽说休息的时间好像是长了点,可皇帝陛下这也是为了项王爷身体安康嘛,是好意,谁要是不识好歹地乘机说项王的坏话,那就是找死,远的不说了,就说一年前那会儿,御史王三鹤自以为看准了皇帝陛下的心思,上本劾项王有不轨之心,结果如何?项王没事,反倒是告人的王三鹤却得了个反坐之罪,这会儿还蹲在天牢里吃免费的公家饭呢。 既然是荣养,该有的体面自然是得有,不该有的嘛,凑合着也得有上一些,否则哪能称得上“荣养”二字,不单不能说项王的坏话,便是项王家人的坏话也说不得,要不然萧畏同学这么个超级纨绔怕就不那么好当了的,这还不算,还得让项王住得开心,享受得起荣华富贵,如此一来,项王府的奢华与气派那就不是一般亲王所能比得了的了——项王府占地极广,就一座王府而已,竟方圆五里还多,比起几个老辈子亲王的府邸足足大了两倍,也就仅比皇宫稍小上一些罢了,至于装潢摆设么,甚至比皇宫还要金碧辉煌上一些,初次见到项王府之气派者,不为之瞠目结舌,头晕目眩地不能自己,这不,方才下了马车的冯晚娘就看傻了眼,老半天回不过神来,一张樱桃小口夸张地成了o型,瞧得萧畏恨不得化身黄继光,上前堵一回“枪眼”。 “晚娘妹子,到家了,来,随小王进府去。”萧畏贼兮兮地凑到了呆愣的冯晚娘身边,假做低头状地深吸了口女儿香,而后一连陶醉状地眯了眯眼,煞是温柔地说了一句,大灰狼叔叔的关爱之情油然言表。[ “那是玉石么?”冯晚娘显然没注意到萧某人的窃香行动,眼睛依旧直愣愣地看着王府门前的那座巨大照壁,语气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声。 “没啥,就一块破蓝田玉罢了,值不得三瓜俩枣的,来,随小王进府,里头的东西可比那破石头好看多了,保管你喜欢。”萧畏连看都没看照壁一眼,嘻嘻哈哈地便随口瞎掰了起来,立时听得冯晚娘直吐小香舌——蓝田玉乃是佩玉,光是一小块极其普通的玉佩,少说也得三十两银子的,更别说上等货『色』了,那是价值连城的玩意儿,项王府门前那块玉石不单平整亮滑,更难得的是『色』泽鲜嫩,不是上品,而是极品,这么块巨大的玉石到了哪儿都是万金难换之物,可在项王府竟当成照壁用了,这不叫奢华,该叫奢侈才对了。 “哇噻,这小丫头片子的舌头还真是极品,尖细灵动不说,还圆嫩光滑,品尝起来保准爽呆了。”一见到冯晚娘吐舌,萧同学的哈喇子情不自禁地又嘀嗒下来了,两眼直冒精光,正评点得起劲呢,突闻一声冷哼爆起,登时就将萧同学的美梦生生给砸碎了。 遐思被搅,萧同学自然是恼火异常,可一抬头,瞅见了正被一大群王府侍卫簇拥着站在门前台阶上的那人,萧同学脸上的怒气立马就消失不见了,换上了如春风般的笑脸,笑眯眯地打招呼道:“二哥,您这是要出门么?” 台阶上头站着的那名蓝衫青年正是萧畏的亲二哥萧忌——项王萧睿一身武艺勇冠三军,床上功夫也极为了得,据闻曾有“一夜七次郎”之美誉,也算是甚好那一口子,凡是亲王该有的一妃、二孺人,四嫔、十二藤,他老人家可是一个不缺地全都娶满了,雨『露』均施之下,倒也其乐融融,只可惜准头似乎太差了些,努力耕耘了大半辈子了,光见开花不见结果,拢共就只得了三子一女——长子萧锋,孺人所生,算是庶出,为人宽厚,与世争;幼女萧旋,藤妾所生,年方十二;剩下次子萧忌与三子萧畏全都是王妃所出,都是嫡子,萧忌文武全才,向来自命不凡,而幼子萧畏则是胡天胡地一纨绔,哥俩个始终『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见了面,总要擦出些火花来,除了因是个『性』不同之外,更隐蔽的原因在于世子之争。 按大胤皇朝之体制,二字王为亲王,三字、四字王则是降等之郡王而已,亲王之世子可承袭父位为二字王,其余诸子只能封为三字王,从第二代亲王起,若大功于朝廷,则世袭之王位降等为三字王,郡王亦然依次降等,所不同的是三代以后,郡王之传承者其王爵未必能存矣,而亲王之承袭者只要没有谋逆之大罪,其王爵可为三字王承袭永存,故此,能不能成为项王世子,对子孙后代的影响可谓大矣。 依大胤皇朝祖制,世子之位乃是立嫡不立长,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项王长子萧锋自是没有争夺世子之位的可能『性』,而其为人又宽厚,也不会跟自家兄弟去争夺些什么,故此,其与两位弟弟之间的感情都不错,然则萧忌与萧畏这对亲兄弟的问题就出来了——大家伙都是嫡子,虽说萧忌年序在前,可也不是命中就该他得了世子之位的,只能说他的机会比起萧畏来说要大上一些而已,偏生王妃疼幼子,闹得项王也不好轻易就将世子之位给了萧忌,只能是将事情高高挂起,如此一来,两位嫡子间自然就有了竞争,关系能好才是怪事了,加之萧忌素来厌恶萧畏的纨绔作风,对这个亲弟弟当然是白眼有加了的。 此际看着萧畏那可恶的笑脸,萧忌自是气不打一处来,再次冷哼了一声道:“怎么,又从哪骗了个小姑娘回家,哼,不学术!” “哟,二哥,您这是说哪的话,这位冯姑娘可是小弟从方白『毛』那条恶狗的嘴边救下来的,咱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侠义之道也。”萧畏根本就不理会萧忌的黑脸,满不在乎地摇了摇扇子,嘻嘻哈哈地扯道。 萧忌冷笑了一声,斜眼看着萧畏道:“尔与其不过蛇鼠一窝罢了,都是为非作歹之辈,鸡鸣狗盗之徒也配谈侠义之道么?” “哈哈,那是,那是,小弟这叫鸡鸣狗盗,那二哥天天跑文学网去见苏紫烟姑娘就是礼法所言之正道喽,”萧畏“啪”地将纸扇一合,而后小退了一步,做出一副恭谦的样子,拱手为礼道:“小弟受教了,改日一准天天上紫烟姑娘那儿报到去。” “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朽木不可雕也,哼!”文学网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青楼之地,那苏紫烟便是文学网里新来的头牌,号称『色』艺双绝,偏生还打着卖艺不卖身的旗号,很是勾起了京师名流们的“兴趣”,大体上是吃不到的才是好肉之故罢,故此,满中都自命风流的人物可都没少去捧苏紫烟的场,萧忌也是其中的常客,此时见萧畏如此肆忌惮地拿此事来消遣自己,萧忌立马就气得面『色』铁青,可又不好在众人面前对萧畏动手动脚,这便丢下句话,打算就此拂袖而去了。 萧忌要走,萧畏却没打算就此揭过,嘻嘻哈哈地笑着道:“二哥走好,啊,别忘了帮小弟代问苏姑娘好,改天小弟若是得了闲,没准将苏姑娘赎回府上,二哥也就能不出府便见着人了。” 本就气得够呛的萧忌一听萧畏这话,险些一头栽倒在地,愤怒地转过了身来,刚要再叱骂萧畏几句,却不料萧畏压根儿就没给他这个机会,摇着扇子便直接了当地行进了王府的大门,愣是令萧忌满腔怒火处发泄,只得气恼地跺了下脚,领着一众手下气恨恨地上了马车,转出照壁而去了……项王府实在太大了些,也太奢华了些,别说冯晚娘这等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家碧玉了,便是一般的公卿之家中人来到了项王府,只消转上一阵子,多半也是晕头转向的结果,这会儿若不是有萧畏领着,只怕冯晚娘光是撞柱子都得撞上好几回了的,就这么近乎一柱香的功夫走将下来,冯晚娘早已『迷』瞪得不知天南地北了,正自彷徨间,眼前突然一亮,竟已走进了一所锦绣至极的庭院之中,还没等冯晚娘看清园子里的景致,便听一阵脆生生的笑音响起,数位绝『色』少女已如同穿花蝴蝶一般从林子间、亭台中涌了出来,飞快地将萧畏连同冯晚娘一道全都围在了中间。 “哟,好靓丽的小姑娘,小王爷老实交待,这回又是从哪骗来的,别说又是捡的罢。” “小王爷,你还知道回来啊,都几天了,也没见个人影儿。” “小畏,你没偷吃罢,家里如此多的姐妹你不理会,偏要打野食,该罚!” 六张小嘴一齐开口,莺莺燕燕地吵个不休,萧畏额头立马就见了汗,至于冯晚娘则更是不济了,如同受了惊的小鸟一般,低着头羞红了脸不说,还可着劲地往萧畏身后缩,心里头的自卑感一浪接着一浪地涌将起来——冯晚娘素来就知道自己貌美,也一向以此为荣,可眼下这一大群的少女个个都是绝『色』,没一个在她之下的,更有数人之姿容出类拔萃,令冯晚娘自感远远不如,先前在来项王府的路上,冯晚娘还有种能凭着自己的姿容永远依靠在萧畏身边的企盼,此时一见如此多的美少女齐聚,那原有的奢望立马就如同夏日里的肥皂泡一般碎得彻底了,这么一紧张之下,一双小手不知不觉中便拽住了萧畏的胳膊。 “好啊,小畏,你还敢说没偷吃,瞧瞧,这丫头现在都离不开你了,还不快从实招来,姐妹们,可不能轻饶了小畏,今日大家可不许心软,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名身穿桃红『色』长裙的姑娘排开众人,双手叉着小蛮腰,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说道。[ 这丫头话音刚落,众少女们便即哄然,七嘴八舌地要萧畏给个满意的交待,饶是萧畏也算是久经考验的了,却还是好一阵子头晕眼花,不得不拱手道:“各位好姐姐,就饶了小畏一次如何?小畏可真没偷吃啊,嘿嘿,来,来,来,小畏给姐妹们介绍一下新来的小妹妹,这是冯姑娘,名叫晚娘,大家都认识一下。” “哼,你也就是嘴甜,却总不见行动,冯妹妹别理他,来,到姐姐这里来。”那桃红长裙的女孩显然是众少女之首,不单貌美如花,脾气更是不小。 冯晚娘哪经过这般阵势,此时早已是心慌意『乱』,看了看那些美少女,又看了看满脸子尴尬之『色』的萧畏,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才好。 “去罢,没事的,她叫林瑶,以后你就听她的安排好了。”眼瞅着成功地转移了目标,萧畏暗自松了口大气,笑呵呵地拍了拍冯晚娘拽住自己胳膊的小手,温和地解说了一番。 冯晚娘怯生生地看了萧畏一眼,见萧畏眼神里满是鼓励的意味,这才松开了拽住萧畏胳膊的手,走上前去,福了一福道:“小妹冯晚娘见过瑶姐姐,见过各位姐姐。” “晚娘妹子别客气,以后啊,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我们姐妹其实都一样,都是小畏这个坏家伙拐回来的,以后你就知道他的德『性』了,来,别理他,姐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柳翠,那是严芳……”林瑶一见冯晚娘那怯生生的样子,登时就心软了,忙不迭地抢上前去,揽住冯晚娘的小腰,笑呵呵地给冯晚娘介绍起众姐妹来。这么一大群美少女见了面,自有一番大热闹,却没人注意到萧畏这厮竟趁着众美少女不留神,悄悄地退出了院门,往边上不远处一所院子溜了去,动作麻利得很,显然已不是头一回干这等事了。 “小畏,你给我站住!”萧畏动作虽小心,可却还是被林瑶给发现了,一见萧畏就要跑进那所院子,立马气急了,跺了下脚,娇声喝了一嗓子。 切,傻子才站住呢,惹不起,咱……躲!萧畏哪肯听话站住,不单没站住,反倒跑得更快了些,一溜烟冲过了一座小桥,跑进了院子中,还没忘回头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登时气得一众美少女全都嘟起了嘴,恨不得追上前去扒了萧畏的皮。 冯晚娘初来乍到,自是不太明白众姐妹为何不追进那离得并不算太远的院子,眼瞅着众女各自怨怒,这便怯生生地出言问道:“瑶姐姐,那院子又不远,为何,为何……”冯晚娘话说到一半,突觉自己的问话有些子唐突不说,还煞是羞人,自是红着脸说不下去了,只是一味地低着头,羞得不敢看林瑶的眼。 林瑶发育得好,在众女中个子最高挑,比冯晚娘整整高了半个头,此时见冯晚娘羞得可爱,不由地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好妹妹,你刚来,咱王府里的规矩还不知晓,姐姐这就跟你解说一番好了,啦,先前妹子可曾经过一座‘鸿鹄桥’?” “姐姐说的可是一座带了亭子间的石桥么?”冯晚娘见林瑶如此好说话,心中自是大为感激,抬起头来,略带疑『惑』地回答道。 林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很是认真地解说道:“不错,就是那桥,过了桥不是有个院门么,打那儿起到此地全都是属于小畏的,也就是我们姐妹的家,在这围墙之内,姐妹们哪都可以去,即便是要出王府一行,请了小畏的令,也有侍卫们陪同着去,可就是那座院子例外,若小畏的令牌,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否则的话,那就不只是逐出王府那么简单了,为此丧命也有可能。” “啊……”一听林瑶说得如此严重,冯晚娘立时便被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来。 林瑶重重地点了下头,边上的众美少女也同样是满脸子的慎重之状,这令冯晚娘更是疑虑丛生,愣了好一阵子之后,还是忍不住出言问道:“为何如此?” “呵呵,妹妹即便不问,姐姐也要跟尔说个清楚,否则一旦犯了大错,那就可挽回了。”林瑶轻笑了一声道:“妹妹可听说过舒雪城、舒老大人?” “舒老大人?小妹当然知道了,他老人家可是文状元武进士之奇才,乃我朝数百年第一人,小妹还曾拜读过他老人家的诗赋呢,写得可真好,可,可舒老大人他……”冯晚娘见林瑶突兀地提起了舒雪城这位当代的奇人,好奇心登时便更盛了三分。 林瑶笑了笑,伸手抚了下冯晚娘的头发,这才接着解说道:“这院子里的规矩就是舒老大人亲自定的,他老人家就住在那所琴剑书院里,只是他老人家喜欢清静,不想被人打搅,所以啊,我等姐妹自然得遵守他老人家的规矩才对,晚娘妹子,你说呢?” “嗯,小妹知道了,谢谢瑶姐姐提醒。”冯晚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不过也没再多问,恭敬地福了福,道了声谢。 “好了,不说这个了,姐妹们,晚娘妹妹今日初来,大家办个筵席好生招待一下,来,走罢。”林瑶注意到了冯晚娘眼中那一抹即逝的异『色』,可也没多说些什么,这便笑呵呵地鼓了下掌,招呼了一声,众美少女自是轰然应命,哄闹了起来,簇拥着冯晚娘便行进了院子深处…… 第3章 当纨绔也得有底气 (文学网) “好险,差点就陷进去了!”萧畏躲进了舒雪城所在的院子中,其实并没有立马深入院子内部,而是躲在了一旁,偷偷地注视着众女所在的箫湘馆里的一举一动,直到众美少女全都欢快地进入了院子深处之后,萧畏这才算是大松了口气,直起了腰来,恶狠狠地伸了个懒腰,舒散一下筋骨,却猛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窃笑之声。 “笑个毬,死一边去!”萧畏回头一看,见发笑者是此书院中的两个书童墨香、墨雨,登时便觉得脸面上很有些子难堪,这便板起了脸来,冷哼着骂了一句。 墨香、墨雨两小子名义上是王府里的下人,可其实却是舒雪城带来的书童,对萧畏尊敬倒是足够尊敬,害怕么,那是压根儿就谈不上的事儿,此时见萧畏假意发作,两小子更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反倒笑得更欢快了几分,闹得萧畏也没了奈何,只好苦笑着做了个鬼脸,也不理会那两得瑟的家伙,大步便向书院深处行了进去,只留下两书童还在那儿嘻嘻哈哈个不停。 “郁闷啊,想老子两世为人,两辈子的英名就这么断送了,呜呼哀哉,痛哉,惜哉!舒老爷子哦,您老可把咱给坑苦喽!”耳听着背后两书童怪笑连连,萧畏郁闷得简直要吐血了,对于造成眼下这般恶果的舒老爷子叽叽歪歪地便是好一通的埋怨,当然了,萧畏也就只敢在心里头悄悄地发发牢『骚』罢了,别说大声喊出来了,便是小声嘀咕都不敢——舒老爷子功参造化,人虽老了,可耳朵却灵着呢,真要是被他老人家听了去,哪还能有萧畏的好果子吃,至于为何嘛,那可就得从头说起了。[ 早在弘玄九年八月之际,那会儿萧畏才刚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年代,一搞清楚自家的身份,可把萧畏给得意坏了,还没消停几天呢,就迫不及待地溜出了王府,前呼后拥地继续前任未尽之事宜——将纨绔进行到底!就这么着,左牵黄,右擎苍,满中都瞎转悠,所过之处,行人避之不迭,着实是威风凛凛,煞是爽气,当然了,初来乍到的萧畏神经虽大条,却也没胆子去干啥没屁眼的勾当,纯碎就是逛大街罢了,很显然,中都城虽大,可也经不起萧畏这么整日整日地『乱』转,才不过月余下来,萧畏对城中景致已是没了兴致,这便领着一众爪牙跑出了城,上了风景如画的西山,玩起了郊游,这一郊游不打紧,却巧不成书地撞上了舒老爷子,于是乎,萧畏的苦日子这就开始了。 西山位于中都城外并不算远,也并不算高,景致倒是不错,时值深秋,满山遍野的枫叶正红得艳丽,着实是踏秋的好去处,可因着九九重阳节刚过,来此的游客其实并不多,萧畏前呼后拥地登上峰顶之后,眼瞅着满山红叶,感受着微风拂面,耳听着如涛之天籁,顿时诗兴大发,即兴盗版了一首张养浩老先生的《山坡羊·潼关怀古》——但见一小屁孩,面对着雄伟壮阔的中都城,一派挥斥方遒状地『吟』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中都,意踟蹰,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其状也慷慨耶,其情也激昂耶,其气宇亦不凡耶,其……其实萧畏酝酿了老半天的情绪,拢共也就只想起了这么一首词而已,那还是萧同学中学时期背过的为数不多的课文之一,就这么通篇山寨了下来,只不过改了一个字,将“望西都”改为“望中都”罢了,就此情景而言,勉强能算贴切而已,实谈不上啥了不得的创举,当然了,能成功地憋出这么首词来,萧同学还是蛮兴奋的,再加上身后一帮子爪牙们的献媚喝彩之声,萧同学简直云里雾里地乐颠了,正踌躇满志间,却见一书童装扮的小家伙从后头排众走到了近前,很有礼貌地对着萧同学行了个礼,口中道:“这位公子,我家先生有请了。” 那小书童这么一说,萧同学这才注意到在自己侧后方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里有一老者正背对着众人盘坐在一张铺于地面上的毯子上,一身青衣、高冠巍峨,白发如雪,背影如山,虽法看见其面目,可从前来通禀的书童之谦逊有礼以及侍立在老者身边的另一书童的飞扬神采,却已可看出此老之不凡,若是往日,萧畏一准不会去见这么个显然不是凡夫俗子的高人,道理很简单,论是此际的萧畏还是原来的萧畏,都不是喜欢玩高尚之辈,不过么,这会儿萧畏刚即兴赋词一首,正在兴头上呢,倒还真有心在高人面前耍弄上一把的,再说了,按他的想法,就算是弄出了啥岔子,有项王府的招牌在,也出不了啥大事,这么一想,萧同学自是轻轻松松地走将过去,装出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对着老者的背影拱手为礼道:“老先生请了,不知唤小子前来,可有何吩咐么?” “坐。”老者端坐依旧,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上一下,只是简短而又有力地吐出了一个字。 坐就坐呗,萧同学本就神经粗大,又存了戏耍的心思,一听老者看座,自是毫不怯场地走进了亭子间,施施然地就坐在了老者的对面,这才发现老者高鼻深目,面容古拙得很,尤其是一双眼炯炯有神,哪像个行将就木之人,分明是一副世外高人的形象,小心眼里登时就有些子打鼓了,可要他临阵退缩么,萧同学还真丢不起这个脸,也就只好规规矩矩地坐着不动了。 萧同学是坐下了,可老者却宛若不觉一般,根本就没有跟萧畏叙话的意思,头也不抬地盯着面前的棋盘,似乎满腔的心思全都在棋局上的样子,闹得萧畏满心趣得紧,眼瞅着老者不发话,萧畏索『性』也看起了棋来,这一看之下,还真看出了些门道来了——萧同学前世哪会儿就好棋,打小了起就没少下功夫去钻研,虽因着各种原因,没能走上职业棋手的道路,可功底却是不错的,参加些业余比赛拿个名次跟玩儿似地轻松,这才对着棋局一揣摩,便已看出此棋局是个双活难题,难度虽有,可对于萧同学来说,破解并不算难,手一发痒,也没吱一声便从棋盒里取出一枚白子,随手往棋盘上一点,而后自得其乐地坏笑着。 “嗯。”老者点了点头,将手中擎着的白子往棋盒里一丢,抬起了头来,一双眼锐利如刀般地扫向萧畏,缓缓地开口道:“黄口小儿知何兴亡耶?” 老者的眼神虽锐利,然则萧同学此来纯粹就是想惹事,压根儿就不怯,摆出一副慷慨赴难之状地昂首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有何不可知之说?” “好,好个匹夫有责。”老者微微一笑,眼神柔和了不少,也不再理会萧畏,径直起了身,笑着说了一句“老夫将收尔为徒。”之后,也没去收拾东西,领着两书童就此飘然而去,只留下傻了眼的萧同学不知所谓地坐在亭子中。 啥?啥?啥?你个死老头谁啊?萧同学当场就懵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这简直是莫名其妙不是?咱是来当纨绔,啊,不,当王爷的,没地找个师傅管着自己搞啥啊,找不痛快也不是这么个找法的,扯淡,瞎扯淡!这事儿免谈,当老子师傅,门都没有!萧同学气急败坏之下,哪还有半丝的游兴,也不去问那老头的姓名出处,愤然而起,匆匆回了自家府上,屁股都没坐热呢,就被自家老头传唤了去,才一进老爷子的书房呢,入眼就见先前在西山顶上见到的那老者正好整以暇地端坐在堂上,而自家便宜老爹、老娘居然都陪坐在一旁,立马就傻了眼,直到自家老子介绍说这是已致仕的两朝元老舒雪城之后都没能反应过来,就连老爷子喝令其上前见礼都忘了要动,满心眼里就转着个念头——如何赶跑这个“『毛』遂”师傅。 可惜啊,可惜,萧同学使出了十八般的本事,真哭假嚎、装傻扮痴地折腾来折腾去,也没能动摇舒雪城的决心,更没能改变自家老子的决定,就连往日里最宠着萧同学的便宜老娘也不支持他,奈之下,也就只得乖乖地成了舒老先生的关门弟子,直到今天为止,萧同学还是没能搞懂自个儿身上到底有哪一点能让名满天下的舒老先生如此之看重。 这也就是萧畏,若是换了个人,只要能拜在舒老先生门下,那绝对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哪怕为此上刀山、下火海都是值得的——舒老先生那文状元可是真金白银的本事,至于武进士么,其实还真耻没了舒老先生一身卓绝的武略——当初舒老先生进京赶考时年仅二十出头,就已经是文、武双举人,一家伙同时报了文、武两试,全都进了殿试,还全都夺得第一,一时间朝野为之轰动,后头是先皇的先皇认为年轻人风头太过不好,硬生生压了舒老先生一头——文状元给了,武的么,仅给了个传胪,可就算是这样,舒老爷子的壮举也已经是大胤皇朝开朝以来的第一人了,煞是了不得,只可惜其官运却远不及其才干那么当行出『色』,为官三十余载,仅止于翰林院掌院大学士之位,此职位虽说清贵得很,不过是名声好听罢了,其实并多少实权,后,不知何故,在今上即位之初,舒老先生突然挂冠归隐,这一退下去便是近乎十年不曾在世人眼前出现,卜一出现,就收下了萧畏这么个大纨绔作为关门弟子,消息一传扬开去,满京师上下掉了一地的下巴。 萧畏的前任其实不是没拜过师傅,实际上还远不止一个——中都官宦人家都重视子弟的教育,更遑论大富大贵的项王府了,早在萧畏五岁那年便请了文、武两道的启蒙老师,可结果呢,没一个干得长久的,最多半年,最快的三天,不是被气跑了就是被打跑了,这一回换上了舒老先生这么个硬茬子,前任所有的套路自然是全都不管用了,再说了,此萧畏也不是彼萧畏,太过恶心的事儿他可是干不出来的,偏又不想费神去学习劳么子学问,毕竟前世那会儿几近二十年的学生生涯可是早就过得腻味透了,于是便打算以耍赖对抗教育,结果么,自然不会太美妙——这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消极抵抗又得受罚,可把萧畏给整苦了,到了今时今日,萧畏都还记得当初拜师那会儿舒老爷子所说的一句话——当纨绔也得有底气! 当纨绔自然也是得有底气,这道理萧畏自是懂得,不过么,萧同学懒,实不想去遭那份罪的,可惜啊,萧同学也就是个孙猴子的命,怎么也跳不出舒老先生的五指山,左抵右赖之下,还是得老老实实地跟着学,好在这具身体的脑瓜子实在是好用,颇有些过目不忘之能耐,背背书还成,再靠着前世那会儿的小聪明,文章也做得颇有些新意,诗词么,偶尔剽窃上一回,还能让舒老爷子惊讶一把,这文一道算是能对付得过去,可在武道上,萧畏遭的罪可就大了去了,时至今日,每每回想起当初被骗上贼船时的情景,还都恨得直磨牙呢。 两年半前的某一日,萧畏刚临完帖,就被舒老先生叫到了近前,但见舒老先生脸上带着意义不明的微笑,煞是和蔼地说道:“项王殿下一身武艺冠绝三军,小王爷身为其后人,不习武怕是说不过去的。” “……”萧畏好一阵子语,唯翻白眼而已——习武?高来高去的本事看起来倒是挺威风的,可惜真要练出那等能耐天晓得要吃多少的苦头,咱将来可是王爷,有的是打手,何必学那些东西,要打要杀,狗腿子们上就是了,难道要吃猪肉还得自己养猪不成?没劲,不学! 舒老先生压根儿就没理会萧畏的白眼,拈了拈胸前的长须,一副惋惜的口气接着往下说道:“小王爷根骨甚佳,倒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可惜啊,小王爷前些年没能打下扎实的基础,如今岁数已大,再要想学项王殿下的绝世神功怕已是迟了,勉强练将下去,成就也极有限,实是遗憾得很。” “……”萧畏还是语,可心里头却道:不学更好,有那功夫练武,咱还不如多些时间把美妹,这满京师多少美妹正等着咱去安慰呢,哪有空练那些有的没有的。[ “不过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小王爷虽修不得项王爷的神功,可正好能修老朽一门绝世武功,也算是小王爷的缘分罢。” “……”一听还是得习武,萧畏的白眼立马翻得更厉害了,只差没就此背过气去。 “老夫这门神功名为‘游龙戏凤功’,若能练习到极处,不单能横扫千军,便是榻上也是所向敌,小王爷可有兴趣么?” “真的假的?”一听舒老先生如此说法,萧同学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哪个男人不想自己在榻上威风八面,尤其是萧同学这等立志当超级大纨绔之辈,自然更是盼着能纵横花丛、快意床榻了的,不过么,尽管心痒难搔,可萧同学毕竟是穿越众,多少还是留了个心眼,这便紧赶着追问了一句。 “老夫像是说谎之人么,嗯?”舒老先生微皱起了眉头,假作不悦之状地反问道。 “那好,我学了!”萧同学歪着头看了舒老先生好一阵子,见其不像是在说谎,心已大动,一咬牙应承了下来。 “好,老夫今日便传尔第一层口诀,顺便帮你固基。”舒老先生见萧畏已同意了习练“游龙戏凤功”,自是立马趁热打铁。 事已至此,为了将来的快活,萧同学倒真的豁出去了,说练立马就练开了,甚子五心朝天、气沉丹田地拉开了架势,由着舒老先生摆布,那固基的痛苦不消说是难熬得紧,可为了“胸中大志”,萧同学咬紧了牙关,忍了! 三天三夜啊,整整三天三夜的折磨,总算是在舒老先生的帮助下,完成了引气入体的最基本功夫,一体会到自己习武有了那么点小小的成就,可把萧同学给乐坏了,都已开始幻想将来此功大成之后,要将花姑娘们如何、如何了,正想得哈喇子『乱』流之际,却冷不丁见舒老先生一拍脑门,貌似突然想起了啥似地唉呀了一声道:“不好,先前老夫有一事忘了先跟小王爷说清楚,这事情怕是难办了。” 萧同学两世为人了,心思自然是灵动得很,一见到舒老先生这副模样,一颗心立马拔凉、拔凉地往下沉,很有种一不小心上了贼船的郁闷,可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追问了一句道:“先生此话怎讲?” “啊,是这样的,此功法一旦开始练习,未至大成前不能中途停止,若是停了的话,那小王爷就只有进宫当公公这么一条路可走了,抱歉,抱歉,老夫先前忘了这事儿,唉。” “……”萧同学这回可就不止是翻白眼了,一连串的怪叫连同臭骂全都迸将出来,若不是实在打舒雪城不过,只怕萧同学就要扑上去跟舒雪城拼命了。 “啊,对了,此功法还有两个限制,一是此功法未小成前讲求情动而心不动,小王爷必须做到人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花丛倒是可以越多越好,呵呵,以小王爷之能耐,想必这一条是办得到的,至于第二么,未小成前必须保持童身,若不然,小王爷还是只有当公公一条路可走。” “我,我,我……”萧同学一口气没喘过来,白眼翻了翻,就此陷入了昏『迷』之中……往事实是不堪回首月明中!这便是萧同学后院里鲜花朵朵,却只能身过不沾叶的根由之所在,也正是萧同学被墨香、墨雨两臭小子取笑却辩解不得的苦衷之所在,谁让他要轻易上当呢,怪天怪地还不如怪自己来得实际,奈至极的萧同学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赶紧修炼有成,不说先将后院里那些小母狼们喂饱,也总得避开当公公的命运不是?而唯一能达成此目标的希望便只能着落在舒老先生身上了,试问萧同学就算有再多的怨气,又哪敢出言不逊,也就只能憋着满肚子的气默默地往琴剑书院里行将进去了…… 第4章 你可以出师了 (文学网) 萧畏虽只是项王第三子,可其所占据的庭院却是一众兄弟中最大的一所,除了众美少女所在的潇湘馆以及萧畏自己所住的凝笙居之外,再有就是舒雪城所住的琴剑书院,总面积竟占了整个王府的六分之一还多,几乎是两位兄长的居所加起来的总和,而这一切全都是出自王妃的安排,足见萧畏受宠的程度之高,至于侍候萧畏的下人们更是多达三百之数,可以说时时刻刻都有人在专门照料着萧畏的起居,唯一的例外就是此刻萧畏行走着的琴剑书院,在这里头不单没人侍候着萧畏,反倒还得萧畏侍候着别人——但凡萧畏走进了琴剑书院,啥子端茶倒水、打扫庭院之类的事情一准少不了,按舒老先生的话来说,这叫不扫一屋何以扫天下,偏生琴剑书院里除了墨香、墨雨这两个萧畏指使不动的小家伙外,再旁人在,闹得萧畏想偷懒都没辙,若是不能完成舒老爷子规定的任务的话,嘿嘿,等待着萧畏的一准是加罚,几回惩罚下来,萧畏早就学乖了,这不,刚走进内院,萧畏立马很自觉地拿起了靠在墙角的扫把,准备干活了。 苦难的日子啥时是个头呢,郁闷喽!萧畏望着手中的扫把,一想起这三年来所受的“优质教育”,立马“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扫把可不是普通的扫把,与其说是扫把,倒不如说是根大号的铁铲,好家伙,整根扫把完全是精铁所制,重达六十余斤,可怜萧畏当初的身子骨着实不咋地,拿起这扫把都嫌吃力,更别说挥动了,小小一个院子往往一扫就是一整天,完了事儿,那小胳膊小腿全都肿得跟灌水萝卜似地,哪怕是现在勉强习惯了这大家伙的重量,挥舞起来一样轻松不了。 扫,扫,扫,老子扫,这片黄叶是老舒头的屁股,那根枯枝是老舒头的骨头,扫之,再扫之!萧畏心里头叽叽歪歪个不停,手中的大铁扫把挥舞来去,好一通狂扫,总算是将内院里的枯枝败叶扫成了一堆,望着那堆不小的战果,萧畏很有种阿q似的胜利之感,得意地一笑,也不顾这会儿气息正喘,放下了大铁扫把,满意地拍了拍手,溜达着便进了正厅的大门。 “师尊,小畏来了。”别看萧畏先前心里头对舒老爷子可谓是怨气冲天,然则真走进了正厅,一见到正端坐在几子前的舒老先生,那请安的姿势要说多恭敬便有多恭敬。[ “嗯。”舒老先生只是轻哼了一声,依旧端坐着不动,自顾自地打着棋谱,连看都不曾看萧畏一眼。 萧畏自是早就习惯了舒老爷子的做派,也用不着吩咐,乖巧地走到一旁的茶炉前,手脚麻利地沏起了茶来,待得水开茶好之后,端上碗香茶,送到了舒老先生的几子上,恭敬地开口道:“师尊,茶好了。”见舒老先生没反应,萧畏也只能老老实实地退到了一旁,垂手而立。 “二皇子的酒好喝么?”舒老先生随手往棋盘上放了一个子,长长的寿眉抖动了一下,一副随意的样子问了一句。 “还,还好罢。”一听舒老先生的问话,萧畏登时便是一愣,闹不明白舒老先生此问何意——要知道舒老先生自打收了萧畏为关门弟子之后,除了教文授武之外,从不过问萧畏旁的事物,这冷不丁地问起了闲话,还真令萧畏很有些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可老先生既然问了,萧畏也只好含糊其辞地答了。 “尔都看见了甚子?”萧畏话音刚落,舒老先生豁然抬起了头来,眼中精光一闪,紧接着追问道。 哟嗬,太阳还真从西边出来了不成?一听舒老先生这话问得突兀,萧畏心里头的疑『惑』立马便更深了几分,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答才好了——当今天子虽说武艺上远不及其弟项王爷那么出『色』,貌似也法做到“一夜七次郎”的壮举,不过人家的准头却是不赖,能生,一生就是一大窝,只不过公主偏多了些,足足有十七、八个之多,至于皇子么,虽说少了些,可也比项王爷膝下要多了三个。 皇子是国祚的根本,有皇子在,国祚便不愁后继人,可皇子要是多了,麻烦也自然就跟着来了,更为麻烦的是当今天子那六个儿子里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除了三皇子是唯一的嫡子,还在襁褓里时便册封了太子之外,其余诸皇子到如今为止都不曾封王,更不曾就藩,全都挤在了中都这一疙瘩里,那还能有个好,满朝堂里闹腾得乌烟瘴气地,天晓得将来会有怎样一个收场。 一帮子堂兄弟们闹不闹萧畏根本就不想理会,他既心也力去参与其中,只可惜论是从身为项王之子的身份来说,还是从舒雪城老先生的关门弟子的角度来论,很多事情是萧畏想避也避不开的,烦不胜烦之下,也就只能虚与委蛇地逢场作戏罢了,同样的,今日二皇子宴请其实也真没说啥特别话题,也就是风花雪夜地好一通子瞎扯淡而已,真要问萧畏看到了什么的话,或许看到最多的便是那些舞女们扭动的细腰和某些圆滚滚的玩意儿,可这用屁股来想,也能知晓绝非舒老先生所要的答案,真要胡答一气,那不是找抽还是咋的。 管他的,先应付过去再说了!眼瞅着舒老先生的眼神愈发不善,萧畏牙关一咬,低着头答道:“回师尊的话,我看到了阴谋。” “哦,阴谋么,还有呢?”舒老先生嘴角一勾,算是微笑了一下,可并没有就此放过萧畏,而是接着往下追问道。 还有?不会吧,您老爷子还有完没完?面对着舒老先生的步步紧『逼』,萧畏真的有些子傻眼了,头皮好一阵子发麻,可又不敢不答,奈之下,只好伸手『摸』了『摸』鼻子,挤出了一个字来:“『乱』!” 舒老先生嘴角那丝微笑先是更深了几分,接着突地咧嘴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萧畏茫然不知所以,正自发愣间,却见舒老先生笑容一敛,平静地开口道:“尔既知『乱』之将至,那就该好生准备着,须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乎?尔好自为之罢。老夫受人所托,应承授尔三年之艺,如今时日已满,你可以出师了。” 啥?不用再受折磨了?哇噻,爽啊!萧畏先是一愣,而后又是一喜,很想放声大笑上一回的,可突地想到了一事,立马就笑不出来了,这便忙不迭地开口问道:“师尊,小畏那个,啊,那个‘游龙戏凤功’何时能小成?” “你真想知道?”舒老先生嘴边『露』出了一丝玩味的微笑,如同狐狸看着小白兔一般地上下打量了萧畏一番。 废话不是?事关老子的“『性』福”,能不关心么?敢情您老爷子自己人老不中用了,就变着法子折腾人来着,鄙视!眼瞅着舒老先生打趣自己,萧畏满肚子的怨气,毫不客气地腹诽了老先生一把,可脸上却堆起了媚笑地道:“小畏身为师尊的关门弟子,总不能丢了师尊的脸面么,您老说呢。” “嗯,这话听着顺耳,按说此功九层,九九归一是为大成,至于小成么……”舒老先生说到这儿,故意停了下来,就是不往下说,急得萧畏额头直冒汗,喉头一鼓一鼓地,可在老先生长期的『淫』威之下,又实在没胆子打断老先生的话头。 舒老先生吊足了萧畏的胃口,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练至三层便是小成。” “啊……”萧畏彻底地傻了眼了——三年来萧畏吃尽了千般苦、万般累,早已将此功法练至第五层了,换而言之,萧畏一年前便已经小成了。 我的『性』福,我的尊严,我的……我靠啊,你个死老头,这不是害人么,骗人也不带这么玩的,老子跟你拼了,厄,人呢?萧畏心头一阵火起,刚想着跟舒老先生好生理论上一回,却猛然发现先前还端坐在木塌上的舒老先生早已不见了踪影,唯有摆在几子上的那碗茶还热腾腾地冒着气儿。[ 这死老头,腿脚还真麻利,算了,饶你一回好了。找不到人,萧畏憋着的气立马就瘪了下去,再一想到这三年来舒老先生的严格执教,萧畏就算再不识好歹,也颇有些子感动在心,这便深吸了口气,对着已是空一人的木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环视了一下室内,这才一转身,大步行出了正厅。 “呼,这天还真他娘的蓝!”一行出早已空一人的琴剑书院,萧畏没来由地感觉眼圈一热,再一看不远处自己的贴身仆人萧三正跑将过来,自是不肯当众出乖『露』丑,忙不迭地仰起了头来,望着早已是渐黑的天空,长出了口气,假意地发了声感慨,以掩饰自己即将落泪的窘态。 很显然,萧畏这一掩饰『性』的举动纯属白费工夫了,萧三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萧畏的不对劲,几乎是冲到了萧畏的身前,紧张兮兮地道:“小王爷,您可算是出来了,王爷正急着招您去呢。” 嗯?这么急,搞啥呢?萧畏一听之下,登时就愣住了,一股子不太妙的预感便涌上了心来…… 第5章 唐斩 (文学网) 老爷子见招一准没啥好事,这一条乃是萧畏的经验之谈,更别说这会儿都已将近晚膳时辰了,还这么急吼吼地来唤人,那就说明事情没准有多大条了,萧畏在心中飞快地将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全都过了一番,还真没发现自个儿曾捅了啥大篓子的——打了方白头,换别人头上,那就是大事,可对于萧畏来说,打了就打了,没啥大不了的,左右这些年来萧畏打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老爷子有啥不良反应来着,至于舒老先生的离开么,更是怪不到萧畏的头上,这么一琢磨之下,萧畏还真『迷』糊了,愣了好一阵子都没啥反应。 “小王爷,王爷还在等着呢,您看……”萧畏这么一发愣不打紧,可把萧三给急坏了,又见萧畏两眼珠子转得厉害,实不敢随意打断自家主子的冒坏水,可项王那头交待下来的事情,他萧三一个小小的仆人也同样耽搁不起啊,眼瞅着萧畏眼珠子不转了,立马凑上前去,腆着脸陪笑地问了一声。 娘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去就去!萧畏自忖躲是躲不过了,也没了奈何,不过么,他可不想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去找抽,眼珠子一转,低声吩咐道:“快,去将母妃请来。” 项王萧睿为人严肃,可就是有些子惧内,当然了,也不是后院里随便哪位妃子都怕,其实就只怕一人,那就是萧畏的亲生母亲王妃柳鸳。但凡萧畏犯了事儿,只要拽着王妃,那就啥事都没有,可若是王妃不在场,萧畏的小屁股难免就得挨上些板子了,此际虽说不清楚老爷子此番传唤所为何事,可拉上个护身符却是必不可少的,这不叫胆怯,这叫有备患来着,然则萧三下一句话就令萧畏更加『迷』糊了——王妃一早就在了,就等您了。[ 那啥,这搞的是啥名堂呢。萧畏愣了愣,也没再多问,摇了摇头便径自往前院的正厅赶了去,才刚进了厅门,入眼便见自家老爹、老娘都坐在上首,下头还有个大胖子团着身挤在一张“小椅子”上——其实不是椅子小,实在是那厮太胖了,足可坐下萧畏两个人的椅子竟然被这个胖子填得满满当当地,还压得咯吱作响,看那胖子的面目似乎有些子熟悉,可还没等萧畏想明白这胖子究竟是谁,却听那胖子一声狼嚎大起,庞大的身子径直向萧畏冲了过来。 “小三,可想死我啦!”胖子一声吼,整个人如同一堵肉墙般便扑到了萧畏的身前,双手箕张着便要给萧畏来上一个拥抱。 “厄……”胖子人未至,刮起的腥风里的汗臭味便令萧畏反胃得直想吐,再一看那堆肉山抖得波澜起伏,壮阔比,那肯跟这厮如此这般地亲热上一回,没地找不自在不是?萧畏这三年的苦练可不是虚度的,但见萧畏脚后跟一旋,整个人如同柳絮一般横飞了出去,那姿势要多潇洒便有多潇洒。 “彭……” 萧畏是潇洒了,可怜胖子冲势太猛,哪能收得住脚,一头便撞在了墙上,爆发出一声结结实实的巨响,整堵厚实的墙竟因此振颤了起来,那动静之大、冲劲之猛,着实令满屋子的人全都笑得个前俯后仰地,唯有项王萧睿不但没笑,反倒板起了脸来,刚要出言训斥萧畏一番,却冷不丁瞅见王妃柳鸳横了一眼过来,板着的脸立马就松了开来,奈地耸了下肩头,苦笑着摇头不已。 那一下显然撞得不轻,可架不住人胖子肉多,甚事都没有,一转身,咧开大嘴,看着萧畏便乐呵呵地打起了招呼道:“好啊,你个死小三,一见面就让俺出丑,看俺唐斩如何收拾你。” “唐……斩?”萧畏脑海里冒出了个前世小说里那威风八面的刺客形象,再对比一下眼前这座移动的肉山,嘴巴立马张成了o型。 “哈,才几年没见,小三的功夫了不得啊,哈哈哈,改天咱兄弟俩再大杀四方去,『奶』『奶』的,俺离开三年,憋都憋死俺了……”胖子一听萧畏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立马袖子一撸,摆出了个花见花开,人见人爱的威武形象,兴致勃勃地唠叨了开来。 离开三年?啊,原来是他!萧畏趁着胖子瞎呱唧的时辰,飞快地将脑海里的记忆翻了翻,总算是想起了面前这个胖仁兄的来历——今上继位之初,天下大『乱』,八大藩镇中六大藩镇起兵造『乱』,联兵八十万进『逼』中都,全赖项王萧睿与唐啸天一正一副两位大帅齐心合力,以巧计破敌,『逼』迫六大藩镇签订了城下之盟,这才有了弘玄朝十数年的太平日子。那唐啸天便是唐斩之父,此人与项王萧睿向来莫逆,自打萧睿被“荣养”之后,唐啸天也随即辞官归隐,唯离京时将其长子唐斩留在了项王府中,这一过便是近十年,直到三年前唐家才来人将唐斩接走,在项王府其间,这厮与萧畏的前身可谓是臭味相投,就没干过啥正经事儿,打架斗殴之类的却是干了不老少,只不过那时的唐斩并没有如今这么个胖法,不单不胖反是苗条得有些瘦弱,这前后的反差也着实太大了些,萧畏一时认不出来,也就情有可原了的。 “啊哈,没问题,唐子想玩啥全包咱身上了。”想起了唐斩的来历,萧畏就算再嫌弃这厮的鲁莽,也只得装出一副热情的样子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唐斩的大肚腩,很是好奇地问道:“唐子,咋回事,你这厮吃了啥大补之物,这肚子怕都跟弥陀佛有得一比了,厉害啊。” “嘿嘿,咱这叫壮实,喝水都长肉,怎样,嫉妒不?”对于萧畏言语中的讽刺,唐斩丝毫不以为忤,很是自豪地拍了拍大肚子,一翘大拇指,豪气万分地说道,那得意洋洋的样子登时又令满屋子的人全都笑得东倒西歪。 “……”碰到这么一个比自己更耻的家伙,萧畏实在是不知说啥才好,盯着唐斩那颤动不已的大肚子,木讷地语了。 “咳,咳。”眼瞅着这对难兄难弟越扯越『乱』,项王萧睿有些子坐不住了,假咳了几声,算是制止住了众人的哄笑,而萧畏也趁机摆脱了唐胖子的唠叨,很有些子逃亡状地走到了厅中,对着高坐上首的老爹、老娘行了个礼道:“孩儿见过父王,见过母妃。” “哼。”萧睿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本王问你,今日尔可是动手打了方家小儿?” 哟嗬,老爷子消息蛮灵通的么,这才多半会的事儿,咋就传到了他老人家的耳中了?萧畏虽不把今日教训方白『毛』的事情放在心上,可也没想到自家老爷子竟然如此快便得到了消息,不由地愣了一下,这才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道:“父王明鉴,方家小子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孩儿不过是路见不平,出手代方尚书教育一番罢了……” “哦?你还有理了?哼,不成器的东西,除了会给孤惹事,尔还会些甚子?若不是孤还有几分薄面,尔便等着上顺天府吃官司了。”不待萧畏把话说完,萧睿愤愤地一拍桌子,劈头盖脸地便是一通子臭骂。 老爷子发了火,萧畏自是不敢再犟嘴,心里头却将胆敢恶人先告状的方白『毛』给惦记上了,打定了主意要找回个场子,不过这事可做不可说,萧畏此时自是低头不语地装着可怜状,如此一来,坐一旁的王妃柳鸳可就看不过眼了,冷笑了一声道:“这是什么话,我家畏儿岂能叫方家小子欺负了去,你这个当爹的不为自家孩儿之见义勇为喝彩,反倒胡『乱』怪将起来,这是何道理?来,畏儿,到娘这里来,别怕,一切有娘给你作主,哼。” “娘。”一见老娘出了头,萧畏自是知晓此事已平了,立马乖巧地叫了声娘,人便依偎了过去,瞧得项王爷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个不停,却又难奈自家婆娘何,只得甩了甩衣袖,叨咕了一句:“慈母多败儿。”可一见到柳鸳的眉『毛』随之竖了起来,堂堂项王爷、赫赫有名的天下兵马大元帅竟然就此立马闭紧了嘴。 “别理那糟老头,来,让娘好好看看,伤着没?”柳鸳白了项王爷一眼,而后牵着萧畏的手,很是关切地嘘寒问暖了起来。[ “娘,我没事。”有唐斩这么个外人在,萧畏还真是没好意思让柳鸳这么宠着,忙不迭地答了一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畏儿啊,过了年,你都十六了,是该成家了,你父王和娘商议了一下,打算给你先定个亲。”柳鸳拉着萧畏的手,笑眯眯地说着。 定亲?萧畏的眼立马就直了,有心想出言反对,可再一看柳鸳那满脸幸福的样子,又不敢轻易开那个口,好一阵子尴尬之后,奈地问道:“娘,是哪家的女孩,总得先让孩儿知晓一下罢。” “就是你唐家妹子,你小时候也曾见过的。”柳鸳点了点头,指向了站在一旁傻笑着的唐斩,笑着解说道。 啥?唐家妹子?我靠,不会跟那厮一个体型吧,那也太彪悍了些,恐龙啊,我哭!萧畏大吃了一惊,一口气没顺过来,当场就噎住了,不由地大咳了起来,偏生耳边还传来唐大胖子那如同打雷般的怪笑声:“哈哈哈……,妹夫这是太兴奋了,哈哈哈……” 兴奋你娘个头啊!气急败坏的萧畏刚想着骂娘,一口气没接上,眼一翻白,人便很幸福地晕过去了…… 第6章 这次是来真的了 (文学网) 萧畏晕倒,这可是项王府的大事来着,众人好一阵子慌『乱』,可不管是捏人中还是拍胸脯,左折腾右折腾了好一阵子,却始终法将萧畏唤醒,到了末了,连太医都请来了,一查之下,说是甚大碍,只是情绪激动而晕厥罢了,修养几天便没事了,众人这才安心各自散了去,临出萧畏的居室前,王妃柳鸳免不得又是好一阵子千叮咛万嘱托,要萧畏房里的大丫环嫣红好生照料自家宝贝,万万不能出岔子啥的,扯起来便是没完没了,闹得本就是玩昏遁的萧畏郁闷得不行。 众人一走,一屋子的丫环们可就忙开了,打水的打水,准备晚膳的也忙乎个不停,当然了,更多的是七嘴八舌地议论了开来,这不,一众丫环里最嘴碎的小绿最先沉不住地开了口:“嫣红姐,小王爷这是怎么啦,下午还跟人打架来着,这多半会就昏了,还真是奇了怪哉。” “哪啊,小王爷这是喜冲的,要定亲了,哪能不开心,这一开心啊,小王爷就撑不住喽。”端着洗脸盆走进了房门的小雯一边将脸盆往萧畏床前一搁,一边笑着回应了一句。 “我看未必,小王爷这该是怕的。”在边上摆弄着热『毛』巾的小玲很不以为然地接了一句。[ “说啥呢,小王爷怕过谁啊,哪有啥他会怕的,小玲儿尽瞎说,我看啊,就是开心给闹的。“小玲话音刚落,小绿立马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就是怕的呗,咱家小王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有人管着,这回啊,新娘子要过了门,小王爷可就没那么自在喽,还能不怕啊,嫣红姐,你说对不?” “瞎说,怎么可能,小心小王爷听到了,可饶不了你。” 小玲、小绿这两丫头往日里就不怎么对路,这一针锋相对起来,哪还有个完了,一时间满屋子里全是这两丫头的叽叽喳喳声,好不热闹。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小心惊了小王爷。”嫣红原本只是微笑着听两丫头争辩,见后头两丫头都已吵得面红耳赤了,这才不得不出言制止。 “嗯,小爷我已经被惊了。”萧畏原本装着昏『迷』,此时估『摸』着老爹、老娘都该已走远,这才一挺身坐了起来,那如同诈尸一般的突兀登时惊得屋子里的丫鬟们一阵尖叫。 “哎哟,吓死我了,小王爷,您怎么又是这样!”小绿拍着尚未发育齐全的小胸脯,恨着声便埋怨了一句。 “就是,就是,小王爷总吓人。” 一见萧畏脸上那暧昧的笑容,小玲、小雯立马跟着指责了起来,一时间满屋子都是埋怨之声。 “小王爷,您快躺下,太医吩咐了,您得多休息。”嫣红虽也被吓得不轻,可毕竟年岁大些,『性』子沉稳,很快便醒过了神来,顾不得去理睬一众丫环们的瞎嚷嚷,伸出双手便要去按住萧畏的双肩。 嫣红年已十八,早已出落得极为丰满,此际秋衣又单薄,一伸手之下,该突的地方立马就凸现了出来,随着一阵香风飘过,萧同学心中一『荡』之下,某个部位立马就蠢蠢欲动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眼珠子贼溜溜地『乱』转了起来。 嫣红情窦早开了,一见萧同学那『色』『迷』『迷』的样子,哪会不知晓这主儿在动啥心思,俏脸顿时便是一红,按住萧畏肩头的手不由自主地便有些发软,心也跳得跟撞鹿似的,可好歹还记得自个儿的责任,这便在萧畏的肩头上轻轻地拧了一把,口中道:“小祖宗,快躺好,整日价胡思『乱』想些甚子。” 萧同学本就不是啥善男信女,这会儿身体虽说尚未完全长成,可该发育的部位却早已是准备就绪了的,前些年因着练“游龙戏凤功”之故,只能强自憋着满腔的“豪情”,这会儿知晓自己早已可以人事了,哪还情愿空守宝山,此时一见嫣红那羞红的脸庞,自是恨不得立刻提枪上马,将其就地正法了,本来嘛,所谓的大丫环其实就是通房丫环,跟侍妾是一回事儿,吃了也就吃了,没那么多的讲究,只不过这会儿一众丫环们全都在房中,着实不太方便,除非萧同学打算当众上演片。 “嘿嘿,嫣红姐若是不想,又咋知道我在想啥?”萧同学趁着嫣红俯身的机会,贴在其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淘气,快躺好。”嫣红被萧同学这话弄得心慌慌地,忙不迭地直起了腰板,假意板起了脸来,可双颊却不由地更加红了起来,一直红到了耳根处,那小样子登时令萧同学哈喇子狂涌三千丈。 “好啊,小王爷竟敢欺负嫣红姐,我这就告诉王妃娘娘去。” “就是,就是,小王爷尽欺负人。” “没羞。” 站一边的一众丫环们虽没听见萧同学所言的悄悄话,可都知道这主子的『性』情,登时便七嘴八舌地为嫣红打抱不平了起来。[ 得,得,得,真要是闹到王妃那儿,萧同学装晕而遁的事情非『露』馅了不可,尽管明知众丫环不过是虚言恐吓罢了,可萧同学着实不愿冒那个风险,不得不装出一副苦脸道:“各位姐姐饶命啊,小爷我这不过是不想唐斩那厮缠着要大被同床罢了,嘿嘿,那厮要是睡这儿,姐姐们也不方便不是?再说了,那厮体胖,打起呼噜来,就跟打雷似的,我这也是为了姐姐们能休息好罢,要不这事就先瞒着?” “你啊,就是鬼点子多,尽折腾人。”嫣红一听萧畏的解释,再一想先前唐斩进房时的“威武”,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伸出一根指头点了点萧畏的额头,埋汰了一句。 “嘿嘿,嫣红姐笑了,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萧畏一骨碌爬起身来,伸手拿过一块『毛』巾,胡『乱』地抹了把脸,便跳下了床,连蹦带跳地便要向外溜去。 “小王爷快回来,天都黑了,您这是要去哪?”嫣红一把没抓住萧畏,见其已窜到了门外,不由地便急了,喊了一嗓子。 “没事,小爷我去潇湘馆转转,晚上甭给我留门了。”萧畏此际心中憋着一把火,正要找人发泄一番,哪管天黑不天黑地,连蹦带跳地便跑远了。 “唉,这小祖宗,晚膳都没用呢,这可如何是好?”嫣红一见萧畏跑得没影了,不由地一阵气急,跺了跺脚,埋怨了一句,可心里头却没来由地一阵酸楚,内里还夹杂着浓浓的失落之情。 凝笙居与潇湘馆虽说都属于萧畏所有,然则两个院落却并不是靠在一起的,中间隔着个大池塘,靠着弯弯曲曲的回廊连结在了一起,这会儿虽已天黑,可院子里各处往来的粗使丫环、老妈子之类的却依旧不老少,萧畏这会儿正装着病,自是不想让不相干的人撞见了,这一路行来可谓是躲躲闪闪地折腾了好久,上窜下跳地蹦跶个不停,总算是仗着地形熟『摸』黑溜到了潇湘馆内,熟门熟路地溜达到了林瑶房间的棂下。 今儿个为了欢迎冯晚娘的到来,林瑶可是没少喝酒,虽说喝的都是果酒一类的低度酒,可也架不住量大,一众姐妹淘相互折腾下来,这酒便有些上头了,晕沉沉地想睡,可又睡不着,总觉得似乎还有什么事未办一般,牵挂得难受,人虽已躺在了木榻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下去,『迷』『迷』糊糊间听到床棂处传来一阵细碎的咄咄声,不由地便惊醒了过来,再一看半敞开的子前『露』出了萧畏那张嬉笑着的俊脸,林瑶不由地面『色』一红,咬着唇,轻呸了一口道:“死冤家,又来缠人!”话虽是如此说,可人却飞快地站了起来,几个碎步移到了前,刚想着将完全撑开,就见萧畏已是迫不及待地便翻进了房中,那动作之猛着实吓了林瑶一大跳,刚要惊呼,人已落入了萧畏的怀抱之中,一张樱桃小嘴已被萧畏叼个正着。 酒本就是催情物,林瑶此际早已是酒后力,再被萧畏这么一个深吻,登时便心摇神醉地情难自己,整个人软塌塌地陷在萧畏的怀抱中,任由萧畏轻薄了去,却不曾想萧畏竟不似往日那般浅尝辄止,嘴上吻着,手也没闲着,体内的游龙戏凤功法更是全力运转了起来,一浪强过一浪的内力就这么输了过去。 “啊……不,别,别……”林瑶『迷』『迷』糊糊间似乎意识到将要发生何事了,心中顿时又慌又『乱』,接着似乎想起了今日萧畏的反常,略有些子慌『乱』地抱住了萧畏的脖颈,呢喃着道:“爷,你的功、功法还、还、还没、没成,别,别……” 萧畏此时早已是箭在弦上,哪还听得清林瑶在说些甚子,气喘声中,情已到了浓时……“死鬼,你怎么来真的了,你……,讨厌!”云消雨歇之后,懒洋洋地趴在萧畏胸口上的林瑶突然间醒过了神来,一把拧住萧畏的耳朵。 “嘿嘿……”萧畏发出一阵『淫』『荡』的『奸』笑声。 “讨厌,都是你害的,还笑,还笑!”虽说刚两情相悦过,可一见萧畏那等猥琐的笑容,林瑶不禁一阵大羞,一把抓起榻上的枕头,挥舞着便给萧畏来上了几下。 “呵呵,瑶瑶,别闹了,来,乖,躺好,让爷好生再疼你一回。”见林瑶甩动枕头时的波涛汹涌,萧同学虽尚在不应期,可还是忍不住食指大动,一把将林瑶抱入了怀中。 林瑶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萧畏的魔爪,也只得任由萧畏轻薄了一番,突地想起了一事,忙抓住萧畏正肆虐的手,语气焦急地道:“小畏,你的功法成了么,若是,若是……,那妾身可就是罪人了。” “嘿嘿,刚成,这不就找瑶瑶来了么,来,再香一个。”萧畏不好意思将自己被舒老先生忽悠的事情和盘端出,只好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嘬着嘴在林瑶的小脸蛋上狠命地亲了一口。 “死冤家,就知道哄人开心。”一听萧畏如此说法,林瑶总算是放心了一些,没好气地拍了萧畏一下,埋头趴在了萧畏的胸膛上,心里头却暖烘烘地开心着——林瑶本也是宦官人家出身,可惜其父犯了事,自己被斩了不说,还连累家人都被官卖为奴,若不是萧畏出手相助,强从刑部索人,只怕林瑶此生都将在青楼度过了,此际能得萧畏的恩宠,对于林瑶来说,已经感到极端的幸福了。 “瑶瑶,那几个人没搞出甚花样来罢。”或许是察觉到了林瑶的心理变化,萧畏轻轻地拍了拍林瑶的香肩,转移了话题。 “那倒没有,只是依妾身看来,小王爷何必将这些人留下,赶将出去不好么?”林瑶早已被萧畏视为心腹,自是知晓萧畏所言的那几个人指的便是七女中的柳翠、严芳二女,也知晓这两女子来意并不善,对于萧畏留下这两个明显是探子的女子始终不解得很,往日里不敢明问,此时既已身许,也就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别人要送,小爷我就敢收着,尔只消盯着便好,别管她们如何动,嘿,这王府里各方的探子多了去了,也不差她们俩。”萧畏不在意地随口解释了一下,接着问道:“哦,对了,今日来的冯晚娘瑶瑶如何看?” “这……”林瑶迟疑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不好说,暂时看不出有何不妥,怎么,小畏怀疑她么?” 萧畏点了点头,面『色』阴沉地解释道:“嗯,此女不简单,明明有武功在身,却装成个弱女子,嘿,小爷我近来甚少出门,也就是今日二皇子死活相请,脱不开才『露』了面,那方白『毛』居然就恰巧强抢民女了,那也太凑巧了些,若光是上述两条倒也罢了,尚可用巧合来解释,偏生后头方白『毛』竟然跑顺天府告了小爷一状,那岂非欲盖弥彰了么,哼,他既然要送美女,那小爷我自然不会客气,吃了也不白吃,敢算计小爷,那小爷就陪他玩到底好了。”[ “小王爷,您……”听着萧畏如此阴恻恻的语调,林瑶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第7章 要玩就玩得大一点(1) 第7章 要玩就玩得大一点(1)(文学网)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棂处潜入了房中之际,萧畏便已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尽管荒唐了一夜,可萧畏的精神却是好得紧,便是连许久不曾有进展的“游龙戏凤功”也似乎有所突破,隐隐已触『摸』到了第六层的壁垒,再一感受到卷缩在自个儿怀中的玉人儿身上那惊人至极的『性』,萧畏的心情更是好得以复加,忍不住伸手在林瑶的圆嫩处掏『摸』了一把。 “嗯……”林瑶初经人事,便被萧畏肆忌惮地折磨了六回,早已是精疲力竭,这会儿正晕乎着呢,一感觉到萧畏的大手又在作怪,懒散地哼了哼,却丝毫没有醒来奉陪的意思。 “嘿嘿。”萧畏猥琐地『奸』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林瑶的小翘『臀』,也没好意思再深入,任由林瑶卷缩在自己的怀中,脑海里却就此翻腾了起来。 昨日的事情发生得太多了些,萧畏始终不曾静下心来好生思索一番,此时趁着林瑶安睡不醒之际,萧畏将舒老先生临行的话语细细地研磨了一回,总觉得舒老先生的话着实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内里的深意与蹊跷实是不少,这一想便有些子入了神了。[ 萧畏往日里虽懒散,也并甚太大的志向,更没有参与朝堂争斗的欲望,可身为宗室子弟,很多事情即便萧畏不想知道,人处上层圈子里头,各种流言蜚语自会传到萧畏的耳朵中,在萧畏看来,此际的大胤皇朝说是风雨飘摇也绝不为过——诸皇子在朝堂中拉帮结派,而朝臣们又跟各地藩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其中又怎个『乱』字了得,即便是一众堂兄弟中有人最终胜出夺得了帝位,只怕也未必能坐得稳当,大『乱』之下,大胤皇朝能否还能屹立世间实是难以预料之事了。 当今皇帝萧畏自是见过了几回,虽说都是随自家老爹逢年过节入宫觐见时见的面,也没有太多的深谈,可萧畏却能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这个三伯父很不简单,那和蔼可亲的笑容背后满是阴霾,御下手段高明至极,若非如此,身为军中战神,是时又手握重兵的自家老爹也不会被这位天子玩得团团转,连一丝抵抗之力都没有,至于一帮子堂兄们么,虽说个个都精明过人,可却绝没有今上那等谈笑间定乾坤的气魄,至少萧畏本人并不怎么看好这帮子堂兄们的政治手腕。 诸皇子中,大皇子萧如峰刚愎自用,虽说一身武艺高强得很,可手下却人才匮乏得紧,也就是个好勇斗狠之辈罢了;二皇子萧如涛风流倜傥,一手文章词赋闻名天下,却失之浮躁,虽暗中蓄力多时,勾连了其一母同胞的四皇子萧如义意图谋夺取三皇子萧如海之东宫大位,却始终遮遮掩掩,瞻前顾后地不敢大肆下手,浑不知此行径不过欲盖弥彰耳,属能『乱』政却不能治国之辈罢了;三皇子萧如海一生下来便是太子,内有皇帝、皇后照应着,外头还有一帮大臣为之附,在诸皇子中可谓是先天条件最好的一个,怎奈其人多谋而寡断,做起事来总是拖泥带水,非明君之像;五皇子萧如鹰、六皇子萧如浩皆比萧畏大上一、两岁,二者虽都算是文武双全之辈,可因着年岁之故,手中的势力单薄得很,虽说二人结成了同盟,却依旧难以跟其余皇子的势力相抗衡,目下是处于绝对的弱势之中,若意外,皇位很难落到他们俩的手中。 朝堂里头『乱』哄哄地,各地也着实太平不到哪去,先不说这些年来各地就没少爆发『乱』民揭竿而起的事儿,也不说各州府境内盗匪横行、山寨林立,便是京师中黑帮也火并得激烈比,再算上那些半独立的八藩镇不时地给朝廷制造些麻烦,整个大胤皇朝其实就是在火山口上搁着,全依仗着今上的长袖善舞以及项王善战之赫赫威名震摄群豪,这才勉强算是有了些表面上的太平之景象罢了。 所谓的天下八藩指的是:鲁北贺怀亮、平卢刘铁涛、吉东万天南并称北方三镇;燕西柳啸全为西方藩镇,其占地面积最广,军队战斗力最强,可惜地处西陲,地贫人穷,财政拮据;镇海李明川、鲁东王栋梁为东方二镇;剑南萧挺、大理乌海天为南方二镇,此八镇原本是朝廷戎守边疆之军镇,因着百年前的顺平帝失德导致宦官『乱』政,八藩遂趁机独立,欲各举反旗,是时,一代中兴帝王承平天子取父位而代之,内灭宦官,外调大军不断征伐八藩之『乱』,虽未能尽全功,却也迫使八藩镇不得不重归到朝廷的旗帜下,是为承平中兴,然,八藩仅仅只是名义上归顺而已,其实已是处于半独立之状态,虽有输贡赋,却不听从朝廷之调遣,八藩据地内官员任免亦是由八藩自行定夺,至于承袭更是父子相代或是以大将更替之,朝廷并节制之权矣,八藩所控制的总人口虽尚不及朝廷的三分之一,然,却已是尾大不掉之势了。 八藩虽在对抗朝廷上大体一致,可彼此间的关系却并非铁板一块,实际上,百多年来,八藩之间的磨擦不少,虽甚少有大规模的征战爆发,可小规模的摩擦乃至一城一地的争夺战却时常上演,彼此间相互牵扯不清,这也正是八藩虽半独立,可天下却始终不曾彻底大『乱』之根由所在,也正是今上能长袖善舞地将八藩牢牢压制在藩地中动不得之根底。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个道理萧畏自然是知晓的,可他却没自大到以为自己便是救世主的地步,也不认为自己能成为这世间的主角,然则对于舒老先生交待其早做准备的话,萧畏却是深以为然的,只不过萧畏一时间也没想好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尤其是在看不透自家老爹心中之乾坤的情况下,萧畏更不想胡『乱』动作——萧畏虽与项王萧睿当了三年多的父子,彼此间也时常见面,可却从来就没有深谈过,对于自己这个素『性』威严的便宜老爹,萧畏始终没能真正看懂,可隐隐觉得萧睿并不像是个胸大志之人,也绝非一个甘居人下之辈,可令萧畏感觉奇怪的是萧睿当年手握重兵之际,为何不趁势拿下帝王之位,要知道当时朝廷之精兵全都掌控在萧睿的手中,而副帅唐啸天乃至下头的不少大将皆对萧睿忠心耿耿,更何况是时未曾参与六藩之『乱』的西镇柳啸全正是萧畏的亲外公,在萧畏看来,倘若萧睿要趁机起事的话,很明显胜算极大,可结果呢,萧睿竟然没有动,任凭今上将其荣养之后,又不断地将军中原本亲近萧睿的大将一一剔出了军伍,从而导致眼下萧睿手中权、掌中兵之困顿,这里头究竟有何蹊跷?再者,唐啸天归隐之后为何要将其长子留在项王府长达十年之久,又为何要在此际再次将唐大胖子送回项王府,还要联姻,这其中到底有何文章? 不清楚,一切都是雾里看花,萧畏根本看不清其中的内幕何在,而对于自己在这场即将开始的『乱』局中所处的地位,萧畏也很是怀疑——这一点从舒老先生莫名其妙地收自己为关门弟子便能知晓这其中必然有着古怪,要知道舒老先生可是一代宗师,断不会吃撑了没事干专门跑来京师收一个纨绔当关门弟子的,且据其所言,其乃是受人之托,似乎是不得已而为之,可谁能指使得了老舒头呢?是自家老爹么?好像不太像,那又会是谁呢?这人究竟要做什么?莫非打算将自己当成一枚棋子吗?那倒是极有可能,问题是自己会听人摆布么?不,这绝不可能!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办不到! 一连串的疑问不停地涌上心头,搅得萧畏头都有些晕乎了,原本的好心情此时也早已烟消云散,满脑门黑线地躺着,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怀中的睡美人儿,或许是用力稍大了些,酣睡中的林瑶终于被弄醒了过来,一双美眸缓缓地睁了开来,看了看萧畏,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咕喃着道:“死冤家,尽折腾人,都一夜了,还来。” “瑶瑶,来,香一个。”一见怀中的玉人儿醒了,萧畏立马将满脑子的疑问全都抛到了脑后,伸手托住林瑶尖尖的小下巴,贼兮兮笑了起来。 “嗯,不要了。”林瑶昨夜可是被萧畏给折腾得怕了,一见萧畏再次『露』出了怪笑,哪敢应承,忙摆了下头,避开了萧畏的魔爪。 “来嘛,来嘛,就一下。”一见美人儿发嗲,萧畏很有种征服的快感,嘻嘻哈哈地仰起身子便要去够林瑶的红唇,正闹腾间,突地听到外头一阵喧闹声,还没等萧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见唐大胖子那洪亮得跟打雷似的嗓音轰然响了起来:“小三,小三,躲哪去了,快出来,俺来了……” “该死,这死胖子还真是烦人!”萧畏一听见唐大胖子的声音,便知道自己这个懒觉是睡不成了,恨恨地骂了一声,翻身而起,待要穿衣之际,却突地傻了眼——昨夜太疯狂了些,穿来的衣衫此时早已化成了满地的碎片,心里头登时猛地咯噔了一下,呆立着不动了…… 第8章 要玩就玩得大一点(2) 第8章 要玩就玩得大一点(2)(文学网) 糟了,糟了!耳听着唐胖子的吼声愈来愈近,萧畏可真有些子急了,他可没厚颜耻到光着屁股去会客的地步,有心找个地方先躲上一躲么,偏生唐大胖子那厮就是浑人一个,没找到人他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再说了,林瑶房里头除了被窝之外,还真没个藏身的地儿,总不能就这么缩进被窝里让人抓个现场罢,就算唐大胖子那厮不笑话,也架不住众美少女们的闹腾不是? “傻样儿。”一见到萧畏光着屁股在房里抓腮搔耳地团团转,林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没管萧畏满脸的尴尬之『色』,将身上的被单轻轻一掀,便要翻身下床,却不料动作一大立马便牵扯到了痛处,当即倒吸了口凉气,整个探出了床榻的身子顿时便是一僵。 一见到林瑶吃疼,萧畏也顾不得其余了,一个健步便窜到了榻前,伸手扶住林瑶的身子,略显急促地问道:“瑶瑶,你没事罢?” “没、没事。”林瑶摇了摇头,应答了一声,突地想起自己的疼正是面前这主儿造成的,登时便有些着了恼,不甘心地拿小粉拳捶了下萧畏的胸膛,气鼓鼓地哼道:“都怨你。”[ “呵呵……”萧畏一想起昨夜的疯狂,自是知晓林瑶为何而疼,不由地便傻笑了起来。 “死冤家,讨厌。”林瑶一见萧畏脸上的暧昧表情,脸刷地便红透了,开萧畏扶持的手,强撑着起了身,姿势别扭地走到了墙边,伸手拉开的衣橱门,略显慌『乱』地将衣衫穿上,也没顾得上梳头,将披散的长发一拢,用红头绳随意地系将起来,又取过扫帚,将满地的碎布片扫到了一旁,这才回转过身来,白了看得直流哈喇子的萧畏一眼道:“小畏尽管躺着,妾身这就去打发了那人。” 打发?呵,唐大胖子要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就好了。萧畏早已回想起了前任跟唐大胖子之间的不少勾当,自是知晓唐大胖子有多难缠,并不想林瑶去吃苦头,这便苦笑了一下道:“瑶瑶不必费神了,先去凝笙居找嫣红搬些衣裳来,啊,不妨多整几套,至于那个死唐大胖子,就叫他闭嘴滚进来好了。” “你啊,就没安好心。”林瑶一听萧畏交待多带几套衣裳,立马就知晓这主儿是打算常来自己房中了,心中虽是千愿万愿,可嘴上还是不饶人地损了萧畏一句,这才急急忙忙地出了房,向着被众美少女们以及一众丫环们团团围困住的唐大胖子走了过去。 昨夜因着萧畏晕倒之故,唐大胖子没法跟萧畏同寝夜谈,只好不怎么情愿地住进了王府的客院,自是感到浑身不给劲儿,这一大早便起了,连早膳都顾不上用,急匆匆地便奔向凝笙居,打算跟萧畏好生合计一下如何横扫中都之“大事”,却不曾想扑了个空,一待得知萧畏到了潇湘馆,立马追着便过来了——潇此馆原先不过是萧畏的住所之一罢了,唐大胖子与萧畏往日里可是没少在这潇湘馆里撒野来着,地头自是熟悉得很,却浑然没想到如今世道居然变了,唐大胖子连吼带叫地刚奔进潇湘馆,便被一众美少女率领着众多丫环、老妈子之类的人物给拦住了。 人被拦住了还是小事,一众美少女竟敢口出狂言要赶他唐大胖子出去,这可把唐大胖子给惹翻了,虽不至于堕落到跟女人动手动脚的地步,可唐大胖子居然硬是拉下了脸,扯起了他那响亮比的大嗓门跟一众人等大吵大闹了起来,也就是胖子中气足、嗓门亮,这么一场大架吵将下来,居然没落下风,反倒是众美少女被气哭了好几个,时值林瑶赶到之际,那场面着实『乱』得壮观比。 “瑶姐,您可算是来了,这死胖子耻,耍赖皮。” “瑶姐,赶他出去。” “瑶姐……” 林瑶进潇湘馆最早,人又泼辣有担当,一向是众美少女的主心骨,她一到场,众美少女都跟见了救星一般围住了林瑶,诉苦的诉苦,叫屈的叫屈,嚷得好不热闹。 “好啦,好啦,都别吵了,这位是唐公子,是小畏的好朋友,是小畏请他来的,姐妹们都先回去罢。”林瑶并不是很清楚唐大胖子跟萧畏之间的关系,可先前见萧畏似乎虽不怎么待见这胖子,却丝毫没有赶他走的意思,反倒不顾自己有出乖『露』丑的可能『性』,也要叫这胖子进房,便隐约知晓这胖子的来头怕是不小,此时见众女委屈,林瑶也只好现编了个谎话,算是为唐大胖子解围了一番。众美少女见林瑶如此说法,虽都将信将疑,可也不敢再纠缠,各自散了开去,却都没走远,围在远处对着唐大胖子指指点点地。 “喂,丫头,我妹夫呢,又躲哪去了?”唐大胖子昨夜就没睡好,今日又跟众美少女大吵了一架,心情大坏,此时见众美少女都已散开,便有些个不耐烦地对着林瑶吼了一嗓子。 “妹夫?”林瑶还真不知道萧唐联姻的事情,此时听唐大胖子这么一问,一时间有些发懵了,疑『惑』地看着胸膛起伏不停的唐大胖子。 “啊,就是小三,他是俺妹夫了。”唐大胖子嘿嘿一笑,拍了拍肉墩墩的胸膛,解释了一句。 “啊……”林瑶昨夜刚跟萧畏春风数度,情意正浓,虽说她明知道凭自己的身份,绝可能独占萧畏的可能『性』,将来也决不可能成为萧畏的正妃,可冷不丁听说萧唐联姻之事,心中还是不由地一震,一股子委屈感便涌上了心来,却又不想当众落泪出丑,这便强笑了一下,掰开了话头道:“唐公子,小王爷就在那间房内,唐公子请自去好了,奴家尚有旁的事,就不为公子引路了。”林瑶为唐大胖子指明了房间之后,也不再多说些什么,福了一福,便匆忙行出了潇湘馆的大门,向着凝笙居方向匆匆而去。 “妹夫,妹夫,俺来了,哈哈哈……”唐大胖子根本就没注意到林瑶的不自然,咧开大嘴,边吼着便向着林瑶的房间跑了过去,一众美少女听得唐大胖子如此称呼萧畏,去的又是林瑶的房间,一时间都有些个反应不及,直到唐胖子冲进了林瑶的房中之后,这才回过了神来,各自面『色』诧异地私下瞎猜了起来。 “咦,妹夫,你这是干啥?扮和尚么?哈,好玩,哈哈……”唐大胖子那大脑袋里就一根筋,哪理会自己瞎嚷嚷会造成啥结果,也没心思去管旁人会如何想,一头便冲进了林瑶的房间,一见到披着被单盘坐在木榻之上的萧畏,先是一愣,接着怪叫一声,咧着大嘴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别叫我妹夫,你个死胖子,自己找张椅子坐罢。”萧畏心细,自是知晓这个“妹夫”嚷将出去,会给一众美少女多大的心灵打击,心里头烦着呢,一见唐大胖子没心没肺地大笑着,忍不住骂了一声。 唐大胖子哪肯去找什么椅子,毫不客气地便凑到了萧畏的身边,一屁股便坐了下来,登时便压得结实的木榻好一阵子咯吱『乱』响,可唐大胖子丝毫不理会木榻能不能撑得住他的重量,一伸手,重重地拍着萧畏的肩头,口中嘻嘻哈哈地道:“不叫妹夫叫啥,叫妹夫多顺口不是?左右早早晚晚你都得当俺妹夫来着。”[ 妹夫你个头啊!萧畏一想起将来自己的王妃若是真跟唐大胖子一个体型,那还真不知道是谁调教谁来着,立马忍不住便打了个寒战,毫不客气地拍掉唐大胖子伸过来的肥手,沉着声道:“死一边去,再叫我妹夫,我跟你急了。” “好好好,不叫就不叫,反正早晚都得叫,也不差这会儿。”唐大胖子还待瞎扯,可一见萧畏有了生气的苗头,立马改了口道:“小三,昨日俺可是跟你说好了,这回啊,咱兄弟俩一定要横扫中都,嘿,这三年多可把俺给憋坏了,好不容易才回了京,怎么着也得好生耍上一回……” 这厮回京只怕也就是一枚小棋子罢了,他娘的晦气,究竟是哪路神仙在下棋来着?萧畏压根儿就没去听唐大胖子的豪言壮语,心里头自行盘算了好一阵子之后,突地『插』言打断了唐大胖子的话头道:“死胖子,你想怎么玩,玩大的,还是玩小的?” “『奶』『奶』个毬,咱是啥人,唐斩!要玩就玩大的,越大越好,要不岂不是跌了我等兄弟的名头。”胖子霍然而起,猛地一拍胸口,大拇指一翘,煞是豪气地表态道。 “好,要玩就玩得大一点!”萧畏也不甘心被人当棋子下,此时见唐大胖子说得豪气,立马一拍木榻,跟着吼了一嗓子之后,语调突地降低了八度,一伸手道:“死胖子,你带了多少钱来?” “要钱何用?”唐胖子不明白萧畏为何突然提到了钱,要知道他们两以前出去闹事,都是打架居多,满京师大小纨绔几乎都被这两霸王给收拾过,此际萧畏冷不丁地提到了钱,还真令唐大胖子有些发晕的。 “废话,没钱玩个屁,你还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啊,白长这么大的个了。”萧畏毫不客气地白了唐大胖子一眼,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唐大胖子很是干脆地摊了下手道:“钱,没有。” “滚一边去,没钱你玩鸟啊。”一听唐大胖子居然回答得如此之干脆,萧畏登时便是一阵火大。 “赚呗,那还不简单,咱别的不会,赚钱小事情!”唐大胖子嘿嘿一笑,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拍着胸口回答道。 “哟嗬,看不出来啊,你个死胖子还懂得赚钱?”萧畏手头很有几个钱,供他自己享受、挥霍是足够了,可要办成他心目中的大事,却还差得老鼻子远了,正自有些个发愁来钱之道呢——萧畏前世那会儿也就一普通人罢了,最多懂得些领先于这时代的知识而已,至于其他的就不怎么精通了,要短时辰里想出一条赚大钱的捷径来,也着实是太过为难他了些,此时见唐大胖子居然恬不知耻地说赚钱很容易,登时便被气得笑了起来。 “嘿嘿……”唐大胖子得意地『奸』笑了一阵之后,这才语带自豪地说道:“俺这三年多可不是白过的,赚钱的法门俺可是早就『摸』透了,小三你且听好了……”唐大胖子俯下身子,神秘兮兮地贴在萧畏的耳边小声地嘀咕了起来,听得萧畏先是一愣,而后脸上的惊疑之『色』愈来愈浓将起来…… 第9章 大小通吃(1) 第9章 大小通吃(1)(文学网) 端坐在虎皮大椅上,王枫很是自得,脸上的神情也因此而分外地矜持了起来,当然了,身为金龙帮副帮主,王枫有着足够的理由自得——试问满中都有多少的俊才,那是数都数不过来的,可又有几个能似他这般不到四旬便能当上副帮主的,更遑论手下还掌着号称中都三大赌坊的“中原楼”,日进斗金不说,下头还有着一大帮的人手可供差遣,这等威风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再说了,此际王枫最喜欢的黑芝麻糊又刚端将上来,所以王枫笑了,笑得格外的开心,只可惜王枫的好心情并没能保持多久,还没等王枫喝上一口黑芝麻糊,就见一名心腹手下气急败坏地一头冲了进来。 “慌什么,赶死啊,『毛』躁!”王枫将右手端着的碗重重地望身边的几子上一搁,眼一瞪,语气不善地骂了一声。 一见王枫发怒,那冲进来的黑衣汉子顾不得喘上口大气,慌『乱』地应道:“大、大哥,不,不好了,有、有人搅、搅场。” “嗯?说,何事?”王枫能当得上京师四大帮派的副帮主,自然不是等闲之辈,此时一听有人来搅场,并没有惊慌失措,依旧端坐着不动,只是瞪了下眼,冷哼了一声,一派底气十足的架势,当然了,王枫确实有不怕旁人来赌坊闹事的底气,先不说金龙帮上下两千余帮众足够威慑那些个不怀好意之辈,也不提王枫本人武艺高强、罕逢对手,光是金龙帮的靠山之大,就不是闲杂人等能撼得动的,哪怕是顺天府全伙打上了门来,王枫也一样当顺天府那帮子官员衙役们是个屁。[ “大哥,一个胖小子打进了门就开始赢钱,才半个时辰,已赢了三万两银子了,换了三个荷官上去,都撑不住,场子里那帮混小子都跟着压闲,多半会楼里就输了五万两银子,再这么下去,老底都要陪光了,大哥,您赶紧去看看罢。”黑衣汉子见王枫稳坐不动,一急之下,忙不迭地一口气将事情全都倒了出来。 “哦?看样子是个高手喽,也罢,那咱家就去会会他好了。”王枫一听是这么回事,倒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王枫本人就是吃这口饭的,对自己的赌术有着绝对的自信,冷笑了一声,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悠哉地在丫环们的侍候之下净了手脸,这才精神抖擞地往楼下行了去。 “大,大,大……” “哈哈,果然是大,赢了,赢了。” “快,把筹码拿来!” “中原楼”名字里有个楼字,自然就不是普通的院落平房,而是栋三层高的楼房,一楼是普通人玩的地儿,二楼是贵宾楼,至于三楼么,则是王枫的办公场所,往日里若是有人来砸场子,往往都是直接上二楼,赌得大,环境也幽雅,可这会儿一楼里却是闹翻了天,没等王枫走到楼梯口,便听到下头众赌徒们狂热的嘶吼声,再一看端坐在赌台边的一个黑脸大胖子正咧着嘴狂笑不已,王枫忙回想了一下京师里那些个惹不得的角『色』,却愣是没想起这胖子是哪一号人物。 王枫是个谨慎人,尽管认定这胖子不是京师里那些惹不得的主儿,可他还是没有轻易地出手,而是先观察了一下围在胖子周围的闲家,而后又耐着『性』子看胖子赌了一局,这才不慌不忙地下了楼,走到早已是满头大汗的荷官身边,轻轻地挥了下手,示意其退下,又将宽大的袖子撸了撸,好整以暇地坐上了荷官的位置。 王枫乃是赌界的名人,只要是常混赌场的没一个不知道金手王枫的名头,一众原本喊得狂野的赌徒们一见正主儿『露』了面,全都安静了下来,便是连一丝的大气都不敢出,可那胖子倒好,兀自咧着大嘴嚷道:“快摇,快摇,爷我今日手气正旺,马马虎虎赢上个二十万两就收手,哈哈……,快摇!” “这位朋友好高明的技法,不知尊姓大名,可否告知?”王枫并没有急着去动盅盒,而是微笑地盘起了底来。 那胖子正是唐斩,一听王枫在盘底,立马地挥了下手,不耐烦地嚷道:“爷爷姓唐,别废话了,快开,爷爷是来赌钱的,不是来叙旧的。” “唐老弟要赌也妨,似唐老弟这等身手,在这一楼呆着,实是委屈了些,可否换到二楼贵宾厅中,王某愿陪唐老弟好生尽兴上一回。”王枫依旧没急着去摇盅,而是笑着问道。 “不必了,这里手顺,爷爷就在这里赌了,哎,哎,哎,哪来的那么多废话,你们‘中原楼’输不起么,快摇,快摇,爷爷还等着赢了钱去‘文学网’里快活呢,快点,快点!”唐斩将眼一瞪,大嚷了起来。 这就是个浑人!王枫在心里头飞快地给唐大胖子下了个定论,可脸上却依旧是温和地笑着,伸手拿起了摇盅,笑眯眯地道:“唐老弟既然要赌,那王某奉陪好了,以唐老弟的身手,赌得小了,未免有失身份,不如这样好了,一把一千两下注,不设上限如何?” “成啊,只要你敢输,咱就敢收,摇,快摇,快摇,废话真多,尽扯淡。”唐斩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一迭声地催促着王枫赶紧摇盅。 想死还不容易,老子成全你就是了!王枫先前看了唐斩赌过一把,已知晓此人通晓听盅之道,能听出骰子撞击滚动之后的变化,不过王枫却并不在意,对于这等听盅高手,王枫早已会过多人了,还从来没人能在他手中占到便宜的,此时见唐大胖子气焰嚣张比,王枫心头自是来气,不过倒也没带到脸上来,只是收起了笑脸,淡然地点了下头,一把抄起摇盅,手一抖,就此摇将起来,但见王枫手腕变幻速度极快,一个摇盅左右盘旋,骰子的撞击之声响得如同炒豆一般,末了,突地一顿,将摇盅重重地往赌台上一搁,手即离盅,笑眯眯地看着唐大胖子道:“唐老弟请下注。” 唐大胖子这一手听盅之术乃是打小了起跟萧畏瞎胡混时练就的,早些年可没少凭此术四下招摇撞骗,不单萧家几兄弟着过唐大胖子的道,便是当今几位皇子也曾是唐大胖子的受害者,对于此术唐大胖子可是自信比的,先前王枫在摇盅之际,唐大胖子就已听得分明,此时见王枫出言邀注,唐大胖子自是毫不客气,伸手抄起面前的一叠足足有万两之多的筹码,嘿嘿一笑道:“大,爷爷我就压大好了。” “唐老弟豪气,有跟闲的么?”王枫并没有急着去揭盅,而是笑呵呵地环视了一下面『色』各异的一众赌徒们,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声。 “帮庄,王老大威武着呢,咱帮庄了。” “帮闲,这胖子手气正旺,咱帮闲了。”[ “别介啊,王老大可是从来没输过的,咱还是帮庄好了。” 原先一致帮闲的众赌徒们此际出现了分化,一通子瞎议论之后,有的帮庄有的帮闲,然则大多数的赌徒们却都没有出手,大体上还是抱着望风观望的态度。 “快开盅,快开,扯个毬『毛』的,爷爷我这一把赢定了!”唐大胖子鼓了下掌,咧着嘴嚷道。 “那好,没人压了么,王某可就开了。”王枫始终稳坐着不动,直到众赌徒们再人出手之后,这才站了起来,环视了一下众人,笑呵呵地将盅盖掀了开来。 “啊,豹子,是豹子。” “赢了,呵呵,王老大神了。” “啧啧,娘的,赔了,早知道帮庄好了。” 盅盖子一掀开,众赌徒们顿时发出一阵惊叹之声,而唐大胖子的脸『色』可就变了,先前他可是听出了是两个六一个五,可如今开出来却是三个六,这一把输了! “唐老弟,还要继续么?”王枫笑咪咪地等边上一名侍者将桌面上的筹码收拢了之后,这才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唐大胖子,语气平缓地问道。 开赌坊的一般都不愿轻易跟高手结怨,王枫此问其实是在给唐大胖子一个台阶下,若是唐大胖子就此收手,双方也就算是结下了个善缘,来日见面彼此间都好相看,本是一片好意,可唐大胖子却压根儿不理睬,瞪圆了眼吼道:“再来,再来,爷爷我就不信这个邪,今日爷爷还就赌上了。” 眼瞅着唐大胖子如此不上道,王枫可就有气了,也不再多开口,抄起摇盅,冷笑一声,再次摇了开来,这一回唐大胖子还是一万两压大,结果开出来又是豹子,再开,再输,连着四把豹子下来,唐大胖子面前原本高高的一叠叠筹码便已见了底,可怜的唐大胖子这回可就嚣张不起来了,满头满脑的汗水狂涌着,手哆嗦得厉害,最后一把竟连压注的勇气都没了,只顾着张开大嘴,坐在那儿喘粗气,那小样儿说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唐老弟请下注。”唐大胖子既然不识趣,王枫自是不会再跟他客气,此时见唐大胖子狼狈万分,王枫却不肯就此放过,摆出一副头打落水狗的架势,压着唐大胖子下注。 “下注,下注……”唐大胖子最大的依仗已经不成了,此时心早就『乱』了,再一看面前的筹码仅剩下了带来的本钱,也就仅仅只够下一注的,迟疑着不敢动,只是口中意识地念叨着。 “压豹子!”就在唐大胖子惊慌失措之际,站在唐大胖子身后那名始终低着头的小厮突然出声提醒道。 “好,赌了!”一听到背后传来的话语,唐大胖子顿时如同吃了兴奋剂一般再次雄起,毫不犹豫地将面前所有的筹码一股脑地往豹子上压将过去,口中还嚷嚷道:“开,快开!” “哈哈哈……,这胖子输傻了。” “晕头了,哈哈,这厮要光着屁股出门了。” “就是,就是,就这水平也敢跟王老大对赌,嫩,太嫩了!” 按赌场规矩,压大小是一赔一,压豹子却是一赔百,胖子这一注是一千两银子,若是压中了,那就是净赚了十万两,不可谓压得不大,然则一众赌徒们却全都哄笑了起来,压根儿就不以为连开了四次豹子的王枫此次还会再开豹子,都等着看唐大胖子的好戏了。 众人皆笑,唯独王枫没有笑,不但没笑,反倒面『色』凝重了起来,一双眼精光闪闪地打量着那名站在唐大胖子背后的小厮,犹豫了好一阵子之后,突地站起了身来,对着那名小厮拱了拱手道:“在下王枫,便是此楼的楼主,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第10章 大小通吃(2) 第10章 大小通吃(2)(文学网) 一众赌徒们正对着唐大胖子冷嘲热讽呢,冷不丁瞅见王枫竟然对着唐大胖子身后的小厮行起了礼来,话还问得如此之客气,登时全都傻了眼,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那名小厮的身上,都在暗自猜测着这小厮的来路。 “唐胖子,死一边去,你不是他的对手。”那小厮抬起了头来,『露』出了张满是邪笑的脸庞,赫然正是萧畏。 唐大胖子早已被王枫打得没了脾气,此时见萧畏发了话,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便站了起来,将位置让给了萧畏,自个儿老老实实地站在了萧畏的背后,可着劲地拿袖子擦汗,一张胖脸上满是如获重释之神『色』。 “我是何人不重要,尔这就开盅罢。”萧畏大模大样地端坐了下来,抖了抖衣袖,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回答道。[ 一见到萧畏的真容,王枫心里头立马咯噔了一下,腿脚都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他已认出了萧畏的来历,头皮不由地便发麻了——萧同学正是京师里金龙帮惹不起的人物中的一个,有这主儿出面,今日的事情怕是难善了了,别说他王枫了,便是帮主大哥亲自来了,也架不住萧畏的威风。 “小……”王枫刚想着叫破萧畏的身份,可猛然瞅见萧畏扫过来的冰冷眼神,忙不迭地便改了口道:“小哥既是愿赌,王某自当奉陪,只是,啊,只是王某内急,可否容王某先稍退片刻?” 萧畏可不可地耸了下肩头道:“要去也成,先把这把开了,别说小爷欺负人,就给尔一柱香的时间,若是过了时么,嘿嘿,尔这‘中原楼’的牌子也就该收起来了。” “多谢小哥了,这一把不必开了,是小哥压中了。”王枫伸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也不去开盅,很是光棍地一抱拳,丢下句话,便匆匆离开了赌台,向楼上行了去,脚步仓促得很。 “咦,王老大这是怎么了?” “这孩子是谁家的,咋把王老大都吓成这副德『性』了。” “王老大这就认输了,不会罢,开盅瞅瞅看。” 一众赌徒见王枫竟然不战而走,登时便『乱』哄哄地议论了起来,有好事者甚至伸手去将盅盖子掀了开来,赫然又是豹子,登时便响起了一阵惊叹之声,众人望向萧畏的眼神里立马便多出了不少的敬畏之『色』。 “大哥,你怎么……”王枫刚走到楼上,先前那个跑去报信的黑衣汉子立马迎了过去,百般不解地问着。 王枫不待对方将话说完,一压手,示意对方噤声,压低了嗓音道:“快,去请四爷,啊,不,去通禀二爷,就说萧畏正在此闹着,看二爷有何交待。” “啊……,萧畏?他怎么……”黑衣汉子一听那小厮的真实身份竟然是京师四大寇之首的萧畏,立马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刚要辩解些什么之际,却见王枫瞪起了眼,咬着牙道:“混帐,还不快去,这里咱家先顶着,尔从后头走,别让人瞧见了,快去,快去!” “喏。”黑衣汉子也知晓事态严重,哪敢怠慢,应答了一声之后,紧赶着便跑进了二楼的一间空房中,翻跳进了后院,骑上马,冲出了院子,顺着大街向东边狂奔而去……王枫送走了报信之人,心中稍安,这才紧赶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再次下了楼,走回到赌台前,也不落座,就这么站着,微笑地看着满脸子不耐之『色』的萧畏,很是客气地说道:“小哥身手高明,王某叹服,若光是王某当庄,怕难敌小哥之高妙,为公平起见,可否轮流当庄?” “请便。”萧畏微微一皱眉头,倒也没出言反对。 “那好,王某身为地主,势不能占了小哥的便宜,这一把便由小哥先来如何,还是老规矩,一注一千两打底,但是加一个上限,最多一万两一注,如此可成?”王枫一门心思要拖延时间,态度愈发客气,可话却显得啰嗦了些。 “可以,那就开始好了。”王枫背后是何人萧畏早就打听清楚了,也早就猜到了先前王枫离开是为了通风报信,更知晓在正主儿没『露』面之前,这王枫就是颗能随意拿捏的软柿子,此时见其罗罗嗦嗦地拖延时间,心中暗自冷笑不已,可脸上却是淡淡地,啥表情都没有,一把抄起赌台上的摇盅,手腕抖了抖,忽左忽右地便摇了起来——萧畏前世那会儿可是没少看赌侠片,自是很羡慕那些赌圣、赌神们的威风,不过他自己是玩不来的,然则穿越到这个朝代之后,却惊喜地发现前任竟然是个中好手,虽说没前世影片里所见的那么神奇,可也相当厉害,自是毫不客气地将这一技能接收了下来,平日里就时常自己耍着玩,后头习练了“游龙戏凤功”之后,技艺更是随着功力的深厚而大进,此时的能耐早已将以前旗鼓相当的唐大胖子远远地甩到了身后。 “咚!” 萧畏将摇盅甩了好一阵子之后,突地一顿,而后猛地砸到了赌台上,面表情地看着王枫,一抬手道:“王老大,请下注。” 王枫乃是吃赌场饭的,一身的赌技自是高明比,可一见到萧畏的摇盅手法,心便抽紧了起来,知晓自己遇到行家中的行家了,不得不全神贯注地听着盅,只可惜因着顾忌到萧畏的身份,其十成的本事最多也就只能发挥出六成而已,被萧畏那五花八门的摇盅手法一捣鼓,竟然不曾听得太分明,此时听得萧畏邀注,额头上的汗水便不由自主地沁了出来,迟疑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将一千两的筹码往小处压了过去。 “啧啧,王老大怎么这么小心,就压一千两?”萧畏见王枫如此谨慎,不由地笑着讽刺了一句。[ “呵呵,小哥说笑了,还请开盅罢。”王枫根本不为所动,轻轻地摇了摇头,死活不肯再往上加注。 “你赢了,可惜啊,若是王老大压上一万两,一把就能回本不少了。“萧畏哈哈一笑,也不去打开盅盖,伸手从自己面前那一叠叠的筹码堆里数出了一千两的筹码,了出去。 “侥幸,侥幸而已。”王枫并没有去看侍者用长杆子过来的筹码,而是直起了身子,探身将盅取到了手中,掀开盅盖,飞快地瞄了一眼,见是一个二,两个三,果然是小,心顿时稳了不少,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笑着合上了盅盖,一抖手便不紧不慢地摇了起来……金秋之际,正是菊花灿烂之时,满园子的菊花开得正艳,暖暖的日头下,蝶飞蜂舞,亭子间中青烟飘香,亭边琴女素手轻扬,悠扬的曲调随风『荡』漾,两名白衣青年跪坐而弈,但见左手那名青年面目清朗,浑身上下透着股书卷气,这人正是当今二皇子萧如涛,右手边那名青年则是浓眉大眼,面如刀削,浑身上下满是精悍之气,赫然是当今四皇子萧如义,二人之气质虽迥然而异,可相对而坐,却显得极为的和洽。 棋已到了中局,萧如义处在了下风,一条大龙虽左冲右突,却始终法摆脱对手的小刀子割肉之战术,折腾来、折腾去,丢盔卸甲、狼狈逃窜,可到了底儿还是没能逃出生天,不得不投子认负道:“二哥的棋高啊,小弟不是对手,甘拜下风。” 萧如涛并没有因胜了棋而洋洋自得,也没有故作谦逊,只是淡然一笑,伸手将棋盘搅『乱』,头也不抬地道:“棋虽小道,却亦有可观之处,用以养『性』却是颇佳,四弟可善为之。” 萧如义笑呵呵地点了点头,语带奉承地回道:“呵呵,二哥说得是,这下棋便如同治国,但凡能治国者必善弈,二哥果真个中之高手矣。” “四弟说笑了……”萧如涛刚要再说些什么,突地见管家领着一黑衣汉子急匆匆地走进了后花园,立马停住了嘴,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 “启禀二爷,小的奉王老大之命前来禀明二爷:萧畏此际正在楼中狂赌,王老大不敢做主,请二爷示下。”黑衣汉子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萧如涛,礼数周全得很,一到了亭前,立马跪倒在地,恭敬地汇报道。 “嗯?”原本脸『色』平淡的萧如涛一听此言,脸『色』飞快地变幻了一下,眉头也就此紧锁了起来,不过却并没有立刻下令。 “二哥,那小子吃错『药』了么,他又不是不知道金龙帮是谁在撑着的,这么闹不是故意给我等兄弟难堪么,这臭小子!”萧如义见萧如涛没反应,立马有些个不满地说了一句。 金龙帮的背后主子就是萧如涛,至于“中原楼”则是萧如涛最重要的财源之一,自是不想有人在其中瞎捣『乱』,若是换成了旁人,萧如涛早就下令将人拿下了,可问题是闹事的人是萧畏,那就由不得萧如涛不慎之再慎了——在萧如涛看来,萧畏没啥大不了的,左右不过就是个浪『荡』成『性』的纨绔罢了,可其背后的项王却不是善茬,值此夺嫡正烈之际,拉拢都来不及,又岂可去得罪对方,可也总不能看着萧畏在自己的产业里随意放肆不是?这一左右为难之下,还真令萧如涛头疼得够呛了…… 第11章 大小通吃(3) 第11章 大小通吃(3)(文学网) “大,大,大……” “小,小,小,肯定是小……” “毬,是豹子,豹子……” 中原楼的底层热闹得简直如同滚开了的水一般,数十名大汉各有拥趸,或是支持萧畏,或是支持王枫,要不干脆就是凑热闹地瞎叫唤,吵得不可开交。[ “三四五,大,哈哈,又是大,赢了,快快快,把筹码都过来,哈哈哈,爽!”一片噪杂的吼叫声中,盅总算是揭开,『露』出了内里的真相,果不其然,又是萧畏压中了,唐大胖子见状,扯着嗓子就狂吼了起来,这还不算,那胖大比的身躯整个儿地就趴在了赌台上,压得厚实的赌台都不堪重负地咯吱直响,两只牛眼亮得跟贼似地瞪着王枫面前那已所剩几的筹码堆儿。 “哈哈,瞧见没有,听老子的没错罢,这位公子面带红光,压他赢绝对没错,瞧瞧,又赢了不是?” “晦气啊,王老大这是怎么了,连着七把都押错了,娘的,害得老子跟着输了不老少,呸,邪门!” “嘿,这叫克星懂不?王老大是厉害,碰到克星就不行喽!” 一众赌徒跟着压庄帮闲,自是有输有赢,一见盅揭开了,唉声叹气的有之,欣喜若狂的有之,大拍萧畏马屁的也有之,怎个热闹了得。 “公子高明,在下,在下……”除了赢下第一局外,接下来王枫是一输再输,输得早已不知天南地北了,可怜的王枫满头瀑布汗狂涌不已,口中呢喃着不知该说啥才好了——不是王枫赌术不高明,实际上,就赌技来说,即便有差,顶多也就只差萧畏一线而已,彼此的实力该是在伯仲之间,怎奈赌博这玩意儿比的不光是技术,心境的高下也同样重要,尤其是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谁的心理承受能力强,获胜的可能『性』自然就更大,倘若面对着的不是萧畏,王枫绝不会有如今这般窘迫,此时此刻,王枫已不知该如何收场才是了。 “王老大,该轮到小爷我了,盅拿过来罢。”旁人怎么闹萧畏压根儿就不为所动,将手中的折扇“刷”地一开,望着狼狈不堪的王枫邪邪地笑了笑,一副所谓的样子说了一句。 “啊,是,是,是。”对赌了八个来回,王枫已输了十五局,再算上输给那帮子凑热闹的赌徒的银两,这前前后后算起来,近三十万两银子就这么没了,王枫想死的心都有了,有心不赌么,偏生又惹不起也不敢惹萧畏这尊大神,这会儿一听萧畏还要摇盅,简直都快哭出来了,口中应着是,一双手却紧拽着盅死活不肯松手。 “你小子输不起不是?拿过来吧你!”唐大胖子就是个浑人,哪管王枫为难不为难的,三下五除二将赢得的筹码扒拉到了身边,再一看王枫把住摇盅不松手,唐大胖子可就不依了,跳将过去,一把拽住摇盅,动手便要抢。 “哎,你怎么能……”王枫正磨蹭间,没料到唐大胖子这厮竟然如此粗鲁地动起了手,登时就急红了眼,嘴一张,便要骂娘。 “咋地不能,放手,你小子还不放手,找抽啊,快放手!”唐大胖子哪是好相与的,不等王枫发作,他倒先跳着脚发作了起来,那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看起来着实凶恶得紧了。 “打,打,打!” “哈哈,开打,开打!” “别光说不练,开打,哈哈,打啊,打!” 一众赌徒全都是惟恐天下不『乱』的主儿,这一见唐、王二人起了争执,立马轰闹了起来,乌烟瘴气地瞎喊着,一时间满大堂里噪杂成了一片。 那一头要开打了,这一头萧畏却依旧稳稳地端坐着不动,好整以暇地摇着折扇,跟看戏一般地看着众人闹腾,这也不奇怪,萧畏来赌钱是假的,来闹事才是真的——二、三十万两银子虽不算少了,算起来也相当于萧畏一年的份子钱了,不过么,萧畏还真不怎么把这点钱放在眼里,今日来此,赢点钱倒是小事,为的就是将事情闹大发,也好钓出几条大鱼来,可到了这会儿了,大鱼却始终没『露』面,饶是萧畏耐『性』再好,也等得有些子不耐了,索『性』由着唐大胖子闹腾开去也好,他就不信那事情到了这等份上,那几条大鱼还能稳得下去,果不其然,就在这等噪杂之中,一只大手从后头伸了过来,搭上了萧畏的肩头,紧接着,耳边传来了一阵清朗的笑语声:“小九,你小子好不地道,跑哥哥地头上撒欢来了?” “哟,四哥,您老咋有空来此,哈哈,相请不如偶遇,四哥既然来了,玩两手?”萧畏回头一看,见来者正是自己所等的大鱼之一——四皇子萧如义,登时就笑了起来,将手中的折扇“啪”地一合,站了起来,贼笑嘻嘻地打趣了萧如义一句。 跟萧畏玩几手?开什么玩笑!每回逢年过节堂兄弟们聚会之际,这排行第九的小子哪一回不是借着玩两手的名义将大家伙口袋里的银两骗得个精光,萧如义在这方面可是吃足了苦头的,哪肯再上此等恶当,这一听萧畏又故技重施,脸『色』不由地就变了变,恨不得拿根棍子将这可恶的臭小子打得个满头是包的,只可惜萧如义不敢也不能,倒不是怕了萧畏,甚或也不是怕了项王萧睿,而是实实怕了项王妃柳鸳那只极为护犊子的胭脂虎。 怎么着?嘿,这话说起来可就有些子长了——林锋,当朝太师林国栋的曾孙,京师四大寇排第二的人物,一向骄横跋扈惯了的主儿,早些年可是京师里头一号的大纨绔,四年前因琐事跟同样跋扈的萧畏发生了小摩擦,双方当街大打了一架,当时尚年幼的萧畏很是吃了点小亏,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就是肩头上挨了一拳,也没伤筋动骨的,不过就是红肿了些罢了,这本是孩子们瞎闹腾的小事儿,原也上不得台面,结果呢,项王妃一得知自家幼子吃了点小亏,立马就爆发了,提着刀率领着家兵家将直截了当地杀上了太师府,硬『逼』着林锋给萧畏端茶道歉,末了还重重地给了林锋一掌,生生打得林锋几个月都下不了床,着实威风得紧,要知道林国栋可不是任人摆布的角『色』——先不说林太师乃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门生故吏满天下,便是当今皇上见了,都得客气地称呼一声老太师,就凭林国栋乃是八藩中实力最强的平卢刘铁涛与吉东万天南二人之岳父这一条,便可在朝中横着走了,可遇到了柳鸳却啥辙都没有,乖乖地赔礼道歉不说,还眼睁睁地看着最宠爱的曾孙被打得重伤不起,却不敢说一个“不”字。[ 为何?嘿,倒不是因着柳鸳头顶上那个项王妃的名衔,甚或也不因着柳鸳乃是燕西柳啸全最宠爱的幼女,而是因为柳鸳一身武功已达宗师之境界,据说比勇冠三军的项王萧睿还强上一些,更可怕的是柳鸳从不似项王萧睿那般讲道理,让她看不惯的人物,没别的话,就是一刀劈了,这可是有先例的——早些年当今李贵妃的亲弟弟李潼不知何故得罪了柳鸳,被柳鸳当众下达了格杀令,吓得李潼躲进了皇宫,寻求其姐的庇护,却不料柳鸳竟然提刀杀进了皇宫,单枪匹马打退了一众大内高手的围攻,竟当着李贵妃的面一刀斩了李潼,事情是闹大发了,可到了末了,今上竟然没有任何的表示,却是皇后出面,压着李贵妃去项王府道了歉,这才算是将此事给了了,有这么个先例在,满京师里,又有谁敢去捅柳鸳这么个马蜂窝才是怪事了。 至于柳鸳为何敢在这京师重地如此跋扈,萧如义身为皇子多少知道一点内幕,可也不是太过清楚,然则有一条他却是明确误地知道的,那就是凭着四皇子的身份,他萧如义还真惹不起柳鸳那只胭脂虎,当然,也就不怎么敢得罪了萧畏这么个纨绔小王爷,故此,明知道萧畏是诚心来找事的,萧如义也只好强自忍了下来,打了个哈哈道:“小意思,呵呵,小九既然来了,就跟哥哥到楼上坐坐如何?” “成,哥哥咋说咋好。”萧畏来“中原楼”本就是为了钓萧如涛兄弟俩出面,此时见萧如义这个正主儿『露』了面,自是懒得再跟王枫那等小卒子多纠缠,哈哈一笑,掂了掂手中的折扇,施施然地便跟着萧如义往楼上行去,可才刚行了几步,却又回过了头来,对着唐大胖子高声地吩咐道:“胖子,你接着玩玩好了,记住了,一次最多只能压一两银子,超过了的话,嘿,你自己垫好了。” “好嘞!”唐大胖子一听这话可就乐,嘻嘻哈哈地应答了一声,也不再跟王枫抢摇盅了,腆着大肚子,摇摇晃晃地走到先前萧畏的座位上,大大咧咧地一撸袖子,高声便嚷了起来:“来,来,来,接着来,一次一两,概不赊欠,快摇盅啊,愣着作死啊!” 一次一两?瞧萧畏这话说的,生生令原本指望着从唐大胖子身上翻本的王枫失落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即便是刚走上了楼梯的萧如义也被这话闹得脚下一软,险险些一脚踏空,就此失足滚下楼去,可萧畏倒好,就跟没事人一般,嘻嘻哈哈地打趣了萧如义一句:“四哥,您这地儿头不错,哈,小弟可是喜欢得紧了,嗯,得常来转转才好,四哥不会不欢迎罢?” 欢迎?见你的大头鬼罢!萧如义恨不得拿把大扫把赶紧将面前这个讨厌的家伙扫出门去,可惜这话萧如义也就只能在自个儿心里头说说,哪敢真付诸行动,奈之下,也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索『性』啥话都不说,闷着头往二楼行了去,得了便宜又顺便卖了个乖的萧畏倒也没再多啰嗦,贼嘻嘻地笑了笑,摇着折扇紧跟在了萧如义的身后,哥俩个一前一后地消失在了楼梯的拐弯处…… 第12章 信不信由你 (文学网) “四哥,您这地儿不错啊,雅静,别致,好,小弟看着,可是喜欢得紧了,哈,可惜了,要是早知道,小弟前些年就该来捧捧场的。”哥俩个进了二楼的雅间,方才分宾主落了座,就在下人们沏茶的当口,萧畏环视了一下室内,毫顾忌地鼓了下手掌,嘻嘻哈哈地便说笑了起来。 捧场?打劫还差不多,这话一出,饶是萧如义心理承受能力强,却也被噎得忍不住有种想骂人的冲动,只不过冲动归冲动,萧如义还没浅薄到当场发作的地步,也就只能是假咳了几声,转开了话题道:“小九,听说舒老先生回乡了,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呵呵,舒老爷子想师娘想得紧了,这就紧赶着回了。”萧畏一想起舒老爷子临离去时还整蛊了自己一回,心里头便有些子来气,索『性』满口跑火车地给舒老爷子随便安了个回乡的理由,听得萧如义哭笑不得——舒老爷子都古稀之年了,哪还有甚花花心肠的,再说了舒老爷子的婆娘乃是盐一级的人物,别说这会儿都七老八十了,便是年轻之时相貌也着实不咋地,二者的结合本就是指腹为婚的结果,老两口感情一直淡漠得很,这一条满京师的人都知晓,偏生到了萧畏这儿,上下嘴皮子一磕还就变了样,真令萧如义不知道该说啥才好了。 “嘿嘿,好你个小九,连舒老先生都敢编排,真有你的,罢了,直说罢,今日到哥哥这儿来究竟想做甚子?”萧如义本就不算是城府极深的人物,实在是不愿跟萧畏再继续绕弯子,嘿嘿一笑,索『性』将话摊开了来说了。[ “还是四哥爽快,哈哈,够意思!唔……”萧畏哈哈一笑,赞了萧如义一句,摇着手中的折扇,却并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一双眼珠子转悠着瞄向了侍候在雅间的一众下人们。 “尔等退下。”萧如义一见萧畏那神秘兮兮的样子,实在是猜不透其究竟在玩啥子名堂,愣了愣,还是挥了下手,示意一众下人们退了出去,这才微笑地看着萧畏道:“小九,如今只剩你我兄弟了,可以说了罢?” “啊哈,是这么回事,小弟近来手头紧,打算整个赚钱的门道,一时间不称手,就想着找各位哥哥合合手,左算右算,还是觉得四哥这儿靠谱,这不,找上门来了。”下人们都退出去了,可萧畏倒好,依旧是嘻嘻哈哈地没个正形,瞧得萧如义腻味得够呛,眉头险些就此皱成了个大写的“川”字。 “哦?赚钱的门道么,有意思,说说看,有甚子哥哥能帮得上忙的?”萧如义压根儿就不相信一向纨绔到了家的萧畏能有甚子赚钱大计划,心里头琢磨着这小子是不是又在冒啥坏水了,可口中还是应付地回了一句。 “得,我就说呢,一众兄弟里,就属四哥带劲,要不小弟也不会一拿定主意就找四哥来了,嘿,还是四哥好啊。”萧畏竖起大拇指,狠狠地拍了拍萧如义的马屁,而后神秘兮兮地靠到了萧如义的身边,装模作样地压低了声音道:“四哥,您可知晓如今马市如何?” “马市?”萧如义一听这话,登时就愣住了,满脸子疑『惑』地看着萧畏,愣是搞不清楚这小子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线,竟问起如此敏感的问题来了——说起来,大胤皇朝的疆土之内并不缺马场,然则所有的马场全都控制在了八藩手中,至于朝廷么,呵呵,说起来可笑,每年在马政上花费不老少,可马『毛』都没捞到多少根,倒也不是中原没有马,只不过有的大多是拉货用的驽马罢了,还贵得要命——一只牛只要二两多的银子,可一匹不咋样的马却少说也得三十两开外,至于能上阵作战的战马少得可怜不说,价格也贵得离谱,没有三百两银子以上压根儿就下不来,若是能做良种的马,那就更是不得了了,少说也三千两以上,还没个地方买去,这也正是看似强大的朝堂始终拿八藩可奈何的根由之一。 “怎么?四哥不了解马市么?唉,看样子小弟这是白跑了一趟喽。”眼瞅着萧如义半天没回过神来,萧畏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做出一副很是失落的样子。 “呵呵,瞧九弟说的,哥哥我有如此不堪么?”萧如义虽还是猜不透萧畏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啥『药』,不过兴趣倒是被勾了起来,呵呵一笑,摆了下手道:“中原之地马贵牛贱,一马十牛,这事儿孩童都懂,哥哥当然也是知晓的,就不知九弟这话是从何说起来着?” 得,上钩了!萧畏一见萧如义的神『色』已动,心情自是大爽,不过却没带到脸上来,而是长叹了一声道:“马可是好东西啊,唉,要是我父王当年有骑兵大军在手,又岂会让刘铁涛那一干小人从容而退,憾事啊,憾事!” “得,得,得,九弟,甭跟哥哥卖关子了,有话就直说好了。”一见萧畏如此作态,萧如义心痒难搔之下,话也就说得不怎么客气了。 “嘿嘿,四哥,事情是这样的,小弟呢,打算整个商社,专一贩马,哥哥觉得可行否?”萧畏见萧如义有些子发『毛』了,也就不再卖关子了,整了整衣衫,一脸子正容地问了一句。 “嗯?这个……”萧如义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萧畏,见其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原本就皱着的眉头登时就更深了几分,迟疑着问道:“九弟打算从何处贩马?又打算如何贩马?” “四哥这话问得好,小弟虽不才,却颇有些门路,弄些马来不难,只是……”萧畏话说了半截就停住了,一副为难的样子看着萧如义。 “哦?九弟可有甚碍难之处么,且说说看好了。”在萧如义的印象中,萧畏虽是个喜欢胡闹的主儿,可办起事来多少还有些子靠谱,这一听萧畏说得如此之肯定,萧如义倒真起了兴致了,这便笑呵呵地问了一句。 萧畏呵呵一笑,将折扇合了起来,提在手中掂了掂,笑着解说道:“成,呵呵,既然四哥问起了,小弟不说也不好不是?啦,是这么回事,小弟呢,可以从江南调些丝绸香粉之类的货物,盘到燕西,找小弟的外公换些马匹算不得难事,只不过有几桩事不太好办啊,这头一条么,小弟手头紧了些,又琢磨着吃独食也不好,就打算找四哥合合手,有钱大家赚就是了,第二么,这马政署该着陈太仆卿在管着,小弟跟陈太仆寺卿的儿子怕是有些小小的误会,呵呵,不好待见啊,还得四哥出面通通路子,拿个条子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四哥您说呢?” 小小的误会?呵,瞧萧畏说的如此轻巧,听得萧如义险些就此笑出了声来——据萧如义所知,当初萧畏不知何故跟太仆寺卿陈明远的二儿子陈百涛起了争执,双方大打出手,愣是整得陈百涛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地,可到了萧畏的口中竟成了“小误会”,至于萧畏所说的找柳啸全买马的事情,更是令萧如义原本十分的热情彻底丧失殆尽——八藩皆有马场不假,彼此间偶尔也会互市良种马,以为配种之用,可一旦轮到朝廷要马,八藩却是连根马『毛』都不给,不但如此,便是连私下贩卖马匹都掌控得极严,只要抓到了走私马匹者,不问缘由,一律砍头,别看柳啸全是萧畏的亲外公,手中又握有天下最大的几处马场,手中的马匹多得数不过来,可一旦萧畏前去要马,同样没戏,至少在萧如义看来,这件事连一丝的可能『性』都没有,道理么,说起来很简单,八藩防朝廷就跟防贼似的,真要是让朝廷建起了骑军,那还能有八藩的好?在这一点上,八藩的态度是完全一致的,朝廷不是没试过,实际上,为了能建起一支骑兵军,朝廷该试的手段又有哪一样没试过的,真要能成事,还轮得到萧畏这样的货『色』来出面? “九弟说的这事情不小,哥哥一时半会也决定不了,要不改日再议?”到了此际,萧如义已然是兴趣全,可又不好当面斥责萧畏是在胡说八道,也就打着哈哈勉强地应付了一句。 “那成,小弟就等四哥的准信了,呵呵,小弟今日赢了些银两,就当哥哥的投资好了,咱亲兄弟明算账,就算哥哥两成股份罢,哈哈,告辞,告辞!”萧畏该说的话都已说了,至于萧如义信还是不信,他可就不管了,反正赢了钱,做个顺水人情也不错。 “好说,好说,呵呵,九弟慢走,哥哥就不送了。”萧如义巴不得萧畏赶紧走人,这一听萧畏要走,立马站起来送客,丝毫挽留的意思都没有,萧畏也不计较,哈哈一笑,摇着折扇径自行出了雅间,溜达着下楼去了。[ 萧畏才刚离去,雅间里一扇暗门便声息地敞了开来,数人从密室里缓步行了出来,当先一人赫然正是二皇子萧如涛。萧如义见状,几个大步便迎了过去,略有些子气急地开口道:“二哥,您可是都听见了,那小子……” “嗯。”萧如涛轻吭了一声,不置可否地摆了下手,打断了萧如义的话头,而后默不作声地走到雅间正中的几子后头,面表情地端坐了下来,一手轻轻地捻动着一串玉制念珠,眉头微皱地沉思着,良久不发一言,唯有一双眼中却时有精芒闪过…… 第13章 二皇子的算计 (文学网) “二哥,那厮不过是编着借口来此抢钱罢了,就他那轻佻的『性』子,哪有甚贩马的路子,别说小弟不信了,嘿,真传了出去,满中都笑掉大牙的绝对不少。”萧如义向来『性』子急,这会儿见兄长老半晌都没发话,自是再也忍不下去,一屁股坐了下来,毫形象地斜靠在几子上,气哼哼地念叨了一句。 萧如涛并没有去理会萧如义的叨咕,眉头一展,目光炯然地看向了并排坐在右手边的两位中年人,甚是平淡地开口问道:“金先生,英先生,二位对此可有甚看法?” 金先生,大号金春秋,英先生则名英万挺,二人合称金银二怪,一文一武,乃是二皇子萧如涛的左膀右臂,前者擅谋,江都人氏,自幼饱读诗书,十四岁中秀才,十六岁中举,被誉为江都神童,可惜其时运也就到此为止了,前后参加了四次科举,皆因故被墨,失意之余,发誓不再科举,转而接受二皇子萧如涛的延揽,凭借着过人的智谋,很快便在二皇子府一众谋士中脱颖而出,近年来,更是成了萧如涛身前最心腹的谋士;后者善武,本是江洋大盗,纵横天下,难有敌手,一身武艺已接近宗室境界,后因故被人出卖,落入官府手中,幸得二皇子出手搭救,这才免去了当头一刀,感恩之下,投身二皇子府中,专一替萧如涛干些见不得人的阴暗之勾当。此番在弄不准萧畏的来意之情况下,为了稳妥起见,萧如涛索『性』将一文一武两大心腹都带到了“中原楼”,原也就是个防备之意罢了,却没想到萧畏这厮还真给出了个不小的“惊喜”。 英万挺是个武人,虽也有些谋略,可毕竟不是吃这碗饭的,再者,有金春秋在场,自是轮不到他来进言,故此,面对着二皇子的问话,英万挺明智地保持了沉默,而金春秋似乎也并不急着开口,只是轻捋着胸前的长须,好一阵子沉默之后,这才微笑着开口道:“此事真也好,假也罢,与殿下何涉耶?欲借势乎?”[ “然,先生可有教我者?”萧如涛被金春秋说中了心思,倒也没有抵赖,微微一笑,将手中捻动的念珠放在了几子上,饶有兴致地追问了一句。 “马政一道乃我朝廷之大憾,自承平先帝以来,我朝廷每多努力,年年投入巨大,却几近徒劳,究其根本,中原良马是为其一,然,根子却是在大小官吏的贪婪成『性』上,惜乎承平先帝之一片苦心,到了如今,竟成了某些人捞钱之工具,殿下将来若是大宝有望,尚需革除此弊端方好。”金春秋先是就马政本身进谏了一番,而后才转向了正题:“陈明远不过一小人耳,只因其母曾『乳』过东宫,竟凭此窃居太仆寺卿之要职,每多上下其手,公然贪墨,其行当诛!怎奈有东宫之庇护,人可奈其何,若不早除,恐有大患矣,望殿下明鉴。” 萧如涛身为有“大志”之皇子,又岂会不知道马政的弊端之所在,然则他更在意的却是太仆寺这么个来钱极佳的衙门掌握在谁的手上,似如今这般成为东宫捞钱的门路恰恰是萧如涛最法忍受的局面,这一向以来,萧如涛可没少在暗中做些手脚,试图扳倒陈明远,可惜的是手段没少使,效果却略近于,实难奈何得了陈明远,这会儿一听金春秋话里似乎有了对付陈明远的把握,登时便来了兴趣,眼睛一亮,笑着回答道:“善哉斯言,只是此事恐有碍难之处,当何如之?” 金春秋轻笑了一声道:“殿下亲自出面,自然是有难处,假手于人却是不难,骑营里头那位想良马可是想得快疯了,殿下胡不顺水舟上一回?” “哦?”萧如涛先是一愣,接着扶掌耳笑道:“好,妙,此计甚妙,既如此,那某便好生上一回好了,只是,唔,依金先生所见,萧畏那厮弄来良马的可能『性』有几成?” 金春秋捋了捋长须,沉『吟』了一番之后,慎重地开口道:“不好说,燕西如今处境虽艰难,却也未必肯易马于朝廷,再算上当年之旧帐,呵呵,难!不过也说不准,依某算来,能有个两成的把握已是多了的,然则此事即便成了,与殿下却也未必有碍,左右殿下也算是股东之一,成与不成,殿下皆可坐收渔人之利,何乐而不为哉?” “唔,那倒是,只是小九那厮找谁不好,为何偏偏找到了某家的头上,这里头……”萧如涛生就一副谨慎心肠,尽管心中已有了成算,可还是迟疑着没有立马表态,反倒是猜疑起了萧畏的用心来了。 萧畏往日里行事随心所欲,从顾忌,也极少有甚理『性』可言,从打小了起便是这般,他心里头到底想的是啥子明堂,那真只有天才晓得了,别说萧如涛闹不清楚萧畏此举的动机,便是金春秋也没能想明白,一时间雅间里就这么静了下来。 “二哥,想这些做甚,嘿,要小弟说啊,管那厮打算做些甚子,将他架到火上去烤就是了,莫非我等那二十多万两银子是那么好拿的不成?”良久不发一言的萧如义见众人苦苦思索,登时大觉不耐,没好气地站了起来,气哼哼地嚷道。 “四爷这话说得对,既然萧畏自己找上门来了,我等只管用着便好,左右自有旁人出面唱戏,我等打打边鼓的实也犯不着太过劳神的。”眼瞅着萧如义发了急,金春秋便笑了起来,捋着胡须出言附和了一番。 “那好,就这么定了,且看看小九打算如何折腾也好。”一听金春秋也如此说法,萧如涛自是不再迟疑,一言定了调子。 “啊欠,啊欠……”就在萧如涛下了决断的当口,正走在路上的萧畏突然连打了几个大喷嚏,那动静之大,生生令怀揣着巨款,正自傻呵呵地乐着的唐大胖子吓了一大跳,紧赶着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大手,便要去『摸』萧畏的额头,口中还大惊小怪地嚷嚷道:“小三,你该不会是昨夜又踢被子瞎折腾着了凉罢?” “去,自个儿一边凉快着去。”胖子那大手上全是汗水,萧畏虽没有洁癖,可也不想感受一下胖子的“温暖”,毫不客气地一挥手,打开了胖子的手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叱喝道:“『奶』『奶』的,一准是老二、老四那两混球在背后算计老子了,嘿,走着瞧好了。” “啊,对啊,小三,你我从‘中原楼’里整出如此多的银子,不会出甚事罢?”当初贩马的点子是胖子出的不假,可胖子只说他有法子从江南赊些货物来,却没想到萧畏竟公然打起了“中原楼”的主意,按唐大胖子的想头,能捞个十万八万的也就差不多了,却不料萧畏如此手黑,竟一下子席卷了二十六万两之多,可怜唐大胖子先前被这笔巨款『迷』昏了头,早将可能的危险都忘到了脑后,此时被萧畏这么一说,饶是唐大胖子神经粗大,也不禁有些子后怕了起来,毕竟二、四两位皇子可不是啥善男信女来着,要知道那可是两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老虎。 “怎么?这会儿怕啦,先前收银票之际,咋没听你小子嫌多?”一见唐大胖子那耸样儿,萧畏没好气地翻着白眼,挖苦了一句。 “怕个屁,小三,你啥时见过俺怕了,不就是两皇子么,敢来啰噪,小爷我一巴掌就能拍死两!”唐大胖子最恨旁人说他胆小,这一听萧畏如此说法,立马就跳着脚,口出狂言地嚷了一嗓子,可转眼间又觉得不妥,这便腆着脸道:“嘿嘿,只是这银票……” 眼瞅着唐大胖子那『色』厉内荏的样子,萧畏心里头实事又好气又好笑,可也懒得多加解释,只是淡然地说道:“就这点银票压根儿就派不上啥大用场的,你小子就等着好了,嘿,过几天上门送钱的人可有的是,足够让你小子数钱数到手软的。” “啊……”唐大胖子一听这话,脚便迈不动了,满脸子的难以置信之『色』,一张嘴张得老大,足足能塞得进四、五个鸡蛋还绰绰有余的,萧畏见状,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也懒得去理会唐大胖子的呆状,抬脚便独自向前行了去。 “哎,小三慢点走,等等俺啊。”唐大胖子发了一阵傻,待回过神来,见萧畏已走远了,登时就急了,吼了一嗓子,忙不迭地摆动着肥嘟嘟的庞大身躯,一路小跑了起来。[ “走?都别想走!”就在唐大胖子刚跑到萧畏身边之际,还没等其开口说话,就听一声呐喊响了起来,紧接着十数名手持各式兵刃的大汉从街旁的一条小巷子里冲了出来,凶神恶煞般地拦住了哥俩个的去路,那明晃晃的刀锋在日头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第14章 半道杀出一根葱 (文学网) “哎,哎哎,尔等想干甚?抢劫啊,他娘的找死!”萧唐二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唐大胖子的武艺是不咋地,可胆子却肥得很,一见情况有些不对,立马抖了抖胖大的身躯,叉指着四周围将过来的那帮汉子,气势汹汹地便叱骂了起来。 “放屁,尔这死胖子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一名身穿黑衣,袒着胸膛的大汉见唐大胖子『乱』嚷嚷,立马断喝了一声,而后一摆手中的大刀,对着四周渐聚过来的围观人众喝道:“飞龙帮在此办事,闲人莫近!”这飞龙帮显然就是这一带的地头蛇,那黑衣袒胸大汉就这么一嚷嚷,围将过来看热闹的人立马少了一小半,余者也全都忙不迭地倒退开数丈,聚集在远处,再也不敢凑上前来了。 飞龙帮?没听过有这么号码头啊!萧畏一听那汉子自报了家门,心里头飞快地将京师地面上那些个有点名堂的帮派名字略略过了一遍,愣是没想起有哪家字号是这么个名字的,登时便起了疑心,有心想看看这群人究竟打算唱什么戏,索『性』不开口,只是微笑着站在了原地。 “『奶』『奶』的,啥鸟飞龙帮,胆子好肥啊,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打劫,不怕老子将尔等全都押到京兆府打板子么,还不快滚开!小心惹翻了小爷,尔等吃不了兜着走!”唐大胖子可是打小了起就跟着萧畏在中都地面上横行惯了的,哪会将这帮子小地痞放在眼中,大袖子一捋,『露』出两条肥大的胳膊,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动手之状。[ “哟,你个死胖子还挺横的么,哼,打劫?是尔等讹诈在先,老子们是来拿贼的!刘三,好生认认,是不是这两臭小子?”那为首的黑衣大汉见唐大胖子被自己一众人等团团围住了,竟还敢胡言『乱』语,登时便是一阵大怒,不过倒是没急着动手,而是回头呼喝了一声,立马便有一名身材瘦小的猥琐汉子从小巷里蹦达了出来,一路小跑地冲到那黑衣汉子的身边,一双小眼睛叽里咕噜地转了转,而后高声嚷嚷了起来:“没错,就是他俩,王大哥,您可要为刘三主持公道啊,可怜我刘三东借西挪地凑齐了三十两银子,就为了给我家老母治病啊,却被这两个天杀的给讹了,上天啊,您开开眼吧,我家老娘都已八十了,病倒在床,这银子是救命的钱啊……”刘三越说越是伤心,到了末了声泪俱下不说,整个人竟自坐倒在地上,捶胸顿足地嚎啕了起来。 “死胖子,尔还有何话要说?嘿,好大的狗胆,竟敢跑我飞龙帮的地面上来闹事,不要命啦,『奶』『奶』的,念尔等乃是初犯,爷爷我心肠好,尔等将身上的财物交出来,好生赔给我刘三兄弟,这事情就算完了,若不然,嘿嘿,那就请问一下爷爷手中的宝刀答不答应了。”那姓王的汉子见刘三哭喊得悲惨,立马来了劲,将手中的大刀比划了两下,一派悲天悯人之状地说道。 “交出来!” “交出身上财物,饶尔等不死!” “还不快交出来,要爷爷们动手么?” 那王姓汉子这么一说,其手下十几名大汉全都恶声恶气地嚷嚷了起来,一个个将手中的兵刃振得哗啦作响,大有萧唐二人敢不听命,立马挥刀子上之意思在。 娘的,敢情就是一帮子蟊贼罢了,戏码倒是演得不错,有趣,有趣,嘿,如此狗血的桥段都能让咱给遇到了,不简单,不简单啊!萧畏原本怀疑这是萧如涛兄弟俩不甘心被自己平白捞走二十六万两银子而搞出来的名堂,可此时一见那帮汉子演得投入比,立马看出了真相,自是不怎么放在心上,有心逗弄一下这些个所谓的“飞龙帮”诸人,这便伸手拉住了正要暴走起来的唐大胖子,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开口道:“各位大哥,小弟实是不曾讹过这位刘三兄弟的银子,身上也任何的财物,各位大哥就行行好,给小弟一条生路可成?” “没钱,尔等先前在‘中原楼’……”一听萧畏哭穷,王姓汉子张口便要喝斥,可话才说了半截,突地醒悟了过来,立马板起了脸,改口威吓道:“没钱就砍手脚!” “啊,这样啊,那……一支胳膊可够?”萧畏装出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怕怕地说道。 “不够,得拿两只胳膊外加一条腿,再要啰嗦,老子就砍了尔的狗头!”那王姓汉子见萧畏怕了,自是更加得意了几分,比划了下手中的大刀,恶狠狠地威胁道。 “啧啧,两只胳膊一条腿,不多,不多,承蒙各位好汉看得起,那在下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了。”萧畏邪邪地笑了笑,语带调侃地说笑着,听得一众飞龙帮之人全都傻了眼,刚想着出言喝斥萧畏之际,却见萧畏轻轻地鼓了下手掌,笑呵呵地接了两个字:“动手!” 萧畏话音刚落,但见围观的人群中一阵『骚』动,二十余条人影迅捷比地闪将出来,如鬼魅一般几个纵跃间便已杀到了那帮飞龙帮众的身边,拳打脚踢间,一个照面间便将那帮子飞龙帮众全都放到在地,几乎是两个服侍一个地将一众人等全都踩在了地上,不消说,这些突然杀至的一众高手就是服侍萧畏的王府亲卫们,打头的正是项王府侍卫副统领王争——萧畏此番虽说是微服出游,可却绝不会忘了带上护卫,毕竟萧畏的前任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些,说是仇人满中都也绝不为过,该做的防卫工作萧畏可是不敢轻忽的,只是萧畏却不想让这帮子侍卫们知晓太多,所以并没有让王争等人一道进入“中原楼”,离开时也没让一众护卫贴得过紧,而是让他们便装尾随着,实际上,早前事发之际,王争等人都已准备动手了,是萧畏打了暗号制止了众人,生生令一干侍卫担足了心——那帮子飞龙帮众中虽甚高手在,可手里的兵刃却是不假,真要是萧畏有个闪失,一众侍卫不死也得被扒去一层皮的,这会儿一得令,自是全都拿出了浑身的解数,绝招尽出之下,哪还能有那些个飞龙帮众的好。 “精彩,精彩,哈哈,想不到本公子刚到京师,便能见着赫赫有名的萧三王子大战街头小流氓,好,打得好!”不等萧畏吩咐如何处置那帮不开眼的飞龙帮众,就见围观的人群中一阵『骚』动,一名白袍青年领着十数壮汉排众走了出来,边走还边鼓着掌,出言轻佻地讥讽了萧畏一番。 嗯?哪来的一根葱?萧畏一见来人面生得很,听口音也不太像是中都一带之人,心里头立马就有些个犯叨咕了——萧畏霸道之名京师人不知人不晓,尽管绝大部分的恶事都是前任干的,可萧畏穿越来后同样没怎么收敛,所不同的是前任是见谁欺谁,而萧畏却是只打豪强,虽说本质上不同,可手段却大体一致,满京师里就没见哪一号人物敢跟萧畏相抗的,更别说当面出言讥讽了,然则眼前这名白衣青年明知道对面站着的就是萧畏本人,还敢如此嚣张,若说这里头没有蹊跷,萧畏又如何肯信?再联想一下这群所谓的“飞龙帮”众之出现,萧畏隐隐察觉到了这两者只怕有着关联在,心中一动,这便哈哈大笑着开口道:“怪了,今日小王出门似乎没看皇历啊,怎么才刚打了几条狗,这会儿竟然又来了一群,真是奇了怪哉!” “大胆!” “放肆!” “闭嘴!” 萧畏这话着实太损了些,话音刚落,那名白袍青年身后的一众壮汉全都被气得火冒三丈,纷纷出言斥责了起来,不少人更是抽出了腰间的兵刃,大有就此将萧畏『乱』刀分尸之架势,面对此景,一众项王府亲卫们自是不敢大意,同样纷纷抽刀在手,与对方遥遥相对,场面的气氛瞬间便有些子火爆了起来,惊得远处围观的民众登时便是一片的大『乱』。 “哼!”那名白袍青年显然也被萧畏的话气得不轻,一张原本英俊的脸上扭曲得变了形,面上布满了阴霾,只不过似乎有所顾忌之状,并没有任由一众手下出手,而是冷哼了一声,一扬手止住了身后众人的冲动,斜眼看着萧畏道:“本公子早听说过尔尖牙利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嘿,白瞎了副好皮囊,却是个行之辈,就尔这般德行,本公子真为悦雨妹子不值!”[ 悦雨妹子?靠,这都哪跟哪的事来着?萧畏一听这话,登时就愣了一下,再一想悦雨这个名字好像很熟悉,脑瓜子一转,突兀地想了一件事,立马侧头看向了站在身旁的唐大胖子,这才发现向来嚣张比的唐大胖子竟然木讷地发起了呆来,心头登时有气,毫不客气地踢了唐大胖子一脚,喝了一声道:“死胖子,这厮尔可认得?” 萧畏这一脚一踢就跟拧着了开关一般,登时就令唐大胖子跳了起来,扯着嗓子大吼大叫地嚷道:“李振东,老子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俺家妹子跟你小子没关系,休要蛮缠,尔这厮……” 眼瞅着胖子那暴跳如雷的样子,萧畏的脸『色』立马就阴沉了下来…… 第15章 敢跟我抢,你死定了 (文学网) 悦雨这个名字萧畏听着就觉得耳熟,再一看唐大胖子的反应,哪会猜不出那根“葱”口中的悦雨妹子就是唐大胖子的亲妹子唐悦雨,也正是萧畏那个未曾见过面的预定大老婆,尽管萧畏对包办婚姻很是反感,也没少琢磨着要将这么亲事给搅黄了,然则他自己想法子可以,可萧畏却绝容不得旁人在其中瞎搅合,再一看面前这根“葱”长得人模狗样的,就更令萧畏来气了,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头可就活络开了。 “唐大少,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面对着唐大胖子的嘶吼,先前被萧畏气得面『色』铁青的李振东倒是冷静了下来,不单没有生气,反倒笑了起来道:“贵我两家乃是通家之好,某与悦雨妹子又是青梅竹马,感情笃深姑且不论,再说了,李某虽不才,可总比那行纨绔要强上几分罢,况且李某尚未娶亲,窈窕淑女,如何求之不得?此事李某已禀明了家父,家父亦甚赞许之,不日将上贵府提亲,大少从今以后可就是李某的大舅哥了。” “去你的大舅哥,李振东,老子跟你说,这事绝可能,家父早将妹子许配给了小三,哪轮得到尔这等斯文败类,去,哪凉快哪站着去,少在老子面前提这事!”一听李振东如此说法,唐大胖子更是气怒难平,脸红脖子粗地嚷着,可却似乎有所顾忌,并不敢真儿个地冲上去动手,这副模样半点都不像胖子一向的作风,着实令冷眼旁观的萧畏对李振东的身份起了疑心——唐家的生意做得很大,大江南北都有唐家的分号在,尤其是海外贸易这一块,更是满大胤皇朝中排头几位的大商号,即便是萧畏这等平日里不怎么关心时事的人,都没少听过唐家商号的名头,再者,姑且不论唐啸天曾经是军中重将,身份非比寻常,其身后还站着项王萧睿这么尊大神,满天下能跟唐家平等论交的还真是不多,而听这个李振东的口气,似乎还不怎么将唐府放在眼中,如此一来,其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十有八九就是镇海军节度使李明川的儿子! 李明川是个怎样的人萧畏并不清楚,也从没去关心过,可身为项王三子,有些事情哪怕萧畏不想去理会,可总能传到耳朵里,就萧畏所知,李明川在当年六藩之『乱』时是除燕西柳啸全之外,另一个不曾参与反叛的节度使,此人盘踞于江宁,部众几近十五万之巨,尤以水军傲视当世,素有“南面王”之称,只是行事向来低调,甚少参合到朝廷事务中去,一门心思只在经营江南一省之地,这冷不丁地突然将儿子派到了京师,还真令萧畏有些子『摸』不着头脑的,然则萧畏却也懒得去多想,在萧畏看来,管他李振东是啥人,敢跟自己抢妞,那就是找死![ “啊哈,原来是李公子当面,久仰,久仰了。”萧畏心中主意一定,立马站了出来,拦住了正在怒骂的唐大胖子,笑呵呵地拱手为礼,套了句近乎。 李振东生『性』狂傲,此番受人指点前来,本就打算当众羞辱萧畏一番,此时见萧畏笑嘻嘻地套着近乎,自然不会给萧畏好脸『色』看,这便脸一板,冷哼了一声道:“某与尔素不相识,休要『乱』套近乎。” “呵呵,李公子怕是误会了,小王所言之久仰可是真的久仰了。”萧畏呵呵一笑,“唰”地一声开了折扇,摇了摇,扭头看着唐大胖子道:“胖子,早前听尔说过江宁有个鸡鸣狗盗之徒叫啥来着,啊,好象也是姓李,可有此事?” 唐大胖子跟萧畏一向是配合惯了的,尽管这几年没在萧畏的身边,可功底却是还在,这一听萧畏的话,立马就鼓着掌大笑道:“是有这么个姓李的,名字叫啥俺忘了,俺就知晓其人三岁偷梨,五岁偷瓜,七岁偷看其姐洗澡,十岁爬上寡『妇』的床,厉害啊,不得了,着实是不得了。” “不对吧,十岁就能办那事?太神了罢,胖子,你没记错吧?”萧畏哈哈一笑,紧赶着便接了上去。 唐大胖子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哪能呢,俺可不是瞎说,这事儿还真就是怪了,哈哈,指不定那人天赋异禀,要不就是拿手指凑合着用罢,嗯,按俺的估计,还是用手指的成分居多。” “哦,为何?” “哎,这你就不知道了罢,俺跟你说啊,那厮成年了还『尿』床,据说那玩意儿不行,找了数的大夫都没治好,就更别说当初了,哈,说不定啊,过些天就该进宫了。” “进宫?这好端端地进宫做甚子?” “下面不行了,也就只能当公公了呗。” “哦?哈哈哈,有趣,有趣!” 萧唐二人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虽并未真儿个地指名道姓,可谁都知晓这哥俩个骂的正是李振东,话语说得刻薄比,却又颇为有趣,听得四周看热闹的人等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李振东气得脸『色』跟『摸』了锅灰一般,黑得吓人。 “哼,好利的口舌,尔等也就这号德行,靠着父辈之英名招摇撞骗,李某不屑与尔等一般见识,废物!”李振东虽被萧唐二人的状言谈气得七窍生烟,可还是强自忍住了大打出手的冲动,怒视着二人,恨声骂了一句。 废物?你他娘的才是废物!萧畏虽喜欢舒适的纨绔生活,可却绝不想被人称之为废物,更何况这话是出自“情敌”之口,那就更是万分容不得的了,只不过对于要不要当场发飙萧畏也有些子拿不定主意——李振东既然是“南面王”李明川的儿子,来这京师中一准是有着秘密的使命,可不是京师那帮子纨绔能比的,真要是当街将其打伤了,关系也太大了些,难保不出大『乱』子,至少不能由自己一方首先动手,再这么着,在道义上也必须能站得住脚,其次么,跟在李振东身后的那帮子壮汉个个彪悍异常,显然不是好相与的,自己手下那帮侍卫能不能摆得平这群浑身血腥气的家伙还是个问题,这等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情,萧畏自是不会轻易去做,当然了,要想让萧畏就此放过李振东,那也是绝可能之事。 “啊哈,说得太好了,唔,李公子的自我评定真是精彩至极,废物,哈哈,好大的一个废物,胖子,见过废物没?”萧畏眼珠子一转,拍了拍唐大胖子的肩头,嘻嘻哈哈地说道。 “有啊,那边不就站着好大的一个么?瞅瞅,来来来,都来瞅瞅,好生看看废物是啥模样的。”唐大胖子对李振东可谓是深恶痛绝,一听萧畏如此说法,立马扬着胖大的双手,大声地招呼围观者参观废物。 “哼,尔等,尔等……”李振东虽也是个跋扈刻薄之辈,可遇到了萧唐这两个活宝,算是倒了大霉了,试图羞辱别人不成,倒被萧唐二人当猴子给耍了,心头大怒,哆嗦地叉指着唐大胖子,气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怎么,说不过要动手啊,来啊,别光说不练的。”唐大胖子大袖子一卷,『露』着白生生的两条肥胳膊,气焰滔天地吼道。 “死胖子,找死啊!”[ “闭嘴!” “混帐!” 胖子这么一说,那帮子跟在李振东身后的壮汉全都被彻底激怒了,各自挺刀便要向前,与此同时,王争等项王府侍卫自也不敢怠慢,同样迎上了前去,场面登时一阵大『乱』。 “住手!”眼瞅着一场混战即将开始之际,李振东黑着脸断喝了一句,拦住了一众冲动的手下,红着眼,恶狠狠地看了看嚣张比的唐大胖子,又看了看所谓地站在原地摇折扇的萧畏,咬了咬牙关,冷笑着开口道:“讨口舌便宜算不得英雄,某听闻尔乃舒雪城老先生的关门弟子,想必一身武艺出类拔萃,可敢与某一战否?” 哈,娘的,还真吃定老子了!萧畏一听李振东这话登时就乐了——旁的东西萧畏或许不用心,可在习武上却是全身心地投入过,没办法啊,被舒老先生忽悠了一回,为了自家的“『性』福”,萧畏能不拼命么,不过么,除了跟舒老爷子拆过招之外,还真没正式跟人交过手,此际见李振东身材也就是窈窕形的,不见得比自己壮实到哪去,自是手心发了痒,哈哈一笑道:“想动手,好说,好说,小爷我陪你玩两手好了。”话音一落,“啪”地收起了折扇,便打算当街伸量李振东一回。 “且慢,你我都是有身份之人,在这等街头殴斗,实为不堪,尔既是敢战,后日太子殿下生辰,你我便庭前一搏,且当筵席取乐如何?”李振东一见萧畏说动手便要动手,立马退开一步,冷着脸提议道。 “呵呵,甚地如何不如何的,尔想战小爷我就陪你耍耍也甚大不了的。”萧畏这会儿尚『摸』不透李振东的底细,虽说对此人的嚣张十二万分的恼火,可也并不怎么想当街闹市,这便所谓地耸了下肩头,冷冷地回了一句。 李振东一听萧畏应承了自己的提议,原本铁青的脸『色』立马平复了下来,淡然一笑道:“很好,难得三王子赏脸,李某先谢过了,只是平白相搏却也不妥,还是有个彩头方好,这样罢,谁若是输了,那就放弃悦雨妹子,尔可敢么?” 娘的,敢跟老子抢妞,你死定了!萧畏心中大怒,可脸上却依旧平静得很,咧嘴一笑道:“李公子此言差矣,悦雨姑娘并非货物,岂容我等争来夺去,不过呢,尔既然要有彩头,那也好办,就赌三十万两银子好了,尔可敢么?” “你……”李振东乃是八藩之后,身家自也丰厚得很,此番来京,也确实带来了不少的活动经费,三十万两银子倒是拿得出来,可真要是输了的话,势必会影响到在京的使命,心中自是不免有些子犹豫,然则再一想萧畏不过是个行的纨绔罢了,自忖绝不会输在其手下,这便咬了咬牙道:“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告辞。”话音一落,也不管萧畏是甚子表情,一扭头,领着一众亲卫便走。 “哈哈哈……废物走了,大家快来看啊,废物逃走喽……”李振东方才转身,立马听到唐大胖子那难听的破锣嗓子又响了起来,登时再次被气得牙关紧咬,眼中凶光闪烁,然则却并没有旁的表示,恨恨地排开围观的人众,领着一干手下就此匆匆离去了……“……『奶』『奶』的,这李振东真他娘的不是东西,在江宁时就没少跑俺家里胡搅,老子就知道这厮没安啥好心……,小三啊,要俺说,刚才就不该放过这混球,打他娘的,哎,小三,你听没听见俺说话?”宽大豪华的马车中,身躯庞大的唐大胖子跟座肉山似地堆满了半拉车厢,精神亢奋地说个没完没了,待得发现萧畏竟然闭上了眼,可把唐大胖子给气坏了,伸出一只胖手便了萧畏一把。 “听着呢,听着呢。”萧畏眼睛虽没睁开,可手却迅捷比地抬了起来,一巴掌拍开了胖子那湿漉漉的魔爪,不耐烦地吭了一声。 “听着就好,俺跟你说啊,这个李振东……”唐大胖子浑人一个,压根儿就不因萧畏的不耐而有所收敛,搓了搓手掌,又接着唠叨开了,口沫横飞之状,简直跟“唐僧”显然有得一比了。 萧畏拿这个缠杂不清的唐大胖子实在没招,索『性』不加理睬,闭着眼想起了心思来——今日的事情看起来似乎仅仅只是些偶发的事件,可萧畏却不相信事情会有如表面上那般简单——按唐大胖子的说法,这个李振东乃是一心狠手辣之辈,文武兼备,虽只是镇海李明川的次子,却是最有希望接掌镇海军的人物,似这般人物又岂会是个莽撞之徒,换句话说,今日李振东的突然出现其实就是场戏罢了,这一点萧畏已是可以确定疑的了,只不过对于李振东演上这么出戏的目的何在萧畏却始终没能想个明白。 冲冠一怒为红颜?当然不可能,这事情放萧畏身上尚有可能,放在李振东这等心怀“大志”之辈身上,那简直就是个笑话了,在萧畏看来,李振东死追唐悦雨,其最根本的目的只怕还是落在唐家那庞大的资产上,至于唐悦雨本人么,也许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如此一来,李振东今日所为的目的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表态,问题是他要向谁表态,表的又是什么态?是为了证明他李振东与项王府势不两立,又或是为了削他萧畏的面子,从而讨好与萧畏有旧怨的那帮人等?还是说此举只是为了表明他李振东就是个莽撞之人,用以『迷』『惑』朝中的有心人?不清楚,所知的线索太少,任凭萧畏如何思索,想得头都疼了也『摸』不出个头绪来。 “笃,笃,笃。”就在萧畏沉思之际,格上突地响起了敲击之声,登时便将萧畏惊醒了过来,沉着嗓子问了一句道:“甚事,说!” “小王爷,小的先前跟着李振东一行,见其行进了‘春满园’,小的跟了进去,发现其与方去恶、陈百涛一伙人凑在了一块,小的不敢靠得太近,这就急赶着前来回话。”萧畏话音刚落,车帘子边立马传来了萧三的低语之声。 “知道了。”萧畏平淡地回了一句,可心里头却就此起了波澜——虞国侯方敏武与太仆寺卿陈明远皆是不折不扣的太子党,而萧畏的二哥萧忌也跟太子萧如海走得很近,虽不算是正牌的太子党,可也差不离了,再联想到自家王府里的世子之争,萧畏隐约间已把握到了今日这件蹊跷之事的脉搏之所在,内心里没来由地便多了几分的怒气。 唐大胖子先前也听到了萧三的禀报,只不过唐大胖子本就神经大条,倒也没想得太多,嘿嘿一笑道:“小三啊,看样子李振东这狗贼是打算替方白『毛』那伙人出气来着,嘿,来意不善哦,啊,对了,这李小贼号称‘江南一秀’,据说曾得异人传授,一身武功高明得很,小三,你不会输了罢,三十万两银子啊,可不是闹着玩的。” “扯淡,死胖子,咱像是会输的人么,你小子就等着看好戏得了。”萧畏心里头正自千转百绕之际,一听唐大胖子如此说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哈,那就好,那就好,三十万两银子啊,呵呵,再算上这回从‘中原楼’整来的二十六万两,够咱兄弟干上一大票的了,俺可是有些等不及了,嘿,得好生算算,银子一到手,俺的大计划就可以开始了,哈哈哈,没别的,就一个字‘爽’!”胖子丝毫不计较萧畏的恶劣态度,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粗旷至极的笑声透出了车厢,满大街『荡』漾了开来…… 第16章 萧旋的彪悍出场 (文学网) “小王爷,该起了,天都快黑了。”凝笙居的主房中,俏丽丫环小雯俯身榻上,轻了酣睡中的萧畏一把,柔声呼唤着。 “嗯,别闹了,困。”萧畏咕囔了一声,翻了个身,依旧酣睡着不肯起来——昨日跟李振东定下了太子寿筵前对搏之约,萧畏表面上看起来不在意,其实内心里还是挺紧张的,毕竟正式跟人对放可不是闹着玩的,饶是萧畏两世为人,却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说不紧张,那绝对是骗人的,这不,昨夜就没去林瑶处厮混不说,今儿个更是一大早便起了,练功、练拳脚地忙得不可开交,明知道这不过是临阵磨枪罢了,其实并太多的用处,可还是忙乎到了大中午才算是消停下来,困得个不行,连午膳都顾不上用,倒床上便呼呼大睡了起来,这一睡就到了申时三刻,却兀自不肯转醒。 “小王爷,您怎么这样,真急死人了。”小雯在一众丫环中属于温柔型的,见萧畏不起,尽自着急,却也没法子,跺着脚埋怨了一句。 小雯埋怨归埋怨,萧畏不起照样不起,那等赖皮的样子却令刚走进了房门的碎嘴丫头小绿大为看不过眼了,这便叉着腰嚷道:“好啊,小王爷,您要是不怕旋郡主怪罪的话,那就接着睡好了,小雯姐,别管他,让旋郡主来唤人得了。”[ 小璇?啊,糟了!正赖着床的萧畏一听到旋郡主,登时就吓醒了,一咕噜翻了起来,惊呼一声道:“该死,差点忘了,啊,礼物都备了么?快,快去拿来!” 一见到萧畏那发急的样子,两小丫头全都笑得花枝招展地前俯后仰不已,一时间满主房里全是小丫头们那格格叽叽的脆笑之声——满项王府里,能将一向横行忌的萧畏吓成这样的,也就只有一人,那便是今年刚满十二岁的小郡主萧旋——与今上生了多达十七位公主相比,项王萧睿仅仅就只有这么一女,虽说是滕妾所生,可萧旋这小丫头生得粉雕玉琢地不说,还聪慧已极,三岁能识字,五岁而能文,七岁便能成诗,乃是中都有名的女神童,萧王爷对其可是捧在手中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论及受宠之多,远在三位兄长之上,这本来也没什么,偏生这丫头就最喜欢“折磨”萧畏,小时候就不说了,自打萧畏穿越来之后,哪一回被这小丫头逮住了,不是被整得灰头土脸地,事情便不算完,那些个“惨人道”的恶作剧生生令萧畏想起来就头疼不已,偏偏还骂又骂不得,打又舍不得,只能平白挨着,闹得萧畏远远瞅见这小丫头来了,一准躲得远远地,可今日萧畏却是躲不过去了,他,今日乃是小郡主十二岁的生日,萧畏这个当哥哥的,总不能躲着不『露』面罢,不单不能躲,还得准备好大礼,要不,回头只怕就又得有罪受了的。 “笑什么笑。”萧畏自是清楚两丫头究竟在笑些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喝斥了一声,遗憾的是萧畏平日待下宽松,两小丫头压根儿就不怕他,笑得反倒更开心了几分,闹得萧畏也没了脾气,索『性』不理会这两疯丫头,提高了声调叫道:“嫣红,嫣红!” 正在外间忙活着的嫣红听到了萧畏的喊声,忙快步走了进来,一见小雯、小绿那两丫头乐不可支的样子,便已猜到了大体上的事实,不禁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萧畏道:“小王爷,您有何吩咐。” “啊,嫣红姐,小旋的礼物可曾备妥?”萧畏急着追问礼物,自是暇去理会嫣红脸上的笑意,紧赶着便追问了一句。 “小王爷还真是的,嫣红姐哪似你这般记『性』,早准备好了,就等您亲自送去了。”嫣红尚未开口,嘴快的小绿已抢先出言取笑了萧畏一番。 呼,好险!一听礼物已准备停当,萧畏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倒不是萧畏不记得自家小妹的生辰,而是这些天来始终忙着筹划商社之事,实旁顾之心,虽说早早便交待嫣红去准备礼物,可事隔多日,萧畏还真怕嫣红忘了这茬事儿,这会儿心一落地,萧畏可就坐不住了,一挺身从床上跳了下来,紧赶着嚷道:“快,更衣!”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丫环们可就忙上了,端鞋的端鞋,拿衣服的拿衣服,忙作了一团……听雨轩,萧家小郡主的居所,往日里就是繁花似锦的所在,今日恰逢小郡主生辰,张灯结彩之下,就更显得气派非凡,尽管离着天黑宴会开始尚有些时辰,可不单王府中各院的姨娘们来了,便是京师中有身份的人家派来的宾客也已到了不少,当然了,能进内院的全都是女宾,那些个有地位的男宾们全都在前院,由项王萧睿亲自招呼着,可就算是这样,待得萧畏赶到之际,这听雨轩里也是挤得满满当当地,到处都是鸳声燕语。 各家各府的女宾们大体上以年青者居多,不消说,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是绝佳之辈,即便是带来的丫环们也都是上得台面的人物,恰逢此时中秋刚过没多久,天气尚热,衣着自以薄裙居多,五颜六『色』、嫣红翠绿,真可谓是满园春『色』『乱』人眼,饶是萧畏心里头叨咕着“非礼勿视”,可一双眼还是不由地转悠了起来,其实倒也没有猎艳之意,也就是评点一番罢了,如此一来,跟在萧畏身边的林瑶可就有些子不乐意了,偷偷地掐了萧畏一把,疼得萧畏龇牙咧嘴地“唉呀”了一声,这一叫不打紧,却将满园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可把萧畏给尴尬得老脸泛红,正自郁闷间,却见身着碧绿绸缎长裙的萧旋蹦跶着转了过来,唬得萧畏忙不迭地迎了过去,可走到半道又警觉地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小丫头的动静,他可不想在众人面前被小丫头阴上一回的。 “三哥,你怎么才来啊,小妹的礼物呢?”萧旋显然发现了萧畏的戒备,却也不说破,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狡诘地笑着伸出了手,当场要起了礼物来了。 “这不还早么,三哥可是一片诚心前来的,小旋子可不许搞怪了,要不,这礼物哥哥可就不给了。”萧畏还真是怕了自己这个古怪精灵的小妹子,赶紧先打个预防针。 “瞧三哥说的,小妹是那样的人么,哼,爱给不给,随三哥的便好了。”小丫头翘鼻一皱,挥舞了一下小拳头,假作生气状地埋汰了一句。 得,你要不是那样的人,那才有鬼了!萧畏在心里头狠狠地贬损了小丫头一句,可却没敢带到脸上来,不单不敢有所不满,还得紧赶着哄道:“呵呵,三哥跟你开玩笑呢,小旋子今天可是小寿星啊,可不兴摆脸『色』的哦,来,看看三哥的礼物,喜不喜欢?”萧畏边说着,边伸手从林瑶手中接过一个不大的礼盒,强塞到了萧旋的手中。 “哇,好漂亮的宝石花,三哥真好。”萧旋展开了礼盒,只一看,见其中是枚精致的宝石花,登时兴奋了起来,一把拽在手中,爱不释手地翻看着。 “小旋子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这枚宝石花乃是萧畏让嫣红专程到中都最大的珠宝店“聚宝斋”买将回来的,足足花了萧畏三千两银子,钱倒是小事,能让萧旋满意才是大事,这会儿见萧旋高兴,萧畏总算是松了口气,笑呵呵地回了一句。 “谢谢三哥。”小丫头甜甜地一笑,将宝石花收回到了礼盒中,而后走将过去,牵着林瑶的手,很是亲热地道:“瑶姐姐好。” 林瑶在王府日久,跟萧旋倒是见过几次面,不过并不相熟,只是知晓这小丫头挺喜欢作弄人的,此时见其跑过来套近乎,心里头颇有些子提防,也没多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道:“妾身见过小郡主。” “瑶姐姐别跟小旋客气,还是直接叫名字好了,要不小旋叫你嫂子成不?”萧旋巴扎了下大眼睛,促狭地笑了起来,登时便将林瑶闹得个大红脸,一时间不知该说啥才好了,即便是萧畏那等厚脸皮,也因此而大感尴尬不已,毕竟两人虽已有了实质的关系,可尚未行过大礼,按此时的礼教来说,实是有些子不妥,此时被萧旋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当场揭破,还真令萧林二人很有些子下不来台的,奈之下,萧畏只好绷起脸来,笑骂了声:“胡闹。” “耶。”萧旋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放开了林瑶的手,笑嘻嘻地向园子里跑去,半道上突地站住了脚,扬着小拳头,一脸子认真状地看着萧畏道:“三哥,小妹听说你明日要跟人对搏,努力哦,小妹支持你。”话音一落,也不给萧畏解释的机会,一溜烟地跑远了。 呵,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娘的,这事情连小旋子都知道了,外头指不定传成啥样了,该死的李振东,老子非扒了你的皮不可!萧畏见萧旋都知晓了比武的事情,心头自是大恨,暗自咬了咬牙,却也没多说些甚子,牵起林瑶的手便走进了园子的深处……[ 第17章 萧无锋的提点 (文学网)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半点都不假,眼瞅着满园子里尽是来道贺之嘉宾,刘姨娘开心得眼睛都笑眯了起来,招呼一众宾客的声音也比往日来得响亮了许多。不容易啊,就相貌而言,刘姨娘虽说貌美,可在项王府一众嫔妃中也不过仅仅只是中上之姿罢了,尽自身为平卢刘铁涛的庶出妹子,出身算是尚过得去,可别说跟王妃柳鸳那等柳啸全嫡出独女的身份相比了,即便是比之一众全都是系出名门的其他姨娘来,也不占丝毫的优势,然则,能母凭女贵,刘姨娘已是心满意足了的——没瞅见府中三位王子过生辰项王爷都不曾大宴宾客,独独只为萧旋庆生,这等荣耀令刘姨娘一想起来,就兴奋得不行,当然了,兴奋归兴奋,一见到萧畏这位王府中最受宠的王子驾到了,刘姨娘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匆匆丢下正在招呼的宾客,迈着小碎步便迎了过去,大老远便出声招呼道:“小畏,来啦,快,到屋里头坐去,这里『乱』,屋里清静些,回头姨娘陪你好生唠嗑唠嗑。” “小畏见过刘姨娘,您尽管忙去,不必招呼了,小畏且自到偏厅坐坐便可。”萧畏对萧旋这小丫头头疼不已,可对刘姨娘这个生『性』豪爽的小妈还是颇有好感的,此时见刘姨娘亲自迎了过来,忙拉了林瑶一把,很是客气地给刘姨娘见礼。 “那怎么行,唉,你那妹子先前还在,这会儿又不知跑哪去了,真是不着调,自家兄长来了,她倒好,跑得没了影,来,跟姨娘一道去正厅罢。”刘姨娘半真半假地埋汰了萧旋一句,侧身让了让,示意萧畏进正厅去。 正厅里全都是前来道贺的京师极品权贵之家眷们,最喜欢的便是将各家各府的公子哥们胡『乱』点评一番,萧畏实在懒得去应付这群噪杂的婆娘,哪肯去受那份罪,这便呵呵一笑,转开了话题道:“姨娘,我大哥大嫂来了么?”[ “来了,来了,咦,先前还在院子里,这多半会却不知去了哪,要不姨娘派个人去喊喊?”刘姨娘自是知晓萧畏的『性』子,也怕这家伙在一众权贵家眷们面前生出啥不好的事端来,此时见萧畏不愿去正厅,自也不多勉强,笑呵呵地回了一句,招呼过几名侍候的丫环,便要让这几名丫环去寻了萧锋夫『妇』出来,其言语中毫不掩饰地表『露』出了对萧锋这个庶长子的不在意。 “不用了,姨娘尽管忙去好了,小畏左右事,自去寻了便好,您忙罢。”萧畏虽不喜刘姨娘对兄长的视,可也明白庶子在王府众人眼中确实没什么地位,自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微微一笑,淡淡地分说了一句。 “那……,也好,姨娘就不陪你了,回头开宴时,小畏可得多喝上几盅方好。”此时宾客众多,刘姨娘身为主人,自是不好冷落了来宾,见萧畏坚持要自己去寻,也就不再多客套,吩咐了几句,领着一众丫环们自去忙乎着张罗开了……听雨轩占地面积不小,虽说比不上萧畏的住所那般宽阔,可也是个带了后花园的四进园子,雕梁画栋比比皆是、亭台池榭错落有致,颇为壮观,更因着萧旋爱花之故,满院子金菊璀璨,枫叶似火,美不胜收,行走其间给人一种如临仙境之观感,然则陪着萧畏在后花园里瞎逛的林瑶却心去欣赏那些个美景,一双绣眉皱得紧紧地,一副心有所虑之状。 “瑶瑶,怎么了,不舒服么?”萧畏心细,见身边的佳人有些个不在状态,忙不迭地站住了脚,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没事。”林瑶微微地摇了摇头,又看了看萧畏的脸『色』,这才迟疑地出言问道:“小畏,先前小郡主所言的对搏……” “呵呵,瑶瑶就是为此事担心么?没甚子大不了的,那人不过是小爷我崛起的一块踏脚石罢了,需多虑。”萧畏心里头虽很重视与李振东的约战,也知晓此战的背后另有蹊跷,不过却不想林瑶为此事忧心,这便甚是豪气地回答道。 “说得好!”萧畏话音刚落,一声喝彩从旁响了起来,随即,一对青年男女从长廊之旁转了出来。 “大哥,大嫂,原来你们在这啊,倒让小弟好找的。”萧畏一见到来人,忙抢上前去,很是亲热地叫了一声,来者正是王府长子萧锋夫『妇』。 “三弟找为兄有事么?该不会是又被父王责罚了罢。”萧锋是个儒雅之人,生『性』淡泊,素『性』寡言,在这项王府中基本上属于隐居状态,不单不理外头的闲事,便是王府之事也甚少参与,可对于萧畏这个调皮捣蛋的弟弟却从来都是疼爱有加的,往日里每当萧畏因事被项王爷责罚之际,萧锋可没少出面为萧畏缓颊,此时听萧畏找自己有事,不由地便笑了起来,打趣了萧畏一句。 “哪能呢,瞧大哥说的。”萧畏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讪笑了起来。 萧锋笑了笑,也没再多言,侧脸对着其妻叶蓉柔声说道:“蓉儿,为夫有事与小畏一谈,蓉儿可否暂陪林瑶姑娘走走?” 萧锋的妻子叶蓉乃是工部侍郎叶开洛的次女,貌虽仅中人之姿,可气质却是极佳,为人落落大方,此时听得萧锋如此说法,也不多言,只是微微福了一福,而后走到林瑶身边,牵着林瑶的手,微笑地说道:“妹子,他们男人啊,有甚话不好好说,总喜欢玩神秘,别理会他们了,跟姐姐一道走走可好?” 林瑶进项王府已有三年,可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潇湘馆呆着,似这般与萧畏一道应酬王府事宜的机会实是少之又少,对于府中的人等大多只闻其名,而不见其人,尤其是叶蓉这个深居简出的王府大少『奶』『奶』更是从不曾见过其面,此时听其说话风趣,第一印象自是大好,这便笑着点了点头,与叶蓉一道边走边说笑地沿着长廊行了去。 “大哥,我……”萧畏开口想要解释,却猛然发现有些事情似乎不是解释能解释得清楚的,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方好了。 “小畏,多的话就不必说了,大哥只问你一句,能胜否?”萧锋抬手止住了萧畏的话头,淡淡地问了一句。 能胜否?这个问题萧畏这两天也在不断地问着自己,没错,这三年来,他萧畏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习文练武之中,尤其是在武学上更是投入了海量的时间,其间的刻苦程度是他两辈子为人都不曾有过的,也勉强可以算是学有所成,然则对于自己的武功究竟达到了何等层次萧畏其实一点头绪都没有,不仅如此,与人正式交手的经验也几乎为零,在这等情况下,要奢谈取胜本就是没底的事情,再说了,那李振东既然号称“江南一秀”,想来不会是庸手,要想战而胜之,何其难哉! “不好说。”萧畏当着旁人的面可以豪情万丈地自夸,可面对着素来疼爱自己的大哥,萧畏却没那个表演的闲情逸致,而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萧锋打小看着萧畏长大的,深知萧畏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这会儿一听萧畏如此说法,登时便愣了一下,接着欣慰地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萧畏的肩头,颇为感慨地道:“小畏长大了,有些事情虽难,可只要是个男人,就得勇敢地去面对,大哥支持你。” “谢谢大哥。”萧畏并不缺乏一战的勇气,实际上,萧畏为了能达成打下根基的目的,也需要一个扬名的机会,这正是他明知道李振东此番约战另有深意,却还是应承了下来的根由之所在,此时的萧畏需要的并非口头的支持,然则对于大哥的表态,萧畏还是颇为感动的,这便语出诚恳地谢了一声。[ “傻小子,跟大哥客气个甚。”萧锋怜爱地拍了萧畏一下,笑骂了一句,而后面『色』一肃道:“大哥曾听人说起过这个李振东,唔,据闻其曾拜在‘剑先生’门下学艺多年,一手随风拂柳剑使得炉火纯青,被誉为‘江南一秀’,尔若欲与其争锋,空手对敌尚有几分胜算,激之可也。” “剑先生?”萧畏一听大哥说得如此慎重,登时便为之一愣——大胤皇朝向来尚武,以武立国,虽说从开国至今已近五百年,然武风依旧不减,近年来更是豪杰辈出,其中最强之十人被遵为十大宗师,萧畏的父母以及其师舒雪城老先生皆名列其中,至于剑先生更是排在了十大宗师的第三人,仅在项王萧睿以及神秘莫测的杀手宗师魏武子之下,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为人极为护短,萧畏往日虽不怎么关心这些事情,可在舒老先生这么位大宗师的耳提面命之下,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此时听萧锋说起李振东的来历,心头不禁有些子发沉了起来。 萧锋见萧畏半天没吭气,这便微微一笑道:“怎么,小畏怕了么?” 若是旁人问萧畏这句话,得到的只会是白眼,可此言出自萧锋之口,萧畏倒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微微地摇了摇头道:“怕又有何用,唯战耳!” 萧锋笑着点了点头道:“说得好,据大哥所知,李振东有剑在手,能达三品之境,若是剑,则最多四品,小畏需好好把握这一条。” 萧畏往日虽不怎么关心那些闲杂之事,可对于大胤皇朝的武等划分还是清楚的——大胤皇朝的科举分文武两科,皆有乡试、省试、会试之分,大体上将武品分为九品,一般而言,武秀才为九至七品,武举为七至五品,至于能中武进士者则至少为五品以上,早年间这些个武品的划分皆由官府评定,非中武秀才以上者,不可自号之,然,自承平之『乱』后,朝廷体制衰败,武品评定早已今非昔比,也不再似昔日那般严格与神圣,可武品九等划分却依旧流传了下来,那李振东能达三品之境,已是难得的高手,若是参与武科,得个进士简直跟玩儿似的,这令萧畏心中之沉更是重上了几分——萧畏并不清楚自己的武功能排到第几品,昔日舒老先生在时,萧畏也曾开玩笑地问过几次,却从来没得到舒老先生的评点,按萧畏自己的想法,他的武品最多也不过就是五品左右罢了,比之剑在手的李振东只怕还差了一品,要想战而胜之,绝非易事,只不过当着萧锋的面,萧畏并不想示弱,这便含笑点头道:“大哥放心,小弟知道怎么做了。” “那就好,天『色』不早了,晚宴时间也该差不多了,让小妹久等怕是不好,走罢。”萧锋该说的都已说了,此时见萧畏表了态,自也不想再多谈此事,笑着说了一句。 萧畏尽自满腹的心思,却也不想让萧旋久等,哈哈一笑,与萧锋并着肩一道向前院行了去…… 第18章 是男儿就当战(1) 第18章 是男儿就当战(1)(文学网) “小三,能赢不?”唐大胖子如同一座肉山一般盘坐在马车厢中,伸手按了按怀中那厚厚的一叠子银票,咧着嘴,不放心地看着悠闲地半躺半坐在垫了锦绣棉垫的萧畏,迟疑地追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一路上唐大胖子已问了至少十遍了,听得萧畏耳朵都起了老茧,索『性』不去理会唐大胖子的『骚』扰,自顾自地哼着小曲儿,一副万事尽在把握中之状,瞧得唐大胖子心虚比——唐大胖子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数钱,尤其是数银票时发出的刷刷声更是令唐大胖子心醉神『迷』不已,眼下怀中这三十万两银子若是真输了出去,那简直就得要了唐大胖子的老命了。 “小三,你到底行不行啊?给俺一个准信啊!”唐大胖子担心着怀中的银子,见萧畏不开口,哪肯罢休,俯身瞪着双牛眼死死地盯住萧畏,一只胖手遥遥地罩向了萧畏的肩头,大有萧畏不开口就要动手的架势。 “死胖子,怎么说话的,男人能说自己不行吗?找抽啊!”萧畏被唐大胖子生生搅得沉默不下去了,一挺身坐直了起来,伸手开唐大胖子伸过来的猪爪,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那就是没问题喽,小三啊,俺所有的希望可都押在你身上了,可千万别输给李振东那狗贼了……”唐大胖子并不因萧畏的恶劣态度而生气,反倒咧着大嘴,再次有如唐僧一般狂喷起口水来了,听得萧畏又好气又好笑,却又难奈其何,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左耳进右耳出地任由唐大胖子发泄个够,马车就在唐大胖子的叽叽喳喳的唠叨声中缓缓地向着东宫方向驶去……萧如海今日很开心,不单是因恰逢其二十六岁的生辰,更是因今日的筵席上有场好戏可看,为了这场戏,萧如海可是不到酉时就换好了装,浑然不顾吉服的厚重,兴奋地在东宫主殿——明德殿的后殿里来回地踱着步,脸上满是惬意的微笑,正自迫不及待间,却见东宫主事宦官秦大用匆匆行了进来,立马精神为之一振,停住了脚,笑呵呵地出言问道:“大用,宾客都到齐了么?” “回殿下的话,将将到齐了。”秦大用急步抢上前去,恭敬地回答了一句,而后小心翼翼地出言道:“启禀殿下,项王二子萧忌在殿外求见,自言有要事要觐见,恳请殿下明示。” “哦?是老六(萧忌在堂兄弟辈中排行第六)来了,快,快请。”萧如海与萧忌的关系一向不错,此时听秦大用这么一说,也没问萧忌的来意,便一迭声地叫请。 “是,奴婢遵命。”一听萧如海如此吩咐,秦大用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应答了一声,匆匆退出了后殿,自去宣召萧忌不提。 “臣弟参见太子殿下。”秦大用去后不久,萧忌便疾步行了进来,一见到站在殿中的太子,立马上前行礼,礼数倒是周全,可其脸『色』却着实不太好看。 “免了,免了,老六啊,都说了多少次了,到本宫处就跟到自己家一样,不必那么见外,来人,赐坐。”萧如海正在兴头上,没注意到萧忌的脸『色』不对劲,随意地摆了下手,便下令看座。 “多谢太子殿下抬爱,臣弟有一疑问,不知当讲否?”萧忌并没有就座,而是依旧躬着身子,语气生硬地问了一句。 “嗯?”萧忌这么一说,萧如海这才注意到萧忌的脸『色』不对劲,愣了一下之后,这才挥了下手道:“老六这是甚话,依你我兄弟之情份,又有甚事不可言,且说好了,本宫听着呢。” 萧忌认真地看了萧如海一眼,而后缓缓地开口问道:“殿下,臣弟想知道畏与李振东的对搏可是出自殿下的安排?” “这……”萧如海没想到萧忌问得如此直接,登时便有些子反应不过来,愣了好一阵子之后,讪笑着道:“六弟何出此言,本宫行事向来磊落,又岂会做此等聊之事,六弟怕是误会了罢?” 萧忌乃是聪明人,一听萧如海这话,便已知晓其所言不尽不实,此事即便不是萧如海主使,其也必定是事先便已清楚内幕,原本就难看的脸『色』立马阴得像是要滴出水来一般,咬了咬牙道:“殿下,畏虽是不屑,可毕竟是我大胤皇室宗亲,那李振东不过一跳梁小丑耳,某岂能容其猖獗,其既是想战,某便奉陪到底,恳请太子殿下恩准某代弟出战。” “这……”萧如海素来清楚萧忌与萧畏从来都『尿』不到一个壶里,彼此间别说甚子兄弟感情了,简直都快跟仇人一般了的,这会儿听萧忌竟然如此说法,倒真令萧如海听傻了眼,一时间不知说啥才好了,好一阵子沉默之后,这才苦笑着道:“六弟啊,你错怪本宫了,此事实非出自本宫之安排。”萧如海说到这儿,见萧忌又要张口,忙伸手一摆,打住了萧忌的话头,紧赶着解释道:“本宫不瞒你,此事孤倒是知晓一些,唔,是陈百涛跟本宫提起的,说是李振东此番欲与小九决斗争美,本宫想啊,叔父迟迟不立世子也不是个事儿,赶巧李振东此人与小九有纠葛,倘若双方对搏,一旦小九输了,势必成为天下人之笑柄,这世子之位不也就没份了,再说了,老六尔若是怕跌了项王府的名声,大可等此战过后,再约战李振东,战则胜之,威望必大盛矣,本宫自可再与叔父好生叙叨一下,大事必成,今后你我兄弟并肩为伍,自可保得我大胤基业万世永昌,此一举多得之美事也,孤实是没有反对的理由啊。” 萧如海这么一大通子长篇大论下来,听得萧忌面『色』变幻个不停,虽也清楚太子此番举措全是为了拉拢自己为其所用罢了,可还是很感激太子的心意,只不过内心深处却总觉得此事应该没那么简单,然则一时半会也找不出问题之所在,再转念一想,左右等此战之后,大可约战李振东,倒也甚大碍,自也就不再纠缠此事,长叹了口气道:“畏虽不屑,可毕竟是某之亲弟,还望殿下出面劝解一番,能不战便不战好了。” “当然,当然,小九也是孤之弟弟,那李振东又是镇海李明川次子,身份也非比寻常,双方若是能和为贵也是好事一桩,孤自会尽力的,来,陪孤一道去会会诸爱卿罢。”一听萧忌言语已是大为松动,萧如涛哈哈一笑,比了个请的手势,而后领着一众随身宦官缓步向前殿行了去。 “唉……”萧忌长叹了一声,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地跟在了萧如涛的身后……太子庆生,乃是国之大事,虽非整寿,可依旧隆重得很,中都权贵们纷纷云集,朝中一众大佬或是亲自前来,或是派了儿子前来道贺,诸皇子中除了大皇子萧如峰借口神骑营军机繁忙,仅派人送来了礼物之外,其余诸皇子皆已到场,各家各府所送的各式奇珍异宝之礼物在明德殿的回廊处陈列得琳琅满目,各种五光十『色』的珍玩令人目不暇接,着实彰显了一番盛世之奢华气派。 来宾虽众,然则够资格进入明德殿就座的却是不多,拢共算将起来,也就是七、八十人而已,萧畏身为项王三子,地位尊贵,自然是高坐在靠前的席位上,而原本不够资格进殿的唐大胖子算是沾了萧畏的光,得以跟萧畏并肩坐在了一张几子后头,与萧畏闭目端坐不同的,精力严重过剩的唐大胖子扯着嗓子跟左手边的几位皇子瞎啦呱——说起来这厮早年与诸皇子都是老熟人了,这一晃三年不曾在京师『露』面,与诸皇子倒是很有些子话题可聊,嘻嘻哈哈地没个正形,倒也将气氛搞得火热比,正自聊得起劲的当口,却听一声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太子殿下驾到!”一众闲扯着的诸人自是不敢怠慢,各自起了身,按身份地位之高低,在大殿中央站成了十数列,恭候着太子殿下的到来。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待得萧如海领着一干贴身宦官们缓步行出了后殿,殿中诸人皆躬身行礼不迭。 “诸位爱卿请平身,就座罢。”萧如海兴致颇高,走到正中的大位前,却并没有立刻入座,而是笑容满面地挥了下手,示意众人平身。 “谢殿下。”诸臣工依着礼数谢了恩,这才各自散了开去,各就各位。[ “来人,传歌舞!”萧如海满意地扫视了一下诸臣工,一抖大袖子,端坐了下来,鼓了下手掌,大声宣道。此言一出,乐声立起,一队队盛装舞女挥舞着长长的水袖袅袅地从殿外飘了进来,伴随着乐曲翩翩起舞,酒筵正式开始了。 太子宴请,酒是好酒,菜是佳肴,歌舞更是一绝,然则酒筵上的气息却颇为怪异——一众人等的心思全都不在酒筵之上,数的目光皆在木然端坐的萧畏与不动生『色』的李振东之间瞄来瞟去,大家伙全都在暗自猜测这两人何时会交手,只不过这两人似乎都很有默契,该吃的时候吃,该喝的时候也没拉下,就是不见二人挑起事端,生生令满殿之人都等得心焦比,偏生这两位的身份都非比寻常,谁也不敢轻易地涉入其中,这等诡异的气氛之下,再好的酒食也都食之味,再好的歌舞也全是白瞎。 须臾,酒过了三巡,歌舞也上过了两折,正襟危坐的李振东终于端着酒樽站了起来,殿中诸人的目光瞬间便被李振东的举动吸引了过去,一时间满大殿里竟自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第19章 是男儿就当战(2) 第19章 是男儿就当战(2)(文学网) 李振东身材不算太高,也就是中人左右,可却生得一副好相貌,这一站将出来,行止潇洒自如,尽管尚未开口,这卜一亮相便不由地令殿中诸人皆眼前为之一亮,嘤嘤嗡嗡的议论声立时悄然响起,大体上皆是传言其在江南的风采,此情此景令唐大胖子看得极为不爽,也不管这是啥地头,便出言讥讽道:“男人装作女人样,也不嫌臊得慌,可笑,着实可笑!” 唐大胖子这话着实粗鄙得很,偏生这厮嗓门又亮,满大殿的议论声全被唐大胖子这一嗓子给盖住了,诸臣工皆为之一愣,旋即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李振东的身上,都想看李振东会如何反击唐大胖子的挑衅,却不料李振东就宛若不曾听到唐大胖子的话语一般,微笑着走到太子席前,躬身举着酒樽道:“臣镇海李振东巩贺太子殿下生辰,谨以水酒一樽,祝太子殿下万事遂意,福如东海,微臣先干为敬。”话音一落,将手中的酒樽举到口边,一仰头,将樽中之酒一口气饮尽,而后亮了下樽底,示意酒已尽矣。 “好,李爱卿果是爽快之人,孤闻名已久,今日得见爱卿之风范,当浮一大白!”镇海军名义上乃是大胤皇朝的一部分,可实际上却是个独立的小王国,压根儿就不受朝廷节制,萧如海虽贵为太子,却也不敢对李振东太过失礼,此时见李振东对自己持礼甚尊,自是开怀得很,笑呵呵地端起了酒樽,同样一饮而尽。 “多谢太子殿下抬爱,微臣感激不尽。”李振东见太子陪了一樽,赶忙躬身再次逊谢了一番,这才接着道:“启禀殿下,微臣尚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殿下明鉴。”[ “哦?李爱卿但讲不妨。”萧如海早就知晓李振东要说些甚子,可脸上却装出一副惊奇的样子问了一句。 “谢殿下。”李振东挺直了身子,款款而言道:“好叫太子殿下得知,微臣与项王三子萧畏有些瓜葛,彼此约定当殿一搏,以为取乐,此不情之请还望殿下恩准。” “哦?有这事?”萧如海装出一副惊奇的样子,看了李振东好一阵子,这才扭头看向萧畏所在,语带疑『惑』地问道:“小畏,尔与李爱卿究竟有何瓜葛,且说来与孤听听,若是可能,就由孤做个中人罢,彼此一笑泯恩仇可好?” “臣弟见过太子哥哥。”太子开了口,萧畏自是不能再端坐着不动了,这便站了起来,笑着道:“好叫太子哥哥得知,其实这事情也甚大不了的,不就是李世兄家中钱多得没处放,想着送三十万两银子给臣弟罢了,呵呵,小弟虽不贪财,可有人要送,那小弟自也就笑纳了。” 萧畏给众人的印象就是个佻脱的『性』子,先前默不作声地装酷,令殿中诸人都感到奇怪,这一开口,立马原形毕『露』疑,登时便惹得众人憋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浑然忘了君前不得失礼之事。 “尔这个小九,还真是的。”萧如海早前被萧忌一闹,倒真的起了几分要为二人劝和的心,可此时见萧畏浑然不在意地当场说笑,登时被噎了一下,可也拿萧畏这个刺头可奈何,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萧畏这话一出,李振东的脸『色』登时便铁青一片,恨不得一把将萧畏掐死当场,然则此地乃是东宫,李振东自是不敢放肆,硬是咬着牙将心头的怒火强自压了下去,怒视了萧畏一眼,而后收回了目光,看着萧如海道:“启禀殿下,此事之起因并非如小王爷所言的那般,实是微臣与小王爷都爱上了同一个人,各不相让之下,当以战定夺,还望殿下代为主持公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李振东,尔这个狗贼,我家妹子早许配给了小三,哪有你来胡搅的礼,再要胡说,爷我一巴掌拍死你……”李振东话音刚落,萧畏倒没什么表示,坐一旁的唐大胖子却忍不住了,猛地一拍几子,跳将起来便破口大骂开了,言语粗鄙不堪,简直跟泼『妇』骂大街一般,听得在场诸人全都皱起了眉头。 “放肆,殿下在此,尔竟敢污言秽语,好大的胆子!”一听唐大胖子骂得实在难听,在场官位最高的吏部尚书方敏武眉头一竖,断喝了一声,打断了唐大胖子的咒骂。 “哼,小爷我……”唐大胖子就是个粗线条,压根儿就不在乎方敏武的威严,大嘴一张,便打算连方尚书一块儿骂了,好在萧畏见机得快,一步抢上前去,挡在了唐大胖子的身前,喝了一声:“够了,坐下!” 唐大胖子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都敢骂,可却甚是听萧畏的话,一见萧畏站了出来,自是不敢再多啰噪,乖乖地坐了下来,然则口中却依旧不情不愿地咕囔着,虽听不清他在说些甚子,可想也知道这家伙嘴中一准没啥好话。 “太子哥哥,我这个兄弟就是个浑人,『性』子直了些,有失礼处,还请太子哥哥海涵一二。”萧畏没理会唐大胖子的叨咕,大步走到太子的席位前,一躬身,面『色』肃然地告罪道。 “罢了,罢了,此事休再提起。”萧如海虽甚是厌恶唐大胖子的礼,可也知晓唐大胖子的来历,并不想真儿个地对其翻脸,此时见萧畏出言告饶,也就借坡下驴地含糊了过去。 “谢太子殿下宽宏。”萧畏一丝不苟地再次行了个礼,谢了一声。 “小畏,李爱卿自言要与尔决斗争美,此事可是真的?呵呵,若是属实,倒也是佳话一段么。”萧如海虚虚抬了抬手,示意萧畏平身,而后嘴角含笑地问道。 争你娘的美去吧!一听萧如海这话中偏向的意味极浓,萧畏心头登时一阵大怒,在心中恶狠狠地骂了萧如海一声,可却没有带到脸上来,而是微微一笑道:“太子哥哥说笑了,小畏早已跟李世兄说得很明白了,唐悦雨是人,不是货物,岂能由得人争来抢去,这等妄言不过是李世兄自家臆想罢了,不值一提,臣弟只是与其约战一场,彩头么,倒也不多,赌的便是三十万两银子罢了。” 瞧萧畏这话说的,三十万两的彩头竟然还是不多,天晓得要多少两的银子才算是多了,殿中诸臣工虽都听说过萧李二人要筵前已战之事,可大多不清楚详情,先前听萧畏第一次说三十万两银子的时候,众人皆以为萧畏不过是在说笑罢了,可此时见萧畏说得如此认真,想来不会是假话,登时全都被震住了,一时间满大殿都是倒吸凉气之声。 “这个……”眼瞅着萧畏说话的语气如此之自信,萧如海心头登时便咯噔了一下,隐隐觉得自己原先的设想怕是没那么顺当了,真要是被萧畏胜了,名声大振之下,搞不好项王世子的位份就此落到了其头上,那自己拼力拉拢萧忌一事岂不是就成了用功,一时间颇为踌躇了起来,犹豫不决地看向了面『色』铁青的李振东,斟酌着问道:“李爱卿,小畏所言可是真的兹体事大,依孤看来,尔二人并非死仇,不若孤作中,便就此一笑了之如何?” “殿下既已出言,微臣本该遵从才是,只是……呵呵,只是言出必行乃是微臣之座右铭,今诺已应,行必果也,还请殿下见谅则个。”李振东见萧畏言语中自信心十足的样子,心里头也有些子犯叨咕,然则他却并不以为萧畏这等纨绔子弟能跟自己相提并论,略一沉『吟』,还是出言婉拒了萧如海的劝和。[ “唔,这样啊。”萧如海见李振东坚持要战,原本摇摆不定的心又稍稍坚定了几分,皱着眉头想了想,这才再次望向了满不在乎地站在席前的萧畏,慎重地开口道:“小畏,三十万两之数非同儿戏,且搏战或有损伤,尔与李爱卿皆国之栋梁材,伤了谁都不好,真欲战否?” “是男儿自当战,岂能瞻前而顾后!”萧畏淡然一笑,昂然地回答道。 “好!壮哉斯言!”萧畏话音刚落,不待萧如海出言,下头席中便有一人高声喝起了彩来,众人瞩目一看,那人白须皓首,赫然是兵部尚书孙轩望——孙轩望乃是朝中有名的大将,早年也曾在项王萧睿的麾下,只不过其向来与萧睿不合,彼此间每多争执,值萧睿掌军之际,孙轩望被压制得很惨,直到萧睿被荣养之后,今上方才重用于其,累官升至兵部尚书之高位,其人生『性』孤傲,在朝中素来特立独行,除了当今皇帝之外,谁人的帐都不买,也从不理会一众皇子们的拉拢,算是朝中大佬中少有的中立派,唯其如此,其人在朝野的威望却是极高,此时他出言一赞,自是有不好大臣纷纷附和了起来。 “此实话耳,当不得孙尚书谬赞。”萧畏与孙轩望并不熟,往日里也甚交往,然却是久闻其之大名,此时听得其出言喝彩,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样子,只是拱了拱手,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而后,也不待孙轩望有何表示,一转身,望向了兀自还在低声叨咕着的唐大胖子,沉着声道:“唐斩,将银票呈上,以为彩头之用!” “啊……,是。”唐大胖子一听要掏钱,登时心疼得跟割了他心头肉似的,跳了起来,手按着怀中的那叠银票,迟疑了老半天也没舍得掏将出来,待得见萧畏瞪起了眼,这才不情不愿地将银票取了出来,拖着庞大的身躯,几乎是一步一顿地挪到了太子的席位前,十二万分不舍地将银票交到了一名迎上前来的小宦官手中,一双牛眼可怜巴巴地望着银票,咽了口唾沫,迟疑了好一阵子,这才一步一回头地又挪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与此同时,李振东也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叠银票,同样交到了一名小宦官的手中,随着两名小宦官点数的声音不断响起,大殿中的气氛就此紧张了起来…… 第20章 是男儿就当战(3) 第20章 是男儿就当战(3)(文学网) 夜幕慢慢地降了下来,是到了掌灯的时分了,宫中的灯火渐渐亮起,很快便有如繁星般璀璨成了一片,偌大的皇宫里,数的宫女宦官们手持着灯笼在宫中各处往来穿行,为各宫的主子们送去晚膳等物事,好一派忙碌之景象,然则显德殿中却是一派的肃穆与安静,论是在殿外值守的大内侍卫们还是侍候在殿中的宦官们全都屏气凝神地肃立着,便是连大气都不敢随意地喘上一口,只因当今皇帝萧乾此际正在下棋中——今上待下素来宽宏,尤其对随侍人等更是体恤有加,纵有小错,也大多一笑了之,可有一条却是不能触犯之天规,那便是要事不得打搅今上下棋,一旦有犯,概不轻饶,一众人等都是宫中老人,对此条自然是知之甚详了的,小心谨慎些也就是当然之事了罢。 说起来弘玄帝萧乾已是五旬出头的年纪了,可一点都不显老,须发依旧乌黑亮泽,目光炯然而又有神,再配上一张颇显英武之气的国字脸,说是四旬出头,也没人会怀疑,平日里也甚特别的爱好,先帝喜欢的那些个斗鸡斗蟋蟀之类的勾当弘玄帝向来碰都不碰,除了偶尔田猎一回之外,也就只有下围棋这么一个爱好,然,因着国事繁忙之故,倒也不常下,可跟从帝驾多年的老人都知道,很逢有大事要决断之时,弘玄帝总是以下棋来辅助思考,当然了,能跟弘玄帝下对手的自然不会是寻常人,此际正襟坐在弘玄帝下首的正是执掌朝政多年的中极殿大学士左相裴明礼。 大胤皇朝开国多年,朝廷体制累经变迁,早先是三省六部制,承平之『乱』后,一代中兴大帝承平天子下诏改革整体,将三省六部制改成了内阁制,由左、右相、六部尚书、翰林院大学士以及被授予武英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等荣衔的朝臣组成内阁,由左、右相为首辅、次辅大臣,统领朝政,如今的弘玄朝中内阁大臣共有十一人之多,这其中左相裴明礼并非在朝最久之人,可却是弘玄帝最信任的心腹——其人本是弘玄帝龙潜时的谋士,待得弘玄称帝,遂入朝为官,从吏部侍郎干起,很快便升迁至右相之高位,弘玄四年,前任左相告老之后,裴明礼便即接任左相之职位,至今历时已有十一年之久,却始终屹立不倒,足可见其为官之本事着实不凡。 棋已下至中盘,双方落子都慢,也都不曾开过口,仅仅只是默默地下着,满大殿中除了偶尔间棋子落在盘上发出的“吧嗒”声之外,竟一丝的声响,就在这等寂静之中,一名中年宦官悄声息地行进了大殿之中,也不开口,只是默默地站在了一旁。[ “如何?”那中年宦官脚步声虽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低头盯着棋盘的弘玄帝却依旧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头也不抬地问出了两个字。 “启奏陛下,已经开始了,事发之先……”那中年宦官听得弘玄帝开口,自是不敢怠慢,上前数步,低声地禀报着,赫然竟是关于太子夜宴之事,言语中将所有人等的言谈举止一一详细说了个明白。 “再探!”弘玄帝静静地听完了那名中年宦官的禀报,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随手在棋盘上落下了一子,而后面表情地吩咐了一句。 “是,奴婢遵旨。”弘玄帝金口一开,那名中年宦官哪敢不遵,忙不迭地躬身应了诺,一闪身,人已消失在了殿外的黑暗之中。 “陛下,这项王三子还颇有些豪气啊,呵呵,是男儿自当战,很有点项王当年之风范么。”中年宦官去后不久,始终默默语的裴明礼突地笑了起来,边往棋盘上落子,边笑着点评了一句。 “嗯。”弘玄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轻吭了一声,眼睛却始终不曾离开过棋盘,微皱着眉头想了想,这才出言道:“垢(裴明礼的字),依尔看来,此二人谁能胜出?” “回陛下话,依微臣看来,当是陛下胜出。”裴明礼狡诘地一笑,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哦?哈哈哈……”一听裴明礼这句不着调的话,弘玄帝先是一愣,而后放声大笑了起来,好一阵子畅笑之后,这才伸出一只手指点着裴明礼道:“你啊,都快三十年了,依旧是那般诙谐,罢了,再等等看好了,来,下棋,下棋!” 弘玄帝既言接着下棋,裴明礼自是不会违命,呵呵一笑,也不再多言,埋头于棋盘间,君臣二人这便接着下开了,大殿中再一次恢复了宁静……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提弘玄帝君臣二人在显德殿中下着盘古怪的围棋,却说明德殿中萧畏与李振东二人皆呈上了作为对搏之彩头的三十万两银票之后,两名负责点数的小宦官手脚麻利地将两大叠的银票全都验证了一番,发觉并差错,紧赶着便禀明了太子萧如海。 “九弟,李爱卿,尔二人真的欲战否?”萧如海挥退了禀事的两名小宦官,看了看一脸所谓状的萧畏,又瞅了瞅面带冷笑的李振东,斟酌了下语气,再次劝了一句。 萧畏压根儿就懒得回答这个问题,仅仅只是点了下头,便算是给出了答案,而李振东则躬身行了个礼道:“还请殿下能为此战之仲裁。” “那好,尔等既然坚持要战,孤也就不强劝了,孤既为中人,有几句话却是不得不说,尔等此番乃是意气之争,并非化不开的死仇,分出胜负便可,切不可伤了和气,点到为止罢。”萧如海见二人都没有改变态度,自也就不再多言,将作为仲裁人该说的话一说完,一挥手道:“尔等可以开始了。” 李振东身为有“大志”的八藩子弟,自是消息灵通得很,知晓萧畏乃是舒雪城老先生的关门弟子,更清楚其不过仅在舒老先生门下学艺三年罢了,虽说不清楚萧畏的武功究竟如何,可自忖在与舒老爷子齐名的“剑先生”门下苦练了十余年的自己绝对要强过萧畏这等纨绔之徒,此时听得萧如海金口一开,登时便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踱到萧畏的对面,脸带讥讽之『色』地出言问道:“小王爷,李某用剑,却不知小王爷欲用何种兵器?” 别看萧畏满脸不在乎的样子,似乎对即将到来的一战有着十足的自信,其实心里头这会儿可是一直在打鼓的,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与人正式交手,又岂能不紧张,不过么,那等将紧张带到脸上来的蠢事萧畏是不会去干的,此时听李振东这么一问,萧畏立马笑了起来,手一抖,藏在大袖子中的折扇便已出现在了手中,“唰”地一声了开来,边摇着扇子,边笑着道:“久闻李公子一手随风拂柳剑使得颇有些看头,小王不才,就用这把折扇领教一下李公子的高明好了。” “你……”一听萧畏这话,原本尚面带笑容的李振东登时便被气得面『色』铁青了起来,咬着牙,怒视着萧畏,一双眼红得简直快滴出血来——萧畏手中那把折扇并非甚子精钢打造的奇门兵器,完全就是把普普通通的折扇罢了,倒是其上头的画有些来路,乃是当今名画家阎宁培的手笔,拿到市面上倒是值不少银两的,可作为兵器么,那简直就是开玩笑,拿这玩意儿出来当兵器,这岂不是明摆着瞧不起人么,就李振东这等名门子弟,尽自心机再深,又哪受得了这等污辱,杀气四溢之下,恨不得一把将萧畏生生撕成了碎片。 “怎么?李公子有何碍难么?”面对着要杀人的李振东,萧畏满不在乎地耸了下肩头,一副辜的样子地问了一句。 “呼……”李振东到底不是市井之徒,尽管已被气得半死,却并没有彻底失态,长出了口气,算是压制住了杀人的冲动,一双眼冷漠地看着萧畏,一摆手道:“小王爷果然豪气冲天,然,李某却不愿平白占了小王爷的便宜,既然小王爷如此说了,那李某就空手奉陪便是了,小王爷请!” “好说,好说,李公子请!”对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都不清楚的萧畏见激将法生了效,心中的不安自是降低了不少,哈哈一笑,“啪”地将折扇一合,一双脚不丁不八地站着,整个人似松似紧,一副高低莫测之状,一瞬间便已进入了战斗的状态。 “好,很好。”李振东交手经验远比萧畏强得多了,一见到萧畏摆出这么个架势,心中一凛,收起了仅存的轻视之心,口中连连道好,可身子却瞬间紧绷了起来,腰板一挺,整个人如同标枪一般站得笔直,气质大变之下,眼神竟有如出鞘的利剑一般锐利,只不过却并没有急着出手,而是默默地与萧畏对峙着,一股子肃杀之气在宽敞的明德殿中急剧地扩散了开来……[ 第21章 扬名立万在今宵(1) 第21章 扬名立万在今宵(1) 高手相较,首重气势,气势一泻,则必败疑,这一条乃是铁定不变的真理,就在萧畏与李振东缄默的对峙之际,双方不约而同地都没有抢着出手,而是不断地提升着气势,试图压倒对手,以求得一线先机,然则随着时间的移,交手双方都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气势之争实难以分出个高下,彼此再这么僵持下去,一旦气势到达顶点,爆发出来的激战那就不再是切磋,而是生死之战了,都心有顾虑的双方自然不想出现这么个局面,如此一来,提前出手也就成了可避免的选择,几乎就在同时,双方身形闪动间,各自出手了,可出人意料的是,抢先出手的不是经验老到的李振东,而是从来不曾在众人面前显『露』过武功的萧畏。 萧畏在舒老先生门下学艺三年,除了“游龙戏凤功”之外,所学的东西其实并不多,简而言之,就只有“穿花身法”、“拈花指”、“相思剑”三套武学而已,按舒老先生的话来说,那就是术贵精而不贵多,可怜萧畏为了自身的“『性』福”,在这三套武学上那可是下足了苦功了的,不能说是已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可绝对算得上是已经登堂入室了,尤其是在“穿花身法”上更已是到了炉火纯青之地步——萧畏练习“穿花身法”的目的除了出于保命的需要之外,没法子啊,跟舒老爷子拆招就是挨打,老爷子揍起萧畏来可是一点都不手软的,不练好身法,小命都保不住啊,不过么,萧畏之所以如此努力地练习身法,其实更多的是打算凭借此身法干些个偷香窃玉之类的勾当罢了,动机虽很是不纯,可苦功却是实打实的,这一当场发动之下,整个人如同一只硕大的花蝴蝶一般飘了出去,身形潇洒而又不失灵动,登时便赢得了满堂的喝彩声。 萧畏方才一动,李振东也动了,不但动了,而且速度尤在萧畏之上,但见李振东一声低喝,整个人如同一把利剑般便『射』了出去,后发而先至,脚步一错间便已窜到了萧畏的身前,右手两指一并,竟以手为剑,一招“仙人指路”直取萧畏的喉头,指一发,尖锐的啸鸣声暴然而起,招未至,指风竟如利刃般刺得萧畏喉间皮肤微微刺疼。 该死!萧畏没想到李振东的身法竟然如此之快,更没料到李振东出手竟如此之狠辣,仓促之间,身法已来不及变幻,只得大吼一声:“来得好!”飞快地伸出右手食指,猛地向前一探,迎着李振东的剑指便点了过去。[ “哼!”李振东一见萧畏伸指来迎,有心要探一探萧畏的底,冷哼了一声,不单不躲不避,剑指反倒更快乐几分,直接迎上了萧畏点击过来的手指。 李振东想要伸量一下萧畏的底,而萧畏自然也是同样的打算,一见李振东不避不让地杀了过来,自是不肯变招,同样嘶吼着加了把力,一指点向了李振东的剑指,双方的势子都快,霎那间便撞击在了一起,竟爆出了“锵”地一声脆响,除了没有四溅的火花之外,撞击的声响竟如兵刃相交一般,足见双方指间所蕴力道是如何之大,吃不住反震之力的双方皆法站住脚,各自被震得飞退不已,所不同的是萧畏接连退出七八步,尚未能稳住身形,而李振东不过仅仅退出五步,便已稳稳地站住了脚,双方内力之高下不言自明。 他娘的,好凶悍的小狗!萧畏一招硬碰之下,虽未曾受伤,可气血却被震得翻腾不已,吃力最巨的手指更是好一阵子的酸麻,心知自己在内力修为上怕是要差了对方一筹,再算上交手经验上的差距,这一仗不好打了,然则再不好打,也得接着往下打,要萧畏当场认输,那是绝可能之事,输了银两事小,他萧畏丢不起这个脸! “不错,够资格跟李某一战,可惜啊,小王爷还是嫩了些,若是再有个几年的磨砺,只怕将会是李某的劲敌了。”一招硬碰硬试出了萧畏的底之后,李振东原本稍有不安的心已是大定,心情一好,话便多了起来,一派潇洒之状地摇头叹息了起来,胜算在握之神气溢于言表。 “废话真多,要战便战,来罢!”萧畏哪会不清楚李振东说这么番废话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自己,自是不会轻易上当,这便冷笑了一声,身形一展,再次飘了出去。 “好,李某今日就叫小王爷输得心服口服。”李振东自以为胜算在握的情况下,也不去计较萧畏的讥讽,哈哈一笑,展开身形便迎了上去,依旧是并指如剑,同样一招“仙人指路”再次出手,目标依旧直指萧畏的咽喉要『穴』。 李振东这一招依旧是奇快比,然则吃一堑长一智的萧畏自是不肯再与其硬碰,一见李振东杀到,立马展开身形,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绕开了李振东的剑招,左穿右钻,就是不肯硬接硬架,李振东见状,也不心急,同样展开“飘絮身法”,紧紧地贴住萧畏,二人的身法皆潇洒得很,一如蝴蝶穿花,一如柳絮飘飞,满大殿游走之下,竟幻化出十数道虚影,不算太亮的灯火下,生生令旁观的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叫好之声此起彼伏,满大殿人等皆兴致勃勃地议论了起来。 “想不到萧畏这么个浪『荡』公子哥还有如此的身手,不简单啊,就这身轻功没个十年八年的苦练,断法做到如此的灵动。” “那是,这都是舒老先生调教有方,呵呵,我家那犬子也想着拜入舒老先生门下,可惜没那个福气。” “嗯,萧畏是不错,可惜他遇到了李振东,这一场比试只怕是输定了。” “是啊,可惜了些,不过萧畏尚年轻,比李振东要小上几岁,将来的成就只怕未必会在李振东之下,老夫倒是看好此子。” “不是罢,就萧畏那个『性』子,嘿,这一回一旦败了,只怕就彻底废喽,嘿,哪有甚将来可言,要不老夫跟你打个赌如何?” 吃力,异常的吃力!旁人怎么议论萧畏既听不到,也心去听,此时的萧畏已被李振东压制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若非这些年来经常被舒老先生“折磨”,早已习惯了重压之下求生存的话,只怕此时已是力再战了的,可饶是如此,在竭尽了全力都法摆脱李振东的尾追的情况下,萧畏原本平静的心境已是渐渐被打破,焦急之心渐起,气息更是因此而有些子不匀了起来,身法难免就此微见散『乱』,再也难有先前的灵动与潇洒——萧畏的“穿花身法”固然是门绝学,可李振东传承自“剑先生”的“飘絮身法”同样不差,再算上内力上的差距,很显然,萧畏依靠身法扰『乱』对方的策略彻底地失败了。 他娘的拼了!眼瞅着靠身法法摆脱李振东的贴近,萧畏气急之下,索『性』不再逃避了,大吼了一声,拈花指再次出手,一招“挑灯看剑”斜斜地由下而上,撩向李振东的下巴。 萧畏躲得辛苦,李振东追得同样很累,毕竟李振东一身的武学泰半在剑法上,轻功之道虽也不错,却并不是其最拿手的门道,之所以能压迫得萧畏狼狈不堪,其实并非李振东在此道上的造诣比萧畏强,仅仅只是经验上老道,能凭借着萧畏身形的变幻做出预判,从而料敌机先罢了,这一番追逐下来,李振东同样也有些子气急败坏了,故此,一见萧畏不再逃避,反倒出手攻击,登时大喜过望,一声长啸,指剑出击,一招“铁骑突出”横空遮断了萧畏撩击的方位。 萧畏一见攻击的方位被李振东堵截住了,自不想再与其硬碰,旋即变招,但见萧畏手腕一转,原本上撩的线路瞬间便成了直刺,指尖一颤,幻化出十数道指影,如幻如真之间,遥遥地罩住了李振东胸前的数处大『穴』。 萧畏这一变招不可谓不快,出招也不可谓不巧妙,怎奈李振东早有防范,一见萧畏手腕抖动,立刻以变应变,手臂一振,使出一招“铁索拦江”,指剑闪动间,同样幻化出十数道虚影,针锋相对地迎上了萧畏刺击过来的指影。 不好!萧畏毕竟交手经验不足,没料到李振东变招竟如此之神速,心稍一『乱』,再要变招已是不及,奈之下,只能将心一横,全力以赴地迎击了过去,但听一阵紧过一阵的金石交击之声大作间,双方在一霎那连续硬碰硬地对了十数指,内力稍逊一筹的萧畏登时便吃了个大亏,手指剧疼不说,整个人也被震得立足不稳,跌跌撞撞地倒退不已,而李振东虽说也被震得站立不稳,可毕竟经验丰富,刚一稍退,立马脚下一用力,拼尽全力地窜了起来,人如利剑出鞘般纵身而起,杀向兀自在摇晃着倒退不已的萧畏,左右手同时并指如剑,运转如飞之下,幻化出数十道虚影,一息之间,便将萧畏的上半身全都罩在了指剑之下。 李振东这一招凶悍已极,杀气四溢之下,满大殿的权贵们全都惊呼了起来,而萧畏的两位兄长更是被惊得站立而起,打算不顾一切地出手拦截了,只不过两人的席位离萧畏都远,即便是出手,也难以及时将萧畏从李振东的指剑下救出,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惨剧即将上演了,可就在这等众人皆以为萧畏在劫难逃之际,看看就要跌到在地的萧畏却突然站住了脚,紧接着就见萧畏猛地喷出了一大口的鲜血,向着人在空中的李振东劈头盖脸地喷溅了过去。[ 这口血乃是先前萧畏内腑受震所涌出来的淤血,其上并没有什么劲道,倘若李振东不变向,顶多就是面目受污而已,照样能将萧畏伤在指下,然则李振东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在这等形势已绝对占优的情况之下,自然不肯自家的颜面有丝毫的受损,一见萧畏喷血而来,立马放弃了继续进攻的打算,腰肢一扭,整个人如同风中柳絮一般向右侧一飘,轻巧至极地躲过了污血淋头的难堪,方才一落地,刚想着继续出招攻击之际,却见萧畏不顾自身嘴角尚在滴血,大吼一声,身形如闪电一般地扑到了李振东的身前,一指如戟般按向了李振东的胸口,气势如虹间,竟有一股子易水潇潇之意境陡然而现。 “找死!”李振东没想到萧畏如此之难缠,眼见萧畏势若疯虎般扑击而至,心头登时一阵大怒,咒骂了一声,指剑一抖,对着萧畏的眉心便刺了过去,这一剑在李振东的盛怒之下,竟后发而先至,转瞬间便已刺到了离萧畏眉心不过三寸之地,而此时萧畏的拈花指离着李振东的胸口却尚有一尺之距,形势对于萧畏来说,可谓是已站在了悬崖的边上…… 第22章 扬名立万在今宵(2) 第22章 扬名立万在今宵(2) 拈花指本取自佛经典故“拈花一笑”,此等指法讲求的是意境空明,不着形迹,于声处见真章,在初一交手之际,萧畏使将出来倒也颇有几分飘逸之气,再配合上其翩翩如蝶的“穿花身法”,可以说是得了此指法之个中三味,然则当萧畏喷血出击之时,整个人已是厉若杀神,早已失去了拈花指应有之意境,其中的破绽自是不在少数,只不过这等凌厉的攻击之下,一股子壮士一去不复返之意境却陡然而起,不单弥补住了大多数的破绽,甚而彻底锁死了李振东所有躲避的线路,故此,尽管李振东并不想与萧畏搏命,到了此时,也只能以攻对攻,试图抢先击倒萧畏,从而化解开萧畏的杀招。 “危险!” “糟了!” “哎呀!”[ 大胤皇朝素来尚武,即便是文人墨客也都颇通骑『射』,殿中诸朝臣中自是不凡好手,那几位皇子就不说了,除了太子之外,余者个个都是文武双全之辈,而似吏部尚书方敏武这等文臣也都多少懂些武艺,一众人等虽不见得个个都是高手,可眼界却是不低,一见萧李二人已到了以命搏命之境地,登时全都惊呼地大哗了起来,不少人甚至纵身而起,试图上前架开二人之间的搏杀,只可惜萧李二人这番出手之速度皆快,旁人猝不及防之下,却又哪能来得及化解。 “小畏快躲开!”萧锋一见自家幼弟遇险,登时急得叫了起来,身形一动便要扑出,可惜其武功实在不咋地,动作是作了出来,然则就凭他那等速度,要想赶到二人交手处,绝丝毫的可能『性』,直急得满头大汗,面『色』煞白一片。 “快住手!”萧忌虽素来不喜萧畏的吊儿郎当,可身为兄长,自也同样不愿见到萧畏命丧他人之手,眼瞅着萧畏遇险,萧忌的心中亦是焦急万分,暗自后悔先前不该同意太子的提议,大吼了一声,不顾一切地便扑进了场中,只可惜距离稍远了些,尽管萧忌的武功远比兄长要强上不少,可也同样来不及阻止场中二人的交手,惊怒之下,一张俊脸瞬间便已是青得发黑。 他『奶』『奶』的,拼了!一众人等的惊呼声中,萧畏也发现了自己已然落到了后手,哪会不清楚自己这一指没按到李振东之前,自己的喉头只怕就得先中了指剑,就算是一指换一剑,自己也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局面,而李振东最多只是受些伤罢了,然则此际的萧畏已经杀红了眼,压根儿就理会死亡的威胁,一门心思要让李振东付出血的代价,不单不收手,反倒大吼了一声,按将出去的手指更快上了几分。 面对着萧畏的拼命,李振东心态终于发生了变化——李振东此番出面挑衅萧畏乃是有目的而来,也有心好生羞辱萧畏一番,可却绝趁机取了萧畏『性』命的打算,毕竟项王萧睿可不是个好惹的人物,更别说萧畏的身后还有着项王妃柳鸳以及舒雪城两位大宗师在,真要是萧畏惨死当场,即便他李振东身后有着镇海军以及“剑先生”的照应,也决计法幸免,再说了,如今场面上李振东已经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实也犯不着跟萧畏去搏命,故此,一见萧畏毫退让的倾向,李振东退缩了,右手臂一颤,强行收住了前刺的指剑,左手一抬,拦在了胸前,一招“如封似闭”立掌如刀斜斜地切向萧畏按将过来的食指。 “啪”地一声脆响中,萧畏的手指与李振东的掌刀重重地撞击在了一起,两道人影瞬间各自倒退了开来,这一回却是李振东吃了个大亏——李振东的内力修为确实比萧畏强上一筹,可仓促变招之下,十成劲力最多也就是用出了七成,此消彼长之下,李振东被震得接连倒退不说,手掌的边缘也因此而红肿了起来,一股子酸麻劲令李振东不由地倒吸了口凉气,胸口一涩,气血上涌之下,嘴角不由地便淌下了一道细细的血丝,竟已受了些轻伤。 “小畏,你没事罢?”萧李二人刚一分开,萧家两兄弟一前一后便已纵到了殿中,萧忌横掌在胸,挡在了萧畏的身前,防止李振东再次出手,而萧锋则紧赶着护住了萧畏倒退不已的身子,甚是关切地追问道。 萧畏这一招虽是占了些便宜,可毕竟有伤在先,被反震的力道一冲,此时同样是气血上涌,虽说并未伤上加伤,可一时间也力开口说话,面对着萧锋的关切,萧畏也只能是默默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启禀太子殿下,此番交战,双方各有损伤,再战下去,恐伤和气,不若就作平手论罢,还请太子殿下代为仲裁。”萧锋细细地看了萧畏一番,见其伤得并不算严重,悬着的心总算是稍微放下了一些,放开了扶住萧畏的手,急走数步,抢到太子席前,一躬身,很是恭敬地请示道。 “啊,这个……”萧如海原本以为就萧畏这么个大纨绔,哪怕有着舒雪城老先生的教导,最多也就是三角猫的能耐罢了,绝没想到萧畏竟然能跟李振东这等高手打得个旗鼓相当,一时间颇为心『乱』,嘴张了张,竟不知该如何决断方好了,愣了好一阵之后,这才转头看向面『色』阴沉如水的李振东,试探地出言问道:“李爱卿,尔对锋的提议可有甚看法么?” 李振东自打出师以来,与人交手数,更曾随镇海军出海剿杀过海匪,可谓是身经百战,还从来没吃过这样大的亏,这会儿正自气急之中,恨不得将萧畏碎尸万段,以解心中之气,然则李振东毕竟不是江湖匪类,事情的轻重缓急还是有数的,眼瞅着萧家两兄弟都已出了场,自忖不可能在这等场合下再与萧畏多纠缠,左右自己所受的伤比萧畏要轻的多,场面上也是绝对占优,此时收手,面子里子全都有了,至于解恨不解恨的,大可等到将来再找机会了的,再说了,太子的面子也是驳不得的,这么一想之下,李振东自是乐得见好就收,微微一笑道:“一切听凭太子殿下裁决,微臣皆异议。” “嗯,那好,此战……”萧如海见李振东表了态,略一盘算,也觉得此战到此为止也算是勉强可以接受,这便沉『吟』了一番,点了点头,刚要出言断和之际,却听一声“且慢”响了起来,再一看出言之人竟是萧畏,登时便愣住了,张着嘴,不知道下头该说些啥才是了。 萧畏压根儿不理会殿中诸人诧异的目光,缓步走到太子席前,一躬身,朗声说道:“启禀太子殿下,臣弟有话要说。” “哦,啊,小畏有何话说,但讲不妨,孤听着便是了。”萧如海愣了好一阵子,这才略有些子慌『乱』地抬了下手,示意萧畏平身,满脸子疑『惑』地说了一句。 “启禀太子哥哥,此番对搏若是切磋,臣弟认输亦不可,然,李公子辱及臣弟是小,辱了唐家妹子之清誉却是不可饶恕,是故,若李公子不加道歉,此战臣弟誓不相让,还请太子哥哥主持公道!”萧畏一拱手,语调坚决地出言答道。 “啊,这……”萧如海没想到处于下风的萧畏竟然还要战,登时就傻了眼,眼光闪烁地看了看萧畏,又看了看再次阴下了脸来的李振东,迟疑着不敢下个决断。 “小畏,不可放肆!” “小畏,不得礼!” 一听萧畏还要战,萧锋与萧忌都急了,顾不得太子在前,各自出言喝止了起来,语气都颇为急迫。[ “启禀太子殿下,老臣以为三王子勇气可嘉,当许之!”就在萧如海不知该如何应对之际,吏部尚书方敏武站了出来,面带微笑地进言道。 “殿下,小畏与李公子都已有伤在身,此战可否择日再续?”一见方敏武跑出来火上浇油,萧锋眼中闪过一道利芒,却并没有出言指责方敏武的居心不良,而是对着萧如海一躬身,诚恳地进言道。 “殿下,臣弟愿代三弟出战,还请殿下恩准。”萧忌已知晓此番对战背后的蹊跷,虽感激太子殿下为了自己的世子之位出力,可却并不是很赞成太子一方的做法,先前之所以对此事默认,原也是想着萧畏没啥真本事,凭李振东的身手绝对可以胜得兵不血刃,待得发现此战之凶险远超出意料之外时,萧忌可就不想再让此事继续下去了,毕竟他虽不喜萧畏这么个讨人厌的弟弟,然则血毕竟是浓于水的,萧忌再怎么着,也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嫡亲弟弟就这么送了小命,一听方敏武兀自不肯罢休,心头登时便有了气,这便站了出来,自请出战。 “啊,这,这……”萧如海本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物,此番挑起事端,本就是为了拉拢住萧忌,此时见萧忌似乎不领情,登时便心头发了虚,支吾了好一阵子,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一双眼不由地看向了方敏武,眼神里满是求助的神『色』。 方敏武乃老谋深算之辈,此时一见萧如海的眼神看了过来,自是清楚萧如海要问的是何问题,这便不动声『色』地颔了下首,萧如海见状,胆气自是为之一足,挺直了身子,扫了一眼萧家三兄弟,而后侧头看着李振东,微笑地出言询问道:“也罢,既然小九坚持要战,孤这个中人自是不好强拦,李爱卿,尔之意下如何?” 李振东此番之所以应承方去恶等人所请,自是有着他自己的考虑,原本只是想着能轻松击败萧畏,却没想到竟会在萧畏手中吃了亏,心中本就有些子难耐,这会儿一听萧畏还要战,早气歪了鼻子,此时见萧如海出言征求自己的意见,这便狞笑了一下道:“恭敬不如从命,三王子既是要战,那微臣便奉陪到底好了。” “好,关人等全都退下!”萧如海见李振东没有反对,自是乐得顺水舟,这便面『色』一肃,挥了下手,示意清场。 萧锋与萧忌哥俩个还要再进言,却见萧如海把头扭到了一边,压根儿就没打算给他俩进言的机会,奈之下,只好各自退到了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缓步走到了场心处的萧畏,一场恶战又要开打了…… 第23章 扬名立万在今宵(3) 第23章 扬名立万在今宵(3) 双方再次在场心相向而立,所不同的是萧畏面带微笑,一副轻松自如之状,而李振东则是面『色』阴沉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疑『惑』——除了想不明白为何萧畏明明不敌自己,却还要接着再战之外,更主要的是李振东突然发现萧畏的状态跟先前一战时有了不同,至于到底差异在哪,李振东一时半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然则心里头却隐约觉得这种变化对于自己来说,只怕不是啥好事,故此,在状况不明的情况下,尽管李振东恨不得一把掐死了萧畏,却也不得不强自压下了抢先出手的冲动,默默地观察着。 信心是靠打出来了,这话一点都不假——尽管在先前一战中,萧畏所受的伤比李振东要重上几分,可经此一战,萧畏已看清了自己与李振东之间的差距之所在,清楚自己论是内力修为还是招式的运用上,与对手都有着一定的差距,然则,这个差距并非不可跨越的鸿沟,实际上,相比于跟舒老爷子之间的“拆招”而言,李振东带给萧畏的压力压根儿就算不得什么,萧畏有信心能跟李振东好生周旋一二,更令萧畏胆气大盛的是——就在先前战斗被打断的当口,拦了萧畏数月之久的“游龙戏凤功”第六层的隔阂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尽管尚未能真正踏上第六层的阶梯,可离着真正的突破已经不远了,萧畏需要李振东这块磨刀石来磨砺自己,从而实现质的飞跃。 萧畏不动,心有疑『惑』的李振东自也不肯轻易出手,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对峙了起来,然则,随着时间的移,李振东终于发现了不妥的感觉出自何处了——与先前一战那般,李振东在对峙之际,一直在默默地提升着气势,以便抢占出手的先机,却不料他的气势倒是越提越高了,可对面站着的萧畏竟然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是微笑地站着,一派的风轻云淡之状,然则李振东几番试图锁定萧畏的气机,却猛然发现自己撒出去的气机就跟肉包子打狗一般有去回,不单锁不住萧畏的气机,反倒令自己提升气势的举措再也停不下来了,隐隐间,竟有被萧畏反制的趋势。 要糟!李振东与人交手经验极为丰富,立马察觉到了情况的不对,再一联想到萧畏先前一战中所使的“拈花指”之意境,便已明白自己上了个恶当,然则此时气势已提得将将到了顶峰,再想停也停不下来了,倘若强行停止的话,不单极易挫伤经脉,更有可能给萧畏以可趁之机,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强行出手,依仗着自己比萧畏要高出一筹的武功硬吃,否则的话,一旦气势回落,这一仗已是败多胜少之局面。[ “汰!”李振东不待气势攀升到顶峰,大喝一声,身形一闪,人已窜了出去,瞬间越过了两人间那不到三丈的距离,指剑一领,一招“李广『射』虎”毫不客气地挥击向萧畏的心窝。 一见到李振东终于出手了,萧畏脸上的笑意立时更浓了三分,右手一抬,一指点了出去,目标遥遥地指向李振东的手腕,这一指并不算快,实际上可以说是慢得跟蜗牛似的,然则指势蕴而不发,正合着“拈花指”空明含蓄之意境,随时可以由极缓转为极快。 “哼!”李振东一见萧畏这一招使得巧妙,自是不敢怠慢,冷哼了一声,身子一个侧滑,指剑一凝,已由速度取胜的“李广『射』虎”转化为飘逸灵动的“柳絮飘飘”,指剑挥洒间,幻影重重,前行方向变幻莫测,隐隐罩住了萧畏胸腹间神藏、灵墟、玉堂、天突等四大要『穴』。 “好剑法!”萧畏见李振东这一招使得精妙非凡,忍不住出言赞了一声,可手头却是不慢,指尖一颤,瞬间由极慢转变为极快,目标不变,依旧是李振东防守最薄弱的手腕之处。 “哈!”李振东见萧畏这一指来得凶悍,顾不得伤敌,慌忙抬起左手,再次立掌如刀,狠命一斩,剁向了萧畏按将过来的手指,与此同时,右手指剑一闪,从旁直击萧畏的手弯处的曲泽『穴』,这一左右合击之下,瞬间便将萧畏的攻击路线全部封死了。 敌一变我就变,不待李振东一掌一剑夹击到位,萧畏轻啸一声,手臂一振,猛地一沉,如泥鳅一般躲过了李振东的拦截,迅即比地一挑,已点向了李振东的小腹。萧畏这一变招实在是太突然了些,李振东猝不及防之下,登时就被吓了一大跳,顾不得许多,慌忙小腹一收,脚下一用力,整个人弓着身子便向后跃开,以躲过萧畏的指锋。 “哪里逃!”得势不饶人的萧畏一见李振东要逃,哪肯放过,大吼一声,整个人窜了出去,紧追着李振东不放,失去了先手的李振东奈之下,只能展开柳絮身法,不断地变向,力求摆脱萧畏的追击,双方你追我逃地在场心搅成了一团,彼此的姿态都潇洒得很,与第一次交手如出一辙,所不同的是上一次是萧畏逃,这一回轮到李振东躲了。 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从一开始提升气势这一步走错了之后,被迫强行出手的李振东已是落了后手,此时竟然落得个被明摆着差了自己一筹的萧畏死追不放之地步,素『性』要强的李振东简直郁闷得要吐血,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法子来摆脱萧畏的纠缠,又气又急之下,索『性』不再逃了,大吼了一声,指剑一点,也不去管萧畏已将按到自己肩头的手指,一招“仙人指路”悍然直取萧畏的咽喉,竟打算与萧畏来个两败俱伤了。 『奶』『奶』的,狗日的够狠!萧畏一见李振东要拼命,心头登时火起,可却又法置之不理——此际双方若是都不变招,一指换一指的话,尽管萧畏能先行攻击到李振东的肩头,算是能将其击伤,可以大大降低其指剑的力道,然则萧畏本身却也断难避开李振东攻杀过来的指剑,真要是喉头被指剑击中了,哪怕这一指剑的力道已是最多剩下了三成,却也足够击穿萧畏的咽喉而有余了的,这等吃大亏的买卖自然是做不得的,奈之下,萧畏也只好侧身避让,顺势一抖手腕,原本按向李振东肩头的指头斜斜向下一拉,由按变成了划。 好险!一见到萧畏变招了,李振东暗自松了口气,右手一收,左手上抬,迎着萧畏划将下来的手指便迎击了上去,两人的身形皆老,都已法再行变招,一指一掌再次重重地撞击在了一起,再次爆出“啪”地一声脆响,因着彼此都是临时变招之故,各自都法用上力,这一硬碰之下,声音虽响,其实对撞之力却是甚弱,然则双方都不想再次贴身纠缠,各自借势向后一跃,远离了对手,这一回合的较量之下,虽说萧畏占据了场面的优势,可严格说来,却依旧是个平手之局。 “好!” “精彩!” 萧、李二人这一番交手的时间并不算长,可其中的变化却是极多,绝对称得上是精彩纷呈,一众人等皆看得眼花目眩,直到两人彻底分开之后,满堂的喝彩之声这才暴然响了起来。 “李公子,还继续么?”萧畏一站稳脚跟,立马笑『吟』『吟』地问了一句,话里话外都透着股战胜者的自得之意。 愤怒,比的愤怒!李振东尽自城府深,可被明摆着差了自己一筹的萧畏如此压着打,面子上已是有些子挂不住了,再被萧畏这么句轻佻的话一激,心中的怒火自是再也压不住了,黑着脸,哼了一声道:“小王爷小心了。”话音一落,也不顾此际气息尚未平稳,如离弦之箭般地跃起,一闪身,人已冲到了萧畏的身前,一抬手,指剑再次杀出。 “来得好!”萧畏本就是故意激怒李振东,此时见其含恨出手,不但不惊,反倒兴奋了起来,哈哈一笑,也不接招,脚下一用力,人已躲了开去,宛若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绕场而行,忽左忽右,行踪漂浮不定,就是不给李振东正面交手的机会,口中还不停地叫着“好,不错。”、“啊,可惜,就差一点,没够着。”之类的点评之语,那等狂劲登时便气得李振东怪啸连连,不惜一切地拼力攻杀不已,只可惜李振东在身法的造诣上本就稍差了萧畏一线,再加上此际心浮气躁之下,接连数十招挥出,却连萧畏的衣角都没能碰到一下,原本就虚浮的气息,到了此时已是『乱』上加『乱』,竟已有了后续力之势。 一见李振东的一连串攻击已到了强弩之末,萧畏哪肯放过这等破敌的大好良机,顾不得自身的气息也有些个不稳,大吼一声:“看打!”身形一闪,躲开了李振东挥击过来的一剑,腰一扭,借势脚下一用力,斜斜地窜将出去,一个大步便已冲进了李振东的防御圈中,左手一立,挡开了李振东招架过来的左手,右手食指一点,迅捷比地点向了李振东的小腹,这一指势大力沉,竟激起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 不好!破空之声刚起,李振东脸『色』立马就变了——此时李振东左掌被挡,右手指剑去势已老,已法回防,面对着萧畏蓄意一久的这一指,已是挡可挡,而李振东在这一连串的狂攻之后,气血早已是翻腾不已,纵使想要使出“柳絮身法”躲避也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这等躲可躲,挡又可挡的情况下,李振东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大吼了一声,抬脚猛地踹向了萧畏的腹部。 这一脚乃是李振东情急拼命之下所为,速度奇快,力量亦是极大,然则萧畏却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那攻出的一指原式不变地按了过去——萧畏自知本身的武艺要差了对方一筹,之所以能抢到这么个伤敌的大好机会,完全是用计的结果,一旦让李振东缓过了气来,久战之下,败的可就会是自己了,故此,萧畏自是不肯放过这等好不容易才制造出来的胜机,面对着李振东的垂死反扑,萧畏丝毫不退,唯抬膝硬架李振东的一腿。[ “啪” “噗嗤” 两声脆响几乎同时响起,萧畏膝盖中腿,李振东腹部中指,两人皆身形不稳,几乎同时滚倒在地,所不同的是萧畏滚了几滚便勉强站立了起来,尽管因此而疼得冷汗直流,可好歹算是能站得起来,而李振东翻滚了几下之后,面『色』煞白地弓着身子,口中喷血不断,竟已法起身——两人虽是几乎同时中招,可实际上却是有先有后,先中招的不是李振东,而是萧畏,若不是萧畏在舒老爷子那惨人道的“摧折”之下,早已将抗击打能力提高到了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的话,这一脚下去,萧畏只怕就得成为瘸子了,而李振东尽管先踢中了萧畏,却是仓促间出的腿,力道不足正常的五成,并法将萧畏冲击的势头全部抵销,其腹部依旧中了萧畏的一指,好在因着萧畏中招在先,按将出去的那一指力道被削弱到了不足六成,否则的话,仅仅是那一指便足以在李振东的小腹上开出个大血洞来了,饶是如此,重创之下的李振东短时间内竟已法站起,一场恶斗下来,从场面上来看,武功稍逊一筹的萧畏似乎笑到了最后…… 第24章 冰山一角 “赢了,赢了,哈哈哈,赢了,俺就说嘛,小三一准能赢,哈哈,果真赢了,好,好啊……”唐大胖子一见李振东弓着身子躺在地上好一阵了,都没能爬身来,登时便乐得一蹦三丈高,抖着一身的肥肉,狂呼『乱』嚷着,可一双牛眼却滴溜溜地瞟向了摆在太子席位上的那两叠厚厚的银票,真不晓得这厮究竟是为萧畏获胜而欢呼呢,还是为了他自己又能享受一把数银票的快感而激动。 “没想到啊,就萧畏这等样人,竟然能赢了赫赫有名的‘江南一秀’,实是出人意料,啧啧。” “萧畏竟然赢了?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呵呵,王侍郎喝高了罢,这会儿天黑着呢,哪来的日头,哈,还是老夫有先见之明,宝都押在萧畏身上,这不,赢了吧,来来来,掏银子出来罢。”[ “等等,瞧,李振东站起来了,这仗还没完呢,急个甚子?” 满殿的大臣们原本正自发愣中,被唐大胖子这么一嚷,全都醒过了神来,叫好的叫好,喝彩的喝彩,就此战胜负打赌的,也没忘了紧赶着索要赢得的赌注,可就在这等『乱』纷纷的当口,李振东却艰难地站了起来,左手捂着小腹,抬起右手,抹去嘴角的鲜血,大喘着粗气,一双眼似欲喷火地死盯着萧畏不放。 李振东不好受,萧畏其实也强不到哪去,同样是疼得直冒冷汗,不过么,眼瞅着李振东站都快站不稳了,萧畏心里头还是颇为自得的,毕竟此番苦战下来,是自己获得了胜利,这么一想之下,苍白的脸上立时『露』出了一丝微笑,强忍着大腿上的疼痛,戏谑地眯缝了下眼道:“李公子,伤势碍罢,还欲战否?” “噗……”李振东的伤势极重,之所以能站得起来,其实就是在强撑着罢了,此时一听萧畏这么句吊儿郎当的问话,心中怒气上涌之下,伤势自是再也压制不住了,嘴一张,猛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手捂着小腹,弯着腰往后便倒。 “来人,快,扶住李爱卿,快去传太医。”一见李振东伤势大发,生恐李振东在自己宫中出事的萧如海登时便急了,站将起来,高声断喝了一嗓子,大殿中的侍卫以及宦官们立马『乱』哄哄地抢上了前去,场面一时为之大『乱』……显德殿中的棋局已到了尾声,棋盘上黑白子纵横交错,搏杀得极为惨烈,从盘面上看,执白的弘玄帝稍占优势,又握有先手,只消再顺势收了几个大官子,便能赢下此局,然则弘玄帝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色』,微微皱着眉头,手握着枚棋子,迟迟不曾落子,似乎陷入了长考之中,很显然,弘玄帝的心思早已不在棋上,侧身端坐在弘玄帝对面的左相裴明礼自是不敢出言催促,大殿里由是静得诡异,就在此时,灯火一闪间,早先出现过的那名中年宦官悄声息地在殿中闪现了出来。 “嗯?”尽管那名中年宦官没有发出声响,可弘玄帝显然已有所察,头也不抬地吭了一声。 “启奏陛下,萧畏胜了。”那名中年宦官自是听得懂弘玄帝吭这一声的用意之所在,紧赶着躬了下身子,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 “哦?”弘玄帝略有些子惊异地抬起了头来,眼中精光一闪而没,但却并没有出言询问详情,而是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挥了下手,示意那名中年宦官退下。 “朕那个贤弟倒是生了个好儿子么,很有些意思了。”那名中年宦官退下之后,弘玄帝突地展颜一笑,将手中的白子往棋盘上一搁,意味不明地点评了一句。 “陛下圣明。”裴明礼笑着恭维了弘玄帝一句,从棋盒中取出一枚黑子,在棋盘上应了一手,略一沉『吟』之后,加了一句道:“陛下可要见见这位一鸣惊人的小王爷?” 弘玄帝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拿起枚棋子,把玩了好一阵子,往棋盘上最大的官子处一放,而后不动声『色』地开口道:“嗯,再等等看好了,朕不急。” “陛下棋艺高明,老臣输了。”裴明礼一见弘玄帝将盘面上最大的官子给收了,这便笑着盘而起,躬身而立地说了一句。 “哦?哈哈哈……”弘玄帝有些子突兀地大笑了起来道:“垢啊,你这是哄着朕开心来着,罢了,时候不早了,尔也早些回府休息去罢,至于萧畏么,此事再看看也好,去罢。” “是,微臣告退。”弘玄帝金口一开,裴明礼自是不敢再多逗留,恭敬地应了诺,退出了大殿。 “萧畏?呵,有趣,很有趣!”裴明礼去后,弘玄帝默默地坐了好一阵子之后,有些懒散地站了起来,在大殿中来回踱了几步,捋了捋胸前的长须,眼神闪烁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而后大步转入后宫去了……“李公子的伤势已大碍,老朽开上几副『药』,将养个旬许便可好转。”一张宽大的木榻上,李振东双目紧闭地躺着,脸『色』煞白如纸,一名身着太医服饰的老者微闭着眼,为李振东把过了脉,而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侍候在旁的一名中年文士吩咐了一句。 这名中年文士正是镇海军节度使府主薄林祖彦——林祖彦,江都人氏,自幼家贫,然苦读不辍,十六岁即中童试,十八岁更是在江都乡试上一鸣惊人,高中解元,是时,众人皆以为林祖彦必将远赴京师参与抡元大典,林祖彦却出人意料地投入了镇海军中,成了镇海军中一名文书,以时人眼光看来,林祖彦乃是三甲之材,居然不求唾手可得之功名,反倒投入镇海军中为吏,皆为之扼腕叹息不已,然林祖彦却甘之若饴,从军之后,参赞军机,整理文书,任劳任怨之下,很快便以过人之才华得以出任镇海军节度使府主薄,成为李明川之绝对心腹,亦是拥立李振东为世子最坚决之人,此番陪同李振东来京,自是有着紧要之任务,此时见李振东竟然会惨败于萧畏手中,落得个昏『迷』不醒之惨境,心中恻然不已,此时听那名太医言及李振东之伤势碍,脸上的焦急之『色』稍稍缓解了一下,紧赶着拱手行了个礼道:“我家公子之事有劳王太医费神了,林某多谢了,还请王太医紧些开『药』方为好。”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此老朽份内事耳。”王太医客气了几声,走到书桌前,大笔一挥,将『药』方开了出来,双手捧着递给了林祖彦,矜持地捋着长须道:“按此『药』方煎服,早中晚各一副,旬余之后,自可保得大碍,时辰不早了,老朽告辞。” “王太医费心了,些许薄利不成敬意,还请王太医多多包涵则个。”林祖彦伸手接过『药』方,匆匆扫了一眼,随手递给了侍候在身边的一名侍卫,而后从衣袖中取出几张银票子,强塞到了王太医的手中。 那王太医乃是奉了太子之命前来的,本属公务,原也就没怎么指望能得多少的赏钱,可这偷眼一看,见最上头那张银票居然是百两的,心中自是大喜过望,可口中却连道不敢,与林祖彦好一番让之后,这才欣然而去,算是满载而归了的。[ “呼……”王太医方才刚离开,躺在榻上的李振东便翻身坐直了起来,长出了口气,苍白的脸『色』瞬间转成了红润,一双眼中精光闪闪,哪还有半点受了重伤的样子。 “二少,您没事罢?”听得动静的林祖彦忙转回了身去,见是李振东起了,这便关切地问候了一声。 “没事。”李振东挥了下手,将屋中侍候着的众人全都赶了出去,起身下了榻,甩了甩手臂,笑骂了一声道:“好个萧畏,没想到这么个浪『荡』公子哥倒真有些本事,若不然,某便是要让他赢也难了,呵呵,幸甚,幸甚。” “公子辛苦了。”林祖彦显然是知晓内情者,并未因李振东这番话而惊讶,只是叹息了一声道:“此番战败,虽于大计有利,然于公子的名声却是有损,是福是祸却尚难预料。” “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一条某心中有数,京师不『乱』,我李家岂有机会,这等事情旁人不敢为,某却是不怕的,林兄不必在意,下一步计划这便开始好了,至于萧畏么,让他好生蹦跶去,且看其能闹出甚幺蛾子出来。”李振东狞笑了一声,耸了耸肩头,几乎是咬着牙,阴恻恻地说道。 “是,属下遵命。”林祖彦一听李振东如此说法,自是不会出言反对,拱手为礼地应答了一声,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哎呀,轻点,轻点,疼死我了,哎哟,轻点啊,嫣红姐,你不能轻点啊,哎哟……”打输了的李振东屁事没有,打赢了的萧畏此时正躺在床上穷叫唤着。 “小王爷,您还知道疼啊,有本事跟人决斗,就别怕疼呗。”嫣红忙着为萧畏拿,压根儿就没出言,倒是站一旁手持着『毛』巾的小丫环小绿毫不客气地讥讽了萧畏一句。 “好你个死丫头,竟敢讥讽小爷……哎哟,嘶……”萧畏刚没好气地骂了小绿一句,冷不防嫣红的手在其腿上的伤处重重地一,登时便疼得萧畏倒吸了口凉气,一边叫唤,一边缩腿不迭。 “好了,看你下回还敢跟人决斗不,你啊,尽让人『操』心。”嫣红先前那一已是完成了全部的工作,此时见萧畏缩腿,也就没再去管他,站起了身来,没好气地埋汰了萧畏一句,也不管萧畏如何叫疼,自去边上的洗手盆里净手。 “嘶,呼……,疼死我了,下一回小爷我绝饶不了李振东那小子!”萧畏自打回了府,立马被自家老爹老娘好一通子斥责,接下来又挨了贴身丫环们一通子埋汰,先前胜利的喜悦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心里头对挑起事端的李振东自是极为恼火,这便咧着嘴咒骂了一句。 “还有下次?小王爷你太过分了!” “就是,下一回啊,您就别叫疼了,自己忍着好了。” “就是,就是,小王爷您要闹,可别害得我等姐妹吃挂落。” 萧畏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丫环们全都叉起了腰来,人人面『色』不善地看着萧畏,纷纷出言埋汰,闹得萧畏没了脾气,索『性』翻起薄被蒙住了脸,来个眼不见为净了,那缩头乌龟的样子,登时令满屋子的丫环们全都忍俊不住地笑了起来…… 第25章 鱼儿上钩了 “瑶姑娘,您来啦。”丫环小雯端着盆脏水刚走出院门,迎面遇见匆匆而来的林瑶,忙侧了下身子,柔声问候了一句。 “小王爷起了么?”林瑶微微点了下头,便算是回了礼,声音略带暗哑地问了一句。 “刚起呢,您……”小雯刚想着再说些甚子,可林瑶却心去听了,颔首示意了一下,便低着头疾步走进了院子,脚步匆忙而又略显得虚浮,显然昨夜就不曾休息好,那等憔悴的样子,看得小雯不由地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自去倒水不提。 “瑶瑶……”萧畏正在由嫣红侍候着更衣,冷不丁见林瑶走了进来,刚要出言招呼,突地发现其面『色』苍白不说,一双眼中更是布满了血丝,登时便愣住了,还没等萧畏问个明白,林瑶便已低头咽泣了起来,登时闹得萧畏手忙脚『乱』,顾不得腿上的伤尚在隐隐地疼着,一步抢上前去,揽住林瑶的小蛮腰,焦急地出言询问道:“瑶瑶,怎么了,是何人欺负你了,该不会是死胖子罢,好啊,竟敢欺负我家瑶瑶,回头咱一准给你出气。”[ 萧畏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之下,林瑶反倒哭得更大声了不少,趴在萧畏的胸口,泪水流淌而下,生生将萧畏的衣裳都打湿了老大的一片,闹得萧畏很有些子手足措起来。站一旁的嫣红是个灵醒之人,对林瑶的心事猜到了几分,脸『色』黯了黯,声息地做了个手势,领着房中的丫环们悄悄退出了房去。 “瑶瑶,到底是怎地了,你倒是说话啊。”萧畏被林瑶的泪水攻势搅得心烦意『乱』,任由林瑶哭了好一阵子,这才伸手轻轻拍着林瑶的背,很是体贴地出言问道。 “妾身没事,小畏,你伤哪了,不要紧罢?”林瑶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抬起了头来,泪眼朦胧地问了一句。 “嘿,没事,你瞧,咱这不是好好的么,呵呵,早先就说过,李振东那厮不过是小爷我崛起的踏脚石罢了,嘿,不值一提。”萧畏这才明白林瑶原来是担心自己的伤势,心中自是颇为感动,嘿嘿一笑,甚是豪气地嚷了一嗓子,为了证明真的没事,还特意跺了下脚,却不料用劲大了些,登时便牵扯到了伤处,立马疼得龇牙咧嘴地倒吸了口凉气,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 “啊,小畏伤着哪了,快,快躺下。”一见萧畏疼得直冒虚汗,林瑶登时便急了,顾不得多问,忙不迭地抱着萧畏的腰,便要将萧畏上榻去,赶巧萧畏这会儿正自金鸡独立着呢,重心不稳之下,被林瑶这么一,抱着林瑶便倒在了榻上,暖玉满怀之下,风景倒是旖旎得很。 “讨厌,尽想坏事儿。”林瑶原本正在担心着萧畏的伤势,脸『色』瞬间便绯红如血,力地拍了萧畏一下,微喘着半真半假地嗔怪道。 “嘿嘿……”萧畏这段时间总跟林瑶厮混在一起,也就是昨夜因受了伤不曾去潇湘馆罢了,早就食髓知味得很,这会儿偷眼见房中人,立马『色』心大动了起来,登时便令林瑶“嘤咛”了一声,整个人全都瘫软在了萧畏的胸口,红着脸道:“好人,别,别……” “要,要,要……”萧畏此际已起了意,自是不肯就此罢休,微微仰起了头,喷着热气凑到林瑶的耳边,学着林瑶那慌『乱』的语调,一迭声地说着“要”字,生生弄得林瑶浑身酸软地低声呻『吟』了起来,刺激得萧畏浑身热血沸腾不已,刚想着将林瑶就地正法之际,冷不丁听到外头响起了唐大胖子那跟破罗似的大嗓门:“小三,小三,俺来了,哈哈……” “啊,来人了。”林瑶一听到唐大胖子的声音,慌忙用力挣脱出萧畏的拥抱,紧赶着起了身,急急忙忙地整理着被萧畏『揉』皱了的衣裳。 靠啊,这个死胖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还真是个丧门星!萧畏正自情动间,被唐大胖子的大嗓门这么一嚷,立马犹如被冷水淋了头一般,心中自是恼火万分,可也没辙,只好怏怏地坐了起来,黑着脸看着大步闯进了房中的唐大胖子。 “小三,你行啊,哈哈,咱兄弟一出手,三天就整出了六十万两,没说的,就一个字‘爽’!这回啊,咱兄弟可得好生大干一场了,快起来,走,看铺子去!”唐大胖子脑袋里就一根筋,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林瑶通红的脸『色』,更不曾去留意萧畏那阴得简直能滴出水来的臭脸,嘻嘻哈哈地走到榻前,一屁股坐了下来,大大咧咧地哟嗬着。 “就这事?有甚好急的,改天让下人们去随便整一个就是了。”萧畏实在拿唐大胖子这个浑人没办法,加之此际腿脚不怎么麻利,实是懒得动,这便随口应了一句,打算早早地打发唐大胖子走人,也好跟林瑶继续甜蜜的“妖精打架”。 “那怎么行,小三啊,俺跟你说,这铺子就像脸面,懂不?生意火不火,铺面最少占了一半的份儿,随便整?那可是要坏事的,啦,咱兄弟俩可是说好了……”唐大胖子一听萧畏的托辞,立马就不乐意了,大嘴一张,扳着手指便给萧畏上起了商业课来了。 还别说,别看唐大胖子浑,说起生意经来,竟然是一套接着一套地说个没完没了,所说的还都挺有道理的,饶是萧畏前世那会儿早被商业大『潮』熏陶得成了精了,居然挑不出唐大胖子话里的『毛』病来,又实不想多跟唐大胖子辩论,奈之下只好应付着道:“好啦,好啦,这事情就由你去办好了,小爷我啥意见都没有,去罢,去罢。” “那可不行,这生意是咱兄弟俩的,要拿主意就得哥俩个一起拿,要不咋叫兄弟,小三,你说是不?”唐大胖子又岂是那么好打发的,硬赖着要拉萧畏一道去,那破嗓子吵得萧畏直翻白眼,恨不得拿块破布『揉』巴『揉』巴地塞住唐大胖子的嘴。 “小王爷,王爷请您到书房去一趟。”就在萧畏不知该拿唐大胖子如何方好之际,贴身仆人萧三匆匆地跑进了房门,紧赶着禀报道。 “嗯?”萧畏不想跟唐大胖子去看铺子,可更不想被自家老爷子传唤,这一听老爷子有请,立马联想到昨夜因筵前决战而挨批之事,头皮不由地便是一阵发麻,眼珠子转了转道:“去,就说小爷我一早就出门了,不在府中。” “这……,小王爷,不是奴婢不尽心,实是雷龙、雷虎如今就在院门外等着信儿呢。”萧三哪会不知道萧畏在怕些甚子,可又没胆子帮着萧畏撒谎,只好低着头解释了一句。 “怎地会是他俩来了?可有说是甚事情么?”萧畏一听是雷家兄弟来请人,心跳立马加快了三分——雷家兄弟并非项王府的奴才,乃是当年项王爷手下两名悍将,自打萧睿退出军中,雷家兄弟便紧跟着辞了官,住进了项王府中,乃是客卿的身份,地位相当超然,即便是萧畏三兄弟见了雷氏兄弟也得以叔礼相待,能劳动这哥俩个一道来叫萧畏,足见事情有多大条了。[ “不晓得。”萧三先是摇了摇头,接着眼睛一亮,紧赶着说道:“啊,对了,今日一早大殿下就来了,好像就在王爷书房里,该不会是大殿下要见小王爷罢。” 嗯哼,总算是来了,我说呢,老爷子好端端地派了雷家兄弟来,敢情是老大那厮到了,哈,原来如此!萧畏一听萧如峰到了府上,登时便乐了,他自然清楚萧如峰的来意,身为神骑营统领的萧如峰时常为中原良马而苦恼,为了此事,可是没少找太仆寺卿陈明远的麻烦,先前萧畏借萧如涛、萧如义兄弟俩的口传出贩马的消息,为的就是钓萧如峰这条大鱼上钩——萧如峰素来刚愎自用,向来瞧萧畏不起,若是萧畏平白找上门去,说有自己有贩马的路子,除了被萧如峰嗤之以鼻之外,绝对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可若是话从萧如涛那儿一转,不单话说得不一样,效果也立马就不同了,不想看着自家二弟势大的萧如峰哪怕对萧畏的能力再怎么将信将疑,可也一准不会放过拆老二台的机会,更何况萧如峰对良马的渴望本就非比寻常,只要有那么一线的希望,哪怕再渺茫他就一准会去搏上一回,而这正是萧畏所希望的结果。 “胖子,走,见见大殿下去。”眼瞅着鱼儿咬了钩,萧畏兴奋之余,也就顾不得去顾忌自家老爷子的威严了,一骨碌跳下了床,笑呵呵地拍了拍唐大胖子的肩头,紧赶着便要往外行了去,却没想到唐大胖子跑得比萧畏还快,脚底抹油之前,就只丢下了句话:“俺看铺子去,小三,你自己去好了。”话音一落,人便没了影,气得萧畏火冒三丈,恨恨地骂了句:“死胖子,没义气的家伙,回头跟你算账!” 骂归骂,可惜唐大胖子早跑远了,萧畏奈之余,也只好跺了跺脚,整了整衣衫,跟林瑶告别了一声,大步行出了房门…… 第26章 大皇子的承诺(1) 第26章 大皇子的承诺(1) “小畏见过二位叔叔。”萧畏领着萧三等贴身仆童刚行出凝笙居的院门,入眼便瞅见两名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跟一对门神般地立在那儿,忙不迭地急行数步,给雷家兄弟见礼不迭。 雷家兄弟长得颇为相似,皆是魁梧有力之辈,然则个『性』却完全是两个极端,哥哥雷龙沉默寡言,深沉而又多智,此时见萧畏上前请安,并甚表示,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便算是回了礼,弟弟雷虎生『性』豪爽,『性』子粗豪,往日里颇为不喜萧畏的纨绔作风,每每见到萧畏,虽不至于到给萧畏脸『色』看的地步,可视萧畏的存在却是难免的,然则今日见到萧畏上前见礼时,却甚是难得地笑了起来,伸出蒲扇大的巴掌,拍了拍萧畏的肩头,哈哈一笑道:“好小子,干得漂亮,像王爷的种!” “雷二叔过誉了,小侄不过是侥幸而已。”萧畏自然明白雷虎所夸赞的是自个儿昨夜的筵前决斗,心中虽有那么一丝的得意,可口中却很是谦逊地回了一句。 “侥幸?哈哈哈……,二叔倒也想侥幸上一回来着,想不到你这小家伙平日里焉里巴叽的,遇到事还真带种,好样的,没丢咱王爷的脸,像个带把的!”一听萧畏这话,雷虎立时便放声大笑了起来,重重地拍着萧畏的肩头,似骂似赞地扯了几句。[ 二叔哎,您老这是骂人还是夸人来着?萧畏被雷虎几巴掌拍得肩头生疼不已,明知雷虎就是这么个『性』子,尽自心里头暗自叨咕个没完,可却实是不好说些甚子的,只好扯了扯嘴角,算是勉强『露』出了个难堪的微笑。 “二弟,该走了,莫让王爷等急了。”始终默默不语的雷龙见自家二弟话越说越糙,不由地微微一皱眉头,轻吭了一声,制止了雷虎的话头,而后对着萧畏一摆手道:“小王爷,请。” “二位叔叔请。”一见雷龙出言打岔,萧畏暗自松了口气,赶忙略略退后了一小步,躬着身子,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雷家兄弟先行一步。 雷家兄弟见状,自也不再多说些甚子,转身便向前院书房行了去,萧畏暗自长出了口气,强自压住了心中的忐忑,领着一众仆役默默地跟在了雷家兄弟的身后……“哈哈哈……,好,叔父所言小侄深以为然,受教了……” 萧畏尚未走进书房,大老远便听到书房中传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那声音萧畏耳熟得很,除了当今大皇子萧如峰又是何人?虽不曾听见自家老爷子的声响,可就凭着其能与萧如峰相谈甚欢之状,便可知晓老爷子的心情应该也不错,这令萧畏心中的不安稍稍安定了几分,这便整了整原本就整齐的衣衫,缓步行进了书房之中,刚转过一扇屏风,立马就见自家老爷子的锐利如刀般的眼神扫了过来,惊得萧畏忙不迭地抢上了前去,紧赶着躬身行礼道:“孩儿见过父王,见过大哥。” “小畏来啦,好样的,昨夜一战打得漂亮,想那李家小儿不过一南蛮而已,竟敢来中都撒野,尔能教训之,甚好!”萧如峰一见到萧畏走进了书房,哈哈大笑着便站了起来,甚是亲热地拉住了萧畏的手,狠狠地夸奖了他一番。 “大哥过奖了,小弟不过是侥幸胜了半招,惭愧,惭愧。”萧畏与萧如峰接触虽少,可对其为人却是了解的,哪会不清楚萧如峰貌似豪爽的背后,其实不过是刚愎自用之辈罢了,不单如此,脾气还暴躁得很,手又狠,唐大胖子今日之所以不敢陪萧畏前来,其实就是被萧如峰给吓的——早些年唐大胖子跟萧畏的前任一道在皇室子弟中坑蒙拐骗地瞎胡闹,结果一不小心惹翻了萧如峰,萧畏倒是没事,可怜的唐大胖子就成了替罪羊,愣是被萧如峰打得半个月都下不来床,打那以后,唐大胖子一见到萧如峰立马就绕道走,要知道那会儿的唐大胖子不过只是个瘦不拉叽的少年而已,就算是做错了事,大人们大多也就是一笑了之罢了,可萧如峰就是敢下狠手,这般心肝又岂是好相与的,饶是萧畏胆子肥,也不敢在萧如峰面前太过放肆,更遑论自家老父就在现场,该谦逊的萧畏自是得照着来了的。 “哦?哈哈哈……”萧如峰豪爽地大笑了起来,拉着萧畏的胳膊道:“小九啊,在哥哥面前就不必说那些虚的了,我等武人胜便是胜,何必矫情,来,坐下说罢。” 坐下?嘿,有老爷子在场,哪轮得到萧畏坐下,面对着萧如峰的假客气,萧畏暗自在心中嘀咕了几句,可面上却是一派的谦逊之『色』地出言道:“大哥,您请坐,小弟站着听父王及您的教诲便可。” 萧畏此话一出,原本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兄弟俩套近乎的项王萧睿立马冷哼了一声,惊得萧畏赶紧站直了身子,面对着自家老子,躬身道:“父王有何教诲,孩儿一体依从便是了。” 对于萧畏这个幼子,萧睿向来是头疼得紧——论天赋,萧畏是三兄弟里最高的一个,论是习文还是练武都是如此,这一点萧睿是早就知道了的,当初舒老爷子还在府中时,私底下也没少对萧睿夸赞萧畏的天赋绝高,问题是这小子打小了起就喜欢胡闹,虽没干啥太过缺德的事情,可制造的麻烦却是不老少,捅出的窟窿一个比一个大,偏生还总喜欢耍一些自以为是的小手段,昨日的决斗就不说了,那事情萧睿自是早就得了准信,之所以不加以阻拦,本是想着让萧畏吃点苦头,看其会不会因此而发奋图强,却不料萧畏竟然胜了,虽说是惨胜,可毕竟是胜了赫赫有名的“江南一秀”,这令萧睿心里头很是高兴,昨日虽出言斥责了萧畏,其实并没有往心里头去,毕竟谁人父母不想自家的儿子有出息呢,可却没想到今日一早萧畏居然又闹出了个大动静,竟连大皇子都被牵扯进来了,这可就有些出了萧睿能容忍的底线,有心好生管教一下这个不肖子,可转念一想,在这等朝局之下,他萧睿的儿子除了胡闹之外,又能有何正事可为呢?心灰意冷之下,便是连斥责萧畏的心都淡了下来,眼神复杂地扫了萧畏一眼,沉着声道:“大殿下寻尔有事,尔好自为之罢。”此言一毕,也不管萧畏如何反应,站起身来,看着萧如峰道:“老夫尚有些俗务要办,就不陪尔等了。”话音一落,大步便行出了书房,自行去了。 啥?老爷子就这么走了,不会吧?在萧畏看来,贩马这等大事绝对瞒不过萧睿的耳目,为此,萧畏可是准备了一大套的理由与借口,甚至已派人去搬了王妃柳鸳这个救兵,就是为了能说服自家老子同意自己的贩马大计,却不料这些准备全都成了白费,老爷子竟然问都不问一声就走人了,这令萧畏登时就傻了眼,竟连老爷子走时,都忘了要行礼相送,一味傻愣愣地站在那儿。 “小畏,来,坐下说,坐下说。”送走了萧睿,萧如峰毫不客气地走到上首原先萧睿的座位上坐定,哈哈大笑着招呼了一声。 靠,这货还真是有够跋扈的!萧畏从疑『惑』中醒过了神来,一见到萧如峰竟然反客为主地坐到了主位上,心头便是一阵恼火,可又不好出言指责,奈之下,也只好点了点头,走到客位上坐定,待得一众侍候在书房的下人们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萧畏对着那帮子下人们挥了下手道:“尔等全都退下。” 萧畏有令,一众人等自是不敢不从,各自应答了一声,退出了房去,偌大的书房里就只剩下哥俩个相对而坐。萧畏并未出言询问萧如峰的来意,而是好整以暇地端起了茶碗,对着萧如峰示意了一下道:“大哥请用茶,此茶乃是江南新送来的极品『毛』尖,父王可是珍爱得紧了,小弟平日里都喝不着,这回啊,可是沾了大哥的光了。” 萧如峰并不好茶,也没那个心思跟萧畏谈论茶道,见萧畏不问自己的来意,眉头登时便微微地皱了起来,嘿嘿一笑,端起茶碗随意地饮了一口,便有些个迫不及待地出言道:“小畏,大哥听说尔正准备整个商号,专一贩马,可有此事?” “这个……”一听萧如峰如此直接地提到了正事,萧畏心中暗喜,可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犹豫的神『色』,迟疑了好一阵子,这才含含糊糊地回应道:“是想整个商号,具体做哪行一时半会尚未敢定将下来,呵呵,小弟开销大,手头紧了些,整个商号闹着玩儿的,当不得真,见笑了,见笑了。” 一听萧畏这纯属应付的回话,萧如峰的脸『色』立马就黑了下来,眼一瞪,便待要发作,可一想到此地乃是项王府,绝非他可以随意放肆之处,只得强自按下心中的怒气,端起茶碗,仰头便是一阵猛灌,借着饮茶的空档,勉强压住了心头的火气,略带一丝怒气地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声,沉着脸道:“马者,军中之大事也,须开不得玩笑,小畏可是有难言之隐么,且说将出来好了,哥哥我别的不敢说,但凡马道上的事,哥哥便是拼死也要为小畏办到!” 哈,就等您老这句话了!萧畏一听萧如峰如此说法,心中大喜,可脸上却依旧是一副犹犹豫豫之状,迟迟不肯开金口……[ 第27章 大皇子的承诺(2) 第27章 大皇子的承诺(2) 萧如峰是个很傲气之人,眼睛里向来容不得沙子,此时见萧畏如此作态,心中的火气越燃越旺,可对于此事为真的判断却愈发多了几分——实际上,早在两天前,萧如峰便已从秘密渠道得知了萧畏与老二、老四两位弟弟之间达成共建贩马商号的事情,只不过当时萧如峰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罢了——在萧如峰看来,萧畏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纨绔而已,哪可能真有甚贩马的路子,可昨日一战中,萧畏大显神威之下,竟然击败了号称“江南一秀”的李振东,已是引起了萧如峰的兴趣,再加上从另一渠道传来了燕西出现大危机的可靠消息,两者一相加,萧如峰可就心动了,此番来项王府拜访,原本尚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可这会儿见萧畏说话遮遮掩掩,心里头倒真地动心了起来。 “小畏可是担心老二么,嗯?”萧如峰见萧畏半边不吭气,心头自是有气,黑着脸道:“须理会那厮,有甚事大哥为你做主!” “大哥,这事,哎,这事可真让小弟为难啊,大哥,您是知道的,小弟呢,手头虽是有几个钱,可开销也大,真要整个商号出来,手头紧得很,不敷用啊,没法子,只好找二哥合伙喽,这事情没二哥点头,小弟实是不好多言的,这一条还望大哥能谅解一、二。”萧畏半真半假地低着头,叫起了苦来。 “哼,钱不是问题,老二那厮又岂是易与之辈,小畏尔这是与虎谋皮,实不可取!”萧如峰一听萧畏承认了此事,心中登时为之一松,可脸上却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教训起萧畏来。[ 钱不是问题?哈,好大的口气,待会儿看你能掏出多少来!萧畏见鱼儿咬了钩,却并不急着拉鱼竿,而是接着往死里诉苦道:“大哥说得对,可没钱小弟便是连中都都出不去,更别说其余了的,难啊,小弟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罢。” “不管老二那厮出了多少,尔尽管退将回去,哥哥我出双份好了,只要尔真能弄来良马,再多银子也值得。”自古以来穷文富武,但凡带兵的,哪个不是大把大把地捞银子,手头宽裕得很,身为诸皇子中唯一手掌军权的皇子,萧如峰的底气自是有够足的,一听萧畏叫嚷没钱,毫不在意地挥了下手,甚是豪气地说了一声。 哈,来菜了!萧畏兜了半天的圈子,就是为了萧如峰这么句话,此时见萧如峰如此说法,心中大乐,可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挣扎的样子,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伸出三个指头,对着萧如峰示意了一下。 萧如峰虽知道萧畏从老二那里拿了不少的银子,可具体是多少他却并不清楚,此时见萧畏伸了手,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三万两?小意思,哥哥我出六万两罢,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奶』『奶』的,老子还以为你小子有多慷慨呢,敢情把六万两银子就当大数了,切,打发乞丐啊!萧畏心里头恶狠狠地鄙视了萧如峰一把,可脸上却『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吞吞吐吐地道:“大哥,您误会了,是三十万两。” “多少?三十万两?”萧如峰一听就傻了,眼瞪得跟铜铃似地——良马值钱,这一条身为神骑营统帅的萧如峰自然是清楚的,可在他想来,有个六万两银子,足够买到几十匹好马了,这门生意对于初涉商海的萧畏来说,已经算是顶破了天了的,这乍一听是三十万两,再算上昨夜萧畏赢得的三十万两,若是这六十万两全都投了下去,那能买到的战马数目绝对是个天文数字,饶是萧如峰胆子大,也被萧畏这等大手笔给惊得不轻,满脸子不敢置信地看着萧畏,怎么也不敢相信萧畏能有如此之气魄。 面对着萧如峰的震惊,萧畏满脸子辜地耸了下肩头道:“没错啊,大哥,二哥出三十万两银子,就只占两成的股份。” “两成?嘶……”原本就被震惊得不轻的萧如峰一听老二出了三十万两银子,居然还只能占到二成的股份,登时就倒吸了口凉气,连坐都坐不住了,霍然而起,不悦地瞪了萧畏一眼道:“小畏,尔这是拿哥哥来消遣啊,嗯?” “天地良心,小弟怎敢欺骗大哥,您若是不信,大可去找二哥问个明白,小弟绝谎言,真是三十万两银子,这还不算小弟这头投进去的四十万两银子呢,哎,就这么些银两,小弟都还觉得不太够,紧得很呢。” 瞧萧畏这话说的,六十万两银子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足足抵得上一省之地一年的岁入,可在萧畏的口中,居然还觉得缺银子,说出去信的人还真不多,至少萧如峰就不信,歪了下头,气急而笑地骂道:“哈,你这小猢狲,敢情是欺哥哥不识数还是怎地,有如许多的银子,还整不了一个小小的商号?” “大哥啊,您乃是天潢贵胄,哪知晓商号之不易,您看啊,租铺子要钱,雇人手要钱,买驼马组商队也要钱,出门在外,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到江南进货要钱,到了外头贩马也要钱,还有啊,一路过关,那帮子下作的污吏们也得给钱,再说了,如今这马政都在太仆寺管着,没银子,小弟拿啥去取号拿条子的,这么算将下来,六十万两银子看着多,真到花销的时候,流水一般就没了,小弟这会儿正愁着呢。”一听萧如峰如此说法,萧畏立马叫起了撞天屈来了,说得可怜巴巴地,就差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穷了,整一个杨白劳的形象。 被萧畏这么一说,萧如峰的头登时便大了几圈——萧如峰是带兵之人,有点钱不假,可比起一帮子捞钱有术的弟弟来,可就差得老鼻子远了,三十万两银子他倒不是拿不出来,可真要拿出来了,虽不至于到倾家『荡』产的地步,可也得因此而大伤元气,很显然,良马虽好,要他萧如峰勒紧裤腰带过日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儿,然则要萧如峰坐看老二势大,那更不可能,该如何拆老二的台,就成了件闹心的事情,可怜萧如峰原本就不是足智多谋之辈,尽自眼珠子瞪得老大,却一点办法都没能想得出来,直急得鼻尖上都沁出了汗珠子来了。 “小畏,尔将如何贩来马匹,且说来与哥哥听听。”萧如峰一时间想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索『性』不再多想,转而盘起萧畏的底来了。 “这个……”萧畏脸『色』立马不太好看了起来,摇了摇头道:“大哥,您是知道的,商业机密若是泄『露』了出去,那小弟的生意也就坐不下去了,还望大哥多多海涵则个。” “嗯?”一听萧畏不肯如实相告,萧如峰的脸立马就拉了下来,冷哼了一声,目『露』凶光地瞪着萧畏,然则萧畏一点都不在意,同样瞪大了眼,反瞪了回去,这哥俩个就这么比赛起眼珠子的大小来了。 “哈,你个小畏,还真有了长进了,好,不说就不说,除了银子之外,关节上还有何难处总可以说了罢?”萧如峰见萧畏压根儿就不吃他那一套,虽气恼,却也没招,这便哈哈一笑,收起了要杀人的眼神,端坐了下来,一副轻松的样子问了一句。 萧如峰收起了杀气,萧畏自然也就此放松了下来,笑眯眯地说道:“大哥,小弟就是缺银子,呵呵,若说关节上的碍难,哎,外头的就不说了,太仆寺那一关就不好过啊,您是知道的,小弟跟陈太仆寺卿有些小小的瓜葛,不过呢,二哥那头倒是答应帮忙疏通了的,至于其余的,小弟自己就能摆得平,倒也甚大不了的。” “嘿,指望老二那厮,那你可就有得等喽。”萧如峰不屑地撇了下嘴,贬低了萧如涛一句,这才接着道:“陈明远此人贪财难缠,除了东宫里那位,怕是谁的话都不管用,哥哥呢,勉强算是还有点面子,这事就交给哥哥来解决好了,至于银两么,哥哥向来不捞钱,实是帮不上甚子忙的,可小畏要整商号,哥哥不出些血也不好,这样罢,多的没有,哥哥就给六万两银子好了,也不占你小畏的便宜,算三成股份罢。” 三成?您老咋不去抢劫啊!一听萧如峰这般狮子大开口,可把萧畏给气乐了,毫不客气地伸出一根手指道:“哥哥愿帮小畏一把,实是多谢了,不过呢,小畏也就是小本经营罢了,经不起折腾,算小畏吃点亏,哥哥拿一成股份去好了。”[ “三成!” “最多一成!” “两成半!” “一成,最多就一成,多了小弟亏不起!” 得,哥俩个生意算盘都打得响亮,嗓门也亮,连嘶带吼地讨价还价了起来,争来争去,最终总算是以萧如峰出六万两银子外带帮着拿下太仆寺的关节,占商号股份的一成半达成了协议,当然了,彼此还约定若是马贩回来了的话,得先紧着神骑营先行购买,方能对外发售,也算是皆大欢喜了罢。 哈,可以开张了,没说的,就一个字——爽!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萧如峰,萧畏尽自喉头发痒,可心里头却是兴奋得很,领着一干仆役,一路哼着小曲儿便要赶回凝笙居去找林瑶厮混上一番,这才刚走到内外院的交界处之际,却不料房门管事竟从后头赶了过来,口称道:“小王爷,外头来了两人,跪在照壁前,说是小王爷不见的话,他俩就跪死当场,小的们怎么赶也赶不走,还请小王爷明示。” “嗯?”萧畏一听居然还有这等蹊跷之事,登时就愣住了,愣是搞不清这一出唱的究竟是啥戏来着…… 第28章 不速之客 “走,看看去!”萧畏素来就是个好热闹的主儿,加之这会儿刚搞定了大皇子萧如海,心情正好着呢,一听有人跪着要求见自己,好奇心便起了,也没怎么多想,招呼了一声,边走边摇着折扇,领着一大帮子仆役便赶到了大门外,转出了照壁,立马就见两名身着粗布蓝衫的大汉正跪倒在照壁前,边上还围着一群王府的下人们在那儿指指点点地看着稀奇。 “萧三,去,好生问问看,究竟是咋回事。”萧畏眼神好得很,只扫了一眼,便发现这两汉子他一个都不认识,自也就从猜测对方的来意,这便挥了下手,让萧三前去问个明白,却不料那两汉子中的一个耳朵灵得很,尽管周遭有着一大群王府下人再那儿噪杂不休,却依旧听到了萧畏的声音,还没等萧三应诺前去问个明白,那汉子已侧转过了身来,磕头如捣蒜般地叫嚷着道:“小王爷恕罪,小的给您磕头了,求您老高抬贵手,就饶了小的们一条狗命罢,小的们给您老烧高香了,求您老开开恩罢……” 嗯?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两小子搞个啥妖蛾子来着?萧畏原本就是满头的雾水,再被那汉子的举动一闹,更是有些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好奇心却是被吊得更高了些,索『性』自己走了过去,赶散了一众看热闹的下人们,看着兀自磕头不止的那名汉子,皱着眉头道:“尔等欲见小王究竟是何事由?” “小的便是飞龙帮帮主赵铁胆,这位是小的兄弟赵铁心,小的们手下那帮狗才不识小王爷大驾,多有冒犯,还请您老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小的们这一遭罢,小的们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老的大恩大德,求您老了……”那汉子见萧畏开了口,登时精神为之一振,头磕得更加来劲了,边嗑边絮絮叨叨地求着饶。[ 靠之,闹了半天竟然是这码屁事,聊!萧畏这些天始终在忙着准备跟李振东的单挑,早就将飞龙帮的事情忘到了脑后,到了这会儿也没想过要找飞龙帮的麻烦,却没想到飞龙帮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还居然跑自家府门前演出了这么场跪地求见的大戏,登时就令萧畏牙根有些子发起痒来,斜眼看了看面前的两条磕头虫,心里头歪腻得够呛,可又不好在府门前动手动脚的,否则传到自家老爷子耳朵里,没地找不自在不是?这便有些气恼地挥了下手道:“够了,小王不罪尔等便是,都滚罢。” “多谢小王爷宽宏大量,小的们一定日日给您老烧高香,谢您老了……”赵家兄弟一听萧畏不跟他们飞龙帮计较了,登时便激动地趴倒在地,可着劲地磕个没完。 真他娘的晦气!萧畏的好心情彻底被两个家伙给搅了,可又法跟这般小人物多计较,趣地挥了大大袖子,便打算转回府去,却不料他才刚一转身,那赵铁胆却是急了,跪直了起来,高声哭嚎道:“小王爷且慢,还请您老将小的们的手下都放了罢,求您老开恩了。” “尔这厮瞎扯个甚子,小王府上何曾有尔之手下。”萧畏本待要走,一听赵铁胆如此说法,先是一愣,而后转回了身来,皱起了眉头,不悦地呵斥了一句。 “小王爷息怒,小王爷息怒,小的手下那帮狗才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老,该打该罚都是他们应得的,小的本不该来烦您老,只是小的身为帮主,手下有错,自该小的这个帮主担大责,您老要打要杀,小的绝怨言,还请您老高抬贵手,与京兆府说一声,就饶了小的手下那帮混球罢,求您老了。”一见萧畏脸『色』阴了下来,赵铁胆不敢怠慢,边嗑头,边求肯道。 “京兆府?”当初被飞龙帮拦路打劫时,萧畏还真是有些子火大,很想好生收拾胆大妄为的飞龙帮众一番,可后头被李振东一搅合,早将飞龙帮之事忘到了脑后,压根儿就没去过问王争等侍卫们是如何处置飞龙帮众人的,这一听那帮飞龙帮众被关进了京兆府,原本微皱着的眉头登时更深了几分。 “此事小王知晓了,尔兄弟二人就先回去等消息好了。”萧畏并不了解实情,自是不好轻易地出言表态,可一见到赵家兄弟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也不好就此拂袖而去,这便含含糊糊地出言敷衍了一句。 “小王爷,求您了,小的是实在没了法子,这才厚颜来求您老的,小的这些天往京兆府跑断了腿,该打点的都打点了,可没您老的条子,人敢抬手放人,小的是真的没法子了啊。”赵铁胆显然精明得很,一听萧畏那口不对心的敷衍话,登时就急了,紧赶着嚷嚷了起来。 “哦?”萧畏原本对赵铁胆这个磕头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然则此时见此人甚是精明,且为了救自己的手下不惜四下求人,论其中的内情究竟如何,这份义气已是极为难得,心中一动,冒出了收服此人的想法,不过却并没有带到脸上来,而是不动生『色』地吭了一声,沉『吟』了一番之后,微皱着眉头道:“念尔一片赤诚,这事情小王管定了,这样罢,尔且随小王进府,小王派个人陪尔之兄弟去京兆府走一趟,如此可成?” “多谢小王爷,多谢小王爷,小的一切听从小王爷的安排。”一听萧畏开了金口,赵铁胆激动而泣,可着劲地边嗑头边道谢不迭。 “萧三,尔去唤王争到凝笙居来,小爷我有事要交待,唔,顺便将这赵铁胆带到琴剑书院等着,另外,找个人拿了小爷的名刺陪这位赵二去京兆府走一趟,叫他们赶紧放人了事,去罢。”萧畏交待了几句,也不管赵家兄弟有何表示,领着一众仆役径自转过照壁,走回王府里去了……“小王爷,属下都已调查清楚了,这飞龙帮……”一个多时辰之后,凝笙居的厅堂中,萧畏懒懒散散地躺在摇椅上,悠闲地摇晃着,一身劲装的王争则躬着身子,将所了解到的有关飞龙帮的信息一一道了出来。 “嗯哼,王统领,依尔看来,这飞龙帮后头可有甚背景么?”萧畏听完了王争的汇报,并没有太多的表示,甚至连身子都不曾坐起来,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应该没有,就这么个百来号人的小帮派,不过都是夹缝里讨口饭吃的小人物罢了,但凡有来头的主儿,哪能看得过眼去,小王爷您这是……”王争一听萧畏这话问得蹊跷,不由地起了丝疑心,可又不敢将话问得太明了,话说到半截便就此打住。 “小爷我有何打算还需要跟王统领汇报一下么,嗯?”萧畏眼一眯,有些子不客气地反问了一句,实也怪不得萧畏恼火,前番事了之后,萧畏并没有交代王争将人移交到京兆府,可王争就这么自作主张地做了,这等事情本是小事,做了也就做了,本也甚大不了的,可总得跟主子回一声不是?王争倒好,竟然连提都不曾提过,自也就怨不得萧畏心中有所芥蒂了,这便找着借口敲打了王争一番。 一听萧畏语气不善,王争额头上的汗水噌地便涌了出来——王争跟随萧畏日久,自是清楚面前这个主子别看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可若是谁真要是被他给惦记上了,那一准得有大苦头吃,他王争不过就是个护卫而已,尽管挂着王府侍卫副统领的头衔,可严格来说,还是王府的仆役之身份,又哪有那个胆子跟萧畏较劲,于是乎,躬着的身子立马沉得更低了几分,口中连道不敢。 “罢了,不过就是群来京师讨口饭吃的乞丐而已,小爷我实懒得多理会,这事情就到此为止,尔下去罢。”这一向以来王争一直是萧畏的头号打手,稍稍敲打一下也就够了,萧畏自也不想做的太过火,此时见王争面『色』难堪,萧畏自是不为己甚,轻描淡写地吩咐了一句,便将王争打发了出去,而后在摇椅上闭目摇晃了好一阵子,这才起了身,也不带随从,独自一人大步向琴剑书院行了去…… 第29章 收服飞龙帮 静,极静,偌大的琴剑书院里静悄悄地,没有一丝的人声,厢房门外也没有人看守,可赵铁胆却不敢逃,不但不敢逃,甚至连动都不敢稍动,只能是老实比地站在这不大的厢房中言地等待着,心中的悔恨之意一阵强过一阵,实际上,这些天来他一直在后悔,后悔当初竟然会鬼使神差地相信了胡师爷的鬼话,居然没有调查一下,就匆忙派了一帮子手下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去打劫两名据说从“中原楼”赢了大钱的小『毛』孩,愚昧!十足的愚昧,现在回想一下,赵铁胆恨不得狠狠地甩自己几个大耳刮子——试想一下,那“中原楼”又岂是好相与的,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若依仗,又岂能从“中原楼”那等地方赢到钱,还能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莫非金龙帮两千多号人都是摆设不成?很显然,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两小『毛』孩的来头极大,大到了金龙帮都不敢动的地步! 懊悔,比的懊悔,若是当初能谨慎一些,先调查一下,或是自己带队前往,这一切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可现在呢,落得个如此之下场,天晓得萧畏那个京师有名的第一寇会如何发落自己,赵铁胆心中的悔意一阵强过一阵,恨不得将出馊主意的胡师爷千刀万剐了方好,可惜啊,自打出了事,那个看起来忠心比的胡师爷就再也不见了踪影,这令赵铁胆满腔的怒火找不到一个发泄的缺口,面对着项王府这么个庞然大物,赵铁胆不得不为自己那惨淡的将来忧心忡忡,然则只要帮中的兄弟们能平安,再多受点罪,赵铁胆也甘心情愿地认了。 一想起早些年自以为武功高强,领着家乡一帮子弟兄进京讨生活,结果却被人杀得跟丧家犬一般的艰难日子,赵铁胆很有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不容易啊,飞龙帮能有眼下这口饭吃,那可是用帮中数十条人命换来的,实容不得他赵铁胆不咬牙苦撑,就算不为自己,光是为了留在家乡的父老乡亲们能有个活路,哪怕再委屈的事情他赵铁胆也没选择的余地。 有人来了!一阵脚步声在院子中响了起来,尽管来人的脚步声很轻微,可对于武功已达五品之境的赵铁胆来说,却还是能清楚地察觉到来人的接近,然则不管来的是何人,都不是他赵铁胆可以得罪的,故此,赵铁胆并没有动,而是依旧老老实实地站在了房中,默默地等待着,果不其然,厢房的门很快便被开了,走进来的赫然正是萧畏。[ “小的叩见小王爷。”赵铁胆一见到来者是萧畏,忙不迭地便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行大礼参见。 萧畏并没有理会赵铁胆的见礼,缓步走到厢房一角上搁着的一张摇椅上坐了下来,一脸子平静地看着低头跪倒在地的赵铁胆,沉着声开口道:“赵铁胆,京郊高陵县赵家村人氏,开平元年生人,现年三十有七,早年丧父,家中尚有老母,兄弟三人,尔为长,二弟赵铁心,三十有三,在京为尔之副手,幼弟赵铁鸣,年仅十八,在家苦读,以备来年之童试,尔现为飞龙帮帮主,帮中总计一百五十一人,泰半皆为赵村人氏,小王没说错罢,嗯?” “是,小王爷英明。”一听萧畏将飞龙帮的底细一一道了出来,赵铁胆先是一惊,旋即便释然了,毕竟以项王府的实力,要调查清楚似飞龙帮这等小帮派的底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真要是项王府打算出手对付飞龙帮,那用得着费啥劲,简直就跟捏死只蚂蚁也甚区别,压根儿就不需要玩甚阴谋,甚至项王府都不必出手,只消稍稍『露』个口风,想要讨好项王府的各方势力立马就会跟狼群似地蜂拥着扑将上去,将小小的飞龙帮啃得连根骨头都不剩。 萧畏冷冰冰地挥了下手道:“谈不上甚英明不英明的,小王不喜听那些虚的,尔只消回答小王的问题即可。” “是,小王爷有何疑问尽管问好了,小的绝虚言。”赵铁胆不敢再多言,点了下头,很是恭敬地应了诺。 萧畏不动声『色』地问道:“小王问你,尔率一众乡亲来中都,是为名而来,还是为利而来?” 一听萧畏这问题蹊跷得很,赵铁胆明显地愣了一下,这才老老实实地答道:“都有,为利多一些罢,我等乡里老幼全靠帮里的收入过活了,哎,小的原本打算走武科的,惜乎家中钱,没法打点门路,只能靠捞偏门过日子,实是情非得已,还望小王爷明察。” “嗯,为利而来么,尔还算是实诚,小王可以给赵家村乡人富足的生活,前提是尔之全帮投入小王之门下,尔可愿意否?”萧畏淡然一笑,抛出了此行最根本的一个问题。 “啊,这……”赵铁胆来京师日久,混迹江湖中,所听到的野史逸闻并不少,哪会不知晓皇家的那潭子水极其的深,实在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飞龙帮所能参合的了的,可面对着能得到项王府的扶持之诱『惑』,却又由不得他不心动,再说了,此际人在屋檐下,也由不得他不低头,然则,真要是就此投了项王府,将来势必得卷入朝局之争中去,那等危险『性』之大赵铁胆一想起来,就胆战心惊不已,一边是利,一边是危,两种矛盾交相冲突之下,心中登时便『乱』成了一团麻,一时间瞠目结舌地不知该说啥才好了。 “小王从不强求,尔若是不愿,那就当小王没提过好了,尔之帮众皆已放出,尔可以走了。”萧畏等了好一阵子,也没见赵铁胆出言,这便半真半假地站了起来,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地说了一句,迈步便要向外行去。 “小王爷且慢,此事,此事……”一见到萧畏要走,赵铁胆登是便急了,紧赶着出言阻拦,可一时间还是拿不定主意,结结巴巴了好一阵子之后,见萧畏脸上已『露』出了不耐之『色』,心头一振,索『性』一咬牙关,横下一条心道:“属下见过小王爷,从今日起,属下及飞龙帮全部人马唯小王爷之命是从,至死悔!” “哈哈哈……,好,赵帮主这句话小王记住了。”萧畏话说到这儿,从宽大的袖子中取出一叠子银票道:“唔,小王这里有一万两银子,尔先拿去用着,过些天,小王再与尔好生商量一下大计,尔可以先回去了,记住,此事暂时不得向外人提起,便是尔之兄弟也说不得,若是违了,那就休怪小王言之不预了,去罢。” “是,属下遵命。”赵铁胆虽是一帮之主,然则区区飞龙帮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帮派罢了,全帮的资产加起来都没有一万两银子,可怜赵铁胆这一辈子还真没见过如此多的银票,这一捧在手中,立马浑身都哆嗦了起来,只不过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里头到底是激动的成分多呢,还是担心的成分大一些,可有一条赵铁胆是清楚的,那便是从今往后,论是他赵铁胆本人,还是整个飞龙帮百多号人就此打上了项王府的烙印,确切地说,是打上了面前这个看起来还尚有三分稚气的项王三子的印记,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福还是祸,赵铁胆不清楚,也不敢去仔细想,甚至不敢将心中的疑『惑』带到脸上来,所能做的也就仅仅只是恭敬地磕头应诺。 “很好。”萧畏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轻轻地拍了下手掌,人影闪动间,王争与两名王府侍卫突兀地出现在了厢房之中。 “参见小王爷。”王争等人一现身房中,各自躬身行礼不迭,却人去理会兀自跪倒在地的赵铁胆。 “嗯。”萧畏随意地抬了下手,示意众人平身,而后不动声『色』地挥手道:“宁南、宁北,尔二人送赵帮主回帮,顺便认个路,去罢。” “是,属下遵命!”宁家兄弟皆是王府侍卫中跟随萧畏已久之人,自是懂得规矩,并没有出言询问理由,只是言简意赅地应答了一声,而后一左一右地将赵铁胆夹在了中间。 “属下告辞。”赵铁胆先前以为来的仅仅只是萧畏一人,却没想到外头竟然还有如此多的人在,光是进了房的这三人个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随便拿出一个灭他赵铁胆都跟捏死只蚂蚁差不多,心头登时狂震不已,实不敢再多留,一听萧畏放行,忙不迭地躬身应了诺,脚步略有些个虚浮地出房去了。 “小王爷,这飞龙帮不过是群乌合之众罢了,属下一人便可灭其全帮,何须费如此大之代价……”王争先前刚被萧畏敲打了一番,这会儿忍不住又多起了嘴来,待得见到萧畏的眼神扫将过来,登时吓得赶紧闭上了嘴,满脸子的尴尬之『色』。[ 王争这人不可靠!萧畏心头闪过一丝感悟,不过却并没有带到脸上来,而是笑着道:“废物也有利用的价值么,呵呵,这飞龙帮虽大用,可跑跑腿还是能行的,小爷我的商号总是要些人手的,瞧着这赵铁胆还有些义气,姑且用用何妨,罢了,这事情就到此为止好了。”话音一落,也不再多做解释,大步行出了厢房,径自去了。 王争傻愣愣地看了看萧畏的背影,苦着脸摇了摇头,忙不迭地跟了上去,静悄悄的琴剑书房里再次恢复了宁静…… 第30章 唐大胖子的宏伟计划 “死胖子,这就是你说的铺号?你个混球,钱多了烧手啊,败家子也没你这么能折腾的,二十万两银子你也敢就这么花了下去,不给老子解释清楚,小爷我跟你没完!”这段时日以来,诸事顺遂,虽略有波折,可大体上都按着自个儿预定的步调在走,萧畏心情本来很是不错,可惜没能保持住,这不,兴冲冲地跟着唐大胖子来西城看过铺号之后,萧畏终于忍不住爆发了,还不是一般的爆发,而是跳着脚叉指着唐大胖子的鼻头臭骂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地,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看那架势,大有恨不得一把将唐大胖子撕成碎片之冲动。 说起来,实也怨不得萧畏恼火,换个人来,只怕早抽刀子劈死了唐大胖子了,他,只因唐大胖子干下的事情实在是太逆天了些,别说萧畏受不了,便是一众王府侍卫们也都有了砍死唐大胖子的冲动,二十万两银子啊,可不是个小数目,拿到外地去,足足可以买下一座小县城的了,可唐大胖子倒是爽利,居然就这么一口气全花光了,只要是个人都会生气——中原缺马,所有的马匹交易通归太仆寺管着,即便是中都这么个中原最大的城市中也没有专门的马市,所有的马匹交易全都在城外的一处牛羊集市里凑合着,要想玩大的,最好的选择自然是在牛羊集市附近圈块地,这一条,便是萧畏这么个门外汉都知晓,可唐大胖子倒好,城外头是圈了一大块地,拢共也就只花了万把两银子,虽说离牛羊集市有些距离,可好歹也说得过去,问题是唐大胖子竟然跑西城买下了一条街,足足花了二十万两银子还多。 西城是啥地方,那可是中都有名的贫民窟来着,既脏且『乱』,住民大多是一贫如洗的穷光蛋,哪有可能买得起马匹,别说马匹了,马『毛』都买不起,跑这地方圈地,本身就是个错误,更别说还圈了一条街,那就更是错上加错了——即便是要盖商号总部,占地有个三、五十亩地,也就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大宅院了的,哪需要买下一条街那么大的面积,有这些钱干啥不好,非得买下西城一条街,摆阔也不是这么个谱啊,这不是嫌钱多了烧手,折腾着人玩来着么?面对着这等恼人的事儿,萧畏又岂能不生气,那可是二十万两银子啊,虽来得倒是很轻松,可也不能花得如此之轻松不是?这不,气得萧畏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小三,小三,别急啊,听俺解释成不?”唐大胖子显然没料到萧畏的反应会如此之大,一见萧畏跳脚臭骂,饶是唐大胖子胆子肥,也禁不住很有些子紧张了起来,不自觉地缩了下脖子,紧赶着出言解释道:“二十万两虽然是多了些,可值啊,小三,你看啊,这条街靠着东城,就隔着一条小河而已,嘿嘿,将来啊,整上几座桥,不就连上了东城了,再围上些墙,不就可以跟西城隔开了,还有啊,这条河也能用上,不光可是搞花船,还可以运货物,倍儿合适,嘿嘿,再说了,咱办商号的,要的不就是气派么,有这么大块地,咱整上一整,搞个大院子出来还绰绰有余得很,气派一准十足不说,剩下的地可以盖商铺,盖园子,等咱商号生意一起来,那些铺子、园子的,不就得翻上好几番了不是?还有啊,咱要整商号,不得有人手,临时去雇,哪来如此便当,俺是多给了些钱,可立马就有了四、五千人手可用,干啥都行不是?哈,俺可是都让这帮子人签了状,拿了俺的安家费,就得替俺卖命干活,还不得叫苦叫累的,要不就得赔咱商号的钱,算来算去,还是挺合算的啊,嘿嘿,别看这会儿投了二十万两银子下去,将来翻上十倍都不止,俺可是都算过了的,小三,你听俺的,没错!”[ 厄,这小子该不会是后世那些房地产『奸』商穿越来的罢,狗日的,这主意乍听乍觉得超前来着!萧畏愣愣地看着唐大胖子在那儿眉飞『色』舞地说叨着,心里头的震撼着实不小,一时间浑然忘了发脾气,晕乎乎地站了好一阵子,这才想起还有个大问题在,赶忙出言打断了唐大胖子没完没了的自吹自擂:“死胖子,说的倒是动听,真要按尔的主意来做,那有多少银子都不够填的,莫非你小子还打算融资不成?” “融资?啥叫融资?”唐大胖子愣了愣,挠着大脑袋,不解地问了一句。 靠,失言了!自打穿越到大胤皇朝之后,萧畏始终很注意自己的言语,最怕的就是说话间一不留神泄『露』了天机,这会儿被唐大胖子的宏伟大计一闹腾,一时间有些个晕了头,竟将后世的专业术语都说了出来,待得见唐大胖子满脸子的『迷』茫之后,赶紧掩饰地假咳了几声,转开了话题道:“那个,啊,就是借钱的意思,不说这个了,老子问你,搞这么个大商号出来,后续还得投多少银子,你小子心中可有底,还有了,没了银子,你小子打算如何去贩马,说,给老子说个清楚。” “嘿嘿……”面对着萧畏的质问,唐大胖子干笑了几声,一拍胸口,甚是豪气地回答道:“小三,你放心好了,俺心里有数着呢,商号这头用不着急,这不还得先拆房子么,俺可是跟那帮子伙计都说好了,给的钱里头就包括了拆房子的费用,还有啊,城外头盖新房子的用工也包括在内,哈,城外头的房子可是这帮家伙自己要住的,不怕他们不尽心,等这两头的事情差不离了,俺们也就差不多能将马贩回来了,有了卖马的钱,还怕没钱起楼么?再说了,俺可是堂堂正正的唐家商号大少爷,别的不敢说,调十来万两银子的丝绸还是不成问题的,咱手里有钱有货,还有路子,小三你还怕个甚,等着数钱好了。” 你个死胖子,谁他娘的似你小子那般喜欢没事尽数着钱玩儿,嘿,这小子若是到了后世,绝对是个祸国殃民的房地产『奸』商来着!萧畏听唐大胖子说得貌似有理,一时半会还真挑不出唐大胖子的不是来,心头的气自是稍平了些,斜眼看了看手舞足蹈地乐呵着的唐大胖子,刚想着出言打击一下唐大胖子那天下敌的自信心之际,却见宁南急匆匆地跑了来,面『色』似乎有些子不妥,立马强行忍住了到了嘴边的话头,看向了宁南跑来的方向。 “马政署出了何事?”宁南刚跑到近前,尚未来得及喘上口大气,萧畏已是劈头盖脸地便喝问了起来,话音里多多少少带着丝兴奋之意——宁南这些时日奉了萧畏的令,专门盯着马政署那头,这会儿如此急迫地跑了来,在萧畏看来,铁定是马政署那头出了『乱』子才对,一想到大皇子将跟太子一系正面干上了,萧畏又岂能不激动。 宁南跑得很急,气息『乱』得很,一见萧畏发问,顾不得气息未定,紧赶着便回答道:“禀,禀小王爷,不,不是马政署,是太仆寺出事了,大殿下带人痛打了陈明远。” “啥?说清楚点!”萧畏让大皇子萧如峰去整批条,本就是想让大皇子以势压人,跟马政署好生闹上一回,从而引发大皇子与太子一系之间的小冲突,为自个儿浑水『摸』鱼提供些便利,却没想到萧如峰竟然如此之凶悍,居然敢当众强闯太仆寺不说,还将太仆寺卿陈明远给打了,这回事情可是闹大发了些,要知道太仆寺卿乃是九卿之一,虽不是内阁成员,可手中的权柄却是不小,赫赫有名的马政署不过仅是太仆寺下属的一个单元而已,其他的附属衙门还有典厩、典牧、车府三署及诸监牧等,官吏之多,并不在六部之下,更别说陈明远乃是太子最信任的心腹之人,他这一被打,朝廷的脸面丢了不说,便是太子的脸面也因此被扫,这等大事一出,可就出乎萧畏的掌控之外了,自也由不得萧畏不紧张了的。 一见萧畏着急,宁南自是不敢怠慢,忙出言回答道:“禀小王爷,事情是这样的,两天前,大殿下派了人去马政署要求批文,结果被马政署当面驳了回去,昨日大皇子又派了人去见陈太仆寺卿,结果还是遭拒,据说陈太仆寺卿连面都没『露』,直接驳回了大皇子的要求,结果今日一早大殿下领着神骑营的兵直接封了太仆寺的衙门,将躲在衙门里的陈太仆寺卿痛殴了一番,『逼』着其当面批文,事情就此闹大了,陛下已经派了宫中宦官前去主持公道,属下担心事情要坏,不敢多呆,这便紧赶着来回禀,尚不清楚后头的情况究竟如何。” 该死的老大,咋就如此冲动呢,得,这回好了,事情大条了,麻烦,麻烦大了!萧畏一听宁南所言之事情经过,额头上的汗珠子立马就沁了出来,心中好一阵子叨咕,可事到如今,萧畏也没别的法子好想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的,心一烦,自也就顾不得再多理会唐大胖子的宏伟计划了,咬了咬牙道:“走,回府!”话音一落,也不管众人是怎个反应,跳上了停在一旁的豪华马车,一头便钻进车厢里去了…… 第31章 圣旨到 冲动是魔鬼啊,该死的萧如峰,咋就不能温柔点呢,打谁都可以啊,要解气,去将马政署官吏痛打一顿好了,有必要去打陈明远么,娘的,真有种的话,咋不带兵去东宫走一趟,干脆把太子一刀杀了,那不比啥都来得强,郁闷喽,俺的大计怕是要泡汤了,你个该死的萧如峰,还想要良马,玩马『毛』去好了!坐在马车厢里,萧畏心情简直坏到了极点,脸『色』阴沉得简直能滴出水来,那要杀人的眼神,弄得唐大胖子浑身的不自在,不时地扭动着胖大的身躯,以便离危险至极的萧畏远上一些,以避免被这厮当出气筒使用,怎奈车厢虽宽敞,可唐大胖子的体积实在是太大了些,这么些小动作下来,不单没能拉开与萧畏的距离,反倒令萧畏烦上加烦。 “死胖子,扭来扭去作甚,抽风啊,安静点,少烦老子!”萧畏心头一烦,看啥都不顺眼,再一看唐大胖子动个不停,登时来了气,眼一瞪,没好气地呵斥了一句。 “小三,俺……”唐大胖子委屈地要开口解释,可一见萧畏眼珠子都快瞪将出来了,忙不迭地闭上了嘴,讪笑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坐着不敢再『乱』动了。 罢了,罢了,跟自家兄弟发火算啥能耐!萧畏尽自心中烦得很,可一见唐大胖子那扭捏的小样子,心里也颇为过意不去,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唐子,不怪你,都是被萧如峰那厮给闹的,唉,这贩马的事情闹不好就要黄了。”[ “啊……”唐大胖子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登时不由地张大了嘴,啊了一声,不过很快便回过了神来,嘿嘿一笑道:“小三啊,不是俺说你,太钻牛角尖了不是,呵呵,马不能贩就不贩好了,左右有了六十万两银子,干啥都成啊,咱手中有地有人还有银子,最不济也能贩些江南的货物来中都耍耍,一样能来钱,有俺在,不怕!” 苦笑,除了苦笑,还是苦笑,面对着超级敌自信的唐大胖子,萧畏实在不知道说啥才好了,翻了翻白眼,索『性』不去理会唐大胖子的得瑟,自顾自地盘算开了——萧畏之所以同意唐大胖子贩马的大计,其实不仅仅只是为了赚钱的缘故,萧畏还有着一整套的相应计划,同时也想看看燕西柳啸全这个亲外公能不能引为底牌之一,当然了,这一切的一切萧畏对谁都不曾提起过,哪怕是最早提出贩马大计的唐大胖子也不清楚萧畏的真实想法,可惜这些想法随着萧如峰的暴虐已处于付诸流水的危险境地,这令萧畏又岂能高兴得起来。 钱没有了可以想办法再赚,这一点唐大胖子倒是说对了,就萧畏对唐大胖子能耐之判断,这家伙别的不行,干『奸』商绝对是一把好手,问题是萧畏要的不光是钱,而是底牌,若是仅仅拘于中都这么个地方,哪怕再有钱,萧畏也绝组建自己班底的可能『性』,道理很简单,在数势力的关注之下,纵使强如项王萧睿都得缩将起来,萧畏这等小『毛』『毛』就更不可能有丝毫的机会了,走出去自然就成了萧畏唯一的选择,贩马便是萧畏走出去之最佳掩护,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到了如今这个局面,萧畏也只能是徒呼运气不佳了的。 挑起诸皇子之争原本就是萧畏的预定之思路,按计划,出面挑起纷争的本就该是大皇子萧如峰,至于二皇子一系么,也就是个打边鼓的角『色』,依萧畏想来,萧如峰那等刚愎自用之人定然不会私下去走太子的门路,而是直接了当地以势压人,强『逼』马政署下批文,如此一来,听到几位皇子联手整商社的太子一方自然不会坐看着诸皇子勾搭成『奸』,不准就是必然之事,这一不准之下,彼此的矛盾立马就凸显了出来,双方势必要在朝堂上争斗个你死我活,而局势一旦混沌了,那就有萧畏见缝『插』针的机会,七挑八抹地连捎带打之下,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未为不可,然则随着萧如峰将陈明远这么一暴捶,事情立马就此失去了控制——矛盾是出来了,可惜激化了,就凭这一条,已经不是萧畏所能玩得转的了,一切的一切只怕都得由当今天子说了算了。 对于弘玄帝,萧畏虽见过几次,也说过几回话,平日里自也没少听过关于其人其事的江湖传说,可说实话,萧畏对这个皇帝伯父一点都不了解,也看不怎么透,就更别提能揣测其心意了的,天晓得在这等局面下,他老人家究竟会如何处置,要知道打人的虽是萧如峰,可根子却是在萧畏身上,万一弘玄帝要拿自己作法,萧畏实是不清楚自家老头子、老娘能不能罩得住,若是不能,那可就有得乐了,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去刑部天牢里享受免费的公家饭,萧畏不由地便打了个寒颤。 “小王爷,小王爷可在?”就在萧畏思绪万千之际,马车厢外响起了几声尖细的嗓音,登时便将萧畏从遐思里惊醒了过来,掀开车帘子一看,发现那正在叫喊着的是王府管家刘大胜,自是不敢怠慢,忙从帘子里探出了头来,很是客气地招呼一声道:“小王在此,刘公公可有事么?” 萧畏之所以对这个刘大胜客气,自然是有原因的——刘大胜本是宫中宦官,自少年时起便陪伴着项王萧睿,可以说是萧睿身边最贴心之人,待得萧睿开府建牙之后,也没忘了这位小时候的伴当,将其从皇宫中接了出来,就任项王府的大管家,到如今,刘大胜在项王府已足足呆了近二十年之久,可以说萧家三兄弟都是刘大胜看着长大的,其在项王府的地位也很是尊崇,比起一般的姨娘来说,还要高上一大截,近年来,因着年岁渐长体力已有所不支之故,已不怎么管事了,这会儿突然跑了出来,还一脸子焦急之『色』,这令萧畏心里头立马就涌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小王爷,总算是将您给等回来了。”一见到萧畏从车帘子里探出了头来,刘大胜长出了口气,紧赶着凑到了近前,压低了声音道:“小王爷,宫里来了人,正在府上等着您呢,王爷的意思是您还是赶紧避避的好,有甚事王爷自会料理。” 该死的,来得好快啊!尽管萧畏早就算到弘玄帝不会放过自己这个挑起事端的肇事者,可却绝没想到弘玄帝动手会如此之快,心中不由地便『乱』成了团麻,有心想要避上一避,可转念一想,真要是就此避开了,一者避上一时,也绝避不开一世,再者,此事虽是个危机,却又未尝不是个机会,真要是避了开去,纵使能避开惩罚,可自己早前设想的一切也势必将就此全都化为泡影,倒不如赌上一把,来个富贵险中求! 萧畏借着下马车的当口,在心中飞快地将利弊权衡了一番,而后对着刘大胜躬了下身子,微微一笑道:“有劳刘公公费心了,小王之事岂可让父王来扛,且待小王回府,看圣上有何旨意罢。” “那……,也好,小王爷一切小心,万事有王爷在呢。”刘大胜并不清楚事情的经过,可却知晓萧畏就是个好闹事的主,以为这一切又是萧畏干翻了那家的贵公子,被人告到了御前,认定圣旨不过是来告诫萧畏一番的,自也就不是太在意,吩咐了一句之后,侧身让出条路来,示意萧畏先行一步。 项王府主院宽大的书房中,项王萧睿黑沉着脸高坐在上首,看都不看三名站在书房中的宦官,甚至连赐坐都欠奉,就任由那几名宦官尴尬比地站着,很显然,项王爷这是生气了,还不是一般的生气,后果么,或许很严重,这不,几名素来趾高气昂的宦官们尽自有着圣旨在手,可当着肃杀的项王爷之面,却连个屁都不敢放,只能是乖乖地站着不动。 就在这等令人难堪的寂静之中,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地响了起来,书房中所有人等的眼光立马全都扫向了房门前的那扇大屏风,待得发现进来的是萧畏这个正主儿之际,那几名宦官的眼神瞬间便全都亮了起来,简直就跟盼到了救世主一般,而萧睿的眼神则是一黯,原本就阴沉的脸『色』瞬间便更阴上了几分。 “孩儿见过父王。”萧畏进了书房,也没去管那几名宦官在边上如何激动,大步走到高坐上首的萧睿面前,一躬身,恭敬地请安道。 “嗯。”萧睿阴着脸吭了一声,很想大声呵斥萧畏一番,然则有那帮子宦官们在场,这些话自是不好出口,沉默了好一阵子,这才寒着声发话道:“畏儿,这几位公公来传圣旨,尔就听听好了,一切有为父在,须担忧。” “是,孩儿遵命。”萧畏见自家老爹如此说法,心中滚过一阵感动,可也不好在外人面前有所表示,只能是恭敬地应答了一声,这才看向了那几名等得焦急比的宦官们。 “奴婢李顺见过小王爷。”三名宦官中为首的一名中年宦官见萧畏看了过来,忙略一躬身,先行请了安,而后不待萧畏有何表示,有些个迫不及待地将手中捧着的圣旨展了开来,高声宣道:“陛下有旨:宣项王三子萧畏即刻入宫觐见,不得有误,钦此!” 觐见?就这个么,竟如此简单,不会罢?萧畏原本是打算承受弘玄帝的怒火的,却没想到居然是宣自己入宫觐见,一时间有些子反应不过来,光跪在地上,却浑然忘了要谢恩,直到李顺假咳了几声,萧畏才算是醒过了神来,赶紧高声应道:“臣萧畏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番谢恩的声音虽算得上响亮,可内里却不免带上了几丝的颤音…… 第32章 初上金銮殿 皇宫,天下权利最集中之所在,当然也是最神秘之所在,天下臣民莫不以能入宫觐见为荣,不过么,对于萧畏来说,皇宫其实还真没啥大不了的,别说前任幼年时没少在皇宫中撒野,便是萧畏穿越来后的这些年里,逢年过节的,也没少到皇宫里溜达上几个来回,不单能从那些个后宫嫔妃们手里捞些红包礼物之类的,顺带还能坑几位皇子堂兄一把,骗些银两花花,然则正儿八经地上朝觐见却尚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说不紧张,那绝对是瞎话,更别说这会儿萧畏心里头有鬼,心情之忐忑自也就是在所难免的了,好在萧畏旁的或许不行,脸皮却是绝对的厚,尽自紧张万分,可从外表上看,却是淡定从容得很,面带微笑不说,举止也得体大方,走在上殿的路上,脚步沉稳而有力,那份镇静之状,瞧得李顺等几个陪同的宦官们全都暗自佩服不已。 “小王爷请稍候,且容奴婢进殿通禀一声。”一行人等沿着宫中大道一路行到了太极殿前,始终小心翼翼地走在萧畏侧后的李顺忙紧走了几步,抢到萧畏的面前,很是恭敬地禀明了一声。 “有劳李公公了。”望着宏伟壮观的太极殿,萧畏内心的紧张也到了个极限,听得李顺禀事,硬是愣了好一阵子,这才拱了下手,很是客气地回了一句,可脸上原本挂着的微笑却不免显得有些子僵硬了起来。 望见了萧畏脸上那僵硬的笑容,李顺释然地笑了笑,会意地点了点头,也没再多啰嗦,领着手下几名宦官蹬上了大殿前的台阶,急匆匆地走进了大殿之中,任由萧畏独自一人站在了大殿之下。李顺等人这一去就是近半个时辰也没见有人出来招呼萧畏一声,宛若此番陛下见召就仅仅只是让萧畏在这殿前罚站一般。[ 若是换了个人,被这么冷落在一旁,只怕心里早就发『毛』了,精神就此彻底崩溃也说不定,可萧畏反倒就此冷静了下来,不单脸上僵硬的笑容舒展开了,甚至还有闲心观赏起太极殿的景致来了——太极殿,皇宫中最重要的正殿之一,全殿皆为木制结构,雕龙绘凤,饰以金漆、金箔,金砖铺地,更以黄彩琉璃瓦覆顶,从远处看,金光璀璨,故又名金銮殿,乃是大胤皇朝帝王举行大典、朝议之所在。这三年多来,萧畏也曾到过此殿几次,可其往日里的心思都不在大殿本身,还真没细看过此殿的建筑,这会儿借着等待的功夫,着实好生欣赏了一番,一来打发下聊的等待时间,二来么,也趁势放松了一下紧绷着的神经,倒也不觉得等待有多难熬。 “陛下有旨,宣项王三子萧畏觐见!”就在萧畏闲极聊地数着大殿顶上的房檐究竟有多少根之际,却见李顺匆匆从大殿中行了出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一本正经地宣出了弘玄帝的口谕。 哈,总算是来了,『奶』『奶』的,是死是活鸟朝上!萧畏照老例谢了恩,满不在乎地抖了抖宽大的衣袖,迈着方步便登上了台阶,一派轻松自得之状地行进了大殿之中,丝毫没却理会大殿左右两边站着的诸皇子以及朝臣们的注目,目不斜视地行到御驾前,一头跪倒在地,高声禀道:“臣萧畏叩见皇上。” 眼瞅着萧畏就这么逛『荡』逛『荡』地走进了大殿,浑然就跟个没事人一般,高坐在御座上的弘玄帝不为人觉地微皱了下眉头,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精芒,可面上却是平淡得很,手微微一抬,沉着声道:“免了。”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萧畏从容地谢了恩,便即起了身,事人般地站着,装出一副随时恭听圣训之状。 一见到萧畏装出这么副乖宝宝的样子,弘玄帝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真不知该拿这个顽皮的小子如何方好——萧畏乃是弘玄帝看着长大的,哪会不知道他的底细,纯属一个好胡闹的小家伙罢了,打小了起就没怎么安生过,满京师里可谓是头一号的大纨绔,整日里尽瞎折腾,不是打了东家的儿子,就是揍了西家的孙子,要不就是坑了几位皇兄的银子,好事没见这小子干过,坏事倒是没少做,当然了,那些都是小事情,虽说有失皇家之体面,可看在项王劳苦功高的份上,弘玄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装没看到,然则这一回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等闲事了——自吹能贩来良马尚是小事,怂恿着一众皇子跟着瞎折腾已属难耐,更遑论竟然闹到大皇子为了替其出头而率部当众痛殴朝廷大臣之地步,这已远远超出了弘玄帝可以包容之底限,可萧畏这个罪魁祸首倒好,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装起乖宝宝来了,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的。 “小畏啊,过了今年,尔该是满十六了罢?”弘玄帝板着脸盯着萧畏看了好一阵子,气场倒是肃杀得很,可惜全是白费功夫,萧畏依旧老老实实地站着,压根儿就不为所动,那等乖巧的样子瞧得弘玄帝不由地莞尔一笑,温和地开了口,竟拉起了家常来了,登时令满殿的朝臣们全都看傻了眼,要知道在萧畏进殿之前,大殿里可是火『药』味十足的,诸大臣分成两派,唇枪舌剑地争斗个没完,最后闹得个不可开交,这才有了弘玄帝宣召萧畏这个罪魁祸首觐见的事儿,众人原本以为弘玄帝定要重罚萧畏以平息争端,却不料弘玄帝竟然问起了萧畏的年龄来了,这岂非咄咄怪事乎? “回皇伯父的话,确实如此。”萧畏继续装着乖宝宝,满脸子认真状地回答道。 “唔,十六了,好啊,尔等都长大了,朕这一辈也就都老喽。”弘玄帝似乎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情景,这便笑着感慨了一句。 “陛下龙体康健,正是春秋鼎盛之时,言老之说尚早矣,请恕小畏不敢苟同。”一听弘玄帝如此说法,萧畏忙不迭地躬了下身子,顺势拍了弘玄帝一记马屁。 “哦?哈哈哈……,你个小畏啊,这张嘴还真是能说,好,借你的吉言了。”弘玄帝被萧畏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陛下,臣乃是实话实说,并不敢虚言哄骗陛下。”既然是拍马,自然是跟着拍到底,萧畏毫不客气地接着又拍上了,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倒颇有些子马屁高手之风范,叫下头一众朝臣们见了,大生长江后浪前浪之感慨。 “好,好个实话实说,那朕来问尔,这些天尔都在忙些甚子?”弘玄帝笑了好一阵子,突地笑脸一收,面『色』肃杀地问道。 来了,终于来了!萧畏虽说进殿之前早有心理准备,可一见弘玄帝翻脸比翻书还快,心里头不禁还是咯噔了一声,好在萧畏胆子够肥,并未被弘玄帝的气势所压倒,抬起了头来,满脸子辜状地回答道:“回皇伯父的话,小畏其实也没忙啥,就是整些小生意来着,皇伯父,您是知道的,臣侄将满十六,所事事总是不好,也就想着找些事做做,并其他心思,还请皇伯父明鉴。” 得,弘玄帝只不过问了一句,萧畏便答了一串,一口一个小生意,就宛若他萧畏就是个纯洁比的羊羔一般,登时听得弘玄帝额头上的黑线不由地多冒出了几根——贩马这等事关朝局的大事到了萧畏的口中都成了门小生意,那啥才是大生意,莫非起兵篡位才算是做大生意不成?这话显然弘玄帝不爱听,可又不好当场发作萧畏,也只好板着脸接着问道:“朕问尔,尔这小生意都做的是甚勾当?” 勾当?呵,这个词可不好听,老子这叫实业懂不?『奶』『奶』的,看样子这老小子是存心要拿老子来开刀,以平息朝中对立之局面了,嘿,想得倒美!萧畏心思灵巧得很,一听弘玄帝这话,便已猜到了弘玄帝的心思,他可不想弘玄帝的大板子打在自己的屁股上,眼珠子转了转,坏水便冒了上来,脸现纯真之『色』地出言回答道:“回皇伯父的话,臣侄这小生意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就是想着中原马贵,所以呢,打算找些门路,弄些马来,蒙大哥、二哥、四哥不弃,愿跟臣侄搭个伙,臣侄想啊,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也就答应了,商号尚在筹办中,臣侄不敢欺瞒皇伯父,还请皇伯父明察。” 萧畏这话一出,就宛若揭开了潘朵拉魔盒一般,满大殿的朝臣们登时便轰然议论了起来,浑然忘了御前失礼之大罪了——萧畏是何等样人,满朝文武又岂能不知,那就是个瞎胡闹的主儿,先前大皇子与陈明远打御前官司之际,言及萧畏乃是贩马之事的主持人,众朝臣其实压根儿就不信,大多以为大皇子这是在借故生事,其目的便是要削太子一方的面子,从而为其排挤太子扫清障碍,这会儿一听萧畏说得跟真的似的,哪有不哗然之理,要知道为了能从八藩手中弄到马匹,朝廷可是从没少花血本的,啥样的方法都试过了,走私,收买八藩手下大将等等不一而足,可惜收效却微乎其微,乍一听萧畏自言能弄来马匹,已是足够众臣惊讶的了,更别说萧畏这小子居然当庭将诸皇子合股的事情合盘托了出来,那就很有些子惊世骇俗的味道了的。 第33章 你们接着斗,咱听着(1) 第33章 你们接着斗,咱听着(1) 大胤皇朝以武立国,以文治天下,民风开放,在礼教方面并不算太过苛刻,然,应有的规矩还是不少,士农工商之排行依旧是存在的,在社会上,商人的政治地位可谓是极低,哪怕再有钱的商人也不例外,即便是像唐啸天那等曾任过高级官员的大商人在政治上的地位也高不到哪去,朝廷律法更是明文规定了在职官员不得经商,至于皇族么,虽没有明确之规定不得从商,可身为皇族者,一般也不会自降身价去从商,当然了,规定归规定,自打承平中兴后,朝廷体制逐渐败坏,大小权贵们或多或少都玩起了商业,然则都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毕竟谁也不想丢了自己的面子的,大体上都是以亲信心腹出面从商,而后官商勾结,大肆渔利,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儿,也就只有萧畏这个纨绔得不成样的家伙才会将经商之事闹得如此满城风雨。 萧畏要经商,满京师等着看笑话的自是不在少数,不过么,也真没人会对此事大惊小怪的,左右大家伙都认定萧畏就是个大纨绔,没啥事是他不敢干的,哪怕是前番太子寿筵上萧畏奋力击败了赫赫有名的“江南一秀”李振东,大家伙对萧畏的看法也没多大的变化,顶多认为萧畏是个有点真本事的纨绔罢了,至于萧畏口口声声自称能搞到马匹,大家伙也只是当成一个笑话来听,谁也没当真,即便是到了大皇子萧如峰为了萧畏的商号之事大闹太仆寺之际,一众朝臣们还是一致认定萧如峰这是在借题发挥,这一场殿前官司打将下来,各方除了围绕着陈明远被当众殴打之事做文章之外,也没少就萧畏贩马之成功率有多高进行争辩,大体上是大皇子与太子一系的官员打擂台,而二、四两皇子一系的官员则趁机打太平拳,时而支持大皇子一把,时而帮衬一下太子一边,诸皇子这么一闹腾来闹腾去,立马就将好端端的朝堂闹成了一锅粥,但却从没有人提起过萧畏与诸皇子合股之事,待得萧畏将这个潘朵拉魔盒一打开,事情可就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急了,太子萧如海这回可是真的急了,先前的御前官司虽斗得激烈比,然则萧如海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这一方是受害者,是占了理的,至少在他本人看来,这场官司绝对是有赢输,尤其是听到自家老子下诏宣萧畏觐见后,萧如海的心情就更是放松了,但却没想到萧畏来是来了,说也说了,可居然暴出了个如此震撼之消息,可把萧如海给急坏了,真要是老大、老二外加老四齐齐联起了手来,这场御前官司输了倒是小事,他屁股底下那张太子的宝座能不能保得住可就难说了——老大手中有兵,老二、老四手头有钱有人,这么一结合之下,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这一着急之下,萧如海可就有些子坐不住了,恨不得跳将起来,将三位皇子好生臭骂一通,偏生皇帝老子还坐在背后,没他萧如海发挥的余地,万般奈之下,只好拼命地朝吏部尚书方敏武使眼神打暗号,指望着方敏武能拿出个对策来,再怎么着也不能坐看那三个居心不良的家伙就这么地勾搭成『奸』了起来。 萧如海急,方敏武同样也急,只不过方敏武毕竟是在朝堂上滚打了数十年的老江湖了,城府深得很,虽急却不『乱』,趁着一众朝臣们哗然的当口,好生将整件事情反复琢磨了一番,立马发现其中只怕另有蹊跷,未必就是三位皇子勾搭起来那么简单,再一联想到萧畏背后还有着项王萧睿这么只大老虎,了解当年六藩之『乱』一些隐蔽内幕的方敏武立马就惊醒了起来,看了看面『色』焦躁的萧如海,又瞅了瞅脸现不愉之『色』的弘玄帝,略一犹豫,还是站了出来道:“启奏陛下,我朝《大胤律》第三十四条规定,在职官员不得从商,老臣以为体制不可轻废,若不然,日久恐有『乱』矣,还望陛下圣裁。”[ 方敏武将《大胤律》搬将出来,虽没有明指违背律法的人是谁,可满朝文武都是人精,又岂会不知晓这些话是冲着大、二、四三位皇子去的——大皇子就不必说了,身为神骑营统领,乃是明摆着的武职,至于二、四两位皇子虽没有明确的官衔,可列席朝堂并参与朝政本身就意味着是朝臣,既然三位皇子都是朝臣,那自然就得遵守朝廷例制了不是? “陛下,微臣以为方尚书所言甚是,身为朝臣,又是皇子,岂可与民争利,此举有损朝廷脸面,当制止之!” “陛下,老臣方尚书所言有理,为人臣者,当以遵法为先,岂不闻上梁不正则下梁歪乎,为皇子者,更该为群臣之表率,某些皇子之行为老臣实不敢苟同!” “启奏陛下,皇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今法若不行,何以教化民众,此事当严究,望陛下明断!” 方敏武乃是太子一系的领袖,他这么一站出来定了调子,一众依附太子的朝臣们自是不甘落后,纷纷出列附和,对三位皇子经商之事大加鞭鞑,穷追不放,好一通子狂批。 群臣这头的批斗刚稍停,焦躁万分的太子萧如海也醒过了神来,一边暗呼方敏武这招釜底抽薪高明,一边皱紧了眉头,装出一副忧虑的样子,也从前墀边的宝座上站了起来,对着弘玄帝一躬身道:“父皇,儿臣以为诸位大人所言甚是,律法乃我大胤皇朝立国之本,断不可有违,论何人犯了,都该严惩不贷,儿臣恳请父皇下诏明查。” 这一头太子一系官员们穷追猛打,那一头三位皇子的脸『色』可就全都黑了起来,尤其是大皇子萧如峰,都已到了暴发的边缘,待得见太子也冒出来落井下石之际,萧如峰再也忍不住了,黑着脸站了出来道:“父皇明鉴,腐儒岂可言大事,若良马,我大胤皇朝何以建骑军,若骑军在手,何以平『乱』,儿臣所为皆是出自公心,今我朝马政紊『乱』序,为官者只思收刮民脂民膏,却全为朝堂分忧之力,能透顶,当穷治之!” 萧如峰这么一说,被殴得鼻青脸肿的陈明远可就不干了,跌跌撞撞地闯了出来,一头跪倒在御驾前,放声嚎哭道:“陛下,臣冤枉啊,臣一心为国,却遭人当众欺辱,臣,臣冤啊,陛下,臣自任太仆寺卿以来,始终兢兢业业,不敢稍有懈怠,却每遭小人诬陷,臣愿一死以明志!” “陛下,臣等以为陈太仆寺素来勤勉,忠心可嘉,切不能容妄之辈欺辱了去,恳请陛下圣断。” “陛下,臣以为大殿下犯错在先,不思悔改,公然殴打秉公办事之忠臣于后,实非人臣所应为也,臣恳请陛下彻查!” “陛下,臣等以为不可令忠心之臣受辱,当严惩肇事之徒!” 陈明远这么一哭嚎,一众太子一系的官员自是跟着纷纷出言附和,一时间满大殿里再次响起了对大皇子的声讨之辞,寥寥数名大皇子一系的朝臣虽也站出来反驳,可很快就被人马众多的太子党给彻底淹没了,而二皇子一系那些子打太平拳的家伙见自家主子没有表示,都不敢轻动,形势对于大皇子来说,可谓是不妙到了极点。 萧如涛很生气,不过却不是生太子的气,而是生萧畏这浑小子的气——贩马的事儿萧如涛压根儿就不曾『露』过面,更不曾答应过所谓的合股,当然了,默许倒是有的,为的也就是让萧如峰跳出来,去跟太子斗个你死我活,他也好趁机渔翁得利,这个目的在萧畏没『露』面之前,算是有了不小的收获,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萧畏这个臭小子居然当庭将屎盆子硬往自己头上扣,到了这会儿人在泥巴里,浑身是黄泥,说不是屎也是屎了,压根儿就没法去解释,这口怨气叫萧如涛如何咽得下去,只不过气归气,这当口上萧如涛还真拿萧畏没办法,面对着大皇子一边兵败如山倒的局势,萧如涛再也法稳坐钓鱼台了,毕竟如今两者已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真要是大皇子因为经商的事情遭处罚,他萧如涛也讨不到好去,故此,哪怕萧如涛再不情愿,该出手时,也只得出手了。 “父皇,儿臣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就在朝臣们『乱』哄哄地声讨着大皇子之际,萧如涛终于站了出来,高声禀报道。 二皇子萧如涛是个极为谨慎之人,在朝堂上很少发表见解,即便有甚话要说,也基本上是通过其手下那帮子官员们的嘴来传达,除非是当庭被弘玄帝点了名,否则的话,萧如涛在朝堂上几乎就是个隐形之人,从未见其就某事主动站出来过,这等敏感时分他这一站将出来,倒真有些轰动效应在,正争执不休的朝臣们立马全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等的目光齐刷刷地全都看了过去,都想听听萧如涛究竟有何话要说…… 第34章 你们接着斗,咱听着(2) 第34章 你们接着斗,咱听着(2) 二皇子萧如涛这么一站出来,诸臣工皆有些个惊疑不定,可早已悄悄退到了一旁的萧畏却是乐坏了——对于萧畏来说,诸皇子如何争斗,乃至谁胜谁负都是关紧要之事,萧畏既心过问,也力去参与其中——满朝文武中,除了那些个内阁重臣之外,下头的中级官员萧畏就没几个知道名字的,就更别提有交情了,他哪有能力去搅合诸皇子之间的勾当,至少在目前的状态下,萧畏是没那个能耐的,不过么,煽风点火一下的本事萧畏还是不缺的,这不,二皇子已被『逼』得跳将出来了不是? 天家争斗之残酷萧畏是不曾亲身经历过,可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路吧,不说前世那会儿看过数关于帝王之家血腥政治的故事,便是今世里那些个江湖传说也听得海了去了的,即便萧畏不想去理会,可身为天家的一分子,他又怎可能真的置身事外,当然了,说起来萧畏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大野心,可自保总是要的罢,要自保,那就得有底气,就目前的朝局之下,若是各方不动将起来的话,他萧畏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没处使去,只有诸皇子斗得狠了,萧畏才能有那么一丝可供腾挪的空间,而这就是贩马大计中所要达到的另一个目的,故此,能看到几位皇子开了战,萧畏又岂能不偷着乐呵,不过么,乐呵归乐呵,那都只能放自个儿心里头,带到脸上来是万万不能的,于是乎,萧畏就这么地躲在一旁继续当他的乖宝宝了。 萧畏是乐呵了,可弘玄帝的脸却是有些子黑了——朝局进展到现在,显然已有些子脱离了原先的轨道,变成了诸皇子合手斗太子了,这显然不是弘玄帝所乐意看到的局面,究其根本就在萧畏那番口遮拦的话上——经商来钱快,这道理谁都懂,满京师权贵又有哪个不经商的,可大家伙都是要面子之人,全都是私下着手,哪似萧畏这般招摇,光招摇也就算了,还居然将这事情在朝堂上公然道了出来,将几位皇子一股脑全都兜了进去,这岂不是造『乱』子么,由不得弘玄帝不恼火,可恼火归恼火,身为九五至尊,弘玄帝还真不好跟萧畏这么一个尚未成年的纨绔子弟发作,气恼在心之下,脸『色』能好看才怪了,待得二皇子萧如涛站将出来之际,弘玄帝竟没有立刻发话,而是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从喉咙间挤出了一个字来:“讲!” “启奏父皇,儿臣以为商虽小道,用之得当,却不失为利国利民之术也,自承平以来,我中原缺马,虽累经努力,却总起『色』,徒费财帛而功,今若能以商而能为之,即朝廷之幸事也,依儿臣看来,大哥之所以愿为之,实忧国之举耳,纵使举措有过,亦是出自公心,儿臣为之附,同理也,此情此心,还望父皇明鉴。”萧如涛一番话说将下来,有理有节,既维护了大皇子的面子,同时也将自己从此事中摘得一干二净,还没忘了暗中隐『射』陈明远不为国分忧,反倒设障为难他人,连带着将太子一系的官员们全都扫了进去,绵里藏针之下,令太子一方的官员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出太好的反驳理由来。[ “陛下,老臣以为二皇子殿下所言有理,若能以商置马,实乃朝廷之幸也,岂容小人暗中作祟,老臣以为当彻查之!”萧如涛话音刚落,工部尚书东方隆立马站了出来,高声附和道。 “陛下,臣以为东方尚书所言甚是,若能得良马,纵使代价再大,亦是值得,此乃我朝廷之要务耳,实不容『奸』佞小人从中作梗,当严惩之!” “陛下,微臣以为太仆寺卿陈明远窃据太仆寺之重任,不思报主隆恩,反倒以权谋私,是可忍孰不可忍,臣身为御史,岂能容之,微臣请求陛下下诏彻查此獠!” 东方隆乃是二皇子一系官员的领袖人物,他这么一出面,后头立马呼啦啦地站出了三、四十名朝臣,纷纷将矛头指向了陈明远,要求彻查陈明远不作为的呼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父皇,儿臣自领旨统领神骑营以来,已有六年之久,始终兢兢业业,不敢有失,然,累经努力,骑营之规模却依旧不到万乘之数,非儿臣不尽心,实是马以为继,自弘玄九年以来,儿臣拢共只从马政署得马四千不到,其中泰半是上不得阵之驽马,纵使勉强能用之战马,亦属寻常,神骏之骑千中一,那陈明远身为太仆寺卿,实有不作为之大罪,儿臣恳请父皇裁撤之,另选贤能,以免耽误国之大事。”本正灰头土脑之际,突然得到了二皇子一系官员的支持,萧如峰大喜过望之下,毫不客气地便当场劾起陈明远来,此话一出,数名大皇子一系的官员自是不甘落后,亦纷纷出言附和,大有借此机会痛打落水狗之势。 正所谓墙倒众人,一见到大、二两位皇子一边人多势众,一些看风使舵之辈自也全都冒了出来,言辞灼灼地对陈明远展开了情的声讨,人人喊打之下,陈明远的脸都绿了,可怜陈明远本就是个尸位餐素之辈,不过是凭着太子的宠信才登上了太仆寺卿之高位,其本身并甚过人的本事,胆略也很是一般,这会儿见众朝臣齐齐将矛头指向自己,登时便吓得浑身哆嗦地跪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望着太子,就指望这位『奶』弟能出言帮衬一把了。 太子萧如海之所以宠信着陈明远,固然是因喝了同一个娘的『奶』之故,可更多的则是因陈明远能给其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持——陈明远虽是个大贪官,可对太子却极为忠心,所贪来的财物大部分都到了太子的手中,正是因其识趣,故此才能得到太子的比之宠信,他若是就此倒了台,太子来钱的路子立马就得少了一大半,这等局面自然不是萧如海乐意看到的,只不过萧如海原本算不得甚贤明之辈,这会儿尽自心急如焚,可要他拿出个化解危机的主意来,也着实太过难为他了,这一见陈明远畏缩如此,可就有些子慌了神,不得不将求助的目光再次瞟向了吏部尚书方敏武。 眼下这个局面虽是有些子出乎方敏武的意料之外,不过方敏武却并不着急,实际上早在他将《大胤律》搬将出来之际,便已经想好了对策,成竹在胸之下,自也并不在意大、二两位皇子的凶狠反扑,原本打算再拖上一拖,等着弘玄帝开金口之后再行出手,可此时见太子已然慌了神,生恐太子就此说出甚失策之言,奈之下,也只好站了出来道:“陛下,老臣以为东方尚书所言听似有理,其实不然,理由有三:其一,中原缺马并非太仆寺之责,自弘玄七年以来,太仆寺共新设马户一万三千有余,养马总计两万八千余匹,只因缺了良种马以为配种之用,难得精良之战马,此非太仆寺不为,而是米之炊难以为之;其二,弘玄八年九月、十年七月,十二年六月,十四年九月,太仆寺分别派人潜入燕西、平卢等各地秘密收购良马,以图重整马政,怎奈天不遂人愿,太仆寺一众密卫牺牲重大,四百余豪杰出击,仅三十人回,但却保住了良马三十余匹,为我大胤皇朝重振马政立下基础,此何言不作为乎?其三,按东方尚书所言,若真能以商置马,自是幸事,然,此事成算几何?依老臣看来,怕是一成皆,徒劳耳,须知我朝自承平以来,累累欲以商置马,皆不可得,老臣自不信区区一少年便能成此大事,太仆寺不与其批文,又有何差错耶?” 方敏武不愧是老江湖,这一番娓娓动听之言道将下来,不单将太仆寺包装成了神庙,更反将了二皇子等人一军,算得上点到了二皇子等人的死『穴』上,那便是凭着萧畏的能力能否实现以商置马之事——虽说在萧畏不曾进殿之前,此事已有太子一系的官员提了出来,可毕竟人微言轻,诸朝臣并没有就此事的可能『性』详加探讨,大体上的辩论都集中在大皇子当众殴打陈明远之事上,可方敏武此时提将出来却又不同了,毕竟其乃是内阁成员之一,属朝廷重量级之人物,说将出来的话,便是弘玄帝也得听上几分,更遑论普通朝臣了,这不,方敏武话音一落,原本相互攻讦的朝臣们全都安静了下来,不少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默默地站在一旁的萧畏身上。 哈,『奶』『奶』的,方老头还真有你的,走着瞧,老子要是不把你个死老头整垮,这事就不算完!萧畏原本正自得地看着热闹,正开心间,冷不丁一听方敏武将自己了出来,心里头一把邪火便不由地冒了起来,只不过恼火归恼火,在这等朝堂之上,萧畏还真拿方敏武没辙,只好装成没听到,低着头,撇了撇嘴,暗自在心里头叨咕了几句。 一场朝堂辩论从事发的巳时不到开始,到了此时天已是过了末时,整整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弘玄帝早就有些个不耐烦了,此时见诸朝臣全都安静了下来,自是不愿再多生事端,沉着声便出言道:“小畏,诸臣工皆以为尔以商置马之事不可行,尔可有何辩解的,嗯?” 弘玄帝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的眼神里皆『露』出了丝期待之『色』,不少人的嘴角边更是『露』出了玩味的微笑,皆等着要看萧畏的笑话了…… 第35章 当庭开赌 贩马成功的可能『性』有多高?这个问题萧畏早就不知问过自己多少回了,答案么,说起来简单,就两个字:没谱——贩马是唐大胖子的主意,那厮倒是说得天花『乱』坠的,还拿出了一些证物,言辞灼灼地说燕西柳啸全亲笔写了信给唐啸天,邀请唐家商号前去洽谈以商置马之事,而这就是唐大胖子被送回京师的缘由之所在,只不过唐啸天说的是去商讨可能『性』,可到了唐大胖子口中却成了绝对没问题,对此事的真与假,萧畏还真没有十足的把握,之所以跟着闹腾得起劲,其实也不完全是在瞎胡闹,对此,萧畏有着自己的考虑在。 燕西柳啸全这个话题在项王府是个禁忌,从人敢随便提起,便是萧畏的母亲柳鸳也从不跟萧畏说起这方面的事情,有几次萧畏忍不住出言试探,不单没能得到答复,反倒被柳鸳寻事斥责了一番,几次之后,萧畏也就学乖了,闭口不谈外公之事,不过么,在自个儿心里头可是没少胡『乱』猜测,按萧畏的估计,之所以会如此,一准跟当年的六藩之『乱』有关,甚至可能跟自家老爹被迫引退有牵连,当然了,一切都是萧畏的猜测罢了,压根儿就从考证去,然则有一条萧畏是清楚的,那就是唐啸天乃是萧睿的绝对亲信,唐啸天弃官从商,极有可能便是奉了萧睿的命令,闹不好唐家商号背后的大老板就是萧睿,这才解释得通为何唐大胖子会在项王府常驻,换句话说,萧唐乃是一家,柳啸全写给唐啸天的信其实就是写给萧睿的,至于唐大胖子么,其实就是枚棋子,跑腿的料罢了。 姑且不论柳啸全写这封信的真实目的何在,总算是伸出了一根橄榄枝罢,问题是这根橄榄枝还真不好接,算来算去,满项王府里也就萧畏合适,道理么,很简单,萧畏就是个大纨绔,再怎么瞎胡闹,旁人也不会因此而大惊小怪,按萧畏的分析,这也极有可能就是唐大胖子怂恿自己去贩马的根由之所在,当然了,按萧畏的判断,唐大胖子其实也就是枚被利用的棋子而已,没准到了这会儿,唐大胖子还蒙在鼓里头呢,至于背后主谋么,十有八九就是自家老子项王萧睿,否则的话,就解释不通为何在萧畏与唐大胖子这一对活宝已将商社之事闹得如此风风火火的情况下,项王爷竟然没有出面横加干涉了。 能不能贩得回马又或是能贩回多少马萧畏其实一点都不在意,能让萧畏看重的其实只有两条——一是看能不能将柳啸全这个外公的势力引为外援,其二么,那就是走出京师,到外头去走一走,看一看,顺便收拢些人才,以组建班底之用,至于能不能靠商社赚到钱,萧畏一点都不担心,道理很简单,自承平中兴之后,大胤皇朝通往西域的商路已日渐萎靡,并非商机已绝,而是朝廷生恐燕西势大,有意识地控制了商队的规模与交易的货物,人为地造成了商路的不畅,实际上,那些能拿到前往西域通行证的商队全都是京师里那些个权贵们,这条垄断商路上可谓是商机限,赚钱并不算甚太难之事,当然了,这些东西都是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儿,自是不可能在朝堂上说将出来的,别看萧畏不曾上过朝,可这点基本常识还是有的,此时面对着弘玄帝的询问,萧畏并不着慌,好整以暇地抖了抖大袖子,缓步走到了御驾前,一躬身道:“回皇伯父的话,臣侄须解释,谁若是不信,尽可与臣侄赌上一场。”[ 萧畏这话一出,满朝文武全都傻了眼——大胤皇朝立国近五百年来,当朝骂皇帝的听说过,当着皇帝的面因政见不合而大打出手着也曾有过,可却从没人见识过似萧畏这等当朝要开赌的,大家伙原先见萧畏当了好一阵子的乖宝宝,心里头都不免在犯叨咕,闹不清这小子是不是转了『性』了,可这等开赌之言一出,立马就暴『露』出萧畏大纨绔之本『色』,一众朝臣们先是一愣,紧接着暴笑之声轰然而起,便是板着脸的弘玄帝也被萧畏这么句厘头的话逗得不由地莞尔一笑,原本朝堂里肃穆的气氛至此『荡』然存矣。 旁人笑不笑的,萧畏压根儿就不在意,满脸不在乎地站在那儿,一派的轻松从容之状,瞧得弘玄帝哭笑不得,可又不好出言斥责其君前失礼之过,奈之下,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抬手,示意哄闹中的群臣们安静下来,沉『吟』了一下,看着萧畏道:“贤侄既是愿赌,那朕便陪尔赌上一局好了。”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陛下,朝廷大事岂能儿戏如此。” “陛下,萧畏礼非法,有失人臣之道,当重罚之!” 得,这回好了,竟然连弘玄帝都赌开了,刚安静下来的朝臣们立马再次哄闹了起来,出言劝谏者不计其数,人人皆呼不可,更有甚者,已当庭劾起萧畏的礼来了,满朝堂登时便糟杂得有如菜市场一般。 “嗯。”弘玄帝见大殿中闹得实在是不成体统,立马板着脸吭了一声,一压手,镇住了殿中诸臣的『骚』动,饶有兴趣地打量了萧畏一番,而后微笑地道:“如何?贤侄可敢与朕对赌乎?” “故所愿,不敢请耳,却不知陛下欲睹何物,又如何个赌法,还请陛下明示。”萧畏满不在乎地应答了一声,一副胸有成竹之状。 “哦?哈哈哈……”弘玄帝被萧畏此言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一通子畅笑之后,这才接着道:“朕许久不曾如此畅快了,罢了,朕也不以大欺小,贤侄若是真能贩回马匹,朕便马政署交由尔来管,可若是不成,贤侄以何为赌注哉?” “父皇,此事……”马政署乃是太仆寺最要害的部门,也是太子来钱的最大门道,这会儿一听弘玄帝竟然将马政署拿出来当赌注,可把萧如海给急坏了,顾不得许多,从旁便站了出来,欲出言劝谏,却不料被弘玄帝冷厉的眼光一扫,话说到半截就说不下去了,不得不讪讪地退了开去。 萧畏略一沉『吟』,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回皇伯父的话,臣侄并太多拿得出手之物,算来算去,也就西城待建之铺号尚值些银两,不算多,约『摸』二十万两罢,就拿这当赌注好了,不知皇伯父认为可行否?” 败家子,绝对的败家子!一众朝臣们一听萧畏居然投入二十万两银子买地建铺号,还竟然一口气就这么当赌注全压了上去,各自的心里头不在痛骂萧畏就是个超级败家子,只不过有了太子出言劝谏被『逼』退的先例,一众朝臣们虽都不屑萧畏的浪『荡』,却人再敢出头言事,一时间满大殿的气氛变得诡异非常。 “那好,不过既然是赌,那就得有些规矩才是,贤侄若是能贩来百匹良马方可算赢,若不然,则以负论,尔可同意?”弘玄帝没有去理会朝臣们怪异的神『色』,而是微笑地看着萧畏,追问了一句。 “一切听凭陛下吩咐。”萧畏压根儿就所谓输赢,反正那二十万两已经花在地皮上了,左右拿不回来,若是贩不来马,萧畏也真没打算将商号之规模搞得如此夸张,再说了这些钱本来就是拐来的,输了便输了,大不了再找哥几个骗去得了,也没啥大不了的,自是毫不犹豫地一口应承了下来。 “贤侄没疑问便好,唔,此赌局乃是朕与尔之间的事,他人自是不得参与其中,峰儿,涛儿。”弘玄帝点了点头,突地提高了声调点了大、二两位皇子的名。 “儿臣在。”萧如峰兄弟俩一听到自家老子点了名,紧赶着都站了出来,各自应诺不迭。 弘玄帝面表情地扫了两位皇子一眼,沉着声道:“朕说过了,此番乃是朕与小畏之间的赌局,尔二人就不必参与了,都撤了股罢。” “儿臣等谨遵父皇旨意。”萧如涛本来就所谓参与不参与,自是答应得很快,而萧如峰却很有些子不乐意,毕竟战马对于其来说,简直就跟命根子一般,他当然不想贩回来的马落到旁人的手中,然则弘玄帝既然已经开了金口,他自也不敢出言反对,也只能恭敬地应了诺。 “陛下且慢。”一听弘玄帝要萧如峰兄弟俩撤股,萧畏可就不干了——萧如峰那头六万两银子是小事,虽说退了有些子心疼,可也算不得太痛苦,了不得将来寻个机会再从萧如峰手中骗将出来就是了,可萧如涛那头的二十六万两银子乃是萧畏赢回来的,哪可能再还将回去,再说了,真要是还了这笔银子,萧畏立马就有捉襟见肘之窘迫,自然不肯同意两位皇子撤股之事了的。[ “尔可有甚不同意见么?”一听萧畏出言打搅,弘玄帝的脸立马就拉了下来,就连贤侄也不称了,直接以一个“尔”字来替代,话音更阴森得可怕——弘玄帝之所以要两位皇子撤股,自然不仅仅是为了保证对赌公平之故,而是不想让两位皇子串通一气,这等帝王心思又岂能容得萧畏随意破坏。 “皇伯父明鉴,臣侄手头紧了些,若两位兄长襄助,这马又如何贩得来,这赌不用打,也是必输疑了的,还望皇伯父能体谅一二。”萧畏倒是没有去仔细想弘玄帝的隐晦心思,而是心疼手头的银子,直截了当地便叫起了穷来。 萧畏或许没有钱,可项王府的底细弘玄帝又岂能心中数,只不过这些话却不能抬到桌面上来说,面对着萧畏那等委屈的小样子,弘玄帝奈地摇了摇头道:“贤侄所言朕知晓了,股份先退了,银子尔且留着用罢。”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听不用还钱了,可把萧畏给乐坏了,紧赶着便谢了恩,那副急迫的样子,宛若担心弘玄帝反悔之状,瞧得弘玄帝暗自摇头不已。 萧畏是乐呵了,可萧如峰兄弟俩就晕乎了,二者的脸全都变了『色』,然则自家老子都已发了话,自也没他俩出言反对的理,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萧畏又白占了一回的大便宜,却也可奈何,眼瞅着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朝议就要以这等戏剧似的结局收尾之际,一众大臣中突地闪出了个身穿大红官袍的官员来,但见那名官员急步来到殿中,耿着脖子便高声呼道:“陛下,国事岂可草率如此,恕微臣不敢苟同。”此言一出,满殿登时又是哗然一片…… 第36章 节外生枝 靠,老头,声音小点成不,吓人啊?萧畏刚占了回大便宜,正暗自乐呵着呢,冷不丁被身后传来的高呼声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回过头一看,却见那名官员就正好站在自己的身后,面红脖子粗地杵在那儿,立马就有些个来气,可在这当口上还真不好说些啥不中听的话,只能是翻了翻白眼,表示了一下萧同学心里头的极度不满,可再一看朝臣们的反应,好奇心登时就起了——大胤皇朝官员服饰等级分明,三品以上的官员皆着紫袍,四品着浅紫,五品着红,七品以上着绿,眼前这名官员看样貌已是六旬出头,可却还是一身的红袍,显然就是个五品官而已,按理来说,五品已算是不低的品级了,拿到外地去,少说也是知府之职,可在这权贵云集的京师之地,五品官不过勉强够上朝的资格罢了,实在算不得甚显赫人物,这等样人说句难听点,地位比起阁老们家里头的看门人都高不到哪去,在朝中哪有啥话语权可言,再说了,此人年岁如此之高了,却尚是五品官儿,足见官运极差,显然已没啥上升的空间了,可居然还敢在弘玄帝都已下了定论之际,跳将出来反对,没见先前太子都被弘玄帝的眼神吓退了么,这等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陛下,马政乃是国之大事,岂可用为赌注,臣王云鹤,身为谏议大夫,负有进谏之权,势不能坐看此等谬事发生,臣肯请陛下收回成命!”那名老官员压根儿就没理会萧畏的白眼,也没去管满殿文武百官的议论,更没去看弘玄帝那张阴得简直能滴出水来的脸,昂着头,毫顾忌地便接着进谏道。 原来是他,哈,那就怪不得了!萧畏往日里甚少关心朝政,对于朝中的普通大臣们基本上是连名字都没听说过,就更遑论认识了的,然则王云鹤的大名萧畏却是早有耳闻,舒雪城老爷子对这个王云鹤可是极为崇的,没少对萧畏言及此人乃是朝中为数不多的刚直大臣,只不过萧畏当年心思压根儿就没在朝政上,听了也就听了,从来没有去在意,更不曾专门去了解王云鹤的事迹,这会儿一见身后的老头便是舒老爷子三番五次提起过的人物,好奇心登时大起,不顾朝堂上应有的礼仪,扭着头便将王云鹤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待得见王云鹤一身大红官袍上竟有数处缀了不显眼的补丁,心里头的佩服之意油然而生,眼珠子转了转,盘算着该如何为王云鹤这等显然是犯颜的直谏缓一缓颊。 王云鹤一站出来,弘玄帝的脸『色』便已是晴转多云,再一听王云鹤那毫顾忌的进谏之言,脸『色』已是黑得可怕,虽不曾开金口,可那令人窒息的威严却是表『露』遗,一众原本正自议论纷纷的朝臣们全都被震慑得闭了口,然则王云鹤却丝毫没有半点屈服的表示,依旧昂着头,一副弘玄帝不答应他的请求便不低头之状。[ 还没等萧畏想出个办法来,却见弘玄帝面『色』铁青地起了身,怒目瞪着王云鹤看了好一阵子,紧接着冷冷地哼了一声,一拂大袖子,转身大步行进后殿之中去了。侍候在帝驾身边的司礼宦官高大成见状,忙不迭地扯着尖细的嗓音高声宣了句:”散朝。”话音一落,领着一众小宦官们急匆匆地追着弘玄帝便也退进了后殿之中,一场马拉松似的朝议就这么雷声大雨声小地结束了,各方皆算是都有所得,当然了,这其中萧畏自然是得了大头,不单白得了银子,还免去了挨板子的下场,自是开心得很,而太子一系虽说丢了些面子,可能拆散诸皇子的联手之势,也勉强能保平了罢,自也不会再多生事端,至于大皇子萧如峰么,虽说陪了些银两,可对于他来说,只要能搞得到良马,能增强手中神骑营的实力,那就比啥都来得强,再说了,经此番波折,能拉近与项王府的关系,对于萧如峰来说,六万两银子实在是花得值,他自然也不会有啥太多的想法,而萧如涛么,能挑动起萧如峰出面与太子争锋,自可能满意而归了的,就算是挨了打的陈明远也有所收获,这不,至少脸比往日“胖”了许多不是? 此际已是末时三刻,一众朝臣们早就饿得饥肠咕噜了,这一散了朝,自是没人肯多留,『乱』纷纷地便散了去,太子萧如海恶狠狠地瞪了萧畏一眼,冷哼了一声,领着一众心腹径自去了,萧如峰则笑呵呵地拍了拍萧畏的肩头,不吭一声地也走了,萧如涛、萧如义兄弟俩对着萧畏点了点头,也紧赶着便离开了大殿,至于五、六两位皇子则更是早就跑得不见了人影,一个走得比一个快,那样子就跟躲瘟神似的。 靠,这帮混球,老子不就是敲了尔等一点点的银子呗,用得着如此么,切!萧畏见一众堂兄们全都脚底抹油地溜了,暗骂了一声,却也不放在心上,耸了耸肩头,迈着四方步摇摇晃晃地也行出了太极殿,逍遥地跟在朝臣们身后,往宫外行了去,这才刚走出大殿,冷不丁边上冒出一个人来,挡住了萧畏的去路,动作之突然,生生将萧畏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拦着自己的竟然是王云鹤,骂人的粗话都已到了嘴边,却也只得强自咽了回去,可把萧畏给憋得难受得够呛。 “王大夫,小王这厢有礼了。”萧畏难受归难受,心里头对于这位老官儿的刚直风骨还是很钦佩的,这便很是客气地拱手招呼了一声。 “哼!”面对着萧畏的客气,王云鹤却没啥好脸『色』,冷冷地哼了一声,便算是回答了。 得,老爷子,咱啥时得罪您老了,给咱脸『色』看,靠,有没搞错啊!萧畏愣了一下,这才想明白面前这主儿拦住自己十有八九是为了此番与弘玄帝打赌之事,有心不想理会王云鹤的多管闲事,可又不愿对其礼,奈之下,也只好摇头苦笑不已。 “小王爷,尔自己荒唐便是了,岂能拿国之大事来开玩笑,胡闹,胡闹,真不知舒老先生是如何教出尔这等弟子的,荒唐,实是荒唐!”果不其然,没等萧畏再次开口,王云鹤已指着萧畏的鼻子怒骂了起来。 晕,这老头还真是的!萧畏本心里实不想跟王云鹤起冲突,这便奈地笑了笑道:“王大夫误矣,小王只是奉旨行事耳,还望王大夫海涵,告辞了。”话音一落,拔脚便要走人,却不料王云鹤压根儿就不肯罢休,一双枯瘦的手一伸,拦住了萧畏的去路,口中气咻咻地道:“慢着,尔这就想走了?别想,老夫身为谏议大夫,岂能容尔等如此孟浪行事,尔身为宗室子弟,岂可带头败坏朝纲,今日尔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别想走了!” “……”面对着王云鹤的纠缠不休,萧畏好一阵的语,既不好对这位刚直老臣发火,又不能将实情相告,万般奈之下,只好拱了拱手道:“王大夫有何见教,还请明言好了,小王听着便是。” 王云鹤官虽不大,却是久在朝堂任事之人,对于萧畏这个宗室中的纨绔子弟自是知晓的,往日里也没少听说过萧畏的放『荡』不羁与飞扬跋扈,可此时见萧畏一副知书达礼之状,倒是愣了一下,不过却并没有就此放过萧畏的打算,只是微微放缓了语气道:“小王爷能知错便好,错而能改,善莫大焉,尔可知晓,马政乃我朝大事,实不能等闲视之,小王爷当面见陛下,取消了此等荒谬之赌注,以免遗笑四方,若能如此,也算是小王爷身为宗室的本分。” 取消赌注?哈,老子倒是想啊,可皇帝老儿能同意不?『奶』『奶』的,皇帝老儿打这么个赌,显然就没安啥好心,你当老子愿意赌啊。萧畏一听王云鹤如此说法,心里头直发苦,却还不能带到脸上来,只得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道:“王大夫教训得是,小王受教了,而今皇伯父正在气头上,且容小王翌日再行觐见可成?呵呵,告辞,告辞!”萧畏话音一落,再也不给王云鹤纠缠的机会,脚下一用力,展开“穿花身法”,闪动间人已去得远了,虽说姿势潇洒得很,可看其仓促之状,其实与落荒而逃也没啥区别了的。 呼呼,这个犟老头还真是难缠得很,怪不得混了一辈子,就只混得个五品小官儿。萧畏连蹦带跳地出了承天门,回头见王云鹤没有追上来,登时暗自松了口气,苦笑着长出了口气,刚想着往自己的马车行去之际,就见唐大胖子鬼头鬼脑地从马车厢里探出了头来,一张胖脸上满是如获重释之神『色』。 “小三,小三,你没事罢?可把俺给急坏了。”没等萧畏开口呢,唐大胖子便已如旋风般地窜下了马车,一溜烟地跑到了近前,紧张兮兮地开口道。 “没事,走,回府说去!”尽管四周已没了朝臣们的身影,可萧畏却并不想在此地跟唐大胖子多啰嗦,也没管唐大胖子的焦急,丢下了句话,大步便走到马车前,一哈腰钻进了马车厢中,唐大胖子见状,乐呵呵地挠了挠头,也跟着挤进了马车厢中…… 第37章 都在猜疑 “小三,到底如何了?快说说看,俺这心里痒痒的,咋都止不住。”宽大的马车厢里,眼瞅着萧畏一上了马车就闭眼假寐,唐大胖子搔头『摸』耳地憋了好一阵子,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然则却没能等来萧畏的回答,心急之下,肥手一伸,便要去拽萧畏的肩头,却不料手方才伸出,萧畏闭着眼,伸手轻轻一,正好在唐大胖子的手腕上,登时疼得唐大胖子忍不住“唉呀”一声叫了出来,紧接着立马瞪圆了眼,嚎叫了起来道:“死小三,你说不说,再不说俺跟你急了!” 遇到唐大胖子这等浑人,萧畏也着实没太多的办法,奈地睁开了眼,耸了下肩头道:“说个甚,不是都跟你说没事了,还刨根问底个啥。” “嘿嘿,小三,俺就是好奇呗,究竟咋个没事法,你倒是说清楚啊。”唐大胖子一见萧畏总算是开了口,脸上立马浮起一层假得不能再假的媚笑,紧赶着追问道。 萧畏有些子困顿地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地说道:“唔,没啥,小爷我就跟皇上打了个赌罢了。”[ “啥,啥、啥?打赌?跟圣上打赌?小三,你不会是骗俺罢?”唐大胖子一听之下,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地板上了,满脸子诧异地看着萧畏,不敢置信地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骗尔做甚?有钱拿么,嗯?”萧畏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赌的便是小爷我能否从燕西贩回百匹以上的良马,若是输了,城西那块地就归圣上了,若是赢了么,马政署就归小爷我了。” “啊……”唐大胖子惊讶地张大的嘴,狐疑地看了萧畏好一阵子,见萧畏不像是在说谎,登时就泄了气,苦着脸道:“完了,上当了,小三啊,这回乐子大喽,这赌局啊,依俺看来你还不如直接认输的好。” 一听唐大胖子这话说得蹊跷,萧畏“噌”地便坐直了起来,横了唐大胖子一眼,疑『惑』地问道:“死胖子,别跟小爷说你手中那封信是假的,要不老子跟你没完!” 唐大胖子怪笑了一声道:“信倒是不假,可那马政……,得,反正俺说了你也不信,嘿,马政署黑着呢,到时候有你哭的,可别怪俺没先提醒你。” “切!”萧畏一听唐大胖子这话,立马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多加理会,自顾自地又斜躺了下去,继续闭目养起了神来——萧畏虽不关心朝局,也确实不曾去了解过马政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可毕竟活了两世人了,哪会不晓得马政里头猫腻不少,要不太子一系也不会全力把住马政不放手,至于到时候接手了马政署之后,究竟该如何做萧畏一点都不关心,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走着瞧便是了,这会儿萧畏最担心的是回府后如何跟自家老爹老娘交待,其他的事情萧畏压根儿就懒得去费那个神。 “小三不怕,这不还有俺么,嘿嘿,到时候啊,俺就帮着你……”唐大胖子一点都不在意萧畏的白眼,猛拍着胸脯,自吹自擂了起来,也不管萧畏听没听进去,自顾自地狂吹海吹着,乐此不疲之下,满车厢里全是这厮那破锣般的声音在响个不停……“什么?你说什么?打赌?”一间宽敞的书房中,闭门“养伤”的李振东正悠闲地与林祖彦一边下着棋,一边听着一名壮实汉子的禀报,原本尚不在意,可一听到弘玄帝居然与萧畏当庭开赌之际,手一颤,一枚棋子滚落在地,猛地一抬头,惊疑不定地追问道。 “回二少爷的话,确实如此,双方约定以贩回百匹以上的良马为赌局,若是萧畏赢了,则得到马政署,输了,便让出城西新购置的地盘,此事千真万确,京师里都已经传遍了。”一见李振东如此吃惊,那名壮实的汉子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将所探知的消息重复了一番。 李振东脸『色』变幻了好一阵子,这才默默地一挥手,示意那名壮实汉子退出房去,目光转向了依旧埋首于棋盘间的林祖彦,略一迟疑,还是开口问道:“衡宁兄,你看这事……” “唔,不好说。”林祖彦随手在棋盘上落下了枚棋子,微微地一皱眉头道:“此事的可能『性』很多,一时半会尚难定论。” “哦?愿闻其详。”李振东眉头一扬,紧赶着追问道。 林祖彦抖了抖袖子,淡然一笑道:“依林某看来,可能『性』有四:其一,弘玄帝欲对项王爷下手,以清除内患,萧畏其人便是个最佳的突破口;其二,帝对太子有所不满,恐已起了换马之心,却又不好出面,由着萧畏胡闹上一回,从而迫使太子犯错,以制造换马之机会;其三,燕西如今内忧外患不止,帝欲分化瓦解之或引以为用,最适合出面试探虚实者,莫过于萧畏这个行浪子,其四,项王爷静极思动,或许与弘玄帝达成某种协议,由萧畏代表项王府入朝为官也说不定,具体是何种可能,眼下尚难预料。” 李振东默默地思索了好一阵子,伸出手指,拈起一枚棋子,在手指间转来转去地把玩着,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地问道:“如此说来,这个萧畏还真是个关键『性』人物喽,呵,倒是有趣得很么,依衡宁兄看来,此事可资利用否?” 林祖彦点了点头道:“嗯,是有可利用之处,若是第一、二种可能,我等不妨波助澜一番,借力打力即可,至于第四种可能么,唔,这个可能『性』最小,若真是如此,我等不必理会,照计划进行即可,倘若是第三种可能『性』,那就有些棘手了。” “棘手么?”李振东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道:“嘿,就萧畏那点本事,虽说倒也看得过去,可真要灭了他,却也费不了多少的事,就有如这枚棋子一般而已。”李振东话说到这儿,夹着棋子的两只手指一用力,但听“咯吱”一声,那枚棋子已碎成了粉末状,飘飘洒洒地落了一地。 一听李振东有出手之意,林祖彦眉头一皱,规劝了一句道:“纵然如此,此事也不该由我等出手,燕西若是真投向朝廷,自有他人比我等要更急上几分,消息放出去便好,事情么,自有旁人会代劳的。” “呵呵,衡宁兄放心好了,某自有分寸,罢了,此事到时再议好了,左右萧畏要想成行,少说也是明年开春之后的事了,唔,养了如此久的伤,某倒有些静极思动了,不若开始下一步计划罢,衡宁兄以为如何?”李振东呵呵一笑,将话题含含糊糊地略了过去。 林祖彦明知道李振东在想着些甚子,却也没点破,微微一笑道:“也罢,那就开始好了。” “如此甚好。”李振东不再多言,拿起一枚棋子,捏在手中把玩着,看着面前的棋盘,沉思了起来……早朝一散,萧畏与弘玄帝当庭对赌之事迅即地传了开来,众说风云之下,啥说法都有,然则大体上都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来论罢了,甚少有人相信萧畏这等大纨绔真能干得了这等经国之大事,且不论其能否真的贩得来马,即便能,也没人相信弘玄帝会真的将马政之事交到萧畏这等样人手中,不过么,也不尽然,至少二皇子萧如涛就不以为事情会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一回到自家府中,连午膳都顾不得用,便将金银二怪都召到了书房,紧赶着便议上了。[ “……,事情大体上便是如此,父皇此举是何用意,二位先生可有甚见教否?”萧如涛将今日朝议的事情经过大体上叙述了一番,末了将疑问摆了出来。 “二哥,此有何难猜的,那陈明远将马政搅得乌七八糟地,光顾着捞钱,甚正事都不曾做过,早已是天怒人怨,若不是东宫里那位硬撑着,早该死毬了,父皇此举不过是借题发挥,打算拿下陈明远罢了,又有甚可说的,依小弟看来,我等还是早些下手,总得将马政这一头撬过来才是。”四皇子萧如义『性』子暴,这会儿空着肚子被萧如涛拉来议事,心里头老大的不满,不待金银二怪有何表示,便即大大咧咧地说了开去。 “四弟,休得妄言。”萧如涛一听萧如义在那儿大放厥词,眉头一皱,大为不满地呵斥了一句。 “好好好,不说,不说。”萧如义打小了起就跟着萧如涛混,此时见萧如涛脸现不悦之『色』,自是不敢有违,摆了摆手,小声地叨咕了一句,索『性』闭上了眼。 金春秋见萧如涛面『色』不愉,忙出言打断道:“四殿下所言不道理,依老朽看来,圣心难测,时辰未到,尚法明了其中的蹊跷何在,可有一条老朽却是能肯定的,那便是在圣上的安排中,萧畏当是枚重要的棋子,不可轻慢之,若是可能,殿下不妨多加拉拢,助其成事,或许能有奇效也说不定。” “嗯?金先生的意思是……”萧如涛是个灵醒之人,一听金春秋这话,立马想起了一种可能『性』,心中乍然一热,话便脱口而出,可说到半截,又觉得不妥,这便住了口,只是面带疑『惑』之『色』地看着金春秋。 金春秋也没有多作解释,只是捋了捋胸前的长须,笑着点了点头道:“论何种可能,交好萧畏都不失为上策,殿下尽管放手去做好了,圣上那头想必会乐见其成的。” “哦?”萧如涛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站起身来,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微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阵子,突地立住了脚,长出了口气道:“那好,就依金先生所言,过些天,某便请小九出来叙叙也成。” 第38章 拖家带口去打架(1) 第38章 拖家带口去打架(1) 坑皇子们的银子、勾搭皇子们整商社、怂恿大皇子当众殴打朝廷大员,乃至朝堂之上与当今圣上开赌,这一桩桩的事情没一件是小事儿,随便挑出一桩来,搁在旁人身上,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即便是萧畏这等胆大包天的家伙,也觉得事情怕是闹大发了些,心里头难免有些子打鼓,不晓得该如何跟自家老爹老娘解释的,然则出乎萧畏意料之外的是——论项王爷还是王妃柳鸳居然都不曾开口问过此事,哪怕萧畏早晚请安之际,人都已自动送上门去了,也没见老两口提起,倒叫萧畏白担心了一场,当然了,既然老爹老娘不提起,萧畏自也不会傻到自己主动去提的地步,就这么难得糊涂了起来,提心吊胆地熬了几天之后,也就乐得自在开了,将商社筹办之事一股脑地全扔给了唐大胖子,啥子拆迁、盖房、买骆驼之类的事情一概不管,自个儿躲凝笙居里装起了乖宝宝。 转『性』了?当然不是,萧畏并不傻,事情闹得如此之大,就凭着自家老爹老娘的能耐,又岂会不清楚事情的经过,之所以口中不说,除了默许之外,却也未尝没有秋后算账的可能『性』,在这等敏感时分,还是少惹事为妙,真要是老账新帐一起算的话,得,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萧畏可不想挨板子,为自家小屁股的安全着想,自然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省得再多招惹是非,这不,一大早起了床,练完了拳脚,凑合着用过早膳,极为难得地捧起了久违的书本,摇头晃脑地之乎者也了起来,那小样儿说有多勤奋便能有多勤奋,然则到底有没有读到心里头去,那就只有萧畏自个儿清楚了。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子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萧畏旁的或许不太行,装模作样的本事却是一流,这一读起书来,还真有那么点夫子的味道,一篇《中庸》咏将下来,悠扬顿挫,朗朗不已,可惜好景不长,就在萧畏摇头晃脑间,门外头突然传来了唐大胖子那刺耳的呼叫声:“小三,小三,糟了,糟了,打起来了,快,快去……” 打?谁跟谁打来着?萧畏一听这话,书也顾不得读了,随手将书本往书桌上一抛,“噌”地便站了起来。还没等萧畏开口发问呢,就见唐大胖子浑身臭汗地闯了进来,满脸子的焦躁之『色』,气喘得跟老牛拉破车似的。[ “死胖子,说清楚点,搞甚子名堂来着!”一见到唐大胖子那副模样,萧畏心里头登时咯噔了一下,板着脸便训斥了起来。 一见萧畏板起了脸,唐大胖子紧赶着拿大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缠杂不清地开口道:“『奶』『奶』的,今儿一大早,一帮混球跑咱商号那头胡搅蛮缠,小爷我原本也没在意,就叫飞龙帮那帮混小子去处理,没想到飞龙帮真他娘的臭屁,三两下就跟人干了起来,一开始赢了,后头冒出一大帮自称猛虎帮的人来,飞龙帮那帮软蛋一下子就吃不住劲了,被人打得落花流水,『奶』『奶』个熊的,俺要不是为了赶回来报信,早他娘的一家伙拍死那帮混帐行子了,小三,走,抄家伙,干他娘的去!” 你个死胖子,临阵脱逃居然还说得如此气壮山河,靠!萧畏眼瞅着唐大胖子那气势轩昂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喝道:“得得得,说清楚些,这个猛虎帮是啥来路,有多少人?” “不晓得,俺这不是急着赶回来报信呗,忘了问,嘿嘿,小三,俺们是谁啊,管他啥猛虎帮猛狗帮的,敢跟爷们作对,干他娘的就是了!”唐大胖子的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理直气壮地将临阵脱逃解释成了急着报信,听得萧畏直翻白眼,却也拿这个耻到了家的浑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别看萧畏往日里满中都横着走,哪都能吃得开,可就西城那地儿,萧畏还真是不熟悉——西城是中都的贫民窟,龙蛇混杂之所在,乃是中都城里最脏『乱』之处,又没甚子风景古迹的,似萧畏这等身份之人,没事自然不会去那儿闲逛,对于西城的势力自也就毫概念可言,仅仅知道西城大小帮派数,其中实力最大的乃是京师四大帮之一的虎头帮,至于这个闹事的猛虎帮,萧畏连听都不曾听说过,可不管怎么说,别人都欺负到自家头上了,那哪还有甚话好说的,该出手时就出手呗,再说了,若是能趁此机会将飞虎帮的势力扶持起来,从而控制住整个西城,倒也是桩美事不是? 萧畏一想起二、四两位皇子手中能握有金龙帮这么支强大的暗底势力,自是眼馋得紧,此时能有个借题发挥的机会,自不肯平白错过,这便狞笑了一声,一抖大袖子道:“胖子,去,通知王争,带齐了人手,随小爷看看去!” “好嘞,俺这就去!”一听萧畏要动手,唐大胖子登时就兴奋了起来,丢下句话,连蹦带跳地就冲出了书房的门,紧赶着招呼一众王府侍卫们去了。 “小王爷,您不能去!” “就是,不许去,嫣红姐,嫣红姐,快来啊!” 一听萧畏要去跟人干架,侍候在书房里的小绿、小玲两丫头登时就急了,一左一右地拦住了萧畏的去路,不肯放萧畏出门,而小绿这丫头甚至开始喊救兵前来堵截了。 萧畏这会儿尽自心急火燎地,可被这两丫头一左一右地拽住了衣袖,用强不得,又发作不得,奈之下,只好陪着笑脸道:“小姑『奶』『奶』,小爷我不动手,就站一边看看总成了罢,那可是二十万两银子啊,要真没了,尔等以后的嫁妆可就泡汤喽。” “呸,小王爷尽瞎说。”小玲到底脸皮薄,被萧畏这句嫁妆给闹得脸『色』通红,轻呸了一口,手不由地便松开了萧畏的袖子,可小绿这丫头却一点都不为萧畏的话所动,紧紧地拽住萧畏的衣袖,扯着尖细的嗓子继续呼叫着:“嫣红姐,嫣红姐,快来啊,小王爷要出去跟人打架了,快来啊!” 正在主房里刺绣的嫣红听得响动不对,忙不迭地丢下手中的活计,一路小跑地到了书房,见小绿紧拽着萧畏在那儿叫嚷个不停,忙抢上前去,疑『惑』地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小绿,为何拉着小王爷,这成何体统,还不快放手。” “嫣红姐,您来得正好,小王爷这是要出门跟人打架呢,您快拉住他。”小绿一见嫣红来了,不单没有松手,反而拽得更紧了几分,弄得萧畏没好气地直翻白眼。 一听小绿这么说,嫣红也生气了,板起了脸来,看着萧畏道:“小祖宗,您就不能少惹些『乱』子么,学啥不好,尽跟人打架,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您……”话说到这儿,嫣红眼圈一红,泪水便已脱眶而出,顺着白玉般的脸庞流淌了下来。 “嫣红姐,我,哎,这事……”一见嫣红流泪,萧畏登时有些子手足措了起来,搓着手解释道:“嫣红姐,小畏答应你,绝不动手还不成么?哎,这不是小畏要打架,实是有人到小畏的商号捣『乱』,小畏若是不去,那投下去的二十万两银子闹不好就得打了水漂,若是影响到与陛下的赌局,那可就麻烦大了,呵呵,要不嫣红姐跟小畏一快去,监督着小畏总行了罢?” “那不行,嫣红姐心善,哪能看得住小王爷,要去就得大家一起去!”嫣红尚未开口,小绿已是抢着嚷嚷了起来。 “就是,就是,要去就大家一起去。” “没错,小王爷说话向来不算数,不带大家去,就不许去!”[ “好哦,一起去,就得一起去!” 听到闹腾声的一众丫头们早都已跑进了书房,一听小绿如此说法,全都哄闹了起来,嚷嚷个不停,吵得萧畏一个头两个大。 晕,这哪跟哪啊,还有拖家带口去干架的理?眼瞅着一众丫鬟们闹得噪杂比,萧畏头晕脑胀之余,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他平日里总宠着这帮子小丫鬟,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回,临到有事,还真拉不起主子的架子,哭笑不得之下,也只好举手作投降状地道:“好好好,都去,都去,这总该成了罢。” “好哦。” “看热闹去喽。” “太好喽!” 一听萧畏这话,一众丫环们全都兴奋地跳了起来,大声嚷嚷个不停,这也不奇怪,一众丫鬟们住在这庭院深深的王府中,生活虽是舒适比,用度也不缺,可一年到头却难得迈出大门一步,个个早都憋坏了,这一听能跟着去看热闹,哪有不高兴的理,即便是兀自担心不已的嫣红也被一众丫头们闹得没了辙,只好擦干了泪水,帮着萧畏更了衣,领着一众丫头们簇拥着萧畏出了凝笙居,闹哄哄地奔大门外去了,那等阵势看得早已等候在大门外的一众王府侍卫们全都傻了眼,下巴掉了一地,愣是闹不清楚萧畏这是去打架呢,还是去郊游。 “小三,你这是干啥啊?”唐大胖子反应最快,巴扎了几下眼睛,又用力甩了甩大脑袋,满脸子疑『惑』地看着萧畏,试探地问了一句。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还不快走!”萧畏对造成这一“惨剧”的唐大胖子哪有啥好脸『色』,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骂了一声,而后也不管唐大胖子的反应如何,自顾自地领着由六位丫环组成的监督团径自上了马车。 “出发,出发!”唐大胖子虽是一根筋的家伙,可也能看得出萧畏此举的奈,这便强自憋着要狂笑一场的冲动,跺着脚高声嚷嚷了一句,一百五十余名王府精锐自是应命而动,浩浩『荡』『荡』地向西城赶了去…… 第39章 拖家带口去打架(2) 第39章 拖家带口去打架(2) “小雯姐,听郡主园子里的冬儿姑娘说‘顺义坊’新到的一批胭脂可好了,小郡主都买了来用,按小妹说啊,这回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该顺道去逛逛。” “哪呢,‘顺义坊’的胭脂有什么好的,要我说啊,还是去‘明艳斋’买绣样得了,那可是苏州来的货『色』,美着呢。” “不好,不好,还是去‘德生斋’买小吃食好了,那里东西好,又算不得贵,百十样小点心随便挑,话梅、李干,啥都有,一两银子就能买上一大包,合算着呢。” 一群兴奋过度的小丫头自打上了马车,便热火朝天地聊上了,讨论的尽是上哪买东西为好,浑然忘了此番出府的目的何在,完全视萧畏这个主子还缩在角落里呢。[ 郁闷哦,老子这是招谁惹谁了,咋就整成这样了呢?靠啊!可怜的萧畏被一群叽叽喳喳个没完的小丫头们吵得头都大了一圈,却又不忍心出言呵斥,只好闭上眼,装聋子,来个眼不见为净,任由一群红『色』娘子军们在那儿喋喋不休地吐着口水。 紧挨着萧畏坐着的大丫头嫣红并没有参与到一众丫头们亢奋的议论中去,而是默默语地看着萧畏那张兀自带着些稚气的英挺面容,心里头千转百柔,思绪万千——六年了,嫣红十岁进的王府,十二岁开始服侍萧畏,到如今已是整整六年有余了,可以说是看着萧畏长大的,可对于这个小主子,嫣红却从来没有真正看懂过——说萧畏喜欢胡闹,也确实是如此,这些年来,就没见萧畏安生过,可不管萧畏在外头如何胡闹,对府上的下人们却是极好,从一句的重话,哪怕是一起子姐妹们偶尔犯了错,也没见萧畏发过火,也没见萧畏对一起子姐妹们动手动脚地缠杂不清,光这一条满中都里的公子哥们便一人能做得到,即便是府里另两位小主子怕也不似萧畏那般好说话,能遇到这等主子,嫣红觉得是自己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了。 一想起前些日子萧畏曾提到过的悄悄话,嫣红的脸『色』瞬间便红得有些子发烫了起来,可再一想自己比萧畏要大上两岁,心里头没来由地便是一阵沉甸甸的难受,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内里全是幽怨的意味。 “嫣红姐,你没事罢?”萧畏耳朵尖得很,尽管车厢里满是丫鬟们噪杂的喧哗声,可依旧听到了嫣红那若有若的叹息声,不由地便睁开了眼,再一看嫣红脸上半是红霞半是忧愁,好奇心便起了,紧赶着便追问了一句。 “啊,没,没事,没事。”嫣红正想着心思,冷不丁听见萧畏发问,再一看萧畏那张英俊的脸庞,朵朵红云迅即布满了俏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处,慌『乱』地应了几声,头不由地便低了下来,羞答答地恨不得车厢上有个洞能钻进去。 “真的没事?”萧畏两世为人,修炼的又是“游龙戏凤”功法,哪会猜不出嫣红先前究竟在想些甚子,心里头一热,脸上便『露』出了戏谑的笑容,压低了声音,故意凑到嫣红的耳边,轻吹了口气,悄声地问了一句。 “啊,你,你……”嫣红被萧畏这么一闹,脸更红了许多,又急又羞,可又怕惊动了车厢里那些个高谈阔论的丫鬟们,登时便不知所措地哆嗦了一下,喃喃地不知说些啥才好了。 会脸红的姑娘才是好姑娘!萧畏望着羞答答的嫣红,心里头没来由地冒出了句“先哲”所说过的名言,一双贼眼滴溜溜地四下看了看,见那帮子正热烈讨论着该去哪逛街的丫鬟们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这头的不对劲,心一动,一只手悄声息地便探了过去,只一握,便已将嫣红的小手包在了其中。 “啊,别……”嫣红正自害羞间,冷不丁被萧畏这么一握,一个激灵之下,身子猛地坐直了起来,那动作大了些,原本正嘻嘻哈哈地讨论着的丫鬟们自是全都被惊动了,五双眼睛“刷”地便全都看了过来,一见嫣红脸『色』不对劲,全都傻了眼,一张张小嘴全都惊讶地变成了o型。 晕,要坏菜了!一见到众丫鬟们的表情,萧畏哪会不晓得接下来只怕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批斗会就将上演,饶是萧畏脸皮厚,却也不免有些子尴尬了起来,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打了个哈哈道:“没事,没事,尔等接着聊,哈哈,继续,继续。” “好啊,小王爷,你太过分了,嫣红姐都敢欺负!” “就是,小王爷尽欺负嫣红姐。” “小王爷,你怎么能这样!” 一众丫鬟们哪会吃萧畏这一套,毫不留情地便纷纷出言斥责了起来,闹得萧畏苦笑不已,可又不好开口辩解,正自奈间,突地听到外头传来了唐大胖子那杀猪般的叫声:“小三,小三,快下车,『奶』『奶』的,气死老子了!” “来了,来了!”萧畏从来没似此刻这般觉得唐大胖子是如此的可爱,那破锣般的嗓音这会儿听起来简直就跟仙乐一般的悦耳,紧赶着应答了一声,逃也似地窜下了马车,登时便激起了一众丫鬟们不满的笑骂之声。 “怎么回事,赵铁胆呢,死哪去了,给小爷我滚出来!”萧畏刚一窜出马车,立马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一百多名飞龙帮众躺倒了一大半,一个个衣衫褴褛地呼着疼,那些勉强能站着的也都是鼻青脸肿得不成样子,这哪还像是萧畏特意花了不少银子包装过的飞龙帮,简直就跟一群要饭的乞丐一般,登时就将萧畏气得眼冒金星,铁青着脸吼了一嗓子。 “小王爷,您总算是来了,兄弟们好惨啊,小王爷,您要为我等做主啊,小王爷……”萧畏话音刚落,一名满头满脸是血的大汉从旁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头跪倒在萧畏跟前,嚎啕大哭了起来。 “赵铁心?你大哥何在?谁干的,说,快说!”萧畏愣了愣,细细一看,这才认出这个哭得伤心不已的家伙正是飞龙帮的副帮主赵铁心,心急之下,顾不得许多,也不管赵铁心一身衣衫满是尘埃,当胸一把拎将起来,气恼万分地吼着。 “大哥,大哥被抓走了,是猛虎帮和金钱帮干的,小王爷,求您救救我大哥罢,呜呜,他们人多,我等兄弟拼死而战,实是寡不敌众啊,小王爷,求您了……”赵铁心身材虽魁梧,可武功却是一般得很,被萧畏一拎而起,压根儿就不敢挣扎,哭喊着将事情的经过絮絮叨叨地叙述了一番,萧畏这才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唐大胖子在这条街上大洒银子买地皮,又是拆房又是雇人手,搞得声势浩大,却从没想过要到这一片的帮会去拜码头,如此一来,自是令掌控这片地盘的猛虎帮极为不满,只因着唐胖子手下有飞龙帮在帮衬着,势力一般的猛虎帮并不敢轻动,直到联合了周边势力较大的金钱帮之后,这才找了个借口,说是唐大胖子拆房子的烟尘扰民,要唐大胖子掏一万两银子清扫费,方肯罢休,那唐大胖子本就是个横行惯了的人物,又依仗着项王府的势力,哪会将区区帮会头子看在眼中,两下里说不和,这场架自然也就免不得要开打了,人少势孤的飞龙帮自是法挡得住两帮的夹击,被打得大败亏输不说,便是连帮主赵铁胆都被两帮活捉了去,留下话说是要唐大胖子掏三万两银子去赎人。[ 可恶,鸟的猛虎帮,竟敢欺到老子头上,找死!萧畏听完了赵铁心的哭诉,登时便气得面『色』发黑,刚想着下令直捣猛虎帮老巢之际,突地心中一动,冷冷地喝问道:“尔等可曾提过小爷我的名号,嗯?” 赵铁心慌『乱』地点着头道:“说了,一早就说了,我大哥见两帮人多势众,自是报出了小王爷您的旗号,可,可他们不信啊,小王爷,您还是赶紧去救我大哥吧,小王爷,求您了。” “嗯?”萧畏一听这话,登时一愣,心里头盘算了好一阵子,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两小帮派如何会有这等胆子敢跟自己作对,不过萧畏也并不在意,他就不信这中都城里还有谁能横得过自己的,此时见赵铁心如此大汉竟哭得跟娘们似的,心里头便来了气,一把将其倒在地,冷着声道:“没用的东西,男儿流血不留泪,尔这等娘儿状也敢出来混,滚,回尔的赵家村去,小爷我座下不养废物,滚,快滚!” “小王爷,求您了,救救我大哥,求您了。”赵铁心确实不是啥硬汉,尽管被萧畏骂的面红耳赤,可却依旧没甚改观,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般地哀求着。 此人用至极,留不得!萧畏见赵铁心如此做派,心中自是厌恶不已,也懒得再跟其多费口舌,环视了一下四周的飞龙帮众,寒着声喝道:“尔等有谁知晓猛虎帮老巢何在的,站出来!” “禀小王爷,小的知晓。”萧畏话音刚落,一名飞龙帮众从旁站了出来,高声禀报道。 “很好,尔之姓名?”萧畏见那名飞龙帮众虽衣衫破烂,身上血迹斑斑,可眼中却燃着不屈的怒火,心中一动,温和地问了一句。 “回小王爷的话,小的姓高单一个字尧。”那汉子一听萧畏见问,紧赶着回答道。 萧畏颇有深意地看了高尧一眼,沉着声道:“嗯,那好,从即日起,尔就是这飞龙帮的副帮主了,走,带小爷我抄猛虎帮的老巢去!” “小的遵命!”高尧虽兴奋异常,但却并没有因这突如其来的提拔而失去了分寸,紧赶着躬身应了诺,一转身便要带路前行,可就在此时,马车厢里传来了一声娇喝:“且慢!”话音刚落,车帘子突地掀了开来,以嫣红为首的丫鬟们一窝蜂地全都涌下了马车,将萧畏团团围了起来…… 第40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1) 第40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1) “小王爷,您不能……”伶牙俐齿的小绿双手箕张地拦在了萧畏的身前,刚想着出言阻拦,可冷不丁撞上了萧畏那冰冷到了极点的目光,陡然吃了一惊,话说到半截便说不下去了,张着的手也情不自禁地哆嗦了起来。 不能?嘿,被人欺到头上了,还有什么是不能的!萧畏从来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儿,论前生还是今世,萧畏都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再说了,这中都城里,除了当今皇帝之外,也没什么人是萧畏不敢惹的,既然有人敢扫了自家的脸面,那这等欺辱自是非用血不能偿还的,否则的话,萧畏同学头上那顶“纨绔”的帽子岂不是白戴了——“纨绔”的名声是不大好听,可却实用得很,没了这张护身符,许多事情可就不好办了,至少在手中握有自保的实力之前,这顶帽子萧畏还是必须戴着的,不单得戴着,还得牢牢地保护好了,而今既然有人有人要以身试法,那萧畏又岂会客气,自然是打了再说了的。 “宁南!”萧畏没有理会一众丫头们的反应,提高了声调喝了一嗓子。 “属下在!”宁南正站在一众王府侍卫们之中,听得萧畏点到自己的名字,赶忙站了出来,一躬身,恭敬地应答道。[ “尔带几名弟兄护送嫣红姐一干人等到‘德生斋’去走一趟,记住,人小爷我交给你了,若出了差错,小心你的皮子。”萧畏扫了一众丫鬟们一眼,沉着声下令道。 “是,属下遵命。”宁南一听要护送萧畏房里的那一大帮子丫鬟们去购物,脸『色』立马就有些子发苦了起来,可眼瞅着萧畏脸『色』不善,自是不敢不应,只能是恭敬地领了命。 “小王爷……”一听萧畏发了话,嫣红登时便有些急了,担心萧畏此去会有所损伤,紧赶着拉住了萧畏的胳膊,试图劝说一番。 “没事。”萧畏不待嫣红将话说完,伸手轻轻拍了拍嫣红拉住自己胳膊的手,微笑地说道:“有些事是不能逃避的,小畏自有分寸,嫣红姐放心好了,回马车上去罢。” “这……”嫣红看了看伤痕累累的一众飞龙帮众,又看了看虽面带微笑,可眼神中却满是坚毅之『色』的萧畏,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地松开了萧畏的手,略退了小半步,咬了咬红唇,低着头,用几不可听闻的声音说道:“小王爷小心,奴婢就在此等您回来。” 望着嫣红那低眉顺目的温顺样子,再一想起先前车厢里那旖旎的一幕,萧畏的心中不由地滚过一阵暖流,然则在这个当口上,却也不好有甚旁的表示,只能是平静地点了点头道:“嫣红姐且放宽心,小畏去去便回。”话音一落,一扭头,扫了眼集结待命的一众王府侍卫,猛地一挥手道:“出发!”此令一下,一众人等自是轰然应命,一行数百人在新提升的飞龙帮副帮主高尧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杀进了西城的深处,最为夸张的是唐大胖子,这厮将袖子挽得老高,『露』出两条肥白的胖胳膊,腆着超级敌的大肚子,手中拎着一根不知从何扒拉出来的粗门闩,不时地耍上几个花活,一路走还没忘一路怪叫连连,天晓得这厮究竟是去跟人干仗呢,还是在街头玩杂耍卖艺来着。 “嫣红姐,小王爷会不会出事啊。” “嫣红姐,为何不拦着小王爷,若是出了岔子,那概如何是好?” “嫣红姐,小王爷怎能这样。” 萧畏领着一众手下走了,先前被萧畏镇住了的一帮子丫鬟们全都醒过了神来,将嫣红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地嚷嚷着,唯有被萧畏吓着了的小绿却兀自呆愣愣地站着,直到边上的小玲见其神『色』不对,拉了她一把,这才将其惊醒了过来,不由地啊了一声道:“小王爷,小王爷那眼神、那眼神好可怕啊。” “是啊,没想到小王爷往日里看起来多和蔼的一个人,一发起脾气来,还真吓人。” “就是,就是,那眼神吓得我都不敢说话了。” “是啊,到这会儿了,一想起那眼神,小妹这心就跳得厉害,嫣红姐,你说话啊。” 小绿此话一出,自是引来了一起子丫鬟们的共鸣,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令宁南等几名早就见识过萧畏狠戾手段的侍卫们很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只不过也没谁有那个胆子敢当众揭穿萧同学的真面目,只能是强忍着笑意,站在一旁看着一群小丫头们叽叽咕咕地絮叨个没完,一个个憋得难受至极,可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突然由远而近地响了起来,一众侍卫们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各自抽刀在手,迅捷地排开阵势,将嫣红等丫鬟们护在了身后,凝神戒备地看着急速冲刺而来的十余骑士。 来骑的速度很快,不过瞬息间便已从长街的另一头冲到了项王府众人身前,但听为首一名青衣少年一声断喝,十余骑士几乎同时勒住了胯下的战马,一阵马嘶声后,十余骑豁然而止,显示出众骑士极佳的控马之术,登时令一众识货的王府侍卫们暗自叫绝的同时,精神全都高度紧张了起来。 “项王府亲卫军乙队队正宁南参见六殿下!”宁南略一愣神,已认出了那为首的青衣少年之身份,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抢上一步,一躬身,双手抱拳,高声见礼道。 六皇子萧如浩似乎很着急,并没有理会宁南的参见,一边四下张望着,一边焦躁不安地开口问道:“宁队正,小畏人呢?” 宁南原本是项王萧睿帐下的一名亲兵,在项王府已是多年,对朝廷的局势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此时见萧如浩如此着急地要寻萧畏,一时间猜不透萧如浩的用意何在,自是不敢以实相告,犹豫了一下之后,这才谨慎地出言道:“回六殿下的话,我家小王爷去办些琐事,或许一会儿就会回来,不知六殿下可有何吩咐否?” “琐事?该死!”萧如浩一听萧畏不在,脸『色』登时就变了,也没管宁南等人是何等表情,忿忿地骂了一声,一扬手中的马鞭,大吼一声道:“走!”话音一落,纵马率领着一众手下顺着萧畏等人离开的方向冲了去,丝毫不顾忌此际街上行人正多,策马如飞之下,登时便搅得街头一阵鸡飞狗跳地『乱』成了一团。[ 嫣红虽是萧畏房中的大丫头,然则却并不认识六皇子萧如浩,也不是很清楚朝廷局势的微妙,此时见萧如浩气势汹汹地去追寻萧畏,心中的担心自是不消说的了,顾不得许多,忙排开一众丫鬟,走到宁南面前,福了一福道:“宁侍卫,小王爷不会有闪失罢?” 宁南也看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他却知晓就算再给萧如浩十个胆子,他也绝对不敢动萧畏一根寒『毛』的,此时见嫣红出言询问,忙侧了下身子,回了个礼道:“嫣红姑娘放心,小王爷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嫣红口中说着好,可脸上的担忧之『色』却丝毫也不见少,看着萧畏离去的方向,痴痴地站成了一道风景……牛栏街西头有一座略显得有些子败破的大院子,这里正是手握牛栏街与马头街两条街地盘的猛虎帮所在地,数十张八仙桌摆满了一、二进院子,三四百名身着黑、黄两『色』服饰的大汉呼呼喝喝地正狂灌着黄汤,尽管其中有不少人身上伤痕累累,衣衫破烂,可却丝毫不影响欢饮之气氛,人人脸上洋溢着胜利后的喜悦与畅快,劝酒声,吹牛声喧闹得如同开了锅的水一般,又怎个热闹了得。 能击溃捞过界的飞龙帮,并生擒其帮主,这本身就是件值得庆贺之事,然则对于猛虎帮帮主王大虎来说,却比不上跟实力强悍的金钱帮搭上关系来得重要,故此,哪怕这会儿坐在自己对面的李奇隆仅仅只是金钱帮中排名第三的副帮主,可王大虎却不敢有丝毫的轻慢之意,不但不敢轻慢,还得跟供奉祖宗一般地孝敬着,实力,这玩意儿到哪都是硬道理! “李帮主,此番能击溃飞龙帮,全靠李帮主两肋『插』刀,小弟以为敬,薄酒一樽,先行谢过了,您请。”王大虎满脸堆着献媚的笑容,双手端着酒樽,恭敬得跟乖孙子似地。 “嗯,好说,好说,你我皆兄弟,何必如此客气,来,喝!”李奇隆端坐着不动,似笑非笑地看了王大虎一眼,慢吞吞地端起了面前的酒樽,顺便地应付了一句,显得极为的不耐烦,这也不奇怪,金钱帮乃是西城有名号的大帮,如今又处在上升势头之中,极有希望取西城第一大帮虎头帮而代之,哪会将猛虎帮这等小『毛』『毛』看在眼中,此番之所以出手帮王大虎的忙,不过是看在王大虎将他那个如花似玉的亲妹子孝敬了出来之故,否则的话,李奇隆连看都懒得看王大虎一眼。 “李帮主好酒量,呵呵,难得,难得,李帮主一身武艺高绝,又讲义气,小妹能跟着李帮主,实乃我王家之幸也,来,李帮主,在下再敬您一樽。”王大虎一点都不介意李奇隆的傲慢,马屁滚滚地拍个不停。 “嘿嘿,好说,王帮主客气了。”一听到王大虎提起王小妹,李奇隆立马想起了自个儿昨夜跟王家小妹的盘肠鏖战,小腹一热,某个部位瞬间便起了反应,巴不得紧赶着杀回家去,再好生爽上几回,实已心再跟王大虎多客套,端起了酒樽,一仰头,干光了樽中的残酒,而后嘿嘿一笑道:“事情已了,李某帮中尚有事待办,就不多留了,告辞,告辞。”话音一落,也没理会王大虎的反应,拔脚就要走人,可就在此时,外院里突然传来一阵狂野的喊杀声,李奇隆已迈出了房门的脚不由地便顿住了…… 第41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2) 第41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2) “咣当” 一声巨响暴然而起,猛虎帮大院门口那两扇虚掩着的大门被一块突如其来的大石头撞得轰然倒下,一众正在欢饮的两帮之人全都被吓了一大跳,还没等一众人等醒过神来,就听一声大吼在院子外响了起来:“杀进去,敢反抗者,死!”随即一百五十余名项王府侍卫蜂拥着从洞开的大门外冲进了院子之中,人人手持明晃晃的刀剑,个个浑身杀气腾腾,那等凶恶之状登时便惊得满院子人等鸡飞狗跳地『乱』成了一团。 “兄弟们,抄家伙,拼了!” 论是猛虎帮还是金钱帮都是在西城这么个法天的地头厮混惯了的,个个都是街头斗殴的好手,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却不凡好勇斗狠之徒,也不知是谁在混『乱』中吼了一嗓子,『乱』作一团的两帮人马纷纷抄起屁股底下的长凳或是拆下桌腿,『乱』舞着便迎上了汹涌而来的一众王府侍卫们,一场『乱』战便在大院中开打了。[ 不可否认,勇气这玩意儿绝对是街头斗殴的上利器,可惜的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勇气不过是个笑话罢了,就跟美丽的肥皂泡一般,轻轻一碰就成了虚幻的碎片——猛虎帮与金钱帮两帮人等不过是街头混混罢了,内里虽也不凡好手,论人数更是王府侍卫的三倍还多,然则论及战斗力,那可就实在是差得太远了些,要知道一众王府侍卫们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至少都有着七品以上的武力,不少人甚至曾跟随项王萧睿打过生死恶战,不说武艺如何,光是一身的杀气便不是两帮人众所能比拟得了的,至于王争、宁北等将领的武力更是高达三品之强,随便站出一个来都足以在两帮人众中杀个七进七出的,用如此强悍的武力来对付这么些街头流氓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再说了,两帮众人此时正在豪饮,身边也没个称手的兵刃在,光靠那些个长凳之类的玩意儿,那能跟如狼似虎的王府侍卫手中的刀剑相提并论,这不,双方这才一交手,数十名冲在最前方的两帮亡命徒顷刻间就被砍翻在地,惨叫声四起间,鲜血四溅,又怎个凄惨了得。 “别打了,别打了。” “饶命啊。” 在血淋林的事实面前,两帮人众全都被吓坏了,哪还有丝毫的斗志可言,『乱』哄哄地丢下手中的“武器”,纷纷抱头跪地,大呼小叫地求起了饶来,一场本该是大规模的械斗刚才开始就已宣告结束,前后不过仅仅一个照面的工夫而已。 “住手,快住手,尔等何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此闹事。”金钱帮副帮主李奇隆刚从内院里冲将出来,入眼就见自己的手下全都被人拿下了,登时就急红了眼,再一看一众王府侍卫们杀气腾腾的凶悍样子,心头不由地便着了慌,可兀自强撑着吼了起来。 “王争,去,限尔三招将这条『乱』叫的老狗拿下!”李奇隆话音刚落,一声断喝已在院门外响了起来,旋即手持折扇的萧畏以及手提着门闩的唐大胖子在王争等人的簇拥下,缓步行进了院子中。 “遵命!”王争一听萧畏下了令,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应答了一声,飞身纵起,两个起落间便已窜过了宽敞的庭院,杀到了李奇隆的身前。 “小……”李奇隆一见到萧畏的面,立马就认出了萧畏的来历,登时就彻底慌了,紧赶着便要出言讨饶,可还没等他将话说出口,王争已然一掌当头劈了下来,掌未至,呼啸的掌风已是刮面生疼,李奇隆大惊之下,顾不得再出言讨饶,忙不迭地双手一个交叉,一招“举火烧天”便硬架了上去。 “啪哒”一声脆响间,王争的掌重重地撞上了李奇隆的双臂,可怜李奇隆武艺虽也有四品之境,然则比起王争的三品来说,却是差了老大的一截,这一硬接之下,登时便吃了个大亏,双臂剧疼不说,整个人更是被击得踉跄狂退不已。 “第二招!”王争得势不饶人,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人已再次跃起,身在空中,双掌一错,瞬间幻化出数十道掌影,如狂涛一般向李奇隆席卷了过去。 不好!李奇隆也算是江湖中打滚了多年的高手了,一见到王争的掌势如怒涛般威猛,便知晓自己绝法扛住此招的攻击,顾不得甚颜面不颜面的,借着后退的趋势,一个铁板桥往后猛地一倒,就地一个“懒驴打滚”脱出了王争的攻击范围,然则还没等李奇隆庆幸得脱大难,王争人在空中突地一拧腰,整个人如同一只大鸟一般翱翔了起来,如鹰隼扑击一般,俯冲而下,双掌一翻,再次击出十数掌,彻底封死了李奇隆所有的逃避线路,不待李奇隆反应过来,但听一阵噼哩啪啦的脆响过后,倒霉的李奇隆一瞬间连中了十余掌,鲜血狂喷间,已是重伤不起。 “禀小王爷,属下幸不辱使命。”王争大手一抄,将李奇隆夹着脖子拎了起来,一闪身,连续两个飞跃,已落到了萧畏的身前,单手提起李奇隆,躬身回报道。 “好……”萧畏见王争干净利落地拿下了李奇隆,刚要出言表扬一下之际,却见后院与前院交接处的照壁后头探出了个脑袋,立时顿住了话头。还没等萧畏发号施令,就见唐大胖子已吼了起来:“『奶』『奶』的,砸老子商号的就是那个老狗,兀那老狗,哪里逃,吃老子一棍!”话音一落,拎着粗大的门闩便如巨型坦克般地冲了过去。 不消说,在照壁后头探头探脑的那人便是猛虎帮的帮主王大虎,这厮武功远不及李奇隆,加之酒后腿脚不甚麻利,虽说与李奇隆是前后脚出了内院,可等李奇隆被拿下了,这厮才刚跑到前院,此时一见自己的手下都已被拿下,就连被其依为靠山的李奇隆也没能幸免,心里头立马就发虚了,再一看唐大胖子如同一座肉山般地扑击了过来,哪还有一丝抵抗的勇气,大叫一声,回头便跑,怎奈酒后力,再加上心慌意『乱』,腿脚不听使唤,不单没能逃走,反倒跌了一跤,一个恶狗吃屎趴倒在了地上,还没等其站起身来,唐大胖子已嘶吼着杀到了近前。 “打,打死你条老狗,死毬的,敢砸老子的商号,『奶』『奶』的,干死你个狗娘养的!”唐大胖子就是个有便宜就占的主儿,此时一见王大虎如死狗一般趴在那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挥舞着门闩便是一通子狂打,可怜王大虎一身武功虽远在唐大胖子之上,却被这通『乱』棍打得满头满脑是包,疼得嗷嗷『乱』叫不已,那等惨状瞧得一众早已投降了的两帮之人个个心惊胆颤,不晓得自己等人究竟会是怎个下场,可面对着王府侍卫们手中的刀剑,却一人敢再起身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大胖子在那儿狂疟地施着暴。 杀一人是杀,杀十人也是杀,左右西城这地头本就甚王法可言,即便是负责京师治安的京兆府也从来都不敢『插』手西城的事情,在这片混『乱』之地,每日里横死的人海了去了,萧畏本就不是个心慈手软之辈,反正杀戒已开,自也不介意唐大胖子拿王大虎出气,这便所谓地轻摇着折扇,冷漠地看着,压根儿就没有一丝出言制止的意思,不数息,原本还能大声讨饶的王大虎在唐大胖子一顿『乱』棍之下已是喊声渐微,出气多进气少了,眼看就要被唐大胖子活活打死当场,可就在此时,院门外突地传来一声断喝:“住手,快住手!”随着喊声响起,面『色』铁青的六皇子萧如浩已在十数名大汉的簇拥下闯了进来。 他怎么来了?萧畏一见到萧如浩突兀地出现在此地,眉头不由地微微一皱,也没急着去迎,而是冷着脸站在了原地,只是轻挥了下手,沉着声道:“胖子,够了!” 唐大胖子武功本就低微得很,这一番抡棒子狂击之下,早已累得气喘如牛,即便萧畏不下令,他也没啥气力再挥击了,自是见好就收,将门闩往兀自趴在地上哼哼的王大虎身上一丢,骂骂咧咧地走回到了萧畏的身后。 萧如浩只比萧畏年长一岁,打小了起就没少吃萧畏的亏,此时见萧畏冷着脸站在那儿,心里头不免有些子慌『乱』,倒不是真怕了萧畏,而是这回的事情他萧如浩有求于人,一见萧畏不主动上前招呼,奈之下,只好苦笑着走上前去,出言招呼道:“小畏,今儿是怎地了,为何发如此大的火?”[ 萧畏心思灵敏得很,一见到萧如浩巴巴地跑这地头来了,立马便猜出今日这事情十有八九与其有关联,哪会给其好脸『色』看,这便板着脸回道:“八哥说得甚是好笑,若是有人砸了你的场,小弟就不信你能咽得下这口气,嘿,这事情该不会是八哥你主使的罢?” 一听萧畏一开口便是一个大帽子便扣将过来,萧如浩连苦笑都维持不下去了,苦着脸道:“小畏怕是误会了,哥哥岂是那等人,这里人多嘴杂,可否借一步说话?” “嗯。”萧畏并非不讲理之人,见萧如浩似乎有难言之隐,倒也没再多出言为难,轻吭了一声,缓步向内院行了去,萧如浩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独自跟在了萧畏的身后,哥俩个一前一后地行进了内院深处。 萧畏走进了后院,一脚踹开一间人的空房子,大步行了进去,站在了房中,一转身,冷漠地看着萧如浩,开口道:“八哥有何见教,还请长话短说的好,小弟听着便是了。” 萧如浩苦着脸,『摸』了『摸』额头道:“哎,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该死的李奇隆,背着哥哥干下了这等勾当,实是罪可恕,小畏请放心,哥哥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嗯?金钱帮是你的人?”萧畏一听这话登时就愣了一下,狐疑地追问了一句。 “不错,哥哥也不瞒你,金钱帮是哥哥的人马,唔,五哥在其中也有份。”萧如浩倒也没有隐瞒,直截了当地承认了,紧接着,不待萧畏再次开口,急急忙忙地解释道:“不过李奇隆闹事却不是哥哥主使的,哥哥也是事后方知,这才急赶着来阻止,却不料已是酿成了大错,此事错在哥哥,还请小畏多多海涵则个。” 金钱帮?老七、老八?嘿,妈的,这帮皇子都他娘的不是安分的主儿!萧畏心中暗骂了一句,一时间也不知该拿萧如浩如何方好,只是一味皱着眉头,斜眼看着萧如浩,却并不开口说些甚子。 萧如浩哪会不知晓萧畏有多难缠,此时见萧畏迟迟不开口,被其看得有些子发了『毛』,赶忙陪着笑脸道:“小畏,哥哥有个提议,你看成不,唔,此事是哥哥的不是,可哥哥也是蒙在鼓里,不知者不罪嘛,呵呵,这个李奇隆既然得罪了小畏,那就由小畏处理好了,哥哥绝旁的话说,至于其余帮众,不过是被蒙蔽的,还请小畏高抬贵手,给哥哥一个面子如何,明日哥哥请客,一起到文学网逍遥一番如何?” 文学网?哈,倒是个好主意!萧畏来这朝代三年余,还真就没去过这等烟花之场所,早就想着去看个稀奇了——不是萧畏不想去,而是前些年被舒雪城管得死死的,没个去的时间,此时一听萧如浩要请客,倒是正中下怀的,再说了,既然萧如浩已是低声下气地讨了饶,萧畏自也不想过于己甚,这便哈哈一笑道:“好,既是哥哥有令,小弟不敢不从,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不过呢,金钱帮的人小畏可以交给哥哥自行安排,那猛虎帮的地盘人手小畏就不客气了,哥哥不会跟小畏抢罢。” 萧如浩眉头一扬,哈哈大笑着道:“成,就这么定了,此番哥哥是欠了小畏的情,将来若是小畏有需要,金钱帮的人手由着小畏调动,哪怕是要灭了虎头帮,哥哥也绝对支持!” 哈,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这厮看样子早就在打虎头帮的主意了,嘿嘿,你小子看好西城,老子自然也同样,谁能利用谁,那就走着瞧好了!萧畏心思动得飞快,可却并没有带到脸上来,而是装出一副肝胆的样子,伸手与萧如浩击掌为誓,兄弟俩同时放声大笑了起来,似乎都是一派喜悦之状,可彼此的心思究竟如何,那就只有他们俩自己晓得了…… 第42章 剽词钓美人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素手轻拨胡琴响,点绛唇启处歌声徊,一曲方尽,余音缭,玉人垂首谢君赏。 “好,好琴好曲,蝶舞姑娘一曲清音实属绝唱,令人叹为观止,好啊。”曲声方尽,一身淡黄服饰的六皇子萧如浩微笑着坐直了身子,轻鼓了下掌,很是赞许地高声叫起了好来。 “多谢六殿下抬爱,蝶舞愧不敢当。”听得萧如浩夸赞,文学网红牌歌女蝶舞颔首福了一福,很是客气地逊谢了一句,而后,面带一丝疑『惑』之『色』地望了望木然端坐在萧如浩右手边的一名青衣少年,明显地犹豫了一下,末了还是没能忍住,轻启红唇,柔声地问道:“蝶舞还没请教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不消说,那端坐着不动的家伙就是萧畏了,今儿个萧如浩请客,萧畏原本是怀着看稀奇的心思来的,可到了文学网之后,这才发现赫赫有名的京师第一勾栏也不过如此,院中景『色』远不及项王府不说,便是往来的所谓红粉头也大多是庸脂俗粉居多,兴致顿时大减——不说萧畏收在府中的林瑶等女皆是绝『色』,便是嫣红等丫环也个个都水灵俊秀,相形之下,这么些涂脂抹粉的货『色』哪能入得了萧畏的法眼,即便是面前这个所谓的红牌歌女琴曲皆上佳,样貌也还过得去,可比起萧畏府中最擅此道的严芳来说,还真不是差了一点半点,如此情形之下,萧畏自是兴致缺缺,若不是还有着尚未『露』面的苏紫烟这个头牌吊着萧畏的胃口,只怕萧畏早就拂袖而去了的,这会儿听得蝶舞见问,萧畏懒散地打了个哈欠,随意地摆了下手道:“蝶舞姑娘客气了,在下姓卓,没个大名,行三,姑娘就叫在下三郎好了。”[ 蝶舞乃是文学网的红牌粉头,见识自是不凡,一听萧畏这话,便知内里全是不实之言,更清楚凭自己的姿『色』恐难入其法眼,心中不禁有些子微怏,有心出言讥讽几句,可当着六皇子的面,却又不敢放肆,编贝一咬,幽怨地看了萧畏一眼,低下了头,微微一福道:“原来是卓公子当面,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蝶舞这句话说得幽幽怨怨地,再配上微微皱着的黛眉以及微微躬着的细柳腰,颇有种楚楚可怜之韵味,即便是萧如浩这等地位尊崇之辈,都大生我见犹怜之感,恨不得一把将蝶舞搂进怀中,好生慰籍一番,可萧畏倒好,压根儿就没一点的反应,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了招呼,而后连看都不看蝶舞一眼,自顾自地端起面前几子上的香茗,可不可地浅饮着。 “来人,打赏!”萧如浩此番请萧畏前来潇洒,除了是为昨日金钱帮之事赔罪之外,也不凡有着交好萧畏之心,此时见萧畏对蝶舞兴趣缺缺,自是不会让蝶舞继续呆在这包厢之中,这便微笑着鼓了下掌,吩咐了一句,自有侍候在旁的下人们奉上打赏之银票。 “妾身谢六殿下赏了。”蝶舞一听萧如浩如此吩咐,面『色』立时就难看了起来,可此处也没她发作的余地,只得恭敬地福了福,幽怨地白了萧畏一眼,而后款款地退出了房去。 “八哥,还有甚稀奇的么?哈,小弟可是听闻这文学网里的头牌苏紫烟『色』艺双全,八哥该不会藏着掖着,舍不得唤将出来罢?”蝶舞刚一退下,萧畏便毫形象地伸了个懒腰,嘻嘻哈哈地打趣了一句。 瞧萧畏这话说的,听起来就像是在说那苏紫烟是萧如浩的禁脔一般,登时便令萧如浩狠狠地噎了一下,没好气地看了萧畏一眼,刚要开口解释之际,却听包厢外头突地响起了一阵“哎呀呀”的叫唤声,旋即,一名身穿大红裙,脸上的敷着厚得能当鞋底来用的白粉之半老徐娘一头闯进了包厢之中,一边扭着,一边用腻得让人生厌的口吻稀里哗啦地叫唤道:“哎呀呀,六殿下,老身失礼了,唉,蝶舞那丫头真没用,白白得罪了六殿下,自己还哭得跟泪人似的,宛若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都怨老身不好,没调教好下头的姑娘们,老身这就给您赔不是来了,六殿下可不兴生老身的气哦。” 饶是萧如浩也算是勾栏院里的常客了,可被这老鸨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说将下来,俊脸不禁有些子微微泛红,忙不迭地站起了身来,笑着道:“妈妈说笑了,呵呵,不是蝶舞姑娘不用心,实是在下这位小兄弟想见识一下苏紫烟姑娘的绝代风姿,若有冒犯处,还请妈妈海涵则个。” “哟,好俊秀的个公子哥啊,老身瞧着就欢喜,不过呢,苏姑娘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那得看公子的本事喽。”老鸨一边口中絮叨着,一边细细地打量了萧畏一番,却硬是没认出萧畏的来历——萧畏在中都名声虽大,可却从不曾到过烟花场所,那老鸨就算眼力再好,也绝对法想像得到坐在自己面前的就是赫赫有名的京师第一寇,有心为被赶走的蝶舞出出气,可又顾忌着萧畏乃是六皇子的同伴,话自是不敢说得太过放肆。 哈,『奶』『奶』的,这些所谓的名『妓』还就喜欢整这么些调调儿,出来卖的,还如此多的规矩,烦不烦人啊!萧畏虽是不曾到过此等场所,可前世那会儿看过的杂书不老少,大体上还是知道所谓的规矩的,自是不怎么放在心上,这便哈哈一笑道:“妈妈说得好,那就请划下道来罢,如何才能请得动紫烟姑娘?” “哟,瞧这位小哥说的,这可不是妈妈立的规矩,紫烟姑娘乃是妈妈这院子里的头牌,想见的人那可是海了去了,若是个个都要见,那紫烟姑娘便是有百十个分身也不够使唤的,所以啊,紫烟姑娘一到中都就有了个规矩,谁要是能拿得出让紫烟姑娘看重的本事,那就能听紫烟姑娘奏琴一曲,这可不是妈妈骗你,不信啊,你且问问六殿下是不是这么回事好了。”那老鸨见萧畏口气甚大,还一副不怎么将六皇子这个主人放在眼中的样子,心里头立马便有些子犯起了叨咕,赶忙陪着笑脸,将规矩解释了一番。 “本事啊,唔……”萧畏旁的或许不会,可剽窃前世那些个大家的诗词却是一把好手,即便是以舒雪城那等学问之人都能糊弄得过去,又岂会怕了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不过么,萧同学看面前这个老鸨极为不爽,有心戏弄她一番,这便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苦着脸沉『吟』了起来。 老鸨吃的就是迎奉这碗饭,对于观颜察『色』自然是极为老到,此时见萧畏面『色』发苦,心里头认定面前这个主儿怕是朝中那位重臣刚新鲜出炉的雏哥儿,自是不愿轻易得罪了去,这便笑盈盈地分说道:“小哥儿莫须为难,呵呵,要老身说啊,这来文学网里的客人,十个有九个是冲着紫烟姑娘来的,哪能个个都如愿,您啊,也别为难了,妈妈给您介绍一个红牌,水灵灵的清倌人,又体贴,又和顺,保公子您满意,姑娘们,来啊,快去唤……” 萧畏看够了戏,这才哈哈一笑,打断了老鸨自以为是的解说,一抖大袖子道:“哈,不必麻烦妈妈了,拿笔墨纸砚来便好,且看小爷如何让紫烟姑娘自己找上门来!” 老鸨显然没想到萧畏变脸居然变得比翻书还快,登时就愣了一下,再一看萧畏不像是再说笑的样子,这才明白敢情面前这个主儿先前是在逗着自己玩儿呢,心里头便有些子来了气,可在『摸』不清萧畏的来路之前,老鸨也不敢有所怨言,只能是讪笑了一下道:“公子豪气,妈妈可是佩服得紧了,来人,给这位公子奉上笔墨纸砚。”话音一落,也没在包厢里多呆,跟萧如浩打了声招呼,便怏怏地径自去了。 笔墨纸砚上得倒是很快,可萧畏坐在那儿却半天不见动,倒不是萧畏肚子里没了货,而是货太多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剽窃哪一位大家之作方好,可在外人看来,萧畏这就是耸包了,这不,包厢里几名侍候着的婢女下人们脸上都『露』出了憋不住的笑意,便是原本等着瞧稀奇的萧如浩就被萧畏此举弄得哭笑不得——萧如浩自是知晓舒雪城收萧畏为关门弟子的事儿,也曾在太子寿筵那天见识过萧畏的武功,然则却并不以为萧畏在文事上能有多大的本事,毕竟文之一道比起武来,实是更艰难了许多,短短的三年时间里,要想成为文学大家,一点可能『性』都没有,至少他萧如浩本人并不看好萧畏的文采,此时见萧畏半天没动笔,暗自好笑之余,也实不愿见着萧畏出乖『露』丑的,这便沉『吟』了一下道:“小畏,还是哥哥来好了,呵呵,哥哥来此多回,倒是胜过几次,也算是驾轻就熟了罢。” “嘿嘿,用不着,八哥只管坐着等美人儿自投罗网好了。”萧畏嘿嘿一笑,拿起了搁在笔架上的狼毫,就着砚台蘸了下墨汁,大笔一挥,但见笔走龙蛇间,一首剽窃自柳永的《雨霖铃》便已跃然纸上,末了投笔一击掌,自得地大笑道:“来啊,拿去叫苏姑娘前来侍琴。” 听得萧畏如此之自信,原本端坐着不动的萧如浩立时好奇心起,起身走到了萧畏的席前,待要细看,萧畏却已将卷子卷了起来,哈哈一笑道:“八哥莫急,等那苏姑娘唱将出来,哥哥便知好坏。” “好你个小畏,还跟哥哥来这么一手。”萧如浩见状,只得按耐下心头的瘙痒,笑骂了一句,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只不过心里头依旧不以为萧畏能写得出甚高明之作来,然则出乎萧如浩意料之外的是——送卷子的婢女刚去没多久,包厢外头一阵佩玉敲击的叮当声响处,一名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已在数名丫环的陪伴下行进了房中,赫然竟是苏紫烟到了,那等仓促进房之举动登时令萧如浩骇了一大跳,一时间竟忘了要起身招呼,至于萧畏则更是不济,愣愣地看着苏紫烟,便连眼珠子都转不动了,竟如木雕泥塑一般地呆了…… 第43章 郎情妾意皆有因(1) 第43章 郎情妾意皆有因(1) 美,真的太美了,精致到可挑剔的五官,目如丹凤眉如黛,点绛红唇似樱桃,白皙玉肌『色』如雪,身材高挑而又不失丰满,再配上淡雅的白『色』长裙,实难以找到一丝可以挑剔的缺憾,饶是萧畏活了两世人,也算是饱览过数美『色』的人物,可乍一见到匆忙而至的苏紫烟,竟被震撼得目瞪口呆地愣住了,话意识地便脱口而出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苏紫烟原本是个从容的女子,之所以会来得如此仓促,完全是被萧畏那首《雨霖铃》之优美所打动了,这才会急着来见识一下作者其人,可没想到方才进了门,就又听到了句诗意盎然的赞语,虽是第一次听闻,可以苏紫烟的悟『性』,却一听便知面前这位公子哥将自己比喻成了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更难得的是此人还是在呆滞状态下脱口而出,显然就是其肺腑之言,心中的柔弦不由地便是一动,款款地福了一福道:“谢公子良言,奴家苏紫烟这厢有礼了。” 苏紫烟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之下,声如黄莺般悦耳,登时就令萧畏脑中“嗡”地一响,险险些再次进入呆滞状态,可就在此时,萧畏丹田一热,“游龙戏凤功”不运自转了起来,一股股热流飞速地沿经脉运行了起来,几乎就在瞬间完成了一个大周天,脑海中的混沌顷刻间便被扫『荡』一空,整个人立马就清醒了过来,再一看苏紫烟正向自己行礼,忙站了起来,笑着还了个礼道:“卓三郎见过紫烟姑娘,久闻姑娘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焉。” 苏紫烟来中都已有一段时间了,京师大小权贵见识过不少,论是何等尊贵之人物,乍一见面,神魂颠倒不可自持者比比皆是,还从人能抗拒其敌之魅力,初时见萧畏瞠目结舌之状,自也不以为忤,可待得见萧畏竟如此快便恢复了平静,不由地愣了下神,芳心一动,竟微微有些子起了波澜,忙借着躬身还礼的当口,飞快地调整了下心态,很是客气地回道:“原来是卓公子当面,紫烟有失远迎,还请卓公子海涵则个。”[ 好强悍的魅术,这女子不简单!萧畏本人是没有太多的江湖经验,可却有个宗师级的好老师,往日里自是没少听舒雪城老爷子说起过江湖中事,再加上先前“游龙戏凤功”的异动,哪会猜不出面前这个看似清纯可人的绝代佳人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姑且不论此女的武功如何,光是魅术上的造诣便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似这等样的奇女子又怎可能自甘堕落到寄身青楼的地步,内里绝对另有隐情,当然了,萧畏绝对不会傻到当场喊破的地步,先前故意报个假名便是想试探一下此女,待得见苏紫烟借行礼掩饰那微小的失态之际,萧畏更是断定此女来京的目的不简单,心念转得飞快,可口中却客套地说道:“紫烟姑娘客气,还请坐下叙话如何?” “谢公子抬爱了。”苏紫烟谢了一声,这才转向了兀自在发愣之中的萧如浩,再次福了一福道:“奴家见过六殿下。” “啊,紫烟姑娘客气了,呵呵,客气了,客气了,快,快请坐,坐下说,坐下说。”萧如浩显然还是没完全醒过神来,一见苏紫烟给自己行礼,忙不迭地站了起来,手足措地胡『乱』应着,那等语伦次之状瞧得萧畏不由地微微皱起了眉头——据萧畏所知,萧如浩的定力在一众皇子中绝对是佼佼者,实非常人可比,可就连他都抵挡不了苏紫烟的诱『惑』,可想而知,其他人若是遇到了苏紫烟将会是种何等之境地,再一想起自家二哥萧忌似乎也很是『迷』恋苏紫烟,若是苏紫烟来京师别有所图,这等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些,当然了,在没有『摸』清苏紫烟的路数之前,萧畏自不可能轻举妄动,然则内心深处却已对此女产生了高度的警觉。 面对着萧如浩的失态,苏紫烟显然早就见怪不怪了,也没再多客套,在一众侍女们的服侍下,款款地坐在了下首的一张几子后头,略一定神,将目光投向了微笑不语的萧畏,柔声道:“卓公子诗词之能奴家平生仅见,叹为观止,不知卓公子仙乡何处?” 哈,这就套起咱的底来了,嘿,还真是直接么,有意思!萧畏此时体内“游龙戏凤功”已是运转了开来,压根儿就不受苏紫烟身上愈聚愈浓的魅力所『惑』,这便微微一笑道:“不敢有劳紫烟姑娘动问,在下自幼随师尊四处漂泊,实也不清楚该算是何处人氏。” “哦,原来如此,古人云:行千里路,读万卷书,卓公子能写得一手好词,自也就不奇怪了,紫烟只是好奇而已,还望卓公子见谅则个。”苏紫烟一听萧畏这话,便知其纯属应付之言,可也不点破,而是笑着赞了萧畏一句,而后突地话锋一转道:“紫烟听卓公子口音像是京师一带人氏,或许卓公子的根便在京师也说不定,细细探访,或能寻根逆源也非难事。” “哦?哈哈哈……,谢紫烟姑娘提点了。”萧畏哈哈一笑,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同样话锋一转道:“在下听闻紫烟姑娘琴艺乃是当世一绝,今既有缘见面,不知可闻雅音否?” “这个自然,六殿下、卓公子请稍候。”苏紫烟见萧畏油滑得很,似乎丝毫不受自己的魅术之影响,心中微惊,不过却并没有带到脸上来,微微一笑,点头应答了一声,由着一众随侍的丫环们侍候着焚香净手之后,双手轻拨古琴弦,一阵悠扬的曲声便即响了起来,伴随着曲声,红唇一启,轻轻唱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好,紫烟姑娘琴艺双,歌喉双,此曲应是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好,在下佩服,佩服!”一曲终了,满室寂静,好一阵子之后,萧畏率先回过了神来,忍不住击节叫好不已——苏紫烟所唱的正是先前萧畏剽窃自前世大词人柳永的《雨霖铃》,这一世没有柳永这么个人,自然也就不会有《雨霖铃》这么首名词,然则在苏紫烟的琴、歌之下,却将这首名词唱得委婉动听,实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之美感,哪怕萧畏心里头再怀疑苏紫烟的来意,可还是被苏紫烟那高绝的琴艺与歌喉所打动,叫好之声完全出自真心,内里不含一丝的假意。 “好,某虽是有幸听过苏姑娘几番唱,可每多听一回,感悟便多深一回,好,太好了,啊,对了,此曲似乎新作,却不知曲牌名何?又是何人所作?”萧如浩本正沉『迷』于琴声的意境之中不可自拔,被萧畏一通子叫好声惊醒了过来,也忙不迭地拍手附和着叫起了好来。 苏紫烟先是饶有深意地看了萧畏一眼,而后对着萧如浩略略一躬身,低着头答道:“六殿下谬奖了,此词名为《雨霖铃》,正是卓公子之新作,奴家不过是借势而为罢了,实是沾了卓公子的光了。” “啊……”萧如浩满脸子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苏紫烟,又看了看萧畏,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等优美到极致的词居然会是出自萧畏这等纨绔之手笔,一时间竟不知说啥才好了。 哈,小八这厮傻了吧,嘿嘿,剽窃罪,剽窃万岁!萧畏一见萧如浩那等痴呆状,心里头可是爽歪了,不过脸上却是一副恭谦的样子,微笑地谦逊道:“紫烟姑娘见笑了,涂鸦之作耳,若非紫烟姑娘琴歌双绝,小词一首原也甚大不了的,惭愧,惭愧!” “卓先生如此高明的学问,令师定是当代之高人,奴家虽落红尘,却甚是仰慕前贤,不知卓先生之师是何方高士?”苏紫烟明知道萧畏油滑,可心中的好奇心起了,却还是忍不住要再盘盘萧畏的底,这便将话引到了师承之上。 尊师重道乃是传统之美德,但凡士子都不敢有违,也人敢对自己的师尊不敬,若是换了个人,在苏紫烟这般穷追之下,只怕就扛不住了,可惜她遇到的是萧畏这个叛逆之辈,尽管其对舒老爷子的提携很是感激,可对于师道却并没有当今士子那般讲究,此时一听苏紫烟焕了个由头接着盘自己的底,这便哈哈一笑道:“家师粪土名利,向来不言出身来历,卓某也从知晓家师是何等样人,这一条还望紫烟姑娘能见谅则个。” 萧畏此言明显是搪塞之辞,可苏紫烟还真就拿萧畏没办法,刚想着再换个角度盘萧畏的底之际,却听包厢外一阵噪杂声响起,一群人吵吵嚷嚷地闯进了包厢之中,双方一个照面之下,不由地皆大吃了一惊…… 第44章 郎情妾意皆有因(2) 第44章 郎情妾意皆有因(2) “萧畏!” “李振东!” 正所谓冤家路窄,闯进了包厢的那一大帮子人中冲在最前面的赫然就是曾与萧畏决斗过的“江南一秀”李振东,双方显然都没想到竟会在此等场合下对上了面,乍一撞上,皆大吃了一惊,都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来,现场的气氛登时就诡异地火爆了起来,却人注意到苏紫烟望向萧畏的眼神中飞快地掠过一丝精芒。 “小畏,尔到此胡闹个甚?”就在萧畏与李振东怒目对视的当口,一身白袍的萧忌从李振东的身后走了出来,微皱着眉头,板着脸训斥了萧畏一句。[ 嗯?二哥怎地跟这帮子杂碎搅合在了一起?萧忌此言一出,萧畏这才注意到冲进了包厢中的一众人等赫然全是太子一系的权贵子弟们,不单萧忌在,方去恶、陈百涛、林锋那三个京师大寇也都在场,再算上些中不溜秋的货『色』,简直就是太子党的大聚会了。 “二哥说笑了,小弟不过是陪八哥前来瞧个稀奇罢了,实谈不上甚胡闹不胡闹的。”萧畏虽一向与萧忌不睦,然则当初与李振东筵前决斗时萧忌出手相助自己的情义萧畏却是牢记在心的,此时见萧忌出口便是训斥,心中虽极度的不满,可还是没有似往日一般出言讥讽,而是站了起来,面『色』平静地应答了一句。 “哼!”萧忌自然早就知道这包厢里坐着的是六皇子萧如浩,只不过萧如浩在朝中势力单薄得可怜,萧忌打心里头就看不上萧如浩,当然了,明面上的尊敬还是要的,此时听萧畏将萧如浩扛了出来,自是不好连萧如浩一块儿骂了,只得面『色』铁青地哼了一声,以显示心中的极度不满。 萧如浩身为皇子,地位自是尊崇得很,可自家事情自家清楚,不说萧忌、李振东这等大头,便是方去恶等人背后的势力都是他所招惹不起的,故此,尽管被人搅了场,心中的怒气一浪高过一浪,可却不敢带到面子上来,只能是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微笑着起了身,很是客气地招呼道:“六哥,李公子,真巧啊,呵呵,相请不如偶遇,何不坐下来同饮一樽,让小弟作个东如何?” 萧如浩在朝在野是没啥了不得的实力,可毕竟头上顶着皇子的衔儿,如此说话,不单不计较一众人等擅闯包厢之事,还笑脸相邀,已算是极为大度了的,否则的话,真要是将事情闹大发了,大家伙谁都没好果子吃,按理来说,事情到了这般地步,闯入的众人也就该识趣地借坡下驴了罢,可惜的是萧如浩这番大度的海涵全然是白费功夫,一众人等既然在明知萧如浩在此,还敢来闯,自是有着不惧萧如浩的本钱在,这不,萧如浩话音刚落,就见方去恶摇着折扇站了出来道:“六皇子的酒贵,我等胃肠不好,实难消受得起,这酒就免了罢,我等此来乃是专程为紫烟姑娘而来的,呵呵,紫烟姑娘,可否到我等的包厢中小坐片刻,也好让我等聆听一下紫烟姑娘那天下双的琴艺,紫烟姑娘请了。” 始终默默地看着众人争执的苏紫烟一听方去恶将话题引到了自己的身上,这便微微一笑,款款地起了身,那动作之优雅、笑容之『迷』人,瞬间令满包厢的人等全都为之一愣,所有人等浑然忘了先前的争端,满心眼里只有那俏丽的倩影屹立在天地之间,瞠目结舌者比比皆是,口水横流者也不凡其人。 妈的,一群猪哥,『奶』『奶』的,这小丫头片子还真是个一笑倾人国的祸水!满包厢里也就只有萧畏不被苏紫烟所诱『惑』,可也同样被苏紫烟的诱『惑』力狠狠地震了一下,心里头暗自骂了一声,可脸上却淡淡地,甚表情都没有,只是冷眼地旁观着苏紫烟的一举一动。 “紫烟不过蒲柳之姿耳,实难当诸位公子的厚爱,若因奴家之故,起了争端却是不好,诸位公子之邀,小女子本该从命才是,只是奴家有规矩在先,实不好随意便毁了,还请诸位公子见谅则个,莫令小女子为难好么?”苏紫烟款款地轻移莲步,走到了双方的中间,福了福,轻言细语地分说着,那如天籁般的声音听得一众人等如痴如醉,实难自已。 “紫烟姑娘客气了。” “好的,好的。” “没问题,一定,一定。” 苏紫烟话音一落,方去恶、陈百涛等一干大小纨绔全都不自觉地点着头,『乱』纷纷地出言表着态,即便是强如萧忌、李振东这等高手,虽不似方去恶等人那般丑态百出,可脸上也都『露』出了丝欣然之神『色』。 “咳,咳。”李振东到底是李振东,虽也被苏紫烟的天籁之音所影响,可很快便醒过了神来,假咳了两声,声音不大,可苏紫烟塑造出来的意境却被这两声假咳彻底打破了,一众痴『迷』的公子哥们这才算是回过了神来。 “李公子可有何见教么,奴家听着便是了。”苏紫烟苦心经营出来的意境被破,心头不禁一颤,可脸上却是微笑依旧,朝着李振东微微一福,很是客气地出言问道。 苏紫烟此言听着虽是平常,可话音里的魅『惑』之感依旧极强,然则李振东已有了防备,根本不为所动,哈哈一笑,很是轻松自如地开口道:“紫烟姑娘客气了,见教谈不上,不过紫烟姑娘既然说有规矩,那自然就按规矩行事也好,唔,却不知此处又有何值得紫烟姑娘按规矩行事的文章词赋,莫非紫烟姑娘的规矩也是看人的么?” “李公子怕是误会了,奴家来此确实是依规矩办事。”苏紫烟话说到这儿,明显地顿了一下,这才接着往下说道:“三王子写下了一首绝妙好词,奴家也是因此而来的,若有得罪处,还请见谅则个。” 苏紫烟此言刚落,满包厢的人等之目光便齐刷刷地全都扫到了萧畏的身上,众人的眼神里皆满是不信与猜疑——萧畏是啥德行在场众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打架斗殴是一把好手,若说武功尚可,大家伙见识过其与李振东的决斗,倒也能信服,可要说萧畏能文,自是谁都不相信,即便是看着萧畏长大的萧忌也同样如此。 靠,你个死丫头,少说两句会死人啊!萧畏此番之所以微服前来,就是不想此事传回自家府上,除了因着前一段时间惹祸太多,生恐被自家老爹老娘算总账之外,更是顾忌着此事要是传到林瑶等女的耳中,只怕没自己的好果子吃,然则,随着李振东一伙子认闯了进来之后,萧畏已经知道自己怕是逃不过一场风波了,内心里已是有所准备,可当苏紫烟当众将自己抬出来之际,心里头还是老大的不满,肚子里暗骂了一声,可脸上却是平淡如水,宛若既没听到苏紫烟的话,也没瞅见众人的瞩目一般,老神在在地站在那儿,浑然没事人一般。 萧畏这么一沉默,包厢中的气氛登时便有些子怪异了起来——方去恶、陈百涛等人都是被萧畏打怕了的,背后骂萧畏倒是一个比一个骂得起劲,可要他们当面跟萧畏冲突,却是没那个胆,而萧忌身为萧畏的二哥,在“明知道”萧畏文事上头功力不成的情况下,为了项王府的面子,自是不会去故意揭破,保持沉默就成了其奈的选择,至于李振东么,曾当众输给过萧畏,自也不好在此时发难,大家伙都不说话,这气氛自是怪到了极点。[ “六哥、李公子,紫烟姑娘所言确实虚,小畏所写之《雨霖铃》确实是首绝妙好词,先前配上紫烟姑娘的琴曲,某一听便已入『迷』,便是到了此际,依旧回味穷。”就在这一派的寂静中,六皇子萧如浩突然开了口,为苏紫烟之言作了证。 苏紫烟的话众人本就已是信了三分,实际上,若不是萧畏往日行事着实太过荒唐了些,一众人等原也不会怀疑苏紫烟的话,如今再加上萧如浩的证言,众人自是更多信了几分,然则,也并非全信,这不,萧如浩的话音刚落,李振东便已出言道:“哦?本公子倒是好奇得很,既有如此好词自当拜读为快,可否请苏姑娘再奏一曲,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么。” “这……”李振东此言一出,苏紫烟脸上立时显『露』出了犹豫之『色』——按苏紫烟自己定下来的规矩,一天只一曲,谁能以诗词文章打动其芳心,便可得闻仙音,自打其来中都这半年余的时间里,还从来没有破过例,此时若是就此破了例,后头要再想守住规矩可就难了,一旦没有了这些规矩的保护,面对着京师数大小权贵的侵扰,苏紫烟再想保持目下的超然几可能,事关自身之安危,又岂能不谨而又慎的,问题是眼下若是不奏上一曲,只怕就要因此而得罪了两造人等,这也不是苏紫烟愿意见到的结果,该如何选择,着实令苏紫烟为难了起来…… 第45章 郎情妾意皆有因(3) 第45章 郎情妾意皆有因(3) “哎呀呀,我说各位公子哥这都是怎地啦,好端端地生什么气啊,小红,翠兰,姑娘们快来啊,好生侍候着各位公子爷们,来来来,都消消气,今日所有的花销就算老身请客了,给老身一个面子,都散了,散了罢。”就在苏紫烟左右为难之际,一身大红裙的老鸨扭着腰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装疯卖傻地『插』科打诨着。 文学网乃是京师第一勾栏,这名老鸨在文学网经营了多年,绝对算是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人物,一手和稀泥的本事确实高明,若是往日,她这么一出面,一众公子哥们多少都会给其一点面子,然则今儿个却不同往日,不说萧如浩铁青着脸,便是李振东等人也没给老鸨甚好脸『色』看,至于方去恶则更是态度恶劣地了老鸨一把,恶形恶状地吼道:“老虔婆,滚一边去,这里没你什么事,滚出去!” 那老鸨哪想到方去恶竟然当众动粗,措不及防之下,竟被得踉踉跄跄地险些跌倒在地,好在侍候在苏紫烟身边的几名丫环见机得快,抢着出手搀扶,这才没当众出丑,然则一张老脸却是就此垮了下来,嘴一张,便要撒泼,可面对着这一群京师里权势最重的权贵子弟们,终究还是没那个胆,正自尴尬间,却见苏紫烟站了出来道:“妈妈且先去忙好了,此处紫烟自会料理。”老鸨听闻此语,自是借坡下了驴,怏怏地退出了包厢,径自去了。 李振东冷眼看着老鸨退了出去,手一抖,一柄折扇已出现在手中,“唰”地了开来,潇洒地摇了摇,微笑地说道:“紫烟姑娘,若是有难处,李某也不愿强人所难,倘若紫烟姑娘肯到我等包房处小饮上一樽,这事便算就此揭过如何?”[ 李振东此言一出,不单苏紫烟脸『色』变了,便是萧如浩原本铁青的脸也转成了黑『色』,若不是顾忌着李振东背后的镇海军,只怕早就翻脸动手了——苏紫烟来这文学网半年余,卖艺不卖身,只以琴艺献技,向不陪酒,这可是满京师都知晓的事情,这会儿李振东竟如此提议,不单是强人所难,更是在当众削萧如浩这个主人的面子了。 眼瞅着萧如浩要发作了,萧畏心里头暗自叹了口气,嘿嘿一笑,摇着折扇站了出来,很是张狂地说道:“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嘿,李公子旁的本事不会,仗势欺人的本事倒是很在行么,也成,若是尔能写出与小爷我一般强的词来,紫烟姑娘便跟尔走一趟又如何?” “哦,是么,那本公子倒要拜读一下小王爷的大作了。”一见萧畏站了出来,李振东脸上不为人觉地掠过一丝阴霾,皮笑肉不笑地拱手说道。 “好说,好说,不单是尔,就连尔等一起算上好了,若是有谁自问能胜得过小王的,大可当场献宝。”萧畏张狂地一笑,轻摇着折扇,不慌不忙地『吟』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一众公子哥虽都是纨绔者居多,可大多都是有些底气的,论是文的还是武的都很有两把刷子,在文事上头虽不见得个个都出类拔萃,可眼界却都是极高,等闲诗词文章还真难让这帮公子哥们看在眼里,然则待得萧畏『吟』完了整首《雨霖铃》之后,所有人等全都傻了眼,就连一向以文武双全而自傲的萧忌也呆住了,一双眼瞪得简直都快掉出眶来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等绝唱之词会是自家这个不成器的小弟所作,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却又由不得萧忌不信,一时间百感交集之下,一颗心直往下沉,趣地摇了摇头,一转身,率先退出了包厢。 萧忌乃是一众人等中公认的才子,他这么一走,其他人等自是生不出抗衡之心,也纷纷掉头而去,倒是李振东稍稍沉得住气,收起了手中的折扇,微笑着拱手为礼道:“小王爷高明,李某甘拜下风,告辞了。”话音一落,潇洒地一转身,也离开了包厢,一场看似即将闹大的风波就这么悄声息地过去了。 “小王爷,多亏了您出手相助,奴家方能得脱大难,此恩奴家自当牢记在心,且容奴家后报。”待得众人退将出去之后,苏紫烟款款地走到萧畏的身前,福了一福,谢了一番。 萧畏收起了狂态,微笑着回了个礼,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回答道:“紫烟姑娘不必如此,小王此来本就是为了见紫烟姑娘一面,却不料竟闹出如此多事来,实是小王考虑不周之故,还请紫烟姑娘切莫见怪方好。” 看着萧畏与苏紫烟在那儿客套来客套去,原本板着脸的萧如浩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不打紧,却令苏紫烟的脸『色』刷地一下便红了起来,更增添了几分动人心魄的美感,瞧得萧畏一时间眼花缭『乱』,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苏紫烟自幼饱读诗书,一听便知萧畏这句话乃是出自《诗经》中的一首名诗《桃夭》,也知晓萧畏此际念出此诗的用心,一时间原本就红的脸『色』更是红得似欲欲滴血一般,再一看萧畏那贼亮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一慌,嘤咛一声,连句场面话都来不及说,一转身,脚步匆忙地便退出了房去,背后传来了萧如浩放肆的大笑之声……离着萧畏等人所在的包厢不远处的一个独立院子中,一名青衣青年端坐在厅堂中,人虽端坐着不动,可脸上却满是焦躁之『色』,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大门处,似乎有所企盼之状,这人赫然竟是当今太子萧如海——萧如海身为太子,久居深宫,实难得离宫一步,今日微服前来文学网,固然是为了与一众亲信小聚一场,更多的则是仰慕苏紫烟的『色』艺双绝,也按规矩让一众权贵子弟们各自献上了拿手的词赋,却不料竟然被萧如浩给占了先,一气之下,这便让众人前去强邀,原本以为凭着李振东、萧忌等人的名气乃至家世,定可令萧如浩俯首退让,却没想到一众人等去了如许久都不见回转,可把萧如海给等得急了,若不是顾忌着自己微服前来文学网之事若是传扬出去恐惹来御史们的劾,萧如海只怕早已亲自跑去看个究竟了。 “怎样了,六弟,李爱卿,那苏紫烟何在?”就在萧如海等得焦躁不已之际,李振东等人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早已等得不耐烦的萧如海立马站了起来,紧赶着出言问道。 面对着太子的追问,一众权贵子弟们皆面面相觑地不知该如何应答方好,大家伙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萧忌的身上,可萧忌这会儿整个人都尚沉浸在震惊之中,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众人的瞩目——萧忌一向以文武双全而自傲,向来瞧不起纨绔行的萧畏,在他看来,王府世子之位非自己莫属,哪怕前番萧畏当众击败李振东,萧忌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可今番萧畏在文事一道上的才华一显『露』,萧忌的信心就彻底动摇了,此时此地萧忌一门心思全都在自家王府之争上,哪有心思去理会旁的事情。 “太子殿下,事情是这样的……”眼瞅着萧忌半天都没反应,李振东不得不站了出来,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描述了一番。 “哦?有这回事?那首词何在?”萧如海素来喜欢诗赋,这一听萧畏竟然写出了首千古绝唱,登时便来了兴致,不再追问苏紫烟之事,反倒问起了诗词来了。 “这个,好像是在苏紫烟姑娘手中。”李振东没想到萧如海会在这等时分追问起诗词的事儿,很明显地愣了愣,这才紧赶着回答了一句。 萧如海心痒难搔之下,一迭声地下令道;“快,快去索来,孤倒要好生见识一下。”萧如海既已下了令,自有好事的权贵子弟前去奔忙,不数刻,便已将萧畏亲笔所提的卷子取了来。 “好,好词啊,字好,词更佳,得此好词,孤不虚此行也,好,好,好!”萧如海匆匆阅完了卷子,一迭声地叫起了好来,那等兴奋状落在萧忌的眼中,更令其郁闷的心思又多重了几分,却浑然没有注意到始终在观察其神『色』变幻的李振东嘴角边『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刘妈,此番让你受委屈了,紫烟甚是过意不去。”就在萧如海与一众亲信品评萧畏新作之际,文学网内院里一栋三层小楼的一间密室中,端坐在蒲团上的苏紫烟看了眼恭敬地站在面前的老鸨,面『色』平淡地说了一句。 “小姐,您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老奴分内的事,未能保护好小姐,皆老奴之过也。”在外头泼辣比的老鸨刘妈这会儿在苏紫烟的面前却是乖巧得很,一听苏紫烟如此说法,赶忙躬了下身子,告了声罪。 苏紫烟语出真诚地道:“刘妈,您留在这等险地多年,实是辛苦了,紫烟代义父谢谢刘妈了。”[ “小姐过奖了,老奴不敢当。”刘妈逊谢了一句之后,话锋一转,有些子疑『惑』地出言道:“小姐,那萧畏不过是个行浪子,小姐您……” “刘妈,此事非尔所能预知,那萧畏恐是局中之关键,刘妈只需多方收集其消息便可,一切紫烟自有安排,您先忙去罢。”苏紫烟不待刘妈将话说完,轻轻地一扬手,打断了刘妈的话头,交待了一句,便将其打发了出去。 “萧畏,萧畏,唉……”待得刘妈走后,苏紫烟愣愣地呆坐了良久,长出了口气,叹息了一声,起身也行出了密室…… 第46章 后遗症 酉时将近,日头渐渐西斜,已到了该准备晚膳的时间了,中都城里炊烟处处,急于归家的行人们脚步也较平时匆忙了许多,然则一辆由数十名护卫簇拥着的豪华马车却不紧不慢地行走在西大街上,宽敞的车厢中,六皇子萧如浩与萧畏哥俩个默默地相对而坐,似乎都失去了交谈的兴致,一股子压抑的气氛在车厢里缠绕着徘徊着。 气闷,异常地气闷!尽管萧如浩人是木然地坐着不动,可内心里却是波澜起伏,几难以自制——身为当今六皇子,居然被一群纨绔子弟当众扫了面子,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令萧如浩很有种要杀人的冲动,可惜他不能,只因他没有那个实力,皇子?虚衔罢了,拿将出去,吓唬一下平头老百姓还差不多,可对于京师里稍有点势力的权贵们来说,六皇子这个头衔屁用都没有!实力,一切都得靠实力来说话,这道理萧如浩自然是懂得的,问题是如此这个朝局下,哪有他发展实力的空间,一念及此,萧如浩心里头便涌起了一阵力之感,自然也就没了开口说笑的兴致。 萧如浩气闷之下不愿开口,萧畏也同样懒得啰嗦,所不同的是萧畏烦恼的不是手中权势,而是被一连串的疑问搅『乱』了心神——当初李振东提出太子筵席前决斗之际,萧畏断李振东此举可能是出自太子的安排,为的是帮助萧忌夺得项王府世子之位,对此判断萧畏始终不曾怀疑过,可今日李振东的表现却令萧畏起了疑心,理由么,很简单——萧畏虽向来与自家二哥萧忌不睦,可对其一身的武功却甚是佩服,自知就目下自己的武功而论,尚不是萧忌的对手,然则,在面对着苏紫烟的魅『惑』之术时,李振东的表现却显然还在萧忌之上,这就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李振东的武功应该在萧忌之上,至少不比萧忌来得低,换句话说,萧畏其实并非李振东的敌手,很显然,当初太子寿筵前一战时,李振东并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极有可能是在故意放水,如此一来,李振东此举的用心就颇为可疑了。 李振东何要提出决战?又为何要故意当众输了此战?来京师又怀着何种目的?不清楚,萧畏想破了头,也没能想出个头绪来,可隐约觉得这一切都是一个大计划中的一环,而自己搞不好就是旁人计划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如此一想,萧畏的心情能好才是怪事了,至于苏紫烟这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带给萧畏的也同样是一连串的问号——就苏紫烟那等魅『惑』之能,绝不需要靠卖艺来谋生,换句话说,这丫头来京师也同样是怀着不可告人之目的而来的,如此一来,问题就出来了,能使唤得动苏紫烟这等高手的,一准不会是小势力,那她的背后站着的又是哪方势力?派苏紫烟来京师,又有何目的,不清楚,就萧畏目下的能力而论,也从调查起,可有一条萧畏却是可以看得出,那便是今日李振东等人来搅场之际,此女有意意地在制造矛盾——萧畏绝不相信似苏紫烟这等样人会没办法应付李振东的『逼』迫,之所以将自己『逼』出来,十有八九是故意为之,其目的究竟何在?萧畏同样从捉『摸』起,然则萧畏心里头却有种预感,苏紫烟此女恐怕与自己会有一个交集,至于结局究竟是好是坏,萧畏心里头同样数。[ 一场本该是平平常常的宴请竟然生出了如此多的事端来,始料不及之余,也令萧畏心里头的明悟更深了几分——实力,一切压根到底还是得看实力,要想改变成为别人棋子的命运,终究还是得靠实力来说话,这一点萧畏倒是跟坐在对面的萧如浩想到了一块儿去了,所不同的是萧如浩如今是束手策,而萧畏则是充满了信心,他就不信靠着自己的努力,会落得个充当棋子的命运! “殿下、小王爷,马头街到了。”就在小哥俩各怀心思之际,马车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一名随行侍卫的禀报声响起,打破了车厢里那令人压抑的沉默。 “嗯。”醒过了神来的萧如浩吭了一声,便算是回应了侍卫的禀报,接着满脸子诚恳状地看着萧畏道:“小畏,今日之事哥哥又欠你一次情了。” 萧如浩虽没明说欠的是甚子情,可萧畏却能听得出萧如浩的未尽之言,只不过萧畏却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这便哈哈一笑道:“妨,大不了下一回还是八哥请客好了,小弟可是不介意的。” “好你个小畏,尽想美事儿,哈,该不会是真被紫烟那丫头给『迷』住了罢。”萧畏见状,也乐得不再多提萧畏为自己解围挽回面子之事,这便笑骂了一句。 “嘿,苏紫烟?很有趣的一个小丫头,有意思!”萧畏嘿嘿一笑,也不多辩解,一哈腰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提点了一句道:“八哥,听小弟一句劝,文学网那地儿邪,能不去还是尽量不去的好。”话音一落,也没给萧如浩发问的机会,大步便向迎将过来的一众项王府侍卫们行了过去。 “嗯?”萧如浩被萧畏最后那句话弄得一愣,一时间没搞明白萧畏这话究竟指的是甚事,待要发问,却见萧畏已去得远了,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没能想得透彻,奈之余,也只能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放下了车帘子,低声喝令车夫转向打道回府去了……文学网之事虽疑问重重,可事情过了也就过了,萧畏其实也没再去多想,毕竟以他如今的实力,实是法去解开那些谜题的,在萧畏看来,与其想得走火入魔,还不如老老实实将商社之事搞好,等有了实力,一切自可水到渠成,完全没必要去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然则事情却总是出人意料的——仅仅一夜的功夫,萧畏所剽窃的那首《雨霖铃》竟然传遍了整个京师,大有中都纸贵之势,就连萧畏到文学网之事都冒出了数十个版本,一时间市井间众说风云,一代“大词人”的大帽子就这么忽悠悠地落到了萧畏的头上,慕名到项王府拜访的文人『骚』客多如过江之鲫,闹得萧畏措手不及之下,不得不称病闭门谢客,躲得颇为狼狈不已。 若光是外人瞎闹腾也就罢了,大不了躲起来不见也就是了,没啥了不得的,左右萧畏也不在乎那些个虚名,可家里头也起了风波,才叫萧畏闹心得够呛,先是自家小妹萧旋听得江湖传说,率一干丫环们杀了来,硬磨着要萧畏多写几首词,说是要验证一下萧畏的能耐,不写还不成,这丫头磨人的本事厉害着呢,闹得萧畏没了招,只好咬着牙,可着劲地恶剽了一把,将苏东坡老先生的几首词整了出来,好说歹说之下,总算是交了差,可事情却依旧不算完,到了晚上,萧畏溜达到林瑶房中之际,真正的大麻烦来了! “她美么?”就在萧畏抱着林瑶刚滚上床榻,刚想着解除玉人的“武装”之际,一直笑靥如花的林瑶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啊……”一听这话,萧畏的手不由地便是一僵,停止了进一步的动作,眼珠子狂转了起来,可一时间还真不知该说啥才好的。 “问你呢,说啊。”林瑶不满地白了萧畏一眼,身子轻轻一挣,脱出了萧畏的拥抱,双手一支,将萧畏压在了身下,一双乌黑亮丽的大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萧畏的眼,那气鼓鼓的样子,令萧畏苦笑不已。 『奶』『奶』的,女人还真都是醋坛子,靠啊,老子又没干啥恶事,家里的醋坛子就翻了,倒霉哦!萧畏满肚子的委屈,却没个说理的地方去,只得哈哈一笑道:“死丫头,说啥呢,哪个她啊,小爷我不就只有你一个呗。” “讨厌,说实话,她美还是我美?”一听萧畏打哈哈,林瑶登时就来气了,小粉拳一扬,给了萧畏一下,不依不饶地追问着。 妈的,狐狸没打着,反倒惹了一身的『骚』,我靠了!萧畏哭笑不得地看着林瑶道:“瑶瑶,你这是问的啥啊,那不过是个青楼女子罢了,怎能跟我家瑶瑶相提并论,来,香一个!” “算你会说话,哼,你们男人啊,就是贪心,吃着碗里的,还没忘看着锅里的,没臊。”林瑶听着萧畏的甜言蜜语,心中登时一暖,可还是不乐意地扬起了小粉拳,不轻不重地捶了下萧畏的胸膛。 得,总算是蒙混过关了!萧畏实害怕林瑶再纠缠着这个破事儿不放,一见林瑶软了下来,赶忙拿嘴堵了上去,喘息声起间,旖旎不断,满室春光限好……几番征伐,几番搏杀,战事方消,玉人喘息未平,话题却又抛了过来:“小畏,你喜欢她么?若是真喜欢,那干脆赎回来好了,左右家里姐妹多,也不差她一个。” 得,死丫头,给咱设套子来了。萧畏精得很,哪会听不出林瑶这话里头设了个圈套,真要是说赎将回来,嘿,那萧畏今晚上可就只有打地铺的份了,这等恶当萧畏才不会去上呢,嘿嘿一笑,索『性』不答,一双大手上下游走不定,体内“游龙戏凤功”稍一运转之下,林瑶登时便承受不住了,娇喘声起处,桃花泛红,已紧紧地贴住了萧畏,一场酣战又开始了…… 第47章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 第47章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 成名的快感萧畏没享受着,成名的麻烦却是受了不老少,文学网的事情尚未过去,萧旋那头又将萧畏的“新作”大肆张扬了出去,于是乎,原本就名声鹊起的萧畏立马就扬名天下了,光是每日里那些个慕名前来切磋的文人『骚』客们递进王府的诗文叠加起来,便能有个几尺高的,那等来势汹汹之壮观还真将萧畏给震得晕乎乎地——萧畏自己事自家清楚,肚子里拢共就是那么些料,真要是左切磋、右切磋地整下来,再多的料也不够抖的,藏拙便成了萧畏的不二选择,连着个把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猫在了王府中,当起了甩手大掌柜,将商社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地丢给了唐大胖子,好在唐大胖子就喜欢那个调调儿,不单没抗议萧畏的偷闲,反倒乐此不疲地大包大揽了起来,倒也算是各得其所。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一转眼间弘玄十六年元宵已过,雪开始化了,天冷得紧,尽管身上穿着的狐皮袄子很是厚实,可萧畏却依旧觉得冻得慌,这冷不是因着天冷,更多的是打心里头冒将出来的寒——这数月以来,诸事顺遂,尤其是唐大胖子那头更是将事情办得极为漂亮——别看唐大胖子浑,可商业上的事情却倍儿精明,论是雇佣驼队,还是调集货源,抑或是与户部、太仆寺等衙门打交道,全都办得干净利落,几可挑剔,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问题恰恰就出现在这东风上——商队都要出发了,萧畏却尚未将此事禀明自家老爹老娘,这会儿走在去正院的路上,实也由不得萧畏不心里头打鼓。 该说啥才好?这个问题数月来始终困扰着萧畏,每回见到自家老爹老娘的面,萧畏总想着将此事道将出来,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才是,这便一拖再拖,拖到如今商队都快要出发了,萧畏还不曾跟家里人商议过此事,眼瞅着火烧眉『毛』了,这事情自是再也拖不得了,这不,萧畏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见自家老娘,指望着自家老娘能去帮着疏通一下老爷子那头,问题是能不能说服得了柳鸳,萧畏心里头一点把握都欠奉,然则丑媳『妇』也总得见公婆不是?事到如今,萧畏也只能硬着上了。 “小王爷,您来了,快,外头冷,赶紧屋里坐去。”萧畏刚走进主院的大门,就见王妃柳鸳身边最听用的大丫环紫鹃领着几名下人匆匆迎了出来,紧赶着招呼道。[ “紫鹃姐,我娘可在院中?”往日里萧畏惹了事,紫鹃可是没少帮着疏通,这会儿见紫鹃亲自出迎,自是不敢怠慢,急走了几步,笑呵呵地问道。 “在呢,小王爷您请,奴婢这就给您通报去。”紫鹃微微一笑,福了福,应答了一声,便紧赶着引领着萧畏往院子里走,这才没走几步呢,憋不住笑了起来道:“小王爷,今日娘娘心情好着呢,您啊,来得还真是时候。” “……”被紫鹃取笑了一回,萧畏好一阵子语,奈地耸了下肩头,打了个哈哈,算是含糊了过去,一路行进了厅堂之中,入眼便见自家老娘正斜靠在榻边的锦垫子上,对着几名管事婆子吩咐着事儿,忙抢上前去,躬身道:“母妃,孩儿给你见礼了。” “畏儿,来,到娘这儿来。”一见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来了,柳鸳一挥手,将那些管事婆子们都打发了出去,笑眯眯地召着手,将萧畏唤到了身边。 “娘,孩儿有个事儿,那个,啊,那个……”萧畏乖巧地凑到了柳鸳的身边,一张嘴,便要将事情和盘倒出,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时间有些子结结巴巴了起来。 萧畏每回犯了事儿,总是这般模样,柳鸳早就见怪不怪了,微微一笑,伸手点了下萧畏的额头,打趣道:“说罢,可是又招惹了哪家的公子哥,嗯?” “哪能啊,娘,孩儿这段时日可都在家好好呆着呢,要不,您问嫣红去?”萧畏颇为尴尬地挠了挠头,腆着脸道:“娘,孩儿是有个事得求您,那个,啊,嘿嘿,就是商社的事儿,想来娘该是都知晓的,这见天就要开春了,孩儿想出关去走走,也好顺便看望一下外公,还请娘亲恩准。” 一听到萧畏提起此事,柳鸳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凝固了下来,一双丹凤眼中精光跃动不已,一股子威压油然而生,饶是萧畏习武有成,可也经不住柳鸳这等宗师之威势,一时间面『色』竟有些子煞白了起来,忙低声唤道:“娘,孩儿……” “嗯。”萧畏这一声轻唤响起,柳鸳似乎醒过了神来,轻吭了一声,四溢的压力瞬间消失得一干二静,默默地打量了萧畏一阵子之后,这才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萧畏的脑袋,长叹一声道:“尔既是想去,娘也不好拦你,只是外头『乱』,实非京师可比,一切尚须多加小心才是。” 啥,这就成了?萧畏原本还准备了一大套的说辞,却没料到柳鸳居然问都没多问,便同意了自己的请求,意外之余,不由地兴奋了起来道:“娘,您放心好了,孩儿都已准备停当了,朝廷批文、驼队、货物一应俱全,误不了事的,只是父王那头还得娘亲帮小畏去说说。” 俗话说得好,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此番萧畏去关外并非游山玩水,内里的风险极高,一个不小心之下,去得就回不得了,个中的情形柳鸳心中跟明镜似的,若是可能,柳鸳绝不愿萧畏去冒这个险,然则柳鸳却没有选择的余地,望着爱子那兴奋的笑容,柳鸳的心却猛地揪了起来,爱怜地『摸』了『摸』萧畏的头,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温言道:“畏儿长大了,是到了该出去见见世面的时候了,此去燕西,一路山水崎岖,道路艰难,更有流寇横行,切不可大意了,你父王那须担心,娘去说便好。” “嗯,谢谢娘亲。”一听柳鸳如此吩咐,萧畏担了数个月的心就此松了下来,紧赶着便点头应答了一句,想了想,又不怎么放心地问道:“娘,孩儿还不曾见过外公与舅舅们呢,都给孩儿说说,孩儿得准备甚礼物方好?” 一听萧畏提起了外公与舅舅们,柳鸳沉默了下去,良久不发一言,末了,长出了口气道:“尔能去,便已是最好的礼物,至于其他,尔见了便知,娘就不多说了,尔自去准备好了。” “是,娘亲,孩儿告退。”萧畏见柳鸳不想提起外公那头的事情,心里头尽自疑『惑』重重,可也不敢多问,恭敬地行了个礼,便退出了房去。 “唉,痴儿,痴儿……”萧畏去后,柳鸳独自坐在榻上,良久不曾动过一下,末了,摇了摇头,呢喃地叹息了一声……难得恰逢荀假(大胤皇朝之官员每十日有一天的假期,称为荀假),陈明远也就偷闲地睡了个懒觉,直到日上三竿了,这才不舍地从四姨娘的被窝里爬了出来,将就地用了些白粥当早膳,又让下人们沏了壶上好的西湖龙井,端坐在书房的文案后,乐悠悠地品着,口中时不时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好生自在得紧,然则一壶茶才刚饮了几口,却见次子陈百涛慌里慌张地冲了进来,口中还嚷嚷着:“父亲,父亲,事情不好了。”登时就将陈明远的好心情彻底搅得个粉碎。 “混帐,慌个甚子,说,何事如此!”陈明远气恼地将手中的小茶壶往文案上重重一搁,没好气地骂了一声。 “啊,父亲,是这样的,孩儿已得知可靠消息,萧畏那混球真的准备去燕西贩马了。”陈百涛素来畏惧其父,一见陈明远发怒,不由地缩了下脖子,紧赶着解释道。 “嗯?真有此事?”当初萧畏当庭与皇帝开赌,陈明远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就萧畏那等浪『荡』『性』子,最多不过是嘴上功夫罢了,哪怕其商社的事情闹得风风火火地,陈明远依旧不以为然,认定萧畏也就是在做戏罢了,了不得派了个商队去燕西走一圈,应付应付也就差不离了,至于贩回马匹,那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可这一听萧畏居然亲自率队前往,陈明远登时就有些子失态了,豁然而起,瞪圆了眼,喝了一嗓子。 “父亲,是真的,孩儿这有可靠的消息,那厮出发的日子都定好了,就在二月初一,父亲,您拿个主意罢,总不能眼瞧着那厮得意了去。”一见自家老夫发作了起来,陈百涛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禀报道。[ “该死!”陈明远恶狠狠地骂了一声,在书房里焦躁地来回踱着步,一时间也拿不出个太好的主意来。 “父亲,孩儿这倒有一计,您看能行否?”陈百涛凑到近前,小声地叨咕了起来:“……,如此当可永除后患。” “嗯?”听完了陈百涛的建议,陈明远轻吭了一声,并没有立马回复,脸『色』变幻个不停,良久之后,一咬牙道:“伍千两银子并不多,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一旦有失,大祸临门,尔可知晓?” 陈百涛毫不犹豫地答道:“父亲尽管放心,孩儿都安排好了,保管万一失!” “唔,那好,尔去账房支取伍千两银票,记住,此事须谨慎,尔不可亲自『露』面,交由旁人代劳便可,去罢。”陈明远思索了一番,末了还是觉得萧畏此行对自己的威胁太大了些,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是,父亲,孩儿知道如何做的。”一听自家老父答应了,陈百涛兴奋地躬身应答了一声,急匆匆地向账房赶了去…… 第48章 敌情突现 巳时四刻,天已近午,春天的日头暖烘烘地照耀着大地,不知名的野花开满了山坡,芳草翠绿,蝶飞蜂舞,鸟鸣虫嘶,一派春日之繁华景象,然则,这等繁华却显得有些不是地方,只因此处乃是安西古道——修建于前朝时期的安西古道本是中原通往西域的一条重要商道,自古以来便是车水马龙、商旅不绝之所在,可自打承平之后,朝廷迁都中都城,此商道已是渐渐地衰败了下来,一年到头也难得有几支上规模的商队出现,最多也就是三五成群的游商罢了,草木疯长的侵袭之下,原本平整宽阔的大道已显得残破不已,坎坷难行之至,哪怕屁股下已垫上了厚厚的毯子,却依旧颠簸得萧畏头晕眼花地难受得够呛。 二十天了,从离开中都伊始,到如今已是整整二十天了,却仅仅只走了三分之一多一些的路途,可把萧畏给憋坏了——一开始萧畏还兴致勃勃地骑着马看风景,然则几天的风沙吹将下来,再高的兴致也折腾没了,这便躲回到了马车里,却不料风沙是吹不着了,可小屁股却因此遭了大罪,被崎岖不平的道路咯得生疼不已,这令萧畏很是羡慕唐大胖子的能吃能睡,眼瞅着那厮鼾声如雷动地砣在那儿,萧畏郁闷得够呛,刚琢磨着是不是寻个法子作弄一下这个不知愁为何物的家伙,可就在此时,却听车外响起了雷龙压低了嗓子的声音:“小王爷,有情况。” “嗯?”萧畏一听这话,登时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一哈腰撩起了车帘子,立马就见雷龙正屹立在马车边上,面『色』肃然,萧畏见状,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刚要发问,就听背后唐大胖子打着哈欠含含糊糊地嚷道:“小三,该吃饭了罢,饿死俺了!” 靠,这死胖子还真是会来事儿!萧畏心急之下,哪有功夫去管唐大胖子的问话,跳下了马车,一个大步迈到雷龙的身边,低声问道:“雷叔,是甚个状况?”[ 雷龙微微地点了下头道:“小王爷,看见前方三骑了么?” 萧畏闻言偏了下头,向队伍的前方看了过去,立马就发现在离自家驼队不到百米的距离上,有着三名骑士正不紧不慢地纵马向前,看那服饰平常得很,压根儿就看不出有甚不妥之处,心中疑『惑』大起,皱着眉头道:“小侄看见了,有何不妥么?” “嗯,后方还有三骑,合计六骑,自出了函谷关之后,这六骑已跟了我等三天了,必是探子疑,今夜恐有一场恶战。”雷龙面表情地解说道。 雷龙乃是项王府的客卿身份,此番受项王萧睿的委托,统率三百项王府侍卫护卫萧畏一行,其人原本是军中之大将,眼光自然是极准,他既然如此说了,萧畏自是深信疑,眉头不由地便紧锁了起来,沉『吟』了一下道:“雷叔,依您看,这一仗该如何打?” “依此前行,算脚程,我等今夜赶不到陇县,只能夜宿黄河故道,那地方地势平坦,险可守,一旦遇敌大举来袭,难有万全之把握,若某料得不差,来路上必有敌断我后路,回转宜县亦是不可得,而今之计,某以为当就地宿营,打『乱』敌之部署,小王爷以为如何?”事态虽紧急,雷龙却并不慌张,不紧不慢地将敌情分析了一番。 “此处宿营?”萧畏愣了一下,并没有急着回话,而是四下看了看,见前方不远处有座小山,草密林深,倒是个打埋伏的好地方,心中登时一动,哈哈一笑道:“好,既然雷叔如此说法,小侄倒是没有异议,唔,那六名探子看着碍眼,依小侄看来,不若先擒拿下来好了。” “嗯。”对于萧畏的提议,雷龙倒是没有反对,点了下头,冷漠地一挥手,轻喝道:“宁南、宁北!” “属下在!”宁家兄弟乃是萧畏的贴身卫士,此时正站在马车边上,一听雷龙点了名,忙从旁站了出来,高声应了诺。 雷龙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前方正回头查看究竟的三名骑士,沉着声下令道:“尔二人各率六骑出击,务必拿下一名活口,去罢。” “属下遵命!”宁家兄弟齐声应了诺,各自转回驼队中,点了几名手下,飞快地纵马杀出了队列,一前一后地分路杀向了正迟疑不进的那六名骑士。 一众王府侍卫皆是军中出身的好手,这一发动之下,马速快得惊人,马蹄声爆响间,已如飞般杀出了驼队,那六名骑士见状,哪敢怠慢,各自调转马头,便要逃走,然则一来措不及防之下,马速难以提升,二来么,那几名骑士的马皆是驽马,哪能跟王府侍卫们胯下的战马相提并论,待要想逃,已是不及,一番短促的追逐战下来,除了两名跑得快的骑士溜了之外,余者死一人,被生擒三人。 “禀小王爷,雷将军,人已拿到。”宁家兄弟并没有继续追赶逃走的骑士,各自率部将俘虏押解到了马车前。 “带上来!”萧畏在京师里打架斗殴乃是家常便饭,可正儿八经的战事却从不曾经历过,先前见宁家兄弟干净利落地拿下了那几名探子,心情自是颇为激动,一见宁家兄弟前来复命,强自压住心头的兴奋,也不待雷龙发话,大袖子一拂,亢声下令道。 萧畏既已下了令,宁家兄弟自是不敢怠慢,各自应了诺,喝令手下将三名俘虏全都押解到了近前,却见三名俘虏皆是身高体壮之辈,其中一名三十出头的络腮胡汉子尤为魁梧,尽管被五花大绑地捆着,可兀自挣扎着不肯就范,口中『乱』嚷嚷着:“放开老子,光天化日之下,尔等竟如此滥杀辜,还有王法么?快放开老子!” 一众王府侍卫大多是百战余生之辈,个个『性』子暴烈,哪容得那汉子放肆,左右两名押解的侍卫齐齐断喝了一声“跪下!”各出一脚,踢在了那汉子的脚弯上,登时便将那汉子踢得跪倒在地,疼得其直倒吸凉气不已。 萧畏此番出京自是早就料到这一路绝对太平不了,可却没想到尚未出关呢,事情就来了,待得见那名络腮胡壮汉提起了王法,萧畏便笑了,手一抖,一柄折扇已拽在了手中,轻轻地掂了掂,冷笑着道:“王法么,嘿,小爷我就是王法,尔等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图谋不轨,嘿,小爷劝尔还是从实招来的好,免得皮肉受苦,说罢,何人指使尔跟踪本王的,尔等有多少人马,欲行何事?说!” “冤枉啊,我等不过是过路之人,并歹意,冤枉啊,我等实是冤枉啊……”那名络腮胡大汉低着头不吭气,倒是另两名汉子高声呼起了冤来。 “过路?哈,好一个过路,尔等自函谷关之后便在本王的驼队前后窥探不止,是何居心,嗯?”萧畏“唰”地开了扇子,笑眯眯地问道。 “笑话,如此大路又非尔家所有,尔能行,某等又为何不能,尔这狗贼,要杀便杀,何须妄自加罪于人。”萧畏话音刚落,那名络腮胡大汉便瞪圆了眼,大声吼了起来。[ “好,好硬的嘴,嘿嘿,希望尔的骨头也似嘴这般硬。”萧畏收起了笑脸,冷着声下令道:“宁南、宁北,将这三人押下去,分开审,小爷我只要口供,生死勿论!” “是,属下遵命!”宁家兄弟高声应了诺,指挥着一众侍卫将那三名汉子分头押了下去,大刑『逼』供了起来,惨叫声立马响成了一片。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杀猪啊,还让不让人睡了。”唐大胖子实是好睡眠,外头『乱』成这般模样了,这厮还睡得香甜,直到宁家兄弟动大刑拷问之际,这厮才被惊醒了过来,胖大的身子“噌”地便窜出了马车,瞪圆了眼,瞎嚷嚷了起来。 娘的,这死胖子还真是头死猪!萧畏苦笑不得地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这厮一般见识,自顾自地摇着扇子,默默地思索着。 “小三,这是咋回事,怎地不走了?”萧畏不开口,唐大胖子却不知趣,左右看了看,见整个驼队都停在了道上,挠了挠大脑壳,满脸子疑『惑』地追问着。 “走个屁,没瞧见打闷棍的家伙来了么?”萧畏被唐大胖子搅得心烦不已,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啥,在哪?『奶』『奶』的,敢打俺的闷棍,找抽啊!”唐大胖子一听这话,立马撸起了袖子,两只白胖的胳膊『乱』舞着,一副气势汹汹之状地嚷嚷着。 白痴!萧畏实在是难得跟这浑人多啰嗦,翻了翻白眼,侧过身去,看着默默不语的雷龙,斟酌了下语气道:“雷叔,可否先派人去陇、宜二县通报一声,以防万一。” 对于萧畏的提议,雷龙倒也没有反对,微皱了下眉头道:“也好,小王爷看着办便是了。” “那好,事不宜迟,小侄这便去修书,此处便由雷叔照料着。”萧畏见雷龙没反对,自知事情紧急,哪敢多耽搁,吩咐了一句便转回了马车,挥笔速书了起来,却不料信尚未写完,就见唐大胖子黑着脸窜进了车厢,口中嚷嚷着道:“小三,麻烦了,『奶』『奶』的,是‘关中三寇’干的,这回麻烦大了!” “关中三寇?”萧畏一听此言,登时便愣了一下,脸『色』也不好相看了起来…… 第49章 燕子岭之战(1) 第49章 燕子岭之战(1) 陇县,因地处陇山之东而得名,属岐州治下之边陲小县,南接陈仓,北连清水,乃是入川、入河西之通衢要津,本是通商之要隘,曾繁华一时,然自打承平以来,中原通往西域以及入川之商道半废,陇县渐已没落,又因山多地贫之故,更因此地略能产马,深为马政所困,百姓流离者众,到了弘玄十六年,偌大的陇县共计十乡六镇加一县城,可实有人口算将起来也就只有万余之数,甚至不及中都附近一镇的人口之多,很显然,在这等边塞之地为官者,基本上都是没甚前途可言的潦倒官儿,很不幸,陇县县令王鹏就是这么个倒霉蛋,不过么,这地头人少事自然也就少,倒也能落得个清闲,这不,才刚申时一刻,闲极聊的王县太爷便已趴在大堂的文案上昏昏欲睡了,可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了起来,生生将王县太爷的好梦给搅了,没等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一名身材魁梧的军士强行开一众衙役的阻拦,闯上了大堂,那等来势汹汹之状生生将王县令吓了一大跳。 “放肆!尔系何人,安敢『乱』闯大堂?”王县太爷好梦被搅,心里头本就有气,再一看来者的服饰不过是一伍长而已,立马端起了县太爷的架子,猛地一拍惊堂木,断喝了一声,倒也架势十足。 “某乃项王府亲卫王掣,敢问大人可是陇县王县令么?我家小王爷有急信在此,还请王县令过目。”来人正是奉了萧畏之令前来求援的侍卫王掣,此时见王鹏摆起县太爷的架子,丝毫不以为意,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高声禀报道。 一听是项王府来人,王鹏的架子可就端不下去了,赶忙站了起来,也没让衙役们去接信,亲自走下了大位,双手接过王掣手中的信函,口中客气地说道:“啊,有劳王侍卫了,且容本官先阅了信再作详谈可好?”[ “王县令请。”王掣尽自心急,可也不好出言催促,只得点头附和了一句。 “啊……”王鹏笑容满面地展开了信函,只一看,登时就傻了眼,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说,拿信的手也哆嗦得跟筛糠似地,老半天回不过神来。 “王县令,我家小王爷危在旦夕,还请您赶紧发救兵前去增援。”王掣见王鹏半天没反应,登时便急了,紧赶着上前一步,一拱手,高声请命道。 “这个……”王鹏眼珠子转了转,并没有接王掣的话题,而是出言问道:“王侍卫,敢问小王爷一行如今宿营何处?” 王掣不明白王鹏问这个问题的真实用心,紧赶着便回答道:“回王大人话,我家小王爷如今已在燕子岭扎营,贼寇旦夕必至,恳请王大人赶紧发兵相助。” 王鹏眼珠子一转,打了个哈哈道:“是在燕子岭啊,唉,这事怕是不好办了,那燕子岭属宜县管辖,本官实法越境行事,再者,我陇县仅有民团三百不到,守土有责,须防那‘关中三寇’趁虚来取城,小王爷那头下官怕是有心力了,还请王侍卫回去多多美言几句。” “你……,尔这狗官,竟敢陷我家小王爷于死地,好胆!”王掣乃是王府侍卫,向来骄横惯了的人物,一听王鹏如此说法,登时大怒,也顾不得上下尊卑,破口便骂了起来。 “哼,知莽汉,本官念尔护主心切,不与尔计较,来人,送客!”王鹏一听王掣开骂,立马翻了脸,虽不敢将王掣如何,可却不想再听王掣辱骂当场,一拂大袖,下令一众衙役将王掣强行赶出了县衙。 “老匹夫,尔竟敢见死不救,我家王爷定饶尔不得!”王掣虽暴怒,却难当一众衙役们的搡,被生生赶出了县衙大堂,气忿难平之下,叉指着县衙大堂破口大骂了起来,街上行人听得响动不对,纷纷围聚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看热闹。 “兀,那汉子,尔家王爷可是项王爷么?”就在王掣怒骂的当口,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领着几名青年从人群中排众而出,断喝了一声。 王掣见来人体貌不凡,自是不敢轻慢,拱了下手道:“不错,某家王爷正是项王殿下,尔是何人?” “某陇县林崇生是也,先前听闻阁下所言之小王爷被困燕子岭之事当真否?”那名壮汉拱手还了个礼道。 王掣怒气冲冲地道:“确实如此,我家小王爷奉圣旨出关公干,那‘关中三寇’啸聚众匪,图谋我家小王爷,某奉命前来陇县求援,王鹏那狗官竟然虚词托,实是耻之尤,偌大陇县竟敢战之辈么?” 王掣此言实是太刺耳了些,林崇生的脸立马黑了起来,冷哼了一下道:“哼,休得小瞧人,项王爷乃当世英豪,其子有难,某自当去救之,何须尔出言相激,尔若是汉子,就随某来!”话音一落,也不管王掣跟没跟上,领着几名手下排开围观众人,大踏步地向外行了去,王掣愣了愣,末了还是牵马跟了上去……燕子岭其实就是座小山包而已,位于安西古道左侧,高不过三十余帐上下,也算不得陡峭,时值春天,草木倒是颇为茂盛,然则对于拥有近乎两百匹骆驼的商队来说,要想完全隐蔽到山里头却实那等可能『性』,大部分骆驼只能弃之山下,只将货物搬上山顶的营寨之中,工作量之大着实令商队诸人忙活得四脚朝天的。 身为主子,萧畏自然不会去亲自搬货,只是冷眼看着唐大胖子在那儿哟三喝四地指挥着,内心里却在反复地盘算着此战的胜负之可能——萧畏是没打过仗,可跟着舒老爷子却着实学了不少的武略,勉强算得上能纸上谈谈兵罢,可任凭萧畏再怎么算,总觉得此战的把握『性』实在高不到哪去——论兵力,己方不过三百侍卫算是能征惯战之辈,其余商队的伙计虽有个五百出头,可都是些平头百姓罢了,纵有些好手在内,也见不得真章,不添『乱』已算是难能可贵了的,再说了,除了自家带来的王府侍卫外,萧畏也不敢信任那些临时召来的商队之人,天晓得那里头有没有敌方的探子在内,虽说己方占着地利上的优势,可面对着“关中三寇”众多的人马之围攻,能否守得住,还真是难说得很。 萧畏往日虽不怎么关心江湖中事,可此番为了出关一行,事先可是下足了功夫的,对于关中乃至关外的各股势力多少算是有些了解,据萧畏所知,这关中之地大小草寇多如牛『毛』,其中最大的三股便是这“关中三寇”——陈仓“血煞手”刘明淇,手下号称一千余众;武功“铁狼”陈淮南,手下号称一千五百余众;铜川“怒虎”西门海云,拥有近两千余众,此三者虽合称“关中三寇”,其实却并不是一伙的,各有各的地盘,彼此间甚少往来,可如今竟然联起了手来了,这令萧畏还真感到“荣幸”之至的。 有问题,内里绝对有问题!己方一行才刚踏入关中,这三大寇便已联了手,很显然是有人事先谋划的结果,至于是谁在其中捣鬼萧畏此时法知晓,也懒得费心思去猜测,而今萧畏关心的仅仅只是该如何熬过这一仗——不算三大寇挟裹来的那些小流寇队伍,光是三大寇的兵马全出,便已是四千五百之众,而己方满打满算也就八百出头一些,这么点人马着实太可怜了些,正面而战的话,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头疼了,真的头疼了,萧畏想得头都大了几圈了,也没能想出个好主意来,至于能不能盼到陇、宜两县的救兵,萧畏其实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关中如今荒芜得很,早已不是承平之前那等富庶的秦中之地了,各县民团守备也就是些看家护院的水平罢了,哪有甚战力可言,真要是各县的守备兵们如此有能耐的话,关中又岂会遍地是盗匪?萧畏实不敢将希望寄托在那些能的县令们身上,只不过手中拢共就只有这么点牌,萧畏还真不知该咋出才好了。 守不住,绝对守不住!萧畏在心里头将天时地利人和等因素分析了几个来回之后,已然算出了个大概,心里头清楚就目下这点人马,哪怕全军上下一条心,也绝对法支撑三天以上,靠死守待援显然是死路一条,唯一可行的只能是出奇制胜,方能有一线的生机!一念及此,萧畏自是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在山顶上来回地踱着步,绞尽脑汁地思索着破敌之策,隐约间似乎想起了什么,可又抓不住,直急得满头大汗狂涌不已。[ 冷静,冷静!萧畏心烦意『乱』之下,头脑已搅成了一团麻,不得不站住了脚,深深地吸了口气,仰头看着渐渐已西斜的日头,突地一个想法从心里头涌了出来,眼睛一亮,不由地高叫了一声:“有了!” 第50章 燕子岭之战(2) 第50章 燕子岭之战(2) “雷叔,敌众而我寡,倘若敌寇蚁聚,守御恐难,纵使能胜,损伤必众,于大事不利,且贼众势大,周边诸县援兵未必敢来,小侄以为死守恐非良策,当另寻它途以脱此困,不知雷叔以为然否?”眼瞅着日头渐已西斜,萧畏自是不敢怠慢,心中主意一定,便派人将正在指挥众人安营布阵的雷龙请了来,也顾不得寒暄,紧赶着便出言解说道。 雷龙乃打老了仗的人物,萧畏所言的这些个道理他又岂会不知,其既然敢选燕子岭为死守之地,自然有着他的把握在,然则雷龙并没有出言多加解释,只是微微地点了下头道:“小王爷可有甚良策么?” 一听雷龙对自己的分析没有提出异议,萧畏心中稍安,紧赶着便道:“雷叔,依小侄看来,诸盗匪蚁聚如此,其背后定有黑手在动,然,为盗者不外求财也,今若是以财诱之,或可见奇效,再者,据那三名被擒之贼兵哨探所言,阻我后路者乃是陈仓刘明淇,其人手下不过千余之数,勇者虽有,却不过是乌合之众耳,若先破之,再谋其余,或许能大胜也说不定。” “哦?小王爷打算如何着手?”雷龙听完了萧畏的分析,良久不发一言,默默地沉思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微皱了下眉头,不动声『色』地追问了一句。[ “雷叔明鉴,贼众本预计我等会在黄河故道安营,今我等半道止于燕子岭,贼众原先计划势必落空,本离我等最远之刘明淇所部反倒成了最近之军,依小侄看来,此三寇虽暂时联了手,心却不一,各部为财货计,定会兼程赶来,先到者必是刘明淇疑,雷叔可率三百侍卫先破此贼,小侄留守燕子岭,以挡其余贼军,待得敌势稍疲,内外夹击之,当大胜有望矣。” 此番随萧畏出使燕西的三百护卫皆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之士,人数虽不多,可战力却是极为强悍,以三百精锐攻击刘明淇手下千余乌合之众,胜利乃是可质疑之事,然则这仗要打多长时间,又或是能取得多大的战果雷龙心里头殊把握,若是有个万一,法及时回援的话,萧畏率那五百余商队民夫岂不是成了众贼军的盘中之餐,这等风险雷龙实是不敢去冒,面对着萧畏的殷切期颐,雷龙也只能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此计过险,某受命护卫小王爷之安全,实不敢轻离。” “雷叔,小侄此处自有守御之法,至不济也能顺利脱身,便是破那刘明淇所部也有一策,当如此……,雷叔以为如何?”萧畏一听雷龙拒绝了自己的提议,登时便急了,贴到雷龙身边,压低了声音,又急又快地解说了一番。 “唔。”听完了萧畏的谋划,雷龙并没有立刻下断言,脸上的神『色』变幻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咬了咬牙道:“好,既如此,那就分头行事也好,小王爷切记,一旦事不可为,走为上!” “雷叔放心,小侄断不会拿自家『性』命开玩笑的。”一听雷龙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萧畏长出了口气,笑了起来……申时五刻,日头已彻底西斜,将将就要落下了山,天边的云朵也渐渐地红了起来,似血一般妖艳,安西古道上烟尘滚滚,一队手持各种兵器的人马『乱』哄哄地奔跑着,为首一名黑衣大汉端坐在马背上,手中拎着根熟铜棍,不时地挥舞着,口中骂骂咧咧地嚷道:“快,『奶』『奶』个熊的,快跟上,快点,都他娘的快点!”这人正是“血煞手”刘明淇! 刘明淇,陈仓县人,马户出身,自幼便以孔武有力而闻名四乡八里,弘玄九年,因家中豢养之马匹尽皆病死,力承担马政署之催债,一怒之下,打死了前来前来催『逼』的马政署吏员,索『性』扯了反旗,落草为寇,几年下来,累次击败官府的围剿,闯出了个“血煞手”的名号,手下拥兵一千余人马,为关中三大寇之一,当然了,仅仅只是三大寇中排名最后的一个,此番受“怒虎”西门海云所邀聚兵前来劫杀项王三子萧畏,却因着本身实力最弱之故,只得了个断后的角『色』,原本以为此番只剩下喝汤的份了,却没想到项王府一行人居然驻守燕子岭,这可把刘明淇给高兴坏了,恨不得即刻便冲到燕子岭,一举将项王府诸人斩杀一空,也好将所有的财宝全都抢到自家手中。 二十万两银子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刘明淇打家劫舍了如此多年,还从来没遇到过如此肥的羊,一想到燕子岭上有着如此多的财货等着自己去抢,刘明淇的眼都红了,恨不得一步就冲到了燕子岭下,哪还管自己那帮子手下跑得都快断了气,这年头手中有了银子,啥都能有了,手下死光了,大不了再召一波就是了,只要有钱,没啥事是办不成的。 反抗?刘明淇压根儿就不在意项王府一行人的反抗,在他看来,拢共不过八百人的商队里也就只有三百王府侍卫有些战力罢了,其余的不过都是待宰的羔羊而已,凭着自己手中的熟铜棍以及座下千余敢死之士,完全可以将项王府一行人一网打尽,他所要做的不过就是抢在西门海云与陈淮南之前赶到燕子岭便足矣,难得有这么一个吃独食的机会,刘明淇又岂能不急! “快快快,都他娘的跟上。”刘明淇狂吼『乱』叫地驱赶着一众手下沿大道向前狂奔,正吼得起劲之际,突然间发现前方一道低矮的山梁后头冒起了一阵烟尘,显然是有大队人马正在向此处赶来,心中一惊,顾不得再赶路,忙不迭地勒住胯下的战马,一扬手中的熟铜棍,高声喝道:“停下,都他娘的停下。” 一众贼军中除了三十余头目有马可骑之外,余者皆靠两条腿跑路,这已急赶了近十里,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一听刘明淇下了令,自是全都气喘如牛地立住了脚,『乱』哄哄地挤在了大道上,惊疑不定地望着半里外的烟尘起处。 一阵隆隆的蹄声中,一大队满载着货箱的骆驼从山梁后头冲了出来,待得见到刘明淇所部拦住了去路,驼队登时就慌了起来,各乘骆驼上的骑手纷纷哟嗬着勒住放足狂奔的骆驼,『乱』哄哄地掉头准备向回跑,整个驼队挤成了一团,甚至有几名骑手为了逃命,不惜砍断系着货物的绳索,骆驼上的货箱散落在地,破碎得不成样子,内里『露』出了绫罗绸缎等货物,甚至还有不少的散碎银两与铜钱。 “是项王府的驼队,他们要逃了!”一众盗匪中有眼尖之辈认出了驼队的来历,登时便兴奋地叫了起来。 “兄弟们,杀啊,拦下驼队,不许放走一人,杀!”刘明淇一见到对面驼队『乱』成了一团,登时便兴奋了起来,高呼一声,纵马便向驼队冲杀了过去,一众贼兵面对着财物的诱『惑』,自是不甘落后,各自嘶吼着便冲了上去。 一见到刘明淇所部如狼似虎般地冲杀了过来,驼队里更是『乱』成了一团,人敢留下来拼命,纷纷调转骆驼,沿大道向回逃了去,很快便又转回到了山梁的背后,只留下十数个破损的箱子散落了一地。 刘明淇以及三十余名有马的头目冲得极快,不数息便已赶到了箱子所在的地方,然则并未逗留,而是嘶吼着便冲向了山梁的拐角,至于那些靠双腿飞奔的贼众跑着跑着便停了下来——一众贼兵生活在早已是贫瘠之地的关中,往日里即便是打劫了大户,也甚少见过如此多的绫罗绸缎堆在一起,更别说还有散落了一地的银两与铜钱,此际见头领们都跑过了头,没了约束的贼兵们哪还有心思去接着追杀,『乱』哄哄地便就地抢起了财货来了,原本就没有丝毫队形可言的贼军此时已是散沙一片。 眼瞅着财货就要到手,刘明淇兴奋得难以自持,大吼大叫地率领着三十余骑狂奔着转过了山弯,刚想着继续追杀之际,却猛然发现山梁背面的草丛中不知何时已立起了一排排的弓弩手,数锐利的箭头正瞄着自己一行人,登时便吓得亡魂大冒,大吼一声,单手一勒马缰绳,拼力停住了胯下狂奔的战马,大叫一声:“撤,快撤!” 刘明淇是勒住了战马,可其手下的头目哪有他那份本事,尽管也纷纷拼力要勒住狂奔的战马,却又如何办得到,于是乎,整支队伍便在大道上挤成了一团,『乱』得不可开交,就在此时,一声断喝暴然响了起来:“放箭!”霎那间,两百余名王府侍卫们齐刷刷地扣动了弩机,但听机簧响处,密集的箭雨如蝗般向刘明淇一行人罩了过去,顷刻间便将跑在最前面的十余名贼军头目『射』成了蜂窝。 “该死,撤,快撤!”刘明淇一身武艺确实不同凡响,虽被十数名王府侍卫选为靶子,可凭借着手中运转如飞的熟铜棍,竟然不曾中箭,此际一见大事不妙,哪敢再多耽搁,大吼一声,顾不得手下众头目的死活,拧转马头便要向来路逃窜而去。 “杀贼!”策马立在山坡上的雷龙见敌胆已丧,自是不会放过这等破敌的良机,大吼一声,一踢马腹,率领着一众侍卫冲下了山坡,如飞般地向刘明淇杀了过去……[ 第51章 燕子岭之战(3) 第51章 燕子岭之战(3) 刘明淇很生气,比的生气,终年打雁,这回竟被雁啄了眼,一向只有他打别人闷棍的份儿,此番居然被区区三百不到的项王府人马当头打了一记黑棍,着实令刘明淇气得火冒三丈的,只不过气归气,面对着顺山势冲杀而来的王府侍卫们,刘明淇还真没那个勇气留下来硬扛,一拧马首便向来路狂奔了去,在他想来,只要回到自家阵中,凭借着足足一千一百多的勇悍手下,完全可以将场子找回来,反过来杀项王府一个落花流水也不是不可能之事,然则等其刚转过山口,立马就傻了眼了,望着正『乱』哄哄地争抢着财宝的一干手下,刘明淇想死的心都有了。 完了,这回完毬了!刘明淇一见自己的手下全都『乱』了套,自是知晓这一仗是彻底输定了,再一听身后马蹄声暴响,所有的勇气与怒火全都化成了飞灰,也不去理会正『乱』成一团的手下,一拨胯下战马,往斜刺里便逃了去,一众正在哄抢财宝的贼兵们这才发现事情有些子不对劲,可还没等贼众们回过神来,王府侍卫们便已杀到了近前。 “杀贼,杀,杀,杀!”一众王府侍卫们皆是军中精锐出身的老兵,大多打过仗,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人数虽不多,可一冲锋起来的气势却是凶狠异常,一个个放声嘶吼着,如狼似虎般地杀进了『乱』成一团的贼众之中,手起刀落之下,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地杀得贼兵们死伤狼藉,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百余名措不及防的贼众便已成了刀下之鬼,余者大『乱』之下,哪还有丝毫抗争的勇气,纷纷丢下到了手的财物,掉头向来路撒腿狂奔不已,那等狼狈劲,只恨不得爹娘多给几条腿一般,只可惜一众贼兵先前已是急赶了近十里的路,这会儿尽自亡命飞奔,那速度也着实快不到哪去,又岂能是养精蓄锐多时的王府侍卫们的对手,一段不长距离的追击战之后,贼兵们被杀倒了近三百余人,余者力再逃,纷纷丢弃了手中的兵器,跪地投降了,真能逃出生天的尚不到一成之数。 逃,赶紧逃!刘明淇虽不曾回过头去,可一听到身后传来的惨号之声,便知晓自己的手下已成了刀锋下的羔羊,绝翻本的丝毫可能『性』,事到如今,刘明淇除了拼了老命逃跑之外,再也没了旁的念想。[ 刘明淇见机不可谓不快,逃也逃得算是及时,可惜的是雷龙早就盯上了他,又岂能容其逃了去——雷龙胯下的战马乃是王府里挑出来的骏马,本就不是刘明淇座下那匹驽马所能比拟的,更何况刘明淇先前一路急赶之下,马力早疲,虽先行起了步,却又怎可能摆脱得了纵马飞奔而来的雷龙,两者一前一后地跑不过一里之遥,雷龙便已赶到了刘明淇的身后。 “拿命来!”雷龙暴吼了一声,手中的马槊一挺,瞄着刘明淇的背心便是一个凶狠的突刺,枪一出,破空之声大作,强烈的呼啸声震得刘明淇心胆俱寒。 不好!刘明淇一听枪风震耳,登时便被吓得不轻,慌忙猛地一俯身,整个人贴到了马背上,一扭腰,手中的熟铜棍顺势往后一『荡』,一个“苏秦背剑”挡在了身后,正好格在了雷龙的枪柄上,但听“嘭”地一声震响,火花四溅中,谁都不曾占到便宜,雷龙的马槊固然被震得冲天而立,手臂酸麻不已,可刘明淇的熟铜棍也被震得重重地撞击在了自己的背心上,好在这厮皮粗肉厚,虽是吃疼不已,却并没有受伤。 “杀!”眼瞅着逃不掉了,刘明淇的凶悍劲立马就爆发了出来,不顾自己背心处疼得厉害,暴吼一声,手中的熟铜棍抡圆了便是一抽,狠命地扫向了雷龙的腰部。 “来得好!”雷龙本就是沙场悍将,一身勇力极为出类拔萃,此时见刘明淇来势凶悍,倒也不敢大意,大吼一声,双手一用力一个下沉,马槊斜斜一拦,在与熟铜棍相接触的一霎那,使出一个巧劲,往身外一带,已将刘明淇的熟铜棍格挡到了一旁,而后右手松开枪柄,眼疾手快地一『操』,一把揪住了刘明淇的肩头,用力一拽,借助着马的冲劲,便要将刘明淇生生拖下战马。 “啊哈!”刘明淇肩头被拿,大惊失『色』之下,顾不得许多,双手飞快地松开熟铜棍,大吼了一声,反手一个擒拿,紧紧地拽住了雷龙的胳膊,拼劲死拽,试图反客为主,两下里同时用力之下,双方都没占到便宜,几乎同时被拉下了马去,就地滚打成了一团。 论力量,双方都可以算得上大力士,彼此在伯仲之间,可论及拳脚上的能耐,刘明淇不过是街头斗殴的野路子出身,哪能跟雷龙这等悍将相提并论,十几个回合下来,连中了数十拳,生生被打得鼻青脸肿,再也力抵挡雷龙的攻击,被雷龙一个双剪腿一踹,飞出了三丈开外,挣扎了几下,再也站不起来了,就在此时,降服了众贼寇的王府亲卫们赶了过来,将刘明淇摁倒当场,反剪双手捆成了个粽子,至此,刘明淇所部算是彻底覆灭了,而此时不过是酉时一刻,整场战事前后也不过半个时辰不到,项王府一方可谓是胜得极为漂亮。 就在雷龙所部与刘明淇开战之际,燕子岭上萧畏也没闲着,领着宁家兄弟等数名侍卫山上山下地转悠着,指挥着留守的近五百名商队伙计埋头苦干,生生将整座燕子岭变成了大工地,一众人等挖沟的挖沟,砍柴的砍柴,干得个热火朝天,便是唐大胖子都没能闲着,被萧畏抓了壮丁,派去挖土,可怜的唐大胖子生生被折磨得叫苦连天。 “小三,搞没搞错,设陷阱也就是了,还挖个甚沟,『奶』『奶』个熊的,你是不是看俺肉多嫉妒了,折腾人也不是这么整的。”唐大胖子拎着根小铁锹,厥着肥大的屁股在山腰处有一铲没一铲地挖着,待得见到萧畏领着侍卫们行了过来,唐大胖子登时就恼火了,将手中的小铁锹往地上一掷,没好气地埋汰了一句。 挖沟自然是萧畏的主张,倒也不是突发奇想,而是另有妙用,只因着时候未到,萧畏并没有对众人解释为何要挖沟,此时见唐大胖子恼羞成怒,萧畏自也懒得理会,拿眼冷冷地一瞪,撇了下嘴道:“胖子,尔不想挖沟也成,待会儿贼兵到了,小爷我就派尔为先锋,独自一人单挑数千贼众去。” “厄……,小三,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单挑?你还不如一刀杀了我好了。”唐大胖子一听之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跳上了沟沿,没好气地骂道。 “说笑?嘿,尔若是不挖,那就不是说笑了。”萧畏嘿嘿一笑,也不管唐大胖子的脸『色』有多难看,丢下句话,掉头便向山顶上行了去。 “该死的小三,俺跟你没完!敢叫俺挖坑,哼,挖坑,俺挖,挖,挖!”一见萧畏走了,唐大胖子跳着脚骂了几声,可心里头还是怕萧畏真让他去打先锋,只得气哼哼地捡起小铁铲,继续干修理地球的工作,看那狠命挖土的架势,心里头十有八九是将泥土当成萧畏的皮肉来处理了的。 萧畏要众人挖的沟不只一条,而是前后紧挨着的两道,前深后浅,工作量并不算小,好在此行本就是要出关,考虑到沙漠行走之需要,商队中所准备的铁铲不少,再加上燕子岭本就是土山,春天雨水多,土松得很,并不难挖掘,在近五百名商队伙计齐齐努力之下,费了两个时辰的功夫,总算是勉强完成了浩大的工程,除了挖出两道环绕半山腰靠上一些的土沟之外,还在山脚下布置了不少的陷阱机关,同时也砍了不少的粗树枝,削尖了备用,待得诸事忙完,一众人等都已是精疲力尽,全都累得趴倒在燕子岭上直喘粗气儿。 酉时四刻,太阳缓缓地落了下去,余晖将天边的云朵渲染得通红如血,归巢的鸟儿们在大树上叽叽喳喳地吵成了一片,习惯夜行的虫子开始在草虫中放声鸣唱,这一切都显得祥和比,然则地平线处地突然冒出的一股烟尘,却将这等宁和彻底撕成了碎片,原本或坐或躺在山顶上的商队众人全都被这一股突兀地冒将出来的烟尘惊动了,纷纷站了起来,惊疑不定地远眺着烟尘起处。 “小三,来了,来了,快看,贼子来了!”唐大胖子踮着脚,满脸子疑『惑』地盯着烟尘起处,突地高声嚷嚷了其来,也亏得这厮人胖肺活量大,声音响亮得很,惊得满山头的人等一时间都有些子慌了神。 来了,终于来了!萧畏没有去管唐大胖子的瞎嚷嚷,暗自握紧了拳头,面上虽淡淡地甚表情,可心中的紧张却是一浪高过了一浪,一颗心跳得咚咚直响,简直快从嗓子眼里蹦将出来一般…… 第52章 燕子岭之战(4) 第52章 燕子岭之战(4) 战争这玩意儿说起来萧畏其实并不陌生,前世那会儿战争大片可没少看,啥子《三国》、《水浒》之类的古典名著更是滚瓜烂熟,这一世在舒雪城老爷子的教鞭威胁下,战例分析也做了不老少,平日里更是时常听那些侍卫们吹嘘往日征战的荣耀,他自个儿做梦时也没少幻想着能指挥千军万马决战疆场,来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之类的勾当,可真到了贼寇漫山遍野蜂拥而来之际,萧畏同学很是懊丧地发现自个儿的腿脚竟然不听使唤地微微哆嗦了起来,口里头干得直冒烟,心更是跳得险些从嗓子眼里蹦将出来。 稳住,稳住!萧畏心里头不停地呐喊着,可身子却还是忍不住哆嗦了起来,渐渐有愈演愈烈之状,眼瞅着就要失态之际,唐大胖子的狼嚎声适时地响了起来:“小三,小三,他『奶』『奶』的,贼子还真多啊,咋办,咋办?” “他娘的个咋办,打就是了!”萧畏大吼了一声,将心中的紧张彻底地释放了出来,原本焦躁的心随着这一声大吼渐渐地稳了下来,也没再去管唐大胖子的鬼哭狼嚎,一挥手道:“所有人听令,全部下战壕,准备战斗!” 一众商队伙计虽都算是走南闯北的老手,可毕竟不是军人,眼瞅着蜂拥而来的盗匪人多势众,全都被吓坏了,任凭萧畏吼得山响,却人出头应命,大多面『色』苍白地站在那儿,更有甚者,竟悄悄地向山后退去,企图从后山逃之夭夭。[ 肉搏之战首重气势,没了士气的军队哪怕人数再多也不过是群待宰的羔羊罢了,这道理萧畏自然是心中有数的,此际眼瞅着一众商队人员慌得不成样子,萧畏脸一寒,高声断喝道:“宁南、宁北听令:有敢擅自后退者,杀赦!” “喏!”宁家兄弟俩齐声应了诺,各自抽刀在手,率领着留守的十名王府侍卫虎视眈眈地押住了阵脚,大有随时准备出手杀人之架势,一众商队伙计见状,自是不敢多犹豫,纷纷慌『乱』地按照萧畏事先的部署涌入了第二道壕沟之中,或是持弓在手,或是拾起壕沟里事先准备好的尖头长木棍,猫着腰躲在了不算太深的壕沟之中,默默地等待着贼军的到来。 贼众袭来的速度极快,最先赶到山脚下的是两百多骑兵,但并没有即刻向山岭上发动冲锋,而是策马在山脚下来回地驰骋着,放肆地嘶吼着,呼啸着,还不时地玩上些花活,以打击山头众人之士气,待得天将将擦黑之际,大队的贼军步卒也蜂拥着赶到了山岭之下,随即排开了三个算不上太齐整的方阵,两名显然是首领人物的大汉各自率领着一众亲卫排众而出,对着静悄悄的山头指指点点地议了起来,这二人正是“铁狼”陈淮南与铜川“怒虎”西门海云——西门海云,外号“怒虎”,身材魁梧至极,面『色』黝黑,豹子眼、络腮胡,端坐在马上就跟门神似地凶恶,乃是关中有名的大寇,武艺高强,善使斩马大刀,为人残暴,嗜杀如狂,曾有连屠二县,鸡犬不留之恶行;陈淮南,号“铁锒”,身材瘦高如麻秆,眼小而凶,狡猾而又『奸』诈,善使长枪,一手枪法号称关中一绝,其势力仅在西门海云之下,为关中三寇之次。 “西门老哥,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啊,刘明淇那厮离此处最近,就他那个狗『性』子,怎地会到了此际尚未『露』面,再者,这山顶上如此寂静,诡异得紧,看样子是有所准备了的,呵呵,小弟怎么看都觉得内里有古怪,这一块肥肉怕是没那么好吃的喽。”陈淮南朝山顶处望了望,面『露』狐疑之『色』地说道。 “嗯。”西门海云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一双豹眼眯缝了起来,望着独自站在山顶显眼处的萧畏,眼中精光『乱』闪,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甚子。 “老哥,这天就要黑了,呵呵,要不让小弟的人马先攻攻看?”陈淮南见西门海云半晌不开口,这便呵呵一笑,试探地问了一句。 “不必了。”西门海云连看都没看陈淮南一眼,咧了咧大嘴,冷笑了一声道:“让贺胡子他们先上,嘿,要想从你我兄弟口中分肉,不出大力怎成。” “嘿嘿,成,老哥说了算。”陈淮南自是清楚西门海云这是在防着自己抢了先手,可也并不介意,嘿嘿一笑,同意了西门海云的提议。 盗匪中两大巨头既然达成了一致,旁人自是没有置啄的余地,不数息,一阵凄厉的号角声便在贼众阵列中响了起来,排列在左阵的一众匪徒旋即『乱』哄哄地冲上了山坡,大嚷大叫地向山顶上冲去,这一冲之下,乌合之众的面目立马暴『露』疑,但见拢共只有一千出头的匪徒冲着冲着便分成了大小不等的十数股,多的两百余,少的仅有三四十,当然了,这也不奇怪,左阵的一众匪徒们本就不是一伙的,乃是由闻风前来喝汤的各地小股盗匪所组成的,一旦发起了冲锋,自然是各走各的路,谁也不会去听旁人的指挥,就这么毫阵型可言地向着半山腰杀了上去。 “上,兄弟冲,快冲,拿下山头,财宝有的是,快上!”大盗贺胡子手下拥有两百三十余盗匪,算是关中三寇以下实力最强的一股力量,此番受命打先锋,自是存了些私心,将自己的手下全都安排在了最前方,拼着老命地向山坡上狂冲不已,口中嚷嚷个不停,一门心思想要抢下个先手之利。 一众盗匪们本就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一听“财宝”二字,一个个全都红了眼,嗷嗷直叫地发足狂奔,生恐落了后手,财宝叫旁人捞了去,却不料刚才冲到山脚处,就听一阵惨号声不断地响了起来,却是萧畏早先安排的陷阱起了作用。 “哎哟,我的脚!” “啊,疼死我啦。” “啊,救命啊!” 贺胡子所部跑得最快,自然也就最倒霉——萧畏让人布置的陷阱其实并不算有多稀奇,也就是浅坑上埋设了些削尖了头的木棍之类的小机关罢了,不致命,却很伤脚,一众盗匪光想着要分财宝,哪会去注意脚下是不是有埋伏,这一冲之下,数十名跑在最前面的盗匪大多中了招,脚底被尖锐的木桩刺得个通透,吃疼之下,惨叫声登时就响成了一片,一众正自撒腿狂奔的盗匪们全都胆寒地慢了下来,再先前一涌而上的勇气,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便试探边往山腰处攀爬,足足花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算是抵达了山腰处,再一看所面对着的地形,所有的盗匪们全都傻眼了。 壕沟其实并不深,也就是四尺上下罢了,宽也不过是三尺开外,可内沿却厚厚实实地垒上了一道高达四尺的土墙,很显然,这土墙就是就地取材,用沟里的土堆成的罢了,说起来也并不算太过坚固与高大,问题是有沟的存在,再加上山本身的坡度,一众盗匪压根儿就法一跃而过,手头又木板之类的东西能架上沟沿,更别提用蛮劲去击垮土墙了,一众盗匪中除了寥寥十数名武功高强的能凭借着轻功飞纵上墙之外,余者想要翻墙就必须先下沟,而后再往土墙上爬,麻烦的是众盗匪都不晓得沟里有没有陷阱,也不清楚土墙的后头是不是有埋伏,自是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全都惊疑不定地糜集在了沟前,七嘴八舌地瞎议论着。 “放箭,投枪!”聚集在沟前不动的一众匪徒们简直就是上好的靶子,这等大好之机会早已赶到了山腰处的萧畏自是不会错过,大吼了一声,下达了作战命令,霎那间一众商社伙计们纷纷从浅壕中站起了身来,数十名有弓箭的伙计开弓『射』箭,毫不客气地将死亡的箭雨『射』向『乱』纷纷的贼众,其余伙计则将手中持有的尖头木棍投了出去,但见一阵密集的标枪雨噼里啪啦地『射』进了一众盗匪中间,顷刻间便激起了一阵响过一阵的惨号之声——尖头木棍的威力虽然不大,可如此近的距离下,穿透力亦是十足,对于没有盔甲护身的一众盗匪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被『射』杀当场还算是好的,没死透的可就惨了,满地『乱』打滚,哭喊声响得震天。 “『奶』『奶』的,反击,快,『射』死他们!”一见到己方被这阵突然袭击打得狼狈不堪,贺胡子气得鼻子都歪了,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挡开了『射』将过来的标枪与羽箭,口中嘶吼着下令一众盗匪中的弓箭手与暗器高手们展开反击,试图与土墙后的商队伙计展开对『射』。 还别说,关中盗匪大多是敢死的悍勇之辈,尽管被商队伙计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了百来号人,可却并没有就此溃败下去,有弓箭的弓手们就此『射』箭,有暗器的也毫不客气地朝土墙『乱』放一气,打得倒是热火朝天,可惜效果却差强人意——土墙虽不高,可土墙后头还有一道浅沟,一众商队伙计们除了弓箭手需要探出半个身子『射』箭之外,其余投标枪的根本就不需要瞄准,只须伸出一只胳膊往外头可着劲地抛『射』尖头木棍便成,如此一来,盗匪们的反击除了『射』中了寥寥十数名不小心『露』出了身子的商队伙计之外,压根儿就没能压制住商队伙计们的火力,反倒自身的伤亡却越来越大。[ “撤,快撤!”一众盗匪们虽勇悍,可面对着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局面,铁打的心肠也熬不住了,『乱』纷纷地丢下满地『乱』嚎的伤员,头也不回地便逃下了山去,双方的第一次正面交手以商队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第53章 燕子岭之战(5) 第53章 燕子岭之战(5) “赢了,赢了,哈哈哈,小三,我们赢了,哈哈哈,没说的,就一个字:爽!”一众盗匪如『潮』水般退了下去,壕沟前数十名伤者兀自在放声惨号着,唐大胖子便已迫不及待地跳了起来,挥舞着两只肥胳膊,如癫似狂地大吼大叫了起来。 “胜得漂亮!” “哈哈哈,贼兵就是贼兵,不成器的东西,不堪一击!” “什么三大寇,不过尔尔,来多少老子杀他多少!”[ 一众商队伙计显然没料到这一仗竟然打得如此之顺手,待得贼众退时,全都不敢置信地愣在了当场,直到被唐大胖子的嚷嚷声所惊动之后,这才算是回过了神来,七嘴八舌地也跟着嚷了起来,一时间士气高昂到了一个顶点,然则站在众人身后的萧畏却是平静得很,目表情地看着山下的贼军主阵,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初战告捷这本就在萧畏的意料之中,那两道战壕的设置本就是仿前世所知的反坦克壕,虽说远不及正规反坦克壕那么宽大坚固,可用来防仅有冷兵器在手的盗匪们却已是绰绰有余,若不是己方弓弩数量不足的话,完全可以将来犯的蟊贼们留下一大半,而不是如今这等仅仅杀伤了两百余贼兵,这等胜利对于萧畏来说,实是不值一提,尤其是在判断出首攻的盗匪并非三大寇的主力的情况下,萧畏实是没有那个激动的兴致——反坦克壕是好用,然则并不是毫破绽可言,一众来犯的贼军此番吃了一回亏,自然也就学了一回的乖,再次交手的话,胜负尚难预料。 “小三,小三,俺先前干死了两贼子,两个啊,哈哈,俺厉害不?”唐大胖子兴奋过度之下,那管萧畏究竟在思索些甚子,跳将过来,伸出两根肥嘟嘟的手指头,在萧畏的眼皮底下晃来晃去,高声嚷嚷着。 “厉害,厉害,嘿嘿,胖子,交给尔一个任务,尔领萧三到山顶瞭望去,贼子若有异动,即刻来报。”萧畏伸手拍了拍唐大胖子的大肚子,笑着交待了一句。 “啥?搞没搞错?”唐大胖子正自兴奋得很,一听萧畏下了这么个明显是让他当旁观者的命令,立马就不乐意了,紧赶着便要出言抗议。 “嗯?”萧畏此举自然是考虑到接下来的战事将会是场惨烈之战,实不想唐大胖子这么个武功低微的伙伴有所损伤,待得一见唐大胖子竟然不领情,立马拉下了脸,眼睛一瞪,凶光毕『露』之下,吓得唐大胖子忙不迭地闭上了嘴,再一看萧畏丝毫没有改口的意思,不得不咕咕喃喃地领着萧畏的贴身仆人萧三一道爬上了山顶。 “宁南,带一百弟兄过沟,将所有未死透的贼子全砍了,将木棍全都收回来,快去!”萧畏没理会唐大胖子的咕喃,对着站在身边不远处的宁南喊了一嗓子。 “是,属下遵命!”一听萧畏下了令,宁南自是不敢怠慢,躬身应了诺,点齐了人手,用赶制的数架木梯子架过了沟去,冲过沟,将满地打滚呼疼的贼兵一一砍杀当场。 “废物,一群废物!”眼瞅着攻上了半山腰的贺胡子等人仅仅坚持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溃败而归,西门海云不屑地撇了下嘴,咒骂了一句。 西门海云在关中三寇中势力最大,贺胡子等人大多听其调遣,陈淮南见贺胡子等人吃了大亏,自是幸灾乐祸不已,嘿嘿地笑道:“西门老哥,小弟早就说了,这山上的人等如此寂静必有古怪,嘿,贺胡子等人纵然人多,没个准备,败是必然之事,纵使换了我等手下上去,一个不小心,只怕也得阴沟里翻了船。” “哼!”西门海云往日里便与陈淮南面和心不和,彼此间虽不曾真正地撕破过脸,可私底下暗斗却是不少,此番虽说聚兵一处,共谋萧畏一行人,说穿了是各有所图罢了,大家伙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这会儿听陈淮南如此出言暗讽,心里头立马就来了气,只不过顾忌着身负的重任,实不想在此时跟陈淮南翻脸,这便冷冷地哼了一声,别过了头去。 “嘶……”陈淮南见西门海云气恼,心中暗乐,刚想着再多出言刺激其一番之际,却猛然看到半山腰处一众商队伙计正在斩杀受伤的盗匪,登时便倒吸了口凉气,喃喃地骂道:“『奶』『奶』个熊的,好辣的手段,嘿,没想到这个萧家小儿竟如此下得手去!” “嗯?”西门海云听得响动不对,回头一看,眼睛立马眯缝了起来,嘿嘿一笑道:“好小子,做事够狠,好,这等人杀起来才够劲!” “西门老哥,天『色』不早了,兄弟们赶了半日的路,又折了一阵,锐气上怕是有失,不若先围山扎营,明日再战好了。”陈淮南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望了望山腰,眼珠子转了转,笑『吟』『吟』地建议道。 “不,我等累,项王府一干人等同样不轻松,今日月『色』尚亮,自可挑灯而战,一鼓作气而下之!”西门海云一口便拒绝了陈淮南的提议,斜眼看着陈淮南道:“陈老弟若是怕了,那老哥自去取了便是。” “呵呵,西门老哥言重了,既然老哥执意要攻,小弟自也不好坐看,既如此,你我便各率一部强攻好了,唔,贺胡子这帮杂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依小弟之见,就让他们去砍柴搭梯如何?”陈淮南到底是不放心山顶上的货物落到西门海云的手中,此时一听西门海云执意要夜战,眼珠子转了好几圈之后,倒也没有出言反对。 “如此甚好。”西门海云先前见贺胡子等人在山腰处的壕沟前吃了大亏,心中清楚若是没有长梯子在手,实难过得沟去,自是不会反对陈淮南的提议,于是乎,刚败退回来的贺胡子等人惊魂尚未定将下来,就被两大寇的人马赶着去砍柴伐木,一个个累得要死不活地,可碍于两大寇的实力,哪敢反抗,只能是牢『骚』满腹地当起了苦力,四下里忙乎着干起了木匠活计。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一弯残月悄然升上了夜空,虽不算太亮,可因着天际云朵的遮挡,倒也勉强能看清十数步外的景物,算是个晴朗之夜,挺适合月下休闲的,然则山上山下的人们显然没有这个兴致,全都在忙碌个不停,乒乒乓乓的伐木声响彻夜空。 戌时三刻,肩扛着赶制出来的长梯子的一众贼军开始发动了,但见近三千贼军分成左右两个集团手持着火把缓缓前压,不紧不慢地向着山腰处进『逼』而来,数千雪亮的刀锋在月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那等大军出动之气势令藏身在浅壕中的商队伙计们不由地便有些个慌『乱』了起来,虽人敢擅自后退,可恐慌的气息之下,为之战栗者却是不少。[ 呵呵,好家伙,还真打算一口气吃掉老子呢,有种!萧畏借助着火把的亮光,估算了一下贼军投入攻击的兵力,虽说早已做了不少的准备,可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子犯起了叨咕,对于能不能挡住贼军的这一波攻势,支撑到雷龙所部的回援心里也有些子没了底,然则事到如今,也没别的法子好想,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 一阵凄厉的号角突兀地响了起来,踏上的山坡的一众贼军迅即嘶吼着发动了冲锋,狂野地向山腰处冲了上去,不数刻便已杀到了离壕沟不过十数步的距离上,排在最前端的数百名贼众同时发一声喊,齐齐将肩上扛着的长梯子立了起来,便要往壕沟另一端架将过去。 “抛火把!”就在贼军冲到近前之际,萧畏大吼了一声,一众早有准备的商队伙计们纷纷将手中持着的火把往壕沟中抛去,顷刻间壕沟中便冒起了火头与浓烟,很快便烧成了一道火墙——就在一众贼兵们忙着赶造长梯之际,萧畏早已让商队伙计们将混合了食油的木屑、枯枝以及部分丝绸等物填入了壕沟之中,火把一抛入其中,立马就引燃了沟中的易燃之物,火势虽不算太大,可烟雾却浓得可以,滚滚的浓烟四下弥漫了开去,一众冲到了近前的贼众始料不及之下,登时便为之大『乱』,冲击的势头就此被生生打住了。 “放箭,投枪!”一见贼众已『乱』,萧畏自是不敢怠慢,高声下达了第二道命令,一众商队伙计纷纷抛出了手中的尖桩,左右壕沟对面挤满了人,压根儿就用不着瞄准,一通子『乱』『射』下来,登时便打得众贼军『乱』成了一团。 西门海云此番亲自带队冲击,本以为做足了准备,当可一鼓作气拿下山头,却没想到萧畏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眼瞅着自己的手下被打得嗷嗷直叫,登时便是一阵大怒,大吼一声:“跟老子上,杀过沟去!”一舞手中的斩马大刀,将迎面『射』来的尖桩一一挡开,不管不顾地纵身而起,一跃之下,便飞身跃过了沟去,其手下十数名悍匪见状自是不甘落后,纷纷跃起,跟在西门海云的身后,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陈淮南也同样率着十数名武功高强之辈拼死跃过壕沟,杀进了商队众人之中,一场面对面的血战就此开始了…… 第54章 燕子岭之战(6) 第54章 燕子岭之战(6) 山风并不算大,但却是南风,风朝山下吹,烟往山下蔓,一众处在下风的盗匪们可就倒了大霉,被浓烟熏得鼻涕眼泪狂流不止,目不视物之下,别说作战了,便是站在那儿都难受万分,更遑论土墙之后的商队伙计还不停地将羽箭、尖桩等致命之物泼洒而出,可怜一众盗匪躲可躲,想反击又找不到目标,怎个狼狈了得,之所以还坚持着没溃败下去,倒不是不怕死之故,仅仅只是因为自家的头领们都已经杀过了壕沟,众盗匪都指望着头领们的勇悍能打开一条杀过壕沟去的道路。 一众盗匪们的愿望是美好的,众盗匪头目的拼死之勇气也是可嘉的,可惜现实却是残酷的——望着『乱』纷纷地越过壕沟的一众盗匪头目,萧畏笑了,笑得分外的得意,只因这一切全都在其预料之中——萧畏费尽了心机做出如此多的安排,为的就是引诱盗匪中的高手前来拼命,只要缠住了那帮子自命勇悍的盗匪高手们,余下的盗匪纵然再多,也不过是枮板上的肉罢了,好收拾得很,这不,西门海云与陈淮南两伙高手刚跃过壕沟,早已待命多时的宁南、宁北兄弟俩便各率二十余高手包抄了过去,截住了西门海云等人的去路,双方二话不说便激战在了一起。 西门海云与陈淮南都是高手,其手下也都是勇悍至极之辈,往日里破县城斩民团都跟玩儿似地轻松,此番情急拼命之下,更是凶悍得紧,可惜的是宁家兄弟所率领的高手们也不是吃素的,要知道能入选项王府侍卫的又岂是简单之辈,不说宁家兄弟都曾得过项王萧睿的指点,一身武功已达三品之境,即便是其手下所率领的那十余名亲卫也是从此番随行的三百侍卫中挑选出来的高手,武功虽不及宁家兄弟那么强悍,可最差的也在五品之上,至于从五百商队伙计中选出来的好手,也大多是五品上下,就战力而言,丝毫不在西门海云等人之下,双方这一交上手,自是打得极为火爆,短时间内,实难分出个上下高低。 “杀,挡我者死!”西门海云显然没想到一跃过壕沟便遇到了宁南的强力阻击,一把斩马大刀舞动如轮,接连劈出数十刀,却连宁南的『毛』都没伤到一根,眼瞅着始终拿宁南不下,再偷眼发现不但自己的手下,便是陈淮南那头的人马也都被挡在了沟边,丝毫不得寸进,登时便急了,大吼了一声,身形一错,手中的斩马大刀猛地一个“横扫千军”威猛绝伦地砍向了宁南的腰间。[ 宁南能被选为萧畏这个项王府最得宠也是最会惹事的主子之护卫,一身武艺自然是项王府中最出类拔萃者之一,又岂会怕西门海云情急拼命,眼瞅着西门海云全力一刀劈来,丝毫不惧,同样大吼了一声:“找死!”手中的厚背砍山刀一扬,一招“铁索拦江”毫不退让地劈将出去,但见一道刀光起处,呼啸之声大作,势大力沉之极。 “锵然”一声爆响,两把大刀重重地撞击在了一起,两条人影各自被震得倒飞了开去,谁也没能占到丝毫的便宜,二人皆极为勇悍,不待脚跟站稳,几乎同时再次纵身而起,狠招频出之下,刀光闪烁得耀眼比,打得天昏地暗,四周人等皆经受不住二者厮杀的气势,纷纷逃避了开去,战场上竟因此空出了近乎五丈方圆的空地。 这一头宁南与西门海云是以硬碰硬地杀得难解难分,另一头陈淮南与宁北的厮杀却又是另一番景象——陈淮南身形瘦高,并不以力见长,可一手枪法却极为高明,使将开来,大有鬼神莫测之妙,枪势飘忽,枪尖吞吐不定,枪影重重间,虚实变幻不定,生生将身周数丈变成了一片枪林,而宁北也同样身形飘忽,身随刀走,虚多实少,一沾即走,双方之战变幻极快,只见两条人影上下翻飞,令人眼花缭『乱』,二者枪来刀往地过了十余招,竟不曾实打实地对碰过一记。 西门海云与陈淮南这两大寇都被缠住了,面对着宁家兄弟的强力阻击,压根儿法占得丝毫的上风,可其手下的一众盗匪高手们比起项王府这一头负责截杀的侍卫以及商队好手们来说,却是要强上了一线,几个照面的交锋下来,渐渐占据了一定的上风,然则却并不足以击溃王府一方的阻截,双方依旧打得不可开交,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王府一方已有了不支的迹象,与此同时,壕沟另一面的一众盗匪们在经历过一番洗劫之后,也渐渐地稳住了阵脚,尽管因着烟雾缭绕,难以视物,可还是冒着标枪雨的袭击拼死向前,将数十架长梯架上了壕沟,『乱』哄哄地开始了冒死攀登,试图杀过沟去,战事至此,形势对于商队一方来说,已有些子不太妙了。 该死,雷叔怎地还没到!萧畏并没有参与到『乱』战中去,而是独自一人站在稍高的坡上,冷静地观察着战场的动态,面上虽平淡如水,一副智珠在握一般,可心里头却已是有些急了——萧畏早先与雷龙的约定便是一旦山头火起,雷龙便趁势率部攻击山脚下的盗匪,从后头给盗匪们来上重重一击,前后夹击之下,不愁盗匪不败,可如今火起已有一定时间了,却始终没见到雷龙所部的出现,萧畏心急自也就是难免之事了罢。 萧畏急,还有一人比萧畏更急,那人便是奉命前去陇县搬救兵的王掣——此时的王掣刚随着林崇生一行人潜到了战场附近,一望见燕子岭上的火光,王掣立马急红了眼,恨不得即刻杀上山去,只不过想归想,王掣自己也清楚,单凭他一人,压根儿就法冲过山脚下那近两千盗匪的拦截,故此,他也只能强自按下躁动的心,看着策马立在身边的林崇生道:“林先生,我家小王爷危在旦夕,贼子此番怕已是攻上了山,还请先生助王某一臂之力,但能救出我家小王爷,我项王府上下同感您的大恩了。” 林崇生乃是陇县大户,当着陇县民团首领之职,其一向钦佩项王萧睿的勇名,此番背着县令调集了手下两百余人再加上自家府上的壮丁百余,组成了救援队伍,前来搭救“落难”的项王之子,自是有心一战,只不过何时出击方是上策,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王掣急,他同样也急,这便看向了策马立在左侧的一名青衣青年,试探地问道:“二弟,你看……”林崇生这么一问,王掣的目光也随即转向了那名青年,脸上满是求肯之意,只因王掣知道,林崇生这个二弟林崇明才是林家真正拿主意的人物。 林崇明是个极为俊朗之人,一张英挺的脸上论何时总挂着浅浅的微笑,哪怕此际形势紧张万分,也没见其脸『色』有何异常,面对着自家大哥与王掣的目光,林崇明并没有太多的表示,默默地看了燕子岭好一阵子,这才微笑着道:“此火绝非盗匪所放,十有八九是小王爷的阻敌之策,某料小王爷此举必有后招,此时出击,虽可见功,却不可得全功,稍待片刻亦不可。” “这……”王掣一听可就急了,他可不敢相信林崇明的话,忙不迭地求肯道:“林先生,兵危凶险,我家小王爷若是有个好歹,这可怎生是好,还请林先生赶紧发兵罢,王某感您大恩了。” “妨。”林崇明微微一笑,刚要出言解释之际,突然神『色』微微一变,凝神看向了战场左侧,众人不知所谓,也全都随着林崇明的目光看向了左侧的黑暗处,正自疑『惑』不解间,却猛然听见一阵马蹄的轰鸣声骤然响起,紧接着,山脚下的贼众一片大『乱』,喊杀声暴然而起。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林崇明突地笑了起来,一击掌道:“好,好计,大哥,可以发兵了!” “那好,出击,杀!”林崇生显然对其二弟的话从不怀疑,一听其说可以发兵了,自是不再犹豫,高呼了一声,一举手中的长枪,一马当先便向着山脚下已『乱』成了一团的贼众杀了过去,王掣等人自也不甘落后,纷纷嘶吼着跟在了林崇生的后头。 林崇明算计得不错,从战场西侧杀将出来的正是雷龙所部,此时山脚下的贼众除了贺胡子等一干乌合之众外,再有便是西门海云与陈淮南留下来压阵的人马,彼此间各统属,也不可能有甚配合可言,被雷龙所部一冲,彻底就『乱』了套,人马各自为战之下,哪能经得住雷龙所部的强悍冲击,也就是依仗着人多,又顾忌着一众盗匪头目尚在山头激战中,勉强抵挡一下而已,败势已是毕『露』疑,就在众贼军手忙脚『乱』之际,林崇生所部又从右后方杀了进来,两下里一夹击,本就力抵挡的众贼军彻底陷入了崩溃状态,『乱』纷纷地四散溃逃而去,战局就此逆转。 好样的,雷叔总算是及时赶到了!咦,另一路是何方人马?萧畏一见山脚下贼众大『乱』,自是振奋异常,可再一见右后侧也有兵马杀来,一时间没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登时便愣住了,正暗自猜测间,却见一名浑身是血的商队伙计踉踉跄跄地跑到了近前,似乎伤得极重,还没赶到萧畏身前,便已一头向地上栽倒了下去,萧畏见状,忙一个闪身跃上前去,打算伸手相扶一把,可就在此时,一股子危机感突兀地涌上了心头,伸出去扶助的手不由地便是一顿,还没等萧畏弄清楚危机何在之际,将倒未倒的那名商队伙计手中一亮,一道匹的剑光暴然而出,如电闪雷鸣般直取萧畏的咽喉要『穴』…… 第55章 想杀我,你还不够格 剑很快,剑光璀璨比,剑啸之声尚未响起,剑尖已探到了萧畏的咽喉前不过三寸的距离上,那暴烈的剑气催『逼』之下,萧畏的喉头肌肤竟为之陷下了一个小凹洞,再有一霎那的时间,这剑就将饮尽萧畏的喉头之血,如此短的时间里,便是大罗神仙赶来,也绝对救不了萧畏的『性』命,面对着即将得手的局面,那名杀手笑了,笑得极为得意,当然了,他有着得意的绝对理由,能将这段时日以来名声鹊起的项王三子斩于剑下,再怎么说都是种荣耀,更别说完成了此事之后,还有着丰厚的报酬可拿,哪能不好生开心一下。 杀手笑了,萧畏同样也笑了,笑得甚至比杀手更加开心不少,所不同的是萧畏的笑容里除了得意的成分之外,还有着浓浓的讥讽之意,就在那剑刺到咽喉前三寸之际,看似已处于必死之境地的萧畏不单笑了,而且也动了,那只伸出去搀扶杀手的手突然迅捷地一抬,食指轻轻一,正好点在了剑脊上,用力并不算大,可却足够将这必杀的一剑开数寸,就这么数寸之差,这必杀的一剑便已彻底落到了空处,擦着萧畏的脖子根而过,却连萧畏的一根汗『毛』都没能伤着。 杀手就是杀手,一招必杀之刺落到了空处,却并没有因此而惊慌失措,手腕一沉,本已掠过萧畏脖颈的长剑猛地一个下沉,切向了萧畏的锁骨,这一变招虽说力道并不算太足,可剑势却迅捷比,只要能劈中目标,绝对可以将萧畏的锁骨劈成两截,虽不足取萧畏的『性』命,可废掉萧畏的大半武力却是毫疑问之事。 “好!”面对着那杀手的突然变招,萧畏微笑地道了声好,可手头却并没有因此而慢下来,但见萧畏借助开长剑的反震之力,手臂一个震『荡』之下,竟如蛇一般扭动了起来,食指一立,点向了杀手的肘关节处的曲池『穴』,其速度不算快,可若是那杀手执意要将手中的长剑下劈,未劈中萧畏之前,必然会先将自己手臂上的曲池『穴』送到萧畏的指尖上,一旦此大『穴』被点中,手臂立马就得瘫软,那剑也就劈不下去了。[ “哼!”面对着萧畏如此迅捷的变招,那名杀手自是不敢再用强,冷哼了一声,脚下一旋,整个人如同飘絮一般斜斜窜了出去,试图重整旗鼓再作打算,可惜的是他快,萧畏更快,不等那杀手站稳脚跟,萧畏身形一闪间,已如影随形般地贴到了近前,手中不知何时已变出了一把短剑,一颤之间,七朵剑花如梦似幻般地将那杀手整个上半身都笼罩了进去,剑意之下,令那杀手有种挡可挡、避可避之力感。 拼了!那杀手眼瞅着绝法躲开萧畏这一剑的攻击,立马将心一横,也不去理会萧畏的短剑斩向何处,大吼了一声,拼尽全力攻出了一剑,直取萧畏的胸膛,竟打算与萧畏来个同归于尽。 “哈,想玩命,你不配!”面对着那名杀手的拼死反扑,萧畏哈哈一笑,所谓地喝斥了一声,身形一闪,让过了迅猛袭杀而来的长剑,手中的短剑顺势迅捷比地一个下沉,准确比地刺在了那名杀手的手腕上,血花瞬间迸『射』了出来,那名杀手但觉手腕一阵剧疼袭来,握剑的手不由地便松了,长剑“叮当”一声落到了地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那名杀手长剑一落地,人立马就傻了,不躲不闪地呆立当场,口中喃喃地念叨着。 “嘿,想杀我,你还不够格!”萧畏并没有追击,而是面带微笑地持剑而立,嘲弄地看着那名傻了一般的杀手。 “很好,很好,小王爷隐藏得够深的,竟骗过了天下人,后生可畏,后生可畏!”那名杀手很快就稳住了神,冷漠地看着萧畏,很是感慨地感叹着。 隐藏么?其实这话还真冤枉了萧畏,说实话,那杀手一身的武功绝对已到了三品之境,若是换成在萧畏与李振东交手之前,杀萧畏绝对如杀鸡一般轻松,可惜的是如今的萧畏早不是当初的吴下阿蒙,就在临离京之前,萧畏苦修良久不见进展的“游龙戏凤功”第六层终于突破了,武力自是就此大进了一步,已然达到了三品之境,若是双方真儿个地交锋,萧畏未必就一定能稳胜得过这名杀手,然则,这杀手显然是低估了萧畏的武力,又想当然地认定自己的偷袭一准能一击必杀,一招失手之下,满盘受制,一步错,步步错,最终落得个手腕被废之下场。 “说说看,是谁请尔来杀小爷的,嘿,尔若是实说了,没准小爷我一时高兴,放尔一条生路也有可能。”萧畏没去理会那杀手的感慨,笑眯眯地诱骗着道。 “哼!”那名杀手根本不吃萧畏这一套,面表情地冷哼了一声。 “好好好,不说也成,小爷我知道,尔等身为杀手的,总得讲些江湖规矩,小爷不问也成,唔,那告知一下小爷的人头值多少银子总该可以了罢?”萧畏丝毫不介意那名杀手的态度,不知疲倦地继续诱哄着。 “嘿嘿,小王爷想知道,好,老夫可以告诉你,尔之人头不过五千两银子罢了,便宜得很。”眼瞅着萧畏笑的跟只小狐狸一般,那名杀手忍可忍之下,出言反讽了一句。 五千两?我靠,老子的命就值这么一点?『奶』『奶』的,笑话,天大的笑话!萧畏心里头暗自叨咕了一番,可并不因此而生气,只要那杀手肯开口,就有接着往下套话的可能『性』,自己的人头值多少所谓,套出幕后的主谋是谁才是关键,故此,面对着那名杀手的讥讽,萧畏故意装出一副气恼的样子骂道:“哪个狗杂种定的价,让小爷我知道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嘿嘿,杀手老兄,尔不过是被人利用了,拿着一手假情报来刺杀小王,啧啧,被人当弃子的滋味不好受啊,要不你告知小王是何人主谋,小王帮着你一道复仇如何?” “小王爷真想知道?”那杀手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腰都弯了。 “嘿,杀手老兄不想说么?”萧畏所谓地耸了下肩头道。 “哈哈哈……,小王爷想知道也容易,就随在下到地府去问好了!”那杀手哈哈大笑地说了一句,突然一仰头,身子一僵,人已倒在了地上,口角流出一股黑血,抽搐了一阵,便不动了。 妈的,这该死的混球!萧畏没想到这杀手说着说着就『自杀』了,心中好一阵子懊丧,暗自后悔先前没有下重手先将此人拿下,然则人死都死了,再懊丧也没辙,更何况此时战斗还在继续着,萧畏也没心思再去理会那名杀手的死活,气恼地呸了一口之后,便抬头看向了已近尾声的战斗。 盗匪终究是盗匪,纵然再勇悍,也不是军队,打打顺风仗没问题,一旦到了形势不妙之时,不过就是一盘散沙而已,完全没有什么组织纪律『性』可言——山脚下那帮子由各小股盗匪组成的散兵游勇最先崩溃,趁着夜黑『乱』哄哄地逃得个精光,半山腰处正在拼死冲击壕沟的两大寇人马一见山脚下大『乱』,立马也慌了神,群龙首之下,一众人等都不知道是该继续冲击壕沟好,还是回头迎击来敌的好,『乱』纷纷地挤成了一团,被壕沟后头的商队伙计抓住机会,一通子狂揍,顷刻间又死伤了不少人马,还没等一众盗匪想出个头绪来之际,杀散了留守盗匪的雷龙所部与林崇生之民团已分头从左右两侧向山腰处的两大寇匪徒发动了逆袭,登时便打得一众没了统一指挥的两大寇人马兵败如山倒,几个照面的交手之下,死伤狼藉的一众盗匪们终于吃不住劲了,纷纷丢盔卸甲地狼狈鼠窜而逃,跑得满山遍野都是,因着壕沟的阻隔,雷、林两部人马也没急着过沟与萧畏会合,而是四下赶杀那些逃窜的盗匪,一通子好杀下来,可谓是战果累累。 壕沟之外的战事已是一边倒之势,而壕沟内的战斗也近了尾声,一众盗匪头目皆是打老了仗的油子,虽因着烟雾的阻隔,没法看清壕沟另一头究竟发生了何事,可便是听也能听得出己方所部遭到了突袭,个个都急红了眼,哪还有甚进取之心,都想着赶紧逃离这该死的战场,只可惜想归想,项王府一众人等却没有放他们一条生路的想法,就在雷、林两部兵马杀到之际,担心误伤己方兵马的商队伙计已经停止了对外攻击,转而对跟随西门海云与陈淮南一道越过壕沟的一众盗匪头目展开围杀,别看商队中好手不算多,可蚂蚁多了,一样能咬死大象,这不,除了西门海云、陈淮南与宁家兄弟之间的高手之战众人『插』不上手外,其余盗匪立马就被蜂拥杀来的商队伙计们彻底淹没了,近四十名高手死的死,降的降,竟一人能逃出生天,至于西门海云与陈淮南虽拼力想要摆脱宁家兄弟的纠缠,怎奈宁家兄弟这会儿全都发了狠,招招拼命,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压根儿就不给两大寇以从容摆脱的机会。 西门海云与陈淮南都是积年大寇,全是玩命的主儿,可遇到了宁家兄弟这等更玩命的祖宗,却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尽管心里头急得要上吊了,可还是只能耐着『性』子跟宁家兄弟一招一式地过着,越打就越是心烦,越打心气便越低,待得到了一众手下皆已死伤殆尽之际,两大寇都已知晓此番怕是再劫难逃了,索『性』放开了手脚,与宁家兄弟拼死厮杀了起来,完全就是一副要拖宁家兄弟垫背的架势,两大寇这一拼命之下,当真有万夫莫挡之勇,宁家兄弟立马就有些子吃紧了起来……[ 第56章 三寇覆灭 “嗷,杀,杀,杀!” “老子砍死你!” 眼瞅着自个儿已是身处绝境,西门海云彻底地癫狂了,口中嘶吼连连,一把斩马大刀舞动成轮,疯狂地劈砍着,丝毫不留任何的余地,只攻不守,瞬间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可谓是强悍至极,饶是宁南一身武艺并不在西门海云之下,可也难以招架西门海云这等疯狂的扑击,接连几招遇险之后,竟被『逼』得节节后退不已,周边一众已歼灭了来犯之敌的王府侍卫以及商队伙计们尽自有心上前帮忙,可惜武艺不济,一时半会实难『插』不上手去,只能是远远地围着激战中的二人,干瞪眼,却太多的办法。 这一头西门海云疯狂地搏着命,那一边陈淮南同样摆出了决死的架势,但见陈淮南瘦高的身子躬了起来,整个人如同一匹恶狼般在月『色』下纵跃如飞,手中一把长枪如毒蛇之牙般神出鬼没地攒刺着,硬是将武功不在他之下的宁北压制得毫还手之力,只剩招架之功,几个回合的进『逼』之下,陈淮南终于成功地杀到了壕沟附近。[ “看枪!”眼瞅着突围的机会已经出现,陈淮南大喜过望之下,怒吼了一声,手中的长枪猛地一挺,如闪电般地刺向了宁北的胸膛,其势之快,实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拼了!宁北先前被压制得频频后退,一时间气息竟有些子不稳了起来,待得见陈淮南这一枪来得凶悍,再要闪躲已是不及,索『性』不躲了,大吼了一声:“贼子,看杀!”,不退反进,也不理会胸刺来的枪尖,手臂一振,手中的金背砍山刀一颤之下,一道雪亮的刀光如匹般斜斜地劈向了陈淮南的腰间。 枪很快,刀也同样不慢,若是两人都不变招,其结果只能是同归于尽,而双方似乎都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眼瞅着一场惨剧即将上演,一众围观的商队伙计们全都惊呼了起来,可就在此时,陈淮南突然笑了,双手猛地一送,竟将手中的长枪当标枪『射』了出去。 不好!宁北显然没料到陈淮南会如此行险,一见陈淮南『射』出了手中的长枪,不得不强行变招,手臂一沉,刀光一个变线,重重地劈在了飞『射』而来的枪柄之上,爆发出“嘭”地一声巨响,火花四溅中,宁北被反震之力震得踉跄地退出了数步,还没等其站稳脚跟,陈淮南便趁势纵身而起,既没有去管被震飞上半空的长枪,也没有去追杀立足未稳的宁北,而是不管不顾地从宁北身边一跃而过,向着壕沟外飞跃了出去。 总算是逃出来了!刚一跃过壕沟,陈淮南就势一个翻滚,见满山遍野都是奔跑的人影,却人前来阻挡自己的突围,心情顿时猛地一松,深吸了口气,便要趁机远遁,可就在此时,陈淮南突觉背心处寒『毛』一炸,一股子危机感袭来,整个身形不由地便僵住了,别说远遁,便是连动都不敢稍动上一下。 “朋友,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还是留下来陪小爷聊聊天好了。”就在陈淮南暗自运气准备反袭背后那锁定了自己身形之人之时,一阵晴朗的话语声从身后传了过来。 “萧,,畏?”陈淮南艰难地扭回了身去,看着不远处一棵小树下站着的一道黑影,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道。 “嗯哼,朋友便是陈淮南了罢,小王可是久仰大名了。”萧畏呵呵一笑,从树荫里行了出来,潇洒地摇着手中的折扇,好不以为意地说了一声。 “小王爷高明,在下认栽了。”陈淮南目视了萧畏好一阵子,这才长出了口气,似乎放弃了抵抗一般,摊了下手道。 萧畏淡然一笑道:“客气,客气,呵呵,陈老大既然认了输,小王自也不好过为己甚,这样罢,尔若是回答小王几个问题,小王倒是可以放尔一马?” 陈淮南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突地笑了起来道:“某之所言,小王爷敢信么?” 萧畏不以为意地耸了下肩头道:“信啊,为何不敢信,呵呵,尔等三大寇往日里甚少往来,此番竟联手对付小王,别跟小王说尔等是为钱财而来,这话小王自是不信,说罢,何人主使尔等行此大逆不道之举的?” 一听萧畏此言,陈淮南再次沉默了下去,半天也不曾开口,有心要逃,可身形却被萧畏的气机锁死了,要战么,手中又没了兵器,再者,先前萧畏悄声息出现在身后的那份轻身功夫也令陈淮南极为忌惮,在『摸』不清萧畏底牌的情况下,陈淮南实是不敢轻举妄动,左右权衡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深吸了口气道:“小王爷所言甚是,某等此番前来,确是受人所托,嘿,至于究竟是何人,唯有西门海云方是真正知底细者,在下不过是贪图小王爷手头的财物,一时贪念作祟罢了,惭愧,惭愧。” “哦?”萧畏咦了一声之后,就再也没有旁的表示,只是一味笑眯眯地看着陈淮南。 “罢了,罢了,在下仅有一猜测之辞,小王爷信也好,不信也罢,在下就只有一言相告。”陈淮南被萧畏看得心里头直发『毛』,再一看就在这交谈的当口上,已有不少王府侍卫拥到了近前,自忖已是绝逃生的丝毫可能『性』,这便摇了摇头道:“据某所知,西门海云乃是平卢刘铁涛的人,至于此番是不是平卢方面主使,在下实是不知。” 平卢刘铁涛?会是这厮么?听完了陈淮南的话,萧畏的眉头登时便微微地皱了起来,心中疑云密布——萧畏并没有见过刘铁涛本人,可却是久闻其大名,自是清楚此人正是当初六藩之『乱』的首领人物,可以说跟项王萧睿乃是死敌,其人颇有雄才大略之名,手下精兵强将如云,乃是八藩中实力最强者,每欲取大胤皇朝而代之,若说此人幕后『操』纵此番劫杀,以防止燕西投向朝廷倒也说得过去,然则身为枭雄者,行事又岂会这般简单粗暴,这里头只怕还另有蹊跷在,至于陈淮南其人么,说不准背后也有着藩镇的支持,玩出手嫁祸之策也不是没有可能。 “甚好,陈老大既然如此爽快,小王信了便是,尔可以走了。”萧畏想了好一阵子之后,突地抬起了头来,笑着一摆手中的折扇,一副随意的样子说道。 萧畏此言一出,陈淮南明显地愣了一下,迟疑地看了看萧畏,并没敢就此离去,待得察觉到锁住自己的气机已然消失了之后,陈淮南这才谨慎地退后了几步,再一看萧畏丝毫没有旁的表示,心情登时为之一松,刚想着说上些场面话之际,却见萧畏面『色』一沉,断喝了一声:“拿下!”此言一出,围在四周的侍卫丛中数道身影一闪而出,当先一人正是雷龙,但见雷龙领着数名王府侍卫中的高手一拥而上,拳脚交加而下,将陈淮南好一通子暴锤。 “萧畏,你,你说话不算数,算甚好汉。”陈淮南武艺虽不错,可措不及防之下,哪能挡得住几名武功都不在他之下的高手之围攻,不过一个照面,便被制服当场,气急之下,高声吼叫了起来。[ “嘿,蠢货,小王说放尔一马,并没说下头的伙计们也不动手啊,真是个猪脑袋,就尔这等头脑也敢出来打劫,废物!”萧畏嘿嘿一笑,用折扇敲了敲陈淮南的脑袋,讥讽了一句,也没再理会陈淮南喋喋不休的咒骂,一闪身跃回到了壕沟后头,入眼便见宁家兄弟俩正联手合击西门海云,生生打得西门海云嗷嗷『乱』叫,再先前那等生猛拼命之气概。 萧畏只扫了战场一眼,见西门海云已是『插』翅也难飞了的,自是懒得多加理会,自顾自地走到先前激战之际出手刺杀自己的那名杀手的尸体前,弯下了腰,亲自动手搜了起来,忙活了好一阵子之后,啥子琐碎银两、引火折子之类的掏出了一大堆,却没找到甚有用的东西,让萧畏好一阵子郁闷的。 ”小三,小三,你没事吧,『奶』『奶』的,这混帐是哪个,竟敢吃里扒外,老子踹死他!”就在萧畏刚站直了腰之际,唐大胖子气势昂昂地跑到了近前,边嚷嚷着,边重重地踹了那杀手的尸体一脚,这一踹不打紧,却从那具尸体的腰带里踹出了面小铁牌来,不大的铁牌在地上了,发出一阵细碎的叮当之声。 “嗯?”萧畏眼尖,见那铁牌翻滚着即将落到暗处,身形一闪,手一抄,已将铁牌扣在了手心,凑到边上侍卫们举着的火把前一看,见那上头有着篆刻的三个小字“甲十三”,眉头不由地便微微皱了起来。 “小三,这啥玩意儿啊?”唐大胖子好奇地凑到近前,却压根儿就忍不住那上头的篆体字,挠了挠大脑门,疑『惑』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萧畏没有多做解释,手一抖,将那枚小铁牌收进了大袖子之中,回头看着已近尾声的西门海云与宁家兄弟之战,不耐烦地吭了一声道:“宁南,宁北,磨蹭个甚子,还不将贼子拿下更待何时?” 宁家兄弟此时已占了绝对的上风,一听萧畏话音里满是不悦之意,自是不敢怠慢,各自狠招频发之下,双刀合璧,连环进击,寥寥数招之后,已将西门海云放翻在地,至此,前来截杀的“关中三寇”彻底覆灭…… 第57章 疑云重重 卯时六刻,一轮红日缓缓地从地平线上探出了头来,万丈金光迸发间刺破了天际的鱼肚白,绚烂的朝霞红似火,将东面的天空渲染得格外的妖娆,早起的鸟雀在林间跳跃鸣唱,不知名的野花随风轻摇,草尖上点点『露』珠在阳光下闪烁得如同宝石一般璀璨,这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宁静与祥和,然则山坡上那随处可见的遗尸却明明白白地宣示着昨夜的战斗究竟有多激烈,一众守卫在大帐外的王府侍卫们虽都算是久经沙场之辈,可望着那满地的狼藉,却依旧有些子后怕的心悸,瞄向正远眺日出的萧畏之背影的目光里不由地便多了几分的崇敬之『色』。 以八百对伍千,哪怕那些盗匪们真正的战斗力并不算如何出众,可如此悬殊的实力对比之下,别说大胜了,要想守平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在萧畏一番安排之下,不但胜了,而且可以说是完胜,仅以伤六十,死四十的微小代价,竟一举将横行关中多年的三大寇彻底『荡』平,斩六百,生擒两千余,这等战果可不是寻常人能办得到的,便是老王爷当年只怕也没这等威风,更难得的是如此大胜之下,萧畏居然没有激动得彻夜难眠,更没有忙着去审讯俘虏,竟大睡到了天亮,这等胸襟与从容之气度,又怎不令一众侍卫们钦佩万分。 激动么?多少有些罢,能取得如此大的战果,萧畏心里头其实也颇为自得的,只不过如今萧畏考虑的不是那场已经结束了的战斗,甚至没多去想究竟是谁在背后阴自己一把,而是在思索着自己接下来的路该如何去走——出使燕西之事表面上看起来是萧畏本人的意愿,可萧畏自己却明白这一切的背后有着几只看不见的手在动,这些幕后的黑手都是巨头,哪一个都不是简单的货『色』,要想在这些巨头手底下有自保之力谈何容易,此番被关中三寇这么一闹,萧畏这才觉得以前自己将事情想象得太过简单了一些,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做萧畏有些看不太清了。 “小三,小三,哈哈,招了,那三小子都招了,哈哈,俺厉害不?”就在萧畏沉思之际,唐大胖子手舞足蹈地跑到了近前,兴奋地嚷嚷个不停。[ “嗯?”被唐大胖子这么一嚷嚷,萧畏醒过了神来,回头看了唐大胖子一眼,轻吭了一声,却并没有什么太过兴奋的神『色』。 唐大胖子就一粗线条,也没管萧畏是何等表情,自顾自地吹嘘道:“那三熊人还猖狂,『奶』『奶』的,俺一出手,得,全都软了,嘿,一个招得比一个快,哈哈,小三,俺厉害吧……” “厉害,厉害,好了,走,进帐说去。”商队中除了那个死去的杀手之外,绝对还有着不少的各方探子在,萧畏自不想此事张扬得所有人都知道,这便没好气地打断了唐大胖子的自吹自擂,皱着眉头哼了一声,回身向不远处的大帐行了去。 “哎,等等俺。”唐大胖子见萧畏神『色』不对,登时便愣住了,再一看萧畏头也不回地走了,忙高呼了一声,急急忙忙地赶了上去。 “什么?你再说一遍?”大帐中,萧畏刚听完唐大胖子的审讯结果,登时便被吓了一大跳,瞪着眼便吼了一嗓子,这也怨不得萧畏失态,实是唐大胖子的话太过惊人了一些——西门海云确实像陈淮南所言的那般是平卢刘铁涛的暗桩,安『插』在关中为寇,除了监视燕西之外,也不凡搅『乱』朝廷之用心,这一条昨夜陈淮南交待出来之际,萧畏便判断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这会儿再听胖子一说,更是确信疑,倒也不甚吃惊,至于最先被擒住的刘明淇之身份更是简单,纯粹就是个盗匪,没有旁的背景,可陈淮南的真实身份就令萧畏很有些子『摸』不着头脑了——这厮竟然是燕西的人,此番与西门海云联手竟然是受了燕西传来的指令,这就由不得萧畏不大惊失『色』了的。 “小三,俺办事你还不放心,要知道俺可是……”唐大胖子一见萧畏失惊,立马不高兴地喋喋不休了起来,将其如何折磨三大寇的手段一一道了出来,啥子“蚂蚁上树”、“冰糖葫芦”之类的刑罚一一列举了一番,听得萧畏额头直冒冷汗——蚂蚁上树,这名字听起来是一道名菜,可到了唐大胖子的手底下,那就是一等一的酷刑了,说起来也简单,那就是拿蜂蜜涂满犯人的脚心、胳肢窝等痒痒处,然后找一窝蚂蚁来,由着蚂蚁去爬咬,那等钻心的瘙痒着实不是人能忍受得了的,至于“冰糖葫芦”那就更残忍了些,说穿了就是往手脚指甲里『插』竹签,十指连心之下,能抗得下来的人亦是不多见。 这死胖子还真有够狠的,有那么点来俊臣的潜质,当商人还真是屈才了!萧畏满脑门黑线地看了唐大胖子一眼,心里头暗自叨咕了一番,不过心思很快就转到了陈淮南此举的用意上去了——按萧畏想来,在唐大胖子这等酷刑之下,陈淮南的招供应该是可信的,如此一来,燕西那头的诚意便很是可疑了的,问题是杀了自己,柳啸全这个当外公的又能得到甚好处? 亲情?这玩意儿对于有志于天下者来说,不过都是浮云罢了,连个屁都不如,萧畏身在皇家,对这等事情自是早就烂熟于心了,倒也不至于阿q到认为柳啸全这等强者会因自己是他的亲外孙就舍不得下手,可任凭萧畏想破了头,也没能搞明白柳啸全要杀自己的原因何在,按理来说,此番萧畏前往燕西乃是柳啸全伸出的橄榄枝,否则的话,萧畏也不可能想到要去燕西,而今人都已走到半道了,却突然冒出个陈淮南来,这里头的蹊跷何在?莫非是燕西内部出了大『乱』子,柳啸全已力掌控局势了么? 有可能,这等可能『性』还不是一般的高!萧畏联想到自己所得知的燕西之消息,尽管只是些模糊的信息,可燕西内外交困之事怕是不假,很有可能指派陈淮南劫杀自己的便是柳啸全的敌人,当然了,也不能排除柳啸全暗算自己,嫁祸于人,从而引动自家老爹老娘出头的可能『性』,具体是何种可能,就目下所掌握的情况而论,实难以判断出真假虚实,再联想到那怀揣“甲十三”之令牌的神秘杀手,萧畏可以断定一件事,那就是有很多人不想自己抵达燕西,接下来的路怕是不好走了,是不是该接着走将下去,自也由不得萧畏不多想上一想的。 “小三,俺说的口都干了,你到底是听还是没听啊,气死老子了!”唐大胖子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通,猛然发现萧畏竟然走了神,登时便急了眼,气鼓鼓地了萧畏一把,没好气地埋汰了一句。 “听着呢,听着呢。”萧畏心烦得很,不耐地伸手拍开了唐大胖子的胖手,皱着眉头道:“胖子,尔先前所言之事还有谁知道,嗯?” “就宁南、宁北知晓,其他人都被俺打发了,嘿嘿,俺办事,你放心好了。”唐大胖子自得地一笑道。 “唔,那就好。”萧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想了想,这才贴到唐大胖子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胖子,给尔一个任务,那西门海云与陈淮南皆留不得,叫宁家兄弟想个稳妥的办法处理掉。” “啊……”唐大胖子一听这话,嘴巴立马张成了o型,傻愣愣地看着萧畏,半晌没回过神来。 “还不快去!”萧畏懒得解释其中的蹊跷,眼一瞪,没好气地喝斥了一句——西门海云与陈淮南就是两块烫手的山芋,真要揣在怀中,那一准得被烫伤了,左右该了解的事也了解过了,留着就是祸害,该除便除了,萧畏可不是啥菩萨心肠的人物,没那么多的好生之德,总不成人都杀到自己头上了,还将这等混球当菩萨供着,再说了,这两家伙牵扯太广,交到朝廷手中也是件麻烦事,索『性』除掉,来个一了百了。 “啊,是,那好,俺这就去!”唐大胖子虽想不明白萧畏为何会下这道命令,可却不敢违抗萧畏的命令,叨咕了一声之后,趣地退出了大帐,自去寻宁家兄弟不提。 “禀殿下,王掣求见。”唐大胖子刚走,账外值守的一名侍卫大步行了进来,高声禀报道。 “叫他进来。”昨夜事忙,萧畏仅匆匆接见了一下来援的林家兄弟,还没来得及问王掣此行的究竟,此时一听王掣前来求见,倒也没有迟疑,这便挥了下手道。 “属下王掣见过小王爷。”王掣也是跟随萧畏多年的老侍卫,不过并不似宁家兄弟那般亲近,此时见到端坐在上首的萧畏,还是颇有些子紧张,紧赶着躬身行礼参见不迭。[ 王掣搬来的救兵虽不算是雪中送炭,可对于迅速击溃三大寇也是起了不少的作用,对于这等有功之人,萧畏自是客气得很,站起了身来,很是和蔼地说道:“王侍卫,免礼,昨夜辛苦尔了,小王自会铭记在心的。” 王掣跟随萧畏日久,却始终看不透萧畏究竟是何等样人,原本以为萧畏就是个好胡闹的主子,最多算是有点小能耐罢了,可经昨夜一战,却猛然发现这个小主子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一见萧畏起身,忙不迭地谦逊道:“小王爷谬奖了,此皆属下该当之本分。” “嗯,本分二字最为难得,尔能谨守本分,便属难能可贵,罢了,不说这个了。”萧畏笑着挥了下手道:“小王还不曾听尔详谈过具体实情,唔,小王对那林家兄弟颇为好奇,尔且说说详情好了。” “是,属下遵命。”萧畏既出言询问,王掣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将如何遇到林家兄弟,以及林家兄弟在昨夜一战的种种表现都详细地述说了一番,听得萧畏眼睛不由地便亮了起来…… 第58章 风云际会(1) 第58章 风云际会(1) 萧畏如今不怎么缺钱,哪怕此番贩马不成,手里头也有着几十万两的底气在,再加上有唐大胖子的折腾能力,钱生钱已是不难,至于朝堂实力么,虽说目下尚属一穷二白,然则萧畏却并不担心,实际上,该如何运营朝局萧畏心里头也有了些眉目,即便不能立马见效,可行将下去,总能有些收获,这一条萧畏自是有着相当的自信,可有一条却令萧畏头疼不已,那便是人才! 萧畏手下不缺人,奴才一大把,人才也有那么不多的一些,诸如王争、宁家兄弟等都勉强能算是有用之辈,问题是这些算得上人才的全都是老爷子指派过来的,用是可以用,可说到交心么,至少在没『摸』清自家老爷子的心思前,萧畏可是不敢轻信的,也就是姑且用之罢了,再说了,宁家兄弟等人顶多只能算是高级打手而已,还远谈不上智勇双全,更别说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了的,对于萧畏来说,目下最要紧的不是捞钱与权,而是积蓄力量,人才便是其中的关键,而这也正是萧畏此番出使燕西的目的之一。 自古以来便是奴才易得,人才难寻,此乃不易之常理,萧畏此番出京,虽是存了打捞人才之心,然则说起来也就是姑妄一试罢了,内心深处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可这一听王掣说起搬救兵之情形,萧畏的心便动了起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为义;明知寡不敌众尤敢往,是为勇;能审时度势,是为智;有此三条在,即可称得上人才,至少在萧畏看来,那林崇明其人绝对算得上可用之才,至于是不是栋梁材,又或是能不能收为己用,却尚在两可之间,可不管怎么说,对于思贤似渴的萧畏而论,怎么也不会放过这等大好的机会,这不,详细问明了昨夜一战中林崇明的表现之后,萧畏便有些个坐不住了,也没去管唐大胖子如何处理西门海云与陈淮南这两块烫手的山芋,领着王掣等几名侍卫便急匆匆地奔山下陇县民团的营地而去。 “王侍卫早。”萧畏等一行人刚赶到陇县民团营地,值守在营垒门前的一名巡哨官便领着几名兵丁迎了过来,一见到王掣,忙躬身行了个礼,招呼了一声,却丝毫没有放王掣进营的意思在。[ “哦,是刘伍长啊,我家小王爷在此。”王掣看了看,认出了来者,忙一闪身,退到一旁,摆了下手,将萧畏的身份介绍了出来。 那姓刘的伍长愣了一下,紧赶着走上前一步,对着萧畏躬身行个了礼,恭敬地开口道:“草民参见小王爷,在下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望小王爷海涵则个。” “刘伍长免礼罢,林校尉可在营中?”萧畏见这名伍长官位虽低微,可谈吐却甚是不凡,心中暗自称奇不已,谦和地笑了笑,虚抬了下手道。 “在,请小王爷稍后,在下这就前去通禀一声。”刘伍长并未因萧畏的身份尊崇便擅自放行,态度虽恭敬,可语气却坚决得很。 “大胆!我家小王爷在此,岂能容尔等怠慢如斯!” “放肆!” 萧畏尚未开口,跟在其身后的几名王府卫士却是忍不住了,高声便喝斥了起来——民团乃是为防盗而由各县出面,召令县中大户自备的民间组织,并非军队,最多只能算是半官方『性』质,即便是民团首领得了个校尉的名号,也不过是虚衔而已,不说跟萧畏这等身份之人相比,便是一众侍卫们的官衔都在林崇生之上,此际萧畏亲自来访,本该林崇明召集全体民团前来叩见,可这伍长竟然敢不放萧畏进营,这令一众王府侍卫们如何能忍得下去。 “嗯。”萧畏沉着脸,一挥手,止住了侍卫们的怒叱,对着刘伍长温和地一笑道:“刘伍长请自便,小王便在此等候妨。” “小王爷恕罪。”刘伍长不亢不卑地躬身行了个礼,也没管一众王府侍卫们的脸『色』有多难看,一转身,自顾自地大步行进了营中。 “小王爷,属下……”见一众同僚全都怒气冲冲,王掣登时大感尴尬,深恐萧畏因受了轻慢而怀恨在心,紧赶着站了出来,开口欲为林氏兄弟说说情。 “王侍卫不必多言,小王心中有数。”萧畏精明得很,哪会不知道王掣要说些甚子,这便微微一笑,挥手制止了王掣的话头,心里头却对这林家兄弟的能耐更多了几分的期待——由小处见真功夫,正所谓细节决定成败,这等伍长之流的小人物都有此素质,其长官之能就可想而知了的,若是此行能得贤才,则是大幸之事,萧畏又岂会去计较那些个所谓的尊卑礼节之类的东西。 昨夜一战中,林家兄弟的民团其实并没有费上多大的劲,也没遇上甚难啃的骨头,认真算起来,其实就是撒开两腿追杀罢了,整场战斗打将下来,仅仅死伤了十人不到,可斩获却是颇多,砍杀了的不算,光是抓到的战俘便多达五百余人,还缴获了三十余匹的战马,再算上项王府一方移交过来的战俘壹千五百出头,整个营地里官兵满打满算仅有四百余,可战俘却多达两千一百多人,这等战果令民团众人个个喜笑颜开,虽说因清点战俘以及安排扎营驻防等事务忙了整整一个通宵,可全军上下的士气却是高昂到了极点,即便是素来不苟言笑的林崇生也因此乐得合不拢嘴,此际正与几名亲信在中军大帐中笑谈昨日之战事,冷不丁听闻萧畏亲自来访,登时便吃了一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迎接这位以好胡闹而闻名天下的纨绔小王爷方好。 “二弟,你看这三王子此来何意?”林崇生素来崇拜勇冠天下的项王萧睿,此番前来救助萧畏也是因着项王萧睿之故,其本人对萧畏这等纨绔子弟其实半点好感都欠奉,乍一听萧畏前来拜访,还真是头疼得很,犹豫了好一阵子之后,也不知道究竟该以何等方式接待,不得不将目光投向了含笑不语的林崇明,斟酌着出言问道。 “妨,大哥尽管前去相迎,小弟在此等着便好。”林崇明脸上的笑容不变,淡淡地回了一句。 “这……”林崇生素来知晓自家二弟智谋过人,此际见其一副胸有成竹之状,犹豫了一下,也没再多问,领着数名心腹手下,急匆匆地便行出了中军大帐,一路急赶到了营房门口,待得见一身华服的萧畏正微笑地站在营前,忙不迭地抢上前去,躬身行礼道:“下官陇县民团校尉林崇生参见小王爷。” 好一条大汉!萧畏昨夜虽曾于暗夜里匆忙间接见了一下林家兄弟,也随口表彰了几句,可那时分萧畏心里头正自疑虑丛生,对林家兄弟并没有太过重视,加之又是黑夜,甚至不曾认真地打量过其人,这会儿一看来者身材魁梧,国字脸,颌下一部美髯飘飘,颇似关云长再世,心中暗赞了一声,忙上前一步,虚虚地一抬手道:“林校尉不必多礼,小王冒昧前来,多有打搅,还请见谅则个。” “不敢,不敢,小王爷能来,是我陇县民团之福,小王爷您请。”林崇生见萧畏彬彬有礼之状,浑然不似传说中那等嚣张跋扈之辈,心中的恶感由此减低了不少,忙侧了下身子,让开道路,一摆手,礼让萧畏进营。 “林校尉,客气了,唔,哪位是林崇明、林先生?”萧畏并没有急着进营,而是目光巡扫了一下跟随在林崇生身后的一众民团头目,很是客气地问了一声。 “这……”萧畏此言一出,林崇生登时为之一愣,再一想起先前自家二弟的言语,登时醒悟过来,敢情面前这主儿此来的目的正是要找自己的二弟,而自家二弟似乎也预计到了萧畏的来意,不由地有些子好奇心起,可却不敢多问,只得恭敬地躬了下身子道:“小王爷海涵,我家二弟昨夜一战后身体微有不适,此际正在帐中休息,小王爷既是要见,且容下官前去召唤。”[ 病了?不会这么巧罢,唔,这家伙十有八九是猜出了咱的来意了,嘿,不想见咱,咱偏要见!萧畏多精明的个人,一见林崇生脸上的异『色』,便已猜出了谜底所在,心中对林崇明的能耐更是高看了三分,同时也激起了萧畏的好胜之心,这便笑呵呵地开口道:“哦?原来如此,林兄乃是为救助小王而染的病,小王自该前去探访一下才是,还请林校尉行个方便如何?” “小王爷,请。”林崇生并不清楚自家二弟究竟是何打算,可一听萧畏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也不好不同意,只得恭敬地回了一句,转身引路不迭。 林崇明?嘿,看小爷我如何摆平你!萧畏心中暗自叨咕了一句,微笑着跟在林崇生的身后,径直行进了营房中去了…… 第59章 风云际会(2) 第59章 风云际会(2) “小王爷,您请!”林崇生实不清楚萧畏此番前来的用心之所在,心里头不免有些子忐忑,一路语地默默前行,一直到了大帐前,这才转回了身来,很是客气地躬身摆了个请的手势。 “林校尉客气了,您是主人,还是先请罢。”萧畏既是存了收服林家兄弟俩的心,礼数自然是做得十足,面对着林崇生的恭敬,萧畏很是谦虚地点了点头,摆了下手,示意林崇生先行一步。 萧畏越是客气,林崇生的心就越是不安,正所谓礼下于人者,必有所求,此时见萧畏如此做派,林崇生深吸了口气,刚要再出言谦逊上一番之际,却听大帐内响起了一阵低沉的萧声,一愣之下,不由地便住了嘴,略有些个尴尬地站在了一旁——吹箫乃是林崇明的爱好,这一点林崇生自不会不知,一听这曲调,林崇生便知吹箫的一准就是自家二弟,先前在营外之际,林崇生可是说其弟偶有不适,可这会儿竟吹起了萧来,生生令林崇生不知该作何解释方好了。 《离『骚』》?竟然是《离『骚』》!萧畏旁的或许不算精通,可对于音乐鉴赏却绝不会陌生,一听这曲调便知晓帐内之人吹奏的赫然便是屈原的不朽名作《离『骚』》,不由地便顿住了脚,默默地站在大帐门口,静静地听着。萧畏不动,一众人等自然也不敢轻动,一行十数人便这么地全都静立当场,唯有萧声在轻扬徘徊不已。[ 曲者,心之声也,帐中之人虽不发一言,而萧畏却已明了其意,默默地听了片刻之后,伸手击掌轻轻地打着节拍,附和着浅『吟』低唱了起来:“……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何桀纣之猖披兮,夫唯捷径以窘步。唯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词曲相合,可谓是相得益彰,一众人等虽大多不明白萧畏唱的是什么,可却不由地被词曲相合之意境所感染,个个听得入神不已,直到一曲终了,兀自沉浸未曾醒,浑然没发现萧畏不知何时已行进了帐中。 “先生高明,小王受教了。”萧畏缓步行进了帐中,入眼便见一名身着青衣的俊朗青年正端坐在几子后头,手持玉箫,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这便笑着行上前去,一躬身,行了个礼道。 “小王爷请坐。”林崇明静静地看着萧畏,却并没有多加谦让,只是摆了下手,示意萧畏入座。 “好。”萧畏丝毫不因林崇明的礼数不周而有所不满,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多客套,缓步走到林崇明对面端坐了下来,含笑不语地打量着面前这位年岁最多仅比自己大上两、三岁的俊朗青年。 林崇明并不因萧畏的瞩目而有丝毫的紧张,微微一笑,随手将手中的玉萧搁在了几子上,好整以暇地抖了抖大袖子,侧身取过两只玉碗,放在了几子上,而后半侧身从边上拿起正用小火炉烧着的茶壶,不紧不慢地将茶水斟入玉碗之中,对着萧畏摆手示意道:“小王爷,请用茶。” “多谢。”萧畏淡然一笑,毫不客气地端起玉碗,浅浅地饮了一口,平静地点评道:“茶一般,火候不错。” “哦?哈哈哈……”林崇明一听之下,放声大笑了起来,萧畏莞尔一笑,也不再多言,甚是平静地将玉碗搁在了几子上,垂手而坐,一副恭听之架势。 林崇明大笑了一番之后,审视地看着萧畏道:“久闻小王爷之大名,今日一见,实知传言非虚也。” “哦?怎解?”萧畏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某曾听人言,小王爷词赋之能天下少有,又曾听闻小王爷武道之能亦不在项王爷当年之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是……”林崇明话说到此处,便即停了下来,玩味地看着萧畏。 “愿闻其详。”一听林崇明这话断得古怪,萧畏脸上的平静消失了,微微地一皱眉头,不解地扫了林崇明一眼,这才出言问道。 林崇明毫不讳言地直言道:“只是小王爷行事有剑走偏锋之嫌,长此以往,终难免有失之时。” “何以见得?”萧畏微皱着的眉头豁然松开,呵呵一笑,语气平缓地问道。 林崇明笑了笑,畅畅而言道:“昨日一战,小王爷指挥若定,用兵奇险,固然是大胜一场,然则,若是遇到稳妥之将,此战不单胜不得,反倒将自陷死地,若是某用兵,断不会夜战攻杀,待得天亮,徐徐图之,小王爷分兵两头,自损实力,守不得,战又力,大败难免,也就是西门海云这等盗匪之辈知轻敌,方有此难耳。” 靠,老子想摆平这厮,反倒要被这厮摆平了,该死!萧畏自然清楚林崇明所言乃是实话,只不过心里头却并不服气,有心就此战再详加分析,可转念一想,如此一来,谈话的主动权岂不是始终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这可不是萧畏想要的结果,眼珠子转了转,哈哈一笑道:“林兄所言固然不假,可也不完全,唔,这么说罢,倘若没有外援的话,或许此战的结果便如林兄所言那般,小王确实翻盘之力,不过么,呵呵,说起来林兄可能不信,雷龙、雷将军乃是当年我父王座下大将,其人以谨慎而著称,其既然知晓有盗匪欲来劫杀,又岂可能不事先做出安排,若是小王料得不差的话,陇关的援兵此际也差不多快到了,小王别的不敢说,支撑到援兵抵达的能耐还是有的,即便贼子不上当,最多不过是打成击溃战罢了,却又有何险可言,林兄若是不信,可敢与小王一赌么?” 一听萧畏这就要开赌了,林崇明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哈哈哈……某曾听闻小王爷当庭与圣上开赌局,尤不敢轻信,今日听小王爷一席话,信矣,小王爷不愧是妙人也!” “过奖,过奖,哈哈哈……”跟皇帝老儿开赌乃是萧畏的得意之作,萧畏丝毫不以为耻,同样放声大笑了起来,一时间满大帐里全是二人畅快的大笑之声。 “林兄对当今之朝局如何看?”萧畏不想谈话的主动权总是被林崇明拿着,笑声方停,便抢先开口发问道。 “唯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林崇明没有直接回答萧畏的问话,而是引用了《离『骚』》中的一句诗,此言的意思是——那些结党营私的小人苟安享乐,国家的前途黑暗又险隘。[ 萧畏自是听得懂这话里的意思,面『色』凝重地看着林崇明道:“林兄可有教我者?” 萧畏这话里招揽的意思已是昭然若揭,以林崇明的智商,又岂能听不出来,虽说其对萧畏有一定的好感,可毕竟事关自己的将来,林崇明自是不会如此轻率地下定夺,这便微微一笑道:“朝局如『迷』,非我等草民所能逆料。” 听话听音,萧畏一听便知林崇明心中尚有疑虑,却也并不介意,在萧畏看来,但凡人才,尤其是顶尖之人才,又岂是那么容易能收服得了的,萧畏还没自大到以为自己虎躯一震,王八之气一发,天下豪杰立马乖乖来降的地步,这便微微一笑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好诗,好诗!久闻小王爷诗才高绝天下,当真有出口成章之能,林某自叹不如也!”林崇明一听此诗,先是一愣,而后不由地拍手叫绝了起来,可就是不接萧畏的话题。 诗自然是好诗,剽窃自苏东坡老爷子的《题西林壁》自然是好诗一首,然则萧畏搬出此诗的目的却不是为了显摆自己的诗才,而是在说林崇明所言的不知朝局乃是自欺欺人之言罢了,可被林崇明这么一打岔,萧畏很有种老虎抓天,处下口的郁闷感,不过么,如此一来,倒更坚定了萧畏要将林崇明招揽到身边的决心,眼瞅着直接捞人效果,萧畏肚子里的坏水可就开始狂冒了出来,眼珠子一转道:“林兄可曾见识过大漠风光么?” “惭愧,林某虽几番欲往,却始终未能成行。”林崇明一时间没搞明白萧畏突然将话题转到大漠上的用意何在,愣了一下,这才面带微笑地回答道。 萧畏哈哈一笑,紧赶着便诱骗了起来道:“古人云,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名言也!岂不闻大漠美景有名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我辈之人若是不去见识一下大漠之风光,岂不虚度此身乎?小王此番出关,正欲见此美景,林兄既是有心,不若同行如何,领略一下大漠悲歌之雄伟,顺便见识一下草原群豪之能耐,实人生之大幸也,林兄以为如何?” 面对着萧畏这等赤『裸』『裸』的诱拐,林崇明简直不知说啥才好了,哈哈大笑地指着萧畏道:“小王爷实乃妙人也,林某若说不去,岂不辜负了小王爷的一片苦心,也罢,林某此番便去关外行上一遭好了,可有一条,林某此去只为观光,余事不问,还请小王爷多多包涵方好。” 哈,鱼儿上钩了,上了老子的船,还怕你跑了不成!萧畏自是听得懂林崇明话里的意思,那就是林崇明还要再看看萧畏处理事情的本事,这才会决定要不要接受萧畏的延揽,不过么,萧畏一点都不介意,在他看来,只要林崇明肯跟着走,那就有着将其拐上自己的船的机会在,这便哈哈大笑着道:“好,既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 林崇明但笑不语,就在此际,王掣从大帐外匆匆而入,对着萧畏躬身道:“启禀小王爷,陇关副将程万泉率军已到山前,请小王爷示下。” “哦,先前才说起援兵,这援兵可就到了,林兄,幸好尔没跟小王赌,要不小王可就赢定了,哈哈……,走,一道见见这位程将军去!”萧畏闻言,一点都不以为奇,哈哈大笑着起了身,对着林崇明比了个请的手势。 “也好。”林崇明倒也没有出言反对,微笑着起了身,落后萧畏一步,跟着行出了中军大帐…… 第60章 军功大甩卖 呵,好一支强军!萧畏刚行出陇县民团的大营,入眼便见一支军伍整齐地列阵于营前百步不到的距离上,尽管人数并不算多,拢共也就是两千兵力上下,骑兵更少,约莫只有百骑而已,可摆出来的阵型却是森严万千,一众军士尽自个个风尘仆仆,面『露』疲惫之『色』,显然是连夜赶来的,身上的衣甲也算不得鲜亮,然则光是站在那儿,便给人一种所向披靡的锐利之感,比起萧畏所见识过的御林军不知强上多少倍,心头微震之下,不由地暗自感慨了一声。 一面上书“状武将军程”五个大字的火红战旗下,一员身材壮硕的络腮胡大将脸『色』阴沉地端坐在马上,这人正是陇关副将程万泉。程万泉的气『色』很不好,而且不是一般的不好,倒不是因为赶路累了的缘故,而是满心眼里皆是失落之故——急赶一日一夜的路,累倒没甚子大不了的,军人么,不至于连这点苦都吃不了,问题是路是赶了,可惜却是白忙活一场,连个最微末的战果都没能捞到,这令程万泉实是恼火万分,要知道程万泉身为关中将领,往日里自是没少参与过追剿“关中三寇”的军事行动,可惜每一回都是功而返,此番奉命出兵,本以为当可得上一场大功,就算不能击溃“关中三寇”,好歹也能捞个搭救项王三子的功劳,然则到了头来,却猛然发现自己竟落得个两手空空的窘境,这令满怀希望而来的程万泉情何以堪。 程万泉很生气,也确实有着生气的理由,可惜他就算再生气也处发去,就凭他一个小小的状武将军,别说面对着萧畏这等身份尊贵的皇室宗亲,便是当着雷龙这个昔日的顶头上司的面,也没他程万泉发脾气的份儿,只能是自个儿生闷气罢了,待得见到一身华服的萧畏领着一干人等行出了大营,程万泉更是连生气都顾不上了,喝令手下众军原地待命,自个儿纵马迎上了起来,堪堪到得近前,忙不迭地滚鞍下马,对着众人簇拥着的萧畏躬身行礼道:“末将陇关副将程万泉参见小王爷。” 程万泉神『色』变幻得虽快,心思掩饰得虽好,可惜萧畏眼睛尖着呢,早就将程万泉的举动收入了眼底,眼珠子微微一转,便已隐约猜出了程万泉不满的根由所在,不单不因此而生气,反倒乐了起来——此番剿灭“关中三寇”说起来是件天大的功劳,可惜这份功劳萧畏压根儿就不想要,道理么,也很简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目下萧畏手中的实力来说,压根儿就不足以支持其快速窜起,真要是将这么件大军功拽在手中,不单不是福,反倒极有可能为自个儿招灾惹祸,再说了,那西门海云与陈淮南皆是背景复杂之辈,萧畏也不想将这么块烫手的山芋搁在自个儿的怀中,不管实际情况如何,表面的文章却还是得好生做上一做的,这也正是昨夜萧畏下令将除三大寇之外,将所有的战俘全都移交给陇县民团的根由所在,为的便是让陇县民团去承受那份歼敌的荣耀,不过么,自打了解到林家兄弟的能耐之后,萧畏已起了收服这哥俩的心,原定的计划可就得稍作更改了,正自苦恼着该将这份功劳往谁头上扣之际,赶巧程万泉就冒了出来,还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着实令萧畏暗爽在心的。[ “程将军辛苦了,快快免礼,小王此番能脱大难,皆有赖将军救援之功也,小王感激不尽。”萧畏笑呵呵地虚虚抬了下手,一副感激之状地说道。 “啊……”程万泉一听这话,登时便愣了一下,一开始以为萧畏这是在责备自己救援来迟之过,可再一看萧畏满脸的感激与诚恳状,似乎不像是在说反话,一时间闹不明白萧畏的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傻愣愣地僵在了当场,脸上满是狐疑之『色』。 萧畏此言一出,不单程万泉听傻了眼,便是雷龙等一众王府侍卫们也同样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不过雷龙等人乃是王府下属,当着外人的面,自是不好随便质疑萧畏的话语,可站一旁的林崇生就有些子不乐意了,刚想着张口说些甚子之际,却被微笑不语的林崇明垃住了袖子,也就此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一时间场面冷得有些子诡异了起来。 “程将军率部远道来援,又激战破贼,辛苦了,只是此战虽胜,残贼却依旧势大,此地不可久留,还请程将军率部护送小王一程,待得到了陇县,小王自当设宴犒赏三军,不知程将军意下如何?”眼瞅着一众人等皆木讷当场,萧畏却宛若不见一般,笑眯眯地出言问道。 “这……”程万泉一听萧畏越说越真,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敢情面前这主子是真的要送一场大功劳与自己,登时大喜过望,顾不得连夜赶路的辛苦,紧赶着高声应诺道:“末将谨遵小王爷之令行事!” 一见程万泉已明了自己的意思,萧畏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道:“那好,时候不早了,这一路赶去陇县,尚有些距离,就此开拔也好,辛苦程将军及诸位将士了,小王这就去安排拔营,还请程将军派些人手搭一把手,顺便将所擒拿之贼子看押起来,如此可好?” “末将遵命!”能有偌大的功劳可捞,又能有犒赏可得,程万泉哪还有甚不满意之处,应答得极为干净利落,行了个礼,一转身,翻上了马背,跑回自家军中,高声将萧畏的意思转达了一番,自是惹来了一众将士们的齐声欢呼,一众得了好处的官兵们士气大振之下,手脚自是麻利得很,可着劲地帮着商队人等打点行装,不数刻,三方兵马合流成一道,押解着两千余战俘,浩浩『荡』『荡』地沿着安西古道向陇县奔驰而去……“二弟,那程万泉并未出力,小王爷为何要如此行事?”浩浩『荡』『荡』的行军队列中,已憋了许久的林崇生实是再也憋不住了,扫了眼前方兴高采烈的一众陇关将士,侧头目视着面带微笑的林崇明,不满地问了一声。 萧畏为何要如此行事林崇明心里头跟明镜似地再清楚也不过了,然则他却不想将此事揭破,面对着自家大哥的疑『惑』,林崇明只是淡淡一笑道:“大哥勿要多虑,小王爷自有其主张。”略一停顿之后,这才接了一句道:“我陇县民团之功必不会少,大哥放心好了。” “嗯?二弟此言怎讲?”林崇生一身武艺过人,也极善武略,可对于那些个勾心斗角的事儿却并不擅长,皱了眉头想了老半天,还是『摸』不着一个头绪,奈之余,还是出言询问了一句。 林崇明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着道:“小王爷其人知取舍,大不易也,某之期许更高了三分,此去大漠,或许能有场好戏可看。” “二弟,尔亦要同行乎?”林崇生尚不知自家二弟与萧畏之间的约定,一听林崇明这话说得古怪,不由地疑『惑』地追问了起来,然则林崇明却不再开口,但笑而已……萧畏手头银两足,请起客来,自是大方得很,一行人等匆匆赶到了陇县,也没进县城,就在城外安下了营垒,大鱼大肉尽着上,烈酒也足,大宴之下,众军皆欢颜,一场欢饮下来,已是深夜,诸人这才尽欢而归,饶是萧畏也算是酒精考验的战士,可在众人的狂灌之下,也已是颇有醉意,好不容易熬到曲终人散,刚由着贴身仆人萧三侍候着更了衣,又喝了回醒酒汤,正想着倒头大睡之际,却见帐外一名侍卫行了进来,高声禀报道:“启禀小王爷,程将军在帐外求见。” 『奶』『奶』的,这个老程头,还真是贪功心切!萧畏的酒虽有些子上了头,还心里头却还是清醒得很,立马就猜出了程万泉的来意,嘿嘿一笑,挥了下手道:“去,请程将军进帐叙话。” 程万泉心急,自然有着他急的理由——程万泉从军已近二十年,从一介小兵干起,熬了如此多年,勉强算是混到了个正四品下的将军头衔,说起来比上不足,比下还是有余的,问题是自打弘玄六年,老程同志就始终猫在关陇前线这么个穷困之地,心里头早就腻味透了,这些年来可是没少想着法子往内地调,可惜一来没什么门路,二来么,手头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大功劳,总是难以如愿,此番出兵救援,本就是指望着能捞上战功之余,看能不能跟项王府那一头拉上些关系,也好借机调回京师去,今日一早得了萧畏的提点,心里头自是跟被猫抓似地痒得不行,然则这些个话题实不好当众去说的,好不容易等到酒宴散了,自是迫不及待地便找到了萧畏的大帐前,在等候召见之时,程万泉的心始终是忐忑得很,就怕萧畏这行事不着调的家伙是跟自己说笑玩儿的,这一听萧畏见召,走进大帐的脚步都比平日要仓促了不老少,急迫之心由此可见一斑。 “末将参见小王爷。”程万泉一走进大帐,立马就见萧畏正笑咪咪地站在大帐中,忙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 “程将军客气了,这么晚了,怎还不休息,如此急地寻小王,可是有要事么?”萧畏笑着抬了下手,明知故问地打着哈哈。 程万泉能从一介小兵混到将军,自然不是蠢人,他也不相信若是没个来由的话,萧畏就会随随便便将一场大功劳送到自己的手中,此时见萧畏发问,心中略一踌躇,还是决定打开天说亮话,这便笑着道:“末将冒昧前来,打搅了小王爷休息,还请多多包涵,其实呢,末将此来,也旁的事物,就是想请示小王爷,昨夜一战所擒拿之贼众当如何处置方好,还请小王爷示下。” “昨夜一战?不是罢,这不是今早程将军与陇县民团合击盗匪的么,何来昨夜一战之说,程将军怕是记错了罢。”萧畏装出一副莫名惊诧之状,摊着手道。 “厄,见笑了,见笑了,瞧末将这个记『性』,呵呵,小王爷莫怪,莫怪。”一听萧畏如此说法,程万泉先是一愣,而后一副恍然大悟之状地拍着脑门说道。 嗯哼,这老程头兵带得不错,钻营的本事也成,是块好料子!萧畏见程万泉反应不慢,心中对其倒是有了些好感,这便笑着道:“没事,没事,谁都有个记『性』不好的时候么,呵呵,陇县民团林校尉武艺高强,更难得的是对朝廷忠心耿耿,这等人才若是仅当一个民团校尉,实是屈才了些,程将军,您说呢?”[ “啊,对,对,对,末将也是如此看的,呵呵,陇县守备缺额已久,是该有林校尉这等大才履任才是,这事好办,末将自当上表为林校尉表功,请小王爷放心。”程万泉一听萧畏将林崇生点了出来,心念一转,便已明了萧畏这是以要提拔林崇生为条件,让出军功,心领神会之下,立马毫不迟疑地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 “嗯,那就好,那就好,程将军忠心为国,此番又救了小王之命,待得小王回京之后,自当向父王禀明此事。”萧畏很是欣赏程万泉的识趣,这便笑呵呵地给出了个甜枣。 “岂敢,岂敢,啊,天『色』已晚,末将就不打搅小王爷休息了,告辞,告辞。”程万泉一听萧畏这话,心情自是激动得很,面皮抽搐了几下,忙不迭地躬身行了个礼,谦逊地告辞而去了。 嘿,这老儿有趣得紧,看起来也能有点用,不错,此番收获不小,爽!萧畏目送着程万泉躬身退出了大帐,心里头一阵得意,脸上的笑容登时便浓了起来…… 第61章 舟中对 行行复行行,走走又走走,自燕子岭一役后,萧畏一行人在程万泉所部的护送下,半月余的时间里,一路过陇关、天水、狄道,进抵大胤皇朝实际控制区域最西端的军寨永靖城,从此处渡过黄河,便已是燕西之地盘,护送之军到了此处,便已不得前行,只能在永靖城外,目送萧畏一行人登船渡河而去,不少军士脸上都『露』出了不舍之『色』,说起来也不奇怪,萧畏将剿灭“关中三寇”的功劳拱手相让,光是这一条便已令一众军汉感动不已,再者,这一路上萧畏没少慷慨解囊,大宴三六九,小宴天天有,两千余护送之军上至程万泉,下至普通一兵,不深受其惠,加之萧畏待下甚和,素不轻易罪人,一众军士皆为其所感,若不是有着军法在身,只怕这两千余军士都恨不得从此跟随在萧畏的身侧,这不,萧畏等人都已上船去远了,一众军士还恋恋不舍地站立在城头之上。 收买军心?其实谈不上,萧畏压根儿就没指望靠着这么点小恩小惠便能将这支军队掌控在手,就算能,萧畏也不会去做那等愚不可及的蠢事,之所以如此善待众军,其实是萧畏对军人的崇仰之心罢了——大胤皇朝的来历很是奇特,乃是崛起于汉末,汉末前的历史与萧畏前世并丝毫的不同,可自汉末大『乱』之际,萧家先祖萧定远崛起于草莽之间,纵横天下,几起几落,最终逐鹿成功,建立了强大比的大胤皇朝,不单中原尽归大胤皇朝所属,便是连西域、蒙古大草原乃至辽东之地也全被大胤皇朝所征服,赫赫之武功实属前所未有,较之萧畏所熟知的前世盛唐有过之而不及,更难得的是萧家历代远祖并未因举目茫茫敌手而放弃了武力,以武立国始终是大胤皇朝的立国之本,若不是顺平帝能昏庸,以致有八藩之『乱』的话,大胤皇朝就是满天下的中心所在,可如今的大胤皇朝却已是处于风雨飘摇之境地,若不是靠着一帮勇悍的将士拚死拱卫着边疆,中原内地早已是生灵涂炭了的,故此,能为这些终日值守边疆的将士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哪怕是花再多的钱,萧畏也觉得值。 萧畏觉得值,旁人却未必能有同感,不说一众王府侍卫们不理解,全都以为萧畏那纨绔的『性』子又犯了,便是自认对萧畏已有了一定了解的林崇明也有些看不懂萧畏此举的用心所在,疑『惑』之余,林崇明对于探察萧畏的底细就更多了几分的热切,趁着渡河之际,便与萧畏聊开了。 “小王爷,这黄河之水不尽滚滚而来,波涛汹涌,而舟却能稳行其上,实是令人深省啊,不知小王爷以为如何呢?”舟行事,萧畏与林崇明对坐舟头,摆上几碟小菜,一坛美酒,且喝且随意地聊着,值酒半之际,林崇明微笑着抛出了个话题。[ “嗯,小王尝闻古之圣贤所言,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此大道也,当可佐酒一樽。”萧畏一听林崇明此言,倒也没有深想,顺口便答了一句。 “不错,孔圣人所言,至理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古今一也,今水之何如哉?”林崇明鼓掌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樽,对着萧畏示意了一下,而后浅浅地饮了一下口,接着又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呵,考起咱来了,好,既然你要考,那就来吧!萧畏心中一动,已是明了林崇明此举之用心所在,却也丝毫不惧,淡然一笑道:“水者,民也,社稷之根本也,攘外必先安内,水若不行,舟何以堪,今民既困于马政,小王不才,当为民先解此厄,至于其余,实非小王能力所及,殊不知量力而为方是根本乎,林兄以为如何?” “甚善,小王爷能有此心,不论成败,皆当浮一大白的。”林崇明哈哈一笑,举起面前的酒樽,仰头一饮而尽,笑眯眯地看着萧畏道:“马政之弊不在马,小王爷欲以马而治之,岂非南辕北辙乎?” 朝廷的马政败坏之根由萧畏又岂能不知道,他也没指望着从燕西贩回战马之后便能立刻革新马政,真要想做到那一步,还得跟太仆寺一帮贪官污吏斗上几场狠的,甚或还得跟当今太子过过招,其中的艰难与险阻绝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一个不小心之下,闹不好自个儿就得挨黑棍,只不过为了能在朝中立足,哪怕再难,萧畏都不会放弃,若是这么点困难就退缩了,那所谓的建立自保之根基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一旦天下出现动『荡』——就目前的微妙局势来看,这动『荡』一准会来临,而且势头还一准小不了,真要是到了那等天下大『乱』的时分,没个自保之力,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萧畏可不想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他人的身上,该搏上一回的时候,萧畏自是绝不会手软。 “林兄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岂不闻事在人为乎?”萧畏并不打算将自己对立足朝局的全部安排说将出来,这便打了个哈哈,含糊地反问了一句。 “好,好个事在人为,小王爷有这份心,马户皆有福矣!”林崇明见萧畏不原深谈此事,自也就不再深究,笑呵呵地鼓了下掌,算是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略一停顿之后,微笑着道:“小王爷诗才双,见此黄河之景,可有新诗否?” “呵呵,林兄这是要小王献丑啊,也罢,难得美景当前,又有良朋在侧,小王也倒也有些诗兴大发了,唔,且容小王想想。”萧畏哈哈一笑,倒也没有拒绝,心念电转之下,寻思起该剽窃哪位大家的名作了,好在萧畏肚子里多少还是有些存货的,这一想之下,倒是让他想起了一首千古之绝唱,这便端起酒樽,假做沉『吟』状地微微一皱眉,左直了身子,朗声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林夫子,舟中坐,将进酒,君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赫然竟是李太白的千古名作《将进酒》,只不过将其中的一句“岑夫子,丹丘生”改成了“林夫子,舟中坐”罢了,与此情此景倒也贴切得很,再加上萧畏诵读之声朗朗之下,感染力自是极为强悍。 “好诗,好诗,好个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好啊!”饶是林崇明早已领教过萧畏的诗才,可还是被这首千古之绝唱震撼得不轻,一向淡定从容的脸上『露』出了震惊比的神『色』,连连叫好不迭,甚至顾不得礼仪,一把『操』起几子边上搁着的酒坛子,仰头便是一阵猛灌,末了,一抹嘴边的残酒,面带激动之『色』地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好,小王爷之豪气林某叹服矣!” 嘿嘿,剽诗不单可以钓美人,钓名士也好用得很么,嗯,将来得多多剽上一把才好!面对着林崇明的激动,萧畏可是陶醉比,心中暗爽个不停,口中却一派谦虚状地道:“林兄过誉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诗者小道也,难及林兄之治世经纬,见笑了,见笑了。” 一听萧畏话语间又『露』出了延揽之意,林崇明立马就觉醒了过来,尽管他对萧畏已是高看了许多,可要他就此投向萧畏,却尚难决断,至少在没真正见识到萧畏处理烦难事务的能力之前,林崇明依旧不愿轻易表态——自古以来诗文词赋冠绝一时的大有人在,可却未必就是明主,最著名的莫过于汉末之曹植,这些史实对于熟知历史的林崇明来说,自然是了然于心的,当然了,作为朋友的话,林崇明是绝不介意有萧畏这么个才华横溢的朋友的,故此,一听萧畏赞扬自己有经世之才时,林崇明只是笑而不答,来了个沉默以对。 厄,居然没钓上来,得,好家伙,还真是够谨慎的,也成,咱就不信你能逃得出咱的手掌心!萧畏见林崇明没有接口,心里头虽不免有些失落,可更多的却是赞许之意,毕竟有真材实学者是断不会轻易择主的,可这等人一旦认定了主人,那就一准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己,正如当年的诸葛亮便是如此,总得对未来的主公好生考验一番才行罢,不就是三顾茅庐么,萧畏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舟中对饮,有诗有酒却乐,终究不美,林兄既吹得一手好萧,何不奏上一曲,以为众乐乎?”萧畏见林崇明微笑不语,也不强问,哈哈一笑,将话题转到了音乐上。 “小王爷有令,岂敢不从。”林崇明微微一笑,也没拒绝,从腰间取下玉萧,凑到嘴边,低低地吹了起来,悠扬而又略带忧伤的萧声在波涛声中响了起来…… 第62章 甥与舅(1) 第62章 甥与舅(1) 三月的天,就宛若孩童的脸,说变立马就变了,先前还是艳阳高照,可眨眼的功夫便已是凄风冷雨,好在萧畏等人总算是抢在下雨之前渡过了黄河,没被这突如其来的阴雨所困,可就算是这样,一众人等不免还是被雨淋得个通透,湿漉漉的衣衫紧贴在身上,难受得够呛,再加上雨雾茫茫,几难以视物,原定赶到凉州再做休整的计划便已法再继续,只能在黄河岸边寻了个林疏的小山包安顿了下来,然则,还没等众人搭起帐篷,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在雨幕后暴然响了起来,动静之大,令商队所有人等全都有些个慌了神。 “结阵,快,结骆驼阵,保护小王爷!”雷龙乃是打老了仗的人物,虽法透过朦朦的雨幕,看清冲来之军,可一听那暴烈比的马蹄声,便已知晓对方正是冲着己方而来的,再一看一众人等皆有些个惊慌失措地呆立当场,登时便急了,大吼了一声,这才算是镇住了众人。 “快,将骆驼排好,快!动作快点,快!” “结阵,结阵!”[ 面对着死亡的威胁,一众商队伙计自是都不敢怠慢,嘶吼着将商队中所拥有的近两百匹骆驼赶到了小山脚下,勉强排成一圈,令骆驼倒卧在地,形成了一道简陋的防护墙,而三百王府侍卫中分出百余弓弩手隐蔽在骆驼墙后形成第一道防线,余者在雷龙的统率下,抽刀在手,随时准备应对敌骑的可能之突袭,好一通子手忙脚『乱』之下,总算是赶在来路不明的骑兵大队抵达前组成了一个粗糙的防御圆阵,所有人等皆面『色』紧张地盯着西面的雨幕,默默地等候着。 冲来的骑兵大队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功夫便已冲出了雨幕,停在了离骆驼墙不过百步不到的距离上,烟雨蒙蒙之下,虽看不清来骑的旗号,也法断明来骑的总数,可隔着如此远的距离,却依旧可以感受到对面军阵中那冲天而起的杀戮之气,很显然,这一支骑兵军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其战斗力之强悍,绝不是商队这么点人马可以抵挡得住的,到了此时,即便是最沉稳的雷龙也变了脸『色』,握着枪柄的手竟因此暴出了一大片的青筋。 “咦,小三,咋回事,那些都啥人啊?咋都停着不动了?”对面的骑兵大队静静地屹立在原地,既没有发动突袭,也没有撤离的迹象,可光是列阵于前,那庞大的气势便已压迫得商队众人气都快喘不过来了,人人皆感胸闷比,倒是唐大胖子这个粗线条丝毫不受影响,见对面那支骑军半天不动,唐大胖子挠了挠头,拉着萧畏的袖子,很是纳闷地嚷嚷了一句。 啥人?老子哪知道是那都是些啥人?靠!萧畏也被对面那支骑兵军的气势所撼,心里头同样也在发着虚,只不过因着城府较深,没表『露』出来罢了,此时见唐大胖子在那呆头呆脑地瞎嚷嚷,实在是懒得去跟这浑人瞎扯淡,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假做没听见唐大胖子的话一般。 “小三,小三,快看,好像有动静了,哈,有人来了。”唐大胖子压根儿就没管萧畏是如何想的,张望了一阵之后,见对面奔出了三名骑士,唐大胖子立马就乐了,再次拉住萧畏的袖子,笑呵呵地嚷着。 “嗯。”萧畏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心里头却暗自大松了口气——有人来就是好事,萧畏最担心的就是对方不问青红皂白便冲杀过来,那样的话,己方压根儿就连一丝抵抗的机会都没有,这会儿既然有使节来了,不管怎么说,总是件好事,哪怕是要留下买路钱,萧畏也认了。 “汰,对面的人听着,尔等可是项王府之人?萧畏何在?”三名全身着甲的骑士纵马奔到了离骆驼墙不过二十步的距离上便停了下来,为首一员身着明光铠,一看便知是军中大将的汉子冷漠地扫了一眼躲在骆驼墙后头紧张戒备的一众王府侍卫,运足了中气,大吼了一嗓子,声如雷震之下,不少倒卧于地的骆驼都为之『乱』动不已,闹得伏在骆驼身后的一众王府侍卫们好一通子手忙脚『乱』的。 嗯?好家伙,竟然真的是冲着老子来的!萧畏一听那将领张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心头登时便为之一凛,再一看那员大将面像虽生得很,可却又似乎像是在哪见过一般,心中微微一动,立马排众而出,大步行到了骆驼墙附近,同样运足了中气,朗声回答道:“小王便是萧畏,敢问将军有何见教?” “尔便是萧畏么?”那员大将纵马缓步上前数步,视一众王府侍卫们手中的强弩,歪着头细细地打量了萧畏一番,眼神『迷』离地变幻了好一阵子,突地大笑了起来道:“好,好小子,果然有点本事,竟能如此沉得住气,哈哈哈,不愧是大姐的种,好样的,臭小子,我是你三舅柳振雄!” 靠,三舅?『奶』『奶』的,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搞这么大个的阵势出来,老子要是胆子小那么一点,还不得被您老吓死,不带这么玩人的!萧畏一听这话,登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怏怏地躬了下身子,硬是挤出了一丝的微笑道:“甥儿见过三舅,父王、母妃托甥儿向您问好来着。” “哦?哈哈哈……”柳振雄一听萧畏这话,登时为之一愣,而后放声大笑了起来道:“早听说你这小子喜欢糊弄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嘿嘿,你父王才不会问咱好呢,臭小子,说谎都不打个草稿,得了,别废话了,来,让三舅好生瞅瞅。” “……”萧畏没想到自己这个三舅人长得倒是白净得很,可话却粗豪得可以,居然当众揭穿了自己的客套话,一时间便自语了——萧畏此番前来燕西,项王萧睿连问都不曾过问过一句,自然别提代为问好之类的话了,倒是王妃柳鸳曾略略提点过几句,可也都是含含糊糊地没说个透彻,只是说了三位舅舅的名讳,其它的一概不提,至于问好之类的话,也同样没有半句,当然了,萧畏也就是句客套话罢了,哪想到柳振雄竟如此不给面子,还真叫萧畏尴尬得够呛,苦笑着摇了摇头,缓步走出了骆驼墙,来到了柳振雄的马前。 “好小子,都长这么高了,好啊,呵呵,跟大姐还真像,好!”柳振雄见萧畏到了近前,紧赶着便翻身下了马,一把扣住萧畏的肩头,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眼角不由地便湿润了起来,重重地拍着萧畏的肩头,很是感慨地说道。 血总是浓于水的,尽管萧畏并不清楚自家老爹老娘与外公这一头究竟有何过节,可对于萧畏来说,那都是上一辈的事儿,跟自己没多大的关系,这一见柳振雄动了感情,心里头自也是暖烘烘地有种要落泪的冲动,赶忙掩饰地开口道:“三舅,您老人家怎地亲自赶来了,甥儿实是担当不起啊。” “傻小子,还跟你三舅客气个甚。”柳振雄伸手拍了下萧畏的后脑勺,爱怜地笑骂了一句,而后长出了口气道:“小畏这一路行来受苦了,唉,三舅前番听闻有贼子半道打劫,心始终是悬着的,天幸小畏事,否则三舅断不跟那帮贼子干休!” 一听柳振雄这话里有话,萧畏心里头登时便咯噔了一下,再一想起陈淮南的身份,隐约间已瞅见了燕西内部的一丝『乱』象,然则在这个当口上,自是不好就此事进行深谈,这便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头已有了主意,笑咪咪地开口道:“多谢三舅垂爱,甥儿一切都好,啊,对了,三舅,这阴雨天赶路实难,不若就此安营可好,呵呵,甥儿此番从中都带了不少的美酒,还请三舅好生品评一番可成?” 军中之人大多好酒,尤其是这等西北苦寒之地,别说军汉,便是『妇』孺也都能喝上几口,柳振雄更是甚好此道,这一听有中都来的美酒,一双眼立马就放了光,抬头看了看兀自下个不停的细雨,哈哈大笑道:“好,今日你我甥舅俩自当喝个痛快,不醉归!” “三舅放心,甥儿此处旁的没有,美酒管够,定让三舅满意!”萧畏有心要从柳振雄口中套出些燕西的内情,这一见柳振雄上了道,自是紧赶着趁热打起了铁来。 “哈哈哈……好,传令,就地安营,全军欢饮!”柳振雄乐得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挥手,高声下达了安营之令,自有一名亲随纵马回到军中,高声将柳振雄的将令传达了下去,原本肃然立阵的军伍中顿时响起了一片欢呼之声,众军欢欣之下,营寨自是立得飞快,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两座营房便已紧挨着拔地而起,大帐一立,宰羊杀牛地忙活开了,好一派繁忙之景象……[ 第63章 甥与舅(2) 第63章 甥与舅(2) 喝酒是需要气氛的,气氛愈是火爆,酒便喝得越猛,自然也就喝得越多,醉将起来也就容易得很,这一点前世便在酒场上打滚了不知道多少回的萧畏自然是清楚的,为了能制造出良好的酒国气氛,萧畏可算是费尽了心机,不单他自己爽利地喝着,更是安排唐大胖子这个特号酒囊挑起了拼酒的把戏,怂恿着一帮子王府侍卫们跟一众燕西将领斗起了酒来,双方你来我往,战得个难解难分,中军大帐内的气氛自是火爆万分,但见一坛坛的美酒扛进了帐,一个个面『色』枣红甚或是铁青的汉子被扶了出去,怎个疯狂了得。 “三舅,来,甥儿再敬您一樽,喝,喝!”在这等疯狂拼酒的场合下,萧畏尽自酒量大,可也有了三分的醉意,可为了掩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萧畏故意装出已喝得有七八成醉意的样子,面红耳赤地摇晃着身子,端着酒樽朝坐在身边不远处的柳振雄晃了晃,大着舌头嚷嚷道。 “好,再来,喝!”柳振雄的酒量极大,喝酒也甚是爽快,先前被唐大胖子领着一众王府侍卫们狂灌了一气,却依旧没甚大事,仅仅不过是面『色』微微『潮』红罢了,此际正在兴头上,一见萧畏敬酒,哈哈大笑着便端起了酒樽,仰头一饮而尽,末了一抹嘴角的残酒,豪气地道:“这酒不错,好,三舅我可是许久不曾如此痛饮了,好啊,来,小畏,再接着来!” 喝,接着喝,又接连对干了十数樽之后,就见柳振雄面『色』越来越红,显然酒已是上了头,就算没醉,也差不多有些『迷』糊了,至于萧畏么,其实也喝得快不行了,若不是先前拿出了酒场的绝活——借『尿』遁跑帐外催吐了一把,这会儿只怕早就趴下了,即便如此,萧畏的眼前也开始冒金星了,心中暗道不妙,别没灌倒人,反倒被人当场放倒,那可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来着,这便紧赶着使劲地巴眨了几下眼睛,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凑到了柳振雄的几子边,紧挨着柳振雄的身旁,贼笑着道:“三舅,甥儿往日在府中没少听人说起过父王与母妃的往事,可都只是一鳞半爪地,没啥意思,嘿,三舅能跟甥儿透个底么?”[ “哈,你这臭小子,不学好的,尽打听这些有的没有的。”柳振雄哈哈一笑,给了萧畏后脑勺一记,笑骂了一声,不过还是开了口道:“要说起这事么,哈,没个三天三夜的怕是说不清楚喽,嘿嘿,你若是问旁人,一准问不出个头绪来,也就是三舅我知晓根底,唉,这话说起来长了,呵呵,当初啊,你外公,就是俺家老头子,厄”柳振雄说到这儿,狠狠地打了个酒咯,长吐了口酒气,这才往下说道:“当初大姐可是许配给了刘铁涛那小子,哈,没想到大姐她却看中了你那死鬼老爹,结果呢,这事情闹得,啊,不说了,不说了,呵呵,都是往事喽,来喝酒,喝酒!” 靠啊,敢情咱家老头子那么严肃的个人居然也玩三角恋,还横刀夺爱,厉害,嘿,稀奇啊,稀奇!哈哈,怪不得老爹老娘在家里头从来不提燕西的事情,原来是为了婚事闹翻了脸,真他妈的太有趣了!萧畏之所以在此时提出这么个问题,其本意倒也不是为了搞清这里头的内幕,只是为了套近乎之余,为后头套情报奠定个基础,没想到这一问之下,居然从柳振雄的口中套出了如此重磅的一个消息,心里头立马叽叽歪歪开了,险险些就此笑出了声来,赶忙回身从自己的几子上抓起酒樽,趁机将憋不住的笑意发泄了出来道:“来,喝,甥儿再敬您一樽!” “三舅,甥儿初到燕西,啥都不懂,还得三舅多多提点才好,万一要是行差踏错,那可就不好了,您都给甥儿说说,咱这燕西到底是怎个情形?”又接连对饮了几樽之后,萧畏见柳振雄的脸『色』已由『潮』红向紫『色』转化,忙瞅了个机会,将最要紧的问题抛了出来。 “没啥说的,这燕西的天还是我柳家的天,谁要是敢惹、惹你,你,三、三舅帮、帮你打、打发了去,去!”柳振雄尽自酒量豪,可一来往日里喝的都是当地产的劣酒,度数比不上中原之酒高,此番放开了喝,早就有些子喝得过了量,二来么,此番喝酒在萧畏的巧妙安排下,也着实喝得太猛了些,这会儿已是头重脚轻,舌头都大了,话说起来也就不免有些子打了结。 “那是,那是,呵呵,三舅之言甥儿自是放心得很,啊,三舅,甥儿倒是挺好奇的,听说咱燕西地分凉、兰、瓜、沙、伊、甘、西八大州,却不知除了咱柳家之外,都还有哪些奢遮人物,呵呵,甥儿也就是问问,若是三舅觉得不方便,不说也成。”萧畏一见柳振雄醉得快不行了,忙趁热打铁地盘起了底来。 柳振雄豪迈地一挥手道:“哈,也没啥说不得的,这八州说起来都是咱老柳家的天地,凉州目下是三舅我管、管着,伊州是你二舅的地盘,瓜州是咱柳家的大、大本营,除了咱柳家,这燕西还有王、史、张,嗯,还有个姓郑的混球,这直娘贼最不是东西,『奶』『奶』个熊的,老子有一日定要灭了这厮,敢跟我柳家斗,他还不配!不说了,不说了,说起这厮郎鸟,老子就来气!喝酒,来,喝酒!”柳振雄边说着喝酒,边伸手要去抄几子上的酒樽,不料酒劲大发之下,竟抄了个空,魁梧的身子一歪,趴在几子上,竟就此睡了过去,眨眼间呼噜声竟大响了起来。 得,这回好了,眼瞅着柳振雄话说了半截子就睡着了,萧畏也只能干瞪眼,奈地招呼手下人等将柳振雄扶了回去,一场酒宴就此算是曲终人散了,所得虽有,可却还是一鳞半爪,对于整个燕西的形势还是雾里看花,没个通透,好在萧畏也没完全将希望全都寄托在柳振雄一人的身上,宁南、宁北等一众派出去陪各营统领们欢饮的心腹手下同样领受了探听消息的任务,这不,一送走大醉而归的柳振雄,萧畏顾不得自己酒劲已有发作的迹象,紧赶着便将宁家兄弟叫到了后帐,细细地询问了开来,这一问不打紧,却令萧畏满身的酒气立马就此消去了一大半。 内外交困,典型的内外交困!如今的燕西看起来兵强马壮,其实就是座纸糊的破庙,稍不注意就得四处火起,一烧之下,燕西就将成为『乱』世之源头了——燕西之外有三大强敌,一是大草原上的突厥铁骑虎视眈眈,还有便是雪域高原上的吐蕃蛮子伺机南下,再有就是打着圣战旗号渐渐东进而来的乌骨教徒;内则连续三年遭灾,雪灾、旱灾轮着来,年年歉收之下,财政拮据,民不聊生,这还不算严重,更麻烦的是随着柳啸全重病卧床不起,燕西各大世家人心浮动,异心渐生,尤其是坐镇西州的郑家大将郑忠耿已『露』了反心,不单与突厥族勾三搭四,更与乌骨教眉来眼去,随时可能反叛,偏生本该是柳家主心骨的柳家大少柳振英是个刚愎自用之辈,武艺虽高,政治手腕却低下得很,在其主持下,整个燕西已是『乱』成了一锅粥,不单民间沸反盈天,上层建筑也一样是意见极大,整个燕西如今已是个巨大的火『药』桶了,天晓得何时就会轰然爆炸开来。 头疼了,头疼了,原本酒劲上头就令萧畏头疼得很,再一听宁家兄弟报上来的这些坏消息,萧畏的头登时便更大了好几圈,虽说这些目前都还只是传闻,并未得到证实,然则空『穴』来风,未必因,真要是燕西『乱』局已成的话,不说自己贩马的计划实现不了,闹不好一个不小心之下,连自个儿的小命都得搭将进去。 『奶』『奶』的,这些消息老爹老娘那头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说,可居然不从旁提醒一下,这真他妈的不是个事儿,还有了那老柳头都躺病床上还写信将自己骗了来,这算啥玩艺儿啊,该死的,这回麻烦大了!萧畏小心眼里直打鼓,恨不得即刻掉头便溜回京师去,可想一想,又觉得不甘心,满大帐里瞎转悠,那来回踱步的频率之快,看得宁家兄弟眼睛都花了。 不对啊,咱虽说是不屑了些,可老娘怎么可能舍得将咱送进虎口,莫非这里头还有别的蹊跷不成?唔,『乱』世,『乱』世,嘿,该不会老娘就指望着咱前来当救世主罢,这也他妈的太扯了些!唔,闹不好咱此番前来的作用就是根引线,为的就是引爆燕西这个火『药』桶,若是燕西就此『乱』了套,谁能从中得利?朝廷么?有可能!柳家这一头呢?或许盼着能涅磐重生也指不定,妈的,『乱』了,全『乱』了!萧畏思来想去,都没能搞清事情的关键之所在,头晕眼花之际,酒劲狂涌了上来,力地倒上了行军床,眼一黑,竟就此熟睡了过去…… 第64章 进抵晋昌城 天很热,尽管还不到五月,可河西的日头却已是毒辣异常,尤其是这等天刚过午的时辰,火辣辣的阳光烘烤得大地直冒青烟,贴近地面的空气都因此而泛起了水状的波纹,各种飞禽走兽都难耐这等酷热的煎熬,全都躲进了密林中纳凉去了,旷野里四下一片荒凉,唯有一支由大队骑兵护送着的陀队缓缓地走在戈壁滩上,“吧嗒,吧嗒”的蹄声听起来是那么的疲惫与拖拉,策马走在大队最前方的萧畏更是一副精打采之状,低着头,昏昏欲睡地任由胯下的马匹随意地往前迈着步。 累,比的累,这么热的天气下赶路着实不是啥好差事,可怜萧畏活了两辈子都不曾吃过这等苦头,近一个月的行军下来,萧畏那张小白脸都快变成小黑脸了,偏生还没处叫苦去——自打黄河岸边遇到了柳振雄,萧畏就很是不幸地被抓了壮丁,按柳振雄的话来说,那就是身为将门之后,必须善骑『射』习军武,于是乎,萧畏倒霉的日子就开始了,明明有着舒适豪华的马车却不能躲将进去,每日里大队人马一开拔,萧同学就开始了被『操』练的苦难征程,一会儿是纵马狂奔,习练马术,一会儿又是被柳振雄提溜着练习骑『射』,要不就是以『操』练枪术之名,被一群军汉围殴,一天下来,路程倒是没走上多少,可萧同学流出的汗水却是得用斗来量了,也就是每天正午过后的短暂时分能趁机喘上口气,就这么折腾了个把月下来,萧同学很是欣慰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当然了,活着是活着,也就是比死多一口气而已,可怜的萧同学这会儿能坐稳马背都已是极限,哪还有余力搞七捻三的。 “小畏,快看,那就是我燕西的中心——晋昌城!”就在萧畏昏昏欲睡的当口,策马行在其身边的柳振雄突地拍了萧畏肩头一巴掌,语带自豪地高声宣布道。 “晋昌?到了,总算是到了!”萧畏猛地抬起了头,望着戈壁滩远处那模模糊糊的城墙,喃喃地念叨了一句,心里头很有种解脱了的快感。[ 看着萧畏如获重释的激动状,柳振雄促狭地眨了眨眼,嘿嘿一笑道:“到了?嘿嘿,还早呢,算脚程,明日这时分才能到,尔既然是清醒了,那就接着练枪术好了。” “啊……”萧畏一听这话,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目瞪口呆地傻了眼。 “哈哈哈……”眼瞅着萧畏那傻样子,柳振雄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一众跟随在身边的将领们自也跟着哄笑开了,粗豪的笑声在空旷的戈壁滩上回响了开去……晋昌城,瓜州首府,因此地盛产锁阳,又名锁阳城,始建于汉,原名苦峪城,大胤皇朝龙兴之后,为进取西域,大肆扩建此城,并改城名为晋昌城,城分内外两重,占地面积几近四十里方圆,地处河西戈壁一处大绿洲之上,自古以来便是中原与西域联系的纽带,赫赫有名的玉门关便在此城向西五十里不到之处,自大胤皇朝立国以来,晋昌城便是西北之军事重镇,自顺平之『乱』后,晋昌城便成了燕西一系之首府,城中人口多达近三十万,乃是西北之地第一大城,既是军政之中心,又是商贾云集之地,每日里进出此城的驼队络绎不绝,甚是热闹非凡之所在,然则今日之晋昌城却是戒备森严,四门紧闭,唯东门大开,却不许闲杂人等进出,一大堆城中高官簇拥着柳家大公子柳振英聚集在了城门外,焚香净道,肃然而立。 “来了,来了!” “看,来了!” 巳时四刻,一股烟尘从大道远端的一处低矮山梁后冒了出来,紧接着一阵马蹄声随着风声传了过来,一众默默等候着的燕西权贵们登时便『骚』动了起来,窃窃私语声由此大作。 耳听着背后传来的『骚』动声,始终木讷着脸的柳振英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头也不回地假咳了几声,虽不曾开口,可不满之意却是表『露』疑,一众正瞎议论着的权贵们这才消停了下来,不过望向柳振英之背影的目光里却满是不屑的意味。 柳振英始终不曾回过头去,可即便是不回头,他也一样能感受到背后一众权贵们的不满,然则柳振英却并不在乎,在他看来,那些所谓的权贵不过都是些能的蛀虫罢了,只是群寄生在燕西这棵大树上的蚂蚁,但消有军权在手,何须顾忌这么群杂碎,可惜的是自家老爷子却始终不肯将军权交出来,这令柳振英一想起来便恨得牙根直发痒,更令柳振英生气的是老爷子竟然要他这么个堂堂正正的燕西接班人亲自去迎接萧畏这个行的纨绔小王爷。 萧畏是啥东西?不就是个孽种罢了,行又德,废物一个!一想起当年萧睿带给自己的伤害,柳振英心里头便一阵的气恼,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老父为何要如此隆重地迎接萧畏的到来——柳振英打心眼里就不想出迎,只可惜他不敢违了自家老父的命令,人勉强算是来了,这心中的火气自然是旺得可以,一张脸阴沉沉地,目视着越行越近的萧畏一行,脸皮子不由地便微微抽搐了起来。 马队的速度并不慢,不数刻便已冲到了近前,当先两骑正是柳振雄与萧畏这一对甥舅,待得一见屹立在权贵们之前的柳振英,甥舅俩自是不敢怠慢,各自翻身下了马,大步行上了前去。 “大哥,许久不见了。”柳振雄对着兄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这才哈哈一笑,将萧畏了出来道:“小畏,还不赶紧见过你大舅。” “大舅好,小畏给您见礼了。”萧畏大老远就见柳振英的脸『色』臭得能熏死苍蝇,可并不清楚这厮摆出这么张臭脸是冲着谁去的,心中正暗自叨咕着,被柳振雄这么一,也只好站了出来,很是恭敬地行礼问安道。 “嗯,来了便好,有话进城再说罢。”柳振英瞟了萧畏一眼,并没有还礼,只是冷漠地点了下头,语气平淡地回了一句。 嗯哼,这厮搞个甚啊,不欢迎老子?『奶』『奶』的,老子啥时得罪你了?小样!萧畏见柳振英的反应如此冷淡,这才明白敢情这厮的臭脸是冲着自己来的,心里头纳闷之余,不禁也有些子来了气,索『性』嘿嘿一笑,不再答柳振英的话。 柳振英为何会如此萧畏不清楚,可柳振雄却是心中有数,这一见气氛有些子不对劲,忙笑着站了出来打岔道:“小畏,来,三舅给你介绍一下我燕西的豪杰们,这是我燕西第一高门王家长子王长泰,家学渊源,文武皆当行出『色』,小畏不也好文么,你们倒是可以好生切磋一番的。” “在下见过小王爷,久闻小王爷诗才满天下,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也。”那王长泰是个白净青年,一身儒家服饰,显得极为儒雅,一听柳振雄介绍到自己,这便笑着站了出来,对着萧畏便是一个长揖,执礼甚是恭谦。 “见笑了,见笑了,小王实一平庸之辈,当不得王兄如此赞誉,小王年稚学浅,还需王兄多多提携才是。”萧畏见此人温文尔雅,心中对其自是颇有好感,揖手还了个礼,客气了一番,那王长泰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便即退到了一旁,让身后一名魁梧状汉站了出来。 “小畏,这位是我燕西宿将史万晟之长子史丰恭,一身武艺当有万夫不挡之勇,尔既好骑『射』,自可多多向史将军请益。”柳振雄一见那魁梧汉子站了出来,立马笑着介绍道。 “小王爷也好骑『射』,哈,那倒好,改日某家请小王爷一并行猎去,杀他个痛快!”史丰恭显然就是个粗豪之人,一见面就哈哈大笑着提出了邀约。[ 呵,好一条大汉!萧畏见史丰恭魁梧过人,『性』情豪爽,又提出要请自己去打猎,自是对其高看了几分,这便笑呵呵地还了个礼道:“好,那就一言为定了,小王这美酒不少,行猎之余,当与将军痛饮一番,方算尽兴!” “哈哈哈……,好,爽快,俺老史交你这朋友了!”史丰恭见萧畏没有丝毫的王爷架子,行事干脆爽利,心中自是颇为欣赏,哈哈大笑地伸出了蒲扇大的手掌,与萧畏击掌为约。 “这是张家张『潮』阳。” “这是李家李全。” 柳振雄将前来迎候的一众燕西权贵中最顶尖的十数人一一为萧畏作了介绍,各人相互见礼之下,场面倒是颇为热闹与融洽,尤其是萧畏丝毫不摆王爷的架子,更是令一众燕西权贵们大为欣赏,彼此相谈甚欢,然则站一旁冷眼旁观了多时的柳振英却是老大的不耐,一见众人都围着萧畏转,柳振英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黑着脸哼了一声道:“老三,够了,父亲还在府上等着呢,有甚话回头再说好了,走,进城!”话音一落,也没管旁人是怎么想的,一扭身,从身边的侍卫手中牵过战马,翻身而上,自顾自地便领着亲卫们向城中行了去。 “唉……”柳振雄见自家兄长如此不顾礼仪地径自去了,不由地摇头叹息了一声,伸手拍了拍萧畏的肩头道:“小畏,走罢,回府上说去。”语气里满是落寞之意。 “好,那就进城罢,诸公,都请罢,容小王见过外公,再与诸位欢饮一番,告辞,告辞。”一听柳振雄如此说法,萧畏尽自心中有气,却也没带到脸上来,对着一众燕西权贵们作了个团团揖之后,与柳振雄一道纵马并肩子行进了晋昌城中…… 第65章 柳老爷子的交换条件(1) 第65章 柳老爷子的交换条件(1) 晋昌城确实很繁华,大街小巷上挤满了来来往往的各『色』行人,商铺酒肆参次毗邻,虽说远不如中都那般富贵气息十足,可那南来北往的行人中众多的胡族却是中都难得一见的景象,内里金发碧眼者竟不在少数,街边的商铺中更是南北货『色』一应俱全,『操』持各种方言的讨价还价声稀里哗啦地响得噪杂比,这一切都令萧畏看得眼花缭『乱』不已,若不是知晓燕西如今已是内外交困,只怕还真会被此地的繁华『迷』住了眼。 “小畏,你看到没,那座昆元楼便是我晋昌城最负盛名的酒楼,张家的最大的产业,呵呵,当年三舅我可是每天都泡在楼中,不喝个痛快便不罢休,可这回却被你小子给坑惨了,喝了你的酒,那昆元楼的酒简直就没法入口了,啧啧,不管怎么说,你那酒都得给三舅我留下一半才成……”柳振雄因着先前自家兄长的礼举动,生恐萧畏心里头有疙瘩,这一路走,一路不停地介绍着晋昌城的景致,说得倒是口沫横飞,可萧畏却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合着,满心眼里却都是在盘算着自个儿此番燕西一行的福与祸。 看样子柳振英不得人心的消息应该不假,嘿,抛开彼此的亲缘关系不论,老子好歹也是皇室宗亲,将来少不了捞个王爷的位份,更别说咱如今真真假假也算是朝廷的使节,那厮居然当众就敢给咱脸『色』看,摆明了就是个不会做人的货『色』,就这么号人也能主持燕西的大局?不『乱』才是怪事了,唔,老柳头能培养出咱老娘这么优秀的女儿,理当不会是个莽夫才对,难道会看不出柳振英压根儿就不是块持家的料?这里头怕是有文章,只是老柳头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啥『药』来着?还有了,今日出城迎接的全都是年轻一辈,那些老头子们都躲哪去了?这燕西的五大家族好像都不简单么,一个个子弟都很有些能耐的样子,燕西这场戏怕是不好唱的,『奶』『奶』的,不管了,找准机会骗了马就溜,管他燕西是死是活,关老子屁事!萧畏心里头千转百绕地盘算个不停,最终还是想定了主意,打算捞一把,赶紧走人了事,他是一分钟都不想多留在燕西这么个火『药』桶上的。 “小畏,到家了,来,下马,跟三舅进家叙话去。”柳振雄压根儿不知道萧畏此时已起了溜号的心思,见萧畏落落寡欢之状,还是以为萧畏对先前柳振英的态度不满在心,这便略带歉疚地拍了拍萧畏的肩头,压低了声音道:“小畏,别怪你大舅,唉,那都是你那死鬼老爹干的好事,跟你没关系,别想了,走罢,父亲还在等着见你呢。”[ 咱家老头子干了啥了?汗,难道还得父债子偿不成?萧畏一听这话,心里头登时便咯噔了一下,背上凉飕飕地一阵发寒,可这当口上也不好详问,只好干笑了一声,便算是含糊了过去,下了马,也没去管后头驼队的安排,跟在柳振雄的身后便行进了柳家大院中……柳家盘踞西北多年,经营日久,其府邸自是不凡得很,虽远不及项王府那般奢华,可却别有一番霸气,外院所有的建筑大部分都是以青石垒成,显得极为粗旷,可内院里的亭台池榭却又有江南水乡之小巧淡雅风格,刚柔并济之下,倒也别有一番景致的,再加上一些明显带着异族情调的圆形屋顶以及精美的浮雕,更是令萧畏看得津津有味,就这么一路走一路看,外带一路点评地走过了数重院落,来到了后院深处一座独立的小院门外。 “二公子请留步,大都督请小王爷独自进去。”柳振雄领着萧畏刚走到院门外,一名身着黑甲守卫在院门口的侍卫便迎了上来,挡住了二人的去路,一躬身,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嗯?”柳振雄眉头一皱,似乎要发火,可到了底儿还是强忍了下来,只是回了下头,看着萧畏道:“小畏,你先进去罢,回头三舅再去寻你。” 这老柳头搞什么名堂来着?萧畏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么出戏,这一见老柳头连自己的三儿子大老远回来了都不见上一见,心里头立马就起了叨咕,尽自满心的不解,可也不好多说些甚子,只好笑着道:“三舅,您忙罢,甥儿这就进去,外头那些商队伙计就请三舅代为安排一二,甥儿感激不尽,” “嗯。”柳振雄心情显然不好,点了点头,应答了一声,便一转身,自顾自去走远了。 “小王爷,请!”那名黑甲侍卫没去管柳振雄的负气而走,一侧身,让开了道路,对着萧畏比了个请的手势。 “有劳了。”萧畏平淡地应答了一声,也没再多客套,一抖大袖子便跟在那名黑甲侍卫的身后走进了小院子中,待得进了院门,这才发现这院子小得可怜,除了一个不大的小池塘、一座小亭子,几棵花树之外,就只有一排临水的平房,普普通通的样子,看不出丝毫的富贵之气,也看不出有甚特别之处,就跟这一路所见的街边平民居所一般二。 不会罢,堂堂燕西豪雄就住这么座破楼里?老柳头该不会是被柳振英那厮关了禁闭罢,玩返璞归真也不是这么个玩法的。萧畏一边走,一边在肚子里瞎叨咕个不停,实在是不敢相信赫赫有名的燕西大豪就住在这么个破地方。 “小王爷请进,大都督已在内里恭候多时了。”那名黑甲侍卫领着萧畏来到了平房中的一扇门前,也没去那明显是虚掩着的门,而是回转过了身来,对着萧畏一躬身,比了个请的手势。 靠,该不会是打算诱捕老子吧?萧畏见这房子实在是寒酸得够呛,小心眼里便直打鼓,可人都走到门口了,也没个不进去的理由,只能是笑着点头示意了一下,一伸手开了虚掩着的房门,大步行了进去,立马就发现这房间极大,敢情整排的平房全都打通了的,可内里的陈设却极为简单,除了些桌椅、几子,几盏灯架之外,就只有一张大炕,几名侍女占在墙边,一名医生模样的老者在为一斜靠在厚厚的锦垫上的白发老者把着脉,很显然,那斜躺着的白发老者应该就是燕西大都督柳啸全本人了,萧畏可从其憔悴而苍老的脸上依稀看出自己老娘的影子。 “是小畏来了么?”斜躺在炕上的柳啸全听到了萧畏进门的响动,头便抬了起来,面带微笑地望向了站在门口张望着的萧畏,温和地问了一声。 “孩儿萧畏见过姥爷。”萧畏一听这问话,便断明面前之人便是自己的亲外公柳啸全,忙抢上前去,大礼参拜了起来。 “好,好,好孩子,快,快起来,让姥爷好好瞅瞅。”柳啸全一见萧畏拜倒在地,立马坐直了起来,一挥手,示意屋内的人全都退下,面『色』激动地虚抬着手道。 “姥爷,孩儿看您来了。”萧畏一见柳啸全激动如此,心里头立马滚过一阵暖流,就地膝行了几步,凑到了炕前,仰起了头来。 “像,真的像,唉,这一晃如此多年过去了,小畏都如此大了,想当初你娘走的时候,也就是你这个年龄,唉,姥爷老喽,老喽,你娘她还好么?”柳啸全细细地打量着萧畏,或许是想起了从前的往事,眼角不由地便湿润了起来,语气阑珊地念叨着,完全就是个思念儿女的老人,哪还有半点叱诧风云的一代强者之形象。 “娘亲一切都好,就是想姥爷了,特让孩儿前来代为问安。”萧畏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这才站了起来,躬着身子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柳啸全似乎走了神,口中呢喃着,可眼神里却满是复杂的『色』彩,好一阵子恍惚之后,这才拍了拍炕沿道:“来,好孩子,坐下说,坐下说。” “谢姥爷。”望着柳啸全那苍老的面容,萧畏心中不由地升起了一阵依恋与亲近之情,恭敬地行了个礼,应答了一声,显得极为乖巧地坐在了炕沿。 柳啸全慈爱地『摸』了『摸』萧畏的头,欣慰地看着萧畏道:“好孩子,这一路上事姥爷都听说了,辛苦你了。”[ “姥爷,孩儿一切都好,有劳您记挂了,实孩儿之过也。”萧畏乖巧地回了一句,而后不待柳啸全再度开口,便将此番前来燕西的目的直截了当地倒了出来:“姥爷,想必您都知晓了,孩儿与今上有个赌约,须得百匹良马方能作数,孩儿此来除了看望姥爷,也想着从燕西贩些马回去,还请姥爷恩准。” “哦?这事么,唔……”柳啸全一听萧畏这话,脸上的神『色』立马就复杂了起来,沉『吟』了良久,却始终没个下文,闹得萧畏的小心眼里七上八下地忐忑个不行…… 第66章 柳老爷子的交换条件(2) 第66章 柳老爷子的交换条件(2) 到底行不行啊,老爷子您倒是放个话出来啊,这半天不开口地,搞个啥啊,不就是一句话的功夫么,行,咱贩了马,赶紧走人,不行,厄,咱还是走人,您老这火『药』桶咱可是没呆着的福分!眼瞅着柳啸全半天不吭气,萧畏心里头可是急坏了,偏生还不敢出言催促,只能是可怜巴巴地望着神『色』变幻个不停的柳老爷子,然则心中却已是打定了赶紧开溜的主意。 “小畏啊,你可知晓燕西的来历么?”柳啸全沉默了良久,突地长出了口气,问了个听起来就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这……”萧畏显然没料到柳老爷子会问出这么个不相干的问题,不由地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想明白能不能贩马跟燕西的历史有甚关联的,不过么,为了此番出使燕西之事,萧畏还是真儿个扎扎实实地下了番苦功的,尽了最大的可能去了解过燕西的事儿,对于燕西的历史多少算是有些了解,这会儿听柳啸全问得如此慎重,心念电转之下,忙躬身答道:“回姥爷的话,小畏倒是听人说过一些,然,大体上以传闻居多,实不敢言知晓。” “嗯。”柳老爷子似乎满腹心思地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往下说道:“我燕西本是军镇,自圣祖开国以来,累世镇守西疆,乃国之屏障也,惜乎顺平帝暴虐德,宠信宦官,致使天下大『乱』,民众纷纷揭竿而起,为保我燕西之绥靖,我柳家先祖与西北诸世家歃血为盟,共燕苍公郑怀德为大都督,行保境安民之要务,奈何时人不解,皆以为燕西已反,更因小人进言,顺平天子急欲削我燕西诸世家,我燕西不得不求自保,虎牢关一战,燕苍公不幸陨落,诸军众将遂公时任副都督之张荃月继任,领我燕西十数万将士浴血而战,诸世家因此陨落者众,后,几经征战,遂和焉,却不料和后不久,张都督尽亡于行猎之时,燕西『乱』象再现,诸世家有鉴于此,遂定下誓盟,每任大都督皆以能者居之,不以世袭为替,先祖柳公本不过一偏将耳,后征灭突厥入寇,又平灭原西域诸小国之叛『乱』,以军功卓著故,遂得以接掌燕西大都督之职,然,定有盟约在先,一概燕西事务非一家可专断,有大事者,皆须五大世家一致同意,方能遂行,天幸我柳家代代皆有志士,方可持续接掌燕西之大印,然,亦不过是表征耳,并非专擅忌也,此即我燕西之故旧,实不足为外人道耳,小畏可都听明白了么?”[ 明白?不明白!柳老爷子这么一通子长篇大论下来,听得萧畏满脑门的黑线,以萧畏的智商与阅历,又哪会不晓得柳老爷子这番话里头一半是真一半是假,说来说去,不过就是在说燕西的事务并非柳家能专断的,换句话说,就是萧畏买马的事儿,他柳啸全法独自做主罢了,至于其他的话么,在萧畏听来,全都是托辞的废话而已,反正萧畏是不会去相信的,啥子不以世袭为替,嘿,还不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掌权呗,老柳家在燕西经营了近百年,根深蒂固,显然就是拳头最大的那一个,旁人要想夺位,哪有那么便当的事儿,不想给马就直说好了,扯这么多废话也不嫌累得慌! “回姥爷的话,孩儿都听明白了,既是姥爷有难处,孩儿也不敢强求,待得姥爷身体大安,孩儿再行回转京师便是了。”萧畏心里头虽是不爽得很,可这当口上,也没他发作的份儿,很是乖巧地回了话,心里头却已再盘算着何时开溜为妥了。 一听萧畏如此表态,柳啸全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傻孩子,姥爷何曾说过不予尔马了?放心,姥爷既然叫了你来,总不成让自家孙子走空一趟的罢,姥爷这一票是一准投给小畏的,至于其他四家么,那就要看小畏自己的努力了。” 啥?这都是啥话么,还真当老子是傻瓜啊,嘿,自己努力?自己找死还差不多,这事儿您老还是自己去玩好了,咱可不是不奉陪的!萧畏虽对不能贩到马有些子失落,可相比于自家的小命,马不马的,还真没啥要紧,哪肯真儿个地参合到燕西这溏浑水里去,暗自翻了翻白眼,低着头道:“多谢姥爷抬爱,既然此事令姥爷为难,孩儿实也不敢强求,就此作罢好了。” “哦?哈哈哈……”柳啸全没想到萧畏竟然如此作答,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这才放声大笑了起来道:“好,好,好,小畏真是个好孩子,能体谅姥爷的难处,姥爷心里头欣慰得紧,好,这事情不管再难,姥爷都帮定了,定要小畏能满载而归,这样总行了罢?” 成倒是成,不过您老爷子会那么好说话?嘿,这后头一准还有埋伏来着!萧畏本就是个滑不留手的人物,小心眼活着呢,哪是那么好哄骗的,眼珠子一转,心中已有了计较,脸上『露』出一副腼腆的样子道:“多谢姥爷,小畏此番带了不少的货物来,银两也足,只消能换来马,价格由姥爷定夺便可,小畏绝二话。” 萧畏的话里自然是有话的,这是在隐晦地告诉柳啸全,咱买马靠的是真金白银,价格上好商量,至于其他事么,不干,您老自请高明去!柳啸全再怎么着也是在政坛上打滚了多年的老狐狸了,又岂会听不出萧畏话里的潜台词,一见萧畏如此滑溜,眼中不经意地闪过一丝异芒,微微一笑道:“自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傻孩子,还跟姥爷客气个甚,这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只是,唉,姥爷如今也难啊,人老喽,身子骨也不成了,就只剩下躺炕上等死的份喽,唉,小畏可愿帮姥爷一把么?” 厄……,老爷子,您行啊,诱拐不成,这就打起感情牌来了,靠,真是只老狐狸!萧畏肚子里暗骂不已,可面对着柳啸全那愁苦的脸,拒绝的话还真是说不出口,也法说出口,谁让他萧畏是晚辈来着,为长辈分忧本就是应尽的义务,更何况如今人在柳府里,真要说个“不”字,能不能完好损地走出去都是个大大的问号了,万般奈之下,哪怕心里头再不爽,口中也只能道:“姥爷,您这是说哪的话,小畏若是能为姥爷分忧,自当身体力行才是,但凡姥爷有需要处,尽管吩咐便是了,只是小畏年幼学浅,恐误了姥爷的大事,还请姥爷多多体谅。” 难缠的小狐狸!柳啸全飞快地在心里头给萧畏下了个定义,可脸上却满是欣慰的笑容,很是慈爱地『摸』了『摸』萧畏的脑袋,温和地开口道:“好,小畏能有此心怕不是好的,姥爷心里高兴着呢,这样罢,小畏一路远来辛苦了,有事过一阵子再说也不迟,回头让你那些表兄弟带你四下走走,好生在这晋昌城里耍耍,其他诸事就交给姥爷来安排好了。” 靠啊,老爷子您到底想折腾些啥来着,您老来安排?不会是安排咱去送死罢?晕死!不成,咱还是赶紧想法子开溜的好!萧畏满心眼里不爽得够呛,可还没处诉苦去,这一听柳啸全话里已『露』出了送客的意思,自也不好再多耽搁,只得乖巧地站起了身来,躬身行礼道:“姥爷,您多注意休息,孩儿先行告退了,明日再来请安。” “嗯,好,回头先去见见你大舅,有甚事找他商量着办好了,去罢。”柳啸全笑眯眯地挥了下手,示意萧畏自行退下。 “孩儿告退。”萧畏再次躬身行了个礼,一转身,退出了房门。 “这孩子!”待得萧畏出了房门,柳啸全苦笑着摇了摇头,呢喃了一句,眼睛就此眯缝了起来……找大舅?扯罢,那厮看着就恶心,找个屁啊!没准整出个父债子偿的事儿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奶』『奶』的,眼下还是赶紧找三舅去,不管怎么说,回去的一路可大多是三舅的势力,总得先给自己留条退路方好!萧畏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着抽身退步的法子,想得有些个入了神,却冷不防,刚行出了院门,边上突然闪出了几名俏丽的丫环,一个个盈盈地拜倒在地,生生令措不及防的萧畏吓了一大跳。 “奴婢等参见小王爷。”五名丫环一起出声参见,莺莺燕燕之声听起来倒也整齐得很,显然是经过了严格的调教。 “都起来罢,尔等这是……”萧畏虽被吓了一跳,可却不好冲丫鬟们发火,只得温和地一抬手道。 “小王爷,奴婢碧罗,奉大少『奶』『奶』之命前来侍候小王爷,您的住所已安排停当,请小王爷随奴婢一行。”一听萧畏见问,一名为首的丫环站了起来,用一双靓丽的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看着萧畏,款款地说道。 小狐狸精,真是个小狐狸精!萧畏一见那自称碧罗的丫环金发碧眼,却说得一口流利至极的江南软语,心中登时便是一『荡』,险些就此失态,好在城府深,及时醒过了神来,淡然一笑道:“此事不急,小王有些礼物要送,尔等随小王一并寻三舅去好了。” “奴婢等遵命。”一众丫鬟们娇声应了诺,如蝴蝶一般飘到了萧畏的身边,一阵香风袭来,萧畏的心弦不由地便『荡』漾了开来…… 第67章 奇货可居乎 夜渐渐地有些深了,一弯残月高挂在天际,将清冷的月光洒向人间,大地被渲染上一层如水的银白,整座晋昌城皆已沉入了梦乡之中,四下里几不闻人声,唯有不知名的小虫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哼唱着,寂静是此时的主题,这等时分正是睡眠的大好时辰,然则柳振雄却了一丝的睡意,独自一人默默地端坐在院子中的石桌前,望着天上的残月,默默地想着心思,良久语之后,突地长叹了一声,内里几多的苦闷与愁绪。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柳振雄的叹息之声尚未落定,一声轻笑之后,一个晴朗的声音便紧跟着响了起来。 “谁在那装神弄鬼,滚出来!”柳振雄本正心烦比,再被人如此讥讽一番,火气立马就上来了,豁然而起,没好气地断喝了一声。 “三舅,好大的脾气,哈,甥儿可滚不得,这一滚酒坛子可就得摔破了。”随着话音一落,抱着两大坛美酒的萧畏已是笑眯眯地出现在了院子中。[ “臭小子,都这会了,还不去睡,把酒拿过来!”柳振雄借着月光一看,发现来者是萧畏,提将起来的内息立马便平和了下去,没好气地骂了一声,一屁股坐回了原位。 “呵呵,小畏就知道三舅睡不着,这不,紧赶着拿好酒前来巴结了。”萧畏呵呵一笑,大步走到石桌前,将怀中的俩酒坛子放在桌上,一撩长袍的下摆,毫不客气地便坐了下来。 “夜猫子进宅,一准没好事,说罢,又想整啥勾当了?”柳振雄横了萧畏一眼,一巴掌将面前那坛子美酒的封泥拍开,手动口不停地问了一句。 “哪能呢,瞧三舅说的,咳,今晚的接风宴着实没劲透了,甥儿想啊,嘿,三舅一准没喝够,这就赶紧给三舅补上了不是?”萧畏手脚也不慢,同样是边开酒封边笑着答道。 一听萧畏提起今日的接风宴,柳振雄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沉着脸不说话了——今日是萧畏到柳府的第一天,照规矩,自然是柳府大摆宴席,邀请城中权贵作陪,为萧畏接风洗尘,这本是常例,却也甚可说的,然则宴席上却闹出了些不痛快,作为主人的柳振英三巡酒一过便假借有事走了人,这令同样身为主人的柳振雄大为尴尬,只能强撑着出头招呼一众人等,却不料诸世家子弟都不怎么给脸,一个溜得比一个快,还不到亥时,一场好端端的酒宴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萧畏本人倒是没表『露』出有甚不满之意,反倒是柳振雄觉得自己愧对萧畏这个远道而来的外甥,同时也认为自己的面子被诸世家给扫了,心里头不痛快到了极点,这才会独自对月忧思不已。 柳振雄的失意萧畏能够理解——柳振雄并非嫡子,又排行第三,压根儿就望继承柳家大业,尽管手握一定的兵权,可却是在凉、甘这两个偏远地区,实算不上燕西的主流,再加上柳啸全对其也冷淡得很,甚少有关爱之心,这从此番柳振雄回家,而柳啸全却连见都没让其见上一面,便可见一斑,加之其母死得早,家眷又远在凉州,身处柳府,却连一点家的感觉都找不到,换成谁都难以面对这等失落感的。 “三舅,来,甥儿敬你一坛!”萧畏见柳振雄拉下了脸,也就不再多提先前的洗尘宴之事,端起了酒坛子,对着柳振雄晃了晃。 “好!”柳振雄没有多客套,双手抱起酒坛子,与萧畏轻轻一碰,一仰头,狂饮了一大口。 “三舅,甥儿一直没跟你提起过此番到燕西的来意,想来三舅必已是知晓的,甥儿也不跟三舅多客气,此事还请三舅帮着甥儿一把。”萧畏不想跟柳振雄绕圈子,直截了当地将来意捅了出来。 柳振雄默默语地听着,良久不曾开口,眼神复杂地看着萧畏,脸皮子抽搐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嘶哑着嗓音道:“晋昌的事轮不到三舅我做主,不过你放心,不就是百匹良马么,哼,晋昌不给,回头三舅从凉州给你调就是了,来,喝酒!” 哈,成了!萧畏一听柳振雄如此表态,登时便大喜过望,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笑意,双手抄起酒坛子,兴奋地道:“好,就冲着三舅这句话,论事成与不成,甥儿都感激在心,来,甥儿再敬三舅一回!”话音一落,仰头便是痛饮了一回。 “臭小子,把你三舅当啥人呢?该打!”柳振雄笑骂了一声,也同样是畅饮了一大口,这才沉着声道:“小畏,你跟三舅说个实话,此番来燕西就仅仅是为了百匹良马么,嗯?” “三舅,您这说的是甚话,天地良心,甥儿可以对天发誓,此番确实是为了良马而来,若有虚言,天打五雷轰,叫甥儿不得好死!”萧畏一听柳振雄之言,先是一愣,而后立马赌咒了起来。 “哦,那就好,罢了,唉……”柳振雄盯着萧畏看了好一阵子,见萧畏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趣地挥了挥手,神情寂寥地长叹了口气,一派心情沮丧之状。 “三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倒是跟甥儿说说啊,难不成燕西还有甚要务么?”萧畏一见柳振雄的神『色』不对,好奇心便起了,忍不住出言问道。 柳振雄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开口,而是端起酒坛子,猛灌了一气,一口将酒坛子里的酒喝的过半,这才放下坛子,伸出袖子抹了抹嘴角的残酒,皱着眉头道:“燕西,嘿,还有没有燕西,只怕天才晓得了,罢了,这些事说了你也不懂,不必多问,左右你牵了马,赶紧离开这是非窝好了。” 是非窝?『奶』『奶』的,老子的判断果然没错,燕西即将有大变,嘿,只怕这变化还小不到哪去,想来这变化对于老柳家来说一准不是啥好事儿!萧畏多精明的个人,一听柳振雄如此说法,立马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不过萧畏此际良马已能到手,倒是不怎么担心燕西的事情了,也懒得去多问,这便眼珠子转了转,微笑着开口道:“三舅教训得是,甥儿自当遵从,啊,对了,三舅,我娘当年在燕西,又怎地能认识了我爹,还有啊,这又跟大舅有何关系,嘿,三舅,您就告诉甥儿罢,要不甥儿回头又得睡不着觉了。” “你个臭小子,玩你的马就是了,还管长辈们的闲事,讨打不是?”柳振雄一见萧畏的惫赖样子,伸手便给了萧畏一记暴栗子,笑骂了一声,可还是开了口道:“这些都是往事了,嘿,当初大姐是自幼便许给了刘铁涛,那都是指腹为亲的,说起来也不是父亲的主意,而是爷爷那辈子人定下来的,可后头你娘跑京师里转悠了一趟,就被你那死鬼老爹给『迷』住了,要死要活地闹着,你大舅跟刘铁涛是拜把子兄弟,看不过眼,就跑去找你那死鬼老爹挑战,没想到,唉,都是年轻人,火气大,动起手来,就没了个分寸,你大舅败得很惨,还伤了经络,这一辈子算是被你那死鬼老爹给废了,若非如此,那郑家又岂敢如此嚣张忌,哼,郑忠耿,小人一个,得空老子定要灭了这混球!” 汗,狂汗!没想到咱老爹那么一本正经的个人,居然也玩决斗争美人,还打伤了大舅哥,了不得啊,了不得!敢情燕西之『乱』的根子还真就在老爹的身上,唔,对了,大舅那脸『色』似乎不好,莫非真是旧伤始终难以痊愈,还有了,大舅也没个孩子,难道……,不会罢,老爹的手竟然如此黑?萧畏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实不敢再往下想了,然则一个念头又突如其来地冒了上来,那便是老爹老娘明知道燕西这头将有大『乱』,且大舅始终不曾对往事释怀,那为何还不阻止自己前来燕西,这里头难道另有蹊跷么?他们俩到底是何用心来着?[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奶』『奶』的,老子如今只怕已是身在局中了,想走只怕没那么容易,该死!萧畏虽猜不透自家老爹老娘的用心何在,可却已断定出自己想要脱身只怕已是很难了,指望着从容回去压根儿就没那个可能,心一抽紧之下,腿肚子立马就不由自主地微微抖了起来,略一沉『吟』,看着兀自沉浸在回忆中的柳振雄道:“三舅,您老对如今的朝局可有何看法么?” 柳振雄大手一挥,冷笑着说道:“朝局?嘿,三舅哪有心去关心那些屁事,只求我燕西能太平,百姓们能少受些罪便好,嘿,权贵们争权夺利,到头来,倒霉的却尽是些平民百姓,罢了,说这些做甚,你小子乖乖地呆个几天,等三舅回凉州便带尔一道走便是了,时候不早了,去休息罢。” 嗯哼,三舅心怀百姓,这份赤子之心可是难得至极,至少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暗地里却是男盗女娼之辈强了数倍,咱既然走不了,要不拉三舅一把,来个奇货可居?萧畏心思一动,已有了计较,不过却没带到脸上来,而是笑呵呵地端起酒坛子道:“三舅,这酒方喝得兴起,如何能走,左右明日事,甥儿便陪三舅喝个痛快,来,接着喝!” 柳振雄心情不好,自也想有个人陪着聊天喝酒,见萧畏如此说法,倒也没有反对,嘿嘿一笑,端起酒坛子,与萧畏便对饮了起来,甥舅俩且喝且聊,倒也投机得很,这酒便自喝得个畅快不已…… 第68章 主动出击(1) 第68章 主动出击(1) “小三,小三,快起来,快起来,出事了,出大事了!”唐大胖子满头满脸的大汗,不管不顾地开碧罗等几名侍女的阻拦,一头闯进了萧畏的卧室之中,拍着萧畏的肩头,狂『乱』地嚷嚷了起来。 萧畏这一路行来被柳振雄折磨得够呛,昨夜酒又喝得高了些,难得能偷闲睡个懒觉,正自睡得香甜间,被唐大胖子这么一闹,哪还能赖得住床,气恼万分地伸手拍开了唐大胖子的猪蹄子,不耐烦地瞪了唐大胖子一眼道:“什么事啊,一大早地就瞎折腾个甚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一大早?小三,你睡糊涂了罢,这都快正午了啊,大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睡?快起来!”唐大胖子一蹦三丈高地嚷嚷着。 厄,该死,睡过头了!萧畏睡眼朦胧地看了看外的天『色』,这才发现日头烈得很,免不了有些子尴尬,忙『揉』了『揉』眼皮,自嘲地一笑道:“春眠不觉晓么,哈,好睡,好睡啊,说罢,究竟何事惊慌如此?”[ “好你个小三,睡,有种你就接着睡,这天都要塌下来了,看你还睡不睡?”唐大胖子气哼哼地瞪了萧畏一眼,埋汰了一番,这才焦躁地说道:“城里可都传遍了,说你是朝廷钦使,此来欲与柳家勾结,出卖燕西,这满城里喊着要砍你头的可是不老少,商号几个出去的伙计都挨了打,『奶』『奶』的,这燕西的人还真他娘的横,嘿,你就睡啊,接着睡啊……” “啥?”萧畏一听之下,残余的睡意立马不翼而飞了,眼珠子瞪得险些没就此掉下地来,呆坐了好一阵子,突地一个激灵,跳下了床榻,仅着一件贴身单衣便要往外闯,可脚刚抬起,却又猛地顿住了,脸上的神『色』变幻个不停。 这就开始了?好快的手脚,妈的,连口气都不让老子喘上一下的!萧畏昨日便已断明自己必将被卷入燕西的这场风波中去,可却没想到风波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心中难免有些子焦怒——萧畏自家事情自家清楚,除了贩马之外,确实不曾负有朝廷的其他使命,然则在旁人看来却未必会是如此,再加上有心人稍一动,萧畏立马就被顶到了风头浪尖上,偏生此事还真不好解释的,越是解释,只怕会是越缠杂不清,事到如今,便是想溜回京师都难了,摆在萧畏面前的路就只有两条,一是就躲柳府里,任由流言随便去传,或许流言止于智者也说不定,然则有心人既然敢暗中动了此事,自然会有着后续的安排,躲怕是躲不过去了的,至于第二条路么,那就是迎难而上,借势发力,索『性』将水搅得更浑上一些,『乱』就让它『乱』个彻底,来个浑水『摸』鱼也未尝不可。 谁在背后搞鬼?是王家,郑家,还是张家,不清楚,都有可能,甚或柳家也说不定,这里头变数太多,没个头绪,也从猜测起,可有一条萧畏是确定疑的,那就是自己想要从这个漩涡里轻易脱身已是很难,既然如此,萧畏心底里的狠劲立马就爆发了出来,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头道:“胖子,你准备一下,回头跟小爷一道去王家走上一遭,唔,就以舒老爷子那幅‘荷塘夜钓图’为礼物好了。” “王家?”唐大胖子一听萧畏在这等火烧眉『毛』的时分,不去忙着辟谣,反倒要去王家送礼,登时便愣了一下,可一见萧畏笑得极为自信,也就没再多问,挠了挠头道:“那好,俺也准备些厚礼,让王家出来说说话,或许管用。” 切,这死胖子想哪去了,还真是个傻小子!萧畏见唐大胖子会错了意,也懒得出言解释,哈哈一笑道:“来人,更衣!”此言一出,碧罗等几名大少『奶』『奶』派来的侍女们立马紧赶着拥上前去,七手八脚地侍候着萧畏梳洗更易不迭……一座临水的亭子间中,一名白袍老者端坐在几子前,双手轻抚琴弦,清香袅袅升腾间,琴声幽雅而鸣,如空谷清音般令人不知不觉中沉『迷』其间,这老者正是当今王家家主王岳——晋昌王门,号称燕西第一高门,自圣祖开西域以来,王家便已扎根晋昌城,繁衍至今,已近五百年之久,可谓是历史悠久,然,王门却有二怪,其一,立家于征伐之地,却满门尽书香,累世皆文人,历代皆执掌燕西之文案,竟一人委身军伍之中;其二,王家根深蒂固,惜乎香火却不甚旺,五百年之世家,连旁支算起来,拢共也就三百不到,然,燕西各州县之文佐官却有不少出自王家门下,手中虽一兵一卒之军权,可历代燕西都督皆依之为左膀右臂,是燕西不可或缺之门阀,当今王家家主王岳更是号称西北第一大儒,任燕西节度使府观察使之职,掌总燕西之政务,乃是燕西数巨头之一。 数声拔弦声落,一曲终了,唯有余音兀自绕梁不绝,闭目垂手抚琴的王岳豁然睁开了眼,看了看早已在亭前侍立多时的王长泰,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道:“泰儿,有事么?” “是,父亲,孩儿得知一消息,特来禀报父亲。”王长泰一见王岳开了口,忙走上前一步,躬身行了个礼道。 自前年起,王岳已渐渐退居幕后,府上大小事务都是由王长泰管着,即便是燕西政务,王岳也渐渐放手交给了王长泰,除非是大事,否则的话,王长泰自己便能定夺,这会儿王长泰既然来了,那显然必有要事发生,这一条王岳心中有数,然则其脸『色』却依旧平淡得很,仅仅只是挑了挑眉头,不动声『色』地开口道:“哦?说说看。” 王长泰躬身答道:“是,父亲,今日一早街面上疯传那项王三子萧畏将勾搭柳家,出卖我燕西,如今城中民情鼎沸,恐有大『乱』,孩儿不敢擅自定夺,还请父亲示下为荷。” “嗯。”王岳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伸手在琴弦上轻轻一拨,不紧不慢地追问了一句道:“尔如何看此事?” “父亲,孩儿以为此必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然,空『穴』来风未必因,今我燕西虽形势艰难,却远未到山穷水尽之时,且我燕西纵使有事,也属家事,岂可容外人之手伸将进来,孩儿以为此事当详作定夺方可,不知父亲意下如何?”一听自家父亲见问,王长泰自是不敢怠慢,略一沉『吟』之后,谨慎地将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出来。 “家事?没有国,何来家?”王岳眼中精光一闪,哂笑了一声,不满地看了王长泰一眼,那眼神登时便令王长泰局促地涨红了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才好了。 王岳没理会王长泰的窘迫,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古往今来,概莫能外焉,逆势而为者,悖矣,尔既饱读诗书,莫非不明此理乎?” “父亲教训得是,孩儿知错了,只是……”王长泰一听自家老父话里满是责备之意,忙不迭地躬身认了错,可再一想,还是没能想明白自家老父在谣言一事上的态度,踌躇了一下,还是强自出言询问道:“父亲,依孩儿看来,此番风波恐怕不小,那萧畏其人或许有些才学,可品行却是有亏,似这等样人又岂可能肩负朝廷之重托,孩儿以为此番谣传之背后,当是别有蹊跷,却不知我王家该持何种立场,孩儿愚昧不明,恳请父亲明示。” “痴儿,尔既知此事有假,又何必加以理会,不论何方要得此燕西,终归离不得我王家之协助,何须多虑哉,尔下去罢。”王岳对于王长泰的迟钝大为不满,可也知晓自己这个儿子是关心则『乱』,倒也不忍出言责备,提点了一句之后,挥手示意王长泰自行退下。 “是,父亲,孩儿知晓了。”王长泰一听王岳如此说法,心中已是大定,紧赶着鞠了个躬,便要退将下去,可就在此时,却见管家匆匆而来,忙站住了脚,微皱了下眉头道:“何事?” “老爷,大少爷,项王三子萧畏来了,人已在外头候着,说是专程来拜访老爷的,老奴不敢耽搁,还请老爷示下。”那管家走得急,气息略有不匀,可一听王长泰发了话,顾不得喘上一口大气,紧赶着禀报道。 “他怎么来了?父亲,您看,要不孩儿出面与其周旋一番可好?”王长泰一听谣传的主角竟然跑自己门上来了,登时便为之一愣,实不愿自家也与那谣传扯上关系,这便紧赶着出言建议道。[ “嗯,也好,尔先去见见,容为父从旁看看此人,或许有所得也说不定。”王岳并没有马上应答,而是微微地皱起了眉头,想了好一阵子,这才下了决定。 “孩儿遵命。”一听王岳表了态,王长泰暗自松了口气,紧赶着应答了一声,一转身,大步向前院大门赶了去…… 第69章 主动出击(2) 第69章 主动出击(2) 这王家不简单啊,别的不说,光是门前这对石狮子便很是了不得,看起来不起眼,可那『色』泽显然就不是新鲜货,没个数百年的风吹雨打,还真整不出这等模样来,显摆,这就是显摆,嘿,啥时咱也整这么一对摆咱家大门口去!萧畏轻摇着折扇,如玉树临风般地站在了王府的大门口,压根儿就不理会王府门口那越聚越多的闲杂人等,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王府的大门,没心没肺地点评着,丝毫没在意那些闲杂人等愤怒的叫骂之声。 “小三,怎地还不见人出来?『奶』『奶』的,摆谱也不是这么个摆法的,要不咱们先回去,外头那帮杂碎越来越多了,待会儿指不定会出啥事呢。”萧畏倒是潇洒自如得很,可唐大胖子却吃不住劲了,满脑门的汗水狂涌着,不时地偷眼看向四周被王府侍卫以及柳府官兵们强行拦阻着的人群,越等便越是心慌,这便惨兮兮地凑到萧畏身边,小声地叨咕着。 切,不就是示威么,有啥可怕的,这等时分风波刚起,那些个幕后黑手还需要咱顶在前头,这会儿断舍不得咱出事的!萧畏前世那会儿群体事件可是见识多了,自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有生命危险,眼瞅着唐大胖子那等胆子肥大之人都被汹涌的人『潮』吓得脸『色』苍白,心中暗自好笑,却也懒得开口解释,只是但笑不语耳。 就在唐大胖子喋喋不休的念叨声中,一身白袍的王长泰脚步仓促地从大门中行了出来,一见到萧畏在围观者的怒吼抗议声中竟然还如此之从容,不禁为之微微一愣,而后急走数步,抢上前去,一躬身行礼道:“王某迎接来迟,还请小王爷恕罪则个。”[ “王世兄客气了,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么,呵呵,小王不请自来,还顺便带来了不少围观者,多有打搅了,海涵,海涵。”萧畏哈哈一笑,手一抖,手中的折扇已合了起来,双手一抱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还了个礼道。 “小王爷真风雅之人矣,您请!”王长泰见萧畏完全没将那些抗议者放在眼里,心中倒是佩服萧畏的胆略,微微一笑,一侧身,摆了个请的手势。 “王世兄,请!”萧畏没跟王长泰多客套,笑『吟』『吟』地也比划了下手势,便领着唐大胖子一行人大步行进了王府之中,由王长泰陪着进了厅堂,分宾主各自落了座,自有一众王府下人们奉上了新沏的香茶。 “小王爷请用茶。”下人们刚退下,王长泰便含笑端起了茶碗,对着萧畏示意了一下道:“塞外之地苦寒,实好茶,也就是喝个意思罢了,让小王爷见笑了。” “不然,茶者,意境也,我辈之人喝茶为的茶道,至于茶本身,不过是末节耳。”萧畏笑着端起了茶碗,浅浅地饮了一口,立马发现这茶着实不咋地,可却没表『露』出来,反倒是就着茶道大肆发挥了一通,偏偏还说得合理至极,颇有些个真名士自风流之韵味。 王长泰家学渊源,对于茶道自也是颇有研究的,这一听萧畏一开口便道破了茶道之真意,心中对于萧畏的气度与学识更加高看了三分,可突地想起萧畏头上那顶“超级大纨绔”的帽子,一时间竟有些子愣住了,实是纳闷似萧畏这等风流倜傥之辈,怎地就会落下个纨绔的名头,呆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笑着回答道:“小王爷高论,王某佩服,佩服。” 听话听音,萧畏多精明的个人,这一听便知王长泰这几声佩服确是出自真心,心中倒是颇为受用的,毕竟当年被舒老爷子狠狠地折磨了三年时光没白费不是?再说了,一个好的开始,对于萧畏下一步与王家套近乎可是大有帮助的,这便微微一笑道:“小王也就是随口说说罢了,实当不得真,献丑了,献丑了。” 瞧萧畏这话说得,得,随口说说都是妙论,那要是认真说了开去,岂不是全都是至理名言了,还不得成圣人语录乎?王长泰尽自素来自信风流对,可自觉跟萧畏一比,明显落了下风,自是不想再纠缠这些话题,这便笑了笑,试探地问道:“小王爷,不知您今日驾临鄙府可有何见教乎?” 哈,这就想打发咱走人了?没门!萧畏一听便猜出了王长泰此言背后的潜台词,自是不会为之所动——萧畏此番前来王府有着两层的用心在,其一么,若是话谈得投机,那就看能不能将王家引以为用;其二么,若是话不投机,那就赖着,多赖上些时间,给外人一个印象,误导众人一把,让众人以为他萧畏在与王家密谋大事,不管怎么说,进了这王府的大门,萧畏就没打算即刻便走人,自也不会急着道明自己的来意,此时一听王长泰发问,萧畏立马打了个哈哈道:“在下久闻王世兄之大名,昨日一见,更是为世兄之风采心折不已,也就想着前来拜访一下世兄,叙谈一番,算是不请自来了,王世兄不会介意罢?” 萧畏这话怎么听怎么假,都啥时分了,他萧畏这会儿可是被千夫所指的,岂可能有甚闲聊的心思?问题是王长泰偏偏就拿萧畏没办法,总不能直接赶人罢,奈之下,也只好讪笑了一下道:“小王爷说笑了,您能来,鄙府蓬荜生辉啊,怎会有介意一说。” “哈,那就好,小王刚到燕西,人生地不熟地,也个去处,寻思着这燕西之地也就王世兄可堪与小王谈古论今,紧赶着便来了,呵呵,不知王世兄治何典籍哉?”萧畏既然有心在王家多赖上些时间,自然就将最耗时的坐而论道搬了出来,偏生这厮满脸子的认真之状,宛若就专程是为了学问交流而来的一般。 王长泰能成为燕西年轻一辈文事第一人,自然不是庸才,先前是没防备,这会儿一听萧畏提出了治典籍的话题,立马醒悟了过来,再一想到若是任由萧畏这么玩将下去,指不定外头会传成哪般模样,心中顿时暗自叫苦不迭,有心不答萧畏的话题,可面对着萧畏那张诚挚的脸,拒绝的话还真说不出口,只得勉强回道:“不敢言治典,王某只是初涉《春秋》罢了。” “春秋者,微言大义也,圣人有云:‘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若《春秋》之大行,天下『乱』臣贼子惧也,王兄以为何如哉?”萧畏记『性』过人,一张口便将《春秋》的最核心之语道了出来。 “然也,小王爷所云甚是。”王长泰亦精于《春秋》,一听萧畏这话,自是大有共鸣,抚掌而笑道。 “若如是,何为大义者哉?”眼瞅着王长泰上了钩,萧畏立马将一个沉重比的话题抛了出来。 “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亚圣有云:‘义也,适也,莫也,义之与比。’又或义者,宜也,即制裁事务,使各宜也,大义之所在,古今同耳。”王长泰不愧是饱读诗书之辈,同样是引经据典地回答了萧畏的提问,言辞朗朗,语义灼灼。 “大善斯言!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独往矣!”萧畏一听王长泰将义之一意注释得如此通透,不由地拍手叫了声好。 “见笑了,王某班门弄斧,贻笑方家了,小王爷才高八斗,王某叹服。”王长泰见萧畏谈吐不凡,顿时起了惺惺相惜之意,此时见萧畏夸奖自己,忙谦虚地逊谢了一番,却不料他话音刚落,萧畏突地又抛出了个重磅话题:“王世兄既深明大义,小王倒有一问,何为家,何为国耶?” “这……”王长泰一听萧畏所提的这个问题竟然与先前自家老父所言暗合,一时间不由地愣住了,沉默了半晌也不知该如何应答这个问题才是——此时的国便是社稷,而大胤皇朝立国近五百年,自然是正统,若是从此将开去,则燕西一干人等岂不就是『乱』臣贼子乎?这等事打死王长泰,他也不肯承认,然则从道义上来说,事实就是如此,若是面对着旁人,王长泰还可虚言狡辩一通,可面对着同样熟读儒家文典的萧畏,王长泰却是不敢如此,否则的话,不单没能说清此事,反倒徒增笑柄矣。[ 王长泰沉默着不开口,萧畏也不着急,微笑地端坐着,很有耐心地等着王长泰出言辩解,一时间厅堂里的气氛便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可就在此时,一声轻咳有些子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厅堂里的寂静,随即,一身白袍的王岳从后堂里缓步走了出来,他这一出现,立马就将王长泰从尴尬的窘境里解脱了出来。 “父亲。”王长泰一见自家老父『露』了面,哪还坐得住,忙不迭地站了起来,急走数步,迎上前去,恭敬地躬身行了个礼。 哈,总算是将老家伙『逼』出来了!萧畏虽从没见过王岳的面,可一听王长泰叫其父亲,哪会不清楚来者便是号称西北第一大儒的王岳,心中暗自一振,也站了起来,抱拳行了个礼,招呼了一声道:“小王见过王老先生。” 王岳一生阅人数,词锋锐利者见过数,却甚少见过似萧畏这般一举一动间暗藏杀机者,此时见萧畏对自己持礼甚恭,王岳古井不波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可一双老眼中的神『色』却是复杂得很…… 第70章 主动出击(3) 第70章 主动出击(3) “老朽便是王岳,小王爷亲来,老朽未能远迎,还请海涵则个。”王岳并未因萧畏的年岁尚幼而有何失礼之处,很是客气地躬身还了个礼,一派儒学大家之风范。 如何行礼可是门大学问,别看王岳这个礼行起来简单,可内里却蕴藏着一片大文章,以萧畏的悟『性』,自是立马就体悟到了其中的意味之所在——萧畏虽是年幼,却是皇室子弟,王岳纵然贵为燕西观察使,可从大义上来说,见了萧畏的面,自当以下官之礼参见方可,然则王岳却自称老朽,那就是在告诉萧畏,他王岳此番见萧畏仅仅只是私人会晤,不牵扯其余,更不是官方会晤。 是不是官方会晤萧畏压根儿就不在意,左右能将王岳『逼』将出来,那就已算是个不小的胜利了,若是能趁机『摸』『摸』王岳的底,则更是美事一桩,故此,尽管王岳用心良苦地在言语中设了限,可萧畏却丝毫也不在意,这便微笑地躬身道:“小王久闻王老先生之大名,也曾拜读过王老先生之名作《说论》,惜乎缘悭一面,今日能得以当面请益,末学后进惶恐,喜甚。” “小王爷客气了,请随老朽来罢。”王岳丝毫不曾因萧畏的恭谦以及奉承而有所动,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大袖子一拂,也没管萧畏是怎个反应,一转身,大步便向后堂里行了去。[ 嗯?这老爷子搞甚名堂来着?萧畏没料到王岳说走立马就走,一时间还真没整明白王岳究竟想干啥,愣了一愣,还是急走数步,跟在了王岳的背后,穿堂过院,一路语地行到了寂静人的后花园中。 “小王爷请坐。”王岳一路默默地走进了后花园里那座临水的亭子间中,这才回过了身来,看了眼含笑而立的萧畏,一摆手,示意萧畏入座。 哈,这老爷子看来是早有安排了的!萧畏只扫了亭子间里的情形一眼,立马就发现了些蹊跷——亭子间中陈设简单得很,一张不大的几子上摆着两只玉碗,几子边上一只小火炉烧得正旺,其上搁着一壶刚沸不久的茶壶,除此之外,就只有隔着几子的两只草编的蒲团,很显然,王老爷子事先已准备好要跟萧畏来个私下会晤了的,既如此,萧畏倒也没再多客套,微微一笑,告了罪,便即坐在了蒲团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之状。 王岳并没有急着开口,不慌不忙地拿起小火炉上的茶壶,将两只玉碗全都斟满,而后默默地比了个请的手势,也没理会萧畏的逊谢,自顾自地端起了玉碗,浅浅地饮着,良久之后,这才轻叹了一声道:“令师如今可好?” 嗯?这老爷子与舒老夫子认识?萧畏没想到王岳会问出这么个问题来,一时间不由地愣了一下,这才微微一躬身道:“有劳王老先生见问,家师去岁离京之前一切都好。” 王岳的眼光瞬间变得深邃了起来,长长地出了口气道:“一晃数十年了,思及当年每每与舒兄夜谈之情景,却恍若就在眼前,势也时也,舒兄一生郁郁,能有小王爷这般传人,想来当是足以自傲了的。” 萧畏并不清楚舒老爷子与王岳之间的事情,此际听王岳如此说法,似乎与舒老爷子交情非浅,然,彼此间又似乎道有不同之状,心中一动,若有所悟,可口中却谦逊道:“小王蒲柳之辈耳,实当不得王老先生赞誉如此。” 王岳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再多说些甚子,淡淡地一笑道:“小王爷此来,令堂可有甚交待么?” “母妃只说让小王向燕西旧人代为问好,并旁的交待。”萧畏自己也不明白自家老娘心里头打的是甚主意,此时听王岳问起,也没敢胡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一句。 “哦。”王岳笑着点了点头道:“当年令堂年幼之际,这燕西之地但凡权贵子弟,没有一个不挨令堂揍的,小王爷行事倒是颇有令堂之风么。” 汗!敢情咱家老娘当年就是个问题少女,大姐头啊,怪不得咱在京师里瞎折腾,而老娘居然连句责怪的话都没有,哈,原来这就是遗传来着,嘿,有意思,有意思!萧畏一听之下,心中大乐,可脸上却『露』出了丝惭愧状地道:“小王年幼状,叫王老先生见笑了,惭愧,惭愧。” 王岳哈哈大笑道:“此真『性』情耳,我辈行事,但求愧于心,何须拘泥世俗之见哉,圣人有云,心之所至,义之所往,诚然如是乎?” “善,然义有大义、小义之分,舍大义而从小义,圣人不为也,王老先生以为如何哉?”萧畏不想话语权总被王岳拿着,这一听王岳提到了义,立马敏锐地抓住了机会,挑出话题,开始了自己预定的『摸』底大计。 王岳先前旁听了萧畏与自己长子的辩论,早就知晓萧畏词锋锐利得很,此时见萧畏开始反客为主,倒也不觉得有多奇怪,微微一笑,反问了一句道:“依小王爷之见,何为大义,何为小义乎?” 殊不知王岳这么一出言反问,恰好正中萧畏的下怀,这便挺直了腰板,朗声道:“大义者,社稷之存亡,民族之存亡,百姓之福祉即是大义之所在,舍此之外,皆小义也,一家一姓之荣辱,岂可等同乎,古之子产有云曰:苟利社稷,生死与之,此诚大义之所在,小王虽不肖,实不敢或忘焉,王老先生以为然否?” 一见萧畏慷慨激昂状,王岳笑了,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社稷者,国之社稷也,非一家一姓所能独有,昔尧舜更替,盛世以大成,小王爷以为如何哉?” 儒家学说就这点不好,左也能解释,右也能解释,内中相互矛盾者着实不少,一方面宣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另一方面却又极度崇尧舜更替,有德者居上位之说,至于哪种说法是准,那就看各人持甚子态度了,各取所需之事每每发生,这等以矛攻盾之事累见不鲜,自汉尊儒以来,各方大家争辩来,争辩去,却始终没能争出个高下,王岳将尧舜说搬了出来,不动声『色』间便化解了萧畏话里暗藏的杀机。 哈,这死老头还真是难缠得紧啊!萧畏挑出这么个话题,本是暗讽王家支持军阀割据,非君子所应为,若是王岳就此事进行抗辩,萧畏自然有办法将王岳引入套中,可被王岳这么轻巧地一,后头的埋伏自然是用不上了,不过么,萧畏既然敢在王岳这么位大儒面前挑起争辩,自然是有备而来的,倒也不怯场,这便哈哈一笑道:“诚然如是,然,依小王所见,尧舜更替,其立足点在于民,乃是为民而更替,若此心,则不过是追名逐利之辈耳,岂不闻画虎不成,反类犬乎?” 王岳虽已是高看了萧畏一线,却绝没想到萧畏的词锋竟然厉害到如此之地步,更惊讶于萧畏的心胸竟然如此之开阔,也没料到萧畏这等出身高贵,从未体察民间苦痛之辈竟能心怀苍生,一时间心神被夺之下,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凝重,沉默了良久之后,这才慎重地出言道:“好一个立足点在民,王某受教矣,却不知小王爷所言之民为何物哉?”[ 一见王岳上了钩,萧畏自是不敢怠慢,深吸了口气,朗声道:“亚圣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荀子亦有言曰: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古往今来,概莫如是,顺民意者昌,逆民意者亡,今,天下数分,民苦于『乱』,盼一统如盼甘霖,此即民意也,何人顺此民意,则昌,逆之必亡,今燕西大难就在眼前,若只求自保,只怕难保,王老先生岂不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耶?” 萧畏此话一出,王岳自是不敢再以黄口小儿视之,面『色』凝重地沉默了好一阵子,这才沉『吟』着开口道:“小王爷志向高远,老朽自愧不如也,然,言及我燕西大难,恐未必罢?” 燕西有没有难,您老会不清楚?嘿,不过是自以为论是谁占了燕西,都离不开你王家的帮衬罢了,哈,这么点小心肠何足挂齿哉,看样子老子不将事情彻底点破是不成了!萧畏心思转得飞快,数息间便已看破了王岳暗藏在心底的隐秘,但却并没有急着点破,而是正容道:“燕西为商道之咽喉,本该是通商之要隘,又是我中原之屏障,挟八州之地,握十数万之强军,可谓强悍,然却身处四战之地,周边尽敌,若非众志成城,岂能保得一方平安,今燕西三年大灾,已是伤及元气,若内里一『乱』,则大祸至矣,环顾四周,突厥秣马,吐蕃厉兵,皆强敌也,然,依小王看来,此二者皆小患也,实不足虑,唯乌骨教却是我燕西之心腹大患,若不设法早除,则燕西民众亡日矣!” “哦?此话怎讲?”王岳身为燕西大佬,对燕西周边的情形自是了如指掌,在他看来,突厥军兵虽多,然大体上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患,吐蕃亦然,倒是朝廷方面的威胁更大一些,至于乌骨教么,王岳还真不怎么看得上眼,尽管这些年来乌骨教在西边发展得很快,不少草原部落都信了教,可在燕西这一头,对乌骨教却是严加防范,压根儿就没容许其在境内传教,就那么些乌七八糟的教众,在王岳看来不过是藓芥之患耳,算不得甚大碍,可萧畏居然将乌骨教当成了燕西之大敌,王岳自是不解得很。 鱼儿上钩了!一听王岳发问,萧畏嘴角一弯,心中暗爽不已,可却并没有急着回答王岳的问题,而是好整以暇地端起了茶碗,浅浅地饮着,一派风轻云淡之状…… 第71章 后花园之盟 王岳何许人也,那可是在燕西政坛上打滚了一辈子的人物,啥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尽管对萧畏的“危言耸听”感到好奇比,可却不至于着急到要接二连三地追问之地步,一见萧畏故作高深之状,微微一笑,也没多加理会,同样端起了茶碗,不紧不慢地品着,一副要说不说尽可由你之状。 王岳不急,萧畏自然也不急,别看萧畏年岁不大,可毕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这么点耐心还是不缺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手中慢慢地翻转着那只盛茶的玉碗,似鉴赏又似把玩一般,浑然没事人一个——萧畏不急,那是有着不急的底牌在,左右只要多在王家呆上些时间,就能给有心人一个误导,指不定会以为萧畏与王家达成了某种共识,那些个幕后黑手们可就得急了去,所以么,萧畏大可就此沉默到底亦是妨,至于王岳么,虽能猜到萧畏的“不良用心”,可在这当口上却也不愿因接连追问而坠了他儒学大家的名头,也就只能拿出养气的功夫,强自稳住心神,保持着不语的姿态,二者都不开口,这亭子里便就此安静了下来,气氛却隐隐然诡异了起来。 呵,这老头真是好气『性』,厉害!萧畏沉默了良久,见王岳始终气度沉稳,心中暗自佩服此人养『性』的功夫着实了得,眼瞅着就这么一直沉默下去虽说有利于误导那些个有心人,可却不利于跟王家搞好关系,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已有了主意,这便微笑着开了口道:“王老先生,敢问您对乌骨教可有了解否?” 王岳身为儒学大家,对于除儒家之外的一切学说,基本上都抱着排斥的态度,纵使是现如今在汉民中大行其道的佛、道两家在其眼中都属异端,更别说这个来历不明的乌骨教了,对于乌骨教,王岳早在其刚传到燕西之际,便已下过死命令,严禁其在燕西之地传教,但有发现,一律取缔驱逐,敢重犯者,杀赦,这会儿一听萧畏问起,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歪理邪说耳,不堪听闻,当禁绝之!”[ 乌骨教究竟是个啥玩艺儿,萧畏自然是心中有数的,前世里可是见多了乌骨教的狂热恐怖行动,对这玩意儿萧畏是一点好感都欠奉的,在萧畏看来,那乌骨教压根儿就是个特大号的邪教,狗屁不是的圣战纯粹就是灭绝人『性』的大屠杀罢了,似这等教派压根儿就不该存在于世,可如今的世人却尚未认识到其教义的危害『性』,不说京师里那些没见识过此教的官员们不清楚,便是燕西之地,也没几个人懂得此教为祸之深,即便是王岳本人,也不过是因身为大儒,因反感而禁绝其教罢了,并不见得就知晓其教派之根本——在萧畏来自的那个时空中,乌骨教的东扩被强大的唐朝所阻止,尽管高仙芝在恒罗斯一役战败,可仅仅不到三万人的唐军杀得近四十万乌骨教部队尸横遍野,有效地阻止了乌骨教的东进,可这一时空中,因着大胤皇朝的四分五裂,已力吓阻乌骨教的东渐,若非有燕西强横在西域,只怕整个西域都已全是乌骨教的天下了,一旦乌骨教以西域为跳板,杀进中原,那对于中原千千万万百姓来说,就将是场浩劫了,很显然,萧畏绝不会坐看此等惨剧的发生,既然来到了这个时空,又身为皇族子弟,有些事就成了萧畏卸不开的责任与义务。 “王老先生明鉴,对乌骨教,小王倒是曾听人说起过,多少算是有些了解罢,据小王所知,此教派深信唯一真神,名曰:安拉,又称真主,其教派信仰有六,即信安拉、信天使、信经典、信先知、信后世、信前定,又有五功德曰:念‘清真言’、礼拜、斋戒、天课、朝觐,更有一圣典以为教化之用,但凡教众行事皆须依圣典而行,乍一看此教似害之辈,其实不然,概因此教认定非我教众即为异类,不信教者,杀赦,但凡征战,必强令所征服之地民众信其教义,若是不从,唯杀耳,小王曾听海商言及,在此教之故地,举国皆兵,人人狂热,四下征伐,杀孽数,今进入西域者,不过是其先锋小股耳,其后续大军恐将至矣,若小王料得不差,燕西若『乱』,此贼教必将大举来犯,非欲灭我族群不可,若不早防,则大祸必临头矣,我儒门子弟岂可容其猖獗乎?”王岳话音刚落,萧畏立马收敛了笑容,腰板一挺,坐得笔直,一开口,便畅畅而谈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乌骨教之事倒了出来,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此教派的厌恶与担忧。 “不信教者死?哼!狂悖!”王岳确实如萧畏所预料的那般,对于此教的禁绝仅仅只是出自儒家思想罢了,还真没认真研究过此教的教义,然则这么些年来,对于此教徒的狂热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一听萧畏说得如此之详尽,显然不像是临时编造出来的谎言,心头微惊之余,不由地一阵大怒,冷冷地哼了一声,心中不免暗自庆幸当初自己下令在燕西之地禁绝此教的先见之明,不过对于萧畏所言的乌骨教即将大举来犯还是有些个将信将疑,这便沉『吟』着道:“小王爷如何知晓此教将大举来犯,恕老朽不明,还请小王爷赐教。” 如何知晓?嘿,当然是猜的喽,萧畏又没个千里眼、神算子之类的特异功能,只不过是根据此教的一些往事以及燕西这个已『露』出了缝隙的臭鸡蛋必将引来苍蝇的事实判断出来的,至于是不是确有其事,说穿了,萧畏自己心里头也没有个准数,不过么,对于萧畏来说,事实究竟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能争取到王岳的支持,哪怕是有限度的支持,最好能达成一个共识,很显然,在针对乌骨教一事上,便是最好的锲合点,当然了,这些东西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玩意儿,萧畏自然不会跟王岳明说,此时一听王岳见问,萧畏只是淡淡一笑道:“小王如何知晓此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老先生将如何应对此危局,倘若燕西告破,我儒家子弟恐都将不保,民众更是将因此而受难,此民族存亡之大事也,不可不慎之!” 萧畏说得倒是慷慨激昂,然则王岳乃堂堂西北第一大儒,又岂是危言可以轻易耸听得了的,尽管对于萧畏所言将信将疑,已然下决心加派些人手去打探一下乌骨教的虚实与动态,可却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微微地皱了下眉头,不动生『色』地开口道:“小王爷言重了,任凭乌骨教如何猖獗,我燕西十数万汉家铁骑又岂是摆着好看的,嘿,似此乌合之徒,来多少,杀多少也就是了,何须多虑哉。” 哈,这老家伙好大的杀气,哪还有半点儒家子弟应有的含蓄与谦和之韵味,靠,莫非燕西呆久了,这桔子都变枳了?萧畏心里头腹诽了王岳一通,可却没带到脸上来,而是『露』出一副忧虑之『色』地道:“王老先生所言甚是,怎奈今日之燕西未必就是昔日之燕西了,呵呵,若是自身都难保,又何谈御敌于外乎?” 萧畏此言一出,算是点中了王岳的死『穴』,饶是王岳再沉稳,脸『色』也不由地微微一变,然则王岳毕竟是王岳,其城府之深实非寻常人可比,这便挥了下手,一派从容之状地道:“小王爷此言过矣,燕西的天翻不了!” “哦,是么?那倒是小王过虑了,呵呵,但愿如此罢,但得百姓能安宁,吾愿足矣!”萧畏见王岳在那儿打肿脸充胖子,也不想当面拆穿,这便哈哈一笑,端起了茶碗,再次品起了茶来。 这么一番长谈下来,王岳已是彻底忽略了萧畏的年龄,真正将其当成个人物来看了,此时见萧畏虽没明着说破,可话里却显然隐隐点破了自己的谎话,王岳的老脸不由地有些子不太好相看,这便略一思索,问出了个关键『性』的问题:“小王爷此来燕西,可有甚要务乎?” 哈,老头子终于憋不住了,好啊!萧畏一直以来,就是在等着王岳问出此语,此时一听王岳终于开了口,心中暗爽不已,可脸上却是淡淡地,甚表情都没有,一脸子平静地道:“要务谈不上,小王此来燕西其实就只是为了与今上的一个赌约罢了,倒叫王老先生见笑了。” 萧畏这话是实话实说,可落到王岳的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像是托辞,道理么,很简单,若萧畏真是个大纨绔,说这等话王岳自是深信不疑的,可这么番交流下来,以王岳的阅历,又岂会看不出萧畏压根儿就不是世人眼中的那副纨绔德之形象,似萧畏这等样人,若说到燕西没有个特殊使命王岳又如何肯信?眉头不由地便皱了起来,大有深意地看了萧畏一眼道:“贩马么,那倒是容易,我燕西之地旁的没有,马倒是不少,区区百匹良马算不得甚大事,纵使每年千匹也属寻常耳,就不知小王爷吃不吃得下了。” 啥?每年一千匹?好大的个数目字!萧畏当然知道燕西马多得是,不说四乡八野里跑来跑去的众多野马群了,便是民间豢养的马匹就是个天文数字,马匹在燕西压根儿就不值多少银两,可燕西是燕西,这马要是整到了中原腹地,那可就不得了了,翻上个几十倍的价都是正常的,这一千匹良马,随便一算,都有个百万两银子的纯利,更别说贩运到燕西的货物还有个十来倍的利,这一来二去之下,利润可就高得吓死人了,这块大饼不可谓不大,问题是真有那么好吃么?很显然,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别指望王岳能松得了这个口。 “小王的胃口一向不错,呵呵,就不知王老先生需要何物以为交换了?”到了此际,萧畏也懒得再蘑菇了,直接了当地问出了王岳的交换条件。 王岳眼中精光一闪,认真地看着萧畏,缓缓地开口道:“小王爷问得好,老朽别所求,只消能保得我燕西百姓之安宁便好。” “当如王老先生之所愿。”萧畏没有半分的迟疑,同样认真地点头答道。 王岳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并没有去问萧畏将如何达成此事,也没有说他自己将如何配合,只是平静地开口道:“那便好,老夫当拭目以待。” “小王此来多有叨唠,时候不早了,小王告退。”萧畏见事已至此,自是知晓该是走的时候了,这便很是潇洒地站了起来,恭谦地行了个礼,一转身,大步顺着来路,径自离开了后花园。王岳并没有起身相送,只是默默地端坐在亭子间中,不言不动,唯有一双老眼中精光闪闪而动…… 第72章 一动不如一静 “父亲。”王长泰送走了萧畏一行人之后,立马赶回了后花园,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亭子间外,可等候了老半天,却始终不见自家老父有何表示,忍不住便轻声地呼唤了一句。 “嗯。”王岳本正沉思间,被王长泰这一声轻唤惊醒了过来,眼光中略带一丝不满地扫了王长泰一眼,轻吭了一声,便算是应答了。 “父亲,孩儿已将萧畏送走,却不知……”王长泰有心想问明自家老父究竟与萧畏谈了些甚子,又达成了何种协议,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不妥,便即住了嘴,略有些子局促地看着自家老父。 “泰儿,尔即刻加派人手过葱岭一行,看看那些乌骨教匪有何动静,再有,将疏勒城盯紧了,若有不妥,即刻来报,另,让风儿盯住高昌城,暂时拖住郑家。”王岳没有理会王长泰的试探,直接了当地下了一连串的命令。[ “是,孩儿遵命。”王长泰万分不解自家老父怎地会如此关心乌骨教的事情,可老爷子的命令王长泰却是不敢不遵的,这便紧赶着应答了一句,但却没有就此赶去安排,犹豫了一下,还是迟疑地问道:“父亲,我王家该如何应对萧畏其人?还请父亲示下。” “应对?呵,此子之能非尔所能应对得了的。”一听王长泰提起萧畏,王岳的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冷笑了一声道:“此子来我燕西必有所图,唔,一动不如一静,姑且听其言观其行好了,若是其真有异心,老夫定不能叫此子活着回到京师。” “啊……”王长泰显然没想到自家老父对萧畏竟然如此之看重,再一听王岳那杀气腾腾的话语,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轻轻地惊呼了一声。 “尔须慌张若此。”王岳似乎也觉得自个儿先前的话说得有些子过了,再一看王长泰失惊之状,这便笑了笑道:“此子之来意如何尚难逆料,若是其真怀爱民之心,却未必不是苍生之福,再看看罢,其若是有碍难之时,泰儿不妨出手帮衬一二好了。” “这……”王长泰虽也算是智谋过人之辈,可比起自家老父来,阅历上却是差得尚远,一听王岳前后话语的反差竟如此之大,登时便愣住了,呆立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躬身应答道:“是,父亲,孩儿知道该如何做了。” “那就好,尔且忙去罢。”王岳一挥手,示意王长泰退下,自个儿却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小三,到底怎样了,你倒是说啊,憋死老子了!”宽大的马车厢中,唐大胖子涨红了脸,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怒视着萧畏,几乎是用吼的声调嚷嚷着,这也怪不得唐大胖子气恼——先前没能跟着萧畏一道进王家,已经让唐大胖子极为不满了,在外头苦等了近一个时辰,更是被那帮子前来哄闹的围观者谩骂得心烦不已,可萧畏倒好,自打出了王家,便一言不发,唐大胖子这都已是第六次问同样的话题了,可除了得到萧畏的白眼之外,竟连只言片语都没有,也就怨不得唐大胖子恼火得想杀人了。 说?说个头啊!萧畏这会儿也正烦着呢,毫不客气地再次给了唐大胖子一个白眼,一低头接着思索了起来——别看此番王家之行貌似收获不小,其实这些收获能不能拿到手尚在未定之天,一千匹良马,还是每年,尽管要用真金白银来买,可那利润之大,却不是开玩笑的,发财倒还是小事,关键是燕西真要开了卖马的口子,八藩与朝廷之间原本就脆弱的平衡立马就得彻底破得个粉碎,接下来会发生何等事情可就不好说了,可不管怎么说,那些藩镇是绝对不会容忍朝廷就此建立起强大的骑军的,如此一来,战火或许就将在中原大地上再次蔓延开来,虽说这些大事尚轮不到他萧畏去『操』心,问题是这等时分天下大『乱』的话,未必就有利于萧畏建立根基的大计,至少在没有一定自保之力前,萧畏是绝不希望看到大『乱』之景象的,很显然,这一千匹马绝对是个带毒的诱饵,如何吃将下去,还得不伤了胃,可就很值得琢磨的了。 这个老王头还真是老辣,嘿,一千匹良马,『奶』『奶』个熊的,诱『惑』啊,诱『惑』!明知道诱饵有毒,给出诱饵的主儿也没安啥好心肠,可面对着如此香甜的诱饵,却又由不得萧畏不心动万分的,当然了,相比于那一千匹马的承诺,萧畏更关心的还是如何从燕西全身而退之事——在萧畏看来,王岳其人抛出这么个诱饵虽有些子不地道,可其用心却是想要确保燕西的稳固,道理很简单——王岳对朝廷的防范之心远高于其他几方的威胁,只要诸藩镇一闹,朝廷那头必然自顾不暇,自是不可能趁着燕西衰弱之际出兵侵扰,但消熬过几年难关,燕西自然能再次崛起,其用心可谓是良苦,不过么,如此一来,倒是给了萧畏一个从燕西安然脱身的大好机会——只要能稳住王家这一头,至少能保证燕西文官系统不会给自己造麻烦,说不定还能利用一下王岳想稳固燕西的心思,来个借力打力将柳振雄上燕西大都督的宝座也未可知。 王家这头算是没什么大碍了,只要自己不去做出伤害燕西利益之事,王家绝不会跟自己过不去,至于王老儿抛出来的诱饵么,看情况再说也不迟,然则该如何面对其它几大世家可就麻烦了!萧畏之所以第一个便挑上了王家,倒也不是胡『乱』选择的,而是精心谋划的结果——儒家子弟的思维一般而言都是求稳,奉行的是中庸之道,观王家如此多年的作为,皆是出自稳定燕西这么个出发点,而这也正是燕西大都督累次更替,而王家始终不倒的根由之所在,当然了,没有王家的支持,论是何人登上了燕西大都督的宝座,都绝对法坐得稳当,萧畏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才会第一个找上王家,原本的目的是要给有心人一个误导,倒也没指望着真能与王家有甚勾搭的,可结果却比萧畏原本预料的要好上不少,至少能确保王家这头不会出面跟自己为难,不能不说这是个意外的收获,然则该如何与其余世家交涉就令萧畏很有些子头疼了的。 柳家说起来本该是萧畏最有力的依靠之所在,然则事实却并非如此,至少在萧畏本人看来,柳家反倒是个最大的麻烦,尤其是在萧畏打算柳振雄上位的情况下,就更是如此,不说柳啸全那只老得成了精的老狐狸不好对付,便是柳振英这个对萧家始终怀恨在心的家伙萧畏都觉得有些子棘手,再说了,柳振雄本人愿不愿意上位萧畏心里头也没个准数,简而言之,柳家这头的事儿萧畏心中一点谱都没有,至于剩下的郑、史、张三大世家么,郑家就不必说了,别说如今郑家绝大部分的骨干都已躲到了高昌城,即便是还在这晋昌城中,萧畏与其也绝对不会有丝毫的共同语言,如此一来,就只有史、张两大世家要面对了的,可对于这两大世家的情况萧畏心中一点底都没有,自然就谈不上该如何对症下『药』了的。 史家?张家?萧畏将与这两家的头面子弟接触的情形细细地琢磨了一番,可惜却一所得,不由地便是一阵心烦,可转念一想,如今自己既然已经跟王家有所接触,那么急的应该不是自己,而是那些世家才对,不管是柳家也好,史、张也罢,再没搞清自己与王家之间的关系前,想来是不会再有进一步的举动,若是自己不动的话,这些世家也就该找了来了,反客为主一番也不是不可能之事,正所谓一动不如一静正该是此理! “小三,你到底说不说,快说,你倒是说话啊!”唐大胖子见萧畏死活不开口,终于爆发了,一俯身,庞大的身躯猛地贴到了萧畏的身前,面红耳赤地嚷了起来,就差没指着萧畏的鼻子骂娘了。 “急个甚,没事了,回头准备好银子,有一千匹良马等着你小子交钱呢。”萧畏此时已打定了主张,自是不再心烦,一见唐大胖子爆了,这便哈哈一笑,耸了下肩头,一派轻松状地说道。 “什么?一千匹良马?”唐大胖子一听之下,眼珠子立马就瞪得浑圆,目瞪口呆地盯着萧畏看了良久,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小三,你不是在说笑罢,一千匹?真的是一千匹?” 萧畏好整以暇地看着唐大胖子,慢条斯理地道:“错了,是每年一千匹。” “啊……,每年?一千匹?”唐大胖子倒吸了口凉气,木讷了良久,突地狂喜地大笑了起来,肥手一伸,猛拍着萧畏的肩头道:“哈哈哈……,行啊,小三,咱兄弟要发财了,发财了,哈哈哈……” 小样,这就得意了,还真是个财『迷』!萧畏没好气地拍开唐大胖子的肥爪子,冷冷地接了一句道:“是每年一千匹,不过呢,你要是嚷得满燕西都知晓了,这一千匹良马就没了,自个儿看着办好了。” “厄……”正笑得起劲的唐大胖子一听之下,立马笑不下去了,很是夸张地张大了嘴巴,傻不楞登地看着萧畏,那呆头呆脑的样子,登时逗得萧畏放声大笑了起来…… 第73章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第73章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小王爷。” “畏哥。” “小畏哥哥。” 萧畏与唐大胖子一路说笑着回到了柳府的住所,才刚走进小院子的大门,边上便冒出了高低不等的几个人来,一迭声地叫着,倒令措不及防的萧畏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这才认出来的都是二舅柳振豪家的孩子——那个口称“小王爷”的是次子柳鸣礼,年已十七,比萧畏大了半岁,叫“畏哥”的则是三子柳鸣诚,刚满十四岁,至于那个甜甜地叫着“小畏哥哥”的却是二舅家唯一的小公主柳媚,年仅十一岁。[ 柳啸全的结发『妇』人,也就是萧畏的亲外婆过世得早,后头柳啸全再娶了不少的妾室,然则子息却并不多,拢共也就三子一女——长女即是萧畏的母妃柳鸳,长子柳振英,嫡出,娶的是王家的长女,另有妾室数名,可惜却一所出;次子柳振豪,庶出,娶了史家的女儿为正妻,别妾室,可子息却多,除了站在萧畏面前的这三个外,另有年已二十出头的长子柳鸣毅,早已从军,目下随其父镇守伊州前线,并不在柳府中;三子柳振雄,娶了张家的女儿为正妻,有三子三女,皆在凉州,这偌大的柳府中直系第三辈就只有此刻站在萧畏面前的三人而已。 一般而言,皇室子弟对于亲情这玩意儿都淡漠得很,别说甚子表兄弟了,便是亲兄弟之间也都满是矛盾,即便是凑合在一起的,也不过是利益的纠葛罢了,彼此间的情分可谓是淡泊如水,甚或彼此仇视,恨不得砍杀了对方都毫不为奇,然则萧畏却是不同,毕竟他并非原装的皇室子弟,别看表面上吊儿郎当地,可心里头还是有着真『性』情在,对于面前这几个不过才见过一次面的表兄弟们还是多有亲近之心的,此时见三人分别向自己行礼问安,萧畏忙略一侧身,笑着道:“礼哥,诚弟,还有媚妹子,你们来得正好,先前小王正寻思着要将礼物给你们送去呢,赶巧你们就来了,来,到屋里看礼物去。” “哇,真的吗?太好了,小畏哥哥,你给小妹带来了甚礼物啊,谢谢小畏哥哥了。”柳媚一看就是个活泼的丫头,一听到有礼物,立马迫不及待地跳了起来,嚷嚷个不停,简直跟只小麻雀似的。 “小媚,不得礼。”柳鸣礼见自家小妹如此雀跃,大感尴尬,端出兄长的架势,板着脸喝斥了一句。 “耶,谁理你啊,哼。”柳媚显然不吃兄长那一套,小瑶鼻一皱,吐了下舌头,很是可爱地朝柳鸣礼做了个鬼脸,而后一点都不认生地拉住了萧畏的胳膊,很是亲热地叫道:“小畏哥哥,礼物呢,在哪啊?” 柳鸣礼见自家小妹如此作态,尴尬得脸都黑了,苦笑着对萧畏揖手为礼,满是疚歉地道:“小王爷,小妹淘气,还请您多多包涵则个。” 萧畏望着柳媚那淘气的样子,立马就想起了自己那个古怪精灵的妹子萧旋,对柳鸣礼的深受荼毒自是深表同情不已,这便按耐住狂笑一回的冲动,摆了下手道:“没事,没事,来,小媚,看礼物去。” “噢,看礼物喽!”柳媚本就不惧自家兄长,这会儿又得了萧畏的撑腰,更是得意万分,朝柳鸣礼又做了个鬼脸,放开萧畏的胳膊便往院子里跑了去,那急迫的小样子,瞧得萧畏暗自好笑不已,也不再多言,对着柳家兄弟俩比了个请的手势,便即大步向卧室行了去。柳家兄弟俩见状,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各自苦着脸跟在了后头。 “哇,好漂亮的纱巾,好华丽的丝绸,啊,这香粉真好闻,哇,还有铜镜耶,太好了,谢谢小畏哥哥。”柳媚小小的人儿,面对着摆满了几子的礼物,爱不释手地拿拿这个,又闻闻那儿,兴奋得跟只小麋鹿一般在房中蹦来跳去,没个消停,至于柳鸣诚同样是咧着大嘴,紧紧地握住了萧畏送给其的一把七星宝剑舞弄个不停,口中啧啧地称赞着,一副完全沉『迷』剑道之中的样子,也就是柳鸣礼梢稳得住神,尽管捧着宝刀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可却强自忍住了就此比划一番的冲动,将抽出了半截鞘的刀『插』了回去,双手一抱拳,对着萧畏行了个礼道:“多谢小王爷,如此大礼,鸣礼受之有愧了。” 嗯哼,这个柳鸣礼有点意思,自制力不错么,像个人物!萧畏所送的东西自然不会是普通的货『色』,不说那一刀一剑皆是出自名家手笔的利器,价值数千两银子,便是那些香粉、铜镜之类的小玩意儿也都是从京师“聚宝斋”购进的最高档次之物,绝对算得上是份厚礼,能在这等厚礼面前还能把持得住者,必然非是常人。 萧畏微微一笑,摆了下手道:“礼哥客气了,你我皆兄弟也,些许身外之物,何须谢来谢去的,唔,小弟昨夜刚至,这府中尚有多处不曾去走动的,若是礼哥方便,可否陪小弟四下走走?” “这……”柳鸣礼看了看正在房中闹腾着的一弟一妹,一时间有些子犹豫不决。 萧畏观颜察『色』的能力强得很,自是清楚柳鸣礼担心自己的弟妹在自己这里闹腾出事端来,这便笑着道:“没事,就让他们在此玩着好了。” “那好,小王爷请。”柳鸣礼见萧畏如此表态,自是没再坚持,将手中的宝刀放在了一旁,空着手走到近前,一摆手,示意萧畏先请。 萧畏做事向来都是有着明确的目的『性』的,此番请柳鸣礼出来散步,自然不会就是散步那么简单,这一路走走停停地逍遥了好一阵子之后,萧畏终于挑起了感兴趣的话题:“礼哥,昨日小弟在东门外见过史丰恭,史兄,呵,好个魁梧汉子,听闻其乃我燕西年轻一辈中第一勇士,不知是否属实。” “那倒是,史家表兄一身武艺精湛比,一手刀法足可名列三品,甚或已有可能达到二品之境,别说年轻一辈,便是老一辈的,也没几个是他的对手,哎,可惜了,表哥一向喜军伍,却不得……”柳鸣礼说到这儿,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有些子失言了,便即住了口,只是摇着头,满脸子的惋惜之意。 萧畏见柳鸣礼话说了半截便停住了,不由地好奇心起,紧赶着便出言问道:“哦?这是为何?据小王所知,史家史万名、史万重两位将军目下不也正在军中么,唔,若是小王记得不差的话,史万名将军不就是你父亲的副手么,还有那史万重将军好像是肃州镇守使,其余史家子弟在军中的为数也不少,为何史兄便不得入军,莫非这里头还有甚故事么?” “这个……”柳鸣礼犹豫了一下,本不想回答,可一看萧畏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奈地摇了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唔,此乃我燕西旧例,但凡五大世家之家主又或是家主之继承人一概不得从军,具体为何如此,某也不晓得。” “哦,竟有此事?”萧畏一听竟然有这么条规定,不由地便愣了一下,然则很快便明白了这规矩的要害之处——五大世家之家主除非能当上大都督,否则的话,手中便一丝的兵权,如此一来,要想稳住家主之位,就不得不跟家族中握有兵权的那些兄弟争扯不清,绝大部分的精力不得不放在家族内斗与平衡之上,对于燕西朝局的干涉自然形中就少了许多,也便于大都督府对各大世家的管理,然则,这一切有一个要命的前提,那便是大都督一系必须有足够的实力来震慑各方,否则的话,一旦大都督一系出现了问题,则各大世家的内部立马就会统一起来一致对外,家族与家族之间的争斗将就此上演,很显然,如今柳氏一门已是出现了问题,各家族对大都督之位的争夺其实已经开始了,至于郑家其实不过是最先跳出来的一家罢了,由此可见,燕西的不稳不但是外部的威胁,内部的争夺同样凶险异常,这也就可以解释得通为何王岳会如此轻易便答应萧畏贩马的请求了。[ “嗯,确实如此。”柳鸣礼并不清楚就在这一瞬间里萧畏心里头已是转了数个弯,很是认真地点了下头,应答了一句。 “哦。”萧畏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略一沉『吟』道:“礼哥,那史家算起来也是您的亲戚了,能给小王说说史家如今的情况么?” “史家么……”柳鸣礼倒也没奇怪萧畏打听史家情况的动机,嘴一张,便要描述一番,可还没等其出言,就见丫头碧罗领着几名柳府下人赶了来,立马就此收住了口,疑『惑』地看着碧罗一行数人。 “小王爷,史家大公子史丰恭以及张家大公子张『潮』阳联袂来访,已到了院子中,请小王爷示下。”碧罗匆匆地赶到了近前,对着萧畏款款地行了个礼道。 “哦?这正说曹『操』呢,曹『操』就到了,也好,礼哥,一道见见去罢。”萧畏心中一动,已猜知这两位前来的用意十有八九是冲着自己到王府一事来的,却也不放在心上,哈哈一笑,潇洒地一拂大袖子,迈步便沿着来路向自己的住宅行了去…… 第74章 行猎北大洼 北大洼,瓜州绿洲上最大的湖泊,位于晋昌城以北六十里处,方圆近百里,形如泪滴,又名泪滴湖,湖水不算深,清澈可见底,白云倒影其中,水天一『色』,值此初夏时分,湖岸边芦苇重重,繁花似锦,绿草如茵,飞禽时时腾空盘旋,走兽成群流连湖畔,景『色』美不胜收,此际天刚巳时,正是走兽们饮水嬉闹之际,一群麋鹿悠闲地在湖畔踏着步,几只小鹿在一旁跳跃着,玩耍着,相互追逐着,时不时地叫上几声,间或你挤我拥地跑到湖岸边饮上几口清甜的湖水,嬉闹得欢腾比。 一只体型壮硕的头鹿就站在湖岸边,丝毫没理会小鹿们的淘气,一味低头啃吃着青嫩的草叶,不紧不慢地咀嚼着,一派从容之气度,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头鹿似乎听到了丝响动,疑『惑』地停止了进食,警觉地四下张望着,一双短耳朵竖将起来,不时地扑棱着,四肢细长而又有力的腿微微地弯着,随时准备发出撤退的命令,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突然轰响了起来,旌旗招展中,数骑士从一座低矮的山梁后狂涌了出来,如旋风一般向胡畔包抄了过来,马蹄声急中,大地震颤,烟尘滚滚中,杀气冲天。 “呦……呦……” 最先发现了状况的头鹿发出一声悠长的鹿鸣,四只长腿一蹬,身形已如闪电般窜了出去,霎那间,湖畔正嬉闹的鹿群炸开了锅,疯狂地跟随在头鹿的身后,拼死向左侧狂奔而去,试图抢在合围圈形成之前突出重围,至于那些个羚羊、野猪等兽类则慌不择路地四下狂奔,整个湖畔登时便『乱』成了一锅粥。[ 六十步,五十步,三十步,眼瞅着还有个三十步的距离,便能冲出即将合拢的包围圈,头鹿的眼中闪烁着求生的渴望,嘶鸣了一声,拼尽了全力向前飞奔,强健有力的四肢踏得草叶飞扬,尘土四溅,只可惜,它人生的旅途也就只能到这里了——但听两声弦响,两支羽箭呼啸着划破空间,如电闪雷鸣般『射』入了头鹿的身躯,一支箭中脖子,一支正中头颅,巨大的冲击力生生令头鹿那庞大的身躯为之一顿,踉跄地倒在了地上,溅起尘埃一片,修长的四肢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失去了头鹿的鹿群彻底地慌了神,原本笔直前奔的阵型为之一『乱』,竟分头跑散了开去,怎奈羽箭如蝗而至,纵然麋鹿奔行奇快,又岂能躲得过『乱』箭的袭杀,不过片刻功夫,为数近百的鹿群除了十数只幸运者外,全都倒在了地上,血腥之气在空中四下弥漫,一片凄凉! “哈哈哈……”一阵爆笑声响起,数匹骏马一冲而至,身材魁梧的史丰恭大笑着纵马冲到了头鹿的尸体前,一勒马,回首看着随后跟将上来的萧畏等人,一举手中的大铁弓,自豪万分地嚷道:“某胜了,张老弟,愿赌服输,今日可是有小王爷作证,容不得尔耍赖,哈哈,快,给咱家生火烤肉去,记着,肉要外焦内嫩,唔,还得带着血丝,嘿嘿,若不然,你就给咱家牵马洗蹬去,哈哈哈……” “且慢,史老哥高兴得太早了罢,你那一箭固然是『射』中了头,可小弟这一箭也没走空,即便没有老哥那一箭帮了个小忙,这头鹿一样是个死字,岂能便说赢的是你,最多算是个平手,小王爷,您说呢?”张『潮』阳纵马来到近前,哈哈一笑,指点着头鹿脖子上的羽箭,高声辩解道。 “瞎扯,输了不敢认是不?小王爷,您可是公证,就您说好了,咱赢得起,输了也不赖。”一听张『潮』阳输了还不认账,史丰恭立马就拉下了脸来,嚷嚷着要萧畏主持公道。 西北铁骑果然厉害,不愧是马背上长大的家伙,居然个个都如此了得。萧畏昨日是应了史、张两位世家继承人之邀前来行猎的,这一路行来,见史、张、柳等世家的私兵个个骑术不凡,箭法精准比,心中暗自感叹不已,此际见史、张二人起了争执,又都口口声声地要自己做仲裁,萧畏这便微微一笑道:“你们谁都没赢,是小王赢了。” “嗯?” “哦?怎个说法?” 一听萧畏这话,史、张两位顾不得相互怒视了,全都疑『惑』地看着萧畏,愣是搞不清楚萧畏这话是从何说起。 “哈,不管尔等谁赢了,小王不都一样有肉可吃么,如此说来,岂不是小王赢了。”萧畏哈哈一笑,不紧不慢地解说道。 萧畏话音刚落,史丰恭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哈哈哈……,瞧小王爷这话说的,敢情我俩都成打下手的了,还真是打猎的不如看猎的,不成,待会儿小王爷也得『露』上一手才是,张老弟,柳老弟,尔等说呢?” “没错,早听说小王爷文武双全,今儿个一起出猎小王爷可不兴只当个看客!”张『潮』阳同样也想看看萧畏的能耐究竟如何,自是跟着起了哄,倒是柳鸣礼一味只是笑,却并没有跟着闹哄,不过眼神里却同样『露』着热切的期盼。 『露』一手?哈,『露』啥,『露』丑么?切!萧畏身为皇室子弟,自然也是懂得骑『射』,可毕竟因着条件所限,于此道上的造诣只是过得去而已,实法跟这群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家伙相提并论,哪肯当众献丑,这一路行来,早打定了当一看客的主意,此际见众人联合起来出言挤兑,萧畏却也不惧,嘿嘿一笑道:“二位岂不闻善『射』者不『射』乎?哈,小王不『射』则已,要『射』便『射』天狼好了,若是二位能发现天狼,小王倒是可以一试的。” 天狼?瞧萧畏这话说的,让众人到哪给萧畏找天狼去?可怜史、张二人虽也算是通文墨之人,可毕竟以武为主,哪能跟萧畏这般耍嘴皮子功夫,这一听之下,全都傻了眼,面面相觑地苦笑了起来,皆指着萧畏笑骂不已,一众人等哄闹成了一团。 “小三,小三,『奶』『奶』的,跑那么快做甚,累死俺了。”就在一众人等笑闹之际,唐大胖子骑着匹胖马气喘吁吁地小跑了来,可怜唐大胖子人本就胖,骑术又差,这一路行来,尽忙着跟胯下那匹搏斗,早就累坏了,好不容易才赶上了众人,这一见满地的猎物,肚子立马就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伸出肥大的舌头『舔』了『舔』厚嘴唇,嘿嘿地笑着道:“好,好肥的鹿,哈哈,小三,可以开伙了罢,可饿死咱家了。” 一众人等对唐大胖子这个浑人大多没啥好感,可都知晓此人乃是萧畏身边最亲信之人,哪怕再看其不顺眼,也不好当着萧畏的面说其的不是,这会儿一见唐大胖子旁若人地瞎嚷嚷,一众人等全都皱起了眉头,可唐大胖子却丝毫不加理会,吭叽吭叽地策马走到萧畏的身旁,嘻嘻哈哈个不停。 “也罢,天『色』已近午,左右今日收获也不小了,不若就此扎营,小王这里多的是美酒,今日我等便在此畅饮一番如何?”萧畏自是清楚史张两位今日邀请自己出来行猎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么,萧畏其实也想趁机『摸』『摸』史张两家的底,此时见唐大胖子提议扎营,萧畏自是不会反对,微笑地看着众人,温和地出言征询道。 “成,小王爷咋说咋算。”张『潮』阳本就打算借机跟萧畏好生聊聊,自是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那好,吹号,收兵!”史丰恭见状,自也不会反对,一挥手,下令身边的号手吹号收兵,须臾,号角声起中,原本散落在四周的各府骑兵纷纷向中心聚拢了过来,不时有骑士跃下马背,去收拾沿路遇上的猎物,整个猎场上一时间显得颇为混『乱』,可就在此时,北大洼西面突地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号角声,旋即,一群群骑兵从远处一道山梁背后蜂拥而出,如奔雷一般向着猎场杀奔而来。 “该死,是回纥人!”一名侍卫在史丰恭身后的骑兵眼睛最尖,隔着老远便认出了杀将而来的是哪路人马,不由地高声喝了起来。[ 回纥,本属突厥国内的一族,后因不满突厥族的欺压,逐渐西迁,越过了阿尔泰山,进入了漠北,自顺平之『乱』后,突厥势力渐大,回纥被再次赶过了天山,在沙、伊、瓜、西以及葱岭一带分散而居,或依靠燕西,或投效突厥,也有不少部落彻底信奉了乌骨教,成了乌骨教东渐的急先锋,整个族群已是四分五裂,不复一统,然,皆尚自称回纥人。 “结阵,结阵,全军备战!”史丰恭虽不清楚杀来的是哪一部回纥人,可一见对方来势汹汹,哪敢怠慢,一把抽出腰间的弯刀,大吼了一声,下令各部即刻回撤结阵,原本尚在各处忙着收拾猎物的各府军兵听得号角声起,自是不敢怠慢,纷纷丢下马鞍上的猎物,疯狂地冲回到了本阵,依着各府军官的号令声,急急忙忙地排开了个防御阵型,等候着回纥人的到来,空气中不安的气息浓烈万分,马蹄声急中,肃杀之气暴然而起…… 第75章 血战北大洼(1) 第75章 血战北大洼(1) “嚯,嚯,嚯……” 纵马狂奔而来的数千回纥骑兵口中嘶吼连连,『乱』纷纷地连个最基本的阵型都没有,然则气势却是极盛,万余只铁蹄狂野地敲击着大地,烟尘滚滚中,不数刻便已冲到了离萧畏等人不过二百五十步的距离上,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已是依稀可见,而仓促结阵的各府兵丁此时方才回到萧畏等人所在之地,连个阵型都尚未排开,面对着气势汹汹而来的一众回纥骑兵,所有人等的脸上皆『露』出了凝重之『色』——此番出猎者皆是各府身份尊贵之辈,防卫力量自然是不差,不算萧畏所带的两百余王府侍卫,其余柳、史、张诸人皆各有一百五十名亲卫跟随,虽说全都是百战之精壮,可总兵力却尚不到七百人众,面对着至少是三千之数的骑兵,双方的实力实在是相差得太过悬殊了一些。 “小三,咋办?贼子好多啊,要不咱先撤罢?”唐大胖子虽在燕子岭打过了一仗,可那时是占了防坦克壕的优势,没啥危险地揍人,与此番大规模的骑兵冲击自是不可同日而语,眼瞅着回纥骑兵势大,唐大胖子的脸都被吓白了,哆哆嗦嗦地凑到萧畏的身边,嗓音颤颤地进言道。 撤?找死还差不多!萧畏虽也没经历过骑兵会战,可骑兵对战的道理却还是清楚的——在这等地形开阔之地,若是想逃,那就一准要被人赶得放了羊,更别说王府侍卫中绝大多数人的马术虽算不错,可跟游牧民族一比,却差得老鼻子远了,从此地到晋昌城足足有六十里的距离,一味地逃跑的话,真儿个地能逃出生天的不过是少数罢了,别人还不好说,就唐大胖子这等骑术烂得要死者,绝对是死于非命的料![ “闭嘴!”萧畏此时可不敢让唐大胖子的话扰『乱』了军心,毫不客气地训斥了一声,一挥手,高声断喝道:“宁南、宁北听令:尔等各率本部下马列于阵前,有敢擅自后退者,杀赦!” “遵命!”宁家兄弟皆是步战高手,一众王府侍卫也大多是步军出身,本就不太擅长马战之术,此时端坐在马背上,皆感有些子所适从,这一听萧畏如此下令,自是各自高声应了命,各率本部齐刷刷地下了马,跑步冲到阵列之前,飞快地排成两个小方阵,各自持弩在手,随时准备依令发『射』。 “史兄,张兄,请各率本部分列左右,护卫中军,礼哥,尔率本部压后,随时准备接应各路!”值此危机关头,萧畏当仁不让地夺过了指挥大权,一迭声地下达着命令。 史丰恭与张『潮』阳都是家族继承人,虽自小习武,都算是颇通军略之辈,可因着有五大世家的公约在,都没有从军的相关经历,乍一遇到上阵打仗,自是个个跃跃欲试,可真说到排兵布阵么,其实两人这会儿全都忘到了脑后,一门心思地想着待会儿该如何杀敌了,别看史丰恭先前高喝“结阵”,实际上该如何结何等阵型,又或是该如何结阵却没说,直到萧畏大声下了令,二者这才灵醒了过来,各自率本府亲卫左右分开,排成两翼方阵,将王府侍卫组成的步兵方阵护卫在了中间,与此同时,柳鸣礼手下一众亲卫则纷纷退到了后头,整齐地排列在萧畏的身后。 敌骑的速度很快,就在萧畏等人刚布好阵型的当口,『乱』纷纷杀来的回纥骑兵前锋已冲到了离燕西军阵不过百步左右的距离上,速度兀自不减,狂呼『乱』叫地继续向前扑击,大有将萧畏一行人一口气吃下之气概,分列左右两翼的史、张二人见敌已大至,皆恨不得赶紧挥兵迎击上去,然则却始终没听到中军处传来相关之命令,尽皆急得面红耳赤,都暗自猜测萧畏是不是被敌军之势大吓傻了。 怕么?有一点,饶是萧畏好歹算是打过仗了的,可面对着如此奔腾前来的骑兵大队,说不怕,那绝对是骗人的话,然则萧畏更清楚的是怕亦用,虽说不清楚对面那支回纥骑兵是如何杀来的,也不清楚对方是奉了何人的命令前来,可有一条萧畏是清楚的,那便是这支回纥骑兵前来的目的就是要全歼自己这支小部队,既然如此,怕又有何用,只能是拼尽全力一战,方能有一线之生机! 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飞速杀来的回纥骑兵眨眼间便已冲进了弩弓最强劲的『射』程之中,而此时中军处的萧畏还是保持着沉默的平静,那等静不单史、张等人疑『惑』万千,便是冲杀而来的回纥骑兵也有些个莫名其妙,谁也闹不懂萧畏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他『奶』『奶』的,都抽刀,准备……”史丰恭终于沉不住气了,眼瞅着萧畏那头始终没有动静,史丰恭打算抢先出击了,可还没等他下完令,就听中军阵中传来了萧畏中气十足的暴吼声:“放箭!”此令一下,早已待命多时的王府侍卫们自是不敢怠慢,纷纷扣动弩机,一阵扳机响动中,数百支钢箭如蝗般暴『射』而出,如此近的距离下,论是准头还是劲道都足得很,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名回纥骑兵立马就被『射』成了滚地葫芦,惨号声此起彼落地响成了一片,冲锋的势头不由地便为之一挫。 “左右翼出击,杀!”眼瞅着敌骑冲锋势头被挫动,萧畏自是不敢怠慢,大吼了一声,下令左右两翼出击。 “杀,杀光贼子!”史丰恭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听萧畏终于下了出击令,登时便兴奋地暴吼了一声,一踢马腹,人马合一地杀将了出去,其手下一百五十亲卫纷纷策马赶了上去,与此同时,左翼的张『潮』阳也率部同时出击,两路骑兵如同两把尖刀一般『插』进了汹涌而来的回纥骑兵大队之中,一场大混战旋即就此展了开来。 正所谓强弩之末不能穿缟素,一众回纥骑兵虽兵马众多,可却是从一里之外便开始纵马狂奔而来,待得到了燕西军阵前,马力已疲了,再被弩箭一番洗劫,虽说伤亡不大,可士气却已是被挫动,而反观史、张二人所部尽管兵力不多,却个个都是精锐,胯下之马更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加之史、张二人皆为勇悍之将,一路杀去,竟一合之敌,这一冲击起来,登时便将回纥骑兵冲得一阵大『乱』,但见两部燕西军如同两条黄龙一般在回纥骑兵阵中冲杀来去,所过之处,尽皆披靡,仅仅几个来回的扫『荡』,便有近两百回纥骑兵惨死在燕西军的刀下。 “呜呜呜……”或许是躲在阵后的敌将见势不妙,立马吹动了撤兵的信号,一众回纥骑兵立马四散了开来,如同『潮』水般向后便撤。 “小王爷,敌军败矣,让某率部追击罢。”柳鸣礼见史、张二人杀得畅快淋漓,早就憋不住了,此时见敌军败退,哪还忍得住,这便纵马上前,高声请命道。 按理来说,敌军溃败之际,正是痛打落水狗之大好时机,然则萧畏却并没有同意柳鸣礼的求战,一挺身,人已立在了马上,向远处眺望了一阵,猛地一挥手,高声下令道:“吹号,收兵!” “小王爷……”柳鸣礼一听萧畏要就此收兵,登时便急了,紧赶着便要出言相劝,然则萧畏压根儿就没理会他,瞪圆了眼大吼一声道:“吹号,收兵,有敢抗命追击者,杀赦!” 柳鸣礼见萧畏如此坚决,自是不敢再多言,怏怏地退到了一旁,一名号手忙不迭地举起号角,吹响了收兵之号令,正在追杀得起劲的史、张二人一听中军号角响起,尽管万分的不满,可还是依令各率本部兵马回到了阵中。 “小王爷,这不正打得好好的,为何要放那帮贼子逃生。”史丰恭难得上一回阵,正杀得兴起,被号令召了回来,满肚子的不开心,一见到萧畏便黑着张脸,不满地埋怨道。 “是啊,这帮回纥贼子欺人太甚,正该全部剿灭,此时收兵,可惜了!”张『潮』阳同样不满萧畏的命令,一见史丰恭出言抱怨,自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这两个浑小子,想打仗都想昏了头了!萧畏实是不习惯被人质疑,若是换成王府侍卫,只怕萧畏这会儿指不定拿刀子砍人了,可惜史、张二人并非其手下,甚至连盟友都尚难算得上,故此,哪怕萧畏心中再不满,也只得微笑着解释道:“张兄,敌暗我明,须防敌另有埋伏,再者,敌军虽退,却并未大『乱』,其后恐尚有埋伏,如今我等孤军在外,还是小心些为好。”[ 萧畏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史、张二人自也不好再多说些甚子,可二者的脸『色』却依旧不怎么好看,心中都在暗自埋怨萧畏胆小如鼠,至于柳鸣礼么,虽不敢出言抱怨,可脸上的神『色』也是一样的阴沉,整支队伍里的气氛立时便有些子紧张了起来,就在此时,远处一阵号角声骤然而起,刚败退下去的回纥骑兵再次掉头向萧畏等人杀了过来,与此同时,原本回纥骑兵冲杀而出的那道山梁背后一阵马蹄暴响,又有近千的回纥骑兵从战场的左侧包抄而来,衣甲鲜亮,显然与先前那拨『乱』糟糟的骑兵大不相同,而这才是伏兵中的精锐,面对着再次袭杀而来的回纥骑兵大队,史张等人的脸『色』“刷”地便难看了起来…… 第76章 血战北大洼(2) 第76章 血战北大洼(2) 望着分成两拨飞扑而来的回纥骑兵大队,史、张、柳三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心里头不禁滚过一阵的后怕——前番要不是萧畏强令收兵,三人就这么直统统地率兵追杀了过去的话,其后果就是被人打上一个漂亮的伏击,还能不能逃出生天,那可就只有天才晓得了,一念及此,各自的心里头对萧畏的能耐都不由高看了几分。 “不好,是乌骨教圣战者!”就在史丰恭等人惊骇的当口,柳府一名亲卫统领认出了从战场左侧包抄过来的骑兵大队之来历,登时便惊呼了起来。 “嘶……”这一声惊呼一起,史丰恭等人不由地皆倒吸了口凉气——史张等人虽都不曾上过阵,可身为世家继承人,对于燕西军政大事自然是心中有数的,往日里就没少听说过乌骨教圣战者的狂热与好战,对其战斗力也有个大致的了解,很清楚就己方这么点兵力,压根儿就法抵挡住对方两路兵马的夹击,虽都有些子奇怪这一大群圣战者是如何深入到燕西腹地的,可如今圣战者已然出现却是不争之事实,摆在众人面前的形势便已险峻到了极点。 “小王爷,敌军势大,我等寡不敌众,赶紧撤罢!”张『潮』阳见一众手下皆脸『露』惊惶之『色』,不由地便有些子急了,顾不得会不会伤了军心士气,急急忙忙地嚷了一嗓子。[ “撤不得,此时要撤,必将溃败,拼了!杀光这群贼子!”史丰恭的见识显然比张『潮』阳高出了一筹,一看回纥骑兵来势汹汹,自是知晓此时撤不得,一撤就是全军溃散的结局,当然,他同样清楚的是:战也是死路一条,然则史丰恭身为将门之后,对于死亡却是丝毫不惧的,骨子里的血『性』一上涌,怒吼着便要率军冲上去拼死厮杀。 “小王爷,您先撤,某率部誓死断后!”柳鸣礼同样被汹涌而来的回纥骑兵之众多所震撼,可还是没忘了自己的责任,一见情形不妙,忙策马上前,高声呼喝道。 逃么?此际若是萧畏丢下众人自己先逃,或许有很大的可能可以逃得掉,问题是他能逃么?很显然,不行!不说唐大胖子以及宁家兄弟都是萧畏法舍弃的臂膀,便是史、张等人萧畏也不能丢弃,否则的话,就算是顺利逃回了晋昌城,只怕也法平息燕西各世家的怒火,最终的结果极有可能他萧畏就得成为千夫所指的替罪羊,这等蠢事萧畏是不会去干的,问题是战又如何?能胜么?看起来希望也同样渺茫得很,正面应战的结果十有八九是全军覆没,这同样不是萧畏愿意面对的结局。 逃不得,死战也不成,唯一的希望就是固守待变,问题是这个守又该如何守?萧畏没理会一众人等的咋呼,飞快地扫了眼四周的地形,待得望见一座湖边的小山之际,心中已然有了主张,一挥手打断了众人的嚷嚷,高声喝令道:“史兄,张兄,礼哥,尔等各派一人回晋昌城求援,其余人等皆随小王走,占据右侧那座小山,快!”话音一落,也没管众人是否应命行事,一拨胯下战马,便往临水的那座小山冲了过去,史、张等人见状,忙各自喝令一名亲卫赶回晋昌,余众『乱』纷纷地策马跟在了萧畏的后头,向三百步远处的那座小山狂奔而去。 山不算高,仅有三十丈左右高下,并乔木的存在,唯有满山齐膝的绿草与灌木,对于纵马狂奔的燕西一众人等自是构不成障碍,一路狂冲之下,总算是抢在两路回纥骑兵杀到前冲上了坡顶,『乱』糟糟地聚集在一起,各自大喘着粗气。 “该死,这是个绝地!”张『潮』阳纵马冲上了坡顶,只扫了眼四周的地形,登时便大吃了一惊,不由地脱口骂了一声——此山不过是座孤峰,一面临水,另一面是峭壁,仅有东、南两面山坡,可却都是缓坡,加之山又不高,既退路,又险可守,实不合兵家布阵之道。 “『奶』『奶』的,弟兄们,路可走了,跟贼子们拼了,杀一个算一个,跟老子上啊!”史丰恭同样看清了地形,心头火起,也没心思去责怪萧畏的瞎指挥,一扬手中的弯刀便要顺坡而下,去迎击已冲到了小山不远处的回纥骑兵大队。 “史兄且慢!”萧畏一见史丰恭如此冲动,忙一伸手,拉住了史丰恭的马缰绳,冷静地开口道:“此虽绝地,却是守御之所,但得能拖到天黑,小王自有退敌之策!” “天黑?”史丰恭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日头方在正中,离天黑少说还有两、三个时辰,就凭手中这么点人马想要拖到天黑又谈何容易,至少他史丰恭绝不看好,这便一抖马缰绳,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道:“此际离天黑尚早,此等地势又如何能守得住?小王爷有话还请直接说好了。” 眼瞅着史丰恭态度如此恶劣,萧畏心头自也有气,不过这当口上并非置气之时,萧畏这便轻呼了口气,也没先跟史丰恭废话,直接了当地下令道:“宁南、宁北,尔等即刻驻马为墙,守住东坡,但有贼兵冲坡,以弩箭招呼,礼哥,尔率本部守住南坡,务必挡住贼军第一拨冲击,其余人等下马,就地待命,敢有不遵者,斩!” “遵命!”宁家兄弟与柳鸣礼皆高声应了诺,各自率本部兵马回撤到半坡的位置,紧张地布阵备战,所不同的是宁家兄弟所部全都下了马,将马每六匹分为一拨,以缰绳捆扎在深刺入泥土中的长枪柄上,列成马墙,两百余王府侍卫手持强弩躲在了马墙之后,而柳鸣礼则率本部一百五十骑依山列成骑兵阵于临近湖畔的南坡,随时准备借山势纵马杀下山去。 就在燕西人众紧张备战的当口,滚滚而来的回纥骑兵大队已冲到了近前,最先抵达的是早先被燕西一众人等杀败的那拨为数三千的回纥『乱』兵,一见燕西军驻守的小山不高,坡度平缓,依仗着兵马众多,毫不停留地便顺着东面的坡道向坡顶席卷而上,呼喝之声大作中,很快便冲到了半山腰处,可到了此处之后,却被马墙所挡,法再向前狂冲,不得不勒马挤成了一团。 “放箭,放箭!”宁家兄弟见敌已大至,各自扯着嗓子高呼了起来,早已在马墙后待命多时的一众王府侍卫自是不敢怠慢,纷纷从马墙的缝隙间将手中的弩箭『射』了出去,但听钢箭划破空间的呼啸声大作之间,挤成一团的回纥骑兵们登时就被『射』得个人仰马翻。 “放,再放!”面对着『乱』成一团,又处可躲的如此多之上好箭靶,宁家兄弟又岂会放过,不断地高声呼喝着,督促着手下侍卫们不停地将死亡的箭雨洒向兀自滚滚冲上前来的回纥骑兵大队,不过片刻功夫而已,惨死在马墙前的回纥骑兵便已多达两百余众,人马尸体陈横之下,竟堆起了一道数尺高的尸体墙,垂死者的惨叫声、马的哀鸣声交织在一起,又怎个惨字了得,纵使回纥骑兵再勇悍,面对着如此惨重的死伤,自也吃不住劲了,『乱』纷纷地丢下死伤者,溃败了下去。 “呜呜呜……”已冲到了小山附近的那一拨圣战者骑兵大队见前锋军强攻失利,也没再继续投入冲击,而是就在离小山不过五十步远的距离上停了下来,吹响了整军的号角声,败退回来的回纥骑兵大队这才陆续归阵,就在山脚下排开了阵型,将不大的小山团团围了起来。 “哈,他娘的,干得漂亮!”史丰恭显然没料到王府侍卫们手中的强弩配合上马墙竟然有如此之威力,眼瞅着回纥骑兵死伤狼藉,登时便忍不住击了下掌,兴奋地高呼了一声。 “是啊,这一下子就干掉了两百多贼子,再有几个回合,再多的贼子也不够杀的,还是小王爷手下的兵好使,佩服,佩服!”张『潮』阳见王府侍卫一个照面便干掉如此多的贼兵,而自身不过仅仅只有寥寥数人中了流矢,以死一人伤六人的微弱代价,取得了如此之大胜,佩服之余,不禁也跟着感慨了起来。 史张二人倒是兴奋了,可萧畏不单没跟着兴奋,反倒是皱起了眉头——此番出猎,王府侍卫们所携带的弩箭虽有不少,『射』猎之际又因着萧畏不曾出过手,一众王府侍卫们所消耗的弩箭自是不多,然则每名王府侍卫所携带的弩箭数量毕竟是有限的,前番退敌以及此番狂『射』之后,只怕所余的箭支已是不多,『射』一支便少一支,又没个补充的去处,别说再来上个两三回了,只怕敌军再多冲上一回,手头的弩箭就得消耗个精光,至于史张二人所部因着『射』猎之际大肆发箭之故,还存有的箭支只怕也是不多,要想凭借弓箭守住山头,几可能,更何况山下回纥骑兵的指挥官也不是傻子,自不可再干先前那等以骑兵『乱』冲的蠢事,若是其下马步战的话,这一战的结果还难说得很,然则担心归担心,为了军心士气之故,萧畏并没有将自己的担心说将出来,只是默默地看着山下整军备战的回纥骑兵大队,心中不断地盘算着坚守之策。 就在萧畏苦思的当口,山脚下的回纥大军中一阵凄厉的号角之声突然响起,一千多回纥骑兵纷纷跃下了战马,一手持圆盾,一手持弯刀,在几名将领的统带下,排成阵型,沿着山坡向半山腰攀爬而来,与此同时,一拨为数约五百的回纥骑兵在一名壮硕将领的统帅下,从南坡发动了冲击,目标直指柳鸣礼所率的那一百五十骑柳府亲兵,至于那些头缠白纱巾的圣战者则稳稳地列阵于山脚之下,随时准备沿着前锋打开的缺口杀上山顶,一场萧畏百般不愿面对的恶战即将开始了……[ 第77章 血战北大洼(3) 第77章 血战北大洼(3) 回纥军的动作很快,下马而战的一千二百余回纥兵还没走到山脚下,那五百骑兵便已冲上了南坡,嘶吼连连地向着半坡处的柳鸣礼所部杀了过去,一排排高高扬起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马蹄起落处,残草『乱』飞,尘土飞扬,怒涛般响起的马蹄声如同最激昂的鼓点般敲打着柳府官兵们的心脏,面对着蜂拥而来的回纥骑兵之威势,饶是一众柳府亲卫皆是军中精选出来的好手,却也难免为之『色』变。 柳鸣礼没有打过仗,甚至尚不曾见过血,然则身为将门之后,自然不是胆怯之辈,此时面对着汹涌而来的敌骑,柳鸣礼不单不怕,反倒有着一股子嗜血的冲动在胸中萦绕不休,待得见敌先锋已踏上了坡道,柳鸣礼一把抽出腰间的弯刀,高高地举了起来,大吼一声道:“众军听令,随某杀贼,有进退,杀!”话音一落,一踢马腹,一个打马加速便顺山势冲了下去。 “杀贼!杀贼!杀贼!”一众柳府亲卫见柳鸣礼已杀出,自是不敢怠慢,纷纷怒吼着便顺山势扑击了下去,数息之间,两道滚滚的铁流便已凶狠地撞击在了一起,刀光霍霍间,鲜血飞溅,刀起刀落中,人头滚滚,双方就在山坡上狠狠地搅杀成了一团。 “杀,杀,杀!”热血沸腾中的柳鸣礼纵马冲在了最前方,口中嘶吼连连,手中的弯刀左劈右砍,似若疯虎一般,将迎面冲过来的数名回纥骑兵一一砍落马下,竟有如人之境一般,正杀得起劲间,突地听到一声嘶吼,接着便是一骑如飞杀至,一道雪亮的刀光迅捷地迎面劈杀了过来。[ 不好!柳鸣礼此时刚劈杀了一名回纥骑兵,手中的弯刀回防已是不及,待得发现这一刀来得凶悍,心神一凛,顾不得许多,忙一个铁板桥向后便倒,整个人死死地贴在了马背上,只听“呼”地一声,那刀光掠过柳鸣礼的鼻尖,就差那么一线,柳鸣礼的鼻子就得丢了,还没等柳鸣礼庆幸得脱大难,那刀光一旋之下,一个轻巧的变线,已由横扫变成了斜劈,目标直取柳鸣礼的脖颈之间。 好个柳鸣礼,眼瞅着这一刀快若闪电般地当头劈了下来,立马大吼了一声,手猛地一抬,刀已扬起,但听“锵然”一声爆响,已将这必杀的一刀稳稳地架住,手腕一抖,刀身一颤间,顺势将来刀到了一旁,腰腹用力一扭,借势一个侧旋,手中的弯刀如轮一般便挥击了出去,直取来敌的手臂。 柳鸣礼这一变招很快,然则对方的反应同样奇快比,但见来敌一个闷哼,手臂猛地一收一放间,原本已被『荡』开的弯刀已回旋到了近前,准确地拦住了柳鸣礼的刀路,双方再次硬碰硬地对了一刀,一声爆响之后,两匹正奔驰着的骏马尽皆吃不住两者对撞的大力冲击,竟齐刷刷地扬起了前蹄,嘶鸣不已。 该死!柳鸣礼这才发现『乱』军中偷袭自己的竟然是那名贼军统领,心中怒气一发,大吼一声,按下了扬蹄的战马,手中的弯刀一引,再次杀向了对手,而那名身材壮硕的回纥将领同样不甘示弱,亦是暴吼一声,迎着柳鸣礼便杀了过去,顷刻间,两人便厮杀成了一团,一时间谁也拿谁不下。 南坡上,论兵力是回纥骑兵一方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然则论及个人战力则是柳府亲卫们处于绝对的上风,再算上柳府亲卫们乃是顺坡而下,以上打下自是占了不少的便宜,故此,在对冲之初可谓是占尽了上风,一个照面下来,便已砍杀了七八十名回纥骑兵,然则随着马的冲劲的失去,双方『乱』战一起,柳府亲卫们的优势便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双方打得激烈比,一时间尚难分出个高低胜负。 就在南玻激战之际,一千两百余回纥兵在一众将领的号令声中『乱』哄哄地也冲上了山坡,嘶吼着向马墙所在地扑了过去,阵型倒是没什么阵型可言,可胜在人多势众,这么一拥而上,气势倒也算是足得很,呐喊声,敲击盾牌的乒乓声响成了一片。 宁家兄弟皆是打老了仗的人物,自然不会被这么帮『乱』兵的气势所吓倒,皆不动生『色』地躲在了马墙之后,由着一众回纥兵胡『乱』闹腾个够,直到贼军前锋已冲到离马墙不过三十步的距离上之际,这才同时高呼着下令道:“放箭,放箭!”此令一下,两百余王府侍卫纷纷从马墙的缝隙探出了头来,将一拨死亡的箭雨向着『乱』兵招呼了过去,顷刻间便将数十名冲在最前头的『乱』兵『射』成了刺猬,然则,此番攻击上来的回纥兵似乎是铁了心要突破宁家兄弟的防线,丝毫不因死伤惨重而有所退缩,依旧是高呼着向前狂奔,趁着王府侍卫们换箭的当口,杀到了马墙处,刀劈枪刺,大肆屠杀着挡路的马匹,试图一口气杀过马墙。 “准备,放箭!”宁家兄弟压根儿不为『乱』兵的凶悍所动摇,也没急着下令全军出击,而是依旧高呼着放箭,已换好了箭支的王府侍卫们听着口令声再次将弩箭『射』了出去,此时双方仅仅隔着一道马墙,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些,压根儿就不需要瞄准,随便将箭『射』出去,便能干掉一人,前后两拨箭雨过去,生生吃掉了回纥兵不下两百人之多,然则,到了此时,疯狂砍杀马墙的回纥兵终于砍开了数道缺口,发一声喊,沿着缺口便向王府侍卫们杀了过去。 “结阵,杀贼!”见马墙已被攻破,宁家兄弟自是不敢怠慢,各自抽刀在手,放声高呼了起来,一众王府侍卫们纷纷丢下手中已空的弩机,拔出腰间的长刀,奔到宁家兄弟的附近,就此结阵防守,与汹涌而来的回纥兵战成了一团,但见一道道刀光掠空而过,一道道血箭四下喷涌,人命如同草芥一般地流逝着,尽管一众回纥兵勇悍比地拼死向前,却始终法击溃宁家兄弟那看似薄弱的防线,可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王府侍卫们也一样法将回纥兵赶下山去,双方一时间打成了胶着之状。 “小王爷,让某率部出击罢,杀它个狗娘养的!”眼瞅着东南两坡皆打得惨烈比,史丰恭好战之心大起,摩拳擦掌地想要干上一票,见萧畏始终没吭气,这便忍不住出言请战道。 “是啊,小王爷,贼军冲击的势头已被挡住了,此时出击,当可将贼子赶下山去,甚或趁势击溃敌军也不是不可能,打罢,张某愿率部出击!”一听史丰恭请命出击,张『潮』阳自也不甘落后,同样高声嚷嚷了起来。 妈的,站着说话不累腰,『奶』『奶』的,现在打死打活的可都是老子的手下,靠!萧畏心里头暗自骂了一句,尽自心疼王府侍卫们的伤亡,可却不敢在这等时候便将手中仅有的预备队全都投了进去,道理很简单,山脚下那帮子武器精良的圣战者队伍尚未动呢,这等时分要是将预备队全都整了出去,万一圣战者一冲,那萧畏拿什么去抵挡,难道真要跳水逃生不成? “不急,再等等好了。”萧畏心里头虽是在骂娘,可脸上却是一派的冷静,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拒绝了史、张二人的求战。 “小王爷……”史丰恭脾气火爆得紧,一听萧畏说要等,便有些个不耐地要出言反驳,倒是张『潮』阳见机得快,赶忙悄悄地拉了史丰恭一把,算是制止了史丰恭接下来的难听之语。 随着时间的流逝,激战了半个时辰之后,胶着的战况出现了变化,最先分出个高低胜负的是南坡一战——柳鸣礼以左肩中刀为代价,终于将那名与其纠缠了良久的敌将斩落马下,失去了领军人物的回纥骑兵很快便『乱』了阵脚,被柳府亲卫们杀得节节败退不已,堪堪就要败下阵去,原本稳坐不动的那拨圣战者终于按耐不住了,派出了一拨为数两百的骑兵前去增援南坡的战事,于调整中,原本严整的阵型就此出现了丝松动,萧畏苦等良久的战机终于出现了! “史兄,张兄,随本王杀贼,走东坡,全军上马,杀!”萧畏话音一落,立马翻上了马背,一抖手,抽出了腰间的长剑,运足了中气,大吼了一声道:“全军出击,杀贼,杀贼,杀贼!” 史丰恭与张『潮』阳二人早就等得有些子不耐了,此时一见萧畏终于下了出击令,自是兴奋异常,各自放声高呼,翻上了马背,率领着各自的护卫,如怒『潮』一般紧跟着萧畏便顺坡之下,向着正杀得难解难分的半山腰冲了下去,隆隆的马蹄声震耳欲聋间,整个山坡都因此振颤了起来,正与王府侍卫们缠战不休的一众回纥兵登时便是一阵大『乱』,有的要上前迎击,有的试图转身逃跑,纠缠在一起的结果就是全都『乱』了套。 “杀!杀!杀!”冲刺在骑兵大队最前端的萧畏高声地怒吼着,握剑的手青筋迸发,任凭刮面的狂风将自己的衣袂刮得猎猎作响,胸中自有一股慨然之气在振『荡』个不停…… 第78章 生死一线间 加速,加速,再加速,哪怕怒啸的风刮面生疼,哪怕前方敌强势大,哪怕生与死之就在一线之间,但有热的血在胸中熊熊地燃烧,这一切都不是问题,是男儿就当纵马疆场,笑傲苍穹,一剑在手,敢问天下谁能敌!近了,更近了,已能清晰地瞅见一众回纥兵脸上那惊恐万分的扭曲面容,萧畏手中的三尺青锋高高地扬了起来。 “杀!”随着一声怒吼,萧畏高举着的长剑一个重重的斜劈,借着马的冲劲,将一名正与宁南酣斗不休的贼军将领从脖颈处狠狠地劈成了两截,硕大的头颅如同皮球一般飞了起来,在空中翻滚了几下,掉落在『乱』军丛中,鲜血如泉般地溅起了老高,不待头的尸体倒下,汹涌而来的燕西铁骑已将其撞飞上了半空。 杀,再杀,萧畏疯狂地纵马杀进了『乱』军之中,不停地劈杀着,一颗颗人头滚滚掉落,一腔腔热血将萧畏生生染成了个血人,在这等如疯似狂般的暴虐之下,原本就不支的回纥兵彻底『乱』了套,再一丝的斗志可言,论将领们如何大声喝令约束,『乱』纷纷地调转过身去,向着山下鼠窜狂奔,丢盔卸甲之下,溃不成军矣! “跟我来,杀进敌阵,杀!杀啊!”萧畏压根儿不去理会那些四散鼠窜的回纥溃兵,大吼一声,长剑一领,率众杀下了山坡,如怒涛卷地一般向正忙于调整骑兵阵型的圣战者杀奔了过去。[ “呜呜呜……” 圣战者的首领显然没料到燕西铁骑会在这等时分发动反击,更没想到己方的步兵竟然会败得如此之快,眼瞅着燕西铁骑已冲下了山坡,圣战者阵中一阵凄厉的号角声便即疯狂地响了起来,正在调整阵型的圣战者各部不得不仓促发动了反冲击,数的铁蹄狂野地敲打着大地,马蹄声隆隆暴响中,烟尘滚滚而起,两支相向对冲的铁流疯狂地冲刺着,加速着。 “突进去,杀啊,杀!”此际的萧畏血染征衣,整个人就有如从血海里捞出来似的,面『色』狰狞地狂吼着,一双眼中满是暴虐之气,纵马狂奔着,整个人如同地狱里出来的煞神一般。 十步,五步,三步,是时候了,劈杀!萧畏怒目圆瞪地紧盯着冲刺在最前方的一名圣战者将领,心中估算着彼此间的距离,待得双方相距仅三步之际,萧畏大吼了一声,高高举起的三尺青锋猛然一隔斜劈,目标直取敌将的脖颈之间。 萧畏这一剑极快,势若闪电,剑一出,强烈的呼啸声甚至盖住了隆隆暴响的马蹄声,足见此剑之威,然则那员敌将既敢为先锋,自也不是善茬子,一见萧畏来招凶悍,却丝毫不惧,同样大吼了一声,手中的弯刀一扬,毫不退让地便迎着萧畏的剑锋硬架了上去,试图跟萧畏来个以硬碰硬。 “来得好,死!”萧畏见那敌将打算凭借着身强力壮硬吃自己,登时便狞笑了一声,不但不收手,反倒猛然发力,原本就快的剑势更快了三分,顷刻间,刀与剑便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只听“锵然”一声轻响,那敌将只觉得手中一轻,手中一向往不利的弯刀竟被青锋剑斩成了两截,而萧畏的剑势竟然没有丝毫的减速,依旧迅捷比地劈杀了过来。 “唉呀!”那名敌将显然没预料到萧畏手中那柄看起来古旧的长剑竟然是把坚不摧的宝剑,待得发觉不妙,再想避让已是不急,惶急中猛地一缩头,试图避开断颈之危,应变不可谓不快,可惜还是太迟了,但听“噗嗤”一声轻响,长剑借助马的冲劲横扫过那员敌将的头颅,竟将其头颅从眉眼处如同切瓜一般砍成了两半,霎那间红白之物便如同喷泉般狂溅了出来,仅剩半边脑袋的敌将在马背上晃了晃,终于不甘地跌落尘埃之中,转瞬间便被汹涌而来的燕西铁骑踩成了肉泥。 劈杀,再劈杀!砍,再砍!萧畏浑然忘记了一切,只顾得不断地挥剑砍杀着,在『乱』军丛中拼死地厮杀着,冲刺着,依仗着顺坡而下的马速以及手中坚不摧的宝剑,疯狂地将胆敢冲到近前的敌骑一一斩落马下,萧畏自己都不知道这一路已杀了多少的敌人,手已酸,心已麻木,可热血却依旧在沸腾,杀,继续杀,再杀,直到眼前豁然一亮,萧畏这才发现自己已然杀穿了圣战者的骑兵阵型。 骑兵会战之要诀一是马速,二是阵型,若是离了这两条,再多的骑兵也是枉然,很显然,燕西铁骑此番出击着着实实地打了圣战者一个措手不及,可怜圣战者一方兵力明明比燕西铁骑多了三倍,可一来仓促出击,自是毫阵型可言,二来么,短距离冲刺之际,马速也未能调整到最佳状态,这燕西铁骑这么一冲杀之下,虽不至于当场溃败,可损失惨重却是难免之事了——一场对冲战之下,圣战者一方足足倒下了两百五十余精锐,而燕西铁骑则仅仅损失了五十骑不到,战损比达到惊人的五比一。 “跟上,再冲!”萧畏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杀穿了敌阵的燕西众人,丝毫没有就此减速的意思,大吼了一声,纵马在草原上划出一道弧线,再次向着正慌『乱』整理队形的圣战者扑击了过去,而就在此时,原本奉命去支持南坡的那一拨圣战者骑兵大队却疯狂地沿弧线向燕西铁骑追杀了过来,试图阻止住萧畏等人对己方大部队的冲击。 萧畏眼角的余光瞅见了斜刺里杀来的那支圣战者骑兵小队,心头不禁为之一凛——此时燕西铁骑离着圣战者骑兵大队人马虽说足足有百步之遥,完全可以在对方整理好骑兵阵型之前,给对方再来上一次重击,若能得手,敌军必将陷入崩溃状态,然则在燕西铁骑杀入敌骑兵大队之前,却极有可能被来援的那支骑兵小队冲成两截,若如此,战事必将成为一场『乱』战,对于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燕西一方来说,绝对不是啥好事,可要是就此变向去迎击那支援兵的话,即便击溃得了对方,却难保敌骑主力不趁机摆开阵型,真到那时,燕西一方依旧是败局难逃,形势对于燕西一方来说,已是危机万分! 他『奶』『奶』的,拼了!萧畏在心中飞快地估计了下形势,发现法抢在敌援兵到来前全军杀进敌军主力之中,一咬牙,回首高呼道:“史丰恭,尔率五十骑挡住南面来敌,其余人等跟本王向前杀贼,杀啊!” 史丰恭先前紧跟在萧畏的后头,亲眼见识了萧畏那狂暴的杀戮气概,对萧畏的狠劲与把握时机的能耐皆深感佩服,此时一听萧畏下了令,倒也没有拒绝,哈哈大笑着道:“好,甲队跟老子上,杀他娘个痛快!”话音一落,一拨马首,率领着五十名亲卫斜刺里杀出,向着狂奔而来的圣战者援兵逆袭了过去,其余燕西铁骑则紧跟在了萧畏的身后,原路不变地冲向了『乱』成一团的圣战者骑兵大队。 百步之距对于狂奔的战马不过是片刻的脚程罢了,只不过眨眼的功夫,萧畏已率部冲过了近半的路程,哪怕身后传来了史丰恭所部与敌援军的激烈厮杀声,萧畏都不为所动,依旧狂野地冲刺着,向前,向前,再向前,那疯狂向前扑击的架势一出,原本就『乱』着的圣战者骑兵大队登时便更『乱』上了几分,可就在此时,一名显然是圣战者首领的大将却极为英勇地纵马杀了出来,边冲还边不停地用萧畏听不懂的语言大声嘶吼着,很快,几乎所有的圣战者全都跟着吼了起来,如涛的怒吼声中,一名名圣战者全都发动了胯下的战马,疯狂地向着燕西铁骑冲杀了过来,虽『乱』得毫阵型可言,然则全军的气势却是就此起来了,双方这一次的正面交锋就将决定此番会战之命运! 进者生,退者死!值此勇气的对决时分,再第二条路可走!望着疯狂发动反扑的圣战者骑兵大队,萧畏的眼“唰”地便充血变得通红,一股子狠戾之气在心中爆发了开来,怒目圆睁地死盯着那名冲在最前头的圣战者首领,疯一般地打马加速之下,竟将紧跟在其身后的张『潮』阳等人拉下了一大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擒贼先擒王! 很显然,那员敌将与萧畏打的是同样的主意,一见到萧畏疯狂加速,不但不惊,反倒狞笑了起来,口中怒吼连连之下,同样是拼命地催动着胯下的战马,迎着萧畏便杀了过去,雪亮的弯刀高高地举着,刀锋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 二十步,十步,五步,三步,随着双方不停地奔驰着,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终于到了正面对决的时刻了。 “杀!” “啊……”[ 几乎就在同时,相向奔驰的两人各自大吼了一声,齐齐出招了!但见刀锋如虹,剑光如雪,刀势如山,剑势如海,针锋相对间,生死只在一线,胜者生,败者死,赌的不单是命,还有全军的生与死,谁能笑到最后? 第79章 大胜,大胜 凭心而论,萧畏实在算不上个漠视生死之人,若是有可能的话,萧畏压根儿就不想跟人搏命,可惜的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在这等残酷的血腥战事中,不拼命,那就得送命,萧畏不想死,所以他拼了,长剑一出手便是杀招,毫一丝的花俏,笔直地斩向敌将的头颈之间,剑势快如闪电,迅雷不及掩耳! 那名圣战者首领显然也是个高手,手中的刀又是利于劈杀的弯刀,刀势同样快得惊人,面对着萧畏凶狠的斩杀,其并没有丝毫的退让之意,甚至不曾理会萧畏斩将过来的长剑,手臂猛力一挥,攻出了绝杀的一劈,刀光如练般卷向萧畏的喉头,其内满是一往前之气概。事到如今,双方比的不单是谁更快,更比的是谁的意志更坚强,哪一方若是主动变招,必将落到绝对的后手! 想赌命?好,那就来罢!萧畏见对方如此凶悍,心中的暴戾之气登时便大发了,牙关一咬,怒吼了一声,体内的“游龙戏凤功”全力运转了起来,原本就快的剑招陡然间更快了三分,这一快不打紧,原本是同归于尽的局势瞬间便彻底被打破了。 眼瞅着萧畏的剑招突然加速,那名敌将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的惧『色』,然则其先前全力挥刀之下,刀势已老,此时要想回防已是没有可能,便是想要避让也已来不及了,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挥刀向前,看能不能临死前拉上萧畏当垫背。[ “噗嗤”一声轻响之后,萧畏手中的长剑如切豆腐一般将敌将的脑袋生生切了下来,敌将那头的尸体兀自保持着挥刀进击的架势,然则刀势却不免因此而偏离了原先的方位,呼啸着从萧畏的头顶上划了过去,仅仅斩断了几丛因被风激『荡』起来的发丝,除此之外,再旁的收获。 “杀!杀!杀!”萧畏没功夫去管那已成了尸体的敌军将领,从其头的尸体边上一掠而过,嘶哑着嗓子狂呼着,纵马杀向了『乱』纷纷冲将过来的圣战者大队,手中的三尺青锋劈、砍抹、挑、刺,不停地挥击着,如疯魔一般将冲将过来的敌骑一一斩落马下,酣斗如狂中,手下竟一合之敌,单人独骑竟生生杀得圣战者们胆寒不已,然则这拨圣战者却极为强悍,尽管明显不敌萧畏的英勇,却始终如飞蛾扑火般拼死缠了上去,试图趁着萧畏落单的机会,将萧畏杀死当场,可就在此时,张『潮』阳率部已杀透了圣战者大队的阻拦,冲进了『乱』军之中,一场大杀之下,圣战者已是左支右绌,再难有还手之力了。 东坡这一头的战事至此已是一边倒之势,除了史丰恭所部拼死缠住回援的两百余圣战者骑兵,略处下风之外,萧畏率主力大队已全面压制住了人多势众的敌军主力,整支队伍如同闹海蛟龙一般在『乱』军丛中冲来闯去,论当面之敌有多少,遇到了萧畏所部的冲击,皆如同雪遇到了火一般,连片刻的滞碍都做不到,瞬间便被冲成了碎片,与此同时,先前被萧畏所部冲垮了的那拨回纥下马而战之骑兵这会儿也被宁家兄弟所部赶得放了羊,人头滚滚落地,溃败得惨不忍睹,反倒是原本追杀着败退下南坡的回纥骑兵之柳鸣礼所部此时却陷入了困境之中——那拨被派去增援南坡的圣战者虽已回援,可原本立阵于南坡附近的近五百回纥骑兵却冲上了前去,不但挡住了柳鸣礼的强行追击,反倒将柳鸣礼所部反包围了起来,一场血战打得惨烈比,双方皆死伤惨重,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几处战场都在血战之中,哪一方能先腾出手来,哪一方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砍头,还是砍头,再砍头!萧畏疯狂地杀戮着,几个冲锋下来,手中的人命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了,不单是他一人在杀,张『潮』阳等人自也不遑多让,同样是杀得浑身鲜血淋漓,这么一通子滥杀下来,饶是圣战者神经坚韧,却也同样吃不住劲了,也不知道是谁先带了头,呼啦啦全都策马狂奔了起来,再人敢跟萧畏这帮子杀神们照面,至此,圣战者的主力已是溃败了下去,正跟史丰恭所部缠斗不休的那支圣战者小队一见萧畏所部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哪还敢挡其锋芒,发一声喊,四散逃了去。 “追上去,杀!”萧畏此际尽管累得发慌,可还是咬紧牙关坚持着,他可不想那帮子贼军还有个重整旗鼓再次袭来的机会,这便大吼了一声,率部狂追了下去,手中的三尺青锋不停地挥击着,将落后的溃兵一一斩杀,不带丝毫的怜悯之情。 溃败,彻底的溃败,圣战者一溃败,正在围杀柳鸣礼所部的回纥骑兵大队也就此没了战心,疯狂地向着西面逃窜而去,连回一下头的勇气都没有了,得了势的燕西军哪肯就此收手,全都投入到疯狂的追击之中,杀得一众溃兵哭爹叫娘,尸横遍野。 “全军止步,吹收兵号!”一路追杀了五里多之后,眼瞅着敌军已渐渐得分散了开去,再追下去也不会有太大的战果,萧畏一挥手,高声下达了收兵令,一名跟随在身后的号手即刻吹响了号角,呜呜的号角声中,分散成数路追击溃兵的燕西各部这才缓缓地勒住了战马,慢慢地向原先驻扎的小山行了回去,沿途不断地收拢那些跪地求饶的败兵,待得回到小山下之际,一算之下,竟然生擒了六百余人,而杀死的敌军足足有一千五百之数,以不到七百对四千敌军,居然歼敌过半,真可谓是大胜一场,尽管己方也付出了两百三十余人的惨重伤亡,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场辉煌比的胜利。 “小王爷,好样的!”史丰恭兴冲冲地纵马来到萧畏的身边,一挑大拇指道:“俺老史向来少服人,今日能跟着小王爷一道破敌,服了!” “是啊,今日我等能脱此大难,还能得一场大胜,皆小王爷之功也,此等大恩实难言谢,容张某日后以报。”张『潮』阳是始终跟随在萧畏的身后,亲眼目睹了萧畏的勇悍与指挥作战的能耐,同样是打心眼里服了萧畏。 “二位世兄客气了,此番能胜皆将士用命之故,非小王之功也。”面对着这两心高气傲之辈的输诚,萧畏并没有得意忘形,笑着谦逊了一句,眼光的余角瞅见手绑绷带的柳鸣礼正由一名亲卫搀扶着走了过来,忙抢上前去,甚是关切地出言询问道:“礼哥,您没事罢?” “没事,肩上被贼子咬了一口,不重。”柳鸣礼尽管疼得额头直冒虚汗,可见萧畏动问,还是忍着疼,强笑了一下道。 此番会战柳鸣礼可谓是出力巨大,若没有他拼死杀退五百回纥骑兵的话,圣战者的阵型根本就不会被调动开,萧畏也就不可能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战机,此时见柳鸣礼虚弱如此,萧畏心中自是颇为内疚,忙伸手扶住柳鸣礼的胳膊,温和地劝说道:“礼哥没事便好,此处有我等打理即可,礼哥还是先去休息一下为好。” “那好。”柳鸣礼这会儿确实疼得够呛,见萧畏如此说法,也就没再坚持,应答了一声,便要自行下去休息,可就在此时,东面的地平线上突然冒出了一股烟尘,一名眼尖的史府亲卫立马高叫了起来:“小王爷,快看,东面有动静!” 什么?萧畏心头大惊,忙跃上马背,向东方远眺了一阵,见地平线附近烟尘滚滚,似有大批的骑军正在向此处赶来,只是距离尚远,法看清旗号,心头不禁微微一沉——前番大战之后,己方虽是大『惑』全胜,可自身的伤亡也不小,更糟糕的是此际己方所部人、马两疲,压根儿就一丝再战之力,来的若是敌军的话,自己一行人如今就只有束手待毙一途可走了。 怎么办?该死,这会儿跑都力跑了,战又该如何战?饶是萧畏心思敏捷匹,面对着如此窘迫的情形,却也是奈至极,可不管怎么说,该做的准备还是少不得的,这便咬了咬牙,高声吼道:“全军听令,撤上小山,准备接敌!”此令一下,号角声大作间,原本四散打扫战场的一众人等纷纷撤上了小山包,紧张地排开了一个圆形的防御阵,将缴获的千余匹战马围着半山腰筑成了前后两道的马墙,一众劫后余生的燕西诸军纷纷持弓在手,紧张地戒备着。 东面冲来的骑兵大队速度奇快,不过片刻功夫便已冲到了附近,烟尘滚滚中一面火红的战旗迎风招展,上书“凉州镇守使柳”六个大字,赫然是柳振雄率部急赶而至了! “是我们的人!” “是柳凉州!” “哈,太好了,我们的人到了!”[ 一众血战余生的燕西诸人一见到那面火红的战旗,登时全都激动得跳了起来,欢呼不已,那激动之情比起先前打了大胜仗还要多上几分。 呼,总算是来了,『奶』『奶』的,敢情咱三舅也就是警匪片里专管收尸的警察之干活!萧畏一见柳振雄一马当先地冲到了山脚下,心头登时为之一松,自也没忘了腹诽上一番,脚一软,这才发现自己的腿脚竟已是酸麻得不听使唤了,顾不得甚子风度不风度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偷偷地直喘粗气儿…… 第80章 联袂而至 震惊,极度的震惊,望着夕阳下那漫山遍野的横陈之人马尸体,再一看小山包上欢呼雀跃的一众人等,饶是柳振雄再沉稳,也不禁震惊得下巴都险些掉了下来——史丰恭与张『潮』阳的死活柳振雄压根儿就不关心,他关心的仅仅只是萧畏的生死,尽管甥舅俩不过仅仅相处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可在柳振雄的心目中,萧畏绝对是他法割舍的一位至亲后辈,更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故此,一接到报马传回来的消息,柳振雄甚至连通禀自家父兄一声都顾不上,便匆忙集合了自己的两千亲卫军纵马狂奔而来,一个时辰狂赶了六十里,一路上始终在担心错过了营救的时机,最怕的是自己恐怕不得不为萧畏收尸了,然则,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如此地震撼人心,以七百不到对四千余,如此悬殊的兵力对比,还是在地势起伏不大的草原上作战,居然胜了,还是如此之大胜,这等事实令柳振雄真不知道说啥才好了,整个人愣乎乎地策马立在小山下,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几疑自己是在梦中。 “三舅,有劳您远道来救援,甥儿感激不尽。” “柳三叔,可将您给盼来了。” “三叔,您来了。”[ 就在柳振雄发愣的当口,萧畏领着史张及柳鸣礼三人纵马冲下了小山,到了近前,甩蹬下马,各自上前请安不迭。 “尔等,尔等……”柳振雄的目光在一众后辈身上扫来扫去,见众人皆是浑身浴血,眼角不由地便有些湿润了起来,口中呢喃了好一阵子之后,突地放声大笑了起来道:“哈哈哈……好,好样的,尔等皆是我燕西的种,干得漂亮!” 柳振雄乃是燕西有名的豪杰之辈,武艺高强不说,为人又豪迈,乃是燕西年轻一辈尽皆仰慕的英雄人物,他这一出言夸奖,一众燕西人等脸上都『露』出了骄傲的神『色』,张『潮』阳更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兴奋地开口道:“柳三叔,您可没想到罢,这一仗……” 也亏得张『潮』阳好口才,一通子战况描述下来,绘声绘『色』,还悬念百出,不单柳振雄所带来的亲兵们听得入神,便是亲身参与过此战的人等也都听得血脉贲张不已,正自群情激昂之间,却见东面再次烟尘滚滚而来,两面大旗迎风招展,看字号,竟是史、张两家的家主亲自率兵赶到了。 史张两家的骑兵大队来得很快,不过片刻便已冲到了近前,当先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一瞅见燕西人等大多安全,脸上立马『露』出了如获重释的神『色』,哈哈大笑着嚷道:“振雄老弟,老哥哥来晚了,多亏了老弟啊,要不我家那头小犬只怕小命不保了,大恩不言谢,老哥今晚当与老弟一醉方休!” “史老哥说哪的话,这事实与小弟关,是……”柳振雄一听史万晟如此说法,面『色』不由地一红,便待出言解释,却没想到史丰恭抢先冒了出来,大声嚷嚷着道:“爹,瞧你说的,这仗可都是俺们自己打的,嘿嘿,孩儿今日可是大开杀戒了!” “什么?”史万晟一听这话,登时便傻了眼,狐疑地看了史丰恭,又看了看柳振雄,再扫了眼战场上遍地的狼藉,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了。 “『潮』阳,这是怎么回事?来,说说看。”就在史万晟发愣的当口,张家家主张凯泽纵马到了近前,一招手,将儿子张『潮』阳叫了出来,笑眯眯地追问道。 “父亲,这一仗可都是小王爷带着我等打的,事情是这样的……”与史丰恭在其父面前肆忌惮不同,张『潮』阳显然对其父有些惧怕,一听自家父亲出言询问,赶忙站了出来,躬着身子,老老实实地将此战的经过再次复述了一番,比起前番在柳振雄面前带着说书味的描述来说,正经了不少,可就算是这样,依旧令史、张二位家主听得惊叹连连。 “小王爷,好样的,俺老史就是个粗人,呵呵,说话直,您莫怪。”听完了张『潮』阳的描述,史万晟这才像是突然注意到了站在柳振雄身边含笑不语的萧畏,忙翻身下了马,笑呵呵地给萧畏见礼。 “是啊,小王爷真乃将门虎子,大有项王爷当年之威风,英雄出少年啊,老朽钦佩万分,佩服,佩服。”史万晟话音刚落,张凯泽也下了马背,面带微笑地走了过去,对着萧畏拱了拱手,附和了一番。 切,这两个老东西!萧畏压根儿就不信这两位先前会没瞅见自己在旁,之所以如此作态,纯粹就是故意漠视而已,这会儿即便是行了礼,也不过是敷衍的成分居多,半点都不将萧畏头上那顶“小王爷”的帽子放在眼中,摆明了就是不愿臣服朝廷之用心罢了。 “二位叔伯客气了,小王不过是情急自救罢了,实不敢当得二位叔伯之赞誉。”萧畏尽自心中叨咕个不停,可脸上却挂着淡然的笑容,摆了摆手,谦逊了一番。 “哈哈哈……”萧畏话音刚落,史万晟便即哈哈大笑着道:“小王爷这话让俺老史想起了个人来,嘿嘿,当年你娘每回打完了人,总说自己是被『逼』的,哈,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哈哈哈……” “哈哈……” “有其母必有其子么,哈哈……” 史万晟话音一落,一众人等全都哄堂大笑了起来,数千人的笑声响彻云霄,闹得萧畏尴尬不已。 汗,老娘啊老娘,您老还真是的,咱可成了您老的替罪羊了!面对着众人的哄笑,萧畏简直哭笑不得,奈地摇了摇头,暗自腹诽了自家老娘一番。 “史兄,振雄老弟,时候不早了,看样子天也快黑了,走夜路终归不好,不若我等且在此寻个地方安营,明早再回城也不迟,哦,小王爷,您看如何?”众人哈哈大笑了一通之后,张凯泽笑眯眯地捋着胸前的长须,环视了下一众人等,出言建议道。[ “嗯,正该如此,须防贼子去而复来,哼,这帮狗贼竟敢扰我燕西,非好生审个明白不可,若是让俺老史知道是哪个混球在背后搞鬼,定要砍了其狗头不可!”柳振雄与萧畏尚未开口,史万晟已是黑着脸骂了起来。 “小畏,你看如何?”柳振雄没有急着表态,而是沉『吟』了一番之后,将决定权交给了萧畏。 如何?还能如何?嘿,那史张二人显然是一路的货,私底下一准是早已勾搭在了一起,一唱一和地,倒是配合得蛮默契的么,有意思!萧畏多精明的个人,自是一眼就看出了史、张两位之间不言自明的默契,也理解二人急于追查此番伏击背后的黑手之心思,毕竟此事着实太过蹊跷了些,真要是两家的继承人就此死于非命的话,这两家非得内『乱』起来不可,若如是,此番燕西逐鹿只怕就没有两家的份了,追查到底自然是两家的不二选择,而萧畏同样也想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更想着趁此机会『摸』『摸』史、张两家的底,自是不会出言反对,眼珠子略略一转,这便微笑着道:“三舅,甥儿一番恶战下来,身心俱疲,实也走不得夜路,左右今日行猎之猎物大多还在,收拾一番,大可将就着用了,就此宿营亦不妥。” “那好,就这么定了。”柳振雄本打算尽快赶回晋昌城的,可一听萧畏也同意就此宿营,略一沉『吟』,也就不再多说些甚子,点了下头,便即走到一旁指挥着手下诸军打扫战场并择一靠近湖畔的位置安下了营寨,史张二位也同样吩咐手下兵丁忙活了开来,好在一众人等皆是行伍老手,动作都老到得很,总算是赶在天黑之前将诸事忙完,营寨一立,篝火一燃,剥洗干净的猎物往火堆上一架,烤肉的香气便满营飘『荡』了开来……累,真累!萧畏还从来没似今日这般累过,先前打仗的时候还没觉得有甚不妥,后头陪着一众燕西将领们喝酒聊天时也还正常,可等他回到自己的大帐,才刚躺将下来,便觉得全身不对劲儿,四肢酸软力不说,身上那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更是令萧畏恶心得直想吐——萧畏不是没杀过人,在燕子岭一战中,死于萧畏手中的盗匪自不再少数,可那都是间接的,萧畏自己并没有亲自出手杀过人,然则此番一战中,萧畏可是亲自动了手,一战之下,萧畏自己都算不清究竟砍了多少人的脑袋,一念及此,萧畏没来由地便是一阵烦躁与不安。 是他们该杀!萧畏恼火地一挥手,宛若赶苍蝇一般,试图将那些惨死在他手下的一个个扭曲的面容赶开,可不知为何,心里头却是一阵空落落的难受,尽管明知道这就是战争,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容不得丝毫的怜悯,然则内心深处却还是涌出了一股子力感,生生令萧畏再也躺不住了,不得不翻身而起,焦躁地在大帐中来回地踱着步。 “小王爷,有结果了。”就在萧畏焦躁之际,宁南从帐外匆匆而入,一躬身,紧赶着禀报道。 “哦?说!”萧畏长出了口气,强『逼』自己将心中的烦躁压了下去,看了宁南一眼,冷冷地吭了一声。 一见萧畏神『色』不对,宁南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回答道:“回小王爷的话,据审讯,已可断明来犯的为两路人马,其一为回纥乞颜部落,该部落在伊、沙、瓜三州游牧不定,乃是瓜州地面最大的回纥部落之一,人口约两万余,有兵丁五千,其二乃是从疏勒城潜来的回纥刺骨部落,据查,该部落已皈依了乌骨教,此番潜行到瓜州走的是楼兰古道,具体来此所为何事不详,此番所为受何人指派亦是不详。” “不详?哼,没用的东西!”萧畏这会儿心中烦闷,一听接连几个不详,登时便火了,脸一板,没好气地骂了一声,刚想着再说些甚子之际,却见帐外一名侍卫大步行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启禀小王爷,史万晟、张凯泽二位家主前来拜访,人已到帐外,请小王爷示下。” 嗯?这两老家伙怎地来了?萧畏愣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忽有所动,似乎抓住了甚子,却一时间尚难肯定,犹豫着没有开口…… 第81章 虚与委蛇 燕西五大世家中,柳家最强,郑家次之,王家则地位超然,从不去争夺大都督之位,史、张两家之先祖虽也曾担任过大都督之职,然则都已是百年前的往事了,到了如今,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此二者依旧算是燕西最顶尖的世家之一,可实力相对较弱却已是不争之事实,这一点早在萧畏来燕西之前便已有所了解,从这一点来说,既然要想逐鹿大都督之位,那么两家联手也就很好理解了的,然则史张两位大佬于此等时分联袂前来拜访之用心却叫萧畏起了些疑虑,暗自琢磨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先出迎,看看两老家伙到底想干啥再做计较。 “史世伯,张世叔,您等久候了,小王有失远迎,还请海涵则个。”萧畏打定了主意之后,整了整衣衫,大步行出了大帐,见史万晟与张凯泽皆是孤身前来,心中微微一动,却没敢多耽搁,微笑着抢上前去,微微一躬身,双手抱拳,很是客气地招呼了一声。 “小王爷客气了,我等冒昧前来打搅,海涵,海涵。”一见萧畏亲自出迎,张凯泽笑呵呵地一抱拳,还了个礼道。 “小王爷,得罪了,嘿,事情紧急,打搅了小王爷休息,改日俺老史自当设宴赔罪一番。”相比于张凯泽的温文尔雅,史万晟则是一副粗豪的样子,随意地拱了拱手,便算是还了萧畏的礼。[ 事情紧急?有甚可急的么?萧畏既已从宁南处知晓了审讯的结果,自是清楚今日这场糊涂仗依旧『迷』雾重重,压根儿就不信史、张二人能从其中找出甚名堂来,此时听史万晟如此说法,自也不怎么在意,这便哈哈一笑,一摆手道:“二位叔伯里面请。” 史、张二人颇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各自一伸手道了个“请”字,便由萧畏陪着缓步行进了大帐,分宾主坐定,自有帐下亲卫门奉上了美酒、烤肉等物,而后各自退了下去,帐中仅剩宾主三人在座。 “今日一仗小王爷指挥若定,运筹帷幄之能难得矣,更兼有冲锋陷阵之勇悍,难得,实是难得之至,老夫听犬子言及此战之经过,至今尤震撼在心,英雄出少年啊,老夫自叹不如远甚,来,张某敬小王爷一樽。”王府侍卫们刚一退下,张凯泽便笑咪咪地端起了酒樽,口中谀词连篇。 “是啊,这一仗纵使是老夫来指挥,最多只能自保耳,断法取得如此之战果,厉害,嘿嘿,俺老史想不佩服都不成,来,小王爷,俺老史也敬尔一樽。”张凯泽话音一落,史万晟也跟着端起了酒樽,笑呵呵地出言附和了一番。 这两老东西搞甚名堂来着?嘿,废话倒是真不少!萧畏先前陪一众燕西将领们喝酒之际,似这等话早已听得耳朵都起了老茧了,自不会认为面前这两老家伙连夜前来拜访自己就是为了说这么些没甚营养的废话,心里头暗自骂了一声,可脸上却依旧是温和地笑着,甚是谦逊地开口道:“二位叔伯谬赞了,小王愧不敢当。” “胜而不骄,难得,好,俺老史能见到似小王爷这般少年英雄,此行不虚!”史万晟一口气将樽中的美酒饮尽,重重地往几子上一顿,高声叫起了好来。 “不错,此乃大将之风范,好,好样的。”史万晟叫好,张凯泽自是立马跟上。 “啧啧,可惜啊,若是小王爷是我燕西之人就好了,俺老史定当您为大都督,谁敢反对,俺老史第一个不放过他!” “不错,我燕西是该有小王爷这等大才来支持大局,左右小王爷也算是半个燕西人,由小王爷出掌大都督之位其实也说得过去。” 得,两老家伙一唱一和之下,将萧畏好生捧了一把,可惜萧畏压根儿就不吃这一套,面上只是微微地笑着,这一回连谦逊的话都懒得再说了,他这么一不开口,两老家伙的戏可就有些子演不下去了,各自飞快地交换了下眼神之后,由着张凯泽率先转开了话题道:“小王爷,您可知晓今日来袭的是何方人物么?” “略有所闻耳,并不知详情如何,张世叔可有准确之消息么?”萧畏见张凯泽终于转入了正题,心中暗自一振,可脸上却是平静依旧,只是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声,宛若事不关己一般。 张凯泽面『色』一黯,语带愤概地说道:“唉,说起来这是我燕西的一大憾事,自顺平以后,我燕西汉民虽日渐繁衍,人口日增,然,相较于塞外诸胡,毕竟还是少数,要想维持军威以慑诸胡,则劳作之人口便大有不足,耕者尚能应付,牧则远远不敷使用,不得不以诸胡替代之,此番来袭之乞颜部即是我燕西附属之豢马族类,而今居然敢勾连乌骨教匪噬主,更险些伤及小王爷,实是忍可忍,老夫以为当夷灭其部族,以儆效尤!” “不错,这等噬主恶奴当夷灭之,老夫决议报呈大都督,以行此事!”张凯泽话音刚落,史万晟立马气愤难平地说道。 就这事?嘿,这两老家伙还在给老子绕弯子,『奶』『奶』的,真当老子是傻瓜么?萧畏压根儿就不相信这两只老狐狸深夜来访便是为了这么点屁豆大的事情,哪怕萧畏本人也很想去灭了那胆敢袭击自己的乞颜部,可却绝不想被这两只老狐狸当枪来使,这便略一沉『吟』道:“此燕西内政耳,小王不好置词,若是两位叔伯觉得可行,小王自是没有旁的意见。” 史张二人尽管已是高看了萧畏几分,可却绝没想到萧畏竟然如此沉得住气,丝毫没有外头传闻的那般纨绔气,此时见萧畏一三四五,皆觉得棘手得很,不得不再次交换了个眼神,由着张凯泽出言道:“小王爷对乌骨教可有了解否?” 了解?哈,不了解才怪了!萧畏一听张凯泽将话题引到了乌骨教上,立马猜出了张凯泽接下来要说的是啥东西,不过么,萧畏却并不打算将底牌都兜了出来,而是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问道:“小王此番倒是跟乌骨教干了一仗,可实是不知其来路,莫非这乌骨教与我燕西亦有瓜葛乎?” 张凯泽面带痛苦之『色』地道:“正是如此,小王爷有所不知,那乌骨教乃是我燕西大患之一,本是极西之地一邪教耳,趁我大胤皇朝不备,得以崛起,东渐不已,每与我燕西多有争端,弘玄年初还曾恶战过一回,天佑我燕西,侥幸大胜之,然,因各种缘故,我燕西却实力将其连根拔起,被其占有疏勒以及葱岭一带诸城,实我燕西之憾事也,惜哉,惜哉!” 哈,老子拿乌骨教去哄王老夫子,面前这两位居然来了个有样学样,真他娘的巧了!萧畏心里头很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可脸上却『露』出愤概的样子道:“葱岭自汉起便是我中原所有,岂能容此匪类猖獗如此,该杀!” 一听萧畏表了这么个态,史张二人眼中皆闪过一道异芒,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之后,史万晟一拍几子道:“小王爷这话太对了,『奶』『奶』的,一帮匪类耳,竟敢犯我朝之天威,是该杀绝之,唉,怎奈有人竟与其私相勾结,更引狼入室,险些害了小王爷之『性』命,该杀,该杀!”[ “竟有此等事情?是何人行此恶事?该千刀万剐!”萧畏一副义愤填膺状地跟着骂了一句道。 张凯泽一见萧畏发怒,自是心中暗喜,可脸上却满是哀怨,长叹了口气,一副欲语还休之状地摇着头道:“唉,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乃我燕西之耻辱也,老夫实在是羞于出口啊。” 来了,戏骨就要出来了,您老就接着往下演好了!萧畏心中恶狠狠地贬损了张凯泽一把,可脸上的愤概之『色』却是更浓了几分,怒睁着双眼道:“张世叔,您老说罢,是何人胆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当诛!当诛!” “小王爷可听说过楼兰古道么?”张凯泽摇着头不说话,倒是史万晟『插』了一句嘴道。 “略有所闻,然楼兰不是因水源枯竭而迁址了么?这古道不也因此废弃了么,难道还能通行么?”萧畏确实不太了解楼兰古道的事情,一听史万晟提起,倒是真的起了些好奇心,这便紧赶着追问了一句。 史万晟嘿嘿一笑,并不开口,而是由张凯泽出言解说道:“小王爷所言不假,那楼兰确是因水源枯竭而不得不迁址了,至于原先的古道如今也因楼兰的不存,几人行,只不过这一路倒是还有些泉眼,小股人马真要走的话,倒也不是不行,此番来犯之乌骨教匪便是从此古道而来的,可有一条,要走此古道必经高昌城所辖之银峡关,别他路可走,不知小王爷可能听得明白?” “高昌?银峡关?”萧畏口中呢喃了两声,突地眼神一凛,杀气四溢地扫了史张二人一眼,咬着牙关道:“二位叔伯说的那恶贼可是郑家之人么,嗯?” 萧畏此言一出,史张二人互视了一眼,同时起了身道:“小王爷,天『色』不早了,有事明日回晋昌城再议罢,不打搅小王爷休息了,告辞,告辞!” 他娘的,还跟老子来一个欲擒故纵,好,好样的!萧畏见两只老狐狸演戏演得如此投入,心里头暗自好笑不已,可脸上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道:“二位叔伯,您们这是……,也罢,那就明日再议好了。” “小王爷留步,留步。”张凯泽笑着拱了拱手,而史万晟则是大大咧咧地点了点头,二者相携着出了大帐,径自去了。 嗯哼,这两老东西想利用老子,哈,却不知正好给了老子一个借力打力的大好机会,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好了。送走了史张二人,萧畏突地笑了起来,笑得跟只小狐狸一般…… 第82章 反客为主 北大洼一战之消息传开后,晋昌震动,燕西震动,舆论风向立时为之一变,先前喧嚣比的抗议萧畏之声消停了下来,再不见有人提起,反倒是咒骂郑家勾结乌骨教谋害燕西世家的声响渐大,各种版本的流言四下『乱』飞,众说纷云之下,郑家几成了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可令人奇怪的是北大洼一战的受害者一方,论是萧畏还是柳、史、张三大世家对此事皆保持沉默,各世家头面人物从不在公开场合谈论此事,整个燕西的上层建筑集体失了声,此等诡异之景象着实够令人浮想联翩的。 诡异么?有一点,可在萧畏看来,却是再正常不过了的,左右不过是各方都在等,等待着一个最佳的发难时机罢了,其实真没啥大不了的,所以萧畏不急,那等出头鸟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故此,自打回到晋昌城之后,萧畏干脆称病躲在了柳府为其安排的小院中,既不接受一众燕西权贵们的邀约,也不接受众人的探访,哪怕是史丰恭、张『潮』阳等人亲自来访,萧畏也以病重为由,让侍卫们婉言谢绝了,倒是唐大胖子作为萧畏的代表在燕西城中混得个风生水起——这厮浑是浑,可手头阔绰,花起钱来绝对是大手笔,一来二去之下,短短数日功夫,就成了晋昌城中大名人,“唐记商号”风风火火地就在晋昌城最繁华的东大街上开了张,各方争着捧场之下,生意兴隆得紧,生生令唐大胖子数钱数到手抽筋,可把唐大胖子乐得胖脸上都笑开了花。 有钱赚是好事,若是往日,萧畏一准也是开心万分,可如今萧畏的心大了,早就不是那么点身外之物便可以轻易满足得了的了,这会儿萧畏的心里头就只盘算着一件事,那就是如何从燕西目下的『乱』局中谋取最大的政治利益——在萧畏看来,燕西『乱』可以,但最终的结果必须是稳,这等稳必须稳在自己可以依靠的人手中,否则的话,萧畏宁可让这等『乱』持续下去,直到机会成熟,很显然,萧畏认定可以依靠的人绝不是柳啸全这个外公,更不是柳振英这个嫡亲舅舅,而是一众燕西权贵们都认为继承大位望的柳振雄。 柳振雄其人虽在燕西名声甚好,可惜却不是嫡子,还排行第三,要想扶其上位,难度着实不小,不说柳振雄上头还有两位兄长在,柳府内部的阻力小不到哪去,更遑论外头还有三大世家在那虎视眈眈,成功的可能『性』只能用微乎其微来形容,不过么,在萧畏看来,事在人为,哪怕仅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值得去赌上一回,不单因着柳振雄对其一直以来的照顾及亲近,更因着萧畏为了以后的大计,也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再说了,为了阻挡住吐蕃、突厥乃至乌骨教的侵袭,大胤皇朝也需要一个稳定而又可靠的燕西,身为皇室子弟,这一点觉悟萧畏还是不缺的。[ 要想柳振雄上位,唯有『乱』中方有一线的可能,就目前的燕西局势而论,『乱』是『乱』了,可还『乱』得不够,至少在萧畏看来,火候还差得太远了,需要有人为燕西的『乱』局添上一把火,但是,这添火的人绝对不能是他萧畏自己,否则的话,不但法火中取栗,反倒可能被大火烧伤了手,就冲这一点,萧畏也必须稳住阵脚,绝不能胡『乱』表态,反正旁人一准比他萧畏更急,既然如此,那就让旁人急去好了,等着便是萧畏不二选择,此乃反客为主之道是也,就这么着,萧畏连着“病”了六天,连院子的门都没出,就猫在了自个儿的房中,能见着萧畏的就只有一人,那便是林崇明,除此之外,便是唐大胖子都进不得院门半步。 在萧畏看来,林崇明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说了来观光,还真是来了个徐庶进曹营,哪怕萧畏因北大洼一战名扬燕西,也没见林崇明有何表示,即便是萧畏专程将其接进了自己住的小院,也没见其有甚感激涕零的样子,依旧是一派风轻云淡之状,谈谈风花雪月,下下棋,论论文倒是不拒绝,可一但萧畏将话题引到了燕西的局势上,这厮立马就顾左右而言其它,死活不肯有只言片语的提点,萧畏几次试探果之后,也就不再强求,听之由之,每日里谈谈天,说说地,倒也相合得很,这不,今儿个一大早地闲着事,两人又在棋盘上好生较量了一番。 萧畏棋风彪悍,大开大阖间杀伐果决,而林崇明则是棋风稳健,绵里藏针,防守反击中见真功夫,两人棋局一开,往往是杀得个天昏地暗,不到棋局终了,难说谁胜谁负,从大体上来说,萧畏的棋力略胜一筹,赢面居多,可也不见得一准能笑到最后,单就目下这一局而言,萧畏正处在两难的抉择之中——盘面上双方大体持平,萧畏持白占有先手之利,然,却有一块孤棋要求活,当然了,相对地林崇明所布的包围圈也不是那么紧密,在治孤的同时,萧畏也有着孤注一掷打入黑棋腹地的机会,问题是这一打入若是不能保持住先手的话,孤棋就得彻底孤到底了,先手一失,满盘皆输矣,其中的变化着实太过复杂了些,纵使萧畏棋力高强,也法算清所有的变化,在此情况下,萧畏便有些个举棋不定了起来,手拽着枚白子,半天都没能落下。 萧畏半天没落子,林崇明也不出言催促,只是淡然地笑着,可其实心思却早已不在棋上了的——这么些天来,林崇明始终在冷眼旁观着,尽管他始终不曾有只言片语的进言,但却绝不意味着林崇明对燕西的局势漠不关心,实际上,萧畏这些天来的一举一动林崇明都收在了眼底,对于萧畏想要干什么,林崇明心里头早已有数,即便是萧畏那反客为主之策略,林崇明心里头也了若明镜似的,甚至萧畏不曾看破的一些『迷』雾林崇明也都已断了出来,只不过林崇明却并不想就此说破,而是想先看看萧畏能不能自己拨开那团『迷』雾,找到最终的答案,而这将关系到林崇明本人自己的决定,所以林崇明不急,还想再进一步看看萧畏能做到何种地步,当然了,若是萧畏真的有了危险,林崇明自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出手相帮是必然之事,然则至于要不要就此投到萧畏门下,那可就得两说了。 “断!”长考了良久的萧畏最终还是下定了孤注一掷的决心,轻喝了一声,将手中的棋子往棋盘上“啪”地一拍,一子坚决的打入,一派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架势。 一见萧畏果然选择了打入,林崇明立时便笑了起来,拈起一枚黑子,轻轻往棋盘上一搁,一个小尖,反顶住萧畏的断点,而萧畏丝毫不加理会,坚决地往黑棋的腹地杀了进去,双方落子皆飞快比,棋盘上狼烟四起,厮杀得惨烈比,战局之混『乱』令人眼花缭『乱』,别说边上观战的侍卫们看不清其中的变化,便是对局者双方也都有些个算不过来了,战局至此,已到了最后的关头,十数步之内就将决定最终的胜利者属谁,可就在此时,却见宁南手持着一张大红请柬从房门外匆匆行了进来,对着萧畏一躬身禀报道:“启禀小王爷,王家派人送来帖子,请小王爷过目。” “哦?”萧畏一听之下,从棋盘上抬起了头来,眼神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喜『色』,微微一笑,将手中拈着的一枚棋子随手丢进了棋盒,一抄手,从宁南手中接过请柬,只扫了眼落款,见下头署名的正是王岳之名,心中滚过一阵欣喜,站起了身来,对着林崇明歉意一笑道:“林兄,小王尚有一局棋待下,此局便就以平手论如何?” “妨,和为贵,小王爷但去不妨。”林崇明笑了笑,若有所指地回了一句。 和为贵?哈,这位林老哥可真是一语中的么,嘿,总算是开了金口了!萧畏早就在布置燕西这场大局,自然听得懂林崇明话里的潜台词,对于林崇明能看破自己的布局,萧畏丝毫都不觉得奇怪,若是林崇明没这个本事,萧畏又岂会如此重视其人。 “哈,林兄妙语,小王受教了,林兄且自便,小王去去便回。”萧畏颇有深意地看了林崇明一眼,也不再废话,拱了拱手,便即领着一众侍卫出了院门,乘了马车往王家赶了去……萧畏刚一离开柳府,一名黑衣甲士便匆匆行进了柳啸全所住的那栋独立小院,脚步不停地进了房中,对着斜靠在炕上的柳啸全一躬身,轻声禀报道:“大都督,小王爷已动身。” “嗯。”柳啸全眯缝着眼,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一挥手,示意那名甲士退下,捋着胸前的长须默默不语地沉思了片刻,突地笑了起来,微侧了下脸,对着一名站在炕边阴暗处的壮实汉子问了一声道:“雷老弟,尔以为畏儿此番前去成算如何?” 柳啸全口中的雷老弟赫然竟是雷龙——雷龙自打到了燕西,便不再过问萧畏的一切活动,甚至萧畏前番出猎他也没有跟着去,宛若就此隐身了一般,可此时却出现在了柳啸全的卧房中,一听柳啸全见问,雷龙那张恒定不变的脸上依旧平淡如常,只吐出了几个字:“一半对一半。” “哦?能有一半的成算?很高了,老朽拭目以待啊,呵呵,畏儿这孩子将来怕不是池中之物喽。”柳啸全也没管雷龙的反应如何,笑呵呵地自言自语了一番,若有所思地望着王府的方位,静静地捋动着胸前的长须,唯有一双老眼中精芒闪动个不停…… 第83章 和为贵乎(1) 第83章 和为贵乎(1) 晋昌城中这些天来尽管风风火火的事儿不老少,城中各种谣言满天飞扬,可那都是一般平头老百姓或是中下层的世家们在闹腾,真正的大世家诸如柳、史、张等却全都安静得很,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实际上,谁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即将到来之前的片刻宁静罢了,各方势力全都在暗中积蓄力量,等待着最后的出手时机,反倒是一向不参与燕西大都督之争的王家这些天来忙碌得很,侦骑四出,每日里接见的各地文官不在少数,动作之大,分外地惹人注目。 王家要干什么旁人看不透,可萧畏却是心里头有数,这不过是王家在为即将到来的这场『乱』局做准备罢了,只不过准备的不是去争夺大都督之位,而是在准备收拾大『乱』之后的烂摊子,当然了,这一切都是萧畏自己的揣测,到底事实是不是如此,萧畏自也不敢打百分之百的保票,毕竟这世界上最难猜测的就是人心了,尤其王岳那头老狐狸的心思更是难猜得紧,然则对于萧畏来说,王岳如何想的都关紧要,如何让王岳不得不支持自己才是事情的关键之所在,很显然,要想说动王岳这等老狐狸,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对此,萧畏可是精心准备了良久,至于能不能成事,说穿了就一句话——没谱! 没谱归没谱,可该面对的萧畏却也绝不会逃避,故此,王岳一请,萧畏就到了,从容不迫地站在王府的大门前,潇洒自如地摇着折扇,丝毫不理会王家大门内外那进进出出的一众燕西文官们之好奇打量。 “小王爷,在下俗务缠身,让您久等了,海涵,海涵。”萧畏在王府大门前足足等了一刻钟的时间,这才见王长泰急匆匆地从大门里行了出来,满脸子的疲惫之『色』,一见到萧畏,赶忙疾走数步,抢上前去,一躬到底,很是恭敬地行了个参见之礼。[ “妨,王世兄公务繁忙,得注意劳逸结合方好,小王左右事,等上片刻也是该当的。”萧畏笑笑地打了个哈哈。 “小王爷,您请,家父已在书房相候。”王长泰先前刚跟其父就燕西之事争执了一番,其中最大的分歧就在萧畏的身上,此时听萧畏如此说法,自以为是萧畏在出言讥讽,心中略有不快,可这等场合他也不愿多说些甚子,这便侧身一摆手,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萧畏先行。 嗯?这小子莫非受了啥委屈了?萧畏最擅长的本事就是观颜察『色』,王长泰的不快虽没表『露』得很明显,可萧畏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心里头不由地叨咕了一番,可也没去多想,呵呵一笑,也比了个手势,道了声“请”,大步行进了王府之中……王府的书房很大,风格与整座王府相似,皆是古香古『色』地,表面上看起来毫奢华之气,可就萧畏的见识,自是一眼就看出那些家什全都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随便一件拿了出去,没个千把两银子只怕下不来,更别说那些书架上摆放着的成排竹简书了,那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来着,最少也是汉初的玩意儿了,即便是萧畏这等见惯了大场面的主儿,都被王家的底蕴给狠狠地震了一下。 好你个王老头,还真是会享受,显摆不是?靠啊,不就是要告诉咱,你老王家传承了五百多年了么,嘿,咱老萧家可是皇室来着,下回咱也整这么一套唬人去!萧畏肚子里叨咕着,可却没带到脸上来,一见到含笑缓步迎了上来的王岳,立马抢上一步,而后又矜持地站住了脚,笑着拱了拱手道:“小王见过王老先生。” 萧畏先前扫视书房的举动虽隐蔽,可王岳却是看在了眼里,其之所以请萧畏到这间往日甚少用来会客的书房之用意便在于此,此时见萧畏面『色』从容,“似乎”对那些古董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由地会心一笑道:“小王爷病体未愈,王某却不得不多有打搅,还望海涵则个。” “王老先生客气了,小王只是受了些惊吓,偶感风寒而已,不碍事,既是王老先生见召,小王自是不敢不来,却不知王老先生可有甚要务交代乎?”萧畏不想被王岳牵着鼻子走,索『性』一见面就干脆地将话题直接挑了出来。 萧畏这话颇有些个咄咄『逼』人之状,可惜王岳却不接招,只是笑着一侧身道:“小王爷,请坐,来人,上茶!” 王岳不接招,萧畏自也不在意,左右此来萧畏本就是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之所以一上来故意做出一副咄咄『逼』人之状,其实也就是虚晃一枪,刺探一下王岳的心理罢了,既然王岳摆出了要详谈的架势,萧畏自是不怯,这便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言,分宾主落了座,由着下人们奉上了新沏的香茶,萧畏好整以暇地品着茶,却不再开口,就宛如事人一般。 王岳曾与萧畏交谈过一次,自是对萧畏有一定的了解,知道此子难缠得紧,此时见萧畏变脸比翻书还快,却也没觉得有多稀奇,同样是不动声『色』地品着茶,似乎在跟萧畏比耐『性』一般,书房里本就只有他两人在,这一都不开口之下,书房里立马就静得很有些子诡异了起来。 “小王爷可知那乞颜部落之下场么?”沉默了良久之后,王岳突然抛出了个问题来。 乞颜部落?哈,不就是那个暗算老子的回纥部落么,下场?这词听起来有些怪了!萧畏没想到王岳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煞是惊人,心中一动,微笑着摇了摇头道:“王老先生明鉴,小王自前番一战之后,已是病体难支,实是不清楚外头的动静,却不知这乞颜部落如今如何了?” “嗯,如今已经没有这么个部落了。”王岳不动声『色』地说道。 什么?没了?饶是萧畏足够沉稳,可一听这个消息,不由地还是心头猛地一颤,愣了一下,这才皱着眉头出言问道:“王老先生此话怎讲?” 王岳沉默了一下,这才回答道:“今日传回的消息,该部落全族尽灭,两万余人一活口。” “什么?竟有此事?是何人所为?”萧畏这一回可是真的沉不住气了,两万条人命啊,就这么一下子说没就没了,这可不是猪狗牛羊,是人命来着,哪怕乞颜部落曾暗算了自己,可萧畏却还真没有起了灭人全族的心思,乍一听此震撼之消息,萧畏手一颤,端着的茶碗险险些就此打翻在地,忍不住脱口追问了起来,然则王岳却保持着沉默,并没有回答萧畏的问题,只是脸上的神『色』却凝重到了极点。 该死,这事情是谁干的?好狠的心肠,嘿,满燕西能有能力做到此事的除了五大世家之外,并旁人,王岳既然敢说将出来,那就不会是他王家所为,毕竟他王家手中虽有权势,却兵权在手,做下此事的只能是其他四家,其动机绝对是杀人灭口,如此说来,这出手之人也一定就是暗中挑动燕西大『乱』的黑手,那又会是谁呢?郑家么?有一定的可能,不过这样做未免太欲盖弥彰了些,若是郑家策划了伏击之事,有必要再去干杀人灭口之事么?若不是郑家,那会是史、张两家么?不太可能,当初那场伏击,若不是老子指挥得当,史、张两家此番只怕早陷入内『乱』之中去了,不过也不能排除史张两家演出一场苦肉计的可能『性』,至于柳家么?好像没必要干掉自己罢?『奶』『奶』的,这事情着实太古怪了些,头疼,头疼!萧畏心思动得飞快,片刻之间便已将各种可能『性』断了一番,可却法从中找出些有用的线索来,眼珠子转了转,最终还是落到了沉默不语的王岳身上。 “王老先生对此事可有何看法,小王倒是好奇得紧了。”萧畏很快便稳定住了心神,将手中端着的茶碗放在了身前的几子上,面『色』平静地出言问道。 “王某如何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王爷对此事有何看法。”王岳显然就是个打太极的高手,轻巧的一句话便又将球踢还给了萧畏。 “王老先生说笑了,小王来燕西不过仅仅是为了场赌局罢了,贩了马就走,此事与小王何干耶。”萧畏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这便哈哈一笑,将与皇帝老儿的赌局搬了出来,完全就是局外人的模样。[ “赌局么?既然是局,那小王爷早已是局中人了罢,又何言干耶?”王岳同样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地回了一句。 靠啊,这死老头真是难缠!萧畏心里头暗骂了一句,可脸上却一副辜的样子,摊了摊手道:“王老先生此言实是费解了些,小王不过恰逢其事罢了,既蒙王老先生垂青,容许小王从燕西贩马,小王来燕西之事已结,过几天便要回京了,实谈不上甚局中人,倒叫王老先生见笑了。” 王岳一听萧畏只提自己允诺他贩马之事,却绝口不提自个儿所言的先决条件,不由地微皱了下眉头道:“小王爷记『性』不错么,王某确曾答应过小王爷的贩马之要求,不过小王爷似乎忘了些什么罢?” 呵,这老爷子死活要拉咱入局,看样子咱要是不入局还真对不起老爷子的一片苦心了!萧畏肚子里腹诽了一番,可脸上却『露』出了丝玩味的笑容,沉默了半天也不开口…… 第84章 和为贵乎(2) 第84章 和为贵乎(2) 百余年来,燕西大都督的更替已有过多回,可却没有哪一回有如此番这般凶险的,除了外敌环视之外,老天爷也来凑了回热闹,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严重挫伤了燕西本就不甚坚固的元气,而这些都尚算不上严重,最令人头疼的其实还是内部的隐患即将全面爆发——按实力而论,柳家依然是燕西诸世家之首,柳啸全在燕西也依旧有着极高的威望,问题是柳啸全已是卧病在床,半身不遂了,虽说尚能苟延残喘,可按燕西诸世家的约定,柳啸全此时已必须退位让贤,此事毫商量的余地,便是柳啸全自己也不敢说个“不”字,如此一来,麻烦可就来了。 柳家是势大不假,可身为柳家继承人的柳振英一来令众人服膺之德望,二来么,他还有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后,虽说燕西大都督之位与有后后压根儿就没啥关系,然则从柳家的角度来说,却是很难让柳振英上位,否则的话,将来的麻烦绝对更大,这一条就注定了柳家内部不可调和的矛盾,即便是柳啸全也法强压下柳家内部的纷争,毕竟柳家传承了数百年,根深树大,家族子弟众多,柳啸全虽说身为家主,却也不得不考虑其他诸房元老们的意见,可真要换掉柳振英么,却又没个恰当的继承人选,毕竟柳振豪与柳振雄都是庶出,没有继承家主之位的资格,强行换掉柳振英的结果只能是柳家内部自己先『乱』了阵脚,白白便宜了其他世家,投鼠忌器之下,柳啸全自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是采取拖延战术,抱着病躯坚持着不肯退位让贤。 柳啸全不肯退,其余世家自然就不答应了,最先跳出来反对的就是郑家,虽说尚未明着举起反旗,可实际上已是割据了西州为基地,秣马厉兵准备出手抢夺大都督之位了,至于史、张两家么,也都在暗中着手准备着,虎视眈眈地等着柳、郑两家两败俱伤之后,再来个渔翁得利,如此一来,燕西的内战几难以避免,若是没有诸多外敌在,自家人关起门来打上一场,倒也甚大碍,至少对于王家来说,谁胜谁负都关紧要,可现如今的局势却明摆那儿,燕西实已经受不起太大的折腾了。 要想稳住燕西,或者说不让燕西陷入崩溃状态的大『乱』中去,柳家做不到,郑家也同样做不到,至于实力最弱的史、张两家就更能为力了的,道理很简单,这四家的目标全都盯在了大都督之位上,都是局中之人,偏生哪一家都没有着绝对的实力镇服他人,唯一有一线希望能办到此事的只有心大都督之位的王家,然则这希望也就只有一线而已,实在算不得太多,原因就在王家手中没有兵权上,但是,王家毕竟掌握着燕西的财政与文官系统,具备了出面调和各方的基础,这一点王岳清楚,萧畏同样也清楚,双方的心里头同样都不希望燕西就此大『乱』,所以双方才有坐下来谈谈条件的可能,不过么,双方却又都不想将自己的底牌率先摊将出来,这才会有彼此试探的举动,就如两大绝世剑客即将交手之前,总是气机相牵,借以了解对方的弱点之所在是一个道理。[ 面对着王岳死活要拖自己入局的举动,萧畏其实很想大笑一番的,说到底,萧畏其实就没甚真正的底牌在手,压根儿就不似王岳所测的那般是奉了朝廷又或是项王爷的密令前来的,当然了,王岳要这么想,萧畏是绝对不会反对的,不但不反对,还故意作态以诱导王岳加深这一错误的判断,为此,萧畏特意实话实说之余,又玩起了高深莫测的缄默,刻意去加深王岳的误判。 若说萧畏心里头在暗笑的话,王岳的心里头就是在冷笑了——在王岳看来,朝廷又或者说项王在此等时分将萧畏派了来,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至于贩马之说么,不过是个幌子罢了,究其根本还是在燕西大都督之争上,从王岳的角度来分析,朝廷此时绝不会希望看到燕西大『乱』,道理很简单,攘外必先安内,如今的朝廷暗『潮』汹涌,自是不想看到外围大『乱』,更不想看到诸多外族为患边疆,而这就需要燕西保持稳定,方可遏制外族的入侵,在这一点论是今上还是项王的看法都不会有太大的差异,所不同的仅仅只是在于扶持何人上位罢了,而这也恰恰正是王岳所关心的根本点,在没有『摸』清萧畏底牌之前,王岳自然也不想将自己的老底过早地现了出来,故此,萧畏玩沉默,王岳自然也不甘示弱,来了个奉陪到底,一老一少两只狐狸全都正襟危坐,却绝不抢先开口,如此一来,宽敞的书房里就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静,绝对的静,静得诡异万分,在这等安静之下,绝对是对耐『性』的一种考验,王岳就不必说了,身为大儒,养气功夫自然极为了得,该保持沉默的时候,便是拿刀子相『逼』,都没法让他开口,至于萧畏么,可就有些子难熬了,哪怕萧畏活了两世人,可在养气的本领上,着实难跟王岳这等泰山级的人物相提并论,也就是靠着毅力在苦苦坚持着罢了,然则毅力这玩意儿终归是有极限的,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又过去了,饶是萧畏毅力再惊人,到了此时,也真有些子扛不下去了。 靠,不对头,这不是以己之短击人之长么,该死,不跟您老玩了!萧畏眼瞅着王岳始终稳若泰山,心中不由地苦笑了起来,发现自己跟这等老家伙比耐『性』着实是个天大的错误,这便眼珠子转了转,端起茶碗,浅浅地饮了一小口,笑着出言试探道:“王老先生,您所言乞颜部落全族尽灭之事是如何发现的?又可知是何人所为否?” 一见萧畏终于开了金口,王岳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淡笑,不紧不慢地反问道:“小王爷为何关心此事?” 为何?哈,这问题问得好,您老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萧畏心中叨咕着,可脸上却是一肃,冷着脸道:“此等蛮夷部族胆敢行刺小王,实罪不容恕,有人出手帮着小王出了气,小王自该好生感激上一回的,王老先生您说呢?” “有道理,知恩图报,甚好。”王岳假装没听懂萧畏话里的意思,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妙答了一句。 “……”萧畏被王岳这句话狠狠地噎了一下,暗骂了声老狐狸,眼珠子微微一转,正容道:“此部族勾连乌骨教匪类,谋图我燕西之地,是该尽杀之,然,其如何与乌骨教勾连上的却是不得不查,再有,乌骨教圣战者如何偷越楼兰古道之事亦当深究,不知王老先生以为如何?” “嗯,不错,斯言甚是。”王岳依旧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一句,压根儿不为萧畏的话所动。 哈,你个死老头,还真是难缠得紧!萧畏早就知道今日的谈话注定会是场艰难至极的拉锯战,然则此时见王岳沉稳如斯,不禁还是很有些子甚感棘手,眼瞅着自己已陷入了被动之中,不免有些头疼了起来,他可不想在王岳这么只老狐狸面前『露』出了破绽,否则的话,只怕被老家伙卖了,还得帮着点钞票呢。 “王老先生既然也以为是,那便是了,依小王看来,郑家通敌在前,杀人灭口在后,此等恶行当受严惩,非独小王如此看,史、张两位叔伯亦是如此,哦,对了,二位叔伯曾提议联军出兵剿灭郑家,小王深思之下,觉得颇为可行,若是王老先生也异议,那就好,呵呵,那就好啊。”萧畏见王岳沉稳不动,索『性』将心一横,抛出了个杀手锏来。 萧畏此言一出,饶是王岳养气功夫再好,心头也不禁起了波澜——燕西如今的风云表面上看起来是柳郑两家在争风,史、张两家在观望,其实不然,这四家都是局中人,史、张两家如此提议,自然不会存了甚子好心,只会使事情『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罢了,最终大『乱』之下,史、张两家或许能从中渔利,可更大的可能是燕西就此覆灭,而这是王岳绝对不愿看到的结果。 “哦?”王岳尽管心中起了微澜,可却绝不会带到脸上来,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咦了一声,似乎是在示意萧畏接着往下说之状。 “王老先生明鉴,小王早就说过,那乌骨教乃是我燕西之大敌,非等闲可以视之,今若是引狼入室,后患穷矣,前番能谋刺小王与史、张两家,他日必会马踏燕西,不得不防啊,欲攘外则须安内,内贼不除,外患难平,今史、张两位叔伯意见一致,王老先生也异议,那事情就好办了,想来大都督也有此意,大事可为也!”萧畏哈哈一笑,畅畅而谈地分析着,一派信心满满之状。 “嗯,是个好主意。”王岳默然地点了下头,赞和了一句,而后又摇了摇头道:“若是勾结乌骨教者非只郑家,却又该如何呢?” 嗯?这话有蹊跷!萧畏一听王岳此言,登时心里头“咯噔”了一下,眼珠子一转,隐隐猜到了其中的奥秘,脸『色』不由地微微一变,沉默了下来…… 第85章 和为贵乎(3) 第85章 和为贵乎(3) 郑家跟乌骨教有勾搭,这是满燕西都知道的事情,然则王岳却明白地指出了跟乌骨教有瓜葛的不止郑家,这话可就很值得敲了,若说是史、张两家于此有涉的话,萧畏丝毫不会吃惊,毕竟这两家实力弱,要争夺大都督之位除了相互扶持之外,也有着寻求外援的需求,但是,若是此二世家所为的话,王岳根本没必要搞得如此神秘,直接说将出来也就是了,在这等秘密详谈之际,他也须顾虑萧畏会到处『乱』传去,如此一来,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柳家! 柳家有人跟乌骨教串通一气,这事情可就严重了,至少是出乎萧畏的意料之外——柳啸全本人是不会去干这等蠢事的,毕竟当初王岳在燕西全面禁止乌骨教之事是得到了柳啸全的全力支持的,否则的话,此事万难行得下去,再说了,依萧畏的眼光来看,柳啸全绝非那等鼠目寸光之辈,绝对不会去干此等显然就是引狼入室的勾当,他的嫌疑自是可以就此排除,剩下来的柳家掌权人物中,分量最重的就只剩下柳振英三兄弟了,这其中柳振雄远在甘、凉之地,姑且不论其为人正派,便是其想要隔着如此远的距离跟乌骨教秘密勾搭上都是件极为困难的事儿,剩下来的柳振英与柳振豪的嫌疑可就大了,再一联想到当初“关中三寇”联手打劫自己的旧事,萧畏已初步锁定了嫌疑人——柳振英!虽说尚未能百分百地肯定下来,可却已足够令萧畏心惊了的。 信息就是底气,这一点萧畏自然是心中有数,可遗憾的是有数归有数,在燕西之地,要想跟王岳比底气,哪怕萧畏有个三头六臂也不够使的,落在下风只能说是非战之罪了,这完全就是场不对称之战,再这么跟王岳绕弯子下去,最终的结果一准好不到哪去,有鉴于此,萧畏果断地放弃了原先的战术,沉默了一阵之后,长出了口气道:“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为一大都督之位,竟逆行如此,纵使至亲亦难恕之。” 萧畏话里虽没点明那私下勾搭乌骨教的是谁,可王岳一听便明白萧畏之所指,不由地在心中暗自感叹萧畏的思维之敏捷,然则这等场合,并非前辈对后辈的训话,而是两个政治人物之间的谈判,王岳自是不会就此发表甚子赞誉之词,只是面『色』平静地看了萧畏一眼道:“银峡关守将李彤出身李家,却是老朽之学生,据其所言,一个半月前,曾有一大型商队持大都督府之通令,经银峡关东来,然,却不曾见此商队出现在伊吾等城,其行踪如今不明。”[ 王岳这句话听起来平淡,可内里的意思却丰富得很——按燕西惯例,商队过关卡,所持有的该是观察使衙门所发的通行证,而不是大都督府的通令,很显然,这支大型商队便是那支袭击了萧畏的圣战者骑兵大队,而能拿到大都督府通令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大都督柳啸全,再一个便是目前主持大都督府相关事宜的柳振英,此言已明摆着证实了萧畏的猜测。 柳振英为何会如此倒行逆施萧畏心中虽略有不解,可对其动机却大体上还是能猜测到一、二的,左右不过是盯着大都督府之位罢了,其引乌骨教为援,也不过是想利用乌骨教,打算将水搅浑,嫁祸郑家,从而引起各方『乱』战,以实现其掌军之私心,依靠着柳家的庞大军力为后盾,从而夺取燕西大都督之位,尽管不清楚其整体之计划究竟如何运作,可对于其短视之行为,萧畏除了摇头苦笑之外,还真不知道该说啥才好了。 “燕西稳则社稷安,燕西『乱』则百姓苦,小王虽不才,窃为天家子弟,不敢或忘也,老先生可有何教小王者?”萧畏深呼了口气,将心中的杂念全都抛到了脑后,目光炯然地看着王岳,一脸子诚恳地说道。 萧畏此言已是拉开架势,表明了态度,然则王岳却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沉默了良久之后,这才谨慎地出言道:“诚然如是,只是小王爷所言的稳又是如何个稳法,老朽不明,还请小王爷赐教。” 燕西要稳,这一条双方都不会有异议,如何稳才是问题的关键之所在,前面所有的言谈不过都是铺垫与试探罢了,如何个稳法才是双方真正要谈的正题,很显然,双方你来我往地整了近乎一个时辰,到了此时才算是进入了短兵相接的真章时分。 如何稳?这可是个很大的课题,萧畏虽曾详细地思考过多次了,可因着信息的缺失,实际上他压根儿就法得出一个完整的计划,只有一些初步的构想罢了,很显然,拿这么些初步的构想去说服王岳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除了会泄了自己的底之外,啥作用都不会有,闹不好还得冒着被王岳看穿的危险,这等蠢事萧畏自然是不会去干的,这会儿面对着王岳的询问,萧畏只是淡然地一笑道:“王老先生世居燕西,想必对燕西之一草一木皆了如指掌,该如何稳定燕西,想来王老先生必有定见,小王才薄学浅,当洗耳恭听才是。” 一见萧畏谈到了正题立马又开始了躲闪,王岳的眉『毛』不由地挑了挑,冷冷地开口道:“我燕西十数万大军皆百战之士,区区外患何足挂齿,唯一有争者不过是大都督之更替也,如今柳大都督年事已高,又有病在身,按我燕西旧例,当退位让贤,这一条小王爷可有异议否?” “既是燕西旧例,小王身为外人,自是不好置啄,该如何便如何好了。”萧畏明知道柳啸全退位已是势不可免,自然不会去跟王岳争执此事,这便摆出一副外人的架势,笑着点了点头道。 “那就好,按我燕西惯例,此大都督之位并非世袭,乃是有德者居之,小王爷可有异议否?”王岳没去理会萧畏话里的外人之说,,面表情地接着问道。 “诚然如是,小王也以为此举甚善。”明知道此际的谈话主动权已被王岳一连串的“有异议否”所主导,可萧畏还真法提出反对的意见来,只能是接着称善不已,心里头不禁有些子腻味了起来。 王岳点了点头,紧接着又追问了起来:“善,既然小王爷曾言乌骨教乃是我燕西之大患,那么与乌骨教勾搭之徒势必不能当得大都督之重任,小王爷可有异议否?” “不错,那郑家勾连乌骨教为患燕西,势不能为燕西大都督之重任。”萧畏避实就虚地应答了一句。 “哦?是么?”王岳见萧畏避而不提柳振英,这便嘴角一弯笑了起来道:“若是王某说郑家此举不过是与那乌骨教虚与委蛇,诱使乌骨教上钩,以便聚而歼之,若能除此外患,功莫大焉,小王爷又以为如何呢?” 该死的老狐狸,给咱设套子呢!萧畏一听王岳这话,心中不由地暗骂了一声——郑家跟乌骨教眉来眼去,其根本的目的还是在大都督之位上,若是王岳出面游说,难保郑家不动心,反戈一击,给乌骨教一顿胖揍也不是不可能之事,真若如此,郑家本就属燕西第二大世家,在柳家出状况之际,登上大都督之宝座也属顺理成章之事,谁都没得话说,若如此,倒是真有可能保得住燕西的安稳,问题是这等安稳不是萧畏愿意接受的结果,恰恰相反,真要是如此的话,萧畏只怕哭都来不及了。 冷静,冷静!萧畏的心神被王岳这番话搅得有些子『乱』了,不得不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态,沉默不语地寻思着对策,突地心中一动,笑眯眯地开口道:“王老先生所言大善,只是小王却有个疑问,燕西之内政若是都需要勾连外寇以决之,王老先生不怕习而惯之乎,倘若后来者皆有样学样,只怕燕西难安矣,不知王老先生以为如何哉?” “哦?哈哈哈……”萧畏这话算是打到了王岳的死『穴』上,然则王岳不但没有生气,反倒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萧畏很有些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可又不愿意出口相问,只得是强压下心中的疑『惑』,微笑地端坐着,看王岳接下来有何高见。 “郑家并非郑忠耿一人的郑家,其要倒行逆施,却不代表郑家之人皆是如此,据老朽所知,郑忠耿在郑家已是朝不保夕,郑家之人若是立下奇功,又为何不能登上大都督之位?”王岳哈哈大笑了一番之后,这才正容反问道。 “名不正则言不顺,纵然反正,不过改邪耳,何来大功之言,王老先生所言,请恕小王不敢苟同。”面对着王岳的反问,萧畏亢声反驳了一句。 王岳面『色』一寒,一双眼中厉芒一闪而过,冷着声道:“好个名不正言不顺,那依小王爷之意,何人方称得上名正言顺,莫非柳振英其人么?嗯?”[ “王老先生差矣,那不过是苟且之徒罢了,却又有何德何能可居上位,然如今之燕西,若非柳家,则『乱』必不止,此正理也,以王老先生之智,岂会视而不见,又何须小王来多废口舌焉。”事已至此,萧畏自是当然不让地摆明了态度。 一听萧畏表明了态度,王岳立时便沉默了下来,一双老眼中精光闪动个不停,可嘴却紧闭着,良久都不发一言,而萧畏同样丝毫不肯松口,如老僧入定般地端坐着,不言不动,一副坚定不移之状…… 第86章 前景不明的妥协 人心思稳,这是双方能坐下来谈的基础之所在,然则人心各异,双方所思不同,站的角度不同,分歧的出现自是在所难免,倘若只是一般的小分歧,那倒关大局,总还是有个打商量的余地,可若是牵扯到了原则『性』的根本所在,彼此退让的空间就小得可怜了,很显然,燕西大都督之争就是个双方都绕不过去的坎,彼此态度迥异之下,要想取得一个妥协的平衡已是千难万难了的,只不过双方都不想谈判就此破裂,于是乎,沉默就成了双方不约而同的选择。 沉默复沉默,难熬的沉默,尤其是在手中没有真正底牌的情况下,这等沉默对于萧畏来说,简直就是一种难耐至极的煎熬,若是可能,萧畏很想大吼一嗓子,丢下句“老子不干了”的话,拍拍屁股走人了事,可惜他不能,就算不为了将来的大计,也不为了数百万燕西民众的生死,即便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尊严,萧畏也得挺将下去,这就是一场声的战斗,哪怕再难,萧畏也得咬牙坚持着。 “咳,咳。”良久的沉默之后,王岳假咳了两声,打破了书房里那令人窒息的寂静,面『色』凝重地看了萧畏一眼,缓缓地开口问道:“小王爷既言及柳家,却不知在小王爷心目中,何人有此大德乎?老朽不明,还请小王爷赐教。” 开始了么,好,那就来罢!萧畏暗自在心中给自己鼓了把劲,凝视着王岳的双眼,神情肃然地开口道:“王老先生明鉴,小王此来一路过凉、甘、肃、瓜数州,途经十数城,虽行『色』匆匆,沿途却颇有所见,据小王所知,燕西连连天灾,虽尚不致到易子而食之地步,可羹儿贩女之事却已累见不鲜,然,唯凉、甘之地却此等事情,虽民有菜『色』者多,却秩序井然,既暴民哄抢之事,更灾民啸聚为患,何也?概因镇守使开仓放粮之余,又倾尽家财以济民,其夫人更不惜抛头『露』面,羹粥四方,安抚民众,组织开荒,此义举也,非大德者岂能如是乎?燕西有此大德之人而不用,何以服众耶?不知王老先生以为如何哉?”[ 王岳身为燕西观察使,手掌文官体系,耳目众多,又岂会不知道柳振雄在凉、甘之地的举措,此时听萧畏说得慷慨激昂,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平淡地摇了摇头道:“柳三豪迈,老朽知之,奈何,奈何,小王爷一片苦心怕是到头来一场空耳,事若不谐,反误大局,又当何如哉?” 王岳虽没明说其不看好柳振雄的理由,可萧畏却明白地知晓其意,那就是在说柳振雄乃是庶出,就算再英豪,也不可能得到柳家的全力支持,更遑论要其他世家服膺了,这其中的碍难之处太多,由其出掌燕西大都督一职几可能。 难么?是很难,这一点萧畏早就心中有数,且不说柳振雄庶出的身份,本就不合时下的传承之道,也不说柳振雄似乎不得其父之宠,这一点从当初柳振雄陪着萧畏一道去见柳啸全的情形便可见一斑,哪怕柳家公柳振雄取柳振英而代之,要想压服其余三家,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这其中的碍难确实是太大了些,早在萧畏打算柳振雄上位之际,便已了然于心,原也需王岳来出言提点,然则萧畏却绝不会因难便放弃了自己的坚持,在他看来,事在人为耳,哪怕只有一线的希望,萧畏都要全力去争取一番。 “王老先生,小王心中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萧畏没有回答王岳的问题,而是微微一笑,反问了一句。 “哦?小王爷有话但讲妨。”王岳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 萧畏淡然一笑,将问题抛了出来:“不知王老先生所要的稳是长治久安的稳,还是苟延残喘之稳?” 萧畏这个问题一出,王岳古井不变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丝微澜,眉头一皱,目光炯然地看了萧畏好一阵子之后,这才慎重万分地开口道:“小王爷之言何意哉,恕老朽愚钝,还请明言好了。”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古今概莫能外,今,天下风涌云动,大变在即,以王老先生之智,当可预见也,须小王多言,燕西虽僻处一方,却也难避风浪之席卷,若内部不稳,何以御外乎,柳氏一门久掌燕西,虽近有小厄,实大过耶,若骤然以他姓替之,即便能得苟安,长久必『乱』矣,此不可不防,再者,那郑姓一族,置民族大义于不顾,公然勾结外敌,纵使有反正之功,又岂能服众耶?纵使王老先生鼎力扶持,怕也难为矣,舍本而取末之事,小王不敢为耳,望王老先生明断。”萧畏一派大义凛然之状地畅畅而谈,似乎全然为了燕西之长治久安考虑之模样。 “唔。”王岳飞快地扫了萧畏一眼,低垂着长长的寿眉,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沉默了良久之后,这才出言道:“若按小王爷之言,那郑家势必不依,战事便在眼前,战祸一起,生灵涂炭,奈何如之?” “战!郑家若是敢逆民意而行,即民贼也,当夷灭之,民族大义之前,余者皆下之!”萧畏毫不客气地说道。 萧畏话音刚落,王岳便即长眉一抖,冷冷地追问道:“战么?小王爷说得倒是轻巧,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此正理也,小王爷既知我燕西连番天灾,粮饷何来耶?” “……”一听王岳提起大军之粮饷,萧畏不由地便是一阵语塞——燕西如今的家底如何萧畏心里头压根儿就没个准数,哪能说得出个所以然来,若是没了粮饷的话,这仗又如何打得下去,萧畏倒是很想说粮饷自己来解决,可惜的是这话他却实是说不出口——别看萧畏此番带了三十余万两银子的货物来燕西,可这么点钱对于大军的粮饷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再说了,真要萧畏将所有的财物全都投进燕西军费这么个底洞中去,萧畏也着实舍不得,哪怕那些银子来得甚是轻巧,可毕竟是银子,不是石头,哪能就这么一股脑地随便丢了。 『奶』『奶』的,赌一把了!总这么沉默下去也不是个头,萧畏暗自咬了咬牙,朗声道:“王老先生问得好,粮饷本就是用兵之根本,而今民贼猖獗,不可不兴兵以伐之,即如此,凡燕西之世家皆有责也,柳氏一族既掌大都督之职,此其分内之事耳,当可脱之处,此粮饷应由柳家出大头,其余世家补不足,小王虽是外人,为民族大义故,愿以所携之货物充为军资,只求剿灭民贼之余,容小王取其良马以归即可,不知王老先生以为可行否?” “小王爷高义,老朽叹服,然,若是我燕西战端一开,东面有『乱』,又待如何?纵使我燕西『乱』平,元气必伤,若是后援,恐亦难支,不知小王爷有何教我者?”萧畏尽自说得慷慨万分,可王岳却似乎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不紧不慢地又砸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燕西的东面自然指的是朝廷,王岳这话的意思就是要萧畏为朝廷的行为作背书,保证燕西不受朝廷的可能之攻击,这事情可就大条了,别说萧畏并非真的朝廷特使,即便萧畏真的负有特殊使命,这等军国大事也不是萧畏能做得了主的,胡『乱』出言,不但不能取信于王岳,甚至反倒会误了自家小命,很显然,这话不好答了,问题是不答还不成,萧畏的鼻尖不由地沁出了些汗珠子来。 『奶』『奶』的,天晓得皇帝老儿心里头会如何想,若是燕西真有大『乱』,那老小子未必就肯放过这等收复燕西的机会,有了燕西,战马的来源大可就此彻底解决,这等诱『惑』不可谓不大,天知道那老小子会不会冒上一回险的!萧畏对于弘玄帝压根儿就吃不准,虽说隐隐能猜到弘玄帝不希望燕西大『乱』的心思,可却不敢肯定弘玄帝能忍住收复燕西的诱『惑』,一时间左右为难了起来,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利有大利、小利之分,燕西稳,则社稷固,此大利也,舍大利而取小利,非智者所应为,人同此心,王老先生以为如何?至于后援么,小王不才,既蒙王老先生贩马之允,自当竭力以为之,所得若干,除马匹外,概不从燕西另取,三年五载后,或许能缓燕西之财政耳。” “小王爷高义,然须如此,在商言商,若是有亏赚,此生意难长久也,老朽不愿为耳,唔,若是小王爷能从中原调粮以解燕西之荒,余事皆可商也。”王岳深深地看了萧畏一眼,摇了摇头,淡然地说道。 调粮?朝廷对各藩控制最严的一是兵器,二便是粮食了,没有皇帝的圣旨,这两样东西压根儿就法运入各藩的控制之地,这一点萧畏自是心中有数,此番萧畏来燕西,各『色』货物虽多,独独没有这两样重要物资,此时王岳提出此事,还真令萧畏头皮好一阵子发麻的,眼瞅着王岳摆明了没有粮食,诸事休谈的架势,萧畏心里头直发苦,默默地沉『吟』了一番,还是没敢壮着胆子胡『乱』答应了下来,只是微皱着眉头道:“王老先生明鉴,兹体事大,非小王可以定夺,然,事关民族大义,小王拼死也要为燕西争来足额之粮秣,至于成与不成,小王不敢言准,还望王老先生海涵则个。” “也罢,小王爷之言老朽记住了,既然如此,柳家之事小王爷自去处理罢,老朽恭候佳音,唔,一事不烦二主,史、张两家也烦劳小王爷走上一趟好了。”王岳盯着萧畏看了良久之后,这才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说道。[ 靠,闹了半天,所有的事情都全得老子来干,这他娘的算啥事啊?萧畏没想到谈来谈去,最后就谈出了这么个结果来,心中自是很有些子不爽,然则能得王岳默许自己的行动,也勉强算是此行不虚了罢,至于后头的事该如何收场,萧畏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眼瞅着王岳话里已有着送客的意思,萧畏自也心再多留,起身行了个礼,告退而去,待得出了书房的门,这才惊觉天不知何时已经黑了,只得满腹心思地出了王府,径自上了马车,往柳府赶了回去…… 第87章 破局(1) 第87章 破局(1) “父亲。”就在萧畏刚离开王家的书房不久,书房东侧的一扇暗门悄声息地滑开了,面『色』肃然的王长泰从暗门里大步行了出来,到得近前,对着闭目沉思的王岳一躬身,低声唤了一句。 “嗯。”王岳略带一丝疲惫地点了下头,睁开了眼,看了看恭敬行礼的王长泰,淡淡地问道:“尔都听见了罢,说说看,有何想法?” “父亲,孩儿以为那萧畏不过是欲借柳振雄之手,企图控制我燕西罢了,其心叵测矣,不可不防啊。”王长泰沉『吟』了一下,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那又如何?”王岳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冷哼了一声。[ “父亲,燕西之地并非柳家之燕西,更不是他萧家之燕西,岂能容其在此搅风搅雨,况我燕西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乱』不得啊,父亲,孩儿还是以为……”王长泰显然也是个固持己见之人,哪怕眼瞅着自家老父不满,依旧毫不退缩地说着,却不料,话才刚说到一半,就被王岳挥手打断了话头,不得不闭上了嘴,可脸上却『露』出了不服之『色』。 “泰儿啊,为父跟你说过多少回了,眼光莫要仅盯着燕西这巴掌大的天空,要放眼天下,若此心胸,尔之成就势必有限。”王岳定定地看了王长泰好一阵子之后,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想我王家乃出自琅琊郡望,先祖为避汉末『乱』世,颠簸流离,辗转至燕西,如今已传十六代矣,家虽在此,可根却在中原啊,我王家每以书香传家,为的便是不忘中原故土,今,天下『乱』将再起,谁主沉浮尚难预料,可某观燕西滚滚诸公,虽能算豪杰,却不过略强于常人耳,倘若柳公不老,尚或可为,而今柳公垂垂老矣,燕西何去何从若是不早作谋划,事到临头,恐大祸可避矣,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乎?” “父亲教训得是,只是孩儿观那萧畏非省事之辈,其心难测,此番『插』手我燕西大都督之争,必有诡图,若是我燕西大『乱』于前,而朝廷袭之于后,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哉?”早在萧畏到来之前,王长泰便因着萧畏与其父争执过一番,在旁听了自家老父与萧畏激烈交锋之后,心里头对萧畏的忌惮与提防之心不但没有就此放下,反倒更深了几分,哪怕王岳循循善诱了这么一大通,王长泰却依旧不改初衷。 面对着王长泰的固执,王岳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不错,是有此危,然则依为父看来,那萧畏所言却比尔所虑更深了几分,燕西不会『乱』!老夫向来甚少轻许旁人,唯萧畏此子,颇得老夫心意,能胸有天下,又能心怀百姓者,罕矣,自古成霸业易,而成王道难,此子若是不早夭,他日必有大作为,我王家能否重归中原大地,或许就要着落在此子身上了。” “啊,父亲您……”王长泰没想到自家老父对萧畏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一时间不由地傻了眼,张大着嘴,竟不知该说啥才好了。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云雨便化龙,惜乎老朽老矣,恐难挨到那一日了。”王长泰感慨了一番之后,面带慈爱之『色』地看着王长泰道:“痴儿,痴儿,罢了,为父这便跟尔详细说说好了,如今的燕西其实不过就是一场大局中的小局罢了,纵使是柳公那等人杰都没有下棋的资格,只能是顺着旁人的步调,步上自己的局而已,那萧畏虽聪慧绝伦,可惜羽翼未丰,同样身为棋子而不自知,只不过以其人之智,怕已是有所察矣,故此,其在被利用之余,也在借着势,此乃聪明之举也,至于柳振雄么,其实便是柳公全心全意要捧出来的大都督之人选,之所以百般漠视之,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看破了此点,以尔之智,想必也该能看穿『迷』雾了罢。” 王岳这番话一出,王长泰登时汗如雨下,木讷了良久,深深地弯下了腰,低着头道:“父亲,孩儿知错了,只是,唔,只是孩儿需要为此作些甚事,还请父亲指点『迷』津。” “顺其自然好了,尔只需将燕西政务治理稳妥,将来自有入阁之可能,我王氏一族之将来就要靠尔了,好自为之罢。”王岳此前与萧畏交锋费尽了心力,此际又是一场宏论下来,人已是累得不轻,一见王长泰已绕过了弯来,心气一松,疲惫劲立马就涌了上来,力地挥了下手,示意王长泰退下,再次闭上了双眼,低垂下了头,默默地思索了起来……晋昌城虽说是燕西最繁华之地,然毕竟不是中都那等夜生活丰富比的地儿,一到了天黑,路上行人已是绝少,尤其是权贵们所住的内城更是如此,宽敞的大街上空落落地,唯有萧畏所乘的那辆豪华马车在一众王府侍卫们的簇拥下,慢悠悠地行驶着,至于萧畏本人,此时正力地斜靠在锦墩上,闭目养着神——与王岳之间的一场交谈,费了近两个时辰的功夫,都足够跑上两场马拉松的了,更别说期间双方言语刺探,心理互攻之下,付出的体力与心力不可谓不小,饶是萧畏体力过人,到了这会儿也觉得吃不住劲了,恨不得赶紧闷头大睡上一场,可惜的是想归想,这会儿萧畏却压根儿就法入睡,只因着他还没想明白该如何去面对柳家众人,尤其是自己的外公柳啸全。 能得王岳之默许,绝对算得上是件好事,可距离萧畏原先预计的支持度却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不过么,也算勉强可以接受了的,毕竟王岳的默许就代表着燕西文官系统的认可,然则萧畏原本是想用王家来压柳啸全接受自己的提议,如今这个预想明摆着是幻灭了,如此一来,该如何解决柳啸全就足够萧畏头疼的了,更别说后头还有史、张两家必须交涉,其中的难度只怕不亚于说服柳啸全,该如何着手萧畏眼下一点底都没有,偏生这会儿又心力憔悴,脑袋里『乱』成了一团麻,实是难以静下心来好生琢磨上一番的。 “小王爷,到了。”马车不知何时已停在了柳府的大门前,眼瞅着车厢里的萧畏半晌没有反应,作为贴身仆人的萧三不得不紧赶着贴到车帘子边,低声地提醒了一句。 “哦。”萧畏昏头昏脑地吭了一声,用力地甩了下死涨的脑袋,一伸手,扒拉开车帘子,缓缓地下了马车,也没理会迎上前来的柳府下人们,长出了口气,埋头便进了府门,打算先回自己的小院子,细细地整理一下思路,至于其它诸事不妨等明日再说,这主意想得倒美,可惜却落到了空处,还没等萧畏走过门房,数名身着黑甲的侍卫便迎了过来,拦住了萧畏的去路。 “小王爷,我家大都督有请。”一名显然是侍卫头目的军汉对着萧畏躬身行了个礼,客气而又坚决地禀报道。 嗯?来得这么巧,哈,姥爷该不会是算好了在等着咱的罢?若真是如此,那么……萧畏心中一动,似乎抓到了事情的根本所在,眼珠子转了转,也不急着表态,大袖子一抖,已取出了把折扇,笑眯眯地了开来,轻轻地摇了几下,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有劳诸位了,小王刚从外头回来,一身臭汗,且容小王盥洗一番,再去见姥爷如何?” “这……”那名侍卫头目没想到萧畏会如此作答,一时间说“不”也不是,说“是”也不妥,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好——柳啸全在柳府乃至燕西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他有请,还没见谁敢说个“不”字的,偏生萧畏地位尊贵,又是客人,他不愿去,一众侍卫们还真拿他一点法子都没有,总不能强架着萧畏去罢,可要他们违背柳啸全的命令,却又没那个胆子,不由地便僵在了当场。 “就这么说定了。”萧畏此时已有所定见,压根儿就不怕柳啸全会拿自己如何看,哈哈一笑,也没管那几名黑甲侍卫的表情有多难堪,一拂大袖子,摇着折扇便领着王府侍卫们大摇大摆地转回了自己的小院,自去梳洗外带吃喝,浑然不将柳啸全的召唤放在眼中,简直就跟事人一般……柳啸全所住的平房中,十数盏宫灯齐齐点亮,将宽敞的室内照得一片通明,可偌大的室内就只有躺在炕上的柳啸全与默默站在炕沿的雷龙两个人在,二者显然都没有开口欲望,眼光全都定定地瞄向了虚掩着的房门,各自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期盼之『色』。 虚掩的门“咯吱”一声被从外头了开来,柳雷二人脸上不由地都显得有些子激动,可再一看行进来的人是黑甲侍卫,二人的脸『色』不由地同时为之一黯,互视了一眼,谁都没急着开口言事。 “启禀大都督,属下能,未能将小王爷请来。”那名黑甲侍卫大步行到房中,躬身行了个礼,满脸子愧疚地禀报道。 “嗯?”柳啸全不满地吭了一声道:“说,怎么回事?” “回大都督的话,小王爷坚持要盥洗一番方肯前来见大都督,属下实不敢强拦。”那名黑甲侍卫低着头回答了一句。[ “哦?知道了,下去罢。”柳啸全一听萧畏给出的竟然是这么个理由,不由地为之一愣,接着便苦笑了起来,一挥手,示意那名黑甲侍卫退下,沉『吟』了一番之后,看着雷龙道:“呵呵,看样子小家伙这是生气了,不若雷老弟代老夫去请上一趟如何?” 雷龙嘴角一勾,同样『露』出了个苦笑,摇了摇头道:“某去怕也是一样,柳公莫急,小王爷会知道轻重的。” “也罢,那就再等等好了。”柳啸全见雷龙不肯去,自也不好强求,奈之下,只得苦笑着闭上了眼,半躺了下来…… 第88章 破局(2) 第88章 破局(2) 生气么?有那么一点点,任是谁被至亲好生利用了一把,都难免会生气,只不过此时此刻萧畏心中的怒气其实就那么一丝罢了,少得几乎就可以忽略不计——不说萧畏早就知道自己就是枚各方布局所用的棋子,哪怕就算不知此事,萧畏心里头也不会有多少的怒气,这道理很简单,打个比方来说罢,大象打个喷嚏吹飞了蚂蚁,蚂蚁对着大象狂吼『乱』叫地发脾气有用么?很显然,除了将自己气个半死之外,啥作用都不会有,这等蠢事萧畏自然是不会去干的,不过么,装成生气的样子倒也妨,这里头自然有着萧畏的计较了的。 实力是决定一切的基础,在政治勾当中,没有实力的人最好不要有太多的脾气,否则的话,那只能是死得很惨,从根本上来说,萧畏如今所拥有的实力说穿了就是只蚂蚁,嗯,算是比较强壮的蚂蚁,可终归还是蚂蚁,尽管成长『性』良好,可毕竟还远没成长为大象,此时的萧畏需要的是快速地壮大自己,而不是耍少爷脾气,当然了,若是能假装耍点小脾气,从而将大象身上的肉挖下一大块的话,萧畏自是不介意假装上一回的,就这么着,萧同学这只小蚂蚁压根儿就不理会柳啸全接连派了几拨黑甲侍卫前来催促,该干啥还干啥,洗完了澡,还悠哉地享用了回丰盛的晚餐,然后么,再跟房中的丫环们调笑上一回,直到柳啸全派了第四拨侍卫前来之时,萧同学这才意犹未尽地逛『荡』着向柳啸全的住所行了去。 “孩儿见过姥爷。”萧畏逍遥地行进了柳啸全的卧房之中,丝毫不因雷龙也在场而有所惊讶,微笑着走到炕前不远处,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问了声安。 “好,好孩子,你总算是来了。”柳啸全一见到萧畏行了进来,面『色』虽尚和蔼可亲,可眼神却是复杂之至,内里几分的欣慰,几分的内疚,几分的激动还有几分的企盼全都交织成了一团。[ “是,孩儿回来了。”萧畏微笑地回了一句,站直了身子,饶有意味地看了眼默默站在一旁的雷龙,突地笑着道:“雷叔,恭喜了。” 萧畏此言一出,雷龙登时便愣了一下,面皮抽动着道:“小王爷此言何意?” “哈,没旁的意思,小侄只是恭喜雷叔将小侄卖了个好价钱,可喜可贺啊。”萧畏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哈哈,似乎怨气十足的样子,撇着嘴说了一句。 饶是雷龙生『性』沉稳,可被萧畏这么一打趣,老脸不由地便微微发起了烧来,一时间实不知该如何出言解说才好,只得苦笑了一下,紧闭上了嘴。 “畏儿啊,这事情不怪你雷叔,都是姥爷的错,姥爷给你赔不是了,你不会真怪姥爷罢?”柳啸全见雷龙被萧畏整得尴尬万分,忙出言开解道。 “哪能呢,瞧姥爷说的,孙儿不过就是个招摇的幌子罢了,唔,就算冒了那么一点点的危险,对孩儿来说,也是种磨砺不是?哈,姥爷都是为了孙儿好么,这一点孙儿心里头有数着呢,又岂会怪姥爷呢。”萧畏一副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嘻嘻哈哈地说着,生生弄得柳啸全也尴尬得不知说啥才好了,毕竟此番萧畏所冒的危险着实太大了些,若不是其指挥才能出众,只怕早就已交待在北大洼湖畔了,此时借机发作一把,也属人之常情罢。 “小畏啊,这事情都怪姥爷不好,没能事先跟小畏说清楚,让小畏受委屈了。”柳啸全苦笑着道:“小畏不是要整商社贩马么,姥爷答应你,这马呢,小畏想要多少有多少,还有啊,若是商道彻底打通了,姥爷答应你,但凡燕西所属诸城,尔之商社都可以畅通阻,如此可成?” 光棍只打加一,不打九九,这道理萧畏自然是懂的,眼瞅着柳啸全抛出了好处来,萧畏自是不会多客气,再说了,若是真能将柳振雄扶上位,将来这燕西指不定就成了自家的后花园,真要是将柳啸全给『逼』急了,虽说眼下大碍,毕竟此时柳啸全还得求着自个儿,可难保将来不暗下绊子,做人么,自然是见好就得收了不是? “多谢姥爷厚爱,孙儿感激不尽,只是,啊,对了,孙儿此番在北大洼折损了不少人手,回去怕是难跟父王交待,孙儿还请姥爷准许小畏在燕西招些人手,以补不足,不知姥爷能成全孙儿么?”萧畏眼珠子一转,提出了个额外要求来。 “此事好办,小畏只管去挑人好了,姥爷绝不阻拦。”柳啸全没料到萧畏会提出这么个要求来,不由地愣了一下,这才笑着满口子答应了下来。 “多谢姥爷。”萧畏提这么个要求自然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在,不过么,却没必要向柳啸全解释,此际见柳啸全应承了,心中自是爽得很,紧赶着便谢了一声。 “傻孩子,跟姥爷客气个甚,说罢,那王夫子都提了甚要求?”柳啸全笑着摆了下手道。 萧畏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道:“姥爷,出手灭了乞颜部落的可是二舅么?” “这个……”柳啸全迟疑了一下,眼睛眯缝了起来,看了萧畏好一阵子之后,这才默默地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二舅该是奉了大舅之命暗中下的手罢,小畏说得可对?”萧畏毫不放松地又追问了一句道。 萧畏此言一出,柳啸全便知晓所有的事情怕都已被萧畏料定了,也就没再多隐瞒,点了下头,算是默认了,接着轻轻地摇了摇头,神『色』黯然地开口道:“小畏啊,你莫怪你大舅,他,唉,他也是个可怜人啊,若非当年,唉,罢了,不说这些了,小畏此番都与那王老夫子谈了些甚子?” 当年?唔,若不是当年咱家老爹手黑,只怕大舅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敢情咱家老爹此番派了人来,就是为了还债的么?有这么点可能,不过,好像没那么简单罢,莫非……萧畏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小心肝不由地便是猛地一跳,不敢再往下深想了,忙不迭地收敛了下心神,满脸子诚恳地看着柳啸全道:“王老夫子提议郑家斩杀郑忠耿,并反戈一击,剿灭盘踞疏勒之乌骨教匪,以换取大都督之位,经孩儿据理力争,总算是驳回了此议,孩儿斗胆代姥爷作了回主,提议三舅出任燕西大都督,事出紧急,未经姥爷同意,孩儿冒失了,还请姥爷降罪。” 柳啸全本就属意柳振雄出任大都督之位,早就在私底下做了不少的相关安排,此时听萧畏如此说法,知道自己的心思怕是已被萧畏看破,心中对萧畏的能耐登时又高看了三分,同时也多了几分忌惮之心,可再一想燕西的现状与将来,立马就释怀了,这便笑着点了点头道:“不怪,不怪,畏儿做得甚好,姥爷怎会怪罪畏儿呢,那王老夫子对此可有甚意见么?” “那倒没有,只是王老先生提了四个条件,孩儿一时也法应承下来,只得暂时告退而归。”萧畏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四个条件?说说看,都是甚条件来着?”柳啸全一听王老夫子没有反对柳振雄出掌燕西,眼中立马闪过一丝精芒,沉默了一阵子,这才缓缓地开口问道。 萧畏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地道:“回姥爷的话,其一,柳家的事情自己解决;其二,如何沟通史、张两家王老夫子一概不管;其三,从中原调粮入燕西;其四,朝廷不得乘机攻打燕西,此四条缺一不可,孩儿实一丝把握应承,一切尚须姥爷自行定夺方好。” “就这些么?”柳啸全眼中的精芒越来越亮,萧畏话音刚落,柳啸全已是激动地坐直了起来,紧赶着追问了一句。 萧畏认真地点了下头道:“孩儿句句是实,不敢虚言哄骗姥爷。” “哦?”柳啸全轻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侧脸看向默默不语站在一旁的雷龙道:“雷老弟,前番之约依旧算数否?” 雷龙脸『色』平静地拱了下手道:“大都督放心,雷某可以用『性』命担保,燕西所需之粮秣皆已运至陇州,随时可以调过黄河,此地事情一了,大都督自可派人前去调运。” “那就好。”柳啸全面带欣慰地点了点头,接着提高了声调断喝道:“来人!”此言一出,人影闪动间,数名黑衣甲士已出现在了房中,各自躬身行礼应诺不迭。 柳啸全脸『色』森然地挥了手,高声下了令道:“即刻传英儿、雄儿来此,快去!” “属下遵命!”一众黑衣甲士齐刷刷地躬身应了诺,各自行礼退出了房去,自去传唤柳振英兄弟不提。 啧啧,老爷子还真是果决,连隔夜的功夫都不愿等,这就要下手了?倒霉的大舅哦,您老自祈多福罢。萧畏见柳啸全行动如此之坚决,自是清楚其早就有所准备,为柳振英默哀之余,有一个疑问却悄然地涌上了心来…… 第89章 破局(3) 第89章 破局(3) 萧畏虽不清楚柳啸全原先是如何计划燕西此番事变的,可却清楚自己原本在柳啸全的计划中不过只是枚棋子与招摇用的幌子罢了,自个儿之所以能在燕西闹出如此多的事端来,完全是靠着自身的实力还有极佳的运气硬闯出来的,否则的话,燕西的事务自己压根儿就『插』不上手,真正负有出使任务的应该就是雷龙,至于雷龙所负的使命么,想来跟自己已经做完的一切差不了太多,都是为了能稳定住燕西的局势,这些都好理解,然则令萧畏生疑的是——若没有皇帝老儿的圣旨的话,这粮食压根儿就法调入燕西,可偏偏雷龙却敢打这么个保票,很显然,雷龙此举是得到了弘玄帝的许可,如此一来,问题就出现了——自家老爹与皇帝老儿之间到底在玩些啥把戏? 雷龙绝对不可能是弘玄帝的人,这一条萧畏可以完全肯定,否则的话,就算自家老爹同意,老娘那头也绝不会允许雷龙陪自己一道来燕西,很显然,此番雷龙调粮入燕西绝对是自家老爹与弘玄帝都点过了头的,换句话说,调粮入燕西是二者的共同意愿,那么二者真的便是一体的么?好像不太可能罢,二者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不清楚,云里雾里地,萧畏压根儿就看不明白,可直觉上觉得二者之间应该是有矛盾的,还是那种鸿沟一般不可跨越的矛盾,然则事实究竟是不是如此,萧畏心里头一点底都没有,只是在此时此刻,萧畏尽管心里头疑『惑』重重,却也处问去,只能先闷在自个儿心中了罢。 “孩儿见过父亲。”就在萧畏胡思『乱』想的当口,一身便装的柳振雄匆匆行进了房中,衣衫略有不整,很显然是一接到传讯便即刻赶了来的,其行礼问安的声音虽算平静,脸『色』也尚算正常,可眼神却是复杂至极,既有激动又有委屈,还有着几分的不解——说穿了也不奇怪,虽说柳振雄自小就不怎么受宠,可却从未似此番这般,人都回来近十天了,才第一次得自家老父的召见,有些子情绪波动自是难免的了。 “嗯,瘦了,也黑了,雄儿啊,这些年尔始终镇守在凉州,辛苦了。”柳啸全一反往日的严肃,慈祥地打量了柳振雄一番,这才笑着说道。[ “孩儿不敢,为父亲分忧本就是孩儿的责任。”柳振雄虽不清楚自家老父对自己的态度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可当着萧畏等人的面,又不敢出言询问,只能是低着头,谦逊地回答了一句。 “责任,尔能时刻记得肩头的责任便是好事。”柳啸全笑着点了点头,一挥手示意柳振雄站到一旁,自己却闭上了眼,假寐了起来,那样子登时便令柳振雄疑虑万千,可又不敢惊扰了自家老父,不得不小心地退到了萧畏的身边,用眼神询问萧畏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哈,这三舅还真是个实诚人,嘿,有趣!萧畏自然是清楚事情的内幕,可却不想在此时多说些甚子,只是笑眯眯地朝着柳振雄作了个鬼脸,气得柳振雄睁圆了双眼,恶狠狠地瞪了萧畏一眼,可也拿萧畏没辙,只得默默地站在了一旁,纳闷地等候着,片刻之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柳振英大步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见到萧畏等人皆在房中,不由地便愣了住,再一看自家老父闭目躺在炕上,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了前去,躬身行礼道:“父亲,不知您唤孩儿前来有何要务么?” 柳振英此言刚落,柳啸全豁然睁开了双眼,目光阴冷地看着柳振英,却并没有急着开口,那阴森的眼神令心中有鬼的柳振英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往后退开小半步,颤着声道:“父亲,您这是……” “英儿,为父问你,那陈淮南如今何在?嗯?”柳啸全冷冷地看了柳振英好一阵子,突地出言问了一句。 “这……”柳振英并非傻子,一听自家老父如此问法,哪会不知晓自己已是东事发了,心中一凉,面『色』瞬间便黑了下去,默默了良久,突地挺直了腰板,冷笑着道:“呵呵,问得好,嘿,不错,那陈淮南是孩儿派去的,便是那乞颜部落也是孩儿派去的,那又如何?哼,燕西乃是我柳家的燕西,凭什么要让外人来『插』手,若不是您总是扣着兵权不放,那郑家又岂敢有胆子割据西州?哼,萧睿那狗贼当年就图谋我燕西,而今又派了其子来燕西图谋不轨,孩儿杀之又有何错!” “你……,你……”柳啸全被柳振英这番话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怒指着柳振英,哆嗦着嘴唇,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大哥,您怎能如此对父亲说话,还不快请罪。”柳振雄虽也被柳振英这番话震惊得不轻,可一见自家老父如此激动,自是顾不得许多,赶紧从旁闪了出来,一把扶住柳啸全的身子,低声喝了一句。 “滚,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某家,哼,某做了便做了,那又如何?只恨未能将萧家的狗崽子斩杀了,倒坏了老子的大事!”柳振英此时已陷入了疯狂状态,瞪着通红的双眼,破口大骂了起来。 “大舅,你错了,纵使杀了甥儿,您也一样成不了事,只不过白给人作嫁衣裳罢了。”萧畏见柳振英在那儿暴跳如雷,心中虽不免有些子怜悯其可怜之处,可却不想看着其再这么狂吠下去,这便站了出来道:“您以为杀了甥儿以及史、张两家的继承人便能嫁祸郑家么?别傻了,这事情浅显得连甥儿都瞒不过,更遑论燕西群豪了,尔如此处心积虑的结果,只会将燕西引向内『乱』,从而导致外患入侵罢了,尔可曾为燕西这数百万民众想想,若是乌骨教得势,该有多少人头滚滚落地,尔可曾想过么?” “小贱种,跟你爹一个德『性』,都是男盗女娼的货『色』!老子的事轮不到你来管,嘿嘿,真以为老子没个准备就敢来这屋么,哈哈哈哈……”柳振英睁圆了眼,怒骂了萧畏一番,而后一仰头,疯狂地大笑了起来,紧接着外头便响起了兵刃的交击声和厮杀的叫嚷声。 “大哥,你,你怎能如此行事?”柳振雄显然没想到自家大哥竟然敢玩兵变的把戏,一听外头厮杀声响成了一片,登时就急了,豁然而起,将柳啸全挡在了身后,叉指着柳振英便喝问了起来。 “嘿,有什么不能的?这燕西本来就该是我的,是我的,尔等想要抢走,那就得死,尔等一个都活不了,哈哈哈……”柳振英疯狂地大笑着,一派局势全在掌控之状。 上帝要谁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话看来一点都不假,可怜的大舅哦,您老被人卖了,还在那儿帮人数着钞票呢,可怜,可悲!萧畏听到外头杀声大起,心里头原本也有些子紧张,可再偷眼一看,见雷龙一脸的冷漠,而柳啸全尽管满脸的伤感与悲愤,可却一丝一毫的紧张之『色』,便已知晓这两位怕是早就料到了柳振英的举动,早已事先安排了圈套在等着柳振英去钻,自是不会出言点破,只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 “大哥回头罢,您不能再这么错下去了!”柳振雄眼瞅着自家兄长如此疯癫,心中大急,紧赶着劝说了一句。 “错?哈哈哈,我没错,我没错!哼,滚开,否则老子连你一起杀了!”柳振英瞪着通红的双眼,『乱』挥着双手,大吼大叫着。 “大哥,这算是小弟最后一次叫你声大哥了,尔若是定要谋逆,那就从小弟的尸体上踏过去好了。”柳振雄见已法劝回柳振英,面『色』一肃,双手握起了拳头,摆出个戒备的架势,冷然地看着柳振英。 “哈哈哈,想动手?老三,从小到大,你就不曾赢过我,如今也是一样,既然你赶着去死,那大哥就成全你好了。”柳振英冷笑了一声,手掌一立,便要向柳振雄攻杀过去。 “雄儿退下!”不待兄弟二人交手,沉默了良久的柳啸全突地喊了一声,挺直了腰板端坐在了炕上,一脸冷厉之『色』地看着嚣张比的柳振英。[ “父亲,您老了,这些年忙忙碌碌地也该累了,还是就在此好生养病罢,外头的事放手罢,就全交给孩儿来处理好了。”面对着神『色』冷厉的自家老父,柳振英突然冷静了下来,咧了咧嘴,一副甚是诚恳的样子说了一句。 “你?不配!”柳啸全不屑地哼了一声。 “哈哈哈……不配?哈哈哈,不配!孩儿若是不配,那有谁能配?哈哈哈……”柳振英宛若听到这满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仰天狂笑了起来,就在此时,外头的厮杀声突然停了,一阵脚步声响起,十数名黑衣大汉在一名将领的带领下走进了房中,这名将领正是柳振英的贴身亲卫统领柳铁。 “柳铁,尔来得正好,外头的事请办得如何了?”柳振英一见柳铁率人赶到,心情登时大好,这便微笑地问了一声。 “回大都督话,事情皆已办妥。”柳铁反提着兀自在滴血的宝剑,拱手应答了一句,突地瞳孔放大,面『露』惊诧之『色』地吼道:“大都督小心后面!” 柳振英一听这话,顾不得许多,忙飞快地一旋身,准备招架后头的暗算,可才刚一回头,突地发现端坐在炕上的柳啸全根本没动,唯有嘴角边『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心一惊,刚要开口,突地觉得心口一凉,一截剑头已透胸而出,而后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柳铁,你,你……”柳振英捂住鲜血狂涌的胸口,缓缓地转回了身去,怒视着柳铁,嘴唇哆嗦着要说些甚子,可话尚未说完,身子便摇晃了一下,一头栽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魂归黄泉了。 “父亲,大哥他……”柳振雄并非傻子,虽说不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此时见自家兄长已经伏诛,多少猜到了一些,心中的伤感不由地便涌了上来,张着嘴想要说些甚子,可又不知该说啥才好,一时间便愣在了当场。 “雄儿啊,父亲老了,这柳家以后就交给你了,好自为之啊,莫要辜负了为父的期望。”柳啸全心疼地看了看柳振英的尸体,老泪不由地便淌了下来,哽咽了好一阵子,这才伸手拍了拍柳振雄的手,语气惆怅地说道。 “父亲,孩儿我……”柳振雄做梦都没想到柳家家主之位会落到自己身上,既感伤兄长之死,又感慨自己命运之转折,更怜悯自家老父之奈,一时间整个人就此痴了…… 第90章 双重收获(1) 第90章 双重收获(1) 权力面前亲情淡薄如水,这一点萧畏自是早就心中有数,然则亲眼目睹了柳家父子相残之情景,萧畏还是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的难受与悲哀,再一想起自己将来只怕也难免卷入这等骨肉相残的漩涡之中,哪怕内心里早就有了一定的思想准备,可心情还是不免恶劣到了极点,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卧房,可惜事情未了,萧畏身为燕西之局的当事人,实法就此脱身,只得耐着『性』子听完了柳啸全与雷龙的相关安排,应承了自己该做的事后,这才匆匆告辞离开,一路心不在焉地向自己所住的小院子逛了回去。 嗯?怎么回事?萧畏正低头走着,突然听到自己所住的院子中传来一阵哭泣之声,登时便为之一愣,立住了脚,扫了眼急匆匆迎接出来的宁南,沉着声问道:“何人在哭,嗯?” 宁南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可一见萧畏脸『色』不对,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躬身应答道:“回小王爷的话,是那些婢女。” “嗯?”萧畏愣了愣,轻吭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丝不悦的神『色』。[ “小王爷,先前柳府派了名管事来,说是要将服侍小王爷的婢女全都换了,属下不知小王爷意下如何,不敢胡『乱』应允,便将人都先扣着,属下实并不敢礼非法。”宁南见萧畏有发作的迹象,赶忙解释了一番。 换人么?呵呵,老爷子还真是心细如发!萧畏眉头一扬,已然知晓了事情的起因,左右不外乎是柳老爷子疑心那些婢女中有柳振英的人罢了,当然了,也不排除柳老爷子派些人来监视自己之可能,然则论是哪种可能『性』,萧畏都不放在心上,也懒得去理会,这便随意地点了下头,缓步走进了院门之中,入眼便见碧罗等几名侍女被数名柳府家丁看管在院子的一角,一个哭得梨花带雨一般。 若是往日,萧畏或许还有那么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可这会儿萧畏自个儿心里头正『乱』着,哪有那等闲心,只扫了那几名侍女一眼,脚步不停地便要向房中行了去,却不料碧罗突然冲破了那些家丁的阻拦,跑到了萧畏的身边,一头跪倒在地,凄凄惨惨地哭求道:“小王爷,求您救救奴婢罢,奴婢给您做牛做马都成,只求您别赶奴婢走,小王爷求您了……” “放肆,贱婢,还不快快退下。”碧罗这么一跪不打紧,可把一众家丁们都给急坏了,一名管家服饰的中年汉子忙不迭地抢了出来,高声喝了一嗓子,再一看萧畏的眉头皱了起来,忙不迭地躬身陪笑道:“贱婢礼,冲撞了小王爷,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还望小王爷海涵则个,小的这就将这群贱婢带走。” “不要,小王爷,奴婢不想死,求您救奴婢一命啊,小王爷求您了……”萧畏尚未来得及开口,碧罗已是惊恐万状地抱住了萧畏的小腿,哭嚷了起来。 “贱婢住口,胡说个甚!”碧罗此言一出,那名管家的脸『色』立马就变了,铁青着脸喝骂了一声,一撸衣袖便要上前拿人。 “哼!”萧畏冷哼了一声,声音不大,杀气却是足得很,登时将那名管家生生镇在了当场,把咂着嘴,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些侍女小王使唤惯了,用着也顺手,不必换了,尔可以走了。”萧畏本来不想管这些闲事,可一听碧罗等人将有『性』命之危,心头不由地一软,皱着眉头,挥了下手,断然地说道。 “这……,啊,是,小的遵命,小的遵命。”那名管家本还想说些甚子,可一见萧畏眉头扬了起来,哪还敢放肆,紧赶着躬身行了个礼,灰溜溜地领着一众家丁退出了小院。 “碧罗,起来罢,没事了,一切自有小王为尔等做主。”待得那拨家丁去后,萧畏柔声地说了一句。 “多谢小王爷,多谢小王爷,奴婢给您磕头了。”碧罗见家丁们都已退下,心中自是稍安,忙不迭地松开了抱住萧畏小腿的手,恭恭敬敬地磕起了头来。 “罢了,下去罢,给小王沏上壶茶来好了。”萧畏并没怎么将碧罗的感谢放在心上,随意地摆了下手,便向书房走了去,打算独自思考一下燕西的局势,方才一进门,就见林崇明正微笑地看着自己,立马站住了脚,笑着道:“林兄,还没休息么?” 林崇明笑了笑,站起了身来,凝视了萧畏好一阵子,这才微微一笑道:“小王爷今夜可有所得乎?” “呵呵,看样子甚事都难瞒得过林兄,今夜么,多少算是有些收获罢。”萧畏一听林崇明如此问法,心中一动,不由地起了些微澜,不过却并没带到脸上来,只是笑着应答了一声。 林崇明眉头一扬,微微一笑,接着问道:“这么说来,小王爷是打算随军出征疏勒城喽?” “怎么?可有不妥么?”萧畏一听林崇明这话似乎不太赞成自己随军出征,不由地愣了一下,这才出言问了一句。 林崇明脸『色』一肃,很是诚恳地说道:“那倒没有,只不过依林某看来,燕西虽好,却不宜久留,为大计故,当早日回京为上。” “还请林兄赐教。”林崇明此言一出,萧畏心中自是大喜过望——这一向以来,为了将林崇明纳入自己的帐下,萧畏可是没少努力,可惜总得不到林崇明的回应,而此时林崇明居然主动献策,那就说明了一件事——林崇明已决定要投向自己了,面对着此等美事萧畏又岂能不为之兴奋异常的。 “小王爷明鉴,燕西之地可为援,不可使之过强,是故,朝廷虽欲稳燕西以固边疆,却绝不会坐看燕西崛起,某若是料得不差的话,此番燕西内『乱』之厄可解,外患却是难除,战事恐将拖延日久,小王爷若是有志于天下,则不可局限于一地,亦不可局限于一时,此某之愚见也,如何抉择还请小王爷详加定夺。”眼瞅着萧畏脸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激动,林崇明笑了笑,也没辞,将自己的分析和盘道了出来。[ “唔。”萧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立刻出言表态——萧畏此番出使燕西,贩马只是末节,要紧的是想看看能不能将燕西绑上自己的战车,就目前的局势来看,似乎有了些可能『性』,不光是柳振雄这头的关系,便是王老夫子那一头也隐约地有所表示,若是能参与燕西的战事中去,萧畏有信心能凭着自己的手段夺得燕西军心,如此一来,大事未必不可成,然则听了林崇明的分析,萧畏原本的设想立马出现了动摇,这其中的关键就是朝廷所调拨的粮秣究竟有多少,交付的方式又是如何运作,若是朝廷那头稍稍作些小动作,问题可就严重了,毕竟光凭着燕西本身的底蕴,压根儿就支持不起一场规模浩大的战争,更别说此战若是拖延日久的话,燕西对朝廷的依赖将大到以复加的地步,换句话说,燕西的脖子将就此掐在朝廷的手中,若如此,萧畏长期留在燕西就有些子得不偿失了的。 “那好,就依林兄的意思,待燕西稍稳,小王便即回京,还望林兄能鼎力襄助小王。”萧畏并没有考虑多久,便即拿定了主意,很是恭谦地对着林崇明躬身拱手行了个礼,再次发出了邀请。 “京师者虎『穴』也,小王爷这是要林某上山打虎么?”林崇明微微一笑,出言打趣道。 “哈,林兄有所不知,俗话说打虎还需亲兄弟,林兄安忍小王孤身奋战么?哈哈哈……”一听林崇明应允了自己所请,萧畏心情大好之下,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王爷,时候不早了,明日恐将有番恶斗,小王爷还请早些安歇,林某告辞。”林崇明淡淡地笑了笑,躬身行了个礼道。 “也好,明日事了,小王再与先生详谈,先生走好。”萧畏虽很想与林崇明倾谈一番,可考虑到明日尚有要事,自是不敢多有耽搁,也没强留,笑着还了个礼,亲自送林崇明出了院门,这才转了回来,原本郁闷的心情因着林崇明的投效自是大好了起来,也心再去多想燕西之事,兴冲冲地便回了卧房。 “小王爷,您回来了。”萧畏兴冲冲地刚走进卧房,碧罗便紧赶着迎了上来,一双碧眼依旧微微地红着,神情中却似乎有着某种决断一般。 “嗯,回来了。”萧畏心情正好,倒是没去注意碧罗的神情,笑呵呵地应答了一声,也不去梳洗,一头便躺在了榻上,小心眼里美滋滋地,看天花板上的花纹都觉得悦目得不行。 碧罗略有些拘束地站在房中,轻轻地咬了咬红唇,缓步走到榻前,款款地福了一福,语音略带一丝颤抖地开口道:“小王爷,您辛苦了,奴婢给您按摩一番可好?” 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碧罗都是个大美人儿,金发碧眼,身材高挑而又丰满,再加上一口不知从哪学来的江南软语,塞外女子那野『性』的美加上温柔的『性』子,反差之大,绝对是个勾人魂魄的尤物,此时其颤声之柔情,便是石人也会动心不已,然则萧畏此时满门心思都不在这上头,倒是没注意到碧罗的异样,这便随口应了一句道:“好,那成。”话一说完,索『性』连眼都闭上了,只等着享受一番按摩的舒适,那等毫保留的信任状令碧罗的眼圈再次红了起来,呆立了片刻,这才俯低了身子,手微颤颤地伸了过去…… 第91章 双重收获(2) 第91章 双重收获(2) 按摩这玩意儿萧畏原本谈不上有多喜欢,可也并不排斥,前世那会儿也曾随大流逛过几回按摩院,当然了,是正规的那一种——萧同学虽有寡人有疾,可却不是急『色』鬼,那等花钱买春的事儿萧同学向来是不屑为之的,按萧同学的话来说,那就是给人爽了还得买单,贱!至于这一世么,因着被舒雪城老爷子可着劲地折磨,每日里都是鼻青脸肿外加浑身筋骨疼,若不是嫣红有着一手过硬的按摩功夫的话,萧同学只怕就熬不过来了,这么按了几年下来,几天不享受上一番,还真有些不太习惯的,然则此番出使燕西危险着实太高了些,萧畏自是舍不得让一众丫鬟们跟着受这份洋罪,也就只好苦了自个儿了,几个月的艰辛下来,筋骨还真是有些子紧得慌了,这一听碧罗要帮自己按摩,哪会不乐意,身子一翻,趴在榻上,眼一闭,舒舒服服地享受了起来。 “……嗯,嗯,好,再用点劲,对,就是肩井『穴』这儿,啊……”碧罗的按摩手法相当不错,轻重缓急极为讲究,论是拿捏还指压,都极见功底,几番敲击下来,舒服得萧畏直哼哼,这么哼着哼着,倦意不知不觉间便涌了上来,眼皮子一沉,堪堪就要入睡的当口,后背上突地传来一阵极端的舒服感,身子不由地为之一僵,眼睛霍然睁了开来,扭头一看,血脉立马贲张了起来——碧罗不知何时已罗衫尽解,唯留一贴身之肚兜,两团柔软正紧贴着萧畏的后背,轻柔地上下挫动着,俏丽的脸上布满了红晕,一双蔚蓝『色』的瞳孔朦朦胧胧地亮着,内里宛若有着强烈的火在熊熊地烧着一般,丰满的嘴唇微微地张着,吐气声微弱似呻似『吟』,又怎个诱『惑』了得。 干柴遇到了烈火,这结果如何就不消说了,萧畏本就不是坐怀不『乱』的“柳同学”,这都几个月没见着肉味了,哪能经得起这等强烈的诱『惑』,头脑“嗡”地一声便狂『乱』了起来,一翻身,将碧罗反压在身下,左手一扯,毫不客气地将碧罗身上仅有的肚兜扯了下来,『露』出了具姣好得几可挑剔的美体,但见峰峦高耸而圆,细腰如蜂盈盈可握,波澜起伏处风光限好,平坦的小腹上一片金『色』的茂盛草场更是勾人心魄,饶是萧畏也算是花丛老手了,可见了此等美景还是身不由己地『迷』『乱』了,右手一抄,峰峦在握,只一『揉』,本就已不堪的碧罗立时便娇躯微颤,口中微『吟』了一声,这声音便是“战斗”的号角,听在萧畏的耳中,更显得刺激比,这便不管不顾地搓、『揉』、挑,捻了起来,十八般武艺一上,可怜碧罗从未经历过人事,哪堪如此之摧折,顷刻间便彻底『迷』失了,如同八爪鱼一般紧紧地挂在了萧畏的身上,喘息急中,鏖战开启,撞击声中,娇喘连连,一时间满室春光限中……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一场巫山云雨总算是消停了下来,萧畏也从『迷』『乱』中醒过了神来,看着怀中的玉人儿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些啥才好了——对于旁人来说,碧罗只是个侍女,吃了也就吃了,没啥大不了的事儿,大不了给些赏钱也就是了,问题是萧畏却不是这等样人,别看表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可骨子里却是个负责任之人,虽说此番云雨乃是在意『乱』情『迷』之下发生的事儿,可该负的责任萧畏自也不会卸,问题是碧罗的来历底细萧畏一点都不清楚,该如何负这个责就足够萧畏头疼万分的了。 “小王爷,都是奴婢不好,奴婢……”静静地躺在萧畏怀中的碧罗似乎察觉到了萧畏心中的犹豫,微微地抬起了头来,仰视着萧畏的眼睛,双眼微微一红,微颤着声要出言解释一番,却被萧畏抬手捂住了嘴。[ “尔没有错,是小王孟浪了,尔放心,一切有小王在,不会令尔受委屈的。”萧畏心中虽尚略有些挣扎,可还是做出了保证。 “奴婢,奴婢多谢小王爷,奴婢……”碧罗轻轻地拉开了萧畏的手,痴痴地望着萧畏那张尚带着些稚气的英挺面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唯有泪水悄然流淌了下来。 “傻丫头,不哭了,乖,等过几天小王带尔一道回中都去,那地儿可比晋昌城大多了,风景也美,尔到了那地儿,保准喜欢,来,不哭了。”眼瞅着怀中的玉人流泪,萧畏心中不由地便是一软,原本尚有的一丝顾虑就此抛到了脑后,紧赶着便出言安慰了起来。 “真的么?”一听萧畏打算带其回中都,碧罗的眼中『射』出了毫不掩饰的喜悦之光,追问了一声,可不等萧畏开口,碧罗的眼神很快便又黯淡了下来,低垂着头道:“奴婢乃是乡村贱婢,实不敢拖累了小王爷,小王爷的心意奴婢感激不尽,可奴婢怕给您丢了脸,若是让旁人看了笑话,皆贱婢之过。” 萧畏一听碧罗这话,不由地便笑了起来,爱怜地捏了捏碧罗那高挺的鼻梁,煞是豪气地开口道:“哈,傻丫头,尔是小王的女人,这满天下就没谁敢欺负你,来,笑一个。” “奴婢,奴婢……”碧罗心情激动之余,嘴唇哆嗦着,不知该说些甚子才是了。 “碧罗,这是尔的本名么?”萧畏伸手轻轻地拍了拍玉人的肩头,岔开了话题。 “嗯,奴婢本是龟兹族人,姓白,自小爹娘死得早,六岁那年便随了大少『奶』『奶』,一直到大少『奶』『奶』嫁到了柳家,奴婢也就跟着来了,这一晃已是十年了。”碧罗微微地摇了下头,似乎很苦涩地说道。 “哦,这样啊,那尔家中可还有旁的亲人么?”萧畏一听碧罗如此说法,心中爱怜之意大起,搂了搂碧罗的香肩,柔声地问了一句。 “奴婢也不清楚,纵使有,这么些年来都没有联系,也不知晓族人们都在哪。”一想起自己的身世,碧罗的眼圈立马又微微发红了起来,咬着唇,低声地回答道。 “乖,不哭啊,你不是还有小王么,打今日起,小王便算是尔之亲人了,来,笑一个给小王瞅瞅。”萧畏最见不得女人流泪,这一见碧罗又要哭了,赶忙出言哄道。 “嗯。”碧罗乖巧地点了点头,展颜一笑,那甜美的笑容再配合上未干的泪痕,登时令萧畏心神再次一『荡』,碧罗这会儿正紧贴着萧畏,自然是感受到了那股火热,脸『色』“刷”地便是一红,羞得头都不敢抬起来,紧紧地咬着牙,身体微微地轻颤着,紧紧地抱住了萧畏的腰。 “嘿嘿。”一看到美人儿那欲拒还迎的样子,萧畏不由地乐了,坏笑了一声,极尽挑逗之下,碧罗原本就红的脸『色』瞬间已红得微微发紫了起来,羞得直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萧畏的怀中,紧紧地贴着萧畏的胸膛,红唇微张,一股股喘息的气流打在萧畏的身上,登时令刺激得萧畏心跳加速了不老少,一场战事再次上演,春光限好中,风云再起矣! 天不知何时已经微微地亮了,尽管有着帘的阻挡,可天光还是从缝隙间透进了卧房来,一夜眠的萧畏不单没有精神萎靡不振,反倒神采奕奕,一只手簇拥着沉沉睡去的碧罗,另一只手枕在了脑后,半躺半坐在榻沿,一想起昨夜的疯狂,再一看已是不堪摧折的碧罗,萧畏心中不由地涌起了一阵微微的歉意,温柔地抚了抚碧罗的肩头,慢慢地从碧罗身下抽出了手来,轻手轻脚地下了榻,也没唤人前来服侍,自个儿『摸』索着更了衣,回头看了看兀自沉睡着的碧罗,这才缓步走出了房门。 “参见小王爷。”萧畏刚走出卧房,宁南、宁北兄弟俩便从暗处冒了出来,各自躬身行了个礼,可脸上却全都是憋不住的笑意。 “咳,咳。”萧畏多精明的个人,哪会不知道这哥俩个肚子里再想些甚子,心里头不禁有些子尴尬,赶忙假咳了几声,掩饰了过去,微微地皱了下眉头,做出一副肃然的样子道:“都愣在这儿做甚?小王交待的事情都办妥了么,嗯?” “禀小王爷,一切都已办妥,唐大掌柜已传了话来,史丰恭、张『潮』阳皆已入了股份,另,挑选侍卫的风声也已安排放了出去,这几日便该有回音。”明知道萧畏这是没话找话地穷掩饰,可宁家兄弟却不敢不答,只得强忍着笑意,异口同声地应答了一句。 “那就好,走,随小王到白虎堂一行,今日事关紧要,都给小爷我打起精神来!”萧畏面表情地丢下句话,一甩大袖子,大步便向院门走了去,宁家兄弟相视一笑,也没敢多耽搁,疾步跟在了萧畏的身后,一并往白虎堂方向而去…… 第92章 议事白虎堂(1) 第92章 议事白虎堂(1) 卯时将近,天『色』已是微蒙蒙地亮了,晋昌外城中早起劳作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可权贵们所住的内城里却依旧是一片的宁静,唯有不多的零星灯火在朦胧地闪烁着,大体上都是些起早的下人们在忙碌,而真正的世家子弟们此时大多都尚在梦中,正睡得香甜,然则就在这一派的寂静之中,一阵激昂的战鼓声突然响了起来,整个内城登时便彻底『乱』了起来,各大世家鸡飞狗跳不已,只因这鼓声正是聚将的号令之声——四年了,自打柳啸全卧病在床起,这鼓声就再也不曾响起过,一众人等都有些忘了还有点卯这么回事儿,这会儿鼓声一轰鸣,大小权贵们可就全都慌了神,一个个手忙脚『乱』地穿衣披甲,连梳洗一下都顾不上,紧赶着便四面八方地向大都督府所在地纵马狂奔了去,雷鸣般的马蹄声在内城里响成了一片,一派兵荒马『乱』之状。 “发生了何事?郑家打过来了么?” “不会罢,没听说啊,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今日这是咋了?” “不晓得,莫非是大都督出事了?”[ “你个乌鸦嘴,大都督要出了事,咱这燕西的天可就要塌了!” 一众世家子弟慌张张地赶到了大都督府门前的小广场上,这才惊觉大都督府此时已是一派的森严,数千黑衣甲卫散布四周,戒备极严,除了王、史、张等大世家子弟能进得去外,余者皆不得其门而入,只能聚集在小广场上瞎议论着,各种揣测之声响成了一片,却人知晓到底发生了甚事。 究竟发生了何事?不说等候在小广场上的一众中小世家权贵们不清楚,便是已进了大都督府的大世家子弟们也同样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因他们中绝大多数人虽进了大都督府的门,却进不了最核心所在的白虎堂,能走将进去的也就只有三大世家的家主而已,史丰恭、张『潮』阳等全都被一群黑甲侍卫客气而又坚决地挡在了堂外,面对着如此森严的戒备,哪怕是脾气最为火爆的史丰恭也不敢太过放肆,咕囔了几句之后,也只能与其他人等一并留在了白虎堂外。 外头『乱』纷纷,白虎堂里却是静得诡异——三大家主进了白虎堂才发现主事者柳啸全居然还没到,不仅如此,偌大的白虎堂中连个人影都没有,别说侍候的下人了,便是连侍卫都不见一个,三大家主见状,自是皆起了些疑虑,只不过大家伙都是深藏不『露』的主儿,尽自心中都有所怀疑,可谁都不愿就此多说些甚子,个个就跟老僧入定似地端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默默地等候着柳啸全的到来。 卯时正牌,第三通鼓声刚落,白虎堂外传来了一阵响过一阵的通禀声:“大都督到!”,已落了座的三大家主忙不迭地都站了起来,瞩目着堂口的方向,入眼便见数名黑甲侍卫抬着半躺半坐在胡床上的柳啸全行进了堂中,其一左一右还跟着萧畏与柳振雄二人,独独不见这些年来实际负责大都督府琐碎事宜的柳振英,三大家主见状不由地都是微微一愣,然则接下来的反应却各不相同——史万晟与张凯泽飞快地交换了下眼神,各自的脸上都『露』出了狐疑的神『色』,而王岳则是嘴角一勾,『露』出了丝微笑,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畏一眼。 “参见大都督!”三大家主虽心思各有不同,可这等当口上,自不是私议的时分,待得柳啸全的胡床停放在堂前大位上之际,三大家主各自躬身抱拳行了个礼。 柳啸全面『色』肃然地扫了三大家主一眼,一抬手道:“免了,都坐罢,今日请诸位前来,是有些要事不得不断,诸公都知晓数日前乌骨教匪徒袭击我燕西之事了罢,若非小王爷指挥若定,我燕西浩劫难免,此我燕西之大辱也,不可等闲视之,尔等对此有何看法?” 北大洼的事情都已过了近十日了,晋昌城中流言蜚语早已是版本数,却从不曾见大都督府就此事表过态,史、张两家就此事原本也达成了个共识,打算利用此事向大都督施压,只不过尚未开始行动罢了,这会儿见柳啸全主动提将出来,史、张二人飞快地对了个眼神,由张凯泽率先开口道:“柳公说得好,那乌骨教匪徒胆敢深入我燕西腹地,行谋刺之恶行,当诛灭之,不单乌骨教该灭,便是那与乌骨教勾搭之辈也不能放过,依某看来,此事若非有内应,乌骨教岂能猖獗如此,欲灭乌骨,当先除内患为上,还望柳公早作决断。” “不错,张公此言有理,那郑家勾搭乌骨教已非一日,今又作出此等丑行,背叛我燕西之心昭然若揭,当灭九族!”张凯泽话音刚落,史万晟便有些个迫不及待地出言附和了一番,矛头直指高昌郑家。 “唔。”柳啸全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侧头看向了沉默不语的王岳,沉『吟』着出言问道:“王老弟,您的意思呢?” “王某听凭大都督调遣。”王岳并没有表明态度,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那好,既然史、张二公提议剿灭乌骨教,这事情就这么定了,昭告我燕西诸城,但凡私下勾连乌骨教者,皆同罪,各州点兵,准备平『乱』!”一听王岳如此说法,柳啸全自是不再犹豫,猛地一挥手,语气不容置疑地下了决断。 “大都督英明。”柳啸全话音一落,史万晟脸上掠过一丝兴奋之意,紧赶着站了起来道:“此战事关重大,须得有智勇双全之将为主帅,肃州镇守使张凯明军略过人,某以为其出任大军主帅,定可大获全胜!” “凯明虽勇,然此番恶战不免,且须防吐蕃、突厥两处有异动,非一人之力可以照顾周详,某提议沙州镇守使史万年为副帅,分兵进击,速破乌骨为上。”史万晟话音一落,张凯泽立马投桃报李地提出了副帅之人选,一唱一合之下,配合得比之默契。 张凯明乃是张凯泽的二弟,史万年则是史万晟的三弟,此二人皆是一州之镇守使,手中都握有相当的兵权,史、张两位家主此等提议摆明了就是要夺权,却也不怕柳啸全反对——按燕西议事之旧例,但凡大事,须五大世家共决之,如今郑家已被摆上了对立面,自然不可能还有发言权,如此算来,就只有四家能有投票权,史、张一联手,就已占了一半的票数,怎么算都处于不败之地,至于王家么,一向不太过问军事上的事情,即便是柳啸全反对,那也是二比一的胜算。 “王老弟,尔之意思如何?”柳啸全没有去理会史、张两家的提议,而是微皱着眉头看着不动声『色』的王岳,试探地问了一句。 “兵马调集容易,只是粮秣从何而来?不知柳公有何定论么?”王岳面『色』平静地反问道。 “王公,这粮秣一向是观察使衙门在管着,这么点小事想来是难不住王公的,张公,您说是罢?”柳啸全还没开口,史万晟便抢先打了个哈哈。 “是啊,王公高明,大军所需之粮秣想来是备得齐的,我等大可放心。”张凯泽闻言,自是也跟着打起了哈哈来。[ “王老弟,如今观察使处尚有多少粮秣?”柳啸全没理会史、张二人的话语,一脸慎重地看着王岳,追问了一句。 “好叫大都督得知,观察使如今尚有粮四千石,牛三千,羊六万,只能保证我燕西日常之开销,别粮秣可调。”王岳不紧不慢地答道。 柳啸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扭头看向史张二人道:“唔,这就棘手了,张公、史公,尔二人既然提议大军出征,想来是有法子筹粮的,就拿个主意出来好了。” 史、张两家都是燕西之豪门,虽说近年来燕西连连天灾,可其家中自是不会有缺粮之虞,然则要他两家凑出大军出征的粮秣却显然没那个可能『性』,此时一听柳啸全将难题踢到了自己的脚下,二者皆有些子傻了眼,一时间讪讪地说不出话来,而柳、王二人也不继续追问,只是默默地看着史、张两位家主,一副等着他俩拿主意的架势,『逼』得史张二人老大的不自在。 “柳公说笑了,我等家中情况如何柳公岂会不清楚,这粮秣之事么,呵呵,还真得柳公拿主意方可。”张凯泽见一味地沉默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只好厚着脸皮再次将话语权丢给了柳啸全。 “这可就难了,若是粮如何破贼?”柳啸全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满脸子为难之状。 得,该轮到咱上场了!萧畏冷眼旁观着诸人的一举一动,此时见戏已唱得差不多了,自是清楚该轮到自己出场的时候了,这便微笑着从旁站了出来,对着众人做了个团团揖道:“姥爷,诸位大人,乌骨教乃我燕西之大患,不可不速除之,如今大军发动在即,却困于粮秣,实是令人扼腕,小王不才,或能解此事。” 萧畏此言一出,满堂之人的眼睛全都亮了起来,齐刷刷地看向了萧畏,却都没急着出言追问详情,各自的脸『色』迥然而异…… 第93章 议事白虎堂(2) 第93章 议事白虎堂(2) 大军出征所需的粮秣可不是个小数字,尤其是燕西地处沙漠,交通运输艰难,牛羊等牲口还好说,后方十只羊运抵前线,还能落下个七、八只,可粮食就不同了,后方一斤粮启运,到了高昌前线最多只剩下半斤,若是战线进一步拉长,运输上的损耗就更加惊人了,没个数万石的粮秣储备,这仗压根儿就打不起,就目下燕西的财政来说,便是举全燕西之力也依旧是力有未逮,这一条在座者心中都有数,史张二位家主之所以提议出征,其实也不过是个幌子,为的便是夺取军权罢了,至于征伐之事么,其实他俩压根儿就没那个念头,这会儿一听萧畏自称有办法解决粮秣供应,史、张二人自是又惊又喜又疑,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由着张凯泽出言道:“小王爷,此乃白虎堂,是我燕西军政之要地,非是可信口开河之所在,小王爷慎言,慎言啊。” “张叔所言甚是,军中戏言之理小王心中有数。”耳听着张凯泽那看似语重心长之言,萧畏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道:“小王说得出自然就做得到,这一条还请张叔放心。” “哦?不知小王爷能筹来多少粮秣?须知大军一动便是金山银山的花销,非等闲可视之。”张凯泽一听萧畏说得如此自信,好奇心立马就起了,不待旁人出言,紧赶着便追问了一句道。 萧畏笑眯眯地回答道:“那要看这一仗如何打,又由谁来打了。”[ 萧畏此言一出,张凯泽立马就住了口,狐疑地看了看自信满满的萧畏,一时间搞不清楚萧畏的底气究竟是从何而来,迟疑着不敢再接着追问下去,倒是史万晟从旁『插』了一句道:“小王爷此言何意?此番我燕西兴兵讨伐道,乃盛举也,自当共举贤明为主帅,张凯明、张镇守使乃我燕西名将,由其挂帅出征,全胜可期,又有何疑问哉。” 疑问?嘿,好大的笑话,这老小子到了这会儿还在做着登上大都督之位的美梦,还真是可爱到了极点!萧畏心里头毫不客气地贬损了史万晟一番,可却并没有带到脸上来,也没有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高深莫测地笑着。 萧畏这么一笑,史万晟也傻了眼,不知道该如何再往下追问了,倒是始终沉默不语的王岳出言打岔道:“依小王爷看来,此仗何人领军为宜?” “王老先生明鉴,小王初到燕西,不了解实情,实是不敢妄言,唔,小王的姥爷久任燕西大都督之职,还是听他老人家的吩咐好了。”萧畏对王岳拱了拱手,很是客气地回了一句,此言一出,三大家主的目光皆闪烁了起来,不时地在萧畏与柳家父子身上来回扫视,都在暗自猜测萧畏此言背后的奥妙何在。 史、张二人不清楚萧畏的底牌,自是难解其中的蹊跷,可王岳却是跟萧畏深谈过了几回,大体上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心中不由地便是一震,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目视着柳啸全道:“大都督,您的意思如何?” “出兵讨逆乃我诸大世家的共识,诸公既然异议,此番出兵已是势不可免,所虑者不外粮秣耳,如今小王爷自言有法子解决粮秣之难题,想来对此番征战亦有看法,老朽年迈,久不理事,就依小王爷的主意行事好了,王老弟以为如何?”柳啸全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不紧不慢地应答了一番,又将话语权交给了萧畏。 “王某以为可行。”王岳毫不含糊地应了一声。 柳,王两位家主先后表了态,史、张二人虽心有不满,可在这当口上,也不好出言反驳,然则要他俩就此将决定权交给萧畏这么个外人,二人自也不肯甘心,索『性』都闭上了嘴,来了个既不肯定也不否决,就想先听听萧畏的意见而后再做打算。 “多谢诸公抬爱,小王才疏学浅,本不该在此妄言,然则乌骨教不单是我燕西之大患,也是我大汉民族之共敌,事关民族大义,小王自不敢后人,当献微薄之力以共襄盛举。”萧畏面『色』一肃,对着在场众人做了个团团揖,义正辞严地开口道:“圣人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面对乌骨邪教,唯有全民共讨之,此既是燕西之事,也是我朝廷之事,燕西有难,朝廷岂能置之度外,小王已上表朝廷,蒙陛下恩准,可调动陇州之粮储,目下第一批五千石大米已到黄河边之永靖城,随时可以调过黄河。” “什么?” “此事当真?” 史、张两位家主原本以为萧畏自言能解决粮秣问题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没想到萧畏居然真办成了如此之大事,尽管五千石粮秣并不算是如何巨大的数目字,可用来征讨高昌郑家却已是绰绰有余了的,更别说这还只是第一批,那后头还有多少,可就令人惊心了的,饶是二人都算是老练沉稳之辈,却也被这个消息震得目瞪口呆,惊疑之言立马脱口而出了。 “小王向虚言,二位叔伯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前去督运粮秣。”面对着两位家主的惊疑,萧畏笑了起来,淡淡地回了一句。 “这……”史、张两位家主见萧畏说得如此肯定,一时间皆有些子脑袋当机了,愣愣地不知说啥才好。 “此粮秣非是小王私家所有,乃是朝廷专为征伐道所拨,若是所托非人,恐空费米粮,小王自难辞其咎,承蒙诸公厚爱,容小王参与议事,那小王也就不虚言托了。”萧畏压根儿不给史、张二人反应过来的机会,朗声道:“小王此来燕西,大北洼遇刺能得以脱险,皆因小王之三舅一路教导兵法、骑战之功也,依小王看来,能当讨贼众任者,非小王三舅不可!” “王某附议,大军出动可待军粮到后再行,然出征之帅必当先定,柳镇守使智勇双全,可当此重任!史公,张公想来也不会反对罢。”萧畏话音一落,一向不管军事的王岳立马毫不迟疑地出言支持。 不会反对?那才怪了,史、张二人图谋了良久,就是打算趁着柳家势微之际,夺下大都督之位,如今要是军权落到了柳振雄之手,他二人岂不是白忙乎了一场,可在这当口要出言反对,似乎很难找到了合理的理由出来,直急得两大家主额头汗水狂涌不已。 “呵呵,小王爷的提议固然甚好,只是依老夫看来,却略有不妥,老夫以为柳三虽能,可柳振英更佳,不若由柳振英挂帅出征,名正言也顺,史兄,您说是罢?”张凯泽的反应显然比史万晟快了不少,只愣了一回儿,便冒出了个主意来。 “没错,是这个理,我等世家传承有序,不可自『乱』了方好,张兄之提议大佳!咦,振英老弟今日怎地没来,莫不是病了?”史万晟能当上大世家的家主,又岂是等闲之辈,只一转念,便已知晓了张凯泽的主张,左右不过是挑着柳家的内『乱』弱点而去的,这便紧赶着出言附和了一句。[ “史公,张公,承蒙二位挂记着英儿,老朽代英儿在天之灵多谢二位了,唉……”史、张二人话音一落,柳啸全脸上立马『露』出了哀容,拱了拱手,语气沉痛地说到一半,便悲痛得说不下去了,只是一味地摇头叹息不已。 “啊……” “怎么会这样?” 史、张两位家主一听柳啸全如此说法,登时全都惊得坐不住了,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睁圆了眼,满脸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柳啸全——两大家主都不是平凡之辈,一个个消息都灵通得很,柳振英私底下搞的小动作,两人早就心中有数,本打算到关键时候,再将柳振英这张牌打将出来,却没想到柳振英居然死了,这等消息对于两大家主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史公,张公,家兄昨夜突发心绞疼,已过世了,唉,大哥英年早逝,小弟心『乱』如麻,还望二公多多海涵。”自进了堂中便一言不发的柳振雄从旁站了出来,对着史张二人拱了拱手,语气萧瑟地解说了一番。 谎言!绝对的谎言!两大家主都不是傻瓜,哪会真信了柳振雄的话,可问题是就算他俩再不信,也法在此等时分提出反驳之词,不仅如此,还得强自按压住心中的怒气,对柳家父子温言慰籍一番,心里头的憋屈就别提有多难受了,更令二人郁闷的是——随着柳振英的死去,柳振雄的崛起已是不可阻挡,再算上王家以及朝廷那头的支持,燕西大都督之争已经没有丝毫的悬念可言了,事已至此,二人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低头认输了事,果不其然,柳啸全默默地流了阵泪后,突地抬起了头来,很是诚恳地看着众人道:“老朽年迈,又是残疾之躯,按我燕西公议,当退位让贤,只是如今大战在即,老朽不敢因私而废公,勉强留任一时,待收复高昌之后,以贤者代之,诸公之意如何?” “柳公所言正理也。”王岳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同意,史,张二人见状,也没了奈何,只得各自躬身应答道:“柳公保重,此事到时再定夺也好。” “那好,此事就这么定了,传老夫之命,点兵备战!”柳啸全见三大家主都没出言反对,自是毫不客气地下了决断,一场原本该是燕西大『乱』的祸根就这么形中烟消云散了开去…… 第94章 捡到宝了(1) 第94章 捡到宝了(1) 弘玄十六年四五月之交对于燕西来说,绝对是个多事之秋,先是朝廷来使引发百姓群起抗议,后又有北大洼袭击事件,再接下来便是柳家大少柳振英暴病而亡,旋即,大都督府又传下了备战令,四大世家联手昭告燕西诸州,谴责高昌郑家勾结乌骨教,信誓旦旦地言及将联合出兵征讨之,震撼人心之消息一条接着一条,似乎没个完了,然则最令燕西民众津津乐道的却不是这些军国大事,而是一条传言,那便是出使燕西的项王三子萧畏将公开遴选王府侍卫。 王府侍卫,光听这个名头好像没啥大不了的,不说这年头燕西每年都有不少世家在招侍卫,便是军伍招兵也属常事,玩的也都是择优入选的那一套,说起来还真没多大的新意,真正令燕西百姓轰动的是——据说一旦能入选王府侍卫,光安家费便有五百两银子之多,还能将家眷跟着搬到京师去,这还不算,每个月最少还有二十两银子的饷银可拿,这么一算将下来,那待遇可就诱人得很了,比起给燕西诸世家当侍卫不知强了多少倍,更关键的是此番项王府招侍卫不限种族,也不限制录取名额,但凡能过关者一律录用,于是乎,此消息一传扬开去,整个燕西全都轰动了起来,不只是汉民们摩拳擦掌,便是燕西各附属部落的部族勇士们也都为之心动不已,但凡自认有两下子的草原豪杰们全都疯狂地涌向了晋昌城,等着拿银子了。 说起来考核的规矩也简单,拢共就三样考核,一是举石锁,二是骑『射』,三么,就是武艺比试,前两样任选一样,但凡能过得了关者,便可保证入选资格,至于第三样比试则决定最终的待遇,能获得优胜者,即可出任军官,那待遇可就不是普通侍卫能比得了的了,安家费翻倍不说,每个月少说也能有五十两银子可拿,这等待遇确实诱人得很,问题是要想通过考核,实在是太难了些——举石锁,要求能举起六百斤的大家伙,骑『射』?那就更难了,要求八十步『射』靶十矢九中红心,一百步要八中以上,一百五步七中,这等要求之下,论是骑术、力量还是箭术稍差一点都过不了关,当然了,就算两样都法过关,也不意味着就没有机会,凡能举起三百五十斤石锁,而又能达成骑『射』百步八中以上的也可以获得候选资格,另外,有特殊才能者,比如说擅长土木机关,追踪等奇技者也可获得入选资格,但凡所有过关者,在参加最后的比试之前,便能先拿到一半的安家费不说,其在晋昌城的吃住费用“唐记商号”也全都包圆了。 每日里闻风前来参考的人不少,然则真能入选得了的,一百个里头最多只有一个,可就算是这样,前来赶考的各路豪杰还是络绎不绝涌了来,再加上前来看热闹的晋昌城百姓,用来作选拔场地的柳府演武场竟因此成了全晋昌城最热闹之所在,喝彩声、惋惜声此起彼伏,再加上游走小贩们兜售物品时的叫卖声,好端端的演武场竟热闹成了个大集市,当然了,在所有的看客中,身为始作蛹者的萧畏绝对是最欢欣鼓舞的一个。[ 银子就是拿来花的,只要值得,哪怕花再多的银子,萧畏也不在乎,就怕这银子花不出去才是个大麻烦——招侍卫只是个幌子,说实话,真要招收侍卫的话,萧畏压根儿就不会在这燕西之地招,随便在京师之地放个风声出去,绝对有着大把大把的高手前来应聘,此番要招的其实是冲锋陷阵的突将之才,而这才是燕西之地的特产。 自进入五月以来,整个燕西大都督府忙得个不可开交,一派备战的紧张,可萧畏却是闲了下来,万事不管,调粮的事有雷龙去办,商号的事儿由唐大胖子去张罗,萧畏彻底当了甩手大掌柜,每日里除了些实在脱不开的应酬之外,就全都泡在了演武场上,指望着能从中淘出宝来,还别说,燕西之地多豪杰,每日前来应考的多达数百之众,一个个身手都相当了得,大半个月下来,竟已有三十余人达到了入选的资格,可惜却没有一个能令萧畏眼前为之一亮者,概因这些入选者基本上都是靠两项综合得以入选,属于能力均衡之辈,并非萧畏所期待的绝世之勇将。 绝世勇将之所以称为绝世,自然就是稀少得可怜,要指望能捞到手中,简直比大海里捞根针还难,这一点萧畏自然是心中有数,不过么,撞大运一番却是妨的,不管怎么说,已入选的三十余人个个都是骑『射』好手,已足够萧畏将来组建班底之用了,也就是抱着再试试看的心理,萧畏将原定半个月的招考时间延长到了一个月,陆陆续续又录取了十余人,还是没能盼到萧畏最想要的绝世勇将,今日已是招考的最后一天了,眼瞅着日头已西斜,前来应考的人已是寥寥几,萧畏的心中不免有些微微的失落感,刚准备下令收摊呢,就见三个风尘仆仆的汉子急冲冲地从围观人群中闯了出来,其中一个身材魁梧得简直就像巨灵神一般的大汉边跑还边高声嚷嚷着:“让开,快让开,别碍着俺拿银子!” 呵,好一条大汉!端坐在主考位置上的萧畏原本正有些萧瑟,突地听见响动不对,侧头一看,入眼便见那大汉的身材如此之骇人,登时眼睛便为之一亮,一挥手,示意宁家兄弟将那三名汉子全都叫到了近前。 “银子呢?俺拿银子来了。”身材最魁梧的那名汉子一到了主考台前,也不管旁人是如何个反应,一双豹子眼左顾右盼地扫了一番,没发现银子所在,不由地便嚷嚷了起来,那等憨样登时便惹得看热闹的人群好一通子狂笑。 “铁塔,休得放肆。”一名看起来老成的汉子见状,忙低喝了一声,抢上前去,对着端坐在主考位置上的萧畏一躬身,行了个礼道:“小的燕云祥见过大人,舍弟燕铁塔鲁莽,还请大人海涵,那位是小的途中所遇之好友龟兹族人白长山,我等三人皆来自伊吾城,听闻此处招侍卫,特前来应征。” “俺就是来拿银子的,为何不让俺说。”萧畏尚未发话,那燕铁塔却不满地咕囔了起来,那等直白的样子登时又惹起了笑声一片,闹得燕云祥尴尬得直翻白眼。 “哈哈哈……”萧畏也被燕铁塔那小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排石锁道:“铁塔,尔能举起多大的石锁,小王便给尔多少银子,就怕你拿不走。” “嘿,你不会是哄着俺罢,银子呢?”燕铁塔只瞄了那排石锁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一伸手,要起了银子来。 哈,这位可真逗,不见兔子不撒鹰啊,有趣,有趣!萧畏见燕铁塔身材魁梧至极,料知其人力量必然不小,可也不以为其真能举起那六百斤的巨大石锁,毕竟这些天来,不少身量仅比燕铁塔稍差一点的大力士都试过了,没一个能举起那玩意儿的,最厉害的也不过仅仅举起了五百斤的石锁,此时见燕铁塔对那些石锁不屑一顾的样子,萧畏倒真来了兴趣,这便笑嘻嘻地一挥手道:“宁南,去,到府中搬一千两现银来。” 宁南高声应了诺,领着几名侍卫去了片刻,便已抬着一大箱子的白银赶回了演武场——这一个多月来,唐大胖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银子赚了不老少,大多都搁在了萧畏的住所里,专等着贩马之用,扣除了这些天的花销之外,萧畏房中堆积的银子都已达十数万两之多,这一千两银子对于萧畏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可对于燕西的百姓而言,如此多的银子堆积在一起,那可就是白花花地直耀眼,待得银子一锭锭地垒在桌面上之际,满场倒吸气之声响得个此起彼伏。 萧畏始终笑笑地打量着面前这三人,直到银子都垒好了之后,这才摆了下手道:“铁塔,银子搬来了,尔能拿走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嘿,真的么,俺可是要举了。”燕铁塔看了看主考台上那高高垒起的银子,眼中掠过一丝狡诘的精光,眯了下眼,追问了一句。 燕铁塔的小动作虽快,可哪瞒得过萧畏的观测,这一见此人如此表情,萧畏心中一动,有种被人坑了的预感,不过么,只要燕铁塔真能一举将这些银子全都拿走,萧畏倒是乐意得很,这便笑着点了点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嘿,那成,一言为定,看俺搬银子去!”燕铁塔嘿嘿一笑,丢下句话,三步并作两步地便冲到了那排石锁前,左右看了看,一撸袖子,摩拳擦掌了好一阵子,也没见其动手,眼瞅着这位光打雷不下雨,外头看热闹的百姓们可就哄闹了起来,说啥怪话的都有,满场一片哗然…… 第95章 捡到宝了(2) 第95章 捡到宝了(2) “傻大个,你行不行啊?瞎折腾个啥啊!” “傻小子,别玩了,快举罢。” “喂,没本事别来啊,搞啥呢,尽折腾个甚!” 一众围观百姓眼瞅着燕铁塔整巴了半天也没去举石头,全都忍不住哄闹了起来,笑骂声、讥讽声响得噪杂比,可燕铁塔倒好,宛若没听到一般,围着那一排石锁来回地转悠着,不时地『摸』『摸』这个,又动动那一个,兴致勃勃地来回走动着,就这么吊着众人的胃口。[ 这小子一点都不傻么,哈,有意思!萧畏倒是看穿了燕铁塔的用心,可也没出言点破,很有耐心地端坐在主考位置上,就想着看看这个貌似憨厚,实则颇有些心计的大个子能不能给自己带来些意外的惊喜。 燕铁塔围着石锁群转悠了好一阵子之后,总算是站住了脚,拍了拍蒲扇大的手掌,一弯腰,搬起了一块重达三百斤的石锁,在手中掂量了一番,似乎是打算举起这块石锁一般,登时再次惹来了围观者的一片嘲笑之声。 “傻大个,就这么点力气也来骗钱,美了你了!” “就是,那么小的家伙咱都举得起,还用得着您老费那个劲,一边凉快去罢。” “哈,敢情这傻小子就是逗咱们玩呢,我说啊,您还是哪来回哪去得了,别丢人现眼了。” 一众围观者尽情地哄闹着,话越说越是难听,可燕铁塔倒好,依旧是充耳不闻,傻呵呵地笑着,将手中的石锁往六百斤的大石锁上一放,嘿嘿一笑,猛地一弯腰,大吼了一声,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就见燕铁塔已同魔神一般将两块叠加在一起的大石锁高高地举过了头顶,那等力拔山兮气盖世之状,真有当年楚霸王扛鼎之模样,登时惊得满场正哄闹着的围观者们全都哑了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几疑自己在梦中。 “好!” “好样的!” “厉害,壮士威武!” 一众围观者愣了好一阵子,这才算是回过了神来,『乱』纷纷地叫起了好来,一片欢呼声大起中,但听燕铁塔暴吼了一声,双臂一振,竟硬生生将两块叠在一起的大石锁重重地往地上一砸,暴响声中,土石飞溅,坚硬比的演武场上赫然被生生砸出了个巨坑。 “好,好样的!”萧畏虽事先对燕铁塔的力量有所猜测,可真见着了此等霸王般的巨汉如此神勇之表现,还是忍不住兴奋地跳了起来,高声叫好不迭。 “俺举完了,银子归俺了!”燕铁塔压根儿就没管旁人如何喝彩,几个大步冲到了主考台前,蒲扇般的大手一伸,乐呵呵地嚷了起来。 “归你,都归你,呵呵,铁塔,好样的,打今日起,你便是小王的贴身侍卫了,银子管够!”萧畏此际心情激动得很,说话明显就有些个语伦次了起来。 “嘿,那俺就不客气了。“燕铁塔咧开大嘴,嘿嘿一乐,一个大步抢上前去,双手一搂将垒得整整齐齐的银两全都抱进了怀中,往边上的箱子里一倒,手脚麻利地扣上箱盖,乐滋滋地将箱子捧进了怀中,往萧畏身边一站,脸一板,还真就像模像样地当起了贴身侍卫来了,只不过其形象么,着实是有些令人不敢恭维,更别说一身的汗臭味难闻至极,闹得宁家兄弟等正牌子侍卫们全都躲之不及,那等『乱』劲登时惹得正疯狂叫好的围观者们再次哄堂大笑了起来。 娘的,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嘿,跟唐大胖子简直有得一比了,一对活宝!萧畏也被燕铁塔的恶搞闹得有些子哭笑不得,不过么,能得此盖世之大力士,萧畏的心中还是极度兴奋的,暗自感叹此番收获之巨大。 “小王爷,舍弟礼,还请小王爷多多海涵。”站在主考台侧的燕云祥已从先前的话里得知了萧畏的身份,此时见自家弟弟闹得有些不像样,忙站了出来,躬身行了个礼,满脸子歉意地说道。 萧畏并不介意燕铁塔的恶搞,笑呵呵地一摆手道:“没事,铁塔憨厚,小王喜欢得紧,尔等也不必再考了,都留在小王身边好了。” “小的多谢王爷美意,然规矩便是规矩,小的不敢有违,还请小王爷海涵。”燕云祥并没有接受萧畏的好意,面『色』平静地回答道。 “唔,也罢,不知尔欲考哪样?”萧畏收下燕、白二人,原本也就是为了拉拢住燕铁塔罢了,却没想到燕云祥居然如此有自信,硬要参加考核,这倒令萧畏来了兴致,略一沉『吟』,便答应了燕云祥的请求。[ “小的出身猎户,颇能骑『射』,欲考箭术,请小王爷恩准。”燕云祥不亢不卑地回答道。 “禀小王爷,化外之民亦善骑『射』,请小王爷准白某参与考核。”萧畏尚未开口,站一旁的白长山也冒了出来,『操』着口流利的汉语,出言请求道。 龟兹国早在圣祖立国之际,便已被灭,四百多年来,其族流落四方,然则大体上都留在了西、沙、伊三州,概因其族善歌舞乐器,在燕西诸州倒都生活得不错,萧畏对于这些已基本上被汉族同化的原西域各族倒是没有多少偏见,这一个月来,所录取的侍卫中也有近半是燕西各附属异族部落中的勇士,此时听百长山出言恳求,倒也没有见外,这便挥了下手道:“可以,尔等既然愿考,那小王自会给尔等一个机会好了,此地弓马皆上佳之物,尔等可以任选,宁北,带这两位壮士前去准备。” 宁北早就被燕铁塔一身的臭汗味赶得躲在了一旁,这会儿一听萧畏下了令,自是忙不迭地跑上了前来,高声应了诺,领着燕、白二人自去准备不提。 萧畏为了此番的招考侍卫,可是没少下功夫,准备的战马都是柳府最上乘的货『色』,至于弓箭更是价值不菲的强弓雕羽箭,随便那一样拿将出去,都能令燕西豪杰们疯狂争抢的,这不,燕、白二人一拿到弓箭,便爱不释手地把玩了起来,险些忘了还有一场比试要进行,直到宁北出言提醒了几次,这二人才紧赶着上了战马,溜了几圈的马,又试了几回弓,这才各自纵马向正式的考核场赶了去,一抽签,燕云祥得了头筹,先行进了场,纵马在场地内奔了几个来回,持弓在手,纵马如飞中,望着八十步外的箭靶子便是一箭,正中红心,立马激起了一阵叫好声,只是并不算热烈,毕竟这一个月下来,各方前来赶考的豪杰实在是太多了,首发命中者多矣,一众围观者的胃口早就被养得刁了起来,这阵不算响亮的喝彩声大多是出于鼓励的『性』质罢了。 燕云祥显然是个很沉稳之人,丝毫不因场外的反应所动,纵马盘旋之下,一箭接着一箭地『射』着,不紧不慢中十矢竟全都中了红心,算是顺利地通过了第一轮,略作调整之际,轮到了百长山上场,这位显然不是甘于平庸之辈,一上场便来了个三箭连珠,箭箭正中红心,登时惹来了一片哄然的叫好之声,再一个盘旋,又是连珠箭发,同样神准,两次连珠箭之后,不只是看热闹的围观者们高声叫好,便是一众识货的王府侍卫们也纷纷喝起了彩来,要知道连珠箭本就是箭法里最难掌握的技术,能『射』出连珠箭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而能做到箭箭正中红心的,那就已是神技了,很显然,百长山的箭法绝对是到目前为止,所有参考者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 好个百长山,就在众人喝彩声尚未消停的当口,但见其猛地一个打马加速,冲过了八十步的标尺,却并没有似前番般发箭,而是一个打马盘旋,绕着演武场跑了小半圈,背向冲到了八十步的标示线处,一声大吼,一个回头望月,再次三连珠出手,不待箭中红心,百长山手一抖,取下了衔在口中的最后一支羽箭,也不看靶,拉圆了弓,便『射』了出去,但见这最后一箭呼啸着划破空间,穿过了前三支排成品字形正飞向靶子的羽箭间那微小的空隙,后发而先至地正中靶心,数息之后,先发的三支羽箭这才『射』中了目标,将最后一支箭仅仅地包在了中间。 神技,绝对是神技!萧畏于骑『射』上的本事虽不算特别出众,可眼光却是极高,一看到百长山那手神奇比的箭法,心中狂振不已,忍不住跟着众人狂呼着叫起了好来,暗下决定,不管这百长山后头表现如何,都要将此人留下,正兴奋间,却听燕铁塔瓮声瓮气地叨咕道:“瞎显摆,俺哥都没这样。” 嗯?萧畏耳朵尖着呢,虽在轰『乱』之中,却听得分明比,一惊之下,豁然回过了头去,疑『惑』地扫了燕铁塔一眼,不过却并没有急着出言发问。 “俺说的都是实话,俺哥跟他比过,嘿嘿。”燕铁塔右手托着装着千两银子的箱子,左手挠了挠头,一脸不好意思装地吭叽了一声。 不会罢,燕云祥的箭法虽不错,可跟白长山的三连珠比起来差距还是不小的,按这傻大个的意思,难道燕云祥的本事还在白长山之上不成?萧畏好奇心一起,忍不住出言问道:“铁塔,谁胜了?” “他没赢。”燕铁塔嘿嘿一笑,故意停顿了一下,这才接着道:“俺哥也没输。” 厄……,娘的,居然被一傻大个给耍了一把,这小子!萧畏哭笑不得地瞪了燕铁塔一眼,真恨不得将这傻大个痛打上一番,只不过想归想,做却是做不得的,奈之余,萧畏也只好翻了个白眼,扭头不去看燕铁塔那『奸』计得逞的傻笑。 就在众人『乱』哄哄的喝彩声中,稍作休息的燕云祥再次出场了,百步距离上纵马如飞,依旧是不紧不慢地『射』者,一箭接着一箭,依旧是十矢十中,光是这个成绩,便已是压倒了前些日子参考的所有箭手,自是引来了满堂的喝彩之声,虽不如前番白长山献艺之际那么轰动,可也算是掌声如雷的了。 百步穿杨,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没个深厚的功底,以及沉稳的心理素质,绝对难以做到这一点,随着燕云祥二十箭全中的成绩出来,一直心平气和的白长山脸上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再也没了前番花样百出的『射』箭表演之心思,纵马在场地里绕了小半圈,趁机调整了下心态,这才横向策马,一箭一箭地发『射』着,同样也是十矢十中,满场全都因此而沸腾了起来,要知道燕西骑『射』高手如云,箭法出众者多如牛『毛』,可能似燕、白二人这般神『射』者,却是凤『毛』麟角,寻常难得一见,可这一下子居然出现了两个并驾齐驱的高手,满场人等自是兴奋非常,都想看看二者中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万众瞩目中,最后一轮的较量开始了,依旧是燕云祥先『射』,此时箭靶已远在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上,从远处望去,箭靶本身就已经小得可怜,至于红心么,也就是芝麻大小,双臂没个四百斤左右的力道,压根儿就法将箭『射』到如此远的距离上,要想『射』中靶子都已是件不容易之事,就更别说红心了,这一个月的考核下来,最强的一名箭手也不过是十矢里中了六支箭靶,其中『射』中红心的仅有四箭,至今还没有一名箭手能达成萧畏定下来的十矢七中红心的成绩底限。 或许是察觉到这一轮比试的不同凡响,燕云祥胯下的战马略有些个躁动不安了起来,不停地用蹄子刨着地,燕云祥见状,忙伸手拍了拍战马的大脑袋,低声地说着些甚子,将躁动的马好生安抚了下来,这才一抖马缰绳,如离弦之箭般纵马奔了出去,绕着演武场跑了小半圈,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姿态,待得到了标示线处,低吼了一声,将手中的弓拉得浑圆,手一松,那箭已如同奔雷一般『射』了出去,带着强烈的呼啸,划破空间,准确地『射』中了远处箭靶的红心。 首发命中,全场欢声雷动,可还没等众人喝彩声落定,燕云祥反身又是一箭,再次命中红心,此后接连三箭又是全中,第六箭则差了一线,紧挨着红心『射』得偏了些,登时引得满场惋惜之声大起,然则接下来,又是两箭齐中,还差两箭的情况下,便已达成了最低七中的目标,紧接着的第九箭也是『射』偏了一些,第十箭再中,最后成绩十矢八中,如此惊人之成绩,自是引得满场的欢呼一片。 十中八,这等惊人的成绩之下,白长山身上的压力自是大到了极点,一出手第一箭便稍稍偏了一线,引得围观者们叹息连连,好在白长山调整得快,连中了六箭,第八箭再次偏出,第九箭又及时调整到位,正中靶心,最后只剩一箭决胜负了,此时重压之下,白长山心理上终于出现了失衡,箭『射』得虽快,力道也足,可惜稍偏了一点,没能『射』中,尘埃落定之下,最终仅取得十矢中七的成绩,尽管不如燕云祥,可也相差极微,同样惹来了满场的喝彩之声,这其中叫得最响的只怕就要属燕铁塔这黑大个了,那破锣一般的嗓音震得萧畏耳朵直打颤,只不过此时的萧畏却一点都不在乎,只顾着仰天哈哈大笑起来,这回他可算是捡到宝了! 第96章 支个招闪人 满意,极度的满意,萧畏满意得都有些子得意忘形了起来,随着燕家兄弟以及白长山的出现,标志着此番出使燕西的所有预定目标已经全部圆满实现,这就好比饥肠轱辘的渔夫原本只是试着撒一下网,指望着能打上几只小鱼小虾果腹,却不料一网下去居然捞起了价值千金的财宝一般,这等收获着实令萧畏欣喜若狂的。 眼瞅着诸事皆备,萧畏可就不想在燕西这么个是非之地多呆了,恨不得赶紧牵了马走人了事——还真被林崇明给料对了,朝廷正是打算用粮秣来掐住燕西的喉咙,最明显的证据便是这一个月来,调过黄河的粮秣仅仅不过三千石而已,其余部分则以各种借口拖延着不给,摆明了是要燕西先动起来,方才肯继续调粮,如此一来,燕西的战事只怕不是一时半会能结束得了的了,这等情形之下,对于萧畏来说,再继续在燕西多逗留已是毫意义之事,这不,紧赶着将燕家兄弟等新招的侍卫安顿好后,萧畏甚至顾不得天『色』已晚,溜达着便寻自家三舅去了,打算直接了当地要了马便准备辞行开溜了。 柳振雄最近很烦,尽管他也曾管过一州之军政,对于军政之道算不上陌生,然则,真正接手燕西事宜之后,柳振雄这才发觉燕西之要务远比其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哪怕有着王家的鼎力支持,可柳振雄依旧是忙得晕头转向,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好不容易才算是稍稍理出了些头绪,只可惜他不但没能因此松上一口气,反倒被燕西那千疮百孔的局势搅得个焦头烂额,却怎么也想不出个两全的好主意来,茶饭不思之余,夜不能寝,这都已是亥时一刻了,柳振雄还端坐在书房的文案前,对着桌子上堆得数尺高的紧急公文发着愣。 “三少,小王爷来了。”就在柳振雄抚着额头皱眉苦思之际,一名侍候在书房外的侍卫匆匆行了进来,高声禀报道。[ “嗯。”柳振雄抬起了头来,看了那名侍卫一眼,吭了一声,挥了下手道:“请。” “是。”那名侍卫见柳振雄心情不佳,哪敢多言,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快步退出了书房,须臾,手摇折扇的萧畏便出现在了书房之中。 “甥儿见过三舅。”萧畏心情显然极好,脸上的笑容都分外的灿烂,一见到柳振雄的面,潇洒地一合折扇,很是客气地躬身行了个礼。 “臭小子,少跟三舅来这一套,说罢,这回又想从三舅这骗些甚子了,嗯?”柳振雄对萧畏可是宠得紧,但有所请,必有应,此番萧畏公开招侍卫的事儿若不是柳振雄鼎力支持的话,也不会在燕西之地闹出如此大的影响来,此际尽管心情烦躁,可见到萧畏来了,柳振雄还是笑了起来,指了指文案旁的椅子,示意萧畏自己落座。 “嘿,瞧三舅说的。”萧畏向来不跟柳振雄见外,哈哈一笑,将一把椅子拉到文案对面,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笑嘻嘻地看着柳振雄道:“三舅,甥儿离京已有数月了,带来的货物也卖得差不离了,是该回了,呵呵,眼下就差马还没凑齐,这不,找三舅要来了。” “嗯?尔这么急着便要走?”柳振雄没想到萧畏此来竟是要辞行的,不由地便愣了一下。 “是啊,三舅,甥儿该办的事儿都已办完,如今就只差马匹了。”说到要走,萧畏心里头其实也有些难受,毕竟柳振雄对其的好萧畏可是感念在心的,尤其是在眼下燕西这么个局势下,萧畏总觉得自己此举不免有些临阵脱逃的嫌疑,说话的语气也就带了几分歉疚之意。 “也好,早些回京也免得大姐挂念。”柳振雄沉默了一阵子,脸『色』略有些子黯淡地点了点头道:“马匹之事尔可以放心,三舅答应你的事,一准给你办妥,只是如今大战在即,训熟之战马恐难调出,明日三舅派了人带尔到马场去,就近调上一些良种,回头到了凉州,凭三舅的印信调齐缺额便可。” “多谢三舅,甥儿并不打算将马一次全提了,既然与圣上赌约不过百匹,那就以两百为限好了,至于其余,留待日后再说罢。”萧畏自是清楚燕西如今的难处——大战一起,战马的损耗必大,即便燕西马多,可这战事毕竟非一日可了结,若是调马过多,恐伤及燕西的军力,萧畏自是不愿柳振雄太过为难的,再说了,一次『性』带千匹良马回京的话,轰动是轰动了,却未必是啥好事,反倒可能为自己招来祸端,这等蠢事萧畏又岂肯去做。 “嗯,那就这么定好了,这马么,三舅给你留着,何时要只管开口便可。”柳振雄倒是没有萧畏想得那么深,此时听萧畏如此说法,也没反对,笑着点了下头,便算是应承了下来。 事情是办得顺利了,可萧畏不但没能高兴起来,心里头反倒沉甸甸地难受着,倒不是他不想要马,而是觉得自己有些子对不起面前这位对自己帮助极大的三舅,这便沉『吟』了一下,岔开了话题道:“三舅,此番大战难免,不知三舅可有何打算么?” “傻小子,三舅这儿没事,此战必胜!”柳振雄并非愚钝之辈,只瞄了萧畏一眼,便已猜出了萧畏问出这个问题的用心,心中虽颇为受用,可并不想萧畏在此事上牵涉过深,这便笑骂了一声,算是含糊了过去。 柳振雄倒是一番好意,不过萧畏却不领情,若是不能为柳振雄做些什么的话,萧畏总觉得过意不去,这便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三舅,甥儿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彼此相处了这么几个月下来,萧畏的才干如何柳振雄心中有数,自是知晓萧畏那玩世不恭的样子下头隐藏着经纬之才,尤其是王老夫子这些日子以来,可没少明里暗里称赞萧畏的能耐,也没少暗示柳振雄遇事多与萧畏商议,只不过一来么,柳振雄这些日子忙得够呛,实难抽出个时间与萧畏详谈的,再者,柳振雄对朝廷那头的纷争心中有数,本心里也不想萧畏在燕西的事情上卷入过深,而萧畏前一段时间似乎也有着故意避开燕西军政事务的样子,柳振雄也就一直没能跟萧畏就燕西的事务交换过意见,此时一听萧畏主动要言事,柳振雄自是欢迎得很,这便笑着点了点头道:“说罢,三舅这儿没那么多讲究。” “三舅,燕西之战不在战,而在稳,郑家不过小卒子耳,实是不堪一击,可背后的文章却大,若一味以战而战,燕西虽不惧,却恐入他人之彀也,不可不防,三舅以为如何?”萧畏略一沉『吟』,还是将谜底轻点了出来,虽没明说燕西会入何人之彀,可柳振雄并非傻子,一听便已知晓萧畏此言背后之含义,更清楚萧畏此言绝对是出自真心,脸上的笑容便就此收了起来,面『色』一肃,默默了良久,这才长出了口气道:“此事三舅如何不知,只是事到如今,三舅已旁的选择了,唉……” 眼瞅着柳振雄愁眉不展的样子,萧畏笑了起来道:“不然,甥儿有一策或能奏效。” “哦?小畏可有何良策么?”柳振雄一听此言,双眼中精芒一闪,紧赶着便出言追问道。 萧畏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三舅,您对当今之朝局如何看哉?” “这个……”柳振雄略一迟疑,可还是坦诚地开口道:“自顺平以来,天下纷分,几番大『乱』,今上倒是有收拾山河之野心,却那份实力,嘿,某能看得清的事,想来也瞒不过其余各藩,今上若是不动还好,若是欲『乱』动,只怕将就此葬送了大胤皇朝近五百年之国运,怎么,小畏也有心要参与其中么?”[ “三舅问得好,甥儿不求闻达于天下,但求百姓能安康,予愿足矣。”面对着柳振雄的迥然之目光,萧畏虽没有直接承认其事,可也没有否认。 “嗯,小畏能时刻牵挂百姓,三舅信矣,只要三舅不死,将来小畏若有需要,只管开口。”柳振雄目视了萧畏良久,这才正容给出了保证。 “多谢三舅厚爱,甥儿当铭记在心。”萧畏并没有因柳振雄的表态而激动,只是笑着拱了拱手,客气了一句,便即转回到原先的话题上:“三舅,岂不闻解铃尚需系铃人么?燕西之『乱』出在郑家,解法自也当在郑家身上。” “哦?此话怎讲?”柳振雄瞳孔一缩,目光闪烁地追问道。 “三舅,若是甥儿料得不差的话,王老先生那头必定已在郑家内部联络好了人,必将取郑忠耿以代之,那出面行事的想必便是王老先生之次子王长风罢,这一头大军一动,高昌必『乱』,乘『乱』而取高昌可也,甥儿说得可对?”萧畏面『色』平静地分析道。 “不错,正是如此。”柳振雄见萧畏一口便道破了己方的战略部署,丝毫不觉得奇怪,点了下头,直承其事。 萧畏哈哈一笑道:“此不过中策也,若是三舅真依此行事,燕西虽能得一时之稳,终究难免战事漫长,了结期矣。” “嗯?”柳振雄愣了好一阵子,还是没能想出萧畏所谓的解铃是怎个解法,皱着眉头苦思了良久之后,不得不一摊手道:“小畏,别跟三舅卖关子了,说罢,这个铃该如何解方好?” “三舅,以我燕西十数万强兵虽不惧各方来袭,可战事迁延,最终苦的还是百姓,今郑家那头既有内应,事情自然就好办了,当一战而破乌骨教之主力以震慑各方,纵大仗不免,如此亦可确保燕西碍矣,岂不闻半道而击乎?”一见柳振雄有些子急了,萧畏自不敢再多耽搁,这便笑着提点了一句。 柳振雄本就极善军略,只一听萧畏的提点,便已看透了其中的关键,豁然而起,猛地一拍桌子,叫了声好,兴奋地在书房里踱来踱去…… 第97章 满载而归 永靖,黄河岸边的一座小军寨,顺平以前,本是赫赫有名的丝绸之路上一座交通枢纽,南来北往的商队络绎不绝,算得上西北极繁华之所在,然则自顺平『乱』后,商路受阻,虽不时尚有些能取得朝廷批文之大商队来往,然则却早已没了当初之挥汗成雨之盛况,再加上永靖隔着黄河与燕西对峙,地属前线重地,民众大量内迁,原本繁华比的永靖城就此衰败了下去,时至今日,已不过是一座不算太大的军事镇子罢了,驻军也就只有少得可怜的一千五百余人,可近来因着朝廷调集大量粮棉来此,不少的户部官吏以及大量的民夫便随之涌到了永靖城,再加上新增的五千守军,古城永靖再次焕发出了往日的一丝荣光,当然了,戒备的森严程度也远远高于往日,往常时不时还开放上一回的西门如今日夜紧闭,新任守将程万泉更是将自己的帅帐都设在了城门楼上,没有通关文碟,严禁任何人靠近城门半步。 西城门上下岗哨林立,巡哨往来不绝,一个个精神抖擞,杀气『迷』天,看那一派法度森严的样子,足可见程万泉对守御的重视了罢,其实不然,那些事儿全都是副将的手笔,至于程万泉这个主将么,也就是贪着城门楼凉爽,才会将自己的帅帐搬到了楼中,这厮每日里除了喝酒之外,就是骂娘,其他事儿一概不理。 程万泉心里头很郁闷,郁闷得想吐血,在陇州那个破地方当了七、八年的副将已经算是够倒霉的了,可也怨不得旁人,毕竟自家朝中人,手头又没有拿得出手的功劳,勉强干着也就是了,这一回好不容易捞到了个剿灭“关中三寇”的大功劳,本以为再怎么着也该可以大大地晋升上一步,要不能凭借此功劳调回京师也成啊,却没想到盼来盼去,盼了几个月下来,好歹算是将兵部来人给盼来了,结果呢,官衔是升了一级,头顶上的“状武将军”的帽子换成了“忠武将军”,带的兵也就此多了一倍,可遗憾的是这回连陇州都没得呆了,直接被打发到了永靖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头上,这令程万泉情何以堪,除了将自己灌醉之外,程万泉实也不知道该找些啥乐子来释缓一下自个儿的郁闷之情,只可惜酒入愁肠愁更愁,生生令程万泉烦闷得想杀人,尤其是这一大早地,又发现酒坛子居然空了,程万泉大怒之下,举起空酒坛便要往地上掷去,可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队面带惊惶之『色』地跑进了城门楼中,气息不匀地禀报道:“将军,河对面有动静!” “嗯?”程万泉恼怒地一瞪眼,骂了一声道:“混帐,慌个甚,看清楚了再报!”[ “将军,隔得太远,看不真切,可明显有骑兵在准备渡河。”那名队正被程万泉一骂,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紧赶着出言解释道。 “骑兵?”程万泉一听这两个字眼,宿酒立马就吓醒了,顾不得多问,随手将空坛子往边上一摔,没等“咣当”声响起,程万泉人已一溜烟冲到了城碟处,定睛一看,果然发现黄河对岸隐隐绰绰地有大批的人马在准备渡河,只是相隔得实在太远了些,压根儿就法瞧个分明。 “吹号,全城戒严,备战!备战!”程万泉突地想起永靖城中尚存有一万余石的粮秣,心中狂振,也不管河对岸渡河的究竟是些啥人,紧赶着便下达了戒严令,此令一下,凄厉的号角声登时便响了起来,城中各处军营立马『乱』了起来,数官兵穿甲持戈在军官们的统带下整队集结,蜂拥着向各城门飞奔而去,好一派兵荒马『乱』之状。 “程将军。”就在程万泉焦躁地打量着河对岸的当口,一声沉稳的话语在其身后响了起来,用不着回头,程万泉便知晓自己的副手林崇生到了,言地点了下头,一抬手,指着河对岸道:“林副将,依尔看来,对岸那些兵马是何来路?” 年初的“关中三寇”一案中,萧畏将很大一部分的战功给了程万泉,剩下的则全归了林崇生,原本托程万泉帮其谋一个陇县守备的职位,却不料表功奏章上去之后,林崇生居然意外地被破格提拔为正五品上的定远将军,还成了程万泉的副将,二者一道被打发到了永靖城中,成了一对难兄难弟。昨夜恰逢林崇生轮值,守了整整一夜,才刚回营准备休息一下,就被号角声给惊动了,先前一上了城墙,便已注意到了黄河对岸的动静,这会儿听程万泉发问,迟疑了一下,还是轻摇了下头道:“不好说,应该不是燕西的兵马。” “哦?”程万泉对林崇生的本事还是挺佩服的——这些日子以来,军中的事务实际上是林崇生在管着,否则的话,程万泉哪能有个借酒消愁的机会,这会儿听林崇生如此说法,程万泉倒也没有怀疑他的判断,只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子放心不下,这便沉『吟』了一下道:“城中粮秣不少,小心大碍,传令下去,全军戒备,以防不测。” “是,末将遵命。”林崇生本就是生『性』谨慎之辈,自然不会反对程万泉的决定,恭敬地应答了一声,接连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指挥着已冲上了城墙的各部占据城头各要地,随时准备应变。 永靖城内兵荒马『乱』,可那支渡河的人马却是不紧不慢地一拨接一拨地渡着,直到所有的人马都过了河,这才整了整队,向着永靖城方向缓缓而来,待得此际,城上的官兵总算看清了来者并非燕西大队兵马,而是一支规模庞大的商队,然则这支商队居然拥有一支骑兵大队,这便使得城上官兵好奇心起之余,却也不敢完全松懈下来,依旧保持着高度的戒备之意。 “汰,城上的人听着,项王府三王子已到城下,尔等还不快开城门!”缓缓行来的商队见城门始终紧闭,其中立刻冲出一骑,飞马赶到了城下,对着城头高声呼喝了起来。 “宁队正?本将在此,小王爷真回来了?”城头上的程万泉早已认出了奔到了城下的那名骑兵军官正是萧畏身边的贴身侍卫宁南,此时一听宁南叫门,紧赶着从城碟后探出了个头来,又惊又喜地追问了一声。 “正是我家小王爷回来了,程将军,您怎地在此?”宁南先前自是早就看见了城头上那面“程”字大旗,却没想到这个主将会是程万泉,此时见程万泉冒出了头来,还真是被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便出言追问了一句。 怎地在此?程万泉自己也想知道这究竟是咋回事,此时被宁南这么一问,老脸不禁有些子赫然,可在这当口上也不好多说些甚子,抬眼看见远处缓缓行来的当头一骑正是萧畏本人,程万泉哪敢怠慢,紧赶着提高声调下令道:“打开城门,快,打开城门!”话音一落,自己却迫不及待地冲下了城头,翻身上了马背,领着几名亲卫,顺着刚打开了一线的城门便冲将出去,纵马迎上了缓缓行来的商队。 “末将程万泉参见小王爷。”程万泉纵马冲到近前,一个漂亮的甩蹬下马,双手一抱拳,对着萧畏便行了个军礼,高声参见道。 “程将军辛苦了,这城守得不错么,嗯,法度森严,好啊。”萧畏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程万泉这么个老熟人,还真是吃了一惊,只不过城府深,倒也没带到脸上来,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便算是回了礼,随口夸奖了程万泉几句。 “哪里,哪里,末将分内事儿,不敢劳小王爷谬奖。”程万泉可是将调回京师的指望全都寄托在了项王府这头上,一心希望萧畏能帮着自己说上些好话,此时听得萧畏出言夸奖,赶忙陪着笑谦逊了一番,再一看跟随在萧畏身后的那一拨骑兵胯下全是骏马,尤其是队列中近百匹人乘骑的马匹更是神骏不凡,忍不住便咽了口唾沫,紧赶着便恭维道:“恭喜小王爷赢了赌约,大展宏图可期矣,请容末将做东,为小王爷贺之!” 萧畏多精明的个人,哪会不知道程万泉肚子里那么点小心思,不过么,知道归知道,萧畏倒是不会拒绝程万泉的好意,这便笑着点了点头道:“好,那小王就叨扰了。” 一听萧畏答应了自己的宴请,程万泉的脸上登时笑开了花,紧赶着一侧身,恭请道:“小王爷,您请。” “程将军不必客气,一并进城罢。”萧畏哈哈一笑,一摆手,示意程万泉与自己并驾入城,那等客气的样子登时令程万泉激动得赶紧翻身上了马背,凑到近旁,陪着萧畏说说笑笑地行进了城门之中。 “末将等参见小王爷。”萧畏刚策马行进城门,入眼就见林崇生率领着一众军官已在城门附近列队相迎,不由地便愣住了……[ 第98章 定策永靖城 一见到林崇生竟然在永靖城中,还身着只有五品以上将军才能穿的明光铠,着实令萧畏大吃了一惊,要知道对于林崇生兄弟俩,萧畏可是极为看重的,林崇明就不说,其人之智谋萧畏佩服在心,而善能带兵的林崇生萧畏也同样看重,当初之所以会将手中的军功来了个大甩卖,为的就是给林崇生铺路,好让其有个晋身的台阶,可却万万没想到林崇生居然就成将军了,还跟程万泉凑在了一块,这里头若是没有蹊跷才怪了,毕竟剿灭“关中三寇”说起来并不算多了不得的军功,而仅仅只得了一部分功劳的林崇生不过是一白身而已,绝对法凭着这么点微末的功劳便能越级爬升到将军的高位上的。 “小王爷,林副将真乃治军奇才也,末将从军多年,似林副将这般将才者还真没见过几个。”程万泉当初可是陪了萧畏一路,自是知晓萧畏对林家兄弟有心,此时见萧畏错愕,深恐萧畏怪罪自己办事不力,赶忙出言吹捧了林崇生一番——当初萧畏将军功甩卖之际,可是亲口吩咐了,要程万泉保举林崇生为陇县守备,程万泉奏本上也是这么写的,问题是结果却不受程万泉的控制,事已至此,程万泉心里头还真是法确定萧畏会不会责怪自己,自然是赶紧帮着林崇生贴金为上了。 这个老程头,嘿,带兵还成,人品着实成问题!萧畏哪会不知道程万泉说这番话的用意何在,可也懒得点破,这便笑着点了点头道:“强将手下弱兵么,程将军这可是有自夸之嫌疑喽,哈哈哈……” “小王爷,您请。”程万泉见萧畏不像生气的样子,心情登时便为之一松,陪着笑了一番,一摆手,示意萧畏前行。[ “嗯。”萧畏尽管满腹的疑问,可在这当口上自也不好多问,这便点了下头,一抖马缰绳,策马向城中行了去。 永靖就是个军镇,城中最不缺的便是军营,萧畏所率的人马货物虽是不少,可随便安排个大一点的军营也就足够还有余的了,那些个安营整顿的事情萧畏自是用不着自己去忙乎,由着宁家兄弟等行伍老手去整即可,他自己则端坐在刚搭好的中军大帐里,由程万泉陪着叙叙闲话,这才知晓程万泉率部也不过是刚抵达永靖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至于其为何到此为官,程万泉自己也是云里雾里地闹不明白,更得知如今永靖城中实际负责政务的是户部派来的一名度支司郎中,名叫叶不语,出自京师豪门叶家。 叶不语其人萧畏并不认识,可京师叶家萧畏却还是知道的,此乃京师有数的大世家,与杜家、裴家并列三大京师豪门,与后两家乃是新晋豪门不同,叶家系大胤皇朝开国功勋之后,累世官宦之家,家族子弟遍及朝野,礼部尚书叶筌、吏部侍郎叶明澜等显贵之官皆出身叶家,整个家族的势力相当庞大,然则行事却相对低调,甚少听闻叶家有何不法之丑闻,也甚少见叶家卷入到皇权争斗中去,自大胤皇朝开国以来,数大世家纷纷凋零,可叶家却能始终屹立不倒,足见其处世之厉害所在。 叶家么?皇帝老儿将这个叶不语派了来,显然是有所用心的,再一联想起自己到永靖城都已老半天了,也没见这个叶不语前来参见,不管其此举是否出于谨慎之意,其不属于项王府一系的人马却已是确定疑了的,有这么个人在永靖城坐镇,燕西那头只怕有难了! 对于燕西萧畏自然是有所期盼的,只不过他还没自大到以为燕西便是自家后花园之地步,哪怕柳振雄都已经出言表过了态,萧畏也没怎么将此事放在心上,道理么,说穿了也简单得很,究其根本,柳振雄也是个政治人物,而政治动物的话,一般来说可信度低得可怜,对于萧畏来说,让燕西再多受些苦难其实也是好事一件,多少能磨掉些燕西的傲气与底气,将来收拾起来也容易些,当然了,要想收拾燕西,自然就得有些相关的手段才行,萧畏这便一边想着心思,一边随口应付了程万泉几句,借口旅途劳累,说要先休息一番,又应承了程万泉接风宴请之后,这才算是将程万泉打发了出去,独自一人在大帐中默默地沉思了起来。 “小王爷可是在想燕西之事么?”就在萧畏默默沉思的当口,一身白衣的林崇明悄然出现在了大帐之中,微笑地问了一句。 “哦,林兄来了。”萧畏抬起了头来,一见是林崇明,这便笑了起来道:“呵呵,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正想跟林兄好生聊聊。” 林崇明笑了笑,也没多客套,走到下首的一张几子后头盘坐了下来,抖了抖宽大的衣袖,看着萧畏道:“燕西之事有雷将军在,小王爷须多虑,而今小王爷入朝在即,欲何为耶?” 林崇明话虽没明说,可萧畏却听得懂话里潜藏的规劝之意,不外乎是在建议萧畏不要再『插』手燕西之事罢了,然则听得懂归听得懂,萧畏却不甘心自己在燕西的心血白费,这便皱了下眉头道:“林兄所言甚是,唔,那程万泉一门心思想要调回京师,永靖这头么,没个靠得住的人盯着也是麻烦,既然尔之大哥如今身为副将,不若小王寻个机会将那程万泉送回京去,索『性』将令兄扶正了也好。” 萧畏此举显然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左右不过是打算控制住永靖城,从而掐住燕西的喉咙罢了,这么点小算计林崇明哪会看不透,很显然,林崇明并不赞成萧畏的打算,这便笑着摇了摇头道:“小王爷所想虽好,却『操』之过急了些,如今这个局面下,一动不如一静。” “哦,此言怎讲?”萧畏一听此言,不由地便是一愣,凝神看着林崇明,迟疑地追问了一句。 林崇明并没有直接回答萧畏的问题,而是笑眯眯地反问道:“空中楼阁曾有乎?” “这……”萧畏愣了一下,立马便反应了过来,知道林崇明这是在劝自己先打牢基础为宜,心中一动,已有所决断,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眉头一展道:“林兄,朝中水深,当何如哉?” 林崇明面『色』一肃,畅畅而谈道:“如今之天下虽尚算承平,惜乎赋税每重,贪官污吏横行,民众苟且过活,沉疴已久矣,加之各方蠢蠢欲动,大势危殆,若非今上尚算有为,天下早『乱』,然,人力定可胜天乎?须知人力有穷时,一味以谋算而治天下,不过治水而堵耳,治标不治本,倘若今上有年,或许尚有一线之机,奈何天不假年,今上几能为也,又遇诸子争嫡,更添变数,纵欲励精图治,恐难矣,小王爷既有志于苍生,本当以德行立于天地间,怎奈天时不对,唯随波逐流或许能见奇效。” “随波逐流?”萧畏呢喃地重复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不解,然则很快便恢复了清明,深吸了口气道:“能成大事者不必择其手段,德被苍生小王或许不敢妄言,然马政既落小王手中,当革其弊端,纵使有所碍难,某又何惧哉!” 林崇明前番所言不凡有试探萧畏的意思在内,此时见萧畏决心已定,倒也没有再劝,微微一笑道:“今上所虑者不外有二,其一,八藩之患,其二,承祀者谁?若陛下尚有年,此二事分而办之,或许尚有可为,如今欲合并办之,则必败矣!” “唔,林兄所言小王深以为然,太子那厮既懦且弱,非明君之像,所依仗者,不外嫡子之身份耳,诸皇子皆有替而代之之心,某观陛下不放诸皇子出京,不外赛马之策也,欲诸子纷争,取优者为承,若八藩在外,此策或许能成,今八藩不屯兵单于外,其势力更渗于京师之中,朝局纷争一起,八藩必趁势而动,今上打的或许便是这个诱敌先动而后制之之策也,一举而定二患,计算虽好,实现恐难,天下动『荡』难平矣!”萧畏对于朝局自是早就有过思考,一听林崇明如此说法,自是不疑有它,这便将自己的分析娓娓道了出来。 “小王爷还漏算了一方。”林崇明笑着隐晦指出萧畏话里故意不提的项王萧睿之动向。 “呵呵,林兄既知,又何须小王来说。”萧畏到目前为止,还是看不清自家老爹与皇帝之间的关系,此时见林崇明出言点破,呵呵一笑,含糊了过去,并不愿就此事多说些甚子。[ 一见萧畏不愿多谈项王萧睿的事情,林崇明自然也就不会再纠缠这个话题,这便笑着道:“今上既有赛马之心,小王爷趁势波好了,须顾虑太多,若能于朝中立足,其余诸事在慢慢设法不迟。” 嗯,那倒是,只要能在朝中先立稳了脚跟,一切都好说,就怕立不住才要命,皇帝老儿将马政交给老子自然不会安啥好心眼,左右不过是要老子充当挑起诸皇子赛马的幕布罢了,嘿,老子这一头跟陈明远一斗上,那帮皇子们哪有不乘机落井下石的,一个不小心之下,就是玉石俱焚之下场,这里头的危险『性』不小,老子一个人绝对扛不起,再怎么着也得拉上个垫背的家伙,只是该拉上谁呢?萧畏在心中将几位皇子品评了一番,一时半会也法确定拉上谁来当枪使为好,这便想得有些子出了神…… 第99章 叶不语的橄榄枝 朝廷代表的就是大义,尤其是大胤皇朝已延续传承了近五百年的情况下,更是传统的化身,纵使大胤皇朝这条大船如今已有些子衰败了,可瘦死的骆驼永远比马大,论是军力还是财力都远非诸藩可以相提并论的,只是因着骑军的缺失,法彻底剿灭割据自守的八藩罢了,故此,从这个意义来说,在朝廷中站稳了脚跟,就意味着发言权,也就意味着能披上正义的皮,这一条纵使林崇明不说,萧畏也心中有数,问题是要想在纷『乱』的朝局之下站稳脚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单需要借力打力,还需要有个可靠的挡箭牌,或者说可以用来替死的替身。 不管萧畏愿意不愿意,马政署的事情他是绝对逃不过去的——马政之事若是做不出些文章来,萧畏立足朝廷的希望必然落空,而马政一动,太子那头必然会跳起来反对,几番恶斗难免,若是诸皇子再上下其手一番,太子那头吃大亏绝对难免,然则萧畏身为当事人只怕也难落得好处,一个不小心之下,两败俱伤在所难免,要想避免这么个结果,就必须有座“靠山”,可该拉上谁却有些子不好定夺了——太子那头不消说了,只能是打击目标,不可能有个妥协,大皇子么,除了脾气粗暴之外,着实没啥大用,可以用来当枪头,却不可引为己用,二皇子羽翼渐丰,其人又『奸』诈,难以诱使其入彀,跟其合作,很有些与虎谋皮的意味,尤其是在自己羽翼未丰的情况下,被这厮生吞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四皇子么,与二皇子就是一拨的,虽说此人看起来也另有打算,然则也不是萧畏眼下所能撼得动的,剩下的选择就只有五、六两位皇子了。 五皇子萧如鹰、六皇子萧如浩这小哥俩萧畏都挺熟的,也都算还有些本事,只不过在萧畏看来,五皇子生『性』多疑,难成大事,六皇子失之过刚,历练不足,一时半会也难成气候,这哥俩个倒是最佳替罪羊的干活,相比较而言,六皇子利用的价值较大一些,似乎有些奇货可居的味道,好生琢磨一番,倒是有可能成为一个不错的替身! “林兄……”萧畏沉思了良久之后,将各种可能『性』都过了一番,自觉已有了几分的把握,这才抬起了头来,刚想着跟林崇明好生交换一下意见,却猛然发现林崇明不知何时已离开了中军大帐,倒是碧罗领着几名丫环正俏生生地侍候在一旁,不由地便愣了一下。[ “小王爷,林先生先前已出去了,奴婢这就服侍您梳洗一下可好?”一见萧畏发愣的样子,碧罗嫣然一笑,款款地走到近前,柔声地问了一声。 萧畏此番回程皆是策马而行,一路风尘仆仆,数日不曾好生梳洗过了,这会儿被碧罗这么一提,立马觉得浑身有些子痒痒了起来,也就没有辞,笑着点了点头道:“也罢,那就给小王更衣好了。” “奴婢遵命。”碧罗见萧畏同意了,紧赶着应答了一声,吩咐那几名随行的丫环们去准备沐浴之物,正忙着间,却见萧畏贼头贼脑地站了起来,『摸』到了碧罗的身后,一手环住其腰,贴着其耳边低声地调笑道:“碧罗,跟小王一道洗好了。” “啊……”碧罗正忙碌着,冷不丁察觉到萧畏一只手正在自己的背后使坏,冷不住低呼了一声,脸『色』“刷”地便涨得通红,一众尚未退出中军大帐的丫环们见状,全都娇笑了起来,羞得碧罗头都抬不起来了,咬着唇,颤声道:“小王爷,你,你……” “嘿嘿。”眼瞅着碧罗羞得耳根都红了,萧畏『色』心不由地便是一阵大动,刚想着再进一步之际,却听帐外一阵脚步声响起,宁南大步行了进来。 娘的,真是煞风景!萧畏可不想在部属面前有所失仪,一见宁南进了帐,赶忙松开环抱着碧罗的手,假咳了一声,板起了脸来,得了自由的碧罗忙不迭地窜开一步,涨红着脸退到了一旁,低着头,不敢看人。 “禀小王爷,户部度支郎中叶不语前来求见。”宁南也没想到自己一进帐就撞破了萧畏的好事,尽自心中暗暗发笑,却不敢带到脸上来,紧赶着禀报了一声。 这小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这个时候来,存心恶心老子啊,小狗日的!萧畏原本对叶不语老半天不『露』面便有些看法,这会儿又被其搅了“好事”,心里头自然大为不爽,然则毕竟城府深,倒也没带到脸上来,只是平淡地吭了一声道:“请他进来好了。” “是,属下遵命。”宁南跟随萧畏日久,自是清楚萧畏这会儿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其实心里头老大的不痛快,哪敢多耽搁,忙应答了一声,一转身,跟逃也似地行出了中军大帐,须臾,一名身着绿『色』官袍,年约三十左右的青年官员疾步行进了大帐之中,一见到萧畏正端坐在大位上,赶忙抢上前去,躬身抱拳行礼道:“下官户部度支司郎官叶不语参见小王爷。” 萧畏心里头对叶不语虽是有些子看法,却绝不会小气到当场给人难堪的地步,此时见叶不语给自己见礼,笑呵呵地一摆手道:“叶郎官不必客气,请坐,来人,给叶郎官上茶。” 萧畏可以不介意叶不语的迟到,可叶不语身为世家子弟,却不能不有所表示,毕竟面前这位主儿可是京师赫赫有名的“第一大寇”,向来是横行忌的主,万一被这位给摆上一道,那可不是啥好事儿,这一听萧畏让座,叶不语忙再次躬了下身子道:“多谢小王爷美意,下官今早刚接到朝廷邸报,着下官即刻交接回京,诸事繁杂之下,耽搁了时辰,未能恭迎小王爷凯旋,还请海涵则个。” 交接?跟谁交接?萧畏一听此言,好奇心立马便起了,不过也没紧赶着出言追问,哈哈一笑道:“叶郎官客气了,小王不过侥幸贩回了些马而已,称不上凯旋,坐,坐下说罢。” “多谢小王爷。”叶不语此番没再客气,恭敬地应答了一声,走到下首的一张几子后,抖了抖官袍的袖子,一撩下摆,端坐了下来,自有丫鬟们为主宾奉上沏好的香茶。 “小王听闻叶郎官出自京师叶家,与礼部叶尚书该是同族的罢?”萧畏虽有心要打探一下究竟是何人接了叶不语的班,但却不会猴急到直接发问的地步,这便笑咪咪地先套起了近乎来。 “回小王爷的话,叶尚书正是下官族叔,家父吏部侍郎叶明澜。”一听萧畏见问,叶不语忙躬身应了一句。 “哦?叶侍郎是尔父亲,呵呵,这还真是家门渊源啊,父子同朝为官,了不得啊,叶家门风鼎盛,真乃我朝之顶梁柱也,叶郎官将来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王可是看好了叶郎官的前途的。”萧畏一听叶不语是吏部侍郎叶明澜的儿子,心中不由地一动,口中夸奖之词便滔滔不绝地涌了出来。 “小王爷过奖了,下官愧不敢当。”叶不语躬身逊谢了一句,脸『色』却有些子不自然了起来——吏部乃是六部之首,叶明澜在吏部任侍郎,本该是位高权重之辈,怎奈吏部尚书方敏武一手遮天,吏部完全就是方敏武说了算,至于左右侍郎么,不过就是摆设而已,连半点的话语权都没有,就权力而论,其实还比不上下头的郎官们,叶明澜当那么个木偶侍郎自是憋气得不行,萧畏说叶不语将来青出于蓝胜于蓝,那又是怎个胜法,莫非不当木偶当泥偶么? “哦,对了,叶郎官此番公务已了,莫非也将回京么?若如此,倒是与小王同路,不若一道起行好了,多少也有个照应。”萧畏敏锐地察觉到了叶不语脸上的淡淡异『色』,却也不点破,笑呵呵地转开了话题道。 “回小王爷的话,下官此番奉旨出京办差,只管粮秣调集,如今粮秣既已到位,下官之事便已算完结,只是事情尚有些手尾,一时恐难起行。”叶不语话说到这儿,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这才接着往下说道:“下官今早接到邸报,永靖城中所有军政事宜将由鱼朝延、鱼公公全面统管。”[ 什么?皇帝老儿居然派了个太监来管事?妈的,忘了顺平年间的大祸了么?该死,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萧畏一听此言,登时吃了一惊,心中暗骂了一句,可脸上却依旧是平淡得很,点了下头道:“哦?原来如此,不知鱼公公如今到了么?” “未曾,只是派了几名小宦官前来,唉,就这么几名小公公便已是难缠得紧,若是鱼公公到了,下官只怕连回京的盘缠都要凑不足了。”叶不语苦笑着摇了摇头,似有意似意地点出了鱼朝延贪财的『毛』病。 嗯哼,这个叶小子很有意思么,嘿,有趣,有趣!萧畏往日里很少关心朝政,对绝大多数朝臣都谈不上熟悉,就更别说那些宫中的宦官们了,这会儿听叶不语这么一说,心里头自然有了些计较,也猜出了叶不语说这番话的用心是在对自己示好,虽说一时间尚看不透叶不语此举的用心何在,不过么,萧畏倒也没放在心上,这便笑着道:“叶郎官说笑了,那鱼朝延不过一阉人耳,不值一提,呵呵,小王此番出塞,旁的倒没什么,银子倒是赚了不少,若是叶郎官手头不便,先从小王这暂借一些好了,多了不敢说,三、五千两银子还是有的。” “多谢小王爷厚爱,下官若有需要,定向小王爷开口,小王爷旅途劳累,下官不敢多有打搅,告辞,告辞。”叶不语该传的话都已传完,一看萧畏脸上的笑容,便知晓对方已是领了自己的情,自是不想再多耽搁,这便起了身,恭敬地行了个礼,出言告辞,萧畏也没强留,任凭其自去了。 叶不语?叶家?哈,搞什么名堂?难道也想来个奇货可居么?叶不语去后,萧畏望着大帐门口,一皱眉,默默地思索了起来…… 第100章 京师,我回来了 九月初七,已是深秋时分,正是秋高气爽之季节,满山的枫叶渐渐地红了起来,野菊丛丛绽放,引来蜂飞蝶舞,风起处,不多的落叶飘来『荡』去,摇曳而动,犹如精灵之舞蹈,优雅而美,漫漫山道上,庞大的商队缓缓地行走着,振『荡』起一串串清脆的驼铃之声,好一派秋『色』旭日之美景,可就在这么片美景之中,却传出了一阵极不协调的破锣嗓音。 “……俺跟你说啊,这中都城就是天下第一城,想要啥就能有啥,别不信,小爷我带你随便逛,想去哪就去哪,看中啥说一声,算小爷我请客了,嘿,这中都里敢惹咱的一个都没有……”唐大胖子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粗着脖子,跟徒步行在身边的燕铁塔吹上了,口沫横飞中,脸皮子满是红光。 “吹,胖子就爱吹,俺不信,皇宫能去不?”燕铁塔巴眨了下豹子眼,不屑地撇了撇嘴,嗡声嗡气地吭哧了一句。 “切,你个傻大个,哪不好去,专挑皇宫去,消遣俺啊,别介,改日俺还真就带你去皇宫转转,没啥大不了的,不就是一皇宫么,没见识,要俺说啊,咱项王府一点都不比皇宫差,嘿,等你到了王府,一准连北都找不到。”[ “俺就要去皇宫!”燕铁塔摇晃着大脑袋,死咬着皇宫不放。 “你个傻大个,还真赌上了,好,回头俺就带你去,先说好了,一切都得听俺安排,要不你就别去。”唐大胖子嘿嘿一乐,毫不在意地一竖大拇指,激了燕铁塔一句。 “中。”燕铁塔不疑有它,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 “哈,那就这么定了,傻大个你是要自己动手呢,还是小爷我给你请个帮手?”唐大胖子乐了起来,手舞足蹈地嚷嚷着。 “动手,动啥手?”燕铁塔被唐大胖子给绕懵了,伸出蒲扇大的手,挠了挠大脑门,愣是搞不懂唐大胖子在乐些甚子。 “哈哈哈……”待在一旁看热闹的宁北终于憋不住了,放声大笑了起来道:“傻大个,胖子在逗你玩呢,当了太监自然能进皇宫喽,哈哈哈……” 宁北这么一解释,所有侍卫们全都哄堂大笑了起来,可怜燕铁塔也算是有点心计的主,却哪是唐大胖子的对手,生生被忽悠得找不到北,这一听宁北解释,才知道唐大胖子所谓的动手是啥意思,登时一张黑脸憋得通红,豹子眼一睁,大手一伸,气急道:“好啊,你个死胖子,想当阉人不是,俺帮你。” “哈哈哈,别介,笑死俺了,哈哈哈……”唐大胖子哈哈大笑着一扬马鞭,赶紧开溜了事,燕铁塔不依不饶地撒开双腿,狂追不已,一对活宝就在山道边的缓坡上闹腾开了。 真是一对活宝,有这两家伙在,哪都别想清闲。萧畏策马走在商队的中央,头虽没回过一下,可背后的闹剧却都一字不漏地听在了耳朵里,也懒得去多管这对活宝的折腾,左右这一路上两活宝已是闹了不少回了,也算是给沉闷的旅途带来了些乐子罢,眼瞅着即将抵达中都,萧畏此际颇有些个心慌的,除了近乡情怯之外,更多的是对前途的忧虑。 自六月中旬离开晋昌城,这一路已走了近三个月的时间,据接到的线报,燕西那头的战事果然已经开打了,整个战略部署正是像萧畏所预设的那般进行着——以郑家作饵,以虚兵围困高昌城,并以内应诱使疏勒城之乌骨教圣战者主力三万余众前来救援,而后集中燕西主力六万骑军半道劫杀之,双方在铁驼铃一带的戈壁滩上展开血战,最终以燕西军大胜而告终,几乎全歼了来援的乌骨教主力,随后,燕西主力又与乘虚前来袭击的突厥骑兵在达坂山口展开对峙,双方皆有所克制,并未形成大规模之会战,只是零星冲突却始终不曾消停,彼此形成僵持之局,高昌郑家家主郑忠耿死于家族内『乱』之中,其弟郑忠诚接任家主之位,虽恢复了其燕西五大世家之地位,然其家之实力已是全面衰败,再力与柳家一争高低了。 燕西局势如今已算是稍稍稳定了下来,然则西面乌骨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北边的突厥虎视狼顾,南方的吐蕃也有蠢蠢欲动之迹象,燕西的形势依旧不容乐观,只不过这等局面对于萧畏来说,却是再合适不过了的,一方面燕西主力未损,另一方面,萧畏在永靖城中通过林崇生又有所安排,基本上可以应付得了燕西之事务,这一头的事情萧畏已不怎么担心了,倒是回京之后的事情却令萧畏稍有些子头疼,哪怕一路上已跟林崇明就京师的布局商议过多回,可萧畏的心里头却依旧没太多的底气,其关键便在自身的实力还是太弱小了些,实在是经不起风浪的摧折,如何才能打响第一炮便成了萧畏如今迫切要解决的难题。 马政的事情萧畏原先并不了解,可这几个月下来,早已收集了不少的相关资料,更别说他自己也亲眼目睹了关中马户的惨状,知晓马政改革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更清楚一旦自己真动了手,将要面临的压力会有多大,一个不小心之下,很可能就将被抛进惊涛骇浪之中而不可自拔,然则事到如今,萧畏却已是没了退路,即便是他想退,皇帝老儿也绝对不会容许,尽管已经做了多方的准备,可萧畏心中的底气依旧不是太足,忧心也就是难免之事了罢。 “中都城,中都城到了,到家了!”就在萧畏沉思的当口,缓缓前行的驼队转过了一道山口,终于望见了远处平原上的中都城那高大的城墙,当先的商队众人情不自禁地便高声嚷嚷了起来,登时便将萧畏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 到家了,终于到家了!望着一别半年有余的中都城,萧畏的心情同样激动异常,一扬马鞭,高声喝道:“传令,加速前进,回城之后,重赏!”话音一落,一抖马鞭,率先纵马飞奔,向着远处的中都城冲了过去,一众人等自是紧紧跟上,尘土飞扬间,大队人马滚滚向前而行……“哎,哎,哎,你们几个,赶紧将地扫一扫,洒上些水,还愣着做甚,快去,快去,一会儿指不定小王爷就要到了,可不能出了岔子,快点,动作都快点。”项王府门口早早地便聚集了一大帮的下人们,扫地的扫地,洒水的洒水,大管家刘大胜更是不顾自己年迈体衰,持着根拂尘四下指挥着,忙乎得不亦悦乎,只因着昨日便已得到通报,王府三王子萧畏满载而归了,为了迎接萧畏的回来,王府上下可是好一番子折腾,可这水都洒了四遍了,还是没见萧畏的影子,可把一众下人们给折腾得够呛。 “来了,来了,小王爷回来了!”就在众人忙碌的当口,一名下人急惶惶地从照壁那头窜了出来,高声地嚷嚷了起来,一众正自忙碌着的下人们赶紧集合了起来,排着队,恭候着萧畏的到来,须臾,一阵马蹄之声大作,一彪人马从照壁后头冲了进来,为首一名骑士正是萧畏本人。 “小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老奴可把您给等来了。”刘大胜可是看着萧畏长大的,对萧畏向来疼爱有加,此时见萧畏精神抖擞地下了马,赶紧迎了上去,激动地躬身迎驾不迭。 “刘公公,有劳您老了,父王、母妃可在家中?”萧畏对刘大胜这个王府老人可是不敢托大,一见刘公公要给自己行礼,忙伸手扶住了刘大胜的胳膊,笑着问了一句。 “在,在呢,王爷有吩咐,说让您梳洗一下,与唐公子一道到正厅相见,王妃娘娘也在呢。”刘大胜见萧畏虽是一脸风尘,可身子骨却明显比原先结实了不少,个子也高了一截,不由地便欣慰地笑了起来,点着头回答道。 “那好。”萧畏半年多没见着自家母亲了,心里头还着实怪想念的,哪能等到梳洗之后再去,这便随口应答了一声,接着调头对跟在身边的贴身仆人吩咐道:“萧三,请林先生入住琴剑书院,将碧罗姑娘安置到潇湘馆,其余人等都先到侍卫处报个到,胖子,跟上。”话音一落,也没管旁人有何反应,一溜烟地便冲进了王府的大门,向着王府正厅赶了去。[ “哎,等等俺!”唐大胖子骑术不佳,才刚笨手笨脚地下了马,这一见萧畏跑得飞快,登时便急了,吼了一嗓子,撒开两条胖腿,跟人肉坦克似地也撞进了大门之中,一路轰然作响地跑了起来。 王府的正厅中,项王萧睿面表情地端坐在大堂的正中,一动不动地,便跟一座雕塑似的,而坐在斜侧面胡床上的王妃柳鸳却是一副心神不宁之状,眼光不时地瞟向正厅的门口,手中拽着的一张娟子已『揉』成了团兀自不察。 “王爷,娘娘,小王爷回来了。”就在柳鸳等得心焦之际,一名侍女急急忙忙地小跑了进来,气息不匀地禀报道。 一听此言,萧睿虽兀自端坐着不动,可眼角却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至于王妃柳鸳则坐不住了,豁然而起,急着出言问道:“人呢?” “父王,母妃,孩儿回来了。”柳鸳话音刚落,萧畏便一头窜了进来,语气激动地嚷了一句,倒将措不及防的柳鸳吓了一跳…… 第101章 悲喜两重天(1) 第101章 悲喜两重天(1) 萧畏话音刚落,突觉眼前一花,一阵香风扑鼻而来,赫然就见王妃柳鸳竟一闪便已到了近旁,以萧畏如今高达三品的武功都没能瞧清自家老娘是如何到了面前的,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就觉左耳朵一疼,竟已被自家老娘毫不客气地揪着了。 “臭小子,啥不好学,竟学人打仗,打,还打,看你有多能?哼!”柳鸳一想起线报中得知的北大洼一战之惊险,登时便有些子气不打一处来,手腕微微一转,边扭着萧畏的耳朵,边不解气地怒哼了一声。 哎哟唉,老娘啊,您老轻点成不?敢情您老“问题少女”的老『毛』病又犯了不成?萧畏耳朵一疼,肚子里便毫不客气地腹诽了自家老娘一番,可脸上却是一副乖宝宝的样子,煞是乖巧地叫了声:“娘,是孩儿回来了。” 萧畏这声“娘”一出,柳鸳的心立马就软了下来,本来么,柳鸳就没真的生萧畏的气,只不过是担心过甚罢了,此际见爱子好端端地站在面前,柔情大发之下,竟一把将萧畏抱进了怀中,疼爱地搂了搂,这一搂不打紧,可把萧畏给折腾得面红耳赤,还真不知说啥才好了,就在这尴尬万分的当口上,唐大胖子这辆人肉坦克终于气喘吁吁地杀到了。[ “好,好你个小,小三,跑那,那么快做甚。”唐大胖子气喘如牛地埋汰了萧畏一句,这才对着端坐在大堂正中的萧睿躬身行了个礼道:“小侄见过王爷,见过王妃娘娘。” “嗯。”面对着唐大胖子的见礼,项王萧睿只是点了点头,轻吭了一声便算是应答了,而王妃柳鸳估计是看在未来儿媳的份上,对唐大胖子要客气了许多,松开了怀中搂着的萧畏,对着唐大胖子一抬手道:“斩儿不必客气,来人,看座!”柳鸳下了令,自由一帮子下人们忙碌着搬上了几子、椅子之类的家什,恭请唐大胖子入座,又奉上了香茶,好一通子忙碌之后,这才退了下去。 “斩儿啊,这一路多亏了你照顾着畏儿,婶娘就不说谢了,来,给婶娘说说这一路的故事。”王妃柳鸳趁着下人们忙碌的当口,拉着萧畏的手早已坐回了原位,待得见唐大胖子入了坐,这便微笑地说了一声。 照顾?谁照顾谁啊,瞧老娘这话说的!萧畏眼瞅着唐大胖子能坐着喝茶,自己却只能老老实实地侍立在柳鸳身旁,一只手还被自家老娘跟牵小孩一般地牵着,心里头不免有些子不平衡,恶狠狠地朝唐大胖子翻了几个大白眼。 唐大胖子眼睛尖着呢,自是瞅见了萧畏的不自在,心中暗乐不止,眼珠子一转,坏水可就冒上来了,上下嘴皮子一磕,话便滔滔不绝地说开了:“王妃娘娘,您可不知道罢,这一路事情还真不少呢,先说那‘关中三寇’……” 唐大胖子别的本事不好说,那口才绝对是一流,完全就是长舌『妇』的水平,这话一说起来就没个完了,从“关中三寇”说起,一直到燕西“北大洼”,又扯上燕西的生意经,牛皮吹得山响,说到惊险处,还没忘绘声绘『色』地细细描述一番各方动态,听起来简直就跟说书似的,闹得柳鸳脸『色』数变,萧畏直翻白眼,即便是沉稳如萧睿也偶有动容之时,至于那些侍卫在厅中的王府下人们则早已听得眼都发了直。 “胖子,说了那么多,你口不渴啊,赶紧喝茶。”萧畏多精明的个人,哪会不知晓唐大胖子这是故意在整自己,心里头自是恼火万分,趁着唐大胖子喘口气的当口,阴恻恻地吭了一声。 “嗯?”唐大胖子没吱声,倒是柳鸳眉头一竖,斜了萧畏一眼,那不善的神『色』登时便令萧畏可奈何地耸了下肩头,乖乖地闭上了嘴。 唐大胖子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一个作弄萧畏的大好机会,哪肯就此放过,哈哈一笑,趁机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又呱噪地说开了,大吹大擂间,听得萧畏直起鸡皮疙瘩,也就是唐大胖子敢吹,其实很多事唐大胖子压根儿就不清楚底细,可架不住人脸皮厚,啥都能自编自导地吹个稀里哗啦地,还不带半点磕巴,这一吹就是半个多时辰也没见其有消停下来的迹象,到了末了,知晓不少真相的项王萧睿也实在是有些子听不下去了,不得不出言打断道:“贤侄这一路辛苦了,先下去休息一番,今晚本王设宴为尔洗尘好了。” 唐大胖子可以不在乎萧畏的怒气,可却不敢跟素『性』威严的项王较劲,这一听萧睿开了口,自是不敢再胡缠,忙不迭地站了起来,躬身逊谢了一番,先行退出了大堂,萧畏倒是也想走,可惜柳鸳始终拽着他的手不放,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唐大胖子潇洒而去,心里头不禁有些子恼火,寻思着改日定要从死胖子身上找回点本来不可。 “咳,咳。”唐大胖子刚走,萧睿便假咳了几声,这便像是个暗号,王妃柳鸳随即站了起来,略带不满地横了萧睿一眼,旋即回过了头来,松开了握着萧畏的手,慈爱地笑着道:“听闻畏儿此番不仅贩回了马,还骗回了个大姑娘,娘这就看看去,是何等样人,竟将我家畏儿『迷』得不知归家了。” 汗,大汗,狂汗!萧畏一听自家老娘如此出言打趣,立马浑身的不自在,可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只能是尴尬地讪笑着,好在柳鸳倒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笑眯眯地审视了萧畏一眼,领着几名婢女自行去了,偌大的厅堂里就只剩下萧畏父子俩面面相对。 “燕西的事尔做得不错。”萧睿沉默了良久之后,突然开口称赞了萧畏一句,这可是破天荒第一回来着——从小到大,萧畏就没能从萧睿这儿讨得好,表扬自然是从来没有过的,板子倒是挨了不老少,这冷不丁听萧睿这么一赞,还真将萧畏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退开一步,躬着身子,不敢轻易接口。 一见萧畏这副戒备的样子,萧睿的眉头不自觉地便是微微一皱,可也没多说些甚子,只是沉『吟』了一下道:“尔真欲接手马政乎?” “回父王的话,孩儿是有这个打算。”萧畏并不清楚自家老子问出这话的意义何在,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据实回答。 “嗯。”萧睿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又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接着问道:“尔知马政么?” “回父王话,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安宁则以别尊卑之序,有变则以济远近之难,今我朝雄兵百万,却令寇据边郡,实马政力之过也,且如今官营民养皆疲,据孩儿一路所见,马户困于马政者,惨也,孩儿虽不屑,愿勉力而为之。”萧畏既然已下定了决心要接手马政,自是对马政现状了然于心,此时听萧睿见问,虽不明萧睿此问背后的文章和在,可还是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萧畏此言一出,萧睿便彻底沉默了下去,半晌不发一言,只是眉头却就此深锁了起来,良久之后,微微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地开口道:“孤知道了,尔下去罢。” 厄,老爷子这唱的是哪出戏来着?神秘兮兮地单独会见,却连个章程都没有,这算啥事儿啊?萧畏尽自满腹的疑问,可实是没有发问的勇气,一听萧睿下了逐客令,自是不敢多逗留,恭敬地躬身行了个礼,告退而出,待得到了厅外,被微风一吹,这才惊觉自己的后背竟然全都被汗水给打湿了,不由地呆立了半晌,这才苦笑着摇了摇头,缓步向笙凝居行了去……“小王爷回来了,小王爷回来啦!”笙凝居的下人们自是早就得知了萧畏已回到府中的消息,早早地便有不少下人们站在笙凝居大院子的门口守候着,大老远望见萧畏从长廊的一头转了出来,立马有眼尖的下人高声喊了起来,这一喊不打紧,整个笙凝居全都沸腾了起来,一大群人从宽敞的院门里涌了出来,当先的正是萧畏房中的几名贴身丫环,还有一个便是萧畏牵挂最深的林瑶,众人等不及地涌到了长廊前,将长廊口堵得个水泄不通。[ “瑶瑶……”萧畏一见到眼圈通红的林瑶俏生生地站立在众人前方,心弦不由地便是一颤,赶忙紧走数步,开口招呼了一声,却不料,没等萧畏将话说完,林瑶已冲了过去,也不管在场人等有何想法,一头闯进了萧畏的怀抱,紧紧地贴在萧畏的胸口上,哽咽地哭了起来,几多的守候,几多的思念,几多的委屈全都化为止不住的泪水。 “瑶瑶,别哭,乖,小王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不哭了啊。”萧畏对林瑶这等敢爱敢恨的『性』子向来是喜欢得紧,更遑论林瑶乃是萧畏这一世第一个女人,哪舍得其难过,忙不迭地伸手轻轻地拍着林瑶的后背,柔声地劝慰着,却不料萧畏越是劝,林瑶的泪水便更是止不住,生生将萧畏的胸口衣衫都打湿了一大片。 眼瞅着林瑶能如此忌地在萧畏怀中哭泣,默默地站在迎候人群前方的大丫环嫣红脸『色』不由地为之一黯,悄悄地用手绢抹了下眼角,暗叹了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伤感之意,缓步走上前去,福了一福道:“奴婢恭迎小王爷回府,温水已备,请小王爷洗尘。” 萧畏这会儿正不知该如何劝慰林瑶,见嫣红走了上来,忙笑着点了点头道:“也好,有劳嫣红姐了。” 林瑶哭了这么一阵子,心中的感情已是释放了不少,被嫣红这么一打岔,这才发现众人都在盯着自己看了,饶是其个『性』泼辣,却也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嘤咛”一声,羞得赶忙脱离了萧畏的怀抱,低着头跑远了,那慌慌张张的小样子惹得萧畏忍不住便笑了起来…… 第102章 悲喜两重天(2) 第102章 悲喜两重天(2) 洗澡萧畏可是喜欢得紧,往日里在府上的时候,每天总要洗上那么一两回,倒不是有洁癖,只不过身为天家子弟,最起码的个人卫生总是要讲得罢,再说了,这大热天里一路走了两个多月,虽说半道上也没少梳洗,可人在江湖,很多时候也只能是将就着对付过去,这会儿回到了自家府上,哪能不好生享受上一把的——王府里的洗浴设施之豪华可不是旁的地方能比得了的,尤其是萧畏自己设计的浴室更是了不得,不说那澡池子宽大亮堂,也不说澡池壁上那些浮雕美奂美仑,就说澡池边上的喷淋设备便是京师里独一二之物,哪怕皇宫里都不曾有过,更别说澡池边上还摆满了瓜果美酒,边泡池子,还能边享受口腹之欲,再配上几个帮着搓背的粗使丫环,这么洗上一回澡别提有多享受了。 在外千好万好都不如自家的小窝好啊,古人曾不我欺也,没说的,就一个字“爽”!萧畏半闭着眼趴在池子边上,一边享受着两名粗使丫环的卖力背,一边还没忘从水果盘里取上几枚葡萄美滋滋地吃着,时不时地还含含糊糊地吭几声,要么是指点拿的部位,要么干脆就是舒服地瞎哼哼,正享受得幸福比之际,突然间觉得背后拿的力道好像有些子不对劲了,力气小了许多不说,还连『摸』带抚地,这哪是拿啊,简直就是调戏了,可把萧畏给气坏了,豁然回过头去,只一看,眼睛立马就直了,嘴张得老大,口中衔着的葡萄就此“扑通”一声掉落在了池水之中。 不消说,此际站在萧畏背后的早就不是原先那两个粗使丫环了,而是一向温柔含蓄的嫣红,但见此时的嫣红仅着一身勉强能遮住上半身的小肚兜儿,再被水那么一浸,紧紧地贴在了身上,显『露』出骄人的身姿,池水轻波『荡』漾间,两条笔直修长的美腿隐约可见,尽管嫣红的头埋得很低,可从萧畏的角度看去,却能清晰地瞧见嫣红那张俏丽的鹅蛋脸上早已布满了红晕,一双大大的杏仁眼里满是羞涩之情,然则一双小手却不依不饶地轻挠着萧畏那结实比的后背。 “嫣,嫣红、红姐,我……”萧畏十二万分地没想到那个“捣『乱』”的人会是嫣红,此时身前之人若换成了泼辣的林瑶,又或是床第间极为放得开的白碧罗,萧畏此时绝对是毫不犹疑地扑将上去,一口“吃”了,可面对着嫣红,萧畏却很有些子手足措了起来,口干舌燥之下,艰难万分转过了身去,低低地唤了一声,可接下来却又不知道该说啥才好了,只是一味愣愣地发着傻——别看萧畏心花花口花花地,往日里就没少故意调戏嫣红一把,然则心底里对于这个打小便照顾着自己的大丫环更多的是当成姐姐来看待,倒真的没怎么动过“吃”了的心,当然了,就算有,萧畏自己也绝不承认,可这会儿嫣红自己主动送上了门来,萧畏一时半会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小王爷,奴婢,奴婢……”萧畏不知道该说啥才好,嫣红同样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要知道嫣红敢走进这澡池子已是拿出了平生最大的勇气了,这会儿早就羞得够呛,恨不得赶紧钻到水中去,也好躲开这等尴尬。 萧畏可不是柳下惠,更不是啥正人君子之辈,这会儿见嫣红羞『色』可餐,哪有不动心之理,别的不说,身体首先就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嫣红原本就红的脸此时已是发了紫,心里头没来由地一阵害怕,“嘤咛”一声,人已向后退去,试图离萧畏远上一些,然则此时嫣红可是站在水中,重心实是不好控制,身子一歪,整个人便彻底倒进了水池里,失惊之下,登时便吃了口水,手脚不受控制地便『乱』挥『乱』舞了起来,慌张至极,就差没叫救命了。 萧畏显然也没想到嫣红竟然会如此之失措,一见嫣红在水池里扑腾,也有些子『乱』了手脚,浑然忘了先前的尴尬情形,紧赶着便一头扎进了水池之中,一伸手拉住了嫣红的胳膊,刚想着将嫣红托出水面,却不料心慌意『乱』的嫣红竟一个激灵扑到了萧畏的怀中,不管不顾地抱住了萧畏的身体,整个人如同八爪鱼一般紧紧地缠住了萧畏的身体,待要叫,一口水已进了肚子,立马彻底地晕了。 怎么会这样?该死!萧畏抱着嫣红刚一钻出水面,一时间还真有些子傻了眼,再一看怀中的嫣红紧闭着双眼,身子软绵绵地,似乎被水呛了一般,心一慌,便要来个人口呼吸,却不想恰在此时,嫣红已悠悠转醒了过来,冷不丁察觉到口中有物,不由地便轻轻地扭动了起来,这下可好,原本打着救人心思的萧畏被这么一刺激,自是再也法保持心境了,彻底地『迷』失在欲望之中,一时间满池水波『荡』漾,风光限中……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酣战不是几许,终于云收雨歇,萧畏斜靠在澡池边上,早已浑身酥软的嫣红如同一只乖巧的小猫一般卷缩在萧畏的怀中,头紧贴着萧畏结实的胸膛,一动不动地懒散着,唯有一头秀发随波『荡』漾。 望着怀中倦怠的玉人,再一回想先前的火热与狂放,萧畏心中颇有些歉疚之意,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嫣红的肩头,有抚了抚嫣红那亮可鉴人的乌黑秀发,柔着声道:“嫣红姐,都怪小王不好,小王……”萧畏话尚未说完,嫣红抬起了头来,伸出一只小手,捂住了萧畏的嘴,凝神看着萧畏的眼,幽幽地开口道:“小王爷,奴婢,奴婢不该,不该……,都怪奴婢……” 嫣红对自己有情,这一点萧畏又岂能不知道,此时见嫣红娇俏可人之状,心中柔情自是泛滥了上来,伸手握住嫣红堵着自己嘴的小手,深情地看着嫣红的双眼,低声道:“嫣红姐,小王定不负尔,此言可对天盟誓,若有违背……” “别,别『乱』赌咒,妾身信。”一听萧畏要赌咒,嫣红急了,用力挣脱了萧畏的手,紧紧地捂住了萧畏的口,语气稍急地说道:“妾身一切都是小王爷的,您可别『乱』赌咒,要是神灵降罪,那皆妾身之过了。” 这世上神灵有没有萧畏不清楚,哪怕有萧畏也不在乎,此时见嫣红发急之下竟然忘了羞涩,登时便坏笑了起来,那等登徒子的样子吓得嫣红不由地又是一个哆嗦,赶忙用双手一抚,挡住了萧畏扫描的目光,略带可怜地说道:“妾身不堪矣,小王爷您,您……” “哈哈哈……”萧畏被嫣红那羞涩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一伸手将嫣红抱了起来,一跺脚,人已窜出了水面,轻巧地一个闪身,落在了池边,低头在嫣红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坏笑着道:“既然嫣红姐告饶,那就晚上再来。” “啊……”一听萧畏晚上还来,嫣红轻呼了一声,身子一颤,气恼地在萧畏的胸膛上打了一粉拳,而后埋头躲进了萧畏的怀中,再也不肯抬起了头了,那鸵鸟之状令萧畏再次放声狂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澡堂里回响个不停……萧畏凯旋回京,对于项王府来说自然是件大喜之事,然则对于太仆寺卿陈明远来说,那可就是件塌天陷地的烦心事了,就在萧畏于澡堂子里胡天胡地之际,陈明远正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自家的书房里疾步走来走去,心情烦躁得想杀人,他没想到,怎么也想不到就萧畏那等浪『荡』公子哥的样子,居然真的能从燕西贩回马来,而且居然活蹦『乱』跳地回到了京师,一想到马政或许将就此落到萧畏的手中,陈明远的心不由地便哆嗦了起来。 “阿爹,阿爹,查清楚了,都查清楚了!”就在陈明远处于爆发的边缘之际,其次子陈百涛一头冲进了书房,一迭声地嚷嚷着。 “哦?快,快说!”陈明远此时正自心急火燎,自是不会去斥责其子的状,紧赶着便出言追问道。 陈百涛用大袖子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紧赶着开口道:“阿爹,那小狗真的是从燕西贩回的马,一共三百匹,其中光种马就有两百,该死的,全都养在了城外马圈里。” “啊……”一听陈百涛如此说法,陈明远心里头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也就此破得个粉碎,嘴一张,啊了一声,整个人就此傻了…… 第103章 悲喜两重天(3) 第103章 悲喜两重天(3) 萧畏此番带了不少的马匹回京,这一消息陈明远自然是一早就知道了的,只不过他原本还指望着萧畏带回来的这些马不是从燕西贩来的,而是从民间收购上来的劣马,如今被陈百涛这么一证实,心里头唯一的侥幸自然也就此幻灭了,一颗心立马拔凉、拔凉地直往下沉——陈百涛不成器陈明远自是知晓,可陈明远更知道的是自己这个次子在朝在野的路子都极多,酒肉朋友也多,他所探听来的消息自然就假不了,如今萧畏既然已将马从燕西贩了回来,那就意味着马政的事情要悬乎了。 马政是啥?在旁人看来可能是件苦差事,可在陈明远眼中马政就是颗摇钱树,只要有马政在手,金钱就能源源不断地从天而降,虽说大部分钱财都归了太子殿下,可太子吃肉,好歹他陈明远也能跟着喝口鲜汤不是?这会儿眼瞅着连锅都要被萧畏那个可恶的混小子给端走了,陈明远又岂能不着急上火的,再说了,真要是马政被萧畏拿走了,还不只是财路被断的问题,更牵涉到历史旧账,倘若萧畏二愣子劲一发,下狠心去查旧账的话,指不定近十年的老底都得被萧畏给端了出来,一旦伤及太子殿下,他陈明远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阿爹,阿爹。”陈百涛见自家父亲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发了老半天的愣,兀自没个反应,不由地便有些子着了急,紧赶着叫了几声,这才算是将陈明远从梦游状态中唤醒了过来。 “废物,你这个废物,不是说有法子永除后患么?哼,五千两银子花到狗身上还能听个叫唤,给了你,连个屁用都没有,废物,废物!”陈明远怒气冲冲地扫了眼陈百涛,突地想起前番陈百涛信誓旦旦地说能除掉后患之事,立马叉指着陈百涛的鼻子怒骂了起来。[ “阿爹啊,不是孩儿办事不力,那银子孩儿实是都给了‘血煞’了啊,谁能想到‘血煞’这么大个名号的招牌居然会失了手,孩儿也没得法子。”陈百涛说到这里,一看其父又有要发作的迹象,赶忙加了一句道:“阿爹息怒,那银子绝没有白花,‘血煞’那头传来了消息,说是将另派高手来行此事,阿爹放心,那‘血煞’可是一代宗师魏武子所有,他们既然接了银子,自然会将事情办了的。” 听完了陈百涛的解释,陈明远不单没有消气,反倒更是火冒三丈,跳着脚道:“办?办个屁,早干嘛去了,如今萧畏那厮马都贩回来了,还办,再办下去,你我父子早该到天牢里享福去了,你这个废物,办的甚子屁事,混帐,滚,滚,滚!” “阿爹,您听孩儿说啊。”陈百涛知晓自家父亲其实并没有啥大不了的真本事,也没有啥主见,之所以能当上九卿之一的太仆寺卿,全都是依仗着太子扶持之力,此时见其恼羞成怒,生恐自家老父会就此做出啥傻事来,赶忙凑上前去,躬着身子求肯道。 “说,说,有屁快放!”陈明远怒气冲冲地『乱』挥舞着双手,气急败坏地嚷嚷着。 “阿爹,如今那小狗虽说贩回了马,可也不见得就能拿到马政啊,若真是如此,太子殿下自当比您老还急,殿下那头自然会去设法解决,再说了,就算马政真的到了那小狗的手中,阿爹也不必怕,不说下头那帮狗才都是阿爹使唤惯了的,哪可能会去听那小狗的,更何况阿爹再怎么说也是那小狗的顶头上司,上下一起用力,自不怕赶他不走,阿爹要是实在还是不放心,孩儿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用着呢。”陈百涛并不因陈明远的暴怒而惊慌,陪着笑脸凑到近前,细细地将事情分析了一番。 “唔。”一听陈百涛如此说法,陈明远暴怒的心气就此慢慢地平了下来,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斜着眼看了看陈百涛道:“尔还有甚法子,都一气说出来好了。” “阿爹,不就是几百匹马么,孩儿都已探听清楚了,那城外的马圈不过只有几十名王府卫士在看管着罢了,左右离大朝还有三日,若是太子殿下那头没有旁的计较,孩儿可以联系些人马……”陈百涛话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用手比划了个下切的姿势。 “嘶……”陈百涛话音一落,陈明远不由地便倒吸了口凉气——前番陈明远之所以同意陈百涛买凶杀人的计划,那也是因萧畏当时远离了京师,若是死于『乱』中,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如今那些马是在京师,还是由项王府侍卫看管着,若是真连人带马一起做了,这等动静岂能小得了,万一要是走漏了风声,项王府里那一公一母两只老虎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别说他陈明远区区一个太仆寺卿了,即便是太子殿下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放肆,说的甚混账话,滚!”陈明远没好气地一瞪眼,斥骂了陈百涛一句,忧心忡忡地在书房里踱了几个来回,突地立住了脚,提高了下声调嚷了一句:“来人,备马车!”接着扫了躲到了书房一角的陈百涛一眼,一拂大袖子道:“混帐,还不快走,跟老夫一道去见太子殿下!” “是,孩儿遵命!”陈百涛一听自家老父要去东宫,立马就来了精神,紧赶着应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跟在了陈明远的身后……申时末牌,日头已渐西沉,晚霞满天红艳,却尚未到用饭之时,萧畏懒散地端坐在卧房的铜镜前,任由小绿、小玲两个小丫环打理着兀自湿漉漉的头发,半闭着眼,随意地跟两小丫头聊着天,说些燕西的趣事儿,逗得两小丫头不时地格格直笑,然则萧畏其实并没有将心思全都放在聊天上,而是暗自琢磨起今日自家老父单独与自己谈话的意义何在,可想来想去却始终想不明白自家老父到底要表达些甚子,也搞不清自家老父对自己入主马政究竟是赞成还是反对——马政的弊端是明摆着的,只消稍有见识的人都能看得出如今的马政其实就是朝廷的一颗大毒瘤,以项王萧睿的能耐不可能会不清楚这一点,当然了,他也绝不会看不到马政变革一旦动将起来的后果会有多严重,闹不好萧畏就将与太子一系死磕到底,这其中的艰险与碍难不可谓不大,若是萧畏顶不住的话,极有可能会牵连到整个项王府,更别说如今萧忌正与太子走得极近,兄弟俩之间的矛盾也有可能就此来个彻底的大爆发,家事国事全都可能就此成为一团『乱』麻,在这等情况之下,萧睿的态度如何很可能会成为左右事情进展的关键之所在,而这恰恰是萧畏最担心的地方。 退路?早就没有了,自打萧畏跟今上打了那么个赌之后,可以说就已经断了自己的后路,要想在朝中站稳脚跟,马政就是萧畏必须迎难而上的关口,否则的话,萧畏还不如躲王府里继续当个人见人嫌的大纨绔好了,何必去燕西如此艰辛地折腾上那么一回,岂不是自找苦吃么?更遑论如今萧畏已经不是孤单单的一个人,手下已经有了一帮要靠着他的人马,就算是为了林崇明等人的前途着想,萧畏也没有个自暴自弃的理由。 “启禀小王爷,王爷那头传来了话,说是大殿下来了,等着要见您。”就在萧畏与两小丫环逗着趣之际,贴身仆人萧三急匆匆地走进了房中,紧赶着禀报道。 靠,老大这厮还真是个急『性』子,一点耐『性』都没有,老子这才刚回来呢,这厮就急吼吼地杀上门来了,烦不烦人啊!萧畏哪会不知晓萧如峰的来意,左右不过是来要马的罢了,心里头对其如此之急『性』自是歪腻得很,可人来都来了,不见上一面怕是不成了的,反正该如何应付萧如峰的要求萧畏早就考虑清楚了,自也不怕过不了关,这便沉『吟』了一下,一挥手道:“知道了,小爷我梳完头便去好了。” “是。”萧三跟随萧畏多年,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并不算好,自也不敢出言催促,紧赶着应答了一声,退到了一旁,老老实实地候着。 “小王爷,好了,您啊,可以见客去了。”小绿巧手一卷,将萧畏的长发盘了起来,用长髻子一串,将英雄冠固定在萧畏的头上,巧笑兮兮地打趣了一句。 哈,你个死丫头,咋说话的呢,还见客呢,咋不说接客来着?萧畏气恼地瞪了小绿一眼,却不料一向被宠惯了的小绿压根儿就不吃萧畏这一套,白了萧畏一眼,拉上一旁偷笑不已的小玲一溜烟地跑远了。 “这死丫头,没大没小的,回头找你算账。”萧畏拿身边的这帮子贴身丫环们是一点辙都没有,只得奈地耸了下肩头,笑骂了一句,便手摇着折扇缓步向前院正厅行了去,在一旁偷着乐呵不已的萧三见状,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了萧畏的身后…… 第104章 忽悠你没商量 哈,老大这厮心情很好么,嘿,待会儿看尔还笑不笑得出来!萧畏人还没走到正厅,隔着老远便听到了萧如峰那爽朗至极的大笑之声,显然心情不错的样子,不由地嘴角一撇,暗自在心里头讥讽了一句,不紧不慢地沿着长廊走到了正厅的门口,入眼便见自家老父正笑容可亲地陪着萧如峰说笑,忙疾步抢上前去,一躬身,抱拳行礼道:“孩儿见过父王,见过大哥。” “嗯。”项王萧睿端坐着不动,只是吭了一声,便算是受了萧畏的礼,而萧如峰一见到萧畏进了门,立马就站了起来,哈哈大笑着走上前去,伸手拍着萧畏的肩头,一派豪迈之状地大笑着道:“好,好你个九弟,好样的,哥哥没看错人,这一路不单剿灭了为患关中多时的三寇,更从燕西那鬼地方凯旋而归,好,好啊!” 切,拍几句马屁就想要马?门都没有!萧畏肚子里叨咕着,可脸上却『露』出了腼腆的笑容,煞是谦逊地回答道:“大哥过誉了,小弟不过是侥幸而已,呵呵,但有所得,皆有赖圣上之洪恩,非小弟之功也,实是当不得大哥如此赞誉。” “侥幸?这话哥哥可不爱听,咋没见旁人也侥幸一回,嘿,太仆寺那帮杂碎前后往燕西砸了多少银子了,马『毛』都没见捞回来一根,一帮废物,还是九弟行啊,这一出手,当真不凡,哥哥想不佩服都不成啊,好,好样的!”萧如峰可着劲地拍了萧畏一通子马屁,也没忘贬损一下太仆寺,不待萧畏接口,立马话锋一转,笑呵呵地接着道:“九弟,咱们可是事先说好了的,这马既然已经贩了回来,就得先紧着哥哥这处,九弟可不会反悔的罢,嗯?”[ 直接,还真是直接,您老也就是这德行了!萧畏自是早就知道萧如峰的『性』子,可还是被萧如峰如此不顾脸面的直接狠狠地震了一下——人都还没落座呢,这位爷就当面要起账来了,说轻了是『性』子急,说重了的话,那就是蛮横礼,就这么副德『性』简直就跟街头收烂账的小地痞一般,哪有半点儿天家子弟应有的从容之气派。 马么?当然是不可能给的,不过么,这话却不能直接说,再说了,萧畏也想借此机会再试探一下自家老父的意向究竟如何,故此,尽管在萧如峰那双贼亮的眼死盯之下,萧畏却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故意装出一副极其为难的样子,别过头去,一副求援的样子看向了自家老父,那副可怜兮兮的小样子便是漫天神佛见了,只怕都会起恻隐之心,可惜落到萧睿身上,却全都是白搭,萧老爷子目表情地扫了眼哥两个,假咳了一声,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吭了一声:“大殿下,老夫有些俗务要处理,就由畏儿陪尔好生叙叙罢。”话音一落,也不理会哥两个的反应究竟如何,一拂大袖子,径自转入后堂去了。 啥?这就走了?好你个老爷子啊,您老这是存心见死不救来着,够狠!萧畏没想到自家老父说走立马就走了,生生让自己试探的用心全然落到了空处,心里头当真歪腻透了,可哪敢跟自家老爹较劲,也就只能在心里头腹诽几句罢了。 萧畏失落了,萧如峰可就高兴坏了,本来么,有萧睿这么尊大菩萨在,萧如峰可是不敢太过放肆的,至少言语上得放规矩一些,总不好当着人老爹的面催『逼』儿子罢,这会儿一见萧睿就这么走了,萧如峰心情大爽之下,得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边笑边重重地拍着萧畏的肩头道:“九弟啊,咱兄弟俩可都是一体的,九弟的事就是哥哥的事,反之亦然,九弟,你说是不?” 是个屁,还你有我有全都有呢,您老也就是个打家劫舍的水平罢了。萧畏心里头恶狠狠地鄙视了萧如峰一番,可并没有带到脸上来,而是同样笑呵呵地回答道:“大哥说得好,咱兄弟谁跟谁啊,来,大哥,坐,坐下说,坐下说。” “嗯,那好,坐,都坐!”对于萧畏的提议,萧如峰自是不会反对,左右此时萧睿已去,萧如峰压根儿就不愁自己会压服不了萧畏,这便哈哈大笑地首先入了座,而后反客为主地指点着对面的几子,大大咧咧地示意萧畏坐下。 “九弟啊,先前咱们可是有过约定的,哥哥的股份就不说了,这马既然贩了回来,就该着哥哥处先紧着,这么说罢,哥哥要的不多,拢共三百匹马,哥哥就拿两百匹好了,一口价,每匹六百两,哥哥不占你便宜,怎么样,给哥哥个准信?”待得萧畏入了座,萧如峰兴奋地一拍大腿,自鸣得意地帮着萧畏定下了安排。 六百两?您老抢劫啊,狗日的,还真美了你了!萧畏登时便被萧如峰的话给逗得乐了起来,嘿嘿一笑道:“哥哥说得是,本来么,这马贩了回来就该用到正处上,哥哥神骑营自是用马的大去处,自该紧着给……” “哈哈哈……”萧畏话还没说完,萧如峰立马就得意地大笑了起来道:“好,好兄弟,这话哥哥爱听,好,打今日起,你我兄弟便是一体的了,有谁敢跟九弟过不去的,哥哥活撕了他!” “多谢哥哥厚爱。”萧畏笑着躬了下身子,谢了一声,这才不紧不慢地往下说道:“好叫大哥得知,小弟呢,跟圣上有个赌约在,如今马算是贩了回来,这马政么,唉……” 说到马政,萧如峰可就来气了,要知道每年朝廷都得往马政上投入一百多万两的白银,再算上各地官府的投入,整个马政的花销远远超过了四百万之数,可结果呢,每年马政上最多也就只能整出两、三千匹的马来,还尽是些拉车用的驽马,真能派上用场的战马百中一,身为神骑营统领的萧如峰可是受够了马政署的鸟气,这一见萧畏感叹,立马愤然一拍几子,义愤填膺地嚷道:“那帮混球都该杀,九弟莫怕,一切有哥哥给你撑腰,谁敢对九弟不利,哥哥第一个饶他不得!” 得,您老就吹罢,接着往下吹,切,小样,不过就是当初借势打了陈明远一回么,还真将自己当根葱了!萧畏哪会不清楚萧如峰这不过都是些虚言罢了,真要是拿到了马,这厮一准翻脸不认人了,满朝文武有谁不知晓他大皇子就是个刻薄寡恩的主儿,所谓的豪爽不过都是表象罢了,压根儿就不值一提。 “大哥仗义,小弟自是深信不疑,只是如今这马政已是从上烂到了下,整治难矣,小弟这也是有心而力啊,若是大哥能将赌约取消了,别说两百匹,便是全部马匹都送上,小弟也绝二话。”萧畏自是不会出言点破萧如峰的谎言,而是拍着胸膛,很是豪气地说了一番。 “这个……”别看萧如峰在人前威风凛凛,谁都瞧不在他眼里,可谓是狂得够呛,然则到了今上面前,他也不过就是个乖孙子罢了,他又哪有那个胆量去劝说今上收回成命的,此时一听萧畏将这么个由头搬了出来,登时便被噎了一下,吭吭叽叽了老半天也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办不到了吧?嘿,还吹不?小样,顶多就是个梁山寇的水平,就这么点本事还想夺嫡!一见到萧如峰痿了下去,萧畏心中暗笑不已,可脸上却依旧是一副诚恳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往下说道:“小弟也知晓此事怕是难了些,唉,如今马政那头小弟怕是不得不接手了的,不过也好,左右小弟跟那陈明远本就有仇,既然马政到了小弟的手上,总得做出个样子来,要不岂不是让人看笑话了去,大哥,您说是罢?” “嗯,说得好,九弟既然有此决心,大哥自当鼎力相助,但凡有谁敢对九弟不敬,九弟只管来寻哥哥便是,自有哥哥为你做主,只是这回的马……”萧如峰没能圆了自己的慌,尽自脸皮厚,到了此时底气也有些不足了,没好意思再强行索马,而是出言试探了一句。 “哥哥放心,小弟应承了要给哥哥寻些马来,说出的话便得作数,只是……”萧畏话故意说了半截子便停了下来,弄得萧如峰心痒难搔,紧赶着便追问了一句道:“只是怎地?九弟尽管开口,价钱方面哥哥亏不了你的,好商量,好商量么。” 萧畏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并非价钱的问题,哥哥要马乃是为了军国大事,这等大事可是含糊不得的,小弟虽愚昧,却也还分得清轻重缓急,又怎敢跟大哥要高价,只是马政如今既然将将就要落到小弟的手中,若是没个准备,怕是将来有难啊,再说了,哥哥所需的马也不是几百匹这么个小数,真要想练骑军,没个十万、八万的良马,又岂能成军乎?小弟既然接了马政,给哥哥供马便是小弟之责,小弟岂敢辞耶,然则若良马为种,又岂能有后续之马,小弟此番所带回之马皆良种也,是为种马之用,若是分薄了去,岂不误了大事?不过哥哥尽管放心,不出四年,哥哥要多少马便能有多少马,小弟将话摆在此了,哥哥可能信得过小弟之言?” “四年?当真?”萧如峰犹豫了一阵子之后,这才面『色』凝重地出言问道。[ “军中戏言,小弟不才,岂敢随意糊弄大哥,只不过此事尚须哥哥鼎力相助,否则马政署那帮杂碎胡『乱』搅合,再好的东西到了他们手中,还不全都白瞎了去?” “唔,四年么?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不就是四年么,哥哥等得起,但有马出,还得先紧着哥哥处,至于马政署的杂碎,九弟放心,哥哥不会让九弟吃亏的!”萧如峰沉思了片刻,实是找不出萧畏话里的漏洞,也只好装出豪气比的样子,拍着胸脯应承了萧畏的请求。 “好,一言为定,小弟绝不负大哥所望!”眼瞅着如此轻松便忽悠来了个免费的打手,萧畏心里头自然是美滋滋地,豪迈比地伸出手去,跟萧如峰来了个击掌为誓,末了,兄弟俩同时放声大笑了起来,至于他俩到底在笑些甚子,也就只有他俩自己才晓得了…… 第105章 明刀暗箭(1) 第105章 明刀暗箭(1) “陈爱卿,方才议着你的事呢,恰恰你就到了,还真是巧了。”东宫明德殿的书房中,太子萧如海端坐在文案后头,正跟侍立在身边的方去恶,林锋等几名心腹小声地议着事情,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刚匆忙走进了书房的陈明远父子俩,也没等陈家父子上前见礼,这就先抬了下手笑着招呼了一声。 “殿下恕罪,微臣来迟了,微臣来迟了。”陈明远本就是一寻常人耳,压根儿就猜不到太子殿下所议的是何等事情,加之心里头这会儿正忧虑着马政署的事情,心慌意『乱』之下,这便胡言『乱』语地请起了罪来,着实很有些子牛头不对马嘴的意味在内。 萧如海自是清楚陈明远不是啥栋梁之材,之所以始终宠信着,也就仅仅只是因着陈明远的极度忠心罢了,此时见陈明远连啥事都没问,就先请起了罪来,心中颇觉好笑,这便含笑摆了下手道:“陈爱卿不必惶恐,来啊,给陈爱卿看座。”太子下了令,自然有侍立在书房中的小宦官们抬来了锦墩,恭请陈明远就座。 “启禀太子殿下,微臣之所以来迟,全是为了打探些消息,如今已可证实萧家小三的马确确实实是从燕西带回来的,如今就关在城外头的‘唐记商号’之马圈里,好像还有几十名项王府侍卫在看守着。”陈明远卜一坐定,便有些个迫不及待地献起了宝来,紧赶着便将陈百涛打探出来的消息一口气全都倒了出来。[ “嗯,陈爱卿忠心可嘉,孤素来知晓。”萧如海的心情似乎尚好,并未因陈明远所言不过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而有所不满,宽慰了一句之后,这才出言询问道:“陈爱卿,孤想知道爱卿可有把握将小九挤出马政署么?” “这个……”当着太子的面,陈明远实在是不敢轻易打保票,迟疑了一下之后,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回太子殿下的话,马政署上下官吏大多是微臣使唤了多年的老人,应该不会听萧畏那厮的指使才对。” “唔。”萧如海为人是懦弱了些,却并不傻,一听陈明远这话,便知晓陈明远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达成此事,这便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微一皱眉,想了片刻之后,这才眉头一扬,笑着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孤就不让萧畏进马政署好了。” “殿下放心,真要办成此事,微臣豁出去这条老命也心甘情愿。”陈明远并不知晓萧如海心中所思之办法究竟是怎么回事,误以为太子跟陈百涛一个打算,是要准备动手袭击“唐记商号”了的,心中虽震惊非常,可表起决心来,却一点都不含糊。 “陈爱卿过虑了,没那么严重。”萧如海一听陈明远如此表决心,先是一愣,而后笑了起来道:“此番小九能从燕西贩回了马来,于国当是有功的,既然有功,自然该赏,那小九身为我天家子弟,虽说尚未到弱冠之年,可文武兼备,实是我朝之栋梁材也,封王寻常事耳,本宫正打算上本为小九请封,陈爱卿不妨也就此事上个本章好了。” “啊……”陈明远压根儿就没想到萧如海竟然会打算这么做,一时间愣是搞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咋回事儿,嘴一张,啊了一声,老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好,妙计!”陈明远发着傻,可其子陈百涛的脑瓜子却灵得很,眼珠子一转便已明了了萧如海此言的妙处,忍不住便叫起了好来。 “放肆,殿下面前哪有你胡言的份,还不退下。”陈明远虽兀自想不明白事情的关键之所在,可一见自家次子竟如此礼地当众叫好,登时便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了陈百涛一眼,怒叱了一句,这才转过头来,满脸子惭愧状地对着萧如海拱手为礼道:“犬子礼,还望太子殿下海涵则个。” “不妨事。”陈百涛也是萧如海的心腹,他自是不会计较陈百涛的失言,反倒很是欣赏地看着陈百涛道:“百涛啊,尔既然说妙,那就出言给尔父解『惑』一番好了。” “是。”陈百涛恭敬地躬了下身子,应答了一声,这才出言解释道:“按我朝律令,凡亲王、郡王子封王者皆须就藩,以为国之屏障,如今萧畏既然有大功于国,自当分封属地,若得如此,其必当离京,马政署一事便可忧矣。” “妙,大妙也,殿下英明,此釜底抽薪一出,既可保得马政碍,又能令萧畏对殿下感激涕零,实是一举两得之妙计也!”陈明远就算再愚钝,听了陈百涛的解释,也就此反应了过来,激动地拍了下大腿,一连串的马屁立马就拍了过去。 “哈哈哈……”一见陈明远如此反应,萧如海得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手指着在一旁含笑不语的方去恶道:“陈爱卿之赞誉孤可是不敢当的,此乃方爱卿的主张,孤原本尚有些犹豫,如今既然陈爱卿也以为可行,那就依此行去好了,左右离大朝还有三日,且多联络些朝臣,一举促成了此事方好。” “殿下放心,这等奔劳之事自有微臣等去办理,殿下只等着好消息便可。”陈明远见机极快,萧如海话音才刚落,他立马就再次表起了忠心来。 “嗯,好,那此事就这么定了,三日后早朝上见分晓!”萧如海难得地雄起了一把,煞是豪气地一拍文案,豁然而起,高声地嚷将起来……论从何种意义上来说,萧畏此番的成就绝对是京师里近来风头最劲的大事件,其人还没到京呢,各种热议的话题便已纷纷出笼了,这会儿人才刚到京不过半日,整个中都城自是彻底地轰动了,诸方有心势力之目光全都聚焦在了此事之上,为此而密议的绝对不只是东宫一系,二皇子萧如涛同样也在密切地关注着此事的进展,只不过萧如涛生『性』谨慎,既不似大皇子那般急如星火地便杀到项王府去,也不似太子那样聚集了一众心腹来上个集思广益,萧如涛仅仅只是陪着金银二怪在书房里一边安静地下着围棋,一边等候着四皇子萧如义将各方之消息打探个清楚明白。 萧如涛的苦心显然没白费,就在天快擦黑的时分,一身劲装的萧如义终于出现在了书房之中,一见到自家二哥兀自头也不抬地下着棋,似乎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自己的到来,嘴角不由地抽搐了几下,可还是强忍着出言的冲动,默默地站在了一旁,耐着『性』子等候了下去。 “殿下高明,此局老朽告负矣。”棋局又进行了一段时间,金春秋见盘面上自己的实地已是落后了一些,又偷眼瞅见萧如义脸『色』有些子不好相看,也就不再坚持走将下去,一枰,认输了事。 “金老客气了,此局其实尚未明了,若是再下将下去,胜负依旧难言。”萧如涛客气地说了一声之后,这才将头转向了立在一旁的萧如义,面『色』平静地道了声:“四弟,如何了?” “嘿,还真给二哥料中了,老大那厮兴冲冲地去了项王府,最后只落得个两手空空而归,我说么,小九那人就一铁公鸡,要想从他身上拔『毛』,哪有那么便当的事儿,可笑老大……”萧如义放肆地嘲笑着萧如峰的行动,正说得兴起,突地瞅见萧如涛眉头皱了起来,立马知机地顿住了嘴,自嘲地笑了笑,这才接着道:“二哥,你猜东宫那位打出了张甚牌?嘿,那家伙居然打算联络诸多朝臣,为小九请封为王呢,煞是可笑之至!” “哦?”萧如涛没让萧如义继续发挥下去,一扬手,打断了萧如义的话头,默默地拿起一枚棋子,拈在手中,转动个不停,一双眼中不时有精芒在闪动着,良久之后,这才长出了口气,看着金春秋一笑道:“没想到那厮也懂得玩起了釜底抽薪的把戏,有趣,有趣,金老对此事有何看法?”[ “嗯,殿下所言之釜底抽薪固然不假,其实也不凡借此机会拉拢萧畏乃至整个项王府之用心,即便圣上也不好多说些甚子,关键还看萧畏本人之意愿了,倘若此子就此脱身而去,事情或许也就消停了去,只不过依老朽看来,陛下既然跟萧畏当庭打了赌,想来是不会放此子轻易脱身的,其中尚有变数,然,依前约行事的可能『性』却是不小,太子殿下此番示好萧畏之意,恐更多的是在以防万一。”金春秋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分析说将了出来。 “唔,该是如此,若是萧畏欠了太子的情,于情面上自是不好再轻动马政,一旦有变,太仆寺那头也就有了喘息之机,此事还真有些棘手了。”萧如涛本就是聪明人,对于太子所要耍的把戏自是看得通透,然则对于萧畏这个超级大纨绔却始终把不着脉搏,实法断定萧畏会如何做,一时间颇有些子头疼了起来。 “此事不难,老朽倒有一策可堪一试,或许能解此局也说不定。”一见到萧如涛皱起了眉头,金春秋便笑了起来,低声地说出了一番计较来,直听得萧如涛与萧如义皆目瞪口呆地傻了眼…… 第106章 明刀暗箭(2) 第106章 明刀暗箭(2) “什么?袭杀!这,这如何使得?您这是……”萧如义反应快,愣了好一阵子之后,率先回过了神来,满脸惊疑之『色』地看着金春秋,大『惑』不解地追问道。 “嗯。”萧如涛一挥手,止住了萧如义的话头,目中精光一闪,沉『吟』着道:“金老,袭杀不难,左右不过几十名侍卫耳,多派些人去便能成事,然善后不易,金老可有何教我者?” “二位殿下误矣。”金春秋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狡诘地一笑道:“袭归袭,杀却不必杀,二殿下以为如何?” 萧如涛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开口说些甚子,倒是萧如义兴奋地一击掌,哈哈大笑着道:“妙,妙计!嫁祸江东,好,二哥,小弟这就去安排人手,给小九先来上一家伙,将水搅浑了再说!”[ “唔,此策倒也可行,却不能由我们的人出手,万一落下个把柄,反倒不美,还须慎重些方好。”萧如涛沉默了好一阵子,犹豫再三之下,终于谨慎地下了决心。 “二哥放心好了,小弟夹袋里还有些闲人,左右养着也是养着,也该到动上一动的时候了,就算失了手,也查不到我等兄弟头上。”一听萧如涛下了决断,萧如义立马就兴奋了起来,嘿嘿地笑着道。 “金老还有旁的吩咐么?”萧如涛天生的谨慎『性』子,尽管主意已定,可还是有些子放心不下,斟酌了一番之后,并没有出言同意萧如义的提议,而是看向了微笑不语的金春秋,沉着声问了一句。 “可以在现场留下些神骑营的标识线索。”金春秋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一句。 “神骑营?金老,此话怎讲?”萧如义到底『性』子急,愣是想不明白要整太子却如何又牵连到了神骑营,嘴快之下,疑问便脱口而出了。 “可以,就这么定了,事不宜迟,今夜便动手,四弟尽快去安排妥当人手。”萧如涛此番倒是爽快得很,也没管萧如义的问话,一言便下了决断。 “这……”萧如义还是没想明白事情的关键,刚想着再问,可一见萧如涛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也就打消了追问的念头,拱了下手道:“二哥放心,小弟这就去办。”话音一落,大步行出了书房,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英老,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出了漏子,事情不小,还请英老出马,接应一番,以防万一。”萧如义刚走,萧如涛便站起了身来,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脚步一顿,目光落到了始终默默不语的英万挺身上,语气慎重地说道。 “殿下放心,老朽省得。”英万挺自是不会拒绝萧如涛的命令,紧赶着起身应了诺。 “嗯,有劳英老了。”萧如涛点头示意了一下,眉头兀自不展地在书房中来回地踱着步,一派心事重重之状……寅时正牌,夜已是极深,一轮新月斜斜地挂在天际,将清冷的月光洒向大地,东城门外三里处的“唐记商号”已是一片黑沉,唯有些不多的火把在风中明灭不定地闪烁着,因大批良马的到来而兴奋不已的商社伙计们此时皆已沉入了梦乡之中,仅有些负责巡哨的王府侍卫们还坚持在岗位上,只不过这等守备着实是谈不上有多森严,这也正常,此地乃是天子脚下,商社背后还站着项王府这么座大靠山,寻常人等又岂敢来此寻事,戒备顶多也就是个意思一下罢了,一众老王府侍卫们全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尤其是被打发到此负总责的王争更是如此,连跟新侍卫们联欢酒宴都只是仅仅『露』了个脸,便早早地回房休息去了,若非燕云祥执意,只怕此际连该有的守卫巡视都不见得能有——此番燕云祥之所以坚持要安排巡哨,倒不是好表现,仅仅只是责任心使然罢了,故此,在王争这个负总责的家伙不负责的情况下,燕云祥只好自己出面,自行安排了守卫事宜,好在燕云祥深得萧畏赏识的事实一众侍卫们大多都心中有数,再加上燕云祥本人自请值守最难熬的下半夜,一众侍卫们自也就没得话说。 一连赶了两个多月的路,说不累自然是假话,然则对于猎人出身的燕云祥来说,这点累却算不上甚大不了的事儿,尽管此时夜已深沉,可燕云祥的精神却依旧甚好,领着燕铁塔等几名新招之侍卫绕着马圈所在地往来地巡查着,不时地提点把守在岗位上的明暗哨几句,行事从容不迫,颇有大将之风范。 “大哥,天都快亮了,又没啥事,还不如……”燕云祥不累,燕铁塔可是困得慌,眼瞅着自家大哥如此较真,不由地有了些怨气,打了个哈欠,瓮声瓮气地叨咕了一句,可话还没说完,被燕云祥回头瞪了一眼,后头的话便吞回了肚子里去了,尴尬地挠了挠头,嘿嘿地傻笑了起来。 就在燕云祥刚想开口说些甚子之际,却猛然听到一阵不祥的响动,接着便见商号外头火光大起,登时便为之一凛,高声断喝道:“快,吹号,所有人等集合,全力保护马圈,任何人敢擅自靠近一步者,杀赦!” “唐记商号”城外这一部分在唐大胖子的规划中,本属于仓库区以及家属区,自打去岁盘下了这块地盘之后,便开始大兴土木,然则因工程浩大之故,虽历时一年之久,却还仅仅只是尚属粗具规模而已,并未完备,也就是位于中心地带的马厩与仓库算是建了起来,至于外围的家属区仅仅只建好了一部分,大量的木材等建筑材料堆放得到处都是,地形极为复杂,再加上工匠以及先行迁居到此的商社家属人数众多,鱼龙混杂,这火一起,整个场面登时便是一片大『乱』,哭喊声,叫骂声响彻云霄,不时传来的喊杀声更是令混『乱』中的人们惊惶不已,四下狂奔者众。 “怎么回事?为何混『乱』如此,说,快说!”一片大『乱』之中,王争这个失踪已久的王府侍卫副统领光着膀子窜了出来,几个纵身落到了燕云祥的面前,一迭声地追问了起来。 “禀王统领,属下也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当是有贼来袭,属下已下令紧守马圈,请王统领示下。”燕云祥一见王争到来,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便出言禀报道。 “贼袭?”王争原本以为此『乱』只是走水所致,这一听贼袭,登时亡魂大冒,顾不得再多问,一挥手道:“做得好,紧守马圈,保护好马匹!” 王争这话显然纯属多余,早在他赶到之前,大部分的侍卫们早就按照燕云祥的安排,将这个马圈严密地防卫了起来,尤其是来自燕西的这一拨新招侍卫们更是人人持弓搭箭,随时准备给胆敢冲上前来的盗匪一个迎头痛击。 前来袭击的盗匪人数显然不少,就在燕云祥等人紧张戒备之际,两路盗匪先后杀了出来,先行杀到的是从东边冲出来的近百名黑衣汉子,紧接着从南面又窜出了人数相当的一伙身穿杂『色』衣服的蒙面大汉,可令人奇怪的是,这两伙人马显然不是一路人,两者的服饰全然不同不说,彼此之间也甚配合可言,更令人诧异的是这两伙一前一后杀出来的盗匪显然都被对方的出现吓了一跳,各自向前冲杀的动作都不禁为之一缓。[ “放箭!”燕云祥一见两伙盗匪人多势众,哪敢让这两伙盗匪冲到近前,高呼了一声,下达了作战命令,此令一下,持弓在手的一众新招侍卫们自是不会客气,一阵箭雨便当头招呼了过去,准确地将冲杀在最前方的盗匪们『射』倒了一大片——别看新招侍卫不过三十余人,可个个都是神箭手,百步穿杨那都是寻常事儿,此际天『色』虽暗,可对于一众神箭手们却没有多大的影响,再加上两伙盗匪彼此间相互提防而导致的拥挤,更是给了神箭手们一个发挥的大好机会,但见一众新招侍卫们动作娴熟地拉弓『射』箭,几停歇地将死亡的箭雨泼洒向一众盗匪们,箭箭夺命,毫虚发,仅仅不过三十余的弓箭手这一全力发动之下,简直比得上数百寻常弓箭手的集中『射』击,可怜两伙盗匪一个照面下来,连马圈的边都没能『摸』到,便已倒下了六、七十人之多,余者见势不妙,发一声喊,忙不迭地丢下死伤者,掉头便疯狂地鼠窜而去……俗话说小别胜新婚,萧畏尽管傍晚时刚在澡堂子里胡天胡地了一回,可遇到了久旷的林瑶,却依旧是精神抖擞,耕耘不息,酣战了半夜,直到林瑶出言求了饶,才算是收兵回营,仅仅小睡了片刻,便起了床,练了会剑法,刚想着转回笙凝居去用过早膳,冷不丁就见唐大胖子气喘如牛地冲了进来,边跑还边嚷嚷着:“小三,小三,不好了,马厩出事啦!” “什么?”萧畏一听便急了,一个箭步窜了过去,一把揪住唐大胖子的胸衣,气急败坏地吼道:“说,快说,出了甚事?” “马,马……”唐大胖子气本就喘得急,再被萧畏这么一揪,勒住了脖子,话便结结巴巴地说不出来了。 “该死!”萧畏心急之下,也顾不得再追问,一把丢下唐大胖子,纵身而起,几个起落间,人已窜出了潇湘馆…… 第107章 应对之道 大意了,确实是大意了,竟连应有的警惕都忘了,该死,实是该死!策马狂奔中,萧畏恼火万分地自责着,尽管已从前来报信的侍卫口中知晓此番的损失并不算太大,可萧畏还是没法原谅自己的大意,只因此番犯下的错误实在是有些大了——明知道这批良马乃是各方瞩目的焦点,却未多派人手严加防范,这已经是个不小的失误,而明知道王争此人办事不牢靠,还将其派去负责安保,那颗就是错上加错了的,此番若不是燕云祥忠于职守,这批良马究竟还能剩下多少,那就只有老天才晓得了。 一片狼藉的“唐记商号”马圈前,王争领着几名王府侍卫正煞有其事地往来巡视着,突地抬眼望见萧畏率众急驰而来,赶紧整了整衣衫,恭敬地站在了道旁,待得萧畏马刚停稳,王争忙不迭地便抢上前去,恭敬地行礼问安道:“属下参见小王爷。” “嗯。”萧畏懒得理会王争,面表情地吭了一声便算是回了礼,翻身下了马,大步走到了马圈前,看了看安然恙的马群,也没管王争正在一旁惶恐不安地等候训示,大步向站在不远处的燕家兄弟行了过去。 “参见小王爷。”燕家兄弟一见到萧畏走了过来,各自躬身行了个礼。[ “干得好,昨夜的事小王都听说了,云祥,此番多亏了尔指挥有方。”萧畏平板着的脸上『露』出了丝笑容,很是亲切地虚虚一抬手示意燕家兄弟免礼。 “小王爷过奖了,此云祥之本分。”燕云祥并未因萧畏的夸奖而有何异常,躬着身子谦逊地回答了一句。 “能守本分便是好事,不似有些人连‘本分’二字怎么写都忘了。”萧畏虽没点出忘了本分的人是谁,可大家伙都心知肚明地瞟向了手足措地站在一旁的王争,那鄙夷的目光臊得王争恨不得赶紧在地板上挖个洞,也好藏身其中。 萧畏没有去理会王争的惶恐,拍了拍燕云祥的肩头道:“小王一向赏罚分明,尔此番立了如此之大功,小王自当重赏,宁北,传小王令,昨夜参战之侍卫每人赏银百两,燕云祥布置得当,赏银千两,尔回头自到商号账房支取,分予众人。” “是,属下遵命!”宁北跟随萧畏日久,早就知道萧畏出手绰阔,自是不觉得这么些赏银有何大不了的,这便紧赶着应答了一声,然则一众新进之侍卫却全都被如此之重赏猛震了一下,安静了半晌之后,这才爆发出一阵欢呼雀跃之声,其中喊得最响的就要属燕铁塔这个黑大个了。 “小王爷如此重赏,属下受之有愧,实不敢……”燕云祥面对着如此之重赏,自觉承受不起,忙一躬身,欲要出言辞。 “莫要辞了,小王说尔当得起便当得起。”萧畏一挥手,打断了燕云祥的陈情,话题一转,出言问道:“尔等可知来犯者何许人,可曾拿到活口?” “禀小王爷,属下等确曾抓了十几个活口,皆已审过。”萧畏话音刚落,满脸羞愧的王争赶忙从旁站了出来,高声禀报道。 “嗯,说!”萧畏虽已下定决心不再重用王争,但却绝不会明着说出来,这便冷着脸吭了一声。 “是,属下等先前已打扫过战场,共计阵斩贼子五十有二,生擒受伤贼子十三人,现已审明此番来犯之贼子并非一伙,而是两拨,只是恰好凑到了一起,其中一拨属城西虎头帮,率队者是一名香主,名叫陈邈,已身死当场,蹊跷的是,此人并非死于属下等人之手,疑是被灭口所致;另一拨贼子来历不详,所有被擒之伤者未经审问,皆已服毒自尽,属下能,还请小王爷恕罪。”王争见萧畏没有再发作自己,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紧赶着将所知情况一一道了出来。 “陈邈?虎头帮?”萧畏眉头微微一皱,呢喃了一声,实是想不明白这个虎头帮哪来的胆量,竟敢派人袭击自己的产业,可也再多纠缠此事,只是面『色』平静地追问道:“尔如何知晓这个陈邈是被人灭了口的?” “回小王爷的话,所有死伤之贼子皆死于箭下,唯有陈邈其人是背后中刀而死,若非贼众中有人灭口,实难解释得通。”王争解释了几句之后,突地话锋一转道:“对了,属下等打扫战场时还发现了几样东西,请小王爷随属下前去一看。” “哦?”萧畏轻咦了一声,也没再追问下去,挥了下手,示意王争前头带路。 王争不敢怠慢,领着萧畏往马圈边上的走进了马圈边上的一间小屋,神秘兮兮地回首看了看跟在萧畏身后走进来的一众侍卫,摆出一副要单独与萧畏面谈之状。 “尔等都退下。”萧畏见王争如此行事,好奇心倒是被勾了起来,略一沉『吟』,挥手示意跟在身后的一众侍卫们退出了房去。 “殿下请看。”待得侍卫们全都退下之后,王争从怀中取出了五面小铁牌,双手托着,递到了萧畏的眼前。 “嗯?”萧畏只一看,眼中立时闪过一道厉芒,一把将五面小铁牌全都抄到了手中,面表情地掂量了几下,而后一股脑地收进了怀中,这才沉着声问道:“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王争自然清楚这些东西事关重大,紧赶着便解释道:“回小王爷的话,这些东西都是兄弟们从贼子尸身里搜出来的,参与其中的都是新来的侍卫,应该不晓得这些物事的来历。” “很好,尔此事办得不错,此处就不必呆了,随小王一道回府罢。”萧畏不动声『色』地吩咐了一句,而后,也不管王争有何反应,一转身,大步出了房门,将燕云祥叫到身边吩咐了几句,又令宁家兄弟率大部随行侍卫留在“唐记商号”,以加强守备之力量,自己却领着人急匆匆地往城中赶了回去……琴剑书院门口,萧三正被几名下人围在中间,胡吹海聊地侃着此番燕西之见闻,突地瞅见萧畏板着脸出现在了院门外的小桥上,登时便吓了一大跳,顾不得许多,紧赶着一路小跑地迎了上去,可还没等他出言问安,萧畏倒是先发话了:“林先生可是起了?”[ “回小王爷话,林先生已在书房。”一听萧畏发问,萧三哪敢怠慢,紧赶着应答了一声。 “嗯。”萧畏随意地吭了一声,大步便要向书院里行去,后头萧三却凑到了近前,低声禀报道:“小王爷,小的今日可是听说东宫里传出了文学网是要为小王爷请功封王呢,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嗯?”萧畏立住了脚,皱了下眉头,冷冷地扫了萧三一眼,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声。 “禀小王爷,此事外头都已传遍了,说是不少朝臣们都已决定联名具本保奏,小的只在外头转了一圈,就遇到不少人跟小的道喜来着。”一见到萧畏这副表情,萧三的腰立马躬得更深了三分,忙不迭地解释道。 封王?太子这厮想做甚?这小子能有那么好心才见鬼了!萧畏愣了愣,突地想明白了太子祭出此招的用意之所在,左右不过是玩釜底抽薪的把戏罢了,原也不值一提,可再一联想到昨夜“唐记商号”遇袭之事,萧畏心中不由地便是一沉,似乎想起了些什么,然则一时间却又有些子把握不定,略一思索,也没再往下追问,大步行进琴剑书院之中,方才走到后院,就听一阵悠扬箫声从书房里传了出来,略一停顿,还是大步行了进去。 “小王爷来了。”林崇明见到萧畏行了进来,这便停下了萧声,起身笑着打了个招呼。 “林兄可还住得习惯么?”萧畏虽说心中有事,可也没急着端将出来,而是微笑着问候了一声。 “还好,小王爷此来想必是出了大事,不知林某可否预闻耶?”林崇明观颜察『色』的能耐丝毫不在萧畏之下,虽说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可却从萧畏的眉宇间看出了些蹊跷,这便微笑着问道。 “是有些事想与林兄磋商一二。”萧畏既已将林崇明视为心腹谋士,自是不会对其有所隐瞒,伸手入怀,将五面小铁牌放在了文案上,又将昨日“唐记商号”遇袭的事情简单地述说了一番,末了,指着那堆小铁牌道:“这些小玩意儿便是从两拨贼子身上搜将出来的,有意思的是这两拨明显不是一路之人马却都有人怀揣着神骑营的号牌,实是有趣得紧,林兄对此可有何看法?” 林崇明没有立刻回答萧畏的话题,而是拿起了那几面小铁牌反复地把玩了一番,突地笑着道:“此乃嫁祸江东之策也,想来小王爷心中早已有数,实须林某多费口舌,林某只想知道小王爷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小王打算姑且置之不理,林兄以为如何?”一听林崇明问出这么个问题来,萧畏立马就笑了起来,摆了下手道。 林崇明轻轻地鼓了下掌道:“正该如此,小王爷既然已知其中蹊跷颇多,真要追查下去,只怕是桩糊涂案,甚或被引上歧途亦有可能,不理为上。” “嗯,只是小王还是想知道究竟是何方贼子猖獗如此,竟敢在京师重地聚众行凶,若让小王知晓了根底,断饶其不得!”萧畏虽明知道去查此案十有八九要落入他人的圈套之中,可还是心有不甘,这便愤愤地咒骂了一句。 “小王爷既知不该查,那就不必去在意究竟是何人所为,姑且搁置一旁,日后当有分晓。”以林崇明之智商,自是听得出萧畏这番话不过是气话罢了,这便笑着宽慰了一句。 “嗯。”萧畏虽心有不甘,可轻重缓急还是清楚的,也没再多纠缠此事,吭了一声,也就算是将此事带了过去,沉『吟』了一下之后,接着道:“据闻太子那厮正串联朝臣,欲为小王请封,其用心自是欲釜底抽薪,『逼』小王前去就藩,依林兄看来,此事当如何应对才是?” “哦?”林崇明一听这个消息,眉头先是一皱,接着很快便舒展了开来,哈哈一笑道:“此好事也,有人要为小王爷请功,顺其自然好了,那些人所为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小王爷须多虑。” “这……”萧畏没想到自己以为很难应付的事情,到了林崇明口中竟然会是这般说法,不由地便愣住了…… 第108章 顺其自然 萧畏决定不查“唐记商号”遇袭之事,并非不想查,而是不能查,至少在没有真正立稳脚跟之前,萧畏是不打算闹出太大动静的,然则这并不意味着萧畏对此事就没有猜测,实际上,自一拿到那五面神骑营号牌起,萧畏就已看出了遇袭一事的背后绝不简单,基本上可以肯定是自己那帮堂兄们在背后搞的鬼,当然了,也不能完全排除八藩在京暗势力出手的可能『性』,只不过在萧畏看来,八藩毕竟远在边郡,纵使有所反应,自不可能做到如此之及时,换句话说,此番出手的只能是那帮子鬼祟的堂兄们,至于究竟是哪两位干的好事倒是不好说,不过么,太子萧如海的嫌疑疑最大,也只有太子才最不愿意看到这批良马存活于世,再一联想到“请封”之事,更是给萧畏一种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的感觉。 良马既然事,遇袭案查不查对于萧畏来说,其实都关大局,然则保住良马的根本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在朝中立足,否则的话,即便有再多的马在手都甚实际意义,如此一来,要如何应对太子“请封”的阴谋就成了一道萧畏绕不过去的坎,毕竟朝廷律法可是有着明文规定的,一旦萧畏受封为王,那就必须去外地就藩,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亲王之子可封为二字王,封地最大不过一州,若是封为三字王,那封地就只有一县而已,况且这封地不过是名义上的玩意儿,并非是能为所欲为的独立王国,说穿了不过是给个收税的权力罢了,民政上的事儿其实还是由朝廷任命的官吏在把持着。 很显然,这等封王的事情压根儿就不是萧畏愿意面对的结果,可究竟该如何应对,萧畏却是很有些子束手策之感——太子萧如海虽说能了些,然则毕竟当了多年的太子,身边自然不凡捧臭脚的官员,更有吏部尚书方敏武这般重臣压着阵,说是一呼百应也绝不为过,他这一出面为萧畏“请封”,应者云集之下,即便是今上也难以反对,而萧畏自己哪怕是反对,也效,如此一来,萧畏除了捏着鼻子去就藩之外,好像也没旁的路可走了,可如此棘手的问题到了林崇明口中竟然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自是令萧畏大感愕然的。 “林兄,此言何解,小王不明,还请林兄赐教。”萧畏愣了半晌,将整件事情来回揣测了几番,兀自找不到甚应对之良策,奈之下,也只好出言询问道。[ 萧畏沉思之际,林崇明始终静静地旁观着,始终不曾出言解释,这会儿见萧畏还是没能抓住事情的关键所在,笑了起来道:“林某记得小王爷曾有诗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眼下小王爷可是人在山中了。” “嗯?”一听林崇明这话,萧畏先是一愣,紧接着眼前一亮,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原来如此,林兄高明,小王知矣,此事顺其自然好了。” 林崇明见萧畏如此机敏,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光芒,淡然一笑道:“林某初到京师,久闻京师之繁华,既来之,总须去游览一番,若是小王爷首肯,林某这便打算出府一游。” “那成,左右小王这几日事,便陪林兄饱览一番京师之风光好了。”难题既解,萧畏的心情自是大好,这一听林崇明要出外游历,立马满口应承了下来。 “多谢小王爷美意,林某还是自行出府转转好了。”林崇明显然不想有萧畏陪伴,这便婉言谢绝道。 “这……,也好,那小王便让萧三带几名侍卫陪林兄一道走走。”萧畏虽不清楚林崇明此番出游的目的何在,也不明白其为何不要自己作陪,可也不好勉强,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点头应承了下来。 “多谢小王爷。”林崇明没有多作解释,只是笑着躬了下身子,谢了一声。 “那好,先生请自便,小王先告辞了。”萧畏没再多坚持,笑着点了点头,起了身,拱了拱手,径自出门去了,望着萧畏离去的背影,林崇明淡淡地笑着,那笑容里满是欣慰之意……宽敞的书房里,一身白袍的二皇子萧如涛面表情地端坐在文案后,手持着本未蒙黄娟的奏本,默默语地看着,良久不发一言,唯有眼中的精光不时地闪烁着,显示出其内心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静,坐在其侧面不远处的萧如义等得显然有些子不耐烦了,巴咂了下嘴,发出了声抱怨的响动,然则萧如涛却丝毫反应都没有,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上一下,那漠然的样子生生压得萧如义开不得口,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候着萧如涛发话。 “这奏章很有趣。”良久之后,萧如涛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奏本,不咸不淡地点评了一句。 “二哥,马政可是东宫最大的财源,须断了才好,如今若是让其缓过了气,可不是耍的,依小弟之见,论如何都不能叫其阴谋得了逞,大不了我等也联名上本好了。”萧如义早已憋得难受至极,此际见萧如涛总算是开了口,立马有些个迫不及待地嚷嚷了起来。 “上本?尔打算上何本章,嗯?莫非尔欲反对小九封王么?”萧如涛不满地扫了萧如义一眼,抛出了一连串的反问。 “这……,唉,可总不能坐看老三那厮胡『乱』作为罢。”萧如义自也知晓此事不能明着反对,若如此,不单公开与太子一方撕破了脸面,更有可能因此得罪了项王萧睿,然则要他啥都不做,白白地看着削弱太子的大好机会就此错过,却又实在是太不甘心了些。 “哼!”萧如涛冷哼了一声,也没理会萧如义的抱怨,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上那份奏本,面『色』阴冷地沉默着,书房中的气氛立时凝重了起来,就在此时,一名黑衣汉子匆匆从外头行了进来,对着萧如涛一躬身道:“启禀殿下,顺天府传来消息,‘唐记商号’报了个失火案,言及昨夜商号火烛不慎引发走水,灾情不重,须勘察云云。” “嗯?”一听此消息,萧如涛的眉头登时便皱了起来,可也没有立刻开口,只是挥了下手,示意那名黑衣汉子退下,默默地沉思了片刻,这才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好个小九,看来某是小看了尔了,嘿,后生可畏啊。” “二哥,小九这混球竟然如此沉得住气,该死!要不我等再放出些风声,好歹也要『逼』其出手才行。”萧如义自是不甘心自己昨夜的安排全然落到了空处,咬着牙骂了一句。 “不可如此。”萧如涛尚未开口,倒是默默坐在一旁的金春秋抢先出言道:“昨夜若是仅有我方出手,大可再布疑阵,诱使萧畏盲动,然,如今另有旁人『插』手,此事局面已复杂,一个不小心之下,反倒可能『露』出破绽,如今之形势下,一动不如一静。” “嗯,金老此言甚是。”萧如涛毕竟较沉得住气,自是清楚此事已不可再为,出言附和了一句之后,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英老,昨夜那伙黑衣人究竟是何来路?可能查出些线索么?” 英万挺昨夜曾暗中出了手,本打算拿下几名活口,问个口供,可惜却被对方阵营中的一名高手所阻,与对方过了几招,没能占到甚便宜,在那等混『乱』的形势下,势不敢恋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扬长而去,此时一听萧如涛问起,老脸不由地微红,尴尬地摇了下头道:“老朽能,未能将事办妥,还请殿下海涵则个,不过老朽与那贼子过了几招,已记住了其身型,只要再见,必能认出。” “嗯,也罢,此事就先到此好了,所有知情者四弟去处置一下罢。”萧如涛虽有些失望,可也知晓事情之轻重缓急,眼瞅着诱使萧畏上钩的计划已然落了空,却也没再犹豫,干脆利落地下了灭口令。[ “这……,那好,小弟遵命。”萧如义一听这道命令,自是大为不满——要处置的人大多是萧如义的手下,尽管不是啥心腹之辈,可杀多了,自己的势力显然要被削弱,只是在这当口上,又不好跟自家二哥当面顶撞,只能是勉强地应承了下来。 “金老,这封王折子的事该如何应对方好?”萧如涛没理会萧如义的怨气,侧头看向了沉『吟』不语的金春秋,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 金春秋显然就此事已思索了良久,早已有了对策,此时一听萧如涛出言询问,倒也没有迟疑,点了下头道:“从今日萧畏的反应来看,此子能从燕西贩回马匹显然并非侥幸所致,能忍一时之气者,其图必大,若是老朽料得不差的话,此子对此事必已有定策,如今这个局面下,殿下当顺其自然为上,倘若马政真落入其手,殿下再从旁相助未为不可。” “唔,也好,顺其自然罢。”萧如涛默默地思索了一番,也觉得此时已不宜再妄动,尽管心中疑虑兀自未解,可也只能先坐观一番了…… 第109章 一言九鼎(1) 第109章 一言九鼎(1) 弘玄十六年九月十一日,一个很普通的日子,可对于萧畏来说,却一点都不普通,只因今日是其第一次正式上朝的日子,哪怕去岁已见识过所谓的朝会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可心中却还是不免有些子紧张与期待,这不,寅时三刻便起了,紧赶着用了些早点,急匆匆地乘着马车便往皇城赶了去,卯时不到便已赶到了承天门外的广场上,原本以为自己该算是到得早的了,可没想到才一下马车,入眼便见广场上早已黑鸦鸦地站满了人,愣神之余,还真有些子手足措起来——满朝文武中,除了那些个头面人物之外,萧畏压根儿就没认识几人,此际一见满朝文武的眼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自个儿的身上,心里头没来由地便有些子着了慌。 “九弟,来,到这儿来。”就在萧畏略有些茫然之际,站在广场远端的萧如义适时地扬起了手,笑呵呵地招呼了一声。 “呼……”萧畏紧赶着长呼了口气,将心中的慌『乱』强压了下去,缓步向皇子们所在的地儿行了过去,一路不时有朝臣们出言问候,萧畏也不管认识不认识,一一拱手还了礼,笑眯眯地寒暄着,倒也算是应付得体。 “诸位哥哥,早。”萧畏对着一众皇子们拱手做了个团团揖,笑容满面地打了声招呼。[ 大皇子萧如峰嘿嘿一笑便算是还了礼,二皇子萧如涛也没开口,只是表情淡淡地点了个头,便算是招呼过了,五、六两位皇子碍于兄长们都在,也没啥特别的表示,仅仅只是公式化地招呼了声“早”,倒是最先出言招呼的四皇子煞是亲热,哈哈大笑地揽着萧畏的肩头道:“小九,少跟哥哥来这一套,嘿嘿,这回尔可是赚大了,三百匹好马啊,怎地?哥哥的股份还作不作数?” 哈,我说么,老四这厮哪来的热情,敢情是盯着这事呢,嘿,肉入了狼嘴,吃了也就吃了,还想让老子吐出来不成?没说的,就一个字——蠢!萧畏心里头恶狠狠地鄙视了萧如义一把,可口中却嘻嘻哈哈地道:“瞧四哥说的,小弟的还不就是四哥的,分那么清岂不是伤了咱兄弟之情面,只要圣上没意见,四哥想要多少马,尽管开口。” “……”一听萧畏抬出了圣上,萧如义脸上的笑容不由地便是一僵,愣了一愣,气恼地拍了下萧畏的肩头,笑骂道:“好你个小九,竟敢消遣哥哥,嘿,胆子不小啊,今日散了朝,尔若是不摆酒赔罪,看哥哥咋收拾你!” “成,没问题,哥哥想去哪喝酒,吱一声,小弟包圆了。”萧畏还指望着在马政一事上能拿萧如义当枪使,自是不愿与其翻了脸,这便笑呵呵地一口应承了下来。 萧如义哈哈一笑,巴眨了下眼镜道:“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哥哥也不为难你,说好了,要去就去文学网,旁的地儿喝着都没劲!” 呵,『奶』『奶』的,这小子还真是把敲竹杠的好手!萧畏一听萧如义指名了要去文学网那么个开销不菲的销金窟,不由地暗骂了一句,可突地想起了那位来历神秘的苏紫烟,倒也也反对,笑着道:“成,哥哥咋说咋成,这总该可以了罢?” “哈哈哈……,好,这才是好兄弟!”萧如义原本就只想着跟萧畏好生套套近乎罢了,并没有真指望萧畏能答应请客,这一听萧畏居然如此爽快,意外之余,倒也开心得紧,哈哈大笑了起来,正得意间,突闻一阵钟声响起,紧闭着的宫门缓缓而开,忙不迭地收了声,放开了揽着萧畏肩头的手,招呼了一声道:“小九,要上朝了,回头哥哥再与尔好生聊聊。”话音一落,紧赶着站回到了二皇子的身后,肃然而立。 “九弟,站哥哥这来。”一直没能『插』上话的六皇子萧如浩见萧畏似乎不知道该往哪站,忙出言提醒了一句。 “八哥,谢了。”萧畏对萧如浩这个仅比自己大不过一岁的堂兄还是颇有好感的,此时见其出言招呼,笑着谢了一声,大步便行了过去,哥俩个并肩站在了一起。 钟声响了一柱香的时间方才止歇,一众已按品级高低排好了队列的朝臣们缓步走进了皇宫之中,一路行过金水桥,来到了太极殿外的广场上,分成文武而列,静静地等候着早朝的开始。卯时正牌,一名中年宦官急步从太极殿中行了出来,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扯着尖细的嗓音高声宣道:“上朝!”此言一出,站在台阶左右的九名小宦官依次将手中的静鞭一一抽响,一阵噼叭的鞭打声中,早已排好了队的朝臣们一路小跑地沿着宫道踏上了台阶,走进了宽敞的大殿之中,而此时的龙椅上依旧空一人,一众大臣只能静静地在殿中肃然而立,恭候着圣驾的到来。 “皇上驾到!”群臣们等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内廷里终于响起了一迭声的喊朝声,弘玄帝在一众大小宦官们的簇拥下,缓步从后殿转了出来,径直走到大殿前墀上的龙椅上落了座,紧跟着,太子萧如海也由几名小宦官陪同着转出了后殿,落座于前墀下的一张金椅上。 “臣等恭迎圣上。”一众朝臣见圣驾已到,纷纷跪倒于地,大礼参见。 “众卿平身。”弘玄帝虚虚一抬手,声线平和而又不失威严地开了金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众朝臣们谢恩已毕,各自按品级高低分文武而立,一股子肃然之气中,早朝正式开始了。 “启奏陛下,微臣有本章在此。”朝臣们刚刚站定,太仆寺卿陈明远便有些个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高声道:“臣愧为太仆寺卿,负有重整马政之责,却几经努力,未能觅得种马,以整良马之匮乏,今幸得项王三子萧畏不惧艰险,深入燕西之地,贩回良马数百,善莫大焉,臣恳请陛下将此良马尽数拨于马政,以为配种之用,另,臣以为项王三子此举有大功于国,当重赏之以为群臣之表率。” “陛下,臣附议,臣以为萧畏此举乃利国利民之壮举也,确当重赏。” “陛下,臣以为陈太仆寺卿所言有理。” “陛下,有功当赏,臣以为萧畏此功当可封爵,依我大胤律令,凡亲王子有功于国者,当以升爵为赏,今萧畏年已十七,尚未封爵,臣恳请陛下册封其王号。” 陈明远的出列便是个信号,话音刚落,呼啦啦便站出了四、五十名朝臣,皆纷纷出言附和陈明远的提议,其中不单有太子一系的人马,也有些老成持重之辈,也站了出来,为萧畏的封爵呐喊助威,这还不算,朝臣们话音未落,太子萧如海也站了起来,潇洒地一转身,面对着弘玄帝一躬身道:“父皇,儿臣以为众朝臣所言虚,九弟此番深入燕西,累经风险,更曾遇盗匪夜劫,九死一生,方为朝廷贩回了种马,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不重赏不足以服众,且九弟文武双全,足可为朝廷之屏障,儿臣愿保奏其为淄博王,坐镇淄博,为我大胤确保一方之平安,恳请父皇恩准。”[ 淄博王?我靠你个死老三,你小子是要老子去送死啊,『奶』『奶』的,你有种!萧畏一听萧如海保举其为淄博王,心中登时便是一阵恼火——淄博地处鲁中,处在鲁北贺怀亮与鲁东王栋梁两大势力的夹缝之间,虽是一大城,却地处四战之地,随时都可能遭到两大藩之打击,考虑到当年项王与各藩之间的旧怨,萧畏若真在那个地方为藩王,简直就跟送死也没多大区别了,自是由不得萧畏不生气,然则生气归生气,这当口上却也不是出言反对的时辰,萧畏也只能是默默地听着,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嗯,太子此言朕听着有理,诸臣工可有异议否?”太子话音一落,原本木表情的弘玄帝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颇有深意地问了一句。 弘玄帝这话乍一听似乎是赞同太子的提议,实际上却是句反话,一众大臣都是机敏之辈,却又怎地会听不出来,只不过听得出来归听得出来,谁也不会傻到当众去指责太子不是的地步,即便是诸皇子的心腹们在没有得到自家主子暗示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在此时动本,一时间大殿里竟就此安静了下来,气氛颇显诡异。 一派诡异的寂静中,吏部尚书方敏武站了出来道:“陛下,老臣对此事有些看法,依老臣看来,项王三子萧畏此番确是为朝廷之马政立了大功,又是宗室至亲,于情于理都该封王以赏其功,然淄博乃军事重镇,非轻易可封者,老臣建议封萧畏为荥阳王,一者可酬其功,二者离京也近,以免项王挂念,此老臣之愚见耳,恭请陛下圣裁。” 方敏武乃朝廷重臣,他的话语权本就重,这一番话说将下来,自是有理有节,满朝文武中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深以为然的神『色』,可就在此时,一名官员突然从文官队列的末端冒了出来,口中高声嚷道:“微臣反对!”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第110章 一言九鼎(2) 第110章 一言九鼎(2) 毫疑问,太子与方敏武绝对是在一唱一和地配合着——先是太子提出封萧畏为淄博王这么个相当理的封号,故意『露』出些破绽,让圣上表示些不满,而方敏武在此时再来上个迂回补漏,紧赶着提出荥阳王这么个任是谁都提不出甚意见的封号来,一举堵住了朝臣们的口,哪怕是今上也不好说不妥,这便是阳谋,让人明知此事有问题,却压根儿法当场反对,眼瞅着事情的大势已被太子一系所掌控之际,却有人跳将出来高唱反调,着实令朝臣们大吃了一惊,然则待众人看清楚站出来的是谁之后,却全都释然了——王云鹤,也就只有这个爱认死理的王云鹤有公然跟太子唱反调的胆子。 “王爱卿以为此事有何不妥么?”一见到站将出来的是王云鹤这个倔犟老头,弘玄帝的眉宇之间不由地便闪过一阵阴霾,微皱着眉头,淡淡地出言问了一句。 弘玄帝的问话里带着丝丝的寒意,若是寻常臣子,早就吓得跪地请罪了,可王云鹤却一点都不在乎,梗着脖子,亢声道:“启奏陛下,老臣以为此事尚有待磋商之处,其一,贩回良马固然是好事,然此批良马如今依旧在‘唐记商号’名下,如何处理尚未得知,急切封赏殊为不妥;其二,诸皇子皆已年长,却尚未封王,倒是萧畏年幼却急着封王,于情理不合,臣以为此事还须从长计议才是,恳请陛下三思。” 王云鹤的话显然不怎么中听,尤其是其中牵涉到诸皇子封王的大事更是令弘玄帝大为不满,恨不得喝令将这胆敢放肆而言的老家伙叉了出去,然则弘玄帝毕竟不是桀纣之君,该有的气度还是不缺的,只是冰冷地扫了王云鹤一眼,并没有就此发作,沉默了片刻之后,看向了默默站在诸皇子之后的萧畏,招了下手道:“小畏,王大夫对尔如何处置马匹有想法,朕亦是好奇得很,不知尔之打算如何?”[ 如何?嘿,想要马没问题,拿钱来就是了!萧畏心里头暗自叨咕着,可行动上却是不慢,几个大步走到殿中,对着弘玄帝一躬身道:“回皇伯父的话,小畏此番是贩回了些马,可并非小侄所独有,那都是商号的财产,恕小侄法擅自作主。” 滑头!弘玄帝岂会听不出萧畏这话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其实左右不过是不愿偿将马献出来的借口罢了,然则知道归知道,在朝堂这么个重地,弘玄帝也还真不好当面揭破萧畏的谎言,也只能是假咳了一声道:“既如此,却不知尔之商号又有何打算?” “皇伯父,您老是知道的,商号就是商号,在商自然是言商,按我大胤律令,马匹不能私卖,小侄自然不敢有犯,如今已备好了文件,随时可以报备马政署,待得批文到后,商号自是依法贩卖,价高者得。”萧畏明知道弘玄帝有所不满,可却依旧是满不在乎地咬定了在商就要言商,摆明了不见兔子不撒鹰,那等死活都要钱的样子,还真是令弘玄帝哭笑不得,可又不好强压,奈之下,也只好对萧畏的惫赖样子来了个视而不见。 “陈爱卿,如今马价如何?”弘玄帝转头看向了站在朝臣中的陈明远,沉『吟』地问了一句。 “启奏陛下,如今驽马每匹市价约三十两银子,乘马三百两,种马千余两不等。”陈明远虽是庸才,可毕竟掌管马政多年,对马市好歹还是有数的,这一听圣上发问,忙不迭地站了出来,恭敬地回答道。 “唔。”弘玄帝一听马价如此,立时没了声响,沉默了片刻之后,也不再提马的事情,而是看着萧畏道:“小畏可还记得去岁与朕打的赌么?” 记得,哪能忘了,嘿,不过您老要是想拿马政署跟咱换马,那一样是没门!萧畏腼腆地一笑道:“皇伯父,那不过是个笑谈而已,皇伯父不必挂在心上。” “朕像是说话不算数之辈么,嗯?”萧畏话音刚落,弘玄帝的脸立马就拉下来,寒着脸哼了一声。 马政署萧畏虽是势在必得,不过却不愿表现得过分的热衷,此时见弘玄帝变了脸,萧畏立马就叫起屈来了:“皇伯父,小畏年幼学浅,又不曾在朝历练,如何能担得起马政之重担,况且马政一道,须银数,小畏赤手空拳,又如何敢当之,若是因此误了朝廷要务,岂不是小畏之大罪耶,恳请皇伯父明鉴。” “父皇,小畏言之有理,国之大事岂能儿戏之,倘若事有不谐,反倒不美,既然小畏此番胜了赌约,为我朝廷引进了良马,算是有功,依儿臣看来,晋封小畏荥阳王足可赏其功,至于马政一事,还是由专能之臣为之方好。”弘玄帝尚未开口,一旁站着的太子萧如海却迫不及待地『插』言道。 弘玄帝根本没理会太子的进言,甚至看都不曾看太子一眼,只是死盯着萧畏看了好一阵子,那凶狠的目光之下,若是换了旁的大臣,只怕早就吓瘫了,可萧畏倒好,半点都不在乎,依旧躬身站在那儿,甚至连脸上的微笑都不曾收起来。 “小畏既知马政须银,若是朕给尔足够的银子,尔能治理否?”弘玄帝见法威势压服萧畏,也就没再施压,突地莞尔一笑,抛出了个问题来。 “小畏不明,敢问皇伯父这个足够又是何指?”萧畏没说行还是不行,反倒追问起弘玄帝来了。 一听萧畏出言反问,弘玄帝便笑了,捋着胸前的长须道:“朕每年拨给太仆寺专营马政的银子是一百三十两,这还不算各州自筹之三百五十余万两,总数近五百万两之巨,朕便取个整好了,就五百万罢,尔可敢为之否?” 才五百万两?靠,就这么点钱,没劲!萧畏还真不把这五百万两银子当回事儿,说实话,只要“唐记商号”运转不出现问题,过个三年五载地,拿出个五、六百万两的银子跟玩儿似地,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么,考虑到如今朝廷财政上并不算宽裕,这五百万两银子估计已经是弘玄帝能拿得出的最大限度了,萧畏自也不想在这上头再多作甚子文章,眼珠子转了转道:“若是陛下给小畏专擅用人之权,此事小畏自是不敢辞,三年之后,每年最少可供战马三千匹。” 萧畏此言一出,满朝哗然,要知道如今中原马匹虽不算少,可战马却极缺,经过近百年八藩禁马之封锁后,中原的马种退化极为严重,能用于作战的战马每年所得不过两百匹左右,可怜兮兮地,别说各地军队了,便是朝廷最精锐的神骑营也就只有不到五千骑兵可用,这还是七拼八凑出来的结果,而萧畏一口气便是每年三千匹这么个天文数字,着实怪吓人了些,不说朝臣们惊哗,便是弘玄帝也听得目瞪口呆,良久都回不过神来。 “父皇,此言不过哗众取宠耳,断不可深信。”眼瞅着形势有些子失控,太子萧如海是真的急了,顾不得先前还再拼命为萧畏请功,掉过头来,对萧畏话大加抨击了起来,那等前后矛盾的举止令满朝文武的脸上都不自觉地『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弘玄帝没有理会萧如海的话,只是摇了下手,示意太子退下,目光炯然地看着萧畏道:“小畏,尔可知虚言欺君等同谋逆大罪乎?” “若能得皇伯父鼎力支持,小侄甘立军令状!”萧畏早就想好了如何重振马政之事,也早已在燕西那头有所安排,自不怕完不成任务,说实话,每年三千匹战马看起来很多,实际上有燕西在,这么点马匹不过是小事罢了,实在不行,从燕西强调一批也能解决得了,更何况萧畏的计划丝丝入扣,别出心裁,压根儿就须依靠原马政署那帮子贪官污吏来执行,此时听弘玄帝发问,自是毫不畏惧地一口应承了下来。[ “好,尔既然敢为,朕又有何不敢当者,朕便……”一听萧畏说得如此豪气,弘玄帝忍不住深吸了口气,眼中精光闪烁着,便要当场拍了板,却不料太子萧如海已是急昏了头,也不管场合对不对,再次站了出来,高声道:“父皇且慢,军国大事岂能如此儿戏,儿臣……” “哼!”弘玄帝几次三番被萧如海打断了话头,再好的脾气也忍将不下去了,怒哼了一声,便要发作。 “陛下息怒,太子殿下为国事诤言,虽有失仪处,却是出自公心,便是老臣也以为此事当慎重为宜,萧畏虽是年少有为,然毕竟未历政务,骤然大用,恐难担待,老臣以为还是先封到荥阳为王,先行历练政务,而后再论其余为妥。”眼瞅着弘玄帝要发作太子,方敏武赶忙站了出来,打岔了一句。 “朕身为九五之尊,何须尔等来教朕如何行事,不就是要封王么,那好,朕便准了尔等之奏,传朕旨意:项王三子萧畏有大功于国,着即晋封荥阳王,不就番,令总掌马政事宜,钦此!”弘玄帝话音一落,也不给朝臣们再进言的机会,起了身,大步便转回了后殿去了,他这一离去,一场朝议自是就此草草收了场…… 第111章 暧与昧之间(1) 第111章 暧与昧之间(1) 赚到了,爽!狂爽!比的爽!马政顺利到手已足够萧畏兴奋的了,更遑论还平白捞了顶王爷的帽子,着实是件意外之喜,再一想起退朝时太子那厮如丧考妣般的苦脸,萧畏得意得想狂笑上一回,很想当面跟太子说声:兄弟,谢谢你的愚蠢了! 王位,好东西啊,不单俸禄优厚,还意味着身份的提升,尽管身为亲王嫡子,或迟或早都能捞到个王爷来当当,可能早点捞到总比迟来得强罢,没见散朝时哥几个那跟恶狼似的眼神么,哈,如今咱已是正儿八经的王爷了,虽说是三字王,可再怎么着也是王,比起没得封王的哥几个,那可是强多了,没说的,就一个字——爽! 皇恩浩『荡』啊,要谢一下么?不,一点都不,对于白得的这顶王爷帽子萧畏倒是喜欢得紧,可对弘玄帝的慷慨却半点感激都欠奉,理由么,很简单,这不过是彼此利用罢了,没啥值得感谢的,至于谁能笑到最后,那就要看彼此的手段了,对此,萧畏在兴奋之余,依旧保持着一份难得的清醒,可不管怎么说,能有个不错的开局,还是值得好生庆贺上一把的,再说了,对于萧如义这把送上门来的好“枪”,也得好生磨上一磨,萧畏还指望着能在关键时分,用这把“枪”去捅捅太子的马蜂窝呢,不给先点甜头,怕是说不过去的,所以么,对于萧如义嚷嚷着要请客的呼吁,萧畏很是乐意地当了回“冤大头”,一散了朝,哥俩个分乘马车一前一后地便赶到了文学网。 “难得今日小畏请客,哥哥也没旁的要求,就只要紫烟姑娘来陪个酒,喝上几盅,办不办得到就看九弟的本事喽。”萧如义显然就是文学网的常客,一到了文学网,熟门熟路地包下了最豪华的一个院子——听涛阁,也没让老鸨在一旁瞎扯淡,更不曾召其他红牌来陪酒,随便点了些酒菜,摆出了一副将竹竿敲到底的样子,嘻嘻哈哈地给萧畏出了个难题——苏紫烟在这文学网中的规矩便是卖艺不卖身,除了要凭文章词赋取胜,方可一睹其颜之外,也就只肯以琴曲相奉,例来只喝茶不陪酒。[ “成,哥哥咋说咋好。”萧畏对那位神秘的苏紫烟也颇有些好奇,正想着借机探探苏紫烟的底,自是不会反对萧如义的提议,这便哈哈一笑道:“来人,上笔墨纸砚!”此言一出,自有侍候在房中的文学网侍女们紧赶着将文房四宝送了上来,萧畏也不客气,拿起狼毫笔,蘸了下墨汁,连假意思考都免了,大笔一挥,一首剽窃自柳永的《蝶恋花》便已跃然纸上——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好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好,好啊!”萧如义虽是好武之人,可对于文事也颇为精通,早就听说萧畏文采出众,却从不曾亲眼见识过,这会儿见萧畏连想都不想便挥笔速书,好奇心大起,一闪身,人已站到了萧畏的身后,待得一见到萧畏此词之妙,实属平生仅见,不由地高声叫起了好来。 好?当然好了,废话不是,老柳婉约派领袖的威名可不是虚的!萧如义高声叫好,萧畏却是不以为然,嘿嘿一笑,略带几分自得地挥了下手道:“去,本王就凭此词请苏姑娘前来一会。” “是,奴婢遵命。”边上侍候着的侍女应答了一声,小心地将字幅卷了起来,双手捧着便紧赶着往后院行了去。 文学网后院的一栋小楼中,苏紫烟心神不定地在端坐在一面铜镜前,手中把玩着一根带珠玉坠子的风头钗,却迟迟没有『插』上发髻,一双往日里总是清亮的大眼中满是『迷』茫与忧虑之『色』,其中又夹杂着几分的企盼与惶恐,正如其此刻的心情一般。 一年了,已经一年过去了,苏紫烟本以为自己能忘怀,然则那张不时坏笑的俊脸却总是不自觉地出现在梦中,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交集了,可他竟然又出现了,他还好么?苏紫烟一想到这儿,没来由地便是一阵脸红,一阵的气恼,赌气般地将风头钗往梳妆台上一掷,幽怨地长叹了口气。 “小姐,他送来了新赋的词。”就在苏紫烟心绪难平之际,贴身丫环铃铛兴冲冲地闯进了房中,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他?哪个他?”苏紫烟心弦一颤,已猜到实情,可口中还是掩饰地惊疑了一声。 苏紫烟的心思向来隐藏得很深,可惜却瞒不过人小鬼大的铃铛——往日里苏紫烟在没人时,总拿着当初萧畏所题的那首《雨霖铃》之轴卷发愣,作为贴身丫环的铃铛自是全都看在了眼中,对苏紫烟的心思又岂能不知道,此时见苏紫烟明知故问,调皮地一吐小舌头,眯了下右眼道:“就是他啊,小姐若是不看,铃铛这就拿去还了便是。” “死丫头,胡说些甚子。”被铃铛当面揭破了心思,苏紫烟俏脸不由地便是一红,气恼地骂了一句,可手却是不慢,一把抢过铃铛手中的卷纸,略有些慌『乱』地摊了开来,只一看,眼圈便微微地红了起来。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苏紫烟呢喃地念着,泪水慢慢地沁出了眼角,在洁白如玉的脸上肆意地流淌了起来。 “小姐,小姐,您……”一见到苏紫烟流泪,铃铛立时便吓坏了,手足措地站在一旁,惊惶地叫了起来。 “啊,没事,没事。”铃铛这么一嚷嚷,苏紫烟立时便从自怨自艾的意境中醒过了神来,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小姐,您真的没事吗?”铃铛不放心地追问着。 “嗯。”苏紫烟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缓缓地站了起来,面『露』挣扎之『色』地在房中踱了几步,又站住了脚,心中情与义缠杂在了一起,如天人交战般,将其一颗芳心搅成了一团『乱』麻,良久都一言……“小九,那词都已送去如此久了,怎地不见人来,该不会是那词有何不妥罢?”听涛阁中,等了许久都不见苏紫烟『露』面的萧如义终于有些子憋不住了,满脸子疑『惑』地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稳坐钓鱼台的萧畏,迟疑地问了一句。 不妥?切,老柳的词空前绝后,向来被奉为经典之作,哪可能有人比得了!萧畏对柳永可是崇拜得很,绝不以为当今之世有谁能在词一道上胜过赫赫有名的柳大宗师,可如此久不见苏紫烟『露』面,萧畏心里头同样也在犯着叨咕,实是搞不明白是哪出了问题,然则他自己疑『惑』可以,却见不得萧如义疑『惑』,这便嘿嘿一笑道:“瞧四哥说的,小弟的词好不好难道四哥看不出来?” “那是,呵呵,那是。”萧如义见萧畏对自己的话好像有些不悦,自知有失言之处,赶忙干笑了几声道:“咱兄弟几个里也就属小九文采了得了,不愧是舒老爷子的关门弟子,哈,可比某些自命风雅的家伙强得多了,嘿,每年过节总看那厮表演,狗屁的诗句整了一大堆,连九弟的一根寒『毛』都比不上,可笑啊,可笑。” 萧如义这话里虽没点名说的是何人,可萧畏一听就明白这主儿是在借着话题骂太子呢,兄弟几个里也就是太子那厮喜欢当众舞文弄墨,还总喜欢将自己的墨宝四下赏赐,按说么,太子的字确实不错,诗词也还勉强凑合,不考虑其太子的身份,光凭才情也能算得上当朝有点小名气的诗人,比之朝中那些翰林来,确实不差多少,可惜除了文章词赋之外,萧如海身上就几可取之处了,论心胸气度还是政治手腕都差得够呛,再怎么看,都不是个当帝王的材料,这一点萧畏看得比萧如义透彻得多了,又岂会被萧如义这么几句挑唆的话所动,更别说萧畏早就知道萧如义此番闹着要自己请客之目的就是为了用自己来对付太子,自是不会吃萧如义这一套——萧畏要将萧如义当枪使,可不是要被萧如义所使,这其中的差异可是大了去了,此际见萧如义借题发挥,萧畏也就仅仅只是笑了笑,压根儿就不接口。 “呵呵,九弟,总这么干坐着实是聊得紧,要不再叫个人去喊喊?”萧如义见萧畏但笑不语,也就没再将话题往太子身上引,呵呵一笑,转开了话题。 喊?喊『毛』啊,自掉身价不是?萧畏虽对苏紫烟有些好奇心,却也并非对其有所图谋,苏紫烟来不来萧畏其实都不怎么在意,哪可能去干自贬身价的蠢事,这便哈哈一笑道:“四哥安坐罢,紫烟姑娘会来的,若是不来,那必是有事在身,来不得了,不来也好,你我兄弟正好趁此良机畅饮一番……”[ “小王爷不欢迎妾身么?”萧畏话音未落,一个清雅的声音却突然在房门口响了起来,竟是苏紫烟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门口处…… 第112章 暧与昧之间(2) 第112章 暧与昧之间(2) 汗,京师地面邪门,背后说不得人啊!萧畏侧头一看,入眼便见一身白衣如莲的苏紫烟已俏生生地站立在房门口,不由地便有些子尴尬了起来,好在脸皮厚,倒也没『露』出啥破绽,哈哈一笑道:“苏姑娘说笑了,姑娘乃是名震京师的才女,小王岂敢不欢迎,呵呵,不过是跟四哥打个赌罢了,四哥,您可是输定了,还不赶紧喝酒向苏姑娘赔罪。” 一听萧畏拿自己当挡箭牌,说得煞有其事不说,还理直气壮得紧,可把萧如义给狠狠地噎了一下,很想骂一声:老子啥时跟你打赌了?可当着清丽可人的苏紫烟,萧如义骂人的话还真是说不出口来,只得捏着鼻子端起了酒樽,一气饮尽,哈哈一笑道:“苏姑娘,请坐,我等兄弟也就是闹着玩的,当不得真,某饮上一樽,权当赔罪好了。” “四殿下言重了,紫烟不敢当。”苏紫烟福了一福,轻移莲步走进了房中,自有几名侍女前来侍候着苏紫烟落了座。 啧啧,一年不见,这丫头还真是更靓丽了几分,了不得。萧畏笑眯眯地扫了苏紫烟一眼,心里头评头论足了一番,可脸『色』却平静得很,随时保持着警惕之心,他可不想被这丫头的『迷』魂功法给绕了进去。[ “妾身听闻小王爷不惧艰险,远赴塞外险地,为朝廷贩回了良马,更收得燕西军民之心,实是功在社稷之壮举,小王爷之大才,妾身叹服矣。”苏紫烟款款坐下后,红唇微张,脸上『露』出一副崇拜之『色』地恭维道。 嘿,这话里头问题可不小啊,如此急着便要套咱的底了?萧畏心中本就有着浓浓的提防之心,自是不会被苏紫烟那『迷』人的声线所诱『惑』了,此时再一看萧如义扫将过来的眼神里也有着些暧昧的光芒在闪动着,心中一动,已有了计较,这便哈哈一笑道:“苏姑娘过誉了,小王此番其实就是从燕西骗回了些马而已,不足挂齿,不怕您见笑,我那姥爷如今正恨得牙发痒呢,小王若不是跑得快,姥爷的大棒子一敲将下来,小王可就有得罪受喽。” 一听萧畏如此说法,苏紫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不打紧,简直如同牡丹绽放一般艳丽,可怜萧如义好歹也算是见过了大场面的皇子,一时间竟被『迷』得两眼发直,口水都险些流了出来,呆得跟只傻鹅似的,至于萧畏么,也没能好到哪去,尽管早就有了提防的心思,一样觉得头脑一晕,两眼珠子都快转不动了。 妖孽啊,妖孽,祸国红颜不外如此,靠啊!萧畏毕竟是萧畏,所习的“游龙戏凤功”本就是这类魅『惑』功法的克星,丹田一热之下,功法自动运行了开来,只一瞬便从『迷』茫中清醒了过来,心中滚过一阵汗颜之余,也不禁暗自感叹苏紫烟的魅力值实在是太强了些。 “嘿嘿,苏姑娘见笑了,小王说的可都是实情,其实呢,说穿了也没啥,小王好赌,骗着姥爷赌了一局,赢了些马,呵呵,就是这么回事儿。”萧畏满口胡柴地『乱』扯了一气,突地话锋一转道:“就在苏姑娘进来前,小王刚跟四哥赌了一局,苏姑娘可愿助小王一臂之力否?” “此事与妾身可有关联么?”苏紫烟既有些好奇,可更多的则是生气和难过——以她的聪慧自然是猜得出萧畏这个“赌局”一准跟自己有关,虽说身在红尘,可苏紫烟向来没将自己当成红尘中人,这一听萧畏居然拿自己来打赌,又岂能高兴得起来,只不过这等场合之下,苏紫烟势也不能流『露』出不满的意思,只得淡然地问了一句。 哟嗬,美人儿生气了?哈,就怕你不生气,嘿,看咱咋逗你玩儿!萧畏精灵得很,尽管苏紫烟掩饰得很好,可萧畏却敏锐地察觉到了苏紫烟那张平静的脸背后的真实情绪,然则萧畏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萧畏虽是寡人有疾,却不是来者不拒的急『色』鬼,对于别有用心的美『色』萧畏向来是小心得紧的,他可不想死在牡丹花下,再说了,上回被苏紫烟坑了一把的事儿萧畏到今天还记挂着呢,怎么着也得找回个场子来,这便眼珠子转了转道:“其实真没啥,嘿,就是四哥说苏姑娘饮不得酒,小王说苏姑娘才艺双全,又能歌善舞,简直就是所不能,这酒定是能饮,四哥不服,这赌可不就打上了,苏姑娘可肯帮小王个忙,好歹让小王赢上一回成不?” 萧畏这话实在是令苏紫烟很有些子哭笑不得——自打她进了京,还从没遇到似萧畏这般惫赖的人物,说他是纨绔么,可偏偏文武双全,诗词之能名扬天下,说他是才高八斗的风流才子么,可其行起事来,却又是颠三倒四地,让人不知其根底,当初跟圣上惊天一赌也就罢了,这会儿居然连自己喝不喝得酒都能拿来打赌了,真是让人不知说他啥才好了。 “小王爷明鉴,妾身向不饮酒。”苏紫烟话说到这儿,突地瞅见萧畏脸上『露』出了极度失望的神『色』,不由地心肠便是一软,笑了一笑,转口道:“若是要妾身饮酒也并非不可,若是小王爷能再多赋几首诗词,妾身便拼着一饮也不可。” 还要赋诗?靠,咱肚子里就那么多的货,都倒光了将来玩啥去?萧畏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晓自己究竟有多少料,他可不想贪图一时之快,呼啦啦都倒个精光了,将来拿啥去唬弄旁人,一听苏紫烟还要诗,萧畏可就有些子不乐意了,眼珠子转了转,刚想着出言婉拒了,却不料在一旁傻愣愣地听了良久的萧如义突地『插』了一句道:“不就是赋诗么,小畏还怕这个,哈,若能得见苏姑娘饮酒,某便是输了也心甘,嘿,小畏尔若是输了,哥哥也不要多,按股份将马分三成来即可,尔若是赢了,马政那头的杂事哥哥帮定了,怎样,哥哥这个赌注公平罢?” “成,没问题!”萧畏本就打算拿萧如义当枪使,这一听其自动送上门来了,哪肯放过,这便哈哈一笑道:“苏姑娘既然开了口,那就请命题好了。” 苏紫烟没有拒绝,嫣然一笑道:“既是言酒,那就以酒为题好了,小王爷请罢。” 哈,旁的诗咱不敢说,这酒的诗那可就多了去了,随便剽上一把,满满皆是!一听以酒为题,萧畏心中仅有的一点担心也就此烟消云散了去,不过么,该剽哪位大家的名作却得好生掂量上一回了,毕竟关于酒的名诗实在是太多了些,萧畏一时间还真不好确定整出哪首为佳的,这便笑了笑道:“既是苏姑娘下了令,小王自当遵从,只不过酒佐诗终归不美,若是能得苏姑娘酥手斟酒,小王便拼死赋上一首又何妨。” 萧畏这话很有些当众调戏的意味了,饶是苏紫烟久在红尘,还是不免为之俏脸一红,然则并没有出言拒绝,而是款款地起了身,袅袅地走到了萧畏所坐的几子前,伸出素手,捧起了几子上搁着的酒壶,微微一倾斜,将酒斟入了樽中,而后用双手捧着,送到了萧畏的面前,轻启红唇,羞答答地开口道:“小王爷,请满饮此樽。” 傻眼了,不单是萧如义傻眼了,便是萧畏也有些子发了愣,先前萧畏不过是出言调笑一番而已,并没真指望苏紫烟亲自动手斟酒,望着那一双洁白如玉的素手,再一看美人儿羞红的俏脸,萧畏原本绷紧了的心弦不知何时已悄然松了下来,只顾着愣愣地看着苏紫烟,却浑然忘了要伸手去接。 “小王爷,请。”苏紫烟见萧畏痴痴地望着自己,脸上的红晕更加红上了三分,慌『乱』地低下了头,压根儿就不敢去看萧畏那双贼亮的眼睛,可等了好一阵子,也没见萧畏有动静,不得不含羞再次出言提醒了一句。 “啊……”萧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不由地啊了一声,忙伸出手去,要接过苏紫烟手中的酒樽,四只手只轻轻一碰,一股子异样的感觉同时在两人的心中涌了起来,苏紫烟待要缩手,却突觉自己的手竟被萧畏紧紧地握着了,一时间心慌意『乱』之下,红着脸,低下了头,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整个身子竟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就在这此时声胜有声之际,苏轼老夫子那首千古绝唱的《水调歌头》突兀地从萧畏的心底里涌了出来,在这么一股子柔情的驱使下,萧畏浅『吟』低唱了起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抵绮户,照眠。不应有恨,何事偏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啊……”苏紫烟一听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之语,一股忧愁涌上了心来,与先前的羞涩与喜悦全都交织在了一起,心慌意『乱』之下,再也把持不住了,不管不顾地从萧畏的把握中抽回了手,低着头便跑出了听涛阁……[ 第113章 好消息、坏消息 “恭迎小王爷凯旋归来。” “小王爷,奴婢给您请安了。” “小王爷这回可是威风了,这就已经是王爷了啊,咱府里除了老王爷,就属您了,哈,奴婢给您见礼了。” 马政到了手,又平白捞了顶王爷的帽子,萧畏的心情自是爽得很,再加上又有着萧如义在一旁卖力地套着近乎,这酒自是喝得兴起些,两个多时辰蘑菇下来,饶是萧畏酒量豪,也已是喝得有些子晕乎了,待得日头偏西之际,好歹算是将萧如义生生给灌得趴下了,这才尽兴打道回了府,方才踏进凝笙居的院门,得,立马就被一起子丫鬟们给团团围住了,一个个七嘴八舌地打趣着,哄闹着,吵得萧畏耳朵直嗡嗡。[ “好,好,好,都有赏,都有赏。”萧畏心情正好,虽说被一众丫环们吵得耳根生疼,却并不生气,笑呵呵地挥了挥手,胡『乱』地应了几句,摇晃着便行进了卧房之中,刚想着吩咐嫣红去打些水来,好生梳洗上一番,却见伶牙俐齿的小绿眉飞『色』舞地跑到了近前,一副顽皮样地伸出两根手指道:“小王爷,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个?” “嗯?”萧畏一见小绿脸上的笑容诡异得很,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着道:“都成啊,那就先说好消息罢了。” “奴婢就知道小王爷尽喜欢听好的。”小绿很是可爱地吐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道:“好消息就是小王爷未过门的媳『妇』要来了。” “啥?”一听这话,萧畏的酒立马醒了一半,狐疑地看了看正装着可爱的小绿,紧赶着追问了一句道:“谁说的?” 小绿格格一笑道:“唐公子说的,府里都传遍了,您啊,就高兴去罢。” 高兴?高兴个头啊!萧畏一想到唐大胖子那敦实的身材,没来由地便打了个寒颤,脸『色』不由地变了变,好半天没吭气儿,沉默了一阵子之后,长出了口气道:“说罢,还有甚更坏的消息来着?” 小绿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之意地道:“坏消息就是唐大小姐非要考考您,否则就不嫁给您。” 靠,还比武招亲呢,不嫁正好!萧畏行事向来就不喜受人安排,更遑论婚姻大事了,这一听唐大小姐居然还如此玩个『性』,更是大为不爽,却也懒得在此事上多纠缠,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死胖子人呢?又跑哪嚼舌根去了?” 一见到萧畏那副有些子气急败坏的样子,小绿忍不住笑得小蛮腰都弯了下来,直到萧畏瞪了眼,小绿才勉强忍住了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萧畏道:“唐公子今早来府里报了个信,便即出城去了,说是这几天商号事忙,就不回府了。” 『奶』『奶』的,这死胖子溜得倒快!萧畏自是知晓唐大胖子这是避难去了,心中虽恼,却也没处发去,原本的好心情被这么一搅,登时便烦了起来,连梳洗都懒得梳洗了,懵着头往榻上一躺,懊恼地闭上了眼……封王是件大喜事,哪怕对于地位尊崇的项王府来说,也是如此,尽管恩旨尚未下达,然则圣上既然已当朝宣了旨意,那便是作了准数,所差的不过是礼部的册封手续罢了,不说项王府下人们为之欢欣鼓舞,便是项王爷也高兴得很,早早地便宣布要大摆筵席庆贺一番,此风声一出,阖府上下尽欢颜,当然了,有人欢喜便有人愁,且不说太子及其一众心腹如今正如坐针毡,就说这项王府里也有人正因此而闷闷不乐,这其中反应最强烈的便要属二王子萧忌了罢。 噩耗,绝对的噩耗,在一众王府人等眼中的大好事到了萧忌这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噩耗!不服,十二万分的不服!不甘之火在萧忌的心中熊熊地燃烧着,论身份,大家都是嫡子,更别说他萧忌还是兄长,论武艺,论样貌,论才气,萧忌自认绝对不在萧畏之下,至于人品就更不用说了,可偏偏到了头来,却是萧畏这么个大纨绔先封了王,面对着此情此景,萧忌又怎能服气得了。 多少回了,萧忌已经记不起自己究竟忍了多少回了,母妃的偏心,父王的偏宠,这一切萧忌都能忍受,为了能在世子的竞争中把握住一线先机,萧忌可谓是付出了许多,百般的努力,千般的筹谋,可到了头来,还是落了后手,面对着阖府上下的喜悦,萧忌郁闷得直想吐血,实是不想去听一众人等对萧畏封王之事的热议,索『性』躲到了后花园里,独自默默地『舔』着伤口。 “唉……”眼瞅着天就要彻底地黑了,已在石亭子中呆坐了大半日的萧忌终于站了起来,背着手,看着满塘渐已枯萎的荷叶,苦涩万分地长叹了口气,内里满是不平与辛酸,刚一转身,却猛然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个人,整个身子不由地便是一振,饱含怒气地低喝了一声:“谁?” “二哥,是我。”阴影中的人沉声应了一句,缓缓地走了出来,赫然竟是萧畏。 “是你,你来做甚?”萧忌并不晓得萧畏是何时到的,可却知晓自己落魄的样子必然已落入了萧畏的眼中,心中登时滚过一阵羞恼,没好气地吭了一声。 “二哥,小弟一直想跟二哥好生聊聊,却始终难得有个机会,今日月『色』正明,二哥可否陪小弟走走?”萧畏到了有一段时间了,自打得知唐悦雨要来京师,萧畏的心便烦得紧,可惜偏偏此事还就没法跟旁人说去,烦躁之下,也就散步到了这后花园里,待得瞅见萧忌独自呆坐在石亭子中时,萧畏已猜到了自家二哥那不甘的心思,本想着一走了之,可一想起当初自己与李振东太子筵前决战时,萧忌奋不顾身地出手营救的那一幕,再一想到此番燕西之行中所见的柳家父子兄弟相残之情景,萧畏心不由地便是一颤,实不想见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这便默默地候在了一旁,故此,尽管此时萧忌的语气着实不善,萧畏却并没有生气,而是很诚恳地发出了邀请。 “嗯。”萧忌默立了良久之后,面表情地吭了一声,比了个请的手势之后,自顾自地沿着花园中的小道缓步而行。 “二哥,您对如今的朝局可有何看法?”兄弟俩并肩子走了良久,皆默默言,萧畏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一咬牙,干脆将正题挑开了明说。 萧忌显然没想到萧畏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是这么个艰涩的话题,眉头不由地便皱了起来,扫了萧畏一眼,却并没有开口作答,只是眼神却不自觉地有些子凝重了起来。[ “二哥,不怕您见笑,小弟琢磨这个问题已有许久,在小弟看来,大『乱』将起矣,祸根在萧墙之内耳,二哥以为然否?”见萧忌不开口,萧畏索『性』进一步挑明道。 “嗯,那又如何?”萧忌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终于开了口,算是认同了萧畏的见解。 “二哥,自古攘外必先安内,而今外患尤深,但有内『乱』,则社稷恐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耶?惜乎理易明而事难行,纵以今上之智却尤坠彀中,太子孱弱,诸子环视,嫡争必烈,小弟不过就是枚棋子罢了,身在其中,却也不得不奋力求存,非自愿,却不得不为之,这一点还请二哥能明了。”萧畏此番是真的有心好生跟萧忌说说心里话,在分析朝局上自是没有太多的保留,畅言直谈。 “唉,今上,今上……”萧忌本就是聪慧之辈,在朝局的分析上虽不如萧畏看得那么透彻,可好歹算是知道些端倪,此时听萧畏说得直白,不由地感慨了一声,可到了末了还是没将心里话道将出来。 罢了,罢了,再努力最后一次罢!萧畏见自己都已经将话说到这般田地了,萧忌还是不肯敞开心扉,不由地便有些子气闷,有心就此拂袖而去,可又不忍萧忌在太子一系那个烂泥沼里越陷越深,这便深吸了口气,很是诚恳地开口道:“二哥,小弟已封了王,心愿足矣,自当禀明父王、母妃,求立二哥为世子,但求二哥能听小弟一句劝。” “哦?”萧忌一听萧畏竟然打算放弃项王世子的位置,不禁为之动容,眼神一凛,细细地看着萧畏的眼,待得见萧畏不像是在说谎,心中不由地涌起一阵感动之情,长出了口气道:“三弟有何要求,尽管开口,但凡哥哥能做到的,定不辞。” 萧畏此时的眼界早已非昔日可比,虽说尚谈不上胸怀天地,可放眼天下却已颇得个中三味,对于王府世子这么个虚衔早已不怎么放在心上,此时见萧忌已有意动,紧赶着便出言道:“二哥,您该是知道的,小弟之所以能接掌马政,并非小弟自愿强求,那都是有人在布局天下,这么说罢,太子本就孱弱,经此一劫,必不起矣,二哥乃睿智之人,怎可为区区一废人陪葬耶,小弟所求多,但请二哥莫再与那人有所关联,此不情之请也,还望二哥海涵则个。” “就此事?”萧忌一听是这么个要求,登时便愣了一下,满脸子疑『惑』地看了萧畏老半晌,这才迟疑地问道。 “就此一事!”萧忌话音刚落,萧畏已是斩钉截铁地应了一声。 “我……”萧忌本想着出言答应了此事,可话到了嘴边,却又缩了回去,只是满脸古怪之『色』地看了萧畏里良久,这才喃喃地道:“此事重大,且容哥哥好生想想。” “也罢,那小弟就先告辞了。”萧畏并没有就此事紧追不放,点了点头,躬身行了个礼,大步离去了。 望着萧畏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萧忌几番欲出口招呼,可嘴巴张了张,到了底儿,还是保持了缄默,只是目送的眼神却就此复杂了起来…… 第114章 走马上任 圣旨下得很快,大朝之后不过仅仅两天时间,司礼宦官高大成与礼部尚书叶筌便联袂赶到了项王府中,不单宣读了陛下的旨意,便连册封文书、官袍、礼服、朝服等事务也全都一一备齐了,赦令荥阳王萧畏即刻接掌马政署事宜,并给予直入内廷觐见之荣遇,项王萧睿大喜之下,大摆宴席三日,为之庆,朝中文武百官纷纷携礼前来道贺,一时间萧畏竟成了京师中风头最劲之人,街头市井不因之热议连连。 旁人怎么议萧畏并不在乎,但凡送的礼一律照单全收,客套话,恭维话也毫不客气地笑纳不拒,三天的欢宴下来,人头认了不老少,礼物更是收了几大间,所获甚丰,唯一的遗憾便是始终没能等到萧忌的回应,然则萧畏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在萧畏看来,他已经做出了努力,甚至可以说做出了巨大的让步,算是仁至义尽了的,真要是萧忌硬要一条路走到黑,那也只能该如何便如何了罢,面对着即将上任的重重压力,萧畏也实在是没有太多精力去顾及萧忌的想法究竟如何,只能是暂且搁置一旁,留待日后再说了。 马政署,原名天廊坊,又曾名骐骥院,顺平之『乱』后正式定名马政署,主官为太仆寺少卿,正四品官衔,下设左右飞龙院,以飞龙使为主官,从五品衔,各院又分设各路牧监,如陇右监等,在其下又有遍及各州的诸牧监,每监皆有正负监、丞、主薄等官,为朝廷豢马之要隘,自承平以后,因八藩严禁马匹流入中原,马政之重要『性』日益彰显,为能获得足够之战马,历代帝王皆下大力以整顿马政,惜乎投入巨大,收效却微,唯苦了养马之民,尤其是素来以富庶而闻名的关中更是因受马政之累,迅速衰败了下去,如今的马政已成了朝廷不堪重负之包袱,民间更是谈马政而『色』变,即便是各州刺史也对马政署头疼不已,概因马政累累干涉到民政之故——马政署官责在马,地方官责在民,因民而困马政,为太仆寺官不容;因马而疲民,是地方官所不忍,双方实难以调和。 马政署编制庞大,不算各地牧监之官吏,便是京师这头便有入品之官五十余,不入流之吏近百,再算上差役等亦有百余,总人数之多远超同级之官衙,正因马政署官吏众多之故,太仆寺衙门实法容纳之,只能是在太仆寺边另起衙门以为办公之场所,其气派竟比主管衙门太仆寺胜过了不止一筹,往日里总是人来人往地热闹非凡,然则今日的马政署衙门却是肃静得很,还不到辰时,一众大小官吏们早早地便在衙门口按品级排好了队,肃然地站立着,甚至少有交谈之声,只因今日是萧畏这个新官上任的第一天——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立威是必然之事,尤其是遇到萧畏这等行起事来毫顾忌之辈,又有谁会不担心这三把火烧到了自己的头上,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罢。[ “来了,来了。”辰时正牌,就在一众官吏们默默等候之际,一名负责打探消息的衙役急匆匆地从衙门外冲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嚷着。 “快,鼓乐,鼓乐!”站在诸官前列的太仆寺少卿刘傅见状,忙不迭地挥了下手,此言一出,早已等候在旁的鼓乐班子立马卖劲地吹打了起来,闹腾得欢快比,须臾,一辆豪华马车在近百王府侍卫的簇拥下缓缓地驶到了马政署的衙门口,可等了半天却不见有人下来,一众马政署官员们全都看傻了眼,实是闹不清萧畏这究竟唱的是哪出戏。 眼瞅着萧畏半天没『露』面,刘傅纳闷之余,与左飞龙使陈浩然、右飞龙使裴度南交换了下眼神,各自缓步而出,向马车处行了过去,然则不等他们靠近马车,便已被王府侍卫们不讲情面地拦住了去路,只得站在离马车十数步外高声禀报道:“下官太仆寺少卿刘傅率同僚前来恭迎王爷履新。” 刘傅喊也喊了,礼也见了,可马车里还是静悄悄地,连点反应都没有,原本正起劲敲打着的吹鼓手们发觉情况似乎不对,也不敢再吹打了,鼓乐之声就此停了下来,一众马政署官员们大眼瞪小眼地杵在当场,却人敢出一言,一时间满场死寂一片,气氛诡异得紧。 摆谱?没错,这就是摆谱!萧畏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左右马政署这帮官吏们本就是些老油条,全都是些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货『色』,既然如此,与其装和蔼,不若索『性』将谱摆得大一些,既来上个下马威,又能『迷』『惑』一下众人,也方便下一步整肃计划的展开,故此,萧畏压根儿就不理会刘傅的通禀,老神在在地端坐在马车里,直到一众大小官吏们等得脸都变『色』了,萧畏这才不紧不慢地假咳了一声,站在车帘边上的萧三听到了响动,赶忙将车帘子卷将起来,萧畏不慌不忙地一哈腰,走下了马车,面『色』肃然地扫了刘傅等人一眼,却并没有开口。 “下官太仆寺少卿刘傅参见王爷。”心神不宁的刘傅见萧畏总算是下了马车,紧赶着一躬身,行了个礼道。 “哦,是刘大人啊,久仰,久仰了。”萧畏漠然地点了下头,面表情地吭了一声,便算是回了礼。 “不敢,不敢,王爷您里面请。”刘傅『摸』不清萧畏的底细,此时见萧畏神情冷漠,心中不免有些子犯叨咕,可哪敢在萧畏有所流『露』,这便躬着身子谦逊了几句,一摆手,示意萧畏先请。 “嗯,陈太仆寺卿今日不当值么?”萧畏并没有理会刘傅的客套,装『摸』作样地四下望了望,一副随意的样子问了一句。 “这个……”照常例,马政署主官乃是太仆寺下属官员,其履新该前去太仆寺拜见太仆寺卿才是,可问题是萧畏乃是王爷的身份,品级比起太仆寺卿来说,不知高了多少倍,他来上任,太仆寺卿本该前来迎候,然则陈明远却不想跟萧畏低头,明知道萧畏今日履新,却故意请了病假,将所有事宜全都交给了刘傅打理,这其中自然另有猫腻,作为陈明远心腹的刘傅自是心知肚明,原本打算糊弄了过去,却没想到萧畏下车伊始便问到了此事,不由地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说啥才好了。 “启禀王爷,陈太仆寺卿偶染风寒,告病在家,未能前来迎候王爷,还请王爷恕罪则个。”一见刘傅语塞,站一旁的左飞龙使陈浩然忙抢了出来,陪着笑脸禀报道。 “哦?是么?”萧畏不动生『色』地吭了一声,看了眼陈浩然道:“尔是何人?” “下官左飞龙使陈浩然参见王爷,久闻王爷文韬武略样样出『色』,下官等能由王爷统领,马政定可重现辉煌,下官等盼王爷之到来,如盼甘霖,能振马政者,非王爷莫属也……”陈浩然显然就是个马屁高手,萧畏只不过问了一声,这家伙便倒出了一长串,马屁拍得山响。 ”哦?哈哈哈……”听着陈浩然的超级马屁,萧畏尽管心中暗骂不止,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可脸上却满是受用的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摆手道:“罢了,罢了,陈飞龙使过誉了,小王不过寻常人耳,能与诸君共事,幸事也,当共勉之。” 一见萧畏笑了,马政署三名主官自是全都暗自松了口气,然则看向萧畏的眼神里却不免『露』出了些轻视之意,都认定萧畏就是个不怎么懂事的雏儿,好哄得很,三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之后,由着刘傅上前一步道:“王爷,您里面请,下官等恭请王爷训示。” “好,那就都请罢。”萧畏笑呵呵地挥了下手,领着一众王府侍卫们便进了官衙,直上大堂,往文案后的大位子上一坐,满脸笑容地听着刘傅介绍各部门入品之官员,时不时地与众人寒暄几句,颇显和蔼可亲之状,一场见面会下来,气氛倒也算得上融洽。 “小王初上任,诸事尚不熟悉,还望诸公鼎力相助,时候不早了,都先忙事去罢,待得散班后,小王请客,与诸公一醉方休。”待得官员介绍一毕,萧畏既没有出言询问如今马政的现状,也没有下令盘查账目,更没有发表甚子高见,只是笑呵呵地起了身,对着众人吩咐了一声,许了个请客的诺,便退入了后堂去了,由刘傅陪着直接便进了办公室,略微寒暄了几句便将刘傅打发了出去,甚至连个交待都没有,门一关,谁也不知晓萧畏在内里做些甚子。 萧畏这么一躲将起来不打紧,却令刘傅等人心里头直犯叨咕,一早准备好的应对策略竟然半点都没能用上,可面对着萧畏如此大的架子,自是谁也不敢轻易前去打搅,也只能是各忙各的罢,就这么熬着熬着,一个晌午不知不觉中也就过去了,就在众人以为今日已是平安事之际,萧畏出招了! 第115章 霹雳手段(1) 第115章 霹雳手段(1) 刘傅的心情很不好,还不是一般的不好,而是糟到了极点,本来么,作为主管马政署的太仆寺少卿,别看官衔仅有区区正四品,在这高官云集的京师之地,实算不得朝中显贵,可在马政署这一亩三分地上,刘傅却是说一不二的主儿,然则萧畏这尊大菩萨这么一到来,麻烦也就跟着来了,权柄会不会就此旁落姑且不论,就算萧畏啥事都不管,刘傅想要再像从前那般在马政署颐指气使就已是不可能之事,试问他又岂能高兴得起来,只不过更令其忧心的却是闹不明白萧畏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啥『药』。 从萧畏一大早的表现来看,浑然就像个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骄横而又懒散,可事实真是如此么?不见得罢,至少刘傅并不以为萧畏真会是这等样人,要知道燕西可不是啥善地,往年刘傅可没少设法从燕西弄马,前后不知派了多少人手去了,却向所获,而萧畏竟能如此顺利地从燕西贩回了马,还不是一匹两匹,而是三百余匹,若是没点手段,又岂能成事,既如此,此番萧畏履新之际一表现也就显得很是可疑了的,然则萧畏到底想要做些甚事刘傅却是怎么也猜不出来。 为了应对萧畏的履新,刘傅早就做了不少的相关安排,也早早就议定了应对之策略,准备上下一齐合力,想方设法将萧畏排挤出马政署,当然了,计划归计划,能不能实现得了却是另一回事儿,原本刘傅是很有信心的,然则今日一见萧畏这等高深莫测的举止,刘傅的信心不免有些子动摇了起来,总觉得萧畏此举不似表面上那么简单,可偏偏就是看不出萧畏按兵不动背后的蹊跷,这令刘傅烦心不已,一整个上午都没怎么理事,只是猫在办公室里不断地揣摩着萧畏的可能之举措。 “刘大人,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就在刘傅愣愣地想着心思的当口,一名文吏连门都顾不得敲,一头闯进了刘傅的办公室,一迭声地嚷嚷了起来。[ “混帐,慌个甚,说,出了甚事?”刘傅被那名文吏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呵斥了一句。 “刘大人,王爷,王爷他,他令人封了账房,还将张主事传了去,您赶紧去看看罢。”那名文吏显然是急坏了,压根儿就没去顾虑刘傅的怒气,紧赶着禀明道。 “什么?”刘傅一听便傻了眼,愣了好一阵子,突地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了办公室,入眼便见一大群官吏们正聚集在院子中,指点着萧畏办公室,叽叽喳喳地『乱』议着。 糟了,要糟了!刘傅侧头看了眼账房,立马发现那儿已是站满了王府的侍卫,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沉,一股子不妙的预感涌上了心来,忙不迭地一招手,将一名心腹文吏叫到了身边,低声地吩咐了几句,而后排开人群,大步向萧畏的办公室行了过去。 “站住!”不等刘傅靠近,率部守卫在办公室门口的宁南已手握刀柄挡住了刘傅的去路,毫不客气地断喝了一声。 刘傅并不认得宁南,可先前见宁南始终跟随在萧畏的身边,自是知晓宁南乃是萧畏的心腹手下,哪敢摆出太仆寺少卿的架子,忙不迭地站住了脚,强笑着道:“本官有要事求见王爷,还请统领行个方便,为本官通禀一声。” “王爷有令,此时事忙,不得打搅,还请刘少卿海涵。”宁南压根儿就不为所动,冷着脸,吭了一声。 “啊,这……”刘傅还待要说些甚子,可宁南却没再多理会,板着脸道:“退后,否则杀赦!”刘傅见状,不敢再多说,忙不迭地退回到了一众官吏之中,气急交加地急喘了起来。 “刘少卿,这该如何是好?” “刘大人,您拿个主意罢。” “刘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封了账房,我等如何做事,您看这……” 一众马政署官吏见刘傅出面也碰了壁,全都有些子慌了神,一窝蜂地将刘傅团团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嚷嚷着,吵得刘傅心慌意『乱』,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才是。 “刘大人,此事重大,轻忽不得,您看是否请殿下出面为荷?”一派噪杂中,左飞龙使陈浩然挤到了刘傅的身边,小声地提醒道。 “嗯。”刘傅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一双眼定定地望着萧畏的办公室,心里头七上八下地忐忑着,陈浩然见状,会意地点了下头,悄悄地挤出了人群,径自往东宫赶了去……外头已是『乱』哄得不成样子,可萧畏却是悠闲地端坐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上下打量着站在面前的账房主事张烨武,却并不开口发问,直看得张烨武浑身不自在,汗水流得满头满脸都是。 “王爷,不知您唤下官,下官前来,可,可有何吩、吩咐?小官不明,还、还请王爷明示。”张烨武被萧畏的沉默弄得心慌意『乱』不已,腿脚直打哆嗦,憋了良久之后,终于忍不住结结巴巴地出言询问道。 “尔便是张烨武么?”萧畏没有回答张烨武的问题,而是微微一笑,明知故问地吭了一声。 “是,是,下官正是张烨武,不知,不知王爷……”张烨武抬手用大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吭哧吭哧地回答到。 “唔,如此说来,马政署之账房便是归尔管辖了,小王没有记错罢?”萧畏不待张烨武将话说完,一挥手打断了张烨武的话头,紧接着又追问道。 张烨武哈了下腰道:“是,是,是,这账房正是下官所管。”[ 萧畏漫不经心地耸了下肩头,一派拉家常状地问道:“嗯哼,张主事是哪年到的马政署?” “回王爷的话,下官本是户部度支司文吏,蒙陈太仆寺卿陈大人不弃,于弘玄八年调下官入马政署掌总帐务,到如今已近九年矣,下官始终兢兢业业,不敢有负陛下之宏恩,却不知王爷对此可有何见教乎?”张烨武虽不明白萧畏这般急地将自己招了来,却仅仅只是拉些家常的用心何在,可却又不敢不答。 “哦?如此说来,张主事已是老帐务喽,想来对朝廷帐务之律法是了然于心了的,原也须本王再多提点,甚好,甚好。”萧畏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似赞似讽地说道。 “这个……”张烨武一听萧畏提到帐务条例之事,心头不由地便是一凛,不由地便有些子语塞,只顾着点头,却不肯接着再往下说。 张烨武不说,萧畏却不肯就此放过,嘿嘿一笑道:“既然如此,本王便考考尔好了,嘿,若是有人造假帐糊弄朝廷,贪墨公款,该当何罪?” 萧畏此言一出,张烨武立马就有些子吃不住劲了,满头满脸的汗水如同瀑布一般狂涌了出来,腿脚也不住地哆嗦着,可口却紧紧地闭着,死活不肯答话,可一双眼却不住地转动着,似乎在盘算着甚子一般。 眼瞅着张烨武那副紧张比之状,萧畏邪邪地一笑,突地板起了脸来,语气阴森地开口道:“怎么张主事不清楚么,也好,那本王就帮着提醒一下好了,按我大胤律令,伪造公文帐册者,以欺君之罪论处,杀赦!贪墨公款百两以上者,杖五十,流配三千里;贪墨公款千两者,杀赦!贪墨公款万两以上者,抄家,灭三族!数罪并发者,灭九族!张主事,尔自己对照一番,该取那条方妥?” “下官,下官罪,王爷您不能入人以罪,下官不服,下官不服!”一听萧畏如此说法,张烨武登时便急红了眼,紧赶着便高声叫起了屈来。 “罪?嘿,有罪罪可不是尔自己说了能算的。”萧畏眯缝了下眼睛,冷笑着道:“俗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张主事不会健忘得连自己做了甚勾当都记不起来了罢,可要本王再多提点一句,嗯?” “下官罪,下官罪!”萧畏此言一出,张烨武的脸『色』立马一连数变,险险些就此软倒在地,可转念一想自己所做的事情极为机密,压根儿就不相信萧畏能查得出根底,认定萧畏此举就是在诈唬而已,更何况张烨武还指望着上头会及时出面搭救自己,自是不肯就此低头认罪,强撑着嚷了起来。 “好一个罪,那好,本王问你九月十四夜里亥时前后尔在何处,又作了何事,嗯?说!”萧畏猛地一拍桌子,运足了中气,断喝了一嗓子,惊得张烨武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上,极度惶恐地看着萧畏,浑身哆嗦得跟打摆子一般,一双眼中满是骇然与绝望之『色』。 “下官,下官,啊,下官不知,不知王爷此言何意,下官罪,下官罪……”张烨武惶恐地在地上蹭了蹭,退到了墙角上,眼珠子狂『乱』地转着,口中却死活不肯认罪。 “尔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嘿,本王给尔最后一个选择的机会,尔若是明着说将出来,本王还可保住尔的小命,若不然,尔之九族尽灭已是定局,本王数十下,尔若是再不开口,那就休怪本王手黑了,十,九,八……”萧畏面『色』阴沉地板着手指头,一顿一顿地往下数着,随着字数的不断减少,张烨武脸上的死灰之『色』已愈发浓了起来…… 第116章 霹雳手段(2) 第116章 霹雳手段(2) 眼瞅着萧畏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眼中的杀气也愈来愈浓烈,张烨武实是撑不住了,整个人缩在墙角边哆嗦成了一团,待得萧畏数到了“二”之际,张烨武心里头的弦已是彻底崩断了,歇斯底里地跳了起来,狂野地『乱』挥着手嘶吼道:“不是我,不是我,下官罪,下官罪啊……” 嘿,装,接着装,好样的,跑老子面前装疯卖傻来了,有种!萧畏一开始也被张烨武那疯狂的举动吓了一跳,误以为自己『逼』得过甚导致此人疯癫了,可再细细一看其瞳孔并未扩张,眼神也未曾散『乱』,有的只是一种胆怯的诡异而已,哪还会猜不出张烨武不过是打算装疯逃避罢了,这便不动声『色』地看着张烨武在那儿瞎蹦『乱』跳,直到其跳得气喘吁吁之际,萧畏这才轻轻地鼓了下掌,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演得好,继续,尔若是不在乎尔之寡母与三个儿子的『性』命,那就接着往下演,本王不介意继续看一场好戏。” 萧畏此言一出,张烨武的脸『色』瞬间便成了煞白一片,瞳孔猛地一个收缩,愣愣地停了下来,呆立了片刻之后,一头跪倒在地,拼命地磕着头道:“下官该死,下官该死,求王爷开恩,饶了下官一家老小罢,求您了……” 尽管张烨武磕得额头都破了,血流得满脸都是,一副凄惨比之状,然则萧畏却压根儿就不为所动,冷笑着挥了下手道:“本王最后再给尔一次机会,说罢,总帐册何在?谁指使尔做的假账,又是谁指使以假换真的,嗯?”[ “下官,下官……”张烨武虽是拼命地磕着头,可口中呢喃地含糊着,却始终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大体上还存着一丝侥幸的心理,不单指望着上头能来人搭救其,更指望着萧畏只是在虚言恐吓,那等存心拖延时间的样子瞧得萧畏便是一阵的恼火。 小样,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萧畏狞笑了一声,手一抄,当胸一把将张烨武拽了起来,狞笑着道:“张主事,尔可真是好样的,嘿,不说是么?本王也不需要尔之口供,尔给本王听好了,不单尔一家老小如今已被拿下,便是尔藏起来的账册也落入了本王之手,尔既要死硬到底,那这罪就由尔一人去扛好了,在尔被灭九族之前,本王不吝先虐杀了尔一家老小!” “王爷,您不能,不能啊,下官,下官这就说,这就说……”张烨武见萧畏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再也不敢强项了,哭喊了起来,断断续续地求着饶。 “说,快说!”萧畏已没有耐『性』再跟张烨武绕弯子,狠狠地将其提溜了起来,高声地喝斥道。 “是,是刘少卿指使下官干的,下官实是被『逼』的啊,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张烨武哭喊着指证了太仆寺少卿刘傅。 “哼,算尔识相!”萧畏自是早就知晓此事乃是刘傅受命玩的花招,实际上,早在萧畏还在燕西之际,便已暗中布置了不少的手段,监视张烨武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前些日子刘傅伪造了假总帐以替换真本之事虽作得隐蔽,可还是被萧畏暗中布置的人手发现了,当然了,萧畏说账册已到手其实是在虚言哄骗张烨武,不过么,张烨武一家老小确实已落到了萧畏的手中——这整整一个上午萧畏之所以没有动静,为的便是等候宁北那一头行动的结果,直到确定张家老小都已被拿下之后,萧畏这才发动了对张烨武的突审,此时见张烨武已经招了供,萧畏也就没有再为难其,哼了一声之后,松开了拽住张烨武的手,任由其跌坐在地,一转身,扫了眼端坐在几子后头当记录员的贴身仆人萧三,一挥手道:“萧三,让这厮画押。” “是。”萧三紧赶着应答了一声,起了身,将墨迹未干的供词抖了抖,一手拎着,另一手捧着朱砂盒子,凑到张烨武的面前,喝了一声道:“画押!” 张烨武颤巍巍地伸手接过供词,飞快地扫了一眼之后,哆嗦地伸手探入朱砂盒子中,按了按通红的朱砂泥,眼一闭,重重地往供词上一按,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唯喘气声如牛鸣一般。 “来人!”萧畏伸手接过了萧三转呈过来的供词,细细地过了一番,见并差错,这便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声,早已在办公室外恭候多时的宁南忙不迭地门而入,一躬身道:“属下在!” “宁南,带几名弟兄,押这厮去将账册查抄了出来。”萧畏抖了抖手,将供词卷了起来,塞入了宽大的衣袖之中,寒着声下令道。 “啊……”张烨武一听此言,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很有种上了萧畏恶当的懊丧之感,可事到如今,供词都已画了押,再想反悔已是绝可能,一张原本就惨白的脸『色』立时便铁青得发了黑,哭丧着脸愣了愣,突地一个激灵跪坐了起来,膝行到萧畏身前,可着劲地磕头哀求道:“王爷,下官已全都依王爷的吩咐做了,求王爷开恩啊,下官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王爷饶命,但求王爷能放过下官一家老小,下官给您磕头了。” “本王说过的话自然算数,只要尔能出面指证刘傅,别说尔一家老小忧,便是尔也未必见得必死。”面对着张烨武的哭求,萧畏倒是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很是肯定地说道。 “不,不,下官可以死,只求王爷能先将下官一家老小送走,下官一切皆听王爷安排。”张烨武深恐萧畏此言不过是敷衍了事,紧赶着磕头哀求道。 “那好,本王派人陪尔一道去取账册,待得账册到手,即刻送尔家人出京,此言可对天盟誓,本王说到必定做到,若不然,叫本王不得好死,如此成了罢?”萧畏满脸子严肃地赌咒了一番。 “好,下官这就取帐册去。”张烨武见萧畏对天赌了咒,自是信了几分,再说了,到了如今这个份上,他实也没有旁的选择,只能相信萧畏会说话算话,紧赶着用大袖子抹了把脸上的血泪,一骨碌爬了起来,站到了宁南的身边。 “宁南,多带几名弟兄,小心路上有变,务必保证张烨武之安全。”萧畏沉『吟』了一番,挥了下手,不太放心地又对宁南吩咐了几句。 “是,属下明白!”宁南自是清楚此事关系重大,哪敢怠慢,紧赶着应答了一声,押着张烨武便出了办公室,点齐了二十余名侍卫高手,正准备押解张烨武前去取帐册之际,却被一众马政署的官吏们拦住了去路。 “为何拿人?” “快放人,张主事何罪?休得欺人太甚!”[ “不许走,将话说清楚了,为何故拿我马政署之官员,尔等如此行事,眼中还有王法么?” 一众马政署官员先前虽听不清萧畏房中的动静,可却也知晓事情不妙,此时见宁南押解着张烨武要出门,自是不肯善罢甘休,在刘傅的主使下,『乱』哄哄地吵闹着,围堵住了宁南等人的去路。 “放肆,尔等胆敢阻扰公务,还不退下!”宁南见势头不对,不敢强闯,一把抽出了腰间的宝刀,戒备地拦在了前头,一众侍卫见状,也齐刷刷地抽出了腰刀,一时间“锵然”之声大作,满院刀光闪闪,杀气四溢,然则一众马政署的官员们却丝毫不肯退缩,不少衙役『操』起了水火棍、板子等家伙与王府侍卫们展开了对峙,场面登时便火爆了起来,大有一触即发之危险。 “放肆,圣旨在此,尔等还不跪下!”萧畏听得外头的响动不对,忙将拢在袖子里的圣旨取了出来,双手捧着,大步行出了办公室,高声断喝道。 萧畏手中那份圣旨自然是真货,一众马政署官吏们见萧畏拿出了圣旨,不禁皆有些子慌『乱』了起来,可又不甘心就此束手跪下,一个个全都看向了作为主心骨的刘傅,指望着刘傅能拿出个准主意来。 刘傅没想到萧畏不动手则已,一动手竟然来势如此之汹汹,先前得知张烨武被拿下,便已知事情怕是闹大发了,待得见张烨武要被押走,哪肯罢休,忙不迭地暗中鼓动着一众官员们起来闹腾,其用意自然不是指望着能凭官员们的抗争取得成效,为的仅仅只是拖延时间,也好等来东宫那头的救兵,此际见众人皆被萧畏手中的圣旨吓住了,刘傅心中暗叫不妙,不敢再多拖延,几个大步排众而出,对着萧畏一躬身,一副义愤填膺之状地责问道:“请问荥阳王,张主事所犯何罪,为何不问青红皂白便胡『乱』拿人,张主事乃是朝廷命官,纵使其真有错,要拿人也须是大理寺发文,刑部动手,王爷此举是何道理,不说清楚,我等绝不罢休!” “没错,说清楚了!” “太过分了,怎能胡『乱』拿人,这还有王法么?” “放人,赶紧放人!” 一众马政署官吏们基本上都是同穿一条裤子的货『色』,一见刘傅出了头,自是全都又硬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嚷嚷着,叫嚣着,整个场面再次处在了失控的边缘…… 第117章 霹雳手段(3) 第117章 霹雳手段(3) 俗话说打蛇就得打七寸,就马政之事而言,很显然,刘傅这个太仆寺少卿就是承上启下的七寸之所在,萧畏想要整顿马政署,刘傅就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坎,况且刘傅其人在马政这块泥沼里已是陷得太深了,不值得花大力气去拉拢,萧畏也没打算将这么个小人物拉上自己的战车,自然是愈早除掉愈好,更遑论萧畏如今已拿住了刘傅的把柄,又岂会怕刘傅玩上这么一手聚众闹事的把戏,再说了,萧畏也不介意借此机会一口气将马政署大大小小的官吏们一锅全都端了,左右萧畏的马政之道原本就没打算寄托在这帮子贪官污吏身上,此时见众官吏起哄闹事,萧畏不但不怕,反倒很有些子兴奋了起来,冷冷地笑着,任由局势向失控方向滑了去,只要这群家伙真敢动手,萧畏就敢借着自卫的名义,明目张胆地下令镇压。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躲在人群中观望的刘傅见萧畏不单没有出面制止众人『骚』动,反而隐隐有着鼓励的意思在其内,再一看,发现萧畏眼中的杀气愈来愈浓,心中一动,已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由地亡魂大冒,不敢再多迟疑,排众而出,挥着手,高呼了几声,这才算是将一众手下的哄闹强行压制了下来。 “王爷明鉴,下官们官位虽卑,却都是朝廷命官,按我大胤律法,未有刑部公文,不得擅自拿人,纵然张主事有错,王爷有权劾,却权拿人,不知王爷此举可承圣意否?”待得众人安静了下来之后,刘傅定了定神,打定了主意要跟萧畏磨牙,拖延一下时间,也好等到东宫那头的援兵之到来,这便缓步走上前去,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一派从容之状地出言质问道。 嘿,有点能耐么,怪不得东宫那头会将此人出来跟老子打擂台,有意思!萧畏见刘傅反应极快,变脸也变得极为顺溜,对此人的能耐倒也高看了一线,当然了,对于刘傅拖延时间的用心萧畏自然是一眼便看穿了的,却也并不放在心上,冷冽地一笑道:“刘少卿要个解释么,容易,本王稍后便与尔好生分说一番。”话说到这儿,突地提高了声调断喝道:“宁南听令!”[ “属下在!”宁南原就站在萧畏身旁不远处持刀戒备着,这一听萧畏高声点了自己的名,自是紧赶着闪了出来,应答了一声。 “本王命尔率三十名侍卫即刻押解张烨武前去办事,有敢阻挡者,杀赦!”萧畏面『色』一寒,杀气四溢地下了令。 “遵命!”宁南高声应了诺,一旋身,扬了下手中的腰刀,喝令一众侍卫押解着张烨武便向前进,一柄柄出鞘的腰刀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杀气陡然间冲天而起,脚步声中,气氛瞬间便已紧张到了极点。 一众马政署官吏们显然没想到萧畏竟然敢冒大不韪而下达这等强闯的命令,面对着众王府侍卫们手中扬起的腰刀,绝大多数官吏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正不知该进还是该退的当口上,一名马政署衙役也不知道是被杀气刺激得疯狂了,还是自以为英勇,大吼了一声,挥舞着根水火棍便扑了出来,试图阻止宁南等人的前行。 “杀!”宁南执行起萧畏的命令向来是不打丝毫的折扣,一见有人胆敢出头阻拦,没二话,大吼了一声,手中的刀一扬,只一劈,刀光已如电掣一般一闪而过,那名扑将过来的马政署衙役手中的水火棍已断成了两截,人呆呆地站立了片刻,似乎跟吓傻了一般,目光里满是不信之『色』,可很快,一道血线出现在了其脖子上,紧接着,血越涌越快,越涌越多,一阵咯吱的轻微爆响过后,人头已滴溜溜地滚落在地,一道血泉喷溅而出,如礼花一般冲上了丈许高下。 “杀人啦。” “唉呀,卫老三死了!” “天啊,造孽啊。” 一众马政署官吏们没想到宁南真敢动手当场杀人,一时间全都惊得狂呼『乱』叫了起来,可怜一众官吏们虽也不凡好勇斗狠之辈,可绝大多数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物,哪见识过这等血淋淋的场面,惊惶之余,呼啦啦地全都向两边退了开去,再一人敢挡住宁南等人的去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宁南等人押解着张烨武扬长而去。 完了,完了,这回完了!刘傅没想到萧畏竟然真敢下这等当众杀人的命令,再一想起先前对峙之际萧畏那杀气四溢的眼神,自是知晓自己此番怕是很难过得了关了,再一看企盼了良久的东宫救兵始终没见『露』面,心中早已是慌了,眼瞅着宁南等人已将张烨武押走,刘傅退意已生,这便佯装大怒之状地一拂大袖子,怒气勃发状地看着萧畏道:“荥阳王,尔竟敢下令当众行凶,草菅人命,本官要上本劾与尔,哼!”话音一落,拔脚便准备先溜为上。 想走?迟了!萧畏如此精明的个人,哪会看不出刘傅这是打算要趁机走人,又岂会让其如愿,这便冷笑了一声道:“且慢,刘少卿,尔须走不得,本王还有话要与尔分说个明白!” “萧畏,尔休要欺人过甚,本官乃是正四品大员,有面奏之权,尔行事暴虐,倒行逆施,当众杀人,皆是重罪,本官这就入宫面圣,劾于尔!”一听萧畏如此说法,刘傅哪会不明白萧畏此番大动干戈的目标便是自己,心中又急又怒,豁然回过了身,怒视着萧畏,一派彻底撕破了脸面的样子,直呼萧畏的名字不说,还抬出了要与萧畏打御前官司的由头。 刘傅急萧畏却并不急,左右宁南已将张烨武押了出去,再加上手中已有了张烨武的供词,论官司打到哪,都是稳赢不输的局面,更何况萧畏早就看穿了圣意,此番别说已是有理在手,即便是理取闹,弘玄帝也都得捏着鼻子帮自己擦屁股,又岂会怕刘傅这么些不痛不痒的威胁,此时一听刘傅那等『色』厉内荏的叫嚣,萧畏邪邪地坏笑了一下道:“刘少卿欲与本王打御前官司么?很好,不过么,在此之前,本王还有些事须得刘少卿对质当场,尔若是走了,本王该到何处寻人去,嗯?” “你……,萧畏,尔太过分了,此地乃是马政署,是朝廷之公器,非尔可以任意耍泼的街头,更不是尔可以持宠而骄的项王府,本官身为太仆寺少卿,岂是尔可以随意拘押者,哼,待本官这就进宫劾于尔!”刘傅一听萧畏的话里竟有打算当场扣押自己的意思在内,登时便是好一阵子心惊肉跳,恼羞成怒之下,愤恨地叱骂了一番,一拂袖,转身便要向官衙外行去。 “站住!尔再敢向外走一步,那就休怪本王不给尔留情面了!”萧畏冷着声喝了一句,中气十足,震得刘傅耳膜生疼之下,不由地便顿住了脚,心中挣扎了好一阵子之后,到了底儿还是没敢再强行向外走,只得回转过身来,用喷火的眼神怒视着萧畏,铁青着脸立在了当场,而萧畏倒好,压根儿就没理会刘傅那要吃人的眼光,淡然地笑着,也不再开口,只是好整以暇地摇着手中的折扇,一派从容之状。 “萧畏,尔想想做甚?强行扣押我马政署所有官吏,莫非尔真敢谋逆么?”刘傅死盯着萧畏看了老半天,也没见萧畏再次开口,心中不由地愈发虚了,可又没胆子就此逃走,这便阴恻恻地说了一声,不单将全体马政署官吏一道拉上,还给萧畏扣上了顶谋逆的大帽子。 “不错,我等皆朝廷命官,岂能随尔处置。” “我等要上本劾于尔。” “太过分了,竟视我等于物!”[ 一众原本已被变故惊呆了的大小官吏们被刘傅这么一鼓动,立马再次闹腾了起来,『乱』哄哄地吵闹着,喧嚣着,放言威胁者不凡其人,可萧畏倒好,只一味邪笑地听着,丝毫没有出言解说的意思,也没有阻止众人的闹腾,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落到众人眼中,皆为之胆寒不已,吵闹声起没多半会便即慢慢地消停了下去。 “怎么?都说完了?那就该本王说了罢。”萧畏始终邪笑着,直到一众人等闹够了,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本王奉旨主理马政一事,负有专擅之权,尔等竟敢公然聚众闹事,还敢当面辱骂上官,好大的胆子么,嘿,莫非本王的刀不够快,杀不得尔等么?谁想来试试,尽管上来。” 萧畏此言一出,一众官吏全都被吓得心慌不已,不单不敢接口,还一个个全都慌『乱』地往后退缩不已,有些个见机得快的更是立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眼瞅着场面已经彻底被萧畏掌控在手之际,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通禀的喝声:“太子殿下驾到!”此声一出,原本已到了崩溃边缘的一众马政署官员们立刻跟打了鸡血一般,全都振奋了起来,人人脸上都『露』出了如获重释的快感…… 第118章 讨价还价 嘿,这就来了,还真是沉不住气,废物一个!对于太子的到来,萧畏不单不怕,反倒欢迎得很,说实话,萧畏演上这么场大戏的目的就是为了钓太子这条大鱼,若是太子不『露』面,这戏还真有些子不好往下唱了,此际见一众马政署官吏们一个个兴奋得面『色』『潮』红,萧畏心中暗笑不已,可脸上却是一派风轻云淡之状,似乎太子的到来与其一丝一毫的关系一般。 萧畏那等高深莫测的样子落在刘傅的眼中,令其不由地便起了疑心,一股子不祥的预感没来由地从心底里涌了出来,不由自主地便打了个哆嗦,然则没等其揣测出萧畏如此有恃恐的根底何在,太子萧如海的大驾已行进了院子之中,刘傅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抢上了前去,躬身行礼道:“微臣恭迎太子殿下。” “嗯。”萧如海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也没理会刘傅的请安,径直往前行了去,穿过了跪满了一地的官吏们,面『色』铁青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萧畏,冷着嗓子哼了一声——为了能将萧畏踢出马政署这块地盘,萧如海可是早早就做了不少的安排,然则却没想到自己的精心布置尚未发动,萧畏居然抢先动了手,而且来势还如此之凶悍,完全就是一派鱼死网破的拼命架势,这令萧如海气恼在心,又岂会给萧畏好脸『色』看,只不过在不清楚萧畏究竟掌握了多少底牌的情况下,萧如海也不敢轻易地发作萧畏,只能是冷脸以对而已。 “臣弟参见太子哥哥。”萧畏压根儿就不在意萧如海的难看脸『色』,上前一步,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 “免了罢,九弟的礼太重了,哥哥承受不起。”萧如海冷着声,一挥手,一语双关地吭了一声。 呵,小样,这就生气了,嘿,就许您老放火,还不许咱点灯了不成?得,走着瞧好了!萧畏嘿嘿一笑,心里头狠狠地鄙视了萧如海一把,可脸上却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道:“太子哥哥驾到,臣弟未曾远迎,还请恕罪则个,却不知太子哥哥今日怎地有空来臣弟这座小庙?” 眼瞅着萧畏这副明知故问的惫赖样,萧如海立马就很有些个气不打一处来,板着脸,死盯着萧畏看了好一阵子,似乎打算以威势压倒萧畏,那一脸子的肃杀之气倒也有几分帝王之架势,怎奈萧畏压根儿就不吃这一套,满不在乎地站在那儿,浑然没半点该惶恐一下的自觉,弄得萧如海很有些子下不来台,哥俩个对峙了好一阵子,也没见萧畏有丝毫屈服的样子,奈之余,萧如海也只能哼了一声道:“小九,马政乃朝廷要务,马政署更是社稷之公器,非是街头撒泼之所在,尔说,为何闹事如此,嗯?” 闹事?靠了,老子这是办正事,您老来此才是闹事来着!萧畏还真是没想到萧如海居然如此之直接,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给自己扣了个大帽子,不由地暗自好笑,可也不并不是太在意,呵呵一笑道:“太子哥哥所言何事,恕小弟愚昧,实是不明所以,还请太子哥哥明示一二。” “你……”萧如海一见萧畏这等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登时气得面『色』铁青,待要出言训斥一番,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再者,他也不清楚萧畏到底掌握了多少的内幕,实也不敢强行将事情当众摊开了来说,嘴唇哆嗦了好一阵子,也没敢真儿个地当场暴走。 “放肆,荥阳王,尔擅自查封账房,扰『乱』公务,又刑部公文私拿朝廷命官,尔眼中还有王法么?”萧如海语塞之际,跟在其后头的陈明远却跳了出来,一派义愤填膺地怒叱了一番。 “陈太仆寺卿不是病糊涂了罢,本王奉旨督办马政,掌专擅之权,所行之事皆分内耳,何来擅自之说,嘿,莫非陈太仆寺卿这是做贼心虚了么,嗯?”面对着陈明远的叫嚣,萧畏白眼一翻,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了一句。 “尔,尔,尔这是血口喷人,本官要上本劾于尔……”陈明远本就是庸才一个,一听萧畏如此说法,立马就沉不住气了,直着嗓子气急败坏地嚷嚷了起来,丝毫没有半点大臣应有之气度。 “怎么?陈太仆寺卿要与本王打御前官司么?那好,本王奉陪到底便是了。”萧畏嘿嘿一笑,丝毫不以为意地回了一句。 “尔……,好,本官这就……”陈明远被萧畏的话气昏了头,跳着脚便要再放出些狠话。 “够了!”萧如海虽『性』格稍懦弱,可却不是傻子,一听萧畏这话虽说得甚是不客气,可内里却藏着深意,不由地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萧畏的意思,忙一挥手,止住了陈明远的话头,眯着双眼看了萧畏好一阵子之后,这才点了点头,声线稍缓地开口道:“九弟,朝廷要务须当不得儿戏,马政乃是朝务之要,须不是耍的,尔既然奉旨督办,自该勤勉用事,岂能因个人好恶而废公事,今日之事可大可小,若是大『乱』一起,父皇那头怕是不好交待罢,九弟你说呢?” 得,就等您说这句话了,嘿,算你识趣!萧畏多精明的个人,哪会不听不出萧如海这话里头潜藏的意思,这便哈哈一笑道:“太子哥哥所言甚是,您屋里请,且容臣弟慢慢陈情如何?” 一听萧畏要与自己私下磋商,萧如海立马暗自松了口气,说实话,他还真怕萧畏借此事将事情闹大了去,真要是打起了御前官司,马政署里那些阴暗的勾当只怕就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虽说他事先早有安排,可也难保大火不烧到自个儿的身上,若是能息事宁人,大事化小的话,萧如海自是不想闹大,这便借坡下了驴,点了下头,矜持地开口道:“嗯,那好,孤站着也累得慌,就到九弟处稍作休息也好。” “太子哥哥,您请。”萧畏一见鱼儿已经咬了钩,自是不会放过拉杆的机会,这便呵呵一笑,侧了下身子,摆了个请的手势,将萧如海让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中。 一众马政署的官员们没想到依为靠山的太子到了场,依旧没能似想象般那样顺利压服萧畏,一时间都有些慌了,再一看哥俩个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屋中,似乎准备密谈之状,担心之余,全都『乱』纷纷地议了起来,嗡嗡之声大作不已,至于刘傅,更是心中发虚,小心地凑到陈明远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试探道:“陈大人,您看这事……” “哼,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要尔何用!”尽管刘傅一直都是陈明远的心腹之人,可此时陈明远正自心烦不已,对其自是没啥好气『色』,一见其凑了过来,立马毫不客气地训斥了一番。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只是这事……”刘傅心中委屈得紧,此番萧畏爆发得实在是太突然了些,自己一方的安排连个发动的时间都没有,这等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他刘傅又能如何?可面对着陈明远的呵斥,刘傅也没敢还嘴,还是坚持着试探上司的应对计划。 “等着!”事发之际,陈明远就在东宫,之所以来得迟了些,只因着太子坚持要等方敏武前来商议,这一商议不打紧,却因此错过了控制场面的最佳时机,如今张烨武已被送走,主动权已落到了萧畏的手上,如今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具体该牺牲谁陈明远心里头有数,只不过他却不想说将出来,此时见刘傅出言试探,没好气地拂了下袖子,跟赶苍蝇一般地将刘傅赶了开去,却不想这么个动作一出,已是泄『露』了天机,刘傅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完了,全完了!刘傅可不是陈明远这等废才,一见到陈明远脸上的厌恶表情,立马猜出了太子的用心,知晓自己已成了被牺牲的卒子,心中登时猛地一个抽搐,已是冰凉一片,自是不甘心就此成了顶罪之人,左右看了看,见一众人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办公室那紧闭的门上,刘傅悄悄地向人群后头慢慢地退了出去,打算来个不告而别,另寻出路,动作倒是隐蔽得很,不数息,人已退到了后头,见人察觉自己的举动,心中暗呼侥幸,一转身,刚要溜走,却不料猛然撞上了个人,不由地“哎呀”了一声。[ “刘大人,您如此急地要走么?”不待刘傅反应过来,那人已阴恻恻地吭了一声。 “啊,王公公,下官,下官去如厕。”刘傅定睛一看,见撞上的人是东宫内卫总官王溟,不由地心中一慌,忙胡『乱』编了个理由出来。 “是么?那好啊,洒家正好也内急,就陪刘大人同去好了。”王溟阴森森地一笑,甩了甩手中的拂尘,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 旁人不知晓王溟是何等样人,身为太子心腹之一的刘傅又岂能不晓,这个老太监别看不起眼,却是太子身边的一把大杀器,最是心狠手辣之辈,手下人命不知凡几,有此人盯着,他刘傅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别想脱身而去,事已至此,刘傅彻底肯定了自己将被出卖的命运,心若死灰之下,面『色』煞白地苦笑了起来道:“不,不麻烦了,下官忍忍便好,忍忍便好。”话音一落,也不敢在王溟身边多呆,再次退回到了人群之中。 “嘿嘿……”一见刘傅如此识趣,王溟倒也没再多说些甚子,指使发出了一阵令人起鸡皮疙瘩的阴笑之声,落在刘傅的耳中,更是令其身不由己地哆嗦了起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提刘傅在外头直打哆嗦,却说萧如海与萧畏哥俩个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之后,各自落了座,谁都没急着开口,始终沉默地对峙着,气氛诡异得紧——萧畏是胸有成竹,自是不急着开口,左右他是准备好借此机会好生敲太子一回竹竿的,而萧如海则是既不甘愿轻易地便低了头,又不清楚萧畏手中到底掌握了多少内幕,自是不好开口,哥俩个就这么言地端坐着,跟两座泥菩萨一般。 “咳,咳。”眼瞅着萧畏死活不肯先开口,萧如海实是憋不住了,这便假咳了两声,清了下嗓子道:“九弟,哥哥还是那句老话,马政乃是朝廷之要务,须『乱』不得,九弟初掌大权,当以稳为主,切不可因贪功而自『乱』了阵脚,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去,九弟,你说呢?” 哈,要被人看笑话的可是您呢,关咱屁事,嘿,不给点实惠的,想从咱这里讨好,门都没有!萧畏此番的爆起,自然不是一时兴起而至,也没指望着一把便能将整个马政事宜理顺了,之所以如此高调行事,就两个目的,其一是敲掉刘傅这枚钉子,其二么,从太子身上狠狠地收刮一笔,至于扳倒太子么,萧畏连考虑都不曾考虑,那等事情还是留给一众堂兄们去干好了,对于萧畏而言,在没有足够实力自保的情况下,还需要太子来吸引一众堂兄弟们的火力,萧畏也好趁机左右逢源地壮大自己,正因为此,萧畏自然是不会将事情做绝了,此时听萧如海一派语重心长地说叨着,萧畏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接口。 “九弟年幼,虽是聪慧过人,然初掌大权,生疏难免,若有碍难处,哥哥自不会坐看,说说罢,可有甚处要哥哥帮着的,尽管开口好了。”萧如海等了半晌也没见萧畏开口,不由地有些子焦躁了起来,眉头一皱,待要发作,可到了底儿还是没有暴走的勇气,只能是强笑着点明了利益交换的意思。 『奶』『奶』的,明明是要求人,还摆啥臭太子的臭架子,聊不是?萧畏再次鄙视了萧如海一番,可脸上却『露』出了腼腆的笑容,低了下头道:“呵呵,哥哥说的甚是,唉,小弟也是难啊,这马政不接手不知道,一接手却令小弟头疼万分,要是早知道马政就是这么个赔钱的勾当,小弟万万不会应承下来,唉,要是当初不跟圣上打那么个赌就好了,如今,唉。没钱啥事都办不成啊,小弟这是愁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了。” 听着萧畏一通子胡扯下来,左右不离个“钱”字,萧如海暗自松了口气之余,也不禁有些子肉疼了起来——萧畏往日就手黑,没少从兄弟几个头上拔『毛』,打小了起到现在,没见哪个兄弟能逃得过的,偏生这厮胃口大,还不是万把两银子能打发得过去的,眼下萧畏既然敢闹出如此大的风波,那胃口自然就小不到哪去,天晓得究竟要多少银子才能填得平,不过么,若是能花钱了了此事,还能不留下后患的话,萧如海也认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日后能将萧畏挤出马政署,捞钱的机会还有得是,这么一想,萧如海的心气也就稍平了些,这便沉『吟』了一下道:“九弟说得甚是,唔,只是哥哥手头也不是太利落,然,既是九弟开了口,哥哥自是该帮着些,先借九弟十万两银子如何?” 十万两?您老打发乞丐不是?嘿,您老从马政里前前后后捞了少说五百万两打底,就这么十万两银子您老也好意思开口,切,小样!萧畏嘿嘿一笑,并不接口,可脸上的神『色』摆明了是在嫌少。 萧如海是从马政上得了不少的银子,可这一向花钱也不少,打赏手下要用钱,外头买庄子也要用钱,暗地里整些勾当也要用钱,再加上他自己享受也没少花钱,钱来得快,去得也快,虽说库房里还有不少的银子,可那都是留着办大事用的,轻易可不敢『乱』动了,此时见萧畏对十万两银子不感冒,不由地有些子来了气,怒视了萧畏一眼,却见萧畏连个反应都没有,还是那副贼兮兮的坏笑,奈之余,也只好皱着眉头往上加了码道:“九弟啊,别看哥哥是太子,是储君,可该用钱的地儿多,真没多少现钱,这样好了,既是九弟急需,哥哥凑也得给九弟凑上二十万两银子,先对付着用,回头哥哥再帮尔设法可成?” 二十万两?不够,嘿,还是少了点!萧畏依旧是不为所动,也不开口,只是笑着,笑得萧如海已平静下来的心态又就此焦躁了起来,很想就此拂袖而去,可惜想归想,做却是不能如此做,不将萧畏安抚好了,萧如海又岂能真儿个地放得下心来,万一萧畏真要是二愣子劲一发,将此事彻底闹大发了,就算他萧如海能顺利脱身,可在一众兄弟们的围攻之下,脱几层皮怕也是难免的。 “二十五万两,再多哥哥也没有了!”尽管明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可面对着萧畏的坏笑,萧如海实在是憋不住了,铁青着脸喝了一声,那声音里满是怨怒之气,此时的萧如海哪还有半点太子的气度,简直跟怨『妇』一般二了罢…… 第119章 各有所得 得,这就生气了,没劲,还真是个小肚鸡肠的家伙,不逗你玩了!萧畏一见萧如海已是到了发作的边缘,心中暗自鄙夷了萧如海一番,不过么,脸上的坏笑却依旧没变,只是轻描淡写地拱了下手道:“多谢太子哥哥慷慨相助,小弟定不负太子哥哥重托,当重整马政以报效圣上的宏恩,只是……” “嗯?九弟还有何事,一并说出来好了,哥哥不耐打哑谜。”萧如海原本听萧畏出言道谢,已是稍松了口气,可没想到萧畏又冒出了个“只是”来,恼火不已之下,险些就此暴走了起来,可一想到如今自个儿的处境,还是没敢『乱』发脾气,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冷着脸吭了一声。 “这个……”萧畏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吞吞吐吐地就是不肯往下说,闹得萧如海老大的不耐,气鼓鼓地瞪了萧畏一眼,黑着脸直想骂娘了。 萧畏此番暴风骤雨般的行动看起来雷霆万钧,一派不管不顾的鲁莽之状,其实么,这不过是虚晃一枪罢了,压根儿就没存了就此扳倒太子之心,甚或也没有一口气理清马政的打算,为的仅仅只是捞足好处罢了——萧畏要想在朝中立足,就必须让朝局『乱』起来,方才能浑水『摸』鱼,不过么,萧畏打的可是坐山观虎斗的主意,却不是要自个儿跳将出来当斗牛士,那等太过冒险的勾当萧畏自是不会去干,那是一众堂兄们该干的活计,萧畏既没有心思也没那个能耐去做抢戏的蠢事,当然了,该捞取好处的时候,萧畏却是半点都不会手软的。[ “太子哥哥,您是知道的,小弟才疏学浅,挨着马政这摊子事,实是头疼得紧,若再没个得力的帮手,这事情怕是办不下去了,唉,难啊,本指望着刘少卿能为小弟分些担子,可如今,唉,此人竟然贪墨公款不说,还胆大包天地指挥他人作假账,是可忍孰不可忍,此等蠹虫不除,何以平民愤!”萧畏压根儿不去看萧如海的黑脸,面『色』一肃,一派大义凛然地说道。 刘傅乃是萧如海的心腹之一,这些年来没少往东宫里搬银子,先前萧如海原本还指望着刘傅能钉在马政上好生排挤萧畏一番,可惜还没等其动手,倒先被萧畏闹哄了起来,如今事情既然已经闹腾开了,没个替罪羊的话,此事压根儿就压不下去,在来马政署之前,萧如海也已有了弃子的觉悟,然则听着萧畏如此直接地提了出来,还是令萧如海满心不爽之至,黑着脸瞪了萧畏一眼,咬了咬牙道:“此事好办,就交给哥哥来处理罢,至于其之余缺,孤以为左飞龙使陈浩然办事勤勉,浸『淫』马政多年,当可胜任虞,就由其补缺好了。” 切,想得倒美,敢情老子忙乎了半天,您老还打算换汤不换『药』啊,门都没有!萧畏闹腾出如此大的动静,自然不会光想着捞银子,若是让陈浩然这么个货『色』顶在马政署主官的位置上,那又何必费老鼻子劲去整掉刘傅,此时一听萧如海居然提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自是不肯接受,这便呵呵一笑道:“太子哥哥所言甚是,这陈飞龙使确实有些本事,资历也够,只是名望不足,任飞龙使倒是当行出『色』,要为少卿却显不足,小弟以为户部度支郎中叶不语出生名门,久经历练,由其任少卿一职小弟大可放心,呵呵,也没旁的想法,小弟就是懒了些,有此人在,小弟也可偷些闲罢。” 萧畏说得倒是漫不经心,可落到萧如海的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叶不语是何等样人萧如海倒是不太了解,可叶不语出身叶家萧如海却是知道的,此时听萧畏这么一说,萧如海的心中立时疑云大起,一来是搞不清楚萧畏如何与叶家扯上了关系,二来么,也有些子怀疑萧畏此举的背后是否有着项王的影子在,心神不宁之下,眉头更是锁得紧上了三分。 “九弟此言差矣,叶郎中虽是有才之辈,只是其未曾在马政一事上有所历练,骤然大用恐有差池,唔,既是九弟看中,不若先调左飞龙使任上堪用,以待来日好了,至于少卿之职么,孤以为还是看好陈浩然。”萧如海沉『吟』了一番之后,还是坚持着不肯让出大理寺少卿这么个要职。 “唔,这倒也是,只是……,唉,小弟本指望着叶不语出自户部,乃理财之高手,当可将马政好生打理一番,如今怕是难了,哥哥是知道的,没啥都不能没钱不是?唉,难喽。”萧畏飞快地盘算了一下,觉得没太大的把握强压萧如海全盘接受自己的条件,毕竟如今马政虽归着自个儿在管,可吏部那头却是方敏武这么个老狐狸在把着,真要是闹腾开了,不上算不说,还不见得一准能成事,也就没有再坚持己见,不过么,借机叫叫穷却还是要的。 一听萧畏又提钱,萧如海心里头可是歪腻透了,恨不得拿把刀子将萧畏这个财『迷』给砍了,可惜想归想,做却是不能如此做,气恼之余,也只能捏着鼻子道:“九弟放心,哥哥亏不了你的,这样好了,哥哥想法子挤一挤,再多给九弟筹上五万两罢。” 三十万两了?哈,这厮还真是有钱,得,不拿白不拿!萧畏眼瞅着萧如海那副肉疼得不得了之状,也知晓这只怕已是萧如海最后的底限了,自是不想将事做得太绝,这便哈哈一笑道:“多谢太子哥哥了,能得太子哥哥提携,小弟忧矣!” 能花三十万两银子堵住萧畏的嘴,虽说肉疼了些,可好歹还在萧如海的承受范围之内,眼瞅着事情基本上已算是摆平了,萧如海也暗自松了口气,这便紧赶着趁热打铁道:“九弟这话就不对了,都是自家兄弟,九弟的事便是哥哥的事,岂有不帮之理,唔,既然事情已了,那张主事可否交哥哥带回去好生审上一审,也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九弟放心,这事哥哥一准给九弟一个交待,断亏不了你的。” 事已至此,张烨武如今就是枚烫手的山芋了,左右萧畏没打算借着此事搬倒太子,自然也懒得再将这么个定时炸搁在自个儿怀中,不过么,此人尚有用场,萧畏也没打算如此轻易地便交给萧如海,再怎么着也得将其剩余价值全都挤了出来才成,至于该如何使用此人萧畏早就有了相关安排,当然了,此事萧畏自是不会说与萧如海知晓的,此际听得萧如海如此慎重地提出了要人,萧畏倒也没拒绝,这便呵呵一笑道:“哥哥如何说如何好,此人久掌账房,涉罪极深,若欲详查,我马政署之账房恐难解封,若如此,马政日常之事宜恐难运转,还望太子哥哥能多多体谅则个。” 萧畏这话明着是说马政署账房,实际上却是在开口要钱,摆明了就是要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萧如海又不傻,哪会听不出其中的奥妙,可听得出来又能如何,总不能坐看着自个儿的把柄就这么长久握在萧畏的手中罢,除了花钱消灾之外,萧如海还真没旁的法子可使了,明知道萧畏这是在敲诈,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奈地摇了摇头道:“九弟放心,尔之难处哥哥自是不会坐视,既如此,那就今晚好了,哥哥一准将银子给九弟送来,怎么着也得先将此难关度了,如此可成?” 成啊,有银子哪,又哪有不成的理儿!萧畏乐呵呵地咧着嘴道:“小弟代马政署上下多谢太子哥哥了。”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眼瞅着事情大体办妥当了,萧如海是一分钟也不想再多耽搁,唯恐萧畏这难缠的家伙又冒出些啥怪名堂来,紧赶着便站了起来,笑着点了点头道:“九弟事忙,哥哥就不多耽搁了,回头哥哥做东,当与九弟一醉方休。” “成,太子哥哥慢走,小弟送送您。”尽管没能拿下少卿这么个战略要点,可拿了银子,又能将刘傅这么个不太好对付的家伙打掉,萧畏也勉强可以满足了,此时见萧如海要走,萧畏倒也没挽留,笑呵呵地也站了起来,比了个请的手势,落后萧如海半步,送其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出来了。” “来了。” “应该没事了。” 一众原本安静地等候在院子中的马政署官吏们一见到萧如海兄弟俩一前一后地行出了办公室,全都不由自主地激动了起来,小声地议着,人人脸上都『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就指望着太子此番能彻底压服胆大妄为的萧畏了,当然了,这其中并不包括刘傅——一见到萧如海脸上虽是笑容满面,可眉宇间却尽是阴霾,刘傅便知晓自己怕是玩完了,心惊胆战之下,紧赶着便低下了头,不敢去看萧如海的双眼,浑身打颤地向后退了去,缩着身子,企图躲过宿命的厄运,可惜这一切全都是白费。 “来人,将渎职犯官刘傅拿下!”不待刘傅退出人丛,太子萧如海已是板着脸断喝了一声,此言一出,数名东宫侍卫已扑进了人丛之中,跟老鹰抓小鸡一般地将刘傅擒拿了下来,原本正激动不已的一众马政署官员们全都看傻了眼,一个个呆若木鸡般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竟人敢出一言为刘傅求情……[ 第120章 得了便宜自然要卖乖(1) 第120章 得了便宜自然要卖乖(1) “殿下,下官冤枉啊,下官冤枉啊……”刘傅被两名东宫侍卫反剪着双手制住当场,虽不敢反抗,可口中却不住地高声喊起了冤来,其声嘶力竭之状叫一众马政署官吏们见了,皆起了恻隐之心,然则却人敢站将出来为其求情,便是一向紧跟刘傅的陈浩然也同样如此,脸『色』煞白地看着陈明远,欲言又止,嘴唇嚅动了半晌,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犯官刘傅贪墨算,又指使他人伪造账册,欺瞒朝廷,其过大焉,革去其大理寺少卿之职,着交大理寺详查,以定其罪,望诸公引以为戒!”萧如海压根儿就没理会刘傅的喊冤,扫视了下头一众官吏们一番,义正词严地朗声道:“左飞龙使陈浩然办事勤勉,德才兼备,可暂代太仆寺少卿一职,待孤奏明圣上后,再行晋升,尔等须秉公理政,为我大胤之马政尽心尽力。” “太子殿下英明,臣等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陈浩然正自惶恐间,没想到天上居然掉下了如此大的馅饼,惊喜之余,哪还顾得上为刘傅喊冤,紧赶着闪了出来,一头跪倒在地,可着劲地称颂了起来。 “罢了,陈爱卿当善体圣意,莫要重蹈刘傅之覆辙,孤可是看好尔的。”萧如海心急着赶回东宫,也好抢在一众兄弟们反应过来之前,将事情摆平了过去,自是心多在此地逗留,挥了下手,安抚了陈浩然几句,领着一众侍卫押解着刘傅匆匆地便离开了现场,至于陈明远这个太仆寺的主官也没胆子跟萧畏多纠缠,一见太子走了人,他也忙不迭地跟了去。[ 一众马政署官吏们显然没想到事情竟然是如此个收场法,眼瞅着太子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似乎没能奈何得了嚣张比的萧畏,一时间全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聚集在大院子中,进不敢进,退也不敢退,一个个惶恐不安地望着站立在台阶之上的萧畏,眼神里满是惊惧之『色』。 “王爷,事已至此,不知您还有何吩咐否?”陈浩然虽不清楚太子与萧畏之间究竟是如何谈判的,可眼瞅着胆敢跟萧畏当众打擂台的刘傅竟就此被拿了去,心中对萧畏的畏惧感已是高到了极点,此时见萧畏满脸严肃地站立在台阶上,心里头不免有些子打哆嗦,忙凑了过去,讨好地询问了一句。 萧畏对喜欢拍马的货『色』一向没有好感,尤其是看到这厮是跟在太子身后到的现场,哪会猜不出前去东宫通风报信的就是这家伙,对其的恶感更是多了几分,不过么,此时却不是找这厮麻烦的场合,再说了,在萧畏看来,喜欢拍马屁的家伙一般来说都没啥大本事,有这么个能之辈在,对目下的局势来说,也是件好事,故此,面对着陈浩然的讨好,萧畏尽管心中厌恶,却没带到脸上来,而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道:“陈飞龙使的能力本王是信得过的,尔暂且代着少卿的职,好生做去,一场富贵少不了尔的,都散去罢,该干啥还干啥好了。” 一见萧畏对自己很是客气,陈浩然的骨头都轻了三两,紧赶着躬身应答道:“多谢王爷抬爱,下官定不负王爷大恩,下官自当殚精竭力,效犬马之劳,还请王爷放心便是。” “嗯,去罢。”萧畏心里头还有事,实是懒得去听陈浩然的废话,不待其马屁拍完,已笑着挥了下手,示意其退下。 “是,是,是。”有了刘傅的前车之鉴,陈浩然自是不敢忤逆了萧畏的意思,忙不迭地应答了几声,退到了一旁,喝令一众官吏们各归各位,一场马政署风波来得凶,去得也快,不过片刻间,大小官吏们全都散尽而去……萧畏接掌马政署本就是轰动京师的大事,暗地里也不知有多少双眼在盯着其一举一动,此番其上任第一天便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来,还真是令各方势力都大吃了一惊,尽管此事来得凶,平息得也不算慢,可京师里消息灵通之辈却全都注意到了此事的蹊跷,暗地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密议正在进行之中,纷纷在猜测着太子与萧畏之间究竟达成了何种协议,也都在思考着此事接下来的走向又会是如何,很显然,作为身有大志者,萧如涛自是最关注此事进展者之一,这才一接到马政署出事的消息,便紧赶着下令一众手下严密监视事情的进展,自个儿却与一众心腹密议了起来,正自热议间,突地听管家前来通报,说是荥阳王萧畏已到了府门外,可把萧如涛给生生吓了一大跳。 “嗯,这厮来此做甚?”萧如涛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子,却始终想不明白萧畏这等时分跑自己府上的用意何在,不得不将目光投向了沉默不语的金春秋。 “哈,二哥,这厮想来是在东宫那货身上没能讨得便宜,该是求援来了。”萧如义嘴快,不等金春秋开口,他已是嘻嘻哈哈地抢着回答道。 “不好说,若是据线报来看,萧畏该是与太子达成了协议才是,唔,或许还占到些便宜,然,恐未能实现其预计之目标,此来当是打算借我等之手,为其捉刀的。”金春秋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萧如义的判断。 “捉刀?”萧如涛可是没少吃过萧畏的亏,一听这小子又打算到自己门上来讨便宜了,心里头不禁滚过一阵恶寒,满脑门黑线地一挥手,对等候在旁的管家吩咐道:“去,就说某病了,概不见客。” “且慢。”金春秋一听萧如涛如此说法,忙出言制止道:“二殿下明鉴,此子虽来意不纯,却尚有可利用之处,二殿下不妨先见上一见,看其有何打算再议不迟。” “唔,也罢,某这就会会这厮好了。”萧如涛沉『吟』了一番,这才缓缓地点了下头,然则心里头却已打定了主意,决计不轻易答应萧畏的任何要求。 “九弟,今日不是履新么,怎地有空到哥哥处来了?”萧如涛亲自迎出了大门外,入眼便见萧畏正面带微笑地站在照壁附近,忙疾走了几步,迎了过去,温和地笑着打了声招呼。 “二哥说的是,嘿嘿,小弟今日可是事不登三宝殿来着,怎地?二哥不欢迎?那好,小弟这就告辞便是了。”萧畏嘿嘿一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耸了下肩头道。 萧如涛倒是想说你走就走好了,少来烦人更是大佳,可惜想归想,萧如涛可不敢让这浑小子给盯上了,时不时来上一黑手,那可是件大麻烦之事,故此,心中虽腻味不已,可脸上却满是亲切的笑地抱拳道:“哟,九弟这话可就过了,哥哥岂敢不欢迎九弟,来,来,来,屋里说去好了,哥哥倒是真想听听九弟履新的趣事儿。” 萧畏哈哈一笑,一副坦诚状地道:“哈,还真给哥哥说对了,小弟此来还真是要通禀二哥一件趣事儿,嘿,实是有趣得紧了,二哥没准真能喜欢。” “哦?那好,来,屋子里说去,九弟,请。”萧如涛显然没想到萧畏居然如此之直接,微微一愣,这才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 “二哥请。”萧畏也同样礼数十足地比了个请的手势,哥俩个有说有笑地并肩子行进了大门,一路穿堂而过,直入二门厅堂,分宾主落了座,自有一众下人们奉上了新沏的香茶,而后全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兄弟俩单独对坐。 “九弟,哥哥可是听说今日马政署那头很热闹啊,呵呵,不知九弟此来是……”萧畏大门口处说是有事相告,可进了厅堂之后,却是绝口不提了,倒是满嘴跑火车地聊起了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听得萧如涛满心的不耐,可又实在是不好出言打断萧畏的废话,耐着『性』子周旋了好一阵子之后,总算是逮着了个空子,将话题挑明了出来。[ “这个么?哈哈,没啥,真没啥。”萧畏笑得跟只小狐狸一般,打着哈哈,就是不说来意,弄得萧如涛实是哭笑不得,真恨不得拿把大扫把将这厮赶紧赶将出去方好。 “真没事么?那就好,那就好啊。”眼瞅着萧畏不肯说,萧如涛也拿他没辙,自嘲地笑了笑,胡诌了几句,索『性』不再开口,默默地端坐着。 哈,这小子可比太子那厮难缠得多了,嘿,不给点好处,咱就是不说!萧畏哈哈一笑道:“说起来也真没啥大事,不就是几个小官儿贪墨罢,唉,闹得小弟如今财政亏空,惨啊,若不是太子哥哥……,啊,没啥,没啥,呵呵,真没啥。” 一见萧畏这副模样,萧如涛哪会不知晓这厮就是在暗示要给好处了的,心里头自是憋屈得很——以前的事就不提了,上回被萧畏平白坑了二十六万两银子不说,还被萧畏当朝提溜出来跟太子打了一场冤枉官司,别提多气人了的,这会儿见萧畏啥事都没说呢,就想着要好处了,饶是萧如涛气『性』再好,也忍不住连翻了几个大白眼,嘴角一耷拉,满头的黑线可就冒了出来…… 第121章 得了便宜自然要卖乖(2) 第121章 得了便宜自然要卖乖(2) 明知道萧畏这等时分上门一准没啥好事,可萧如涛还真就拿其没办法,先不说萧畏身后站着项王爷那头大老虎,也不说萧畏本身就是个麻烦人物,就说在如今的局面下,萧畏乃是撬动太子根基的关键人物,轻易得罪不得,况且萧如涛对于其跟太子究竟达成了何种密议也有着浓厚的兴趣,是故,尽管萧如涛心里头腻味得够呛,却是发作不得的,不但不能发作,还得温言哄着:“九弟啊,这话可就不对了,都是兄弟么,太子殿下帮着九弟那也是该当的,便是哥哥这儿能帮九弟的,也断不会不出力的,这一条九弟该是心中有数的才是。” “那是,那是,呵呵,二哥出手豪阔,小弟向来是佩服得紧了的,哈,上一回要不是二哥鼎力相助,小弟可真没本事从燕西贩回了马,早该来谢谢二哥了,可惜一直没得空,今日呢,也算是赶上了,只是……,唉,二哥您不知道啊,这马是贩回来了,可银子也全花光了,小弟正愁着这些马该如何养将下去呢,头疼喽。”萧如涛话音刚落,萧畏便即嘻嘻哈哈地说了一大通,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钱上,那等财『迷』的小样子还真是令萧如涛哭笑不得的。 萧如涛有钱,这些年来,萧如涛始终在默默地苦心经营着,手下的产业远不止金龙帮那些偏门生意,真要动钱的话,随随便便都能整合出数百万两的银子来,其财力远不是太子那厮能比得了的,然则有钱归有钱,萧如涛可不想当被萧畏随意敲诈的冤大头,此时见萧畏一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赖样子,萧如涛头疼得紧,这便沉『吟』了一下道:“九弟有难处,哥哥自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想来太子殿下那头也是如此做的罢,唔,却不知马政署那儿今日的趣事是……” “哈,说了二哥或许不信,呵,那马政署里蛇鼠一窝,全都烂透了,刘傅身为太仆寺少卿,竟然指使账房做假账,企图蒙骗于小弟,嘿,那还能有个好,小弟一怒之下,出手查封了账房,又拿下了账房主事,顺带抄出了真账册,太子哥哥见小弟办事得力,赏了小弟三十万两银子,可算是解了小弟的燃眉之急了,小弟可是感激不尽的。”萧畏半真半假地将事情说了出来,一双眼满是热切地死盯着萧如涛,内里跳动着诱『惑』的光芒。[ “哦?”一听萧畏如此说法,萧如涛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动,眉『毛』一挑,饶有兴趣地看了萧畏一眼,笑眯眯地点了下头道:“难得九弟果敢,二哥可是钦佩得紧了,却不知那张主事如今何在?” 得,您老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萧畏哪会不知晓萧如涛在马政署里有内线,事情的经过他又岂能不清楚,所差的不过是不知道自己与太子之间的密议罢了,而这正是萧畏要卖的关子,没见着好处前,哪能随随便便地说将出来,此时一听萧如涛问到了关键点上,萧畏可就不说话了,一味浅浅地坏笑着。 滑头!萧如涛一见到萧畏脸上的坏笑,不由地便暗骂了一句,可骂归骂,心里头的瘙痒却是被钓了起来——马政署是太子的来钱大门路,自然也就是太子的命门之所在,若是能拿住马政署里的内幕,自然就能抓住太子的把柄,虽说不见得能一把扳倒太子,可朝其脸上抹一把灰却是轻松有余的,这等机会可不是常有的,萧如涛自是不可能不心动,然则心动归心动,能不能办得到却还得两说,尤其是萧畏这个贪得厌的家伙实在是不好打发,萧如涛不得不谨慎些行事,以免落入其彀中而不自知。 “九弟,尔这就不对了,都是自家兄弟,有甚事不能明说的,再怎么着,哥哥也不曾亏待过尔不是?”萧如涛做出一副生气地样子,不满地看了萧畏一眼,假意地数落了起来。 “嘿嘿,二哥教训得是,打小了起,就属二哥最照顾小弟了,这一点小弟可是不敢或忘的,只是……,呵呵,只是此事实是不好开口啊,太子哥哥恩赏了三十万两银子,小弟也是难做啊,二哥您说呢?”一见萧如涛假意生气,萧畏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腼腆之『色』,嘿嘿地笑着,再次点明了太子给三十万两银子封口费的事情。 太子一向就不是个爽快人,这一点萧如涛哪会不清楚,往年太子打赏手下之抠门每每都令萧如涛嗤之以鼻,如今居然一口气掏出三十万两银子来堵萧畏的嘴,足见此事之严重,自是由不得萧如涛不动心,然则在没搞清萧畏将此事告诉自己的用意之前,萧如涛却是不想轻易表态,倒不是他舍不得掏钱,说实话,三十万两银子虽不算小数目,不过么,萧如涛还真不怎么放在眼中,可若是萧畏别有用心的话,那可就得两说了,别给了钱,还被萧畏摆上一道,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 “九弟放心,哥哥岂会让九弟为难,唔,只是兹体事大,总得让哥哥心里头先有个数罢。”萧如涛沉『吟』了一番,还是看不怎么透萧畏的居心何在,可又不想放过给太子添堵的机会,这便含糊地应了一句。 哈,咱就是来空手套白狼的,您老倒好,想跟咱玩同样的把戏,门都没有!萧畏打定了主意不见好处不开口,此时见萧如涛如此说法,心中一乐,嘿嘿地笑了笑,索『性』不说了,从袖子里取出一把折扇,“啪”地一声了开来,笑嘻嘻地摇着,可嘴却是就此紧闭了起来。 眼瞅着萧畏不开口,萧如涛立马就有些子沉不住气了,很想一把揪住萧畏的脖子,使劲摇上一回,看其说还是不说,只可惜想是想啊,做却是不能这么做,萧如涛肚子里好生盘算了一阵子之后,对于该不该趟这趟浑水,还是有些子拿不定主意,沉默了半晌,这才斟酌地出言道:“九弟见笑了,既然九弟有难处,就当哥哥没问过罢,呵呵,不知九弟打算如何重整马政,可有用得着哥哥处,尽管开口好了。” 狡猾!一见萧如涛玩出了以退为进的把戏,萧畏不由地在心里头暗骂了一句,不过脸上却依旧满是笑容地摇了摇头道:“二哥,马政之道难啊,小弟思来想去,也没个准主意,唉,头疼喽。”话说到这儿,故意停顿了一下,这才接口道:“若是二哥能出手帮着小弟一把,马政的事儿其实也算不得太难。” “哦,此话怎讲?”萧畏此言一出,萧如涛的眼神不由地便是一亮,大为意动了起来——能不能给太子难堪还是小事,能不能将马政全盘重整,断了太子的根才是大事,若是萧畏能彻底摆平马政,进而整垮陈明远,完全可能动摇到太子的根基,若真是如此,花再大的代价萧如涛也不会皱上一下眉头的。 “二哥,小弟这有份折子,本打算过些天上奏陛下的,可又没啥把握,还请二哥不吝赐教。”萧畏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份未蒙黄绢的折子,笑呵呵地递给了萧如涛。 “这……”萧如涛好奇地接过了折子,飞快地扫了一番,心头不由地一震,脸『色』立马就变了,愣了好一阵子都没说出句话来——萧畏的折子不算长,拢共也就寥寥千余字,说的便是马政之道,只不过其计划之大胆,着实令萧如涛大为震惊不已——自大胤皇朝立国以来,马政始终就是朝政,而从承平之后,马政更是提高到了朝廷要务的高度上,论官营马场还是私养官督都属马政署专管,可萧畏倒好,居然建议撤销遍及全国的各州之牧监,仅保留关陇、蜀中以及河南等产马之地的牧监,且其职责不是监督马之豢养,而是服务马商,从生产指导到后勤服务不一而足,并改官养为商养官买,而这买还不是官府定价收购,而是采用各大马商竟标的方式购马,具体来说就是马政署每季公布购买的马数,由各大马商竟价,出价最低者中标。 萧畏玩的这一套放之后世着实算不得稀奇,左右不过就是『政府』采购的法子罢了,可对于萧如涛来说,却是闻所未闻之事了,愣了良久也没能看透其中的奥妙何在,不得不谨慎地出言询问道:“九弟,尔这法子倒是新鲜,可哥哥却是有些不明之处,若是依此策行事,商肯养马却待如何?其二,马乃军备,倘若马商私贩却又如何是好?其三,马种何来?此三不明处还请九弟解『惑』一、二。” “二哥放心,诸般事宜小弟都已思量过了,马种之事易也,小弟不才,整出近千种马还勉强能办得到,至于商肯养么,哥哥不免太小心了些,如今一马十牛,分散养马已属有利可图,若是大规模豢养,其利更高,不说百倍利,十倍该是有的,旁人若是不愿为,小弟自为之好了,至于私贩么,也好解决,左右分两步走好了,眼下朝廷缺马,自是不容私贩,统购可也,待得朝廷马足,又何须顾虑私贩,此畜马于民也,而朝廷却不虞马可用,何乐不为耶?”萧畏既然敢提出此策,自然是将方方面面都考虑过了的,此时见萧如涛发问,不慌不忙地将疑问之处一一解答了出来。 “唔。”萧如涛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眉头一皱,默默地思索了起来,在他看来此法能不能成事姑且不论,可借此机会彻底将太子在马政上的根子一举拔起却是不难,所虑者不外是萧畏提出此举的用心何在罢了,一想到能拔除太子的根基,萧如涛不由地便心动了起来,沉『吟』了一番之后,这才出言道:“九弟此言颇为有理,姑且行之倒也不妨。” “二哥差矣,此策虽能解马政之厄,却难过朝议一关,小弟根基浅薄,若二哥相助,此事必搁浅疑,还望二哥助小弟一臂之力,联名上个本章可成?”萧畏笑了笑,『露』出了此行的最终目的。 “这个……”萧如涛是想拔除太子在马政上的根基,可却不想自己动手,此时一听萧畏当面提出了要求,一时间不由地便犹豫了起来,半天没吭叽出句完整的话来。 嘿,想要坐享其成,哪有那么便当的事儿!萧畏一见萧如涛有退缩之意,眼珠子一转,笑呵呵地出言道:“二哥,小弟今日拿下了马政署账房张主事,顺便查抄出了本帐册,内里可是有趣得紧了。”[ “嗯?”萧如涛一听此言,眼神不由地便是一亮,已明白了萧畏话里隐藏着的意思——萧畏这是打算以这个条件来换取己方对此份折子的全力支持了,此二事皆有利于打击太子的威望,自是由不得萧如涛不动心,思索了好一阵子之后,一扬眉道:“来人,取笔来!”此言一出,自有侍候在厅堂外的下人们取来了笔墨,萧如涛微笑着拿去狼毫笔,蘸了下墨汁,大笔一挥,在折子上签下了自个儿的大名,而后将折子递给了萧畏,笑着道:“此举乃利国利民之大事,哥哥岂能不支持,九弟这该满意了罢?” 哈哈,成了!萧畏伸手接过折子,笑眯眯地扫了一眼,随手将折子收进了衣袖之中,贼笑着四下张望了一番,而后神秘兮兮地凑到了萧如涛的耳边,小声地说道:“好叫二哥得知,那张主事如今就关在城西‘唐记商号’里,哦,对了,今夜戌时三刻,有人会带银子前去赎人,呵呵,言尽于此,小弟告辞了,告辞了。”话音一落,也不给萧如涛出言挽留的机会,起了身,笑呵呵地便要往外行了去,萧如涛张了张嘴,似欲发问,可到了底儿还是没有开那个口,只是笑着站了起来,送萧畏出了府门之后,紧赶着便回到了书房之中。 “二哥,萧畏那厮都说了甚子?”书房中,萧如义正陪着金银二怪叙着话,一见到萧如涛行了进来,忙不迭地起了身,紧赶着追问了一句。 萧如涛没有理会萧如义的问话,缓步走到文案后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假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将与萧畏打交道的前前后后详细地述说了一番,其中有间夹着自己的一些判断,末了,有些子拿不定主意地出言问道:“金先生,某以为此事透着些蹊跷,小九此举固然是有挑唆某等与太子正面冲突之意,然,依某看来,却也算得上是个机会,只是不知此举是否得当,再者,项王那头是否与此事有牵连?还请金先生赐教。” “二哥,管那么多做甚,拿住了那账本,一切还不都由我等说了算,至不济也能打一下那厮的脸,好叫众人得知那厮的真面目,又有何可迟疑的,干了!”金春秋尚未开口,萧如义却是耐不住了,摩拳擦掌地跳了起来,兴奋地嚷了一句。 “四弟,休得胡言。”萧如涛尽管心里头也很想干上一把,可毕竟还是有些疑虑,并不敢真儿个地下定决心,一见萧如义如此冲动,立马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呵斥了一句。 “二哥……”萧如义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见萧如涛满脸不耐地挥起了手,不得不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地咽了回去,阴着脸坐了下来。 “二殿下所言有理,那萧畏确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水搅浑,依老朽看来,也甚蹊跷可言,毕竟太子一系在太仆寺经营日久,上下大多皆其心腹,萧畏若想在马政上站住脚,原也就法依常理而来,非出奇兵不可,纵观满朝文武,能为其出头者寥寥,二殿下算是其唯一可资利用者,此番布局之用心不外如是,个中道理想来二殿下亦是心中有数,须老朽多言,于扳倒太子之事上,此子尚可大用,二殿下不妨依原定之安排,多加照拂一番也好。”金春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不紧不慢地分析了一番。 “唔,某亦是如此想法,只是今夜之事该如何应对方好?”萧如涛本就是个心细如发之人,自是早已明了萧畏的动机,然则他更关心的还是今夜要不要出手截夺张烨武以及那本所谓的马政账册。 金春秋诡异地一笑道:“今番太子既已拿下了刘少卿,必是将以其为替罪之羊,纵使我等有帐册在手,恐也难伤其根本,倘若事有不谐,反倒易授人于柄,此事不可由我等出面行事,然,假手于旁人却不可。” “哦?愿闻其详。”萧如涛本就不打算亲自动手,可又不想放过扫太子颜面的机会,只苦于难寻出了两全其美的法子,一听金春秋如此说法,兴致立时大起,眉『毛』一挑,追问了一句道。 “二殿下不妨……如此既能成事,又不虞其中之风险,何乐而不为哉?”金春秋呵呵一笑,将所思之策道了出来。 “好,那就这么办了,四弟,尔派人去跑上一趟,务必将此事办妥了。”萧如涛细细一思量,觉得金春秋的办法可行,一击掌,叫了声好,豁然而起,对着萧如义吩咐了一句。 “那好,小弟这就去!”能看着太子跌面子,萧如义自是没有拒绝的理,嘿嘿一笑,应承了下来,大步便行出了书房,紧赶着布局去了…… 第122章 诡异之夜袭 戌时正牌,天已是将将黑透,中都城里灯火璀璨,恰是夜生活开始之际,大街小巷里行人来来往往,各『色』马车川流不息,丝毫不亚于白昼之热闹,好一派盛世之景象,唯有位于城西的“唐记商号”总部所在地却是静悄悄地,几一丝的声响,这也不奇怪,自打去岁“唐记商号”盘下了整整一条街,便开始大兴土木,然则所圈之地实在是太大了些,压根儿就法一次『性』全部完工,到了如今,除了作为商号总部的一栋大院子算是勉强完工之外,其余地儿现如今还大都是白地,杂七杂八地堆满了各『色』建材,又因着商号本身尚未正式启用,偌大的地盘上也就只有些守夜人在而已,静也就是自然之事了罢,当然了,静不过是表象罢了,实际上此时的“唐记商号”里戒备森严得很,虽到不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程度,可也差不了太多了,为了今夜的交易,萧畏可是将能调动的人手大多调到了此处,概因兹体事大,实容不得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尽管已经做了不少的安排,可萧畏却难免还是有些子患得患失的紧张,倒不是为了那三十万两的银子,说实话,三十万两银子虽不少,然则萧畏却并不是太放在心上,他在意的是此番布局能不能挑起二皇子与太子之间的火并,按萧畏的判断而言,此事最多只有三成的把握而已——萧如涛为人太谨慎了些,甚至谨慎到有些子胆小的地步,这么些年来,尽管其所掌握的势力已远远超过了太子,可却从不见其发起正面的冲击,总在那儿瞻前顾后地温吞着,魄力不足,此番事宜按说是其发动猛攻的大好时机,可未见得其便敢果决出手,若是其按兵不动的话,萧畏此番之苦心只怕就得生生落空了一半。 “启禀王爷,人到了。”就在萧畏患得患失之际,宁南大步行进了房中,对着端坐在文案后的萧畏一躬身,言简意赅地禀报道。 “哦?何人带队,来了多少人?”萧畏从遐思里醒过了神来,眼中闪过一丝激动的光芒,可脸上却依旧平静得很,淡然地敲了敲文案,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一听萧畏见问,宁南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回答道:“回王爷的话,就一辆马车,三十余侍卫,皆着便衣,领头的是东宫内卫总管王溟。” “唔,那好,请王公公入内详谈好了。”萧畏一听太子只派了这么些人手,倒是有些子意外的,不过也没去多想,沉『吟』了一下之后,一挥手,示意宁南去将人带将进来。 “是,属下遵命”宁南紧赶着应答了一声,匆匆退出了房去,片刻之后,已陪着名干瘦的老宦官行进了堂中。 “奴婢参见王爷。”王溟常年跟在太子身边,自是认得萧畏,此时见萧畏端坐堂上,忙不迭地抢上前一步,很是恭谨地行了个礼。 “王公公客气了,来人,给王公公看座。”萧畏往日里也曾见过王溟几回,不过却甚少与其打交道,谈不上熟识,也没啥交情可言,然则此人既然是代表太子前来,萧畏倒也不好怠慢了,这便笑呵呵地虚抬了下手,客气了一番。 “多谢殿下抬爱,奴婢奉谕办差,不敢多有耽搁,还请王爷海涵。”王溟谢了一声,然则并没有就座,而是出言催促道。 “那好,宁南,去将人带出来!”一见王溟急着要交易,萧畏自也懒得扯那些个有盐没醋的闲话,挥了下手,煞是干脆地下了令。 萧畏既然开了口,宁南自是不敢怠慢,应了声诺,径直退出了厅堂,不数刻便领着几名侍卫将五花大绑的张烨武押解了进来,可怜张烨武本就不是啥胆壮之辈,一见到厅堂里的架势,便已猜到了情形不妙,可着劲地挣扎了起来,然则他不过一文官耳,哪能挣得脱一众侍卫们的压,嘴中又被堵上了布团,除了发出些呜呜的声响之外,啥话都说不出来。 “王公公,人已到了,请罢。”萧畏没理会张烨武的挣扎,嘿嘿一笑,比了个请的手势。 “王爷,不只是人罢,还有样东西王爷不会忘了罢。”王溟只扫了张烨武一眼,确认了是真人之后,皮笑肉不笑地提醒了一句。 “哈,本王自是记得,不过王公公好像也忘了些甚子罢。”萧畏满不在乎地耸了下肩头,反过来提醒了王溟一句。 “王爷说的是,奴婢不敢或忘。”王溟阴阴地一笑,从衣袖中取出个一尺见方的盒子,平端在手中,手掌轻轻一振,盒子已平平地飞了起来,飘飘忽忽地滑过空间,“啪哒”一声,端端正正地落在了文案上。 “好功夫!”王溟耍的这么一手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却是难得很,论是内力修为还是力道的控制上稍差一点都法办得到,饶是萧畏如今的身手也已算得上高手了,勉强也能如法炮制上一回,可要想做到像王溟这般轻松,却还是差了些火候,一见王溟身手如此高明,不由地便喝彩了一声。 “王爷见笑了,还请查点。”王溟略有些自得地笑了笑,一摆手,示意萧畏点验盒中之物。 三十万两银子若是堆将起来,那绝对能装满一大屋子,可换成千两一张的银票么,也就那么三百张而已,实算不得多,萧畏打开了盒子,只随意地扫了一下,也没去细数,哈哈一笑,从衣袖中取出三本帐册,随手一抛,丢给了王溟,笑眯眯地道:“王公公且请过目,若是没问题,此事便到此为止了,人么,就请王公公带走罢。” “那好,有劳王爷了,奴婢告辞。”王溟大袖子一挥,已将三本帐册收了起来,也没去翻看,点了下头,一闪身,人已到了张烨武面前,枯瘦的大手一抓,已将张烨武拎了起来,单手一立,对着萧畏示意了一下,大步便退出了厅堂。 “小三,钱到手了么?赶紧拿来,最近商号寸头紧,正缺钱用呢,哈,还是小三行啊,这一忽悠又是三十万,没说的,爽!”王溟刚走,唐大胖子便迫不及待地从后堂窜了出来,一把将文案上的盒子抄到了手中,口中絮絮叨叨地念着,手却飞快地点起了银票来了,整一副财『迷』之形象。 “死胖子,省着点,过些日子可要放马牌了,到时候没银子,割了尔的肉卖了去!”萧畏一见到唐大胖子那数钱的兴奋劲,不由地便苦笑着摇了摇头,骂了一声。 “没事,俺心里有数着呢,小三你就放心好了。”唐大胖子光顾着数钱,连头都顾不得抬上一下,满口子应承着。[ 『奶』『奶』的,还真是交友不慎,这小子够呛!萧畏实是拿唐大胖子没办法,也懒得多去理会,站起身来,对着侍候在一旁的宁家兄弟吩咐了一句道:“宁南,尔率弟兄们在此守候,宁北,跟本王一道去看个热闹好了。” “王爷,还是我等兄弟去罢,王爷……”一听萧畏要亲自出动,宁南可是有些子不放心,忙出言劝说道。 “不必多言,本王自有分寸。”萧畏原本也有着一些相应的安排,可一见到王溟的身手之后,萧畏却放弃了原先的应对计划,打算亲自出马去探个虚实,此时见宁南出言劝解,萧畏也没耐心接着往下听,一挥手,打断了宁南的话头,一闪身,人已飘出了厅堂,宁北见状,自是赶紧跟了上去……事情办得尚算顺当,可王溟却不敢大意,毕竟此事着实重大了些,若是出了岔子,那可不是好玩的,这一出了“唐记商号”,王溟立马下令一众东宫侍卫们急速往回赶,一路穿街过巷,从西城转到了东大街,所幸平安事,眼瞅着将将就要到五城巡防司衙门了,过了此处,离着东宫也就不远了,一众人等提着的心自是稍缓了下来,可就这么一缓,异变也就来了——先是一名醉汉颠颠倒倒地闯到了东宫一行人面前,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一名侍卫身上,不待那名侍卫发作,那醉汉反倒先暴走了起来,不由分说地便狂吼着动手『乱』打,紧接着,还没等一众东宫侍卫们反应过来,又有十余名汉子从旁冲了出来,与一众东宫侍卫们拉拉扯扯地大吵了起来,一帮子东宫侍卫们可都是骄横惯了的人物,哪肯吃亏,仗着身手出众,毫不客气地便出手反击,双方顷刻间便打成了一团,一时间整个现场大『乱』一片。 “住手,都住手,退后,结阵防守!”王溟本正猫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冷不丁听得外头响动不对,紧赶着掀开车帘子,这一看之下,登时觉得事情有些子不对劲,顾不得许多,一把将团坐在自己对面的张烨武拎在了手中,飞身窜出了马车,扯着尖细的嗓音,高声断喝道。 王溟此番带出来的东宫侍卫们皆是精锐中的精锐,一个个武艺自是高强得很,一通子『乱』战下来,打得前来寻衅的汉子们鬼哭狼嚎,正自大占上风之际,突听王溟下了结阵的命令,自是不敢恋战,纷纷丢下对手,便要退回到马车旁,以防不备,王溟的决断不可谓不果断,一众东宫侍卫闻令而退,也不可谓不迅捷,只可惜还是迟了,就在一众东宫侍卫们将退未退之际,一道剑光突然在混『乱』中闪亮了起来,璀璨的剑光一闪而出,“嗡”地一个振音响起,那剑已如同奔雷般突破空间的距离,眨眼间便已刺到了离王溟咽喉不过三寸之地。 快,实在太快了,这一剑尚未至,锐利的杀气便已将王溟死死地锁住,剑法闪烁间,那『逼』人的寒光照耀得王溟一张老脸不由地便扭曲了起来,此时的他一只手提着张烨武,压根儿就法展开身形,避已是可避了! “找死!”王溟虽已预料到事情会生变,可却万万没想到来者中竟有如此之高手,待要躲开这惊天的一剑已是来不及了,好个王溟,一见躲可躲,索『性』不避不让,大吼了一声,空着的右手猛地一抬,并指如钳,急若闪电般地夹向了刺来的剑尖,但听“咔嗒”的一声脆响,这一夹竟将那急速杀来的剑生生夹在了指缝中,那灿若流星的一剑竟就此嘎然而止,此际离着王溟的咽喉仅仅不到半寸之距。 剑如流星,指如钳,双方这一过招如白马过隙,着实是险而又险,眼瞅着王溟已制住了那剑手的突袭,一众东宫侍卫们全都情不自禁地叫起了好来,然则王溟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喜『色』,反倒『露』出了丝恐惧到了极点的狰狞,他,只因王溟一夹住对方的剑便已发觉对方这来势汹汹的一剑赫然是个虚招,内里竟多少的力道,很显然,出招已老的王溟此时已法再做出应变了,只能坐等着对方给自己来上真正致命的一击,果不其然,没等一众东宫侍卫们的叫好声落定,剑光突然再起了——但见那剑手握剑的手臂只一颤,剑身已断成了两截,一截扣在王溟的手中,另半截一闪之下,如飞虹一般轻轻地掠过王溟的脖颈,与此同时,那剑手身形丝毫不因变招而减速,一闪之间,已如游鱼一般从王溟身旁擦了过去,几个纵身之后,人已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王公公,王公公。” “快,保护王公公!” “抓住贼子!” 王溟与那名剑手的这几下交手快到了极点,一众东宫侍卫们哪能看得明白双方的胜负关系,直到发现那名剑手头也不回地溜了,而王溟却还好端端地站在原地,全都暗自松了口气,大呼小叫地冲到了王溟的身旁,围成圈子,将其护在了中间,而此时,原本闹事的那些汉子们也全都四散逃了开去,在围观人群中四下窜了窜,再也找不到一丝的痕迹。 是他,竟然是他!旁人看不出王溟与那名剑手的交战,躲在暗处的萧畏却是看得分明比,他不但看出了王溟已经败亡,而且认出了那名出手刺杀的剑客之来历,大吃一惊之下,险险些叫出了声来,待得那名剑客飞身而逃之际,萧畏对着跟在身边的宁北吩咐了句:“原地待命。”之后,也从暗处窜了出去,展开身法,缀在了那名剑客的身后,一路高窜低伏地追了下去……且不提萧畏与那名剑客之间的追逐,却说一众东宫侍卫们刚将防御阵型布好,却猛然发现敌人没了,而王溟兀自举着半截剑尖呆呆地立在原地,这才惊觉事情好像不对劲,一名侍卫头目颤着声出言询问了一句,没能等到王溟的回答,不得不状起胆子,轻了王溟一把,可就是这么一,原本稳稳站着的王溟却就此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人未着地,一股血泉已先从脖颈间急喷而出,溅得那名出手其的侍卫满头满脸都是,吓得那名侍卫当即鬼哭狼嚎了起来——“王公公遇刺了,死了,死了……” 一见到真出了人命,原本还兴致勃勃地围观着的人群登时便『乱』了套,尤其听到“公公”二字,更是全都慌了神,数人等『乱』哄哄地便要就此逃了开去,可就在此时,五城巡防司衙门里一阵号角声大做,三百余名官兵在一名偏将的率领下,从衙门里冲了出来,刀枪并举地将整个现场全都包围了起来。 “尔等何人,竟敢当街斗殴,致死人命,来啊,全都拿下!”那名郎将领着十数名亲卫排开众人,走到了一众紧张万分的东宫侍卫们面前,一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王溟,立马高声断喝了起来。 “这位将军且慢,在下东宫左卫率队正刘敏行,我等一行皆是东宫侍卫,有要务在身,须得即刻回宫觐见,还请将军行个方便。”那名出手了王溟一把的侍卫头目一听那名郎将要拿人,登时便急了,连脸上的鲜血都顾不得擦,紧赶着掏出了东宫的号牌,扬了扬,出言解释道。 那名郎将显然没打算给刘敏行面子,一把抄过其手中的东宫号牌,只扫了一眼,狞笑着道:“刘队正,抱歉了,本将职责在身,尔等有甚事见了我家将军,自去辩解好了,来人,将这群嫌犯一体拿下,敢有反抗者,杀赦!” “将军,我等乃奉太子令谕办差,若误了事,尔担待不起!”刘敏行一听之下,登时便急了,扯着嗓子嚷嚷了起来,唯恐旁人不知此事一般。 “拿下,拿下!”那名郎将压根儿就不理会刘敏行的嚎叫,不耐烦地挥了下手,示意一众手下上前拿人。 东宫一众侍卫虽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可这会儿主心骨王溟已死,一众人等皆没了主张,又不敢强行与五城巡防司的官兵当场厮杀,在雪亮的刀枪之威『逼』下,不得不乖乖地当了俘虏,事情至此,诡异的气息愈发浓厚了起来…… 第123章 与虎谋皮 意外,实在是太意外了些,尽管萧畏早就知道王溟一行人不可能顺利地将张烨武带回东宫,可却万万没想到出手劫杀王溟的竟然会是久已不见了踪影的李振东——李振东击杀王溟之际,动手时间虽短,又蒙着脸面,若是旁人或许认不出其真面目,可却瞒不过曾与李振东鏖战过一回的萧畏,只不过萧畏认出的并不是李振东的剑法,而是其所展开的身法。 王溟这么一死,事情可就闹腾得有些子大了,变数也就此多了起来,朝局会向何处发展可就不好说了,然则萧畏此时压根儿就没心思去思考,甚至也没去想李振东为何会在此事上『插』了一手,可萧畏却清楚李振东此举绝对饱含祸心,故此,一见李振东逃走,萧畏便即连想都没想,立马展开身形追了上去。 李振东绝对是个高手,身形展开之后,速度惊人得很,每一起落都是十数丈的距离,若是燕西之行前,萧畏绝对跟不上李振东的速度,然则今时的萧畏却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尽管“游龙戏凤功”尚未大成,可随着萧畏突破了第六层心法之后,“穿花身法”已是到了炉火纯青之境,论是速度还是灵活『性』上都比李振东略高了一线,故此,尽管萧畏起步稍迟,可任凭李振东如何高窜低伏,却始终法摆脱萧畏的衔尾追击,二者一前一后从东大街一直奔到了城西一座废弃已久的城隍庙前,始终埋头飞窜的李振东突地一个急停,站在了城隍庙的屋顶之上,萧畏见状,自是跟着也落住了脚,两人隔着五丈的距离,默默地对峙了起来。 “这位朋友请了,为何紧追在下?”两人一通子疾驰之后,皆有些子气息不匀,各自调息了片刻之后,李振东率先开了口,声音嘶哑而又低沉,显然用的是假声。[ “你说呢?”一见李振东故作姿态,萧畏并没有出言点破,而是微微一笑,反问了一句道。 “嘿嘿,荥阳王果然好胆『色』,就不怕在下将尔就此灭口么?”李振东阴阴一笑,“唰”地便从腰间抽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手一抖,剑已挺得笔直,直指着萧畏的胸膛,杀气四溢地说道。 面对着李振东的威胁,萧畏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慢吞吞地从衣袖中取出一把折扇,“啪”地一声,了开来,好整以暇地摇着,面带微笑地回答道:“李公子不妨试试看好了。” 萧畏这声“李公子”一出,李振东先是一愣,而后放声大笑了起来,一把扯下脸上的蒙巾,狂笑折道:“好,好个萧畏,尔既认出了本公子,那倒要再领教一下高明了。”话音一落,手中的长剑一抖,七朵碗口大的剑花已喷薄而出,瞬间便封死了萧畏所有闪避的方位,这一招赫然正是一代宗师“剑先生”成名绝技之一的“梅花七出”。 “好剑法!”萧畏虽一向讨厌李振东的为人,可一见其这招“梅花七出”使得几破绽,还是不由地叫了声好,不敢怠慢,脚下一点屋顶,人已全速向后窜出,瞬间便已脱出了“梅花七出”的攻击范围。 “哼!”李振东显然早就料到萧畏会向后退避,待得萧畏一动,李振东脚下一用力,人已如飞矢一般追了过去,手腕一振,七朵梅花瞬间合而为一,已由“梅花七出”转成了“后翌『射』日”,人快,剑更快,但见长剑一闪之间,剑光耀眼至极,顷刻间便已追上了后退中的萧畏,离着萧畏的胸口檀中『穴』不过仅有三寸之距,可就是这三寸的距离却是天涯之隔,任凭李振东再如何努力,却始终法将这三寸之距缩短,只能是咬着牙拼力挺剑追击。 退,再退,面对着李振东的凶悍攻击,萧畏并没有试图反击,而是全力展开了身法,整个人如同飘飞的蝴蝶一般,在屋顶上左右闪躲了起来。追,再追,眼瞅着萧畏不停地变幻着方位,李振东人随剑走,始终紧紧地咬住了萧畏的身形,两道人影在月『色』下穿梭往来,残影重重而生。 正所谓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双方一进一退地纠缠了片刻之后,李振东的剑招已堪堪将老,剑上的光芒也由亮渐渐转暗,就在此时,萧畏的反击开始了,但见萧畏断喝了一声:“给我断!”手臂一抬,已合起来的折扇一昂,出手如电般地砸向长剑的剑脊,这一击萧畏已是蓄力多时,劲道自是十足,方一出手,呼啸之声骤然大作,只消击实了,哪怕李振东手中那柄软剑再坚韧,也得被生生击成两截。 “不见得!”李振东冷哼了一声,手腕一抖,百炼钢瞬间化成了绕指柔,原本抖得笔直的长剑突地一颤,已如同毒蛇扭身一般绕开萧畏的扇柄,直取萧畏的咽喉要『穴』,这一变化极为突兀,难度自是极高,往年间,李振东凭着此招也不知杀了多少的大敌,此际萧畏的扇柄已被隔在了外头,再想应变已是难为,李振东的嘴角便不由地『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狞笑,宛若已看见萧畏在其剑下饮血之情景。 “来得好!”面对着李振东的突然变招,萧畏并没有慌张失措,也没有理会即将破喉而入的软剑,大吼了一声,手腕一个下压,原本敲击而出的扇柄一抖之下,数根扇骨突地急『射』而出,锐啸着成扇形『射』向了李振东的胸膛,这一变化同样突兀得很,若是李振东不变招,虽能将萧畏伤在剑下,可同样躲不过扇骨的攒『射』,只能是双方同归于尽的结局。 “该死!”李振东显然没有想到萧畏应变如此之快,下手如此之狠辣,眼瞅着数枚扇骨来得太快,顾不得再加力出剑,忙不迭地一仰身,使出一个铁板桥,堪堪让过了迎面『射』来的扇骨,手中的长剑一抖,舞出数的剑花护住了全身,脚下一用力,整个人平平地便向后窜了开去。 “哪里走!”一见李振东收招后退,萧畏哪肯放过,脚下用力一踏瓦面,但听“咔嚓”声连连爆响,碎瓦四溅中,萧畏已一挺折扇,飞窜着便追上了后退中的李振东,手中狠招频出,点、敲、刺,砸,一把折扇舞动如飞,只一瞬间,便与李振东手中的软剑接连撞击了数十下,一连串丁丁当当的脆响声如同雨打芭蕉一般密集。 攻,再攻!趁着李振东人在空中,根基不稳,萧畏本着痛打落水狗的气概,不停地出着招,尽管大占上风,可惜在李振东严密的防守下,一直到李振东站稳了脚跟,也没能攻破其守御的剑圈。 “开!”李振东被萧畏恶狠狠地压着打了一通之后,显然暴怒了起来,趁着萧畏变招的空当,大吼了一声,手中的软剑一,重重地与扇柄撞击在了一起,爆出一声“砰”的巨响,双方受力不轻,都被震得狂退不已,一阵“咔嚓”声暴起之后,数的屋瓦都被踩成了碎片。 平手,双方各自进退了一回,到了头来,还是以平手而告终,谈不上谁吃亏谁占便宜,所不同的是萧畏面带微笑,而李振东的脸『色』却有些子难看了起来,只因此番交手不比上回,李振东已是拿出了全部的本事,可依旧奈何萧畏不得,这等结果令李振东实是难以接受,心里头对于萧畏的飞速进步暗自忌惮不已。 “萧畏,尔真要与本公子分个生死么?”双方对峙了一阵之后,李振东铁青着脸,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要看李公子如何想了,本王所谓。”萧畏先前一番猛攻虽没能占到便宜,然则心里头却是有了底气,知道自己武功大进之下,已足可与对方分庭抗礼,并不惧怕李振东的任何威胁,此时听得李振东发问,满不在乎地耸了下肩头,一派随意之状地回了一句。 “哼!”李振东自忖法顺利拿下萧畏,纵使勉强能胜,代价也必然惨重,而这是李振东万万不能接受的结果,此时见萧畏一派轻松之状,心中虽有气,却还是强忍了下来,冷着脸道:“尔待怎地,说罢。” “李公子客气了,本王也不想怎地,就只想知道阁下今日所为究竟是谁给尔的消息。”萧畏淡然一笑,再次“啪”地开了折扇,潇洒地摇着,不紧不慢地提出了条件。[ “就这事?”李振东愣了一下,紧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道:“某之所为不正合了王爷之意么,既然如此,你我也算是合了回手不是?” “嘿,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尔公然刺杀东宫宦官,已形同谋逆,就不怕本王检举么?”李振东此言一出,萧畏便已知晓对方看透了自己的布局,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凛,不过却没带到脸上来,而是轻描淡写地反问了一句。 “怕?嘿嘿,荥阳王说笑了罢,李某倒是想怕来着,可惜啊,王爷手中并证据,又能奈李某何?呵呵,王爷挑起朝局纷争之用心想来也不想让圣上知晓罢,若说到怕,该是王爷比在下更怕才是。”李振东显然不吃萧畏那一套,阴阴地一笑道。 “哦?是么?李公子来京多时竟不思归家,为祸朝廷之心不小嘛,看样子你们李家已有些迫不及待了罢,嘿,胆子倒是挺肥的,小心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依本王说,尔等还是老实些好,否则丢了江南的地盘,尔李家莫非真打算去做海贼么?”萧畏见李振东反唇相讥却也并不着脑,摇着折扇讥讽了李振东一番。 说者本就有意,听者更是有心,耳听着萧畏那貌似漫不经心之状地将李家的如意算盘一一道了出来,甚至连李家预先安排的退路都一口道破,李振东心里头登时便起了波澜,只不过李振东也非寻常之辈,心中虽惊,可脸『色』却不但没就此阴沉下去,反倒眉头一扬,笑了起来道:“久闻王爷文采出众,诗写得好,编故事也编得似模似样,若是王爷当不下去了,改了行,当说书先生倒也能混上口饭吃,佩服,佩服,如此精妙的论断,异想天开之至,本公子想要不佩服都不成了。” “说书么?那也得说得下去不是?若根据的胡说,想混口饭吃怕都不成罢,总比阁下当海盗来得强上一些,嘿,尔说了如此多的废话很有趣么?”萧畏嬉笑了一声,手一紧,“唰”地将折扇合了起来,拉开了架势,似乎准备再次动手了。 “且慢!”眼瞅着萧畏作势欲扑,李振东后退了小半步,手中的软剑一抬,摆出了副戒备的架势,断喝了一嗓子。 “怎么?李公子打算说出心里话了?”萧畏站定了身子,脸『色』漠然地看着李振东,冷着声问道。 “呵呵。”李振东一摆手中的软剑,随手抖出一朵剑花,干笑了两声道:“王爷何必浪费力气,李某虽拿不下王爷,可王爷也难奈李某,彼此再斗下去,也不过是两败俱伤罢了,只白白便宜了他人,以王爷的睿智,想必该是心中有数的,原也须李某多言,既如此,你我何不好生谈谈,或许能有个合作的基础也难说。” 合作?哈,亏这小子想得出来,与虎谋皮么?有趣!萧畏其实也不想在此时跟李振东玩命,之所以追踪了下来,左右不过是想探探李振东的老底罢了,至于能不能成,萧畏原本也不太放在心上,此时一听李振东提议合作,萧畏眼珠子转了转,倒也有些子意动了起来,这便沉『吟』了一下道:“却不知李公子打算如何个合作法,还请明言好了。” “好说,好说,王爷入主马政,得罪太子已深,想要回头怕已是没了可能,若是李某料得不差的话,王爷想必正设法扳倒太子,既然如此,你我之间便有了合作的可能『性』,不瞒王爷,李某此来京师,也正有这么个打算,我李家虽弱,可好歹还是有些底蕴,你我联手,大事定成。”一听萧畏口风有所松动,李振东心中顿时一喜,紧赶着鼓动起三寸不烂之舌,大肆忽悠了起来。 “是么?李公子既然口口声声谈合作,那总该知道诚意乃是合作的基础,本王能信得过尔么?”萧畏眼睛微微一亮,似乎有所意动之状地出言道。 李振东笑着说道:“王爷信不过没关系,李某有得是诚意与耐心,嘿,此番王爷生生令太子吃了个大亏,太子那人本就是心胸狭窄之辈,又岂能放得过王爷,反击一来,只怕王爷未必就能顶得住,若是与李某联手,化解不难,王爷以为如何?” “说得倒是有理,不过既是谈合作,那就请李公子显示一下诚意罢,本王很好奇,尔是从何人处得知王溟一行的确切消息的。”萧畏点了点头,似乎已接受了李振东的解说与诱『惑』,不过并没有一口答应了下来,而是再次追问起李振东的消息来源。 李振东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萧畏反复追问此事之状,哂笑了一下道:“王爷既然如此介意此事,某若是不说的话,只怕王爷一准以为李某没有诚意了,也罢,那李某也就不隐瞒了,此消息么,还真就来自太子宫中,不过么,还有另一方也曾对李某提过此事,至于是谁,李某不方便说,然,此事王爷想来也能猜得到,实不必让李某枉自当小人罢。” 这一年来萧畏都没在京师,自是不清楚李振东究竟跟太子亲近到了何种程度,不过从当初李振东可着劲地巴结太子来看,十有八九此人已跟太子混得烂熟,再者,就李振东的手腕而言,要收买一下东宫的人手,那也是极为容易的事情,他既说此消息来源于东宫,那自然极有可能,至于其所言的另一方势力可就令萧畏有些费思量了——今夜的交易太子那一方可是颜面扫地的,断不会四处胡『乱』宣扬,知道者自是多不到哪去,然则东宫本就乌七八糟,各方势力在那都安排有人手,李振东能知道的事情难保其他各方会不晓得,问题是想将此事闹大的人绝不止是那帮居心叵测的皇子们,八藩在京的势力想必也同样乐见其成,从这个意义来说,谁都有嫌隙,可听李振东的口吻,却似乎暗示着此事与一众皇子们有瓜葛,这样算下来,毫疑问,二皇子萧如涛的嫌疑最大,一念及此,萧畏不由地心中一沉,可脸上却是平静依旧,沉『吟』了一番之后道:“李公子既然如此有诚意,小王也就拭目以待了。” “那好,今夜多有不便,你我改日再行一聚,告辞了。”一听萧畏如此说法,李振东的眼中掠过一丝喜『色』,哈哈一笑,手一抖,已将软剑收回了腰间,对着萧畏拱了拱手,话音一落,人已再次纵身而起,几个起落间,便已消失在了城西那杂『乱』章的小巷中,萧畏这一次没有追赶,而是眼神闪烁地望着李振东消失的方向,沉思了一番之后,一闪身,跃下了屋顶,径自往“唐记商号”赶了去…… 第124章 各方谋算 琴剑书院,项王府中一个奇特的所在,相比于其余院落的热闹,此处却是个僻静之地,前任住客舒雪城老爷子就不必说了,素来不喜有人打搅,偌大的院落中只有两个书童照料着,而此时的主人林崇明同样谢绝了萧畏安排而来的众多丫环与仆人的侍候,只留下一名书童外加两名仆人打理院落,其做派倒是与舒雪城老爷子一脉相承,唯一不同的是舒老爷子素喜琴,而林崇明则是闲来便吹箫。 值此月上中天之际,一身白衣的林崇明随意地坐在院中的石桌前,手持玉箫,轻轻地吹奏着,一曲婉转的曲调在月『色』下弥漫『荡』漾了开去,颇得月下吹箫引凤之三味,那副娴静与浪漫之情调令匆匆从“唐记商号”赶回来的萧畏实不忍出言撞破,索『性』默默地立于暗处,静静地听着。 “好曲好情调,林兄好兴致啊。”一曲终了,萧畏缓步走上前去,笑呵呵地鼓着掌,喝了声彩。 “哦,是王爷回来了。”林崇明一见萧畏到了,忙站起了身来,客气地招呼了一声,突地发现萧畏脸上的笑容虽灿,可眉宇间却有着一丝的阴霾,不由地为之一愣,眉头微微一皱道:“王爷,可是今夜之事出了甚意外么?”[ “林兄高明,是有些意外。”萧畏苦笑了一下道:“太子派来主持交易的东宫内卫总管王溟死了,杀人者是镇海李振东,如今太子一方的人连同张烨武皆已被五城巡防司衙门一体扣下了,嘿,小王还追着李振东打了一场,可惜还是没能拿下此贼,倒是与其有了见面谈合作之意向,如今这局势怕是要出大『乱』子了,林兄可有何教我者?” “李振东?”一听萧畏说起此人,林崇明的眉头登时便皱得更深了几分,沉『吟』了一下之后道:“王爷还请将与此子交涉的详情说与林某一听。” “那好,事情是这样的……”萧畏自是不会拒绝林崇明的要求,将与李振东交手以及随后交谈的详情娓娓道了出来。 “王爷所虑甚是,此番风波大矣,太子怕是有难了,唔,尚不到其被废黜之时,只是诸皇子得势却是难免,若是某所料不差,太子应该能过得此关,只是夺嫡之争就此激烈矣。”林崇明默默地思索了一阵子之后,斟酌了下语气,慎重地开口道。 “嗯?林兄此言何解?”太子有难这一点萧畏自是心中有数——如今张烨武与账册连同太子宫卫一并落入了五城巡防司手中,马政的弊案想遮也遮不住了,在这等形势下,太子想要脱清关系压根儿就一丝的可能,如此贪弊之事一旦大白于天下,各方势力必定群起劾,纵使弘玄帝有心想保,都不见得能保得住萧如海的太子之位,可林崇明却言太子一定能过关,这还真令萧畏有些子『摸』不着头脑的。 “王爷明鉴,帝王之道首在平衡,而今太子失德,诸皇子纷纷而起,急欲取而代之,朝局纷『乱』穷也,非帝王道所能容,今上最善制衡,又岂能坐看『乱』局失控哉,再者,今上换马之心早有,却欲赛马而选之,如今赛马尚未上演,如何能就此行废立之事,不若留太子为靶,供诸皇子抨击,以选其中贤者为继来的好,其三,今上自负已极,必欲以朝局之『乱』诱使八藩异动,而后一举清除内忧外患,如今时机尚未成熟,今上准备未足,也断容不得朝局失控,有此三条在,太子过关乃是必然。”面对着萧畏的疑问,林崇明并没有解释弘玄帝将如何做,而是将弘玄帝必须保太子过关的内因透彻地分析了一番。 “林兄所言甚是,若如此,圣上势必得给诸皇子一些交待,否则难堵诸皇子之口,唔,依小王看来,大肆封王恐是圣上平衡之道的最佳选择了。”萧畏本就是聪慧之辈,一听林崇明如此分析,立马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将自个儿心中谋算的制衡之道说了出来。 “不错,正是如此,大封诸子一来可以甜头堵住诸皇子之口,二来,也可令夺嫡之争激化,便于圣上从中制衡,三来么,也可以此『迷』『惑』诸藩,为圣上暗中准备争取时间,此一举而三得者,何乐而不为耶。”林崇明对于萧畏的思维之敏捷大为赞赏,笑呵呵地鼓了下掌,赞许地解释道。 “话虽如此,只怕小王今番得做恶人了。”萧畏细细地一想之后,很有些子不甘心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了一句。 听话听音,林崇明一听便知晓萧畏已将事情的进展全然看破了,也已有了应对之道,对于萧畏之能暗自钦佩不已,这便笑着宽慰了一句道:“王爷,自古以来有失便有得,此番恶人虽当了,可也并不白当,立足朝局在此一举,纵或得罪些人却也不怕,左右那些人等也不敢公然得罪了王爷,不单如此,只怕还得巴结着王爷来着。” “罢了,不说这个了,李振东那厮如此猖獗,小王打算好生会会此獠,来个一劳永逸!”萧畏既然能看得透事情的关键,自然也就能算得到内里的蹊跷,原也不过就是感慨一声而已,倒也不是很放在心上,左右得罪人的事儿萧畏早就干得多了,身上的虱子多了也就不痒了,此时萧畏倒是更在意李振东的阴险与毒辣,心中已是起了浓浓的杀机。 “李家图谋不小,前番六藩之『乱』之际,其并未参与其中,养精蓄锐到如今,实力已不可小觑,此次遣李振东入京自是为了祸『乱』朝局而来,有此人在,变数太大,若能早除自是大佳,但若打草惊蛇却是不妥,王爷若是要出手,当有万全之把握方可。”眼瞅着萧畏杀机已动,林崇明也没有强劝,只是委婉地点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嗯,此事关系重大,小王自会小心行事。”萧畏要杀李振东之心甚为坚决,倒不是因着李振东曾深深地得罪过自己,也不完全是因着对其阴险毒辣的手段大为忌惮,而是认定了此人祸『乱』朝局的用心必然会影响到自个儿的布局,理由很简单,萧畏本身也想着搅『乱』朝局,而后来个浑水『摸』鱼,可却不想有个人在一旁当黄雀,似李振东这等样人萧畏自是容其不下,今夜之事一出,萧畏已下定了除掉此人的决心,为此,萧畏已吩咐了归顺的飞龙帮全力打探李振东的消息,并让手下一众侍卫去各方探知李家在京的势力分布,一旦有了机会,自是放李振东不过。 “离大朝尚有两天,王爷身处关键,访客必多,与其虚与委蛇,不若称病为妥。”眼瞅着萧畏决心已定,林崇明尽管心中尚有些疑虑,可也不再坚持,这便笑了笑,转开了话题。 “称病?”萧畏一听这话,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道:“那好,小王这就紧赶着病上一场好了,林兄高明,小王佩服。” 林崇明见萧畏已领悟了自己此策的妙处,自是不再多言,温和地笑着道:“王爷既然病了,那就早些休息也好。” “哈哈哈……,林兄妙人也,小王这就去病罢,林兄早些休息,小王告辞了。”话音一落,萧畏笑呵呵地便出了琴剑书院,自回凝笙居生病去了……就在萧畏在算计着李振东之际,匆匆回到了落脚地的李振东同样也在议着如何应对萧畏的快速崛起之事。 “二少,出了何事?”正在房中默默打坐着的林祖彦突然发现屋中多了一人,豁然睁开了眼,一见到李振东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忙不迭地出言问了一句道。 “没什么,出了点小事。”李振东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走到林祖彦对面的一张几子后头坐了下来,面『色』阴沉地开口道:“王溟已死,五城巡防司也已得手,只是某此番却遇到了一番劫杀。”[ “哦?是何人出的手?”林祖彦一听这话,眼神登时为之一寒,紧赶着追问道。 “萧畏!”李振东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萧畏的名字,语气不善得紧。 “是他?二少可曾伤了此人?”一听是萧畏出手劫杀,林祖彦的眉头不禁为之一皱,心中的担忧溢于言表——在林祖彦看来,萧畏算不得啥大人物,左右不过是略有点能耐的纨绔子弟罢了,可其身后的项王萧睿却是座庞然大物,得罪了萧畏倒没啥大不了的,可真要是萧畏有个好歹,惹出了萧睿前来寻仇,那可就要出大『乱』子了。 “伤?嘿,某倒是想借机斩了此子,可惜却法得手,此人武功进展极快,某已尽力,却依旧奈何其不得,此子不可留!”李振东阴阴一笑,咬着唇,恨声说道。 “竟有此事?”林祖彦也没想到仅仅一年不见,萧畏的武功居然能真正与李振东相提并论,再一想起萧畏“双诗人”的头衔以及此番出手整肃马政的狠辣与心计,心中不禁滚过一丝的骇然。 “嗯,某当初小看了此子,没想到此獠纨绔面目下,竟有着如此之狰狞,一待此人成长起来,必定是我李家的大患,比之项王那厮恐还更强上三分,不可不除!”李振东一向自视甚高,甚少有服人之时,当然了,他也有着自傲的本钱,其一身文武之才绝对是年轻一辈中的楚翘人物,更难得的是其能伸能屈,为达目的,不惜令名受损,此番潜来京师,故意败给萧畏,给世人一个能耐有限的印象,成功地消除了各方势力对其的忌惮之心,从而得以从容地多方布局,游走诸皇子之间,总算是实现了其引动朝局混『乱』之目的,可如今猛地一回头,却赫然发现原本只是用来当道具的萧畏竟然真的是一头猛虎,这等发现令李振东心中的杀机大起,必欲除萧畏而后快。 “二少,此事须得小心,还请从长计议为妥。”林祖彦对李振东的能耐自是心中有数,此时一听李振东对萧畏的评价如此之高,自是不疑有它,只不过林祖彦身为谋士,须得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反应,自不敢因贪一时之快而误了大事,此际见李振东杀机毕『露』,忙不迭地出言劝解道。 “这个自然,如今王溟一死,朝局必『乱』疑,某此来京师的目的已算是达成了,京师已不可久留,走之前当先灭了萧畏方妥。”李振东阴沉着脸道:“某此次与其交手之际,彼此约定了来日将议定联手之道,这就是个机会,若是能就此除了此獠,某即刻返回镇海,准备起事!” “也好,且容属下布置一番,不若等此次风波过后再行动,一者可先探明朝局之走向,二来也可将此事嫁祸于太子,引发项王之怒火,若如此,我镇海之胜算当可再高三分。”眼瞅着李振东决心已下,林祖彦自是不会再劝,沉『吟』了一番之后,给出了个建议。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一切就拜托衡宁兄了。”李振东对林祖彦的谋划之能心中有数,自是清楚其若是同意了自己的决断,定会设计出一个完美的圈套,不由地面『色』一松,狞笑了起来,似乎已看见了萧畏横死当场之景象……王溟遇刺以及张烨武等人落入五城巡防司乃是大事,关心的自然不止是萧畏一人,消息灵通的各方势力自然都是第一时间便接到了确切之情报,在这不平静的夜『色』下,数的密议正在悄然的进行之中,这其中就要属二、四两位皇子最为热切了的,一接到王溟的死讯,紧赶着便议上了。 “二哥,痛快,太痛快了,哈哈,此番东宫里那位怕是要完蛋了,哈哈哈,好,太好了,二哥直上青云的时机到了!”四皇子萧如义『性』格奔放,还没等前来报信的侍卫退下,便有些子迫不及待地嚷嚷了起来,神情比激动。 “嗯,休得胡言。”二皇子萧如涛同样很是兴奋,不过却没带到脸上来,冷漠地一抬手,打断了萧如义的狂言,对着侍候在屋中的侍卫们轻喝了声:“尔等退下。” “二哥何必如此小心,嘿,如今证据确凿,就算父皇出面也保不得那厮了,嘿,老大才,老五、老六尚且年幼,小弟力挺二哥,又有谁能拦得住二哥青云直上,此乃天赐良机也!”对于萧如涛的谨慎,萧如义大不以为然,这便撇了下嘴,满不在乎地说道。 “金老,此间事大,不知您老有何见教?”萧如涛没有理会萧如义的慷慨激昂,而是一脸子慎重地看着微笑不语的金春秋,沉『吟』着出言问道。 “嗯,按说此番大事一出,太子理应幸才是,可也难保不出意外,关键还在萧畏身上。”面对着萧如涛的殷切,金春秋并没有立刻出言回答,捋着胸前的长须,默默地思考了一阵子之后,这才笑着点了一句。 “哦?此话怎讲?”萧如涛此际表面上冷静,其实内心里的火热却比萧如义有过之而不及,毕竟这么些年来,为了能取太子而代之,萧如涛可是下了不少的力气,所建立的势力遍及朝野,早就有了彻底压到诸皇子的实力,之所以一直不曾明着发动,倒不是顾忌着太子的实力,而是在顾忌着弘玄帝的圣心,此番巧妙地利用了李振东这一方的力量,手不沾血地实现了自己的谋算,眼瞅着东宫已经在望,可一听事情还会有变化,自是不免有些子关心则『乱』,紧赶着便追问了一句道。 “二殿下莫急,且听老朽一一道来。”萧如涛面『色』虽平稳,可其内心的变化却瞒不过人老成精的金春秋,此时一听萧如涛出言追问,金春秋便笑了起来,捋着长须道:“李振东此獠急欲祸『乱』朝局,以便于他李家起事,这么点小用心能瞒得过谁,不单老夫看得破,便是稍有见识者亦能看穿,此番其行事虽诡异,却未必真能做到天衣缝,先前侍卫来报,不是说萧畏已追着李振东而去了么,尽管不清楚此二人是否碰了面,可也难保萧畏不从中看出些甚子,考虑到此二人之间有旧怨,很难预料萧畏会做何等反应,若是此子一心要坏了李振东的事,却也难保其不在朝堂中搅起波澜。” “金老言过了罢。”金春秋话音刚落,萧如义便不以为然地大摇其头道:“小九就一贪财之辈耳,此番之所以闹出这么一出,除了想得些银两之外,左右不过是想借我等之手整肃马政耳,太子若倒,其自然可掌住马政大权,又岂会在这节骨眼上帮太子说话。” “四殿下所言甚是,萧畏确是想把握马政大权,为太子美言虽不至于,可他要是保持沉默呢?”面对着萧如义的反驳,金春秋并不着恼,只是笑着回了一句。 “这……”萧如义刚想说些甚子,突地想起了若是没有了萧畏这个关键人物的指证,要想扳倒太子好像不太可能,太子一方完全可以把所有的罪责全都到太仆寺少卿刘傅的头上,如此一来,太子颜面虽会受损,可未必就会彻底倒下,一时间不由地为之语塞。 “唔,金老所言有理,某明日一早便会会小九去!”萧如义能想得到的事情,萧如涛自然也能猜得出来,心中的火热不由地便降低了许多,点了点头,下了个决断,可不知为何,其内心里却隐隐起了些算不的好的预感…… 第125章 父与子 “启禀王爷,二殿下来访。” “不见,没看小爷我正病着么,嗯?” “启禀王爷,大殿下来访。” “不见,病没好呢!”[ 萧畏接连“病倒”了两天,数的访客接二连三地涌了来,不单是诸皇子,各路权贵们也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杀上门来了,或是盛情邀请萧畏前去赴宴,要不就是说有诗会想请“双诗人”赏脸,更有甚者干脆领了太医上门要给萧同学好生诊诊脉,闹得项王府门前简直跟菜市场一般噪杂,不过么,萧同学死活就是不『露』面,不管是谁来,都是一句话,病了,起不来床,法会客,当然了,满天下之人都知晓萧畏压根儿就没病,可他要装,谁又能奈得他何,也就只苦了一帮子负责会客的下人们,至于萧同学么,倒是悠哉游哉得紧了,每日里跟林瑶几个没心没肺地厮混着,还真是快活似神仙来着,可惜好景不长,正乐呵得起劲之际,又有人来禀事了。 “启禀王爷,老王爷要您即刻去书房。” 这个……,好像不能不见了罢,不但不能不见,还得赶紧跑去方可,否则的话,一个不小心,老爷子的板子可就得落将下来了的,那等滋味绝对不是好相与的,问题是萧畏心里头这会儿正发着虚呢,实是怕见自家老父,不为别的,只因此次萧畏玩得好像有些大了,天晓得老爷子会如何看此事,万一要是老爷子不满的话,那……后果着实不堪设想,这不,一听到老爷子传唤,萧同学一惊之下,嘴巴立马张成了o型,刚塞进口中的一颗葡萄就这么滴溜溜地滚落到了床榻上。 “王爷,老王爷正等着呢,您看……”眼瞅着萧畏在那儿发着呆,半天都没个反应,前来传话的小书童萧雁可就有些子急了,忙小声地请示道。 “啊,好,好,本王这就去。”萧畏好不容易回过了神来,紧赶着从床榻上蹦了起来,四下张望了一阵,一招手,将贴身仆人萧三叫了过来,紧赶着吩咐道:“去,赶紧找母妃来。” “王爷,王妃娘娘今日去白马寺上香,尚未回府呢。”没等萧三动身,萧雁便抿着嘴,笑嘻嘻地『插』了一句。 啊,老娘唉,您老啥时上香不好,偏挑这等时分,这非年非节地,上哪门子香啊,晕了,这回真晕了!一听自家老娘不在府上,萧畏的小心肝登时就不由地战栗了起来,可也没辙,老爷子相召,这“病”么自然也就没得装了,得,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还是赶紧去得好,左右早死早投胎也罢,于是乎,萧同学就这么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一路逛『荡』着赶到了主院的书房,才一入门,便见自家老子正端坐在文案好,手里捧着本书,正目不斜视地看着呢,心虚比的萧畏没敢多耽搁,忙不迭地抢上前去,紧赶着请安道:“孩儿见过父王。” “嗯。”老爷子若有若地吭了一声,可手中捧着的书却并未就此放下,头也不曾抬起,任由萧畏在那儿呆站着,半天都没给个话,闹得萧畏心里头七上八下地直打鼓。 老爷子唉,您老这是搞啥啊,要打要罚,吱个声成不?这么半天不吭气地,不是要人命么,不带这么整人的。萧畏实在是猜不透自家老爷子的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可又不敢催问,只能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可心跳却就此加快了不老少。 “尔打算如何整顿马政?”就在萧畏忐忑之际,老爷子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也没个寒暄,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 厄,搞了半天,老爷子就只问这么个问题?萧畏没想到老爷子根本没问王溟之死的事情,而是问起了马政,不由地便是一愣,而后紧赶着出言解释道:“回父王的话,孩儿以为马政之弊不在马,而在人祸,若欲革之,当另起炉灶,否则的话,只能是治标不治本,济于事耳,依孩儿所见,当蓄马于民间,以商养马,以官督之,具体而言便是马政署以招标之形式发放马牌,以牧监为督导及辅佐,鼓励大商户豢养马匹,而后分两步走,一开始可官府统购之,待得三年五载之后,马匹渐多,则以官府出收购之标的,公开购马之数量以及品级,由各大马商竞标,出价最低者中标,以牧监验马为准,若能如此,既可解马户苦于马之厄,朝廷也能因此得充足之马匹,再者,商家也可得其利,孩儿以为此举或可解我朝百余年缺马之患,此孩儿之愚见也,请父王明鉴。” “唔。”老爷子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思索了片刻,不动声『色』地接着问道:“尔所言的马牌如何发放?以何为标准?若是商户私贩马匹,又当如何控制,嗯?” 老爷子这三个问题一出,萧畏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动,暗自对老爷子政务上的能力咂舌不已——这三个问题表面上看起来很平常,可却恰恰是马政『操』控的关键点所在,萧畏可以肯定老爷子事先并不清楚自个儿的全盘打算,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便直指要害,这等本事可不简单,至少不是一个武人所能具备的能耐,而是为政多年的宰辅方能如此,这与老爷子一向示人的武夫形象实是大相庭径了些。 “回父王的话,孩儿对此已有所考虑,马牌之发放并非随意,孩儿决议请奏陛下,撤裁遍及全国之牧监,仅保留关陇、汉中、河南三处之地的州牧监,并广募兽医以充实之,以为辅助马商豢马之用,另,孩儿已与燕西达成协议,每年当可贩回良马千匹,此数已足可为种马之用,马商可从孩儿处购马以养之,如此一来,马商当后忧矣,相应地,也就要求马商必须有相当的实力能大规模地豢养马匹,欲领马牌者,必先交五万两银子为押金,而后方能得竞马牌之资格,各方竞价,共发马牌六块,以此为限,共设六大马场,分布于上述三处所在,牧监不单负有辅助马商豢马之责,同时亦有监督之权力,在马政署行文开放马匹贩卖之前,所有马匹一律由官府定价统购,价格当以如今之现价计数,逐年递减,至马匹渐多后,方可放开马市,在此之前,一旦发现马商私贩马匹,第一次发现,五万两银子押金全数罚没,第二次发现则取消其马牌,重压之下,当可杜绝于未然。”萧畏虽震惊于老爷子的政务能力,可却不敢稍有迟疑,紧赶着将自个儿的全盘考虑详详细细地全都道了出来。 “嗯。”项王萧睿原本就知晓自己这个幼子聪慧过人,只不过一向一来的行为却是荒唐了些,本还担心萧畏法应对朝政之重,此番叫其前来,不凡提点一下之用心,可却没想到萧畏竟然能说得出如此这般的大道理来,虽说此策有些子离经叛道,至少是不太符合儒家之主流思想,然则真若是这般行了去,却是有可能清除马政之弊端,心中自是颇为嘉许之,当然了,萧畏在此等敏感时节上此本章的时机也抓得很准,实是需老爷子再多作提点了的,眼瞅着幼子已成长了起来,萧睿心中自是欣慰非常,尽管面上淡淡地看不出表情,可其眼中的神光却已流『露』出了欣赏之意,这便点了下头,吭了一声,算是同意了萧畏的见解,也没再追问策子的事情,而是沉『吟』了一下道:“尔既欲革新马政,其中碍难颇多,可有堪用之人手否?” 萧畏最擅长的便是观颜察『色』,此时一听老爷子如此说法,便已知晓自己该是过了关了,心情不由地便是一松,紧赶着出言回答道:“回父王的话,孩儿已有初步之考虑,只是时机尚未成熟,若是骤然彻换所有官吏,恐惹非议,当徐徐图之为上,孩儿打算先在原有架构上略作调整,调一部分新鲜血『液』以为用,其中户部度支郎中叶不语已应允调任左飞龙使,孩儿见此人精明果敢,似可用之,另有数人乃是孩儿从燕西请回的养马高手,亦可派些用场。” “叶不语?”萧睿一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不自觉地便是微微一皱,呢喃了一声,可也没多说些甚子,略一沉『吟』之后道:“工部侍郎周克鑫,刑部侍郎卢成业皆有大才,尔若是有心,不妨多加联络一番,或许能有收获。” 嗯?老爷子这是啥意思来着,给咱起人来了,莫非此二人皆是老爷子一脉的么?萧畏还真没想到老爷子会帮着人手,心中猛地一跳,隐约间似乎想到了些甚子,可又不敢确定,一时间愣愣地没有吭气儿。 “尔须多虑,此二人皆正人也,用之妨,若是不想用,就当为父不曾说起过好了,唯尔自决之。”萧睿见萧畏半天开口,这便一副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声。[ 得,您老如此慎重地了人出来,咱要是没个说辞,那不是找抽还是咋地?萧畏心里头叨咕了一番,可哪敢在自家老子面前有所表『露』,紧赶着回答道:“是,孩儿知道了,这几日当与二位大人先行会会面,商量一二。” 萧畏实是不敢将话说死,倒不是瞧不上此二人,实际上萧畏对朝中那些中级官员们基本上是两眼一『摸』黑,压根儿就没认得几人,至于这两位么,萧畏同样没有半点的印象,自是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然则萧畏心里头对于自家老子却存着莫名的忌惮之心,在没有『摸』清老爷子的底牌之前,萧畏实不想接纳老爷子的人手,宁可自己慢慢去挖掘些人才,否则将来所有事情都瞒不过自家老子的话,天晓得会发生何等之变故,在天家中,父子不一条心的事情还是海了去了的,小心谨慎些总是没大错的。 “尔尽可自便好了。”见萧畏话虽说得诚恳比,可却显然是托之辞,萧睿面『色』微微一沉,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声,便算是将此事揭了过去。 “是,孩儿遵命。”萧畏见自家老子没有用下命令的口吻来说此事,暗自松了口气,紧赶着躬身应了诺。 “为父听说尔打算将世子之位让予忌,可有此事?”萧睿没有再纠缠马政的事情,而是极为突兀地问起了这么个萧畏都已经有些子淡忘了的事情。 “这……”萧畏实是没想到自己私底下与二哥的交易竟然会传到了老爷子的耳朵里,登时便傻了眼,嘶嘶艾艾地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嗯?”一见到萧畏语塞如此,萧睿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冷冷地哼了一声,书房里的气温顿时像似陡然间下降了十来度一般,生生令萧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靠,你个死老二,好样的,『奶』『奶』的,老子一片好心居然被尔这条恶狗给咬了,走着瞧,看老子如何收拾尔!萧畏心里头气急,恨不得将萧忌好生痛打上一番——萧畏当初提出让出世子之位可是有条件的,那就是要萧忌不可再与太子勾勾搭搭,全然是为了不想自家二哥受太子的牵连,纯属好心一片,可如今萧忌并没有断绝与太子的来往,居然还敢跑老爷子面前说三道四,是可忍孰不可忍,本来萧畏就与其算不上和睦,此事一出,更是恨之入骨,然则气归气,在这等场合之下,却也不是萧畏可以放肆的所在,面对着自家老子愈来愈盛的寒意,萧畏奈地苦笑了起来道:“父王明鉴,孩儿是曾与二哥说过类似的话,可却有一先决条件,那便是二哥必须断绝与太子的往来。” “为何?”尽管萧畏已经做出了解释,可萧睿身上的煞气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默默不语地看了萧畏好一阵子之后,这才言简意赅地吭了一声。 为何?这还用得着说么?就太子那德『性』,如何能守得住东宫之位,被废是必然之事,若是其不肯坐以待毙,势必会闹上一出父子相残之好戏,那可是谋逆大罪来着,萧忌跟着太子又岂能落得个好来?老爷子唉,咱这可是看在兄弟一场的情分上,吃大亏救人来着,可惜居然被狗咬了一口,妈的,晦气!这等好心没好报的事儿着实令萧畏心里头腻味透了,可这么些话能当着老爷子的面说么?萧畏实是不太敢,可在这节骨眼上,要想找到个合理的说辞,却也太过难为了罢。 “父王明鉴,孩儿以为太子必败疑,二哥跟着其只能是死路一条!”萧畏想来想去都没能想到一个好借口,索『性』一咬牙,来了个实话实说,是死是活鸟朝上了! “何以见得?”萧睿波澜不惊地又问了一句,似乎并不反对萧畏的判断一般。 反正都已经说破了,萧畏也就没了顾忌,一听老爷子追问,沉着声便接口道:“孩儿以为太子懦弱而少决断,且贪鄙成『性』,身为储君,不思振奋,不理朝政,却喜蝇营狗苟之道,马政之败坏,其责难逃,此等懦夫又岂是明君之像,况诸皇子皆暗中蓄力,必欲取而代之,大争之下,其败亡地也,孩儿虽不才,却也勉强能看得透,更遑论贤者乎?” “就这些了么?尔还有何说辞,一并道将出来好了。”萧睿并没有对萧畏的话作出评点,也没有发火怒叱,而是平淡地接着追问道。 靠啊,老爷子,您老还没个完了,好,还问是不,那咱就一口气说了出来,吓死您老好了!萧畏将心一横,面『色』一肃道:“太子德而圣上非不知也,实故意纵容耳,其必另有所图,且恐不小,父王心中有数,又何必苦苦追问孩儿。” “哼!”一听萧畏这很有些子赌气意味的话,萧睿不由地冷哼了一声,庞大的气势陡然而起,压迫得萧畏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然则萧畏『性』子也是要强得很,拼力站直了身子,冷着脸看着自家父亲,气势上虽稍弱,可却绝轻言不屈服。 “罢了,尔这厮懂个甚子,老夫懒得与尔分说。”萧睿气势『逼』人地瞪了萧畏良久,可却始终法压萧畏低头,也就没再进『逼』,缓缓地收起了身上的煞气,一挥手,兴意阑珊地说了一声。 呼,总算是撑过去了!萧睿还是天下第一宗师,一身武功早已是天下敌,饶是萧畏武功进展极快,可要想跟萧睿比,却还是差得老鼻子远了,这一番苦撑下来,可怜萧畏憋得都快吐血了,也就是靠着坚忍不拔的意志力强行抗了下来罢了,这一见萧睿收起了气势,大呼侥幸之余,紧赶着便拍起了马屁来:“父王英明,孩儿万万不能及也。” 一见萧畏态度转变如此之迅捷,萧睿不由地苦笑了起来,还真是拿自己这个惫懒的儿子没办法,也懒得再多问,摆了下手道:“尔退下罢。” 哈,这就可以走了,嘿,乌拉,过关了!萧畏一听老爷子放了行,哪还愿意多留,忙不迭地一躬身道:“是,孩儿告退。”话音一落,倒退了数步,一转身,便要行出了房去,可还没等其走到门口,背后突地传来了老爷子平淡的话语:“忌所为乃为父之令,尔管好自己的事便好。” “啊……”萧睿此言一出,萧畏整个身子一僵,抬起的脚便悬在了半空,整个人如同被雷电打了一般,全然木讷了起来…… 第126章 林崇明的尴尬 老爷子果然不是甘于寂寞之辈!尽管萧畏心中对此早有猜测,也隐约瞅见了『迷』雾后头朦胧的真相,然则那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萧畏并没有确实的证据来证明这个惊人的猜测,可如今话从老爷子口中说了出来,哪怕此言依旧模糊得很,可却已足以坐实了萧畏早先的揣测,饶是萧畏也算是城府颇深之辈,可依旧被老爷子的话震得个七晕八素地,除了感慨天家亲情之外,还真不知说啥才是了的。 怪不得老二那厮会跟在太子身边,敢情是出自老爷子的命令,这就解释得通了,否则的话,以老二的本事,又岂能看不出太子那人既能又德,压根儿就没半点继承大位的本事,其唯一的依仗不过就是那顶嫡子的身份而已,若是天下太平之际,还真有可能凭着此点登上大宝之位,可如今这等天下动『荡』将起之际,又怎可能轮得到这么个竖子为帝,早晚都是死的料罢了,如此说来,老二奉命接近太子必是有所图才是,可所图的又是哪般? 不明白,萧畏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老爷子为何要来上这么一手——老爷子打算支持太子登基么?好像不太可能罢,光派出一个老二,又能派啥大用场,除非是老爷子亲自出面,摆明了架势支持太子,那倒还有一线可能压得住诸皇子的异动,可也不尽然,毕竟诸皇子在朝中都已经营了多年,一个个羽翼丰满,哪可能因着老爷子的表态便偃旗息鼓的,更何况今上要换马的迹象已是显『露』了出来,诸皇子都不是傻子,谁又会看不出来,老爷子若真的支持太子的话,那岂不是成了诸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这等傻事以老爷子的睿智,又岂会去干? 头疼了,这回萧畏可是想得头都疼了,到了末了还是没能算个明白,隐约觉得这里头怕是别有蹊跷,问题是萧畏偏偏就是看不出蹊跷何在,这么一路走一路想着,突地一个灵光闪过,似乎把握到了些甚子,眼睛不由地为之一亮,可转眼间却又黯淡了下来,觉得自己的想法着实有些子太过异想天开了些——太子才德,比之今上的手段差了十万八千里,就他那等德『性』,便是登上了帝位,也绝对守不住,只是看谁能取而代之罢了,考虑到自家老爷子比今上整整年轻了十岁,正值春秋鼎盛之际,若是从太子手中夺位,比之从今上手中硬抢,自是轻松了数倍,这么一想,似乎能说得通,可问题是如今八藩在外,不解决了八藩的威胁,朝中大『乱』之下,只能是便宜了那一群渔翁,即便自家老子登上大位,也不见得一准能撑得下去,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却又有些子令萧畏『迷』茫了起来。[ 『奶』『奶』的,不管了,还是想想明日的大朝好了!萧畏本就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主儿,见自个儿琢磨了半晌都没能理清『乱』麻,索『性』不再多想,用力地摇了摇头,像是要就此将那些烦人的想法赶将出去一般,加快了脚步,向琴剑书院行了去,打算与林崇明再细细地商议一下早朝之际可能遇到的状况,可还没等萧畏走到地儿,半道上就见丫环小绿急匆匆地从长廊那一头跑了来,一脸子的惶急之『色』,登时令萧畏心里头咯噔了一下,忙不迭地便迎了上去。 “王爷,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小姐,小姐……”小绿跑得急,气喘得紧,一见到萧畏的面,大松了口气,紧赶着便要禀报,可气息不稳之下,话说得断断续续地,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可把萧畏给郁闷坏了。 “小旋怎地了,嗯?”萧畏自是清楚小绿口中的小姐指的就是项王府唯一的千金萧旋,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妹,萧畏向来是既宠爱又有些头疼不已,怕的就是这古怪精灵的小丫头每每喜欢作弄人,这会儿一听小绿提到了萧旋,萧畏头皮不禁有些子发麻。 “小姐来找王爷,没找到人,奴婢都说了王爷去见老王爷了,可小姐不信,硬是跑潇湘馆找人去,本来也没甚子,可后头不知咋地,小姐硬闯琴剑书院,这会儿怕是闹起来了,奴婢不敢耽搁,这不就找王爷来了。”小绿急喘了几口大气,稳住了气息,一迭声地将事情倒了出来。 “啊,这死丫头!”萧畏一听萧旋跑琴剑书院去了,登时便是一阵恼火,顾不得理会小绿的絮叨,急匆匆地便向琴剑书院赶了去,小绿见状,悄悄地冲着萧畏的背阴吐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这才扭着小蛮腰,跟在了后头。 小旋子搞个啥名堂来着,咱礼物不都给过了么,没事跑咱这儿闹腾啥啊,哪不好去,偏要闯琴剑书院,真是个小淘气!萧畏愣是搞不懂萧旋如此急吼吼地要找自己是为了何事——王府可不是寻常人家,一帮子兄弟辈们虽说都住在府中,可各自都有着偌大的院子,也都有着各自的活计,若不是逢年过节的,又或是专门去串门,平常时节还真少有见面的机会,这会儿萧旋如此急地找上门来,那一准该是有要事才对,只不过萧畏此时关心的不是萧旋找自己的目的,而是担心这丫头大闹琴剑书院,一想到自己给琴剑书院那几名仆人下过的死命令,萧畏的头便疼了半边,脚步自然也就仓促了许多,一路急赶着到了琴剑书院的门口,果然就见林瑶、白碧罗等诸女领着一大帮的丫环们正聚集在琴剑书院外头叽叽喳喳地瞎议论着。 “王爷回来了。” “王爷来了。” “参见王爷。” 一众人等见到萧畏匆匆赶到,七嘴八舌地便各自请起了安来,莺莺燕燕的声音噪杂成了一片。 “罢了,瑶瑶,究竟出了何事?小旋呢?”萧畏正自心急,哪有心思跟众女多客套,一挥手,示意众人免礼,看着含笑不语的林瑶,急急地便问了一句。 林瑶并没有开口回答,而是抿嘴一笑,抬起手来,指点了下琴剑书院,那意思显然是说萧旋已闯进了书院之中。 “尔等都散了,聚在此处作甚?”萧畏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挥了下手,示意众人各归各处,而后也没管众人动是没动,急步便行进了书院之中。 “嗯?”萧畏方才行到前院与后院的交接处,没听见内里的吵闹声,倒是听到了呜咽的箫声,那熟悉的曲调显然就是出自林崇明之口,不由地便是一愣,立住了脚,皱着眉头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还是缓步向后院子行了去,刚一转出院门,入眼便见白衣飘飘的林崇明端坐在石亭子的石桌前,手持玉箫,幽幽地吹奏着,而一向顽皮的萧旋竟如淑女般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那双眼中满是小星星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少女怀春之状,令萧畏一见之下,眼珠子险些就此掉出眶来。 不会吧?这都哪跟哪的事哦,莫非是火星撞了地球了,汗,林老兄还真是有本事,这才多半会,居然就……,晕,这事情怕是不好办了!萧畏对风花雪月的事儿自是了如指掌,一见萧旋那副样子,头立马就大了三分,要知道萧旋乃是老爷子的掌上明珠,才貌双全,前来提亲者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不凡京师权贵中的俊秀之才,可也没见老爷子点过头,真要是他俩擦出了火花,那麻烦可就大了去了。 身为穿越众,萧畏本人自然不会有太多的门第观念,在萧畏看来,不考虑门第差距的话,以林崇明之才气与样貌,完全可以配得上萧旋,可惜此事不是他萧畏能做得了主的,即便是有心成全,怕也难能——天家子女的婚姻向来就是场政治交易,萧畏本人如今也还陷在这等烂泥塘里不得自拔,实在是没把握去帮着别人,若是项王府里姐妹多的话,还好说,偏生整个项王府就这么一个,要想让老爷子同意这门亲事,这等难度比起登天来说,怕也小不到哪去。 棒打鸳鸯么?萧畏既不忍也不愿更不能,好不容易才得到林崇明这么个大才,萧畏如何舍得放弃,可要想办法撮合么,萧畏还真没有太多的底气,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才好了,犹豫不决地呆立在院门处,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心中百味杂陈不已。 “咳,咳。”一曲终了之后,萧畏慢慢地踱了出来,假咳了两声,风花月夜的意境霎那间便给敲了个粉碎。 “三哥。”[ “王爷。” 正沉浸在此时声胜有声中的一对儿一听到咳嗽声起,皆醒过了神来,各自抬头一看,见萧畏已一脸坏笑地站在了院子中,二人忙都站了起来,出言招呼了一声。 “小旋子,哥哥好像来得不是时候啊,嘿嘿……”萧畏坏坏地一笑,做了个鬼脸道。 “你,讨厌!”萧旋本就是个鬼精灵,哪会听不出萧畏此言所指,登时便臊红了脸,恨恨地一跺脚,气鼓鼓地嚷道:“好啊,三哥欺负人,哼,等嫂子来了,看小妹不告你的状。” “嫂子?”萧畏狐疑地看着萧旋,愣是搞不清这小丫头在说啥来着,大嫂叶氏向来娴静,从不管府中是非,找她告状,能有啥用? “哼,三哥,你还不知道罢,唐姐姐就要来了,到时候看你如何应对!”萧旋小瑶鼻一皱,哼了一声道。 靠,是她啊,切,管她来还是不来的!萧畏对于强加到自己头上的这门亲事半点好感都欠奉,一听是唐悦雨要来,自是扫兴得很,实不想谈论此事,这便眼珠子一转道:“嘿嘿,小旋子长大喽,懂事了么,好,好啊。” “你……”萧旋哪会听不出萧畏这话的意思,小脸“唰”地便涨得通红,一跺脚,飞也似地逃了去,连看都不敢看坏笑着的萧畏一眼。 “王爷,在下……”一见萧旋跑得没了影,在一旁显得极为尴尬的林崇明刚要出言解释,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俊秀的脸上已是红晕一片。 “林兄放心,小王断不会袖手的。”萧畏先前几番思量之后,已有所决断,此时见林崇明如此作态,立马笑着作出了承诺。 “王爷误会了,在下实不是……”林崇明先前在院子中吹箫之际,没想到竟有个小姑娘闯了进来,他其实并不知萧旋的真实身份——萧旋这刁蛮丫头,满王府谁人敢得罪了去,拦在书院前的那几名下人又哪有胆子敢真的阻拦,这丫头独自进了院子,找到了林崇明吹箫之所在,彼此交谈了一番,在乐理上谈得颇为投机,这才有了一吹一听的事儿,可等萧畏点明了萧旋的身份之后,林崇明这才惊觉萧旋之来历,心情自是复杂得很,再被萧畏这么一打趣,实是尴尬至极,一时间竟不知说啥才好了…… 第127章 送上门来的竹杠 弘玄十六年九月十八日,卯时将至,天边刚『露』出一丝的鱼肚白,偌大的中都城尚沉浸在睡梦之中,可皇宫承天门前的官场上却已站满了前来上朝的大臣们,此乃常例,原也甚可言之处,然则今日的情形却有些怪,往日里朝臣们总是分成数个小圈子,小声地笑谈着,可今日一众大臣们却似乎都心彼此寒暄,一个个面『色』凝重已极,却又都像是有所期盼之状,诡异的安静直到萧畏的马车抵达之际,这才彻底地崩碎了,嘤嘤嗡嗡的议论声大作间,数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走下马车的萧畏身上。 咋地,看啥呢,没见过咱这么帅的人是不?一身王服的萧畏刚走下马车,入眼便见数灼灼的目光扫了过来,饶是萧畏胆子倍儿肥,却也不自觉地有些子紧张了起来,心里头暗自叨咕了一番,伸手整了整身上那新鲜出炉的王服,借机平抑了下心头的撞鹿,这才不慌不忙地缓步向广场上行了去。 “九弟来了,怎地病好了罢,哥哥可是就等着你来了!”萧畏还没走到朝臣们中间,就见大皇子萧如峰已排众而出,咧着大嘴,笑哈哈地走到萧畏的面前,伸手猛拍了萧畏肩头一下,一派亲热比之状地招呼道。 “九弟,好些了么?”[ “九弟,病未好,就赶着来早朝,勤勉有加,实乃我等之楷模也!” “九弟,早啊。” 没等萧畏跟萧如峰寒暄呢,几位皇子全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打着招呼,一个个貌似比关切萧畏的病体似地,还真有点兄弟情深之模样了的。 “诸位哥哥早,小弟病了几日,实是刚好,没能陪诸位哥哥好生聚聚,实是抱歉则个。”萧畏一见诸位皇子的架势,哪会不知晓这哥几个这两日来一准没少私下勾搭,如今已是抱成了团,准备在早朝时分联手对太子发难了,之所以如此热情地招呼自己,左右不过是指望着自己能出面坐实了太子的罪名罢了,可惜萧畏压根儿就没打算陪众人唱上这么一场『逼』宫的大戏,只想着浑水『摸』鱼罢了,此时见哥几个热情比,萧畏肚子里暗笑不已,可口中却是谦和地应付着。 “没事,没事,人么,总有个三灾六难的,病能好就成啊,我说呢,小九这是吉人自有天相么,瞧瞧,哥哥本正打算帮着请些太医呢,九弟的病就大好了,可喜可贺啊,好,回头哥哥请客,想去哪逍遥,九弟说了算,诸位弟弟也一同热闹去!”萧如峰摆出大哥的气派,大手一挥,煞有气势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如峰倒是说得兴奋比,可惜其他哥几个压根儿就不买他的帐,别说出言附和了,便是连陪笑一下都欠奉,倒是围着萧畏问寒嘘暖个不停,就跟没听到萧如峰的提议一般,气得萧如峰脸『色』瞬间青得发黑,有心发作么,场合又不太适宜,只能是黑着脸哼了一声,怒视着一众围着萧畏献殷勤的兄弟们,牙咬得咯吱作响,然则哥几个却依旧满不在乎地聊着,浑然不将萧如峰的怒火放在眼中。 得,老大这厮还真是个大傻冒来着,也不看自个儿手中的势力有多少,跑这儿来摆大哥大的架子,不是自找没趣还是咋地,嘿,别说老二了,就连老六这一年的发展下来,实力都比你这个当大哥的强了不老少,还指望着一众兄弟们抬你进东宫,做梦去罢,您老也就是跑跑龙套的角儿罢了,天可怜见的!萧畏一边跟一众兄弟们瞎扯着,一边偷眼观察众人的反应,一边还没忘对萧如峰的悲惨遭遇鄙视上一把,心里头更做实了诸皇子此番绝对成不了事的判断,道理么,也很简单,不说今上的心思如何,就哥几个如此这般的貌合神离之状,又岂是能成大事的样子? “当,当,当……” 就在萧畏与一众皇子们瞎扯淡之际,承天门城楼上的钟声响了起来,与此同时,厚重的城门也正缓缓地被宫卫们从内里了开来,进宫的时间到了,众朝臣们顾不得再议论,忙不迭地各归各位,整队准备进宫上朝,直到此时,一众皇子这才不得不放过了萧畏,紧赶着排到了群臣们之前。 妈的,总算是都滚了,一群鸟人!萧畏如今虽已封王,可却是马政署的主官,按大胤律令,上朝之际,不能以王爵来算品级,须得以实职来定排位,归属到太仆寺旗下,算是太仆寺少卿的衔职,站位么,也就只能委屈地跟在了陈明远的身后,算是朝臣中不溜秋的地位,离着一众皇子们所站的头排,隔了老远的距离,此时见哥几个总算是滚了开去,本就有些子不耐的萧畏暗自在心里头骂了一声,迈开脚步向着自己该去的地儿走了过去。 “荥阳王请了。”陈明远早早地便排在了队列中,一见到萧畏走了过来,很是客气地微微一躬身,摆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萧畏站到他的前面。 哈,老陈头如此做派怕是太子那厮有所耳提面命罢,嘿,有趣,看看太子还能给出啥好处来,咱等着您老来收买了。萧畏一见到陈明远脸上那献媚的笑容,肚子里不由地便是一乐,笑呵呵地摆了下手道:“陈太仆寺卿客气了,本王如今管着马政,算起来可是您老的下属了,您老先请,小王附尾骥可也。” “岂敢,岂敢,王爷说笑了,下官实不敢居王爷之上,王爷,您上排请。”陈明远一心要讨好萧畏,忙略退了小半步,很是客气地说道。 “哎,陈太仆寺卿如此说法可就不对了,本王虽是王爵,可依着律令,却属少卿之职,岂敢『乱』了朝局之次序,您老请。”萧畏笑眯眯地摆了下手,站到了陈明远的后头。 “那好,那好。”一听萧畏提起了律令,陈明远尴尬地笑了笑,搓了搓手道:“王爷,有位朋友托下官给您捎个口信,说是有些生意上的事欲与王爷合作,若是能得王爷应允,当有重谢。” 重谢么?那得看有多重了,嘿嘿,越重越好啊!萧畏本就打定了要帮太子过了这一关的主意,可却绝不介意从中收取些好处,毕竟这可是白得的,自然是越多越好,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不是? “呵呵,好说,好说,只是这‘谢’字从何说起啊?”萧畏一副财『迷』的样子,毫顾忌地搓着手指头,摆明了要钱的架势,看得陈明远傻不楞登地张大了嘴——陈明远本人就是个大贪官,往日里自是没少收受贿赂,可再怎么着也都是遮遮掩掩地来,哪见过似萧畏这等明目张胆的样子,真搞不清楚面前这个贼笑着的小子到底是王爷呢,还是个专门搞敲诈勒索的小地痞来着,一时间整个人都傻了,呐呐地不知该说啥才是。 死老头,傻不啦叽地愣着作甚,再不掏钱,可就要上朝了!萧畏对于送上门来的竹杠可是很喜欢敲的,这一看陈明远呆傻了,忙不迭地咳嗽了一下,小声地提点了一句道:“陈太仆寺卿,上朝的时间到了,您老若是没旁的可说,那就赶紧排队好了。” “啊,是,是,是。”陈明远愣了愣,一见四周的大臣们全都注视着自己,登时便有些子慌了神,一边一迭声地应着是,一边小心地贴到萧畏的身边,手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个小荷包,悄悄地塞进了萧畏的袖口之中。[ 哟嗬,还真有点料嘛,爽,赚翻了!萧畏悄悄地一捏那个荷包,发现内里鼓鼓地,一准都是银票子,虽说不清具体有多少,可太子既然敢出手,那就自然少不到哪去,这等白得的钱财可把萧畏给高兴坏了,眼一眯,笑呵呵地点了下头道:“陈太仆寺卿放心,本王向来都是守信用的,呵呵,合作好啊,天下最难得的就是精诚合作了,啊,上朝了。” “……”陈明远被萧畏这么消遣的话闹得脸上青一块白一快地,满心眼里不是滋味——那荷包虽小,内里的银票子却不少,足足三十万两之巨,本来么,陈明远还打算跟萧畏谈个价啥的,可被萧畏绕了几下,人一糊涂,没时间谈价格了,也就只能一股脑地全都塞给了萧畏,还不见得一准能得到萧畏的帮忙,这等事儿着实令陈明远郁闷得想吐血,可这当口上却又没法再多说些甚子,只能是言地随着涌动的人群缓步行进了大开的宫门之中……卯时已过,可皇上还是没到,宽敞的太极殿中高高低低地站满了有资格参与朝会的数百名朝臣,但却一丝的声响,大殿中静得连根针掉到地板上都能听得清,然则一众大臣们虽都肃然而立,可眼里头却都是满是复杂的神『色』,担忧者有之,企盼者有之,事不关己的漠然者也有之,可论是持何种态度,在此等时分,也只能是默默地等待着帝驾的到来。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独有的尖细嗓音从后殿一迭声地响了起来,原本肃立在殿中的朝臣们全都精神为之一振,各自拂袖跪倒于地,不少人等的脸上都『露』出了紧张而又期待的神『色』,一场暴风骤雨即将上演,或许将会是弘玄朝最热闹的一次朝会,又有谁能不为之期待的呢…… 第128章 逼宫(1) 第128章 『逼』宫(1) 随着一阵略显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身明黄龙袍,头戴平天冠的弘玄帝在一大群宦官们的簇拥下,缓步从后殿转了出来,也没去理会一众朝臣们的大礼参拜,径直走到了前墀上的龙椅上坐了下来,一反常态地没出言让众臣平身,龙颜上满是肃杀之气,而跟在弘玄帝后头行将出来的太子则是一脸的灰败之『色』,勾着头,拖着脚也行到了前墀下的椅子上落了座,直勾勾地看着跪满了一地的朝臣们,眼神里满是委屈与不甘,很显然,这几天太子过得比之纠结。 “众卿平身。”弘玄帝任由一众朝臣们跪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低沉着嗓音叫了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众朝臣中老迈者居多,这么长时间地跪着,一个个腿脚早就发了麻,呼起万岁来自是没了往日那等山呼海啸的气势,显得有些子参次不齐之状,似乎预示着今日早朝那暗昧不明的前景一般。 “启奏陛下,微臣有本章在此,臣要参太子殿下纵容太仆寺卿陈明远肆意祸『乱』马政,上下其手,贪墨算,更有甚者,竟公然指使太仆寺少卿刘傅,账房主事张烨武等一干『奸』佞小人伪造账册,企图蒙蔽世听,其行也诡也,其德亦有亏乎,臣身为监察御史,不敢不上奏天听,恳请圣上下旨明察,还天下一个清明。”依附于诸皇子的朝臣们显然都是有备而来,这不,谢恩之音尚未落定,江南道监察御史刘景明已从百官队列的后头“噌噌噌”地窜了出来,当庭劾起太子来了。[ “启奏陛下,微臣亦有本上奏,臣亦是要参太子行为不轨一事,据臣所知,三日前,太仆寺马政署内竟有官吏纠集滋事,大损朝廷体面,概因账房主事张烨武做假账一事为荥阳王撞破,太仆寺少卿刘傅公然啸聚不法之辈,以下犯上,险成惨祸,幸得荥阳王处置果断,方将事态平息,后,太子不顾储君之尊,亲往马政署,以势压人,『逼』迫秉公办差之荥阳王交出张烨武,遂有东宫内卫总管王溟遇刺一案,今所有涉案之东宫卫士已被五城巡防司一体拿下,人证物证皆在,一查便可见分晓,臣恳请陛下降旨三司会审,以明辨是非。”刘景明话音刚落,又一名身着监察御史服饰的官员站了出来,畅畅而谈谈,言辞灼灼地直证太子之非,此人姓宋,单一字摇,向附于二皇子麾下。 “陛下,臣亦有本上参,王溟遇刺案已遍传京师,谣言四起,人心惶惶,当三司会审,明是非,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陛下,臣依附。” “陛下,臣亦附议!” 刘景明代表的是大皇子萧如峰,而宋摇代表的则是二皇子萧如涛,这两位御史一站将出来,早有准备的一众朝臣们自是轰然跟上,当然了,现如今站出来上本的都是中下级官员,至于六部尚书等内阁大臣则还都老神在在地立在殿前,并没有就此事进行表态,纵然如此,可也架不住人多,这一呼拉冒出七、八十名朝臣,个个口口声声要参劾太子,其声势着实吓人得紧了些,就这会儿,朝议才刚开始呢,气氛已是火爆得紧了。 一众朝臣们群情汹汹,然则弘玄帝却始终没有表态,只是静静地听着,甚至脸『色』都不曾有所变幻,直到群臣们全都安静了下来之后,弘玄帝这才眼皮一抬,瞥了眼在前墀下头正自坐立不安的太子,语调平缓地开口道:“海儿,众爱卿所上之本章尔可都听清了,嗯?” 萧如海正自心慌意『乱』间,一听弘玄帝开了口,如触电般便跳了起来,铁青着脸道:“父皇,孩儿,孩儿都听清了。” “那好,尔可有何辩解的,说出来与朕听听罢。”弘玄帝脸皮抽搐了几下,阴森森地追问了一句。 萧如海恨恨地一咬牙道:“回父皇的话,此皆捕风捉影之事耳,孩儿实不曾有如此之过。” “哦?是么,如此多的朝臣皆言尔有大过,莫非皆是虚言么,嗯?”弘玄帝伸手了龙桌,一步都不曾放松地追问着——弘玄帝这句问话可就有些子诛心了,真要是太子说出个所以然来,总不成一众冒将出来的朝臣们全都犯了欺君之罪罢,那可是要掉数脑袋的,一众朝臣们为了自家『性』命着想,哪还有不赶紧叫嚷的道理。 “陛下,臣等所言句句是实!” “陛下,臣等不敢虚言欺君,望陛下明察。” “陛下,老臣等所言皆有实据,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传五城巡防司贺知兵、贺将军出列对质。” 得,群臣们这么一闹腾,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的朝堂又成了噪杂的菜市场,这一回弘玄帝可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冷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大殿之中寒意陡然而起,一众朝臣们见状,自是全都噤若寒蝉地赶紧收了声。 “说罢,朕听着呢。”弘玄帝凛然地扫视了一下跪满了一地的朝臣们,这才将目光朝向了太子,略微缓和了下语调道。 一听弘玄帝发了话,萧如海忙躬了下身子,语气平和地回答道:“回父皇的话,并非朝臣们虚言欺君,亦非儿臣礼非法,实是其中另有曲折,以致诸公误会了儿臣之故,个中情形便是如此,儿臣未能事先禀明父皇,实有逾越之过失也,恳请父皇责罚。” 靠,这父子俩一唱一和演戏啊,配合得也太过默契了些吧,还真当大家伙都是傻子不成?嘿,走着瞧,哥几个哪可能让这对父子俩就这么一演到头,好戏也该开始了!萧畏躲在朝臣们中间看着热闹,可越听就越不是滋味,心中一动,已明了弘玄帝父子俩实际上早就曾沟通过了,弘玄帝十有八九是训斥了太子一番之后,又给出了死保的承诺,否则的话,这双簧戏哪能演得如此『逼』真,不过么,萧畏却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就等着看诸皇子如何打破僵局了。 “父皇,儿臣不敢苟同太子殿下之言,此事乃我朝之最大丑闻,岂可轻巧一句逾越便可了结,儿臣请求父皇下旨明察,务必查出真相,给天下臣民一个交待!”太子话音一落,群臣们自是一片哗然,脾气最暴的大皇子萧如峰最先沉不住气,大步行到了殿前,虎声虎气地率先发难了。 “哼,尔这是欲教朕么?嗯?朕若是不查又待怎地?”萧如峰不出头还好,一出头反倒惹来了弘玄帝的怒火,但见弘玄帝面皮一紧,冷冷地哼了一声,咬着牙一迭声地反问着,饶是萧如峰胆子素来便大,可一见弘玄帝发了火,却也吃不住劲了,紧赶着跪了下来,口角嚅动了好一阵子,却是连一句话都不敢回了。[ 弘玄帝这么一发作,正自嘤嘤嗡嗡地瞎议着的群臣们全都被震住了,谁也不敢再多说半句,都怕引得弘玄帝的怒火撒到了自个儿的头上,一时间满大殿就此死寂了下来,眼瞅着一场轰轰烈烈的『逼』宫大戏就将这么地不了了之之际,二皇子萧如涛缓步从群臣队列中行了出来,踏上前数步,对着弘玄帝一躬身道:“父皇息怒,大哥所言之辞虽有过激之嫌,然忠心却是不假,现如今朝野不宁,皆因王溟一案而起,诸臣工请求彻查,亦是为安抚民心之考虑,太子殿下既言其中另有曲折,那便请太子殿下为群臣解『惑』亦不可,此儿臣之愚见也,恳请父皇明断。” “父皇,儿臣以为二哥所言甚是,还请父皇圣裁。”萧如涛既然已站了出来,一向与其焦不离孟的萧如义又岂肯落后,萧如涛话音方才刚落,萧如义已大步行上前去,高声附和了一句。 “父皇,儿臣亦是如此看法,恳请父皇明鉴。” “父皇,儿臣亦持这般看法。” 五、六两位皇子一见几位兄长都先后站了出来,自是不肯放过这么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各自对视了一眼之后,也都紧跟着站了出来,表明了态度,随着一众皇子们的出场,『逼』宫之大戏瞬间便到了个高『潮』。 一见到诸皇子们争先恐后地全都站了出来,弘玄帝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了几丝青『色』,沉『吟』了半晌都没开口,可惜一众皇子们这会儿一门心思要『逼』宫,哪会去体谅自家老父的心情如何,一个个虽恭敬地站着,却丝毫没有就此退缩的意思在内,半晌死寂之后,弘玄帝似乎很有些子奈地看着太子道:“海儿,尔之兄弟们都想知晓尔所言之曲折何在,尔这便说将出来好了。” 球终于踢到了太子的脚下,一众朝臣们全都为之精神一振,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太子的身上,事到如今,轮到太子做决断了,不是说不说的问题,而是敢不敢赌的问题,赌的便是萧畏的态度! 把握?没半点把握,萧如海从来就看不懂萧畏这么个明明很有才气,可做起事来却颠三倒四的家伙,哪怕先前已得到陈明远的暗示,知晓萧畏已接受了自个儿的好处,然则萧如海还是不太敢将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萧畏的身上,只是到了这等时分,除了萧畏之外,萧如海也真找不到旁的救命稻草了,若是不能过得此关,别说太子之位了,便是自家小命都已是岌岌可危矣,赌还是不赌,这可是个要老命的问题! 时间,没有时间再考虑了,面对着众臣们灼灼的目光,萧如海的鼻尖上沁满了汗珠子,狠狠心,一咬牙道:“父皇,此事儿臣身处漩涡,纵使如何分辩,亦难让众臣满意,既如此,儿臣提议由荥阳王代儿臣叙述事情之经过,恳请父皇恩准。” 萧如海此言一出,所有人等的目光“唰”地便全都看向了躲在群臣中央的萧畏,一股子以名状的压力骤然而起,令萧畏脸上的微笑不由地便是一僵…… 第129章 逼宫(2) 第129章 『逼』宫(2) 靠,你个混球,不会罢,这就扯上老子了,狗日的,算你狠!萧畏是有着要帮太子一把的打算,然则他也就只想着敲敲边鼓而已,压根儿就没打算冲锋陷阵地当打手来着,这冷不丁地瞅见满殿人等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自个儿身上,看那架势,自个儿此番想看戏怕是不成了的,闹不好还得唱一回主角,这可把萧畏给郁闷坏了,恨不得拿把刀子活劈了太子那厮。 “小畏,来,朕有话问尔。”弘玄帝见萧畏任凭朝臣们怎么盯着看都不肯出列,嘴角一弯,『露』出了个淡淡的微笑,对着萧畏招了下手。 得,没辙了,皇帝老儿都发话了,就算再不情愿,萧畏也没得选择了,只好磨蹭地走出了队列,金山倒玉柱般地跪了下来,比虔诚状地请安道:“臣萧畏,叩见陛下。” “免了,平身罢。”弘玄帝一派和蔼可亲状地虚抬了下手,示意萧畏免礼,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萧畏好一阵子之后,这才温和地笑着道:“小畏啊,马政之事烦难,这些日子可是辛苦你了,尔切莫畏难,一切有朕在,尔尽管放手去做便可。”[ 嘿,老爷子,您老哄小孩啊,还不就是指望着咱帮太子擦屁股罢了,搞那么多虚情假意出来,很有趣么?聊!萧畏本就是精明过人之辈,哪会猜不出圣意何指,肚子里叽叽歪歪地叨咕着,可礼数上却是做得一丝不苟,紧赶着一躬身,高声谢恩道:“陛下宏恩,臣当效死以报。” “嗯,那就好,朕听闻前几日马政署里出了些『乱』子,可有此事?不必担心,朕只是问问,尔尽管详细道来好了,朕自会为尔做主的。”弘玄帝似乎对萧畏的知趣颇为欣赏,脸上的笑容愈发和蔼了起来,捋了捋长须,笑呵呵地出言问道。 不必担心?哈,咱才不担心呢,担心的怕是您老人家自个儿罢,得,看在您老如此客气的份上,咱就帮着搭一回手好了。萧畏这几日来与林崇明就着朝局的演变进行过不知多少次的演了,应变之道自是早就烂熟于心,尽管此时由其主述算是其中最为不利的一个局面,可萧畏却也并不怯场,此时见弘玄帝眼神中的期待之『色』浓烈得紧,心中倒也有些子小小的得意,这便紧赶着一躬身回答道:“是,臣侄遵命。” 一听萧畏这就要要开口言事了,所有人等的脸『色』立马就凝重了起来,论持哪种立场之人,到了此时,对萧畏的企盼之心却都是一般二的,都指望着能从萧畏口中听到最符合自己一方所需的信息,然则却都不免在担心萧畏这浑小子会信口开河地胡说八道一气,毕竟这厮荒唐的事儿实是没少干过,天晓得他那张嘴里能吐出啥类型的牙来。 大家伙都急了,可萧畏倒好,一点都不急,慢条斯理地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本奏折,双手捧着,举过了头顶,朗声道:“启奏陛下,微臣蒙陛下恩宠,得以接掌马政署之要职,实不敢轻忽职守,日思夜想之,终得一策,或可重整马政之余,解芸芸马户之苦厄,臣恳请陛下御览。” 萧畏这话一出,满堂哗然一片,数人等紧绷着的神经险些就此崩溃了去,真不清楚萧畏脑瓜子里想的是啥玩艺儿,在这等『逼』宫的紧张场合下,这位爷居然还有心思去琢磨重整马政,私下想想也就罢了,竟然在这么个节骨眼上,如此正儿八经地提了出来,简直就是“不务正业”之典范,实是令人很有些子哭笑不得的。 “递上来。”不说朝臣们被萧畏此举弄得神经崩溃,即便是弘玄帝这般城府深似海之辈,也被萧畏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手闹成苦瓜脸,愣了好一阵子之后,实是奈至极地一挥手,略有些不耐地吭了一声。 弘玄帝金口一开,自有侍候在前墀边上的一名小宦官紧赶着走了下去,将萧畏手中的折子接过,转交到了龙桌上。 弘玄帝本心在此时看甚子马政折子,可面对着萧畏那满脸的期盼状,却又不得不装个样子地端详了起来,可仅粗粗一看,心神立马为之所吸引,不由自主地便看得有些子入了神,老半天都没说一句话,倒是眉宇间的惊疑之『色』愈发浓烈了起来——萧畏的折子很长,整整十数页,洋洋洒洒近万言,从分析如今马政的弊端到具体如何分步骤解决此事,以及相关安排和注意事项全都明白误地列了出来,虽说只是个大体的框架结构,然则可行『性』却是颇高,就算达不成所有的目标,也远比现如今的马政策略要强上数倍,若真要说有所缺憾的话,那便是此策过于重商了,不太符合儒家之大道,弘玄帝当年能从一众皇子的惨烈纷争中脱颖而出,甚至将有着天下第一宗师之美誉的项王萧睿都压过了一头,自然不是寻常之辈,只匆匆过了一遍之后,对此策便已有了相当的了解,同时也有着相当的震惊,只因此等妙想实在是匪夷所思了些,弘玄帝不敢相信此策会是萧畏这么个混小子所能构思得出来的。 弘玄帝良久不曾从折子上抬起头来,一众朝臣们自是全都等得心焦比,可谁也没胆子上前催促,也就只能全都傻不楞登地干等着,诸皇子更是面『色』黑沉似铁,恨不得将萧畏这个坏小子拖下去痛打上一回的,只可惜想归想,做却是没人敢这么做,不单不敢在此时找萧畏的麻烦,还得陪着笑脸儿,否则的话,天知道萧畏会不会一翻脸,就着王溟一案给大家伙下个『药』啥的。 耍赖,没错,咱就是要耍赖咋地了,不答应了咱的奏折,那就别指望咱按着您老的步调走!萧畏眼瞅着弘玄帝半天都没个表态,心里头不免有些子犯起了叨咕——萧畏这一手说实在的,还真有些子趁火打劫的意味,只不过萧同学脸皮厚,半点都不在意旁人究竟是怎个看法,然则心里头其实还是很些紧张感的,不为别的,只因马政乃是萧畏崛起朝堂的第一块基石,断容不得有失,自是越早走上正轨越好,更主要的是在如今这节骨眼上,一众朝臣们为了王溟一案之故,很难真儿个地出面为难此事,可以说正是通过此策的最佳时机,一旦要是错过了,真按正常朝议程序来走的话,究竟要拖到哪年哪月才能过得了关可就不好说了的。 萧畏的用心实在是有些子太过明显了些,老得都成了精的弘玄帝又岂会看不出来,只不过看得出归看得出,弘玄帝对于这份有些个奇谈怪论般的策略还是颇为看好的,虽不敢确定一准能成大势,可最起码能缓解一下民间对马政的恶评,确是值得一试之良方,有心就此准了奏,可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一挥手将司礼宦官高大成叫到了身边,吱了一声道:“宣!” “是,奴婢尊旨。”高大成忙不迭地应答了一声,双手捧着折子走到前墀的台阶上,将折子展了开来,清了清嗓音,这便高声地造本宣科了起来:“臣,荥阳王萧畏,蒙帝恩浩『荡』,跃登马政之执掌,凡历数日,有得如此……” 这一头高大成不紧不慢地宣读着,那一头聚集在一起的诸皇子可就急红了眼,眼瞅着一场『逼』宫的朝议被萧畏这厮胡『乱』搅合了一把之后,议题之重心竟有了拐弯的迹象,看这等架势,如此大好的一个赶太子下台的机会就要没了,哥几个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可这当口上,他们便是再急也没辙,只能耐心地听着高大成尖细的嗓音在大殿里盘旋不已,彼此间交换了数十个眼神之后,哥几个竟已达成了一个不言的默契,那就是一旦弘玄帝有问,立马鼓动各自所有隶属之朝臣快速响应萧畏的一切提议,不给弘玄帝继续拖拉下去的机会。 “诸位爱卿,对小畏所提之马政折子有何见解不妨提将出来,集思广益一番也好。”高大成宣读完了萧畏的折子之后,弘玄帝沉『吟』着开了金口,算是竖起起了对此折子进行全面讨论的标杆,一众朝臣们“嗡”地一声便胡『乱』地小声议论了起来,可却人抢着站将出来表明态度。 “父皇明鉴,儿臣以为此策当是可行,不失为医治马政弊端之良方也,儿臣愿附尾骥。”弘玄帝话音刚落,四皇子萧如义第一个站了出来,旗帜鲜明地表了态。 “父皇,儿臣以为九弟这策子实是大善,当急行之,以解马户倒悬之苦。” “父皇,儿臣等皆以为此策善之大善也,乃治国之良方!” 有了萧如义的带头,一众皇子们自是纷纷跟上,宛若见到啥治政之真理一般,齐刷刷地大唱起了赞歌来,录属于一众皇子们的大臣们也跟着起了哄,一个个口口声声说此马政新法绝佳已极,一时间称善之声此起彼伏,又怎个热闹了得,可把萧畏给得意得有些子飘飘然了起来,可惜好景不长,就在一片响亮比的赞许声中,一声呼号突兀地响了起来——“臣反对!”,随着反对声起,一员老臣从队列中闪了出来,登时便令正唱着赞歌的群臣们就此安静了下来……[ 第130章 逼宫(3) 第130章 『逼』宫(3) 是他!汗,这老爷子咋又冒了出来,还真将自个儿太当盘菜了罢,得,这回又得有麻烦了!萧畏一见到冒将出来的是谏议大夫王云鹤,头立马就疼了起来,知晓自个儿原先的估计怕是太过乐观了些,可也拿王老爷子没办法,只能是眼珠子狂转着地暗自寻思着对付的招儿。 王云鹤官不大,说起来也就是个正五品罢了,在这满朝权贵中,只能是垫底的角『色』,可这老爷子一来爱较真,纠缠起事情来,总是没个完了,谁要是被他老人家给缠上了,嘿,一准是麻烦不断,更令人发怵的是王老爷子乃是京师清流之领袖,虽说文名不及已告老还乡的舒雪城,可其在天下学子中的清誉却有过之而不及,哪位大员要是被这厮给劾了,就算最终侥幸能过得关去,名声也得就此臭大街了,是故,他老人家一出面,大家伙立马全都噤了声,再说了,一众朝臣们之所以支持萧畏的马政新策,其实不过是想着赶紧将这档事儿翻了过去,也好继续先前的『逼』宫大事,并不是真的就对萧畏衷心支持,眼瞅着这位老爷子一出面,事情怕是没那么容易能收得了场,大家伙也就没了先前那般支持的热情了,左右马政策略能否过得关去,大家伙谁都不关心,这等跟王老爷子打擂台的事情,还是交给萧畏这个正主儿自己去『操』心为妙。 “陛下,马者,兵备之首,重中之重,岂可儿戏之,老臣观此策虽有些奇思妙想,错疏之处颇多,骤然遂行,『乱』政矣,望陛下三思。”王云鹤压根儿就没管旁人作何感想,大步行到殿前,一躬身,好不客气地便提出了质疑。 “嗯,王老爱卿心系社稷,朕是知晓的。”弘玄帝笑着点了下头,赞许了一声,而后对着萧畏招了招手道:“小畏啊,王老夫子对尔之策尚有疑虑,尔可有何说的么?”[ 说?当然要说,老子就不信辩不过这糟老头儿!萧畏哪会看不透弘玄帝此举的用心,左右不过是打算拖延时间,以便缓和一下朝议一开始便剑拔弩张的紧张罢了,实际上,弘玄帝心里头早就认可了此策,否则的话,也不会下令高大成当庭宣读折子,一句再议便可驳回了事,又何须费事如此。 “陛下,臣愿与王大夫相互印证一番,以明事理。”萧畏是一心要趁着这等大好之机会闯关的,自是不怵与难缠的王云鹤对薄当庭,这便站了出来,躬身应答道。 “嗯。”弘玄帝面带微笑地吭了一声,比了个手势,示意双方可以开始就此事相互辩论了。 “王大夫请了,不知您老对当今之马政如何看?又可曾知晓各地马政之实情,再者,小王很好奇王老夫子是否有解决之道,还请赐教!”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跟王云鹤比划一番,萧畏自是不会怯场,弘玄帝一点头,萧畏立马出言开始发难了。 萧畏这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着实是词锋锐利,倘若王云鹤就此一一作答,主动权立马就要被萧畏掌控在手,一旦如此,这场辩论王云鹤要想扳回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的,可惜的是想法虽好,王老头却压根儿就不吃萧畏那一套,板着脸道:“荥阳王请了,老朽对尔所献之策有三不明:其一,马者,国政也,岂可以商替之,须知重农重商乃君子小人之分际,商者本就小道,信义全,一旦马控于商户之手,稍有差池,国政必『乱』;其二,商者能豢马,以牧监代之又有何不可,须知我朝马政之初,官豢之马场不计其数,尔欲以商为此国政,是何道理?其三,尔既言公开招标,如何确保公平,又如何确保所有中标者皆有为国效力之心?此三不明还请荥阳王为老朽说个分明。” 哟嗬,这老爷子还真是有够难缠的!萧畏见王云鹤不接自己的招,反倒提出了三不明,心中不由地暗骂了一声,不过却也不慌,毕竟在提出新政之前,萧畏早就将可能遇到的阻力都分析透了,此三疑问虽难答,萧畏却是早有准备,这便不慌不忙地揖了下手道:“王大夫问得好,且容小王一一说明:商者虽小道,却是国之所需,民之所需,若商,则物流不畅,国库不充,正所谓商不富国即是此理,至于商者信义,大谬矣,人信则不行,商信则必败其家,非能长久之道也,小王既敢用商,自然会加以筛选,信之辈何能入得了围,此为其一,其二,今马政之败坏,不在马而在人,尸位素餐者众,非只刘傅一人,似这般人等在所不少,小王岂敢将大政付之,不若另起炉灶而为之的好;其三,小王既言公开招标,自然一切皆公开透明,所有议标皆示之于众,何来不公平之说,再者,有牧监在,只须依条例行事,当可掌控大局,又何愁众马商行不法之事乎?且,商者言利,小王许之以重利,又何愁马商不用命?如此解释,不知王大夫可满意否?” “荥阳王高明,老朽当拭目以待。”听完了萧畏的解释,王云鹤默默地思索了一番,总觉得萧畏所言并非儒家正道,可一时间也难找出太好的反驳理由,这便很是干脆地一揖手,丢下句话,便退了下去。 “父皇明鉴,儿臣以为九弟大才堪用,此番马政能托付于其,当可忧也。”王云鹤才一刚退下,大皇子萧如峰已是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紧赶着便唱起了赞歌。 “父皇,大哥所言甚是,九弟之策确是谋国之道,当可重振马政疑。” “父皇,儿臣附议!” “父皇,儿臣也以为此策可行。” 一众皇子见王云鹤这么个难缠的家伙都被打发了去,自是全都站了出来,纷纷附和,都想着赶紧将此事揭了过去。 “嗯,众卿既然皆异议,此事朕便准了。”弘玄帝见状,倒也没再含糊,大手一挥,便准了萧畏的奏请。 呼,过关了,哈,总算是过关了!萧畏一听弘玄帝开了金口,心情自是大好,紧赶着跪倒在地,磕了个头道:“臣谢主隆恩,当效死以报,定不负陛下之重托。” “嗯,小畏之忠心朕自是信得过,此事由尔『操』办,朕放心得很,平身罢。”弘玄帝似乎对萧畏的表忠心很是满意,和蔼地一笑,虚抬了下手,出言抚慰了一番。 “父皇,先前太子提议由九弟阐明王溟一案之实情,如今马政之事既了,儿臣提请九弟言明其事?”弘玄帝话音刚落,四皇子萧如义立马与二皇子对了个会意的眼神,站了出来,高声禀报道。 “准了。”一提到王溟一案,弘玄帝脸上的微笑立马就不见了,阴沉沉地扫了眼萧如义,挥了下手,寒着声准了其所奏,此言一出,满大殿的朝臣们立马全都精神高度紧张了起来,人人目光迥然地盯在了萧畏的身上,一股子庞大的压力陡然而起,饶是萧畏生『性』沉稳,也还是被这股子气息闹得心里头微微发慌。 得,躲不过去了,那就说好了,左右自个儿该得的都得到了,该闹的就让他们接着闹去得了!萧畏见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到了自己身上,咬了咬牙,将心一横,站了出来道:“启奏陛下,此事臣只是当事人一方,所言仅限臣之所知。” “嗯,朕自会判断,小畏但说妨。”弘玄帝眼中闪过一丝嘉许的光芒,可脸依旧是板着的,只是淡淡地吭了一声。[ “此事当从头说起,臣自奉了陛下旨意,得以接掌马政,战战兢兢,不敢有失,本想着与马政众官齐心协力,以报效圣恩,然,臣偶得一线报,言及在臣上任之前,有胆大妄为之账房主事张烨武竟敢伪造账册,企图掩盖其贪墨之大罪,臣既闻知此事,自不敢轻慢,本打算请其前来,问个究竟,却不料刘傅、刘少卿竟公然鼓动属官群起闹事,欲陷臣于不义,臣思及此事重大,若是将张烨武留在马政署中,恐有差池,这便下令将其带走,却不想那刘傅悍然指使吏员公然阻扰臣之行动,酿成血案,臣不得已,下令将为首者斩杀当场,这才算是将张烨武送走,而那刘傅却狂言要取了臣之『性』命,又啸聚众属下围攻于臣,好在此时太子哥哥赶了来,这才将刘傅拿下,又与臣协商办此要案之事宜,为免惊世骇俗故,约定彼此交接张烨武之时间,臣答应将张烨武交与太子哥哥处理,九月十四日亥时,东宫内卫总管王溟手持太子令谕前来提人,臣自此将人犯张烨武交于王溟,此事自此与臣涉,后头所发生之事臣虽有耳闻,却不知详情,还请陛下圣裁。”萧畏畅畅而谈,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述说了一番,说的倒都是实情,不过内里多有隐瞒不说,还将自己的责任全都摘得个一干二净,宛若其就真的是一心为公一般,纯洁得跟小羔羊有得一比了。 萧畏这么番话下来,内容可谓是丰富已极,既给诸皇子留下了攻击太子的把柄,又给足了太子反击的借力之处,可以说是双方都不得罪,至于接下来双方要怎么闹,萧畏可就不管了,左右他该做的事都已做了,剩下的就是看个热闹与稀奇,话音一落,立马闭紧了嘴,木然而立,他倒是爽快了,可朝局的『乱』却就此开始了…… 第131章 无果而终 “启奏父皇,儿臣对此事实有大不解之处,马政署乃朝廷公器也,竟有僚官群起哄闹之丑闻,其中必有蹊跷,非区区一刘傅所能做到,此事究竟如何,须得严查,务必揪出其背后之主使,以儆效尤!”果然不出萧畏所料,诸皇子们的攻击很快便开始了,最先站出来是大皇子萧如峰,一口便咬定刘傅背后有人撑腰,虽没指名道姓,可明摆着就是冲着太子去的。 “父皇,儿臣亦有一疑问,我等皆不知马政署出了事,偏生太子哥哥便能赶了去,这其中怕没那么简单罢,不知太子哥哥对此有何解释?”萧如峰话音一落,四皇子萧如义立马跟着也跳了出来,接着萧如峰的话头,直截了当地将太子拱了出来,与萧如峰的话一前一后,相互呼应,显然彼此间也是有着默契的。 眼瞅着一兄一弟先后发难,萧如海却并不算太慌张,毕竟比起上朝伊始来说,他已经有了些底气,而这底气正是萧畏那番话所给的——在他看来,只要萧畏不将彼此的约定说将出来,事情便有了转圜的余地,而今他果然赌对了,萧畏的话里果然隐瞒下了双方交涉的详情,如此一来,萧如海也就不怕兄弟们的狂吠,此时见萧如义如此说法,萧如海立马脸一板,毫不客气地叱责道:“四弟,休要胡言,孤之所以能得知消息只因彼时孤正与陈太仆寺卿一道商议事情,恰好遇到前来报信之马政署官员之故,孤担心事情失控,这才陪着陈太仆寺卿一道前去,何来蹊跷可言!” “太子哥哥,您既言是出面平息争议,那便该已知晓刘傅犯有大罪,为何不将其发送大理寺,也不禀明父皇,擅自将其人隐匿东宫,却又是何道理?”萧如海的辩解自是不可能令一众皇子们服气,他的话音方落,六皇子萧如浩即刻站了出来,直指核心地追问道。[ 萧如浩的问话比起两位兄长来,可是要尖锐得多了,绝对称得上是打在了萧如海的命门上——太子是储君不假,但却没有受命监国,有参政权,却没有理政之权,按常理来说,他可以先斩没错,但后奏却是少不了的,偏偏当初太子一心想将此事压下,自是不可能上奏弘玄帝,此时被萧如浩当庭点破,心中自是略有些子慌『乱』了起来,好在其事先也有所准备,倒也不至于答不上来,这便假咳了两声道:“六弟误会孤了,兹体事大,在未见到张烨武之前,如何能厘清那刘傅之罪状,孤也不过是想等拿到了张烨武之后,一并移送大理寺罢了,实是出自谨慎,谁能料得竟有些丧心病狂之辈暗中勾结江湖盗匪,谋刺孤所派去拿人的王溟,不论此贼是何等样人,其杀人灭口之意图不言自明,此事是孤疏忽了!” “太子哥哥既言要将那刘傅移送大理寺,如今人安在?须知事出至此已有三日,而太子哥哥依旧不曾交出此人,不是一句疏忽便能解释得过去的罢?”太子的解释显然有漏洞,这才刚一说完,五皇子萧如鹰立马毫不客气地便指了出来。 “好叫五弟得知,那刘傅自知罪责深重,当晚便乘人不备,自尽谢罪了,孤因着王溟遇刺一事『乱』了心神,未能加派人手严防此事,确是有疏失之过也,好在其临死前留下遗笔,已招认了所有之罪责,其遗书在此,尔等若是不信,自可前来一观。”面对着萧如鹰的指控,萧如海脸上『露』出一副内疚的样子,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份折子,很是沉痛地解说道。 萧如海此言一出,满殿哗然一片,一众朝臣们皆因太子的心狠手辣以及不顾廉耻的举措大起反感之心,任是谁都知道萧如海这是杀人灭口,可如今人既已死,再说啥都没用了,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再要追究下去,也难办到了,眼瞅着一场轰轰烈烈的『逼』宫大戏就将这么草草地收场之际,一向沉稳的萧如涛终于再也沉不住气了,大步走到殿中,对着萧如海一躬身,行了个礼道:“太子殿下请了,愚兄有一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如海先前虽已力驳几位兄弟的指责,可却丝毫不敢得意忘形,只因着萧如涛这个其最忌惮之人尚未正式出手,此时见萧如涛也已站了出来,心中自是有些子慌『乱』,可在这等当口上,也容不得萧如海所有避让,也只能强装笑脸地点了下头道:“二哥有何疑问但讲妨,孤若是能答,自是不会辞,好歹要让二哥满意了方好。” “若如此,那就请恕愚兄放肆了。”萧如涛沉稳地点了下头道:“太子殿下言及那刘傅已死,乃是自尽,可是如此?” “不错,确是如此,二哥若是不信,大可让仵作前去验明了真身,便可知孤并不曾说谎。”萧如海看不透萧如涛此问的用心何在,不过他却并不怎么担心此事会『露』出破绽来——早在一得知王溟遇刺之后,萧如海便接受了方敏武的建议,并没有急着去五城巡防司捞人,而是『逼』迫刘傅写下认罪书,并勒令其自尽谢罪,从根子上掐断了此案进一步追踪的线索,此举虽说难堵众人之口,可没了具体的证据,任是谁也法将罪名坐实到他萧如海的头上,除非是萧畏那个浑小子将双方的金钱交易捅破,否则的话,事情也就只能到此为此。 一听萧如海如此说法,萧如涛笑了,尽管只是微笑,可那笑容却颇为意味深长,淡淡地接了一句道:“验倒不必验了,愚兄相信此人已死,只是愚兄却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要派人给刘傅的家人送去十万两的银子,此事该当作何解释?” “这……”萧如海一听此言,心中大慌之下,额头上的汗水立马就狂涌了出来——那十万两正是买命之钱,当初萧如海为了不『露』出破绽,不敢下令杀人,而是『逼』令刘傅自尽,为了能让其自愿认罪,同意了刘傅抚恤家人的要求,拿出十万两银子给了刘傅的婆娘,换取了信物,这才算是让刘傅甘心顶了罪,自以为此事极端机密,哪料到竟然会被萧如涛当庭揭破,有心出言否认,可又不敢,毕竟萧如涛敢当庭指认,必是已有了足够的证据,胡『乱』否认的话,只能令自己陷入不可逆转的被动,可真要是出言承认此事的话,一样陷入力自辩的困境,左右为难之下,心已彻底慌了起来,一时间竟不知说啥才好了。 “二殿下,老朽对此事倒是知道一些,就容老朽来答好了。”就在萧如海语塞之际,方敏武飞快地从旁闪了出来,接口道:“刘傅其人乃是弘玄八年进士出身,卜一入宦海便是在东宫任文书郎,曾侍奉太子有年,后虽调入太仆寺,可毕竟算是太子旧属,此番畏罪自尽,实属咎由自取,然其家中尚有孤儿寡母,太子念及旧情,给予金银,让其度日,实是出自仁慈之心,老朽原本也不赞同,曾力劝殿下收回成命,不可留人话柄,只是太子仁孝,不忍因其罪而忘旧情,这才有了送银之事。” 方敏武此言说得倒是娓娓动听,可满朝文武都不是傻子,又有谁能信此谎言,这可是十万两巨款,哪能说送便送的,别说啥子旧情了,就是旧情人都没那个可能『性』,纯属睁着眼睛说瞎话罢了,偏生就方敏武脸皮厚,把谎话说得跟真的似地,连脸皮都不带红上一下的,一众皇子自是不肯就此罢休,各自『乱』哄哄地接着闹腾开了,直言方敏武胡扯八道,可方敏武面不改『色』心不跳,任凭一众皇子如何攻击,也绝不改口,诸皇子手下众臣见状,自也纷纷跟上,对此言大加批驳,而太子一系的官员自也不甘示弱,双方大吵成了一团,一时间朝堂里火『药』味再次浓烈了起来。 笨,实在是笨!这哥几个看起来精明过人,其实全是一群蠢蛋,闹了半天也没闹到点子上,蠢,真是太蠢了!萧畏在一旁冷眼看着热闹,心里头对于几位皇子的能耐大为失望,在他看来一众皇子之所为可谓是愚蠢至极——既然要扳倒太子,那就该打蛇打七寸,最关键的人物不是太子,而该是陈明远那个蠢货,只要揪住马政弊案不放,先拿下陈明远,再从陈明远身上取得突破,一切就能迎刃而解,而要办到此事其实并不难,那就是请求三司会审此案,彻底将整个太仆寺翻将过来,不愁太子不落马,可惜一众皇子太过心切了些,只想着『逼』宫,却没揪住核心问题,这么一闹的结果只能是让弘玄帝和上一番稀泥罢了,压根儿就不可能达到最终的目的。 “够了!”萧畏料得没错,就在众臣『乱』哄哄地相互攻讦之际,始终默默听着的弘玄帝突然发飙了,猛地一拍龙桌,愤然而起,怒视着哄闹着的群臣们,立时惊得一众大臣们全都跪倒在地,再一人敢出一言。 “朕还没死呢,尔等便急着闹家务,是嫌朕活得太久了么,嗯?”弘玄帝冷冷地扫视了诸皇子一番,咬着牙,寒着声怒斥道。 “父皇息怒,儿臣等不敢。”一众皇子们见弘玄帝此言不善,皆有些子慌了神,全都忙不迭地磕起了头来,连道不敢。 “不敢,哼,好个不敢,朕看尔等是很敢的么,哼!”弘玄帝大怒之下,一拂大袖子,大步转入了后殿去了。 “退朝!”侍候在弘玄帝身边的高大成见状,忙宣了一嗓子,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弘玄帝这么一走,『逼』宫的戏码自是再也以为继,一场轰轰烈烈的朝议也就此不了了之了,论是太子还是诸皇子都没能落得好去,真算下来,也就只有萧畏这厮算是赚了个盆满钵溢,不过么,朝议虽了,事情却不可能就此而结,后续的走向会是如何却尚难预料…… 第132章 杀机凛然 一场『逼』宫风暴虽因着弘玄帝的发飙嘎然而止了,然则事情却并没有就此了结,恰恰相反,随着朝议的结束,朝中所发生的事情迅即在民间传扬开来,在有心人的动下,谣言四起,议论纷纷间,太子的名声立马臭了大街,群情汹汹之下,换储的呼声愈发高涨了起来,来京准备参加明春大比的学子们更是纷纷串联,打算效仿前汉,也来个“公车上书”,誓要赶德之太子下台,一时间京师暗『潮』涌动,形势岌岌可危。 外头咋闹腾萧畏都懒得去理会,左右火他已经放过了,该如何灭火却不关他的事,那是弘玄帝的活计,至于朝堂会不会就此塌了下来,萧畏也没心思去管,那也该是弘玄帝去『操』心,这会儿萧畏自个儿还正忙着呢,哪有那个闲工夫去理旁的事物,当然了,能让萧畏甘心情愿去折腾的,也就只有一件事,那便是马牌的公开招标——别看京师里闹腾得欢快,可那都是中下层的人物在折腾,真正的权贵豪门则压根儿就没参与到其中,叶、裴、杜三大世家全都对此保持沉默,至于太师林国栋等朝中极贵之辈,也都安静异常,这些豪门眼睛里可全都盯在了萧畏身上,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那六块马牌的发放,要知道这可是垄断经营啊,除了六大马场之外,再旁的竞争对手,而马这玩意儿在中原可是紧俏到极点的商品,只要能搞到一块马牌,绝对是稳赚不赔,不说自己经营了,便是转手一卖,那利润之高,想想都令人流口水,于是乎,所有人等全都变着法子找萧畏套起了近乎,就指望着能从中整下一块来,那等汹涌而来的架势闹得萧畏连喘口气都不可得。 马牌的发放可是萧畏步入宦海生涯的第一步,他自是不想将事情给搞砸了,这里头的利害牵扯太巨,压力自然是不小的,不说别的,光是每日里前来说项的访客便令萧畏烦不胜烦,不过么,对于萧畏来说,到也算是件好事,至少人头熟了些,不至于像刚入朝那会儿,两眼一『摸』黑,满朝文武中拢共也没认识几个人,这回大量的访客前来套近乎之下,倒令萧畏结识了不少的朝臣,也算是个意外的收获,就这么痛并快乐着地忙乎开了,当然了,萧畏论是对谁都不曾给过明确的承诺,最多答应酌情考虑,至于究竟是怎个酌情法,那就只有萧畏自个儿清楚了的。 若是可能,萧畏其实很想将这六块马牌全都自己吃了下来,可惜他不能,别说紧盯着马牌这块肥肉的权贵们不答应,便是弘玄帝那头也绝不会允许,这里头的利益不光是金钱那么简单,这可是关系到朝廷骑军能否建军的关键之所在,弘玄帝就算再糊涂,也不可能让此等关系到军队的要务全盘被萧畏所垄断,很显然,这等犯忌讳的事儿萧畏自是不会去做,再说了,萧畏还指望着通过马牌发放一事搞些钱来作为整顿马政之用呢,自是不会去做杀鸡取卵的事儿——弘玄帝是曾当庭答应了每年拨五百万两银子作为重整马政的经费,然则能不能兑现得了,那只有天才晓得了,至少到目前为止,萧畏还没见着那传说中的银两究竟何在,与其坐等弘玄帝发善心,倒不如自己动手来个丰衣足食的好,而马牌的发放,就是萧畏搞钱的第一步。[ 既然决定要通过马牌发放来整钱,萧畏自是不怕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实际上,为了能吸引更多的富商前来投标,萧畏趁着朝野目光大多聚焦在『逼』宫案的机会,以马政署的名义行文各州,公开马牌招标之信息,列明了入围的条件以及招投标的程序,将投标的时间安排在了年底,为的便是吸引更多的各地富商前来参与。 就这么着,忙碌复忙碌,接连数日的连轴转下来,忙晕了头的萧畏总算是将能办的事儿大体上办得差不多了,又到了该上早朝的时候了,可没想到宫里却传出了消息,说是弘玄帝病了,早朝取消,得,不用上朝了,那倒也省事,左右能处理的公务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萧畏也偷了回闲,懒得去马政署那头坐板凳,刚琢磨着该去哪好生疏散下筋骨之际,一连串的消息却突兀地接踵而至了——先是太子发出罪己书,自承在刘傅一案中,有逾越之嫌,又有看管不严之过,自请处分云云,接着便是弘玄帝下诏,责太子罚俸一年,谢罪太庙,并下诏大封诸子为王,其中大皇子萧如峰为楚王,二皇子萧如涛为齐王,四皇子萧如义为蜀王,五皇子萧如鹰为吴王,六皇子萧如浩为宁王,诸王皆不就藩,准开府建牙,皆入内阁参赞军机,与此同时,宣布大赦天下,又下诏言及明年大比取士名额由原定的百人扩大为三百,一连串的诏书一出,各有所得之下,满城欢声一片,诸皇子们不闹了,都紧赶着设宴庆祝,学子们也不串联了,庆幸来年的大比取士名额的增加之余,一个个全都忙着备考去了,原本闹腾得欢快的『逼』宫之事便就此烟消云散矣。 惊愕么?一点都不,这一切的变化早就在萧畏的预料之中,旁人或许会惊愕,萧畏却一点都不以为然,他很清楚的是——随着诸皇子的封王,夺嫡之争才算是正式拉开了帷幕,惨烈的还在后头呢,尤其是如今太子名声败坏之下,诸皇子对入主东宫的渴望愈发强烈了起来,到了这等时分,已不再是诸王联手斗太子之局面,而是所有皇子之间的『乱』战了,朝局必将因此而更显混沌,谁能在弘玄帝的赛马中拔得头筹可就不好说了,然则,不管怎么说,朝堂因此而大『乱』的局面已是可避免了的。 『乱』是好事,至少对于萧畏来说是件好事,也只有朝局『乱』了,萧畏才能便宜行事,左右逢源之下,借机来个浑水『摸』鱼,不过那都是将来的事了,萧畏眼下还没时间去详加考虑,只因着还有一条消息令萧畏很有些子头疼的,那便是李振东派了人前来相邀,说是要请萧畏一会,时间定在了今晚戌时三刻,地点在城南明月楼。 明月楼,号称京师第一酒楼,那地儿萧畏倒是熟得很,打小了起,便没少到那厮混,算得上是明月楼里的常客,李振东将酒筵安排在那儿倒也算正常,只不过其请客的用心却令萧畏有些个犯叨咕了——双方当初是有过见面谈合作的约定,不过那都是场面话而已,萧畏压根儿就不曾当过真,想来李振东也未必就会以为双方能有啥合作的基础,彼此本就不是一路人,又哪有啥共同利益可言,宴好宴,这酒怕是没那么好喝的,只不过这厮到底想做甚还真是令萧畏有些子费思量的,然则不管怎么说,去还是要去的,萧畏并不怕其能有甚子埋伏,也想着借此机会了结一些事儿。 戌时刚过,天已是彻底黑了下来,可对于繁华比的中都城来说,却正是夜生活开始之际,尤其是今日恰逢圣上大封诸王的喜庆日子,大街上更是挤满了各『色』豪华马车,大体上都是奔各王府去祝贺的各路豪门权贵们,而往日里嬉闹比的烟花场所却因此显得冷清了许多,至于明月楼这处原本车水马龙之地,今日更是一反常态地清静了起来,倒不是没客上门,而是整座酒楼都已被人提前包下了,所有前来消费的客人也只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因此而痛骂包场者嚣张的自是不凡其人,可也没人敢当场发飙,只因包场者是镇海李振东,而其要请的客人更不得了,赫然是京师里近来风头最劲的萧畏,又有谁敢在此闹事,嫌命长了不是? 作为京师第一酒楼,,明月楼之气派确实不小,在城南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地儿,足足占据了近五十亩方圆的地盘,庭院重重深几许,作为主楼的明月楼更是高达四层,除了一层算是大众厅堂之外,自二楼以上,皆是包厢,愈往上的楼层包厢数越少,价格么,自然也就越高,到了四层,拢共也就只有四个包厢,分别取名春夏秋冬,别看包厢数不多,可每一个包厢都是装修豪华比,要想坐将进去,光有钱还不行,没个足够的身份,压根儿就连边都『摸』不着,李振东既然能包得了场,当然是绝对够资格进这四大包厢者,实际上,自打天刚擦黑时起,李振东便已端坐在了秋字阁中。 一年了,实际上是一年零十天了,李振东一想起自个儿来京师竟已如此之久了,心中立时感慨万分,同时也颇为自豪,是的,自豪,他有着足够的理由自豪,此番来京的所有目的都已达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一想起即将到来的大浪『潮』,李振东的心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不容易啊,这短短的一年时间里,李振东自认经历了太多,也付出了太多,如今总算是到了该收获的时辰了,当然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了结,还有个人必须处理,那人就是萧畏! 一想到萧畏这个名字,李振东的心便微微有些『乱』,只因着他感觉自己把不住萧畏的脉搏,而这对于李振东来说,是绝不容许出现的情况,对于把握不住的人,李振东向来只有一个处理方式,那就是清除,情地清除!而今晚就将会是个好机会,一个绝不容错过的大好机会,李振东有着足够的信心去把握住这个机会,然则,不知为何,李振东的内心深处却总涌动着一丝若隐若现的不安,哪怕他已将整个计划过了一遍又一遍,在他看来,整个计划已是完美缺了,可这一丝的不安却怎么也消除不了,这令李振东的心不免稍有些烦躁。 “咯吱”一声轻响过后,包厢的门缓缓地向两侧滑了开来,人影一闪,一名身穿店小二服饰的汉子已出现在了房中,正自遐想联翩的李振东抬起了头来,眉头微皱地看着来人,目光中满是询问的神『色』,而来人同样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点了下头。 来了,总算是来了!那汉子虽没开口,可李振东却已看懂了来人所要表达的意思,那就是在说萧畏已经到了,李振东的精神不由地为之一振,也没多话,豁然而起,大步便向房门外行了去,急匆匆地下了楼,赶到了楼外的堂口,入眼便见一身华服的萧畏正从马车厢里下来,忙不迭地调整了下心态,疾步迎上了前去,满脸笑容地出言招呼道:“荥阳王大驾光临,李某有失远迎,还请海涵则个。” 萧畏此际刚下了马车,听得李振东出言招呼,一侧脸,见李振东已到了近前,这便微微一笑,拱手还了个礼道:“李公子客气了,小王前来叨扰,让李公子破费了,今夜的酒贵,小王怕是有些喝不动啊。” 一听萧畏这话说得蹊跷,李振东不由地便是一愣,赶忙哈哈大笑着掩饰道:“王爷说笑了,酒再好也得有贵客品尝么,能请得王爷前来,李某荣幸之至,王爷,楼上请!” “呵呵,好,请。”萧畏耸了下肩头,毫不介意地与李振东并肩走进了楼中,一边走,一边似有意似意地说道:“李公子太客气了,这明月楼该不是你李家的产业罢?” “王爷说笑了,我李家远在镇海,纵有些产业,却是置办不起这等豪华之所在,见笑了,见笑了。”李振东眼中掠过一丝精芒,哈哈一笑,自谦地说道。 萧畏呵呵一笑道:“哦,是这样啊,呵呵,这地儿好啊,酒好,菜更好,小王往日倒是常来,不错,李公子有心了,小王今日当与李公子好生畅饮一回。” “那是自然,不醉归!”李振东见萧畏没有再继续追问明月楼的事情,不由地暗自松了口气,迎奉地将萧畏让上了楼,一路闲扯地进了春字阁,分宾主坐了下来,跟着萧畏走进了包厢的宁家兄弟则在萧畏的背后如同两尊门神似地分站两边,旋即,酒楼的伙计们便将一道道的菜肴如流水一般地送进了房中,不数刻,宾主二人面前的几子上便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各『色』的酒食。 “前些日子听闻王爷当庭发威,力挫清流领袖王云鹤,京师传为美谈,李某闻之心喜不已,特以薄酒一樽相敬,王爷请!”待得酒菜一上,李振东笑容满面地端起了酒樽,对着萧畏一扬,恭维地说道。 “李公子过誉了,那是王老夫子体恤小王之不易,不忍小王难堪耳,何来力挫之说,这酒么,小王可是不敢喝的,呵呵,若是被王老夫子知晓了,小王怕是没好日子过了。”萧畏并没有去端酒樽,而是笑呵呵地摇了摇头,满口跑起了火车来。[ “哦?哈哈哈……”李振东见萧畏不动酒樽,面上掠过一丝青『色』,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道:“久闻王爷风趣过人,今日一谈,果然如此,当浮一大白,李某先干为敬了。”话音一落,一仰头,将满樽的美酒喝了个精光,而后以樽底朝着萧畏一亮。 李振东动作频频,可惜萧畏就是不接招,笑『吟』『吟』地看着李振东在那儿表演,任由其亮樽底的动作持续了良久,也没动手去端自个儿面前的酒樽,那架势一出,李振东脸上的笑容可就有些子僵硬了起来,讪笑着放下了酒樽道:“王爷,您这是何意,莫非瞧不起李某么?” 萧畏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李振东好一阵子之后,突地嘿嘿一笑道:“嘿嘿,面子是别人给的,脸么,却是自己丢的,李公子以为如何呢?” 萧畏此言一出,李振东的脸『色』立马就变了,阴森森地看着萧畏,一字一句地道:“王爷何出此言?李某不明,还请赐教!” 萧畏耸了下肩头道:“李公子未免太健忘了些,嘿,尔不是打算摔杯为号么,那就请摔好了,本王倒想看看尔埋伏在这京师里的人手够不够看的。” “尔休要欺人太甚,请恕李某不奉陪了!”李振东此番自然是有埋伏,不过却并不是像萧畏所说的那般是摔杯为号,然则不管是不是如此,李振东已知晓自己的安排必定是出了问题,此时一听萧畏如此说法,心中一沉,猛地一拍几子,豁然而起,佯装大怒地便要趁机离去。 一见李振东作势要走,萧畏便即哈哈大笑了起来道:“怎么?李公子想走了?嘿,太迟了,尔这厮好大的狗胆,竟敢设伏暗算本王,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么?宁南,放信号!” “是,属下遵命!”宁南躬身应答了一句,一转身,对着一扬手,一道火箭『射』上了半空,顷刻间杀声大起,数黑影飞身扑进了天香酒楼所在的院落,激烈的厮杀声骤然而响,一场残酷而又血腥的战斗开始了…… 第133章 有杀错没放过(1) 第133章 有杀错没放过(1) “你想杀我?”一听到楼下杀声四起,李振东立马站住了脚,阴沉着脸看着萧畏,一字一顿地说道。 “错,是你想杀本王,本王这不过是自卫而已。”萧畏满不在乎地竖起一根手指头,轻轻地摇了摇,面带着戏谑的笑容地回答道。 “好,好一个自卫,嘿,欲加之罪何患辞,萧畏,尔如此行径就不怕世人耻笑么?”面对着萧畏那满脸子坏笑的样子,李振东面容不禁扭曲了起来,咬着牙喝问了一句道。 “耻笑?李公子这话说得好,嘿,可惜啊,该被耻笑的人正是你自己罢了,可怜李公子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却反误了自家小命,你以为本王不知道明月楼是你李家的产业么,尔也太小看本王了,说罢,尔是要自尽呢,还是让本王动手?”萧畏冷笑了一声,站了起来,好整以暇地了衣角,如同猎人看着即将到手的猎物一般地盯着李振东。[ “你怎么知道的?”萧畏此言一出,李振东的身体猛地便是一僵,话便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了——明月楼是李家的产业确实不假,然则在李振东入京之前,李家却从不曾动用过这股势力,即便是李振东到了京师这一年来,也就仅仅只动用不多的过几次,实际上,算上这一回,也就不过三次而已,而今,这等机密中的机密竟然被萧畏给掌握了,又怎由不得李振东不惊异的。 怎么知道的?这话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巧了——半个多月前,萧畏刚从燕西贩回了良马,当夜就遭了袭击,其中一路已查明是虎头帮的人马,而另一路死士则不知根底,在不想将事情闹大的情况下,萧畏并没有让京兆府参与其事,而是将一众尸体的样貌画了下来,让飞龙帮众私下查访,还别说,飞龙帮一群人身手虽不咋地,可毕竟在京师地面上混久了,犄角疙瘩都熟得很,这一查之下,还真查出了些名堂——其中一名死士竟与享誉京师的明月楼有瓜葛,顺着这条线再往下一查,有心算心的情况下,李家的机密也就不成为机密了,当然了,这一切萧畏自是不会说与李振东知晓,此时见其震惊非常,萧畏呵呵一笑道:“呵呵,岂不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么,似尔等这般蝇营苟且之辈,纵使算尽机关,又能有甚大出息,左右不过是来送死的货『色』罢了。” “尔就就如此笃定能杀得了本公子么?”李振东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眉头一扬,『露』出了丝诡异的笑容,撇了下嘴道。 “试试不就知道了。”萧畏懒得再跟李振东多废话,一扬手下令道:“上,杀赦!” 萧畏的绝杀令一出,宁家兄弟自是轰然应命,各自抽刀在手,准备联手合击李振东,可李振东倒好,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宁家兄弟的出击,只是笑着鼓了下掌道:“卫师兄,该您现身了。”此话一出,包厢中的灯火一明一暗间,已多出了个人来——但见此人相貌普通,一身店小二的服饰,空着双手,松松垮垮地站在包厢的门口,怎么看都不像是高手的模样,然则论是萧畏还是宁家兄弟,面对着此人却都不敢轻易出手,一时间包厢里竟就此诡异地死寂了下来,唯有杀气在不停地升腾着,凝集着。 高手,绝对的高手!萧畏脸上的笑容虽灿烂依旧,可内心里却是震撼已极,只因萧畏压根儿就找不到那人的破绽所在,哪怕此人仅仅只是随意地站着不动,可一股子庞大的气势却悄然在包厢中弥漫了开来,压迫得萧畏呼吸都显得有些子困难了起来,很显然,此人的武功之高已到了形相的一品之境,这等高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之势,萧畏实没有一丝的把握能挡得住其全力一击,只可惜形势『逼』人,此时想要抽身退步也来不及了,萧畏只能强行将“游龙戏凤功”全力运转起来,以抵抗此人所带来的巨大压力。 耳听着楼下的厮杀声渐渐已近,李振东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要知道这明月楼不单是李家在京师的一处产业那么简单,这可是支撑李家在京师暗底势力的根基之所在,更是李家最重要的一处消息收集地,如今被萧畏这么一攻击,自是再也保不住了,这令李振东心疼不已——此番为了劫杀萧畏,李振东可是做出了周密的部署,然则却并不是打算在这明月楼中动手——酒内的文章是第一步——那酒里确实加了料,但却不是毒『药』,而是李振东师门独有的“秋风散”,此『药』『色』味,甚至还能使酒显得更醇上一些,只不过饮后一个时辰,『药』『性』便开始发作,论武功多强者,一旦中了招,必定内力全失,可若是不运功,却必定不会有所察觉,行动上甚至一如常人,此『药』乃“剑先生”一门的不传之秘,也不知放倒了多少的江湖高手,可惜的是萧畏却死活不肯饮酒,这一招完全落到了空处,至于第二步么,便是由其师兄出手,率李家一众高手于半道劫杀之,到了那时,茫然不知自己已中毒的萧畏一出手,自然就是死劫难逃,算计得虽是不错,可惜遇到萧畏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全然都是白费。 眼瞅着李家多年的心血就这么完了,李振东心疼得直滴血,恨恨地盯着萧畏,寒着声道:“卫师兄,请您出手助小弟一臂之力。” “萧畏?不错,很不错。”卫师兄没有理会李振东的请求,而是眼带欣赏之『色』地看着萧畏,点了点头,赞许了一声。 “本王当然不错,总好过尔等这般鸡鸣狗盗之徒,呵呵,敢情‘剑先生’教出来的都是尔这等藏头藏尾的家伙么?”面对着卫师兄的庞大压力,萧畏却丝毫也不肯示弱,撇了下嘴,讥讽了一句。 “可惜,可惜了,尔若是再有个几年磨砺,或许能跟卫某一战,如今尔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罢了,不堪一击!”卫师兄丝毫不因萧畏的言辞礼而动怒,缓缓地摇了摇头,一副惋惜状地说道。 “是么?那雷某就来会会尔好了。”卫师兄正在那儿感慨之际,一声豪迈的大笑声响了起来,人影一闪间,身材魁梧至极的雷虎已出现在了包厢之中,一双豹眼满带不屑之『色』地看着卫师兄,轻蔑地吭了一声。 “雷叔,有劳了!”萧畏此番敢来赴宴,自然不会没有提防之心,实际上,萧畏本也是带着杀意而来的,准备自然是充分得很,不单将隶属于自己的两百余王府侍卫全都带了来,更不惜死皮赖脸地央求了雷虎这个客卿高手出面坐镇,原本也就只是个预备罢了,可却没想到李振东身边竟然真有一个高手,若非雷虎赶到,萧畏还真没把握对付得了那个卫师兄,哪怕己方三人都是三品高手,可即便是联起手来,也不见得能从卫师兄手中逃出生天,此时一见雷虎及时赶到,萧畏心中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紧赶着出言招呼了一声。 雷虎乃是身经百战之辈,眼光之高自是比萧畏强了不知多少,只瞄了卫师兄一眼,便已知晓此人一身的武功强横已极,自是不敢怠慢,眼光始终不离此人,对于萧畏的招呼,雷虎并没有多客套,只是摆了下手道:“这厮交给某了,尔等三人自去对付那姓李的小崽子。” “谢雷叔。”萧畏见卫师兄已被雷虎牵制住了,自是大喜过望,应答了一声,手一抽,缠在腰间的一柄软剑已握在了手中,手腕一振,剑已抖得笔直,断喝一声:“并肩子上,杀!”话音一落,人已如闪电般窜了出去,与此同时,宁家兄弟各自挥刀一左一右地也跟着扑向前去,成品字形封住了李振东闪躲的路线,霎那间刀光剑影霍然而起。 李振东绝对算得上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年仅二十出头,便已是三品巅峰,武功自是高强得很,然则萧畏等三人也同样是三品高手,宁家兄弟或许稍差一些,可萧畏的武功却丝毫不在李振东之下,三打一的局面下,纵使李振东有三头六臂也绝难逃一死,这一点卫师兄自是心中有数,然则他却不能坐视着李振东就此丧命,不单是因李振东的身份尊贵,更因着李振东乃是“剑先生”门下最受宠的弟子,他若是就此死了,卫师兄自忖绝对难逃“剑先生”的惩处,眼瞅着萧畏等人已出了手,卫师兄自是再也法保持抱恒守一之势,长叹了一声,一闪身,人已如同利剑出鞘般投『射』了出去,手一扬间,一把黑黝黝的短剑已握在了手中,只一颤,数的剑花暴然而起,剑影重重地向雷虎罩了过去。 “哼,哪里走!”雷龙乃是一品巅峰高手,成名已久之辈,大小战事经历了数,又岂会被卫师兄的花招所骗倒,压根儿就没理会那漫空袭击而来的重重剑影,大吼了一声,脚下一旋,人已横移了数尺,挡住了正向萧畏等人扑击而去的卫师兄,一拳重击而出,但见拳起处,气劲四溢,尖锐的暴鸣声骤然大作间,那拳已到了卫师兄的胸前…… 第134章 有杀错没放过(2) 第134章 有杀错没放过(2) 雷虎这一拳来得太凶了些,拳未至,拳劲已打得卫师兄心口隐隐作疼,在这等强敌面前,稍有点闪失,便是命丧当场之结局,到了此等时分,卫师兄哪还顾得上去照顾李振东这个师弟,忙不迭地大吼了一声,向后狂退出丈余之距,勉强避开了雷虎的拳锋,横剑当胸,神情肃然地戒备着。 “好,能躲过雷某一拳,尔足以自豪了!”雷虎一拳走空,却也没怎么在意,哈哈一笑,缓步向卫师兄『逼』了过去。 正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那姓卫的汉子虽也是一品高手,可比起雷虎这等绝世猛将来,还是稍差了一筹,此时见雷虎再次『逼』近,心神不由地便是一凛,手中的短剑一扬,一声轻喝之下,剑尖光芒一闪,竟冒出了半尺余长的剑芒,吞吐不定间,锐气『逼』人至极。 “不错,能使得出剑芒,算是把好手,雷某不愿以大欺小,尔能接得下雷某三拳,便可饶尔不死!”雷虎乃是识货之人,一见那姓卫的汉子使出剑芒,不由地出言赞许了一句,然则却也并不放在心上,哈哈大笑着一扬手,又是一拳轰击了过去,拳不快,也没什么变化,一拳直接了当地直击卫师兄的胸膛,可带起的呼啸声却宛若大海涨『潮』一般,震『荡』得卫师兄耳膜生疼不已。[ “风卷残云!”面对着雷虎这毫变化的一拳,卫师兄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长啸了一声,手中的短剑一抖间,一朵碗大的剑花乍然而现,迎着雷虎的拳头便迎了上去。 “好!”眼瞅着对手此招精妙非凡,雷虎大吼了一声,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拳势不变,依旧一往前地击向了迎上前来的剑花。 “嘭!” 双方一招硬碰硬之下,炸起一声巨响,剑花溃散,拳影崩碎,剑气、拳劲四溢,包厢中有如刮起了一阵强烈风暴一般,震『荡』得摆在两边几子上的碗、盘、酒坛子纷纷蹦碎,碎片漫天飞舞,酒水、菜汁四溅,一派狼藉,至于交手双方更是首当其冲,全都被反震之力冲击得立足不稳,各自向后倒退不已,所不同的是雷虎仅仅退了三步便站稳了脚跟,而卫师兄则是整个人被震得倒飞了出去,直到撞在墙上,这才算是勉强止住了后退之势,饶是如此,其嘴角也已流淌下了一丝鲜血,仅此一招,其内腑已是受伤不轻。 两大高手这么一硬碰不打紧,却令萧畏等人受苦不轻——雷虎拦住卫师兄之际,萧畏与宁家兄弟便已将李振东围在了核心,一通子狂攻下来,已压制住了李振东的凶狠反扑,看看再有个十来招便可将其毙杀当场,可待得两大高手硬碰的气浪炸开之后,措不及防的萧畏等人都被四溢的气浪冲击得如同惊涛骇浪里的小船一般,别说出招了,便是站都法站稳,为了不被『乱』溅的各种碎片所伤,论是萧畏还是宁家兄弟,都顾不得再追杀李振东,手忙脚『乱』地各自回刀自守,拼着老命地格挡个不停,这等大『乱』之下,就给了李振东以可趁之机。 打不过,逃!李振东向来就不是个好面子之辈,眼瞅着卫师兄已是指望不上,再一看萧畏等人正忙着自守,哪还管自家师兄是死是活,脚下一用力,人已飞快地窜到了口,毫不犹豫地一闪身,纵身便跃了出去。 “哪里逃,追!”萧畏正挥剑格挡着如子般密集的各种碎片,冷不丁见李振东跳而逃,如何肯放,大吼了一声,也不管那些碎片打在身上疼得直呲牙,脚下一蹬地板,如利剑穿空一般往外便纵了出去,头才刚冒出口,眼前突地一亮,一道璀璨的剑光乍然而起,瞬息间便已杀到了面前,赫然竟是李振东左单手挂在沿下,右手使剑给萧畏来了个狠招! 不好!萧畏没想到李振东竟如此之狡猾,逃亡之际还给自己下了个圈套,此际自个儿人在空中,既没有可以借力之处,更闪躲的空间,面对着这必杀的一剑,萧畏心弦不由地便是一颤,情知不妙,然则事已至此,萧畏也只有拼这么一条路可走了! “汰!”萧畏大吼了一声,手腕一振,手中的软剑已如毒蛇吐信一般地刺向了迎面袭来的剑尖,说时迟,那时快,只一息的时间里,但听“锵然”一声脆响,两把软剑的剑尖竟对在了一起,火花四溅中,萧畏因着身体悬空,吃了个大亏,被震得倒翻着落回到了包厢之中,不单如此,还接连在地板上翻滚了几圈,幸好此时宁南赶到,一出手抱住了萧畏的身子,这才算是没卷入到雷、卫两大高手交战的核心中去,饶是如此,受力过巨之下,萧畏的脸『色』瞬间便已是苍白得一丝的血『色』。 “王爷,您没事罢?”一见到萧畏被击打得翻滚了回来,宁南、宁北全都急红了眼,顾不得去追杀李振东,兄弟俩一左一右地将萧畏扶持在了中间,紧张万分地问道。 “没事,追,别让那厮逃了!”萧畏并没有受伤,只是内腑受了些震动,气血翻腾不休,此时见宁家兄弟光顾着扶持自己,却忘了要去追杀李振东,登时便急了,一把甩开两人的扶持,大吼了一声,便要再次向外跃去,宁家兄弟见状,哪敢再让萧畏打头阵,哥俩个一闪身,联手飞扑而出,于纵身而起间,便已舞出数刀花护住了全身,以防再中李振东的暗算。 宁家兄弟的谨慎显然是白费了,待得他俩穿而出之际,原本挂在台下的李振东早已趁机飞身下了楼,几个纵身间,便越上了院墙,若不是沿途遭到了十数名王府侍卫的劫杀,此时的李振东早就跑得影踪了的,即便如此,李振东此时也已将将冲出了『乱』战一片的明月楼,随时可能远遁而去。 逃,赶紧逃!李振东此时一门心思要逃离这该死的杀场,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李振东啥都顾不上了,论是正与雷虎拼死厮杀的卫师兄,还是正被王府卫士们大肆屠戮的李家人马,全都已不在李振东的考虑之内了,千重要万重要,都没有自己的小命来得重要,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报仇的机会,这一点李振东比谁都看得清楚,眼瞅着再多纵身一次便可以逃出明月楼,李振东眼中已『露』出了狂喜的光芒,只可惜他高兴得似乎太早了一些,就在他刚纵身而起的一霎那,但听两声尖锐的暴鸣声骤然在暗夜里响起,两支羽箭急速袭杀而来,箭未至,杀气已刺激得李振东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该死!李振东的眼神好得很,一见到高速飞袭而来的两支羽箭,心头登时便是一震,大吼一声,手中的软剑狂挥『乱』舞,层层叠叠的剑光瞬间护住了前胸与咽喉,但听“锵然”两声爆响,两支羽箭狠狠地撞击在了剑光圈上,一震之下,倒上了半天,可其内蕴含的巨力之大,却令李振东如中雷击,手腕酸麻不说,整个人都被震得倒飞着落入了混战一片的庭院之中。 耻,太耻了!李振东一向认为自己算是个很耻之人了,可没想到萧畏竟然更是耻到了家,整出雷虎这个当年的大将军当打手已经很过分了,居然还在外头埋伏了两名神箭手,就先前那两箭而论,论是力道还是准头都强得吓人,随便拿到军中都是大将一级的人物,可竟然被萧畏这厮拿来打闷棍之用,还真是耻到了家,一想起自己算计萧畏不成,反到落入其算计之中,李振东郁闷得直想吐血! 说到吐血,李振东还真的就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那两支羽箭可不是那么好接的,发出这两箭的正是燕云祥与白长山这两名绝世的箭客,两支羽箭上的力道强得惊人,李振东虽凭借着高强的内力以及高超的剑法将两箭生生震飞,可吃力过巨之下,原本就受了震动的内腑自此受了些伤,虽说不算太重,可在这等危机时刻,却是个要命的大麻烦。 “杀!” “看刀!” 不待李振东再次纵身逃窜,宁家兄弟俩便已飞身赶到了近前,各自大吼了一声,双刀并举,一左一右地向李振东绞杀了过去,但见刀光霍霍间,杀气如虹而起。[ “找死!”李振东忌惮的是萧畏,却不是宁家兄弟,此时见宁家兄弟赶了来,而萧畏却没有『露』面,自是不怎么将宁家兄弟放在心上,大吼了一声,手中的软剑一扬,不守反攻,一手“柳絮剑法”使将开来,剑气纵横间,反倒将宁家兄弟圈入了剑光之中。 宁家兄弟的武功虽也都是三品之境,可比起李振东的三品巅峰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至于刀法上的造诣也不及李振东的剑法,双方这一照面之下,宁家兄弟以二打一竟还落在了下风,好在兄弟俩的刀法也曾受过项王萧睿的指点,自也相当了得,虽被李振东压迫得难以还手,可守御却尚且有余,哥俩个并没有急着跟李振东拼命,而是稳扎稳打地缠住了李振东,不令其脱身而去,一时间双方打得难解难分,局面便就此僵持住了…… 第135章 有杀错没放过(3) 第135章 有杀错没放过(3) 雷虎当年就是军中之杀神,一身武艺之高,世所罕见,尽管只出了一拳,可这一拳之下,不单击溃了卫师兄好不容易才凝聚出来的剑芒,更令其受了不轻的伤,不得不紧贴在墙边大喘着粗气,以图尽快平息体内狂『乱』涌动的气血,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紧张地盯着雷虎,横剑在胸,唯恐雷虎趁此机会再次杀将上来,只不过其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雷虎压根儿就没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只是笑眯眯地站立着,任凭卫师兄调息个够。 “很好,尔该休息够了,那就再接雷某一拳罢!”眼瞅着卫师兄急剧鼓动的胸膛渐已平息,雷虎也就不再客气了,哈哈一笑,一个大步便迈上了前去,一声断喝,再次击出了霸绝天下的一拳,拳势不算快,可带起的呼啸之声却是惊人已极,隐隐有着海浪翻滚之音在轰鸣,拳一出,四溢的气浪便将满地的狼藉振『荡』得四下飞溅,击打在墙边,爆发出一阵阵密如下雨般的噗嗤声。 “后翌『射』日!” 望着那缓缓击来的一拳,卫师兄的脸立马就绿了,可惜背后便是墙壁,退已是可退,左右路又已被拳势所笼罩,避亦是处避,除了硬接之外,再也旁的路可走,奈之下,只能大吼了一声,双脚猛地一跺,飞身而起,人剑合一,如飞虹一般迎上了雷虎击出的拳锋,剑尖一亮,一道璀璨的剑芒再次闪耀而出。[ “好!”一见到卫师兄这一剑使得精彩,雷虎豹眼一亮,脱口叫了声好,然则手下却是没闲着,原本缓缓进的拳势突地一个加速,霸气十足地硬撼飞袭而来的剑芒,拳劲与剑芒迅即撞在了一起,一阵水样的波纹滚过,爆发出一声“嘭”的巨响,劲气四溢间,人影翻飞,双方皆被震得倒飞了开去。 “噌,噌……” 雷虎暴退了五大步,脚下的力道之巨,竟使得厚实的楼板被生生踩出了五个巨大的窟窿,数木屑如同子一般四下『乱』溅,而卫师兄则更是不济,整个身子被震得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墙上,生生将厚实的砖墙撞塌了半边,扬起漫天的尘埃。 靠,该死,这么狠!萧畏此时并没有参与到楼下庭院中的激战中去,而是持剑在手,立于边看着热闹,却没想到两大高手硬碰硬之下所爆发出来的余波会如此之猛烈,面对着数碎片的袭击,可怜萧畏手忙脚『乱』地舞剑格挡了半晌,还是没能将所有的“子”全都格开,被几枚木屑碎片打在了身上,疼得直呲牙,心里头暗骂不已。 “好,哈哈哈……,好,俺老雷好久没这么爽利过了,来,再来,还有一拳之数!”雷虎虽被震退,却丝毫伤,此际打得兴起,活动了一下手腕,兴奋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雷虎是兴奋了,可那卫师兄却是要哭了,两拳的对撼下来,可怜卫师兄已是伤得不能再伤了,尽管挣扎着站了起来,身形依旧算得上挺拔,可握剑的手却已是力地低垂着,哆嗦个不停,若不是自忖法在雷虎面前逃走的话,自怕他早就拔脚走人了。 “雷大将军,您是前辈高人,如此行径不怕惹人耻笑么?”卫师兄自知已法再招架雷虎的下一拳,这便试图以语言来加以挤兑,指望着雷虎能手下留情。 “哈,尔这厮说得好笑,尔欲杀我家小王爷之时,怎地不说以大欺小,嘿,尔那师傅便是如此教尔的么?别废话了,再接雷某一拳,若得不死,雷某做主,放尔自去!”雷虎貌似粗豪,其实心细得很,哪会被卫师兄的话所打动,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扬拳头,煞是豪迈地说道。 “好,很好!”卫师兄见法用言语挤兑住雷虎,眼神一黯,咬了咬牙,再次扬起了手中的短剑,轻吐了口气,一股子强大的气势陡然而起,一派将要拼命之架势。 “呵,好样的,有点能耐!”雷虎一见卫师兄此招气势不同凡响,招未出,剑势已锋芒必显,不由地叫了声好,面对着此人的临死拼命,雷虎自也不敢怠慢,身子一沉,双拳一错,凝神静气地等待着卫师兄的发招。 两大高手身上的气势不断地提升着,气机交织之下,整个楼面都为之战栗了起来,却苦了在一旁观战的萧畏,别看如今萧畏也已是三品高手,可跟面前这两人比较起来,却还是差得老鼻子远了,尽管其体内的“游龙戏凤功”已是全力运转了开来,却兀自难挡两大高手所释放出来的气劲之挤压,立足不住之下,整个人已被挤到了沿,还是力承受这等气劲之压迫,虽说很想继续观摩两大高手的对决,可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奈地放弃了,深吸了口气,一闪身,从台跃了出去,轻飘飘地向激战中的庭院中落了下去,还没等其落地,就听楼上包厢中一声如雷般的巨响乍然而起,整个四楼竟轰然炸开,数的碎片漫空飞舞,生生吓了萧畏一大跳,身形一晃,刚落到地面上的脚不由地便踉跄着向前奔出了数步,就在此时,两把大刀已带着强烈的呼啸声一上一下地向萧畏劈杀了过来。 “找死!”萧畏是奈何不了卫师兄那等高手,可对于杀上前来偷袭自己的两名明月楼伙计却是游刃有余,此时见两刀来得凶悍,不由地大怒了起来,暴喝了一声,手中的软剑一圈,一道弧线的剑光一闪而过,生生将两只握刀的手切了下来,身形一闪,人随剑走,不待那两名断了手的明月楼伙计惨呼出声,萧畏手中的软剑再次一圈,一道剑光闪过,两颗斗大的头颅已滚落在地。 “全部杀光,一个不留!”萧畏没去管那两具头的尸体如何喷血倒地,大吼了一声,下达了格杀令,原本就占据了绝对上风的王府侍卫们自是不敢怠慢,轰然应命间,各自手头加紧,不断地将拼死抵挡的李家死士一一斩杀当场,一场惨烈的大屠杀开始了,鲜血横流间,整个明月楼已成了罗刹地狱。 “萧畏,有种的,跟李某一决生死!”李振东对战宁家兄弟虽占据了一定的上风,可却始终拿宁家兄弟不下,有心要趁机远遁,却总被宁家兄弟所阻挡,此时见萧畏下达了格杀令,心头登时大急,“唰唰”几剑强攻,『逼』开宁家兄弟的双刀,怒视着萧畏,扯着嗓子高呼道。 切,小样,这等时分了,谁有空跟你玩单挑决斗!萧畏鄙夷地看了眼如癫似狂的李振东,冷冷地喝道:“杀!宁南、宁北听令,全力合击此獠!”话音一落,飞身而起,人剑合一地杀了过去。 “萧畏,你不是男人,有种的跟某单挑定生死!”李振东对付宁家兄弟已是颇为吃力,只不过是仗着剑法高出一筹,这才取得了一定的优势,可宁家兄弟毕竟都是三品武者,并不是任由李振东拿捏的软柿子,随着战事的延,宁家兄弟已渐渐扳回了劣势,此时萧畏再一加入战局,李振东哪还吃得消,心急如焚之下,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吼了起来。 “杀!”面对着李振东的狂吼,萧畏丝毫不予理会,给出的回答便是放手狂攻,手中的软剑一紧,一圈圈的剑光如同情丝一般缠绕了过去,这一路剑法正是萧畏习自舒雪城老爷子的“相思剑法”,别看那剑圈柔和得似情人的抚『摸』,可真要被缠上了,至死方能休。 “老子跟你拼了,杀,杀,杀!”眼瞅着言语法挤兑住萧畏,李振东急了,大吼连连,手中强招迭出,只攻不守,试图拼死拉萧畏垫背,还别说,李振东一身武艺相当可观,这么一搏命之下,以一打三竟然还不落下风,倒令萧畏等人颇有些子手忙脚『乱』了起来。 情急可以拼命,可惜拼命这玩意儿却绝对法持久,李振东爆发了一阵之后,内力已是损耗殆尽,已如同砧板上的鱼一般,再也没了蹦跶的劲头,只剩下任人宰割的命了,到了此时,李振东已是彻底慌了,眼瞅着即将命丧当场,李振东一边拼命地招架着萧畏等人的围攻,一边带着哭腔地嚷道:“某乃镇海军世子,尔等若是杀我,不怕激起我镇海军起兵么?”[ “杀!”萧畏的回答干脆得很,手中的软剑豪不容情地连连出击,一剑在李振东的肩头上划开一大道的血口,又一剑斜斜地在李振东的右臂上斩出一道长长的伤痕,再一剑挑中李振东的脸颊,登时便将李振东的小白脸变成了大花脸。 “王爷饶命,李某愿降,李某愿降!”连连受创的李振东胆气被夺之下,再也没了拼死作战的勇气,竟不顾廉耻地求起了饶来,那副可怜兮兮的小样子,哪还有半点镇海军世子之威风。 “杀,有杀错,没放过!”萧畏压根儿就不接受李振东的投降,大吼一声,手中的剑招丝毫不见缓慢,强招迭出之下,连连进击,与此同时宁家兄弟也各自挥刀向前,一剑两刀狂舞『乱』挥之下,可怜李振东早已是强弩之末,哪能抵挡得住三人的狂攻,一个不小心之下,没能挡住宁南的刀锋,被一刀劈中了大腿,身子一歪,人已滚倒在地,再一丝的抵抗之能。 “饶命啊,王爷饶命啊……”李振东力地趴伏在地上,拼命地磕着头,乞求着,哭泣着。 “死!”面对着李振东的苦苦哀求,萧畏却压根儿就不为所动,手中的软剑一扬,一道剑光闪过,李振东的喉间迸发出一道血泉,身子摇了摇,力地瘫软在地,已是就此了了账…… 第136章 我会为你报仇的 死了,哈,『奶』『奶』的,这混球总算是死了,看你小子还嚣张不!激斗过后,萧畏不免也有些气喘得紧,可看着李振东已经伏尸自己剑下,萧畏的心情却是好极了,若不是这会儿正自气喘着,真想放声大笑上一回的。 “好你个小畏,还真敢下得手去,有够狠的!”就在萧畏喘气的当口上,人影一闪间,雷虎已出现在了身边,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在萧畏的肩头上一拍,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晕,老叔,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您老搞啥啊!萧畏正自得意间,冷不丁被雷虎这么一拍,没提防之下,险些就趴倒在了地上,可一见是雷虎到了,自是不敢发作,肚子里叨咕个不停,脸上却满是笑容地恭维道:“雷叔,此番辛苦您了,要不是您老赶来,小侄这条命怕是悬了。” “得,甭跟俺来这套。”雷虎可是看着萧畏长大的,哪会不清楚这小子的『性』子,嘿嘿一笑,挥手止住了萧畏接下来的马屁,看了眼李振东的尸体道:“小畏,此番尔杀了此獠,当心老剑头找你拼命。”[ 老剑头?哦,是那个剑老头么,怕毬,咱家可是有三位宗师撑腰的!萧畏敢杀李振东,自然不怕“剑先生”来报复,这便嘿嘿一笑道:“雷叔,不是还有您么?” “臭小子,少拿俺老雷说事,那老剑头的剑法俺老雷可接不下来,你啊,自祈多福好了。”雷虎笑骂了一句,也没再多说些甚子,人影一闪,只一个起落间,便已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啥?就这么走了?萧畏没想到雷虎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人了,本还想问一问那卫师兄到底是死是活,可一见雷虎都走了,却也没辙,至于雷虎所言的“剑先生”前来寻仇之事,萧畏还真没放在心上,大不了拉老娘出来抵挡就是了,此际见明月楼的战事已大体结束,这便一挥手道:“搜,不留一个活口!”此令一下,一众王府侍卫们自是轰然应诺,三五成群地在整个庭院里搜查了起来,但凡发现没死的伤者一律补上一刀,发现装死的,自是毫不客气地围而杀之,丝毫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死角。 “禀王爷,发现地窖藏银。”一通子大搜之后,一名王府侍卫兴奋地跑到了萧畏的身前,一躬身,紧赶着禀报道。 “哦?看看去!”萧畏向来是不嫌银子多的,这一听发现藏银,立马来了精神,刚想着要去看个究竟之际,却冷不丁听到院落外传来一阵『骚』动,不由地便站住了脚,还没等他出言喝问,就见奉命率人把守外围的燕云祥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脸『色』似乎不太好看,萧畏的眉头立马便皱了起来。 “禀王爷,五城巡防司贺大人带着兵马到了。”燕云祥疾步走到萧畏的面前,紧赶着出言禀报道。 贺知兵?这狗娘养的来此做甚?萧畏一听到五城巡防司,头立马大了一圈——五城巡防司管的便是中都城的治安,兵力多达一万五千余众,虽说战斗力低下了些,最多也就能管管地痞流氓罢了,压根儿就摆不上台面,至于贺知兵么,也不过就是个从四品的将军而已,实算不得煞显赫人物,跟萧畏王爷的身份完全没法比,问题是县官不如现管,这会儿这里才刚杀了人呢,这厮便来抓现场了,倒是有些子不好应对,再者,据萧畏所知,此人属于二皇子一系,其来意着实可疑得紧,自是由不得萧畏不犯猜疑的。 “叫他进来,就说本王有请。”萧畏沉『吟』了一番,还是猜不透贺知兵带人赶了来的用意何在,可也并不害怕,这便一挥手,高声下令道。 “是,属下遵命。”一听萧畏下了令,燕云祥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应答了一声,急匆匆地行出了庭院,须臾,陪着一名全身甲胄的胖大将军走了进来。 “参见王爷,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请王爷海涵则个。”那胖子将军正是贺知兵,大老远一见到立于灯笼之下的萧畏,紧赶着抢上前去,躬身抱拳行礼道。 “免了,贺将军如此匆忙赶来,所为何事?”萧畏面表情地颔了下首,毫不客气地出言问道。 “这个……”贺知兵原本接到报案,说是明月楼发生大规模火并,他负有京师治安之责,自是不敢怠慢,点齐了兵马,匆匆赶了来,到了地儿,被燕云祥等王府侍卫拦住了去路,这才知道在内里的是萧畏这个难缠的京师第一寇,虽不清楚萧畏为何带人剿了明月楼,可萧畏的不好惹他却是清楚的,哪敢去管萧畏的闲事,心中早就后悔自个儿来得太早了些,若是可能的话,贺知兵很想装作不清楚此事,带了人立马就打道回府,可问题是来都来了,再想躲起来自是不太可能,也只能硬着头皮来见萧畏,此时一听萧畏问话不善,心里头立马直打鼓,可又不敢不答,略一迟疑之后,嘶嘶艾艾地开口道:“回王爷的话,末将接到线报,说是明月楼出了事……”话说到这儿,突地瞅见萧畏眼神里杀气迸发,刚忙陪笑道:“王爷,末将这也是职责在身,不敢不来啊,不知王爷可有何吩咐,尽管开口,末将自当照办,呵呵,自当照办。” “嗯,贺大人能忠于职守自是好事,本王倒也没别的吩咐。”萧畏见贺知兵很是知趣,也就没再多难为他,这便点了下头道:“今夜本王与镇海李振东相约在此畅饮,却不料竟有歹徒聚众来袭,而这明月楼竟是个贼窝,合着歹徒一道向本王与李公子疯狂进袭,幸亏贺大人率部赶到,这才剿灭了凶残匪徒,可惜李公子力战之下,竟不幸命丧贼子之手,此事大憾矣,唉,本王与李公子是不打不相识,彼此也算是有缘,如今其竟落得如此这般之下场,本王心痛啊,李公子,尔在天之灵还请放心,本王当为尔报此血仇!” 一听萧畏如此说法,贺知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心想说自个儿与此事关,可再一看萧畏脸上的杀气浓烈得够呛,辞的话立马识趣地咽回了肚子里,苦着脸拱手为礼道:“王爷还请节哀顺变,李公子勇斗歹徒之事当可名传千古,末将自当上本表奏其功,还请王爷放心便是了。” “嗯,贺将军果然是朝廷栋梁,本王没看错尔。”一听贺知兵这话,萧畏欣慰地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贺知兵肉乎乎的肩头,赞许地说道。 “王爷过奖了,末将愧不敢当,惭愧,惭愧!”到了此等时分,贺知兵直想大哭一场,可却不敢在萧畏面前流『露』出丝毫的不敬,赶忙低头逊谢了一番。 “贺将军不必如此,来,此番剿灭残匪,颇有所获,贺将军且随本王一道看看去罢。”萧畏显然很满意贺知兵的态度,笑呵呵地摆了下手,大步便向藏银之所在行了去,贺知兵略一犹豫之后,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了萧畏的后头,只是脸上的神情着实精彩得紧了些。 明月楼最为京师第一酒楼,往日里便是有名的销金窟之一,所获之利自是非同小可,尽管大多数都已被李家用于旁处了,可藏于地窖中的银子却依旧不少,那一排排的银子堆积着,粗一看过去,少说也有着数万两之多,更别提还有些旁的珠宝、银票啥的,总价值绝不低于十万两之巨。 “这银子,这银子……”原本哭丧着脸的贺知兵一见到地窖中分排分列堆积如山的银子,眼睛里马就瞪得险些掉出了眶来,张大着嘴,含糊地念叨着,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才好了。[ 藏银虽不算少,可对于萧畏来说,也不过是聊胜于罢了,此时见贺知兵脸上那毫不掩饰的贪婪之『色』,萧畏不由地便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贺知兵的肩头道:“此番烦劳贺将军率部来援,些许小玩意儿不成敬意,就二一添作五好了,贺将军可满意否?” “啊,那……,满意,满意,多谢王爷慷慨,呵呵,多谢王爷栽培。”贺知兵原本还想出言辞一番,可一来实在是舍不得如此多的银子,二来么,一瞅见萧畏眼中的杀气,哪敢不应,这便忙不迭地便大点其头地感谢了起来。 “哈哈哈……”一听贺知兵如此说法,萧畏忍不住便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得意之情……就在萧畏与贺知兵商议着分赃之事时,离着明月楼不过一条街之隔的一栋独立小院子中,一身青衣的林祖彦正立于房顶之上,默默地望着不远处的明月楼,脸上满是哀伤之『色』,哪怕泪水已纵横流淌了满面,却也没见其擦上一下,整个人如同木雕泥塑一般。 “哎,二少,您为何就不能听听某之劝呢,如今……,哎,也罢,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是难得的缘分,尔既身陨,某自当为尔报仇,尔且走好了,林某在此发誓,将来有一日,定要取下萧畏的狗头,为尔祭奠!”默立了良久之后,林祖彦伸出右手,直指天空,咬着牙,发下了誓言,那阴沉的誓言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盘旋着,回响着…… 第137章 正牌夫人驾到 弘玄十六年九月二十八日,五城巡防司都指挥使贺知兵上奏本章,言及二十七日夜,有大股盗匪夜袭明月楼,欲图谋害荥阳王萧畏以及镇海军世子李振东,双方恶战连连,五城巡防司反应迅速,及时赶到现场,全歼匪徒两百余众,使一人走脱,惜乎李振东恶战之下,不幸身陨。同日,荥阳王萧畏亦上本章,明奏昨夜一战之详情,述及盗匪猖獗,穷凶极恶,镇海军世子李振东英勇双,力斗群匪,不幸因力竭而陨,此等英雄事迹当享美名,恳请圣上予以嘉奖,以慰籍李振东在天之英灵云云。 两道本章一上,朝野哄传,议论纷纷,既有对李振东之英勇感慨者,亦有对京师治安日益败坏而激昂者,众说纷纭之下,弘玄帝下诏叱责京兆府并五城巡防司疏于职守,京兆府尹崔颢罚俸一年,五城巡防司贺知兵罚俸半年,以为惩戒,并责令两司展开京师治安之专项行动,务必确保京师之平稳,并诏令追赠战死之李振东为忠勇伯,责令礼部有司护送其灵柩回乡,并御赐金银若干,以为建莹之用。 帝诏一出,李振东勇斗歹徒之事迹名扬天下,甚或有说书人将其英勇事迹编成说本,以娱大众,一时间李振东竟成了『妇』孺皆知之忠勇楷模,当然了,大众好骗,上层建筑难蒙,李振东的具体是如何死的大家伙或许不知道,可其死因如何大家伙心里头都跟明镜似地,断然不会是甚子勇斗歹徒,十有八九就是被萧畏那厮给咔嚓了的,只不过清楚归清楚,却人敢当众胡说些甚子,没见今上都在装着糊涂么,又有谁敢跟今上的圣旨唱反调,再说了,就算不忌讳圣旨,又有谁敢公然跟项王府这么座大山硬顶硬撞的,于是乎,能猜得到内幕的全都保持了沉默,就这么着,李振东勇斗歹徒之名遂成定论矣。 旁人怎么想萧畏压根儿就不在意,实际上萧畏敢在这等时分悍然出手宰了李振东,自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综合考虑过了的结果——李家野心勃勃,妄图取大胤皇朝而代之,这一点萧畏都能看得出,似弘玄帝那等老狐狸又岂会被蒙在鼓里,李振东不死的话,弘玄帝可能还有着再利用其一把的算计,可一旦其已死了,弘玄帝绝对不会去追查背后的实情,只会顺水舟地帮着掩饰,而诸皇子此时刚封了王,正忙着在朝中划分势力范围,也没功夫去跟萧畏多计较,即便猜到了实情,也乐得看看热闹,顶多在背后说萧畏两句闲话罢了,断不会在此时出面跟萧畏过不去,没了朝堂中的牵绊,李振东死了也就白死了,出不了啥大『乱』子,至于李家乃至“剑先生”的报复么,萧畏压根儿就不在乎,大家伙本就是敌人,哪来的交情,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群也是杀,来多少杀多少就是了。[ 在萧畏看来,斩了李振东就跟宰了一条恶狗没多大区别,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后患的,来自李家的报复暂且可以抛到脑后,然则来自王妃柳鸳的怒火却令萧畏耳朵疼了好几天——倒不是柳鸳反对斩了李振东,而是恼火萧畏竟然以身犯险,揪着萧同学的耳朵发了通火,好在萧畏嘴巴甜,唬弄着也就算是混过了关,又借着力战受伤的借口,请了几天的假,躲自己的小院里跟几位红颜知己瞎厮混着,倒也算是逍遥了一回,可惜好景不长,麻烦事儿终于还是来了! “王爷,有贵客上门,老王爷请您到前厅一行。”就在萧畏半躺在榻上跟小绿等几名贴身丫环们逗着趣之际,老爷子身边听用的小书童萧雁面带着诡异的笑容跑了进来,紧赶着禀报道。 “嗯?”萧畏一听这话,登时便为之一愣,再一看萧雁脸上的笑容有些子不太对劲,拿出王爷的架势,眼一瞪道:“说清楚点,哪来的贵客?” “王爷,大喜了,您还不知道罢,奴婢们可都准备着喝您的喜酒了。”萧雁显然不怎么怕萧畏的怒气,抿着嘴小嘻嘻地打趣了一句。 该死,还真的来了!萧畏心思灵动得很,萧雁虽没明说来的是谁,可萧畏一猜便知晓十有八九是唐悦雨这个未过门的媳『妇』儿到了,他本就对这等包办婚姻极度不满,正琢磨着如何坏了这门亲事呢,哪能高兴得起来,这便没好气地瞪了萧雁一眼道:“混帐,胡扯些甚子,去,就说本王病了,概不见客。” “王爷,这怕是不行罢,王妃娘娘也在呢,您若是不去,那……”萧雁一听萧畏如此说法,笑脸可就变成了苦脸,赶忙将王妃柳鸳抬了出来。 靠,老娘跟着凑啥热闹啊,得,这回怕是躲不过去了!萧畏敢跟自家老爹耍耍赖,却不敢跟问题少女出身的老娘耍脾气,眼珠子转了转,已有了个计较,这便咬了咬牙,哼了一声道:“知道了,尔这就去回个话,本王收缀一番就去。” “王爷,不好罢,王妃娘娘有交待,让您即刻便去的,还请王爷体恤一下奴婢罢。”萧雁压根儿就不为萧畏的缓兵之计所动,躬着身催促道。 靠,这小狗日的,还真难缠!萧畏原本打着惹不起躲出去的主意,可被萧雁这么一说,还真没了辙,奈地摇了摇头,横了萧雁一眼,拖着脚便行出了房去,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登时惹得房中的一众丫鬟们全都哄笑了起来。 “王爷要大喜喽。” “咯咯咯,王爷有福气了,我可是听说新娘子才貌双全,跟咱家王爷可是绝配呢。” “就是,就是,看把王爷给乐坏了。” 一群丫环们明知道萧畏对这么亲事极度不满,可一个个偏偏喜欢看萧畏的笑话,嘻嘻哈哈地哄笑着,听得萧畏直翻白眼,可偏生拿这群好闹腾的丫环们没辙,只好装作没听见,加快了脚步,来个耳不闻清静了事,一路磨磨蹭蹭地行到了前院的正厅,大老远便听见一个呱噪的声音正响个不停,不用分辨,那声音萧畏熟得很,除了唐大胖子之外,再旁人,果不其然,萧畏一行进正厅,入眼便见唐大胖子正期于昂扬地立在厅中,大吹大擂地夸耀着“唐记商号”之运营,除了项王夫『妇』外,另有两人陪坐在一旁,其中一人身高体胖,看那样子就知道一准是唐大胖子的老爹唐啸天,至于另一蒙着面纱的女子么,也就只能是唐家妹子唐悦雨了。 靠,玩啥神秘呢,不会是丑得不能见人罢!萧畏虽说对这门包办的婚姻大为不满,可心里头对于唐悦雨的样貌还是有些子好奇心的,这一行进大厅,目光自然而然地便扫向了其人,可惜被面纱所挡,压根儿就看不清其样貌,不由地便在心里头叨咕了几句,可行动上却是不敢有失礼之处,这便紧走了数步,抢上前去,对着自家老爹老娘一躬身道:“孩儿见过父王,见过母妃。” “嗯。”项王萧睿见到萧畏的行礼,没有太多的表示,只是颔了下首,轻吭了一声,便算是受了萧畏的礼。 “畏儿,来了,快,去见过你唐家叔父,还有唐家妹子。”王妃柳鸳对萧畏向来是宠得紧,这一见萧畏到了,脸上笑得灿烂比,紧赶着便吩咐了一句。 “小畏见过唐叔父,见过唐家妹子。”萧畏心里头虽百般不乐意,可也没敢在老爹老娘面前有所失礼,忙走上前两步,对着已站起了身来的唐家父女躬身行了个礼。 “小三,还有俺呢?咋不给俺也见个礼?”唐家父女还没开口,倒是惟恐天下不『乱』的唐大胖子跳着脚『插』了一句,闹得萧畏面红耳赤地尴尬万分,恨不得一脚踹死这瞎胡闹的胖小子。 “小三,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再怎么说俺可都是大舅子来着,得,赶紧巴结一下俺,嘿嘿,要不俺可是不答应将妹子许给你的。”唐大胖子丝毫没有客人的自觉,故意拿萧畏寻着开心。[ 死胖子,有种,『奶』『奶』的,你给老子等着,看老子待会儿如何收拾你!萧畏被唐大胖子生生搅得哭笑不得,心中气恼万分,可在这等场合之下,还真拿这死胖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翻了翻白眼,装没瞅见。 “斩儿休得胡闹。”笑呵呵站在一旁的唐啸天见状,笑骂了一声,算是给萧畏解了围,一脸子欣赏之『色』地打量了一下萧畏,这才笑着回了个礼道:“久闻小王爷文武全才,乃天家后起之秀,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好,很好,得婿如此,老朽幸甚,幸甚。” 别介,这都哪跟哪的事啊,晕,谁想当您老的女婿了?汗,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敢情死胖子那浑劲就他娘的是遗传来着!一听唐啸天如此说法,萧畏心里头直发苦,可这会儿自家老爹老娘都在跟前,萧畏纵使想反对也没那个胆子,奈之下,只好躬身还了个礼,含糊地应答道:“唐叔父过誉了,小侄寻常人耳,实当不得唐叔父如此谬赞。” “当得,当得,呵呵,小王爷所作所为老朽都听犬子说了,了不得,了不得啊,比之老王爷当年一点都不差,好,好样的。”唐啸天笑呵呵地赞了萧畏一番,接着侧脸看着站在身侧的唐悦雨道:“雨儿,来,见过小王爷。” 唐悦雨始终不曾开过口,只是默默地打量着萧畏,直到唐啸天发了话,这才婷婷地上前小半步,袅袅地福了一福道:“小女子参见王爷。” “唐家妹子客气了。”唐悦雨的话虽不多,声音却是悦耳得很,然则萧畏的心压根儿就不在其身上,自是没啥大感觉,只是客气地拱手还了个礼,客套了一句,并没有甚旁的表示,语气也平淡如水一般。 或许是察觉到了萧畏的冷淡,唐悦雨起身之际,身形似乎微微地有些轻晃,虽隔着层面纱,萧畏也能感受得到其目光里似乎有些寒意,不过萧畏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也没再看唐悦雨,而是几步走到柳鸳的身边站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地装起了木头人。 正所谓知子莫若母,萧畏的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柳鸳的观察,此时见萧畏如此作态,柳鸳不满地横了萧畏一眼,柳眉一皱,可到了底儿,还是不忍出言叱责,这便笑着开口道:“畏儿,唐家妹子刚到京,也没个伴儿,尔且陪唐家妹子到府中走走,认个门路好了,唐家叔叔,您看可成?” “成,成,就这么定了,雨儿,去,跟小王爷一道走走罢。”唐啸天自是不会反对柳鸳的要求,这便笑眯眯地应承了下来。 “爹,还有俺呢,俺也走走去。”唐大胖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会儿明知道长辈们是在给小两口制造私下聊聊,增加感情的机会,这厮却故意笑呵呵地跳了出来打岔道。 “臭小子,你给老子站一旁去,老实点!”唐啸天没好气地骂了唐大胖子一句,这才转头看着萧畏道:“小王爷,雨儿不懂事,还请小王爷多多照拂。” 麻烦就是麻烦,想躲也躲不开,得,走着瞧罢,最好能将这小丫头气跑了才好!萧畏哪有心情带唐悦雨去闲逛,可转念一想,借此机会恶搞一下,说不定能将唐悦雨气走,也好逃过这门讨厌的亲事,一念及此,倒也没有出言反对,这便笑着躬身应答道:“唐叔父放心,小侄知道该如何做的。” “那就好,那就好,来,雨儿,尔跟小王爷一道去罢。”唐啸天见萧畏应承了,一张胖脸立时笑开了花,对着唐悦雨再次吩咐了一声,唐悦雨倒是没甚特别的反应,只是默不作声地轻移莲步,行到了萧畏身前,福了一福,却没有开口说话。 “畏儿,去罢。”柳鸳笑眯眯地出言催促了萧畏一声。 “是,孩儿遵命。”事已至此,不去也不行了,萧畏躬身应了诺,对着唐悦雨摆了个请的手势道:“悦雨妹子,请。”话音一落,抬脚便向厅外行了去,唐悦雨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跟在了萧畏的身边,落后小半步,一道行向了厅外。 “妹夫,别把俺妹子拐跑了啊。”就在两人将将要走出前厅的当口,唐大胖子突然出言打趣了一句,登时便令萧畏与唐悦雨不约而同地身形为之一僵,满厅之人却全都笑翻了天,王妃柳鸳更是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毛』!你个死胖子,有种!接连被唐大胖子消遣的萧畏简直快气晕了头,可这当口上又真拿这家伙没办法,只得苦笑地看了眼身边的唐悦雨,恰好此时唐悦雨也侧脸看向了萧畏,尽管面纱挡住了面容,可萧畏却能感受到唐悦雨眼神中的奈与羞涩,这便摇头苦笑了一下,也不再多言,只是比了个请的手势,当先行出了厅堂,向着后院走了去。 行行复行行,走走复走走,一路竟言,饶是萧畏也算是花丛老手了,可这当口上,还真不知该跟唐悦雨说些啥才好了,风花雪月固然不合适,直接了当地说对她没兴趣么,这话也说不怎么出口,索『性』闭嘴不言,只是一味地闷头走着,可越走心便越烦,至于唐悦雨么,似乎同样没有开口的兴趣,就这么沉默言地跟在了萧畏的身边,乖巧得跟小媳『妇』似的,生生令萧畏烦上加烦,徒呼奈何不已,可总这么沉默地走着也不是个办法,萧畏脑筋飞快地转动了起来,试图找出个破解之法,然则,没等萧畏想到法子,倒是唐悦雨先开了口道:“妾身多谢小王爷了。” 谢?谢啥来着?萧畏愣是搞不懂自己所为有何值得唐悦雨言谢的,不由地便以为唐悦雨这是在说反话,脸『色』虽没变,可心里头却滚过了一阵厌烦,淡淡地回了一句道:“悦雨妹子客气了。” 唐悦雨没有去看萧畏的脸,只是低着头道:“妾身谢的是当初小王爷与那李振东一战时之所言。” “嗯?”萧畏愣了愣,细细地回想了一下去岁与李振东交战时的言语,这才反应过来唐悦雨谢的是啥,左右不过指的是当初萧畏拒绝以唐悦雨为赌注罢了,这便笑着回答道:“悦雨妹子客气了,小王所为所言不过是出自本心罢了,算不得甚大事。” “嗯。”唐悦雨没再就此事多做解释,只是微微地点了下头,轻吭了一声,便再次沉默了下去,看那样子似乎也不打算再次开口了的,而萧畏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可又不晓得该说些啥才是,一时间沉默又不期而至了,就在这尴尬时分,两人的背后却冷不丁冒出个声音来,登时便将各有心思的两人都吓了一大跳……[ 第138章 约会 “三哥。”就在萧畏与唐悦雨沉默言之际,一个脆生生而又略带顽皮的声音突然在两人的背后响了起来,登时将毫准备的二人皆吓了一跳。 晕,一个都还没搞定,又来了一个更麻烦的!萧畏回头一看,入眼便见萧旋领着几名丫环从长廊的岔道口转了出来,头立马疼了半边,可面对着这个淘气的小妹,萧畏还真没敢有啥不满的表示,忙笑着打了个招呼道:“小旋,这是打算去哪么?” “三哥,这位可就是未来的三嫂么?”萧旋没回答萧畏的寒暄,笑嘻嘻地走到近前,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好一阵子,侧了下头,好奇地看着唐悦雨脸上的面纱,煞是可爱地做了个鬼脸,明知故问道。 死丫头,装傻啊!萧畏哪会不晓得这丫头是存心故意来捣『乱』的,不过却并不生气,说实话,萧畏陪着唐悦雨走了这么一路可是整整累了一路,心里头实巴不得有人来搅合一把的,若是换了个人来,萧畏绝对是举双手欢迎,可来的是萧旋这个鬼丫头,那就得两说了,此际见萧旋明知故问,萧畏提防之余,倒是没有甚不满的表示,只是笑着道:“小旋,来,见过你唐家姐姐。”[ “唐姐姐好。”萧旋的嘴倒是挺甜的,叫了一声之后,立马毫不客气地腻了过去,靠在唐悦雨的身边,笑眯眯地道:“早听说唐姐姐要来,小妹可是等了很久了,总算是将唐姐姐给盼来了,这回好了,三哥可就有人管着了,看他以后还敢欺负小妹不?哼。” 啥?这都哪跟哪的事啊,这到底是谁在欺负谁来着!萧畏一听萧旋这话,登时便起了一脑门的黑线,可还不好解释,只得苦笑地摊了下手,表示自己的清白,那等辜之状登时令唐悦雨不由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唐姐姐别理他,走,跟小妹来。”萧旋一点都不认生,白了萧畏一眼,拉着唐悦雨的手,便要向旁行了去,唐悦雨显然没想到萧旋竟会如此作为,愣了愣,似乎还隔着面纱看了萧畏一眼,可到了底儿还是没挣脱萧旋的手,任由萧旋拉着行远了。 “呼……,这死丫头总算是做了件好事。”眼瞅着萧旋拉着唐悦雨去得远了,萧畏忍不住长出了口气,低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说实在的,要不是萧旋这么一打岔,萧畏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跟唐悦雨相处的——对唐悦雨本人,萧畏谈不上有甚感觉,也说不上有多反感,真正令萧畏闹心的是这桩包办婚姻本身,然则再不情愿这等婚约,萧畏倒也不至于堕落到迁怒于唐悦雨之地步,当然了,要萧畏去迎奉讨好,那就更不可能了的,这等复杂的心思下,彼此言实际上就是种奈的选择罢了,而今萧旋带走了唐悦雨,对于萧畏来说,也算是种解脱,尽管只是暂时的,可总好过没有罢。 萧畏百般不情愿接受包办之婚姻,可又想不出如何妥善处理此事的妙策——不说萧唐两家之间的关系,就说有唐大胖子这么个朋友在,他也不能将事情闹得过绝,问题是就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就自家老爹老娘那架势,这会儿十有八九已在议着婚期了,头疼,比的头疼,萧畏心烦意『乱』之下,既心去潇湘馆里厮混,也不想转回自个儿的凝笙居去,索『性』一个人独自沿着王府里的长廊百聊赖地瞎转悠开了。 “王爷,王爷。”就在萧畏懵着头瞎走之际,却见贴身仆人萧三急匆匆地从后头赶了上来,气喘吁吁地道:“王爷,这有您一封信。” 信?萧畏愣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接萧三手中的信,而是皱起了眉头,不悦地扫了萧三一眼,那不善的眼神之下,萧三气也不敢多喘了,紧赶着开口解释道:“王爷,是文学网苏姑娘派人送来的,说是急信,小的也不清楚是啥事儿,还请王爷……” 苏紫烟?这丫头搞啥名堂来着?萧畏一听是苏紫烟的信,心里头不由地犯起了猜疑,也没等萧三将话说完,一抬手,一把将信抄到了手中,撕开封口,取出了内里的信函,就见其上仅有一行娟秀的小字,竟是约萧畏前去一见,除了此之外,并旁的解释,看得萧畏直皱眉头。 “送信的人呢?”萧畏默默地沉『吟』了一番之后,将信函收进了宽大的衣袖之中,扫了眼萧三,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 “回王爷的话,小的也不清楚,这信是门房管事送来的,小的也不清楚送信之人是谁。”萧三见萧畏气『色』不对,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便应答道。 “知道了,去,吩咐备车,本王要出门一行。”萧畏想了好一阵子,也没能想明白苏紫烟约自己见面的用意何在——苏紫烟的来历有问题,这一点萧畏自是心中有数,所差的只是不清楚其背后究竟站的是哪方势力,在萧畏看来,应该不是京师人马,十有八九是八藩中的一个,此女在京师怕也有着不轨之用心,只不过萧畏却也懒得去理会那么多,毕竟如今萧畏本人的根基尚且未稳,哪还有余力去理会旁人的杂事,前几回之所以跟其眉来眼去,其实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彼此间实谈不上有甚情义可言,若是往日,萧畏十有八九不会去赴约,可这会儿赶巧唐悦雨在府中,萧畏实不想再与唐悦雨沉默以对上一回,也就有了出去散散心的想头,随便瞧瞧苏紫烟想搞啥名堂也不可,这便出言吩咐了萧三一句。 “是,小的这就去。”萧三紧赶着应答了一声,急匆匆地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萧畏在原地呆愣了一阵之后,不知所谓地耸了下肩头,这才缓步向前院走了去……文学网萧畏不算熟客,可好歹是来过几回了,倒也熟门熟路地,一到了院中,也没管龟公、老鸨们如何卖力奉承,定下了个小庭院便悠然地行了进去,也没叫红牌前来作陪,直接了当地让老鸨去知会了苏紫烟一声,甚至连例行的诗赋都懒得弄,闷闷不乐地坐在了庭园中的石桌前,独自品着香茗,可等了老半晌也没等到苏紫烟的到来,这令萧畏分外的不满,刚想着走人之际,却见一名身穿翡翠长裙的总角丫环袅袅地行了进来,待得到了近前,婷婷一福道:“王爷,我家小姐请您入后院一叙。” “嗯,那好,就请姑娘带路罢。”萧畏虽不满苏紫烟的故作神秘,可也不至于对传口信的小丫环发作,这便笑着应了一句,站起了身来,跟着那名小丫环穿堂过巷,一路语地行进了后院之中,却见那后院面积并不算大,可亭台池榭却颇为小巧精致,颇有江南庭院之韵味,更难得的是一栋两层小楼前那片五颜六『色』的菊花相互搭配间,竟布置出了一幅秀丽的山河图,其构思之巧妙,着实令人叹为观止,纵使萧畏也算是见惯了奢华之人物,也不免对此美景大加赞赏。 “王爷,您请,我家小姐就在二楼正房相候。”那名丫环领着萧畏到了楼前就止步不前了,只是对着萧畏福了福,轻声细语地说道。 “有劳姑娘了。”萧畏笑着点了点头,又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张百两的银票作为打赏,可把小丫头给乐得嘴都合不拢了,一迭声地道着谢,而萧畏只是淡淡地摆了下手,抬脚便沿着楼梯行了上去,方才走到楼梯的转弯处,却听琴声悠然而起,委婉而又悲伤,赫然正是名曲《胡笳十八拍》,不由地便站住了脚,静静地听了起来。 萧畏在音乐上的天赋颇高,虽不曾花很多心思去习练,可能耐却是不差,尤其是音乐鉴赏上的本事绝高,这首《胡笳十八拍》萧畏自是曾听过不少回,只是并不太喜欢,只因此曲太悲苦了些——此曲出自蔡文姬之手,述说的也正是其不幸的一生,其中的凄切之意自是浓得很,在萧畏看来,这是自怨自艾罢了,甚大趣味,当然了,不喜归不喜,萧畏对此曲还是有过一些研究的,这一听苏紫烟所之曲深得个中三味,于叫好之余,不禁也起了些疑虑——此曲易学难精,若人生的感悟和经历,很难奏出此曲的内涵,而苏紫烟的所奏显然已得了此曲的神韵,换句话说这曲便极有可能是其心声,若如此,问题就出来了,她在此时这么首曲子吐『露』心思之用意何在? 不明白!萧畏不相信苏紫烟请自己前来就是为了听这么首曲子,也不相信苏紫烟会没来由地向自己吐『露』心声,更不会自负到以为苏紫烟这是爱上了自个儿,在萧畏看来,苏紫烟这等负有特殊使命的女子说起来就跟政客是一回事儿,永远是利益第一,至于情爱之类的玩意儿,那都不过是配菜而已,点缀一下人生即可,真要拿它当回事儿,那绝可能。 “王爷既已到了,何不进房一见?”片刻之后,一曲终了,余音缭绕未歇之际,苏紫烟悦耳动听的声音便已响了起来。 “苏姑娘有请,小王自是不敢不来,只因姑娘仙音神曲醉人心魄,小王迈不动步子,多有耽搁了,海涵,海涵。”萧畏哈哈一笑,边说着边上了最后几层台阶,转过不长的楼道,行到了房门口,入眼便见一声白『色』长裙的苏紫烟正端坐在几子后,低垂着头,一双桃花眼微微地红着,脸上尚有未干之泪痕,那副楚楚可怜之状,令人很有种想要将其搂进怀中,好生慰籍一番之冲动,饶是萧畏心『性』算是磐定,乍一见之下,也不由地起了丝微澜。[ 汗,这才几天不见,这丫头的媚功又见涨了,厉害,厉害!萧畏心头一跳,忙不迭地运转了一下“游龙戏凤功”,这才算是将心中的浮躁强自化解了开去,一拱手,淡淡地笑着道:“苏姑娘请小王到此,不知有何见教?” 苏紫烟并没有回答萧畏这个问题,而是款款地起了身,福了一福道:“王爷请安坐,容妾身为您沏上壶新茶可好?” “有劳姑娘了。”萧畏此番出来本就只是为了散散心,其实并不是太关心苏紫烟邀请自己前来的用心何在,此时见苏紫烟不肯说,萧畏也不强求,呵呵一笑,从容地踏进了房中,抖了抖宽大的袖子,一撩下摆,就隔着几子坐在了苏紫烟对面的蒲团上,一脸笑意地看着略有些子局促不安的苏紫烟。 “王爷请稍坐。”面对着萧畏的笑脸,苏紫烟的身体微微地颤了颤,可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展颜一笑,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言,端坐了下来,伸手取过边上的两只玉碗,摆在了几子上,接着从身旁的小火炉上将刚沸没多久的茶壶取了下来,轻抬玉腕,将滚烫的茶水冲进了碗中,默不作声地对着萧畏比了个请的手势。 “好茶!”萧畏对苏紫烟虽有提防之心,可却并不担心其会在茶里做文章,一见苏紫烟相请,萧畏丝毫都不曾犹豫,端起了茶碗,送到了嘴边,轻轻地吹了口气,而后浅浅地饮了一小口,一股淡淡的茶香立刻顺喉而下,精神不由地为之一振,脱口赞了一句。 “王爷既是喜欢,那就请多饮一些。”听得萧畏出言称赞,苏紫烟淡淡地笑了笑,回答了一句。 “好,苏姑娘既然如此说了,那小王就不客气了。”萧畏倒是真喜欢这茶的清香,也没多客气,小口小口地饮着,不多时一小碗的茶水便见了底,苏紫烟见状,伸手取过茶壶,再次为萧畏斟满了一碗。 “苏姑娘,小王是个直爽人,却不知姑娘请小王来可是有要事否?若是小王能帮得上忙的,还请苏姑娘直言好了。”萧畏没有再动茶碗,而是坐直了身子,正容地看着苏紫烟,再次追问了起来。 “妾身请王爷来此确有一事,妾身不日恐将离京,这一去,就不知何时方得有缘再来,请王爷来此一聚,也算是作别罢。”一听萧畏又追问起了此事,苏紫烟脸『色』不由地黯淡了一下,低垂着头,轻言细语地回答道。 “哦?苏姑娘要走了么?”对于苏紫烟相邀的用意,萧畏想过不少的理由,却没想到会是如此这般,这一听之下,不由地便为之一愣,疑『惑』地看了苏紫烟一眼,迟疑地追问道。 “嗯,妾身来京游历有年,是到了该离去的时候了,此番能结识王爷,也算是妾身此生之幸矣,不敢多求,但请王爷再多听妾身上一曲,以为留念。”苏紫烟脸『色』复杂地看着萧畏,幽幽地说道。 萧畏与苏紫烟认识了一年余,可实际上算上这一回,拢共也就只见过三次面的,说起来跟此女也真没多少的瓜葛,平日里也甚少想起此女,可这一听苏紫烟说要走了,萧畏的心突然抽紧了起来,一股子伤感没来由地便涌上了心头,呆呆地望着玉人的俏脸,一时间竟不知说啥才好了。 苏紫烟眼圈一红,两行清泪不由地便流淌了下来,瞧得萧畏更是心疼不已,有心为其擦拭,却又恐唐突了佳人,待要出言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可干坐着看其哭泣,却又甚是心伤,竟自有些子手足措了起来。 “王爷见笑了,容妾身为君在奏一曲罢。”苏紫烟很快便回过了神来,用白绢子擦了下眼角,带着泪笑了起来,而后也没等萧畏出言解说,便手抚琴弦,一曲《蒹葭》悠然而出,歌喉一展,清音缭绕——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曲与词皆出自《诗经》中的秦风,对于饱读诗书的萧畏来说,自是熟悉得很,一听苏紫烟奏起了此曲,萧畏的心弦彻底被拨动了,忍不住便想出言挽留一、二,可还没等萧畏开这个口,突地一阵眩晕袭来,身子不由地便是一晃,手一撑,试图撑着几子站起身来,却不料手上竟一丝的力道,尽管已撑住了几子的台面,可整个人还是身不由己地软倒了下去。 该死,茶水有问题,妈的,还是着了道,靠,这个臭三八,竟敢暗害老子!事已至此,萧畏哪会不知晓自个儿先前所喝的那碗茶里有问题,然则知晓归知晓,却已是能为力了,整个人软塌塌地倒了下去,气恼万分地瞪了苏紫烟一眼,嘴皮子嚅动着想要骂娘,可惜一阵黑暗袭来,萧畏已是彻底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苏紫烟似乎没瞅见萧畏的倒地,依旧着琴,直到一曲终了,这才款款地站了起来,走到了萧畏的身边,俯下了身子,面『色』复杂地看着萧畏的脸庞,颤巍巍地伸出了一支手,迟疑地向萧畏的脸庞『摸』了过去…… 第139章 一夕之欢 醒来,给老子醒将过来!终年打雁,此番却叫雁给啄了眼,不甘,恼火,羞愤全都交织在了一起,一股子名的怒火在萧畏的心中狂野地烧着,刚有了点『迷』『迷』糊糊的意识之际,萧畏的心里头便不停地呐喊着,拼着老命地与昏眩搏斗着,竭尽全力想从浑浑噩噩中醒转过来,然则眼皮却有如泰山般沉重,任凭萧畏如何挣扎,却始终力睁开,『迷』『迷』糊糊间似乎感觉到自个儿的怀中有东西在动着,只是这感觉极其的微弱,萧畏压根儿就法感应到实际情况究竟如何。 动起来,动起来!萧畏几乎是疯狂地想要动将起来,怎奈此际手脚全然不听使唤,不管萧畏如何用劲,却连一根手指都抬不动,可就在此时,丹田内突地“嗡”地一振,一股热流一颤之间冲破了阻碍,沿着经脉运转了开来,先是缓缓而流,而后速度越来越快,不数刻,竟已是如同大江大河般汹涌激『荡』,远远超过了萧畏往日里全力运转内力的程度,全身的经络在这等强劲的冲击下,竟有种即将涨裂的趋势。 完了,走火入魔了,该死!萧畏此时已有了些微弱的自主意识,尽管身体依旧不听使唤,可却能感受得到那澎湃汹涌的内力正在体内疯狂地肆虐着,所过之处,经络不紧绷欲裂,几已到了极限,可内力的运转不单没有就此停息,反倒更迅猛了几分,再这么下去,非得经脉寸断不可,可惜萧畏此时却是能为力,便是想稍加控制亦不可得,甚至连喊都喊不出声来,只能是巴巴地等着厄运的到来,那等憋屈与愤怒就别提有多难受了的,可就在此时,一股清泉一般的冷流突然加入到了内力的循环之中,数量虽不算多,可却令澎湃的内力竟有了种缓和下来的趋势,然则,不等萧畏庆幸大难得脱,两股合流的内力突然间爆发了开来,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不可收拾,粗壮得难以形容的内力流如同岩浆一般顺着全身的经络四下流窜,所过之处,经络不撕裂,剧烈的疼痛之下,萧畏原本尚存的一点清醒之意识立马彻底地崩溃了,再次沉沦在了边的黑暗之中……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一道亮光照进了边的黑暗之中,萧畏那原本已彻底沉默的意识渐渐有了反应,慢慢地转醒了过来,动间,那一丝清醒之意识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只数息间,萧畏已摆脱了黑暗的纠缠,豁然间睁开了双眼,只是朦朦胧胧地看不清周遭的景象。 我还没死,活着,还活着!萧畏奋力地眨动了下眼皮,终于看清的眼前的景象,入眼便见一张靓丽的俏脸,其上满是红晕与『迷』醉之『色』,赫然竟是苏紫烟那死丫头,一惊之下,不由地便想要翻身而起,可方才一动,却猛然发觉怀中重量不对,定睛再一看,登时便被吓了一大跳。[ 靠,居然被这死丫头给强暴了,妈的,这都啥事啊,晕! “吼!”萧畏向来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主儿,一察觉到事实的真相,哪还会有啥客气可言,低吼了一声,猛地一个翻身,将苏紫烟压倒在身下,不管不顾地便动作开了,可着劲地鞭挞着,将心中的怒气全都发泄了出来。 “啊,你,你……”苏紫烟哪想到萧畏竟然会在此时醒了过来,待要说些甚子,却不料在萧畏的动作猛烈之下,一口气接不上来,竟就此彻底『迷』失在了边的『迷』『乱』之中,娇喘着扭动着,迎合着,一时间满室春光限好。 “为什么?”云守雨歇之后,萧畏懒散地拥着卷缩如温顺小猫一般趴在自己胸口上的苏紫烟,沉默了良久之后,终于还是开了口。 “奴婢,奴婢……”苏紫烟在萧畏的怀中轻轻地动了一下,却没能挣开萧畏的手,也就没再动,只是呢喃地开口,却半天都没往下说。 萧畏多精明的个人,哪会不知晓苏紫烟此举背后定有隐情,此时见其半天都没说将出来,心中自是颇有些子不耐,不过倒也没有就此发作,而是伸出空着的右手,轻轻地抬起了苏紫烟小巧的下巴,注视着其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满脸认真地开口道:“紫烟,不管今日的事是如何发生的,尔既已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自会为尔做主,说罢,尔究竟有何心事?” 萧畏那句“本王的女人”一出,苏紫烟的眼睛立马就朦胧了起来,两行清泪滚滚而下,顺着白玉般的脸庞一滴滴地滑落在萧畏的胸膛之上,那等声的哭泣令萧畏心头不由地便是一软,刚要出言安慰一番之际,却见苏紫烟头一低,俯在萧畏身上,放声大哭了起来,这等突如其来的伤心登时令萧畏一时间很有些子手足措之感。 “乖,不哭了,本王不问还不成么?”萧畏心里头对于苏紫烟此番举措虽说尚有些芥蒂,可一见其哭得伤心,却又大为不舍,忙伸手搂住苏紫烟的香肩,轻抚其背,口中柔声地劝慰着,哄骗着。 苏紫烟哭泣了良久,渐渐地收了声,胡『乱』地擦了擦泪,微微地抬起了头来,一双通红的泪眼定定地看了萧畏好一阵子之后,红唇轻启,低声道:“奴婢能与王爷有一夕之欢,平生足矣,王爷,您该走了。” “走?傻丫头,尔既然已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要走,也得带了尔一道走,说罢,有何为难之事,本王就不信这世上还有甚能难得住本王的!”望着怀中玉人的泪脸,萧畏心中的豪情一发,大包大揽地放出了狂言。 萧畏这话说得也着实太狂了些,别看他如今是王爷了,可别说手中权柄少得可怜,便是根基也还没稳呢,从实力来说,只能说是个刚能走上几步的婴儿罢了,这话要是叫旁人听了去,一准得笑掉大牙的,然则苏紫烟却是信了,而且还是那种深信不疑的信服,轻轻地点了下头,一双眼中滚过一阵异彩,可很快却又黯淡了下来,轻咬着鲜艳欲滴的红唇,叹了口气,缓缓地摇了下头,挣开了萧畏的手,将头埋在了萧畏的胸口上。 眼瞅着苏紫烟半晌也没开口,萧畏登时便有些子不耐了,一挺腰身坐直了起来,动作之猛,登时便令措不及防的苏紫烟“哎呀”一声叫了出来,可还没等她有旁的反应,萧畏已扳着其肩头,满脸不悦地说道:“紫烟,究竟是何事?可是有人『逼』迫尔离京么,是谁有如此大的胆子,跟本王说,本王自会为尔做主!” “嗯。”面对着萧畏那满是严肃的脸『色』,苏紫烟眼圈一红,却强忍着没有再次流泪,而是点了点头道:“王爷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此乃奴婢私事,且……” “紫烟,本王说过了,尔是本王的女人,尔之事便是本王之事,说罢。”不待苏紫烟将话说完,萧畏已是不悦地打断道。 耳听着萧畏霸气十足的话语,苏紫烟也就没再辞,柔柔地点了下头道:“妾身本是京师人氏,家父苏芮,曾是前朝御史大夫……” 这丫头也真够可怜的!听完了苏紫烟絮絮叨叨的陈述,萧畏这才知晓苏紫烟的身世着实可怜得紧,其父死于前朝夺嫡之『乱』,因站错了队,今上一上台,便被发配到了沧州当了个小官,恰逢六藩之『乱』大起,其父刚到任便遇平卢刘铁涛所部南下,在州刺史弃城而逃之后,其父出面组织军民坚守孤城,却难挡平卢大军之围攻,三日而城破,其父死于『乱』军之中,其家老小尽被杀绝,唯有当时尚在襁褓中的苏紫烟因『乳』母搭救而幸免于难,但却被『乱』军挟裹着进了刘府为奴,因着苏紫烟自幼聪慧过人,深得刘铁涛之正妻喜爱,先是收为贴身丫环,而后又收为弟子,十载苦功之下,得有所成,遂被刘铁涛收为养女,宠信异常,却不料因貌美之故,被刘铁涛之长子刘承德看中,每多调戏,要强纳为妾,苏紫烟不堪其扰之下,遂自请前来京师主持大局,以躲避刘承德之『骚』扰,然,来京年余之后,刘承德兀自不肯放过,求其母出面说项,刘铁涛却不过,只得同意,派了人前来京师唤苏紫烟回幽州,苏紫烟法抗拒之下,只能应允,只是一棵芳心却牵挂在了萧畏的身上,这才有了给萧畏下『药』一事,本想着将身子交给萧畏后,便悄然离去,却没想到萧畏竟提前醒了过来,后来的一切萧畏皆已尽知。 萧畏对于苏紫烟的话并未全信,不过却没有再深究此事,而是一扬眉,豪气十足地说道:“刘铁涛么?不就一反贼耳,紫烟莫怕,本王誓取其首级,哼,本王的女人岂可嫁给刘家小儿,此事本王管定了,紫烟,尔且收拾一番,随本王回府,本王倒要看看刘铁涛能猖獗到几时!” “紫烟多谢王爷了,只是那刘李氏乃十大宗师之一,又是圣门中人,妾身不想王爷出事,妾身此番回幽州,实出奈,却有自保之法,还请王爷……”苏紫烟如同小女人一般依偎在萧畏的怀中,耳听着萧畏的豪言壮语,一双眼『迷』离至极,可还是没有答应跟萧畏回府。 “不行,本王说不行便是不行,走,跟本王回府去!”十大宗师吓唬别人可以,可放在萧畏这儿却算不得啥大不了的事儿,不说老爹老娘这两大宗师,便是其师舒雪城老爷子也属十大宗师中人,再说了,刘铁涛这等地方割据势力本就是萧畏将来要铲除的对象,又岂会将其夫人放在眼中,不待苏紫烟将话说完,便斩钉截铁地出言打断道。[ 苏紫烟幽幽地看了萧畏一眼,没再坚持,只是咬着唇,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萧畏所言。 “呵呵,来,收拾一下,本王这就带尔回府!”萧畏一见苏紫烟答应了,心情自是大好,拍了拍苏紫烟光滑的背脊,大笑着便站起了身来,跃下了床去,可这一跃不打紧,脚下没控制住,竟险些一头撞到了墙上,好在反应得快,收力及时,摇晃了几下,总算是站住了脚,那等慌『乱』的样子,登时便惊得苏紫烟轻呼了一声。 “王爷,您没事罢?”苏紫烟一见萧畏在地板上手舞足蹈地慌『乱』着,忙不迭地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没事,没事,哈哈……”萧畏这才惊喜地发现自己所修的“游龙戏凤功”不知何时竟已突破了第七层的壁垒,不由地乐得放声大笑了起来…… 第140章 犯众怒了 知道什么叫奢望不?奢望就像天上的明月,看得见却『摸』不着,可好歹是种念想,很显然,将才艺双绝的苏紫烟收入房中就是满京师权贵们一个极美的奢望,可惜众人也就是私底下想想而已,干是没人敢干的,一来是自忖法奢求苏紫烟的青睐,二来么,谁也不敢干出这等得罪所有权贵们的事儿,要知道捧苏紫烟场的不单有众多的世家子弟们,便是诸皇子们也都是苏紫烟的坐上宾,这等众星捧月之辈可不是随便啥人都有胆子去干金屋藏娇的勾当的,闹不好求凰不成,反倒将自家小命给生生断送了,可萧畏偏偏就敢这么干,还不是私下干,竟公然抢了苏紫烟回府不说,还聚众打伤了胆敢出手阻拦的文学网一众人等,更将出头阻拦的老鸨打成了个半身不遂,就这么嚣张比地将万众瞩目的苏紫烟生生抢回了自家王府。 嚣张,实在是太嚣张了,见过霸道的,还从没见过有如萧畏这般嚣张的主儿,消息一传扬开去,满城登时便沸反盈天了起来,说啥的都有,可就是没人敢到萧畏那儿去讨个公道,不说项王府有多强势,便说萧畏头顶上那“京师第一大寇”的旗号就足够吓唬人的了,尽自心中再有不满,可也没谁敢跑萧畏面前去较真的,最多也就只能骂一声“好花又叫牛给嚼了”,除此之外,该干啥也就只能还是干啥去,然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终究还是有人忍不住跳出来找萧畏的麻烦了,而这人偏偏还是萧畏最得罪不起的一位——项王府大小姐萧旋! 萧旋很生气,异常的生气,这一向以来,她最喜欢的人便是萧畏这个三哥了,不光是三哥那近乎天下双的才气,也因着三哥那潇洒为人的做派,虽说三哥好胡闹了些,也似乎花心了些,可那都算不得甚大事,至少萧旋从不以为三哥是个坏人,可此番将苏紫烟带回王府的事情却令萧旋万万分难以忍受——萧畏往日里也不是没从外头带回些女子,可那些好歹还算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此番呢,带回了个青楼烟尘不说,还闹得满城的风雨,更可恶的是此时唐悦雨这个正儿八经的未过门媳『妇』还正在王府做客,如此荒唐事一出,萧旋可就坐不住了,一得到传言,也不管啥时辰不时辰地,一大清早便杀到了萧畏的凝笙居,打算来个路见不平了。 “大小姐,您……”丫环小雯端着盆水刚走出萧畏的卧房,突地见到萧旋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忙不迭地便要出言招呼,可一见萧旋的脸『色』不对,登时便愣了一下,话说到半截便即停了下来,然则萧旋压根儿就连看都不曾看小雯一眼,气鼓鼓地便一头闯进了萧畏的卧房之中。[ “小旋子,这是怎地,谁惹你生气了?”萧畏一向起得早,这会儿刚梳洗过,正准备用了早膳之后,到马政署坐班去,冷不丁听到响动不对,扭头一看,见是萧旋满脸黑线地冲了进来,心中一颤,大呼不妙,可脸上却赶紧堆满了亲和的笑容地招呼了一声。 “三哥,你太过分了,你怎能这么干,你,你,你对得起唐姐姐么,哼,气死我了,三哥,唐姐姐多好的个人,你怎能如此对她,你,你……”萧旋一见到萧畏的面,劈头盖脑地便是一通子责怪,气咻咻地为唐悦雨打抱起不平来了。 晕,还真是为此事来的,靠,这丫头不过才刚识得唐悦雨,居然就这么胳膊肘往外拐了?萧畏自是早就猜到了萧旋的来意,可一见萧旋如此卖力地为唐悦雨鸣不平,心里头还是不爽得很,说实话,此番萧畏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地将苏紫烟接回王府的背后其实是有着深意的——苏紫烟所言萧畏并未全信,至少在没调查清楚之前,萧畏对苏紫烟还是有着一定的戒心的,将其高调接回王府,就是萧畏试探刘铁涛在京势力之反应的一招棋,当然了,另一层的用心就有些子不足为外人道了——萧畏实在是找不到太好的办法解决与唐悦雨之间的婚约,索『性』胡作非为一把,看能不能将唐悦雨给气跑了,要是能令唐家主动提出毁约自是大佳,至于自家老爷子与唐啸天之间的合作会不会受影响,萧畏可就不管了,他才不想让自己的幸福变成旁人手中的筹码,哪怕是自家老子也不行,可令萧畏没想到的是,自家老爹老娘都还没发话呢,萧旋便打上了门来,此际面对着萧旋的叱责,萧畏满心奈,可又实在不想跟其多纠缠此事,这便呵呵一笑道:“小旋子,哥哥这就得办公去了,要不回头再说如何?” “不行,不许走,把话说清楚了。”萧旋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哪管啥公事不公事的,双手一张,拦住了萧畏的去路,一双凤眼瞪得浑圆,气鼓鼓地跺着脚道:“三哥,你这不是胡闹么,走,给唐姐姐道歉去!” 道歉?扯淡!萧畏本就是想借此机会摆脱了那令人厌烦的婚约,自是巴不得唐家越生气越好,哪可能去道啥子歉的,此际见萧旋如此纠缠不清,萧畏脑门上的黑线立马就耷拉了下来,板起了脸来道:“小旋子,休要胡闹,三哥还有要紧公务得处理,就不陪小旋了。”话音一落,拔脚便要闪人,可惜还没等他抬脚,外头噌噌地又闯进了个人来,竟是王妃柳鸳的贴身丫环紫鹃到了。 “王爷,娘娘请您即刻去见。”紫鹃这一路走得颇急,进了屋,喘了几口大气,这才紧赶着福了福道。 “三哥,你完了,这回啊,看母妃如何收拾你!”萧畏还没来得及答话,一旁的萧旋可就乐起来了,鼓了下掌,幸灾乐祸地对着萧畏翻起了白眼。 得,该来的总是逃不掉!一听老娘有请,萧畏自是走不得了,横了眼脸『露』得意笑容的萧旋,奈地摇了摇头道:“有劳紫鹃姑娘了,本王这就去。”话音一落,也没管屋中一众丫鬟们如何闹腾,自顾自地便行出了门,往自家老娘所住的主院赶了去。 “孩儿见过母妃。”萧畏刚走进厅堂,入眼便见自家老娘正端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好整以暇地品着茶,脸『色』平淡得紧,看不出喜怒究竟如何,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紧走几步,抢上前去,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问了声安。 “嗯。”柳鸳连眼皮都不曾抬过一下,只是吭了一声,依旧不紧不慢地饮着茶,那不知深浅的样子瞧得萧畏小心眼里直打鼓,可又不敢多问,只得陪着笑脸站在了一旁。 “说罢,尔为何如此,嗯?”柳鸳默默地品了好一阵子的茶,这才随手将茶碗搁在了身旁的几子上,瞥了萧畏一眼,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晕,要糟了!萧畏一见自家老娘那不动声『色』的样子,心中立时有些子发『毛』了——柳鸳骂人不算生气,真生气了,那就是眼下这般不动声『色』之状,可接下来的雷霆震怒之凶悍,别说萧畏吃不消,便是项王萧睿遇到了,也得兜着走,眼瞅着这回想要轻松过关已是没了可能,饶是萧畏身具百变神通,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赶忙躬了下身子道:“好叫母妃得知,那苏紫烟本是忠良之后,其父乃是前朝御史大夫苏芮,后因战『乱』破家,其被刘铁涛收为养女,又是魔门圣女李沁梅之爱徒,其此番来京,其实并非完全是来主持大局的,概因刘铁涛之子刘承德『逼』婚所致,紫烟不愿嫁与刘承德,倒是对孩儿情有独钟,孩儿便将其接回府中,一来是孩儿感其身世可怜,又与孩儿有缘,二来也想着借此机会剿灭刘铁涛在京之势力,只因着刘家父子『逼』迫得急,应要紫烟回幽州,孩儿此举实非得已,疏漏难免,还请母妃海涵则个。” 萧畏说得倒是堂皇,可柳鸳却连一点表示都没有,只是一味冷冷地看着萧畏,看得萧畏『毛』骨悚然不已,汗透重衣,却又不敢再多分辨,只得老老实实地躬身站着,一副乖宝宝状地恭候柳鸳训示。 萧畏是啥德『性』柳鸳哪会不清楚,此时见其说了一大通全是避重就轻之言,脸『色』立马便阴了下来,冷冷地瞥了萧畏一眼,有心好生叱责其一番,可到了底儿,还是舍不得,这便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萧畏的脑门,笑骂着道:“臭小子,跑娘这儿撒谎来了,我看你是讨打了不是?” “嘿嘿,娘,瞧您说的,孩儿敢骗谁也不敢骗您啊,孩儿所言句句是实,娘若不信,孩儿可对天发誓。”一见柳鸳笑了,萧畏心里头可是暗自松了口大气,赶忙打蛇随棍上地出言赌咒了起来,完全就是一副赖皮之状。 “得了,少跟娘嬉皮笑脸地,说罢,尔可是故意如此,诚心气娘不是,嗯?”柳鸳没好气地一把揪住萧畏的耳朵,轻轻一扭,喝问了一句。 厄,老娘哎,您老咋又来这招了!萧畏苦着脸道:“娘,这是咋说的,孩儿哪敢啊。” 不敢?这世上还有啥是萧畏不敢的,柳鸳气恼地拽了拽萧畏的耳朵,喝斥道:“娘不管你敢还是不敢,这事情尔既然有胆子做了,那就自己摆平了去,娘不管你如何做,不把雨儿哄好了,看娘如何收拾你,还不快滚!” 雨儿?竟叫得如此顺口了?我靠,这回麻烦大了!一听柳鸳之言,萧畏立马傻了眼,有心不去么,面对着自家老娘那即将发作的脸,萧畏还真不敢说个“不”字,奈之下,也只好苦着脸,应了诺,惨不兮兮地退出了房去……[ 第141章 萧如浩的提议 麻烦了,这回麻大烦了,这事儿咋会这样呢,郁闷,极度的郁闷,萧畏郁闷得想哭了,说实在的,萧畏行事前倒是预料到会有麻烦,可却绝没想到这麻烦居然如此之大,竟连一向对自己百依百顺的老娘都胳膊肘往外拐了,瞧瞧,雨儿?叫得如此之亲热,这不是给咱添堵么?这都哪跟哪的事啊,凭啥呢?萧畏愣就没发现唐悦雨有何了不得之处,不就是整个面纱出来玩神秘么,除此之外,还能有啥,靠,道歉?门都没有! 别看萧畏往日里总是嘻嘻哈哈地,一副随缘之做派,可内心里其实却是个很执拗的家伙,他若是不情愿的事儿,就算拿刀子『逼』着,他也不会去干,更别说遇到婚姻这等事关终身幸福的大事了,要想萧畏亲自去哄那个没啥感情可言的唐悦雨,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哪怕自家老娘下了死命令,萧畏一样不屑为之,便是连装个样子都不想干,至于如何交待过去么,萧畏一时半会也没个好主意,心头烦闷之余,自也就心去马政署坐班,又不想回自己的小院里让一众丫鬟们看笑话,左右府中是待不得了,一出了柳鸳所住的主院,萧畏便吩咐贴身仆人萧三去备了马车,打算到城外的“唐记商号”去躲上几天,也好将此事拖了过去,想法不可谓不错,可惜却没能成行——没等萧畏出门呢,六皇子萧如浩就堵上门来了。 这会儿萧畏心情正烦着呢,若是换了个人来,萧畏一准是避而不见,哪怕是太子来了也是同样,然则来的既是萧如浩,萧畏可就不好不见了,这里头的原因不光是因哥俩个兄弟情分一向不错之故,更因着萧如浩这一年多来的发展势头极猛,隐隐有一举越过其余皇子,直追二皇子萧如涛之势,由不得萧畏轻忽,当然了,这两个原因都还是表面上,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萧畏对萧如浩的能力与个『性』很是看好,有那么点奇货可居的意味在内,他既找上了门来,避而不见自然就不太合适,萧畏也只能强压下心头的那些个烦恼,亲自迎出了大门外。 “哈,真是八哥来了,我说呢,今早院子里的喜鹊叫个不停,敢情是知晓八哥您要来,给小弟报着信呢。”萧畏一行出大门,入眼便见身着崭新亲王服的萧如浩正面带微笑地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下,与前来迎奉的项王府二管家寒暄着,忙抢上前去,笑嘻嘻地打趣了一句。[ 年余的时间并不算长,放在历史的长河中更不过是一瞬罢了,可对于成长中的人来说,却能有着穷的变化,不单萧畏在成长,萧如浩同样也在飞速地成长着,到了如今,萧如浩的气势已稍有所成,比起一年前的青涩来说,现如今的萧如浩已沉稳了许多,隐隐然已有了一代贤王的气概,礼贤下士,沉稳如磐石之名更是名扬天下,然则面对着萧畏这个超级大祸害,萧如浩却是不敢摆甚亲王的架势,一见萧畏到了,忙不迭地丢下簇拥在身旁的闲杂人等,疾走了数步,迎将过去,笑着拱手为礼道:“九弟说笑了,哥哥冒昧前来,多有打搅,还请九弟见谅则个。” “呵呵,好说,好说,八哥,您里面请。”萧畏自是清楚萧如浩前来必有要事,也就没再多客套,呵呵一笑,摆了下手,将萧如浩让进了门,哥俩个一路说笑着进了凝笙居的厅堂之中,分宾主落了座,自有一众丫鬟们奉上了香茶,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地便聊上了,可说来说去,却全都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扯了大半天了,谁也没提正经事儿,萧畏不问萧如浩的来意,而萧如浩也绝口不提,两人似乎不约而同地玩起了深沉。 嗯?这小子搞个甚子名堂来着,玩深沉也不是这么个玩法啊,敢情是来玩老子的不是?萧畏陪着萧如浩瞎扯了大半天,终于是有些子按耐不住了,虽说脸上的笑容依旧亲切比,可心里头却已开始骂娘了,眼珠子转了转,刚想着挑个由头出来说事之际,却猛然发现萧如浩那厮也在转眼珠子,不过却是朝在那帮子侍候在厅堂中的下人们瞎转,萧畏不由地便是一愣。 靠,忘了这茬了!萧畏今日心情不爽,做起事来自是比往常少了份细心,此时一见萧如浩的眼神不对,这才醒悟过来自个儿陪着瞎扯了半天全都是扯淡,竟忘了将一众下人们挥退,闹得萧如浩想谈正事都没个开口的机会,不禁微微有些子赫然,紧赶着一挥手,将一众下人们全都赶出了厅外,入眼便见萧如浩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神『色』,心里头自是好笑不已。 眼瞅着一众碍事的丫环们总算是走人了,萧如浩还真是大松了口气,不过心里头同样有些奇怪,只因先前闲聊之际,他都已经暗示了好几回了,然则却一直没见萧畏有所反应,闹得萧如浩心里头直犯叨咕,还以为萧畏这是不打算给自己一个说事的机会呢,可此时下人们全都退下之后,萧如浩却又怀疑其萧畏今日反应如此迟钝的原因来了,只不过疑心归疑心,萧如浩却不愿也不敢去追问,毕竟萧畏这厮的心思谁也猜之不透,真要是『乱』问一气,万一惹出事端来,反倒不妙,倒不如装作不知情为妥。 “八哥,您是大忙人,今日来找小弟想必有要事,那就直说了罢。”待得一众丫鬟们退将出去之后,萧畏干脆地打开天说起了亮话。 “那好,九弟既然如此说了,哥哥自也不好藏着掖着。”萧如浩一听萧畏如此说法,倒也爽快得很,哈哈一笑道:“九弟昨日抢美而归,消息一出,满城惊愕,不满者大有人在,愚兄可是听说有人正密谋对付九弟呢。” “哦?是么?”萧畏一听萧如浩提起苏紫烟一事,不由地便皱了下眉头,可脸『色』却依旧平淡得很,不动声『色』地吭了一声。 “不错,据愚兄所知,这幕后之贼头正是虎头帮帮主季幕晚。”萧如浩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肃然地开口道:“哥哥也不瞒你,西城那地盘哥哥颇有些兴趣,想来九弟对此也有打算罢,你我兄弟大可合力而为之,不知九弟意下如何?” 这小子消息还挺灵通得么,有趣,有趣!萧畏一听便知萧如浩已『摸』透了虎头帮这个西城第一大帮的底细——虎头帮帮主季幕晚正是刘铁涛安『插』在京师的一颗钉子,其与文学网是不相互统属的两条线,萧畏能得知此消息,乃是通过苏紫烟之口,不过是刚知晓的罢了,此际萧如浩竟然一口便道破了两者间的关系,很显然,萧如浩谋划拔除虎头帮已非一日,也一准是早有所安排,此番找上门来之用心就显得有些子可疑了的。 西城乃是京师里最脏『乱』的地儿,同时也是治安最差之所在,那地儿大小帮派多如过江之鲫,随便三、五个小地痞一凑合,得,一个帮会就诞生了,至于能不能存活得下去,那就只有天才晓得了,要知道西城每日里就没断过械斗,每天从西门运出去的主尸体可是一大车一大车地往外拉,可就是这么个是非之地,人口不单从不见少,反倒越来越多,概因外地来京讨生活的人基本上都猫在那儿了,这人一多,事情可就多了去了,哪怕是虎头帮这个号称西城第一大帮的帮派,对西城的控制力也高不到哪去,只不过因着季幕晚本人武功高强,手下众多之故,在西城能咋唬上一把而已,要说到颐指气使,那压根儿就没那个可能『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西城脏『乱』不假,可却是个培养暗底势力的好所在,萧畏自是早就看中了西城的潜力,否则的话,当初也不会同意唐大胖子在西城里瞎折腾,只不过萧畏目下还没准备好,暂时不想在西城里大动干戈罢了,如今萧如浩竟提出要铲除虎头帮,其用意自然与萧畏原先的设想毫二致,如此一来,可就令萧畏有些子伤脑筋了。 虎头帮自然是要灭的,不说为了西城的利益,便是为了保障自家小命之安全,萧畏也断容不得季幕晚这个刘铁涛手下的干将在自个儿眼皮底下搅事,只不过现如今时机尚未成熟,萧畏本打算等到马牌拍卖之后,再去好生策划一把,来个一劳永逸,顺便将西城梳理上一番,若是按萧如浩的提议,在此时动手的话,也不是不行,只是如此一来,谁能占到利益的大头可就不好说了,毕竟萧畏对萧如浩目前的实力并太多的了解,那等白白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情萧畏可是不会干的。 “八哥说得对,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么,只是兹体事大,且容小弟谋算一、二可成?”萧畏沉『吟』了好一阵子,还是下不了决心,可面对着萧如浩期盼的目光,又不能不答,这便含糊地应了一句。 萧如浩一听萧畏如此说法,自是明白其中有着托之意在,不过也没点破,这便笑了笑道:“那好,九弟大可慢慢寻思一番,但有用得着愚兄处,尽管开口便是了,时辰不早了,愚兄就不多打搅九弟了,告辞,告辞!” “哟,八哥这是说哪的话,用了午膳再去不迟,要不回头八嫂那儿小弟可是交待不过去的,八哥存心让小弟出丑不是?”萧畏虽没下定决心要不要跟萧如浩联手,可却不想就这么冷了兄弟间的情分,哪肯放萧如浩就这么走了,死拉活拽地非要萧如浩留下来一道用膳,萧如浩却之不得之下,也只好留下来跟萧畏欢饮了开来,哥俩个边喝边聊,倒也融洽得很,颇有些子兄弟情深之意味…… 第142章 情为何物 西城,好地方啊,别看那地儿脏『乱』得很,可其中的潜在利益却着实不小,即便萧如浩不提,萧畏也没少惦记着彻底拿下西城,但得有西城在手,那可就是进可攻、退可守了,更别说还有着经济上的巨大利益在,想着就令萧畏流口水的,很显然,萧如浩的提议绝对是搔到了萧畏的痒处,然则真要跟萧如浩联手,萧畏却又有些个不太放心,一将萧如浩打发了去,萧畏便急匆匆地赶到琴剑书院,将事情经过一股脑地全都倒了出来,末了,眼巴巴地望着林崇明,满脸的期待之『色』,就等着林崇明说声可以,便打算来个血屠西城了。 “这是个圈套!”面对着萧畏那期盼的眼神,林崇明漫不经心地摇着折扇,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 “什么,圈套?”萧畏一听这话,登时便傻了眼,紧赶着便追问道。 “不错,是个圈套。”林崇明笑着点了点头道:“王爷看好西城,莫非六殿下便不看好么?而今马政尚未就绪,王爷纵使有千错万错,陛下那头都能担待着,若不然,就冲着王爷在明月楼大杀四方,陛下就能治尔之罪矣,此番六殿下邀约不过是欲王爷出面顶缸罢了,又有何蹊跷可言,即便是灭了虎头帮,得利者亦恐非王爷罢。”[ “嗯?”林崇明此言一出,萧畏原本半酣的酒立马就醒了过来,再细细一想,额头上的汗水便沁了出来,这才惊觉自个儿这段时日来诸事太过顺畅,心里头的弦有些子松得过分了,沉『吟』了半晌之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也罢,此事暂且押后好了。”话说到这儿,萧畏明显地停顿了一下,有些不甘心地接着道:“若是本王不动手,老八那厮会不会……” 说到底萧畏还是对西城的利益割舍不下,此际话虽不曾说完整,可林崇明却又怎会听不出内里的意思,这便笑了起来道:“会,一定会,六殿下如今朝中势力已渐起,急欲拿住西城,以抗衡二殿下,某若是料得不差,六殿下或将以王爷为饵行黄雀之事。” “哦?”萧畏本就是精细之辈,一听林崇明此言,便已猜到了内里的未尽之言,眼珠子转了转,已有了定策,也不说破,这便哈哈一笑道:“好,既如此,那本王就当一回饵好了。” 一见萧畏已明悟了自个儿话中的意思,林崇明自是不再多言,笑着一合手中的折扇,随手搁置在几子上,抖了抖宽大的袖子,取出玉箫,放在唇边,呜咽地吹奏了起来,悠扬的曲调在院子里幽然响了起来。萧畏原本还待再说些甚子,可眼光的余角突地瞅见后院门口人影一闪,依稀是萧旋到了,萧畏嘴角一弯,偷偷地一乐,也不再多废话,摇晃着便行出了后院。 萧畏方才离开后院,萧旋已迫不及待地从阴暗处冒了出来,对着萧畏的背影作了个鬼脸,又伸手拍了拍心口,这才摇曳着走进了后院之中,立在林崇明不远处,静静地听着箫曲,一张俏脸上满是『迷』离之『色』,却没发现萧畏不知何时又偷偷地转回到了院门处。 得,还真是小旋子,这回麻烦估计要大喽,头疼啊!萧畏瞄了眼院子内的情形,一见萧旋那副痴『迷』之状,不由地苦笑了起来,实不知这一对将来该怎个收场法——棒打鸳鸯的事儿萧畏自是不会去干,可有心成全这一对么,萧畏还真没啥大把握,要知道萧旋可是老爷子的掌上明珠,打小了起,便不知有多少权贵子弟前来求亲,可全都被老爷子给打了回票,就林崇明的身份而言,要想取得老爷子的青睐,着实太难了些,该如何应对萧畏心中一点底都欠奉,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罢。 罢了,罢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好了!萧畏在原地默默地站了一阵子之后,还是不忍心去打搅林崇明与萧旋的相会,这便苦笑着摇了摇头,一闪身,人已悄声息地出了琴剑书院,在院门口稍停了停,深吸了口气,看了看不远处的潇湘馆,略一犹豫,还是没向那头走去,而是转身走上了长廊,一路闲散地逛『荡』着,这一走,便漫步到了王府的后花园中。 王府的后花园自非寻常可比,占地面积广不说,内里的布置也可谓是美奂美仑,亭台池榭参次有序,假山处处,绿草如茵,鲜花似锦,人行其中,自有一种如入桃花源之美感,然则此际萧畏心里头有事,实半分欣赏美景之心,只是闲散地转悠着,满脑海里时而是萧旋与林崇明的事儿,时而又想到自个儿那令人头疼比的婚约,这么一路闲逛下来,心情不单没有好转,反倒更烦上了三分,自是心再四下逛『荡』,举目四望之际,见前方不远处有座竹林遮掩着的小亭子,叹了口气,抬脚便行了过去,本打算小憩片刻,可方才走到亭口,却见亭中早有人在,不由地便顿住了脚,刚想着转身离开,亭中之人已听到了响动,回过了头来,双方一对眼,登时便令萧畏很有些子手足措了起来。 该死,怎会是她!萧畏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唐悦雨,一时间还真不知说啥才好,可势又不能就此离去,尴尬之余,也只得拱手为礼道:“唐姑娘,小王有礼了。” 唐悦雨同样也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遇到萧畏,自也有些个慌『乱』不已,待得见萧畏行了礼,唐悦雨这才回过了神来,微微地福了福,却并未开口,只是面上的纱巾一阵波纹『乱』颤,显然其气息也已是『乱』了。 尴尬,十二万分的尴尬,不单是萧畏尴尬,唐悦雨同样尴尬,在这等尴尬之时分,一时间双方都不知道该说些啥才好,饶是萧畏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到了此时,也成了锯口葫芦了,傻不楞登地呆立着。 “王爷……” “唐姑娘……” 得,两人要么都不开口,这一开口,竟然是不约而同地撞了车,结果么,也都只喊出了个称谓便即又都闭上了嘴,闹得原本就尴尬的气氛立时更盛了三分。 “唐姑娘有话请讲罢。”萧畏到底反应快,愣了愣便即回过了神来,比划了个请的手势,强笑着道。 话自然是有,然则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唐悦雨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早在去岁年初,一得知自家父亲将自己许配给了萧畏,唐悦雨自是异常的失望,没少跟自家父亲怄气,也没少通过母亲提出抗议,怎奈唐啸天却是铁了心,任凭唐悦雨如何说,也不肯收回成命,这令唐悦雨万分的伤心,在她看来,自己就是红颜薄命的代名词,竟然会遇上萧畏这等纨绔子弟,大感遇人之不淑,可后头陆续传来萧畏如彗星般崛起的消息,却又勾起了唐悦雨的好奇心,尽管依旧不满这桩婚事,却也不免稍有些子憧憬,患得患失之下,倒也没拒绝唐啸天的安排,半半就地到了京师,本想着好生了解一下萧畏是否良配,再作个决断,可没想到事尤未谐,萧畏竟然又闹出了个文学网之风波,生生令唐悦雨失落到了极处,更令唐悦雨伤心的是萧畏对此事竟然连个交代都没有,事已至此,唐悦雨又岂会不明白萧畏的心压根儿就不在自己的身上,这令唐悦雨失落之余,也有些子忿忿的不服,心慌意『乱』之下,独自躲到了后花园中,本打算静静地想上一想,却不料竟鬼使神差地遇到了萧畏,此际,面对着满脸子尴尬之『色』的萧畏,一阵伤感没来由地便涌上了心来,唐悦雨的眼圈微微一红,两行清泪便已流淌了出来,将薄薄的轻纱打湿了一大片。 “唐姑娘,小王,小王……”虽隔着层面纱,瞧不清唐悦雨的真容,可萧畏却还是能察觉到唐悦雨的流泪,登时就慌了手脚,搓着手,尴尬万分地不知该如何劝说方好了。 唐悦雨本『性』坚强,并非是那等水作的女子,虽因感情强烈冲突而落了泪,可很快便强忍了下去,也没伸手去擦拭脸上的泪痕,只是深吸了口气,平静地看着萧畏道:“一时有感,径自失态,叫王爷见笑了,王爷之意,小女子已明了在心,此番前来,多有叨捞,小女子这便回去禀明父亲,定当解了约方好,断不叫王爷为难的。”话音一落,也不给萧畏出言解说的机会,一转身,款款地走出了亭子,径自去了。 “唐……”萧畏没想到唐悦雨竟说得如此之直接,一时间精神为之恍惚了一下,待得回过了神来,却见唐悦雨已去得远了,嘴角嚅动了几下,待要出言招呼,可却又不知该如何解说,整个人不由地便愣在了当场,不单没有解脱了的快感,反倒心中隐隐作疼了起来……[ 第143章 阴谋进行时(1) 第143章 阴谋进行时(1) 十月的天已经有些冷了,冷冽的北风刮面生疼,纵使天上的日头尚算明艳,却也挡不住寒风的侵袭,大街小巷来来往往的行人们皆已将自身裹得个严严实实地,以抵挡那处不在的寒冷,然则这点冷对于身为一品高手的季幕晚来说,压根儿就算不上甚大不了的事情,哪怕此际正是霜降之时,可季幕晚却依旧仅着一件单衣,敞着胸襟,如同雕塑一般屹立在阁楼的天台之上,任凭呼啸的狂风将一头长发吹得啪啪作响,却浑然不见季幕晚动上一下,一双深邃比的眼死死地盯着北方的天空,似乎所有企盼之状。 天刚大亮,太阳虽已挂在了天上,可厚厚的云层却压得极低,灰蒙蒙地,令人压抑比,往日里常在天空中盘旋的鸟群此时也不见了踪影,一派的死气沉沉,突然,一个小黑点出现在了北方的天空之上,赫然是一只急速飞行着的鹰隼,但见这只鹰隼在一路翱翔着到了京师的上空,绕着西城盘旋了一圈,迅即一头向着西城扎了下去,看那飞行的路线,竟是冲着屹立在阁楼天台上的季幕晚而去的。 来了,终于来了!眼瞅着鹰隼已到了近前,季幕晚魁梧的身子猛地震颤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左手,平直地伸了出去,脚下微微一沉,那鹰隼已落在了季幕晚的手臂之上,宽大的双翅扑腾了几下,收在了两侧,一双金黄『色』的鹰眼斜瞥着季幕晚,鹰啄一张,发出一阵低沉的鸣叫声。 “贪吃的小畜牲,少不了你的!”一听到那鹰隼讨要的鸣叫声,季幕晚紧板着的脸上极为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的笑容,空着的右手一扬,一大块肉干已凌空飞起,巧不巧地落在了鹰嘴之前,那鹰隼喜悦地鸣叫了一声,鹰啄一张,已将肉干衔在了口中,待要抬爪去抓之际,季幕晚右手一抄,已将鹰爪上的一个小铁管取在了手中,左手一振,已将鹰隼抛到了一旁,也没管那鹰隼如何闹腾,有些子急不可耐地旋开了铁管上的按钮,取出了一张卷着的纸条。[ “呼……”季幕晚没有急着摊开纸条,而是长出了口气,稳定了下心神,这才缓缓地将小纸条摊平了开来,『露』出了其上一个大字——杀! 字很大,占据了整张的纸条,顶天立地一般,由朱砂写就,通红似血,杀意十足,饶是季幕晚也算是久经杀伐之辈,可一见到这硕大的“杀”字,还是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原本略带笑意的脸瞬间便阴沉了下来,眼中精芒『乱』闪不已,呆立了良久之后,长出了口气,双手一振,纸条声息地化成了粉末,随风飘散了开去……齐王萧如涛是个很严谨之人,话不多,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既不好歌舞,也不喜渔『色』,对舞文弄墨同样兴趣缺缺,唯独下得一手好棋,可也不常下,然则每当有重要事情要决断之际,萧如涛总是会摆上一局,边思索棋路,边琢磨着事情,这已成了常例,但凡王府中人都知晓其事,故此,每当萧如涛吩咐摆棋之际,上下人等全都自觉地屏气凝神,谁也不敢放肆喧哗,否则的话,那一准没个好果子吃,此际,棋局既开,偌大的齐王府自是就此安静了下来,唯有书房附近时不时地响着落子的声音。 萧如涛最近很烦,别看刚封了个亲王,又开府建了衙,似乎形势一片大好,可实际上呢,恰恰相反——没封王前,一众兄弟们的眼睛全都瞄着太子,时不时地合起手来,给太子上点眼『药』,可自打封王之后,一众兄弟们反倒生分了许多,彼此提防得紧了些,私底下动手脚、下绊子,乃至互相拆台都渐渐多了起来,即便是原本的好兄弟萧如义也开始小动作频频,这原已令萧如涛烦透了心,今日一早,又得知自个儿派去领马牌拍卖资格的几个暗桩全被马政署给轰了出来,很显然,这完全就是萧畏的主意,摆明了不给自己留面子,偏生萧如涛还就真拿萧畏没太多的办法,自是令萧如涛烦上加烦。 养马能赚钱,这一点萧如涛自是知晓,然则养马所赚的那么点辛苦钱萧如涛压根儿就不看在眼中,别说岁入二、三十万,便是再多上几倍,就萧如涛如今的身家来说,也算不得甚了不得的事儿,可有没有马在手却是大不一样了的——要知道马乃是军备之首,若能借着养马的由头,训练出一支骑军来,那可就了不得了,而这也正是萧如涛千方百计地想要从马政署那儿搞到马牌的隐蔽心思,只可惜遇到了萧畏那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万般的努力全都化成了泡影,萧如涛气恼之余,却又可奈何,只能就此事重新通盘考虑上一番了,问题是要想从萧畏那『奸』猾小子手中抢肉,又岂是件容易之事,饶是萧如涛想得头都疼了,也没能想出个好主意来。 “殿下,蜀王殿下来了。”棋到中局之际,王府管家蹑手蹑脚地走进了书房,凑到萧如涛身边,小心翼翼地低声禀报道。 “嗯。”萧如涛微微一皱眉头,头也不抬地吭了一声,只是冷漠地挥了下手。 “二哥,好戏要开锣了,哈哈,这回可有热闹看了!”管家尚未退下,蜀王萧如义已哈哈大笑着走进了书房中,浑然没管萧如涛的脸『色』如何,自顾自地随手搬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兴奋地嚷嚷着。 对于萧如义近来越来越放肆的举止,萧如涛心中早已有所不满,只不过不满归不满,如今萧如义也已是亲王,萧如涛自是不能再似从前那般轻易便出言训斥,这便不经意地皱了下眉头,旋即展眉笑了起来道:“哦?何等大戏令四弟如此兴奋,且说来让愚兄也好生乐乐。” “呵呵,好叫二哥得知,有人这会儿正算计着要取了萧畏那厮的小命呢,哈,这回京师里可要热闹喽。”一听萧如涛发问,萧如义倒也干脆得很,兴奋地一击掌,乐呵呵地说道。 “嗯?”一听此言,萧如涛不由地便是一愣,将手中拽着的棋子往棋盒里一丢,若有所思地看着萧如义,却并没有急着出言追问个究竟——萧畏行事向来跋扈,说满京师都是仇人也不为过,要想杀萧畏的大有人在,这一点都不稀奇,萧如涛对此亦是心知肚明,并不觉得有多奇怪,真正令萧如涛犯叨咕的是——萧如义居然比自个儿先得到了消息,这令萧如涛不免有些子恼火在心。 萧如义倒是没在意自家二哥究竟在想些甚子,笑呵呵地接着道:“二哥,小弟可是得了准信,虎头帮季幕晚那头已在暗中做着准备,要给小九来上一个狠的了,呵呵,还有啊,小六那厮也没闲着,正琢磨着趁『乱』取了西城呢,这三方一闹将起来,大戏岂不就要开演了,嘿,要我说啊,西城那地头还是收在咱兄弟手中的好,这不,小弟一得到准信,就赶来哥哥处合计了,没说的,但凡哥哥有令,小弟自当冲锋在前。” “季幕晚?小六?”萧如涛皱着眉头呢喃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却并没有急着表态——季幕晚是刘铁涛的人,这一条虽是机密,可萧如涛却是一早就知道的,若不是因着此点,萧如涛早就下令“金龙帮”全面出击西城了,至于萧如浩手中握有的“金钱帮如今正大肆扩张的消息,萧如涛自也是心中有数,对于萧如义所言的大戏,萧如涛倒是没啥疑虑,然则该如何从此事中渔利就得好生琢磨上一回了。 “四弟可有甚打算么?”萧如涛沉『吟』了半晌之后,还是没有表态,而是面『色』平静地问了一句道。 萧如义所谓地耸了下肩头道:“哈,很简单,来个黄雀在后好了,让他们打去,咱兄弟只管收拾残局便可。” “唔。”萧如涛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站起了身来,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又立住了脚,扫了萧如义一眼道:“四弟可有季幕晚那头的准消息么?” “这个……,倒是没有,那厮谨慎得很,只是放了个风声,具体如何行事尚未可知,不过只要其有心要行事,小弟迟早能搞到准信。”萧如义在“虎头帮”里埋伏有不少的钉子,自是信心足得很,拍着胸膛打起了包票。 “嗯。”萧如涛点了下头,刚想着再说些甚子之际,却见管家从门外匆匆而入,便即住了口,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禀殿下,荥阳王已到了府门外,请殿下明示。”管家见萧如涛神情不对,哪敢怠慢,紧赶着出言禀报道。 “嗯?”一听萧畏竟在此时跑自家府上来了,萧如涛不由地便是一愣,迟疑着没有表态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二哥,这小子上门一准没好事,嘿,甭理他得了。”萧如义见萧如涛没反应,这便撇了下嘴,不屑地吭了一声,对着管家一挥手道:“去,就说二哥出门了,让他改日再来好了。” “且慢。”萧如义话音刚落,始终默默不语地端坐在棋局前的金春秋抬起了头来,出言制止道。 “金老,您的意思是……”萧如涛也不怎么想在局势未明之前跟萧畏打交道,可一听金春秋开了口,忙疑『惑』地试探道。 “殿下,老朽若是料得不差的话,此子此番前来,必是冲着西城而来的,殿下不妨虚与委蛇一番,若能取得足够益处,再相机行事亦不可。”金春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不紧不慢地点了一句。 “唔,既如此,那便看其如何个分说也罢。”萧如涛略一沉『吟』之后,点了下头,丢下句话,大步便向前院行了去…… 第144章 阴谋进行时(2) 第144章 阴谋进行时(2) 萧畏最近比较烦,还不是一般的烦,他怎么都没想到唐悦雨一提出要退婚,竟然惹出了场大风波,闹得萧畏被自家老娘揪着耳朵好生训斥了几番,家里头自是呆不住了,没奈何,只得借口公事繁忙,躲在了西城“唐记商号”中,愣是大半个月了,都不敢回家看看,颇有些子狼狈不堪,气『色』么,自也就好不到哪去,这不,板着脸站在齐王府的照壁前,那满脸子的生人勿近状,闹得一众王府下人们都不敢靠上前去套近乎,那副架势生生令迎出了大门外的萧如涛不由地为之一愣,闹不明白面前这位爷究竟想搞些甚名堂来着。 “九弟,今日怎有空到哥哥府上,公事不忙么?”萧如涛尽自心里头犯叨咕,可礼数却是周到得很,紧走了几步,下了台阶,旋即矜持地站住了脚,满脸笑容地拱了拱手,很是客气地招呼了一声。 “嘿,瞎忙罢了,今日小弟可是上门求救来了,哈,就等着哥哥救小弟于水火之中喽。”眼瞅着萧如涛已到了近前,萧畏板着的脸松了下来,嘿嘿一笑,似有所指地回了一句。 “呵呵,九弟说笑了,九弟的事便是哥哥的事,来,屋里坐,慢慢再说不迟。”一听萧畏这话说得蹊跷,萧如涛心中一动,也没急着问个究竟,打了个哈哈,一摆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那好,叨捞了。”萧畏也没再多矫情,笑着摆了下手,与萧如涛并着肩,一路随意说笑着便进了前院厅堂,各自分宾主落了座,自有王府下人们张罗着送上的茶水瓜果等物事。 “二哥,小弟可是听说八哥最近上了不少的保本啊,呵呵,王东耀升了黄门侍郎,左明成也得了个刑部侍郎衔,啧啧,了不得啊,一个个都飞黄腾达喽,厉害,厉害啊。”萧畏在门口时喊救命,可进了厅堂之后却绝口不提了,嘻嘻哈哈地闲扯了一番,将话题引到了朝政之上。 一听萧畏谈到此事,萧如涛心头便即微微一沉,不过脸上却依旧是淡淡的笑容,并未就此事发表任何的意见——这段时日以来,诸皇子个个都没闲着,哪一个不是保本一大堆,全都可着劲地往朝中塞自己的人手,不独萧如浩如此,萧如涛同样也没落后,有意思的是弘玄帝基本上不驳回一众皇子们的保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着诸皇子穷折腾,这内里的用心大家伙心里头都有数,却又不足为外人道哉。 眼瞅着萧如涛不开口,萧畏一点都不在意,哈哈一笑,手一抖,从衣袖中取出一把折扇,“唰”地了开来,潇洒地摇了摇,这才不紧不慢地接着道:“八哥好手段啊,呵呵,青云直上可是指日可待的喽,嘿嘿,小弟可是佩服得紧了。” 明知道萧畏说这话的目的就是为了挑拨离间,可萧如涛听在耳中,心里头还是升起了微微的不爽之感,然则当着萧畏的面,萧如涛却也不会有甚不妥的表示,只是笑着道:“九弟此言过矣,古人云:举贤不避亲么,都是一体为国,何须计较如此分明,至于王黄门与左侍郎愚兄也识得,干才啊,倒也名至实归么。” “哦,呵呵,那是,那是。”萧畏一听这话,便知晓萧如涛内心里已是有所不满,自是点到即止,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眼珠子一转,脸『露』赫『色』地道:“好叫哥哥得知,小弟如今是有家归不得喽,只能在西城那地头上瞎厮混着,唉,那地儿杂得很,城狐社鼠不计其数,小弟可是不胜其扰得紧了,二哥可否帮着小弟一把?” 萧如涛没想到萧畏竟然说得如此之直接,连拐个弯都免了,再一联想到先前萧如义所言的事情,饶是萧如涛再沉稳,到了此时,脸『色』也不禁变了变,然则在没有『摸』清萧畏的底牌之前,萧如涛哪敢轻易表态,可不回答又不成,否则的话,天晓得萧畏这厮会整出个啥妖蛾子来。 “九弟言重了,言重了,你我兄弟皆是一体,有甚事都好商量不是?”萧如涛略一沉『吟』,含含糊糊地打了个哈哈。 萧如涛只是应付地随口说说,可萧畏却没打算随便听听,萧如涛话音一落,萧畏立马“啪”地将手中的折扇合了起来,煞是兴奋地一击掌道:“哈,二哥这话太对了,能得二哥帮忙,小弟可就有救喽,万幸,万幸!” 眼瞅着萧畏这厮顺着杆子就爬了上去,萧如涛额头上立马挂起了几丝的黑线,可还真不好说萧畏的不是,也只能陪着笑道:“九弟勿须如此,但凡哥哥能帮的,自是会帮,可总得让哥哥知晓一下究竟是何事罢。” 萧如涛话音刚落,萧畏立马毫不见外地鼓着掌道:“成,二哥既然如此说了,那小弟就不客气了,很简单,小弟此番就是来借兵的,二哥看着办好了。” “借兵?这话从何说起?”萧如涛闻言不由地便是一愣,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萧畏撇了撇嘴,坏笑了一下道:“二哥,小弟也不瞒您,嘿,小弟看‘虎头帮’不顺眼,打算灭了此獠,二哥您帮是不帮?” 得,瞧萧畏这话说的,敢情这厮那纨绔脾气又犯上了,看谁不顺眼就要灭谁,这简直就是法天了的,听得萧如涛直皱眉头,可又不好当面斥责萧畏的不是,也就只能强笑着道:“九弟休要戏耍愚兄,此等玩笑话不说也罢。” 萧如涛此言一出,萧畏可就不干了,冷笑了一声道:“玩笑?嘿,二哥,小弟可不是开玩笑,那季幕晚乃是刘铁涛在京师的暗桩子,嘿,小弟一不小心得罪了刘大都督,没奈何,不想受罪,索『性』就来个先发制人得了,二哥若是肯搭个手,小弟断不会让二哥白忙乎上一场的。” “嗯?这是从何说起来着?”萧如涛虽已知晓季幕晚要杀萧畏,可却并不清楚究竟是为了甚事,按其所思,刘铁涛之所以会如此行事,极有可能是因着马政的缘故,却没想到萧畏会是这么个说法,愣了一下之后,紧赶着便追问道。 “二哥见笑了,嘿嘿,实不相瞒,小弟一不小心将刘铁涛的义女收回了府中,得,事情闹登大发了,这不,搞得小弟连家都不敢回喽,晦气啊,晦气!”萧畏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神『色』,耸了下肩头,摇头叹息道。 “什么,你说苏……”萧如涛一听此言,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话不由地便脱口而出,可方才说到半截,突觉有些子不妥,便即又停了下来,满脸骇然地看着萧畏——文学网乃是京师第一青楼,每日里流淌其中的权贵不计其数,便是他萧如涛为应酬之故,也曾去过不少回,若说苏紫烟是刘铁涛的义女的话,那岂不是说文学网也是刘铁涛安『插』在京师里的暗桩,真要是这样的话,朝廷的一举一动可就全都在刘铁涛的监视之下了的,身为有大志的皇子,萧如涛又岂能不为之骇然。 “呵呵,二哥猜对了,就是如此,似刘铁涛这等『奸』诈小人,又有甚事是他做不出来的,若不剿除此獠在京之势力,国将不宁也!二哥以为如何哉?”萧畏一副完全是为国忧虑状地义愤填膺着。[ “唔,此事还须从长计议方好。”萧如涛毕竟不是常人,虽被这消息震撼了一把,可很快便回过了神来,眯了下眼,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话语里满是托之意。 “也对,也对,二哥所言甚是,呵呵,有道理,很有道理。”萧畏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萧如涛的脱之辞,笑呵呵地点头附和了一番,接着话锋一转道:“前些天八哥来找小弟,说是打算跟小弟联手拿下西城,小弟也说不急,呵呵,小弟近来事忙啊,那马牌的杂事儿搅得小弟头晕脑胀地,连个闲暇都没有,今儿个那谁,哦,‘林记商号’掌柜叫啥来着,对,叫林全义,这厮急吼吼地跑了来,说是要申报马牌资格,嘿,扯毬的,竟然叫宋摇那厮作保人,瞧瞧,那宋摇可是言官来着,动不动就来个风闻奏本地,那不是找不自在么,小弟一气之下,便将这混球赶了出去,真他『奶』『奶』的晦气,闹得小弟午膳都没心情用了。” 别看萧畏罗罗嗦嗦地扯了一大通,听起来好像都是废话,其实内里却有着隐蔽的意思在,这不,说者有心,听着更是有意,萧畏话音才刚落呢,萧如涛的眼神便亮了起来,笑眯眯地点头附和道:“九弟说得倒是有趣,呵呵,那林掌柜行事真是浑得没了边了,真要有心参预马政,自是不该找言官作保,唔,若是换个保人,想来九弟该是会准了其请了罢?” 哈,上钩了不是?就等着你问这句话呢!一听萧如涛如此问话,萧畏心中暗乐不已,不过脸『色』倒是肃然了起来,缓缓地摇了下头道:“不好说啊,按说是没问题,不过呢,小弟最近被西城的事儿搅得心烦,实是懒得再去搭理这些闲事儿,倒叫二哥看笑话了。” 一听萧畏提出了交易的条件,萧如涛心头便是一振,眯缝着眼瞄了瞄萧畏,脸『色』变幻了几下,却迟迟没有开口,心中反复算计着此举的利弊究竟如何,一时间实难以下个定夺,而萧畏也不出言催促,只是笑嘻嘻地把玩着折扇,哥俩个都不开口之下,厅堂里竟就此安静了下来…… 第145章 分赃协议 马牌自然是好东西,不单能赚钱,还有着极其重要的潜在利益,算得上是熊掌,西城也是好地方,不过对于已握有了大半个东城的萧如涛来说,却只能算是条鱼了,尽管这条鱼似乎大了些,可毕竟还是鱼,而不是熊掌,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情况下,自然是舍鱼而取熊掌了,这其中的计较萧如涛自是分辨得清,然则若是两者可以兼得呢?那岂不是两全其美么,很显然,若是按萧畏的提议,鱼与熊掌都有到手的机会。 萧如涛向来重视情报的收集,对于萧畏乃至萧如浩手里头有多少暗底实力,自是心中有数,在他看来,若是己方全力一击的话,完全可以在轻松剿灭“虎头帮”之余,还能防备着萧畏与萧如浩这对小哥俩的浑水『摸』鱼,这买卖乍看起来,有百利而一害,可实际情况又会是如何呢?萧如涛心里头实在是没有绝对的把握,尤其是面对着行事向来不着调的萧畏,哪怕摆在面前的利益再大上几分,萧如涛也得多掂量掂量,否则的话,一个不小心,被萧畏黑上一把,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然则真要放弃如此大的利益,萧如涛自也不会甘心,这其中的计较着实令萧如涛头疼不已的。 “九弟打算如何做?”萧如涛默默地思索了良久,还是搞不懂萧畏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啥『药』,不得不沉『吟』地问了一句。 “嘿嘿,二哥问得好,小弟也没啥盘算,就一句话,硬干,但消哥哥肯借兵一用,小弟率了人就去端了季幕晚的老巢,杀他娘个痛快!”萧畏嘿嘿一笑,肆忌惮地回答道。[ 萧畏此言一出,萧如涛的汗便狂涌了出来,哭笑不得地愣在了当场,实是闹不清面前这位究竟是王爷呢,还是江湖一盗匪,这么瞎搞,简直就是法天到了极点,要知道西城虽『乱』了些,可毕竟是在天子脚下,真要是搞得天怒人怨了,萧畏左右就是一纨绔,又有项王府这么个大靠山在顶着,未必会有事,可他萧如涛自个儿一准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这等事情便是打死了,萧如涛都不敢去做的。 “九弟说笑了,此事,唔,此事还须从长计议的好。”虽舍不得可能到手的巨大利益,然则萧如涛却是没那个胆子跟着萧畏瞎胡闹,这便斟酌了下语气,婉转地回答道。 “二哥须担心,小弟早就有所安排,自不怕季幕晚能飞上天去,呵呵,不瞒二哥,五城巡防司那头小弟还有些面子在,贺知兵那厮欠了小弟一个人情,此番应承了要还,朝堂上头是断不会出岔子的。”一见萧如涛有了退缩之意,萧畏哪肯就此罢手,呵呵一笑,将一张底牌『露』了出来。 “哦?此言当真?”萧如涛一听此言,精神不由地便为之一振——萧如涛在五城巡防司里也安『插』有人手,只不过却始终不敢去动贺知兵这个主官,只因萧如涛知晓贺知兵乃是今上的绝对心腹,轻易动不得,此番贺知兵既然肯出手,那就意味着今上已是默许了此事,若真是如此的话,自是不怕朝议上出岔子,事情自是大有可为,自也由不得萧如涛不动心了,这便紧赶着追问了一句道。 “二哥,小弟像是说谎之辈么?嘿,您若是真没兴趣,那就算小弟没来好了,大不了小弟找八哥合手得了。”萧畏脸一沉,一副大为不满之状地哼了一声,霍然而起,作势欲走。 “九弟且慢。”明知道萧畏这是故作姿态,可萧如涛却不能不赶紧站了起来,拦了一把,陪着笑道:“九弟怎地如此『性』急,万事总得有个商量的去处罢,来,坐下说,坐下说。” “那好,既然哥哥如此说了,小弟也就不客气了,此番若是能拿下‘虎头帮’,小弟要的不多,抓到的人都归小弟,地盘么,小弟只要橘子街、市场口两块,其他的就随二哥处理罢,小弟不在意的。”萧畏本就不是真心要走,一见萧如涛出言挽留,自是就坡下了驴,口一张,将条件便一口地倒了出来。 西城大是大,可说起来拢共也没几条街的,尽是些小巷子,被萧畏这么一划,得,最好的一大块地盘全都楼到了他自个儿的怀中,剩下的么,还有四分之一的地儿可是在萧如浩的手中,这不是明摆着要萧如涛跟萧如浩去争地盘么,这等安排显然没安啥好心,听得萧如涛不由地被气笑了起来。 “九弟,兹体事大,该如何进行总得有个章程罢?”虽说萧畏这主张馊得可以,然则萧如涛却并不打算跟萧畏当面起冲突,自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话题转到了行动本身上。 “二哥放心,小弟都已计划停当了,就等二哥人手到位,立马就可发动……”萧畏嘿嘿一笑,将自个儿拟定的行动计划和盘托了出来,末了,击了下掌道:“二哥,怎地?成不成?就等您给句话了。” 霸道,实在是有够霸道的!听完了萧畏的通盘计划安排,萧如涛的脸『色』不由地微微一变,细想了片刻,还真找不出啥太大的漏洞来,然则要他就这么轻易地当了萧畏的打手么,萧如涛还是颇为不甘心的,这便沉『吟』着开口道:“九弟这计划愚兄看着倒是可行,只是所需人手却是不少,愚兄手上虽有些人手,可真要动将起来,恐亦不敷用,这事情怕是有些不好办啊。” 得,不好办个屁,您老不就是惦记着好处么!萧畏多精明的个人,哪会听不出萧如涛话里的潜台词,心里头暗骂了一句,可脸上却依旧笑得格外地灿烂,手一抖,再次将合着的折扇了开来,笑嘻嘻地说道:“二哥所言甚是,既然二哥有所不便,那就当小弟没说好了,嘿,左右八哥那儿小弟是不想去找的,要不小弟找大哥商量去,想来大哥不会介意小弟动用一下神骑营的,呵呵,二哥您忙,小弟这就告辞了。” “九弟这说的是啥话,自家兄弟有甚不便的,既是九弟开了口,愚兄便是拼了一死,也不能让九弟受了委屈不是?”萧如涛此番心思已被马牌以及西城的利益充分调动了起来,自是不肯将既得的利益让将出来,明知道萧畏这厮在满口胡柴,也只得陪着笑脸地出言挽留。 “那是,那是,呵呵,二哥向来豪爽过人,小弟一向是佩服得紧的,啊,对了,那‘林记商号’的事儿小弟琢磨了一下,觉得变通个法子倒是能成,要不明日小弟便办了?”眼瞅着萧如涛如此说法,萧畏自也识趣得很,紧赶着便给萧如涛递了颗定心丸。 “九弟咋说咋成罢,唔,昨日四弟跟愚兄提过‘通衡商号’刘掌柜,说是此人财雄势大,又有报国之心,欲为马政大计出上一份力,九弟看能否行个方便?”按萧畏的计划,此番端“虎头帮”的老窝萧如涛一方可是绝对的主力,可西城的利益之大头却被萧畏给昧下了,萧如涛自是有些子不甘心,却又不愿在西城之事上与萧畏撕破了脸,这便试探着想要再多争取一块马牌资格。 马牌总共就六块,萧畏自己怎么着也得留上一块,再给萧如涛一块,剩下的拢共也就只有四块而已,这么点数量萧畏还指望着通过拍卖资格捞上些行政费用呢,哪舍得再多给一块的,这一听萧如涛得陇望蜀,不由地便笑了起来,斜了萧如涛一眼道:“二哥既然开了口,小弟再难也得帮衬一二,只不过此事须得上拍卖场,小弟说了也不算,这样好了,拍卖的资格小弟可以给,能不能拍到手,那就看刘掌柜的造化了。” “好,九弟既如此爽快,愚兄就代刘掌柜的谢过九弟了,至于西城的事么,就按九弟的意思办好了。”一听萧畏如此说法,萧如涛自是心满意足得很,哈哈一笑,率快地答应了萧畏的要求。 “多谢二哥帮衬,此事宜早不宜迟,小弟这便回去准备一二,恭候二哥的消息了,告辞,告辞了。”眼瞅着目的已经达成,萧畏自是不再多逗留,抖手将折扇合了起来,纳入了宽大的袖子中,笑呵呵地起了身,拱手为礼道。 “那好,既如此,愚兄也就不留九弟用膳了,此事最多两日,愚兄一准按九弟的意思办个妥当。”萧如涛此时急着跟心腹商议此事,自也不想再与萧畏多客套,笑着站起了身来,将萧畏送出了府门,这才紧赶着转回了书房,萧如义以及金银二怪一见其行了进来,忙不迭地各自站起了身来。[ “二哥,小九那厮『奸』诈似鬼,其言断不可信!”萧如义脾气较燥,先前已躲在密室里旁听了良久,自是知晓整件事情的经过,对于萧如涛如此轻易地答应萧畏的要求,心中不满得很,这一见到萧如涛行进了书房,立马发泄了一番。 “嗯。”萧如涛没有理会萧如义的嘶吼,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走到文案后坐了下来,微皱着眉头看着沉『吟』不语的金春秋道:“金老,您看此事能行否?” 金春秋慢条斯理地捋着胸前的长须,又看了看脸『色』有些阴沉的萧如义,这才笑着开口道:“此事可行是可行,不过却尚有个计较,依老朽之见,荥阳王此番作为之用意乃是驱虎吞狼之策罢,不过是欲引殿下与宁王殿下恶斗上一回,他也好从中渔利罢了,计虽隐蔽却不难猜。” “唔,既如此,该如何应对方好?”萧如涛心头微微一沉,细细地盘算了一番之后,心中已有了计较,不过却没有急着表态,而是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呵呵,殿下心中已有了数,又何须老朽再行献丑。”金春秋看了萧如涛一眼,诡异地一笑道。 “哦?哈哈哈……”萧如涛没有出言否认,而是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喜悦之情…… 第146章 无限杀机(1) 第146章 限杀机(1) 西城的空气近来有些紧张,自打京师第一寇荥阳王与“虎头帮”有些不对付的传言不胫而走之后,西城的大小帮会全都绷紧了心头的弦,大家伙都怕在这两大巨头相争之下,平白遭了池鱼之殃,全都老实地收敛了许多,于是乎,原本每日可见的街头喋血之事就此少了许多,老大难的治安问题竟因此大为改善,倒也算是善事一件,当然了,暗『潮』汹涌自也就是不免之事了罢,不知有多少串联勾搭在暗中声息地进行着,这一切的一切或许在战事拉开的那一日便会浮出水面,只不过这一日究竟是在何时,却一人能说得清楚,整个西城都在等待着谜底揭晓的那一刻。 时光荏苒,见天就要十一月了,阴沉的天空中似有雾气在弥漫,风很大,狂啸的北风席卷大地,今冬的第一场雪眼瞅着就要落将下来了,天冷得紧,不过方才酉时正牌,街上的行人已是少得可怜,纵使是往日里最繁华之地的市场口此时也已是了生气,绝大多数的商铺都已打了烊,仅剩下为数不多的摆摊小贩还在寒风里坚持着,只是叫卖的声响显然已全然没了生气,倒是就在市场口不远处的“虎头帮”总舵处还有着不少的彪形大汉在进进出出,这也不奇怪,今日正是盘点一旬收获之际,按常规,五大分堂都派了不少的人手将十天来的收获押送到总舵交割,因着近来风声紧了些之故,押运的人手自是跟着翻了倍,人自然也就多了些,这人一多,盘查起来手续自然也就跟着繁琐了去了,这么一大群彪形大汉聚集在大门口,在这等行人渐稀的时分,想不惹人注意都没那个可能。 旁人注意不注意的,一众“虎头帮”帮众压根儿就不在意,就冲着“虎头帮”的赫赫威名,偌大的西城里,敢打押运款主意的几乎没有,各堂口前来押送的帮众们都放心得很,大家伙大体上都是熟人,趁着等候盘查的当口,自是嘻嘻哈哈地聚在一起侃着大山,东家长西家短地聊得火热,浑然没管路过的行人究竟作何感想,正闹腾得欢快间,几名醉鬼东倒西歪地从街边的一个小巷子里逛『荡』了出来,口中胡『乱』哟嗬着,跌跌撞撞地便来到了近前。 “咦,好多娘们,来,跟大爷亲一个,爽上一把!”[ “扯……淡,分……分明是一群狗么,我说老刘,你小子一定是喝多了,将狗都看成娘们了,可笑,煞是可笑!” “放屁,这都他娘的是一群猪,是猪,你俩小子喝多了,竟胡扯!” 那几名醉鬼摇晃着走到了“虎头帮”众人的近前,突地便不走了,不但不走,反倒疯言疯语地『乱』扯了起来,一个个醉眼蒙松地歪着,那等胡搅蛮缠的样子叫人一看就来气儿,“虎头帮”众人本就都是好勇斗狠之辈,哪能容得他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酒疯,再一看这几名醉鬼衣着普通得很,压根儿就不像是有来头的主儿,哪肯就此受辱,也用不着有人号令,全都愤然而起,将那几名醉鬼团团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咒骂着,搡着,场面一时间为之大『乱』。 “混帐,敢到我‘虎头帮’闹事,活腻了,打,给老子打毬的!” “干他『奶』『奶』的,找死啊!” “小狗日的,找抽不是?打!” “虎头帮”众人个个都不是肯吃亏的主儿,一动起手来,自是毫不容情,拳脚交加地向那几名醉汉便挥击了过去。 “杀人啦,杀人啦!” “‘虎头帮’要杀人啦!” 那几名醉鬼一见“虎头帮”众人围了过来,立马放开喉咙大喊大叫了起来,那等『色』厉内荏之状惹得“虎头帮”众人便是好一通子狂笑。 “叫,接着叫,叫得再大声一点,看爷乍搓死你!”一名“虎头帮”头目模样的壮汉嘻嘻哈哈地排众而出,挥手止住了其余人等的拳打脚踢,戏谑地取笑着那几名已被吓得浑身哆嗦不已的醉鬼。 “我,我真叫了。”面对着『逼』近前来的“虎头帮”头目,首当其冲的一名醉鬼退后了小半步,哆哆嗦嗦地嚷道。 “叫,没事,尽管叫好了,嘿嘿,若是叫得好听,爷们便饶尔等一条小命。”那名“虎头帮”小头目哪会在意醉鬼们的垂死挣扎,轻蔑地一笑,也不动手,反倒是双臂抱胸,笑眯眯地说道。 “来人啊,‘虎头帮’要扯旗造反啦!”醉鬼哆嗦了一阵之后,突地一挺胸膛,放声高呼了起来,声音之响简直可以称得上穿云裂石,登时便将一众“虎头帮”之人吓了一大跳,全都愣在了当场,还没等众人回归神来,就听一阵凶恶至极的呐喊声暴然而起,数的大汉从街头巷尾涌了出来,刀枪并举地从四面八方杀到了“虎头帮”总舵之前,不由分说,举刀便是一阵狂砍,可怜“虎头帮”众人此时正围着那些个醉鬼看热闹,丝毫没有半点的防备之心,被这么一通子好杀,连些微的抵抗都做不到,死的死,降的降,仅仅数息间,大门已彻底陷落,不等总舵内的帮众集结抵抗,汹涌而来的人流便已呼啸着冲杀了进去,激战瞬间便在院子里火爆了起来,与此同时,三枚礼花陆续飞上了半空,在天空中绽放出绚丽的花朵,旋即,“虎头帮”橘子街、顺成巷、思乡街等五大分堂口皆遭突袭,整个西城彻底陷入了一片狂『乱』之中,喊杀声四起中,刀光剑影随处可见,厮杀声起处,尸横遍野,又怎个『乱』字了得。 “小三,看,快看,开始了,开始了!”一见到礼花在空中炸开,早已在商号的院子里等得心急如焚的唐大胖子立马一蹦三丈高,兴奋地嚷嚷了起来。 “嗯哼。”萧畏心里头虽也同样兴奋,然则脸上却是平静异常,只是吭哧了一声,并没有旁的表示,甚至连站起来都欠奉,依旧稳稳地端坐在几子后头,好整以暇地品着茶。 “小三,这天都黑了,该不会让季幕晚那小子逃了罢?要不还得有场大麻烦的,『奶』『奶』个熊的,要不是小三你多事,俺现在一准也干上了,可惜了,真要是被季幕晚那小子逃了,那可就麻烦了不是?”唐大胖子蹦跶了好一阵子,见萧畏连个反应都没有,不免有些子趣,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又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道。 “跑不了,放心好了。”萧畏实在是懒得理会唐大胖子的唠叨,见其跟唐僧似地叨咕个不停,不由地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嘿,那是,那是,就季小子那德『性』,咋能逃得出俺们的手掌心,呵呵,俺可是等得手都痒痒了。”唐大胖子嘴碎得很,哪管萧畏耐烦不耐烦地,只管自个儿念叨个不停。[ “是么,那某便自己送上门来好了。”唐大胖子话音刚落,黑暗中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谁?谁在那胡说八道,给老子滚出来!”唐大胖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胖大的身子哆嗦了一下,瞪圆了双眼,直着脖子便吼了起来。 “哼,找死!”那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旋即,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急速地向唐大胖子『射』了过去。 “唉,何必呢?”始终端坐着不动的萧畏突地长叹了口气,手一扬,手中的折扇便已飞了出去,与正『射』向唐大胖子的暗器撞击在了一起,“叮当”一声,那暗器翻滚着落到了地上,赫然是枚亮晃晃的铜板。 “好,久闻荥阳王武功高强,今日一见,果然了得。”黑暗中响起了一阵击掌声,随即,人影一闪之间,一名黑衣大汉已出现在了院子中。 “季帮主,你不该来的。”萧畏并未因那名大汉的出现而有所惊慌,微微一笑,站起了身来,轻轻地摇了摇头,一脸子惋惜状地说了一句。 “怎么?荥阳王不欢迎季某么?没关系,尔将头交出来,季某这就离开。”季幕晚见萧畏一副沉着的样子,立马便笑了起来,歪了下头,瞥了萧畏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 “嗯哼,好说,好说,季帮主既然来了,那也就不必走了。”萧畏冷笑了一声,针锋相对地回了一句。 “哦?荥阳王死到临头了还如此自信,季某佩服。”季幕晚哈哈大笑了起来,鼓了下手掌,霎那间人影闪动个不停,二十数名黑衣汉子声息地出现在了院子中,成扇形将萧畏与唐大胖子遥遥包围了起来。 这一群大汉一个个身法了得不说,还都浑身的杀气,显然都是过惯了刀头『舔』血日子的高手,最差的一个也有五品的身手,敌众我寡之势已成,然则萧畏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任由季幕晚等人将自己困住,轻描淡写地开口道:“季帮主厉害,呵呵,这招将计就计倒是玩得不错,本王想要不佩服都不成了。” “王爷过奖了,季某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王爷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管了不该管的事,信了不该信的人,可惜啊,‘双诗人’今日就要毙命在此了,也罢,就让季某亲自送尔一程好了。”季幕晚早已知晓萧畏的全盘计划,自是丝毫也不担心萧畏还能变出甚花样来,得意地笑了笑,讥讽了萧畏一番之后,一挥手高声下令道:“动手!” 季幕晚这一声令下,一众黑衣汉子自是不敢怠慢,纷纷扬起手中的刀剑,向萧唐二人扑杀了过去,形势已到了最危险的关头…… 第147章 无限杀机(2) 第147章 限杀机(2) “且慢!”眼瞅着“虎头帮”众人就要动手,萧畏似乎有点急了,略退了小半步,高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的惶急之意。 “嗯。”季幕晚冷哼了一声,一挥手,止住了手下的扑击之势,用猎人欣赏猎物的眼光瞅了瞅萧畏,大嘴一咧,笑眯眯地开口道:“荥阳王还有何遗言尽管说就是了,季某给尔这个机会。” 面对着季幕晚的戏谑笑容,萧畏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下心态,缓缓地点了下头道:“季帮主豪爽,本王承情了,既然本王已是必死疑,季帮主可否告知是何人出卖了本王?纵使要死,总得让本王当个明白鬼罢?” “哦?哈哈哈……”季幕晚得意地大笑了起来道:“王爷真想知道么?嘿嘿,某偏偏不想说,王爷还是到地下好好反思去罢,上,杀赦!”[ “大胆!”季幕晚此令一下,一众黑衣汉子立马作势向前飞扑,可就在一众人等将动未动的当口,一个暴烈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震得一众人等耳膜生疼不已,内里所蕴涵的杀气更是令一众黑衣汉子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脚,戒备地望着声音起处,却见十数名项王府侍卫簇拥着一名魁梧汉子从厅堂后头转了出来,赫然是雷虎到了。 “雷虎?”一见到雷虎出现在院子中,季幕晚的瞳孔不由地便收缩了一下,冷冷地哼了一声,眼神中掠过一丝难以置信之『色』——按其先前所得到的消息,雷虎十日前便奉了项王之命去了千里之外的随州,此消息已被随州方面所确认,可如今雷虎竟然出现在了此地,还真是令季幕晚大感意外的,只不过意外归意外,季幕晚却也并不如何惊惶。 “很意外么?季小子,拿命来罢!”雷虎不屑地扫了眼院子中的那群黑衣汉子,冷笑了一声,缓步便向季幕晚走了过去,脚步虽不快,可却有种奇怪的韵律,那“咚咚”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了人心上一般,令人有种忍不住要战栗的冲动,霎那间所有黑衣汉子的气势皆被夺,惊慌的情绪在众人之间飞速地蔓延了开去,即便是同为一品高手的季幕晚也挡不住雷虎这等强势的出击,人虽尚能稳稳地站着,可手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哆嗦了起来。 “桀,桀,桀……”就在“虎头帮”众人已被雷虎彻底压到的当口上,一阵怪笑声突然响了起来,瞬间便将雷虎营造出来的气场打破,旋即,人影闪动间,一名老道士出现在了院子中。 “师叔,还请您主持大局。”老道士一出现,季幕晚立马从先前的颓势中恢复了过来,上前两步,对着老道士一躬身,恭敬地说道。 “雷大将军,以您的身份欺负一群后辈,不嫌丢人么?”老道士并没有理会季幕晚的话,笑眯眯地看着不远处的雷虎,左手摆动着一支拂尘,右手一立,打了个稽首道。 “浮沉子,你这假道士竟敢擅闯京师重地,好胆,某看尔是活腻了罢。”雷虎一见到这老道士出现,立时便顿住了脚,没再向前进『逼』,而是冷笑着斥骂了一声。 “量天尊,雷大将军尚活着,贫道可不敢死,小辈的事情还是让小辈去处理好了,雷将军以为如何?”浮沉子并不因雷虎的态度而动气,依旧是满面春风地稽首为礼道。 “哼,想战就来罢!”雷虎不想再与浮沉子多废话,大吼了一声,身形一闪,人已冲到了浮沉子的身前,毫不客气地便是一拳,拳风呼啸中,劲气四溢,激『荡』得站在浮沉子身后不远处的一众黑衣汉子全都站立不稳,身形摇晃着倒退不已。 “慢来,慢来,雷将军怎地还是如此急脾气,嘿嘿,贫道可没打算与将军动手。”面对着雷虎凶悍绝伦的攻击,沉浮子并未惊慌失措,口中嬉笑着,脚下却是不慢,身形闪动间如同鬼魅一般向后飘了开去,不给雷虎贴近缠战的机会。 “战,否则滚!”雷虎一拳『逼』退了沉浮子之后,并没有接着追击,而是站住了脚,怒视着卖弄风『骚』的浮沉子,冷冷地喝了一声。 “桀,桀,桀……”浮沉子就算脾气再好,被雷虎这么接二连三地当众呵斥之下,心头的火气也是起了,这便怪笑了几声,一挥手中的拂尘道:“雷将军既然赶着去投胎,贫道便辛苦一番,超度于尔也罢。”话说到这儿,身形一展,毫不客气地便向雷虎扑击了过去,一边还没忘向季幕晚下令道:“愣着做甚,上,速战速决!” “上!”季幕晚早就在盼这句话了,此时见最为忌惮的雷虎已有浮沉子牵制住了,自是不肯放过这等大好之机会,大吼了一嗓子之后,身形一闪,率先向萧畏冲杀了过去,其余“虎头帮”众人紧随其后,刀枪并举之下,呐喊着发动了凶狠的攻击。 “保护王爷,上!”眼瞅着“虎头帮”众人已发动,站在萧畏身边不远处的项王府侍卫副统领王争自是不敢怠慢,高呼了一声,一扬手中的三尺青锋剑,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快地便迎击了上去,双方都是高手,这一对冲之下,速度都快得惊人,瞬息间便撞在了一起,刀光四起,剑影重重,杀气漫天而起。 “杀!”王争前一段时间犯了错,被萧畏打入了冷宫,虽说还担当着项王府侍卫副统领的职衔,可权势却已比不得从前,此番再度披挂上阵,自是指望着能有所表现,也要重新取得萧畏的信任,这一出击,他立马就瞄着季幕晚便杀了过去,试图拦截住季幕晚的去路,手中的长剑凌厉比地挥击着,绝招尽出之下,数剑花在灯光下明灭不定,气势可谓是磅礴已极,然则在季幕晚看来,这等花俏的招数除了好看之外,半点用处都欠奉,自是连理会都懒得加以理会,身影一闪,陡然一个变向加速便已躲过了王争的阻截,脚步不停地向着站立不动的萧畏杀了过去。 要开始了么?那就来罢!萧畏此番布置剿灭“虎头帮”之策时,便已对“虎头帮”逆袭的可能『性』有所揣测,这才会精心安排出个圈套,将雷虎这尊大神隐藏于暗处,为的便是以防万一,可却没能算到那个浮沉子的出现,如今战局已开,再想补救已是不可能,唯有拼力一战了,眼瞅着季幕晚气势汹汹地杀到了近前,萧畏心中一凛,冷笑了一声,手一抖,腰间缠着的软剑已抽了出来,“噌”地一声了个笔直,脚一抬,踹了看傻了眼的唐大胖子一脚道:“死胖子,闪开!”话音一落,也没管唐大胖子动是没动,身形一闪已冲了上去。 “哎呀,糟了!”唐大胖子看热闹正看得来劲,冷不丁被萧畏踹了一脚,这才惊觉大事好像有些个不妙,忙不迭地叫了一声,扭头便向厅堂里奔了回去,别看这厮体胖,逃起命来,身手还真是矫捷得很,整一头末路狂奔的大肥猪,浑身肥肉『乱』颤之下,分外搞笑,只不过此时交战的双方都已是自顾不暇,自是没人去理会关大局的唐大胖子究竟在干些甚子了的。 “拿命来!”季幕晚一见萧畏迎着自己便冲了过来,不惊反喜,大吼一声,双臂一振,十指如钩挥击而出,压根儿就视萧畏攻击过来的三尺青锋剑,左爪一封,立马幻化出如山的爪影,硬接硬架萧畏的长剑,右爪一挥,如闪电般奔向萧畏的咽喉,竟打算来上个一招致命。 季幕晚很狂,却有着狂的资本,身为一品高手,眼界自是高得很,更遑论季幕晚乃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物,一身对敌的经验丰富比,一手“虎爪功”在江湖上也是叫得上号的绝技,哪怕萧畏名气再响,可在季幕晚看来,不过区区三品武者罢了,压根儿就不值一提,哪有不手到擒来的道理。[ 季幕晚的招式不可谓不凶悍,然则此招一出,萧畏并未惊慌失措,反倒是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轻喝一声,手腕一振,原本就快的剑突地更快了三分,不单如此,剑尖“嗡”地一颤,一道尺许的剑芒暴『射』而出,一阵“叮当”的脆响过后,竟突破了季幕晚左爪的拦截,如毒蛇昂首一般直取季幕晚的咽喉要『穴』。 不好!季幕晚显然没想到萧畏居然能突破自己的虎爪之拦截,更没想到萧畏的武功竟已是二品巅峰,这一大意之下,左手被震得生疼不说,还被格挡在了外门,再想变招拦截已可能,面对着萧畏这致命的一剑,季幕晚双目瞬间瞪得浑圆,大吼了一声,索『性』不躲不闪,右爪猛地一个加速,快如闪电般抓向了萧畏的咽喉,完全就是一派以命换命的打法。 双方的招式都快到了极点,在这等情况下,若是都不变招,最终的结果就是同归于尽,可谁要是先变招的话,那就只能落到了绝对的后手,在这等高手对决之下,要想扳回后手之劣势,实是难于登天,这等时分,双方赌的是命,拼的是胆魄! 第148章 无限杀机(3) 第148章 限杀机(3) 季幕晚乃是江湖『舔』血的汉子,出生入死的事情自是不知经历了多少回了的,其出手向来就以硬朗著称,玩命的勾当他季幕晚从来就没怕过谁,面对着萧畏攻杀过来的快剑,季幕晚毫不示弱地以攻对攻,嘶吼连连之下,一张脸已是狰狞得可怕,然则萧畏却丝毫不为所动——萧畏绝对是个狠人,其狠不在表面,而是狠在了骨子里,赌命的事儿一向就没少干过,此际见季幕晚发了狠,自是丝毫不惧,同样大吼一声,原招不变地刺向季幕晚的喉头,浑然不理会季幕晚的爪尖距离自个儿的咽喉同样只有一尺不到的距离。 爪快剑也快,论及出手的速度,双方在伯仲之间,纵使有差距,也只能用微乎其微来形容,若是双方同时出招的话,基本上可以同时命中目标,然则此际却有个极其微妙的差距,那便是萧畏此番出招乃是精心策划的结果,出手在先,而季幕晚却是被动反击,这一来二去之下,双方距离各自目标的距离便有了些微的差异,换而言之,那便是萧畏的剑要快上了一线,尽管不多,可却足够致命,致的自然只能是季幕晚的命,而萧畏却能只伤不死,这自不是季幕晚所愿意接受的结果,所以季幕晚不得不变招了。 退,再退,不愿面对死亡结局的季幕晚顾不得许多,狂吼了一声,脚下一用力,如鬼魅般向后狂退不已,试图拉开与萧畏之间的距离,其身法不可谓不快捷,应变也不可谓不迅速,怎奈却始终法摆脱萧畏的贴近追杀,剑芒吞吐间,始终不离季幕晚的喉头,『逼』得季幕晚不得不一退再退,这一退之下,便退到了雷虎与浮沉子交手的所在,已是退可退了,否则的话,一旦卷入两大顶尖高手交战的漩涡中去,不死也得丢下半条命。 “吼!”[ 既已退可退,季幕晚也就只能拼了,这便大吼了一声,双手一勾,拼尽全力一合,不管不顾地便要硬撼萧畏的剑芒。 “哈!” 眼瞅着季幕晚再次玩命了,萧畏自是不甘示弱,同样大吼了一声,手中的三尺青锋一颤,原本笔直向前的长剑突地便是一顿,紧接着三朵炫目的剑花怦然绽放,那层层叠叠的剑光如同花瓣般绚丽,在夜空下显得格外的璀璨,令人直欲陶醉其中,可这等美丽中却蕴含着绝杀的凶险,三朵剑花成品字形堆砌向前喷薄,左右两朵隐隐拦住了季幕晚双爪的去路,最上头一朵则毫不容情地直奔季幕晚的面门而去。 躲不开了!季幕晚交手的经验何其丰富,一见到萧畏这招“梅花三弄”使得精妙绝伦,便知晓自个儿再如何变幻身形也躲不开这一招的封锁,倘若强自要躲,只能令自己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退更是可退,背后传来的刺疼明白地告诉季幕晚,那后头两大顶尖高手较量的圈子是如何的凶险,此时此刻,季幕晚除了拼命之外,再也没有旁的路可走了! “杀!”季幕晚拼尽全力地嘶吼了起来,双爪奋力向前,义反顾地『插』进了剑花之中,但听一阵急如骤雨般的暴响轰然而起,两朵剑花急速地闪耀了几下,竟被季幕晚生生击散了开去,只不过季幕晚也没能得了去,一双坚硬如铁的双爪赫然被剑花拉开了十数道细密的伤口,虽说伤口不算太深,然则鲜血喷涌之下,虎爪已变成了血爪,饶是如此,季幕晚依旧尚处在危机之中,只因萧畏的第三朵剑花又接踵而至了。 季幕晚算是吃了个大亏,可因着剑花被击溃之故,萧畏同样也受了反震之力的影响,身体一阵猛颤不说,便是连最后一朵剑花竟都险些就此散『乱』了起来,好在萧畏调整得快,强自稳住了『乱』颤的手臂,咬着牙将剑花劈头盖脸地罩向了季幕晚的面门。 “给我破!” 萧畏调整得虽快,可进的速度上还是受了些影响,就这么短短的一瞬之间,灭杀季幕晚的最佳机会已是遗憾地错过了,此时的季幕晚已回过了一口气来,待得剑花杀到,但听季幕晚大吼了一声,双爪一个交错,一前一后地抓在了剑花之上,但听一阵刺耳至极的“咯吱”声大作间,璀璨比的剑花竟生生被击成了数的流光,内力修为上差了一筹的萧畏再也法稳住身形了,整个人被震得踉跄地倒退了开去,而季幕晚不过是在原地摇晃了数下便即站稳了脚跟,只不过他同样失去了追击萧畏的机会。 “好小子,有种,季某小看尔了!”季幕晚凝神看了看自个儿鲜血淋漓的双爪,一阵怒火涌上心来,双眼瞬间便充血变得通红,扭曲着脸,怒视着萧畏,咬着牙,恨恨地说了一声。 该死,这回要有大麻烦了!先前几个回合的交手中,表面上看起来萧畏是占据了绝对的主动,硬是压着季幕晚痛殴了一番,更取得了不错的战果,然则最后的那一下硬拼萧畏却是吃了个小亏,虽说没有受伤,可手臂还是好一阵子的酸麻,卜一站稳脚跟,便即飞快地观察了一下混『乱』的战场,这才发现己方并没能占到丝毫的优势,不单雷虎与浮沉子打得正激烈,便是一众王府侍卫们也没能彻底压制住一众来袭的“虎头帮”高手,此时竟人能抽得出空来支援自己,这令萧畏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沉,只因他很清楚自己论是内力修为还是交手经验上都比季幕晚差了一截,先前之所以能大占上风,左右不过是占了季幕晚轻敌的便宜,可惜在如此大的优势下都没能重创对手,这会儿季幕晚已是回过了气来,接下来的交手只怕要艰难了! “好说,好说,季帮主可要包扎一下么?”萧畏心头虽有些子发沉,可嘴上却丝毫不肯示弱,笑嘻嘻地一扬软剑,指点着季幕晚那双鲜血淋漓的手,一副貌似关切状地戏谑了一句。 “找死!”季幕晚生平战事数,却甚少被技不如己之人搞得如此狼狈过,本就对萧畏恨之入骨,再一听萧畏这等轻浮的话语,登时便恼羞成怒了起来,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不骨双手依旧在滴血,身形一展,如猛虎下山一般再次向萧畏冲杀了过去。 想玩命,老子不奉陪了!季幕晚方才一动,萧畏也动了起来,不过不是迎上前去,而是展开了“穿花身法”,整个人如同一只花蝴蝶一般翩翩而舞,满场『乱』窜,就是不硬接季幕晚的攻势,最多就是趁着季幕晚变招之际,抽冷子给季幕晚来上一下,可也不接实了,一沾即走,如此一来,可把季幕晚给气得鼻子都歪了——季幕晚是一品高手不假,然则不过是刚入一品的门槛罢了,内力修为上比起萧畏的二品巅峰是强了不少,可其一身的武功大多在爪上,轻身功夫只是过得去而已,要想追上滑不留手的萧畏压根儿就没有可能,可又不能让萧畏这个正主儿给逃了,否则的话,纵使他此番能活着回去,也断逃不过被处死的命运,故此,明知道如此这般地被萧畏牵着鼻子走不是个法子,可也只能咬着牙拼着老命地追杀着,死活不肯让萧畏有逃离现场的机会。 “萧畏,休要似娘们一般躲闪,有种的,跟季某决一死战!”季幕晚越追越是恼火,可又不能不追,几个来回转将下来,生生被气得哇哇『乱』叫。 “哈哈哈……”萧畏早已打定了主意要以拖待变,左右派出去剿灭“虎头帮”的一众侍卫们一旦发现季幕晚不在总舵中,必然会赶来增援,压根儿就没必要跟季幕晚死磕,此时见季幕晚使出了激将法,萧畏不由地放声大笑了起来道:“季老儿,尔这厮怎地跟老娘们一般扭捏,有种的,尽管来追罢,尔就跟在本王屁股后头吃灰尘好了。” “放屁,放屁!”季幕晚被萧畏的耻言论激得嗷嗷『乱』叫,愤怒地咒骂着,拼死地追赶着,可惜总是差了老大的一截,怎么也追不上灵动比的萧畏,若不是萧畏不愿丢下正拼死缠战的手下独自逃生的话,就凭着季幕晚那糟糕的身法,早就将人给跟丢了。 “哈哈哈……”一见到季幕晚那气急败坏的小样子,萧畏得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能将堂堂一品高手戏耍得团团转,萧畏的心里头自是颇有些成就感的,一边脚步不停地转悠着,一边放声狂笑了起来,笑得比的惬意,然则正应了一句老话——乐极生悲,就在萧畏得意洋洋之际,杀机却不期而至了——正与雷虎缠斗不休的沉浮子一个虚招骗过了雷虎,趁着雷虎回撤自守的当口,手一扬,持在手中的拂尘已如同箭矢一般『射』向了萧畏的背心。 “王爷小心!” “王爷,快闪!”[ 数名眼尖的王府侍卫们发现了异常,顾不得自个儿正在酣斗之中,纷纷放开喉咙大吼了起来,然则待得众人发喊之际,却已是迟了,但见那柄拂尘急速地突破了空间的距离,带着强烈的呼啸已『射』到了离萧畏背心不过三尺不到的距离上。 正自健步如飞的萧畏并没有看到拂尘的『逼』近,也没有听到一众侍卫们的呼喊声,只是一股子强烈的危机感却骤然而生,背心处的寒『毛』乍然耸立了起来…… 第149章 神秘的援兵 “混账!”雷虎被浮沉子的虚招晃了眼,再一看浮沉子竟然不顾脸面地出手偷袭萧畏,心立马就揪了起来,有心赶去救援,可却知晓已是来不及了,盛怒之下,大吼了一声,纵身冲上前,双拳如雨般轰了过去,一心要将沉浮子击杀当场,这一连串的重击之下,打得浮尘子东倒西歪地穷应付着,瞬间便处在了绝对的下风之中,然则此举对于萧畏所面临的危机却一丝一毫的帮助。 同样是一品高手,可实力却有着天壤之别,似季幕晚这等初入一品的人物,境界其实算不得稳固,所能发挥出来的实力,比起二品巅峰来,实也强不到哪去,萧畏完全可以倚仗着高妙的身法,轻松戏耍于其,然则浮沉子则就不同了,那可是半只脚已踏入了宗室门槛的绝顶高手,场中所有人中,也唯有雷虎能与其抗衡,只不过也仅仅只是抗衡罢了,真要论及到胜负的话,其实还难说得很,似这等人物的偷袭自是非同小可,就算萧畏正面对敌也法保证能接得下来,更遑论此时的萧畏压根儿就没有提防之心,只消挨上这么一下,就算不死也得重伤不起,偏偏此时已人能出手相救,别说雷虎不行,便是换了天下第一宗师项王萧睿在此,也已是能为力,一切只能靠萧畏自己了! 危险!极度的危险!萧畏虽没法看到背后高速袭来的拂尘,可却能清晰地听到背后传来的强烈破空之声,更能感觉到那夺人心魄的庞大压力,心登时就沉到了水底,挡不住,根本就挡不住!躲,也躲不开,一股子力感涌上了心来,是的,力!哪怕当初面对着乌骨教骑兵大队的袭杀,萧畏也不曾绝望过,可此时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强烈杀机,萧畏却深深地陷入了绝望之中。 这就要完蛋了么?不!绝不!老子不甘心!萧畏向来就不是个轻易服输之人,力感来得快,去得更快,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甘之意,而在其中则是强烈的求生之欲望,在这等强烈的刺激下,萧畏从心底里发出了最强烈的呐喊,不在沉默中死去,那就在沉默中爆发![ 这一刻,时间宛若停止了一般,至少在萧畏的眼中看来是这样的,周遭的一切全都成了慢动作,论是挥击的兵刃,又或是众人游走的身形,全都慢成了蜗牛爬一般,唯一存在的便是身后那高速『逼』近的强烈杀机。 他娘的,拼了!在灭顶的危机面前,萧畏便是连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全身上下骨骼一阵爆响,“咯吱,咯吱”的声音响成了一片,紧接着,萧畏挺拔的身形像是突然软化了似的,整个身子如同面条一般扭曲了起来,就在此时,轰鸣着的拂尘终于到了,紧贴着萧畏的身体咆哮着冲了过去,瞬间便带起了一片的血光,生生从萧畏的肩头上带走了一块皮肉。 “啊……” 强烈的疼痛令萧畏身不由己地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这等两世不曾经历过的伤害令萧畏浑身不由自主地痉挛了起来,整个人哆嗦得跟筛子似的。 “王爷!” “保护王爷!” 一众正跟“虎头帮”高手们缠斗不休的王府侍卫们一见萧畏受了伤,全都急红了眼,不管不顾地丢下自个儿的对手,便要强行赶过去保护萧畏,然则“虎头帮”众高手也不是吃素的,自是不肯放众侍卫脱身,纷纷强招迭出,拼死拦截,整个战场登时便是一片大『乱』。 好机会!原本始终跟不上萧畏脚步的季幕晚此时趁着萧畏受伤之际,已从后头追了上来,一见到萧畏在那儿放声长嚎,心中大喜过望,自是不肯放过这个致萧畏于死敌的大好机会,一声长啸,纵上空中,双爪一抖之间,便已幻化出如山的爪影,铺天盖地地向萧畏当头便罩了下去,可怜萧畏此时正疼得厉害,别说出手抵挡了,便是展开身形躲闪也已是不及,来罢,要死就一起死!眼瞅着季幕晚杀到了近前,萧畏眼神中似有火苗在汹汹地燃烧着,盛怒之下,压根儿就不去躲闪,怒眼圆睁地大吼了一声,手中的长剑一抬,体内的“游龙戏凤功”已是全力运转了起来,一剑攒刺了出去,毫花巧可言,唯快耳,剑尖上暴出的剑芒几达两尺之长,剑一出,尖锐的破空之声立马大作,这一剑完全就是攻击,丝毫不带一星半点的防守,萧畏搏命了! 这一剑是萧畏全身力道的集合,是盛怒之下的暴烈,其快比,威力自是不容小视,剑方一出,凛冽的杀机便已令身在空中的季幕晚心中一寒,然则到了此时,人在半空的季幕晚却也已是退缩不得了,面对着如此暴烈的一剑,季幕晚低吼了一声,漫天变幻的爪影瞬间融合成了一只巨大的爪子,遮天盖地般地迎上了急速攒刺而来的剑芒,此际,已是双方硬撼的局面,力强者存,力弱者亡,再一丝转圜的余地。 很快,耀眼的剑芒已撞上了如山般压将下来的巨大爪影,一阵“噼叭”的声音爆响个不停,竟宛若两件实物彼此摩擦一般,一瞬之间,剑芒便已深深地扎进了爪影之中,闪烁不定的剑芒如同火把一般将阴沉的爪影照得透亮,似要焚烧起来一般,可萧畏的脸『色』却变了,只因剑芒之损耗已远远超过了预计,纵使再作努力,也绝难刺穿厚实的爪影,主动之势一失,败局已是难免,而这一败的代价便是死亡! “哈哈哈……”一察觉到萧畏已是后力不继,季幕晚得意地放声大笑了起来,毫不怜惜地加力猛地一个下压,丝毫不给萧畏任何喘息的机会,厚实的爪影重重地一颤,其中所蕴的巨力瞬间将尚在闪烁着的剑芒压迫得如同风中的残烛一般摇曳了起来,随时有着熄灭的可能,力量的传导之下,萧畏整个身形已是被压得微微躬了起来,嗓子一甜,一口鲜血便憋不住喷了出来。 “受死罢!”眼瞅着萧畏吐了血,季幕晚自是兴奋比,大吼了一声,全力一压,试图一举将萧畏斩杀于爪下,只可惜季幕晚似乎高兴得太早了一些,就在其全力下压的同时,一道璀璨比的剑光突然从纷『乱』的战场中冒了出来,如雷霆霹雳一般划破空间,瞬间便已刺到了离季幕晚后背不过三尺的距离上,强烈的杀机令季幕晚浑身的寒『毛』都竖直了起来,哪还顾得上去继续威压萧畏,愤怒地嘶吼了一声,身形一闪,躲开了剑光的侵袭路线,顺势一爪抓向了袭击而来的那名黑衣蒙面人。 季幕晚应变得虽快,可对方显然也不慢,加之又是以有心算心,自是不可能让季幕晚这仓促的一击得了手,但见剑光如灵蛇般扭曲了几下,便已躲过了季幕晚的爪影,如附骨之蛆般不依不饶地直奔季幕晚的胸膛要『穴』。 该死!季幕晚显然没想到来人的剑法竟高到了这般地步,一个疏忽大意之下,竟已法摆脱对方的追杀,心头不由地滚过一阵惶恐,暴喝一声:“滚开!”拼尽余力攻出了一爪,奋力格向急速袭杀而来的剑光,但听“嘭”地一声巨响,虎爪与利剑重重地撞击在了一起,季幕晚高大的身子被猛地震得掉下了地去,踉踉跄跄地倒退不已,而那名黑衣人显然更是不济,纵使占着偷袭的优势,可还是尤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被相撞的力道得倒飞出老远。 好熟悉的剑法,这人是谁?萧畏先前虽逃过了一劫,然则气力却因此而消耗过巨,压根儿就法在短时间里出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在空中交手,乍一见那蒙面人的剑法便有种极为眼熟的感觉,只是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这等熟悉感从何而来,加之不清楚这名蒙面人的真实来意,萧畏自是不敢轻动,只是趁着季幕晚被打懵了头的当口,全力地运转着“游龙戏凤功”,以恢复损耗一空的元气。 “瑶光剑法?该死,尔究竟是何人?可是剑先生门下么?”萧畏认不出那蒙面人的剑法,可见识多广的季幕晚却是一眼就看出了那剑法的名堂,又惊又怒之下,不由地张口便喝问了起来。 剑先生?对了,那剑意与李振东确有神似之处,虽说两套剑法表面上看起来大不相同,可内里所蕴含的剑意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莫非这人真是剑先生门下弟子么?若如此,此人为何要出手相救自己,这里头到底有着何种阴谋来着?经季幕晚一喝问,萧畏这才恍然大悟先前的熟悉感究竟是从何而来,然则对于面前这名黑衣人的来意却更加纳闷了几分,在不清楚此人真实来意之前,萧畏自是不肯再轻易出手,回剑护在胸前,凝神戒备着,而季幕晚也同样谨慎地站在原地,一双鹰眼在萧畏与那名黑衣人之间扫来扫去,面目阴晴不定之下,犹豫着也不敢随便出手,这一处的战局竟因此诡异地停顿了下来…… 第150章 西城之迷乱(1) 第150章 西城之『迷』『乱』(1) 天才刚黑,“虎头帮”总舵连同五大分堂口便先后遭到来路不明之地的强袭,紧接着“唐记商号”里也传来了激烈的拼杀声,偌大的西城中到处是刀光剑影,惨叫声、厮杀声交织在一起,血火四起间,整个西城彻底陷入了一场大混『乱』之中,便是连闻讯赶到的五城巡防司官兵都不敢深入其中,只是排开阵型将西城各个主要出入口全部封锁了起来,严禁任何人擅自出入,并飞马直报宫中,请求皇上圣裁,风声鹤唳之下,京师里的气氛就此骤然紧张了起来。 “驾,驾,驾……” 空旷的长街上十数骑疯狂地打马前冲着,为首的一人赫然是宁王萧如浩,但见其脸上汗珠密布,一双眼中满是焦虑之『色』,紧咬着牙关,英俊的脸庞也因此扭曲得略显狰狞了起来。萧如浩很急,自然有他急的道理——西城本是他看好的地盘,为了谋划取下西城,萧如浩已投下了数的精力与财力,也早已有了相关的准备计划,可如今还没等他动手,却已被别人抢了先机,这本已够令萧如浩气恼的了,然则更令他不安的是其倾尽心力打造的“金钱帮”极有可能会在此番动『荡』中遭到洗劫。 该死的萧畏!萧如浩虽不清楚西城的具体情形,可却知晓此事十有八九就是萧畏那厮一手策划的结果,尽管萧如浩其实早就对萧畏有了提防之心,也不凡利用萧畏一把的心思,可他却没想到萧畏不动则已,一动竟然是如此的大动作,再一联想到近来齐王萧如涛一派对己方的打压,萧如浩又岂能不急,这才刚一得到线报,萧如浩连正用到一半的晚膳都顾不得了,丢下饭碗,领着一众侍卫急匆匆地便纵马出了自家王府,一路狂奔着便向西城赶了去,当然了,他此行绝不是为了去增援萧畏,只是想着到“金钱帮”去坐镇,以防不愿面对之意外的发生罢了,要知道“金钱帮”如今已是他萧如浩暗底势力之根本所在,断容不得有所闪失的。[ “来人止步!” 人越是急,偏生就越是容易遇到麻烦,这不,一路狂奔到西大街口的萧如浩一众人等刚从街角转将出来,就遇到了五城巡防司官兵的拦截。五城巡防司衙门虽算不上朝廷显要部门,可毕竟管着的便是京师的治安,代表着的便是朝廷的意志,纵使萧如浩贵为亲王,也不敢强行冲阵,不得不就此停下了飞奔的战马。 “本王萧如浩,哪位将军领兵在此,还请出来回话!”萧如浩尽自心急如焚,可却清楚此时不是发作的时分,勒住了胯下的战马之后,冷静地扫视了一下一众五城巡防司官兵,提高了声调喝了一嗓子。 “末将秦子明参见宁王殿下。”一名身着明光铠的壮实将领从众军中行了出来,不亢不卑地行了个抱拳礼道:“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请殿下海涵则个。” 一见到站将出来的是秦子明,萧如浩的心不由地便是一沉,只因这个秦子明乃是二皇子萧如涛一系的人物,心中立马升起了股明悟——此人既在此出现,事情只怕不太妙了,纵使如此,萧如浩还是强自压下了心头的不安,面『色』平静地点了下头道:“秦将军辛苦了,不必多礼,本王有要事欲往西城一行,还请将军行个方便可成?” 秦子明等候在此地,就是冲着萧如浩来的,此时一听萧如浩开了口,秦子明不慌不忙地再次躬身行了个礼道:“王爷见谅,末将奉命宵禁此路口,职责在身,实难通融,殿下若欲去西城,还请取了我家贺将军的手令,又或是有圣旨在手,否则末将实不敢擅自作主,区区下情还请王爷多多包涵则个。” 一听秦子明如此说法,萧如浩的脸『色』立马就难看了起来,阴沉地瞥了秦子明一眼,咬了咬牙道:“本王确有要事在身,可否让本王先行一步,其余手续本王自会后补,断不会叫秦将军难做的。” 萧如浩这话说得不可谓不诚恳,甚至都有些子低声下气了,然则秦子明的目的就是要拦住萧如浩,又岂会为之所动,礼数周全地回答道:“宁王殿下海涵,末将职责在身,实难奉命。” “你……,哼!”萧如浩见法说通秦子明,登时便气得火冒三丈,可偏偏还不好当众发作,冷哼了一声,拨马回头便走,绕远路向西城赶去……西城的大规模『乱』战打得是很激烈,不过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虽说“虎头帮”抵抗得相当顽强,然则一来事突然遇袭,事前并相关准备,被动招架之下,实难以抵挡如狼似虎的来犯之敌,二来么,其帮中的主力高手基本上都跟着季幕晚发动逆袭了,剩下的帮众虽也尚有些好手,可群龙首之下,也只能是陷入各自苦战的窘境,被萧畏的手下以及“金龙帮”众多高手一鼓『荡』平,前后不过半个多时辰而已,“虎头帮”已是回天乏力,论是总舵还是各分堂口纷纷陷落,至于“虎头帮”分散在西城各地的赌坊等产业也没能逃过此劫,至此,除了些零星的战斗之外,“虎头帮”的覆灭已成了定局,渐渐平息的厮杀声令西城的大小帮派全都暗自松了口气,然则谁也没胆子去探听一下战局的进展究竟如何,都怕被人趁此大『乱』之际黑上一把,自是全都关起门来严密自守不迭,即便是号称西城第二大帮的“金钱帮”也不例外。 “金钱帮”乃是西城第二大帮,帮中高手不少,身后又站着吴王、宁王两位皇子,原本也是西城里横行忌的超级势力,然则此番大『乱』一起,一见识到那激烈厮杀的景象,“金钱帮”上下压根儿就不敢参与其中,不单不敢参与,甚至放弃了手下三个分舵的地盘,将所有的人手全都调回到总舵,全帮近千人众在正帮『主席』宁以及杜鄂、王滔两位副帮主的统领下,龟缩在自家的总舵中,全力戒备着可能到来的袭击。 “帮主,动静小了,事情该是过去了,要不属下派人去察看一番?能多占些地盘也是好的。”耳听着外头的厮杀声渐小了下去,“金钱帮”众人心里头紧绷着的弦不免就此松了下来,『性』子较急的副帮主杜鄂率先忍不住站了出来请示道。 “是啊,帮主,看样子‘虎头帮’是玩完了,此际正是抢地盘的好机会,就让属下领些人手去转转,就算不为抢地盘,也总得先保住我等的地盘才是。”杜鄂话音刚落,另一位副帮主王滔也有些个急不可耐地站了出来建议道。 席宁乃是老江湖了,为人虽较谨慎,可同样担心自己的地盘被新来的势力一股脑地端了去,此时见两位副手各自出言进谏,不由地便有些子心动了起来,当然了,他倒是没奢望着能从新来的势力手中抢过多大的地盘,可却绝不愿自己原本应有的地盘也就此丧失殆尽,只不过尽管他是帮主,可真正做决策的人却不是他,这一听两位副手如此说法,自是忙不迭地看向了一名坐在阴影中的文士,试探地问了一句道:“林先生,您对此有何看法?” “不妥。”那名文士轻轻地摇了下头,一挺身站了起来,就着灯火的照映,可以清晰地瞅见此人的真容,赫然竟是失踪已久的林祖彦! “什么?难道要我等困守此地,坐等他人抢占地盘不成?”杜鄂脾气暴,对于林祖彦这个文人向来就看不怎么顺眼,只不过是因着宁王殿下有交待,这才没与其闹意见,先前林祖彦下令全帮收缩兵力防守总舵之际,杜鄂便已是大不以为然,此番又听其反对自己的建议,立马拉下了脸来,恨声叱责了一番,语气着实算不得友善。 “席帮主请了。”林祖彦并没有理会杜鄂的暴跳,而是满脸子认真地看着席宁,一拱手道:“此番之事十有八九是萧畏那小狗生出来的事端,更有可能是与诸皇子中的一位或是几位联手,此举之用心不在剿灭‘虎头帮’上,而是在独霸西城,而今‘虎头帮’既灭,我‘金钱帮’便已是处在风头浪尖,某观此战结束得如此迅速,其中必然有蹊跷,可不管怎么说,袭击者实力之强大恐非寻常可比,须防其趁胜清剿我‘金钱帮’,而今之计,我等当以不变应万变为上,紧守门户,以待来日。” “地盘都没了,还有个屁的来日可言!”杜鄂见席宁似乎有些意动,立马不满地骂了一句。 “不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金钱帮’能扛过今夜,即便是地盘有失,夺回来也不难,若是轻举妄动,恐有满盘皆输之虞,望席帮主三思而行。”林祖彦深恐席宁江湖气大发,忙再次诚恳地出言解释道。 “这……”席宁犹豫不决地张了张嘴,愣了半晌,可到了底儿还是接受了林祖彦的建议,一摆手,制止了杜、王两位副手的牢『骚』埋怨,很有些子勉强地下令道:“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随意离开总舵,严密戒……”席宁的话音尚未尘埃落定,就听外头一阵『骚』『乱』之声大作,不由地便就此停住了口,惊疑不定地跳了起来,刚想着出言召人前来问个分明,就见一名帮众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高声嚷嚷道:“不好啦,帮主,敌袭,敌袭!”[ “该死!”席宁一听之下,登时就急红了眼,大吼了一声道:“快,备战,备战!”话音一落,一闪身,人已冲出了门外,杜、王两位副帮主见状,自是不敢怠慢,全都跳将起来,奔出了房去,一场恶斗再次在西城上演了…… 第151章 西城之迷乱(2) 第151章 西城之『迷』『乱』(2) “唐记商号”里的激战尤在继续着,双方依旧杀得难解难分,然则随着时间的移,优势却在不知不觉中转到了萧畏一方——浮沉子偷袭了萧畏一把,虽得些便宜,可在雷虎的猛烈反击之下,立马陷入了被动之中,二者都是半只脚踏入宗师境界的高手,武功原本就在伯仲之间,双方争的便是一个先手权,先手一失,再要想扳回,势比登天还难,浮沉子如今只能是在雷虎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下,勉力自保而已,虽说守得倒还算是严密,可几乎难有反击之能,更别说再次出手去干预战事了的,至于一众“虎头帮”高手的人数虽比王府侍卫略多,然,武艺却相差了一截,在王府侍卫们的压制之下,也难有甚大作为可言,况且,随着战事的延续,去参与攻打“虎头帮”总舵的王府侍卫们随时有可能回援,一众“虎头帮”之人自是越打越是心惊,这一来二去之下,战斗力又得打上几分折扣,自然法从一众王府侍卫们手中讨得便宜,如此一来,战局的焦点就落在了对峙中的萧畏、季幕晚以及那位神秘的蒙面人身上。 萧畏是个狠人,该搏命的时候,比谁都狠,可却不是逞匹夫之勇的莽撞之辈,也不是喜欢拿自个儿的小命开玩笑的傻瓜,这会儿见形势对己方大为有利,萧畏自然不会去做逞英雄的举动,再者,他对那位神秘来援的黑衣人也有着浓浓的提防之心,哪怕对方先前救了自己一命,萧畏也没对其放松警惕,不单因着此人有可能是剑先生门下之故,更因着萧畏见惯了阴谋诡计,打心眼里就不相信天下会有缘故的援助,在搞不清楚那神秘人底细之前,萧畏绝不会轻易出手,只是一味地回剑当胸,摆出一副全力防御的架势。 萧畏不动,那名神秘的黑衣蒙面人也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持着长剑斜指着季幕晚,一派随时会出手攻击的架势,这令季幕晚大感难受,一时间也不敢轻易出击——先前与那黑衣短暂地交过一次手之后,经验丰富的季幕晚已准确判断出了来人的武功,大体上也仅仅只是二品而已,别说跟他自个儿的一品相比,便是比起萧畏的二品巅峰来说,也略有不如,可毕竟是个一流高手,其那手明显是传承自剑先生的瑶光剑法更是高妙绝伦,容不得小看,季幕晚没有把握在全力攻击萧畏的同时,还能应付得了此人的突袭,自也就不敢随便出手,三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保持着对峙的局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对于季幕晚来说,战局已是越来越不利了,在这等严峻的形势下,季幕晚已是没了选择的余地,面『色』狰狞地扫了眼萧畏,又看了看那名黑衣蒙面人,长出了口气道:“阁下,家师与剑先生乃是故交,你我也不算外人,此番萧畏欺人太甚,要灭我帮派,季某不过是自卫罢了,可否请阁下莫要『插』手其中,此间事了,季某当亲至剑先生处鸣谢。”[ 季幕晚此言算得上诚恳,内里讨好的意味亦是浓得很,怎奈那名黑衣蒙面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别说答话了,便是持剑的姿势都一丝的变化,那等沉默以对的样子令季幕晚心中的怒气骤然勃发,眉头一扬,寒着声道:“阁下既然不识抬举,那就请恕季某得罪了!”话音一落,身形一闪,径自向那黑衣蒙面人飘了过去,双爪一晃间,数的爪影漫空呼啸,似幻似真间,已将那名黑衣蒙面人罩在了爪影之中。 季幕晚虽说刚踏入一品之列,境界算不得稳固,可毕竟已经跻身于江湖顶尖好手之列了,其一身武功之强自是不消说的了,这一含怒出手之下,气势磅礴,招式凶狠,不过呼吸间的功夫,便已全面压制住了那名黑衣蒙面人的剑招,双方交手不过十招,那名黑衣蒙面人已是左支右拙地穷于招架了,若不是其剑法出众的话,早已命丧季幕晚的爪下,纵使如此,最多再有个十招的交手,那名黑衣蒙面人断然逃不过受创落败的命运。 呵,季老儿还真是有够狠辣的,『奶』『奶』的,看起来不出手是不成的了!萧畏原本只是冷眼旁观着,可一见季幕晚出手尽是杀招,招式里的杀意浓烈得可怕,便已断定那黑衣蒙面人不太可能是在与季幕晚合演一场大戏,此时见那黑衣蒙面人已是岌岌可危,萧畏自是法再坐视不理了,否则的话,一旦那名黑衣蒙面人倒下,已是有伤在身的萧畏自忖法躲过季幕晚的追杀,这便将心一横,咬了咬牙,也不开声作势,身形一闪间,人已纵到了季幕晚的身后,手中的长剑一领,使出一招“大漠孤烟”,剑如闪电般直取季幕晚的背心。 “找死!”萧畏这一剑悄声息,已近乎偷袭,可惜却难瞒得过季幕晚的感应,实际上,季幕晚出手对付那名黑衣蒙面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诱萧畏出手,别看季幕晚一派全力攻杀黑衣蒙面人之状,其实其一半的注意力可都落在了萧畏的身上,待得萧畏一动,季幕晚不惊反喜,大吼了一声,全力攻出一爪,『逼』得那名黑衣人不得不暴退丈许,紧接着一旋踵,整个人已如陀螺般旋动着飞了起来,双爪如轮般晃动间,一道道可怕的气浪翻滚了起来,四面八方地挤压向飞身扑至的萧畏。 该死,好狠的老狗!萧畏人在空中,突觉得四周一紧,竟宛若有身处水中之感,不单身形的灵动受到限制,便是手中的长剑也颤抖了起来,几欲脱手而去,登时便大吃了一惊,这才惊觉季幕晚明攻那蒙面人,暗底的目标却是诱使自己出手,然则明白归明白,此时箭已离弦,再想要收手已是不可得,既然如此,萧畏也不得不拼了,这便低喝了一声,手中的长剑一挺,一道尺许的剑芒暴『射』而出,如迅雷一般迎上了罩将过来的漫天爪影。 “噗嗤,噗嗤……” 一阵阵如击败革的声音暴然响起,萧畏所暴出的剑芒在爪影中艰难地前冲着,不断地将罩将过来的爪影一一击溃,然则剑芒本身也被层层削弱,不过数息的工夫,原本亮得耀眼的剑芒已暗淡了下来,如同风中的残烛一般,随时可能熄灭,而爪影虽败破了不少,剩下的却依旧足以将萧畏彻底湮灭,眼瞅着萧畏已是在劫难逃,季幕晚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双爪一旋,漫天的爪影不依不饶地再次汹涌着奔着萧畏而去。 该死,这回麻烦大了!萧畏原本武功就差了季幕晚一筹,再加上已被浮沉子所伤,一身的武功已只剩下八成不到,如此一来,与季幕晚之间的差距便已是加大了许多,这一陷入季幕晚的爪劲之中,立马有些个力不能支了起来,别说对抗了,便是有心要抽身退步都已是难能,眼瞅着剑芒已将被磨灭,萧畏的心已是沉到了水底,可却又束手策,心里头自是苦不堪言,只能拼着全力挥动着手中的软剑,苦苦地支撑着,面对着这等必败的结局,也就只能期待着奇迹的发生了。 奇迹会发生么?答案是会的,给萧畏带来奇迹的正是那名来路神秘的蒙面人,就在萧畏于季幕晚爪下苦苦挣扎的当口,那名蒙面人已从先前的败退中调整了过来,一见萧畏已是力不能支,那名黑衣蒙面人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扬手中的长剑,如鬼魅般一闪身,便已纵到了季幕晚的身后,出手凌厉地攻向了季幕晚的背心。 “滚开!”眼瞅着就要将萧畏这个大敌灭杀在爪下,却被那蒙面人出剑干扰,季幕晚自是气恼万分,可气归气,他却不敢对蒙面人的剑招视而不见,毕竟那人也有着二品的身手,断不容季幕晚轻忽的,奈之余,只得收回对萧畏的重重攻势,一爪撩向背后刺杀而来的长剑,劲道狠戾,试图尽快『逼』退那名黑衣人,而另一只虎爪却依旧不停地向萧畏继续施压,以图将萧畏困在其中。 那名黑衣门面人的内力修为不过是二品而已,比起季幕晚来说,着实差了不少,在季幕晚看来,一爪攻出,那名蒙面人只能是退避,断没有跟自己硬拼的道理,否则的话,必定要伤在自己的爪下,然则道理归道理,事实却不是这般,面对着攻杀过来的一爪,那名黑衣蒙面人竟然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手中的长剑猛地向前一探,一道剑芒勃然而出,竟硬生生地与季幕晚的虎爪撞在了一起,爆出“轰”地一声巨响,那名黑衣蒙面人固然是被震得向后倒飞不已,可季幕晚同样没能讨的了好,魁梧的身形竟因此被震得『乱』颤不已,正攻击萧畏的爪法登时便为之一『乱』。 好机会!萧畏原本正在爪下苦苦挣扎,这一见季幕晚爪法失衡,登时压力为之一松,再一看季幕晚身形不稳,哪肯放过这等破敌的良机,长啸了一声,手中的软剑一扬,已是抖得笔直,如虹般向季幕晚的胸膛攒刺了过去,强烈的呼啸声中,本已黯淡光的剑芒再次放出了耀眼的精光…… 第152章 西城之迷乱(3) 第152章 西城之『迷』『乱』(3) 这一剑萧畏已是拼尽了全力,完全不留一丝的后手,剑势快到了极点,剑一出,尖锐的剑啸声震得季幕晚耳膜隐隐生疼,大吃一惊之下,顾不得许多,身形连闪之下,疯狂地向后飞退,试图躲开萧畏的剑势,怎奈萧畏此番是下定了决心要一剑见功,又岂能容季幕晚轻易地便逃出生天,“穿花身法”已是发挥到了极致,任凭季幕晚如何闪躲,剑尖始终不离其胸膛。 退,再退,狂退!面对着萧畏这凶狠搏杀的一剑,丧失了先手的季幕晚只能是被动地向后飞退。追,再追,萧畏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命地向前追击,只可惜有伤在身的情况下,身法早已没了初战时的快捷,尽管咬紧了牙关拼力地坚持着,却始终法将优势转化为胜势,就差那么一尺不到的距离,论萧畏再如何努力,也法将剑尖『插』进季幕晚的胸膛,彼此追逐间,剑招的锐气已渐失,一旦剑势放尽,而又法取得战果的话,萧畏必将遭到季幕晚的情反击,真到那时,萧畏只怕就将在劫难逃了。 正所谓柔不可守,刚不可久,随着追逐的继续,萧畏的剑势已到了个极致之境,后继已堪堪力了,剑尖上爆出的剑芒也已从璀璨耀眼开始渐渐弥漫了开去,再有个数息的工夫,盛极而衰已是必然之局,这一点不单萧畏本人心里头明白,便是季幕晚也看得通透比,所以,哪怕目下正被追杀,可季幕晚的脸上却『露』出了讥讽的笑容,暗自运转内力,随时准备给萧畏来上一个狠的了。 靠你『奶』『奶』的,笑,老子让你笑!萧畏一见到季幕晚脸上『露』出了笑容,心中立马便是一阵狂怒,狂吼了一声,将最后一丝的余力全都放了出来,原本已渐弥散开去的剑芒再次璀璨了起来,剑势也陡然间加快了几分,顷刻间便已突到了离季幕晚胸口不过三寸之处,吓得季幕晚面『色』顿时为之一白,再也笑不下去了,脚下一加劲,便要全力狂退开去,可就在此时,一道惊鸿突然亮起,赫然竟是那先前被季幕晚震退的黑衣蒙面人从其身后杀了出来,剑若流星般地刺向季幕晚的背心。[ 黑衣蒙面人这一剑来得极为突然,时机也把握得恰到好处,正好是季幕晚加力后退之时,一剑既出,瞬间便锁死了季幕晚的身形,前后受敌的季幕晚已是退可退,进又难进,彻底陷入了死局之中。 “呀……” 眼瞅着实难躲过那黑衣蒙面人的剑势,季幕晚彻底地疯狂了,张嘴便是一声长啸,不理会正面追击而来的萧畏,一个半转身,双爪一晃之间,左爪猛然扣向黑衣蒙面人的长剑,右爪一探,直取那黑衣蒙面人的胸膛,一派要与其同归于尽之架势,试图『逼』迫蒙面人撤招自守,一旦黑衣蒙面人回剑自守,季幕晚完全可以顺势将攻势转向追击而来的萧畏,从而摆脱此必死之局面,这一算计不可谓不精明,怎奈到了底儿却还是落到了空处——那名黑衣蒙面人显然是铁了心要牵制住季幕晚的双爪,从而为萧畏必杀的一剑创造机会,面对着季幕晚凶悍的招式,那名黑衣蒙面人低喝了一声,不单没有退缩,反倒是手中加力,璀璨的剑光如同流星赶月一般迎上了劈面扣将过来的左手虎爪,完全不理会季幕晚的右爪正袭向自个儿的胸膛。 双方的招式都快到了极点,瞬息间便撞在了一起,先是黑衣人的剑重重地撞上了季幕晚的左爪,爆出一声“嘭”的巨响,紧接着,季幕晚蓄势而发的爪劲又重重地撞上了黑衣蒙面人的胸口,虽说其中的劲道因着先前的爪剑相撞而被削弱了不少,可还是将黑衣蒙面人击打得翻滚着倒飞了开去,当然了,季幕晚也没能好过,同样被反震的力道撞得摇摇晃晃地站不稳身子,若是寻常时分倒也罢了,绝对是季幕晚占尽了便宜的局面,可惜此时季幕晚的对手不只是那名黑衣蒙面人,还有萧畏这么个杀神,就在季幕晚竭尽全力要稳住身形的当口,萧畏的快剑已杀到了近前,可怜季幕晚虽是堂堂一品高手,此时却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压根儿就法抵挡萧畏接踵而来的这一剑杀招,眼睁睁地看着萧畏的软剑狠狠地刺中了自个儿的肋部。 “啊……” 剑一入体,季幕晚立马便疼得狂叫了起来,双爪拼力一合,死死地扣在了软剑上,试图阻止软剑的进一步深入,怎奈此际形势比人强,饶是季幕晚已是全力爆发了,却难奈萧畏这绝杀的一剑,一阵刺耳的磨蹭声中,软剑已从季幕晚的左肋刺入,穿过了胸膛,从右肋突了出来,可怜季幕晚这么个一代高手竟被刺成了个冰糖葫芦串儿,一双怪眼翻了翻,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可萧畏却没有就此作罢,空着的左手一抬,食指一伸,一记拈花指重重地点在了季幕晚的胸口檀中『穴』上,彻底了断了季幕晚的小命。 “噗!”萧畏这一剑虽得了手,可却牵动了先前的伤势,喉头一甜,不由地再次喷出了口血来,身子摇了摇,险险些就此一头栽倒在地,不得不松开握剑的手,任由季幕晚的尸体软倒于地,弯着腰,大喘着粗气儿。 『奶』『奶』的,总算是干掉这混球了!急喘了几口大气之后,萧畏艰难地站直了身子,伸手抹去嘴角边的血沫,扫了季幕晚的尸体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兀自混战一片的战场,见己方已逐步取得了优势,心头不由地微微一松,也心再去参战,一旋身,缓步向倒在一旁不见动静的黑衣蒙面人走了过去,打算看看这人究竟是何来路,可不等萧畏走到地头,却猛然听商号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不由地便站住了脚,凝神一看,立马就见宁家兄弟率领着大队王府侍卫冲进了院子,心情登时彻底放松了下来。 “杀光贼子,保护王爷!”宁南此番率对主攻“虎头帮”总舵,一场鏖战之后,顺利地取得了全胜,战后才发现“虎头帮”的主要战力全都不在总舵之内,这才惊觉可能是中计了,自是不敢久留,率部疯狂地向“唐记商号”赶了回来,此时见院子中一片『乱』战,心头登时大急,大吼着下达了格杀令,自个儿却紧赶着窜到了萧畏的身边,关切地伸手扶住萧畏的身体,焦急地出言问道:“王爷,您没事罢?” “没事,一点小伤罢了,去,将贼子全给本王拿下,逃了一人,本王唯尔是问!”萧畏一把开宁南的手,咬着牙下令道。 “是,属下遵命。”宁南口中应着是,可人却没动,横刀在胸,拦在了萧畏的身前,保持着戒备的状态——此际,随着王府侍卫的大批回援,原本就处在下风的“虎头帮”早已是彻底『乱』了阵脚,哪能经得起众多侍卫高手的围攻,惨叫声中,一个接一个地被砍杀在地,原也用不着宁南再去出手了的,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而已,来犯的“虎头帮”之人已是全军尽灭,唯有浮沉子还在与雷虎酣斗不休。这两大高手的较量,旁人压根儿就『插』不上手,气劲四溢之下,一众人等连靠近一些都办不到,只能是在外围远远地形成一个圈子,等候着两大高手分出个胜负来罢了。 浮沉子乃是高手中的高手,作为半只脚已踏入宗师境界的人物,自然不是易与之辈,尽管先前因偷袭萧畏之故而失去了先手,被雷虎一路狂殴地压制住了,可守御却是稳健得狠,双掌如轮般地劈挂着,将雷虎狂攻过来的拳招一一化解,虽说始终法摆脱劣势,可雷虎也没法彻底击溃浮沉子的防御圈子,双方打得火星四溅,声势浩大已极,却是雷声大雨声小,打了大半个时辰了,也没能真正分出个输赢来,待得宁家兄弟率部回援之后,浮沉子这才惊觉己方的人马已是全军覆没,自是不敢再跟雷虎这么按部就班地打将下去,倒不是怕一众王府侍卫们会一拥而上,实际上,对于他们这等高手来说,王府侍卫们就算来得再多,也很难威胁到他们的安全,真正令浮沉子担心的是万一惊动了项王府里那一公一母两只大老虎,他浮沉子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那两位砍的,再不设法脱身,这条老命只怕就要交待在这京师里了。 “汰!” 不敢再行拖延的浮沉子大吼了一声,双掌一立,如刀轮转动一般,强行转守为攻,不顾一切地接连劈出数十掌,欲图『逼』退雷虎,也好趁机脱身而去。 “想走?迟了!” 雷虎何许人也,哪会看不出浮沉子究竟打的是啥算盘,自是不可能让其轻易得逞,冷冷地哼了一声,双拳一紧,毫不退让地跟浮沉子硬碰硬地对轰了起来,霎那间,如雷般的撞击声不绝于耳,气劲四溢之下,远远地围在外头的一众王府侍卫们都立足不住,全都被震得东倒西歪地狂退不已。 浮沉子的武功本不在雷虎之下,然则此番乃是强行出手攻击,内力的运转上自然就法做到圆融,这一连数十下的硬碰硬下来,登时便吃了个不小的亏,生生被震得气血浮动不已,眼瞅着形势危急,浮沉子万般奈之下,也只得搏命了,但见浮沉子狂吼了一声,猛地喷出了一大口的鲜血,面『色』狰狞地抬起了双掌,缓缓地向前出,掌势虽缓,可掌声竟如同海啸一般惊人,一浪浪的气劲层层叠加着向雷虎狂涌了过去。 “嘿,来得好!” 雷虎一见浮沉子如此作势,自是不敢怠慢,一沉腰,大吼了一声,双拳一收,再一晃,同样是缓缓地击打了出去,一股子霸道的气浪随拳势汹涌而出,强硬地迎上了袭击而来的掌劲,但见两股绝大的气浪猛然撞击在了一起,暴起一声“轰”的巨响,雷虎固然被震得踉跄倒退了七、八步,可浮沉子却更是不济,生生被震得倒飞了开去,人尚在空中,一口血已是狂喷了出来。[ “雷虎,贫道断不会与尔甘休!”浮沉子方才一落地,顾不得伤势有加重的危险,脚尖一点地,人已冲天而起,丢下句场面话,几个起落间,便已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屁!”雷虎骂了一嗓子,但却没有去追击,而是身形一闪,来到了萧畏的身边,关切地打量了萧畏一番,哈哈一笑道:“小畏,死不了罢?” 靠,这他娘的是啥话来着?敢情您老是盼着咱死啊,晕!萧畏一听此言,满脑门的黑线立马就挂了下来,可又拿雷虎没辙,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雷叔放心,小侄没事。” “没事就好,尔好自为之罢,某去也!”雷虎也没多客套,大笑着纵身而起,瞬间便已失去了踪影。 “王爷……”宁南见雷虎已走,嘴一张,似乎有要事要禀报,然则萧畏这会儿却没心思去听宁南的禀报,板着脸,一抬手,止住了宁南的话头,大步到了兀自躺在一旁生死不知的那名黑衣蒙面人身前,深吸了口气,俯下身子,伸手将那名黑衣人扶了起来,略一迟疑,还是伸手轻轻地揭开了其面上的蒙巾,只一看,登时便傻了眼…… 第153章 西城之迷乱(4) 第153章 西城之『迷』『乱』(4) 这是一张令人『迷』醉的脸庞,哪怕此刻双睛紧闭,哪怕此时脸『色』苍白如纸,可却损于其绝对的美丽,那微微抿紧的嘴唇小巧似樱桃,那微微颤动着的长睫『毛』细密而又齐整,更别说那张瓜子型的脸庞犹如白玉雕刻出来一般,挺而翘的鼻梁宛若悬胆似的,没有丝毫的瑕疵,纵使萧畏也算是阅尽了美『色』的人物了,可还是被面前这女子的美丽深深地震撼了一下。 蒙面人是女的,这一点萧畏在抱起之际便已察觉到了,毕竟那惊人的『性』与柔软是做不得假的,至少对于常在脂粉堆里打转悠的萧畏来说,辨认起来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真正令萧畏疑『惑』的则是这女子究竟是何来路,只因其给萧畏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然则萧畏翻遍了记忆,却愣是没认出此女究竟是哪位,也搞不明白此女为何要奋不顾身地出手相助,一时间想得有些子愣了神。 “小妹,啊,该死,小妹,你怎样了?『奶』『奶』个熊的!”就在萧畏发愣的当口上,唐大胖子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一见到萧畏怀中的女子,登时失惊地大叫了起来,一张胖脸哆嗦得狰狞比。 什么?是唐悦雨?竟然会是她!萧畏一听之下,心头登时便是一阵狂跳,再一想到自个儿所做的勾当,不由地便傻了眼,心里头『乱』七八糟地不是滋味。[ “放手,好你个小三,竟敢将俺小妹整成这样,你,你,你还不放手,俺跟你翻脸了啊!”早在萧畏闹出文学网之事时,唐大胖子就跟萧畏闹过一回别扭,很是替自家小妹抱不平,心里头早就有了情绪,这会儿一见唐悦雨伤得不省人事,登时就爆发了起来,跺着脚,愤愤地吼着,又伸手要去抢夺萧畏怀中的唐悦雨。 “滚开!”萧畏此时心情正自复杂之际,哪有心去听唐大胖子的呱噪,手一,拨开了唐大胖子伸过来的肥爪子,一闪身,抱着怀中的唐悦雨便飞身进了厅堂,再一闪,人已转入了后堂去了。““小三,你给老子站住,你要将俺家小妹带到哪去,混球,别跑!”唐大胖子没留神之下,被萧畏一,踉跄了几步,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刚要发作,突地见萧畏抱着自家小妹闪人了,登时便急红了眼,跳将起来,破口大骂地便要追将过去。 “唐公子留步。”一见唐大胖子要追将过去,宁南立马一闪身,拦住了唐大胖子的去路。 “让开,你小子找抽不是?快让开!”唐大胖子出手了宁南一把,想要将宁南拨到一旁,却不料跟上了一座大山一般,不单没能将宁南开,倒令自个儿一个趔趄,险些摔个屁股墩儿,登时便是一阵大怒,不管不顾地吼将起来。 唐大胖子在项王府是个很特殊的人物,若是往日,再给宁南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跟唐大胖子闹出别扭来,不过么,此时的事情却是个例外,眼瞅着唐大胖子发了狂,宁南不但不怕,反倒笑了起来,凑到唐大胖子的耳边,低声提点道:“唐公子,莫非您不打算当咱家王爷的大舅子了么?” “啥?”唐大胖子愣了愣,白眼一翻,张了张嘴,似乎要接着骂娘,可到了底儿,还是没骂出声来,只是气咻咻地喘了口大气,往地上恨恨地吐了口唾沫,踱到了一旁,嘴里头小声地叨咕个不停,谁也听不清这厮在扯些啥,那副德『性』着实滑稽得很,惹得一众王府侍卫们都憋不住地『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却没人注意到离此处不算太远的一栋房顶上有一黑衣人正笑得分外的开心,这人赫然正是项王妃柳鸳! 柳鸳自然是早就到了现场的,不单比唐悦雨到得早,甚至在季幕晚等人出现之前,柳鸳便已到了,只不过始终不曾出过手罢了,理由么,说起来也简单——尽管萧畏此番大动作事先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可却难以瞒得过柳鸳,只不过柳鸳却没打算出手干涉,可因着不放心萧畏的安全之故,柳鸳本打算暗中加以保护,只是到了后头,发现唐悦雨竟然也潜到了现场之后,柳鸳便取消了出手相助的打算,就想看看这对年轻人会不会撞出些火花来,而今这个结局自是令柳鸳极为满意,后头的事情她已心再多加理会,身形闪动间,人已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总算是逃出来了!一路飞纵的浮沉子落进了一栋不大的独立院子中,凝神四下一扫,见后头并追兵,也没发现自己的落脚点有何异常,不由地便暗自松了口气,抬脚刚想着走回屋中,冷不丁一阵血气上涌,喉头一甜,“噗嗤”一声,一大口鲜血再次狂喷而出。 “该死!雷虎,本座跟你没完!”浮沉子气恼地抬起大袖子,抹去了嘴角的鲜血,恨恨地骂了一声,眼中满是仇恨的光芒。 “当真?”沉浮子话音刚落,一个冷冷的声音却突兀地在其身后响了起来。 “谁?”浮沉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要知道他乃是一品巅峰的高手,寻常人压根儿就近不得身,而今竟然有人到了自个儿的身后还一所觉,足见来人之强,绝非等闲可比,自是不敢怠慢,这便忙不迭地向前飞纵了开去,在空中猛地一旋身,双掌如轮般地晃动着,化出漫天的掌影,将周身上下护得个严严实实地,然则,直到其落了地,也没等到预计中可能出现的突袭,惊疑不定地四下看了看,却又一所得,眼珠子转了转,沉着嗓子喝问了一声。 静,极静,没有人出头回答浮沉子的问话,就宛如先前的声音是浮沉子的幻听一般,这令浮沉子心里头充满了不安,凝神戒备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犹犹豫豫地向后缓缓而退,打算先躲进屋中,再另作计较,可就在他刚一动的当口,突觉眼前一花,一个黑衣人已出现在了庭院之中。 “啊,是你,这……”浮沉子一抬头,迎面便遇上了双冷厉的眼眸,顿觉心头一寒,一阵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往下说才好了。 “哼!”来人冷冷地哼了一声,缓缓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露』出了张满是寒霜的脸,赫然竟是项王妃柳鸳。 “量天尊,贫道见过王妃娘娘,不知您老此来,可有何见教?”沉浮子脸『色』变幻了好一阵子之后,总算是稳住了心神,眼珠子转了转,忙不迭地打了个稽首,试探地出言询问道。 柳鸳根本就没有搭理浮沉子的试探,只是冷冷地注视着故作镇定的浮沉子,眼神中的杀气隐隐有爆发而出之迹象,惊得浮沉子脸『色』狂变不已,紧赶着高声叫了起来道:“娘娘,您不能动贫道,别忘了嵩山之约,您不能……” 面对着柳鸳的冷漠,浮沉子是真的慌了,别说他这会儿正有伤在身,便是在鼎盛时期,也不是柳鸳的三合之敌,在柳鸳面前,他除了求饶之外,实不敢有丝毫的抵抗之心,强行出手的话,只会死得更快。 “尔还记得嵩山之盟么?哼,好胆,竟敢暗算我家畏儿,还有脸跟老身提甚盟约,死罢!”柳鸳冷笑一声,一扬手,一掌轻飘飘地便向前印了过去,似不着力之状,不待一丝的风声,就跟寻常人赶开令人生厌的苍蝇一般,可落在浮沉子眼中,却是别一番的感受,只觉得这天与地皆已不存,唯有那只手掌在不断地变大着,大到令自个儿处可躲的地步。 躲既可躲,剩下的唯有拼了,浮沉子自是不肯束手就擒,狂啸了一声,双掌一抬,拼尽了全力疯狂地向着柳鸳挥击过来的手掌迎了过去,掌风呼啸间,气势磅礴,狂野的气浪将四周地上的杂物都激『荡』得漫空『乱』飞,声势可谓是惊天动地,然则滚滚的气浪遇到了柳鸳那只缓缓而动的手掌,却宛若冰山遇到了烈焰一般,急速地消融得影踪,法阻挡丝毫。[ “噗” 浮沉子的双掌重重地撞上了柳鸳的单掌,却没有爆发出预想中的巨响,有的仅仅只是一声轻微的爆裂声,旋即,浮沉子只觉得一股细若游丝般的锐劲从自己的左掌心钻了进去,一路势如破竹般地沿着手臂经络向上狂涌,任凭浮沉子如何调动内力,都不能阻碍其分毫,瞬息间,那道锐气已冲到了浮沉子的檀中『穴』,但觉胸口一闷,一口气已是接不上来,浮沉子张了张口,似欲再说些甚子,可已力为继,怪眼一翻,人已僵直地倒在了地上,手脚抽搐了几下,一口污血从口中涌了出来,生机已就此断绝。 “哼,废物!”柳鸳一掌见了功,压根儿就没有再去理会浮沉子的死活,冷笑了一声,一闪身,人已如惊鸿般掠起,在空中轻巧地一个转折,瞬间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宛若从不曾出现过一般,唯有院落里的一地狼藉证明了先前那一战的存在……西城“唐记商号”的一间厢房中,萧畏面『色』阴沉地端坐在木榻前,一双眼定定地看着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的唐悦雨,眼中的神『色』复杂至极,既有内疚,又有心疼,还有着几分的恼火,外带一丝的羞愧,半晌不曾动过一下,哪怕是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也没能令萧畏有所反应,整个人宛若木雕泥塑一般。 走进了房中的人正是宁南,作为萧畏的亲信,宁南自是清楚萧畏的『性』子,他本不愿也不敢在这等时分前来打搅,然则有些事情没有萧畏的首肯,他宁南是不敢擅作主张的,偏生这等事情眼下就有一桩,故此,哪怕再不情愿,宁南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房中,在萧畏的背后躬了下身子,轻声地出言禀报道:“王爷,齐王的人已动了手,请王爷明示。” “嗯。”萧畏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缓缓地站了起来,深情地看了眼榻上的唐悦雨,而后半转过了身去,点了下头道:“按原定计划行事罢。” “是,属下遵命。”宁南见萧畏心情不好,自是不敢多加打搅,这一听萧畏已下达了命令,紧赶着躬身应了诺,退出了房去,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狗咬狗,一嘴『毛』!”宁南去后,萧畏撇了下嘴,冷冷地吭了一声,满脸子不屑之『色』——齐王萧如涛趁机攻打“金钱帮”之事早就在萧畏的预料之中,毕竟此时六皇子崛起得太猛了些,已威胁到了萧如涛的超然之地位,能利用西城的『乱』局之时坑萧如浩一把,还能顺便将屎盆子往萧畏头上扣,这等大好之机会萧如涛是怎么都不会放过的,萧如涛此番出手一点不奇怪,要是不出手,那才叫怪事了的,当然了,天底下没有白占的便宜,萧畏自是早挖好了坑,就等着萧如涛往下跳了,此时得知萧如涛果然动了手,萧畏自然也不会跟其多客套,该上的兽夹子自是毫不客气地夹了上去。 “嘤咛” 就在萧畏思索的当口,一声轻轻的呻『吟』突地在身后响了起来,萧畏的身体立马为之一僵,心跳得飞快,可手脚却一时间不知该往哪摆方好了…… 第154章 西城之迷乱(5) 第154章 西城之『迷』『乱』(5) 萧畏绝对是个狠人,杀伐果决,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情义之辈,恰恰相反,在内心深处,萧畏其实算得上是个多情之人,这一向以来,除了唐悦雨之外,他还真没做过令女孩儿伤心的事儿,哪怕明知道府中那几名美少女中有那么几个来意不纯,然则萧畏却并没有拿她们做法,依旧待之以礼,纯当金丝雀养着便是了,也就是因着不满包办婚姻之故,这才变着法子生事儿,原本心里头对于辜的唐悦雨就颇有些子歉意,此番又蒙其相救于危难之中,这令萧畏感激在心之余,却又觉得实在是很有些个难以面对唐悦雨,可如今人已醒了,该面对的总还是得去面对罢。 萧畏比艰难地转回了身去,全身的骨骼甚至因此而爆出了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入眼便见一双清澈德如同春水般的眼睛正好奇地看着自己,登时便感一阵心虚,嘴唇嚅动了几下,强自笑着出言招呼了一声道:“唐姑娘,小王,小王……”话说到这儿,萧畏竟不知往下该说啥才好了,瞠目结舌地呆立当场。 一见到萧畏那等如同呆头鹅一般的形象,唐悦雨不由地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不料这一笑竟牵扯到了伤势,面『色』瞬间便是一白,不由地便咳喘了起来,登时便把萧畏给吓坏了,顾不得许多,一闪身,人已到了榻前,紧张万分地拉住了唐悦雨的手腕,焦急地开口道:“唐姑娘,你没事罢?” 唐悦雨的伤势其实并不算太重——当初季幕晚那一爪并没有直接击中唐悦雨的身体,只是爪劲的余波轰到了唐悦雨的胸口罢了,是时,唐悦雨正因反震之力而暴退中,自是就势卸掉了大部分的劲道,饶是如此,季幕晚毕竟是一品高手,其爪劲的余波自也非同小可,唐悦雨还是因此而受了些内伤,再加上气机被闷了一下,这才陷入了昏『迷』之中,这会儿休息了良久,其实伤势已大碍,然则疼痛依旧是难免的,此时被萧畏突然抓住了手,一惊之下,忙向回收手不迭,却不料萧畏握得紧了些,这一收,竟连萧畏的手一起带了回来,赶巧就落在了高耸的胸膛上,登时便令唐悦雨羞得面『色』通红,偏偏萧畏这厮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地问个不停,可把唐悦雨给弄得十二万分的尴尬。[ “你,你,你快放手。”唐悦雨挣不脱萧畏的手,不由地便急了,颤着声,似求肯,又似哀怨地说着。 “啊……”萧畏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好像放得不是位置,忙不迭地松开了手,尴尬地后退了一小步,可突然觉得刚才那等惊人的『性』似乎感觉良好,不由地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么个小动作一出,立马羞得唐悦雨不知如何是好,气恼地闭紧了眼,不敢再去看萧畏的脸。 “嘿嘿,唐姑娘,那个,那个,小王不是故意的,只是,啊,那个……”一见唐悦雨羞得闭上了眼,萧畏下意识地搓了搓手,又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腆着脸,满口胡言了起来,实际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个儿究竟在说些啥子,到了末了,见唐悦雨没啥不良反应,萧畏也就住了嘴,只是愣愣地盯着唐悦雨看。 唐悦雨等了半晌,没听到动静,一双眼好奇地睁开了一线,立马就见萧畏在那儿发着呆,一双眼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大羞之下,双手一伸,遮住了脸,那等动作一出,登时便惹得萧畏放声哈哈大笑了起来……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萧畏与唐悦雨之间的旖旎,却说宁王萧如浩率着一众亲卫绕了远路,狂赶着奔到了横竹街,打算由此冲进西城,却不料还是被列阵于此的五城巡防司官兵硬拦了下来,好说歹说之下,带队的将领就是不肯通融,不过倒是同意派人去请贺知兵这个主官前来,这一等又是足足近半个时辰,总算见到贺知兵骑着马,在一大群亲卫的簇拥下来到了横竹街口。 “贺将军,本王有要事欲进西城,还请贺将军行个方便。”萧如浩牵挂着“金钱帮”的安危,心急如焚之下,也不等贺知兵上前请安,便焦躁地纵马迎上了前去,面『色』肃然地一拱手道。 “啊,不知宁王殿下驾到,末将迎接来迟,殿下海涵,海涵。”贺知兵没有接萧如浩的茬,紧赶着下了战马,很是恭敬地一躬身,抱拳行了个礼,一迭声地道着歉。 耳听着“金钱帮”所在的方向杀声正急,萧如浩的心揪成了一团,实是没那个闲工夫跟贺知兵打哈哈,这便脸一板,冷着声道:“贺将军这是不让本王通行喽?” “哎呀,殿下您这说的是哪的话,殿下您乃金贵之躯,再给末将几个胆,末将也不敢耽搁了殿下的事,只是如今西城正『乱』,殿下若是在内里出了事,末将实是担当不起啊,要不等末将先派了兵进去扫『荡』一番,待得确保安全之后,由末将陪您一道进去,您看可成?”一见到萧如浩的脸『色』垮了下来,贺知兵忙不迭地将身子躬得更低了几分,满脸子为难之『色』地建议道。 贺知兵这话说得倒也在理,问题是等他贺知兵扫『荡』完毕之后,天晓得“金钱帮”还能剩下些啥了,偏生贺知兵的话还不好反驳,这可把萧如浩给郁闷坏了,黑着脸,冷哼了一声,强自压下心头的怒气,尽量平和地出言道:“贺将军辛苦了,本王自当上表为将军请功,如今西城既然有『乱』,还请将军随本王走上一遭,务必确保京师之绥靖,若是惊扰了父皇,事情只怕不好收场罢?” “那是,那是,嘿嘿,殿下言之有理,只是末将已派了人进宫禀明了圣上,如今该如何扫平西城之『乱』,还须圣裁方可。”萧如浩已将帝驾都搬出来了,可惜贺知兵却不买帐,陪着笑脸,同样用弘玄帝来堵萧如浩的嘴,可把萧如浩给气得个半死,却拿贺知兵一点办法都没有,刚想着再说些甚子之际,却见横竹街深处一阵马蹄声急中,一名骑将匆匆赶到了阵列之所在,萧如浩眼尖,就着火把的亮光,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正是萧畏身边的贴身卫士统领宁南,不由地便闭上了嘴,阴沉着脸,眼光闪烁地瞄着大步走到贺知兵身旁的宁南。 宁南自是早就看见了萧如浩,不过却假作没瞅见一般,三步并作两步地窜到了贺知兵的身边,一副万分焦急之状地禀报道:“贺将军,不好了,贼众啸聚双林街,正在大肆抢劫,若不制止,恐酿血案矣,恳请将军即刻发兵剿匪。” “啊,这……”贺知兵自然是早就跟宁南套好了的,一听宁南这话,自是明白内里是怎么个回事,立马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沉『吟』着不肯应承下来。 一听到“双林街”这三个字,萧如浩原本就阴沉的脸『色』彻底地黑了下来,只因“金钱帮”的总舵就在双林街上,这不就明摆着“金钱帮”如今已是危在旦夕了么?再一看贺知兵兀自在那儿扭捏着不肯表态,心头的怒气自是再也压不住了,“唰”地一声抽出腰间悬挂着的宝剑,几乎是用吼的方式喊道:“贺将军,贼众啸聚,尔身为五城巡防司主事,岂能坐视不理,还不随本王前去平『乱』更待何时?” “殿下,非是末将不肯去,要是圣上有旨,这……”萧如浩话音一落,贺知兵苦恼地皱起了眉头,摊了下手,犹犹豫豫地说道。 “父皇那儿自由本王去分说,贺将军尽管放心,如今战事紧急,一切从权为要!”萧如浩焦躁地打断了贺知兵的话头,一挥手中的宝剑,语气坚决地说了一句。 这一听萧如浩将事情揽了过去,贺知兵心中暗喜,可脸上却依旧是为难之『色』地苦笑着道:“也罢,既然殿下坚持,末将自当从命,来人,全军集结,兵发双林街!” 五城巡防司的官兵算不得精兵,不过总归是军队,该有的军队气势还是不缺的,主将一下了令,一众官兵执行起来倒也算得上麻利,飞快地整顿好了行军队形,一路高声呐喊地跟随在萧如浩的身后,浩浩『荡』『荡』地向着双林街赶了去……双林街“金钱帮”的总舵所在地,激战依旧在持续着,“金龙帮”一方依仗着兵力上的优势,轮番强攻“金钱帮”的大门,几番杀进了大门之中,可惜都没能站住脚,硬是被顶了回来,气得指挥作战的英万挺直跳脚,眼瞅着又一波敢死队溃败了回来,英万挺羞恼之下,顾不得齐王萧如涛的严令,一撸袖子,准备亲自『操』刀上阵了,可还没等他出动,就听远处喊杀声震天,紧接着一名哨探便急匆匆地跑来禀报道:“英大人,不好了,五城巡防司出兵了,正在向此处赶来!” “什么?”英万挺一听之下,登时便有些子慌了神,要知道此番行动之前,萧畏那头可是拍着胸脯打了保票,说是绝对已经搞定了贺知兵,断不会有五城巡防司衙门的干预的,可如今“金钱帮”未灭,五城巡防司的兵马便杀到了,这等意外之事立马打『乱』了英万挺所有的安排。 “撤,快撤!”英万挺不清楚事情究竟是在哪出了岔子,可却清楚己方绝对不能跟五城巡防司发生任何的冲突,这便恨恨地跺了下脚,高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率领着“金龙帮”一众人等匆匆离去。此际,鏖战了近一个时辰的“金钱帮”死伤极为惨重,几乎已到了崩溃的边缘,若不是林祖彦调度得当的话,早就全军尽墨了,饶是如此,全帮人马已是折损过半,待得察觉外头来犯之敌已退了去,自也不敢轻易追击,全帮上下老老实实地全都龟缩在总舵内,竟一人敢到大门口处察看个究竟。[ 萧如浩心有牵挂,自是冲得飞快,也没管五城巡访司的官兵跟没跟上,率领着手下的十数名亲卫纵马如飞地赶到了“金钱帮”的总舵前,一见到总舵门前那一地的狼藉,心立马沉到了谷底,连滚鞍下马都顾不上,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横剑在胸,飞身便窜进了大门之中,方才一落地,入眼便见满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眼一黑,险险些就此一头栽倒在地,惊得一众随后赶至的侍卫们忙不迭地拥上前去,伸手相扶之余,七嘴八舌地嚷嚷了起来,一时间满院子尽是惊呼之声。 “殿下。” “殿下,您没事罢?” “是殿下到了!” 听到了响动的“金钱帮”一众幸存者也都急急忙忙地从隐蔽处窜了出来,将萧如浩团团围在了中央。 “没事,让开!”萧如浩强撑着开了侍卫们的搀扶,环视了一下围在周边的众人,见数名主要骨干尽自人人带伤,可都还活着,心中稍安之余,一股子怨气却不由自主地涌上了心头,恨恨地握紧了双拳,一扭头,怒目圆瞪地看着东城的方向,眼神中似有火在燃烧…… 第155章 没钱了,咋办 弘玄十六年十月二十八日夜,京师西城『骚』『乱』,烧毁民房数十,死伤过千,朝野为之震动,御史台章如雪片般飞进了宫中,强烈劾五城巡防司疏于职守,要求追究贺知兵渎职之罪,并奏请圣上下诏彻查此案,以安抚民心,内阁诸大臣亦纷纷上书言事,一时间贺知兵竟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吓得贺知兵连连上书自辩,言及此番『骚』『乱』乃是江湖草莽欲在京起事,幸得五城巡防司出动及时,彻底剿灭谋逆之叛匪,歼敌甚众,过而有功云云。 弘玄十六年十一月初三,沉默了数日的弘玄帝就西城一案下诏,称贺知兵此举虽有平叛之功,失察之过却是难免,着罚俸三年,降一级留用,并诏令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会同五城巡防司衙门彻查此案,务必清剿漏网之余孽。此诏一下,西城大小帮派一时间风声鹤唳,纷纷向诸方势力寻求保护,因之依附“金龙帮”者众,投向萧畏所拥有的“飞龙帮”者亦有不少,唯六皇子萧如浩所有之“金钱帮”因在此难中遭劫,实力大损之下,投靠者寥寥几,至此,西城势力已成三国鼎立之势,“金龙帮”作为过江强龙,一举在西城取得领先之优势,再算上其手中的东城,风头之劲一时两。 三司会审,听起来很威风,可在萧畏看来,弘玄帝那道三司会审的诏令简直就是个屁,纯属糊弄百姓的罢了,说穿了也没啥大不小的,只因负责收集证据乃是实施抓捕的就只有五城巡防司,连刑部都没捞到这份差使,这不明摆着要贺知兵自己查自己么,那能有个啥结果?还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了的。 劾不劾地,又或是彻不彻查,萧畏通通不加理会,权当看猴戏,自个儿该干啥还干啥去,这会儿有了地盘又有了人,光是想法子整顿就耗费了萧畏不少的心力,更别说马政署那头的公事也不能捺下,眼瞅着马牌拍卖时日愈发近了,事情自是多了不老少,忙得萧畏晕头转向,每日里四下忙乎得脚不沾地,甚至连跟一帮子红粉知己们卿卿我我都没了时间,可就算是如此之勤勉的情况下,麻烦还是不期而至了——没钱了!不是萧畏本人没钱了,而是马政署的家底空了。[ 没啥都不能没钱,这句话放哪都是真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道理萧畏又岂能不懂,这一听说账房里没了钱,两只眼睛立马就瞪得浑圆,一迭声地道:“什么?没钱了,怎么回事?本王接手时不还有三十万两银子么,这才三个月呢,怎地就没钱了?说,钱都花哪去了,嗯?” 钱都到哪去了?这问题问得好,萧畏这纯属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随便张了口便成,可叶不语身为左飞龙使,兼管着账房事宜,要想像萧畏这么潇洒可就难了,这一见萧畏满脸惊诧状,叶不语也就只剩下苦笑的份了,奈地摇了摇头道:“回王爷的话,账面上是还有十二万两的银子,可库里的实银就只有两千两了。” “嗯?”萧畏一听这话蹊跷得很,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疑『惑』地吭了一声。 “王爷,我马政署历来由太仆寺那头拨银,按我朝律令,每季户部将造册之银划拨到太仆寺,再由太仆寺往我马政署里过帐,这过账的损耗就得去掉个两成有余,实到我马政署里能有个八成已是顶了天了,王爷刚接手时倒是正划账之际,账面上与实际本就有个六万两的差额,而张烨武一案中,由刘傅顶了罪的空额便有十万两之巨,这钱后头抄没刘傅家产之际倒是抄出了不少的银子,可那些抄没的银两全都划归了户部,并未入我马政署之账户,两下里一来二去,账目实亏足足十五万七千八百三十余两。”眼瞅着萧畏脸『色』不好看,叶不语不得不耐心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作了个交待。 他娘的,竟然亏了如此之多,靠了!萧畏一听之下,立马就有些子傻了眼,愣了好一阵子之后,突地觉得有些不对味,眉头一扬道:“就算亏了十五万两银子,可还有十五万之数,本王上任至极,并未调用过库银,为何这银子全没了,嗯?” 一听萧畏这话,叶不语脸上的苦涩立马更浓了几分,微微地叹了口气,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本帐册,双手捧着道:“王爷,所有银两去处皆在上头,还请王爷过目为荷。” 萧畏跟着舒雪城老爷子学艺三年,杂七杂八的玩意儿学了不老少,对于会计一门,自也有所涉猎,虽说远谈不上精通,可看帐册的能耐还是有的,只不过这厮懒,平日里向来不去管帐房的事儿罢了,此际见叶不语说得如此慎重,自也就有些子好奇心起,这便将账本接了过来,随手翻开,从前向后一页页地看了下去,一边看一边心算着银子的总额,这一算将下来,脸『色』便有些子阴沉了起来。 叶不语不愧是户部度支郎中出身,其账目做得很清楚,一条条开支明白误,甚至还有相关的注释,从账面上看不出有丝毫的漏洞,当然了,萧畏相信叶不语也没那个胆子敢欺瞒自己,如此一来,这账目可就令萧畏头疼万分了——这三个月来的开支,扣除那些办公用品之类的零碎花销之外,最大的支出一共有三条——其一,购马费用,虽说萧畏这头马牌的运作尚未开始,然则往日里马户们卖马的银子还是照样得支出,这部分是大头,不算各地牧监的开销,光是马政署这头三个月来连同衙役们的差旅费一算,就足足花去了七万余两的银子,其二,各地牧监的运营费用,按照律令,各地牧监的运营费用是马政署出一半,各州出一半,这一算将下来,又是六万三千多两银子没了,其三,年关将近,给各部有司的打点也花了不少的银子,这么七算八算下来,十五万两银子就跟流水一般地不见了踪影。 头疼了,萧畏这回可真的是头疼了,倒不是萧畏本人没有钱,实际上,自打“唐记商号”从燕西凯旋而归之后,萧畏已经算是有钱人了,当然了,跟那些豪门世家还是没法比,不过么,随随便便掏出个大几十万的,萧畏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然则,那些钱可都是萧畏的私款,他可没伟大到将私款公用的地步,再说了,萧畏真要是这么做的话,保不定就得被御史台劾了,一个收买僚属、结党营私的帽子扣将下来的话,说都说不清了的,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萧畏自是不会去做,该如何公然搞些钱来就成了萧畏的烦心事了。 找户部要钱?那是门都没有的事儿,毕竟此际还没到拨款的时间,一句公事公办就能将萧畏噎得话可说,再说了,萧畏跟户部里的大小官儿也没啥交情可言,贸然找了去,不是丢人现眼么,这事情做不得! 翻旧账,找太子又或是陈明远要钱?好像也不太可能,毕竟当初张烨武一案中太子已掏了三十万两银子的封口费,此际再去翻旧账,一来道理上有些子说不过去,二来么,真要是太子那厮破罐子破摔的话,闹到最后,太子固然得倒霉,萧畏自己好像也不见得能落到好,这条路同样也走不通。 麻烦,麻大烦了!没了钱,别说官衙的运营肯定玩不转了,便是即将开始的马牌拍卖也得受影响,再说了,真要是这等时分马政署里闹出了丑闻的话,那些个早已闻风到了京师准备参与拍卖的商贾们还不得全都跑光了,从这个意义来说,搞钱是必须的,而且动静还不能闹得过大,这可就让萧畏为难至极了的,捧着账目发了老半天的呆,还是一个准主意都没能想得出来,一张脸耷拉得快成苦瓜了。 『奶』『奶』的,左不成,右也不成,活人还得被『尿』给憋死不成?靠了,咱还就不信那个邪!萧畏有些个气急败坏地将手中的帐册往文案上重重一放,爆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叶不语没提防之下,登时被吓了一大跳,身子都僵直了起来,误以为萧畏这是要发作自己呢,忙不迭地将身子躬得更深了几分,却不料萧畏压根儿就不曾理会叶不语的举动,霍然而起,焦躁地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速度之快瞧得叶不语眼睛都快花了。 “哈,有了!”萧畏突地想起了个好主意,猛地便立住了脚,其动作之突然,令双眼正跟着萧畏来回转悠的叶不语猝不及防之下,眼珠子一定,头脑一晕,险险些一头栽倒在地,身子『乱』晃了几下,好不容易才算是稳住了脚跟,还没等他喘上口大气呢,就见萧畏一闪身,人已拎着账册闪到自个儿的身旁,惊得叶不语不由自主地便是一个哆嗦,嘴角抽动了几下,总算是强行忍住了骂娘的冲动。 “不语,本王给尔一个任务,将这账目好生再做上一回,唔,就按这一季已花销了三十五万两银子来做帐好了,记住,这账目可得仔细了,断不可出一丝的差错!”萧畏压根儿就没去计较叶不语的失态,满脸子兴奋地交待着,听得叶不语的嘴都张得合不拢了,任是搞不懂面前这位主儿又犯了啥『毛』病来着。 “怎么,办不了么?”眼瞅着叶不语只顾着发愣,半天没回话,萧畏立马有些子不耐了,皱着眉头哼了一声。 “没,没问题,下官这就去办。”一见萧畏面『色』不愉,叶不语纵有千般疑虑,也不敢在此时发问了,恭敬地双手接过帐册,躬身应答了一句,便要退出房去。 “慢着,此事须得保密,不得外传!”不待叶不语出门,萧畏又紧赶着便吩咐了一声。 “是,下官遵命。”叶不语应答了一声,也不敢去问个究竟,疾步退了出去,自去安排人做帐,走得急了些,自是没瞅见萧畏嘴角边挂着的笑容似乎有些子诡异……[ 第156章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第156章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十一月初八,弘玄十六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在近午时分落了下来,没有风,鹅『毛』般的雪花就这么飘飘『荡』『荡』地落了一地,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已将整个中都城全都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之下,自是别有一番情趣,引来了数好风雅的赏雪之人,更有些好嬉闹的顽童在大街小巷里『乱』蹦『乱』跳地折腾开了,或是堆雪人,或是打雪仗,倒也给中都城的冬天多增添了不少的笑声,然则这一切都与弘玄帝关,尽自天已近午,可弘玄帝依旧在御书房里熬着,埋首于数的奏本之中,时不时地挥笔速书着,忙得个不亦乐乎。 “陛下,午时将近,您该用午膳了。”眼瞅着弘玄帝忙得忘了时间,司礼宦官高大成不得不小声地提点了一句。 “嗯。”弘玄帝头也不抬地吭了一声,却并没有停下手头的活计,更不曾下令传膳,高大成躬身等了好一阵子,见弘玄帝始终没有旁的表示,脸不由地便有些苦了起来,嘴角抽搐了几下,还是再次小声地出言提醒道:“陛下,午时已近,您看……” “哦?”弘玄帝在一本折子上批下了最后一个朱砂字,随手将笔搁在了笔架上,抬起了头来,伸了个懒腰,精神有些不振地扫了高大成一眼道:“传膳罢,朕便在此用了。”[ “是,奴婢尊旨。”高大成有心再劝,可一见弘玄帝又拿起了一本折子,自是不敢再多言,躬身应了诺,正要安排人去膳房传膳之际,却见一名中年宦官匆匆地行进了书房,不由地便站住了脚。 “陛下,荥阳王在宫门外递了牌子请见。”那名中年宦官轻手轻脚地走到文案前,一躬身,轻声地禀报道。 “嗯?”弘玄帝一听萧畏求见,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将手中的折子放了下来,看了眼那名中年宦官,沉『吟』了一下道:“宣罢,朕便在此见了。” “陛下,您还是先用了膳再见不迟。”一听弘玄帝要立刻召见萧畏,高大成忙出言劝说道。 “不碍事,朕见朕的,尔只管传膳好了。”弘玄帝不耐地挥了下手,下了定论,也不管高大成是何反应,拿起折子又接着批了起来,高大成奈之余,也只得轻叹了口气,让人去传了膳,自己却往宫门外宣召萧畏不提。 雪越下越大,冻得人直发寒,然则对于萧畏来说,这么点冷却算不得啥大不了的事儿,只是满身的雪化成了水,将衣服打湿得东一块、西一块地着实烦人得紧了些,偏生这会儿正等着觐见,却也没个躲的地方,可把萧畏给郁闷坏了,没奈何,只得不时地抖一下身子,尽量抖落些身上的积雪,也算是能起聊胜于的作用罢,正自烦躁间,大老远见高大成领着几名小宦官冒雪赶了来,精神不由地便为之一振,身子也就此挺直了起来。 “皇上有旨,宣荥阳王御书房觐见。”高大成匆匆赶到了宫门口,顾不得掸一下身上的积雪,紧赶着便高声宣道。 “臣领旨,谢恩。”萧畏照规矩谢了恩,一骨碌爬了起来,上前两步,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道:“高公公有劳了。”话边说着,边将一张折叠好的百两银票子往高大成的衣袖一塞,动作隐蔽而又熟练。 高大成是收惯了钱的人物了,并未因萧畏的孝敬而有甚特别的表示,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点了下头道:“王爷,陛下尚未用膳,还请您多体谅一些。” 你个老阉狗,说啥呢,小爷我也还饿着呢,没说的,今日就敲皇帝老儿一顿了!一听高大成这貌似客气,其实满含责怪的言语,萧畏心里头不禁有些子来气,只不过萧畏城府深,倒也不至于带到脸上来,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王爷,您请。”高大成提点了一句之后,也不敢再多说些旁的,毕竟面前这位主儿可是个二愣子王爷,说得过分了的话,闹不好这主儿还真就敢当场翻脸,这便紧赶着一摆手中的拂尘,示意萧畏跟上。 得,进宫敲皇帝老儿的竹杠去!萧畏自也懒得跟一宦官多计较,这便嘿嘿一笑,摇晃着跟在了高大成的身后,一路语地到了御书房中,一进门,入眼便见弘玄帝正埋首公文间,文案上还搁着副食盘,就两素两荤四样小菜,外带一碗白米饭,食谱之简单倒叫萧畏很是愣了下神。 “臣,萧畏叩见皇上。”圣驾当面,自是容不得有所失礼,萧畏仅仅一楞神,很快便回过了神来,紧赶着抢上前去,大礼参见不迭。 “小畏来啦,免礼罢,如此急着要见朕,可有甚要事么?”弘玄帝听得响动,抬起了头来,展颜一笑,虚虚一抬手,很是和蔼地说了一句。 “陛下明鉴,臣是求救来了。”萧畏憋了下嘴,躬身行了个礼,一派委屈状地说道。 “求救?这是从何说起?”弘玄帝显然没料到萧畏会这么语出惊人,不由地便是一愣,满脸子疑『惑』地看着萧畏,愣是搞不懂这小子的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回皇上的话,臣所领之马政署存银告馨,臣已以为继,臣能,恳请陛下降罪。”面对着弘玄帝的疑『惑』,萧畏哭丧着脸,满是沉痛状地回答道。 弘玄帝一听此言,这才明白萧畏这是要钱来了,不由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沉『吟』了一下道:“小畏啊,朕若是没记错,本季户部那头该是早就划过了账的,这才两个多月,不至于全都花了个精光罢,嗯?” “陛下好记『性』,户部倒是一早就过了账的,可当初陛下曾应承了微臣每年五百万两银子的,微臣自是按着五百万造的计划,嘿嘿,户部那头本季拢共也就拨过来三十五万两不到,臣依着计划去安排,千省万省之下,还是差得太远了些,熬到今日,臣是实在顶不住了,臣有账本在此,还请陛下御览。”萧畏一脸子不好意思状地边说着,边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本帐册,双手捧着递给了弘玄帝。[ 弘玄帝当初是在朝议时应承了萧畏五百万两银子每年,不过那得是等萧畏动起来才做得准,而今八字都没一撇呢,萧畏可就闹着要银子了,这令弘玄帝还真有些子哭笑不得的,可又不好否认此事,只得摇了摇头,伸手接过了账册,翻看了起来,越看越是头疼,末了,将这本帐册往文案上一搁,沉着声道:“小畏,朕问尔,此帐册可是实帐么?” 哟嗬,皇帝老儿精明得很么,这都能看得出来,不简单!萧畏一听弘玄帝这话,便知晓其一准是看破了内里的蹊跷,然则萧畏却一点都不惊慌,嬉笑着道:“皇伯父,这帐册么是真是假那就得看人了。” “嗯?此话怎讲”一听萧畏越说越是离谱,弘玄帝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收了起来,阴沉地扫了萧畏一眼,吭了一声,声音里满是不悦之意。 “皇伯父明鉴,此帐册对于户部销账而言,自然是实账,可对于微臣来说,这帐就是虚账,实帐么,微臣这里也有,皇伯父既是要看,微臣也都带着来了。”面对着弘玄帝的黑脸,萧畏没有丝毫的惧意,笑嘻嘻地又从衣袖中掏出了本帐册,依旧是双手捧着递交了过去。 弘玄帝默不作声地扫了萧畏一眼,抬手接过了账册,慢慢地翻看着,脸『色』阴晴不定,良久之后,抬起了头来,眼中的怒火一闪而过,但却并未向萧畏发作,而是平声静气地开口道:“此事朕知晓了,尔需要多少银两,又有何计划,且说来与朕听听。” “皇伯父,微臣要的不多,只消将当初罪臣刘傅贪墨的十万两银子划还马政署便可,若能有此笔款项,微臣自可凭此运作马牌拍卖一事,不单能解决马政之厄,还能略有盈余,来年从燕西贩马之启动资本或许能从中凑足也说不定。”一听弘玄帝开了口,萧畏自是毫不客气地要起了钱来。 十万两说起来是不多,可如今年关将近,用钱的地儿多得很,再说了,开春还有着一大堆要用钱的项目,国库里也是紧巴巴地没多少能机动的银子,这一点弘玄帝自是心中有数,有心不给么,还真怕萧畏这小子就此撂挑子,毕竟如今燕西那条线除了萧畏之外,满朝文武还真没一个能接手的,可真要给了这笔款么,弘玄帝又有些子舍不得,沉『吟』了良久之后,这才谨慎地出言道:“小畏的忠心朕是信得过的,如今马政署有难处,朕自该帮着,只是如今国库里也不富裕,这样罢,朕从内库里拨出五万两,尔先将就用着,若是尚有不足,朕再另想办法,如此可成?” 五万两虽不算多,可要应付接下来的事儿倒是绰绰有余的,不过么,难得有个从皇帝老儿身上拔『毛』的机会,萧畏自是不肯轻易放过,这便苦着脸板起了手指,假模假样地算起了帐来,小声地嘀咕了几句之后,腆着脸道:“皇伯父有难处,微臣再难也得扛着,只是微臣也是没法子,若是只有五万两,微臣恐法过得此关,还请皇伯父多多体谅则个。” “好你个小畏,罢了,朕不跟你绕弯子,就六万两,多一两都没有了,成不成的,尔自己看着办好了。”眼瞅着萧畏摆出了讨价还价的架势,弘玄帝不由地被气乐了起来,满天下的臣民中,只怕也就只有萧畏这个混小子敢跟皇帝讨钱的了。 得,几句话的事儿,一万两到手了,天底下再没这么好赚的钱了,萧畏自然是见好就收了,嘿嘿一笑道:“微臣谢主隆恩,微臣当效死以报。” “罢了,少跟朕说这些虚的,下去罢。”弘玄帝被萧畏这等赖皮样逗得笑了起来,一挥手,止住了萧畏如『潮』的马屁。 “是,微臣告退。”萧畏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自是不想多呆,笑呵呵地行了个礼,心满意足地退出了房去。 “陛下,荥阳王……”高大成实是看不惯萧畏的惫懒,待得萧畏去后,从旁站了出来,打算进谏一番,却不料弘玄帝并没有给其开口的机会,一挥手,打断了高大成的话头,拿起搁在文案上的两本帐册,掂量了一番之后,突地下令道:“去,将这两本帐册送到东宫,让太子好生看看。” “啊……”高大成没想到弘玄帝会下这么道旨意,不由地便惊讶得张大的嘴,愣了愣,这才紧赶着应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双手捧起了帐册,恭敬地应了诺,自去办理不提。 “有趣,很有趣!”弘玄帝没理会高大成的行动,轻声地念叨了两声,眼中的精光闪烁个不停…… 第157章 皇后有谕 东宫依旧是那座东宫,威严雄伟而又气象万千,可在司礼宦官高大成看来,却与往日大不相同了,少了些朝气,多了些沉暮,哪怕那些个冒雪值守的宫位们身形依旧挺拔得很,哪怕往来穿梭的宫女们依旧婷婷袅袅,可隐隐间,已没了往日的锐气,有的只是种树木老朽之气息在宫阙间弥漫。 太子要不行了!感受着东宫前后的差异,高大成心里头不免有些子感慨——从弘玄帝龙潜时起,高大成就已陪伴在了弘玄帝的身边,大风大浪自是经历了数,也看惯了朝堂中的诡异与倾轧,对于『潮』起『潮』落的事情本不会有太多的感想,可太子毕竟是高大成看着长大的,对于其即将没落之结局,高大成内心最深处还是有些子不忍,然则即便再不忍又能如何,此乃帝王家事,高大成不敢也不愿沾手其中,所能做的也就仅仅只是感慨罢了,正因着有了这么份感慨在,高大成才能耐着『性』子在明德殿中默默地等候着太子的到来,哪怕已足足等了近乎一刻钟的时间,高大成的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只是默默地沉思着。 “太子殿下到!”就在高大成想得有些子入神之际,一声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宣告着太子终于『露』面了,旋即,面『色』『潮』红还带着丝气喘的太子萧如海在一大群宫女宦官的簇拥下,从后殿里转了出来。 高大成久在宫中,观颜察『色』的本事自是高人一筹,这一看太子的模样,立马猜出了太子先前究竟在干些甚子,原本心里头尚有的怜悯顿时淡了不老少,暗自叹了口气,疾步迎上了前去,躬着身子道:“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高公公免礼,来人,给高公公看座。”萧如海先前床战正酣,手下人等也不敢去轻易打搅,一直到其尽了『性』,这才将高大成奉圣上口谕前来的消息禀报了上去,尽管萧如海已是尽快赶来了,可依旧是耽搁了不少的时间,这会儿见高大成给自个儿见礼,萧如海心中有愧之下,急步走上前去,很是客气地抬了下手,招呼了一声,倒也礼数十足得很,多少令高大成心里头颇为受用的。 “殿下客气了,老奴不敢。”高大成口中谦逊了几句,后退了小半步,不待萧如海再多说些甚子,面『色』一肃,高声宣道:“陛下有口谕在此。”此言一出,满殿之人立马全都跪倒在地,趴伏着,等候高大成宣布弘玄帝的旨意。 “陛下有旨,有账册两本在此,着太子殿下过目。”高大成一板一眼地宣布了弘玄帝的口谕,郑重其事地从边上小宦官捧着的托盘里将两本帐册取到了手中,平端于胸前。 “儿臣领旨谢恩。”萧如海茫然不知所措地磕了个头,起了身,躬着身子从高大成的手中接过了账册,只扫了眼封面,面『色』登时便是煞白一片,哆嗦着手,强撑着将账册翻了开来,匆匆地过了一遍,心已是沉到了谷底,嘴角抽搐了好一阵子,这才勉强稳住心神,对着高大成点了点头,颤着声道:“有劳高公公了,不知陛下尚有其他交待否?” 高大成虽久处宫中,然则消息却并不闭塞,萧如海私底下的那些勾当本就算不得甚隐蔽之事,高大成自是一早便清楚的,此时见萧如海惊慌如此,哪会不知晓萧如海在怕些甚子,心中不由地升起了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慨,缓缓地摇了下头道:“陛下并旁的交待。”话说到这儿,明显地停顿了一下,这才接着道:“皇后娘娘略有微痒,殿下还须早些去问安的好,老奴事情已了,告辞,告辞。”话音一落,也不给萧如海出言挽留的机会,领着几名同来的小宦官冒着漫天大雪匆匆便离去了。 气愤、羞愧、郁闷,焦急、忧虑等等诸多的情绪参杂在了一起,令萧如海的脸『色』由煞白变成了通红,又由通红变成了黑紫,整个人如同痴呆一般愣愣地站立着,良久不曾动上一下,他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也想不出弘玄帝将这两本截然不同的账册交给自己的理由何在,更猜不透自个儿将要面对何等的处罚,可有一点萧如海是清楚的,那便是这一关怕是不好过了,一想起萧畏那厮拿了自己如此多的封口费,还竟然敢接二连三地陷害自己,萧如海心中的怒气便一浪高过了一浪。 “萧畏,混帐小子,你给孤等着,孤定要扒了尔的皮!”萧如海越想越是愤怒,不管不顾地将手中的两本帐册往地上重重一摔,面红耳赤地狂骂了起来,那等暴跳如雷的样子登时吓得满殿之人全都跪倒在了地上。 若是发脾气能杀人的话,萧畏只怕早就被分尸了不知多少回了,这道理萧如海自然是知晓的,只不过道理归道理,怒火这玩意儿一旦起了,却是压也压不下去了的,这一通火发将起来,足足折腾了近一柱香的时间,生生吓得满殿人等全都面『色』惨白如纸,可也没有谁敢在这当口上出面劝谏的,也就只能是心惊胆颤地任由萧如海发泄个够了。 大发作了一番之后,萧如海胸中的闷气也就此泄去了许多,可问题却就此冒将出来了——眼前的危难不是靠发脾气能过的了关的,该如何应对萧如海心里头连一点底气都没有,有心找一众心腹前来商议么,却又怕弄巧成拙,毕竟弘玄帝那头尚未发话,胡『乱』将此事宣扬出去,只会将问题彻底激化,可要什么都不做的话,萧如海却有没那个信心,犹犹豫豫间,竟不知该如何方好了,在宽敞的大殿中焦躁地踱来踱去地瞎转悠了好一阵子,突地想起了高大成临走时那句颇有些子蹊跷的话语,眼睛顿时为之一亮,急促地停下了脚步,一挥手,几乎是用吼的声音嚷道:“来人,备车,孤要即刻进宫!”此言一出,满殿人等自是不敢怠慢,『乱』哄哄地便忙活开了……人不能有钱,有钱一准变坏,这话虽慥了些,理却一点都不慥,这不,刚敲了弘玄帝一回竹杠,萧畏如今也算是手里头有钱了,于是乎,心病尽去之下,居然连班都不坐了,借口回家更衣,一溜烟便窜回了项王府,倒没见其忙着更衣,逛『荡』逛『荡』地就『摸』进了潇湘馆里,招呼着白碧罗,林瑶等几名红颜知己这就赏起了雪来,花团锦簇间,其乐融融,美女如云间,芳香阵阵,又怎个舒爽了得。 既是赏雪,免不得就要赋诗,这等重任自然就压到了萧畏的身上,谁让他头顶上有着“双诗人”的大帽子来着,按林瑶的说法就是今儿个不写首好诗出来,萧同学不但晚膳没得着落不说,还只剩下打地铺的份了。 晚饭吃不吃不打紧,打地铺那可就要命了,虽说只是说笑,可这脸萧畏可是丢不起的,不就是赋诗么,萧同学旁的不见得有多厉害,说到剽窃名人诗句上,那绝对是这满天下头一号的高手,为了“『性』福”着想,就算是憋也得憋出点名堂来,这不,萧同学装模做样地踱了几步,挺胸叠肚地昂轩了一回,算是酝酿足了情绪,这才不紧不慢地『吟』道:“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啊欠,啊欠,啊欠……” 得,没等萧畏好生表现上一回,一连串的喷嚏便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喷薄而出,那等失态之状登时令一众美女前俯后仰地笑倒了一大片,也就只有白碧罗心细,生恐萧畏着了凉,顾不得笑,忙不迭地将身上的狐皮裘袄脱了下来,要给萧畏披上。 “没事,没事,嘿嘿,一准是哪家妹妹想念着本王了。”萧畏本想表现一把,结果居然闹了个大笑话,饶是脸皮厚,也不禁有些子赫然,这便嘻嘻哈哈地『插』科打诨了起来,此言一出,登时惹得一众美女们群起围攻,要萧畏老实交待最近又盯上了哪家的姑娘,闹得萧畏直翻白眼。 一众姐妹淘笑闹个不停,白碧罗却没参与其中,她是丫环出身,向来就心细,尽管萧畏说没事,可她还是紧赶着令人去取来了厚实的披风,细心地为萧畏穿戴整齐,这才抿着嘴打趣了一句道:“王爷这诗倒是做得好,二月初惊见啊欠,美哉,壮哉!依妾身看啊,王爷今晚怕是只能打地铺喽。” “就是,就是,姐妹们,今夜可得关好门,小心家贼。” “对啊,王爷,这等时分打地铺一准恨凉快的。” “没错,该是如此!” 白碧罗话音刚落,一众美少女们全都哄堂大笑了起来,纷纷跟着出言打趣,一时间莺莺燕燕的声音闹腾得直上九霄云外。 汗,一群小没良心的,看小爷我咋吃了你们!左右被众美少女们取笑也不是第一回了,萧畏早就皮了,丝毫都不放在心上,嘿嘿一笑道:“本王的诗还没做完呢,一会儿要是尔等说不好,本王就真打地铺去,要是谁说了好,嘿嘿,今夜就陪小王逍遥一回好了。”[ “去,讨厌!” “讨打!” 一众美少女一听萧畏这话说得没羞没臊地,全都红了脸,一个个羞恼地捏紧小粉拳气咻咻地围着萧畏便是一阵“温柔”的问候,那个中的滋味么,也就萧畏自个儿清楚了,正闹腾间,却见贴身仆人萧三紧巴巴地跑了来,高声禀报道:“王爷,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有口谕给王爷。” 啥?皇后?搞什么飞机?萧畏一听是皇后有口谕,登时便有些个愣了神,他,只因皇后王氏从不『插』手朝政,也从不轻易『插』手夺嫡之争,一向有着贤惠之名,萧畏与其之间除了逢年过节的问安之外,还真没有过任何的交往,这冷不丁地听说王皇后有口谕给自己,还真令萧畏百思不得其解的,可这会儿人来都来了,不去领口谕自是不行,萧畏也就只是略一楞神,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顾不得再跟一众美少女们瞎搅合,匆匆更了身朝服,急急忙忙地便赶往前庭去了…… 第158章 入宫觐见 皇后有懿旨,那可不是件小事,虽说这懿旨的效力比不得圣旨,可也不是随便人能违抗得了的,纵使萧畏如今好歹也是王爷了,然则在皇后的懿旨面前,也只有乖乖地听着的份儿,这一听到王皇后有懿旨到,萧畏自是不敢多加耽搁,急匆匆地冒着大雪便赶到了前庭,入眼便见自家老爹老娘都在呢,正陪着一名老宦官叙着话,萧畏不敢怠慢,紧赶着便大步抢上了前去,躬身行礼道:“孩儿见过父王,见过母妃。” 一见到萧畏到了,柳鸳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旁的表示,项王萧睿则是板起了脸来,扫了萧畏一眼道:“畏儿来得正好,这位张公公有皇后的懿旨要宣,尔这便接旨罢。” “是,孩儿遵命。”萧畏在自家老爹面前向来不敢放肆,忙躬身应答了一句,一转身,对着那名老宦官行了个礼道:“小王见过张公公。” “不敢,不敢。”张公公虽是皇后身边听用的大宦官,可哪敢受了萧畏的礼,忙不迭地起了身,侧退开两步,摇了摇拂尘道:“王爷客气了,老奴当不起,您还是先请接了皇后娘娘的懿旨罢。”[ “有劳张公公了。”萧畏往年少有进内宫的时候,最多也就是逢年过节时入宫请个安啥的,对于内宫里的那些个宦官们自是陌生得很,也不清楚这个张公公究竟是何来路,不过见自家老爹老娘对其都相当客气,自不敢太过随意,这便微笑着拱了拱手,应承了一句。 “皇后娘娘有口谕在此,宣荥阳王即刻入宫觐见。”张公公见萧畏已跪在了地上,忙不迭地挺了下腰板,朗声宣道。 啥?又要进宫,搞没搞错?萧畏愣是想不明白皇后召自个儿入宫所为何事,不由地便愣了一下,并没有立刻领旨谢恩,直到身后传来了项王萧睿不满的假咳声之后,萧畏这才紧赶着磕了个头道:“臣,萧畏,领旨谢恩。” 萧畏不认识这个张公公,然则张公公对于萧畏可是久闻大名的了,自是清楚萧畏行起事来往往不按常理,原本还真有些子担心萧畏厥蹄子,这一听萧畏领了旨意,顿时暗自松了口气,紧赶着便出言道:“王爷,时候不早了,皇后娘娘还在宫里等着呢。” 这么急,搞啥呢?萧畏心里头一点底都没有,有心不去么,这旨意都领了,自是脱不得,再一听张公公出言催促得如此之急,心中自是老大的不高兴,也就没急着理会张公公的话,淡然地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一转身,满带询问之『色』地看着自家老娘,躬身行了个礼道:“父王,母妃,皇后娘娘既是有旨意,孩儿这便进宫一行,不知父王、母妃可有甚交待否?” “畏儿早去早回罢。”项王萧睿没开口,倒是柳鸳笑眯眯地回了一句,丝毫没管萧畏话里的暗示之意。 得,老娘都不肯帮忙,这宫怕是非进不可了。萧畏实是不想去见王皇后,可一听自家老娘如此说法,自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奈地笑了笑,躬身应了诺,一转身,由张公公陪着出了府门,各自上了马车,一路冒雪向皇城方向赶了去……没道理啊,这又不逢年过节的,找咱进宫做甚?叙旧么?貌似咱跟她老人家又不熟,哪有啥旧可叙的,又或是为了马牌拍卖之事?想给娘家人找点路子?也不对啊,皇后虽出自山西王家,可从来没见她提携过娘家人,论是国丈还是那几位国舅爷都只是得了个爵位,全都没在朝任职,也没听说搞过甚生意,都是实诚人来着,难道是为了太子那厮么?唔,倒是有那么些可能『性』,不过咱近来似乎也没怎么跟太子过不去不是?要不就是为了今日咱敲了皇帝老儿一顿竹杠的事儿?不至于罢,就那么六万两银子,值得费那么大的劲么,显然不可能!头疼了,萧畏想得头都疼了,也没想明白皇后如此急地召自个儿进宫的用意何在,纳闷之余,自也就懒得去想了,索『性』靠在车厢壁上假寐了起来。 “王爷,王爷。”马车早已停在了宫门外的广场上,可老半天了,却不见萧畏从车厢里出来,眼瞅着张公公等人已在宫门处等候了良久,侍候在马车边上的萧三自是有些急了,忙不迭地凑到车帘子边低声地呼唤着。 厄,该死,竟然睡着了!萧畏今日在马政署里忙了一个上午,又进宫跟弘玄帝搅合了一把,一回到府上又忙着率一众美少女去赏雪,始终没好生休息过,这一假寐竟然弄假成了真,此际听到了萧三的喊声,萧畏这才『迷』『迷』糊糊地醒过了神来,一想起还得进宫见皇后呢,自是坐不住了,紧赶着用手可着劲地搓了搓脸,一哈腰下了马车,由侍卫们打着伞,踏着厚厚的积雪向宫门处赶了过去。 “王爷,请随老奴来。”张公公等了如此久都没见萧畏『露』面,还真怕这位主儿在这当口上玩花活,直到见萧畏到了近前,这才算是松了口气,紧赶着迎上前去,很是客气地招呼了一声。 “有劳了,张公公请。”让张公公这等老人在风雪里等了如此久,萧畏自是很有些子过意不去,忙陪着笑地应承道。 “王爷,请。”时间已耽搁了不老少,张公公自是心急得很,也就没再多客套,摆了下拂尘,客气了一句,便领先一步,带着萧畏便进了承天门,一路沿着宫道直奔后宫而去。有了张公公这等宫中老人的带路,这一路上自是少了许多盘查的手续,一路碍地过了内外宫交界的朱明门,来到了皇后所居的毓安宫前。 “王爷请稍候,且容老奴进殿通禀一声。”待得到了毓安宫前,张公公便即站住了脚,很明显地喘上了口大气,宛若卸下了千钧重担似地,侧转过身去,对着萧畏躬了下身子,很是客气低说道。 “张公公请便,小王便在此等候好了。”此乃常例,萧畏自是不会反对,笑着还了个礼,客气了一声。 “皇后娘娘有旨,宣荥阳王觐见。”张公公进了殿之后没多久,便有一名小宦官急匆匆地从大殿中行了出来,站在殿前的台阶上,高声宣道。 得,觐见去,看看皇后究竟唱的是哪出戏好了!萧畏谢了恩之后,大步迈上了台阶,跟在那名小宦官的身后便行进了殿中,转过了前面的正殿,来到了后殿卧房之中,刚一转过屏风,入眼便见王皇后正面带微笑地端坐在榻上,萧畏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抢上前去,跪倒在地,大礼参拜道:“臣,萧畏叩见皇后娘娘。” “免了,小畏不必如此拘束,到了本宫处,就该像到了自己家一般才是,来人,看座!”王皇后微笑地一抬手,很是和蔼地说了一声,自有一众随侍的小宦官们抬上了个小锦墩,萧畏倒是没假客套,逊谢了几句,便侧身坐了下来,低垂着头,一副乖孩子之状地等候着王皇后的训示。 “一晃如此多年过去了,小畏如今也已是在朝中任事了,本宫可是欣慰得很,尔父王、母妃可都还好么?”王皇后亲切地笑着,也不说叫萧畏前来的目的何在,倒是拉起家常,弄得萧畏满头的雾水,可又不敢不配合,只能是躬身应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父王、母妃皆安好。” “嗯,那就好,本宫听闻小畏眼下在马政署公干,一切都顺手否?”王皇后莞尔地一笑,似有意似意地问道。[ 不会吧,难不成真的是为了马牌之事么?萧畏一听王皇后提到了马政署,心里头立马咯噔了一下,略一沉『吟』道:“有劳皇后娘娘动问,到目前为止,一切尚好。” 王皇后欣慰地点了点头道:“嗯,那就好,本宫早就说过,小畏乃是识大体之人,马政署有尔帮衬着,定能为皇上分不少忧的,只是马政积重难返,事情尤多,小畏当善自保重,须得劳逸结合,却忌『操』劳过度方好。” 嗯?啥意思来着,这话咋听起来如此之别扭!萧畏一听王皇后如此说法,一时间还真『摸』不着深浅,只得斟酌了下口吻道:“皇后娘娘教训得是,臣自当尊旨。” “罢了,本宫乃『妇』道人家,并不懂国事,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小畏不可多心才是。”王皇后见萧畏谨慎如此,不由地便笑了起来。 『妇』道人家?您老既然自称『妇』道人家,那就少管闲事好了,找咱来扯这些有的没有的,搞啥啊!萧畏才不相信王皇后如此急迫地召自己来,就是为了说这么些废话的,只不过在没『摸』清皇后的底牌之前,萧畏并不想多说些甚子,这便笑呵呵地捧了王皇后一句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我等作臣子的,自是该听您的吩咐方是正途。” “哦?小畏此言可是真心么?”萧畏话音刚落,王皇后便即似笑非笑地追问道。 晕,这话咋听着像是给咱设圈套来着。萧畏多精明的个人,立马便回过了味来,可这当口上,还真不能说个“不”字,也只得做出一副诚恳状地回答道:“皇后娘娘明鉴,臣所言皆出自肺腑,断不敢虚言哄骗娘娘。” “嗯,小畏这话本宫信得过。”王皇后接过萧畏的话头,笑眯眯地又加了一句道:“本宫听说小畏与太子似乎闹出了些不愉快,可有此事?” 啥?萧畏一听王皇后这话说得如此之直白,登时便傻了眼,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了…… 第159章 一线狰狞 不愉快?这词儿听起来着实太温柔了些,就论与太子之间的关系,虽说尚不到生死相见的地步,可也差不离了,究其根本么,说穿了也不奇怪,萧畏抢了马政署,不单是断了太子来钱的门路那么简单,更因此而动摇了其储君的根基,双方的关系能好才怪了,只不过因着萧畏手脚麻利,抢在太子出手之前,可着劲地坑了太子好几回,打得太子连口气都喘不过来,便宜没少占,亏么,却是半点都没得,所以呢,不愉快的是太子,至于萧畏么,可是数钱数到手抽筋来着,煞是愉快得紧了。 便宜占也占够了,乐也乐坏了,可那都是暗底里的事儿,压根儿就拿不到台面上来,这被王皇后当庭一问,还真令萧畏不知该如何答才好了——不说王皇后乃是太子的亲生母亲,这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就说太子本人的身份乃是半君,跟半君闹不愉快,严格说来,可是谋逆的罪名,就这么直承其事,岂不是找抽么?矢口否认?好像也不妥,当着皇后面前说谎,一样是欺君,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还真令萧畏费思量,索『性』就来了个沉默以对。 眼瞅着萧畏半天没吭气儿,王皇后并没有生气,而是温和地笑了笑道:“小畏是实诚人,又能实心任事,本宫相信纵使与太子偶有间隙,其错当不在小畏,这一条本宫确信疑,小畏须多虑。” 王皇后既已如此说了,萧畏再不开口已是不可得,奈之下,只好做出一副诚惶诚恐之状地站了起来,躬身回答道:“娘娘教训得是,臣年幼知,行止鲁莽,意中冲犯了太子殿下而不自知,惶恐,惶恐。”[ “嗯,本宫相信小畏行事皆出自公心,既是心之过,那就不必再提,今日本宫请小畏来,便是要做主化解了这等生分,小畏可愿意否?”王皇后微微一抬手,示意萧畏不必多礼,温言细语地说道。 “臣惶恐,臣当向太子殿下自请其罪。”王皇后既已发了话,萧畏自是没了选择的余地,只得躬着身子,硬着头皮承诺了下来。 “小畏不必如此。”王皇后笑了笑,轻轻地一击掌,屋子一角的一扇屏风后头转出了个人来,赫然竟是太子萧如海,可把萧畏给生生吓了一大跳,眼神登时为之一凛。 “臣弟参见太子殿下。”一见到太子出现在此地,萧畏就算再不情愿,也只得紧赶着先上前见礼不迭了。 “九弟快快请起,快快请起,你我兄弟间不必如此。”萧如海心情似乎很好,煞是和蔼地抢上前去,伸手扶住了萧畏的胳膊,硬是不让萧畏全礼。 既然太子要闹这些虚文,萧畏自是所谓,左右不过是演戏么,萧畏别的不会,做戏的本事却绝不会差了,这便嘿嘿一笑,顺势便起了身,一副诚恳比的样子看着萧如海道:“太子哥哥,小弟年幼知,行事孟浪,若有冲撞处,还请太子哥哥海涵则个。” “哎,九弟这是说哪的话,都是为了朝廷公事,九弟如此尽心尽力,哥哥岂会糊涂如此耶,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打今日起,九弟的事便是哥哥的事,但有需要处,九弟尽管开口好了,哥哥自当全力支持。”萧如海一副慷慨激昂状地说着,也不待萧畏出言分说,话锋一转,接着道:“孤听陈爱卿奏及户部拨银之时差了马政署六万两银子,不知可有此事?” “这个……,不瞒太子哥哥,小弟那儿是短了六万两银子,也不知是哪出了岔子。”萧畏心思动得飞快,立马明白萧如海这是要花钱买好了,能有钱拿萧畏自是从来都不会客气的,不过么,萧畏可不打算跟户部发生矛盾,这便装起了糊涂来。 “九弟放心,此事哥哥管定了,断不能让九弟吃了亏去。”萧如海信誓旦旦地打起了保票,一派激昂状地道:“朝堂中就缺九弟这等办实事之人,偏生就有些狗才敢公然行贪贿之事,孤定饶其不得!” 贪贿?嘿,您老才是朝堂中最大的一条蛀虫,没地说得如此慷慨,想骗谁啊?萧畏对于萧如海的为人向来不屑得很,哪会相信这厮能就此洗心革面地当圣人,不过么,心里头叨咕归叨咕,表面的文章还是得照做的,这便满脸子感激涕零状地回答道:“太子哥哥所言甚是,小弟当追随太子哥哥左右,为我社稷永存出些微薄之力。” 哥俩个一唱一合地演得投入比,脸上皆满是真诚至极的神『色』,好一幕兄弟情深之做派,至于各自的内心深处是如何想的,那就只有各自心里头有数了的——甭管太子信不信的,左右萧畏自是不当回事儿,这等戏码对于萧畏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配合起来,自是娴熟比,该打锣时绝不会去敲鼓,该敲鼓时也不至于糊涂到去撞钟,整一个的大忽悠,在萧畏看来,太子心里头只怕也是同样的想法,哥俩个这不过是合着伙逗皇后娘娘开心罢了,着实算不得啥了不得的大事情。 眼瞅着哥俩个都是一派感情真挚之状,王皇后脸上的笑容更亲和了几分,轻轻地一击掌道:“畏儿所言甚是,能见尔等兄弟尽释前嫌,本宫幸甚,来人,打赏!”此言一出,自有十数名手捧托盘的小宦官们鱼贯行到了近前。 呵,好家伙,这赏得可不轻啊!萧畏眼睛尖得很,就在跪下谢恩的当口,眼光的余角一扫,便已将各种事物全都尽收眼底,这才惊觉赏赐极厚,别的不说,光是一柄通体金黄的玉如意便是价值连城的宝贝,饶是萧畏也算是见惯了各『色』宝贝之人,不禁也心头为之一跳,紧赶着跪了下来,颤着声逊谢道:“臣寸功于国,当不得皇后娘娘之重赏,臣惶恐之至,恳请娘娘收回成命,臣愧不敢当。” “畏儿不必如此,本宫赏的是尔为国之心,非为其余,尔自当得起。”王皇后笑咪咪地看了萧畏好一阵子,这才亲和地说了一句道。 为国之心?切,您老这不过是要收买咱为太子卖命罢了,没地谈啥心不心的,趣至极!萧畏自是猜出了王皇后此番宣召的用心,半点感激之情都欠奉,不过么,脸上还是装出了感激涕零的样子,磕了个头道:“娘娘如此说法,臣实不敢当,臣惭愧,惭愧。” 王皇后似乎很满意萧畏的恭敬,笑着虚抬了下手道:“依本宫看来,小畏当得起朝廷栋梁之美誉,自是配得上本宫之赏。”话说到这儿,也不待萧畏再次出言逊谢,突地一收脸上的笑容,一股子庞大的气势骤然而起,将萧畏笼罩在了其中,措不及防之下,萧畏险险些就此叫出了声来。 该死,这老贼娘竟然是高手中的高手,『奶』『奶』的,那气势比咱老爹都不差丝毫,靠,竟然看走了眼!萧畏虽说如今也是二品巅峰的人物,拿到江湖上去,都可算是一方豪强了,可离着宗师境界还远着呢,这一不小心被王皇后的气势压迫住,登时气机便有些子紊『乱』了起来,不得不全力运转“游龙戏凤功”加以抗衡,饶是如此,面『色』也瞬间涨得通红如血,心里头又气又恼地咒骂了起来,好在萧畏往年没少被同为宗师的舒老爷子折磨,此时尽管狼狈不堪,可好歹还算是勉强能把持得住,只是难受异常却是不免之事了的。 王皇后身上腾起的这股气势起得快,收得也快,就在萧畏堪堪抵挡不住的当口,王皇后突地再次展颜一笑,磅礴的气势瞬间消失得影踪,闹得正在运功抵抗的萧畏不免有些个一脚踏空的感觉,身子晃动了几下,总算是勉强稳住了身形,没就此出乖『露』丑。 “畏儿能以国为重,本宫幸甚,社稷幸甚,尔若是能牢记今日之言,必将富贵终身,本宫累了,尔道乏罢。”王皇后用欣赏的眼光看了看萧畏,一挥手,下了逐客令。[ 靠,你个老贼婆,竟敢暗算老子,『奶』『奶』的,软硬兼施么?走着瞧好了!萧畏没来由地吃了个暗亏,心里头自是不痛快到了极点,本来么,萧畏就是个狠人,向来不把皇家权威当回事儿,也从不在意现时的所谓礼教道德,此番虽慑于王皇后的强大,可萧畏却并不心服,暗自发着狠,可脸上却是一副诚惶诚恐之状地磕了个头道:“臣谨记皇后娘娘之教诲,定当不敢或忘,臣告退。” “嗯,畏儿能有此心便好,去罢。”王皇后笑着点了下头,一副欣慰之状地挥了下手道。 得,王皇后都已发了话,纵使萧畏满心的愤概,却也没敢有所表示,这便躬身行了个礼,退出了房间,自回项王府不提。 “母后,您为何……”萧畏刚走,太子萧如海便有些子迫不及待地要出言,却不料王皇后只是沉着脸,一抬手便止住了萧如海的话头。 “海儿,你也老大不小了,怎地总是干傻事,这让为娘如何能放心得下。”王皇后默默地看了萧如海好一阵子,脸『色』复杂至极,既有怜爱,又有疼惜,可更多的是不满,冷着声训斥了一句道。 “母后,孩儿不孝,惹您生气了,孩儿……”这一见王皇后面『色』不愉,萧如海自是站不住了,紧赶着便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般地自请其罪不迭。 “罢了,打今日起,尔休要再去招惹萧畏那厮,由着他去闹腾好了,尔只管沉住气,一切自有娘为你做主。”王皇后就萧如海这么个儿子,虽说明知其不屑,可到底骨肉连心,实不忍萧如海受委屈,这便出言提点道。 “是,孩儿谨遵母后懿旨。”萧如海今日虽是始终按着王皇后的吩咐行事,其实内心里压根儿就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个回事,此时见王皇后如此交待了,尽自满脑门的糨糊,可还是没敢发问,这便恭恭敬敬地应承了下来。 “嗯,好自为之罢,本宫乏了,尔也下去好了。”王皇后自是清楚萧如海其实并没有体悟到自己的良苦用心,却也不想多作解释,只是轻挥了下手,示意萧如海退下,她自己却微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160章 意外的发现 狗日的萧如海,你小子有种,竟敢搬出皇后来压老子,算你狠,走着瞧,老子跟你没完!没来由地被人又打又拉地折腾了一番,萧畏险些气歪鼻子,若是旁人,得了如此多的赏赐,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又岂会去计较那么丁点的挫折感,可萧畏却是不同——从本心来说,萧畏绝不是那种甘于吃亏的人物,也不是那种容易屈服在强权之下的软骨头,骨子里很有种威武不能屈的强硬,尽管此番其实吃的亏极小,可萧畏却并不想忍受,哪怕对方是皇后也甚区别。 孩子挨了打,回家一准是直奔娘那儿去,萧同学吃了这么个憋,自然也是如此处理,当然了,萧畏倒不是打算找自家老娘诉苦的,而是想从柳鸳处探一下皇后的底细,毕竟柳鸳与王皇后似乎有些交情,往日里也曾有些来往,萧畏就是想了解一下王皇后究竟是何来路,怎地会有如此高明的一身武功,要不然,萧畏着实放心不下,可惜这个心愿到了底儿也没能得逞——待得萧畏赶到了项王府的主院,内里就一句话便将萧畏给打发了——王妃找城里的善男信女们商议着羹灾去了。 羹灾?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会儿跑了去,这不明摆是存心故意的么,靠啊!一听自家老娘不在,萧畏一口气没喘过来,险些就此噎住,可还没处发作去,气恼之余,也只好一转身,打算到琴剑书院找林崇明好生商议一下,看该如何应对如今这么个局面,可没想到还没等萧畏动身呢,门房管事便跑了来,气息不匀地禀报道:“王爷,毓安宫王副主事还在门口候着,请王爷示下。” “王副主事?”萧畏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先前进门时走得急,浑然忘了皇后赏赐的那些个事物还不曾处理,再一想起先前在宫中被王皇后以势威『逼』的情形,心里头的怒气不由地便再次涌了上来,很想骂上一声“让他滚。”,可到了底儿还是强忍了下来,皱了下眉头道:“传几个人跟本王去领了物事好了。”话音一落,也没管门房管事应承没应承,大步便向大门外行了去。[ 王副主事是个年轻人,就其目下在宫中的地位而论,实在是年轻得有些过分,要知道毓安宫乃是皇后的寝宫,副主事之司职虽不算高,可其权势却比起其他各宫各殿的主事都要高出一大截,至于那些个各宫殿主事们又有哪个不是熬了多年资历的老宦官,偏生这位王副主事年岁不过二十出头一些,居然已攀上了如此之高位,早先萧畏光顾着生闷气,没注意到王副主事的存在,这番乍一看见王副主事那张年轻的脸,还真是小吃了一惊,不过么,却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自顺平之『乱』后,宦官势力已被打压到了极限,没有丝毫议政参政的权利,一旦有违反,便是当场杖毙之下场,这一条自顺平以来,历代帝王论贤明与否,都始终坚持,本朝自也毫例外,故此,萧畏虽惊讶于对方的年轻,却也没怎么在意,很是随意地拱了下手道:“小王先前有事耽搁了,叫王公公久等了,海涵,海涵。” 年轻人总有着年轻人的傲气,尤其是王副主事这等年纪轻轻便已是皇后身边最听用之辈,自然心气极高,哪怕面对着的是萧畏这等强势王爷,王副主事也不愿甘居下风,可此番奉皇后懿旨前来送赏赐,竟然被萧畏给撂在大门口吃风雪,这口气叫王副主事如何咽得下去,此时见萧畏礼数随意,心中自是更加有气,也不还礼,阴沉着脸道:“王爷事忙,洒家等等也是该当的。” 哟嗬,这条小阉狗脾气还不小么,有意思!萧畏此际正自心烦着呢,本就看跟毓安宫有关的人不顺眼,这一见王副主事竟然敢跟自己叫劲,登时就来了气,有心让此人吃些苦头,这便阴恻恻地坏笑了一下,缓步走上前去,刚准备给王副主事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之际,眼中突地瞅见了一物,心神一凛,脚步为之一顿,脸上已是堆满了亲切比的笑容地道:“怠慢了,怠慢了,小王确实有些事耽搁了,有劳王公公久侯,抱歉,抱歉,且容小王做东,向公公陪个罪如何?” 王副主事到底年轻,一听萧畏这等巴结一般的言论,紧绷着的脸立马就松了下来,矜持着道:“王爷好意洒家心领了,只是皇后那头须臾离不得,实是不敢多留。” “哎,公公这说的是哪的话,既已到了小王府上,若小王不做个东,回头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小王可是担待不起啊,公公还请赏个脸罢。”萧畏一边说着,一边很是热情地靠上前去,伸手拍了拍王副主事的肩头,煞是热情得紧。 “这个……”王副主事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道:“王爷,非是洒家不领情,实是职责在身,不敢有失,改日得闲再来拜会王爷便是了。” “那好,既然公公如此坚持,小王也就不好相强了,改日公公若是不当值,一定要让小王做个东,就此说定了,来人,还不快将公公们手上的东西好生奉进府去。”见王副主事极力辞,萧畏也就没再强求,笑呵呵地套着近乎,又下令一众王府下人们将皇后所赏赐的东西迎进了王府,他自己却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叠子银票悄悄地往王副主事袖子里一塞。 王副主事显然没少收人礼物,这一见萧畏塞了东西过来,立马会意地轻轻一捏,感觉到其中的厚度不简单,脸上瞬间便笑开了花,紧赶着拱手为礼道:“久闻王爷慷慨大度,洒家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改日定要与王爷好生叙叙,时候不早了,洒家告辞。” “也罢,公公走好,一路小心。”一听王副主事要走,萧畏倒也没有多加挽留,笑眯眯地送其上了马车,又目送着马车远去,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阴森的肃然,眼神闪烁了好一阵子,这才一转身行进了王府的大门之中,一路脚步不停地赶到了琴剑书院,还没进后院的门,便听到一曲琴萧合奏正悠然畅响,萧畏不由地便顿住了脚,犹豫了一番之后,微叹了口气,还是转过了后院的门,顺着琴萧曲的来处慢慢踱了过去,刚从小花园的照壁转将出来,入眼便见萧旋与林崇明在花园里的小亭子中相对而坐,琴萧合鸣,其情浓浓。 “咳,咳。”尽管萧畏百般不愿做煞风景的恶人,然则今日所遇之事重大,须臾耽搁不得,没奈何,该煞风景的时候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这便假咳了两声,风花雪月之意境瞬间便被打得个粉碎。 “三哥,你……”萧旋本正沉浸在和谐意境之中,被萧畏这么突入起来的假咳声一打断,登时便有些气恼了起来,眼一瞪,待要发作,可突地发觉地点似乎不对,一张小脸瞬间便涨得通红,再一看萧畏脸上的坏笑,话没说完,便即一跺脚,连琴都顾不得拿,人已一溜烟冒着雪跑远了。 “哈哈哈……”萧畏被萧旋那等娇羞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林崇明立马有些子尴尬不已,不过么,林崇明毕竟不是寻常人,只略一失态便即回过了神来,同样哈哈大笑了起来。 “王爷,今日可是出了意外么?”哥俩个相对大笑了一阵子之后,林崇明率先停了下来,饶有深意地看了萧畏一眼,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道。 “嗯,是有些意外……”萧畏也没隐瞒,大步走进亭子间,盘腿坐在了原先萧旋的位置上,将今日被王皇后召见的事情详细地述说了一番,末了,手一翻,一面小铁牌已出现在掌中,一抖手,将铁牌轻轻地掷到了林崇明的桌子上,面『色』阴冷地道:“这铁牌乃是当初‘关中三寇’一役时一名神秘杀手所有,林兄看这铁牌可有甚蹊跷么?” “哦?”当初萧畏遇刺之事林崇明自是知晓,但却从不曾听萧畏说起过此事,也没见萧畏拿出过这面小铁牌,此时见萧畏话里有话,不由地好奇心起,将那面小铁牌拿在了手中,翻看了好一阵子,却始终不得其要,这便略一沉『吟』道:“莫非今日王爷又见到于此相关之事物么?” “嘿,林兄果然高明,正是如此。”萧畏对于林崇明之机敏向来便佩服得很,此时见林崇明一语便中了的,一击掌感慨了一声之后,这才接着道:“本王在一人身上也瞧见了相似的印记,不同的是那人所有的是一面佩玉,这人便是毓安宫王副主事!” 林崇明一听此言,眉头立马深锁了起来,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手指敲打着面前的几子,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之后,这才抬起了头来,看着萧畏道:“王爷打算如何做?” 如何做?这个问题萧畏也在问着自己,实际上,自发现王皇后有着强悍的武功,又发现王副主事与那名神秘刺客有关联之后,萧畏便已隐隐猜到了王皇后只怕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其座下极有可能有着一股庞大的势力在,面对这等样人,萧畏也不清楚究竟该如何应对方好了——萧畏先前所有的安排全都建立在太子必定会被废黜的基础上的,如今有着王皇后这等强力人物的支持,这个基础显然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对于下一步该如何调整萧畏不免有些子茫然了,被林崇明这么一问,萧畏的心立马『乱』到了极点,半晌语…… 第161章 原来如此 萧畏一向是个很有主见之人,个『性』也偏强硬一类,往日里嬉笑怒骂向来所忌惮,却从来少有『迷』茫失措的时分,然则此时面对着看不清前路的『迷』局,萧畏是打心眼里觉得『迷』茫了,他不清楚自己早先所作的一切布置究竟是对还是错,也想不清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心『乱』如麻之下,眉头已是深深地锁了起来。 “王爷怕了么?”林崇明年级虽轻,可论及智谋,却是当今天下难得的人物,只看了萧畏一眼,便已清楚了萧畏心中的『迷』茫之所在,也没急着出言点醒,而是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怕?好像是有那么一丁点,尽管萧畏自己不想承认,可却骗不了自个儿的心,且不论王皇后手下的势力究竟如何,便是其本人的武功便足以令萧畏忌惮不已——别人或许不清楚一名宗师境界的高手有多可怕,可萧畏心里头却跟明镜似地,那已几乎是战神一般的人物了,并非人力可以抗拒得了的,尽管萧畏的父母乃至师傅全都是十大宗师之一,可惜他萧畏本人却暂时没那个能耐,面对着宗师级别的高手,强自要说不怕,那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了的,然则怕有用么?很显然,除了弱了自己的气势之外,压根儿就于事补罢。 “有用么?”萧畏一向视林崇明为绝对可靠的依仗,自是不会对其有所隐瞒,这便眉头一扬,反问了一句道。[ “哦?哈哈哈……”林崇明放声大笑了起来道:“王爷知道怕便好,心中常存畏惧感,方不致得意而忘形,有些事急不得,慢慢看去自也妨。” “嗯,话虽如此,然则太子若是有王皇后死保,那……”萧畏并未因林崇明的宽慰之语而松弛下来,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略带一丝彷徨地说道。 “不妨事,那该是今上『操』心的事情,王爷何须顾虑太多,总而言之,烂泥是扶不上墙的,王爷以为如何?”林崇明自是清楚萧畏在担心些甚子,这便笑着提点了一句。 “也是,呵呵,咸吃萝卜淡『操』心,本王想得太多了。”经林崇明这么一提点,萧畏隐约间已瞅见了『迷』雾背后的一丝真相,心情为之一松,哈哈一笑,原先的『迷』茫就此一扫而空,只不过对于下一步该如何走,心里头还是有些子不确定,这便沉『吟』着问道:“依林兄看来,王皇后今日此番做作之用心何在?” “王爷以为呢?”林崇明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唔,应该是震慑罢,左右是想让本王离太子远些。”对于这个问题萧畏自是曾细细地想过,一听林崇明反问,自是顺口便答了出来。 一听萧畏如此作答,林崇明便即笑了起来,微微地摇了下头道:“震慑之意纵或有之,不过更多的怕是要以此举来混淆诸皇子之视线罢了。” “嗯?”萧畏毕竟不是平庸之辈,一听此言,先是一愣,接着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自上回张烨武一案之后,太子便失了势,诸皇子如今都已不怎么将太子放在眼中,全都顾着各自争权夺利,相互暗下黑手,不过么,却也没有完全放松对太子的戒备之心,此番王皇后再来上这么一手厚赏,在外人眼里,这就是太子向萧畏认输的表示,换句话说,那就是表明太子已再折腾之心,诸皇子没了顾忌之后,暗下黑手只怕很快便会转化成大打出手了,真到了诸皇子混战之时,太子其实反倒安全了,若是太子能潜心努力经营的话,未必就不能趁『乱』崛起。 “嘿嘿,只怕太子那厮未必就能体会得了王皇后的苦心。”对于太子的能耐萧畏从来就没有看好过,这便不屑地撇了下嘴,冷笑着说道。 很显然,对于萧畏的这个判断,林崇明心里头也有着同样的想法,此时见萧畏如此说法,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再多作点评。 “呵,小王就不打搅林兄赏雪了,告辞,告辞!”尽管心里头还存着不少的谜团,然则最重要的问题既然已解决,剩下的事儿也只能慢慢再去『摸』索,萧畏心情好转之下,取笑了林崇明一句,也不给林崇明反击的机会,一闪身,人已飞纵出了后花园。 林崇明哪会不知晓萧畏话中所指,俊脸不由地便是一红,待要分辨,却见萧畏已跑得没了影,奈之余,也只能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再次拿起了玉萧,凑到了唇边,轻轻地奏鸣了起来,幽雅的萧音在漫天的大雪中轻扬飞洒地『荡』漾了开去……天渐渐地黑了下来,起风了,呼啸的北风中雪也愈发大了不少,漫天狂舞的雪花击打在瓦面上,竟有如下了冰雹似地,噼哩叭啦地响个不停,这令本就心绪不佳的苏紫烟更多了几分的惆怅。 一个月了,自进了王府,到如今已是整整一个月了,可苏紫烟依旧还是有些个不太适应,倒不是用度上有什么缺憾,也不是因着王府的规矩大,实际上,萧畏这头一向没啥太多的规矩,在用度上更是从来不限制着众人,该有的享受比起普通富贵人家也不知强了多少倍,哪怕似苏紫烟这般打小了起所生活的刘铁涛府邸也比不上项王府这般奢华,然则苏紫烟的心里头却依旧有着抹不去的失落感。 失落是种感觉,一旦起了,再要想抹去,却是千难万难,哪怕苏紫烟内心里知晓不该有所失落,因为那根本于事补,然则道理归道理,有些事情却是道理所法解释得了的——萧畏身边女人多,这一条苏紫烟自是一早便知晓的,却也不会介意;萧畏心很大,事情很多,实不可能时时刻刻陪伴在侧,这一点苏紫烟也能理解,只要萧畏心中有自己,苏紫烟便已是心满意足了,很显然,在这一方面萧畏也没让苏紫烟失望,真正令苏紫烟心烦的是如今的所事事,混吃等死绝不是苏紫烟想要的生活,可究竟该如何改变现状,苏紫烟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只因萧畏从来不将王府外的事情带回府中,也从不跟女孩们谈论正事,这令苏紫烟想要帮萧畏分忧都从做起。 “小烟儿,想甚子呢?”就在苏紫烟想得入神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了萧畏那戏谑的话语,这才豁然惊醒了过来,抬头一看,入眼便见萧畏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榻前,身上兀自有着朵朵未溶的雪花。 “啊,王爷,您……”苏紫烟忙一挺身,要从锦被里坐将起来,却不料萧畏坏坏地一笑,突然用冰冷的手在苏紫烟的脖颈间抹了一把,那冰凉之意登时令措不及防的苏紫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红着脸白了萧畏一眼,那娇羞的样子登时惹得萧畏一阵大笑。 “讨厌。”苏紫烟轻轻地呸了一口,起了身,温柔地伸出手来,帮萧畏掸去了身上的雪花,动作轻柔比,那一阵阵的幽香袭来,萧畏不由地深吸了口气,陶醉地一伸手,将苏紫烟揽进了怀中,头一低,凑将过去,一时间满室春光限中……“小烟儿,你有甚为难处尽可跟本王说,切莫闷在心中”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云收雨歇之后,萧畏轻搂着苏紫烟的香肩,很是亲昵地轻拍着,口中柔和地说道。 “嗯。”苏紫烟懒散地在萧畏的怀中轻轻地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似呻似『吟』的鼻音,却并没有开口说话,似乎还沉浸在先前的狂『乱』之中。 “傻烟儿。”萧畏心细得很,哪会看不出苏紫烟心里头藏着事儿,此际感受着苏紫烟身上那惊人的『性』,心中柔情便有些个泛滥了起来,空着的一只手抬了起来,刮了下苏紫烟的小瑶鼻,一派豪气地说道:“你是本王的女人,有甚事本王都得担着,说罢,可不兴闷在心里。”[ 苏紫烟感受到了萧畏那出自内心的关切,心情自是激『荡』了起来,一双眼朦胧地看着萧畏那英挺的脸庞,幽幽地开口道:“王爷,妾身只是想帮您分忧。” “这……”望着苏紫烟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萧畏心里头不由地便起了些波澜——苏紫烟是个很有才干的女子,否则的话,也不会被刘铁涛所看重,这一点萧畏心里头有数,然则萧畏却有着自己的原则,那便是不将公事带到家中,故此,虽明知苏紫烟也是一番好意要帮自己分忧,可萧畏却还是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去『操』心那些烦人的事务,只不过此时此刻拒绝的话却又不太好说不出口,不免便有些子犹豫了起来。 苏紫烟多精明的个人,哪怕萧畏仅仅只是一个表情,她便已知晓了萧畏心中所思,虽略有些子失望,可更多的是感受到萧畏身上那浓浓的爱意,不由地便笑了起来,轻轻地低下了头,靠在萧畏结实的胸口上,静静地听着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小烟儿,尔可曾听说过王皇后的传闻么?”萧畏沉默了良久之后,略有些子艰难地开了口。 “嗯。”苏紫烟一听萧畏这话,便已猜出萧畏是同意了自己的请求,一双眼瞬间便爆发出一阵璀璨的精光,甜甜地笑了起来。 王皇后的事情萧畏原本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其实并没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这等高层隐秘绝非江湖传言,哪怕苏紫烟原先主持过平卢在京的情报机构,萧畏也不认为苏紫烟能知晓此等内幕,这一听苏紫烟居然真的有这方面的消息,大喜过望之余,紧赶着便追问道:“哦。真的么?快,说来听听。” 苏紫烟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似乎有些不解,不过也没旁生枝节,只是笑着道:“王爷不知道么,那王皇后与王妃娘娘本是同门师姐妹,曾相伴游历天下,后来双双嫁入皇室,早先间可是江湖美谈呢。” 什么?老娘的师姐?靠了,怪不得一身武功高得吓人,敢情是这么回事来着!一听苏紫烟之言,萧畏这才恍然大悟,挠了挠后脑勺,对于自家老娘的往日更是好奇了几分,刚想着出言再多问问之际,却见苏紫烟轻抿了下唇,略带一丝迟疑地开口道:“王爷,妾身怀疑王皇后便是十大宗师中最神秘的刺客宗师魏武子!” “啊……”萧畏被这句话吓了一大跳,嘴张得老大,愣愣地看着苏紫烟,实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消息。 “妾身也只是猜测,当年家师曾对此有过断,只是并实证。”眼瞅着萧畏震惊如此,苏紫烟紧赶着解释道。 “唔,那就说得通了,原来如此,难怪,难怪!”萧畏将那名神秘杀手以及今日在王副主事身上所见到的玉佩联系在一起,再一想起王皇后一身高明得吓人的武功,心里头的疑云瞬间扫去了一大半,眼神闪烁中,对于下一步该如何走,已有了个相对清晰的明判…… 第162章 拍卖大会(1) 第162章 拍卖大会(1) 日子一天天地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已是弘玄十六年十二月初九,连下了数日的大雪总算是消停了下来,只是天依旧是阴沉沉地,没有一丝的阳光,阴冷得够呛,然则被大雪困了许久的人们却还是全都迫不及待地出了门,不少人一大早便紧赶着往马政署的方向拥了去,只因今日乃是传闻已久的马牌拍卖大会开始的日子,数的人们都想知道这马牌大会究竟是怎么回事,也都在揣测着何等样人能将六块马牌收入囊中,当然了,内里等着看萧畏笑话的自也不少,可不管怎么说,这一日里,满京师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小小的马政署衙门上头。 兴奋?不,兴奋这个词表达不出萧畏此时的心情,或许用激动来形容会更准确些,为了这一天的到来,萧畏前前后后不知投入了多少的精力,也不知道究竟吃了多少的苦头,算上贩马燕西时的磨难,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也不算过分,而今,这一切终于将有了回报,一旦诸事顺遂的话,萧畏便可借此一举在朝堂中站稳脚跟,后头的发展自也就指日可待了的,问题是诸事能顺利么,萧畏心里头其实还是有些子揣揣与忐忑。 紧张是自然的事情,哪怕萧畏心理素质再高,然则遇到这等许胜不许败的事情,绝可能随意得起来,好在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算顺利——在萧畏原先的预计之中,最担心的是前来参与拍卖的人数不多,从而导致卖价不高,毕竟中原马贵是一回事,豢马又是另一回事,别看马价高,可养马乃是技术活,其成本也不算低,没个规模的话,很难有厚利可图,纵使萧畏出台了不少的优惠政策,从统购到免税,再到后勤技术支持等等不一而足,问题是中原之地能大规模养马的地儿有限,萧畏规划来规划去,拢共也就圈出了六个马场,除了京师这一头之外,其余的大多在边远之地,真正有钱者未必肯下重金去那等地方投资,哪怕萧畏已奏请弘玄帝批准了安排驻军以保护马场之类的安全措施,却也一样不敢肯定能有应者云集的场面,可实际情况却令萧畏大喜过望——截止至前日,前来报名参与投标的商家竟达到了近百这么个惊人的数字,不单京师商家纷纷响应,更有从山西、关中等地赶来的富商,便是连江南也有商贾前来参与,这等踊跃之情景着实令萧畏欢欣鼓舞不已。 应者云集自然是好事,总比应者寥寥来得强,问题是来的人多了,这场面可就不好控制了,既不能冷了场,也不能太过火爆,若是万一炒作太过,导致马商钱可赚的话,那问题可就大了,毕竟萧畏虽说想靠马牌拍卖得些运作资金,但却绝不想因小而失大,倘若马商因利薄而消极怠工的话,最终的损失还是得马政署来承担,这其中的度该如何把握就很值得琢磨的了,更别说萧畏还有些私心在其中——不单要保证唐大胖子能摘下一块马牌,还得保证早先答应二皇子萧如涛的一块也不能落空,如何做到看起来公平、公正、公开,着实令萧畏头疼不已,尽管已做出了不少的相关安排,然则到时候究竟会不会出『乱』子萧畏可不敢打十足的保票,一切的一切还得走着瞧才能见分晓。[ 紧张也好,激动也罢,该来的总是会来,辰时三刻,就在萧畏与太仆寺少卿陈浩然以及左飞龙使叶不语等马政署高层就拍卖一事进行最后的部署之际,一名身着吉服的衙役从办公室外急步行了进来,高声禀报道:“禀王爷,吉时已至,请王爷训示!” 终于要开始了,那就来罢!萧畏心头一阵狂跳,可脸『色』依旧平静得很,并没有急着训示,而是扫视了一下一众高层,语气平缓地道:“诸公对今日之安排可还有疑义否?” “我等谨遵王爷之令。”事已至此,该说的都早已说透,陈浩然等人自是不会再有甚不同意见,各自躬身,齐声应答道。 “那好,奏乐迎宾!”一听众人都已话可说,萧畏豁然而立,猛地一拍文案,高声下令道。 萧畏既下了令,一众人等自是不敢怠慢,早已在衙门外等待多时的鼓乐班子旋即奏响了迎宾曲,鼓乐喧天中,各地前来参与竞标的商家手持着大红请柬在马政署衙役们的引领之下鱼贯而入,直奔后堂,立马就见一硕大的彩棚几乎将整个后院都遮在了其中,绢花彩灯错落有致,显得格外的富丽与堂皇,然则众人却顾不得细看,只因荥阳王萧畏领着马政署一众大小官员竟列队在彩棚门口笑脸相迎着,这令一众商旅们受宠若惊之下,自也不免有些个惶恐不安,不顾地上的泥泞便要跪倒在地,行大礼参见。 自古以来商人便甚政治地位可言,纵使是以开明著称的大胤皇朝在这方面也不例外,一众商贾虽都是富甲一方的人物,背后也或多或少有着各路权贵们的支持,然则就本身的社会地位来说,却还是低得可怜,不说跟萧畏这等天璜贵胄之辈相比,便是马政署的微末官吏们的地位也比商贾要高出一大截,这一见到萧畏居然领着马政署的大小官吏们前来迎候,着实令众人很有些子担待不起的感受。 “诸公,本王不好虚礼,雪天泥泞,尽皆免礼罢。”萧畏亲自出迎只是为了显示对众商贾的重视,却不是要摆威风,让众人受罪的,这一见众人要下跪,萧畏立马上前一步,大袖子一挥,很是客气地吩咐了一句。 “王爷礼贤下士,我等恭敬不如从命罢,诸位都不必拘束了,且进场凭本事抢马牌去!”萧畏话音一落,唐大胖子便从人丛中冒了出来,高声附和了一句,前面说的还是似模似样的人话,最后一句可就『露』出了马脚,简直就是个街头泼皮的语调,听得一众商贾们全都憋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这笑声一起,原本的惶恐与忐忑也就此烟消云散了开去。 嘿,这死胖子还真是的!萧畏早先曾吩咐过唐大胖子该如何说话,可没想到话到了唐大胖子的口中却变了调,还真是令萧畏很有些子哭笑不得的,不过么,能让一众商贾们就此放松下来,这效果倒是比原先预计的要好,自也就懒得跟唐大胖子多计较,这便笑着摆了下手道:“诸公,唐公子所言有理,今日能得诸公前来捧场,为我大胤之马政大计尽心尽力,小王深感荣幸之至,诸公,请!” 一众商贾虽都是冲着马牌这等垄断之经营而来的,可真到了萧畏开口相邀时,却又都不免有些个瞻前顾后地不敢轻易动,倒是唐大胖子潇洒,嘿嘿一笑,大袖子一挥,当先向彩棚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大大咧咧地说道:“诸位,再不赶快,好东西可就没了,走喽!”这等话语一出,登时再次惹得一众商贾们大笑不已,气氛融洽之余,众商贾也就不再多迟疑,笑呵呵地全都行进了彩棚之中,赫然便见彩棚里竟早已排好了座位,各自的位子前的几子上还有着名牌,标明了各商家的商号以及参与者的名姓,众人对于马政署准备周全自是惊讶不已,可也人就此发表甚看法,各自按名牌入了座,等候着马牌拍卖之开始。 众商贾并没有等上多久,马牌的拍卖便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就在众人刚刚坐定的当口,一身崭新官袍的叶不语便走到了彩棚中一个预先搭起了小高台上,环视了一下一众商贾,清了清嗓子,高声宣布道:“诸位,我马政署奉陛下旨意,为马政之复兴,特主持此番拍卖事宜,为公平计,所有拍卖条款以及相关政策优惠如下:其一,凡参与竞标者皆有中标之资格;其二,拍卖之马牌一共六块,五年内不再有所增加;其三,获马牌者,可依我大胤律令合理合法经营马场,前三年可免一切相关之赋税,后两年亦可获减半之优惠;其四,凡经营之马场皆由当地州军提供安全之保护,以免盗匪之袭击,所有转运之事宜皆由朝廷派兵护送;其五,所有中标者皆受我大胤律令保护,论何人不得擅自剥夺,亦不准擅自转卖,违令者当以谋逆之大罪严惩不贷!其六,马牌之竞拍以自愿参与为原则,任何人不得强『逼』他人放弃拍卖之资格;其七,为保障中标者之利益,马牌拍卖设下限为十万两银子,上限则为二十五万两银子,若有多人出价相同,当可进入第二轮筛选,其筛选之机制由我马政署定夺,务求公正公开,以上七条为今日拍卖之原则,若有异议者可在一柱香时间内自行退场,来人,燃香!” 叶不语将拍卖七原则一宣布,自有边上侍立着的衙役将香火点燃,香烟缭绕中,一众商贾先是各自沉思,紧接着嘤嘤嗡嗡的议论声便轰然而起了,然则论是身为拍卖主持的叶不语还是端坐在主位上的萧畏都没有出面制止,任由一众商贾们议得火热比…… 第163章 拍卖大会(2) 第163章 拍卖大会(2) 能坐在这彩棚里的人自然都不是简单之辈,其中固然有小部分人之来意值得敲,然则绝大多数来宾可都是冲着垄断经营那堪称丰厚至极的利润而来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自是没有谁会嫌钱赚得少了,故此,这一听叶不语将拍卖七原则一公布出来,反响自然是强烈得很,一众商贾不管彼此间认识不认识,全都『乱』纷纷地议论了起来,但却绝一人肯在此时退出拍卖,也人公然站出来对七原则进行申辩,有的只是彼此私下交换着各自的看法,可因着人多地关系,嗡嗡之声自然也就噪杂得紧了些。 “王爷,叶飞龙使请了,小的晋城武岷,有些疑虑不知当讲不当讲。”就在一柱香堪堪燃尽之际,一名身材壮实的华服汉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主席』台上的萧畏躬了下身子,朗声说道。 一众商贾们其实对此番拍卖的规则也颇有些子疑虑,否则的话,也不会私底下议论个不休,只是没人有胆子跳将出来罢了,此时一见出头鸟终于出现了,瞬间便全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屏气凝神地瞅着萧畏,就想看看萧畏会如何应对此等场面,至于站在小高台上的叶不语也同样望向了萧畏,一副听候萧畏发话之态。 “武掌柜有何疑虑但讲不妨。”眼瞅着一众人等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自个儿的身上,萧畏却宛若一所觉一般,微微一笑,虚虚地抬了下手道。[ “多谢王爷,小的有两疑虑,其一,叶飞龙使所言马场所产之马由马政署统购,却不知该如何定价,其二,竞标上限既是二十五万两银子,倘若多人并列,又当如何考核,小的不明,还请王爷解『惑』。”武岷虽是个商户,可气魄却是不小,哪怕在这等肃然之场合下,也甚失常之表现,躬着身子从容不迫地将两个疑问一并倒了出来,话音刚落,一众商贾们全都轰然附和了起来,很显然,众人对这两条也都有着浓浓的疑虑之心。 嗯哼,这个武岷不简单么,有点意思!眼瞅着众人『乱』纷纷地出言附和,萧畏却一点都不介意,说实话,真要是众人对所有的事情都异议的话,那才真的有麻烦了,别的不说,便是马牌竞标之际,就不可能全力以赴去争夺,如此一来,通过拍卖所能筹得的资金只怕就将少得可怜了,那可不是萧畏愿意面对的结果——这两条原本就是萧畏故意留出来的破绽,为的便是鼓动气氛,为此,萧畏私下也有安排人出来配合着演上一场戏,却没想到他所安排的人尚未『露』面,倒是这个叫武岷的山西商贾率先冒了出来,倒叫萧畏对此人的气魄高看了几分——能看出这两个规则上的破绽不稀奇,在场的都是商场好手,一个个都精明过人,如此明显的漏洞又岂会看不出来,可看得出来归看得出来,敢不敢当着萧畏这么个强势王爷的面提将出来可就是另一回事了的。 “武掌柜这个问题问得好,叶飞龙使,尔既是拍卖主持,这两问题便由尔来答好了。”萧畏丝毫不因武岷当堂提问而生气,笑呵呵地挥了下手,将皮球踢到了叶不语的脚下。 “是,下官遵命。”萧畏既开了口,叶不语自是不敢怠慢,恭敬地躬身应了诺,这才转过了身来,看着下头一众满脸子期待之『色』的商贾们,朗声道:“诸位,我马政署既是奉旨督办此番拍卖,自当以公正公开为念,马政署统购之马匹一律按当年之市价收购,等级有差,价格各异,另,马牌拍卖中若有多人并列,则以我马政署之特别考评为准,具体方式时到自知,断暗箱『操』作之可能。” 叶不语此言一出,满场商贾登时全都激动地哗然了起来——要真是按马政署所规定的这般,一年下来,少说也能挣个二、三十万两的银子,若是运气好,五十万两银子也未必就不可能,这等利润已属绝对之暴利,虽说先期投入也不小,然则最困难的马种选育以及马场圈定皆已由马政署达成,众人不过是出钱出人手加以管理罢了,其盈利之难度实不算高,这等账一算将下来,自也由不得众人不兴奋异常的。 “叶飞龙使请了,小的祁州东方明寐,敢问飞龙使大人,如今马政紊『乱』,各州马户不少,若是我等养马,马户亦养马,价格相冲之下,马价易贱,该当如何是好?”一片噪杂声中,一名红脸胖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高声提问道。 “东方掌柜所虑甚是,我等投巨资于此,若是马价狂跌,岂不悲哉?” “是啊,风险不小啊。” “也对,真要是马价跌了,到时候还不能不卖马,这事情怕是不好办啊,啧,总不能血本归罢。” 东方明寐此言一出,满场正兴奋不已的商贾们全都似被冷水浇了头一般,再先前的狂热,倒是多了些忧虑,这便七嘴八舌地出言附和了起来,一时间彩棚里的气氛竟有些子失控的迹象。 “大家静一下,且听本官解说。”眼瞅着气氛不对味,叶不语忙压了压手,示意一众商贾们安静,而后目视着兀自站着的东方明寐道:“东方掌柜来此前可曾详细阅读过标书么?若是不曾,那还请自己查看一番好了,内里已明确规定,我马政署除六大马场之外,再不设马户,至明年开春起,原有各州之马户一律取消,至于民间养马,那是民众自愿所为,非我马政署所能强制,其买与卖也属自愿,我马政署统购之马价就依各州马市之价格平均而定,诸位还有甚不明之处否?” 叶不语此言已不是太客气,东方明寐见状,自是不敢再多言,嘴唇嚅动了几下,到了底儿还是没敢再大放厥词,讪笑着坐了下来,那等神『色』落在萧畏的眼中,心中自是有了计较,不过也没多说些甚子,只是环视了下众商贾,挥了下手道:“时辰已到,诸公可还有甚疑问否?” 一众商贾其实都精明得很,个个心里头都有着一本帐,哪会不明白规模养马之成本比起散户来要低得多,以散户零星卖马之价位来定统购价,马场主只会占便宜,断吃亏的道理,先前顺着东方明寐之言哄闹,说穿了不过是想再争取些优惠条件罢了,此时见萧畏已发了话,自是人敢在这上头再胡『乱』扯淡,立马全都安静了下来,眼巴巴地瞧着站在小高台上的叶不语,就等着拍卖的正式开始了。 “不语,开始罢。”萧畏等了片刻,见再人跳将出来发问,也就不再多耽搁了,对着叶不语点了下头,朗声宣布拍卖正式开始。 “诸位,首先拍卖的是京师马场之马牌,马场位于雒水边,郁山脚下,距京师约三十里不到,占地面积四百顷,起拍价十万两银子,上限二十五万两,价高者得,诸公请出价!”萧畏话音一落,叶不语即朗声宣布道。 “十五万两。” “十六万两!” “十八万两!” 叶不语的话方才说完,来自京师各豪门的商贾们立马迫不及待地出起了价来——京师马场虽说是六大马场里最小的,然则毕竟地处京师,少了道转运的成本,从投入产出比来说,还是合算的,尤其对于京师豪门来说,能将马场放在自个儿能控制得住的地方,总比跑外州去经营来得强,一个个报起价来都爽快得很,还没几轮,价格已渐渐『逼』近了二十五万两的大限,而众京师商贾们却依旧没有丝毫收手的意思。[ “我出二十五万两!”原本稳坐钓鱼台的唐大胖子见一众人等抢得不可开交,登时便坐不住了,要知道当初萧畏便有交待,京师马场可是必须拿下的,这一听报价已到了二十二万两银子,唐大胖子立马跳了起来,煞是干脆地一口气封了顶。 “‘唐记商号’唐掌柜出价二十五万两了,有跟进得么?二十五万两第一次,二十五万两第二次,可还有人要跟进?”叶不语见唐大胖子报出了封顶价,自是清楚萧畏看中的便是京师马场,自是紧赶着配合了起来,笑呵呵地出言邀着价。 唐大胖子乃是萧畏的代言人,这一条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他这么一跳将出来,原先正争得起劲的商贾们自是就此偃旗息鼓,全都心有不甘地坐了下来,就等着叶不语一锤定了音,也好接着去争夺下一块的马牌了,可就在叶不语堪堪要宣布京师马牌归“唐记商号”之际,却冷不丁见一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高举着手嚷道:“且慢,某也出二十五万两。”这人赫然正是先前提出马价易贱的东方明寐! 第一块马牌就出现了并列,而其中一方居然还是萧畏这个主管王爷的代言人,这一回可就有热闹看了,一众商贾们的眼睛全都亮了起来,都想看看马政署一方将如何做到公正公开,也好为接下来的抢拍作个准备。 “好你个东方小儿,敢情你小子是存心……”唐大胖子向来就是个浑人,也不管这是啥场合,张了嘴便要破口大骂,却不料被『主席』台上的萧畏狠狠地瞪了一眼,下头的话便骂不出来了,只得恨恨地呸了一口,气恼万分地坐了下来。 “东方掌柜也出二十五万两,还有要跟的么?”叶不语也没想到竟然有人敢跳出来跟唐大胖子相争,心中亦是一沉,然则职责在身,还是按着规矩再次邀约道。 一众商贾们此时全都哑了,都想先看看戏,自是没人愿意再出头,任凭叶不语如何邀约,大家伙全都默不作声地端坐着不动了。 “二十五万第三次,并列者有二,来人,请两位掌柜先到后堂等候,待所有马牌拍卖完毕一并抉择。”叶不语又喊了几声之后,见再人应答,也就不再多耽搁,笑眯眯地挥了下手,示意侍卫在边上的衙役们上前请人。 “慢着,飞龙使大人,某还想参与下一块马牌的竞拍,如何能就此离开。”东方明寐一听叶不语如此说法,登时便急红了眼,不管不顾地高声嚷嚷了起来…… 第164章 拍卖大会(3) 第164章 拍卖大会(3) 果然有人来捣『乱』,嘿,有趣!望着嚷嚷个不停的东方明寐,萧畏的脸『色』虽尚平静,可眼神里却已是暴出了一丝淡淡的杀气,只不过也并不感到意外——马牌的拍卖是件大事,不单对萧畏本人来说如此,对于大胤皇朝更是重要非常,不想看到马政复兴的人可就多了去了,不止是八藩不想坐看大胤皇朝的马政兴起,便是诸皇子那头也未必就个个都情愿马政就此被萧畏牢牢握在手中,派些人前来捣『乱』是必然之事,而这是防也防不住的事情——尽管萧畏事先已做足了功课,将一大批可能有问题的商贾都排除在了拍卖圈之外,只可惜因着本身所掌控的情报机构尚薄弱得很,实法做到防范于未然,漏网之鱼自是在所难免,很显然,这个东方明寐就是其中之一,所不清楚的仅仅只是其背后的势力究竟是哪方而已,不过么,萧畏却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平静地端坐着,丝毫没有『插』手其中的意思在。 “东方掌柜,尔是何意,须知我马政署此番乃是奉旨拍卖,尔若是存心捣『乱』,等同抗旨不遵。”叶不语飞快地看了萧畏一眼,见萧畏没有丝毫的反应,便已知晓萧畏这是要看看自己处理突发事端的能力,自也就不敢怠慢,一开口,一顶抗旨不遵的大帽子便直接扣到了东方明寐的头上。 “飞龙使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可是一心一意来竞标的,小的可是备足了银两前来的啊,小的诚意十足,句句是实,断虚言……”一听叶不语如此说法,东方明寐立马就叫起了屈来。 “是么?东方掌柜既然有心来竞标,那就该好生研究一下标书,上头明载了规矩,每家商号最多只能中标一块,东方掌柜既然以二十五万两获得了参与京师马牌第二轮筛选之资格,那就意味着东方掌柜属意京师马牌,再竞标其余之资格,再要纠缠,当以扰『乱』拍卖之罪论处,还不退下!”叶不语根本不给东方明寐将话说完的机会,一挥手,打断了东方明寐的嚷嚷,冷着声喝问道。[ “啊,小的,小的……”眼瞅着叶不语脸『色』愈发阴沉,东方明寐眼珠子狂『乱』地转着,似乎要另寻理由,然则结结巴巴了好一阵子,却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再一看边上两名身材魁梧的衙役已『逼』上了前来,心慌意『乱』之下,自是不敢再有放肆之举,只能是乖乖地跟着两名衙役走进了彩棚的后堂之中。 “诸公,接下来拍卖的是岐山马牌,底价十万两银子,有意者请出价。”一段小『插』曲过后,拍卖继续,叶不语环视了一下众商贾,抛出了今日的第二块马牌。 “十万五千两。” “十一万两!” “十二万两!” 或许是受到了前面那一幕的影响,一众商贾们都谨慎了起来,出价也慎重了许多,于竞价上的幅度也比第一块马牌要缓慢了不少,然则马牌毕竟是拍一块就少一块的稀缺资源,一众商贾们即便是再谨慎,可谁也不愿白来拍卖场走一遭,浮价虽缓,可十数轮之后,还是到达了二十五万的封顶,共有三家并列,这三家自是同样被请进了后堂,失去了参与下一块马牌竞拍的资格。 一轮轮的竞拍之后,六块马牌的第一轮拍卖全部结束,除了陇右马场因地处边关,虽说有着驻军保护的承诺在,可绝大多数商贾还是对其安全『性』有所疑虑,最后仅有一家太原商号以十三万的价格独中了标的,至于其余四块,皆遭疯抢,并列者众,最夸张的是关中上林苑马场,竟有十二家皆以二十五万两的最高价赫然并列,其中便有二皇子萧如涛的代表“林记商号”的林全义。 激烈而又火爆的第一轮拍卖过后,共有三十一家进入了第二轮筛选,展开对五块马牌的争夺,所有未能中标的商贾们除了暗恨自己魄力不够之余,也全都对接下来的第二轮竞标产生了比浓厚的兴趣,都想瞅瞅萧畏所言的绝对公平公正公开究竟是怎个说法,一时间偌大的彩棚里竟就此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所有人等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微笑不已的萧畏身上。 得意?那是自然之事,不管那些马牌最终花落谁家,这一番折腾下来,净到手的可是足足一百三十八万两银子啊,抢劫都没这么便当,有了这么一大把的银子在手,事情可就好办了,不管弘玄帝那头应承的五百万两银子能不能到得了位,萧畏都已不用再为启动资金犯愁了,不说马政署运营的费用有了着落,便是再次从燕西购马的资金也有了保障,这一开门红之下,马政事宜便已算是成功地迈出了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第一步,自是由不得萧畏不兴奋异常的,若不是此时场合不对,萧畏恨不得仰天长啸一番,以发泄一下心中的畅快之情。 “诸公能为我大胤皇朝马政复兴慷慨解囊,皆我朝商家之楷模也,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小王先行谢过了。”萧畏心情大好之下,将原本主持拍卖的叶不语赶到了一旁,自个儿站到了小高台上,对着排列在小高台下那三十余家中标者鞠了个躬,语出诚恳地谢了一番。 “不敢,不敢。” “王爷客气了。” “王爷,某等皆愿马政兴起,复我大胤之荣光!” 一众商贾虽都心挂着第二轮筛选的程序,心情喜忧参半,可一见到萧畏以王爷之尊对自个儿行礼,慌『乱』之余,也不免有些子激动万分,纷纷躬身还礼不迭,个个口中出言逊谢不已。 “诸公既已进入第二轮,那便是真有心要参与马政之大业,论中标与否,本王将上奏陛下,表奏诸位之功,当赐牌匾一面以彰其耀。”萧畏笑呵呵地又给一众商贾们送上了份厚礼。 别看牌匾之类的玩艺儿不值钱,可毕竟出自钦赐,荣耀是一回事,内里还有着不小的利益在,至少对于商人来说,可以大幅度减少各地官僚的盘剥,这可比直接送众商贾们十万两银子还强上了数倍,登时激动得众商贾们个个嗷嗷直叫地宣称愿为马政复兴效死力,至于那些个没能取得第二轮筛选资格的商贾们则是十二万分的后悔,早要是知道能有这么快牌匾在,那拼死也得挤进第二轮了,可惜这世上就没有后悔『药』,眼下那些个没能中标的商贾们嫉妒之余,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诸公请静一静!”一众商贾们激动之余,自是絮叨个没完,萧畏停了好一阵子之后,不得不压了下手,发了声话,这才算是让众商贾们安静了下来,而后,笑呵呵地看着众人道:“诸公,第二轮之筛选程序很简单,诸公既然皆已选定了中意之马场,显然对马场的经营有着自己的见解,既如此,这第二轮筛选之考题便是请诸公当场动笔描述一番,哪家的方案最合理便是中选者,具体评判由本王以及马政署一众专家评定,诸公可有异议否?” “王爷,这不公平,某乃祁州人,对京师并太多了解,如何能有独到见解,想来诸公亦是这般,皆未曾去过马场,如何能言之有物。”萧畏话音刚落,东方明寐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高声反对道。 哼,找死!事已至此,萧畏自是百分百地认定这个东方明寐乃是颗前来捣『乱』的老鼠屎,心中杀机立起,不过却没带到脸上来,而是微笑着道:“东方掌柜既然属意京师马场,却又不曾详细了解过马场详情,那倒是怪了,嘿嘿,想来东方掌柜连标书都不曾看过罢,否则哪来如此多的疑问,莫非东方掌柜是打算来跟本王打擂台的么,嗯?”[ “小的,小的……”东方明寐原本打算再胡搅蛮缠一番,可眼瞅着萧畏眼神已是锐利如刀,一时间为之胆怯,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来人,东方掌柜身体有痒,请将下去,好生招待着!”萧畏冷冷地一笑,也不再给东方明寐胡闹的机会,断喝了一声,站在萧畏身后的宁南身形一闪,已纵身跃到了东方明寐的身边,大手一伸,一把夹住东方明寐的脖子,提溜了起来,再一闪,人已进了后堂。 “诸公不必惊慌,本王非不讲理之人,有心为我朝廷马政大业尽力者,本王当尽全力给予支持,若是成心来捣蛋者,那就休怪本王不给情面了。”眼瞅着一众商贾脸显惊容,萧畏毫不在意地一挥手,解说了一番之后,这才一扬手道:“来人,笔墨侍候,请诸公自叙经营要诀。” 萧畏既已下了令,自有一众衙役们送上了纸砚笔墨,众商贾们虽心惊于萧畏先前的狠辣手段,然,事已至此,论是真有心要参与马场经营还是另存了旁的心思,此时也只能在强权面前低头,各自『乱』纷纷地落了座,提笔速书了起来,至于那些个没能进入第二轮资格的商贾们到了此时,也不敢再有甚不轨的念头,全都老老实实地端坐在原位,等候着最终结果的产生,偌大的彩棚中就此安静了下来,唯有书写时发出的轻微沙沙声在响个不停…… 第165章 神秘使节 萧畏所提出的这个考核方式自是大大出乎商贾们的意料之外,可却又在情理之中,毕竟要经营好一个马场,光有财力以及热情是不够的,似大规模养马这等技术活,没点真本事的话,只能是误事的结果,不仅是经营者本人要血本归,更麻烦的是必将影响到萧畏的马政大计,要知道萧畏拍卖了马场之后,接下来就将全面取消马户,所有的军马以及朝廷其它用马之所在全都要靠这六大马场来提供,万一有所闪失的话,萧畏的麻烦可就大了,虽说能从燕西调些马来应对,问题是这并非长久之计,只不过是权益之策罢了,中原的马政要想复兴,靠的还必须是自身的造血功能,而有没有大规模豢马的本事以及相关的准备工作,通过这等突发的考核便可看出几分实情,这也正是萧畏始终对第二轮考核方式秘而不宣的根由之所在。 这道考题说难不算难,但凡稍有点商业头脑之辈,都能答出个一二三四来,更别说能坐在这彩棚中的全都是大胤皇朝排得上档次的大商号之掌柜,肚子里多少都有些料,然则在这等突发状况下,要想答得全面却又是千难万难之事,若是事先对要竞拍的马场没有个透彻的了解的话,一准法做到,于是乎,自标志着时间限制的香火一点燃,一众商贾们齐刷刷地都埋头速书了起来,动作虽一致,可各自脸上的表情却是大不相同,苦恼者有之,轻松者也有之,更多的则是紧张的肃然。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香烟缭绕中,标志着半个时辰的那支粗香渐渐已烧到了尽头,香火猛亮了几下,最后一股青烟腾起后,终于彻底地熄灭了,考核的时间已到,始终注视着香火的叶不语立马高声宣布道:“时辰已到,落笔!”此言一出,论是早已完成了试题的,还是正在抓紧最后时间润『色』的商贾们不约而同地全都长出了口气,全都坐直了起来,悄声息地看着一众衙役们将试卷收了上去。 试卷的评定疑是个难题,尤其是要想做到公正公开就更是如此,然则萧畏却丝毫都不担心——考虑到马场的暴利,萧畏早就预料到可能会有众多的并列者出现,为此,早已从各州牧监抽调了大批的养马专家以及他自己从燕西请回来的高手组成了评判团,目的便是为了此番笔试,似这等专业上的事情自然要由专家去办,至于萧畏本人则只是笑眯眯地端坐在『主席』台上,等候着最终结果的出来。[ 试卷的评判自然是主观的成分居多,这是可避免之事,不过么,萧畏事先便做出了些补救措施,诸如采用打分制,加大评判团成员的人数,去除最高以及最低的几个分数,再取平均值,以此形成最终的成绩,如此一来,纵使与实际尚会有些差异,然却可保证大体的公正,当然了,程序一复杂,评判的时间自然也就跟着稍长了一些,仅仅三十份卷子,却足足花了半个时辰还多才算是得出了最终的结果。 “禀王爷,结果已完备,请王爷过目。”叶不语手捧着最终的名单以及相应的试卷大步走到了『主席』台前,双手高举过头顶,恭敬异常地禀报道。 “嗯,好。”萧畏面带笑容地应了一声,伸手将叶不语手中的名录接了过来,飞快地扫了一眼,见林全义果然名列其中,不由地便是一笑——为了能让林全义透过筛选,萧畏可是暗中做了些手脚,在今日商贾们进场之前,派了人将一套有关专家整治出来的标准悄悄地泄『露』给了林全义,已备其考核时借鉴,真要是这样都不能保证其过关,那就只能怪他自己蠢笨如牛了,二皇子那头只怕也没得话说,而今林全义既已名列其中,萧畏答应二皇子的事便已算有了个了结。 “诸位,结果已经出来。”萧畏站起了身来,环视了一下一众期盼得眼珠子都发绿的商贾们,缓缓地开口道:“本王宣布,京师马牌中标者:‘唐记商号’唐斩;陇右马牌中标者:太原‘李家商社’李旺;岐山马牌中标者,晋城‘武扬商社’武岷;上林苑马场中标者:京师‘林记商号’林全义;陇州马场中标者:关东‘柴记商号’柴达凯;河洛马场中标者:泽州‘杨家商社’杨畹,此六家为本次马牌竞拍最终胜选者,各中选者所有试卷将张贴于台前,若有不服者,可自行与之比较一番。”萧畏话说到此处,便即停了下来,一招手,示意侍候在近旁的衙役将四份胜选者的试卷粘贴到了『主席』台下,一众商贾们不管有没有参与过第二轮的竞选,全都好奇地跑上了前去,紧赶着便观摩起这四份试卷来,『乱』纷纷地议论着,却一人提出异议,即便是那些个最终落了选的商贾也只是惋惜地长叹不已。 “诸位,马牌拍卖到此结束,所有未中选者可凭请柬到衙门账房退还押金,中选者请随本官到后堂签订正式之条款文书。”好一阵轰『乱』之后,叶不语站到了小高台上,提高了声调,宣布本次拍卖正式结束,一众商贾们自是不敢久留,各自散了去,就只剩下六位入选者兴奋不已地呆在原地,等候着跟马政署签订最后的文本,取得马场之经营权,这一切事务自有叶不语等官吏去打理,萧畏也没再多管,领着一众王府侍卫们径自去了后堂,打算好生审讯一下那个敢在拍卖会上捣『乱』的东方明寐。 “王爷,小的冤枉啊,小的冤枉啊!”东方明寐显然已被宁南等人好生收拾了一番,一身原本华丽的服饰如今已破烂得如同乞丐衫一般,鼻青脸肿地坐在冰冷的地上,一见到萧畏走进了房中,立马跟触电似地蹦了起来,高声喊起了冤来,却不料萧畏压根儿就没去理他,大步走到文案后端坐了下来,倒是宁南一瞅见东方明寐如此狂喊,大为不解气地踹了其腿弯一脚,生生将东方明寐踹了个狗吃屎,哼哼唧唧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东方明寐,尔好大的狗胆,竟敢在拍卖会上寻衅闹事,说罢,尔受何人指使,有何图谋?”萧畏任由东方明寐趴在地上哼唧着,半晌之后,这才冷漠着脸,淡淡地问了一句道。 “这个……”东方明寐眼珠子转了转,一派欲言又止之状,只是拿眼光不停地在一众侍卫身上转悠着。 嗯哼,这小子还真有点意思么,有趣!萧畏原本只是随便一问,并没有指望着不动大刑便能从其口中得到准确的消息,可此时见东方明寐如此作态,不由地起了些好奇心,略一沉『吟』之后,一挥手道:“尔等且都退下。”萧畏如今权威日盛,他的话自然是人敢违抗,宁南等人恭敬地应了诺,各自退出了房去,房中就只剩下两人独对。 待得一众侍卫退下之后,萧畏一双眼锐利如刀般地死盯着东方明寐,那等锐利状宛若要将其就地分尸体一般凌厉,若是换了个人,在萧畏这等眼神下,不出数息只怕就得彻底崩溃了的,然则东方明寐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原本趴着的身子端坐了起来,不但不介意地板的冰凉,也不在意萧畏那比地板要冰凉上数倍的眼神,如此之镇定状,倒叫萧畏很有些子意外之感,沉默了片刻之后,萧畏率先开了口,淡淡地道:“尔可以说了。” “久闻王爷乃我朝后起之秀,今日一见果然了得,某受人之托,有一信函还请王爷亲自过目。“东方明寐嘿嘿一笑,腰板一挺,人已站了起来,伸手将衣角一撕,『露』出了其中的一个小蜡丸,手一扬,那枚蜡丸已滴溜溜地飞了起来,巧不巧地落在了文案上,竟稳稳地停了下来,连一丝的晃动都没有。 “好功夫!”东方明寐这一手显示了其对力道的控制力极为惊人,萧畏自问也能做到,可要向此人般随意,却还尚缺些火候,不由地开口叫了声好。 “王爷过奖,区区不过一个信使而已。”东方明寐很是自得地笑了起来,随口谦逊了一句。 萧畏淡淡地笑了笑,没再多纠缠此事,拿起那枚小腊丸,轻轻一捏,只听“吧嗒”一声脆响,蜡丸已破,『露』出了内力一张细细卷将起来的娟布,展开一看,内里就几行字,可其中的内容却令萧畏眉头不由地便紧缩了起来,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随手一搓,已将娟布化成了碎末,冷着脸看着东方明寐道:“尔家主子派尔来与本王谈合作,莫非就是要尔在本王的拍卖会上捣『乱』不成,嗯?” “呵呵,王爷见笑了,某既然要跟王爷合作,自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倒是与王爷交恶一番更为稳妥,这一点想来王爷是能理解的,却也须某再多解释些甚子。”东方明寐丝毫不在意萧畏的冷脸,畅畅而谈道。 嘿,这小子还算有几分真本事!萧畏自然知晓东方明寐所言虚,只不过萧畏心中另有计较,却也并不在意其飞扬的神态,淡淡地一笑,转开了话题道:“那好,尔家主子欲与本王合作何事,尔且说来听听好了。” 萧畏话音一落,东方明寐便即笑了起来,头朝着皇宫的方向点了一下道:“王爷可是想着那里头的位置么?” “放肆!尔当本王不敢杀尔么,嗯?”东方明寐此言一出,萧畏心头不由地为之一凛,猛地一拍文案,断喝了一句,杀气瞬间四溢而出…… 第166章 送上门来的大功 皇权是什么?皇权就是这世上最大的权利,皇权就是决定一切的玩意儿,皇权就意味着金口玉言,只要是个男人,没有谁不想着拥有这等决断天下人生死的权力,或许古之圣贤能够淡然处之,然则古往今来又有能有几个圣贤似的人物?至少萧畏本人不是圣贤,倘若真面对着能手握皇权的机会,萧畏自也绝不会矫情到拒绝的地步,只不过萧畏很清楚的是——他暂时没有那个能耐,也没那个本钱去手握皇权,也尚未考虑到如此深远之地步,对于萧畏来说,目下的主要任务就是积累再积累,至于其它不必要的想法萧畏便是想都懒得去想,当然更不可能去四下宣扬自个儿的野望,可眼下这个自称东方明寐的家伙竟然敢当面胡说八道,萧畏又焉能不动杀机。 萧畏这两年来累经杀局,身上的煞气已是颇重,这一迸发之下,杀气竟有如实质一般锐利,若是换了个人,在这等强烈的杀气侵袭之下,只怕站都站不住了,然则东方明寐却丝毫都不在意,一派轻松自如地站立着,笑眯眯地看着萧畏道:“王爷不必如此,某不过是一信使耳,王爷即便一刀杀了在下,亦丝毫的益处,何不听听某所带来的消息再做计较?” “讲!”萧畏身上的杀气丝毫不曾收敛,只是冷冰冰地从口中迸出了一个字来。 “王爷,据某所知,明年开春之际,战『乱』或将起也,不知王爷可有打算否?”面对着萧畏身上愈发浓烈的杀气,东方明寐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可心中已是有些子吃不住劲了,一听萧畏开了口,自是不敢再嬉皮笑脸,紧赶着说道。[ “哦?是么?”萧畏倒是不曾收到过这方面的消息,此时见东方明寐如此说法,心中一动,身上的杀气微微收敛了一些,眉头一扬,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王爷杀了李振东,又斩了季幕晚,还将苏紫烟收进了府中,莫非指望着那南北两强能坐视不理么,再者,王爷从燕西贩马而归,更是犯了大忌,此番『乱』起,王爷恐难置身事外罢。”东方明寐一身武功高明得很,萧畏身上的杀气之变化虽细微,却瞒不过其的观察,一感觉到萧畏意动,立马不慌不忙地解说道。 镇海李明川早有反心,平卢刘铁涛更是反意毕『露』,这两家要动手倒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在萧畏看来,这两家只怕都还没有准备好,不见得就会立刻动手,小打或许难免,大打么,却尚不至于,摆个姿态威『逼』一下朝廷倒是极有可能,如此一来,身为始作蛹者,萧畏确有可能被当成替罪羊将出去,以平息南北两强的怒火,然则这等可能『性』虽有,却未必高到哪去,道理么,也很简单,不说萧畏身后有着项王府这么座大靠山在,便是马政这头的命脉如今还掌握在萧畏的手中,弘玄帝即便有那等居心,总也得好生掂量一下其中的利害关系才是。 “本王的事用不着尔来『操』心,说罢,贺怀亮想从本王处得到些甚子,嗯?”萧畏心思动得飞快,瞬间便已对形势有了个判断,自是不将东方明寐的威胁话语放在心上,不动声『色』地喝问了一句道。 东方明寐哈哈一笑,摇了摇头道:“王爷此言过矣,我家贺都督久慕王爷大名,派某前来,只为与王爷结个善缘,将来也好相见。” 善缘?屁话罢了!天下八藩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货『色』,萧畏压根儿就不相信鲁北贺怀亮会缘故地派了个使节前来卖好,只不过萧畏也实是猜不透贺怀亮此举的真实用心何在,这便眼珠子微微一转,将已渐消的杀气全都收敛了起来,哈哈一笑道:“那本王倒要多谢贺大都督的美意了,不过么,空口白话说来也没啥意思,却不知东方先生所说的善缘何在?” “呵呵,好叫王爷得知,明年开春必有一战,我家主公迫于形势,参战怕是难免,战事恐将围绕淄博展开,若是王爷能领军前线,我家主公愿送王爷一场天大的功劳。”东方明寐眉头一扬,笑呵呵地说道。 战争的事情萧畏也算是经历过几回了,自是颇为向往那等金戈铁马的杀戮战场,不过么,想归想,萧畏自忖绝领军出征的可能『性』,道理很简单,一来么,萧畏如今是文官,出征的事情哪能轮得到他去,再者,弘玄帝与自家老爹之间的关系暧昧得很,就算萧畏有这个愿望,也没戏,随军出征只怕都难,更别说独领一军了,东方明寐所说的天大功劳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看起来很美,却绝到手的可能『性』。 “哦?那倒是美事一桩,却不知贺大都督想本王如何做?”萧畏心中虽对领军的事不以为然,不过么,却并没有打算将自己的所思透『露』出来,而是接着套东方明寐的话。 “很简单,我家主公只要求王爷若是有机会的话,不妨将平卢与鲁北派出的兵马全歼了,王爷放心,我家主公可暗中配合此事,断失误之虞!”东方明寐见萧畏意动,自是乘热打铁地将要求提了出来。 嘿,这帮勾心斗角的家伙,仗都还没打呢,这就彼此算计上了,怪不得当初六藩联手,论兵力还是战力都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可还是被咱家老头子打得个屁滚『尿』流,哈,就这么个德『性』,还造个屁反!萧畏心念电转之下,已想明白了贺怀亮为何要算计那两家的根由之所在,说穿了也很简单——鲁北夹在鲁东与平卢之间,往日里自是没少受两家的挤压,这是打算借刀杀人来了。 “那成,就多谢你家大都督的美意了,尔可以走了。”萧畏尽管不相信自己能有机会拿到这么场大功劳,然则看在对方眼巴巴地跑来的份上,倒也不想为难东方明寐这么个使节,这便哈哈一笑,满口应承了下来,一挥手,下了逐客令。 “王爷放心,明年开春之后,我家都督定会设法帮王爷争到出征之机会,言尽于此,王爷且拭目以待好了,唔,某此时走不得,还请王爷派人将某轰将出去好了。”东方明寐似乎看出了萧畏的心思,这便笑着做了个说明。 嗯哼,这家伙心思敏锐得很,怎可能是个商贾,分明是个谋士才对!萧畏向来心细过人,这一听东方明寐的话语,立马猜出此人的身份恐怕极其不简单,心中不免再次动了杀机,然则到了底儿还是强忍了下来,沉『吟』了一番之后,提高了声调喝道:“来人!”此言一出,侍候在门口的宁南等人立马一拥而入。 “宁南,将这混账行子给本王『乱』棍打将出去!”萧畏板着脸,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手指着东方明寐,断喝道。 萧畏既然下了令,一众侍卫们自是不敢怠慢,轰然应了诺,各自手持着刀鞘,围着东方明寐便是一阵『乱』打,可怜东方明寐虽有一身的好武功,却丝毫不敢出手抵抗,只得怪叫连连地抱头鼠窜了出去,那等狼狈状惹得一路的衙役们全都狂笑不已,自是人会想到东方明寐竟与萧畏有过一席诡异的谈话。 他『奶』『奶』的,这帮地方割据势力都猖獗得很么,一个个手都伸得比之长,京师里暗桩子不少,这等敌暗我明的情况不改变的话,将来的麻烦断然少不了!萧畏虎着脸端坐在文案后头,一副发怒之状,实则心里头却是在暗自盘算着如何将自己的势力伸进八藩的管辖区域——一想起李振东、季幕晚乃至东方明寐等人在京师的猖獗与疯狂,萧畏便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暗底势力之不足,有心建立一套完整的情报机构,只可惜遍算手下诸多心腹,却始终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管理人选,而他自己则精力有限,对于部署此等事宜也是有心而力,一时间想得头都疼了,也没能拿出个人选来,正自烦闷间,突地想起了个绝妙人选来,心喜之下,不由地便霍然而起,紧赶着便要去安排诸般事宜,可刚才走到房门口,却见叶不语满面喜『色』地捧着一叠子文档赶了来,立马矜持地站住了脚。 叶不语自然是报喜来了,一见到萧畏的面,立马一躬身,紧赶着汇报道:“禀王爷,拍卖所得之一百三十八万两银子皆已入了账,所有中选者的协议文本都已签订完毕,请王爷用印。” “哦?好,好!”尽管萧畏早就知道结果必定会是如此,可一听到叶不语的禀报,萧畏还是不由地连声叫好不迭,笑呵呵地伸手接过叶不语手中的那叠子文档,快速地浏览了一遍,见甚差错,便即转回到文案前,也不入座,就这么站着,手伸入怀中,取出了贴身收藏着的私印,将所有的文本一一盖了印,又取过摆在文案上的马政署大印,也用了上去,略一扫视,见已差错,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将文档递给了叶不语,笑着吩咐道:“不语,本王有事要先行一步,后续相关事宜便烦劳尔多用些心思了。”话音一落,也没管叶不语如何反应,哈哈大笑着便行出了房门,径自去远了……[ 第167章 酒楼偶遇(1) 第167章 酒楼偶遇(1) 天寒地冻中,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已近在眼前,尽管天冷得很,却挡不住人们上街购物的热情,满中都的大小商铺皆是客满为患,各家各铺的伙计们之哟嗬声此起彼伏,间夹着噪杂的讨价还价之音,好不热闹,唯独往日里总是顾客盈门的酒楼如今却不是太景气,虽说不至于到门可罗雀之地步,可客源大减却是不争之事实,即便有些客人,也大体上是以赴京赶考的学子们居多,吵吵嚷嚷的论文声中,倒也给颇显冷清的酒楼平添了几分生气。 开春后就要大比了,此番虽是三年一大比的老例,可参与的举子人数却比往年足足多了一倍有余,概因来年的抡元大典所录取的士子人数高达三百,比起常例来,整整多出了一倍,虽说如今离着大比还有近月的时间,然则,在录取人数大幅增加的刺激下,但凡自觉有些能耐的举子们不早早便赶到了京师,或是潜心研读,或是临阵磨枪,不一而足,当然了,往日里怎么刻苦所谓,到了新春佳节,该有的放松还是要的,于是乎,呼朋唤友地到酒楼潇洒一回便成了举子们度此佳节的第一选择,有钱的到得胜楼那等豪华所在逍遥,钱少的么,三五个人凑上一凑,往小酒馆里一猫,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三元酒楼,京师里数小酒楼之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论是装潢还是规模,一出奇之处,唯一拿得出手的,恐怕就是酒楼的名字了——三元,连中三元,对于读书人来说,这自然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兆头,三元酒楼也就凭着这么个名字,成了进京士子们消遣时最喜欢去的地儿,哪怕今日已是除夕,可三元酒楼的生意依旧不错,不说一楼厅堂里坐满了食客,便是二楼包厢里也大多客满,生意着实火爆得紧,可把掌柜的给乐得嘴都合不拢了,然则小二们却是累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这人一累,就特别容易出差错,这不,二楼东厢房里这会儿可不就闹起来了。 “尔这厮安敢如此行事,去,叫掌柜的来,今日不给本公子个说法便不算完!”[ “就是,太过分了,掌柜的,掌柜的,人都死哪去了!” “邹兄,断不能轻饶了这混球,叫掌柜的来评评理!” 东厢房中,数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乱』纷纷地围着一名面红耳赤的小二斥骂着,其中一名身披狐裘围脖的白衣书生骂得最凶,只因那名小二上菜时手打了滑,竟将菜盘里的菜汁洒了那名白衣书生满头满脸都是,可怜一件尚算名贵的狐裘围脖竟被污得斑斑点点地不堪入目,自也怪不得那名白衣书生暴跳如雷了的。 “哎呀呀,诸位公子,得罪了,得罪了,都是本店的错,息怒,息怒。”掌柜原本正在大堂里乐呵呵地算着账,这一听二楼喧哗声大作,自是紧赶着便跑上了楼来,一见到东厢房里的情形,立马就知晓出了何事,这便紧赶着出言赔起了罪来。 “屁,一句得罪了就完事了?邹某这一头一脸的菜汁也就罢了,这围脖却要尔赔了去,否则我等着就去见官!”那名姓邹的书生并未因掌柜的赔礼便罢休,暴了句粗口之后,直截了当地索要起赔偿来了,边上几名书生自也跟着哄闹了起来,吵嚷之声噪杂比。 “客观息怒,万事好商量么,纵使要赔,总得让老朽得知下经过罢。”老掌柜见状,不得不紧赶着再次拱手为礼,低声下气地陪着不是。 “王掌柜,这事不怨小的,是他在小的上菜时突然起了身,小的……”低头站在一旁的小二一听要赔钱,顿时便急了,梗着脖子嚷了起来。 “放屁,尔这狗才还有理了,本公子乃是举人身份,岂是尔这等狗才能侮辱了去的,今日尔等不赔邹某围脖,那就见官去!”不待那名小二将话说完,那名姓邹的书生已是暴跳如雷地吼了起来。 “邹兄,跟这些狗才费啥口舌,直接拿了名刺到京兆府去办了!” “对,就该如此,冲犯了举子,还敢抵赖,看京兆府如何算这笔帐!” “走,我等皆可为邹兄作证!” 一众书生『乱』纷纷地站了起来,一个个嚷嚷着要去报官,可把老掌柜给吓坏了,要知道这些书生可都是有功名在身之辈,绝不是他一个白身的商贾可以相提并论的,真要是闹到了官府的话,一准是挨板子的命,闹不好还得被京兆府那帮子吃人不吐骨头的贪官污吏们生生连骨头都给吞没了。 “公子息怒,公子息怒,老朽赔就是了,要多少银子,还请客官开个价,容老朽筹措一番可好。”掌柜的一听见官便彻底软了,哭丧着脸哀求了起来。 “嘿,那好,本公子也不要尔多,这围脖乃是邹某花了百两银子买的,尔就按这个价赔了便算完事,至于其它损失,邹某也懒得跟尔等多计较。”那名姓邹的书生一副很是豪爽的样子开出了价码。 “啊,客官,您这不是为难小老儿么,这围脖如何值得百两?小老儿……”一听那围脖索价百两,老掌柜登时就急了——身为京师人氏,他虽没那个福分去享受狐裘的温暖,可价钱几何还是心中有数的,就这么件旧围脖,最多也就是十两银子不到的样子,如何能值得百两之巨,这显然是在借故敲诈来着。 “想赖帐,那好,见官去!” “邹兄,走,小弟陪你一道去见官!” “走,这黑店该封了!” 不待掌柜的将话说完,一众书生全都七嘴八舌地嚷嚷了起来,边嚷着边向外走,急得老掌柜不知该如何方好。[ “几位兄台请了。”就在一众书生闹着要去报官之际,对面厢房的门突地打开了,一名身着青袍的白面书生走了出来,对着众人拱了拱手,很是客气地招呼了一声。 “这位兄台尊姓大名,可有何见教?”姓邹的书生见有人出头,立马便站住了脚,再一看对方也是举子装扮,自是不敢太过托大,拱手还了个礼,冷冰冰地问道。 “见教不敢当,在下方瑞,前来与兄台打个商量。”青衣书生丝毫不在意邹书生的冷淡,温文尔雅地笑着自报了家门。 “方瑞?可是桐城方慎行?”邹书生尚未有何表示,站一旁的一名同伴却已惊讶地叫出了声来。 “不敢,在下正是桐城方瑞。”青衣书生方瑞淡淡地一笑,并未因那几名书生的失『色』而有丝毫的自得之『色』,依旧是一副谦逊的样子回答道。 “在下藤子悦见过方兄。” “在下路鸣见过方兄。” “在下……” 一众书生显然对方瑞之名皆耳闻已久,自是不敢怠慢,各自上前自报家门不迭,唯有那姓邹的书生面『色』阴冷地站在了一旁,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一抱拳道:“在下太原邹四海,不知方兄当面,失礼了,却不知方兄有何见教?” “原来是邹兄当面,失礼,失礼。”方瑞很是客气地还了个礼道:“邹兄,小弟方才便在对门,多少听得些详情,特来做个和事老,还请邹兄且赏个脸可成?” 邹四海一听方瑞如此说法,自是知晓自己的讹诈行为全都落入了对方的耳中,一时间颇为尴尬,有心分辨一二,却又实是不愿跟对方起冲突,犹豫了一阵之后,黑着脸道:“方兄有何高见,且说来听听好了。” “不敢。”方瑞很是客气地拱了下手道:“此皆小二失了手,并非存心故意,邹兄乃举人功名,与这等小人计较,却是不妥,不若在下提个议,就由王掌柜的陪个浆洗费三两银子可成?” “是啊,邹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小老儿给您赔不是了,这顿酒菜全算小老儿的,小老儿再赔您老三两,啊,不,四两银子如何?”王掌柜实是怕见官,这一见事情有了转机,自是紧赶着凑了过来,拱手陪着小心。 “哼,罢了,就依方兄所言好了。”邹四海面『色』变了几变,到了底儿还是没敢发作,这便冷哼了一声,一拂大袖子,与几名同伴匆匆下楼去了。 “方公子,小老儿多谢您老了。”王掌柜见偌大的事情竟就此收了场,自是感激不已,忙不迭地出言道谢着。 “王掌柜须如此,方某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方瑞并不因王掌柜的地位卑微而有所失礼,笑着还了个礼。 “好人有好报,方公子来年定能抡元,小老儿先恭祝方公子高中榜首了。”王掌柜到底心挂着楼下的事儿,紧赶着谢了一声,匆匆地下了楼。 王掌柜此举颇有失礼之处,可方瑞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也径自转回了厢房之中去了,一场风波就这么雷声大雨声小地收了场,然则事情却并未因此而结束,只因方瑞的出现已引起了不少关注的目光,这不,就在南二厢房里有人就对这方瑞起了浓厚的兴趣,这人正是微服出游的萧畏! 年关将近,杂事尤多,身为马政署主官的萧畏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然则林崇明相邀,萧畏却也不能不来,来了也就来了,其实萧畏压根儿就猜不透林崇明邀自己来这么个小酒楼的用意何在,问也问了,可惜林崇明却是笑而不答,不过么,尽自心有疑『惑』,可能得到一个彻底放松的机会,萧畏倒也不是很在意,也就这么陪着林崇明喝酒闲聊,却也颇为悠闲,待得东厢房闹起事来之际,依萧畏的本意,是打算给那些个斯文败类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的,只不过没等萧畏出手,事情已被方瑞压了下去,这便令萧畏对方瑞其人起了些好奇之心。 “林兄,这个方慎行似乎名气不小么,莫非林兄邀本王来此便是为了此人么?”萧畏笑眯眯地举起了酒樽,浅浅地饮了一小口,试探地问了一句——萧畏往日里实不怎么关心那些所谓的儒林文士,对方瑞其人自是一所知。 “方慎行乃是江南名士,文采过人,素有桐城大儒之称,莫非入不得王爷法眼么?”林崇明笑眯眯地反问了一句道。 “呵呵,林兄就喜欢打哑谜。”萧畏一听这话,便知晓林崇明不想说破邀请自己来此的真实用意,心里头的好奇自是更浓了几分,不过也没再多问,呵呵一笑道:“此人既能入得林兄法眼,想来是有些真才实学,罢了,本王既然来了,那就去结识一番好了,林兄可愿同去?”[ “王爷既是要去,林某岂敢不陪?”林崇明哈哈一笑,打趣了萧畏一句,宾主俩同时放声大笑了起来…… 第168章 酒楼偶遇(2) 第168章 酒楼偶遇(2) “方兄,些许小人狂『乱』,何必去多加理会,没地跌了我等的身份。”方瑞刚走回包厢中,便有一身着青袍的青年书生很是不屑地撇着嘴说了一声。 “哎,思捷兄这话就不对了,方兄此举乃仗义而为,大善也!”青袍书生话音刚落,边上便有一面『色』黝黑的士子不满地出言说道。 “罢了,罢了,值此良辰,当纵饮才是,何必坏了我等之兴致,来,方兄,且入座,容小弟敬兄台一樽。”眼瞅着两位同伴似乎又要起争执,一名年过三旬的飘逸文士站了出来,打岔了一句道。 “敏宁兄斯言正合吾意,来,且再饮之,当尽欢!”方瑞哈哈一笑,潇洒地落了座,一举酒樽,对着同桌的三名举子晃了晃,举头便要痛饮,可就在此时,一阵轻轻的叩门声却响了起来,立马令一众举子皆有些子疑『惑』地停了下来。[ 众人愣了片刻,却是那名早先不屑方瑞所为的举子率先站了起来,伸手拉开了包厢的门,入眼便见两位青年公子站在了门口,一瞅见来的两人皆是气宇不凡之辈,那名举子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拱手为礼道:“两位兄台可有何见教么?” “这位兄台请了,在下京师王宁,此乃吾友林明,我等二人听闻桐城方慎行在此,特来拜访,多有冒昧,还请海涵则个。”来的自然便是萧畏与林崇明二人,此时见那名举子发问,萧畏上前一步,很是客气地拱手还了个礼,报上了姓名,当然了,所用的是假名罢了。 “哦,原来是王兄,林兄,在下章鹤,字思捷,慎行兄正在内里,容小弟为二位兄台引见。”章鹤见萧畏气宇轩昂,不似寻常人,自是不敢怠慢,笑着伸手一让,将二人让进了包厢之中,紧接着指点着众人介绍道:“这位便是两位兄台要见的慎行兄,那位是西门恨,还有此人更有来历,却是与慎行兄并称江南双峰的沈青衣。” “诸位兄台,小弟王宁有礼了。”萧畏对于儒林之事素来少有研究——尽管其师舒雪城乃是儒学大家,往日里也没少点评当今儒家学子,然则萧畏这厮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地,从来没放在心上,这会儿听得这几名书生的名字,依稀想起似乎都曾听舒老爷子提起过,心中微讶,不过也不是很在意,这便潇洒地做了个团团揖,很是客气地跟众人一一打着招呼。 “王兄,林兄,在下便是方瑞,不知两位兄台到访,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则个,若不嫌弃,还请一并畅饮一番如何?”方瑞显然也看出了萧、林二人不是寻常举子,虽不知二人之实际来意,却也不愿得罪了去,这便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招呼了一声。 “多谢方兄,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萧畏向来不是个矫情之人,一听这话,立马顺竿子便爬了上去,哈哈一笑,与林崇明一道入了座,又招呼了楼下小二送上些新的碗筷与酒菜,好一通子忙『乱』之后,众人也就此闲聊了开来,天南地北所不谈,气氛倒也融洽得很。 “王兄,林兄,尔二人可也是要参与此科的么?”一众人等都是年轻人,这酒一喝开,话一聊上,彼此也就熟络了起来,酒过数巡之后,章鹤颇为矜持地问了一句道。 “呵呵,小弟才薄学浅,只是来凑个数的罢了,倒是林兄大才,高中必然。”既然是装学子,萧畏自是不会漏了底,这便笑着回答道。 “啧啧,可惜了,章某观二位老兄之谈吐,必是饱学之士,若是往日,高中不难,可惜啊,这一科遇到了方、沈二位仁兄,再算上西门老弟,哈,前三望矣,便是小弟也只能望而兴叹了,有时想起,小弟可是不甘得紧了。”章鹤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地拍了下大腿,巴咂着嘴,满是奈地说了一句,话里满是既生瑜何生亮之感慨。 “章兄此言便该罚,方兄、沈兄乃当世大家,章兄拿小弟跟他二人并列,该不是取消小弟来着。”面『色』黝黑的西门恨嘿嘿一笑,一把拉住章鹤便要灌酒。 “西门老弟的文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说沈兄强于老弟,方某信,若说方某的文能压过西门老弟,方某可是当不起的,这话方才该罚上三樽才是!”西门恨与章鹤笑闹间,方瑞笑呵呵地看着,末了加了一句,话语间对始终笑而不语的沈青衣崇备至。 “打住,打住,尔等笑谈且莫要扯上沈某,嘿,这一颗能得个榜尾沈某已是心满意足了,至于前三么,还是留给诸位兄台去争好了,休要牵上沈某。”在一众人等中,沈青衣年岁最长,也最为沉稳,此时见战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立马比了个中止的手势,笑骂了一句。 沈青衣这么一开了口,一众士子自是不依,全都群起而围攻之,嬉笑间典故频出,话语间词锋锐利,虽是彼此调笑着,却尽显不凡,还真令萧畏起了爱才之心,暗自琢磨着如何将这几名显然不是池中之物的家伙全都招揽到门下,正寻思间,却听包厢的门再次响了起来,不由地为之一愣。 一众士子们显然也没想到还会有客来,不由地全都停止了笑闹,互视了一番之后,还是章鹤站了起来,将包厢门拉了开来,却见门口站着两名陌生的中年文士,微微一愣之后,还是礼貌地出言问道:“二位兄台请了,不知可有何见教否?” 那两名中年文士皆是一脸子的倨傲之『色』,压根儿就没理会章鹤的问话,探身往包厢里张望了一下,见方瑞与沈青衣皆在,二人的脸上立马便堆满了笑容,开口便招呼道:“沈兄,方兄都在啊,可叫我等好找了。” 一见到这两名中年文士的面,沈青衣倒是面『色』平静得很,连头都不抬一下,似乎没瞅见二人一般,倒是方瑞却是阴下了脸,眉头皱了皱,似乎强自压住了心头的怒火,缓缓地站了起来,很是勉强地抱拳行了个礼道:“原来是刘兄,陈兄,不知两位大驾光临,失礼了。” “哈哈哈……,方老弟客气了,我等之来意想来方老弟是知晓的,却不知方老弟、沈老哥是否都已有所决断?”姓刘的文士一点都不在意方、沈二人的冷淡以对,哈哈大笑了起来道。 此言一出,不单方瑞变了脸『色』,沈青衣同样『露』出了丝怒容,只不过二人却都不敢随便发作,各自对视了一眼之后,沈青衣缓缓地站了起来,对着那两名文士拱了拱手道:“二位,请替沈某多谢你家主人的美意了,沈某人闲散人一个,实是当不起你家主人的美意,还请多多包涵则个。” “沈兄就不再多考虑考虑?”姓刘的文士一听这话,面『色』立马就黑了下来,冷冷地瞪了沈青衣一眼,用威胁的口气问道。[ “不必了,我沈某人说出来的话向更改之习惯。”沈青衣长出了口气,脸皮抽搐了几下,还是没有更改原意。 “好,很好。”姓刘的文士恼火地瞪了沈青衣一眼,狞笑了几声,又扭头看向了默然而立的方瑞,咬着牙道:“方老弟不会也如此不识抬举罢,嗯?” 方瑞面『色』一黯,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些甚子,可到了底儿还是没有说将出来,只是摇了摇头,并丝毫的话语。 “嘿嘿,好,有种,尔等就等着落榜罢,告辞!”姓刘的文士见沈、方二人都如此做派,登时便是一阵狂怒,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跳,丢下句狠话,与同伴一道扭身便走,只是速度并不快,似乎期待着沈、方二人回心转意一般,怎奈直到其走到了楼梯口,也没见沈、方二人有所表示,那两名中年文士似乎真的火了,回头凝视了一下包厢中的诸人,恶狠狠地点了下头,这才一转身,扬长而去了。 没来由地闹出了这么场戏,好端端的一场酒宴之融洽气氛顿时就被彻底地败坏个殆尽,沈方二人皆面『色』微青,至于西门恨等人则是一头的雾水,愣是搞不清楚这一出戏究竟唱的是啥玩艺儿,一时间包厢里竟就此安静了下来,静得诡异,静得压抑比。 “沈兄,方兄,小弟世居京师,家中尚算有些人脉,若是两位兄台有难为之处,不妨说将出来,或许小弟能帮上忙也说不定。”萧畏既然起了拉拢这几名举子之心,自是不会放过这等能出手帮忙的机会,眼瞅着众人都不开口,这便斟酌了下语气,打破了这令人压抑的沉默。 “是啊,沈兄、方兄,论何事总有个商量的余地,小弟在京也有些门路,两位兄台有何难处就说将出来好了,大家伙合计合计,说不定也就解了。”章鹤显然也是富贵中人,这话说得颇为自信。 “哎,看样子沈兄、方兄与小弟一般都遭了劫了,大比,大比,嘿,好一个大比!”沈、方二人尚未开口,坐在一旁默默饮着酒的西门恨“咚”地一声将酒樽砸在了桌子上,摇头长叹了起来,话语中满是心酸之意,此言一出,满室皆惊,所有人等的眼光全都闪烁了起来…… 第169章 酒楼偶遇(3) 第169章 酒楼偶遇(3) 萧畏向来心细过人,先前一见到那两名中年文士跋扈的样子,本就已猜到了几分真相,此时再一听西门恨的感慨,心中自是更加确信原先的判断应该误——这些狗屁倒灶之事十有八九就是那帮子堂兄们捣鼓出来的,其目的自然是为了争夺人才,所不清楚的仅是究竟是哪几位干的好事罢了,再一联想到林崇明此番诡异比地叫将自己叫了来,心中不免多了几分的疑『惑』,不由地便将眼光投向了始终含笑不语的林崇明,内里全是问询之『色』,却不料林崇明只是淡淡地笑着,一丝旁的反应都没有,看得萧畏眉头直起皱,可又拿林崇明一点办法都没有,奈之下只得微微摇了摇头,悄悄地出了口长气,却并没有急着去追问个究竟。 能坐在此处的皆是心思敏捷之辈,不独萧畏揣测到了真相,余者也都心中有了数,一时间满屋寂静比,到了末了,还是章鹤最先沉不住气,满脸子疑『惑』地扫视了一下沉默不语的众人,吧咂了下嘴道:“不会罢?这抡元大典岂是儿戏,何人敢如此妄为?为何章某却没遇到此等蹊跷之事哉?” 章鹤此言一出,众人皆面『露』苦笑,西门恨狠狠地白了章鹤一眼道:“思捷兄有个当刺史的好父亲,这等事自然不会牵扯到尔,哼,若不然……”西门恨话说到这儿,顿觉气闷不已,也懒得再啰嗦,断起酒樽,仰头便是一阵痛饮。 “啊,这,这,这是从何说起,小弟,小弟,哎!”一听西门恨提起家世,章鹤不由地便有些子尴尬了起来,结结巴巴地不知该说啥才好了。[ “恨老弟,话不能如此说法,思捷兄也是一番好意罢。”眼瞅着章鹤尴尬万分,沈青衣尽管心中有事,可还是出言为章鹤解了围。 “思捷兄,是小弟的不对,您可不要放在心上,小弟独饮一樽,算是给兄台陪个不是。”西门恨很是坦『荡』地认了错,爽快比地抄起酒坛子,将空酒樽满上,仰头一气饮了个干净,末了,对着章鹤亮了下樽底。 “罢了,罢了,都是自家兄弟,说啥陪不陪不是的,哎,这事情既是牵扯到那几位,怕是没那么好了了,该死!三位兄长皆当世英才,岂能就此被小人构陷,不成,容小弟这就找人解说去!”章鹤一看就是个重感情之人,一见三位同伴皆闷闷不乐,立马站了起来,自告奋勇地便要去找人帮忙。 “思捷老弟,快坐下,不可妄动名,若不然,连累了世伯,恐不是耍的,我等大不了今科不参与便是了,来日方长,就不信乌云总能遮蔽天空!”一见章鹤要去找人,方瑞登时便急了,一把将章鹤摁在了座位上,苦笑着劝说道。 “这……,哎!”章鹤自是知晓此事没那么简单,事涉诸皇子,别说他自己去找人帮忙了,便是他父亲亲自前来也没半分的用处,只得奈地坐了下来,长叹不已。 嗯哼,火候该是差不多了!萧畏对这几名举子颇有好感,就算不能收到麾下,卖个好,结个善缘,将来说不定能派上不小的用场,此时见众人皆苦闷地束手策,自是清楚该轮到自个儿上场了,这便略一沉『吟』道:“诸位兄台,小弟虽年幼学浅,却好歹算是京师人氏,若不嫌小弟交浅言深的话,还请将实情相告,或许小弟能帮得上忙也说不定。” “你?王兄,兹体事大,须开不得玩笑。”萧畏这么一开口,四名举子的目光“唰”地便全都聚焦在了萧畏的身上,个个脸上都『露』出了疑『惑』之『色』,章鹤更是憋不住率先不满地说道。 面对着众人疑『惑』的目光以及章鹤不满的话语,萧畏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淡淡地笑着,显得极为的平静,又似成竹在胸一般,登时便令众人惊疑之间,有些子举棋不定了起来——沈、方等人皆是阅历颇丰之辈,早在见到萧畏的第一面时,便已觉得萧畏断不是平常人,再听其谈吐颇为不凡之下,也就以为萧畏乃是京师名门之后罢了,断然猜不到萧畏的真实身份,此时见萧畏如此说法,似乎极为笃定之状,自是令众人为之大『惑』不解了起来,要知道事涉及诸皇子,天下间敢『插』手管事的又能有几个? “罢了,王兄若是要知晓,小弟便先说好了。”众人缄默了好一阵子之后,西门恨举樽痛饮了一气,伸出大袖子,一抹嘴角的残酒,沉着脸道:“小弟此番来京,本待凭真本事搏个出身,可恨因着虚名在外,竟被人盯上了去,言辞灼灼说是要保小弟一个功名,却要小弟投身某人府中,似这等混账事情小弟又如何肯俯就,结果么,嘿嘿,王兄已看到了今日之情形,就需小弟再多言了的。” “唔,原来如此,敢问西门兄,那个强人的名字里带着‘涛’字还是‘浩’字?”萧畏早就料到会是这么回事,对于西门恨的话自是一点都不以为奇,这便不动声『色』地点了一句道。 西门恨一听这话,先是一愣,而后默不作声地用手蘸了下酒水,在桌面上写下了个“浩”字,又很快地用左手抹了去,时间虽短,却足够众人皆看清楚的了。 果然是这两个臭小子在捣鬼,嘿,手伸得还真是够长的!一见到西门恨写出了这么个来,萧畏的心里头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是平淡依旧,点了下头道:“如此说来,纠缠着沈兄,方兄的就该是……”萧畏话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用手比划了个“二”的手势。 沈青衣仅仅只是点了下头,却并没有开口说些甚子,倒是方瑞轻拍了下手掌,叹息了一声道:“不错,王兄猜对了。” “该死,还真是他俩,这回麻烦大了!”章鹤毕竟出自官宦人家,对朝局自是有所了解,一听为难同伴的是二、六两位势力最大的皇子,登时脸『色』就白了,跺了下脚,恨声说道:“不好,王兄,此事您可不能也搅进去,若不然,怕是身家『性』命都难保!” “思捷兄所言甚是,我等三人虽说已深陷其中,却未必不能自保,左右不参考便罢,就此打道回府,原也甚大碍,倒是王兄乃京师人氏,牵连了家室恐有难矣。”方瑞见状,也赶忙跟着劝说了一句。 “是啊,王兄好意我等心领了,不说了,来,王兄,林兄,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西门恨显然也不想萧畏牵扯到其中,劝了一句之后,索『性』转开了话题,端起了酒樽,朝萧畏示意了一下。 呵呵,老二、老八这两个混球还真是欠敲打,也成,给他俩一个教训好了!萧畏心思转得飞快,已然有了定计,然则却并没打算就此说将出来,而是微微一笑,举起了酒樽,与西门恨一碰,痛饮了一气。 “王兄,林兄,两位兄台久在京师,见多识广,可曾听说马政署那位主子的事儿?”章鹤见西门恨转开了话题,自也不想再去讨论那等能为力的烦心事儿,这便举着酒樽,笑呵呵地问了一句。 靠,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么?萧畏没想到章鹤竟然将话题转到了自个儿身上,一口气没顺过来,险险些被喉咙里的酒噎住,忙不迭地咳了几下,这才算是将气顺了过来。[ “思捷兄以为那位主儿何许人哉?”林崇明见萧畏有所失态,不由地心中暗笑不已,这便举起酒樽,笑呵呵地反问道。 “哈,说起那位主子,还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本朝就没那个王爷能那么有趣,不说其当庭跟圣上开赌,也不说其强抢了苏紫烟姑娘,便说这回马牌拍卖一事便有趣得紧了,呵呵,整一个商贾王爷罢,天晓得今上为何能容其如此胡闹。”章鹤似乎对萧畏很是看不上眼,这便笑骂连连地说将来开来,听得萧畏额头上都爬满了黑线,可还不好说章鹤的不是,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王宁”,而不是萧畏,心里头的郁闷就可想而知的了。 “哎,思捷兄此言小弟可就不敢苟同了。”西门恨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道:“敢爱敢恨大丈夫也,能以商贾之小道,解马政之恶疾,虽说手段有些值得商榷之处,可不愧是善事一件,嘿,思捷兄久在官家,不知马户有多艰辛,此番天下数十万马户能得脱难,皆那位主子之功也,某倒以为其人其事当得浮一大白的!” “不然,重农重商,君子小人之分际也,岂能因小而亏大,此举大大不妥!”章鹤并不服气,撇着嘴反驳道。 面对着章鹤的反驳,西门恨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道:“嘿,不能救民于水火,纵然千万大道,又能有何用哉!我辈为人,当以安民为要,若不然,饱读圣贤书又能如何?” “二位兄台,不必争了,此事依小弟看来,功过尚难预料,世事终须留得后人评,成也罢,败也罢,还是让岁月来检验的好。”眼瞅着西门恨与章鹤要起了纷争,方瑞笑呵呵地『插』了一句,算是和了番稀泥。 “说得好,功过当由后人评,方兄此言大善!”萧畏可不想听着旁人当面说自己的是非,一听方瑞出言,紧赶着便接口叫起了好来。 “不错,方兄此言有理,沈某亦深以为然,当佐酒一樽!”默默端坐着的沈青衣颇有深意地看了萧畏一眼,笑着出言附和了一句,又举起酒樽,四下劝酒,一众人等自是放开了喝将开来,正痛饮间,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包厢门外响了起来,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包厢的门已被人从外头拉了开来,数名劲装大汉走了进来,为首一人正是宁南,但见宁南对着萧畏一躬身道:“王爷,入宫夜宴之时辰已近,请王爷训示!” 宁南这么一开口,四名举子登时全都傻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萧畏,一个个都紧张得不知如何方好了。 得,他娘的穿帮了!萧畏一见宁南赶了来,便知道自己已法再当“王宁”了,可也不好怪罪宁南,毕竟宁南此举也是职责在身,不得不尔,奈之下,只得苦笑着站了起来,对着四名呆若木鸡的举子作了个团团揖道:“小王多有打搅,还望海涵则个,诸位兄台之事就交由小王去处理好了,还望诸兄善自努力,金榜题名之时,小王再请诸位痛饮一番。”话音一落,也没管一众举子是如何个反应,笑呵呵地便与林崇明一道出了门,由宁南等侍卫簇拥着,径自下楼去了。 “王爷?他是哪位王爷?”萧畏去后不久,一众举子总算是都回过了神来,章鹤嘴最快,望了望兀自敞开的包厢门,疑『惑』地念叨了一句。 “思捷老弟先前不是还在笑骂此人么,怎么这回倒是糊涂了?”沈青衣见章鹤兀自糊涂不醒,这便笑着提点了一句。 “啊,京师第一寇?该死,小弟先前……”章鹤一听之下,嘴张得老大,惨呼了一声,整个人立马跟傻了一般…… 第170章 夜宴伊始 雪又开始下了,尽管不大,只是稀稀落落地飘着些雪花,可却令原本就冷的天气更寒上了几分,然则对于猫在马车厢里的萧畏来说,却一丝一毫的影响——两个加足了料的炭盆子正熊熊地燃着,令车厢里有如春天一般温暖,而此时的萧畏正斜靠在锦垫子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地看着端坐在对面的林崇明,脸上满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可惜林崇明压根儿就没在意萧畏的“挑衅”,淡定地与萧畏对视着,一双眼里满是戏谑的神『色』。 “罢了,罢了,算小王怕了你了,林兄好算计,这回小王算是又被你给摆了一道了。”对视了良久之后,面对着有如磐石一般坚定的林崇明,萧畏很是奈地败下了阵来,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王爷误矣,林某这不过是给王爷送上件称手的打狗棍罢了,王爷您说呢?”面对着萧畏的“指控”,林崇明毫不在意地摇着头,笑着回了一句。 “哦?哈哈哈……”萧畏一听此言,便知晓自己的心思怕是瞒不过林崇明的算,不由地便放声大笑了起来道:“好你个林兄,骗着本王去打恶狗,万一要是本王不幸被狗咬了,那可不是耍的,嘿嘿,林兄不会忍心让小王当个冤死鬼罢,事到如今,总该给小王一个交待了罢。”[ 听着萧畏这等有如怨『妇』一般的话语,林崇明立马没好气地翻了下白眼道:“林某不过是偶到三元酒楼一行,恰有所闻罢了,至于如何应对,王爷自己看着办好了。” “嘿嘿……”一见到林崇明这么个总是风轻云淡的人物也有翻白眼的时候,萧畏不由地便乐了起来,笑着打趣道:“林兄这一偶闻不打紧,却要小王出面去当恶人,这都是啥世道啊。” “王爷以为此四子何如哉?”林崇明懒得理会萧畏的风凉话,笑着转开了话题道。 “哈,林兄这是欲考小王么?呵呵,依小王看来,此四子皆算有才之辈,然则即便诸子文采相差几,将来的成就却是高低不同,唔,那沈青衣沉稳而有智,当是相才,官可至阁臣之副;方瑞其人过于好名声,才学虽有,却难成大器,为一部之尚书已是到了顶点;西门恨为人正派,嫉恶如仇,却又不失变通,当是御史大夫之最佳人选,至于章鹤么,历练太少,城府稍浅,或许当翰林大学士倒是个不错的人选。”萧畏笑嘻嘻地将四名举子一一点评了一番,甚至连他们的将来都越俎代庖地给出了安排,那等自得的样子惹得林崇明不由地便笑了起来。 “哦?那依王爷看来,何人可为阁臣之首乎?”眼瞅着萧畏做出一副帝王之气概,瞧得林崇明又好气又好笑地翻了个白眼,紧赶着出言为难了一句道。 “嘿,林兄这话可就问对人了,答案么,很简单,林兄看本王眼睛里那个人是谁来着。”萧畏狡诘地一笑,特意将头往前凑了凑,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地低声说道。 “……”林崇明没想到萧畏会拿自己来开玩笑,一时间竟不知说啥才好了,可内心深处却是滚过一阵的感动,只因林崇明知道萧畏表面上看起来是在说笑,可其实说的却是真心话,自是为萧畏的知遇之情所感动不已。 眼瞅着林崇明有所失态,萧畏可就乐了,刚想着再出言打趣林崇明一番之际,却听车帘子外传来了宁南的禀报声:“王爷,皇宫已到,老王爷已在宫门处等着呢。” 一听自家老爹已到了,萧畏立马一激灵便跳了起来,顾不得许多,笑着对林崇明说了声:“林兄,小王先去应付一二,林兄还请先回府罢,事了之后,小王自去寻林兄再行商议。”话音一落,紧赶着便下了马车,入眼便见自家老爹领着两位兄长皆已在宫门处候着,自是不敢怠慢,疾步便赶了过去,一躬身,行了个礼道:“孩儿见过父王,见过大哥、二哥。” 今日乃是除夕,按天家惯例,当赐宴两仪殿,凡三品以上重臣皆在其列,名为守岁,实则是犒赏有功之臣之意,向来隆重得很,为臣者莫不以能列席其上而为荣,也就萧畏这小子不当回事儿,夜宴都快开始了,才姗姗来迟,着实是有够吊儿郎当的,若是他自己迟到也就算了,却让项王萧睿在承天门前等了良久,对于向来守时的萧睿来说,其心中的恼火也就可想而知的了,这一见萧畏上前请安,萧睿的脸『色』可就有些子耷拉了下来,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一副即将发作之模样,看得萧畏小心肝“扑通”直跳个不停,赶忙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微笑立于一旁的大哥萧锋。 “父王,时辰将至,三弟既已到了,我等还是先进宫罢。”一见到萧畏那等畏父如虎的样子,萧锋脸上的笑意不由地便更浓了几分,然则却没有看萧畏笑话的打算,这便从旁站了出来,帮衬了一句。 “是啊,父王,误了时辰总归不好。”一见到萧锋出面为萧畏开脱,萧忌似乎犹豫了一下,可到了底儿,还是也站出来附和了一句。 “哼,进宫!”萧睿冷冷地扫了萧畏一眼,倒也没多说些甚子,只是发了句话,一拂大袖子便转身走进了宫门,兄弟三人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都跟了上去,一路话地便往两仪殿赶了去。 两仪殿在皇城六十四座殿堂中乃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就本身的占地面积来说,仅次于太极殿,乃是宫中第二大殿,然则论是宫殿本身的装潢还是内部的陈设都远不及太极殿之奢华,甚至比不上排名第三的甘『露』殿之气派,可因着此殿位于内、外廷的交界处,也就成了内朝之所在——帝王每每在此殿召集阁臣商定国事,非三品以上者,不得入其内,对于帝王来说,与太极殿的大朝相比,内朝的重要『性』显然更高上一些,概因在此处,帝王与阁臣之间可以充分交换意见,不必顾忌到普通朝臣们的反应,更不虞有言官们的干扰,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赐宴两仪殿,正是帝王给予极品重臣的一种难得之荣耀,能参与其中的朝臣莫不早早地便汇集在了殿前,待得项王父子四人到时,宫殿前的小广场上早已是群星荟萃了的,不单诸皇子、六部九卿、一众大学士们都到齐了,便是连已处于半隐退状态的老太师林国栋也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立在群臣之前。 “小侄参见王叔。” “下官见过项王殿下。” 项王萧睿虽说如今已处“荣养”之境地,向来不管朝政之事,可毕竟乃是今上唯一存世的亲弟弟,头顶上也还挂着“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衔儿,身份自是尊荣已极,众人一见到项王父子四人到了,自是不敢有所怠慢,『乱』哄哄地便都围拢了过去,各自见礼不迭,唯有老太师林国栋却不为所动,似乎跟没瞅见项王的到来一般,依旧老神在在地拄着拐杖站在原地不曾动过一下。 “诸公客气了,都免了罢。”项王萧睿素『性』威严,向来不喜欢这些虚礼,此时见众人凑将过来,却也甚特别的表示,只是面『色』平淡地点了下头,随意地回了一句,便做罢论,而后,也没再管一众大臣们是如何个反应法,大步便向林国栋行了过去,很是恭敬地躬了下身子道:“老太师,好久不见了,您老可还好么?” “好,好,好,老朽这把老骨头还能撑上几年罢,呵呵,苟延残喘,也还算是能喘着罢。”面对着萧睿的行礼,林国栋一双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口中却是笑呵呵地自我打趣了一番。[ “那就好,老太师善自保重,切莫『操』劳过甚方好。”林国栋这番话说得老气横秋,颇有些子倚老卖老之嫌,然则萧睿却一点都不在意,很是客气地说了一声之后,一挥手,将萧畏等人都叫到近前,吩咐道:“尔等还不快见过林老太师。” “见过林老太师。”老爷子既然如此说了,萧家三兄弟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都抢上前去,给林国栋见礼不迭。 “客气了,客气了,老朽当不得,当不得啊。”林国栋口中说着当不得,可实际上却连动都不曾动过一下,安之若素地受了萧家三兄弟的大礼。 萧锋与萧忌似乎早就习惯了林国栋的做派,倒也没啥特别的表示,然则萧畏可就有些子不乐意了——往年萧畏年岁小,并没有参与除夕夜宴的资格,自是从未与林国栋打过交道,尽管萧畏曾狠狠地教训过其曾孙一回,可实际上却从不曾与林国栋谋过面,此际见这糟老头架子端得如此之大,不乐意之余,肚子里的坏水可就开始往外冒了,正琢磨着该如何给林老头来上个阴招,出出其的洋相之际,却冷不丁见自家老爹那锐利如刀的眼神扫了过来,不由地便吓了一大跳,已冒将出来的坏水顿时不知飞到哪去了。 靠,这老儿不简单,嘿,老爹似乎对其极为忌惮,有问题,绝对有问题!萧畏本就是机敏过人之辈,一见到自家老爹那饱含警告之意的眼神,立马明了事情怕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心惊之余,不由地暗自揣测了起来,只可惜因着信息过少,实难有所得,正自走神间,却听两仪殿前的台阶上传来了一声尖细的嗓门:“太子殿下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响,正自议论着的群臣们全都肃然而立,眼光全都集中在了一乘由众多宦官们簇拥着的软辇之上…… 第171章 挑唆的艺术(1) 第171章 挑唆的艺术(1)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虽说不屑了些,近来也似乎是失了宠,然则毕竟还是半君的身份,自是容不得众人轻忽,他这么一驾到,不管众人是甘心情愿也罢,满怀愤概也好,都得大礼参拜不迭,即便是项王萧睿、老太师林国栋这等身份尊贵比的人物也得跪到在满是积雪的广场上。 自张烨武一案爆发以来,太子萧如海已是许久不曾在公开场合亮相了,即便参与朝会之际,大体上也是神情漠然地端坐着居多,每每沉默言,怎么看怎么像是已彻底颓废了下去一般,可今日的气『色』却比往常显然好得太多了,那一脸子的笑容也格外地灿烂,就跟捡到了宝一般,都还没等软辇停稳呢,人便已有些子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踏着薄薄的积雪,一边向众臣们走过去,一边潇洒万分地虚虚抬了下手,煞是和蔼地说道:“诸位爱卿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还没等一众大臣们站直了身子,太子突地转过了身去,皱着眉头看着紧赶到近前的两仪殿主事,满脸子不悦地断喝道:“混帐奴才,没看见天正下雪么,尔安敢让众爱卿在广场上受这等罪,还不快开了殿门,请诸爱卿入殿安坐。”[ 得,瞧太子这话说得多体贴群臣之心,可实际上呢,他这个储君不到,谁又敢先进殿去?否则的话,那可是违制的大罪,这回好了,他自己到得迟了,却把罪过往旁人头上,好人坏人都他自己做了去,生生令两仪殿主事那张老脸苦得都皱了起来,偏生还不敢出言辩解,只得低声下气地认了错,吩咐大开殿门,请一众朝中权贵们入内安坐。 这小子得意个啥啊,不就是得了王皇后的撑腰么,切,得意便猖狂,接下来只怕还得吃大苦头!萧畏在泥泞的雪地里跪了一回,心里头自是老大的不耐,越瞧太子就越不顺眼,心里头叨咕个不停,不过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萧畏还是挺欢迎太子的“雄起”的,不为别的,至少能将水搅得更浑上一些,也好便于萧畏『摸』上几条大鱼的不是? 够资格来参与今晚夜宴的朝臣并不少,加上诸皇子以及一些外地赶回来的宗室郡王,算起来约有一百三十多人,不过么,对于宽敞的两仪殿来说,摆开酒宴却一点都不显得拥挤,每人皆是独占一张几子,一通子忙『乱』之后,一众权贵们按品级高低,分文武各自落了座,自有侍候在一旁的宦官宫女们川流不息地将酒食等物事端了上来,可惜只能看不能动,只因着弘玄帝的大驾尚未到来,众朝臣们也借着这么个时机,随意地说笑着,气氛倒也融洽得很。 萧家父子虽是一齐到的,可座次却没在一起——项王萧睿乃是位分最高的亲王,自是坐在了太子的下手边,至于萧畏么,如今已封了王,自然也就坐在了一众郡王之中,而萧锋与萧忌虽说地位也算是尊贵,可如今毕竟尚未封王,只能是排在了一众宗室子弟的末尾,父子四人隔了老远。没了自家老爹的压制,萧畏倒是自得得很,嘻嘻哈哈地跟身边的郡王们闲扯着,东家长西家短地聊开了,却也轻松自在,可惜好景不长,这才刚聊上呢,太子那头便派了名小宦官前来叫人了。 得,太子有情,在这等场合下,甭管乐意不乐意,都得赶紧去,萧畏也只能笑呵呵地跟边上的郡王们告了个罪,疾步走到太子座前,一躬身道:“臣弟参见太子殿下。” “免了,免了,九弟不必多礼,来,到孤这里坐。”萧如海一见到萧畏给自己行礼,脸上的笑容自是格外地灿烂,笑呵呵地一抬手,示意萧畏平身,又煞是热情地招呼萧畏坐到近旁。 跟太子并肩坐?那不是找抽么,萧畏自然不可能在这等场合犯糊涂,忙不迭地小退了半步道:“多谢太子哥哥厚爱,臣弟站着便好,哥哥有话尽管吩咐,小弟听着便是了。” 萧如海一向最重虚礼,此时见萧畏如此尊重自己,心里头自是开心得很,可却故意皱起了眉头,做出一副不悦的样子道:“九弟莫非必欲与为兄生分了不成,嗯?” 嘿,这小子还真是能装,『奶』『奶』的,坐就坐,谁怕谁来着!萧畏哪会不知晓太子那人是啥德『性』,再一想其巴巴地叫自己前来,十有八九没啥好事,索『性』也就懒得再跟其多客套,哈哈一笑道:“既然太子哥哥如此说了,那就请恕小弟礼了。”话音一落,毫不客气地走到几子的侧面盘腿坐了下来。 “嗯,这就对了。”萧如海本以为萧畏还会再多客套上一番,也好让其表现一下对幼弟的爱护之情,却没想到萧畏竟然如此干脆,一时间心里头还真有些子别扭了起来,问题是叫坐的话是他自己说的,便是想怪萧畏都没个理由,也只好强装作欣慰的样子,点着头说了一句。 萧畏坐倒是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可却嘴巴却紧紧地闭了起来,绝口不问太子叫自己前来的用意了,只是一味地浅笑着,害得萧如海白等了半晌,这一见萧畏死活不开尊口,万般奈之下,只好强笑着道:“九弟啊,哥哥可是都听说了,马政署的差使办得不错,孤可是没看错尔,实是不错,孤当向父皇为尔请功,似九弟这般大才,便是出将入相也属理所当然之事!” 嗯哼,这小子贼心不死,居然在老子面前玩这手明升暗降的把戏,想将马政署拿回去?小样,门都没有!萧畏心思灵动得很,萧如海只这么一提,萧畏立马就猜到了萧如海的真实用心,自是不可能让其得了逞——马政署的事情如今算是开了个好头,然则却尚未见到实效,此时萧畏若是离开了的话,好戏绝对会被接任的歪嘴和尚给唱走了调,就算接任者真能成事的话,那也是萧畏种树,旁人摘桃子,这等事情萧畏自然不愿见到,再说了,如今马政署里绝大多数的人手都还是原班人马,萧畏往里头塞的人还少得可怜,一旦萧畏离了任,马政署可就得改姓了,而这对于想要在朝局中有块说话算数的自由地的萧畏来说,自也不可能在此时便轻易地放开手。 “太子哥哥过誉了,小弟就一闲散人,没啥大能耐,也就能玩玩马罢了,呵呵,倒让哥哥见笑了。”萧畏虽是开玩笑的口气,可内里的意思却表达得比清楚,那便是他绝对不会放手马政署的。 能从燕西搞回良马的也就只有萧畏一人,真要是萧畏撂了挑子,马政立马就得全盘崩溃,这一点萧如海自是心中有数,此时见萧畏不肯放手,尽自心中有气,却又不好发作,一张脸立马就有些个垮了下来,可偏偏还不好就这么赶萧畏离开,着实令萧如海憋得难受至极,鼻息都因此重了不老少。 哈,这就受不了了?还真是个小肚鸡肠的货,得,该给您老找些事做才好,省得这厮整日里总惦记着老子那一亩三分地!一见到萧如海那副难受劲,萧畏不免在肚子里暗自鄙夷了对方一把,脑筋一转,突地想出了个借刀杀人的妙计来,这便微微一笑道:“太子哥哥,小弟近来可是听说了件趣事儿,呵呵,不知太子哥哥可有兴趣一听否?” 萧如海此时正在气头上,一听萧畏说起了闲话,本打算一口回绝了,好生下下萧畏的面子,可突地瞅见萧畏的笑容似乎很有些子诡异,再一看萧畏的眼神正朝一众皇子处转悠着,立马反应过来此事必是与诸皇子有关,登时便来了兴致,紧赶着开口道:“九弟既言是趣事,那便说来与哥哥听听如何?” “这个,这个……”真到要萧畏说的时候,这厮吞吞吐吐了大半天,却愣是啥都没说出来,那等暧昧之状登时便气得萧如海七窍生烟不已,还以为萧畏又是变着法子来消遣自己呢,眼一瞪,便要发作了起来。 得,不逗你玩了!萧畏眼瞅着萧如海脸『色』已是青到了极点,心中暗自好笑不已,可也没有开口解释些甚子,而是伸手蘸了下酒水,在几子上写下了“科举”两个不大不小的字,接着又很快地用手抹了去。 “啊,这事……”萧如海并不傻,一见到“科举”二字,再一想起萧畏先前的目光在诸皇子身上转悠的样子,立马醒悟过来,知晓这里头一准有篇大文章,心情振奋之下,更显得急不可耐,嘴一张,便要发问,然则还没等他将话说完,却听后殿传来了一迭声的呼喝:“陛下驾到!”[ “宴后再议。”一听宦官们的声音响了起来,萧畏自是不敢怠慢,丢下句轻飘飘的话语,也没管萧如海听没听见,霍然而起,跟兔子似地一溜烟便窜回了自个儿的座位,摆出副准备恭迎圣驾的肃然状。 “这臭小子!”萧如海没想到萧畏跑得如此之快,再想要问个明白已是不可能,奈之下,也只好低声咒骂了一句,不甘不愿地站将起来,伸手整了整衣衫,面『色』肃然地望向了后殿前的那扇屏风,只是心中的激『荡』之情却是论如何也压不下去了的…… 第172章 挑唆的艺术(2) 第172章 挑唆的艺术(2) 守岁夜宴虽名为守岁,其实只是场犒赏酒宴罢了,所要传达的不过是帝王对臣下的厚爱而已,自然不可能真的守到新年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毕竟初一还有个祭祖大典要忙乎,实际上,一场酒宴整将下来,虽说气氛热闹非常,歌舞升平,君臣尽欢颜,可也不过是亥时三刻左右便已收了场,随着弘玄帝的大驾转回了后殿,群臣们也就此纷纷散了去,萧畏也想走,可惜却走不得,还没等萧畏跟自家老爹会合呢,太子那头便派了两名小宦官前来拦截了,硬是要萧畏与其同行。 丫的,这小子真他娘的不是干大事的料!萧畏刚准备走到自家老爹身前,便被太子派来的宦官一左一右地拦住了,眼瞅着不止是自家老爹的眼神扫了过来,一众皇子们的目光也全都聚焦在了自个儿身上,心头的火“噌”地便涌了上来——萧畏是打算跟太子好生聊聊,可那也得分场合不是?搞阴谋么,总得私下来才成,哪有像萧如海这般事情都还没干呢,便已成了众人揣测的焦点人物,打草惊蛇还是小事,万一要是被人反过来算计上一把,那可就哭都没处哭去了,麻烦的是太子有召,这等众目睽睽之下,偏生还脱不得,着实令萧畏很有些子气急败坏的郁闷,好在心思灵动,眼珠子一转便已有了主张。 “父王,太子殿下欲就马政之事指点孩儿一番,孩儿不敢有违,请父王准许孩儿先行一步。”萧畏没理会那两名小宦官的阻拦,疾步走到项王萧睿的面前,故意装出一副苦恼万分的样子禀报了一声,只是声音也着实大了些,不说一众正关注着萧畏的诸皇子们都听在了耳中,便是那些个正在退场的朝臣们也都被惊动了,众人的目光立马齐刷刷地全都瞄了过来,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看热闹的神『色』——在众人看来,马政一向就是太子的禁脔,可却被萧畏生生夺了去,自然是不可能甘心,只是前番张烨武一案大发之后,太子颜面扫地,这才没再多为难萧畏,此番太子卷土重来,只怕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萧畏了,有意思的是:萧畏显然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这两位凑到一块,那乐子绝对大了去了,很是值得一看的。 项王萧睿尽自阅历过人,可哪能知晓萧畏的肚子里究竟存着何种心思,还以为太子这是要故意为难萧畏来着,眉头立马就深锁了起来,眼神也因此寒了几分,冷冷地哼了一声,一股子肃杀之气陡然而起,令周边的群臣们皆身不由己地后退不迭。[ “好,太子殿下能在此佳节时分兀自牵挂朝政实务,好,是件好事,想来项王爷当乐见其成的罢?”项王萧睿这么一哼,群臣自是全都肃然,都怕萧老爷子的怒火转到了自个儿的头上,一个个全都噤若寒蝉,可有人却是不在意项王爷的威风,就在一片死寂中,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众人瞩目一看,这才发现出言打岔的竟是垂垂老矣的老太师林国栋。 萧睿眉头一竖,似欲发火,可到了底儿却还是强忍了下来,只是沉着声吩咐了一句:“既如此,尔便聆听一下太子殿下的教诲罢,为父在家等尔之消息。”话音一落,大袖子一拂,也没理会一众朝臣们的诧异目光,领着萧锋兄弟俩便扬长而去了。 嘿,老爹这话说的有趣!萧畏一听便知老爹话里有话,那意思便是太子的话听也就听了,不必加以理会,左右一切有他老爷子撑腰,出了啥事都不必担心,当然了,本来也出不了啥事,萧畏此番举动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左右都是骗,索『性』连自家老爹一块蒙了也好,如此一来,自然不会有人怀疑自个儿那些见不得光的小手段。 “太子哥哥,小弟这便随你一道走,请哥哥示下。”能将所有朝臣们一道骗了,萧畏自是得意得很,不过么,脸上却是一副苦兮兮的样子,拖着脚走到太子面前,一副愁苦的样子躬身行了个礼道。 “你……,罢了,回宫!”萧如海实是没想到萧畏会来上这么一手,平白背上了口欺压幼弟的黑锅,着实气恼得想一脚踹死面前这个装模作样的臭小子,可一想到夜宴前萧畏放出的风声,却又不愿真跟萧畏当场翻了脸,只能是郁闷地跺了下脚,一挥大袖子,也没管萧畏跟没跟上,怒气冲冲地便行出了两仪殿,乘上软辇,径自出宫去了。 “九弟,莫要担心,万事强不过一个理字,但凡能站在理上,到哪都须担忧,哥哥支持你。”太子刚走,二皇子萧如涛与四皇子萧如义飞快地对了个眼神之后,由着萧如义出头,大大咧咧地拍着萧畏的肩头,一派豪气地说了一声。 “不错,九弟放心,谁敢在马政上捣鬼,哥哥第一个饶他不得!”大皇子萧如峰身为神骑营统领,显然对马政最为关切,一见四皇子出了面,他自也不肯落后,同样站了出来,高声宣布对萧畏的支持。 “九弟放心,太子哥哥是明理之人,断不会为难九弟的,但去妨。”一见到两位兄长都先后表了态,六皇子萧如浩迟疑了一下,还是站了出来,语气含糊地说了一声。 “诸位哥哥放心,小弟知晓如何做的,呵呵,让太子哥哥久等了怕是不好,小弟先走一步了,告辞,告辞!”萧畏满脸子感激之状地对着围将过来的一众堂兄们做了个团团揖,丢下句场面话,拔脚便溜之大吉了。 萧畏这么一走,好戏自然也就没得看了,一众人等自也就这么各自散了去,只不过大家伙心里头却不免对此事充满了好奇之心,不少人都在揣摩着太子今日突然“雄起”的缘由何在,对于来年朝局的变化也就此多了几分的『迷』茫与疑『惑』。 “臣弟参见太子殿下。”明德殿的书房中,面对着黑沉着脸端坐在文案后的萧如海,萧畏一丝不苟地大礼参见着,语气诚恳万分,丝毫看不出有何不妥之处,哪怕萧畏先前因被太子故意刁难而在明德殿前傻站了近乎半个时辰。 “哼!”面对着萧畏的持礼甚恭,萧如海依旧余怒未消——在萧如海看来,先前萧畏在两仪殿的行为着实太伤了自个儿的面子了,这等没来由的黑锅铃萧如海怎么也咽不下那口气,若不是为了萧畏所言的那个可能整到诸皇子的科举案的话,萧如海早就下令将萧畏轰将出去了,可即便如此,萧如海也不打算如此轻易地便放过萧畏,这便冷冷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既不叫平身,也不赐坐,就这么任由萧畏躬身站着。 哈,你个小狗日的,还没完了啊,『奶』『奶』的,给你几分颜『色』,你小子就敢开染坊!萧畏也不是啥善茬,这一见萧如海的架子摆得如此之大,立马就来了气,心念电转之下,一皱眉,嘿嘿一笑道:“太子哥哥既然不待见小弟,那也好,左右天『色』已晚了,小弟就告辞了!”话音一落,也不管萧如海同意不同意,一转身,抬脚便向外而去。 “站住!”萧如海显然没想到萧畏居然说走就这么走了,先是一愣,接着勃然大怒了起来,猛地一拍桌子,大吼了一声,却不料萧畏压根儿就没理会,兀自不紧不慢地向外行了去,浑然跟没听到萧如海的怒吼一般。 “你,你……”萧如海被萧畏这等放肆的举动气得浑身颤抖不已,叉指着萧畏的背影,发着狠,张口想要下令将萧畏拿下,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没那个胆量,结巴了几声之后,突地想起了此番请萧畏前来的用心,不由地便没了脾气,再一看萧畏已转过了书房门口的屏风,登时便急了,再也顾不得啥太子的架势不架势的,紧赶着拔脚便追了出去,几个大步窜到了萧畏的身前,伸手一拦,苦着脸道:“九弟,尔怎地如此任『性』,哥哥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不致跟哥哥生分到如此田地罢?” 嘿,这小狗才请者不走打着走,真不愧是个废物!萧畏心里头恶狠狠地鄙夷了萧如海一番,可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哈哈大笑着道:“哥哥说哪的话,小弟其实也就是顺着哥哥的玩笑耍耍而已,哪会当了真了?”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来,屋里说去。”一听萧畏这话,萧如海松了口气之余,却也有着几分被戏耍的不甘,然则,心里头欲整治一帮子亲兄弟的念头到底还是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自是不愿再跟萧畏一般见识,这便干笑了两声,一摆手,比出了个请的手势。 “好,太子哥哥请。”萧畏本就不是真心要走,此时见萧如海服了软,自是顺坡下了驴,笑呵呵地也摆了下手,道了个请字,哥俩个并着肩又转回到了书房之中…… 第173章 挑唆的艺术(3) 第173章 挑唆的艺术(3) “九弟,这里已外人,有话但讲不妨,万事哥哥自会为尔撑腰!”哥俩个并肩返回了书房之后,萧如海很是客气地给萧畏赐了座,又令随侍的宦官们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屏退了左右之后,有些子急不可耐地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撑腰?扯淡罢,你小子此番的腰还能不能撑得直尚在两可之间呢,还说啥帮咱撑腰,也不怕风大折了舌头。萧畏压根儿就看不上萧如海的能耐,此番利用其来搅『乱』朝局,说到底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只不过是为了帮着沈青衣等人脱困罢了,并没指望着太子凭着此桩案子便能一举扭转乾坤,毕竟那哥几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哪有那么容易便能搞定的,说实话,也就是冲着萧如海这等成事不足败有余的本事,萧畏才会使出这么一招,否则的话,真要是太子彻底“雄起”,对于萧畏来说,有百害而一利,不过么,萧畏另有安排,也不怕事情会出大的意外,至于萧如海这么头蠢驴,姑且用用倒也不妨事,只不过钓鱼既然是钓鱼,总归得先钓起萧如海的兴致才行,故此,萧畏却也不急着分说,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碗,浅浅地饮上了一小口,笑呵呵地赞了一句道:“好茶,哥哥这茶好啊,小弟一口喝将下去,余香满怀不说,酒也醒了大半,好,着实是好!” 萧如海此时正满怀希望地等着萧畏揭开谜底,却没想到萧畏居然点评起茶的好坏来了,一时间竟有些子哭笑不得,可有了先前那一幕,萧如海也实是没胆子再跟萧畏发火,只得强按下心中的不满之情,陪着笑道:“此乃杭州所贡之秋茶,算不得上品,九弟若是喜欢,回头哥哥让奴才们包上一些,九弟带将回去,慢慢用着便是了,唔,九弟先前所言的‘科举’究竟是怎个说法,要知道抡元大典乃是朝廷选才之大事,断开不得玩笑的,九弟若是有消息,且说来与哥哥一听,万事总有个商量的余地罢。” “哈,多谢太子哥哥了,小弟还就喜欢秋茶的浓郁,真要是春茶,小弟还嫌其味薄了些,呵呵,哥哥有赐,小弟不敢不受,多谢太子哥哥了。”萧畏嘻嘻哈哈地道着谢,可就是不说科举之事,生生令萧如海憋得郁闷至极,却又发作不得,好容易等萧畏扯完了,也不待萧畏转开话题,截口便道:“旁的事须再议,九弟就说说今科有何不妥罢。”[ 嘿,这厮如此沉不住气,真是个阿斗,只怕王皇后的一番心血都得白费了。萧畏心里头感慨了一句,可脸上却『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萧如海,却始终没有开口言事。 “九弟放心,哥哥绝不会透『露』是九弟给孤消息的,这一条孤可以拿『性』命来作保!”眼瞅着萧畏半天不开口,萧如海心急之余,对于消息的重要程度自是更高看了三分,这便拍着胸脯发起了毒誓来。 对于政治动物来说,誓言这玩意儿就跟一个屁一般,丝毫没有半点的约束力,这一条萧畏自然是心中有数的,自是不会将萧如海的毒誓放在心中,然则不信归不信,要想利用萧如海,自然就不得不有所表示,这便一咬牙,做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道:“太子哥哥既然如此说了,小弟要是再藏着掖着,也就太小人了些,只是此事太过重大,万一出了岔子,须不是耍的。” “九弟放心,哥哥知晓轻重,断不会令九弟为难的,九弟有话尽管道来,一切自有哥哥为尔担着!”一听萧畏说得如此慎重,萧如海精神顿时为之一振,瞪圆了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萧畏,似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一般地保证道。 “好!冲着哥哥这句话,小弟便是死了也值了,这事情说来也是巧合,小弟今日偶尔出游,到了一处酒楼,赶巧遇到某些斯文败类打着某亲王的旗号四下招揽举子,言及若是不归顺,则要令其金榜名,嘿,小弟本不打算管这么些闲事,可转念一想,抡元之事乃是朝廷选材之要务,岂能容小人从中作祟,本想拿下那些个斯文败类,可又怕打草惊了蛇,万一要是反被蛇咬了,那后果可不是小弟能担得起的,也就只能忍隐了下来,本不待提起,万幸一切有太子哥哥在,断不会叫小人得了逞去,小弟当在太子哥哥麾下摇旗呐喊,还我朝堂之清静!”萧畏重重地点了下头,一口气将话全都倒了出来,其中的内情听得萧如海眼珠子都瞪得险些掉下地来。 “此话当真?”一想到能就此拿住诸皇子的痛脚,萧如海可就坐不住了,霍然而起,一双眼精光闪闪地死盯着萧畏,一字一顿地追问了一句道。 “小弟所言句句是实,断不敢虚言哄骗太子哥哥!”萧畏一副激昂之状地跳了起来,赌咒一般地回了一句。 “该死!”萧如海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但却并没有多说些甚子,低着头,在宽敞的书房里来回地踱着步,满脸子的焦躁之『色』,半晌之后,突地站住了脚,阴沉着脸看着萧畏道:“九弟可知何人在其中作的手脚?那些个斯文败类可有真名实姓么?” “太子哥哥,小弟不过是区区一郡王耳,怎敢过问这等大事,至于那些败类么,小弟也不知其名,只知道一姓刘,一姓王,至于样貌么,小弟也记得不是很牢,不过……”萧畏话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似乎在斟酌言辞一般,却半天没了下文。 “不过甚的,讲!”萧如海此时已是百般的不耐,见萧畏半天不吭气,登时恼火了起来,也不再顾忌萧畏的面子,挥了下手,冷哼了一下道。 嘿,小子,这就急了,就怕您老不急呢!眼瞅着萧如海将将就要发作了,萧畏不惊反喜,不为别的,只因鱼已咬了钩,剩下的事儿萧畏可就不想参与了,这便装作惶恐之状地站了起来道:“不过呢,据小弟所知,这些人等时常在有名望的士子周边转悠,据说鸿运客栈、三元酒楼便是这些人时常出没之处,若是能安排些人手,好生计划一下,生擒不难,一旦成擒,顺藤『摸』瓜也就是顺理成章之事了的。” “哦?鸿运客栈?三元酒楼?哼!”萧如海将这两个地点重复了一边,似要将其深深印入脑中一般,紧接着又咬了咬牙道:“九弟,尔既然知晓此事重大,可愿帮哥哥拿下这群狗才,其余诸事自有哥哥来办,如此可成?” 切,屁话不是?老子出手拿人,你小子坐享其成,还真美了你了!萧畏又不是傻子,哪会猜不出萧如海心里头那阴暗到了极点的心思——此事成了,那是他萧如海指挥若定的功劳,若是不成,萧畏岂不是就成了最佳的替罪之羊了么,这么点小心思萧畏哪会放在眼中,这便做出一副惶恐到了极点的样子道:“太子哥哥说笑了罢,这等事情小弟避都来不及,如何敢当之,小弟言尽于此,告辞,告辞!”话音一落,人已大步流星地出了书房的门,那动作之快,简直就跟落荒而逃也甚区别的,瞧得萧如海登时便傻了眼,待要出言挽留之际,萧畏早已跑得不见了人影,直气得萧如海不由地便破口咒骂了起来……夜已经很深了,新年的钟声也早已响过,大街小巷也已是一片寂静,唯有项王府一行人的脚步声兀自在空旷的街头来回地传响着,隐隐间还间杂着哼小曲的声音,不消说,那哼曲子的除了萧畏之外再旁人。 得意是不消说的事情,此番东宫之行萧畏算是将林崇明递过来的打狗棍转交到了萧如海的手中,至于萧如海打不打将下去,又或是如何打萧畏可就不打算管了,反正他就等着看戏而已,至于那方瑞等人的安危么,萧畏也已有了相关的安排,自也不怕那帮子堂兄敢『乱』来,事情既已告了个段落,事一身轻之下,萧畏自是得意得紧了些,左右车厢里也没旁人在,小曲儿不知不觉地也就哼上了,至于哼的究竟是啥曲目,其实他自个儿也不清楚,只因此时他的心思已转到了老太师林国栋的身上。 萧畏虽是第一次见到林国栋本人,可对其生平却是有些了解的,知晓林国栋乃是三朝元老了,其为官的资历比起舒雪城老爷子还要老上几分——舒雪城当初还是名举子的时候,林国栋便已经是吏部侍郎了,后头的官运也比舒雪城要高了不知多少,六部尚书全都当过,门生故吏满天下,在弘玄帝上台之前,这老头便已是内阁首辅大臣兼着吏部尚书的职,位高而权重,自弘玄帝上台以来,也颇受重用,内阁首辅又接着当了四年,直到年事已高,这才以太师之荣衔半隐退了下来,往日里虽不怎么参与朝政,可其影响力却不是一般的大,从今日其敢跟项王萧睿唱对手戏,便可知其人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害,然则其与项王府之间究竟有何瓜葛却不是萧畏所能知晓的了,对此,萧畏好奇之余,也有些子不算太妙的预感,总觉得其中的隐情怕是小不到哪去,或许跟当年自家老爹被迫荣养有关联。 “王爷,到家了。”就在萧畏想得有些子出神之际,车帘子边上传来了贴身仆人萧三的提醒声。 “嗯,知道了。”萧畏恶狠狠地伸了个懒腰,甩了甩手,一哈腰下了马车,还没等他站直了身子,眼光的余角已瞄见正院书房里听用的小书童萧雁急匆匆地行了过来,心头不由地便是一跳,正揣测间,却见萧雁紧赶着一躬身道:“王爷,老王爷请您一回来便到书房相见。” 厄,都这会儿了,老爷子还没睡?汗,看样子还真有麻烦了!萧畏一听此言,心里头“咯噔”了一下,也没再多说些甚子,只是点了下头,便即匆匆地行进了王府的大门,一路向正院书房赶了去…… 第174章 惊人之语 “孩儿见过父王。”萧畏一路急赶到了正院书房,入眼便见自家老爹独自一人正端坐在文案之后,手捧着本线装书,就着不算太明亮的灯笼之亮光,看得似乎有些子入了神,萧畏不敢怠慢,忙疾步走上前去,低声地见了个礼。 “嗯。”萧睿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却并没有将手中的书本放下,兀自看得津津有味,就这么让萧畏进退不得地站在了一旁。 汗,老爷子这究竟是搞个啥啊,也不看看这都几时了,还这么整,存心折磨人不是?晕死!萧畏等了老半天,也没见老爷子有所表示,肚子里不免开始叨咕了起来,可当着老爷子的面,就算有再多的委屈,也没他发作的地儿,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垂手站在了一旁。 “回来了?”良久之后,萧睿总算是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抬起了头来,面表情地问了一句。[ “回父王话,孩儿回来了。”一听老爷子见问,萧畏忙不迭地站了出来,躬着身子回答道。 “回来便好,太子可曾为难与尔?”老爷子眼皮跳了跳,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不动声『色』地问道。 嘿,您老这句话该反着问才是,咱是啥人,岂能被萧如海那厮为难了去!一想起临走之前所听到的萧如海暴跳如雷的咒骂声,萧畏便想狂笑一场,可当着自家老爹的面,哪怕再给萧畏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随便放肆,只能是乖巧地回答道:“回父王的话,孩儿一切都好。” “嗯,那就好。”萧老爷子细细地看了萧畏一阵,这才点了下头道:“若是有些不便之事,畏儿尽管说来,一切自由为父为尔做主。” 老爷子的话虽说得极为平和,可萧畏却感受到了内里那深深的『舔』犊之情,心中不由地便滚过一阵感动之情,紧赶着躬身应答道:“是,孩儿知道了。” “嗯。”萧老爷子颔了下首,颇为欣慰地道:“马政的事尔办得不错,若有碍难处,尽管开口,若是银两不称手,直接到账房支取便可。” “多谢父王,马政上的银两孩儿皆已筹谋好了,倒是需家中支用。”老爷子能开这么个口,着实令萧畏意想不到,然则萧畏虽爱财,却没打算从自个儿家里往外搬,左右马政不单不会亏钱,还能大有盈利,尤其是贩马这条线控制在手的情况下,每年光明正大地捞上百把万两绰绰有余的,不过么,萧畏还是很感激老爷子的厚爱的,这便紧赶着回答了一句。 “那就好,一晃如此多年过去了,尔如今也已封了王,又晋升朝堂之间,也算是成了才,为父也能稍感放心了些,可有几条尔须牢记在心。”萧老爷子对于萧畏的回答显然满意得很,向来严肃的脸上都因此『露』出了丝笑容,煞是和蔼地肯定了萧畏一番,不过很快便又板起了脸来,满脸子严肃状地道:“朝堂中有些人不可轻易招惹,似兵部尚书孙轩望、户部尚书李尧前、礼部尚书叶筌皆在此列,另,首辅裴明礼此人面善而心险,能不得罪,尽量不必与其有瓜葛,若是真绕不过去,就说与为父知晓,一切自由为父为尔做主。” “是,孩儿都记住了。”萧畏入朝尚不久,跟这些个内阁大佬尚未曾有过太多的交集,对这些极品大员也甚了解,此时听自家老爹说得如此慎重,自是不敢掉以轻心,这便紧赶着应承了下来。 “那好,天时已晚,去休息罢。”萧老爷子见状,点了点头,一挥手,示意萧畏自行退下。 “父王,孩儿尚有一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萧畏本已准备就此退出书房,可心中突地一动,却又站住了脚,恭敬地行了个礼,谨慎地问了一句。 “哦?说罢。”萧老爷子倒是没有拒绝,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父王,孩儿今日是第一次见到林老太师,对其素了解,只是不知为何,孩儿总感觉其人似与我项王府不对路,倘若将来有瓜葛,孩儿当如何应对为妥。”一见老爷子同意了自己的请求,萧畏紧赶着便将心中的疑问倒了出来。 萧畏此言一出,老爷子的脸『色』立马就是微微一变,眼中的厉芒一闪而过,良久都不曾开口,末了,也只是平淡地说道:“他的事尔不必理会,下去罢。” “是,父王,孩儿告退。”老爷子的神『色』变化萧畏自是尽收眼底,心知其中必有蹊跷,然则老爷子既然如此说了,萧畏自也就不敢再多问,忙躬身行了个礼,一转身,便要行出房去,却不料身后传来了老爷子的话语:“孙轩望与李尧前皆是林老太师门下,日久尔便知其中究竟,去罢。” 嗯哼,这两人皆跟老爷子不对付,敢情都是林老头的门下,靠了,看样子老林头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奶』『奶』的,不小心还真不成了!萧畏听得老爷子的交待,身子微微一僵,紧赶着转回了身来,再次躬身行了个礼,而后退出了房去。 “王爷。”萧畏刚退出房门,等候在一旁的贴身仆人萧三便紧赶着迎了过来,叫了一声之后,不由自主地便是接连几个哈欠,满脸子的昏昏欲睡之状。 “傻小子,不去睡觉,猫这做甚,去罢,本王用不着尔跟着。”萧畏先前急着见自家老爹,忘了吩咐萧三自去安歇,此时见其哈欠连连之状,不由地笑骂了一声。 “啊,是。”萧三跟着萧畏转悠了一整天了,到了此时早就困得不行了,这一听萧畏叫走,哪有不乐意的,紧赶着应答了一声,便要走人,可刚抬起脚,却又停了下来,满脸子疑『惑』地看着萧畏道:“王爷,那您呢?”[ “去,去,去,本王自有去处,尔只管睡尔的好了。”萧畏不耐烦地挥了下手,将萧三赶了回去,自个儿却有些子愣神地站住了脚,只因萧畏这才想起自己好像也没啥合适的去处了——此时天时已晚,回笙凝居怕是得将满屋子的丫环们全都吵醒,闹得大家伙都不得安宁,这显然不是萧畏想要的,去潇湘馆么,好像也有所不妥,这会儿也着实太迟了些,搅闹谁都不太好,犹豫了一阵子之后,索『性』向琴剑书院行了去,打算随便找间空置的房间猫上一宿,左右那儿空房间多的是,各种用具也不缺,倒也不怕受了凉,然则等萧畏踏进了琴剑书院的大门之际,却猛然发现一身白狐裘袍的林崇明端坐在前厅之中,正笑咪咪地瞅着自己,萧畏微微一愣,而后大步行了过去。 “林兄,孤可不是小旋子,似不用林兄守门罢?”诸事顺遂之下,萧畏的心情自然极好,这便笑嘻嘻地打趣了林崇明一句。 一听萧畏这话,林崇明的俊脸不由地便是一红,没好气地瞪了萧畏一眼,可惜萧畏显然不在乎,笑得更加诡异了几分,林崇明奈之下,也只好摇了摇头,不理会萧畏的疯话,正容道:“某闻王爷连夜去了东宫,想来是已挑起了太子殿下的兴致了罢,却不知太子殿下反应如何?” “哈哈,还真瞒不过林兄,不错,小王今夜是将棍子给了太子殿下,至于打不打将下去,小王可就不想管了,不过么,依小王看来,太子那厮没耐『性』,十有八九不会放过此番机会,开春之后,只怕有热闹看了,小王可是期待得紧了。”对于林崇明能猜到自己去东宫的真实用心,萧畏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哈哈大笑着将与太子交涉的情形详细地述说了一番。 “太子殿下怕是要倒大霉了,能不能过得此关尚在未定之天!”林崇明静静地听完了萧畏的陈述,默默地沉思了一阵子之后,面『色』凝重地下了个定论。 “嗯?这怎地可能?”萧畏没想到林崇明会如此说法,不由地便是一愣,而后惊疑不定地出言追问了一句——按萧畏的想法,此番太子是占了理的,手提着棍子,只要敲将下去,再怎么着也能敲二、六两位皇子一个七晕八素的,就算是那两位应对得当,不死也得被扒层皮下来,可到了林崇明的口中,居然是拿着棍子的太子要倒霉,这令萧畏怎么也想不明白。 “王爷只怕也难免搅入其中,须事先有所准备方好。”林崇明没有急着解释,反倒是语出更加惊人了几分。 “厄……”萧畏一听此言,自是彻底傻了眼,茫然不知问题出在何方,愣愣地看着林崇明,满脸皆是不信之『色』。 “开春之后,王爷不妨病上一场罢,待得事发之后再好不迟。”林崇明没管萧畏如何惊讶,直截了当地建议道。 病?那倒是没问题,左右马政署的事情再怎么着也得等到化雪之后才能正常运作起来,这段时日里的杂事虽多,可有叶不语盯着,却也出不了啥大碍,然则端端地闹上个病假,却不是萧畏所愿意的,这便皱着眉头道:“林兄有话还请明讲好了,本王实在是懒得费心思去猜谜了的。” 一见萧畏急了,林崇明不由地便笑了起来,好整以暇地伸了个懒腰,这才不紧不慢地说了四个字:“将计就计!” “嗯?”萧畏眉头一扬,轻吭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又抓不住核心之所在,一时间便想得有些子出了神…… 第175章 客栈血案(1) 第175章 客栈血案(1) 爆竹声声中,弘玄十七年的新春佳节很快就过去了,转眼间便已是近了元宵,肆虐了整整一冬的大雪总算是消停了下去,云开雾散,旭日当空,柔和的阳光普照着大地,雪虽未化,可憋了一冬的人们却已是迫不及待地涌上了街头,挥汗如雨之情形随处可见,吵吵嚷嚷之声甚嚣尘上,好一派繁华大都市之景象,只是在这等繁华之下,却并非天下太平,恰恰相反,不知有多少的阴谋诡计就在这繁华的掩盖下,正悄然地进行着,也不知道有多少肮脏的勾当正在中都城的各个角落里上演着,你方唱罢我登场,又怎个热闹了得,这不,鸿运客栈里又闹腾上了。 “方兄,沈兄,尔等这是何苦呢,刘某人最后再给尔等一个机会,再要辞,那可就休怪刘某人不给面子了,万一出了甚事,只怕不好相看了,还是听刘某一个劝,谨慎些的好,不就是去见见我家主人么,又少不得尔等一块肉,但去又何妨?” “方慎行,沈青衣,尔等休要不识抬举,若再啰噪,小心尔等的小命!” 鸿运客栈的院子里,曾出现在三元客栈里的那两名文士领着十数名壮汉将方沈二人团团围住,一唱红脸,一唱白脸地劝说着,威『逼』利诱之下,十八般武艺全都使了出来,引来了客栈内外众多的闲人围观。[ 面对着刘、陈两人的比比紧『逼』,沈青衣只是默默地站立着,面『色』坦然,宛若不曾听到此二人的威胁一般,可方瑞却已是面『色』铁青,显然被气得不轻,只不过重压之下,却也不敢强抗,只能是息事宁人地道:“刘兄,陈兄,尔等何苦强人所难,方某人素来懒散,实不堪用,你家主人的好意方某心领了,还请回去代方某多谢一声,方某不日便要回乡,仕途之道不入也罢。” “想走,没那么容易,嘿,方慎行,尔这不识抬举的东西,今日尔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儿郎们,上,将这两货拿下!”一听方瑞如此说法,那陈姓文士立马就暴跳了起来,叉指着方、沈二人大骂着便要下令一众手下拿人。 “且慢。”一众壮汉轰然应命之际,那刘姓文士却站了出来做起了好人,拦住了正要动手的手下,做出一副诚恳万分的样子道:“方兄,沈兄,尔等皆经世之大才,岂可埋没于斯哉,我辈之人习得文武艺,不就是为了投一明主么,二位不妨随刘某一行,见过我家主人,若是真不合意,再作定夺也不迟罢,二位以为如此可成?” 在刘、陈二人的胡搅蛮缠之下,方瑞纵是脾气再好,到了此时也是再也忍不住了,铁青着脸道:“刘伟,尔休要欺人太甚,此乃天子脚下,尔等竟敢如此胡为,可还有王法么?莫忘了方某乃是举人功名,岂能任尔欺凌,再要胡言,我等一道京兆府见官去!” “王法?见官?哈哈哈……”一听方瑞如此说法,陈姓文士狂笑了起来道:“方慎行,尔一个小小的举子也配谈王法,嘿嘿,实话告诉尔等,老子们在京师就是王法,不识抬举的东西,来啊,将这两货统统拿下!” 陈姓文士此言一出,围在四周的一众壮汉立马哄闹着向前围『逼』,一派准备动手拿人之架势,可就在此时,一阵刺耳的怪笑声却突然响了起来,紧接着一个面白须的中年人突兀地出现在院子中,怪笑连连地道:“桀,桀……,好笑,太好笑了,天子脚下,竟有人敢自称王法化身,桀,桀,桀,好大的胆子么,不知道‘死’字是如何写的么,嗯?” “老狗才,安敢在此放肆,来啊,将这老狗才一并拿下!”陈姓文士显然没想到有人敢来『插』手,此际见这中年人衣着普通得很,自是不怎么放在心上,骂了一嗓子,气势汹汹地下令拿人。 “找死!拿下!”那中年人一听陈姓文士的狂言,登时便大怒地变了脸,断喝了一嗓子,瞬间便有二十余名便装汉子从围观的人群中跃了出来,气势如虹地杀奔那些个包围着方、沈二人的一众壮汉们,光看那纵跃如飞的样子,便可知这二十余人皆是高手,少说也是六品以上的人物。 按理来说,这二十余名高手一出击,拿下那十几名地痞之类的货『色』应该是轻而易举之事,很显然,那名突如其来的中年汉子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下了令之后,也就施施然地站在了一旁,脸上满是得手的笑容,只可惜他似乎笑得早了一些,就在那二十余名高手跃起的电光火石之间,异变却突然发生了。 “杀!”围观的人丛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暴喝,紧接着数的暗器冲天而起,呼啸着向正跃在空中的那二十余高手席卷了过去,那一阵阵机簧的响动声明白误地显示了这些暗器赫然是用机关发『射』的强劲武器,那一道道暗器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乌黑的亮光,显然全是淬了毒的玩意儿。 “该死!”一见到暗器破空而起,那面白须的中年汉子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心知己方的行动必已是落入了对方的算计之中,大急之下,大喝了一声,一个闪身,欺近了刘、陈两名文士的身旁,打算先拿下此二人以作人质之用。 中年汉子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算盘也打得很响,只可惜还是落到了空处,没等他递出招式,就见陈姓文人诡异地一笑,同样一闪身,不退反进地欺进了中年汉子的防御圈内,双掌一个交错之下,掌风呼啸如怒涛一般轰鸣地印向了中年汉子的胸膛,下手毫不容情,竟是要一招取了中年汉子的『性』命。 高手,绝对的高手!陈姓文士一出手,中年汉子的瞳孔便猛地收缩了起来,心神狂颤不已,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个猥琐的文士竟然会是二品高手,尽管他自己也同样是二品,可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法抵挡得住对方的全力狂攻,生死存亡之际,中年汉子不得不拼命了! “啊……”中年汉子大吼了一声,双拳猛地击出,全力以赴地迎上了当胸袭来的双掌,但听“嘭,嘭”地两声爆响过后,陈姓文士固然被震退了三步,可中年汉子却更是不济,被生生击得倒飞了数丈开外,重重地撞击在院墙上,这才停住了身形,面『色』一白,一大口鲜血已是喷涌了出来,整个人竟萎靡了下来,形容如厉鬼一般。 中年汉子一个照面之下吃了大亏,而那些跃在空中的二十余名高手也没能讨得了好,一众人等的注意力本就集中在那十数名地痞身上,压根儿就没想到围观的人丛中竟会有如此多的埋伏,再加上此时人在空中,既处闪躲,也法腾挪,只能是全力施展手中的各式兵刃,拼命地格挡来袭的暗器,怎奈这些暗器来得太突然,也太快了些,加之密度又大,纵使一众人等皆是高手,却也法做到全部挡将下来,但听“噗嗤”之声大作间,可怜跃起的二十余名高手纷纷惨叫着坠下了地来,真能毫发损地躲过了暗器袭击的仅仅只有五人,至于其他人不是已死于非命,便是倒在地上狂呼『乱』滚,场面之凄惨叫人目不忍睹。 “杀人啦,杀人啦!”不少前来看热闹的闲人全都被这惨烈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直到不知何人狂喊了一嗓子之后,闲人们这才惊醒了过来,一个个大呼小叫地赶紧逃出了客栈,疯狂地撒腿四散逃了去,场面混『乱』已极。 “大胆狂徒,竟敢袭杀东宫侍卫,尔等要造反不成!”中年汉子在刚才那一记硬碰中已是受了重伤,口中的鲜血不停地顺着嘴角往下滴落,此时见己方的人马几乎丧失殆尽,而围将过来的敌人则少说也有三十人之多,泰半皆是高手,自知已力杀出重围,这便伸手抹了把嘴角的鲜血,咬牙切齿地喝问了一句,只可惜气息不稳之下,这么句话显『露』出了其『色』厉内荏的本质。 “造反?哈哈哈,严公公说得太对了,是尔等奉了东宫之命要谋逆,某等只是出手阻拦尔等的谋逆不道罢了,嘿嘿,严公公,您老还是自裁了罢,好歹还能留个全尸,若是要在下动手,那可就不好相看了。”陈姓汉子显然早就认出了那中年汉子的真实身份,此时见其搬出了东宫的招牌,却一点都不在乎,哈哈大笑了起来,用看死人的眼光看着严公公,语气轻浮地戏谑着。 “放屁,尔等贼子光天化日之下威胁赶考之士子,公然袭杀我东宫侍卫,罪不容恕,便是你家主子齐王也断难逃脱王法制裁!”严公公自忖必死,索『性』将心一横,破口大骂了起来。[ “啧啧,好大的罪名啊,呵呵,某等可是担待不起的,据某所知,严公公奉了东宫之命强行要赶考士子归顺,一言不合之下,悍然率人袭杀士子,却不料那士子竟是高手,双方互拼之下,同归于尽,唔,严公公身上还带着东宫之密令,好,很好!”面对着严公公的威胁,陈姓文士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嘻嘻哈哈地调侃了严公公一番,丝毫不在意严公公拖延时间的打算。 “你……,血口喷人,这般掩耳盗铃之行径岂能蒙蔽天下人之耳目!”严公公气急之下,叉指着陈姓文士,哆嗦地喝问着。 “呵呵,那就不劳严公公『操』心了,死人是不会有烦恼的,严公公还是早死早投胎罢,动手。”陈姓文士毫不在意地说着,突地击出一掌,击向身边正傻愣愣地呆看着的刘姓文士,但听“喀嚓”一声脆响,刘姓文士的头盖骨竟被这一掌打得个粉碎,连吭都没吭出一声,便已软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外围的二十余名高手也毫不客气地纷纷出手,不但将剩余的五名东宫侍卫一一斩杀当场,便是原先跟随着刘姓文士的那些个地痞也一幸免,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严公公不由地为之一愣,待要想逃,陈姓文士已杀到了近前。 “死罢!”陈姓文士一声断喝,一掌击向了严公公的胸膛。 完了!眼瞅着这一掌势如奔雷,已力再战的严公公心里头只绕过一个念头,万念俱灰地闭上了眼,便是连抵抗之心都没有了…… 第176章 客栈血案(2) 第176章 客栈血案(2) 高手相较,一线之差便是天堑,更遑论此时严公公已是重伤之身,再要强战,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除了徒增痛苦之外,压根儿就法摆脱死亡的命运,故此,面对着陈姓文士的这绝杀一掌,严公公已丝毫的抵抗之意,甚至闭上了双眼,就只求得一个痛快了,当然了,人之将死,不免还是存了一丝的侥幸,严公公的心里头同样有着些微弱的期盼,指望着奇迹能从天而降。 奇迹会发生么?答案是——会!就在陈姓文士狞笑着准备给严公公来个一掌毙命的当口上,突然察觉到一股锐利匹的杀机从后头袭击而来,背心处的寒『毛』不由地便乍立而起,心一慌,顾不得再出掌击杀严公公,疯狂地一扭腰,强自转过了身来,双掌如轮般挥动着,数的掌影将周身护得个严严实实地,然则却没见到预想中来袭的敌人,正自惊疑不定间,却听一声冷哼在院墙外响了起来,声虽不大,可传到陈姓文士的耳边却已是如九天雷霆般轰响,震得其耳膜欲穿,身形一晃之下,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憋不住便喷了出来。 陈姓文士面『色』狂变,顾不得许多,慌『乱』地向后一跃,退到了远处,惊怒地望着声音起处,一双眼瞪的浑圆,似欲将厚实的墙体看穿一般,双掌团在胸前,全神戒备着,可等了良久,也不曾见来人出现,陈姓文士不得不状着胆子出言询问道:“哪位前辈在此?在下陈东方有礼了,还请前辈出来一见。” 陈姓文士此言说得颇为恭敬,当然了,他也不得不恭敬,来人仅凭一声冷哼便可令自个儿身受重创,这等人物又岂是他一个区区二品人物可以轻慢得了的,只不过他的恭谦对于来者似乎一点效用都没有,但听墙后传来了一声的断喝:“滚!”,声如雷霆般爆烈,这一回不单是陈姓文士被震得身形不稳,其所带来的手下也全都东倒西歪地摇摇欲坠,倒是严公公与被突如其来的血案惊呆了的方瑞与沈青衣毫所觉,很显然,来人对内力的控制力已是妙到了毫巅。[ “撤!”虽再次被来人的断喝声震动了内腑,可陈东方悬在嗓子眼的心却是放了下来,知晓对方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在,自是不敢再多耽搁,甚至连场面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紧赶着挥手喝了一嗓子,便领着一众手下灰溜溜地撤出了早已空一人的客栈。 “哪位前辈在此,洒家严有德有礼了。”死里逃生的严公公见陈东方等人已逃得不见了踪影,这才惊魂稍定,也学着陈东方先前的举动,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拱手为礼地问了一句,这一回倒是有了反应,却见人影接连闪动间,数名侍卫装扮的大汉簇拥着一名俊朗的青年已出现在了墙头上。 “萧……,啊不,荥阳王,怎地是您?”一见到来者,严有德大吃了一惊之下,话便脱口而出了,眼神里满是惊疑之意,不光是怀疑萧畏出现在此地的用心,更怀疑先前那出手的高人之去向——严有德好歹也是二品高手,尽管是刚刚踏入二品的线,虽不算绝顶人物,可眼光却是极高的,在他看来,那名能仅凭冷哼便重创了陈东方的人就算不是宗师级高手,也绝对差不太远了,自然不可能是萧畏这么个后生小辈——就算萧畏近来武功进展神速,要想正面击败陈东方或许不难,可要想仅凭声音便重创陈东方,那是压根儿没可能的事情,一想起有这么个绝顶高手藏在暗处,严有德又如何能轻松得起来。 萧畏自然是一早就到了的,不过么,出声惊退了陈东方的确实不是萧畏,而是萧畏缠着骗着哄来的雷虎,至于他为何会在此地出现,自然是有原因的,可却没必要跟严有德这么个宦官去多作解释,此时听得严有德发问,萧畏仅仅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摆了下手道:“严公公,此地不宜久留,您老还是赶紧回宫去好了。” “啊,是,是,是”萧畏开了口,严有德下意识地便应承了下来,然则转念一想,却又顿住了脚,看了看满地狼藉的尸体,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王爷,此事,唔,此事若是没个交代,太子殿下若是问起,老奴怕是不好回答啊,还请王爷指点则个。” 呵,这老阉狗还真是个狡猾的主儿!萧畏一听严有德的话,便知晓这厮是打算赖上自己了,不过么,萧畏倒也没生气,更没有与其计较一番的打算,而是笑着点了下头道:“严公公请放心,本王自会给太子哥哥一个交待,尔即刻回东宫,就说本王随后便到,让太子哥哥稍候片刻,在本王到前,切莫妄动,以免招惹祸端,言尽于此,严公公走好。” “啊,这……”一听萧畏如此说法,严有德不由地愣了一下,待要再问,可一见萧畏的脸上已『露』出了不悦的神『色』,自是不敢再多啰噪,躬身行了礼,纵身而起,跃出了院门,径自转回东宫去了。 “二位兄台,小弟来迟一步,叫二位仁兄受惊吓了,皆小弟之过也,还请见谅则个。”萧畏压根儿就没去理会严有德的离开,一闪身,人已跃下了墙头,几个大步走到看傻了眼的方、沈二人身前,笑呵呵地拱手为礼道。 “不敢,不敢,我等能脱此厄难,皆蒙王爷出手搭救,方某人在此多谢王爷高义了。”方瑞虽算是见识多广之辈,可毕竟是个文士,哪曾见识过这等血腥比的厮杀场面,若不是意志力惊人,只怕早就吓晕过去了,此时也不过是在强撑着罢了,一张脸煞白不说,腿脚也在不听使唤地打着颤,待得见萧畏上前打招呼,这才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紧赶着出言道谢了起来,只是往日里温和的嗓音此际已是浑然变了调,嘶哑得紧了些。 “王爷可有用到沈某人之处,还请明言好了。”相比于方瑞的举止失态,沈青衣显然沉着了许多,虽同样是脸『色』惨白,可声线却依旧显得沉稳比,躬身行了个礼,一双眼紧盯着萧畏,煞是平静地开口道。 嗯哼,沈青衣果然是个人物!萧畏对沈青衣本就相当看好,此时见其在生死大关面前依旧能沉得住气,自是更高看了几分,这便笑着还了个礼道:“沈兄,方兄,此地不宜久留,且随小王暂避一、二,有话到了车上再详谈不迟。” “也好,就依王爷安排,沈某并意见。”沈青衣略一沉『吟』,倒也没有拒绝萧畏的安排,与方瑞一道由萧畏带来的王府侍卫们簇拥着便离开了血腥现场,与萧畏同乘一辆马车向城西的“唐记商号”赶了去。 “小王知晓二位兄台心中必定满是疑问,那就请随意好了,本王当知不言。”马车缓缓地向前驶着,车厢中,萧畏面带微笑地看着沈、方二人,一脸子诚恳地说道。 沈、方二人都是智谋之辈,饱读诗书之人物,自然知晓此事非同小可,十有八九是牵涉到了夺嫡之争,原本心里头就颇多揣测的,只是不敢轻易说出罢了,这会儿见萧畏如此说法,二人心中的疑虑自是更深了几分,互视了一番之后,谁都没有先开口,而萧畏也不着急,笑眯眯地靠在马车厢上,静静地等候着。 “王爷可是一早便知晓此事定然会发生?”沉默了良久之后,沈青衣率先开了口。 “不错,只不过此事并非出自小王的安排。”萧畏没有否认,笑着点了点头,直承其事之余,也提出了个问题道:“依沈兄看来,此事若是小王不『插』手,接下来该会是如何个进展法?” 一听萧畏提出了这么个问题,沈青衣的面『色』不由地便黯淡了下来,只因他知晓从今日起,他若是不投向萧畏的话,只怕天下虽大,也他容身的地方了,毕竟论是东宫还是诸皇子都不可能留下他沈青衣这么个知情人存于世间,更别提甚子金榜题名了的,当然了,若是萧畏肯出手摆平这一切的话,却又另当别论了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若是他沈青衣的回答不能令萧畏满意的话,很难说萧畏还会不会愿意费如此大的劲去按下此等大事了的。 “此事重大,本非沈某一介书生可以妄言,既然王爷有问,沈某也不敢不言。”沈青衣细细地思量了一番之后,慎重地开口道:“依沈某看来,若是王爷不出面,接下来当是那伙强人尽杀在场之人,而后布置假现场,伪造东宫之人行凶之状,再夹塞上一些或许算得上确实的证据,而后通过收买办案之人,由其口泄漏出此案所谓的‘真相’,再由诸方势力暗中鼓动进京赶考之士子群起抗议,公车上书之下,纵使太子殿下有百口也难辨清真伪,众口铄金之余,圣上恐难庇护得太子殿下周全,重罚怕是不免,即便不因此废黜太子,只怕声名扫地之下,太子储君之位亦不长久也,诸有心之辈自可从容部署,以谋青云之路,此皆沈某书生之言,若有谬处,还请王爷指点为荷。” 呵呵,好一个沈青衣,厉害,果然厉害,仅凭着不多的线索,居然能猜到如此多的内幕,所言虽不全中,可也八九不离十了,好样的!自打除夕那夜林崇明出言提点之后,萧畏便用足了心思,随时在注意着那哥几个的一举一动,怕的便是这帮家伙暗中串联一气,给立功心切的太子来个狠的——太子是该被废黜,可却不该在此时,理由么,说起来很简单,萧畏此时在朝局中尚未立稳脚跟,还需要太子这个蠢货来吸引诸皇子的注意力,否则的话,真要是让萧如涛与萧如浩其中的一人进了东宫,事情可就不好玩了,至少不利于萧畏稳扎稳打的原定计划,而这正是萧畏要出手坏了诸皇子好事的根由之所在,再者,人才难得,萧畏也有心趁此机会将沈青衣等人收罗到手下,这也是萧畏顺势而为的一个理由,当然了,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足为外人道哉,萧畏自是不会跟沈、方二人透了底,这便笑着鼓了下掌道:“沈兄所言高论也,小王实可评议处,罢了,此事至此算是告一个段落了,二位兄台只管在小王处温书备考好了,其余诸事就交由小王来办罢。”话音一落,便即起了身,也没管二人是何反应,一哈腰便已出了马车。[ “王……”方瑞心思显然不如沈青衣那般敏锐,没想到萧畏说走就走了,刚想问一下萧畏将如何安置自己二人,可话方才出口,却被沈青衣拦了下来。 “沈兄,您……”待得萧畏走后,方瑞忍了片刻,实在是忍不住了,面『色』微红地看着沈青衣便要发问。 “嗯。”沈青衣没有给方瑞出言的机会,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眼中精光闪烁间,人已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177章 虚实并用(1) 第177章 虚实并用(1) “混帐,该死,狗奴才!” 东宫明德殿中,满面狰狞的太子萧如海一边愤怒地骂着,一边可着劲地狂抽着严有德的耳光,“噼里啪啦”的耳光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个不停,吓得侍候在一旁的宫女侍卫们站都站不稳了,全都哆嗦地跪满了一地。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可怜严有德虽是堂堂二品高手,可在萧如海的魔掌之下,却又哪敢躲避,更别说反抗了,只能是硬挺着,任由萧如海抽打个不停,一张原本苍白的脸已是肿得跟猪头一般,五颜六『色』地,跟开了染坊一般,可还不敢有怨言,只能是嘶哑地求着饶。 “你个狗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成,本宫要你这等废物何用,废物,蠢才!”萧如海的身子骨本就虚弱,打了这么一会儿,气息已是喘得跟牛似地,可兀自不解气,飞起一脚将严有德踹倒在地,躬着身子大喘了几口气之后,跺着脚大吼道:“来人,快来人,备软辇,本宫要进宫面圣!”[ “殿下,使不得啊,殿下,万万不可啊!”一听萧如海要进宫,原本躺在地上装死的严有德一骨碌便滚了起来,膝行了几步,拦住了萧如海的去路,拼命地磕着头,高声哀求道:“殿下,荥阳王有交待,请殿下切莫妄动名啊,殿下,此事重大,您还是等荥阳王到后再做商议罢,殿下,老奴求您了……” “放屁!本宫打死你这狗奴才!”严有德不提萧畏还好,一提之下,萧如海更是火冒三丈——此番行事本就是根据萧畏的情报作的部署,可结果呢,事情没办成不说,反倒折了二十余位高手侍卫,这些人可都是萧如海好不容易才找来的,要知道萧如海虽是太子,身份尊贵,可行动上却远不及诸皇子那么便当,要想收罗人才也没诸皇子那么便利,这么些高手可都是萧如海用金钱喂饱了的死士,如今倒好,一股脑地全都死了个干净,这倒也罢了,问题是如此多的侍卫死在了鸿鹄客栈里,若是没个说法的话,御史台那头不上章才怪了,遇到这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萧如海哪能不气急败坏,这一切的一切,萧如海可是全都诿罪到了萧畏的头上,此时严有德居然还敢拿萧畏的话来说事,又岂不令萧如海气急攻心的,这一怒之下,挥起老拳,对着严有德便是一顿狂殴,打得严有德满地『乱』滚不已。 “启禀殿下,荥阳王在宫外求见。”就在严有德的惨叫声中,一名小宦官畏畏缩缩地行进了大殿,使劲地咽了口唾沫,用颤抖的声音禀报道。 “嗯?”正狂殴着严有德的萧如海一听萧畏这个罪魁祸首到了,立马跳了起来,暂时放过了倒霉的严有德,眼珠子一瞪,怒视着那名小宦官,咬着牙,从喉咙间挤出了丝野兽般的嘶吼地道:“尔再说一遍!” “启,启禀,殿,殿下,荥阳王,啊,不,萧,萧畏,到,到了宫,宫门外,啊,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不关奴婢的事啊。”那名小宦官被萧如海的凶恶吓得浑身直哆嗦,前头还结结巴巴地禀报着,到了末了已是哭喊着趴倒在地,高声地求起了饶来,唯恐萧如海将怒气发作到自个儿的身上。 “哼!”萧如海没有理会那名小宦官的哭嚎,也没管躺到在地呻『吟』着的严有德,焦躁地在大殿里疾步地来回走动着,良久之后,这才臭着脸对那名可怜兮兮的小宦官吼道:“叫那混帐行子滚进来,滚,还不快去,等死么!” “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去,这就去!”萧如海这么一发话,那名小宦官顿时如蒙大赦般地跳了起来,胡『乱』地应答了几句,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大殿,自去宣召萧畏不提。 “该死,杀千刀的,本宫跟尔等没完!”萧如海在大殿中来回地踱着步,口中怒骂连连,只是谁也不清楚他骂的究竟是萧畏呢,还是那群胆大包天的皇子们。 东宫永春门前,萧畏悠闲地站着,脸上满是惬意的微笑,丝毫不因等候了良久而有所介意,宛若此番就是来东宫玩耍一般,压根儿就看不出半点的紧张之『色』,哪怕是瞅见了那名前去传信的小宦官面『色』苍白如纸地跑了来,萧畏也不曾动过一下。 “王,王爷,太,太子殿下请,请您入宫觐见。”那名小宦官跑得急了些,又被萧如海的怒气吓得不轻,这会儿气喘得不成样子,一见到萧畏的面,连喘口气都顾不上,紧赶着便结结巴巴地宣了太子的谕令。 “有劳王公公了。”萧畏很是客气地回了一句,手一抬,借着擦身而过的当口,将一张百两的银票顺势便塞进了小宦官的衣袖之中。 萧畏一向赏钱大方,这一条满天下都知晓,可对于那名小宦官来说,却是第一次收到如此重的赏,手『摸』着那张叠将起来的银票子,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看向萧畏背影的目光也不免复杂了许多,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紧赶着追上了正缓步前行的萧畏,低声地说道:“王爷,殿下正在气头上,您看……” 生气了?哈,正常得很,平白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就那厮的小心眼,岂能不发作,呵呵,有趣,很有趣!萧畏心中一乐,很想放声狂笑上一回,只不过此时场合不对,却也只能乐在自个儿心里头了,这便微笑着对那名小宦官点了下头道:“王公公有心了,本王知矣。”话音一落,也不再多言,笑呵呵地便行进了宫中,一路逍遥地进了明德殿的大门,入眼便见萧如海叉腰站在殿中,正怒目凝视着自个儿。 “臣弟参见太子哥哥。”萧畏丝毫不因萧如海的怒气而有所失态,微笑地走上前去,一躬到底,大礼参见了一番。 “小九啊小九,好你个小九,你还有脸来见本宫,你,你,你真要气死本宫不成,你说,你说,这事情为何会闹到如此田地,嗯?”萧如海压根儿就没理会萧畏的行礼,手指着萧畏,怒吼了起来,那等暴跳如雷的样子只差没跳起来给萧畏一顿老拳了。 切,他娘的废物,找老子发火有个屁用,有种你小子提刀找哥几个算账去得了。萧畏心里头暗自鄙夷了萧如海一番,不过脸上却装出一派冤枉比的委屈状,苦着脸道:“太子哥哥这是说哪的话,小弟实不成有对不起哥哥处,此番要不是小弟得信后出击及时,太子哥哥别说找小弟发火了,此时怕是已被群臣围攻了才对。” “你放屁!本宫缉拿威胁士子之鼠辈难道还错了不成?本宫占着理,便是到了父皇面前本宫也须担忧,怎么?小九,尔这是打算跟本宫胡搅蛮缠了么,嗯?”萧如海一听萧畏叫屈,立马一蹦三丈高地『乱』嚷嚷了起来。 “唉,太子哥哥,理是这么个理,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外人却是不知,真要是事情闹大发了,太子哥哥便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啊。”萧畏双手一摊,面『色』沉重地开口道:“太子哥哥须知,若不是小弟赶了去,此时某些人已栽赃在太子哥哥身上喽,真要是如此,如今天下举子云集于京,有心人稍一挑唆,必然是公车上书之事重现,再加上群臣一上本章,哥哥将如何自辩,又将如何自处呢?” “啊,这……”萧如海虽不算绝顶聪明之辈,可毕竟不是傻子,一听萧畏如此说法,不由地便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狂呼侥幸之余,却又陡然间升起了一丝将诸皇子一网打尽的野望,略一呆愣之后,紧赶着道:“九弟所言甚是,此番多亏了九弟及时赶到,好,本宫错怪九弟了,然,如今贼子真面目已败『露』,九弟可愿跟哥哥一道上本,将此事之真相大白于天下,若能得九弟援手,哥哥当有重谢!”[ 蠢才就是蠢才,到了如今还在做此等美梦,就这么点能耐,又岂是人君之望,迟早都是被废的料!萧畏一听萧如海到了此时还存着趁机灭掉诸皇子的心思,心中自是暗骂不已,很显然,萧畏自是不可能跟着萧如海去瞎折腾的,这便叹了口气道:“太子哥哥,并非小弟不愿援手,而是此事断成功之可能,强自要闹,不单不能见效,反倒有大难矣!” “嗯?此话怎讲?”萧如海愣了愣,实是想不明白问题的关键之所在,眉头一皱,话便脱口而出了。 萧畏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东张西望了起来,那等样子落到萧如海的眼中,登时又令其愣住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满脸不耐地对着侍卫在殿中的一众人等一挥手,断喝道:“尔等全都退下!” “是,奴婢遵命。”侍候在一旁的诸人早就被萧如海的暴虐给吓坏了,只不过是因着职责在身,不敢擅自离开罢了,这一听萧如海下了令,自是全都暗自松了口气,各自躬身应了诺,全都退出了大殿,只留下哥两个单独奏对…… 第178章 虚实并用(2) 第178章 虚实并用(2) “九弟,如今只有你我兄弟在了,有甚子话就敞开来说罢。”待得一众宫女宦官们退下之后,萧如海强自压住心头的烦躁之情,憋出了丝难看到了极点的笑容,尽力作出一副和蔼的样子出言追问道。 得,小九又变成九弟了?哈,这厮还真是个实用主义者!萧畏被萧如海脸上那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很很地恶心了一把,险险些就此狂呕了起来,心里头暗骂了一句,可脸上却作出了一副感激的样子道:“太子哥哥,非是臣弟不想说,而是此事着实非同小可啊,若是有所泄『露』,臣弟的身家『性』命怕都得不保,还望太子哥哥体谅则个。” “九弟放心,有甚事哥哥一并担着,断不会委屈了九弟的,莫非九弟信不过哥哥么,嗯?”一听萧畏说得如此严重,萧如海立马兴奋了起来,恨不得立马便套出萧畏心中的秘密,这便气宇轩昂状地放出了豪言,宛若他真有生杀予夺之大权一般。 信?屁!谁要是信了你,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的!这一见萧如海玩起了胸口碎大石的把戏,萧畏很有些子哭笑不得的感觉,不过么,却也懒得跟萧如海多计较,脸『色』故意变了几变,而后一咬牙,做出了副毅然决然的样子道:“好,太子哥哥既如此说了,那臣弟便将实情倒出来好了。”[ “九弟请说,哥哥听着便是了。”一听萧畏终于肯说了,萧如海自是大喜过望,紧赶着说了一句。 “好叫太子哥哥知晓,此番布局陷害哥哥的不单有二哥,便是其他哥哥也全都参与其中,此时此刻诸位哥哥可都派了人聚在了二哥府上,就等着太子哥哥去告御状了的。”萧畏重重地点了下头,咬了咬牙,像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般费劲地说道。 “什么?这帮混球安敢如此?本宫断饶尔等不得,哼,好胆,本宫这就找父皇分说去,本宫就不信黑的还能变白不成,九弟,尔与孤一道去,只管实话实说便可,一切有哥哥为你做主!”一听诸皇子居然联手陷害自己,萧如海先是一惊,而后恼羞成怒地跳了起来,高声嚷嚷地要去见驾。 “使不得啊,万万使不得啊,哥哥听臣弟一句劝,倘若真是如此行事,当坠人毂中矣!”萧畏满脸子慌『乱』之『色』地摆着手劝说道。 “放屁,孤行事磊落,可昭日月,何惧贼子胡为,此事断不能就这么算了。”萧如海虽对诸皇子联手之势感到心惊,可并不以为自己便处在了下风,哪肯听萧畏的劝解,咒骂了一句之后,咬着唇,看着萧畏道:“九弟,那两名涉案之举子如今既已落入尔手,那便是证据,纵使打御前官司,我等也有稳胜之把握,且看那群混球如何辩解!” 哟嗬,这货不傻么,还知道讲证据了?萧畏之所以前来东宫,正是为了保住沈、方二人的前程,否则的话,压根儿就用不着如此费劲地跟萧如海玩游戏,大可坐山观虎斗,左右太子手中一点证据都没有,压根儿就奈何诸皇子不得,就算官司打到了御驾前,也是个不了了之的局面,只不过如此一来,沈、方二人的前程尽废不说,人也得成了被通缉的黑户,这可不是萧畏想要的结果——在萧畏的计划中,沈、方等人可不是用来当谋士的,而是用于朝廷之上为官,以增强自己在朝廷中的势力的,自然不可能让萧如海如此胡『乱』行事,当然乐,在来东宫之前,萧畏便已预计到了萧如海的反应,这会儿见萧如海果然提到了此事,自是不会有丝毫的慌『乱』,这便苦着脸回答道:“哥哥说的倒是正理,只是……,哎,真要是如此做,只怕不单哥哥,便是臣弟都得陷进某些人等的毂中矣!” “嗯?此话怎讲?”一听萧畏如此说法,萧如海满脸子的不信状,瞪着眼珠子追问道。 “哥哥可知京兆府尹崔颢是谁的人?”萧畏不答反问道。 “这个……”萧如海愣了住了,一来是不明白萧畏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何在,二者也确实是不清楚崔颢究竟投向了哪位皇子,可有一条他是清楚的,那便是崔颢不是他萧如海的人。 “据臣弟所知,崔府尹如今可是二哥的座上客了,臣弟听说其刚将其次女送进了二哥府中,似乎还很得二哥的欢心。”萧畏没等萧如海反应过来,便即自顾自地解说着。 “好狗才,其心当诛!”萧如海一听之下,登时便怒了,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之后,又接着追问道:“那又如何?” “唉,臣弟来前便已得到线报,那崔府尹已亲自率人封了鸿鹄客栈,任何人不得出入,不过么,‘金龙帮’的人倒是进去了不少,至于做甚子勾当,臣弟可就不敢妄自猜测了。”萧畏含含糊糊地回答道。 “嗯?九弟是说那狗才胆敢伪造现场不成?”萧如海到底不是傻瓜,脑筋转了转,倒也想明白了萧畏所要表达的意思,额头上立马就见了汗,惊疑不定地看着萧畏,不敢置信地问道。 如此明显的事情还有甚可解释的,也就萧如海这等样人才会对铁一般的事实加以怀疑,对于这么个傻问题,萧畏压根儿就懒得回答,只是耸了下肩头,任由萧如海自己去猜测。 “混帐,该死!狗才!”萧如海见状,立马破口大骂了起来,好一阵粗口狂暴之后,突地精神一振,大手一挥道:“九弟不必担心,但有那两名举子在手,本宫有母后、方尚书帮衬着,这场官司断不会输了去!” 萧畏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太子哥哥此言误矣,所谓孤证不立,两名举子人微言轻,纵使作证,亦难令人信服,况且对方既已有备,自是当有对策,真要硬碰硬,吃亏怕是难免,一旦事有不谐,众口烁金之下,大事休矣!” “那……莫非你我兄弟就这么坐看诸贼子『乱』政不成?”萧如海虽咽不下吃了亏的那口气,可也不是不分轻重的傻瓜,自是知晓一旦打起了御前官司,赢了还好,真要是输了的话,他太子的宝座便极有可能保不住,只不过到底还是不甘心吃上这么个大亏,这便眼一瞪,有些子『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句。 “太子哥哥莫急,臣弟倒是有一法可解,所谓引而不发,敌反自『乱』,若是我等不动声『色』之下,对方不知我等底牌何在,自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是全力戒备,久后必有疏漏,到那时,再来上个雷霆一击,当可毕其功于一役,这便是欲擒故纵之策也,哥哥以为如何?”萧畏早就算计好了萧如海的所有反应,此时见其『露』出了怯弱的本质,紧赶着便进言道。 “欲擒故纵?”萧如海本质上是个懦弱之辈,一向不擅与人争斗,此番之所以好勇斗狠了一回,说到底还是被诸皇子给『逼』急了,属狗急跳墙之举罢了,这一听萧畏如此分析,知道事不可为之下,其实早已打了退堂鼓,只不过是因着此番吃亏过大,不甘心而已,再一听萧畏似乎有依附自个儿的意思在内,心态倒也平衡了不老少,只是还是有所不甘,这便沉『吟』着不肯就此点头认输,而萧畏也不着急,只是垂手站在一旁,任由萧如海思索个够。[ “九弟,此事重大,哥哥尚需与方尚书商议一下……”萧如海思索了好一阵子之后,还是有些子犹豫不决,这便想将一众心腹手下全都召来商议一番。 “太子哥哥,此事万万不可!君不密丧其国,臣不密丧其身,若是哥哥定要弄得尽人皆知,那就请恕臣弟不参与其事了,告辞!”萧畏不待萧如海将话说完,立马截口抢过了话头,毫不含糊地表示了反对,话音一落,作势便要走。 “九弟且慢。”一见萧畏负气要走,萧如海登时便有些子着了慌,忙不迭地抢上前去,拦住了萧畏的去路,佯怒地叱责道:“九弟怎地如此『性』急,好歹让哥哥将话说完不是?既然九弟以为此事当密,那便密好了,可若是那帮贼子趁势发难又当如何?” “哥哥教训的是,臣弟『性』子燥了些,叫哥哥见笑了,呵呵,至于那帮贼子么,哥哥若是信得过,便交由小弟处置好了,断不会让他们有甚可趁之机的,哥哥尽管放心便是了。”一听萧如海有了低头自认吃亏的意思在,萧畏自是紧赶着趁热打铁道。 “这……,也罢,就依九弟罢,若是事有不谐,还望九弟及早来报与哥哥知晓,万事自有哥哥为尔撑腰,九弟尽管放心施为好了。”萧如海迟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萧畏的意见。 “那好,事不宜迟,臣弟即刻便去办了此事,断不负哥哥之厚望,臣弟告辞了。”萧畏见太子这头已基本安抚住了,自是不想再多啰噪,一脸子慎重地打了保票,急匆匆地便离开了明德殿,自行出宫去了。 “来人,来人!”送走了萧畏之后,萧如海在空一人的大殿中来回地踱着步,可越想就越觉得不踏实,这便吼叫了起来,声音凄厉至极,一众侍候在大殿门口的宫女宦官们尽自被萧如海的吼声吓得哆嗦不已,可却人敢违抗其之命令,一众人等皆胆战心惊地涌进了殿中,稀里哗啦地跪满了一地。 “宣吏部尚书方敏武即刻进宫来见,快去!”萧如海冷冷地扫了眼跪在脚下的一众人等,嘶哑着嗓音吼了起来,声音里透着几分的激动,几分的杀意,还有几分的决绝之意…… 第179章 虚张声势(1) 第179章 虚张声势(1) “萧畏这小贼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殿下上当矣!”户部本就在皇城外不远处,方敏武自是到得很快,一听完萧如海的介绍,脸『色』立马就耷拉了下来,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光看着萧如海,默默了良久之后,这才叹了口气道。 “啊,这,这,这是从何说起?”萧如海一听此言,登时有如凉水浇头一般,心都凉了半截,满脸子惊疑不定之『色』地看着方敏武,结结巴巴地追问道。 废物终归是废物!望着萧如海那张惊慌失措的脸,方敏武很有种暴起将其狠狠捶打一番的冲动,只可惜想归想,做却是不能如此去做的,方敏武也就只能在心里头痛骂一番了事。说实话,方敏武之所以在诸多皇子中选中萧如海,并不完全是因着萧如海那赫赫的太子身份,更不是因萧如海本身的才干有多了得,恰恰相反,方敏武看中的正是萧如海的能与懦弱,简而言之,就是好控制罢了,可却没想到这个一向废物到了极点的萧如海此番居然起了如此大野心,竟想着一网打尽所有皇子,简直是异想天开到了极点!本来么,起了这等心本就已是十二万分的不该,偏生这厮竟还跟萧畏那个明摆着靠不住的小贼相勾搭,真可谓是蠢到了极致,然则最令方敏武恼火的却不是这些表面上的理由,而是其此番所作所为居然事先没有跟自己打声招呼,直到事情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这才急吼吼地让自己来擦屁股,这令方敏武气在心头,却又不好当面发作,脸『色』自然就难看到了极点,那默不作声的阴沉状吓得萧如海手足措地直搓手,额头上的汗水滚滚直下。 “方尚书,这该如何是好,本宫,本宫心已大『乱』,方尚书您,您可要帮着本宫啊,若不成,本宫这就进宫找母后去!”萧如海显然被方敏武的沉默吓坏了,心慌之下,立马有些个语伦次了起来。[ “殿下莫慌,此事尚有挽回之余地。”方敏武虽痛恨萧如海的自作主张,却不能坐看其再度胡『乱』行事,真要是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治之地步,不单太子要倒霉,便是他方敏武只怕也得跟着吃挂落,此时见萧如海已是彻底『迷』『乱』了,方敏武暗叹了口气,轻摇着头,出言劝解了一句。 “啊,方尚书可是有办法解得此局么?孤一切尽听方尚书之言,绝不敢有违。”一听方敏武终于开了口,萧如海如蒙大赦一般地伸袖擦了擦满头满脸的汗水,胡『乱』地应承着,那狼狈的样子,哪有半分太子的尊崇,简直跟个要饭的小乞丐相差不多了。 “而今之计唯有一个字——等!”方敏武语气坚决地回答道。 “等?可……,那……”萧如海显然没想到方敏武给出的答案竟然会是这样,登时便茫然了,瞪圆了眼,结结巴巴了半晌,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殿下明鉴,如今主动权不在我手,强要行事只会自『乱』阵脚,断益处可言,若是老臣料得不差的话,萧畏这小贼参与其事必有其图谋,想来是要火中取粟,该是看中了那两名举子的能耐,十有八九是打算将那二人收拢门下,既如此,其必然会尽心去抹平此事,以这小贼的能耐,该有几分把握才是,殿下姑且等着好了。”方敏武虽痛恨萧如海的自作聪明,可还是不敢任其任『性』下去,这便出言解说了一番。 “原来如此,可恶,萧畏这厮竟敢欺瞒于孤,当诛,当诛!”听方敏武这么一解释,萧如海这才明白萧畏如此积极地斡旋此事的根由所在,不由地有种受了愚弄之后的羞恼,气得浑身直打哆嗦,咬着牙关嘶吼道:“方尚书,本宫断不与小九干休,此事本宫豁出去了,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大家都别想落下好来!” “殿下慎言,若如是,请恕老臣不敢参预。”方敏武怕的便是萧如海破罐破摔,真要是萧如海如此胡『乱』行事,方敏武宁可舍弃了萧如海,也绝不会跟着其这么胡闹下去,这便板起了脸,喝了一声。 “孤,孤……,哎!”一听方敏武不肯支持自己的行动,萧如海立马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摊软了下来,勾着头,软塌塌地坐在大位上生着闷气。 “殿下莫要如此沮丧,事情尚大有可为之处。”方敏武扶持了萧如海多年,毕竟舍不得多年的心血就这么白费了,此时见萧如海万念俱灰之状,不得不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尽量温和地劝说道:“此番诸王处心积虑要构陷殿下,耗费必然不小,又岂肯轻易收手,倘若萧畏与诸王法谈拢,势必要另起风波,一旦如此,萧畏那小贼唯有投向殿下,一并联手反击,事情纵使闹大,却也妨,即便是萧畏能与诸王达成共识,双方也必生嫌隙,殿下只消静候时机,稍加挑拨,不愁萧畏那小贼不去找诸王的麻烦,待得他们斗将起来,殿下再从旁煽煽风,未尝不能坐收渔人之利。” “方尚书所言甚是,孤知道该如何做了。”萧如海尽管依旧心有不甘,可此时此刻却也找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只能是点着头应承了下来,原本萎靡的精神状态却并未因此好上多少,那等颓废的样子,瞧得方敏武心中直来气,可也懒得再多说些甚子,这便闭上了眼,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了……天已过了午时,日头却不算烈,暖烘烘的阳光照在人身上,给人一种柔和的惬意之感,这不,端坐在棋盘前的萧如涛似乎就很享受这等惬意,手中悠闲地把玩着一枚白玉雕成的棋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正陷入了长考中的萧如浩,一派风轻云淡之状,反观萧如浩却是满面凝重,眉头微锁,拈在手中的那枚黑棋都已被汗水浸润得有些子黏糊,却迟迟没有将棋子落下盘面。 “禀殿下,荥阳王来了。”就在萧如浩长考之际,齐王府的管家急匆匆地从后花园的照壁转了出来,疾步走到萧如涛的身旁,低声地禀报道。 “哦?果然来了。”萧如涛眉头一扬,嘴角边『露』出了丝淡淡的微笑,似乎对萧畏的到来早有预感一般。 “二哥高明,这局棋小弟输了。”萧如浩这步棋长考已有半个多时辰了,在这期间,听到萧畏半道杀出,解救了必死疑的严有德时,萧如浩没有丝毫的反应;听到萧畏赶赴东宫的消息,萧如浩也依旧不曾抬过头,可此番听到萧畏已到了齐王府之际,萧如浩终于抬起了头来,哈哈一笑,随意地将手中的那枚棋子往棋盘上一丢,耸了下肩头,很是干脆地认了输。 “六弟客气了,此局尤在混沌之间,再下下去,为兄也不见得便能占得先机,便算是平手好了。”萧如涛并没有理会管家的禀报,而是指点着棋盘,微笑着评起了棋来,至于萧畏的到来,萧如涛却宛若丝毫不放在心上一般,便提都懒得去提上一下。 “二哥客气了,小弟本就不擅此道,于算计间能耐有限,才下到此局面,小弟已是头昏眼花,力不能支矣,惭愧,惭愧!”萧如涛不提萧畏来访的事儿,萧如浩自然也同样绝口不说,笑呵呵地就棋论棋,可话里却隐藏着旁的意思在内,那便是此番事情他萧如浩不参与了,剩下的事情就由萧如涛说了算便成。 萧如涛本就是个心细如发之辈,自是听得懂萧如浩话里的潜台词,心中立马有些子恼火了起来,要知道此番联手本是萧如浩提出来的,可到了真正出手的时候,萧如浩也就只是打打边鼓而已,如今事情闹大了,萧如浩却想着置身事外,这等事情萧如涛又怎能忍受得了,不过么,萧如涛更清楚的是——在这么个微妙的当口上,绝不是内斗之时,真要是哥两个自己闹将起来,得利的只能是猫在宫里头『舔』伤口的太子,当然了,要萧如涛就这么轻易地放萧如浩逃之夭夭显然也是不可能之事,这其中的平衡点自是不好把握,萧如涛不得不谨慎,再谨慎,这便微微地笑着,却没有急着开口言事。 萧如涛不开口,萧如浩自也不愿轻易出言,实际上,早在得知萧畏悍然出手阻拦此事之时,萧如浩便已萌生了退意,只因他看得比萧如涛透彻,也更清楚萧畏究竟有多狠,更知晓己方所有的布局只怕已被萧畏掌握在手,就算不是全盘,至少关键点何在是瞒不过萧畏的,从内心的潜意识来说,萧如浩百般不愿跟萧畏当面冲突,如今事情既然已法按原定的路子走,萧如浩自是筹谋起了退路来,先前下棋时,他大半的心思也都放在了这上头,此时以棋论事,便是隐晦地表明了自个儿的态度,至于成不成,萧如浩也不太放在心上,左右此番他也就仅仅只是吹鼓手而已,就算要算总账,也算不到他萧如浩的头上,他自然有不急的理由在。 兄弟俩各怀心思之下,自是谁都不愿轻易开口,后花园里的气氛立马诡异了起来,只苦了前来禀报的齐王府管家一人,站也不是,退又不得,更不敢出言搅扰,只能是手足措地站在一旁,那满头满脸的汗水显示了其究竟有多狼狈…… 第180章 虚张声势(2) 第180章 虚张声势(2) 沉默复沉默,诡异的气氛所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到了末了,已是如山般沉重,身为当事人的两位亲王此际各有心思,却也不觉得有多难熬,可站在一旁侍候着的棋童侍卫们却已是渐有不支,脸『色』为之煞白者不知凡几。 “殿下,荥阳王……”前来禀报的老管家大汗淋漓之下,终于支撑不住了,不得不提心吊胆地站了出来,小声地提点了一句,可话尚未说完,一见萧如涛的眉头已然皱起,吃了一惊之下,话便只说了半截子。 “六弟,小九既然来了,不妨就与为兄一道去见见可好?”萧如涛并没有朝老管家发火,而是笑呵呵地看着萧如浩,淡淡地问了一句道。 “也罢,九弟来一趟也不容易,见上一面也不可。”萧如浩虽满心不想在这等时分去见萧畏,可萧如涛已开了口,就算再不情愿萧如浩也只能应承了下来,脸『色』虽平静依旧,可眼神里却飞快地闪过一丝隐晦的懊丧。[ “呵呵,那好,小九脾气大,真要是惹急了,怕是不好相看,六弟请罢。”一听萧如浩同意了自个儿的提议,萧如涛便笑了,站将起来,潇洒地抖了抖宽大的袖子,摆了个请的手势道。 “好,那就一道走罢。”萧如浩见事已至此,索『性』也就放开了,同样是笑呵呵地起了身,与萧如涛一道并着肩说说笑笑地往大门外行了去……靠,老二、老八这两个混球架子还真她『奶』『奶』的大,竟敢让老子在这大门口吃风沙,够狠,下回撞到老子手心里,有尔等的好看!萧畏风尘仆仆地从东宫赶到了齐王府,可这都已在门口足足等了近半个时辰了,也没见那哥俩个『露』面,可把萧畏给郁闷得够呛,偏生还没处抱怨去,谁让他想要将沈、方二人收罗门下来着,这回被人晾在一旁,也就只能是在心里头发发狠,却半点脾气都发不得——别看萧畏在太子面前山吹海侃地,似乎诸皇子所有的动向全都在其掌握之中一般,其实那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实际上,萧畏仅仅只是通过不多的内线了解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又派人紧盯住了沈、方二人,这才有了先前半道劫杀的一幕,至于诸皇子的具体动态么,萧畏所知其实并不算多,也就是知晓萧如涛与萧如浩凑在了一块,萧如义与萧如鹰则是分头坐镇“金龙帮”与“金钱帮”,随时准备发动各自已收买的举子起来闹事而已,至于他们的具体部署萧畏却并不完全知晓,在这等状况之下,萧畏此番前来齐王府依旧打的是虚张声势的那一套,故此,在没见到两位正主儿之前,萧畏还真没敢随便『乱』发脾气。 “哟,九弟来了,呵呵,让九弟大老远跑了来,皆为兄之过也,海涵,海涵。”就在萧畏百聊赖地胡思『乱』想之际,二、六两位皇子终于出现了,但见萧如涛疾步走下府门前的台阶,满脸是笑地跟萧畏打了个招呼,而萧如浩则是冲着萧畏抱拳行了个礼,点了下头,却并没有多说些甚子。 嘿,好小子,一见面就给咱扎刺来了,算你狠!萧畏多精明的个人,哪会听不出萧如涛那笑语里的讥讽之意,心里头不由地便暗骂了一句,可也没怎么往心里头去,毕竟此番萧如涛费了老鼻子的劲才将太子那傻冒钓上了钩,却被萧畏横『插』一杠子给搅合了,是该好生愤怒上一回的,这也属人之常情么,真要是萧如涛半点都不介意的话,该担心的人怕就得是萧畏自个儿了。 “嘿嘿,二哥说哪的话,小弟本就一跑腿的命,想不辛苦也难喽,呵呵,二哥很忙么?若真是很忙,那小弟改日再来好了,左右太子哥哥那头还有个约,小弟就先去东宫转转也成。”萧畏虽不怎么在意萧如涛的讥讽,不过么,话锋上却是不愿弱了半分,同样是笑呵呵地反讽了回去。 “九弟这张嘴啊,还真是不肯饶人,得,得,得,算为兄怕了你了,来,走,进屋里叙话去。”萧如涛表面上笑容满脸,其实心里头对萧畏的横生枝节已是极度不满,这才会一见面便给萧畏来了个讥讽,可没想到萧畏居然硬邦邦地顶了回来,登时便被狠狠地噎了一下,很想就此跟萧畏翻了脸了事,可到了底儿还是没那个勇气,毕竟如今那两名至关重要的举子还扣在萧畏的手上,虽说萧如涛早已有了预案,就算事情闹大发了,也不会伤及根本,然则名声却不免要受影响,这可不是一向爱惜羽『毛』的萧如涛所愿意接受的结果,这一见萧畏提起要再次去东宫,萧如涛尽自气恼万分,却也不敢就这么让萧畏走了人,只好摇头笑骂了一声,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萧畏进府再说。 “九弟,你我兄弟难得聚在一起,今日当得一醉方休方作得数!”相比于萧如涛的难受,萧如浩却是相对轻松了许多,只不过他一来是不愿跟萧畏交恶,二来么,事到如今,他心里头也已起了息事宁人的打算,自是不愿看到萧畏真与萧如涛闹僵了,这便笑着走了过去,就着着萧如涛的话头附和了一句道。 正所谓麻秆打狼两头害怕,萧畏也不愿跟这两位当红皇子彻底闹翻了脸,不但是为了沈、方二人的前程考虑,更重要的是萧畏本就打着坐山观虎斗的主张,却不是要自个儿跳下去勇斗老虎,能有个台阶下,萧畏自然不会拧着硬抗,这便哈哈一笑道:“八哥不说还好,这一说,小弟的酒虫可就被勾上来了,今日可得好生敲敲二哥的竹杠,酒不够不算完!” “好说,好说,为兄处旁的没有,酒却是管够,二位贤弟府中谈去!”萧如涛本正揣测着萧畏的来意,这一听萧畏闹着要喝酒,似乎有着彼此和解的意思在内,心中一动,大体上明了了萧畏的心思,心情大定之下,自也放声大笑了起来,一拂大袖子,陪着两位弟弟说说笑笑着便进了前院厅堂,吩咐摆酒宴款待二人,自有一众仆役忙着将各『色』酒食依次呈了上来,兄弟三人各自落了座,闲聊了良久,却一人开口去提今日所发生的那桩血案。 兄弟三人都是表里不一的家伙,一个比一个能装,也全都是海量之辈,这老酒喝着,闲话聊着,时而是街头巷尾的趣事,时而文坛笑料,要不就是天南地北之特『色』,侃了大半个时辰了,话题都不带重样的,气氛倒是融洽得很,若是不知情的外人一看,一准以为这三兄弟好得能同穿一条裤子了,实际呢,哥三个都在拼着命地开动着脑筋思索着如何在不着行迹的情况下,『摸』清对方的底牌,可惜大家伙都是属狐狸的,闹了半天,也没见谁当成了猎人,各自都在暗自叫苦不迭,可表面上却依旧是你亲我热地粘乎着,好一场闹剧似的宴饮。 靠了,这两小子都如此沉得住气,这回可不好玩了!萧畏口中嘻嘻哈哈地瞎侃着,可心里头却不免犯起了叨咕,很想将事情挑开了来说,可惜却不能如此去做,毕竟面前这两位都是心机深沉之辈,可不是萧如海那等废物,一个不小心之下,万一要是被这两位给算计了,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可总这么拖拉下去显然也不是个法子,眼瞅着酒坛子都已换了俩了,还没扯到正题上,萧畏心里头已是老大的不耐了。 他『奶』『奶』的,不玩了,左右老子就是来蒙人的,蒙了再说了!萧畏心里头一发狠,也就懒得再跟两位皇子多兜圈子了,将手中端着的酒樽往桌子上重重一搁,发出“咚”的一声脆响,登时便将正侃得起劲的两位皇子吓了一大跳,还没等这二位出言询问个究竟呢,萧畏已是嘿嘿一笑道:“好叫二位哥哥得知,小弟先前刚从东宫里出来,哈,今日可算是见到太子哥哥发火的样子,长见识喽,呵呵。” 与萧畏一样,二、六两位皇子也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此时见萧畏总算是揭开了盖子,各自皆精神为之一振,对视了一眼之后,由着萧如涛笑呵呵地出言询问道:“哦?这倒是稀罕事,却不知太子殿下缘何生气至斯?” 缘何?嘿,这问题你会不知道才怪了,娘的,老二这小子还真是不好搞!萧畏肚子里暗骂了一句,可脸上却『露』出了凝重的神『色』,长叹了一声道:“不好说啊,唉,一言难尽喽。” “九弟就别卖关子了,这不是吊人胃口么,该罚酒三樽!”左右大家伙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听萧畏如此说法,萧如浩自也就配合着演了下去,闹哄着要灌萧畏的酒。 “嘿,成,喝就喝!”萧畏倒是爽快得很,自斟自酌地便连饮了三大樽,而后惬意地打了个酒嗝,一副将醉未醉的样子摇晃了下脑袋,含含糊糊地道:“这事情说起来可就话长了,太子哥哥今日吃了个大苦头,幸好还算是抓住某些人的痛脚,小弟刚去之际,正闹腾着要去面圣告御状呢,哈,御前官司啊,多有趣的事儿,小弟可是期盼得紧了。” 萧畏此言一出,两位皇子的耳朵立马就竖起来了,都等着萧畏接着说下文,可惜萧畏竟不说了,光顾着打酒嗝,这一打还就没完没了了,闹得两位皇子起鸡皮疙瘩之余,恨不得将萧畏痛扁上一番,好生拷问一下太子那厮究竟有何打算,可惜想归想,做却是不敢如此做,哥俩个奈之下,脸『色』立马有些子不好相看了起来…… 第181章 摆平二王 政治这玩意儿向来没有友情之说,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夺嫡路上更是步步惊险,稍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之结局,只要能达成青云直上的目的,没有什么是不可为的,哪怕前一刻还是打生打死的不共戴天之仇敌,可后一秒,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携手并肩而战却也属寻常之事,就宛若齐、宁二王年前刚因“虎头帮”之『乱』恶斗了一场,可转眼间却又携起手来共同给太子下套一般,这就是政治,所谓对错,有的只是利益的纠葛,从这个意义来说,二、六两位皇子不得不对萧畏可能跟太子联手而有所担忧,哪怕萧畏与太子间似乎矛盾重重、冲突不断,可在天大的利益面前,那些不过都是浮云罢了,所谓的仇恨压根儿就不值得一提。 鸿鹄客栈的血案在常人眼里已是惊天大案,可对于齐、宁二王来说,却算不得甚子,比起后头尚潜藏着的手段来,这不过仅仅只是道开胃菜罢了,当然了,此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危险『性』,事情可大可小,而究竟是大还是小,其关键不在吃了大亏的太子身上,而是在萧畏的手心里头捏着,哪怕两位皇子早已有了计较,即便是事情闹大发了,也伤不了各自的根基,然则灰头土脸一回却是免不了的事情,故此,对于萧畏借酒装疯之举动,两位皇子暗自都恨得牙根发痒,可因着避嫌之故,却又不敢轻易出言追问个明白,只得面面相觑地陪着笑,那份憋屈就别提有多难受了的。 “九弟所言甚是有趣,却不知这御前官司又将从何打起?”萧如涛到底涉入较深,身上所担着的责任也比萧如浩来得重,自是没可能似萧如浩那般沉得住气,好不容易等萧畏那一连串没完没了的酒嗝消停了下去,抓住了个空子,便笑咪咪地追问了一句道。 哈,老二这厮终于沉不住气了,嘿,来菜了!萧畏一听萧如涛开了口,心中暗自一乐,可却并没打算立马便回答萧如涛的问话,而是哈哈一笑,伸手挠了挠头,一脸子腼腆的笑容地道:“二哥,小弟想向您要两个人,不知二哥肯割爱否?”[ “嗯?”萧如涛正满怀心思地要套萧畏的话呢,压根儿就没想到萧畏却当面要起了人来,不由地便愣住了,一时间也猜不透萧畏的用心所在,这便疑『惑』地看了萧畏一眼,很是谨慎地开口道:“九弟何出此言,但凡哥哥有的,九弟要用便用罢,客气如此,可就生分了。” 萧如涛这话说得可谓是滴水不漏——但凡有的?那有还是没有,不就是凭萧如涛说了算么,进退自如之下,丝毫不惧萧畏耍小心眼儿,这里头的猫腻萧畏自是心里头有数,可也不去点破,笑呵呵地拱手谢道:“多谢二哥抬爱了,啊,对了,八哥,小弟也打算从您那儿讨个人,八哥不会舍不得罢?” 萧如浩于鸿鹄客栈一案虽有牵连,可毕竟涉入不算太深,心情自是比萧如涛要轻松上了许多,这会儿本打着看热闹的心思,却没想到萧畏话锋一转,竟绕到了自个儿的头上,心神顿时为之一凛,飞快地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把柄捏在萧畏的手中,然则却依旧不敢太过放松,同样是谨慎地回了一句道:“但凡九弟要的,哥哥想尽了法子也得帮衬着才是。” 得,这两家伙都他娘的鬼精灵,嘿,一个比一个狡猾!萧畏早就知晓面前这两位不好对付,此时见二人话都说得漂亮比,可内里却都藏着机锋,不由地便暗骂了一句,可脸上却洋溢着感激的神『色』,哈哈大笑着道:“好,二位哥哥如此慷慨,小弟就先谢过了,唔,小弟向二哥要的便是沈青衣、方瑞二人,至于向八哥要的人么,就一个——西门恨,嘿嘿,小弟看这三人顺眼得紧,打算好生栽培一二,以二位兄长之胸襟,该不会跟小弟抢人罢?”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可萧畏倒好,这等当面要人的举动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地给二王难堪了,饶是齐、宁二王都是城府极深之辈,却也被萧畏这句话搅得心情大坏,可偏生还不好发作,毕竟这三人如今都已落到了萧畏的手中,真要是把萧畏给惹急了,就这小子那等横『性』子,闹不好还真有可能与太子沆瀣一气,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即便二王有后手备着,却也未必架得住萧畏这个二愣子瞎搞,到了头来,大家伙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给还是不给,这可就是个要命的问题了,倒不是那三个举子本身有多重要,说实话,这三人虽说都能算是人才,可即便是此番中了进士,哪怕是中了状元,说到底,在短时期内对朝局的大势压根儿就不会有多少的影响力,原因很简单,即便是状元郎,也只能是从翰林做起,没个三年五载的熬资历,连个上朝听政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影响到朝局大势了,若从这个角度来说,将人给了萧畏也不可,毕竟大胤皇朝文武之道皆昌盛得很,似沈方等人一般有文采的士子并不算太过稀罕,真要找,还是能找到不少的,麻烦的是沈、方二人恰恰就是鸿鹄客栈一案的关键『性』人物,在没『摸』清萧畏的底牌之前,二王又岂敢随随便便就答应下来,可真要说不给么,万一萧畏这小子发了横,却又不是耍的,左右为难之下,二王不约而同地全都闭紧了嘴。 “怎么?二位哥哥不肯赏小弟一个脸么?”二王都沉默了下去,可萧畏却没打算就此放过,笑脸突地便耷拉了下来,满脸子不悦状地吭了一声。 “九弟说笑了,不就是几个举子么,看九弟紧张的,人呢,确实不在哥哥手中,既然九弟看中了,哥哥绝不会跟九弟争的,二哥您说是罢?”一见萧畏有要发飙的趋势,本就不打算跟萧畏交恶的萧如浩立马笑着解说了一番,顺便帮着萧畏挤兑了萧如涛一把。 萧如涛是诸皇子中个『性』最坚忍的一个,一向深藏不『露』,哪怕是面对着萧畏的步步紧『逼』,他虽凝重,却也仅仅只是担心,但并不惧怕,可被萧如浩这么一挤兑,萧如涛却是有些子抗不住了,真要是萧如浩在这等时分反戈一击的话,他萧如涛还真有可能就此被彻底葬送了进去——萧如浩乃是“同谋”,知晓的内情实在是太多了,若是其真起了此等机心,来个杀敌一万,自损三千的话,萧如涛只怕就将在劫难逃,一念及此,萧如涛浑身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暗自后悔不该听了萧如浩的挑唆,如此急躁地要赶太子下台,心念电转之下,飞快地下了个决断,紧赶着便笑了起来道:“不错,此言有理,九弟既然看中了人,为兄岂有相争之理,此事往后休要再提。” “多谢二位哥哥抬爱。”萧畏一听二王先后应承了自己的要求,心情自是大好,这便真心实意地对着二王拱了拱手,谢了一句。 “罢了,些许小事耳,你我兄弟还用得着这般谢来谢去不成。”既然已答应了萧畏的要求,萧如涛自也就放开了,这便哈哈一笑,似毫不介意一般地问道:“九弟先前所言太子殿下要找人麻烦又是怎个说法,哥哥好奇得很,九弟不妨说将出来,搏个乐子也好。” “哈,这事说来好笑,太子哥哥在那儿大发雷霆,小弟也就只说了一句话,太子哥哥也就偃旗息鼓了,如今已是风平浪静,再波涛矣!”萧畏诡异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卖了个关子。 “哦?还有这事,九弟倒是好本事,却不知九弟都说了些甚动听之语,且说来听听可成?”萧如涛一听此事已了,心情立马平复了下来,可好奇心却又起了,愣是想不明白萧畏究竟是如何以一句话打动太子那小肚鸡肠之辈的。 ”嘿嘿,二位哥哥真想知道?”萧畏狡诘地一笑,一派将关子卖到底的架势,引得齐、宁二王皆笑骂不已地催促着,直到吊足了二王的胃口之后,萧畏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呵呵,小弟其实还真就只说了一句话,那便是——人被狗咬了,莫非定要咬回来不成?哈哈,就这么句话,太子哥哥立马就没了脾气了。” 萧畏此言一出,哥俩个的脸『色』立马就黑了下来,饶是二王『性』子再好,被人当面骂成了狗,自也不可能不生气的,问题是偏生还发作不得——真要是就此回嘴,那岂不是不打自招地自认是咬人的狗么,可怜二王就这么白吃了个哑巴亏,还不得不赶紧地哈哈大笑起来,以掩饰自个儿的失态,只是那笑声里的苦涩之意跟黄连怕都有得一比了。 “二位哥哥事忙,小弟就不多打搅了,告辞,告辞!”眼瞅着事情已了,萧畏自也懒得跟这两位心机深沉的家伙多套近乎,趁着二王笑声刚落的当口,站将起来,嘻嘻哈哈地丢下句场面话,拍拍屁股便走了人,只苦了两位忙乎了半天却一所得的亲王不得不紧赶着去忙乎擦屁股的后续事宜…… 第182章 收拢三士 “夫子云:吾道一以贯之,何解?曾子曰:忠恕而已,可乎?某深以为然也,是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此道之根本也,我辈行事当遵此圭皋,贫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林兄以为何如哉?” “善,然此非道,理耳,大道为本,理为表征,大道不变,而理常有异,墨子曰:仁,而荀子曰:惩,何故?各得表征耳,皆非大道,道存乎心,此心即本心,赤子之心耳。” 城西“唐记商号”的一个院子里,林崇明与西门恨正就道之根本所在进行着一场问难,双方皆辩才,你来我往,引经据典地好不热闹,至于沈、方二人则甚少开口,仅偶尔为双方之精彩言论叫好,神情虽平静,可眉宇间却依旧满是掩饰不住的愁绪。 愁是自然之事,西门恨未曾经历过客栈里的那场血腥之凶杀,也不清楚事情究竟已严峻到何等地步,自是尚有闲心与林崇明坐而论道,然则沈、方二人却是此闲情,虽说养气的功夫深,不怎么溢之言表,可各自的心中忧虑万千却是不争之事实,毕竟卷入的可是最为情的夺嫡之争,以二人目下之身份地位,哪堪承受,尽管萧畏已做出了保证,可二人依旧不敢放下心来,再者,纵使此番能过得了关,委身于萧畏麾下是否值当也是二人不得不关切之所在,种种顾虑之下,二人不免便显得有些子拘谨了起来。[ “诸位兄台坐而论道,不亦悠闲乎?”就在林崇明与西门恨问难不休之际,一声爽朗的话音响起,满身酒气的萧畏从厅堂前的屏风转了出来,脸『色』虽红嫩,可带着浓浓的疲惫之『色』,一双眼也已是微微发红。 “参见王爷。”一见到萧畏走了进来,众人皆站了起来,各自行礼不迭,所不同的是林、沈、方三人皆是持礼甚恭,而西门恨却显得勉强了许多,概因西门恨往日里没少听闻萧畏的荒唐事儿,此番又是在莫名其妙之际被“请”到了“唐记商号”,虽经沈、方二人作了些含糊的解释,可内心里还是大为不快的,否则的话,也不会故意跟前来作陪的林崇明就道与理问难不休,这会儿见萧畏一身的酒气难闻得紧,自是更为不满了三分,只不过碍于主客之道,不得不行礼罢了,这礼行得勉强些也就难免了的。 “诸位兄台不必如此,小王向来不好虚礼,还都请坐下罢。”萧畏跑来跑去地忙活了一整天,跟诸皇子几番较量下来,饶是其身子骨强健,到了这会儿也已是累得不行了,这便随意地摆了下来,客套了几句,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林崇明是早就熟悉了萧畏的『性』子的,这一听萧畏叫坐,自是没多客气,笑了笑,顺势便落了座,沈、方二人心思不宁之下,却是不敢随便落座,口中虽应了诺,可人却恭敬地站到了一旁,倒是西门恨心情不爽之下,板着脸便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那副神情也着实太过明显了些,登时便令萧畏不免有些子愕然,眼珠子一转,大体上想明白了西门恨的怨气何在,这便笑着对西门恨拱了拱手道:“西门兄,事发突然,小王深恐西门兄亦卷入此番劫难,故此,未经兄台同意,强邀了来,是小王的不对,还请西门兄海涵则个。” “有劳王爷费心了。”一听萧畏如此说法,西门恨心里头的气倒是消了大半,可还是不情愿跟萧畏套近乎,这便脸『色』稍缓地回了个礼,谢了一句,便闭口不再多言。 呵呵,还真是有个『性』,果然是御史大夫的材料!对于西门恨的冷淡,萧畏并不是很在意,说实话,三名举子中,萧畏最看好的是沈青衣,至于西门恨与方瑞么,其实只是附带罢了——满天下有才华的人多了去了,可够资格称得上相才的却是不多,很显然,在萧畏看来,沈青衣便是其中一个,而西门恨与方瑞虽也有着九卿之潜质,然则潜质毕竟只是潜质,将来的成就如何,却尚难说得很,最明显的例子便是舒雪城老爷子,文武全才,人人皆以为当是宰相之大才,可结果呢,官运蹉跎得很,就萧畏目下的实力而言,其实也不足以支撑太多的手下一齐发展,只能是选精不选多,能得沈青衣重点培养一番,在现阶段来说,萧畏已是可以满意了的,故此,对于西门恨的反应冷淡,萧畏自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的。 “沈兄,方兄,如今事情虽已算是有了个结果,理应与二位兄台再瓜葛,然,万事小心为上,若二位兄台不弃,就暂且在此处温书备考好了,待得金榜题名时,小王再设酒宴为两位兄台庆功,如此可成?”萧畏没有再理会西门恨,而是转向了沈、方二人,语出诚恳地说道。 “有劳王爷费心了。” “多谢王爷美意。” 鸿鹄客栈一案死伤极重,更牵涉到夺嫡之争,内里的凶险自是可想而知的,要想摆平此事显然不是件容易之事,尽管萧畏没明说自个儿是如何做到此事的,然则沈、方二人皆是多智之辈,又怎会不清楚其中的艰难,更清楚在这一过程中萧畏只怕得付出不小的代价,自忖本已是必死的二人对于萧畏此举自是感激在心,这一听萧畏提出了邀约,二人都没有一丝的含糊,紧赶着便各自躬身应了诺。 “道之不存,理将焉附哉!”西门恨对于沈、方二人投身于萧畏麾下显然甚是不满,可碍于情面却又不好出言相劝,这便叹了口气,感慨了一句。 西门恨这句话本意是在说如今的朝局太过纷『乱』,甚公理可言,然则听在萧畏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若是往日,萧畏倒也不会计较太多,容人之量还是有的,可问题是萧畏今日一来是累了,二来么,酒也有些子上了头,再一听西门恨这等讥讽之言,心里头立马就有些个来了气,眉头微微一皱,似欲发火,可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哈哈一笑道“西门兄口口不离道与理,想来是对大道之说颇有见地的,小王年幼学浅,实有一疑问始终不解,恳请西门兄不吝赐教一、二。” 西门恨先前话一出口,便已意识到此言不妥,可却已是覆水难收,不禁微微有些后悔,已是做好了承受萧畏怒火的准备,然则却没想到萧畏居然跟自己问难了起来,不由地便愣了一下,这才拱手为礼道:“不敢,在下向道已久,却仅得皮『毛』,若能为王爷稍解之,幸甚,幸甚。” “善。此题如下:有一马逸,奔行如狂,人能挡矣,过二岔道,左道前方有一人,右道有五人,马行且速,径直奔右道,若改,则右道五人毙,若改之,则左道一人必亡,君有一鞭,抽之可令马改道奔,且问,此鞭当抽否?”萧畏微笑着将题目抛了出来,这本是后世之“铁道难题”,萧畏不过是改头换面了一回,实质却是一样的,此题一出,不单西门恨皱起了眉头,便是站一旁的沈、方二人也陷入了沉思之中,唯有林崇明笑而不语。 抽还是不抽?抽,可救五人,却必致一人于死命,与亲手杀人何异?不抽,坐看五人枉死,见死不救,亦是不德,左也不行,右也不好,饶是西门恨素来擅辩思,可遇到了这么道怪题,却深感茫然了,苦苦地思索了良久,竟一语能言,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紫,到了末了,已是乌黑一片,再这么苦思下去,非得闷伤了不可。 “咳,咳。”萧畏虽想教训一下西门恨,却并没有令其走火入魔的打算,此时见西门恨已快到了崩溃的边缘,心中大为不忍,这便低低地假咳了两声,将西门恨从死循环中惊醒了过来。 “惭愧,惭愧,学生能,还望王爷能告知题解。”西门恨抬起了头来,见萧畏嘴角带笑,立马反应过来,已知此番是被萧畏给整治了一回,可偏生自己就是解不开此题,倒也甚不服气了,脸『色』苍白地站了起来,很是恭敬地对着萧畏行了个礼,自称起学生来了。 萧畏见西门恨已服了软,自是不会过于己甚,这便笑着说道:“西门兄客气了,此题之意是在说世间本绝对完美之道德,抽与不抽,唯心自择耳,何须顾虑太多。” “唯心自择?”西门恨茫然地重复着,眉头紧紧地锁成了个“川”字,半晌之后,突地眼前一亮,哈哈大笑着道:“好,好个唯心自择,学生受教也!”[ “西门兄若是不弃,一并在此温书备考可成?”萧畏没有再就此题多做点评,而是直接了当地发出了邀请。 “王爷美意,学生恭受了。”西门恨显然是个爽快人,一旦有所决定,答应起来丝毫都不含糊。 “好,小王在此预祝诸位此番旗开得胜,金榜题名会有时了,时候不早了,今日便聚到此际罢,诸位兄台但有何需要只管吩咐下人去办便成,小王先行一步了。”忙活了一场之后,总算是将三位士子招揽到了门下,萧畏兴奋之余,疲倦也就此涌了起来,自是不再多逗留,笑呵呵地站了起来,吩咐了一句之后,径直转入后堂歇息去了…… 第183章 清君侧 弘玄十七年元月十四日,中都鸿鹄客栈发生血案,毙命者数十,京师朝野为之震动,帝震怒,着各有司限十日内侦破此案,元月二十日,京兆府尹崔颢上本言称此案已告破,擒获行凶贼子十数人,证据确凿,帝遂勾决之,判秋斩弃市,事遂平焉。 弘玄十七年二月初三,三年一度之大比在贡院隆重举行,翰林院大学士苏宇、礼部尚书叶筌、黄门侍郎艾明耀分任正副主考,另设十八房考官,皆以朝中文采著称者任之,是日,云集至京之考生竟达七千之众,为弘玄以来之冠,至二月初六,三日三试,以决殿试之资格;二月二十三日,榜放,四百举子入围,沈青衣、方瑞、西门恨、章鹤皆在其列,三月初一,诸优胜举子殿试于太极殿中,初三,金榜贴出,方瑞一甲第一,是为状元;沈青衣榜眼,西门恨探花,章鹤亦在二甲之中,喜报传来,萧畏大悦,大摆酒宴以为庆。 弘玄十七年三月初六,游街夸官之前三甲入宫面圣,得圣谕:方瑞就职翰林院,沈青衣入吏部为郎中,西门恨入礼部为员外郎,章鹤原本拟定外放关中蓝田为县令,经萧畏暗中使力,得以留京,亦入翰林院为官,至此,萧畏的班底初具,在朝中算是有了点些微的根基。 弘玄十七年三月初九,马政署所有马场开办事宜全部就绪,萧畏上本请奏,帝批复一个“准”字,并依律划拨白银六十万两为当季之启动资本,较之原先应承之一百二十万两银子足足少了一半,令萧畏大为光火,累次上本抗辩,帝告知“国库已空,后补之”,萧畏奈之余,也只好将早前拍卖马牌之所得取出近半以为用,好在马场初开,尚须大量耗银购成马,马政署自有资金勉强敷用从燕西贩马之数,却也不致有出『乱』子之虞,三月十一日,各马场从“唐记商号”购得良马种若干,各自运回驻地,六大马场之营建正式拉开了序幕。[ 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这话半点都不假,自元宵后萧畏几乎就不曾休息过一天,各种事务缠杂之下,每日里总是得忙到天都黑透了才能回到府上,累得个够呛,若不是身子骨强健,只怕早就吃不消了,好容易熬到三月中旬,诸般事宜算是大体理顺,剩下的常规事务虽尚有不少,可都已是循例办理即可,萧畏索『性』将这么些零碎杂事都丢给了叶不语去『操』心,自个儿猫在潇湘馆里跟一众美人儿嬉闹了几天,算是舒散了下筋骨,这会儿正懒散地躺在榻上,跟林瑶等人嘻嘻哈哈地商议着改日该到哪去春游一番,正自聊得畅快间,却见萧三急匆匆地从房门外行了进来,一躬身,紧赶着禀报道:“禀王爷,叶飞龙使在府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嗯?”一听此言,萧畏先是一愣,而后心里头猛地“咯噔”了一声,涌起了股不算太妙的预感,一骨碌翻身而起,顾不得跟林瑶等人再多闲扯,匆匆交待了几句之后,便即快步向府门外赶了去。 “下官参见王爷。”叶不语面『色』凝重地站在王府门外的照壁前,一见到萧畏行出了大门,紧赶着便迎了上去,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 “免了,不语,到底出了何事?”萧畏向来将叶不语当自己人看,此时着急着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自是没去讲究那些虚礼,随意地挥了下手,紧赶着便追问道。 “王爷,出大事了。”叶不语口中说着出了大事,可却没说究竟是出了何事,一副欲言又止之状。 “唔,且随本王进府一叙好了。”萧畏见状,自是知晓此事恐不足为外人道,这便眉头微微一皱,点了下头,淡淡地说了一句,将叶不语让进了前厅,各自分宾主落了座,自有一众下人们奉上了新沏的香茶。 “不语,究竟发生了何事?”萧畏挥退了侍候在厅中的仆役之后,略有些子急迫地出言问道。 “禀王爷,昨夜山东报马已到京师,言及大战爆发矣,平卢、鲁东、鲁北三藩联兵三十万合击临淄,各路军马已过了黄河,淄山七寨皆已失守,临淄陷入重围,危在旦夕矣!”一听萧畏发问,叶不语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答道。 靠,还真打起来了!萧畏心中一动,突地想起了去岁马牌拍卖会之际,那个自称是鲁北贺怀亮使节的东方明寐之所言,眼皮子不由地便是一阵狂跳,心中既紧张却又有着几分的期待,一时间竟忘了要追问下文。 “王爷,家父昨夜正好轮值,有幸亲见了军报详情,内中有檄文一份,事涉王爷。”叶不语等了好一阵子也没见萧畏追问详情,不得不再次开口说道。 “嗯?此事与本王何干?”萧畏一听此言,不由地便是一呆,愣是想不明白此战与自己能有甚瓜葛的。 “回王爷的话,檄文中提出要清君侧,王爷便是那……”叶不语话只说了半截,可意思却是表达得分明比,很显然,萧畏就是檄文里该被清除的『奸』佞。 清君侧?我靠,老子咋就成『奸』佞了?妈的,啥世道啊!萧畏一听之下,登时就被气乐了起来,翻了翻白眼,都不知道该说啥才好了。 “王爷,这都是诸藩镇造谣之词,妄言构陷王爷,实当不得真,天下百姓断不会上了藩镇的当,只是朝中恐有小人作祟,还请王爷善自珍重。”一见萧畏半晌语,叶不语担心萧畏受不得此等刺激,这便紧赶着小心翼翼地出言宽慰了一番。 “本王没事,嘿,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本王行得正,岂会怕影子歪,那些个跳梁小丑要闹便由他闹去好了,不语有心了,本王承情矣。”萧畏心中虽很是恼火,可也不至于冲着叶不语发,这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着说道。 “那就好,下官这便回署公干,王爷可有甚交待否?”叶不语该传的话都已传完,这便出言告辞道。 “嗯,马政要务就有劳不语老弟多加费心了。”萧畏此际心思满腹,自不会多留叶不语,笑着站了起来,送叶不语出了厅堂,待得叶不语去后,萧畏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凝固了,在厅前愣愣地站了好一阵子之后,抬脚向琴剑书院赶了去……齐王府后花园的一座小石亭中,一身淡青单衣的萧如涛端坐在棋盘前,面对着打到了一半的棋谱,静静地思索着,眉头微锁,手指摩挲着一枚棋子,半天也不见动上一下,似乎对下一步的着法有些子迟疑不决,正自沉思间,蜀王萧如义满面春风地从竹林间的小路上转了出来,离着还有数丈的距离,便有些个迫不及待地开口嚷道:“二哥,出大事了,您还有心思打谱,哈,真有您的。” “嗯。”萧如涛头也不抬地吭了一声,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萧如义的话语。 “二哥。”萧如义见萧如涛没反应,不由地便提高了下声调,叫了一声。[ “坐罢,不就是临淄打起来了么?有甚了不得的。”萧如涛不悦地看了萧如义一眼,皱着眉头责怪了一句道。 “哈,敢情二哥是一早就知道的,害得小弟还紧巴巴地跑了来。”萧如义没想到萧如涛也已得到了消息,顿时愣了愣,哈哈一笑,一撩下摆,盘腿坐在了萧如涛的对面,咧着嘴道:“二哥,小九这回可是名扬天下了,嘿嘿,有趣得紧,哈,恣意妄为之辈,『奸』佞耻之徒,瞧瞧,那帮子藩镇还有点水平么,这檄文可是写得太对了,看小九这回如何过得关去。” “老大那头可有甚举措么?”萧如涛没有理会萧如义的放肆之言,随手将棋子丢回了棋盒,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二哥还真是神算,哈,今日一早老大那厮便急吼吼地进了宫,自请挂帅出征,据说被父皇给骂了出来,自讨了个没趣,笑死小弟了。”萧如义对于萧如峰吃鳖一事大为兴奋,嘻嘻哈哈地讥讽了一番。 “哦?是么?”萧如涛一听此言,不单没有欣喜之『色』,眉头反倒更皱紧了几分,站起了身来,低着头在小亭子里缓缓地踱了几步,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之后,这才谨慎地出言道:“兵部那头可有何提议么?” 萧如义摇晃着大脑袋,满不在乎地回答道:“老孙头这会儿正在父皇处商议着呢,小弟也还没得到可靠之消息,嘿,左右不过是要打罢了,临淄一丢,山东尽墨,局势必将就此糜烂,此战已是非打不可了的。” “打?嗯,是该打,谁去打?”萧如涛似有意似意地问道。 “这个……”萧如义愣了愣,眼珠子一转,试探着道:“二哥的意思是……” “可以试试。”萧如涛没有具体明说,只是点了一句。 “好,二哥既然如此说了,那小弟就去试试也成!”一听萧如涛如此说法,萧如义眼睛一亮,兴奋地站了起来,拍着胸脯道:“二哥放心,小弟知道该如何做。” “不急,等朝议时看情况再定好了,至于准备么,还是得先做在前头。”萧如涛满意地点了点头,出言提醒了一句。 “哈哈哈,好,就这么办了,小弟定不会负了二哥的,事不宜迟,小弟这就安排人手去!”萧如义得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一甩大袖子,大步行出了亭子,转眼间便消失在了竹林的拐角处…… 第184章 父子论兵 弘玄十七年三月初一,平卢、鲁东、鲁北三藩镇联兵二十五万,其中步军十八万,骑兵七万余,传檄天下,以清君侧之名起兵犯边,三日内连克重镇淄山外围九座军寨,兵困临淄城,临淄守将万大春力不能支,只得收缩兵力坐困孤城,连番加急军报抵京,朝野为之震动,『乱』议纷纷,既有言战者,亦有言和者,更有不少人甚至将矛头对准了“辜”的萧畏,喊出了砍萧畏的头以退三藩兵马之口号,正莫衷一是间,江南又传来了紧急军报——镇海李明川所部调动频繁,其水军主力正陆续向长江口集结,似将有异动,朝野顿时为之大哗,以为顺平之『乱』即将再现,风声鹤唳之下,民心因此而动『荡』不已。 压力,庞大比的压力,萧畏这一生中还从未感受过如此沉重的压力,尽管萧畏并不以为弘玄帝会借着檄文的由头随意地处置自己,毕竟如今马政刚刚开始,真要想复兴马政,路还长着呢,除了自己之外,暂时人能顺利地接上燕西那条线,再者,自家老爹也绝不可能坐看自己陷入困境而不理罢,故此,哪怕民间闹腾得沸沸扬扬地,可萧畏却认为自己应该是安全的,至少理论上是如此,然则面对着来势汹汹的舆论压力,萧畏还是大感吃不消,尽管也派了手下“飞龙帮”的人去鼓噪着试图扭转舆论,可惜却收效甚微,众口铄金之下,却也由不得萧畏不头疼万分的,左思右想之下,没奈何,萧畏也只好硬着头皮找自家老爷子探口风去了,这才刚走到正院子门口,却不想走得急了鞋,跟小书童萧雁撞了个满怀,萧畏倒是没事,可怜萧雁身子尚未长成,立马摔了个屁股墩儿,坐在地上“哎哟”直叫唤。 “小家伙,没事罢?”萧畏虽心思重重,可却绝不会拿下人们发作,这一见自己撞倒了人,赶忙闪身到了近前,伸手便要去相扶。 “没事?你倒是也摔一回试试,啊,是王爷啊,您来得正好,小的正奉老王爷之令去传您呢,哎哟,疼煞我也。”萧雁低头抱怨了一句之后,抬头一看,见是萧畏到了,紧赶着改了口,急急地将老爷子有请的事儿说了,末了,又接着穷叫唤了起来。[ “得,臭小子,少跟小爷来这套,诺,赏你的,够了罢。”一见萧雁呼疼,萧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手一,一张折叠起来的银票便已落到了萧雁的怀中。 “三十两?哈,谢王爷赏!”萧雁得了赏,屁股立马就不疼了,一骨碌跳了起来,丢下句话,飞也似地便窜得没了影。 “这小子!”萧畏懒得跟萧雁计较,摇了摇头,笑骂了一声,抬脚便走进了正院,沿着长廊穿堂过巷,直奔书房而去,方才转过一扇屏风,入眼就见萧老爷子正背对着门口,立于墙边,不言不动地盯着一副挂在墙面上的巨大地图。萧畏不敢怠慢,忙疾走几步,站在了老爷子的身后,却不敢随意出声打搅。 老爷子在这等时分看地图,莫非是打算亲自挂帅出征?这如何可能?弘玄老儿能放心将大军再次交到老爷子手中?不可能罢,敢情老爷子也就是对着地图过过干瘾罢了,哈,老爷子怕是想打仗想疯了的,可怜哦,一代名帅如今就只剩下图上作业的事儿可干了。老爷子半天都没回过头来,萧畏等着等着,不由地便胡思『乱』想了起来,一会儿觉得老爷子实出征之可能,一会儿又想着若是老爷子出征的话,自个儿似乎也能跟着去过把杀瘾,正自天马行空之际,没留神却听得老爷子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这一仗尔有何看法?” “啊,孩儿……”萧畏还真没想到老爷子不开口则已,这一开口便问的是这么个问题,一时间呆愣住了,竟不知该如何应对方好。 “嗯?”老爷子还是没有回头,可从鼻孔里哼出来的声音却带着浓浓的寒意,惊得萧畏赶忙略退开小半步,脑筋急速地运转了起来。 “回父王的话,依儿臣看来,山东贼寇虽来势汹汹,却未必是心腹之患,倒是江南李家之异动颇为可疑,恐需谨慎提防。”萧畏这些天来自是没少思索战局,心中已有所定见,这会儿老爷子虽问得突兀了些,可萧畏却是不惧,略一沉『吟』之后,将自己对战局的猜测说了出来。 “何以见得?”老爷子还是没有回头,也没有评点萧畏的判断,而是淡然地追问道。 “父王明鉴,北方诸藩矛盾重重,虽貌和而神离,此番三家联兵,却由出兵最少的平卢为首,其余两家岂能怨,再者,此番平卢军统领乃是刘铁涛次子刘承义,据闻此人虽骁勇善战,却脾气暴躁,由其为帅,战事若顺还罢,若是稍有阻碍,其恐将诿罪于其他两家,三家必生嫌隙,久后必败疑,而镇海李明川则不同,此人前次六凡之『乱』时未曾参与其事,潜心发展至今,其实力恐非明面上那么些人马,真要起事,必定是雷霆万钧,若强军压,则南方彻底糜烂疑,而我朝廷赋税重地大多在江南一带,一旦有失,大势恐危矣,故此,孩儿以为当以重兵压李明川,若能趁势灭之,一举『荡』平江南,则我朝廷将再心腹之忧,倘若经营得当,十年内当可一举平定其余诸蕃,再现我大胤之鼎盛辉煌,此儿臣之愚见也,还请父王赐教。”老爷子既然有问,萧畏自是不会有藏私之举,这便畅畅而谈地将数日来思考的结果详细地述说了一番。 “这么说,依尔看来,该是南攻北守喽,那为父倒想知道这北守又当如何守?”老爷子还是没有对萧畏的战略构思进行评论,而是不紧不慢地继续追问着。 嗯?老爷子问得如此细作甚,莫非真欲东山再起么?萧畏狐疑地看了看自家老爹的背影,有心想问个明白,可毕竟没那个胆量,只好吞了口唾沫,细细地思索了一下道:“父王,临淄乃是千年古城,本就是战国时期齐之国都,历代累经翻建,其城墙高大且坚固,又有万大春这等行事谨慎之沙场老将坐镇,拥兵九万有余,但得军心振奋,攻虽力,守却不难,若须退敌,则需用巧,孩儿以为兵不在多,而在精,若以一支精兵游曳于外,时时侵袭敌军粮道、渡口等兵力薄弱之所在,当可大鼓守军之士气,内外呼应之下,敌军久后必退,此厄当可忧矣。” “荒谬。”老爷子豁然转过了身来,冷冷地扫了萧畏一眼,毫不客气地训斥道:“敌骑军众多,一旦侦知援兵所在,呼啸而至,如何对敌,嗯?” “父王教训得是,然,孩儿以为敌强我弱固然如是,可也不是没有机会巧取之,若能算计得当,避实就虚之下,取敌为我所用也并非不可能之事。”萧畏并没有因老爷子的呵斥而有所畏惧,依旧不紧不慢地陈述着自己的看法。 萧老爷子横了萧畏一眼,哼了一声,不过也没再出言斥责,而是皱了下眉头道:“尔急着来见为父,可是有何碍难之处么,说来听听好了。” 一见老爷子不再追问战事,萧畏不由地暗自松了口气——此番萧畏虽对战局有所研判,可所思所想大体上还都是在战略层次上,至于具体的战术么,其实还真没怎么去细想,倒不是萧畏不肯下功夫,而是压根儿就法做到这一点,毕竟手头的信息实在是太有限了些,能做到战略层次的演已经很勉强了,更别说具体战术了的,再说了,水常势,兵常形,战术这玩意儿只能是根据具体的战场态势随机应变罢了。 “父王,这段时日来,流言满天下,皆是与孩儿有关,且朝中……,唔,朝中不少鼠胆之辈竟提出要孩儿之头以谢天下,孩儿……”萧畏吞吞吐吐地说着,含糊地将来意道了出来。 萧老爷子狞笑了一下,扫了萧畏一眼,寒着声问道:“怎么?尔怕了么?” 怕?那是当然,如此形势下,神仙也得腿软的,就您老爷子行,您老不怕,咱可是怕得紧了!萧畏腹诽了老爷子一句,奈地摊了下手道:“是,孩儿是有些怕了,那林国栋老儿满朝狂吠,孩儿想说不怕也难,不就是个女儿嫁给了刘铁涛么,竟要拿孩儿的命去讨好女婿,着实可恶至极!” “哦?按尔如此说法,为父好像也娶了刘铁涛的妹子,是不是也该拿尔的小命去讨好一番,嗯?”一听萧畏这等撒泼似的抱怨,萧老爷子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了一句道。[ 厄,该死,咋忘了这茬!萧畏这才想起来萧旋的母亲乃是刘铁涛的同父异母妹妹,自己这句话可是连老爷子一道扫了进去了,被骂纯属自找的,这便尴尬地挠了挠头,苦笑着道:“孩儿不敢。” 萧老爷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哼,管好尔自己的事便成,旁人如何说理他做甚,还不退下!” “啊,是,孩儿告退。”萧畏一听老爷子这话,便知晓老爷子话里的潜台词,那便是万事自由他老人家做主,容不得旁人胡为,有鉴于此,萧畏的心情登时为之一松,紧赶着应答了一句,一溜烟地跑个没了影…… 第185章 先锋之争(1) 第185章 先锋之争(1) 自各方急报抵京之后,接连十数日里,朝议纷纷扰扰地始终没个消停,内阁会议一场接着一场地开着,可惜始终没能议出个所以然来,战和之议摇摇摆摆,谁也说服不了谁,大体上,以太师林国栋为首的一派主张绥靖安藩,建议将荥阳王萧畏撤职问罪,以为议和之条件与三藩妥协,兵部尚书孙轩望,户部尚户李尧前皆附此议;以大皇子萧如峰为首的军中诸将却坚持要战,诸皇子也皆大多持此议,所不同的是诸皇子又分成了几个派系,各自出了挂帅出征的人选——大皇子萧如峰自请挂帅出征,二皇子则保举四皇子萧如义领军,五、六两位皇子却主张御驾亲征,倾举国之力以败造『乱』之藩镇;礼部尚书叶筌则建议由项王萧睿出山领军,以平『乱』藩,至于吏部尚书方敏武等东宫一系的官员则保持沉默,任由战、和两派纷争不断,一味地只是坐山观虎斗,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朝堂之上热议非凡,连带着民间也跟着哄闹个不休,又怎个热闹了得。 朝议如何议萧畏压根儿就不管,当然了,就算他想管也没那个本事去管,左右有了自家老爹的保证,没了后顾之忧的萧畏也就心安理得地告了病假,索『性』连大朝都不去上了,猫在府中自得其乐地歇着,不是跟一众美人儿厮混,便是跟林崇明闲扯,这小日子倒也过得滋润比,可惜悠哉的日子总是短暂的,还没等萧畏爽个够呢,圣旨就到了——陛下有旨,宣萧畏两仪殿议事! 两仪殿萧畏倒是很熟悉,打小了起,前前后后也算是去过不少回了,可那都是逢年过节,去给弘玄帝请安来着,至于议事么?萧畏还真没曾有过这等荣幸——两仪殿地处内禁,乃是帝王与阁臣私议之所在,别说从前,便是如今萧畏贵为王爷了,也没在两仪殿参与议事的资格,这咋一听弘玄帝召自己到两仪殿议事,萧畏的小心肝可就狂跳了起来,一边稳住前来宣诏的司礼宦官高大成,一边紧赶着派人去请自家老爹前来搭救。 萧畏算计得不错,这满天下也真就只有项王萧睿敢跟弘玄帝扳扳腕子的,可惜到了底儿还是落到了空处——派去寻老爷子的萧三回报:老爷子一早就进宫了,这会儿都还没回呢。得,一听此消息,萧畏可就真傻眼了,有心不想去么,那抗旨不遵的罪名着实担当不起,可真要去呢,心里头还真是没有底气,绕着弯子跟高大成瞎蘑菇了好一阵子,也没能从其口中套出点暗示来,百般奈之下,也只好硬着头皮乘了马车,跟着高大成一道向皇宫赶了去,心里头也就别提有多忐忑了的。[ 皇帝老儿想干啥?莫非打算将我等父子一锅脍了?靠,不会罢!老爷子好端端地进宫做甚,该死的,也不给咱一个交待先,看样子这回怕是麻烦大了!牌子早就递进殿去了,可等了好一阵子,萧畏也没能等到预计中的宣召,再一看两仪殿周边的戒备似乎比往日要森严了数倍,小心眼里立马直打鼓,很有种赶紧掉头溜之大吉的冲动,可惜也就只能想想罢了,萧畏可不以为自己能勇悍到从禁内杀出之地步,奈之余,也只能焦躁地站在殿外,等候着召见的旨意。 “陛下有旨,宣荥阳王萧畏即刻觐见!”就在萧畏满脑子胡思『乱』想之际,却见高大成从殿内急匆匆地行了出来,站在殿前的台阶上,高声宣道。 “臣,萧畏,领旨谢恩。”萧畏一听宣召,忙不迭地收敛了下心神,照老例谢了恩,抖了抖宽大的衣袖,大步走上了台阶,心思重重地走进了大殿之中,入眼便见弘玄帝正高坐上首,而项王萧睿则不苟言笑地站在了群臣之首的位置上,其余阁臣以及诸皇子尽皆在殿中分左右站立着。 “臣,萧畏叩见陛下。”萧畏虽惊疑自家老爹的出现,可却不敢多加耽搁,大步抢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大礼叩见不迭。 “免了,平身罢。”面对着萧畏的大礼参拜,弘玄帝面『色』平静地虚抬了下手,语调淡然地吩咐了一句,压根儿就法从中听出弘玄帝此际的心情究竟是如何。 “谢陛下宏恩。”萧畏尽自满心的疑『惑』,可也没敢开口发问,规规矩矩地谢了恩,站起了身来,躬身立在殿中,一副乖孩子的样子,等着弘玄帝开口言事。 眼瞅着萧畏这么个调皮捣蛋的家伙此时竟然如此之老实,弘玄帝的嘴角一弯,不由地莞尔一笑道:“朕听说尔近来病了,如今可好了么?” “回陛下的话,臣偶感风寒,将养了数日,已勉强痊愈,有劳圣心牵挂,皆臣之罪也。”萧畏不明白弘玄帝为何有此一问,可又不敢不答,只好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话里那个“勉强”自然就是个小尾巴了,也算是进退有据了的。 “嗯,能痊愈便是好事,朕若是病了,怕就没小畏好得快喽,年轻就是好啊。”弘玄帝笑呵呵地感慨了一句,那话里同样也是藏着话,听得萧畏立马额头冒了汗,紧赶着躬身应答道:“陛下乃万金之躯,微臣万万不敢相比。” “罢了,朕宣尔来此,可不是为了听尔之奉承话的。”弘玄帝哈哈一笑,一挥手道:“黄门侍郎杜松举尔为大军前锋,尔可敢为否?” 啥啥啥?大军前锋?搞没搞错?萧畏一听此言,立马就傻了眼,愣了愣之后,眼睛飞快地瞄向了站在群臣之首的自家老爹,指望着能从老爷子那儿得到点暗示,可惜萧老爷子的脸『色』淡然得很,就跟一张平板似地,别说暗示了,连个表情都没有,闹得萧畏心里头直犯叨咕,可还不敢让弘玄帝多等,这便将心一横,咬着牙道:“回陛下的话,微臣当誓死以报陛下之宏恩。” “哦?哈哈哈……”弘玄帝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好,爱卿能有此心,朕心甚慰,然则军国大事朕不得不谨慎些,现有数人亦有此心,尔可敢与诸将一争高低否?” 争一高低?这又他娘的是怎个说法来着?萧畏此际实是满头的雾水,愣是搞不懂究竟发生了甚事,也不清楚到底要跟谁去争,更不知晓到底是如何个争夺法,然则前头的话都已说出了,自是没有往回收的理儿,这便面『色』一肃,躬身回答道:“但能报效皇恩,臣甚不敢可言!” “好,爱卿忠心可嘉,朕没看错尔。”萧畏话音刚落,弘玄帝便颔首赞许了一句,接着侧脸看向了站在左侧的兵部尚书孙轩望道:“孙爱卿,人都已到齐了,剩下的事便由爱卿负责好了。” “臣尊旨!”孙轩望大步走到了殿中,一躬身,高声应了诺,弘玄帝没再多言,只是笑呵呵地抬了下手,示意孙轩望自便。 “诸将请出列。”孙轩望在殿中领了旨,转过了身来,一抬手,高声宣了一句,此言一出,数人轰然应命而出,皆身着武将之服饰,大皇子萧如峰、四皇子萧如义皆在其中,各人皆精神抖擞,唯一的例外便是萧畏——此时的萧畏正茫然万分地看着走到了近前的两位堂兄,实是闹不明白眼前这一幕究竟是如何整出来的。 “诸位将军,北方诸藩悍然犯境,扰我朝纲,实属大逆不道之举,陛下诏令严惩贼寇,维我百姓之安宁,今大军出征在即,必得勇将以为先锋,幸得诸位自告奋勇,使我大军不缺先锋之才,然先锋只能有一人,当择优而为,诸将以两场为决胜,其一为沙盘演,两两为战,取前四进最后沙场演武,以胜战者掌先锋之印,尔等可都听清楚了么?”孙轩望没管萧畏在那儿发着傻,高声将比试的程序宣布了一番。 “末将遵命!”众人皆高声应了诺,唯有萧畏的回话显得分外的有气力,然则混杂在众人间,却也并不显得太过突兀。 不明白,萧畏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这一幕戏剧得简直跟儿戏一般,哪有军国大事这么耍着玩的,还两场决胜呢,过家家啊,偏生他自个儿还就是这过家家中的一个,不玩还不成,这令萧畏很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实在是搞不清楚究竟是他自己疯了,还是满殿的大臣外带皇帝老儿全都疯了,这么搞将下去,一准是留名青史的份儿,只不过是臭名罢了,苦笑,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可任凭萧畏如何腹诽,该干的事儿也还是得跟着干,这便随大流地抽了签,懵懵懂懂地走到了沙盘前,还是没搞清状态,手握着一把小旗子,双目神地盯着沙盘,半天都没动过一下,全然一副走了神的样子。[ “咳,咳!”就在萧畏发傻的当口,两声低咳突兀地响了起来,声音的来处赫然是项王萧睿,旁人听在耳中倒是不觉得有何稀奇的,可落在萧畏的耳中,那就简直跟打雷一般了,不由地便哆嗦了一下,眼神一凛,已是彻底醒过了神来…… 第186章 先锋之争(2) 第186章 先锋之争(2) 『奶』『奶』的,来都来了,管他娘的儿戏不儿戏的,杀了再说了!被老爷子这两声咳嗽惊醒过来之后,萧畏总算是想通了,不管内情究竟如何,也不管接下来会有何变化,既然老爷子不反对,那就放手杀去便是了,至于输赢么,那就简单了,一句话,赢定了! 沙盘演这玩意儿萧畏一点都不陌生,这一定下心来,布起局来自是飞快比,但见萧畏双手连挥之间,一把小旗子已全都落在了沙盘之上,而此时对面那位却还在幕布后头犹豫不决地思索着,再一看萧畏居然已空着手站了起来,登时便有些子『乱』了手脚,脸上的惊慌之『色』隐约可见。 八个人,取前四,双败淘汰,那也就是说连胜两场就可入围,倒也不算难么,有趣,有趣,敢情咱就是那个传说中被拉来凑数的家伙了!萧畏放下了心思之后,这可就有闲情去观察一下参战诸人的一举一动了,这一看之下,才发现算上他自己,一共也就七个候选人罢了,心头不由地一乐,自嘲了一番,不过么,却没有半点凑数者的自觉,心里头已是将自个儿毫不客气地划入了最终胜利者的一方。 当然了,萧畏这可不是盲目的自信,而是建立在被舒雪城老爷子狠狠地蹂躏过的基础上的,要知道舒老爷子可是文武全才之辈,对萧畏的要求也是高到了极点,想当初萧畏初涉此道时,那可是输得一塌糊涂,被罚了数回,可不过仅仅五个月的功夫,萧畏就已经成长到能跟舒老爷子扳扳腕子的地步了,至于一年之后么,舒老爷子已经输得不肯再跟萧畏比划沙盘演了,连舒雪城老爷子都能打趴下,萧畏不信这七个家伙中有谁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 “王爷,您先请!”或许是被萧畏的迅速布局刺激到了,对面那位名叫李景的将领也就没再多迟疑,同样是飞快地布置好了阵型,站起了身来,对着萧畏拱了拱手,很是客气地谦让了一句。 “李将军客气了,请!”萧畏跟军方基本上没打过交道,也不清楚如今朝中这些将领都有些啥本事,至于面前这个李景么,也就只是先前介绍人名的时候才知晓的,此时见其客气如此,萧畏自也不会倨傲,这便笑呵呵地还了个礼,也道了声请,自有几名侍候在一旁的小宦官走上前来,将遮盖用的幕布翻开了一半,『露』出了双方前沿阵地的布局。 客气不能当饭吃,萧畏可没打算看在对方客气的份上手下留情,这一开局,立马全面发动了起来,骑军迂回,步兵强攻,奇兵出击,埋伏尽出,下手狠辣比,毫不容情地将对手正面地盘扫『荡』个干净彻底,而后时而稳扎稳打,时而狂飙突进,左冲右突地杀得李景焦头烂额,前后连一柱香的时间都不到,便已用主力大军围困住了对方主城,火攻水淹,挖地道、投毒,啥手段狠就玩啥,三下五除二将李景打得个落花流水,不得不苦着脸竖起了白旗,一胜到手! 四场对决,就属萧畏这头结束得快,另三场却是打得如火如荼,一时半会难分高下,有了闲心的萧畏也没管旁人是如何窃窃私语地议论着,悠哉游哉地袖着手,笑眯眯地看起了热闹来,还时不时地在心里头对诸参战者打打分,点评一把,浑然就是一副局外人的样子,半点参战者的自觉都欠奉,那副样子落到了弘玄帝的眼中,生生令弘玄帝忍不住摇起了头来。 沙盘演毕竟不是真刀实枪的大战,虽说激烈比,可比试起来进程却快得很,大体上都是被萧畏的悠哉给刺激到了,其他三场全都杀红了眼,一刻多钟的时间便已分出了胜负,大皇子萧如峰、四皇子萧如义都涉险过了关,剩下一个首场胜利者却是名极其年轻的小将,姓贺,看那脸型简直跟五城巡防司贺知兵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萧畏虽不清楚实情,可估『摸』着该是贺知兵的儿子才对。 第二轮胜者对胜者,败者对败者,抽签的结果是萧畏对上了四皇子萧如义,这结果一出来,萧畏笑了,可萧如义却是要哭了——萧畏这厮当初可是没少凭着沙盘演的把戏从萧如义口袋里骗银子,那时节,自负武略不凡的萧如义哪肯输给萧畏这么个以浪『荡』著称的大纨绔,可结果呢,可怜的萧如义一输再输,输得连内裤都险些拿去当了,这会儿见自己居然抽到了跟萧畏打对手,气恼得直咬牙,然则咬牙归咬牙,在这等御前比试,却容不得他萧如义不战的。 “九弟,还请手下留情则个。”对局之前,萧如义没有急着去布局,而是笑着跟萧畏打了个招呼,半是客气半是哀求地说了一句。 “哈,好说,好说,四哥放心好了,就一柱香的时间,嘿,四哥能守得住,便算小弟输好了。”萧畏嘿嘿一笑,毫不客气地打击着萧如义的士气。 “哼!”人要脸,树要皮,萧如义再怎么着也有着知兵亲王的名声,虽明知不敌萧畏,却也不甘就此认输,这便冷哼了一声,索『性』不再去看萧畏那满脸的『奸』笑,蹲下了身子,埋头于幕布之后,苦苦地思索起布局来。 切,给脸不要,那就只好杀你个丢盔卸甲了!萧畏丝毫不在意萧如义的怒气,嘿嘿一笑,也蹲下了身去,心里头暗自猜测着萧如义的布局,而后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小旗子一根根地往沙盘上『插』,动作虽缓,却始终没有停顿的时候,不大会功夫便已完成了布局,这便笑眯眯地站了起来,好整以暇地了衣袖,瞟了萧如义一眼,见其兀自在埋头苦思,不由地撇了下嘴,含含糊糊嘀咕喃了几声,那副不屑的样子,令偷眼观察着萧畏举动的萧如义气得直想杀人,鼻息都因此而粗重了几分,后头的布局显然就仓促了许多,几乎是赶着般地完了事。 “九弟,请!”萧如义深吸了口气,强自压下了心头的火气,尽自心平气和地伸了下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哈,好说,四哥请。”萧畏此番没有再出言刺激萧如义,不过么,却没打算相让,依旧是准备迅速结束战斗,也省得夜长梦多——萧畏虽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也不知道朝廷为何会采用这等儿戏一般的方式来选将,可有一条萧畏是知道的,那便是自家老爹不但不反对自己去争先锋大印,甚至有可能此事便是老爷子一手促成的,从这个意义来说,萧畏也必须胜,否则的话,回头一准没好果子吃,当然了,萧畏本人也想着上战场去过过杀瘾,自是不可能在这等时分相让,然则先前故意激怒萧如义,倒不是为了让其发挥失常,输了此局,实际上,就算萧如义全力以赴,萧畏也不放在心上,彼此间的水平差距着实太大了些,再多给萧如义一倍的兵力,萧畏也有着绝对的取胜把握,之所以如此肆意妄为,只是为了让萧如义失常之后,再输上一场,从而被淘汰罢了,理由么,很简单,萧如义一身武艺高强得很,萧畏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赢得下来,能令其在这个环节就被刷掉,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了的。 战局一拉开,存心不想留手的萧畏便毫不客气地发动了猛攻,一浪一浪的攻势如同永不间断的『潮』水般涌向了萧如义的既设阵地,骑、步联动,丝毫不给萧如义任何喘息的时间,可怜萧如义绞尽了脑汁,四处设防,层层拦截,却实在难挡萧畏的凌厉攻势,仅仅几个照面下来,便被杀得冷汗狂冒,拼死抵挡之下,换来的却是全面崩盘,战线四处告急,四处着火,疲于奔命之余,大败亏输,输得连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末了只能竖起白旗宣告投降。 “嘿嘿,四哥,承让了,下回再来。”萧畏胜得轻松自如,拍拍手站了起来,还没忘往萧如义的伤口上再撒上一把盐。 下回?还有下回?萧如义气得眼睛里头直往外冒金星,可在这当口上,却又不是发火的地儿,也只能是强自咬着牙,别过了脸去,装作没听到萧畏的话语。 嘿,得了,您老自个儿慢慢生气去好了。在这众目睽睽的大殿上,萧畏自也不敢做得太过分,眼瞅着萧如义的心态已是彻底失去了平衡,萧畏自也就不再多言,嘿嘿一笑,缓步退到了一旁,看起了热闹来了。 萧畏两胜在手,已顺利过了关,其他几场却还在继续厮杀着,尤其是大皇子萧如峰与那名姓贺的小将之间的酣战最为引人关注,此二人皆是各胜了一场,只要再拿下本场便能入围,双方用兵都属于勇猛一类的,厮杀起来自然是火星撞地球,热闹得紧,一番好杀之后,向来以勇武著称的大皇子笑到了最后,以微弱优势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与萧畏一样都是两胜在手,顺利出线。 激战,还是激战,接着又进行了几番厮杀之后,最终出线的另两个人选居然是萧畏第一轮的手下败将李景与那名姓贺的小将,至于心理完全失衡的萧如义么,很是不幸地连输两场,被淘汰出局,这么个结果倒是令萧畏甚是满意,如此一来,萧畏夺取先锋大印的最大对手就只剩下萧如峰一人了,尽管萧如峰武艺高强,萧畏并十足的把握能胜得过其,可也不见得会输,至于谁能笑到最后,那就得看临场发挥了。 “第一轮胜选者:楚王萧如峰、荥阳王萧畏,宁远将军李景、游骑将军贺宝华,尔等四人后日辰时正牌神骑营演武场比武夺印!”沙盘演的结果一出来,兵部尚书孙轩望便高声宣布了结果,胜选四人自是各自躬身应了诺,弘玄帝又开声温言地鼓励了一番,这么场看似闹剧一般的内廷会议就此宣告结束……[ 第187章 先锋之争(3) 第187章 先锋之争(3) 比武夺印?这玩意儿咋听起来就跟说书似的,萧畏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要知道君不密丧其国,臣不密丧其身,此乃不易之真理,兵者,国之要务也,生死之道,岂能不慎之又慎,如此儿戏一般地耍着,又焉能做到保密,这不是明摆着告知天下,朝廷将发兵增援临淄了么,莫非弘玄帝的脑袋被驴给踢了不成?要不咋会如此胡搞,可问题是萧老爷子为何也没提出反对,难道老爷子就希望己方兵败么?没理由啊,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耶?老爷子岁数也不大,好像还没到老糊涂之地步罢,可这等蹊跷事还居然就发生了,饶是萧畏活了两辈子了,也还真没见过这么件稀罕事儿。 想不明白就问呗,要不长着张嘴做甚,所以萧畏问了,这才一回到自家王府,萧畏便缠着自家老爹问个不休,不过么,得到的只是一句话——后日比武必须拿下!然后?没有然后了,老爷子说完这句话之后,脸立马就板了起来,就差没在额头上刻上个大字——滚! 得,眼瞅着老爷子要发作了,再给萧畏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放肆的,为了自家小屁股的安全着想,溜为上策,这么一来,小屁股是安全了,可疑问始终还是疑问,没法子,憋了一肚子火气的萧畏也只好找林崇明商量去了。 “……,林兄,你说说看,这都叫啥事啊,哪有兵马未发便闹腾得如此喧嚣的,这不是明摆着去找输么?偏生父王还跟着瞎搅合,搞甚子名堂来着。”萧畏将事情的经过描述了一番,末了,满腹怨气地抱怨了一大通——也怨不得萧畏恼火,好端端在自个儿家里头歇着,半道上被拉去跟人比武,还比的是这等莫名其妙的武,实在是有些子不知所谓,任是谁遇到了这等事,都免不了要郁闷上一回的。[ “怎么?王爷没有信心么?”林崇明静静地听着萧畏大发牢『骚』,直到萧畏说得累了,这才微笑着问了一句道。 “……”一听这么个问题,萧畏立马语了,站在那儿愣愣地发着傻——要说信心,萧畏的底气还真不是很足,不说后日比试中大皇子萧如峰那一关难过,即便是能胜,真到了率先锋部队出征之际,能不能获胜也还是个天大的疑问,毕竟朝廷的军队虽说训练有数,也有着克制骑军的相关阵型以及陌刀队这么个犀利武器,然则毕竟缺乏骑军的配合,守御或许勉强能成,可要想进攻怕就难了,一旦正面作战,十有八九输的可能『性』极高,只因陌刀队这玩意儿不只官军有,三藩手下也不缺,再算上三藩之间平日里就磨擦不断,其精锐部队大多是百战之士,作战经验比起官军来说要高出了一大截,两下里一相加,很明显朝廷官军要处于绝对的下风,这战哪有那么容易打的。 “这个……,嘿嘿,不是信心问题,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萧畏愣了良久之后,有些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含含糊糊地说道。 “如此说来,王爷还是没有信心罢。”林崇明莞尔一笑,毫不客气地揭穿了萧畏的谎言。 “……”萧畏再次语了,苦着脸盘腿坐在了林崇明的对面,叹了口气之后,闭紧了嘴巴。 “呵呵,王爷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先前王爷不是主张南攻北守的么,怎地事到临头却又忘了呢。”林崇明笑眯眯地欣赏了一番萧畏的苦恼之后,这才漫不经心地提点了一句。 “啊……”萧畏一听之下,嘴巴立马张成了o型,愣了愣,伸手猛地一拍后脑勺,哈哈大笑地站了起来道:“原来如此,敢情小王就是个幌子来着,呵呵,有趣,着实有趣!” “有趣么?王爷的苦日子只怕还在后头呢。”一见萧畏乐呵,林崇明不由地便笑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往萧畏头上猛泼了瓢冷水。 “哈,没事,小王我就苦中作乐好了,嘿,小王该走了,要不小旋子等得急了,回头又该找小王的麻烦了,哈哈哈……”萧畏自是早就发现萧旋躲在了墙角的拐弯处,只是不想揭穿罢了,这会儿见林崇明朝自个儿泼凉水,自是不客气地反击了一把,哈哈大笑着便闪了人。 对于萧畏的疯言疯雨,林崇明倒是没啥特别的反应,左右早已被萧畏取笑惯了,只当没听见便作罢,可躲在暗处的萧旋却是被萧畏的话气得羞恼地直跺脚,小嘴都翘得能挂两油瓶了……心中的纠结一解开,萧畏自是一身的轻松,这便逛『荡』着向不远处的潇湘馆行了去,打算找白碧罗按摩一把,舒散一下筋骨,随便暧昧一把,可惜这个愿望到了底儿还是没能实现,这才刚行到潇湘馆大门口,就被匆匆赶来的门房管事给拦住了,说是齐王萧如涛派了人来,有礼物要当面转交。 礼物?还得当面转交?萧畏一听之下,还真有些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要知道这段时日以来,萧畏可是前前后后坑了萧如涛好几回了,远的不说,就说今日两仪殿沙盘演之际,萧畏可是生生将四皇子打得个落花流水,绝对是坏了萧如涛将手伸进军伍里的大好机会,这可是天大的仇怨来着,彼此间有仇没恩还有礼物收,莫非萧如涛就是个受虐狂不成?可不管怎么说,既然萧如涛敢送,萧畏就没有不敢收的理儿,反正不收白不收,收了也白收不是?这等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可是不多,萧畏哪肯放过,只略一沉『吟』,便即吩咐管事将人带到前院厅堂相见。 来送礼的是个中年文士,看起来倒是儒雅得很,不过面生得紧,萧畏压根儿就没照过此人的面,然则一见此人托着个盒子行进了厅堂,萧畏倒也没去多琢磨这名中年文士的来历,而是满脸子疑『惑』地扫了几眼那看起来并不算太大的小盒子,心里头暗自揣测内里究竟是些啥东西来着。 “宁州举子谢鸿飞参见王爷。”那名中年文士一见到萧畏端坐在主位上,自是不敢怠慢,紧走了几步,抢上前去,躬身行了个礼道。 “哦,原来是谢孝廉,久仰了,不知你家王爷欲寻本王何事?”萧畏没心思跟谢鸿飞瞎扯淡,客套了一句之后,便直奔主题而去。 “齐王殿下只说预祝王爷后日夺印凯旋,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只为王爷略壮行『色』罢了。”谢鸿飞显然是个明眼人,一见萧畏脸上满是不耐之『色』,自是不敢再多客套,紧赶着一躬身,双手捧着那个小盒子,高高地举过头顶,恭敬地说道。 “哦?难为二哥有心了,尔回去代本王说声谢罢。”萧畏虽心急着想知道盒子里究竟装着何物,可却不至于失态到当着谢鸿飞的面察看礼物的地步,这便笑着说了一句,话语里满是逐客之意。 “该当的,该当的,王爷之谢意在下定回转呈,王爷留步,在下告辞。”谢鸿飞见状,自是不敢再多耽搁,恭敬地行了个礼之后,便即告退而去。 十万两?靠啊,老二这厮好大的手笔,哈,这生意倒是做得!待得谢鸿飞刚一退出,萧畏便有些个迫不及待地将盒子打了开来,『露』出了内里一叠子银牌,这一算,居然有十万两之多,登时便将萧畏给乐坏了,这可是白赚的钱,再多萧畏也不会嫌多的——在萧畏看来,萧如涛送这么些银票的目的就是要自个儿全力以赴地夺取先锋大印,从而阻止大皇子萧如峰进一步扩张军中之势力,这么点小心思萧畏又岂能猜不出来,不过么,却也不放在心上,左右有着老爷子的死命令在,后日的演武场比武萧畏绝对是要拼命争先的,本就不可能给萧如峰放水,哪怕萧如涛不送钱来,结果也是一样,这么着,这钱不就纯属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了么,自是由不得萧畏不乐呵的。 京师这疙瘩旁的没啥,就是权贵多,朝廷里的事儿总是传得飞快,越是稀罕事儿越是如此,似此番演武场比武夺印的稀罕事儿自然是长了腿了的,这不,前后不到半天的功夫,满京师上下全都哄传遍了,大街小巷里热议的全都是有关这场比武的消息,不经意间,四名参战者已悄然走红了起来,数好事之徒编排着,胡诌着,各种小道消息漫天飞扬,说书人忙着编新词,赌徒们忙着到各大赌场压赌注,大姑娘小媳『妇』们则忙着对四名“选手”评头论足,比试都还没开始呢,倒是为京师的gp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也算是个意外的收获了罢。[ 时间在热议中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一天半就这么溜过去了,比试的日子就这么在万众企盼之下到来了,数的京师百姓天都还没亮便相约着赶到城外的演武场,黑鸦鸦的人群硬是将偌大的演武场挤得个水泄不通,那架势简直比后世天皇巨星开演唱会还有热闹上三分,生生令匆匆乘马车赶到的萧畏吓了一大跳…… 第188章 勇者无敌(1) 第188章 勇者敌(1) 靠了,竟然如此多人,汗,国人凑热闹的能耐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传统,犀利!萧畏透过马车厢上的帘子看清了外头的情形之后,不由地便叨咕了起来,满脑门的黑线,不过么,萧畏真正介意的其实不是围观者众多,而是对各大赌坊开出来的盘口大为恼火——四名参战者中,萧畏很荣幸地以一赔三垫了底,甚至连名不经传的贺宝华都排在了萧畏的前头,就这一条,足够萧畏气恼的,这一气恼之下,萧畏便派了人恶狠狠地将萧如涛送来的十万两银子一口气全都押上了,不为别的,纯属争一口气罢了,说到了底儿,其实萧畏对于此番校场比武还是有些子心虚的,这会儿见到人山人海的围观者,郁闷也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郁闷归郁闷,该做的事却依旧得做,马车一进了演武场,萧畏立马将所有负面的情绪全都抛到了脑后,抖擞精神地下了马车,但见萧畏一身黄金甲,头戴英雄冠,挺拔的身材再配上英俊的脸庞,当真是玉树临风之态,这一『露』面可就不得了了,立马引来了一片的叫好之声,尤其是那些个大姑娘小媳『妇』的,更是尖声狂叫了起来,颇有后世那等追星族之风范,着实令萧畏过了把拉风的瘾儿。 四名参战者中,萧畏到得最晚,可却是最引起轰动的一个,那喧嚣得震天的欢呼声听在其他人耳朵里倒也甚大不了的,可落在了萧如峰的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的——就有如萧畏心目中的唯一对手是萧如峰一般,萧如峰同样也将萧畏当成了最大的敌手,此时见萧畏如此受欢迎,黑『色』可就有些子阴沉了下来,冲着萧畏冷冷地一笑道:“九弟,尔这等扮相不错,演个武将倒跟真的似地。” 演?演你娘个头啊!萧畏多精明的人,哪会不知道萧如峰是讽刺自己就是个戏子,心中虽来气,却也懒得再这当口上跟其计较,这便哈哈一笑道:“大哥说笑了,小弟也就是凑数的份儿,呵呵,耍耍猴而已,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耍猴?萧畏耍猴,那猴儿是谁可不就明摆着了的,此言一出,登时气得萧如峰七窍生烟,恨不得挥老拳痛扁萧畏一番,可惜这当口上御驾当前不说,还有着数的围观者,萧如峰就算再生气,也不敢当众失礼的,自忖法在口舌之争中占到萧畏的便宜,萧如峰只得黑着脸,怒哼了一声,别过了头去,不去看萧畏那满脸子的坏笑。 两位王爷一见面就掐上了,闹得贺、李二将分外地尴尬,两边都得罪不起之下,只能是各自低着头,装作没瞅见那哥俩个之间的小碰撞,就在此时,兵部尚书孙轩望已奉了圣谕站到了点将台上,高声地宣起了圣意,一长篇悠扬顿挫的废话下来,其实就两个意思,其一朝廷将发大军征讨犯边之藩镇,定能保境安民云云,其二,此番大军遴选先锋,以两轮比试为准,一是骑『射』,二是校场比武,优胜者掌先锋大印,至于其余的么,不过都是些繁文缛节的官样文章罢了,不值一提。 第一轮比骑『射』,说具体点就是八十步『射』死靶罢了,难度虽有,却谈不上有多高——中原是缺良马,要想组成大规模骑军很难,可驽马却是还有一些的,大胤皇朝向来以武立国,民间尚武之风盛行,就靠着那么些驽马,民间中亦不凡骑『射』好手,至于各大豪门就更不用说了,但凡豪门子弟,若是不会骑『射』,那简直就是个社交场上的大笑柄,至于萧畏本人么,在这一方面原本只是一般般的水平,可自打在燕西受了刺激之后,可是潜心向燕云祥、白长山两名绝世神箭手好生求教了一番,虽说比不得这两位神乎其神的『射』术,可比起一般所谓的神箭手来,只强不弱,倒也不怎么将骑『射』比试放在心上,哪怕他所抽到的签是最糟的头签。 第一趟鼓声响了起来,标志着第一轮骑『射』的开始,抽到了头签的萧畏深吸了口气,一挥手,断喝一声:“牵马来!” “王爷,风偏东北,风速不大,正常出箭即可。”萧畏手下第一神箭手燕云祥亲自充当马童,一边扶持萧畏翻身上马,一边小声地提点了一句。 “嗯。”萧畏漫应了一声,也没再多话,脚下一踢马腹,胯下那匹来自大宛的名驹已如同离弦的利箭一般奔了出去,当真人如龙,马如虎,卜一亮相,便博得了个满堂喝彩,然则萧畏却丝毫不为所动,纵马如飞地沿着斜线奔驰到了标志线处,左手一伸,悬在腰间的强弓已到了手中,右手一抹,三支羽箭已在握,身形一侧,顺势张弓搭箭,一声轻喝间,连珠箭发,但听呼啸声起处,三支羽箭竟成品字形并驾齐飞,瞬间便冲过了八十步的距离,三箭已是齐中红心,众人叫好声刚起,却见萧畏反身一张弓,又是三箭齐发,与前三支箭前后脚『射』中靶子,竟又是一个满堂红! “好!” “神箭!” “荥阳王威武!” 围观者中不单有民间的箭法高手,还有着神骑营的一众悍将骄兵,个个都是识货之人,八十步骑『射』对于众人来说,都不算太难,不少人都有着六箭齐中的能耐,可要想像萧畏这般一个照面正反两次连珠箭全都命中红心,却没几个人能办得到,有鉴于此,数人等不管持何等立场,全都放开喉咙叫起了好来。 “好,不错!”高坐在观礼台上的弘玄帝也为萧畏这手箭术叫好不已,偏了下头,对坐在其下手的项王萧睿笑着道:“还是贤弟教子有方啊,似小畏这等身手,该不比贤弟当年差了,后生可畏矣。” 面对着弘玄帝的夸奖,项王萧睿的脸『色』依旧平淡得很,只是从容地躬了下身子道:“皇兄过誉了,此子佻脱,非大将之才。” “哎,贤弟这话就不对了,年轻人么,自该有年轻人的朝气,朕倒是对小畏很是看好的。”弘玄帝笑呵呵地点评了一句。 项王萧睿没有再多言,只是躬了下身子,保持着沉默,似乎不愿再就萧畏的事情多加探讨,弘玄帝也没再多说些甚子,笑了笑,便将眼光投向了场中,而此时,已轮到了大皇子萧如峰的出场,或许是受到了萧畏的刺激,萧如峰此番亦是抖擞起全部的精神,怒喝连连中,连珠箭、蹬里藏身、回头望月等高难度箭术频出,六支羽箭同样是箭箭命中红心,风头之强丝毫不下于萧畏,同样惹得围观者一片轰然叫好之声,尤其是神骑营众将士更是爆发出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喝彩声,场面之火爆,令高台之上的弘玄帝不由地龙颜大悦,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看向项王萧睿的眼光里,也带着几分的别样心思,然则项王萧睿却是一派的平静,端坐在那儿,就跟老僧入定一般,谁也瞧不出其内心里究竟在想些甚子。 有了萧畏与萧如峰两大高手的珠玉在前,贺宝华与李景显然没了卖弄箭术的心思,只是踏着鼓点,中规中矩地『射』出了规定的六支羽箭,同样也都是六箭皆中红心,也博得了些掌声,然则相较于前两者的受欢迎程度来说,差得不可以道里计,可不管怎么说,也算是通过了首轮比试关,得以进入到了最终骑战决胜的机会,再一次的抽签结果出来之后,戏剧『性』的场面出现了,居然是第一轮表现最抢眼的萧畏与萧如峰对上了,满场大哗之余,所有人等的好奇心全都被吊了起来,一阵狂野的欢呼之后,接下来竟是满场寂静,所有人等都屏气凝神地等待着两位王爷的交锋。 『奶』『奶』的,这手气还真是有够背的!萧畏也没想到自己抽到的签竟然会如此糟糕,居然跟萧如涛就这么狭路相逢地撞上了,本来么,萧畏还打算旁观一下萧如峰的战技,再作一番相应的安排,可如今显然是没这个机会了,不过么,萧畏倒也不怎么惧怕,左右萧如峰同样不清楚自己的底牌,彼此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很难说谁能占到更多的便宜,说到底,也就一个字——拼!反正要想达成自家老爹的死命令,萧如峰这一关论早晚都要过。 骑战比试毕竟不是生死对搏,所使用的自然不是真家伙,而是两支木枪,枪头上包了个石灰包,双方较量之胜负以双方身上所中的白点之多寡来论,五通鼓之间,双方互战,身上白点少者胜,多者败,这一点对于交战双方来说,都公平得很,却也甚可说之处。 辰时末牌,标志着上场信号的鼓声隆隆响起,休息了片刻的萧畏与萧如峰各自提枪在手,纵马奔向了场心,相隔丈余,静静地对峙着,谁都没先开口说话,皆默默地凝视着对方,各自的眼神中皆有着火苗在跳动,那是战意在汹汹地燃烧着,彼此的视线交织在一起,竟有浓浓的杀气冲天而起…… 第189章 勇者无敌(2) 第189章 勇者敌(2) 鼓声依旧隆隆地响着,双方之间的沉默对峙也依旧持续着,战意升腾间,彼此的气机已交织在了一起,都想着能在气势上压倒对手,可惜一直到鼓声停歇之际,谁也没能占到上风,这等僵持的局面着实出乎萧如峰的意料之外,要知道就在数年前,萧畏还只是个屁事不懂得小娃娃,没少被萧如峰借故削上一番,这才不过几年功夫而已,居然已长成了起来,竟已有了决胜沙场的勇气与能耐,这令萧如峰不得不将心中的轻视之心收了起来,第一次正视起萧畏这个印象中百一用的废材。 “九弟,尔不是为兄的对手,认输罢。”萧如峰心中虽对萧畏起了些重视,可依旧不认为萧畏能是自个儿的对手,趁着第一趟鼓声尚未响起的当口,萧如峰眯缝着眼,凝视着萧畏,语气阴冷地说道。 萧如峰敢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自信在,不说萧如峰年岁长了萧畏十余岁,踏入一品高手之境也有些年头了,更遑论这些年来,萧如峰始终在军营中磨砺,骑战之能非寻常人可比,在萧如峰看来,就算萧畏再如何天才,也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他让萧畏认输之语自是说得信心满满,可惜萧畏却不吃这一套,嘿嘿一笑道:“嘿嘿,大哥怎地抢了小弟的话,此言正是小弟想对大哥说的。” “哼!找死!”一听萧畏如此说法,萧如峰勃然大怒了起来,额头上的青筋一阵狂跳,从牙关里挤出了几个字眼,凶狠地瞪了萧畏一眼之后,一勒胯下的战马,头也不回地向场地的远端奔了去。[ 找死?嘿,还不见得谁死呢!萧畏眼瞅着成功地将萧如涛给激怒了,心中暗笑不已,自也不再场心处多留,同样勒马回转,一路奔到了场边,勒马横枪,等候着鼓声的响起。 “擂鼓!”站立在点将台上的兵部尚书孙轩望一见两位王爷皆已准备就绪,自是不敢怠慢,手一挥,高声断喝道,霎那间,在点将台下一字排开的大鼓轰然鸣响,如雷般的鼓声直冲九霄云上,数的百姓齐声呐喊,为场上两位王爷忘情地助着威。 “驾!”萧如峰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一听到鼓声响起,立马大吼了一声,一摆手中的长枪,一个打马加速便向着萧畏杀奔了过去,那一脸子的狰狞状简直如同地狱里出来的杀神一般。 “哈!”一见对面的萧如峰已然起速,萧畏自是不敢怠慢,同样大吼了一声,用手中长枪的枪柄敲了下马『臀』,断喝了一嗓子,也纵马向着场心杀奔了过去,同样是战意轩昂,气势之强丝毫不在萧如峰之下。 骑战比的不单是个人的武艺,士气的高低、马匹的好坏乃是武将与马的配合程度都是决定胜负的重要因素,只要一个环节没处理好,那就有落败的危险,就此时而论,双方的士气都高昂得很,至于各自胯下的战马,论品质是萧畏座下的那匹枣红马要强上不少,可论到马术,却又是萧如峰要高出一截,谈及双方的武艺,究其根本,萧如峰也稍强上一线,虽胜得不多,可几样综合起来的话,萧如峰的赢面要大上不少,这不单是绝大多数围观者的共识,萧如峰自己也是如此认为的,故此,在放马冲刺中,萧如峰的面容虽狰狞,可内心深处却是比的轻松,就等着两马相交之际,一枪将萧畏捅下马去,来一个漂亮的完胜,也好出出先前被萧畏连番消遣的恶气。 旁人怎么想的萧畏不想管,也管不着,于纵马飞奔中,萧畏心里头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此战必须胜,至于如何胜萧畏没有去多想,他的眼中只有对面愈冲愈近的萧如峰,至于鼓声、呐喊声萧畏一概充耳不闻,只是拼命地打马加速,以求将自己马快的优势发挥到极限,这一冲之下,枣红马已是发了狂『性』,奔腾如雷间,已冲过了场心,如同旋风一般杀到了离萧如涛不到两丈的距离上。 “杀!” 眼瞅着出枪的时机已到,萧畏自是不敢怠慢,大吼了一声,双臂一挺,手中的长枪已如同奔雷般刺了出去,枪又平又快,正是有着枪中之王美誉的“中平枪”。 “找死!” 萧如峰虽早就知道萧畏胯下的马好,可却没想到其速度竟然如此之惊人,待得萧畏冲到了近前,萧如峰不免微微一愣,待得见萧畏出枪抢攻,登时便是一阵大怒,暴喝了一声,手中的长枪猛地一摆,如鞭子般扫了出去,打算先行挡开萧畏遮凶狠的一枪,而后顺势来个个借力打力,将萧畏晃下马去。 萧如峰不愧是一品高手,这一枪出手之势着实惊人得紧,枪风锐啸间,枪影如幕,硬生生地锁死了萧畏进击的所有方位,若是萧畏不变招,只能是硬撞在枪幕上,双方较力之下,萧畏的赢面并不算大,纵或能突破得了枪幕的阻击,其枪势亦老,不单刺不中萧如峰的身体,反倒极有可能被萧如峰接下来的反击扼杀当场,这一点萧如峰自然是全都算计到了,再一看萧畏出枪的狠劲,要想变招已是几可能,眼瞅着胜利已在向自己招手,萧如峰的脸上『露』出了丝狰狞的笑容。 萧如峰能算计得到的,萧畏自然同样也能,一见到萧如峰如此凶悍的一招枪鞭出手,萧畏的脸上也『露』出了丝得意的笑容,待得萧如峰枪鞭一挥出,萧畏突地暴喝了一声:“汰”,双臂猛地一顿,原本急速前刺的枪尖一颤之下,竟然在瞬间缓了下来,出现了一个极为短暂的时间差,恰好以一线之差,让过了萧如峰扫将过来的枪幕。 不好!萧如峰显然没想到萧畏会来上这么一手,再想要收枪回防已是不及,没等萧如峰反应过来,就见萧畏手中原本已缓下来的枪势突然如同毒蛇昂首一般再次活了过来,直突突地奔向自己的胸前空门而来,心中暗叫不妙,顾不得许多,慌『乱』间一个铁板桥便直直地仰面倒在了马背上,于两马交错间,险而又险地闪过了枪尖的攒刺,可惜还是没能完全躲过,肩头处被抢尖的石灰袋擦着边划出了一道白痕,尽管这在正常的沙场交锋中,因有着盔甲的掩护,这一枪根本就不会伤及肩头,可惜这是在校场演武,中招便是中招,没有旁的解释可言。 零比一,第一个照面萧如峰便中了招,如此出人意料的结果登时便令满场的军民齐声喧哗了起来,叫好者有之,叫骂者也有之,惋惜者有之,大呼侥幸者也有不少,一时间偌大的演武场中喧哗之声噪杂得震天响。 该死,可惜了!一片喧闹声中,萧畏并未因自己已取得领先而得意忘形,反倒是面『色』肃然了起来,暗自惋惜不已,要知道刚才那一枪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是极难,当初为了练这一枪,萧畏可是吃了大苦头的,没少被自家三舅好生教训过,也不知摔了多少次马,挨了多少枪刺,这才将这招“二段枪”学到了手中,本想着出其不意之下,一个照面见功的,可没想到还是被萧如峰逃过了一劫,虽说目下取得了暂时的领先,可萧畏却知道接下来的战事不好打了,只因他清楚萧如峰在骑战上的能耐要明显高过自己一筹,接下来的仗该如何打便成了萧畏的燃眉之急了。 这一头萧畏没有急着再次放马冲锋,那一边萧如峰同样也没急着动,愣愣地看了看远处的萧畏,又侧脸看了看肩头上的那道白线,萧如峰的脸『色』变化了好一阵子之后,突地放声大笑了起来道:“哈哈哈……好,好小子,真有你的,有趣,很有趣!” 萧如峰笑得极为放肆,那运足了内劲的笑声穿云裂石般威猛,竟以一人之笑声压住了满场的喧哗,显示出萧如峰强大的自信心,当然了,萧如峰有绝对的理由自信,哪怕先前那次交锋中,他处在了下风,甚至丢了一分,然则萧如峰却并不在意,他有着绝对的把握在接下来的交手中取得最后的胜利,只因他认定自己已看穿了萧畏的虚实,一切皆已尽在掌握之中,此时不笑,更待何时! 笑吧,笑吧,笑死你小子好了!萧畏一听到萧如峰那放肆至极的笑声,心头不禁滚过一阵厌烦,暗骂了一声之后,索『性』来个充耳不闻,眼睛一眯,脑筋急速地转动了起来,试图找出一条制胜之路。 硬拼绝对不行,可不拼又该怎么办?萧畏不停地在心里问着自己,脑筋转得飞快,可却始终找不到一条稳妥之道,心烦意『乱』之下,眉头不由地便深锁了起来,正自发愣间,却听鼓声突然再次轰鸣了起来,猛地一抬头,立马发现萧如峰已再次发动了狂野的冲锋。[ 该死,搏了!一见到萧如峰已动,萧畏自是不敢再多想,牙关一咬,冷哼了一声,将心中的杂念全都抛到了一旁,一催胯下的战马,手中的长枪一平,再次发动了冲锋。 鼓声激『荡』中,冷风扑面,热血在沸腾,可心却是冷静了下来,忧喜,悲伤,想念,萧畏不经意之间竟进入了难得的空寂状态,心如静水之下,萧如峰的一举一动全都倒影在了心间,如同刻画一般清晰,所有的一切都宛若成了一幅缓慢滚动的画卷,计算复计算,所有的一切都已逃不过萧畏心境的计算,与此同时,萧畏全身的肌肉却全都放松了下来,可却又绝不是松弛,而是一种玄妙的难明的意境,随时可以根据计算的结果瞬间作出最准确而又迅速的反应。 近了,更近了,急速冲刺中,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堪堪便已缩短到了不过两丈左右,就在此时,萧如峰大吼了一声,手中的长枪一闪间,已如同闪电般地刺了出去,目标直取萧畏的咽喉要『穴』,而此时萧畏竟然没有一丝的反应,枪依旧平平地端着,似乎被萧如峰这凶悍绝伦的一枪吓呆了一般,那愣愣的样子登时便激起了满场的惊呼之声…… 第190章 勇者无敌(3) 第190章 勇者敌(3) 萧如峰这一枪很快,其上所蕴之力道强悍绝伦,枪方出,尖锐的枪啸声便已如猛虎咆哮般惊天动地,这已不是比武,而是存心要取了萧畏的『性』命了,哪怕是场边围观的普通军民都能感受到这一枪上所蕴含的强烈杀机,因此而失惊尖叫者不计其数,然则萧畏却是一派迟钝至极之状,面对着这绝杀的一枪,既没有出枪格挡,也没有拨马闪躲的举措,似乎是动于衷地端坐在马背上,俊秀的脸庞上连一丝的表情都没有,整个人就像是完全呆傻了一般。 “小三,躲,快躲,快躲啊!”一见萧畏有危险,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唐大胖子急了,跺着脚,气急败坏地嚷着。 “王爷,小心啊!”宁南、宁北等一众王府侍卫见状,也齐声高呼了起来,拼着老命地嘶吼着,试图将萧畏从神游状态中唤醒过来。 “王爷,出枪,快出枪!”燕铁塔也急了,握紧了双拳,一边吼着,一边便要向场中闯去,若不是燕云祥、白长山几人见机得快,合力拽住了这黑铁塔,只怕这厮还真就敢赤手空拳地杀进场中去。[ “啊。”站在唐大胖子身边的唐悦雨显然也感受到了萧如峰枪上的浓浓杀意,再一看萧畏那神游物外的样子,不由地惊呼了一声,激『荡』得面上的蒙纱波澜起伏不已,一双美眸中满是焦急之『色』。 “殿下威武,殿下威武!” 这一头关心萧畏的众人惊呼不止,那一边列阵在场边的神骑营五千将士则是齐声呐喊了起来,为自家主将即将到手的胜利尽情地欢呼着,声浪之大,生生盖住了满场的噪杂声,气势之壮,倒也有气吞山河之底蕴。 旁人惊呼也罢,喝彩也好,对于萧畏来说,却是半点影响都没有,哪怕是萧如峰枪势中所暴出的惊天杀机,也丝毫都不能影响到萧畏那止水一般的心境,此时此刻,萧畏的眼中只有一个点,那便是萧如峰枪头上包扎着的石灰包。 眼瞅着萧畏没反应,萧如峰顿时笑了起来,笑得分外地狰狞,可却没有一丝一毫手下留情的意思,不但不就此收手,反倒猛然一个加力,双手全力前挺之余,也没忘了双脚一夹马腹,借助着马的冲劲,原本就快的枪势陡然间更快了三分,只一息之间,便已突破了空间的距离,刺到了离萧畏的咽喉不过仅有五寸的距离上,锐利匹的枪风瞬间撞击在萧畏的咽喉上,顷刻间便令萧畏咽喉处的皮肤微微开裂,一丝丝血痕乍然而现,只要再多半息的时间,萧畏的『性』命就将成为永久的过去时。 半息是什么概念,若说一呼一吸之间算是一息的话,半息也就是眼皮一眨的时间而已,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可以做的事情又能有多少,从这一点来看,萧畏的死局几乎已是注定了的,不过么,几乎也就仅仅是几乎,却不是绝对,就在这数人都以为萧畏必死疑的当口,萧畏终于动了起来,动作很小,仅仅不过是偏了下头,就跟平常时扭头一般随意,可就是这么个随意般的动作,却正好足够解开这死亡的绝杀,但见呼啸袭来的石灰包紧紧地擦着萧畏的脖颈而过,激『荡』的枪风再次将萧畏一侧脖子的皮肤炸出点点的血花,可也就仅止于此了,已老的枪势对萧畏已是再丝毫的威胁可言。 不好!萧如涛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萧畏竟然如此勇悍,竟敢冒着几乎必死的危险作出这么个规避的举动,待得发现自己的枪势已老,心中暗叫不妙,待要变招下压之际,却已是来不及了,正自懊丧之际,却见萧畏双臂一抬,蓄势已久的抢终于出击了,枪势不算快,比起萧如涛先前那一枪来说,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都大有不如,可角度却是刁钻至极,这一枪竟是由下而上,从侧面斜斜地刺向萧如涛的小腹。 躲不开了!萧如涛乃是骑战高手,此际虽因一枪落空而心慌意『乱』,可判断力却依旧还在,只扫了一眼枪势的来路,便知晓自己论如何也法在两马相交的瞬间躲开这一枪的挑杀,心中顿时滚过一阵惊怒,将心一横,断喝了一声,拼着命地运转体内残存的内力,将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小腹上,与此同时,双脚竭尽全力地夹紧了马腹,以图扛过这刁钻的一枪。 若是在战阵之上,萧如涛这就是在等死,道理很简单,就算是宗室级别的高手,也不可能在两马相向对冲之际,用肉体强扛长枪的攻击,问题是此时乃是校场演武,萧畏刺击过来的不是真正的铁枪,只不过是个石灰包而已,即便挑中了小腹,却未必一准能将萧如涛挑下马去,萧如涛纵使因此而受了些内伤,也不见得便会有多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萧如涛自信只要能熬过这一枪,在接下来的交手中,他还有扳平,乃至取胜的机会,虽说此举有些耍赖的嫌疑,可事到如今,萧如涛却已是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萧如涛的赖皮算计固然是很美,可惜萧畏却不可能如他的意,为了这一线的胜机,萧畏付出的不可谓不多,先前那一侧头,看似随意,实际上却是冒着死亡的危险,赌得便是萧如涛在胜利即将到手时的忘形,否则的话,在那一霎那,只要萧如涛稍留有一分的余力,便足以稍微地调整一下枪势,等待萧畏的命运就是身死当场的结局,即便如此,萧畏的脖子处还是留下了些伤,虽说伤得不算重,却有着留下疤痕的可能『性』,简直跟破相也甚区别了,哪怕萧畏再不怎么注重仪容,却也绝不愿带着疤痕在世人面前出乖『露』仇,这等仇隙说来自然是不小,萧畏又岂能让萧如涛好过,此时见萧如涛做出了硬抗的姿态,萧畏冷冷地一笑,双臂一振,枪势陡然间一变,由挑变成了横摆,借着马的冲势,如鞭子一般地狠狠地抽向了萧如涛的小腹。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萧如涛再次作出调整,就听“嘭”地一声巨响,萧畏手中的枪柄已重重地抽击在了萧如涛的小腹之上,可怜萧如涛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腹部一阵剧疼之下,原本夹紧了马腹的双脚不由地为之一松,瞬息间整个人已如同腾云驾雾般地飞了起来,在空中翻滚了几下,重重地砸在了演武场上,撞击的力道之大,生生将坚实的地面都砸出了个浅浅的人形凹坑,尘土飞扬间,萧如涛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大口鲜血忍不住狂喷了出来,即便他乃是堂堂一品高手,这一摔之下,却也是受了不轻的伤,再已交战之力,只能是气恼万分地坐在地上,怒目瞪视着纵马跑向了场边的萧畏之背影,心里头一口怨气憋不下去,不由地再次喷出了几大口的鲜血来。 震撼,实在是太过震撼了,瞬息之间,原本占尽了优势的萧如涛竟然成了彻彻底底的失败者,而原本看似难逃杀身之祸的萧畏却成了最终的胜利者,这一来一去的转变之剧,叫人看得眼晕目眩,没几个人能看得清楚其中的变化,绝大多数的围观者都觉得这一幕简直就是不可思议至极,一直到尘埃落定,所有的围观者全都失语了,满场寂静中唯有萧畏胯下战马驰骋时发出的“嗒嗒”声在轻扬。 “小三威武,小三威武!”一片寂静中,唐大胖子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跳着脚便高呼了起来,那副兴奋状,就跟他自己获胜了一般,这也不奇怪,这厮曾被萧如峰借故狠狠地收拾了几回,与萧如峰之间可是苦大仇深的,平日里是没胆量去惹萧如峰,可此时见萧如峰吃了憋,唐大胖子的心里头比喝了蜜还甜,这便不管不顾地放声嘶吼了起来,他这么一喊,一众项王府侍卫们自然跟着高声喝彩不已,到了此时,演武场外围观的军民才彻底地醒过了神来,叫好声,欢呼声响得直上九霄云外。 “呵,好个小畏,不错,能置生死于度外,勇者敌,有趣,有趣,贤弟还真生了个好儿子,不错,不错。”高台之上,弘玄帝一见到萧如峰已败,瞳孔飞快地收缩了一下,旋即便笑了起来,对着坐在下首的项王萧睿笑着夸奖了一番,只是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有些复杂暧昧,一众侍候在旁的重臣们都不敢轻易跟进,全都闭紧了嘴,却都竖起了耳朵,就想听听项王萧睿会如何作答,可惜众朝臣们怕是要失望了,项王萧睿压根儿就没有开口,只是对着弘玄帝微微躬了下身子,以示逊谢之意,而弘玄帝似乎也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淡淡地笑了笑,便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演武场中。 险,实在是太险了!萧畏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裂口,发现伤得并不算重,心中稍安之余,后怕却就此涌了起来——别看先前那一交手中,萧畏似乎胜得很轻松,可他自己却知道这一胜有多侥幸,不说别的,只要当时萧如涛稍稍留些神,不那么自大的话,萧畏压根儿就没有攻出绝杀一枪的机会,又或是萧畏没有进入那种玄妙的空寂状态的话,也绝可能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萧如涛那凶悍绝伦的一枪,倘若此时萧如涛没受伤,两人再次比划一场的话,萧畏自忖必败疑,好在如果也就仅仅是如果罢了,却不会是现实,如今的现实便是自己胜了,而且胜得比的漂亮,尽管付出的代价并不算小,可只要是胜了,那一切便都值了! 胜是胜了,然则在不清楚自家老爹与弘玄帝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啥『药』的情况下,萧畏并没有表现得太过兴奋,甚至不曾绕场接受围观军民的喝彩,也没有去管萧如涛如何离场,径直拨马便回到了己方侍卫所在的地儿,方才一下马背,还没站稳脚跟,一阵微风飘过,一道人影突兀地闪到了近旁,其来势之快登时便吓了萧畏一大跳…… 第191章 有我无敌 萧畏如今的身手虽尚不到绝顶之列,可好歹也是二品巅峰的人物了,拿到江湖上,怎么说也是一流高手了的,尽管只是处于一流高手的尾巴,可也不是随便啥人都能近得了身的,眼光的余角一见到黑影半道杀出,立马便要做出防备的架势,可再一看那身形,萧畏已是彻底放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丝淡淡的笑容,只因这半道杀出的程咬金正是萧畏未过门的妻子唐悦雨。 唐悦雨的脸被纱巾挡着,看不清其脸上的神情,可眼神里不但没有一丝一毫获胜的喜悦,反倒满是忧虑之『色』,默默地看了萧畏一眼之后,也没开口说话,只是素手一抬,将一张白手绢轻轻地按在了萧畏脖子上的两处伤口,柔柔地将事先已敷在手绢上的金疮『药』抹平,素手轻扬之下,已将白绢子系在了萧畏的脖颈之间,灵巧地结了个蝴蝶结,不单不影响萧畏的仪容,反倒令原本就帅气比的萧畏更显英挺了许多。 “放心,没事的。”尽管唐悦雨始终就没开过口,可萧畏却是读懂了她的心思,微微俯低着身子,任由唐悦雨包扎好了伤口,这才笑着说道。 “嗯,小心。”唐悦雨其实万般不愿萧畏去冒险,可却知道身为天家子弟,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此时见萧畏出言安慰,唐悦雨点了下头,压低了声音,简单地叮咛了一句,话一说完,脸突地绯红了起来,一转身,人已如轻烟一般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唯有淡淡的余香依旧在缭绕缠绵。[ “王爷,好样的!” “王爷,胜得漂亮!” “太棒了!” 先前有唐悦雨在,一众王府侍卫们自是不敢凑上前去,全都自觉地在外围排成了人墙,阻挡住了周边围观者们好奇的观望,待得唐悦雨一离开,众人自是一拥而上,兴奋万分地嚷嚷着,吵得萧畏头都晕了,可还不好拂了众人之意,也就只能微微地笑着,好在此时鼓声再次响起,第二场比试拉开了序幕,萧畏这才得以安静地端坐在侍卫们抬来的太师椅上,好生欣赏一下贺、李二将的能耐,当然了,主要目的是为了找出这两位枪法上的破绽,为接下来的决战作些准备。 鼓声隆隆地响着,或许是受先前一战太过惨烈的影响,贺、李二将此番对决都显得有些子放不开手脚,三通鼓过后,双方依旧打得不温不火,几番对冲之下,枪花『乱』舞,可却是虚招居多,看那样子压根儿就不像是在比武,倒像是在表演一般,不过么,场面上倒是花团锦簇,好看得紧,引得数外行哄闹连连,可对于萧畏来说,这等比试简直就是催眠曲,一点劲都没有,聊得萧畏直想打哈欠,若不是接下来还得跟这场的胜者交手的话,萧畏早就闪人了。 嗯?不对!萧畏正昏昏欲睡间,突地眼前一亮,发现了些蹊跷,然则还没等萧畏出言点评,场上的形势已是大变,但见两马相交之际,贺宝华双臂一振,手中的长枪瞬间幻化出数的枪花,虚实明灭间,令人眼花缭『乱』不已,纵使是旁观者都法瞧清其抢势的虚实,至于与其交手的李景就更是不济了,空举着枪,胡『乱』地舞着,试图将所有枪花格挡于外,却不料左一扫是空,右一挡也是空,没等其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觉胸口一窒,人已腾云驾雾般地飞落到了马下,砸得地面上尘埃『乱』扬,糊里糊涂间便已输在了当场。 好枪法,好心计!呵呵,这个贺小子不简单么,比他老爹可是要强得多了!萧畏自是认出了这令人头晕目眩的一招赫然是枪术三大绝招中的“百鸟朝凤枪”,其要诀便是虚实相间,随时能相互转化,号称最难防的攻杀招数,满天下枪术好手不少,可能练成此招的却是不多,而能似贺宝华耍得如此纯熟的就更是难得了,这一手枪术倒也罢了,更令萧畏欣赏的是此人的心计——慢敌在先,突出杀手于后,胜得干脆利落,丝毫没给李景留下一丝一毫翻盘的机会,枪术一流,演技一流,着实是个劲敌! 劲敌归劲敌,萧畏的心里头却不会有丝毫的忌惮之心,只因此战萧畏只有胜利一条路可走,不单是因着自家老爹有过交待,更因着萧畏也想着在军中建立自己的势力,若不然,当初他从燕西带回来的那一拨骑战高手岂不是全都白养着了,是故,当上场的战鼓一擂响,萧畏便毫不犹豫地再次拨马冲到了场心处。 “末将贺宝华参见王爷。”贺宝华官职卑微,不过仅仅只是从五品的低级武将罢了,这还是靠了贺知兵当年立过大功所得到的荫庇,否则的话,就贺宝华如今这个年岁,只怕得从小兵当起了的,此番跟萧畏对决,自是不敢有所失礼,早早地便在场心候着了,一见萧畏马到,紧赶着便在马背上欠身施礼问安不迭。 “贺将军客气了,演武场上只有对手,没有王爷,拿出尔的真本事来罢。”萧畏虚抬了下手,面『色』冷峻地回了一句。 “末将恭敬不如从命了,王爷请!”贺宝华见萧畏不苟言笑之状,自是不敢再多套近乎,待得上场鼓声一停,对着萧畏再次躬身行了个礼之后,一勒马缰绳,纵马向场边奔了去,萧畏见状,自也没多耽搁,同样纵马冲到了场边,而后一个打马盘旋,转回了身子,端平了长枪,静静地等候着第一通鼓的擂响。 “擂鼓助威!”点将台上,兵部尚书孙轩望见二将皆已做好了准备,这便一挥手,高声地断喝了一句,霎那间十数面大鼓再次擂响,隆隆的鼓声一起,最后的决战开始了! “驾!”一听到鼓声响起,萧畏便即用枪柄拍击了下马『臀』,大吼了一嗓子,纵马如飞地向着场心处冲杀了过去,马蹄声碎响中,一股子决然的气概陡然而现。 “哈,哈!”一见到萧畏已然发动,贺宝华自是不敢怠慢,连喝了两声,重重一夹马腹,胯下的战马吃疼之下,撒开四蹄狂奔了起来,虽说速度上不及萧畏所乘的枣红马,可决死的气势却一点都不在萧畏之下。 “杀!” 相向对冲的两骑速度都极快,不过片刻功夫,双方之间的距离已仅剩下了两丈不到,可率先出售的却不是马速较快的萧畏,而是贺宝华,但听贺宝华一声大吼,手臂一振间,数的枪花暴然而起,赫然正是先前击败李景的那一招“百鸟朝凤枪”,很显然,贺宝华打算毕其功于一役了。 “来得好!” 萧畏先前便已见识过贺宝华这一招的高明之处,此时见其一出招便是杀手锏,纷飞的枪花变幻莫测,虚实不定间,杀气腾腾,使得几破绽可寻,不由地叫了声好,可脸上却一丝一毫的惧『色』——萧畏本身的枪法也高明得紧,自是知晓要破“百鸟朝凤枪”有两个办法,一是同样以“百鸟朝凤枪”来应对,比拼的便是谁的枪招使得高妙,变化得更快,这一方法的好处便在于双方招式相同,谁的枪法造诣高,谁便能占据主动,然则也就仅仅只是占据主动罢了,除非双方造诣相差过大,否则的话,很难在短短的一个照面的交手中伤到对方,其二,便是以快破巧,这一方法是种赌博式的打法,一旦出枪,生死立判,不是快击溃了巧,便是巧抹杀了快,其间甚少有回旋的余地。 抉择?不!萧畏压根儿就没去费那个脑筋,他要的便是场绝对的胜利,胸中有着的便是种有我敌的气势,叫好声一出口,萧畏便已毫不客气地出枪了,枪很快,快得如同闪电一般,丝毫没有半点的留力,枪风呼啸着刺穿了面前所有的阻拦,不管那些枪花是真是幻,只要遇到了萧畏突刺而出的枪尖,便只有幻灭一途,一阵细如雨打芭蕉般的脆响暴然而起之后,萧畏手中的长枪已笔直地刺到了离贺宝华的胸口不到一尺的距离上,尽管此际枪势被层层拦截之后,其突进的速度已降下了不少,可依旧快得惊人。[ “唉呀!”贺宝华显然没想到萧畏竟然会采用这种搏命似的打法,待得发现萧畏的枪已突突地刺杀了过来,顿时便慌了手脚,顾不得再耍甚子枪花了,拼命地向后一倒,使出一个铁板桥,试图逃过这绝杀的一枪,其反应不可谓不快,可惜还是慢了一线——没等贺宝华的腰折到位,萧畏的枪头已准确地刺中了贺宝华的胸口,但听“噗嗤”一声脆响,胸口中枪的贺宝华已法再坐稳马鞍,被枪上所附的巨力一震,整个人翻滚着便掉下了马背。 萧畏胜了,胜得是如此的干净利落,胜得是如此的迅速,仅仅一个照面的交手而已,连第一通鼓都尚未停歇,便以绝对的优势取得了这场决战的胜利,场边观战的数军民全都齐声欢呼了起来,喝彩的声浪直震九霄云外。 “贤弟,尔既然赢了,那就依尔的意思办好了。”满场的欢呼声中,端坐在高台上的弘玄帝脸上突地闪过一丝难明的神『色』,似笑非笑地看着下首的项王萧睿,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皇兄圣明。”项王萧睿平板着脸,面表情地谢了一声,便即紧紧地闭上了嘴。 “圣明?哦?哈哈哈……”弘玄帝呢喃了一声,紧接着放声大笑了起来,自是那笑声里的感情似乎稍显复杂了些…… 第192章 该死的锦囊 弘玄十七年三月二十二日,帝下明诏,怒叱三藩『乱』边之罪,诏令天下共讨之,并于次日在神骑营演武场以比武之方式遴选先锋官,数将互争之下,荥阳王萧畏胜出,帝大悦,令萧畏、游骑将军贺宝华为正副先锋,统领三万大军克日启程,赶赴临淄,并诏令由项王萧睿为主帅,统军二十万为后续,务以保境安民为要,此诏一出,民心遂安,再战报刚抵京时之惶惶。 弘玄帝诏书下得倒是痛快异常,可萧畏却就此忙坏了——别看萧畏饱读了兵书战策,也算是打过了几场小规模的战事,可说到统率大军出征,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偏生副先锋贺宝华也同样是个菜鸟将军,论及调度的能耐么,比起萧畏还更加不如,这么两个菜鸟凑在一块儿,那乐子可就有得瞧了,好在项王府侍卫们大多都是从军多年的老手,对于军伍之事熟捻非常,一众人等可着劲地帮衬着,这才算是没出啥大的岔子,前前后后忙乎了五、六天之久,总算是将出征前的准备工作大体办妥了下来。 弘玄十七年三月二十九日,王师先锋大军东进,帝遣太子于城外郊送,一番礼别之后,萧畏统领三万大军誓师东进,一路急行,三日内赶到开封,由黄河水师护送,全军渡过黄河,走白陉,由晋入齐,过孟门关,于四月二十一日挥师入山东,全军囤于重镇齐州城外(今之济南),并未再向前进发,这一呆便是数日不曾动,对外宣称的理由是军行过速,须养精蓄锐后,方可前行,实际的原因么,却是因一个锦囊而起。 锦囊很小,不过就是巴掌大而已,粗看起来,跟寻常香袋也太大的差别,内里也就只有一张小纸条而已,其上的字也不多,满打满算,不过就寥寥百字不到,可就是这么寥寥数行的文字却令萧畏十二万分的头疼,就这么张小字条,数日来萧畏都已看了几百遍,背都能背将下来了,可每每还是忍不住要再多看上几眼,看完之后的心情么,就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欲哭泪![ 很显然,能令向来法天的萧畏头疼如此的锦囊自不可能出自他那帮红颜知己之手,只能是来自萧老爷子,至于其内所隐藏的机密么,说起来也简单,拢共就一个信息,那便是没有后续主力了,要解临淄之围只能靠萧畏自己去设法,至于其中的缘由么,萧老爷子的信中只字未提,不过却下了道死命令,那便是必须在五月前打响战斗,就这么一条,便已足够萧畏伤脑筋的了,可事情还没完,命令里还明确规定了不管萧畏能不能解了临淄之围,其所部兵马都必须全力与敌周旋到六月初,还不能处于下风,这等严令之下,生生令萧畏哭都哭不出来了,假如可能的话,萧畏很想,十二万分地想冲着自家老爹的屁股狠狠地来上一脚,恶狠狠地骂上一声:这他妈的都是啥狗屁命令来着。 三万对二十五万,如此悬殊的兵力对比,要想不被人一口吃了,都已是千难万难,还要跟人打得如火如荼、难分难解,哪有这种可能?没错,临淄城里是还有九万余官军,可一来万大春压根儿就不是他萧畏能指挥得动的,二来么,就萧畏所知,万大春这老家伙就是属乌龟的,别的本事没有,防守的能耐一流,要他离开城池跟三藩打野战,那是门都没有的事儿,如此一来,所有的问题全都得萧畏自个儿抗着去,这等难题可是令萧畏愁得额头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 难,实在是太难了,若自己手下那三万人马全部是骑兵的话,萧畏还有信心跟三藩打打游击战,耍耍阴谋之下,指不定还真能完成得了任务,可如今麾下满打满算不过一千骑兵,而且大多还是神骑营淘汰下来的货『色』——当初出征军令中是规划了从神骑营调拨两千精壮骑兵充实先锋大军,然则军令归军令,大皇子萧如峰压根儿就不买账,借口军伍训练未熟,不宜出战,就只调拨给了萧畏一千本该淘汰下来的不合格骑兵,所乘的马匹也差得可以,仅仅比驽马强上一些罢了,就这么点骑兵,给三藩塞牙缝都嫌少,又谈何对决于沙场,当初为了此事,萧畏可是将官司都打到了御前,结果还是不了了之。就这么点人马在手,就算萧畏是个巧『妇』,也难为米之炊不是? 不打成不?显然是不成的,不说万大春那儿三天两头地派人前来求援,也不说军令如山不可违,就算萧畏有心拖延着不向前也不可得了,只因齐州刺史那儿显然也接到了圣旨,每天都来军营催着萧畏赶紧上前线,话里话外的潜台词便是萧畏再不进兵,齐州的粮秣辎重可就不好再往萧畏军中划拨了,这可是个要命的大麻烦来着,要知道当初军令如山,急着出征的萧畏所部除了携带少量的粮秣之外,基本上都是靠所过各州官府供应的,到了齐州之后,自有粮秣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真要是齐州不给粮,三万兵马难道全都喝西北风去不成? 打是肯定要打的,哪怕萧畏再不情愿,这一仗都非打不可,不单是军令的问题,萧畏很清楚自己所部其实就是个幌子,目的便是起个掩人耳目的作用,以便于自家老爹奇袭镇海军,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也只有萧畏这头的动静闹得越大,才能更好地为萧老爷子起到掩饰的作用,否则的话,北守南攻的计划便有着提前暴『露』的危险,问题是该如何打,而这正是困难萧畏的最根本之所在。 临淄地属青州,虽说邻水靠山,可境内大多属于平原地区,山区仅在南部有那么不多的一点,还大多都是低矮的丘陵,适合打埋伏的地方少得可怜,似这等地方最适合的便是骑兵的大会战,偏生萧畏手中缺的就是骑兵,若是全军贸然开进,一旦遭到敌重兵集团围堵,那后果只能有一个——全军覆没! 正面出击显然是个愚蠢至极的战法,可要想诱敌深入,却又缺乏足够的把握,毕竟三藩迟迟不强攻临淄,且故意放万大春的使节不断求援,其目的只怕不光是为了攻下临淄城那么简单,依萧畏的估计,十有八九是为了诱歼朝廷来援之兵马,而后再趁胜取城,很显然,萧畏所部一旦『露』面,等来的绝不会是少量之敌,而是绝大部分的敌军都会如同恶虎扑食一般围了过来,将萧畏所部撕成碎片,这等形势下,要想自保都已是极难,更遑论还要破敌了的。 办法当然不是没有,只不过能不能用得上萧畏却是没有太多的把握——三藩之间互相猜疑,虽名为一军,其实心思各异,这便给了萧畏可乘之机,然则己方的兵力实在是太弱小了些,纵使能利用对方的这一个弱点,萧畏也不敢保证己方能侥幸成事,毕竟三藩中随便哪一家的实力都比萧畏所部强上了几倍,妄自盲动的话,不单不能做到各个击破,反倒容易磕掉自个儿的门牙,然则不管怎么说,这都已是萧畏唯一能利用的机会了,自是不可能就此放过,而这也正是萧畏拥兵不前的根由之所在,只因萧畏在等,等着贺怀亮一方之使节的出现。 消息自是一早就放出去了的,可这都几天了,也没见对方派个人前来,眼瞅着五月的军令期限将至,自是不免令萧畏有些子焦虑不已——马牌拍卖会上那个自称东方明寐的家伙曾言有办法让萧畏领军出征,也曾留下了个联络的信号,当初萧畏是浑然不信的,虽说口头上答应了对方,也留下了东方明寐所给的联络通道,然则内心里其实也就是当个笑话来听罢了,可却没想到笑话如今竟然变成了事实,这令萧畏心里头颇为好奇的,可想遍了所遇到的一切事情,愣是没发现贺怀亮一方有何力挺自己领军的举动,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萧畏自己也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对于自家老爹与弘玄帝以及诸藩之间的勾当,萧畏同样是懵懂得很,当然了,那些事情眼下都不是萧畏考虑的重点,毕竟如今萧畏羽翼未丰,太过机密的事情压根儿就没那个资格去参与,就目下而言,如何打好这一仗才是萧畏所要面对的真正关隘,能过得此关,便是海阔天空,一旦有所闪失,那就是万劫不复之下场,自也由不得萧畏不忧虑万分的。 等待复等待,难熬至极的等待,眼瞅着日子一天天地临近了最后的发兵期限,萧畏表面上看起来还算是淡定自若,甚至还有闲心跟手下诸将闲聊,可实际上内心的焦躁已是到了个危险的境地,好在多日的苦等总算是没有白费,就在萧畏已快按耐不住的当口上,贺怀亮的使节终于出现了…… 第193章 是蒋干还是黄盖 来使到得很快,萧畏这一头刚吩咐有请,那一头宁南已紧赶着将人悄悄地领进了中军大帐,待得来人脱下头上戴着的大斗笠,『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之后,萧畏一愣之下,话不由地便脱口而出道:“是你?” 来者赫然正是前番在马牌拍卖会上出现过的东方明寐,此时见萧畏脸『露』惊诧之『色』,东方明寐莞尔地一笑,躬身为礼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叫王爷久等了,皆在下之过也。” “东方先生来得正好,来,请坐,且容本王为先生设宴洗尘。”萧畏很快便回过了神来,哈哈一笑,站起了身来,还了个礼,笑着回了一句之后,对着宁南一挥手道:“吩咐下去,准备酒宴,本王要与东方先生好生叙叙。” “是,末将遵命。”萧畏此言一出,宁南自是不敢怠慢,恭敬地应答了一声,领着帐内侍候着的一众侍卫便退出了帐外,须臾之后,一道道酒食如流水般送了上来,当然了,此乃军中,却也甚膏沃之物,大多是肉食居多,再有便是些时令青菜罢了,倒也琳琅满目地摆满了两张几子,主宾各自落了座之后,一众侍卫们全都知趣地退了出去,中军大帐里就剩下主宾二人相对而坐。[ “东方先生,当日离别之际,小王多有得罪,还望海涵,谨以薄酒一樽聊表歉意,先生随意,小王先干为敬了。”萧畏虽满腹的疑『惑』,可却并没有急着发问,待得一众侍卫退下之后,只是笑眯眯地端起了酒樽,满脸子歉意地对着东方明寐晃了晃,一气饮尽,末了笑呵呵地一亮樽地,朝东方明寐示意了一下。 “王爷客气了,在下实当不起。”东方明寐微微欠了下身子道:“某曾言殿下必将统军出征,今如何哉?” “呵呵,先生高明,却不知先生此来有何教我者?”萧畏一听东方明寐提到了前事,自是顺势便将话头往正题上引了去。 “不敢言教,某此来只有一事,那便是送一场天大的功劳于王爷,倘若诸事顺遂的话,王爷一回京师,也就该能封上亲王了。”东方明寐得意地一笑,伸手捋了捋长须,表功一般地说道。 “哦?那倒是要多谢先生成全了,却不知这偌大的功劳从何而来,小王不明,还请先生不吝赐教则个。”萧畏一听此言,立马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躬身行了个拱手礼,很是谦逊地问道。 “我家主公早有前令,王爷即便不问,某亦当慨然相助,王爷请看,此为何物?”东方明寐笑呵呵地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小节用蜡封死的小竹筒,捧在了手中,对萧畏示意了一下之后,轻轻一掷,那竹筒已平缓地向着萧畏飞了过去。 “这是……”萧畏手一抄,将竹筒接到了手中,轻轻一捏,已将封口上的蜡捏破,倒将过来,抖了几下,内里滑出了卷白娟子,摊开一看,却是份军营布置图,只是看不出这究竟是何处之军营,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试探地问道。 “呵呵,好叫王爷得知,这便是刘承义军营之布防图,王爷但凭此图,只消细细谋划一二,便可趁夜袭之,是时,我家主公定会配合行事,不令鲁东所部前往救援,一场大胜唾手可得矣,虽不能尽歼其军,伤其士气却是理所当然之事,待得项王爷大军一至,我家主公立刻引兵而退,并尽毁渡船,定不叫刘贼过得黄河,全歼此獠当非难事!”东方明寐笑呵呵地出言解说道。 “哦?原来如此,有劳先生指点『迷』津了,小王感激不尽。”萧畏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旋即哈哈大笑着道起了谢来。 “王爷不必客气,此乃某应为之事,举手之劳耳,足挂齿。”东方明寐鼓掌大笑着说了一句之后,话锋突地一转道:“王爷,却不知项王爷之大军何时能到,若能得个准信,我家主公也好配合行事。” 嗯哼,看样子老爷子与贺怀亮之间一准是有过协定的,但却一准不曾将全盘计划告知对方,真实的目标怕是连贺怀亮都被蒙在鼓中了的,东方老儿此来之目的应该是想要探听虚实才对,有意思,看样子得好生跟面前这位多蘑菇上一番了! 全军上下只有萧畏知晓己方的主力压根儿就不可能抵达了,后头打着项王旗号、正慢吞吞地在太行山区行军中的所谓主力部队全都是空架子罢了,至于真正的主力是如何悄然转移到江南去的,萧畏此时也不清楚,当然了,萧畏也没那个闲心去关心此事,可有一条萧畏是清楚的,那便是在江南打响之前,自家老爹的行踪绝不能有丝毫的外泄,此时见东方明寐问起此事,萧畏自是不可能如实相告,这便微皱着眉头,装模作样地扳着手指算了起来,口中含含糊糊地叨咕了半晌之后,这才满脸子不确定地道:“据昨日军报,大军已进了太行,离此尚远,大军行进艰难,恐尚需半月有余方能抵达,可也难说,小王实是不敢确定。” “那倒也是,山路崎岖难行,稍有延误也属寻常之事。”东方明寐显然早已知晓“大军”已进了太行山区之事,所不确定的只是项王萧睿是否在军中而已,此时见萧畏不像是在说假话的样子,自也就信了,这便笑呵呵地附和了一句,也没再多问大军之行进事宜,转而进言道:“王爷,既然项王爷大军一时半会尚到不得,平卢军守备必松懈疑,王爷何不趁此良机,奇袭之,当可得头功也。” “这个自然,多谢先生提点,小王三日后便发兵齐州,若能有所建功,皆先生之大恩也,小王没齿难忘,来,先生请用酒,今日小王当陪先生痛饮一场,以略表谢意。”萧畏一副兴奋状地恭维了东方明寐一番,接着便一迭声地劝起了酒来。 喝,再喝,接着喝,在萧畏的曲意迎奉之下,酒宴的气氛自是融洽得很,二人虽都各怀心思,可却都绝口不再提起战事,只是天南地北地海侃着,啥子江湖隐秘,朝堂逸事之类的话题所不谈,也亏得萧畏往日里没少听舒老爷子谈论这些东西,说起此道来,倒也内容丰富得紧,宾主尽欢之下,东方明寐满意地告辞而去,萧畏也没多挽留,只是甚为恭敬地亲自将其送出了营门外,这才晃『荡』着转回了中军大帐,可方一进帐,萧畏满脸的笑容旋即消失不见了,一双眼中厉芒闪闪而动,哪还有半点的醉态。 这个老小子是蒋干还是黄盖?嘿,怕是后者居多,如此说来,老头子与贺怀亮之间怕也有着猫腻在,极有可能是在互相算计着,死老爷子也真是的,连句实在话都不给,尽让老子在这儿穷费心思!萧畏大步走到文案后坐了下来,皱着眉头思索着,一想起自家老爹的行事风格,便有些子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在心里头骂了一声,而后将那份得自东方明寐的军事布防图摊在了文案上,细细地研究了起来。 夜袭?笑话,那不过是去送死罢了!萧畏对东方明寐的建议压根儿就不以为然,道理很简单——刘承义的大营立在淄水旁,营前皆是一望际的平原,距离其大营最近的丘陵打虎山也远在五里开外,萧畏所部皆是步兵,要想瞒过敌军游骑的侦查进抵打虎山都已是件极不现实之事,更别说从打虎山出发去夜袭了,只怕没等萧畏的部队赶到打虎山,半道上就被刘承义手下数万骑兵绞杀当场了,很显然,全军去夜袭只能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由此可见,东方明寐送这么纷布防图前来,只怕未必安得是啥好心,如此一来,事情可就麻烦了——贺怀亮这头既然靠不住,自家老爹的援兵又没指望,这一仗究竟该如何打?萧畏有些子『迷』茫了起来。 骑军,骑军!若手下能有个近万的骑兵,这一切都不是难题,不管是夜袭也好,打游击也好,总能变出法子来,可如今就这么一千骑兵,压根儿就派不上啥用场,事到如今,萧畏总算是切身体会到了没有骑军在手的痛苦,这简直是攻也不能攻,守也不好守,颇有些个进退维谷之窘。 嗯?骑军?萧畏突地想起了一事,紧赶着将本已卷了起来的布防图再次摊了开来,眼光飞快地扫向了刘承义大营中骑营的所在位置,细细地琢磨了一番之后,一股子明悟涌上了心来,不由地笑了起来,笑得分外的自信,紧接着,面『色』突地一肃,高声断喝道:“来人,擂鼓聚将!”[ 萧畏此令一下,一众侍候在帐外的亲卫们自是不敢怠慢,高声应了诺,擂响了安置在大帐外的聚将鼓,隆隆的鼓声中,原本安静的军营瞬间便纷『乱』了起来,各部将领纷纷向中军大帐奔了去,急促的脚步声中,一股子肃杀之气暴然而起…… 第194章 前哨战 天时虽已近了五月,可日头却不算太烈,哪怕正午时分的阳光也不似酷暑那般地难熬,照在人身上,反倒令人有种微醺的暖意,再加上微风徐徐拂面而来,在这等天气里行军,实是谈不上有多艰难,更遑论这一路所过大多平原,道路平坦,芳草萋萋,野花处处,行军其间,颇有种郊游的乐趣,然则萧畏却心去欣赏那些『迷』人的景『色』,策马行进在大军最前列,一双眼锐利如刀般地凝视着百丈开外那一群正撒欢地来回驰骋着的游骑,嘴角边挂着丝冷厉的笑意。 三天了,自四月二十六日从齐州发兵,这一路已经走了三天了,尽管萧畏强令压住行军的速度,硬『性』规定每行军一个时辰便休息一刻钟,每日辰时起营,日头偏西便扎寨,一日最多只行二十余里,可就算这样,也已开进到离临淄不过三十余里远处。 从昨日起,萧畏的大军周边便出现了三藩所部游骑哨探的身影,一开始还只是三三两两地出现,可到了今日,云集在大军四周的游骑竟已多达五百余众,时而分散四周,鼓噪连连,时而聚集成团,在大军周边呼啸而过,以骑『射』『骚』扰大军之行进,更有甚者,今日早间,一伙四百出头的游骑竟在大军前方摆出了副骑兵集群冲锋的架势,惊扰得大军不得不紧急布防,可游骑们却半道转了向,嘻嘻哈哈地调侃着官军的能,真可谓是极尽挑衅之能事,其嚣张之气焰惹得诸将义愤填膺,纷纷要求出战,剿灭这伙胆大妄为之贼骑,尤其是划归萧畏指挥的神骑营游击将军南宫望叫嚷得最凶,信誓旦旦地宣称只要萧畏准许,他定当率神骑营彻底剿灭这群贼骑云云,然则所有的请战皆被萧畏强行压制了下去,除了传令全军缓行、加强戒备之外,再旁的指示,任由那帮子贼骑在四周叫嚣个不停。 冷静?错了,萧畏此时心中的怒火比起手下众将来,绝对是有过之而不及,恨不得亲自上阵,将那群耀武扬威的苍蝇全都拍死当场,只不过身为主帅,需要考虑的方方面面甚多,绝不能感情用事,以致挫动军心——被贼骑『骚』扰,军心固然是要受影响,可比起初战失败来说,这等影响却还是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说到底萧畏对手下的神骑营之能力没有太多的指望,纵使要杀一下贼骑的威风,萧畏也不打算派神骑营上场,当然了,这并不是说萧畏就甘愿忍受这等被『骚』扰的耻辱,恰恰相反,萧畏已准备给这群混球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了,所缺的不过是时机罢了。[ “全军止步,就地休息!”萧畏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时已近午,这便勒住了胯下的战马,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声,侍卫在身边的一名亲卫立马从腰间解下号角,鼓着腮帮子,拼力地吹了起来,凄厉的号角声中,正缓缓前行的大军即刻停了下来,除了些警戒哨之外,各部皆原地坐下,纷纷掏出备用的干粮,准备用膳,一时间,整个场面颇有些子凌『乱』的意味。 “燕云祥,白长山。”萧畏翻身下了马背,瞄了眼百丈外游走不定的一众贼骑,头也不回地喝了一嗓子。 “末将在!” 燕、白二人如今的身份已非项王府之普通侍卫了,而是在礼部都已注了名号的荥阳王府正副统领——尽管萧畏如今人还住在项王府内,既没有就藩,也没有开府建牙,可依朝廷律制,萧畏同样可以拥有两百人的亲卫队,只是一向以来,萧畏手头并太多的人马,也懒得去礼部办理那些事宜,然则此番出征却是个补足侍卫人选的大好机会,萧畏自是不会放过,也就赶在出征前,亲自到礼部将此事给办了,燕、白二人的名号也就此从项王府划归到了荥阳王府,至于其它亲卫么,目下也就只有萧畏从燕西带回来的三十余号人马,至于宁南等一众项王府老侍卫,萧畏一个都没动,倒不是信不过,而是没必要让宁南等人多占个名号,左右他们挂着项王府的名号,一样都是萧畏可调用之人,至于空缺出来的一百六十多号位置,萧畏还指望着从这一仗的勇士中选取呢。 “尔等各选三十名亲卫,听本王之令行事,务必重创贼骑。”萧畏依旧不曾回头,只是冷着声下了个格杀令。 “是,末将遵命!”燕、白二将自是早就受够了那伙子贼军游骑的鸟气,这一听萧畏终于准备出手了,自是兴奋异常,各自领命而去,在一众亲卫军中点齐人手,动静虽不小,可在这等众军『乱』纷纷地准备用午膳的当口,却也算不得太过显眼。 远处游曳着的一众骑哨们见萧畏所部大军如此『乱』纷纷地停在了大道上,似乎有种被蔑视的羞恼,开始从四面八方聚拢了起来,围在了一名身着明光铠的偏将身侧,似乎商议了一番之后,竟再次排成了个骑兵集群冲锋的矢锋阵型,由那名身材壮实的偏将充任锋尖,气势汹汹地列在离官军不到百丈远的距离上,旋即,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响起,数千只马蹄震撼着大地,仅仅五百余骑兵竟就此向数万大军再次发起了狂野比的冲锋。 “列盾阵!”萧畏人虽懒散地坐在地上,可眼神始终都在观察着这拨贼军的动静,一见到贼军发动冲锋,立马断喝了一声,下达了戒备之战令,早有所准备的两千余盾刀手立刻丢下手中的干粮,飞速地站起了身来,排出了个严密的盾刀阵,其后又有千余弓箭手持弓搭箭为掩护,挡在了大军的前列,与此同时,燕云祥等一众领命准备出击的亲卫们也借助着盾刀阵的掩护,悄然集结,随时准备发动凶狠的反击。 “嚯,嚯,嚯……”一众贼军呼啸连连地放马狂奔着,似乎一派不管不顾地要强行冲阵之状,然则冲到盾刀阵前不过四十丈左右的距离上,却突然转了向,左右一分,飞快地向两边掠去,竟打算闪开盾刀阵的防御,去攻击后头散『乱』的官军大队人马,其战术能力之强悍由此可见一斑。 贼军的行动诡异而又突然,真要是让这两部分骑兵绕过了盾刀阵,在散『乱』的官军中随意冲撞上一回的话,虽说不可能伤及官军的根本,可对官军的士气打击之大却是不容忽视的,只不过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只因贼军所有的举动早已在萧畏的算计之中——平原之上,同等数量的骑兵打步兵,自然是砍瓜切菜般轻易,可若是彼此数量相差过大,纵使骑兵再强悍,遇到了结阵而守的步兵,硬要发动强袭的话,只能是自取其辱,很显然,面对着严阵以待的官军盾刀阵,区区五百贼军压根儿就能为力,其之所以作出一派强攻之状,不过是个骗局罢了,除了『骚』扰一下官军的休整之外,却也不凡占了便宜就走的算盘,既如此,萧畏又岂能让这么些跳梁小丑得意了去,这一见贼军果然分了兵,萧畏自是不敢怠慢,大吼了一声:“出击!”话音一落,亲自率早已准备就绪的亲卫队发动了凶狠的反冲击,但见官军的盾刀阵突地闪开两道缺口,左路燕云祥率三十余骑凶狠扑出,右路萧畏亲率白长山等人气势如虹般地直奔那名敌骑偏将而去。 一众贼骑显然没想到官军竟然会在这等时分发动凶狠的反扑,是时,贼军左右两路都处于转向之时,其柔弱的侧部便就此暴『露』在了官军骑兵的面前,不由地便是一阵混『乱』,原本完整的骑兵队形再也法保持住了,不得不四散了开来,试图利用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先行抵挡住官军的反扑,而后再作打算。 贼军的应变不可谓不快,可惜双方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些,合该贼军倒霉,不待一众贼军反应到位,但见燕云祥等王府侍卫们已发动了起来,这一拨出击的亲卫个个都是神箭手,卜一冲到近前,一通子『乱』箭便劈头盖脸地泼洒了过去,只一通箭雨过后,竟有七十余名贼骑惨嚎着跌落了马下,余者大恐之下,再一战之心,疯狂地勒转马头,四散狂奔,试图逃离这混『乱』的战场,可惜太迟了些——一众王府侍卫们胯下的战马可不是神骑营那等驽马,而是从燕西精选出来的良驹,就品质而论,远在贼军之上,这一全力冲击之下,哪可能让一众贼军轻易逃脱,一场血腥比的追逐战便在平原上开始了。 杀,再杀,萧畏马快,没等一众贼军反应过来,萧畏已单枪匹马杀进了『乱』军之中,手中的长枪连连出击,毫不留情地将挡在身前的贼骑一一挑落马下,手下竟一合之敌,杀气腾腾地直奔那名身着明光铠的偏将而去。 贼军偏将见萧畏来得如此之凶悍,自是心中微慌,可却不想放过这等有可能趁『乱』取萧畏之首的机会,不单不躲,反倒大吼了一声,纵马持枪,领着几名亲卫向萧畏反包抄了过去,打算靠人数上的优势,反杀萧畏,以得奇功…… 第195章 牛刀小试 萧畏向来就是个狠人,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出手便是狠戾异常,尽管此番出击的兵力并不多,也就只有敌骑的十分之一多一些,可时机却抓得恰到好处,正好打在对方的七寸之上,故此,尽管一众贼军在兵力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却被官军的突袭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惨重之下,几乎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当然了,贼军也不是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那便是趁『乱』拿下匹马冲锋中的萧畏,一旦成功,不单能躲过失败的命运,反倒能立下一场大功劳,从这一点来说,不管究竟能不能得逞,那员贼军偏将的眼光还是挺犀利的。 “找死!” 萧畏此番出击自然就是打着擒贼先擒王的主意,此时见那名贼将反杀了过来,不惊反喜,暴喝了一声,手中的长枪一紧,连出数枪,将几名挡道的『乱』军挑杀于枪下,一踢马腹,如飞一般便迎着来敌杀了过去。 “杀!”[ “上,杀了他!” 那员贼将领领着四名亲卫嗷嗷直叫地从三个方向扑了过来,一看这些人的冲锋的姿势便可知,这些骑兵皆是百战余生之辈,一个个面『色』狰狞比,手中的利刃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杀气之盛直冲九霄云外。 “哈!”萧畏马快枪长,一见对方分散包抄,自是不敢掉以轻心,一声断喝之后,陡然一个打马加速,瞬间冲进了敌骑的核心,手起一枪,凶狠异常地刺将出去,目标直取那员敌将的胸膛,枪势极猛,枪方出,撕裂空气的尖啸之声便暴然而起,受枪劲所激的空气『荡』漾中,竟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水状波纹,其势之猛,当着不披靡! 那员敌将显然没想到萧畏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待得见萧畏的枪已刺到了近旁,心已慌,不敢硬接硬架,慌『乱』间手腕一抬,手中的马刀斜斜地削了出去,试图贴上萧畏的枪柄,以便使出卸力的法子格开这夺命的一枪,与此同时,腰一扭,整个人在马背上往右侧闪躲了开去。 刀倒是顺利地贴上了枪柄,可惜那员敌将显然低估了萧畏枪上所附的力道,没等其使出卸力的法门,就觉手心一疼,“锵然”一声脆响之后,马刀已被震上了半空,直惊得那员敌将亡魂大冒,“唉呀”了一声,顾不得许多,脚下一踢马腹,拨马便要向斜刺里逃去,反应不可谓不快,可惜还是迟了一步,萧畏已快马赶到了! “哪里走!”萧畏一枪格飞了那员敌将的马刀,枪交左手,右手一探,借着两马相交的瞬间,瞄着那员敌将的袍带便是一揪,用力一拉,已将那员敌将生生拎离了马背,再一抖手,顺势将其重重地丢下了马背,摔得其七晕八素地趴在地上,口鼻鲜血猛喷,整个人扭曲得缩成了一团,胡『乱』地挣动着,手脚『乱』颤『乱』挥,一时半会竟站不起来了。 “快救将军!” “杀,杀啊!” 一见自家主将一个照面便被萧畏丢下了马去,那员敌将带来的四名亲卫登时便急了,狂吼着向萧畏扑了过去,四把马刀高高扬起,几乎同时向萧畏劈砍了过去,四道雪亮的刀光瞬间封死了萧畏闪躲的方位。 “杀!”面对着疯狂杀来的四名贼骑,萧畏丝毫不惧,大吼了一声,手中的长枪一振之下,数的枪花暴然而起,瞬间便形成了一面灿烂比的枪花之墙,赫然正是三大枪法绝技中的“百鸟朝凤枪”,但听一阵“兵乓”之声大作间,四把狠劈过来的马刀重重地撞在了枪花之墙上,瞬间便被枪花上所蕴含的力道震得飞上了半空,那四名贼骑尽皆虎口开裂,心胆俱丧,待得要逃之际,萧畏已毫不客气地一振腕,枪花之墙暴然扩张了开去,将四名敌骑全都卷入了枪花的海洋之中,一阵铁枪入肉的“噗嗤”声过后,四名敌骑已全身喷血地倒落了马下,竟一招全灭! 震撼,实在是太震撼了!一众贼兵本还想着再向萧畏发动攻击,可一见萧畏如此勇悍,杀人如割草般轻松,全都吓得腿软不已,哪还有再战的勇气,呼啸一声,四散逃了开去,随后赶到的白长山等人如何肯放过这等痛打落水狗的良机,自是毫不客气地掩杀了过去,刀劈枪刺,杀得一众贼骑心胆俱丧。 右路敌骑溃散之际,左路却依旧打得难分难解——一众贼兵虽被燕云祥等人偷袭了一把,死伤惨重,可毕竟还有着一百三十余骑,足足是燕云祥所部的四倍还多,吃了大亏之下,自是不肯干休,以付出了近二十骑的伤亡之后,终于挡住了燕云祥所部的冲击,待得燕云祥等人马速慢下来之后,众贼兵依仗着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反倒将燕云祥等人团团围在了中央,彼此激烈地拼杀了起来,一时间打得天昏地暗,饶是燕云祥等人武艺高强,却也难奈敌骑人数众多,几经厮杀,却兀自难占上风,反倒伤亡了七、八名弟兄,正自危难间,却听右路战场上欢声雷动了起来,一众贼军见己方左路已彻底溃败,不敢再多纠缠,慌『乱』地四散逃了去,本已略处下风的燕云祥所部见状,自是不肯放敌骑轻易逃走,纷纷嘶吼着随后掩杀不止,将溃逃的敌骑彻底赶得放了羊。 “吹号,收兵!”萧畏并没有去追杀『乱』兵,而是策马转到了那名兀自在地上挣扎着要起身的敌将身边,跳下了战马,一脚踩在了其身上,制止住其逃窜的企图,待得盾阵中冲出的官兵赶到之后,萧畏这才松开了脚,任由一众官兵们将那员敌将捆成了个粽子,冷笑了一声之后,翻身上了马背,一挥手,高声下达了收兵令,霎那间,凄厉的号角声便即响了起来,正在追杀溃兵的一众亲卫们自是不敢怠慢,纷纷策马向本阵赶了回来,当然也没忘四下收拢逃散的主战马,经盘点,此战竟阵斩敌骑一百五十余人,生擒三十出头,收缴战马近两百,己方仅付出了伤六人亡五人的微弱代价,算是为整场战事开了个好头。 一众官兵们两日来受够了这帮贼骑的鸟气,被『骚』扰得苦不堪言之下,士气也因此而低落了不少,此际见萧畏如此干净利落地彻底击溃了敌骑,登时便欢声雷动,喝彩声、议论声噪杂成了一片,萧畏一枪杀四骑的勇悍更是成了众人热议的焦点,全军的士气瞬间高涨到了个顶峰,然则萧畏却没有趁胜进兵,而是下令就地扎营,热情高涨的士兵们自是格外地卖力,前后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一座森严的大营已在大道旁立了起来。 萧畏此番悍然出击说起来也有些冒险,若是时机没有把握好,不单不能破敌,反倒很有可能吃上一个大亏,闹不好原本就低落的士气也将因此而彻底沦落到谷底,好在结果还算是令人满意,当然了,萧畏出击的目的并不完全是为了出口恶气,也不仅仅只是为了鼓舞士气,实际上,萧畏此举还有着更深层次的用心,而这个用心就着落在那员被生擒的敌将身上,故此,营垒一安好,萧畏便传令将那员敌将押进了中军大帐之中。 “跪下!”押解着敌将走进大帐的宁南见此人见到了高坐上首的萧畏竟然还敢昂首而立,登时便来了气,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在了其腿弯上,登时便将其踹得站立不稳地跪了下去。 “要杀便杀,羞辱于某,算何本事!”那员敌将甚是硬气,尽管腿弯剧疼比,可依旧强撑着站了起来,反身怒视着宁南,高声怒叱了起来,大有视死如归之气概。 “混帐行子,作死么!”宁南一听之下,登时大怒,大骂了一句,挥起老拳便准备给那员敌将来个狠的。 “咳,咳。”一见宁南准备动手,萧畏立马有些子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假咳了两声。[ 萧畏的咳嗽声虽低,可听在宁南的耳中,却有着别样的感觉。宁南自知失态之余,不敢再胡『乱』动手,忙红着脸退到了一旁。 “尔有两个选择,其一,老老实实地回答本王的问题,其二,本王也不杀你,只折断尔的四肢,『插』杠子立于道旁,如此一来,尔还可以多活上三天方死,何去何从,尔自己选择好了。”萧畏扫了宁南一眼之后,这才嘴角含笑地看着那名敌将,甚至不曾询问其姓名,只是一副随意的样子,将两条路摆了出来。 所谓的『插』杠子就是用一根削尖了头的木棍,约莫碗口粗细,从人犯的肛门『插』进去,而后将棍子立起来,任由人犯坐在棍尖上,人犯吃疼之下,自然会拱腰,而约是拱腰,棍子就越是深入,最后贯穿整个内腹,却又一时不得死,非哀嚎上数日方会气绝,此乃北方以及草原上对待不共戴天之仇敌的最狠毒酷刑之一,残忍非常! “你,你,你……”那员敌将显然是知晓『插』杠子意味着什么,这一听之下,脸『色』瞬间便煞白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再先前的硬气。 “本王时间有限,耐心也有限,若是本王屈指十下,尔还是没法选择的话,那本王就替尔选好了。”萧畏冷冷一笑,话一说完,毫不客气地便边扳着手指,边数开了:“十,九,八,七……” 萧畏数数的语音不徐不速,也甚起伏,平淡得很,可听在那员敌将的耳朵里,却跟催命符一般二,随着萧畏数的数字越来越小,那员敌将的面『色』也越来越白,尚算魁梧的身材竟抖得跟筛糠似地,待得萧畏数到二之际,那员敌将终于吃不住劲了,扯着嗓子高呼了起来道:“王爷且慢,末将愿降了!”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本王也不要尔做旁的事,尔只须将平卢军大营之布防图画出来即刻,当然了,尔可以试着做假,只要尔能保证不被本王察觉,若不然,这后果么,尔自己去想好了。”萧畏压根儿就看不上这员敌将的能耐,原也没有收入麾下的打算,要的只不过是布防图而已,此时见其原降,萧畏可不可地点了下头,慢条斯理地说道。 “啊,是,是,是,末将不敢欺瞒王爷。”那员敌将显然是已吓破了胆,一迭声地应着是,老老实实地接过王府亲卫送上来的纸笔,颤巍巍地画起了草图来,不数刻,图已成,自有王府亲卫上前将图收了,交到了萧畏的面前。 萧畏只扫了一眼,嘴角一弯,『露』出了丝神秘的微笑,也没再多问,一挥手,示意宁南将那员降将带将下去,自个儿却『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一双眼中不时地有精芒在闪动不已…… 第196章 盗马敌营 淄水,又名淄河,全长不过两百余里,宽不过里许,说起来不过是条小河沟而已,谈不上有多壮阔,且属季节『性』河流,除春季中期山洪暴发之时,能有些水量外,平日里最深处也就只有四尺余,说它是条河着实勉强了些,然则,周之姜子牙之所以将都城建筑于此,自然有着其独到的考虑——淄河之河床沿着地层断裂处而流,每当山洪暴发,其势惊人,泛流冲刷两岸,形成陡崖处处,人马难以遂过,宜战守,尤其是临淄城东面紧挨着淄河而建,此处两岸悬崖壁立,为天然之城防屏障,非旦夕可下者,大军守战,每每隔河对峙,此次三藩联军亦然如此,只是因着三藩兵力雄厚之故,彻底扫清了临淄城外围所有的军寨据点,分兵从下游处渡过了淄河,将临淄城南、北二门也堵了个严严实实,淄河之防御作用大减,临淄遂为孤城矣。 淄河山洪暴发时声势倒是惊人至极,巨涛滚滚,汪洋一片,惊心动魄,使人望之生畏,及至夏季,涓涓细流,静静地流淌,沙底可见,细鳞游泳,两岸垂柳拂面,又使人心旷神怡,尤其是此时,天近黄昏,笛声悠扬中,近万的马群在河岸边嬉闹嘶鸣,好一幅牧马之水墨山水图,当然了,这些马绝不是大草原上那些四下流窜的野马群,而是平卢军之战马——战马的饲养可是件精细活儿,不单要让战马吃好喝好,还得给战马以充分的活动,否则的话,养出来的马光有膘却丝毫的活力,压根儿就上不得战阵,值此围城之际,骑兵基本上派不上太大的用场,可总不能将马全都关在营房中罢,于是乎,每日里分批遛马就成了必然之事,很显然,临淄附近,最适合遛马的所在便是这淄河边,尤其是岸崖相对低缓的下游许村一带,更是遛马的好去处,平卢军刘承义既然占了主帅之名,自然是毫不客气地将许村选为了自己大营的所在,手下三万五千骑兵皆屯于此,自围城近两个月以来,遛马河边已成了军中之惯例。 惯例这玩意儿往往就意味着安逸,而安逸中自然也就潜藏着危机,此为不易之真理,只不过世人往往只看到了安逸,却总是下意识地忽视或是忘记了其中的危机,很显然,平卢军负责遛马的一众马夫们便是如此,压根儿就没去管马群如何嬉闹,吹笛的吹笛,谈天说地的也在瞎扯个没完,当然了,这也怪不得一众马夫们麻痹大意,要知道这近两个月来,论联军如何挑衅,临淄城中的万大春所部都紧缩不动,就跟只万年老乌龟一般,再说了大营所在地乃是后方,前头还有着重重的军营,自是不怕城中人马出来偷袭,就这么个遛马的轻松活计,本来也用不着费多大的精神的,偷个懒也属正常之事罢了,只是如此一来,危机的爆发也就愈发令人难以招架了的,这不,麻烦终于出现了! 就在一众马夫偷懒之际,一小队身着平卢军服饰的骑兵巡哨出现在了淄河的对岸,似乎被对岸那如云般密集的马群之嬉闹所吸引,竟没有接着巡视,而是策马站在了河岸边,对着马群指指点点地议论了起来,似乎在讨论马匹的优劣,这一点自然不会引起马夫们的注意,毕竟此乃后方,尽管这些巡哨的举动着实有些疏于职守的嫌疑,可也不是马夫们能管得着的,自是人去多加理会,这一疏忽之下,令马夫们永世难忘的憾事也就开始了,但见那一小队巡哨中一个瘦小的军卒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哨子,含在了口中,只一吹,一声声惟妙惟肖的马鸣声骤然响了起来,河对岸正在嬉闹着的马群一听到这嘶鸣声先是全都静了下来,接着一阵阵的『骚』动在马群里『荡』漾了开去,旋即,没等一众马夫们反应过来,就见一匹雄健已极的紫马从马群中冲了出来,一扬脖子,同样是发出了嘶吼一般的鸣叫,似乎在与对岸的嘶鸣声相互呼应,又像是应战的宣言,紧接着,那匹紫马四蹄一蹬踏,竟如闪电一般地冲进了河中,向着对岸冲了过去,其身后的马群见状,自是蜂拥着紧跟在其后,数的马蹄将涓涓的淄河水践踏得浪花飞溅,河泥翻滚,群马奔腾间,气势惊人已极。[ “不好,出事了!” “该死,快,拦住奔马!” “有『奸』细,快去禀报少将军!” 一众原本正自惊疑不定的平卢军马夫们一见到马群突然向河对岸涌了去,全都惊慌地跳了起来,『乱』吼『乱』叫着,既有冲上去试图拦住奔马的,也有反身向大营冲去的,可更多的则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怎么也想不明白马群好端端地为何会就此暴动了起来。 马群一旦狂奔了起来,又岂是平卢军马夫们所能阻挡得住的,任凭那些马夫如何吹口哨,如何嘶吼,却压根儿就济于事,狂奔的马群在那匹雄健紫马的率领下,迅速地冲过了河心,向着那一小队骑兵游哨冲了过去,就在紫马即将冲上对岸的当口,那队巡哨中突地冲出一骑,如飞一般地迎上了狂奔而来的紫马,颠动的头盔下『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孔,赫然竟是燕云祥!不消说,这一小队骑哨压根儿就是西贝货,正是奉了萧畏之命,混进敌后盗马的小队,为首者自然是燕云祥,至于那名吹哨的则是萧畏从燕西带回来的一名盗马贼。 说起这个盗马贼,还真有些子传奇『色』彩,此人名叫阿史那刺骨,本是突厥王族出身,可惜其父在政争中落败,全族尽灭,就只剩其孤身出逃,自幼便在大草原上流浪,以盗马为生,乃是漠北草原上有名的大盗,有着一手出『色』至极的口技,善马语,后因在漠北得罪了人太多,遭突厥汗庭通缉,在漠北站不住脚,被迫逃到了燕西避难,在燕西又干起了老本行,可惜运气欠佳,竟被燕西官府拿住了,本已判了死刑,却是萧畏听闻此人玩马的本事惊人,强行保了下来,带回了中都,成了萧畏手下一名侍卫,此番又跟着萧畏出征临淄,其先前所吹奏的正是马王挑战时的嘶吼声,目的自然是要诱使马群中的马王出面应战,还别说,这厮的本领着实了得得紧,竟真的将那匹紫马骗过了河,至于其它战马么,自然是马王一动,也就跟着动了的,却也甚稀奇之处可言。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燕云祥纵马如飞般地冲到了紫马的近前,脚下重重一瞪马蹬,整个人突地飞了起来,在空中一个腾挪反身,竟如飞将军一般落在了紫马鞍的光背上,双手一揪,已拉住了紫马脖颈上随风飘逸的长鬃『毛』,吃疼不已的紫马不由地便扬起了前蹄,发出一阵嘶鸣的吼声,试图将燕云祥甩下马背,只可惜燕云祥早有准备,右手松开鬃『毛』,只一揽,已将马脖子整个圈在了臂弯中,用力一夹,生生将紫马的嘶鸣声掐断,呼吸不畅的紫马一疼之下,立马将扬起的前蹄重重地砸落在了河水中,溅起数的污泥,可惜依旧法将燕云祥甩下马背,紫马狂怒不已之下,瞬间便放开四蹄便向前狂奔了起来。 这匹紫马乃是这群战马的马王,它这么一狂奔不打紧,紧随其后的战马群自然也就跟着向前奔了去,万马奔腾间,气势骇人已极,正在河岸边呆着的那一小队骑兵自是不敢怠慢,纷纷拨马掉头,紧跟在了紫马后头,向着打虎山方向放蹄狂奔,沿途过之军营中的官兵全都被万马狂奔的气势惊动了,可不明究竟之下,却也人敢出头阻拦,再说了,这等万马狂奔之际,也不是人力可以阻挡得了的,即便有人察觉出了情形不对,也不敢出面阻挡,就这么着,狂奔的马群一路阻地突破了数道平卢军封锁线,浩浩『荡』『荡』地直奔打虎山冲了去。 战马乃是战之利器,其珍贵之程度自是不消说的了,哪怕平卢一地产马不少,可要想凑出万匹良驹也绝非易事,真要是就这么丢了,士气受挫还是小事,更可怕的是如此多的战马落入官军手中的话,不用几年,中原的马政将大兴,一旦朝廷得以组织起强大的骑军,以朝廷之人力物力上的富庶,诸藩哪还有甚生路可言,就冲着这一条,三藩联军全都抓狂了,一得知详情,不单平卢军刘承义亲率万余骑兵狂追马群,便是鲁北贺怀亮也派出了近万骑兵协助,至于鲁东统军大将、王栋梁长子王熙龙虽因驻扎在城东,得信较迟,可也派出了三千骑兵绕道过了淄河,沿斜线向打虎山方向包抄了过去,三路骑兵分进合击,在后头死死紧追不放,形势对于盗马而逃的燕云祥等人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太妙了…… 第197章 血战打虎山(1) 第197章 血战打虎山(1) 燕云祥等人的盗马行动闹得动静极大,不单是三藩尽起骑军随后掩杀,便是临淄城中的守军也被这等浩大之阵势吓坏了,不少守城官兵误以为三藩这是要发动夜袭,紧赶着便敲响了报急得钟声,赶巧此时正是准备晚膳的时辰,满城炊烟缭绕,本正是最祥和之时辰,这等突如其来来的钟声一响,民皆慌张逃避,官兵则奋勇冲上城墙,城中登时为之大『乱』,就在这么等慌『乱』之中,一名白发皓首的老将军在一众将领的拱卫下,出现在了城头之上,原本正自惶惶的军心遂就此安定了下来,这人正是临淄守将万大春。 “何故鸣警?”万大春镇定自若地走到了城门楼前,并没有急着去察看城外的动静,而是环视了一下城头的『乱』象,沉着脸,吭了一声。 “禀大将军,一柱香之前敌营『骚』动,先有万余主战马奔逸,后有大批骑军出营,现已绕城而过,往打虎山方向去了,请大将军示下!”一名在城头负责守望的偏将一听方大春见问,自是不敢怠慢,忙从旁站了出来,高声禀报道。 “哦?竟有此事?”万大春眉头一扬,『露』出了丝疑『惑』的神『色』,急步走到城墙边,靠着城碟向打虎山方向眺望了一眼,赶巧此时又有一大批骑军打着鲁东的旗号正从城东大营冲将出来,滚滚向北,从低洼处淌过了淄河,狂奔着向打虎山方向掩杀而去,一见及此,万大春的眉头不由地便紧锁了起来,脸上满是若有所思之『色』。[ “大将军,此事恐另有蹊跷,绝非战马逸失之故,恐是荥阳王派人所为,若如是,则恐来的仅是小股兵马耳,其后定有接应大队,今贼众骑军大发,荥阳王所部未必能挡得住,末将请求率军出城,袭扰敌营,扰其部署,或可助荥阳王所部一臂之力。”就在万大春沉『吟』之际,一名身着明光铠的络腮胡将军从后头站了出来,低声请命道。 万大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似乎有所意动,可到了底儿,还是谨慎之心占了上风,缓缓地摇了摇头道:“遇成,尔之心意老夫知矣,只是贼军势大难为,纵使骑军大部离去,其兵力尤是我军数倍有余,仓促出击,恐遭暗算,反倒不美,须知你我守城有责,一旦再有闪失,恐军心士气不保,且那荥阳王虽年轻,却非寻常人可比,观其能想出如此撩拨贼军之妙策,便可知其必是多智之辈,当必有后手,理应虞,你我还是谨守城池为妥。” 这员出列自请出战的正是万大春手下第一悍将常普,字遇成,向以敢战能战而著称,一向深受万大春之器重,依为左膀右臂,这两月来,敌军围而不战,令常普浑身的力气处使去,前前后后都已请战了十来回了,却从没得到万大春的许可,此次见战机已经出现,自是不甘就此白白放过,这一听万大春又拿守城为妥来敷衍自己,登时便有些子恼了起来,可当着众将的面,却又不好发作,一张黑脸生生憋成了酱紫『色』,咬了咬牙,还待再要出言相劝一番之际,却见万大春已转回了身去,只留下句死命令——坚守城池,将令任何人不得私开城门,违令者杀赦!话一说完,也没理会众将的应诺,大步便走下了城去。 “唉!”常普见状,恨恨地跺了下脚,仰天长叹了一声,一双眼里不知有多少的失落与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常普在临淄城头如何仰天长叹,却说燕云祥等人依靠着万马奔腾的『乱』劲冲破了平卢军三道封锁线之后,已到了地势开阔的平原之上,然则马群的速度却就此慢了下来不说,还有些『乱』了套,若不是众人策马四下收拢的话,只怕这万余战马就将彻底跑散了群,如此一来,就给了后头紧紧追赶的平卢骑兵迎头赶上的机会。 “燕将军,敌骑追上来了!”阿史那刺骨身为马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耐自然是极强,虽说正忙着收拢跑散的马群,可一感应到身后的动静不对,第一个回头望见了远处滚滚而起的烟尘,登时便急了,顾不得再多管一小群逃逸而出的马群,紧赶着便纵马赶上了正跟紫马王搏斗中的燕云祥,语气焦急地嚷嚷了起来。 马王就是马王,不是那么容易便能降伏得了的,哪怕燕云祥骑术高明比,可要想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便降服此马,却也法办得到,此时,紫马王狂奔了一阵之后,却是不肯再快跑了,不单马速慢了下来,还时不时地厥蹄子,想要将燕云祥掀下马背,这也就是燕云祥骑术高明,若是换了个人,早就被紫马王甩得不知去向了,饶是如此,燕云祥也已是吃力至极,气息都有些子不匀了,再一听阿史那刺骨的汇报,不由地便急了,略一回头张望烟尘起出,一狠心,咬着牙关从马靴里掏出了把小匕首,对着紫马王的『臀』部便是一『插』,疼得紫马王前蹄猛地一抬,嘶吼了一声,重重地往地上一砸,而后放开四蹄向前狂奔了起来,速度之快,瞬间便将马群拉开了一段距离。 “快,赶马跟上!”百忙之中,燕云祥仅来得及回头吼了一句,便被狂奔的紫马王驼着奔出了老远。此番随燕云祥一道前来盗马的都是草原汉子,自是都熟知骑兵的利害,一见后头烟尘大起,全都急了,不管不顾地便扬鞭狂抽周边的战马,驱赶着马群再次起速,遗憾的是人手毕竟有限,实法做到将全部的战马都带动起来,时不时地便有一小群一小群的『乱』马四散逸出大队,只是此时众人已是顾不得再去收拢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偌大的马群逐步地分化了开去。 前面的燕云祥等人忙着逃命,后头的平卢军却是在拼死追赶,冲在追兵最前方的一名魁梧战将正是平卢军主帅刘承义!与其文弱的兄长不同,刘承义是员勇武的战将,此番率部出征,正是其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当然也是其争夺世子之位的良机,为了这场战事,刘承义可是付出了不少的心血,也安排了不少的锦囊妙计,为的便是能获得个显赫的战果,可如今大仗尚未打开,居然生生被人从眼皮底下盗走了万余战马,这令刘承义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更令其抓狂的是他的坐骑之一紫马王也在被盗之列,若是不能将这群胆大妄为的盗马贼剿灭一空,他刘承义岂不是就得成了天下人的笑料,还谈何争夺世子大位,再说了,如此多的战马要是落到了官军手中,那等后果之严重刘承义用屁股都能想得出来,故此,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刘承义都不得不向前狂追不已。 “追,快,追上去,杀光贼子!”刘承义见前方马群渐渐散『乱』,便知对手已是被己方赶得『乱』了分寸,登时便兴奋了起来,红着眼,高声叫嚷了起来。 自家主帅下了令,一众平卢军将士自是不敢怠慢,纷纷呼喝着纵马如飞,烟尘滚滚中,杀气腾腾而起,万余铁骑如同滚滚洪流一般向打虎山方向席卷而去,不数刻,已能透过漫天的烟尘隐约瞅见前面的马群,所有平卢军将士全都为之士气大振,就等着追上盗贼之后,来个虐杀了,只可惜似乎高兴得太早了一些,就在众人快马加鞭地往前狂冲之际,一阵凄厉的号角声突然在前方响了起来,紧接着,前方径直狂奔的逸马群突然开始了转弯,向南面冲了出去,待得一众惊疑不定的平卢军官兵冲出漫天的尘埃之时,迎面便见两座相对而立的小山间一支官兵不知何时已布好了严密的防御阵型。 “全军止步!” 刘承义昨日才刚接到溃散而回的游骑之汇报,知晓萧畏的大军还远在三十余里之外,这冷不丁见一支官军居然出现在此,登时便起了疑心,再一看官军依山而列的大阵极为齐整,自是不敢仓促投入进攻,忙不迭地勒住了胯下的战马,高声下达了将令,跟随在其身侧的号手自是不敢怠慢,飞快地取下腰间悬挂着的号角,鼓着腮帮子便吹了起来,凄厉的号角声中,一路狂奔的骑兵大队缓缓地停了下来,在离官兵阵型四百余步左右的距离上展开了阵型。 “全军都听好了,王爷有令:不可放过一名贼骑,此战过后,凡有命在,一律收入王府为侍卫,赏银百两,战死者抚恤翻倍,儿郎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奶』『奶』个熊的,是汉子的,就跟老子杀贼去,死了鸟朝上,不死万万年,都她娘的听清楚了没!”燕铁塔手持着一把加长加粗的大号陌刀,站立在队列之前,高声地喊着话,前头复述萧畏的命令时,还蛮像回事的,可到了后头,却完全是他自己在胡『乱』发挥了。 “好,杀贼!杀贼!杀贼!” 还别说,燕铁塔的话虽是糙了些,可偏偏还就符合一众军汉们的脾气,这一听竟有如此之厚赏,三千官兵立马齐声怒吼了起来,声震长空,但见血『色』残阳下,刀光如血,士气如虹,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第198章 血战打虎山(2) 第198章 血战打虎山(2) 刘承义满脸的络腮胡,一副饱经风霜之状,其实年岁确并不大,就仅比萧畏大上三岁而已,今年也不过方才二十二罢了,可却已是饱经战事之辈了,不单与官军交过手,也没少参与诸藩间的小规模战事,更曾率军出击大草原,与突厥铁骑狠斗过数番,说是身经百战也绝不为过,乃是实打实地从血战中成长起来的悍将,其作战经验之丰富自是可想而知的了,故此,燕铁塔等人虽吼声震天,可刘承义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端坐在马上,硬生生地压住心中强烈的追击之冲动,默默地等待着马群扬起的漫天尘埃散尽。 逸马万余,再算上刘承义所部的万余铁骑,这么两万多匹战马狂奔之下卷起的尘埃自是相当之可观,然则真要散去,也不过就是片刻功夫罢了,待得尘埃落定,刘承义终于看清了对面的兵力配备,不由地便有些子上了恶当的恼火——三千人,最多就只有三千人而已,竟然吓阻住了己方万余铁骑,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程方诚,苏邈!”刘承义恶狠狠地盯了眼官军阵列中随风飘『荡』的那面火红大旗,咬了咬牙,吼了一嗓子。 “末将在!”一听刘承义点了名,两员战将忙不迭地从后头抢了出来,各自在马背上躬身应诺。[ “尔二人即刻率本部兵马绕山而走,务必追上逃逸之马群,不得有误!”刘承义头也不回地吼道。 “是,末将等谨遵大将军之命!”刘承义既已下了将令,程,苏二将自是不敢有违,各自高声应答了一句,纵马冲回本部,各点齐了一千五百骑兵,冲出阵列,向南面追袭而去。 “传令:通告贺、王二部,即刻前来会合,首战务胜,不可轻慢!”刘承义没去管程、苏二将的行动,黑着脸接着下达了将令,自有身边跟随着的传令兵领命奔向来路,前去通禀贺、王二部不提。 “全军下马!”刘承义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之后,却并没有立刻投入进攻,而是下令全军下马,此令一下,六千余骑兵齐刷刷地翻身下了马背,岿然的阵型却不见有一丝的混『乱』,尽显百战强军的气质。 “燕将军,贼兵这是做甚?” “是啊,这攻又不攻地,耍猴么?” “哈,想来是怕了罢!” 一众严阵以待的官军见刘承义又是分兵又是列阵地忙活了大半天,到了头来,不但没发动冲锋,反倒是下马歇息了起来,不由地便七嘴八舌地『乱』议了起来。 “都给老子闭嘴,站好了,谁敢再多啰噪,杀赦!” 燕铁塔看似粗豪之辈,其实却是个极有心计之人,其自幼生活在燕西那个百战之地,见识过不少的骑兵会战,在京师这一年,没少得萧畏的提点以及宁南等军中高手的指导,兵书战策也算是学了不老少,自是看得出刘承义的打算何在,知晓对方如此慎重地歇马之后,接下来的必定是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十有八九是打算一口气将自己所部全部吃掉,也好为即将开始的大战奠定一个良好的基础,心中不免有些子发沉了起来。 按萧畏的将令,燕铁塔所部必须顶到天黑,而此时尽管已是日头西沉,可离着天黑却还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在七千余百战强军的铁骑面前,要想完成此项任务,却又哪是如此容易之事,毕竟手下这三千官兵虽说训练有素,可毕竟皆是没上过战场的菜鸟,战斗力能发挥出平时训练的几成实在是很难说的事情,一个不小心之下,很可能全军就得彻底葬送于此了,然则事到如今,却已是退可退——就这么三千步兵,一旦离开了打虎山这个既设阵地,只怕还没跑出多远,就得被汹涌而来的铁骑彻底吞没,唯今之计,也只有死战到底了,故此,燕铁塔尽管心中发沉,可也没旁的办法,只能是虎着脸,压住手下军卒的『骚』动,等候着刘承义所部的攻击开始……“跟上,快,跟上!” 就在刘承义与燕铁塔两军对峙的当口,一支三千兵力的轻骑正疯狂地向打虎山方向赶去,为首的是一名中年将领,此人名叫陈泉山,乃是鲁东王栋梁手下一员悍将,属一见血便疯狂的人物,此行是奉了主将王熙龙的命令前去协助刘承义,虽说出发得很迅速,这一路也是纵马狂奔,然则因着绕道过淄河的缘故,紧赶慢赶了好一阵子,却始终没能追上前面的刘承义所部,心情焦躁之下,陈泉山竟顾不得珍惜马力,拼命地扬鞭催马,驱策着手下轻骑拼尽全力向前飞奔,好一阵子狂赶之后,总算瞧见了前方有着一大拨正策马缓行的骑兵,透过烟尘隐约可见那旗号正是鲁北贺怀亮所部,眼瞅着总算是赶上了趟,陈泉山兴奋之余,也不禁有些疑『惑』,只因贺部的行动似乎有些子不太对劲,慢吞吞地磨蹭着,简直就跟遛马一般,哪像是要去追杀贼寇的样子。 “来者可是陈泉山将军么?”就在陈泉山疑『惑』地降下了马速之际,前方的骑兵大队停了下来,就此转向列成了骑兵方阵,一员大将从阵中策马而出,似乎看了眼陈泉山队列中飘扬的旗号,提高了声调,嚷了一嗓子。 这员身材魁梧的将领陈泉山认得,赫然竟是鲁北军大都督贺怀亮本人,陈泉山一惊之下,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喝令手下骑兵就此列阵,自个儿却纵马上前,到了离贺怀亮三十步处便停了下来,在马背上一抱拳道:“末将陈泉山见过贺大都督,不知贺大都督有何吩咐?” 陈泉山的行动里满是警惕之意,话语间也谈不上有多客气,这也不奇怪,两家分列鲁东与鲁北,疆界紧挨在一起,往日里就没少搞些磨蹭,大规模战事虽甚少,可数万人规模的战事却是打过了不老少,彼此间的关系着实谈不上有多融洽,尤其是陈泉山曾在贺怀亮的手下吃过一次大亏,差点被贺怀亮生擒了去,此时见到贺怀亮出现在此地,行动还诡异得紧,自是不敢掉以轻心。 “呵呵,陈将军客气了,老夫哪敢有甚吩咐的,只是今时天气不错,是个散心的好时辰,老夫聊发少年狂,也就出来散散心罢,陈将军若是不急的话,不若陪老夫走走?”贺怀亮满脸堆笑,那害的笑容看起来就跟一个寻常商贾一般二。 走走?还散心?陈泉山听得满头的雾水,实在闹不懂贺怀亮这老小子究竟想做甚,居然在这等大战将起的当口,还有闲心散心,简直是匪夷所思至极,然则不解归不解,陈泉山可没胆量跟贺怀亮较真,毕竟此时贺怀亮所部的兵力可是他陈泉山的三倍有余,真要是贺怀亮动了别样的心思,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陈泉山脸『色』变幻了好一阵子之后,还是沉『吟』着不敢轻易开口。 “陈将军莫要误会,呵呵,老夫没别的意思,你我皆是马上战将,自是知晓马力之要紧,如此狂奔,损了马力可是不好,你我两部不若合兵一道且将行着去可好?”眼瞅着陈泉山不肯开口,贺怀亮却一点都不着急,等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笑呵呵地建议道。 能在诸藩军中任大将者都不是傻瓜,贺怀亮这话都已说的如此明显了,陈泉山又怎可能猜不出其话里的潜台词,那便是要借官军之手损耗刘承义所部的实力,这一点陈泉山虽不甚以为然,可倒也不会反对,毕竟三家如今虽说联了手,可彼此间的提防之心却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消除过,能看着一向趾高气昂的刘承义吃苦头,陈泉山倒也是乐意得紧,这便哈哈一笑,抱拳行了个礼道:“也好,就依贺大都督所言罢,您先请,末将随后跟着便好。”[ “哈哈哈……,好,好,好,陈将军真乃爽快人也,那就这么说定了。”贺怀亮哈哈大笑地回了个礼,纵马回归本阵,指挥着手下骑军再次向前开拔,可行军速度却依旧缓慢得紧,陈泉山所部自也同样如此,两支骑军一前一后,相隔百丈,极有默契地保持着龟速的行军势态……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一柱香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尽管前前后后已派了几拨的传令兵前去催促贺、王两部,可却始终没见这两路兵马前来会合,而先行出击去追赶那伙盗马贼的二将也没传回丝毫的消息,刘承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不耐的神『色』,抬头看了看天『色』之后,一挥手,高声断喝道:“苏林!” “末将在!”一名身材不高,却极为壮实的将领从后头抢了出来,躬身应诺道。 “尔率本部兵马先攻,务必冲『乱』敌军阵势,本将在后为尔掠阵。”刘承义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表情,沉着声下令道。 “是,末将遵命!”苏林乃是刘承义的嫡系爱将,向来以勇武著称,此际见刘承义让自己打头阵,自是兴奋得很,高声应了诺,兴冲冲地奔回到自己所部的队列中,喝令所部一千五百名骑兵上马,缓缓地行出了本阵,于行进间排成矢锋阵形,向着列阵于打虎山下的燕铁塔所部发动了第一波的攻击…… 第199章 血战打虎山(3) 第199章 血战打虎山(3) 骑兵冲锋首重气势,那等万马狂奔的震撼劲,没经历过的人,是很难想象其威势究竟有多可怕的,很显然,苏林所部绝对是老于此道的个中高手,竟在行进间便调整好了严密的冲锋阵型,这等能耐,非百战之士难以做到如此之默契,此等气势一出,便已足够震撼人心的了,更遑论众骑兵纵马冲锋时,那如雷般的马蹄声有着强烈的节奏感不说,一千五百骑的步点竟惊人地一致二,整齐划一,一声紧似一声,声声摧人胆魄! 平卢骑军不紧不慢地放马奔驰着,待得到了离官军阵列不过两百步左右的距离上之际,只听一声凄厉的号角响起,一千五百名骑兵同时发喊,声如雷震中,气势瞬间便疯狂地攀升到了个顶点,与此同时,原本中速前行的战马也开始了最疯狂的冲刺,大地竟因此而战栗了起来。 那一头苏林所部全力发动,这一边官军上下之士气竟为之夺,虽尚不至于胆丧到就地溃散之地步,可因之面『色』苍白者为数不少,更有不少新兵竟吓得腿脚直打哆嗦,屎『尿』失禁者亦有那么几个,当然了,说起来也不奇怪,毕竟这三千兵马连同主将燕铁塔在内,都没经历过战事,更不曾经受过骑兵大规模冲击的考验,将士们哪怕平时训练得再好,到了这等时分,却依旧法抑制住心中的慌『乱』。 “站稳了,怕个毬,都给老子挺起胸膛来!”眼瞅着自个儿的手下有些子怂了,燕铁塔可就急红了眼,手提着大号陌刀大踏步走到了队列之前,背对着正疯狂冲来的平卢骑兵,高声怒吼了起来。[ 燕铁塔身高体壮,立在地上,当真有如一截铁塔一般,其这么一吼,倒也算是将众将士从『迷』茫与惊慌中唤醒了过来,然则整体的士气依旧不是太高,这令燕铁塔分外的恼火,可也没辙,好在事先另有安排,却也不怕士气鼓不起来,如今也就只能静待战事的展开了。 一百五十步,一百二十步,一百步,全速冲锋中的骑兵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便已冲到了离官兵阵列八十步的距离上,却始终没有遭遇到官军箭雨的袭击,在苏林看来,那帮子未曾经历过战事的官军菜鸟们十有八九是吓坏了,竟然连『射』箭扰『乱』骑兵冲锋阵型都忘到了脑后,打这等菜鸟部队,苏林实在是提不起太大的精神,然则不管怎么说,该拿到手的功劳,还是得拿,管他是不是胜之不武,故此,一到了八十步这条冲锋的生死线,苏林毫不犹豫地扬起了手中的马刀,大吼了一声:“举刀!” 此令一下,一千五百名平卢骑兵齐刷刷地扬起了紧贴在身侧的马刀,原本俯身马背的姿势也在这一瞬间改为了直立,那等整齐与划一再次显现出了平卢骑军百战之军的能耐,但见千余把马刀如密林般扬起,雪亮的刀锋在夕阳下闪烁着血红『色』的光芒,就宛若一群地狱里杀将出来的死亡骑士一般。 刀已举起,接下来就该是痛痛快快地砍官军将士的脑袋了,饶是一众平卢军将士都已是身经百战之辈了,可一想到劈杀的痛快劲,还是不免大为兴奋,不少人等的脸上都已『露』出了狰狞的笑意,但是,这世上的事情不怕别的,就怕但是,但是众平卢军将士们显然兴奋得有些早了,可怕的悲剧就在前方十步内等待着上演的那一刻! “冲……”苏林扯着嗓子正准备下达最后的冲锋令,可才喊出一个字呢,便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一般没了气『性』——绊马索,接连七、八道的绊马索横在了地面上,苏林本人倒是侥幸逃过了此劫,可身后紧跟着的平卢军将士们就没这等好运气了,数十名倒霉的骑兵生生被绊马索拌落了马下,紧接着被后头冲上来的战友生生踩成了肉泥,人仰马翻间,原本整齐的矢锋阵登时便『乱』成了一团麻,还没等苏林发出调整的命令,突觉身子一沉,胯下的战马竟踏中了一个巨大的陷坑,面对着坑底下迎面而来的尖锐木桩,苏林只来得及奋力一跃,拼死跳回了坑沿,却力救助胯下已失足了的战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战马被数枚尖木桩生生串成了血葫芦。 苏林倒还算是幸运,凭借着一身好武艺,算是死里逃出了生天,可紧随其后冲锋的一众骑兵就惨了,此际恰逢刚冲过绊马索的拦截,阵型正自混『乱』间,众骑兵自是不可能控制得了冲锋的速度,明知道前面是陷坑,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了,如此一来,官军在四十余步距离上所挖的数个大陷坑可就算是物有所值了,整整两百五十余平卢军将士还没跟官军正面交上手,便已成了陷坑的牺牲品,再算上先前死伤于绊马索的冤魂,三百五十余骑就这么没了,然则悲剧却还没有结束,就在平卢军『乱』成一团的当口,官军阵列中传出了燕铁塔的一声大吼:“放箭!”此令一下,原本紧密排列在盾刀手身前的弓弩手们扣扳机的扣扳机,『射』箭的『射』箭,千余只钢箭密集如飞蝗一般向侥幸躲过了绊马索,又逃过了陷坑阻截的平卢军骑兵们暴『射』了过去。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就这么三十余步的距离上,哪怕是再差的弓弩手,也不太可能放空目标,这一番箭雨洗劫过去,倒霉的平卢军将士再次倒下了两百五十余骑,从八十步到四十步,这么短短的四十余步距离上,一千五百骑兵已损失了六百余,更令平卢军难受的是——此时的冲锋节奏彻底丧失殆尽不说,便是连主将都生死不明,全军上下失去了统一的指挥,只能是各自为战了。 强军就是强军,若是换了支部队,一旦处于平卢军这般境地,只怕早已溃散了去,可平卢军却不然,哪怕折损了如此多人马,哪怕失去了统一的指挥,哪怕面对着已刀枪并举的官军严密之防线,可一众平卢军将士却分成了十数小队,在队官的统带下,依旧义反顾地向着官军杀奔了过去,一个个嘶吼连连,杀气凛然迸发! “立盾墙,挡住!” 燕铁塔好歹也算是见识过大规模骑兵混战的人物,可还真没见过有如平卢铁骑这般神经坚韧的队伍,居然在经受了如此大的损失之下,还敢强行冲阵,不由地心头一沉,知晓一场血战已是可避免了的,这便嘶吼着下达了作战命令。此令一下,原本站在最前头的弓弩手们迅速地退回到了阵后,忙着准备第二波的箭雨,而盾刀手们则呐喊着将手中的大盾搭靠在一起,形成一面带着斜度的厚实盾墙。 “冲,冲,冲!” 官军的盾阵刚刚成型,平卢骑军已呐喊着冲到了近前,不管不顾地纵马向着盾墙冲撞了过去,但听“扑通”之声大作间,率先冲到的平卢骑兵大多连人带马生生撞死在盾墙上,纵使有个别幸运者被垂死的马匹掀落在地,也逃不过后续杀上来的战友们的践踏,几一丝一毫的生机,只一个瞬间,冲撞而死的平卢军骑兵便多达六十余骑,代价虽不小,可却用生命为己方的后续大队生生撞开了一道道缺口——如此巨大的冲撞之下,就算持盾的官军大多是勇悍之士,却也不可能承受得住,不被撞得倒飞不已,死伤再所难免,只这么一个照面下来,官军也付出了五十余人的伤亡,刚麻烦的是盾墙已『露』出了致命的缺口,再也法有效地阻挡住平卢骑兵大队人马的冲阵了。 “陌刀队,跟老子上,封住缺口!” 一见到己方的盾阵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平卢军冲破了几个大口子,燕铁塔可就急红了眼,大吼了一声,亲自率一支陌刀小队杀上了前去,径直冲向最大的一个缺口处,与此同时,分散在阵后随时待命的各支陌刀小队也纷纷扬刀而起,如轮般挥舞着向前抢进。 陌刀队疑是对付骑兵冲阵的一把利器,本该用在最前列,以最犀利的攻击力彻底绞杀胆敢冲阵的骑兵大队,这一点燕铁塔自是清楚得很,可惜他手下的陌刀手拢共也就只有七十人不到,压根儿就法形成一条完整的防线,只能用来补缺补漏,虽说有大材小用之嫌疑,可却是好使得很,这一出击之下,果然遏制住了平卢骑兵的强行突进。 “起,斩,横,扫!” 燕铁塔身材魁梧如楚霸王再世一般,手中的大号陌刀随便一劈,便可将迎面扑击过来的骑兵连人带马切成两截,但见其一边嘶吼着号子,一边运刀如飞地斩着,毫不容情地将胆敢顺着缺口冲杀过来的平卢骑兵斩杀当场,短短数息之间,燕铁塔身前的人马碎尸已堆集了满满地一地,而他自己也被鲜血彻底染成了个血人,望之简直如同地狱恶魔一般恐怖。 陌刀手一出击,战事便不可遏制地逆转了,冲锋中的平卢铁骑在又死伤了两百五十余骑之后,终于胆寒了,再丝毫的战心,剩下的五百余骑狼狈地拨马逃了回去,哪怕侥幸抓住了一匹主战马、从后头冲将上来的主将苏林喊破了喉咙,也法阻止住手下的溃败,万般奈之余,也只能灰溜溜地撤回了本阵,双方的第一次交手,以官军的大胜而告终! “赢了,赢了!”[ “我们赢了,万岁,万岁!” “哈哈哈,胆小鬼们逃喽!” 望着丢盔卸甲地逃回去的平卢骑兵之背影,苦战之后的官军将士们全都情不自禁地欢呼了起来,士气陡然间便高涨到了开战以来的顶点,然则燕铁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之情,只因他很清楚,这第一回合的交手不过仅仅只是道开胃菜而已,真正的血战还在后头呢,能不能坚守到萧畏所规定的天黑时分,燕铁塔心中一点把握都没有,至于到了天黑之后,又该如何撤离此地,燕铁塔也同样心中底…… 第200章 血战打虎山(4) 第200章 血战打虎山(4) “大将军,末将能,末将罪该万死!”随败军逃回本阵的苏林一见到冷着脸端坐在马上的刘承义,自觉羞愧难当,一头滚下马背,跪倒在地,磕头认起了错来。 愤怒,比的愤怒,刘承义的脸『色』虽尚算平静,可内心里的怒火却在熊熊地燃烧着,这也怪不得刘承义生气,一千五百精锐骑兵出战,打得不过是些能的官军鼠辈罢了,居然一刻钟不到便输了,还折损了近千的精锐骑兵,刘承义心疼得直滴血,恨不得一刀活劈了苏林这个罪魁祸首,只不过刘承义却是没这么去做,冷冷地看了苏林一阵之后,寒着声哼了一句道:“怎么?尔的胆子被打没了么?” 刘承义御下素严,但凡忤逆于其,必遭横死,苏林久在其麾下,对此自是清楚得很,此番败阵而归,本已自忖必生路,可这一听刘承义的话音虽寒,内里却似乎有为自个儿开释的意思在,惊喜交加之下,猛然抬起了头来,涨红着脸高声嚷道:“末将不服,贼军诡计暗算,方有此败,若再战,末将定要取敌将首级来见大将军!” “好,那本将便再给尔一个机会,尔依旧率本部兵马出击,若是还不能见功,尔自己死在阵前罢。”刘承义咬了咬唇,强自将心中的杀意摁了下来,并没有急着全军出击,而是给了苏林戴罪立功的机会,倒不是刘承义心慈手软,而是此际他心里头涌起了一股子不太妙的预感,在没『摸』清萧畏所部的真实底细之前,他不愿也不想倾全力去跟眼前的三千官军混战一场。[ “多谢大将军,末将不破贼阵誓不回!”一听刘承义如此说法,苏林立马激动了起来,磕了个头,谢了一声之后,跳将起来,大步冲回本部兵马,声嘶力竭地喝骂着,下达了死战的命令,浑然不顾马力有所损伤,匆匆将残兵重新编排了一番之后,发一声喊,再次向燕铁塔所部冲杀了过去,出击之兵力虽仅及前番的三分之一多一些,可气势却明显不同了,马蹄声声中,一股子视死如归的悲壮气氛陡然而起。 刘承义没有去理会苏林的整队,甚至没去看苏林所部的决死冲锋,而是眼神闪烁地思索着,对于眼下的局势,刘承义有了不一样的判断,他在怀疑自己的行动或许是落入了一个圈套之中,只是一时间尚法看清『迷』雾背后的真相,所以他在等,除了派出传令兵不断地催促后头的贺、陈两部兵马加速前来会合之外,也没忘了向先前逸马奔去的方向派出大批的哨探,试图在最短时间内『摸』清萧畏的战术安排,也好来个反算计,至于当面这三千官军,刘承义已不放在心上了,而是在为那三千前去追杀盗马贼的骑兵大队之安危担忧了。 刘承义不愧是沙场里滚打出来的人物,其预感或者说直觉着实准确得吓人,程方诚,苏邈两员奉命前去追杀盗马贼的骑兵大队确实遇到了大麻烦——因被燕铁塔所部的突然出现所扰,程、苏两部骑兵出发去追赶燕云祥等人时,已足足耽搁了半柱香的时间,这一路自然是放马狂冲不已,好在绕过了打虎山之后,远远地已能看到前方烟尘大起初,逃逸的马群正沿着大道在低矮的丘陵间飞奔着,二将自是不敢怠慢,纵兵狂追了上去,拼着老命地缩短着与逸马群之间的距离,如此狂奔了一刻钟多一些,已跑出了近十里的路程,眼瞅着就要追上逸马群之际,异变却陡然发生了,但听一阵紧似一阵的号角声四面八方地想了起来,大道两旁数座小山包上突然立起了数的旌旗,一排排官兵嘶吼着沿山坡狂冲而下,紧接着,后方也有一支官军冲将出来,横于道上,飞快地排开了严密的阵型,截断了程、苏二部的退路,与此同时,前方的道路上,逸马群方才狂奔而过,便有数的官军掩杀了出来,拦住了平卢军的去路。 不好,中埋伏了!程、苏二将皆百战之士,一见官军这等架势,便知己方所有的行动一准是落入了对手的算计之中,再一看此地正好处于两面有连绵起伏的丘陵之处,左右两路皆非己方骑兵可以通行之道,而前后皆有阻截,几处可逃生矣,不由地便有些子慌了神,然则二人却非轻易认输之辈,各自交换了个眼神之后,竟不理会左右以及背后掩杀而来的官军,率部向前狂冲,竟打算突破正面阻截之敌,以求得一线之生机。 程、苏二将的判断不可谓不佳,此际逸马群刚刚通过,前方杀出拦截的官军压根儿就没有完成布阵的时间,正处于混『乱』之中,正是四面埋伏中最薄弱的环节所在,只要能冲『乱』官军的阵型,凭借着骑军的冲锋势头,完全可以杀出重围,一旦到了开阔地上,纵使此番伏击的官军人数再多,也绝法困得住奔走如飞的骑兵军,此想法不可谓不美妙,可惜到了底儿还是没等落到实处——就在程苏二将堪堪冲到官军阵列前之际,却听一阵凄厉的号角声骤然响起,一支四百余兵力的骑兵大队突然从官军尚未合拢的阵型缺口处冲杀了出来,为首一员身着黄金甲的青年将军赫然正是萧畏本人! 萧畏此番苦心安排,精心设伏,不光是为了夺取战马那么简单,更为的是趁机重创刘承义所部,从而引发三藩之间潜在的矛盾——萧畏的安排乃是一环扣着一环,整个计划从清剿那些猖獗比的游骑时便开始了,之所以要拿那些游骑开刀,其目的自然不是为了出口恶气那么简单,而是为了避开三藩游骑的监视,以从容布置相关之安排,这一系列的安排中,不但有燕云祥等人凭借着缴获的敌军服饰以及审问出来的口令趁夜混过平卢军几道封锁线,悄然潜伏在淄河边,更有燕铁塔所部深夜出发,悄然藏身在打虎山下,于此同时,萧畏自己却率主力一万五千兵马设伏于此,至于大营中却留下了一万多兵马紧闭营门不出,以『迷』『惑』日间再次糜集而来的敌军游骑,巧妙地利用了击溃敌军游骑之后所出现的那一段监视空白期,安下了这么个连环计,此时见程、苏两部骑兵悍然冲阵,企图夺路逃生,萧畏又怎能让落到了口边的肥肉给飞了,自然是毫不客气地亲自率部出击,以求得最大的战果。 “杀!” “杀啊!” 程方诚与苏邈皆是勇悍之将,这一见萧畏率骑兵迎了过来,虽不清楚萧畏的真实身份,可一见其身着黄金甲,便知晓此人必定是官军中的要员,自是毫不客气地一左一右便包抄了过去,嘶吼连连地要联手拿下萧畏,从而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击溃官军骑兵,以便抢在官军步兵完成布防前杀出一条生路。 “找死!” 眼瞅着程苏二将纵马如飞地冲着自己杀了过来,萧畏丝毫不惧,大吼了一声,手中的长枪一颤之下,数枪花暴然而出,幻灭不定,瞬间便形成了个枪花的海洋,虚实转换间,便将程、苏二人罩进了其中,这正是枪术三大绝招中的“百鸟朝凤枪”。 程、苏二将皆是勇武之辈,也都是用枪的高手,只一看便已知晓了萧畏此枪的出处,自是不敢怠慢,各自运转手中的长枪,迎上了前去,所不同的是程方诚同样使出了“百鸟朝凤枪”,数的枪花乍然而现,与萧畏的枪花之海节节抗衡,只一霎那间,双方的枪花相互泯灭不休,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密如雨打芭蕉般暴响了起来,而苏邈则是丝毫不管枪花如何幻灭,笔直地一招“中平枪”便急速地刺杀了过去,压根儿就视前方枪花之海究竟有多深,完全就是以快破巧之架势。 “来得好!” 萧畏于枪法上可是下过了苦功的,一手枪法之高虽谈不上冠绝天下,却也足以立足当世高手之列,此时见程、苏二将枪法了得,登时便兴奋了起来,暴喝了一声,体内的“游龙戏凤功”全力运转了起来,原本虚实莫定的枪花之海竟就此有了实化的趋势,尽管这一状态只保持了一霎那,可爆发出来的威力却是原先的四倍有余,如此巨大的爆发力一出,程、苏二将立马就吃不住劲了,但听一阵如雷般的暴鸣声轰然而起,苏邈刺出的“中平枪”竟有如刺在一块钢板上一般,不但刺不进去,反倒被巨力反震得虎口发麻,手中的长枪险些就此脱了手,大吃一惊之下,忙不迭地一踢马腹,向边上闪了开去,以躲避萧畏接下来的袭杀,而程方诚也没能讨到便宜,他所舞出来的枪花一撞上萧畏的实化抢海,瞬间便有如泥牛入海一般,全都被吞得个一干二净,惊惶之下,自是不敢再向前进击,同样一踢马腹,便要向边上躲开。 “哪里逃!” 方才那一番交手虽短促,可萧畏却已判断出了程、苏二将的能力之高下,此际见二将左右一分,各自要逃,萧畏自是不肯放过枪法更高出一筹的程方诚,这便大吼了一声,枪招一变,边际的枪海瞬间凝聚成一枪,如闪电般刺向了程方诚的腰胁之间…… 第201章 血战打虎山(5) 第201章 血战打虎山(5) 萧畏这一枪并非蓄势而发,只不过是随机应变之举罢了,可饶是如此,枪势依旧快得惊人,尖锐的呼啸声中,枪尖瞬间突破了空间的距离,只一霎那便已刺到了离程万诚腰胁处不到一尺的距离上,锐利的枪风透骨而寒,惊得程万诚大叫一声,奋力将枪柄一横,猛地架向了急速刺来的枪头,但听“锵然”一声巨响,程万诚只觉得双手如被雷掣一般,剧震不已,便是连胯下的战马都吃力不小,前蹄一沉,险些软趴在地,可勉强算是将萧畏的杀招卸开到了一旁,心胆俱裂之下,实是没有勇气回头再战,慌『乱』间顾不得东南西北,纵马便向道旁闪了开去,与此同时,苏邈却绕过了萧畏杀进了陆续涌将过来的官兵骑兵大队之中,运枪如飞地厮杀开了,试图趁『乱』杀出条血路。 该死,竟被这厮逃了!萧畏一枪被格开之后,再要变招去追杀程、苏二将已是来不及了,只因此时急于奔命的平卢骑兵大队已疯狂地冲了上来,刀枪并举地向萧畏攻杀了过去,但见『乱』枪攒刺,刀光狂闪中,萧畏竟已是四面受敌,所受的压力之大,比之当初在燕西跟乌骨教众对撼还要更沉上几分——平卢铁骑乃天下一等一的骑军,这些年来,屡屡跟在大草原上与突厥铁骑对战,胜多负少,其战斗力之强绝对能在八藩军队中排第一位,这一点从其虽身处官军重围之下,却慌而不『乱』,论是冲锋的阵型还是军士们之间的默契配合都不曾有丝毫的破绽可寻便可见一斑,这一疯狂出击之下,作为全军尖刀的萧畏所受到的压力也就可想而知了的。 “杀!杀!杀!” 面对着疯狂涌上前来的平卢铁骑,萧畏没有选择躲避,而是口中怒吼连连地冲了上去,哪怕这一冲有着陨落的危险,却也顾不得了,只因萧畏很清楚手下那帮神骑营骑兵之战斗力跟平卢军压根儿就没得比,若是他不拼死削弱平卢军的冲锋势头的话,他麾下那帮子骑兵一准是被人瞬间彻底击溃的命运,如此一来,尚未合拢的缺口便遮挡地暴『露』在平卢军的面前,围歼这部平卢骑军的作战计划就得落到空处。[ 杀,再杀!面对着如山的压力,萧畏彻底地疯狂了,手中的长枪运转如飞,格、挑,刺,抹,扫,强招迭出,拼命地在骑兵的海洋中奋力冲杀着,战不多时,已是血染征袍,原本看起来华丽的黄金甲也处处开裂,浑身浴血之下,萧畏自己也分不清那血究竟是自己所流,还是出自死在他枪下的对手所溅,饶是萧畏已是二品巅峰的高手,可在这等疯狂的拼杀之下,手已越来越沉,出枪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血与汗流淌了满脸,整个人如同地狱恶魔一般骇人,可依旧丝毫不肯退出大道的正中。 若说平卢军的冲锋就像大海的怒涛的话,此时的萧畏就是那岿然不动的礁石,任凭海浪如何汹涌澎湃,却始终法奈何得了礁石的稳固,数冲上前来的平卢军骑兵不得不选择绕开萧畏这尊杀神,去攻击随后冲将过来的官军骑兵,就这么着,平卢骑军强悍的冲击势头竟生生被萧畏一人强硬地削弱了下来,可就算是这样,神骑营的骑兵依旧不是平卢骑军的对手,双方对冲之下,虽说互有损伤,可倒落马下的却依旧是神骑营将士居多,只不过神骑营将士的牺牲显然没有白费,平卢骑军冲击的势头就此被强行挡了下来,双方骑兵便在大道上混战成了一团,人吼马嘶,刀光霍霍,长枪呼啸之下,惨叫声四起,又怎个惨烈了得。 出枪,再出枪!此时的萧畏压根儿就没去理会身后的混战究竟谁能获胜,脑海里只剩下出枪这么个念头,哪怕气息早已不匀,哪怕双手早已微微颤抖,哪怕手臂已是阵阵酸麻袭来,萧畏始终不曾停下手中的长枪,拼死地向前冲杀着,就在萧畏已到了精疲力竭的当口,突觉眼前一亮,再平卢骑兵的身影,这才知晓自己竟已硬生生地杀穿了平卢军的阵型,而此时还能跟在他身边的就只剩下浑身挂彩的宁家兄弟了,至于其它亲兵侍卫以及神骑营官兵此际不是还在大道上拼命地厮杀着,便是已壮烈战死当场了。 萧畏没有回头再战,而是径直策马冲到了一面缓坡上,喘着粗气打量着战场的态势,当然了,这并非萧畏没了再战的勇气,而是已经没有必要了——就在官军骑兵强行拦阻平卢军冲锋之际,从道旁小山上冲杀下来的步军已赶到了杀场,很显然,没有了速度的骑兵遇到大量步兵的围剿,等待他们的只能是失败的命运罢了,在这等胜机已现的当口上,已不需要萧畏再去逞匹夫之勇了。 胜机归胜机,官军尽管已取得了绝对的优势,一万对三千,再怎么看都已是稳赢之局,然则身陷绝境的平卢军骑兵却并没有因此而放弃抵抗,恰恰相反,论是落了单的士兵还是聚集成团的将士,全都咬牙跟官军苦战者,如此绝境之下,竟一投降之人,血战,还是血战,双方都杀红了眼,整个战场一片大『乱』,那等惨烈之状显然出乎了萧畏的意料之外,眼瞅着随着战事的持续,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可己方却迟迟不能拿下被围困的平卢骑军,反倒被程万诚与苏邈二将聚集了一大帮士兵弃马抢登上了道旁的小山包,萧畏的脸『色』不免有些子阴沉了起来,很显然,预定的作战计划要出意外了,对于还能不能顺利救出打虎山下打阻击的燕铁塔所部,萧畏已很难做出个万全的保证了……就在程、苏两部平卢军陷入苦战的同时,燕铁塔所部也遇到了大麻烦,而带来麻烦的正是先前被官军杀退下去的苏林所部那五百余骑兵——苏林是员悍将不假,却不是那种一根筋只知道冲锋陷阵的莽夫,前番大意之下,被燕铁塔算计了一回,死伤惨重,此番再度出击,苏林可就没那么好对付了,但见苏林率领着五百骑兵缓缓地策马出了本阵之后,并没有再如前番一般一上来便发动决死冲锋,而是全军分成两个小队,绕着官军的阵型外围来回驰骋,以骑『射』攻击官军薄弱的侧翼,依仗着骑兵的机动灵活,来回地调动着官军的阵型,如此一来,燕铁塔所部可就陷入了大麻烦之中,疲于奔命之余,也就只能派出弓弩手跟平卢铁骑展开对『射』,可惜效果却甚是糟糕,随着时间的流逝,己方所部的伤亡越来越大,若非背靠大山,掩护住了后路,只怕早已被平卢军乘虚而入了的,饶是如此,光挨打不能还手的局面也已令原本高昂的士气就此低落了下来。 苏林所采用的战术其实很简单,就是游骑战法,要破解此战法其实一点都不难,只要己方有足够的轻骑兵在手,完全可以抓准时机,打对方一个反击,虽说不见得能彻底吃掉对手,可要制止住对方的『骚』扰行动却是轻而易举之事,这么个浅显的策略燕铁塔自然不会不知道,可惜他手中没有骑兵,也就只能巴巴地看着苏林所部在那儿耀武扬威,这等被动挨打的局面令燕铁塔郁闷得一张黑脸生生憋成了酱紫『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可每一分每一秒对于官军将士们来说,都难熬得很,渐渐地,组成盾阵的士兵们手麻木了,再也力维持完整的盾牌阵,而弓弩手们也因伤亡过大,力再与平卢军游骑们展开对『射』,战阵已到了接近崩溃的边缘,可就在此时,临淄城方向的地平线上突然烟尘大作,隆隆的马蹄声远远地传了过来,毫疑问,这是敌方的援军到了,虽不知其规模究竟有多大,可听那动静,来的人马一准少不了,原本尚还能支撑一时半会的官军将士们彻底慌了,将战心,兵士气! “呸,『奶』『奶』个熊的,撤,上山,陌刀队跟老子留下掩护!”燕铁塔一见到远处烟尘大起,便知晓这仗没法再打下去了,恨恨地朝地上吐了口痰,气恼万分地下达了撤退令。此令一下,原本就心再苦熬的一众官军将士们自是如获大赦般地掉头向山上跑去,整个阵型瞬间就此彻底崩溃,这等情形对于苏林来说,就只意味着一件事——战机出现了! “全军出击,杀!”苏林一见官军要退上打虎山,顾不得等候另一支分队赶来会合,高呼了一声,率领着手下二百七十余骑在战场侧翼匆匆调整了下队形,便即如离弦利箭一般向混『乱』中的官军杀了过去。 『乱』了,全『乱』了,原本尚还有一点撤退次序的官军将士们一见到苏林所部气势汹汹地杀了上来,登时全都『乱』成了一团,人挤人之下,相互牵扯在了一起,自是谁也法快跑起来,此等混『乱』之时刻对于官军来说,已是到了生死危机的关头…… 第202章 血战打虎山(6) 第202章 血战打虎山(6) 撤退与溃退就一字之差,可却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前者意味着主动,士气虽会受到一定的影响,可战斗力尤存,至于后者么,那可就是覆灭的前兆了,这么个浅显的道理燕铁塔自是不会不懂,可问题是此际军心已『乱』,纵使燕铁塔喊破了喉咙,也法阻止住『乱』兵回头狂奔的惶恐,眼瞅着己方败象已现,燕铁塔急了,手提着大号陌刀,大吼了一声:“陌刀队,跟老子上!”话音一落,急吼吼地便要向率先冲杀过来的苏林所部杀将过去,可就在此时,战场左侧的另一支平卢骑军分队也已发动了凶狠的冲锋,其目标赫然就是燕铁塔这名官军的主将。 “列阵,列阵!” 燕铁塔的反应很快,这刚才冲出数步,眼光的余角瞄见了另一支平卢骑兵的冲锋,自是不敢再去迎战苏林,迫不得已之下,只能是高呼着,喝令手下的陌刀队排成阵型,以便迎战来敌。 平卢骑军的强军之名可不是白叫的,其军中也有着陌刀队的存在,普及程度丝毫不比官军来得差,又岂会不知晓陌刀阵这等骑兵冲锋之克星的威力如何,自是不可能真的去跟陌刀队硬碰硬,这一见燕铁塔所率的陌刀小队已排出了个严密的防御阵型,立刻一个转向,避开了陌刀队所在的地域,气势汹汹地一头撞进了混『乱』一团的官军队列中,刀砍马踏之下,惨叫声四起,仅一个照面间,后撤中的官军便已倒下了百余人之多,余者胆寒之下,全都撒腿狂奔了起来。[ 官军这么一奔逃,溃败也就成了定局,被平卢两路骑兵一搅合,当真是人头滚滚落地,死伤不计其数,若不是官军的背后便是打虎山,只这么一『乱』,全军覆没已是可避免的结局,饶是如此,这等伤亡的代价也是不堪承受之重,燕铁塔气得火冒三丈,却又可奈何,毕竟陌刀队的威力虽大,机动能力却是太差,防御还成,进攻却显得有些个勉为其难了,在这等大『乱』之际,燕铁塔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全力掩护身周官兵向山上退去,至于其它正在被平卢骑兵蹂躏的部众,燕铁塔已是有心而力了。 燕铁塔想撤,可苏林却没打算放过他,一通子『乱』冲之下,杀得官兵死伤狼藉,苏林的杀『性』便起了,有心得个全功,也好出一出先前那番惨败的恶气,正冲杀得起劲之际,突然发现战场中部竟还有一群近千人的官兵聚集在一起,且尚能勉强维持住阵型,自是不肯放这股生力军逃出生天,二话不说,打马便率部气势汹汹地向燕铁塔杀了过去。 “看刀!” 眼瞅着己方惨败如此,燕铁塔正自气闷难耐之时,突然间发现苏林居然率部向自己杀了过来,登时便是一阵大怒,有心要拿苏林祭刀,不单不退,反倒“噌,噌,噌”几个大步冲上了前去,完全视苏林冲来的威势,手中的大号陌刀抡圆了便是一个斜劈,势大力沉已极。 燕铁塔名如其人,站在地上就是半截铁塔,其力量之大,在军中绝对是首屈一指,更难得的是其还不是那种笨拙如大象般的人物,身手灵活得很,这一悍然出击之下,一刀之威当真有惊天动地之势,绝非人力可以招架得住,刀方一出,已闪电般地劈到了苏林的马前,锐啸的刀风激『荡』得空气中都出现了水状的波纹。 不好!苏林本身也是个高手,向来以武勇而自傲,可却万万没想到燕铁塔竟然勇悍到如此之地步,一见到那雪亮匹的刀光,便知晓自己绝对架不住这一刀的劈杀,哪敢硬抗,忙不迭地重重一踏马蹬,人已跃起,狼狈不堪地滚鞍下了马背,还没等他立稳脚跟,但听“噗嗤”一声轻响,其原先乘坐的那匹战马竟被燕铁塔这一刀如同切豆腐一般地从马鞍处生生切成了两截,四溅的马血喷得苏林满头满脸都是。 怒了,彻底的怒了!苏林大小数百仗,还从没吃过什么大亏,可今日倒好,两次栽在燕铁塔的手下,心中的怒火自是不可遏制地狂烧了起来,大吼了一声:“拿命来!”手中的马刀一扬,人已和身向燕铁塔杀过了过去。 “找死!” 燕铁塔一刀劈杀了苏林的战马,兀自没有解气,这一见苏林竟打算跟自己步战,撇了下嘴,不屑地哼了一声,手中的大号陌刀一横,轻巧地一个转折,顺势扫向了人在空中的苏林。 “哼!”苏林见燕铁塔这一变招来得极快,心中一惊,可也不是很在意,手腕一翻,手中的马刀探了出去,点向了陌刀的刀面,打算来个借力打力,震开燕铁塔的刀,抢进陌刀的防御圈中。 “锵然” 从道理上来说,苏林的应对毫问题,只要能卸开燕铁塔的刀势,一旦抢进了陌刀的防御圈之后,长大的陌刀便失去了用武之地,守不能守,攻又攻不得,苏林完全可以依靠着手中的马刀击杀或是重创燕铁塔,可有一条苏林显然是估算错了,那便是燕铁塔那惊人的力量——马刀倒是准确地点中了陌刀的刀面,可惜却没能像苏林预计的那样将陌刀卸到一旁,反倒是苏林连人带刀被震得飞了起来,在空中翻滚个不停,头晕目眩不已。 “杀!” 对于苏林这个带队冲『乱』了己方阵型的罪魁祸首,燕铁塔自是恨到了骨子里去了,这一见苏林被自己一刀震飞,哪肯放过这等剿杀此獠的大好机会,这便大吼了一声,顺势一撩,陌刀的刀尖便已挑向了兀自在空中翻滚不已的苏林,竟打算将其生生串在刀尖之上。 “住手!” “将军小心!” 就在燕铁塔再次出刀,准备挑杀了苏林之际,苏林手下的数名亲卫快马赶到了,一见自家主将遇险,这几名亲卫全都急红了眼,不管不顾地便纵马冲了过去,数把马刀齐刷刷地扬了起来,或是去架燕铁塔的刀锋,或是强行出手攻击燕铁塔本人。 还别说,苏林手下这帮子亲卫个个都是好手,这一全力出手之下,纵使强如燕铁塔,也法置之不理,眼瞅着自个儿若是要强杀苏林,自己只怕也得同样陪葬,万般奈之下,燕铁塔只好放弃了挑杀苏林的打算,双臂一震,向上挑起的陌刀一颤之间,由挑硬生生变成了横扫,锋利匹的刀锋瞬间划出一道死亡的圆弧,一阵“噗嗤”声响过之后,围将上来的平卢军骑兵皆成了三断——刀断,马断,人断!数的鲜血碎肉四下飞溅,竟有如下了场暴雨一般,那等恐怖与残酷生生令后续冲将过来的平卢骑兵为之胆寒,哪敢再上前去跟燕铁塔这尊杀神玩命,慌『乱』地夹持着被燕铁塔震得口吐鲜血不已的主将苏林败退了回去。 “撤,上山!”苏林所部一退,燕铁塔自是不会去追,趁着这么个空当,紧赶着下了撤退令,亲率陌刀队殿后,掩护着手下将士退回到了半山腰处,这才发现此番一败究竟有多惨——这才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三千将士能回到半山腰的不过仅有两千出头一点,其中还有不少带了伤的,至于丢盔卸甲之辈更是不少,真正还能有一战之力的满打满算也就一千三百不到,而此时离天黑却少说还有半个时辰,不说敌军那头又来了援兵,便是目下这么些敌军再次发动强劲攻势的话,己方压根儿就支持不到天黑。[ 这回麻烦大了!燕铁塔只扫了一眼远处已赶到了战场的敌方援军,略一估算,见来敌少说也有一万五千的规模,瞳孔瞬间便猛地收缩了一下,心中的沉意更重了几分,然则事已至此,除了死战之外,燕铁塔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这一头燕铁塔心头发沉,那一边刘承义心情也同样糟得很,不单没有因援兵的大至而兴奋,反倒暗恨不已——自盗马事发,到如今已是一个时辰了,区区六里多的路程,贺、陈两部居然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才赶到,这哪是来助阵的,倒像是来看热闹的成分居多,又何曾有将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统帅放在眼中? “大将军请了,老朽年老体衰,经不得狂奔,来迟一步,还请大将军海涵则个,呵呵,可这一来,就见大将军以少破多,大败贼军,厉害,着实厉害,老朽佩服不已。”贺怀亮就是个老江湖,对于刘承义的黑脸视而不见,纵马走到近前,笑呵呵地捋着胸前的长须,似赞似贬地扯上了一番,听得刘承义面『色』登时便更黑了几分,可偏生还不好出言叱责,也就只好冷哼了一声,当成没听见。 “大将军,末将奉我家少将军之名前来听令行事,还请大将军定个行止。”陈泉山心里头自也乐见刘承义吃鳖,不过其身份比不得贺怀亮,自是不敢当面调笑,这便纵马上前,恭敬地拱手为礼,打了个招呼。 行止?这问题刘承义如今也头疼得紧,不光是大批战马被夺的苦恼,也不仅是苏林此番出击的功败垂成,更因着刘承义怀疑一去便渺音信的程、苏二部恐怕已遭遇了不幸,此等时分该何去何从刘承义也尚未能理出个头绪来,可有一条刘承义是清楚的,那便是不能让贺、陈两部闲在一旁看热闹,这便飞快地寻思了一番,刚想着出言让贺、陈两部兵马投入攻山之际,却见打虎山南侧的山脚下数十骑兵正疯狂地打马向己方本阵冲来,看那铠甲的式样正是己方所有,刘承义心头不由地一沉,手竟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第203章 血战落幕 “报,大将军,程将军、苏将军中伏被困,目下生死不明!” 刘承义的预感果然没错,那数十骑溃兵纵马冲到了近前,一名队正模样的军官飞快地滚鞍落马,单膝跪地,紧赶着高声禀报道。 “嗯。”刘承义心头一沉,可却并没有太多的表示,只是挥了下手示意那名对阵退下,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到了此时,刘承义已猜出了萧畏大体的战术安排——以盗马为引子,诱使己方骑兵追击,再以一支精兵为弃子,拦截于半道,迫使己方追击部队分兵,而后集中全力歼灭分兵追赶的那支骑兵部队,这等计划说起来一点都不出奇,可时机却抓得甚紧凑,一环接着一环,步步诱人深入,事已至此,刘承义对于能否救出程、苏两部已不抱太大的希望了的,可有些事情却依旧得做,哪怕仅仅只是做个样子。 “贺都督,我部兵马被围,本将急欲前去救援,又恐兵力不足,可否请贺都督施以援手?”刘承义阴沉着脸,看着贺怀亮,拱了下手,一副很是客气的样子问道。[ “当然,当然,贵我两部乃是一体,大将军有令,老朽自然听令行事,只是,啊,呵呵,只是那萧畏所部尽皆步卒,我军皆骑兵,若是于山地相遇,我军贸然前去,恐吃大亏,不若派人回营,调步卒兼程赶来,更为稳妥些。”贺怀亮满脸堆笑地答应援手,可话锋一转,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此时已近天黑,等步卒调到此处,天早就黑透了,还打什么仗,再说了,等步卒赶到,程、苏二部官兵的尸骨早寒矣,贺怀亮这话明摆着就是不肯出击罢了,刘承义又哪会听不懂,脸『色』立马就黑了下来,似乎要就此大发雷霆,可到了底儿却还是没这么做,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长出了口气,突地展颜一笑道:“贺都督不愧是老成持重之人,刘某受教了,即如此,刘某也不敢相强,此地贼军不多,又尽是溃败之兵,贺都督手下兵多将广,当不致拿其不下罢。” “哦,这个么,呵呵,老朽倒是可以一试。”贺怀亮眯缝了下眼,瞄了瞄刘承义,倒是没有再出言拒绝。 “那好,此地之贼军就烦劳贺都督多费心了。”刘承义对着贺怀亮拱了拱手,接着也没管贺怀亮是何反应,侧头看向了在一旁看热闹的陈泉山道:“陈将军,尔即刻率部前去解围,本将加派两千兵马配合尔之所部行动,不得有误!” “啊……”陈泉山这会儿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刘承义与贺怀亮斗心眼,没曾想刘承义掉过头来便点了自己的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嘴便张得老大。 “怎么?陈将军有难处么?”刘承义对于陈泉山可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了,一见陈泉山如此作态,声音立马就寒了下来。 “没,没,末将谨遵大将军之令。”陈泉山可不比贺怀亮,他只不过是名偏将,尽自心中不爽之至,却不敢跟刘承义当面顶撞,这便紧赶着应答了下来。 “很好,若能救回我部被围之军,本将当重重有赏,陈将军有劳了!”刘承义一听陈泉山应承了下来,立马将话说死,不给陈泉山反悔的机会。 “是,末将这就出发。”陈泉山虽百般的不情愿,可事已至此,却也只能应答了一声,点齐了兵马,由溃兵为向导,率部匆匆向事发之地点赶了去……“燕将军,快看,贼军动了!” 打虎山的山腰处,燕铁塔正在整顿溃兵,重新编排队伍,正自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却冷不丁听到警戒哨发出了警报,忙回头一看,立马就见远处的贼军阵列中一阵『骚』『乱』之后,分出了两大股的骑兵,其中一股约『摸』六千余骑顺着山脚奔向了南面,另一股为数四千的骑兵则是纵马冲到了离山脚不远处停了下来,一众骑兵纷纷翻身下了马,就地整顿阵列,摆出了强行攻山的架势。 “全军都有了,贼子要攻山了,我等已退路,唯死战耳,怯战者,杀赦!”燕铁塔一见到敌军要发动攻山,心头不免有些子发凉,知晓就凭手下这帮残兵,已很难抵挡住敌军的大规模攻击,可却绝不想就此屈服,这便一扬手中的陌刀,放声高呼了起来。 “死战到底,死战到底!” 正所谓将是兵的胆,燕铁塔如此勇悍,一众官兵们原本低落的士气再次被鼓了起来,齐声高呼着口号,排成了阵列,做出迎战的强硬姿态。 “儿郎们都听好了,大将军有令,杀一贼子,赏银十两,杀贼酋者,赏银千两,上,杀贼!”一听到山腰处传来官军的呼号声,山脚下一名大胡子将军挥舞着手中的长枪,高声宣出了奖赏令,此令一出,原本尚有些懒散的一众骑兵瞬间士气大振,一个个眼中都放出了绿光,嗷嗷直叫地跟在那名大胡子将军的身后,向山腰处狂扑了过去,奔腾的脚步声中,杀气如虹般而起。 “放箭!” 待得一见贼军已奔到离山腰不过五十余步的距离上,燕铁塔自是不敢怠慢,高呼着下了令,军中早已待命多时的弓弩手们立马发动了起来,一拨箭雨向着杀来的贼军当头便罩了过去,顷刻间便在贼军中惊起了一阵的残嚎声,数十名冲在最前头的贼军被『射』倒于地,如滚地葫芦般将随后冲上来的贼众撞得一片大『乱』,只可惜官军的弓弩手们先前在于苏林所部对『射』时伤亡过巨,此时箭雨已是稀疏,虽有所斩获,却难以阻挡敌军冲锋之势头。 “杀贼!有我敌,杀啊!” 一见到敌军冲锋的势头被箭雨所干扰,燕铁塔便即大吼了一声,手提着大号陌刀如猛虎下山一般地向着杀来的敌军冲了下去,一众官军将士见状,自是不甘落后,纷纷呐喊着跟在了燕铁塔的身后,凭借着山势,发动了狂野的反冲锋。 杀上山来的贼军乃是鲁北骑军的精锐,面对着官军来势汹汹的冲锋,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同样高呼着战号,疯狂地涌了上去,两道人浪不数刻便轰然撞在了一起,血肉横飞间,一场血战便在夕阳下展开了,各不退让的双方绞杀成了一团,生命在此时如同草芥一般地流逝着,死伤者的鲜血瞬间便将整个山腰染成了通红的一片……这一头燕铁塔陷入了苦战,那一边萧畏所部同样也在恶战之中,自打程、苏二将纠集了千余将士抢占了一座小山包之后,萧畏所部已接连发动了三拨的强行攻山,最后一拨甚至都已攻到了山顶,可惜还是被平卢军拼死打退了下来,尽管三拨强攻杀伤了四百余平卢军,可仰攻的官军死伤却是更多,近千的将士血染山坡,三击不克之下,军心士气皆受了不小的影响。[ 打还是不打?天就要黑了,萧畏面对着惨重的伤亡,也有些子踌躇了起来——为了围歼这拨骑军,不算燕铁塔那头的伤亡,光是萧畏这一头便已前后伤亡了三千余人,尤其是出战的五百余神骑营将士更是只幸存下来百余人,虽说也歼灭了两千五百余的敌军,可这等战果却一点都不能令萧畏满意——要知道己方乃是打伏击,选择的战场便是最不利骑兵发挥的所在,又是以三倍多的优势兵力出击,可最终的杀敌比例居然低于一比一,这等战况令萧畏十二万分的恼火之余,自也对于平卢军的战斗力之强悍有了更深的体会,眼瞅着再加一把劲,便能彻底剿灭这拨敌军精锐,萧畏自是不想放弃尽全功的良机,可问题是再这么打将下去,伤亡倒还是其次,麻烦的是恐已来不及按预先的计划前去救援燕铁塔所部了,该如何选择着实令萧畏头疼不已的。 “报,王爷,敌骑军大举来援,六千贼骑已到了三里外,请王爷明示!”就在萧畏犹豫不决之际,一名哨探纵马飞奔而来,滚鞍下马,单膝点地,高声禀报道。 该死,来得好快啊!萧畏一听有六千骑兵杀到,便已知晓己方再歼灭程、苏两部的机会了,甚至连救助燕铁塔的机会也渺茫了许多,咬了咬牙关,一挥手道:“吹号,全军撤退!”此令一下,凄厉的号角声便响了起来,原本正围山准备进行第四次攻山的官军将士们纷纷撤围,跟在萧畏的身后顺着山间的大道一路向南绝尘而去……山顶上,原本自忖已是必死疑的程、苏二将一见官军竟撤围而去,皆有种死里逃生之后的疲惫,全都腿脚发软地坐倒在地上,拼命地喘着粗气,至于那些士兵们则更是不济事,一个个全都趴在了地上,自是人有胆子去阻挡官军的离开。须臾之后,一阵烟尘漫天儿起中,陈泉山率部如风般地赶到了现场,一见到满地狼藉的血肉战场,全都看傻了眼,一时间六千人众竟就此静了下来,人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山顶上那些个劫后余生的平卢军将士连滚带爬地走下了山包。 “程将军,苏将军,你们这是……”陈泉山与程万诚、苏邈二将不算有多熟悉,可毕竟还算是打过几次交道的,彼此间虽没正式交过手,可私下却是好生比划过一番的,自是知晓此二将皆属当世之勇将,这会儿见二人浑身上下破破烂烂地如同乞丐一般,登时便吓了一大跳。 程万诚身上中了三刀,伤及了骨头,这会儿能站着,全靠的是意志力,面对着陈泉山的问话,也就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开口,倒是受伤不算重的苏邈气恼地跺了下脚道:“陈将军,贼军刚走,现在去追还能追上,贼军刚战过一场,精力已竭,将军此去,定能生擒萧畏那厮!” “这个……”一听苏邈如此说法,陈泉山倒是有几分意动,可再一看平卢军残部这等惨状,原本刚冒起来的立功愿望立马如肥皂泡一般地幻灭了,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道:“苏将军差矣,本将只是奉命前来解将军之围,如今事已办妥,其余诸事没有将令,请恕本将不敢盲动。” “你……”苏邈一向心高气傲,素来瞧不起官军,可今日却被萧畏狠狠地收拾了一番,再一想起自个儿领命要追回逸失的战马群,如今却落得个两手空空,一旦回营,势必要挨军法,此时见陈泉山不肯率部去追击,登时便怒了,一张口便要大骂,可惜陈泉山并没给他这个机会,一拧马首,来了个避而不见,对着手下众军高声下令道:“全军听令,即刻收兵回营!”话音一落,也没管苏邈在后头如何跳着脚大骂,自顾自地率军回头便走,此处的战事就此画上了个句号。 血『色』的夕阳已大半沉入了地平线下,只留下微微的一角还依稀可见,血红『色』的阳光将漫天的云朵渲染得如同鲜血般红艳,天地间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宛若是天地的裁决一般,在这等血『色』的黄昏中,打虎山上的血战依旧在持续着,双方拚死地厮杀着,刀光如虹,长枪如龙,纷飞的鲜血与碎肉漫天溅洒,惨叫声,呐喊声,兵器的撞击声交织成一部地狱交响乐,在这等混战中人人都在拼命,不是杀人便是被杀,刀已钝,枪已折,可血依旧在燃烧! 渐渐地,原本就是苦战余生的官军将士们开始支撑不住了,哪怕官军占据了以上打下的优势,可兵力上的劣势以及身体上的疲劳却是不可克服的障碍,饶是一众官军将士们已是拼出了最后的力量,可在贼军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击面前,后退还是不可遏制地发生了,这一退便已是失败的前兆,眼瞅着全军覆灭的结局似已可避免,燕铁塔是真的急了,怒吼连连地狂舞着手中的大号陌刀,接连斩杀了数名正跟其纠缠不清的贼军偏将,大吼着杀向了正立在敌阵后指挥作战的那名大胡子将军,但见刀光如虹中,所过之处尽披靡,人敢出面阻挡燕铁塔的狂飙突进,竟被其生生穿透了阵型。 “杀!” 势若疯虎般杀穿了敌阵的燕铁塔一见到那名大胡子将领,便即大吼了一声,手中的大号陌刀一挥,锐利比的刀锋带起强劲的呼啸如匹练一般斜斜地斩了过去,势大力沉至极! 那名大胡子将领虽也算是沙场悍将,却哪能跟燕铁塔这等披着人皮的怪兽相提并论,此人早先便已见识了燕铁塔那勇冠三军的蛮力,此时一见燕铁塔杀到,自是不敢出刀相抗,竟不管手下将士还在激战中,不要脸面地掉头便向山下跑了去,急惶惶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他这一逃不打紧,原本正占据了上风的贼军部众立马士气大泻,再也心跟官军缠战,『乱』纷纷地全都调头向山下逃了回去。 “冲,追下去,抢马!” 燕铁塔一见敌军败退,自是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大吼了一嗓子,提着大号陌刀便如旋风般地追在溃散的敌军后头向山脚下冲了去,其身后的一众官军将士自是不敢怠慢,纷纷呐喊着跟在了燕铁塔的身后,紧追着败军的身后狂杀不已。 士气乃是军队的根本,一支没有了士气的军队,哪怕训练再有素、装备再精良,也只是只不堪一击的纸老虎罢了,就有如此时的贼军,一旦溃败,便再先前的勇悍,被官军追着屁股狂杀,却连回头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了,只顾着撒腿狂奔,一路冲到了山脚下,还刹不住脚,便是连拴在山下的战马都顾不得去骑,疯狂地向着本阵飞逃了回去,又怎个狼狈了得。 “上马,快,都上马,跟老子冲!” 燕铁塔冲到了那些拴在山脚下的战马旁,挥刀杀散了守卫马匹的零散贼军,顾不得再去追赶溃兵,高呼着便翻身上了一匹看起来壮实的马匹,挥舞着大号陌刀,高声地呼喝着,其手下一众官兵自是轰然应命,各自抢了战马便跟在燕铁塔身后向南面冲了去,至于那些不会骑马的官兵也只能靠两只脚跟在了大队人马的后头,开始了悲壮的突围行动。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一见到燕铁塔等人居然抢了马要逃,刘承义顾不得去责备贺怀亮手下将马匹留给官军的蠢行,大吼了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马刀,一马当先地向着尚在混『乱』中的官军杀了过去,一众平卢军将士一见自家主将发动,自是纷纷跃马跟了上去,呼啸着向燕铁塔所部掩杀而去,至于贺怀亮则是耸了下肩头,『露』出了丝暧昧不明的笑容,不紧不慢地挥了下手,其身后待命多时的精锐骑兵这才猛然发动了起来,跟在了平卢军的身后,也加入了追杀的行列…… 第204章 突围,突围 突围,突围!为了那一线的可能之生机,燕铁塔率部开始了惨烈至极的突围,这是一场从一开始便注定了悲剧的突围行动——最先被蜂拥而来的贼军骑兵淹没的是那些不会骑马的士兵,杀红了眼的贼兵丝毫没有半点的怜悯之心,手起刀落间,人头滚滚落地,四百多徒步突围的官军将士血染沙场,紧接着,那些骑术不佳的官兵也渐渐地落了伍,被贼军从后头追上,一一被斩落马下,直到天擦黑之际,还能跟在燕铁塔身后的官兵已不足六百之数,然则,更大的危机却还在前方等待着燕铁塔一行——就在燕铁塔等人转过打虎山,踏上了山间的道路之际,一拨骑兵突然出现在前方,赫然是撤兵回营的陈泉山所部。 绝境!这等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境地下,所有的官军将士们都已陷入了绝境之中,停在原地是等死,后退是找死,向前冲也有很大的可能还是死,与其窝囊而死,不若拼个壮烈而死,或许还能杀出一线之生机,值此时分,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犹豫不决,有的只是发自肺腑的呐喊,全军上下疯狂地向着前方冲杀了过去。 就如同官军没想到会在此地遇到阻截一般,陈泉山所部也没想到会在此跟官军迎面撞上,这一见燕铁塔所部呼啸着杀了过来,微黑的天『色』下,敌情不明,自是不免有些子慌『乱』不已,然则百战强军就是百战强军,虽慌却不『乱』,随着陈泉山一声令下,六千铁骑咆哮着发动了反冲锋,两道铁流相向对冲,气势都是极盛,所不同的是一路狂奔而来的官军骑速显然比临时加速的陈泉山所部要高出了一大截,就这么一个不算太大的区别,却令官军将士们有了生的一线希望! “轰!”[ 两道铁流凶狠异常地撞击在了一起,竟爆发出一声轰天之巨响,人仰马翻间,惨叫声、兵刃的撞击声,刀枪的如肉声瞬间响成了密集的一片,一弯新月下,惨烈至极的搏杀疯狂地上演着,可出人意料的是——占据了上风的不是百战强军的陈泉山所部,可是在绝境中爆发出最强悍战斗力的官军,尤其是冲杀在最前方的燕铁塔这员绝世猛将更是凶悍到了极点,但见燕铁塔手中的大号陌刀狂挥『乱』舞中,数冲将过来的鲁东骑兵全都成了漫天飞舞的碎肉,当真是挨着便死,磕着便亡,其手下竟一合之敌,哪怕是鲁东军主将陈泉山也不行,只一招,陈泉山便已刀断马死人伤,仅以身免。 疯狂,比的疯狂,此时的燕铁塔已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只是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大号陌刀,杀,再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路究竟杀了多少人,又劈了多少的马,所过之处,血肉四溅,挡着不披靡,单人匹骑惊生生在汹涌而来的鲁东铁骑中开出了条血肉之路,拼命地掩护着跟在其身后的一众官军将士们向前,再向前! 战况几乎在一照面的当口便已是白热化之状态,奋勇冲锋中的双方各不退让,纵使燕铁塔再勇,却难奈鲁东铁骑之人马众多,杀穿了一层还有一层,杀,再杀,可依旧法彻底地穿透敌阵,随着时间的流逝,马速已缓,刀速已慢,尽管燕铁塔的杀伤力依旧是强悍比,可却还是不免有霸王乌江之虞,前冲的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竟被鲁东军依仗着兵力上的绝对优势生生困在了核心,紧跟其后的一众官军将士就此陷入了苦战之中,更令众人绝望的是——就在鲁东军阻挡住官军向前突进的趋势之当口,背后死追不放的刘承义、贺怀亮两部兵马也已赶了上来,前后夹击之下,势单力孤的官军将士们顷刻间便死伤近半,余者也只剩下苦苦挣扎的份儿,全军覆灭之结局已近在眼前! “大胤威武,大胤威武!” 就在被围的官军们陷入困兽犹斗的绝境之际,一阵声势浩大已极的战号声突然在陈泉山所部的背后响了起来,紧接着,数的火把豁然亮起,数的官军将士手持着火从大道上,从道旁山包的缓坡上把如同数道火龙一般向着陈泉山所部的背腹冲杀了过来,那震天响的战号声一出,原本正杀得『性』起的陈泉山所部登时就『乱』了——在这等山间大道上,又背对强敌,想要策马转身迎战都几可能,更遑论机动驰骋了的,一旦官军杀到,陈泉山所部还真就只有被屠戮之下场,值此时分,军心一『乱』,自是士气全,哪还顾得上再拼死阻拦燕铁塔所部的突围,『乱』纷纷地让开了大道,全都争先恐后地纵马冲上了道旁的缓坡,可着劲地往己方大队人马方向逃了去。 “王爷来了,是王爷来了,弟兄们杀啊,杀啊!” 正在苦战中的燕铁塔一听到战号声响起,登时便跟打了鸡血一般地兴奋了起来,接连几刀将周边扑将过来的敌骑斩落马下,提着滴血的大号陌刀狂呼了一嗓子,率领着残部趁『乱』向前疯狂地进击着,一路呼喝着杀出了重围,迎上了冲杀而来的己方大部队。 “撤,全军撤退!” 正如同陈泉山所部不敢在这等山道间跟步兵死磕一般,刘承义也不愿做这等傻事,一见官军大队人马杀到,自是不敢怠慢,高呼了一声,率部脱离了战场,至于跟随其后的贺怀亮部么,早就走得没了影了,官军也没有追赶,接到了燕铁塔的残部后,便就此排出了防御阵形,目送着敌军骑兵如『潮』水般退了去,一场厮杀了三个多时辰的血战就此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 “王爷,末将能,致使损兵折将,末将……” 一见到策马立在阵列前的萧畏,燕铁塔慌『乱』地滚鞍下马,将手中的大号陌刀重重地往地上一『插』,金山倒玉柱般地跪倒在地,磕着头,自请其罪之余,竟至嚎啕大哭了起来。 “铁塔,好样的,本王没有看错尔,这个仇待来日再报,本王发誓,断不会令将士们的鲜血白流,定要贼子拿命来偿,若违此誓,必遭天谴!”萧畏翻身下了马背,环视了一下跟随在燕铁塔身后那不到两百人的残部,眼角立马湿润了起来——三千人啊,只一战就只剩下了这么一点,再算上先前打伏击的损失,三万大军仅仅一战就去了五分之一,这等损失着实太大了些,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饶是萧畏也算是见惯了生死的人物,可心情还是不免沉重到了极点,伸手拍了拍燕铁塔那厚实的肩头,咬着牙,发下了毒誓。 “我等誓死追随王爷!” 一众血战余生的残军原本心里头不免有些子怨咎萧畏将他们当成弃子来用,可此时见萧畏不但亲自率部来援,还发下了此等誓言,尽皆感激涕零不已,纷纷跪倒于地,以表效忠之情。 “杀贼!杀贼!杀贼!” 跟随萧畏前来救援的部众同样被萧畏的誓言所打动,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刀枪,发出了震天的呼吼,全军上下同仇敌忾,万众就此归心。 能有这样的部将,能有这样的强军,何愁敌寇不灭!萧畏心情自也同样激『荡』不已,可头脑却依旧清醒得很,知道此处不宜久留,一旦敌骑回头再发动冲锋,己方所部未必能挡着住,毕竟此番跟随萧畏前来救援的不过仅仅只是五千人的小部队罢了,故此,萧畏强自压下心头的激『荡』之情,翻身上了马背,对着众军士一挥手道:“全军回营,本王要犒赏三军,大筵三天,走,喝酒去,本王与尔等同醉!” “同饮同醉!同饮同醉!” 一众血战余生的将士们全都兴奋地高声嚷嚷了起来,跟在萧畏的身后,沿着山间的大道向己方大营所在之处奔行了去……萧畏意料得不差,就在其率部刚离开不多时,远处的平原上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再次打破了黑夜的宁静,整队完毕的三藩骑军再次汹涌而来,气势如虹至极,似欲一口将萧畏所部吃个干净,只可惜到得晚了些,寂寥的战场上,除了近千横七竖八的人马之尸体外,再一个活人的身影。[ 愤怒,边的愤怒,望着满地狼藉的尸体,一股子名的邪火在刘承义的心中汹汹地燃烧着,额头上的青筋迸起了老高,一突一突地跳着,原本尚算英俊的脸庞也因此扭曲得不成样子,双眼冒火地望着黑沉沉的大道远端,似乎欲下令全军追击,可到了底儿,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咬紧了牙关,从牙缝里吐出了一个字来:“撤!” 刘承义要撤,贺怀亮与陈泉山自是不会反对,实际上,若不是刘承义坚持,二人压根儿就不会再来这么个回马枪,此时见刘承义终于死了心,二人自也都暗自松了口气,谁也不去多提追击的事情,彼此交换了个会意的眼神之后,指挥着各自的手下向自家大营方向调头驰骋了去,寂寥的战场再次恢复了寂寥,唯有那满地的尸体在默默地宣示着此处曾有过的血战…… 第205章 前度刘郎再又来 这一仗究竟是赢了还是输了?这个问题萧畏始终不停地在问着自己,哪怕报捷的文书早已快马送京,哪怕萧畏已下令为有功之将士大肆庆赏,哪怕庆功的酒宴整整摆了三天,可输与赢的问题萧畏还是真没法作出个准确的判断来。 没错,从战果上来说,四月三十日这场血战应该是赢了,虽说己方伤亡的人数并不比歼敌的人数少,甚至还略有过之,可考虑到己方皆是步兵,还大多是未曾见过血的新兵蛋子,在这等大规模战事中,能取得如此之战果,已是十二万分的了不得,更别说还因此战缴获了五千五百余匹的战马,光就这一条来说,这场仗是打赢了,然则对于战役的全局来说,却又有可能是输了,毕竟萧畏手中就这么点可怜的兵力,这一仗打将下来,已是元气大伤,已经不起再有大的损失了,否则的话,还真有成为光杆司令的可能『性』,如此一来,自家老爹交待的任务——跟三藩打得分解难分的死命令自然也就没了继续的可能『性』,到底会不会影响到自家老爹的全盘布局,那可就不好说了的。 接着再打?不成!萧畏虽说是个狠人,却不是那种漠视手下将士『性』命的桀纣之辈,他不想,也不愿靠着部下的尸骨去换取功劳,至少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萧畏不想再打这等消耗之战了,可要想一战见功,却又没有丝毫的可能『性』,哪怕前番大战算是占到了些便宜,可毕竟没能伤到三藩的筋骨,敌强我弱之势依旧未变,不单如此,敌我兵力对比反倒更加悬殊了几分,再说了,诡计这玩意儿可一不可再,玩火者必烧其身,钢丝不是轻易可走的,万一掉了下去,那可就是万劫不复之惨了,萧畏还没自大到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地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战局就成了萧畏最头疼的事情。 为将之道,当先虑败而后虑胜,行险弄巧不过是万不得已之事耳,萧畏反复考虑了三天之后,还是决定不管自家老爹如何说,先保证己部安全为首要,全军离开原住地,向南转进山区,将大营安扎在了淄河上游的牛山,与临淄守军成犄角之势,全军据山为营,却绝不出战,哪怕三藩接连数日发动了猛烈的临淄攻城战,萧畏也不为所动,来了个坐山观虎斗,任凭万大春如何求援,萧畏也丝毫不加理睬,每日里只是加强军士的训练,尤其是骑兵的训练——萧畏缴获的战马因着军中草料有限,大半已转移到了齐州城中,可还是留下了两千之数,将军中善骑之士集中了起来,由燕云祥等草原上来的骑术高手们加以训练,又派出宁家兄弟对一众官兵进行骑兵战术之训练,半个多月下来,虽说尚不足以练成一支精锐骑军,可架子却是搭起来了,比起先前那拨划归萧畏指挥的神骑营官兵来,已是只强不弱。[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着,一转眼便已是五月十九日了,在这期间,三藩先后发动了两拨的攻城战,攻势着实凶狠得紧,派出的攻城部队最多时曾达十万之众,可都在万大春的坚守面前,落得个功而返的结果,三藩也曾派出数支部队到萧畏的牛山大营前挑战,可惜萧畏压根儿就不加理会,紧守寨门,高挂起了免战牌,任由三藩如何挑衅谩骂,又或是示弱诱敌,萧畏就是一概不应战,三藩派兵强攻了一回,一所获不说,还在牛山脚下白白丢了数百条人命,奈之下,也就只得收兵而去,任由萧畏盘踞在侧,战局至此,已形成了战略僵持之局势,官军一方固然力进攻,可三藩那一头也法彻底消灭两部官军之人马,彼此也就这么地武装对峙了起来。 对峙是好事,不管旁人喜不喜欢,萧畏却是喜欢得很,能抓紧这么个短暂的平静时间,着着实实地将这支部队打上自己的印记,萧畏自然是乐见其成,巴不得这等对峙再多拖上些时日的——这么些日子来,萧畏与一众将士同吃同住,共同训练,臭汗是流了不少,可却赢得了所有官兵的尊敬,即便是贺宝华这个副先锋也成了萧畏忠实的拥趸,至于那些个跟随萧畏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就更不用说了,整支军队的凝聚力空前地强大,令萧畏第一次有了如臂使指的快感。 战争中,平静永远是短暂的,动『荡』才是主旋律,就在萧畏秣马厉兵之际,一位不速之客找上了门来了,这人便是那神出鬼没的东方明寐,此人一身货郎之打扮,挑着货担『摸』到了牛山脚下,言明有重要消息要见萧畏。 见当然是要见的,尽管萧畏心里头早将此人认定为降曹的黄盖,不过么,看在其自作聪明的份上,萧畏怎么着也得见上一回,不单要见,还得隆重行事,也好表达一下自己对其愚蠢行为的感激之情,这便令人大开营门,亲自率一众将领到营门处相迎。 “东方兄,您可是稀客啊,好久不见了,若非先生大力支持,小王前番断然一胜,来,快请帐内叙话去。”萧畏热情得很,也不嫌弃东方明寐此时一身的衣衫灰尘仆仆,有如好朋友见面一般哈哈大笑地揽住了其肩头,一顶高帽子便抛了过去。 “王爷客气了,客气了。”一听萧畏提起前番一战,东方明寐的脸皮子抽了抽,挤出了丝尴尬的微笑——前番东方明寐给了萧畏刘承义的布防图倒是真的,只不过其中却有所隐瞒,原本指望着萧畏前去劫营时受点挫折,也好激怒随后将会率大军赶到的项王萧睿,却没想到萧畏压根儿就没去夜袭,倒是玩了把盗马的把戏,这倒也罢了,偏偏连与贺怀亮达成了秘密协议的萧老爷子也玩了手漂亮的瞒天过海之计,这等事情可真令一向自认智谋双的东方明寐很有些子下不来台,此时见萧畏旧事重提,心情自是糟到了极点,若不是此番有着重要的职责在身,东方明寐只怕早就翻脸拂袖而去了的,这会儿还能挤得出笑容,已经算是心『性』修养极高了的。 “哎,先生这话可就不对了,小王所言可是句句是实,若非先生,啊,还有你家主公鼎立相助,小王别说得胜了,便是尸骨只怕都早寒了,呵呵,先生今日一来,小王可是高兴坏了,不成,今日若是不将先生灌醉了,便不算完事,走,饮酒去!”萧畏哈哈大笑地胡扯了一通,不由分说地揽着东方明寐便向中军大帐走了去。 可怜东方明寐尽自心情糟糕至极,可又却不过萧畏的热情延揽,只得尴尬地陪着笑,任由萧畏半半拽地行进了中军大帐,一众人等分宾主落了座之后,自有一众亲卫们奉上了酒食,虽歌舞助兴,可在萧畏乃至诸将们的殷勤劝酒之下,酒筵之气氛倒也热闹得紧,只苦了东方明寐迟迟找不到开口的良机不说,还被众人灌得个七晕八素地,若不是酒量甚好,只怕就得当场出乖『露』丑了的。 “王爷,在下此来可是专程向王爷道喜来了。”东方明寐酒量虽豪,可也难奈一众将领们如此狂灌,眼瞅着大势不妙,这便紧赶着抓住一个众人敬酒的空档,站了起来,笑呵呵地拱手说道。 “哦?这喜从何来?是上回的大胜么?哈哈,那倒是该浮上一大白的,来,为先生之慷慨相助,容小王再敬先生一樽。”萧畏是存心要灌醉东方明寐,以便从其口中套出些有用的信息,此时见东方明寐想要逃酒,自是不依,哈哈大笑地端起了酒樽,冲着东方明寐一晃,再次劝起了酒来。 “非也,非也,在下所言绝非前番之战。”东方明寐是怎么都不肯再喝了,这便摇头晃脑地掉起了文来,可半天都没见其说起下文,倒是不停地拿眼光巡视着陪坐在帐内的一众将领们,一派要跟萧畏私谈之举动。 “先生有话但讲妨,帐内皆小王自己人,须顾虑那么许多,小王事不可对人言。”萧畏丝毫没有屏退左右的意思,笑呵呵地晃『荡』着手中的酒樽,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这个……”东方明寐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可再一看萧畏虽满脸的笑容,却似乎没半点回心转意之状,奈地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这才整了整衣衫,敛容道:“好叫王爷得知,项王爷挥军江南,已旗开得胜了。” “你说什么?”萧畏一听此言,登时便愣住了,目瞪口呆地望着东方明寐,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这些天来萧畏始终与后方保持着联系,却不曾得知自家老爹的任何消息,如今居然从东方明寐的口中冒出了这么个震撼的消息,自是由不得萧畏不惊疑万分的了…… 第206章 隐秘的背后 这消息着实太过震撼了些,萧畏好歹还算是知晓点内情,但也万万没想到自家老爷子出手如此之快,至于一众原本就被蒙在鼓里的将领么,一听这消息,可就是彻彻底底地傻了眼了,更有不少心思活络之辈因之而变了脸『色』,要知道倘若东方明寐所言属实,那么,据闻已到了齐州城中的所谓主力大军就是个西贝货而已,如此一来,牛山大营其实就是支孤悬在三藩眼皮底下的孤军而已,若是三藩回过了神来,一旦全力来攻,就眼下这么点人马,给人塞牙缝都不够! 该死的,老爷子居然连咱都一块儿骗了,嘿,好样的,这回麻烦看来要大了!萧畏乃是心思灵动之辈,尽管被这震撼之消息狠狠地震了一下,可很快便回过了神来,眼光一扫,便已发现了诸将的神情有些子不对,心头一凛,知晓自己是有些子大意了——军心可鼓不可泄,尤其是在这等孤军在外的时候,更是如此,一旦军心因此而动摇,须三藩大举来犯,只怕逃兵便已有可能出现,然则如今事情既然已在诸将中传了开去,要想制止已可能,强行制止的话,反倒有可能适得其反,虚言哄骗更是不可取,与其如此,倒不如因势利导来得强。 “哦?哈哈哈……”萧畏眼珠子一转,一副智珠在握之状地大笑了起来道:“东方先生消息还真是灵通么,嘿,有趣,有趣,这等机密之军情都能知晓,想来是费了不少的手脚罢,即如此,本王也不瞒先生,哼!想那镇海李明川狼子野心,与尔等狼狈为『奸』,欲图南北对进,又岂能瞒得过圣上之明鉴,而今,镇海覆灭已成定局,尔等助纣为虐者也难逃朝廷之惩戒!” 萧畏这番话说得自信满满,就有如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般,言语中信誓旦旦地称一切皆有安排,话外之意便是朝廷乃是兵分两路,此处绝非孤军,其用心自然是在对诸将进行心理暗示,至于效果么,倒是好得很,一众将领闻言尽皆释然,『乱』纷纷地出言谴责诸藩造『乱』不过是自取灭亡云云,帐内的气氛倒是就此火爆了起来,可却令东方明寐很有种如坐针毡的难堪。[ “王爷所言甚是,呵呵,甚是,啊,在下此来实有要务欲与王爷详谈,不知……”东方明寐也不清楚萧畏究竟对内情知道多少,此时见萧畏说得慷慨激昂之至,心中不免有些子慌『乱』,苦着脸出言试探道。 “嗯。”萧畏自也想着从东方明寐处套些消息出来,可却不想表现得太过急迫,这便假做沉『吟』了一番之后,这才哈哈一笑,对着众将一挥手道:“诸位将军,大战在即,饮酒须有节度,今日便到此罢,望诸公好自磨砺部属,来日当有战场立功之时,都散了罢。” “谨遵王爷之令!”一众将领们见萧畏下了逐客令,自是不敢再多逗留,各自起身应了诺,议论纷纷地各自回营磨砺兵马不提。 “此处已外人在,先生有话但讲妨。”待得一众将领退下之后,萧畏笑眯眯地看着东方明寐,摆了下手道。 “唔,王爷可知嵩山之盟否?”东方明寐点了点头,略有些迟疑地出言问了一句。 嵩山萧畏倒是听说过,知道那儿有座少林寺在,至于这么劳么子的嵩山之盟萧畏可就是一所知了的,此时见东方明寐说得如此慎重,萧畏的好奇心可就被吊了起来,这便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道:“先生提起此事何意?” 东方明寐看了看萧畏的脸『色』,见法从中瞧出些端倪来,很明显地踌躇了一下之后,这才缓缓地开口道:“原来王爷早有所闻,那倒也省了在下的事了,如此说罢,今上初登大宝之际,干戈四起,民不聊生,各方有识之士皆不忍与闻,唯多方斡旋,遂有诸大宗师人物齐聚嵩山,以定盟约,止干戈,天下遂安,然盟中有约,宗师皆须隐逸,不得再妄自出山,如今项王爷悍然而动,虽大胜,违约矣,大『乱』恐将至,王爷不可不知。” 嗯哼,这就说得通了,怪不得咱家老爹老娘还有舒老爷子皆从朝中隐退,敢情是这么个回事,这帮子宗师倒不见得个个能带兵上阵,可真要玩些个刺王杀驾的活计,怕是谁都难以防住,这玩意儿简直就跟核导似地,就一战略威慑武器罢了,有意思,唔,老爷子隐退的不得已怕还不是这么简单,皇帝老儿极有可能才是动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经过了如此多年的养精蓄锐,皇帝老儿看样子对局势已有了绝对的把握,否则一准不会放老爷子出来征战四方,若如此,老爷子那头又打的是甚主意来着?应该不至于当老黄牛罢! 萧畏心思灵动得很,仅仅从东方明寐话里的蛛丝马迹便看出了许多的蹊跷,至于是否属实哪可就不得而知了的,不过么,依萧畏看来,十有八九跟自己的估算差不了太远,如今萧老爷子既然出了山,其它宗师只怕也将闻风而动,这回乐子怕是要大了,别的不说,若是此时跳出个宗师来,别看萧畏身边将士如云,可一样是没命的份儿,一想到这儿,萧畏不禁有些个背心冷飕飕地直发寒,紧赶着掩饰地笑了起来道:“此事本王虽有所闻,却也不甚担心,不就数名山野遗民罢了,不足为虑,东方先生此来不会就仅仅只为此事罢?” 宗师之威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大胤皇朝以武立国,天下习武者海了去了,可能达宗师之境的也就那么不多的几个,这还是弘玄朝时出了异数,这才有了十大宗师之说,否则的话,大胤皇朝五百年来,能称得上宗师的拢共也没多少,可到了萧畏的口中,却成了山野遗民,真不知萧畏这是有底牌在手呢,还是就一傻大胆儿,听得东方明寐直冒虚汗,可在这当口上,既不能出言指责萧畏胡言『乱』语,也没法子打破砂锅问到底,万般奈之余,也只得强咽了口唾沫,干笑了两声道:“王爷豪情天下人能及,在下佩服,佩服。” “罢了,不说这些虚的,东方先生此番前来该是奉了你家主公之命的罢,唔,若是本王料得不差,尔等也差不多该退兵了,说罢,要本王如何配合?”萧畏瞄了东方明寐一眼,嘴角一弯,『露』出了丝戏谑的微笑,一派胸有成竹之状地说道。 “这个……”东方明寐没想到萧畏居然说得如此之直接,不由地便愣了一下,干笑了两声道:“王爷高明,此战本就是幌子,如今事情既然有变,改弦易章也属正常之事,呵呵,只是,呵呵,只是临淄虽忧,王爷却或将有难矣,那刘承义深恨王爷夺马之仇,必欲置王爷于死地,我家主公虽不愿战,却恐难辞其请,特派在下前来知会一声,还请王爷多加小心。” “哦?那倒要多谢你家主公之美意了。”萧畏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三藩大举来犯,满不在乎地点了下头,轻描淡写地谢了一句。 “岂敢,岂敢,王爷能不见怪,我家主公便已知足了,呵呵,今江南若平,北方必然多事矣,我家主公之原意还是希望王爷及项王爷能看在贵我两家交好的份上,行个方便,若能与贵方结盟,我家主公愿唯项王爷马首是瞻,他日若是京师有变,我家主公定会遥相呼应,这一条还请王爷代为转告。”东方明寐很小意地躬了下身子,一派卑谦之状地述说着。 京师有变?嗯?这话说得蹊跷!萧畏表面上对东方明寐的话语不是很在乎,可实际上此际脑筋早已是全速运转了起来,将东方明寐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做了详细的琢磨,只是一时半会还是『摸』不清东方明寐这老小子究竟想干些甚子,至于其所言的贺怀亮有心要与项王府一系结盟的话语,萧畏只当其就是个屁,压根儿就不曾放在心上,在萧畏看来,这群藩镇说到底都是一路货『色』,全都是祸国殃民的主儿,个个该杀,当然也不会相信贺怀亮拼命地讨好自己会安着啥好心眼,只是如今信息过少,萧畏一时间还看不透那层『迷』雾背后的真相,倒是对其谈及京师有变之说起了警惕之心。 京师迟早会出变故,这一条萧畏自是心里有数,别的不说,那帮堂兄们如此闹腾下去的话,不生变才是怪事了的,可这等变故说到底其实与项王府关系算不得太大,在诸藩未彻底覆灭之前,论是谁当权,都需要项王这么根定海神针来镇住局面,然则从东方明寐口中说出来的变故却显然不是诸皇子的夺嫡之争,而是项王府与今上之争,这里头可就大有文章了,萧畏很想问个明白,可理智却告诉他,此时只能装糊涂,而不能轻易去触碰那些个自己尚力把握的机密,这便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你家主公之美意本王定会转告父王,还请放心则个。” “那就好,那就好,诸事已妥,在下这就回营禀报我家主公,告辞,告辞!”东方明寐见萧畏满口应承了自己的请求,脸上立马『露』出一副大喜过望的神『色』,紧赶着站起了身来,对着萧畏鞠了一躬,出言请辞。 “那好,先生事忙,本王就不多留先生了,改日到了京师,本王定要好生宴请先生一番,以表谢意。”萧畏笑呵呵地站了起来,客气地说了一番,亲自将东方明寐送出了大营,这才疾步转回了中军大帐,独自坐在大位上,眼神闪烁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207章 袭与反袭(1) 第207章 袭与反袭(1) 寅时四刻,新月早已落了山,可太阳却远未升起,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辰,加之天上的云层很厚,遮挡住了群星的闪耀,此时的夜正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哪怕牛山大营门口『插』着的那寥寥数支火把也丝毫不能动摇这等死沉的黑,反倒令四周的一切有了种鬼域般的阴沉,除了营门口那几队为数不多的巡哨还在坚持着往来巡视之外,整个牛山大营皆已沉浸在了梦乡之中,静悄悄地没有一丝的声响,突然,风起了,原本只是涓涓的微风,可转眼间便已成了咆哮的狂风,大营中的各『色』旌旗被怒吼着的南风吹卷得哗啦作响,这等黑与风很好地掩盖住一切不轨的行动——就在这等阴与沉中,一支黑衣人组成的小队正悄悄地顺着山势蛇行到了营门附近,一个个精壮的蒙面汉子皆手持涂满了污泥的利刃,望向营房的眼神里满是锐利与残忍。 黑影在夜『色』的掩护下,神出鬼没地窜动着,很快,一个个哨兵声地倒下了,一队队的巡哨也没能发出一丝一豪的警报之声便已魂归大地,哪怕是高高的瞭望楼,也法阻挡住黑衣人的攻击,一听一声轻微的机簧声响起,瞭望楼上正注目四方的瞭望哨已毫声息地软倒在塔上,前后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死寂中的牛山大营已成了赤『裸』的羔羊,再半点的反抗之力。 火起了,先是零星的点点火光,很快便在前营中四下蔓延了开去,迅猛比地燃成了冲天的大火,伴随着火起的是一阵紧似一阵的号角声,紧接着,数的军士手持利刃呐喊着顺坡道冲上了山腰,一步不停地杀进了早已被先遣队打开的营门,呼啸着向中军大帐所在地冲杀了过去,偌大的牛山大营中杀气漫天腾起,直冲九霄云外。 “杀,杀啊,活捉萧畏!”[ 悍将苏林冲在了突袭大军的最前头,放声狂吼着,叫嚣着,丝毫不理会沿途路过的那些帐篷,一路狂奔地杀向了中军大帐,一双因充血而变得通红的眼中满是暴虐之『色』,狰狞的面孔上明白地刻画着浓浓的仇恨之意,嘴角边的狞笑里却充满了即将复仇的快感。 苏林心中有恨,此恨比天高,心中有怒,此怒比海深——从军十载,大小数百仗,他苏林从来没输过,哪怕是面对着草原霸主突厥铁骑,苏林也能杀个七进七出,可如今一世之英名竟然毁于打虎山下,一败再败,竟成了三藩联军中的笑柄,这等仇怨已深,深到了非见生死不能解开之地步,他已发誓要用萧畏的项上人头来洗刷连番挫败的羞辱,故此,哪怕他已冲得领先了全军一大截,却兀自浑然不顾,狂呼『乱』嚷地向前飞奔着,整个人已如同疯魔了一般。 “萧畏,拿命来!杀,杀,杀……”苏林如同一阵狂风般地撞进了中军大帐之中,可口中的叫嚣声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突然没了生气,惊得跟在其身后不远处的一众将士全都不由地放缓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探进了中军大帐之中,这才发现苏林正木讷讷地站在一副悬挂在文案后头的字幅前发着呆,一众人等赶忙顺着苏林的视线看了过去,瞬间也全都呆成了木鸡——那字幅上赫然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大字——诸公腿太短了! “烧,给老子烧!”苏林怒睁着双眼,暴跳了起来,一把将那张字幅撕得个粉碎,狂吼着下达了烧营的命令,此令一下,一众将士自是不敢怠慢,四下点起了火来,风借火势,很快便将整座牛山大营燃成了个冲天的大火把,生生将半边的黑夜渲染得通红似血。 “王爷快看,大营起火了!” 牛山八里外的一处隐蔽山坳中,萧畏所部正全军『露』宿于此,牛山大营的火头一起,便有嘴快的亲兵失声叫了起来,很快,听得响动的官兵们全都将目光瞄向了大营的方向,窃窃私语地议论了开去。 果然如此,嘿,这个东方明寐还真是个两面三刀的家伙,有意思,九分真话一分假,不愧是骗中好手!对于东方明寐其人,萧畏从来就没有信任过,虽说算定了自家老爹与贺怀亮之间曾有过协定,可却绝不以为贺怀亮便会因此而私地帮助自己,不说别的,换成萧畏是贺怀亮的话,真要跟项王谈交易,那就得有底牌在手,说来说去,最好的底牌莫过于将萧畏的小命拽在手中,那比啥都来得强不是么?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萧畏认定东方明寐极有可能是来探虚实的,故此,为了安全起见,萧畏自是连夜转移了人马,本也只是个应急的防范举措罢了,这会儿一见火起,心中自是暗叫侥幸不已。 “王爷,你咋就知道今夜那帮兔崽子们会来夜袭?”众人议论纷纷中,站在萧畏身边的燕铁塔愣愣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挠了挠头,一脸子疑『惑』地看着萧畏,纳闷比地问道。 “切,傻大个,王爷能掐会算,乃是星宿下凡,懂不?” “就是,就是,以为人人都像你铁塔那般混啊!” “哈哈,铁塔,你输了,快拿钱来!” 燕铁塔在一众侍卫中人缘甚好,众人一见其愣头愣脑的样子煞是可爱,全都嘻嘻哈哈地笑闹开了,七嘴八舌地打趣着,至于萧畏么,既不出言解释,也不开口制止,任由一众侍卫们笑闹个够。 “王爷,贼军劫营未成,此时必气急败坏,不若我军随后去打它个回马枪好了。”众人笑闹声中,白长山排众而出,朗声建议道。 “不错,是个好机会,干他娘的!” “王爷,打罢!” “王爷,岂能容贼子猖獗如斯,我等皆愿出战!” 白长山这个提议显然甚得众将之心意,一众人等全都高声出言附和了起来,一时间战意激昂已极。 打?萧畏不是没考虑过反袭营的战术,可最终还是否决了此想法,否则的话,也不会将全军都拉到这远离牛山大营的山坳处了,道理么,说起来也很简单——敌军将领不是傻瓜,既然发动了袭营,那就不可能不安排好针对官军反袭营的防范事宜,真要是萧畏贪功心切,闹不好就得坠入贼酋的彀中了的,这等危险萧畏可不敢轻易去冒,毕竟手中人马有限,一旦折损了进去,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的。 “仗有尔等打的,这个帐迟早要跟贼子们算清楚。”面对着诸将的急切请战,萧畏自是不会轻易地泼冷水,这便笑着说了一句,而后一挥手道:“此处不可久留,传本王将令,全军向东转进,出发!”[ 众将请战归请战,可一旦萧畏下了决断,执行起来却是没有丝毫的含糊,尽皆高声应了诺,各自回归本部,整顿好兵马,全军顺着山道向东进发,很快便消失在了黎明的朦胧之中……牛山大营的官军一夜之间便消失不见了,就有如水滴融入了大海一般,再也没有一丝的影像,别说三藩联军莫明其妙,也不说临淄的守军狐疑万分,便是齐州刺史也急得团团转,各方皆派出了数的侦骑,四下寻找,却全都一所得,两万五千余人马居然就这么人间蒸发了,这等蹊跷事一出,各方皆茫然不知所对,消息传回京师之后,更是令兵部一众大员们急得要上吊,每每被圣上『逼』问得面红耳赤,因此挨庭杖的可不再少数,当然了,弘玄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项王妃柳鸳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有这么只胭脂虎在后宫里催着要儿子,生生闹得弘玄帝连后宫都不敢回了,猫两仪殿里凑合了十来天,火气憋了一肚子,不拿兵部大员们发作上一番,又岂能消了胸中的恶气。 时光荏苒,转眼就已是六月十五日了,自五月初一项王萧睿亲率秘密集结在江淮一带的十万大军奇袭镇海军腹地,一路连克江洲(九江)、安庆,下杭州,进『逼』苏州,于五月二十日屯兵城下,江南水师大帅李其武于五月二十三日与镇海军水师在长江口决战,以火攻之术大破镇海军水师,从海面上断绝了镇海军的退路,旋即,京师大军二十五万人在大皇子萧如峰的统领下赶到苏州,与项王大军合并为一军,由项王萧睿任大军主帅,萧如峰出任副帅,大军连翻攻城,李明川所部据城死守,双方激战连场,城尤未破,六月初八,剑南萧挺、大理乌海天联军十五万出援镇海,大小战船四百余艘顺长江而下,试图从后路袭击朝廷大军,以解镇海之围,却不料在荆州遇李其武所部之埋伏,激战竟日,不敌败走,镇海遂成孤立援之势,虽抵抗尤烈,不过垂死挣扎罢了,已再起之时。 六月十二日,剑南萧挺、大理乌海天联军失利之消息传到临淄城下的三藩营地,军心为之动『荡』不已,诸军皆已战心,遂议退兵事宜,连续数日,三家皆争执不休,互不信任之下,各自分头撤兵,联军围城之势遂解,此时再人去关心消失已达半月之久的萧畏所部究竟何在,皆忙着准备渡黄河回归本镇之事宜,这等时机恰恰就是萧畏苦等多日的战机之所在,一场蓄谋已久的战斗即将拉开序幕…… 第208章 袭与反袭(2) 第208章 袭与反袭(2) 东冯村,黄河岸边的一个小渔村,说是村庄,其实也就只有十来户人家罢了,偏僻得很,左离小营渡三十余里,右距利津渡四十五里,属前后不着调的犄角疙瘩,离此地最近的小营镇也远在二十五里之外,土地贫瘠,全村上下都指着黄河过日子,以打渔为主业,兼顾着种上些地,日子倒也过得甚为平静,可自打六月初一支大军突然出现在此之后,小渔村的宁静可就被彻底打破了,倒不是这支军队有做甚欺男霸女的丑事儿,恰恰相反,这支军队训练之余,也没少帮着村民们整治田地,可却严禁村民们离开村落,甚至不许村民们下河打渔,所有之饮食皆由军供,这令习惯了宁静生活的村民们十二万分的不适应,可兵荒马『乱』之际,却也没人敢有甚反抗的举动,只能是默默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不消说,这支突如其来的大军就是从临淄战场上悄然消失的萧畏所部。 不容易啊,为了能潜行到东冯村这么个敌方阵线后的小地方,这一路行军萧畏所部夜行昼宿,在山野间跋涉了近千里,其间为了躲开敌军的侦骑,也不知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更别说潜伏于此之后,因着随军携带的粮草有限,全军上下不得不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按燕铁塔的话来说,那就是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了,若不是萧畏与士兵们同吃同住,过着一样的日子,军心士气只怕早就全散了,可就这么着,到了六月中旬,随军携带的粮草也还是不可避免地即将告馨,再多熬上些时日,只怕就得靠杀马来果腹了,好在这等悲剧总算没发生,就在萧畏等得有些子心虚的当口,侦骑终于传来了线报——三藩联军已从临淄撤围,鲁东王熙龙所部经潍坊撤回即墨;鲁北贺怀亮所部走利津渡口,准备过黄河,回归滨州;平卢刘承义所部走小营渡口,欲过黄河,回幽州,三路大军各行其是,彼此间已形同路人,对于久侯多时的萧畏所部来说,战机终于出现了! “打贺怀亮,这老小子自恃兵多,必然备,半渡击之,大胜可期!” “不妥,贺怀亮所部精锐皆在,纵使半渡,其兵力依旧在我军之上,纵使能胜,我军折损必大,还是打刘承义,这小子骄狂,所部兵力折损已巨,趁虚击之,必然大胜!”[ “对,就打刘承义,这厮所部连番大战之后,兵力已虚,打其有把握!” “不对,刘承义兵少,渡河时间短,战机不易把握,且其吃亏已大,必防备其余二藩趁『乱』击之,其阵必森严,击之恐反中埋伏,依末将看来,还是打王熙龙为妥,此贼一路归藩皆是坦途,必然防,击之可出其不意!” 一接到线报,萧畏便召集了全军校尉以上的军官议定进击之策,诸将一听要打大仗,自是全都兴奋了起来,然则对于该打谁却争议纷纷,各持己见,吵得脸红脖子粗,却谁也说服不了谁,唯有萧畏只是淡淡地笑着,丝毫没有开口解说自个儿的战策之意思。 “甭吵了,『奶』『奶』个熊的,吵个甚,王爷说打谁,俺铁塔就打谁,王爷,还是您拿个准主意罢。”一众将领吵起来便没个完了,听得燕铁塔老大的不耐烦,最后终于是彻底地爆发了出来,大吼了一嗓子,镇住了诸将,如此一来,大家伙自然也就争不下去了,全都眼巴巴地看着萧畏,就等着萧畏放句话出来了。 该向那部贼军动手萧畏自然是早就有了腹稿,之所以让众将们议上一议,其实并不是真的要征求诸将的意见,其真实用心在于最后考察一下诸将的能耐,也好确定一下重点培养的苗子,毕竟战后萧畏绝可能再将这支军队『操』控在手中,也不太可能暗中将这整支军队掌握住,理由么,很简单,除非是万不得已的战事需要,否则没哪个当帝王的会允许皇室宗亲手中握有军权的,尤其是弘玄帝这么位心机深沉之辈,更是对此等事提防得紧,萧畏可以预见到战后这支部队的构成绝对会被打『乱』,各部将领必然被四散调遣开去,如此一来,要确定哪些将领值得下力气去栽培就成了萧畏建立班底必须做到的事儿,这段时日的蛰伏期内,萧畏为了此事可是没少下力气,也基本上圈定了些人选,至于这场战事研讨会么,就是萧畏最后定夺的时刻,然则这等内情萧畏却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待得燕铁塔暴跳之际,该做的决断萧畏其实也已经做了,自是不会去责怪燕铁塔的失礼,这便站起了身来,环视一下帐下诸将,嘴角『露』出了丝满意的微笑。 “吾意已决,就打刘承义!”萧畏没有让众将久等,斩钉截铁地下了个决断。 萧畏此言一出,一众将领纷纷躬身应诺,可却有一员排在队末的小将从旁闪了出来,一躬身,高声道:“王爷,末将先前便说过,刘承义连番大战之后,损兵已巨,必防备诸蕃趁虚击之,守御必严,贸然前去,恐反遭其算,还望王爷慎重。” “林恒,尔胡说个慎,王爷决断岂容尔放肆,还不退下!”一见到那员小将站将出来与萧畏唱反调,身为其主官的贺宝华可就急了,紧赶着出言呵斥道。 “嗯。”萧畏一挥手,制止了贺宝华的喝骂,用欣赏的眼光看着林恒道:“林校尉所言有理,本王自也清楚那刘承义非莽撞能之辈,其守御必严不假,可只要其欲渡河,那就必然会『露』出破绽,击之碍,至于为何要打刘承义么,唔,如此说罢,此番战后,南方必定,我大胤已心腹之患,不远之将来,势必北伐,这一条不单本王能算得出,诸蕃心中怕也有数,平卢实力最雄,如意外,极可能将诸蕃联成一气,以抗王师,此时若能给平卢以重创,灭其威风,使诸蕃实力接近,便有可能令诸蕃自相内『乱』,以利将来王师北顾,如此解释,尔可满意。” “王爷英明远见,末将服矣。”林恒静静地听完了萧畏的解释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之『色』,恭敬地行了个礼,退回了队列之中。 林恒原本不过是名队正罢了,也就是因打虎山一战中立了不小的战功,这才得以晋升为校尉,在军中的资历甚浅,然则其就恰恰是萧畏所看重的不多几名值得培养的好苗子,这也正是萧畏如何和善地给出个完整解释的根由之所在,此时见林恒已然理解了自己的苦心,心中自是满意得很,再一看诸将皆已异议,自也就不再多废话,一挥手道:“众将听令,即刻各归本部,日落后兵发小营渡!” “诺!”一听萧畏下了军令,诸将自是不敢怠慢,齐齐躬身应了诺,各自回归本部,调动兵马,准备出兵小营渡口……天时已近午,又正值盛夏最热之际,滔滔黄河的水面上蒸汽升腾间,热浪滚滚而来,令人有种窒息之感,可刘承义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等酷热,身着重铠策马立在河岸边的一座小山包上,望着河面上那数十只满载着士兵正向着对岸驶去的渡船发着呆,眼神里满是寂寥与空洞。 四个月了,自打当初出兵到现在,已整整四个月了,时间虽不算长,可对于刘承义来说,这四个月完全就是趟从天堂到地狱之旅,一想起当初出征时的壮志满怀,刘承义便有种想要大哭上一场的冲动——十万大军出征,可到了归乡之际,却仅余不到七万,寸功未得不说,还丢了近万的战马,惨败,一场噩梦般的惨败!不单没能将项王的大军诱到临淄城下,反倒被萧畏那小贼狠狠地算计了几回,这等耻辱令刘承义一想起来就窝火得很,可更令刘承义担心的却是将来——八藩能跟朝廷抗衡的本钱不单在于南北呼应,更在于朝廷没有强大的骑军,可如今江南镇海军覆灭在即,剑南、大理也难保不被朝廷所灭,南北呼应的局面已是『荡』然存,更可怕的是朝廷马政的复起,一旦朝廷骑军有成,北方诸蕃最大的依仗势必不保,再加上诸蕃之间的相互内耗,未来的战局绝对堪忧! 萧畏,该死的萧畏!一想起带给自己穷麻烦的萧畏,刘承义不由地便是一阵火大,恨不得提把刀子将萧畏活活劈了,可惜他就算是再想也没辙,满天下都不清楚那该死的小子究竟跑哪去了——自夜袭失败后,为了查出萧畏的去向,刘承义可是没少下力气,不单派出了数的侦骑,更不惜动用了布置在朝廷中的暗线,可惜万般的努力全都落到了空处,这令刘承义恨得牙根直发痒,却又可奈何,而今即将归藩,刘承义也只能将仇恨深藏在心中,冀望将来有一日能血洗这等耻辱了。 “大将军,渡船已到,请大将军示下。”就在刘承义浮想联翩之际,一名骑哨策马赶到了山包上,滚鞍下马,高声禀报道。 “嗯。”刘承义漠然地挥了下手,屏退了那名骑哨,看了眼正在靠近河岸边的大小战船,又回头看了看临淄城的方向,心中依旧满是不甘——为确保此番渡河的顺利,刘承义特地将最强之军一万五千将士安排为后卫,严密布防,就想看看有没有哪位吃了豹子胆的敢来劫杀,也好大战一番,解一下心中的怨烦之气,可惜左等右等了一个晌午,都没见有丝毫的异常,此际终于轮到后卫渡河了,刘承义即便再不甘,也只能就此离开这块伤心之地。 “传令下去,全军依次上船,渡河!”刘承义一直等到战船已靠上了码头,这才一挥手,下达了渡河令,原本在河岸边列阵的后卫部队就此松开了严密的防御阵型,开始或策马或跑步向码头处进发,行军次序倒还算得上严整,显示出平卢军强军的本『色』,只是阵型却已是『荡』然存。 或许是归乡心切之故,平卢军上船的速度快得很,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已有六千余官兵上了渡船,而周边依旧是一片的和祥,丝毫不曾有敌人来犯之迹象,这令留下来坚持防御的将士们都不免有些子松懈了下来,嘤嘤嗡嗡的议论声满军伍里响着,人人都企盼着赶紧登船回家,愿望疑是美好的,可惜现实却是残酷的,就在平卢军将士们以为就此平安事之际,一阵凄厉的号角声突兀地响起,彻底将平卢军官兵们的美好愿望打得个粉碎,战争不期然地『露』出了其狰狞的真面目! “敌袭!敌袭!”[ 远远望见从数里外的一座小山包后头杀将出来的官军,数留守的平卢军将士全都慌了,『乱』喊『乱』叫声响成了一片,正在有序上船的官兵们也全都慌了神,数人挤在一起,拼命地向船上攀爬而去,整个场面顿时『乱』成了一团麻。 “大将军,是萧畏那厮,您快走,末将拼死掩护大将军上船!”策马站在刘承义身后的苏林眼神好,一眼就认出了来敌队列前方飘扬的那面大旗上的徽号,登时便急了,策马而出,挡在了刘承义的身前,紧赶着招呼道。 “慌个甚,吹号,全军停止上船,跟本将杀贼,杀贼!”刘承义压根儿就没想到萧畏居然会在这等要命的时刻杀将出来,眼瞅着全军已『乱』成了一团,知晓此仗己方已是必败疑,可却不甘心束手待毙,更不愿再次败于萧畏之手,气怒交加之下,不单不准备撤退,反打算跟萧畏来个拼死一战。 “大将军不可!” “大将军快走!” “快,掩护大将军上船!” 程万诚等一众刘承义的心腹爱将此时都尚未上船,一听刘承义这等命令,全都急了,纷纷上前拦住了刘承义的马首,不肯让刘承义去打这等必死的恶战。 “让开,尔等要造反么,还不……”刘承义此际心中满是死战的念头,一见诸将纷纷拦住自己的去路,登时便是一阵大怒,抽刀在手,便要发作,可就在此时,却突然觉得后脑勺一疼,眼前一黑,人已昏『迷』了过去,整个人在马背上摇晃了几下,一头便往地上栽去。 “苏邈,尔疯了!” “苏邈,尔竟敢暗算大将军!” “贼子,好胆!” 一众将领都没想到出手击昏了刘承义的人居然会是苏邈,不由地全都高声怒叱了起来,不少将领更是抽刀相向,大有就此将苏邈『乱』刀分尸之势。 “快,护送大将军上船,某率部拦住贼军!”苏邈没管诸将的拔刀相向,一把抱住刘承义摇摇欲坠的身子,将其交到了身边亲卫的手中,冷着声下了令之后,也不管诸将如何反应,率领着一众手下纵马冲下小山包,赶到了正『乱』成一气的后卫部队面前,声嘶力竭地吼道:“全军听令:大将军有令,击杀贼子一人,赏银百两,活捉萧畏者,赏银万两,立升统军之职,儿郎们,随本将杀贼去!”话音一落,不管不顾地率先纵马向正飞奔杀来的官军大部队冲杀了过去。 “儿郎们,拿赏银去啊!” “杀,莫让贼军逃了!” “儿郎们,跟上!” 一见苏邈如此勇悍,程万诚、苏林等人自也不甘落后,一众将领们纷纷纵马冲下了小山包,各率亲卫队发动了凶狠的反冲击,原本尚在迟疑不定的数千名平卢军将士见诸将皆如此勇悍,士气登时便为之一振,纷纷嘶吼着策马扬鞭跟在诸将之后,发动了狂野的反冲锋,气势虽猛,可惜阵型却是散『乱』不堪。 “杀!活捉刘承义!杀啊!” 策马冲在来袭大军最前方的正是萧畏本人,为了能给平卢军致命一击,萧畏昨夜便已运动到了离渡口不过五里的一处险要山坳处,又趁着平卢军逐步回收防守之际潜行到了离渡口不到三里的一处矮山后头,等的便是平卢军后卫上船那最松懈的一刻,此时一见平卢军悍不惧死地发动了反冲锋,不惊反喜,只因萧畏很清楚,只要击溃了敌军这一波反冲锋,剩下的敌军就已是待宰的羔羊了,这便狂吼了一声,一个打马加速,握紧手中的长枪,向前冲杀了过去。 “杀贼,杀贼,杀贼!” 萧畏手下这两万余将士皆已是养精蓄锐多时,这一冲锋之下,立马便迸发出比强大的气势,但见骑军纵横如飞中,蹄声如雷,步兵疯狂奔跑中,杀气如虹,如『潮』水般涌过河岸边的开阔地,向着『乱』哄哄的平卢骑兵冲将过去。 三里之地并不算多,在两军如此高速的飞奔下,前后也不过片刻的功夫,两军便疯狂地撞击在了一起,刀枪并举之下,血战几乎在一个瞬间里便已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第209章 胜利的滋味(1) 第209章 胜利的滋味(1) 加速,加速,再加速!哪怕呼啸的狂风刮面生疼,却也挡不住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呐喊,哪怕扬起的沙尘遮挡住了视线,却一样挡不住勇士们前冲的脚步,冲,再冲,汹涌的铁流如同巨浪一般地卷过沟壑,冲过山梁,一直冲到了河岸边的冲积平原上,近了,更近了,近得已能看得清平卢军官兵脸上那惊恐混杂着慌『乱』的神『色』,没有迟疑,也没有丝毫的犹豫,铁流依旧滚滚向前奔腾不息! “轰!” 相向对冲的铁流凶狠地撞击在了一起,爆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巨大的冲撞力令双方最前排的十数名骑兵生生被抛离了马背,如同八爪章鱼似地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手脚,似乎想抓住甚救命稻草一般,可惜只能是徒劳之举罢了,最终的结果还是落到了『乱』军之中,生生被双方后续汹涌而来的铁骑践踏成了一滩滩的碎肉,可却连一点浪花都没能溅起,双方将士依旧疯狂地怒吼着,撕杀着,仅一瞬间便有数的将士倒在了血泊之中。 “杀!杀!杀!”[ 『乱』军之中,萧畏狂野地嘶吼着,咆哮着,手中一杆长枪舞动如飞,将迎面冲杀过来的平卢军骑兵一一挑落马下,浑身上下早已被鲜血染透,那凶悍之状宛若地狱里来的杀神一般,可饶是如此,却依旧法吓阻住困兽犹斗的平卢骑军,战事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双方骑兵绞杀在了一起,如同悬崖上的角斗一般,谁也没了退路,只能是拼死向前冲杀着。 正如罗马不是一天能建成的一般,骑军同样也不是短时间里便能训练出来的,尽管萧畏已是费尽了心思去训练手下那支骑军,尽管燕云祥等骑战高手倾囊教授,尽管这支骑兵军中有不少是从神骑营出来的官兵,也曾接受过一定的骑兵训练,算是有些基础,可惜限于整合的时日尚短,萧畏手下这支骑军实际上还只是支半吊子骑兵罢了,就连最简单的冲锋阵型都保持得勉勉强强,卖相着实不算好,可饶是如此,这支骑军却胜在有一股有我敌的气势,而这便是萧畏敢于率骑军发动奇袭的根本之所在,故此,哪怕官军战力远逊,哪怕兵力不及对方雄厚,可场面上却丝毫也不落下风,虽法击溃平卢军的拼死阻截,可却顶住了平卢军悍不惧死的反扑,随着战事的移,形势却陡然发生了变化——官军的步兵赶到了! “跟老子上,杀!”燕铁塔怒吼着! “冲,快,杀上去!”林恒咆哮着! “杀!”贺宝华呼啸着! 一众步兵将领们身先士卒地冲进了血肉战场,长枪攒刺,刀光闪烁,仅一个照面的工夫,原本尚能跟官军骑兵打得如火如荼的平卢军骑兵瞬间便抵挡不住了,被官军凶狠比的攻势打得节节败退,离彻底崩溃仅有一步之遥,而此时,渡口上却还是一团的『乱』麻,数急着逃生的平卢军将士纠缠在一起,人挤马踏之下,惨叫着落入河中者不计其数,战况对于平卢军后卫部队来说,已到了生死一瞬的关头。 “你们快走,某掩护!” 眼瞅着己方败局已定,苏林红了眼,“唰唰”几刀劈死了一名跟其缠战不休的官军骑兵,纵马冲到正聚集在一起,拼命指挥部众结阵抵抗的程万诚身边,大吼了一声,而后率着身边为数不多的百余名亲卫呼啸着向正在『乱』军丛中挥枪狂杀的萧畏冲了过去。 “撤,快,撤!” 程万诚一见事已不可为,自是不敢再强扛,再一看苏林已拼死杀到了前头,牵制住了官军骑军的大部分注意力,赶忙下了声令,率领着残部向渡口撤去,打算利用骑军的速度优势,拉开与官军之间的距离,而后再设法结阵而战。 “萧畏,拿命来!” 苏林为了掩护己方残部,一路呼啸着,狂喊着,气势如虹地冲杀着,直奔萧畏杀了过去,那等拼命之架势登时便令官军骑兵纷纷向苏林所部围剿了过去。 “找死!” 萧畏正杀得兴起,一见苏林率亲卫杀了过来,登时便是一阵大怒,暴吼了一声,跃马横枪迎了上去,丝毫不惧苏林所部的人多势众。 萧畏座下的枣红马乃是大宛名驹,速度极快,这一放开四蹄狂奔,瞬间便冲过了双方那不到三十步的距离,但见萧畏双臂一挺,猛地一枪便捅了过去,枪方出,尖锐的呼啸声便暴然大作,震人心魄已极。 “看刀!” 苏林显然没想到萧畏竟来得如此之快,攻得如此之猛,眼瞅着萧畏枪势如虹,自是心中微慌,然则苏林死志已萌,有心要跟萧畏拼个两败俱伤,竟不理当胸刺来的长枪,身形一挺,人已立了起来,扬起的马刀狠命便是一劈。 苏林这一刀乃是全身力量之所聚,又借助了马的冲劲,当真是势大力沉已极,但见寒光一闪,那刀已瞬间划破了空间的距离,带着强烈的呼啸劈到了离萧畏头顶不到一尺之距,而此时萧畏的枪尖距离苏林的胸膛也仅仅只有半尺之遥,若是双方都不收手,苏林自是必死疑,可萧畏也不见得便能闪躲开苏林这垂死挣扎的一劈,两败俱伤几乎将成为定局,当然,几乎也不过就是几乎罢了,却不是绝对,萧畏敢单骑冲阵,自然就不怕苏林玩命,这一见苏林来上了这么一手,萧畏丝毫都不为所动,大吼了一声:“死!”手腕一振,原本就快的枪势陡然间更快了三分,但听“噗嗤”一声脆响,萧畏的枪尖已穿透了苏林的胸膛。 “啊……”[ 苏林但觉心头一凉,浑身的力气瞬间便被抽了个半空,知晓自己已是难逃一死,这便不管不顾地大叫了起来,奋尽余力将刀猛地向下一劈,试图临死前给萧畏来上下狠的。 “起!”萧畏一枪穿透了苏林的胸膛,却并未就此收手,而是接着暴喝了一声,长枪猛地向上一挑,但听“霍”地一声,苏林魁梧的身子已飞上了半空,手中劈落下来的刀势也因此走了个空,刀尖掠过萧畏头上的英雄冠,却连萧畏的一根发丝都没能伤着。 “将军!” “啊,为将军报仇!” “杀,杀了萧畏!” 紧跟在苏林身后的一众亲卫见苏林仅仅一个照面便被萧畏挑死,登时全都红了眼,不单不逃,反倒全都呐喊着向萧畏扑击了过去,如林的马刀四下『乱』劈『乱』砍,欲趁『乱』将萧畏砍杀当场。 “鼠辈敢尔!” 面对着蜂拥杀将过来的一众平卢骑兵,萧畏丝毫不放在心上,轻蔑地一笑,咆哮了一声,双臂一抡,手中的长枪猛地划出了一个硕大的圆圈,将所有砍将过来的马刀全都挡了下来,但听一阵细密的“叮当”声爆响中,十数把马刀被枪势生生震上了半空,紧接着,还没等一众平卢骑兵们回过神来,就见萧畏长枪一抖间,一招“八面风雨会中州”已使了出来,数的枪花四面迸发,呼啸间,“噗嗤”之声响个不停,但见萧畏纵马所过处,平卢骑兵人仰马翻,二十余骑尚未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便已成了萧畏的枪下亡魂,余众待要再围杀萧畏之际,官军骑兵已从四面八方冲杀了过来。 “保护王爷!” “杀光贼子!” “看枪!” 宁家兄弟等王府侍卫自然不可能坐视萧畏单骑闯阵,纷纷挺枪冲进了『乱』军丛中,一通好杀之下,竟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将苏林所率领的那百余亲卫全都斩杀一空。 “追,杀上渡口,活捉刘承义!” 一见到手下众军全都围聚了过来,萧畏不喜反怒,再一看程万诚等一众平卢将领正疯狂地策马向渡口赶去,萧畏心中一沉,已猜出了程万诚等人的打算,大怒之下,暴喝了一嗓子,一个打马加速,冲出了『乱』军,一马当先地向渡口急冲而去,诸将见状,自是不敢怠慢,纷纷率部跟上,呐喊着向渡口杀奔了过去。 一支军队强不强,看的不是打胜仗的时候,而是看其在打了败仗时的反应,但凡遭遇到重大挫折,而依旧能做到败而不『乱』者,必是强军疑,很显然,平卢骑军就是这么支顽强的部队,尽管此时被官军的突袭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惨重,可却没有就此彻底崩溃,约『摸』两千五百名平卢骑军残部在程万诚的率领下,靠着苏林拼死反击所争取到的短暂空隙,撤退到了渡口附近,飞快地排开了一个半圆阵型,三层而列,错落有致,第一排骑兵跃马横刀,第二、三排骑兵则张弓搭箭,另有数百游骑在阵外往来游曳,整个阵型可谓是森严已极,就有如一只刺猬一般,令人难以下嘴。 “全军止步!” 萧畏刚冲到离渡口不到八十步的距离上,迎头便遭到了一阵密集箭雨的洗礼,尽管运枪如飞之下,将所有『射』来的『乱』箭全都崩飞了开去,可前冲的势头却生生被遏止了下来,眼瞅着敌军防御严密,萧畏自是不敢冒险狂冲,奈之下,只好勒住胯下的战马,一横长枪,下达了停止前进的命令,须臾,陆续赶到的官军各部也纷纷停了下来,摆开阵型,随时准备列阵而战,两支大军就这么隔着百步不到的距离对峙了起来…… 第210章 胜利的滋味(2) 第210章 胜利的滋味(2) 好一支强军,可惜所托非人!一见到平卢军残部如此快便已布置好了防御圆阵,萧畏心里头不由地便感慨了一句,然则对于平卢军的拼死抵抗却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之所以没有立刻下令攻击,并非怕了平卢军的坚韧与强悍,只是因着如今胜利已属囊中之物,萧畏不想也不愿再付出太大的代价,加之此际能离岸的战船都已丢下渡口的残军强行启航了,就算萧畏突破了程万诚等人的阻击,也来不及去活捉刘承义,既然如此,萧畏也就不着急着发动强攻了。 “本王萧畏,对面是哪位将军在此主阵,还请出来一见。”待得己方阵势布好之后,萧畏没有下令攻击,而是策马缓缓地行到两军阵前,运足了中气,朗声喝问道。 程万诚与苏邈二人策马立在圆阵的核心处,一边防备着官军发动攻击,一边派出人手,到渡口处收拢残军,以为预备队之用,忙得不可开交之际,突地见萧畏策马行到了两军阵前,正自疑『惑』万千,却冷不丁听萧畏冒出了这么句话来,二将都有些子『迷』糊了,一时间闹不清萧畏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啥『药』,皆不知该如何应答才好。 “怎么?将军有胆与本王一战,却没胆出来与本王相见么?”萧畏等了一阵子,见对面没有反应,不由地便撇了下嘴,讥讽了一句道。[ “某去会他!”苏邈脾气火爆,受不得激,大怒之下,便要纵马冲出。 “且慢,还是某去好了,苏将军守住阵脚,一旦某回不来,这里就靠将军了!”程万诚手快,一把拉住苏邈的马缰绳,不容置疑地丢下句话,便即策马冲出了圆阵的核心,向两军阵中奔了过去。 “末将程万诚,奉命断后,不知荥阳王唤某前来有何见教?”程万诚纵马奔到离萧畏五丈处,勒住了战马,拱手为礼道。 “好说,好说。”萧畏一眼便认出了程万诚便是当初打虎山一战时从自己枪下逃出生天的那名骑将,心里头还真有些子人生何处不相逢的感慨,可也没带到脸上来,只是淡淡地一笑道:“程将军既是奉命断后,如今你家主将该已是离了岸,尔之任务已算是完成了,再战不过是徒伤将士之『性』命罢了,于事补耶,将军纵不惜一死以效忠,又焉可以三军之将士为陪葬,心何忍哉?” “我……”程万诚心中本满是死战的悲壮,可这一听萧畏指责其用三军将士之命来成全自己的效忠,不由地便愣住,待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张脸生生憋成了酱紫『色』,嘴角抽搐了老半晌,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将军乃带兵之人,当知士兵也是爹生娘养,家中尚有妻儿者亦不在少数,今将军领其上死路,使妻不见夫,子不见父,寡母家中垂泪,纵九泉之下,将军能安心否?怕是难矣,况忠亦分正邪,忠于君乃是正,忠于贼便是邪,我大胤立国五百年,乃国之正统,民之所向,将军习成文武艺,不思忠君报国,却误投贼营,割裂社稷,助纣为虐,本已大错,今又强拽辜将士殉葬,过莫大焉,何去何从,尔自择之!”程万诚不开口,萧畏却没有就此作罢,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重磅炸抛了过去,生生将程万诚骂得个狗血淋头,面『色』惨白不已,竟找不出一句反驳的理由来。 “哎……”程万诚沉默了良久,突地仰天长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痛苦之『色』地看着萧畏道:“王爷不必拿话挤兑程某,在下可以一死了之,但请王爷能放某手下诸军回归故里。” 萧畏之所以邀程万诚出阵相谈,赌的便是其乃正人,心中存有正义之感,此时一听程万诚如此说法,萧畏便知自己是赌对了,心中暗自窃喜不已,不过脸上却依旧是一派的正容地道:“程将军欲死何为?效忠贼子么?未免荒唐了些,良禽尚知择木而歇,况将军乎?身为男儿,当出将入相,方不负此身,岂可因一时之误而以命赎,本王窃为将军不值!” 程万诚再次默然了良久,回首看了看身后的一众平卢骑兵们,见众骑兵所组成的阵型虽岿然不动,可绝大多数士兵的脸上却都带着对生的渴望,心下更是凄然,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程某已是走投路,王爷且容程某以死谢罪好了,但请王爷能宽仁为怀,便放过某手下之将士罢。” “本王不准尔死,但可答应尔手下诸将士只消放下武器,本王保证所有人等之生命安全,愿归降本王者,可编入本王或是某父王侍卫队中,不愿降者,本王也不勉强,尽可从本王处领了盘缠,各归故里,本王言尽于此,将军可以思之再做应答。”萧畏极为强势地一挥手,下了个定论。 “王爷宽宏,末将先谢过了,只是此事重大,且容末将与众将士们商议一二可否?”程万诚一听萧畏提出的这个条件,眼中滚过一阵感动,可还是没有立刻下马归降,只是恭敬地躬身行了个礼,提出了个请求。 “可以,将军请回,本王就在此处等着。”萧畏点了下头,摆手示意程万诚自去与诸军商议。 “将军。” “程将军。” “将军,您拿主意罢,我等听您的。” 程万诚刚回归本阵,一众将领们便团团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叫着,人人口中虽不言降,可脸上的求生之热切却已明明白白地暴『露』出了诸将的想法,唯有苏邈阴沉着脸,怒视着程万诚,一派横眉冷对之状。 “程万诚挥了下手,示意诸将安静,满脸子诚恳之『色』地看着苏邈,叹了口气道:苏将军,事情的经过想来将军都已听到了,某也就不再多废话,该如何办,将军拿个主意出来好了。” “某不管甚子忠君不忠君的,某只知道我等吃的用的都是平卢给的,岂可行此背信弃义之事,要降尔等降,某是不会降的,死便死,怕个毬!”苏邈将眼一瞪,恶声恶气地骂道。 “这……”一听苏邈如此说法,程万诚显然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了,迟疑了半晌,也没开口说话,一众将领见状,自也不敢随便『插』口,场面便诡异地安静了起来。[ “尔等,尔等……”苏邈见众人都保持沉默,竟一人附和自己的主张,登时气得暴跳如雷,叉指着众人骂道:“尔等想活便苟且去罢,某自去死战!”话音一落,翻身上了马背,也不管诸将如何打算,抽出腰间的马刀,冲到阵列之前,扬着马刀,大吼了一声道:“儿郎们,有愿跟本将杀贼者出列!” 苏邈的吼声极响,可效果显然差强人意,除了他自己所带的二十余名亲卫外,竟人再站出来响应他的呼喊,这令苏邈更是怒不可遏,一扬马刀,高呼道:“儿郎们,上,杀贼,杀贼,杀贼!”边吼着边向策马立于两军阵中的萧畏纵马狂奔了过去。 “可怜虫!”对于苏邈的不识抬举,萧畏心中自是不屑得恨,低声地骂了一句,持枪在手,一踢马腹,单枪匹马便迎着苏邈杀了过去。 “上,杀了此獠!” 一见到萧畏竟然单枪匹马地冲了过来,苏邈登时大喜过望,稍微地放缓了下马速,由着身后的一众亲卫从其两侧奔出,呐喊着向萧畏包抄了过去,竟摆出了副围攻的架势。 “汰!” 萧畏虽勇悍,可却不蠢,自然不会去做那等自投罗网的傻事,一见苏邈的亲兵左右翼齐飞,立马大吼了一声,脚下微微一用力,胯下的战马一个漂亮的变线,舍弃了苏邈,转而杀向了其右翼,但见萧畏马到枪出,接连攻出六枪,不单将迎面劈来的马刀一一卸在外围,更是枪出如风间,连杀四骑,还没等右翼的平卢骑兵反应过来,萧畏已冲破了阻截,杀到了苏邈等人的背后,再一个漂亮的回马三枪,再次解决了三名对手,而后纵马向前奔行了一段,这才勒马盘旋而回,借助着马快的优势,竟从后头发起了对苏邈等人的逆袭。 萧畏这一手变化如行云流水一般地顺畅,完全出乎了苏邈等人的判断,没等一众平卢骑兵们勒马回转,萧畏已从背后追杀而至,『乱』抢攒刺之下,又有数名倒霉的骑兵死在了萧畏的手中。 杀戮,接着杀戮,还是杀戮,往来纵横的萧畏如天神般地在苏邈等人的围攻之下狂野地冲刺着,奔驰着,手起枪落间,总有一名平卢骑兵惨嚎着落下了马背,双方交手不过仅仅几个照面而已,苏邈便很是不幸地成了孤家寡人,与萧畏勉强对撼了数招之后,便已被萧畏一枪指住了喉头,彻底动不得了。 “尔想死是么,那好,本王这就成全于尔!”对于要杀自己的人,萧畏是向来不会手软的,此时见苏邈已是路可逃,萧畏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冷笑了一声,挺抢一送,但听“噗嗤”一声响起,苏邈咽喉上已被开出了个大洞,大股的鲜血立马如喷泉一般从苏邈的喉头狂喷了出来,可怜苏邈这么员悍将就此成了过往的烟云。 苏邈这么一死,原本尚有一丝侥幸心理的平卢骑军彻底地信心崩溃了,先是一人丢下了手中的马刀,紧接着,数的将士们全都放下了武器,老老实实地下马投降了。 “胜利喽,我等赢喽!” “王爷万岁,赢了,赢了!” 相比于平卢军将士们的沮丧,一众官军将士们可是兴奋非凡,一见到平卢军官兵已全都解除了武装,自是全都情不自禁地欢呼了起来,雀跃着,畅快地享受着胜利的滋味…… 第211章 大丈夫当如是哉 “快快快,动作都他娘的快点,你,还有你,快,将那缺口堵上,说你呢,还愣着做甚,还不快去。” 三藩联军已退兵多日,可临淄城却依旧是紧张万分,哪怕告捷文书早已快马送京,可整座城池依旧处于戒严之中,四门紧闭不说,还拼命地修缮着城防,丝毫没有大战过后应有的松懈,这不,一名伙长模样的军士领着一小队官兵在城头上保持着警戒,同时咋咋唬唬地指挥着民壮搬运砖石以修补前些日子大战中被三藩联军击破的城防工事。 “我说,军爷,贼兵早都走了,指不定这会儿都过了黄河了,还紧张个甚啊,慢慢整去不就得了,我看啊,军爷这一准是被打怕了的。”或许是被那名伙长催『逼』得心烦了,一名青壮在人丛中冒出了句风凉话,登时便惹得满城头的青壮们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放你娘的屁,老子可是打生打死地干过,要不是老子们拼死拼活地玩命,尔等这班狗才早就成贼军的刀下鬼了,竟然消遣老子,不想活了么!”那名伙长霍然回过头去,对着身后的那帮子青壮便破口大骂了起来。[ “军爷,您能打,能比那位将军能不?”那名说怪话的青壮显然不怎么怕这名气势汹汹的伙长,笑呵呵地伸手指向了城碟处面向城外站着的一位将领,嘻嘻哈哈地调笑道。 “放屁,老子……”伙长此番大战也算是立了军功的主儿,最不愿旁人质疑他的功劳,这一听那名青壮之言,便要破口大骂,可顺着其手臂指引的方向一看,声音立马就没了,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气恼地给了那名青壮一记炒栗子,小声地骂了一句道:“好你个二狗子,拿俺耍笑啊,你个小狗日的,那可是咱临淄城的守护神常将军,你小子拿咱跟常将军比,找抽啊!” “哈哈哈……” 一众民壮全都被伙长的话逗得大笑了起来,原本尚有些子紧张的气氛也就此淡然存,军民们哄闹成了一片。 背后传来的笑闹声常普自然是听到了,可却懒得理会,只因此际他心里头正烦得紧,哪有心思去管旁的事情——仗打了四个多月,常普也憋了四个多月的气,除了五月中旬那几场防御战之外,常普也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三藩的大军在城下耀武扬威,这倒也罢了,左右万大春防守至上的思维常普也已算是习惯了的,可如今三藩分头撤军,力量分散不说,还有条黄河搁在归途上,正是趁机破敌的大好良机,为此,常普不知进了多少的言,可结果呢,不单没能说服万大春,反倒却掳夺了兵权,成了个挂名的将军,这令常普情何以堪! “军爷,快看,有动静!”就在常普神游天外之际,一名青壮突然高声嚷嚷了起来,话音里满是惶恐之意。 “唉呀,不好,是大军!” “该死,莫非是贼军去而复返了?” “不会罢,贼军不是刚走,怎地又来了,这,这该如何是好?” 城头上所有人等皆被惊呼声惊动了,全都放下了手边的活计,远眺着烟尘起初,紧张万分地瞎议论了起来,一时间人心皆为之惶惶不安,因之而战栗者不知凡几。 远处的人马来得很快,烟尘滚滚中一面火红的战旗迎风招展,风吹过,还传来了一阵雄壮威武的战歌声:“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少停……”那歌声雄壮威武,歌词气势恢宏已极,可对于时人来说,却是闻所未闻之新词,使人一听便有热血澎湃之激情。 “是荥阳王的大军,看,快看,是荥阳王的大军回来了!” “看,快看,好雄壮的人马,还有如此多的俘获,厉害啊,这小王爷该不会是武曲星下凡的罢。” “那是自然,项王爷的种,能差到哪去,咱大胤这些年来能享太平,皆其父子之功也!” 眼尖的民壮认出了那面火红战旗的来历,再一看萧畏部队中战马如云,还有不好身着平卢军服饰的汉子空手走在队列中,显然就是大批的战俘,登时全都闹腾了起来,美誉之辞比比皆是,赞歌连连。 “大丈夫当如是哉!”常普没有去跟民壮们瞎凑合,而是趁着萧畏所部渡河之际,默默地估算了一下萧畏的兵马,这一算之下,猛然间发现萧畏所部竟然有良马六千五百余匹,还有战俘近七千人,登时便有些子愣了神——常普乃是军中大将,自然知晓萧畏所部的真实情况,更清楚萧畏所部取得如今这等战果是如何的不易,不由地便感叹了起来。 “城上的人听着,我家王爷已得胜归来,还请开城让我军入内休整!”就在常普感慨之际,列阵在城下不远处的萧畏军中冲出一名校尉,对着城头高声呼喊了起来。 “开城门!”常普有心跟萧畏好生接纳一番,这一听城下呼喊,便即挥了下手,高声下令道。 “慢着!”就在一众军民准备冲下城头,去开门迎接萧畏的大军之际,得到线报的万大春突然出现在城头上,一声断喝,止住了众人的举动。[ “大帅,是荥阳王凯旋归来了,还请大帅明断。”一见到万大春出现,常普眼中闪过一丝黯淡的光芒,急走几步,抢上前去,躬身行了个礼,低声禀报道。 “嗯。”万大春挥了下手,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也没管常普面『色』有多难看,缓步走到城碟处,向城下张望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如今贼军刚退,城中『迷』『乱』,须小心提防,荥阳王大军既归,那就驻扎城外好了,待得本帅得知贼军准确消息再做定夺也不迟。” “大帅……”常普一听万大春这等不近人情的话语,登时便有些子来了气,涨红着脸便要再劝。 “嗯,就这么定了,派个人给荥阳王带个信好了。”万大春压根儿就不想听常普的劝说,一挥手,甚是不耐地说道。 “大帅,不放荥阳王大军进城亦可,总该劳军一番罢,末将请求出场劳军一行。”常普不明白万大春为何会如此不近人情,有心想争,可一见万大春臭着张脸,自是不好再劝,不得已退而求其次地抬出了劳军的主张。 “也罢,尔既是想去,那就去好了。”万大春冷冷地扫了常普一眼,不耐烦地丢下句话,便率领着一众亲信将领下城去了,只留下满脸苦笑的常普在城头发着愣……生气么?有那么一点,虽然并不多,萧畏自是有着生气的理由,不说打了如此大的一场胜仗,也不说自己率军数千里来援,就说光凭着自己王爷的身份,万大春就没有闭门不纳的道理,若是换了个人,指不定早就暴跳着骂开了,可萧畏却没有这么做,只因他很清楚万大春此举并非完全是在对萧畏当初不肯发兵救城的报复,而是在向京城中的弘玄帝表态,是想表明其跟项王府一系毫瓜葛罢了,故此,萧畏也没跟万大春多计较,径直安排好部众在城外三里处安下了营垒,压根儿就没去理会城中派出的劳军队伍,假做生闷气状地独自猫在了中军大帐中,其实却是在思考着京师未来的发展趋势。 可以想见,随着镇海军的覆灭之后,剑南与大理这两个原本就属最弱小的藩镇已没了跟朝廷抗衡的力量,不是屈服便是灭亡,甚至很有可能就镇海军覆灭之后,项王的大军便会转道川中,一举『荡』平这两个藩镇,如此一来,朝廷南方便已算是彻底平定了,剩下的北方诸藩虽尚有一定的实力,却已是不足以动摇朝廷的根基了,假以时日,朝廷养精蓄锐之后,必定会出兵北伐,一举『荡』平割据百余年的诸藩势力,然则,在此之前,只怕朝廷本身却有可能要来上一个大的动『荡』,这一点,但凡有点见识之辈,都已是明了在心了的,朝局的走向究竟会如何,尚难预料,可有一条萧畏却是心中有数的,那便是项王一系看似兵强马壮,其实却是相对弱势的一方,至少在旁人看来是如此,否则的话,今番万大春也不会如此公然地强拒自己的大军入城。 计划还真是赶不上变化快!想当初,萧畏初入宦海之际,本还打算静心部署上几年,打下个牢固的基础,待形势有变之后,来个浑水『摸』鱼,可如今水却是突然浑了,而萧畏却尚未做好完全的准备,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自是由不得萧畏不得不慎重考虑了的,只是在『摸』不清自家老爹的算路之前,萧畏实是法做出个相应的计划来,这一想之下,头便疼了起来。 “禀王爷,壮武将军常普求见,请王爷示下。”就在萧畏想得入神之际,宁南从帐外行了进来,低声禀报道。 “不见,本王没空!”萧畏一听是临淄来劳军的那名将领求见,立马板起了脸来,不悦地挥了下手,甚是不耐地吭了一声。 “这……,王爷,常将军言及有要事要见王爷。”一见萧畏脸『露』不悦,宁南忙后撤了小半步,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出言解说道。 “哦?要事?”萧畏皱了下眉头,扫了宁南一眼,却半晌都没给出句准话来…… 第212章 才堪大用 常普这个人萧畏还是听说过的——此番领军前来援救临淄之前,萧畏确曾专门调查过万大春及其手下的一众将领们,倒也没存着旁的机心,只不过是为将者必须的功课罢了,自是知晓常普其人乃是万大春手下第一勇将,武略过人,至于其人其事么,萧畏也不甚了了,此时听闻此人有要事要求见自己,萧畏心里头可就犯起了叨咕,闹不清楚常普此来之用意何在,自也就迟迟没有表明态度。 “王爷,您看……”宁南等了好一阵子,也没见萧畏有所表示,不得不小声地提点了一下。 “唔,那就传罢。”萧畏细想了一番,还是决定见上一见之后,再作打算,这便挥了下手,淡淡地吩咐道。 “是,属下遵命。”宁南恭敬地应了诺,退出了大帐,须臾,陪着常普从帐外行了进来。[ “末将常普参见王爷。”常普虽不曾跟萧畏打过交道,可先前在城头上已见过了萧畏的面,这一走进帐篷,入眼便见萧畏端坐在文案后,自是不敢怠慢,疾步走上前去,恭敬地行礼问安道。 “常将军客气了,请坐罢。”萧畏见此人相貌堂堂,行动间干净利落,对其倒是有了几分好感,笑呵呵地一摆手,示意常普不必多礼。常普倒也没有多客套,谢了一声之后,走到边上的几子后头,坐在了马扎上,面『色』平静地看着萧畏。 “有劳将军前来劳军,辛苦了,回去后,且代本王多谢万大将军以及临淄百姓之美意,小王感激不尽。”萧畏没急着追问常普的来意,而是笑『吟』『吟』地就劳军一事道了谢,似乎对万大春拒绝己部进城一事丝毫不在意一般。 一听萧畏说起劳军之事,常普的脸『色』瞬间便有些发紫了起来,内疚地低下了头,拱手为礼道:“王爷此言令常某地自容矣,不瞒王爷,末将为此事倒是力争过,奈何……,哎,不提也罢!” 嗯哼,此人跟万大春似乎不是一条心么,有意思!萧畏观颜察『色』的本事高明得很,一见常普的神情不像有假,便已猜出了事情的大概,心中一动,笑着道:“大战方息,谨慎些也是该当的,此事甚大不了的,不说也好,唔,却不知常将军此来是……” “末将久闻王爷武略超群,特来讨教一番,不知王爷能允否?”面对着萧畏的试探,常普没有丝毫的犹豫,朗声回答道。 啥?讨教?这厮该不会是来踢馆的罢?萧畏一听常普的回答,额头上的黑线立马就耷拉了下来,险险些没就此暴走了起来,可到了底儿还是强行忍住了,只是淡淡地道:“常将军过誉了,小王不过寻常人耳,不敢有超群之奢望。” “王爷,末将只想与王爷在沙盘上较演一番,还望王爷成全。”常普并不因萧畏的态度转冷而变『色』,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 “哦?”萧畏轻吭了一声,却没有表明态度,只是眼神闪烁地看着常普。 “末将听闻王爷与人沙盘较艺,必有彩头,末将身长物,唯一身耳,若是王爷赢了,末将任由王爷处置,若是末将赢了,还请王爷答应末将一个请求。”常普满脸子认真地看着萧畏,很是平静地拱手为礼道。 打赌?汗,看来老子这个赌徒的名声可是要遗臭万年了的,该死!一听常普这话,萧畏不只是额头冒黑线,连汗水都冒了出来,很有些子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这个倔强的家伙,奈地摇了摇头道:“常将军有何要求还是先说明了好,能办的,须打甚子赌,本王自会帮着办,不能办的小王却也不敢胡『乱』应承。” “王爷放心,末将断不会拿有违道德之事为难王爷,莫非王爷连胜末将这等名下将的信心都没有么?”萧畏话都已说到这个份上了,可常普却依旧坚持要跟萧畏沙盘上见个高低。 靠了,找抽也不是这么个找法的,得,要触霉头,那就让你触个够好了!萧畏被常普的坚持闹得大为不痛快,也懒得再多废话,这便哈哈一笑道:“也罢,既然常将军欲指点一下本王,那就沙盘上见好了,唔,常将军既然是临淄守将,想来对临淄周边了若指掌,那就以临淄地形决胜好了,来人,将沙盘搭将起来!” 萧畏下了令,自有一众亲卫去忙碌着搭沙盘,左右此等活计一众亲卫们都熟捻得很,搭建个中型沙盘原也用不了多少的时间,可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满军营里都传遍了常普挑战的事情,于是乎,各军统领全都蜂拥着赶到了中军大帐,一个个找着各种借口溜进了大帐,还全都赖着不走了,都等着看好戏开锣了,萧畏也懒得呵斥众将,由着众人在一旁挤眉弄眼地看着热闹。 “呵,还真有不怕死的,有意思,老燕打个赌如何,咱押王爷胜。” “得,你小子坑俺啊,俺铁塔可不傻,你要押就押那厮胜,俺铁塔掏八千两跟你赌了!” “去,去,去,咱傻啊,就你铁塔鬼,还八千两呢,押那家伙的话,老子一个铜板都不押!” “哈哈哈,一赔十,赌不赌,咱老白当庄了,有押的尽管来!” 萧畏御下虽严,可那都是在正事上严,平常时节还真不怎么管这帮家伙,不单不管,时不时地还跟众人打成一片,在这等休闲时刻,众人自是不怎么怕萧畏,一个个嘻嘻哈哈地谈笑着,偶尔挖苦常普几句,虽甚太过难听的话,可却也好听不到哪去,然则常普却完全不为所动,只是木然地端坐着,全当众将不存在一般。[ 嗯哼,这家伙养气功夫不错么,有点绝世名将的气质,就不知手底下有没有气质这般了得了。萧畏虽面带微笑地端坐在文案后,似乎没怎么理会众人的围观,可实际上眼角的余光始终在观测着常普的一举一动,此时见其气『性』沉稳,还真起了些爱才之心,不过却也没就此表『露』出来,只是缄默地等到沙盘搭建了起来之后,这才站起了身来,踱到沙盘前,对着常普一摆手道:“常将军,请罢。” “王爷,请。”常普长身而起,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之后,从宁南手中接过一把小旗子,便即蹲了下来,埋头于幕布后头,双手连挥,旁若人般地布起了局来。 有意思,此人还真有几分自信么!萧畏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再多说些甚子,同样蹲了下来,于幕布后头开始了自己的布局。 此副沙盘虽说是临时制作出来的,可一帮子亲卫们都是老于此道的好手,所布置出来的沙盘与临淄城附近的地形地势倒是几差别,所不同的是临淄城周边没有似临淄这般的大城,可沙盘上却设计出了十余座大小城池,双方各六座城,其中一座是主城,各有兵马二十万,比试的规则很简单,所谓攻方守方,双方各自统兵对战,主城告破者为负。 萧、常二人显然都是沙盘演的好手,布局起来动作都麻利得很,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双方便都已布署好了自己的兵力投放,随着宁南将正中的大幕布拉开,演便正式开始了,双方几乎不约而同地展开了攻势,以攻对攻,厮杀得难解难分,代表着兵力的小旗子不断地兑掉,恶斗连连,攻守转换极快,各种计谋层出不穷,看得一众将领们目不暇接,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好小子,厉害,厉害!萧畏于沙盘演上还从来没遇到过对手,可此时却始终拿常普不下,各种战术都玩了个遍,却依旧难以攻破常普的防御,倒是被常普几次突袭闹得险些防御告破,不得不打醒了十二分的精神,与常普鏖战了起来,随着时间的移,双方的兵马都已消耗过甚,可战线却依旧混沌着,到了末了,兑子一光,彼此都已再战之力,这局沙盘演竟以平手告终! “哈哈哈……,好,常将军果然了得,小王佩服!”萧畏大笑着将手中残余的几枚小旗子随手丢在了沙盘上,站起了身来,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常普道:“常将军有何请求可以说了,但凡小王能做得到的,断不会辞。” “多谢王爷抬爱,末将听闻王爷正在招侍卫,末将不才,愿投入王爷麾下,请王爷成全。”能得到萧畏的赞赏,常普脸『色』虽平静依旧,可眼中却掠过了一丝激动之『色』,缓缓地站起了身来,对着萧畏一躬身,很是恳切地说道。 什么?当侍卫?搞没搞错!萧畏一听此言,登时便有些子傻了眼,要知道常普乃是从四品的武将,此番又立了战功,再升一、两级也属寻常事,到那时,可就是刺史一级的官员了,当萧畏的王府统领都已是逾制了,别说当一名小小的侍卫,真要是萧畏敢这么干的话,那还不被言官们的章给淹没了才怪! 萧畏细细地看了看常普的脸『色』,见其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动,也没急着表态,而是对着众将挥了下手道:“尔等全都退下!”萧畏此言一出,满帐将领自是不敢怠慢,各自躬身应了诺,鱼贯退了出去,只留下萧畏与常普相对而立。 “常将军可是有何难言之隐么?小王虽不才,却尚有些人脉,若有需要,当可代为解决一、二。”待得众人退出大帐之后,萧畏沉『吟』了一番,很是恳切地说道。 “王爷明鉴,末将自问一身武略不下于人,实不甘埋没于百草,愿追随王爷,盼有一日能驰骋疆场,复我华夏之荣光,此生足矣!”常普没有再隐瞒自己的想法,一脸子真诚地回答道。 “唔。”萧畏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思索了良久,这才谨慎地出言道:“常将军之意本王知矣,然依常将军之才,实堪大用,实须屈就一区区之侍卫,若是信得过小王,且容小王详加筹划,设法先调将军入京,而后再做详议如何?” “多谢王爷,末将期盼这一日的到来,告辞了!”一听萧畏答应收纳自己,常普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激动之『色』,一躬身,恭敬地行了个礼之后,干净利落地转身行出了中军大帐,径自去远了…… 第213章 凯旋之后 弘玄十七年九月初九,晴,碧空万里云,天蓝得如同宝石一般,秋风送爽,天气宜人,恰逢重阳佳节,正是登高望远之日,中都城中喜气洋洋,一大早地,相携出城者众,然,却大多不是去做登高之举,而是聚集在西门外,兴奋地议论着,等候着,不单数十万的百姓们来了,在京的大部分朝臣们也来了,便是连太子以及在京的诸皇子们也都到齐了,都在期盼着英雄的凯旋。 多少年了,中都百姓还真没这么扬眉吐气过,要知道百余年来,八藩时时起边患,十数年前甚至联军六十万杀到了中都城下,这等耻辱令中都百姓每一谈起,便为之义愤填膺,如今,这等耻辱总算是洗刷一空,由不得京师百姓不为之心情振奋的——数月来,各地捷报频传,先是临淄大捷,接着又是王师连下九江等要隘,而后攻破苏州,盘踞江南百余年的镇海军就此彻底覆灭,旋即,王师转道川中,剑南、大理亦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如此多的捷报一道道地涌了来,令京师百姓目不暇接之余,精神更是振奋到了极点,哪怕战事如今已稍平,可百姓们的热议却从来没有消停下去,有意思的是——百姓们热议的焦点竟不是威名赫赫的项王爷,而是有着“京师第一大寇”之名头的萧畏。 诚然,说起萧畏的“劣迹”,满京师的百姓们都能扯出一大堆来,尽管其中大半是以讹传讹,可众口铄金之下,萧畏的名声实在是好不到哪去,比之过街老鼠的地位怕也就只是高上那么一点罢了,着实不怎么讨人喜欢,可正因为此,当萧畏率微弱之师屡胜威武之敌的消息传开之后,一桩“浪子回头金不换”的美事也就此成了京师百姓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之最爱,不知不觉间,萧畏的身份已经由“过街老鼠”上升到了“民族英雄”的高度上,而今,这么位“大英雄”就要归来了,京师百姓们积攒了数月的热情也就此爆发了出来,用不着官府去组织,满京师里能脱得开身的民众全都自发地涌出了西门,虽没有“万人空巷”那么夸张,可也差不了多少,所有人等都在翘首期盼着“英雄”的出现,也好送上自己最诚挚的喝彩。 辰时已过,大道的尽头依旧不见人影;巳时将尽,远方还是一派平静,眼瞅着天已近午,百姓们的热议之声渐渐消停了下去,精神头似乎也有些子沉了下去,可还在坚持等候着,一派望眼欲穿之状,只是始终不见“英雄”的出场,这不免令众人的心有些子纠结了起来,欢腾的场面也渐渐沉寂了下来,可就在众人心有失落之际,大道远端的山弯处突然扬起了一股烟尘,瞬间便在人丛中引发了一股强烈的『骚』动,紧接着,一面火红的战旗在烟尘中从山弯里转了出来。[ “来啦,回来啦!” “没错,那旗上的字是个‘萧’字,是王爷回来了!” “王师凯旋,盛事啊!” 待得那面火红战旗一转出山弯,眼尖的百姓们立马认出了那战旗代表的正是萧畏的凯旋大军,登时便沸腾了起来,尖叫声,欢呼声,喝彩声响成了一片,那等喜庆劲儿生生令站在百官之前的太子及诸皇子皆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哼。”太子萧如海对百姓的反应极为不满,情不自禁地冷哼了一声,口中低声地叨咕着,虽说人能听得清他在说些甚子,可显然不会是啥赞美之辞。 “哈。”二皇子萧如涛撇了下嘴,发出一声似乎爽朗的笑声,可那笑声的含义着实令人生疑。 “哧。”四皇子萧如义冷笑了一声,脸上满是不屑之意,只是不清楚他这股不屑之意究竟是冲着谁去的。 “嘿嘿。”五皇子萧如鹰同样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怎么听,怎么像是干瘪瘪的傻笑,内里的酸味儿足足可以飘出数十里外。 “呵呵。”六皇子萧如浩也笑了,只是笑声暧昧得很,听不出这究竟是在嘲笑诸位兄长的举动,还是自嘲一番,总之,同样是意味难明至极。 不管是百姓的欢呼也好,诸皇子们暧昧的表现也罢,对于大道远端驰骋而来的大军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但见烟尘滚滚中,金戈铁马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如雷的马蹄声中,一支大军已如旋风般冲到了近前,旋即,一阵号角声骤然响起,数万大军整齐划一地停了下来,队形保持得极为完整,可谓是动如脱兔,静若处子,其军容之严整着实令人叹为观止,数的京师百姓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爆发出如雷般的喝彩声,将最热烈的欢呼毫保留地渲染了出来,以迎接心目中之英雄的凯旋。 激动么?确实有点,萧畏实是没想到会有如此隆重的欢迎仪式在等着自己,一见到如此盛大的场面,饶是萧畏活了两世人,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物,可还是被这等场景给震了一下,心不由地有些子飘飘然起来,很想高呼一声,以发泄一下心中的激『荡』之情,只不过想归想,做自然是不能这么去做的,没见太子萧如海等人的脸『色』已经是难看到了极点了么,这要是有所闪失,没准今日风光了,明日可就霉运当头了。 “臣弟见过太子哥哥,劳您前来迎候,臣弟实是不敢当。”一片欢呼声中,萧畏翻身下了马背,徒步走到了站立在群臣之首的太子面前,一躬到底地谦逊道。 “九弟快快请起,尔此番大胜归来,哥哥心中畅快比,好,好啊,九弟不愧是项王叔之后,能有尔父子鼎立为之,我大胤忧也!且受哥哥一礼。”太子萧如海虽有些子不爽萧畏的得民心,可说起场面话来,却是顺溜比,对着萧畏便是一通子猛拍,将萧畏抬到了与项王同等的地位上。 “太子哥哥过誉了,小弟惶恐,岂敢受哥哥之礼,此番能胜贼寇,实乃圣上宏恩,将士用命之故,臣弟不过是执行者罢了,实不敢自居其功。”萧畏可没敢受了太子的礼,忙不迭地退后一步,恭敬地行了个礼,愈发谦逊地回答道。 “当得,当得,九弟此番立功甚伟,不单哥哥该向九弟致礼,天下臣民也感念九弟的功德量,来,来,让哥哥好生瞅瞅,呵呵,黑了,可也结实多了,好,很好,九弟真乃吾家千里驹也!”一见萧畏如此谦逊,萧如海自是满意得很,笑呵呵地拍了拍萧畏的肩头,大肆夸奖了一番之后,也没给诸皇子与萧畏套近乎的机会,接口便道:“九弟,父皇已在宫中恭候多时,就等着九弟凯旋了,九弟先进谏去,回头哥哥在东宫设宴,为九弟庆功!” 嗯?这么急,不会罢!萧畏一听弘玄帝竟如此急地等着要见自己,心不由地便有些子揪了起来,一股子不妙的感觉涌上了心来——早在萧畏尚在齐州之时,弘玄帝便下了诏书,内里除了大肆夸奖了萧畏一番之外,还提了一件事,那便是要调马,要将萧畏所缴获的近万匹战马全部抽走,说是支援攻打镇海之用,被萧畏毫不客气地以战马乃马政事宜,当以繁殖之用为借口,生生顶了回去,就是不肯给马,正是因着此事,萧畏这一路才故意慢吞吞地行军,本该八月中旬便到京的行程硬是拖到了九月,本想着待自家老爹回京再做商议,却没想到自家老爹的大军居然转道川中,天晓得何时才能结束川中之战,奈之下,也就只好硬着头皮磨蹭回京了,此时一听弘玄帝等着要见自个儿,又岂能不令萧畏心里头起疙瘩的,然则事已至此,却也由不得萧畏不去,万般不情愿之余,跟太子及诸皇子匆匆地寒暄了一番之后,将军务交割给了副手贺宝华,自个儿率一众亲卫进了城,一路向皇宫赶了去。 “陛下有旨:宣荥阳王萧畏两仪殿觐见。” 萧畏赶到了承天门外,方才一递上了牌子,不多时便见司礼宦官高大成领着几名小宦官从宫中赶了来,宣读了弘玄帝的口谕。 “臣,萧畏,领旨谢恩!”萧畏尽自满心的疑虑,可该有的礼节却是不敢少,磕头谢了恩之后,将腰间悬挂的宝剑解下,随手交到宁南的手中,整了整身上的战袍,这才由高大成陪同着行进了宫门。[ “王爷此番立功甚伟,陛下当有重赏,老奴先为之贺了。”高大成跟萧畏算是老熟人了,此时见萧畏归来,自是很客气地恭维了一声。 重赏?怕不是重伤罢!萧畏自家事情自家清楚,当初做出拒绝弘玄帝调马的旨意之际,萧畏便知晓回京之后一准没啥好果子吃,可思虑再三之下,萧畏还是拒绝了弘玄帝的要求,理由么,马政所需只是一个方面,毕竟如今靠从燕西贩马所得,要想真正地复兴马政还得多年的努力,可有了这近万的良马就不同了,完全可以大大地缩短马政复兴所需要的时间,当然了,这只是明面上的原因,实际上,萧畏真正担心的是弘玄帝将这些马匹全都划归神骑营,以组建新军之用——马政复兴之后,神骑营的规模自然是会水涨船高,可那毕竟需要时间,而萧畏同样需要时间,在没有一定根基的情况下,萧畏潜意识里就不愿弘玄帝手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壮大,故此,思虑再三之后,萧畏还是悍然拒绝了弘玄帝调马的旨意。 “高公公过誉了,小王实不敢当,呵呵,此战能胜,皆陛下指挥有方所致,小王不敢贪功。”萧畏一边口中谦虚着,一边将几张叠在一起的百两银票子悄悄地塞进了高大成的大袖子中。 “王爷过谦了,此等奇功便是老王爷当年也不曾做到,如今啊,别说京师百姓日日念叨着王爷,便是宫里也都传遍了王爷的英名,咱家说的可都是实话,呵呵,陛下每日里也没少念着王爷呢。”高大成虽收惯了银子,可一见萧畏那叠银票子的厚度,还是不免为之心动不已,这边似说笑一般地提点了一句。 厄,该死!萧畏多精明的个人,立马便领悟出高大成话里潜藏的意思,那便是说萧畏的风头出得太大了些,虽不至于到功高震主的地步,却令一众皇子不安了,至于弘玄帝么,想来也有些子起了担心,这对于萧畏来说,可不是啥好事,他可不想像自家老爹那般被荣养了起来,尤其是在目前这等根基未稳之际,萧畏更不可能去玩甚子修身养『性』的勾当,虽说对此际遇早已有了对策,可心里头还是不免起了些微澜,当然了,这些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儿,萧畏自是不会跟高大成去明说,这边呵呵一笑,随口胡混了几句,算是将此事揭了过去,一路语地赶到了两仪殿前,又等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得到了觐见的口谕。 “臣,萧畏,叩见陛下。” 萧畏一走进大殿,入眼便见弘玄帝正端坐在龙椅上,满脸子似笑非笑状地看着自己,忙不迭地抢上前去,跪倒在地,大礼参拜了起来。 “免了,平身罢。” 弘玄帝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萧畏一番之后,这才虚虚一抬手,不紧不慢地开了金口,语调甚是平淡,听不出内里的情绪究竟如何。 “臣谢主隆恩!”萧畏恭敬地磕了个头,这才站了起来,垂手而立,一副恭听训示之状。 “小畏此番大胜得归,朕本该亲自出迎,怎奈偶然风寒,不宜出行,便由太子代劳,小畏不会怪朕罢?”眼瞅着萧畏那副乖宝宝的样子,弘玄帝嘴角一勾,不由地『露』出了丝玩味的微笑,可话语依旧是那种不咸不淡的口气。 “微臣不敢,微臣此番不过侥幸而已,全赖陛下英明,三军将士用命,微臣不敢居功,微臣惶恐。”萧畏躬了下身子,将身段放得极低。 “哦?哈哈哈……”弘玄帝被萧畏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一笑之下,似乎没个完了,满大殿都是弘玄帝那爽快的笑声在回响个不停,就那等肺活量,哪有半点感了风寒的“病态”。 “小畏也有不敢的时候?哈,朕倒是奇怪得紧了些。”弘玄帝爆笑了一番之后,突地面『色』一板,冷冰冰地说道。 靠,还真就来了,这老爷子也就一小肚鸡肠的主儿!萧畏一听弘玄帝此言,便知晓弘玄帝这是要跟自己秋后算账了,心里头不由地暗骂了一声,可嘴巴却紧紧地闭了起来,只是一味地躬着身子,却不去看弘玄帝的脸『色』。 萧畏的反应显然出乎弘玄帝的意料之外,这一见萧畏摆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弘玄帝不由地被气乐了起来,斜了萧畏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倒是没再追究萧畏抗旨不遵的事情,而是沉『吟』着开口道:“小畏此番立了大功,朕自不会冷落了功臣,尔既善军略,可愿入兵部公干否?” 啥?入兵部?靠,这么明显的陷阱您老爷子也好意思摆出来,真当咱弱智啊,切!萧畏鬼精鬼灵得很,自是一听便知弘玄帝此言乃是试探之辞——兵部乃是六部中最要害的部分,虽说排名在吏部之下,可实际权力却并比吏部来得差,尤其是这等战事大起之际,兵部的职权就更重了几分,别人立功去兵部任职倒也说得过去,可他萧畏一来是天家子弟,二来还有项王这么个老爹,他要是去了兵部,那这天下将来是谁的可就不好说了,弘玄帝这么点小心思萧畏哪能看不出来,自是不会真傻到天真烂漫之地步,这便紧赶着躬身应答道:“陛下宏恩,臣感激在心,然臣却不敢从命,臣自领命变革马政伊始,兢兢而为,如今马政尚未妥当,一旦换了主事之人,恐诸般构想皆有落空之虞,臣百般不愿见一番心血皆付诸流水,臣恳请陛下准微臣依旧打理马政事宜,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必可复兴马政,以报陛下之宏恩。” “唔,小畏能有此宏愿,朕心甚慰矣,然此番小畏立功甚伟,朕若不赏,岂不寒了天下臣民之心,来人,宣!”弘玄帝细细地打量了萧畏良久,见法从萧畏的脸『色』中看出甚言不由衷的迹象,这才点了点头,一鼓手掌,道了声“宣”字。 “圣天子有诏曰:三寇犯边,有赖荥阳王萧畏不惧艰难,领军出征,大败来犯之贼寇,实有大功于国,着晋燕王之位,封千户,准开府建衙,并赏王府一座,钦此!”弘玄帝开了金口,自有一名小宦官从旁站了出来,拖腔拖调地将旨意宣了出来。 啥?燕王?还开府建衙?不会罢?萧畏一听如此赏赐,登时便有些子傻了眼,心里头百味交杂之下,愣愣地跪在地上,竟忘了要谢恩…… 第214章 收买(1) 第214章 收买(1) 依萧畏的战功而论,晋封二字王自是没有问题,不过么,按朝例来说,也就只能是个荣衔罢了,地位虽有所提升,可还是不能与亲王相提并论,然则如今弘玄帝这道旨意却明白误地宣示了萧畏亲王的地位,封户、王府一概不缺,还准开府建衙,所有的一切已是全部比照亲王的例子来的,这可就是殊遇了,饶是萧畏胆略过人,可也被如此之重赏狠狠地镇住了,傻不楞登地跪在地上,竟几疑自个儿是在梦中。 “怎么?小畏对朕的赏赐不满么?”就在萧畏发傻的当口,弘玄帝嘴角一弯,『露』出了丝笑容。似乎对萧畏的反应甚为满意,好生欣赏了一番萧畏的震惊状之后,这才假做不悦地吭了一声。 不满?谁会对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有所不满,除非是被馅饼砸破了头,那倒真有可能不满,然则倘若馅饼足够大的话,再多的不满也绝对抵不过馅饼的诱『惑』,很显然,萧畏就处在这么种精神状态中,明知道弘玄帝如此厚赏肯定不是啥好事情,可面对着亲王之尊的诱『惑』,萧畏依旧是垂涎欲滴得紧了,要知道这可是亲王啊,不是路边的大白菜,只有皇帝的儿子与兄弟才能晋封为亲王,哪怕萧畏日后继承了老爷子的王位,也不是亲王,只不过是普通的二字王而已,能不能开府建衙却还得看皇帝高兴不高兴,若是皇帝不准,那萧畏也就只能当一个逍遥王爷而已,权力不是没有,只是少得可怜罢了,面对这么厚的赏赐,要说不动心,那自是不可能的事儿,只是,呵呵,只是这重赏背后的暧昧可就令人费思量了,萧畏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有何德何能能得此赏赐,更不清楚弘玄帝来上这么一手的用意何在,一时间百感交集之下,真的懵住了,直到弘玄帝出了声,萧畏这才算是从神游状态里惊醒了过来。 “陛下,臣所立之功不过微末而已,实不敢当得如此重赏,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萧畏虽对此赏赐心动不已,可到了底儿,还是忍住了那巨大比的诱『惑』,磕了个头,满脸子恳切地回道。[ “嗯,有功而不傲,受赏而能辞,朕没有看错尔,然则有功便该赏,莫非小畏欲朕当那赏罚不明之桀纣么?”弘玄帝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捋着胸前的长须,笑呵呵地反问道。 “这……,陛下,臣,臣实是当不起啊,臣……”萧畏心里头虽对弘玄帝的厚赏有着浓浓的疑虑,可脸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连磕了几个头,语气哽咽地回答道。 “罢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弘玄帝似乎不想再就此话题多说些甚子,一挥大袖子,下了个定论,不待萧畏再次出言请辞,弘玄帝已转开了话题道:“尔既言马政要紧,朕也不愿与尔争,只是如此多之良马全然作种,似不恰当,川中战事将起,正是用马之时,朕决议从中调拨五千以为军用,剩余马匹,尔自行调配,如此总该成了罢?” 汗,老爷子这帝王心术着实厉害,给一甜枣完,还没忘敲一竹杠!萧畏军务熟捻得很,哪会不知道弘玄帝所谓的调马军用压根儿就不是用于川中战事,道理很简单,骑兵乃是技术兵种,要想成军哪有那么便当之事,没个一年半栽的折腾,压根儿就法建立起正规的骑军来,别的不说,萧畏自个儿就做过试验,那还是有着一大帮骑战高手在撑着呢,结果如何?还不就只是支半吊子骑军罢了,知道归知道,在这等拿人的手短之际,反对的话还真不好说出口来,再说了,这会儿连人带马都已到了京师,萧畏就算不想给,弘玄帝只要下个诏书到兵部,绕上个小弯子,还不是照样能将马调拨走,与此硬扛着,倒不如爽快一些来得好。 “陛下圣明,臣自是异议,然臣却有一事请奏陛下。”萧畏回答得倒是很快,不过么,话里却留下了个小尾巴。 “哦?说来与朕听听。”弘玄帝一听萧畏同意给马,心情倒是好得很,却也没去跟萧畏多计较,这便笑呵呵地追问道。 “陛下,临淄一战,我军缴获虽多,然折损之将士亦不在少数,臣打算将所获之战马向六大马场公开拍卖,所得之银两除留为马政之用外,取六十万两以为众将士之抚恤赏银,肯请陛下以恩旨赏之。”萧畏满脸子诚恳地说道。 “唔,好,此事朕允了,不过原先约定三年给马三千当倍之,小畏能办到否?”弘玄帝一听是这么个请求,倒也没有反对,毕竟那钱不是他自个儿掏的,还能以恩旨的名义收拢军心,弘玄帝自是没有反对的理由,可也没爽快答应了下来,而是沉『吟』了一番之后,提出了个交换的条件。 “臣甘当军令状!”萧畏在打虎山一战时曾许下了重赏的诺,也确曾从缴获以及军费中支出了不老少,可毕竟伤亡的人数着实多了些,萧畏也没法子完全兑现抚恤之银两,自是将主意打到了卖马所得上,这会儿见弘玄帝应承了自己的请求,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是就此放了下来,紧赶着便答应了弘玄帝的要求,左右一年六千匹马虽是多了些,可有着六大马场在,完成此任务倒也有些把握,至不济也能从燕西调些马来补寸头,自是没有不敢为之理。 “好,小畏的话,朕记住了,尔刚回京,军旅劳累,朕就不赐宴于尔了,早些回去歇息罢。”弘玄帝哈哈大笑地站起了身来,挥了下手,下了逐客令。 “谢陛下宏恩,微臣告退。”弘玄帝这么一说,萧畏还真牵挂起了自家府中的老娘以及一众红颜知己们,当然了,更想的是找林崇明好生聊聊,断一下弘玄帝如此重赏之用心何在,这便紧赶着谢了恩,退出了两仪殿,跟围将上来道贺的一众宦官们略一寒暄,便即匆匆地向宫外行了去,脚步仓促得紧,颇有些子归心似箭之匆忙。 “燕王殿下,且请留步。”就在萧畏匆匆行出了宫门,刚准备翻身上马之际,一个尖细的声音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哟,是秦公公,不知公公有何吩咐?”萧畏回头一看,见是东宫主事宦官秦大用,登时便是微微一愣,不过很快便回过了神来,很是客气地抱拳行了个礼,招呼了一声。 “恭喜殿下进位亲王,老奴在此向殿下道喜了。”秦大用一张皱巴巴的脸上满是笑容,紧赶着凑到萧畏的近前,恭维了一番。 “呵呵,多谢公公吉言了,只是礼部文书未下,小王如今还是荥阳王,这殿下之称小王担待不起,公公切不可如此称呼,您老找小王可是有事么?”萧畏这会儿急着归府,略略谦逊了一番之后,直截了当地问起了秦大用的来意。 “嘿嘿,这都是早早晚晚的事罢了,殿下何必担忧,这满京城都都传开了,殿下能得此荣耀乃是战功所致,哪有谁人敢胡言『乱』语的,洒家可是不信。”秦大用絮絮叨叨地说着,却半天没说明来意,听得萧畏不由地便皱起了眉头,这一看萧畏脸『色』似乎不对了,秦大用总算是止住了通篇的废话,讪笑着道:“老奴奉太子殿下之令谕,请殿下到明德殿一会,太子殿下欲设宴为殿下洗尘,还请殿下赏脸一行。” 靠,搞什么飞机,没看老子急着回家么,真是个不着调的家伙!萧畏这会儿正急着往家里去,哪有甚心思去赴宴,再说了,萧畏本就对萧如海不怎么感冒,自是不想跟其有太多的瓜葛,然则太子毕竟是半君,他既然有请,萧畏还真不好当众拒绝的,这便沉『吟』了一下道:“太子哥哥的好意小王心领了,只是小王征尘未洗,此时前去,恐多有失礼,还请秦公公代为说项一番,容小王改日再到东宫向太子哥哥赔罪好了。” “这……”秦大用一听萧畏竟然拒绝了太子的邀请,脸『色』立马就耷拉了下来,可又没胆子跟萧畏发作,脸一苦,话都不知该如何说了。 “秦公公请了,小王有事先走一步了,告辞。”萧畏话音一落,也不再给秦大用开口的机会,翻身上了马背,领着一众侍卫顺着东大街一路向项王府赶了去……毫疑问,萧畏凯旋归来绝对是项王府的一桩大事,虽说因着圣旨的缘故,派去城门口迎接的众多家丁家将们没能接到人,可却丝毫都不影响项王府中的喜庆气氛,这不,王府的大门口挤满了人,不单萧锋、萧忌两位王子都在场,便是连萧旋也领着一大群的丫环们站在台阶上翘首以盼了,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人来,可把一众人等都给急坏了,不断派了人手去宫门处打探,却始终没个准信儿,谁也不清楚宫里头究竟发生了何事,这令众人还真是有些子心焦不已的,可也没辙,只能是耐着『性』子等弘玄帝放人。[ “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啦!”就在众人心急如焚之际,一名仆人上气不接下气地从照壁后头窜了出来,紧赶着高声嚷嚷了起来,顷刻间等候多时的众人立马就此沸腾了起来…… 第215章 收买(2) 第215章 收买(2) “大哥,二哥,小弟回来了。”萧畏策马刚转进照壁,入眼便见两位兄长迎了过来,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翻身下了马背,笑着拱手为礼道。 “好,回来就好啊,三弟此番远征辛苦了。”萧锋向来疼爱幼弟,此时见萧畏平安归来,心情自是激动得很,一把拉住萧畏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口中呢喃地念叨着。 “三弟,辛苦了。”萧忌向来与萧畏不睦,大多是看萧畏吊儿郎当的样子不顺眼所致,可自打上回萧畏主动在世子之争上让步之后,萧忌对萧畏的看法已是有了些转变,此番萧畏功成名就之下,却又显得他萧忌有些子不成气候了的,此时见萧畏给自己见礼,心里头自是百感交集,还真不知该说些啥子才好,也就平平淡淡地问候了一声。 “三哥,你可算是回来了,想死小妹了。”萧畏还没来得及跟两位兄长交谈,萧旋已从旁冒了出来,脆生生地招呼了一句,眼珠子却活灵活现地转悠着,那鬼精鬼灵的样子瞧得萧畏心里头立马起了个突。[ “小旋子该不会是想着三哥的礼物罢,嘿,三哥可是没敢忘的,早给小旋子准备好了,回头就给小旋子送去,一准包你满意。”萧畏对萧旋的恶作剧可是过敏得很,一见到萧旋眼珠子狂转悠,赶紧解说道。 “哈,还是三哥最好了。”萧旋见萧畏如此识趣,得意地一皱小瑶鼻,笑了起来,鼓了下掌道:“三哥此番可是三喜临门了,小妹给您道喜了。” “三喜?”萧畏被这句话闹得一愣,疑『惑』地看着萧旋,不明白这丫头究竟在说些啥子。 “啦,三哥大胜得归是一喜罢,还有呢,归来便进宫领了赏,这是二喜罢,小妹可有说错?”萧旋狡诘地扳着手指道。 “呵呵,就算是罢,那三喜从何而来?”萧畏倒也没否认萧旋的说法,只是却不想将已被封为燕王的事情宣扬出来,这便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 “这三喜么,就是……”萧旋故意卖着关子,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瞧得萧畏满额头直冒黑线。 “三妹,别胡闹了,母妃还在厅堂里等着呢。”萧旋的捣『乱』劲儿令萧锋有些子看不下去,这便『插』了进来道:“这三喜么,那就是母妃已跟唐家下了聘,就等父王凯旋之后,要给三弟大办了。” 汗,这死丫头,还真是能搞怪!萧畏没好气地白了萧旋一眼,可心里头却是一阵暖意流过,唐悦雨那清丽的身影瞬间便从心底里浮现了出来,一时间竟微微地愣住了神。 “大哥,二哥,瞧见没,小妹就说了,三哥一听到唐姐姐啊,那魂立马就丢了一半,看看,这不,应验了。”一见到萧畏那失神的样子,萧旋便即鼓掌大笑了起来,饶是萧畏脸皮厚,也被这丫头闹得脸『色』微红不已。 “好了,好了,三弟赶紧进府去,母妃还在等着呢。”一见到萧畏脸红的样子,萧锋不由地便笑了起来,打岔了一句,算是拉了萧畏一把,得了解脱的萧畏自是赶紧脱身了事,顺势便进了府门,由众人陪同着直奔主院厅堂而去,方才转过一扇屏风,入眼便见一身华服盛装的王妃柳鸳正端坐在太师椅上,边上还侍候着一大帮的丫环老妈子,竟摆出的是正式会见贵客的架势,瞧得萧畏心头不由地便是一跳。 “娘,孩儿回来了。”萧畏疾步抢上前去,行了个大礼道。 人依旧是那个人,半年多不见,萧畏的外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气质却已是迥然不同了,英挺的脸庞上,稚气尽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凛然之气,再配上一身的黄金软甲,整个人依稀已有了项王当年之神韵,很显然,这都是沙场磨砺出来的气概,一想起自家孩儿在前方拼死厮杀的样子,柳鸳的眼圈不由地便红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回过了神来,一闪身,人已出现在了萧畏的身边,素手一抬,已扭住了萧畏的耳朵,轻轻一拧,嗔怪道:“好你个小畏,打仗就打仗,竟然玩失踪,也不捎个信来,想害死娘么,嗯?” 厄,老娘哎,您老咋又犯老『毛』病了,咱都是亲王了,还揪耳朵,搞没搞错!萧畏自是不清楚当初他玩失踪之际,柳鸳可是打到了皇宫里,闹着弘玄帝要儿子,『逼』得弘玄帝险些就崩溃了,这会儿不发作萧畏一把,以后可就没机会了不是? “娘,孩儿那不都是为了打退三寇呗,情非得以嘛,下回一准给娘先捎个信。”萧畏尽自肚子里叽叽歪歪地,可哪敢表现出来,只能是紧赶着讨饶道。 “哼,算你识趣。”柳鸳没再多为难萧畏,松开了手,坐回了原位,端起茶碗浅浅地饮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都给娘说说,你这几仗是如何打的。” “是,孩儿遵命。”萧畏尽自急着去找林崇明商量事情,可老娘见问,萧畏却是不敢不答,只能是耐着『性』子将当初那几仗的经过描述了一番,尽管已经将其中的凶险讲述得轻了许多,可还是令满屋人等全都听得头晕目眩不已,惊呼之声不绝于耳。 “好,这才是吾儿应为之事!”柳鸳可不是寻常女子,乃是见惯了生死的宗师,那些丫环老妈子听得惊呼连连,可柳鸳却是眉飞『色』舞地叫起了好来。 “娘,陛下已下了旨意,说是晋封孩儿为燕王,准开府建衙,孩儿辞不得,只能应了下来,不知娘以为此事妥当否?”萧畏有心想从自家老娘口中探出些老爷子的底细,这便将自己受封的情况说了出来。 “燕王?”柳鸳眉头微微一皱,却并没有就此事评述些甚子,只是淡然地挥了下手道:“封便封罢,当着也好,尔一路风尘,也该累了,就先下去梳洗一番罢。”[ 呵,老娘的口风还真是瓷实!萧畏见自家老娘不肯多说,尽自心中叨咕,却也不敢多问,这便恭敬地应了诺,退出了正院厅堂,也没急着回凝笙居,直接便往琴剑书院赶了去,方才走进院门,就见一身白衣的林崇明已站在庭院中等候着了。 “林兄可是掐指算出了小王要来?”萧畏一见到林崇明等候着自己,不由地便笑了起来,打趣了一句道。 “是啊,王爷这不是来了么。”林崇明哈哈一笑,顺口便接了一句。 “哦?哈哈哈……”萧畏闻言立马放声大笑了起来,林崇明自也笑得分外爽朗,多少的言语尽在一笑中……“此乃疏不间亲之策!”听完了萧畏描述面圣之事后,林崇明微微一皱眉头,一口便道破了其中的奥妙。 “此话怎讲?”萧畏心中虽已隐隐猜到了事实的真相,只是并不敢确定,此时听林崇明说得如此肯定,眉头便即深锁了起来,沉『吟』了一阵子之后,缓缓地开口问道。 林崇明面『色』凝重地开口道:“圣上此举有三层意思在,酬王爷之功只是其一,其二,也算是安一安远在川中的老王爷之心,其三么,王爷想来也该是猜到了,老王爷与陛下之间怕不完全是一条心,其中的纠葛恐不足为外人道也,且王爷也未必便与老王爷是一体的,如今重赏之下,王爷独自开府已成定局,此举表面上看似壮大了老王爷的势力,实则恰恰相反,分而治之向来是帝王之心术,朝局怕是要起风云了!” 嗯哼,也就是说皇帝老儿做出如此收买之动作,是打算动手喽,那目标是谁?咱还是老爷子?萧畏原本就疑心弘玄帝此赏背后有猫腻,这一听林崇明的分析,立马醒过了神来,心神不禁为之一凛——萧畏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手中的力量到目前为止还只能用薄弱一词来形容,根基不稳之下,一旦弘玄帝动起手来,他萧畏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而独立门户之后,就算老爷子有心要帮衬着,也很难顾及得到,毕竟两个王府从地位来说,已经是并列的了,彼此间的往来自也得有所避忌,否则的话,言官们的章立马就得跟雪片般地飘飞个不停,如此一来,父子间势必很难取得协调一致,万一有个闪失,便给了弘玄帝各个击破的机会,而这恰恰是很难避免的事情。 “林兄可有何教我者?”事已至此,王位已是辞不得的了,这独立门户的事情自也是势在必行,萧畏思忖再三,大感棘手不已,不得不出言询问道。 “陛下愿赏,王爷只管受了便是,至于应对么,王爷不妨反其道而行之好了。”林崇明笑着提点了一句,却没将话说透。 “反其道而行之?林兄的意思是……”萧畏思索了一阵子之后,眼睛突然一亮,可还是不敢太过肯定,这便迟疑地说了半截子话。 “嗯,不错,就是王爷所认为的那般。”林崇明还是没有出言解说,只是点了点头,用手蘸了下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太子”两个字。 “好,那就这么定了!”萧畏会意地点了下头,而后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轻松与惬意之情…… 第216章 下饵(1) 第216章 下饵(1) 明义殿,东宫中一座不算太起眼的殿堂,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可内部的装饰却是豪华至极,且不说那雕梁画栋有多金碧辉煌,也不说那镏金的家什陈设有多耀眼,光是殿中所摆放的那张玉石几子便已是不得了之物,竟是整块雕琢而成的羊脂玉,姑且不论其上的那些出自名家手笔的浮雕有多稀罕,便是几子的材料就已是价值连城之宝物,寻常人等别说用了,便是见上一眼都没那个福气,然则端坐在几子后头的萧如海却是兴致索然,甚至连庭前正舞得缤纷的盛装歌女们都提不起萧如海半分的兴趣。 烦,还不是一星半点的烦,而是非常烦,烦得萧如海很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一双眯缝着的眼中不时有寒光闪过,那刺骨的寒气吓得侍候在一旁的小宦官们全都情不自禁地微微战栗了起来,都怕有个闪失被这位主子当成了出气的沙包,实怪不得一众小宦官们胆怯,自打三月以来,因故被萧如海杖毙的随侍者已不知凡几,自是由不得众人不小心再小心的。 “禀殿下,燕王殿下在宫外求见。”歌舞声中,东宫主事宦官秦大用匆匆走进了殿中,急步走到萧如海的身边,低声地禀报道。 “他来做甚,不见,让他滚!”萧如海此际心情正自不爽中,再一听萧畏来求见,立马就想起了前日宴请萧畏被当场拒绝的事儿,他不怪自己行事孟浪,做事不看时候,反倒怪萧畏不给面子,怒气一发,猛拍了下几子,斥骂一般地吼了起来,动静着实太大了些,吓得一众正自起舞的歌女们全都慌『乱』地停了下来,战战兢兢地退到了一旁。[ “啊,是,是,是,老奴遵命。”秦大用本想出演劝说一番,可一看萧如海的脸『色』铁青比,自是不敢多言,恭恭敬敬地应了诺,便要出宫回话去。 “慢着,回来!”秦大用刚走到殿口,猛地听到太子改了口,身子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之意,可也不敢多说些甚子,老老实实地退了回来,躬身站在了几子旁,等候着萧如海的决断。 “他有何事要见本宫?”萧如海焦躁地来回踱了几步,这才站住了脚,斜眼看着秦大用,冷冰冰地问道。 “老奴不知。”秦大用实是不清楚萧畏的来意如何,这一见萧如海气『色』不对,心中不免有些子紧张,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低声回了一句。 “废物!”萧如海咒骂了一声之后,这才皱着眉头喝道:“让他滚进来,本宫就在此见了也罢。” “啊,这……”一听萧如海此言,秦大用不由地便张大了嘴巴——明义殿乃是偏殿,用来接见亲王显然不合朝例,再说了,此处乃是萧如海『淫』乐之私密场所,里头的陈设之奢华显然早就超出了朝律之规定,真要是被捅了出去,言官们可就有事做了,秦大用身为东宫大管家,自是清楚其中的要命之处,有心提醒萧如海一番,可没等他张嘴呢,萧如海的眼珠子便瞪了起来,惊得秦大用赶忙应了诺,急匆匆地便往宫门口赶了去。 九月的天虽渐凉了些,可依旧是燥热得很,近午的阳光照旧火辣非常,然则一身崭新王服的萧畏却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轻松惬意地摇着折扇,一派风轻云淡之状,丝毫不因等候了良久而有丝毫的不耐表现,英挺的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儒雅之中又带着股彪悍的气息,引得一众东宫侍卫们议论纷纷之余,暗中竖大拇指者不在少数。 “燕王殿下,老奴来迟了,叫您久候,还请海涵则个,太子殿下请您到明义殿相见。”秦大用脚步匆匆地从宫门里行了出来,先是给萧畏陪了罪,而后也没用“宣”字,而是用了个“请”字,显得分外的客气与热情。 明义殿?有趣!萧畏一听秦大用此言客气得过分,心中微微一动,已有几分明白秦大用的心思,可也没点破,这便拱了拱手,微微一笑道:“有劳秦公公了,小王这就见太子哥哥去,呵呵,不瞒秦公公,小王许久不曾跟太子哥哥私下聚聚,还真是怪想念的,公公请罢。” “殿下请。”秦大用乃是宫里厮混出来的人物,自是心思灵敏之辈,这一听萧畏话里点出了“私下”二字,便已知晓了萧畏所要表达的意思,心事就此放下了一小半,紧赶着回了个礼,一摆手,示意萧畏先请。萧畏也没再多客套,笑呵呵地抬脚便行进了宫中,由秦大用陪着穿堂过巷,一路缓步行到了明义殿前,由得秦大用自去通禀之后,这才施施然地行进了殿中。 哟嗬,这小狗日的,倒是真能享受,哈,这厮从马政上搞到的钱该不会大半都投这儿了罢!饶是萧畏也算是习惯了奢华的人物,可一行进了明义殿中,却还是被其中的奢侈程度狠狠地震了一下,心中不由地便犯起了叨咕,然则再一看萧如海臭着张脸端坐在几子后头,萧畏自也不好再多去观摩这殿中的奢华,哈哈一笑,大步走将过去,一躬身,很是客气地行了个礼道:“臣弟见过太子哥哥。” “免了,免了,说罢,有何事要见孤?”萧如海老大不耐烦地挥了下手,极为不礼貌地直接问起了萧畏的来意。 烂泥就是烂泥,永远也变不成美玉!萧畏心里头狠狠地鄙视了萧如海一通,可却绝不会带到脸上来,而是笑呵呵地回答道:“小弟征战在外,已有数月不曾到太子哥哥面前请益,实是想念得紧,特来太子哥哥处问个安。” “九弟客气了,哥哥可当不起九弟的请益,还有旁的事么?”一听萧畏说得如此客气,萧如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没再冷言冷语,可也没让座,只是平淡地追问了一句道。 “好叫哥哥得知,小弟此番出战,也算是得了些彩头,呵呵,蒙陛下恩准,有五千匹战马可供马政署调用。”萧畏话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不再往下说了,笑眯眯地看着萧如海。 “那又如何?”萧如海的心思压根儿就没在那五千匹马上头,自是不解萧畏的用心,随口便吭了一声,萧畏却只是笑而不答,眼珠子转悠着,一派神秘之状。 “尔等全都退下!”萧如海虽不算太聪慧之辈,可毕竟不是傻子,一见到萧畏那“猥琐”之举动,先是一愣,而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心头一跳,眼中已是『露』出了贪婪的光芒,一挥手,将殿中的随侍之众全都赶了出去。 “九弟,坐,来,坐下说,坐下说。”众人退下之后,萧如海立马换了副嘴脸,很是亲热状地招了招手,示意萧畏坐到几子对面。 “谢太子哥哥赐座。”萧畏心中虽暗笑萧如海的前倨后恭,可脸上却是一副感激之『色』地谢了一句,行到了几子前,一盘腿,长跪了下来。[ “九弟,这马……”萧如海心急得很,一待萧畏坐定,便迫不及待地出言试探道。 “太子哥哥,事情是这样的,小弟此番一共缴获了九千八百余战马,陛下调走了五千,剩下的么,倒是准了小弟的奏请,打算卖与六大马场为种马,所得银两为马政署日常之用度,呵呵,不瞒太子哥哥,到今日为止,陛下原先答应小弟的五百万两每年之经费可是从不曾兑现过,小弟手头可是紧得很,这日子着实过得苦啊。”萧畏摇头晃脑地叫着穷,却没说这批战马的处理与萧如海有何关系,听得萧如海眉头直皱。 “九弟乃理政能手,想来这点难处是难不倒九弟的,父皇那头也是有难处,九弟还须多体谅才是,唔,这马如此处理出去,全都做了种马的话,倒是可惜了些,若是贩之市面,确能增财不少,不知九弟可有此意?”萧如海一双眼贼亮贼亮地盯着萧畏,提出了个“合理化”建议,就差没明说这些马全都交给他萧如海来倒卖了。 萧畏自入了朝便负责马政,哪会不清楚中原的马价如何,就这批精壮战马而论,每匹的市价最少都在四百两银子以上,而且还没处买去,然则卖给六大马场作为种马的话,自然是不能按市场价去销售,得给出个折扣,放水才能养鱼不是?当然了,真要是让萧如海拿去倒卖,没准真能让其大发上一笔的,可这显然不是萧畏乐意看到的结果,哪怕此番萧畏前来东宫就是专程来给好处的,可也不是这么个给法。 “太子哥哥这法子倒是好法子,可惜陛下那头早有约在先,要将三年后原定的三千匹供应量翻倍,小弟也没了法子,只能卖给马场为种了。”萧畏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一摊手,摇头叹息道。 “啧,怎能如此,怎能如此!”萧如海一听倒卖马匹之事没了戏,就此泄了气,咕囔了起来,闹不清他这是在埋怨萧畏呢,还是在对弘玄帝表示不满。 “不过呢,小弟倒是有个变通的法子,就不知太子哥哥能看中否?”一见到萧如海那副丧气状,萧畏心中暗自好笑不已,故意停了停,这才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此言一出,萧如海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 第217章 下饵(2) 第217章 下饵(2) “哦?九弟且说来听听?” 一听到有来钱的路子,萧如海的眼睛立马亮得跟灯泡似地,迥然地死盯着萧畏,紧赶着便追问了起来,这也怨不得萧如海如此急迫,实是这厮已是快穷疯了——太子这身份确实尊贵得紧,可惜盯着的人着实太多了些,一举一动都不得自由,虽说朝廷每年都有按律制拨给东宫六十万两的花销,然则扣除了日常开支之外,萧如海能机动的银子已是少得可能,又不能似一帮子兄弟那般变着法子去搞帮会、建商号地狂捞钱,以前还能靠着陈明远从马政上黑银子,可自打萧畏入主马政之后,这条路已是彻底被断了根,就只能从其名下皇庄的收益里弄钱花,然则皇庄出产毕竟有限得很,其名下两座皇庄,每年也就是三、五万两的进帐罢了,哪能派上啥大用场,偏生萧如海又是奢侈惯了的,一点儿家底都没存留,几个月的好日子一过,如今已是库底朝天了,正烦着如何搞钱去呢,赶巧萧畏就送上了这么个大枕头,自是由不得萧如海不激动万分的。 “好叫哥哥知晓,小弟名下有个不起眼的小商号,也就是做些从燕西贩贩马的勾当,本是打算作马场为种之用,如今这一条怕是用不上了,这马放手里也不是个事儿,小弟也在头疼着呢。”萧畏脸上装出一副似乎不怎么开心的样子说道。 “哦?”萧如海虽不算聪明,可也不傻,自然知道萧畏这话不过是虚言罢了——如今马匹可是抢手货,就算是驽马都值钱得很,更别说萧畏从燕西搞回来的良马了,那可都是千金难求的货『色』,只要喊上一嗓子,提着钱袋子赶上门去买马的人绝对少不了,怎可能有萧畏所言的压在手中的事儿发生,在不知道萧畏的葫芦里卖的是啥『药』的情形下,萧如海很是难得地忍住了追问的冲动,只是轻咦了一声,就不再搭腔了,只是满脸子热切地看着萧畏,就等着萧畏接着往下说了。[ “太子哥哥,您是知晓的,小弟如今管着马政这摊子事儿,若是在市面上公然卖马,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真要是让一众言官们抓了把柄,那乐子可就大了不是?唉,头疼喽。”萧畏半真半假地哀叹着。 “那倒是,呵呵,言官么,就尽做些捕风捉影的勾当,犯他们手里,着实令人伤脑筋。”一听萧畏话里给出了个想象的空间,萧如海哪会不心动,然则他可是被萧畏整怕了的,一时间还真不敢轻信萧畏的话语,这便附和了一句,眼神里满是鼓励萧畏接着往下说的意味。 萧畏脸『色』突然一变,有些子愤愤然地骂道:“其实呢,那商号也不全是小弟的,再说了,陛下都特准过此事,本来么,卖马也属寻常事罢,可偏有些小人硬要作祟,小弟前些日子出征在外,顾不上商号的事情,得,没想到回来一问,还真有人在背后下黑手,真是帮混帐行子!” “何人敢为难九弟,且说来与哥哥听听,九弟放心,哥哥自当为九弟做主!”萧如海没想到居然有人敢跟萧畏叫板,登时便愣了一下,而后眼珠子转了转,做出一派义愤填膺之状地说道。 萧畏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道:“这……唉,说起来就让小弟生气,除了崔颢那老小子之外,还能有谁,三天两头地找事儿,真惹火了小弟,回头一巴掌拍死这老小子!” “竟有此事?这该杀的狗才!”一说起崔颢,萧如海也是满腹的苦水,自打崔颢投向了二皇子之后,没少给萧如海设绊子,尤其是上一回鸿运客栈的事情,更是将萧如海坑得个七晕八素地,要不是萧畏出手帮了一把的话,只怕东宫早就易主了的,此时一听崔颢之名,萧如海自是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咒骂了一嗓子。 崔颢找茬自然是有的,不过却绝不似萧畏所言的那么严重,也不是去找商号的麻烦,而是找萧畏手下的飞龙帮的麻烦,这也不奇怪,金龙帮如今跟飞龙帮正在争夺西城的地盘,身为二皇子的人,崔颢自然是站在了金龙帮的一边,只不过碍于萧畏的蛮横,崔颢也没敢做得太过分,也就是拉了几次偏架罢了,事情虽不算有多严重,可对飞龙帮的打击却并不算小,以致于在西城的争夺上彻底落了下风,若不是萧畏回来得及时,闹不好飞龙帮就得被人连锅端了的。 “小弟岂敢蒙骗太子哥哥,此事小弟方一回京,商号里的人可就立马跑来哭诉了,气得小弟昨夜都没睡好。”萧畏有意混淆商号与飞龙帮的区别,叫起了撞天屈来。 “哼,不就是个小小的京兆府尹么,胆子倒是肥得很,九弟放心,此事哥哥一准不会袖手旁观的,九弟尽管放手做去,万事自有哥哥帮衬着。”萧如海本就在想着打击一下二皇子一系的势力,正愁找不到突破口呢,这一听萧畏有意对崔颢出手,自是大包大揽地表明了态度。 切,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靠你帮衬,老子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去好了!萧畏压根儿就瞧不起萧如海的『色』厉内荏,心里头恶狠狠地鄙视了萧如海一番,可脸上却满是感激之『色』地道:“好,有哥哥这句话,小弟可就安心多了,哥哥放心,小弟不会让哥哥白帮忙,若能将此獠扳倒,小弟愿将商号的两成收益让渡给哥哥。” “两成?”萧如海愣了愣,机械地重复了一遍,眉头一皱,似乎有些子嫌少的不满意之状。 靠了,这小子还嫌少,『奶』『奶』的,真是个贪婪的主儿!萧畏多精明的个人,一见到萧如海那皱眉的小样子,立马猜出了其心里之所想,不由地便有些子火大,说实话,若不是为了让萧如海出头将事情搞大,萧畏压根儿就懒得跟萧如海这等烂泥有甚纠葛的,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可万事总有个底限在,萧畏自己也不是富裕到有钱没地方花的地步,自是不可能再多给的,这便笑着解说道:“太子哥哥,您是知道的,小弟名下那商号前年刚办,生意做得也不算太大,目下也就仅走燕西与江南两条道,收益自也不算太多,去岁一年的进项虽有个百来万两,可七扣八折地进了些家当,又搞了个马场,真没能剩下多少,今年好些,这批马脱手之后,约『摸』有个一百万两罢,再算上年底江南那支商队转回来,七算八算地,怎么着也有个一百五十万两左右,待得明年马场能盈利之后,两百万两纯入应该是有的罢。” 一听萧畏的商号盈利情况如此之好,萧如海的眉头瞬间便舒展开了,眼珠子瞪得老大,内里满是激动与疑『惑』之『色』——萧畏经营的燕西线路本就是朝廷严控的商贸路线,其中的利润自是不会小到哪去,再算上萧畏独家经营的马匹生意,这利润可就高得惊人了,可在萧如海想来,一年能有个三、四十万两的收益便已是了不得了,却没想到萧畏居然能报出一年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这么个天文数字来,几疑自个儿听错了,再一想到能拿到其中的两成,却又由不得萧如海不激动万分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啥才好了的。 小样,没见过钱不是,切!萧畏一见到萧如海那副吃惊的样子,心里头暗自好笑不已,说起来商号的盈利萧畏已经是打了埋伏了的,不说别的,萧畏投入的本金本身就不是旁人可比得了的,当初一起步便是六十万两出手,再加上马匹的独家经营,其利润本就高得吓人,若不是唐大胖子拿了一大笔钱去圈了西城的地,能赚到的钱远不止帐面上那些数字的。 “九弟所言之两成可是真的么?”萧如海愣了半晌之后,总算是回过了神来,巴眨着眼睛,紧张地追问了一句道。 “哥哥放心,小弟言出必行,向虚言!哥哥若是不信,立字为凭也成。”一见到鱼儿咬钩了,萧畏心中暗乐,可脸上却是一副愤愤之状地说道。 “呵呵,九弟见谅,九弟的话哥哥自是信得过,你我皆兄弟,何须生分如此。”一见萧畏脸『露』不满之状,萧如海搓了搓手,尴尬地笑了笑,紧赶着转开了话题道:“啊,对了,九弟先前说到崔颢那条老狗,哥哥也看其甚不顺眼,能搬走也是好事一件,只是,唔,只是没个理由,怕是不好上本罢。” “哥哥放心,小弟已有所准备,断不会让那老狗再尸位素餐下去,只要哥哥肯配合,断可叫其吃不了兜着走!”萧畏见萧如海转到了正题上,自是赶紧地打起了包票来。 “哦?且说来与为兄听听,若是可行,哥哥自不会袖手。”萧如海沉『吟』了一下,又细细地看了萧畏一眼,唯恐自己再次被萧畏糊弄了去,这便谨慎地出言道。[ “哥哥且听好了,此事……”萧畏笑呵呵地一长身,凑到萧如海的近前,低声地将自个儿的计划细细地述说了一番,听得萧如海不住地点着头,脸上的喜『色』愈发浓了起来。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此事哥哥管定了!”萧畏话音刚落,萧如海便即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而后鼓着掌哈哈大笑了起来,萧畏自也同样笑得比的开心,一时间满大殿里皆是哥俩个的大笑声在回『荡』不已,至于他们俩为何而笑,那就只有他俩自个儿清楚了的…… 第218章 盗案(1) 第218章 盗案(1) 京兆,原意为辇彀,意指在天子的车轮之下,后引申为都城之所在,京兆府,顾名思义便是京兆之地的治理机构,负责的便是京畿的治安,其最高行政长官为京兆府尹,正三品之衔职,比之上州刺史的从三品要高出一级,而比之六部尚书却又低了一级,说起来也算是朝中大员,然则因地处京师,治安事务繁杂不说,处理起来也相当之棘手,尤其是在事涉权贵豪门之际,更是令人头疼万分,一不小心便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故此,历任此职者下场大多不算太好,自承平中兴以来,细数能任此职两任(按大胤律令,州官一任为四年)者,罕矣,唯独崔颢是个例外,自弘玄十年至今,崔颢已任京兆府尹七载,却游刃有余得很,实是个异数。 崔颢,弘玄初年恩科进士,望族崔家之旁枝出身,为官仅十载,便于弘玄十年爬升到了正三品大员之列,算得上官运极为亨通之辈,可自就任此职之后,却再也没了先前的勇猛奋进,原地踏步之下,已是蹉跎了七载,却始终法再有寸进,每每令其黯然神伤不已,然则自打去岁将女儿送进了齐王府之后,崔颢又看到了晋身阁臣的希望,办起政务来自也就比往年勤快了不老少,这不,一大早地便转出了内衙,坐上了外堂口的办公室内,开始了一天的公务,颇有些子勤政之模样。 “禀大人,燕王府派了人来,说是有要案要报。”就在崔颢埋首于公文间之际,一名衙役匆匆从堂口跑了进来,语气不安地禀报道。 “嗯?要案?”崔颢一听此言登时吓了一跳,紧赶着便站了起来,可却没有立马传令接见,而是狐疑地看着那名衙役,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是啊,大人,那管家脸『色』阴沉,似乎焦虑得紧,大人您看……”一见崔颢如此反应,那名衙役紧赶着便出言提点了一番。 “哦,传,快传,不,请,去,赶紧将人请进来,快去!”被衙役这么一说,崔颢这才从梦游状态中醒过了神来,一迭声地道着“请”字,一派慌『乱』之状,这也怪不得崔颢如此紧张,要知道萧畏可不是啥善男信女,满京师里惹得起他的可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不外乎就是那帮皇子们罢了,这会儿萧畏派人来报案,那事情一准小不了,闹不好一场官司下来,他崔颢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到时候,别说啥晋位阁臣了,没准目下的地位都保不住,再说了,前些日子萧畏出征在外之际,崔颢可是没少暗自下了些黑手,整治了西城飞龙帮几回,心里头正有鬼呢,本就在担心着萧畏会来找自己的麻烦,两者相加之下,自是由不得崔颢不紧张万分的。 崔颢如此急地道请,下头的衙役自是不敢怠慢,去后不久便陪着名俊秀青年走进了办公室,崔颢一见来人赫然竟是萧畏身边最听用的萧三,自是坐不住了,紧赶着便走下大位,笑呵呵地迎了过去,率先开口打招呼道:“萧管家来了,坐,坐,快,来人,上茶!” “不敢有劳崔大尹,小的乃是来报案的,还请崔大尹先接了状子才好。”萧三跟随萧畏多年,如今可算是熬出来了,成了燕王府的大管家,虽说如今燕王府尚未正式启用,可萧三大管家的身份却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地位可不是从前可比,此时对于崔颢的客气招呼,萧三显然不怎么买账,平板着脸,拱了拱手,开门见山地说道。 “啊,这……,也好,也好,萧管家先请入座,有事慢慢议着不迟。”一见萧三气『色』不好,崔颢心里头直起突,实是不晓得这案子究竟严重到何等程度,赶紧打了个哈哈,试图先拖延一下,也好趁机缓和缓和气氛。 “状纸在此,大尹请过目。”萧三还是没去就坐,从衣袖中取出一份状子,双手捧着,递给了崔颢。 “呵呵,好,好,本官接着就是了,萧管家请坐,容本官先过目一下可好?”面对着萧三的坚持,崔颢奈地苦笑了一下,伸手接过了状子,比划了个“请”的手势,讪笑着说道。 “崔大尹还请自便,我家王爷散了班自会来与大尹磋商,还请大尹秉公处理为荷。”萧三不苟言笑地说了一声,一拂袖,走到一旁的几子后头盘坐了下来,一副坐等崔颢决断的样子。 一见萧三如此做派,崔颢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走回到大位上,一撩官袍的下摆,坐定了下来,低咳了两声,伸手将卷起来的状纸展了开来,只一看,登时便傻了眼,额头上的汗水“唰”地便流淌了下来。 “萧管家,这事,这事……”崔颢汗流浃背地霍然而起,口角抽搐地呢喃,眼神里满是骇然之『色』——燕王府的案子着实不小,据状纸所言,昨夜有一伙强人翻进了尚未正式启用的燕王府中,盗走了大批的财货,这其中还有着几样御赐之物,诸如玉如意、翡翠琉璃灯等重宝,价值巨万不说,更要命的是御赐之物不可轻忽,这等案子可以说是巨案一桩了的,身为京兆府尹,破案有责之下,崔颢又岂能不失惊! “好叫崔大尹得知,我家王爷如今可正在火头上呢,我燕王府乃是御赐之宅,如今居然有江湖宵小敢入府盗窃,崔大尹倒是将这京兆地面治理得风调雨顺的么,嘿,待会儿我家王爷来了,就不知崔大尹如何跟我家王爷交待了。”萧三端起了亲王府大管家的派头,咬文嚼字地哼哼着。 “这个,这个……”崔颢倒是很想说你府上丢了东西关我京兆府甚事,可却没那个胆子说出口来,吧咂了几下嘴巴,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额头上的汗珠子却已是如同泉涌一般。 “大人,大人。”陪着萧三进了办公室的那名衙役见崔颢举止有些个失措,忙不迭地低声唤道。 “啊,哦。”崔颢闻言之下,立马醒过了神来,巴眨了下双眼,脸上飞快地堆满了笑容,煞是可亲之状地道:“萧管家莫急,这事情既然是盗案,本府自是当接下,回头本官就下文各处海捕之,本府自会尽心办理,当不会误了王爷的事的,还请萧管家回去后,在燕王殿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方好。” “那好,既然崔大尹如此说了,小的这就回殿下的话去,至于殿下那头会如何,小的可不敢担保,大尹请擅自珍重,小的告辞了。”一听崔颢答应接下状子,萧三自也懒得再多留,面表情地丢下了句场面话,大摇大摆地便走了人。 “呸,狗仗人势,什么东西!”崔颢陪着笑脸将萧三送出了堂口,回过头来,脸『色』立马就耷拉了下来,低声地骂了几句,一横跟在身边的那名衙役,跺了下脚,吼了一嗓子道:“混帐行子,愣着做甚,还不快去传王、刘两位少尹前来,快去!” “啊,是,是,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那名衙役见崔颢翻了脸,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一迭声地应了诺,急急忙忙地向大堂奔了去,须臾,整个京兆府全都『乱』了起来,数衙役、捕快『乱』哄哄地奔出了衙门,向四面八方跑了去,一派兵荒马『乱』之状……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萧三走进京兆府报案之际,一桩蹊跷事儿也正在离京兆府不远处的汇金典当行里上演着。 自古以来,但凡是典当行,尤其是一城之中最大的典当行一般都开在衙门附近,京师自然也不例外,大体上都是为了打官司者典当方便,吃的便是官府的饭,当然了,能在衙门附近开典当行的,都不会是寻常人,汇金典当行亦是如此,能在京师地面上做到了最大,靠的正是京兆府尹崔颢在背后撑着——汇金典当行的大掌柜牛宝便是崔颢的亲外甥,正是靠着崔颢之力,汇金典当行短短数年间便已成了京师典当行中排得上前几名的头面招牌。 汇金典当行的门面其实不算太大,也就是个三进的院子罢了,最外面一进院子是营业厅,中间一进则是账房等办公之场所,至于最后一进则当库房用,占地面积也不过就只有二十亩不到,就经营面积来说,比起旁的典当行,只能算是个小不点,可生意却是好得紧,这其中固然是有崔颢在背后使力的缘故,但更多的却是牛宝的经营胆量,说穿了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黑白通吃,一句话,只要货好,不管来路如何,他牛宝都敢吃下,就这么着,短短七年不到的时间,一间几乎是白手起家的小典当行硬是被牛宝捣鼓成了京师头牌之一。[ “破烂皮裘一件,当十五两!” “破烂金手链一条,当银十二两!” “破烂玉手镯一件,当银二十一两!” 一阵阵开当的声音在前院里回响个不停,当铺掌柜们那拖腔拖调的嗓音其实难听得紧,然则对于闲散地靠在摇椅上的牛宝来说,却有如仙乐一般动听,至于当者那些低低的抱怨声或是咽泣声,牛宝向来是充耳不闻的,在牛宝看来,开当铺的又不是开粥厂,管旁人死活做甚,只要自家银子进项不断,那就是好事一桩,他牛宝可是从来不嫌钱多的。 “大掌柜的,外头来了几只肥羊,小的们不敢做主,还请大掌柜的去瞅个虚实。”就在牛宝乐呵呵地哼着小曲的当口,一名伙计匆匆从前院赶了来,语气激动地禀报道。 “肥羊”自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肥羊,而是特指要出手大批黑货的人物,这等江湖亡命徒路子野,手中的货足,价钱么,因着急于脱手之故,自然也不会要得太高,正是牛大掌柜最喜欢接待的主儿,这一听有“大生意”要上门了,牛宝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小曲也顾不得哼了,跳将起来,嘿嘿一笑道:“走,看看去!”话音未落,人已窜了出去,胖大的身子扭了几下,便已冲进了前院,入眼便见几名江湖豪客装扮的汉子正轩昂地立在高高的柜台外头,戒备地打量着柜台里的动静,一张张凶恶的脸上满是提防与谨慎之意。 肥羊,标准的大肥羊!牛宝这些年大掌柜的日子可不是白混的,只扫了那些个彪形大汉一眼,心里头便已下了个定论,再一看那几名大汉有意意地保护着中间一名提着个沉甸甸大包裹的中年汉子,便知晓那包裹里一准是黑货,看架势,货『色』还挺足的样子,心里头登时便是一喜,笑呵呵地拱手为礼道:“几位客官请了,在下汇金大掌柜牛宝,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某姓刘,大掌柜的叫俺一声老刘便可。”几名大汉听得牛宝开口,飞快地对视了一番之后,由那名手提包裹的中年汉子回答了一句道。 “哦,原来是刘兄,久仰了,不知刘兄到此,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则个,可否内里详谈一、二?”那名中年汉子显然不愿报出真名,可牛宝却丝毫不以为忤,笑呵呵地招呼道。 “不必了,俺兄弟几个久闻牛大掌柜的做生意公道,我等兄弟有批货要出手,牛大掌柜的若是瞧得合眼,就给个实价,我等兄弟拿了钱便走人。”姓刘的汉子很小心,压根儿就不肯深入到典当行内部,似乎担心牛宝玩黑吃黑,话虽说得客气,可内里却是拒人千里的冰冷。 “哦,那好,那好,刘兄既然如此说了,牛某敢不从命,就请刘兄亮底罢,牛某断不会叫诸位兄弟吃亏的。”牛宝见那汉子如此谨慎,完全就是一派江湖老手的样子,自也不以为意,这便哈哈一笑,比了个“请”的手势。 “好,爽快!”刘姓汉子嘿嘿一笑,手一抬,将包裹解开了一个小口子,可并没有将东西全都倒了出来,而是小心谨慎地取出一物,搁在了柜台上,一双眼寒光闪闪地盯着牛宝,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牛掌柜的,还请先看看这小玩意儿能给出何价钱。” 能在黑道的混得好的自然都是些谨慎的主儿,这一点牛宝心中有数,此时见那姓刘的汉子如此行事,自是知晓遇到行家了,心里头立马多了几分的企盼,嘿嘿一笑,伸出只胖手,将摆在柜台面上的那枚碧玉手镯拿了起来,举在空中,对着光线细细地看了看,口中毫不犹豫地道:“破烂高丽玉手镯一件,值当银一百两。” 一听牛宝给出的价钱,几名汉子全都皱起了眉头,互视了一番,却都迟疑着没有开口,只因这价格着实给得不算高——高丽玉虽说不算特别稀罕之物,可难得的是这枚手镯通体碧绿,一丝一毫的瑕疵,光是材料本身便已不止一百两银子,真要是拿到市面上公然去买,少说也得三百两以上,当然了,一众汉子们得来的路数不正,自是不可能拿到市面上去哟嗬着卖,能得个一百两银子的价,虽说不太满意,却也勉强能接受,倒也不好说牛宝太过贪婪。 “几位兄台,牛某这个价给得是不高,可合理,牛某也不是独吞,还得上下打点,真能到手的,也不过十两开外,其中的蹊跷实是不足为外人道哉,几位兄台若是觉得不合适,牛某也不敢相强。”牛宝偷眼看了看众人的脸『色』,心里立马就有了底气,这便笑呵呵地解释了一番,言下之意就是涨价是不可能之事,至于要卖不卖的,请尔等自便。 “牛掌柜的既然如此说了,我等兄弟自也不好说不行,这样罢,这些东西还请牛掌柜的细细估上一估,给个总价出来好了。”牛宝话音一落,几名汉子用眼神交流了一番之后,由着刘姓中年出言首肯了牛宝的给价,随手将包裹搁在了柜台上,解开了包裹上的扣,『露』出了内里的事物,霎那间,一阵珠光宝气冲天而起,生生令连同牛宝在内的一众典当行伙计们全都看花了眼。 玉如意、金如意、玉扳指、镶金手镯、明珠手链、翡翠手镯、夜明珠串等等宝物应有尽有,件件价值非凡,饶是牛宝干了如此多年的典当行,也从不曾见过如此多的宝贝堆在一块,震惊之余,贪婪之心不由地便大起了,装模作样地翻看了好一阵子,吞了口唾沫,讪笑地伸出了一根食指,晃了晃道:“刘兄,这些货烫手得紧,牛某只能给出这个数。” “十万两?太少了罢,这么些东西可是我等兄弟拿命换来的,牛掌柜的还请给个实价。”刘姓汉子显然对这个价钱大为不满,阴沉着脸道。 “十万两?嘿嘿,刘兄怕是误会了,牛某给的可是一万两。”牛宝狞笑着回答道。 “放屁,大哥,我们走,跟这混球说个鸟!” “大哥,走人,一万两,打发叫花子啊,『奶』『奶』个熊的,这胖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厮郎鸟,说啥毬话!”[ 一听牛宝给出的价格低得如此离谱,几名汉子全都暴怒了起来,纷纷破口大骂不已,更有『性』急的汉子已抢上前去,要卷起包裹走人了事。 “慢着!”牛宝胖手一压,按在了包裹上,冷笑着开口道:“牛某这儿虽非龙潭虎『穴』,可也不是尔等这么些蟊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嘿,尔等也去不打听打听,我牛某背后是何人,尔等今日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若不然,前头就是京兆府,尔等就等着吃牢饭去罢!” 牛宝此言一出,场面立马就紧张了起来,不只是那几名汉子抽出了腰间暗藏的兵刃,那些个当铺伙计们也全都亮出了家伙,跃出了柜台,将那几名汉子遥遥围困在了中间,至于那些个原本在一旁看稀奇的零星顾客却被吓得尖叫着逃出了门去。 “都给老子拿下!”就在两伙人对峙的当口,一声大吼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紧接着数十名精壮汉子从门外冲了进来…… 第219章 盗案(2) 第219章 盗案(2) 黑吃黑的事情牛宝其实并不常干,毕竟干当铺这一行当的,没点信誉的话,光靠背景是很难支撑得长久的,实际上,七年以来,算上这一回,牛宝拢共也就出手过三次罢了,前两回都顺利得了手,至于这一回么,在牛宝看来,也绝对不会例外,姑且不说手下这帮伙计里有着不少牛宝花重金聘请来的江湖高手在,便是一众普通的伙计也都身手了得,拿下这伙盗匪一点难度都没有,就算不成也没关系,左右京兆府就在近旁,这头一打起来,那边京兆府的人还不立马就到了,两下一夹击,不单能白得上一大笔的财宝,还能得上个捉拿江湖盗匪的名声,实在是找不出不干上一票的理由来,所以他做了,还做得理直气壮至极,一见到众手下已将那伙盗贼围住,牛宝便笑了起来,笑得分外的得意,可惜他笑得显然是早了一些,就在牛宝脸上的笑容刚刚绽放的那一刻,异变就发生了! “拿下,妄动者死!”一群精壮的大汉手持兵刃蜂拥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将所有试图反抗者一一击翻在地,场面登时便是一阵大『乱』。 “尔等,尔等……,住手,快住手!”一见这群身着一『色』王府侍卫服饰的精壮汉子逢人便打,牛宝登时就被吓得面『色』煞白,眼瞅着场面已是完全失控,牛宝急红了眼,一把将那装满了财宝的包裹抢到自个儿的怀中,缩进了柜台的深处,扯着嗓子,『乱』嚷了起来。 冲突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前后不过就是半柱香的时间而已,除了那群如狼似虎的王府侍卫之外,余者皆已躺满了一地,哎哟的叫唤声响成了一片,场面着实凄惨得紧,吓得牛宝一愣神,狠狠地打了个冷颤,一扭胖大的腰身,便打算向后院逃去,可惜还没等他冲出前院的门,一声冷哼突兀地响了起来,人影闪动间,一名魁梧的汉子不知何时已拦在了牛宝的身前。[ “唉呀!”牛宝冲得太猛,压根儿就煞不住脚,一头便撞在了那名汉子的身上,不由自主地便生生被了回去,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疼得惊呼了起来。 “牛掌柜的,这时候还想逃,不嫌迟了么?”那名精壮汉子尽管被牛宝猛撞了一下,却宛若磐石一般,连身形都不曾晃动过一下,这会儿见牛宝坐在地上穷叫唤,登时便笑了起来,戏谑地打趣了一句道。 “你,你,你别胡来,某,某是崔大尹之外甥,尔等安敢如此礼!”牛宝抱紧了怀中的大包裹,坐在地上,屁股挪动地向后退了几下,颤着嗓音将崔颢这座大靠山的旗号扯了出来,以图吓阻这群来势不善的王府侍卫。 “崔大尹?可不就是崔颢么,嘿,原来牛大掌柜的敢行盗王府,竟是靠着崔大尹的撑腰,好,很好,某便送尔去见见崔大尹好了,来啊,将这胆大妄为的混球拿下!”那名精壮汉子显然不将京兆府尹崔颢放在眼中,冷笑了一声,挥手下令拿人。 “慢着,尔等究竟是何人?光天化日下如此胡为,还有王法么!”牛宝一听那汉子喝令要拿人,登时便急了,高呼了起来。 “王法?好一个王法!某,燕王府侍卫副统领宁南,奉殿下之命前来缉拿盗窃王府之背后主谋,这就是王法,拿下!”那精壮汉子正是宁南,此时见牛宝『色』厉内荏地吼着,面『色』一沉,冷声断喝了起来,此言一出,一众燕王府侍卫蜂拥而上,瞬间便将牛宝生生按倒在地,五花大绑了起来。 “冤枉啊,大人,小的冤枉啊!”一听来人是燕王府侍卫,牛宝登时便吓坏了,紧赶着便『乱』嚷嚷了起来道:“大人,小的也正要拿下那帮盗贼啊,小人与那帮盗贼不是一路的啊,小的冤枉啊……” “盗贼?睁开尔的狗眼,好生认认,尔所言的盗贼何在,嗯?”宁南毫不客气地扇了牛宝一记耳光,怒骂了一句。 “啊……”牛宝这才发现大『乱』之后,那群前来销赃的贼人早已不见了踪影,满屋子被捆着的全是他自个儿的手下,哪会不知自个儿是中了圈套了,心登时就沉了下去,啊了一声之后,拼力地挣扎了起来,可却如何能挣得脱一众侍卫们的强力压制,只能是狂吼『乱』叫着被众侍卫们拖着押出了汇金典当行……“……殿下还请放心,下官已下了海捕文书,这个,啊,这个,全城大搜,一准不叫贼子逍遥了去,下官,下官定会尽力,殿下,您看……”京兆府衙门内,面对着面『色』阴沉得简直能滴出水来的萧畏,京兆府尹崔颢满头大汗地陪着笑脸,絮絮叨叨地劝说了,就指望能将面前这座打上门来的瘟神赶紧送走,怎奈论崔颢如何分说,萧畏始终臭着张脸端坐着不动,连个口都懒得开,自打落了座之后,甚至连看都不曾看向崔颢一眼,那等架势令崔颢心慌不已之下,话都说得不太利索了。 “哼,本王只想知道何时能破此案?”崔颢解释了良久之后,萧畏总算是有了丝反应,白眼一翻,从鼻孔里哼出了句话来。 “这个,啊,这个……”若是换了个人,哪怕是旁的亲王,崔颢都敢敷衍着给出个模糊的答案,可面对着一向就嚣张霸道的萧畏,崔颢却是没这个胆子,真要是到时候交不了差,面前这主儿一发作,天晓得会闹出啥妖蛾子来,此时被萧畏这么一『逼』问之下,崔颢结巴了半晌,愣是没敢给出个回复来。 “哼,崔大尹欲敷衍本王么,那好,你我一道进宫面圣去,看看陛下会有何旨意!”眼瞅着崔颢吭吭叽叽了老半天,却始终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萧畏登时便怒了,霍然而起,冷哼了一声,作势便要往外走。 “殿下且慢,殿下且慢。”一听萧畏要去告御状,崔颢立马有些子慌了神,紧赶着便站了起来,做着揖,拦住了萧畏的去路,脸『色』苦得跟吃了黄连一般——出了如此大的个案子,要想蒙蔽圣听自然是不可能之事,可由谁来禀报,如何禀报,其效果却是大不相同的——由京兆府呈文上报的话,一来可以拖延下时间,为侦破此案多争取些时日,二来么,也可在呈文上稍稍润『色』一番,弄得好看一点,不至于触怒圣驾,可若是萧畏亲自出马闹到御驾前,事情可就麻烦大了,一旦陛下穷追此案的话,京兆府上下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万一要是不能在陛下给出的时限内破获此案,天晓得要有多少人的乌纱帽落地,便是他崔颢自己都保不准被发配到边州,这等后果可不是崔颢能承受得起的。 “哼,那好,就请崔大尹给本王个准信,若不然,本王断不甘休!”萧畏此番就是来挖坑让崔颢跳的,自是不会就这么走了,此时见崔颢强留,自也就坡下了驴,气哼哼地坐回了原位,板着脸,依旧催问起破案期限来了。 “殿下莫急,此案下官一准会用心去办,只是,啊只是如今方才接了案,现场尚未勘察,线索全之际,下官实是很难给出个期限来,这一条还请殿下见谅则个。”崔颢被萧畏『逼』得急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出言辩解了一番,再一看萧畏眼珠子已瞪了起来,赶忙改口道:“不过还请王爷放心,贼子跑不了,下官已下文五城巡防司,这就大搜全城,另,下官已将最精干之捕快全都调集齐了,一准能破获此案。” “几时?本王只关心几时能破案,哼,此番失物里御赐之物不少,若是有所损毁,本王可是担待不起,尔这京兆府也脱不了干系!”不管崔颢如何解释,萧畏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破案时限,那副讨债之状令崔颢心里头苦不堪言,偏生面对着这么位蛮横的主儿,还没处叫委屈去,可把崔颢给憋得难受至极。 “殿下所言甚是,下官自会尽力,自会尽力,还请殿下放心。”崔颢实在是不敢说个明确的期限来,只得苦苦地解释道。 “尔……”一听崔颢又在敷衍,萧畏似乎气急了,霍然而起,待要发作之际,却见宁南从外头匆匆行了进来,话便就此停了下来,皱着眉头,满脸子不悦状地看着宁南,却并没有出言询问事由,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禀殿下,盗贼拿住了!”宁南似乎没瞅见萧畏的不悦,满脸子兴奋地一躬身,高声禀报道。[ “哦?好,太好了,贼子何在?”萧畏激动地一击掌,一迭声地叫着好。 “禀殿下,此事,啊,此事……”宁南瞟了同样面『露』喜『色』的崔颢一眼,一副吞吞吐吐之状,似乎有难言之隐。 “说!”一见到宁南这般德行,萧畏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厉声断喝道。 “啊,是,殿下息怒,属下,属下实是不好说,此事,此事与崔大尹有涉!”一见萧畏有暴走之趋势,宁南自是不敢不说,微微地缩了下脖子,吭吭叽叽地回答道。 “嗯?”萧畏眼珠子一瞪,一派失惊状地吭了一声。 “胡说,尔休要血口喷人,此事与本官何干!”崔颢一听此事与自己有涉,先是一愣,接着便急了,亢声呵斥了起来,话语里满是愤概之意…… 第220章 八方云动(1) 第220章 八方云动(1) “哼,有理不在声高,讲清楚了!”萧畏板着脸喝斥了一声,脸虽是朝着宁南,可话里的内容却显然是在呵斥崔颢的失态。 “启禀殿下,属下等先前在衙门外候命之际,丙队葵伙伙长王全山前些日子因急等着钱用,当了些小玩意儿,此番赶巧离那当铺不远,特向属下请了个假,说是要去赎当,属下自不准之理,却不料其去后不久便跑了回来,说是在那当铺里发现了疑似盗贼的人物,事急之下,属下来不及禀明殿下,匆匆率人赶了去,正好撞见两伙贼子分赃不均,正自内斗不休,属下将人拿下后,当场查获我王府所有遗失之物,那当铺之大掌柜姓牛名宝,自称是崔大尹之亲外甥,属下见事有蹊跷,不敢怠慢,这才赶了回来,请王爷明示。”宁南一抱拳,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述说了一番。 “竟有此事?崔大尹,本王问尔,那牛宝尔可识得?”宁南话音一落,萧畏的脸『色』瞬间便铁青了起来,狞笑了一声,死死地盯着崔颢的双眼,咬着牙喝问道。 “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下官,下官……”一听到宁南说起当铺,崔颢的心头便已是一沉,待得“牛宝”二字一出,崔颢的脸『色』已是煞白一片,结结巴巴地呢喃着,死活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牛宝胆子肥,崔颢自然是知道的,黑吃黑一准是有的,可却绝不可能胆大到公然洗劫燕王府的地步,这一听宁南话里的意思是在说那牛宝便是幕后主谋,崔颢的心登时就全『乱』了。[ “不可能?好一个不可能,怪道京师治安总是不靖,原来如此,本王算是领教了,好,很好,传令下去,将人犯全部押到大理寺,本王这就进宫面圣!”萧畏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一拂大袖子,丝毫不理会崔颢的苦苦哀求,领着宁南便扬长而去了。 “殿下,殿下,这事定有误会,您不能……”崔颢追了几步,急急地嚷嚷着,试图作番解释,怎奈萧畏压根儿就没给他这个机会,头也不回地便去得远了,那副果决的样子瞧得崔颢不由地便是一阵丧魂失魄,呆呆地在衙门口站了好一阵子,这才猛地一个激灵,跳着脚吼道:“来人,快来人,备车,快!”此言一出,原本聚集在近旁看热闹的一众衙役们登时便是一阵大『乱』……萧如涛近来的日子过得甚是惬意,不单朝中势力节节高涨之下,狠狠地压了近年来窜升极快的宁王萧如浩一头,便是民间的暗底势力的发展上也占据了全面的上风,手握最富庶的东城之余,还在西城里占据了主导之地位,生生将金钱帮与飞龙帮都打压了下去,尽管尚未能实现多年的夙愿,可诸般迹象却显示了夙愿有变成现实的那一天,诸般事宜皆顺遂比的情况下,萧如涛的心情自是相当的不错,这一大早起来之后,打了阵棋谱,又写意地泼墨挥毫了起来,可就在一副“独钓寒江雪”之水墨山水即将大功告成之际,却意外地被崔颢的来访之消息给生生打断了兴致。 画兴被搅,固然令萧如涛甚是不爽,然则崔颢毕竟是其手下一枚重要的棋子,其既然如此急地来访,不见上一面自也说不过去,再说了,崔颢的女儿如今可是他萧如涛的藤妾,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的,故此,萧如涛尽管不爽在心,还是吩咐前来禀事的管家将崔颢请进了书房。 “殿下,出事了,出大事了,您可要为下官做主啊,殿下!”管家去后不久,崔颢便被领进了书房,这才一见到萧如涛的面,崔颢立马惶急地嚷嚷了起来,其往日里所谓的稳健此时都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何事惊慌如此?”萧如涛向来是个很稳重之人,此时见崔颢大失常态,不由地便皱起了眉头,不满地看了崔颢一眼,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道。 “殿下,事情是这样的……”崔颢心急如焚之下,哪会顾忌到萧如涛的不悦之情,紧赶着便将今早发生的事情全都倒了出来,末了,面『色』惨淡地哀求道:“殿下,那萧畏欺人太甚,此乃针对下官,啊,不,该是冲着殿下您来的,若不所有反击,事情恐将生变矣,还请殿下出手制止那小贼的猖獗。” “嗯?”一听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萧如涛的面『色』瞬间便凝重了起来,轻吭了一声,眼神闪烁个不停,却始终没有表明态度,急得崔颢满头满脸的大汗狂涌如泉,嘴巴张了张,可到了底儿,还是不敢轻易出言催促。 “此事本王知晓了,崔大尹不必担心,先回去将该办的事情认真办好,至于其他的么,就交给本王来处理好了。”萧如涛默默了良久之后,飞快地瞥了崔颢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 “殿下,这……,也好,那就拜托殿下了,下官先行告退。”崔颢一听萧如涛这话有很大程度是在敷衍,登时便有些子急了起来,刚想着再多说些甚子,可一见到萧如涛已闭上了眼,摆出了送客的架势,奈之下,也只好强压着心中的惶急,起身告辞而去了。 “来人,速请金先生、英先生到书房议事!”崔颢走后,萧如涛闭着眼端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思忖了良久,这才豁然睁开了眼,提高声调喝了一句,自有随侍在书房中的下人们应诺而去,须臾,金银二怪已相携而至。 “此事别有蹊跷!”听完了萧如涛的情况介绍之后,金春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不紧不慢地出言下了个定论。 “嗯,本王也是如此看的,这场所谓的失盗案十有八九是场贼喊捉贼的把戏,看样子小九那厮耐不住寂寞了。”早在金银二怪到来之前,萧如涛已断明了此事乃是萧畏在作怪,此时见金春秋如此说法,自是深以为然。 一听萧如涛如此说法,金春秋登时便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殿下可是以为燕王殿下这是要借故扳倒崔大尹么?” “怎么?难道还另有缘由不成?”萧如涛一听金春秋似乎不太认可自己的判断,不由地便是一愣,而后略有些子急迫地问了一句。 金春秋眼中闪过一道厉芒,沉着声解说道:“扳倒崔大尹固然是燕王殿下的一个目的,可不是唯一之目的,若是老朽料得不差的话,殿下您才是真正的目标之所在。” “嗯?此话怎讲?”萧如涛疑『惑』地看着金春秋,实不敢相信这明显有些子危言耸听的判断——萧如涛自认没怎么太过得罪萧畏,虽说在西城的争夺上,萧如涛是下了些狠手,抢了飞龙帮一些地盘,可毕竟没有将事情做绝,否则的话,就那么个小小的飞龙帮,萧如涛完全可以将其彻底从这世上抹了去,怕的便是萧畏这厮胡搅蛮缠地『乱』生事端,虽说萧如涛并不怎么怕萧畏的胡闹,可在这等夺嫡的节骨眼上,萧如涛却也不想多生事端,这一听萧畏居然将矛头对准了自己,自是令萧如涛心里头有些子将信将疑的疑『惑』。 “燕王殿下为何要如此做老朽不敢轻易下个定论,可其要对付殿下却是不争之事实,唔,前些日子听说燕王殿下跟太子走得很近,或许这可能便是理由之一。”萧畏行事向来天马行空,谁都很难搞清楚其行事的动机之所在,金春秋虽是当今之智者,却一样很难把住萧畏的脉搏,所做出的判断只能是依靠直觉罢了,此时听萧如涛追问缘由,他也只能是不太肯定地回答了一句。 “对付本王?哼,好胆!”萧如涛冷笑了一声,似乎并不怎么将萧畏的手段放在眼中,道理很简单,萧畏在朝中根基浅薄,实也翻不出太大的浪花,萧如涛之所以不愿跟萧畏彻底闹翻,担心的不是萧畏本人,而是他身后的项王,而此时项王正领兵在外征战,对朝局的影响法做到立竿见影,萧如涛并不怕萧畏跟其在朝堂上扳手腕,哪怕是再加上太子一方的力量,萧如涛也不会怕到哪去。 “殿下,此事大意不得。”金春秋见萧如涛似乎不以为然的样子,自是知晓萧如涛这段时日以来过得太顺了些,以致于失去了往日里的谨慎,这便微微地皱起了眉头,沉着声道:“老朽听闻若是有人于雪坡上滚落颗小石头,顺坡而下的话,最终或许会引发一场大雪崩,而那崔大尹便是这么枚小石子!”[ 金春秋此言一出,萧如涛额头上的汗水“噌”地便狂涌了出来,心头猛地一振,豁然清醒了过来,紧赶着起了身,对着金春秋深深一躬,语气诚恳地道:“多谢先生提点,小王知错矣,此事该如何应对,还请先生教我。” “等!”金春秋坦然地受了萧如涛一礼,从喉咙间迸出了个字来。 “等?”萧如涛疑『惑』地重复了一声,原本就皱着的眉头顿时深深地锁了起来。 “不错,等,等该出手的人都出了手后,殿下再作定夺也不迟!”金春秋点了下头,解释了一番。 “唔。”萧如涛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书房里来回地踱起了步来,脸上满是浓浓的焦躁之『色』…… 第221章 八方云动(2) 第221章 八方云动(2) 大理寺卿梁思翼是个很严苛之人,不但对属下严,对自己也同样是苛,一张黑脸论何时总是板着的,哪怕是面圣之际,也甚少『露』出笑容,可此时他却是笑了,只不过不是开心的笑,而是被气得笑了起来,至于罪魁祸首么,除了端坐在其对面的萧畏之外,好像也没旁的人能令梁思翼如此之失衡。 “燕王殿下,下官再说一遍,我大理寺只管廷案,似此等刑案殿下还请去刑部办理好了,恕下官不敢接案。”梁思翼很生气,还不是一般的生气,只因着萧畏急吼吼地押解了一大帮所谓的窃贼前来投案,还口口声声地要大理寺即刻接管此案,任凭梁思翼如何解释,萧畏就是不肯走人,非要梁思翼接了此案不可——按大胤律制,大理寺是掌有断天下奏狱之权,可实际上大理寺只审皇帝交办的廷案以及对刑部上报的涉及死罪之重案进行复核,具体刑案则归刑部审理,大理寺并不具体负责,此乃朝廷惯例,可这惯例到了萧畏面前却半点效用都没有,饶是梁思翼都已解说得口干舌燥了,可萧畏那厮却依旧在那儿胡搅蛮缠个不休,生生令梁思翼气恼万分之余,又很有些子可奈何。 “梁大人这话可就不对了,何谓廷案,不就是牵扯到朝臣之案么,如今小王府上被盗,该算是重案罢,抓到了盗贼与朝臣亦有勾连,其中隐情重重,并非普通刑案那么简单,岂能由刑部去查,这案子自然该属大理寺来管,梁大人迟迟不肯接案,莫非是怕贼子事后报复不成?”萧畏压根儿就不听梁思翼解释,摇着头,脸带不屑之状地出言讥讽道。 “你……”梁思翼一听萧畏此言,险些被气得跳将起来,可又不好明说萧畏这是在牵强附会,万般奈之下,也只能是咬着牙关道:“殿下言重了,下官并非怕事之辈,此案真要本官接也不是不可,还请殿下去请了旨意,只消圣上下了旨,下官断不接之理。”[ “成,不就是圣旨么,这个简单,本王待会就进宫面圣去,贼众么,小王已捆送来了,梁大人就看着办好了,小王告辞了。”萧畏话音一落,压根儿就没管梁思翼有何反应,起身便出了大理寺的门,丢下那帮子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盗贼”,领着一众王府侍卫们呼啸着便去得远了。 傻眼了,一众聚集在大门口的大理寺官吏们全都傻眼了,望着那堆被萧畏丢下的“盗贼”们,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全都愣了神,谁都不知该如何处理才是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被气得浑身打颤不已的梁思翼身上,就等着梁思翼作出个决断来了。 “梁大人,您看此事……”一派死寂中,大理寺少卿秦观明从旁站了出来,拱手为礼地试探了一句道。 “哼!”梁思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黑着脸下令道:“来啊,先将人犯打入诏狱,本官这就进宫面圣去!”话音一落,也没管一众下属们如何反应,大袖一拂,急匆匆地乘着马车向皇城赶了去……弘玄十七年十月初二夜,燕王府被盗,次日晨,燕王府于报案之际,巧遇盗贼,力战擒之,转送大理寺,并报请圣裁,帝为之震怒,下诏彻查此案,大理寺卿梁思翼力争不得,遂称病以拒,帝令大理寺少卿秦观明主审,限时十日内审结,消息一经传出,京师为之震动,旋即,各种小道消息漫天飞舞,有说萧畏自编自导其案者,也有说此案乃是政争之所致者,但更多的却是将矛头对准了京兆府尹崔颢,言及此人明官实盗,众说纷纭之下,此案遂成了所有人等关注的焦点,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数的阴谋也在这等喧嚣中悄然地酝酿着,发酵着。 “衡宁兄,依尔之见,此事究竟如何?”宁王府的书房中,一身便服的宁王萧如浩随手在棋盘上落了枚子,一副随意的样子问了一句。 “殿下有何打算?”端坐在棋盘对面的林祖彦并没有直接回答,眼盯着棋盘,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该是个机会罢,衡宁兄以为如何?”萧如浩微微地皱了下眉头,语气不算太确定地回答道。 “机会?那倒是,可究竟是谁的机会却是不好说了。”林祖彦沉『吟』着在棋盘上落了枚子,抬起了头来,眼中厉芒一闪,神情凝重地说道。 “哦?此话怎讲?”萧如浩微微一愣,脸现疑『惑』之『色』地问道。 “殿下睿智,想来已看出了此事不过是个局罢了,那小贼布下此局,不过是为了引起朝堂纷争而已,明面上看是在对付二皇子,其实是求自保罢了,此乃做贼心虚之举也!”林祖彦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的恨意,沉着声道。 “嗯?”萧如浩一听此言,轻吭了一声,将手中的棋子往棋盒中一抛,站起了身来,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之后,这才立住了脚,语气和缓地开口道:“衡宁兄,尔之心意本王知晓,倘若本王有那么一日,定会叫衡宁兄得偿所愿的,然,在此之前,还请衡宁兄暂且忘了前事的好。” “殿下见谅,某失态矣。”林祖彦自嘲地一笑道:“某虽不才,却也还知晓事有轻重缓急,殿下之言,林某不敢或忘,只是此事确如某所预料的一般二。” 萧如浩细细地看了林祖彦一眼,见其不像是在说笑,心神一凛,缓缓地坐回了原位,手指有节奏击打着棋盘,默默地思索了起来,良久之后,这才慎重地出言道:“理由何在?” “功高震主!”林祖彦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嘶……”林祖彦此言一出,萧如浩立马倒吸了口凉气,隐约间已窥到了丝『迷』雾后的真相,饶是其一向沉稳,却也被林祖彦这句话震得不轻,良久言之后,这才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或许不至于罢。” 萧如浩话音刚落,林祖彦便接口道:“殿下或许以为不至于,可在那小贼眼中,却是板上钉钉之事,嘿,如今外患将去,也差不多是到了卸磨杀驴的时辰了,所谓晋位亲王,不过是分而治之罢了,想来那小贼必是看破了此点,这才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来,不就是为了混淆陛下之视线么,此举不过是掩耳盗铃的把戏罢了,实不值一提。” “这个……”萧如浩心中已有所悟,可还是不怎么情愿相信这等残酷的事实,试图找出个反驳的理由来,可沉『吟』了半晌,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末了,长叹了口气道:“本是同根生,先煎何太急。” 萧如浩的感慨里其实也没多少的真『性』情,说到底,他萧如浩正在做的事情一样是煎熬那帮子“同根”,这一点林祖彦自是心中有数,可也不会傻到去出言点破的地步,这便笑了一下道:“殿下生『性』宽宏大度,某感佩非常,只是此事重大,还需详加斟酌为妥。” “嗯,本王心中有数,既如此,此事当如何应对方妥?”萧如浩用劲地甩了下头,将心中并不算多的感慨全都抛诸了脑后,眼睛一眯,沉『吟』着出言问道。[ “此事当一分为二,先从大的方面来说,姑且不论圣上与项王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单从项王爷那足以媲美古之名将的战绩而论,断不为帝王者所能容,自古以来,功高震主者必亡地,韩信不过一外人耳,尚不得存,况乎项王乃今上之亲弟,此即那小贼行此局之根由所在,某以为陛下未必就不知其意,然,却不得不纵之,概因须以此来安项王之心也,依某看来,那小贼之所以敢如此行事,未必不是看中了此点!”林祖彦话说到这儿,便即停了下来,给萧如浩留足了思索的时间。 “嗯,衡宁兄所言有理,小王深以为然,唔,依衡宁兄所见,父皇何时,何时……”萧如浩思索了一番之后,叹了口气,想要追问自家父皇何时会对项王动手,可话到了嘴边,却没那个勇气直接说将出来。 对于弘玄帝会何时以及如何出手的问题,林祖彦也法判断个分明,此时听得萧如浩见问,林祖彦摇了摇头道:“不好说,应该不会那么快,毕竟如今项王将兵在外,虽说有楚王殿下牵制着,可陛下也不得不防有狗急跳墙之虞,况那项王一身武功盖世,人可挡,在未能制衡此点之前,安抚当是上策,或许大军凯旋之际,便是事发之日罢,此事非我等可以参预,姑妄一说也就是了,殿下不必去理会,一切自有陛下会去料理,殿下只须小心应对当前之局势便足矣。” “该当如此,小王受教了,衡宁兄请接着往下说,小王听着便是了。”萧如浩细细地想了想,发觉自己并实力参与到上一辈人的争端中去,自是不会对林祖彦所言有所异议。 “大处虽可着力,小处却颇多可资利用之处。”林祖彦点了点头,语气平缓地接着分析道:“从小处来说,那小贼急欲将水搅浑,希图自保,然,以其之势力却难为此事,故此,其必须借助外力而为之,能为其所用者,不外两方,一是殿下,然,此事殿下既不知情,其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太子那头了罢,却也甚难猜之处,殿下以为如何?” “不错,太子那人心胸窄,眼中容不得人,而今二哥正在风头上,一见此举能击倒二哥,其必不会放过,嘿,小九还真是好算计!”萧如浩本就是个极为聪慧之辈,到了此时,自是不会看不穿萧畏的用心之所在。 “嗯,事情便是如此,别说太子殿下看不穿那小贼的用心,即便是看穿了这是个陷阱,他也一样会跳进去,若不然,其被废黜的命运依旧难逃!”林祖彦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往下分析道:“二殿下树大招风,被攻乃是必然之事,此番事情若是处理失宜,其势必挫,殿下的机会可就来了,纵使其应对得当,殿下一样可以借此机会壮大自身,论从何种层面来说,此事都可以说是殿下的一个机会!” “机会?”萧如浩一听此言,不由地便是一愣——先前林祖彦还说此事乃是个陷阱,是萧畏挖的个大坑,言下之意就是在劝自个儿不要参与其中,可话说到了后头,却又说这是个机会,前后似乎有些子自相矛盾,萧如浩一时间还真没能反应过来。 林祖彦哈哈一笑,细细地分析道:“是个机会,陛下要安抚,那就得纵容,这也正是那小贼能告得了御状的根本之所在,而今官司一起,太子那方必定会趁此机会大肆兴风作浪,二殿下若是应对失宜,虽不至于被连根拔起,可元气大伤却是可避免之事,故此,某以为二殿下舍车保帅的可能『性』极高,只是要想做到不寒了手下的心,却也绝非易事,如此一来,殿下当有机会将京兆府揽入怀中,就看殿下如何巧妙借势了。” “哦,借势么,有趣,很有趣!”萧如浩眼神猛地一亮,接着很快便平静了下来,眉头一皱,人已陷入了沉思之中……“怎么还没来,该死,怎么还没到……”东宫明德殿中,太子萧如海在前墀上焦躁地来回踱着步,脸『色』复杂得很,既有焦急又有期盼,还有些紧张,可更多的却是兴奋之情,他不能不兴奋,眼瞅着一举打垮最大政敌的机会便在眼前,换了谁都会如此的激动。 “禀殿下,方尚书已到了宫门外。”就在萧如海等得心急如焚之际,秦大用从殿外匆匆而入,紧赶着禀报道。 “快,快请,快请!”一听到方敏武到了,萧如海登时便兴奋地握了下拳头,一迭声地道着“请”字,迫不及待之情溢于言表。 “老臣参见殿下。”秦大用去后不久,吏部尚书方敏武便已缓步行进了大殿之中,不紧不慢地走到前墀下,一躬身,行了个礼,朗声请安道。 “方尚书,您可算是来了,孤可是盼了您很久了,来人,快,赐坐!”萧如海心急得很,连“免礼”这等套话都顾不上说,便下令赐坐,举止可谓是有失礼仪得很。 “老臣谢殿下隆恩。”方敏武见萧如海如此失态,不悦地皱了下眉头,但却没就此多说些甚子,恭敬地行了个礼,退到一旁,一撩官袍的下摆,端坐在了宦官们抬来的锦墩上,一双老眼迥然地看着萧如海。 “方尚书,您可知晓小九将崔颢那厮给告了,呵呵,好事啊,孤以为这可是个好机会来着,方尚书,您以为如何?”待得方敏武入了座,萧如海迫不及待地说道。 方敏武眉头一扬,疑『惑』地扫了萧如海一眼,淡然地道:“此事老臣已知晓了,太子殿下打算如何做?” “这个……”萧如海与萧畏之间的约定因着牵涉到大笔金钱的往来,他并没有将此事告知方敏武,此时听得方敏武见问,一时间不由地便有些子语塞了起来,沉『吟』了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清楚方好。 “殿下可是已『插』手其中了?”方敏武阅历丰富得很,一见到萧如海那副神『色』,立马就知晓面前这位主子闹不好就是萧畏的同谋之一,脸『色』立马就有些子不好相看了起来,沉着声问道。 “啊,这个,呵呵,不瞒方尚书,小九是曾给孤透过信,嘿,孤其实也没做甚手脚,只是答应到时候看着办罢了,不过如今秦少卿主持审案,却是好事一桩,孤打算顺藤『摸』瓜,好生整治一下那帮城狐社鼠之辈,方尚书以为可行否?”萧如海见方敏武瞧破了事情的关键,心中不免有些子发虚,这便含含糊糊地遮掩了一番。 “唔。”方敏武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捋着胸前的长须,默默地思索了良久,这才一扬眉头道:“此事重大,老臣须好生思量一番,在此之前,殿下还是袖手的好,切莫因小而失大。” “啊,这……”在萧如海看来,此事已甚碍难之所在,本以为方敏武定会附和自己之议,可没想到方敏武竟会劝自己袖手旁观,不由地便愣了一下,巴咂了几下嘴唇,一副不甘心之状地开口道:“方尚书,那秦少卿乃是站在孤一边的,又有着小九的配合,就算不能顺藤『摸』瓜,可搬开崔颢这块绊脚石却还是不难,孤以为此事大可作上篇文章的。”[ “配合?殿下就如此确定那燕王肯配合么?”方敏武虽不清楚事情的全部经过,可一听萧如海这话蹊跷得很,似乎其跟萧畏已有了约定一般,不由地便皱起了眉头,眼神闪烁地追问了一句。 “这个……”萧如海本想一口咬定萧畏必定会出手配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突然没了完全的把握,迟疑着不敢将话说死,正自尴尬万分间,却见秦大用陪着名中年宦官匆匆行进了大殿,一见到来者,萧如海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第222章 八方云动(3) 第222章 八方云动(3) “张公公,您老怎地来了,可是母后有旨意么?”萧如海一见到那名中年宦官,脸『色』瞬间就变了变,紧赶着走下了前墀,疾走几步,又矜持地站住了脚,脸上满是笑容地问了一句,极尽热情之余,又透着几分的心虚——萧如海打小了起,便畏惧王皇后甚过了弘玄帝,虽说王皇后一向甚少理会朝政,也不怎么管萧如海的闲事,但只要有旨意,那一准是斥责的多,这会儿萧如海正准备大干上一番,冷不丁见王皇后身边最听用的大总管张诚到了,心神不定自也就是难免了的。 “老奴见过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有口谕,宣太子殿下即刻入宫觐见。”张诚略往退后了小半步,躬身请了安,而后站直了身子,面表情地宣了皇后娘娘的口谕。 “儿臣遵旨。”萧如海一听王皇后有召,冷不丁便打了个寒颤,脸上的笑意也就此垮了下来,可又没有不奉旨的胆量,这便紧赶着应了诺,接着换上张笑脸,对着张诚煞是和蔼地摆了下手道:“张公公,您老先请,容孤处理些小事,随后便去可好?” “殿下请自便,老奴就在殿外等候好了。”张诚客气了一句,躬身行了个礼,径自退出了大殿。[ “方尚书,母后有召,孤这便得就去,还请方尚书在此稍候可好?”张诚去后,萧如海看着脸『色』凝重的方敏武很是客气地问了一句。 “殿下但去妨,老臣就在此等候殿下归来便是了。”方敏武显然也很好奇王皇后此时召萧如海觐见的用意何在,自是不会有所抵触,这便点头应承了下来。 “嗯,有劳方尚书了。”萧如海见方敏武应了诺,心中稍定,这便客气了一句,略一犹豫之后,还是接着说道:“京兆府一事上,小九定会全力配合孤行事的,这一条还请方尚书放心。”话音一落,也没去看方敏武的脸『色』究竟如何,略有些子心虚地便急步行出了大殿,由张公公陪着,匆匆向皇宫赶了去……疑『惑』,震惊,不甘,还间夹着浓浓的不安,这便是方敏武此刻心情的真实写照——在外人看来,他方敏武贵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内阁大臣的身份已是尊荣已极,可方敏武却清醒地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弘玄帝的心腹嫡系,对于自己在内阁中所能起的作用,方敏武也有着清醒的认识,那便是他的话一万句也抵不上首辅大臣左相裴明礼一句管用,这令一向自视才高的方敏武分外的不服气。 不服气,是的,十二万分的不服,在方敏武看来,裴明礼这么个既非科举又非权阀出身的小人物之所以能占据首辅大臣的地位,说穿了,不过仅仅只是因着与弘玄帝相识于龙潜之时罢了,窃居高位不过是靠着圣眷而已,可正是因为圣眷之故,每回就政事起争执,却总是裴明礼笑到了最后,这令方敏武如何能服气得了,正因为不服,所以方敏武才想着要将太子这么个明显不是明君之相的货『色』抬上大位,为此,方敏武不知花了多少的心血,费了多少的苦功,可如今,这么多的心血与苦功却有了付诸流水的可能『性』,这令方敏武分外的不甘。 太子不屑,这一条方敏武清楚,诸王虎视眈眈,方敏武也明白,甚至帝驾早有换马之心方敏武也看得通透,然则方敏武却并不惧怕,在他看来,只要太子不盲动犯错,论旁人如何窥视,论帝王如何之不满,都难以公然撤换太子,否则就得冒天下动『荡』之风险,这一切方敏武都已跟太子详细地分析过了,可惜千叮咛万交待之下,太子还是没能守住底线,竟然跟萧畏那厮就这么勾搭上了,这令方敏武分外的不安。 方敏武心中的不安不单在于对太子前途的担忧,更多的还是来自于萧畏此番举措的猜忌——萧畏是个怎样的人方敏武从来就不曾真正看懂过,他也想不明白一个明明就是行纨绔的家伙居然能如此快速地崛起于朝堂之上,还竟然成了搅动朝局的关键人物,造化之奇也太过了些罢,更令方敏武不安的是萧畏此番行动背后所潜藏的目的究竟何在——若说萧畏打算全力辅助太子,方敏武首先一万个不相信,因为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如此一来,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萧畏打算借太子之手去祸『乱』朝局! 朝局是『乱』好还是安定好方敏武一时半会也法算个清楚,可有一条他却是明白的,那便是萧畏此番行动一出,朝局已是『乱』定了,哪怕没有太子这一头的搅合,这朝局也安定不下来了,该如何在这动『荡』间把握住机会便成了方敏武首要考虑的问题之所在,只是其中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些,自也由不得方敏武不慎之又慎的,这一想便想得完全入了神,甚至连太子去而复返都不曾注意到。 “方尚书,孤回来了。”萧如海急步行进了明德殿中,也没去细看方敏武的神『色』,语气兴奋地叫了起来,登时便将方敏武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 “老臣失礼了,殿下海涵则个。”方敏武醒过了神来,见萧如海已立在了自个儿的身前,忙站了起来,恭敬地行了个礼道。 “没事,没事,方尚书还请安坐好了。”萧如海的心情好得很,自是不会计较方敏武的失仪,笑呵呵地挥了下手,大步走上了前墀,抖了抖大袖子,端坐了下来,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殿下,皇后娘娘可有何吩咐否?”方敏武眯缝着双眼,细细地看了看萧如海,轻捋着胸前的长须,语气平淡地问道。 “呵呵,倒也甚特别吩咐。”一想起此番觐见的情形,萧如海不由地便笑了起来,鼓了下掌道:“母后只是赏了孤一柄玉如意,旁的倒是没说些甚子,倒叫孤白担心了一场。” “玉如意?”方敏武一听此言,登时便是一愣,疑『惑』地呢喃了一声。 “是啊,孤也很是好奇,母后好端端地赏这玉如意作甚,不过么,这柄玉如意倒是稀罕得紧,比孤这宫里的货『色』要强上了不少,来啊,将玉如意呈上来,让方尚书也好生瞅瞅。”萧如海挥着手,下了令,自有一名小官宦托着覆盖着黄绢的托盘走上了前来,躬身将托盘往方敏武身前一递。 “老臣有逾了。”此乃皇后所赐之物,方敏武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站起了身来,躬身对托盘行了个礼,而后才伸出双手,从那名小宦官手中接过托盘,放置在几子上,小心翼翼地掀开蒙绢,定睛一看,入眼便见一把流光溢彩的玉如意,通体由黄玉雕琢而成,其上浮云雕刻惟妙惟肖,附着其上的仙女翩翩而舞,宛若活将过来一般,显然出自大家手笔,论是材质本身还是作工皆属精品之列,说是价值连城也绝不过分。 “玉如意?玉如意!老臣懂了。”方敏武木楞楞地盯着那柄玉如意看了半边,末了,长出了口气,叹息了一声。 “方尚书此言何意?”萧如海虽心喜得到了这件赏赐,可其实并不知晓其母后赏赐背后的真实用心,此时见方敏武感慨万千的样子,不由地便追问了起来,脸上满是疑『惑』之『色』。 对于萧如海的懵懂,方敏武自是早就见怪不怪了的,此时见这位主子到了此时还如此愚钝,心中暗自好笑之余,不免也有些子莫名的悲哀,悲哀自己竟辅助的是这么个愚昧之蠢货,然则却也可奈何,谁让他自己在一众皇子中选择了此獠呢。 “甚,老臣不过一时感慨罢了。”方敏武实不想费那个口舌去多做解释的,实际上也没有解释的必要,只因方敏武很清楚王皇后赐下这柄玉如意不是要给萧如海看的,其真正要吩咐的人就是他方敏武——所谓的如意,不管是玉石的,还是金银所制的,又或是木制的,其真正的功能都只有一个用处——搔痒,很显然,诸皇子便是萧如海之痒,是到了该好生搔上一回的时候了,至于玉石么,因着本身易碎之故,不过是吩咐方敏武小心从事罢了。[ “感慨?因何感慨?孤怎地听不明白。”萧如海懵头懵脑地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 “呵呵,甚了不得的,老臣失态了,殿下先前所言此番审案将欲何为哉?”方敏武显然不愿就此话题再作纠缠,呵呵一笑,将话引入了正题中去了。 “哈,好叫方尚书得知,秦少卿乃孤之爱卿,由其主审此案孤信得过,嘿,那被擒拿之汇金典当行之牛宝乃是京兆府尹崔颢的外甥,据查,此獠七年前两手空空来京,短短数年间便已暴富,其背后之隐情着实可疑,且,据孤所知,崔大尹在此典当行中握有干股,但凭此条便可足以拿下其,更别说此番盗窃王府御赐圣物之罪难当,孤决心彻查此案,揪出其幕后真凶,还我朝纲之绥靖。”一说起此番审案,萧如海便即兴奋了起来,滔滔不绝地将全盘打算都倒了出来,大有一举成功之气概,听得方敏武不由地便皱起了眉头。 “殿下,且听老臣一言,此事是大有可为之处,却不该由殿下来为,姑且静观为上。”好不容易等到萧如海将话说完,方敏武忍不住泼起了凉水。 “啊,这……,这是为何?莫非方尚书不愿助孤一臂之力么?”萧如海不明所以地呆看了方敏武好一阵子,不太情愿地问道。 “殿下误会了,老臣当鼎立促成此事,务求一击中的,然,在此之前,殿下还请稍安勿躁,此事既然是燕王殿下挑起,殿下不妨放任其演上一场好了。”方敏武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 “唔,这样啊,那孤还真得好生斟酌一番才是了。”萧如海虽不甚聪明,可也不傻,一听方敏武这话说得如此直白,先是一愣,而后点了点头,赞许地笑了起来…… 第223章 诏狱血案 燕王府遇盗自然是个震撼人心的消息,离奇地逮到了盗贼就更是奇闻一桩,朝野上下不为之议论纷纷,流言版本数,谣言漫天飞扬,可令人奇怪的是诸方巨头对此事皆不予置评,论是事涉其中的二皇子一系还是萧畏本人,对此事都没公开表过态,甚至连奉旨十日内审结此案的大理寺一方似乎也没有急办此案的意思,一连三天下来,朝堂间波澜不惊,宁静中透着股怪异,等待似乎成了诸方势力共同的选择,日子就在这等诡异的宁静中流淌着,只是谁也不清楚这是不是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前的宁静。 诏狱,顾名思义便是皇帝下诏关押罪犯的专门监狱,属大理寺管辖,在前朝本是专门用以关押九卿、郡守一级罪犯的地方,只不过自大胤立国之后,对前朝体制多有变革,不单大理寺的大多职能向刑部移交,便是诏狱的职能也有所改变,不再是犯事高官们所独享,但凡皇帝下诏彻查的案犯皆打入此牢中,以备审讯,一旦审明之后,便即向刑部天牢转押,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大理寺诏狱也就只是个中转牢房而已,不再具有先前那等的重要『性』,这一点从其防卫状况便可见一斑——偌大的监牢中所关押的罪犯不过寥寥百余人,而负责看管的牢子更是仅有二十余人而已,还分成了两班,三所监房中也就只有甲字牢房启用,其余两座皆已闲置多年,残败不已,几可再用。 甲字丁十三号,一间很普通的牢房,甚起眼之处,于其他牢房一般,皆是又脏又臭的地儿,这里便是汇金典当行大掌柜牛宝呆了三天之地——三天了,已经三天了,自打被关进这监牢中,每一刻每一时牛宝都是扳着手指在过的,其中的难熬之情着实法言述,先不说精神上的惶恐与不安,便是满监牢那多得不可计数的臭虫与虱子就已令牛宝苦不堪言,一身养出来的好膘生生被啃咬得浮肿处处,原本白胖的双颊此际经已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两鬓间的白发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许多。 苦,比的苦,苦得牛宝想哭着喊冤,可惜他不敢——在方被关进此处之际,牛宝不是没喊过冤,实际上他喊了,还不止一次,可每回换来的都是一顿结结实实的毒打,一想起那些牢子凶恶的面孔以及凶狠比的拳脚,牛宝实在没了再次喊冤的勇气,他也不是没试过搬出大靠山崔大尹来压制牢子们的凶残,可惜换来的不过是再多一次的好打罢了,时至今日,他已是万念俱灰,只能靠幻想着自家老舅能从天而降将自己超拔出苦海来打发难熬的时日了。[ 从天而降?确实有人从天而降了!就在牛宝精神恍惚之际,几声短促的惨叫声突然在阴暗的监牢中响了起来,听声音传来的方位正是那帮可恶的牢子所在的值班室,难道真有救星来了么?牛宝一激灵之下,不由地便激动了起来,顾不得手脚上挂着的镣铐有多沉甸,跳将起来,猛窜到牢门的木栅栏前,使劲地摇晃着牢门,发出阵阵凄厉的吼叫声:“快来救俺,俺在这,俺在这……” 人很快就出现了,没等牛宝喊上多久,阴暗的牢房中亮起了几支火把,人影闪动间,数名黑衣蒙面人已出现在了牢房外,手中皆持着兀自尚在滴血的刀剑,眼神中满是凌厉比的杀机,那副凶恶的模样一出,登时便令牛宝看傻了眼,张大了嘴,却再也发不出一丝的声响。 “牛宝?”为首的一名黑衣蒙面人手持着火把,在牛宝的面前晃了一下,沉着声,低低地问道。 “啊,是,是,俺就是牛宝,您老可是俺大舅派来的,快,快,快救俺离开这鬼地方,快啊!”牛宝先是一愣,而后急切万分地叫了起来,声音里满是对生的渴望。 “很好,你可以死了!”那名为首的黑衣蒙面人冷笑了一声,手一扬,一刀已穿过栅栏的间隙,深深地扎进了牛宝的胸膛,只一搅,牛宝惨嚎了半声,胖大的身子哆嗦着便倒在了地上,四肢胡『乱』地抽搐了几下,人已就此魂归了西天,血水如同喷泉般狂涌了一地。 “全部清除,一个不留!”那名为首的黑衣汉子压根儿就没去看牛宝的尸体,一挥手,对着身后的一众汉子下达了格杀令,顷刻间惨嚎声便在空旷的牢房中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宛若地狱杀场般恐怖……卯时正牌,天边刚『露』出一丝的鱼肚白,除了些早起忙活的劳苦者外,整个中都城尚沉浸在梦乡中,偌大的项王府亦是一派的宁静,然则萧畏却是早就便起了的,不单练完了趟拳脚,甚至还好生梳洗了一番,此际已是端坐在书房里,看起了书来,只不过拿书的手似乎良久都不曾翻动过一页,很显然,萧畏的心思全然不在书上。 三天了,已经三天了,居然连一丝的波澜都没有起,这完全出乎了萧畏事先的预料之外,不单太子那头没动静,齐、宁二王也全都按兵不动,这令萧畏不禁有些子心焦不已的——没错,自个儿此番用心确实过于明显了些,萧畏原本就没指望能瞒得过各方的测,然则萧畏却也并不在意,只因萧畏相信,只要将一根肉骨头投进恶狗群中,必然会引来恶狗的死拼,哪怕这帮恶狗明知道丢骨头的人绝不坏好意,也同样不会不出力去拼,除了因是那根肉骨头本身着实诱人之外,更主要的是这帮恶狗们本身就处在你死我活的境地上,就算没有这么根骨头,他们一样要见个生死,说穿了,这么根肉骨头不过是给恶狗们一个死拼到底的契机罢了,可如今呢,这群恶狗居然都保持着冷静,反倒令萧畏这个抛出了肉骨头的人有些子起叨咕了。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没理由所有的恶狗都能忍得住诱『惑』,这其中必然有蹊跷,只是这蹊跷何在萧畏却是想不明白——这三天来,萧畏时不刻地都在琢磨着其中的奥妙,可惜到目前为止,萧畏还是没能搞清其中的关窍之所在,不单萧畏感到奇怪,便是林崇明对此事也有些子拿不太准,只是劝萧畏保持冷静,切忌盲目出手。 冷静自然是必须之事,萧畏想做的仅仅只是让恶狗们去争、去斗,却绝不是自己也跳进场中跟恶狗们一块去胡搅,这一点萧畏始终没忘,只是如今这么个沉闷局面下,要想做到真正的冷静又何其难哉。 是肉骨头本身的诱『惑』力不足么?应该不是!萧畏可以肯定地说,京兆府尹这块肥肉没哪只恶狗能抵受得了其之诱『惑』的,这道理很简单——京兆府管的便是京师的治安事宜,虽说京兆府尹官难当,可若是诸皇子们能将此官职牢牢掌控在手的话,行事的便利自是不消说的了,这一点从齐王萧如浩近来的顺风顺水便足可见一斑,既然如此,那问题究竟出现在何处?萧畏看不分明,可隐隐觉得除了自己这么个搅局者之外,还有几双看不见的手在其中晃动着。 “殿下,出大事了!”就在萧畏捧着书本沉思之际,一头大汗的宁南从外头急急地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嗯?”萧畏心头一凛,眉头便皱了起来,冷哼了一声。 “殿下,昨夜诏狱发生血案,全狱死绝,不单牛宝等人死了,牢子也一个都没能活下来!”一见萧畏脸『露』不悦之『色』,宁南忙后退了小半步,躬身禀报道。 “什么?这消息确实?”萧畏一听此言,眼珠子便瞪圆了,丢下手中的书本,霍然而起,惊疑地追问道。 “消息确凿疑,据属下所知,此事乃是诏狱交班牢子发现的,如今现场已被五城巡防司衙门封锁了起来,属下是通过五城巡防司里的人手打探到的消息,这一得知便赶将回来,尚不知进一步情况究竟如何。”宁南自是知晓此事重大,紧赶着便将自己所知说了出来。 “竟有此事,谁干的?”萧畏眉头紧锁了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语气中满是疑『惑』地呢喃着,一时间竟有些子茫然了起来,实不知此事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按理来说,此等血案一发,事情已断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能『性』,接下来朝局的动『荡』只怕会比萧畏原先所预计的还要激烈上几分,而这对于急欲挑起纷争的萧畏来说,自然是好事,然则此血案一发,事情也就闹大了,同时也就复杂化了,要想掌控局面显然其难度也就大了,会不会因此而伤到自己这个抛肉骨头的人,可就不好说了,再者,到底是谁干了此等血腥的勾当,其目的又究竟何在,也令萧畏深深地警醒了起来,萧畏可不想成为那只被黄雀叼走的蝉,然则在这等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究竟该持何等立场才好,萧畏一时间也法做出个明确的决断,诸般思绪交织在一起之下,整个人都有些子懵住了…… 第224章 试应手(1) 第224章 试应手(1) 诏狱乃是关押钦犯的地儿,虽说如今已渐渐没落,不复前朝时那般肃穆,可依旧是皇权的象征之一,自是凛然不可侵犯,可如今在这么个神圣的地方居然发生了一百二十余人被残杀的血案,这可是明摆着在打天子的脸,别说弘玄帝不是昏君,即便是桀纣这等绝代昏君重生于世,也断忍受这等奇耻大辱的理儿,果不其然,事情一报到宫中,帝震怒之余,下诏连连,先是将负责主审燕王府被盗一案之主审官大理寺少卿秦观游以玩忽职守之罪名,打入死牢,紧接着,又下诏刑部,限令十日内侦破此案,与此同时,诏令五城巡防司施行宵禁,并召集内阁重臣进宫议事,以定后策,一道道诏书如雪片般飞出内廷,京师的气氛骤然间便紧张了起来,一派山雨欲来烟满楼之状。 帝驾一怒,民间自然也就跟着打起了摆子,论朝野,都在猜测着此案究竟是何方神圣之所为,绝大多数人等的目光自是聚焦在了诸皇子们的身上,数版本的谣言悄然冒了出来,说啥的都有,便是连萧畏也成了众人怀疑的目标之一,满城风雨之下,诸方势力全都就此龟缩了起来,全都在等着看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当然了,观望之余也都没忘握紧拳头,随时准备大打出手了,朝局就此陷入了混沌之中。 满意么?还真不好说,至少萧畏对目前的局势并不感到有多乐观——朝局的混沌固然是萧畏希望的结果,可看不清局势却同样令萧畏感到头疼不已,这等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下,萧畏顿觉对局势已失去了应有的掌控之节奏,对于那个横『插』一手的混球,萧畏自是甚好感可言,若是可能的话,萧畏恨不得给那家伙也来上个狠的,可惜他暗中派人查访了多处可疑目标,却都始终法确定此举究竟是何人所为,至少到目前为止,尚一丝一毫的线索。 是太子干的么?不太可能,一来太子那厮没那个本事,二来也没那个必要,毕竟诏狱血案一出,太子不单没能占到便宜,反倒损失了大理寺少卿秦观游这么个心腹手下,纵使太子再蠢,也不太可能去做这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傻事。[ 是齐王一系的人出的手?有一定的可能『性』,只不过这等可能『性』着实不算高,虽说事情一闹大,可以暂时化解一下诸方势力对其的虎视眈眈,可毕竟是治标不治本,此案深纠下去,崔颢的京兆府尹之位照样不见得能保得住,况且诸方势力也绝不会因诏狱血案的爆发,而放弃对崔颢的追打,顶多能给萧如涛争取到一些调整策略和整合内部的时间而已,如此作为对于萧如涛来说,并不上算。 是宁王一边做的手脚么?也不太像,虽说此等血案的爆发对于萧如浩来说,绝对是个利好的消息,可毕竟行此血案的风险也着实太高了些,万一被人查出了根底,那就是万劫不复之大难,以萧如浩的智商而论,应该不至于去冒这么大的险,至少萧畏不以为萧如浩会这么去做。 若说这几位都没有行此事的绝对动机的话,远在川中前线的楚王萧如峰就更此可能了,就算他想干,也没那个反应的时间罢,由此可见,这桩血案未必就像朝野间所猜测的那般是诸皇子干出来的,如此一来,到底是谁干的勾当就令萧畏很是费思量了的。 动机,做出此等惊天血案的人不可能会没有动机,很显然,此獠也是想要朝局陷入混沌之中,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与萧畏的打算倒是不谋而合,换句话说,在旁人眼中,萧畏一样有着重大的犯案嫌疑,然则萧畏自己却很清楚,他要的仅仅只是受控制的『乱』,而暗中出手的人却没这个讲究,又或者说此人确信这等大『乱』依旧是可以掌控得住的?若如此,值得怀疑的对象可就不多了,好像除了弘玄帝之外,也没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这等混沌的局面下还能掌控住全局,问题是弘玄帝有必要这么做么?不好说,萧畏实是看不清楚这桩血案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些甚子名堂,对于自个儿接下来该如何做,自也不免有些子『迷』茫了起来,可有一条萧畏却是心中有数的,那便是在这等混沌时分,绝不是轻举妄动之时,可也不能静等事态彻底失去控制。 两难之局!轻举妄动之下,极可能授人以柄,落得个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下场;坐等事态失控么,又有可能被暗中『操』纵之人下了黑手,一个不小心之下,便很有可能被陷入一场死局之中,如此之局面,可谓是萧畏踏上朝堂以来,首次遇到的大坎,若是迈不过去,前番所有的努力全都将付诸流水,如此一来,试应手就成了萧畏奈之下的最后选择。 诏狱血案的消息一经传扬开,若说萧畏仅仅只是头疼的话,那萧如海可就是暴跳如雷了的,这也怨不得萧如海生气,本来么,一场好端端的拿下崔颢之大戏,如今居然被唱成了这般德『性』,没能占到丝毫便宜不说,还白白赔上了个大理寺少卿秦观游,典型的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气得萧如海七窍生烟之余,没少痛骂给其出了静观其变之主意的方敏物,当然了,萧如海也就只是自个儿发发脾气罢了,却没胆子将方敏物召进宫来加以训斥,可心里头的火却是处发去,于是乎,东宫里的陈设便成了萧如海手下的牺牲品,数玉碟玉碗全都成了一堆的瓦砾,这还不算完,数名不开眼一不小心犯到其手心里的宫女宦官们竟被其下令活活杖毙当场,那等如疯似狂一般的举止生生令整个东宫上下全都噤若寒蝉,便是连太子妃都吓得躲在寝宫里不敢『露』面,任由萧如海自个儿在东宫里四下狂折腾,这不,都一晌午过去了,萧如海的入魔之劲头居然没半点消退之症状,兀自在明德殿中大发着雷霆。 “……打,给孤重重地打,打死贼贱婢,你个混账行子,竟敢冲撞了孤,死贱人,打,不许停手,快打!”明德殿的前墀上,萧如海狰狞着脸,跳着脚,不停地咒骂着,下令两名手持厚实板子的小官宦重重地挥板击打一名哀嚎个不休的小宫女,起因不过仅仅只是这名小宫女在为萧如海奉茶的时候,不小心将一滴沾在托盘底部的残水滴落在了萧如海的衣袖上,就这么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过错,一条鲜活的生命已将将就此香消玉殒当场。 小宫女不是第一个遭此毒手者,实际上,从今早算起,她已是第三个倒霉蛋了,很显然,按这么个趋势下去,她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听着那小宫女惨绝人寰的哭喊声,一众行刑的小官宦们都暗生恻隐之心,可惜有萧如海在上头盯着,谁都怕自个儿会是那下一个,尽自不忍,也只能硬着心肠狠命地打着,眼瞅着那名小宫女已到了频死的绝境之际,东宫主事宦官秦大用从殿外匆匆而入,先是飞快地扫了眼那凄惨比的行刑现场,紧接着强自咽了口唾沫,提心吊胆地走到前墀台下,小心翼翼地禀报道:“启禀殿下,燕王殿下在宫门外求见。” “小九来了?好,好,快,快请,快请!”萧如海虽说正处在暴怒中,可一听到萧畏前来的消息,登时便有如溺水者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欣喜地击了下掌,一迭声地道着“请”字。 “是,奴婢遵命。”秦大用见萧如海不因萧畏的到来而责罚自己,顿时大松了口气,也没敢去探问一下萧畏此时进明德殿是否恰当——那场血淋淋的杖刑还在继续着,万一萧畏要是将此事抖了出去,萧如海一准要被言官们的章彻底淹没,后果自是不消说的严重,这一点久在宫廷的秦大用心中有数得很,可这当口上,秦大用却愣是没敢多言,紧赶着应答了一声,急急忙忙地便奔出了明德殿,那等紧张之状,简直就跟逃命也甚区别了的。 “臣弟参见太子哥哥。” 秦大用去后不久,萧畏便急步走进了殿中,一眼见到那正被打得死去活来的小宫女,萧畏的脸『色』瞬间便有些子不好相看了起来,当然了,并不是萧畏胆怯了,而是火大了,要知道萧畏平生最瞧不起的便是那些拿辜女子来泄恨的货『色』,只不过这当口上,萧畏实不想跟萧如海扯破了脸,这便强压着心头的怒气,大步走到近前,一躬身,很是恭敬地行礼参见道。 “免了,免了,自家兄弟,不须如此多礼,九弟来得正好,哥哥正打算派人去请九弟前来一叙呢,可可里九弟就来了,来啊,看坐。”一见到萧畏给自己见礼,萧如海立马哈哈大笑了起来,很是客气地招呼着。 “多谢太子哥哥赐坐,可小弟有些洁癖,这闹腾成这样,小弟实法坐得下去,不若请太子哥哥给小弟个面子,就免去那婢女的处罚好了。”萧畏谢了一声,却没去就座,而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成,成,成,就按九弟的意思办好了,来人,将这贱婢押将下去,交太子妃好生管教一番。”萧如海一听萧畏如此说法,先是一愣,而后一迭声地应承了下来,自有一众小官宦将那名半死不活的小宫女抬出了大殿,唯有那地面上兀自猩红的血迹静静地宣示着先前的一幕有多凄惨…… 第225章 试应手(2) 第225章 试应手(2) “九弟,昨夜之事,啊,那个,昨夜之事九弟可有甚消息否?”面对着面『色』不佳的萧畏,萧如海不免有些子心虚,毕竟下令秦观游缓办王府盗窃案的正是他自个儿,也正因为他这么一道命令,才给了旁人可利用之机,这才有了诏狱血案的发生,从而导致了眼下这么个复杂难明的局面。 萧畏多精明的个人,哪会猜不出萧如海内心里那些个小计较,左右萧畏本就是打算利用一下萧如海而已,自是懒得跟其一般见识,然则脸上却故意装出一副气恼万分的样子,横了萧如海一眼,恨声道:“没有,哼,那该死的秦少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好一个案子不赶紧审,以致弄到如今成了这般德『性』,该杀,该杀!” 一听萧畏如此说法,萧如海的脸『色』“唰”地便是一红,很有种被萧畏当场打了记耳光的恼火,可更多的是惭愧,觉得自个儿有些子辜负了萧畏创造出来的大好机会,然则萧如海却不是个肯轻易认错之辈,面对着萧畏的怒火,萧如海讪笑了几下道:“九弟说得好,那厮确实该死,如今已下了死牢,也算是罪有应得了,九弟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生气,不值当,不值当啊,呵呵,九弟,如今这局面怕是不好相看,不知九弟可有何妙策否?” 还真是个刻薄寡恩的家伙!尽管萧畏早就清楚萧如海不是啥好鸟,可一听其竟将所有的过错都到了秦观游的头上,丝毫没有半点的怜悯之心,不由地还是一阵恶心泛将起来,暗自腹诽了萧如海一番。[ “难啊,臣弟也正心烦着呢,不知太子哥哥可有甚高见否?”萧畏强自压下心头的躁闷,一摊手,万分苦恼之状地说道。 “啊,这个,这个……”萧如海原本还以为萧畏此番前来见自己会带着主张来,可没想到萧畏居然也一样是束手策,原本满怀的希望瞬间便成了浓浓的失望,吧咂了几下嘴唇,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往下说才好了。 萧如海话可说,萧畏自也不想多言,大殿里竟就此安静了下来,哥俩个默默对坐,各自沉『吟』,一股子压抑的气氛就此陡然而起,压得萧如海气息都有些子喘不匀了,奈之下,只好摇了摇头,率先打破了沉默道:“九弟打算如何应对此事?” 若是说应对妙策的话,萧畏目下确实没有,可要说束手策的话,却远远不至于,实际上,萧畏在这等敏感时刻出现在东宫,本身就是个试应手——所谓的试应手,出自围棋术语,即是此举本身没有明确的目的,只是为了试探一下各方的反应,而后来决定自己的应对策略,很显然,萧畏自个儿对于这招试应手会引起何种反应心里头并没有底,自然也就谈不上接下来究竟该如何应对了的,当然了,这么些内情萧畏自是不会跟萧如海明说的,此时听其问起应对打算,萧畏的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苦着脸道:“臣弟刑部那头人可用,纵使有劲也处使去,这事情臣弟怕是能为力了的。” 一听萧畏说“能为力”,萧如海的脸『色』立马就垮了下来,气恼万分地挥了下拳头,也不知究竟是在跟谁置气,而后霍然跳将起来,烦躁万分地在前墀上来回踱着步,气息粗重得跟牛喘一般,却偏偏一样拿不住啥好主意来——刑部三巨头中,尚书鲁弥远生『性』刚直,向来不跟皇子们套近乎,而刑部右侍郎左明成是宁王萧如浩的门下,至于剩下的刑部左侍郎卢成业么,却是个跟谁都好说话的主,就一好好先生罢了,且在刑部中权柄有限,基本上属于边缘人物,这三者都不是萧如海可以使唤得上的,如今案子既然已到了刑部,萧如海同样也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罢了,一念及此,萧如海对于自个儿按兵不动之举,自是懊悔到了极点,心里头对于出这么个馊主意的方敏武自又是好一通子的埋怨,偏生当着萧畏的面,还不好将话骂出口来,生生憋得难受已极。 “九弟,难不成我等就如此坐看么着?莫非真要让崔颢那等恶贼逃出生天不成,嗯,你说,你说!”萧如海越想就越是不甘,心浮气躁地吼了起来,面孔生生狰狞得如同恶魔一般,似此模样,哪还有半点太子的尊贵,简直就跟街头跳脚骂娘的泼『妇』相类似了的。 若要说不甘,萧畏比起萧如海来,更有资格不甘,若非萧如海按兵不动,这会儿崔颢指不定早成阶下囚了,一众皇子们也早该围绕着京兆府尹这根肉骨头杀红了眼,可如今呢,事情复杂得连萧畏都看不清其中的关窍,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除了萧如海外,哪还有旁人,这一见萧如海居然理直气壮地朝自个儿发起了火来,就算萧畏脾气再好,也不免勃然大怒了起来,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了萧如海这么个蠢才,然则想归想,做却不能这么做,在眼下这等局面中,萧如海还是有着极大的利用价值的,萧畏并不打算就此跟其扯破了脸,这便长出了口气,似欲将心中的烦闷全都呼将出去一般,冷静了片刻之后,这才缓缓地开口道:“太子哥哥莫急,事情尚未到如此之地步。” “莫急?莫急!孤岂能不急!哼,哼,哼!”萧如海此时已如同走火入魔了一般,暴跳如雷地在前墀上狂『乱』地转着圈,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骂骂咧咧地哼着。 草包!萧畏暗自在心中骂了一句,可脸上却满是诚恳之『色』地道:“太子哥哥且息怒,事情尚未到可收拾之田地,那崔颢跑不了!” “嗯?此话怎讲?”萧如海原本已是彻底失望了,可一听萧畏说事情尚有转机,不由地便站住了脚,满脸子疑『惑』地看了萧畏好一阵子,这才沉着声问道。 “太子哥哥,此事简单,其一,那牛宝虽死,可其身为崔颢之亲外甥的身份却依旧在,论如何,纵亲为盗的罪名崔颢是断然逃不过去的,此为其一,其二么,纵使太子哥哥不参,也有人放崔颢不过,二者相加,崔颢依旧法网难逃,死罪虽可免,贬去外地却是可想而见之事,这一条小弟却是敢拿『性』命来担保的。”萧畏还指望着利用萧如海去冲锋陷阵,自是不会坐看其就此颓唐下去,这便微笑着解释道。 “唔,那好,孤这就下令让言官上本,参他个徇私舞弊之罪,先拿下再说!”萧如海将萧畏的话细细地咀嚼了一番,觉得颇为有理,自是动了心,生恐再一次错失了动手的良久,一击掌,有些子迫不及待地嚷嚷了起来。 “太子哥哥且慢,此事急不得,如今圣上那方尚明确旨意,若是『操』之过急,反倒不美,依臣弟看来,准备可私下先做着,待得圣意稍明之后,再作奋力一搏也还来得及。”一见到萧如海那等兴冲冲的样子,萧畏还真是有些子哭笑不得——这当口上,朝野的注意力全都在诏狱血案上,压根儿就不是出手劾崔颢的时机,真要是让萧如海如此瞎折腾一把,没准触怒了弘玄帝,不单不能扳倒崔颢,反倒有下诏斥责太子状的可能『性』,真要是就此让崔颢逃过了一劫,那萧畏所设计的众狗争抢肉骨头的大戏岂不是得就此落到了空处,有鉴于此,萧畏不得不苦口婆心地劝说萧如海慎重行事。 “也罢,就依九弟所言,哥哥这就安排人去将事情办了,回头九弟说何时动手,哥哥全按九弟的意思办。”一听萧畏出言反对急办,萧如海先是愣了愣,而后细细地想了想,顿时便冷静了下来,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九弟放心,哥哥不是小气之辈,此事若成,哥哥断忘不了九弟的好。” “太子哥哥客气了,此乃臣弟应为之事耳,何足道哉。”萧畏对于萧如海的空口言谢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可口中还是谦谢了一番。 “嗯,你我乃是兄弟,自该齐心协力,以……”萧如海见萧畏如此识趣,心中自是爽利得很,刚想着出言嘉许萧畏几句,可话尚未说完,却见秦大用陪着司礼宦官高大成急匆匆地从殿外行了进来,立马停住了话头,脸『色』阴晴不定地看了过去。 “老奴参见太子殿下。”高大成见萧如海看了过来,自是不敢怠慢,紧走数步,抢上前去,躬身行了个礼道。 “免了,高公公,可是父皇处有旨意要宣么?”萧如海这会儿心里头正发虚,忐忑得紧,可又不愿在萧畏面前跌了份,这便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虚虚一抬手,很是和蔼地问了一句道。 “陛下有旨意给燕王殿下。”高大成不亢不卑地行完了大礼,站直了身子,淡淡地回答了一句,而后,也没再给萧如海出言追问的机会,高声宣道:“陛下口谕,宣燕王萧畏即刻入宫觐见。”[ 来了,终于来了!萧畏一听这道旨意,便知晓自己的试应手该是起了作用了,心头不由地便是一凛,紧赶着跪倒在地,高声应诺道:“臣,萧畏领旨谢恩!”话音虽尚算平稳,可内里却微微地透着几丝的颤音…… 第226章 意外的主审官 “殿下请在此稍候片刻,容老奴这就进殿回禀陛下。”两仪殿外,一路小心陪着萧畏行进了皇宫的高大成疾走了几步,抢到了萧畏的身前,很是恭敬地躬了下身子,客气地说道。 “有劳公公了,小王便在此等候,公公请自便。”此乃规矩,萧畏自不会有异议,这便拱手为礼地回了一句。 “那好,殿下请稍候。”高大成点了点头,客气了一句之后,领着几名小官宦径直踏上了台阶,行进了殿中,萧畏则缓步走到一旁,站在台阶边上,凝视着两仪殿的大门,默默地想着心思。 试应手必然会有效果,这一条萧畏心中有数,然则萧畏却万万没想到最先做出反应的竟然会是弘玄帝——在萧畏想来,最着急着想知晓自个儿动态的该是齐王萧如涛才对,按萧畏估计,他一旦离开东宫,萧如涛十有八九便会派了人来跟自己联系,而来的人很有可能便是蜀王萧如义,至于宁王一边么,虽说打着渔翁得利的主意,可同样不会放过探听自己虚实的可能『性』,也有着一定的可能会主动前来联络,可没想到还没等他离开东宫呢,倒是最不可能做出反应的弘玄帝率先出面宣召了,这着实令萧畏心里头很有些子犯叨咕的,实是想不明白弘玄帝在此等时分召自己进宫的用意究竟何在,不过很显然不会是啥好事情。[ “陛下有旨,宣燕王萧畏即刻进殿!”就在萧畏沉思之际,高大成已从大殿中行了出来,立在高高的台阶上,拖腔拖调地宣道。 “臣,萧畏,领旨谢恩!” 『奶』『奶』的,来都来了,是死是活鸟朝上了!萧畏一咬牙关,将脑海里那些个不太合时宜的念头全都抛到了脑后,规规矩矩地拜伏在地,高声地谢了恩,整了整身上的王服,抬脚踏上了台阶,缓步行进了殿门,这才一进殿,不由地便愣了一下。 哟嗬,居然都在,搞啥名堂来着?萧畏只扫了一眼殿中的情形,立马就发现所有的内阁大臣全都在,从左相裴明礼、右相郑元平到排名最末的翰林院大学士龚鹏,十一位内阁大臣居然一个不缺地全都在场,这一见萧畏行将进来,所有人等的目光齐刷刷地便都聚焦在了其身上,被如此多的重臣瞩目,饶是萧畏心理素质极为过硬,也不免有些子略为慌『乱』——别看萧畏如今是亲王了,身份地位比之尊贵,可官职却依旧只是署理马政署而已,别说参与内阁会议了,便是要跟这帮子内阁大臣交换一下对朝局的看法都属没门的事儿,这冷不丁地发现自己居然被召到了内阁会议上,自是由不得萧畏不生疑『惑』之心的。 “臣,萧畏,叩见圣上。”萧畏毕竟不是常人,尽自满心的疑『惑』,可却并未因此而失去常态,仅仅略一愣神而已,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也没去管那帮子内阁大臣们的注目,大步行到御驾前,大礼参拜了起来。 “免了,平身罢。”弘玄帝的声音虽平缓如昔,可还是不免透着几分的疲倦之意。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萧畏一听叫起,自是毫不矫情,恭敬地照着规矩谢了恩,站起了身来,垂手而立,一副恭听圣训之状。 一见到萧畏又摆出了这么副乖宝宝的样子,弘玄帝情不自禁地便皱了下眉头,眼中的厉芒一闪而逝——此番朝局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大的风波,罪魁祸首除了萧畏之外,自是再旁人,若不是萧畏布下局去套崔颢,又岂会引出诏狱血案这么场件惊天大案来,生生闹得朝野不得安宁,这会儿旁人折腾得够呛,萧畏倒好,居然装起了辜来了,这等模样着实令弘玄帝看在眼中,很有些个气不打一处来的,问题是偏生萧畏这厮手脚麻利得紧,竟没留下任何的把柄让人去捉,弘玄帝便是想借题发挥一把,都没法办到,一念及此,弘玄帝的头便不由地大了好几分。 “小畏,知道朕叫尔前来所为何事么?”弘玄帝沉默了片刻,到了底儿还是没有就此发作萧畏,而是淡淡地出言问道。 “臣恭听圣训。”萧畏本就想不明白弘玄帝叫自己到内阁会议上来的用心何在,这一听弘玄帝如此问法,心中虽有些子暗自发虚,可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嗯。”弘玄帝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饶有深意地看了萧畏已眼,这才语气沉重地接着问道:“诏狱一案尔该是已听说了罢,对此可有甚看法么?” 靠,这是啥问题来着,靠了,这老爷子该不会疑心那狗屁倒灶的勾当是老子干的罢?萧畏一听弘玄帝如此询问法,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沉,好在城府深,倒也不至于带到脸上来,这便紧赶着一躬身回答道:“启奏陛下,微臣对此事仅略有耳闻,实不知内里详情如何。” “哦?是么?”弘玄帝语气冰冷地吭了一声,内里的寒意浓烈得简直能冻死人,这也就是萧畏,若是换了个人站在弘玄帝的面前,闹不好早已被吓得趴倒在地了的。 “微臣不敢欺瞒陛下。”萧畏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若说与此事有涉是不假,可确确实实不曾干过血洗诏狱的勾当,自是不会被弘玄帝的讹诈之语气所吓倒,紧赶着便毫不含糊地回答道。 “如此最好。”弘玄帝话语中的寒意稍减了些,可也并未就此收敛起来,一双眼迥然地盯着萧畏看了好一阵子,见萧畏丝毫不曾『露』出半点的屈服之状,不由地便笑了起来,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语气和缓地道:“小畏的话,朕还是信得过的,唔,此番诏狱的案子事关重大,吏部方尚书举小畏主审此案,尔可敢为否?” 啥?啥?啥?主审此案,搞没搞错!如此大的个陷坑,老子傻了不成,没事往下『乱』跳,靠了,方老头,你个老小子,好样的,你给老子等着,不将你个混球整死,老子就不姓萧了!弘玄帝此言一出,饶是萧畏心理素质奇高,可也被狠狠地震了一下,险险些没一头栽倒在地,面『色』都因此变了,疑『惑』万分地看着弘玄帝,几疑自个儿听错了话,半晌都憋不住一句话来。 “小畏之能朕久已知之,此案交由小畏审理,朕放心得很,诸位爱卿以为如何?”萧畏没开口,弘玄帝却并未就此作罢,笑呵呵地一挥手,一顶大帽子便扣在了萧畏的头上。 “皇上圣明。” “陛下所言甚是。”[ “老臣以为燕王殿下正是主审此案的最佳人选。” 弘玄帝此言一出,一众内阁重臣们自是全都跟着出言附和了起来,竟一人出言反对,摆明了就是套好了要萧畏就范的。 妈的,还有这等强买强卖的事儿,审案,审个屁案!眼瞅着众臣如此作态,萧畏心头的火气可就起了,拿出当初横行京师的纨绔脾气,也不管此地乃是两仪殿重地,更不理会此乃内阁会议,翻着白眼道:“皇伯父抬爱,臣侄却担待不起,臣侄除了玩玩马,其他政务一概不懂,妄自接手此案,若是误了皇伯父的大事,臣侄岂不是罪当诛么?请恕臣侄礼,这案子臣侄接不起。” 萧畏这话一出,满大殿的重臣们全都傻眼了,要知道这乃是内阁会议,所做出的决定就等同于圣旨的颁布,更别说弘玄帝还在场,可萧畏倒好,居然敢当庭拒绝弘玄帝的任命,这已是抗旨不遵之罪,足够砍头了的,问题是萧畏的头能有那么好砍么,别的不说,项王如今还亲统大军在外,谁敢在这等时分拿萧畏作法,再说了,项王妃柳鸳也不是位好惹的主,于是乎,大家伙明知道萧畏此举大大不妥,却也没人敢当庭指将出来,一众大臣们缄默之余,全都将眼光瞄向了弘玄帝,就看弘玄帝如何处理此事了。 “哦?哈哈哈……”弘玄帝似乎并未因萧畏的暴走而动怒,斜了萧畏一眼,突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萧畏满头雾水之余,心里头不禁也就此狂打起了鼓来,愣是搞不懂弘玄帝这等时分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有趣,很有趣,小畏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尔这『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有趣,有趣。”弘玄帝哈哈大笑了一阵之后,这才含笑点评了一番。 “皇伯父见笑了,臣侄礼状,罪该万死,然,诏狱一案实超出微臣的能力范围,实不敢领受此重任。”萧畏并未因弘玄帝的态度变化而有所软化,依旧强硬地坚持着不肯领旨主审。 “嗯,人贵自知,小畏善自审,朕心甚慰矣。”弘玄帝捋着胸前的长须,一派嘉许状地颔首笑着,而后不待萧畏再次开口,便即一挥手道:“朕将此案交托给尔,自是大可放心,尔也须过虑,朕不催『逼』于尔,何时能破此案,由尔自决,另,朕下诏刑部、五城巡防司全力配合尔之侦缉,如此可成?” 没有破案期限,也不要求结果?这是哪门子的审案?萧畏一听之下,彻底地糊涂了,一时间压根儿就看不懂弘玄帝此举背后的用心何在,然则弘玄帝都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要脱,实也甚理由好说了,萧畏万般奈之下,也只好一躬身道:“臣遵旨。” “好,那尔这就着手去办罢,回头朕自会给尔旨意。”弘玄帝一听萧畏答应了此事,也没再多说些甚子,一挥手,下了逐客令。 “微臣告退。”萧畏尽自满腹的疑问,可也不敢再多逗留,紧赶着磕了个头,退出了大殿,这才惊觉自个儿的后背居然已全被汗水给浸润透了…… 第227章 现场勘察 这到底是咋回事?萧畏是彻底傻了眼,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弘玄帝好端端地将主审官这么个极为敏感的位置交到自个儿的手中是何道理,更搞不懂其为何又不限定破案的时日,这么个大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啥『药』来着?没错,萧畏是很自信的个人,可还没自信到以为自个儿是所不能的天才之地步,也不以为弘玄帝会真的将自个儿当股肱之臣来看,说老实话,在萧畏看来,是其眼中钉还差不多,当然了,萧畏也绝不相信方敏武提议由自己来主审此案会安着啥好心眼,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何等的蹊跷? 头疼了,这回萧畏可是真的头疼了,一连串的疑问层出不穷地在脑海里狂涌着,彼此交杂在一起,成了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球,生生令萧畏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晕乎乎地,连天南地北都快分不清了,只是一味机械地在宫中的大道上迈动着双腿,直到行出了承天门兀自没能回过神来,懵懵懂懂地走着,简直就跟梦游一般二了的。 “燕王殿下请留步。”就在萧畏逛『荡』逛『荡』地行向了停放在广场边的马车之际,一声呼唤突然响了起来,立马将萧畏从混沌状态中惊醒了过来,回头一看,竟是刑部左侍郎卢成业,不由地便是一愣。 “哦,是卢侍郎,小王失礼了。”萧畏跟卢成业并不算熟,也就仅仅是上下朝时偶尔曾寒暄过的交情,然则萧畏却知晓此人并不像看起来那般用——当年萧畏初入朝堂之际,老爷子向其的人手中就有这么位老好人,很显然,能入得了老爷子法眼的人物绝对简单不了,故此,此际萧畏尽管心思重重,可一见到叫住了自己的是卢成业,却是不敢有所怠慢,这便很是客气地拱了拱手,招呼了一声。[ “不敢,不敢,呵呵,下官唐突了,惊扰了殿下,该死,该死,只是下官奉旨在身,也是身不由己,还请殿下海涵则个。”一见到萧畏向自己行礼,卢成业慌忙小退了半步,以示不敢受了萧畏的礼,躬着身子解释道。 “奉旨?”萧畏刚被弘玄帝赶鸭子上架了一回,这一听到“奉旨”二字立马就有些子来气,皱着眉头重复了一声。 卢成业偷眼见萧畏的脸『色』有些子不对劲,忙将身子躬得更低了几分,小心翼翼地出言解释道:“回殿下的话,下官奉旨在此恭候殿下,就诏狱一案,特来请殿下训示。” 靠了,该死的皇帝老儿,敢情早就设好了圈套等着老子去钻的,『奶』『奶』的,真他娘的不是个好东西!萧畏一听此言,心底的火气“噌”地便狂涌了上来,恨不得再次杀进宫中,朝着弘玄帝那张老脸上狠命地抽上几记,然则想归想,做却是不能这么去做,除非萧畏想『自杀』,否则的话,这等想法也就只能是自己意『淫』上一番罢了。 “嗯,那就请卢侍郎陪同小王先到现场转转好了。”萧畏尽自火大,却不至于迁怒到卢成业的头上,脸『色』变幻了好一阵子之后,略带一丝恼怒地挥了下手,很是克制地说道。 “是,下官遵命,殿下请。”卢成业见萧畏如此说法,自是不敢怠慢,笑呵呵地后退了一小步,比了个请的手势。 “嗯。”萧畏心里头正烦着,自是懒得再多说些甚子,对着卢成业点了点头,吭了一声之后,便即自顾自地上了马车,吩咐向大理寺所在的永安门赶了去,左右大理寺本就紧挨着皇城,路并不算远,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一行人便已到了现场。 “末将参见燕王殿下。”萧畏方才刚下马车,得到通禀的贺知兵已率着五城巡防司大大小小的将领们迎上了前来,很是恭敬地给萧畏见礼不迭。 “贺将军客气了,如今情形如何?”萧畏与贺知兵算是老熟人了,可却没想到其竟然如此隆重地前来迎候自己,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知晓对方这是特意在向自己示好,除了是因前几回自个儿曾帮了其大忙之外,更多的是在感谢自个儿对其长子贺宝华的提携之恩,但却绝不是打算就此靠向自己一边的表示,虽说如此,萧畏对其的礼遇还是颇为受用的,这便客气地虚抬了下手,示意贺知兵免礼。 “回殿下的话,末将一得知消息便已率部封锁了诏狱,并疏漏之处,如今刑部左大人正率刑部仵作勘探凶案现场,请殿下明训行止。”贺知兵显然早已接到了圣旨,知晓萧畏如今已是诏狱血案的主审官,一听萧畏见问,自是紧赶着将情况汇报了出来。 “嗯。”萧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扫了眼周遭的情形,眉头微微一皱道:“可曾发现活口?” “回禀殿下,末将只负责封锁现场,并不清楚内里的情形究竟如何,左侍郎率人进牢后,始终不曾有消息传出,末将并不知晓具体案情。”此案关系太过重大,贺知兵乃是老江湖,自是不愿涉足其中,率军赶到后,当即便下令手下诸军不得擅自入内,他自个儿更是不肯靠近诏狱半步,这会儿一听萧畏出言询问,不禁暗自得意自个儿有先见之明,这便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那好,贺将军还请率部严密封锁此地,任何人圣旨均不得擅自入内,卢侍郎且随本王进去看看罢。”贺知兵的小算盘虽隐蔽,却又哪能瞒得过萧畏的双眼,然则,在这等场合下,萧畏自是不会去加以揭穿,这便随意地吩咐了一句之后,领着数名侍卫,由卢成业陪同着向诏狱行了过去,方才到了牢门口,那浓烈的血腥味便迎面扑来,其间还夹杂着监牢特有的那股子恶臭,饶是萧畏好歹也算是刀山血海都曾趟过几回的人物,也被这阵腥味刺激得皱起了眉头。 惨,比的凄惨,不说别的,光是牢门不远处那个牢子休息室的情形,就足以令人恐惧到反胃的,血,到处是血,一块块,一滩滩风干的黑褐『色』血迹夹杂在十数具尸体间,在火把的照耀下,分外的醒目,叫人一看,便有呕吐的冲动,好在跟随萧畏进牢的都是百战余生之勇士,虽人人面『色』铁青比,却尚不至于当场出乖『露』丑。 “下官左明成参见燕王殿下。”就在萧畏等人细细察看那些牢子的死因之际,刑部侍郎左明成急匆匆地领着名老仵作赶了来,一见到萧畏的面,顾不得擦一下满头满脸的汗水,紧赶着便大礼参见了起来。 左明成,关中长安人氏,弘玄初年恩科进士出身,久在刑部任职,从主事干起,一路蹉跎到了员外郎的位置上,便停住不动了,这一干便是七年,直到投靠了宁王萧如浩之后,凭借着宁王的举,得以晋升为刑部侍郎,而此际年已过了五旬,头发已是半白,再加上满脸的倦意,显得格外的憔悴与苍老。 “左侍郎不必多礼,本王奉陛下旨意,主审此案,有劳左侍郎多多帮衬了。”萧畏与左明成从来没打过交道,可却知晓其乃是宁王萧如浩的人,实是不太情愿让其在这案子中『插』上一手,只是此时也没有理由将其排除在外,这便不咸不淡地招呼了一声。 诏狱的案子棘手得很,自接手此案至今,左明成已经忙乎了大半天了,可兀自一点线索都没有,正自担心吃挂落呢,这一听萧畏奉旨接管了此案,登时便松了口大气,紧赶着出言奉承道:“下官久闻殿下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下官能得以随侍殿下身边,万分荣幸之至,定当竭力而为,断不负殿下所托。” “罢了。”萧畏实在是没心情听左明成献媚,皱着眉头,挥了下手,打断了左明成那些子甚营养的废话,环视了一下四周人等,而后沉着声问道:“左侍郎勘察了如此久,可有甚所得否?”[ 左明成一见萧畏面『露』不悦之『色』,自是不敢再多说废话,忙不迭将今日勘查的结果道了出来:“回殿下的话,经查,现场发现死者人数一百二十七,皆一刀毙命,少有能挣扎求生者,且毙命伤略有不同,下官派人细细查验后,可断定出手之贼子一共十人,个个都是高手,行事干净利落,并丝毫线索留下。” “没有线索?哼,那贼众是如何潜入大牢而不被发现的,莫非是从天下飞下来的么,嗯?”萧畏一听没有活口,也没有线索,登时便火大了,板着脸,寒声喝问道。 “啊,这,这……”如今的实际情况便是如此,左明成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可一见到萧畏又发飙的迹象,心立马就虚了,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说啥才好了。 “殿下,小的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就在左明成语塞之际,始终躬身站在其身后的那名老仵作却抬起了头来,『插』了句话道。 “老人家贵姓?”萧畏一见到老仵作出言打岔,不单没有生气,反倒是和蔼地点了点头,客气地招呼道。 “殿下,这位是我刑部奉职多年的老前辈,姓单名英,本已退隐,是下官担心此案过于重大,特意请来帮衬一二的。”左明成得了老仵作的打岔,算是逃过了萧畏发作之劫,此时听得萧畏问起那老仵作的来历,自是赶忙出言解说了一番。 “哦,原来是单老先生,小王失礼了,不知老先生对此案可有何见解,还请老先生不吝赐教则个。”萧畏见这位老仵作精神抖擞,不像是寻常人物,心中惊疑之余,放低了姿态,拱手为礼地请教了起来。 “不敢,不敢,老朽乃一介草根,实不敢受了殿下的礼。”老仵作退后了几步,躲开了萧畏的行礼,略有些子慌『乱』地谦逊道。 “老先生此言差矣,所谓达者为师,老先生乃是刑名前辈,小王自当持弟子之礼,还请老先生为小王指点『迷』津可好?”萧畏礼数周到得很,一派礼贤下士之风范。 “这……”单英并没有急着开口解说,而是眼珠子在众人身上转悠了起来,一派欲言又止状。 “尔等都先退下!”萧畏见状,自是知晓老仵作欲跟自个儿私下分说,这便沉『吟』了一下,一挥手,将众人都屏退了出去,一片狼藉的休息室中,只剩下两人单独而立…… 第228章 搬起石头砸到了谁(1) 第228章 搬起石头砸到了谁(1) “单老先生,此处已旁人在,老先生尽可畅所欲言,小王自当洗耳恭听。”待得众人退下之后,萧畏客气地拱了拱手道。 “殿下,此案之凶犯行事利落,做事不留痕迹,当是积年老手疑,若从现场看,殊难寻出凶徒之蛛丝马迹,若硬要说有,那便只有一条,此伙凶徒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得手,乃是因有内线呼应之故。”单英没有再多客套,直接将案情的疑点指了出来。 “哦?此话怎讲?”萧畏心中对此判断倒是颇为赞同,毕竟如此大的一场杀戮,没有内线在其中接应,压根儿就法做到如此之利落,只不过萧畏真正想知道的是老仵作断出此事的根据何在。 “殿下,这边请。”单英没有急着出言解说,而是对萧畏比了个“请”的手势,几个大步走到了墙角边一句蜷曲成一团的尸体前,低下身子,将那具尸体翻了个身,指着尸体背部的一处刀伤道:“殿下请看,此人乃是背部中刀,其脸虽扭曲,却依稀可见笑容,足见其是毫防备之下,被人从身后一刀夺命,甚至不曾有过一丝的挣扎,且其尸身原本不该位于此处,而是当在门口,其尸身上有拖痕,衣衫上也有血迹拖移之像,虽不甚明显,却依稀可见,依老朽看来,凶徒如此行径,显然是要掩饰其乃内应身份罢了。”[ “唔,看来应该是这样的。”萧畏对于仵作一行并太多的了解,可一听单英说得如此确定,自是不疑有他,沉『吟』了一下道:“此人姓甚名何?若依此线索查下去,破此案也未必毫希望。” 萧畏的话自是不道理,顺藤『摸』瓜的事儿本就属理所当然,然则单英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待得萧畏话音一落,单英便接口道:“照常理论,殿下所言当是上策也,只是此案如此却恐难为矣。” “嗯?还请老先生指教。”萧畏闻言便是一愣,看了看似乎成竹在心的单英,疑『惑』地追问道。 单英笑了笑道:“好叫殿下得知,老朽先前便已将此疑点告知了左侍郎,暗中派了人去了解了此人的背景,很遗憾,此人名叫王东,乃是鳏夫,绝家室,据交班牢子介绍,此人生『性』孤僻,亲友,唯以诏狱为家,向少离开监牢,也不见有旁人来探视过,足见此人乃偌大势力暗中安『插』的一枚棋子,要想借助此条线索找出真凶,几可能。” “原来如此,小王受教了。”萧畏一听如此好的一条线索就这么断了,心中的失落自是可想而知了的,可还是很客气地谢了单英一声。 单英跟萧畏说这些话自然不是没有目的的,究其根本,不过是想试探一下萧畏罢了,此时见萧畏尽管失落得很,却并没有丝毫发飙的迹象,不由地便笑了起来,捋着胸前的白须道:“殿下果然是宽宏之人,如此老朽也就可以放心了。” 啥?放心?什么话么!单英放心了,萧畏却是起了疑心,愣是搞不懂单英究竟在玩啥把戏,只不过萧畏也没出言斥责单英这明显是失礼的举动,脸『色』平静地看着单英,等着其作出进一步的解释。 “殿下,老朽有一险策,或许能破此局,然却恐有欺君之虞,老朽自身是不敢为之,若殿下敢用,老朽姑妄说之,此策出老朽之口,入殿下之耳,事后老朽或忘矣,还请殿下见谅。”单英没让萧畏多等,一躬身,行了个大礼,面『色』肃然地说道。 破案?还有欺君之虞?这都哪跟哪的事哦!萧畏一听此言,眉头不由自主地便微微皱了起来,双眼中也满是困『惑』的神『色』——对于诏狱血案背后的那个主谋,萧畏自然是痛恨得很,不为别的,光是因这个家伙打破了自己的如意算盘,就足以令萧畏恨得直咬牙的了,更别说他还因此莫名其妙地成了此案的主审官,完全就是那厮胡『乱』出手所造成的恶果,说萧畏想将其千刀万剐或许是过了些,可若说萧畏想宰了那人,却是丝毫不假,然则,这与要不要破获此案却是两个概念,道理很简单,萧畏尚法彻底看清此案对朝局走向的影响,自也就法断明此案究竟是告破为好,还是继续拖延着办来得妥当,至于欺君不欺君的,萧畏反倒不怎么放在心上,左右欺君的事情萧畏这一向以来就没少干过。 案子要不要破、何时才破这都可以过后再说,可破案的法子却是不能不先掌握在手中,这一点萧畏自然是分辨得清,故此,萧畏略一思索之后,对着单英便是一躬身,很是诚恳地道:“单老先生请放心,论小王是否采纳此险策,皆是小王之主张,断与老先生涉,小王愿拿列祖列宗之名赌誓之!” 这时节之人最重誓言,更何况萧畏是拿列祖列宗来赌咒,其誓不可谓不重,单英自没有不信的理儿,这便慎重其事地回了个礼,面『色』肃然地凑近了萧畏的身旁,压低了声音道:“殿下,老朽察看过所有死者之遗骸,皆是一招毙杀,身上都仅有一道伤痕,足见贼众对自己的身手有着绝对的自信,然,往往越是绝对自信之辈,一旦起了疑心,则必定方寸大『乱』,老朽之策便是针对贼子之心理而设,说穿了也很简单,那就是设下个活死人的圈套,诱使贼子上钩。” “活死人么?唔。”萧畏本就是绝顶聪慧之辈,只一听单英的话头,便已猜到了单英的全盘算路,不过却并没有将话挑明,只是点了点头,微笑着示意单英接着往下述说。 “殿下明鉴,老朽干了仵作多年,收拾过的尸骸不计其数,确是知道些常人难以细查之事,据老朽所知,有极少数人的心是长在右侧,而不是常人那般偏左,故此,这等样人胸口中刀往往并不致命,假死或有之,若抢救得宜,却终究能活将过来,老朽之策便做在这上头,殿下不妨假称王东未死,将此事故意闹大,一旦消息传扬开去,贼子定会设法前来证实,待到那时,或许可以生擒之,只是此事事先得保密,以防消息走漏,故此,恐连圣上都须瞒在鼓里,至于能成不能成,老朽也不敢下个断言,一切听凭殿下自专。”单英没再多客套,将全盘计划一一道了出来。 钓鱼么?那倒是可行,破获此案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性』,麻烦的是此策必须立刻便下决断,实法拖延,问题是此案到底该不该破?可因着对于朝局的走向把握不定,萧畏一时间还真不知该不该采纳这一招数。 不管了,左右此案破不破,那帮恶狗也断不会停止对京兆府尹这么根肉骨头的争夺,赌上一把又能如何!萧畏脸『色』阴晴不定地沉『吟』了良久之后,将心一横,下了个决断,面『色』一肃,对着单英一拱手道:“单老先生之恩,小王生受了,此间事了之后,小王当另有后报。”话说到这儿,也没管单英有何表示,便即提高了声调,断喝了一声道:“宁南!” “属下在!”宁南率领着几名王府侍卫正在休息室外把着门,这一听到萧畏出声招呼,忙不迭地便闪身进了房,紧赶着应答道。 萧畏咬了咬牙,高声下了一连串的命令:“传本王之令,调集所有王府侍卫即刻接管诏狱,任何人没有本王的手谕,不得随意进出,另,尔亲自带几名弟兄拿本王的印信到太医院走一趟,请几名擅金创的御医前来,就说诏狱发现一名叫王东的幸存者,令其速速前来,不得有误!” “幸存者?”宁南一听之下,登时便有些子傻了眼,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怎么,本王的话尔也不听了么,嗯?”萧畏眼珠子一瞪,没好气地呵斥道。[ “啊,是,属下遵命!”宁南猛地一个激灵之下,立马便醒过了神来,紧赶着应答了一声,便要向外奔去。 “慢着,到了太医院后,就说王东其人因心长在了右侧,侥幸逃过了一劫,让御医们即刻赶来,此事之究竟只准尔一人知晓,若是胡『乱』传扬了出去,休怪本王不讲情面!”宁南方才一动,萧畏板着脸,寒着声耵聍道。 “是,属下不敢有违。”宁南虽不明所以然,可却不敢多问,恭敬地应了诺,急匆匆地便领着人冲出了诏狱……世上的事儿往往是这样的——越是神秘兮兮的事情,旁人就越想知道,越是想保密的事儿,那就一准很难保住秘密,随着萧畏大肆调遣王府侍卫接管整个大理寺衙门,严禁任何人出入,紧接着派了人去太医院求援,诸般事情传扬开去之后,京师里的有心人之目光全都被这一系列变故所吸引,于是乎,诏狱血案中发现幸存者的事情就这么半遮半掩地传开了,该知道的有心人自是都知道了,一场好戏的帷幕自然也就此缓缓地拉了开来…… 第229章 搬起石头砸到了谁(2) 第229章 搬起石头砸到了谁(2) 随着萧畏调集来的王府侍卫不顾大理寺官吏们的强烈抗议,强行接管了大理寺衙门,并将“伤员”以及御医强行留在了大理寺衙门的后堂中之后,石头便已算是搬了起来,可究竟能不能砸中目标,萧畏心里头并没有一丝半点的把握,或许能,或许不能,也或许最终砸到了自个儿的脚上也说不准,可不管怎么说,到了如今这般田地,萧畏也没有退路可走了,只能是咬着牙往前硬冲,按萧畏的话来说,那就是死是活鸟朝上了! 累,比的累,忙活了一整天下来,饶是萧畏身子骨强健,却一样累得够呛,更别说心理上的压力之巨大,简直可以用“非人”这么个词来形容了,待得天擦黑之际,总算是忙完了诸般事宜,匆匆赶回了项王府的萧畏一走下马车,便觉得腿脚直发软,浑身十二万分的不得劲,恨不得赶紧躺到塌上,好生睡上一个懒觉的,可惜这会儿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萧畏也只能是拖着脚走进了王府的大门,慢吞吞地向琴剑书院行了去,打算找林崇明好生合计上一回,可没想到方才走到半道,就见由打着灯笼簇的几名家丁拥着的萧锋正迎面走来,萧畏不得不打起精神抢上前去,很是客气地招呼了一声:“大哥。” “三弟回来了,辛苦了。”萧锋论何时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兄长之模样,尤其是在萧畏的面前,就更是如此。 “没事,小弟还好。”萧畏虽亲近自家兄长,可却不愿将心中的苦楚当着萧锋的面倒出来,这便微微一笑,强撑着回答了一句。[ “嗯,没事就好,三弟之事哥哥都听说了,唉,父王出征在外,可苦了三弟了,那诏狱的案子可不是那么好接的,万一有个岔子,该如何是好?”萧锋忧心忡忡地看着萧畏,大有埋怨萧畏胡『乱』接手案子的莽撞之意,只是并没有将话挑明了说罢了。 一听萧锋提到诏狱血案,萧畏同样是一肚子的火气,可又不想让自家大哥太过担心,这便强笑着道:“大哥放心,没事的,小弟自有分寸。” 萧锋显然对萧畏的话有所保留,这便语重心长地叮咛了起来:“三弟,万不可大意了,此事疑窦重重,恐非寻常血案,三弟千万要小心些才是。若有用得着哥哥处,还请径直开口好了,但凡哥哥能帮得上忙处,断不会袖手的。” “嗯,小弟知道了,多谢大哥美意,此事如今也算是有了些头绪,破获此案该有几分把握罢。”对于萧锋的好意,萧畏自是感激在心,只不过事关机密,萧畏也不想说得太多,毕竟这周边下人们不少,内里难保有各方的暗桩子在,万一将老底泄『露』了出去,那前头所做的一切努力可就要付诸流水了,这便语气含糊地应答道。 “那就好,三弟早些歇息去罢,哥哥到母妃处请安去了。”萧锋见萧畏意深谈诏狱血案一事,自也就此打住了追问,笑着摆了摆手,领着家丁们拐上了通往主院的长廊,径自去远了。 请安?都这会儿了,还请哪门子安来着!萧畏看了看萧锋远去的背影,狐疑地皱了皱眉头,可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摇了摇头,拖着脚踏上了长廊,直奔琴剑书院而去。 “哈,还真是忙的忙死,闲的闲死,小王跑得腿都快断了,林兄却尚有兴致品茶,这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了!”萧畏一走进琴剑书院的书房,入眼便见林崇明正端坐在蒲团上,好整以暇地品着茶,不嫉妒地扯了一通,大步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毫形象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殿下岂不闻古人云: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乎?”林崇明翻了翻白眼,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道。 “哦?哈哈哈……”萧畏哈哈大笑了起来道:“成,成,成,小王负责跑腿,林兄负责劳心总该成了罢,如今小王腿是跑了,接下来就该林兄劳心了,今日事多,林兄就好生劳上一回罢,话可先从圣上那儿说起,……林兄,依尔看来,圣上究竟是怎个想法,” “此甚稀奇可言,解铃尚需系铃人,事情既然是殿下挑起的,那交给殿下去审理又有甚不可以的,此为其一,其二么,此案能破,自然天下太平,若是不能,拖延下去也好,算是给殿下找点事做做,省得殿下没事找事地变着法子穷折腾,其三,这也算是给殿下一个警告,警告殿下别玩过了火。”萧畏头疼得要命的问题到了林崇明面前,却似乎一点难度都没有,随口便说出了个一二三来。 “嗯哼,好象有点道理,然则为何那方老儿要当庭举本王,这里头又有何埋伏?”萧畏细细地想了想,也觉得林崇明的分析蛮有道理的,也就没再去深究,紧接着又抛出了个问题来。 “殿下怕是上了陛下的当了,此事或许是方敏武提出来的不假,不过却一准是出自陛下的授意,理由么,自然是不想看着殿下与太子同流合污罢了,又有何难猜的。”林崇明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打量了萧畏好一阵子,这才不紧不慢地解说道。 “嘿,好猜?林兄是旁观者清,小王却是当局着『迷』,又岂能怪到本王的头上。”萧畏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地埋汰了一句道。 “哦?哈哈哈……”先前萧畏笑过了,这回可就轮到林崇明哈哈大笑了的,直笑得萧畏白眼翻得都快倒挂了起来,到了末了,实在是憋不住了,不禁也放声大笑了开来,主宾二人相对大笑了一场之后,书房里原本尚有的一丝晦涩之气也就此烟消云散了开去。 “林兄,小王设了个局,想来该是有几分把握能骗倒那只黑手,只是,唔,只是小王对是否该破了此案尚有几分的疑虑,还请林兄为小王好生把把脉,这圈套是这样安排的……”萧畏将老仵作单英的建议以及自己的相关安排一一详细地道了出来,同时也没忘了将心中的担忧与思索都述说了一番。 一提到案子本身以及这桩案子对朝局走势的影响,林崇明的脸『色』也就此凝重了起来,再不复先前的轻松自如,低着头,默默地思索着,良久不曾开口,似乎也很有些子为难之状,瞧在萧畏的眼中,不禁令萧畏的头皮也就此有些个发麻了起来——萧畏本人就是个布局高手,对于阴暗的勾当一点都不陌生,自是很清楚这桩血案的关系之重大,别的不说,光是从这桩案子便可看出朝局中并不仅仅只有诸王的势力在角力,还有着其他黑手也在其中搅风搅雨,局面混沌难明,既不晓得黑手有几支,又不清楚这些黑手背后站着的是何方神圣的情况下,要想从一团『乱』麻中整理出个头绪来,又谈何容易,至少萧畏本人是办不到此事的,此时见林崇明也因此事而陷入苦思之中,萧畏原本已经松下来的心不免又再次悬了起来。 “要破此案火候尚嫌不足。”林崇明沉默了良久之后,突然开了口,不过却没有去分析破案与否对朝局的影响,而是眉头微皱地评述了一句道。 “不足?林兄何出此言?”萧畏想了片刻,还是没看出不足之处何在,只能是老老实实地追问道。 “嗯,按殿下所言,那贼子绝非寻常人可比,不单拥有一批武功高强的杀手,还能在诏狱中安下钉子,行事果断而老辣,此人必定是个心思缜密之辈,要想使其上钩,光目下的安排尚有不足,若不尽快调整,一旦迁延时日的话,破绽势必更多,如此一来,要想诱其上钩也就没了可能『性』。”面对着萧畏的疑『惑』,林崇明细细地分析道:“若欲确保事情的成功把握,其实也需做过多的动作,殿下只消在这一两日间通过御医的口放出一线风声,说那侥幸活下来之牢子已醒了过来,只是体虚,尚难开口言事而已,此消息一出,那幕后黑手断然稳得住阵脚,势必会派人加以试探,一旦不得其门而入,那就极有可能再次下手,殿下所需的机会也将就此出现。”[ “嗯,有道理,后日太缓,就明日,明日小王好生安排一下,选一御医出来行此事,该能钓上条大鱼来,只是此案若破,朝局却又该向何处去?”萧畏对于林崇明的提议倒是没有反对,可对于朝局的变化还是看不清楚,这便面『色』凝重地提了出来。 “妨,目前的局势下虽谈不上多有利,却也不致对殿下所需要的大局影响过大,不妨走一步看一步好了。”林崇明似乎也很难确定破获了此案对大局的影响究竟是好还是坏,然则却断言影响不会太大。 林崇明此言一出,萧畏顿时便松了口气,哈哈一笑,起了身道:“既然林兄如此说了,那小王自也就安心了,天『色』不早了,小王跑了一天的腿,乏得很,就不多打扰林兄了,告辞。”话音一落,哈哈大笑着便行出了门,溜达着走向了不远处的潇湘馆…… 第230章 搬起石头砸到了谁(3) 第230章 搬起石头砸到了谁(3) 自进入十月以来,短短数日间,大事频发,先是燕王府被盗,紧接着又爆出了诏狱血案这么个震撼人心的大事件,这还不算完,燕王萧畏居然奉旨成了诏狱血案的主审官,天晓得萧畏这么个马政署的“弼马温”将如何去干刑部的勾当。诸般大事件如此这般地轮着上演,可谓是光怪陆离不已,京师上下不为之侧目,只是谁都看不清这令人眼花缭『乱』的大事件背后究竟隐藏着何等惊人的真相,于是乎,谣言漫天飞舞,小道消息横行朝野,朝局因之限于混沌与动『荡』之中。 谣言如何纷飞萧畏压根儿就懒得去理会,实际上,他也没那个心情去理会,自打将王东还活着的消息释放出去之后,这都已两天过去了,可却依旧没有见那只黑手有所行动,当然了,并非此举毫效果,恰恰相反,前来探口风的人多如牛『毛』,各方势力都想知道王东这么个活口的情况究竟如何,问题是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些,哪方面的人物都有,便是连弘玄帝也派了人前来探访“活口”,纷纷扰扰之下,萧畏实法从如此多人中分辨出究竟谁才是他要找的黑手。 时间,关键是时间,尽管萧畏严令禁止关人等接近“活口”,甚至连弘玄帝派来的宦官都被萧畏拒之门外,然则随着时间的移,“活口”所能起到的诱饵作用却是渐渐消弱,再这么拖将下去,萧畏实难保证内情不泄漏出去,真到那时,不单法引出那只黑手,反倒自个儿却极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一想到言官们那雪片般的章,萧畏的头便因此而大了好几圈,却又可奈何,只能是默默地等着,期待着黑手出击的那一刻。 子时已过,夜渐渐地深了,深秋的夜本就有些寒了,又起了风,虽不算大,可刮在身上,却是凉得紧,然则萧畏却丝毫都不在意,拖着脚在房中来回地踱着步,任由户敞开着,一张英挺的脸上满是复杂的神『色』,期待、失落、紧张、困『惑』全都交织在了一起,却独独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倒不是因为这大理寺的厢房陈设过于简陋之故,甚或也不全是因心中焦虑万分而法入睡,实际上,萧畏不过是在等,等待着预想中的“客人”之出现罢了,不为别的,只是出于一种强烈的预感,萧畏直觉断定今夜“客人”一定会来,只是如何来、何时来萧畏就不敢下断言了——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可也不算短了,在这么段时间里,哪怕御医再有能耐,也不足以令“活口”彻底康复,可要想做到让“活口”能开口说话,却未必就办不到,由是,萧畏赌的便是黑手拖不起,也不敢拖到“活口”开口言事,很显然,今夜就是个关键点,“客人”若是要来,今夜也就该出现了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夜已深,可“客人”却依旧没有出现,饶是萧畏再沉稳,到了此时,也有些子扛不住了,焦躁之余,不禁对自个儿的判断也起了丝怀疑,来回踱步的速度不由地便快上了几分,却又不想放弃那已渐渺茫的希望,也就只能强撑着继续等将下去了。 今夜注定不会是个平静的夜晚,不单萧畏在等,离大理寺衙门不远处西侧的一栋民宅的房顶上,一名身材挺拔的黑衣蒙面同样也在等,只不过此人似乎比萧畏更能沉得住气,除了一双『露』在蒙布外的双眼不时地眨动之外,此人在房顶上站了近两个时辰,竟不曾动过一下,直到天上的残月将将隐去之际,那人终于动了,但见其从衣袖中取出一枚火折子,迎风一抖,一团火苗“呼”地亮了起来,那人飞快地将火折子左右各摆了三下,发出了个诡异的暗号,霎那间,异变开始了——一群群黑衣蒙面人突然从黑夜里闪了出来,从东、南、北三个方向直扑大理寺衙门。 “何人在那鬼祟?站出来!” 一伙五城巡防司的官兵正带队在衙门南边往来巡视着,为首的伙长似乎听到了巷口处传来一阵不祥的动静,不由地挥手止住了手下一众兵丁,狐疑地看向了黑沉沉的巷口,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 回答来得很快,只不过不是语言,而是一把暗器,瞬间便将那名倒霉的伙长『射』成了血葫芦串子,紧接着,还没等一众官兵们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一群黑衣蒙面人已呼啸着冲出了巷口,杀戮开始了! “敌袭,敌袭!” 五城巡防司衙门的兵本身就都是些孬兵,干干欺负平头老百姓还成,至于作战能力么,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惨不忍睹”,这不,双方才刚一交手,五城巡防司的兵便倒下了大半,余者再战心,一边放开喉咙狂呼着,一边拔脚便四下『乱』窜,顷刻间,大理寺外围已是一片大『乱』,狂呼『乱』叫声此起彼伏地响着,战斗从一开始便是一边倒之局面。 来了,终于来了!衙门外头喊杀声刚起,萧畏便知晓“客人”到了,精神瞬间便振奋了起来,一闪身,从户间一跃而出,立在了庭院中,但却并没有急着赶赴外头的杀场,而是面『色』凝重地侧耳倾听着衙门外的动静。 “报,殿下,贼子大举来犯,东、南、北皆发现敌情,五城巡防司梁将军力战不支,其部大溃,贼子势大,请殿下明示!”庭院中人影一闪,宁南已出现在了萧畏的面前,语气略显焦躁地禀报道。 “嗯?”萧畏一听此言,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五城巡防司的兵不中用,这一点萧畏自是心中有数,本来也没指望那帮子孬兵能起甚作用,也就是姑且用来看看大门,摆个样子的罢了,可萧畏却绝没想到那黑手居然敢如此狠辣地大肆出手屠戮官军,要知道此处便在皇宫左近,动静稍一大,皇城必然震动,各处官军势必会蜂拥赶来,贼子就算再狠,也绝难逃过官军的剿杀,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萧畏所部能在官军大举而至之前,挡住贼子的疯狂进袭。 “传本王令,各部即刻布阵,紧守衙门待援,不得擅自出击。”萧畏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下令原本埋伏在暗处的王府侍卫们准备接敌,话音一落,也没管宁南应承与否,身型一闪,人已向西边掠了过去。 战局瞬间便直转而下,五城巡防司官兵一触即溃,四百余官兵就跟一群绵羊一般地被来犯的贼徒杀得四散而逃,一群群黑衣蒙面人没有去理会溃逃的官军,呼啸着便向大理寺衙门发动了疯狂的冲击,试图乘胜杀进衙门中,然则这一回可就没那么便当了,萧畏手下这帮侍卫可都是百战高手,又岂能容得贼子猖獗,一场恶斗瞬间便在衙门口、院墙上激烈地上演着,饶是贼子人多势众,可要想突破王府侍卫的防线,又岂有那么容易,双方激烈拼杀之下,战事很快便呈白热化状态。 大理寺衙门东、南、北三个方向皆临街,唯独西边却是紧挨着个池塘,水面不算太大,也就是百亩上下罢了,本是城中百姓种藕之用,时值初冬,繁盛的荷叶早已凋零,水面上仅有些残败的荷杆零零落落地在水面上歪斜着,显得格外的荒凉,平常时日,此处便绝少人来,值此夜半时分,就更是人烟绝迹,唯有黑沉沉的水面在风中『荡』漾起一阵阵的微澜,除此之外,便是死寂一片,可就在这一片死寂中,几条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池塘边上,为首的一名黑衣蒙面人身形挺拔,一双眼亮若晨星,赫然正是先前发出信号的那名神秘人,但见此人凝神看了看池塘对面的高墙,轻轻地比划了个手势之后,人已一跃而起,竟似欲一纵而越过水面一般。 黑衣蒙面人的身法极为轻灵飘逸,一跃之间,人已横跨过近乎八丈的距离,算得上难得一见的高手,然则池塘边离大理寺的高墙足足有三十余丈的距离,别说这黑衣蒙面人了,便是宗师级的人物来了,也休想一跃而过,冲势一尽,那黑衣蒙面人的身形不可遏制地便向着水面落了下去,眼瞅着落水的下场已是难免之际,却见池塘边一名黑衣人一扬手,数块尺许大的木板已急『射』而出,在空中排成了整齐的一线,其中一块正好落在了黑衣门面人的脚下。 “呼”黑衣蒙面人轻吐了口浊气,脚尖轻轻一点木块,身形借势再起,在空中一个飞纵,如同大鸟一般飞掠着,不断地借助那些在空中排列整齐的飞旋之木块,几个起落间,竟已生生飞渡过了池塘水面,踏在了大理寺衙门后院的高墙之上。 没有丝毫的迟疑,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那名黑衣蒙面人已纵身向庭院中飞掠而下,打算就这么悄声息地潜入大理寺衙门中,然则就在黑衣蒙面人刚一纵落而下的当口,一道剑芒突然在黑暗中亮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黑衣蒙面人的咽喉要『穴』,匹的剑气中,杀机暴然而现…… 第231章 搬起石头砸到了谁(4) 第231章 搬起石头砸到了谁(4) 杀机,限的杀机,这一剑方出,气势如虹,气机瞬间便已锁定了黑衣蒙面人的咽喉,雪亮的剑光灿若流星,映照得黑衣蒙面人眉宇间碧绿一片,躲已可躲,人在半空,黑衣蒙面人本就难以腾挪,避也可避,气机锁定之下,就算黑衣蒙面人长了翅膀,也绝法摆脱这一剑的追袭,死局,几乎已是必死之局!面对着这几乎就是必杀的一剑,黑衣蒙面人始终淡定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的惊诧之『色』,可也就仅有一丝而已,似乎更多的是因没想到会在此时遇到袭杀,而不是惊恐于此剑的凌厉。 “哈!” 黑衣蒙面人虽略有惊诧,却丝毫不慌,一声低吼,手一抖,一柄亮晃晃的软剑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掌中,只一颤,数十道剑芒已喷薄而出,如怒涛般迎上了那袭杀而来的长剑,剑招间霸气十足,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来袭剑招的狠辣与凶悍。 “噌,噌,噌”[ 两柄剑在空中激烈地碰撞在了一起,暴响阵阵中,火星四溅,虚空中竟出现了块不小的黑斑,宛若虚空都被撕裂了似的,巨大的冲击力生生震得那名黑衣蒙面人身形歪斜地倒飞了开去,重重地撞在了高墙上,爆发出一声“嘭”的巨响,高大结实的墙体竟因此振颤了起来,尘土飞扬间,数碎砖四下飞溅。 “好!燕王殿下果然高明!”黑衣蒙面人虽被震退,看似狼狈不堪,可其实却已将反震之力传递到了高墙上,人并没有受多重的伤,仅仅只是内腑受了些震动,很快便稳住了身形,目视着十丈开外持剑而立的袭击者,沉着嗓子低喝了一声。 “过奖了,朋友既然来了,何不『露』下真容,也好让小王亲近亲近!”萧畏一剑震退了来人,表面上看起来是大占了上风,可实际情形却并非如此——萧畏这一剑是偷袭,虽说没出全力,可也已拿出了七、八成的本事,本打算出奇不意之下,重创来者,拿下活口,却没想到这名黑衣蒙面人反应如此之机敏,剑法如此之强横,在这等极端不利的局面下,竟硬生生地挡住了必杀的攻袭,又巧妙地将反震之力传导到了高墙上,很显然,来人的判断力大大出乎了萧畏的预料之外,其武功之强横并不在萧畏之下,就算是有差距,也不过仅仅只是一线之差罢了,在这等情形之下,萧畏自是不急着再次出手,而是笑『吟』『吟』地打起了招呼来,一派老朋友见面之时的随和。 “好说,好说,嘿,那王东应该早已死了,燕王殿下布的好局,厉害!”黑衣蒙面人发出一声轻笑,语气平淡地说道。 “王东死了?本王怎地不知。”萧畏一听黑衣蒙面人如此说法,哪会不知其不过是在试探罢了,这便嘿嘿一笑,不置可否地反问道。 “王东没死,殿下就须如此布局,既然殿下如此布局,那就证明王东必然已死,某可有说错。”黑衣蒙面人似乎也不急着出手,而是不紧不慢地分析道。 “呵呵,本王便是告诉你王东死了,阁下会相信么?”萧畏耸了下肩头,一派所谓之状地回答道。 答案是明摆着——当然不会!否则的话,黑衣蒙面人也不会煞费苦心地发动此番夜袭,为的便是杀人灭口,然则萧畏既然已有了部署,很显然,再战下去,也不会有所得,一旦各处的官军闻风赶到,黑衣蒙面人别说杀人灭口了,便是想走也难,这一点萧畏清楚,黑衣蒙面人显然也心里有数,这一见萧畏故意拖延时间,黑衣蒙面人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某本以为已高看了殿下几分,却不料还是落入了殿下的圈套之中,嘿嘿,后生可畏啊,也罢,老夫就陪殿下好生耍耍好了。”话音一落,手中的剑已缓缓地扬了起来,身形一弓,作势便要进击。 黑衣蒙面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高手,出手老辣而凶悍,他这一作势,萧畏自然不敢怠慢,同样扬起了手中的软剑,一抖手,剑身已挺得笔直,遥遥地指向了黑衣蒙面人的胸膛,招未出,杀意已澎湃地涌了过去,将黑衣蒙面人笼罩在了其中,双方的气机瞬间便交织在了一起,杀气四溢而出,周边的空气都因此而受到了挤压,阵阵旋风在两人间狂『乱』地刮动着,一场恶斗将将就此上演! “汰!” 黑衣蒙面人一声大吼,脚下一点,人已纵身而起,如怒龙掠空般向萧畏杀了过去,手中的软剑抖得笔直,一道璀璨的剑芒在剑尖上如同毒蛇般吞吐个不停。 “来得好!” 一见到黑衣蒙面人悍然出手,萧畏自是丝毫不惧,大吼了一声,同样纵身而起,一步便跨过了七丈余的距离,手中的软剑瞬间暴出数的剑花,一招“雪舞八方”如大雪从天而降一般地罩了过去,剑意绵绵不绝,深得“相思剑法”之精髓。 “好!” 黑衣蒙面人爆发出一声厉啸,声音直可穿云裂石,手中的软剑一抖间,同样幻化出数的剑花,如长江大河一般汹涌澎湃,初看与萧畏那招“雪舞八方”颇为类似,可实质上却迥然不同——萧畏的剑意在于缠绵,与温柔处杀人,而这名黑衣蒙面人的剑意则是霸道,是一种藐视天下的绝杀,要的便是以力服人。 “锵,锵,锵……” 双方都是以快打快,仅仅一个瞬间,两柄软剑也不知究竟交击了几千几百下,一连串如同雨打芭蕉般的撞击声轰然而响,数的火星漫天飞舞,肆意纵横的剑气余波将庭院边上的建筑物切削得一派狼藉,可谁都法占据到哪怕一丝的上风,战斗从一开始便已是势均力敌的白热化状态。 “杀!” “看剑!”[ 瞬息之间,双方已对攻了数十招,可谁都法从“快”字一诀上占到丝毫的便宜,不约而动地都变了招,但听两声大吼几乎同时响起,两把正如游龙盘肆意盘旋的软剑陡然一变,剑势由快转为了雄浑,双剑一瞬间连续对撼了三记,可却只爆出了一声“嘭”的巨响,巨大的反震力之下,两道人影皆被震得倒飞了开去。 萧畏倒飞出了数丈之远,兀自站不稳脚跟,又踉跄地倒退了五步,身形晃动了好一阵子,这才算是勉强立住了脚,面『色』一红,一道血丝已从嘴角流淌了下来,竟已是受了内伤,而那名黑衣蒙面人显然也没能讨得了好,再次狼狈万分地撞在了高墙上,只是这一回黑衣蒙面人已是力将反震之力全部卸到了墙上,虽有蒙巾遮挡着,看不清其面『色』究竟如何,可从其一双眼中所显『露』出的痛苦之『色』便可知其所受的伤绝不在萧畏之下。 “好剑法!” 黑衣蒙面人站稳了脚跟之后,并没有再次出手,而是静静地看着萧畏,语气颇为感慨地赞了一句道。 “阁下也不差。” 黑衣蒙面人不出手,萧畏自然乐得奉陪,左右开战至今已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京师各处驻军就算反应再慢,也差不多该出动了,只消大军一到,自是不愁拿不住这伙胆大妄为的贼子,故此,一听黑衣蒙面人出言感慨,萧畏自也就顺水舟地缓下了手脚,笑呵呵地还了一句。 “殿下剑法虽好,可想要留住老夫,却绝可能,今日算老夫孟浪了,你我就此罢手可好?”黑衣蒙面人一边调息着,一边与萧畏打起了商量。 萧畏冷笑了一声道:“可以,只要阁下束手就擒,本王可以饶尔一命。” “罢了,既如此,那殿下就休怪老夫手下情了。”那名黑衣蒙面人调息已定,见萧畏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眼神一凛,原本已垂下的软剑再次扬了起来。 一见黑衣蒙面人要垂死挣扎,萧畏自是不敢轻敌,同样扬起了手中的软剑,准备迎战,可就在此时,却见那名黑衣蒙面人空着的左手一扬,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便已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了一朵璀璨的礼花,与此同时,人也纵身而起,向身后的高墙头飞去。 “该死!”萧畏原本正凝神准备接战,却没想到黑衣蒙面人看似凌厉的杀机居然只是虚晃一枪,待得见礼花腾空绽放,萧畏登时便是一阵大怒,骂了一声之后,和身飞扑了过去,人剑合一,如虹般向那名黑衣蒙面人飞扑了过去,剑芒暴闪间,刺耳的厉啸声骤然而起。 萧畏这一剑已是全力出击,不留丝毫的余地,出剑狠辣已极,双方之间十丈的距离宛若不存在一般,剑啸声刚起,剑芒已突破了空间的距离,呼啸着扎向了黑衣蒙面人的胸膛,剑未至,凌厉匹的剑气已激『荡』得黑衣蒙面人身上的紧身衣皱起了一圈圈的波澜,其势不可谓不凶悍,然则黑衣蒙面人却在此时笑了起来,笑得诡异至极…… 第232章 搬起石头砸到了谁(5) 第232章 搬起石头砸到了谁(5) 不好!萧畏虽法看清那黑衣蒙面人面纱之后的笑容,可却从其眼神中看出了一丝的蹊跷,一股子不妙的预感突兀地在心头闪了出来,可值此时分,萧畏已是全力出击,这一招“白虹贯日”已是放到了极致,再一丝斡旋的余地,若要强行变招也不是不行,只是如此一来,必然会气息大『乱』,仓促使出的招式绝法拦得住黑衣蒙面人的逃遁不说,反倒有可能败在这名绝顶高手的手下,事到如今,萧畏也只能赌上一回了,赌得便是那名黑衣蒙面人不过是在故弄玄虚而已。 萧畏是个狠人,这等狠是狠在骨子里的狠,一旦有所决断,向来是风雷厉行,既然是赌,萧畏自然就准备赌上个大的,哪怕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萧畏也绝不皱上一下眉头,这一察觉到黑衣蒙面人的行动可能有诈,萧畏不单没有就此收手,反倒是历啸了一声,手臂一挺,原本就快的剑势瞬间便更凌厉了三分,顷刻间便已刺到了离黑衣蒙面人的胸口不到一尺的距离上,而剑尖闪耀着的剑芒甚至已贴近了黑衣蒙面人的胸衣。 快,实在是太快了,萧畏这全力攻杀而出的一剑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迅雷不及掩耳,黑衣蒙面人压根儿就没来得及做出丝毫的反应,但见剑光一闪间,已扎进了黑衣蒙面人的胸衣,势如破竹地穿透了过去,爆出一声“噗嗤”的轻响,紧接着,“嘭”的一声闷响骤然而起,数布帛的碎片漫天飞舞了开去,如同大雪纷飞一般洋洋洒洒地飘『荡』在庭院中。 布帛?没错,就是布帛,漫天飞舞的全是布帛碎片,竟一丝的血肉,这凌厉匹的一剑竟落到了空处,除了炸破一件黑衣之外,再旁的收获![ 糟了!剑刚一触及黑衣蒙面人的胸膛,萧畏便已发觉了不对劲,可剑势已老,再丝毫变招的可能『性』,只能是奋力地向前飞刺,一剑穿空而过,重重地撞击在高墙之上,巨大的力道瞬间将厚实的墙面生生炸出了个大洞,碎砖四溅,如子般横扫周边,这并非萧畏收不住手,而是特意如此,就指望着这些狂飞『乱』舞的碎砖能遮挡住黑衣蒙面人的反击,至不济也能稍稍阻碍一下对手的攻击脚步。 萧畏的算路倒是不错,可惜显然是多此一举,黑衣蒙面人一招“鬼影遁术”侥幸躲过了萧畏的袭杀之后,丝毫没有就此展开反击的意思,早已跃上了高高的墙头,纵身向池塘飞扑了下去。 该死!萧畏立足未稳之际,眼光的余角已瞄到了只剩下一件贴身小褂的黑衣蒙面人的行动,不由便急了起来,真要是让其就这么逃了,前番所有的部署全都落空了不说,天亮之后,闹出如此大动静的萧畏拿什么去面对言官们那苛刻异常的劾,再说了,经此一役之后,要想再次诱使这黑衣蒙面人出手已是绝可能,萧畏怎甘心放任其逃之夭夭,这便气怒地大吼了一声,不顾自身气息紊『乱』,双脚猛地一点地面,人已急速冲天而起,落在了高墙之上,入眼便见那黑衣蒙面人脚踏着手下飞『射』而出的木块,身形如大鸟掠空一般飞纵过了池塘,几个起落间已落在了池塘的对面,不数息便已隐入了黑暗之中,再也不见一丝的踪影。 追是肯定追不上了,萧畏也没有丝毫继续追击的意思,只是默默地立在高墙之上,目视着黑衣蒙面人消失的方向,脸上带着一丝的不解与困『惑』,咬着唇,静静地思索着,眼中不时地有精芒在闪动着。 “殿下,您没事罢?”就在萧畏沉思的当口,一片狼藉的庭院中一道道身影闪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打退了来袭之贼众的宁南,此时一见庭院中那激战过后的场面骇人已极,登时便被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纵身跃上了高墙,落在萧畏身旁不远处,语气焦急地出言询问道。 “没事,战况如何?可有拿到活口?”萧畏并没有侧头去看宁南,只是语气淡然地问了一句道。 “回殿下的话,礼花一炸,贼众便已全部撤走,只是……”宁南话说到这儿便有些子尴尬地停了下来,强咽了口唾沫,偷眼看了看萧畏的脸『色』,这才接着道:“只是不曾拿住活口,也没能留下贼众之尸身,属下惭愧!” “嗯。”萧畏似乎对此结果早有预料,倒也没出言责备,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沉默了一阵子之后,这才接着问道:“弟兄们伤亡如何?” “启禀殿下,我等弟兄伤亡不大,死两人,伤十七人,外头的五城巡防司损失不小,具体情形尚未得知。”宁南一听不再追究“活口”之事,立马暗自松了口气,紧赶着回答道。 “伤亡的弟兄加倍抚恤,五城巡防司那头派个人去知会一声,所需银两尔自去商号帐上支取,明日一早便将此事办了。”萧畏没有再多评述此战,也没有再追问此战之详情,只是面『色』平静地吩咐道。 “是,属下遵命!”宁南恭敬地应答了一声。 “撤,回王府!”萧畏语气萧瑟地吩咐了一声,也没管宁南的表情究竟如何,纵身飘落到庭院中,头也不回地便向前院行了去,一众王府侍卫们自是全都紧跟在了其身后……晨时,太阳刚从地平线上探出个头来,万丈的金光如利剑般刺透了黎明前的黑暗,却尚不及驱散那缥缈晨雾,反倒为雾气镀上了层金光,如梦如幻般绚丽的晨雾在亭台楼榭间盘旋沉浮,生生将项王府渲染得如同人间仙境一般多姿,然则穿行于其间的萧畏对此美景却一丝一毫的留念之心,面『色』凝重中带着几丝的决绝,脚步沉重而又略带几分的涩意。 “奴婢拜见殿下。”颐趣园外,一名端着洗脸盆子,正自哈欠连天的小丫环突然发现了萧畏的到来,大吃一惊之下,赶忙上前行礼不迭。 “免了,大哥大嫂起了么?”萧畏微笑着抬了下手,示意那名小丫环不必多礼,语气和蔼地问了一声。 “回殿下的话,都起了,大爷如今正在书房看书呢,奴婢这就给您通报去。”那名小丫环显然是刚进府没多久,并不清楚萧家兄弟俩的感情如何,这一听萧畏问话,急急忙忙地应了一声,便要回园去通禀。 “不必了,本王自去便好。”萧畏来颐趣园的次数虽不算多,可却从来都是直接就进,从来不需要什么通禀的,此时听这小丫环如此说法,再一看其慌慌张张的小样子,不由地便是一阵好笑,可也懒得跟一个小丫环多解释些甚子,这便笑着说了一句之后,抬脚便走进了颐趣园中,可怜身后的小丫环傻愣愣地在那儿站了好一阵子,这才惊慌失措地往园内跑去,便是连盆中的脏水都忘了要去倒。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萧畏刚才转过一道园门,便即听到书房那头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稚气十足,不由地便顿了下脚步,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可到了底儿还是缓步向书房行了去。 “殿下。”[ “参见殿下。” 一众书房门口侍候着的下人们一见到萧畏走将过来,自是不敢怠慢,各自躬身行礼问安,声音一起,书房里的读书声立马便停了下来,不待萧畏走到门口,一身青『色』单衣的萧锋已领着年方四岁的长子萧辰亮从书房里行了出来。 “孩儿见过三叔。”萧辰亮一见到萧畏,忙乖巧地上前请了安,那童稚的小脸上满是期颐之『色』,这也不奇怪,谁让萧畏向来出手大方,每回来颐趣园,总忘不了给小家伙带上些新奇玩意儿,这小家伙都惦记得成习惯了。 “呵呵,小亮真勤奋,如此早就习文了,好,好样的。”一见到小家伙眼神中的企盼之『色』,萧畏不禁有些子尴尬了起来,不为别的,只因今日来得匆忙,还真忘了要准备礼物,只好干笑着回答了一句。 “三叔谬奖了。”小家伙一见萧畏没掏礼物的意思,眼神立马就黯淡了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萧畏,可把萧畏给窘得够呛。 “小亮,回房温书去,将今日所习之文抄上十遍,去罢。”萧畏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叔侄俩一问一答,待得见萧畏有些子下不来台了,这才笑眯眯地『插』了一句,将不情不愿的萧辰亮打发了出去,也没问萧畏的来意,只是比了个“请”的手势,将萧畏让进了书房,各自落了座,自有下人们奉上新沏好的香茶,而后各自悄然退了下去,书房里只剩下兄弟俩隔着几子相对跪坐,各自端着茶碗浅浅地品着,却谁都没有先行开口言事的欲望,书房里的气氛安静得很有些子诡异了起来…… 第233章 要乱就让他乱个够(1) 第233章 要『乱』就让他『乱』个够(1) “三弟有心事么?”沉默了良久之后,萧锋终于放下了手中把玩着的茶碗,抖了抖宽大的袖子,笑呵呵地看了萧畏一眼,一副随意状地问道。 心事自然是有的,只是该不该说与能不能说的考虑罢了,萧畏此际心中满是苦涩与疑『惑』,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气闷得紧,实不知该从何说起,索『性』也就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怎么,不能跟大哥说说么?”萧锋和蔼地笑着,完全就是一副关切兄弟的大哥之做派。 说?还是不说?萧畏心里头十二万分的挣扎,只因这事情他压根儿就没有一点的证据在手,没错,萧畏已经猜到了那只黑手正是面前这个和蔼可亲的大哥——这数年来,萧畏其实并不曾与萧锋切磋过身手,也甚少交流武学上的心得,彼此在一起的时候,也就是闲聊居多而已,正因此此,昨夜那一战中,尽管双方狠斗了一场,可萧畏却并没有从招式中辨认出来者是萧锋,只是觉得那人的身形与气质极为眼熟罢了,然则,待到萧锋使出“鬼影遁术”逃离战场之际,却让萧畏看出了破绽。[ 胎记,萧锋肩头上有着一块红褐『色』的胎记,虽说当时天黑,而萧锋撤离的速度也快得很,可就那么惊鸿一瞥,眼力惊人的萧畏却已瞄见了那块显眼至极的胎记,再联想起数日前萧锋曾拐弯抹角地向自己探问过诏狱血案的详情,萧畏已有七成的把握能断定那神秘的黑衣蒙面人就是自家大哥萧锋,只是萧畏既不清楚萧锋此举的用意何在,也想不明白向来深居简出的萧锋何时又是如何拥有了如此庞大的势力,诸般疑『惑』交织在一起,令萧畏头疼得紧,此番前来拜访,自是有着求证的意思,可到了真要开口之际,口舌却又不怎么听指挥了起来。 “呼……”萧畏沉默了好一阵子,脑海里千回百转了良久,却尚未有个决断,这便苦笑着摇了摇头,长出了口气道:“大哥说的是,小弟确实有些心思,诏狱血案事大,小弟深感棘手比,不知大哥可有何教我者?” 萧畏此言一出,萧锋脸上的笑容虽依旧不变,可眼角却是不经意地抽了抽,捋了捋颌下的长须,沉『吟』了一番之后,这才点着头道:“此事确实棘手,为兄也真没甚太好的办法可言,然则圣上既然没有限定破案的期限,三弟不妨慢着办去好了。” 缓办?若是没有昨夜那场风波,缓办倒也不是不行,问题是昨夜的事情闹得实在是太大了些,光是五城巡防司因此死伤了近两百名官兵就已经是件震撼人心之事了,更别说那战场所在地乃是皇宫附近的大理寺衙门,要想将此事压下去,断那等可能『性』,就算弘玄帝能忍,一众言官们也绝不会纵容,虽说萧畏此时尚未得到线报,可却能想象得到数的朝臣此时一准在准备着章,只怕不到午时,那雪片般飞进大内的章就足足可以将萧畏活活湮没,真要是弘玄帝来个借题发挥,闹不好萧畏下半辈子就可以好生享受一下天牢里的免费饭菜了,虽说这种可能『性』不算高,可也不得不防,再说了,萧畏如今在朝中方才起步,若是因此番审案不利,好不容易因马政得当以及前番血战临淄而得以建立起来的声名怕是就得丧失殆尽了的,而这是萧畏论如何都承受不起之重! “好叫大哥得知,昨夜出了些状况,有人夜袭大理寺,五城巡防司之官兵死伤惨重,此事怕是压不住了,小弟如今正为此烦心不已。”萧畏虽不想当面点破此事便是萧锋所为,可却不想让这么个大包袱全都压在自个儿的身上,这便颇有深意地看了眼萧锋,将事情的关键点了出来。 “哦?竟有此事?”萧锋捻动长须的手明显地顿了一下,脸现惊疑之『色』地看着萧畏,似乎不敢相信状地追问道。 萧畏叹息了一声道:“嗯,小弟当时也在场,只可惜功亏一篑,未能留下来犯之人,如今事情已闹大,小弟也有些个束手策了,这不,小弟只好来求助大哥了,还请大哥助小弟一臂之力,好歹先将此事敷衍了过去,日后再做旁的计议好了。” “唔,若如此,事情确实有些棘手了,且容为兄好生筹谋一、二。”萧锋显然是听懂了萧畏话里的潜台词,这便点了点头,应答了一句,而后眉头一皱,陷入了沉思之中,萧畏也不再出言催促,同样沉默了下来,书房里静悄悄地,唯有压抑的气氛却是愈发地浓烈了起来。 “三弟,可曾听说过顺帆绸缎庄么?”萧锋沉『吟』了良久之后,终于抬起了头来,面『色』凝重地问道。 “顺帆绸缎庄?可是东大街那家?小弟虽不曾去过,可却曾听闻此绸缎庄生意做得不小,怎么?大哥以为此商号有问题?”萧畏愣了愣,一时间猜不透萧锋好端端地提起这家商号的用意何在。 萧锋淡淡地一笑道:“三弟知道就好,据为兄所知,此绸缎庄大掌柜姓马,单一个字鸣,表面上看是个规矩商户,实则却是鲁北贺怀亮安『插』在京师的一枚暗桩,据说京兆府崔大尹在此商号也握有干股,昨夜之事或许是此人所为也说不准,当然了,为兄这也就只是猜测,具体是不是其人做下的勾当,还需三弟从旁验证方可下个定论。” “多谢大哥提点,小弟明白该如何做了,大哥您忙,小弟就先告辞了。”萧畏心中已有了数,知晓这个马鸣一准就是萧锋出来的替罪羊,然则事情既然有了能交待得过去的由头,萧畏自也不会再多为难萧锋,虽说心中尚有着重重的疑虑,可既然萧锋不愿说,萧畏也就不愿再往下追问,这便站起了身来,对着萧锋躬身行了个礼,出言告辞道,“也好,正事要紧,为兄就不多留三弟了。”萧锋见状,自也没出言挽留,将萧畏送出了书房之后,卜一转过身,脸『色』却瞬间便阴晴不定了起来,似乎有些事情难以决断之状,到了末了,长出了口气,端坐在了文案后,提笔速书了起来……琴剑书院的书房中,一身白衣的林崇明正端坐在几子后头打着棋谱,听得脚步声响起,闻声抬起了头来,入眼便见萧畏神情怪异,不由地便为之一愣,而后笑着道:“殿下何故如此,莫非昨夜之事出了岔子?” “林兄高明,确实出了岔子。”萧畏苦笑了一下,盘腿在林崇明的对面坐了下来,絮絮叨叨地将昨夜的战事复述了一番,又将今晨与萧锋的交谈叙述了一遍,末了,皱着眉头道:“林兄,依尔看来,大哥他为何要血屠诏狱,其用心何在?” 林崇明显然也没想到血屠诏狱的黑手竟然会是萧锋,大吃一惊之余,很快便释然了,点着头道:“若殿下所言是实,那一切就说得通了,难怪,难怪!” “嗯?林兄何出此言?”林崇明大彻大悟了,可萧畏依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万般疑『惑』地追问道。 “殿下放心,大王子此番行事确不是冲着殿下去的,殿下之所以受累,只能怪到陛下头上。”林崇明微笑着解说道:“某若是料得不差的话,大王子此番行事并非其自作主张,极有可能是出自老王爷的授意,其用心恐与殿下所为有异曲同工之妙,一句话,京师定,于陛下有利,京师『乱』,于老王爷有益,姑且不论这两者之间究竟是何等关系,可对弈天下的却仅有他二人而已,其他人不过是打边鼓之辈罢了,至于殿下么,其实是个异数,一个双方都没算到的异数。” “这……”萧畏被林崇明之言狠狠地噎了一下,琢磨了半晌,还是没能想明白事情的关键之所在,吧咂了下嘴唇,摇着头道:“林兄此言何解?还有那马鸣之事该当如何处理方妥?” “老王爷的事殿下不必去管,待得殿下有足够实力之后,自然会清楚其中的根由,至于马鸣么,大王子既然出此人,那殿下就照着办好了,唔,活口就不必留了。”林崇明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笑着提点道。 老爷子究竟在玩啥把戏来着?前头派了老二去接近太子殿下,显然就没安啥好心,这回又让大哥去血屠诏狱,难不成他就不怕皇帝老儿发飙么?唔,皇帝老儿让咱去审此案,莫非便是反击的手段之一?不太像,真要是皇帝老儿知道是大哥出的手,断不可能放过这等借题发挥的大好机会,换句话说,皇帝老儿只是在疑心,用咱当主审官,也就是一个试探罢了,『奶』『奶』的,闹了半天,老子还是一枚棋子的干活!萧畏沉思了一番,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可却就此更多了几分的烦恼,一股子对权势的极度渴望不由自主地从心底里喷涌了起来——权势,权势!没有权势,就只能当一枚棋子,萧畏这些年来拼死拼活地耍弄着,不就是为了摆脱棋子的命运,可奋斗到了今天这般田地,却依旧还是枚棋子,这等现实令萧畏深恶痛绝之至![ “殿下,高公公来了,说是圣上有旨意要宣。”就在萧畏沉思之际,萧三从书房外匆匆行了进来,低声禀报道。 麻烦要来了!萧畏自是知晓这道旨意十有八九跟昨夜的恶战有关,心头不由地涌起一股子老大的不耐,不吭不声地站了起来,对着林崇明点头示意了一下,而后大步行出了琴剑书院,向前院赶了去…… 第234章 要乱就让他乱个够(2) 第234章 要『乱』就让他『乱』个够(2) 不爽,萧畏相当的不爽,就这么随随便便扔了块石头,居然就砸到了自家大哥的头上,这事情简直令人哭笑不得,萧畏自己都有些子拎不清这该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还是叫大水冲了龙王庙,可不管是怎么个叫法,剩下的那一堆烂摊子也就只有萧畏自个儿去收拾了,这么件狗屁倒灶的事情叫萧畏如何能开心得起来,尤其是这会儿站在两仪殿外都已等了近半个时辰了,也没等到弘玄帝的宣召,这便令萧畏原本就不爽的心情更是恶劣了几分。 事情怎会搞成这般田地萧畏并不是完全清楚,接下来该如何继续萧畏也并没有完全想好,可有一条萧畏是清楚的,那就是弘玄帝很生气,否则也不会将自己晾在殿外如此之久,至于后果么,没准会很严重,万一要是应对不当的话,吃排头怕是逃不过去的事儿,为了自家小屁股之安全着想,萧畏也不得不绞尽脑汁,好生琢磨一下呆会儿见了弘玄帝该如何奏对,可惜还没等他想出个对策来,就见高大成已急步从殿中行了出来。 “陛下有旨,宣燕王萧畏即刻觐见!”高大成木然着脸,扫了眼明显心不在焉的萧畏,假咳了一声,一板一眼地高声宣道。 “臣,萧畏,谢主隆恩。”心情再不爽,该有的礼仪也断然少不得,萧畏紧赶着跪地谢了恩之后,抬脚踏上了台阶,脚步匆匆地行进了大殿之中,入眼便见弘玄帝斜靠在龙椅的靠背上,一双眼半睁半闭着,脸上满是愠怒之『色』,那样子落在萧畏的眼中,登时便令萧畏心神不禁为之一凛,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抢上前去,一头跪倒在地。[ “臣,萧畏,叩见陛下。”萧畏这大礼可是恭敬得很,然则弘玄帝却跟没瞅见一般,也不叫起,就这么任由萧畏跪在那儿。 哟嗬,还真生气了,娘的,老子还气着呢,没地让老子审个毬案来着!萧畏跪了好一阵子也没见弘玄帝有所反应,登时便有些子火起了,心里头暗自骂了一番,脸『色』一板,运足了中气,再次高声唱诺道:“臣,萧畏,叩见陛下!” 萧畏的此举着实有些子礼,还从没哪位大臣敢在弘玄帝面前如此放肆的,被他这么一吼,弘玄帝的脸顿时便有些子挂不住了,当然也就没法再对萧畏的参拜视而不见,霍然睁开了眼,恼火万分地瞪着萧畏,宽大的衣袖一拂,猛地一拍龙桌,寒着声喝道:“好你个小畏,尔还敢来见朕,哼!” 得,谁想来见您老,您不召,咱会来才怪了!萧畏此际心头正冒火,对于弘玄帝摆出来的帝威自是免疫得很,左右死猪不怕开水烫,这便梗着脖子亢声道:“微臣兢兢业业,不知何处犯了错,还请陛下指出,微臣也好有则改之,则加勉。” “尔……”弘玄帝显然被萧畏这句不软不硬的话给生生噎了一下,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一张嘴,似乎打算就此将萧畏拿下,可话到了口边,却又强自忍了下去,怒视了萧畏好一阵子,也没见萧畏『露』出惧怕的神『色』,不由地便更恼火了几分,寒着脸,一挥袖子,高声断喝道:“抬上来!” 抬上来?抬啥啊?萧畏一听这话,不由地便是一愣,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见数名小宦官吃力地抬着个大木箱从后殿里转了出来,径直走到殿中,将那三尺见方,四尺来深的大箱子搁在了萧畏的面前,内里堆满了奏本,很显然,这些奏本百分百都是劾萧畏的章。 “看看,尔好生看看,看尔该给朕作何解释,看!”弘玄帝叉指着那口大箱子,怒气冲冲地断喝道。 看就看,反正都已经豁出去了,萧畏自是所谓得很,一听弘玄帝如此说法,自是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从敞开着的箱子中随意地取出一份奏折,当场摊了开来,若其事地便看了起来。 一本,两本,三四本,萧畏几乎是用扫描的速度在看着,说是一目十行也绝不为过,一边看,还一边摇头晃脑地小声叨咕着,一派局外人点评奏本之状,浑然事人一个,这还不算,到了末了,径自笑出了声来,那副旁若人的样子一落入弘玄帝的眼中,登时便令弘玄帝的脸『色』耷拉了下来,恨不得将下头这个惫懒小子拖将下去,重重地打上一顿板子,也好就此出口恶气,当然了,想归想,能不能这么做,却还得两说。 “很好笑么,嗯?”弘玄帝到了底儿还是没有发作萧畏,而是寒着声问了一句道。 “陛下恕罪,非是臣故意为之,实是这位王鸿、王御史太有才了,臣在其笔下一不小心就成街霸,实是令臣捧腹不止,若有失礼处,还请陛下包涵则个。”萧畏一点都不在意弘玄帝的脸『色』有多难看,笑嘻嘻地回答道。 “街霸?此为何意?”弘玄帝不悦地皱了下眉头,冷哼了一声道。 “回陛下的话,街霸者,不外街头恶霸之说也,按王御史的奏折,言及臣每日就光在京师街头欺男霸女,但凡见到略有姿『色』者,必强抢入府,大肆『奸』『淫』,还言及臣奢华度,每日宴饮须耗猪、羊数百,可怜臣就这么大的个肚皮,如何装得下如此多食物,再说了,那猪羊肉食又有何吃头,臣即便要奢华,也该是熊掌鱼翅,莫非天天吃猪羊不腻味么?”萧畏嘻嘻哈哈地打浑道。 但凡御史皆有闻风奏事之权,即便与事实有所偏差,一般情况下也不致获罪,再者,御史的考核又与上过多少章相挂钩,故此,也就养成了御史们遇到可奏之事便一拥而上的习惯,谁都不肯落后,至于所奏之事么,大多都是道听途说的多,很多时候,为了能达到哗众取宠的目的,甚至不惜将一些没根据的事儿瞎编排进去,以加重被劾者的罪名,很显然,这位王御史也是这么干的,只不过手法着实太过差劲了些,被萧畏抓住了小辫子,当着圣上的面好生讥讽了一番。 “废物!”明知道萧畏这等吹『毛』求疵不过是在打诨而已,可弘玄帝还是被萧畏的话给逗得一乐,低声骂了一句之后,脸上的阴霾就此散去了不少,可却还是不想就这么轻易地便放萧畏过关,笑骂了一声之后,脸『色』一板,瞪了萧畏一眼道:“尔给朕说清楚,昨夜之事所为何来,嗯?” 昨夜之事闹得如此之大,光靠『插』科打诨自然是混不过去的,这一点萧畏心中有数得很,先前之所以拿王御史作法,说穿了,也就是用以缓和一下气氛罢了,此时见弘玄帝气『色』稍好,萧畏自也就不敢再胡『乱』瞎混了,这便面『色』一肃,恭敬地应答道:“回陛下的话,昨夜之事乃是微臣布下的局,为的便是诱使贼子出手灭口,此事当从头说起……”萧畏絮絮叨叨地将自己如何设计圈套,放出王东未死的消息,又如何应对贼徒的狂攻,好一通子狂吹,将自个儿生生包装成了临危受命的英雄好汉。 昨夜的事情究竟如何弘玄帝自是早已收到了线报,哪会不知晓萧畏精心设计的陷阱落了个空,此时见萧畏言语中虽不凡自吹自擂之处,可大体上还算是属实,也就没再跟萧畏多计较,待得萧畏吹够了之后,弘玄帝只是冷冷地一伸手道:“朕问尔,贼子如今何在?” 何在?这个问题可不好答了,萧畏总不能将自家大哥卖了罢,至于那个马鸣能不能扛出来交差,萧畏心里头一点谱都没有,这会儿要是说了出来,一旦事有不谐,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麻烦的是皇帝老儿开口追问了,不答还真不成,奈之下,萧畏也只好强撑着道:“回陛下话,贼子虽侥幸得脱,可微臣却已发现了贼子的端倪,只是在事情未明之前,臣不敢妄言。” “嗯?连朕都不能说么?”弘玄帝怎么听怎么觉得萧畏这话不过是在敷衍而已,登时便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不满地冷哼了一声。[ “陛下恕罪,臣实不敢妄言,给臣些时日,臣定可将贼子绳之于法。”事到如今,萧畏也顾不得皇帝老儿怒不怒的了,一口咬死不能说。 “哦?是么?那好,既然尔不想说,朕也不强『逼』于尔,可朕需要一个交待,给尔五日之期限,朕要见到那胆敢血屠诏狱的狂魔,尔可以退下了!”弘玄帝冷冷地看了萧畏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不容置疑地下了旨意,也不给萧畏出言辩解的机会,一拂大袖子,人已起身向后殿转了去。 靠了,这么强买强卖的,还有天理没!一见到弘玄帝就此闪了人,萧畏不由地便是一阵火大,自是明白自个儿中了弘玄帝的圈套,前面所谓的发火都是假的,其实不过是要造个势,『逼』自己亮出底牌,而后趁势给自个儿套上一个紧箍咒,目的么,也很明显,那就是尽快平息京师之势态。 想稳,没门,『奶』『奶』的,要『乱』就让他『乱』个够!萧畏奈地退出了两仪殿之际,回望了一下早已空一人的龙椅,恶狠狠地在心中下了个决断…… 第235章 双管齐下(1) 第235章 双管齐下(1) 两仪殿的书房中,一身朝服的首辅大臣裴明礼跪坐在几子后头,几子上搁着张棋盘,其上是局到了中盘的棋局,但见黑白两『色』棋子犬牙交错,已呈对杀之势,尤其是腹心一带,两条大龙相互纠缠着,绞杀成了一团,互相紧气之下,棋局之『乱』叫人眼花缭『乱』不已,很显然,此际的裴明礼正为棋局之所困,一双眼死盯着棋盘不放,额头上沁满了汗珠子,精神高度集中之下,甚至不曾听见弘玄帝行进书房的脚步声,直到一声假咳响起,裴明礼这才从遐思中醒过了神来,头一抬,入眼便见弘玄帝正似笑非笑地立在眼前,惊得裴明礼慌『乱』地站了起来,一躬身请罪道:“陛下,老臣失礼了。” “罢了,在朕面前须如此小心,坐罢。”弘玄帝的心情似乎很好,笑着挥了下手,也没管裴明礼是何等反应,抖了抖宽大的衣袖便即跪坐在了几子前。 “老臣谢主隆恩。”裴明礼向来就是个谨慎人,丝毫不因圣眷极隆而有丝毫的恃宠而骄之表现,规规矩矩地逊谢了一句,这才小心翼翼地侧着半边身子跪坐了下来。 弘玄帝早就习惯了裴明礼的小心,知道再怎么劝,裴明礼依旧还是如此这般,也就懒得再开那个口,笑呵呵地一指棋盘道:“裴爱卿,来,接着弈棋。”[ “微臣遵旨。”裴明礼先是恭敬地应答了一声,从棋盘里拿起了枚黑子,却并没有急着往棋盘上落,而是犹豫地开口道:“陛下,棋行险招固然可奏奇效,可万一……” “不妨事,朕心中有数。”弘玄帝自信地一挥手,打断了裴明礼的话头,略一沉『吟』,又接着道:“雏鹰不经历风雨之磨难,又岂能成长为傲视苍穹的雄鹰,朕都能舍得,裴卿如何看之不破哉。” “是,陛下圣明,臣万分不及。”一听弘玄帝说得如此豪迈,裴明礼纵使有心,也不敢再多劝了,只能是紧赶着奉承道。 “罢了,休说这么些虚话,弈棋罢。”别看弘玄帝说得豪放比,其实心里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顾虑的,只是不想表『露』出来罢了,也不想就此事再多作商议,这便大手一挥,结束了这个话题,拿起枚棋子,往盘面上一搁,专心弈起了棋来……这一头弘玄帝倒是放心地弈棋了,那一头萧畏可就有些子心理不平衡了,虽尚不到气急败坏的地步,可也好过不到哪去,这也不奇怪,任是谁被如此这般地坑了一回,一准都爽快不起来,可惜不爽归不爽,事情却依旧还是得照着去做,这一出了皇宫,萧畏立马就直接奔西城的“唐记商号”去了,打算先了解一下“顺帆绸缎行”的实际情况,再作进一步的打算。 如今的“唐记商号”可不是当初那么个简陋的小规模经营了,经过这近三年的强劲发展,“唐记商号”已是京师中有数的大商号之一,尤其是得到了江南唐啸天的强力支持,大江南北的商道全面铺开,马匹、丝绸等暴利行业样样经营不说,便是连粮米等行当也干上了,至于商号总部所在的西城,在唐大胖子大笔资金的投入下,吃喝玩乐一条街已粗具规模,而占地数百亩之巨的总部大院更是建设得气派非凡,隐隐然竟有了京师新的商业中心之架势,那等日新月异的飞速进展绝对是京师的一大奇观,饶是萧畏这会儿心里头正自不爽,可见到那各地商贾往来不息的场景,精神还是不由地为之一振,原本郁闷的心情顿时为之舒展了许多,正暗自感慨万千间,就见唐大胖子扭着肥腰从商号大门里窜了出来,“龙行虎步”得跟辆人肉坦克似地冲到了近前。 “小三,你可算是来了,哈哈,咋样,听俺的没错罢,瞧瞧,咱这地头旺啊,走,俺带你逛逛去,好生瞅瞅咱这生意有多红火!”唐大胖子生意越做越大,那身肥肉也跟着见涨了不少,唯一不变的就是那爱咋呼的『性』子,这一见萧畏到了,立马表功似地嚷嚷了起来。 萧畏可是大半年不曾到过西城商号了,出征那会儿就不说了,自打回京之后,又是诸事缠身,始终没得个空闲的时候,今日算是第一次到商号的地头上,还真有点想好生逛逛街的,可惜这会儿心里头有事,实是没逛街的时间,面对着唐大胖子的比之热情,萧畏也只好皱了下眉头道:“走罢,进去再说。” “也成,呵呵,小三,走,看账目去,今年收成不错,保管你满意。”唐大胖子见萧畏兴致不高,不由地便是一愣,可也没想太多,大步抢上前去,毫顾忌地一把揽住萧畏的肩头,嘻嘻哈哈地说道。 这小子,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萧畏如今权威日盛,手下一众侍卫们已极少再有跟萧畏随意说笑的时候了,唯有这个唐大胖子的态度却始终没变,这令萧畏心里头不由地便涌起了股暖流,倒也乐得有唐大胖子这么个损友,哈哈一笑,也没拒绝,与唐大胖子肩并肩一道行进了商号之中。 “北线商队四支,其中去燕西的一支已回京,共计带回马匹四百五十匹,银四十万两,卖马后,可得银十八万两有余,扣除本钱十万,路上开销四万三千五百一十二两,实得……”商号前院的一间账房中,唐大胖子一边飞快地打着算盘,一边随口报着钱数,一通子账目算将下来,除去那些尚未回京的商队外,目下居然已经盈利了一百八十余万两银子,按这个进度算下来,到了年底,盈利个两百五十万两简直跟玩儿似地轻松,饶是萧畏也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物,还是被这么个巨大的盈利数字吓了一大跳——萧畏知道商号很赚钱,可原本以为今年能赚个一百五十万两也就算是很不错了的,当初萧畏下饵诱『惑』太子萧如海之际,报出的也就是一百五十万两这么个数字,可如今居然翻了倍,还真令萧畏很有些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是半天都没说出句话来。 “合计该能进账两百六十万两还多,小三,咋样,中不?”唐大胖子报完了最后一个数目,随手将算盘“啪”地抖,哈哈大笑地拍了拍满是肥肉的胸脯,得意洋洋地问道。 “成,死胖子,还真有你的,好样的,嘿嘿,账上既然有了钱,给本王先准备好四十万两的银票子,回头本王有大用。”手里头既然有了如此多的钱,萧畏可就准备甩开膀子拿钱去砸人了。 “四十万两?搞啥啊,要如此多银子作甚?”唐大胖子的兴趣只在赚钱上,数银子可是他的最爱,然则要他掏银子出来,那可就跟割他的肉差不多了,这一听萧畏一下子便要动用如此多的银子,登时就急了,眼珠子一瞪,将手中的算盘死死地捂住了,宛若就此捂住了银子一般,急吼吼地质问道。 唐大胖子的精明全在赚钱上,对于政争上的兴趣却是缺缺,萧畏自是很少跟其说起过政治上的阴暗勾当,再说了,因着唐悦雨这层关系在,萧畏也不愿这个未来的大舅子卷入政争的漩涡中去,自是不会跟唐大胖子明言这笔钱的用途之所在,此时见唐大胖子一副守财奴的样子,萧畏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道:“用在何处尔就不必管了,总之,这笔钱从本王的账上扣好了。” “唐记商号”说是姓唐,其实本金全是萧畏出的,当初也没说明哥俩个各自应占的股份,只不过萧畏向来对唐大胖子放心得很,从来不过问商号的具体经营,大小事情皆由唐大胖子说了算,至于分红么,萧畏就只取一半而已,也都不曾用在个人支出上,全都用在发展潜势力上了,这一点唐大胖子自然是知晓的,此时见萧畏不肯明说这笔款项的用途,唐大胖子心里头虽万分不情愿,可也没好再多问,只是腮帮子一扯一扯地咕囔个不停,虽听不清其究竟在说些甚子,不过么,想来是在埋怨萧畏胡『乱』花钱罢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本王就来取银票,不就是四十万么,本王相信尔随便一转就能捞回来的,好啦,好啦,这事就这么办了,本王要到后院去,尔自己忙罢。”萧畏实在是不想看唐大胖子那怨『妇』的样子,丢下句话,拔脚便闪了人,脚步匆匆地向后院赶了去,英挺的脸上满是柔情与企盼,眼神中也满是热切之意。 这么些年的风风雨雨之后,萧畏已算是磨砺出来了,甚少有失态的时候,而此时,萧畏的迫不及待却完全是真『性』情的流『露』,很显然,所要见的人自然不会是寻常人,这不,萧畏方才赶到后院,早有一人已俏生生地立在了门口,一见到萧畏走来,那嫣然的笑容瞬间绽放之下,日月顿时为之失『色』,百花为之垂首…… 第236章 双管齐下(2) 第236章 双管齐下(2) 萧畏身边美女如云,环肥燕瘦,温柔者有之,娇横者有之,清纯者有之,妖娆者也有之,各擅胜场,不一而足,可论到魅『惑』之力,却绝出苏紫烟之右者,一举手,一抬足,风云随之而动,一颦则天地颜『色』,一笑则沉鱼而落雁,纵以萧畏之能耐,此时此刻也抵挡不住那万般的风情,但愿长醉不常醒地沉『迷』在那如花的笑靥之中,静静地立在当场,痴痴地望着。 “郎君,你……”感受到萧畏眼神中越来越炽的火热,一抹红晕悄然出现在了苏紫烟那白玉暇般的脸上,很快,红晕就变成了红云,不单脸红了,便是连耳根都已火烧了起来,苏紫烟芳心一『乱』,头便低了下来,呢喃地呼唤了一声。 “小烟儿,这一向以来可苦了你了。”望着羞答答的苏紫烟,萧畏心中不由地便是一酸,手一伸,环住了苏紫烟的小蛮腰,轻轻一拉,已将苏紫烟拥进了怀中,低头吻了吻苏紫烟光洁的额头,满怀歉意地低声说道。 辛苦是自然之事,自打去岁萧畏将组建情报机构的任务交到苏紫烟手中以来,为了能尽快铺开摊子,苏紫烟自是没少费心费力,要知道情报机构的组建可不光是烧钱便能见成效的,计划的拟定、人手的选择与训练乃至相关机构的设置全都得苏紫烟一手去打理,其间的辛苦与『操』劳实不足为外人道,个中的委屈与辛酸也唯有苏紫烟自己清楚,然则,纵有千般的委屈,在萧畏这一声呢喃般的话语中,尽皆化作了形,唯剩柔情一腔。[ “郎君,郎君……”靠在萧畏那厚实的胸口上,感受着萧畏身上的温与热,苏紫烟很快便『迷』失在了其中,口中呢喃着,呼唤着。 情到浓时情已极,心动不如行动,萧畏向来就是个行动派,心火一起,自是忘了其余,手一打横,已将苏紫烟横抱在了怀中,脚下一用力,人已窜起,几个起落间,已飞纵到了后院一间卧房前,抬脚踢开了大门,大步行了进去,回脚一振,顺势将门“乓”地关了起来,和身一扑,已抱着怀中的玉人儿滚倒在了榻上,一番爬雪山过草地之后,室内已是春光限中,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人间数……良久之后,云收雨歇,苏紫烟懒散地将脸趴在了萧畏的胸口,一只玉指轻轻地在萧畏的胸膛上随意地划动着,轻启红唇,柔柔地开口道:“郎君可是在为了昨夜的事烦心么?” “嗯。”萧畏淡淡地应了一声,抬起右手,『揉』着苏紫烟的香肩,眼神深邃地将昨夜至今的事情详细地述说了一番,只是下意识地隐去了自家大哥的相关消息,末了,支起一支胳膊,半躺了起来,笑着问道:“小烟儿可有顺帆绸缎庄的消息么?” “顺帆绸缎庄?”苏紫烟偏了下头,疑『惑』地看了萧畏一眼道:“郎君以为昨夜的事是马鸣做的?应该不可能罢,妾身对此人早有所知,其确系鲁北贺怀亮所遣,在京交游广泛,手下也有一帮人马,可究其根本,却行此事之绝对实力,再者,也不太可能有此动机,郎君怎会怀疑到此人?” 怎会?这问题萧畏也在头疼着呢,若不是事涉自家大哥,萧畏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进退维谷的境地,这会儿听苏紫烟这么一问起,萧畏还真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了,这便沉『吟』了一下道:“本王听说马鸣其人与京兆府尹崔颢过从甚密,且其曾给崔颢干股,彼此勾搭之下,为崔颢行灭口之事也不是不可能。” 一听萧畏这话显然言不由心,苏紫烟便笑了起来,不过却很是聪明地没有出言去追问详情,而是乖巧地点了下头道:“郎君所言甚是,妾身今早接到传信,已派了人整理了下相关信息,如今就在这房中,妾身这便取来。”话音一落,苏紫烟款款地起了身,如同精灵一般跃下了地,那等香艳登时便令萧畏又是一阵的血脉贲张,正自发愣间,苏紫烟已跃了回来,将一份卷着的文档递到了萧畏的面前。 “小烟儿,来,让郎君好生疼疼。”萧同学某种兴致又起了,顾不得去接那份文档,一把抱住苏紫烟,往榻上便滚,须臾,喘息声中,波澜再起,娇呼连连中,春『色』满园,个中详情实不足为外人道哉……初冬的日头下山得早,天方酉时六刻便已是黄昏之后,虽尚不到掌灯的时分,可明德殿的书房中却早已是灯火辉煌,仅着一身单衣的太子萧如海木然地端坐在书桌后头,手捧着本书,一副看得入神之状,实则那书都已半个时辰不曾翻动过一页了。 萧如海的心情很复杂,说不上烦,可也谈不上愉悦,有的只是一种淡淡的『迷』茫——面对着这数日来各种奇事的接踵而至,萧如海彻底地『迷』失了,想不明白自个儿到底该如何应对,也不知道还能相信谁,自打接到萧畏被弘玄帝限令五日内破获诏狱血案的消息之后,萧如海便陷入了这等『迷』茫之境,他自己也搞不清这等『迷』茫究竟起于何处,也不知道自个儿心里头究竟是希望萧畏早日破案好,还是破不得案子,从而被弘玄帝重罚的好,也想不透自己跟萧畏之间的协议要不要再继续下去。 尽管萧如海也很希望萧畏能痛揍二皇子一番,然则他毕竟被萧畏坑过几回了,对于萧畏的手段,萧如海还是有着浓浓的戒心的,再者,跟萧畏联手,那所谓的两成干股能不能拿得到萧如海全然没有把握,倒是萧畏若是因此事被重罚之后,马政却有可能重归陈明远之手,那可是意味着每年大笔银子的进项,由不得萧如海不心动的,问题是萧如海却又不敢做出落井下石的事情,怕的便是萧畏狗急跳墙,在倒下前重重地坑上自己一回,就这么个前怕狼后怕虎的心思下,萧如海坐在书桌后都已想了大半天了,也还是没能想出个头绪来。 “启禀殿下,燕王殿下来了。”就在萧如海发愣的当口上,东宫主事宦官秦大用蹑手蹑脚地从书房外行了进来,先偷眼看了看萧如海的脸『色』,这才小心翼翼地禀报道。 “哦?来了么?”萧如海闻言抬起了头来,木然地扫了秦大用一眼,紧接着脸『色』急速地变幻了起来,阴晴不定之下,老半天都不曾表明是见还是不见,那等样子落到秦大用的眼中,登时便令老宦官心中一凛,不敢开口催促,悄悄地退到了一旁,垂手而立,怕的便是这位主子迁怒于己。 见,还是不见?萧如海左右为难得很,按理来说,在这等混沌不明的朝局下,坐而观望不失为上策,然则若是因坐等而被萧如涛轻松渡过了此劫,却又不是萧如海所喜闻乐见之事,毕竟如今萧如涛势力已丰,对萧如海东宫宝座的威胁也越来越大,倘若让其再这么发展上些时日,萧如海自忖已抗衡之手段。 “宣罢,孤便在此处见好了。”萧如海心神不定地沉『吟』了良久,试探一下萧畏反应的心思还是占了上风,犹豫了几番之后,还是开了金口。 “奴婢遵命。”躲在一旁的秦大用见萧如海总算是开了口,自是如获大释一般地应答了一声,紧赶着便退出了书房,自去宫门外传唤萧畏不提。 “唉……”秦大用去后,萧如海呆呆地端坐了良久,突地一阵心烦涌了上来,自是再也坐不住了,长叹了一声,起了身,勾着头在书房里来回地踱着步,步幅越来越大,脚步越来越急,心烦意『乱』之下,甚至不曾注意到萧畏的到来。 “臣弟参见太子哥哥。”萧畏刚行进书房,立马便见萧如海那副惶急得跟丧家犬一般的举动,眼珠子微微一转,已大体猜出了萧如海的矛盾心思,心里头不禁一阵好笑,可也没带到脸上来,几个大步抢上前去,恭敬地行礼问安道。 “啊,是九弟来了,好,好啊,先前哥哥听闻昨夜之事,本正打算派了人去请九弟呢,可可里九弟就来了,倒也算是赶巧了,来,坐,快坐,坐下说,坐下说。”萧如海正盘算着能不能从萧畏身上占些便宜,这一见萧畏已到,心不禁便有些子虚了起来,胡『乱』地招呼着,语伦次至极。 “有劳太子哥哥记挂了,小弟本该早来禀明太子哥哥的,可诸事缠身之下,也是身不由己,好在忙了半晌,总算是『摸』到了个边,大事可定矣!”萧如海既然让座,萧畏自是不会客气,一撩王服的下摆,笑呵呵地坐在了小宦官们搬来的锦墩上,一派振奋状地说道。 “哦?”一听到“大事可定”这四个字,萧如海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惊喜交加地呼了一声,一个健步抢到了萧畏的面前,语气激动地出言追问道:“九弟此言当真?快,快,说来与孤听听。”[ 哈,小样,还怕你不上钩!一看到萧如海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萧畏便即笑了起来,笑得便跟打着了狐狸的猎人一般…… 第237章 双管齐下(3) 第237章 双管齐下(3) “尔等全都退下!” 萧如海见萧畏只是一味地笑着,却绝口不提“大事”,不由地愣了一愣,这才醒悟了过来,大袖子一挥,将侍候在书房中的一众宦官宫女们全都屏退了出去,而后期盼地看着萧畏道:“如今已外人,九弟总可以说了罢?” “好叫哥哥得知,昨夜一战臣弟可是九死一生,要不是命大,此番可就缘再来哥哥处请安了,这事儿说起来着实是险啊……”萧畏绘声绘『色』地将昨夜一战的惊险之处描绘了出来,其中不凡夸张之叙事手法,也亏得萧畏好口才,一番话道将下来,简直跟说书似的,生生听得萧如海一惊一乍地感慨不已,直到萧畏话都说完了,萧如海还在那儿意犹未尽地回味着,老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啧啧,还真是难为九弟了,若是换了哥哥去,那一准是招架不住了的,险,实在是险!”萧如海感慨万千地叹息着,末了,猛地一击掌,满脸子愤概地喝道:“究竟是何方贼子有如此胆量,竟敢公然行此恶事,孤若是知晓,定饶其不过!”[ 嘿,就等您老这句话了!萧畏哪会不知道萧如海这等愤概状完全就是故作姿态罢了,不过么,将就着给其套上个套子却是不妨,这便面『色』一肃道:“太子哥哥所言甚是,那帮贼子胆大妄为,实不能轻饶了去,嘿,那帮贼子自以为得计,却绝想不到已被小弟借机拿住了把柄,而今就差太子哥哥一声令下,小弟便可亲自出手,拿下那帮贼徒,还我朝堂之绥靖!” “嗯?九弟此言当真?”萧如海正自感叹间,突然听得萧畏如此说法,不由地便为之一愣,狐疑地看着萧畏,将信将疑地追问道。 “不瞒哥哥,臣弟所设的圈套又岂是那帮贼子所能逆料的,臣弟顺藤『摸』瓜之下,已发现了幕后黑手是何人,只是……”萧畏话说到这儿便即停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状。 “九弟可是有甚为难处,但讲不妨,哥哥自会为九弟做主。”萧如海好奇心已是被吊了起来,眼瞅着萧畏话说了半截子便打住了,不由地便有些子急了,紧赶着拍胸口担保了起来。 “好,哥哥既然如此说了,那小弟也就豁出去了。”萧畏面『色』一凛,咬着牙,似乎下定了重大决心一般地击了下掌道:“经小弟暗中查明,此事乃是‘顺帆绸缎庄’大掌柜马鸣所为!” 萧如海并没有听说过这么个绸缎庄,也不清楚这个马鸣是何等样人,此时一听萧畏说得如此肯定,心中却是大为不信,疑『惑』地摇了摇头道:“顺帆绸缎庄?如此一个小小的商人如何能有此手段?九弟不会看错了罢?” “臣弟绝看错之虞,哥哥可知那马鸣是何等样人么?”萧畏斩钉截铁地说道:“那马鸣本是鲁北贺怀亮安『插』在京师的暗桩,勾连京师中某些势力,以图谋不轨,据臣弟所查,京兆府尹崔颢在顺帆绸缎庄便有三成的干股,嘿,想那崔颢何德何能,不过区区一京兆府尹罢了,纵使要巴结崔颢,一成干股都已是过了,更何况是三成,其中之蹊跷太子哥哥可曾细想过么?” “嘶……”萧如海并非傻子,一听此言,再一联想到崔颢背后站着的可是二皇子萧如涛,心中一动,立马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由地便倒吸了口凉气,霍然而起,焦躁地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又猛地站住了脚,斜了萧畏一眼,迟疑地问道:“九弟,此事重大,可掺不得假,万一要是错了,那后果……” “哥哥这是说哪的话,臣弟岂是妄言之人!”萧畏面『色』一沉,似乎老大不悦地哼道。 “九弟莫要着恼,哥哥不过是问问罢,自不是对九弟的话有所置疑,只是,啊,只是此事重大,实开不得玩笑啊。”一见萧畏脸『露』不悦之『色』,萧如海赶忙陪起了不是,可话说来说去,却还是不敢相信萧畏之所言。 “此事断虚假,臣弟敢拿项上人头担保,哥哥要是再不信,那就当臣弟没说好了,告辞!”萧畏装出一副气恼万分的样子,跳将起来,作势便要走人。 “九弟且慢,哥哥信了还不成么,来,消消气,坐下说,坐下说。”一见萧畏要走,萧如海如何肯依,忙抢上前去,好说歹说地劝着,强自将萧畏按坐在了锦墩上,陪着笑脸道:“都是哥哥的不是,九弟切莫见怪,实是,唉,实是此事太过重大了些,哥哥也不得不慎啊。” “哥哥放心,臣弟绝非虚言之辈,哥哥请看,这里有份文档,乃是小弟好不容易才派人查访了出来的,内里的情报绝虚假。”萧畏本就是佯怒,又哪可能真的就此走了人,这一见萧如海给足了面子,自然是顺坡便下了驴,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份折子,双手捧着,递交给了萧如海,内里九成的东西都是根据苏紫烟所提供的消息整理出来的,至于其余一成么,那就是萧畏加工出来的猛料了。 “好贼子,孤与尔等势不两立,走,九弟,孤这便与尔一道进宫请见父皇,发大军剿了这群混帐行子!”萧如海越看越怒,到了末了,面『色』已是铁青一片,拍案而起,气急地吼了起来。 “哥哥且慢,此事万万泄漏不得。”萧畏要的是诸王互斗的局面,可从来没想过要真地帮着太子去打击政敌,再说了,这份文档所言虽大部分都是事实,却不足以用来当作证据,真要是让萧如海如此任『性』地胡为一把,除了打草惊蛇之外,啥效果都不会有。 “嗯?九弟怕了么?”一想到能拿住马鸣,而后顺藤『摸』瓜地干掉萧如涛这么个最大的竞争对手,萧如海的心便是火热一片,恨不得即刻冲进皇宫请了圣旨去拿人,这一听萧畏出言反对,眼一斜,话便说得有些子寒了。 妈的,废物就是废物,就这么个行事不经大脑的主儿,谁能扶得起来,别说方敏武了,便是诸葛亮来了,也是枉然!萧畏被萧如海的猴急搞得哭笑不得,可还不好发作,只能是在肚子里腹诽了一番,脸上却满是诚恳之『色』地道:“太子哥哥,臣弟岂是怕事之人,只是太子哥哥如此匆忙地将事情摊开了说,一者证据或将被有心人湮灭,二者,拿到朝堂上公论的话,太子哥哥能有制胜之把握么?” “这……”一提到朝堂对搏,萧如海立马就有些子泄气了——自打前年丢了马政署之后,这一向以来,萧如海在朝中的影响力便已是江河日下,除了陈明远等几个死硬的心腹之外,不少原本跟在其身后摇旗呐喊的家伙都转向了其他皇子,一旦御前官司开打,萧如海还真是一点把握『性』都欠奉,这便颓然地坐了下来,语气萧瑟地问道:“九弟所言甚是,孤心已『乱』,九弟向来多智,那就拿出个主意来罢,孤听着便是了。” “太子哥哥,臣弟以为此事当分三步走,其一,拿下马鸣,此事宜早不宜迟,一旦消息有所走漏,则大事休矣,臣弟已准备好了人手,只是力量不足,法将此等贼众一网打尽,尚需哥哥加派人手相助;其二,待得马鸣拿住之后,严加审讯,不愁拿崔颢不下,一旦发动,必成绝杀之局;其三,崔颢一倒,必可趁胜追剿其背后之人,待得到了那时,墙倒众人之下,不愁大事不成。”萧畏阴阴一笑,将心中的算路和盘端了出来。[ “唔。”萧如海此番倒是没有急着表态了,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似乎决心难下之状,好一阵子沉思之后,犹豫地立住了脚,看了萧畏一眼道:“九弟打算何时动手?” “回太子哥哥的话,臣弟说了此事宜早不宜迟,既然如此,自然是越快越好,今日或许来不及,最迟也不能超过明晚,否则的话,臣弟不敢保证那马鸣会不会就此潜逃了去。”萧畏一听萧如海如此问法,悬着的心顿时松了不少,紧赶着回答道。 “嗯。”萧如海还是没有表态,而是接着追问道:“九弟可曾考虑过万一要是朝堂上闹了起来,那厮反咬一口的话,该当如何应对?” 萧如海口中的那厮自然指的便是二皇子萧如涛,别看萧如海口中对萧如涛很是不屑一顾的样子,其实内心里对萧如涛的庞大势力却是颇为担忧的,这么个问题也正是萧如海真正的顾忌之所在,这一条萧畏自是心中有数,早在来东宫前,萧畏便已有了成算,此时听得萧如海问起,自不会有何慌『乱』,这便自信满满地回答道:“太子哥哥过虑矣,真到了那时,八哥那头断不会放过这么个扳倒政敌的机会,再说了,朝臣们也不都是能之辈,又岂能容得那厮胡为,至不济也有陛下在,何愁贼子不倒台。” “哦?小六那头九弟可有把握么?”萧如海还是不敢下定决心,皱着眉头想了想,谨慎万分地又问了一句。 “太子哥哥请放宽心,待得拿下马鸣之后,臣弟即刻找八哥好生聊聊去,断不会误事的,这一条臣弟敢拿『性』命担保。”萧如海话音一落,萧畏即刻拍起了胸脯,大包大揽地回答道。 “这样啊,唔……”萧如海本就是个懦弱之辈,小事暴躁,大事则少决断,明明萧畏都已作出了担保,可他还是迟疑着不肯表态,除了是担心打蛇不成反遭蛇咬之外,其实也不凡担心萧畏设圈套让自己去钻。 “啊,太子哥哥,先前光顾着叙话,险些忘了正事。”萧畏自是清楚萧如海内心里的那些隐晦思绪,可也没出言点破,而是突然一拍脑门,像是突然想起了甚要紧事一般自嘲地笑了笑,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个盒子,双手捧着,递给了萧如海。 “九弟,这是……”萧如海不明其意,也没急着伸手去接,而是迟疑地问道。 “嘿嘿,哥哥且打开一看,便知根底。”萧畏卖了个关子。 “嘶,这,这,这……九弟,你这是何意?”萧如海好奇地接过了盒子,伸手打开一看,见内里厚厚的一叠全是大额银票,登时便有些子慌了起来,拿盒子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哆嗦了几下。 “太子哥哥好健忘,小弟不是说了么,那商号如今有两成是哥哥的,这银票不就是红利么,至于契约么,小弟也已着手在办,这两日便给哥哥送来。”萧畏耸了下肩头,一副所谓的样子回答道。 “好,好,好!”萧如海如今缺银子缺得厉害,这一见如此多的银票全是自己的,登时便眉开眼笑了起来,一迭声地叫着好,这才想起当初共同扳倒崔颢的约定,心花怒放之下,对萧畏的戒心自是就此不翼而飞了,激动地捧着盒子道:“九弟办事,哥哥放心得很,好,事不宜迟,就明晚出击,一举拿下马鸣!” “太子哥哥英明!”萧畏紧赶着站了起来,奉承了一句。 “哦?哈哈哈……”萧如海闻言,得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笑音里满是志得意满之情…… 第238章 双管齐下(4) 第238章 双管齐下(4)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 巧手曼拨,曲声扬,红唇轻启,歌声菲,庭前艳女翩翩舞,轻雾漫卷袭青烟,疑似霓裳落人间,一舞主人悦,再舞宾客欢,曲终人未散,卷袖求恩赏。 “好,曲舞双绝,明石公,雅人也,某当为之贺!” “不错,确实了得,老朽也曾在吴王殿下府上见识过此曲舞,然比之眼前,却有所不及也,若非明石公大才,岂能调教出如此之绝雅,当贺,当贺!”[ “嗯,燕老所言甚是,此曲舞只得天上见,人间何尝几回闻,本官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了,好,好啊!” 曲歇舞毕,一众宾客皆欢颜,『乱』纷纷地出言奉承着,议论着,唯有高坐在主人席上的一名文雅中年却是笑而不语,这人正是顺帆绸缎庄的主人马鸣。 马鸣,字牧武,号,明石公,为人素以慷慨好义而闻名京师,交游广泛,上至豪门权贵,下至三教九流,不引为莫逆,今日恰逢其第七房小妾庆生,本想大办,却不料近来京师局势紧张,宵禁未停,大宴宾客显然不合时宜,只得邀了十数至交到府上小酌一番,然则虽说是小酌,可排场却是不小,歌女舞姬皆是府中精心调教出来的班子,自是当行出『色』得很,一众宾客们的反应虽早已在其意料之中,可听着众人的奉承话,还是令马鸣心情愉悦非常。 “打赏,每人十两银子。”马鸣很是享受了一番众宾客的奉承,这才自得地一挥手,打赏了歌舞班子,而后端起面前几子上的酒樽,高高地举着,笑『吟』『吟』地道;“诸公,值此良宵,自当一醉,来,且容马某敬……” “桀,桀,桀……死到了临头,还有心宴饮,有趣,很有趣!”马鸣话尚未说完,一阵阴森森的怪笑声突然在暗处响了起来,那尖细的嗓音在夜空中激『荡』着,如同夜枭之叫声般刺耳异常。 “大胆,本官在此,何方宵小胆敢妄为,看打!”那怪笑声一起,满场惊讶,却激怒了端坐在上首位的一名中年汉子,这人便是京兆府丞尉瞿横——丞尉乃是负责缉拿江湖大盗的官员,非武艺高强者不可胜任,这瞿胜能稳坐丞尉之职近八年之久,显然不是啥善茬子,这一怒出手之下,自是非同寻常,但见其手一扬,手中握着的酒樽便已激『射』而出,准确地『射』向了怪笑声之起处,区区一个酒樽,于划破空间之际,所暴出的锐啸之声竟几可与弓弩之利相提并论。 “好!” “瞿丞尉高明!” 大胤皇朝以武立国,民间尚武之气浓厚,人人都能耍上几下子,在座的自也不凡高手,一见到瞿胜出手的声势如此之惊人,自是纷纷叫起了好来,可惜还没等众人的喝彩声落定,酒樽划空而过的锐啸声却突兀地嘎然而止了,如此惊人的一击『射』入了黑暗之中后,竟有如泥牛入海一般,连个响儿都不曾发出,『乱』纷纷的喝彩声自也就此消停了下去,一众人等皆惊疑不定地站了起来,惶恐不安地张望着厅堂外的黑暗之处。 “是哪位好朋友前来,马某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则个,如此良宵,何不坐下来同饮几樽,也好让马某尽一番地主之谊。”众宾客皆慌,可马鸣却是不为所动,甚至连端坐的姿势都不曾变过一下,笑『吟』『吟』地举着酒樽,对厅堂外头微微一扬,镇定自若地朗声说道。 “桀,桀,桀……马掌柜的酒虽好,洒家却福消受,嘿嘿,马鸣,本名马跃南,字功耀,山东莱芜人氏,于弘玄三年奉鲁北贺怀亮之密令,假冒山西太原商人之名,潜入京师,暗中图谋不轨,蓄意谋逆,死罪难逃,尔还有何话可说,嗯?”马鸣话音刚落,黑暗中怪笑声再起,将马鸣的老底全都当众道了出来。 “何方妖人,胆敢诬陷老夫,上,拿下此贼!”马鸣一听那神秘人之言,便已知此番大事不妙了,强自压住心头的慌『乱』,将酒樽重重地往地上一掷,断喝了一声,四名站在其身后的高手立刻轰然应诺,各自纵身飞出了厅堂,向那神秘人飞扑了过去。 马鸣身为鲁北在京势力的统领人物,身边自是不凡高手保护,那四名壮汉正是其中的佼佼者,每一个皆有三品的武功在身,这一联手杀出之下,声势自是浩大得很,人影飞纵间竟隐隐有风云雷动之势,可惜没等这四名高手扑到怪笑声起处,就听那阴森森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好胆,都给洒家拿下!”此言一出,数劲装大汉突然从各处涌了出来,呐喊着向厅堂冲杀了过去,不等那四名高手护卫反应过来,已被汹涌而来的人『潮』生生湮没,一场恶斗顷刻间便爆发了起来。 『乱』了,全都『乱』了,那些个被马鸣邀请来的宾客一见到厮杀开始,全都吓坏了,在不明情况之下,哪敢强行出头,各自慌『乱』地四下『乱』闯,试图找个安全的地方躲闪,可惜厅堂就那么大,却又有甚地方好躲的,整个场面不可遏制地陷入了混『乱』之中,却谁都不曾注意到马鸣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逃,赶紧逃!马鸣机灵得很,一见到外头那杀将过来的阵势,便知道敌人的目标便是他自己,虽不清来敌是何方神圣,可在这等敌暗我明的情形下,跟敌人死拼绝对是最愚蠢的做法,所以马鸣毫不犹豫地便丢下所有人等,一闪身窜入了后堂,急速地穿出厅堂的后门,跃上了房顶,全速在亭台楼榭间飞纵着,拼着老命向后花园奔了去,打算利用密道逃出生天。 一路飞纵之下,后花园终于到了,眼瞅着那座暗藏着密道的假山已近在了咫尺,马鸣暗自松了口气,一个闪身向假山飞扑了过去,可刚才纵起,却又猛地停顿了下来,一双眼中流『露』出了惊慌比的神『色』,死死地盯着突然闪现在假山之前的一道人影。 “马掌柜的,走的如此急做甚,可是打算进密道么?”假山前的那道人影缓步走到了月『色』之下,一派轻描淡写状地调笑了马鸣一句。 “萧畏?”马鸣借着月『色』的光芒看清了来人的面目,不由地便大吃了一惊,后退了小半步,满脸子惊疑之『色』地呼了一声。 “马掌柜好眼力,本王既然来了,马掌柜的就不必走了,你我不妨好生亲热亲热,呵呵,你家主公还欠着本王几笔账未还,就请马掌柜先付个利息好了。”萧畏满不在乎地耸了下肩头,笑呵呵地说道。[ “燕王殿下何必欺人太甚,马某自问不曾得罪过殿下,即便要马某死,也请给个理由出来,好让马某死也死得瞑目。”马鸣不清楚萧畏为何要出门对付自己,可却知道萧畏既然出了手,那就断不可能就此放过自己,心中虽慌,可脸上却是强装出镇定的样子,双手一抱拳,朗声说道。 “好说,好说,请借头一用罢。”萧畏戏谑地笑了笑,一抖手,抽出了腰间的软剑,一振之间,便已抖得笔直。 “殿下,且慢,我家主公与项王爷有约在先,您不能……”一见萧畏要动手,马鸣心一慌,再次退开了小半步,急急地嚷道。 “嘿,不光是尔之头本王借了,尔在绸缎庄、南城大院、城外七里庄的那些人之头本王也借定了,有何冤屈等将来你家主公到了地府之后,再去哭诉罢。”萧畏压根儿就不想听马鸣的解释,冷笑一声,打断了马鸣的话头,口中漫不经心地说着,手下却是不缓,身形一闪间,人已一步迈过了五丈余的距离,手腕一振,一道璀璨的剑光如奔雷一般刺向了马鸣的眉心。 “老夫跟你拼了!”眼瞅着萧畏已悍然出了手,马鸣顿时便急了,大吼一声,双手一抬,一对判官笔已握在了手中,双笔一个交错,强行迎着萧畏便反击了过去。 “不错,这样就对了。” 萧畏如今已是二品巅峰的高手,只差一步便可进入一品之境,自是丝毫没将马鸣的垂死挣扎看在眼中,一见其出手的架势虽猛,可却破绽多多,哈哈一笑,浑不在意地抖了下手腕,手中的长剑一颤之下,分出了数道剑芒,分袭马鸣的眉心、咽喉、胸口檀中『穴』,赫然竟是相思剑法里的绝招之一“分光掠影”。 不好!马鸣本身也是二品高手,一见到萧畏此招来得凶悍绝伦,顿时便大吃了一惊,顾不得抢攻,慌『乱』间双手连挥,将一对判官笔舞出了数的虚影,严严实实地将剑光所袭的诸要『穴』护在了其中。 “叮叮……” 说时迟,那时快,萧畏的剑光瞬间便凶狠地撞上了笔影,顷刻间便爆发出一阵密集的暴响声,火星四溅中,内力有所不及的马鸣生生被震得东倒西歪地向后狂退不已。 “死罢!” 萧畏得势不饶人,一招震退了马鸣之后,丝毫不给其喘息的时间,暴喝了一声,人随剑走,和身向马鸣飞扑了过去,剑尖上的剑芒暴然而起,映照出马鸣那已扭曲到狰狞的面目。 完了,这回完了!一见到萧畏如此强招出击,马鸣便知晓自己已是在劫难逃,将心一横,索『性』不防守了,大吼一声“汰!”双笔一振之下,发动了全力的反扑,试图与萧畏来个两败俱伤。 “剑下留人!” 就在双方即将全力对决之际,一道黑影急速地从前院飞纵而来,一见已法拦住萧畏的攻击,不由地便放声高呼了起来…… 第239章 双管齐下(5) 第239章 双管齐下(5) 剑下留人?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儿,道理很简单,萧畏之所以亲自守在此处,为的便是确保能取了马鸣的小命,若不是雷龙、雷虎这两大项王府高手都不在京师的话,萧畏一准将这两大高手都搬了出来,哪怕是杀鸡用牛刀也再所不惜,这会儿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让萧畏放马鸣一条生路。 “杀!” 萧畏不单没因来人的断喝而有所留手,反倒更加了几分的力,人剑合一之下,如同流星破空一般绚烂比地急速向马鸣袭杀了过去。 “啊……”[ 眼瞅着已法抵挡住萧畏这全力的一击,马鸣瞬间便疯狂了,红着眼,狂呼着,双手全力向前猛『插』,一对黑黝黝的判官笔上精芒闪动,如毒蛇般吞吐地一击萧畏的左胸,一刺萧畏的小腹,却全然不理会萧畏的剑芒已刺到了自个儿的胸膛。 “噗嗤” 败亡,毫悬念的败亡,虽说马鸣也算是二品高手,可却不过是仅仅刚踏入二品而已,别说跟萧畏这等二品巅峰的高手相比,便是与当年死在萧畏手中的李振东也大有不如,双方以攻对攻的情况下,马鸣压根儿就法对萧畏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其手中一对判官笔离目标尚有一尺之遥时,萧畏的剑已到了,毫怜悯之情地当胸穿刺而过,紧接着一声“嘭”的巨响轰然而起,竟是马鸣的身体经不住剑上所附内劲的冲击,轰然崩碎了开去,半边身子化成了漫天飞扬的碎肉,残尸摇晃了几下,旋即如同折倒的大树般扑倒在了地上。 “殿下,你怎么……唉,这下麻烦了,老奴该如何回禀太子殿下,这,这……”半道杀出的“程咬金”来得也很快,可惜等他赶到了地头,马鸣的尸体都已倒在了地上,眼瞅着马鸣死得不能再死了,来人登时便哭丧着脸叫起了苦来,偏生还不敢出言说萧畏的不是,这人正是萧如海派来配合萧畏行动的东宫明德殿副主事宦官陈宝胜,也就是先前在暗处阴阳怪气地吓跑了马鸣的神秘人。 “唉呀,该死,小王也就是一时留手不住,这厮怎地如此用,晦气,晦气!”人可以故意杀了,可话却不能这么说,毕竟当初可是说好了,由萧畏亲自出手生擒了马鸣,而后再通过马鸣这条线往上顺藤『摸』瓜的,如今人这么一死,这事情可就有些玄乎了,自也怨不得陈宝胜不头疼的,萧畏心中暗自好笑之余,口中却顺着陈宝胜的话头懊丧地骂了几句,还很不解气地踢了马鸣的尸体一脚。 “殿下,人既已死了,那此事……”陈宝胜哪知道萧畏是故意杀人灭口,这一见萧畏恼火了,自也不敢再就此事多说些甚子,紧赶着便转开了话题道。 “搜,大搜,本王就不信搜不出证据来!”萧畏装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跺着脚,发起了脾气来。 “啊,是,是,老奴这就去安排。”萧畏手上的剑还在滴着血,面『色』不善之下,简直如同地狱来的恶魔一般,吓得陈宝胜不由地便是一个哆嗦,不敢再多逗留,紧赶着应答了一声,落荒而逃般地冲向了前院,自去安排人手大搜全庄不提。 “报,地窖中发现强弩三十具,弓一百二十张,箭四千有余,刀五百把,长枪一千柄。” “报,密室中发现密信数十,大额银票二十五万四千两,账本三册。” “报,发现窖中藏银五千两,铜钱数。” 大搜之下,各种消息乃至证物纷纷出现,尤其是在发现了刀枪、马鸣与贺怀亮之间往来的密信以及马鸣与朝中若干大臣之间金钱往来的账目之后,陈宝胜紧绷着的脸终于松垮了下来,紧赶着凑到萧畏的面前,讨好地奉承道:“此等弥天大案告破矣,全仗殿下之英明,老奴佩服之至,如今事情已明了,还请殿下明示后续之举措。” “陈公公客气了,此番能破此巨案皆有赖陛下宏恩,太子殿下英明果决,小王不过就是跑跑腿罢了,实不敢居功,此案既已明了,就烦请公公回禀太子哥哥,后续该如何办,小王一切听太子哥哥的便是了。”萧畏多精明的个人,哪会不知道陈宝胜这一问不过是想要为自家主子多争取些功劳罢了,心中自是暗自好笑——说实话,若不是此案乃是弘玄帝强压下来的,萧畏便是连个名都懒得去挂,这会儿见陈宝胜要争功,自是顺水舟地将功劳全都让了出去。 “这个,那好,那好,老奴这就回禀太子殿下去。”一听萧畏如此上路,陈宝胜先是一愣,而后大喜过望地应承一句,便急着要走,似乎是怕萧畏反悔一般。 “公公且慢。”没等陈宝胜走开,萧畏挥了下手,拦阻道。 “啊,是,是,是,不知殿下还有何旁的交待么?”一听萧畏叫住了自己,陈宝胜脸『色』不由地一变,紧赶着躬了下身子,将一个“旁”字读得重重地,几乎是在赤『裸』『裸』地提醒萧畏不要翻前面达成的协议。 『奶』『奶』的,这老阉狗胆子还真不小么,嘿,有意思!萧畏一听便知陈宝胜话里的潜意思之所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可也没就此多说些甚子,只是哈哈一笑道:“来人,将缴获的银票子承上来。”萧畏下了令,自有一众王府侍卫们忙活着将缴获的二十五万多两的大额银票呈交了上来。 “公公激战一夜辛苦了,东宫的弟兄们也都出了大力,就这么空手回去本王又如何过意得去,这么些银票子公公就给兄弟们分分好了。”萧畏毫不在意地从那一大叠的银票中取出了近一半,随手便甩到了陈宝胜的怀中。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陈宝胜虽久在东宫那么个富贵地儿,却也甚少接触到如此多的银票,登时便被萧畏的出手之大方生生吓了一大跳,愣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紧赶着躬身道谢了起来,一张老脸硬是笑成了朵菊花……弘玄十七年十月初九晨间,诏狱血案之后仅仅方才三天时间,太子萧如海、燕王萧畏便即联名上本,明折拜发,言及诏狱血案已告破,击毙元凶马鸣并歹徒算,生擒残匪十数,当场擒下同谋之人十数,并缴获证物若干,证据确凿云云,另又有联名奏本,劾京兆府尹崔颢勾结江湖匪类,行不轨之事,密谋造反,系诏狱血案背后之主使人之一,请求圣上下诏彻查,帝为之震怒,召集内阁重臣商议其事,旋即下诏擒拿崔颢,着三司会审,以穷追幕后之主谋,此消息一出,京师为之震动,朝堂局势不单没因血案告破而渐平稳,反倒更加混沌了起来,各方蠢蠢欲动之下,渐有剑拔弩张之趋势,一场瓢泼大雨眼看着就要落将下来了。[ 困『惑』,还是困『惑』,自打接到太子与萧畏联名连上两大本的消息之后,宁王萧如浩便陷入了困『惑』之中,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里头究竟隐藏着何等的蹊跷——说萧畏善战,这一点萧如浩相信,毕竟有着实打实的临淄战功摆在那儿,由不得萧如浩不服气,可要说萧畏断案如神,那萧如浩可就是一百万个不信了,很显然,这么个诏狱血案的背后绝对不像萧畏所奏报的那么简单明了,道理么,也很简单,崔颢就算再没脑子,也不会傻到要靠血屠诏狱来行灭口之举,那样做的结果除了欲盖弥彰之外,不会有旁的结果,如此说来,萧畏与太子就是在炮制冤假错案,其用心显然只有一个,那便是扳倒崔颢,甚至有可能冲着齐王而去,这么明显的用心以弘玄帝的精明又岂能看不出来,然则弘玄帝下令拿下崔颢之举却明显是个纵容的信号,问题就来了,弘玄帝的圣意究竟何在? 是弘玄帝看齐王势大不爽,要剪其羽翼么,还是打算设个套子让太子以及萧畏去钻,从而将两人一块拿下,又或是弘玄帝真的准备护持太子,打算以此案为突破口,将诸王势力一并打击一番?不清楚,萧如浩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弘玄帝的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别说他萧如浩看不透这一切背后的阴霾,便是其麾下头号智者林祖彦也同样是心有疑虑,并不敢轻易断言这一切背后究竟隐藏着何等之机密,可有一条萧如浩却是清楚的,那便是此等局势不明的情况下,断不是轻举妄动之时,哪怕京兆府尹这么根肉骨头看起来有多诱人,却也不是出售抢夺的好时机,然则,真要就此坐看太子起势么,萧如浩却又是十二万分的不甘,矛盾的心里之下,人便不免有些子烦躁了起来,这便在书房里焦躁地来回踱着步,眉头硬生生地皱成了个“川”字。 “禀殿下,燕王殿下来访,人已到了府门外。”就在萧如浩勾着头苦思之余,管家从外头匆匆而入,先偷眼看了看萧如浩的脸『色』,而后疾步抢上前去,躬身禀报道。 “嗯?他怎么来了?”萧如浩一听萧畏此等时分前来拜访,登时便愣住了,呢喃了一声,脸『色』变幻个不停,呆立了良久,却始终不曾表明见还是不见,末了,将眼光投向了同样埋头苦思的林祖彦,试探地问道:“衡宁,尔看此事……” 林祖彦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缓缓地摇了摇头,额头上的青筋跳动得如同打鼓一般,细密的汗珠子沁得满脸都是…… 第240章 钓鱼的技巧 一身崭新朝服的萧畏一派随意地站在宁王府照壁前,脸上满是似笑非笑的神情,丝毫不因等了近一柱香的时间而有所不满,一条腿站立不稳,两条腿走路才能健步如飞,这个道理萧畏自是清楚比,很显然,光是靠太子那头的力量并不足以掀起多大的浪『潮』,唯有将萧如浩也一并拖进这个旋涡中,来个双管齐下,才能给予齐王一系以最致命的一击,迫使齐王不得不展开绝地反击,从而将局面彻底搅浑,而这便是萧畏此行的目的之所在。 萧如浩目下一准处在矛盾与困『惑』之中,这一点萧畏心中自是有数得很,甚至其究竟在想些甚子萧畏都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这也正常,就算萧畏与其换个位置的话,同样也会患得患失,毕竟机遇与风险本就是紧密相连的,往往还是成正比地存在着,要想抓住机会,不冒风险又怎么可能,然则每个人的『性』格不同,面对风险的决断也就不会相同,就目下的形势而言,对于萧如哈会不会参与到『乱』局中去,萧畏其实并十分的把握,否则的话,他也用不着在这等敏感的时刻来此走上一回,说穿了,萧畏此行就是准备萧如浩一把的,至于能不能成功,萧畏也不敢保证,可努力上一番却还是要的。 哟嗬,人出来了,这小子该是有所决断了!萧畏正自遐思连连之际,突地见到萧如浩从大门里匆匆行了出来,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动,不过也没想太多,笑呵呵地走上前两步,却又矜持地站住了脚,一派等着萧如浩做出个解释的架势。 “抱歉,抱歉,为兄来迟一步,叫九弟久等了,海涵,海涵。”萧如浩见萧畏走了两步便停住了,脸上的笑容似乎也有些僵硬,心头不免为之一虚,紧赶着便一迭声地道起歉意来。[ “呵呵,八哥是贵人么,贵人总是事忙,小弟等着也是该当的罢。”萧畏干笑了两声,似乎并不打算见谅一般地暗讽道。 萧如浩与萧畏年岁相仿,大小了起便一块儿厮混,自是知晓萧畏那惫懒的『性』子一旦发作了起来的话,可不是件好玩的事儿,这一听萧畏语气不善,心头顿时猛地一跳,赶忙换了副表情,苦笑着捶了萧畏一拳道:“好你个九弟,敢情是来消遣为兄的么?得,算为兄错了还不成么?” “哈,八哥说哪的话,小弟此来可是跟八哥谈生意来了,就不知八哥可有兴趣否?”萧畏嘿嘿一笑,不再纠缠萧如浩迎接迟来的事儿,而是开门见山地将主题挑了出来。 萧畏这话着实太直接了当了些,生生令萧如浩不由地便是一愣,可这当口上还不好明问萧畏的打算何在,忙哈哈一笑道:“成,九弟咋说咋好,来,进屋说去,你我兄弟也许久不曾聚聚了,今日得便,自得好生畅饮一番,一来为九弟屡立奇功庆贺,二来么,你我兄弟也可好生徐徐,来,九弟请!” “八哥请!”萧如浩愣神的时间虽短促,可却瞒不过萧畏的观察,眼瞅着先声夺人之策已取得了效果,萧畏自是满意得很,也没再多废话,哈哈一笑,比了个“请”的手势,与萧如浩肩并肩地行进了王府的大门,直趋前院厅堂,自有一众王府下人忙活着将一道道酒菜布上,哥俩个笑呵呵地便就此宴饮了开来,随意地闲扯着,啥子风花雪月、家长里短地胡吹海侃着,却都很有默契地绝口不谈正事。 好小子,有够能忍的!酒已半酣,歌舞都已上了几折,可依旧不见萧如浩开口提正事,萧畏的心中不禁微微有些子急了,可到了底儿还是强忍住了率先打破僵局的冲动,在六位皇子中,最令萧畏忌惮的不是拥有太子宝座的萧如海,也不是势力最庞大的萧如涛,更不是武功高强的萧如峰,而是面前这个能屈能伸的萧如浩,在没彻底把握住萧如浩的想法之前,萧畏绝不愿轻泄了自己的底牌,也就只能是强压着心头的烦躁,嘻嘻哈哈地跟萧如浩瞎侃着大山。 萧畏急,其实萧如浩更急,别看萧如浩这会儿脸上满是随和的笑容,其实内心里的急火早已攻心,毕竟他所要承受的压力远比萧畏要大上了数倍,此时此刻,萧如浩恨不得扒开萧畏的脑袋,好生瞧瞧内里都卖的是啥『药』,可惜他即便再急,也敢造次,只因面前这位主子行事向来不着调,万一应对上有个闪失,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 酒喝也喝够了,天南地北的闲话也扯得差不多了,兄弟俩绕来绕去也都绕得累乎了,彼此的耐『性』也差不多都磨没了,是该到了言归正传的时候了,可兄弟俩却谁都不愿起那个头,气氛一时间便有些子诡异了起来。 “八哥,多谢尔之款待,小弟叨劳了,呵呵,天『色』不早了,小弟这就告辞了,八哥还请留步!”萧畏见萧如浩居然如此沉得住气,眼珠子转了转,这便站了起来,毫形象地伸了个懒腰,笑呵呵地拱了拱手,告辞了一声,抬脚便要向外走,宛若此来就仅仅只是为了喝上一回闲酒一般,丝毫不提先前在门口时所言的生意之事。 “九弟且慢。”萧如浩纵使再沉得住气,这一见萧畏就此要走人了,自是忍将不下去了,站起了身来,紧赶着叫了一声。 “嗯?八哥还有旁的事么?”萧畏明知故问地装着糊涂。 “九弟且请安坐,酒后总得饮上碗茶,解了酒再走不是?”萧如浩有心将事情挑开了说,可又顾忌着落入萧畏的算计之中,这便笑呵呵地说道。 解酒?嘿嘿,怕是等着老子给你解『惑』罢,小样,老子还以为你小子真不动心呢,有点意思了。萧畏对于萧如浩那等矛盾的心思抓得极准,此时见其是真的发急了,心中不免暗自好笑,可口中却道:“八哥这话可就不对了,千金难买一醉不是,嘿,既是饮酒便是为了谋一醉,再要解之,岂不是多此一举么,呵呵,说个笑话罢了,八哥不必放在心上,告辞,告辞。”话音一落,也没管萧如浩的脸『色』究竟如何,抬脚便向厅外行了去。 傻眼了,萧如浩这会可是真傻眼了,闹不明白萧畏究竟玩的是啥把戏,直到萧畏晃『荡』着出了厅堂,这才猛醒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去,拦住了萧畏的去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好你个九弟,敢情是来消遣为兄的罢,得,算为兄怕了你了,且随为兄到书房一叙可成?” 成,咋不成呢,你小子早这么说不就完了,靠,还玩啥子耐心比赛,趣得很!萧畏在心里头狠狠地鄙视了萧如浩一番,斜着眼,毫顾忌地打了个酒嗝道:“八哥这话是咋说的,呵呵,请恕小弟冒失,今日酒已足,有事明日再说好了。”话音一落,接着便要向外行去。 “九弟且慢,哥哥还有些事情要向九弟讨教一二,九弟给为兄个面子罢。”萧如浩心里头虽尚患得患失,可到了底儿,还是不想错失崛起朝堂的大好机会,自是不肯放萧畏就此离开,忙不迭地陪着笑脸,死拉活拽地硬要萧畏跟其一道去书房谈谈。面对如此盛情,本就打算钓鱼的萧畏自是不会强行拒绝,只是假意地埋怨了几句,也就半半就地跟着萧如浩一并到了书房,自有下人们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而后各自退下,只剩兄弟俩相对而坐。 “九弟,哥哥听闻昨夜拿住了诏狱血案之真凶,却不知其中可另有隐情否?”待得一众下人退下之后,萧如浩不想再多兜圈子了,直截了当地将话头挑了出来。 “怎么?八哥以为小弟是杀良冒功之辈么?”萧畏冷笑了一声,头一歪,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萧如浩好一阵子,冷着声反问道。 “这……”萧如浩倒是很想说就是那么回事,可却没明说的胆子,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九弟误会了,为兄便是怀疑谁也不能怀疑九弟,再说了,父皇都已准了太子哥哥与九弟的本章,那就是铁案了,为兄就算再糊涂,也不至于糊涂到怀疑九弟的份上,不瞒九弟,哥哥也就想确定一下那崔颢涉案之详情,还请九弟不吝赐教。”[ 萧如浩这话说得倒是很有技巧,内里的含义也丰富得很,口中说不敢怀疑,其实是在暗示萧畏,他萧如浩并非太子那等蠢货,那些个虚假案情就不必拿出来胡诌了,要谈彼此的合作可以,还请拿出诚意来先,另一层意思么,就是在问萧畏,此桩案子中,齐王涉入的程度如何,有没有将其彻底拖进漩涡的可能『性』,既有套萧畏话的意思,又暗藏着机锋,诚恳中,也不凡透着几分精明的诡诈,妥协中带着几分的强硬,话说得可谓是滴水不漏,若是换了个人在此,一准难免在气势上被其压倒,可惜萧如浩面前的是萧畏,最不怵的便是诡诈之术,这一听萧如浩如此说法,萧畏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一笑便是没个完了,笑得萧如浩疑『惑』之余,面『色』也渐渐有些不好相看了起来,偏生还不好发作,只好装作没瞅见萧畏的狂悖之状,端起茶碗,假装饮茶,借以掩饰一番。 “八哥说笑了,小弟不过一帮闲之人罢了,如今案件已转至三司,非小弟所能『插』手,内里详情如何小弟也从知晓,八哥这话请恕小弟从答起。”萧畏压根儿就不吃萧如浩那一套,好一通子哈哈大笑之后,冷着声回答道。 萧如浩原本以为萧畏此番上门必定是来鼓动自己出手对付齐王萧如涛的,本打算就此事跟萧畏好生周旋上一番,出手的同时,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正是基于此等判断,萧如浩才能如此沉得住气,也才会在话里藏着数的机锋,可没想到萧畏会如此说法,似乎没有半点跟自个儿联手对付齐王的意思,不由地便有些子傻了眼,对萧畏的来意是彻底地『摸』不着头脑了。 “呵呵,为兄酒后失言了,九弟海涵则个。”萧如浩毕竟不是寻常人物,只略微一愣,立马笑了起来,告了声罪之后,转开了话题道:“九弟先前所言之生意可是指的商号之生意么?若如此,为兄倒是愿意入个股的,就不知九弟可愿割爱否?” “八哥说笑了,那商号并非全都是小弟的,本来么,小弟还有一半的股份,如今,嘿,如今小弟手中可就只剩下三成喽,再要割,也割不起喽。”萧畏嘿嘿一笑,一副随意的样子道。 萧如浩在西城也有着很强的势力,自是对“唐记商号”的内情颇为了解,哪会不知道那“唐记商号”说是姓唐,其实全都是萧畏的产业,更清楚如此这商号有多赚钱,这一听萧畏话里的意思是有人已从萧畏手中搞走了两成股份,心里头登时便咯噔了一声,一股子不妙的感觉从心底里涌了出来,看了萧畏一眼,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还是强撑着笑道:“九弟此话怎讲?” “好叫八哥得知,这事情,哎,说起来就叫小弟心酸啊,若不是此番那个狗屁血案压在小弟身上,小弟何至于要落到转让股份的地步,嘿,小弟苦心经营了一回,如今却为他人做嫁衣裳喽。”萧畏一副萧瑟状地摇着头,可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却令萧如浩内心里的不安更浓了三分。 “九弟可是有甚苦衷么,且说与为兄听听,若是为兄能帮得上忙,断不会辞的。”萧如浩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出言谨慎地再次试探道。 一见到萧如浩那副紧张的样子,萧畏心中便暗笑不已,可脸上却是一派苦涩状地道:“罢了,此事都已过去了,哎,当初陛下将偌大一桩案子压小弟肩头,可怜小弟哪有那份能耐,万般奈之下,也只好求人帮忙了,求来求去,除了太子哥哥肯援手外,其他人么,嘿嘿,天晓得都躲哪去了,天幸此案告破,小弟也算是就此解脱了,虽说付出了两成的股份,可总好过挨责罚罢,吃亏便是福喽。” “什么?此事当真?”一听吃下萧畏两成股份的人是太子,萧如浩是彻底急了,要知道萧如浩这一向以来,始终以入主东宫为目标,行事的准则也是以扳倒太子为准绳,本来么,萧如浩对于已断绝了经济来源,又失去了大部分朝中势力的太子已不怎么看得上眼了,逐渐将目标转移到了最大竞争对手齐王的身上,可如今太子居然死灰复燃了起来,还握有了“唐记商号”两成的干股,真要是就此跟萧畏彻底联起了手来,一内一外相互扶持的话,再想要扳倒太子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别的不说,光是萧畏就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萧如浩并一丝的把握能压制得住行事向顾忌的萧畏,眼瞅着多年的谋划有就此落空的危险,由不得萧如浩不紧张万分了的。 “八哥说得啥话,小弟没事吃饱了撑着了,拿这等事骗八哥有意思么?”面对着萧如浩的惊讶失态,萧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气哼哼地回答道。 “啊,这……”萧如浩愣了愣,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安,陪着笑脸道:“九弟勿怪,哥哥失言了,呵呵,只是,啊,只是这事情可非同小可,太子哥哥岂能如此欺压九弟,哼,都是自家兄弟,帮个忙,搭个手,还不都是寻常事儿,怎能如此勒索,为兄深为九弟不值!” 不值个屁,你小子还不是就怕老子跟太子搭了伙,挡了您老进东宫的道呗,说啥为老子不值,搞笑!萧畏多精明的个人,哪会猜不出萧如浩心理的猫腻,然则猜得出归猜得出,萧畏却绝不会傻到当场揭破的份上,这便哭丧着脸附和道:“唉,八哥说的是,这事情小弟也不想啊,这不,找八哥您帮忙来了。” “嗯?”一听萧畏要找自己帮忙,萧如浩立马从震惊中醒过了神来,警觉地看着萧畏,眉头一皱,良久不发一言,末了,见萧畏没有进一步开口解说的意思,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道:“九弟这话怎讲,有甚哥哥能帮得上的么?” 『奶』『奶』的,就等您老这句话了,嘿,如此小心,还真是头小狐狸!萧畏肚子里狠狠地骂了一嗓子,脸上却『露』出了感激比的神『色』,一副饱含热泪状地看着萧如浩,直看得萧如浩心虚不已。 “九弟,有话但讲不妨,为兄,为兄听着便是了。”萧如浩被萧畏的眼神看得直发『毛』,不得不硬着头皮出言道。 第241章 当仁不让 钓鱼可是件技术活,不但需要耐心,更需要技巧,尤其是鱼将将咬钩之际,火候的把握便是其中关键的关键,提早了,鱼尚未将钩咬实,提得迟了,鱼已将饵吃了,论是何种情况,对于钓鱼者来说,都是一场空,唯有在鱼将饵刚好吞入肚中时提线,方能将大鱼拖上岸来,这个道理萧畏自然是心中有数的,不单有数,萧畏绝对算得上个中好手,此时见萧如浩的心理已经失衡,萧畏自是知晓提线的时机到了。 “好,既然八哥如此说了,那小弟也就不客气了。”萧畏一击掌,似乎大为感慨地道:“小弟此番拿了两成股份出来,本说好了的,太子哥哥帮着小弟破了此案后,一道联名保叶不语为京兆府尹的,可事到临了,太子哥哥却另有打算,居然要小弟联名保太仆寺少卿陈浩然,哼,欺人太甚,小弟又不是泥捏的,这事情不算完,八哥可愿助小弟一臂之力否?” 萧如浩最担心的便是萧畏与萧如海彻底联成了一气,若如此,这哥俩个一内一外相互配合之下,要想扳倒太子可就难了,如今听萧畏这么一说,萧如浩可就暗自松了口气,不过么,兹体事大,萧如浩自也不敢胡『乱』应答,这便沉『吟』了一下道:“九弟要为兄作些甚子?” “京兆府尹的位置小弟是指望不上了,可太子哥哥也别想就这么白白地占了便宜去,小弟要的不多,只求将此事搅黄了便好,八哥不会连这么个忙都不肯帮罢,嗯?”萧畏满脸子痞子气地哼着道。[ “哦。”萧如浩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虽没立马表态,可内心里却是波澜翻滚个不停——用不着萧畏来说,京兆府尹这么个职位萧如浩本来就绝对不可能放弃,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瞧着太子得手,只不过萧如浩心中却是存了疑虑,尤其在尚未『摸』透圣意何在之际,萧如浩实不敢轻易抢先出手,怕的不是太子的得势,甚或也不怎么怕齐王的势大,怕的是弘玄帝的震怒,可如今太子已出了手,那可就由不得萧如浩迟疑了,出手争夺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能得萧畏相助,胜算显然要高出不老少,问题是萧畏可信么?萧如浩心里头一点底都没有。 “怎么?八哥是不肯帮忙喽,也罢,算小弟看错了人,嘿嘿,告辞了!”眼瞅着萧如浩迟迟没有表态,萧畏佯怒地站了起来,一拂袖,便要扬长而去。 “九弟且慢,为兄这不是正在寻思个好法子么,九弟怎地如此心急,来,来,来,坐下说,坐下说好了。”一见萧畏作势又要走,萧如浩可就彻底慌了神了——在萧如浩看来,萧畏这厮成事或许不足,可要坏人好事却是十拿九稳,在这等关键时刻,萧如浩哪敢轻易得罪了去,万一这厮暗中使坏,那乐子可就大了,自是不可能让萧畏就这么走了,紧赶着站了起来,抢上前去,好说歹说地劝着,一番拉扯之后,总算是勉强将萧畏安抚了下来。 “不瞒九弟,为兄对京兆府尹之位也有些兴趣,只是,呵呵,只是此事难度恐不小,为兄琢磨着刑部员外郎荀明似乎是个合适的人选,唔,其人久历宦海,为人厚道,为官清廉,又出身名门,似可挑剔处,不知九弟以为如何?”萧如浩偷眼看了看萧畏的脸『色』,见其依旧是黑沉着脸,一副随时可能暴起走人之状,自也就不再多迟疑,笑呵呵地提出了自己的人选。 一听萧如浩表了态,萧畏的脸『色』立马好了许多,这便沉『吟』了一下道:“荀明?哦,可是致仕文华殿大学士荀政之子么?此人小弟倒是有所耳闻,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年岁上似乎轻了些罢。” “九弟所言甚是,然,如今朝中暮气沉沉,也该有些新锐崛起,也好有个新气象,九弟以为然否?”萧如浩呵呵一笑,话里藏话地解说了一番。 新气象?嘿,莫非您老入主了东宫便是新气象了么?有趣,很有趣!萧畏多精明的个人,哪会听不出萧如浩话里的潜台词,只不过听得懂归听得懂,萧畏却是不会就此揭破了萧如浩的心思,这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番之后,这才出言慎重地开口道:“八哥说得有理,若如此,小弟愿附骥尾。” “好,若能得九弟相助,大事可成矣!”萧如浩一见萧畏没有反对,哈哈大笑着扬起了手掌。 “好,就这么定了!”萧畏同样笑着杨起了手,与萧如浩击掌为誓,哥俩个相对一通子狂笑,至于彼此笑的是些甚子,那就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有数了……“衡宁,尔可是都听见了罢,依尔所见,九弟那厮之来意如何?”送走了萧畏之后,萧如浩急步走回到了书房,入眼便见林祖彦神『色』肃然地端坐在蒲团上,不由地便愣了一愣,而后大步走到林祖彦对面,盘坐了下来,沉『吟』着问道。 “他,试探耳。”林祖彦连头都不曾抬起,木然地应答道。 “试探?衡宁兄的意思是……”萧如浩明显地迟疑了一下,可还是出言追问了一句。 “萧畏来意如何不甚紧要,圣意如何方是事情的关键之所在。”林祖彦依旧没有抬起头来,不咸不淡地回答道。 “圣意?莫非……”萧如浩本就是精明过人之辈,经林祖彦这么一提点,他立马就想到一种可能『性』,心跳不由地便加快了许多,面『色』已因此变幻个不停,一双眼中满是期盼与激动之『色』,宽大的袖子也因此而抖了起来。 “嗯,殿下猜对了,林某心中本已有此思忖,此番再印证那厮所言,该有个七分把握了罢,此事一起,朝堂怕是要就此大『乱』一场了,嘿,那厮自以为得计,却不料所为不过是被圣上牵着鼻子走罢了,可笑,可笑之至!”林祖彦抬起了头来,扫了萧如浩一言,咬着牙,冷笑着说道。 林祖彦对萧畏的恨意向来不加掩饰,这一点萧如浩自是早就习惯了的,此时见其依旧如此,却也没放在心上,自动将那些恨话过滤了去,只思索着圣意此举背后的真实用心,越想便越觉得林祖彦的分析很有道理,心情的激『荡』也因此而更加激烈了起来,久久难以平息。 “呼……”沉思了良久之后,萧如浩仰天长呼了口气,强自将心头的焦躁之意生生压了下去,目光炯然地看着林祖彦道:“衡宁兄,既然父皇已出了考题,小王自当应考,还请衡宁兄助小王一臂之力。” “殿下客气了,须吩咐,林某自当殚精竭力而为之。”林祖彦拱了拱手,很是恭敬地回答道。 萧如浩客气地还了个礼道:“嗯,有劳衡宁兄了,依兄台看来,此事小王当如何应对为上。” “四个字——当仁不让!”林祖彦笑了笑,伸出四根手指,比划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萧如浩愣了愣,犹豫地开口道:“此时形势未明,若盲目出手,一旦事有不济,那……” “殿下何须顾虑太多,圣上既然出了此题,要的未必便是结果,考的是诸王的应对之道,尽管行去碍。”林祖彦嘴角一弯,笑着提点了一句。 “唔,不错,是这个理儿,小王这就准备本章,明日一早便上奏父皇。”萧如浩细细地思量了一番,末了一挥手,甚是豪气地说了一句,可话音方落,却又迟疑地加了一句道:“九弟那厮的提议却又该当如何?” “殿下须理会太多,某以为那厮之来意就只有两条:一是唯恐天下不『乱』,此来不过是挑唆殿下出手,以『乱』朝局罢了,其二么,不外乎是来告知太子的底牌而已,除此之外,不过皆是些废话罢了,他既示好,殿下就尽管接着,断不可之处。”林祖彦不以为意地笑着回答道。 “嗯,二哥那头会有甚反应?”一听林祖彦如此解说,萧如浩的心结也就此算是解开了,自是不再多提萧畏之事,转而问起了二皇子的事情来。 “不好说,此番崔颢出事,齐王殿下受挫最重,按理来说,此时当以退让为上策,只是,唔,只是某能揣测出圣意何在,保不定齐王那头也有人能算计出此事,若如此,齐王很有可能不会收手,三方互争之下,就得看谁能把握住机会了。”说起萧畏,林祖彦分析得头头是道,可一谈起萧如涛,林祖彦的语气就没那么确定了,话语间很明显地有所保留。 “也罢,事已至此,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好了。”萧如浩对于向来行事谨慎的萧如涛也有些子吃不准,此时见林祖彦法断出萧如涛的可能反应,自也不会强求,笑着摇了摇手,算是将此话题揭了过去。 “那倒不必,既然东宫那位要保的人是陈浩然,殿下何不将此消息通告齐王殿下一回,看个究竟也好。”林祖彦阴阴地一笑道。 “哦?哈哈哈……”萧如浩本就精明过人,林祖彦只这么稍稍一提点,他已想通透了其中的关键之所在,不由地便放声大笑了起来…… 第242章 烦心事儿 酒喝得有些高了,萧畏的头不免晕乎得很,可精神头却是不错,没旁的说头,只因事情办得顺利比,该他干的事儿如今已算是差不多都办完了,接下来的戏码也就只剩下看看戏之余,偶尔出手敲敲边鼓,也好让原本就热闹非凡的大戏再更热闹上几分,顺带浑水时看能不能『摸』上几条鱼来,这等事儿就一句话——爽利得紧,得,这人一爽利,小曲儿可就哼上了,饶有兴致地漫步在回凝笙的路上,一路走一路叽叽歪歪地哼着,至于哼的是些啥子,别说跟在身后的仆人们听不出来,便是萧畏自己只怕也说不清楚,然则,人总归是不能太得意,这小曲显然哼得早了些,没等萧畏走到地头,麻烦可就不期而至了。 “殿下还请留步。”就在萧畏得意得稍有些子忘形之际,一声娇呼从背后传了过来,紧接着,一阵细细簌簌的裙袂搓动声在暗处响起,待得萧畏回头一看,却见是刘姨娘领着一群丫环们到了。 “孩儿见过刘姨娘,不知您老可有甚吩咐么?”萧畏跟萧旋的关系颇好,爱屋及乌之下,对刘姨娘自也有着几分的尊重,此时见刘姨娘到了,自是很客气地行了个礼,问候了一声。 “殿下客气了,老身怎敢吩咐殿下,只是有些事欲跟殿下打个商量,还请殿下借一步说话。”刘姨娘虽说是长辈,可当着萧畏的面,却是不敢拿架子的,一见萧畏给自己行礼,忙不迭地退后了小半步,以示不敢受了萧畏的礼,比了个“一边请”的手势,笑眯眯地说道。[ “那好,刘姨娘请。”萧畏虽不清楚刘姨娘找自己欲商量何事,可该有的礼貌却是少不得的,自也就没有犹豫,笑呵呵地摆了下手,当先拐入了边上的长廊。 “殿下,请恕老身冒昧,这事情,哎,这事情老身都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哎……”萧畏陪着刘姨娘行到了人的长廊之后,刘姨娘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苦着脸,哀叹了起来,似乎有着许多的难言之隐。 “姨娘有事但请直说好了,但凡小畏能办到的,断不会让姨娘为难的。”一见刘姨娘这般行状,萧畏实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了刘姨娘一眼,很是诚恳地说道。 “好,有殿下这句话就成,老身先谢过了。”刘姨娘敛容对着萧畏便行了个大礼,吓得萧畏赶忙向边上闪了开去。 “姨娘,您这是做甚,有何为难处,还请直说好了。”萧畏被刘姨娘如此正式的行礼生生吓了一大跳,原本浓浓的酒意瞬间清醒了不老少,紧赶着还了个礼道。 “那好,老身可就说了,你那妹子,哎,小旋过了年也就该满十六了,是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了,前些日子京里各家可是来了不少的媒人,偏生老爷又不在府上,这事情也没个做主的,老身岂敢擅自定夺,只是,啊,小旋虽说是老身所出,可毕竟是郡主的身份,非寻常可比,婚姻大事着实轻忽不得,若是,哎,若是殿下方便,还请殿下提点下小旋,莫要出了岔子,那可就……”刘姨娘话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一副愁眉苦脸状地看着萧畏。 靠,竟是这事情,该死,麻烦来了!尽管刘姨娘絮絮叨叨地说了半晌依旧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可萧畏却是听懂了内里的意思之所在,那便是刘姨娘不希望萧旋跟林崇明交往下去,指望着萧畏能出面阻止此事,这可就令萧畏头疼了——先不说林崇明乃是萧畏身边最重要的谋士,萧畏哪舍得其受半点的委屈,也不说萧旋那『性』子倔犟得跟小牛犊似的,压根儿就不是萧畏能说得动的,便说萧畏的本心,也不是个喜欢干棒打鸳鸯之事的人物,对于刘姨娘的请求,萧畏自然是百般的不情愿,可刘姨娘毕竟是萧旋的亲生母亲,当着其的面,萧畏也不好说此事不行,左右为难之下,萧畏不头疼才怪了。 “殿下,老身别所出,唯有旋儿一女,若能看其美满幸福,老身便是即刻死了,也可瞑目矣,老身也知晓此事太过难为殿下,还请殿下看在老身的薄面上,不吝援手一番,老身先行谢过了。”刘姨娘在王府里厮混了多年,观颜察『色』的本事自然不差,此时见萧畏面『露』难『色』地半天不吭气儿,这便一咬牙,对着萧畏盈盈便拜将下去。 “姨娘,您这,唉,叫小畏如何担待得起,您别……”萧畏被刘姨娘这么个大礼一闹,心慌意『乱』之下,都不知说啥才好了,赶忙退到了一旁,口中胡『乱』地说着。 “旁的话姨娘就不多说了,这事情就拜托殿下多多照拂一二罢。”刘姨娘大礼一毕,丢下句话,人便走远了,只留下萧畏在原地发着愣。 『奶』『奶』的,这他妈的算啥事啊,老子得罪了谁了,我靠了!望着刘姨娘远去的背影,萧畏目瞪口呆了好一阵子,愣是想不明白这事将咋整才好了,郁闷了老半天,也只能是奈地摇了摇头,拖着脚向琴剑书院行了去……琴萧合奏,汗,这两家伙倒是悠闲得很,居然玩起笑傲江湖来了,靠了,敢情就该让咱一人头疼来着!萧畏方才刚走到琴剑书院的门口,便即听到内里传来琴萧合奏的曲调,不由地便站住了脚,在心里头没好气地埋汰了一番,本不想去打搅这对鸳鸯,然则今日之事着实非同小可,关系到朝局下一步的变幻,虽说萧畏心底里已有了些谱,可毕竟还是不太踏实,实有必要跟林崇明再好生碰上一碰,犹豫了好一阵子之后,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书院之中,一路缓步穿堂过厅,直入后花园,才刚从园门的照壁转将出来,入眼便见园中的一间亭子中,林崇明与萧旋一站一坐地正合着音,一曲原本是高洁之音的《高山流水》硬是被两人演绎得缠绵比,若是伯牙子期复生,只怕也就只剩下感慨万千的份了。 “咳,咳。” 亭中二人显然都有些子沉『迷』在了意境之中,浑然没发现萧畏的到来,可怜萧同学站了老半天了,那对鸳鸯居然视而不见,奈之下,萧畏也只好假咳了两声,以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 “三哥,你怎么来了?”萧畏的假咳声一出,那对鸳鸯自是有了反应,林崇明俊脸一红,倒是没说些甚子,可萧旋却是大为的不满,跺了下脚,没好气地埋怨道。 怎么来了?晕,这是俺的地盘好不?面对着萧旋的埋怨,萧畏简直哭笑不得,奈地摊了下手道:“是啊,三哥回家总可以了罢。” “那你还不……”萧旋显然没想太多,一跺脚便要说“那你还不走”,可话说了半截,这才明白萧畏所言之意,登时便闹了个大红脸,琴也顾不得拿,一闪身,纵出了小亭子,低着头,一溜烟地跑远了。 “殿下,某……”萧旋这么突如其来的一跑,林崇明可就尴尬了,原本涨红的脸此时已是红得像是要滴血一般,苦笑了一下,欲要出言解释,可又不知说啥才好,竟自手足措地愣在了当场。 嘿嘿,军师也有这么一天,有意思!萧畏见往日里总是从容大度的林崇明如此之尴尬,心中暗笑不已,不过却也没就此事多说些甚子,轻笑了一声,大步行进了亭中,一撂衣袍的下摆,坐在了萧旋原先的位置上,一本正经地打量着林崇明,直到林崇明已快承受不住之际,萧畏这才哈哈大笑着道:“林兄请坐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么,算不得啥,万事自有小王撑着。” 林崇明到底是个洒脱之人,虽说一时失了态,可很快便回过了神来,饶有深意地看了萧畏一眼,也不言谢,微微一笑,盘腿坐在了萧畏的对面,语气平缓地开口道:“殿下有心事?”[ “是啊,是有心事,嘿嘿。”萧畏促狭地挤了下眉头,贼笑兮兮地调侃了林崇明一句,可惜这会儿林崇明心气已平复,端坐如故,就宛若没听到萧畏这话一般,反倒闹得萧畏有些子不好意思了起来,摊了下手,做了个鬼脸道:“今日小王面圣之后,便去了宁王府,跟小八好生聊了聊……”萧畏将面圣以及跟萧如浩交谈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述说了一番,末了,提出了个疑问道:“而今朝局似乎将『乱』矣,依林兄看来,谁能笑到最后?” 林崇明没有回答萧畏这个问题,皱着眉头沉思了良久之后,深吸了口气道:“看样子陛下不想再久拖不决了,此番是要底定东宫之人选了。” “嗯?”萧畏显然没有想到此事,这一听之下,不由地便愣住了,狐疑地看了看林崇明,迟疑地道:“林兄何出此言?” 林崇明淡然一笑道:“陛下好算计,这是在借殿下的手来选人,某若是料得不差的话,此番京兆府尹之争便是太子人选之争,能胜出者不外二、六两位皇子罢了。” 齐、宁二王么?那倒是有可能,六位皇子中也就这两家伙算是有些能耐的,唔,若真是如此,事情怕要起变化了!萧畏本就机敏过人,一听林崇明这么一说,立马反应了过来,可心情却就此沉了下去,只因太子之人选一定,下面的戏码也就该演到卸磨杀驴了,一念及此,萧畏的头立马就大了好几圈…… 第243章 齐王的反击(1) 第243章 齐王的反击(1) 弘玄十七年十月十一日,太子萧如海上本保奏太仆寺少卿陈浩然为京兆府尹,帝留中不发;同日,宁王萧如浩上本保刑部员外郎荀明为京兆府尹,帝亦留中不发,对京兆府尹出缺之事置若罔闻,自始自终不置一词,群臣皆不知圣意何在,正茫然猜测间,次日之早朝伊始,吏部尚书方敏武、太仆寺卿陈明远等一众太子系大臣纷纷上保本,呼应太子之请求,而翰林院大学士苏宇、刑部侍郎左明成等一干大臣则联名上奏,保刑部员外郎荀明为京兆府尹,双方在朝堂上激辩连连,各不相让,帝对此事依旧没有任何的表示,于群臣争执不下之际,帝以身体欠佳为由,罢朝,此议遂果。 议虽果,事情却不可能就此了结了,恰恰相反,随着朝议的消息传扬了开去,满京师里谣言四起,小道消息漫天飞扬,可谓是乌烟瘴气至极,至于这等喧嚣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些甚子,那可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的。 尽管已是立了冬,天渐渐地冷了下来,可再冷的天也按耐不住大小官吏们的火热的心,围绕着京兆府尹一事,数的官吏们忙得个不可开交,拉帮结派的有之,私下串联的也有之,怎个热闹了得,然则在这么片火热气氛中,独独却缺了个主角——二皇子萧如涛,在一派热闹非凡的朝议中,不单萧如涛没动静,依附于其的大小官吏们在这么片喧嚣中也都极其难得地保持了缄默,似乎就打算冷眼旁观一般。 “二哥,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摆棋谱,小弟算是服了你了!”萧如涛能忍,可萧如义却是没那么好的『性』子,一散了朝,连自个儿家都顾不得回,跟着萧如涛便到了齐王府,本打算跟萧如涛好生商议一下对策,却没想到萧如涛进了书房之后,坐下便摆开了棋谱,丝毫没管萧如义是如何想的,这一举动自是令萧如义大为不满,坐立不安地呆了好一阵子之后,见萧如涛始终埋头于棋盘之间,不由地更是一阵火起,跳着脚便吼了起来。[ 萧如义吼得倒是很响亮,然则萧如涛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兀自低头摆弄着棋子,气得萧如义很想一把将棋盘拍上天去,不过么,想归想,做却是没那个胆子,忍可忍之下,再次吼了一嗓子:“二哥!” “够了!”萧如义吼了第二声之后,萧如涛终于有了反应,抬起了头来,皱着眉头冷冷地扫了萧如义一眼,沉着声哼出了两个字来,语气冰冷而又生硬。 “二哥,小弟,小弟……”萧如义跟随萧如涛日久,自是清楚萧如涛个『性』,此时见萧如涛是真的生气了,心一虚,紧赶着便要出言解释一番,却不料萧如涛压根儿就不想多听,一挥手,打断了萧如义的话头,一棋盘,霍然而起,在书房中来回踱起了步来,脸『色』阴沉得简直能滴出水来。 奇耻大辱,这是不折不扣的奇耻大辱!面对着如此之局面,萧如涛心中的火气其实一点都不比萧如义来得低——姑且不说京兆府尹的重要『性』,便说崔颢其人再怎么着也算得上他萧如涛的“泰山”,可如今却硬是被萧畏那厮生生坑进了大牢,纵使萧如涛『性』子再好,也绝对法忍受这等打脸的举动,反击自然是必须的,只是在如今这等局面下,该反击哪一方以及如何反击却是个严峻的问题,对此,萧如浩尚未能堪破其中的关窍,心中本就焦躁难忍,再被萧如义这么一闹,自是更恼怒了三分。 按理来说,“耳光”既然是萧畏打的,要反击自然也就该冲着萧畏而去才是,然则问题是朝堂之争又岂能等同于江湖斗殴,很显然,在这等『乱』局中去找萧畏这个光脚的家伙算账,倒霉的只会是他萧如涛这个穿鞋的,却白白便宜了太子与宁王,这么个浅显的道理萧如涛又岂会不清楚,然则要他强自按耐下这么口怨气,也着实太憋屈了些,自是由不得萧如涛不火冒三丈的。 “金先生对此事如何看?”萧如涛毕竟不是个冲动之辈,尽管盛怒已极,可来回踱了一番步之后,却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深吸了口气,强自将心头的急躁压了下去,侧脸看着端坐在几子后头沉默不语的金春秋,语气平缓地问道。 金春秋虽不够资格参与朝议,然则有着众多的耳目在,对于朝议上的动态自是早就得到了详尽的通报,心中已有了定算,只是兹体事大,他也不敢轻易进言,此时听得萧如涛见问,金春秋眉头微微一抖,面『色』凝重至极地开口道:“陛下欲行废立之事矣!” “嗯?” “什么?” 金春秋此言一出,萧如涛兄弟俩全都被狠狠地震了一下,话不由自主地便脱口冒了出来,各自的脸上都满是狐疑与惊骇之『色』,这也不奇怪,哥俩个这段日以来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萧畏与萧如浩的动态之上,虽也曾思索过圣意,可却都没往深处去想,这乍一听弘玄帝居然要借此事来定太子,自是又惊又疑不已。 “金先生何出此言,请恕小王不明,还请不吝赐教则个。”萧如涛毕竟城府深,虽被这惊人的判断猛震了一下,可很快便回过了神来,一拱手,很是客气地出言问道。 “老朽惭愧,后知后觉,险些误了殿下大事,汗颜地。”金春秋并没有立马出言解释,而是面带愧『色』地感慨了起来。 “嗯?”萧如涛显然不明白金春秋的感慨何来,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金春秋,哼了一声,却没有再出言追问。 “此事当从头说起。”金春秋也没去看萧家两兄弟的脸『色』,捋了捋胸前的长须,苦笑着道:“崔颢其人行事是有些贪,可论及胆略却并不大,以其之能耐,断主使他人打劫燕王府的想头,其与鲁北贺怀亮或许有些瓜葛,却绝不可能干出血洗诏狱的勾当,这么桩明白误的大冤案我等都能看得出,以陛下之精明,又岂会被蒙在鼓里,之所以听之任之,不外两层用心而已,其一,任由萧畏折腾,以按前方项王爷之心,其二,嘿,这其二才是事情的关键所在,那便是陛下对太子已是失望到了极点,欲借此事行废立之举了,可笑太子依旧蒙在鼓里而不自知,可惜啊,老朽未能早一步看透圣意,以致被宁王抢了先手,险些误了殿下的大事!” “金老的意思是小六那头之所以抢先上本便是看透了父皇用心之故,这,这如何可能?”金春秋话音刚落,惊骇莫名的萧如义便忍不住率先出言追问道。 “不错,正是如此!”金春秋点了点头,语气沉痛地回答道。 “该死!小六这混球安敢如此!某……”萧如义脾气向来火爆得紧,这一听此番被萧如浩抢了先手,登时便是一阵大怒,跳着脚便要发作。 “四弟!”萧如涛冷着脸一挥手,喝了一嗓子,这才算是将萧如义的暴躁强自压了下去,紧接着,也不理会萧如义的脸『色』有多难看,面『色』凝重地看着金春秋道:“金老,事已至此,当如何补救方好,还请金老为小王详加谋划一二。” “多谢殿下宽宏,老朽自当尽绵薄之力。”对于没能早一步察觉出圣意所在之事,金春秋确实觉得有些子愧对一向倚重自己的萧如涛,此时见萧如涛对此事没有一星半点的责怪之意,心中自是感激得很,忙不迭地站起了身来,躬身行了个礼道:“圣上此番出了道考题,明面上是在争夺京兆府尹之位,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考的是诸王对此局面的把控能力以及应变之能,谁能入得陛下法眼,谁便有入主东宫之大望,纵观诸王,能争一胜者,不外乎殿下与宁王也,如今宁王虽抢占了先手,然,对于殿下而言,未必便会是件坏事。”[ “嗯,金老所言甚是,然,计将安出?”萧如涛毕竟不是常人,只略一寻思,便已想通了许多关窍之所在,更何况他向来就喜欢后发制人,当前这么个局面下,藏身于暗处倒也符合萧如涛一向的行事风格,只是究竟该如何着手破解此局萧如涛心中却依旧没有个准数,这便沉『吟』地追问了一句。 “敢问殿下,陛下所欲何为?”金春秋笑了起来,并没有直接回答萧如涛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这个……”萧如涛一听这个问题不由地便愣了一下,可脸上的疑『惑』却是很快便隐了去,眼神猛地一亮,似乎已抓到了事情的关键,点了下头道:“金老问得好,小王受教了,既如此,那小王便牛刀小试一回好了。” “二哥,这都打得是甚哑谜来着,您倒是说个明白罢,小弟咋越听越是糊涂了。”萧如涛是明白了,可萧如义却是越发的糊涂了,这一见萧如涛与金春秋相视而笑,不由地便急了起来,瞪圆了眼,急吼吼地嚷嚷了起来。 “不必多问,此事为兄心中有数!”萧如涛并没有出言解释些甚子,只是一挥手结束了此番对答,话音里满是自信的豪情…… 第244章 齐王的反击(2) 第244章 齐王的反击(2) 马政署衙门的一间办公室内,一身王服的萧畏端坐在文案后,手持着本公文,似乎正在认真地审核着,可『迷』离的眼神却显示出了他的心不在焉,那微微皱着的眉头显『露』出了萧畏此际的心情之困『惑』,当然了,能令萧畏感到困『惑』的绝不会是手中那本公文里的事儿——三天了,自打大朝过后,时间都已过了三天,尽管朝野间热闹非凡,可却始终没见齐王一系有何举措,这等反常的缄默着实有些子出乎萧畏的预料之外。 萧如涛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这一点萧畏自是早就领教过了的,然则萧畏却不相信萧如涛能一直这么忍将下去,毕竟此事着实太过重大了些,萧畏不相信萧如涛会看不出圣意何在,也不相信萧如涛能抵挡得住直入青宫的诱『惑』,如此一来,就只有一个解释了,那就是萧如涛一准在谋划着一记重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是雷霆万钧之势,谁要是挨上了,一准都好受不了,问题也就此出来了——萧如涛这记重拳将会砸向谁?不好说,至少到目前为止,萧畏还是猜不透萧如涛的算路,可有一条萧畏是清楚的,那就是这一记重拳十有八九会跟自个儿扯上些关系。 应对之道?萧畏此时还真没啥太好的应对之道,尽管早就跟林崇明演过数次了,然则在没能看清萧如涛的动态之前,所能做的也就只是等待罢了,只是这一等究竟要等到何时,却是不好说的事了,不过么,按萧畏想来,也该快了,或许就在这一、两天的时间里便能见个分晓。 “嗯?”就在萧畏沉思之际,外头一阵喧哗声暴然而起,生生将萧畏从遐思里惊醒了过来,眉头一皱,不悦地哼了一声,刚想着令侍候在一旁的萧三去看个究竟之际,却见宁南急匆匆地从外头闯了进来,萧畏的脸『色』不由地一变,一股子不详的预感就此涌上了心来。[ “禀殿下,司礼宦官高公公突率禁军包围了衙门,不知所为何事,弟兄们已堵上了大门,请殿下明示。”宁南算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此际脸『色』却已是铁青一片,一见到萧畏的面,赶紧躬身禀报道。 高大成?禁军?妈的,难不成弘玄帝这就要拿老子作法了?不可能!萧畏先是一惊,霍然而起,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他不相信弘玄帝敢在这等时分如此明目张胆地拿自己开刀,毕竟自个儿刚连立了几番大功,如今在朝在野的名声正旺,此时拿自己作法,论是何种理由,都绝难堵住天下人之口,这等蠢事以弘玄帝的精明是绝对不会去做的,更遑论项王还在前方统领着大军,弘玄帝也不太可能做出这等自『乱』军心的事情来,然则高大成此举又是何意? “走,看看去!”萧畏深吸了口气,强自将内心的烦躁与疑『惑』压了下去,不动声『色』地挥了下手,也没管宁南作何感想,大步便走出了办公室,缓步向前堂行了去。 “殿下……”燕王府侍卫统领燕云祥正率部堵住大门,与堂外的禁军相对峙,一见到萧畏赶到,忙抢上前去,似欲禀报一番。 “嗯。”萧畏一挥手,止住了燕云祥的话头,脚步不停地穿过了侍卫们的阵形,大步便走到了大门处,木然地看着不远处的高大成,虽没开口询问,可脸『色』却是阴沉得可怕,屡经杀戮的煞气一出,不怒自威! “老奴见过燕王殿下。”高大成显然没有想到燕王府的侍卫们敢拒守大门与禁军公然对峙,本正担心发生意外的冲突,此时一见萧畏行了出来,暗自松了口气,紧赶着上前几步,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道。 “高公公客气了,不知高公公率兵包围马政署是何用意,还请给本王一个交待。”萧畏面表情地抬了下手,话倒是说得客气,可身上的杀气却是愈发的浓烈了起来,生生冲得高大成不由自主地连退了数步。 “老奴奉旨前来,还请殿下行个方便。”高大成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宦官,哪能经得住萧畏身上的煞气,面『色』“唰”地便白了,苦着脸解释道。 “哦?”萧畏轻吭了一声,却并没有旁的表示,既不问高大成要宣何等旨意,也没下令手下众侍卫让开道路,只是冷漠地当门而立。 “殿下海涵,老奴奉旨前来捉拿谋逆反贼陈浩然,还请殿下周全一二。”高大成见萧畏毫反应,实是怕面前这位主子犯浑之下,拿自己作法,不得不将话挑明了说。 什么?反贼陈浩然?该死,这回太子那厮要麻烦了!萧畏一听此言,心头猛地便是一凛,虽不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清楚陈浩然所犯何事,可却清楚地知道此事一出,太子怕是要吃大苦头了,闹不好小命都不见得保得住。 “圣旨何在?”萧畏心中虽惊,可脸上却是平静依旧,不动生『色』地吭了一声。 “这……”高大成身为司礼宦官,到各处传旨也不知有多少回了,还从没遇见过有人当面伸手要圣旨的,不由地便愣了一下,可又实不敢跟萧畏这个行事向来蛮横的家伙发作,强自咽了口唾沫,将怀中捧着的圣旨高高地举了起来道:“陛下有旨意在此。” 圣旨便是天,哪怕萧畏内心里将圣旨等若狗屁,可也不敢当众有所失礼,不得不后退了小半步,躬身道:“臣,萧畏,恭听圣训。” “圣天子有诏曰:太仆寺少卿陈浩然意图谋反,大逆不道,着即革职查办,钦此!”高大成见萧畏退让,自是松了口气,双手一抖,将圣旨展了开来,拖腔拖调地宣道。 陈浩然完了,太子怕也够呛!萧畏一听这么道旨意,心中便已飞快地下了个定论,暗自叹了口气,后退了一步,头也不回地一挥手,断喝道:“散开!”此令一下,原本结阵死守大门的王府侍卫们纷纷收起了兵刃,退到了两旁,让开了道路。 “嗯。”高大成一见燕王副侍卫已退开,也没多言,只是冷漠地挥了下手,自有一大群禁军蜂拥地冲进了马政署中,不数刻,便将哆嗦得如同筛糠般的陈浩然押解了出来。 “冤枉啊,冤枉啊,殿下,下官冤枉啊,殿下……”一见到萧畏站在大门外,原本面人『色』的陈浩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地挣扎着,嘶吼着,想要向萧畏面前凑将过去,怎奈他一介文官,纵使识得些武艺,又岂能挣得脱数名彪悍禁军的钳制,只不过是在做用功罢了,被生生拖着去得远了。 “多谢燕王殿下成全,老奴有旨意在身,这就告辞了。”高大成见顺利地拿下了陈浩然,自是不想再跟萧畏多纠缠,紧赶着客气了一句,抬脚便要走人。[ “高公公且慢。”萧畏可不想就这么放高大成走人,几个大步走上前去,待得到了高大成近前,手一抬,一张折叠好的银票子已声息地滑进了高大成的衣袖中,笑眯眯地开口道:“高公公此番受了惊,皆小王的不是,改日小王当置酒向公公陪个不是,还请公公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该当的,该当的,殿下放心,老奴自有分寸。”高大成对于萧畏忌惮得紧,实不想在此时跟萧畏多叙叨,胡『乱』地应了几声,便急着要走。 “如此,就多谢高公公了,哦,不知那陈少卿所犯何事,何人出首其事,还请高公公为小王解个『惑』,呵呵,小王也就是个好奇心罢了,高公公若是不想说,那就算小王不曾问过好了。”萧畏口中倒是嘻嘻哈哈地,似乎不怎么在意此事一般,可身上的煞气却再次放了出来。 “这个……”高大成本不想说,可一见萧畏那副神情,自不想因这么件小事得罪了萧畏,犹豫了一下之后,也没开口解释,只是伸出了两根指头,飞快地比划了一下,而后便即匆匆地掉头上了马车,领着一众禁军们向皇城方向赶了去。 老二,果然是老二,好小子,这一招着实够狠!萧畏心里头本就在怀疑此事背后的主谋是齐王萧如涛,这一得到高大成的暗示,自是立马便猜了出来,心头不禁一阵发紧,只因他很清楚萧如涛的伎俩绝对不止于此,后续必定还有重拳,若意外的话,太子很难过得了这一关了。 “宁南。”萧畏面表情地看着禁军远去的方向,沉默了良久之后,突地提高声调喝了一声。 “属下在。”宁南一听之下,紧赶着从旁闪了出来,躬身应答道。 “尔带几名弟兄去西城走一遭,去罢。”萧畏看了宁南一眼,面『色』凝重地吩咐了一声。 “是,属下遵命。”萧畏虽没明说到西城做甚,可宁南却知晓萧畏这是要他去西城找苏紫烟索要相关线报,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应答了一声,领着人策马便向西城冲了去。 “要变天了!”萧畏在马政署大门外站了良久之后,吐了口气,呢喃了一声,摇了摇头,一甩袖子,转身走进了大门之中,背影依旧沉稳如山,只是脚步明显比往日要沉重了许多…… 第245章 错综复杂(1) 第245章 错综复杂(1) 消息来得很快,萧畏方才回到自家府上,连口气都来不及歇,宁南已将苏紫烟那头打探到的消息传了回来,尽管不算太详尽,可事情的大体脉络却是整理出来了——今日一早,监察御史宋摇上本劾太仆寺少卿陈浩然豢养私兵,私藏弓弩利器众多,意图不轨,折上并附陈浩然府上管家陈晓出首之文本为据,弘玄帝震怒之下,派禁军捉拿陈浩然归案,并派兵查抄了陈府以及陈浩然名下的城外两座庄园,当场拿下江湖草莽数百,缴获兵甲两千,强弩三百余,硬弓四百张,箭支数千以及刀枪等制式兵器数以千计,帝已传诏大理寺全力审明此案,务必穷追出幕后真相。 真相?何为真相?旁人或许不清楚,可萧畏却是心中有数得很——陈浩然的那些罪证都是真的,只不过那些刀兵以及江湖亡命徒却不是陈浩然所有之物,他不过是个代管者罢了,而传令陈浩然代管的人就是太仆寺卿陈明远,至于陈明远背后是谁,那就不必说了,除了太子萧如海那个蠢货,再也不会有旁人。 蠢,比的蠢!身为太子,不思在朝政上进取也就罢了,竟因忌讳诸兄弟暗底势力大而暗中豢养私兵希图自保,这本就已是犯大忌之举,偏生还行事不密,所托非人,实在是蠢到了极致,蠢得连呆瓜都不如,这等样人当太子,只能说是社稷之大不幸,被废只是早晚之事耳,就算此番不出事,弘玄帝也断不可能容忍这么个蠢货继续呆在太子的大位上。 按理来说,太子倒不倒台都牵扯不到萧畏的头上,问题是萧畏却不希望萧如海此时便玩完,当然了,此愿不是出自同情,而是实际的需要——此时萧畏在朝中的根基尚谈不上稳固,还需要有萧如海这么个蠢货在太子的大位上牵扯诸王乃至弘玄帝的注意力,从而为自己暗中发展创造条件,若是萧如海就此倒了台,论进东宫的是二皇子萧如涛还是六皇子萧如浩,对于萧畏来说,都不会是个好消息,更别说一旦太子人选更易之后,抽出了手来的弘玄帝只怕就要对项王府一系出手了,首当其冲的也就只能是他萧畏,这等局面自然不是萧畏想看到的结果,然则究竟该如何破解此局,萧畏却是半点把握都欠奉。[ 棘手,相当的棘手,面对此局,不单萧畏觉得棘手,便是林崇明也同样感到头疼不已——办法倒不是没有,只可惜萧畏手中的力量太小了些,压根儿法独力支撑此等局面,而在此等敏感之时分,实难找到能借力打力的好办法,更难找到可靠的同盟军,若真要说有的话,唯一的指望也就只能放在萧锋的身上了,故此,萧畏与林崇明就陈浩然一事交换了下意见之后,便匆匆向萧锋的居所颐趣园赶了去,这才刚从长廊里转出来,入眼便见萧锋正在送萧忌出门,不由地便站住了脚,脸上飞快地闪过了一丝狐疑之『色』。 老二这厮怎么也来了?莫非也是为了陈浩然之事么?萧畏自家事情自家清楚,别看他如今人还住在项王府中,手下也有不少项王府调拨过去的人手,可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向来就不属于项王府一系的核心人马,至于项王府的核心力量么,萧畏认定是掌握在大哥萧锋手中,二哥萧忌手中也许会有上一些,但绝对多不到哪去,可不管怎么说,这两位哥哥都属于项王府的核心分子,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俩走在一起倒也正常得很,然则道理归道理,萧畏心里头还是不免有些酸溜溜的感觉,总觉得自个儿被有意意地排挤在了项王府的核心之外。 “哟,三弟来了。”萧锋正跟萧忌笑谈着,意中一侧脸,看见了站在长廊口处的萧畏,立时便笑了起来,招了下手,打了个招呼。 “大哥,二哥。”萧畏心里头虽有些酸意,可毕竟城府深,倒也不至于带到脸上来,一见萧锋已出言招呼,立马走上了前去,笑呵呵地拱了拱手,招呼了一声。 “三弟近来忙么?”萧忌往日里与萧畏有心结,虽说当初萧畏主动提议让出世子之位后,这个结算是解开了不老少,然则兄弟俩之间却依旧少有来往,他显然没想到会在此时遇到萧畏,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子不自然,待得见萧畏到了近前,萧忌笑着回了个礼,有盐没醋地问了一句道。 “还好,左右也就是马政那摊子事,管不管都那样,小弟也就是瞎忙罢了,让二哥见笑了。”萧畏心里头虽又实,可却没打算跟萧忌说,这便笑呵呵地应付了一番。 “三弟大才,能人之所不能,为兄可是佩服得紧,呵呵,为兄尚有些小事待办,就先告辞了。”萧忌一来是急着要走,二来么,也不太愿意跟萧畏多唠嗑,这便笑着拱了拱手,丢下句场面话,便匆匆地转上了长廊,径自去得远了。 “三弟,来,屋里坐去。”萧锋没有出言挽留萧忌,而是客气地侧了下身子,比了个“请”的手势,将萧畏让进了园中,哥俩个一路闲聊地进了书房,分宾主落了座,自有下人们奉上了香茗,而后各自退下,独留兄弟俩相对而坐。 “大哥,马政署今早出了些事,太仆寺少卿陈浩然已被下了诏狱,想来大哥该是都已听说了罢,小弟也就不再多言,唔,如今这天怕是要变了,不知大哥可有定策否?”萧畏实不愿跟自家大哥多绕弯子,一待下人们全都退下,面『色』一肃,沉着声便将诸题挑开了来说。 “嗯,此事为兄确有耳闻,三弟对此可有何打算么?”萧畏此言一出,萧锋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消失不见了,面『色』凝重地看了萧畏一眼,并没有回答萧畏的问题,而是出言谨慎地反问了一句道。 萧畏乃是精明过人之辈,只一听萧锋这话,便知晓其对此番事变早已有了定计,恐难按自己的建议行事,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沉,然则却不想就此放弃了事,这便微皱了下眉头道:“好叫大哥知晓,小弟以为储君乃是国本,万不可轻动,否则社稷恐有不稳,依小弟看来,太子其人历练虽有欠缺,可胜在宽柔,能保还是保上一番为好,大哥以为如何?” “唔,三弟言之有理,只是此事乃是出自圣裁,恐非旁人可以置啄,贸然行事,必有大患,三弟不可不慎啊。”萧锋显然不同意萧畏要保太子的建议,但却没有明着说,而是委婉地劝道。 “也是,大哥说得对,是小弟冒失了,呵呵,却不知此番事了,谁能青云直上,小弟有些『迷』糊了,还请大哥为小弟指点下『迷』津。”萧畏见萧锋不愿出手帮忙,心中自是不免有些怨气,然则却不想跟萧锋就此事扯破了脸,这便笑呵呵地转开了话题,一副随意的样子问道。 “这个……”萧锋显然不愿点评此事,然则先前已拒绝了萧畏的请求,自是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敷衍了事,毕竟前番诏狱血案一事上,萧畏可是帮了他的大忙的,再说了,兄弟俩一向关系极佳,萧锋也不想因这件事闹生分了去,这便沉『吟』了一下道:“此事为兄也说不准,或许宁王殿下的机会大一些罢,当然了,这只是为兄之鄙见,实做不得准,一切还得看圣上的意思如何。” 果然如此,怪不得老八那厮势力增长得如此之快,嘿,若不是有着自家老爹在背后暗中使力,这才两年不到的时间呢,老八又岂有可能成长到今日这般地步,如此说来,在大哥心目中,老八那厮不过是个幌子而已,怕只怕这事情没那么简单,大哥未免太小看老八那混球了,到了头来,极有可能白白为人做了嫁衣裳!萧畏心思灵巧得很,尽管萧锋仅仅只是含糊地点了一句,可萧畏却已猜出了许多内里的关窍,虽明证,然则萧畏却确信与事实理应不会相差太多,对于自家老爹的这等选择,萧畏心里头自是大不以为然——萧畏对萧如浩的了解颇深,知晓其人之才略极高,断然不是任人摆布之辈,一旦让其借势上了青云,再想要控制住其人,不啻于痴人说梦,倒反是遭其反噬的可能『性』要更高上一些,在萧畏看来,自家老爹的这么个选择着实是糟糕到了极点。 “大哥,小弟细细地琢磨了一番,还是觉得国本不可轻动,太子纵使有些小错,却伤大雅,其本『性』终归是好的,值此前方战事正紧之际,朝局还是稳为上策,当然了,这只是小弟之浅见,大哥姑妄听之好了。”萧畏沉『吟』了一番,还是觉得由萧如海那个蠢货当太子对项王府有利一些,这便斟酌了下语气,很是诚恳地建议道。 “唔。”萧锋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轻轻地摇了摇头,却没有再多说些甚子,只是勾着头,默默地思索着,良久不发一言…… 第246章 错综复杂(2) 第246章 错综复杂(2) “殿下。”琴剑书院的书房中,正闭目沉思着的林崇明突地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随即抬起了头来,入眼便见脸『色』阴沉的萧畏大步行进了门来,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精芒,可却并没有太多的表示,只是淡淡地招呼了一声,甚至不曾开口询问萧畏此去颐趣园的经过,只因结果早已明白误地写在了萧畏的脸上。 “林兄,事情怕是要起变化了。”萧畏一回想起自家大哥那暧昧的回应,心头不禁滚过一阵恼火,默默地呆坐了良久之后,缓缓地将与萧锋交涉的情形详细地述说了一番,末了,叹了口气道:“此举实乃养虎为患也,老六那厮『奸』诈善忍,实非易与之辈,父皇这步棋怕是下错了。” “宁王么?”林崇明没有急着出言点评,而是呢喃地念叨了一声,眉头一皱,伸手轻轻敲击着身前的几子,默默地思索了好一阵子,这才笑着问道:“依殿下看来,若是一切顺遂,圣上最终会选定何人?” “这个……”萧畏闻言不由地便是一愣,只因这个问题萧畏已经不知思索过多少回了,却始终也难有个清晰的断——论整体实力,虽说此番齐王吃了个大亏,然则其实力之雄浑却依旧要高出萧如浩一筹,这不单体现在朝堂上,便是暗底势力上也远比萧如浩来得强,论个人能力,两者相差几,或许萧如浩要略强上一些,可也有限得很,并明显之优势,论声望,也是萧如涛要胜过许多,从表面上来看,萧如涛的胜算疑要更大一些,问题是弘玄帝心里头究竟如何想却不是萧畏所能预料得到的,哪怕萧畏已经猜出了弘玄帝打算借此番京兆府尹之争来遴选太子,可依旧算不清弘玄帝究竟要如何考校诸王,也说不准弘玄帝又打算如何来决定最终之胜选者的。[ “不好说,或许老二的机会要大上一些罢。”萧畏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不是很肯定地回答道。 “嗯,从情理上来说,该是如此,然,事实却未必,某以为弘玄帝未必就不清楚宁王身后有着老王爷的身影在,若是宁王殿下能借力打力,或许能笑到最后也说不准。”林崇明话中有话地点评道。 “嗯?”萧畏本就是精明人,最擅的便是举一反三,林崇明的话虽没说得太过分明,可萧畏却已闻音知雅意,心念电转之下,隐隐已猜到了其中的隐秘,脸『色』变幻了一番之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棋或许是好棋,于本王却是大不利,如之奈何?” “殿下决心已定否?”林崇明不答反问道。 很显然,这个决心不是那么好下的,饶是萧畏向来胆大包天,可面临着这等局面,却也不敢轻言决断,一时间不由地便呆愣住了,呐呐而言——从萧畏本人的角度来说,力保太子,从而为自身的发展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与空间,疑是最佳的选择,只是一来萧畏法肯定能保得住太子,一旦事有不济,恐有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危险,二来么,此举显然是跟自家老爹的决定背道而驰,一旦萧畏做出了选择,那就意味着有与自家老爹翻脸的可能『性』存在,同时也会深深为弘玄帝所忌恨,诸皇子同样不会轻饶了萧畏,如此一来,四面竖敌之下,将来的路怕是要不好走了,可要是就此不闻不问的话,萧畏也就永出头之日可言,只能是个敲边鼓的龙套罢了,而这显然不是萧畏愿意接受的结果,该如何下这个决断自是由不得萧畏谨慎再谨慎的。 “呼……”默默地端坐了良久之后,萧畏长出了口大气,霍然而起,满脸子坚毅之『色』地开口道:“虽千万人,吾独往矣!” 萧畏此言一出,林崇明便即笑了起来,轻挥了下手道:“殿下果然豪情,却是多虑了些。” “厄……”萧畏万万没想到自己费了如此大的劲才做出的决断,到了林崇明的口中,居然会是这么个评价,登时便傻了眼,哭笑不得地看着林崇明,眼神里满是询问的神『色』。 “殿下请坐,容某细细说之。”林崇明笑着压了压手,一派风轻云淡之状地开口道:“老王爷有何安排某虽难逆测,然,不外乎一个‘『乱』’字而已,殿下所为虽不道不同,实则一也,须担心老王爷见怪,此为其一,其二,圣上纵有怪罪之心,却更有顾忌之意,纵怒亦难降以重罚,小惩而已,须顾虑太多,其三,诸王本非同心,岂能奈得殿下何,殿下有何想法,尽自行去便好,实不必瞻前顾后。” “呵呵,林兄高见,小王受教了。”萧畏这才反应过来,敢情先前林崇明出言询问自个儿的决断,不过是与自己开个玩笑罢了,这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却又没好意思发作,只好干笑了两声,盘腿坐了下来。 “理虽如此,个中依旧凶险比,稍有闪失,大事恐难为也,殿下既然决意『插』手此事,有个人却是殿下不得不用以为援者。”林崇明没理会萧畏的白眼,笑着追加了一句道。 “哦?林兄的意思是……”萧畏一听有人能在此事上帮自己一把,登时便来了兴致,紧赶着便追问道。 “王皇后!”林崇明没有再卖关子,一字一顿地将谜底道了出来。 “王皇后?”一想起当初被王皇后召见的情形,萧畏的脸『色』瞬间便是一白,恨恨地磨了磨牙,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不错,正是其人,王皇后仅有太子这么一子,断不会眼睁睁地瞧着其走向死路,出手干预其事势在必行,殿下若借其势而为之,力挽狂澜或有望焉。”林崇明没理会萧畏话语中的恨意,微笑着解说道。 “林兄此言固然有理,然,于本王看来,王皇后固然必会出手干预,却必定早已在圣上的预计之中,恐难有大作为,借势一番或许能行,若倚重于此,则必败疑!”萧畏默默地思索了一番之后,已有了断论,显然并不完全赞同林崇明的提议。 “哦?哈哈哈……”林崇明丝毫不因萧畏的反驳而生气,反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萧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林兄为何大笑如此?”萧畏皱了皱眉头,迟疑地问道。 “殿下能有此清醒,大事当可为也,某亦可放心了。”林崇明狡诘地一笑道。[ “……” 得,又被林崇明恶搞了一回,萧畏哭笑不得地语了,不过么,萧畏心里头却明白林崇明之所以如此,其真实的用心只不过是要宽解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罢了,心里头立时滚过一阵感动,却也没再多说些甚子,只是用力地握紧了拳头,心中自有战意在熊熊地燃烧着——这一战不好打,尽管林崇明煞费苦心地宽慰了一番,可萧畏却知道此战的凶险绝非说笑,更可虑的是此番之行动不单得不到项王府的任何支持,反倒有可能遭到来自身后的暗算,即便如此,萧畏也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只因能否自立于朝堂间,就看这一战的结果如何了,此战没有退路! “殿下,东宫秦公公来了。”就在萧畏暗自发狠的当口,萧三蹑手蹑脚地从房门外闪了进来,先是偷眼看了看萧畏的脸『色』,而后疾走数步,抢上前去,躬身禀报道。 “嗯。”萧畏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也没说见还是不见,只是淡漠地挥了下手。萧三见状,自是不敢多问,忙行了个礼,转身退了出去,在门外安静地等候着。 “林兄以为如何?”萧畏皱了皱眉头,思索了一番之后,瞄了林崇明一眼,没头没尾地问道。 “病急『乱』投医,太子怕是已『乱』了阵脚,此等时分殿下还是去走上一遭罢,先稳上一稳,省得其『乱』出昏招也好。”林崇明自然知道萧畏问的是甚子,这便笑着回答道。 “也成,那就去上一趟罢。”萧畏虽说已决定力挺太子,可却没打算立刻便站到风口浪尖之上,只想着先从暗处着手布置上一番,可如今太子居然在这等敏感时分派了秦大用来,足可见太子此时已是到了荒不择路之地步了,一旦这蠢货胡『乱』出招,萧畏所有的安排只怕还没等发动就得付诸流水,尽管满心的不愿,这一趟也是非去不可了的,话一说完,人已站了起来,大步行出了琴剑书院,径直向大门方向行了去。 项王府的大门外,东宫主事宦官秦大用领着几名小官宦立在了照壁之前,满脑门都是汗水,口中胡『乱』地跟项王府门房管事应酬着,一双老眼却时不时地瞟向那幽深比的大门,脸上的惶急之『色』丝毫不加以掩饰,实半点东宫大宦官应有之气度,倒跟热锅上的蚂蚁有几分相似,当然了,这也怪不得秦大用,只因太子那头可是下了狠话,请不到燕王萧畏,秦大用只能用自家脑袋去交帐,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威胁,自是由不得秦大用不着急上火的。 “殿下,燕王殿下,您可算是来了,老奴,啊,老奴见过殿下!”正跟门房管事瞎胡扯的秦大用一见到萧畏从王府大门中缓步行出,顾不得再理会那名门房管事,三步并作两步地便跑上了前去,殷勤万分地行了个礼,颠三倒四地请起了安来。 啧啧,连秦大用这么个往日里看起来还算稳重的老家伙都慌了神,估计太子那蠢蛋这会儿怕是已丢了魂了,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蛋!一见到秦大用那副慌『乱』的样子,萧畏心里头暗自感慨了一番,可也懒得多说些甚子,淡淡地一笑道:“秦公公请了,小王正要去东宫觐见太子哥哥,赶巧秦公公就到了,也好,就一道走罢。” “啊,是,是,是,殿下请,老奴跟着便是了。”一听萧畏开口便说要去东宫,秦大用悬着的心立马就放下了大半,赶紧让开身子,卑谦地躬着身子,跟在了萧畏的身后…… 第247章 力挽狂澜之舍我其谁(1) 第247章 力挽狂澜之舍我其谁(1) “为何如此,怎会这样……”宽敞比的明德殿中,太子萧如海如同一摊烂泥般堆在了前墀上的大位中,口中呢喃地碎念着,一双眼已是如同死鱼般神,涣散的眼光偶尔扫到殿中两侧站立着的那寥寥几的心腹手下,更是增添了几分的伤感与悲切,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也不知晓该如何去应对方好,更令其万分失落的是——往日里那些倚重的心腹如今竟全都跑得没了影,便是连最信任的股肱之臣吏部尚书方敏武都托病不肯前来觐见,此情此景叫一向自视甚高的萧如海情何以堪。 完了,这回完了!虽说圣上那头尚未有甚表示,可萧如海却知道自己这回算是彻底栽了,要想扳回此局,几乎比登天还难,谋逆,那可是抄灭九族的大罪,别看他萧如海贵为太子,一旦卷入此案,同样『性』命难保,哪怕勉强保住了条小命,也绝对逃不过被废黜的下场,到了这等田地,真要是丢了太子之位还能保住条『性』命的话,萧如海也认了,只可惜自古以来废太子又有哪个能有好下场的,到了头来,还不是逃不过那当头的一刀。 冤,比的冤,萧如海自问向来就没有存着谋逆的心,当初整了些兵甲,也不过是为了抗衡一下诸兄弟的势力罢了,可惜一直以来都没怎么派上用场,如今却倒成了谋逆的罪证,真是冤哉枉也,偏生这等冤屈还没处诉去,一想起即将面对的悲惨结局,萧如海想死的心都有了。 “王孙归来有个家,太子归来去何处?”萧如海苦笑地呢喃着,心中满是不甘之意,可这等不甘却力转化为斗志,只因他很清楚自己已争斗之本钱,再要强自挣扎,也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眼瞅着天『色』渐已到了黄昏,萧如海也心再等待下去了,失落比地望了眼殿外的天空,软绵绵地抬起了手来,刚要出言屏退那几名心腹大臣,却见秦大用跌跌撞撞地从殿外冲了进来,手便就此僵在了半空。[ “禀殿、殿下,燕、燕王殿下已到,到了宫门外,请殿下明示。”秦大用显然跑得很急,气都喘不匀了,这一见到萧如海的面,紧赶着便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 “什么,来了,来了?”萧如海一听萧畏到了,顿时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根漂浮的稻草一般,精神大振之下,不管不顾地便跳了起来,嘴角哆嗦个不停,颤着声呢喃着,好一阵子的激动,却半晌都没说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殿下,您看……”秦大用见萧如海激动得不成人样,不得不小声地提点了一句道。 “快,快请,啊,不,本宫亲自去迎!”萧如海此时已将萧畏当成了唯一的救星,激动地一挥拳,嚷嚷着便要向外奔去,那惶急的样子着实可悲又可叹。 “殿下且慢。”没等萧如海冲下前墀,太仆寺卿陈明远从旁闪了出来,紧赶着躬身劝谏道:“殿下是君,燕王殿下是臣,君迎臣,与礼不合,此等时分若再被参上一本,那……” “啊,对,对,对,陈爱卿所言甚是,秦公公,快去,宣九弟即刻来见!”萧如海本甚主见,一听陈明远此言,顿时觉得自己前去迎接萧畏有些子失了身份,这便端起了太子的架子,喝令秦大用前去宣萧畏前来觐见。 这都什么时候了,萧如海居然还要端架子,着实令秦大用不知该说啥才好,可又不敢有所异议,只得狠命地吞了几口唾沫,恭敬地应答了一声,疾步退出了大殿,自去宫门外宣召萧畏不提。 初冬的天黑得快,这才不过酉时一刻而已,竟已是黄昏时辰,西沉的落日将低压的云朵渲染得通红如血,整个中都城也宛若就此沉浸在血域中一般,给人以压抑万分的感觉,饶是萧畏心志坚定,在这等景『色』中,也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的烦躁,双眉深锁之下,竟生生挤成了个“川”字。 黄昏,又是黄昏,大胤皇朝立国五百年,怕也是处在黄昏了罢,就眼下这等外患未去内『乱』已生的局面下,若更易,这栋老旧的大厦又能撑得上多久,不好说,真的不好说,旁人或许不清楚,可萧畏心里头却明白得很,如今貌似强盛比的大胤皇朝其实已是处在了悬崖的边缘,不光朝堂纷『乱』比,民间也是积弊深重,已非小修小补能改善得了的,非得有个深刻的变革不可,只是这变革该如何变萧畏暂时也看不太清楚,当然了,就算萧畏看得清楚也是枉然,除非他能登得上帝位,否则一切皆是空谈。 帝位?那也着实太过遥远了些,这条漫漫长路能不能走到尽头萧畏连一丝的把握都没有,别说帝位了,便是眼下这关都难过得很,尽管萧畏向来不缺斗志,可一想到眼下这等困局,却还是不免有些子压抑的苦闷。 “殿下,殿下。”就在萧畏对着落日发呆的当口,秦大用领着几名小宦官已匆匆地从宫门里奔行了出来,一见萧畏背对着宫门而立,似乎正在沉思,秦大用不敢擅动,等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小声地唤道。 “哦,是秦公公来了,小王先前失礼了,还请秦公公莫怪。”萧畏从遐思里醒过了神来,回头一看,发现是秦大用出来了,这便微笑地拱了拱手,很是客气地招呼了一声。 “不敢,不敢,老奴来迟一步,叫殿下久候了,太子殿下请您到明德殿一会。”秦大用后退了小半步,以示不敢受了萧畏的礼,微躬着身子,紧赶着说道。 “那好,秦公公请了。”萧畏没再多废话,淡淡地一笑,比了个请的手势,抬脚便向宫中行了去。秦大用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萧畏的背影,摇头叹息了一声,一溜小跑地跟了上去,恭敬地陪在了萧畏身边,落后小半步,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将萧畏引到了明德殿外,又急匆匆地赶进殿中禀报了一番,这才又转了回来,恭请萧畏进殿。 靠了,就这么点人在,『奶』『奶』的,这回乐子大了去了!萧畏的眼神好得很,方才一走进殿门,已将殿中的情形尽收眼底,立马发现这殿中仅有寥寥五、六名官员在场,能够得着上朝资格的大臣除了太仆寺卿陈明远之外,就只有一个监察御史姜望春,除此之外,全都是些五品以下的芝麻官儿,至于萧如海一系的领袖人物方敏武居然不见了踪影,心头登时便是一沉,肩头的压力瞬间便大上了几分。 “臣弟参见太子哥哥。”萧畏心头虽有些子发沉,可这当口上也没空去多想,看了眼端坐在大位上的萧如海,大步走将过去,一躬到底地见礼道。 “九弟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快,平身,平身,来人,赐坐,快,赐坐!”萧如海先前还能端得住架子,可一开口之下,立马就『乱』了分寸,激动与焦躁之『色』全都明白误地摆在了脸上。 竖子终归是竖子,连点气度都没有,这等样人哪能办得了大事!萧畏原本见萧如海端坐得稳当,还以为这厮长了本事了,可一听其开口,便已知这家伙先前不过是拿架子罢了,心里头不免又好气又好笑,可也懒得跟其一般见识,微笑地逊谢了一句,毫不客气地便坐在了一众小宦官们抬来的锦墩上,默不作声地看着萧如海,一副听其吩咐之状。 “九弟,那个,九弟,啊,那个……”望着萧畏那英挺的面容,萧如海没来由地便是一阵心虚,有心出言求救,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呐呐了半天,却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面红耳赤地干搓着手,愣了好一阵子之后,不得不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陈明远,指望着自己这位『奶』兄能出言帮衬一二。[ “燕王殿下,您该是知晓的,某些贼子丧尽天良,竟敢公然诬陷陈少卿,希图嫁祸太子殿下,其心当诛啊,那些贼徒眼中毫尊卑上下,不单构陷太子,便是连您也没放在眼中,似这般恶人岂能轻饶之,还望殿下能主持公道。”陈明远见萧如海如此尴尬,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便站了出来,一副义愤填膺地朗声说道。 “是啊,九弟,哥哥如今心神已『乱』,还望九弟能帮着为兄一把,若能,啊,若能破了贼子之野心,为兄断忘不了九弟的好。”得了陈明远帮衬之后,萧如海也回过了神来,满脸子诚恳地看着萧畏,厚颜地说叨着。 “嗯,此事小弟已有所耳闻,不知太子哥哥打算如何做?”萧畏不动生『色』地点了点头,沉着声道。 “孤,孤……”萧如海本就是个毫主见之辈,此等危机时刻又哪能有甚计策,此际一听萧畏发问,结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奈之下,只好长叹了口气,咬着牙道:“为兄方寸已『乱』,实主张矣,还请九弟帮孤拿个主张罢,算哥哥欠九弟的了。”话音一落,可怜巴巴地看着萧畏,一副委屈到了极点之状…… 第248章 力挽狂澜之舍我其谁(2) 第248章 力挽狂澜之舍我其谁(2) 树倒猢狲散,大厦将倾,社鼠亡之,自古以来莫不如是,这道理萧畏自是不会不懂,可亲眼见着原本颇具规模的太子系就这么土崩瓦解个干净,萧畏的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子兔死狐悲之感,当然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局面萧畏是可以接受的,也颇为欢迎,不为别的,只因一盘散沙的太子一系官吏收编起来要容易了许多,然则前提条件是萧畏能过得了眼前这一关,否则一切都是浮云而已,问题是这一关能过得去么?不好说,真的不好说,到目前为止,萧畏心里头还是连一丝的把握都没有。 退一步海阔天空?错!大错特错,此际萧畏的背后就是悬崖,别说退一步了,便是退上小半步也是万劫不复之惨境,哪怕萧畏就此龟缩起来,当一个万事不闻的乖宝宝,也绝对逃不过覆巢之难,真到了那时,再想要抗争,只怕也没那个力量了,除非萧畏打算流落他乡,当一个家可归的丧家犬,否则的话,天地虽大,也萧畏的容身之场所,不说那些个为了天下黎民百姓之类的豪情壮志,便是为了自身的安危着想,萧畏也没有退缩的理由! “太子哥哥言重了,哥哥有事,臣弟自当服其劳!”眼瞅着满殿人等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自己的身上,萧畏肩头的压力骤然间更大了几分,然则一股子不服输的气势却从心底里迸发了出来,心情自是因此激『荡』了起来,波澜起伏间,很有种放声长啸一番的冲动,只可惜场合不对,萧畏也只能深吸了口气,借助拱手为礼的当口,将心中的激情强自压了下去,语调平缓地回答道。 “好,好,九弟说得好,哥哥生受了。”在萧畏沉默的当口上,萧如海的心情可是忐忑得紧,就怕萧畏随口敷衍自己一番,可这一听萧畏表明了态度,萧如海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大半,紧赶着击了下掌,兴奋比地叫了起来。[ “殿下高义,下官叹服。” “是啊,患难见真心,燕王殿下实乃忠臣也。” “能得殿下相助,大事可成矣!” ……一众官员们见萧如海如此激动,自也全都兴奋了起来,各自出言附和着,好生将萧畏吹捧了一番,就宛若萧畏便是救世主一般似的。 “嗯。”萧如海心急着想知道萧畏到底有何对策,自是不耐去听众臣们那些个甚营养的废话,一挥手,止住了众人的喧哗,期待万分地看着萧畏道:“九弟素来多智,这一条为兄向来是佩服万分的,而今这局面,非得九弟出手不可,还请九弟为孤指点『迷』津一番可好?” 指点『迷』津?说实话,面对着如此之危局,萧畏这会儿也正希望能有个人给自个儿指出条舒坦的金光大道来,只可惜这事情谁都帮不上忙,便是连林崇明那等智者也都深感为难,仅仅只给出了几条基本建议罢了,至于能不能奏效,萧畏心里头一点数都没有,当然了,这等场合下,萧畏自是不能『露』出丝毫的退缩之意,否则的话,一旦太子的精神崩垮,大势必将去矣! “太子哥哥放心,臣弟自当尽力而为。”萧畏话说到这儿便即停了下来,眼光在殿中诸臣的身上转悠了一圈,一派胸有成竹之状,却绝口不提具体的策略。 “哦,好,好,九弟能助孤,孤安心矣,只是,啊,只是计将安出哉?”萧如海并没有理解萧畏看向群臣的用意之所在,依旧喋喋不休地追问着。 靠了,真是个超级蠢货,连眼『色』都不会看!萧畏被萧如海这般追问闹得哭笑不得——这等事关身家『性』命的大计要的便是隐秘,一旦提前泄『露』出去,岂不是自寻死路,先不说这殿中诸臣中天晓得有没有弘玄帝或是诸王派来的钉子,便说那些个侍候在殿中的宦官宫女们也不见得可靠,人多嘴必杂,要想做到保密,岂有可能,萧畏奈之余,也只好含笑不语地端坐着不动了。 “九弟,你……”萧如海等了半晌,也没见萧畏开口,不由地便有些子急了,刚要再问,却听陈明远在一旁不停地假咳着,顿时便醒悟了过来,忙不迭地转圜道:“天『色』已晚,诸公皆辛苦了,孤自当设宴以酬,来人,赐宴!” “臣等多谢殿下。” 一众大臣们在这明德殿中都已是站了多时,早就又累又饿,这一听“赐宴”二字,自是全都兴奋了起来,各自行礼叩谢不提。 “九弟,孤新得了副古字幅,也不知出自何人手笔,还请九弟帮着孤鉴赏一番可成?”萧如海对着陈明远使了个眼神,让其出面去招呼诸臣,自个儿却站了起来,微笑着走下了前墀,一派随意状地问道。 “臣弟遵命。”萧畏见萧如海总算没有傻到底,自也松了口气,笑着站了起来,客气了一句之后,落后萧如海小半步,兄弟俩一前一后地转入了后殿,一路语地径自向书房行了去。 “九弟,哥哥,哥哥全靠你了,九弟,万请救哥哥一番,哥哥定当,定当……”屏退了书房中侍候着的宦官们之后,原本尚还面带微笑的萧如海立马彻底垮了下来,浑身哆嗦地对着萧畏便是一个长躬,哽咽地说着,只是说到了该赏萧畏甚子之际,却猛然间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了——萧畏如今已是亲王,封已可再封,至于钱财么,也不是萧如海所能比拟得了的,萧如海实在不知道该拿啥事物来打动萧畏的心,直急得面红耳赤,却兀自说不出甚名堂来,只得可怜巴巴地看着萧畏。 “太子哥哥切莫如此,这叫臣弟如何担当得起,哥哥还请起来,臣弟万万不敢受了哥哥的礼。”萧畏心中虽暗自好笑不已,可脸上却装出一副惶急的样子,跳了起来,连连后退了数步,胡『乱』地摇着手,告着罪。 “九弟,哎,为兄,为兄此番,此番,哎,也就只有九弟能帮着为兄了,九弟若是不应承,为兄便不起来了。”面对着萧畏的躲闪,萧如海依旧躬着身子,可怜兮兮地叹着气道。 “哥哥放宽心,臣弟既已伸了手,断半途而废的理,只是事情究竟如何臣弟却并不详知,还请哥哥先行告知一、二,也容臣弟斟酌一番可成?”面对着萧如海的大礼,萧畏似乎极为奈地摇了摇头,可脸上却满是坚毅之『色』,慎重万分地做出了保证。 “哎,好叫九弟得知,此事其实并非孤的主张,皆是那陈浩然瞒着孤胡『乱』行事,如今,哎……”萧畏虽已做出了保证,可萧如海却兀自在那儿胡『乱』地说着,将罪责全都到了陈浩然的头上,似乎他萧如海完全就是被牵连了一般。[ 这该死的混球,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瞎扯淡,真不知死字是如何写的么!萧畏早已从苏紫烟处得知了部分的详情,这一听萧如海兀自在那儿卸着责任,心里头不由地便是一阵火起,恨不得给这家伙来上几个大耳刮子,好让其清醒清醒的。 “太子哥哥,臣弟只想知道那些兵甲私兵之事哥哥是否事先知晓?”萧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趁着萧如海换气的当口,沉着声,打断了萧如海的废话,直截了当地点出了事情的关键之所在。 “啊,这个,这个……”萧如海显然没想到萧畏会问得如此直接,顿时便是一阵语塞,直着脖子,唾沫连咽了几大口,却半晌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太子哥哥既要臣弟出力,那就请将实情相告,若是信不过臣弟,那便罢了,臣弟告辞了!”一见萧如海不肯说实话,萧畏假做生气之装地抖了抖衣袖,拱了拱手,拔脚便要走人。 “九弟且慢。”萧畏如今已是萧如海所能抓得到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哪肯放其就这么走了,不待萧畏抬脚,萧如海一个大步便窜了过去,满脸惶急之『色』地道:“九弟怎地如此『性』急,且容哥哥说完罢,来,坐下说,坐下说。” “太子哥哥须知如今势态紧急,若你我兄弟不能团结一心,此劫难矣,非是臣弟虚言恐吓,哥哥能等,那些贼子可不会等,若不早早定计,如何应对则个。”萧畏顺势坐回了原位,可脸依旧是绷得紧紧地,语气沉重地说道。 被萧畏这么一说,萧如海的脸“唰”地便涨得通红如血,苦笑了一声道:“九弟海涵,哥哥说便是了,那些事哥哥事先是知道一些,可,可,可孤绝陈兵造反之意啊,哎,都怨陈浩然那厮办事不利,致有此变,为兄实是冤枉啊,这事情,哎,这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萧如海这一开了口,便刹不住车了,絮絮叨叨地将整件事情的前后经过详详细细地道了出来,甚至连其中的一些小细节也没漏了去,他倒是说得详尽了,却令萧畏的心一路往下沉了去,脸上的凝重之『色』越来越浓,眼神中满是忧虑之『色』…… 第249章 力挽狂澜之舍我其谁(3) 第249章 力挽狂澜之舍我其谁(3) 见过蠢的,还真没见过蠢到这般田地之人!听着萧如海絮絮叨叨的陈述,萧畏简直哭笑不得——那些被缴获的兵甲以及制式兵刃居然是萧如海从东宫卫队中划拨出去的,经手之人多达数百,压根儿就没有一丝一毫的保密『性』可言,事到如今,便是想要杀人灭口都难,更令萧畏头疼万分的是——那些制式兵器上东宫的字号还竟然没有抹去,天晓得萧如海这傻瓜究竟都干了些啥狗屁事儿! “九弟,事情就是如此,为兄知晓的可全都说了,还请九弟帮着谋划个主张,孤全仗九弟了。”萧如海扯了半天,总算是将自个儿知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末了,哀怨万分地看着萧畏,就差没跪下磕头了。 头疼,头疼了,这么个狗屁倒灶的事情要想抹平简直就比登天还难,那陈浩然压根儿就不是啥硬汉子,这会儿没准已经招了供,即便这会儿还挺着,也没法跟其联络上,想要串供自是不太可能,死局,不折不扣的死局!萧畏没功夫去理会萧如海的幽怨,皱着眉头,苦苦地思索着,试图从死局中找出一线的生机来,可左思右想之下,却实半分的把握,心情顿时便恶劣到了极点。 “哎,孤也知晓此番怕是难了,九弟若是不帮衬着,孤,孤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孤冤啊……”萧如海盯着萧畏看了半晌,见萧畏丝毫没有反应,刚提起来的精神立马又垮了下去,颓然地跌坐在了椅子上,捶胸哭了起来,鼻涕眼泪『乱』飞之下,简直就跟街头嚎啕的老妈子一般二,哪还有半点太子应有之风度。[ “太子哥哥莫慌,事虽凶险,却尤有可为。”尽管对萧如海的娘儿状万分的鄙夷,可为了稳住萧如海的心,萧畏也只得强笑着安慰道。 “真的?九弟此话当真?”萧如海一边哭着,一边偷偷地注意着萧畏的脸『色』,此时听萧畏话里似乎已有了定见,立马停下了嚎啕,激动万分地追问道。 “臣弟自当尽力而为之。”面对着如此之难局,萧畏也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了,这便深吸了口气道:“臣弟以为此事当分三步走,其一,太子哥哥明日一早便上本章,自承失察之过,其二……” “这如何可行?孤一上本,岂非不打自招,不成,不成!”萧畏话都还没说完,萧如海已跳了起来,甩着头,急吼吼地反对道。 废物!萧畏心里头本就有气,这一被萧如海打断了话头,更是火大比,恨不得一巴掌拍将过去,给萧如海来个狠的,可惜想归想,做却是做不得的,没奈何,也只得铁青着脸道:“太子哥哥且安坐,容小弟将话说明了。” “啊,那好,那好,九弟请讲,九弟请讲。”萧如海一看萧畏的脸『色』不对,生怕萧畏就此拂袖而去,赶忙坐了下来,讨好地笑了笑,可怜萧如海满脸的鼻涕眼泪尚自未干,这笑容着实太过寒碜了些,闹得萧畏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都“噌”便地窜了起来。 “好叫太子哥哥知晓,兵甲之事断难瞒得过旁人,强自辩解亦是徒劳,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太子哥哥只管明章拜发,言及陈浩然恃宠而骄,暗中勾结宫卫,徇私舞弊,盗取宫卫武库,以图谋不轨,实属大逆不道,太子哥哥只因太过宠信其人,以致不察其『奸』,实有失察之大过,恳请陛下惩处,此为其一,太子哥哥可能为否?”萧畏目光炯然地盯着萧如海,似乎一旦萧如海说不行,立马便要拂袖走人之状。 “这个……”萧如海苦着脸看了看萧畏,吭叽了老半天,这才含糊着道:“若如此,自也不是不行,只是,唔,只是下一步又该如何行之,还请九弟赐教。” “其二,宫卫中必须有顶罪之人,这人选须得好生斟酌方可,此人必须是能管得着东宫卫士之武备者,另,当初主持其事之人亦须掐断,此事今夜便须动手,迟恐生变,太子哥哥能为之否?”萧畏没理会萧如海那赔笑的脸有多难看,点了下头,再次抛出了个问题来。 “这倒是巧了,当初押运这批兵刃者正是王溟,此人前年便已死在了张烨武一案中了,倒也省了些手脚,至于管着武备者有三人,其中两人目下皆在宫中,另一人是后进之辈,并未参与前事,此事易办,孤当可行之。”萧如海这次倒是答应得很爽快,对于那两名即将冤死的手下丝毫没有一星半点的怜悯之情。 “嗯,那便好,此事须做得干净,不可留人把柄,务必让其畏罪自尽为好,具体该如何做太子哥哥自去办了便可。”萧畏面表情地点了点头,接着又往下说道:“上述两步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实不足以应对此番劫难,要破此局,尚须将水彻底搅浑了方可。” “哦?九弟的意思是……”萧如海见萧畏分析得头头是道,心中的不安顿时去了大半,这一听萧畏如此说法,精神大振之下,坐直了身子,试探着问道。 “这第三步正是事情的关窍之所在,臣弟一人实法独立支撑,尚需三方面之配合,其一,太子殿下务必说动皇后出手搭救,其二,方尚书须得肯在朝堂中全力支撑太子哥哥,不单如此,还得凝聚众臣之力,群起为哥哥保驾护航,做到这两条,方可着手将水搅浑,太子哥哥可有把握么?”萧畏面『色』依旧是一派的肃然,不紧不慢地分析道。 “母后那儿为兄倒是可以去努力上一回,可方尚书那头,哎……”萧如海一想起今日来东宫的仅有小猫三、四只,不由地便唉声叹气了起来,脸上满是失落之意。 “群臣之召集事不宜迟,臣弟虽不才,愿勉力而为之。”萧畏本就盘算着要趁太子系官员们心慌之际,收编诸臣而为己用,此时见萧如海为难,立马自告奋勇地将这么个“棘手”的事儿包揽了下来。 “好,能得九弟出马,孤安心矣!”萧如海一听萧畏自愿帮着自己去召集大臣,哪会不同意,猛地一击掌,兴奋地嚷嚷了起来,可脸上的笑容尚未完全绽放开,却猛然想起了件要命的事情,脸一僵,吞了口唾沫,迟疑着问道:“九弟先前所言之搅浑水究竟是如何个搅法,恕为兄暗昧,还请九弟为孤解『惑』一二。” “此事说不得,一旦事机稍有泄『露』,则大事休矣,太子哥哥若是信不过臣弟,那便算了,若是认定臣弟尚能用之,就莫要追问此事,待得诸般事宜备齐之后,臣弟自会将一切告与哥哥知晓。”萧畏压根儿就信不过萧如海的办事能力,自是不肯将最关键的一步说将出来,只是说到时自知。 一见萧畏不肯明说其事,萧如海的脸登时便拉了下来,似欲发作,可再一看萧畏满脸所谓的样子,却又没胆子跟萧畏较真,气忿忿地呆坐了片刻之后,也只能可奈何地道:“九弟的话哥哥自是信得过,既是不能说,那便不说好了,诸般事宜哥哥便按着九弟的话去做,还望九弟鼎立助哥哥一臂之力。” 小样,危机都没摆平呢,就跟老子端起太子的架子来了,还真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尽管萧畏早就知晓萧如海的个『性』便是如此,可一见这厮河都还没过呢,便起了拆桥的心,心里头还是不免有些子火大,不过么,左右萧畏本就不是真心要辅佐其,却也犯不着跟这么个小人多计较,这便面『色』一肃,站起了身来,躬身拱手道:“太子哥哥放心,臣弟断不负哥哥所托,事情紧急,臣弟也须先回去准备相关事宜,前番所言之事还请太子哥哥善自珍重,若稍有差池,则事不可为也,臣弟言尽于此,告辞了。”[ “嗯,好,九弟放心罢,哥哥知晓如何做了,其余诸事就拜托九弟多多费心了。”萧如海就是个天『性』凉薄之辈,此时心急着要摆平诸事,也没管这会儿天早都黑透了,竟一丝一毫挽留萧畏用膳的意思,矜持地抬了下手,示意萧畏自便。 “太子哥哥留步,臣弟先行一步了。”左右该说的话都已说完了,至于能不能成事,那也就只能看运气了,此时见萧如海又矜持了起来,萧畏却也懒得跟其多计较,行礼一毕,大踏步地便退出了书房,也没理会书房外那些个宦官们的招呼与奉承,沉着脸便出了明德殿,沿着宫道径自出了春华门。 “殿下。”萧畏刚行出宫门,宁南便迎了上来,凑到近旁,低声地禀报道:“禀殿下,左右两侧皆有数名‘耗子’在,可需清除之?” “嗯,不必了!”萧畏脚步并未稍停,语气平淡地回了一声——此番来东宫的事情本就不可能瞒得过诸王的耳目,又何必去跟那些小鱼小虾费精神头,再说了,让诸王去疑神疑鬼一番,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萧畏自是不会去动那些暗哨,这便大步走向了停候在小广场尽头的马车,面『色』平淡已极,唯有一双眼中隐隐有丝丝的杀气悄然溢出…… 第250章 力挽狂澜之暗涛汹涌(1) 第250章 力挽狂澜之暗涛汹涌(1) 弘玄十七年十月十七日晨,太子萧如海上罪己折,自承失察之过,弘玄帝弗予置评,唯言待勘,然,概因此折乃明章拜发,其内情迅即传遍京师,热议遂起,众说纷纭之下,暗『潮』汹涌澎湃,谁也说不清究竟有多少的阴谋正在悄然声地酝酿着,若是一旦爆发出来,或许就将是弘玄朝以来最大的一场风暴,至于谁人能在这么场风暴中幸免下来,那就只有上天才晓得了 旁人会如何方敏武懒得去管,他只知道在这么场大风暴中,若是要有人倒霉的话,他方敏武绝对排在头几个,躲都没处躲去,当然了,方敏武并不以为自己会落到满门抄斩之下场,然则贬官却是免不了的事儿,差别只在于是贬到外地当一个闲官,还是彻底被一撸到底罢了,很显然,不管究竟是哪样,都不是方敏武愿意看到的结果 三十年啊,整整三十年的努力,从区区一介九品之末流小官一路走到如今这等位极人臣的吏部尚书之高位,这其中的艰辛与磨难又有何人知晓,可到了头来却全都化成了泡影,这就是站队,这就是官道,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一想起即将面临的惩处,方敏武心里头便是十二万分的不甘心,然则不甘心又能如何,谁让他选择了萧如海那个没用的混球,事到如今,方敏武除了认命之外,却也没有旁的路可走了 “爷爷,爷爷……”就在方敏武闷闷不乐地躺在书房的摇椅上闭目沉思的当口,其长孙方去恶一头便冲了进来,口中急吼吼地嚷嚷着,偏生跑得急,气息『乱』得很,叫了两声便没了下文,只顾得在那儿狂喘着大气[ “混帐,慌个甚!”方敏武往日里极为宠溺方去恶,那可是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中怕摔了,可这当口上方敏武正自心烦如麻,又怎可能有甚好声气,坐直了起来,眼一瞪,喝斥了一句 “啊,是,那个,啊,不,萧、萧畏来了,就在府门外!”方去恶被自家祖父突如其来的喝斥吓了一大跳,猛地打了个嗝,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嗯”方敏武一听萧畏来了,登时便愣在了当场,好一阵子发呆之后,嘴角抽了抽,似乎想说些甚子,可到了底儿却还是没有说将出来,只是背着手,在书房里急速地来回踱着步,脸上的神『色』始终在变幻个不停 “爷爷,那厮就是夜猫子进门,一准没好事,孩儿这就赶他走!”方去恶往年可是没少被萧畏修理,对萧畏自是深恶痛绝得紧,此时见方敏武半晌没有表态,立马一卷袖子,自告奋勇地说道 “放肆!”此等敏感时分,方敏武哪敢放任方去恶胡为,真要是将萧畏那个蛮不讲理的家伙惹『毛』了,方家闹不好就是灭族之下场,这便紧绷着脸喝了一嗓子 “爷爷……”方去恶接连被喝之下,顿觉委屈万分,往日里撒娇的老套路又要搬了出来,可惜方敏武此时哪有心情去哄人,吼了一嗓子之后,便是连看都没再多看方去恶一眼,勾着头,再次思忖了起来 “去,就说老夫病重,不能会客,让他改日再来好了”方敏武沉思了片刻之后,终于下了决断,猛地抬起了头来,对着方去恶一挥大袖子,面『色』阴冷地哼道 “是,孩儿遵命”方去恶一听此言,登时便来了劲,紧赶着应答了一声,便要冲出门去赶萧畏走人了 “慢着!”方去恶刚才转过身,连书房的门都还没出,背后又传来了方敏武的喝声,不得不再次转回了身来 “他若是硬要见老夫,那就将其迎到东厢房,去罢”方敏武捋了捋胸前的白须,皱着眉头叮咛道 “啊,是,孩儿这就去”方去恶压根儿就猜不透自家祖父此举的用意何在,可也没敢多问,恭敬地应了诺,急匆匆地便向大门外赶了去……哟嗬,总算出来了,嘿,看样子方敏武思想斗争得很激烈么,有点意思了!萧畏在方府大门外等了足足有两刻钟的时间,这才见到方去恶从大门里冒出了头来,只一见方去恶脸上的恍惚之神『色』,便已猜出了些蹊跷,心里头暗自叨咕了一句,可脸『色』却是就此板了起来,要多肃杀便有多肃杀 “燕、燕王殿下,那个,啊,那个,家祖病重,法会客,还请殿下海涵则个”别看方去恶在旁人面前嚣张跋扈得不得了,可到了萧畏的面前,却是乖巧得小屁孩一般,这一见到萧畏的面,赶紧就抢上前去,躬身行礼不迭,口齿不清地述说着,脸上的畏惧之『色』清晰可见 “是么”萧畏冷冷地打量了方去恶好一阵子,直看得方去恶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这才从鼻孔里哼出了两个字来 “啊,是,是,是,家祖确实重病在床……”方去恶可是被萧畏收拾过好多次了的,早就被打怕了,这一见萧畏的脸『色』不对,心立马就虚了,可又不敢违背自家祖父的话,只好强自硬着头皮回答了一句,然则一发现萧畏的眼瞪了起来,话说到半截子,便没了下文,飞快地缩了下脖子,可怜兮兮地看着萧畏 呵,这小蠢货,连谎话都不会说,真是个没用的废物!一见到方去恶那畏畏缩缩的小样子,萧畏心里头自是又好气又好笑,实懒得跟方去恶多胡扯,这便微微一笑道:“方尚书病了也对,是该病了,本王旁的不会,治方尚书之病倒是还能凑合,就请方兄带个路,且看看本王的手段好了” “啊,这个,这个……”一听萧畏如此说法,方去恶立马就傻了眼,瞠目结舌地不知说啥才好了,脸上的神『色』怪异已极 “怎么方兄瞧不起本王么,嗯”萧畏眉头一皱,寒着声哼了一句 “啊,不,不,不,在下,那个,在下不是这个意思,那个,那个……”可怜方去恶也算是堂堂“京师四大寇”之一,往日里也是欺行霸市的主儿,可被萧畏这么一吓,接连倒退了数步,胡『乱』地摇着手,赶紧撇清不迭 “还不带路!”萧畏压根儿就不给方去恶反应的时间,突地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吓得方去恶猛地哆嗦了一下,连话都不敢回,赶紧一侧身,仓促比地比划了个“请”的手势,紧接着,急匆匆地便往自家府门里窜了去,那狼狈之状哪像是在引路,简直跟逃跑也没啥区别了[ 小样,还怕治不了你,嘿,跟老子玩虚的,找抽不是!萧畏轻蔑地看了眼方去恶的背影,抬脚跟了上去,一路语地穿堂过巷,直抵后院,方才转进一重院落,迎面便是一阵浓浓的中『药』味扑鼻而来,萧畏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一皱,可也没有旁的表示,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方去恶的身后 “殿下请稍候,容某去通报一声”行到了院子中后,方去恶先是扭头看了看萧畏的脸『色』,而后赶紧转过了身来,勾着头,躬身拱手地请示道 “嗯”萧畏懒得多客套,只是从鼻孔里冷冷地哼出了一声,便算是回答过了方去恶见状,暗自松了口大气,三步并作两步地行进了东厢房中,片刻之后,又转了回来,对着萧畏一拱手道:“殿下海涵,家祖,那个,家祖如今正自昏『迷』不醒,您看……” “妨,本王专治各种昏『迷』不醒,带路!”萧畏满不在乎地一挥手,就跟吩咐下人一般地说了一句 “……”方去恶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些甚子,可到了底儿却愣是没敢说将出来,只是苦笑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转身将萧畏带进了东厢房中 “爷爷,爷爷,燕王殿下看您来了”卜一走进东厢房,方去恶也没管萧畏跟没跟在身后,紧赶着便扑到塌前,低低地唤了几声,而榻上的方敏武丝毫没有半点的反应 “殿下,您看,这……”方去恶回过了身子,对着萧畏一摊手,示意自己是尽力了的 啧啧,好演技,有趣,有趣!自一走进东厢房,萧畏的双眼就没从方敏武身上移开过,其脸部所有的细微反应自是全都收在了眼底,却愣是没发现方敏武『露』出丝毫的破绽,完全就跟一个彻底陷入了昏『迷』状态的病人一般,若要说有破绽的话,那就只有一条--方去恶的眼神中丝毫没有一星半点的忧心状 “此病不难,本王只消一句话,方尚书便可醒来,方兄若是不信,不妨跟本王打个赌如何”萧畏邪邪地一笑,调侃了方去恶一句 “啊……”方去恶不知所措地张大了嘴,傻愣在了当场 萧畏没去理会方去恶的呆滞,笑眯眯地踱到了榻边,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双目紧闭的方敏武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俯下身子,在方敏武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话一说完,方敏武的眼睛立马就睁了开来,内里神光灼灼,哪还有一丝一毫的病态可言…… 第251章 力挽狂澜之暗涛汹涌(2) 第251章 力挽狂澜之暗涛汹涌(2) “爷爷,您……”方去恶先前正发着愣,没想到萧畏还真的能将自家祖父唤醒,偏生先前萧畏的话音极低,他压根儿就没听清萧畏究竟说了些啥,这一见方敏武眼睛豁然睁开,大吃一惊之下,不由地便叫出了声来。 “退下!”方敏武从榻上坐直了起来,先是冷然地看了看萧畏,紧接着一挥手,对着侍候在房中的仆人们喝斥了一嗓子。 “爷爷……” 方敏武下了令,一众下人们自是不敢怠慢,各自应诺而去,唯有方去恶却是不想走,吧咂着嘴唇,干巴巴地叫唤了一声。[ “退下!”方敏武厌恶地挥着手,冷声哼道。方去恶脸『色』变幻了一下,似乎极为的不甘心,可到了底儿还是没敢强抗,只能是垂头丧气地退出了房去。 “殿下欲威胁老朽么?”众人退下之后,方敏武冷冷地看着萧畏,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来。 “不敢,小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方尚书要误会,小王也可奈何。”萧畏丝毫不在意方敏武的脸『色』有多难看,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好,很好。”方敏武脸皮抽搐了好一阵子之后,恨恨地看着萧畏,一派恼怒异常之状,自也怨不得方敏武恼火,先前萧畏在其耳边所言之语着实令方敏武忍可忍,那句话是——方尚书,柳州刺史出缺,这一路走去怕是不太平啊。 萧畏这句话粗粗听起来似乎没啥大不了的,挺像是在对方敏武表示一番慰问,可实际上却有着两层意思在——其一是在说太子要是倒了台,他方敏武也一准得跟着吃挂落,贬官是必然之事,其二么,那就是说方敏武一大家子去外地赴任之际,只怕也难逃劫杀,至于究竟谁会出手,萧畏虽没明说,可摆开的架势却是在不折不扣地威胁着方家老小的身家『性』命,这等话一出,叫方敏武又如何能继续再装昏『迷』不醒。 “很好么?或许罢,左右本王觉得不错啊。”面对着方敏武那铁青的老脸,萧畏满不在乎地一抖手,慢条斯理地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把折扇,“啪”地一声了开来,好整以暇地摇着,风轻云淡地回了一句。 “哼。”方敏武显然不愿跟萧畏起口舌之争,冷着脸哼了一声,一挺身从榻上下了床,套上了鞋,站直了身子,木然地看着萧畏道:“殿下乃大忙人,前来老朽府上该不会就为了来说这么些疯话的罢,有甚事摊开了说,老朽年岁大了,不耐兜圈子。” “好,还是老尚书爽快,小王此来倒也甚旁的想头,就只想问老尚书一句话,尔这尚书还想当否?”萧畏哈哈一笑,一抖手,将手中正摇晃着的折扇“啪”地合了起来,脸『色』肃然地开口道。 萧畏这么个诡异的问题一出,方敏武木然的神『色』虽然依旧,可眼角却是微微地抽搐了几下,默默地看了萧畏好一阵子之后,突地像是听到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地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方敏武自顾自地大笑不止,狂态毕『露』,然则萧畏却并不为之所动,同样在微笑着,直到方敏武笑得气息不匀地稍停下来之际,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怎么,方尚书信不过本王么?嘿,方尚书肯见本王,就足见方尚书并非食古不化之辈,既如此,故弄玄虚又何苦来哉?” “好一个何苦来哉,殿下所为何事就请道将出来罢,老朽洗耳恭听了。”方敏武笑声一收,丝毫没有请萧畏坐下的意思,就这么站在了榻前,语气冰冷地说道。 方敏武此番举止着实是失礼得很,虽说其乃是吏部尚书,算是位极人臣之辈,可在萧畏这个亲王面前,却依旧只能算是臣下,本该持臣下之礼,然则方敏武却没这么做,别说请安了,便是连个让座都省了,完全就是一派将自个儿摆到跟萧畏平起平坐的地位上来,尤其是那冷冰冰的口气,怎么听怎么像是长辈在教训不懂事的晚辈,然则萧畏却一点都不在意,淡然一笑道:“好说,好说,既然方尚书还想接着为朝廷效力,那你我之间也就有了合作的可能,本王要做的是便是请方尚书出面,为太子殿下保驾护航,击溃某些贼子的狼子野心,除此之外,别其余。” “你……”方敏武对于萧畏的来意自是颇多猜测,本以为萧畏是打算趁着太子落泊之际,前来行拉拢之勾当,却万万没有想到萧畏居然是来请自己一道死保太子的,这一听之下,登时便有些子眩晕了,险险些就脱口训斥萧畏胡说八道,好在反应快,及时收了口,可脸上的神『色』却是显『露』出了那等意思。 “怎么,方尚书不愿为么?”萧畏对于方敏武的惊怒反应丝毫没放在心上,笑呵呵地追问道。 不愿?若是还有保住太子的一线可能的话,方敏武也不至于要装病躲在家中了,要知道谋逆乃是天大的罪名,甭管是谁,挨上了都是死路一条,更别说弘玄帝早就有了换太子的心,在如今这等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又岂能再容萧如海逍遥下去,此等时分强自去保太子,除了进一步触怒弘玄帝之外,压根儿就不会有任何的效果,这一条方敏武自是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的,当然了,方敏武也清楚自个儿与太子之间的纠葛太深了,就算是称病躲避,也法完全置身事外,一样要受此案之牵连,惩处难逃,只是个轻重的问题罢了,话又说回来了,若是太子此番能得脱大难的话,方敏武自然也就跟着幸免于难,问题是这等可能『性』着实太低了些,低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至少方敏武本人是这么看的——自打得知陈浩然案发之后,方敏武前后已不知演过多少回了,可每一回得到的结论都差不了多少,毫例外的都是以太子被废黜而告终。 “燕王殿下果然好胆『色』,老朽佩服万分,奈何老朽老啦,经不起折腾喽,还请殿下放老朽一马好了。”方敏武毕竟是久历宦海之辈,虽一时失神,可很快便平静了下来,捋了捋胸前的白须,慢条斯理地打起了太极拳。 “哦?呵呵,方尚书此言差矣,殊不闻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乎?况方尚书老当益壮,颇有廉颇之勇也,朝堂大事岂能缺了方尚书主持大局,今太子辜受难,皆贼子作祟,本王身为皇室宗亲,自不能坐视不理,莫非方尚书忍心坐看太子辜受辱么?”萧畏呵呵一笑,丝毫不管方敏武如何分说,紧『逼』不舍地追问着。 方敏武心中早就有了太子保不住的定见,自是不愿再趟这趟浑水,哪怕萧畏说得天花『乱』坠,方敏武也不会轻易上钩,此时见萧畏步步紧『逼』,方敏武眼中精芒一闪而过,摇了摇手道:“多谢殿下抬爱,然,老朽年已花甲有余也,实力不从心喽,早些年就该告老还乡的,只因陛下不准没,这才迁延至今,如今么,老朽已是决议再次上本乞骨了,朝堂之事老朽就不再预闻矣,还请殿下海涵则个。” 嘿,这老儿还真是难缠,满口胡柴,您老要是真不恋栈的话,那又岂肯跟咱见面了?说到底不过是在待价而沽罢了,得,想置身事外,门都没有!萧畏早已看穿了方敏武的本心所在,自是不会因方敏武之言所动,淡淡地一笑道:“本王算是来得早的,嘿嘿,想必明后日还有不少人要来登老尚书的门罢,唔,让本王想想,谁会先来,啊,对了,第一个来的一准是吴王,接下来就该轮到蜀王了,啧啧,老尚书如今可是香馍馍喽,有趣,很有趣!”[ 萧畏口中说着有趣,可脸上哪有半分有趣的意思,浑然是一派的杀气腾腾,那杀戮场上历练出来的血腥味儿一迸发,饶是方敏武心『性』沉稳过人,也被这股子暴戾之气冲得心惊肉跳不已,这才醒悟过来,面前这位主子可不是啥善茬子,手底下也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再加上心思被萧畏情地当面揭破,脸上便有些子挂不住了,黑沉如水一般地死瞪着萧畏,良久不发一言。 方敏武不开口,萧畏却没打算就此揭过,只因此番拯救太子的行动离了方敏武这么个有号召力的人物便玩不转,故此,论如何萧畏都得将其扯将进来,当然了,萧畏也清楚方敏武不是寻常之辈,要想说服其参与其事,难度着实不小,首先要做到的便是打消其心中的侥幸心理,尤其是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待价而沽之心思,此际见方敏武沉默以对,萧畏也不着急,笑眯眯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一字一顿地说出了四个字:“秋后算账。” 萧畏这话说得并不算响亮,可听在方敏武的耳朵里,却跟炸了雷一般,心里的堤防瞬间便被这四个字冲击得摇摇欲坠,原本黑沉的脸上也因此『露』出了一丝的惊惶之『色』,老脸一阵扭曲之下,原本凌厉的眼神瞬间便涣散了开去,额头上的汗水已如同泉涌般流淌之下,身子晃了晃,力地跌坐在了榻沿上…… 第252章 力挽狂澜之暗涛汹涌(3) 第252章 力挽狂澜之暗涛汹涌(3) 方敏武是个极精明之人,否则的话,也不可能跻身于朝堂内阁重臣之列,然则也正因为他精明,所以才知晓“秋后算账”这四个字的威力有多可怕——站队问题,归根结底还是站队问题,若他方敏武只是个普通官员的话,要想改变站队尚有可能,偏生他方敏武乃是内阁重臣,要想调头又岂有那么便当,况且其与萧如海之间还有着不少的阴暗勾当,一旦萧如海倒了台,未必就会为他方敏武保守秘密,倘若抖了出来,或许弘玄帝能容忍,可将来新君继位之后,却十有八九会旧事重提,哪怕方敏武此时站对了队伍,巧不巧地投靠到了未来的新君门下,也别想躲过这一劫,这就是皇权政治的可怕之处。 方敏武乃熟读史书之辈,自是知晓皇权政治背后的阴暗与肮脏,否则的话,他也不会仅仅只是称病在家,早就奔走其余诸皇子门下去了,当然了,方敏武心里头其实还是有着一丝的侥幸心理,指望着能待价而沽,与前来联络的各方势力好生周旋一、二,从而谋得最大的利益之保证,可被萧畏这四个字一击,所有的希望全都被情地打了个粉碎,希望一破,信心也就此彻底垮了下去,大喘粗气之余,头脑里竟是一片的空白。 萧畏没去管方敏武的失态,趁着方敏武发愣的当口,左盼右顾地打量了一下房中的布局,一眼瞄到靠墙处有张圆椅,萧畏毫顾忌地行了过去,手一抄,将椅子拎了起来,走到离榻三尺处,放下椅子,拂袖掸了掸其上的尘埃,老实不客气地自行落了座,手摇着折扇,笑眯眯地看着兀自尚在失神中的方敏武,却并没有再多说些甚子。 “殿下意欲何为?”方敏武不愧是老江湖,虽被萧畏一番话击溃了堤防,可却并没有就此沉沦了下去,只不过发了阵呆便醒转了过来,眼神一凛,锐利如刀般地看着萧畏,冷着声问道。[ “储君者,国本也,妄动之,大厦或倾,本王不才,忝为天家一员,岂能坐视。”萧畏对方敏武的凌厉眼神视若不见,满不在乎地耸了下肩头,给出了个极富正义感的答案。 “哼!”方敏武何许人也,虽说先前被萧畏的突袭打了个措手不及,却远没到丧魂失魄的地步,又岂会相信萧畏的鬼话,不由地便冷哼了一声,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冷冷地道:“殿下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还是留着去哄小姑娘好了。” 哈,这死老头还真是不客气!萧畏被方敏武的话狠狠地噎了一下,可也没太在意,哈哈一笑,便将此事揭了过去,略一沉『吟』道:“本王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方尚书不信的话,本王也可奈何。” 信?方敏武要是真信了的话,那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笑话了——方敏武乃是太子一系官员的领袖人物,又岂会不知道萧畏与太子间的关系究竟如何——自打萧畏入朝以来,这哥俩个向来没有交清不说,彼此间还狠狠地斗过了几回,要说萧畏会条件地帮衬太子,方敏武自是一万个不相信,只不过方敏武对于萧畏此举的动机却有些子拿捏不准,这才会出言发问一番,此时见萧畏不肯说实话,方敏武也懒得再问,索『性』闭紧了嘴,不动声『色』地端坐着,装起了木头人。 呵,这老东西还真是不好对付!萧畏多精明的个人,一瞅见方敏武缄默了下来,就知晓对方这是吃定了自己,若是不给出一个令其满意的回答的话,这老匹夫还真就敢将沉默进行到底。 “这么说罢,出于某种缘由,本王不想看到某些贼子直入青宫,这个答案方尚书可还满意?”萧畏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见方敏武始终不吭气,索『性』将话摊开了来说。 对于这么个含含糊糊的答案,方敏武自然不会太满意,然则他却清楚萧畏绝对不会再做进一步的说明了,也没有再坚持,只是皱了下眉头,斜了萧畏一眼道:“殿下要老朽做些甚子?还请明言了的好。” 一听方敏武的口风已经松动,萧畏心神顿时为之一振,然则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轻描淡写地道:“方尚书乃内阁重臣,一呼则百应,而今太子遭小人构陷,我等身为臣子的,自当群起而拥之,方尚书德高望重,自是倡议之最佳人选,小王愿附骥尾。” “就这些了么?”方敏武既没有点头应承,也没有出言反对,只是语气平淡地问道。 “不错,有此足矣,但得群臣能起,小王自有它策可破贼子。”萧畏点了下头,隐约地透了些口风,却绝口不提将有何破敌妙策。 太子所涉的可是谋逆大案,非等闲可比,这等时分要上本为太子鸣冤,可是要冒极大的风险的,一个不小心之下,极有可能要遭连坐之罪,绝不似萧畏说的那般轻松,个中的利害关系方敏武又岂会不知晓,这个风险究竟该不该冒可就很值得商榷了的——方敏武此时若是不出头,目下顶多是受些贬官的惩处,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可将来却是难保不被秋后算总帐,当然了,萧畏既然敢来游说,自然就不会放任他方敏武当缩头乌龟,真要是等方敏武被贬出京时,难保萧畏这厮不下黑手,这也是方敏武不得不考虑的一个因素;话又说回来了,假若此番真能帮着太子顶过这一关,虽说会深深地得罪了其余诸皇子,更有可能会被弘玄帝所忌恨,然则只要太子不倒,方敏武同样可以熬过眼下这道难关,至于以后的事情,完全可以慢慢谋划着去做,时日一久,便是改换门庭也不是难事,那才是真正的待价而沽,如此算起来,冒险的收益也着实不小,当然了,前提条件是萧畏能有办法对付得了诸皇子的疯狂围攻,如此一来,问题也就出来了——萧畏能办得到这等明显是逆天的事么? 难,很难,难于上青天!在方敏武看来,萧畏要想翻了这等几乎已可以称得上是铁案的谋逆案,其可能『性』小得可怜,只能用微乎其微来形容,方敏武实在不明白萧畏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这样几乎是必败疑的风险叫方敏武如何敢去冒,然则若是就此放弃的话,三十年宦海的努力又得就此成为泡影,方敏武自也不肯甘心,该如何选择着实令方敏武伤透了脑筋,沉『吟』了良久,愣是没敢轻易开口表态。 “皇后娘娘仅有一子。”萧畏见方敏武死活不开口,不得不出言点醒了一句道。 “嗯?”方敏武一听此言,一双老眼登时便为之一亮——方敏武久任京官,前朝夺嫡之争时,他还只是个中下级官员,够不上参与机密的资格,可对王皇后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却是听说过不少,自是清楚王皇后是何等厉害的角『色』,一想到王皇后必定会出手护犊子,方敏武心中的天平立马就倾斜了,然则兹体事大,方敏武尽管心动,却依旧没有急着表态,而是捋着长须,默默地思索了好一阵子,这才目不斜视地看着萧畏道:“殿下还有甚旁的吩咐么?” 哈,老家伙总算是心动了!听话听音,萧畏一听见那个“旁”字,便已猜出了方敏武心中的决定,所差的不过是担心萧畏趁机掐脖子罢了,这便哈哈一笑道:“方尚书客气了,小王岂敢吩咐老尚书,这样说罢,小王门下有个不成器的门徒,名叫沈青衣,唔,是今岁大比的榜眼,啊,正好在老尚书手下当差,若是可能的话,还请老尚书多多关照一、二。” 利益本来就是用于交换的,说实话,真要是萧畏别所求,方敏武反倒要起疑心,可如今萧畏既然开出了条件,方敏武心中的疑虑自是减少了一大半,迟疑了一下道:“哦,是沈郎中啊,不错,此子确是个人才,虽刚进吏部,却颇能任事,老朽深喜之,原来是殿下之门下,怪不得有此大才,稍加历练,当可独挡一面,老朽记下了。” “小王就替青衣多谢方尚书抬爱了,他日定叫青衣上门向方尚书多多请益。”萧畏客套了一句之后,伸手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分没蒙上黄绢的折子,递到了方敏武的面前,笑呵呵地道:“小王此处有份折子之草稿,不敢说能有大用,却尚能凑合,方尚书若是觉得可以,那便姑且用之好了。” “哦?”方敏武惊疑地皱了下眉头,伸手接过那份折子,摊了开来,一口气看到了底,末了,眼中闪过一道精芒,轻轻地拍了下床榻,叹了口气道:“久闻殿下文武双全,老朽原本尚将信将疑,今见殿下手笔非凡,信矣,老朽自当奔走诸臣间,豁出老命一条,也不能叫太子殿下受了不白之冤。” “有劳方尚书了,小王尚有些俗务待办,就不打搅方尚书了,告辞,告辞!”萧畏见事情已办妥,自也就不想再多留,笑呵呵地站起了身来,对着方敏武拱了拱手道。[ “那好,老朽也不多留殿下了,唔,老朽有病在身,就不送殿下了,殿下请走好,老朽明日定上本为太子殿下请命。”方敏武见萧畏到了要走了,也没有提出甚过分的要求,这才彻底地放下了心来,起身送萧畏到了房门口,一脸子慎重地表明了态度。 “好,本王就恭候佳音了,告辞,方尚书请留步。”话音一落,一抖大袖子,便由着匆匆赶来的方敏武之长子陪同着行出了方府的大门。 嗯?这厮怎地到了此处?萧畏方才走出方府,突地发现了照壁处正站着名熟人,不由地便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丝困『惑』的神『色』…… 第253章 力挽狂澜之暗涛汹涌(4) 第253章 力挽狂澜之暗涛汹涌(4) 萧畏的记忆力向来过人,倘若有心,但凡在其眼前出现过的人物,一准都能记得挺牢,更别说那些特殊人物,只要在萧畏眼皮底下活动过的,哪怕再如何伪装,也绝难骗得过萧畏的双眼,此际,萧畏虽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却从迎候在照壁处的人群中发现了个极为熟悉的身影,再定睛一看,已认出了来者,赫然是毓安宫王副主事,虽然其换了身仆役的装扮,还贴了假胡子,可依旧难逃萧畏的法眼。 这小子乔装跑来方府做甚?莫非是奉了王皇后的旨意来的么?不对啊,按时辰算,这会儿太子应该已经进宫找王皇后哭诉去了,不是都说好了么,外头的事由咱办,宫里的事由太子去整,王皇后没理由这会儿还派了名心腹乔装来此,除非她信不过老子,可就算信不过,那也该是太子那头派人来才对,这里头一准有古怪!萧畏人虽缓步向马车行去,口中也嘻嘻哈哈地跟方敏武的长子随意地交谈着,然则心里头却犯起了叨咕,对王副主事出现在此地十二万分的不解,要知道自顺平之『乱』后,历代帝王都严格执行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王皇后纵使救子心切,也万万不敢明目张胆地勾搭外臣,派这么个副主事前来方府,一旦被人捅了出去,那可就不得了,言官们的章可不是好玩的,那是要死人的事儿。 死人?不错,是要死人了,然则究竟死的会是谁可就不好说了——就在萧畏心里头瞎叨咕之际,异变突如其来的开始了,但听一声唿哨乍然响起,紧接着,杀气迸发,几道人影从人丛中一闪而出,目标直指萧畏。 五个,三个三品,两个四品,呵,好大的手笔!面对着冲天而起的杀气,萧畏不但脸『色』依旧平淡,甚至连迈向马车的步子都不曾停顿过一下,就宛若没发现那些从仆役群中暴起的刺客一般,一派风轻云淡的随意状。[ “保护殿下!” “杀贼!” 萧畏手下那群侍卫都是尸山血海里打滚出来的人物,不说江湖厮杀,便是战阵争锋都已是经历过了不少回了,一个个武艺高强不说,应变能力也不是普通高手能比拟得了的,刺客刚一出手,宁南、宁北兄弟俩便已发觉情形不对,各自断喝了一声,抽刀在手,飞身迎上了纵跃而来的两名刺客高手,紧接着,一众王府侍卫中的好手或是迎击来敌,或是拥到萧畏身边,结阵防御,动作虽各不相同,却丝毫不显混『乱』,百十余人行动间竟有如一体之感。 “杀!” 宁家兄弟跟随萧畏已有多年,兄弟俩陪伴着萧畏经历过所有的风险与风浪,亲眼目睹了萧畏是如何从一介纨绔成长为顶天立地的豪杰,在他们的心目中,萧畏就是神灵,是生命中不可替代之重,而今,有人居然敢在这等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刺,这是宁家兄弟断法忍受的耻辱,这等耻辱只能用血来清洗,不是对方的血,便是自身的一腔热血,搏命一击,义反顾,双刀一出,天地变『色』,但见宁家兄弟俩御空而过,刀身合一,刀光之璀璨竟令人有种不敢目视之感受。 刺客本就是用命来搏一结果的行当,敢干刺客这一行的自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亡命徒,很显然,被宁家兄弟拦截住的那两名三品高手就是其中的佼佼者,面对着宁家兄弟俩搏命的出击,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不约而同地采用了类似的战术,一扬刀,一挺剑,皆是不留余地的搏命进击,双方以硬碰硬,注定了此战开始得猛,结束得也必定迅即比,比拼的便是实力的高下,稍差一线,就是死葬身之地的下场。 “砰……喀嚓……” 硬碰硬的对撼没有丝毫的侥幸可言,绚丽璀璨比,却若流星飞逝般短暂,但听一连串的撞击声中,火星四溅,人影翻飞,然则一个照面之间便已分出了生死高下——宁南吐血而伤,宁北左肩挂彩,双双被反震之力震得几乎撞上了王家的院墙,虽『性』命大碍,却都已失去了再战之力,可宁家兄弟俩的对手却更是不济,双双毙命刀下,一断头,一开膛,暴起的血雾漫天飞扬,这么场凶狠的搏杀可谓是惨烈已极,只是在场的所有人等皆心去关顾,只因另三名杀手已冲进了王府侍卫们仓促布出的阵型之中,双方瞬间便已绞杀成了一团,至于那些个慌『乱』措的方府下人们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厮杀惊得四散『乱』窜不已,整个场面可谓是混『乱』比。 场面『乱』归『乱』,可对于萧畏来说,似乎没有半点的影响,缓步走向马车的萧畏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也不曾回头去察看一下混战的场面,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走着,宛若事人一般,甚至脸上的微笑都不曾收起。 三步,两步,不紧不慢地走着的萧畏离马车厢就只差一步时,脚步不由地便是轻微一顿,就这么一顿间,原本几近完美的和谐瞬间便『露』出了一丝的缝隙,就这么点微微的不和谐,说起来连破绽都算不上,然则就是这么微不足道的一点不协调,却引来了一片的杀机,但见混『乱』的人丛中一道绚烂的剑光突然亮了起来,只一闪,便已突破空间的距离,如天外飞虹一般杀向萧畏的背心。 这一剑实在是太快了,快得所有人等都法反应过来,那剑已穿透了王府侍卫们重重的包围圈,而此时王府侍卫中身手最高的宁家兄弟刚斩杀了两名刺客,自身正被反震之力震得倒飞不已,别说没发现那道突然亮起的剑光,便是发现了,也力出手拦截,至于其他侍卫眼下正与剩余的三名刺客绞杀成一团,也法拦住那突然杀出的绝顶刺客,只一喜之间,甚至尖锐刺耳的剑啸声尚未传递到人们耳中,那道锐利匹的剑光已将将刺到了萧畏的背心,所差不过一尺不到的距离罢了。 『乱』了,全都『乱』了,所有发现那如同天外飞仙般杀出的一剑者全都失声惊呼了起来,这其中就属方敏武的长子叫得最响,这也不奇怪,如今方家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真要是萧畏就此死在了方府门前,方家又岂能脱得了关系,弘玄帝不管是为了安前线项王爷的心,还是堵天下人之口,一准要拿方府开刀,这等眼见能及的大难之下,自是由不得方府家人不万分惊恐的。 “哎……” 就在那刺客的剑芒即将刺倒萧畏的背心之际,宛若一所察的萧畏突然发出了一声叹息,紧接着,也没见萧畏如何做势,整个人已轻飘飘地一个侧滑,人已横飘开了三尺之距,姿势之有如穿花蝴蝶一般优美。 突袭萧畏的刺客虽是个高手,可却万万没想到自己这看似十拿九稳的一剑竟然会落到空处,待要变招追击萧畏已是来不及了,心中微慌之下,不但不收招,反倒加了几分的劲力,整个人急速地从萧畏的身旁掠过,临近马车厢时,轻巧地一折腰,人已拔空而起,如一只蜻蜓般落在了马车厢上,动作迅捷而潇洒,卖相倒是不错,颇有些绝世剑客之风范。 “你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可惜了!”萧畏丝毫没理会身边的厮杀正烈,手一抖,一柄折扇已落入了掌心,“啪”地一声了开来,满脸笑容地看着屹立在车厢顶上,背对着战场的那名刺客,语带调侃地点评了一句。 萧畏此言一出,马车厢顶上那名刺客的身体很明显地抖了几下,旋即又平静了下来,但却并没有转回身来,沉默了片刻之后,嘶哑着嗓音道:“殿下高明,某自问已掩饰得很好,却不知何处『露』出了破绽,还请殿下指教。” “好说,好说,阁下且说明受了何人之命前来,本王便是指点阁下一番也不可。”萧畏好整以暇地摇着折扇,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此处依旧是混战一片,笑呵呵地回答道。 “殿下真想知道,那就随某一道去阎王殿里走一遭好了。”车厢顶上的刺客突然发出一阵怪笑声,紧接着,身子晃了晃,人已如同落叶一般从车厢顶部倒翻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溅起尘埃数,直到此时,匆忙赶将过来的一众王府侍卫这才发现那刺客早已死于非命,一道剑痕横切过了这名刺客的小腹,其内脏早已被震得粉碎——就在那名刺客掠过萧畏身侧的那一瞬间,萧畏其实已出了剑,只一剑便已彻底断了那名刺客的生机,只不过萧畏的出剑收剑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些,一众人等皆所见罢了。[ “殿下,您没事罢?”随着那名最后杀来的刺客身死,前来刺杀的其余五名刺客也纷纷就诛于王府侍卫们的『乱』刀之下,受伤较轻的宁南急匆匆地从外圈纵跃到萧畏的身边,紧张万分地问道。 “没事。”萧畏面『色』阴沉地将手中的折扇收了起来,抬眼看了看皇宫的方向,眼神里满是骇人的杀意…… 第254章 力挽狂澜之暗涛汹涌(5) 第254章 力挽狂澜之暗涛汹涌(5) “殿下,殿下,下官,啊,下官……”方敏武的长子只是个极普通之人,靠着父荫在礼部当了个郎中的小官儿,实甚过人之处,先前大『乱』之际只顾着尖叫,直到一众刺客皆已伏诛,这才回过了神来,一想起此事自家府上恐难脱得关系,心下登时大急,一溜烟地便跑到了萧畏的身边,急着要出言解释上一番,偏生一急之下,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才好了,直急得面『色』赤红,十二万分的难堪。 “此事与贵府关,方郎中不必介意。”萧畏似乎对先前那一幕一点都不在意,反过来安慰了方郎中一番。 “啊,是,啊,不,让殿下受惊了,皆下官等不察之过,下官……”方郎中素来知晓萧畏那蛮横的个『性』,怕的便是萧畏迁怒于己,此际见萧畏面『色』平和,暗自松了口气,抬袖擦了擦满头满脑的汗水,紧赶着请起了罪来。 “罢了。”萧畏实懒得跟方郎中多废话,只一挥手,打断了方郎中的话头,斟酌了下语气道:“此事既出在贵府门前,那就交由贵府代为处理好了,本王尚有要事在身,就不久留了。”话音一落,也不再给方郎中出言挽留的机会,一哈腰,上了马车,领着一众侍卫们便扬长而去了,只留下方郎中在原地发着愣。[ 愤怒,比的愤怒!别看萧畏先前一派对遭刺杀所谓的样子,其实内心里的怒火已是炙热得可怕,这才一进了车厢,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得影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铁青——此番若不是萧畏好记『性』,认出了乔装打扮的王副主事,只怕还真难躲过其凌厉比的一剑袭杀,更别说趁势反击了的,饶是萧畏胆略过人,再一回想起先前那已战中存在的风险,兀自有些子心悸不已。 血魂,又是血魂,算上此番,这已是血魂第二次出手狙杀了,萧畏手中把玩着先前一战中从王副主事腰间顺手拽过来的那面玉牌,心里头的恨意却是不由地涌了上来,恨不得即刻出手,彻底剿灭了这一杀手组织,只可惜想归想,做却一时做不到,也做不得,甚至连出面去追查此案都不能,只因此案的背后疑云重重,由不得萧畏不慎之又慎。 追查?萧畏不是不想追查,而是很清楚此案压根儿就查不出甚名堂来——那几名刺客混杂在前来探访方敏武之官吏们的家丁中,摆明了就是不怕有人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真要是死追着不放,顶多追到一些替死鬼罢了,压根儿就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闹不好还会被牵着鼻子走上岔道,白费心机不说,到头来,反倒影响了正事,这等得不偿失的事情萧畏自是不会去做,而这正是萧畏不管不顾地将此事丢给了方府的根由之所在。 萧畏向来就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自打三年前出燕西被血魂杀手暗算之后,萧畏便没少暗中调查这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只是所得极为有限,大部分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那便是皇宫!然则具体是何人在经营这么个组织却始终没能探出个虚实来,这其中固然有萧畏手下情报系统刚走上正轨,实力尚弱的缘故,可更多的则是因血魂的组织极为严密,外人实难以看清其源头所在造成的,这便使得萧畏对血魂的忌惮与好奇心都提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上。 当初贺怀亮所派来的那名谋士东方明寐曾透『露』过王皇后极有可能便是神秘比的刺客宗师魏武子,血魂便是其一手创建的组织,只是这消息却从证实起,萧畏也曾就此事向自家老娘旁敲侧击过,可惜柳鸳口风极严,萧畏始终难以问出个所以然来,对于东方明寐的消息,萧畏也只能是抱着姑妄听之的态度罢了,并没有全信,然则此番王副主事参与刺杀的事情一出,似乎已从侧面证实了这条消息的可靠『性』,如此一来,问题就出来了——王皇后此举的用心何在? 姑且不论萧畏此番为太子奔走的隐蔽用心何在,可此举有助于太子稳住东宫大位却是不争之事实,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虽不能保证萧如海永不被黜,可事情要是顺遂的话,确是有可能帮助萧如海渡过此番劫难的,身为太子亲生母亲的王皇后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既如此,她又为何要派人刺杀为太子之事奔走呐喊之人,这其中不可能没有蹊跷,至少萧畏本人是不信王皇后会大公私到不顾亲生骨肉死活之地步。 若说此事不是王皇后所为的话,那又会是谁在背后主使的?要知道王副主事虽说只是个宦官,可身为皇后身边的亲信人物,也不是谁都能轻易指挥得动的,满皇宫里有这等能力者屈指可数,难不成是弘玄帝下的令?有可能,只是这等可能『性』并不算太大,毕竟此事关系着实太重大了些,真要是萧畏就此丧了命,前线项王那头只怕没那么好交代过去,以弘玄帝的心『性』,应该不会去冒这么大的风险,似乎也没这个必要,那又会是何人所为,其真实之目的何在?不清楚,一切都是雾里看花,萧畏想得头都疼了,也还是没能将这桩突如其来的刺杀案背后的一团『乱』麻理出个头绪来,原本顺利说服了方敏武的好心情已是彻底败坏了下去。 “殿下。”就在萧畏思虑万千之际,车帘外突然响起了宁南那沙哑的呼唤声,登时便将萧畏从深思里惊醒了过来,再一听前方似乎传来了一阵噪杂的喧闹声,不由地便皱起了眉头,冷冷地哼了一声。 “殿下,是皇后娘娘派了人来,说是有口谕给殿下。”宁南在先前那一战中虽受了些伤,却算不得严重,只是骤然被袭之后,原本稍有些松懈的心理已被彻底打没了,布置起防卫工作来,慎之有慎,哪怕是王皇后派了人来宣口谕,宁南也不肯轻易放其进入防御圈内,此时听萧畏冷哼,知晓萧畏心情不悦,自不敢怠慢,紧赶着出言解释道。 王皇后?这么快就来人了?嘿,反应倒是快得惊人么,有点意思了!萧畏一听是王皇后派了人来,心中一振,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却并没有急着表态说见还是不见——不管前番的刺杀案是不是王皇后主使的,此时萧畏都不怎么想与王皇后多牵扯,毕竟萧畏乃是亲王,这等身份实不宜跟后宫有所纠葛的,这也是当初萧畏将与王皇后联络的事情交待给太子的根由之所在,如今这等刺杀案一出,萧畏自是更不愿在这等敏感时分与王皇后发生直接的联系了的。 “让他过来罢。”萧畏本不想见来人,可心中突然一动,将已到了口边的拒绝之言生生又咽了回去,不动声『色』地吩咐了一句,紧接着一哈腰从马车厢里转了出来,由萧三等贴身仆人的服侍着下了马车,这才注意到此地居然处在了闹市中,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可也没多说些甚子,只是冷漠地站在了马车前,注视着紧赶着走将过来的毓安宫总管张公公。 “老奴见过燕王殿下。”张公公领着两名小宦官穿过了王府侍卫们的防御圈,疾步走到萧畏的面前,一躬身,很是客气地见礼道。 “张公公客气了,皇后娘娘可有甚口谕,小王恭听圣训。”萧畏面『色』冷淡地回了个礼,不怎么客气地直接问起了皇后的口谕。 按说萧畏此举颇为不合朝廷礼仪,然则张公公却显然没有跟萧畏计较的意思,打了个哈哈之后,面『色』一肃,拖腔拖调地宣道:“皇后娘娘有口谕,宣燕王殿下毓安宫觐见。” “臣,萧畏,领旨谢恩。”明知道王皇后来上这么一手当众宣口谕居心算不得太好,萧畏却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恭恭敬敬地按照应有之礼仪,领了旨谢了恩之后,对着张公公一拱手道:“张公公,您老先请,小王随后便到。”话音一落,也没管张公公是如何个反应,一转身,上了马车,喝令整队向皇城方向赶了去……齐王府的书房中,一身白袍的齐王萧如涛正端坐在棋盘前,棋已到了中盘,盘面上战况激烈,形势混沌难明,萧如涛手拽着枚棋子,微皱着眉头地思忖着,一派举棋不定之状,而坐在其对面的金春秋倒是轻松自如得很,闭着眼,悠然自得地捋着胸前的长须,一派胸有成竹之做派。 “二哥,出大事了,哈哈,小九那混球被人干了一家伙,有趣,太有趣了!”一阵脚步声响起,蜀王萧如义哈哈大笑地行进了门来,满脸子兴奋状地嚷嚷道。 “嗯?”一听此言,端坐着不动的萧如涛身子不由地抖了一下,缓缓地抬起了头来,眼神锐利如刀地扫了萧如义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 “二哥,小弟说的可是实话,嘿,二哥可知晓玩这么一手者乃是何许人么?”面对着萧如涛那『逼』人的目光,萧如义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神秘兮兮地笑着问道。 “说罢。”萧如涛对萧如义这么副做派显然极为的不满,可也没出言训斥,只是冷冰冰地说出了两个字来。[ “哈,小九今日跑去方敏武那厮府上瞎搅合,这才一出门,就遇到数名杀手之围攻,可惜啊,那群笨蛋身手太差,没能奈何得了小九,至于领头者么,想来二哥一准猜不出,嘿,居然是皇后身边听用的副主事王鹏!”萧如义见萧如涛脸『色』不好看了,自是收敛了一些,笑呵呵地将所得之消息报了出来。 “什么?”饶是萧如涛生『性』沉稳,乍一听居然竟有此等蹊跷事儿,脸皮不由地便是一抽,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眼神瞬间便亮了起来…… 第255章 力挽狂澜之阴云密布(1) 第255章 力挽狂澜之阴云密布(1) 旁人或许不清楚王鹏是何等样人,可身为有志于大位的皇子,萧如涛不可能不对宫中那些稍有权势的宦官们多加注意,自是清楚此人年少得志,向为王皇后重用,更清楚王鹏其人身份暧昧,极有可能是宫中暗卫中人,似此等样人居然会出手去行刺萧畏,内里的文章只怕小不到哪去,自由不得萧如涛不惊诧万分的,一时间几难相信自个儿所听到的这等震撼之消息。 “消息确实么?”萧如涛沉『吟』了一番之后,冷静地追问了一句道。 “假不了,只不过那王鹏如今已是死人了,嘿,没想到小九那厮武功进展如此之快,只怕该已踏入一品之境了,了不得,了不得啊。”萧如义早就从暗探口中得知了整件事情的详细经过,对于萧畏居然能如此轻松地斩杀王鹏,心里头的震撼着实不轻,不由地便感慨了几句。 “唔。”萧如涛没再多理会萧如义的感慨,皱着眉头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刚想着向金春秋咨询一番之际,却见英万廷大步从书房外行了进来,脸『色』似乎很古怪之状,不由地便闭上了嘴,疑『惑』地看着英万挺,虽不曾开口,可眼神里却满是询问的意思。[ “二位殿下,刚接到线报,皇后已将萧畏召进了皇宫。”英万挺一见萧如涛看了过来,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出言解释道。 “哦?竟有此事?”一听到这么个消息,萧如涛彻底地糊涂了,愣是想不明白那刺杀案与王皇后宣召萧畏之间的关联究竟是怎个说法——萧畏私底下忙活着要保太子的事情萧如涛自是早就已得到了可靠的消息,不过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现有的证据已经足以坐实了太子涉入谋逆案一事,再者,弘玄帝更易太子的决心已显,萧如涛其实并不担心萧畏能变出甚花样来,倒是更关心宁王萧如浩那头的举动,可眼下萧畏遇刺之事一发,王皇后已然牵扯其中,萧如涛也不敢肯定这么桩刺杀案中王皇后究竟起了甚作用,也想不透王皇后急召萧畏进宫的用心何在,一时间不禁有些子头疼之感。 “金老对此事有何看法?”萧如涛沉『吟』了良久之后,心里头依旧没个准数,不得不将目光投向了默默端坐着的金春秋,温声问了一句道。 “不好说。”金春秋摇了摇头道:“按说皇后娘娘没理由派人去刺杀燕王殿下,除非,唔,除非是演苦肉计,可也不太像,然则不管怎么说,此事一出,燕王殿下与皇后娘娘之间必起隔阂,老朽以为皇后娘娘急召燕王殿下入宫该是想着解释一番罢了。” “二哥何须担心过甚,嘿,那婆娘不动则已,一旦动了,必触了父皇的霉头,若是因之被打入冷宫,母妃的机会可就来了,要小弟说啊,让她动去好了,理她做甚。”眼瞅着萧如涛对王皇后顾忌极深,萧如义不以为然地说道。 “四弟,休得胡言!”萧如涛一听萧如义如此放肆地胡扯一气,不由地便是一阵恼火,一瞪眼,不悦地呵斥道。 “好,好,好,算小弟没说成不?”萧如义见兄长真的生气了,自是不敢再放肆,笑着解说了一句之后,索『性』退到了一旁,只是脸上依旧是大不以为然的表情。 “二爷休要动怒,四爷所言其实不道理,自古以来母凭子贵,本就是常情,却也甚可说的,只是那王皇后非等闲可比,纵使陛下只怕也得让其三分,然,今其若是『插』手其中,确有跟着吃挂落之可能『性』,贵妃娘娘借机得以扶正也不是没有可能。”金春秋对萧如义的说法倒是赞成得很,笑呵呵地在一旁『插』了一句道。 同样的话由不同的人来说,效果自是大不相同——萧如义所言萧如涛大不以为然,可经金春秋这么一说,萧如涛却怦然心动了,要知道萧如涛兄弟俩的母亲如今可是贵妃,位仅在王皇后之下,一旦王皇后因太子牵连而倒了霉,萧如涛之母确有趁机上位的可能『性』,而一旦母亲上了位,在夺嫡之争上,萧如涛立马就能压住了萧如浩一头,胜算大增乃铁定之事实,自是由不得萧如涛不心动的,然则一想起王皇后往年的那些事迹,萧如涛却又难免有些子动摇了起来,举棋不定之下,脸『色』也因此而变幻个不停。 “金老所言甚是,只是计将安出?”萧如涛沉思了良久之后,到了底儿,还是没能忍得住诱『惑』,目光炯然地看着金春秋,试探地问道。 “此事急不得,且看燕王殿下与皇后娘娘这一会面情况如何再行计议尚来得及,嘿,若是二者真有心携手,那老朽倒是有一妙策,定叫二者玉石俱焚!”金春秋笑眯眯地捋了捋胸前的长须,颇为自信地断言道。 “唔,也好,英公,传本王之令,全力打探小九与皇后娘娘的举措,若有消息,即刻回报。”萧如涛没有继续追问金春秋的妙策何在,而是对英万挺下达了详查的命令。 “老朽遵命。”英万挺恭敬地应答了一声,自去调动人手不提。 “但愿小九莫让本王失望才好。”待得英万挺去后,萧如涛愣愣地站了好一阵子,接着呢喃了一句,轻轻地摇了摇头,踱回到棋盘后,端坐了下来,从棋盒中拈起枚棋子,默默地把玩着,似乎在思考着棋局,又似神游天外,一双眼中不时有精芒在闪动不已……皇宫依旧是那座皇宫,金碧辉煌,富贵之气冲霄云上,可在萧畏看来,却是一派的阴森与腐朽,走在宫道上,萧畏没来由地便是一阵烦躁,原本就肃然的脸『色』顿时更阴沉了几分,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逼』得几名陪侍的小宦官都不免有些子腿软不已。 累,真的很累,尽管参与到朝局这场游戏中仅仅不过三年的时间而已,可在萧畏的感觉中,却像已经历了三百年一般,若是可能,萧畏实不想再继续这么场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游戏,怎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纵使萧畏想要退出,旁人也断不会容许,更别说如今还有着一大帮依附者需要萧畏的照应,哪怕仅仅只是为了身边人的安全着想,萧畏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向前闯,闯出条金光大道来! “殿下请稍候,容老奴先行去通禀一声。”张公公这一路上见萧畏气『色』不对,始终没敢出言打搅,直到来到了毓安宫外张公公这才不得不出言招呼了一句。 “公公请自便,小王便在此等候好了。”萧畏从遐思里醒过了神来,还了个礼,客气了一句。 张公公眼瞅着萧畏情绪不佳,自是没敢多言,笑着点了点头,领着两名小宦官急步走上了宫前的台阶,径直进了宫中,须臾,又从内里转了出来,立在台阶上,高声宣道:“皇后娘娘有旨,宣,燕王萧畏觐见。” “臣,萧畏,领旨谢恩。”萧畏照着规矩谢过了恩,这才站直了身子,大步走上了宫前的台阶,方才行进殿中,一道人影便从旁闪了出来,其动作之猛,倒叫萧畏吓了一跳,再一看,发现来者竟是太子萧如海,萧畏的眉头不为人觉地轻皱了一下,紧赶着抢上前去,便要大礼参见。[ “免了,免了,九弟没伤着罢?可把孤担心坏了。”萧如海一见萧畏要行大礼,紧赶着便摆了摆手,一派关切状地问候道。 “多谢太子哥哥关爱,臣弟并损伤。”萧畏此时尚法断定自个儿遇刺是否与王皇后有关,连带着对太子也有所怀疑,只是却并未带到脸上来,微笑着回答道。 “没事便好,为兄一听说九弟遭人暗算,可是急坏了,这才请张公公紧赶着请九弟前来,如今见九弟一切安好,孤也就放心了,来,进宫叙话去,母后还在等着要见九弟呢。”萧如海此际可是将绝大部分的希望都放在了萧畏的身上,自是客气得紧,不顾太子之尊,出手拉住萧畏的胳膊,一派亲密状地边说着,边拉着萧畏往宫中行了去。 既然萧如海要秀兄亲弟睦,萧畏也就由他演去,笑呵呵地跟萧如海肩并肩,一道穿过大殿,转入了后头的厅堂,方才转过屏风,入眼便见王皇后正端坐在塌上,忙轻轻挣开萧如海的手,疾走数步,抢上前去,大礼参拜道:“臣,萧畏,叩见皇后娘娘。” 王皇后神情肃然地看着萧畏,却始终不曾叫起,就这么任由萧畏跪在那儿,半晌之后,突地抬起了一只手来,冷着声道:“尔等全都退下!” “母后,孩儿……”王皇后既然下了令,一众侍候在厅堂中的宫女宦官们自是不敢怠慢,各自应诺而去,唯有太子萧如海却是不肯走,张嘴便欲解说一番,却不料王皇后根本不给他将话说完的机会,脸现不悦之『色』地哼了一声道:“退下!” “是,孩儿尊旨。”萧如海脸『色』变了变,可到了底儿还是没有勇气跟王皇后耍『性』子,不甘不愿地躬了躬身子,含糊地应了诺,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厅堂。 嗯哼,这老贼婆子想做甚,搞什么飞机,玩神秘啊!萧畏在地上跪了良久,始终没听见王皇后叫起,心里头自是老大的不满,免不了在心里头叨咕个不停,实是想不明白王皇后此举之用心何在…… 第256章 力挽狂澜之阴云密布(2) 第256章 力挽狂澜之阴云密布(2) “尔在怨本宫么?”一众人等退下之后,王皇后面『色』阴冷地打量了萧畏好一阵子,突地嘴角一弯,『露』出了丝诡异的笑容,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道。 怨?这词可是大有讲究,说是埋怨也可,解释成怨恨也不妥,前者是亲密关系中的抱怨,后者么,就有些敌对的味道了,至于内里的真实含义么,那可就不好说了的,饶是萧畏城府深,也被王皇后这么句暧昧难明的话狠狠地噎了一下,面『色』也为之微微一变,忙不迭地回道:“微臣不敢。” “不敢么?如此说来,那就还是有的罢,本宫说得可对?”王皇后丝毫没有放过萧畏的意思,声调虽平淡依旧,可问题却越发刁钻了起来。 你个死贼婆子,想做甚,老子还怕了你不成!萧畏跪久了,本就心里窝火,再被王皇后如此『逼』迫一番,更是怒从心起,虽说对王皇后的宗师身手极为的忌惮,可却并不惧怕,索『性』来了个默认了事,低着头不吭气儿。[ “还真是好胆『色』,哼,就不怕本宫降罪于尔么?”王皇后等了一会儿,见萧畏没有回答自己的问话,面『色』突地一寒,语气冰冷地哼了一声道。 降罪?您老真要是想降罪,又哪来如此多的废话,左右不过是在玩先抑后仰那一套把戏罢了,跟咱玩这一手,门都没有!对于王皇后的威胁话语,萧畏丝毫都不放在心上,连理都懒得理,沉默依旧,就宛若没听到此言一般,若不是场合不对,萧畏指不定还会朝王皇后狠狠地翻上几个白眼,以表示一下自个儿的鄙夷之情。 “罢了,本宫也懒得跟尔这等小辈多计较,平身罢。”王皇后见萧畏一派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癞皮状,不免有些子头疼不已,狠狠地剜了萧畏一眼,却也可奈何,只得自找了个台阶下。 “微臣多谢皇后娘娘宽宏。”王皇后既然叫起,萧畏自也不会客气,随口谢了一声,便站了起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垂手站在了一旁。 王皇后一双凤眼死盯着萧畏看了良久,内里饱含着威压,却始终没见萧畏有所变『色』,末了,目光一软,长叹了口气道:“本宫还真羡慕小鸳儿,得子如此,当憾矣,哎,海儿若是能有尔之一半能耐,本宫又何须发愁如此,世事难料,徒呼奈何!” 小鸳儿?汗,就咱家老娘那胭脂虎的『性』子到了这贼婆子的口中居然成了小鸳儿,得,您老就不必倚老卖老了,咱不玩了成不?萧畏一听王皇后如此说法,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眼瞅着萧畏那等难受劲,王皇后不由地“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不过很快便收住了笑容,眼神一厉,如刀般盯着萧畏道:“小畏可是认定那王鹏是本宫派去的么,嗯?” “微臣不敢。”萧畏口中说着不敢,可脸上的神『色』却明摆着没有半点不敢的意思,不但如此,还抖了下衣袖,一振之下,将那面从王鹏处缴获而来的玉佩握在了手中,双手一捧,高举过了头顶。 “大胆!”王皇后似乎被萧畏的举动激怒得不轻,大袖一拂,一股沛然大力兜头便向萧畏罩了过去,瞬间便压迫得萧畏呼吸不畅,腿脚也因之发软不已。 “哼!”萧畏本就不是个善茬子,尽管明知不是王皇后的对手,却也不肯就此俯首,冷哼了一声,功行全身,拼力死撑着,就此不肯跪到在地,哪怕脸『色』因此被憋得发青,兀自稳稳地站着不动。 “罢了,本宫跟尔这小辈计较个甚,尔要疑心,自也由着尔疑去好了。”王皇后怒气来得快,收敛得也快,一见萧畏死撑着不肯低头,也没再进一步紧『逼』,皓腕一翻,萧畏双手捧着的那枚玉佩已如同被绳子牵引着一般,慢悠悠地划空而过,落到了王皇后的掌心中。 “娘娘圣明!”王皇后这么一突然收力,萧畏一口气顺不过来,险些就此喷出血来,好在近来功力见涨,连运了几个周天之后,总算是将沸腾的气血强行压制了下去,阴沉着脸,拱手行了个礼,带着几分讽刺意味地说道。 “哼!”王皇后自不会听不出萧畏话语里的不恭之意,不由地便冷哼了一声,可也没再发作萧畏,而是抖了下手,掌中那面玉佩瞬间便碎成了粉末,稀稀簌簌地从掌指间落了一地。 “娘娘高明。”萧畏自是明白王皇后来上这么一手的目的何在,左右不过是打算以力压人罢了,可却依旧所畏惧,紧接着再次讥讽道。 “罢了,本宫懒得跟尔绕弯子。”王皇后见萧畏不吃威压这一套,却也拿萧畏没法子,自嘲地笑了笑,一抖手,将手心里的玉佩碎末抖落,取出一块白绢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似乎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某些人既然欲本宫出来活动一番,那本宫便如其所望好了,却也甚不可之处。” 某些人?啥人?这贼婆子说啥啊,莫非是说皇帝老儿么?萧畏向来精明过人,一听王皇后此言说得古怪,不由地便心中一动,似乎隐隐窥见了丝『迷』雾后头的真相,偏生又朦胧不见其详,有心套问一番,可到了底儿,还是强自忍了下来,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海儿『性』喜胡闹,皆本宫管教不严之过,幸得小畏不弃,大难之际能力挺之,本宫先行谢过了。”萧畏还想再多听听王皇后的泄密之语,却不料王皇后并没有再多说些甚子,面『色』一缓,站起了身来,竟款款地对萧畏行了个谢礼,倒将萧畏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后退不已。 “娘娘切莫如此,微臣担待不起。”萧畏虽胆大过人,可也没胆大到敢受了王皇后大礼的地步,硬是被王皇后这一手弄得尴尬万分。 王皇后压根儿就没管萧畏尴尬不尴尬地,自顾自地将礼行完之后,便即端坐了下来,饶有深意地看了萧畏一眼道:“海儿遭小人构陷,满朝文武竟人敢作仗义之鸣,唯有小畏不惧艰险,奔走呼号,本宫感佩于心,此等高义之举本宫自有后报,然,眼下形势尤自危机,当何如之,还请小畏为本宫解『惑』一、二。”[ 王皇后这番话表面上听起来似乎甚大不了的,貌似仅仅就只是感谢萧畏的仗义直言,以及求教一下应对方略罢了,然则萧畏却是听懂了内里潜藏的意思之所在,那便是王皇后已经看出了萧畏力挺太子之举背后的隐蔽用心,却不想去追究,前提条件是萧畏必须拿出全部的能耐来,帮着太子渡过眼下这道难关,作为交换的条件么,王皇后可以对萧畏收编太子一系的官员持睁一眼闭一眼的默许之态度。 “皇后娘娘言重了,微臣实不敢当。”萧畏谦虚地逊谢了一句之后,这才面『色』一肃道:“此事难关有三,一曰宫内,二曰朝议,三曰诸王异动,微臣仅能勉力为其二、三,其首要之务还请娘娘多多担待则个。” “此事本宫心中有数,小畏只管往下说罢。”王皇后自是听得出萧畏话里的试探之意,却并没有解说其将如何解决宫中之事,而是接着追问道。 萧畏此番倒是没再多脱,畅畅而谈道:“朝议者,不外群臣之争耳,若能持平之论,其势必衡,纵使圣上亦不能偏袒,微臣本把握,幸得吏部方尚书鼎力支撑,振臂一呼之下,应者当云集也,虽未必大胜,却也不至一败涂地,尚有可为之处,至于诸王异动,微臣本尚有些担心,今娘娘既已出面,事即可为也,不外将计就计耳。” “哦?”王皇后乃精明之辈,这一听便知晓萧畏打算利用自个儿出面之事做文章,可想了好一阵子,也没能想明白萧畏所言的可为在何处,眉头一皱,轻吭了一声,眼神里满是询问的意味。 “娘娘明鉴,诸王中何人最热心此事?”萧畏见状,也没多做解释,而是笑着提点了一句道。 “那又如何?”王皇后自然知晓此番陈浩然之事是齐王萧如涛的手笔,可还是想不明白萧畏所谓的将计就计是怎么个说头。 “此事做得说不得,娘娘若是信得过微臣,便须再问,微臣自有分寸。”萧畏并没打算将全盘计划托将出来,只是笑了笑,一派高深状地回答道。 “嗯?”王皇后见萧畏不肯说,面『色』顿时便是一沉,冷冷地盯着萧畏看了好一阵子,却愣是没发现萧畏有丝毫屈服的样子,不得不强自压下心中的不满,换了个问法道:“既如此,小畏欲本宫如何配合?” “回娘娘的话,您原本欲如何做便随本心好了,外头的事微臣自会与太子哥哥商议着办的,还请娘娘放心。”萧畏依旧不肯松口,笑呵呵地回答道。 “也罢,相信小畏不会辜负了本宫的期望,本宫等着看便是了。”王皇后见萧畏死活不肯明说,心中不满之意更盛了几分,却也拿萧畏没办法,沉『吟』了一番之后,语气极为勉强地应承了下来。 “多谢娘娘宽宏,微臣感激不尽。”萧畏哪管王皇后生气不生气的,只要王皇后不问,萧畏自也懒得多说,这便恭敬地行了个礼,算是将这个话题搪塞了过去。 “客气话就不必再说了,小畏既然有把握,那便做去罢,本宫累了,尔道乏罢。”王皇后见法从萧畏口中套出话来,也就不想再多留萧畏肯谈,挥了下手,下了逐客令。 “微臣告退。”萧畏也不想跟王皇后再独处下去,一听王皇后放行,自是紧赶着便行了个礼,出言告辞,然则突然间一个念头涌上了心来,萧畏本已微微抬起了脚又落了地,看了眼王皇后的脸『色』,沉『吟』着问道:“微臣久闻魏武子宗师之名,不知娘娘可有耳闻否?” 萧畏此言一出,王皇后的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凤眼一瞪,一股子杀气暴然而起,其势之猛,竟冲得萧畏身不由己地连退了三大步,兀自法稳住身形,面『色』已是煞白一片…… 第257章 力挽狂澜之阴云密布(3) 第257章 力挽狂澜之阴云密布(3) 若论习武的天分,萧畏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人物,短短数年间便已急速崛起,隐隐然已跻身当今一流高手之列,这等能耐虽谈不上空前绝后,却也是世所罕见之辈,然则天才归天才,限于时日,如今的萧畏离宗师境界还远着呢,这一身能笑傲江湖的能耐拿到王皇后的面前,显然就有些子不够看了,被王皇后身上的杀气一冲,萧畏完全法抵挡得住,不得不一退再退,却还是很难稳得住身形,纵使如此,萧畏也没有出言求饶,兀自苦苦地支撑着,就是不肯服输。 “哼!”王皇后死盯着萧畏看了好一阵子之后,终于缓缓地收回了放出的气势,冷冷地哼了一声,却没有开口斥责,只是挥了下手,示意萧畏退下。 该死的老贼婆,走着瞧!萧畏毫不示弱地反瞪了王皇后一眼,也没再多说些甚子,躬身行了个礼,一转身,向厅堂外行了去,方才走到屏风处,却听背后传来了一声冰冷的话语:“本宫算是半个罢。” 半个?居然还有这么一说!萧畏一听这话,身形不由地便是一顿,可也没回头去追问,缓步转出了屏风,径直向前殿行了去。[ “九弟,你可算是出来了,如何?”萧畏刚走到前殿,正在殿中焦躁地来回踱着步的萧如海立马便冲了过来,也不管场合对还是不对,急吼吼地狴犴出言探问个究竟,再一看萧畏脸『色』有些子不对,立马便慌了,紧赶着追问道:“九弟,尔这是怎么了?母后,啊,母后那儿……” “没事,臣弟一切都好。”萧畏缓缓地摇了摇头,强自挤出一丝笑容道:“太子哥哥放心,外头的事臣弟自会料理清楚,今日天时已晚,明日臣弟定当进宫给哥哥请安。”话音一落,也不给萧如海出言挽留的机会,大踏步便走出了毓安宫,径自去得远了。 “哎,这,这,这是从何说起,哎!”萧如海喊了几声,见萧畏始终没有回头,不由地便急了,恨恨地踱了踱脚,急匆匆地便向王皇后所在的厅堂冲了去。 “母后,母后,您为何……”萧如海如今可是将萧畏视为了救命的稻草,本以为此番萧畏与自家母亲磋商一番之后,定能拿出稳定事态的锦囊妙计,却没想到会闹出事端来,先前一见萧畏那般铁青的脸『色』,萧如海可就真急红了眼,不管不顾地一头冲进了厅堂,满腹委屈地便要找自家母亲追问个究竟,然则一见到王皇后那不善的表情,心立马就虚了,话只说到半截子,人便傻立在当场。 “这事情尔就休要管了,回去准备好后日的朝议即可,去罢。”王皇后脸『色』变幻了好一阵子,到了底儿,还是不忍心出言喝斥萧如海,微皱了下眉头,略有些不耐地挥手说道。 “母后……”萧如海还待要再说些甚子,可一见王皇后脸已拉了下来,忙改了口道:“是,孩儿遵旨。” “嗯。”王皇后懒散地挥了挥手,将萧如海赶出了门去,默默地端坐了良久,突地像是想通了何事一般,『露』出了个神秘的微笑,呢喃了几句含糊的言语,而后起身走出了厅堂……“殿下。” 宁南领着一众燕王府侍卫在皇宫外早已等候了多时,一见到萧畏从大门里行了出来,脸『色』似乎极为难看,忙不迭地迎上前去,关切地招呼了一声。 萧畏铁青着脸,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脚步不停地走向了停靠在一旁的马车,临上车之前,冷冷地吩咐了一句道:“去西城!”话一说完,头也不回地便进了车厢,一众侍卫们见状,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整好了队形,簇拥着马车,沿长街向西城“唐记商号”赶了去。 半个魏武子?有意思,嘿,看样子血魂这么个组织并没有完全掌握在老贼婆子手中,另半个究竟是谁?莫非是皇帝老儿么?倒是有这等可能,若真是如此,那此番王鹏所为就该是出自皇帝老儿的命令了,只是这老家伙为何要如此作为?萧畏一上了马车,脸上的铁青之『色』立马『荡』然存,狠狠地伸了个懒腰之后,重重地靠坐在车厢壁上,『摸』了『摸』下巴,沉思了起来,浑然看不出先前吃了个大亏的样子——自讨苦吃的事儿萧畏向来是不愿为的,先前之所以出言试探王皇后,萧畏自是有着自己的考虑在,除了探听虚实之外,其实更多的是为了制造一个与王皇后闹不愉快的假象,目的么,自然是为了钓鱼,如今饵算是已投了下去,能不能钓到鱼,能钓到多少鱼,那就只能看运气如何了的。 撞大运的事情自然是有些子不靠谱,就本心而言,萧畏也不想在这等大事上弄险,可惜形势『逼』人,四面强敌环绕,论哪一方的实力都比萧畏要强上不老少,在这等局面下,萧畏除了行险之外,确也实旁的路可走了,而今局已布,饵已下,该萧畏干的活算是已完成了近半,剩下的也就只能是个“等”字,等着看鱼儿们的反应如何了,当然了,钓鱼者会不会反倒被钓了去,那就只有上天才晓得了的。 萧畏这段时间可谓是大出风头,自打凯旋回京起,就没个消停,先是王府被盗案,接着又是诏狱血案,现在又是牛气哄哄地逆『潮』流而动,竟打算死保太子,大动作一个接着一个,没完没了地穷折腾,要想不引人注意都不可能,很显然,此番萧畏遇刺之后旋即又被王皇后召见,自是引来了穷的关注之目光,宁王萧如浩自然是其中最紧张者之一,这一得到确切之消息,连午膳都顾不得用,便与林祖彦议上了。 “衡宁兄,如今情况已明,依兄台看来,小九那厮在玩甚把戏?”萧如浩挥退了前来禀报的手下,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沉『吟』了一番之后,将问题抛向了含笑不语的林祖彦。 林祖彦看了看神『色』肃然的萧如浩一眼,耸了下肩头,一派风轻云淡地开口道:“此事有何难猜的,那厮明面上是在保太子,眼睛里盯着的不过是‘收编’二字罢了,殿下须理会那厮有何不轨之企图,还是多注意一下齐王的反应好了。” 萧畏不会真心去帮太子,这一条萧如浩自是早就心中有数,然则他却不以为萧畏仅仅只是打算趁机收编太子系官员那么简单,隐约觉得萧畏这一连串的动作背后还隐藏着旁的心机,可琢磨来琢磨去,却始终是雾里看花,没个准数,此际见林祖彦说得如此轻松,萧如浩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衡宁兄所言固然有理,只是小王却不以为小九那厮没旁的算计,而今形势依旧混沌,难保不出大『乱』子,再者,皇后娘娘那头又究竟是怎个说头,看情形似乎与小九闹得很不愉快,这里头会不会有甚勾当来着?” “唔,殿下所虑甚是,这里头确实有些味道不对。”林祖彦微微一愣,原本轻松的面『色』瞬间肃然了起来,捋了捋长须,慎重地思索了一番之后,这才谨慎地开口道:“妨,殿下只消记得此番最大的对手并非太子,甚或也不是萧畏那小贼,一切行动之准绳还须落在齐王殿下身上,如今这等局势下,还是以稳为主,某以为齐王心过切,必然会有妄动,殿下坐看风吹云动,收渔人之利即可。” “嗯,话倒是如此,后日便是大朝了,想来朝争必烈,且让老二在前冲,小王打打边鼓即可,只是小王不以为朝议之局能有成效,僵持之势难免,若如此,老二那厮怕是坐不住了,动是必然之事,却不知其将如何行事,衡宁兄对此可有甚思忖否?”萧如浩本就打算看风头行事,自是不会反对林祖彦的提议,然则,其心里头对齐王那头可能的动作却尚有不少的疑虑,对于因过稳而错失此番良机也有所顾虑,犹豫了片刻,还是不敢真正下定决心。 “妨,齐王倘若不动,殿下可以从旁上一把,只要其真的动了,极有可能落入萧畏那小贼的算计之中,倘若如此,对殿下而言,大利也!”林祖彦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阵子,突地一鼓掌,笑着说道。 “哦?此话怎讲?”萧如浩一听此言,登时便来了兴致,紧赶着追问道。[ 林祖彦笑眯眯地捋了捋长须道:“某说过齐王心过切,倘若会败,便败在这个心切上,其既必欲拱太子下台,殿下不妨打打太平拳,在朝议上当个和事老,让齐王心思更急上三分,如此一来,其不动也得动了。” “和事佬么?有趣,有趣,哈哈哈……”萧如浩将林祖彦的话好生咀嚼了一番,心中突地一动,已明白了林祖彦此言背后的真正含义,心头的阴霾瞬间消散得影踪,兴奋之余,不由地便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自得之情…… 第258章 力挽狂澜之唇枪舌剑(1) 第258章 力挽狂澜之唇枪舌剑(1) 寅时三刻,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辰,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也不为过,哪怕长廊上点亮了数盏不算小的灯笼,可凝苼居的院子里却依旧是黑蒙蒙的一片,只不过这等黑对于萧畏来说,却着实算不得甚大不了的事儿,一趟拳脚走将下来,尽管一微微见了汗,然则萧畏却没有停手的意思,趁兴抽出了腰间的软剑,随意地一抖之下,泼洒出朵朵绚丽的剑花,身形闪动间,一套“相思剑法”从头使到了尾,亮丽的剑芒划空而起,硬是将庭院中的黑暗『逼』得所遁形。 “殿下,该用膳了。”就在萧畏耍得起劲的当口,大丫环嫣红领着小绿等几名丫环已婷婷袅袅地从长廊口走了出来,柔声地招呼道。 “嗯,就来!”一听到嫣红的呼唤,萧畏笑呵呵地应了一声,一抖手,将软剑收回到了腰间的暗鞘之中,大步向长廊行了过去。 “殿下真是的,这都一夜未歇了,还有精神练剑,我看啊,这早膳也不用得了。”这么些年过去了,小绿早已长成了个俏丽的少女,可那张嘴依旧不饶人,一见到萧畏浑身汗淋淋的样子,立马嘟着小嘴,埋汰了一句。[ 今日便已是早朝时分,大事能不能成就看此番朝议的走向了,饶是萧畏城府深,却也不免心情为之紧张不已,尽管已将各种准备做到了尽可能的周全,然则萧畏对朝议却依旧没有绝对的把握,为此,昨夜又与林崇明反复敲到了深夜,眼瞅着离早朝的时间不过仅有两个时辰不到,萧畏索『性』也就不去睡了,这便走了几趟拳剑,算是提提神,如此一来,自是免不了让房中的丫环们都跟着遭了些罪,此时被小绿埋汰,萧畏也只好认了,嘿嘿一笑,突然伸手在小绿那挺翘的鼻梁上轻轻地刮了一下,而后一闪身,哈哈大笑着去得远了。 “讨厌,殿下,你,嫣红姐,你看,殿下尽欺负人。”小绿没提防到萧畏竟会来上这么一手,慌『乱』间,一把便抓将过去,却哪能抓得到萧畏的身子,一见萧畏去得远了,又羞又气地跺了下脚,眼泪汪汪地朝着嫣红便诉起了苦来。 “傻丫头。”嫣红这些年来始终陪伴在萧畏的身边,原本就稳重的『性』子如今更见端庄了几分,对于小绿等丫环们向来是大姐姐般地怜爱着,此时见小绿委屈如此,不由地便笑了起来,贴在小绿耳边低声说一句,登时便惹得小绿面『色』绯红地“啊”了一声,低着头,一溜烟地逃了个影踪……成王败寇,自古以来莫不如是,历史那玩意儿不过就是辆“公共汽车”,随胜利者爱怎么写就怎么写,这一点活了两世人的萧畏心里头自是再清楚不过了的,倘若此番惨败,指不定将来的史书上,他萧畏没准就得被勾勒成跳梁之小丑了的,一想到这么件恶心事儿,萧畏便有些子浑身不自在,这也不奇怪,虽说萧畏是个很现实的家伙,可也不想留下万世的骂名去供后人“瞻仰”,一句话,此番败不起! 败是绝对败不起的,可能胜否?没把握!确确实实是没有把握,只因其中的变数实在是太多了些,人力毕竟有穷时,萧畏也法算尽那么些复杂至极的变化,说到底,此番行事就是在冒险,冒一个输不起的险,只可惜形势『逼』人,萧畏压根儿就没有退路,硬着头皮也得上,而今,萧畏能做的都已做了,剩下的也就只能交给运气来定夺了的,哪怕萧畏再不情愿,眼下也只能是如此了的。 “殿下,到了。”就在萧畏胡思『乱』想的当口,马车已在承天门外的广场边停了下来,随侍在马车边上的总管萧三见车厢里的萧畏半晌没有动静,不得不贴着车帘子,低声地提醒道。 到了,终于要开始了么,那就来罢!萧畏原本紧闭着的双眼,豁然睁了开来,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精芒,也没回应萧三的话,暗自深吸了口气,一哈腰,走下了马车,入眼便见灰蒙蒙的广场上早已挤满了早到的官员们,隐隐然竟分成了数个大小不等的阵营,那架势颇有些子诸雄争霸之状,萧畏冷冷地一笑,也没多说些甚子,缓步走上了广场,不紧不慢地向朝臣们聚集的地方行了过去。 “燕王殿下来了。” “殿下。” “燕王殿下。” ……原本站在吏部尚书方敏武附近的一众朝臣们一见到萧畏到了,全都激动了起来,就跟见到了主心骨一般,『乱』纷纷地便迎了过去,七嘴八舌地问着安。 “诸公客气了,小王来迟了些,海涵,海涵。” 这一众朝臣人数并不算多,也就只有十七、八人,内里大多都是中下级官员,萧畏只扫了一眼,便已发现这些官吏基本上都是方敏武的门生故吏,并不是萧畏要收编的对象,不过么,值此用人之际,萧畏还是很客气地拱手还了个团团揖。 “殿下,老朽惭愧,有负殿下所托。”方敏武这两日里确确实实是下了大力气去招呼原太子系的官员,可惜能招揽到的人手着实有限得很,原本数量颇为惊人的太子系官吏到了头来,就只剩下这么点人手,心中既忧虑又着急,此时见萧畏行了过来,忙排开众人,大步走上前去,面『色』凝重地拱手为礼道。 “妨。”萧畏自是早就猜到会是这般情形,却也没放在心上,笑呵呵地摇了摇手道:“方尚书不必介意,本王心中有数。” “这,那就好,那就好。”方敏武心下其实忐忑不已,不晓得萧畏究竟还有甚底牌,虽很想问个明白,可这当口上,却也不是出言询问的场合,只得干笑了几声,退到了一旁。 “九弟,来啦,哥哥听说前日有些不开眼的贼子找到了九弟头上,可把为兄给担心坏了,今见九弟还是英姿如此,为兄也就可以放心了。”方敏武等一众朝臣刚退下,齐、蜀二王便并着肩走了过来,萧如涛倒是没说甚子,只是含笑地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蜀王萧如义却是哈哈大笑地走到萧畏身旁,一派豪迈之状地拍着萧畏的肩头,貌似关切地出言寒暄道。 “有劳四哥记挂了,小弟一切都好。”萧畏先是对着萧如涛点头还了个礼,接着笑呵呵地回答道。 “九弟,为兄可是听说那刺客是毓安宫副主事王鹏,不知是真是假?”明知道萧畏不想当众谈论此事,可萧如义却没打算就此收手,嘻嘻哈哈地追问道。 切,小样,这就想套咱的底了,美了你了!萧畏多精明的个人,哪会不清楚萧如义此举不过是想从自个儿口中套消息罢了,自是不会上这么个当,这便哈哈一笑道:“是么?小弟倒是不清楚,当初小弟可是被刺客吓破了胆,侥幸得脱大难,紧赶着便逃之夭夭了,后头的事儿小弟也不清楚,四哥若是有兴趣,不妨去五城巡防司问问好了。”[ 一听萧畏一三四五,萧如义鼻子一歪,险些就此骂出声来,待要再问,站一旁的萧如涛已出言打岔道:“九弟此话谦虚了,知厉害而趋避之,乃生存之本也,能行事如此,自可保万年之平安,九弟向来聪慧,想来是深得其中三昧的。” 哈,威胁老子啊,切,咱可不是被吓大的!萧畏一听萧如涛这话里暗藏着威胁之意,心里头登时便是一阵火大,不过么,却也没带到脸上来,只是笑呵呵地回道:“哪里,哪里,小弟就一贪生怕死之辈耳,还得二哥多多提携才是。” “事可为而为之谓之慧,事不可为而强为之,则谓之愚,个中区别之微妙实是有趣至极,九弟以为然否?”萧如涛内心里对萧畏还是很有些子忌惮的,此时见萧畏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中更是有些发沉,想不明白萧畏手中尚有甚底牌,这便沉『吟』了一下之后,再次发出了个警告。 “是极,是极,二哥达人也,小弟自愧不如远甚,呵呵,小弟就一愚人耳,还得二哥时时提点方好。”萧畏压根儿就不在意萧如涛话语中的威胁,嘻嘻哈哈地说笑着。 “那好,时候不早了,朝议上见罢。”眼瞅着话不投机,萧如涛眉头微微一皱,也不想再跟萧畏多胡扯,神『色』木然地点了点头,丢下句场面话,便与萧如义一道径自行回其所属的一众朝臣中去了。 嘿,这小子心情很急迫啊,有意思,看样子这小子该是会上钩的了,到时候看你小子再如何蹦跶!萧畏面上虽依旧笑着,可心里头却狠狠地鄙夷了萧如涛一番,正笑得灿烂之际。眼光的余角突然扫到了一人,心头不由地便是一凛,笑容立马就有些子僵住了…… 第259章 力挽狂澜之唇枪舌剑(2) 第259章 力挽狂澜之唇枪舌剑(2) 萧畏向来胆子肥,满朝文武中能让其忌惮者少之又少,且不说名义上的顶头上司陈明远,便是内阁首辅大臣裴明礼,萧畏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唯独对一人却是颇有几分的小心与谨慎,这人便是老太师林国栋,而此时萧畏目光所及的正好便是此人,一看见林国栋那张鸡皮状的老脸,萧畏的心里头不由地便起了叨咕,不为别的,只因林国栋的出现立马便令原本的多的变数更多上了几分,一旦此老死活要倒太子的话,原本居于中立位置的兵部尚书孙轩望与户部尚书李尧前都可能随这老家伙的表态而参与到倒太子的行列中去,倘若如此,萧畏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回天术了,又怎叫萧畏不忧心忡忡的。 老不死的,黄土都埋半截了,还跑出来丢人现眼,您老烦不烦人啊!萧畏暗自咒骂了几句,却也可奈何,刚要转过头去,却见林国栋突然侧过了脸来,扫了萧畏一眼,似有意似意地点了下头。 这老不死搞啥呢?萧畏还真没想到林国栋会跟自己打招呼,忙不迭地小退了半步,遥遥地拱了拱手,算是表达了一下敬意,却不料林国栋宛若没瞅见一般,扭头便看向了别处,闹得萧畏好一阵子的憋闷,却也没辙,只能是深吸了口气,强自将心中的不安与烦躁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上朝……”[ 就在群臣们小声计议着先前萧畏与齐、蜀二王的言语交锋之际,皇宫里传来了一迭声地喊朝之音,旋即,紧闭着承天门轰然洞开,一众朝臣们自是不敢怠慢,纷纷整理仪容,按品级高低排好了队列,疾步走进了承天门中,沿着宫道向太极殿行了去。 “臣等叩见陛下。” 或许因着今日早朝的不同寻常,弘玄帝并没有似往日一般让朝臣们久等,一众朝臣们方才走进大殿,连队列都尚未排好,弘玄帝便已由一群宦官宫女们簇拥着从后殿转了出来,面『色』平淡得很,倒是跟在其后的太子萧如海脸『色』『潮』红,似乎极为紧张之状,一众朝臣们不敢多看,各自跪倒在地,高声称颂不已。 “平身。”弘玄帝走到前墀上的大位上端坐了下来,抖了抖宽大的衣袖,不动生『色』地抬手宣了一声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朝臣们叩谢圣恩之际,眼尖的官吏发现了一个蹊跷的状况,那便是弘玄帝叫出这句平身之际,太子萧如海尚未落座,这显然不合朝堂礼仪,似乎是在暗示些甚子,然则值此时分,一众朝臣们也不敢多想,各自恭谢了圣恩之后,站将起来,各归各位。 “梁思翼何在?”弘玄帝不待朝臣们站定,便即寒着声点了大理寺卿梁思翼的名。 “微臣在。”梁思翼年岁大了,腿脚不是很利索,这会儿方才从地板上爬将起来,腰都尚未挺直,突地听到皇上点了名,躬着身子便窜了出来,速度虽不慢,可脚步却不免有些子踉跄,那样子分外搞笑,只是这当口上,却也人敢有甚失礼的举动。 “朕问尔,陈浩然谋逆案审得如何了?”弘玄帝显然是准备为今日的早朝定个调子,竟不打算任由朝臣们奏事,直接将此谋逆案抬了出来,此言一出,满殿大臣们登时便嘤嘤嗡嗡地议论开了,神情各异,开心的有之,忧虑者有之,准备看热闹的也有之,然大多数朝臣还是在准备着随时见风使舵,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禀圣上,该案已在审,逆贼陈浩然已招供,现有供词在此,只是……”梁思翼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本厚厚的折子,高高地举过了头顶,可话却只说了半截,便停了下来。 “嗯?爱卿有何顾虑么,但讲妨,朕自会为尔做主。”弘玄帝先是瞥了在一旁坐立不安的太子萧如海一眼,而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老臣不敢。”梁思翼后退了小半步,一头跪倒在地,话音微颤地回答道。 “讲,有朕在,尔担心个甚。”弘玄帝眉头一皱,不悦地挥了下手,冰冷比地喝道。 “兹体骇人听闻,老臣实是不敢妄言,恳请陛下圣查。”梁思翼连连磕头,却就是不肯明言已审明的案情,只是将手中的折子举得更高了些。 “哼,呈上来!”弘玄帝见梁思翼死活不肯说,却也没辙,冷哼了一声,一挥手,示意随侍在侧的小宦官去将折子取了上来,摊在了龙桌上,飞快地浏览了一番,阴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扫了面『色』已通红如血一般的太子一眼,断喝道:“宣!” “是,奴婢遵旨。”站在弘玄帝身后的司礼宦官高大成紧赶着应答了一声,躬着身子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地用双手将龙桌上的折子捧了起来,端着走到前墀前端,环视了一下殿中诸大臣,拖腔拖调地宣道:“臣,梁思翼有本启奏圣上:臣奉旨督办陈浩然谋逆一案,经审讯,案犯有供如下……” 靠了,果然如此,太子这厮还真是有够蠢的,这等机密事情所托非人也就罢了,还搞得尽人皆知,废物,实在是个天大的废物!萧畏一听到开头,便已知晓那折子里都写了些甚子,对于太子的愚昧着实是头疼不已,好在这等情况本就在萧畏的预料之中,却也不怕应对不过去,然则一看弘玄帝这等似乎不当堂废掉太子时不罢休的架势,萧畏的心里头不免便打起了鼓来,只可惜开弓已是没了回头箭,纵使再难,萧畏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一家之言尚不足信,臣请陛下准予核实,勿枉勿纵方是正理,臣冒死以闻。”折子不算短,高大成足足念了一柱香的时间,总算是将梁思翼的折子连同几份口供一一念罢。 “太子对此可有甚要说的么,嗯?”高大成话音刚落,弘玄帝已斜眼看着哆嗦个不停的太子萧如海,语气阴森地问道。[ “父皇明鉴,孩儿实有失察之过,却绝自外父皇之心,自闻此等逆案一发,孩儿已彻查东宫各处,有赖父皇之宏恩浩『荡』,盗卖武库之贼子已明,现有贼逆之绝笔书及数名活口之口供在此,二臣实不敢奢望父皇豁免,恳请父皇责罚儿臣之大过。”萧如海虽全身哆嗦个不停,可面对着这等生死关口,还是坚持着没就此陷入彻底的崩溃之中,从衣袖中取出一份折子,双手捧着,高举过了头顶,语带颤音地解说着,大体上是按着萧畏当初的交代来说,配合上其怯弱的小样子,倒也蛮像是饱受了委屈一般。 “陛下,微臣有章在此。” 太子说得倒是楚楚可怜,可惜旁人就没打算放过他,不等太子将折子递上,监察御史宋摇已从队列中窜了出来,手捧着奏本,高声嚷道。 “讲!”弘玄帝压根儿就没让随侍宦官去接过太子手中的奏本,甚至连看都不曾看太子一眼,目视着宋摇,从牙缝里哼出了一个字来。 “微臣欲劾太子殿下行为不轨,阴聚私兵,囤积兵刃,暗藏强弓硬弩,其居心可疑,更兼事发后,不知悔改,兀自串谋小人,杀人灭口,伪造证据,希图蒙混过关,此行此心,大失仁望,非人君所应为,实属大逆不道,臣身为言官不敢不上参,臣恳请陛下废黜此逆,还乾坤之绥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宋摇一派义愤填膺地朗声述说着,言语间极为的强硬,直指太子谋逆,当庭要求弘玄帝废黜太子。 “陛下,老臣以为宋御史所言甚是,此等恶逆窃据储君之位,实乃我朝之大不幸,不革除不足以平民愤。”宋摇话音刚落,工部尚书东方隆立马站了出来,高声附议道。 “陛下,臣等附议!” “陛下,臣以为宋御史所言甚是,此恶不除,朝纲不振!” “陛下,首恶当诛,附逆之辈亦不可不除,臣恳请陛下下诏彻查,不可轻饶了这等大逆不道之辈!” 东方隆乃是二皇子萧如涛一系官员的领袖人物,他这么一站将出来,后头自然有一大帮官员紧随其后,一下子呼啦啦地便有近五十位朝臣站出来呼吁弘玄帝废黜太子,话语噪杂间,其势大矣,人人喊打之下,其言汹汹,萧如海竟成了过街的老鼠。 萧如海本就是个懦弱之辈,这一见如此多的大臣齐齐劾自己,小脸登时就煞白了,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整个人立马便已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不好,这混球要顶不住了!萧畏一眼便看出了太子的不对劲,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沉,恨不得跑上前去,给太子来上记狠的,好让其清醒清醒,然则想归想,做却是不可能之事,有心出列撑撑场面么,偏生此际时机尚不成熟,还没到萧畏可以上台表演的时间,眼瞅着事情要坏,萧畏不得不对着站在对侧的方敏武使了个眼神。 “陛下,老臣亦有本上奏。”方敏武原本也不想在此时站将出来,可一来是看势头不对,二来么,见到了萧畏的暗示之后,也由不得他不出这个头,万般奈之余,不得不从队列中闪了出来,却不料他这么一出头,原本正嚷嚷个不停的二皇子一系官员不单没有停将下来,反倒嚷得更起劲了几分,大殿中顿时便有如菜市场一般噪杂…… 第260章 力挽狂澜之唇枪舌剑(3) 第260章 力挽狂澜之唇枪舌剑(3) 二皇子一系的朝臣们哄闹个不休,浑然不给方敏武半点面子,那噪杂的喧嚣声下,方敏武又如何能表述自己的看法,而弘玄帝竟丝毫阻止众臣的意思,只是默默地端坐着,其态度之冷淡,明摆着是不怎么想听方敏武的上奏,一见情形如此,原本就哆嗦个不停的太子萧如海已几乎瘫软在了地上。 “尔等当庭喧哗如此,大失人臣之风仪,莫非欲行『逼』宫谋逆之举么?”方敏武等了片刻,见弘玄帝安坐如故,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沉,只可惜事已至此,方敏武已没有退路可走,眼瞅着诸朝臣越闹越起劲,索『性』将心一横,豁然转回了身去,怒视着东方隆等人,冷声喝问了一句。 方敏武此言实在是太毒了些,原本正闹哄着的朝臣们全都被狠狠地噎了一下,面面相觑之余,一时间竟人敢出言抗辩,大殿里陡然间静了下来,只是气氛却更诡异了几分,而方敏武不待诸臣回过神来,转身面对着高坐在龙椅上的弘玄帝便是一躬,高声道:“陛下,老臣有本上奏。” 弘玄帝默默地看了方敏武一眼,眼神复杂至极,内里有着几分的不满,几分的恼火,还有着几分的奈与苦楚,然则却并没有开口说些甚子,只是轻抬了下手,示意方敏武只管上奏便可。[ “陛下,老臣以为太子殿下有过,其错在疏,乃用人不当所致,却绝非似小人辈妄言之谋逆大罪,某些人等妄以大罪加之太子殿下,实乃狼子野心,其心当诛,老臣坚信陛下乃圣明之君,定能明察秋毫,不令巧舌之辈得逞,致使太子蒙尘,老臣冒死以闻。”方敏武言语犀利得很,一家伙将二皇子一系的官员们全都扫进了小人辈之中,此言一出,满殿哗然一片。 “陛下,老臣以为方尚书所言者,正理也,臣恳请陛下明察!” “陛下,小人辈为邀功请赏,竟罗织罪名构陷太子殿下,实乃大逆不道,全人臣之本分,当重责之!” “陛下,臣等叩请陛下明断是非,万不可听信贼子之妄言。” ……方敏武话音一落,陈明远等近二十位朝臣也纷纷站了出来,各自进言附议,摆明了车马,跟二皇子一系打起了擂台,只是人数上仅有二皇子一系官员的一半都不到,不免有些个人单势孤。 “陛下,老臣以为方尚书之言大谬也,而今事实俱在,岂是狡辩可以混淆者,方尚书颠倒是非,其心叵测,其行附逆,大罪也,臣恳请陛下明断!”东方隆丝毫不惧方敏武的气焰,上前两步,躬着身子,亢声叱责道。 “陛下,东方尚书所言甚是,臣等皆以为然,恳请陛下圣裁!” “陛下,混淆是非者,等同附逆,当并案处之,臣恳请陛下明鉴!” “陛下,方尚书时常行走东宫,必定参与太子之事,其巧言令『色』,妄图脱罪,其心叵测,当诛!” ……东方隆既然站了出来,其余二皇子一系的官员们自是不甘落后,全都冒了出来,纷纷出言驳斥方敏武,众说纷纭之下,大殿里的气氛瞬间便火『药』味十足了起来,双方加起来七十余号人就这么吵成了一团,各不退让,浑然忘了君前不得失礼的朝规。 “哼!”眼瞅着场面有失控之虞,弘玄帝显然法再保持沉默了,面『色』一冷,重重地哼了一声,总算是将一众激动不已的朝臣们全都镇住了。 “梁爱卿,诸臣工对此案多有争执,尔既言诸多疑点尚未核实,朕便给尔一个机会,尔这就当庭核实好了。”弘玄帝没有去理会下头那些脸红脖子粗的朝臣们,也没去看兀自哆嗦不已的太子萧如海,而是看着默默跪在殿前的梁思翼,声线冷漠地说道。 “轰……” 弘玄帝此言一出,下头登时又是一阵哗然,只因此言着实太过惊人了些,竟然是要梁思翼当庭审问太子,这可是大胤皇朝立国五百年来前所未有的怪事,既不合体制,也不合情理至极,由不得群臣们不惊诧莫名的。 “臣遵旨。”梁思翼压根儿就没管群臣们哗然不哗然的,磕了个头,竟就此接下了旨意,那等平静状显然是事先便与弘玄帝商议好了的。 梁思翼这么一接旨,群臣反倒傻了眼,竟就此安静了下来,各人的表情迥异,可惊诧却都是一致的,倒吸气之声响成了一片,然则梁思翼却压根儿就没理会众臣们的诧异,站起了身来,缓步踱到了太子的近旁,见太子兀自跪于地上,梁思翼一撩官袍的下摆,就地跪在了太子身前,拱手道:“太子殿下,老臣有几个疑问还望太子殿下能为老臣解『惑』一、二。” “梁、梁大人请问好了,孤但有所知,绝隐瞒。”正哆嗦着的太子身子猛地一颤之后,竟奇迹般地稳了下来,一双眼直往外喷着怒火,咬着唇,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来。 “老臣请问太子殿下,您是否熟识陈浩然其人?”梁思翼对太子的怒火视而不见,面『色』漠然地问道。 “是,此贼善迎奉,孤一时不察,误信此贼,致使有此大祸。”这等明摆着的事实自然是否认不得的,萧如海虽不算聪慧,却也不至于蠢到犯下这等低级错误的地步,这便咬着牙,一派坦然之状地回答道。[ “请问殿下,城东五里王家庄的园子以及城南三里薛家庄一处园子可是殿下所有?”梁思翼对萧如海的回答丝毫不予评述,面表情地接着问道。 梁思翼口中的这两个庄园自然就是此番禁军突袭之下,缴获了兵甲等赃物之地,此二处都是萧如海出钱购下的,只是挂在了陈浩然的名下罢了,当然了,在这等场合下,萧如海自是不可能去承认此事,这便面『色』一冷,寒着声道:“本宫所有庄园皆在礼部有载,梁大人若是有所怀疑,可自去查验。” “殿下的意思是此二处皆非殿下所有,可是如此?”梁思翼并为因太子脸『色』难看而有所更易,依旧不紧不慢地接着追问道。 “不错。”萧如海对梁思翼这般羞辱『性』的盘问自是气得牙根发痒,可却又可奈何,只能是喘了口大气,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回答道。 “既如此,那老臣倒有一疑问要请教殿下,此二处庄园的管家林跃、王夔皆属东宫宦官,名列籍中,此为何故?”梁思翼对于萧如海的不耐烦丝毫没有反应,一派随意状地点了点头,可紧接着便抛出了个重磅炸来。 “梁大人问得好,孤当初被陈浩然所蒙蔽,误以为此人乃忠良之干才,期许有嘉,其曾与孤语,言及购二庄园,尚缺打理之能手,孤便派了两忠厚之奴才前去帮忙,此乃孤识人不明,用人失察之过,孤已上了奏本,向父皇自请其罪,梁大人以为如此尚不够么?”萧如海是没料到朝议上会遭遇当庭被审,然则对于朝议上可能会遭到非难却是做足了功课的,这么些应答大多是出自萧畏的谋划,此时自承其罪,话说得倒是干净利落得紧。 “老臣不敢。”论萧如海怎么表现,梁思翼依旧是木然得很,不紧不慢地躬了下身子,告罪了一句之后,这才接着问道:“此二处庄园内出现大量东宫字号之兵刃却又是为何?老臣不明,还请殿下明言。” “孤说过了,此乃逆贼陈浩然暗中勾结武库官佐,私下盗窃所致,孤实不知情,现有武库官佐之证供在此,梁大人若是不信,请自行查验罢。”这么一问一答间,萧如海原本忐忑的心已渐渐地安定了下来,此时听梁思翼果然追问起了制式兵刃的来源,萧如海毫不畏惧地横了梁思翼一眼,随手将手中捧着的奏本抛到了梁思翼的面前,语气轻蔑地说道。 这等当庭问案既不能动刑,又法传验证人,纵使梁思翼再有能耐,在萧如海有备而来的情况下,自也不可能问出太大的名堂来,眼瞅着几个关键『性』问题都被萧如海巧言搪塞了过去,明知道其中破绽不少,可惜梁思翼却没办法拿出压服萧如海的证据来,案子问到眼下这个地步,算是彻底陷入了僵局,梁思翼的眉头不经意地便皱了起来,可也不好再往下追问了,只得伸手拾起太子丢过来的折子,双手捧着,磕了个头道:“老臣多谢太子殿下解『惑』,事情之真伪尚须调研,还请殿下海涵则个。”话音一落,也没再管萧如海如何个反应,起身走回到殿中,跪了下来,恭敬地禀报道:“启奏陛下,老臣虽经核实,然其中之真伪尚须验证,臣不敢擅专,还请陛下明示行止。” 弘玄帝显然没想到向来懦弱能的萧如海居然有了当庭抗辩的胆子,还竟然能说得头头是道,明知道其是在狡辩,却偏生还能自圆其说,纳闷之余,一时间也有些子举棋不定了起来,板着脸,沉『吟』了良久都不曾开口言事。 “父皇,儿臣有本上奏!”弘玄帝这一不开口,大殿里的气氛立马就诡异了起来,可就在这个当口上,蜀王萧如义大踏步地从队列中闪了出来,朗朗地禀报了一声,顿时犹如一块石头砸进了死水一般,再次激起了群臣们一片的大哗,只因所有人等都清楚,真正的较量就要开始了…… 第261章 力挽狂澜之意外的援手(1) 第261章 力挽狂澜之意外的援手(1) “义儿有本尽管道来好了。”弘玄帝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萧如义好一阵子,突地微微一笑,虚抬了下手,一派和蔼地说道。 “多谢父皇。”萧如义人本就轩昂得很,这一得了弘玄帝鼓励的笑容,顿时更是精神一振,躬身谢了一句之后,面『色』一肃道:“启奏父皇,孩儿先前听了大理寺卿梁大人审案之经过,颇有些疑『惑』,想当面请教一下太子哥哥,还请父皇恩准。” “准了。”弘玄帝只略一沉『吟』,便答应了萧如义的求肯。 “谢父皇隆恩。”萧如义一听弘玄帝答应了自个儿的请求,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喜『色』,躬身谢了恩,而后大步行到了萧如海的面前,貌似谦逊地拱手为礼道:“太子哥哥请了,臣弟有些事想向太子哥哥印证一番,若有得罪处,还请太子哥哥多多谅解则个。”[ 萧如海往日里最讨厌的便是面前这个蛮横的家伙,此时见萧如义如此这般地假客套,顿时有如生吃了只苍蝇一般恶心,恨不得给萧如义几个耳刮子的,只可惜他也就只能是在心中臆想一下罢了,面『色』不善地哼了一声,便算是回答过了。 “太子哥哥先前所言,那陈浩然所为乃是背着哥哥行事,此事可是真的么?”萧如义丝毫不介意萧如海的反应有多恶劣,嘿嘿一笑,似乎很随意一般地提出了问题。 “怎么,四弟以为孤说谎么,哼!”萧如海并没有回答萧如义的问题,而是臭着脸反问了一句道。 “是与不是,自有公断,臣弟岂敢疑心太子哥哥,只是太子哥哥若是真不知情,小弟却生了个疑问,还请太子哥哥为臣弟解『惑』为荷。”面对着萧如海的反诘,萧如义满不在乎地微微一笑道:“今岁九月初九,太子哥哥前往白马寺礼佛,归来之后可是到了薛家庄?” 一听萧如义提起此事,萧如海的脸『色』瞬间便是一白,咬着牙,怒视着萧如义,似乎恨不得将其一口咬死一般,只可惜这当口上,别说动手了,便是否认都不可能,毕竟此事知晓者众,便是跟随在侧的史官都已将此事记录在案,实容不得萧如海说出个“不”字的,没奈何,萧如海也只能冷哼了一声道:“是有如何?本宫其时为陈浩然所『惑』,受其邀请,前去庄园一游,有何不妥么?” “有不妥臣弟不敢妄下定论,臣弟只知晓太子哥哥该是在庄园里观摩了场演武,一众贼徒所用之兵刃皆属东宫所有,莫非太子哥哥竟认不出来么?”一听萧如海确认了其事,萧如义顿时便笑了起来,那笑容有如打着了狐狸的猎人一般,只笑得萧如海面『色』铁青之际,这才慢悠悠地说道。 “放肆,尔这厮竟敢血口喷人,孤何曾有过此等荒唐行径!”萧如海一听萧如义将此事当众捅了出来,心中顿时便有些子发虚了,可转念一想,他观摩那些私兵演练之时,除了陈浩然之外,就只有极少数的几名心腹在,眼下这些人等都尚在自家营中,自忖应该不会出现纰漏,这便勃然作『色』地怒斥了起来。 “有理不在声高,有此事,臣弟唤个人证出来,自然能见分晓。”萧如海急,萧如义却是一点都不急,邪邪地笑了笑,调侃一般地说道。 “好,依你,便依你,本宫倒要看看何人敢当庭作此伪证!”萧如海一听萧如义说得如此笃定,心立马就虚了不少,然则,在这等当口上,自也容不得其退缩,只能是强自硬着头皮叫嚣道。 “那好,既然太子哥哥如此说了,臣弟便却之不恭了。”萧如义压根儿就不在意萧如海的态度恶劣,哈哈一笑,拱手示意了一下之后,提高了声调断喝道:“姜御史何在?” 萧如义此言一出,满殿再次哗然一片,几乎所有的大臣全都向队列最末处望了去,绝大多数朝臣的脸上皆满是惊讶之『色』——朝中御史人数不少,怎么算也有二十来位,可姓姜的就只有一个,那便是太子萧如海的心腹之一姜望舒,萧如义居然叫姜望舒出来作证,这其中的蹊跷绝对不简单,自是由不得群臣们不又惊又疑了的。 姜望舒被群臣们看得浑身的不自在,可被萧如义点了名之后,却又不敢不出列,没奈何,只能拖着脚走到了殿中,面『色』复杂至极,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萧如海一眼,那等丧气状简直就跟背叛了婆婆的小媳『妇』一般。 姜望舒这么一站将出来,诸朝臣们的神情可就有些子诡异了起来——太子萧如海满脸是怒火中烧的铁青;蜀王萧如义是自得意满的得意;齐王萧如涛虽面『色』平淡如故,可眼神却是就此炙热了起来;吴、宁二王则是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一派看好戏上演的架势,至于站在殿中的方敏武则是脸『色』凝重比,一双眼不自觉地便向着始终不动声『色』的萧畏看了过去,就指望着萧畏能拿出个准主意来了。 得,好戏要上演了,嘿,早就知道尔等要来这么一手!萧畏自是瞅见了方敏武的紧张神『色』,不过却没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地一笑,微微地点了下头,方敏武见状,立马便是心领神会,知晓萧畏必定有所安排,自也就放心地旁观了起来。 “姜御史请了,小王有几个问题请姜御史代为解答一番,不知姜御史愿为否?”萧如义得意洋洋地瞥了太子一眼之后,这才半转过身去,斜对着忐忑不安的姜望舒,随意地拱了拱手,笑呵呵地出言问道。 姜望舒好歹也算是久历朝议之辈,往日里也没少当庭劾犯事的臣工,可这当口上却是惶恐得很,简直跟初上朝堂的菜鸟一般,其身子竟然微微地颤抖着,显得极为的拘束,待得萧如义发问,姜望舒只是慌『乱』地回了个礼,胡『乱』地点着头,却没开口多说些甚子。 “那好,本王问尔,九月初九重阳日,姜大人是否陪着太子殿下到了薛家庄?”萧如义见姜望舒慌『乱』得很,自以为姜望舒这是紧张所致,并没有去多想,笑呵呵地问道。 “啊,是,下官确是陪着太子去过薛家庄。”姜望舒可怜巴巴地看了看面『色』阴沉的萧如海,微微地缩了下脖子,低声地回答道。 “嗯,姜大人可曾陪着太子观摩军演?”萧如海对于姜望舒的回答很是满意,点了点头,接着追问道。[ “这个……”姜望舒愣了愣,一派欲言又止之状,嘴皮子哆嗦了良久,也没见着下文。 “姜大人须担心,在此朝堂上,自有陛下会为尔做主,姜大人只管实话实说即可,是非自有陛下圣裁。”一见姜望舒犹豫了半晌也没个准话,萧如海不由地便有些子不耐了,皮笑肉不笑地催促道。 “啊,是,可下官并所见,叫下官如何说起,下官实不敢虚言欺君啊。”姜望舒憋了好一阵子之后,突然像是醒过了神来一般,摊了下手,满脸子『迷』『惑』状地回答道。 “嗯,你……”一听此言,原本正因姜望舒开了口而得意非常的萧如义登时便傻了眼,勃然大怒之下,险些破口大骂了起来,可到了末了,还是记起了此地乃是朝堂,只能强自忍住了杀人的冲动,瞪圆了双眼,气恼比地死盯着姜望舒,牙咬的咯吱直响。 哗然,一派的哗然,群臣们万万想不到萧如义如此慎重地喊将出来的证人居然没帮着其作证,这等前后的反差之大也着实太过戏剧『性』了些,谁也不晓得这究竟算是咋个回事,群臣们议论纷纷之余,不少人竟当场笑出了声来,整个朝堂登时便『乱』成了菜市场。 群臣们哗然之际,萧畏却是笑了,尽管笑的很是含蓄,可笑容里戏谑的意味却是浓得很,只因他是群臣中唯一知晓内情者——姜望舒会当场反水,其事并非萧畏出的手,不过么,始作蛹者却是萧畏,当初陈浩然事发之际,萧畏进东宫时见到了姜望舒,便觉得此人有些可疑,道理么,很简单,连方敏武这等朝中大佬都跟躲瘟神一般地躲着太子,可姜望舒这么个微末小官居然会出现在东宫,这里头本身就有些问题,毕竟姜望舒不是陈明远这等死忠于太子的人物,其平日的为人也不像是那种忠心耿耿的人物,如此一来,就只有一个解释了,这厮该是奉了旁人的命令前来探听虚实的,本来么,萧畏对这么个微末小官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也就是在与王皇后交换信息之时提点了一句,却没想到王皇后还真就派了人去详查,这一查之下,居然查出了大问题来了,敢情姜望舒竟已暗中投靠了齐王萧如涛,并打算在朝议时指证太子,王皇后大怒之下,派了人将姜望舒全家老小全都扣押了起来,以为威胁,令姜望舒将计就计地在朝堂上反水,为了保密起见,此事王皇后只告知了萧畏一人,便是连萧如海都蒙在了鼓里,此番出其不意之下,果然奏了奇效。 萧如海本以为必死,却不料竟有如此峰回路转的一幕,大喜过望之下,大步走上前去,怒视着萧如义,冷笑着开口道:“四弟还真是好样的,当庭玩这等诬人之勾当,尔须给孤一个交待!” 本正议论纷纷的群臣们见太子转守为攻,立马全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等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狼狈不堪的萧如义身上,都想看看萧如义将如何个脱身法,一时间满大殿又再次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第262章 力挽狂澜之意外的援手(2) 第262章 力挽狂澜之意外的援手(2) 萧如海自打生下来起,便享足了人间的富贵,向来是众人瞩目的骄子,可此番事发之后,接连受父皇冷遇,被群臣劾,遭心腹“背叛”,为兄弟所不容,这种种的耻辱犹如巨石一般,压迫得萧如海的心理已是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可此际,形势却陡然间出现了逆转的趋势,萧如海心中边的委屈顿时化成了满腔的怒火,不算高大的身子居然爆发出了滔天的气势,咄咄『逼』人地喝问着,发动了决死一般的反击,还真颇有些子人君之怒的架势了的。 萧如海这么一暴起,萧如义登时便有些子傻了眼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安排得好好的一场『逼』宫大戏居然就这么演砸了,不但砸了,还重重地砸在了自己的脚上,面对着萧如海的质问,萧如义不免有些子慌了起来——太子乃储君,虽说其位已是摇摇欲坠,可在没被赶下台之前,储君依旧是储君,其威严容不得旁人轻辱,哪怕萧如义身为亲王也不行,尤其是在这等朝议时分,以虚假之罪名构陷太子,那可是杀头的大罪,若是没个合理的解释,虽未必会陷于死地,但重罚却是不免,哪怕弘玄帝有心偏袒也一样不免,否则的话,朝堂的公义必将『荡』然不存,而这是任何一个稍有理智的君主都不会容许出现的事儿。 冷静,冷静!萧如义心里头不停地告诫自己要冷静,可在太子那滔天般的怒火之压迫下,萧如义却是怎么也冷静不下来,竟被往日里向来不看在眼中的萧如海压迫得汗流浃背地倒退了数步,气势大跌不已,这等情形一出,满殿大臣皆为之愕然,便是高坐在上首的弘玄帝也眼『露』异『色』,双眼开合间,竟隐隐有精芒在闪动着。 “四弟不是很能说的么?怎么哑巴了,嗯?”眼瞅着萧如义步步退让,萧如海自是气焰更高涨了几分,紧『逼』了几步,口中阴冷比地低喝道。[ “你……”萧如义本就是个燥『性』子,虽说先前因着心虚的缘故被萧如海压住了气势,可心里头的暴虐却是被彻底点燃了起来,面『色』瞬间涨得通红,眼珠子一瞪,张口便要爆发,然则,就在此时,萧如涛却从旁闪了出来,高声打岔道:“父皇,儿臣有本章上奏。” 萧如义不过是个幌子,萧如涛才是真正的主心骨,他这么一站将出来,自然便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形中不但制止了萧如义的爆发,更将萧如海步步紧『逼』的气势削得个七零八落,这令本正在兴头上的萧如海气恼万分,却又可奈何,毕竟他只是储君,不是皇帝,没有任何的理由不让萧如涛上本章。 “涛儿有本就奏罢。”弘玄帝对于先前的那场意外本也有着几分的兴趣,本就想借此看看诸子将有何反应,此际见萧如涛上本章的时机掐得极准,倒也颇觉欣赏,只不过却没就此多说些甚子,只是平静地抬了下手,略显冷漠地说了一声。 按萧如涛的本心,他是不想在这等场合下出头的,哪怕其万分希望能在此朝议中彻底扳倒太子,但却绝不希望落人话柄,原本只想着由萧如义去演上一场好戏,轻轻松松地便能将太子搞翻,可万万没想到形势居然骤变如此,眼瞅着萧如义吃不住劲了,再不出手的话,不但萧如义要吃大亏,更可能被太子趁胜挽回必败的危局,值此关头,萧如涛不得不亲自出马了,此际,见弘玄帝已允了其请,萧如涛自是不敢轻忽,躬着身子道:“启奏父皇,儿臣曾阅史书,得一有趣之故事,不敢藏私,但博父皇一笑。” 萧如涛此言一出,满殿大臣皆『迷』糊了,愣是想不明白这位爷到底要干些甚子,居然在如此严肃的朝堂上要讲故事,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自古以来,从未有闻,一时间群臣们嘤嘤嗡嗡的议论声便轰然而起,满殿噪杂一片,可萧如涛倒好,一点都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等候着弘玄帝的表态。 “讲!”弘玄帝显然也被萧如涛这一手搞得有些子莫明其妙,眉头微微皱了皱,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萧如涛,到了末了,还是没有拒绝萧如涛的提议,只是面带一丝不悦地挥了下手,吭了一声,算是同意了萧如涛的提请。 “谢父皇隆恩。”萧如涛面『色』平静地谢了一声,而后声调平缓地说道:“前汉末年,汉丞相曹『操』率大军征吴,战于赤壁,彼时曹强而孙弱,若正面而战,吴败亡地矣,是时,吴有一将名黄盖,自施苦肉之计,明为降曹,实则趁机袭阵,遂败汉大军于赤壁,然,彼时曹公若不轻信,细审此獠,吴必败疑矣。” 萧如涛所言的这个故事本身没啥大不了的,在场的朝臣们大多是饱读诗书之辈,对此故事原本都早已知晓,可细细一琢磨,立马就能发现萧如涛这故事说得并不简单,那意思便是明指太子是在与姜望舒相互配合,妄图施展苦肉计,以求得在朝议中扳回局面,如此一来,不单解释清楚了萧如义先前的被动,更意指萧如海居心叵测,这故事妙就妙在萧如涛没有明着说太子的不轨,却暗示了这么个结果,着实是连打带捎的妙招。 “陛下,老臣以为姜御史有串谋之嫌疑,当彻查之!”萧如涛的话音一落,工部尚书东方隆已率先反应了过来,立马高声附和道。 “不错,姜御史在东宫行走忌,向为太子心腹,其行诡异,其心当诛,臣恳请陛下彻查之!” “陛下,姜御史身为言官,竟行串谋之举,意图舞弊,实乃大逆不道之辈,当诛!” “陛下,臣等以为姜望舒此贼便是那施苦肉计之黄盖,陛下万不可上其之当。” 东方隆这么一带头,一众二皇子一系的官员们自是纷纷跟上,人人喊打,个个喊杀,原本太子刚起的势头瞬间便化为了乌有,不单如此,反倒更为窘迫了几分,偏生还不好反击,只因此时真要开口解释的话,只能是越描越黑,就这么着,形势陡然间又来了个大逆转。 狗日的老二,还真是有点能耐么,靠了,居然玩出了这么一手,得,看样子太子那厮已经是撑不下去了,也该轮到咱『露』上一手了!萧畏本没打算这么快便出手,只因着萧如浩那头尚动静,萧畏的心里头不免有些子忌惮,可此时见萧如涛轻轻松松地一击便已将太子打得找不到北了,万般奈之下,也只得提前出动了,这便从队列中闪了出来,对着弘玄帝一躬身道:“启奏陛下,微臣有本上奏。” 萧畏这几年来在朝中可谓是搅风搅雨,但凡跟他沾上边的,一准都是大事件,偏生遮厮行事霸道,又总不按常理来出牌,谁要是犯到了他的手中,都没个好下场,不说以前马政署那些官员了,便是显赫一时的京兆府尹崔颢都生生被萧畏给整得生不如死,他这么一站将出来,群臣们皆不由地便是心头一凛,噪杂的议论声竟就此平息了下去,数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萧畏的身上。 “小畏也有话要说么,那就说好了,朕听着呢。”弘玄帝对萧畏私下暗挺太子的举动自然是了然于心的,此时见其站将出来,自也能猜得到萧畏这是打算帮着太子说话了,虽不怎么情愿让萧畏胡『乱』『插』手此事,可这等朝堂之上,哪怕弘玄帝身为帝王,也不能强行禁止萧畏的上本,除非他想在青史上留下个昏君的名号,这便略一沉『吟』,语气淡漠地开了金口。 “陛下,微臣先前听二哥说了个故事,心中颇有所感,也有个故事要说,还请陛下恩准。”萧畏早就豁出去了,哪会管弘玄帝的语气淡漠不淡漠的,一躬身,面带微笑地禀报道。 “哦那朕倒是要好生听听了,说罢。”弘玄帝显然没想到萧畏也会来上这么一手,登时便来了兴致,微微一笑,抬了下手,同意了萧畏的提议。 “陛下明鉴,臣曾读《吕氏春秋》,记得上头有文曰:人有亡铁者,意其邻之子。视其行步窃铁也,颜『色』窃铁也,言语窃铁也,动作态度,为而不窃铁也。俄而,鈇其谷而得其铁。他日复见其邻之子,动作态度,似窃铁者。疑人偷斧者概因其自有贼心,所谓佛者见诸人皆佛也,而贼者见诸人皆贼也,古之如此,今亦然,疑心他人为贼者,必定自有贼心耳,陛下不可不察。”萧畏一本正经地躬着身子,絮絮叨叨地陈述着,言语间似乎很平淡,可却将二皇子等人生生骂了个狗血淋头,偏生还不带一个脏字,诸臣工闻之,为之捧腹者不凡其人。[ 笑声一起,原本肃然的朝堂顿时便有些子『乱』了套,萧如义已被气得面『色』发青,至于萧如涛么,虽说城府深,可也被萧畏这一席话闹得眉头微皱,底下那些跟着起哄的二皇子一系的官员们更是面红耳赤地傻站着,全都尴尬万分,可一时间却也不知该如何回击萧畏这番讥讽的言语。 “父皇,儿臣亦有本章上奏!”就在群臣们哄闹间,宁王萧如浩从队列中大步行了出来,对着弘玄帝一躬身,高声禀报了一句,他这一『露』面,群臣们顿时便安静了下来,只因到了此时,所有的主角都已冒出来了,大戏就此到了高『潮』,所有人等都想看看宁王萧如浩又是持着何等之立场…… 第263章 力挽狂澜之意外的援手(2) 第263章 力挽狂澜之意外的援手(2) 遇到萧畏这等总喜欢胡搅蛮缠的家伙,弘玄帝自也觉得头疼得很,尤其是在这等朝堂之上,被萧畏突如其来的这么个冷笑话一整,原本肃然的朝议简直就此成了玩笑,偏生弘玄帝还就真拿萧畏没辙,毕竟先前齐王也同样讲了个故事,既然弘玄帝前头没说萧如涛的不是,这会儿自然也就不好说萧畏胡为,可要是放任不管么,这朝议也就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正自左右为难间,突见萧如浩从旁闪了出来,弘玄帝暗自松了口气,可脸上却依旧是漠然的平淡,只是抬了下手道:“浩儿也有话要说么,那就说出个所以然来罢,朕倒要好生听听。” “是,孩儿遵旨。”萧如浩面『色』肃然地躬身行了个礼,而后站直了身子,目光炯然地看着弘玄帝道:“父皇明鉴,儿臣以为徒争益,既事起陈浩然案,儿臣以为当先将此案审明了,再作计较,但凡有涉其中者,皆交由三司共审,以明辨是非,此儿臣之愚见也,恳请父皇圣裁。” 萧如浩虽说得慷慨激昂,其实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那便是朝议就此先搁置在一旁而已,这一点满殿的朝臣们自是都听得懂,至于认不认同,那可就得两说了的——从太子的角度来说,能在如此艰难的朝议上暂时过了关,后头的事情自可慢慢整去,自然会有转机,很显然,太子自然是不会反对这么个提议的,然则萧如涛那头可就不同了,虽说前面因着姜望舒反水而陷入了暂时的被动,但却不意味着就是失败,毕竟为了此番的朝议,萧如涛可是准备了不少的杀手锏,姜望舒不过仅仅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后头萧如涛照样有着扳回局面的把握,在这等情形下,萧如涛自然是不肯就此收手的,只不过先前他所举的苦肉计一说刚被萧畏扯得七零八落地,自是不好在此时强自出头,不得不拿眼暗示了萧如义一番。 “父皇,儿臣以为六弟此言差矣,如今案情早已审明,何来不清之说,纵使小人辈胡『乱』狡辩,也断改不了其谋逆之行径,儿臣恳请父皇明鉴!”萧如义此时已从先前的尴尬中回过了神来,一接到萧如涛的暗示,自是心领神会地站了出来,高声地禀报道。[ “是啊,陛下,案情早已分明,何须再查。” “陛下,臣等以为姜望舒勾结太子,私自行苦肉之计,其行当诛,恳请陛下降旨,惩办此等恶贼,还我朝纲之绥靖!” “陛下,臣以为蜀王殿下所言甚是,不可轻纵了谋逆之反贼,望陛下明断!” 萧如义话音一路,东方隆等二皇子一系的官员们自是纷纷开腔附和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喊打喊杀,原本因姜望舒一事而低落下去的气氛陡然间再次火爆了起来。 眼瞅着二皇子一系的官员们死揪着自个儿不放,萧如海可就有些子急了,却又不敢也不便在此时站出来反对萧如义的提议,只得拼命向萧畏使着眼神,指望着萧畏能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却不料萧畏只当没瞅见,微皱着眉头站在殿中,一派打算坐视之状。 老八想做甚?欲当和事佬么?没理由啊!萧畏自是听出了萧如浩此言有着和稀泥的意味,只是对其为何要行此事却有些子拿捏不定了起来——按理来说,在倒太子一事上,萧如浩应该跟萧如涛是一致的才对,毕竟只有太子倒了台,他俩才有争太子的机会,在如今这等太子摇摇欲坠的情况下,萧如浩实在是没有帮太子一把的理由,除非萧如浩自认争不过萧如涛,然则据萧畏所知,项王府所属的势力似乎在暗中支持着萧如浩,指不定早已达成了某种默契,但凡要真要争,萧如浩应该不会处于弱势,可如今萧如浩居然当起了和事佬,这里头说没有蹊跷,萧畏又如何肯信,在形势不明的局面下,萧畏自是不愿胡『乱』出手,只想先看看趋势究竟如此再做打算,故此,哪怕萧如海眼珠子都转得快成斗鸡眼了,萧畏也只当没看见。 “父皇,儿臣以为四哥此言过矣,梁大人身为主审,尚未言明结案,在此之前,纵使争执,不过徒劳耳,儿臣恳请父皇下诏准梁大人继续审案,及早断明再做计议为妥,还请父皇三思。”萧如浩一点都不介意二皇子一系官员们的喧哗,只是笑眯眯地等众臣喊累了,这才心平气和地开口道。 “嗯。”弘玄帝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侧脸看向站在一旁的梁思翼,面『色』平静地出言问道:“梁爱卿以为浩儿所言如何啊?” 这等牵涉到夺嫡之争的案子哪有那么好审的,天晓得这帮子急红了眼的皇子们会生出啥事端来,梁思翼自打接了此案之后,可谓是菜饭不思,每日里都在思忖着如何将此案办得干净些,只可惜绝大多数嫌犯不是朝臣便是太子身边的宦官之类的人物,没有圣旨明示,梁思翼哪有可能去传这些人到庭,先前冷眼旁观诸皇子相争得如此惨烈,自是更没了底气,待得听到弘玄帝发问,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可又不能不答,只得躬着身子回道:“若能得陛下恩旨,准臣便宜行事,微臣自当鞠躬尽瘁而为之。” “唔。”弘玄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之后,接着问道:“梁爱卿须多少时日审结此案?” “这个……”梁思翼哪敢自报个时限,万一完不成任务的话,那岂不是自寻死路,这便迟疑着不敢回禀。 “父皇,案情本就已分明,又何须再审,此际便是结案之时,万不可轻纵了逆贼!”一见到梁思翼那等迟疑状,萧如义可就急了,就怕拖延时日之后,夜长梦多,这便站将出来,高声嚷嚷道。 “是啊,都已审明的案子还如何个审法,梁大人这不会是妄图包庇贼逆罢。” “没错,案子已明,自该早做决断,勿使贼逆得脱。” “蜀王所言,至理也!” 二皇子一系的官员人数众多,这一群起附和萧如义,声势自是浩大得很,满大殿顿时又糟杂成了一片。 “尔等瞎嚷嚷个甚,莫非忘了君前不得失礼之规了么,荒谬!”就在二皇子一系官员们鼓噪正欢之际,却见白发皓首的老太师林国栋从一旁踱了出来,毫不客气地喝斥道。 林国栋乃是三朝元老了,这些年虽已不常在朝中『露』面,可威望却是还在,他这么一站将出来,群臣们登时便全都哑巴了,没有谁敢跟其当面顶撞的,便是萧如涛与萧如义兄弟俩也没那个胆,尽管满心的不甘,可也只能退到了一旁,低着头,一派恭听林国栋训示之状。 “老太师对此案可有甚看法么?”弘玄帝显然也没想到林国栋会在此时冒将出来,不由地便愣了一愣,可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温和地一笑,试探地问道。[ “陛下,老臣冒失了,实乃诸臣工闹得太不象话了些,此案陛下既已交予梁大人主审,老臣以为结案与否自该是以梁大人所言为准,不过区区一个小案而已,该如何查便如何查好了,何须争议如此,此老臣之愚见耳,还请陛下乾坤独断为荷。”林国栋喝斥完群臣之后,这才转身面向弘玄帝,一躬身,朗朗地说道。 林国栋此番话语颇有些子倚老卖老之嫌疑,不过么,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格,纵使弘玄帝身为帝王,也不好当面反驳他的意见,只得自嘲地笑了笑,沉『吟』了一下,凝视着梁思翼道:“梁爱卿,朕便给尔十日时间好了,准尔便宜行事,论涉案者谁,梁爱卿都可拘而问之,回头朕便给尔旨意,望爱卿莫辜负了朕之厚望。” “臣领旨谢恩,臣自当按陛下旨意行事,断不敢有失。”梁思翼尽管百般不愿再审理此案,可却从托起,只能是跪倒在地,硬着头皮谢了恩。 “嗯,爱卿之言朕记住了。”弘玄帝饶有深意地看了梁思翼一眼,语气略显暧昧地说了一句,紧接着便站起了身来,向后殿行了去。 “退朝……”侍候在弘玄帝身旁的司礼宦官高大成一见弘玄帝起了身,紧赶着拖腔拖调地宣了一嗓子,而后疾步跟上了弘玄帝的步伐,匆匆行进了后殿之中。 一场火『药』味十足的朝议居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的,说是半途而废也绝不为过,一众朝臣们纵使再有旁的心思,至此也全然用了,不得不议论纷纷地往殿外行了去,立场不同者神情自是各异,真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谁也不清楚此案最后将会是如何个收场法,也说不准到底何时能有个了结,或许谜底揭开的那一日将还会有场生死恶斗也说不好。 “九弟,九弟。”众人散尽,萧畏自也不想多留,他也急着回府上跟林崇明好生计议一番,可还没等他走到殿口,太子萧如海便从后头赶了上来,语气急迫地连叫了数声。 “太子哥哥有何吩咐么?”萧畏虽然很烦萧如海,可这等时分却是不可能给其脸『色』看,不得不站住了脚,转回过身去,躬身行了个礼道。 “九弟,若得有闲,不妨到哥哥处暂坐,你我兄弟也能好生聊聊。”萧如海此番虽算是勉强过了朝议之关,可对后头的手尾却依旧是一点底都没有,自是急着找萧畏好生磋商上一回,就指望着萧畏能再帮其出谋划策一番。 “太子哥哥好意臣弟心领了,时候不早了,臣弟昨夜一宿未眠,头疼得紧,就不敢叨劳太子哥哥了,明日一早臣弟自当到东宫向太子哥哥请安。”萧畏此时哪有心情跟萧如海多胡扯,这便出言婉拒道。 “那……,也好,也好。”一听萧畏不肯跟自个儿回宫,萧如海大失所望,可此际正值用人之时,萧如海也不敢给萧畏脸『色』看,只得尴尬地吭了几声,一转身,领着一起子宦官们径自去了。萧畏看了看萧如海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头向殿外行了去…… 第264章 金春秋的三策 十月的天虽尚未到大冷之时,却已是颇有些寒意了,对于年轻人来说,这点寒意或许算不得甚事儿,然则对于金春秋这等年岁的老者来说,却已有些难耐了的,哪怕此际书房里已燃上了一个硕大的火盆子,可金春秋依旧穿上了厚实的皮袍,生生将整个人裹得跟只粽子似的,兀自嫌不够,甚至连户都关得严死,如此一来,书房里的空气自然也就够呛得紧了些,内里满是腐朽之秽气,愣是冲得刚走进了书房的萧如义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一掌劈开户,没好气地瞪了金春秋一眼,张口似欲骂娘,可到了底儿还是没有骂出声来,只是恼火万分地跺了下脚,铁青着脸,搬了个锦墩子,闷闷不乐地坐到了边。 “殿下,可是朝议上出了意外么?”金春秋看了看神『色』明显不对劲的萧如义,而后将目光投到了随后走进了书房的萧如涛身上,长长的寿眉抖了抖,试探地问道。 “嗯。”萧如涛面『色』虽平静依旧,可眼神里却透着几分的疲惫之意,也没多做解释,轻吭了一声,叹了口气,走到几子后头,跪坐了下来。 “『奶』『奶』个熊的,小六那混球一准是跟小九勾搭好了,一对混账东西,狗日的,狼狈为『奸』的王八蛋,该杀!”[ 萧如涛没多言,萧如义却是暴跳了起来,直着脖子狂吼『乱』骂了开来,污言秽语不停地往外狂喷,哪还有半点亲王的尊严,简直就是一街头叫骂的泼『妇』耳。 金春秋绝对算得上当世的智者之一,这一听萧如义满嘴的垃圾话,立马就已猜出了朝议上出现的状况,然则,为了慎重起见,金春秋并没有立刻发表看法,而是面『色』凝重地看着萧如涛道:“殿下,兹体事大,还请殿下将实情告知老朽,也好从容谋划一番。” “金老所言甚是,事情还得从头说起……”萧如涛自是不会拒绝金春秋的要求,这便将朝议上所发生的一切详详细细地道了出来,末了,长叹了口气道:“姜望舒竟会当庭反水,是本王大意了,这倒也就罢了,可小六那厮居然帮着太子说话,却是本王万万未曾料到的事情,再者,那林老太师竟也力挺小六,实是意外中的意外,如今这个局面下,怕是棘手了。” “唔,原来如此。”金春秋听完了萧如涛的情况介绍,并没有多说些甚子,只是点了点头,默默地沉思着,一双混浊的老眼中不时地有光芒在闪现。 “二哥,这有甚好商议的,父皇既然已将此案交三司会审,那就审好了,小弟就不信那梁思翼敢徇私枉法,待得案子明了,看太子如何逃得过去,倒是那姜望舒饶不得,敢跟我等兄弟耍诈,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不杀一儆百,谁还会将你我兄弟放在眼中!”萧如义今日在朝议上吃了个大亏,一想起姜望舒的当庭反水,气便不打一处来,眼冒凶光地咒骂着,杀气腾腾地打算先拿姜望舒开刀了。 “四弟休得妄言!”萧如义虽也对姜望舒的反水恼火非常,可却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并不打算在拱倒太子之前多生事端,这便没好气地横了萧如义一眼,呵斥了一句道。 “哼,此事二哥可以不管,小弟却不能不做,若不然,岂不叫人轻看了去!”萧如义正在火头上,自是不愿听萧如涛的呵斥,瞪着眼,反驳道。 “你……”萧如涛没想到萧如义居然跟自己顶起了嘴来,登时便怒从心起,面『色』一沉,便要发火。 “二位殿下且慢争执,容老朽『插』句话。”眼瞅着哥俩个因着这么点小事要起争执,金春秋忙『插』将进去,打了个圆场道:“姜望舒不过一区区七品官而已,不值得两位殿下重视如此,唔,依老朽判断,此事恐非苦肉计,十有八九是受人胁迫所致,若非出自燕、宁二王的手笔,那只怕是……” 金春秋话虽没说完整,可萧如涛兄弟俩却全都会意了过来,各自互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的惧意——为了准备此番朝议,萧如涛兄弟俩可是动用了全部的实力,燕、宁二王所有明面上的力量都在兄弟俩的监视之中,据内线传回来的消息,这哥俩个都不曾有旁的异动,如此一来,能瞒得过哥俩个的耳目,而且有心要保太子的势力可就不多了,算来算去也就只有一人,那便是王皇后,如此说来,当初从宫里传出的王皇后与萧畏发生激烈冲突的消息便是个圈套,敢情是王皇后与萧畏合起来演的一场戏而已,这两方一联手,再加上一个态度暧昧不清的宁王,就实力而言,哥俩个已取胜的绝对把握。 “金老,依您看来,而今这等局面下,小王当如何应对为妥?”萧如涛到底是沉稳之辈,虽震惊于金春秋的判断,可很快便回过了神来,面『色』凝重地看着金春秋,试探着出言问道。 “而今这等局面看似复杂,其实不然,依老朽看来,陛下废黜太子的决心依旧未变,论何人敢于阻拦,皆是螳臂当车,必将自取灭亡,这一条老朽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至于能入青宫者,依旧只有二爷与宁王而已,陛下之所以不即刻废储,不过是为了再对二位殿下做一考察耳,理由么,也很简单,如今我朝对外节节胜利,明面上形势一片大好,实则外患未除,内忧纷起,陛下年已过了鼎盛之期,势必要选取一能治『乱』之明君,以保我大胤皇朝万世之基业,从此意义上来说,能成大事者,必是心『性』坚韧之辈,老朽遍观诸王,唯二爷与宁王稍有可能,眼下局势虽混沌,然二爷已有先手之利也,却也须多虑。”金春秋人老成精,早就将齐、蜀二王的微小变化看在了眼中,却也不点破,而是畅畅而谈地分析着大势,为萧如涛打着气。 “先手之利?此话怎讲?”听完了金春秋的分析,萧如涛精神顿时为之一振,然则却尚有些子疑虑,这便紧赶着追问了一句道。 “所谓治『乱』之君,隐忍之心『性』固然重要,可杀伐果决却是必不可少,先帝在时,诸王纷争,而今上却笑到了最后,何也?论文,今上不如当年之明王,论武,亦远不及项王之强横天下,终究能成大事者,不外上述二条耳,而今陛下出题,考的便是诸王的应对之道,殿下能果敢出手,就已占了先机,至于宁王么,此番作为不过是想坐山观虎斗,而后浑水而『摸』鱼罢了,其算计虽好,却落了下乘,殊不知一切尽在今上之掌握中也,一味隐忍而动手之决心,并不符今上选材之道,故曰,殿下已握先机矣!”金春秋自得地一笑,款款地将分析道了出来。 “金老高论,小王茅塞顿开矣,只是如今形势尤为复杂,还请金老为小王好生谋划一番,后续之手尾当何如之?”萧如涛略显几分激动之『色』地鼓了下掌,嘘唏了几句。 “殿下问得好,而今皇后娘娘与燕王殿下联手之势已成,再算上项王府暗中之势力,其势非小,力敌虽可,然智者不为也,况宁王尚在暗中窥视,实是大意不得,然,事也不是不可为,老朽思虑再三,得三策矣,可供殿下择一而为之。”金春秋笑了笑,一派胸有成竹状地说道。 “哦?愿闻其详。”萧如涛怕的便是没有法子应对,此时听金春秋说有三策可供挑选,兴致立马就高涨了起来,拱手为礼地追问道。 “而今陈浩然一案尤在审中,虽有十日之限,然老朽以为恐难按时审结,迁延难免,殿下可设法先破皇后娘娘与燕王殿下的联手之势,而后谋定其余,依老朽看来,此事并不难,如今年关将近,只消殿下寻机上本,举燕王殿下前去川中劳军,当可将燕王殿下支开,一旦如此,殿下自可以雷霆万钧之势压住皇后娘娘之异动,力促案件之审结,此乃上策,只是所需时日较长,非一日可奏功;其二,殿下如今既已出了手,那便再接再厉,只是力度却不宜过大,虚张声势可也,时日一久,坐视之宁王自是再法沉着不动,若其一出手,势必引得太子一方发动反击,到那时,形势必大『乱』,殿下自可乘机渔利也,此为驱虎吞狼之策也,只是其中之度实难把握,时机稍纵即逝,恐于殿下大业有碍;至于其三,老朽,唔,老朽也甚把握矣。”金春秋说了头两策之后,眉头一皱,住口不说了,言语间对此策似不太首肯。 “其三又是如何?”萧如涛细细地将前两策琢磨了一番之后,并没有立马表态,而是追问起第三策来了。[ “这……”金春秋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也罢,此策实是弄险,或是大胜,或是大败,老朽亦不敢断言结果,唯殿下自择便是了,此乃博浪一击耳,一旦开始,回头亦难也,当如是……” “啊,这……”听完了金春秋所言的第三策,萧如涛登时便愣住了,嘴张得老大,半天都合不起来,整个人宛若就此傻了一般…… 第265章 惊天猜测 总算是有惊险地撑过了朝议这道最大的难关,然则萧畏心里头却丝毫没半点的成就感,不单兴奋不起来,反倒比上朝前更烦了几分,左思右想之下,始终觉得此番朝议的味道实在是太邪乎了些,倒不全是因为萧如浩的和稀泥,而是对林国栋这个老家伙的行径起了些疑心——萧如浩和稀泥,还能用想要坐山观虎斗来解释,可林国栋好死不死地在这等敏感时分跑来和稀泥就有些子令人想不通了,真要说理由么,或许这老家伙有可能是奉了皇帝老儿的密令,方会如此行事,可如此一来,问题又冒出来了,弘玄帝如此做法用心何在?难不成一定要看着诸王打得个尸横遍野才开心么? 没错,遴选太子是件极为慎重的事儿,毕竟在皇权政治下,一个国家能不能安定,很大程度是要看皇帝本人是否贤明,这一点早已被数的历史所证明了的,自也甚可说之处,然则遴选太子的手段多的是,论是政务考核、历任官职之类的都可以是种不错的选择,不管怎么说,在朝务上比拼总比让诸王私下残杀来得强罢,可除了大皇子参与军旅之外,弘玄帝始终就不曾让诸皇子真正地参与朝务过,也甚少委派诸皇子去办差,如此选将出来的太子,除了会阴谋诡计之外,怕也没啥旁的大本事了的,如此人选又岂能真正管理好一个国家,这么个浅显的道理萧畏都能看得出来,以弘玄帝那等精明之辈又岂会不懂,这里头说没有蹊跷,萧畏又如何肯信,再一联想起此番朝议的情形,萧畏隐隐觉得事情只怕不像其原先所想象的那么简单,内里绝对有着一篇大文章,只可惜萧畏却怎么也看不清那『迷』雾后头的真相究竟是甚东西来着。 人往往就是这样的,越是想不明白的事儿就越会去想,而越想头脑就越是紊『乱』,到了末了,就跟得了魔怔一般,很显然,萧畏便是如此这般地入了魔,不单一路上坐马车厢里在想,下了马车之后,走路也在想,这一想得多了,脚下便没了谱,胡『乱』地在项王府里逛『荡』了起来,跟随其后的一众仆人们又没那个胆子去惊扰了萧畏的沉思,只能是乖乖地跟在了其后头,于是乎,王府里滑稽的一幕就这么出现了,但见萧畏沿着环形的长廊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转将出来,他自己沉『迷』在想象中,倒是没啥事儿,却生生令后头跟着的萧三等人累得龇牙咧嘴地狂喘着粗气。 “三哥。”就在一众仆人们都已快撑不住之际,萧旋正好领着一群侍女从长廊的另一头走了来,一见萧畏拖着脚,一派的心不在焉,似乎没瞅见自己一般地走着,萧旋登时便好奇心起,几步迎了上去,脆生生地呼唤了一声。[ “啊,这不是小旋么,怎地,这又去琴剑书院了?”萧畏听得喊声,这才从魔怔中醒过了神来,一见到是萧旋,不由地便笑了起来,挤了下眼,戏谑地笑道。 “三哥,你……”萧旋毕竟是女孩子,尽管『性』子辣了些,可脸皮还是挺薄的,往日里去琴剑书院都是偷着去的,顶多带一、两名最贴心的丫环罢了,怕的就是让下人们看笑话,此时被萧畏当众来上了这么一句,脸上登时就挂不住了,气恼地跺了下脚,毫不客气地伸手掐了萧畏一把,而后一转身,飞也似地逃了去。 “哈哈哈……”往日里尽被萧旋作弄,此番总算是捞回了一局,萧畏心中恶趣味一发,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先前的那些个烦恼立马被萧畏就此抛到了九霄云外……“殿下红光满面,心情不错,看样子今日之朝议该是大获全胜了罢。”琴剑书院的书房中,一身白袍的林崇明端坐在文案后,正对着份公文挥笔速书,突地听到脚步声响起,不由地便抬起了头来,入眼便见萧畏正笑嘻嘻地走进门来,这便笑着招呼了一句道。 “小王心情倒是尚好,可朝议么,嘿,那就一言难尽了。”萧畏心情好,那是刚“欺负”了萧旋一番,这会儿当着林崇明的面,自然不会去提那个茬,再一想起先前的那一堆疑问,烦恼立马又冒了出来,微微地摇了摇头,走到一旁的几子后头,一撩下摆,盘坐了下来,煞是没形象地伸了个懒腰,苦笑着说道。 “哦?”林崇明见萧畏虽是一副说笑的样子,可眼神里的烦恼却是极为的明显,自是知晓事情怕是真的出现了意外,眉头微微一皱,轻咦了一声,可也没急着发问,走到了萧畏的对面,长跪而作,抖了下袖子,面『色』凝重地看着萧畏,一副等着萧畏详细道来之做派。 “今日之朝议……”萧畏向来便信任林崇明,自是不会有所隐瞒,不单将朝议的情形详细地述说了一番,也将自己的疑虑一一道了出来,末了,长出了口气道:“小王可是想得头都疼了,也没想透其中的关窍,还请林兄帮着指点下『迷』津罢。” 这个『迷』津显然不是那么好指点的,饶是林崇明智谋过人,可对于萧畏所言的疑虑一样是有些子头疼不已,皱着眉头苦思了良久,也没见其动过一下,那副模样比起先前萧畏绕着长廊傻转悠来,也着实差不了多远了。 这一见林崇明也头疼了,萧畏立马有些子傻了眼,眼瞅着干等也不是个办法,左右他萧畏自己是没辙的,这便站了起来,动手烧水煮茶地忙活开了,直到茶都烧好了,依旧没见林崇明有何动静,萧畏奈之下,索『性』没心没肺地品起了茶来。 “嘿,好厉害的算计,好狠的心肠!”就在萧畏双眼半睁半闭地品着茶之际,林崇明突然拍了下几子,高声叫了起来,动静之大,险些令萧畏刚咽到喉头的一口茶就此倒喷了出来,好在反应快,这才算是没出丑,可也被狠狠地噎了一下,眼珠子都瞪得快掉出眶来了。 “林兄,咳,咳,这都是从何说起的事儿?”萧畏咳嗽了几声,总算是将紊『乱』的气息稍稍抚平了些,苦着脸,将手中的茶碗放在了几子上,略带一丝埋汰地问道。 “殿下见谅,林某失态了。”一见到萧畏那等狼狈样,林崇明莞尔地一笑,道了声歉之后,这才挽了挽衣袖,拿起茶壶,也给自己斟上了碗茶水,一气饮尽之后,笑着道:“此事莫说殿下蒙在鼓中,某也险些坠入彀中而不自知,幸亏殿下警醒,否则必误大事矣!” “哦?何以见得?”萧畏一听此言,心头登时便是一凛,紧赶着出言追问道。 “这一切都是一个局,要对付的人殿下一想便可知矣,”萧畏急,林崇明却是不急,慢条斯理地提点了一句。 “嗯哼?”萧畏本就精明过人,林崇明只这么一说,萧畏眼睛便亮了起来,顺着这条思路往下一想,绝大部分的死结便轰然而开了,只不过心结虽开,面『色』却是就此阴沉了下去,沉默了良久之后,长叹一声道:“社稷者,国之根本也,如此设计,本末倒置矣!” “殿下能想明白这点便好,自古以来因争位而致天下大『乱』者,累见不鲜也,将来殿下若是登上大宝,还须牢记此番言论方好。”林崇明的心中同样感慨得很,这便出言附和了一句道。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罢,而今这一关怕就不好过了,林兄可有何妙策乎?”萧畏此时也不清楚自己若是登基之后,一旦面对着诸子夺嫡之事,又该如何处理,索『性』懒得去多想,这便将此话题转了开去。 林崇明自是清楚萧畏不想多谈将来之事,说实话,对于如何避免诸子争储的难题,林崇明自己也没个准主意,毕竟自古以来,数大儒之辈都在思索此事,却都一所得,此时见萧畏将话题转了开去,林崇明自是不会揪着此事不放,这便沉『吟』了一下道:“今上煞费苦心,布下如此大的个局,自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若不是陛下有心纵容,朝局本也不致紊『乱』如此,而今朝局既『乱』,隐在水面下的有心之辈自是全都会趁机冒了出来,陛下自可从中筹谋,找一合适时机,一网打尽所有人等,这时机或许便是老王爷回京之日,某若是料得不差的话,老王爷身边除了大皇子这么个明面上的钉子之外,尚另有暗手,至于京中局势么,殿下大可不必太放在心上,要『乱』便让他『乱』去好了,一切自有陛下去『操』心,殿下只须顺势而为便可。” “顺势而为么?那倒也不妥之处。”萧畏对于林崇明的判断倒是信得过,只是心里头还是有些子担忧,尤其是对自家兄长萧锋的举措颇为担心,生恐其轻举妄动之下,招致重大损失,可对于该不该出言提醒萧锋一番,萧畏也有些子拿不定主意,这便皱着眉头沉思了起来,良久不发一言…… 第266章 各行其道 人所站的高度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就不同,打个比方来说,当你沉在湖水中之际,所能看到的除了水还是水,只会觉得这世界就是个水世界,可当你浮出水面之后,你会发觉原来这世界不止有水,还有着其他许许多多的玩意儿,似乎穷尽一般,可一旦你能升上高空,便会清晰地认识到原先自身所处的湖水其实不过就是个小水洼罢了,实在是不值得一提,着实趣得紧,很显然,萧畏此时就处在这等看清了真相之后的微微失落中,但却不妨碍萧畏的思绪之横向与纵向的扩散,数的念头在萧畏的脑海中生生灭灭,『潮』起『潮』落间,一点清晰终于在心间浮现了出来。 “林兄请稍坐,小王先去与大哥好生一叙。”萧畏向来是个很干脆之辈,一旦有所决断,自是不会再多犹豫,语气坚决地说了一句道。 林崇明乃是当世之智者,尽管萧畏没明说要跟萧锋谈些甚子,可林崇明却是心中有数,眼瞅着萧畏心意已决,林崇明倒也没有出言反对,只是平静地提点了一句道:“路是各人所选,后果自也当各人自负,殿下尽力便好。” 林崇明此言虽没明说,可意思却是表达得很清楚了的,那便是对萧畏此行并不看好,这一点萧畏心中亦有同感,然则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也得为之,不为旁的,求个心安也就是了,至于结果会如何,萧畏此时已不怎么放在心上了,正应了那句老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那也只能是随他去了。[ “林兄所言甚是,小王心中有数。”萧畏决定了的事情,向来不因外物而改变,明知道林崇明此番话语隐隐有着劝说的意思在,却也没多犹豫,哈哈一笑,随口应答了一声之后,起了身,大步便行出了琴剑书院,也没带等候在书院外的那群仆役们,独自一人缓步向萧锋所住的颐趣园走了去。 “殿下,小的给您请安了。” “奴婢参见殿下。” “殿下万安。” 萧畏方才行到颐趣园门口,一大群颐趣园的仆役丫环们已赶忙迎上了前来,七嘴八舌地问安不迭。 “都免了罢,大哥可在?”萧畏向来甚少在下人们面前摆谱,此际见众仆役们纷纷前来见礼,这便温和地虚抬了下手,一派随意状地问了一句道。 “在,在呢,殿下请稍候,奴婢这就给您通报去。”一名见机得快的下人紧赶着应答了一句,飞也似地便冲进了颐趣园中,旋即,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中,萧锋已从园子里大步行了出来。 “小弟见过大哥。”一见到萧畏迎了出来,萧畏立马紧走数步,又略带几分矜持地站住了脚,很是恭敬地躬身拱手为礼道。 “三弟真是的,跟大哥客气个甚,来,屋里坐去。”萧锋见萧畏行礼虽恭,却隐有一丝的矜持之意,眼角不由地便跳了跳,可也没多说些甚子,笑呵呵地走到了近前,比划了个“请”的手势,将萧畏让进了厅堂之中,自有下人们奉上了香茗,而后全都恭敬地退了出去,只留下兄弟俩相对而坐。 “三弟今日朝堂之表现哥哥可是都听说了,挽狂澜于既倒,非大智大勇者不可为此也,哥哥可是佩服万分的,今日当浮一大白,与三弟庆功。”待得众仆役退下之后,萧锋见萧畏似乎兴致不高,这便笑着恭维了萧畏一番。 “大哥过誉了,小弟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其实甚了不得之处。”萧畏此际心里头正盘算着如何出言劝说萧锋适时收手,并不怎么想多谈朝堂上那些狗屁勾当,一听萧锋提起此事,自也就随口应和了一句,多少有些敷衍的意味在内。 “呵呵,三弟谦逊了,此等大事也就只有三弟能为之,旁人若是遇此,必败亡地也,三弟真乃吾家千里驹,父王昔日曾云三弟天赋过人,三年不鸣,当一鸣惊人,九年不飞,一飞则冲天,今日果然应验了,只是如今事尚未结,三弟切不可大意了才是,若有用得着哥哥处,只管开口便是了。”萧锋笑呵呵地捧了萧畏一番,末了,拐弯抹角地探问起了萧畏的来意,话虽说得客气比,可内里试探与戒备的意味却是昭然若揭。 “多谢大哥了,唔,父王处可有甚交待么?”萧畏自是听出了萧锋话里的潜藏意思,可也懒得去计较,沉『吟』了一下之后,索『性』将话题挑明了来说。 一听到萧畏提到了父王,萧锋脸上的笑容虽和蔼依旧,可眼角却再次跳了跳,含含糊糊地回答道:“父王远在川中,此时恐尚未知京中之变,为兄也不清楚他老人家对此事有何看法。” “唔,大哥所言甚是。”萧畏没有出言反驳萧锋的话语,饶有深意地看了萧锋一眼道:“大哥,小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三弟有话尽管直说好了,你我兄弟间话不可言。”萧锋显然没想到萧畏会如此说法,很明显地愣了愣,这才笑着回了一句道。 “大哥,自古以来,善泳者溺于水,善『射』者亡于矢,非其不能,概因过矣,今,有人谋图布局天下,不外自恃其能算耳,殊不知败亡将至矣,一旦有失,玉石俱焚,人莫能救,自保可也,不知大哥以为如何哉?”萧畏想了想,还是没有将话说得太过清晰,只是话里的意思却是表达得比清楚了,那便是希望萧锋能就此收手,不要再涉足其中,否则恐遭池鱼之殃。 “好,三弟斯言大善,发人深省,哥哥闻之,心喜矣,好,好啊,三弟文武全才,神思妙想,语出如珠,当真了得,大哥自愧不如远甚。”萧畏话音一落,萧锋立马叫起了好来,似乎对萧畏的话语极为的崇,可实际上却明白误地表明了其并不打算接受萧畏的建议。 听话听音,萧畏如此精明的个人,又岂会听不出萧锋压根儿就没有跟自己讨论项王府接下来之举措的打算,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沉,嘴角抽了抽,本还打算再行劝说几句,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强自忍了下来,微微一笑道:“小弟也就是信口胡诌几句罢了,实当不得大哥之赞誉,呵呵,见笑了,见笑了。”[ “三弟这话可就不对了,若是胡诌都能说得清天下之大道,岂不让为兄等惭愧至死乎?”萧锋见萧畏没有再纠缠先前的话题,自是暗自松了口气,笑呵呵地打趣了一句道。 嘿,还真被老林给料中了,也罢,他爱如何便如何好了!萧畏见法说得动萧锋,自也懒得再多逗留,随意地跟萧锋说笑了一番之后,站起了身来道:“大哥,小弟尚有些俗务得打理一番,就不多打搅大哥了,小弟告辞。” “三弟这是说哪的话,天时不早了,到了哥哥处,总得用过了膳再去不迟,为兄当与三弟一醉方休。”一听萧畏要走,萧锋半真半假地便拉下了脸,不肯放萧畏就此离去。 “大哥好意小弟心领了,只是,啊,只是东宫那头……”萧畏此际已心再跟萧锋多拉呱,这便故意说了半截子话,以此来堵住萧锋的嘴。 “哦,原来如此,那好,正事要紧,三弟且忙去好了,若得闲,多来走走,哥哥处可是随时为三弟敞开大门的。”萧锋一听萧畏提起了东宫,自是不好再强留,虽有心问个究竟么,却偏生又不好开口,只得笑呵呵地回了一句,将萧畏送出了颐趣园外,可方才一转身,原本灿烂的笑容立马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冰霜,面『色』之铁青着实骇人已极……权势,嘿,权势,满天下怕是很少有啥能比此等事物更吸引人的了!从颐趣园出来之后,萧畏脸『色』阴沉比,独自一人漫步地行走着,心里头感慨万千——对于萧锋不会接受自己的告诫一事,自是早在萧畏的预料之中,然则,真待事情发生了,萧畏的心情却依旧不好受,只因他很清楚萧锋如此干脆地拒绝自己,并不是出自公心,完全是出自对萧畏的提防,怕的便是萧畏『插』手王府之势力,分了他手中的权势罢了,这么点小心思虽说隐蔽,可又岂能瞒得过萧畏的法眼,一念及此,萧畏便满心的不痛快,可又能如何呢,本来么,天家子弟之间就不太可能有真感情在,这就是身为天家子弟的悲哀,面对着这等现实,纵使再奈,也只能是认了。 罢了,随他去罢,或许这样也好!萧畏自家事情自家清楚,对于老爹将暗底势力交到萧锋的手中并一丝的怨恨,毕竟当初他一来年幼,二来么,前任之行为也着实太不堪了些,别说项王那等精明人了,便是随便换了个人来,也不可能将大事托付给一介行之纨绔,这一点萧畏自是心中有数,而今形势如此,萧锋要如何蹦跶萧畏已是管不了,也不想管了,大不了,各行其道也就是了,左右萧畏如今已位列亲王,严格说来,已算不得项王府之体系,另起炉灶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至于将来的事情大可将来再说了。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之后,萧畏原本略显得僵硬的步伐立马轻快了许多,沿着长廊向琴剑书院行了去…… 第267章 祸从天降 事情果然如萧畏所预料的那般,渐渐有拖成持久战之趋势,这不,十天一眨眼便过去了,可陈浩然谋逆案的审理却依旧是温吞水一般地没有太大的进展,哪怕民间谣传不断,几番朝议皆就此事纠缠不清,可案子的审理进度却依旧快不起来,即便是弘玄帝亲自下诏怒叱了主审官梁思翼一番,却也照样济于事,这也不奇怪,不是梁思翼不想快点审,而是案情中最关键的几个人证都已“自裁谢罪”了,虽说尚有一大堆的头绪与线索,可要想凭这么些不算太靠谱的玩意儿去定太子的罪,显然有些不太够,至多只能证明太子失察,却很难说明太子确定参与了此等谋逆大案,更别说三司审官中还有诸皇子们的势力在其中搅风搅雨地闹着,可怜梁思翼便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焦头烂额之余,也就只能是连连上本告罪,请求弘玄帝多宽限些时日,好在弘玄帝还算是明事理,应承了梁思翼的求肯,多给了十日的时间,案件的审理就这么慢慢地熬着了。 案件的审理虽处于僵持阶段,可诸方势力却并没有就此消停下来,虽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不过么,小动作却是不老少,彼此间试探不断,暗『潮』汹涌不已,似乎大家伙都在等待着最后大爆发的时机,当然了,这一切萧畏都已不怎么放在心上了,该干啥依旧去干啥,在稳住太子之余,也没少暗中撬太子的墙角——对原本属于太子一系的中下级官员,萧畏可是大手笔地笼络着,三天一大宴,小宴天天有,呼朋唤友之下,倒也颇得其乐,然则对于方敏武、陈明远等隶属于太子系的高官萧畏却是从不主动来往,敬而远之,如此一来,还真有些子像是在帮着太子收拢渐已涣散的人心一般,故此,尽自有人不满,却也断法子说萧畏的不是。 时光倥偬,见天就要十一月了,京师里虽尚未落雪,可天气却是愈发寒了起来,尤其是早晚间,更是冻得紧,着实是睡懒觉的好借口,这不,太阳都已快上三竿了,萧畏还硬是赖在被窝里,死活不肯起,当然了,这也不完全是因天冷的缘故,这些日子以来,天天宴客,纵使萧畏酒量豪,也有些子抵挡不住了,昨夜又是大醉了一场,赶巧今日乃是荀假,得了个空闲的萧畏自然是要好生调息一把,就这么舒舒服服地赖起了床来,可惜,世上如意的事儿总是少得可怜,就在萧畏『迷』『迷』糊糊之间,一阵嘶吼身暴然响起,瞬间便将萧畏的美梦敲打得成了碎片。 “小三,小三,出事了,出大事了,快起来,该死的,你还有心睡懒觉,快给老子起来!”能直接冲进萧畏卧室,还能如此放肆狂吼的人,除了唐大胖子之外,自是不会有旁人,但见唐大胖子不管不顾地吼叫着,胖手一伸,毫不客气地便将萧畏的被子掀飞了去。[ “死胖子,嚎丧啊!”萧畏被搅了好梦,自是气不打一处来,可一见到搅事的家伙是唐大胖子这个死党,却又不好发作,没奈何,只好翻身坐了起来,一瞪眼,没好气地骂了一嗓子。 “小三,出大事了,小妹被人抓走了……”唐大胖子压根儿就没理会萧畏的叱骂,急吼吼地嚷道。 “什么?谁干的?说,快说!”一听唐悦雨被人抓走了,萧畏立马就爆发了起来,不等唐大胖子将话说完,就见萧畏长身而起,一把抓住唐大胖子的胸襟,将唐大胖子生生提溜了起来,可着劲地摇着,口中一迭声地喝问道。 可怜唐大胖子倒是想说来着,可被萧畏如此这般地提在空中,气都喘不出来,又如何开得了口,直急着双脚『乱』蹬,面『色』瞬间憋成了紫茄子,双手『乱』晃间,一封握在右手上的信函出现在了萧畏的视线中。 信?萧畏眼尖,一见到信函,心头便是一沉,一把抢过信函,随手将唐大胖子往边上一甩,也没管唐大胖子如何喘着大气,飞快地扫了眼信函上的字,却见那上头只有一行工整的楷书——燕王殿下亲启,毫疑问,这信必然是抓走了唐悦雨的贼人所留,萧畏自是不疑有它,紧赶着便撕开了信函,抽出了内里的一张不算太大的纸片,定睛一看,一行血字映目而寒——今夜子时,西城外五里亭,独自来见,否则……龙有逆鳞,萧畏也有着不可触碰的软肋,身边的亲人便是萧畏断不可碰的逆鳞,而今居然有人敢公然胁持唐悦雨,这可就彻底将萧畏激怒了,然则暴怒不已的萧畏除了面『色』铁青之外,却没有就此爆发起来,反倒是冷静地将那封信函收好,目视着正气喘如牛的唐大胖子,冷着声道:“说,此事如何而起?” 唐大胖子先前被萧畏提溜得喘不过气来,这会儿方才稍稍气顺了些,一张口,正准备冲着萧畏破口大骂一番,也好解解被萧畏如此虐待的气怒,可方才一抬眼,却见萧畏那杀气凛然的双眼『逼』人至极,登时便打了个哆嗦,所有的骂人话语全都生生吞回了肚子里,苦着脸道:“俺也说不上是咋回事,昨夜都没听到动静,今早俺才刚起,小妹房里的丫环就跑来报信,说是小妹不见了,俺一急,跑去一看,小妹房中一切都好好的,独独不见了小妹,那信便摆在了小妹的梳妆台上,俺这不就紧赶着跑了来,『奶』『奶』的,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小三,你可要想法子啊,小妹要是有个好歹,俺,俺……” “知道了,尔先去歇息罢,此事本王自会处理。”萧畏一听便知晓对手办事老练,基本上不可能留下丝毫的线索,也法指望唐大胖子能提供出有用的信息来,也懒得再多听唐大胖子的唠叨,不耐烦地挥了下手道。 “啊,小三,你……”唐大胖子本还想多说些甚子,可一见萧畏面『色』不对,自是不敢再多废话,摇了摇头,苦着脸,唉声叹气地退出了房去。 耻,太耻了,这等挟持人质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可恶!萧畏怒火中烧地在卧房中来回踱着步,细细地将京师的诸方势力全都过了个遍,却愣是法确定嫌疑者是何人,要知道唐悦雨再怎么说也是二品高手,要想将其悄声息地从唐府中带走,绝非寻常人能办得到的,哪怕一品巅峰的好手也没那个本事,除非……除非是宗师级高手方有此等可能,然则如今京师里的宗师高手貌似只有王皇后与自家老娘二人,王皇后似乎没有必要,也没有可能去做这等聊的事情,而自家老娘就更不必说了,疼爱唐悦雨都来不及,又岂会干出这等绑票的勾当,若如此,那就只能是外来的宗师高手干的了,可又会是谁呢,其如此作为又有何居心?堂堂宗师高手居然干起了绑匪的活计,这等不顾身份的做法似乎有些子说不过去罢,可若不是宗师所为,那又会是何等样人绑走了唐悦雨?其目的何在? 头疼,比的头疼!萧畏越想便越是烦躁,哪怕不停地在心中喊着要冷静,可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额头上的青筋狂跳不已,双目不知不觉中已充血变得通红,堪堪已处在了爆走的边缘,可就在此时,一声假咳突然在房中响起,瞬间便将萧畏从走火入魔的悬崖边上生生拉了回来。 “娘,您怎么来了?”萧畏猛地一转身,入眼便见柳鸳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房中,赶忙抢上前去,恭敬地行礼问安道。 “哼,臭小子,出了如此大事,竟不跟娘说一声,好大的胆子!”柳鸳毫不客气地一伸手,一把拧住萧畏的耳朵,轻轻地拽着,喝了一声。 “娘,孩儿这不是正准备跟娘说么,谁晓得那死胖子腿脚那么快,这就跑娘那儿去了。”萧畏对自家老娘的揪耳朵神功实在是奈得紧,只得苦着脸将所有罪过全都到了前去报信的唐大胖子头上。 “哼!”柳鸳余怒未消地拧了下萧畏的耳朵,这才坐到了榻上,也没多废话,直接一伸手道:“信呢?” “娘,您请看。”萧畏从衣袖中取出了信函,恭敬地双手捧着递给了柳鸳。 “好贼子,胆子肥了,该杀!”柳鸳飞快地扫了眼信函,凤眼一瞪,怒气勃发地骂了一声,而后目视着萧畏道:“畏儿打算如何应对?” “娘,对方既然敢如此作为,自是有持恐,浑然没将律法放在眼中,必是江湖亡命徒疑,为雨儿之安危着想,这一趟孩儿必须去,哪怕拼了孩儿的『性』命不要,也要救回雨儿!”萧畏没有丝毫的含糊,语气决然地回答道。 “吾儿说得好,此事娘管定了,畏儿只管放心去,娘跟在后头,哼,娘倒要看看哪个不开眼的贼子,竟敢如此欺到老娘的头上!”柳鸳本就是豪气过人之辈,一听萧畏如此说法,自是大为赞赏,一击掌,霍然而起,寒声喝道。 第268章 单刀赴会(1) 第268章 单刀赴会(1) 亥时将尽,夜早就很深了,万籁寂静之下,白日里人来车往的大道上一派的死沉,便是连声虫鸣都不曾有,满天的乌云压得很低,阴沉沉地,压抑比,一场大雪堪堪就要落将下来了,此际,风虽不大,可却寒得紧,吹拂在人脸上,竟有种刀刮一般的感觉,然则站在五里亭前的萧畏对此却丝毫都不在意,整个人如同标枪一般屹立着,默默地等待着,面『色』平淡得很,唯有一双眼却是不时地有精芒在闪动着,那便是抑制不住的杀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子时已到,可五里亭周边却依旧是一派的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也始终不见绑匪的踪迹,萧畏的心不由地便有些子『乱』了起来,一股子浓浓的担忧在心中不可遏制地『荡』漾了开去,然则萧畏却依旧站得笔直,丝毫不『露』出半点的焦躁之意,只因萧畏很清楚此时此刻急也是枉然,除了自『乱』阵脚之外,不会有旁的效果,等待依旧是最稳妥的办法,萧畏不相信绑匪此举会没有目的『性』,既然如此,绑匪必然会出现,只要其敢『露』头,萧畏自信绝对能拿得下对方,真到那时,有甚子气大可好生在贼子身上发作一把,这不但是萧畏对自己能力的自信,更是对自家老娘的信赖,萧畏不相信天下间有多少人能逃得过他们母子俩的联手。 “嘿,嘿,嘿……”就在萧畏等得有些子心焦之际,一阵怪笑声突然在五里亭后头的小树林里响了起来,那笑声简直如同夜枭般刺耳。 来了,终于是来了!一听到那怪笑之声,萧畏不但不惊,反倒是暗自松了口气,也没转过身去,只是高声地断喝了一句道:“何人鬼祟如此,滚出来!”萧畏这声断喝可是运足了劲,喝声一出,来者的怪笑声瞬间便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燕王殿下好胆子,嘿嘿,真不怕死么?”来人似乎被萧畏的断喝声激怒了,一个闪身,人已如同大鸟掠空一般飞纵而起,在空中轻巧地一个转身,落在了萧畏的面前,冷笑着说道。 “废话少说,雨儿何在?”此际天『色』虽暗,可对于萧畏来说却没有太大的影响,一眼扫将过去,见来人蒙着脸,看不出其真面目,自也懒得跟其多啰嗦,眉头一皱,冷冷地喝问道。 “她很安全,唔,应该说现在还很安全,至于后头会如何,那就看殿下如何做了。”蒙面人一点都不在意萧畏的恶劣态度,嘻嘻一笑,满不在乎地耸了下肩头,好生打量了萧畏一阵子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哼,藏头藏尾的鼠辈,本王懒得跟尔等废话,说,尔等要如何方肯放人?”萧畏眼神一厉,如刀般地扫向了蒙面人,轻咬了下唇,寒着声道。 “嘿嘿,很简单,说好了让殿下独自前来,殿下却违了约,这可不太好办喽。”蒙面人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萧畏身上已然溢出的杀气,嘿嘿一笑,慢条斯理地回了一句之后,突地双手抱拳,对着夜空一揖道:“王妃娘娘既然来了,还请出来相见如何?” “哼,狂妄!”蒙面人话音刚落,五里亭前人影一闪,一身紧身衣靠的柳鸳已出现在了场中,一双凤眼里满是杀气地盯着那名蒙面人,冷哼了一声,宗师的气势暴然迸发,瞬间便将那名黑衣人罩入了其中。 宗师之威岂是寻常人能抗衡得了的,就那蒙面人先前所展现出来的身手而论,最多不过就是与萧畏相当而已,甚或还不如萧畏那般强悍,被这等气势一压,整个人不由地便是一阵哆嗦,站都站不稳了,踉踉跄跄地倒退了数步,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好在柳鸳心有顾虑,并没有将事做绝,见其已承受不住,便即收回了外放的气势,否则的话,光凭这股子威压便足以重创此人。 “咳,咳,咳……”柳鸳虽收回了气势,可先前那股子压力却还是令蒙面人内息挫动,虽不曾受伤,可气息却是就此紊『乱』了起来,咳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算是恢复了些元气,怨怒地看了看柳鸳,却愣是没敢出言叫骂,而是忍气吞声地拱手为礼道:“在下奉我家主人之令前来请燕王殿下前去一会,还请王妃娘娘留步。” “哼,尔敢威胁老身,不怕死么?”柳鸳哪肯让萧畏独自去犯险,这一听那蒙面人的话,登时便怒了,手一抬,便准备给蒙面人来个狠的。 “某若是死了,自有人给某陪葬。”蒙面人虽畏惧柳鸳的武功,可却不愿示弱,这便冷笑着说了一句,将唐悦雨搬将出来,当挡箭牌用了。 “好贼子,找死!”柳鸳向来行事霸道,只有她威胁旁人,还从来没人敢当面威胁她的,再说了,虽说心疼没过门的儿媳,可在柳鸳的心目中,萧畏才是最重要的人物,哪肯让萧畏去冒险,这一听门面人如此说法,勃然大怒间,一个巴掌便挥击了过去。 柳鸳乃是宗师级高手,这一含怒出手,虽说只是随意一掌,可也远不是那蒙面人能抵挡得住的,甚至连躲都躲不开,只要击实了,就算蒙面人有九条命也只有一个“死”字。 “娘,且慢动手!”眼瞅着蒙面人已难逃一死之际,站一旁的萧畏可就急了,忙不迭地一闪身,挡在了柳鸳的手掌前,高声叫道。 “哼。”柳鸳的武功早就到了收发随心的地步,一见到萧畏『插』手其间,也就没再接着出招,冷哼了一声,收回了手掌,沉着脸站在了一旁。 “你家主人何在?”但凡有一丝的希望能救得回唐悦雨的话,萧畏都不想放弃,此时见柳鸳收了手,萧畏自是暗松了口大气,不敢怠慢,转身看着那正因死里逃生而暗自庆幸不已的蒙面人,冷冷地喝问道。 “殿下只须跟某走,到了地头自然能见到我家主人。”蒙面人的气焰早已被柳鸳打掉了,心有余悸地偷眼看了看柳鸳,这才低声地回答道。 “不成,尔这小贼好大的胆子,敢跟老身耍诈,好,老身便先拿下尔,再去宰了你家主子!”柳鸳自是不肯让萧畏去冒险,一听那蒙面人的话,老实不客气地一闪身,手一『操』,已将那黑衣蒙面人夹脖子拎了起来,可怜那蒙面人也算是一把好手,可在柳鸳手中就跟一块面团一般,除了双脚『乱』蹬之外,竟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哎,老娘还真就是个行动派的,啧啧,暴力倾向十足,除了咱家老头子,还有谁受得了她老人家这等脾气!萧畏被柳鸳的暴力举动弄得先是一愣,接着便是好一阵子的哭笑不得,可却绝不能看着柳鸳将那蒙面人当场整死了,没奈何,只好出言劝说道:“娘,您且松手,让孩儿来问好了。” 柳鸳闻言,横了萧畏一眼,也没多说些甚子,只是随意地一甩手,那倒霉的蒙面人就跟口破麻袋一般瘫软在了半丈之外,砸得满地烟尘四溅。[ “呼,呼,呼……”蒙面人扎手札脚地在地上挣扎了好一阵子,这才勉强坐了起来,可着劲地直喘粗气,一双眼死瞪着柳鸳,似欲喷火之状,显然是恼怒已极,却愣是没敢开口骂娘。 “这位朋友请了,小王不记得何时结怨了贵主人,不知朋友能告知一、二否?”萧畏视那蒙面人的愤怒,笑眯眯地弯下了腰,一派极为客气状地出言问道。 “嘿,殿下想要回唐悦雨就亲自走一趟,否则就请杀了在下好了,左右有人陪葬,某也算是死得不冤!”蒙面人似乎豁出去了,恨着声道:“殿下还有一刻钟的时间,若是赶不到地头,那就休怪某言之不预了。” “好小子,有种,带路!”明知道此番前去必有险碍,可萧畏却是没有旁的选择,他怎么也不能坐看唐悦雨遭遇不测,牙关一咬,一把将那蒙面人提了起来,冷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来。 “慢着,殿下可以去,王妃娘娘还请留步,某便在此陪着王妃娘娘,殿下沿大道向西,自有旁人接应,在下言尽于此,去或是不去,唯殿下自择!”蒙面人并不打算带着柳鸳一道前去,这便昂着头,摆出一副要杀要剐随意的架势,冷笑着说道。 好算计,看样子自己一方所有可能的应对都已在对方的算计之中了,这对手相当难缠!萧畏本身就长于算计,一听那蒙面人如此说法,立马便醒悟了过来,敢情面前这个蒙面人的作用仅仅只是传个话罢了,真正的引路人还另有旁人,即便是拿下此人,也绝对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此人之所以做出如此多的挑衅行径,做出一派知晓内情之状,其实说穿了便是要保命罢了,想通了这一点,萧畏实兴趣再跟其多废话,松开了抓住蒙面人的手,转身看着柳鸳道:“娘,您老且在此稍候,孩儿这便去接了雨儿回来。” “不成,要去,娘跟你一道去。”柳鸳哪能放心得下,一口便拒绝了萧畏的提议。 “娘,您老放心,孩儿认定对方应该没有太多的恶意,此人既然能使唤得了二品巅峰之高手,想来不会是名之辈,要见孩儿,多半是有事要商量,娘且放心好了,孩儿自有分寸。”萧畏对自家老娘的关切之意自是感激在心,这便笑着解释了一番。 “也罢,畏儿当自小心,一旦事有不谐,切不可勉强。”柳鸳沉着脸思忖了片刻,见萧畏面『色』坚毅,自也不好再坚持,这便紧赶着叮咛了一句道。 “娘请放心,孩儿去了。”一听柳鸳同意了自己的请求,自不敢再多拖延,纵身而起,如大鸟一般沿大路向西掠了去,身影几个起落间便已隐入了黑暗之中…… 第269章 单刀赴会(2) 第269章 单刀赴会(2) 城西的大道萧畏其实并不算太熟悉,可当年前往燕西时确曾走过一个来回,对周边的地形地势尚算清楚,此际心挂着唐悦雨的安危,这一路飞掠之速度自是快得惊人,每个起落间都足足有六丈来远,不数刻便一冲出了一里开外,却始终没见那蒙面人所说的引路人何在,心不由地渐渐有些子沉了起来,然则事到如今,亦法再回头,只能是接着往前赶。 风越来越大,吹拂过路边丛林之缝隙,渐渐起了呼啸,在这等暗夜中,颇似鬼哭狼嚎一般,阴森而又恐怖,伴随着风声渐起,天上的阴云似乎亮了一下,一朵朵的雪花缓缓地飘落了下来,开始只是片片朵朵,随后便是洋洋洒洒地下个没完,很快便在大地上铺起了薄薄的一层,脚踏其上,有如踩在烂泥中一般,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生生令萧畏本就已烦躁的心更添了几分的焦灼。 嗯?火光!就在萧畏狂奔出三里开外之际,突然发现前方的大道上亮起了一丛火光,并不算是太耀眼,看那样子,似乎是有人在风中抖燃了火折子,萧畏自是不敢怠慢,忙一个加速前冲,向火光亮起处奔行了过去,可却猛然发现那火光也在动着,并且很快便离开了大道,向南而去,速度极快,萧畏心急之下,不由地低喝了一声,脚下一用力,原本就快的速度陡然间更快了三分,几个起落间便追到了附近,就着那火折子的微弱光芒,已可隐约瞅见那奔行极速的人是个身材瘦高的汉子,毫疑问,此人便该是先前那个蒙面人所言的引路人了,萧畏忙深吸了口气,紧紧地咬在了那汉子的身后,二者一前一后在旷野里急驰着,转瞬间便冲出了老远。 萧畏的“穿花身法”传自一代宗师舒雪城,绝对算得上当今有数的身法之一,再加上萧畏曾在此身法上下过不少的苦功,这一全力施展起来,当真有风驰电掣般迅捷,然则前后整整追了有一柱香的时间,却始终法赶上前面那名飞奔的汉子,虽说也不曾被拉开过,可彼此间的距离却总在二十丈左右,这令萧畏不免暗自惊疑不已。一个领路人的身手便如此了得,那主人又该强到何种地步,再这么跟将下去,闹不好救不回唐悦雨不说,自个儿反倒要陷了进去。[ 没等萧畏考虑清楚该不该继续往下跟之际,却见前面那个瘦高汉子突然冲天一跃,如大鸟腾空般飞起,人在空中一个旋身,轻飘飘地落在了一道不算太高的山梁下,面向着萧畏赶来方向,木然地站着不动了。 “是你?”萧畏几个起落纵到了近前,就着雪地的微弱反光,已看清了对面那汉子的面孔,赫然竟是当初明月楼一战中败在了雷虎手下的卫师兄,心头猛地一沉,脸『色』瞬间便难看了起来,深吸了口气,平衡了一下因一路急赶而稍显紊『乱』的气息,冷冷地哼了一声道。 “哼!”卫师兄并没有回答萧畏的问话,只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便算是回答过了。 “雨儿何在?”萧畏虽不曾与卫师兄交过手,可却知晓其乃是一品高手,虽说远不及雷虎那般强横,可却比自己要强上不少,然则萧畏却丝毫不惧,沉着脸喝问道。 “嘿,想知道那就先胜过卫某手中的剑好了。”卫师兄阴冷地笑了一声,一抖手,一把黑黝黝的短剑已出现在了手中,一派随意装地耍了个剑花,冰冷比地说道。 “尔欲为李振东报仇,大可冲着本王来,拿雨儿这么个女子当人质算甚好汉,嘿,尔胁持自家师妹就不怕剑先生发怒么?”在没见到唐悦雨之前,萧畏自是不想与卫师兄动手,这便冷着声喝道。 “废话太多了,动手!”卫师兄显然不想跟萧畏多啰嗦,冷着声喝了一句之后,脚下一用力,人一个前冲,瞬间便已杀到了萧畏的近前,黑黝黝的短剑只一扬,剑鸣之声大作,一道道剑芒如闪电般向萧畏当头便罩了过去。 “混帐!”萧畏没想到卫师兄说动手便动手,下手如此之快,如此之狠辣,忙不迭地一个急退,仗着身法的快捷,勉强逃出了剑势的笼罩范围,恼火万分地骂了一句,手一抬,已将腰间藏着的软剑抽了出来,一抖间,软剑已笔直地指向了停在了原地的卫师兄。 “嘿嘿,这就对了,来罢!”卫师兄先前一招落空,并没有接着追击,而是面带冷笑地看着萧畏,待得萧畏出剑之后,卫师兄这才冷漠地点了下头,嘿嘿一笑,一闪身,再次向萧畏扑击了过去。 “那就来罢!” 眼瞅着这一战已是避可避,萧畏将心一横,一股子狠劲便冒了上来,毫不示弱地大吼了一声,手中的软剑一『荡』间,尺许长的剑芒便喷薄而出,如活物一般抖动着,似龙似蛇,剑招未出,尖锐的剑啸声已在夜空中呼啸而起。 “杀!” 萧畏暴喝声中,人剑合一,一招“李广『射』日”便暴然而出,电闪雷鸣般直取卫师兄的咽喉要『穴』,这一剑没有太多的变化,唯有一个“快”字,虽说如此,但却是萧畏全身功力之所集,当真有势不可挡之勇悍。 “好!” 眼瞅着萧畏这一剑来得凶悍至极,气势咄咄『逼』人,虽身为敌手,卫师兄还是忍不住叫了声好,可手底下却是不慢,也没有丝毫退让闪躲的意思,吼声未落,剑招已出,一招“仙人指路”直接了当地迎上了萧畏飞刺过来的剑招。 “锵……” 双方各不退让的结果,便是两柄剑的剑尖重重地撞击在了一起,暴出一声巨响,火化四溅中,巨大的反震力道将两人都震得倒飞了开去,所不同的是卫师兄仅仅倒飞了丈余便站稳了脚跟,而萧畏却如风中落叶一般被震得倒飞出了六丈开外,兀自站立不稳,又接连踉跄了几步,这才算是勉强站住了脚。 差距果然不小!萧畏先前那一剑之所以选择硬碰硬,其真实用心便是要试试看自己与对方在内力修为上到底差了多少,也好决定接下来该如何应变,然则,这一硬碰之下,却是不免吃了个大亏,虽说不曾受伤,可气血却是好一阵子的翻腾,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片。 “不错,不错,能接得住卫某一剑,殿下这些年还算是努力,有点意思了。”卫师兄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满不在乎地站在那儿,任由萧畏拼力调息个够,口中似调侃,又似讥讽般地说着。[ “阁下也不赖么。” 萧畏调息了好一阵子之后,总算是将翻腾不已的气血强行压制住了,心中虽略有些子发沉,可口中却不肯示弱,冷笑着反诘了一句道。 “能开口了,好,那就再来罢!” 卫师兄丝毫不因萧畏的话而动怒,好整以暇地了衣袖,狞笑了一声,再次扬剑向萧畏扑击了过去。 “哼!” 一见到卫师兄已动,萧畏自是不敢怠慢,同样一扬剑,身形一闪,急速地迎上了前去,冷哼了一声,一抖手间,长剑如灵蛇般地颤动不已,剑势飘忽不定,似刺似挑,又似抹,令人难以判断出剑势之所指。 “好剑法!”卫师兄虽是用剑的大行家,可一时间也难以判断出萧畏的剑势,不由地叫了声好,手中的短剑一抖,丝毫不理会萧畏的剑势如何变幻,笔直地直奔萧畏的胸膛,完全就是一派以力欺人的打法。 该死!萧畏先前一番硬碰已吃了大亏,此时见对方剑到,自是不敢再强行封堵,不得不一个闪身,向旁退了开去,与此同时,手中的长剑一软,缠绵比地向卫师兄的短剑贴了过去,打算来个以巧破力,却不料萧畏变招虽快,卫师兄同样也不慢,原本笔直向前的短剑只一颤间,便已如蛟龙回首一般,一个急转弯,再次急速格向了萧畏的剑锋,『逼』得萧畏不得不再次变招。 变,再变,接着变,萧畏不停地变幻着招式,一手“相思剑法”已使到了极致,可惜却始终奈何卫师兄不得,反倒被『逼』得连连后退,尽落后手,十数招下来,已是气喘得紧了,堪堪便已到了落败的边缘,若不是萧畏的身法着实高妙的话,只怕早已伤在了卫师兄的剑下。 强,实在是太强了!萧畏不是没跟一品高手动过手,早些年被舒老爷子折磨就不说了,当初去往燕西的路上,萧畏便曾领教过雷龙的厉害,年初校场比武时,更曾力挫身为一品高手的大皇子萧如峰,可那大多都是切磋,而不是生死较量,这一回遇到了卫师兄,却令萧畏深深感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这不,交手中,萧畏几番试图反击,可惜不单没能扳回局面,反倒差点被卫师兄所伤,这越打便越是心焦,越是心焦便越是被动,萧畏的心情已是恶劣到了极点,拼命挣扎之余,却始终找不到一条破敌之良策,只能是靠着“穿花身法”的灵动苦苦地支撑着,形势已是岌岌可危,若意外的话,最多再有个十来招,必定要伤在对方的剑下,真到了那时,别说救人了,萧畏自个儿能不能从对方剑下逃出条小命都尚是两可之事了…… 第270章 重门三叠浪 正所谓棋差一筹,缩手缩脚,这一战萧畏可谓是打得憋屈比,反观卫师兄却是打得顺风顺水,一把短剑大开大阖间,简直是当成大刀来使了,压根儿就不管萧畏的剑招有多精妙,看准了来势,直截了当地就是一击,招法虽简单,却总能『逼』得萧畏再次变招避让,越打越顺之下,兴致登时大发了起来,哈哈大笑不已,那刺耳的狂笑声在夜空里激『荡』着,如同夜枭的嘶吼般刺耳,生生令萧畏本就焦躁的心更是难耐了几分,却偏偏又可奈何。 这等烂仗按萧畏的本心来说,其实百般不愿打将下去,此际,萧畏若是要想走,靠着“穿花身法”的高妙,即便卫师兄全力阻截,也未必便能拦得住,只可惜他却走不得,只因唐悦雨还失陷在对方手中,萧畏不愿也不能将唐悦雨的安全寄托在对方的仁慈上,万一唐悦雨要是真有个闪失,先不说萧畏自个儿会如何心疼,就说发小唐大胖子那头就没法交待得过去,故此,哪怕再艰难,萧畏也只能咬紧牙关死撑着,身随剑走,极尽腾挪变幻之能事,不停地刺探着卫师兄的薄弱之处,以图一招见功,怎奈翻翻滚滚地斗了三十余招之后,萧畏不单没能探明卫师兄的虚实,反倒是自己被彻底地压制住了,左支右绌之下,接连遇险,堪堪已处在了落败的边缘。 “哈哈哈……闻名遐迩的燕王殿下也不过如此么,嘿,庸手耳,名过其实!”占据了绝对上风的卫师兄随手一剑化解了萧畏一招“长河落日”的缠击,口中哈哈大笑地讥讽着,可手中的短剑却没就此闲将下来,一剑快过一剑地压迫着萧畏的防御空间,硬是『逼』得萧畏不得不接连腾挪避让。 他娘的,拼了!萧畏向来就是个狠人,那等骨子里潜藏着的狠劲着实非寻常可比,此际,眼瞅着再不拼命的话,只怕连搏命的机会都没有了,萧畏狠劲一发,再所顾忌了,大吼了一声“杀!”手中的软剑一抖之下,一招“重门三叠浪”便不顾一切地挥击了过去。[ “重门三叠浪”并不属于“相思剑法”中的招数,相比于“相思剑法”全然靠高妙莫测的变化取胜不同,“重门三叠浪”则完完全全是搏命的一击,只有一招,可却是非同寻常的一招,乃是当年舒雪城老爷子留给萧畏的保命绝招,出则必见血,不是敌手的血染红了自己的剑,便是自己的血染红了大地。 在这一生中,萧畏尽管遇险数,却始终没有动用过这一剑,论是当年与李振东的明月楼恶斗,还是淄博城下的生死血战,萧畏都能从容以对,可此际,面对着卫师兄的猖獗,萧畏彻底怒了,这绝杀的一招终于出手了! 不好!卫师兄的武功早已踏入一品高手之列,长年行走江湖,与人争斗的经验可谓是丰富已极,一生浸『淫』剑法,再加上有“剑先生”这么个剑术大宗师的指点,其在剑法上的造诣之高,绝不是普通一品高手能比得了的,萧畏的这招“重门三叠浪”方一出手,卫师兄已敏锐地察觉到了此招的不同寻常,一股子危机感不由地便从心底里狂涌了出来,原本随意的心态顿时为之一变,瞳孔猛地一缩,轻视之心顿去,面『色』凝重地低喝了一声,手中的短剑一立,一招毫花俏的“铁索拦江”便迎击了过去,依旧打算来个一力降十会。 卫师兄的应变能力确实极强,所采用的战术也算得当,毕竟他的内力修为明显高过萧畏一大截,以硬碰硬的话,至少能保证自个儿不会吃亏,当然了,这只是卫师兄自己的算计罢了,说到底,他还是没有将萧畏摆到与自己相当的高度上来看待,而光是这一点,就注定了卫师兄要大吃苦头了! “锵!” 双方的剑势都极快,各不退让之下,自是瞬间便撞击在了一起,火星四溅中,暴发出一声轰天巨响,卫师兄只觉一股大力沿着剑身狂涌了过来,一惊之下,忙不迭地全力运功反击,可等其刚将内里顺着剑身反击过去的当口,第二道巨力的浪『潮』再次侵袭了过来,其力之巨赫然竟是先前的倍许,以堪堪到了卫师兄所能承受的最高限度,吓得卫师兄忙不迭地便要收剑后退,可却猛然发现自己手中的短剑不听使唤了,剑尖已跟萧畏手中的软剑连成了一体。 该死!卫师兄怎么也想不明白萧畏的内力修为何时变得如此之强悍,可眼见已法摆脱萧畏的纠缠,卫师兄大急之下,暴吼了一声,全力一挺手中的短剑,一身的内力不要钱一般地注入了短剑之中,勉强算是将第二波巨力强自硬抗了下来,可惜还没等他回上一口气,第三波的巨力浪『潮』又杀到了,虽说比不上第二波巨力那般强悍,甚至不如第一波浪『潮』的汹涌,问题是卫师兄此际正处于前力已竭,后力未生的青黄不接之时,哪有可能再强行挡住这一波的攻势。 撤剑,退!卫师兄乃是个果决之辈,稍一接触到第三波巨力的边缘,顷刻间便已判断出自己绝对扛不下来,硬接硬扛的话,就算不死也得重伤,值此危机时刻,卫师兄不得不壮士断腕,一狠心松手弃剑,全力向后狂退,试图躲避萧畏接下来的后招,反应不可谓不快,可惜还是没能完全躲过第三波力道的侵袭,整个人硬是被震得向后倒飞了开去,人尚在空中,口鼻中已是狂喷出了鲜红的血花。 绝杀之招便是绝杀之招,只一剑,卫师兄伤、退!然则萧畏同样也没能讨得太大的便宜,人虽稳稳地站在了原地,似乎毫发损之状,实际上内腑已是受震过巨,受创不轻——这一招“重门三叠浪”的奥妙便在一个“叠”字上,看似拼命的架势,其实大多用的还是巧劲,乃是利用己身的内力将对方反攻过来的内劲折叠之后,再重新反击回去,从而造成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说起来倒是简单,可实际上却是复杂得很,用来对付与自己相当的对手,固然可以一击必杀,可要想对付比自己强了不少的对手的话,那就有些子力有不逮了,打个比方来说,让一个三岁小儿去使千斤之锤,其难度自是可想而知了的,这也正是萧畏尽管已经全力施为了,可第三浪攻势却还是明显不及第二浪的根由之所在,其余那些未能反馈回去的力道自然便是萧畏自个儿承受了下去,在这等力道的冲击之下,受伤自是免不了的事儿。 “噌,噌,噌!” 卫师兄被反震的力道震得倒飞出了五丈多远,兀自站不稳脚跟,又接连倒退了三大步,在雪地里留下了三个巨大的坑洞,好不容易在一阵摇摇晃晃中站住了脚,顾不得去擦一下口鼻中尚在流淌的鲜血,面容极度扭曲地看着萧畏,眼神中满是惊疑与不信之『色』,要知道他自打出了师门之后,除了在雷虎的手下吃过一次大亏之外,还真没怎么遇到敌手,当初败给雷虎,还可以说是败给了前辈高人,虽败犹荣,可此番竟然被萧畏这么个原本尚不放在眼中的晚辈痛殴了一把,还是在占尽了优势的情况下,被萧畏如此轻易地便翻了盘,这等耻辱叫卫师兄情何以堪。 “好,好样的,能将卫某伤了,也算是殿下能耐非凡,很好!”卫师兄到底是江湖高手,虽受了不轻的伤,却并没有就此『乱』了分寸,只一眼便看出萧畏已是强弩之末,冷笑了一声,抬起手来,用衣袖抹了把脸,而后阴森比地死盯着萧畏看了好一阵子,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来。 萧畏不言不动地屹立在原地,手中的长剑斜指大地,似乎一派随时能出手攻击的架势,其实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此际原本正在全力运转体内的“游龙戏凤功”,试图将不轻的伤势暂时强行压制下去,可一听到卫师兄如此说法,萧畏便知晓原先的打算要落空了,对方压根儿就不会给自己压制伤势的时间,心一沉,原本就浮动的气血自是再也压制不住了,喉头一甜,一大口鲜血已忍不住狂喷了出来,生生将身前的雪地染红了一大片。 “多说益,尔要战,那便战罢!”一大口鲜血喷出之后,萧畏内腑的伤势虽更重了几分,可浮动的气血却是就此平复了下去,内力虽也因此大打了折扣,然则却已有了再战之力,既然左右都是要战,萧畏自是不肯有丝毫的示弱之表现,连口边的鲜血都懒得去擦上一下,一摆手中的软剑便要抢先发动攻击。 一见到萧畏要动手,卫师兄立马狞笑了起来,重重地哼了一声,双掌一挫,人已如游鱼般向前扑了上去,丝毫不因空手对敌而有半点的惧『色』。 “够了!”就在双方即将再次交手的瞬间,一个平和的嗓音突然在不高的山梁上响了起来,离二人交战的地方虽远,可声音听起来却像是就在二人耳边说话一般二…… 第271章 一品之境 正主儿总算是出现了!萧畏本就不想跟卫师兄死拼到底,这一听到山梁上传来的话语声,自是乘机收了手,长剑一个横摆,一招“如封似闭”护住了全身,脚下一点,整个人硬生生由前冲变成了后跃,姿势飘逸比,就宛若一只硕大的蝴蝶腾空飞舞一般,与此同时,原本双掌飞舞如轮地晃动着的卫师兄也同时向后纵跃了开去,一场原本即将分出个生死的决战至此算是消停了下来。 “带他上来。” 卫、萧二人虽各自退了开去,却都依旧保持着对峙的架势,很显然,彼此间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感,可就在此时,先前那个平和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 “弟子遵命。”[ 声音方一响起,卫师兄没再理会萧畏,恭恭敬敬地朝着山顶行了个礼,而后饶有深意地看了萧畏一眼,也没再开口,只是比划了个“请”的手势之后,便即纵身而起,如飞鸟般在山坡上跳跃着,几个起落间便已到了山腰处,竟始终不曾回头观察一下萧畏的举动,似乎对萧畏跟不跟着上山满不在乎之状。 嘿,还真是吃定老子了!萧畏并没有急着上山,目视着卫师兄隐入了黑暗之中后,苦笑地摇了摇头,在心头骂了一声,这才不紧不慢地往小山顶上行了去,一边走,一边行功,暗自调息着受损不轻的经络,不长的山道足足花了近乎一刻钟的时间,方才到了山顶,入眼便见一名白袍老者端坐在一块不算太大的石头上,任凭天上大雪如何纷飞,却一片雪花能靠近其三尺之内,至于先前刚与萧畏恶斗了一场的卫师兄则垂手立在了老者的身后,却独独不见萧畏此行的目标唐悦雨,即便如此,萧畏也不是很担心,只因他已猜出了老者的身份——除了闻名天下的剑先生之外,又能有何人能令卫师兄敬畏如此! “晚辈萧畏见过剑先生。”面对着这等绝世强者,萧畏自是不敢端出啥亲王的臭架子,疾走了几步,来到离剑先生三丈远处,便矜持地停住了脚,恭敬万分地躬身行了个礼道。 “年轻人,胆子不小么,就不怕老夫出手镇压了你么?”剑先生端坐着不动,很是坦然地受了萧畏一礼,面表情地打量萧畏好一阵子之后,沉着声开口说了一句,语气平淡至极,听不出其内心里的情绪究竟是怎生模样。 怕?怎地不怕,这么个荒郊野外地,您老稍稍抬一下手,咱还不得就此玩完了,可惜怕能有用不?萧畏心里头很清楚,倘若剑先生真要出手对付自己的话,就算萧畏再如何蹦跶,也断逃不过剑先生的手掌心,要说不怕,那自然是瞎话,连自个儿都骗不了,更别说拿出来哄骗剑先生这等宗师级的人物了,与此如此,自是不如实话实说来得强,这便躬身应答道:“大丈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耳。” 萧畏这话听起来似乎是答非所问,可内里的意思却是表达得很清楚了,那便是怕又如何,该做的事,咱依旧要做,话虽说得平淡奇,可内里却自有一股子豪气在。 “好个有所为,有所不为,按殿下的话来说,尔杀了老夫的衣钵传人,便是有所为喽,嗯?”剑先生古井不波的眼神里突然亮起了一道精芒,如同实质一般地罩住了萧畏,霎那间庞大的压力陡然而起,压迫得萧畏身体摇晃不已,腿脚直发抖。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萧畏向来就不是个轻易服输之人,哪怕已被剑先生那突如其来的气势压迫得几欲跪倒在地,可却决不肯就此认输,咬紧牙关,拼死地站直了身子,全力运转“游龙戏凤功”,几乎是用吼一般地回答道。 “老夫不管尔等谁是官谁是贼,只问尔一句,尔既杀了老夫的衣钵传人,又该如何向老夫交待?”剑先生没有加大施加在萧畏身上的压力,可也没有收回外放的气势,就这么任由萧畏艰难万分地站在那儿,好一阵子沉默之后,这才一派平心静气状地问道。 死老头,还真有够难缠的!虽说剑先生没有继续施压,可光是先前那股子威压便已令萧畏气都快喘不过来了,这一听剑先生如此胡搅蛮缠,顿时怒从心起,心一横,不管不顾地吼道:“那小贼死便死了,纵使还活着,本王也要再杀其一次!” “好胆,真当老夫不敢杀尔么,哼!”一听萧畏如此嘶吼,剑先生似乎有些子被激怒了,冷哼了一声,外放的气势陡然间又加了几分的劲,本就已支撑艰难的萧畏顿时便有些个吃不消了,原本勉强挺着的腰渐渐被压得佝偻了起来,双腿不听使唤地狂打着摆子,然则,纵使如此,萧畏依旧没有屈服,对剑先生的话置若罔闻,全力将“游龙戏凤功”运转到了最大的限度,浑身的骨骼爆响中,经络鼓胀欲裂,满头满脸的汗水如同瀑布一般地往下淌着,身上蒸腾起的热气冲得天上飘落下来的雪花狂『乱』地向四下飘飞了开去,不数息,整个人已被浓浓的雾气裹得严严实实地,外人再也难看清萧畏的身形。 坚持,顶住,死老头,想让老子低头,门都没有!萧畏紧咬着牙关,拼死地坚持着,就是不肯开口求饶,然则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些,哪怕剑先生完全就是跟玩儿似地放出些威压,连手都不曾动过一下,可却也不是此时的萧畏能抵抗得了的,仅仅片刻之后,萧畏身上骨骼松动的暴鸣声已响得跟炒豆一般,全力运转的内息也已到了以为继的地步,堪堪就要跪倒于地,可就在此时,萧畏的丹田突然一热,一股子不知如何涌将出来的热流飞快地顺着受损的经络游走了起来,而且其势越来越快,热流的量也越滚越多,到了末了,竟有如雪崩一般势不可挡。 “啊……”被热流冲击得胸口发闷的萧畏再也忍受不住了,仰天长啸了起来,声如雷震,几可穿云裂石,身上裹着的紧身衣袍也因此鼓胀得如同风帆一般,若不是衣料乃是上好的软皮所制,换了普通的布衣,只怕早已被胀成了碎片。 随着这一声的大吼,萧畏突觉全身压力一松,人便不由自主地纵上了半空,跃起的高度竟远超往日所能达到的极限,这一变化顿时令萧畏大吃了一惊,气息微微一『乱』,险些跌了个倒栽葱,好在萧畏的“穿花身法”可不是白练的,紧赶着轻飘飘地一个横移,在空中一个转折,人已如飘絮般落在了雪地上。 一品,竟然已入了一品之境!萧畏方一落地,便即飞快地运转了一下内息,立马惊喜地得出了个结论,登时便有些子喜出望外,要知道萧畏在二品巅峰可是徘徊了近一年的时间,却始终难以跨过那道绝顶高手与一流高手之间的鸿沟,这一年来,哪怕萧畏每日里练不缀,却怎么也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可如今居然就这么不经意间便跨了过去,又怎不令萧畏欣喜若狂的。 “弟子多谢先生成全。”事到如今,萧畏又怎会不清楚自己之所以能跨过那道天堑,完全是剑先生出手相助之功,稍一欢喜之后,很快便收敛了心神,大步走到端坐在石头上的剑先生面前,恭敬万分地以弟子礼参见不迭。 “嗯。”剑先生坦然地受了萧畏的大礼,面『色』复杂地看了萧畏好一阵子,这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却也没多说些甚子,手一抬,一本不算太厚的小册子已出现在了掌心,一抖之下,那本小册子便已平平地飞了起来,在空中缓缓地划过一道弧线,飘到了萧畏的面前。 “先生,这是……”萧畏条件反『射』一般地一伸手,将那本小册子接到了手中,也没急着去翻动,只是狐疑地问了一句道。 “算是老夫的一些心得罢,嘿,舒老头那等破剑法也好意思拿出来教人,还真是厚脸皮,尔既废了老夫的衣钵传人,那就得帮老夫将衣钵传下去,若不然,修怪老夫手下情,尔且好自为之!”剑先生扫了萧畏一眼,一派兴意阑珊状地吩咐道。[ “弟子自当遵命,断不负先生所托。”剑先生话虽说得不怎么动听,可内里却满是对萧畏的期许,那意思便是要让萧畏成为其衣钵传人,这等授艺之恩,由不得萧畏不感动在心的,这便已弟子之礼拜了下去,可等萧畏抬起了头来,却发现剑先生与卫师兄皆已不见了踪影。 厄,搞啥啊,雨儿呢,也不给个交待就跑了,我靠了,这帮宗师咋都这般德『性』,玩啥神秘啊,晕死!萧畏压根儿没想到剑先生就这么不吭一声地走了,愣了好一阵子,这才想起自个儿前来是为了救出唐悦雨,虽明知有剑先生在,唐悦雨的安危压根儿就用不着他去『操』心,可心里头还是一阵老大的不快,忿忿地站直了身体,气鼓鼓地踢了脚地上的积雪,刚想着骂上两句,可眼角的余光却冷不丁地瞅见了一道身影,再定睛一看,整个人立马就痴住了…… 第272章 一句留言引发的猜测 雪依旧在下着,风却是早就停了,朵朵雪花轻盈地飘洒着,在微亮的天光照映下,晶莹而又剔透,当真有如精灵般可爱,然则萧畏此时却心去欣赏这等天地间的美景,只因他的全部心神都已被更美的事物所吸引,那便是俏立在雪中的唐悦雨。 萧畏身边从来不缺美女,论姿『色』,唐悦雨并不算是最美的一个,论才情,唐悦雨也不算是最强者,论及魅『惑』之能,唐悦雨更是不沾边儿——若说苏紫烟是倾国倾城的尤物的话,那唐悦雨便是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荷,清新而又可人,尤其是在这等雪花飘飞的夜里,那婷婷立于雪中的单薄身影分外地惹人疼爱,叫人一见,便有种要将其拥入怀中,好生怜爱一番的冲动。 心动不如心动,萧畏向来就是个行动派的拥护者,一见到唐悦雨那楚楚可怜的身影,萧畏微微一愣之后,并没有太多的犹豫,更不曾有甚不必要的顾虑,身形一闪,人已到了近旁,毫不客气地一伸手,揽住唐悦雨那柔弱的腰肢,只一带,便已将玉人儿拥进了怀中。 依靠在萧畏那厚实的胸膛上,聍听着萧畏那强有力的心跳声,唐悦雨醉了,也化了,千言万语都化成了满腔的柔情,玉雕般的脸庞上红运朵朵,双手不自觉地环抱在了萧畏的腰间,越搂越紧,任凭漫天纷飞的雪花将两人变成了一座雪雕。[ 不需要言语,只因一切皆已在不言中,不需要解释,只因所有的解释都比不上这轻轻的一搂,心与心的交融比数的言语都要有力得多,意与意的融合便是这天地间的大道,此时声胜有声中,相拥而立便是瞬间中的永恒,此刻便是天荒地老的存在!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着,或许是一刻钟,也或许是一个时辰,可不管是一刻钟还是一个时辰,对于萧畏来说,都没有任何的区别,能跟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一瞬便已是永恒,而永恒也不过只是一瞬罢了,此际的萧畏不再去想朝局的纷『乱』,也不去考虑将来的忧患,只想着静静地享受着这等难得的宁静与温馨。 “雨儿,冷了么?”萧畏微闭着眼,正静静享受着爱人的拥抱,突然察觉到怀中的唐悦雨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不由地便睁开了眼,抬起了左手,温柔比地挥了挥衣袖,掸去了唐悦雨身上的积雪,轻轻地问了一声。 听得萧畏出言,唐悦雨轻轻地抬起了头来,如秋水般的眸子立马便对上了萧畏明亮的双眼,“秋水”瞬间就此起了波澜,原本便红的脸『色』自是更红了几分,心跳猛然间便快了起来,红唇微张,吐气如兰,却始终未曾说出话来,只有微微的轻喘声在响着。 “傻丫头。”萧畏爱怜地伸手抚『摸』了一下唐悦雨的脸颊,而后一低头,轻车熟路地吻上了红唇。 唐悦雨显然没想到萧畏会如此之孟浪,单薄的身子不由地便哆嗦了一下,环抱着萧畏腰间的手先是一紧,接着又是一松,似欲抗拒萧畏的热情,可很快便『迷』失在了萧畏的万般柔情之中,微闭着眼,任由萧畏折腾着,心跳得有如撞鹿一般,到了末了,气喘不匀之下,环抱在萧畏腰间的手不由自主地加了几分的力道。 “雨儿。”萧畏大肆轻薄了一番之后,并没有进一步地使坏,一脸怀笑地放了唐悦雨一码,贼笑兮兮地轻唤了一声。 “嗯。”唐悦雨从来没经历过如此阵势,被萧畏这一番热吻弄得心情慌『乱』不已,此时听得萧畏出声,她尚未从先前的惊惶中醒过神来,只是低着头,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剑老先生可是有甚话要交待么?”萧畏没再多逗弄唐悦雨,而是问起了正事来了,他可不相信剑先生费了如此大的周折,仅仅只是为了传自己衣钵,其将唐悦雨留在了此处,必有其用意,或许便是要通过唐悦雨的口来转述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十有八九跟天下大势有关,身为天家子弟,萧畏不敢也不能因私情而误了正事,哪怕其本心里万般不情愿打破这等难得的温馨,可还是只能硬下心来,出言追问一番。 “师尊只说了一句,要殿下小心弘玄帝。”萧畏有问,唐悦雨自然不会不答,只是这个答案却令萧畏心里头疑云顿起。 小心弘玄帝?这是啥话啊,没头没尾的,从何说起来着!萧畏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却始终法窥破其中的奥妙何在——弘玄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其心思复杂而又诡异,这一条萧畏自是早就知道了的,对弘玄帝其人,萧畏本就有着足够的戒心,尤其是已猜到其正在布局,要想一网打尽天下人的算计之后,萧畏的潜意识里早已将弘玄帝当成了个可怕的对手,原也用不着旁人来提醒,很显然,剑先生如此慎重地留下这么番话只怕没那么简单,其中必定还另有深意,只是这深意究竟何指却不是萧畏眼下能弄得清楚的事儿。 “雨儿,你可曾听说过‘嵩山之盟’么?”萧畏见法想透剑先生留言的含义,索『性』换了个话题,笑着问道。 “‘嵩山之盟’?”唐悦雨显然没听说过此事,呢喃了一声,如秋水一般的大眼睛中满是疑『惑』之『色』。 嘿,果然如此,这些个参与其中的宗师个个守口如瓶,内里一准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萧畏多精明的个人,一见到唐悦雨这般样子,立马便知晓剑先生压根儿就不曾对唐悦雨说过内里的详情。 当年的六藩之『乱』中,群雄并起,宗师纵横其中,萧畏虽不清楚内里的具体详情,却知晓当年剑先生也是当事人之一,其代表的正是当年未曾参战的镇海李明川一系,直至“嵩山之盟”后,诸藩纷纷退兵,这才有了这十数年的和平局面,至于嵩山之盟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不是萧畏所能知晓的了,尽管萧畏当初从东方明寐口中得知此盟约的存在之后,自打凯旋回京,可是没少向自家老娘旁敲侧击地探问着,可惜却始终一所得,反倒被柳鸳好生训斥了一番,似乎“嵩山之盟”乃是个禁忌的话题一般。 古怪,内里绝对有蹊跷!萧畏心思灵动得紧,将剑先生此番出现在京师与前番自家老爷子奇袭江南一联系,隐隐猜到了其中的一些隐秘——毫疑问,当年的剑先生是站在镇海李明川一边的,当初项王大军明明已经击溃了六藩联军,却并没有赶尽杀绝,十有八九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忌惮的便是江南李明川趁势作『乱』,而此番之所以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就是为了彻底消除李明川这个心腹大患,很显然,这其中跟剑先生的态度转变有着绝大的关系。 毫疑问,身为宗师的剑先生就是镇海军身后的定海神针,所以他才会收了李振东为衣钵传人,然则此番项王大军奇袭江南之际,剑先生却全然坐视不理,任由镇海军彻底覆灭,否则的话,别说剑先生亲自出手,便是派出其麾下的众多高手弟子出击,刺杀些领军将领或是搞些放火劫粮的勾当,虽未必能挡得住项王的大军,可项王大军也绝对法做到如此摧枯拉朽般的大胜,纵使能胜,也只是惨胜而已,一旦战事迁延,北方三藩可就不会像此次这般轻易退兵了,一旦战事大起之下,朝廷四面树敌,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这其中的关键自然就是剑先生的态度已然发生了转变,不再对镇海军提供支持与守护。 剑先生这等宗师级的人物,早已难为外物所动,要想收买其,可不是甚金银珠宝又或是尊荣虚衔之类的东西能搞得定的,那得靠水磨之功夫,很显然,项王早在十数年前便开始布局了,将唐啸天派到江南便是其中之一,而令唐悦雨拜入剑先生门下更是招妙手,至于李振东的死么,十有八九也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否则的话,就很难解释得通,当初雷虎会答应出手帮忙对付李振东,这里头一准是出自项王的暗中许可,一想到此处,萧畏不禁一阵凛然,这才郁闷地发现自己忙活了半天,自以为已挣脱出了棋盘之外,可到了头来,却依旧还是枚捏在旁人手中的棋子。 “雨儿,雪大了,走,回城再说罢。”萧畏虽对将来的处境有些子『迷』茫,可却不愿让唐悦雨为自个儿担心,此际见唐悦雨依旧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萧畏呵呵一笑,也没再多作解释,只是搂着唐悦雨的手微微地用了几分劲,脚下一用力,人已腾空而起,单手抱着唐悦雨,如大鸟一般掠空而过,几个纵落便已下了小山,一路向城门方向飞驰了去,却浑然没注意到他才刚走,小山顶上便声息地出现了个人影,赫然竟是王妃柳鸳。[ 柳鸳其实早就到了,当初萧畏突破时所爆发出来的啸声实在是太响了些,在这等寂静的暗夜中更是传得甚远,身处三里开外的柳鸳自是听到了响声不对,立马便丢下那个传话的蒙面人,急速地赶了来,只不过她到来之际,剑先生早已走了,而萧畏那时正跟唐悦雨缠绵着,柳鸳自然不会去干那等棒打鸳鸯的事儿,索『性』也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以她宗师级的身手,自是不虞萧畏二人有所发现,此际见萧畏已离去,柳鸳也就从暗处闪了出来,只不过其脸『色』却有些子怪异,丝毫没有因爱子平安事的释然,反倒有着种难言的凝重之『色』…… 第273章 突如其来的圣旨 天亮时分,洋洋洒洒地下了大半夜的雪总算是停了下来,可天却依旧是阴着,大地苍茫一片,路上的积雪足足有半尺来厚,马踏其上,碎雪四溅,“咯咯叽叽”的摩擦声在寂静人的清晨里,显得分外的刺耳,然则萧畏却并不在意,就这么领着一众侍卫们慢悠悠地策着马,沿着城西大道向城门方向迤逦而行。 此际,天虽已放亮,其实尚不到辰时,城门也尚未开启,萧畏原本实用不着如此急地赶路,只是因着将唐悦雨送回到城外的唐记商号之后,唐大胖子便很是不自觉地当起了超级电灯泡,弄得萧畏想跟唐悦雨稍稍温存一下都没了可能,万般奈之下,萧畏索『性』早早地领了人打道回府。左右城门也没那么早开,萧畏也就此溜起了马来,心里头自是没少琢磨剑先生所留下的那句话,只可惜想破了头,也没能搞明白剑先生到底想要传达些甚东西来着。 “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高公公已在府中等候多时了。”萧畏一路溜达着刚回到项王府,连马背都还没来得及下,就见门房管事急匆匆地跑了来,紧赶着禀报道。 嗯?这老家伙跑来做甚?难不成宫中出变故了?萧畏一听高大成到了府上,心头登时便是一沉,一股子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来,顾不得多问,忙翻身下了马背,紧赶着便行进了府门,一路向待客用的前厅赶了去,这才方行到厅堂口的屏风处,便听到内里传来了自家兄长萧锋那爽朗的话语声,不由地便顿住了脚,略一沉『吟』,还是转过了屏风,走进了厅堂之中。[ “哟,三弟回来了,高公公可是等了三弟好一阵子了。”正跟高大成闲聊的萧锋一见到萧畏行进了厅堂,立马笑着站了起来,客气地寒暄了一句道。 “大哥,早。”萧畏笑着朝萧锋行了个礼,问了声安之后,这才从容地转向已站起了身的高大成,满脸子歉意地说道:“高公公,抱歉了,小王处理些私事,来迟一步,还望您老海涵则个。” “没事,没事,呵呵,这不都尚未到坐班之时么,老奴此番奉了陛下的旨意前来,还请殿下即刻接旨为荷。”高大成久在朝堂,自是清楚萧畏有多难缠,尽管是前来传旨的,却也不敢在萧畏面前拿架子,这便满脸堆笑地回了一句。 “那好,公公请稍候,且容小王更衣之后,便来接旨好了。”接旨乃是极为隆重的大事,容不得随意行事,萧畏昨夜折腾了一夜,今早有赶了不少的路,身上着实算不得干净,自是不能就这么地接了旨,有此一说也属寻常之事,高大成自然没有阻挡的理儿,只能是笑着应承了下来,由得萧畏去凝笙居更衣沐浴了一番。 “圣天子有诏曰:燕王萧畏善体朕意,累立奇功……所行诸事皆体公心,实为朝堂之表率,特加封三百户,以为嘉奖,并着燕王萧畏赴川中劳军,明日起行,望爱卿能以国事为重,朕在京中翘首以望,钦此!”待得萧畏更衣归来,又摆上了香案之后,高大成面『色』肃然地摊开了黄绢蒙面之圣旨,一板一眼地宣着,整份圣旨长达近千字,前头满满当当地,全都是列举萧畏近年来的各项功劳,又是劝慰,又是嘉奖,到了末了,终于点出了真正的主题,还真可谓是图穷匕见一般。 什么?劳军?靠了,这不是要赶老子滚蛋么,『奶』『奶』的,怪不得又是嘉奖,又是封赏地,敢情是跟咱打埋伏来着,狗日的,算你狠!萧畏前头听得昏昏欲睡,可圣旨的最后一句话一出,萧畏所有的睡意全都被震得不知所踪了,满心眼里全是恼火——此际京中正『乱』着,恰是浑水『摸』鱼的大好时机,再说了,萧畏此际挖太子的墙角正挖得来劲,大有一举改善原先那等“老子的队伍七八条枪”的窘境,如今事情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冷不丁来了这么个劳军的旨意,还真令萧畏大感措手不及的,真要是就这么去劳军了的话,前番的努力岂不是要付诸流水了,这等事情萧畏哪肯就范! “殿下,请您接旨。”高大成捧着圣旨站了好一阵子,愣是没见萧畏出言谢恩,不得不假咳了一声,低低地提醒了一句道。 接旨,接个屁旨!萧畏哪肯就这么接了旨,这便眼珠子转了转,作出一派为难之状地开口道:“高公公,这道旨意小王接不得,您想啊,我家父王如今正在前方领兵,小王若是奉旨前去劳军,势必得当众宣旨,嘿,这满天下哪有父跪子之理,此事与礼法不合,请恕小王不敢接旨,还请高公公回禀陛下,请陛下另选贤能为妥。” “殿下所虑甚是,陛下对此已有交待,此行由礼部侍郎卢敏洲为殿下之副,并由两仪殿副主事孙泽成负责到各军宣旨事宜,殿下只需掌个总即可,诸般事宜大可让旁人去『操』劳。”萧畏说的倒也算是正理,可惜这么个理由早就在人弘玄帝的预料之中了,经由高大成这么一转述,轻轻松松地便堵住了萧畏的口。 傻眼了,这回可真是傻眼了,一听弘玄帝连这么个偏僻的借口都给出了合理的解释,萧畏立马就知晓高大成此番前来传旨是做足了准备的,压根儿就不容他萧畏玩花活儿,眼瞅着这旨意不接也得接了,萧畏的心里头可真是歪腻透了。 “高公公,既言劳军,须得准备停当才是,总不能让小王空手去罢?”萧畏不死心,接着又提出了个问题,试图拖延一下接旨的时间。 “殿下放心,劳军所需陛下都已下了诏备齐了,所有一切皆已安排停当,好叫殿下得知,陛下此番特意从内库拨银一百万两,又传旨荆、宁诸州调集了粮草牲口待命,只消殿下到了地头,自有各州刺史配合着行事,断不会让殿下为难的。”很显然,萧畏这么个问题在高大成那儿依旧不是问题,轻轻一句话就将萧畏拖延的借口打了个粉碎。 靠,这都行?没辙了!萧畏连提了两个问题,都被挡了回来,一时半会哪还能有啥好的借口可用,就这么呆愣在了当场,然则要萧畏就这么接了旨,却又是十二万分的不甘心,直急得额头上都沁出了黄豆大的汗珠子了。 “三弟,此乃好事也,能得陛下如此隆恩,为兄与有荣焉。”默默站在一旁的萧锋见萧畏半天没反应,突地从旁『插』了一句。 与有荣焉?靠,那你咋不自己去劳军!萧畏本正寻思着如何再找个好的脱借口,一听萧锋如此说法,险险些肺都气炸了,然则这当口上,却也不是个发作的时机,眼瞅着已法躲过这一劫,萧畏百般奈之下,只好磕了个头道:“臣,萧畏,领旨谢恩。” “殿下请接好,老奴告退!”高大成一听萧畏谢了恩,很明显地松了口大气,紧赶着将手中捧着的圣旨放在了萧畏的手中,匆忙地一转身,便打算赶紧走人了事。 “高公公且慢!”萧畏一见高大成要溜,哪肯就此放过,一挺身,站直了起来,也不先去将圣旨收好,就这么抱在怀中,身形一闪,人已挡住了高大成的去路。 “殿下,您,啊,您还有何吩咐?老奴听着便是了。”高大成没想到萧畏居然敢如此放肆地挡着自己的道,脸『色』瞬间便是一白,却又怎敢跟萧畏发作,只能是躬着身子赔着笑地开口道。 “嘿嘿,高公公客气了,小王岂敢吩咐您老,只是小王有个疑问,还请公公代为解『惑』一、二。”萧畏面『色』阴冷比地看着高大成,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来。[ “啊,不敢,不敢,殿下有话请讲,老奴自当效劳,自当效劳。”一见到萧畏脸『色』不对,高大成还真有些子心虚了,就怕萧畏那蛮横劲一发,给自己个苦头吃,紧赶着将腰弯得更低了些,满脸子殷勤笑容地拱手为礼道。 “小王此番得了如此大的彩头,心中可是兴奋得紧了些,却不知是哪位大人在帮着小王,还请高公公告知一声,小王也好谢谢那位大人。”萧畏口中说得倒是好听,可味道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那几乎就不加掩饰的杀意一出,饶是高大成也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物,却也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汗水“唰”地便狂涌了出来,呐呐地不知该如何解说方好。 “怎么?高公公很为难么,哦,要不就是高公公在成全小王喽,好,好,好得很。”眼瞅着高大成半天不吭气,萧畏可就不耐烦了,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开玩笑,这等事情真要是落在了自个儿身上,那还不得要了老命,高大成可没那个胆子去跟萧畏过不去,这一听萧畏将“功劳”归结到自己头上,脸都吓白了,慌『乱』地摇着手,气急败坏地回答道:“殿下误会了,这等朝堂大事老奴岂能『插』手其间,啊,那个,老奴好像,唔,只是听人说的,老奴也不是亲眼所见,只是听闻工部东方尚书在内阁上提了此议,诸大臣皆以为然,所以,啊,所以陛下也就从谏如流了……”高大成话越说,声音便越低,到了末了,已是细不可闻了的。 从谏如流?狗屁!一群杂碎!萧畏见法再从高大成口中问出更详尽的情况,自也懒得再多为难其,这便脸『色』一变,笑呵呵地一伸手,将一张折叠好的银票子悄悄地塞进了高大成的衣袖中,而后,将怀中的圣旨往腋下一夹,拱着手道:“有劳高公公了,您老走好,小王不送了。” 高大成一见萧畏让开了道,那还敢再多啰嗦,连满头满脸的汗水都顾不得擦,胡『乱』地对着萧畏拱了拱手,落荒而逃一般地去得远了…… 第274章 未雨绸缪 郁闷,还不是一般的郁闷,而是十二万分的郁闷,这么好端端地居然就成了满京师里最不受欢迎之人,如此残酷之现实着实令萧畏郁闷透了,手捧着圣旨在前厅里呆呆地站了许久,这才气恼万分地低声咒骂了一句,扭头向琴剑书院行了去。 “预料中事耳。”在萧畏看来,十二万分不可理解的事儿,到了林崇明的口中,就只有这么一句简短至极的评价,而说这话时,林崇明甚至连萧畏递将过来的圣旨都没去看上一眼,那等轻松自如的样子,登时便令萧畏脸上的恼火之『色』彻底地凝固了。 “咕嘟”萧畏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狐疑地看了林崇明好一阵子之后,这才悻悻然地开口道:“敢情林兄是早就算到小王会有如此之遭遇了罢,嘿,事到如今,总该给小王一个交待罢。” “殿下高明,这都能猜得出来,不错,不错!”林崇明丝毫不在意萧畏的憋屈,哈哈一笑,鼓着掌,一派赞许状地说道。[ “……”林崇明此言一出,萧畏立马便是好一阵子的语,哭笑不得地看着林崇明,脸上的神『色』可谓是复杂已极——萧畏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此番出征归来之后,所行诸事可谓是极尽捣『乱』之能事,这段时日以来,京师里所有的动『荡』之源头可以说全是出自他萧畏之手,在这等局面下,各方势力自然是不怎么待见得了萧畏的胡搅,这不,就连自家大哥都受不了了,此番事情虽起于受命于齐王萧如浩的工部尚书东方隆,可其中未必就没有萧锋在后头暗中动着,否则的话,也不至于内阁大臣们竟然会一致同意东方隆的提议,这里头的味道着实不太妙。 “重耳在外而安,申生于内而亡。”眼瞅着萧畏面『色』越来越难看,林崇明却是依旧满不在乎地笑着,摊了下手,平心静气地给出了个典故。 萧畏于诗书上虽算不得努力,可往年在舒老爷子的强力压制下,好歹算是用过苦功的,对于重耳申生的典故自是了然于心,这一听林崇明如此说法,心头不由地便是一凛,眼中精芒暴闪地看着林崇明道:“林兄以为弘玄帝动手在即了么?” “攘外必先安内,在弘玄帝看来,外藩不过都是癣疥之患耳,纵使突厥等外夷再强盛三分,亦不足以动摇朝廷之根基,而项王虽是亲弟,却恰是那在喉之鱼刺,不吐不快,某以为此番南征北战之『乱』其中必有陛下之手,今项王虽统领大军于外,看似手握重兵,风光已极,实则不然,姑且不论军中之掣肘必多,难以统掌全军,就说项王爷此番离京日久,正是陛下整治内政之大好良机,又岂容殿下在卧榻边鼾声如雷乎?殿下若不走,莫非欲学申生么?”林崇明没有直接回答萧畏的问题,而是从大局的角度分析了一下形势。 学申生?那咱也得先有申生那个太子的身份不是?萧畏心里头虽赞同林崇明的分析,可却并不以为自个儿在弘玄帝的心目中会重要到不除不快的地步,再说了,此时离京,一者是先前撬太子墙角的事情便得半途而废,这一点令萧畏万分的不甘,二来么,萧畏对自家大哥萧锋也有些子放心不下,生恐其盲动之下,连累到整个项王府,毕竟萧畏如今不是孑然一身,不说自家老娘、身边诸女,便是依附着萧畏的众多手下也都在京师,真要是京师出了变故,这些亲人部属又岂能逃得过那当头的一刀?正是有着如此多的顾虑在,萧畏才百般不愿离开京师。 “林兄,小王上本称病如何?”萧畏皱着眉头想了良久,还是不情愿在此时离开京师,这便试探着出言问道。 对于萧畏的心理,林崇明显然早就料到了,实际上,当初林崇明之所以会给萧畏出主意,让他在京师里搅风搅雨,为的便是筹划出萧畏名正言顺地离开京师之道路,自是早就算到了诸方势力的可能反应,对于萧畏的想头也有着充分的准备,此时听萧畏提出了这么个法子,林崇明立马便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陛下心意已决,纵使是抬着,也要将殿下抬出京师去,若是不信,殿下尽管上本好了。” “……”一听林崇明如此说法,萧畏再次语了,再一联想到先前接旨时的情形,萧畏已知林崇明的话并虚言,然则心里头却依旧不怎么愿意接受这等被人如丧家犬般赶出京师的结果,眉头就此深锁成了个“川”字。 “未到项王凯旋时,非是陛下动手日,在此期间,陛下能做的不过是捋顺朝局罢了,不会有太大的动作,殿下实须顾忌太多。”眼瞅着萧畏半天不发话,林崇明这便笑着安慰了一句道。 “嗯。”萧畏闷闷不乐地吭了一声,然则心里头却并不完全赞同林崇明的判断——没错,在前线战事未曾定局之前,弘玄帝是不太可能有大的动作,可小动作却是一准少不了,借故剪除一下项王府又或是他萧畏的暗底势力只怕是免不了的事儿,当然了,纵使萧畏在京,也未见得便能保得住己方不受任何的损失,但若是萧畏不在京,则己方的损失必定要惨重上许多,他,只因萧畏一走之后,偌大的项王府中竟已一人能立足于朝堂之上,哪怕萧锋手中还隐藏着些力量,却也不足以争胜于朝堂,没了大义名分,还不是盘任人拿捏的小菜? 不走看来是不可能的了,只是这一走,再回到京师就不知是何等局面了!萧畏通盘考虑了一番之后,发现自己实力解开当下这个死结,尽管百般不情愿,可心里头却知晓此番劳军已势不可免,只是在走之前,有很多事必须先做出安排,以防万一! “既如此,林兄便随小王一道出去走走好了。”萧畏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突地抬起了头来,面『色』凝重地看着林崇明道。 “不可,林某若走,京中乏人矣,林某愿在京中为殿下效命。”林崇明自是知晓萧畏担心自己的安危,不愿自个儿留在京师冒险,这等心意令林崇明心中滚过一阵感动,然则林崇明还是笑着拒绝了萧畏的好意。 萧畏在京师虽尚有沈青衣等心腹之人,可心里头最信任的却还是林崇明,虽十二万分地不舍得林崇明冒险留在京师,可为了大局故,也只能如此了,此时见林崇明如此说法,萧畏也就没再多矫情,默默地点了下头,想了想道:“也罢,那就烦劳林兄了,唔,如今府中虽尚有母妃在,却恐难照应得周全,小王那新王府空着也是空着,林兄便先在那安个身好了,西城的人马中能用者皆调入新府,余者调出城去,都放到马场罢,西城就让老二跟老八去争也成,还有一事,小王先前在临淄时,曾答应过一名叫常普的将领,允将其调入京师,只因前段时日稍忙,此事尚未来得及办理,待得小王离京之后,林兄可安排人手活动其事,不必计较银两之耗费,该打点便打点,务必办妥此事,唔,此人果敢善战,只是其心『性』如何尚未可知,林兄姑且先看看再作定夺也好。” “殿下放心,林某当竭尽所能,断不负殿下之所托。”对于萧畏的交待,林崇明自是不敢大意,这便面『色』凝重地应承了下来。 “嗯。”萧畏嘴巴张了张,似乎还想再多交待些甚子,可转念一想,林崇明的智谋并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要比自己还强上一些,自个儿所能想得到的,林崇明没有理由会不清楚,再多的交待不过都是废话而已,索『性』也就不再多说了,只是点了下头,吭了一声,便站了起来,满脸认真地看着林崇明道:“林兄保重,若有应付不了的麻烦,就请母妃出面好了,小王这便去跟母妃交待一声。”话音一落,也没再多逗留,大踏步地行出了房门,疾步向主院而去。 “孩儿见过母妃。”萧畏一走进主院的前厅,入眼便见自家母妃已端坐在了几子后头,忙抢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问了声安。 “起来罢,畏儿可是为了圣旨一事而来?”柳鸳自是早就得知了圣旨的消息,一见到萧畏到来,也没去追问昨夜里的那些事儿,直接了当地出言问道。 “是,母妃,孩儿奉旨前去劳军,不知母妃可有旁的交待么?”萧畏对于柳鸳知晓自己的来意一点都不以为奇,躬着身子回答道。[ “尔此去就在尔父面前听用好了,家中事宜自有母妃在,畏儿就不必挂心了。”柳鸳点了点头,话中有话地说道。 “是,孩儿知晓了,只是大哥……”萧畏自是听得懂柳鸳话里的意思,可对于萧锋还是不怎么放心,这便说了半截子的话,暗示了一下。 萧畏此言一出,柳鸳的眉头立时便是一跳,默默了良久之后,这才面表情地回答道:“娘心中有数,畏儿只管去罢,一切自有娘在,出不了甚大事。” 柳鸳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萧畏自是不好再多言,尽管心里头还是不怎么踏实,可也只能就此告退而去,然则心中的忧虑不单没有减轻,反倒更沉了几分…… 第275章 宗师的邀请 弘玄十七年十月二十九日,大雪初晴,燕王萧畏奉旨前往川中劳军,帝拨内库银百万两,并调户部库银五十万两以为劳军之资,诏令荆、襄、宁等诸州征集猪羊等物资以为用,太子萧如海奉旨郊送燕王一行南下,君臣间洒泪以别——史官有载,云:储君哀而痛,涕泪满之,如丧考妣焉。 太子伤心确有些做戏的成分,可绝大部分确是其内心的真实写照,只因萧畏这根拐杖一离开,太子本就已是摇摇欲坠的东宫之位怕是就此保不住了,自也由不得其不伤心恸哭的,然则对于萧畏来说,此时自身都已是处在泥菩萨过江的窘境,又哪有闲心去理会太子的屁事儿,再说了,就算萧畏还有那么个能力,也不可能再去支撑太子那座破庙,左右该挖的墙角都已挖了,太子身上已找不出啥能让萧畏去卖命的玩意儿,当然了,既然是做戏,萧畏自也不吝好生演上一场的,哭倒是哭得满像那么回事的,可一转身上了马车,原本的伤心劲儿便不翼而飞了,剩下的只有满脸的冷漠与木然。 冬日里赶路着实是聊透了,且不说那份寒冷,也不说雪后的道路有多难行,便说那天地间白茫茫地一片,连点能看的景『色』都没有,除了聊还是聊,开始几天,萧畏还跟两位副使拉呱啦呱,可惜话不怎么投机,那两家伙显然都没打算跟萧畏攀交情,说起话来么,除了奉承还是奉承,屁话连篇之下,听得萧畏耳朵都起了老茧,万般聊之下,索『性』每日里都躲自个儿马车里歇着,顺便研究一下剑先生所给的那份小册子,以打发聊的时光,还别说,这份小册子尽管不算厚,也就是十来页的样子,内里就只有一套剑法和一些剑先生的心得注释,可对于萧畏来说,却着实是件价之宝,用心浸『淫』之下,确是颇有所得,只是这套剑法实是太过深奥了些,纵使萧畏习武之天份极高,一时半会也实难以模透这仅仅只有三招的剑法——剑行天下、剑破苍穹、万剑归一。 剑法虽只有三招,可内里的变化却几穷尽,饶是萧畏连日琢磨,却也只得了一鳞半爪,别说甚子精通了,便是依葫芦画瓢地施展出来,也颇有些子勉为其难,不过好在这一路行去,时日充裕,萧畏也可借此良久好生将自个儿的武学所得整理上一番。[ 萧畏对于武学其实并没有煞特别的爱好,否则的话,当初穿越来时,也不会整日里四下里胡天胡地,直到被舒老爷子忽悠了一把之后,这才不得不习练起武艺来,前三年倒是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可后头么,虽说进步飞快,然则政事缠身之下,还真没太多的功夫放在武学上,此番前去劳军,倒也算是得其所便了的,当然了,不练也不行啊,谁让萧畏老是遇到那些个非人类的武学宗师呢,为了自家小命着想,萧畏不练也得练着,不单得练,还得想方设法地练到宗师境界,只不过这个目标尚太过遥远了些,天晓得何时才有实现的可能,然则,不积跬步,以至千里的道理萧畏还是清楚的,也就这么先走一步看一步了,这不,趁着赶路的当口,萧畏又捧着剑谱揣摩上了。 “启禀殿下,郑州刺史柳荃率州中属官前来迎候,请殿下明示。”就在萧畏兴致勃勃地在车厢中以指代剑地比划着之际,车帘外头响起了侍卫统领燕云祥的禀报声——萧畏此行仅带了燕云祥等战阵高手随行,至于宁家兄弟等一众好手则全都留在了京师,负责保护林崇明的安全。 这帮孔不入的家伙,聊!萧畏一听又是地方官整出的迎奉把戏,心里头便是一阵老大的不耐——自打离开京师之后,每过一地,论州、县,总要搞那些个迎来送往的仪式,热闹是热闹了,却全意义,在萧畏看来,完全就是劳命伤财的聊事儿,偏生官场惯例如此,萧畏纵使烦得紧,也只能是入乡随俗地应付上一番,到了末了,不胜其烦的萧畏索『性』下了道公文,传檄沿途州县,谢绝迎送,概不赴宴,可惜却收效甚微,一众地方官员们该如何整依旧是如何整。 “不见,有事让他们到驿站禀报。”萧畏此际一来是演练剑法正在兴头上,二来么,也有心给地方官员们立个规矩,省得日后麻烦事不断,这便冷着声下令道。 “殿下,驿站已到。”萧畏此言一出,燕云祥很明显地顿了一下,这才低声地回了一句道。 厄,这就到了?萧畏沉浸在演习剑法中,还真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这一听居然已到了郑州驿站,不由地便愣了一下,自嘲地一笑道:“那就传罢。” “是,属下遵命!”燕云祥一听萧畏如此说法,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应答了一声,自去传召诸地方官吏前来参见不提。 嗯?怎么有个和尚?萧畏刚一下马车,立马就发现迎面而来的那一群地方官员中居然夹杂着名中年僧人,那硕大的光头在雪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耀眼,简直就跟个五十瓦的电灯泡差不多,不由地便是一愣。 “下官郑州刺史柳荃率郑州同僚拜见燕王殿下。”没等萧畏想明白那和尚是啥来路,就见一年过五旬、须花半白的老官儿疾步抢上了前来,哈腰拱手地见礼不迭。 “柳大人不必如此,小王过境耳,切不可惊扰了地方。”萧畏虽百般不愿跟这帮子地方官员们纠缠不清,可身为亲王,却是不可能在这等场合有所失仪,自也就只能是虚抬了下手,温和地说了一句道。 “殿下教训得是,下官早已接到殿下传檄,实不敢违命,此处皆州中官佐,并不曾扰民,简陋难免,还请殿下海涵则个。”柳荃一听萧畏如此说法,赶忙媚笑着回答道。 “哦,那便好,这位大师是……”萧畏笑呵呵地点了点头,扫了已到了近前的一众官吏,见那名壮硕的和尚居然站在了最前方的一列,好奇心不由地便起了,这便笑着问道。 “阿弥陀佛,贫僧少林寺圆澄见过燕王殿下。”没等柳荃开口解释,那和尚已一个健步站了出来,高声宣着佛号,行了个礼。 “啊,殿下,这位圆澄大师乃是少林现任主持,按故例,有世袭之晋国公之衔,此番听闻殿下到来,大师特意下山前来迎候殿下。”柳荃见萧畏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赶忙从旁解释了一句道。 嗯哼,敢情是这么回事!萧畏这才想起了顺平之『乱』时的典故——百余年前,顺平帝昏庸能,致使大权旁落,宦官当道,朝政败坏,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各藩镇趁机独立,战『乱』纷起,是时承平帝在群臣的拥戴下,取父位而代之,这其中就有少林寺时任主持空缘大师的功劳,具体详情虽不载于史册,然则空缘大师身为当时仅有的几位宗师高手,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么,自然是可想而知了的,后,空缘大师又尽遣寺中武僧参与平定各地『乱』局之战事,立功甚伟,天下稍定之后,承平帝便册封少林主持空缘为国师,并赠以世袭晋国公之荣衔,准少林寺公开授徒习武,并韵少林保有五百武僧之僧兵,免田赋,少林寺遂就此成为天下禅林之重地,历代帝王皆对少林寺礼遇有加,到得弘玄帝即位之后,更是加赠了少林寺粮田千顷以为日用,这其中的奥妙么,据萧畏私下调查,应该是与嵩山之盟有关,只是具体之内幕萧畏却是不清楚了。 “小王见过大师,如此风雪天,劳大师远迎,小王之过也。”萧畏虽说已知晓了圆澄和尚头上顶着官衔,可还是不以为这和尚便是只为了迎接自己而来,不过么,萧畏却是不急着发问,只是很客气地拱手回了个礼,告了个罪。 “殿下客气了,贫僧此来乃是奉了家师之命,前来请殿下到鄙寺一行,还望殿下成全。”圆澄大师略往后退了小半步,以示不敢受了萧畏的礼,而后单手一立,打了个稽首,快言快语地将来意道了出来。 圆澄和尚的师傅正是上一任主持玄明大师,乃是当今十大宗师之一,只是其为人低调,甚少行走江湖,也甚少接见访客,这一条萧畏倒是曾了解过,此际冷不丁地出言邀请,还真叫萧畏有些子意外的,不过么,萧畏本就有心趁着此番出京的机会到少林寺一游,这邀请倒也合了萧畏的意,自是没有拒绝的理儿,萧畏只略一沉『吟』,便很是爽快地应承道:“承蒙玄明大师相邀,小王不甚荣幸,这几日一但得空,小王定当登门求教。” “阿弥陀佛,多谢殿下抬爱,贫僧告辞了。”圆澄大师一听萧畏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丝毫没有多加逗留的意思,唱了声佛号,便扬长而去了,丝毫不理会一众郑州官员们那精彩比的脸『色』。[ 呵,这和尚还蛮有个『性』的么,有趣,有趣!萧畏也没想到圆澄和尚说走就这么走了,一时间倒还真被搞得愣了一下,半晌没反应过来。 “殿下,这圆澄大师,呵呵,就是这副脾气,外头冷,还请殿下移步驿站,下官已令人备好了一应事务,殿下,您请。”柳荃见萧畏脸『色』有些子古怪,生恐萧畏不悦,忙不迭地从旁站了出来,打岔了一句,又哈腰伸手,比划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萧畏先行一步。 “那好,就先进驿站罢。”萧畏倒也没拒绝柳荃的好意,笑呵呵地回了一句,又颇有深意地扫了眼圆澄和尚远去的背影,这才缓步向驿站中行了去…… 第276章 独闯少林寺 五『乳』峰,少室山三十六峰之一,之所以得此名,概因此山延绵数十里,山形虽一,却有五座参次不一的峰头,皆形状圆润,颇似『妇』人身上某个重要部件,遂得此名,当然了,这只是乡野趣闻,不载于史册,不过么,若是远远地眺望过去,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儿,闻名天下的北方第一寺少林寺便座落在此峰脚下。 少林寺原名僧人寺,始建于大胤皇朝高宗年间,本只是座小寺院,后因天竺名僧菩提达摩在此寺中讲授禅学并广传武艺,遂名声渐起,至大胤皇朝宪明帝时期,因宪明帝喜佛,好禅学,广建寺庙之余,将僧人寺定为禅宗之祖庭,并更名为少林寺,待得顺平『乱』起,少林寺因缘际会之下,遂成大胤皇朝之护国寺,历代主持均由朝廷册封,并有世袭之晋国公名衔,坐拥良田千顷,寺僧近千,其武学昌盛已极,被誉为天下武林之圣地。 五『乳』峰多竹林,虽是雪后,却依旧透着些难得的绿『色』,远远望去,白茫茫一片的大地上,青翠点点,分外妖娆,那等景『色』之美,令萧畏不禁有种『吟』诗咏志之冲动,不过么,当着一众随行陪同的郑州官员的面,萧畏却是不想表现得太过轻狂,毕竟如今的身份不同了,是钦差么,自然得有钦差的架子,得叫下面的人望而生畏不是?所以呢,萧畏也就没怎么吭气,只是慢吞吞地策着马,沿着蜿蜒的山道向着少林寺的山门缓缓行了去。 “殿下,看,到了,那便是少林寺的山门。”刚转过一道山湾,入眼便见不远处,一座巍峨的牌坊耸立在山前,上头有着三个硕大的金字——少林寺,山门外还站着不少的僧人,列阵而立,策马陪在萧畏身边的郑州刺史柳荃一见此景,赶忙出言解说道。[ “嗯,倒是颇有气派,不错,走,进寺看看去。”用不着柳荃提醒,萧畏自是早就将一切尽收眼底,不过么,该给柳荃的面子还是得给的,要不,也对不起这厮几日来鞍前马后地穷忙乎不是?这便笑着附和了一句道。 萧畏下了令,原本慢悠悠行进的队伍自是就此加快了速度,径直向山门处赶了过去,然则,没等众人到得山门处,却见圆澄大师已从众僧中行了出来,几步间便已如行云流水般地到了萧畏等人的马前,单掌一立,打了个稽首道:“阿弥陀佛,燕王殿下果信人也,贫僧接驾来迟,还望殿下海涵则个。” 嗯哼,这和尚好高明的身法!萧畏本身的武艺虽方勉强踏入一品之境,可接触的都是宗师级人物,眼光自是高明得很,一见到圆澄大师那似慢实快,却又不显山『露』水的身法,不由地便在心中暗自叫了声好,再一看,圆澄大师已躬身向自己见礼,萧畏自是不能大刺刺地端坐在马背上,不得不赶紧翻身下了马,笑呵呵地拱手还了个礼道:“大师客气了,小王依约前来拜访,有劳大师出迎,小王实不敢当。” 圆澄大师似乎不是很善于言辞,并没有多客套些甚子,只是微微地笑了笑,摆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萧畏先行。 “大师,请。”萧畏也没打算在这山门外多寒暄,一见到圆澄大师的手势,立马笑着点了点头,比划了下手势,抬脚便往山门处行了去,一众郑州官员以及王府侍卫们自是全都紧赶着跟上了前去,可就在萧畏由圆澄大师陪伴着穿过了一众僧人的人墙之际,却见那些个彪悍的僧人突然将阵型一合,将所有人等全都挡在了山门外,这一突然的变故之下,纷扰立马就起了。 “放肆,尔等这是何意?” “让开,尔等想做甚子?” “大胆,还不退下!” 柳荃等一众官员们全都是一地之父母官,一个个官威都不小,这一突然被僧人们给堵了,自是毫不客气地纷纷出言喝斥了起来,至于燕云祥等王府侍卫们,那就更直接了,“锵然”声大作中,一柄柄雪亮的腰刀纷纷出鞘,飞快地排开了攻击阵型,一派准备强行发动攻击之架势。 “都住手!”萧畏听到身后响动不对,透过僧人们的人墙,发现燕云祥等人刀出鞘、箭上弦,登时吓了一跳,赶忙断喝了一声,将一众郑州官员们的吵嚷声强行压了下去,而后目视着低头合十的圆澄大师,寒着声道:“大师此举何意?还请给小王一个交待!” 萧畏屡经杀戮,身上的杀气不可谓是不浓烈,这一寒声喝问之下,杀气虽只迸发出一线,却也不是寻常人能受得起的,然则,圆澄大师却宛若不曾感受到萧畏的杀意一般,只是低着头,宣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殿下请见谅,家师只请殿下一人,其余人等恕不接待,殿下若是不愿进寺,那便请回好了。”圆澄大师话说到这儿,大袖子一拂,原本排成紧密队形的僧人们立刻闪开了一条通道。 搞个甚名堂来着,靠了,这帮子宗师总喜欢玩神秘,一个个神叨叨的,简直就跟神经病也没啥两样了!萧畏对于宗师们的行事着实是受够了,心里头老大的不耐,暗自咒骂了起来,然则骂归骂,人都已到了地头了,总不能就这么打道回府罢,再说了,就凭玄明大师那宗师级的身手,真想要取了他萧畏的小命,原也须整出如此多的花样来,随便一掌都够萧畏好生喝上一壶的。 “尔等皆在此等候,小王去去便回。”萧畏心思动得飞快,虽想不通少林寺此举的用意何在,可却认定少林寺应该不会公然跟自己过不去,略一沉『吟』之后,板着脸扫视了一下惶惶不安的一众官员以及剑拔弩张的王府侍卫们,语气平淡地吩咐道。 “殿下……”柳荃乃是一州刺史,对萧畏这位亲王加钦差的安全自是负有重责,真要是萧畏在郑州境内出了点闪失的话,那他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此时见萧畏竟然要独闯少林寺,登时就急了,赶忙开口嚷了一嗓子。 “柳刺史不必多言,就在此等着好了。”萧畏压根儿就不给柳荃将话说完的机会,毫不客气地一挥手,打断了柳荃的话头,而后大袖子一甩,不再理睬身后的诸人,面『色』肃然地看着圆澄大师道:“大师,请罢。” 圆澄大师对于萧畏的决断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只是不动声『色』地合了下什,道了声佛号,也没再多言,大袖飘飘地当先领路而行,直奔寺庙的大门而去,甚至不曾回头看萧畏是否跟将上来。 嘿,老子到要看看尔等这帮秃驴能变出甚花活来!萧畏看了看圆澄大师的背影,暗自咬了咬牙关,展开“穿花身法”一声不吭地跟在了圆澄大师的身后。 圆澄大师的身法随意而又自然,速度却是极快,可萧畏的“穿花身法”同样不慢,这一施展开来,当真飘逸非凡,紧紧地缀在了圆澄大师的身后,几乎是前后脚地便迈进了寺庙的大门之中。 “燕将军,您看这,这,这该如何是好?要是万一……哎,叫本官如何自处,哎!”待得圆澄大师与萧畏一前一后地没入了寺门之后,柳荃总算是从先前的震撼中醒过了神来,急急忙忙地跑到率部列阵与少林武僧们相抗衡的燕云祥身边,唉声叹气地说道。[ “等!”一见到柳荃那等惊慌失措的样子,燕云祥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轻蔑之『色』,实懒得跟柳荃多废话,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来。 “等?这都要等到何时才是个了局?唉!”柳荃见燕云祥扭过头去,不理自己,心中虽焦急万分,却也没辙,苦着脸,顿脚长叹了一声之后,紧赶着又跑回到了一众属官之中,与众人叽叽咕咕地小声商议了起来。 且不提柳荃等人在山门外如何计议,却说萧畏紧跟在圆澄大师身后,刚一进入寺门,入眼便见在一进殿堂前的小广场上站立着一群手持白蜡棍的武僧,阵型严整,人数虽不多,可气势却甚是恢宏,隐隐有杀气冲天而起,脚下不由地微微一顿,没有再贸然地往前直冲。 萧畏刚一停顿,圆澄大师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也没有继续向前,而是停了下来,回转过身,对着萧畏一躬身道:“阿弥陀佛,家师有话,言及殿下若是能过得三关,便当一见,殿下若是不愿,也可就此回了。” 哈,跟老子来这一套,烦不烦啊,娘的,是你个老秃驴要见咱,又不是老子哭着求着要见您老!萧畏一停圆澄大师如此说法,登时便有些子哭笑不得,然则人都已进了寺,总不能白跑上一回罢,再说了,萧畏还真想看看闻名天下的少林武学究竟有何了不得之处,这便不以为意地耸了下肩头道:“客随主便好了,本王就试试看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殿下请。”圆澄大师口宣着佛号,一摆手,示意萧畏上前,他自己却身形一闪,人已退到了一旁…… 第277章 破阵而出(1) 第277章 破阵而出(1) “贫僧觉明,觉亮,觉醒……见过燕王殿下!” 圆澄大师方才退下,站在小广场上的那十八名僧人齐步上前,为首一名三十出头的高壮和尚率先开口报名,而后,其余诸人纷纷跟着自报家门,诸人之声音整齐而又划一,显然彼此间的默契程度极高。 “诸位大师客气了。”萧畏笑眯眯地还了个礼,似乎对十八棍僧满不在乎之状,其实小心眼里却就此犯起了叨咕——以萧畏的眼力,自是能看得出这十八名棍僧的不凡之处,虽说其中那个自承觉明的和尚之武功最多不过二品与三品之间而已,至于其余诸僧则更要稍差一些,然则十八人联手之势却不是闹着玩的,别说联手了,便是一对一地连战十八场,累也得将萧畏活活累死,这才是第一关呢,就摆出了如此的阵势,接下来两关指不定要变出啥花样来,有鉴于此,自是由不得萧畏不头皮发麻的,不过么,要萧畏出言示弱,却也没有可能,不说萧畏很好奇过了关之后能有何所得,便是身为舒老爷子的关门弟子,萧畏就没有未战先怯的理儿,自然是该出手时就出手了的。 “久闻燕王殿下勇冠三军,贫僧等恭请殿下指教,请!”[ 觉明左手持棍,右手单掌当胸一立,行了个礼之后,瞬即后退一步,回归阵中,挺棍遥遥指向萧畏的胸口,与此同时,其余诸僧也纷纷拉开了架势,等候着萧畏上前闯阵,大战将气,场内的气氛瞬间便紧张了起来。 靠了,十八个打咱一个,还要咱指教?不玩成不?答案自然是不成,既然左右都是要走上一遭,那还不如光棍些来得好,萧畏这便苦笑地摇了摇头,也没再多说些甚子,缓步向棍僧们行了过去,行动间一派随意从容之状,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散步,半点没有大战在即的紧张之感。 萧畏倒是神态轻松自如,可觉明等人却丝毫不敢大意——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这些年来萧畏虽不曾行走过江湖,却早已在江湖上有了偌大的名气,论是当初对决李振东还是后头校场比武击败大皇子萧如峰,皆是江湖中人津津乐道的趣闻,觉明等人又岂敢以等闲视之,诸僧皆面『色』肃然,紧盯着萧畏的一举一动不放。 “围!” 一待萧畏走到了离棍阵不到一丈的距离上之际,觉明一摆手中的长棍,大吼了一声,一个健步抢上前去,手腕一抖,一个力劈华山,对着萧畏当头便是一棍,与此同时,其余诸僧纷纷展开身形,四面包抄,打算就此将萧畏困在阵中。 少林棍阵乃武林之绝学,其阵严谨至极,善能以弱克强,但凡陷入此阵者,莫不如深陷泥塘,组阵者虽仅仅只有十八人,其阵却有千军辟易之威力,着实不同凡响,纵使宗师级高手被困阵中,亦会深感头疼不已,当然了,此阵要想发挥威力,其前提条件是要能将敌手困在阵中,否则的话,一切不过是空谈罢了,正所谓机会往往是相对而言的,值此阵势发动的当口,既是群僧困敌入阵的良机,却也同样是敌手破阵的绝佳机会,看的便是谁的应变能力强。 好算计!萧畏表面上是一派的轻松,其实在缓步前行之中,早已将“游龙戏凤功”运转到了极致,气机也早就锁定在了群僧之首的觉明身上,待得棍阵一动,萧畏顷刻间便已判断出了自个儿的处境——凡阵者,皆有阵眼,此际,疯狂袭来的觉明就是阵眼之所在,其所挥出的那一棍来得极为的凶悍,势大力沉已极,丝毫没有半点的留手,打的主意便是要萧畏硬接硬架,只要萧畏出手抵挡了,不管能否击退觉明,都一准会落入群僧的包围圈中,可若是不接的话,论萧畏是向左右闪躲,还是向后退避,在觉明的牵制下,速度难免要受到一定的影响,同样难以避免被群僧包抄之下场! 如此危急之局面,可有生机否?答案是有,不多,就一线而已,不在左右,也不在后方,那唯一的一线生机就在出招狂攻的觉明身上,选择有二,一是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招将觉明斩杀当场,便可破了此阵的阵眼,其阵必败疑,毫疑问,这是破阵的最快也是最便捷的法子,只可惜以萧畏之能力却法办到——萧畏自忖若是与觉明单对单地交手,要想击退其,只需要三、五招便可,若是想完胜,最多也不超过三十招,可要想一招便击杀觉明,显然超出了萧畏的能力范围之外,如此一来,那就只有第二个选择可用了——进! 进便是进阵,与其被『逼』入阵中,不若自动出击,一举打『乱』群僧们的布防节奏,从而觅得那一线微弱的生机! “汰!” 觉明棍招方出,原本似乎满不在乎地缓步前行的萧畏突地大吼了一声,身形一闪,不单不退,反倒迎着觉明便冲了过去,手腕一抬,缠在腰间的软剑已握在了手中,只一抖,一声“嗡”的轻响过后,软剑已笔直地指向了觉明的胸膛,剑尖尺许长的剑芒跳跃不已,如龙似蛇,一派择人而噬之状。 萧畏的剑极快,快得有如闪电一般,剑招刚出,气势便已暴然狂涨,如虹般的剑气刺破空间,竟发出阵阵刺耳的音爆之声,首当其冲的觉明自是大感压力陡增,手中挥击而出的白蜡棍不由地地便是一涩,但依旧没有丝毫收手的意思,依旧不管不顾地向着萧畏当头便砸了过去,一派拼命之架势。 拼命也得有本钱,此际,若是觉明与萧畏对放的话,这等拼命的招式使将出来,就只会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身死地,原因很简单,萧畏的剑比觉明的棍要快了一筹还多,双方互不留手的情况下,待得长剑都已穿透了觉明的胸膛了,觉明的棍离着萧畏的身体还差了老大的一截,除了白白送死之外,压根儿就法伤到萧畏的一根毫『毛』,但是,这世界上最令人奈的便是这个但是——但是此际并非单挑,而是群僧围殴萧畏,就在萧畏的长剑『逼』近到觉明胸口不过一尺之距时,左侧觉醒,右侧觉亮同时发动了,双棍一个交击,横在了觉明的身前,瞬间便封死了萧畏长剑的进击路线,若是萧畏强自运剑前送,只能是被双棍拦个正着,或许能将觉醒、觉亮震退,却绝难伤着觉明,甚至法阻拦觉明那势大力沉的当头一棍,真到那时,这场比试也就可以萧畏大败而告终了。 前路被堵,头上还有一根急速劈将下来的木棍,后方的群僧也已将将包抄到位,萧畏似乎已陷入了四面楚歌的死局之中,纵使能强行变招硬挡下觉明那当头的一棍,也必将落入群僧的棍阵之中,再难有逃脱之可能,一见及此,觉明那张黝黑的脸上不由地便『露』出了一丝的笑容,只因他已看过太多自命不凡的所谓高手就是这么倒在了棍阵的重重陷阱之中,到死都不明白自个儿究竟是怎么死的。 “哈哈!” 觉明的笑容方才刚浮现出来,萧畏也笑了,笑得比觉明更张狂了不少,随着笑声的响起,就见萧畏手腕轻轻一抖,原本笔直前刺的长剑陡然间便是一软,竟如灵蛇一般闪动着,只一圈,竟已缠绕在了觉醒、觉亮二僧双棍交叉的那个叉口上,一抖之下,二僧只觉得一股沛不可挡的巨力袭来,手腕一麻,手中的棍子不由自主地便猛然抬了起来,那交叉的棍子巧不巧地刚好挡在了觉明棍子下落的路线上。 该死!觉明的笑容尚未舒展开来,立马便被萧畏这突如其来的一手变招弄得个措手不及,待要收招,已可能,万般奈之下,只来得及勉强收回了三分的力道,下劈的木棍还是重重地砸在了觉醒、觉亮二僧的棍架上,但听“嘭”的一声巨响,三位武僧都被震得身形不稳,原本严丝合缝的棍阵就此『露』出了个不小的破绽。 好机会!萧畏连番变化,为的便是创造出破阵的良机,此时见三位武僧全都踉跄而退,哪肯放过这等占便宜的大好机会,哈哈大笑着一闪身形,人已扑进了觉明的防御圈中,空着的左手大拇指一按,一招“拈花指”已悍然出击,目标直取觉明的印堂要『穴』。 少林棍阵的奥义乃是攻者不防,防者不攻,但凡发动攻击者,皆是全力出手,至于防守,则交由边上的武僧加以掩护,轮转换位之下,相当于十八位武僧对困入阵中的敌人发动轮番的强攻,就是靠磨也能生生磨垮对手,此际,觉明刚攻完,本该轮到其右手边的觉亮发动攻击,而觉明则趁势转攻为守,护住觉亮发动强攻时『露』出的破绽,偏生先前那一番交手之下,觉亮连同觉醒都被震得踉跄倒退,自然也就人能对萧畏发起攻击,也没人能帮着觉明防卫破绽,面对着萧畏按将过来的“拈花指”,觉明压根儿就已躲之不及了,只剩下硬扛这么一条路可走。[ “哈!” 避可避之下,觉明不得不豁出去了,但见其右手迅捷地松开了棍棒,猛地一抬,食指一竖,急速地迎上了萧畏按将过来的“拈花指”,指方出,破空的锐啸声便暴然而作,气势之盛,虽是后发,却隐隐然竟有后来居上之架势,赫然竟是少林绝学之“金刚指”,双指对立,谁胜谁负只在一息间便将见个分晓…… 第278章 破阵而出(2) 第278章 破阵而出(2) “拈花指”取意佛门典故拈花一笑,而“金刚指”亦是出自佛门典故佛陀之怒,二者虽说皆是佛理为根,可寓意却是截然相反——“金刚指”主杀,一指击出,有如佛陀灭世,遇神杀神,遇魔斩魔,坚不摧,挡着莫不披靡,而“拈花一笑”则讲求的是空灵飘逸,于形相处藏杀机,二者之意境可谓是背道而驰,却又各自饱含着佛家至理,很难说哪种指法更高明一些,两指对拼,比的依旧只能是双方的真实修为,在这一条上,萧畏毫疑问地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双方对撼的结果,只会有一个,那便是觉明败、伤,而萧畏最多只是前冲的身形略受滞涩罢了,并不会有旁的损伤。 若仅仅只是两人间的单对单的决战,这么个结果萧畏自是乐意接受,只可惜这会儿却不是这么个场景——萧畏要想破阵而出,就必须保持灵动的身形以及前冲的速度,方能在阵势合围前冲出包围圈,从而化被动为主动,一旦前冲的速度稍受阻涩,那就一准难逃四面合围过来的武僧们之攻击,势必将被已展开了的棍阵团团围困,再想要破阵,那可就难了,很显然,觉明打的便是这么个主意,打算以自身的受伤为代价,换取将萧畏困入棍阵的结果! 觉明的应变不可谓不快,算计不可谓不强,若是换了个对手,说不准就会因贪功而陷入了必死之局中,可惜他遇到的是萧畏这么个更擅长算计的家伙,又岂能轻易便落入觉明的圈套中——就在两指即将硬撼的那一瞬间,萧畏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丝戏谑的笑容,原本笔直按出的大拇指一颤之下,竟于不可能间生生拐了个弯,绕过了觉明迎击上来的食指,按向了觉明的曲池『穴』,这一突然之变化显然大大地出乎了觉明的预料之外。 要糟了!觉明自知内力修为上不及萧畏,先前攻出的那一指已是全身力量之所集,再一丝的保留,待得发现萧畏居然能在如此不可能的情况下变化出可能来,再想要收招回防已是毫可能,面对着萧畏按将过来的凶狠一指,觉明所能做的便只有躲闪一条路可走了,但见觉明大吼了一声,脚尖一点地,拼尽余力向左边一闪,硬生生地横移出了三尺之距。[ “哈哈……” 觉明一退开,萧畏立马放声大笑了起来,但却并没有去追击仓促退开的觉明——虽说萧畏若是趁势追击的话,绝对可以轻松将其击成重伤,当然了,在击伤觉明之后,萧畏不可避免地将会落入群僧的包围之中,哪怕对方因觉明被击倒而法摆开完整的棍阵,可十几名高手的围攻却一样够萧畏好生喝上一壶的,这等蠢事萧畏自是不会去做,但见大笑声中,萧畏身形一闪,人已扑到了右侧刚站稳脚跟的觉亮身前,手一颤,数的剑花暴然而起,毫不客气地将觉亮罩进了其中。 觉明乃是阵眼之所在,阵眼一动,阵型必然要跟着动,是时,觉明被萧畏『逼』得向左侧退避,其状极为狼狈,群僧为防萧畏趁机追杀觉明,自是全都紧跟着向左侧偏移了过去,形之下,立足未稳的觉亮就这么被孤立了出来,待得萧畏杀到近前,觉亮身旁再援手,只能独自力扛萧畏的凶狠攻杀。 “杀!” 觉亮乃是少林罗汉堂弟子,一身武艺已达三品巅峰之境,长年行走江湖,本就是好勇斗狠之辈,虽被萧畏那几手如神来之笔的妙招所震撼,却并一丝畏惧之心,一见萧畏攻杀了过来,这便大吼了一声,手中的白蜡棍抡将起来,化出重重的棍影,寸步不让地与萧畏死磕上了,竟打算以一己之力拖住萧畏的脚步,从而为已行将散败的棍阵创造出调整的时机。 剑乃轻灵之兵,实是忌讳与棍、锤等重兵器死磕,当然了,若是双方实力相差过于悬殊的话,却又得另当别论了,很显然,萧畏对于觉亮的硬拼之举动绝对是举双手赞成的,一见觉亮舞棍如轮,萧畏哈哈大笑着便迎了上去,但听一阵“噗嗤,噗嗤”的密集撞击声暴然响起中,觉亮高壮的身子竟被震得东倒西歪地向后踉跄不已,气血浮动之下,口鼻都沁出了丝丝的血迹,一双手更是有如挨了重锤一般,哆嗦等跟打了摆子似的。 “围,上!” 这一头觉亮一触即溃,那一头刚才站住了脚的觉明不由地便急了起来,顾不得因先前强行横移所导致的气血浮动,大吼了一声,率先向萧畏扑击了过去,与此同时,群僧也纷纷纵身而起,急速杀向萧畏。 战阵之道讲求的便是配合之势,棍阵虽是江湖手段,在这一点上自也不同之处,最忌讳的便是自『乱』阵脚,一旦如此,别说以弱胜强了,相互之间的掣肘便足以令诸僧各人的武功大打折扣,很显然,觉明一急之下,便犯下了这等不可饶恕的错误——觉亮一败,棍阵的合击之势其实便已不复存在,倘若觉明能稳住不动,集结剩余十六名武僧之力先行稳固防守的话,尚足以与萧畏一战,鹿死谁手尚难预料,可惜的是急昏了头的觉明却做出个最糟糕的决断,竟飞身而起,妄图从空中以上打下地压制住萧畏,他这一纵起,自然也就带动了群僧纷纷跟着跃起,满空的人影重重,棍影重重,看似威风八面,实则破绽百出,尤其是在萧畏这等身法高明至极者眼中,那些个在空中『乱』飞的和尚们简直就是一个个上好的靶子罢了,哪还有半点的威胁可言。 “哈哈哈……” 萧畏一招击退了觉亮,却同样没有继续追杀,口中大笑之声不绝中,人已借着反震的力道一个后翻,轻巧比地在空中一个旋身,从容不迫地看着从后头陆续飞扑而来的群僧,身形一展,人已如穿花蝴蝶般在空中潇洒地腾挪了开来,手一抖,数的剑花再次在空中澎湃汹涌而出,毫不客气地向『乱』纷纷的群僧们攻杀了过去。 “嗤,嗤,嗤……” “哎呀” “哎哟” 一连串的剑尖着肉声响个不停,一串串的惨叫声旋即跟着响了起来,人影晃动间,觉醒中剑、觉悟中剑、觉成中剑……萧畏花蝴蝶般在空中潇洒地穿行着,手起剑落间,必有一人中剑惨号,前后不过数息的时间,十七名飞身在空中的棍僧已有七名中剑惨号着跌下了地去,尽管萧畏手下容情,并没有刺击这些武僧的要害,可每一剑都刺在了这些武僧的关节之上,纯用的是巧劲,虽不致命,也不会留下太过严重的后遗症,然则却令这些武僧再也法保持身体的平衡,一个接一个地跌到在地,挣扎着起不来身,所谓的少林棍阵至此已是形同笑料,再一丝的能为。 “诸位大师,承让了。” 阵已破,再造杀伤已意义,萧畏身形闪动间,人已飞出了混『乱』的人丛,潇洒比地一抖手,软剑已收回到了腰间的暗匣中,面带微笑地看着『乱』成一团的棍僧们,拱手为礼,很是客气地开口说道。 “哪里走!” 眼瞅着棍阵的威力连一丝都还没来得及发挥,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萧畏打得个大败亏输,觉明自是大怒不已,不管不顾地一拎手中的棍棒,呼啸着便要再次向萧畏扑杀过去。[ “够了,退下!” 觉明方才一动,圆澄大师身形一闪,人已出现在了场中,大袖一挥,便已卷住了觉明手中的白蜡棍,一带之间,轻松比地将棍子夺了过去,沉声断喝了一嗓子。 “是,弟子遵命。” 觉明虽兀自不服气,可一见是主持亲自出了手,哪敢再强扛,不得不躬身合什,告了声罪,恨恨地怒视了萧畏一眼,领着一众武僧们狼狈不已地退到了一旁。 “阿弥陀佛,殿下心怀仁慈,贫僧感佩在心。” 圆澄大师的眼光可非觉明等人可比,自是看得出萧畏此番已是手下留了情,否则的话,这群武僧至少要折损大半,对于此事圆澄大师自然不能装作看不出来,喝退了群僧之后,便即转身面向萧畏,合十行了个礼,道了声谢。 “大师客气了,不过是场切磋耳,又非生死对决,小王亦从中受益匪浅,大师何必执着如此,着相矣!”萧畏对于少林寺此番的待客之道其实大为不满,口中虽逊谢着,其实却没有半分的客气,暗指圆澄大师故意为难乃是着相之状。 “殿下既已过了第一关,那便随老僧进殿好了。”圆澄大师自是听得出萧畏话里的潜台词,然则却压根儿就不为所动,也不出言解释,只是面表情地说了一句,一旋身,抬脚便向天王殿中行了去。 嘿,这老和尚好沉得住气么,也罢,就看尔等还能搞出甚名堂来!萧畏语带讥讽,本是打算刺探一下少林寺此番邀自己前来的用心何在,可惜却没能奏效,这一见圆澄大师已转身走了人,不由地便苦笑了起来,奈地摇了摇头,身形一闪,跟在圆澄大师的身后,行进了天王殿中…… 第279章 尔是何人(1) 第279章 尔是何人(1) 一般的寺庙中,天王殿皆是山门殿,一进寺门便入了天王殿,然则少林寺却颇有不同,山门处并殿堂的设置,其天王殿与山门之间还隔着个小广场,至于内里的布置倒是跟旁的寺庙没啥太大的区别,同样是正中供奉弥勒佛,两边供奉四大天王,再有便是些香案,蒲团之类的家什,陈设显得简单而又朴素。 萧畏本人对于佛教只是持可不可之态度,然则王妃柳鸳却甚是崇佛,打小了起,萧畏便没少陪柳鸳去寺庙里烧香还愿,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寺庙的格局乃至那些个菩萨的来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这一紧跟着圆澄大师行进了殿门,只扫了眼殿中的陈设,见甚出奇之处,也就懒得多加理会,就这么笑眯眯地站着看着圆澄大师燃香礼佛。 圆澄大师始终不曾回头去看萧畏一眼,虔诚地在弥勒佛前上了三柱香,而后盘坐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又喃喃地念了段经文,这才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看了萧畏一眼,却并没有开口多说些甚子,一转身便要向后殿行去。 “大师且慢,小王既到了佛前,总得烧上一柱香罢。”一见圆澄大师要走,始终含笑不语的萧畏却在此时开了口,话音一落,也没管圆澄大师允是不允,缓步行到香案前,从一把摆在香案边的香中取出了三根,就着一旁的烛火点燃,后退小半步,轻晃了下手,将明火灭去,而后恭敬地拜了拜,这才将三柱香『插』在了小香炉中,忙完了这一切之后,还没忘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几张百两的银票子,随手塞进了香案边的功德箱中。[ 萧畏忙活了半天,圆澄大师依旧是木然着脸,也不曾开口多说些甚子,直到萧畏忙完了,圆澄大师也不过仅仅只是比划了个“请”的手势,便即转入了后殿,脚步不停地径直出了天王殿,向右一转,沿着回廊走了一段之后,转进了一间禅房之中。 嗯,这又是怎个说头来着!萧畏默默语地跟在圆澄大师的身后走进了禅房之中,入眼便见这间不算太大的禅房中空落落地,除了几个蒲团之外,再旁的陈设,禅房的尽头却有一灰衣僧人面壁而坐,一派入定之状,丝毫不因有人进了房而回头张望上一下。 “阿弥陀佛,师弟,你要等的人来了。”圆澄大师丝毫没有向萧畏介绍那名僧人的意思,甚至不曾回望一下萧畏是否跟在身后,缓步走到那名灰衣僧人的背后,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沉声说了一句道。 灰衣僧人闻言并没有回过身来,甚至不曾开口应答,只是身上的僧衣却如同『潮』水般波动了起来,似乎心情相当之激动。 “殿下,请!”圆澄大师见状,并没有再多些甚子,只是对萧畏摆了下手,说了一声之后,也没管萧畏是如何个反应,径直便行出了禅房。 请,请啥啊,这没头没尾地,搞个甚名堂!萧畏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圆澄大师的背影,又瞄了眼那端坐在暗处的灰衣僧人,嘴张了张,本想叫住圆澄大师问个究竟,可话到了口边,却又强行忍了下来,愣了好一阵子之后,迟疑地走到了离那灰衣僧人三尺左右,站住了脚,略一沉『吟』,试探着出言问道:“小王见过大师,不知大师可有甚吩咐么?” “坐!”灰衣僧人还是没有回转过身来,沉默了良久之后,从喉头里挤出了声个暗哑至极的声音。 坐?萧畏四下打量了一下,就只看见墙角处摆放着两个灰蒙蒙的破蒲团,天晓得已存世多久了,那等破烂玩意儿真要是坐了上去,会不会就此垮塌成满地碎布还真不好说,至少萧畏本人可不敢打保票,问题是不坐蒲团的话,总不能坐地上罢,瞧着那满地的灰尘,萧畏虽洁癖,可也不情愿粘上满屁股的灰罢,郁闷了好一阵子之后,也只能是走到墙角处,拿起了个蒲团,轻轻地抖了抖上头的灰尘,而后走回到原位,将蒲团放下,撩起衣袍的下摆,端坐了下来,好奇地看着灰衣僧人的背影,微笑着拱手为礼道:“请大师指教。” “接着!”灰衣僧人依旧不曾回过身,只是低喝了一声,手一扬,一条细长的绳子笔直地抛了出来,如利剑般直奔萧畏的胸膛袭去,其势极快,破空之声大作间,竟有如长枪出击般凶狠。 “哼!” 萧畏自忖持礼甚恭,并得罪这灰衣僧人之处,却没想到此人居然说动手便动手,连句交待的场面话都没有,心里头的怒气登时便起了,这便冷哼了一声,手一抬,并指向直刺而来的细绳抓了过去。 “吧嗒!” 萧畏一把抓住了绳子,爆出一声如石头对碰般的声响,但觉一股子大力瞬间涌了过来,手腕一震,险险些抓不住跃动不已的绳头。 “好!” 萧畏没想到绳上所附的力道竟会如此之大,心中不由地暗自吃了一惊,然则,与此同时,不服输的心思也起了,这便大叫了声好,全力运转“游龙戏凤功”,硬生生地将堪堪要脱手而出的绳头再次牢牢地拽在了手中,运劲一扯,试图将对方拉下蒲团,以暴先前突然被袭的一箭之仇,却不料,一拽之下,竟法扯动那灰衣僧人的身形,而绳子居然没有被二人拉扯的力道所绷断,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手中的绳子居然不是麻绳,而是一种不知名的丝所制,似蚕丝,可韧劲显然远在长丝之上。 “开始罢。” 就在萧畏纳闷的当口,那名灰衣僧人却突然开了口,声音暗哑异常地吐出了两个字来。 开始?开始啥啊,拔河么?萧畏先前一拽之下,没能拉动那灰衣僧人的身形,也就没再继续用劲,此时本正端详着手中的绳子,这冷不丁地听那僧人说开始,还真是一头的雾水,愣是搞不懂咋个开始法,刚张嘴欲问,突觉手中的绳头一颤,一股大力再次袭击了过来,心头不由地便咯噔了一下,这才明白那僧人所言的开始是何意思——这灰衣僧人竟然是打算借助绳子传功,跟萧畏比拚内力修为之高下——内力的比拼虽太大的响动,然则却是最凶险不过的,力弱者败,力强则胜,其中绝难有侥幸可言,一旦落败,不死也得重伤,此番虽是隔物传功,可其中的凶险之处,依旧甚太大的区别,只可惜萧畏明白得太晚了些,在对方已然发动的情况下,已容不得萧畏退缩了,否则的话,丢面子事小,被对方趁势击成重伤才是真的大麻烦。 来就来罢!萧畏如今已跻身一品高手之列,先前又轻松击溃了十八棍僧的阻截,正自自信心爆棚之时,明知道此番比拼凶险异常,却也并不放在心上,一察觉到对方内力已沿着绳索攻击了过来,萧畏深吸了口气,毫不示弱地一挺腰身,内力迸发间,沿着绳子便反攻了过去。[ “嗡……” 两人迸发出的内力猛然撞击在了一起,细细的绳索不由地便是一颤,嗡嗡之声大作中,恶战开始了。 灰衣僧人的身量并不算魁梧,可其内力之强横却是惊人已极,只一个照面的对撞,便已将萧畏所迸发出的内劲压迫得向后退出了一大截,惊得萧畏不得不全力发动,拼死反击之下,总算是暂时稳住了阵脚,然则脸『色』却就此变了,不仅仅是因这灰衣僧人内力强横之故,更因这等内力的运行轨迹对于萧畏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赫然竟是皇家绝学破天功——此功法乃是萧家先祖所创,非宗室不得习之,此功向以霸道而著称,易学难精,当今宗室中习练此功者不在少数,论是诸位皇子还是萧畏的两位兄长以及项王爷皆以此功为修行之根本,然则,当今之世能将此功修炼到最高境界者,也就只有项王萧睿一人罢了,便是号称皇室后起之秀的大皇子萧如峰也仅仅只是刚踏入一品之境而已,可这面壁端坐的灰衣僧人居然也修炼了破天功,其修为居然还在萧如峰之上,这等蹊跷事怎由不得萧畏不惊诧莫名的。 “尔是何人?” 萧畏全力出击之下,挡住了灰衣僧人的第一波强攻,趁着双方僵持之际,开声断喝了一嗓子,声音中满是疑虑与惊诧。 面对着萧畏的断喝,灰衣僧人充耳不闻,回答萧畏的除了沉默之外,只有一浪高过一浪的内力冲击,在这等狂攻面前,萧畏哪敢再行分心,不得不将心中的疑虑强行压了下去,全力运转内力,发动了拼死的反扑,与对方展开死拼,两大高手全力相拼之下,细细的绳索狂颤了起来,紧接着,一个类似绳结的鼓包出现在绳索的中段,不停地来回晃『荡』着,那里便是双方内力厮杀的所在…… 第280章 尔是何人(2) 第280章 尔是何人(2) 破天功乃是天家子弟的专修神功,大胤皇朝以武立国,人人知武,但凡是天家子弟都身怀此功,纵然是那些好文厌武之辈,譬如当今太子萧如海这等文弱之人,也都曾习练过此祖传之功法,当然了,能不能练得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此功十九重,入门倒是极易,越往后则越是艰难,最是考验天赋与毅力,非绝顶天赋者,绝将此功法练到极致之可能,哪怕再有毅力与恒心也是枉然。 萧畏身为天家子弟,按理来说,也该习练此功,只不过他的前任纨绔行,压根儿就心习文练武,自是不曾修炼过这等奇功绝技,至于萧畏穿越来之后么,还没来得及将纨绔进行到底,便被舒雪城老爷子忽悠着练上了“游龙戏凤功”,自然也就不可能再分心去修炼破天功,不过么,萧畏武功初成之后,倒是对此功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曾好生钻研过一番,可惜却发现此功法与自己所习的“游龙戏凤功”有所冲突,二者间实难并存,也只好就此作罢论,然则此功法的特点与运行的轨迹萧畏却是熟烂于胸了的。 破天功共有十重,三三为阶,九重大成之后,能九九归一者,即是宗师级人物,此功每多精进一重,内力便深厚一倍,绝对算得上天下奇功绝艺之一,最易辨识的标志便是此功习练到第几重,内力上便有几重的暗劲,若以兵刃格斗,或许还不易察觉,可一旦以内力相比拼,这一特点便表现得极为明显。 此际,那面壁而坐的灰衣僧人之内力中赫然竟有九重之暗劲,虽远不到九九归一的绝峰,可比起大皇子萧如峰来,却是强了不知多少,按萧畏的估计,此僧的内力修为应该已达到了雷龙、雷虎兄弟俩那等一品巅峰的水准,饶是萧畏如今也踏进了一品之境,却依旧法与对方比拼内力之深厚,双方刚一交上手,旋即便被压制得极为难受,在那一重接着一重的暗劲之侵袭下,鼓包状的绳结缓慢而又不可阻挡地向着萧畏一侧前行着,很显然,这场较量刚一开始,萧畏便已处在了节节败退的窘境之中。[ 该死,这混蛋究竟是谁!萧畏拼力地抵挡着对方的重重压力,然则却始终法阻挡住“绳节”的缓慢进,眼瞅着那鼓起的绳节渐渐已移动到离自己的手心不过一尺不到的距离上,萧畏是真的急了,真要是让对方的内力攻到了手边,再顺经络而上的话,萧畏便是有九条命也得就此玩完,偏生此际双方的内力已相互纠缠在了一起,想要撒手逃离都已毫可能,只能是咬着牙,奋力地抵挡着,拼命地延缓着绳节的进速度,只可惜在对方强劲的冲击面前,萧畏的抵抗着实显得太过力了些。 妈的,拼了!眼瞅着绳节已将将到了手边,萧畏不得不拼了,只因他很清楚此时不拼,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内力比拼很难有留手的可能『性』,除非在双方修为相差极大的情况下,力强的一方才有可能控制得住局面,而眼下,那名灰衣僧人的内力修为虽要比萧畏稍强一些,却并绝对的优势,他若是留了手,代价便是被萧畏反攻倒算,自个儿的『性』命也不见得能保得住,萧畏不信此人有牺牲自我的可能,也不可能将自个儿的小命寄托在对方的仁慈心上,所以,萧畏决定拼了! 很显然,拼命也是需要本钱的,这个本钱萧畏有,那便是剑先生所传的那三大绝招——三招剑法不光是剑法,还有内力运用的妙处在内,若非如此,这剑法也就称不上是宗师绝学了,若是能融会贯通这三剑,萧畏也就足可跻身宗师之列了,当然了,纵使萧畏天赋再超强,也断可能在仅仅半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便领悟这三大绝招的奥妙,不过么,多日的演习下来,对于第一招“剑行天下”,萧畏已是颇有所得,虽尚不能将其精髓尽数施展出来,可用来御敌却已是勉强能用上一把的了,值此危机关头,萧畏自是不敢再有所藏私,压箱底的本事也该亮出来了。 “剑!” “行!” “天!” “下!” 萧畏一字一啸,声如雷鸣中,空着的左手并指如剑接连出击,准确地点在绳索上,每一指击出,都恰好打在对方两重暗劲之间的缝隙上,四指一击之下,原本缓慢向萧畏手边『逼』将过来的“绳节”立马有如被蜂蜇了的小兽一般,飞速地缩了回去,四指过后,那“绳节”已再次退回到了绳索的中端。 “哼!” 面壁而坐的灰衣僧人显然没料到萧畏居然还有这么一手,不由地便闷哼了一声,身上的灰『色』僧衣如同起了『潮』水般波动不已,不过却并没有就此『乱』了手脚,哼声过后,一股子强大的气势从其那并不算伟岸的身躯中暴然而起,迅即,一股比先前还要庞大得多的内力流再次向萧畏汹涌了过去,竟打算一举将萧畏的抵抗就此碾成碎片。 “狂妄!” 灰衣僧人刚一加力,萧畏立马就感受到了穷的压力,但却并不以为意,冷哼了一声,并指如剑,再次挥击而出,重重地点击在了绳索上,以“剑行天下”之巧劲配合着“游龙戏凤功”的韧劲,与对方展开了最后的比拼。 不堪重负的绳索在两人强横的内力鼓『荡』之下,爆发出一声“咯吱”的哀嚎,从鼓『荡』的“绳节”处断成了两截,暴『乱』的劲力四下狂扫,震『荡』得四面墙壁都因此而狂震了起来,地面上的尘埃更是纷扬而起,再加上房梁上被震落下来的尘土,整个不大的禅房中烟尘弥漫不已。 在反震之力的冲击下,萧畏的身子如同被雷击了一般,猛地摇晃了一下,面『色』先是一红,接着便是煞白,喉头一甜,一丝鲜血已顺着嘴角流淌了下来,至于那名灰衣僧人虽依旧稳稳地坐着不动,可其僧衣却如同狂风中的池水一般『荡』漾了起来,很显然,在刚才那番全力对决之下,萧畏因内力稍逊而吃了些小亏,不过么,总的来说,依旧可以算是平手之局面。 “尔是何人,说!” 已而,尘埃落定,萧畏冷冷地死盯着灰衣僧人的背影,抬手擦去了嘴角边的血丝,寒着声断喝道。 “死人。” 灰衣僧人沉默了片刻,这才用暗哑的声音回答了两个字。 “死人?”[ 萧畏呢喃地重复了一声,眉头一皱,已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脸『色』瞬间便是一变,寒着声道:“尔既自称死人,那便死好了,既是不愿死,想来还是放不下罢,既是放不下,躲进佛门又能有甚用处,可笑!” “阿弥陀佛,施主还请留些口德罢。” 萧畏之言可谓是刻薄已极,那名灰衣僧人终于法再保持着世外高人的形象,身子一耸,似欲暴然而起,然则很快却又稳了下来,只是低了下头,宣了声佛号。 “口德么,本王向来甚讲究,爱如何便如何,倒是大师苦修多年,却依旧放不下,真不知是积德还是造孽。”萧畏存心就是要激怒这灰衣僧人,话自然也就越说越刻薄了起来。 “放不下,呵呵,放不下又能如何,贫僧是放不下,施主却又拿得起么?”一听萧畏越说越过分,灰衣僧人忍不住反唇相讥道。 “大丈夫行事,自当以天下为己任,纵粉身碎骨,却也万死不辞,倒是大师,啊,或许小王该称大师为王叔才是,呵呵,先帝九子,却不知王叔是何人?”萧畏哈哈一笑,满不在乎地点破了灰衣僧人的真实身份。 萧畏此言一出,灰衣僧人的身子猛地哆嗦了起来,口中不停地宣着佛号,似欲以此来强行压制住心情的激动,可惜收效却是不大,整个人越抖越是厉害,竟已有了走火入魔之迹象,可就在此时,一声佛号不知从何处传了来,只一声,便已将灰衣僧人心中的魔障强行压制了下去。 谁?这是谁?竟有如此高明的内力,难不成便是玄明那老家伙么?萧畏乃是识货之人,一听到那声佛号,便已知晓念出此佛号者修为深不可测,心头不由地便是一阵狂跳,情不自禁地扭头看向了禅房的门口,却猛然发现那儿压根儿就没有人影,这才知晓那人竟是隔着不知多远传的音。 “阿弥陀佛,施主猜对了,贫僧皈依佛门前,算是施主的伯父罢,贫僧本名萧潜。”灰衣僧人平静了下来之后,并没有转回身来,而是心平气和地开口道。 “明王?尔是明王?”萧畏一听那灰衣僧人自报家门,登时便是一愣,话便不由地脱口而出了。 “阿弥陀佛,明王已死,贫僧如今是圆通,还请施主莫要搞错了。”灰衣僧人平淡地解释了一句道。 明王,他就是明王!萧畏对于上一代的夺位之详情虽不甚清楚,可当初有几位名满天下的王爷却还是知晓的——是时,鲁、翼、汉、明诸王并起,各领风『骚』,尤其是明王,当年的明王文名满天下,又有着一身好武功,乃是九位皇子中夺嫡呼声最高的一个,可惜到了末了还是败在了弘玄帝与项王的联手之下,据闻其早已身故,可此时居然出现在了少林寺中,这等蹊跷登时便令萧畏暗自警觉了起来,对于少林寺此番相邀的用心也就此起了疑虑,一时间便有些子惊疑不定了起来…… 第281章 话不投机 事隔多年,当年夺嫡的详情已几不可考,史书上也仅仅只有寥寥几笔,还大多是对弘玄帝的溢美之词,很显然,作为胜利者的弘玄帝篡改了当年的那些真实历史,至于原本的历史究竟是怎么回事,除了那些当事人之外,已人知晓,当然了,经历过当年那些事儿的人倒是还有不少的,萧畏也没少向人打听过此事,各种版本的传说听了不老少,可大多是自相矛盾的胡诌之言,几可信之处。 在综合了各种版本的传说之后,萧畏好歹也算是多少知道了些内情,譬如说面前这位明王,当年可是夺嫡呼声最高的一个,也是与弘玄帝争夺到最后的一个,可惜到了底儿还是失败了,至于其为何会败,却是众说纷纭,人敢下个准确的定论,只知道明王是在一个血夜之后败亡的,据说,那一夜京师里风云变幻,杀声震天,到了天亮时分,明王的死讯便在京中传扬了开去,可如今,此人居然活生生地出现在少林寺中,自是由不得萧畏不疑虑万分的了,毕竟当年项王爷可是站在弘玄帝一边的,跟明王乃是死敌,可以说明王之所以会一败涂地,绝对跟项王的勇武脱不开关系。 “不知伯父见召可有何要事么?”萧畏心思动得飞快,尽管内心里疑虑重重,可毕竟城府足够深,并没有带到脸上来,眼珠子转了转之后,换上了副笑脸,双手抱拳一拱,很是客气地问道。 “阿弥陀佛,贫僧说过,明王已死,贫僧乃方外之人,殿下这声伯父贫僧担不起。”圆通和尚还是没有转回身来,只是语气平淡地回答道。[ “伯父又着相了,但求心中有佛,何必区分那么许多,圆通是伯父,伯父亦是圆通,二而一也,若强要辩之,是为魔怔。”萧畏虽不礼佛,可对佛理还是略知一二的,这一张口说起禅来,还真蛮像一回事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所言甚是,贫僧知错矣。”圆通和尚默默地沉『吟』了良久之后,双手合十,口宣佛号,竟坦言认了错,倒令萧畏不好再借题发挥下去了。 “呵呵,伯父召小侄前来,该不会是为了说禅罢,还请明示行止好了。”萧畏呵呵一笑,再次问起了圆通和尚的用意。 萧畏此言一出,圆通和尚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没有回应,而萧畏也不着急,就这么端坐在了蒲团上,静静地等着圆通和尚给出个答案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不大的禅房里一派的死寂,气氛压抑之际,然则叔侄二人却都端坐着不动,犹如两尊泥雕菩萨一般,末了,圆通和尚发出了声悠长的叹息,缓缓地转过了身来,这一转身不打紧,却令萧畏大吃一惊之下,竟霍然立了起来。 “你,你,你……” 一见到圆通和尚那张脸,萧畏的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手指着圆通和尚,竟结巴得话都说不清楚了——圆通和尚的左半边脸剑眉星目,虽带着几分的苍老与沧桑,可依旧称得上英挺,与萧畏本人有着七、八分的相像,可从鼻梁开始的右半边脸却狰狞得恐怖,那已不能算是人脸了,焦黑而又扭曲,看不到一丝好皮肤,甚至看不到眼睛何在,到处都是一丘一丘的疤痕,简直如同地狱来的恶鬼一般,饶是萧畏向来胆大,可乍一见这等怪脸,还是被吓得不轻。 “阿弥陀佛,惊吓了施主,贫僧之罪也。”圆通和尚自是早就知道萧畏会是这般反应,一点都不以奇,左边那完好损的脸上『露』出了丝歉疚的神『色』,合十在胸,道了声歉意。 “伯父,何人害尔如此,且告知小侄,小侄当为伯父讨回个公道!”萧畏毕竟不是寻常人,惊讶过后,自是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再次端坐了下来,目光炯然地看着圆通和尚,斟酌了下语气,缓缓地开口试探道。 “阿弥陀佛,『色』是空,相亦是空,贫僧早已习惯如此。”圆通和尚平静地回了一句,而后,不待萧畏再次出言询问,完好损的左脸抽搐了一下,『露』出了丝笑容,嘶哑着道:“此乃贫僧之业报也,咎由自取耳,殿下既欲拿起,可曾做好准备了么?” 哈,吓我啊,嘿,不做好准备又能如何?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萧畏精明得很,只一听圆通和尚这句话,便已猜到了他后头要说的一大通道理,非是那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类的禅机罢了,要的不过是萧畏远离纷『乱』的朝局,去好生当一个太平王爷罢了,实际上,萧畏还真的只想当一个忧虑的纨绔王爷的,可惜却已此可能,哪怕萧畏先前不曾卷入朝局之中,只要他萧畏还是项王的儿子,就注定不可能对朝局置身事外,只因论项王是胜是败,萧畏都会不可避免地卷入其中,再说了,如今萧畏可不是来去牵挂的光棍人物,还有着一大帮的依附者要照应,哪有可能就此收手。 “小侄不过闲云野鹤罢了,原也所谓拿得起拿不起的,倒叫伯父见笑了。”萧畏既已猜出了圆通和尚接下来要说的话,自是不想跟其扯那些个谓的闲话,这便打了个哈哈,搪塞了一句之后,突地面『色』一肃,拱手为礼道:“小侄倒是想请问一下,伯父又看中了谁,啊,不对,伯父如今已是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自是不会去过问那些闲人闲事的,小侄该问一声:少林此番又想着投机到何人身上去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教训得是,贫僧本不该管这些方外之勾当,然,依施主所言,心中有佛,便不拘于世外方内,贫僧所为亦不为过也,至于施主所言之投机,请恕贫僧不敢苟同。”圆通和尚并不因萧畏的言语尖刻而动怒,心平气和地解说道。 “哦?那好,就算小侄说错好了,敢问伯父,少林欲扶持哪位皇子登基,还请为小侄多多指点『迷』津,小侄也好紧赶着去捧捧场,凑个趣儿,顺便立个从龙之功,也算是伯父给小侄个见面礼罢。”萧畏实心去听圆通和尚唠叨那些甚子为国为民的大道理,索『性』胡搅蛮缠上一通,就是不给圆通和尚转开话题的机会。 圆通和尚当年也是辩才双的人物,可迭经大难之后,遁入空门,苦修之下,早已不是当年那等风流之人物,论及这等胡搅蛮缠的厚脸皮大法,自然是不及萧畏远甚,此时见萧畏始终纠缠着少林的倾向不放,圆通和尚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方好,奈之下,只得双手合十,口宣起了佛号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业报由身起,施主万望慎重,慎重。” 慎重?老子已经够慎重了,要不会在这等时分被人轰出来餐风『露』宿么,靠了,扯那些有的没有管个屁用!萧畏压根儿就回头路可走,自是不会去听圆通和尚那毫意义可言的劝说,此际见圆通和尚光顾着宣佛号,却始终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自是清楚不可能从圆通口中套出甚话来,指不定他自己也同样被人蒙在鼓中,也就懒得再多废话,只是笑嘻嘻地端坐在蒲团上。 “阿弥陀佛。” 就在伯侄两话不投机地各自沉默了下来之际,禅房外响起了一声佛号,随即,圆澄大师缓步行了进来,双手合十,对着圆通和尚致意道:“有劳师弟了,师傅有命,请燕王殿下到后院精室相见。”话说到这儿,侧身面对着萧畏,比划了请的手势道:“殿下,请!” 哈,这么说来,老子已过关了,嗯?不对,不是要过了三关方能见到玄明那个老贼秃么,咋就提前有请了,难不成这老秃要亲自把关喽,不至于罢!萧畏一听玄明大师有请,心里头不由地便咯噔了一下,不过也没多问,站起了身来,对圆通和尚鞠了个躬道:“能得伯父提点,小侄深感荣幸,他日若是有闲,小侄定当再来请益,告辞了。”[ “阿弥陀佛。”圆通和尚闭上了眼,低头合十在胸,宣了声佛号,却没有再多说些旁的话,萧畏自也不再矫情,淡淡地一笑,站直了腰板,扫了圆澄大师一眼,微笑着向禅房的大门行了过去,始终不曾再回望上一眼。 “阿弥陀佛,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待得萧畏走到了禅房门口处,圆通和尚终于睁开了眼,看着萧畏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念了句揭语,而后毅然转回了身去,面对着墙壁,低声颂起了经来。 虚幻么,那是你还没真正看透罢了,虚亦是实,实亦是虚,行事但求问心愧,足矣!萧畏自是听到了圆通和尚临别的赠言,不过却丝毫也没放在心上,甚至连脚步都不曾停顿上一下,潇洒地行出了门去…… 第282章 辛秘的背后(1) 第282章 辛秘的背后(1) 少林寺迄今已有近五百年的历史了,虽屡经翻修,规模比起初立寺之际,也不知大了多少倍,然则位于后院深处的方丈精室却依旧是原版,始终不曾有所变易过,一切都显得极为的简朴,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但却绝不简单,论是香案还是几子,不古香古『色』,方一入眼,便有种历史的沧桑感迎面扑来,香烟缭绕中,佛唱不止,令人有种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饶是萧畏心神坚韧,乍一走进精室中,也被好生震慑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回过了神来,一双眼迥然地看向端坐在几子后头的一名老僧。 老僧就是老僧,皮肤干枯,双颊凹陷,面皮皱得有如鸡皮似的,浑然没有萧畏前世看影视节目里那等鹤发童颜的高僧模样,不仅如此,身上的袈裟也破旧不堪,其上的补丁大大小小,数都数不清,若不是光头上那三排戒疤清晰可见,萧畏简直要怀疑面前这位是不是跑错了地方的老乞丐,当然了,这只是萧畏自己的臆想而已,圆澄大师可不会认同萧畏的臆想,这不,方才进了精舍的门,圆澄大师便已疾步走到老僧的面前,很是恭敬地躬身行了个礼道:“师傅,燕王殿下来了。” “嗯。”老僧停止了呢喃一般的诵经声,将手中的念珠挂在了右手腕上,抬起了头来,紧闭着的双眼慢慢地睁了开来,微笑地打量了一下萧畏,也没开口客套,只是比了个手势,示意萧畏坐在几子的对面。 “晚辈萧畏见过玄明大师。”面对着这等宗师强者,萧畏自是不敢摆甚亲王的架子,一见老僧见召,忙大步行上前去,躬身行礼问安道。[ “阿弥陀佛,殿下客气了,请坐罢。”玄明大师安然地坐着,只是笑着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便算是还了礼,丝毫不在意萧畏头顶上那金光灿灿的亲王“帽子”,一派长者接见晚辈之架势。 玄明大师这般举动着实有些子礼,然则萧畏却并没放在心上,毕竟按年岁来说,别说他萧畏了,便是其老爹项王爷也都是这老和尚的晚辈,这一听玄明大师让座,萧畏自也没再多客套,笑着点了点头,一撩衣袍的下摆,便即端坐在了蒲团上,正襟危坐,一派恭听玄明大师训示之状。 “听闻殿下下得手好棋,老衲亦颇好此道,就请殿下手谈一局如何?”萧畏坐定之后,玄明大师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萧畏一番,这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听闻?听谁说的?这话咋听咋别扭。萧畏棋力是不错,可却并不沉『迷』此道,只是偶尔行行棋而已,就痴『迷』程度而言,远远不及齐王萧如涛那么有瘾头,这一听玄明大师如此提议,还真是有些子纳闷的,当然了,萧畏自也不会拒绝玄明大师的提议,这便笑着点了点头道:“长者有令,晚辈自当奉陪,还请大师多多指点。” 玄明大师并没有出言多客套,只是默然地点了下头,站在一旁的圆澄大师亲自动手,将一副棋盘和两盒棋子从边上的一个小柜子里取了出来,按着规矩在几子上摆放好,而后躬身行了个礼,声地退出了精舍。 玄明大师没有与萧畏猜先,自顾自地便拿起了先行的白棋,一招点三三,毫不客气地打进了黑角中,气势咄咄『逼』人。 嘿哼,这老梆子还真是不客气么,有意思!萧畏还真没想到玄明大师连个起码的谦让都免了,居然如此直接了当地就动起了手来,心里头不由地便起了叨咕,可也没多说甚子废话,淡然一笑,拿起枚黑子,也不去理会白棋的打入,在对角上走了个大飞,却不料玄明大师跟着又来了个三三点角,打定了主意便是要挖萧畏的墙根。 面对着玄明大师如此行棋,萧畏的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可也并不是很在意,笑呵呵地将字投向了边上的星位,采用了取外势的走法,却没想到玄明大师居然得寸进尺,紧跟着便是一顶,将子落在了三线上。 过分了,这老梆子着实太贪心了些!萧畏一见玄明大师如此步步紧『逼』,可就有些子来气了,虽说脸上依旧是微笑着,可心里头却打定了主意,要给玄明大师一点颜『色』看看,这便不动生『色』地先脱先在另一边的星位上落了个子,玄明大师见状,倒是没有跟着应手,而是毫不客气地一扳,对着左上边星位上的黑棋发起了凶狠地进攻。 想战么?那就来好了!萧畏心里头暗自冷笑了一声,拿起枚黑子便是毫不客气地一隔扭断,如此一来,就给了玄明大师一个叫吃的机会,就看玄明大师打算叫吃那一子了。 萧畏这手棋显然有些理,并不合古棋之道,玄明大师一见之下,倒是愣了愣,想了片刻才将白子落在了棋盘上,毫不客气地叫吃下方一子,毫疑问,这手棋一下,黑棋下方那一子已是注定难逃,然则萧畏似乎毫不在意,接着往下一立,迫使黑棋跟着立,而后萧畏便置之不理了,转身叫吃白棋,玄明大师只能跟着横了一手,没想到萧畏居然跟着便是一压,完全不顾下方两子的死活,如此一来,白棋要想吃尽下头两子就不得不跟着黑棋接着横,就这么一压一横地下了几手棋之后,白棋虽取得了不少的实地,可黑棋已形成了道坚实比的厚势,趁着白棋为吃尽下方两枚黑棋而落了后手之际,萧畏脱先挂白角,而后又将天元点上,中腹一个巨大的模样已将将成型。 玄明大师的棋力显然不低,一见到萧畏的中腹已成了气候,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便要强行打入,到了此时,萧畏可就丝毫不让了,很快便与玄明大师绞杀成了一团,硬生生将玄明大师打将进来的白棋分割成互不相连的两大块,放任下方那块孤棋两眼委屈做活,接着借助雄厚比的外势,对上方的白棋大龙展开了猛烈的攻杀,追击得玄明大师狼狈鼠窜,而在这当口上,萧畏则趁势围空,棋刚到中盘,玄明大师已是全面落后,再一丝一毫反败为胜的可能『性』。 “殿下果然高明,老衲输矣。”玄明大师见棋已不可为,自也就没再坚持,微微一笑,盘认负,干脆得很,丝毫不因输了棋而恼羞成怒。 “承让了,晚辈不过是侥幸耳。”萧畏微微一欠身,客气了两句便即住了嘴,坐直了身子,等候着玄明大师转入正题。 “令师舒老施主曾言殿下天资过人,乃不世出之大才,老衲本有存疑,今日一见,信矣。”玄明大师点了点头,用欣赏的眼神看了看萧畏,笑着点评道。 “大师过誉了,晚辈驽钝之资耳,实当不得大师赞誉如此。”萧畏谦逊了几句之后,试探地出言问道:“大师与家师熟识么?晚辈也有多年不曾见到家师了,倒是怪想念的。” “老衲与舒老施主算是旧识罢,唔,这十数年来,每年舒老施主都会来鄙寺一回,殿下可知舒老施主是为何而来的么?”玄明大师莞尔一笑,提出了个厘头的问题。 为何而来?这啥话来着?叙旧?比武?下棋?还是聊天打屁?靠了,这都问的是啥玩艺儿!萧畏一听此问题古怪得很,自是清楚内里绝对有着蹊跷,甚至有可能是个天大的秘密,很显然,能说的即便是萧畏不问,玄明大师也会说,不能说的,哪怕他萧畏哭着求着,也一样没戏,既然如此,萧畏也懒得去动那个脑筋,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晚辈不知,还请大师赐教。” “舒老施主说是来找老衲的,其实却是为了老衲那放不下的弟子而来的。”玄明大师颇有深意地看了萧畏一眼,语气平淡地说道。[ 什么?为了明王而来?难不成老舒头想要救出明王么?萧畏一听此言,脸『色』瞬间便是微微一变,已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舒雪城老爷子之所以会在弘玄帝登基之初便选择辞官归故里,显然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这个苦衷一准是跟当年的夺嫡有着密切的关系,最大的可能便是舒老爷子站错了队,再综合玄明大师的话来看,舒老爷子当初十有八九支持的便是明王,而如今明王在少林出家,也极有可能是不得已而为之,心中必定尚有执念,而舒老爷子年年前来的用心就很是可疑了的。 “晚辈愚钝,还请大师指点。”萧畏虽已隐隐猜出了些端倪,然则兹体事大,他也不敢胡『乱』说将出来,微微一犹豫之后,还是拱了下手道。 玄明大师乃一代宗师,其眼光之敏锐自非寻常人可比,萧畏先前的脸『色』变幻虽不算明显,平静得也很快,可却瞒不过玄明大师的观察,自是清楚萧畏只怕已『摸』到了事实的边,不由地便点了点头,对萧畏的心思灵动与聪慧颇有嘉许之意,然则却并没有立刻回答萧畏的话,只是眼神里却弥漫出了股沧桑之感…… 第283章 辛秘的背后(2) 第283章 辛秘的背后(2) “先太子慎,仁而慈,先帝在日,每赞其酷肖己,着意栽培,每以国事任之,本该是大位之不二人选,惜乎天嫉英才,竟于大猎时坠马而伤,不久即逝,先帝痛感其疼,遂不起,国事渐废,诸臣工以国不可一日储谏之,先帝允,本欲立明王为储,奈何诸王势大,纷扰之,此议遂果,后,诸王争雄朝堂,每多纷争,时有血案迭出,旷日持久,相争不下,诸藩更是上下其手,朝局大『乱』……”玄明大师一双老眼半眯半睁着,絮絮叨叨地说着,将当年的一些情形缓缓地道了出来,听得萧畏不由地便入了神。 玄明大师所言并不算太过详细,可事情的大体脉络却都说将清楚了,与萧畏私下所猜测的并太大的出入——当年太子萧慎之死乃是个不解之悬案,据说是因马鞍的系绳断裂导致太子从飞驰的马上跌下,撞破了头,这才伤重不治的,而事后,那马鞍居然神秘地失踪了,谁也说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为此,先帝大怒之余,也只能下诏将御马监的大小宦官们全都砍了头,却也就只能解气而已,断法挽回太子的生机,待得太子死后,诸臣工各有拥立,朝局纷争不已,竟一年之久都法决出个太子人选来,在诸王中,弘玄帝是时其实并算太出众,也甚少与其他诸王相对抗,然则笑到最后的却是弘玄帝这个低调得简直让人难以置信的皇子,可怜明王费尽了心力铲除了其他兄弟,到了头来,却是为弘玄帝白白做了嫁衣裳,在即将入主东宫的前夜黯然倒下。 明王当年意气飞扬之际,拥戴者众,时任翰林院大学士的舒雪城老爷子便是其中一个,还是明王最信任的大臣,可在事变之前一天,舒老爷子却恰巧不在京师,据说是奉旨到先太子陵墓视察建造进度,待得其闻讯赶回了京师之后,一切都早已尘埃落定,为此,舒雪城自责不已,却又可奈何,只能坐看弘玄帝入主青宫,此后不久,先帝病故,弘玄帝登基,舒雪城不愿侍奉弘玄帝,便不顾弘玄帝的挽留,坚决辞官归乡,于偶然间得知明王竟未死,而是流落江湖,遂在江湖中四下查访,十年前终于得知明王隐于少林寺,这便找到了少林寺,欲再服侍旧主,怎奈明王早已心灰意冷,不肯跟舒雪城再次出山,为明心志,竟以火把烧毁了面容,发誓要在禅房中面壁悟禅,不证菩提不回头。 话都是玄明大师说的,内里到底有几分的真实,萧畏却不敢保证了的,至少他并不以为明王是自己跑到少林寺来的,更不会听信玄明大师叙述的所谓明王毁面明志,只因萧畏今日与明王一见后,便已知晓明王其实并没有彻底的放下,既然如此,这自毁面容一说就十分的可疑了,十有八九是玄明大师自己编造出来的,在萧畏想来,此伤很有可能便是明王为了保证弘玄帝不再为难自己而弄将出来的保命招数,从这一点细细想去,便可知玄明大师跟弘玄帝之间必然有着猫腻,明王之所以在此,极有可能便是弘玄帝送来交予玄明大师看管的,当然了,这只是萧畏心里头的猜测,具体是不是如此,萧畏同样不敢完全肯定,毕竟他手里没有丝毫的证据,再说了,这会儿可是在玄明大师的地盘上,萧畏可不会傻到去质疑玄明大师的话语是否真实可靠,也就这么姑妄听着便是了,心中却开始暗自琢磨玄明大师请自己前来的用心之所在了。[ “舒老施主文武全才,堪称一代奇人也,奈何心中执念不消,惜乎,惜乎,收殿下为徒,不过为『乱』政耳,今殿下既已知前因后果,是该做一抉择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玄明大师絮絮叨叨地将前事说了一番之后,见萧畏木然端坐,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这便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 抉择?屁个抉择,难不成要老子学明王,也来个毁面明志不成,扯淡!萧畏见玄明大师如此说法,登时便有些子怒从心起,不过么,却也没敢带到脸上来,只是拱了下手道:“晚辈愚昧,不知大师所言之抉择何意,还请大师明言。” 玄明大师合十在胸,宣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以三阵试殿下,已知殿下心怀仁慈,非是『奸』佞之辈,而今天下纷争不断,朝局不宁,或将大『乱』矣,若『乱』起,百姓苦之,殿下于心何忍哉,老衲虽方外之人,却不忍坐看生灵涂炭,还请殿下收手,莫再行『乱』朝之事可乎?” 放你娘的狗臭屁!萧畏一听此言,面『色』瞬间就变了变,差点就破口骂将出来,好在反应得快,生生将到了口边的脏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深吸了口气,将心中的烦躁强行压制了下去,淡然地开口道:“大师悲天悯人,心怀天下苍生,晚辈佩服,然,出家之人擅管朝局之事,大师不以为过了么?”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衲只是劝人向善耳,断不敢以僧干政,殿下便不为苍生着想么?”玄明大师并不因萧畏此言之礼而动怒,依旧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靠了,你个老贼秃,哪只眼睛瞧见老子『乱』政了?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得也太宽了些罢!萧畏翻了个白眼,奈地摇了摇头道:“大师误矣,何人言本王『乱』政,可敢站出来与本王当场对质否,『奸』佞小人只会暗中诋毁,鼠辈猖獗!想本王自入朝为官以来,始终兢兢业业,不敢有负陛下之重托,论马政事务,又或是北战三藩,皆呕心沥血以为之,而今竟换来『乱』政之名,叫本王情何以堪,大师且说说看,本王哪处做得不妥,若是有之,本王当自裁以谢天下!” 萧畏这番话说得毫不客气,连晚辈都免了,一开口便自称起本王来,丝毫不给玄明大师留半点颜面,虽说没有指着玄明大师的鼻子骂秃驴,可话里话外就是那么个意思,慷慨激昂之下,一时间还真令玄明大师为之愕然的。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被萧畏这么一问,玄明大师还真说不出萧畏那一点是在『乱』政,毕竟萧畏做事一向隐蔽,压根儿就不可能有丝毫的证据落到旁人手中,哪怕是弘玄帝都拿萧畏没办法,更何况是玄明大师,此时被萧畏问得哑口言之下,玄明大师也就只能以宣佛号来搪塞一二了的。 “家师是家师,本王自归本王,大师切莫搞混了,本王行事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黎民,须他人来教本王该当如何行事!少林身为禅林圣地,本该弘扬佛学,而今却妄自问政,本末倒置,长此以往,恐大祸临头也,还望大师三思,本王告辞了!”萧畏脾气一发,压根儿就不给玄明大师面子,他就不信玄明大师敢公然于己不利,冷着声,几乎是用训斥的语调说了一通,而后不管不顾地便站了起来,一拂大袖子,便要向外行去。 “殿下且慢!”一见萧畏要走,玄明大师一挥大袖,一股柔和而又不可抗拒的力道勃然而出,竟将萧畏的身形硬生生地挡了下来。 “怎么?大师要强留本王么?”萧畏被气劲一阻,也没有强行去突破,而是豁然转回了身来,一双眼锐利如刀地凝视着玄明大师,寒着声喝问道。 面对着玄明大师这么位深不可测的宗师高手,萧畏还敢如此强项,自然有着他的把握在——少林寺之所以能在大胤皇朝屹立不倒,凭借的可不是那所谓的武力,毕竟对于朝廷大军而言,所谓的江湖武力不过是个笑话罢了,真要发大军剿灭其,易如反掌耳,纵使有个别武功强悍诸如玄明大师之辈能勉强逃得脱,可少林的基业却注定要毁于一旦,实际上,少林寺之所以能独享尊荣,说穿了也甚了不得的,只不过是因少林寺每次都是站在胜利者一边罢了,而今朝局未明,萧畏就不相信玄明大师敢拿少林寺的基业来当赌注,既然双方已扯破了脸,萧畏自也就放开了敬畏之心,再怎么说,萧畏背后还有着两大宗师高手在,并不怕玄明大师敢公然为难自己。 “阿弥陀佛,殿下请暂息名之怒,容老衲分说一句。”玄明大师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乃是堂堂宗师之尊,纵使是弘玄帝见了,也得客气地称一声大师的,可今日竟被萧畏这么个晚辈指着鼻子臭骂了一番,不禁有些子难堪,然则毕竟在道理上驳不倒萧畏,却也只能强忍着劝说道。 “大师还有何旁的教诲么?”萧畏发作了一通之后,倒是没再说出甚难听的话来,可一个“旁”字却言明了自个儿的态度,那便是在告知玄明大师,那些个所谓『乱』政的废话就不必再拿出来献宝了。 玄明大师确实如萧畏所预料的那般,只是受人之托,来劝说萧畏一场罢了,其实并不完全是出自他的本意,当然了,玄明大师此番之所以同意劝说萧畏,其实也有着为社稷稳定请命之考虑,只不过他确实不可能拿少林寺的基业去胡来,此时见法说服萧畏,自也就不再做此考虑,这便合十宣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既志向高远,老衲不敢强拦,倘若殿下能有为,还望善待天下臣民,老衲言尽于此,若有得罪处,还请殿下海涵则个。” “大师良言小王当谨记在心,若有冒犯处,容小王日后再来请罪,时候不早了,小王告辞。”萧畏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然玄明大师软了口风,萧畏自也不为己甚,面『色』肃然地躬身行了个礼,一拂袖,扬长出了精舍,径自得去远了…… 第284章 另有隐秘(1) 第284章 另有隐秘(1) “嘿嘿嘿……” 萧畏刚离开没多久,一阵饱含着戏谑的笑声突然在方丈精舍里响了起来,旋即,室内人影一花,一名儒衫老者已端坐在了萧畏原先坐着的蒲团上,赫然竟是一代宗师舒雪城! “阿弥陀佛。”玄明大师对于舒雪城的到来丝毫不感到奇怪,头都不曾抬起,只是合十在胸,宣了声佛号。 “老和尚,甭念咒了,再念下去也是枉然,嘿,老夫早跟你说不要试,你不听,这回吃鳖了吧,哈哈哈……”舒雪城向来言语诙谐,此际见玄明大师一本正经之状,这便哈哈大笑着打趣了一句。[ “阿弥陀佛,舒老施主教训得是,老衲以己度人,实是不该,罪过,罪过。”面对着舒雪城的戏谑,玄明大师依旧平静得很,丝毫不见动气,一派坦然状地回答道。 “哈,你个老和尚,打的倒是好主意,却拿老夫来当幌子,着实该打,嘿,老和尚,你真以为如此做了,便后果么?可笑,可笑啊,可笑你应付了京里那位,却平白为少林竖了个大敌而不自知,嘿嘿,老夫那个弟子,啧啧,可不是个简单之辈,别说你老和尚了,便是老夫都从未曾看透过,似尔这般搞法,难保将来喽。”舒雪城毫顾忌地朝玄明大师翻了个白眼,不留半点情面地挖苦道。 “阿弥陀佛,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一物,何处惹尘埃。”玄明大师没有出言自辩,而是念了首六祖慧能的畿子作为回答。 “好一个何处惹尘埃,罢了,就当老夫没说好了,你老和尚既拿少林基业不当回事,也由得你自去,可明王殿下却是不能陪你少林一道沉沦,哼,如此多年过去了,萧乾小儿总该放心了罢,老夫当年有负明王殿下重托,如今却不能再坐视殿下被困,老和尚,尔若是还要强拦,老夫可就不会留手了。”舒雪城不耐烦地一挥手,冷笑着说道。 “阿弥陀佛,舒老施主此言差矣,圆通乃自愿出家为僧,一心向佛,非是老僧强收为弟子,舒老施主若是能劝其还俗,老衲自不会阻拦,老施主尽管施为好了,若是圆通愿跟老施主走,老僧自二话。”面对着舒雪城的威胁之语,玄明大师依旧不动生『色』,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哼,老和尚,休要拿这等废话搪塞老夫,也罢,走着瞧好了,将来少林有难之际,老夫自会来接人,莫怪老夫言之不预了。”一听玄明大师如此说法,舒雪城的面『色』登时便阴冷了起来,怒目死盯着玄明大师好一阵子,一拂大袖子,丢下句交待,人影一闪,已消失得影踪了。 “师傅。”舒雪城去后不久,少林现任住持圆澄大师从房门外行了进来,疾步走到近前,对着喃喃诵经的玄明大师鞠了个躬,轻声唤了一句。 “嗯,你看此子如何?”玄明大师停止了诵经,拈动着念珠,看了圆澄大师一眼,面表情地问道。 “弟子不敢妄言。”玄明大师虽不曾言明此子为谁,可圆澄一听便知道自家师尊问的便是萧畏,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谨慎地回答道。 “但说妨。”见弟子如此谨慎,玄明大师不由地便皱了皱眉头,语气平淡地说道。 “是,弟子以为此子乃『乱』世之枭雄,恐为祸不小。”玄明大师语气虽平淡如常,可圆澄却听出了其中的不悦之意,自是不敢再有所隐瞒,这便紧赶着回答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世间之事总是盛极而衰,就似那繁花似锦亦有凋零之日,我少林安逸日久,竟生执念矣,罪过,罪过。”玄明大师一听圆澄的回答,便已猜出了其内心的真实想法,不由地便长叹了口气,合十在胸,摇头感慨了起来。 “师傅,弟子,弟子……”圆澄能当上少林住持,心思自然细腻过人,这一听玄明大师之言,便已知晓自家师傅这是在出言责备了,不由地便惶恐了起来。 “罢了,世事本常,大『乱』之后或有大治罢,我少林乃佛门一脉,自是不能坐看天下黎民受难,尔且去多做准备罢。”玄明大师没有再出言责备圆澄,可也没明说少林将持何等立场,只是吩咐圆澄准备应变。 “是,弟子遵命。”圆澄大师并不清楚自家师傅心里头究竟是怎么盘算的,可也不敢多问,忙恭敬地应答了一声,自行退出了禅房。 “阿弥陀佛,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圆澄退出之后,玄明大师默默地端坐了良久,而后摇了摇头,拨弄着念珠,诵起了《金刚经》,喃喃的诵经声在斗室里缓缓地弥散了开去……指着和尚骂秃驴,很爽吧,更爽的是这个秃驴还是位人人敬仰的大宗师,那该是更爽上三分了的,可爽完之后,后果当会如何?就两个字——没底!别看萧畏出言训斥时慷慨激昂,步出少林寺山门时龙行虎步,一派天塌下来,只手便能撑上去的豪情,其实小心眼里却在打着鼓儿,待得坐进了马车厢之后,更是后背冷汗直流——那可是宗师啊,不是路边的大白菜,满天下算来算去也就那么几个,别看萧畏如今已是一品高手,可在宗师面前,却屁都不是,人家伸出一根小指头,便足以将萧畏按死好几回的了,此番可是将玄明大师得罪狠了,要是万一……,那萧畏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孟浪,着实是太过孟浪了些!静下心来之后,萧畏将此次少林之行好生反思了一番,对自个儿的行为不禁稍稍有些子后悔,但更多的则是对玄明大师的老谋深算起了忌惮之心——萧畏本人就是个算计高手,只一回想起与少林接触的全盘经过,便已知晓自己一步步行去,看似威风八面,其实全都是被玄明大师牵着鼻子在走,毫疑问,玄明大师之如此安排,其目的便是为了考较他萧畏的心『性』罢了,所谓的下棋其实并非第三关,真正的第三关是与玄明大师的交谈,这一点萧畏是在事后方才悟出的,如此一来,一个疑问就冒了出来——玄明大师此举真实的用心何在? 萧畏是自信,却没自大到以为自己便是真命天子的地步,他可不会自负到认为玄明大师试探自己是为了帮自己成就大事,说实话,就算玄明大师有这么份好意,萧畏也不会接受,哪怕是不得已而用之,心里头也不会存有一星半点的感激之情,只因着萧畏很清楚少林寺所作所为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再者,所谓的佛门大道在萧畏看来,实在不值得大肆弘扬,倒不是萧畏对佛家有所偏见,而是来自后世的萧畏很清楚佛家虽有劝善之说,可实际上对于皇朝的辉煌来说,却是剂不折不扣的慢『性』毒『药』,尽管尝起来味道不错,当然了,萧畏也不会去干全面禁佛的蠢事,但是,该抑制的时候萧畏也绝不会手软,譬如说,如今的少林势力膨胀过剧,居然屡屡『插』手朝政,这已是朝廷的一颗毒瘤,早该好生消减一番的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萧畏目下就算有这个心也没那个力,也就只能是想想而已。 随着这帮子宗师级的人物陆续出现,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将来的路怕是不好走了,这一条萧畏虽说早就有了思想准备,可一想到到明王那张如鬼怪一般的脸,萧畏的心还是不免地揪了起来,不为别的,只因那便是一个失败者活生生的榜样,如此这般地活着,其实比死去更糟了三分,萧畏绝不想自己的将来也是这么个下场,只是该如何规避之,萧畏心里头却是没太多的底气,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力量,强大的力量!萧畏从来没有似此刻般强烈地感受到力量的重要『性』,不但是本人的力量,更重要的是手中能握有的底牌,不足,实在是不足!萧畏很清楚自己起步实在是太晚了些,尽管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手中能掌控的力量实在是太薄弱了些,在即将到来的这么场大风暴中便是连自保都艰难,更别提能发挥出甚关键『性』作用了,或许林崇明巧妙地安排自己离京的选择是对的,然则就算是避开了风头,却依旧还是躲不过将来的巨浪,路在何方?萧畏不停地抿心自问着,却始终找不到准确的方向,『迷』茫不可避免地从心底里弥漫了出来。 “何人挡道,还不退下!” “大胆,钦差在此,还不让道!” 就在萧畏想得入神之际,突觉身下的马车一震之后,竟停了下来,紧接着,外头传来一片的喝斥声,其中既有王府侍卫们的喝声,也有那帮子地方官吏们狐假虎威的怒斥声,萧畏此际心头正烦着,被这么一闹,更是有些子气不打一处来,也没吭气,一哈腰便从马车厢里钻了出来,再一看挡在路中间的那人,脸『色』登时便精彩了起来…… 第285章 另有隐秘(2) 第285章 另有隐秘(2) 啊哈,你个老舒头,总算是死出来了,这回看你还往哪逃!一见到挡在路中间的那个儒衫老头正是多年不见的舒雪城,萧畏的脸『色』可就精彩极了,既有故人相见的激动,也有想起了当初被舒老爷子活生生忽悠来忽悠去的惨痛,可更多的却是惊疑不定,闹不清楚这老家伙突然冒将出来的居心何在,尤其是刚从玄明大师口中听到了那些久远的传说,萧畏对舒老爷子可是有些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内的,他可不信舒老爷子在这等敏感的时机跑将出来只是来找自个儿叙旧的,其中只怕另有蹊跷。 “殿下,此人来历不明,属下……”燕云祥正在马车旁护卫着,一见到萧畏出了车厢,紧赶着大步行将过去,一躬身,高声禀报着,脸上满是愧疚之『色』——萧畏此番出京将宁家兄弟等老侍卫全都留给了林崇明,自己只带燕云祥等新进的侍卫随行,这些人等进项王府虽都有些时日了,可全都没见过舒雪城的面,自是不清楚舒雪城究竟是何许人,一见舒雪城这么个老头子大刺刺地拦在路中间,还怎么劝都不肯让道,众人大为愤概之余,骂出口的话自然也就好听不到哪去,这会儿居然将自家主子都惊动了,自由不得燕云祥不惶恐。 “没事,熟人耳。”萧畏微微一笑,挥手制止了燕云祥的禀报,排开众人,几个大步走到了含笑而立的舒老爷子身前,深深一躬,行了个礼道:“学生见过恩师。” “哎呀,竟然是殿下的恩师,那不就是舒老先生了,该死,这,这……”[ “这就是舒老先生?不太像啊,咋就一糟老头呢?” “对啊,听说舒老先生乃当世圣人,怎地独自一人到了此?” 萧畏这一当众拜师不打紧,后头那些地方官们可就全『乱』了套,尤其是那些先前骂娘骂得最凶的几个,更是紧赶着往众人后头缩,噪杂比的议论声顿时响成了一片。 “嗯,不必多礼了。”见到昔日那个喜欢胡闹的弟子如今已成了朝堂上的风云人物,舒老爷子心里头还是很有成就感的,自不会去管那帮子地方官们是个甚反应,笑眯眯地打量了萧畏一番,这才一抬手,吩咐了一句。 舒老爷子的欣赏显然表『露』得早了些,这不,老爷子话音才刚落,就见萧畏直起了腰板,面『色』一肃,假咳了一声道:“本王奉旨出京公干,是为钦差,见官都得大一级,舒老先生曾任翰林院大学士,虽已致仕,尤有入宫面圣之权,可视为官身,既如此,见了本钦差,为何不见礼,莫非忘了朝规了么?” 得,萧畏这么一说,后头那些正感慨这一对师徒间情深意厚的一众官员们可就全都傻了眼了,一个个大张着嘴,下巴掉了一地,便是舒老爷子也为之一愣,脸上『露』出了丝哭笑不得的神『色』,以老爷子的智商,又哪会不知道面前这个混小子是在借机报复,偏生朝规便是如此,舒老爷子还真找不出一条可以不行礼的借口来——若是舒雪城再多个两岁,满了七十,按《大胤疏律》,自可以不向任何人行礼,哪怕是见了皇帝都可以站着说话,偏生舒雪城今年才六十八,显然够不上这一条,其本身是致仕官身,自也不能拿乡野村夫不识礼数来回应,可真要当众给萧畏这个混小子行礼么,老脸还真是有些子放不下来的,饶是舒雪城诙谐了一辈子,此时此刻也真有些子拿萧畏没办法了。 嘿嘿嘿,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不用等十年了,这就先报了再说,『奶』『奶』的,遥想当年,咱可是被您老给折腾坏了,这回看您老如何过得关去。一见到舒雪城脸上那精彩比的表情,萧畏可是得意坏了,面『色』虽肃然依旧,心里头却是乐翻了天,故意一声不吭地板着脸,就是想看看舒老爷子将会如何应对。 “殿下教训得是,老朽这就给钦差大人见礼。”舒老爷子面『色』突然一肃,双手抱拳,腰微微一弯,一派正而八进地要给萧畏见礼之状,然则也就仅仅只是微微一玩而已,还没等萧畏得已呢,就见舒老爷子突地面『露』痛苦之『色』,龇牙咧嘴地说道:“哎哟,不好,腰扭了,真该死,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师有痒,弟子服其劳,这礼就请殿下代劳好了,记住,对钦差行礼须恭,务必代为师多磕几个头,非如此,不足以表达为师的歉意。” 萧畏这回可是彻底傻眼了,这自己给自己磕头又该如何个磕法,莫非得将自个儿劈成两半,而后对拜上一番不成?硬是愣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可怜后头那帮子地方官员们与王府侍卫们想笑又不敢,一个个生生憋成了紫茄子。 “殿下为何站着不动,为师平日里不是教尔要尊师重道么?为师就交待了这么点小事,不会都办不好罢?”萧畏不吭气了,舒老爷子可没打算就此放过他,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喝斥了起来。 死老头,算你狠!萧畏被舒老爷子整得哭笑不得,奈地摇了摇头,拖着脚走上前去,伸手扶着舒老爷子的胳膊,陪着笑道:“师傅,您老身子骨要紧,天冷,您老还是先进车厢里歇息好了,其余诸事就交给弟子来处理罢。” “那怎么行,老夫乃官身,岂可废礼,不妥,不妥啊。”舒老爷子纯属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主儿,虽任由萧畏搀扶着往马车厢方向走,可口中依旧不依不饶地念叨着,听得萧畏直皱眉头,却又可奈何,只好陪着笑脸地连声应是,好歹算是将舒老爷子这尊神请上了马车,这才算是了了事儿,可外头的人们全都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妈的,这帮幸灾乐祸的混球!萧畏本就恼火万分,再一听外头那帮小子笑得如此畅快,额头上的黑线可就耷拉了下来,苦着脸看着上了马车还在唠叨着的舒老爷子,愣是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嘿嘿,坐下罢。”舒老爷子碎碎念了好一阵子,这才算是放了萧畏一马,戏谑地一笑,指了指车厢对面的锦墩,示意萧畏就座。 呼,总算是完事了,这死老头还真是有够难缠的!见舒老爷子总算是消停了下来,萧畏暗自长出了口气,不敢再多废话,老老实实地端坐了下来,做出一派洗耳恭听老爷子训话之状,可肚子里却是满腹的埋汰。 “少林寺好玩么?”舒老爷子挤了下眼,笑嘻嘻地问道。 萧畏一听这话,立马就明白先前自个儿在少林寺苦战之际,这老家伙就躲在一旁偷看来着,居然没有出手帮自己一把,着实可恶至极,气得萧畏登时双眼一翻,黑着脸地给了舒老爷子一个大白眼。 “哈哈哈……”一见到萧畏那副模样,舒老爷子立马放声大笑起来,笑得萧畏白眼猛翻不已,恨不得给面前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一顿暴捶,可惜这厮老是老了些,身手却高得吓人,萧畏压根儿就不是人家的对手,有气也只好强忍着了,要不,搞不好没出成气,反倒被老爷子好生修理上一番,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而这可都是有着前车之鉴的,哪由得萧畏轻举妄动。 “好了,老夫知晓尔有许多问题要问,难得老夫今日开心了一回,想问就问罢。”舒老爷子笑够了之后,总算是给了萧畏一个承诺。[ 问题?那自然是有着数的问题,然则,恰是因为太多了,萧畏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从哪一个问题先问起,竟自愣在了当场。 “怎么?不想问,那好,老夫可就要走了。”舒老爷子嘿嘿一笑,了宽大的衣袖,一派随时要走的样子。 哈,你个死老头,要走那就走好了,装啥清高来着,切,摆明了今日就是要来忽悠老子的,还摆啥谱啊,鄙视!萧畏早就习惯了舒老爷子那等行事风格,压根儿就不为所动,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沉思着,数的问题交织在了一起,闹得萧畏头疼不已。 “玄明大师所言可是真的?”萧畏想得头都疼了,索『性』懒得再多想,这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什么真的假的,何为真?何为假?嗯?”萧畏问得直截,舒老爷子答得更直接,这一直接就又将皮球踢到了萧畏的怀中,气得萧畏直想骂娘,可又没那个胆,只好来了个沉默以对。 “嘿,假作真时真亦假,这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很玄妙,真与假不过是一线之隔罢了,就看你从哪个方向瞅去罢了。”舒老爷子见萧畏半天不开口,不由地便是一乐,接着脸『色』很快便凝重了起来,好生感慨了一番。 纯属废话!似舒老爷子这等机锋的话语萧畏前世都已不知听过多少回了,哪会有啥同感可言,没好气地在心里头埋汰了一句,本不想就此再多问些甚子,可心里头却憋屈得紧,白了舒老爷子一眼之后,一咬牙,张口便问道:“玄明大师言及师傅收小王为徒便是为了『乱』政,嘿,小王所为可曾得了您老的意?” 萧畏此言一出,舒老爷子本已就凝重起来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去,眼中厉芒一闪,一股子庞大的气势陡然而起,竟压得萧畏气息都喘不匀了起来…… 第286章 另有隐秘(3) 第286章 另有隐秘(3) 宗师代表着这天下最强大的武力,哪怕舒老爷子在十大宗师中排位靠后,可依旧是宗师,属核导一个级别的战略武器,实非常人可以抗拒得了的,纵使萧畏如今已是一品高手了,也一样不行,在舒老爷子庞大的气势挤压下,气血翻腾不已,面『色』瞬间憋得红中带紫,饶是如此,萧畏的嘴却依旧紧紧地闭着,就是不肯出言辩解。 “咚!” 舒老爷子一见萧畏那等倔强的表情,立马毫不客气地伸手给了萧畏一个“糖炒栗子”,疼得萧畏不由地便“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原本紧绷着的脸立马就成了龇牙咧嘴状。 “臭小子,好的不学学坏的,老夫何时教尔『乱』政来着,再要胡言,小心戒尺侍候!”舒老爷子才不管萧畏呼不呼疼地,恨恨地骂了一句。[ 娘的,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这死老舒头既动口又动手,真是个为老不尊的家伙!萧畏实在是拿舒老爷子没办法,只得呲牙咧嘴地猛翻白眼,可要萧畏收回原先的问题么,却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罢了,老夫懒得跟尔计较,嘿,『乱』政,『乱』政,还不晓得这天下究竟是谁在『乱』政呢,这其中也有你小子的一份!”舒老爷子见萧畏不肯改口,也懒得多加理会,冷笑了一声,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道。 “嘿嘿,那是师傅您教导有方,弟子也就是个凑数的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萧畏嘿嘿一笑,语带讽刺地回了一句。 “咚” 得,萧畏这话一出,立马再次得了个赏赐——舒老爷子的糖炒栗子又侍候上了,这回可是加了些力的货『色』,立马疼得萧畏眼泪都快蹦将出来了,待要发作,再一看舒老爷子的脸『色』惨白而又哀伤,萧畏一个激灵之下,顾不得额头上的疼痛,紧赶着出言道:“师傅,您老这是怎地了,都是弟子胡言,师傅莫怪。” “罢了,是非功过皆由后人评说,老夫行事但求对得起天地良心,其余的,老夫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舒老爷子缓缓地摇了摇头,脸『色』沉痛地开口道:“先太子慎为人忠厚,沉稳善思,本该是明君之相,老夫是时为东宫中庶子,算是其师罢,世人皆云其死于坠马,殊不知其死实乃人祸也,时人妄测或为鲁王所为,实则不然,老夫为查清此案,游走于诸王间,意有所见,然,尚未有得,血案便迭发不已,诸王自相残杀,朝局混『乱』不堪,诸藩镇群起造『乱』,社稷将倾,老夫身为朝臣,自是不能坐视不理,遂联络群臣,意早定太子,以稳朝局,是时,明王聪慧而有才,颇似先太子慎,老夫等便公明王为储,帝允所请,密令钦天监择吉日,将以明诏公告天下,老夫以为时局将定,一时不查,误中贼徒假诏之策,以致明王中伏,京师染血,待得归京,尘埃已定,悔之晚矣,老夫愧对明王殿下啊!” 舒老爷子絮絮叨叨地说着,萧畏也就静静地听着,将其所言与玄明大师所述一比较,便发现两者所说的其实相差几,不同的是在玄明大师口中,舒老爷子是始终支持着明王,而舒老爷子自述却不是如此,仅仅只是为了稳定社稷,这才转而支持明王入主东宫,这一差别虽不算太大,可问题就出来了——舒老爷子为何会执着地恨着弘玄帝,而又为何坚持着要营救明王出困,不对劲,这里头只怕另有蹊跷! “师傅,往事已矣,沉『迷』其中,有百害而一利,弟子以为一切还是要向前看的好。”萧畏也算是久经宦海之辈了,心机早就磨砺得深沉比,尽管心里头满是疑虑,可却不会轻易表现出来,而是陪着笑脸劝慰道。 “臭小子,少跟老夫玩那点儿鬼心思,你小子不就是想问老夫为何要救出明王么,花花肠子,跟你爹一样,都不是啥好东西!”舒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睛地骂了一句,而后,也没管萧畏是怎个反应,自顾自地往下说道:“老夫为查清先太子慎之死因,周旋各方,几经一年,终有所得,遂告知明王殿下,嘱其登基后再行计议,只可惜消息径自走漏,明王殿下中伏惨败,哎,皆是老夫之过矣,若非老夫告知明王真相,也不致即刻惹来如此灭门之大祸,老夫愧对明王殿下啊。” 萧畏这回是真的言以对了,道理很简单,虽然舒老爷子没有明言那下黑手干掉了先太子萧慎的是何人,可萧畏却知晓此事便是弘玄帝与自家老爹出的手,其目的么,自然是为了挑起诸王纷争,而后从中渔利,从各种情况来分析,具体出手的人除了自家那个身为天下第一高手的老爹之外,怕也没有旁的人有这个本事了的,正所谓子不言父过,此乃常理也,萧畏总不能骂自家老爹阴险罢,再说了,萧畏也不认同舒老爷子的观点,在他看来,政治这玩意儿向来就没有所谓的正义与非正义之分,成王败寇自古便是如此,手段乃是末节,成败才是关键,萧畏也不以为明王又能比弘玄帝强到哪去,由其执政的话,闹不好整个大胤皇朝都得叫八藩连锅端了去,毕竟明王手下可没有项王那等军略之大才,如何能挡得住六藩镇之联兵,真到那时,大胤皇朝固然不复存在,八藩之间势必也得见个分晓,天下大『乱』乃是必然之事,生灵涂炭之下,还不知要冤死多少的黎民百姓。 “而今之时局竟与当年相似,真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造化使然,然,于老夫却是涉矣,只余一憾叫老夫实难释怀,想那明王殿下因老夫之过被囚少林寺中,坐困愁城已十余载,一念及此,老夫夜不能寐啊。”舒老爷子没有抬眼去看萧畏的反应,仰头长叹了口气,满是萧瑟之状地说道。 “师有事,弟子服其劳,若是将来弟子得道,自不会坐视伯父受难,还请师傅放心。”萧畏一听舒老爷子的话里隐藏着要自己与其配合从少林寺救出明王的意思,心头登时便是一惊——萧畏对于少林寺是没有好感,也已在琢磨着将来如何抑制少林寺势力之膨胀,可这并不意味着萧畏打算此时动手,别说此际动手的把握『性』不算太大,便是有着十足的成功把握,萧畏也不会去干这么件毫意义的事情,毕竟此等敏感之时分与少林寺结怨着实不合算,也没有必要,故此,萧畏一句话便彻底堵死了舒老爷子可能出言劝说的所有去路。 “嗯,若能如此,为师憾矣。”舒老爷子点着头,感慨了一句,面『色』正常得很,丝毫看不出其内心的真实想法。 “师傅,弟子尝听人言及《嵩山之盟》,却不知此盟约何意,还望师傅告知一二。”萧畏不想再就明王的事情多拉呱,紧赶着便转开了话题,一派兴致盎然地问道。 “哈,那不过是少林贼秃搞出来的东西罢了,如今早已失去了效用,不提也罢。”舒老爷子似乎不怎么想谈论《嵩山之盟》,大袖子一拂,随口一句便将此事一笔带过了。 不提就不提,宗师了不起啊,啥时咱成了宗师,也搞他一个《华山之盟》出来玩玩得了。萧畏见舒老爷子不肯详细解说《嵩山之盟》,自也不好再行多问,这便嘿嘿一笑道:“师傅说得是,既然已效用,那自是说之必要了。” “呵呵,对我等宗师来说,那玩意儿既然不存在了,你小子可能就要有麻烦了。”舒老爷子饶有深意地看了萧畏好一阵子,突地呵呵一笑,说出了句令萧畏『毛』骨悚然的话来。 啥?啥?啥?这他娘的关老子屁事,难不成还有哪位宗师要来刺杀老子?靠了,不会罢?一听舒老爷子这话说得蹊跷,萧畏眼一瞪,眼珠子都快掉出眶来了。 “老夫言尽于此,信不信由尔自择罢,这一路南下,路上不太平,尔自祈多福好了,老夫去也。”舒老爷子话一说完,也没再给萧畏提问的机会,人影一闪间,但见车帘子抖了抖,人已消失不见了。[ 靠了,这老梆子搞啥?没头没尾地留下句话,人便跑了,真是个老不死的混球!萧畏还真没想到舒老爷子说走就这么走了,连个交待都没给,登时就傻了眼,愣了好一阵子,这才回过了神来,恶狠狠地在心里头咒骂了几句,却也可奈何。 十大宗师里头,萧畏已见识过了六人,分别是自家老爹、老娘、舒老爷子、剑先生、王皇后、玄明大师,这六人里除了自家老爹老娘之外,其余诸人虽都敌友难辨,却不太可能公然出手对付自己,剩下的也就只有平卢刘铁涛的大夫人李氏、大理国师乌震天、吉东之虎万天南的师傅清玄真人,嗯,不对,还少了一人,魏武子究竟是何人?王皇后只说她可以算是半个,那说明她应该不是魏武子本人才是,那魏武子又会是谁呢?莫非……萧畏突然想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可能『性』,不由地便打了个哆嗦,心头猛地一沉,脸『色』瞬间便难看了起来…… 第287章 官场现形记(1) 第287章 官场现形记(1) 长江边的春天总是来得早,尽管才是一月底,北方兀自冰封千里,可大江两岸却已是翠绿嫣红,处处生机盎然,更有那霏霏的雨丝纷纷洒洒地飘着,连接着江面上的『迷』雾,恰是烟雨锁长江之朦胧美景,叫人不知不觉便沉『迷』其中,但愿长醉不常醒,实乃文人『骚』客之最爱,正因荆襄之地文风鼎盛,故此,每当此季,江边寻幽访古者极众,秦裕自然也就跟着忙上了。 秦裕自然不是甚文人『骚』客,实际上,秦裕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祖祖辈辈都是地里头刨食的主儿,也就是到了秦裕这一辈,靠着积攒多年的小钱,在长江边开了个小茶馆,平日里其实也没多少的营生,也就是到了春日时分,生意才好上一些,其实赚的也不多,没见一碗茶也就两个铜板,就算客人们在点上些时令瓜果蔬菜,外带些卤料之类的小菜,再怎么算了就是一两银子都不到,扣除成本之外,也就只能赚个糊口钱罢了,然则那股子宾客盈门的闹腾劲却是秦裕最喜欢的事儿,这不,尽管忙得满头是汗,可秦裕的嘴却是笑得合都合不起来了,招呼起客人来,自是分外地热情。 “客官,您要的酒水齐了,您们慢用,不够尽管吩咐,小老儿一准帮着备齐便是了。”秦裕一边将一个盛满了食物的托盘放置在四方桌上,一边对着一位端坐在上首的英俊公子哥讨好地笑着。 “嗯,不错,掌柜的手艺蛮好的,这菜『色』跟御膳房都有得一比了,好,甚好。”公子哥只扫了眼桌上的酒菜,随口便出言称赞道。[ “客官见笑了,乡村野店,不过就是些风味小吃罢了,哪敢跟御膳房那么金贵的地方比啊,小老儿可是没那个胆哦,客官,您慢用,小老儿……”秦裕向来就脾气好,笑呵呵地应付了几句,便要去准备旁人的酒食,这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完,却见店外村口处一阵鸡飞狗跳的大『乱』传来,脸『色』一变,话便说不下去了。 公子哥刚拾双筷子,准备尝尝鲜,猛然听到身后响动不对,眉头瞬间便皱了起来,只一回头,就见村里早已『乱』成了一团——一群衙役在村子里四下『乱』窜着,牵猪赶牛,欺男霸女地闹腾个没完,看那架势,似乎不将村子里的值钱东西抢个精光便不算完一般。 “怎么回事?”公子哥面『色』不善地将筷子放回到了桌上,冷着脸哼了一声,坐在其右手边的一名壮汉赶紧站了起来,似乎准备出店去看个究竟,可人都还没动呢,就见秦裕忙不迭地张开手,拦住了那壮汉的去路。 “使不得啊,客官使不得啊,这闲事您老可管不得啊,听小老儿的劝,您老还是用膳罢,万不可为自己招灾惹祸啊,小老儿求您了……”秦裕躬着身子,对着壮汉连连作揖,连声哀告着。 “嗯。”公子哥脸『色』虽依旧冷着,不过还是挥了下手,示意壮汉坐下,而后换上副和蔼的笑脸,对着秦裕拱了拱手道:“老人家,这究竟是怎个说法,这群衙役究竟是何来头,为何如此欺压百姓?” “啊,这……”秦裕本就一胆小怕事之辈,哪敢轻易言及官府的不是,尴尬地搓着手,嘶嘶哎哎地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倒是其他桌的一位文士看不下去了,猛拍了下桌子道:“这有何可说的,还不是萧畏那狗贼给闹的,哼,王某早前还以为那厮是个人物,今日才知敢情就是个混账行子!” 那文士此言一出,与公子哥同坐的四、五位壮汉全都变了脸『色』,各自愤然欲起,然则那公子哥只一哼,那帮子壮汉全都老老实实地端坐着不敢动了。 “这位兄台请了,在下柳双,向喜游学四方,刚到贵地,却不知那名闻天下的燕王殿下行了何事,竟惹得兄台如此愤慨。”公子哥笑呵呵地站起了身来,踱到那王姓文士的身前,躬身拱手,彬彬有礼地出言问道。 “嘿,一听你这口音便知晓是北方来的,想来也该听说过那厮的名声才是,哎,王某原本以为那厮是个豪杰,可如今,哎,居然假借奉旨劳军之名,大肆收刮民脂民膏,实属可恶至极,当诛!当诛!”王姓文士边说边骂着,一派义愤填膺之状。 “客官,可不敢再说了,要是让公人老爷听了去,那可就不得了了,您老还是消消火罢。”站一旁的秦裕见王姓文士越说声音越大,吓得一个激灵便跳到了王姓文士的身旁,作揖连连地劝说着。 “怕个甚,那厮敢做,某便敢骂,不单要骂,王某定要传文天下,叫天下人都好生看看那厮是个怎样的嘴脸,王某……”王姓文士显然正在火头上,压根儿就不听秦裕的劝,拍着桌子高声怒骂了起来。 “好胆,竟敢辱骂钦差,必定是反贼疑,拉回衙门待审!”就在王姓文士骂得起劲的当口,一个破锣嗓子突然从店外头传了进来,赫然是三位衙役到了,但见中间那名身着捕头服饰的面恶衙役吼了一嗓子,打断了王姓文士的骂声,紧接着,两名衙役手持铁链便凶恶比地闯进了小店,挥舞着铁链子,便要拿人了。 “魏爷,刘爷,您们来了,啊,坐,快坐,给小老儿个面子,这事都是误会,误会。”秦裕一见两位官差冲进了店来,赶紧迎了上去,拿着几两碎银子便要往两位公人手中递。 银子自然是好东西,两名来势汹汹的衙役见有银子可拿,脚步自然也就缓了下来,其中一位将碎银子接到了手中,掂量了几下,又回头看了看捕头,见捕头没再发话,自是不想再管这么桩闲事,恶狠狠地瞪了王姓文士一眼,骂了一声道:“便宜了这厮郎鸟,下回嘴巴把好门,再要胡言,小心到堂上吃官司,老秦头,给爷们上些酒菜,爷们累了一天了,气都还没歇上一口呢。” “好嘞,三位爷里面请,小老儿……”眼瞅着事情算是应付了过去,秦裕忙不迭地擦了把汗,哈着腰,便要将三位衙役往小店里让,却不料王姓文士却不领情,猛地一拍桌子,愤然而起,怒视着那三名公差,愤愤不平地骂道:“狗仗人势的东西,王某乃举孝廉,有功名在身,岂能容尔等如此猖獗!” “哟嗬,好胆子,一个小小的举子也敢藐视公堂,大胆,拿下,拿下!”那名捕头正抬脚往店里迈,这一听王姓文士亮出了举人的身份,登时便怒了,一把将赔笑不迭的秦裕了开去,叉指着王姓文士便下了拿人的命令。 “唉呀。”秦裕不过就是个普通老人,哪经得起那捕头的一,脚步不稳之下,踉跄着便要跌倒在地,不由地便惊呼了起来。 “老人家,您没事罢。”没等秦裕跌倒,但见店中人影一闪,原本站在王姓文士身边的那名公子哥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秦裕的身边,只伸出一只手,便扶住了秦裕摇摇欲坠的身子。 “没事,哎,这,这该如何是好啊。”秦裕顾不得察看自身的情况,忙不迭地将眼光投向了王姓文士的那一桌,唉声叹气了起来。[ “放心,没事的。”公子哥微笑着安慰了秦裕一句,而后突地提高了声调,断喝道:“拿下!”此言一出,原本端坐在公子哥那一座的壮汉们全都暴然而起,三拳两脚便将那三名正准备拿人的公差全都放倒在地,就用衙役们的铁链将他们自个儿捆了起来。 “尔等何人?竟敢公然打伤公差,藐视王法,不怕死么?还不赶紧放开我等,莫要自讨苦吃!”那名捕头脾气倒是硬得很,都已被打翻在地了,竟不出言讨饶,反倒冲着那公子哥口出威胁之语。 “藐视王法?哈,好大的罪名么,有意思,看样子尔等是不服气了,好,很好。”公子哥哈哈一笑,松开了扶住秦裕的胳膊,从衣袖中取出一柄折扇,潇洒地摇着,缓步走到桌子边,端坐了下来,冷漠地扫了三名狼狈万分的衙役一眼,随意地指向了其中一名衙役,冷笑着下令道:“放开此人,让他去报个信好了,某倒要看看王法究竟长得怎生模样。” 公子哥既然发了话,那几名壮汉中一名魁梧的跟半截铁塔一般的大汉行上前去,松开了那名幸运衙役身上的铁链,而后飞起一脚,将其踹出了小店,重重地砸在了泥水之中,溅起了数的污泥,直疼得那名衙役“哎哟,哎哟”地叫唤个不停,可又不敢多加逗留,艰难地爬起了身来,一瘸一拐地向村子里跑了去,那等狼狈样登时便惹得店中人等好一通子狂笑。 “公子爷,您还是赶紧走罢,待会儿大队公人到了,您就走不得了!”众人倒是笑得畅快,可秦裕却是急坏了,紧赶着跑到那公子哥的身边,语带焦急地劝说着。 “老人家放心,出不了事的。”那公子哥压根儿就不听劝,笑呵呵地摆了下手,示意秦裕不必着急,而后侧脸对着一名壮汉使了个眼神,那壮汉忙不迭地凑到了公子哥的身边,但见公子哥紧贴着那壮汉的耳边小声地叮咛了一番之后,那壮汉几个大步冲出了店门,在旗杆处解下了匹马,翻身而上,急匆匆地向江陵城方向纵马冲了去…… 第288章 官场现形记(2) 第288章 官场现形记(2) “公子爷,您快走罢,算小老儿求您了,万一您要是有个好歹,叫小老儿如何自处啊,哎!”秦裕见那公子哥死活不肯离开,是真的急了,满头是汗地对着公子哥作揖连连地哀告着。 “这位柳公子,店家所言甚是,兹体事大,恐难善了,您还是赶紧离开得好,若是再多耽搁,怕是不好收场了,公子放心,有王某在此,自会将一切担下,断不会让店家吃亏的。”秦裕话音刚落,那王姓文士也大步走了过来,双手抱拳,对着端坐不动的公子哥拱了拱手,面『色』肃然地劝说道。 “王兄,某若是就此走了,岂不令王兄代过,不妥,不妥,再者,某也想看看荆州如今是个甚世道,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公子哥笑呵呵地站了起来,还了个礼,不以为意地回答道。 “柳兄豪情,王某佩服,只是此事乃是因某而起,岂能让柳兄代过,且王某自有依仗,谅那帮子贪官污吏不敢轻动王某,柳兄还是快些走罢。”王姓文士见劝公子哥不动,面『色』红了红,咬着牙说道。[ “哦?”公子哥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一脸好奇地打量着王姓文士。 “好叫柳兄得知,家叔王云鹤,现任谏议大夫,在朝在野皆有薄名,那帮贼子不敢轻动在下,柳兄只管放心离去好了,此处交由王某应付即可。”王姓文士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这才将话点了出来。 “你是王大夫的侄儿?哈哈哈,像,着实是像,好,好,好!”那公子哥不是别人,正是乔装出游的萧畏——萧畏赶了近两个半月的路,总算是在前日到了荆州府治江陵城,然则荆、襄诸州的船只却尚未调集完毕,萧畏也就只能在江陵城中耽搁了下来,因着懒得跟地方官吏们应酬个没完,这才乔装出城散散心,却没想到会遇到眼下这码事,气恼有人假冒其之名敛财,这才出手管了此事,此际一听面前这个王姓文士居然是老熟人王云鹤的侄儿,还真有些子意外之喜的,这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柳兄认识家叔?”萧畏这一笑登时便将王姓文士给笑糊涂了,愣了好一阵子,这才出言追问道。 “算是有过几面之缘罢,呵呵,令叔刚直双,天下闻名,我辈读书人莫不以为榜样,王兄大有其风,真乃家学渊源,能结识王兄,柳某幸甚,若是王兄不弃,一并坐下看场戏如何?”萧畏见王姓文士风骨不凡,自是起了招揽之心,这便出言邀请道。 “看戏?这……”王姓文士实是想不出萧畏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要知道公然殴打公差可不是小事,说是形同造反也没什么不可以的,王姓文士尽管有着王云鹤这么位叔叔在,却也一样不敢担保自个儿便能平安事,只是出于义气使然,不想面前这位公子哥吃大亏,这才出了头,打算独力扛下此事的,可此时见此人一派有持恐之状,心里头自是不免犯起了叨咕,愣了愣,牙关一咬,满脸子坚毅之『色』地抱拳道:“好,既然柳兄如此豪情,王某也就舍命陪君子了,柳兄,请坐。”话音一落,一撩衣袍的下摆,昂然坐到了萧畏侧面。 “哈哈哈……,好,王兄豪情!”萧畏挑了下大拇指,赞许了一句,而后转向已看傻了眼的秦裕,笑着道:“老人家,麻烦您再来上一坛酒,在下要与王兄好生痛饮上一场。” 这俩都啥人啊,一个当众怒骂钦差王爷,另一个更绝,居然公然殴打官差,不单不逃,还有心情饮酒,真令秦裕看得眼都直了,傻愣愣地点了点头,茫然措地转身向柜台行了去,边走边叹着气,须臾,从柜台下捧出了坛“女儿红”,端到了二人所坐的桌前,苦着脸,再次劝说道:“二位公子,莫怪小老儿多嘴,此时要走还来得及,若是……” 秦裕的话尚未说完,外头呼啸之声便即大作了起来,二十余手持腰刀、水火棍等兵器的衙役已从村子里冲了出来,杀气腾腾地向小店扑来,登时便吓得秦裕猛地一个哆嗦,话就此打住不说,手一松,酒坛子便直愣愣地往地上掉了去,眼瞅着一坛子好酒就要这么毁了,却见那公子哥手中的扇子似乎飞快地动了一下,众人还没回过神来,那酒坛子居然已好好地搁在了桌子上。 “好!柳兄好高明的身手!”王姓文士显然也会几手武艺,虽不见得能上得了台面,可眼光却是不错的,此时见萧畏如此轻松写意地便将酒坛子捞了起来,不由地出言赞叹道。 萧畏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既没有出言自谦,也没有多做解释,而是侧脸看了看不远处正呐喊着扑将过来的一众衙役们,就跟赶苍蝇似地挥了下手,轻描淡写地下令道:“都拿下罢!”此言一出,站在萧畏身后的白长山、燕铁塔等人立马扑出了店去,迎上了冲杀过来的一众衙役们。 没得打,双方压根儿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别看二十几名衙役们人多势众,一个个杀气腾腾地,可遇到了燕铁塔这几个从尸山血海里滚打出来的厮杀汉,就有如鸡蛋撞上了石头一般,除了将自己撞得个粉碎之外,压根儿就伤不到石头,这不,双方才一个照面的交手,那些冲在最前头的衙役已成了烂泥地翻滚的龙虾,哀嚎着,恸哭着,可就是起不来身,后头的见识不妙,转身想逃,却又哪能快得过一众身手高明的王府侍卫们,一阵“扑通,扑通”的拳脚着肉声爆响之后,气势汹汹冲杀过来的衙役们全都哀嚎着倒在了泥水之中。 萧畏交待的是“拿下”,那意思便是只要留条命在便足够了,一众王府侍卫们出手间自是稍留了些分寸,没有杀死一人,可也没轻饶过一个,二十几名衙役毫例外地全都是断手断脚,除了哀嚎翻滚之外,压根儿就法逃窜离去,其情自是凄惨已极,然则闻讯赶来的民众却一人为这帮子衙役们讲情,反倒有不少被衙役们欺压苦了的民众们不时地指点着这帮倒霉蛋破口骂着,宣泄着,整个场面一时间可谓是混『乱』已极。 “王兄,来,小弟敬您一碗。”萧畏压根儿就没去看燕铁塔等人与那帮子衙役们的交手,只因他很清楚那帮子衙役的能耐也就只够欺负一下手寸铁的百姓罢了,遇到了燕铁塔等人,一准是大败亏输的结局,这便自顾自地拍开酒坛子上的封泥,端将起来,将面前的两个空碗全都斟满,自取一碗,对着王姓文士示意了一下,满不在乎地说道。 王姓文士显然也颇具胆『色』,尽管被店外那场狠斗所惊,脸『色』稍显苍白,可手却依旧很稳,毫不犹豫地端起了酒碗,也没多客套,一仰头,一气饮得个精光,而后朝萧畏亮了下杯底,哈哈大笑着道:“痛快,痛快!人生能得如此,纵死也值了!” 此人可用!萧畏看人向来不看其人学问有多深,而是看其风骨如何——在萧畏看来,为官者首要的便是风骨,其次才是能耐,至于学问么,其实只排在最后,这道理很简单,一个没有风骨的人,学问再高也是枉然,若是为恶的话,学问愈高为恶愈甚,这一点已经为数的历史所证明,诸如萧畏所来自的时空中,王莽、蔡京、秦侩等人哪一个不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之辈,可结果又是如何?此时见王姓文士敢于直言,还能有担当,且胆气也足,虽尚不知其学问如何,可当一个谏议大夫或是督察御史已是绰绰有余了的,萧畏自是有心延揽此人,这便满饮了一碗,笑着道:“王兄豪情,可再满饮一碗否?” “好,来,王某舍命陪君子了!”王姓文士此际已经豁出去了,明知道事情已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此时别说他了,便是他叔叔亲自前来,也绝对法逃过一个杀官造反的罪名,左右都是“死”字当头,却也就放开了心胸,这便哈哈大笑着端起酒坛子,为自己及萧畏满上了酒碗,哥俩个就着一众衙役们的哀嚎声旁若人地畅饮了起来。 “秦老头,你竟敢包庇钦犯,有你的,走着瞧,爷不将你整死,这事就不算完!”被铁链子捆倒在地的那名捕头原本正得意自己的手下大举来援,可却万万没想到就这么短短的数息之间,二十余号人居然就被对方四名手下全都放倒在地,心中自是又急又怕,可却没胆子再朝萧畏嘶吼,眼珠子转了转,朝着退到了一旁的秦裕低声喝骂了起来,话语中满是威胁之意,其本意只是想吓唬一下秦裕,也好让秦裕趁『乱』给自己松绑,以便趁机逃走,却不料萧畏耳朵灵着呢,哪怕是如此噪杂的场面下,那捕头的话语依旧是一字不漏地全都听在了耳中。 嘿,好毒的心肠,这等样人为吏,百姓岂有活路!萧畏缓缓地侧了下身子,扫了眼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捕头,突地笑了起来,笑得格外的阴森。[ “你,你,你要做甚?别,别,别胡来,某家,某家乃是官身,尔欲造反耶?”那捕头一见到萧畏脸上的笑容意味不对,登时便吓坏了,结结巴巴地说着,身子哆嗦成了一团。 “好一个官身,好,很好!”萧畏本想一刀活劈了这厮,可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冷笑了一声道:“某若是杀你,平白污了手,且看尔之上司来了,会如何处置尔这等『奸』佞小人好了,铁塔,将这厮踢将出去!” “好嘞。”燕铁塔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嗓子,大步走了上去,飞起一脚,只一踹,那捕头便腾云驾雾般地飞了起来,重重地砸在了泥地里,哭嚎着翻滚了起来,那等狼狈之状登时便惹得一众围观着尽皆大笑不已。 “王兄,呱噪之人已去,你我接着喝。”萧畏压根儿就没去看那捕头的“腾飞”,笑呵呵地端起了酒碗,劝起了酒来,王姓文士自也毫不示弱,哈哈一笑,举碗奉陪,笑谈拘间,颇见潇洒之风度。 “不好啦,官兵来啦,官兵来啦!”就在萧畏与王姓文士边喝边闲聊的当口上,店外围观的人丛中突然响起了凄厉的喊叫声,数胆小怕事者纷纷四下逃散了开去,整个场面霎那间便『乱』成了一气…… 第289章 官场现形记(3) 第289章 官场现形记(3) 荆州自古以来便是长江边上的一座军事重镇,往日里为了震慑虎踞江南的镇海军,荆州驻军几达四万之众,待得项王挥军南下之际,荆州更是成了南方的军事中心,云集了水陆各部共计四十余万的强军,直到镇海军覆没,王师主力调头进川之后,荆州依旧是后方最重要的基地之一,只不过驻军总数却已是大大减少,如今还驻扎在荆州的军队只剩下了不多的万余之数,还大多是负责后勤转运的水师部队,除此之外,就只剩下荆州的地方守备部队三千余人马,这些情况萧畏自是早就熟烂于心,对于这些杂牌部队,萧畏只有一个评价——老弱病残,而今,事发不过半个多时辰,居然就有兵马赶了来,这等反应之迅速还真令萧畏有些子意外不已的,这便扭头向店外看了去,这一看之下,立马看出了些端倪来了,嘴角一挑,不由地便冷笑了起来。 “让开,快让开,官军在此,缉拿水匪,挡路者当与水匪同罪!” “休走了水匪,杀啊!” “莫走了水贼!”[ 大路的远端,一群约『摸』百余人的水师官兵在一名面『色』凶恶的九品军官之统领下,气势汹汹地闯了过来,一个个明刀持枪,口中骂骂咧咧地呼喝着,将本已就『乱』了的民众赶得四下『乱』窜不已。 “哎呀,不好,是水门寨的陈爷,糟了,这回糟了!”原本心神不安地站在柜台后的秦裕听得响动不对,忙不迭地跑到了店堂门口,略一张望,顿时大惊失『色』地跺脚叫了起来,满脸子的惶急之『色』。 萧畏自是不会将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放在眼中,不说别的,身边这几个侍卫中最差的一个头顶上也挂着七品武官的头衔,更别说白长山、燕铁塔如今都已是正五品武将了,随便拿一个出去,光是官衔便足以压死那名统兵官,然则一见秦裕焦急如此,不由地好奇心起,这便微笑着问道:“老人家,来的不过是名小军官罢了,有甚了不得的么?” “哎呀,客官,您不知道啊,那陈爷为人最狠,杀人不眨眼,谁要是得罪了他,只消一个通匪的罪名,他便敢……”秦裕回转过身去,见是萧畏发问,面『色』一白,急急忙忙地便要将那名军官的凶狠之状说个明白,可还没等他将话说完呢,就见那名陈姓军官已率着数名手下大刺刺地闯进了店来。 “老秦头,你个老不死的,好啊,竟敢造咱家陈爷的谣,活腻了么?爷们这就给你一刀好了。”一名跟在那陈姓军官身边的兵丁骂骂咧咧地打断了秦裕的话头,手摆着明晃晃的腰刀便要上前去找秦裕的麻烦。 “哎呀,误会,误会啊,李爷,您别,别啊,小老儿,小老儿……”秦裕一回头看见那名兵丁持刀向前『逼』来,登时吓得浑身直哆嗦,紧赶着躬身作揖不止,连连哀告不已。 “误会个屁,死了便不会误会了!”那名兵丁满不在乎地往地上吐了口浓痰,手腕一振,一道刀光如虹般地劈了过去,那架势竟是要将秦裕一劈两截,丝毫没有半点的留情。 哼,这他娘的哪是官兵,连水寇都不如!萧畏武功何其高明,只看了一眼,便已知晓那名兵丁根本没有留活口的意思,心中的怒火登时便起了,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筷子一掷,但听“噗哧”一声脆响过后,那筷子已穿过了那名兵丁的手腕,余势兀自未消,竟如利箭一般『射』入了那名兵丁的咽喉之中。 那名兵丁但觉手腕一疼,手中的刀便已把握不住,“叮当”一声落到了地上,紧接着,又觉得喉头一凉,似乎有『液』体狂涌而出,忙不迭地伸手去按,却哪能按得住,鲜血已如同泉水般狂喷了出来,吱吱之声大作不已,眼一瞪,满是惊恐地看着前方,踉跄了两步,而后重重地扑倒于地,腿脚胡『乱』地蹬踏了几下之后,便已气绝不动了。 “杀人啦,杀人啦!” 自官兵赶到之后,胆小的民众早已跑了个精光,可一帮子胆子稍大的却还围在了店门口处,甚至店中也有一些胆壮者在,然则谁都没想到官兵们才刚走进店门,便已有一人丧了命,这等血案一出,再大胆的围观者也都吓坏了,也不知道是谁先嚷嚷了一声,紧接着,剩下来的绝大多数围观者全都四散地奔逃了开去,现场立马便又是好一阵的混『乱』。 那名陈姓的军官接到一名衙役报信,说是有人在秦裕的店中当众殴打公差,本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寻思着不过是几名刁民闹事罢了,这倒是他趁机敲诈钱财的好机会,这便点齐了手下,匆匆赶来,本打算耍上一把威风,却没想到还没等他粉墨登场呢,手下便死了一人,忙不迭地抽刀在手,胡『乱』地舞动着,护住了上身,一边向店外退去,一边狂吼着道:“大胆水匪,竟敢杀戮官军,休走!” “呱噪!” 萧畏岂能容其退出店堂,冷哼了一声,身形一闪,已欺进了那陈姓军官的防御圈子,大手一抓,便已将那名军官夹着脖子提溜了起来,往地上重重一掷,登时便摔得那倒霉蛋扎手扎脚地爬不起身来,另一名随着陈姓军官走进了店堂的兵丁见势不妙,不敢出手去攻击萧畏,也不敢伸手去救助上司,丢下手中的兵刃,疯狂地窜出了店堂,萧畏也没去理会,一闪身,人已坐回了原位。 “放了我家副尉!” “大胆贼子,休要猖狂,还不快快放人!” “杀,杀进去,救出副尉大人!” 停在了店外不远处的兵丁们见上司只一个照面便已被人拿下,登时便鼓噪了起来,刀枪并举,弓箭上弦,一派试图强攻之状,然则却只是光打雷不下雨,喊倒是喊得分外响亮,却并一人敢上前动手。 “柳兄,这……”王姓文士本正冷眼旁观着,可却没想到萧畏出手居然如此的狠辣,一个照面之下,便是一死一伤,眼瞅着出了人命,王姓文士便有些子坐不住了,看了眼稳坐不动的萧畏,嘴张了张,似乎想要出言劝说一番,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说啥才好,脸『色』登时便有些子难看了起来。[ “王兄放宽心,某自有主张,似这等草菅人命之辈本就不配活在这世上。”萧畏对于一个小卒子的死活哪会在意,此时见王姓文士虽脸『色』苍白,却兀自不曾逃离这血淋淋的场面,对其倒是高看了一眼,这便笑着宽慰道。 “此等恶贼固然该杀,只是……”王姓文士话说到此处,偷眼看了看萧畏的脸『色』,这才接着往下说道:“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人纵使该杀,也该交由官府审后再杀,如此擅杀,恐非好事,恕王某不敢苟同也。” 呵呵,还真是跟其叔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都是好认死理的主儿!萧畏一听此言,心中不由地暗笑了一句,可脸上却是平淡依旧,不动声『色』地解说道:“王兄所言甚是,然,是时情急,某若是不出手,恐店家命已不存矣,万事自当以救人为先,王兄以为如何?” “这个……。”王姓文士先前也看见了那名兵丁出手欲斩杀秦裕,倒也不好再指责萧畏非法杀人,愣了愣之后,侧头看向了店外,却见左边泥地里那群衙役兀自还在泥水里哀嚎着,而右边则是一群群叫骂连连的兵丁,一时间不由地看傻了眼,眉头紧锁之下,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才好了。 “儿郎们,别管老子,杀,杀,杀光他们!”那名陈姓军官被萧畏摔得狠了,努力地挣扎了半天,依旧是起不来身,索『性』便横躺在地上,对着店外的兵丁们狂吼了起来,那些个兵丁见状,自是蠢蠢欲动地向前『逼』了过来,一派准备发动冲锋之架势。 “铁塔,让那些家伙闭嘴!”萧畏连看都没去看店外的兵丁们,只是皱着眉头对燕铁塔挥了下手道。 “是!”燕铁塔一听到萧畏下了令,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应了一声,一个大步便迈到了那名陈姓汉子的身边,一哈腰,一手拎住那陈姓军官的后衣领,另一手将掉在地板上的一把腰刀拾在手中,腰板一挺,便已将那陈姓军官如同拎死狗一般地提溜了起来,腰刀一横便已架在了其脖颈之上,放开喉咙吼了一嗓子道:“都给老子闭嘴,谁敢再放狗屁,老子一刀杀了这条死狗!” 燕铁塔身材魁梧至极,这一吼之下,简直跟打了雷一般,一众兵丁们不过就是些正规军淘汰下来的孬兵而已,哪见过如此雄壮的一条大汉,立马全都被镇住了,场面竟就此诡异地静了下来。 一众兵丁们既不敢上前营救自家头领,也不敢就此丢下头领逃走,全都不知所措地站在店外,与燕铁塔对峙了起来,时间便在这等对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道远端一阵隆隆的声响突然大作了起来,虽有雨雾阻挡,看不清来者是何方神圣,可那架势一听便可知有千军万马正在向此处奔袭来,在场的所有人等皆为之变『色』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