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 移花宫主》 第1章 [bg同人] 《(综武侠同人)移花宫主[综武侠]》作者:倾海酒【完结+番外】 文案: 最初发现自己穿越成令全武林闻风丧胆的移花宫大宫主时,姚月想的是: 好好练武,好好做人,不当女魔头,也不当变态。 然而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的妹妹变成了弟弟?! 再放眼整个武林,盗帅是个风流潇洒的大美女,爱美的大漠观音变成了反社会美男,终南山全真教还有一位王仙姑…… 姚月:所以全武林都性转了,除了我?! 习惯之后,姚月觉得,这个充满各式美女的性转世界,其实还挺不错,唯一的问题在于—— 为什么你们都想做我的狗? —— 1.女魔头的快乐生活 2.比较轻松的综武侠,除了女主,其他角色基本都性转了 3.有感情线,后期有详细男配喜欢女主的内容,但是最后没有跟任何人在一起 4.综《孪生兄弟相杀》、《郁金香盗帅》、《四条眉毛》《例无虚发》和《华山论剑》 内容标签: 武侠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穿书 搜索关键词:主角:姚月,很多 ┃ 配角: ┃ 其它:综武侠 一句话简介:女魔头生活 立意:努力生活 征文活动优秀作品奖章 社畜姚月一朝身死,穿越成一代女魔头移花宫大宫主,作为一个接受过法治教育的现代人,姚月却只想做个正常人好好活下去,但是这个武林怎么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原来全武林都性转了,除了她…… 作者别出心裁,用反传统视角写了一个充满女大佬的武林故事,让原本耳熟能详的人物变换性别,产生碰撞。故事进展流畅,行文简洁幽默,主角形象生动,性格坚定。一气呵成的情节背后,现代人与传统武侠价值观的冲突,以及主角的坚持,都叫人印象深刻。 (作品在征文活动被评为优秀作品将获得此奖章) 第1章 连星 姚月是被香醒的。 她本来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消毒水的味道,毕竟在她失去意识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一辆飞驰的跑车失控打滑撞向自己所在的公交站台。 那一刻很短暂,因为那辆车开得实在太快了,从失控到冲过来,也就半秒不到的时间;但仿佛也很长,因为她还记得被撞飞的感觉。 眼前一片黑暗,身体动弹不得,但偏偏痛觉还在。 简而言之,就是没有立刻死透。 要不怎么说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会塞牙缝呢,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加班狗,普通地被领导压榨完,又普通地在公司楼下等最后一班公交回家而已,结果公交没等到,自己先被创飞了。 从半空砸回地面的时候,她脑海里闪过了最后一个想法:妈的,所以上个月去庙里求的不再加班,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实现的吗?早知道就不许这么不切实际的愿望了…… 再之后,她就连痛都感觉不到了。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五感尽失,但反正听不见看不见也闻不见任何东西,直到—— “姐姐!”紧随着那股冷香出现了一道有些焦急的声音,“姐姐你终于醒了,我险些被你吓死……” 姚月还没睁眼,但很确定这声音不属于自己的任何一个亲朋好友。 姐什么姐,认错人了吧?还是说你是那个开豪车创我的混账玩意儿?她这么想着,努力撑开了眼皮。 可能是被车撞的后遗症,刚睁眼的那一刻,眼前是有点模糊的,她看到的也只是整片的白。 她以为是医院,并没有多想,但下一秒,就有一张清俊无比的脸闯入她的眼帘,神情中尽是关切:“姐姐你感觉如何?” 姚月被吓了一跳,哪来的长发美少年?等等,她周围那些白纱又是怎么回事? 美少年看她瞪大眼睛,一脸无法置信的样子,更着急了:“姐姐,我知道你生气江姑娘与宫中侍卫私奔,可再生气也不能让这两人影响到你的心绪,师父临终前明明叮嘱了无数次,练明玉功最忌心火旺盛,若不能平心静气,是极可能走火入魔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姚月听得一头雾水:“明……玉功?” 长发美少年点头,随后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也睁大了双眼:“难道姐姐不记得了吗?” 姚月:“……” 她已经偷偷掐了好几把大腿,确认这不是梦而她可能是穿越了,毕竟这满室白纱和萦绕其中的清冽冷香都不像什么现代产物。 更别说眼前的长发美少年——这年头长成这样就算不是娱乐圈208也该在短视频平台爆火拍广告带货,但她却没见过,所以这显然不是她撞车前所处的世界。 “头很痛。”想了想后,她避重就轻,“让我先缓一缓。” “我再替姐姐诊一次脉。”美少年正色,“还请姐姐将手给我。” 姚月只能从被子里抽出手递过去。 她其实很紧张,因为想起他刚才还说了什么练功和走火入魔——这不会是什么修真世界吧?那会不会诊个脉就发现她是冒牌的了? “怎么样?”看他诊得神色凝重,她忍不住低声问道。 “倒是比姐姐你先前昏迷的时候好上许多了,姐姐内功深厚,就算练功出了一些岔子,想必也会很快恢复的。”他说,“至于头痛不记事,或许是走火入魔的后遗症罢,明玉功太高深了。” 第2章 姚月:“嗯。”看来不是那种能辨认灵魂是否冒牌的修真或者仙侠世界,那至少短时间内不用死第二次。 就在她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眼前喊她姐姐的美少年似乎也松了一口气,说:“那姐姐继续休息吧,若是有事,着侍卫唤我便是,怜星今夜就在外殿守着姐姐。” 他说完就起身拨开周围的白纱往外走去,而姚月这才注意到,这么一个天仙一般的美少年,居然是残疾,走路姿势明显不正常,细看之下,其中一条腿似乎完全无法使力。 他刚刚说他叫什么来着?连星?名字和脸一样美,真可惜是个残疾。 等等,连星,明玉功,连星……姚月发誓,她一定在哪里听过这两个名字,可到底是哪里? 死想没结果,她就开始回忆自己醒来后连星说过的话,除了明玉功和走火入魔,他还提到了什么关键信息? 按他的说法,这里应该是一个什么宫,而“她”之所以会昏迷,是因为宫中的侍卫跟一个江姑娘私奔了,以至于她气火攻心,练功出了岔子。 唉,信息还是太少了。 “至少该告诉我是什么宫吧……”她想着想着,就小声说出了口。 岂料话音刚落,就有另一道声音在白纱外响起:“大宫主有何事吩咐?可需属下去外殿唤二宫主?” 姚月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说不用。 纱外的侍卫倒是非常恭敬,也不问为什么,只应道:“是。” 隔着白纱,姚月注意到他好像是跪着答话的,那姿势看起来比她以前求甲方赶快打款的时候还卑微。 这种程度的恭顺,在社畜界都是很罕见的,可见被她占据身体的这个大宫主应该是个相当可怕的领导。 那她如果摆出很屑的态度问几句,应该不至于立刻被怀疑吧? “我问你。”她说,“你知道江姑娘与宫中侍卫私奔的事吗?” 那侍卫果然被吓坏了,半个身体都伏到了地上,颤抖着声音开口:“大宫主息怒!大宫主息怒!此事乃月侍卫,不,乃月奴那个卑贱小人一人所为,我们其余人绝不知情!也绝未帮过他们!” 月奴。 这名字也有点熟啊。 姚月又陷入了思索,但显然她不开口只会让纱外的侍卫更害怕。 只听侍卫继续道:“大宫主若是不信,属下愿带人出宫,亲自将这卑贱小人抓回给大宫主处置!” “哦?”她学着自己领导以前开会表达不爽的语气,“你打得过月奴吗?” “月奴……月奴的武功是大宫主昔日亲自教的,属下一人的确不敌,但属下定会尽力。”侍卫听起来已经视死如归,“若属下做不到,属下愿自废武功,提头回宫。” 姚月只是想弄清楚自己来了什么鬼地方,还没兴趣废人武功看人提头,自然是否了。 不过态度还是很屑,啧了一声说不指望你们这些废物。 “……是。”侍卫依然伏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大宫主教训得是。” 姚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问了。 为了不破坏刚才好不容易演出的屑领导形象,她只能先让这个侍卫滚出去,说自己要休息。 侍卫终于起身,然后抬起手。 隔着层层叠叠的白纱,她没看清他的动作,只看到好像有一个什么东西从他手里飞了出去,然后整个房间就陷入了黑暗。 姚月:“……”原来是帮我熄灯啊。 侍卫滚了,她躺在床上,继续盘线索。 除了月奴,他方才其实还透露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这具身体和那个美少年应该确实是有血缘关系的,否则这么屑的一个人,应该不会再设个二宫主跟自己一起当领导。 可能是亲姐弟?同时还是同门。 答案应该很近了,但就是揭不开。 她甚至把自己看过的各种武侠题材厕纸都回忆了一遍,回忆到眼皮打架,再度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倒是睡得还不错,就是枕头硬了点,是玉石做的,脖子搁上面有点硌,但睡着后就没什么影响了,大约是这具身体本身就很习惯这么睡的关系。 她也不知道自己具体睡了多久,反正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整个房间静悄悄的,她想了想,决定下床去看看,结果刚跨出这个房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院子里树下的连星。 连星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她,收了剑回头看向她,说:“姐姐何不再休息会儿?你身体尚未恢复,练功是细水长流的,不急于一朝一夕。” 姚月心想我也没打算练啊,我现在屁都不会! “我知道。”眼见连星一直看着自己,她只好面不改色地开口,“你不用操心这个。” “是怜星失言了。”他道歉道得很快,也很诚恳,不过没有昨晚那个侍卫那么惶恐,“姐姐的岐黄之术也胜于我,自然清楚这些,无需怜星多嘴。” 怎么连亲弟弟也没多大人权的样子? 这个原主真是比她想的还可怕不少。 不过对她来说,这倒不是什么坏消息。 又扫了他一眼后,她用昨晚吓侍卫的语气说:“月奴的事,你怎么看?” 连星表情一变,似乎对这件事颇为在意,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道:“按照宫规,月奴此次,当以叛逃论处,移花宫立宫至今,还未有人叛过,遵旧例是不好遵了,他从前是姐姐最信任的侍卫,具体该如何处置,自然还是由姐姐决定。” 第3章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但姚月只抓住了三个字——移花宫! 移花宫,大宫主二宫主,明玉功,月奴……天啊,是那个移花宫吗?那眼前的“连星”,其实是怜星?! 而众所周知,怜星的姐姐,移花宫的大宫主,叫做,邀月。 这一瞬间她只感觉自己仿佛被雷劈了:妈呀,我穿成了邀月? 但这特么和她看的小说不一样啊,不怪她一晚上没反应过来。 小说里二宫主怜星是一个美少女,移花宫里也只有宫女,还有那个什么跟侍卫私奔的江姑娘,在小说里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啊! 也就是说所有人的性别都变了,除了她。 她实在无法抑制自己的惊讶和困惑。 这份惊讶和困惑落在怜星眼里,意味便大不相同了。 只见他迅速低头垂眼,继续道:“姐姐明鉴,我绝不是为月奴说话的意思。” 姚月无语,心想哥们你是怎么往这个方向理解的?不过我是邀月,你这么理解也正常…… 第2章 神水宫少宫主 穿成武侠世界作恶多端的女魔头怎么办? 姚月在短暂的震撼过后,便决定发挥中华民族的传统精神,也是她以前贴在工位上的十六字生活真言—— 来都来了,看着办吧;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而且她也确实有点饿了。 于是她就对还在那作请罪状的怜星说:“你吃过了吗?” 怜星愣了一下:“什么?” “早饭啊。”她挑眉,“没吃的话要不就一起吧。” 怜星张了张口,好像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微笑着点头,说那就陪姐姐一道用些。 他这么个反应,姚月也懂了,肯定是已经吃过,但不敢拂了她这个女魔头的意呗。 作为一个曾经上班上到想出家的社畜,她其实可以理解这种面对领导不想讨好又必须讨好的心情,一时对他也有点同情,就说算了不必了,她自己吃就好。 这话一出口,怜星面色微变。 “姐姐可是生怜星气了?”他低声问。 姚月很无语,天哪这又是怎么得出的结论?我明明是在体谅你啊! “我没生气。”她尽量放缓了声音说,“你多虑了。” 但怜星好像没信,最后还是坚持要陪她吃早饭。 姚月:“……”行吧,你开心就好。 令她失望的是,移花宫的早饭很难吃,就是清汤寡水的一碗粥,也没有任何调味可言,主打一种维持基本生命体征的概念。 她喝得频频皱眉,心想哪怕配几根榨菜也好啊。但很显然,原主应该就是这种口味,不然厨房不会做成这样给她。 大概是她难以下咽的表情有点明显,搞得怜星又紧张起来,问姐姐怎么了。 “是不是这粥不合姐姐的胃口?”他说着说着,便面露遗憾,“也正常,从前姐姐的饭菜,都是月奴经手,其他人到底不及他这般了解姐姐的喜好。” 姚月是看过绝代双骄的,当然知道移花宫二宫主怜星其实不是坏人,所以也知道他现在这是在努力打感情牌,希望她这个变态女魔头能放江枫和花月奴一马。 换了原来的邀月,大概率是不会吃这套的,但她一个穿越冒牌货,跟江枫花月奴无仇无怨,犯不着非要置人于死地。 只是她也不能立刻表现得完全不计较——那样就太不邀月了。 “你莫再提他。”思来想去,她决定这么说,“我不想再听到这个人的名字,移花宫上下都不准再提。” “姐姐的意思是?”怜星果然仿佛燃起了什么希望一样,语气中都带上了一丝期待。 姚月就继续cos那种很讨厌的领导,使用反问大法:“你呢,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怜星呼吸一紧,迅速表明态度:“……怜星不敢妄自揣度。” 你也没少揣度吧,姚月心里这么想着,表情却冷下来,说:“总之我不想再听到你跟我提起那个叛徒。” 说完重重地放下碗,直接起身离开,像任何一个开会开到一半忽然摔门走人的精神病领导一样。 她就这么摆着一副全世界都欠自己钱的表情回到了自己起居的宫室,宫内的侍卫远远见了她,都恨不得绕道,一个个在她经过时大气不敢出。 做惯了看人脸色的倒霉社畜,现在轮到别人看自己脸色,姚月确实有点不太适应。 但就像她信奉的生活真言说的那样,来都来了,看着办吧。 这种写作乐观读作摆烂的心态维持了大约半天。 因为她发现移花宫的午饭也是白粥,比早饭稍微好点的地方是还有一小碟水煮野菜当配菜,但也完全不调味,嚼在嘴里只有野菜自带的苦味。 她实在没忍住问送饭过来的侍卫:“不会晚上还是这个吧?”咱们这个移花宫看起来没这么穷啊。 结果侍卫也问她:“大宫主今夜要用膳吗?” 姚月彻底服了,敢情女魔头平时连晚饭都不吃,一天就两碗白粥一碟水煮野菜?这真的能有力气练功吗,不会营养不良吗?还是说移花宫练的武功,就是该吃这么少的? 怀着这样的疑惑,千辛万苦咽下这顿午饭后,她就进了邀月的练功室,打算一探究竟。 练功室位于她住处最深处,可能是为了保证练功时不受打扰,连窗户都没有,只有一扇连通至她卧室的小门。 第4章 里面布置得很素净,一点装饰都没有,墙上挂的不是纱,而是剑。 一整面墙,挂满了大小长短皆不同的剑,在悬于两侧墙面的夜明珠照耀下,闪着凛凛寒光。 姚月走入其中,一眼看过去,率先看到的是一柄短剑。 它挂在最中央,稍长于她小臂,剑柄幽绿,不用出鞘,都能感受到其剑气森然。 但它又着实精致,且不说那份古朴的黑绿十分罕见,就连剑鞘都做得尤其漂亮,嵌了数颗宝石,远看粲然,近看剔透,无怪乎能被挂在中心位。 姚月都看得很喜欢,不过她没急着把它从墙上取下来看,而是又观察了一下这个练功室的其他地方。 房间正中央是一个蒲团,蒲团前放着十来本册子,大约是什么秘笈。 她走过去捡起,借着夜明珠的光线翻开看了两眼,发现不是内功心法,而是剑谱——果然这一整墙的剑不是白收藏的。 姚月不懂剑,但感觉这些剑谱上画的招式挺好看的,就当看连环画一样,一本本看了下去。 看着看着,她不自觉跟着剑谱上的招式比划了两下,结果好像就唤醒了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 这种感觉很神奇,因为她完全不理解这些招式,但比划着比划着,就使出来了和剑谱上一模一样的招式。 有点类似于不懂语法逻辑全凭直觉去做选词填空,然后总能选对,问就是这个读起来最顺,别的不顺。 “难怪武侠小说都喜欢写高手的境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看完最后一本剑谱,姚月轻声感叹,“真是太神奇了。” 正当她意犹未尽,打算取一把剑来试试的时候,练功室的门被叩响了。 “谁?”她有点不爽地问。 “大宫主恕罪!”还是昨晚那个侍卫的声音,恭敬中带着小心翼翼,“是水少宫主来了。” 水少宫主?这他妈又是谁?移花宫有这号人物吗?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姚月回忆着绝代双骄的人物关系,愣是没想到这故事里有什么重要角色是姓水的。 可如果是无足轻重的人,侍卫应该也没胆子在她练功的时候过来触霉头啊。 算了,先出去看看。 她放下剑谱,冷着脸踏出练功房。 侍卫见她出来,忙道:“水少宫主和二宫主在水月阁。” 她哪知道水月阁在哪啊,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那你带路,好在关键时刻及时刹车,脚步也随之刹车。 “怎么了大宫主?”侍卫见她停下,紧张地问道。 “有点乏了,懒得走。”她想到了不用暴.露自己不认识路的办法,“让他们滚过来。” 侍卫欲言又止,满脸写着纠结。 她就扬起下巴,摆出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谁惹我我杀谁的架势,说:“怎么?现在我连你都使唤不动了?” 不得不说这一套领导cos术真的有点东西,把侍卫吓得差点又跪了,忙说不是。 姚月:“那你还不去水月阁?” “可上回……上回是您说的,往后不准水少宫主再踏进这明月殿一步……”侍卫越说越小声。 “所以刚才我说的是让他滚过来。”姚月琢磨着既然是少宫主,在这移花宫内肯定大不过自己,就放心大胆地继续口出狂言了,“你没听懂吗?” 侍卫确认了她的命令,也不再多说,当即退出明月殿,往水月阁过去。 姚月坐在明月殿外殿,看着他略显仓皇的背影,第不知道多少次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她又过了一关。 但还没高兴上多久,就看到一道黑影飞身进来,速度快如闪电,瞬间就落到了她面前。 “邀月,你别太过分了!”黑影一站定,就是一句喝骂,“要不是我师父逼我,你当我愿意来见你这个变态女人?!” 等等,听这个意思,他好像不是移花宫的人? 那她让侍卫带话叫人滚过来,确实有点没礼貌了,难怪把人气成这样。 但作为“邀月”,她反正是不可能道歉的,只会继续没礼貌下去。 “那关我什么事?”她扬眉,“正好我也不想见你,有意见去找你师父,让他别再逼你了。” “呵呵。”黑衣人冷笑一声,“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这么想跟我退婚,就自己去神水宫说。” 姚月:“???” 什么东西,她没听错吧?退婚?还有他说的是神水宫吗?她知道的那个拥有天一神水的神水宫? 如果是的话,那这可真是一个错乱无比的世界啊。 第3章 未婚夫妻 姚月还在错乱,怜星也赶来了。 他看到在明月殿内对峙的两人,几不可察地深吸一口气,上前走到那一身黑衣的水少宫主身侧,说:“少宫主还是别说这置气话了,你明知道老宫主不会同意取消婚约,何况姐姐要是真去神水宫退婚,到时老宫主不好意思怪姐姐这个外人什么,他会怪谁?” 说完还朝姚月使了个眼色。 姚月:“……”什么意思,你想我怎么表态?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反正气场不能输,遇事不决就发火吧! 于是她冷哼一声,调整了一下表情,让自己看上去更加不屑。 这水少宫主看看她,又看看身旁微笑的怜星,竟还真压下了怒火,不继续跟她斗气了。 第5章 怜星见状,又接着道:“水少宫主也别生姐姐的气,姐姐派人叫你来明月殿,肯定是因为想亲自告知你月奴的事,不论如何,他总归是明月殿的侍卫。” 水少宫主闻言,当即皱眉道:“月奴怎么了?” 姚月已经完全听懵了,怎么这神水宫少宫主也跟花月奴有关系? 好在有怜星在场,这种跟人交涉的任务似乎用不上她,他一个人就够。 只听他长叹一声,语气遗憾道:“月奴叛出了移花宫。” “什么?!”水少宫主震惊,再次望向姚月,“他对你不是最忠心的吗?” 说完也不等姚月回答,就自行否认起来:“不可能,肯定是你这个变态女人想用他威胁于我,将他藏了起来。他若要叛,昔日你师父同意我带走他的时候,他何不直接跟我去神水宫?” 姚月虽然还是没理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她至少已经摸清自己和眼前的这个水少宫主应该关系不怎样。 只要确认这一点,事情就不难办。 “你是不是自我感觉太好了?”怼他、藐视他不就行了嘛。 “你——!”他被气得不轻,指着她,一副恨不得跟她动手的样子,但应该是不敢真在移花宫动手,一时表情都扭曲了。 “水少宫主息怒。”怜星适时地开口安抚,“不论如何,月奴叛逃也不是姐姐的错,同样的事若发生在你神水宫,想必你也不会觉得是自己的责任,不是吗?” 和原作里一样,相比更爱动手的邀月,怜星的嘴上功夫要厉害多了。 水少宫主大概也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就哼一声,没再掰扯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怜星却先看了一眼姚月。 这次姚月看懂了他的眼神,便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说。 怜星便道:“是这样,五个月前,姐姐在绣玉谷外救了一位姑娘,她被几伙人追杀,受了重伤,姐姐将她带回移花宫,好不容易才救回来,你也知道,明月殿内内外外,一向是月奴负责打理的,姐姐让他看好这位姑娘好生照顾,却不想这一来二去,两人互生情愫……” 姚月注意到,怜星说到江枫和花月奴互生情愫时,边上的水少宫主表情之变,比之前听说花月奴叛逃出了移花宫时还夸张。 甚至下一刻,他就打断怜星,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怜星方才所说,绝无虚言。”怜星看着他,有点同情地继续,“一开始我同姐姐也不知道他二人之事,是十日前,姐姐瞧江姑娘面色不好,替她诊脉,发觉她已有身孕后,才知道她竟与宫中侍卫好上了。” “……” “虽然她没说是谁,但当天夜里,月奴就趁姐姐练功,带着她逃了,她腹中孩儿的父亲还能是谁?”怜星顿了顿,“而且她这五个月一直住在明月殿,明月殿上上下下,除了月奴,还有谁能在姐姐眼皮底下与江姑娘暗通款曲?” 水少宫主听完,面色几度变幻,最后转向坐在那的姚月,不可置信道:“发生这种事,难道你就没派人去追他们?” 姚月避重就轻,不答反问:“你在教我做事?” 这种挑事的话一说,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又剑拔弩张起来。 姚月也不怕,一来她已经看出这人不敢轻易跟自己动手,二来还有怜星呢。 果然,怜星又微笑着开劝了:“移花宫出了叛徒,自然有我姐弟二人处理,但月奴的武功本就不差,心思更是十分缜密,他既能当机立断带人私奔,就证明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再加上他本身就熟悉移花宫的各种手段,不好追也是情有可原。” 不知道为什么,他倒是没对神水宫少宫主提起邀月被气到走火入魔的事。 “哼。”水少宫主还是一脸不爽,又问,“那姓江的女人什么来路?” “这……”怜星再度看向姚月,询问领导意见。 姚月就继续怼他:“这关你什么事?” 他顿时气急:“邀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能有那么好心救人?救人也便算了,还带回移花宫照顾,怕是瞧上她了吧?” 卧槽,他什么意思,“我”是女同吗? 姚月震撼得差点没坐稳。 所以这个世界的江枫从天下第一美男子变成了天下第一美女,邀月对江枫的感情却没变,依然是一腔痴恋啊! 见她沉默,怜星皱了皱眉,提醒来客:“还请水少宫主慎言。” 但他这话也等于默认了“她”确实喜欢女人,让姚月更想掩面了。 “你不是说月奴熟悉移花宫手段,移花宫追起来有难度吗?”水少宫主反问,“那再加上神水宫如何?最多我答应,若是神水宫的人追到他们,我绝不拿那个女人如何,一定完完整整给你送回移花宫来。” “那月奴呢?”出于好奇,她接口问了这么一句。 水少宫主一听,又是一副大受侮辱的表情:“装傻有意思吗邀月?” 卧槽我真没装啊,姚月觉得很冤,但是又不能说,只能继续展现强势:“这是移花宫的事,我说过了,我不需要你教我做事。” “你……你非逼我动手是吗?!”他终于气得憋不住了,抬手就是一掌朝她打来。 姚月心里慌得不行,但身体却仿佛被这迎面而来的掌风触发了什么自动记忆。 第6章 没等她反应过来,她也已经打出一掌迎了上去—— 霎时狂风四起,气劲纷飞,明月殿内悬挂的白纱齐齐被震断! 姚月微微睁眼,挺直了脊背望向这个跟自己有婚约的神水宫少宫主。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最终还是怜星打破了沉默,结束了他们的气势对决。 怜星当然不会当着她的面胳膊肘往外拐,叹道:“我知道神水宫一脉内功心法独步天下,水少宫主更是武功高绝,但这里是移花宫,倘若你再对姐姐如此不敬,就莫怪我们以二对一了。” 说罢直接往前一步转身,站到两人中央。 姚月刚才跟他对了一掌,对完人不仅人没事,就连气血上涌的感觉都没有。 这足以证明她的内功肯定不弱于他,若是再加上一个怜星,那简直是必赢的局。 显然他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没再试图动手,但态度依然倨傲。 他背身而立,根本不看怜星,只望着她:“所以你是打定主意不跟我合作了?” 姚月刚才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现在当然不可能出尔反尔,便冷笑表示,是他的手伸得太长了。 “好,好。”他也冷笑,“那就各凭本事,我之许诺也作废,邀月你最好祈祷不是我先找到的他俩。” 这意思就是如果他先找到了江枫和花月奴,他就不会像之前说的那样,把江枫送到移花宫给她了。 倘若是之前的女本子邀月,听他这么威胁,大概还会有一点心情波动,但现在的姚月对江枫可没那种感情,当然是随他怎么说了。 何况她“邀月”不亲自参与追杀,江枫和花月奴说不定早逃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就算不巧被他寻到什么踪迹,他这神水宫少宫主能不能干得过燕南天还两说呢。 不过说到燕南天,不知道这个绝代双骄里的第一剑客有没有性转哦? 她在这发散思维,琢磨着之后找个机会打听一下这事。 这反应落在水少宫主眼里,差不多等于毫不在乎。 无形之中,又将他气了一顿。 “告辞!”他转身就要走。 姚月想说不送,却被怜星抢了先。 怜星叫住他,说:“水少宫主刚到移花宫就走,怕是不好跟老宫主交待吧。” “你威胁我?”他表情更冷三分。 “我如何敢威胁少宫主,少宫主可是我的未来姐夫。”怜星笑得分外温柔。 怜星应该是为了给江枫和花月奴争取逃亡的时间,才想把人多留几天。 但这是姚月这个看过原作的人才知道的事,在水少宫主眼里,他这就是伙同亲姐一起恶心他,不让他插手移花宫内部事宜。 无奈这威胁也确实有用。 至少水少宫主瞪了他两眼后,确实没再表示要走了。 但他也待不下去这明月殿,当即甩袖回了水月阁。 见他离开,姚月也不再绷紧神经,放松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可能是看出了她对这个未婚夫的不喜,也可能是为了转移关于江枫和花月奴的话题,怜星还安慰似的劝她:“姐姐放心,他也来不了几次了,等神水宫老宫主退位,再无人管你二人的婚约,你便再不用见他了。” “嗯。”她点头,顺着他的意思,又放了一句充满不屑气息的狠话,“只盼他到时不要磨蹭。” “放心吧,看他时至今日还对……这么上心,就知道他肯定比姐姐你还想赶快取消婚约。”怜星说。 他隐去不提的名字自然是花月奴。 方才是在外人面前解释可以例外,现在外人滚了,只他们姐弟二人在这,他就乖乖依她要求不提这名字了。 但姚月却听出了一个原本就呼之欲出的关键信息。 上心,神水宫少宫主对花月奴上心。 对啊,可不是上心吗,听说花月奴叛逃,第一反应是她把人藏了起来打算威胁他,光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对花月奴的不一般了。 意识到这一点再回顾一下他们之前的对话,所有她觉得有点怪的发言都合理了起来。 卧槽,所以他们这对未婚夫妻,恰好一个好断袖一个好磨镜?! 天啊,概念好绝。 等等,神水宫、同性恋,这两个元素结合起来…… 这个水少宫主,难道是性转版水母阴姬? 第4章 看个书 水少宫主是不是性转版的水母阴姬姚月暂时无从确认,但是怜星走后,她稍微对明月殿那些个动不动就下跪认错的侍卫旁敲侧击了一下,就确认了自己穿越的这个武侠世界是真的很混乱。 整合一下侍卫透露的信息,这个江湖上,与移花宫齐名的,也是凶名最甚的势力有六家,人称一谷二庄三宫。 一谷指的是昆仑山恶人谷。 此地接纳天底下所有被追杀到走投无路的穷凶极恶之徒。聚集了这么多亡命天涯的恶人,其地势又易守难攻,凶人入谷如蛟龙入海,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一个寻常江湖人绝不敢踏足的地方。 二庄是一南一北两座山庄。 南面松江府的薛家庄有一个人称血衣人的庄主,据说剑法出神入化,成名二十载,死在其剑下的高手却已过百。 但相比靠血衣人一人造就凶名的薛家庄,更叫人不敢招惹的,却是北边太原府的无争山庄,无争山庄几乎不入江湖,但三百年来,所有试图闯无争山庄的人,无一例外都没有再走出来,可见其间主人手段之通天。 第7章 移花宫是最后的三宫之一。 剩下两宫,一个是跟她有婚约的神水宫,行事狠辣作风雷厉,也是凶名赫赫;另一个却不在中原,在西域。 姚月本来还想,绝代双骄和楚留香传奇里似乎都没有什么立派为宫的西方势力啊,结果一问这个西域的宫叫什么,差点被吓晕。 因为侍卫说,那地方叫灵鹫宫。 灵鹫宫,天山灵鹫宫。 西域第一势力,虽已百年不出,却仍如漫天阴云一般笼罩在整个西域武林上空,也让中原武林不敢对西域之事插手太多,生怕惹恼了这位西域之主。 否则几个名门正派联合起来去到西域,怎么也能把恶人谷收拾一通,不至于让它发展到如今地步。 姚月:“……”怎么还有天龙八部的事啊,太乱了吧! 侍卫看她面色变幻,久久不语,还以为她又要生气,条件反射地伏到地上,自顾自求饶起来:“大宫主息怒,我绝不是说灵鹫宫胜过咱们移花宫的意思。” 姚月对这家伙动不动求饶的行为很无语,但也知道这说到底都是“自己”造的孽,不能怪对方,就顺着他猜的意思嗯了一声,说下次说话之前记得带上脑子。 “属下知晓了。”侍卫一边汗颜,一边还要表达感激,“谢大宫主饶恕。” “行了,你出去吧。”她摆手,“我想一个人转转,透一下气。” 其实她是想去侍卫刚刚提到的藏书楼看看,因为听他说法,移花宫内的藏书楼有很多关于江湖势力的记载,但她现在连藏书楼在哪都不知道,就只能以独自透气为借口,先摸清这绣玉谷移花宫各处的地形。 这种时候,恐怖女魔头人设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不管她转到哪,移花宫里的侍卫都是一副不敢抬头多看一眼的惶恐架势,一个个都想尽可能降低自己在她眼里的存在感,哪敢轻易询问她在做什么。 就这样,她一路畅通无阻地逛完了整个移花宫,不仅知道了藏书楼在何处,就连供奉历代宫主灵位的祠堂在哪都搞清楚了。 而她也发现,“自己”那个便宜未婚夫来移花宫住的水月阁,离她练功起居的明月殿是最远的。 姚月:“……”看来原本的邀月真的很讨厌这个婚约啊。 前前后后转了两圈,将移花宫各处宫殿全辨认完毕记在脑海里后,她才进了藏书楼。 藏书楼在绣玉谷最深处,楼外有许多侍卫巡逻,每一个腰间都别着剑,面上杀气沉沉,一派闲杂人等靠近就死的神情。 好在她不是闲杂人等,目不斜视地往里走就行。 藏书楼有五层,说是楼,其实更像一座塔,第一层最大,越往上越小。 大约是为了防贼,除了第五层开了两扇透气用的窗,其余各处都是封死的。 这种收藏书卷典籍的地方,用烛火照明,难免有不慎走水然后烧毁收藏之物的风险,所以这里面每一层,都和她的练功室一样,在墙上贴了许多夜明珠,方便进来的人阅读。 第一层都是些杂书,不过她本来就是进来看杂书的,这一层的各种江湖轶闻就很适合她看,干脆没上楼。 果然,以移花宫的行事作风,在搜集各种江湖势力的消息时,也绝不甘心落于人后。 这一层存放的记载,甚至还有许多势力不为人知的秘辛。 比如侍卫提到的血衣人,她手里的这一卷书就写了,虽然江湖上都以为薛家庄庄主薛衣人是男子,但她其实是一个女剑客,只是知道她不是男人的人大多死了,而且她那个痴傻的妹妹,也并非真正的痴傻,甚至剑术不差。 还有姚月之前好奇的燕南天的性别,在这卷记录天下剑客的书内也有提到,同样是一名女子。华山派那个使清风剑法的枯梅大师倒成男的了。 以及最让她跌破下巴的,在这一卷的最后一页,记了一个出家做道姑的女剑客,说她走剑阵一道,与拥翠山庄庄主李观鱼交过手,得其盛赞,后来去终南山创立了一个叫全真教的门派,人称王仙姑。 姚月:哈?王重阳? 行吧,真人变仙姑,牛逼。 她就着夜明珠的光芒,一卷一卷往下看,一开始还会惊讶怎么这个人性别是反的,那个也是反的,到后面都反得快麻木了。 因为她发现,只要是她有印象的小说人物,在这个世界里性别都变了,只有她没变。 敢情全世界都性转了,除了我? 姚月真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除了性别,其他信息倒是和她的认知挺对得上的。 像江南还有慕容山庄,齐州有天下第一大帮丐帮(但显然帮主任慈是一个女大佬),然后西边大漠里还有个叫石观音的变态男,不怎么出名,但武功很高,就是有个很奇怪的毛病——受不了世界上有比他美的男子。 而移花宫藏书楼内之所以会有这样明确的关于石观音的记载,是因为他甚至来过移花宫,还跟邀月打了一场,但发现怜星虽然脸比他美身体却有不可忽略的残疾,他就走了。 姚月看得人都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现在就好奇,原作里石观音那个儿子,在少林当了十八年和尚的无花,在这个世界里是男是女? 算了不重要,继续看。 她深吸一口气,往第一层最后一个书架走去。 第8章 最后一个书架只有两卷书,一卷是移花宫的历史,另一卷则都是关于神水宫的记载。 她也成功在神水宫那一卷里找到了邀月未婚夫的名字,神水宫第二十七代弟子,姓水名阴。 所以真的就是水母阴姬的性转版…… 姚月本该惊讶一下的,但看过了全真教王仙姑和变态美男石观音的记载后,她真的很难再对性别变动有什么别样复杂的心绪。 何况她本来也猜到了,此刻确认,心情也只有:算了就这样吧,反正很快就解除婚约不关我事了。 看完一整层的江湖势力概录,姚月也有点累了。 她习惯性保护颈椎,并没有低头看,所以脖子倒还好,累的是眼睛。尤其是这一层完全没有自然光,夜明珠的光再怎么柔和,多少也是会伤眼的。 闭上眼稍微揉了揉以作放松后,她就打算走了。 结果就在她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听到极轻的一声细响。 有点像风吹动衣衫发出的那种声音,噗噗啪啪。 这座楼一到四层连窗户都没有,只有第五层,因为超过了轻功所能抵达的最高范围,所以留了两扇窗用来透气。 这也就意味着整座楼只有第五层会有风。 眼下她听到风吹衣衫的声音,唯一的解释就是第五层有人。 姚月很震惊,难道移花宫也会遭贼?! 而且今天风一直挺大的,她之前在这看书的时候却没听到这种声音,证明第五层的人起码那个时候还不在,是刚刚才来的。 但那就更可怕了啊,混进绣玉谷、避开巡逻的侍卫眼线对江湖上一些绝顶高手来说或许不会太难,但什么样的轻功才能直接从第五层的窗户进入? 至少按照她今天看的这些书里的记载,当下的江湖上,是没有这样的轻功高手的,连移花宫两个宫主都做不到。 太神秘了,到底是谁? 姚月很好奇,又控制不住有点紧张。 她拿不准到底该上楼去看看什么情况,还是装没察觉先出去。 或许是她纠结的时候不自觉发出了什么声响,叫楼上之人同样察了觉。 下一刻,那人竟开了口:“谁?” 对方似乎也没想到,这藏书楼里还有人。 是个女声,听上去还很年轻。 姚月想起今天下午跟水阴对的那一掌,自觉不论如何自己总不至于惨败,心中也定了主意,旋即冷哼一声,抬首道:“阁下闯进我移花宫藏书楼,竟还问我是谁?” 上面只闻声不见人的来客也惊了:“绣玉谷移花宫只有一位女子,你是邀月宫主!” 姚月察觉她语气里的一丝凝重,便知对方肯定没有赢下自己的把握,便也不再紧张,甚至开始装逼:“你既知道我,那还不滚下来给我一个交代?” 短短一个反问,尽显女魔头的自负风范。 只听楼上传来一声苦笑,道:“宫主都这么说了,小女子自然无敢不从。” 她话是这么说的,但姚月却听得出来,她的声音里并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好像认认真真地回话只是一种对此间主人的礼貌。 这令姚月原本放松下来的心重新提起,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上方,并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与此同时,那位听声音就极年轻的姑娘,也终于从五楼飞身跃下,像一只没有几分重量的鸟一样,又轻又快,仅一息功夫,便稳稳落到了她面前。 她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完全是少女模样,身量清瘦,穿一身月白的袍子,一派神仙风采。 说实话,光看这周身气度,便不像什么居心叵测的贼人,若再定睛一瞧她的脸,更是纤美秀致,仅微微一笑,就叫人生不出什么讨厌来了。 而且她也确实在诚恳地道歉:“我虽无行窃之意,但擅闯移花宫重地终究不对,还请邀月宫主见谅。” “哦?”姚月借着她道歉的功夫,把人彻头彻尾打量了一通,“你潜入藏书楼,不为行窃又为什么?” “我若实话实说,宫主可否不生气?”少女微笑着问。 姚月心想我本来也没生气,都是演的,但装还是要装:“你且说了原因,我才知道生不生气。” 少女又笑:“外头都说邀月宫主性情冷酷,今日一见,倒与传言颇有出入呢。” 这是说我没她想的那么变态?姚月可不想轻易改变人设惹人怀疑,立刻冷下脸来:“少在这扯东扯西,先说清楚你究竟有何目的!” 少女抬手轻触了一下自己鼻尖,笑得有些无奈,道:“我若说我只是与友人打了一个赌,赌我能进入移花宫藏书楼,宫主可信?” 第5章 首先我不是女同 姚月当然信,但她作为移花宫主,总不能听完这句就点点头把人放走。 那也太假了一点,她必须再演一演。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糊弄?”她反问眼前的少女。 “我绝无此意,否则我何苦下来见宫主?”少女似乎也预料到了她不会这么轻易相信自己,“相信宫主也看得出来,我既能来,便也能走罢。” 这话说得有够狂妄,竟是把移花宫当成了一处任她来去之地。 狠话这种东西,谁都能说,但当着移花宫主的面说,整个江湖恐怕也寻不着几个。 光凭这一点,姚月就可以确定,这少女绝不是个简单人物,更何况她二人都清楚,她说的是事实,凭她轻功,确实是只要她想,就可轻松离去。 第9章 但还是那句话,移花宫主会因为知道这个就不计较吗?当然不会。 不仅不会,甚至还要生气。 至少姚月是这么演的。 她睁大眼,模仿之前被自己气到气急败坏的水阴,高声喝道:“你这是根本不把我移花宫放在眼里了?” 这少女也不知是自觉理亏还是确实涵养好,听她这么说,仍然笑着解释,说不是这个意思,邀月宫主误会了,还问她如何才能消气。 姚月知道,是时候结束表演把这事揭过了,就沉吟片刻,道:“移花宫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既然你口口声声问心无愧不为行窃,那好,你接我三掌。” 少女有些迟疑。 姚月挑眉:“怎么?你不敢?” “宫主要求,小女莫敢不从。”她顿了顿,眉宇间依旧没什么恐惧,嘴角的笑容甚至称得上从容,“但宫主出手,声势必定骇人,恐怕得另选一处空旷之地,否则伤了这满楼藏书,就真是我的罪过了。” 姚月:“……”我是想随便跟你打两下,不惊动移花宫其他人放你走啊美女! 见她不语,少女还以为自己又冒犯到她了,忙补充道:“好吧,其实我知道宫主一定能收放自如,但我就不一定了,若在这楼中接宫主三掌,我没有把握不对这藏书楼造成破坏。” 话说到这份上,真是让姚月想悄悄放水都不行,只能怒视一眼,拂袖转身,说好,那就出去动手。 藏书楼外,交替巡逻的侍卫们见到她出来,第一反应都是行礼,但还没来得及拱手弯腰,又看到了跟在她身后出来的少女,登时愣在原地。 这是谁?大宫主进去的时候没带人啊? 下一刻,他们又听到这少女指着远处梅树林前的空地开口:“那处瞧着十分开阔,不如我就在那里接宫主三掌,作为我擅闯此楼的赔礼,如何?” 擅闯?赔礼?完了! 所有侍卫都心神一紧,甚至没来及互相对视几眼,便齐刷刷跪了下去,开始请罪。 为首的那个开口时声音都在抖:“请……请大宫主降罪。” “别在这丢人现眼。”姚月冷着脸骂了一句,“回头自己去领罚。” “……是。”虽然还是没敢起来,但这侍卫头子明显松了一口气。 确实以邀月的一贯作风,发生这种事,要了他们的命也不为过,但今天只是让他们自己领罚,委实称得上网开一面了。 “罪魁祸首”则苦笑一声,跟姚月说:“此事原不怪这些看守之人,我若再多接宫主一掌,能否免了他们的罚?” 姚月心想你要是乖乖在藏书楼里跟我打不出来不就没这事了吗,现在好了,我又得演半天才能圆。 “这是我移花宫的事,阁下是不是管得太宽了?”她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那一脸诚恳的少女,嗤笑道,“我如何惩戒我的手下,需要你教我么?” “不——”这女孩大约是怕自己再请求下去,会把这些侍卫害得更惨,立刻作揖致歉,“宫主说得对,是我僭越了。” 姚月又盯着她看了片刻,才重新开口:“你想为他们求情,也不是不行,但一掌太少了。” 她眼睛一亮。 “算上先前说的三掌,你若能接下我十掌,我就饶了他们,也放你离去。”姚月用一种非常自负的语气道,“如何?” “好!”她一口应下,“那便十掌。” 别人是帮人帮到底,姚月是演戏演到底,末了还要冷哼一声,表示一下不屑。 但不管怎样,她的目的也算是曲折地达成了。 之后两人就去到梅林前的空地,准备动手。 这地方正对着明月殿,应当原本就是她练一些大威力招式的地方,确实很适合出手。 只是离明月殿这么近,自然也惊动了殿中的侍卫们。 姚月运气抬手,打出第一掌的时候,侍卫们已经去通报怜星了。 山中正值日暮,淡淡的金光落在绣玉谷内,恰好绘出这第一掌掌风咆哮而去的气劲,也绘出眼前少女的绝代风姿。 只见她微微一笑,脚尖轻点,飞身迎了上来。 两人的内功明显不是一个路子,但动作和反应却仿佛心有灵犀,遥遥相应。 一息之间,两人手掌便已相接。 气劲与气劲相撞,对她二人没多大影响,周围的飞沙走石却是迎风乱舞起来,一时呼声大作。 姚月本来想的是随便打打,但这一出手,身体里的开关就好像自动被打开了一样。第一掌还好,从第二掌开始,便越打越快,越打越凶。 万幸她的对手不仅轻功奇绝,内功也丝毫不差,连接了她好几掌不说,还靠着鬼魅无比的身法,逼得她也不由得加快动作—— 怜星赶来时,见到的便是她二人不断翻飞的动作身姿。 快得他这个同样练明玉功的人几乎无法看清。 “此人是谁?”他目光一紧,喃喃道,“姐姐虽然还没彻底恢复,但凭她明玉功八层巅峰的功力,在这天下也找不到太多对手了……” “回二宫主,按藏书楼那边传来的消息,此人应当是一个绝顶轻功高手,从藏书楼五层窗户处闯入其中,被大宫主发现的。” 怜星大惊:“什么?” 与此同时,殿前的姚月也出到了第八掌。 第10章 随着她一掌一掌打出去,逐渐地她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是凭身体记忆在动手了。 因为她的对手应对方式一直在变,她也就一直在调整自己的出手,而具体如何调整,她似乎也能有一种直觉。 到两人约定的最后一掌时,夕阳的光已从金色变成橘色,周围暗下不少,她却将眼前的一切看得更为清楚。 她看见对方再度露出一个苦笑,仿佛已经知道会不敌,但是又毫不犹豫地抬起双手,不闪不避,硬生生接了下来—— 这一掌是真的一点水都没有放,完完全全的使出了全力。 接掌的少女也确实不敌,在两人掌风相撞之际,后退了十数步,站定时呼吸不稳,肩膀轻颤,显然是脏腑震动、内息不稳之兆。 但她依然很有风度,捂着胸口起身第一件事,仍是朝姚月拱手,道:“邀月宫主内功深厚,掌法更是独步天下,我不敌也。” “你能接这女人十招只受些轻伤,也算了不起了。”不知何时,神水宫少宫主水阴竟也到了场,“毕竟这天底下能接她十招不受伤的人恐怕不足一只手。” 他一开口就阴阳怪气的,纵使姚月并不是从前的邀月,听了也觉得烦,当即扭头斜睨他一眼,问他不好好待在水月阁跑来这里做什么。 水阴说你闹出这么大动静,我来瞧瞧热闹不行吗? “我怎么也算你未婚夫啊。”他完全是皮笑肉不笑,“万一你不敌于人,我这不是还能帮一下忙吗?” “移花宫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姚月搞明白他俩的关系后,对他当然更没有好脸色,都不需要刻意去演,“我劝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他则微微勾唇,道:“究竟是移花宫的事轮不到我插手,还是你见猎心喜,不想我坏你好事,你心里清楚。” 姚月:“……?”等等,什么见猎心喜? “怎么?没想到会被我说中?”他说到这里,简直在冷笑了,“你如果不是看上了她,她闯你移花宫禁地,你早杀了她了,哪会只出十掌?” 姚月真想立刻找一把剑捅死他。 因为她清楚地看见那个受了轻伤的美少女露出了类似见鬼的表情。 “呃,十掌已过,我是否能走了?”美少女试探着开口,又做下保证,“宫主放心,似今日之打扰,我楚留香可以许诺,绝不会有下一回。” 这次姚月真的没绷住表情:“……你叫楚留香?” 那个风流英俊、轻功绝顶、红颜知己遍天下的楚留香?! 难怪以常理推断根本不可能有人上得去的高度,对她来说只能算与朋友的一个赌——这行事风格也很楚留香。 美少女楚留香点了头,看看她,又看看一旁的水阴,忽然补了一句:“其实我信邀月宫主并无他意,最多就是欣赏我的轻功罢了,我的直觉一向都是准的。” 天啊,不愧是古龙笔下最有魅力的主角,说话就是讨人喜欢。 要不是时机场合都不对,姚月甚至都想握住她的手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她。”水阴突然反驳,“别看她生得这么美,就觉得她心肠好。” “邀月宫主心肠如何我的确不了解。”楚留香笑了,“但我知道,一个男人若能对着初次见面之人诋毁自己的未婚妻,那他的心肠势必不怎么样。” 说完重新望向邀月,笑意更深三分,道:“宫主说是不是?” 首先我不是女同,姚月想,其次……其次她真的很有魅力啊! 第6章 拐一个厨子 楚留香温柔地讽刺了水阴一句,便向姚月告了辞。 她说与她打赌的两个朋友还在绣玉谷外等她,她不便在此多留了。 “你居然还想走?”水阴还是坚信,姚月肯定是看上了她,再度冷笑起来,“省省吧,她不会放你走的。” 楚留香只如先前一般微笑,说无论如何,我信宫主。 姚月自然是配合:“你既接下了我十掌,便能走得,无人会拦你。” “宫主果真一诺千金。”楚留香唇角微抿,笑得温柔。 “不过——”姚月故意顿了顿,看一旁水阴的反应。 他果然上当,当即露出那种“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但想开口的时候,却被姚月抢了先。 “你此来移花宫是为赌约,那就这么离去,你的朋友又如何能知晓,你确实赌赢了呢?”姚月说,“可需我派个人替你证明一下?” 楚留香闻言,眼睛一亮,明显是欣喜的,但张口却是拒绝:“宫主考虑得如此周全,真是更叫我汗颜了,我今日擅闯,已算是不敬,如何还敢劳烦移花宫替我证明这等微末之事。” 姚月心想你是无所谓,但我这个女魔头名声这么差,借你这个迟早要名扬天下的主角营销洗白一下也好啊,你就别拒绝啦。 “无妨。”她摆手,“不就是走一趟的事么,还算不上劳烦。” 大约是觉得客随主便,听她这么说,楚留香也没有再坚持拒绝,而是认真道了谢。 之后她便随便指了个侍卫送楚留香出绣玉谷。 两人一前一后往谷外走去,走到一半时,一身月白的少女忽然回头,笑容分外灿烂,说:“对了,忘了同宫主说——” 姚月:“?” “虽然宫主性情不似传闻冷酷。”楚留香竟又说了一遍这话,还远远地冲她眨眼,“但姿貌天成艳光万丈,却是更胜传闻。” 第11章 姚月差点就要尖叫出声了。 天啊,什么人啊,到底谁才是女同?这犯法吧!不对不对,我也不是女同…… 但就算不是,被这样一个潇洒绝伦的美少女这么夸赞,也很难不脸红。 另一边水阴看到她脸红,更觉得自己没猜错了,这不是看上了是什么? 他也更不理解:“你真要把这个姓楚的放走?” 原作的水母阴姬也没这么八卦吧?姚月无语,怎么变成了男的这么多逼话?果然男的就是不行。 想到这她直接白了他一眼,说:“到底要我说多少遍,在这里还轮不到你教我做事,滚回你的水月阁去。”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水阴也开始骂她,“就你这动不动发疯的德行,难怪被你看上的人要跑。” “是啊,还是被你看上的人带着跑的。”姚月啧一声,毫不客气骂回去,“不过就算不跑,月奴好像也只想做我的侍卫,完全不想跟你走啊?” 水阴气得差点又要跟她动手,但被怜星及时拦住,最后骂骂咧咧回了水月阁。 姚月很满意,还夸了夸这个非常有眼色的弟弟,打算以后也对他好点。 结果水阴走远后,怜星竟忽然问她,需不需要他现在追出去,给她把楚留香绑回来。 姚月完全愣了:“啊?!”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绑回来啊! 怜星也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挑了挑眉,有些惊讶:“原来姐姐不是为了同水少宫主斗气才硬要放走她的吗?” 姚月:“……”不是啊,我只是想好好做人? “自然不是。”她只能给这个好弟弟来一套避重就轻,“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同他斗气?” “那……”怜星有了另一个猜测,“姐姐是想开了?” 想开?什么想开? 姚月根本不知道他究竟理解到哪里去了,只能沉默不语,等着自己往下说。 而她这样不驳不斥,对习惯了被她教训的怜星来说,又约等于是默认了。 于是怜星微微抿唇,道:“姐姐终于愿意听我的话,对有好感之人用柔和一些的追求方式了,真是太好了。” 姚月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怜星也和水阴一样,觉得她肯定对楚留香这个美少女有想法。 但他应该是曾经劝过曾经的邀月,喜欢一个人不能用囚禁这么酷烈的手段,要柔和一点之类的,今天看到她放走楚留香,就觉得她这是吸取江枫的教训想开了。 这曲折的误会真叫姚月无言以对,偏偏她还没法说清楚。 而且她还很想不通,水阴也就算了,在怜星眼里,自己难道也是这么一个容易变心的人吗?前脚被江枫花月奴私奔气得走火入魔,后脚就能对楚留香见色起意? 她哪里知道,女本子邀月看上过的美女确实多不胜数,江枫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而江枫跟花月奴私奔,与其说是让她受了情伤,其实更像是她无法接受自己在移花宫的权威被如此藐视,所以才会气急攻心,以至练功时失控。 怜星作为她的弟弟,全看在眼里,又比她通晓人情世故,当然也了解她这颇为扭曲的心态。 而现在姚月这个穿越来的冒牌货对风流潇洒的楚留香表现出此前从未出现过的态度,怜星可不就误会了么? “这位楚姑娘也确实风采不凡。”怜星又道,“无怪姐姐心动。” “……我没有。”她还是决定解释一下,“我只是觉得她这个年纪能有这等武功,来头一定不小,没必要为一点小事跟她结仇。” 怜星惊讶极了,那表情仿佛在说怎么可能?你还会考虑这个? 姚月就硬着头皮继续编,说她内伤还没好透,跟人动手稍微切磋几招还行,久了必定内息不济,到时伤上加伤,难道是什么好事么? “而且水阴也在。”要不怎么说急中生智,编着编着,她就感觉又能圆上了,“我若受伤,谁能保证他不会借机落井下石?毕竟我若死了,他也就不用费心去解除我同他的婚约了。” “他敢!”怜星显然已经信了,这一声怒喝已然杀气外溢。 “他怎么不敢?”姚月横眉冷对,“这移花宫内除了我,除了我还有谁是他对手?你吗?你打得过他吗?他恐怕都不将你放在眼里罢。” 说完她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对不起,不好意思,本来是真的想对你好点的,但现在还是让我pua一下吧! 这一套果然立竿见影,怜星几乎是立刻低下了头认错:“确实是我思虑不周了,姐姐莫气。” 姚月便又叹气:“行了,往后好好练功罢,明玉功可不比他神水宫的功夫差,你的天赋也是顶好的,难道就甘心一直落在他后头?” 怜星继续垂首应是:“我明白。” 她就这么先打一棒再给枣,一通组合拳操作,成功把怜星忽悠去练功了。 之后半个月,他都没怎么在再她眼前晃过,直到水阴准备回神水宫去时,才亲自去送了送,以示移花宫并未怠慢。 而这个时候,姚月已经成功扭转了明月殿的饭菜风格,虽然味道还是很不怎样,但至少多了点花样,也不再只有苦野菜配白粥吃了。 下人们虽然觉得她的口味变动很大,但想到她的脾气,也不敢多作议论。 一时间,移花宫上下,倒还称得上一句和谐。 第12章 这一日饭后,她拿了那柄短剑出来练,权当消食。 练到一半,忽然有侍卫通报,说谷口有人求见。 “谁?”她问。 “属下不识,但那人说,她是受一位姓楚的姑娘之托,给大宫主送东西来的。”侍卫这么回答。 “楚留香?”姚月收了剑,“带人进来吧。” “是。” 大约两刻钟后,侍卫领着一个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小男孩过来。 小男孩见到她,差点愣在原地,说:“你竟真比楚姐姐还美?” “是吗?”姚月心情不错,语气都轻快了一些,“她是这么对你说的?” “是呀。”小男孩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上回我说楚姐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她就说跟移花宫的邀月宫主比起来,她根本算不得漂亮。” “然后呢?”姚月问。 “然后我就说想瞧瞧邀月宫主长什么样,她便给了我这个,让我送到移花宫来。”小男孩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 一旁的侍卫反应很快,立刻弯腰接过,小心翼翼呈到她手里。 她拆开一看,发现里面除了信纸,还有一个用细绢包裹的东西,长条形状,摸上去是硬的。 拨开绢尾的结,原来是一支雕工细致的明月纹样玉钗。 再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行云流水,说是上回之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谢谢她大人有大量,于是亲自雕了一支钗,托自己前些天捡来的小孩送来移花宫。 姚月看前面的时候还在感叹,性转版本的楚留香风流起来简直不分男女,但看到最后,重点就变了。 她扫了一眼面前一脸花痴看着自己的小男孩,问:“你叫什么?” 小男孩愣了一下才回答,说自己叫宋田。 宋田……宋甜儿? 原作里楚留香那三个妹妹之一,最擅厨艺那个? “你一直盯着我看,不腻么?”姚月忽然就有了跟人抢妹妹,不对,弟弟的想法。 “怎么会呢!你这么美!”小男孩看起来非常激动,“根本看不够呀。” 有戏。 姚月暗喜。 “是吗?那你想天天都看吗?”她甚至冲人笑了笑。 这一笑,差点把边上的侍卫吓死,但也几乎把宋田美晕过去。 只见他重重点头:“想啊,当然想!” “那你就留在移花宫吧,别回去找楚留香了。”她终于说了出来。 “欸?可以吗?”出乎她意料的,宋田竟然一点都没犹豫,还表现得非常惊喜,“我真的可以留在移花宫吗?” 姚月点头:“可以。” 但是怎么这么简单,你对楚留香就没有丝毫留恋吗?好歹也是她捡到的你吧!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她现在有一种感觉就是,在这个性别错乱的世界里,从男人变成女人的都变得更有魅力了,但是从女的变成男的的就…… 呃,反正没有原版给她的印象好,也可能男宝就是不如女宝吧! 第7章 找点侍女 宋田就这么留在了移花宫,以她书童的身份。 为了让楚留香放心,姚月特地派了人去她和宋田先前约定好再见的地方找她,告诉她这件事。 大概是才刚捡到没几天,楚留香对这个小男孩也太大不舍,得知他想待在移花宫,姚月也愿意收留了作书童用,还挺高兴,说如此便再好不过了。 除此之外,楚留香还托前来带话的侍卫给姚月带回了一葫芦酒。 “楚姑娘说,这是她一个很会酿酒的朋友酿的。”侍卫对她说,“叫我带回移花宫来让大宫主尝尝。” “很会酿酒的朋友……”姚月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小说,无奈没什么印象,“算了,不重要,既然是楚留香送的,肯定是好酒,给我吧。” 侍卫便奉上了那个只有手掌大小的葫芦。 她接过来,拔掉上方木塞。“啵”地一声响过,里头当即溢出一股清冽的香气。 穿越之前,她作为一个社畜,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为了能入睡,几乎每晚都要喝点酒。一开始是那种更接近于饮料的甜果酒,效果不大之后就换成红酒,从她死前半年开始,连红酒都没什么用了,她又换成了那种度数很高的洋酒。 这么几年喝下来,虽然还称不上有瘾,但也算半个酒鬼了。 穿越后她不用再半夜被老板喊起来改方案,也不用放着假忽然被连环夺命call回去开会,每天在移花宫躺着当大领导,周围人都怕自己,根本没什么烦心事,连练功舞剑都可以当成一种饭后消食和锻炼身体的活动,自然是睡得很好。 因此她确实好一阵没喝过酒了,眼下闻到楚留香送的这一葫芦酒,倒也有些馋了。 想了想,吩咐侍卫:“让厨房今晚备些下酒菜。” “是。”侍卫应了一声就要走。 “哎等等,光这么说估计他们也配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她又道,“你让他们拿不准就去问田儿,别自己胡乱发挥。” 之所以要补充这么一句,是因为之前她屡次嫌弃厨房做的东西太没新意,于是那边绞尽脑汁,给她整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活。 宋田这个未来神厨住下第一晚,就被那些乱整的活惊呆了,然后看她的眼神都带上了同情。 当时他眨着眼,一脸天真地问她:“宫主你每天就吃这些吗?” 第13章 姚月心想这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叹了一声道:“是啊。” 宋田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当即表示自己做得比他们好太多了,然后去厨房给她下了一碗阳春面,吃得她浑身舒畅。 这本来是好事,但移花宫的下人常年活在恐惧之中,得知她夸一个新来的七岁小孩厨艺远胜他们,吓得立刻跑到明月殿前集体跪下,求大宫主再给他们一个机会。 姚月:“……”有必要吗,我也不可能因为有了新厨子就把你们都杀了啊! 但安抚下属这种行为非常不邀月,她只能先狠狠训斥几句,再让他们以后好好跟宋田学。 移花宫的下人怕她怕到了骨子里,得了这个命令,自然是玩命去学了。 可惜一个个脑不灵手不行,学也学得乱七八糟,令她十分无语,想骂吧,又怕给他们骂出心理阴影天天做噩梦,只好慢慢来了,反正白粥配野菜她也吃了好几天。 但今晚要喝酒,还是楚留香送的,一闻就非常好的酒,当然得配点好的。 酒确实是极好的酒,但喝起来才知道,这酒香有多清冽,酒劲就有多大。 她就着下酒菜,不过浅浅喝了几杯,便感觉晕晕乎乎,困意上涌,最后趴在桌边睡着了。 宋田喊了几声宫主,都没人应,就去找守在外殿的侍卫们,说大宫主喝醉了,是不是该让她去床上休息? 明月殿的侍卫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没一个敢动的。 最后侍卫头领做了决定,说大宫主玉体不容冲撞,还是去找二宫主来吧。 怜星被姚月以武功不如水阴为由pua了一顿后,最近两个月基本都在自己的辉星殿练功。 是以他没见过宋田,宋田也没见过他。 他被侍卫叫来,看到一个小孩在明月殿溜达,瞬间皱起眉头:“这是谁?” 侍卫说是大宫主前几日收的书童。 “书童?”怜星还是皱着眉,“姐姐为何会忽然收个书童?她出过宫吗?” 侍卫就把原委讲了一遍。 得知宋田本来是替楚留香送信的,怜星才恍然,喃喃道:“姐姐待她,果然还是不同的……” 侍卫附和:“是啊,就连那位楚姑娘送来的酒,大宫主都格外珍视呢。” 怜星听得表情一变,但一瞬即逝。 他也没说什么,只嗯一声,便揭开纱帘,进了内殿。 姚月许久不喝酒,还一下就喝这么烈的,现在已完全睡熟。 但就算是这么歪歪扭扭地靠在那,也依旧美得惊人。 怜星走过去,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又很快移开目光。 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将她送去床上休息。 他的动作很轻,甚至可以说全程都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但将人放下的时候,还是惹得她蹙了蹙眉,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姐姐?”他没听清,便低声问,“怎么了?” “枕头……”醉得迷迷糊糊,姚月还以为自己在穿越前的家睡觉呢,眼睛都睁不开,但却忍不住抱怨,“怎么这么硬……” 怜星低头扫了那个玉枕一眼,想了想,伸手托住她的脖颈,将其抽走,再坐到床头,让她枕自己的腿。 换成他那条完好的腿后,她果然满意了,不等他抬手相触,眉头便已舒展。 姚月就这么枕着他的腿,毫无所觉地睡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醒来,刚一动,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道疲惫的声音喊她姐姐,差点吓死。 “你怎么在这?!”她几乎瞬间坐起,瞪大眼看向他。 “姐姐昨夜喝醉了,你殿里的人担心,便唤我来瞧瞧。”他说。 “然后就一整晚没走吗?”她不理解,没必要吧? “姐姐难得喝酒,还喝醉了,我也担心得紧。”他解释,“怕姐姐休息不好,才一直没走的。” 虽然他没说,但姚月看他坐的位置,以及被搁到一旁的玉枕,猜也猜到到底什么情况了。 天啊,这真的是弟弟而不是男仆吗?她有种扶额的冲动。 “喝个酒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只能这么说,“以后不用这么折腾,好好练你的功要紧。” “……我知道了。”怜星在她面前,一直都是这么低眉顺眼不敢反抗的。 她心里很不好意思,但面上不能表露多少,就冷着脸赶他,让他回辉星殿休息去。 怜星果然立刻起身应是。 等他往外走的时候,姚月才发现他的动作比平时更一瘸一拐,看上去尤为凄惨。 所以刚刚没立刻站起来是因为腿被她当枕头用了一夜麻了? 姚月:“……”抱歉。 怜星走后,她把明月殿侍卫首领叫进内殿,让他以后没事少去打扰二宫主,像昨夜那种情况,往后就大可不必了。 侍卫首领不太明白:“可昨夜……昨夜不唤二宫主过来的话……大宫主如何能休息好?” 你们就不能随便来个人把我扶上床吗?她很想这么说,但也知道他们确实是没这个胆子。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太不方便了,她得想个办法。 “那就替我寻几个侍女。”她说,“伺候起来也方便些。” “侍女?”侍卫首领很惊讶,仿佛她提出这个要求是一件非常玄幻的事。 第14章 姚月觉得奇怪:“怎么了?” 在她的追问下,她才知道,原来在邀月小的时候,移花宫确实是有侍女的。 那个时候邀月和怜星的师父还在,师父他老人家觉得一个小姑娘还是得有人细心些的人照顾,就找了两个侍女进绣玉谷照顾她,但她这个天生魔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就是要折磨自己的弟弟,让弟弟当男仆,给她端茶送水。 然后可能是怜星太会当男仆了,伺候她伺候得非常到位,导致她对侍女的要求也变得非常变态,经常不满意要换。 前几年她有一回闭关练功练太久,有点头痛,让侍女给她按脑袋,侍女按得不好,她大发雷霆,差点当场把人杀了,最后怜星赶来,把侍女打发下去,接替她们的工作。 那次之后,明月殿这里,干脆不设侍女了。 粗活有侍卫,一些按头捶背捏肩的近身细致活,就完全是怜星在做。 当然,以上都是姚月从侍卫首领战战兢兢的回话里透露出的蛛丝马迹推断出来的。 细节不一定全对,但应该也大差不差了。 她无言以对,再看侍卫首领瑟缩的样子,长叹一声,说反正还是尽快找几个侍女吧,怜星最近练功比较忙。 “他只有把明玉功再练上一层,我才能跟他好好交手,互相印证功法,参悟再下一层。”她找的理由是这个,“所以眼下你们不能打扰他练功,知道了吗?” “属下明白了。”侍卫首领恍然,原来大宫主是心系神功,不是心疼二宫主啊,也对,她怎么可能突然良心发现呢? 第8章 我真的想投敌 找几个侍女不是什么难事,但也不是姚月说完,侍卫们就能立刻给她变出来的。 毕竟移花宫虽然不像天山灵鹫宫那样几乎完全隐世,却也实打实地远离城镇,地处深山。 绣玉谷方圆百里,只有零星一两座村庄,但人丁不兴,还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只能在山野间种些瓜果蔬菜,卖给移花宫。 因此,移花宫的侍从们,除了常年在外探听各种消息的那一拨,余下的平时也只跟这些留守乡野的老叟老妪们有些接触。 眼下姚月要他们去找侍女,一时倒还真有些难办。 “去趟池阳府吧。”侍卫首领不敢随便找几个应付了事,“仔细点挑,笨手笨脚的不要,容易惹恼了大宫主,太伶俐的也不行,大宫主讨厌底下的人太有主意。” “笨的不要,聪明的也不要,胆子太小更是不行,那到底按什么标准挑?” 侍卫首领:“……” 他也很无奈,他在明月殿当了这么多年的差,都不敢保证绝对不惹怒大宫主,自然也清楚,要想找到令姚月称意的侍女又多难。 “反正你先带人去池阳府瞧瞧。”他说,“尽量照着二宫主的脾性来挑。” “这不是更难了吗?!” “那你自己去跟大宫主禀报,太难了,你不想为她去找侍女。” “……我这就收拾车马去池阳。” 成功把人打发走后,侍卫首领才去找姚月回禀,说侍女一事,已经安排下去了,但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姚月一边翻剑谱一边问:“要多久?” “这——”他哪拿得准具体时间,“暂时还不清楚。” “不就是找几个侍女吗?”姚月不理解,“这么简单的事,怎么还能不清楚。” 侍卫首领都快哭了,这简单吗,这简单就不至于差点找不到人去做了! 但面对姚月,他只能恭顺又谨慎地解释:“毕竟是伺候大宫主的人,总要细细挑选一番才是。” “不用挑那么细。”姚月说,“你让人随便找两个就行了。” 她是真这么觉得的,毕竟她穿过来这么多天,起居之处一直都没侍女,不也顺顺利利过来了么?要不是为了避免再出现昨晚那种情况,她也没兴趣往自己吃饭睡觉的地方摆上几个人。 所以对她来说,的确就是随便找两个就行。 但侍卫首领不知道啊,就算听她这么说了,也不敢当真,万一他听话随便找了,回头大宫主不满意,怪他没好好办差呢? 他自觉担不起这个风险,只能表示明白了,会让底下的人尽快办妥此事的。 姚月倚在贵妃榻上,只听得扑通一声,再偏头一看,果然又跪了。 她合上手里刚看完的剑谱,无奈地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没事别来我眼前晃。” 女魔头不好当啊。 凶了人家怕,温柔点吧,人家更怕了,真是找谁说理去? 显然这种情况短时间内是没办法改变了,不如顺其自然,先把她从藏书楼里拿出来的几百本剑谱看完再说。 这些剑谱虽然不如练功室里那基本高深精妙,但姚月待在移花宫本来也没事干,就当是看连环画了。 而且随着她越看越多,之前练剑时让她感觉有些滞涩的几个招式,也逐渐变得顺畅圆融起来。 今早她吃完饭试剑的时候,随便练了一套很简单的剑法,练到最后,竟也剑气横飞,抬手间斩断好几株梅树。 虽然知道功劳主要属于被自己穿越的这具堪称武学奇才的身体,但这不比加班改方案有成就感多了? 她还打算过一把老师瘾。 因为今天早上宋田看她练剑看呆了,等她收了剑回去休息了都没回过神。 第15章 后来反应过来,立刻屁颠颠跑回明月殿,问她能不能教自己这个。 “你很想学吗?”她问。 “想啊!”小孩重重地点头,“这么帅,谁不想学!” 姚月说学剑可是很辛苦的,你要是只为了帅,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反正你是我的书童,不会武功也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结果他趴在桌边认真想了好一会儿,说:“但是我也想有机会能保护宫主啊……” 不愧是本来要当楚留香船上红颜,不对,小狼狗的人,姚月想,这谁能不心软? 于是她就点了头:“那行,我教你,就从明天开始,如何?” 宋田高兴不已,然后就跑厨房去了,说今晚要给她多做些好吃的。 姚月:又能过老师瘾打发时间,又能享受未来厨神的手艺,我真的赚了。 而且宋田的习武天赋也属实不差。 姚月本来想从最简单的招式教起,但开始教了就发现,这小子悟性奇佳,那些招式只需她演示一遍,他就能记住。 缺点是起步晚了一些,身体没有三四岁的孩子那么软,做一些动作时,难免有些吃力。 但他自己表示吃得了这个苦,姚月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明月殿的侍卫一开始还觉得,以她的脾气,教人剑法时,势必要发火,私下里都对宋田颇为同情。 然而之后一连七天,他们看到的都是姚月耐心纠正宋田动作的场面,全程心平气和,哪怕一次发怒都没有过。 难道大宫主真的转性了? 不,不可能,肯定是因为这小子和那位美丽潇洒的楚姑娘有关系。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包括辉星殿那边,从下人们那里听说了这个消息的怜星。 怜星问自己殿中的侍卫:“姐姐当真每日都亲自教他?” “是,大家都在猜,大宫主是不是打算收这小子为徒。”侍卫说。 “那姐姐有这个意思吗?”他又问。 “目前应当是没有的。”侍卫顿了顿,仿佛知道接下来的话他不爱听一样,声音都低了不少,“不过大宫主确实待这小子很好,说是书童,其实什么活都不用干。” 怜星:“……”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揉开眉心,道:“无妨,反正就是个孩子,能逗得姐姐高兴,也算他的造化。” 他话音刚落,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殿内主仆二人同时朝声音来处看去,竟是一个负责看守绣玉谷入口的老仆。 “二宫主。”这老仆一进来,就向他行礼,语气很谨慎,“谷外有人求见您和大宫主。” “哦?”怜星惊讶,“是谁?” 老仆说,是一个姑娘,看着年纪不大,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但她自称是江枫江姑娘的侍女,有要事求见两位宫主。 “什么?!”怜星闻言,直接站了起来,又问,“你告诉姐姐了吗?” 老仆点头,说他先去了大宫主那边,大宫主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怜星神色一紧:“姐姐怎么说?” “大宫主似乎知道这个侍女,还问小老儿,她是不是叫江琴。”老仆恭恭敬敬地答道,“不过那位姑娘没说自己叫什么,小老儿便也不能确定,之后大宫主就吩咐我来唤二宫主一道去明月殿。” “……我知道了。”怜星挥手,“你下去罢,我这就过去。” 明月殿外殿,姚月坐在那日见水阴的地方,正细细打量被侍卫从谷外带进来的人。 她没有开口,在她这里伺候的人便也一个都不敢发出声音。 这样极度安静的氛围,其实是有些骇人的。 来人显然也很紧张,低垂着眼,呼吸都小心翼翼,一双手在腹前交叠,攥得极紧。 怜星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安静到诡异的画面。 但他只是淡定地走进来,喊了一声姐姐,然后才看向那个一身风尘、梳双髻的少女。 “这便是江姑娘的侍女?”他问。 “她是这么说的。”姚月说,“但究竟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 本来还站在那不敢抬头的少女一听,当即腿一弯跪了下来,道:“奴婢真的是江枫的侍女!” “奴婢名叫江琴,从小便是江枫的贴身侍女,江枫从移花宫逃出去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奴婢,还把自己的祖传信物给了奴婢……”她说着,就从袖中摸出一枚玉璧,要给姚月看。 作为一个看过小说的人,姚月当然知道眼前这个江琴跑到移花宫来是在打什么主意,所以她根本不想配合。 本来她想的是直接让人滚,见什么见?我堂堂移花宫主岂是你想见就见的?但考虑到这人是个天生坏种,这么放走了大概率日后还是会为祸江湖,就让人带了进来。 不过具体怎么处置,她还没想好。 这也是她让人去叫怜星的原因,她相信在原作里千辛万苦帮两个主角保下性命的怜星只要见了江琴,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人解决的。 果然,怜星只是扫了江琴一眼,就冷冷道:“我二人又不曾见过江姑娘的祖传信物,如何能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江琴便急了,说除了这玉璧,我还带着江枫托我送去终南山全真教的信,乃她亲笔所写! 姚月:“终南山全真教?” 这里的江枫怎么还认识全真教的人? 第16章 “两位宫主请看!”江琴立刻又从怀中拿出一封有点皱的信来。 姚月却没接这个话,只问:“你家小姐写信给全真教哪位仙姑?” 江琴说便是那位王重阳王仙姑。 “她跟奴婢说,她担心移花宫会终有一日会找到她,所以才要写信给自己从前结识的朋友,邀他们一道助阵。”说到这,她眼里闪过一丝恶毒,“这位王仙姑从前给宋军筹措过抗金的粮草,其中大半银钱是问江枫借的,她若得了信,是一定会去帮江枫的!” “所以你就带着她给王仙姑的信来了移花宫,将这消息告诉我们姐弟?”怜星问,“你说她连祖传的信物都给了你,可见她应当是极信任你的,你却要背叛她?” 问完,他也不等江琴说什么,就继续道:“这未免太不合情理了一些,让我很难不怀疑,其中是不是有诈。” 然后他便转向姚月,认真道:“不论如何,姐姐还是小心一些,不要太信此女所言,万一她们主仆是想配合了给姐姐设陷阱呢?” 姚月差点忍不住拍腿称赞,真是好角度啊,不愧是我弟,聪明。 “不错。”她装出被提醒后忽然一惊的反应,“我知道江枫有一个义姐,剑术超群,据说不在血衣人之下,再加上全真教那位,恐怕合你我二人之力,也不一定能赢过。” 江琴:“??”不是,我真的是背叛投敌啊,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第9章 红儿 认真想出卖主人的江琴万万想不到,自己带着江枫的传家玉璧和亲笔信千辛万苦来到移花宫,也见到了邀月怜星两位宫主,但却没能鼓动他们姐弟二人去追杀江枫。 怎么会这样呢? 江枫明明说过,移花宫大宫主邀月是一个恐怖的冷血大魔头,一旦知道了她的下落,绝不会轻易放过的啊。 这这这,这不合理啊! “我绝对没有骗两位宫主!”她急得高声呼喊,当场跪下,甚至开始举掌发誓,“我若有半句虚言,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若是发誓有用,大家还练什么武功啊?都去练发誓不就行了?”姚月嗤笑一声,“这种话我听得多了,也没几次真应验的,你还是省省罢。” 说完,她就揉了揉太阳穴,表示自己有点累了。 而她那十分上道体贴的好弟弟怜星果然立刻接口道:“既然姐姐累了,就先去休息罢,此事交给我处理就好。” “嗯,你办事我是放心的。”跑路开溜之前,姚月又装了一波,“不论此人所言有几分真几分假,总归是有心算计我们,你且好好审上一审。” “怜星明白。”他应得飞快,“那此女我便先带走了,待我审完,再告知姐姐。” 姚月点头:“去吧。” 还跪在那的江琴:“???” 江琴就这么被怜星带离了明月殿。 姚月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处理这个背主的侍女,也没兴趣知道。 她只知道怜星并不想对江枫和花月奴赶尽杀绝,所以江琴在他手上,绝对讨不了什么好。 果然,没过几天,辉星殿那边就传来消息,说二宫主已经让那个江琴招了,请大宫主去关押此女的水牢一叙。 姚月便带着几个陪自己拆解剑招的侍卫一起去了移花宫关押罪人的水牢。 水牢内,大半个身体都浸在水中的江琴已经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 这几日她每天只能喝一些水,饿得前胸贴后背,性命是无碍,但身体已到了极限,令她完全招架不住,只能按怜星的要求改口。 是的,怜星给她编了另一套说辞,让她对着姚月再说一遍。 “我确实……确实骗了两位宫主……”因为饿狠了,她声音很低,断断续续,“小姐她为了腹中孩儿能顺利降生……早随燕姑娘出海去了……这玉璧……” “这玉璧是江姑娘给她,让她帮忙变卖家产用的。”怜星看她一句话说半天,怕姚月没耐心听,就替她说了,“因为变卖的家产要送给全真教那位王仙姑,这恶仆便起了心思,伪造了一封书信,用来骗姐姐。” 姚月挑眉:“哦?” 水牢里的江琴饿得头晕眼花,但看到怜星瞥来的眼神,还是吓得一抖,都说这移花宫二宫主没有大宫主可怕,假的,全是假的,他比大宫主恐怖多了! 她不敢怠慢,忙提起一口气继续道:“是……我想着用小姐的消息将大宫主和王仙姑骗到一处……挑拨你二人动手,若是她赢……我便说江家家产被移花宫夺了,就算日后小姐回了中原,也怪不到我头上,若是你赢……” “若是我赢,我也看不上这些东西,你同样能私吞这一大笔家产。”姚月佯装震怒,抬手朝水中的江琴一指,“好个刁奴,竟连我也敢算计!” 怜星便适时地上前安抚,说姐姐不要为这种人动怒,不值当。 “我之前还以为是她们主仆串通了呢,没想到竟是她自己的主意。”怜星又说,“不过也是,江姑娘既然怀了孩子,这会儿恐怕只想躲起来,哪还会反过来寻姐姐的麻烦。” “她出了海,倒是真不好找了。”姚月也继续演起来,咬牙切齿地,表现得仿佛对这种情况非常遗憾,然后语气一转,“但这刁奴又是背主,又想诓骗于我,真是比她主人更该死,不,光是死都便宜了她!” 第17章 虽然是个满肚子坏水的反派,但考虑到她目前没能成功害到人,姚月也不想做得太狠,所以才会这么说。 她是有心留江琴一条命,但这话落在江琴耳中,就完全是字面上的意思了。 她想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江琴吓得魂不附体,再想到移花宫在江湖上凶名赫赫,当即疯狂求饶起来。 人在极度的恐惧和求生欲下,往往能超越体力的极限,江琴这顿求饶就是如此,一时呐喊声响彻整座水牢。 “太吵了。”姚月假装听得很烦,眉头一皱,就要往外走去,“既然此事已经审至分明,此人就由你处理罢,我回去了。” “大宫主……大宫主!”身后,江琴喊得撕心裂肺,“大宫主我是被——” 后面那句话没能说完,声音就戛然而止。 姚月知道,肯定是怜星出手让她闭嘴的,她还知道,江琴应该是想说,刚才那些话都是被怜星逼着说的。 但她只当什么都没猜到也没怀疑,大步离开了这水牢。 之后又隔了半个月,她才又向怜星问起,最后到底如何处置了此人。 怜星说姐姐不是说死便宜了她么?我便废了她那点三脚猫功夫,又拔了她的舌头,安排她给宫中上下刷恭桶去了。 “……拔了舌头?!”不得不说,姚月有被这句话吓到,这就是凶残的武侠世界吗,还是说移花宫的行事作风就是这样的? “她妄图欺骗姐姐,可不得拔了舌头?”果然,怜星一脸这很正常的表情,“怎么?姐姐是觉得如此还是太便宜她了吗?” 姚月立刻摇头:“不不,可以了,就这么着吧。” 怜星嗯了一声,又说:“姐姐放心,往后像这种事,交给我便可,我一定会替姐姐处理妥当。” 他说得实在是真诚,好像对他来说,她这个姐姐的事就是世上最重要的,合该排在一切之前。 要不是姚月看过小说,知道他其实内心深爱江枫,恐怕都要信了他这番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 当然,她心里不信,面上还是表现得有些触动,道:“嗯,我知道,由小到大,我都不及你聪慧,这些事交给你,我原也放心些。” 怜星微笑:“姐姐怎会不及我聪慧?姐姐是这世上最美丽、最聪慧的人。” 姚月:“……”天啊,你不要演得这么认真,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虽然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对随时随地开演这件事,她也已经驾轻就熟,但每次面对怜星这个弟弟,姚月总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所以问完江琴的后续处置,她就借口还要教宋田练剑,火速回明月殿去了。 辉星殿内,怜星看着她飞快离去的背影,良久才收回目光。 “二宫主为何要帮江姑娘和月侍卫帮到这地步?”他的近身侍卫忽然问,“当日他们能从移花宫逃出去,也是您帮的忙,如今江姑娘侍女背叛,您还帮她料理……” “我不是帮他们。”怜星说,“你也说了,当日他们能离开移花宫,是我的功劳,那如今我就更不能让姐姐再找到他二人了,否则你我的下场不会比这江琴好到哪里去。” “可是——” “好了,这些话往后不要再说。”他打断自己的近身侍卫,“那个江琴,你也要找人看着,不要给姐姐再见到她的机会,要知道,哑巴有时也是能说出点什么的。” 侍卫不懂:“那之前何不直接杀了她?一了百了。” 怜星便勾起唇角,笑得分外灿烂:“因为姐姐说了,死太便宜她,那我便留着她的命呗,反正在这移花宫内,她翻不了天。” 但您也没少骗大宫主吧,侍卫忍不住腹诽,但看着他面上的笑容,愣是没敢说出来。 “我会注意的。”他只这么回道。 …… 江琴的事就这么揭了过去。 姚月不知道这么一来江枫和花月奴究竟能不能活下来,但她反正是尽力了,如果这样还不行,那真怪不到她头上。 对她来说,这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因此接下来几天,她睡得更好吃得也更香了。 但可能因为一直有在认真练武,她的胃口也并没有让她的体重有什么变化,甚至只看气色的话,比之前还要好上一些。 宋田这个嘴甜的就天天夸她,一天十几遍的念叨,大宫主你好美,大宫主你太美啦。 姚月无语:“你还想不想好好学剑了?” “我不是学得很快了吗?”宋田说。 “这就叫快了?”姚月有心打击他一下,“那你学到下辈子,也不够格保护我啊。” 这话还是有作用的,至少从这天开始,这小子就自觉每日加练去了。 姚月也因此清闲了不少。 恰在此时,先前出宫去替她寻侍女的人终于回来了。 他们在池阳挑了整整二十天,千选万选,终于挑中了两个勉强符合标准的。 姚月本来都快忘记这事了,看到他们领着两个小姑娘回来,还吓了一跳。 等知道这是给她买的侍女,更是忍不住皱眉:“年纪这么小?有十五岁么?” 侍卫说一个十二一个十三,但他们已经试过了,该干的活都能干,很勤快。 姚月:“……”这下真成雇佣童工的了。 “大宫主可是不满意?”侍卫紧张得很,“若是不满意,我再去——” 第18章 “不用了。”姚月打断他,“别再瞎折腾了,就她们吧。” 侍卫如临大赦,立刻转向身后那两个小姑娘,说:“听到了吗?往后你们就在明月殿好好伺候大宫主。” 两个小姑娘同时行礼,应了一声是。 侍卫走后,姚月问她们叫什么。 那个稍高一些的一脸平静地先开口:“我叫红儿。” 另一个可能是有点怕她,开口时有些紧张,结巴了一下:“我、我我叫七儿。” “行,红儿,七儿,我这里的规矩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她说,“一般也不需要你们伺候什么,往后你们就放心住下吧。” 可能是没想到江湖传闻中凶残无比的移花宫主上来会先跟她们说这个,两个小姑娘都愣了一下。 尤其是那个红儿,看上去非常不解,但并没有多问什么。 姚月也不想同她们解释,说完这些,就继续看自己的剑谱了。 因此她也没注意到,那个叫红儿的小姑娘,在瞥到她手里的剑谱时,微微睁大了一瞬、几乎透出渴望的眼睛。 第10章 他武功深不可测 本着尽量不压榨儿童劳动力的心情,姚月确实几乎没让红儿和七儿干过什么活,最多就是在她指点宋田练剑的时候,替她剥个葡萄倒杯茶什么的。 其余时候,她们俩的任务就是在内殿待着,该吃饭时吃饭,该睡觉时睡觉。 可能是因为吃得好睡得好,两个月过去,她二人还长高了一些。 尤其是红儿,本来比姚月矮了一个头多,只到她胸口,这一窜,竟直接窜过了她肩膀。 姚月觉得应该是她们从前侍奉的主人家太抠,以至于两个发育期少女都没吃饱过。 她还特地问了一下这个问题。 七儿几乎是立刻点头:“是啊是啊,我以前很少能吃饱,他们都嫌我吃得太多了,来移花宫之前,我已经被上一家主人赶了出去,还在池阳要了好几天饭呢。” “要饭?”姚月惊了,“这么过分?” “要饭无所谓,我小时候就是要饭的。”七儿一脸不在乎,“但长大了要饭,就只能要到一点点,吃不饱的,跟那些丐帮的人抢位置也很麻烦。” 姚月:“……”有点惨啊,不过的确,在武侠世界要饭也需要编制。 她又看向红儿,问:“那你呢?” 红儿垂着头,低声道:“我之前的主人很喜欢罚下面的人不准吃饭。” 姚月再度:“……”你也好惨。 “不过往后就不用担心这个了。”她说,“你们既入了移花宫,当了我的侍女,那便不会再吃不饱饭了。” “多谢大宫主。”七儿立刻向她行了一礼,露出一个十分甜美的微笑。 当日她们俩被侍卫带到她面前,七儿还结结巴巴,一副胆子不大的模样,结果适应起来倒比红儿快,现在活泼本性毕显,话有红儿几倍多,还总是笑嘻嘻的。 十来岁的小姑娘,青葱水灵,光是站在那就叫人喜欢了,更何况她还爱笑。 至少明月殿里的侍卫,平时想找姚月的时候,都更愿意让她通传,而不是红儿。 就连宋田也念叨:“为什么红儿姐姐就从来不笑呢?她是不是其实根本不喜欢我做的东西?” “没有吧,我感觉她吃得不少。”姚月说,“至于不笑,应该就是天生不爱笑,这世上有爱笑的人,就会有不爱笑的人,没什么奇怪的。” 宋田就唉声叹气,说红儿姐姐这么好看,笑起来一定更好看,真是可惜呀。 姚月:“……”你小子真是只要长得漂亮就都喜欢,难怪在原作里整天对着楚留香,还能为无花犯花痴。 见她不语,宋田又问:“难道大宫主不想看红儿姐姐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吗?” 姚月:“怎么,你还想我强迫她笑给你看?” 宋田没答,但挤眉弄眼了好一阵。 姚月无语,随手折了一根梅枝,往他头上一敲:“少惦记这些有的没的,好好练你的剑!” 骂完这个爱犯花痴的臭小子,姚月才回头看向候在不远处的两个侍女。 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她们俩肯定是全听到了,但红儿的表情依旧一如往常,毫无变化。 不得不说这对万事处变不惊的性格其实很对姚月的胃口。 试想一下,移花宫里如果都是这样的人,那她还需要演吗? 思及此处,她又忍不住叹了一声。 七儿听到,立刻凑过来,问大宫主怎么了,可是有烦心事? “没事。”她摆手,“对了,你们俩不用一直候在这,累的话就回殿休息去。” “那我去厨房瞧瞧他们今日准备了什么吧?”七儿说。 姚月已经发现了,这个七儿是真的很爱往厨房钻。 一开始她以为是这丫头初来乍到,又是做侍女,想讨好自己,后来又觉得是不是因为从前没吃饱过,所以现在格外怕挨饿,动不动就要去厨房找点什么东西垫垫肚子,但现在她已经完全确定,这小姑娘就是纯粹的馋。 好在馋不是什么大事,移花宫家大业大,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整天犯馋的侍女。 倒是红儿,明明听到了她的话,也还是杵在那一动不动,乖得甚至有点死板了。 “你不想回去吗?”她问。 第19章 “我不累。”红儿简直惜字如金,“不用休息。” 此时她们面前的宋田正好练到了一个非常难的招式,原本很连贯的动作陡然一顿。 姚月本来想开口提点一句,余光却注意到边上的红儿在这一瞬间也呼吸一顿。 难道她看得懂?姚月有点疑惑。 侍卫把这两个侍女带回来的时候,曾经对她说过,七儿会一些粗略的拳脚功夫,红儿则完全不会武功。 后来她也观察过这两人的脚步,的确差不多就是这样,所以从未起过疑。 然而眼下却叫她发现,红儿似乎能看懂她教给宋田的剑法。 再仔细一回忆,这两个多月以来,每次她指点宋田的时候,红儿都是乖乖站在边上,一步不离。 之前她只当是这小姑娘性格拘谨严肃,或者出于对她的畏惧,不敢行差踏错,现在想来,或许另有原因? 这么想着,姚月又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红儿。 果不其然,随着宋田一招一招往下练,红儿的表情也随之产生了不少细微的变化。 的确是非常细微的变化,要不是姚月有心观察,恐怕根本不会注意到。 “你喜欢剑吗?”想了想,姚月这么问道。 她是生活无聊外加出于好心,想着如果这个小丫头喜欢剑,那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就当打发时间了。 至于红儿不会武功没有基础,那也不重要,把练剑当强身健体呗。 结果她话音刚落,红儿便睁大了眼,肩膀一颤,道:“不,我不喜欢。” 姚月:“嗯?但我瞧你看田儿练剑看得极入神。” “我……”红儿大约没想到她已经发现了这个,一时卡了壳,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我……我只是……” “你不用怕。”姚月说,“我说了,你如今是我的侍女,身份比外头江湖上那些阿猫阿狗贵重多了,你若想学剑,我不介意教你。” 虽说为了维持移花宫主眼高于顶的人设,她还是浅浅装了一个逼,但这话本质上是在释放友善。 她相信红儿应该还不至于领会不到。 然而红儿跪了下来,腿在抖,肩在颤。 显然不是感动的,是吓的。 姚月:“?”我没这么恐怖吧?! 她不明白:“你这是做什么?”要是真的只想看不想学,我也不会逼你啊。 红儿就这么跪在她面前,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这模样把那边正练剑的宋田都吓了一跳,忙收了剑跑过来,问怎么了。 姚月心道我真没怎么她啊,我也想知道怎么了。 宋田却又惊呼起来:“红儿姐姐,你的手!” 姚月闻言,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便看见少女紧握的双拳下,各有一道血迹,正缓缓往下流淌。 这是掐破了掌心?姚月也惊了,不就是问你学不学剑,何至于此! “松手。”她立刻命令道。 “我……”红儿还是只能吐出这么一个字。 姚月见状,干脆主动上前,强迫她站起来松开手。 也是在这时,她才发现,这个侍卫口中一点武功不会的姑娘,掌心之内竟然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茧。 她的茧是剑茧,是长年累月地练剑留下的痕迹,和普通干活留下的茧不是一个位置。 而红儿的手却有一样的茧。 “你会用剑。”她很肯定,“还练了很多年,是不是?” 宋田已经傻了:“啊?” 红儿则别过脸,闭上眼道:“大宫主不要再问了,直接杀了我罢。” “杀了你?”姚月挑眉,“为何?” “您不是都发现了吗?”她似乎是真的准备好死了,一下子说了好几句话,“我会用剑,只是被人封住了内力,伪装成不会武功的样子,送进了移花宫。” 姚月看着她还在流血的手,啧了一声,扭头吩咐宋田:“你去花统领那里要一些金疮药来。” 宋田立刻‘噢’一声去了。 “大宫主不用费心了。”红儿咬着唇,“我知道移花宫的规矩,既然被您发现,我便没打算再活下来。” “移花宫的规矩?”姚月反问,“你来移花宫两个月了,还不知道移花宫真正的规矩吗?” 红儿一愣,说什么? 姚月说移花宫的规矩就是,我就是最大的规矩。 “眼下我并不想杀你,所以你便是想死也不能死。”她说着,又仔细探了探这姑娘的脉,皱眉道,“封你内力的人,武功怕是相当高,难怪我的侍卫都没检查出来。” 提到这个人,红儿便紧张极了,甚至头一次真正露出了近乎恐惧的表情。 “他……他的武功非常高,剑法更是恐怖,他——” “嗯,但不如我。”姚月探查完毕,下了结论,随即抬掌贴上她的背,送了一股真气进去。 那股真气就像是有感应一般,从后心钻入她的身体,一路游走,瞬间便冲开了她身上被封住的那几处穴道。 “行了。”姚月说,“你的内力已经解封了。” 红儿完全没料到,自己被发现后,不仅没有死,还能拿回武功,一时愣住。 姚月看她这样,也知她肯定是被逼着来当卧底的了,便道:“我不知道你的主人到底给了你什么,但他想对付我,怕是要等下辈子,你若觉得有愧于我,不妨把他的身份和阴谋都说出来,也算你戴罪立功了。” 第20章 “……我不知道。”红儿又闭了闭眼,“我从未见过他的模样,只知道他的武功深不可测。” “深不可测?”姚月都笑了,拍拍她的肩膀,示意他封住的内力我都给你恢复了,“就这?” 第11章 排面 红儿到底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 姚月没有因为发现她不对劲便杀了她,已让她十分动容;等宋田去花统领那里要了金疮药过来,给她掌心涂上,她便再绷不住情绪,落下泪来。 这一哭可吓坏了宋田,立刻着急道:“红儿姐姐你别哭呀,你放心吧,大宫主对长得漂亮的女孩子都很心软的,她不会怪你的!” 姚月:“……”不是,楚留香到底是怎么跟你形容我的? 不过有宋田这句话,倒也省了她再多作什么解释。 她只需继续问红儿:“你说你不知道他是谁,也没见过他长什么样,那你就把他送你进移花宫的始末都讲一遍罢。” 红儿咬着唇,良久,才抬起头缓缓开口:“我原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是那人救了我的命,将我抚养长大,又教我武功和剑法,训练我做杀手。” “哦?那你替他杀过多少人?”姚月又问。 “我从九岁开始替他杀人,至今已四年。”红儿已止住了泪,陷入回忆,“这四年来,我一共为他杀了三十七个人。” 四年三十七个,也就是一年起码要杀九个。 古代又没有火车和飞机,一年杀九个人,除非都在一个地方,不然光是赶路这一项工作,就能把人累够呛了。 压榨童工啊这畜生,真不是人! 姚月叹气:“那你杀的都是些什么人?” 红儿道:“多是些有人寻仇的人,那人做的是□□的生意。” “那他送你来移花宫,也是因为接了替人杀我的生意吗?”姚月又问。 “……不。”她摇头,“至少据我所知,并没有人找他做这个生意,我觉得——” 姚月看她迟疑,便叫她如果有什么猜测,但说无妨。 红儿便深吸一口气,道:“我觉得他送我来移花宫,应当是临时起意。” 原来当日,花统领派的手下去到池阳府,因不敢随意寻几个侍女交差,就在池阳城多留了一段日子。 那几日,他们跑遍了整个池阳挑侍女,眼光高要求多,说话还很难听,惹了许多人不喜,但跟人起了冲突,一出手又技惊四座,叫人再不敢招惹了。 “我原本是要在池阳领我的新任务,但那天晚上,他看见宫中两位侍卫出手教训人,认出了是移花宫的功夫,便忽然改了主意,说先前那个任务安排给别人去做了,要我去做另一个。”红儿说。 “然后他就封住了你的内力,让你扮成不会武功的样子,来应征侍女。”姚月明白了,“那他有没有交代过,你成功进入移花宫后,需要为他做什么?” 红儿摇头,说他当时没有提,只叮嘱了一定要成功混进移花宫,等三个月后,他自会来找她。 “三个月?那岂不是还有不到一个月,他就要来找你了。”姚月是真的一点都不急,“行,那就等他来找你的时候,再一次性跟他算账吧。” 可能是被姚月这种浑不在意的自信感染,红儿一时也没那么怕自己这个前主人了。 她只担心道:“他行事向来谨慎,应当还备了不少后招的,大宫主莫太小瞧了他。” 这话宋田不爱听,立刻反驳道:“他若真有比大宫主厉害的本事,又何必费心让红儿姐姐你混进移花宫来,直接打上门来不就行了?说白了还不是怕大宫主。” 说完扭头看向姚月,问:“大宫主,我说得对吧?” 姚月满意点头:“是的,他送你进来,肯定是有事要你做,这就证明没了你的配合,他根本没把握对付于我。” 红儿却还是一脸纠结,仿佛有话又想说,又仿佛不敢。 看她神色煎熬,姚月只好继续恩威并施,道:“但你也最好把所有你知道的事都告诉我,若到了现在还有所隐瞒,被我发现,下场可好不到哪里去。” 宋田也劝道:“是啊,红儿姐姐,你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吧,大宫主肯定比你那个主人厉害多了!” 红儿抓着手里的金疮药,深吸一口气,侧身看向后头的明月殿,低声道:“那人手底下养了许多如我一般的杀手,大家以数字为名,且每个数字下对应的人也时常按实力变动,所以我一直在想,七儿或许也是他的手笔。” 姚月:“……以数字为名?”这行径有点熟悉啊,她一定在哪看过。 她还在思索可能的对象,宋田却在关心另一个问题了:“那红儿姐姐是什么数字?” 红儿垂了垂眼,说我在所有杀手里行一。 “一点红?!”姚月终于知道为什么熟悉了,养孤儿当杀手接生意,还用数字给人取名字,这不薛笑人么? 而她这个侍女又是一又是红的,可不就是楚留香未来的好友,名震江湖的传奇杀手,中原一点红! “大宫主知道我?”一点红非常惊讶。 “移花宫有自己的渠道,搜集各种江湖消息。”她现在瞎编起来,已经可以张口就来,“我就算不出绣玉谷,也知这江湖上发生的大部分事。” 少女一点红怔住。 第21章 她替自己的“义父”杀了三十七个人,的确在杀手行当闯出了一点微薄的名声。 但这名声与绣玉谷移花宫比起来,简直是流萤对皓月,全然不值一提。 可几乎不入江湖的移花宫大宫主竟听过她的名字! 足见移花宫对江湖事的了解实在远超她的想象。 这下她是真开始觉得,“义父”这回惹了不该惹的人,恐怕要倒大霉了。 “你怀疑七儿也是那个人的手笔是吧?”姚月已经有了主意,“这简单,一会儿我亲自检查一下她的内息,看看她是否同你一样被人封住了内力。” 既然每个数字下面对应的人常因实力变动,那能排到七,武功和剑法肯定也不会太差。 七儿在厨房里溜达了一圈,美滋滋吃了个半饱出来,刚想跟姚月说今晚有炙兔肉吃,就被姚月一把抓住手腕。 她不解:“怎么了呀,大宫主?” “没什么。”姚月一探就知道,她是真没内力,就转向边上一脸紧张的一点红,“七儿同你不一样,她是真没习过武。” 一点红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想七儿却摇摇头,说:“其实我学过的。” “你学过啥呀,你那点跟街上小乞丐打架用的拳脚功夫,也能叫武学?”姚月都笑了,“快省省吧你。” 七儿就扁起嘴,说她说的不是这个,她跟人抢饭吃用的都是她瞎琢磨的,但她确实是学过武的,只是没学下去。 “是一个老叫花子非要教我,还逼着我扎马步。”她说,“他太凶啦,还不给我吃饱!” “后来呢?”宋田听得很兴奋,“你跑了吗?” “不是我跑了,是那个老叫花子跑了,教了我两天,他就说有急事要回齐州,让我乖乖等他回来。”七儿回忆起来,也一点不觉得可惜,“我哪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后来遇到一户人家招侍女,我就去了,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这经历听起来有点离谱,但考虑到她确实是一个相当贪嘴的小姑娘,又显得非常合理。 不过姚月注意到她说的是齐州,不免有些在意:“有急事回齐州?丐帮总坛就在齐州,难道那个教你的老叫花子是丐帮的人?” 七儿说我不知道啊,他没说过,他当初净逼着我扎马步了,也就走之前给了我半本掌法让我练。 “那掌法呢?”姚月问。 “被人偷了。”她说,“有天我一觉醒来,包袱没了,他给我留的馒头和那半本掌法都在里面。” 吃的没了,武功也练不了了,为了活下去,她只能去大户人家家里当侍女。 结果又因为吃得太多,没几年就被赶出来,继续与乞丐为伍。 如果不是正好遇上移花宫派人出谷寻侍女,以她原先被赶出来的名声,至少在池阳城,是不会有别的富庶人家愿意要这么一个格外能吃的侍女了。 一切就是这么地巧。 “你这经历,倒是一点都不比一点红平淡。”姚月听完,只有这句评价。 “一点红?”七儿眨眼,“原来红儿姐姐叫一点红啊,好奇妙的名字,我只知道这世上有人姓第一,不知道还有人姓一。” 一点红:“……” 她面无表情地开口:“我不姓一。” 姚月也帮她解释:“她没有姓,只是叫一点红罢了。” “我也没有姓。”七儿说,“但是我自己取了一个。” “哦?你怎么取的?”姚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口问道。 七儿说我长大的地方叫洪家村,所以我就姓洪啦,不过做侍女也用不上姓,就没提过。 洪,等等,洪……? 洪七吗?! 姚月差点捏碎手里的茶盏。 当过乞丐,格外能吃,还姓洪名七……妈呀,所以她用了两个多月的侍女,一个是未来的江湖第一杀手,另一个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里的北丐? 就算我是移花宫主,这排面也有点太超过了吧! 她晕晕乎乎地想。 第12章 种地养鸡 姚月还是觉得魔幻。 虽然她现在已经接受了这是个很错乱的性转江湖的事实,但一点红和洪七给自己当侍女,还是太夸张了。 而且性转就性转了吧,这个世界的洪七甚至都没怎么好好习过武?这真的合理吗?简直匪夷所思! “当年那个老乞丐。”她问洪七,“除了让你扎马步,给了你半本掌法外,还说过什么?” “没说什么了呀。”洪七不解,“大宫主你问这个做什么?” 姚月说他准备回齐州的时候,就没想过带你一起吗? 既然都看上她的天赋,追着她要教她练功了,那何不干脆带在身边? 洪七挠头,说他本来是想带的,但好像是特别急的事吧,来找他一起回齐州的另一个叫花子让他不要带一个累赘,还是个女娃,太麻烦了,带上了路上指不定要耽误多少时间。 姚月:“……”所以还是因为性转。 性别歧视要不得啊丐帮的这两位,你们的现任帮主任慈不也是女的! 姚月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初找工作的时候,也因为性别失去了很多面试机会。 那会儿她临近毕业,在校招季跑遍了所有跟自己专业有关的公司摊位,其中有将近一半的招聘负责人,都是上来直接一句不好意思我们只招男生,就把她卡在门外,连简历都不收。 第22章 而现在,她来到一个多数大佬都因为性转成了女人的武侠世界,本来以为至少能男女平等一些,结果竟然还是能碰上洪七这样的例子,简直无语凝噎。 无语的同时,她脾气也上来了。 “女娃太麻烦?”她冷哼一声,“他有本事回了齐州,在任慈面前也这么说。” “任慈是谁?”洪七表示没听过。 “任慈是天下第一帮丐帮的帮主。”回答她的竟然是一点红,“她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女人。” “不错。”姚月点头。 宋田听到这里,立刻马屁精上身,挤眉弄眼道:“但是我觉得她应该也没有大宫主厉害吧!” 一点红一听,立刻低下头,表示她没这个意思。 “我知道。”姚月当然不计较,“你从前在江湖上行走,定是听过任慈名声的,我就不一样了,这江湖上知道我的,才是少数。” 她不入江湖,江湖上自然也不会流传她的名字,至多提一句一谷二庄三宫都是惹不得的势力,千万不要不长眼去碰。 只有真正进入高手这个级别的人,才会清楚,这一谷二庄三宫里,分别是哪些狠角色。 而真正的高手毕竟是少数。 “七儿。”看着站在那的洪七,她忽然就做了一个决定,“虽然如今问这个确实晚了一些,但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你愿意习武吗?” 洪七本来已经在走神了,听到这话,顿时吓了一跳:“啊?我还能学吗?” 她都十二岁了,不太合适了吧? “你既这么问,便是愿意的意思罢。”姚月明白了,“好,只要你愿意,我就教你。” “真的可以吗?”洪七睁大眼。 不怪她有此疑惑,实在是习武要从幼时开始这个观念太深入人心,属于常识的一种。 这就好像从现代科学的角度来看,要想学好跳舞,也得从小抓起一样,长大后骨头硬了,韧带也定型了,再从头开始,势必要吃很多苦。 但这是个武侠世界,生产力有限,十二岁的孩子还远远没到发育完全的程度,更何况洪七还从小吃不饱,如今的她,甚至称得上一句发育迟缓。 既然都发育迟缓了,练武又有什么不行的? 姚月打定主意,道:“我说可以就可以,但事先说好,练武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你如今算是半路出家,难免要比旁人辛苦些,你能撑下来吗?” 洪七迟疑了一瞬,问:“能吃饱吗?” 姚月:“……”我服了。 她深吸一口气点头:“自然能,练武打基础,自然是吃饱了才好开始。” “那辛苦就辛苦吧!”洪七兴奋极了,“只要能让我敞开吃就行!” 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姚月不禁开始怀疑,这丫头是不是之前还稍微克制了一下,并没有真正敞开吃啊?毕竟她是有因为吃得太多被人赶走的经历的。 很快,这个猜测就得到了验证。 重新开始打基础的第一天,洪七的饭量就翻了倍,第二天更是夸张。 明月殿的厨房都惊呆了,跑去找花统领,说七儿姑娘也太能吃了,这样吃下去,厨房里备的东西,两天就得用完,而离他们去绣玉谷外找村民采购,还有整整七天! “先把我手底下的人那部分挪一点给七儿姑娘吧。”花统领说,“大宫主说了,如今短了谁都不能短了七儿姑娘的吃喝。” “可那也不够呀!”厨房负责人都快哭了,“统领你是不知道,她不仅能吃,还整天进厨房偷吃呢。” 花统领心想那能怎么办呢,这都是大宫主允许的啊。 他只能说没事,他会跟辉星殿那边商量一下,让那边也匀一点过来。 “然后我再向大宫主请示一下,让她允你们这个月多出一次谷,再去购置一些东西。” “你可千万要记得啊花统领!”厨房负责人就差没抓着他裤腿哀求了。 花统领还是个挺关爱同事的人,的确很快就把这事禀告给了姚月。 姚月一听,也很无语,她知道洪七能吃,也有心理准备,但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啊! “出谷倒不是什么大事,但附近村民种的,本来也几乎全卖给移花宫了吧?”她问。 “……是。”花统领没想到她还知道这个,有点惊讶。 姚月说那你让我想想这事,最好琢磨出一个更好的长期办法来。 花统领寻思大宫主平时脑子里只有练武,能琢磨出什么啊?想了想,还是试探着问道:“要不要叫二宫主来,商量一下此事?” “也好。”姚月也知道怜星比自己聪明,“那你跑一趟辉星殿。” “是。” 没一会儿,怜星就寻了过来。 但他一开口,聊的却不是这件事。 他问姚月:“姐姐是打算收那侍女为徒吗?” 姚月说不是,因为她没打算教洪七明玉功。 “明玉功需要摒弃外欲,超然物外,不适合她。”看完了移花宫藏书楼里所有的武学典籍后,姚月现在理论也完全跟上了,这种装逼的话信手拈来,“所以她也不适合做移花宫传人。” 至于不收徒还这么热切地教人家的原因,她也早早编好了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 只听她沉吟道:“我知道你好奇我为什么要教她习武,其实倒也没什么好瞒你的。” 第23章 “哦?为何?” “你也清楚,我的明玉功停滞不前许久了。”她说,“原先我想不透是为何,但历经江枫一事,倒是想明白了。” 姚月说正因我长久以来都练得十分顺利,才会稍有心绪波动,就走火入魔。 而要想改变这种境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去经历世事,去尽可能多地体会不同的心绪,如此过尽千帆之后,方能重归出世之心,以求突破。 “教人习武,也是经历世事的一种。”她说。 这么头头是道一番话说下来,怜星就没什么疑惑了,恍然道:“还是姐姐思虑深远,我不如也。” 姚月就话锋一转,开始聊正题,问:“所以吃喝用度一事,你有什么想法?” 怜星说这个其实不难,绣玉谷这么大地方呢,划几片菜地让人种上,再圈些鸡鸭鱼什么的就行了,只是在成气候之前,需要宫人们多跑几趟,去大一些的城镇买些过冬用的干粮腊肉。 对啊,姚月眼睛一亮,这么大片山谷呢,移花宫完全可以自己种啊!自给自足不比整天去外面买来得健康? 试想一下,以后在绣玉谷内部转一圈,就能吃到最新鲜的瓜果蔬菜,该有多爽?这不妥妥世外桃源吗! “很好。”她当场拍板,“就这么办。” “那这具体事宜……”他顿了顿,“姐姐不如就交给我负责吧?” 姚月有点犹豫:“你要练功,这些杂事难免耽误你时间。” 她其实真不介意让他办这事,主要是不想这么快自打脸,毕竟之前还在要求他好好练武少操心有的没的呢。 “我的明玉功也止步许久了。”他笑,“方才听了姐姐的话,颇有所悟,我想或许我也需要多经历一些从前不会去做的事,才能平静下来,以求突破。” 姚月:“……”其实我那是根据穿越之前看升级流厕纸的经验编的啊弟弟。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他信就信吧。 说不定种种地养养鸡真的能让他排解一些对江枫爱而不得的痛苦呢? 这么想着,姚月就点了头:“行,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做。” 怜星见她答应,当即抿起唇角,眼睛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道:“姐姐放心,我定不会叫姐姐失望的。” “嗯,我相信你。” 堂堂移花宫二宫主,应该是能种好地、养好鸡的吧? 第13章 妹妹狗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种地是刻在每个中国人骨子里的爱好。 姚月穿越之前,跟同事们一起加班的时候,大家就经常在深夜的工位上散发怨气,那时他们彼此间说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实在不行就辞职回老家种地去。 当然,说是这么说,实际上真正在老家有地的人,也是少数。 而现在她穿到了武侠世界,真的拥有了一大片地,还有一大帮愿意替她种地的人,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实现了曾经的口嗨。 但不管在哪个年代,种地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至少姚月是不太懂的,看着怜星来来回回在绣玉谷里跑了好几天才确认到底该在哪一块土地上播种什么,她只感觉这真是一个技术活。 对此,怜星的解释是,不同的土壤种出来的东西千差万别,就像人的个性一样,去让性格跳脱的人学沉静的功法,效果只能是事倍功半,相反若是因地制宜,就事半功倍了。 姚月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很惊讶:“你还懂这些?” 怜星便说他也是现学的,得知移花宫要开始自己种植后,他便去请教了那些经常卖农作物给移花宫的村民们。 他还颇欣喜地表示:“姐姐可知,我们这绣玉谷,属实是一片宝地呢,土壤的质地比外头好多了。” “是吗?”她不知道,但不妨碍她高兴,“那我们自己种东西,岂不是比问外头买更好?” “是啊。”他好像真的挺喜欢种地,语气比往日轻快许多,“等那几片地成了良田,我们就无需再时时接触外人了。” 姚月对接触不接触外人没什么想法,但她很期待自给自足的世外桃源生活,便勉励了他一番,让他好好干。 “姐姐放心。”他依然是这句话,“如今土地已经准备好了,等过几日侍卫们把我要的种子买回来,就可以准备播种了。” 看他信心满满的样子,姚月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主要是也不懂,她干脆专心去指点洪七。 洪七当真是武学奇才,哪怕因为种种波折这么晚才真正起步开始习武,也还是迅速展现出了极其卓越的天赋。 姚月让她从最基础的掌法开始练,她乖乖练完,再去练稍复杂一些的,便能自己推演出还没学的招式了。 问就是直觉,直觉告诉她,下一个动作应该是这样,否则这一整套的招式就不连贯。 这个悟性不仅让围观的明月殿侍卫们惊讶,就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三无少女一点红都表达了震惊。 当然,最夸张的还是宋田。 每次洪七练掌,他都会看得目瞪口呆:“七儿姐姐,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和大宫主的动作一模一样的?” “啊?这很难吗?”洪七抓了抓脑袋,“大宫主不是说,我眼下练的这几本都是最基础的东西吗?” “就是基础的才难啊!”宋田简直想尖叫,想跟这些天才拼了,“大宫主说过,复杂的招式需要时间和悟性,但基础的招式能不能练到极致,看的就是天赋!” 第24章 洪七哈哈一笑,说那可能我就是比较有练掌的天赋吧,要是练剑,我估计不如红儿。 一点红垂眸,说我的剑法与大宫主比起来,也只是班门弄斧。 是的,自从知道了一点红的身份后,姚月也亲自指点过这位杀手出身的美少女用剑。 那场指点一点红倾尽全力,将自己从“救命恩人”那里学来的杀人剑全用了一遍,可谓使出浑身解数,但每一招都被姚月轻松化解——不靠内力,不靠轻功,也不靠任何其余的武功身法,就是单纯地用剑招来化解。 但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是姚月用的所有剑招,都是最简单、最基础的招式。 用她的话说就是,每一种武学到最后,都是需要化繁为简的,尤其是剑这种杀人利器,招式越繁杂,也就意味着运转中出现破绽的可能性越多,所以难的从来不是学习那些复杂的招式,而是如何一眼辨出破绽,再一击必杀。 那种不管怎么出剑都无用的感觉,带给一点红的已不是单纯的震撼,而是由内而外,将她对剑的认知打碎再重塑。 至此,她已经完全相信,不论自己的前主人想耍什么花招,在姚月面前,都不会有好结果。 “所以还是大宫主最厉害。”宋田也想得开,迅速从被天才比下去的打击中恢复了过来,扭头继续拍姚月马屁,“大宫主不仅掌法天下无双,剑法也是第一!” “第一谈不上。”她难得谦虚一下,“江湖很大,厉害的剑客也不止我一个,我至多就是不惧任何人罢了。” 但这话简直比直接号称天下第一还装逼,听得宋田更加崇拜,又讨好地给她剥了个蜜桔。 姚月接过,低头扫了他一眼,说:“你今天该练的三百式,还没练完吧?一会儿可就要天黑了。” “我会练的!”他立刻表态,顺便抱怨,“其实我还是像之前那般练的呀,但现在天黑得越来越早了。” “入冬了是这样。”姚月说着,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日子,又转向一点红,“说起来,那个千方百计把你送进移花宫的人,也差不多快来了吧?” 一点红立刻躬身说是。 “不知道他打算用什么方法联系你。” “以往完成任务后,与他见面,都是靠他的笛声指引。”一点红说,“他很谨慎,每回见面都选不同的地方,应当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正的身份。” 姚月心说可惜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实在是没什么好怕的。 “那从今日起,我重新封住你的内力。”她打算钓个鱼,“等他来了,你自去见他,不要露了马脚。” “是。”一点红应得很干脆,但又有些好奇,“大宫主为何如此信我?不怕我与他……” 她没有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她的意思。 姚月自然不能说因为我看过小说,知道你内心并不想当一个杀手。 思考片刻,她说:“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爱剑之人。” “爱剑之人,不会不想学习最好的剑法。”她看着一点红,目光灼灼,仿佛这天底下的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这样的剑法你原先的主人教不了你,我却可以。” 一点红闻言,身躯一震,双眼微睁,眉宇间满是复杂。 下一瞬,她竟直直地跪下来,朝姚月拜道:“大宫主不计前嫌,我无以为报,唯在此立誓,永远效忠于大宫主,效忠于移花宫。” 姚月:“……” 姚月说我知道了,你先起来说话吧。 一点红倒也听了,沉默地从地上爬起,但仍是低着头,肩头微颤。 不会是又哭了吧?姚月心想,但我也没说啥呀。 “你的心意我听到了。”她决定迂回地安慰一下,“往后好好跟着我学剑便是。” “谢……谢大宫主。”回话的声音果然带着哽咽。 姚月倒是想安慰一下流泪的美少女,但花统领就在不远处候着,当着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侍卫表现得太温柔,实在不符合她的人设,便作罢了。 她想了想,从袖里摸了条丝帕出来,特地冷着脸扔过去,说:“行了,别哭哭啼啼的,移花宫不需要只会哭的人。” 一点红听到这话,终于抬起了头。 然后就被她扔过去的丝帕盖住了半张脸。 是极好的料子,又柔软又光滑,在少女带泪的面上停留一息,便直垂而下。 却被一只清瘦的手及时截住又攥紧,未能落地。 “是。”一派安静中,一点红听见自己开口,“我记住了。” 第14章 杀手头目 薛笑人是在五日后来的。 那晚,姚月和两个美少女一起在内殿吃宋田新研究的甜品宵夜,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笛声。 可能是为了不被移花宫其他人察觉,那笛声并不成曲,只是短促地响了几下,叫人乍一听,还以为是山间什么鸟雀发出的声响。 但一点红立刻认了出来,喃喃道:“他来了。” 姚月看出她还是下意识在紧张,便自信道:“正好,我也等他很久了,今夜料理了他,也算在年前了了一桩事。” “他让我子时三刻出谷。”一点红把薛笑人笛声传达的暗语告诉姚月,“剩余的指令,应当是要出谷后才会知道。” “你就按他说的做。”姚月淡定道,“放心,我会跟着你,不会叫他察觉。” 第25章 一点红现在对她这个大宫主已是无条件信任,听得此话,立刻点头应是。 应完低头一瞧,才发现自己面前那一碗甜酪已经被一旁的洪七悄悄挖走了大半。 一点红:“……” 洪七冲她吐舌:“我看你好像不怎么爱吃的样子,就替你分担一些,这可是田儿辛苦做的,若不吃完,他定要伤心。” “算了。”一点红很无语,“都给你吧。” “真的?”洪七高兴极了,但可能是顾及姚月,嘴上还挣扎了一下,“这怎么好意思呢……” 姚月说我也没看出你哪里不好意思啊,行了她给你你就吃吧,但往后不准这么抢红儿的。 “你爱吃可以去拜托田儿多做一些,而不是从红儿碗里抢。” 听她说得认真,洪七也正色道:“我知道了大宫主,下次不会了。” 姚月嗯一声,又嘱咐她吃完就早些休息。 “可是红儿姐姐那个义父不是来了么?!”洪七是真的完全不怕她了,刚被训完,转头又讨价还价起来,“我也想瞧瞧他到底长什么样,使怎样的剑。” “他的剑有什么好瞧的?”姚月嗤之以鼻。 “可是大宫主你去捉他,肯定也会出剑呀。”洪七说,“我来了移花宫这么久,还没真正见过大宫主出剑呢。” 姚月一想还真是,虽然她之前指点了一点红,但用的只是一截随手折下的梅枝,并未用剑。 再看一点红,听了洪七这话后,面上也浮出一丝期待。 她顿时有了一个主意。 “既如此,今夜我就用此人给你二人上一堂课。”她说,“届时我不仅会出剑,还会出掌,你们可瞧仔细了。” 两个少女闻言,顿时都兴奋起来。 都是习武之人,谁不想一领绝世高手出手的风采? 可怜薛笑人筹谋半天,此刻多半还以为一定能成事,却不知道,姚月已经把“他”的到来当成了一堂教学课。 子时三刻,她们三人一同到达谷口。 姚月用内力传音,吩咐轮值的侍卫退开,放一点红出去。 侍卫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认出她的声音,便毫不犹豫放了行。 眼看一点红已经走出绣玉谷,姚月偏头看向洪七,同样用内力传音道:“准备好了吗?” 洪七一愣,什么准备好? 但姚月已经动了,只见她一手揽住少女的腰肢,另一手掩住其正欲张开的嘴,而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洪七还没反应过来,人已凌空而起,被带至绣玉谷谷口上方的山壁处。 明月高悬,风声从她耳边划过,信手揽住她的姚月好似乘着一片轻云,半点动静不曾发出。 “你就站在此处。”姚月说,“我出去会会那人,你且看好了。” 说完,她便转身往谷外方向飞身而去。 洪七站在陡峭的山壁上,根本看不清她的动作,只勉强瞧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山间树顶掠过,最终落到一点红身后的一棵巨树上。 时至深冬,谷外各处已下了好几日的雪,积雪覆盖之下,夜风拂过这些千年老树,都得发出一些簌簌声响,可她落于树顶,却是半片薄雪都不曾惊动。 洪七完全看呆了。 她知道姚月的轻功一定也是顶尖,可知道和亲眼见识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大宫主也太厉害了吧,她扶着山壁上的树干,痴痴地想道。 此时的姚月心里却在骂街。 她虽然早在藏书楼那些闲书里知道了绣玉谷是一处冬暖夏凉的风水宝地,但她以为是这整座山脉都这样,完全没料到外面这会儿是正经的寒冬腊月天气。 此刻她身着纱衣,藏身于落满了雪的古树梢顶,收敛气息不惊动来客自然不是问题,可冷也是真的冷。 而她决意收拾的薛笑人,却是又过了半刻钟,才终于出现的。 薛笑人穿一身黑衣,和小说里描述的一样,戴了一个面具,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他”果然十分谨慎,见了一点红,第一件事就是抓住她的手腕,检查她的内息,确认有无变化。 检查完毕,才压着声音开口:“你是怎么出来的?移花宫每日十二个时辰,都有人把守。” “我同侍卫说,我奉宫主之命出谷,为她收集煮茶用的寒露。”一点红道,“他们知道宫主宠爱我,也不敢这个时辰去向宫主确认,便放我出来了。” “不错,厉害的杀手,除了会用剑,还得会用脑子。”薛笑人大概是听说过移花宫主的脾气,竟真信了,“看来你很快就可以出师了。” 一点红垂眸,没应这句话,只问:“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薛笑人养了那么多孤儿,用逼着他们互相残杀的方式,决出最有实力的一批人做杀手,一点红能在所有人里排第一,不仅仅因为她卓越的剑术天赋,还因她心性过人,做事干脆利落,对极了薛笑人的胃口。 所以她这么问,薛笑人也不会起疑,只当她是真的想尽快完成任务。 薛笑人亦不多费口舌,当即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玉瓷瓶,朝她递去。 “你找机会,把这个下于移花宫两位宫主的饭菜之中。”薛笑人说。 “这是什么?”一点红问,“毒药吗?” 薛笑人说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了,总之你按我说的去办就是。 第26章 一点红皱眉,说我平时接触不到怜星。 “接触不到,那就想办法去接触。”薛笑人冷下语气,目光一闪,开始以势压人,“还不拿着?” 可一点红还是没动。 一点红看着“他”,表情平静,平静到似乎根本不受“他”的影响。 不好,不对劲—— “他”意识到,但却已来不及。 因为“他”的视线范围内,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莹白如玉的手。 那手挡在一点红身前,轻轻一抓,便扣住“他”的内关穴,使“他”脱了手。 “既是要下在我饭菜里的,那就由我关心一下如何?”说话间,姚月已拿到那个白玉瓷瓶。 薛笑人暗道一声糟糕。 正如宋田所言,若是真有赢过姚月的把握,是不必耍这么多心机费这么多功夫的,直接打上移花宫便是。 但眼下事情败露,真是不打也得打了。 电光石火之间,薛笑人已出剑。 姚月却不慌不忙,回身将瓷瓶抛给一点红,道:“我今日就让你瞧瞧,此人剑法该如何破之。” 一点红接住瓷瓶,就这一顿的功夫,再抬头时,看到的便是姚月在漫天剑光中,一剑横出的画面。 竟和指点自己时别无二致,一剑,只需一剑! 那黑绿的短剑在她手中就仿佛有灵性般,专挑薛笑人剑招滞涩处刺出,一击即破。 打得薛笑人难以招架,连再出几剑的心思都没了,一心只想逃跑。 为了逃,“他”甚至佯装拼命,几招后陡然弃剑,想让姚月反应不及。 但剑扔出去,人却只掠出半丈,就被姚月追上,一掌拍下—— “难怪你的剑练成这样。”姚月幽幽道,“没有人在剑在的决心,又何以成为一个真正的剑客?” 薛笑人被她打了一掌,本以为死定了,结果只是内息稍有不稳,还当是自己方才也伤到了她,当即回身继续与她战起来。 还一边出手一边试图跟她谈条件:“邀月宫主武功盖世,我自不敌,但杀我于你而言没有任何好处,我是做杀人生意的,此来移花宫,只因有人出万两黄金要我杀你!” 姚月慢悠悠地出手,时而用掌,时而用剑,乍一看甚至像落在下风的那一个,但身后的一点红和不远处山壁上的洪七都知道,大宫主这是在给她们上课呢。 薛笑人虽然也隐隐觉得不对,但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只继续高喊道:“倘若你因杀我负伤,被真正想要你命的人知晓了,岂不便宜了他?!” 姚月嗤笑一声:“杀你还需要负伤?” 什么意思,难道她此刻根本没有尽全力? 薛笑人不敢置信,但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被姚月带到了绣玉谷入口这里。 一瞬间,“他”全身发冷。 “那你不想知道是谁要我杀你吗?”情急之下,薛笑人又道。 “我将你捉了,再审你不就是了?”姚月笑道,“如此一来,我不仅能知道是谁想杀我,还能知道你究竟是谁。” 话音落下,她的课也上够了,终于全力出手,一剑刺出! 只听‘噗嗤’一声响,寒光闪烁下,墨绿短剑破开衣衫和皮肉,瞬间没入薛笑人的肩膀。 “此剑名为碧血照丹青,乃是我移花宫收藏的上古名剑之一。”姚月说,“用它对付你这等藏头露尾之人,倒有些跌它的份了。” 薛笑人被刺了一剑,本来就气机大泻,再听到她这句满是羞辱的话,当场气血上涌,带动伤势,喷出一口血来。 这一口血是冲着姚月去的,但却没落到姚月身上。 是一点红。 她及时一挡,动作是快的,可身量不够,最终竟是用脸接了大半。 姚月:“……” 姚月说此人吐口血而已,又伤不了我,你挡什么呢。 一点红侧首,半张脸都是血珠,神情却极沉静,迎上她的目光,认真道:“大宫主喜净,衣物不该被此人的血所污。” 第15章 找只鸡来试 一点红这话说得,让姚月都不好意思。 虽然她是有那么点洁癖没错,但弄脏一件衣服又不是什么大事,一会儿回去换了就是,哪里就需要人用脸去挡了。 “往后不必如此。”姚月说,“我留你在移花宫,不是为了让你干这个的。” 说着顺便重新解开了一点红那被封住的几处大穴,替她恢复内力。 中了一剑又吐了血的薛笑人见状,竟完全破了防,开始大骂一点红,说她是个狼心狗肺的背主玩意儿。 “你小的时候,被人遗弃在野外,是我!”薛笑人骂道,“是我救了你,给你饭吃,把你养大!你就这么报答我?” “你刚学剑的时候,力道不如同龄男孩,也是我,手把手教你!” “甚至每次任务结束,我给你分的钱,也是所有杀手里最多的,结果你倒好,给人当了三个月侍女,就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或许是因为骂人的时候难免失去理智,也或许是因为都已经被姚月擒了所以破罐子破摔,骂着骂着,薛笑人竟连声音都不压了。 一点红本来只沉默地听着,不发一言,等听到“他”,不,应该是她真正的嗓音,也是一怔。 姚月也假装意外,哟了一声,说红儿,原来你这义父不是男子啊。 第27章 一点红一脸茫然:“我……我也不清楚。” “无妨,不论是男是女,现在总归是翻不出我掌心了。”姚月说完,抬手又点了薛笑人几处穴,包括哑穴。 薛笑人还没骂够,就发不出声音了,气得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她则笑道:“你一个收钱杀人的,救她养她,教她剑法,也不过是为了让她替你杀人赚钱而已,分给她的钱多,那恐怕也是因为你手底下就属她做得最好吧?” 哪个世界的资本家都是这种德行,一边剥削,一边还要说我对你够好了你凭什么不满意。 呸!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姚月嘲讽完,整个人神清气爽,将薛笑人带进绣玉谷。 先前退至一边的守卫看见大宫主和红儿姑娘带着一个戴面具的黑衣人入谷,立刻迎了上来,齐齐行礼:“大宫主!” 姚月把人交给他们,说:“将此人带到我殿里,顺便通知二宫主,有人要给我们下毒,叫他来一趟。” “是!”轮值的侍卫都吓到了,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大胆的人? 事实上,这一晚可以说是整个移花宫都震动了。 姚月从山壁上把观战的洪七带下来,再施施然回到明月殿时,整座绣玉谷已是灯火通明。 一袭白衣的怜星披着发候在殿前,看到她携两个侍女归来,当即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问:“姐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从冰天雪地的谷外回来,手脚还冷着,被他这么一抓,倒稍微恢复了些热意,便没去挣,只反过来拍拍他的手背,道:“进去再说。” 怜星顿了一瞬,不过立刻恢复过来,没叫她察觉。 “好,先进殿再说。”他说。 明月殿内,被点了穴道的薛笑人跪在那,脸上的面具已经被取下,露出一张还瞧得出几分清秀的中年妇人脸来。 怜星见了,不由皱眉,说此女相貌有些眼熟,却不知在哪见过。 眼熟是正常的。 藏书楼一楼那些江湖逸闻录里,原本就记载了所有令移花宫有所忌惮的势力,并附有那些势力的领头人物画像。 薛笑人虽不是薛家庄的领头人物,但毕竟是薛衣人的亲妹妹,亲姐妹之间,总归有相似之处。 怜星只要见过薛衣人的画像,就必定会觉得眼前的薛笑人生得眼熟。 “我知道她是谁。”在看到薛笑人长相后,姚月就决定省略对她身份的假意追询,“但比起她是谁,我更想知道的是,究竟是谁以万两黄金为酬,要她给我们下毒。” 说完,她便从怀中拿出了薛笑人本来要交给一点红的那个白玉瓷瓶,朝怜星递过去,示意他看一看。 怜星接过瓷瓶,小心翼翼地拔出瓶塞,往里看了一眼,又放到鼻下闻了一闻,旋即皱眉道:“无色亦无味,应当不是普通毒药。” “哦?”姚月知道,他的医术是很好的,自然相信他的判断,“无色毒药不罕见,无味也不罕见,但无色亦无味,倒确实不寻常。” 怜星说先问问此女吧,我会让她开口的。 姚月点头,他就去解了薛笑人的哑穴。 但薛笑人能说话后,第一句就是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一个接了一单生意的生意人,这一行的规矩一直都是除非买主自己有心透露,否则他们干杀手的,都不会去过问买主的身份。 “这单生意涉及移花宫,危险性可想而知,我更不会多问!” 姚月说那你之前在谷外是骗我咯? 薛笑人面色一白,咬了咬牙,道:“若你是我,你也不会坐以待毙。” “好,我姑且信你不知道买主是谁。”怜星应该是看出她此刻没说谎了,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浪费太多时间,“那你详细描述一下,这单生意是怎么找上你的。” 薛笑人又开始讨价还价,说我若是都说出来,你二人能否放我一条生路。 怜星闻言,温柔一笑,道:“你似乎仍然不清楚,移花宫究竟是什么地方。”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自己开口,二是由我来让你开口。”怜星的语气也很平静,完全不像是在威胁,但配合他分外温柔的神情,只让人觉得他比盛气凌人的姚月更骇人。 薛笑人跪在那,明明浑身都不能动弹,却莫名有一种身体在因此颤抖的错觉。 恍惚中,她想起那个神秘的买主找上她时说的话—— “他们姐弟里,姐姐邀月的武功更高,但更难对付的是弟弟怜星,怜星此人,看似温和,其实根本不把他姐姐以外的人当人,所以你最好还是想办法,让他们饮下我给你的毒药。” 薛笑人现在终于有点信了。 “那人是自己找上我的,在鄱阳。”她说,“他的武功非常高,我完全不敌,这单生意我原也不想做,是他威胁我!” “他怎么威胁你的?”怜星问。 薛笑人又不说话了。 但姚月大概猜到了是怎样的威胁,道:“莫非他也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威胁要将你在外面收钱杀人的事告诉你姐姐?” 薛笑人完全傻了:“你……你怎么……” 姚月说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知道你是谁。 “你是薛家庄庄主薛衣人的妹妹。”她说了出来,“你成日戴着面具,就是因为你们姐妹二人长相相似,怕那些见过薛衣人的人认出你是谁,不是吗?” 第28章 “可你……你不可能见过她!”薛笑人还是不解,“她已十年不出薛家庄,你不过十七八岁,怎可能见过她?” “没见过不代表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姚月开始装逼,“不要以为江湖上都说一谷二庄三宫,就觉得移花宫和薛家庄这种暴发户差不多。” 这话却惹恼了薛笑人,一时目眦尽裂,说薛衣人成名的时候你们姐弟都没出生呢,你有什么资格骂薛家庄暴发户?! 姚月:“……”现在知道维护你姐了,你是狗吗? “行了这不重要,你先说他是不是用这个威胁的你?” “……是。”薛笑人承认,“当日我二人都戴着面具,我不愿接,然后我们就打了起来,我没能摘了他的面具,他却摘了我的。” 事实上,那人是威胁完之后,才拿出的毒药。 还说本来也没指望她这番剑术能威胁到移花宫那对姐弟。 “除了毒药,他还告诉我,要想完成这个单子,有一个突破口。”薛笑人说。 “什么?”姚月和怜星同时发问。 薛笑人便用一种有点好奇也有点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定定道:“他说你喜欢女人,尤其是生得漂亮的,倘若能用漂亮的女人取信于你,事情会变得简单许多。” 姚月:“……” 怜星也:“……” 一时间,整个明月殿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最后是没什么情商可言的洪七突然一拍脑袋出声:“噢,所以你才会让红儿姐姐来啊!” 这话一出,一点红也傻了,下意识朝姚月看去。 姚月真想再捅薛笑人几剑,但那是不是太像恼羞成怒了? 好在怜星及时开口,转回正题对姚月道:“能说出这番话的人,倒也不多,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姚月立刻:“谁?” 怜星说我要先试试这瓶毒药,才能真正确定。 “姐姐也知道,我二人练的是最正统的内功心法,还通岐黄之术,寻常毒药入了肚,是奈何不得我们的,除非——”他顿了顿,就要往薛笑人嘴里倒,“还是先用她试试这毒药的效果罢。” 姚月立刻阻止:“等等!” 这是我睡觉的地方啊弟,突然死个人也太那个了吧! “别用她试,她之后说不定还有用。”她随便找了个借口,“你最近不是已经养了一群鸡吗,找只鸡来试试。” 怜星闻言,头一次露出了不太情愿的表情,但还是点头:“好吧。” 第16章 是废物也是瞎子 尽管怜星颇为不舍,但最后还是命人去捉来一只鸡,倒一滴瓶中毒药混至水中给其喂了下去。 大家都知道这是毒药,也知道这只鸡肯定是活不了了,可当它只低头啄了一口水就直接断气的那一刻,明月殿内众人还是集体倒吸一口凉气。 洪七更是惊呼:“这什么毒啊,毒发这么快?!就算是鹤顶红,也没有这么快的吧?” 她话音刚落,那只死透了的鸡又莫名皮开肉绽,开始往外淌血。 那血倒是只比正常鸡血颜色暗了些许,可死状如此骇人,简直比流黑血还可怖。 “好厉害的毒。”连寡言的一点红都忍不住惊叹,乃至后怕。 幸好此事未成,她想。 “暴裂而亡,一滴毙命。”怜星一边说,一边晃了晃那玉瓶,已经有了答案,“又比寻常的水重那么多,这果然是天一神水。” 姚月目光一顿:“神水宫的天一神水!” 这玩意儿在原作里出现,是无花去神水宫讲经时,骗了水母阴姬一名弟子的感情,诱其为自己偷出,用来给自己的师父天峰大师下毒的。 可现在楚留香都还没在江湖上闯出名声,不论无花是男是女,有没有入少林,总归还是个小孩,自是干不了这事。 再想到薛笑人说,给她这瓶天一神水的人曾经提醒过她,移花宫大宫主喜欢漂亮的女人,可以把这一点当成突破口—— 姚月觉得,那个薛笑人根本打不过的买主究竟是何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真是恶毒的男同性恋啊! “神水宫……难怪!”得知这是天一神水,薛笑人也喃喃起来,“难怪他的武功如此恐怖……” 她好似受了刺激,喃喃到最后,先是大笑,后又大哭,整个人都陷入了疯癫。 “她怎么了……?”一点红不明白,她也从未见过自己这个“义父”如此癫狂的模样。 “接受不了现实吧。”姚月说,“辛辛苦苦养这么多杀手,做大做强,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结果还是根本不被真正的武道天才放在眼里,既打不过想杀我的人,也打不过我。” “大宫主已经知道是神水宫里哪个人了?”洪七敏锐道。 “是移花宫的仇家吗?”一点红也问。 姚月说不,不是仇家。 说完自己都想笑,便笑了一声才继续道:“相反,本该是亲家的。” “薛笑人的剑法不及她长姐,但放在整个江湖上,也绝不是泛泛之辈。”姚月说,“普天之下,能叫她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本来也没几个,再加上能轻松拿出一瓶天一神水,除了我那未婚夫,怕也没旁人了。” 洪七:“啊?!”大宫主还有未婚夫? 一点红也睁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 第29章 “姐姐打算如何料理此事?” 怜星起身,望向她,声音依旧平静,但眼底明显浮出一丝杀意。 “他都想弄死我了,我自然是以牙还牙。”姚月眯着眼睛,几乎一字一顿道。 这次她不是为了维持移花宫主的人设才这么说,而是亲眼看到了那只鸡喝下混有天一神水的水后是何惨状,才陡然有了这是一个死人如家常便饭的武侠世界实感。 她穿越过来,不仅仅是得到了邀月的身份和武功而已。 眼下她就是邀月,就是凶名赫赫的移花宫大宫主,遇到这种事,若不强硬起来,那日后麻烦只会更多。 “那姐姐需要我做什么?”怜星立刻问。 姚月说你替我去一趟江南。 “别人我不放心,所以这件事还是你亲自去做。”她说,“我要你将此女送到松江府薛家庄,薛衣人面前,强迫她欠下移花宫一个人情。” 这要求刚一出口,薛笑人就大喊起来,说不要,不能让她知道,我求你,我为你做牛做马! 姚月根本不理她,只看着怜星:“太吵了,上路的时候,你记得把她哑穴点了。” 怜星立刻会意,既然是太吵了,又何必等到上路的时候?此刻便该点上。 但他还是有点在意:“姐姐想要薛衣人做什么?” 姚月说:“也不用她做什么,只需她动用薛家庄的人手,即刻昭告天下,你,移花宫的二宫主,在薛家庄做客。” 这让怜星有些不解,皱眉道:“这是为何?” 姚月没解释,说你照做就是了,其余事不用你操心。 不得不说,这番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的架势,的确非常接近原本的邀月,以至于怜星听完,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再讲,只恭敬道:“是,姐姐。” “夜深了,你先回去休息。”她顿了顿,又看向薛笑人,“明日一早便启程,带多少人随你自己安排。对了,天一神水留下。” 这次怜星学乖了,立刻躬身上前,把那瓶天一神水交到她手上,然后带着薛笑人退出了明月殿。 走之前,他倒是有吩咐花统领,记得把那只被毒死的鸡清理出去,不要污了大宫主寝殿。 花统领忙不迭应了,又屏着呼吸,飞快地完成了清理。 姚月看在眼里,多交待了一句:“这鸡如今浑身是毒,不能作寻常处理,你用火将它烧了,再远远埋到谷外去,莫让它身上的毒害了谷中田地。” 别人不知道天一神水究竟是什么成分,她却是知道的,是提炼到极致的重水。 这东西不仅对身体有害,处理不好,还会影响土质。 绣玉谷是片适合种植的宝地,可不能被影响了。 “属下明白了。”花统领闻言,也不敢大意,“这就按大宫主吩咐去办。” “办完选几个机灵的手下,明日随我一道出宫。”姚月又说。 听到她说要出宫,反应最大的是洪七,当即问她能不能带自己一起。 一点红虽然没开口,但神色里明显也有渴望,定定地望着她。 她却摇头:“我这趟要去神水宫,不适合带着你们,你们留在移花宫。” “哇!大宫主你要亲自去神水宫同他们算账吗?”洪七一听,竟更兴奋了。 “嗯。”她没否认,“顺便退婚。” 说到这个,两个小姑娘就不太理解了。 两人对视一眼,憋不住话的洪七还是问了:“大宫主的未婚夫,为何要杀大宫主呀?” 姚月‘啊’了一声,旋即勾起唇角,柔声道:“因为他是个废物。” “他不想娶我,又不敢反抗替他定下要娶我的人,更不敢让人知晓为何不愿娶我,便想着先杀了我。”说到这,她面上的笑再压不住,如芙蓉绽放,容光之盛,叫人移不开眼,“你们说,他是不是一个废物?” 洪七已经看傻了,只会愣愣地点头:“嗯……嗯嗯嗯!” 一点红更是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而后红着脸认真附和:“是,他是废物。” ……也是瞎子。 竟连大宫主这样的美人都不想娶。 第17章 做个选择 花统领是一个非常有效率的手下。 姚月前一晚跟他说了明日要带人出门,他就连夜准备好了车马,选定了此次出宫跟随的侍卫。 第二日一早,姚月洗漱完毕,出明月殿时,看到的便是一行人整装待发的画面。 她扫了一眼,微微点头,表示满意,又回身吩咐洪七和一点红,说:“我不在时,宫中大小事务,遵循旧例即可,你二人好好练武,等我从神水宫回来,可是要查进度的。” 洪七是个活泼的,立刻拍着胸口让她放心,只要能吃饱,自己就不会偷懒。 姚月:“……”所以吃不饱的时候就会偷懒是吧,难怪别家轻易养不起你。 一点红就沉静许多,抬头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认真道:“我不会让大宫主失望的。” 姚月对她确实更放心一些,便嗯一声,算是应了这话。 之后她便上了马车,出绣玉谷,往神水宫方向去了。 神水宫地处江南,在松江与姑苏的交界处——所以实际上,她和怜星走的是同一条路。 花统领对此就颇为不解,上路没多久,就忍不住问她:“大宫主为何要与二宫主分开走?” 第30章 姚月说因为我需要他比我先到。 花统领还是摸不着头脑,但却不敢再问了。 他怕自己话太多,又惹大宫主不快。 “我不是让你备一面移花宫的旗子吗?”姚月看他谨小慎微的样子,也不想为难他一直在马车里候着,“你出去,将它挂起来。” “啊?”他没想到,要这么高调,“挂、挂起来?” “对,挂起来。”姚月眯着眼睛,语气很冷,“我要这一路上所有来往的江湖人都知道,我亲自出宫了,正往神水宫去。” “……是!”花统领立刻半跪着,从她右手边的一个矮柜里,拿出了一面旗子。 那旗子有近一丈长,乃上好的绢布制成,上头绣了移花宫三个大字,尾部缀有墨色的梅花。 移花宫虽久不入江湖,但凶名太盛,江湖上的人可能不知道移花宫两位宫主叫什么,但都知道,这个很可怕的门派以墨色梅花作为标志。 这样一面旗打出来,挂在姚月坐的马车边,确实约等于昭告全世界——移花宫主出宫了。 此外,凶名在外也有凶名在外的好处,他们这一行人车马豪华,衣衫昂贵,若不打出这面旗,走在道上,被一些不长眼的绿林喽啰误以为是肥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旗一出,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会绕着走,就算是不认识移花宫的人,看到大家都避之不及,也不会肆意到觉得自己惹得起了。 姚月的估计也没错,她出宫七日,消息就飞一样,往江南传去。 等她过了扬州府,即将进入姑苏地界之时,整个江南的茶馆酒肆,议论的都是她。 “移花宫传人都快二十年没在江湖上走动过了吧?” “是啊,不知这回是为了什么忽然出的宫……” “哎哎哎,我听说移花宫这一代有两位宫主,不知今次出宫的是哪一位?” “应当是大宫主邀月!我有一位朋友在扬州城外远远地瞧见了他们的车马,说从马车里伸出的手,一看就是女人的手,而且——” “而且什么?你倒是说呀,别卖关子!” “对啊,快说快说!” “而且只瞧那手,便能感觉,这必定是一位绝世美人。” “嘶——” …… 姚月全程没进过茶馆,住店也都是让侍卫提前策马赶路,去包下一整座客栈,是以也没听过大家具体是怎么谈论的她。 但她知道,消息如此沸沸扬扬,神水宫那边,必定也已经知道。 在这种整个江南武林都在关注的情况下,水阴那个没胆子正面反抗婚约的少宫主,就算对她恨得再牙痒痒,也不敢出手对她做什么的。 姚月从第一次见他起,就看出了他真正的软肋。 不是他求不得的花月奴,而是他的师父,神水宫现任宫主。 他丝毫不敢让他的师父知道他不喜欢女人。 原先的邀月可能因为自己的性取向也不直,与他有什么心照不宣互相保密的约定。 但如今她才是邀月,她头上也没有师长压着,整个移花宫就属她最大,她才不管那么多呢。 想杀我?不好意思,那代价你可付不起。 两宫因有婚约,彼此之间,自也常有走动。 移花宫这边,至少以花统领的级别,对江湖上神秘无比的神水宫究竟该怎么去,还是相当清楚的。 过了姑苏后,他亲自为姚月驾车,来到神水宫所在湖域。 车在湖边停下时,湖畔果然已有作道人打扮的神水宫弟子撑着竹筏在等候。 姚月刚推开车门下车,这六名神水宫弟子便一齐上前,向她行礼道:“拜见邀月宫主!” 她本来就是来找神水宫算账的,外加有人设要维持,就晾了他们一会儿,足足过了六七息,才薄唇轻启,道:“看来你们宫主也知道我来了。” “是,宫主先前听闻邀月宫主出了宫,正往神水宫来,便命我等在此迎接。”神水宫这些弟子大概也知道“她”的脾气,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着话。 从他们的态度里,姚月也能瞧出来,至少水阴的师父,绝对是很想要自己这个徒媳的。 只可惜,这门他盼了许久的婚事,很快就要取消了。 姚月把其他侍卫都留在了湖边,只带了一个花统领上船,往神水宫去。 竹筏一点点驶入湖心大雾,之后进入一座崎岖的山洞,等再见天光时,神水宫便到了。 还没下船,姚月就看到了站在岸边,一脸阴晴不定的水阴。 显然,他是被他师父打发来迎她的。 不过他此时肯定还不知道,自己找杀手去杀姚月的事已经完全被姚月知晓了。 所以迎上来的时候,他还在同她传音:你怎么来了,我师父本来就想催我们定下婚期,你这一来,他肯定要旧话重提。 姚月:呵呵。 水阴被她这一句呵呵气得不行,但当着一群师弟的面,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黑着脸领她往里走。 “师父在演武堂那边等你。”这次他出声了,“他每日都要考一遍弟子们,此刻尚未结束。” 姚月一喜。 果然,跟她猜的一样,神水宫的现任宫主,是一个很死板也很严格的人。 否则水阴为何不敢让这个师父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以他的武学天赋,放在何处,都是一方霸主的资质,在别处的话,师门怕不是从上到下一起捧着,按他的口味给他找男宠都不是不行。 第31章 “老宫主对弟子如此上心,实在令人敬佩。”姚月微笑着说。 没走两步,水阴又忍不住问:“所以你为何忽然来神水宫了?” 姚月侧首看向他,似笑非笑道:“怎么?我来不得?”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在神水宫果然收敛很多,远没有在移花宫做客时那么容易气急败坏,“只是你一向不爱来此,忽然过来,难免叫人惊讶罢了。” “我自然是为拜会老宫主而来。”知道他心里急,她特地说了句废话。 水阴果然又被气到,额角青筋直跳,但愣是忍了下来,继续为她带路。 很快,演武堂便到了。 一个玄衣打扮的中年人正坐在堂前,训斥堂下的两个弟子,神情十分严厉。 出于对一派之主的尊重,姚月止了步,没有立刻上前。 等他训斥完毕,朝她看过来时,她才施施然过去,唤了一声前辈。 老宫主见到她,果然十分高兴,立刻换了表情,道:“师侄,许久不见了啊,难为你没忘记我这把老骨头。” “我怎会忘了前辈?”姚月也不打算绕弯子,当场切入正题,“毕竟我与前辈爱徒,还有婚约在身呢。” “对,对。”提到这个,神水宫老宫主更高兴了,“我原先就想着,等明年,你师父孝期过了,你二人的婚事,也可以筹备起来了。” 姚月闻言,不由得偏头看了水阴一眼。 水阴的脸色已经黑了,但在他师父面前,活像只鹌鹑,完全不敢发表意见。 “前辈有心了。”她笑了笑,先谢过这位老宫主,“但这婚事,应当是不必筹备了。” 此言一出,老宫主立刻皱起眉头:“为何?” 姚月说,这恐怕要问您的高徒。 水阴本来也很惊讶,她真的主动来退婚?怎么可能? 又听她这么说,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他师父锐利的目光直射过来,那种预感顿时更加明显。 “发生什么了?”老宫主问。 其实他问这话时,看的是姚月,但水阴对师父的敬畏由来已久,听闻此问,已率先心虚起来。 姚月看他面色变幻,又笑一声,道:“自然是他不欲与我成亲。” 说完,不等这师徒二人有所反应,她便从袖中拿出那瓶从薛笑人手里拿来的天一神水,继续道:“不欲与我成亲倒也罢了,我也不是非他不嫁,但寻人毒杀我,就是另一回事了。” “什么?!”老宫主震惊,直接拍桌而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我……”水阴慌了,她知道了?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姚月将玉瓶递给老宫主,说:“前辈若是不信,大可以自己检查一下,这里面可是天一神水。” 作为神水宫的主人,水阴的师父又怎么会认不出自己门派的至宝。 甚至他都不需要打开,因为这玉瓶本身,就是神水宫这边为了装天一神水而特地烧制的! “这里面,是否有什么误会?”他再度看向自己的徒儿,示意他赶快解释。 水阴却说不出话。 “我们两宫之间,关系一向不错,我对前辈亦十分尊敬。”姚月说,“但此次还真不是误会,我若不是查清了首尾,也不会亲自走这一趟来退婚。” “师侄——”他还想挽回。 “前辈觉得有误会,是因为前辈不知道,您这爱徒,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姚月不想拖泥带水,打断对方,直接开大,“但是他不敢对外说,更不敢让您知道,他也知道明年我出了师父的孝期,您一定会催我们完婚,所以就找了个杀手,出万两黄金,让人家想办法毒杀我。” “这……这怎么可能!”老宫主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徒弟会干这种事。 当然,他下意识否认,更重要的原因是,徒弟有龙阳之好,让他觉得丢人。 “师父我没有!”水阴也缓了过来,“你别信她的鬼话!” “真的是鬼话吗?”姚月不慌不忙地反问,“那我宫中侍卫与人私奔,你急什么?” 她这么一说,老宫主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姚月便继续道:“前辈,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他上回从移花宫回来,就拿替我料理叛徒的借口,着神水宫上下去寻我那侍卫了吧?” 水阴确实是这么做的。 他跟他师父说,移花宫有个侍卫和人私奔了,打了他未婚妻的脸,这口气他们两派可不能就这么咽下去了。 他师父听了,也只当他真的是想为姚月找场子,就准了他。 “前辈是聪明人。”姚月说,“我想有些话就不用我多说了,反正这婚,我是一定要退的,您这徒儿找人毒杀我的账,我也是一定要算的。” “你!”水阴指着她,也开始爆她的料,“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也喜欢女人?!” “对啊,我喜欢女人。”她根本不跟他争这个,“那怎么了?” 你当我跟你一样,顶上还有个师父管吗?姚月想。 笑话,移花宫现在就属她最大! 至于名声,她都女魔头了,还在乎这? “你想怎么做?”老宫主问,看的是她。 “我说了,第一,取消婚约,第二,他想毒杀我,神水宫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你想要怎样的交代?” 第32章 “前辈觉得呢?”她反问。 老宫主沉默了。 按江湖规矩,这属于无故仇杀,她就算想要水阴的命,说出去都是占理的。 可他就这么一个天资卓绝,足以继承神水宫大统的徒弟! “师父……师父……”水阴看自己师父不说话,也慌了,抓住其衣袖,“师父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对,我可以在这杀了她!师父!只要我们杀了她,这一切就可以当没发生过!” “她那个残废弟弟,根本不足为虑!”水阴越说越快,表情也随之发狠,“只要她死了……只要她死,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些事,神水宫的名声也不会受到影响!” 对他这个反应,姚月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是吗?”她轻声问,“你确定只要我死了,神水宫的名声就不会受到影响?” 水阴一愣。 老宫主倒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师侄何意?” “也没什么意思。”她笑眯眯地开口,“我的弟弟,就是他口中那个不足为虑的,此刻正在薛家庄做客呢,我想神水宫地处江南,稍微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怜星一路快马加鞭,比她早了两日抵达江南。 按姚月的安排,薛家庄那边,应该已经昭告江湖,移花宫的二宫主,此时正在薛家庄做客了。 当然,因为消息流传有滞后,最近的江南又都在议论她。 怜星在薛家庄的事,知道的人便少了许多。 但就像她说的那样,只要神水宫有心打听,此刻出去多问几个人,就能知道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出于往日两派情谊,我还是提醒一下前辈。”她面上带笑,语气更是难得的柔和,仿佛在给这对师徒嘘寒问暖,“我那残废的弟弟,对这事也一清二楚,我若走不出这神水宫,我保证神水宫少宫主有龙阳之好的消息,会在半个月内,借薛家庄天下第一剑的手,传遍天下。” “邀月!”水阴大怒,“你做事何必这么绝?!” 姚月根本不理他,只看着神水宫老宫主,浅笑着行了一个晚辈礼,柔声道:“还请前辈在神水宫名声和令徒之间,选一个罢。” 第18章 你要不要脸 水阴本来想的是,只要能说服师父与自己一起出手,就算拼着受伤,也未必不能斩杀姚月这个可怕的女人。 不料她早有准备,完全捏住了他师父的七寸,以神水宫名声作威胁,要他师父选择。 师父会怎么选? 水阴自然是希望师父看在十八年师徒情分的份上,站在自己这一边,先将这狠毒的女人料理了再说,可也正因为他们已做了整整十八年师徒,他才知道,在他师父心里,这份祖宗基业的声名才是最至高无上的! 他不敢赌自己在师父心里的份量,也不打算赌。 眼见师父沉默为难,便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旋即要逃! 神水宫的轻功和内功一样,都是江湖顶尖,他又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人物,这么忽然往外掠去,的确是叫姚月和他师父都反应不及。 高手过招,一瞬即可致命,此刻他不欲过招,只想逃,亦只需要一瞬。 即将掠出演武堂的时候,他还在庆幸自己的果断。 可姚月却气定神闲,立于檐下,依旧那样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好像他是什么笑话。 没等他多作思考,身前便出现一对手掌,朝他打来。 是跟着姚月入神水宫的花统领。 他武功不及水阴,但胜在出现得突然,一照面,就拖乱了水阴逃跑的步调。 水阴若是接他的招,便会被他留住,若是不接—— 就会像此刻一样,明明及时掠至更高,却因他那一飘一引的一掌,被自己使出的轻功带回演武堂内。 “……移花接玉!”神水宫老宫主率先认出了花统领使的功夫,眯起眼睛,“没想到师侄的侍卫,都能练移花宫最上乘的武学。” “前辈也说了,他是我的侍卫。” 此时的姚月也已动了,她在花统领倾尽全力使出移花接玉的那一刻,就掠到了水阴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了剑。 墨绿的碧血照丹青在她手上,衬得她那握剑的腕更加莹白。 “我的侍卫,自是比旁人高贵一些。”她说,“便是教他移花接玉又何妨?” 其实神水宫和移花宫定下婚约,未必就没有以婚约名义,让两边弟子互相交换功法的意思。 像移花宫收藏的那些剑谱,有些甚至是神水宫帮忙搜集的,两个门派之间,更是经常互相印证身法招式。 但移花接玉可以说是移花宫的立身之本,与明玉功一个地位,这样如鬼似魅、叫人防不胜防的招式,神水宫暂时还是学不到的。 花统领却会。 这份会甚至还被邀月形容得理所当然——我的侍卫,我愿意教,怎么了? 神水宫何曾被人这么打过脸? 此刻,便是水阴的师父,面色都不太能挂住了。 “看来移花宫原本就不是诚心与神水宫结亲。”老宫主道。 “前辈这话就说笑了。”姚月还是用剑抵着水阴,“不论如何,想毒杀婚约对象的,总归不是我。” 水阴也看出师父在为什么不高兴,立刻煽风点火:“师父!既然都这样了,真不如杀掉她,只要我们能吞并移花宫的势力,将来这江湖上,剩下的势力又有哪个是我们的对手?” 第33章 他的逻辑很简单,只要成为真正的霸主,就算手段下作了一点,被天下人不齿又如何?谁又敢当面说神水宫半句不是? 不得不说,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要做一方雄主乃至称霸武林,本就不该太在意名声。 像薛衣人,出道至今被无数人说杀性太重,但她始终我行我素,最后还不是以杀入道,成了公认的绝代剑客,放眼如今武林,也没几个人敢试其锋芒。 可他这师父若是能不在乎名声和天下人的议论,便也不至于让他丝毫不敢对其透露喜欢男子一事了。 这原本就是一个死结。 “怎么样?”姚月也催道,“前辈选好了吗?” 是要保神水宫的名声,还是要保这徒弟? “师侄看起来很自信。”老宫主看着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当真是半点不怕吗?” 姚月知道,这是威胁,也是试探。 如果她此刻表现得稍软了那么一点点,都可能前功尽弃,就像两方签约谈判,率先让步的,最后难免要吃上一些亏,因为他们是先表现出“耗不起”这个隐藏意思一方。 她当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所以她依旧满是倨傲,寸步不让,道:“前辈还不明白吗?” “我若是怕,大可假死设局,在移花宫瓮中捉鳖,料理了您这徒儿。”她说,“不仅干脆利落死无对证,还能多得一瓶天一神水,岂不美哉?” “但我尊重神水宫,尊重您,我相信这是他一人所为,与神水宫毫无干系,才会来这一趟。” 而你如果要杀我,便是承认,这一切也代表神水宫的意志。 那么这个消息,会和你徒弟是断袖一道传遍江湖。 我怕什么?怕的应该是你! 这份绝不退缩的气势,与方才试图逃跑的水阴相比,实在天上地下。 作为水阴的师父,神水宫老宫主不得不承认,虽然这两人如今的武功只差一线,但未来的成就,她必定是要更胜一筹的。 “确实。”他终于表态了,“你所追究之事,乃他一人所为,不代表神水宫的意思。” 他话音未落,水阴就惊声大呼道:“师父!” “从此刻起,他不再是神水宫弟子。”老江湖就是老江湖,做了取舍后,便再不犹豫,但同样不想出半分力,“这交代总该够了。” 姚月听懂了。 你要交代?行,我把他逐出师门,以后你们没婚约了,他也不再是神水宫的少主。 但既然他都跟神水宫无关了,你们之间的仇怨,神水宫也就管不了了,你自己料理去吧! 好一招名声要保,徒弟我也不想动。 一来二去,神水宫反正是没太大损失,反正现任宫主春秋鼎盛,完全可以再教一个徒弟出来。 而她却必须要自己动手,花巨大的功夫,甚至冒受伤的风险,才能除去水阴这个彻底结仇的对象了。 但她只是颔首:“好,有前辈这句话,我就放心出手了。” 事实上,在她开口的时候,水阴就已经重新蓄势往外逃了。 这一次他有意避开了花统领在的位置,再加上对此地的熟悉,几乎是瞬间占领先机。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能够逃脱之际,他看到了一道月白的身影,忽然从天而降! 是他见过的脸。 也是他见过的身法。 上一次见时,他还夸了此人——你能接这女人十掌只受些轻伤,也算了不起。 而现在,这个轻功卓绝的了不起少女,如当日一般面带微笑,拦在他的去路上,请他止步。 身后,跟刚刚把他逐出师门的师父说完最后一句话的姚月也已追来。 风声呼啸,逃已是无法再逃。 水阴大恨,再想到自己现在连师门都没了,当场破口大骂:“邀月,你要不要脸?居然还带着姘头来欺我?!” 楚留香闻言,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对赶来的姚月笑道:“为了帮宫主这个忙,我这牺牲可是不小呐。” 姚月已经与水阴打了起来,扬手处剑光大盛,叫无数闻声而至的神水宫弟子不敢直视。 一片森然剑气中,他们只听到她满含笑意的声音传出—— “待我斩杀此人,便请你喝酒,如何?” 斩、斩杀?!神水宫弟子们差点吓得石化。 发生什么了,移花宫大宫主不是我们少宫主的未婚妻吗? 没人回答他们。 只有完成了姚月嘱托的楚留香在一旁苦笑,说好吧,那宫主可不要让我等太久。 第19章 我会给钱 神水宫老宫主不知道的是,姚月对单独料理水阴这件事,其实是很有把握的。 不仅仅因为她当时刚穿越过来与他对一掌毫发无伤,更重要的是,在他滚蛋离开,琢磨着杀她的这几个月里,她的明玉功突破了,从第八层到了第九层。 第九层就是原作里,邀月怜星一起被关在必死之地,怀着不破就死的决心才终于突破的最后一层。 要突破这一层,需要心无杂念。 原作里的邀月因为遇到了江枫,又被江枫的拒绝所伤害,意难平了十八年,心绪也随之纷乱了十八年,所以才久无所进。 但她不一样,她死过一回了,能在这个充满性转的大杂烩武侠世界重活一世,本就心满意足了。 第34章 每日心满意足之下,她的情绪自然也就波澜不动。 只需按部就班地练下去,就顺理成章地突破了。 突破到最后一层后,她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对剑的掌控,都比原先更胜一筹。 至于掌法、轻功之流,有明玉功与人交手就能源源不断吸取他人内力的恐怖优势在,亦不用担心。 此时神水宫众弟子不敢上前,水阴的师父又已放了话,将这爱徒逐出师门,她只需打一个水阴,打不过才是怪事。 所以她才会对过来帮忙的楚留香说,等我斩杀此人,再请你喝酒。 是的,她就是有斩杀水阴的信心! 水阴也没想到,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他这前未婚妻的功力,就仿佛超过了他一大截。 原先他二人虽然也有差距,但十分微小,至多是打到最后,他会先力竭罢了,而现在自己拼尽全力打出的招式,竟仿佛全做了无用功! 甚至在她的移花接玉之下,有一部分还作用到了他自己身上。 五十招过去,他心中大骇。 可这时他已走不了了,姚月的剑如影随形,像毒蛇一般缠绕着他不放。 稍有不慎,他便要被咬上一口,更别说挣脱出来逃离。 而且为什么她出招如此不留余地,此刻气息还如此之稳?! 再看他自己,身上各处被她的剑气剐得破破烂烂,头上发冠也在上一招时被碧血照丹青斩裂,浑身上下都透着狼狈。 围观的神水宫弟子看不清他二人的动作,但至少能看到那个被一劈两半后,从他头上掉下来的玉冠。 那玉冠也是水阴作为神水宫少宫主的标志,与其他同代弟子所戴颇有不同。 如今玉冠碎,晚了一步才赶来的宫主却并无表示,这…… “你是不是觉得今日的内力耗费得格外快?”一片剑光中,姚月甚至还能气息如匀地开口。 “你……!”水阴的声音,听起来就不妙多了,“你这毒妇,对我做了什么?!” 他还当是姚月使了什么旁门左道,令他飞快气力不济的呢。 姚月是打定主意要杀他,便也懒得戏弄他,坦然道:“也没做什么,只是吸了些你的内力用罢了。” 说完补充一笑:“说实话,挺好用的。” 她话音落下,那恐怖的剑光也再度淹没了水阴。 一时天昏地暗,剑气纷飞,引得周围草木齐声瑟瑟,似在向她臣服。 不远处的神水宫老宫主见到这副场面,面上亦是惊疑不定,他知道姚月比水阴稍厉害一些,他也相信,姚月拼尽全力的话,确实是有斩杀水阴的本事,可眼下这般情况,两人之间,分明是横着越不过的天堑。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还是低估了移花宫! “宫、宫主……”一旁的弟子见他依旧没有出手的意思,不由得小声相问,“宫主当真要任移花宫大宫主斩杀少主?” “不。”他收回思绪,目光一沉,“他已经不是神水宫少主,也不再是你们的师兄。” 弟子是小声问的,他则是大声回应,足以叫周围所有人听清。 一时哗然。 “他盗取天一神水,犯了宫规。”出于考量,他没把水阴毒杀姚月的事放在第一位,而是先点到了神水宫宫规,“在神水宫,宫规大于一切。” 弟子们一听,果然瞬间恢复安静,所有人都低眉垂眼,不敢再言。 一旁的楚留香见状,也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这位老宫主是个果断人物。 好一招借姚月之势反立威。 她能想到,姚月也能想到。 但姚月不在意,她今日唯一的目标就是解决水阴,诚然老宫主在借她打水阴的大势立威,但这话说出来,对水阴的心态也是一番打击。 他本就气力不济,全凭意志在苦苦支撑了,再听到自己的恩师说这番话,心神一恍,便再跟不上姚月的剑了。 姚月的气势本就越打越盛,见他如此,当即扬手一刺,朝他后心而去! 这一剑实实在在地刺中了他的身体,令他身形一滞。 再下一刻,竟还喷出一口血来。 姚月可不会因为他吐血就停下动作,只见她毫不犹豫拔出自己的碧血照丹青,给他再添三分伤势。 同时另一手抬掌而出,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里,直直拍向他太阳穴。 他下意识要躲,也确实竭尽全力在躲,又吐了好几口血,才堪堪避开她的掌风。 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她是在用这一掌,耗掉他最后一点内力,让他再护不住自己的心脉。 墨绿的短剑从他胸前再度穿出时,他微微抬头,看到她立于自己身侧。 玉钗云鬓,丝毫不乱;一身白衣,更是连半滴血都不曾沾染。 好美。 好狠。 水阴张口,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相信自己差她这么多,他也不该差她这么多。 姚月看懂了他的表情,一边收剑,一边柔声道:“自然是因为,在你满脑子想着如何追回月奴的时候,我都在练功啊。” 恋爱脑能有什么好下场? “你……”他仰倒在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竟又被她气得无言以对,你了半天,也没吐出第二个字来。 一代绝世高手,未来的武林泰斗之一,就这样提前死去了。 第35章 神水宫众人依旧沉默。 虽然姚月狠狠嘲讽了水阴,但他们是知道,这个前少宫主天赋有多高,功力有多深的。 就这样还被她杀了,那他们怕是加起来都近不了这女魔头的身! “好了,该杀的人我已杀了。”姚月也看出神水宫的人快被自己吓死,不打算再在这待下去了,打算走人,“神水宫深明大义,不作袒护,我很佩服,往后只要前辈愿意,我们两派,依旧是朋友。” 老宫主:“……”他总不能说都这样了还当个屁的朋友。 只有不接这话,强调自己是在维护神水宫:“无妨,我方才已说了,他是犯了宫规被逐出师门之人,就算移花宫不出手,我也是留不得他的。” 这下连师侄都不叫了,啧。 但姚月无所谓,她敢来,就是因为她根本不怕。 她的倚仗不是会使移花接玉的花统领,也不是半路听了她的消息,过来凑热闹顺便助阵的楚留香。 她的倚仗是她自己,她很确信,以明玉功第九层的威力和特质,哪怕水阴师徒联手,她也能赢。 不过那样毕竟太累,所以该威胁的还是要威胁。 只要神水宫识相,她不介意将这件事结束在水阴一个人身上。 “既如此,我倒也算帮了前辈一点小忙了。”她擦完了剑,终于能彻底收起,一边说,一边转向楚留香,问道,“如何,叫你等久了吗?” 楚留香微笑,说一点都不久,只是不知道,宫主打算请我喝什么酒? 姚月想了想,坦诚道:“我也不知道这江南哪里的酒最好,不如你来选?” 她话音刚落,不知何时也悄悄挪到楚留香边上的花统领立刻行了一礼,答道:“江南最好的酒,在掷杯山庄。” 掷杯山庄?她回忆了一下,顿时想起,这应当是楚留香的朋友。 只是不知道,现在初出茅庐的少女楚留香,究竟和左轻侯认识了没。 “掷杯山庄的美酒我也听说过。”楚留香道,“但他们不对外出售,只有在逢年过节之时,左轻侯才会取出一些,送给自己的好友,也因如此,整个江南好酒的江湖客,都想同这位左庄主交一下朋友。” 那看来你还没交上,姚月想。 不过这么一看,掷杯山庄的这套操作,实在是很像古代版饥饿营销啊,用酒将自己势力的名声打响,以此来达到广交武林的目的。 说不定原作的楚留香,就是这么跟人建立的友谊。 “走。”她做了决定,“那就去掷杯山庄。” “是。”花统领立刻应声。 楚留香却面露惊奇:“宫主是打算去掷杯山庄与左庄主交个朋友?这恐怕……” 虽然姚月根本没打算跟左轻侯交朋友,但听她这么说,还是颇为在意:“怎么,你担心左轻侯瞧不上移花宫?” 楚留香又摸了摸鼻子,无奈道:“自然不是,但怜星宫主此刻在薛家庄,整个松江府都知道,左家与薛家是世仇,左庄主大约……只会对宫主你避而不见了。” “没事。”姚月毫不在乎,“我原也没打算见左轻侯。” 等上了竹筏,离开神水宫后,姚月才告诉同行两人,她打算干什么。 她让花统领到了松江后,随便找一间客栈去包下来,然后等她回来就行。 “宫主是要独自去掷杯山庄……”花统领到底没敢说抢劫二字。 “我么,当然是随楚姑娘一道,去掷杯山庄取些酒了。”她说着,侧首望向楚留香,“我想以楚姑娘的轻功,定能出入其中而不惊动左轻侯。” 楚留香确实已经干过这事。 她也听出来,姚月这是在调侃她,毕竟两人结识,就是因为她跟人打赌,偷偷进了移花宫的藏书楼。 于是她也再度勾起唇角,道:“不是宫主请我喝酒吗?怎么又变成宫主随我去取酒了?” 姚月面不改色,说因为我会给钱啊。 你这个盗帅没给过吧,呵呵。 第20章 投缘 从神水宫出来,姚月的车马便一路朝松江府而去。 她没有要求,花统领也就没有撤下马车边上的旗帜,照旧是挂着移花宫三个大字,大摇大摆地上路进城。 这三个字实在好用。 就连松江城的守城士兵,在看到他们这一行人时,都默默交换了几个“不要去惹”的眼神。 入城后,花统领按姚月的要求,去包了一间客栈。 他按客栈标的房价付钱,也愿赔偿原本在住店的客人,再加上移花宫的名号,自是不用多说什么,就非常顺利地包下了一栋客栈。 此时客栈附近,已不远不近地聚了不少人。 没办法,姚月这一路走过来,但凡是有幸见过她一面的——哪怕没瞧见完整的脸,都在疯传她的美貌。 眼下到了松江,不管是松江府的普通百姓还是过路的江湖客,都想见上一见。 到底有没有那么美?就让我看一眼吧! 哪怕只是一只手也好啊,不是说只看手都看得出是绝色美人吗? 可最终抱着这份心思的人,都失望而归了。 因为并没有人从那辆华美的马车里下来,它在凤来客栈门前停了半刻钟,待到移花宫的侍卫全部进店,客栈的小厮们便出来,将这马车和后面的几匹马全牵入了后院。 第36章 “嗐!” “怎么没人呀?” “还以为终于能见识一下邀月宫主有多美了呢,结果竟是一辆空车。” “会不会那所谓美貌其实都是谣传,所以才要装神秘?” “闭上你的嘴吧,那可是移花宫,小心说话,不然准没好果子吃!” “哎,太遗憾了……” …… 姚月和楚留香一起,去掷杯山庄“买”完酒,准备找自己手下会合的时候,就听到了许多关于她今日入城一事的议论。 她也由此得知,花统领这次包的客栈叫做凤来客栈,于是携楚留香一道赶去。 夜幕降临,灯火四起。 正值江南人家吃晚饭的时分,街上行人也比白日里少了许多。 偶尔有三五个从她们身边经过,也难以捕捉到她们的面貌,只能看到一蓝一白两道身影,再一揉眼,又什么都瞧不见了。 楚留香面露惊奇,道:“宫主的轻功,恐怕在我之上罢。” 姚月摇头:“只是前一阵略有所破,连带着气力也上升了一个台阶罢了,能追上你就不错了,谈何超过。” 这倒不是她瞎谦虚,而是两人如今内力差距明显,但轻功却是堪堪持平。 等再过几年,楚留香的内力更进一步时,同样也能让轻功更上一层楼,到时她就不如了。 属于一个天赋点的问题。 她也不是很在意,毕竟楚留香嘛,轻功比自己强也是合理的。 两人在凤来客栈大门口停下。 被花统领安排了一直守在门口的侍卫见了,立刻侧身让开,并替她们推开了紧闭的门。 此时的客栈大堂已按她的要求,收拾得干干净净。 花统领就坐在其中一张桌边,正与客栈掌柜低声说着什么。 他听得门开之声,也顾不上说了,当即起身回头,向她行礼:“大宫主!” “嗯。”姚月应了一声走过去,“让他们备些下酒菜,我要与楚姑娘喝酒。” “已按大宫主喜好吩咐过了。”花统领说,“大宫主是去楼上,还是在这大堂内用?” 姚月就看向楚留香,意思是看你想去哪。 楚留香微笑:“那就上楼吧。” 两人便上了楼,去了这客栈最贵的一个临江雅间。 冬日里,江上没几艘游江画舫,但星星点点的渔火,还是不少。 “也算一幅好景致了。”坐下时,姚月说,“好景配好酒,不知楚姑娘可满意?” 楚留香还是微笑,说美景和美酒都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有宫主这样的美人一道对饮。”楚留香道,“我简直想不出这天底下有谁会不满意。” 姚月:“……”你要不要这么会说话啊! “那还是挺多的。”她坦然,“比如神水宫的人,再比如薛笑人。” 她说到薛笑人,楚留香也忍不住感叹起来,说实在没想到,堂堂第一剑客之妹,竟会背地里去做杀人的买卖,不知薛衣人知晓后,究竟是何心情。 “薛衣人应当会自责罢。”姚月说,“她大约会觉得,是她一直以来忽视了薛笑人,才导致这个妹妹变得如此扭曲。” “哦?”楚留香有点惊讶,“宫主似乎很了解薛衣人。” 姚月心想那是因为我看过以你为主角的系列小说啊美女。 但实话不该在这时候说,该装的逼还是要装。 于是摇头:“我不了解她的人,只了解她的剑。” 两人说到此处,雅间的门正好被敲响。 是客栈厨房做好了下酒菜,由移花宫的侍卫送了上来。 姚月扫了一眼他们摆上来的东西,不由暗叹,花统领现在真的是一个揣摩领导心意的好下属,的确都是她爱吃的东西。 不过既然是请人喝酒,她感觉还是有必要问问被请客的人意见。 所以她问楚留香:“这些可还合你胃口?若是不喜,我吩咐他们再做一些。” 楚留香连连摆手,说这便够了,宫主不必这么客气。 “是你不必同我客气。”姚月说,“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阻他片刻,算什么大忙?”楚留香很诚恳,“便是我不来,宫主也定能料理此獠。” “总归还是要在追他的时候费些功夫的。”姚月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这么客气下去也没意思,既然你没有别的要求,咱们就先吃吧。” 楚留香当即抚掌点头,夸她是个爽快人。 话既已说开,两人也就不再互相客气,开始喝酒。 掷杯山庄的酒虽然被姚月判定为营销咖,但也确实有两把刷子,香气醇厚,口感柔和,还带一丝回甘。 最重要的是,这酒还只醺人,不醉人。 姚月同楚留香喝了半坛,便后悔起来。 早知道这么好喝,她一定多拿几坛。 楚留香却告诉她,多拿无益,掷杯山庄这酒啊,是有年份差别的,她把不同年份的都试了一遍,就她们今天“买”走的这个年份味道最佳。 但酒窖之中,一共也只剩一坛这年份的了。 “这样吗?”半顿酒下来,两人又熟悉了不少,这份熟悉体现在言语上,就是姚月更爱开她的玩笑了,“莫非是被你这香盗喝完了?” “我一人如何能喝完?”楚留香眯着眼笑,“是我有两个很爱喝酒的朋友,之前赌我能不能进移花宫藏书楼的,也是她二人。” 第37章 她这么一说,姚月就知道是哪两个朋友了。 姚月问那她们如今还在松江吗? 楚留香说在,而且离我和宫主不远。 “哦?” “我有一条船。”楚留香忽然坐直,抬手朝窗外的江水一指,“船就停在那里,她们如今正在我的船上,与我们同赏一轮月呢。” 姚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江面上有一艘比寻常渔船大不少的帆船。 而今夜的满月,也正好悬在帆顶,映于江心,灿烂辉煌。 “她们在船上赏月,景致怕是比这里好得多。”姚月说。 “宫主若不嫌弃,也可前往一探。”楚留香闻言,微笑着向她发出邀请,“正好她们也好奇宫主许久了。” 姚月想了想,认识一下主角的小伙伴也没什么坏处,就应了下来。 随后她就在楚留香的带领下,携剩下的半坛酒,飞身掠出窗外,轻点江面,朝那条船而去。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二人踏月而去后不久,得知她入了松江府又在凤来客栈住下的怜星,就从薛家庄匆匆赶来了。 结果上了二楼,只见到一桌动过筷的下酒菜。 怜星皱眉,回头问一起跟上来的花统领:“你不是说姐姐在这里么?” 花统领也不明白:“之前确实在呀。” “怎么有两副碗筷?”怜星扫了一眼,又问。 “噢,因为还有楚姑娘。”花统领说,“大宫主说要请她喝酒。” 怜星一怔:“楚姑娘?楚留香?” 花统领说是啊,就是上回误闯了移花宫的那位楚姑娘,她随大宫主一道去神水宫了,还帮忙拦了一下水少……水阴那个贱人,大宫主便说请她喝酒,作为答谢。 他自觉只是如实禀告,岂料二宫主听完,竟动了怒。 “她不是移花宫的人,上回之事,说是误闯,实际只是姐姐没计较罢了,谁知道她对姐姐安的什么心?”怜星沉着脸问道,“她二人饮酒,你作为姐姐的贴身侍卫,难道不该侍奉左右?” “可——”花统领觉得很委屈,可大宫主根本不需要我侍奉左右啊! 而且楚姑娘的武功又不如大宫主,顶多是轻功绝顶,她能把大宫主怎样? 大宫主对她有什么想法还差不多…… “可什么?”怜星看他支支吾吾,又问道。 “可我瞧大宫主与楚姑娘是真投缘……”花统领小声说,“我不敢打扰。” 他是低着头回话的,所以他也不知道,怜星听了他的解释,脸彻底黑了。 第21章 如果我真是女同 姚月跟着楚留香,趁月色踏过江面,一路掠至她那条船的帆顶。 想着客随主便,楚留香这个主人都没急着落到甲板上去,她也就有样学样,停在那处不动。 底下甲板上,少女胡铁花和姬冰雁正相对而坐,借着江风下酒。 胡铁花说:“不知道老楚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哎哟,早知道她一去就是好几天,我就跟她一起去了。” 姬冰雁嗤了一声,说老楚不想让你跟着,就你那轻功,还能跟上不成? “她太不讲道义了!”胡铁花开始骂青梅,丝毫不管自己还在人家的船上坐着,“我不就是好奇那邀月宫主究竟有多美吗?这也不冒犯呀,怎么就不行了?” “人家又不认识你。”姬冰雁说着,忽然用力嗅了两下,皱眉道,“你有没有闻到酒味?” 胡铁花说你莫不是喝糊涂了,咱俩在喝酒,当然有酒味啊? 姬冰雁又嗅一回,摇头道:“不是这个便宜酒。” “嫌便宜你别喝。”胡铁花哼一声,就要去夺她手里的杯子。 “我哪句话嫌了?”姬冰雁也不爽起来,“分明是你自己没闻到。” 就在两人即将从斗嘴上演到动手的时候,楚留香终于动了。 她跃下帆顶,一阵风似的,落到两人面前站定。 “老楚!” “你回来了。” 两人听到动静,同时朝她看过去。 但这一抬眼,视线里除了一身月白的楚留香,竟倏地又多出一道比楚留香更高挑的白色身影来。 江风徐来,明月当空,来人只是站在那,未做任何表情,便已夺人目光。 胡铁花眨了眨眼,似是不敢相信,喃喃道:“老楚,你是把月宫里的嫦娥请来了么?” 楚留香顿时失笑,侧首看向姚月,介绍道:“非嫦娥,乃明月也。” “邀月宫主?”姬冰雁立刻明白过来,也是一震,心想此等美貌,只比江湖传闻更惊人,难怪所有见过的人都是一个口径——太美了,我形容不出,等你亲眼见过你就懂了。 姚月看她猜中,便点头应了一声是,又提起手中那半坛酒,说姑娘好灵的鼻子。 “掷杯山庄的交河清波!”这下胡铁花也认了出来,“还是七年的!” “的确是七年的。”姚月说,“不过只剩半坛了。” 胡铁花立刻表示哪怕只剩一口也行,这酒可太好喝了,可惜左轻侯不卖,旁人又轻易进不去掷杯山庄搞两坛。 “也就老楚,哎。”说到这个话题,她仿佛又觉出了些楚留香的好,“幸好这天下也就一个老楚,否则就左轻侯那拽的二五八万的模样,早晚全叫人偷光。” 楚留香闻言,又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说但今夜这坛不是她偷的,她只是带路。 第38章 “带路……”姬冰雁果然脑子转得比较快,而后再度陷入震惊,“莫非是邀月宫主出的手?” 那岂不是意味着,她的轻功不比楚留香差?! 姚月随楚留香一起盘腿坐下,待坐定了才悠然道:“出手归出手,但我可不是偷的。” 楚留香便笑着补充:“宫主以万金取酒,想必他日左庄主发觉,也不好意思怪罪。” 乖乖,一坛酒万两金。 移花宫有这么财大气粗?! 胡铁花完全傻了,姬冰雁稍微镇定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人就这么看着她,仿佛在看什么怪物。 “左轻侯怎么想无所谓。”在楚留香两个小伙伴呆滞的目光里,姚月则这么说道,“重要的是,这酒是给你的谢礼。”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值钱的不是掷杯山庄的酒,而是楚留香。 至于万两黄金,其实花的也不是移花宫的钱,是从薛笑人身上搜到的,水阴付的买她命的钱。 一个异想天开,一个技不如人。 钱最后到她手里,也是应该的。 “宫主真是气魄无双。”姬冰雁感叹,“难怪老楚会说,江湖上对你误解颇深。” “无所谓。”她微笑,“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我。” 恐怖女魔头人设的好处,你们是没体会过,但凡体会一次,就知道有多爽了! 四个人就这样,在楚留香的船上,喝完了最后半坛酒。 胡铁花因为之前就喝了别的酒,只饮了几杯,就几乎要醉过去,歪在那里叽里咕噜地夸姚月生得美。 “真的……宫主你太……太美了!”胡铁花说,“比那个……那个第一美人还美!” “第一美人?”不会是江枫吧? 难道她们三个还见过江枫?姚月心想不是吧,要不要这么巧? “宫主不知道第一美人吗?”楚留香看她不解,也有点惊讶,不过随即又恍然,“许是白姑娘之名,尚未传至秦岭以南罢。” 白姑娘,那看来不是江枫。 姚月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不想跟江枫和花月奴再扯上什么关系! “我倒还真没听说过。”她说,“是近日扬名的么?” 如果不是的话,移花宫应该有记载才是。 果然,楚留香点头道:“是,白姑娘成名,不过一个月,不过比起她的美貌,眼下整个关东的茶馆酒肆,说得最多的,其实是她的刀。” “神刀无敌,无敌神刀。”姬冰雁也道,“相信再过不久,整个武林都会知晓白天羽这个名字。” 姚月:“……” 神刀无敌,白姑娘。 怎么连叶开他爹都性转了,那是不是还会有病弱美女李寻欢? “她才成名一个月,你们是怎么见过她的?”姚月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语,开始转移话题,“难道一个月前,你们还在关东?” “是在关东,我们恰巧见证了她开宗立派。”姬冰雁说着,看了楚留香一眼,“然后在南下路上,听说了宫主你出谷下江南的消息,老楚便说,她还欠你一个人情,得来瞧瞧怎么回事,于是最后十日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才在前天堪堪追上移花宫的车马。” 姚月震惊。 楚留香完全没跟她说过。 楚留香前天忽然出现在她马车外时,说的是自己正巧在附近,听闻她的消息,便赶来一瞧,问问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因为这行事风格很楚留香,姚月也就没怀疑,说既然你有空也有心,就随我走一趟神水宫吧,到时说不定需要你出手阻拦一二。 她想的是反正不需要楚留香真的动什么手,那人家闲着也是闲着,跟她跑这么一趟也就还好。 结果楚留香居然是特地赶来的。 还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姚月只觉得,万两黄金买一坛酒答谢,都有些轻了。 而楚留香被好友拆穿,也难得有些尴尬,但还是笑着解释:“当日在移花宫,我便觉得宫主那未婚夫对宫主极不尊重。” “所以我想,宫主如此大张旗鼓出宫下江南,或许也与此有关。” “那多个人助阵,总归不是坏事。” 姚月:“……” 她只能说,如果她真是女同,那真的没有不爱上楚留香的理由。 第22章 分内之事 喝完酒聊完天,空中明月也已西斜。 姚月便向楚留香告辞,说是时候回去了。 子时已过,江边万籁俱寂,周围的渔船也尽数熄了烛火,确实是该入眠的时间。 楚留香和姬冰雁坐在甲板上,目送她的背影一路飞掠过江面。 等那片洁白越来越小,最终隐入夜色之间,姬冰雁才感叹出声,道:“邀月宫主的姿容,确实是更胜白姑娘一筹,恐怕白姑娘自己见了,也得承认。” 楚留香就笑,说她迟早会来见的。 “那还不是怪你?”姬冰雁啧了一声,“当日在关东,丁家少爷夸她可堪第一美人,在场所有江湖人都齐声应和,只有你不开口,然后被她盯上,问你莫非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 楚留香还是微笑,但语气却有些无奈。 她说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我这个人优点不多,要是连实话都不说,那简直一无是处了。 第39章 “你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够朋友。”姬冰雁转着眼珠,“我就不一样了,所以……” 她看向已经醉倒在一旁的胡铁花,示意这个人就由你处理了。 然后自己迅速钻入了船舱。 楚留香只好摸摸鼻子走过去,将人扶起。 另一边姚月按原路回到自己包下的客栈,本想从出去的那扇窗户进去,结果到了才发现,那扇窗已经从里面关上了。 姚月:“……” 本着不破坏客栈财物的心情,她没跟这窗户较劲,而是绕到正门处进入。 然后她就看到了端坐在客栈大堂内的怜星。 怜星只是坐在那,没喝茶没饮酒,安安静静地闭目养神。 但他带出宫的那两个侍卫,以及跟随姚月出门的花统领等人,此刻却是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他们见到姚月回来,相当惊喜。 “大宫主!”花统领第一个喊出声,“您总算回来了!” 这一出声,怜星也睁开眼,朝她看过来。 他先前的表情极冷峻,但看到她,又瞬间变得柔和,轻声慢语地唤了一声姐姐,又问:“姐姐去哪了?” “跟一个朋友喝酒去了。”姚月说,“顺便去她的船上赏了赏月。” “船上?”怜星恍然,“难怪寻遍了这附近的街巷,都没有看到姐姐的身影,原来是去了船上。” 姚月一边往里走,一边有些不解道:“怎么了,是有什么急事要找我吗?” 怜星摇头,说只是担心姐姐罢了,毕竟此地不是绣玉谷,对他们来说,算得上人生地不熟。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又开始在弟弟和手下面前装腔作势,“这江南之地,还没有人能拿我如何,我能料理水阴,就能料理别人,区别只在于我想不想罢了。” 她说到这里,怜星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倏地起身,弯腰朝她一拜,道:“尚未恭喜姐姐神功大成。” 二宫主都拜了,移花宫的侍从们,当然也跟着一起:“恭喜大宫主神功大成!” 姚月:“……”要不是包了一整栋客栈,我真怕你们吓到路人。 “无妨。”她抽着嘴角,继续装逼,“这本就是早晚的事。” 怜星闻言,终于直起腰来,侍卫们也随之起身。 姚月便又道:“很晚了,各自休息罢,明日回宫。” 她说完,就径直朝楼梯走去。 怜星跟在她身后,她也没在意,只当他也准备上楼休息。 但刚到二楼,怜星又小声叫了一句姐姐。 姚月回头:“又怎么了?” 只见他半边身体倚在墙上,本就空旷的衣袖裤腿折在一处,让那残疾的手脚无处遁形。 低眉顺眼,好不可怜。 姚月不免有些愧疚。 虽然他的残疾不是她这个半路穿来的姐姐造成的,但自己多少可以对他态度好点啊。 于是努力放缓语气再问:“你可是有话说?” 怜星便抬眼望向她,道:“姐姐之前便练到了第九层,为何不与我说?” 当然是怕刺激你啊,姚月想,我吃饭喝水一样心无旁骛地突破了,你却连第八层都还没练到,我告诉你干嘛,让你心态崩溃更练不下去吗? “我也是偶然之间突破。”她说,“先前不是说了么,这原本就是早晚的事,更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特地告知旁人。” “我如何能是旁人?”怜星反问,“我是姐姐唯一的亲人。” 姚月:“……”他怎么好像真的很委屈? “你是我弟弟。”她还是决定安抚一下,“而且你也练明玉功,我不告诉你,还有一个原因是不希望你因此贪功冒进,急于求成,你不懂吗?” 怜星怔了,似乎是没想到,她不告诉自己,还有这样一层缘由。 看他愣住,她立刻趁热打铁:“急于求成的滋味我已尝过,我不希望你也尝一遍。” 当时她醒过来,不是他说的么,练明玉功最忌心火旺盛,若无法平心静气,便极有可能走火入魔。 显然,他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眼睫一颤,重新垂下头去。 “我心浮气躁,迟迟突破不到第八层,姐姐是不是对我很失望?”他小声问。 “倒也谈不上失望。”她不好安慰太过,不然就是打之前的自己脸了,只能换一种说法,“只是你之天赋,若只停留在第七层,的确可惜了些。” 怜星说我明白了。 姚月:“那就去休息罢,明日还要上路回宫。” 说到这,她自觉已经尽了做姐姐的责任,便也不再管他是何反应,直接往三楼走去。 而他留在原地,许久未动。 第二日一早,姚月很早醒来,闻到房间里还留着一丝酒气,想了想,让客栈送了几桶热水上来,准备泡个澡再出发回移花宫。 客栈不敢怠慢,火速烧完水送到三楼,还顺带送来了半篮洗净的花瓣。 姚月以为是花统领特地跟他们交待的,还夸了一句这花洗得不错,让送水的小厮去问她的侍卫讨赏。 结果这小厮说,花不是他们备的,也不是他们洗的。 “是那位手脚……呃,反正就是那位公子一个时辰前交给我们的。”小厮说,“他说若是您醒了问我们要热水,就把这个一道送上来。” 第40章 小厮没说出来的那句对手脚的形容,自然是残疾。 毕竟那是怜星身上最显著的特征。 姚月一阵无言,心想我昨晚的意思难道不是让他勤勉之余不要心急吗? 怎么他又开始做男仆! “我知道了,这没你的事了。”她冲送水的小厮摆手,“你下去吧。” 小厮本来就有点怕她,听到可以滚了,忙不迭离去。 姚月泡了个澡,又找了件干净的衣服换上,简单束完发,才终于下楼去。 花统领已经在二楼替他们姐弟摆好了早饭。 怜星就坐在楚留香昨晚坐的临窗位置,正眺望着江面等她。 她走过去,扫了他一眼,果然看到他眼下一片淡青。 妈呀,他不会为了做男仆一夜没睡吧? “姐姐来了。”先开口的还是他,面上挂着淡笑,语气也温温柔柔,“等用了早饭,咱们便可启程了。” “嗯。”她去到他对面坐下。 拿起碗筷之前,姚月想了想,还是决定劝一劝他。 她说出门在外不比在宫中,有些旧例不是非遵不可。 “你自己好好休息要紧些,不必特地花功夫讨我高兴。” “只要能让姐姐高兴,这点功夫不算什么。”他说,“何况姐姐在宫中时,沐浴所用的花瓣,也都是我负责清洗的,这原是我分内之事。” 姚月:“……???” 啊?!真的假的?! 这不是大宫主二宫主吧,这真的是大小姐和男仆吧? 第23章 不过年的理由 等吃了早饭,踏上回程之路时,姚月就更觉得,当男仆这件事,实在是已经刻入了怜星的骨子里。 他进了她的马车后,就没有闲下来。 一进来首先找出了她都不知道放在哪个位置的炉子和炭点上,然后开始烧水煮茶。 等水开的间隙里,他还顺便替她点上了明月殿里常用的熏香。 熟悉的冷香盈满整个车厢时,他也正好沏完了茶。 “姐姐。”因为姚月在闭目养神,唤她的时候,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可要用些茶水?” 姚月睁开眼,看到他小心又期待的目光,顿觉不好意思拒绝,就接了过来。 茶盏温热,茶水也并不烫人,她轻抿半口,余光发现他还在望着自己,便道:“茶不错。” 果然,他立刻露出微笑:“姐姐喜欢就好。” 姚月又喝了一口,才状似无意地表示,既然茶沏完了,接下来你就别忙活了,可以打坐入定,休息一下。 她也给自己的“善心大发”找了借口,说:“我亦要入定。” 懂了吧,就算是为了不吵到我,你也该停止干活啦! 怜星是聪明人,哪能不明白,当即颔首,表示他会保持安静。 姚月得了他的保证,才放下茶盏,重新闭上眼养神去。 不过她这一闭眼,便也不知道,其实怜星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在车里打坐入定。 他只是坐在她对面,如他自己说的那般,一动不动,保持了安静。 而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回程的车马依旧挂着移花宫的旗,走的也还是来时那条路。 区别只在于,马车里多了一位二宫主。 又一次路过城镇,准备住店的时候,有人远远地瞧见了从车内下来的怜星。 他生得那么好看,打扮又与姚月如出一辙,叫人一瞧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同样,这些人也知道了他手脚上的残疾。 随后惊艳就变成了可惜和同情。 姚月也发现了这一点,本想安慰他一下,但想到原作里,他这一侧手脚的残疾完全就是“她”造成的,顿时连安慰的话都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了。 所以她只能摆出刚穿越时,震慑移花宫侍卫们的架势,怒目环视,一副随时要把你们所有人都砍了的架势。 这一招着实效果拔群。 片刻的功夫,就叫那些盯着怜星看的人散了个干净。 怜星倒好像无所谓,全程笑吟吟地——继续给她做男仆。 姚月:“……”算了,他高兴就好。 一行人不疾不徐,又赶了十几日路,终于在除夕的前一日,回到了绣玉谷。 此时绣玉谷里依然算得上温暖,甚至他们走之前,怜星种下的一批菜苗,都长大了不少。 还有他问山中村户买来的鸡,也下了不少蛋。 姚月得知,十分惊喜。 洪七更是满面红光,说大宫主你不知道,这里种出来的菜,比外面买的还好吃! 姚月偏头打量了她一番,发现阔别一个多月,这位发育期少女看起来圆润了不少。 她忍着笑道:“你是不是又半夜溜进厨房去吃了?” 洪七瞪大眼捂住嘴,满脸都写着你怎么知道。 姚月终于忍不住笑了,说我一看你脸又圆了就知道。 “大宫主……” “行了,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能吃。”她当然不会和洪七计较这个,“不过吃归吃,练武你可不能落下。” 洪七闻言,立刻拍着胸脯表示,她离开的这一个多月里,自己每天都有好好练掌,不信可以问一点红。 她说到这,一直没开口的一点红才终于出声:“嗯。” “这还差不多。”姚月满意了,“好了,那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我先去沐浴。” 第41章 她话音刚落,洪七立刻应了一声是,然后瞬间跑没影了。 倒是一点红还在原地,看着没有动一下的意思。 姚月不解:“怎么了红儿?莫非你有话要说?” 一点红抬眼看向她,但刚和她的眼神对上,又迅速低了头,看上去有点纠结,也有点为难。 “你若有话说,直说便是。”姚月又道。 “……大宫主为何不问我?”又沉默了片刻后,少女终于小声开了口。 姚月:? 问你?问你什么? “我亦每日练剑了。”一点红的声音还是那么低。 但,总算是解了她的惑。 姚月:“……”等等,这难道是侍女间的争风吃醋吗? 姚月说当然是因为我知道你的性子,不会贪玩贪吃,以致误了练剑啊。 “我相信你。”安抚的话倒是简单,因为是实话,“你既答应了我,便不会有做不到的道理。” 一点红听的一怔,好像被她这么一说,更不知所措了。 不过总算是抬起了头,对着她认真的神色,很轻地嗯了一声。 姚月:“好了,你也下去吧,别多想。”我真要去洗澡了! 移花宫历代宫主都不是热衷于享乐的人,这一点从明月殿里寥寥无几的装饰就能看出来。 但可能练了明玉功的人多少都有点洁癖在,所以明月殿偏殿里,还是砌了一个大汤池,就像现代的温泉一样,时时刻刻有热水流进来,以保证恒温。 姚月出了一趟远门,在路上时,最想念的,就是明月殿里的这口大汤池。 眼下回到殿中,自然想好好泡一个澡。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刚要进去,怜星就捧了一篮新洗好的花瓣赶了过来。 怜星说猜到姐姐回来一定要去沐浴,所以用最快的速度挑了花,又洗完送来。 因为着急了一点,怕交给侍卫送的话赶不上,便亲自跑了一趟。 姚月很想说要么以后这个事你就别干了,我也不是非得用花瓣洗澡。 但想到这可能是原主多年以来的习惯,她还是忍了下来,只接过花篮道:“我知道了,你也回你的寝殿休息一下罢。” “多谢姐姐关心。”他抿唇,好像真的因为她这略带关怀的态度十分高兴。 姚月:“……”算了,被pua的人就是这样的。 慢慢来吧! …… 第二日是除夕,不过移花宫这种地方,也没有什么过年的氛围可言。 除夕对谷中上下来说,无非就是一个日子,大家还是该干嘛就干嘛,以免一不小心就触了女魔头的霉头。 也就洪七这个特别爱吃的人,嘟囔着过年得吃饺子,怎么能连饺子都不吃呢? 姚月心想北丐果然是北方人。 “那就让厨房包些饺子。”她答应了,“馅你可以让田儿练完了剑去调一下。” “太好了!”洪七眉飞色舞,“多谢大宫主!” 当天晚上,厨房果然送来了几盘饺子。 姚月尝了几个,味道相当不错,便夸了宋田几句。 宋田被她夸得特别得意,又表示其实因为时间有限,只调了三种馅,若是早点知道今晚要吃饺子,他一定准备更充分,调出更多的味道来给大宫主品尝。 “无妨,下回再调就是了。”她不是很在意,说着又吃了一个。 吃着吃着,想起辉星殿里的弟弟,她想了想,还是吩咐一点红道:“红儿你去跟厨房说一声,让他们也给二宫主送两盘饺子去。” 虽然这地没有过年的传统,但既然饺子都包了,给这个唯一的亲人送一点,也是应该的。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明月殿的厨房,完全是按照她这里的人一共要吃多少来包的饺子! 也就是说,现在根本不剩下几个了。 一点红去了一趟厨房回来,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她一阵无语,又扫了一眼自己桌上那最后一盘没动的,及时止住了要朝其伸筷的洪七。 “别吃了。”她说,“这盘我拿给怜星。” 没吃饱的洪七很可惜,但又不敢违背她的意思,只好放下筷子。 一点红则问:“大宫主要亲自送去吗?” 姚月想了想,点头道:“嗯,我亲自送去吧。” 说完,就端起那盘没动过的饺子,往外走去。 拿到手里后,她又意识到,其实这一盘饺子也有点凉了,毕竟厨房也送来一刻多钟了。 而从明月殿走到辉星殿,又需要不少的时间。 等怜星吃到,怕是都要凉透了。 于是去到辉星殿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把饺子交给那边的侍卫统领,让他送去厨房热一下,再给二宫主。 那侍卫统领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来这里,反应慢了一拍,不过很快弯腰接过,并道:“二宫主若是知道,必定高兴。” 这倒是一句实话,姚月也没反驳,只让他快去。 两人说话的功夫,怜星也从内殿走了出来。 他见到她,同样一愣。 “姐姐怎么来了?” 姚月说我宫里今晚包了些饺子,我给你送一盘来。 “听我的侍女说,外头过除夕,都是要吃饺子的,正好我吃了觉着不错,你也尝些。” 怜星听完,居然更愣了,一副不敢相信她会这么说的神情。 第42章 姚月心想不是吧,难道原主很讨厌吃饺子,或者特别痛恨过年? 正当她一颗心七上八下之际,愣在那的怜星终于回过了神,快步朝她走来—— “姐姐……”他微微阖眼,眼睫轻颤,“这么多年了,因为儿时除夕之夜推我下树一事,姐姐在除夕夜从来不愿见我。” “……” “哪怕我说了我不怪姐姐,姐姐也一直不愿见我。”他顿了顿,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如今终于……” 姚月已经快石化了。 原来移花宫不过年是因为这个吗?! 快想想怎么圆,快想想。 她心里已经急出无数句脏话,但面上还是一派冷清。 终于,她想到了。 “我原先的确不愿面对此事。”她说,“毕竟是我害了你,对你不住。” “我不怪——” “不是你怪不怪我的问题。”她打断他,“你不怪我,此事也是我对你不住,所以我一直不愿面对。” “但前些日子突破第九层后,我想通了许多事。 “不管我愿不愿意面对,事情已经发生了。 “而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人生苦短,我该做的,其实是尽我所能来补偿。” 怜星听得目光闪动,呼吸都不稳。 应当是信了,并且很感动。 姚月见状,悄悄松了一口气。 结果下一刻,他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姐姐!”他趴在她肩头道,“姐姐无需补偿,姐姐只要不避着怜星,怜星便满足了。” 第24章 好领导 怜星实在是太像一个被pua多年不自知的可怜人。 他那番肺腑之言说完,姚月都无语了。 “嗯。”她只能在维持人设之余,稍说一句软话,“往后不会了。” “……太好了。”怜星依然趴在她肩头,幽声叹道。 虽然他看起来可怜,听起来更可怜。 但两人一直在正殿门口这么站着,也不是个事啊。 谁家大过年的这样? 这么想着,姚月还是伸出了手,将他的身体扶正,道:“行了,厨房该热好饺子了,先进去。” 怜星听话地站直了,但偏头看了看她抓在他肩膀上的手,抿唇说道:“姐姐也进来坐会儿吧?” 姚月本来觉得不必,但犹豫着怎么开口的时候,看到他可怜兮兮的表情,拒绝的话便又吞了回去。 “好。”她答应下来,“那就在你这坐会儿。” 反正之前也没进过辉星殿内部,权当逛一下。 移花宫一脉本是单传,所以真正意义上的宫主居所,其实只有明月殿。 这辉星殿,从前是宫主的副手居住的地方,到了他们姐弟这一代,因为两人天赋都很好,他们的师父就破格收了两个弟子,移花宫也因此有了两个传人。 既然两个都是传人,那就算待遇有差,也不能差太多,毕竟名义上都是少宫主。 所以师父过世之前,就命人扩建了一番这辉星殿,给怜星居住。 扩建之后的辉星殿还是比明月殿小一些,但该有的都有,和这谷内其余宫室比起来,依旧是一处再宽敞不过的地方。 怜星也比她会过日子不少,很用心装饰了一番殿内。 墙上挂有字画,桌边的架子上摆着各种造型精致的器皿,就连隔绝内外的纱帘上,都绣有暗纹。 但她走进来,一眼注意到的却不是这些,而是摆在内殿最里侧的那张矮桌。 上面放了两个花篮,一个里面是剪下来的整朵月季,另一个里则是散开的花瓣。 姚月:“……”所以我来之前你是在干这个吗? 她觉得既然今天连除夕夜不见面的传统都破了,那也是时候再表达一些进一步的关怀了。 于是沉吟道:“往后摘花洗花这种小事,交给旁人就是,你是这移花宫的二宫主,不必一直做这些。” 怜星是真的被pua狠了,听她这么说,立刻表示不需要的,他做这个早已习惯。 “何况侍卫们粗手粗脚,哪能做好这个?” 姚月:“无妨,我殿内有侍女,尤其红儿,做事十分细致,让她来便是。” 怜星还是有点不情愿:“可——” “别可了。”她打断他,又适时地换上那种独断专行的态度,“如今你连这点小事都要跟我争?是不愿再听我的话了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果然更吃这套,瞬间低下头来,“既然姐姐已经决定了,那就听姐姐的。” 说是这么说,但他答应的时候,看上去又真的有点委屈。 姚月看在眼里,十分无语,心想我当个给你减负的好领导你还不乐意了? 这时,辉星殿的厨房也热完了她送来的那盘饺子。 她正好借此转移话题,说:“你快尝尝吧。” 怜星执起筷子夹了一个,咬了小半口吃下,才抬头道:“果然好吃。” 姚月也高兴了:“你喜欢就行。” “是姐姐殿里的厨房做的么?”吃着吃着,他忽然问。 “是。”她没多想,“不过里头的饺子馅不是他们调的,是田儿。” “哦?” 见他好似不信,姚月又多说了几句,大意是宋田很有烹饪天赋,连她这个一贯没什么口腹之欲的人,都因其到来,增了不少胃口。 第43章 “也是吃了田儿做的东西,我才知道,原来吃饭这简简单单的事,也能成为一件乐事。” 这也算是间接解释了自己的口味变化,毕竟原来的邀月每天就喝点白粥吃点苦野菜。 “那真是太好了。”怜星笑起来,应当是真的在为她高兴,转瞬又有些失落,“可惜我没这口福。” 这话姚月是信的,都是移花宫自己养的人,两殿之间,厨子的水平怕也没什么差距。 他这辉星殿的厨房,做出来的东西大概也是主打一个维持生命体征的概念。 “你若喜欢,可以常来明月殿。”出于同情,她还是发出了邀请。 “可以吗?”他像是不敢相信,微微睁大眼睛,惊异道。 姚月颔首:“你是我弟弟,当然可以。” 常年被亲姐当男仆用的怜星果然高兴,连带着面上的笑容都灿烂了不少。 这模样让姚月深觉对他好点还是有必要的。 毕竟他长得这么好看,多笑笑至少养眼。 不过她也没想到,她只是说他可以常来跟她一起吃饭,他就从大年初一一早开始,把自己的一日三餐全挪到了明月殿去。 姚月:“……”你是真没吃过什么好的啊? 这么连着一起吃了三天饭后,她还是没忍住问了,那你那边的厨房是不打算再用了吗? 怜星眨着眼睛,说我让他们去小凌坡放羊了。 “哪来的羊?”她惊了,走之前好像还没有的吧? “就是这两天到的。”他答,“还到了一批猪、一批鹅以及百斤鱼苗。” 姚月服了,他们从松江府回来,也就五天吧,他居然马不停蹄,又火速投身到了移花宫的养殖建设里,一天都不带休息的。 再想到之前让他别惦记摘花洗花的事他还不太乐意,姚月只剩下了一个感想—— 怜星,你是什么天选社畜啊! “挺好。”她评价道,“正好宫里吃闲饭的太多了,给他们都安排点事做吧。” 要她说,移花宫就不该有这么多侍卫。 能被这些侍卫挡住的江湖人,多半武功就那样。而武功就那样的人,也不会闲的没事来找移花宫的晦气。 这也就导致,高手上门时,他们只能在一旁看两位宫主表演。 可不就是吃闲饭? 好在现在移花宫开始自己搞种植和养殖,这些人可算是能派上用场了。 一下子提供这么多新岗位给大家,谁能说她不是一个好领导! 第25章 求亲 正月结束的时候,姚月在怜星的陪同下,重新逛了一遍绣玉谷。 此时的绣玉谷,已被他大刀阔斧,围绕移花宫的殿群,做了许多改动。 最深处的藏书楼后山坡上,栽了成片的果树,有柑橘,还有水梨,坡底还留了一块地方,专门给葡萄爬藤。 虽然因为地理位置限制,种不了热带水果,但能这样,姚月也已经很满意了。 水果只是一小部分。 真正大变样的地方,还在别处。 除了圈地分别牧羊养鸡,怜星还命人挖了一片人工湖,引入山间瀑布之水,投了鱼苗和蟹苗。 而这湖的面积,着实有超出姚月的想象。 “这,挖了多久?”她实在没忍住问。 “也就一个多月吧。”他说,“我们动身之前,我就命他们动手了,只是先前湖尚未成,便没有告诉姐姐。” 姚月汗颜,她这个大宫主确实根本没注意过。 没办法,绣玉谷实在是太大了,她平时又只在明月殿周围活动,根本不会逛到这里来。 “不错。”虽然心里已经在惊叹,但她还是努力维持住了面上的表情,“你有心了。” “这是姐姐交给我做的事,应该的。”怜星站在风里,因她的夸奖露出微笑。 他原就生得好看,一身白衫穿在身上,又因一侧手脚的残疾,显得格外宽大。 湖边的风再这么一吹,更显出几分脆弱来。 而这脆弱,又给他平添了几分病态的美。 姚月看着,又有些怜惜,于是多发表了一句大领导感言。 “不论如何,你这趟总归是辛苦了。”她说,“我会记着的。” 穿越之前,每次累死累活做完一个项目,在这期间不闻不问还准点下班的领导也就是这句话,现在终于轮到她拿来用用了。 反正怜星不懂这种套路,他听了只会高兴。 这不,笑得更开心了。 姚月也因此多欣赏了几眼美少年笑颜,一时心情十分愉悦。 之后怜星又带她去看了先前划出的那片菜地,不知道是不是土壤质地真的过于优秀,里面甚至有一批茄子已经结出了果实。 姚月:天啊,想吃烤茄子了。 “那边是不是还空了一块?”她注意到远处,随手一指,问道。 “是,那块我打算改成水田。”他说,“这样往后就可以自己种稻了。” 姚月:“……” 这下真的离彻底的自给自足不远了哇。 她也没细问水田要怎么改、多久才能改好开始种稻之类的,毕竟按照她的女魔头设定,这完全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 女魔头嘛,负责享受成果就可以了! 而目前的初步成果,她其实已经很满意。 第44章 同样满意的还有宋田。 宋田是个厨子,对食材自然有要求。 之前移花宫习惯每隔一段时间出谷大量采购,虽然应对宫内开销是足够的,但食材——尤其是一些蔬菜,放久了后,难免会损失一些风味。 现在有了最新鲜的,他当然是大展身手,让大家都好好享了一番口福。 他也因此和怜星熟了起来。 毕竟最近谷里有哪些食材即将可用,问大宫主是没用的,只有去问二宫主。 “二宫主好厉害啊!”他还跟姚月感叹,“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会种地的人,但居然种得这么好!” “他也不是亲自去种的吧?”洪七很好奇,“他的脚——” 话说一半,她意识到这样谈论怜星不合适,又及时打住了。 但在场的人又怎能不懂。 姚月也皱了皱眉,难得对这个武学奇才严厉道:“你可以谈论他的手脚,但你不能为此看轻了他,知道吗?” 洪七听出她的语气不同寻常,立刻表示自己绝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姚月也不觉得她有这个意思,只是想表个态度,“所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告诫你们一句。” 她这么一说,每日按她指点来练武的三人,都瞬间屏气凝神。 然后他们就听到她叹了一口气。 “他的手脚会变成这样,不是他的错,错在于我。”她顿了顿,“还有种地,最初他也是亲力亲为的。” “是的!”宋田点头,“我问过除草的人,种地养地的诀窍,都是二宫主学了教给他们的。” 这下洪七也服了,太厉害了吧,不愧是大宫主的亲弟弟! 开春过后,绣玉谷内的水田在经过几轮的松土翻耕以及灌溉后,也终于改好。 然而正当移花宫上下都期待着播种水稻之际,这个常年无外人造访的地方,却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大张旗鼓,学着姚月去神水宫那次一样,挂起自己势力的名号,往绣玉谷而来。 抵达之后,更是命手下在谷口高声叫喊:“天外天老鼠洞洞主到——” 从来没人敢在移花宫门口这么张狂,以至于看守谷口的侍卫都差点傻了。 但就在他们为此愣神的时候,这人的手下又继续喊道:“我主此来,是为向移花宫二宫主求亲,你等还不速速进去禀报,莫要误了我主与怜星宫主的好姻缘!” 侍卫:“……”这群人说什么?求亲? 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天外天老鼠洞洞主,可是一个混黑的女强盗啊! 她哪来的底气和自信来移花宫向他们二宫主求亲? 一时间,所有人面面相觑。 不过互相交换过几个眼神后,还是有人进去通报了。 姚月听到这通报时,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其实她本来都忘记有求亲这么一回事了,毕竟这个世界和原作小说相比,实在是十分错乱。 但天外天老鼠洞这个势力名号一出,她也瞬间想了起来。 “是那十二星相之首的魏无牙?”她问。 “她在马车之中,并未露面,但既然自称老鼠洞洞主,那便错不了。”侍卫顿了顿才继续,“毕竟这江湖上,恐怕也没有别的女人,愿意冒充她的名号。” 姚月顿时又想起,藏书楼里的江湖势力典籍记载,也有提过十二星相,但因为大部分实力都不入流,基本上就一笔带过了。 上面形容魏无牙的那句话倒还算长的——貌丑,残疾,座下轮椅藏有暗器,只以暗器功夫论,可算一流高手。 “告诉二宫主了么?”她问。 侍卫点头。 “行,那他估计已经过去了。”她甩袖起身,“我也去瞧瞧。” …… 绣玉谷外,作为被求亲的当事人,怜星看起来倒是很镇定,并不像姚月想象中那样生气。 而他正对面,就是被手下簇拥的魏无牙。 魏无牙乘坐的马车正拉开帘子,放下踏板,令其轮椅通过。 姚月赶到时,见到的便是她操控轮椅下车的画面。 的确如传闻和记载一样,是一个双腿残疾,长相丑陋的侏儒。 “两位宫主竟都出来了,真叫我不胜荣幸。”魏无牙见到他们,竟也半点不惧,只直勾勾地盯着怜星,“怜星宫主出来见我,可是愿意答应我的求亲?” 怜星没立刻表态,只偏头看了姚月一眼,见她一脸不可置信,才微微勾起唇角,低头道:“我之婚事,只由我姐姐做主,魏洞主若想求亲,与我说是无用的,得问我姐姐的意思。” 姚月:“?”等等,你应该不至于怕魏无牙吧? 魏无牙:“哦?” 下一刻,她二人的目光终于对上,魏无牙看着姚月,自信道:“我与怜星宫主,也算是同病相怜,若能成婚,必定般配,邀月宫主可否成人之美?” 姚月心想我没听错吧?般配? 她简直无法理解:“敢问你们般配在何处?” “我先天有疾,他亦手脚残废,遭人非议,如何不般配?”魏无牙说,“何况以我老鼠洞势力,与你们移花宫,也算是旗鼓相当,若能结亲,对两方都有好处,不是么?” 姚月震撼了,你一个打家劫舍出身的,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和移花宫旗鼓相当? 第45章 “他不会跟你结亲的,你走吧。”姚月说,“你现在滚,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邀月宫主这是什么意思?”魏无牙眯起眼。 她说完,围在她周围的那些手下,也纷纷严阵以待,集体朝姚月看过来,仿佛想从气势上压倒姚月。 姚月简直被逗笑了,跟我比这个? 下一瞬,众人只听得一声冷笑,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突如其来的劲风!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这劲风是什么,他们便发现,自己被隔空点住了穴,陷入了无法动弹的尴尬境地。 “你们住老鼠洞的,是真成了老鼠,听不懂人话吗?”一招制住数十人的姚月立在原地,冷眼挑眉道,“我说,滚。” 第26章 不仅是女同 姚月出手的时候, 魏无牙的脸色就已变了。 等姚月制住了她的一群手下再度开口,她更是满面怒容。 下一刻,缩在轮椅上的魏无牙抬指轻点轮椅扶手, 那木制的轮椅里,瞬间就射出数十枚泛着寒光的暗器, 朝姚月和怜星飞来! 姚月冷哼一声,挡在怜星身前,长袖又一甩,墨绿的碧血照丹青已出鞘。 众人看不清她的动作, 只勉强能看到她出手时, 手中短剑那一截刃光。 然后便是叮叮铛铛一阵响,仿佛有谁在漫天的剑影中, 弹奏着什么阵前急曲。 再下一刻, 那些从轮椅里射出去的暗器,就一个不落,全被她用剑打了回来。 不,不止打回这么简单! 她甚至还将其中最大的四枚,打回到了魏无牙的轮椅上, 破开了那张轮椅。 暗器借她剑势飞回,钉入轮椅之中,力道之猛,竟比魏无牙发出时更夸张! 仅一眨眼的功夫, 那轮椅就开裂成两半, 即将维持不了平衡了。 魏无牙双腿残疾, 还是一个侏儒, 平日极离不开这张轮椅, 此时先发制人不成, 还被她打碎了自己最宝贝的轮椅,简直羞恼至极:“你——!” 偏偏无牙门下诸多老鼠被姚月点了穴,此刻连扶一把他们的主人都做不到。 所以魏无牙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从轮椅上摔了下去。 但她毕竟有内功底子在,意识到姚月到底做了什么后,还是瞬间反应过来,最终勉强稳住了身形,并没有摔得太狼狈。 待她在地上坐定,再抬头看向姚月时,她的神情已不只是愤怒了。 那眼神之凶狠,倒真像一只老鼠,一只随时要冲上来嘶咬别人的老鼠! 姚月本来真不想打个照面就要了人家的命,所以只是让他们滚。 但凡他们乖乖滚了,她就可以当今天没见过这群人。 可魏无牙不肯,还自命不凡地要跟她动手,暗器一发就是几十个。 这完全是结亲不成就结仇的态度。 既然如此,她也没有额外手软的道理,交手一回合,不仅把暗器打回去,还直接掀了人家的轮椅。 到这,她想的还是如果这人吃到苦头愿意认错,她就像原作那样,给人打个重伤就行了。 可惜魏无牙根本不是那种完败后会立刻乖乖认怂的性子,要不人也成不了让黑白两道都闻风丧胆的女强盗。 此时她恶狠狠地盯着姚月,不论从动作还是眼神看,都明显是在蓄势。 除了轮椅的暗器,她身上必定还有其他的手段。 而姚月自神水宫一行后,心态上已经脱胎换骨。 换句话说,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在异世界的新身份,接受了自己现在就是邀月。 别说她这种女魔头了,便是正道大侠,混江湖的时候,也多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留情的。 魏无牙从地上窜起,再度向她出手时,她也再不犹豫,飞身而起,一剑斩出! 这一剑可不是方才那种只求打回暗器的简单招式,而是她看完移花宫收藏的所有剑谱、又亲自干掉了水阴这个高手后,自己创出的招式。 魏无牙能一睹此招,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一剑出,风云变。 一瞬间,周围飞沙、走石、草木,全因这一剑颤动。 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她那足有万丈光华的剑。 剑气激荡,更是惊动了山间许多野兽。 若是听觉灵敏些,都能捕捉到它们的惊叫声。 在这样的剑势下,魏无牙从袖中发出的暗器,自然也很难近姚月的身。 甚至姚月根本没有刻意去挡。 她全力出剑,突破至第九层的明玉功心法随之运转,周身气劲浑然一体,便是有那么一两枚误打误撞飞来的,也会因这气劲失了方向,无法再往前哪怕半寸。 这就是明玉功练到极致后的好处。 不过对敌人来说,就是恐怖之处了。 魏无牙就完全没想到,自己都在拼命了,眼前的移花宫大宫主却连一根头发丝都没伤着! 移花宫的武功就这么邪门?! 但就算是这个念头,也没能在她脑海里留存多久。 因为姚月的剑斩了下来。 魏无牙拼尽全力想看清那一剑的剑势,目眦尽裂之下,也只躲开了两寸。 她的右臂还是被碧血照丹青整个斩下,落到地上。 “啊——!!” 惨叫声响起,听得她那些个鼠子鼠孙恐惧不已,若不是还被点着穴,恐怕连站都要站不住了。 第46章 但就算还站着,他们也着实吓破了胆。 姚月收剑时,他们中已有好几个,被吓得尿了裤子。 这时怜星也终于再度出声。 他上前两步,侧身挡住姚月的视线,道:“余下的事,就交给我处理吧,莫要污了姐姐的眼睛。” 姚月确实也不想再在这个气味难忍的地方待着了,当即应下:“好,你来处置。” 怜星微笑:“还要多谢姐姐,没替我应这门亲事。” “这有什么好谢的。”姚月说,“难道我应了,你就愿意了?” “倘若姐姐应了,那我就是再为难,也会愿意的。”怜星一脸认真,“我都听姐姐的。” 姚月:“……” 不至于啊弟,真的不至于! 她很想摇着他的肩膀,让他清醒一下,不用听话到这个地步,但那样太不邀月。 所以她只能像平时一样,简简单单地嗯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只是这样的反应,对怜星来说,似乎也是一种鼓励…… 因为他又朝她笑了笑。 姚月无语,她觉得她还是赶紧回去吧! 当天晚上,怜星来明月殿跟她一起吃晚饭时,已经跟他混熟的宋田立刻抓着他打听被魏无牙求亲的始末。 “到底怎么回事呀?”宋田说,“为什么那个女强盗会来移花宫求亲?” 怜星答得云淡风轻:“大约是听说了我也残疾,觉得正好配她吧。” 他这么不介意地谈起这个,倒叫追问的宋田有点不好意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止。”姚月不想吃顿饭搞得气氛尴尬,就出声补了一句,“她还觉得,只有移花宫的宫主这等身份地位,才配得上她。” 这不是魏无牙的原话,但也差不多就是她的意思。 虽然异想天开,叫人发笑,可姚月相信她是认真的。 毕竟原作里魏无牙就是这个逻辑,甚至还想把邀月怜星姐妹全娶了呢。 洪七被吓了一跳:“这么狂妄?!那二宫主最后是如何处置他们的?” 怜星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只有唇角微勾,道:“看在我和她的确同病相怜的份上,姐姐走后,我便给了她一个痛快,至于她带来的手下——” 话说到这里,姚月也朝他看过去。 她也很好奇,那么多人呢,杀容易,但在家门口杀完,光是处理尸体,就够麻烦的了。 尸体是会发臭的,不可能就这么全横在谷外不管。 移花宫现在又要种地,又要养鸡养猪养鱼,侍卫们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怕也没工夫去特地去管。 “我命人将他们武功全废了。”怜星说,“正巧宫里还缺一些专门负责沤肥施肥的人,就让他们来吧。” 既然要种地,就少不了这个环节。 怜星也是考虑到现在绣玉谷内的人手已经很紧张,侍卫们也不太愿意去干这个,恐怕做不好,才决定把这群无牙门的人留下。 “多少还是能派些用场。”他说着,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好了,快吃饭了,不说这个。” 姚月:“……”还真是不太适合在准备吃饭的时候聊。 “反正你拿主意就行。”她简单表达了一下支持。 “我绝不辜负姐姐的信任。”怜星又高兴了。 “嗯。”她只能嗯了。 …… 魏无牙带人来移花宫的时候,可谓十分张扬。 她本是黑白两道都关注的风云人物,这么张扬了一路,更是引起无数热议。 所有人都想知道,她去移花宫是为了什么。 然而所有好奇这个问题的人,后来就没有再听到关于她的消息了。 整个老鼠洞无牙门的精锐弟子,也如人间蒸发般,再不在江湖上出现为非作歹。 谁都不知道,这群人现在没了武功,每日的工作,就是在移花宫打扫动物粪便,然后给不同的地沤肥施肥。 移花宫现在和外界几乎没有接触,这些事传不出去。 但魏无牙带着人去移花宫,然后就消失了,这件事本身还是给黑白两道都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十二星相内部,也不止一次三三两两地聚头,猜测发生了什么。 他们是一个相对松散的组织,彼此之间其实没什么感情,但魏无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十二星相之首,所有人中,就属她实力最强。 她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真把其他十一星相吓了个不轻。 “魏老大的暗器功夫,咱们都是领教过的,我敢说这江湖上能轻松赢过她的人,不会超过十个!” “只魏老大一个也就罢了,她手下那些人,竟也全消失了,这才是最可怕的。” “我知道移花宫不好惹,但想不到他们竟不好惹到这个地步……” “不管怎样,往后我们决不能去惹移花宫,任何与移花宫有关的事,我们最好都不要掺和。” 最终,他们明智地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以后遇到和移花宫有关的人或事,千万绕道走,认怂总比轻易断送了性命来得好。 江湖上最大的强盗组织都这样了,移花宫的凶名,自然再度远播。 对这个结果,姚月当然乐见其成。 她真没那么喜欢杀人,她只希望大家都长好眼睛别来惹她,放她过一点只用操心吃吃喝喝的逍遥日子。 第47章 然而逍遥的世外桃源生活没过多久,又有人找上了门。 这次的很人倒还算讲礼貌,没有忽然跑到移花宫山门前叫阵,而是派人送来了一封帖子。 或者说得更准确些,是一封战帖。 红底金字,大气磅礴,上书六个大字——邀月宫主亲启。 姚月觉得不可思议:“谁给我下的战帖?” 送帖进来的侍卫躬身回话,道:“是一个北地口音的姑娘,她说是替她义姐来送战帖的,还说只要大宫主打开一看,就知道是谁了。” 送个战帖还要装一下逼?这是想在气势上压过移花宫一头啊,谁这么大胆? 姚月皱眉,总算接过那战帖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和帖封上一样龙飞凤舞的金字——中元之夜,九华山巅,恭候邀月宫主大驾。 落款是关东神刀堂,白天羽。 姚月:“……”不是,我跟你完全不认识吧?有什么打架的必要吗? 她决定不理白天羽。 凭什么你想跟我约架我就要答应,我就不理你。 侍卫见她只看了一眼就合上帖子,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再开口时,不免变得小心翼翼。 “这战帖……”他问,“大宫主是不准备接?” “不接。”她直接扔回侍卫手里,拒绝得斩钉截铁,“送帖的人走了吗?” 侍卫摇头,说没有,那位姑娘还在谷口等候。 “那你就出去告诉她,我忙得很,没空奉陪。”姚月说。 “是。”侍卫立刻应了,而后飞快退下。 虽然有点无语,但拒了这份战帖后,姚月也就没把这事再放在心上了。 毕竟她真的挺忙。 她不仅要教宋田练剑,还要定时检查洪七学掌的进度,偶尔还得给打算重立自身剑道的一点红一些指点。 除了他们三个,现在怜星也经常来请教一些关于练明玉功的困惑,她不仅要认真传授,还得时不时开导一下这个迟迟突破不了的弟弟。 能不忙吗? 但她没想到,白天羽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放弃。 反而另辟蹊径,又拜托楚留香跑了一趟移花宫,替自己带话。 “白姑娘说,倘若宫主没空出门,她可以来移花宫,在移花宫打也是一样。”楚留香大约也很无奈,说到最后,微笑都成了苦笑。 姚月难以理解:“……她就不怕在移花宫输给我后走不了?”哪有这么深入约战对象老巢的?是不是傻? 楚留香说她确实胆大,而且性格直来直去,就和她的刀一样。 “你似乎很欣赏她。”姚月挑眉,“还愿意帮她带话。” “相识一场,她求到我这,我不好意思拒绝。”楚留香坦然,“但宫主无需因我改换主意,宫主若不想应战,我也只管将宫主的意思带回给她。” 姚月知道她言出必行,便说好,你让我再考虑一下。 她们俩说到这,怜星不知为何,忽然找了过来。 他见到楚留香,态度不咸不淡,没显得不悦,但也没太理会。 他只对姚月道:“姐姐,我有了一些新的感悟,不知你可有空一叙?” 姚月以为他是对突破有头绪了,当即目光一亮:“是吗?” “既然两位宫主有事要商谈,那我还是先回避一下。”楚留香倒是很有情商,立刻起身,准备出去。 她这么善解人意,让姚月有点不好意思,便略带歉意道:“你稍等我片刻。” 楚留香颔首:“那是自然。” 等她出了明月殿,怜星才道:“虽然姐姐如今偏爱楚姑娘,但楚姑娘也委实不太把移花宫当回事了。” 姚月:“啊?”有吗? 怜星就说,楚留香这次来,又没从正门走,怕不是把移花宫当成认她来去的地方了。 姚月:“……” “无妨,不是什么大事。”姚月是真不在意,“她也不会对移花宫不利。” “姐姐当真这么喜欢她?”怜星还保持着原先的误会,“那当初何不听我的,直接将她留在宫内。” 姚月无语,又没法直接说我现在根本不是女同,只能转移话题:“行了,她的事跟你没关系,你方才不是说有了新感悟么,说说吧。” 怜星闻言,表情一顿,但还是很快收起情绪开了口。 他讲了些他这几日练功的感触。 错倒是都没错,可见他对武学理论的掌握没任何问题。 姚月也点头,说你方向是对的,剩下的其实就是水磨工夫,我相信你早晚能突破。 “不过也不用急。”考虑到他一直以来都是心态不够平稳,她又补了一句,“慢慢来就是。” “我差姐姐太多了。”他低头,似乎是羞愧。 姚月说我是你姐啊,比你强一些不是很正常吗? “但我总是怕……”他声音低了下去,“怕落后姐姐太多,惹姐姐不喜。” 姚月很想说我没有这么精神病,也没有鸡娃的爱好,何况你也没有落后很多吧。 但人设使然,她只能皱眉道:“别想这么多,按你的步调去练就行了。” “嗯。”他点头。 “那你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跟楚留香说。”她说。 怜星面露迟疑,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问:“所以楚姑娘此来,是为何事?” 第48章 这个没什么不能说的,姚月就把白天羽拜托楚留香再次约战她的事说了。 “我估计她不会轻易放弃,为免日后没完没了,还是答应她算了。”姚月说,“就按她这次说的,直接在移花宫打吧。” 怜星愣了:“在移花宫打?” 姚月说怎么了,不行吗? “当然可以。”他立刻表态,但随即语气一转,幽幽道,“在移花宫打也不错,等姐姐大败那神刀堂主,正好可以将人留下,我听说她生得极美,如今在江湖上,已有北地第一美人之名。” 姚月:“……”重点是这个吗? 她真服了,所以她在自己弟弟心里不仅是女同,还是看见一个美女就想拥有的强取豪夺女霸王款女同? 第27章 太狂了 性取向的事一时没法解释, 姚月无语过后,干脆不再烦恼。 随怜星怎么想吧,只要他没有像之前说的那样, 真去绑个美女回来给她玩就行。 “既然她坚持要与我打一场,那我便应了, 也免得你为难。”怜星走后,她对楚留香说。 “我有什么可为难的。”楚留香道,“我只是一个帮忙带话的。” 姚月说但是你很不擅长拒绝人,她若再托你来找我, 你还是会答应的。 楚留香听得此话, 又习惯性摸了摸鼻子,似是尴尬, 也似是无奈, 然后说:“我可以只当是来与宫主喝酒,就是不知道宫主欢不欢迎?” “那自然是欢迎的。”姚月毫不犹豫,“不论你何时来,我都欢迎。” 于是楚留香就没急着走,而是在移花宫留了一夜。 宋田见了她, 也十分高兴,说要给楚姐姐煮新学的糖水。 洪七更是对这个天南海北到处跑的美人姐姐好奇不已,缠着她问东问西。 倒是原作里和楚留香当了知交好友的一点红对她的到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安安静静地听她和宋田洪七说话, 全程没有开过口。 不过姚月杯中酒尽, 一点红总是第一个发现, 然后执起酒壶, 重新给她倒上。 姚月怕她觉得被冷落, 就开玩笑似的问她:“红儿难道没什么想问楚姑娘的吗?她见闻可比我丰富多了。” 一点红摇摇头, 幅度很小,说:“我从前为了杀人,去过许多地方。” 要说入江湖,她甚至比楚留香还要早。 楚留香给洪七他们描绘的各地风光,她大部分都看过。 但当时的她只是为了任务四处奔波,常年刀尖舔血,自然也就没什么欣赏的余裕。 如今她已不是杀手,不用再那样奔波。 可移花宫外那些她或是去过或是没去过的地方,她也着实提不起什么兴趣。 她只想留在绣玉谷内,认认真真地把剑练好,长长久久地伺候大宫主。 姚月看她说完那句话就垂着眼不语,还当她是听到那些地方,又被勾起了为人卖命时的伤心事,便道:“从前的事都过去了,不用一直放在心上。” 一点红郑重点头:“嗯。”本来就不放在心上了。 “那要不要喝一点酒?”姚月又找了个别的话题,“我看你今夜一直没舍得放开酒壶呢。” 一点红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被她一说,才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一直抓着酒壶,顿时尴尬得脸都红了。 良久,才松开那酒壶小声道:“我……我只是为了方便给大宫主添酒。” “是添得很快。”姚月夸了她一句,顺便取了一只空杯,也给她倒了一杯,“不过这酒不大醉人,你确实可以试试。” 意识到大宫主好像是认真的,一点红又迅速‘噢’了一声,然后捧起那杯酒,直接一饮而尽。 姚月:“……”让你试试不是让你当水喝! 所以说侍女太乖巧了也愁人。 姚月是真没想到,就那一杯的量,一点红能直接喝醉。 一开始姚月没发现,因为一点红醉了也就是安静低头坐在那,一言不发,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等宋田和洪七跟楚留香聊累了,表示要去睡了的时候,她还坐那不起身,姚月才意识到,这丫头大约是被那杯酒醉到了。 “你扶一下红儿回房。”姚月吩咐洪七,“免得她摔了。” “红儿姐姐怎么了?”洪七惊讶。 姚月叹气:“她喝醉了。” 洪七顿觉神奇:“红儿姐姐喝醉了竟然也这么安静!” 但这一声音量不小,刚说完,坐在桌边的一点红就好似被吵到了一般,忽然抬起了眼。 神情很严肃,很警觉,但目光分明带着迷蒙,显然是没有真的清醒。 然而她微微晃着脑袋,眼珠转动,看到姚月的那一瞬间,就露出了明月殿上上下下,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灿烂笑容。 她也不说什么,就只是笑,像小狗讨好主人一样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一直看着姚月。 姚月:“……”妈呀,要不要这么可爱? 她甚至有一种伸手狂揉一点红脑袋的冲动! 当然,作风冷酷的女魔头绝对是可以忍住的。 “快扶她回去休息吧。”姚月说。 目睹整个过程的楚留香也在笑,等洪七扶走了一点红,才道:“江湖上总说移花宫宫规森严,可我瞧宫主明明待手下十分亲和。” 姚月实话实说:“我原先脾气是不大好,他们也没说错。” 第49章 但她这么一说,楚留香就更觉得,她定是被误会惯了,才懒得再同人解释什么。 自己果然不会交错朋友。 …… 楚留香走后第五天,白天羽又派了个人来移花宫,问比斗之日能不能带个朋友一起入绣玉谷。 还特地强调不是手下,是朋友。 姚月想着带个人进来影响也不大,就答应了。 “行啊,她想带就带吧。”姚月说,“正好让她的朋友做个见证,输给我后,就不准再来纠缠了。” 她这话说得不太客气,以至于神刀堂的使者脸色不太好看。 但她凶名在外,那使者也不敢说什么,只道:“多谢邀月宫主首肯,半个月后,我家堂主会准时过来。” 是的,两人的约战定在了半个月后。 也就是白天羽最初那张战帖上说的中元之夜。 白天羽好像真的很有自信,自从求得她答应,就立刻把消息散了出去,说自己要挑战移花宫大宫主。 她们俩一个来自积攒多年凶名的移花宫,另一个则是刚在关东开宗立派。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新旧之争。 所以消息传出去后,支持白天羽的人也不少。 中元那日傍晚,她带着朋友入绣玉谷之前,还有一大群江湖人,在绣玉谷所处的群山外围候着,为她助阵。 “白堂主!一定要赢啊!” “白堂主我相信你!” 随她同来的朋友听得直笑:“如今你在南方武林,也是人人皆知了。” 白天羽背着一把黑刀,信步踏向绣玉谷。 等走到谷口附近,她才叹一声,表示她原本并不想让旁人知道这场约斗,但她义妹说,如今神刀堂根基未稳,正是需要扬名的时候,不妨就借此事叫这些武林人士们认识一番。 “我觉得也有道理。”白天羽说。 “但你若输了,神刀堂之根基,岂不是更不稳了?”朋友问。 白天羽立刻表示这不可能,因为她绝不会输。 她都这么说了,朋友也就没再说什么。 而且,她们已经到了绣玉谷。 移花宫的看守侍卫见到她们,并不意外,只问:“可是关东神刀堂的白堂主?” 白天羽点头:“正是。” “请。”侍卫们立刻让开,给她们通过。 “你们见过我?”白天羽好奇,“我说是,你们就放行了?” 她生得那般美貌,平时都是走到哪里,就让哪里的人看呆的。 偏偏到了移花宫,这些守门的侍卫不仅完全没有看呆,甚至都不仔细确认一番,就放她进去了? 这还是传说中那个恐怖森严的移花宫吗? 白天羽觉得不可思议。 结果那回话的侍卫还是目不斜视,道:“大宫主说了,除了白堂主本人,旁人是没这个胆子上移花宫与她约战的,所以只要来者说是,那便一定是。” 话音落下,随白天羽一道过来的朋友,已率先笑起来,说:“看来邀月宫主与你一样,对自己的实力无比自信。” 白天羽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输。”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说完这句话,带着朋友往谷内走去的时候,先前面无表情的一众看守侍卫,眼神都变得十分同情。 绣玉谷内,白天羽携友而至,每过一处地方,都有侍卫指路。 如此走了两刻多钟,经过数片菜地,以及怜星付出最多心血的养鸡场,才终于看见了远处错落的诸多宫室。 “这绣玉谷也太大了!”白天羽惊讶,“而且移花宫竟然自己种地?还养了那么多鸡?和我想的太不一样了!” 没等她惊讶完,眼前又出现了一片桑叶林。 白天羽:“……?”他们不会还养蚕吧? 陪她前来的朋友亦在惊叹:“江湖上都说移花宫是大恐怖之地,不想原来是一处世外桃源。” 说话间,桑叶林里,又走出几个明显在采桑的侍从,唤了一声白堂主后,便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小径说,沿那条路走到底,有一片梅树林,梅树林正对面,就是大宫主的宫室。 白天羽谢过侍从,沿着小路继续往前。 又走了一刻多钟,她终于看见了他们口中的梅树林。 只是梅树林前,依然只有移花宫的侍卫在等她。 那侍卫倒是很礼貌,朝她拜了一礼才道:“还请白堂主在此稍候,宫主大概还有一刻钟吃完饭。” 白天羽:“????” 全江湖都在关注我和她这场比斗,结果我来了,她在吃饭?! 姚月确实在吃饭。 宋田今晚用谷里自己养的螃蟹做了蟹黄豆腐和毛蟹青豆汤,还炒了一锅蛤蜊,每一道菜都鲜美至极,她当然不能错过。 何况打架和吃饭本来也不冲突,吃饱了说不定还更有劲呢。 假如白天羽把约战时间定得更明确一点,比如中元之夜戌时三刻之类的,她可能会交待厨房把吃饭时间错开,但白天羽只说中元之夜,她也没法安排啊。 没法安排,那就不安排。还是按原来的时间吃晚饭。 姚月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 但这样简单的想法,在恰好赶在她吃饭时抵达的白天羽看来就变了味。 白天羽只觉得,这移花宫大宫主也太狂了,比她还狂! 第50章 难怪整个南方武林,私下里都以“那个女魔头”来称呼她…… 第28章 八卦是错的 白天羽虽然无语, 但还是维持了风度,在梅树林前等了姚月一刻钟。 她知道这种时候稳不住心绪对自己没好处。 一刻钟后,姚月果然从明月殿内走出。 殿内灯火通明, 将她那一身白衣照得恍若透明,而她提着剑, 踏着夜风一步步走出来,姿态高不可攀。 中元自古都是阴盛阳衰的日子,绣玉谷中的夏夜,又因地势缘故格外清凉。 姚月手中执剑, 剑身寒光凛凛, 再配上她比月色更冷的眸光,周身气度, 已非言语可以形容。 便是武功还行的, 若是定力不够强,也极有可能跟她一照面就下意识心生惧意。 不过白天羽能在关东开宗立派,自然不是这样的泛泛之辈。 她见到姚月,眼睛瞬间一亮。 果然是高手,她想。 然而等看清了姚月的脸, 她却几乎愣住。 在此之前,她并不太相信楚留香的话,她坚信这世上不可能有比自己更美的女人。 可眼下这样的女人已走到她面前,让她在无意识中, 屏住了呼吸。 冷玉一般的肤色, 毫无瑕疵的脸庞, 以及那精致到无需任何装点的五官, 本就已美得出尘。 可她身上最吸引人的竟还不是这些, 而是那清柔娇美的长相之下, 足以摄人魂魄的高贵气质。 就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不足以入她的眼,更别说与她相配。 白天羽没想到,两人还没正式动手,甚至连招呼都还没打,自己就因为对方的美,经历了人生中最久的一次失神。 若非前来见证的友人暗中传音提醒,这失神大概就要变成失态了。 回过神来,她迅速调整心绪,开口道:“邀月宫主。” 但其实姚月也在看她。 虽然不如自己,但白天羽毕竟还是北地第一美人,而且比自己更高挑几分,劲装马尾,一把长刀别在身后,美艳又利落。 “神刀堂主。”姚月回道,“劳烦你久候了。” “倒也不久。”白天羽已经冷静,面上的自信也回来了,“只是没想到,这样的日子,邀月宫主会选择先吃饭,再比斗。” 姚月心想那不然呢,饿着肚子跟你打? 但她表情不改,只道:“白堂主既是来挑战我的,那便开始吧。” 白天羽目中精光一闪,当即应一声好,就要拔刀。 那刀比普通的刀长一截,不仅刀鞘是黑的,就连里面的刀身,也是一片漆黑,透着一股邪性。 她拔到一半时,梅树林与明月殿间的这片空地上,已经只剩她们两个。 不管是移花宫的侍卫,还是她带来的朋友,全退到了林中,而明月殿的台阶上,也多出了几个明显不是侍卫打扮的人。 花统领就站在林中,有些不解:“为何神刀堂主拔刀这么慢?” 他本来只是自己小声嘀咕,不想刚嘀咕完,就听到身侧响起一道十分温柔的女声。 那女声说:“因为她在寻找邀月宫主的破绽,同样邀月宫主也在找她的。” 和他们这一侧一样,明月殿的台阶之上,宋田也在疑惑:“不是都开始了吗,大宫主为何不趁那白堂主将刀拔出来之前,直接出剑?” 以他对剑的理解,在比斗之时,争快争先,总是错不了的,可现在姚月却迟迟没动。 回答他这疑惑的是怜星。 怜星说:“因为神刀堂主的刀,在出鞘之前,与她的气势完全一体,毫无破绽。” “那大宫主?” “姐姐也毫无破绽。” 是的,两个人都毫无破绽,又偏偏都想找对方的破绽。 所以谁都不急着先出手来破坏自己的“势”。 但刀不会永远拔不出来,约好的比斗,也总要真正出手。 最终,在众人被她俩散发的气势惊到,只能再退开几步之际,空地中央的这两人,同时出了手。 漆黑的刀,墨绿的剑。 同样简单而凝练的招式,在清冷的月光下,朝对方绝尘而去。 白天羽在拔刀期间,完全没找到姚月破绽时,就已明白,眼前的移花宫主,武功只比自己想象中更高。 所以她蓄满了势,一出手,就是自己刀法里,最强的一招! 楚留香曾说,她的刀就和她的人一样,直来直去,大开大合。 这是一句再精确不过的评价,她也以此为傲。 此时她起手这最强的一刀,亦是最直的一刀。 乍一看全无精妙,仿佛刚开蒙的孩童随手斩出,只有真正的顶尖高手,才看得出来,这其实是刀法练到极致的表现。 “难怪她年纪轻轻,便敢开宗立派,还以神刀为名。”怜星感慨,“的确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这么厉害?!”宋田瞪大眼,不自觉急了,“那大宫主打得过吗?” 怜星笑了,说万中无一的天才是与普通人比,在姐姐面前,就算不得什么了。 好像是为了印证怜星的话,他刚说完,众人便听到叮的一声响! 定睛望去,果然是姚月毫不费力地接下了这一刀,用她的碧血照丹青。 碧血照丹青是短剑,而白天羽的刀,却是比普通的刀更长一截。 第51章 此时黑刀的刀锋离姚月只剩一寸距离,但她用剑尖抵在刀身之上,就那么轻轻一点,看上去一点力都没使,就令那刀再无法往前了。 白天羽最强最直的一刀,竟都未能真正斩出,就被截断了刀势。 高手比武,这种四两拨千斤的应对,远比繁复绚丽的招式或身法更显神通。 因为这意味着她已完全看透了对手的招式。 姚月甚至有一点可惜,对上白天羽不可置信的眼神,道:“你拔刀之前,周身气势圆融,连我都寻不出机会,但刀出了鞘,就急躁了起来,你没发现吗?” 白天羽已经说不出话。 在真正见到姚月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自信过了头。 她想过可能会输,但怎么也想不到,连自己最强的一招,都没能斩出。 当然,也不是说,她就差到在姚月手底下过不了一招的程度。 她若是愿意,完全可以接着打下去,撑个百招再败;但她自己选了用最强招式来起手,然后被姚月一击破势,那在心态上,她就已经落了下乘,几乎不可能挽回颓势了。 而且两人只是约战,不是生死之仇。 都知道自己不可能赢了,那还有什么继续打的必要? 白天羽一脸沮丧,再想到姚月方才说的话,干脆收了刀。 “我知道。”她说,“寻欢也总让我改这个毛病。” 姚月:“……寻欢?”不会是李寻欢吧? 然后她就看到白天羽回头,朝站在梅树林中的两人看去,并向她介绍:“寻欢是我的好友,先前我托人相询,能否带一位朋友一起入移花宫,就是她。” 姚月吃完饭从殿中出来时,并没有认真看站在白天羽身后的那个姑娘。 一是入了夜,殿中灯火,照不到那么远,而是白天羽人也高,往那一站,就几乎挡住了她的视线。 但就算是当时看清了,她也不可能想到,这个看上去面色红润的姑娘,竟然就是李寻欢! 李寻欢也听到了白天羽的话,便走出梅树林,朝她二人过来。 而姚月还在想,这姑娘看起来真的非常非常健康啊……是不是还没认识龙啸云? “宫主可能没听说过她的名字。”白天羽见好友过来,忙继续介绍道,“但她的武功,比我只强不弱,只是从前为了不叫她父亲失望,一直女扮男装去走科举路,不曾入过江湖。” 姚月:“……”说出来怕吓到你,我还真听过。 李寻欢见她一直看着自己,也主动欠了欠身,算是一礼,然后说自己会的那些,与移花宫比起来,着实算不得什么。 “怎么会,你的暗器功夫,说天下第一也不为过。”白天羽不让她谦虚,“原先我在这世上最佩服的就是你!” “那现在?”李寻欢笑着反问。 白天羽说现在当然是最佩服邀月宫主啊,我对着你至少还能斩出那一刀呢,但刚才你也看到了,邀月宫主能让我根本出不完那一招。 李寻欢点头,又看向姚月,真情实感道:“宫主的武功和眼力,确实都令人大开眼界。” 姚月自觉在这事上没什么好谦虚的,便也没反驳,只道:“李姑娘能瞧出白堂主刀法里最后一点瑕疵,同样不凡。” 她夸了李寻欢,当事人很淡定,刚刚才完败给她的白天羽倒是十分兴奋:“是吧,寻欢很厉害的,要不我之前也不会那么佩服她!” 姚月心想你还挺来劲,输一场这么快就完全缓过来了? “对了。”白天羽又忽然想起什么一样,一拍脑袋,“其实寻欢想来移花宫观战,是因为好奇移花接玉,但……” “但你输得太快了。”姚月替她说完了。 白天羽只能尴尬一笑。 这时怜星也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站到姚月身侧,微笑着道:“移花接玉乃我绣玉谷移花宫不传之秘,若是白堂主有本事在比斗中逼迫我姐姐使出来,那是白堂主的本事,可既然没有,那也断没有给外人展示一遍的道理。” 他语气轻柔,说出的话却是毫无余地的拒绝。 “我明白。”这次李寻欢拉了拉白天羽的衣袖,先开了口,“阿羽心直口快惯了,她只是随口一说,绝没有要求邀月宫主使移花接玉给我看的意思。” 结果姚月扫了她一眼,却道:“你若真想看,也不是不行。” 李寻欢顿时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可以吗?” “我说可以,那便可以。”姚月顿了顿,“但我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宫主但问无妨。”李寻欢立刻答应。 姚月就问:“你可有婚配了?” 李寻欢:“……?”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她抬起下巴,“方才不是让我但问无妨。” “不,我只是有些没想到。”李寻欢说,“答倒是不难答,但宫主为何要问这个?” 姚月又不能说我想八卦一下三角恋还会不会发生,就冷下表情,说:“我是让你回答我的问题,不是让你问我问题。” 李寻欢以为她真动怒了,立刻又施一礼,道:“我原先忙于科举,不能对外透露我乃女儿身,所以并未婚配,但父母过身之前,倒是给我定了一道婚约,只是尚未成亲。” 姚月就叹了一口气。 看来除了性别不一样,其余的情况都没变啊。 第52章 “行了。”她结束这个话题,“你想见识移花接玉,那就自己出手来试罢。” 李寻欢神情一凝,问:“宫主想与我交手?” 姚月说怎么,你不愿意? 机会摆在眼前,虽然有些突然,但李寻欢不想错过。 不过她还是极具风度地提醒姚月,说自己出手,只用暗器。 “我知道。”姚月浑然不惧,“白堂主方才说过了。” 而且就算不说,她也知道小李飞刀的恐怖之处,只是她身怀明玉功和移花接玉,最不怕的就是暗器而已。 李寻欢见状,也颔首道:“那便多谢宫主成全我的心愿。” 话音刚落,她的手便动了。 明月殿前这么多人,除了姚月,恐怕只有怜星勉强捕捉到了她的动作。 但就算是怜星,也没看清她究竟是从何处拿出的暗器,又如何将其射出的。 快!实在是快! 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白天羽说她的暗器功夫天下第一,竟没有夸大。 但姚月还是一脸冷漠地站在那里,对那柄直朝她而来的飞刀浑不在意。 飞刀在月色下闪着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她面前,眼看着上面映出她小半张脸,她才抬手一点,借那飞刀破空而来的力道,一飘一引,将其拨转方向,倒射而回。 到底是自己最熟悉的飞刀,李寻欢自然是有接住。 但接住时,她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倒不是说她有自信在姚月面前也不虚发,但这么快的速度,她以为姚月最多就是躲过去,结果姚月不仅躲了过去,还把这飞刀给她打了回来,速度比她发出时更快,让她连退五步,才堪堪接住。 “这就是移花接玉?”这是李寻欢今晚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失态。 “这是我使出来的移花接玉。”姚月说,“你现在见识到了。” 确实是见识了,李寻欢想。 她在北地时,每次出手例无虚发,随白天羽南下后,也算见过一些南方武林的高手,但今夜来了移花宫才知道,那些哪能算是高手,真正的高手在这世外桃源里呢。 “……多谢宫主赐教。”终于,她平静下来,向姚月作了一揖道谢。 “无妨。”姚月一脸平淡,“我也只当是饭后消食。” 先前还对她晾着自己先吃饭有点不爽的白天羽:“……” 妈的,所以人家的狂真的是有道理的。 想到这里,白天羽也不好意思再在这移花宫待下去了,忙走到李寻欢边上,说既然连寻欢的心愿都了了,那我二人也就不再打扰,准备告辞了。 姚月其实还想婉转地提醒李寻欢一句,如果你喜欢自己的婚约对象就尽快把亲成了。 但这话说出来又很奇怪,于是一时没开口。 结果就在她沉默的当口,怜星忽然说:“绣玉谷外方圆百里,只有几户人家,还都在深山之中,两位此时离去,怕是到天亮都找不着落身之处,不如留宿一晚,明日再走。” 来时路她们自己走过,知道怜星说的不假,所以对这个提议难免心动。 尤其是白天羽,她几乎立刻亮了眼睛:“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怜星还是笑,又侧首去看姚月,“姐姐说是不是?” 姚月:“……是,不如留宿一晚。” 怜星补充:“反正谷中有不少空置的宫室,让人收拾两间就好。” 白天羽立刻拉着李寻欢一起谢过,说楚留香没骗我,移花宫果然不是江湖上说的那样,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哦?”姚月好奇,“那楚留香是怎么说移花宫的?” “她只说江湖传言不可尽信。”白天羽道,“但她说宫主是她入江湖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绝不像传闻中那样不讲道理。” 姚月忍住笑,没再问什么,只吩咐花统领:“你记得让人给贵客收拾两间宫室。” 花统领立刻应了,然后就用让白天羽和李寻欢都目瞪口呆的移花宫效率,在半刻钟内,迅速办完了这个差事。 还顺便多办了一些两位宫主没特地交待的细节。 比如给她们住的客殿安排上了几大桶热水,方便她们洗漱;再比如通知厨房加个班,因为那两位贵客还没吃饭。 “除此之外,宫主还有什么吩咐吗?”花统领办完了这些,回明月殿后,如此请示道。 然而他弯着腰,等来的却是不知为何还在明月殿里的二宫主吩咐。 二宫主说再送她俩一壶酒吧,助个兴。 “助兴?”姚月没明白,今天这两个人轮番败在她手下,难道会庆祝吗,怎么还助兴了。 “怎么了?”怜星面上闪过一丝困惑,“姐姐不是很喜欢那使飞刀的李寻欢吗?还特地问她有无婚配。” 姚月:“………………” “既然她只有婚约,还未成亲,就算姐姐将她留下,也无妨的。”怜星特别真诚地给她提建议,“不过这样的话,那白堂主也最好别放走,所以不如一起收了吧。” 一起收了吧…… 一起收…… 收……收个鬼啊! 姚月差点没晕过去。 绝了啊她这个弟弟,现在不琢磨去外面给她绑美女了,现在开始计划帮她选妃。 早知道就不八卦李寻欢林诗音龙啸云未来的三角恋了。 第53章 这是姚月无语凝噎之下,脑海里唯一的感想。 第29章 冷面杀手 怜星那一番话说完, 花统领竟然也面露赞同之色。 显然,除了怜星,他也知道自己侍奉的主人有这么一个癖好。 但他到底是明月殿的侍卫统领, 所以哪怕很赞同怜星的想法,也还是在等姚月的决断。 姚月无语许久, 深吸一口气,阻止道:“不必了,我对她们俩没什么兴趣。” 花统领不解:“那……?” “就任她们休息一夜。”她说,“等明日她们离开的时候, 你记得代我送一送她们。” “是。”花统领还是听话的, 得了明确的命令,就不再多问, 直接行礼, 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下。 他退出去后,怜星才重新开口,问姚月为什么。 姚月想了想,决定皱眉装不耐烦,说我不是已经说了吗, 我对她俩没兴趣。 “那姐姐为何使出移花接玉给那李寻欢看,还问她婚配与否?”怜星觉得不可思议,或者说很没道理。 姚月也不立刻解释什么,只持续皱着眉沉着脸, 假装生气。 一看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怜星果然也顾不得追问, 立刻低头垂眼, 开始请罪:“姐姐莫生气, 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绝无质疑姐姐之意。” “我是想试她的暗器功夫。”姚月冷着脸道,“神刀堂主说她的暗器天下第一,我想见识一下。” 至于问李寻欢有没有婚配,她编的理由是当时他刚替她拒绝了对方见识移花接玉的请求,她若直接答应下来,难免让外人觉得,他这个二宫主说的话在移花宫没有任何分量可言。 “我那是给你一个台阶下。”她说到最后,甚至瞪了他一眼,“结果你倒好,尽给我出馊主意。” 怜星一听,头顿时埋得更低,以示知错。 姚月见状,又补了一句:“你记住,以后少替我做主。” “是,姐姐。”他确实吃这一套强硬的组合拳,只要她一发火,立刻什么废话都没了,“往后我绝不自作主张。” “嗯。”她也演累了,阖眼揉了揉眉心,“你记住就好。” 怜星被这么劈头盖脸训了一顿,当男仆的本能又被唤醒,见她靠在那按眉心,又试探着道:“姐姐可是累了?不如我给姐姐推拿一番?” 姚月本来想说不用,但一睁眼,看到他满是小心的表情,又有点不好意思拒绝了。 算了,刚刚已经嫌弃了他一通,现在还是答应吧。 毕竟他那些馊主意也是想讨好她才出的。 “行。”她微微颔首,“你替我按会儿头。” “好。”他立刻答应,随即起身,站到她身后,准备替她推拿。 穿越之前,因为常年加班,姚月的身体总是小病小痛不断。 在她有限的休息时间里,她也给小区门口的中式推拿馆花了不少钱。 所以怜星一上手,她就能感觉到,他确实是懂推拿的,手法和力道都很到位,也很熟练。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和现代人比起来,他这个生活在武侠世界,从小习武的高手,肯定更了解人身上的各处穴位。 如此,她也就干脆重新闭眼,享受了起来。 明月殿内冷香弥漫,她放松了心神倚在软塌之上,暗叹一声舒服。 按到后面,他动作逐渐放轻,她的困意也涌上来,还小睡了片刻。 醒来时屋内烛火灭了大半,眼前昏昏暗暗,刚一动,就听到身后传来怜星声音:“姐姐?” “……你还在啊。”她摆手,忍住打哈欠的冲动,“按完就回去吧。” 怜星听话地应了声好,又说:“姐姐若想沐浴,不妨再等半刻,我让人挤了羊奶,一会儿送到,姐姐可以用来净面。” “羊奶净面?”这么奢侈的吗? “姐姐放心。”他以为她是嫌弃,马上解释,“这羊奶是用秘方处理过的,去了膻气,只余香味。” 姚月:“……” 当男仆不容易啊,为了讨好领导也是拼了。 “我知道了。”她没多做评价,只尽量夸了他一句,“难为你有心。” “都是怜星应该做的。”他声音里终于有了些许笑意。 半刻钟后,姚月去到汤池所在的偏殿,果然见到了他口中那处理过的羊奶。 不仅处理掉了羊奶自带的膻味,还用一大盆热水包裹在装羊奶的器皿外,令其送至时,保持着最适宜用在面上的温度。 姚月还是觉得奢侈。 倒不是说她完全不爱美,但明玉功练到后面,本来就有保持年轻的美容功效,她每天清水洗脸都很美,用这个完全是浪费。 还不如端去给宋田,让他研究一下,可以用来做什么新糖水。 这么想着,她干脆唤了一声红儿。 守在偏殿入口的一点红一惊,隔着门回话:“大宫主有何吩咐?” “你进来。”姚月说。 “……是。”一点红愣了片刻,才应声推门。 偏殿里的汤池常年开着,水气混着明月殿独有的冷香,衬得门内像一片瑶池仙境。 一点红进来时,非常紧张。 她看到门口屏风上映出的曼妙身影,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但绕过屏风之后,她又一愣。 她发现姚月只是摘了发钗,背对着她站在池边。 第54章 “大、大宫主。”她缓步上前,小声开口。 姚月听到她的声音,倒是立刻回了头,说你来了。 一点红点头,但没抬眼。 这浑身局促的模样,叫姚月十分疑惑:“你怎么了?” 被问到这么一句,一点红终于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她,说:“……我没有经验,希望不会扫了大宫主的兴。” 姚月:“……???”等等? 什么经验不经验,扫兴不扫兴的,你到底想哪里去了! 这一晚上先是被弟弟误会对李寻欢有意思,再又被侍女误解,以为她是那种想搞十四岁少女的变态,她真的心好累。 “我让你进来,是想让你把这个送去田儿那。”她指着摆在自己身前架子上的银盆,面无表情道。 一点红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满满一盆羊奶,装在盆中,还泛着热气。 “怜星说让我净面用,我不习惯。”她说,“挺好的羊奶,别浪费了,拿去问问田儿能做点什么吧。” 她话音还未落,一点红就反应过来,是自己误会了,瞬间脸噌的一下,变至通红。 这模样比刚进来时更局促,姚月看在眼里,都怕她会在自己浴室里过呼吸。 于是姚月又提醒她:“别愣着,快去罢。” “我……我知道了!”她简直快尴尬哭了,“我这便拿过去。” 姚月:“嗯,小心着些。” 一点红像鸡啄米一样点头,飞快捧起那银盆,就要退出去。 那仓皇的背影,跟落荒而逃也差不了多少。 姚月泡完澡出来,见她依旧守在偏殿门口,还当她已经从尴尬里缓了过来。 结果一个眼神扫过去,就看到她立刻低了头,完全不敢直视自己。 与此同时,两只耳朵还涨得通红,仿佛刚从热水里泡完出来的人是她。 姚月:“……”你这样搞得好像我真把你怎样了一样。 “羊奶拿给田儿了?”她主动打破沉默,问道。 “拿去了。”一点红小声说,“他说明日用来做冰酪。” “行。”姚月点头,决定放过这个羞耻发作的小女孩,“那你也回房休息去罢。” “……是。”一点红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之后几日,她还是一见到姚月就面红耳赤,紧张不已。 连洪七这个神经极度大条的人都发觉了不对,问红儿姐姐最近怎么了,怎么总是很怕见到大宫主的样子。 姚月:“……” 一点红也:“……” 宋田倒是很兴奋,以为一点红跟他同病相怜呢,眨着眼睛道:“红儿姐姐是不是没练好剑,被大宫主训了?” 一点红还是沉默。 姚月无奈,只能开口替她解围:“红儿不是你,不用我说,她就已练到最好了。” 宋田撇嘴,关注重点果然被转移,说那我确实不如红儿姐姐有天赋嘛,但是我做菜好吃呀。 说到做菜和吃,洪七也迅速把一点红最近的诡异状态抛到了脑后,开始跟宋田商量,说想吃他上次做的那个叫花鸡,实在是太香了,念念不忘。 宋田说不行,最近二宫主不肯给鸡。 “为什么?!” “之前养的那些走地鸡都吃完了呀,剩下的小鸡二宫主说要等它们在长一段时间才会好吃。”宋田解释。 得知是时候未到,洪七也不强求,又换了个心愿,说那炖个肘子吧,我听养猪的侍卫说,小香猪不用养很久,就可以很好吃。 宋田:“可以,但是我剁不来,你让厨房弄,我可以准备香料。”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在那说得热火朝天。 姚月也没管,毕竟一个会做一个会吃,商量出结果,爽的还是她这个宫主。 她只扫了一眼一点红,说算算日子,好像确实大半个月没指点过你了,要不今日就同你拆个招。 一提到指点剑术,一点红也严肃起来,郑重点头,表示愿意。 随后两人就在空地上拆起了招。 姚月还是和以前一样,随手折一截梅枝,当做剑用。 但一点红知道,这平平无奇的一根梅枝,在她手里,简直比最锋利的剑还可怕。 她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像往常一样,用最快的速度拔剑出手,向姚月冲去。 只是结果也一如往常,姚月只简单一挑,再侧身一抹,就反客为主,将梅枝抵到了她身前。 因为是指点,不是切磋。 所以拆完一招,还有下一招。 随着她们俩一招一招地拆下去,因误会而尴尬了好几天的一点红,终于也完全抛开了那些情绪,沉进了剑里。 她确实是一个天生的剑客。 姚月也是了解这一点,才想到以指点剑法的方式,来消除两人之间本不必要的尴尬。 她们就这样,连续拆了好几百招。 姚月有意控制着出手的度,试图去逼出一点红的极限。 而一点红也确实每一次都努力撑了下来,直到最后完全脱力,只能用剑支撑着自己不瘫坐在地。 她又脸红了,但这次是累的,并且带着喜悦。 姚月则居高临下,连汗都没出,依旧冰肌玉骨,对她笑了笑:“进步不小。” 一点红努力仰起头,发觉她面上的笑意,也抿起唇,似羞赧又似高兴,道:“多谢大宫主赐教。” 第55章 “不用谢我,能有进步,是你自己的功劳。”姚月摆手,余光瞥到她用来支撑身体的剑,又接着道,“不过这剑不太适合你。” 一点红现在用的剑,是移花宫的侍卫人手一把的制式佩剑。 她当初被薛笑人送进来当卧底侍女,自然不能带自己的剑,后来留在移花宫了,姚月就让花统领给她找了一把剑先用着。 这剑倒也不是什么很差的剑,毕竟移花宫的人,哪怕只是侍卫,吃穿用度,也都是好东西。 但它相比一点红的出剑风格,还是略显笨重。 她原是杀手,用的是杀人剑。 如今重头来过,杀人不再是唯一的目标,出剑的路数,却是没改,依旧轻灵鬼魅,求快求先。 这样的剑客,自然要配一把更轻、更窄、更显灵活的剑,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优势。 “我原先的剑留在……薛笑人那了。”一点红说。 “是不是比你手里这把轻一些?”姚月问。 一点红说是,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忙道:“但如今这把剑我也已用顺手了。” 都麻烦大宫主这么多了,总不能还要人家帮自己寻回原先的剑。 “等你再练一阵,就会觉得处处不顺了。”姚月说,“走吧,我带你去挑一把新剑。” 一点红愣住,但姚月已扔开梅枝,朝明月殿走去。 走到台阶之上,复又回头,柳眉轻蹙,道:“还不跟上?” 一点红便踉踉跄跄着跑了过去。 她其实还没完全从脱力中缓过来,但她太过高兴,高兴到双腿之中,又凭空生出了一些力气。 姚月带着她,一路走到明月殿最深处,推开卧房一侧的小门,引她进了自己的练功室。 练功室内,一点红站在那面挂满了剑的墙下,看着这一墙的剑,完全陷入呆滞。 这就是移花宫的底蕴吗?她呆呆地想着,差点没能站稳。 还是姚月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说:“你自己挑吧,这里面有不少适合你用的剑,但具体要哪一柄,得看你如何选择。” 姚月是这么想的,一个剑客,最重要的就是剑,所以选剑这种事,关键还是看本人心意。 她这个兼职的指导老师,就没必要给什么意见了。 “若是一时难以抉择,也可以取下来试试。”她又道,“不论如何,总归是你自己觉得趁手最重要。” 她说到这,一点红才终于从那种震撼里回神,仰头看向她。 竟是泪凝于睫了。 “怎么还哭了?”姚月哭笑不得,心想你在没性转的原作里,情绪也不太外露的呀,怎么现在整天不是红耳朵就是哭鼻子。 但转念一想,原作那是当了十几年杀手,而现在,她还完全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情绪波动大一些,也是正常。 “哎,哭就哭吧。”姚月叹气,“但别忘了选剑。” 一点红抬起手,用力擦了擦眼睛,瓮声瓮气道:“大宫主不用待我这么好。” 姚月说我不缺剑用,你不必如此感恩戴德。 但她越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点红就越是感动。 而后眼泪便落了下来,一滴又一滴,砸在手上。 姚月:“……”我这是把冷面杀手养成流泪小狗了啊! 第30章 一两和五千两 一点红最终选了一柄没有剑鞘的软剑。 之所以没有剑鞘, 是因为这柄剑比起放在鞘中,更适合缠在腰间,只需外衫一罩, 便可藏住;想出剑时,直接从腰间取下, 甚至能省了拔剑的功夫。 姚月看到她的选择,还开了一句玩笑:“倘若你还在做杀手,这剑倒是十分方便。” 结果她一脸认真地表示,既入了移花宫, 就再不会回去做杀手了。 “请大宫主放心。”她说得坚决。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姚月笑了, 顿了顿,又说回这柄剑, “这剑确实适合你, 往后它就是你的了,切莫再轻易离身。” 一点红明白,大宫主这是在教她,做一个剑客最基本的准则。 那就是不论何时何地,都得人在剑在, 否则无以立身。 可见从前她虽然使剑杀过不少人,但还远远称不得是一个剑客。 “我会的。”她低头,再一次向姚月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大宫主赐剑。” 姚月:“……你已谢了很多回了。”甚至还哭了。 好在这回没哭, 这回一点红半跪在地上, 听到她无奈的话, 只是默默抬头, 朝她抿开了唇角。 唉, 确实是太乖了。 姚月也心软, 就伸手去扶,又道:“以后不要动不动就下跪。” 一点红攀住她的手,耳朵又红了,小声道:“噢。” 得知姚月送了一点红一柄剑,移花宫里其他人反应不一。 洪七是可惜,说我怎么就不喜欢练剑呢,我要是练剑,说不定也能去大宫主的收藏里挑一把漂亮的剑。 宋田是羡慕,跟姚月撒娇,说自己也想要。 姚月:“……你先把招式练熟了再说吧。” 打基础阶段的小孩,用木剑就够了。 “也就是说,只要我练好了宫主教我的,以后宫主也会送我剑?”宋田问。 “前提是真的练好了。”姚月强调。 宋田立刻拍着胸脯让她放心,等他剑成,往后还有什么不长眼的跑来移花宫挑战她,他就代她出手,绝不让她受累。 第56章 这小子天赋一般,大话倒是说得很溜。 姚月听得哭笑不得,但考虑到他嘴这么甜,也是为了哄自己高兴,就没打击他,只道:“行啊,那我等着你。”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可以代宫主出手。”洪七也凑过来,但除了自己,她还不忘捎上一点红,“到时有人来挑战,就让他们先赢过我们三个,要是连我们都打不过,就别想见大宫主的面了!” 姚月想了想,觉得让她和一点红再练上几年,这事还真十分可行。 好歹一个是北丐,一个是江湖第一杀手啊。 这波不亏。 “那你们可不能怠惰了。”她坐在林间石桌边,一边喝酒,一边说道。 正值夏末,阳光从细密的树叶间漏下来,落在她身上,照得她那两根执着酒盏的手指恍若透明。 一时间,正准备各自练武去的三人都看呆了。 虽然移花宫内一切如常,但姚月和白天羽的约战结果,在这大半个月里,还是传了出去。 更在之后半年里,成为整个武林的热议话题。 白天羽不是输不起的人。 离开绣玉谷后不久,她在池阳被人认出是神刀堂主,然后就好事的人问起那场约斗的结果。 她大大方方承认:“输了,我不及邀月宫主许多。” 之后神刀堂主完败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不过传得越远,版本就越多。 像白天羽更有名望的北方武林,就编出了一些两人打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最终白天羽惜败的话本故事来;而南方这边,虽然普遍不喜欢移花宫,但知道了这个结果,也难免要夸上一夸,搞得好像不是姚月赢了白天羽,而是秦岭以南秒了秦岭以北。 姚月天天在移花宫待着,当然不知道这些。 但楚留香知道啊,她天南海北到处跑,最近还托了一个岭南的镖局送信来移花宫,说在南海都听说了宫主的事迹,现在她一个人的名声,就足以让江湖上的人把移花宫排到江湖绝地之首了。 姚月看完了她的信,又打开那个随信一道送来的箱子,里面是一坛酒。 酒坛很小,只有她一个手掌大,但是外头用软布裹了数十层,箱子里更是填足了棉花,来防止运镖过程中可能会发生的意外。 楚留香信上说,这酒是她在南海的一座海岛上发现的,喝过之后,感觉姚月应该也会喜欢,就找了个镖局押镖。 从南海到移花宫,少说也有万里,哪怕是押送速度最快的镖局,都需要几个月才能送到。 因为镖局和现代社会的快递公司不一样,他们出一趟远门成本很大,所以一般都是接满了好几个同一方向的单子,才会出发。 而楚留香为了能将自己喝到的好酒早日送到移花宫,直接出了个镖局拒绝不了大价钱。 就连被请求亲自送镖的镖局主人,到了移花宫后,都没忍住跟明月殿外的花统领小声感叹:“那位姑娘托我运送的这坛酒,在飞仙岛上,也就卖一两银子,但她为了这趟镖,付了我整整五千两。” 他说得小声,又是在殿外等候,以为不会叫里头的贵人察觉,但姚月是什么耳力,当然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姚月:“……” 她想起以前她有个同学,出国留学时,因为想念家里常用的辣椒面,直接在学期中间,花几万块多回了一次家,就为了能带点香料出去。 楚留香的行为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但也差不多了。 姚月实在想不到,除了她这个风流潇洒到极致的人,这世上还有谁会花五千两白银,只为给朋友送一小坛未开封的酒! 不过飞仙岛这个地名,也有点耳熟啊…… 第31章 女宝 姚月真觉得飞仙岛耳熟, 不过也就是耳熟,并没有想起更多。 但想不起来也无所谓,反正她在移花宫待得好好的, 并没有去南海的打算。 她觉得比起这有点耳熟的地方本身,还是楚留香送来的酒更重要些。 这么想着, 她又让花统领把那个不远万里赶来的镖局主人带进来。 镖局主人是岭南人士,但也听说过移花宫主的赫赫威名,在殿外时还算镇定,一进来看到面若冰霜的她, 就瞬间变成了一只不敢吭声的鹌鹑。 还是花统领从背后点了他两下, 才令他反应过来,顿时扑通一声跪下, 道:“见、见过邀月宫主。” 姚月说你不是移花宫的人, 不用向我行如此大礼。 “我让你进来,是因为我也有一单生意想与你做。”把人叫起来后,她又道。 他一愣:“……什、什么生意?” 姚月说你不是开镖局的吗,找你做生意,那当然是送镖了。 “不过就算没有我这趟镖, 你也是要回岭南的。”姚月说到这,扫了他一眼,才接着道,“所以这趟镖, 你恐怕赚不得太多。” “这是自然。”他被那一眼看得背后冷汗都流了下来, “假如是送到岭南, 便是不收邀月宫主的钱也使得。” 姚月说不必, 我不爱占人便宜, 而且我是让你送去南海, 所以押镖的钱我会照给,只需你小心对待,切不可让这趟镖见光见水。 “是、是。”镖局主人忙不迭应了,“小人一定谨慎押送,只是南海甚大,不知大宫主是想送到南海何处?” “南海飞仙岛。”姚月说,“东西一会儿花统领会给你。” 第57章 镖局主人松了一口气,心道好在是飞仙岛,好找,倘若这美貌如九天玄女的移花宫主说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那可就难办了。 跟这种凶名远播的人做生意,还真是叫人胆战心惊。 姚月要他送镖,自然是为了给楚留香回礼。 楚留香信上说,南海的气候温暖湿润,胡铁花和姬冰雁非常喜欢,打定主意要在南海过完年再离开,所以最近几个月,她们都会留在那飞仙岛上。 既然她未来几个月的行踪是确定的,姚月也就放心投桃报李了。 她跟镖局主人对话完,又吩咐花统领:“你去库房取一匹桑蚕丝来。” 花统领也不多问,应了声是,就飞快退出明月殿,往库房去了。 他知道,大宫主说的,定是前段时间谷中自己养的蚕结的丝织成的布。 毕竟是要送去南海,给那位楚姑娘的。 不过移花宫的库房在辉星殿边上,他去取布时,刚要进去,就被怜星瞧见了。 怜星就问他来库房做什么,他实话实说:“大宫主命我开库取一匹蚕丝。” “蚕丝?”怜星惊讶,“姐姐为何忽然要取蚕丝?她想做新衣裳了?” 花统领摇头,说不是大宫主自己要用,是准备送人。 怜星立刻追问:“姐姐要送给谁?” 二宫主好像有些激动,花统领想,不过他一向最关心大宫主,倒也正常。 这么琢磨着,他还是答了:“是那位与大宫主非常投缘的楚留香楚姑娘。” 怜星:“……”怎么又是楚留香? 他不解:“姐姐怎么忽然想起要送她蚕丝?” 花统领就把楚留香花五千两银子让人押镖,只为给姚月送一坛产自南海的酒这事说了一遍。 怜星听得直皱眉,再开口时,语气也跟着不善起来,说:“她倒是好手段。” 二宫主不喜欢楚姑娘,花统领现在已经大概感觉到了。 但他是姚月的手下,不适合对这事发表任何意见,他只能等怜星脸色稍霁,才开口提醒:“大宫主还在等属下,属下先进库房取布了。” 怜星虽然不爽,但也不能阻止他,就冲他摆摆手,让他去了。 自己则拂袖转身,回了辉星殿。 辉星殿内,他的侍卫统领得知此事,倒是十分不平:“那蚕丝一共就得了三匹,您都没有呢,大宫主竟然要拿去送外人?” 怜星叹了一声:“算了,种桑养蚕,原也是为了姐姐高兴,她乐意送就送罢,就是那楚留香……” 他停顿半晌,才摇头道:“这般讨好姐姐,她最好没有别的目的。” 在怜星看来,楚留香从第一次出现在移花宫起,就显得很不怀好意,哪有人会跟朋友打了个赌就去闯移花宫藏书楼这种地方的?这也太瞎编了,也就姐姐会信。 而且当时因为水阴一直在嚷嚷,导致她也知道了姐姐喜欢女人的事。 她都知道了,还总是又写信又托人送东西的,那不就是有意勾引吗? 反正怜星是这么觉得的。 只是他也看不出楚留香到底怀着怎样的目的,看不出楚留香到底想从姚月身上得到什么,所以才总是会担心。 但显然,姚月和他的想法不一样。 那他这个弟弟,也没有办法。 另一边花统领在库房取了布,又匆匆回到明月殿。 他本来以为,只要把这匹蚕丝交给那开镖局的就行了,结果姚月竟表示,她要亲自来包。 花统领:“……” 大宫主待楚姑娘,真是比从前出现过的所有美人都更好啊,便是之前那位跟月侍卫私奔的江枫姑娘,都没有这等待遇吧? 姚月想自己打包,一是因为蚕丝比较娇贵,二是这东西虽然是移花宫大力发展种植和养殖后自己弄出来的,但到底和她这个甩手掌柜关系不大。 她要回楚留香的礼,只是普普通通取一匹移花宫产的布送去,难免不够诚意。 她觉得还是亲自包一下,再附上给楚留香的信比较好。 最后,她也里三层外三层,将这匹来之不易的蚕丝裹了一遍又一遍。 至于给楚留香的信,她倒是没写太多,只表示既是在南海过年,那这匹轻薄的蚕丝,正好可以为她添一身新衣。 镖局主人入移花宫时带了一个箱子,出宫时,还换了个更大的。 他其实完全想不明白,这些个长得漂亮又武功高强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两个都这么有钱,谁还能缺一坛酒喝、缺一匹布用? 但人在江湖,不该多嘴的事就不要多嘴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所以出了绣玉谷,他又带着在池阳等候的手下,快马加鞭,赶往南海。 楚留香在腊月初收到这份回礼,也是拆了许久,才得见回礼真面目。 胡铁花本来非常期待,一直在边上催促她快点,最后看到只是一匹布,眼睛都瞪大了:“她为何送你这个?” 楚留香微笑,说她让我过年时做新衣服穿。 “你又不缺衣服。”胡铁花不理解。 “邀月宫主也不缺酒喝啊。”姬冰雁说。 她是单纯为了反驳胡铁花,但也恰好点明了楚留香和姚月这一通大费周折的意义。 世间最贵,莫过于友人心意。 …… 差不多就是楚留香收到姚月回礼的时候,移花宫这边,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58章 或者说一群,因为除了上前入谷求见的人,后头还跟着浩浩荡荡一大批人,其中包括一辆比姚月出行所用更夸张的华美马车。 寻常马车,前面只有一匹马。姚月上次去神水宫用的那辆,因为车身比较大,需要四匹马来拉。 而这一日出现在绣玉谷前的这一辆,车身之前,足有八匹马。 光凭这一点,移花宫的守卫就能看出来,这一行人的身份必定不凡。 虽然江湖和朝堂是两个世界,但纵观整个江湖,也没几家势力,敢用这种堪比帝王规格的马车,眼前的一行人却用了,足见其自信。 这样的人到访,也还算守礼,移花宫的守卫当然不会怠慢,等来人走近,就问道:“敢问阁下来移花宫所为何事?” 那人微微低头,不卑不亢道:“我家主人从太原来,有要事想求见移花宫两位宫主。” “太原?”守卫睁大眼,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 “是。”来人表情不变,语气淡淡,“太原,无争山庄。” 守卫:“……我等这就去通传宫主。” 来人点点头,说麻烦了。 这个时辰,正好是姚月指点洪七的时间,换了平时,守卫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过去打扰的。 大家都知道,大宫主待明月殿的两个侍女,几乎是当徒弟在教,哪怕名义上还是侍女,但谁又敢真把她们当侍女看? 但今天来的人实在是…… 来头太大了,不能就这么干晾着。 姚月听到无争山庄,也几乎愣住,下意识脱口而出道:“移花宫和无争山庄没交情吧?” 守卫说对啊,无争山庄和所有江湖势力都没有交情。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他们是不屑跟其他势力有交情。 三百年来,一直与世无争,只过自己的日子,偶尔有不长眼的试图进去闯上一闯,便再出不来了。 “他只说是他家主人?”姚月又问,“有没有说主人的身份?” 守卫摇头,说没有,但能坐那样的马车前来,他的主人在无争山庄,身份绝不会低。 姚月:“……行,我知道了。” 守卫:“大宫主的意思是?” “毕竟是无争山庄,不能太怠慢。”她沉吟道,“但我移花宫也不是泛泛之地,他既说是他主人想见我和怜星,那你就去回他,我允他主人入谷,但不准带随从。” 守卫没想到,面对无争山庄这样的庞然大物,她竟还是这般倨傲。 不过转念一想,这才是大宫主啊。 一时间,他之前听闻无争山庄四字时,产生的震动,也随之消散了。 他道了一声是,立刻告退。 他刚走,同样得了消息的怜星也赶过来。 怜星自然不会像底下的人一样,听到无争山庄的名字就下意识产生惧怕意,但他同样皱着眉。 他是不解:“无争山庄三百年不入江湖,不知为何会突然离开太原?” 只有姚月还是那么淡定:“见一下就知道了。” 怜星一怔,又问:“姐姐打算在哪里见他们?” 姚月想了想,说既是贵客,就去正殿。 是的,除了两位宫主起居的寝殿,移花宫也是有正殿的,只是平时不太用。 像以前神水宫的老宫主若来绣玉谷,移花宫就会在正殿招待。 和神水宫相比,无争山庄其实要更神秘一些。 但他们这里,与客人会面的最高规格,也就是这样。 反正姚月觉得,她诚意是够了。 至于无争山庄来的人会不会觉得她那个不准带随从入谷的要求过分,那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向来没有交情的两家势力,其中一家忽然找另一家,那必定是有所求。 既然是有所求,姿态稍微低一点,也是应该的。 事实上也如她所料,守卫回到谷口,把她的话带到时,先前与他交涉的那人,也只是微微皱眉,就立刻去回自己主人话去了。 而等他回完没多久,那马车的车门便由内而外打开,下来了一个穿狐裘的青年。 青年面色苍白,气质清贵,看上去不像武林人士,倒像个出身富贵的书生。 他下车后,并没有立刻朝谷口过来,而是回头朝那辆马车伸出了手。 片刻后,那里面又出来了一个用白布蒙住双眼的小女孩。 女孩看起来只有三四岁大,也裹在一件狐裘里,刚走到马车门边,就被青年抱入怀中。 青年似乎低头对她说了句什么,神情温柔。 说完,终于踏着谷外薄雪,一步一步,朝谷口而来。 这是贵客,移花宫的守卫知道。 所以青年过来时,他们没有犹豫,先行一礼。 “多谢两位宫主答应与我相见。”青年的声音也很温柔,“我姓原,这是我的女儿,此来移花宫,便是为了她,我带她入谷,也不算坏了规矩罢?” 他怀里的小女孩的确和他一样,一派养尊处优气质。 而他自称姓原,在无争山庄究竟是何地位,也可想而知。 守卫当然放了行,表示入了谷后,自会有人带他们父女去见两位宫主。 青年先是谢过,又微微颔首,随后便入了谷,跟着谷内侍卫的指引,一路往移花宫正殿过去。 正殿之内,姚月和怜星已经坐定。 第59章 两人殿内的侍卫统领分侍两侧,只等贵客临门。 姚月其实多少有猜到,无争山庄忽然造访,可能和未来建立海上销金窟的原随云有关。 毕竟她和怜星都是会医术的,而原随云在如今这个时间,可能正好刚伤了眼睛。 但她真见到被这青年抱在怀里的小女孩时,仍旧有一瞬的无语。 太诡异了,萝莉版原随云。 穿狐裘的青年注意到她的目光在自己女儿身上停留了一息,干脆也没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想必两位宫主也看出来了,我这女儿伤了眼睛。” “所以阁下是来移花宫求医的?”怜星问。 姚月也有这个疑惑,听到他问了,就没有开口,只挑了一下眉。 结果青年苦笑一声摇摇头,说:“她中了毒,中毒时便彻底伤了眼,后来解了毒,眼睛却是好不成了。”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以移花宫的医术,也确实没有办法。 怜星神情一顿,一时无言。 这时,姚月才终于开口。 “那不知阁下带令千金来移花宫,是为何事?”她问。 青年低头看了女儿一眼,然后忽然将人放下,长袖一甩,直直地朝她一拜。 这是货真价实的一拜,因为他的腰弯得比移花宫的侍卫还低。 “无争山庄几代单传,到了我这一代,也只有这一个女儿。”他说,“她是因为无争山庄的仇人伤了眼,如今我欲料理仇人,不敢将她放在身边,故厚着脸皮,求见邀月宫主,希望你能收她为徒。” 姚月真没想到,几乎愣住:“……你想让她拜我为师?” 青年却道,其实不是他想,而是原随云自己的要求。 本来么,就算料理仇人的时候不把女儿放在身边,也大可以送到无争山庄那些不在明面上的势力里去暂避风头。 但原随云自己太有主意,听说了神刀堂主那句“不及邀月宫主许多”后,就表示想去移花宫拜师。 她就是想拜天下最强的人为师。 无争山庄这一代,只有她这么一个独苗,还伤了眼睛。他这个做父亲的,本来就觉得很对不住女儿,再加上确实要忙报仇的事,所以就带着原随云,亲自走了这一趟。 “移花宫和无争山庄齐名,邀月宫主大败神刀堂主,武功亦是我所不能及。”他顿了顿,“所以我也知道,哪怕我亲自来求,宫主也不一定会答应我的请求,但为人父母,总得为子女尽一番力。” 解释所有这些事的时候,他一直都维持着那个弯腰的姿势,的确是给足了姚月面子。 最后那几句话,也说得动人至极,搞得姚月十分纠结。 是的,纠结。 她当然没想过收一个原随云这样的徒弟,但她也担心,今天她要是严词拒绝,会不会又对原随云的心理造成什么创伤,导致这个小女孩成为原作里那个魔头? 虽然她自己穿成女魔头后过得挺爽的,可亲手制造一个比原本的邀月还混乱邪恶的小魔头又是另一回事。 “原庄主先起身。”最终她这么说道,“此事容我考虑一下。” 她的脾气,原家父女也是听说过的,所以来归来,也没敢抱太大期待。 结果她竟没有立刻拒绝,简直称得上意外之喜。 而怜星听她说要考虑,也重新开了口,说既然如此,两位不妨先去休息一下,毕竟是从太原过来,舟车劳顿。 原家父女没有推辞。 等花统领带着他们去了休息的地方,怜星才问姚月:“姐姐是打算收下这个徒弟吗?” 姚月一愣,说你怎么这么问,我只说了要考虑一下。 “因为姐姐若是不想,便不会犹豫。”他说,“无争山庄是有分量,但还不足以叫姐姐害怕。” 这倒确实。 自从明玉功练到第九层,姚月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不是不知道,在原作里,还有个日后创出的嫁衣神功,可以克制明玉功,但她穿了过来,没有去追杀江枫花月奴,更没有让江琴去害燕南天。 燕南天不入恶人谷,便不会经脉尽断,以至功力全失,最后误打误撞,反而彻底成就了自己的嫁衣神功。 也就是说,如今她在江湖中,真的找不到什么对手。 今天听到无争山庄来人,她愿意见,也是想着,如果是为了给原随云治眼睛找来的,那可以的话,还是尽量让怜星治一下,拯救一下未来可能会发生的悲剧。 结果原随云的眼睛已经治不了了,过来是为了拜她为师! 真是让她犯难。 “你怎么看?”她问怜星。 “姐姐当真想听我的意见?”怜星反问。 姚月说你讲便是,我姑且一听。 怜星就说,姐姐不介意多教一个的话,不妨收了。 “我瞧那小姑娘除了眼瞎,根骨比你的书童和侍女都好。”他给出了一个听起来很正常的理由,“而且她经历了中毒失明这样的事,还能自己拿主意来移花宫拜师,可见性格沉静,适合练明玉功。” 姚月:“……”其实应该不是性格沉静,是受了大刺激,可能会在沉默中变成一个变态。 见她表情变幻,怜星又有些紧张:“姐姐是觉得我说得不对?” 姚月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你说得对,她的根骨确实太好。” 第60章 “那姐姐的意思是——?” “……收下吧。”她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就当给自己积德了,她想,何况蝙蝠公子成了女宝,先前蒙着眼在殿上站着,粉白粉白的一团,也真的……有点可爱。 第32章 该做的事 姚月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既然做了决定,那就没必要继续耗时间。 隔天一早,她就派花统领去了原家父女休息的客殿, 把人请到明月殿来。 原庄主也聪明,听到花统领说的是明月殿, 而非昨日的正殿,当即一喜。 不过他也就喜了这么一瞬间,下一瞬便敛了表情,对花统领颔首致谢。 花统领知道姚月的决定, 也知道此刻他牵在手里的小女孩, 日后极有可能就是移花宫的少主,所以同样很客气。 带他们父女去明月殿的路上, 他特地放慢脚步, 配合原随云的速度,顺便给他们父女介绍了一下路过的各处。 同样的,原庄主知道他是明月殿的侍卫统领,一路上也极有风度地给了不少回应,完全没有摆无争山庄之主的架子。 倒是原随云, 全程安安静静,唯有抵达明月殿后,才从揪住她父亲衣角的动作里露出一丝忐忑。 姚月坐在外殿正中央,看到这个小姑娘的动作, 也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做错选择。 才这么点大的小姑娘, 就算有反社会的潜质, 应该也远远没到产生具体想法的程度, 更别说付诸实施。 她收下来好好教就行了, 实在改不了性格的话, 还能留在移花宫里,不把人放出去发疯。 于是她看向原随云的父亲,道:“原庄主,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你昨日的请求,我考虑了一夜,已有了决定。” 原家父女顿时一齐屏住呼吸。 “我答应你。”她没停顿多久,“你的女儿,可以拜我为师。” 话音一落下,原庄主面上的喜色,便再克制不住。 只见他再度朝她一拜,诚心不减,道:“多谢邀月宫主!” “你不必谢我。”姚月说,“我也是看你这女儿根骨太好,才答应的。” “是,她的根骨的确是万中无一的。”原庄主直起身,再开口时,面上有骄傲,也有痛苦,“若非如此,无争山庄的仇人,也不会将主意打到她身上来。” 因为是仇人,所以知道无争山庄历代都是单传。 对一个传承多年屹立不倒的庞然大物来说,毁掉其下一代,比针对这一代更致命。 “无妨。”姚月不以为意,“往后她跟着我习武,你们家的仇人,就打不了她的主意了。” 她这云淡风轻又理所当然的态度,换个人来,大约只会显得不知天高地厚——在无争山庄都会被人盯上,到你这就不会了?你是不是自信过了头? 但她是移花宫主,是让关东第一刀客自称远远不如的移花宫主。 由她说出来的话,天然就拥有让人不敢质疑的力量。 至少原庄主是相信的。 他松开手,让原随云自己站好,道:“听到了吗随云?还不谢过你师父?” 原随云便听话地跪下,朝姚月一拜:“随云多谢师父。” 她穿得很厚,整个人裹在狐裘里,人又很小一团,跪下来的时候,就更像一个雪球了。 声音也奶,不过口齿清晰,语调有一股独属于孩童的认真。 确实是可爱的,姚月这么想着,起身走到她跟前,将她扶起,道:“你叫随云?” 原随云在进入明月殿时,就闻到了殿内点的香,等她走近,更觉冷香扑鼻,好闻得紧,一时连点头都忘了,只愣愣地站在那,鼻子微动。 最后还是原庄主替女儿应的:“是,她叫随云,追随的随,浮云的云。” 他这么一解释,倒叫姚月觉得,随云这个名字,和邀月怜星放在一起,还真有几分和谐。 也算是缘分。 “挺好。”她说着,又摸了摸原随云的头顶,大概估计了一下骨龄,“今年四岁?” 这次原随云自己答了,说刚满四岁。 原庄主补充:“上个月是她生辰。” 事实上,她就是在自己的生辰宴上,对家人提出了要去移花宫拜师的要求。 那时姚月大败白天羽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北地武林,就连太原也不例外。 无争山庄不入江湖,但不代表他们不关心江湖上发生的事,所以这事在无争山庄之内,自然也有人议论。 原随云就是听到了下人的议论,才会对移花宫产生兴趣。 “从前是不是打过内功基础?”姚月又问。 原庄主一愣,刚想摇头,说没有啊,就听到自己女儿开了口。 “是。”原随云说,“练过一些。” 原庄主惊了:“你哪来的功法?” 原随云说我问娘亲讨的,是家中祖传的功法。 原庄主面色一变,还想再问什么,姚月却先出了声。 她说你要当我的徒弟,就要把你之前练的全部放弃,从头开始,你愿意吗? 无争山庄的内功心法,自然也是最正统的顶级功法。 但明玉功太霸道了,它跟所有别的心法都犯冲,想练下去,你就得对它一心一意。 哦对,只一心一意也不够,悟性不够的话,它还是会让你吃够苦头。 原随云没有犹豫就点了头。 第61章 自从打听清楚移花宫主的事迹,她就已经认定,自己想拜的这个师父,现在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为了跟天下第一习武,放弃一些东西,她没有什么不愿意。 而且她之前的内功基础也很浅,只是失明之后,习字读书被迫中断,百无聊赖下,实在找不着什么事干,又不想听那些没完没了的同情之语,才开始练的。 “好。”姚月收回了手,“那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为了给这个小女孩一点人道主义关爱,在原随云试图再度跪下的时候,她及时按住了她,说你方才已经拜过,不用再拜了。 原随云一怔,心想师父的脾气原来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她年纪小,露出这样有点茫然的表情时,尤其惹人怜爱。 姚月见了,都忍不住心软。 原庄主替女儿实现了生日愿望,也很高兴。 之后又留了半天,便表示既然原随云已经成功拜师,他就不继续打扰移花宫了,他还得回太原,帮他的妻子一起处理无争山庄的仇人。 姚月本来也没想留他,听到他说要走,当然没什么意见,只让怜星去送了送。 好歹怜星也是移花宫的二宫主,亲自送他这个无争山庄庄主离开,也算给足了面子。 但她没想到,怜星这一送,足足送了两个时辰。 送完回来时,更是带了一大批人。 姚月:“???” 怜星告诉她这是问原庄主要的人。 “他带随从南下,是为了确保他女儿的安全。”怜星说,“如今女儿留在了移花宫,这些随从,其实就派不上太多用处了,我就问他能不能给我一些,我正缺人手。” 姚月:“……他不会全给了你吧?” 怜星摇头,说当然不是,只是给了一小部分,都是在无争山庄外庄做苦力活,与无争山庄关系不太深的。 要是原庄主真把那种世世代代都效忠于无争山庄的人给怜星,怜星也不敢收。 他只是想给绣玉谷的种植和养殖事业找一些人手,还不想养虎为患。 “姐姐放心,我挨个检查过了,确实都是干粗活的,也没多少武功底子。”怜星又解释,“所以才会带进来。” 姚月:“……” 天哪,无争山庄到底是多有钱,父女两个出一趟门,光是干杂活的,都带了几十个? “我知道了。”她抽着嘴角,朝怜星摆了摆手,“既然是缺人手,那就都由你安排罢。” “是。”怜星得了她的允许,又高高兴兴地带着人走了。 姚月也没管他具体是怎么安排的,反正这方面的事,他一直做得很好,没让她操心过。 对她来说,现在更重要的事,是怎么安排原随云。 明月殿很大,但两个闲置的偏殿,一个给宋田住了,另一个给了洪七和一点红。 虽然从身份上来说,这三个人一个是她的书童,还有两个是她的侍女,都比原随云这个徒弟地位来得低,但她也不可能让本来住得好好的他们搬出去,给原随云腾地方。 而让原随云住在别的宫殿,又有点太远。 姚月真的有点纠结。 纠结到最后,她决定让原随云自己选。 她告诉原随云,明月殿里已经没有单独的偏殿了,除非在自己的寝殿里再加一张床,或者干脆另开一殿,往后就完全属于她一个人,一切都可以按她喜好安排。 她是想尽量对原随云好一点,免得让这个人生遭遇重击的小女孩产生什么“师父嫌弃自己”的想法,进而往变态方向发展。 原随云听完,想了想,说:“我想跟师父一起住。” 姚月提醒她,那你就没有单独的房间了。 “师父不也没有吗?”她反问。 “也是。”姚月笑了笑,忽然感觉自己是不是因为看过剧情,对待这么个四岁小姑娘太谨慎了,“行,那你就睡在我房间里,我让他们给你加一张床。” 原随云听到她笑,还愣了一下,然后也抿了抿嘴,点头道:“多谢师父。” 毕竟出身于无争山庄这样的武林世家,从小养尊处优,再加上瞎了眼睛,原随云如今的自理能力,比普通的四岁小孩,还是要稍微差一些。 所以住进明月殿的第一晚,姚月特地让一点红陪原随云去洗漱,以防出什么意外。 只要原随云自己愿意配合,洗漱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但第二日起床,难的就来了。 整个明月殿,就没有人会梳原随云昨日来时那种精致好看的发型的。 姚月只能让洪七随便给小姑娘梳一个以前在池阳当侍女时学的简单花苞头。 结果盘花苞的时候,好像还弄痛了原随云。 姚月:“……”养徒弟好麻烦。 她很无语,也很无奈。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原随云自己也看不到,以后不如随便扎个小辫得了! 只是对着原随云本人,总不能用这个理由。 所以正式开始教徒弟第一日,她就一派正经地表示,如今你已经是移花宫弟子了,我们移花宫不尚享受,不尚打扮,只求至高武学,你知道吗? 原随云听完,一脸认真地表示她明白,她也愿意吃苦。 姚月咳了一声,继续道:“那从今以后,你从太原带来的头花首饰,你就都收起来罢。” 第62章 原随云也没觉得不对。 她听着姚月冷淡又不容拒绝的语气,只觉得移花宫的要求果然很高,而自己坚持从太原南下来拜师,也是值得的。 怜星第一天傍晚来吃饭,看见原随云那个有点歪的花苞头,还没多想。 等之后的第二第三第四天,见到的都是随便扎了一把头发的原随云时,才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 他哭笑不得,给姚月传音:“姐姐还是没学会梳头?” 姚月:“……”等等,什么叫还是没学会? 第五天早上,他跑到明月殿来,给原随云梳头的时候,她知道了。 原来“邀月”和自己一样,在这方面完全是个手残。 长大后还好一点,头发长,像她现在这样,拿一支钗随便扭几下插进去就行,小时候头发不够长,又不会自己梳头,总是披头散发,后来怜星就学了一下,每天给她梳好,再两个人一起去找师父练功。 怜星一边梳,一边跟她传音,好好回忆了一番两人的小时候。 姚月听得心虚,毕竟她不是原来那个“邀月”,不是和他相依为命的那个姐姐。 也是因为这份外来者的心虚,在怜星给原随云梳完头,提出给她也梳一下的时候,她没有立刻拒绝。 然后怜星就走到了她身后,捧起了她的头发。 他的动作非常小心,非常温柔,一丝一毫都没有扯到她。 而且他只有一只手能正常活动,另一只根本抬不起来,但仅靠一把梳子和五根手指在发间翻飞,竟也没有耽误什么。 姚月有点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她又听到他笑了一声,说:“自从伤了手后,就没有再给姐姐梳过头了,没想到还能有再用上我这手本事的一日。” 姚月:“………………” 不是,伤了手后就没有再梳过,那也就是说,他被自己姐姐害到残废后,还是在练单手梳头,只为有朝一日,还能重新再用上这项技能? 这到底是怎样的受虐精神啊! 但她也不能直接劝他别特么练了,那样有点太伤人了。 她只能说,是我对不住你。 “我从来不怪姐姐。”怜星还是那句话,“我只希望姐姐待我一如往昔,不管姐姐想让我做什么,吩咐一句就可以了。” 姚月终于听懂了。 所以他这是因为她现在没那么爱让他当男仆而失落? 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面无表情地表示她知道了。 “该由你做的事,我本来也不放心交给别人。”她绞尽脑汁把话说得好听了一点,“所以你现在做好你该做的就行。” 怜星该做的事,当然就是好好练武,好好打理移花宫。 反正她是这么个意思。 但他也不知道是真没懂还是装的,立刻道:“给姐姐梳头也是我该做的。” 姚月:? 第33章 梦 从这日起, 怜星就养成了每日一早都来明月殿给姚月和原随云师徒梳头的习惯。 姚月不是不想拒绝,但每次稍微一暗示,他就摆出一副姐姐你是不是嫌弃我的忧郁表情, 搞得她只能闭嘴。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每天都在听怜星回忆小时候的事,她这个鸠占鹊巢的穿越者, 居然也在除夕前夕,做了一个有点奇怪的梦。 梦里有一个年幼的小女孩,面无表情端坐在蒲团上。 在她身后,又有个看上去更小一些的小男孩, 生得很清秀, 手里抓着丝缎,正一脸认真地给她扎头发, 嘴里还念叨着姐姐等等, 就快好了。 姚月从梦里醒来,心情十分复杂。 虽然她一直觉得,怜星是被他姐pua了,但穿越至今,她也同样看出来了, 怜星对自己这个姐姐的感情是很深的。 如此深厚的感情,承受的却不是原本的邀月。 每次想到这一点,她就有点不是滋味。 之后她辗转反侧,仍然无法重新入睡, 就拿了枕边的剑, 准备出去练会儿剑。 谁曾想刚迈出明月殿, 她就看到, 殿前的梅树林里, 有一道清瘦的白色身影, 正穿梭其中。 是一点红。 她一手提着一个竹篮,另一手执着一把小刀,正采摘树上的梅花。 她全神贯注,又挑得仔细,注意力尽在眼前的梅花上,并没有注意到从明月殿出来的姚月。 直到姚月也走进林间,踩到树下的枯叶,才令她悚然一惊,侧首看过来。 “……大宫主。”一点红吓了一跳,“您怎么这个时辰出来了?” “我睡不着。”姚月看看她,又看看她手里的竹篮,皱眉道,“倒是你,怎么这个时辰在这摘花?” 一点红眨了眨眼,看上去有些困惑,道:“大宫主沐浴所用花瓣,不是必须要这个时辰摘下的吗?” 姚月:“……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还有这要求? 短暂的震惊过后,她又迅速反应过来,问:“是怜星跟你说的?” 果然,一点红立刻点了头,说是的,是二宫主特地交待的,所以她不敢怠慢。 姚月无语了,怜星这是在干什么? 泡澡用的花瓣而已,哪来什么必须在天亮之前采摘的要求,他怕不是被抢了这个工作,故意折腾一点红吧? “往后不必了。”她说,“你才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该睡觉的时辰就好好睡觉。” 第63章 “可是……”一点红迟疑。 “别可是了。”姚月打断她,直接拿出主人的架势发号施令,“你是我的侍女,听我的话就是。” 一点红还是很听话的,听到她如此强调,就立刻乖乖点头,表示明白了,又问:“那往后我该何时摘花?” 姚月说你别摘了,以后都别摘了。 一点红瞪大了眼,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大宫主是生气了吗?” 姚月:“……没有。” “你回房去休息。”姚月说,“离天明还有一个时辰呢,好好睡一觉。” 一点红看着她,却是没动。 姚月无奈:“是真不打算听我的了?” 少女摇摇头,说:“大宫主似乎有烦心事,我想陪着大宫主。” 这话有点孩子气,但也叫人心软。 再想到这一年来,她一直都是这个时辰爬起来,压榨睡眠时间给自己摘花,姚月也顿时说不出赶人的话了。 “唉。”姚月叹了一口气,“我不是烦你。” 一点红也没问那是烦谁,只静静地站在她身侧,过了许久,注意到她提在手里的剑,才道:“大宫主想练剑吗?” 姚月想了想,练会儿放空一下也好,就点头:“你陪我过几招吧。” 一点红立刻抿唇,说好。 两人就在这梅树林里各自出了剑,过起了招。 毕竟存在境界上的差距,姚月只要认真,一点红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所以此刻过招,她还是像平时指点一点红时那样,不用内力,只用招式。 一点红跟随她的指点重立自己的剑道,也有一年多了,如今不说脱胎换骨,也和从前当杀手时大不相同。 这不同体现在招式上,就是她勉勉强强能跟姚月过个百招,而不手忙脚乱了。 不过百招一过,姚月剑势一改,她又狼狈起来,接得连连后退,险些撞到树上。 姚月本来想到此为止,但看她咬着牙坚持,硬是不叫停,也想看她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就继续出招。 然后一点红就在树林里一退再退,最后剑都拿不稳,一个颤抖,还斩下了一截花枝。 花枝砸在她头上,令她眉头一皱,继而遗憾道:“真不知道我何时才能让大宫主尽兴。” 姚月挑眉,说你进步已经很大了,再练个六七年,说不定就行了。 “不过从今往后,该睡觉时,你就乖乖睡觉。” 一点红点头,表示知晓。 姚月就冲她摆手,示意她回去。 这一次她没有再在林中停留,拾起自己的剑,又行一礼,就悄悄退出了梅林。 她回去后,姚月又在林中发了会儿呆。 之后没多久,天便亮了。 姚月提着剑穿过梅树林,回到殿前时,恰好碰上准备过来梳头的怜星。 怜星见到她,眼神一顿,但只一瞬,就勾起唇角笑道:“姐姐今日怎么这么早?” “睡不着便起了。”她说。 “哦?姐姐睡得不好?”他看起来很担忧,“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姚月看着他,不知为何,就想起了梦里那个小男孩。 奇怪,她想,我明明根本不知道他小时候长什么样,为什么梦里那个,会跟他那么像呢? 就好像她曾经见过一样。 第34章 南海 对着怜星面上真真切切的担忧, 姚月到底没太舍得伤害他的感情。 占据了人家姐姐的身体已经挺不好意思了,多少还是对人好一点吧。 只是一直这么享受他毫无怨言的付出,也实在有点不太舒服。 她不是不愿意当一个发号施令的魔头领导, 但安排一些有价值的工作——比如好好经营移花宫,和把一个半边身体残废的人完全当男仆用, 到底还是两回事! 反正接受过社会主义教育的姚月不太能做到,至少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偏偏这事,一时半会儿她还找不着什么两全其美的处理方法。 反倒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儿时画面,随着怜星的讲述, 又有一些出现在了她梦里。 甚至还有一次, 她梦见他们俩坐在一棵很高的古树上,怜星伸手给她摘果子的时候, 她忽然伸手, 一个用力,将他推了下去! 梦境定格在怜星摔下去的那一刻。 他在半空中睁大了眼,看起来又慌张又不可置信,但一张口,还是在喊姐姐, 清脆的声音里尽是伤心。 姚月从梦里惊醒,睁开眼坐起,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贴在身上格外寒凉。 她揉了揉眉心, 开始思考:怜星其实完全没跟她讲过这件事具体是怎么发生的, 可是她却梦到了, 画面还如此活灵活现, 那是不是意味着, 这其实是这具身体的原本的执念, 或者说心结? 毕竟按怜星去年的说法,自从他在某年除夕之夜伤了手脚后,“邀月”就不肯在过年时见这个弟弟了。 或许冷酷无情如邀月,也是真的后悔过自己的做法,她想。 而现在她占据了邀月的身体,享受了原本属于邀月的一切,那也该尽力承担起邀月的责任。 思及此处,她又一次在天亮之前下了床,往殿外走去。 刚出元月,冬日未过,绣玉谷内,依旧是昼短夜长。 她穿过夜色,走到藏书楼前时,差些吓到值夜的侍卫。 第64章 “大、大宫主!”侍卫们看清是她后,慌慌张张地行礼,“您怎么突然来了?” “我进去找几本书。”她言简意赅,说完就要往里走。 侍卫们见状,立刻让出一条路来。 进了藏书楼后,姚月直奔二楼。 藏书楼的一楼都是杂书,二楼则都是医书。 之前来的几次,她都没有在二楼停留过多久,只大概翻了两本,发现都是医书后,就放下继续往楼上去了。 但这一次,她认真检查了一下整个二楼。 然后她就发现,这里面收藏的医书虽然种类繁多——外伤、内伤、甚至毒,都有涉猎,但数量最多的,却是关于如何医治残疾的医书。 果然是于心有愧啊。 姚月翻着那些一看就被人翻了成百上千遍的医书,叹了一口气。 很显然,原本的“邀月”并没有找到什么办法。 凭她医术,尚且如此,她这个鸠占鹊巢的,又该如何去帮原主解决这个心结? 姚月遗憾地离开了藏书楼。 她看了两个多时辰的医书,离开时,外面的天早已大亮。 而怜星就在藏书楼外站着,看到她出来,立刻迎上来,说:“方才找不着姐姐,可把大家急坏了,在谷内找了一整圈,才知道姐姐来了这。” 姚月说我只是起得早了些,不用大惊小怪。 怜星看了看她,又说:“听侍卫们说,姐姐是进去找书的,不知可找到了?” “……找到了。”她只答了这么一句,就不说话了。 怜星惯会看她眼色读她情绪,便也明白,她这是不想多说的意思。 于是他也没有再问,只说:“既然姐姐没事,我就先去忙了。” 姚月点头,说去吧。 他笑了笑,转身往桑田方向过去。 而她站在原地,看着他明显与常人不同的走路姿势,又轻叹一声。 之后她便回了明月殿,准备把今日份的教书育人任务做了。 这任务倒是十分轻松,洪七天才,一点红勤奋,都是不需要她怎么操心的,也就宋田偶尔会偷些懒。 但最近他好像也感觉到她心情不怎样,每天都认认真真练满她布置的五百式,一丝懈怠都没有,乖觉得很。 还有原随云,这无争山庄少主更是妖孽,刚入门两个月,已经展现出了令姚月都惊叹的天赋。 一想到这样的天赋本来会用来报复社会,姚月就觉得,收下这个徒弟好好鼓励式教育,还是不亏的。 原随云也没想到,江湖传闻里杀人不眨眼的师父,竟然会那么有耐心。 比平时不问庶务、只负责照顾她的父亲还有耐心。 原随云是无争山庄的少主,从小到大,想讨好她的人数不胜数,待她有耐心的人,更是有如过江之鲫。 但她很清楚,那些人讨好她,对她好,是因为她的身份。 母亲更是说过,假如你不是我的女儿,你觉得这世上还会有多少人把你当回事? 可师父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才把她当回事的。 师父从来不问她任何有关无争山庄的事,收了她当徒弟后,就只是把她当成徒弟在教。 她做得好,师父就夸她,做得不够好,师父也只点出何处有误,并表示相信她下次一定能做好。 在移花宫的生活,比她想象中要简单很多很多。 她很喜欢。 姚月不知道原随云的内心变化,她只感觉原随云确实很适合练明玉功。 这才学了两个月,已经把第一层练成了! 虽然这功法由浅入深,一开始确实难度较低,但也不是谁都能迅速入门的,要不怎么会成为移花宫的镇派心法? 她跟怜星感慨原随云的天赋,结果怜星反应却不大,说:“还是姐姐小时候更厉害,只练了九日,就练成了第一层。” 姚月:“……”不愧是邀月。 怜星还想再追忆一下小时候的事,来叫姐姐心软,侍卫忽然来报,说年前那个送镖的,又来了绣玉谷,说有东西要给大宫主。 “送镖的?”姚月眼睛一亮,心想应该是楚留香又写信了,“带他进来吧。” 怜星则皱了皱眉,但当着姚月的面,到底没说什么。 半个时辰后,侍卫带着那个岭南来的镖局主人入了谷。 这一次他没有上一次那么害怕了,不过还是很恭敬,一见到姚月,立刻行礼,行完礼,才阐明来意。 和姚月猜的一样,楚留香果然又给她写了一封信。 信上还是一些近况,也提到了自己送的那匹蚕丝,已让人制成了衣裳,十分好穿。 除此之外,楚留香还表示,她的船在飞仙岛停靠期间,正巧遇上几个大商队出海归来,她也因此见到了一些来自海外的新奇物件,于是挑了几件,送到移花宫来。 信件的最后,楚留香又特别叮嘱,这回就不要给那镖局主人托镖回寄什么了,因为她在飞仙岛结识了几个新朋友,准备随新朋友出海去,未来几个月,恐怕都在海上,东西送到南海,她也收不到。 这行事风格非常楚留香,姚月不意外。 但叫她在意的是,楚留香告诉她,如果自己没有猜错,那三位应当就是昔年名震江湖的沈□□侠,以及她的丈夫和好友。 姚月:“……” 第65章 丈夫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朱七七,好友是怜花……姑娘? 这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啊。 怜星看她读信读得面色变幻,不由得问道:“姐姐怎么了?楚姑娘说什么了?” 姚月合上信,说没什么,她就是又给我送了点东西。 “是,东西都在这几口箱子里。”那镖局主人热切道,“大宫主可要打开看看?” 镖局押镖,时效慢归慢,但也是有签收要求的,收镖的人不亲自查验完表示收到,这一单生意便不算完成。 姚月自己做过社畜,不想为难打工人,就点点头,说打开吧。 侍卫们得了命令,立刻将那几口箱子依次打开。 其中最小的一口,看着平平无奇,只有两掌大小,结果一打开,差点把侍卫们的眼闪瞎。 里面竟然装了一堆颜色各异的漂亮宝石,还有在中原各地,根本寻不着的异色珍珠,有粉有紫,又新奇又美丽。 “这……”花统领都傻了眼,呆呆地站在那。 姚月倒不意外,毕竟楚留香信上也说了,都是从出海的商队那里买的海外物件。 她定是觉得好看且别致,才会特意买下,托镖送至绣玉谷。 姚月又看向另外几口箱子,果然也是些在中原不常有的东西。 其中还有一面镶得很精美的镜子,照人特别清楚,和后世的镜子比,也差不了多少。 姚月拿起那面镜子时,还把花统领等人吓了一跳。 因为他们在里面瞥见了自己,特别清晰,纤毫毕现。 “这这这……”花统领瞪大眼,“这镜子莫不是施了什么邪术?” “是你太没见识。”姚月说,“不过是照东西清楚些,能是什么邪术?” 花统领很羞愧:“……大宫主教训得是。” 姚月收到这么多礼物,心情不错,便又吩咐他记得替她赏那个送镖人。 送镖人喜不自胜,谢过了她,就去跟花统领拿赏赐了。 他们退出去后,怜星才状似无意地问姚月:“姐姐这回为何不回赠些什么给楚姑娘?” “她出海去了。”姚月手里还拿着那面镶了不少宝石的镜子,转动把玩之间,从镜中看到他空荡荡的衣袖,忽然一顿。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王怜花是不是写了一本记录自己平生所学的《怜花宝鉴》来着? 在多情剑客无情剑里,林诗音得到了这本书,不仅靠它学会了一些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武功,还凭借此书,治好了儿子龙小云! 龙小云被李寻欢废了全身武功,几乎变成一个废人,还能因此恢复过来。 那怜星的手脚是不是也有机会? “不行。”她觉得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我要去找她。” 找到楚留香,就是找到王怜花,她得想办法,说服王怜花,给怜星治一下。 怜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好奇一问,竟然让姐姐做了这样的决定。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楚留香更讨厌了。 他当然要劝:“姐姐不是说她出海去了么?怎么找?” 大海茫茫,就算姚月曾经登上过楚留香的船,认识它长什么样,也确实是无从找起。 但是她可以让楚留香来找她啊。 “无妨。”姚月说,“我明日便出发去南海,让整个南海帮我一起找。” 就像上次去神水宫时一样,她只消去到南海,在路上放出自己在飞仙岛等楚留香的消息,让沿路的江湖人和南海那边经常出海的商队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总归能让楚留香知晓,然后来见她的。 怜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去南海?!” 还是明日便出发?这个楚留香到底给姐姐灌了什么迷魂药? 姚月哪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现在满心都是让王怜花出手医治一下他的残疾。 所以她扫了一眼一脸不解的他,就说:“你跟我一起去。” 虽然她觉得王怜花愿意出手的话,应该是可以治好他的,但为免他期待太大最后又落空,在真正找到王怜花之前,她还是决定不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了。 怜星本来很不爽,可听她说要带上自己,又瞬间高兴了:“我也去?” 姚月说对,你也去,这趟出门可能比较久,毕竟无法估计楚留香的出海时间,所以还得把随云他们也一齐带上。 怜星顿时没那么高兴了。 “……噢。”他说。 原来不是只带他啊。 第35章 撒娇开关 花统领刚把送镖人打发走, 就得知自家宫主要去南海。 他很无语,也很好奇这楚留香到底是有什么本事,能把大宫主迷成这样。 当然, 再怎么好奇,他也仅限于在心里想想, 面上是半点不敢表现出来的。 相反,他还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赶紧把大宫主出谷的相关事宜都安排好。 和上一次去神水宫不一样,这次去南海, 是真的山高水长, 路遥途远,而且听大宫主的意思, 还要把少宫主他们都带上。 那需要做的准备, 也足有数倍之多。 花统领光是想想,就觉得头都大了。 好在还有一样被要求同去的二宫主帮忙。 对着怜星,他倒是没那么拘谨,还趁着做准备工作时,私下悄悄打听:“您知道大宫主为何要去南海吗?” 第66章 结果怜星摇摇头, 说他也不知道。 “但应该是跟楚留香有关。”怜星说。 “果然啊!”花统领说,“您怎么不劝劝呢?南海多远啊……” 怜星扫了他一眼,真诚发问:“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劝?” 他瞬间没声了。 是啊, 大宫主做的决定, 谁来劝都没用。 他还是赶紧把可能会用上的东西整理好全带上吧。 有怜星帮忙, 此番准备, 最终倒还算顺利, 没出什么纰漏。 花统领确认一切无误后, 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一早,姚月便带着明月殿众人坐进马车,踏上了前往南海的路。 从绣玉谷去南海,要先过鄱阳,再过抚州,等到了岭南地界后,还得一路往南,抵达最南端的槎城,最后在槎城乘船,方能真正见海。 南海岛屿众多,往往一座岛上就有好几个门派,一整片海域加起来,各种势力星罗棋布,十分混乱。 可以说自古以来,就不是一个太平的地方。 不过混乱无序也有混乱无序的好处,因为这意味着南海目前没有一个足以压倒其他所有势力的强劲势力。 那么他们这一行人过去,也就不用担忧跟任何势力起冲突。 他们听到移花宫三个字,恐怕也只想躲着走。 “大宫主想去的飞仙岛,倒是在南海境内颇有名气。”刚入岭南,花统领就打听了一些消息,回来跟姚月禀报,“因为它位置极好,岭南这一带的商队,但凡要出海的,归来时,必然要从它路过,久而久之,岛上就有了一个海上坊市。” 等于是一个四通八达的海上中转站?那想必传消息也很快。 姚月很满意,点头道:“不错,我们就去那里等楚留香。” “按我们目前的速度,还有半个月,就该到槎城了。”花统领又道,“我打听过,从槎城出海去飞仙岛的船很多,到时包一艘,就不用额外再买一条船了。” 姚月说这些事你处理就行,不用额外问我的意见。 花统领:“是。” 他刚退出去,洪七就一脸兴奋地问姚月:“楚姐姐送给我们的东西,是不是就是在那个海上坊市上买的?” 是的,楚留香上次除了给姚月寄了一堆东西,也没忘记明月殿里其他人。 洪七、一点红以及宋田,都有收到她的礼物。 只有原随云,因为楚留香不知道姚月新收了个徒弟,所以没有额外准备。 但姚月也从里面挑了一个用金丝编织的软袋给她,让她装糖果用。 原随云本来还矜持,说不用。 结果被姚月拆穿,说每次田儿煮糖水,你都比平时高兴,当我没看出来吗? 原随云:“……” 她只能收下那个金丝软袋。 现在洪七问起,显然是对这个海上坊市非常有兴趣。 她性子活泼,又爱热闹,这趟出门,每到一处城镇,总要去逛上一逛。 只是那些城镇大同小异,逛得多了,她也逐渐没了最开始那股热切。 方才听花统领提到飞仙岛的海上坊市,好奇心再度被勾起,才忍不住开口问姚月。 姚月点头:“是。” 洪七便表示,等到了飞仙岛后,一定要好好转上一转,说完又扭头朝着一点红抬下巴,说红儿你也跟我一起吧。 一点红思考片刻,摇了摇头。 “不是吧,海上坊市你也不想逛吗?”洪七不解。 这一路上,路过各种城镇时,一点红就不肯去逛,洪七问她为什么,她说自己早前就来过,没什么好逛的。 于是洪七就没勉强她,结果那么新奇的海上坊市,她居然也不想去? “难道你从前做杀手的时候,还去过南海,去过飞仙岛?”洪七问。 “……没有。”一点红否认。 “那你为什么不想逛?”洪七更不解了。 “我伺候大宫主。”一点红说。 姚月听到跟自己有关,也插了一句,说:“无妨,你若想去,到时就和七儿一起去逛逛罢。” 洪七兴奋:“听到了吧!大宫主都让你去了!” 一点红看了姚月一眼,又想了想,还是摇头,说她确实不想去。 洪七脸都垮了:“怎么这样?你这人好无聊呀……” “算啦。”姚月打断她们,“既然红儿真的不想去,你就独自去逛吧,别为难她。” “我可以陪七儿姐姐去啊。”宋田终于找到机会插嘴了,一派跃跃欲试,“我还可以帮七儿姐姐砍价呢。” 结果洪七又嫌弃他,说跟你们男的没什么好逛的。 两人就因此斗起了嘴,闹了好半天才消停。 姚月坐在马车里,一边听一边看剑谱。 她本来带了一堆杂书上路,但出发半个月就全看完了,最后还是重新看起了剑谱。 说到剑谱,她本来以为是花统领额外捎上的,还夸了他一句。 不想他听了连连摇头,表示这其实是二宫主的交代。 “二宫主说了,此去南海路遥途远,大宫主若没剑谱可看,定会觉得烦闷。”花统领说,“所以临走之前,他特地去藏书楼挑了这些剑谱,让我务必放到大宫主车上。” 姚月一愣,心想我和邀月竟然也有相似的地方。 穿越过来后,她闲着没事干,都快把移花宫收藏的各种武学典籍全看完了,但看到最后,她发现比起别的功法,她确实还是最喜欢看剑谱。 第67章 哪怕是看过的剑谱,隔几天再看一遍,也能找到不同的乐趣。 而这一路上,她看着看着,又感觉有趣之余,这些剑谱上的招式,其实还有许多改进的余地。 所以后半程,她几乎一直在琢磨改剑招的事。 偶尔灵感来了,她就带着一点红下车去试。 等试完效果,再用轻功去追上去,也不耽误赶路。 不过一点红轻功差她许多,所以追车的时候,都是她携着一点红飞掠。 一点红总是很不好意思,最开始几次甚至每次都要红着脸赔罪,说都怪自己轻功不到家,才要劳她出手。 后来她严令禁止一点红再说类似的话,这姑娘才不再提。 只是每回被她带着追车,脸还是一样的红。 姚月忍不住开玩笑,说薛笑人当初给你取这名字,想必是盼着你能成为江湖上最厉害的杀手,出手只留一点红,结果你如今不做杀手了,脸倒比从前更容易红。 一点红听完,脸更红了。 姚月:“算了不逗你了,在过几日到了槎城,就不必追车这么麻烦了。” 和花统领的预估一样,半个月后,他们这浩浩荡荡一行人,果然抵达了槎城。 这一路上,移花宫两位宫主要去南海的消息,早已长了翅膀,飞至岭南各处,所以他们进城时,整个槎城的江湖人,都试图瞧上一眼,看看传闻中的移花宫宫主,究竟长什么样。 只是姚月这一趟带的侍卫众多,马车进城后,光是守在一旁不让外人靠近打扰的侍卫,便站满了半条街。 隔着半条街的距离,哪怕目力再好,也看不清什么,最后只能遗憾散去。 去飞仙岛要坐船,他们的车马,便要留在这槎城。 所以姚月最终虽然没有买船,却在槎城买了一座宅子,用来存放车马。 她把一半的侍卫留在槎城看守宅院,并吩咐他们,务必每日都要去打探楚留香的消息。 侍卫们自然不敢不从。 交待完这些,她就包了一条去飞仙岛的船,带着剩下的人,踏上了出海之路。 从槎城出发,在海上航行五日,飞仙岛便到了。 五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像洪七,她就觉得闷得很,这个姚月不意外,但让姚月意外的是,原随云居然晕船。 她在上船的第一晚,就惨白着一张脸,表示自己不太舒服。 姚月很震惊,因为原作里,原随云的老巢也是在一座海岛上,按理说她经常坐船往返,没道理晕船啊。 还是说,原作里的原随云也晕,但为了报复社会,努力克服了这个毛病? 这事无从查证,毕竟原随云现在已经是她的徒弟。 而看到小姑娘一脸虚弱地往自己怀里靠,她也没舍得推开。 于是在船上的这几天,为了方便照顾还不到五岁的徒弟,她们师徒,干脆就在一张床上睡了。 姚月也觉得有点对不起她,说你年纪这么小,本不该跟着我长途奔波的,但把你留在移花宫更不合适,只能委屈你了。 原随云埋在她怀里,说只要师父陪我睡,就没关系。 姚月心想这个简单,就一口应下。 她完全没想到,这事就像打开了徒弟的撒娇开关,之后原随云恨不得整天挂在她身上,就连她找一点红试剑招,这徒弟也一定要在边上等着。 听到她俩收剑,就立刻跑过来,抱住自己的腿,表示头又晕了,要师父抱。 姚月:“……?” 我这是无痛生女儿了吗? 第36章 花心 原随云这么需要关爱, 确实是姚月没想到的。 但转念一想,姚月又觉得,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既然还需要关爱, 那就意味着至少目前这个阶段的原随云,还没有完全变成一个变态。 那她作为师父, 对这个徒弟好点,给她一点来自长辈的善意,说不定就真把人掰正回来了。 因此,对原随云的诸多撒娇行为, 姚月基本采取能答应就答应的放任态度。 要师父抱?行, 那就抱一下。 要跟师父一起睡?也行,反正两个人睡也挺舒服。 要师父亲手梳头?……这个你最好还是想清楚啊。 而原随云表示, 她想清楚了, 就是想要师父梳。 原随云说,我是师父的徒弟呀,我不想总是麻烦二宫主。 姚月:“……”你可别后悔。 于是抵达飞仙岛的时候,原随云就是被她抱在怀里,顶着一个随便一扎的小辫下的船。 飞仙岛有南海最大的海上坊市, 自然也有整个南海最大的一座码头。 船来船往,人声鼎沸,本是一派热闹之景。 但这番热闹,在码头边来来往往的人看到姚月下船的那一刻起, 就瞬间陷入了停滞。 原因无他, 唯美矣。 南海正值初夏, 岛上烈日灼灼, 炎热难耐, 可此刻下船上岛的美人, 却是冷若冰霜,叫人望而生畏。 海风吹来,拂乱她几根发丝,她因此微微皱眉,分明是不耐烦的模样,却美得更加惊心动魄。 再看移花宫的侍卫们,装束别无二致,行动整齐划一,先行下船后,立刻排成两列,半跪着等两位宫主走下船梯,行至最前。 一派安静中,又令姚月几人多出一份叫人不敢轻易冒犯的气势来。 第68章 待他们一路离开码头,这熙攘之地,才逐渐有人小声开口—— “这……这是谁呀?好大的排场!” “这你都不知道?!没看那些侍卫衣摆上,都绣着黑色的梅花吗?” “黑色梅花又怎么了?” “嘁,南蛮之地,果然是没见识,那是移花宫的标志,绣玉谷移花宫!” “那方才那位白衣美人……难道就是移花宫的大宫主?” “那你说,普天之下,除了移花宫两位宫主,谁还能让移花宫的侍卫下跪相迎?” “那她怀里的小女孩又是谁?没听说移花宫主有孩子啊?” “蠢啊你,那就不能是她的徒弟吗?” 之后半日里,整个码头,就没有停下对移花宫和姚月的议论。 有人夸她美得不似凡尘,也有人说她气质太冷,一看就不好惹,还有人好奇,被她抱在怀里的那个孩子,到底又是什么身份? 议论沸沸扬扬,迅速传遍整座岛,比当日在江南更夸张。 不过姚月要的也就是这个夸张的效果。 下船没多久,她就吩咐花统领:“你明日寻几个人,把我在这等楚留香的消息散出去,记住,要让整个南海都知道,是我亲自来了飞仙岛,在这等她。” 花统领应了是,又请示道:“那今日咱们就先进城,找一间客栈包下?” 姚月皱眉,说眼下不能确定到底要在南海等多久,不如还是直接买一座宅子。 以移花宫的财力,这本不该是什么难事,结果一向办事爽快的花统领却犯了难。 花统领迟疑片刻,还是坦言道:“大宫主有所不知,这飞仙岛上的宅子,是不外售的,只有籍在南海的百姓,才有资格购买。” “这里不还是个海上坊市么?”姚月不解,“难道在坊市里开店做生意的,也都是南海人士?” “这倒不是。”花统领显然已经打听过了,但对她解释起来,依旧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触了自家宫主逆鳞,“在此处开店的,多是一些商队,大一些的商队会问本地百姓租铺子,小一些的,租不起铺子,就干脆每回出海归来,只在城内摆几日地摊。” 姚月:“……” 还真是各人有各人的办法。 “那我们也去租一座宅子呢?”眼见姐姐沉默,怜星便插了一句,“久住的话,客栈到底不方便。” “呃,城内如今……一租难求。”花统领说到最后四个字,都快哭了。 姚月想想也是,就跟现代社会客流量最火爆的景区里,卖烤肠、小吃、矿泉水的门面很少有空一样,这里既然是南海最大的海上坊市,那也是同样的道理。 不过现代社会的景区大部分属于国企,这里呢?土地归属权是怎么算的? “此地既修了城,那是否有主人?”姚月问。 “有。”花统领点头,“飞仙岛是私产,主人姓叶,岛上这座白云城,也是叶氏一族修建的。” 姚月:“……?”什么城?姓什么? “等等。”她表情微变,“你说白云城?” “是、是啊。”花统领还以为自己又不小心惹怒了大宫主,声音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怜星也觉得奇怪:“白云城怎么了吗?” 姚月:“……没怎么。”就是我终于明白飞仙岛这个地名到底熟悉在哪里了。 南海,飞仙,南海飞仙…… 原来是白云城主啊。 但花统领不知道她内心所想,还紧张着,再看看她一路往前,就快要走到白云城城门口了,硬着头皮也只好凑上去问,所以住宿问题,两位宫主到底有何打算? 姚月还是不想住客栈。 倒不是嫌弃客栈本身,而是她这一路上都在改剑谱,常有试招的需求,住客栈地方太小,试起招来,难免不太方便。 总不能每次有这个需求了,就拉着一点红先出门吧? 那也太麻烦了。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前方不远处的城门里,忽然走出了一队人马。 为首的是一个穿白衣的少女,手执一柄长剑,不施粉黛,但不掩其美貌,只是神情之冷,几乎不输姚月。 她明显是冲着移花宫一行人来的,带着人走出城门,直接在姚月面前站定,就率先开口道:“不知移花宫两位宫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她的声音和表情一样清冷,但只是冷,没有别的情绪。 她的声音里没有对移花宫的害怕,她的脸上也没有对姚月容貌的惊艳。 她只是站在那里,平静地问了姚月和怜星一个问题。 但光是这份平静,就足以证明她的不凡了。 “你是此地主人?”姚月问。 “是。”少女只答了一个字。 “我下船不过一刻钟,你便出了城。”姚月说,“那看来白云城一早就收到了我要来的消息,估得也很准。” “两位宫主一路南行,并未遮掩行迹,白云城知道,也不奇怪。”少女给的理由很充分,随即话锋一转,又绕回她先前所问,“只是我猜不到两位宫主来飞仙岛的理由。” 她这样不卑不亢地与姚月对话,完全就是把自己放在了和移花宫主同等的位置上。 所以她话音刚落,姚月和怜星还没说什么呢,花统领就先不爽起来了:“我们移花宫做事,难道还需要向你禀告?” 第69章 结果这少女根本不理他,一个眼神都欠奉,只继续看着姚月和怜星,等他们开口。 花统领:“?!” 花统领自觉丢了面子,就想回头找自家宫主撑腰。 然而一回头,他看到的却是姚月朝那少女勾起唇角的画面。 姚月微笑道:“如果我说,我此来飞仙岛,并无恶意,只为等人,你可信?” 花统领:“……???” 他不明白了,大宫主不是出来找楚留香的吗?怎么在飞仙岛见了个美人,就对人家好言好语起来? 是不是有点太花心了…… 呸呸呸,他怎么能这么想大宫主! 第37章 进展好快啊 姚月说完, 面前执剑的少女表情微缓,道:“我信。” 跟在她身后的那些剑侍,倒是神色不一, 有些和她一样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还有些明显在迟疑,在不解。 其中离她最近的那个,甚至还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不过再怎么小声, 以姚月如今的功力, 也能听个一清二楚。 那剑侍说的是,城主, 这可是个女魔头啊, 她的话如何能信? 少女听了耳语,面色不变,只微微侧首,扫了那凑过来的剑侍一眼,说:“妄议他人, 是为不诚。” 剑侍顿时垮了脸,低下头退至一旁,不敢再逾矩。 少女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似笑非笑的姚月, 道:“手下不懂礼数, 冒犯邀月宫主, 待回去, 我会严加惩戒。” “不过是称我为女魔头罢了, 倒还算不得冒犯。”姚月说。 她这话一出口, 先前那被训斥的剑侍,顿时面色煞白,身体一颤,几乎站不住。 竟然……竟然完全被听到了吗?完了,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 而此时的城门外,因为他们这两方的对峙,也吓得不少原本要进出的本地百姓不敢轻举妄动了。 一时之间,以他们这两方为中心,方圆十丈内,所有人都停下脚步,屏住呼吸,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姚月目光扫过周围,见到这番景象,也觉得没必要。 因为她真的只是来等人,没别的打算。 最后,她也再度迎上少女白云城主的目光,道:“不过眼下,我这女魔头正好缺个住处,不知白云城主可否行个方便?” 一派安静中,叶孤城点了头。 “可。”她说。 一直到跟着姚月住进白云城主府的时候,花统领都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宫主跟那个年轻的叶城主不过说了两句话,就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然后他们这一大群人,就这么一起去了白云城主府,成了白云城的贵宾。 花统领:“??” 他都怀疑自己的记忆了,忍不住悄悄问怜星,难道大宫主之前就认识飞仙岛这位叶城主? 怜星扫了他一眼,说你自小跟着姐姐,她去哪你就去哪,她此前认不认识白云城主你不知道? 花统领:“那大宫主为何要跟白云城打交道,还住到人家府里来?” 总不能真是看上那位叶城主了吧。 怜星倒是没他这么有想象力,只道:“白云城掌管飞仙岛多年,在南海也有一定影响力,姐姐想找楚留香,若有他们配合,会更方便。” 至于白云城这边同意姚月要求的原因,也很简单。 移花宫声名太盛,长期逗留飞仙岛,难免会吓到一些往来的江湖人。 毕竟谁知道两位宫主一齐出动,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谁又能保证,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移花宫主,不会哪天忽然在这南海大开杀戒? 白云城若想把飞仙岛的海上坊市维持住,就得给南海众人一个此地仍然安全的信号。 所以叶孤城听到姚月的要求,并不觉冒昧,反而非常痛快地点了头,然后直接让他们住进了城主府。 如此一来,那些不知内情的南海众人便会觉得,原来移花宫和白云城是有交情的啊,那想必霸道如移花宫,也不会轻易在这飞仙岛上为难人吧。 怜星这么一解释,花统领终于明白了。 他顿时对姚月十分佩服:“不愧是大宫主,考虑得这么周全!” 怜星闻言,目光一顿。 是啊,确实周全,周全得都不太像姐姐一贯的行事风格了。 若是以往,姐姐恐怕会直接把剑架在白云城主的脖子上,才不会管这么多呢。 可如今为了那个楚留香,竟连有人当面冒犯都没计较,只为不影响这海上坊市的正常运转,不影响给楚留香递消息。 楚留香真是好大的本事。 另一边,还在跟少女叶孤城社交的姚月也在想,楚留香真是好大的本事。 这人在南海待了几个月,竟是把南海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得罪了个遍,包括白云城。 叶孤城得知她是来找楚留香的,还想白云城帮一把手,脸都黑了。 姚月问了才知道,原来楚留香三人在飞仙岛逗留期间,差点把岛上的海上坊市整瘫痪。 如今白云城内,空闲的铺面一租难求,就是她们三个的功劳。 “细说起来,最初倒不是她的错。”叶孤城说,“是一个受到点苍派庇护的商队头目,看上了她们三个,扬言要将她们娶回去做三房小妾。” 一般混江湖的碰上这种事,多半会出手教训一下。 第70章 若是脾气差一些,直接把人砍了也是有的。 但楚留香,或者说楚留香的朋友姬冰雁,偏偏另辟蹊径,要从商业上报复这个在白云城内开了个珠宝玉石铺的商队头目。 她先是在别的铺子高价收购一种在南海极不值钱的异形珍珠,成功在一个月内,把一个多年来都无人问津的东西,炒到了天价。 异形珍珠忽然值钱了,海上坊市内,所有做饰物生意的店,就都想分一杯羹。 姬冰雁则有多少收多少,导致那两个月,城中空置的铺面,都被人租了去,只为能合乎法度地,将自己手里的异形珍珠卖给她。 之所以说合乎法度,是因为她说,她是在帮一位大人物收购这些,并非最终的买家,所以但凡卖珍珠给她的,都需要另附一张海上坊市的买卖凭证,好让她方便给人家报账。 普通的小摊提供不了买卖凭证,那她便不收,以免出什么账目上的差池。 “如此一来,手里有那等珍珠的,便必须先卖给城中店铺,再由店铺转卖于她。”叶孤城坐在姚月对面,娓娓道来,语气平淡,但讲的事却叫人惊心动魄,“这收购整整持续了半年。” 如果只是十天半个月的,那但凡有经验的,都会观望,以防上当。 偏偏她一收就是半年,让整个南海都信了,她是真的在为一位大人物收购这种特殊的珍珠。 于是最终,她想报复的人,也上了钩,开始用比其他同行更高的价格,向那些散户购入,再转手卖给她。 她持续收着,直到对方垄断了所有散户,再想同她做生意时,一举翻脸—— 姚月:“……” 好有魄力好有财力的玩法,姬冰雁果然是要赚大钱的人。 “我猜到了后期,那些所谓散户手里的异形珍珠,也是她暗中放出去的。”姚月说,“毕竟那个时候,在坊市之外,异形珍珠的价格,也炒得极高了。” 叶孤城说是,实际上从最后一个月开始,姬冰雁就在倒赚了。 城中散户,也在买卖之中赚到了一些小钱,亏的只有那得罪过她们三个的商队头目。 只是玩了这么一手,也等于把其他商铺都当成了傻子。 其他商铺的背后主人,哪怕没有损失什么,也会觉得丢了面子。 姚月心想那这其实并没有得罪你们白云城什么?不过就是半年的异形珍珠炒作热潮而已嘛。 结果叶孤城下一句就是,姬冰雁完成这场大戏,还分了八成利润给她。 “她最初的本金,是楚留香从白云城库房里偷去的。”叶孤城面无表情地说道。 姚月听到这里,差点没一口茶喷出来。 她想到楚留香给自己送的东西,尤其是那花了五千两快递费的酒…… 原来是花的白云城的钱啊! 虽然最后连本带利全还回去了,但算算时间,在楚留香托镖寄酒的那个阶段,姬冰雁肯定还没收网。 楚留香也真是对自己的青梅有自信,事情都没明朗呢,就敢这么花,她就不怕万一出了差错还不上白云城的钱吗? 姚月:“……这确实是她不对。” 叶孤城说是,不过她已亲自向我致歉,此事便算了了。 “但我瞧叶城主对她似乎仍有怨气。”姚月挑眉,“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果然,一说到这个,叶孤城那冰冷的表情,顿时出现一道裂痕。 在这一瞬间,姚月甚至从这个冷若冰霜的少女脸上,找到了一丝羞愤。 “她为了赔罪,承诺陪我试剑。”叶孤城真的很生气,咬牙切齿的同时,甚至不自觉跺了一下脚,“结果只试了一次,她便跑了。” 姚月差点再次绷不住表情。 她一边克制着自己的反应,一边内心已经在尖叫:啊啊啊啊啊,谁来告诉她,白云城主性转成冰山美少女后怎么会这么萌? 这真的合理吗? “她不用剑,你找她试剑,意义不大。”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后,姚月一脸淡然地开了口。 “她轻功高,躲得快。”叶孤城也恢复了之前的面瘫脸,“我才能试最强之剑。” 姚月:“……”这不就是往死里打吗? 那楚留香试了一次就想跑也正常。 不过这需求倒是和她这个主动前来作客的一拍即合了。 于是她认真打量了一下叶孤城手里的剑,轻启薄唇,道:“我也用剑。” 叶孤城果然意动,但没有立刻开口。 “我轻功也不比她差。”姚月补充,“倘若你愿意倾白云城之力帮我寻她,在寻到她之前,我可以陪你试剑。” 叶孤城顿时就坐不住了。 “此话当真?”她抿紧了唇问。 姚月点头。 叶孤城说那现在就去试,走。 花统领把自己的手下们都安顿完,过来找姚月时,见到的就是空空荡荡,桌上茶水还冒着热气的场面。 他找了个白云城主府的侍从问,这个院子里住的客人呢?她去了何处? 侍从如实回答,说城主与移花宫的大宫主一起去练剑了。 花统领:“啊??”刚认识就一起练剑?这进展比和楚留香还快啊! 第38章 讨厌 姚月此刻已在白云城主府的禁地。 不是那种藏了什么东西所以不准人靠近的禁地, 这个禁地,其实就是一片剑竹林。 第71章 叶孤城从小到大,都在这里练剑, 她练剑时,不喜旁人打扰, 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城主府的禁地。 姚月奔波多日,本来是有些疲惫的,但随着叶孤城来了这里, 看到她郑重其事地站在自己面前, 表示一旦出剑,便会全力以赴时, 也瞬间眯起眼睛, 认真起来。 “好。”她听到自己说,“那你便全力以赴。” 一身清冷的少女闻言,目光微动,继而低头看向手中长剑。 那一眼极为温柔,比起看自己的兵刃, 倒更像是在看什么爱人。 她生得美,手中之剑更美。 如此温柔一眼,倒也不叫人觉得奇怪。 至少姚月就没觉得奇怪。 姚月想的是,能用这么珍而重之的态度对待剑, 难怪这白云城主年纪轻轻, 就能镇住这飞仙岛。 再下一瞬, 叶孤城终于拔剑。 刺目的剑光陡然出现, 剑气四涌, 激得林中竹叶飘舞不定, 仿佛在向此剑主人求饶。 姚月也看清了这柄剑,不由赞道:“好剑!” 叶孤城道:“确是好剑。” 她说完,就朝姚月看过来,不过只挑了挑眉,没有再开口。 姚月看懂了她的意思,便微微勾唇,道:“你想看我的剑,那就出手吧,能不能逼我出剑,要看你的本事。” 叶孤城多骄傲啊,她三岁学剑,十三岁时,在南海已找不到几个对手。 而今她年方十五,双亲俱去,但一人一剑,便可叫这南海之中大大小小的势力,都不敢轻易对他们垂涎已久的海上坊市出手。 她平日练剑,试招时,往往一人迎战手下所有剑侍。 后来这种一对多的试法都没了效果,她又认识了楚留香。 对楚留香试剑那次,她倒是肆意出了剑,可惜事后这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个没影。 这么久以来,只有别人不配让她出剑。 没想到今日却反了过来。 移花宫主就那么强?她不信。 于是她握紧剑柄,朝着面前一派淡然的姚月,出了第一剑。 姚月还是没动,碧血照丹青就在她袖中藏着,但她不想立刻出手。 她想看看,小说里一剑飞仙的白云城主,究竟能使出怎样的剑,比之自己又如何? 下一刻,雪白的剑锋倏然而至,风在这一瞬似乎停了下来,周围的一切都好似陷入静默,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这一剑的剑光。 冰冷的剑光。 姚月目光一亮,终于有了动作。 她点了点头,再度赞道:“好剑!” 两句好剑,一句是赞那剑本身,另一句赞的,却是持剑的人。 叶孤城的确是一个堪称天才的剑客。 不过大约受限于年纪和心境,与自己相比,还是差了一截。 就像此刻,在这足以吞没她二人的剑光中,她一眼就看出了,这一招的真正走势。 于是除了点头开口,她还是什么都没做。 直到剑锋迫近,几乎吻上她的鼻尖,她才微微一侧,身体一飘,以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姿势,完美的避过—— 叶孤城睁大了眼。 这一剑自然不是她的至强一剑,之前楚留香也靠着绝顶轻功,避了过去。 但眼前的移花宫主,靠的却不是轻功。 她的身法当然是快的,甚至快到了诡异的地步。 可除了身法以外,她似乎还完全看清了自己这一剑! 叶孤城不愿相信,但眼前的事实却由不得她不相信。 短暂的震惊过后,她又出了第二剑。 她用的这套剑法,是她根据家中祖传剑诀改编而来,保留了剑诀原先的轻灵,又在这基础上,变得更快。 寻常人在她手底下,莫说看清她的招式,怕是连她的剑锋究竟在何处都搞不明白,只能随着剑气慌乱逃窜。 而姚月闲庭信步,连兵刃都不执,只偶尔偏转眼珠,便能做出最完美的应对。 叶孤城学剑十二载,自认天赋绝佳。 过去这些年,她与人交手的结果,也无一不验证着这一点,直到今日遇上姚月,方觉天外有天,人外亦有人。 她越是出剑,就越是心神大震。 但与此同时,她的剑也越来越快,越来越稳! 姚月凭借一双眼睛和移花接玉,躲了她整整三十五剑。 三十五剑过后,本该大受打击的白云城主,忽然剑势一改,竟是悟出了新招式。 她不由发出今日第三声赞叹:“好剑法!” 这一声暗含内力,本就有破势之能,可惜叶孤城没受什么影响,手腕一翻,就要朝她攻来。 正是涨潮之际,南海之上,也起了风,吹得岛上各处齐瑟瑟。 少女一身白衣,凌空掠起,宽大的衣衫遮住了她精致的面容,却挡不住这宛如神降的一剑! 姚月看到这一剑,也终于捏住了袖中剑柄。 因为她已看出,这一招,只凭移花接玉,是接不下来的。 移花接玉当然是最顶级的身法招式,可身法到底只是身法。 当对手使出令人避无可避的招式时,再顶级的身法,能选的也不过是用身体哪处部位来接这一招而已。 她当然不想用任何部位来接,所以她也出了剑。 暮色四合,远处的海面上,渔火星星点点,逐渐在风中亮起。 第72章 竹林之内,墨绿的短剑划破衣袖,骤然现于人前。 一瞬间风止云住,恍若被人喝停。 一样身着白衣的姚月轻轻一挑,剑光迎上剑光—— 两柄剑在空中相撞,‘铮’地一声过后,先前那无穷无尽、几乎要把人吞没的剑势,竟就这么硬生生被断了下来。 再下一刻,两人周围剑竹轰然倒塌! 同样一身白衣的姚月身后,一轮新月,不知何时已升至海面以上。 叶孤城怔了怔,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握剑的手,这才发现,两柄剑相触之际,她就因为承受不住反震之力,裂了虎口。 “……受教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说完这句,便不知还能再说点什么了。 姚月也注意到了她的手,顿时失笑道:“叶城主这一招,确实厉害,我也领教了。” 说到剑,叶孤城就有话说了。 她皱了皱眉,又看了手中长剑一眼,才道:“此招尚未完善,我原本不想用。” 她没说谎,这一招,其实只能算是一个存于她脑海的构思。 若不是今天跟姚月切磋,被姚月轻飘飘地看穿了几十剑,她根本不会拿出来用。 但如果不拿出来,恐怕至今也还只是一个构思。 剑是人用的,只有用了,才会知道,究竟还有哪里可以完善。 姚月破了这一剑,也给了她新的启发。 所以她才会对她说受教,确实是受教了。 “想必今日之后,叶城主不消多久,便能完善此招了。”姚月说,“届时记得好好取个名字。” 叶孤城想了想,也不谦虚,说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又说:“至于名字,我一贯不在意,宫主若有兴致,倒是可以为此招取个名。” 两人说到这里,剑竹林这边闹出的动静,也惊动了城主府里的下人。 但他们不敢靠近,只敢在院墙外远远相询,问叶孤城发生何事。 叶孤城走出竹林,行到院外,说没事,又交待他们,明日让人把里面废竹清理一下。 “废、废竹?!” 怎么就成废竹了? 这时姚月也走了出来,替她补充道:“方才我与叶城主切磋,一不小心,把那片竹林里的竹子砍断了大半。” 城主府的下人顿时陷入呆滞。 那么大一片竹林,砍断了大半?! 可看他们城主的反应,似乎确实就是这样…… “城主,你的手!”忽然,有一人发现了叶孤城的右手在流血,惊呼出声。 而这一惊呼,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叶孤城手上。 姚月作为罪魁祸首,又是个来借住的,自觉该负点责任,便道:“我那里有移花宫独门的金疮药,城主若不介意,不妨随我去取用。” 叶孤城是白云城之主,当然不缺金疮药用,但想到江湖传闻里,移花宫两位宫主不仅武功高强,还擅医擅毒,就点了头。 她也想手上的伤赶快好起来,如此,才能完善剑招,再与姚月一战。 于是,在城主府一干不明所以的下人困惑的目光里,叶孤城又去了姚月住的客院。 此时的客院已被怜星命手下重新打扫过一遍。 而怜星就坐在院中,正跟侍卫们交待着什么。 他听到有人靠近的动静,第一时间抬头,看到是姚月,当即微笑着起身,开始邀功:“姐姐,我让他们——” 然而姚月根本没听他说完,就点头道:“我看到了,你让他们重新收拾了一下,挺好,对了,花统领人呢?” 怜星:“我让他去买酒了,姐姐不是钟爱飞仙岛的酒吗?” 姚月:“……”倒也没有特别喜欢。 “姐姐寻他做什么?”怜星问。 “我是想问他,宫里独门的金疮药,他收在哪里了。”姚月说着,回头望向院门外的叶孤城,有些奇怪,“叶城主为何不进来?” 以怜星的功夫,当然也早就发觉了叶孤城。 但人不进来,他也就假装没察觉。 现在姚月开口,却是不能装了,他便主动同叶孤城打了招呼,说感谢她愿意给移花宫众人提供这么宽敞的住处。 感谢完毕,才重新转向姚月,说:“姐姐若要找金疮药,不必等花统领回来,我去替姐姐拿便是。” 姚月:“行,那你快取一瓶给叶城主。” 怜星还是微笑,说好,我这便去。 不多时,他果然拿了一瓶金疮药出来,直接递到叶孤城面前。 叶孤城接过药,扔下一句多谢,就离开了。 姚月没想到她走得这么快,但转念一想,白云城主不就是这个个性吗? 所以她也没有太在意,等花统领买酒归来,她就高高兴兴喝酒去了。 叶孤城给移花宫一众人安排的这间客院,的确非常宽敞,甚至还有单独的厨房。 当天夜里,宋田就大展身手,用南海才有的食材,给姚月做了一些新鲜的菜式。 姚月很满意,但更满意的是洪七。 洪七说,没想到这里的瓜果比绣玉谷里种的还好吃。 “我还以为绣玉谷里的就是最好吃的呢。”她一颗接一颗剥着花统领从街上买回来的荔枝,眼睛都瞪大了,“没想到还有更好吃的!” 吃着吃着,又央求姚月:“大宫主,咱们宫里为何不种荔枝呀?能不能也种几棵?” 第73章 姚月:“……这恐怕不行。” “为何不行?”洪七不懂。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姚月道,“有些果树,离了特定的环境,哪怕种出来,果子也不会好吃。” 绣玉谷不在热带,种什么热带水果啦。 洪七遗憾不已,说那也太可惜啦,荔枝真的超好吃啊。 姚月说那你就趁我们在南海这段时间多吃些吧。 “我肯定要多吃些。”说话间,洪七又剥一颗,“对了,大宫主,今天我和花统领买荔枝的时候,听他们说,整个南海最好的荔枝树,其实在城主府!” 姚月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就扶着额道:“知道了,过几日我替你问问叶城主。” 之所以要过几日,是因为眼下叶孤城手上的伤肯定还没好。 还没好,那就不适合再找她练剑;而不练剑的话,她和叶孤城也实在是没什么可聊的。 这姑娘一看就不爱社交,那互不打扰就很好。 大约十五日后,叶孤城手上的伤差不多长好之际,姚月果然又见到了她。 她过来问姚月,有没有空再论一次剑。 姚月当然答应。 这一次,她只用了二十剑,就让姚月拿出了碧血照丹青。 同时她也成功使出了上次那一招,虽然不曾对姚月造成什么威胁,但好歹是完整地使了出来。 能完整使出,便等于成形。 而剑招一旦成形,便彻底脱离了构想的范畴。 这样的天赋,就连姚月也惊叹:“叶城主真是天生的剑客。” 叶孤城却说,若没有她,此招断不可能这么快就成形,所以其实是她的功劳。 “我哪有这么大功劳。”姚月摆手,又想起答应洪七的事,就干脆说了,“不过叶城主若想谢我,我倒正好有一事相求。” 叶孤城挑眉,等着她说下去。 她笑了笑,把洪七好奇城主府里那棵荔枝树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叶孤城听完,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道:“我知道了。” 第二天,城主府的管家,就送了一大筐荔枝来。 那位管家看起来十分肉疼,但还是恭恭敬敬的表示,这是城主让他送来的。 姚月:“替我谢谢你们城主。” 管家应了一声,又说要去给城主回话,就退出了客院。 姚月本来没有太把这荔枝当回事,但晚间洪七从街上回来,迫不及待地尝了几个,就开始一顿怪叫,说以后再也不想吃街上卖的了,搞得她也很好奇。 “这么好吃吗?”她问。 “大宫主你尝一个!”洪七爱吃,但对着她,总愿意让,甚至直接把刚剥开的一个递到了她面前,“太好吃了!” 姚月看她热情,便低头咬住。 结果这一咬,也被甜得晕头转向。 她惊了:“这什么荔枝呀?”竟然比她穿越之前吃过的所有品种都好吃? 洪七说不知道啊,反正听说城主府里这棵树有好几百年历史,特别厉害的。 她说话的时候,怜星也伸手取了一个,放在手里认真观察了片刻,说:“或许是挂绿。” 姚月:“……”挂绿?!那个在古代是贡品,在现代社会卖几百块一颗的挂绿?! “此树极难栽。”怜星又道,“结的果也远少于一般荔枝树,确实极为珍贵。” 姚月终于明白,为什么叶孤城的管家来送荔枝的时候,是那种表现了。 白云城主,好大的手笔啊。 隔天再见到叶孤城时,她认真道了谢。 叶孤城说不用,荔枝而已。 “但这不是普通的荔枝。”她苦笑,“而且你送的委实太多了些。” “还行。”叶孤城还是那副冰山脸,“吃不完可以扔掉。” 姚月:“……”扔掉也太浪费了啊! “倒是不必这般浪费。”她想了想,还是发出了邀请,“我的书童极擅厨艺,他说今日用剩下的荔枝做一道甜汤,城主若无事,不妨也去饮一碗?” 叶孤城表情一动,好像是要答应,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她面无表情道,“你弟弟讨厌我。” 姚月:“……?” 你们俩也没见过几次吧? “我弟弟性格温和,是否有什么误会?”姚月说,“若有误会——” “没有误会。”叶孤城打断她,“从他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很讨厌我。” 第39章 妄自菲薄 叶孤城说得太过肯定, 以至于一时间,姚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主要是在她看来,怜星真的是一个性格非常温和的人。 不仅是对她这个擅长pua的姐姐好, 对移花宫内的侍卫,也同样不错, 总是笑意吟吟,叫人如沐春风。 姚月实在很难想象,他这种个性的人,会讨厌谁。 但叶孤城同样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说什么谎, 堂堂白云城主, 坐拥南海最大的坊市,年仅十五, 就练成了一身绝世剑术, 这样的人,无疑是骄傲的,她不可能毫无根据地张口就来。 更何况这么做对她这个白云城主没有任何好处。 见她沉默,面色更是纠结,叶孤城又道:“我无谓他讨厌我, 但他既讨厌我,我也不愿多与他接触。” 这是在给她解释,姚月听懂了。 第74章 姚月只能道:“既如此,那便算了。” 叶孤城:“嗯。” 姚月看着她平静的表情, 又想到方才自己提到宋田要煮荔枝甜汤时, 她明显意动的神色, 于是又补充道:“但我那书童的手艺着实不错, 城主若是错过, 委实可惜, 不如我到时派人给城主送一碗?” 叶孤城闻言,一张冰冷的脸,果然又有了些不同的反应,似在犹豫。 姚月见状,直接不再给她犹豫的机会,道:“就这么说定了,如何?” “……好。”叶孤城点了头,唇角微抿。 若有熟悉她的人在场,一定能看出来,这种程度的笑,于她而言,已算是很高兴了。 姚月回到客院的时候,宋田已经处理完了剩下的荔枝,开始煮甜汤了。 洪七也难得没溜出城主府去逛街,一直坐在院中,等着这道汤。 一点红则是守在廊下,一见到她,立刻迎上来。 “大宫主回来了。”一点红说。 姚月嗯了一声,问:“随云呢?还在房间里练功么?” 一点红说是,少宫主很刻苦。 “太刻苦了也没必要。”姚月叹气,“不过算了,她性子倔,等她练完吧。” 一点红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姚月则扫了一眼这座院子,又问:“怜星呢?” “二宫主在您去找叶城主后不久,就出门去了。”一点红低声答道。 “出门?”姚月不解,“他一个人出去的吗?” “是。”一点红顿了顿,“田儿原本以为他要去逛集市,还想一起,但他说他不是去逛街的,然后便一个人走了。” 姚月觉得怪怪的,不过也没多想,只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之后没多久,宋田就做好了甜汤。 姚月喝了第一碗,果然清甜解暑,便让一点红去把原随云叫出来,顺便吩咐还在院门外守着的花统领,去送一碗给叶孤城。 花统领:“啊?”都进展到送甜汤了? 姚月斜睨了他一眼,说怎么,你不愿意? 花统领立刻摇头,说没有没有,绝对愿意。 然后火速找了个食盒,装了一碗甜汤,往城主府主院过去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怜星就回来了。 怜星还是和平时一样,笑吟吟的,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宋田把最后一碗甜汤盛出来,看到他,还道:“二宫主你掐得好准呀,出门回来,正好喝上。” “巧了,外头正好挺热。”怜星说着,就在姚月身旁坐下,接过宋田手里的甜汤时,甚至还道了谢。 姚月想到叶孤城的话,多看了他两眼。 不想他立刻察觉,立刻侧首道:“怎么了,姐姐?” 姚月:“……没什么。”总不能这么当面问他,你是不是讨厌白云城主吧? “姐姐今日心不在焉。”喝了几口甜汤后,他忽然又说,“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姚月还没来得及说没有,他便接着猜道:“难道是与叶城主试剑不顺?” “若是不顺,不妨还是找红儿试罢,她毕竟更熟悉姐姐的招式一些。”怜星柔声建议道,“自从你开始找叶城主试剑,她就一直闷闷不乐呢。” 姚月:“啊?” 边上的一点红一阵手忙脚乱,差点没把手里那碗汤摔了。 怜星则看向一点红,幽幽道:“难道不是么?” 一点红低着头,浑身上下都写着尴尬,小声道:“我剑术低微,不及叶城主,帮不上大宫主。” 这也等于变相承认了怜星的话。 姚月:“……没有的事,你帮了我不少。” 一点红这才稍微放松一点,但还是没抬头。 “至于叶城主,其实我与她切磋,主要是为了感谢她替我留意楚留香的消息。”姚月怕一点红真误会成自己瞧不上她的剑,想了想,还是多解释了一句,“她有一自创招式,威力极大,但尚未完善,正需要高手陪她试剑。” 结果她说完,一点红还没什么反应呢,怜星先开了口。 怜星恍然道:“原来是这样,那红儿就不必难过了,叶城主这般天才的剑客,自创的招式,想必极精妙,姐姐欣赏,也是情有可原。” 姚月:“???” 你是不是故意拉踩,就想她伤心啊! 以怜星平时做事说话滴水不漏的风格,姚月相信他绝对知道,这么说只会让本来就有点自卑的一点红更加自卑。 可他还是说了。 再想到叶孤城今天说,怜星很讨厌她,此刻的姚月,内心只剩下了一个想法——我好像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弟弟。 所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姚月简直想不通。 但她知道,直接问怜星,肯定是没意义的。他那么能说会道,肯定不会承认。 而且他这么突如其来地给她倒油,他倒是爽了,一点红那边心态崩了,还得她来安慰! 姚月无语极了,可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喝完甜汤,她看天色还早,就让一点红陪自己出门转转。 一点红还是很听话,立刻应了声好。 自从来了南海,其他人都少说逛过好几回白云城了,只有她们俩和原随云,始终没出过门。 原随云是忙着练明玉功第二层,卯着劲想证明给师父看,而一点红……她似乎是单纯的不愿出门,只想伺候她这个大宫主。 第75章 她就是这样一个认死理的人。 姚月知道她的性格,才怕她想不开。 两人出了城主府,姚月想了想,并没有往坊市过去,而是另外挑了个没什么人的方向,慢慢走着。 这个方向多是一些小巷,偶有行人经过,也是南海本地的百姓,行色匆匆,并不敢多看她们这样的江湖人几眼。 姚月琢磨半天,才开口道:“红儿,你跟我多久了?” 一点红说:“还有一百一十九日,就满两年了。” “……你倒记得清楚。” “我的命是大宫主给的,自然不敢忘。” 姚月就叹气,说但我当日留下你,却不是因为我缺侍女用,你懂吗? 一点红眨了眨眼睛,有点茫然。 显然她不懂。 姚月便又说:“我留下你,是因为你是一个诚心对剑的人。” “这世上用剑的人很多,诚心对剑的人却很少。”她顿了顿,“也因这样的人太少,所以在我眼中,真正的剑客,其实并无高下之分。” 一点红一震。 “叶城主的天赋,的确比你高。”姚月不想骗她,“但剑之一道,并不只看天赋,也看悟性和心性,你能从杀人的剑法里重新立道,已是独一份的天才。” “我……”一点红没想到,原来大宫主对自己的评价,竟如此高,一时连话都不会说了。 姚月知道她听了进去,又笑了笑,说:“你可以把她当成榜样,但不必妄自菲薄,知道了吗?” 第40章 天外飞仙 一点红原本懵懵懂懂。 在今日被怜星当面戳破之前, 她甚至没意识到,她来到飞仙岛后,总是闷闷不乐是何原因。 但怜星一说, 她便明白了过来,原来她是为了这个在难过。 她觉得这样很不好, 因为她也知道,和叶孤城相比,自己的剑术不过尔尔,至多能夸一句还过得去。 就像二宫主说的那样, 叶城主那般天才, 大宫主欣赏她的剑,更愿意和她试剑, 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她只是一个伺候大宫主的侍女, 又有什么资格为此生出情绪? 可大宫主竟然在乎。 大宫主说她也是独一份的天才,还让她不要妄自菲薄。 那样厉害又美丽的一个人,不仅不嫌弃她,还会安慰她。 她何德何能? 光是想到这一点,她就几乎要落泪了。 但这一次她忍了下来, 她看着眼前的姚月,紧紧地咬住嘴唇攥紧掌心,最后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姚月见她答应, 也松了一口气, 道:“你既应了, 我就当你记住了, 往后若再让我发现你妄自菲薄, 我会罚你的。” 一点红愣了一下, 眼睛忽闪着,好似没反应过来。 姚月看她这呆呆傻傻的样子,心道果然跟太乖巧太认真的手下开不了玩笑,便道:“可能会罚你每日陪我拆招。” 果然,听了这个“惩罚内容”,一点红的喜悦都快直接写到脸上了,抿着唇道:“嗯,我记下了。” 两人出门后,在城中小巷里随意乱转,一个没有刻意去记方位,另一个则神思不属了大半路程,眼下开解事毕,倒连回去的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不过这也难不倒姚月。 岔路多,那不走岔路不就行了。 一点红还想努力辨认一下方向,四处张望之际,她已经伸手揽住少女腰肢,足尖一点,提气而起,瞬息之间,便带着人掠至半空。 从高处往下看,白云城主府在什么方位,完全一目了然。 此时的南海正值日落,太阳浮于海面之上,半边天都是红的。 而她们回去的方向,正是迎着这半边天。 一点红不是第一次被姚月这么带着飞掠,但相比从前追赶马车,此刻的她们踏着落日,朝远处正要点灯的城主府而去,自然更悠闲。 姚月甚至还叫她看风景,说这么美的落日不多见,别错过了。 红日蓝海,霞光漫天,确实是美的。 但一点红却觉得,眼前的美景与揽着自己的人相比,仍旧显得失色。 晚霞来得快,去得也快。 姚月带着一点红,一路飞掠回白云城主府的时候,海上的落日也完全沉入水□□入了夜。 与此同时,白云城的四面城楼,忽然火光大盛,划破夜色! 姚月上飞仙岛也快二十天了,虽不出门,却也知道,这火光平时不会出现。 果然,就在她皱眉疑惑之际,城主府大门口的守卫,已经神色大变,甚至没顾得上向她行礼,就朝着府内奔去。 “有敌袭!”那守卫扯着嗓子喊道。 他话音刚落,城主府里,就迅速走出几个剑侍打扮的人。 那几个剑侍倒是比守卫镇定许多,看了一眼从城楼处传来的火光,皱了皱眉,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先行赶了过去。 姚月看他们一不惊慌二不意外的,想了想,还是没去凑这个热闹。 她记得叶孤城说过,白云城其实常有人找麻烦。 这南海之中,想从海上坊市里分一杯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而她的剑,也是在一次次赢下这些人之后,才有了今天的模样。 今晚这突如其来的,估计也是类似的情况。 姚月相信叶孤城应该能应对。 第76章 于是她就带着一点红回了客院。 一点红倒是对这事有点在意,回去等开饭的间隙,还时不时朝城楼方向张望。 洪七注意到她不同寻常的动作,很是好奇,问怎么了,她就把回来时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结果这一说,洪七更好奇了,说想去看看。 “快开饭了,你不想吃了?”姚月问。 洪七顿时纠结起来,她这么爱吃,自然是不想错过饭点。 但她也真的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明知移花宫两位宫主在飞仙岛,还敢白云城挑事。 “大宫主就不好奇么?”她眨着眼睛问,“不想瞧瞧么?” “有什么好瞧的。”姚月很冷酷,“反正不可能是叶城主的对手。” 洪七现在也十四了,不仅练掌初见成效,对自己的可怕天赋,也有了一定的认知。 所以她听到姚月这么说,只会有些不服:“叶城主这么厉害吗?” “她要是不厉害,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就不可能还姓叶了。”姚月说。 这评价不可谓不高。 好在以洪七的性格,还不至于为此自卑,她想了想,说:“要是我也三岁开始学武,我现在肯定也会很厉害的!” 姚月点头:“没错。”你可是北丐啊。 “大宫主也这么觉得?”洪七高兴了,嘿嘿直笑。 “我要是不这么觉得,哪舍得养你到现在?”面对这个侍女,姚月说话就随便很多,“吃都要被你吃怕了。” 她们这正说到吃,宋田也正好做好了晚饭,让侍卫从厨房端了过来。 洪七闻到饭菜香味,馋虫一起,立刻又把去看热闹的事抛在了脑后。 城主府客院,最终还是按时开了饭。 只是姚月也没想到,这顿饭吃到一半,叶孤城会忽然出现,且神色激动。 她手中还提着剑,白色的衣裙上溅了不少血,甚至面上也有几处血痕。 这模样把姚月吓了一跳,还以为她真遇到什么可怕的对手了,但仔细一瞧,她的内息又是稳的,显然并未受伤。 “那一招。”叶孤城的语气也不掩激动,虽然这种激动,也只是相对于她自己而言,“我想到了,我完成了。” 姚月立刻反应过来,顿时眼睛一亮,道:“完成了?” 叶孤城说是,旋即抬起手,用手中的剑,朝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姚月明白了,她这是在教训岛上来敌时,于战斗之中,完成了对那个剑招的最后完善。 然后就马不停蹄回来找自己,想要给自己看。 以叶孤城的骄傲,既然说了完成,那便是真的完成。 所以她想给姚月看,也没有求指点之类的意思,她就是单纯地想给姚月看看。 而能让一个骄傲的剑客做出这般反应,这剑招也势必已臻完美。 姚月也是剑客,当然想看。 她几乎瞬间放下了手中碗筷,应道:“好,那你出剑。” 移花宫众人还没来得及对她二人精简无比的对话有什么反应,姚月就随叶孤城出了客院。 一时间,其他人都面面相觑起来。 洪七说好想看看啊,到底是什么招式,能让大宫主饭都顾不上吃。 要知道姚月平时,吃饭的时候可是什么事都要先放一边的。 上回神刀堂主跑来移花宫约战,来的时间不巧,姚月就干脆先晾了她一刻多钟,等吃完了饭才出殿去见她。 “一定是很厉害的招式!”宋田说了句废话。 “你们想瞧的话,其实她们没走远。”怜星忽然说,“就在院外。” 凭他武功,的确是能察觉到方圆三丈内高手气机的,所以他这么一说,屋子里的众人,顿时都没了继续吃的心思。 只有原随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那没动,大约是觉得去了也看不见,还不如不看。 怜星落在最后面,即将跨出大门时,忽然回头,扫了她一眼,说:“他们都去瞧了,你当真不去?” 原随云扣紧了手里的碗,摇摇头。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看。”怜星又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何?” 怜星就笑起来,说因为我是个残废,练不了剑啊。 原随云听得一抖,一时不知他什么意思。 等她冷静下来,怜星已经跨出大门,不在此处了。 这时的客院外,叶孤城和姚月都出了剑。 两柄剑都好似感受到了主人心境,一照面,便有铮铮清音相和。 叶孤城衣裙染血,眉心血痕,远远看去,甚似花钿,但她的剑招一起手,剑光映射之下,面容被照亮,眉宇之间,分明尽是杀气。 这一幕不仅让姚月眸光大盛,也叫赶出来围观的移花宫众人愣在当场。 “不是试剑吗?”洪七小声说,“怎么搞得跟决斗似的?” “……因为这本不该是用来切磋的剑法。”一点红好似忽然懂了,“……我不如她太多了。” 在她的喃喃声中,叶孤城这一剑,也终于斩出—— 漫天的剑光中,没人看清姚月做了什么动作。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抹墨绿。 它看上去并不夺目,甚至可以说不起眼,晃动之中,仿佛随时要被叶孤城这一剑斩碎吞没。 众人的心,也随着这一抹绿,来来回回地颤动,直到剑锋相撞的声音传出! 第77章 姚月还站在那,但若是看得仔细的,便会发现,她脚下的青石砖,已经布满细密的裂痕。 而站在她对面的叶孤城,执剑之手,正微微颤抖。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姚月先开了口,“恭喜叶城主了,此招之威,足叫天下剑客侧目。” 叶孤城表情淡淡,但总算还是先收了剑。 随后,也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竟勾起唇角,朝姚月一笑。 不是那种微微一抿,而是真真正正的微笑。 足以让所有人看清的那种微笑。 “天外飞仙,倒是个好名字。”她说,“多谢宫主赐名。” 姚月:“……”啊?原来是我取的? 然后她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这一招的雏形时,叶孤城似乎还真说过,若是她有兴致,就由她来取名。 ……但是她刚才说出那八个字,本意只是夸一下叶孤城! 第41章 添堵 虽然取名是误打误撞, 但考虑到叶孤城本来就该有这么一招,姚月也没太纠结就接受了这件事。 “城主无需言谢。”她说,“我能想到此名, 也是因为城主剑如飞仙。” 叶孤城看着她,又想起方才两人交手的那一剑。 她可以感觉到, 这一次姚月也极为认真,足足花了三十息,才化解她的剑势。 她若如仙,那依然可以接下她这一剑的姚月, 只会更胜飞仙。 这样的对手, 这样的剑客,能来到南海, 实在是她的运气。 “楚留香的消息, 我会让人继续留意。”叶孤城道,“一旦有了眉目,定立刻告知宫主。” 她知道姚月来南海的原因,所以为表谢意,她再度提起此事, 以示未忘。 果然,姚月听到她这么说,立刻便拱手道:“多谢城主。” 但也是在这个时刻,她注意到, 在客院门口站着的移花宫二宫主, 听到此处时, 竟下意识皱了皱眉, 仿佛很不愿意听。不过下一刻, 他就又恢复成了惯常的笑意吟吟模样。 叶孤城:“……?” 他是不是也很讨厌楚留香? 叶孤城本不该关心这种事, 但怜星的反应实在是有点怪。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自己的直觉。 当然,她也不会傻到直接当着怜星的面说这件事。 只是碰巧第二日,白云城这边,就有了楚留香的消息,叶孤城与姚月切磋时,将这个消息告知于她,顺便就提了一嘴。 “一个月前,有人在扶桑见过楚留香。”叶孤城说,“当时她似乎正要离开扶桑,倘若她没有别的目的地,自那个航向离开扶桑,应当是打算再入南海的。” “太好了。”姚月等了快一个月,终于有这么一个好消息,当即高兴起来,“只要她再入南海,应当就会知道,我在这等她。” 叶孤城说所以你找她有什么事? 姚月和她切磋了这么多次,心里也差不多认下了这个朋友,便实话实说道:“其实我找的不是她,是与她一道出海的一位前辈。” 不想叶孤城竟然知道她说的是谁,皱眉道:“你找沈前辈?还是王前辈?” 至于沈浪和王怜花都钟爱的朱七七,则根本不在叶孤城考虑范围内。 她不觉得堂堂移花宫主,会称朱家那位公子为前辈。 “你也见过他们?”姚月惊了,随后答道,“我找王怜花。” “……沈前辈曾指点过我的剑。”叶孤城说,“楚留香会认识他们,也是因为在城主府遇到了。” 姚月:“……” 到这,姚月已经非常震惊,结果叶孤城又告诉她,其实她沈浪他们出海之前就已经把日后的隐居之地选好了,而他们选定的隐居之地,离飞仙岛也不算远。 “以防他们半路下船,我派人去那边候着罢。”叶孤城倒是很有主意,“如此,也可少耽误一些时间。” 姚月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谢她,只好承诺,在见到楚留香或王怜花之前,自己可以一直陪她切磋。 叶孤城一心向剑,对这个感谢方式自然十分乐见,顺便又问了句所以到底找王怜花做什么? “她的脾气有些怪。”叶孤城提醒她。 “我找她,自然是有事相求。”姚月叹气,“我也听说过她的脾气很怪,一向我行我素,不一定会答应我的请求,但我总得试试。” 叶孤城见她没有说具体要求何事,便也没往下问,而是换了个话题。 而这换过来的话题就是——你弟弟是不是也不喜欢楚留香。 姚月:“啊?” 叶孤城:“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姚月想,倒是你,你怎么会知道? 仿佛是看懂了她的表情,叶孤城又道:“直觉。” 姚月:“……” 说实话,放在几天前,她肯定会觉得,白云城主是不是在扯淡,但昨天怜星突如其来的对着一点红一顿拉踩,也实在令姚月重新认识了一下这个弟弟。 现在再回想一下最开始,他得知她要来南海,那满脸的不赞成—— 若是因为不喜欢楚留香,那倒也不是说不通。 “可能是因为楚留香曾经悄悄潜入过移花宫吧。”姚月感觉自己像一个在家长会上给孩子找借口的家长,“他是移花宫的二宫主,因此对楚留香有微词,也正常。” 第78章 叶孤城点点头,表示懂了。 之后两人又切磋了一番,打到夕阳西下,才堪堪停手,又约了明日继续。 结果第二日午后,姚月没等来叶孤城,倒是等来了她的随身剑侍。 那剑侍说,城外有几个船队起了冲突,正聚众斗殴,城主亲自去处理了。 主人没空,姚月这个作陪的,当然理解。 但她没想到,这种突发情况,在之后半个月里,又发生了好几次,导致她和叶孤城根本没能真正切磋上几次。 她倒是无所谓,人家是一城之主,确实正事更要紧。 可飞仙岛以往,有这么三天两头地不太平吗? 就算有,在她这个移花宫主还在白云城做客的时候,南海这些杂鱼,又是哪来的胆子整天闹这闹那的? 姚月疑惑极了,后来终于又寻到个机会跟叶孤城的随身剑侍说话,就问那剑侍,你们城主在南海也不是无名之辈,怎么总有人不自量力? 剑侍比她更疑惑,说不知道啊,这么频繁的闹事,便是五六年前,城主尚未成名时,也不常见的。 “去年城主在南海论剑会上夺魁后,敢上飞仙岛闹事的,就更少了。”剑侍又说,“大家都知道城主的剑不好惹。” 姚月:“……” 不好惹还来,怕不是受了什么挑拨吧? 但若是挑拨,来的都是些乌合之众,加起来不是叶孤城一剑之敌,这挑拨为免也太低级了一些。 就好像挑拨的人对这飞仙岛和岛上的海上坊市其实没兴趣,单纯就是给叶孤城找事而已。 等等,给叶孤城找事? 姚月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关键。 给叶孤城找事,让她三天两头出城去处理,对叶孤城这等绝世剑客来说,唯一的损失,好像只有一件,那就是—— 耽误了跟她切磋的时间。 姚月想到这里,其实已经猜到,这挑事的人,到底是谁了。 毕竟之前就有这么一个人,劝她想试剑的话,不如找一点红;而这个人,也经常独自出门,不带任何随从或者侍卫。 姚月很无语,怜星到底什么毛病? 就算再讨厌叶孤城,也不至于这么幼稚吧! 她很想让怜星少干这些无聊事,但她没有证据,而且这种无聊的针对,摆到台面上讲,也有点不像话。 琢磨了一下,还不如换个方式。 于是这天午饭过后,怜星说要出门的时候,她叫住了他。 怜星显然没想到会被叫住,愣了一下才回头,道:“姐姐是叫我吗?” “不是你还能是谁?”姚月面无表情道。 可能是怕她生气,怜星见她如此,倒是乖觉得很,立刻走到她身侧,轻声问怎么了。 姚月绷着表情,扫了他一眼,说你怎么又要出门? 怜星果然答得滴水不漏,说南海风物人情俱不似池州,来都来了,多看看也无妨。 姚月:“是吗?” 怜星便有点吃不准她的意思了,神色也随之染上一丝紧张,说:“是我贪玩惹姐姐不高兴了吗?” 姚月心想这理由不错,便道:“你还知道你贪玩?” “自从来了南海,随云日日都在房间里练功,红儿七儿受我指点,也不曾落下功课。”她顿了顿,“你呢?你作为她们的长辈,可有沉下心思,好好参悟明玉功第八层?” 她说到最后,怜星虽然低下了头,一副惶恐认错的样子,但也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姚月:“……”果然。 只听怜星闷声道:“姐姐教训得是,我近日确实太懈怠了。” 姚月说你知道就好,但你最好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怜星马上保证道:“姐姐放心,我定好好练功,不辜负姐姐一番教导。” 姚月嗯了一声,以示知晓。 隔了一小会儿,她又开口补充了一句。 “以后每隔一日,我都会考你一次。”她说,“你不是随云这样的稚子,也不是七儿这般十来岁才开始打基础的,我若考你,便不会对你额外留情。” 怜星闻言,瞬间抬起了头。 姚月还以为他会很紧张,或者害怕,结果他竟然笑得很开心,唇角的弧度尤为明显。 “好。”他笑着说,“我不会让姐失望的。” 姚月:“……??”你很喜欢挨揍? 第42章 治 姚月身死穿越以来, 也跟许多有名有姓的高手交过手了。 楚留香、水阴还有叶孤城就不说了,本是天赋卓绝之辈;还有薛笑人,那手杀人剑法, 放在江湖上,也绝非等闲之辈;甚至她阴差阳错之下收下的两个侍女, 未来的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但和怜星动手,哪怕是为了指点和考教,也是第一回。 他是她弟弟, 也是“邀月”曾经对不起的人, 如果可以,姚月是真不想折腾他。 而且他本身也是武学奇才, 明玉功练到现在, 也并未走偏,要说指点,姚月其实给不了他什么。 就好比现在,他们姐弟二人交手,从起掌到身法, 几乎一模一样。 打了几十个来回,就跟照镜子一样,除非她用比他更深厚的内力去压制他,或者对他出剑, 情况才会有变。 但姚月把他留在城主府跟自己动手, 为的又不是赢他, 又何必要那么打? 第79章 两人在院中闪转腾挪, 从廊下一路打到院门口, 又从院门口打回来。 比起切磋, 倒更像是在相携而舞。 院内其余人站在廊下,几乎看呆。 最激动的当属宋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二宫主竟然这么厉害吗?!” 一样练掌的洪七也张大了嘴,说此前没见过二宫主出手,想不到他的掌法也练得这般精妙啊。 花统领倒是很淡定,说二宫主一直都很厉害的,否则怎么能让历代单传的移花宫一脉破例呢? “大宫主未出剑。”这时,一点红忽然出了声,提醒他们。 “出剑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洪七挠头,“大宫主只是想考教二宫主的功夫呀,她指点我的时候,也不出剑。” 一点红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她只是下意识地想强调,别看二宫主这么厉害,和大宫主比起来,还是大宫主更厉害。 他们几人说话间,姚月和怜星又过了几十招。 因为姚月没有刻意用内力去压制怜星,所以这几十招下来,两人依然保持着几乎一致的动作和步调。 怜星虽然半边身体残疾,但在这种只比招式的交手中,除了身法稍有滞后,几乎不受什么影响。 当然,这只是暂时。 只要他们继续这么对练下去,他还是会比姚月先力竭。 甚至基于明玉功第九层的被动效果,在他力竭的时候,姚月体内的内力,只会比动手之初更充盈。 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打得十分起劲,并时不时朝一脸冷漠的姚月露出几个微笑。 姚月:“……”我感觉我弟真有点毛病。 不过反正这么打对她来说没什么损耗,他乐意的话,她也不介意继续。 等他气力不继,无法再坚持的时候,总会停下。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起码要休息一整天,才能恢复原本的状态。 这也是姚月定下每隔一日考他一次这规矩的原因。 一天之内用光内力,再用一天来恢复,恢复完再用光,如此循环下来,他也没功夫再出门去给南海本地的杂鱼势力煽风点火了。 而她也可以趁这个弟弟休息的时间,去跟叶孤城切磋剑法,以报白云城主的人情。 姚月算得很好,事情也的确如她所愿在发展。 直到半个月后,怜星高兴地告诉她,他突破到明玉功第八层了。 姚月:“???”这么容易? 见她似乎不是很信,怜星又道:“真的,姐姐!不信你亲自探一下我的脉息。” 说着抓起她的手,一把放到自己颈脉处。 明玉功练到后面,不仅有美容养颜的功效,还会令所练之人的体温,较常人低上些许。 怜星之前是第七层,体温就比她稍高一些,而现在确实更接近了,她的手按上他那截纤细的颈,如同抚上一块与自己无差的美玉。 而这美玉之下,他的颈脉,正一下一下跳动着。 “……确实突破了。”姚月心情复杂,但看着他那张写满了求表扬三个字的脸,还是夸道,“而且十分稳固,可见你厚积薄发,基础打得极好,一切水到渠成。” 突破是好事,但问题是,他之前卡了很久都没突破啊? 怎么在这个力竭——休息——再力竭的循环里走了七次就突破了? 明玉功练到后面,突破的难点其实只在于心境。 她是因为换了个芯,不在执着于江枫,自然而然突破的,那怜星是为什么? 总不能是一个人练容易想东想西,被她逼着练就放空自我平心静气了吧? 姚月简直理解不了。 但反正第八层和第九层还是有差距,她和他对练,结果不会改变,只是让他力竭的过程,会被拉得更长。 而怜星本人对这个结果,似乎也没什么意见。 或者说他看起来非常享受这种对练,每次累到站都站不住时,反倒笑得非常开心。 那种开心绝不是装出来的,和他惯常挂在面上的温和笑容很不一样。 姚月如今已经可以分清。 算了,姚月想,他开心也是好事。 毕竟她本来就应该承担身为姐姐的责任,好好照顾好这个弟弟。 怜星突破没多久,原随云也练成了明玉功的第二层。 姚月很惊喜,好好夸了这个徒弟一番。 但她没想到,原随云得了她的夸奖后,竟然问她:“师父,我可以学剑吗?” 姚月:“啊?” “不可以吗?”原随云声音低了下去,好像很难过。 “倒不是不可以。”姚月立刻否认,“只是你之前似乎对剑法没什么兴趣,为何忽然想学剑了?” 原随云仰着脑袋,虽看不见她,但却知道,师父的目光一定落在自己脸上。 “师父是剑掌双绝。”原随云说,“我是师父的徒弟,不能给师父丢人。” 姚月很想说你不学也不会给我丢人,但看她神色认真,又想起原作里的原随云似乎也会剑法,还是同意道:“我收你为徒不是为了这个,不过你若想学,我当然会教你。” “谢谢师父!”原随云立刻扑到她怀里,片刻后,语气又低落起来,“但我是一个瞎子……可能用不好剑……” “谁说的?”姚月反问。 第80章 原随云没出声,但是在她怀里扒得更紧了一些。 姚月便十分怜惜,抬手抚过她发顶,道:“看不见不意味着练不了剑,你如今已经开始练内功,简单的听声辨位,对你而言不是问题,何况学剑靠的也不是眼睛。” 这倒不是她为了哄原随云才瞎编的,看不见的人确实可以学剑,只是入门的时候,难免会辛苦一些。 而入了门后,若是内功深厚,看不见更是不影响出手。 就好比她和叶孤城,闭上眼睛打一场,和睁着眼区别不会太大。 因为对她们来说,比起眼睛看到的,更重要的是用心去感受对方的剑势以及杀气。 眼下原随云既然愿意对她吐露这番志向,那她就抽时间教上一教罢。 只是这样一来,她现在就真的半点空闲时间都没了。 原先她是把指点宋田、一点红、洪七以及怜星放在同一天,第二日怜星休息,那三个小的也自己练,她就休息半日,下午跟叶孤城切磋。 现在要教原随云,那半日的休息时间便也没了。 姚月:“……” 问题来了,她到底是怎么从让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混成一个幼教老师的? 当然,考虑到学生们都很听话很有天赋,这个幼教老师当起来,倒也不累。 她就这么当了大半个月的无休女教师,直到叶孤城再度给她送来楚留香的消息。 “楚留香到南海了。”叶孤城说,“应当明日便能到飞仙岛。” “太好了。”姚月由衷高兴,“明日何时?我出城去迎她。” 叶孤城沉默片刻,说应当是午后。 姚月:“行。” “明日午后,你不是该陪你弟弟练武吗?”叶孤城说。 自从姚月开始跟怜星每隔一日对练一次,飞仙岛就太平了不少。叶孤城是个聪明人,她自然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一点。 所以之前是谁在耍那种无聊的把戏,叶孤城也已完全明白。 只是姚月不动声色地替她化解了这些小麻烦,她也就看在姚月的面子上,假装一无所觉。 现在怜星讨厌的楚留香要来了,姚月还打算亲自去迎,她不觉得这个幼稚的移花宫二宫主能高兴。 姚月:“……” 她当然知道叶孤城的提醒是何意,但就是知道,她才无语。 “算了,我跟你说实话吧。”姚月说,“其实我找王怜花,就是为了我弟弟,只是我不知道王怜花到底能不能真的治好他,便没有告诉他。” “治?”叶孤城不解,“他的精神问题吗?” 姚月:“……” 第43章 真是奇了 其实姚月自己也觉得怜星的精神不大正常, 所以叶孤城这么误会,她也感觉不能怪对方。 但她还是解释了一下:“是他的手脚,我想城主也看到了, 他有半边身体是残疾。” 叶孤城点点头,但有些疑惑:“不是天生的?” 姚月:“……” 姚月不由得尴尬道:“不是, 是我造成的。” 这答案一出口,尴尬的又成了叶孤城。 好在叶孤城一贯没什么表情,就算尴尬,从她那冰山一样的脸上, 也瞧不太出来。 这么沉默了片刻后, 她想起还有另一件事要告诉姚月,便道:“王前辈他们, 并未去隐居之地, 如今应该还在楚留香船上,你明日便能见到她了。” 姚月长舒一口气,说那再好不过。 之后回到客院,她就把这消息告诉了移花宫众人。 宋田和洪七最开心,当即表示要出城去见楚姐姐。 姚月没阻止, 只看了怜星一眼。 怜星低着头,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显然是不想参与这个话题。 不过他很敏锐,察觉到她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立刻就笑着抬头, 看向了她, 唤一声姐姐。 姚月:“她大约午后到飞仙岛, 所以明日——” “明日姐姐要去接她, 就不考我了是吗?”怜星眨着眼睛问, 问完又道,“没事,姐姐喜欢楚姑娘,我理解的。” 姚月无语了一瞬,说我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出城。 怜星有点意外:“我?” “嗯,你随我一起去见她。”姚月又重复了一遍,但没有解释原因。 “既然是姐姐的吩咐,那我自然遵从。”他没有犹豫,就应了下来。 但姚月还是从他那完美到刻意的笑容里,看出了一丝不情愿。 鉴于他在努力伪装,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意思,姚月就算发现了,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把他讨厌楚留香这件事搬到台面上,只会徒增尴尬。 第二天上午,她照例指点了一下宋田三人。 吃过午饭稍作休息后,她就带着怜星他们出了城。 考虑到一点红如今和楚留香不熟,她就让一点红留在了城主府,方便照看一下原随云。 一点红对她这个安排有点意外,但并无异议,只垂首接受道:“是,大宫主。” 姚月拍拍她脑袋:“等我们回来。” 这一拍让一点红抿了抿唇,再开口时,声音都似乎轻快了一些:“嗯。” 因为叶孤城给的时间很准确,姚月带着人出城没多久,便远远看到了楚留香的船。 她指给一直在兴奋蹦跶的宋田看,说:“别跳了,你楚姐姐就快到了。” 第81章 宋田哇了一声,说大宫主你认识楚姐姐的船啊! 姚月就笑道:“何止认识,我还上去同她的朋友一道喝过酒。” “是不是胡姐姐和姬姐姐?”宋田嘿嘿一笑,“我也见过她们!” 说话间行船入港,姚月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甲板上的楚留香。 她难得没有穿蓝衣,而是和自己一样,一身白。 “楚姑娘身上穿的,就是姐姐赠的那匹蚕丝吧?”怜星也注意到了,语气淡淡地开口,“她倒是还算将姐姐放在心上,也不枉费姐姐一番心意了。”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换了以往的姚月,可能也就这么一想,然后就不当回事了,但如今知道他不喜欢楚留香再听,就很难再不当回事。 她想了想,感觉他可能是不爽自己的劳动成果被一个不喜欢的人用了。 于是咳了一声,道:“也多亏了你,否则她赠我美酒,我都不知该用何物回礼。” 送都送了,又不能撤回,只能先肯定一下他的价值了。 好在他确实吃这套,听她这么说,又笑起来,道:“姐姐说的什么话,主持宫中杂务,为姐姐分忧,本就是我该做的。” 姚月:“……总归是辛苦你了。” 他便笑得更开心些。 此时,刚把船靠岸的楚留香也看到了他们这一行人,目光与姚月在空中相遇,当即飞身而起,微笑着落到姚月面前。 她本就气质出众,光是在那里站着,不需要做任何事,已足够引人注目,再这么秀一下轻功,瞬间便夺走了码头上所有人的注意。 但其余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丝毫不以为意。 她只看着姚月,笑道:“听说宫主有事寻我,我便来了。” “是。”姚月点头,“有一件极重要的事。” 楚留香刚想问是什么重要的事,身后的船上,两个好友又跳了下来。 胡铁花一见到姚月,就飞奔而至,同她打了个招呼,说其实原本她们是要去波斯的,但老楚得知了邀月宫主你在找她,立刻先来飞仙岛见你了。 姚月一惊,心想叶孤城不是说她们离开扶桑的时候,楚留香的船明显在往南海来吗? 再转念一想,往南海来其实并不意味着目的地在南海,毕竟要去波斯的话,确实是要路过南海的。 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耽误你们了。” 楚留香横了胡铁花一眼,说无妨,波斯早晚能去,但宫主是我的朋友,你既有事找我,我自然要以你为先。 “只是不知,到底是何事?” 姚月看了看她的船,问:“那三位前辈,是否还在?” 楚留香点头,又道他们如今退隐世外,所以轻易不愿露面,这才一直在船舱里待着。 “不瞒你说,我其实是有事想拜托王怜花前辈。”毕竟是有求于人,姚月还是想守一下礼节,“不知你可否为我引见?” “自然可以。”楚留香毫不犹豫。 她也没说除了引见她还能做什么,但从她的表情里,姚月就看得出来,不管自己想拜托王怜花什么事,她都会尽量帮忙的。 这就是楚留香。 姚月心下微定,交待其余人等她片刻,便随楚留香上了船。 船舱内坐着两女一男,俱是人间绝色。 饶是姚月早有心理准备,在看到生得这么美的三个人时,还是愣了一下。 她却不知,那三人见到她,同样也十分震惊。 尤其是一身红衣的王怜花,简直是将惊奇写到了脸上。 以王怜花见识,自然知道,绣玉谷移花宫一脉祖传的明玉功,有养颜驻颜之效,但便是如此,眼前的移花宫主,也美得太过了一些。 她就像一块浑然天成的冷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奇异魅力。 而她一开口,声音之动听,更是超乎想象。 王怜花一向不认为这世上还会有什么女子能美过自己,就算是她的好友沈浪,能更得朱七七钟爱,靠的也不是美貌。 可今天她终于见到了比自己更美的人。 偏偏美到这种程度,还叫人嫉妒不起来,甚至看久了还会有一种匍匐在她身侧,向她献上赞美的冲动。 明玉功就这么神奇?既能让人保持少女面貌,还能无形之中征服他人? “你说你有事拜托我?”王怜花来了兴趣,“说说看,什么事。” 姚月本来都做好了可能会被她为难的准备,毕竟叶孤城说了,这位王前辈的脾气很怪。 结果怎么好像还挺好说话? 算了不管了,好说话更好。 “我知前辈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全才,所以才想来拜托前辈。”姚月说,“我有一个弟弟,他儿时从树上摔下,废了一手一脚,我想拜托前辈替他瞧一瞧,若是前辈能治好我弟弟,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答应。” 王怜花沉吟片刻,说我不知道你弟弟是何情况,无法回答你。 “他就在外面!”姚月惊喜道,惊喜完又想起,这三位并不是很愿意在人前露面,于是又道,“不过前辈若是觉得此处不方便,可以去白云城主府再说。” 王怜花说有必要这么麻烦吗?既然他就在外面,你把他叫进来不就行了? 姚月迟疑了一瞬,还是提出了一个要求,道:“倘若他的残疾治不了,前辈可否别让他知道,我是为此事才让他进来的?” 第82章 王怜花顿时更加惊奇,说你对你弟弟倒是疼惜。 姚月:“……”毕竟作孽的人是“我”啊。 “她的意思是,她答应了。”看她沉默,一直没开口的朱七七忽然出了声,说完还朝她眨了眨眼。 姚月松了一口气,道了一声谢,就出船舱,把还在码头上等自己的怜星招了过来。 怜星上船时,明显是疑惑的,还问:“姐姐找我何事?” 姚月直接没答,说你先进来再说。 好在他虽然精神不大正常,对她的话,还是十分顺从,闻言就乖乖地随她入了船舱。 和她一样,见到船舱里的王沈朱三人,他也一愣。 而王怜花看到他,目中惊奇,比之前见到姚月时更甚。 她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他跟前,一把摸上他的左臂,然后转向姚月:“你确定他只在儿时摔了一次?” 姚月:“……???”什么意思? 怜星也没想到,眼前看不出岁数的美人,一开口就揭破了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种程度的残疾,没把自己摔个十次八次,恐怕很难做到。”王怜花说。 姚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而站在她身旁,被王怜花扣住一臂的怜星,面色已完全沉了下去。 王怜花觉得这事比自己想的还有趣,甚至有趣到了她忍不住笑的程度。 “真是奇了。”她说,“你姐姐怕我治不好你,本来还不愿让你知道,她是为的此事才找我,结果你这个做弟弟的,是根本不想治啊?” 第44章 惊悸 王怜花此话一出, 不仅姚月陷入呆滞,就连之前一直坐在那没有开口的沈浪,都面露惊色。 她这个前任天下第一人尚且如此, 她那个性格跳脱的丈夫,就更不用说了。 朱七七瞪着眼睛, 几乎脱口而出:“什么?!” 王怜花便回头瞧了他一眼,反问道:“怎么?你不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但……”朱七七说着,余光瞥到怜星那沉得能滴下水来的面色, 忽然就不太敢接着往下说了。 他惯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自小养尊处优,后来行走江湖, 还成功娶到了沈浪这样厉害的妻子, 本不该惧怕任何人。 可怜星那阴沉的表情,和先前进船舱时那副温柔无害的模样,实在差别太大。 一时之间,便是朱七七这么无法无天的人,都生出了些要不还是远远躲开的冲动。 此刻的船舱之内, 唯一还算平静的,反倒是替姚月引见王怜花的楚留香。 但楚留香什么都没说,她只轻轻握住了姚月的手。 练明玉功的人,体温都比常人低上一些, 姚月将此功练至大成, 内力循环之下, 身体便好似一块无暇冷玉。 楚留香伸手过来, 热度自掌心传到她指尖, 是安慰, 也是提醒。 在这样的安慰和提醒下,姚月终于回过了神。 她看向怜星,想问为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算了。”她又转向王怜花,“今日打扰前辈了,抱歉。” 王怜花眯着眼睛,一派兴味模样,说倒也算不得打扰,毕竟如此趣事,平时也瞧不着。 姚月:“……” 假如她不是“邀月”的话,她也会觉得能围观这种稀奇事真是不亏。 可问题是,现在她就是邀月,就是怜星的姐姐。 她看到王怜花像用看一个新奇物件的目光打量怜星,心底便不可遏制地,生出了一丝愤怒。 “对了,忘了说。”王怜花好似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抓着怜星的胳膊,朝她笑了笑,“你弟弟的手脚,我可以治。” 但是她话音刚落,怜星就冷冷道:“我不需要你治。” 王怜花说我知道啊,你要是想治,根本不必把自己搞成这样,但今日求到我这里的是你姐姐,我答应了她,看过你后告诉她,究竟能不能治。 怜星本来还沉着一张脸,似怒欲怒,听到此话,竟仿佛要崩溃了。 很难形容他这一刻的表情,像是要哭,也像是要笑。 无措、紧张、害怕交织在一起,不停变幻,令他看上去就像一个犯了错等候家长发落的孩子。 姚月本来非常无语,但不知为何,见他这般反应,心中又陡然生出一股怜惜来。 她不信这世上会有人无缘无故不想要一具健康的身体,所以这里面必定有隐情,或许还与她这个姐姐有关。 但不管怎样,既然能治好,她就没道理看着他残废下去。 就算抛开这是原先那个邀月的心结不谈,她也希望他能好起来。 “多谢前辈。”她对王怜花说,“我还是那句话,前辈若愿为他医治,我愿付出任何我所能付的代价。” 这话她在怜星进来前就跟王怜花说过,但怜星是第一次听。 他一听就睁大了眼,下意识张口:“姐姐……” “你若还当我是你姐姐,就乖乖把你的手脚治了。”姚月说。 “我……”他几乎站不住,话也卡了壳。 姚月本来还想拿出说一不二不允许反对的女魔头气势再强调一遍,岂料下一刻,他忽然跪倒在地,抓住了她的衣角。 这一下不仅把姚月吓得不轻,就连本来抓着他的王怜花,都再度面露异色。 第83章 然后众人便听到他小声说:“姐姐……别不要我……” 那声音明显含了哭腔,还是那种惶恐不已的哭腔。 姚月都要被他整崩溃了,她要是不想要这个弟弟,干嘛大费周折跑来南海啊?她很闲吗? “我何时说不要你了?”她不懂,忍不住问道。 “可是……可是……”他抽噎着,整个人伏在船板上,背剧烈地起伏着,好像随时要哭得背过气去。 事实上,他也确实没多久就陷入了昏厥。 整个人缩在船舱里,身体团在一处,手却还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衣摆,不肯松开。 姚月:“?!”救命怎么回事? 王怜花见状,蹲下摸了摸他的脉,说他这是惊悸过甚,自己把自己吓晕的。 姚月:“……”她以为只有没武功的普通人会这样? “按理说他内力深厚,再怎么惊悸,都不至于如此。”王怜花顿了顿,扫了她一眼才继续,“但可能是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被勾了出来,让他难以承受,导致了他的昏厥。” 姚月从她那张美貌近妖的脸上看到了八卦的表情。 显然,王怜花现在对他们姐弟非常有兴趣。 但姚月自己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如何能与她解释? 姚月只能问:“那他何时能醒?” “用不了多久。”王怜花说,“但如果你能催动他内力,帮助他运转,肯定能醒得更快。” 姚月便抬起手,不过落到怜星后背之前,又停了下来。 她问楚留香:“你这船上可还有别的房间?” 她想她可能需要先跟怜星单独谈谈。 楚留香点点头,随后带着她去到另一个屋子。 “这间屋子原是老姬放酒的。”推门的时候,楚留香这么说道,“不大,但离其他人很远。” 姚月点点头,把怜星抱进那间屋子,放到里头的软塌上,等楚留香出去,才出手催动他的内力。 他们俩练的都是明玉功,本是同源。 她的内力一进入他体内,便自动流转起来,带动他全身,迅速成了一个周天。 三个周天过后,他果然幽幽醒转,睁开了眼。 只是一看到她,又下意识想要阖眼。 姚月叹气:“你就这么怕我?” “这里没有别人。”看着他万般脆弱的表情,她到底放缓了语气,“你能否告诉我,为何要这么待自己?” 怜星沉默了很久,才抬眼看她,却是答非所问。 “我的手脚若好了,姐姐还会留我在身边吗?”他说。 姚月就是不懂这里面的逻辑,皱眉道:“你若好了,我只会高兴。” 她相信原本的邀月也是如此,否则移花宫的藏书楼里,就不会有那么多治残疾的医书。 可怜星还是紧咬着唇,一派惊惶。 她不解:“所以你为何会觉得,一旦你好了,我就会不要你?” 这问题一问出来,怜星眼中,就再度涌出了泪水,止都止不住。 美少年落泪,本是极美的,可他看起来实在太伤心,仿佛随时能碎掉,姚月看在眼里,都有点难受。 最终她从袖中找出一块丝帕,递给了他。 他却没接,怔怔地看着她,眼泪淌得更凶。 姚月无奈,只好自己动手,替他拭去泪水。 她告诉自己就当是尽幼教老师职责。 丝帕擦过他哭红的眼角,动作很轻。 他闭上眼,大口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开口,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声姐姐。 姚月:“舍得理我了?” 他则伏到她肩头,像先前抓她衣摆一样,紧紧抱住了她,问:“姐姐真的不会不要我吗?” 这问题他已重复了几次,姚月也早已给出答案。 若在平时,姚月肯定会觉得真是没完没了,可他都哭成这样了,她自然也已明白,这其实是因为缺乏安全感。 因为缺乏安全感,才会不停问,不停想要一个确切而肯定的答案。 因为缺乏安全感,才会得到了答案又不敢相信,总想反反复复地确认。 所以她只是心平气和道:“不会,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大概是被她这种平静又镇定的语气感染,这一刻,怜星好像也终于信了,一直紧绷的身体总算放松下来。 她想了想,又抬起手,试探性拍了拍他的背,算是安慰。 这动作令他一僵,但转瞬又将她抱得更紧。 她也没推开他,任由他这么抓着自己。 “所以听姐姐的,让王前辈帮你把手脚治了。”好一会儿后,她又说道。 “……好。”他轻声答应,“我听姐姐的。” 姚月其实还是没搞懂,他为什么会故意把自己的残废搞得更严重。 如果说是为了让她这个罪魁祸首愧疚,那在这之前的许多年里,“她”因为这个错误,不肯在除夕夜见他,他分明又是失落的。 显然这里面还有一些她不了解的事,只是他不说,她也不好一直追问。 慢慢来吧,至少先把手脚治了,她想。 第45章 加入这个家 大约一刻钟后, 怜星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 姚月便带他出去,再见王怜花。 这一回他十分配合,在她向王怜花请求之后, 立刻跟上行礼,道:“晚辈不懂事, 方才冲撞了王前辈,还请王前辈莫要计较。” 第84章 王怜花看看他,又看看姚月,好奇道:“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这其实不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但想到王怜花方才还在把怜星当乐子看, 姚月莫名就不太想说。 所以她只抿了抿唇,说:“他是我弟弟, 自然不会辜负我一番苦心。” 王怜花闻言, 掩面一笑,也不再追问。 再开口时,她总算说到正题。 她说虽然她可以治怜星的手脚残疾,但过程会很痛苦,比摔断之时还痛苦百倍乃至千倍, 而且起码需要半年的时间。 “如此,你还愿治吗?”她问怜星。 怜星则看了姚月一眼,而后点了点头,说他愿意。 姚月见他点头, 终于松一口气。 不过下一刻, 王怜花又转向她, 说:“你先前说, 只要我替他医治, 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姚月便也点头:“是, 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任何代价,都可以。” 王怜花说好,果然爽快,那我就直说了,我想要明玉功。 “我对这门功法好奇已久。”她倒是很坦率,“甚至我年少时,还曾扮装易容,混进过你们移花宫,可惜这门功法不传普通门人,只传移花宫主和未来的移花宫主,我便没能学到。” 姚月都无语了,有这么当着别人的面直接说我以前偷偷进过你家的吗? 可想到这是王怜花,似乎又没那么奇怪了。 而怜星已经急了:“前辈明知道明玉功从不外传,为何还要提出这等要求为难我姐姐?” 王怜花袖子一甩,好整以暇道:“这很为难吗?” 这难道不为难吗? 怜星简直理解不了这位前辈的理直气壮。 “如今你姐姐是移花宫主,移花宫是她说了算。”王怜花道,“她若想改这条不外传的规矩,又有谁能阻止得了她?” “……” “何况她不是一向我行我素,全凭心意行事吗?”王怜花说到这,偏头看向姚月,那目光中竟还有几分欣赏,“如今的江湖上,将你们移花宫排到三宫之首,不也是因为她这人人皆知的女魔头吗?” 姚月:“……” 叶孤城没骗她,王怜花真的是个挺难搞的人。 不过她这番话倒也不算说错。 祖宗规矩什么的,对姚月来说,确实不是那么重要。 至少不如怜星的手脚重要。 “好。”姚月听到自己说,“只要前辈能治好我弟弟,我定把明玉功心法双手奉上。” “……姐姐?!”怜星没想到她会答应,一时愣在那。 姚月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又道:“前辈是即将退隐之人,我想前辈不会把明玉功外传。” 王怜花勾起唇角,笑得灿烂,说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将它外传,我就是自己想学,它对我有用处。 “好,那前辈准备何时开始医治我弟弟?”姚月又问。 “只要他愿意,现在就可以开始。”王怜花自信道。 现在他们一群人都在楚留香船上,自然是没必要在这开始。 但王怜花这话,也算是一种“我会放在心上”的表态。 姚月要的,就是这种诚意。 有诚意,才可以达成交易。 最终王怜花跟着他们去了白云城主府,沈浪和朱七七则下船进城,跟叶孤城打了个招呼,就先行去往他们的隐居之岛了。 说到隐居,姚月当初看小说的时候,就不是很理解,存在三角恋关系的三个人一起退隐,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啊? 不管性转不性转,都很奇怪啊! 但这种不理解就没必要说出来了,尤其是目前她还有求于王怜花。 王怜花是个行动力非常强的人,当天夜里,她就开始了对怜星的治疗。 只是姚月也没想到,在这种根本不谈科学的武侠世界里,治疗残疾,竟然要第一步先把长歪的骨头重新打断。 怜星倒是接受良好,平静地听完王怜花的法子,就点了点头,说好,他知道了。 王怜花先前见过了他惊悸过度而失态的样子,还以为他会忍不了疼,都做好了要听他鬼哭狼嚎的准备。 结果动手时,他竟一声不吭,半句疼都没有喊。 “你这年轻人倒是能忍。”她有点佩服,“难怪当初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怜星疼得无法动弹,面色惨白,没有回应。 但姚月还是发现了他藏在衣袖里的动作。 他那只正常的手,此刻正攥得死紧,指甲戳进掌心。 太痛苦了,她光是看着都觉得受不了。 但她也帮不了他什么,只能在他边上待着,用行动告诉他,你是我弟弟,我不会扔下你。 “好了,今日先这样。”王怜花终于停了手,“明日再继续。” 姚月起身:“我送前辈。” 王怜花却摆摆手,说你还是照顾你弟吧,他这么依赖你。 姚月想想也是,便没有再客气。 这一晚她和辉星殿的侍卫统领一起,留在了怜星房间里,方便随时能照看他的情况。 毕竟他现在是真的失去了行动能力。 后半夜他睡沉了,梦呓之中,叫了一声姐姐,语气十分焦急。 姚月半睡半醒间,听到这么一句,也是一惊,待发现只是梦话,才松了一口气。 第85章 不过她也因此没了睡意,干脆在桌边看起了他从宫里带出来的棋谱。 一本棋谱翻到最后,天差不多也亮了。 她想着起身去屋外透个气,但刚一动,他那个安静的贴身侍卫,就跟了上来。 “你有话要说?”出了怜星的房间后,她直接反身问道。 “……是。”那侍卫咬了咬牙,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那你可以说了。”姚月说,“我听着。” 结果那侍卫扑通一声,朝她跪了下来。 实实在在的一跪,膝盖撞在地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响。 姚月:“……?”这是在干什么? “属下不知道大宫主为何要让二宫主治手脚。”跪着的侍卫声音颤抖,“属下只想求大宫主,待二宫主好了,也还能待他如初。” “我自然会待他如初。”姚月皱眉,她感觉这个侍卫可能知道什么,“倒是你,为何要如此说?” 侍卫没答。 但他预想中的怒火并没有到来。 姚月没有因为他的沉默生气,她只是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问:“你是不是知道他当年摔下树后,又故意弄伤了自己许多次?” 侍卫听得一抖。 虽然还是没开口,但这个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知道。”姚月肯定道,“那你想必也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 “我……”他再度咬牙,闭着眼,犹豫了许久,才反问道,“难道大宫主不知道吗?” 姚月心想我要知道我还问你干什么? 但话不能这么说,她也不想把脾气发在这。 于是她便摇头道:“我不知道。” “我若知道,一定会阻止他。” “当年推他下树,已是我错,我只盼他能好起来。” 侍卫听到她这么说,几乎不敢相信。 良久,才又哭又笑地告诉她,但怜星不是这么想的。 “二宫主说,那日老宫主先夸了他,而后才夸您,您心中不忿,便……”他到底没有重复邀月干的事,“所以二宫主宁愿一直好不起来,如此一来,他便永远不可能越过您去。” 姚月愣住。 她知道怜星是缺乏安全感,所以她甚至想过,他是不是为了让她愧疚? 可原来他是为了让他们的师父放弃选他当继承人,他怕师父的目光分给自己太多,怕姐姐因此讨厌他,所以他才想干脆当一个残疾。 刹那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也真的服了原本的邀月,这小姑娘小时候恐怕没少用“不要你了”之类的话威胁这个弟弟,不然他不至于想法如此清奇,乃至到了扭曲的地步。 “……他太傻了。”姚月只有这句话。 “二宫主确实很傻。”侍卫抹着眼泪说,“他说过,这世上的一切他都可以不要,但他不能失去您。” 姚月是信的。 也是因为她信,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才会这么复杂。 “我知道。”她说,“你起来罢。” “是。”侍卫点头,依言起身。 …… 没过多久,睡醒的王怜花便过来继续为怜星医治了。 她倒是精神很好,一看就睡了个饱觉。 进屋瞧了瞧怜星后,她又颇为惊奇道:“到底是底子好啊,重新断了这么多处骨,竟也没发烧。” “或许是明玉功的效用罢。”姚月为了让她医治时尽心尽力些,还对着她使用了一下现代社会工作必备技能画饼,“等医治好他,前辈便也能体会我移花宫独门心法的妙处了。” 结果王怜花啧了一声,说这些妙处有没有她不在乎。 “我想学明玉功,是因为它能驻颜。”王怜花一脸理所当然,“我若容颜不改,日后勾引七七,就容易多了。” 姚月:“?????” 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而且明玉功似乎对男女都有效?”王怜花又道,“昨日初见你,我便感觉,你实在太吸引人了,你弟弟虽不及你,但也不差,想必也是明玉功的功劳。” 姚月:“……所以?” 王怜花眨了眨眼,笑得分外灿烂,说所以如果勾引朱七七不成,还可以勾引沈浪啊。 姚月:“………………” 我们也不是很熟吧,你这么告诉我你想加入他们俩的家真的没问题吗? 第46章 嫁衣 虽然姚月的本意是画饼, 但听了王怜花的话,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这位前辈一声。 明玉功确实效用强大,但作用在外表上, 其实只有驻颜养颜一个功能。 “前辈花容月貌,玉质天成, 便是不练,也足够迷人了。”姚月说。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练了,也不可能凭借它迷住我想勾引的人, 是这意思吧?”王怜花挑眉反问。 姚月:“……” 她真想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总之据我所知, 明玉功并没有前辈期待中的效用。”她说,“但它确实是最正宗的内家心法, 只要能练至九层, 便可无惧天下。” 王怜花点点头,说这个她知道。 姚月:“……那前辈刚刚是在同我开玩笑吗?” 王怜花说是啊,你没听出来吗?你在江湖上名声也不咋好吧,怎么这么容易认真? 姚月无语,想说这两者之间不矛盾, 但又觉得这话说出来,王怜花说不定又要开什么奇怪的玩笑,干脆不再发言。 第86章 果然,见她保持沉默, 反驳都不反驳了, 王怜花也觉无趣, 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继续替怜星医治起来。 期间怜星醒了一回, 看见姚月还在床边守着, 扯了扯唇角,朝她一笑。 他苍白着一张脸,唇上半点血色都无,笑也笑得艰难,全无往日的风轻云淡。 姚月看得心头一紧,又想起他那贴身侍卫所言,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安心医治,等你手脚好了,我们便能回家去了。” 可能是回家这个词让他有所触动,在这一刻,他还是用力朝她点了点头。 不多时,他又陷入了昏迷。 因为王怜花开始替他化骨。 王怜花说,要治好他的残疾,必须确认他的断骨本该如何生长。 他摔伤的时候,年纪太小,骨头还没真正发育,后面又乱七八糟地折腾,搞得手脚畸形,所以替他医治,不仅要重新打断长错了的骨头,还要替他化去一些无用之骨。 姚月听得稀里糊涂,大概理解了一下,感觉这属于一个去增生的过程。 而看他在这个过程里再度陷入昏迷的反应,她便知道,这一点都不比断骨好受。 “他以前太乱来了。”王怜花跟姚月说,“所以光是化骨,就要持续七日,这七日对他来说会很难熬,你得有准备。” 姚月一惊,准备?什么准备? “他会有危险吗?”她紧张道。 “以他内力,性命之危倒不至于。”王怜花摇头,“但有时疼痛太过,很容易让人产生一死了之的想法,一旦他在这种情况下稳不住内息,势必当场走火入魔。” 如今他重新断骨,已是外伤加身,若再走火入魔,灵台失控,就算王怜花再厉害,也最多保他不死罢了。 “那我该怎么做?”姚月愿意听医嘱。 “他很依赖你。”王怜花道,“我替他化骨的时候,你最好陪着他,稳定他的心神,必要时,也可以输一点内力给他。” 姚月立刻应下。 之后的七日,她每天都准时来到怜星房里,哪怕他疼得昏过去,她也始终待在他身侧。 前六日都没有发生什么状况,王怜花也没要求她给怜星输内力。 但最后一日时,他疼得太过,昏迷之中被魇住,也不知看到了什么,表情变幻不已,人也止不住地挣扎,顿时内息紊乱起来。 “按住他!”王怜花高声道,“替他稳住内息,快!” 她自接手怜星这个病人以来,一直都是一副十分随意的模样。 像这样语调急促高声下令,还是第一回。 于是姚月便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在怜星床头坐下,运气抬手,给他输送内力。 这事她先前在楚留香的船上就做过,算是有经验的,但那时他只是普通的昏迷,和眼下这种内息紊乱,经脉不稳的状态,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这一回她的内力进入他体内,并没有引动他的内力,然后开始运转。 相反,就像一叶舟忽然被扔进一条湍急的河,不仅不能第一时间操纵河水,还有被掀翻的可能。 “不要犹豫,不要手软。”王怜花提醒她,“你的内功比他更深厚,你要做的是压制他!” 姚月闻言,立刻全力运转明玉功第九层,朝怜星而去。 从她穿越以来,她还从未这样奢侈地使用自己的内力,但事实证明,这么做的确有效果。 如此霸道的心法,如此霸道的功力,一入他体,就镇住了他暴|乱的内息。 很奇妙的感觉,她不会形容,但这么输着输着,不用王怜花再出言提醒什么,她就已经知道,她该做什么。 在她的压制兼梳理下,怜星的内力逐渐变得温顺。 她没有睁眼,但莫名的,她就觉得,他此刻的眉头,应该已经展开。 良久,她听到王怜花长舒一口气,道:“好了,最后一块废骨已经化去。” 她睁开眼,看向这位前辈。 王怜花亦是满头大汗,十分辛苦的模样。 “多谢前辈出手。”她张口道谢。 结果这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几乎哑了。 王怜花倒不意外,说你方才用内力用太狠了,整整三刻钟,能撑下来已是不错,现在还是先休息罢,别说话了。 姚月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几乎用空了自己的内力。 难怪一睁眼,她便有一种目眩之感。 “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在她休息的时候,王怜花又道,“剩下的就没这么辛苦了。” 姚月缓了一阵,身体的脱力已经好了许多,便道:“既然前辈这么说,那我便放心了。” 王怜花说我跟你说这个不是为了让你放心,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该先支付一部分报酬? 姚月:“……”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啊! 不过这是她自己答应的事,她自然不会赖账。 想了想,她决定先把明玉功前两层心法给王怜花。 “剩下的等我弟弟好了再给。”反正是做交易,她也就直接不跟这人客套了,“否则你拿了功法,又不尽心,我找谁说理去?” “行。”王怜花也没觉得冒犯,笑眯眯地点头答应。 姚月知道她对明玉功兴趣极大,但没想到她刚拿到,就研究了起来。 当天晚上吃饭时,甚至已经能侃侃而谈。 第87章 “这明玉功不简单啊。”王怜花说,“明明是最正统的内家心法,却比魔功还霸道,我若是没猜错,它练到最后,应当可以吸取对手的内力,为自己所用吧?” 姚月惊呆了,只看了前两层的心法就能推测出这个?这王怜花未免太过妖孽。 “……是。”她点头,“明玉功练至九层,的确可以化对手内力为己用。” 洪七听得瞪圆了眼,说:“那岂不是天下无敌?” 宋田:“大宫主本来就无敌。” 一点红虽然没开口,但显然也赞同宋田的话;原随云则一派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王怜花又开了口,说:“不,也不是天下无敌。” 姚月其实知道,所以她表情未变,但其他人不知道,顿时更加惊讶。 “难道还有比化对手内力为己用更厉害的内功吗?”洪七表示不信。 “有。”王怜花微笑,“昔日大旗门铁中棠所使内功,名为嫁衣神功,练至大成后,恰好克制明玉功这一特性。” 铁中棠?姚月一时没反应过来,绝代双骄里有这么个人吗? 她只知道燕南天有嫁衣神功的心法。 “不过大旗门后人久未在江湖上走动过,嫁衣神功便也消失多年了。”王怜花又道,“想是没有什么惊才绝艳的传人,干脆隐世不出了。” 她是这么随便一说,大家也是随便一听。 尤其是姚月,作为一个早就知道嫁衣神功,且知道其缺陷的人,她根本无所谓。 但夜间洗漱完毕,准备休息时,她的徒弟却十分在意,辗转反侧了半天,还是拉着她的衣服跟她说:“师父,你放心。” 姚月:“嗯?”放什么心? “我明日就修书去太原。”原随云说,“我去求我娘,让她派人把大旗门之后找出来。” “……” “只要大旗门之后都死了,这世上没人会嫁衣神功,师父便是天下无敌。”才五岁的原随云声音稚气,但语气之认真,让人丝毫不怀疑,她真的会让她娘这么做。 姚月:“……”太极端了吧! “不用。”她当然要阻止,“我不怕嫁衣神功。” “可它只要存在,对师父来说,便是一个威胁。”原随云说。 姚月无语了。 所以除了她弟思路清奇,她这个徒弟也不是很正常? 第47章 你可能不信 这一晚, 姚月费了许多口舌,才劝得原随云打消找大旗门后人的念头。 这徒弟很乖,很听话, 很想对她好,所以也相当执拗。 姚月劝了半天, 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坦白告诉她:“我说我不怕嫁衣神功,绝非安慰你才这么说。” 原随云:“难道那王前辈所说是假?” “这倒不是。”姚月道,“她说嫁衣神功若练至大成, 可以克制明玉功, 这话本身是没错的,但这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 嫁衣神功该如何练至大成。” 明玉功已是天下内功中, 十足霸道的一种,可与嫁衣神功相比,甚至还能称得上一句柔和。 “嫁衣神功练起来极难,寻常人若轻易去练,功力越深, 身体承受的煎熬也就越大,练到后面,极有可能身上哪处直接就瘫痪了。”姚月说,“所以一旦练了此功, 到后面一定坚持不住, 必须把一身功力让渡给他人, 才能恢复对身体的掌控。” 原随云一向聪明, 有极有见识, 一听就明白过来:“所以它才叫嫁衣神功?为他人做嫁衣的意思?” “是。”反正说都说了, 姚月干脆把破解这个缺点的关键也讲了,“除此之外,若是想习得嫁衣神功,还有一个凶险的法子,就是练至七层时,自行散去一身功力,从头开始再练。” 但散功是多么危险的事,稍有不慎,一条命就没了。 更何况以这江湖上多数人的天赋,去练这门功夫,恐怕根本练不到第七层,就可能全身瘫痪了。 原随云听到这里,终于稍微放心了一些。 “难怪师父不惧。”她说。 “是啊,有何可惧?”姚月顿了顿,决定再给一剂强心针,“何况我还用剑,有碧血照丹青在手,就算真有人将嫁衣神功练至大成,我也不会输。” 原随云听得心驰神往,当即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学剑。 “嗯。”姚月拍了拍她的背,“待王前辈医治好怜星,我们就回宫去,到时我替你选一把剑。” 她这一通又安慰又许诺的,可算是哄好了原随云,让这个小姑娘打消了去寻大旗门之后的想法。 不过片刻后,原随云忽然又问:“二宫主手脚若是恢复,是不是也会练剑?” 姚月一愣,说不确定,这个得看他自己想不想。 “噢。”原随云应了一声,随后似乎变得有些小心翼翼,“那二宫主若是想练,师父会教他吗?” 姚月:“他要是想练,何需我教?” 那么强的天赋,只要他想,自学就能成才了。 原随云还想再说什么,姚月却话锋一转,说真的已经很晚了,该睡了,睡得太晚会长不高的。 这回原随云终于听话,往她怀里一钻,乖乖闭了嘴。 第二日一早,姚月照例一起床就去看怜星。 结果在他房门口遇到王怜花,王怜花表情愤怒,说:“你诓我。” 第88章 姚月不懂:“我怎么诓前辈了?” “明玉功会和我原本的内功相冲。”王怜花说,“除非散去我原本的功力,否则连第一层都练不成。” 原来是因为这个。 姚月恍然,说:“是啊,明玉功就是如此,我以为前辈知道呢。” 天地良心,她是真以为王怜花知道。 毕竟王怜花的见识那么广,连嫁衣神功克制明玉功都知道,之前甚至还提过自己年少时为学明玉功,偷偷混入过移花宫的事。 这么一个惊才艳绝的人,说想要明玉功。 姚月当然以为她是打算散功重修,体会无上心法之妙,顺便保持美貌。 “你……”王怜花气得不轻,指了她半天。 “其实前辈既然已经退隐,散去内功重练,也未尝不可。”姚月认真建议道,“反正沈前辈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加害前辈,不是吗?” 王怜花冷哼一声,说你说得容易,谁不知道散功危险? 姚月也怕她撂挑子不干,想了想,还是稍微放低了一些姿态,说:“那前辈想如何?” 王怜花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翻了个白眼,说你放心吧,我王怜花答应的事,还未赖过账。 “我接手的病人,也断没有只治一半的道理。”她没好气道,“你弟弟我还是会治。” 姚月便摸摸鼻子,问:“那明玉功后面几层,前辈还要么?” 王怜花:“要了也练不了,要来做什么?” 不过王怜花表示,这样一来,这笔交易她就亏了,所以姚月欠她一个人情。 姚月点头:“是,前辈若有别的要求,也可提出。” “我暂时没想到。”王怜花说,“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好。” 两人聊完此事,才进了怜星房间。 化骨结束,又好好休息了一晚后,怜星的精神稍好了一些,只是依旧面色苍白,惹人心疼。 “今日开始,我会为你定骨。”王怜花例行检查了一下他身体,确认没问题,才开口,“定骨不会很痛,你应当也不至于再昏迷过去了。” “那太好了。”姚月先庆幸起来。 怜星已经从自己的贴身侍卫那里知道了昨天的危险情况,就转向姚月,轻声道:“昨日多亏了姐姐。” 姚月还是那句话,你是我弟弟,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应该的。 “应不应该另说。”王怜花插嘴道,“但昨日那种情况,还真不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姚月没明白。 王怜花又朝她翻了个白眼,说你弟弟练的也是明玉功啊,昨日若没有你,换个人给他输内力,别说压制他的内息了,只会被他反压制然后受伤,然后就两个一起玩完。 “你们移花宫这门内功真是太邪门了。”王怜花说着说着,怨气又升了起来,“这么不讲道理的功法,到底是谁创出来的?” 姚月:“……移花宫的祖师。” 王怜花:“……” 王怜花说你先滚远点别在这继续气我。 考虑到她刚刚说的,定骨不会很痛,姚月觉得,那怜星应该也不会像之前八天这样,特别需要自己的精神支持。 于是姚月给怜星传了几句音,就先出去了。 她对怜星说:“王前辈正在气头上,我晚点再来看你。” 怜星现在动不了太多内力,没办法回传,只能朝她眨眨眼,以示知晓。 从怜星房间里出来后,她没什么事做,就去指点了一下好几天没指点过的明月殿众人。 尤其是原随云,这丫头刚开始学剑,正是入门之际,其实很需要引导,这些天她没空,就只能让原随云先搁置进度。 现在怜星度过了最难的一关,她也终于能抽出时间,给原随云继续讲剑了。 原随云特别高兴,在院子里抱着她的腿蹭了半天。 用小木剑练习时,更是每一下都要确认:“师父?我练得对不对呀?” 这一声声的师父,自然也传到了怜星房间里,叫怜星和王怜花听了个一清二楚。 王怜花说:“看不出你姐姐教徒弟时,倒还挺有耐心。” 怜星没说话。 也正是因为他没说话,才叫王怜花意识到了什么,然后眯着眼微笑道:“看来你不喜欢她这个徒弟啊。” “这似乎不关前辈的事。”怜星低声说。 “确实不关我的事。”王怜花还是笑眯眯的,“但是很有趣。” 怜星便转过头去,不再理她了。 王怜花觉得更有趣了,说我之前还在想,你为何要把自己搞成这样,现在我明白了。 “你是不是真的很怕你姐姐不要你?”她悄声问。 怜星瞪了她一眼。 “其实你们相依为命多年,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王怜花顿了顿,“依我看,她还是很在乎你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怜星皱眉,生气之下,连前辈都不叫了。 王怜花说:“我想说——” 话说一半,她的手已按到了他那条废胳膊上。 痛觉倏然而至,怜星毫无准备,差点哀嚎出声,想说这也叫不会很痛吗? “果然得跟你聊你姐姐。”王怜花一边替他定骨,一边感慨,“否则这第一下,你怕是受不了。” “……” 第89章 “不过没事,过了第一下就好了。”王怜花又说。 怜星差点被她气哭了。 好在定骨结束,王怜花还是大发慈悲地告诉了他:“我说你姐姐在乎你,是因为昨日替你压制内息,实则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但她完全没有犹豫。” “不仅没犹豫,还竭尽全力,用了她所有内力,除了她,世上再没人可做到她昨日为你所做的。” “你可能不信,但她比你想的要在乎你。” 第48章 明月难邀 姚月是在王怜花离开怜星房间后, 才重新进去看望这个弟弟的。 她还记着王怜花之前所说,定骨没有那么断骨和化骨那么痛,因此她想的是进去跟怜星稍微聊两句, 说点软话,作为今日份的精神支持。 结果一进门, 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他躺在那,满脸泪痕的模样。 姚月:“???” 怎么哭成这样,王怜花是不是故意骗我啊? 她立刻走上前去, 坐至他床边, 问:“怎么了?还是疼得受不了?” 怜星看着她,眼泪淌得更凶。 姚月见过他恐慌过度的样子, 知道他一旦情绪崩溃, 会无法控制自己,眼前的情况虽然还没到这种程度,但这样无声哭泣,一句话都不说,一样让人担忧。 她理所当然地觉得, 他是因为疼才如此,就想出去,把王怜花叫回来,但刚一起身, 衣摆就被他死死攥住。 “姐姐……”他终于小声唤了她一句。 姚月便顿住脚步, 重新坐下, 问怎么了?很疼吗?要不要把王前辈叫回来? 他摇头, 说不用。 姚月放轻语气, 问得小心:“那怎么又哭了?” 不问还好, 这一问,他又抽噎起来,一时之间,话都说不齐整。 姚月只好先放弃追问,伸手抚上他脑袋,道:“算了我不问了,你想哭便哭吧。” 自从意识到怜星有多缺乏安全感,她就基本把他当小孩在哄了。 都是小孩了,难受时哭得停不下来,也是情有可原,她不如先给他一点发泄的时间。 果然,怜星听了她的话,呜咽声也不忍了,干脆狠狠哭了一场。 姚月听了半晌,等哭声渐停,再低头去看时,他的眼角已然通红,鬓发被泪水浸透,湿湿的贴在耳际,看上去好不狼狈。 脸倒是依旧十分漂亮。 “哭完了?”姚月问,“有没有感觉好些?” “……有。”他声音很低。 “身上还疼么?”她又问。 “疼。”他顿了顿,“但我能忍过去的。” 姚月想了想,说回头我问问王前辈,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你少遭些罪。 他则试探性地用还带着湿意的眼睛去蹭她掌心,说:“姐姐多来看我,我便不觉遭罪。” 这要求没什么不合理,于是她一口应下,叫他放心。 听到这句许诺,他终于破涕为笑,抿唇道:“姐姐待我真好。” 姚月:“……”你这样说我很心虚啊弟。 她只能尽量平静地组织语言,说:“不论如何,当年之事,总归是我对不住你。” “我知道你不曾怪我。”说罢,她又抢在他开口前接着道,“但我也一早说过,这不是你怪不怪我的问题,而是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 “我不会再逃避,所以也请你给我这个机会,好么?” 话音刚落,姚月就感觉到,又有一阵温热自她指间涌出。 犹豫片刻,还是拿出丝帕,替他抹了抹泪水。 怜星便把她的衣服攥得更紧。 之后一直到宋田做完晚饭,她都一直留在这间房里,没有离开。 他如今格外虚弱,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多数时候,意识都是半清醒半昏迷的状态,所以他们俩其实也没真正说上几句话。 但他睡过去了也不愿松手,姚月也就由着他,权当在此打坐练功了。 小孩子嘛,生病养病期间,难免脆弱,依赖监护人、不想监护人离开自己的视线,也是正常的。 因此,之后一直到王怜花给他定完骨,她都一直保持着能多陪他一会儿是一会儿的习惯。 辉星殿的侍卫统领最是感动,每回送她离开,都恨不得对她千恩万谢。 姚月:“……” 姚月说你也多劝劝他,不要老是钻牛角尖,你伺候他这么多年,他应当听得进你的话才是。 “属下、属下尽量。”这侍卫应得非常勉强,显然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本事。 “……算了。”姚月心想真是指望不上,“那你照顾好他,万事小心着些。” 到底是从小就跟着他的侍卫,这回被怜星带出宫的几个侍卫,虽然劝不了他什么,但照顾起人,还是十分尽心的。 再加上怜星本身内功底子好,最后还提前进入了最后一道疗程。 王怜花对此啧啧称奇,说明玉功果然厉害,可惜她练不了。 “不过不学这个,让你姐姐欠我一个人情,倒也不亏。”在这场令人煎熬的治疗走到尾声之际,她跟怜星这么感慨。 怜星如今在她面前,已是装都懒得装,当即冷哼一声表示:“何止不亏,你简直赚大了,亏的是我姐姐。” 王怜花倒是笑得十分温柔,说没办法,同我做交易的毕竟不是你,是你姐姐。 第90章 “你姐姐能做你的主,你却不能做她的。”王怜花道,“不是我说,你这做弟弟的,活得实在有些凄惨啊。” “那又如何?”他反问,“我就愿意听我姐姐的。” 王怜花说但是这世上愿意听你姐姐话的人似乎挺多。 他果然面色一沉,气息都变了,像一只被人摸了尾巴、随时要咬回去的猫。 王怜花却还嫌不够,开始掰着手指给他算,从乖巧跟随的一点红到日日撒娇的原随云,再到千里赴约的楚留香,每说一个名字,就让他面色更难看一分。 说到最后,直接把他气得坐了起来,要朝她出手。 姚月久违地和叶孤城试了一场剑,回到院中时,看到的便是怜星拖着还没好的一手一脚,跟王怜花动手的场面。 她不用看就知道,王怜花一定是在耍他玩,否则以这位前辈的身法,直接走人就行,连闪避都不必闪避。 “前辈何必如此。”她上前阻止,挡在怜星身前,对王怜花道,“他的手脚都尚未好透呢。” 王怜花说你懂什么,他躺得够久了,是时候下床多活动,保证另外半边身体经脉通畅了。 “若是一直躺着,指不定躺出什么问题来。” 姚月:“……”那是我误会了? “不信你问你弟弟。”王怜花眸光闪烁,余光扫过怜星,好整以暇道,“我分明是为了他好,也早与他讲了下床活动的好处,否则他为何会忽然下床?” 姚月就回头看向当事人。 怜星:“嗯。” 很短促的一声,还是鼻音,却不知为何,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姚月便有些不好意思,重新转向王怜花,准备道歉。 不过这时,这位我行我素的前辈已经摆手离开。 她想追过去,怜星却抱住她手臂,软声道:“姐姐能否扶我一把?我有些累了。” 姚月都以他监护人自居了,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好。 孩子会跟自己撒娇是好事,姚月是这么想的,她觉得这起码能证明,他们已经不是之前那种公主和男仆的畸形姐弟关系了。 所以之后一直到怜星的手脚彻底养好,她都很愿意陪着他复健。 先是在这座客院里走,再又出客院,陪着他逛了几遍白云城主府,最后干脆出府,将整座飞仙岛都逛了个遍。 这期间不仅所有白云城居民都见过了他们姐弟,就连那些偶然路过南海的商客和江湖人,也几乎都见过了他二人。 好在移花宫凶名在外,大家就算再怎么好奇,也只敢远远瞧上几眼,并不敢上前打扰。 但纵是如此,移花宫二宫主即将治愈手脚残疾的消息,还是迅速传了出去。 怜星彻底恢复那日,已是冬至。 王怜花在这之前就离开了白云城,去寻她的好友了。 临走之前,她对姚月说,她已想到了新的条件。 姚月:“哦?前辈但说无妨。” 结果王怜花掏出一本书递给她,说她已经将自己一生所学,全写在了这部书内。 姚月:“……啊?”你要把《怜花宝鉴》给我? 王怜花的理由是,她不确定这书给了别人的话,别人会不会用来为祸江湖,但她这个移花宫主肯定不会。 “您之前不是还说我在江湖上名声不好吗?”姚月难以理解,“为何现在又对我如此放心了?” “我名声也不怎么好。”王怜花微笑,“所以名声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这部书上记载的东西没什么贪念。” 换句话说,王怜花是觉得,她这女魔头如果想为祸江湖,也肯定不会靠自己写的《怜花宝鉴》来实现这个目的,因为移花宫的武功已经够强。 姚月:“……”我真不知道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但总之,《怜花宝鉴》最终就这么到了她手里。 她和王怜花的交易,以一种她纯赚的方式,画上了终结。 她很无语,也很无奈,打算把它带回移花宫后,放进藏书楼好好收着。 临离开前,她又和叶孤城好好打了一场。 用剑。 叶孤城是天才,进步飞快。 自从彻底创出那招天外飞仙,这少女的剑术,很就在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进阶。 姚月第一次与她交手,虽知她天赋奇绝,却还是轻松看穿了她几十剑。 而今大半年过去,她还是能看清这个少女的剑势,但应对起来,也必须拿出十分谨慎。 两人在城主府里那片剑竹林里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打到最后,又把整片竹林都削得乱七八糟。 末了叶孤城欲言又止,她便主动道歉道:“本来只想与你比比招式,但比着比着,便收不住了,实在抱歉。” 叶孤城说这个不重要。 “那——?”你是想说什么? “你明日就要走?”叶孤城问。 姚月说是啊,叨扰你够久了,是时候回移花宫去了。 叶孤城:“……不叨扰。” 两人说到这,姚月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姑娘是想挽留她。 姚月说我很感激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也很喜欢与你比剑,但我到底不是南海人士,移花宫内,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回去处理呢。 叶孤城是个讲道理的人,姚月本来以为,自己解释完,她就该结束这番客套了。 第91章 结果她意外地执着,又问:“何不过完年再走?” 姚月一愣。 叶孤城补充:“南海的冬日,较别处舒服许多。” 姚月就笑起来,说我知道,所以多谢你一番好意啦。 “不过绣玉谷的冬天,其实也极舒服。”她还是拒绝,但在拒绝之后,迎着少女略显失落的神色,多添了一句,“日后你若得闲,我随时欢迎你来移花宫作客。” 夕阳下,乱竹林中,一身白衣的少女剑客怔了一瞬。 等她回过神来,眼前持墨绿短剑的人,已告完了辞潇洒转身。 终究是明月难邀啊,叶孤城想。 第49章 巧合 和南下时不一样, 这趟回程,移花宫一众车马,便没有那么赶了。 一来是时间还早, 就算走慢一点,也不至于赶不上回绣玉谷过除夕, 二来怜星刚养好手脚,走路是无碍了,但身体到底还是虚了半年,姚月不希望他太辛苦。 两殿侍卫得知后, 便放缓了一些赶路的速度。 “大宫主还是将您放在心上的。”辉星殿的侍卫统领跟怜星说, “您这些年的辛苦,也算值了。” 不管是现在的姚月, 还是以前的邀月, 其实都是懒得关心门派杂事的性子,所以一直以来,操持移花宫上下的,都是怜星这个二宫主。 若非如此,老宫主也不会特地给他建个辉星殿。 辉星殿内内外外, 都把他的辛苦看在眼里,原先多少还会有些为他不值,但今次南海一行,姚月为怜星做的, 也实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怜星倚在自己那辆马车里, 听到自己的贴身侍卫这么说, 也勾了勾唇角。 不过片刻后, 他还是敛了笑意, 道:“只盼姐姐不是想着将欠我的还了才好。” 倘若姚月在场, 听到这话,大概心情会很复杂。 毕竟她的初衷,的确就是替“邀月”把心结解了,和他说的一样。 但这半年来,为了尽量给他多一些精神支持,她在他房间里待的时间,比睡觉时间还长。 就算出发点不怎么单纯,她也确实把他当成了亲人来照顾。 “不会的。”侍卫也将这一切看得清楚明白,立刻安慰他道,“若只为偿还昔年亏欠,大宫主又何必做到这份上?” 结果怜星听了这话,表情又是一变。 良久,他才轻声道:“我不怕姐姐待我不好,我只怕……” 侍卫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后半句,便抬眼朝他看过去。 他则苦笑一声,说算了,不说了,你先出去罢,我睡会儿。 侍卫便出了马车。 一过岭南地界,天气就冷了许多,山岭之间更有不少积雪。 在这种条件下赶路,难免辛苦,再考虑到怜星的身体才刚养好,姚月就命手下们降下速度,在抚州休息两日。 抚州是连通江南和岭南的大城,他们只要进了城,不愁找不着客栈休憩。 临近年关,城中来来往往的江湖人也极多,移花宫一行人入城,便不可避免地,又引起了城中热议。 但这一回热议的焦点是怜星。 先前他治好手脚的消息从南海传出,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其中不信的那些,多是先前远远见过他的。 那样美的一张脸,偏偏配了半边残废畸形的身体,但凡见过,都不会轻易忘怀。 也是因为见过,他们才坚信,这种程度的残疾,绝不可能治好。 眼下移花宫两位宫主的车马入了抚州城,先前听过这传闻的人,不论是信还是不信,自然都想验证一下传闻的真假。 于是这日午后,客栈对面的酒楼,一位难求。 怜星从马车中下来时,抢到雅座的人,更是屏住呼吸,一刻都不敢移开目光。 然后他们就看到他提着衣摆,稳稳地踏下马车,抬眸朝另一侧的绝色女子看去,再浅笑着行过,站至她身侧的画面。 两人都是一身白衣,一个冷艳一个温润,齐入客栈之际,衣影晃动,宛若天人。 竟把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幽幽道:“竟真治好了?” 这话一出,众人才回神,然后三三两两,窃窃私语起来。 “至少他那两条腿,如今是看不出什么差别了……” “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有这等医术?” “这对姐弟生得未免也太好了些!” “不瞒你说,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美的男子。” “难道这么美的女子你从前就见过了?” “都说移花宫是一个大恐怖之地,也不知是不是误传……” 所有都在聊移花宫两位宫主,没有人注意到,这酒楼二楼的角落里,坐了两个面色难看的客人。 一男一女,都戴着草编的帽子,手边各放一把剑。 他二人做派放在别处,大概率会惹人怀疑,或者好奇,但今日的抚州城,所有人关心的,都是移花宫那两位宫主,他们这样遮掩身形,混在其中,倒也不算特殊。 这两人就是当日从移花宫逃出,私奔的江枫和花月奴。 “太巧了……”江枫小声道,“我只盼大姐来寻我们时,他们姐弟已离开抚州,否则……” 花月奴也没想到,两人离开移花宫后,隐姓埋名,生下孩子,也终于联系上江枫那位义姐,约好在抚州碰面时,竟好巧不巧,撞上了移花宫的车马。 第92章 还不是普通的车马,两位宫主都在,还带了上百的移花宫随侍! “燕姑娘信上可有说,她大概何时到抚州?”花月奴小声问自己的妻子。 “大姐没说,但她既然让我们来抚州等她,就绝不会让我们等太久。”江枫握紧了掌心,“我怕她入城后,听说移花宫两位宫主也在,会直接去寻他们……” 花月奴沉默。 其实燕南天去寻移花宫的仇也就罢了,她剑术高强,至多就是跟两位宫主打一场。 但问题是,之前他们为了按住这位燕姑娘,在信中便将是怜星悄悄放走了他们的事告知了她。 如此,燕南天才放弃去移花宫寻仇,但她还是表示,倘若日后在江湖上遇到邀月,她还是会单独与这女魔头算一笔账的。 以燕南天那直来直往的性子,说不定见了两位宫主,直接就把怜星放走他二人的始末捅出来了。 花月奴真不敢想到那时大宫主会如何震怒。 “……实在不行,我一会儿悄悄去见一下二宫主,让他想想办法。”花月奴说,“他那么聪明,说不定有法子。” “你……你小心些。”江枫紧张道,“莫叫……发现了。” 她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但他们俩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花月奴点头:“我会的。” 当天下午,他扮成客栈伙计,以给贵客送水的名义,上到客栈二楼,试图见怜星一面。 一切都很顺利,他也打听清楚了怜星住的房间,但他没想到,当他叩响怜星房门,说来送水的时候,里面传出的声音,属于他伺候了十几年的那人。 那声音道:“好了,水来了,你洗漱休息罢,等吃晚饭了我会来叫你。” 花月奴心中大震,又听到屋里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情急之下,直接在木桶边跪伏下来。 下一刻,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闻到一股熟悉的冷香,一时连呼吸都不敢继续。 好不容易等冷香远去,推门开门声再起,他才大汗淋漓地抬起了头。 房间里的怜星看到他,瞬间变了脸色,一把将他拉进来,关上了门。 “你怎么会在此?!”怜星掐着他的脖子问,“不想要命了?” 花月奴忙解释了一下原委,又说:“我二人死也就死了,不足惜,可二宫主……二宫主当日救了我们,我们不能对不起二宫主……” 怜星骂了一句蠢货,说你们把这事告诉燕南天做什么?现在知道对不起我了?! “我难道怕与她结仇?”怜星说,“我需要她特地放过我?你们直接跟她说,你们是靠自己的本事逃出去的不就好了!” 花月奴很羞愧:“……是我们对不起二宫主。” “算了。”怜星也不想浪费时间骂他,“事已至此,还是想想办法怎么不叫姐姐和燕南天碰上罢。” “二宫主打算怎么做?”花月奴问。 怜星说还能怎么做,当然是立刻走人了。 花月奴:“二宫主要如何说服大宫主?” 怜星没答,只扫了他一眼,让他不用管,还想活的话,就赶紧滚出客栈,别叫姐姐发觉了。 花月奴也没有再问,又朝他叩了一记,便离开了客栈。 不过出去之前,他又被怜星叫住。 “等等。”怜星说,“等你们见了燕南天,就告诉她,先前其实是骗她,因为你们知道,姐姐练成了明玉功第九层,她不是姐姐的对手,再加上我,她更不能敌,所以才骗她,懂了吗?” 花月奴:“……懂了。” “懂了就滚吧。”怜星表情冷漠。 他二人却不知,就在他们商量此事的时候,燕南天已到了抚州,并赶在城门关闭前半个时辰,入了抚州城。 而且一入城,就听说了移花宫两位宫主,此刻也正路过抚州的消息。 燕南天毫不犹豫,直奔移花宫众人包下的客栈。 花月奴刚从客栈后门离开,准备回去找江枫的时候,就听到了从正门方向传来的声音—— “邀月!你可敢出来与我一战!” 第50章 表演一下 姚月听到那上门叫阵的声音时, 正在房间里给原随云讲剑。 原随云自从决定要剑掌双修,便以目不能视,无法自读剑谱为由, 每日央着姚月,给她讲述剑招要点。 这事对姚月来说没什么难度, 而且也是一个拆解基础的好法子,于是她就每日匀半个时辰,给这个徒弟讲剑。 今日歇在客栈,那便在客栈讲。 不想只讲了一式, 便听到那掷地有声的一句可敢一战。 姚月:“?”谁这么大胆子敢找我晦气? 她很疑惑, 甚至觉得不可思议,便叫来花统领问是怎么一回事。 花统领也很疑惑, 说不知道啊, 但那叫阵的女剑客,似乎是个高手,方才侍卫们想要上前问话,她一剑出手,就有十来个人倒下。 “什么?”姚月惊了, 还真是高手? 是高手,那就更奇怪了,如今的武林,还有谁不知道她凶名? 倘若是那种没什么见识的也就罢了, 毕竟这世上自以为是的人有很多, 可真高手就很没道理了啊。 正在她疑惑之际, 那女子又叫道:“邀月, 你还不出来么?你再不出, 我——” 姚月便不再犹豫。 第93章 管她是谁呢, 都杀上门了,那不去会上一会,岂不是叫旁人看轻了移花宫。 此时的客栈外,已聚了不少人,显然大家也很好奇,到底是谁,敢跟移花宫叫板,言语间,似乎还不大看得起移花宫的大宫主。 而姚月起身推窗,一闪而出,竟是在众人都未曾反应过来之际,如一片轻云,落到了那黑衣女子面前。 “姑娘好生威风,一剑退我这么多侍卫。”姚月道。 “我未伤他们。”黑衣女子道,“我只是想找你。” 姚月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发现还真是没受什么伤,只是被剑气震晕了过去。 她心下微定,又给花统领使了个眼色,然后才重新看向眼前的黑衣女子,道:“你想与我一战?” “是。” “可我不想。”姚月拒绝道。 黑衣女子便怒了,说我不是来征求你意见的,你害得我义妹变卖家产,她原是江南世族的大小姐,如今只能隐姓埋名,不敢归家,我是来教训你的! 姚月:“……” 姚月也明白了,这是燕南天啊。 江湖这么大,怎么就碰上燕南天了。 但是这个时候,燕南天已经出手,她抬手亮出了自己的剑。 那剑破破烂烂,剑身上甚至有多处锈迹,全不似何好剑,可姚月知道,再破烂的剑,到了燕南天手里,也能成为神剑。 只因她是燕南天。 燕南天出剑之前,周围看热闹的人,还在想这女子究竟是哪来的胆子。 可当她真的出了剑,那迅猛如火的气势冲天而起,剑意冲击着每个人的心神,顿时就令在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移花宫主剑掌双绝,会如何接这样的剑? 一时之间,众人心中所想,竟出奇地同步了。 唯有姚月对这一剑并不意外,不仅表情未变,连身体也一动不动,直至那剑锋来到她面门。 没有人看清她是如何躲过的,就连燕南天,发觉一剑既空,连她衣角都没有碰着时,也微微变了神色。 “燕姑娘。”姚月竟已到了她身后,“你的剑很好,但你如今打不过我。” 燕南天虽不懂她身法之妙,但也是倔强性子,哪里肯认,当即反身,又是一剑。 她的剑和她的人一样直来直去,走的是一力破万法的刚猛之道,在招式上并不如何巧妙,但气势如虹,一往无前,反倒有种光明正大的难缠。 姚月不想跟她动手,也有这个原因。 一来这么厉害的剑客,她心中是有所欣赏的,二来这种直指剑道本源的出剑方式,实际上与她殊途同归,只凭剑法,恐怕谁也奈何不得谁。 但现在打都打了,那就先打爽了再说吧。 这么想着,姚月也拿出了碧血照丹青。 长剑短剑,锈剑名剑。 对比万般明显,但在她二人手中,却都只是剑。 几个呼吸的功夫,两人已交手十来招。 分明身法有差,出剑方式截然不同,但打着打着,招式莫名就同步了起来。 “怎么感觉……她二人很像呢……” 有同样用剑的人看得迷糊,小声嘟囔。 “哪里像了?!” 也有人看得一头雾水,丝毫不懂,但非要驳上一句。 剑光不绝,这街上的议论声也不绝。 花统领把那些被打晕的侍卫搬到客栈之内,再出来时,看到自家宫主和人打得难舍难分,也是一惊。 “此人竟这么强?!”他睁大了眼。 “是非常强。”一点红说,“但大宫主只要想赢,便可以赢。” 想赢就可以赢,那为什么不赢? 旁人不懂,但同样用剑的一点红懂。 她剑术不及姚月和燕南天,都能感受到这种棋逢对手,先打爽再说的心境,那作为真正跟姚月交手的人,燕南天又如何不懂? 但就是因为懂,燕南天才不解。 那样性情冷酷,因江枫不愿爱她就要发疯的女魔头,竟也能使出这样的剑?搞得两人此番交手,比起算旧账,倒更像是知己之间,正用剑互相印证彼此武道。 这也太奇怪了啊! 燕南天这么想着,手上却不是很愿意停。 没办法,真的打得很爽啊……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过了数百招。 过到后面,不仅移花宫众人都纷纷察觉一点红所言,就连围观的人,都觉得怪怪的。 “这、这真的是在交手吗?”又有人忍不住小声发问,“我怎么感觉……” “怎么感觉她们俩有点像在一起舞剑啊……”他没有说下去,但另有人替他说了。 人群窃窃私语,客栈门口,晚了几步才赶来的怜星,则是面色铁青。 燕南天找上门的时候,他想了很多说辞,准备到时用来应付姚月,甚至于做好了要是燕南天不小心把他放走江枫花月奴的事捅出来他该如何做的心理准备。 结果他万万想不到,这两人手是动了,场面却是这样的! 姐姐该不会跟这个燕南天也交上朋友吧? 看着这两人持续交手的模样,怜星的脑中,不知为何,忽然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十分惊悚的想法。 花统领站在他身侧,看到他面色变幻,还以为他是身体不适,想了想,还是关心道:“二宫主怎么了?” 第94章 怜星:“……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花统领听他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紧张道,“不如二宫主还是先去休息罢?大宫主如今只出剑,便能和此人不分胜负,肯定无碍的。” 他是为了事后拍马屁,所以十分热情,说着说着,又补充道:“但您若歇得不好,大宫主便要心疼了。” 怜星:“……” 怜星忽然想到了办法。 下一刻,没等到回音的花统领便见到他朝那交战两人而去的身姿。 他就像一只不认路的白鹤,径直飞入团团剑光之间—— 姚月打得正开心,忽然被人打断,也是一惊。 等她看清是怜星,又下意识收了剑。 燕南天的动作和她完全同步,但剑比她的碧血照丹青长太多,便是收得及时,也不可避免地,还是刮到了他的肩头。 “怜星!”姚月立刻揽住他,责备道,“你这是做什么?!” “怜……你是移花宫二宫主?”燕南天面色古怪。 怜星当然知道她面色古怪的理由,干脆抢在她再开口前,先出了声。 “燕女侠既知我是谁,还要伤我,是当真想与移花宫结仇吗?” 燕南天自然否认说不是。 但怜星已经摆出了一副虚弱模样,扭头看向姚月,含着哭音道:“姐姐……其实我骗了你……” 姚月:“啊?”这又是在说什么? “当日江姑娘与月奴一事,我比姐姐更震怒……”怜星说到这,已经哭了,“我实在无法忍受这世上有人这般拒绝姐姐,所以我……” “所以?”姚月大概猜到了,江枫和花月奴出逃一事他有帮忙,但她本来就不在乎这事,当然会轻拿轻放,现在也就是做做样子。 结果怜星下一句就是所以他气急攻心,把江枫带到无人处,想着直接杀掉,结果被花月奴拼死拦住。 “他威胁我……说要告诉姐姐,我想杀江姑娘……”怜星哭得停不下来,“我、我太害怕了……一时没守住心神,就叫他俩逃了……” 姚月:“……” 燕南天也:“……” 燕南天就算性子再直,听到他这话,也不至于说什么给他拖后腿的话了。 而姚月想的是,唉,我弟也挺惨的,明明暗恋江枫,还要当着我的面表演恨。 第51章 人生如戏 姚月本来还在纠结, 要怎么把江枫和花月奴这桩旧事带过去。 现在怜星主动跳出来,说了这么一番话,她也有了大概的思路。 她扶着还在流泪的怜星, 说:“你身体还未养好,先去处理一下伤口。” 怜星便抬起一双泪眼, 定定地望着她,小声问:“姐姐,你不怪我吗?” “若不是我太冲动……”他演得实在动情,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 眼泪却淌个不停, 看上去可怜又无助,“江姑娘和月奴也不会跑掉……” 姚月就顺着他的说法, 道你也是一片好心, 自然怪不得你。 他一听,又呜呜呜了几声,就要往她肩上靠。 姚月:“……”演上瘾了? 算了,事已至此,还是先配合他的表演吧。 她抬手拍拍他的背, 又安慰了两句,然后给花统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过来扶人。 花统领现在脑子也灵光了不少,不用她开口, 就能读懂她的意思了, 当即上前, 从她手里接过怜星。 与此同时, 姚月也重新看向一脸复杂的燕南天。 姚月还是那句话:“燕姑娘, 我想你也知道, 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 燕南天面色一变,却没有开口反驳。 方才两人斗剑,的确是不分上下,尽兴至极,可天下武林谁不知道,绣玉谷移花宫,最出名的功夫无关兵刃,乃是一套掌法? 她的剑和姚月的剑平分秋色,但姚月会的可不只有剑。 倘若姚月有心要她的命,虽然可能会费一些功夫,但绝非不可能。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燕南天才想不明白。 杀人不眨眼、我行我素的移花宫女魔头,为何仅凭剑法就与自己打平?为何不干脆剑掌齐出,把她这个上门算旧账的真正教训一顿? “你义妹与我侍卫一事,个中曲折,并非三言两语可形容。”姚月说,“你说我害得她隐姓埋名变卖家产,那你可有移花宫在这段时间追杀他二人的证据?” 燕南天一怔,这她还真没有。 事实上,义妹逃出来后,安安稳稳活到现在,甚至还联系上了她时,她便已觉不可思议。 姚月便趁热打铁,继续道:“还是说在燕姑娘看来,别人畏惧我,也是我错?” 燕南天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位女侠显然嘴上功夫很一般,说完这一句,又不知道该讲什么了。 杵在这客栈门口,一派进退两难的样子。 “我只能告诉你,你义妹于我而言,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重要。”姚月表情不变,立于客栈门前,“当日我救下她,是我随手为之,她离开移花宫后,我也只是任她自生自灭,这也算欺她么?” 其实在这两件事之间,江枫在移花宫面对原本的暴君“邀月”,确实还是受到了一些精神折磨的。 但最后不是逃走了,还拐走了花月奴吗?甚至把暴君气得走火入魔了! 第95章 算下来完全是一摊烂账。 反正姚月这个穿来的,是完全不想跟江枫有什么交集了。 她希望燕南天也能懂点事。 燕南天行侠仗义多年,性子是轴了一点,但也不是那种完全听不进话的人。 加上方才的交手实在令她震撼,现下姚月说的话,对她而言,已是自带可信度的了。 但她还是想确认一下。 所以在姚月转身回客栈之前,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枫娘,往后也不会再找她了,是吗?” 姚月心想我要想找还能让你们接上头?至于喜不喜欢江枫—— 燕南天说话真是根本不顾场合啊,周围这么多人呢! “我的时间很宝贵。”姚月说,“比起浪费在令妹身上,我更愿意用在我的剑上。” 燕南天一怔,还想再说什么,她却已踏入客栈,命人关门了。 客栈门一关,当事人其一离开,这街上远远围观的,便也差不多散了。 只有燕南天,看着眼前紧闭的桃木门,脑海里还是姚月那句用在我的剑上。 是啊,能使出这样剑法的人,心中至重,自然是剑。 只不知道,她二人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如此这般交手一回…… 客栈内,怜星连肩上的伤都没顾得上处理,一见她回来,就起身迎来,一脸忐忑。 他当众撒了个谎,主动把放走江枫花月奴的事春秋笔法了一番,实际打的是如果姐姐深究,就死不承认的主意。 结果姚月直接没深究,反而让他惴惴不安。 “姐姐……”他紧张地叫了她一声。 “怎么还不处理伤处?”姚月看到他的肩膀,皱了皱眉。 怜星便说没关系,这点小伤,不碍事。 说罢还朝她笑了笑。 姚月当然知道他这是在卖惨。 但想到他只能隐藏对江枫的感情,又觉得他可怜,于是叹了一声,说还是快些处理罢,燕南天的剑满是铁锈,伤在人身,一个口子都不是小事。 “是啊二宫主。”花统领十分狗腿地附和,“你身体还没养好呢,虽是小伤,也该仔细着些的,否则大宫主会担心的。” 怜星就眼泪汪汪地看着姚月,仿佛在等什么。 姚月:“……对。”我已经装瞎了你别卖惨了! 怜星这才重新坐下,让自己的贴身侍卫帮忙处理伤口。 那剑伤在燕南天的及时收手下,的确不怎么严重,但就像姚月说的那样,那柄剑锈迹斑斑,和普通的兵刃不一样,包扎之前,必须先把伤处清理干净。 姚月怕他的侍卫不注意这个,还特地提醒了一声。 结果怜星一听,卖惨又来劲了,哼唧着要姐姐来帮他清理。 姚月:“……” 算了,看在他失恋的份上。 他伤在肩头,处理时,自然要将上衣褪去。 也是因为褪了上衣,才叫人意识到,先前治手脚那半年,实际将他折磨得狠极,不仅瘦成了一把骨头,就连身上的皮肤,都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 姚月看得很怜爱,连带着替他清理伤口时,动作都放轻了许多。 “往后不必如此。”她说,“我们是一家人,你有话说,直接与我说便是。” 怜星一僵,姐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可她知道的话,为什么还对自己这么好? “怎么这么看着我?”见他一脸怔忡,姚月问。 “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尤其是看她如此平静的情况下。 姚月就叹了一口气,取过侍卫手中的纱布,替他缠上。 他配合地抬着手,好一会儿才小声问:“姐姐为何叹气?” “自然是因为你不令我省心。”她说着,掂了掂他的手臂,“算了,等回宫了再慢慢养吧。” 怜星看了看自己枯瘦的手臂,垂下的眼眸里,却是别人看不到的笑意。 不过对江枫和花月奴的事,他还是心有戚戚。 移花宫众人离开抚州后,他又寻了个机会,状似无意地同姚月试探,问她何不当日直接擒了燕南天,再逼出那两人,把事情彻底料理干净,往后也就不用再烦了。 姚月:“……”还没放心哪? 她想了想,给了个符合自己如今人设的理由。 “那两个人,还不配我花这么多功夫。”她说,“而那燕南天能练成这般剑法,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对手,我欲求武道巅峰,自当留她为我磨剑。” 曾经为爱发疯,走火入魔后,不再耽于私情,只求大道。 多么合情合理啊。 但是怜星听得脸都黑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那天那两人打成那样,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旧账,根本就是互相都欣赏对方的剑! 第52章 观音 姚月的确是很欣赏燕南天的剑。 除了对方实在厉害之外, 两人对剑的理解也很相似。 若能只和燕南天谈剑斗剑,她一定会非常愿意交下这个朋友。 可惜隔着江枫和花月奴那事,她们俩交友的难度, 委实大了一些。 交不了就交不了吧,姚月对此想得很开。 反正再过几年, 叶孤城差不多也能赶上来了,到时候找叶孤城斗剑,效果不会比燕南天差。 第96章 她对燕南天没什么执着,但她感觉她弟对燕南天的义妹似乎还是一往情深。 不然他干嘛要反复确认她这个女魔头的态度? “那两人已和移花宫无关了。”看他表情复杂, 姚月又道, “你也莫再记挂。” 再记挂下去,我真怕你去当男小三啊。 怜星愣了一下, 才解释道:“……我并非记挂他二人。” 姚月就配合地表示我知道, 你是觉得当日之事你对不住我嘛,但此事我已经放下,只盼你也尽快放下。 怜星:“……”为什么他有种姐姐根本没信他所言的感觉? 可姐姐要是没信,又为何是这个态度呢? 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怜星头一次产生了他可能还是不够了解他姐姐的感觉。 但谎是自己撒的, 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表示,姐姐不怪他真是太好了。 “至于那二人——”他顿了顿,依着她的话做下承诺,“确实同移花宫再无干系了, 往后怜星不会再提。” “嗯。”姚月点头, “你知道就好。” …… 过了抚州地界, 再行几日, 便是鄱阳。 鄱阳与池州相邻, 而绣玉谷就处在两地之间, 九华山脉深处。 所以车马一到鄱阳,众人便有一种即将到家的感觉。 底下的侍卫们也极高兴,毕竟回到谷中,他们便不用再冒着风雪赶路了。 临近年关,各地风深雪重,鄱阳这种邻水之地,更是冷得彻骨。 姚月练成明玉功第九层后,对寒冷的耐受不同以往,但她记得自己第八层时,也还是被冻到过的,于是难免有些担心还没彻底养好身体的怜星。 她吩咐花统领,剩下的路就不要在城镇上耽搁了,能早一点回绣玉谷是一点。 花统领当然没有异议,立刻应道:“是。” 于是最终,他们比计划中提前了三日抵达绣玉谷。 一回到这处温暖之地,宋田就兴奋得不行,说还是宫里最好。 姚月也挺高兴,她出门在外时还好,一回家,洁癖就发作了,立刻就要去泡澡。 结果被原随云拉住袖子,问能不能跟师父一起。 平时原随云洗漱都是一点红和洪七在帮忙,她也很乖很配合。 但她现在提出这种要求,姚月这个做师父的,也不是很好意思拒绝,就允了下来。 反正是小女孩,一起洗就一起洗吧。 师徒俩就这么一起进了汤池。 原随云还太矮,只能站在汤池里,抬手扑腾两下。 而且因为人小,站在这有她大半人高的汤池里,浮力作用下,动作稍微一大,就容易站不住。 最后还是被姚月抱到了怀里,才好好泡完这个澡。 “师父真好。”她小声说,“我娘就不愿管我。” “你娘?”姚月一愣,“不管你?” 原随云这才告诉她,实际上无争山庄真正的掌权者不是她父亲,而是她母亲。 而她这个母亲,对她的期待也非常高,在她瞎了之后,对她这个女儿的诸多要求,也不曾降低。 “她说过,我是无争山庄的少主,万事都要做到最好……”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母亲对她有这个要求,她提出去移花宫拜师,她母亲才没什么意见,最终由着她父亲带她来了绣玉谷。 姚月听得心情复杂,心想如果是这样的话,原随云在原作里变成一个反社会精神病,倒也算有迹可循。 倒不是说那样原随云就没错了,但既然现在这个萝莉版原随云还没来得及变态,还没来得及铸成大错,那她待这个徒弟好一点,也算是造福武林,顺便给自己积德了。 这边姚月兢兢业业当着幼教,那边辉星殿里,怜星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回到移花宫,首先处理的是他们离开期间,宫中留下的人不知该如何做决断的一些杂事。 从负责鱼塘的到掌管果园的,他依次见了一遍,答了他们无数问题。 见到最后,他简直口都说干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休息片刻的时候,辉星殿内,忽然传来一道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似是耳语,又仿佛离他很远很远,道:“你的残疾竟真好了……” 怜星睁大了眼。 他是听过这个声音的,知道它属于谁。 也是因为知道,他才大惊失色。 “石观音!”他叫出了这道声音的名字,“你怎会在此?!” 石观音却没立刻现身,只叹了一口气,道:“看到你这张脸,我真是十分羡慕,你知道么?” 怜星当然知道为什么,三年前,这平日里只在大漠出没的石观音,就来过移花宫一趟。 当时的石观音也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的寝殿之内,坐在他对面,端详了他许久,然后说,既然你半边身体是残疾,我就不要你毁容了。 那“放你一马”的态度,叫怜星万分不爽,当场与他打了起来。 两人动手,自然惊动移花宫。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出言不逊的石观音,武功竟能压过他,尤其是那身轻功,简直堪称恐怖。 好在最后他姐姐赶了过来,骂了他几句废物,就接替他,跟石观音打了下去。 两人最终打了个平手,谁都没能奈何谁。 第97章 最终石观音作下承诺,往后与移花宫井水不犯河水,继而离去。 “当日之誓,你是忘了么?”怜星皱着眉问。 “唉,我也不想的。”石观音又叹一口气,顿了顿,下一刻,声音忽然变得咬牙切齿起来,“可你为什么治好了手脚?” 疯子啊! 怜星暗骂一声,当即就要掠出辉星殿。 但这时,石观音也终于现身,于天而降,双掌齐出,朝他打来! 和三年前一样,石观音依旧一身金碧辉煌,环佩琳琅的衣服,出手时,全身叮当作响,仿佛他不是为伤人杀人而来,而是为了展现自己的美。 他的确是生得很美,所以他受不了这世上还有男子美貌胜过他。 怜星自然在其列,但他原先半边身体是残疾,叫石观音觉得,美则美矣,却不如自己更能吸引人了,于是就没对他下死手。 可这几个月来,移花宫二宫主治好了手脚的事,已然传遍武林,石观音人在大漠,都听到了许多传言。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那样一个手脚残疾,身体畸形的少年,竟真能恢复如常。 所以他便来了移花宫。 他要亲眼看一看。 这一看,他的嫉妒便再无法抑制。 什么井水不犯河水的约定,当场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他一定要毁了怜星的脸! 反正这移花宫二宫主不是他的对手,他速战速决,再立刻离开,便是那位不弱于他的大宫主知道了,也无法奈他如何! 他这样一出手就是不留情的杀招,放在别处,早已得手。 但怜星虽然武功不及自己姐姐,移花接玉还是练得极好的,有心闪避之下,自然可以避过。 更何况如今的怜星和三年前相比,明玉功已更上一层。 除了不会用剑,他的功力,与三年前的邀月相比,已没什么区别。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已对了十几掌。 动静极大,将守在殿外的侍卫尽数惊动。 但侍卫进来,反倒是给了石观音机会,只见他扬手射出一片衣带,翻手一提,就裹住了好几个侍卫,将他们一起朝怜星砸来。 怜星若要避开自己的手下,就不可避免地,要迎上石观音的掌! 如此狠辣的打法,竟还自封观音。 怜星又骂一声,目光闪烁,迅速有了决断。 只见他也抬掌朝那几个被裹住的侍卫打去,反借那几人砸来之力,往另一侧一飘一引! “去寻姐姐!”他对那几个受了他掌力,被打得远离辉星殿的侍卫说。 这一切发生在一息之间,侍卫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受的伤。 而石观音目露奇色,说你看着温温柔柔的,竟也是个狠人,上回倒是我小瞧你了。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怜星解决了可能会给自己添乱的,也不给石观音去追的机会,继续迎上去。 石观音本来也只想快些将他毁容然后走人,自然继续出手。 有好几次,他的手指都即将戳进怜星的眼睛里了,但硬是被怜星用移花接玉躲了过去。 这种总在关键时刻差一点点的感觉,实在令人恼火至极。 再看眼前和自己打得衣衫纷飞的罪魁祸首,在月色下紧皱着眉,鼻尖缀着虚汗的模样,竟更有一番惊人美丽—— 石观音几乎要气疯。 出手也随之更加狠绝,不仅不给怜星留余地,连自己都不给留了。 怜星满打满算,也就治好手脚两个月,虽然功力不减,但治疗的那半年,和大伤了一回也差不多。 要他以这样的状态迎战石观音,还是个发疯的石观音,也确实有点难。 移花接玉好用,却不是万能。 但就在石观音身上所有衣带齐发,即将将他吞没的时候,他的眼前,骤然出现一道冷光! 月色下,墨绿的剑锋轻轻划过。 剑气奔涌,霎时震碎了石观音那些令他避无可避的衣带。 半空之中,传来一道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下一刻,头发都未绞干的姚月从天而降,挡到了他身前。 第53章 骂他丑 就像石观音说的那样, 怜星借力打向自己那群侍卫的一掌,确实很狠。 那些侍卫因此伤得不轻,首当其冲的那个, 甚至在落地时就晕死了过去,剩下的那些, 也多多少少失了行动能力。 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移花宫内其他人,总会过来查看一二。 只要他们中有一个能清醒着把消息递出此处,情况便大不相同。 而现在, 转机已至。 “姐姐!”怜星看到挡在自己身前的白色身影, 几乎喜极而泣。 他高兴了,过来毁他容的石观音, 却是皱起了眉。 石观音不是第一次来移花宫。 他行事虽疯狂, 却也有分寸,什么人可以杀,什么人可以留用,什么人又不能惹,在他心里, 自有一杆称。 三年前他来移花宫,是因为他知道,移花宫的上一任宫主过世了,只剩下一对年轻又绝色的姐弟。 他自忖不会输给他们, 才大摇大摆进入绣玉谷, 想看看怜星究竟长什么样。 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料, 他一个人压不住这对姐弟, 但他若想走, 这两人也奈何他不得。 最终他看在怜星手脚残疾的份上, 当场立誓,往后不会再踏入绣玉谷,而后安然离去。 第98章 但誓言这种东西,当然约束不了他。 他若信神佛,又怎会自封观音? 他只是怕麻烦。 移花宫的大宫主,在他看来,就是一个麻烦。 这女人不仅美得可怖,出手之狠辣,亦是令人侧目。和这样的人纠缠太久,实乃不智之举。 但他还是有自信,只要他不惧麻烦,在功力又增长不少的三年后,这美貌又恐怖的女魔头,是无法拿他怎样的。 一直到姚月真正出现前,他都有这种自信。 然后姚月就出现了,只一剑,就轻松震碎了他所有的衣带! 夜风猎猎,五颜六色的精致衣带碎成千千万万片,在月色下纷扬起舞。 一身白衣的美人手持短剑,立于其间。 她神容冰冷似月,衣衫轻盈若云,一抬手冷香阵阵,分明是美到极致的画面,却透着十足的危险。 是的,危险。 石观音纵横大漠已有十年,交手过的高手数不胜数。 便是眼前的移花宫大宫主,他也不是没斗过,可不过短短三年,再见之时,他从她身上感受到的,已是危险。 石观音眯了眯眼,思量半瞬,竟下意识往后撤了半步。 “邀月宫主。”他说,声音听起来已恢复冷静。 事出突然,姚月得了消息,连来人究竟是谁都没来得及问,便立刻从明月殿赶来。 她的头发甚至都是湿的。 所以石观音忽然停手,还叫出她的名字,也是令她一愣。 但下一刻,被她护到身后的怜星就凄切道:“姐姐,他是来毁我容的!” 毁容这个行为,实在太标志性,所以哪怕是此前没见过石观音的姚月,也立刻明白了眼前这个打扮妖艳的美男是谁。 而怜星还在继续:“其实我的容貌不要紧,我本也没那么在乎,可他当日分明对姐姐承诺过,往后绝不踏入绣玉谷半步!今日却自毁承诺,又闯移花宫,他分明是丝毫不将姐姐放在眼里!” 怜星说自己不在乎容貌,那当然是假的。 他就连对着她卖惨流泪的时候,都要哭得好看呢,哪可能不在乎。 眼下这么说,无非是希望她不要放过石观音罢了。 姚月现在已经很了解他的话术。 但他撒娇卖乖,万事以她为先的这套,她也并不讨厌。 于是她笑了笑,说:“你不在乎你的脸,我却是在乎的。” 想毁我弟弟的容?石观音还是别做梦了! 怜星万万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一时不敢相信,便呆了一瞬。 他生得美,平时温温柔柔笑眯眯的样子,已是夺人心弦,此刻因片刻的呆滞而显出几分茫然,不仅没减损容貌,反倒衬得他那张完美的脸更惹人怜爱。 大概只有石观音,会瞧得气急败坏,只想上去撕了他。 但就算是石观音,面对此时的姚月,也难免迟疑。 他在那迟疑,怜星却是躲在姚月身后,朝着他做了一个得意的鬼脸。 石观音顿时怒火中烧,骂了一句贱人。 姚月:“你骂谁?” 石观音当然不是骂她,可这种关头,又哪容他解释? 尤其是怜星还在持续煽风点火,当场就揪着姐姐的衣袖,继续道:“姐姐!他侮辱我们!” “嗯,因为他嫉妒你。”姚月觉得好笑,但还是配合了弟弟。 怜星就在那拉长了语调感叹,真是丑人多作怪啊。 哪怕知道他这是在故意气自己,石观音也无法忍受。 听到丑人二字被用来形容自己,他只觉浑身血液都直冲脑门。 刹那间,先前因姚月那一剑而产生的“危险”直觉被抛到脑后,他想也不想,就要提气朝怜星再度攻去。 他今天非得毁了这个贱人的脸和嘴不可! 但姚月既已赶到,又怎会给他再接近怜星的机会? 只见她抬袖挥手,剑光横现,径直迎了上去。 石观音先前被她震碎了衣带,此时出手,也仅能凭借自己一双掌了。 而论到掌法,姚月还没怕过谁。 她一人一剑,便可挡石观音万般变化。 两人从辉星殿前一路打到殿顶,她每出一剑,石观音心中的震撼就更多一分。 然而每次他想要壮士断腕,先跑为上的时候,怜星就会在下面拉着人一起骂他丑。 移花宫的侍卫们虽然不明白二宫主为何睁着眼说瞎话,但架不住他们听话啊。 二宫主让一起骂,他们想也不想,就跟着一起开骂—— “天啊,真的很丑!” “如此丑人,竟也好意思与二宫主比较?” “这是石观音?长成这样,简直有辱观音……” 石观音气得血液都要倒流了,就差没直接在辉星殿顶发疯。 原本他的内功,是有点像低配明玉功的,也有打着打着,吸收对手内力为己用的效果,但他因移花宫众人的话守不住心神,内功运转,难免有所滞涩。 姚月作为他的对手,则完全没这个烦恼,只会越打越轻松。 打到后面,她甚至拿他试了试上回见过燕南天后,她新想出的招式。 石观音心神失守,又频频动怒,本就已跟不上她的剑。 她这样忽然变招,自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第99章 漫天剑光下,斩金断玉的名剑剑锋直直地刺入其小腹,一剑破了他周身气劲! 石观音大骇,又在她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因疼痛而变形的脸,顿时瞪大双眼—— 这一剑虽然出其不意,但于他而言,并非致命。 所以姚月也没想到,如此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此人竟瞪着眼恍惚了起来! 这是在干什么?她不理解。 可石观音还在发愣。 真正将他唤回神的,竟是怜星的下一句嘲讽。 怜星站在辉星殿前,扯着嗓子道:“我姐姐对美人一向怜惜,你若当真长得好看,她肯定会放过你,可惜了呀——” 姚月:“……”狐假虎威你倒是来劲。 但谁让这是她弟呢,她不宠谁来宠。 “是可惜了些。”她勾起唇角,朝显然又被气了个不轻的石观音说。 怜星和移花宫一众侍卫说他丑,是为扰他心神。 哪怕他确实被扰到了,他心里也清楚,这是一种手段,只是他恰好有此弱点罢了。 可姚月的附和如此平静,不带任何情绪。 她立于屋脊之上,不施粉黛微微一笑,就好像她头上那冰轮的化身,又冷又无情。 而他在这又冷又无情的明月眼中,再度看到了满面青筋、嘴角淌血的自己。 下一刻,剑光再度降临。 那是很短、也很窄的一柄剑。 他迟缓地低头,只见那不到两指宽的剑锋映出他恍惚又不敢置信的脸。 竟真有几分可怖之意。 嗒——嗒——嗒—— 眼前的画面蒙上一层血色,并不彻骨的夜风吹来,他忽然就感觉到了冷。 一种难以形容的冷。 原来那剑锋第二次刺入他的身体,破开的是他的心脏。 石观音张了张口,似是有话想说。 事实上,他也确实拼着最后一口气,说了一句话。 只是这句话低若私语,只有离他最近的姚月听到。 他说:“我才是……世间最美……的……” 将死之人,竟还有如此执念。 姚月都觉得不可思议,但面对这种疯疯癫癫的偏执症患者,她也无心做什么临终关怀。 她只是收了剑,轻轻一吹,将上面的血珠吹落。 血珠从墨绿的剑身滚下,乘着夜风,坠至他眉间。 是夜,移花宫主剑斩观音。 第54章 助手 石观音败得这么快, 有姚月剑术内功俱已大成之因,也有怜星那持续不断的骚扰功劳。 这一点,和他交手的姚月才是最清楚的。 所以从辉星殿顶下来后, 她十分感慨:“他真是成也偏执,败也偏执。” 如果不是因为偏执, 以他少时经历,断然成就不了这般武功,可也正是因为偏执,在成就了这一身难逢敌手的武功后, 仍不知足。 姚月相信, 如果石观音在报仇成功后,能堪破心魔一心求武的话, 今日之战的结果, 或许就会不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他要能做到这个,也不会听说怜星治好了手脚,就跑到移花宫来发癫。 只能说一切自有定数。 这么想着,她又看向怜星。 他倒是戏瘾很足, 先前带着一群人骂石观音丑的时候,分明还中气十足,现在见她下来,又变成了柔弱受惊的做派。 ……然后扑到了她怀里。 “多亏姐姐了。”他扒着她的手臂道, “否则今夜我便要毁容了。” “你不是说你不在乎你这张脸吗?”姚月忍着笑问。 他就攥紧她的衣袖, 微微抬眼, 一派天真道:“可是姐姐在乎啊, 是不是?” 姚月:“……嗯。” 怜星就笑起来, 向她保证, 既是姐姐喜欢,那他日后定会好好保护好自己的脸。 “知道了。”姚月无奈,“那你接下来是否也该用功些?” 但凡他也能将明玉功突破至第九层,石观音之流,还需她出手吗? 怜星当然点头,说他会的。 只是说完这句,又咳了起来。 咳当然是真咳,他还没胆子当着姚月的面,在这种事上弄虚作假。 但他卖惨成习惯,三分也要咳成十分,再加上本就面色苍白,自是咳出了他想要的效果—— 让姚月亲自扶着他回了辉星殿。 被姚月扶着躺下后,他还顺势提了一句,在石观音忽然发难之前,他其实刚处理完宫中积压的杂事。 姚月虽然已经明白他的卖惨套路,但也清楚这些事确实都是他在操心,于是又说了几句夸他的话。 他得到表扬,果然高兴,仰着脸道:“能为姐姐分忧,我便心满意足了。” “既满足,便早些休息。”姚月说,“你身体没养好,今夜又大动元气,不宜再劳累了。” “姐姐要走了吗?”他却如此问道。 姚月本来确实是想走的,但看他揪着被子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没舍得说是。 于是摇摇头,说我等你睡着再走。 他便放心闭上了眼,没再要求更多。 完全就是小孩啊,看着他因为累极而迅速陷入梦乡的模样,姚月有点无奈地想。 杀石观音这事,并没有在移花宫掀起什么风浪。 实在是宫中侍卫都觉得,以大宫主如今的武功,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100章 甚至于清理石观音的尸体时,他们都没有特别当一回事,只像当初处理魏无牙时,将其搬出绣玉谷,远远找了个地方埋了。 一个是自命不凡前来求亲的强盗头子,另一个是偏执成性试图毁容的大漠霸主。 两个得罪了怜星的人,最后倒是葬在了同一处山头。 但移花宫这边不在意,极西之地的大漠里,却因石观音的失踪,直接变了天。 有一个名为罗刹教的势力,在石观音失踪四个月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整合了整个大漠,摇身成为西域新霸主。 “现在整个玉门关外,都在好奇,那位罗刹教教主如此行事,灵鹫宫是否会出手。” 六月,楚留香带着叶孤城要她捎的荔枝来到移花宫时,对姚月这么说道。 姚月其实根本没注意听。 她还在看楚留香带来的那口箱子。 这箱内铺了里外三层棉被,棉被之中,则是一块被凿成碗状的玄冰,产自白云城主府那棵百年挂绿树的荔枝,就躺在这玄冰制成的碗中。 数量不多,但颗颗鲜亮,周围枝叶,甚至还含着绿意。 姚月很震撼,白云城主好败家啊?! 这种放在别处绝对用来练某些特定心法的玄冰,她就用来装荔枝? “叶城主真是……”她无言以对。 楚留香也直笑,说她从波斯归来时,本来只是路过白云城,想着跟叶孤城打个招呼。 结果叶孤城得知她要来移花宫看望姚月,就托她带了这个。 “她应当会喜欢。”叶孤城是这么说的。 “……那好吧。”如果姚月会喜欢,那她跑这个腿,也算值了。 楚留香说到这里,眼中笑意已不能掩,问:“所以宫主可喜欢?” 姚月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嘴角的抽搐,说:“她一番心意,你一趟辛苦,我自是喜欢的。” 但下次还是别了! “你喜欢便好。”楚留香道。 姚月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就问她:“你方才是不是说到了罗刹教?” 楚留香点头,又将自己听到的消息讲了一遍,末了不解道:“虽然西域诸方势力,都猜是那罗刹教教主杀了石观音,但据我所知,石观音早在大半年前就离开了大漠,这段时间,罗刹教教主应当都在大漠才对。” “……确实不是那位教主杀的。”姚月说,“是我杀的。” 楚留香一惊,心道那移花宫如今还真是密不透风,这等大事,丝毫没有流传出去。 至于姚月为什么要杀石观音,她则根本没问。 她相信姚月不会无故杀人。 “如此说来,那位罗刹教主,倒还要感谢宫主了。”楚留香笑道。 “算他们捡了个便宜。”姚月顿了顿,又意识到不对,“等等,你不是刚从南海归来吗?为何对西域的情况如此清楚?” 楚留香又笑了,说因为她先前救下的两个小朋友,并未随她出海,而是一直在替她搜集江湖各处的消息。 “他们想向我证明自己的价值。”楚留香道,“既有此心,我也就没拦着。” 姚月:“……”我知道了,是李红袖和苏蓉蓉。 不过这么女性化的名字,被性转后,不知又是什么模样? 姚月有点好奇,便随口问了一下。 果然,和宋甜儿一样,这两位的名字,在这个错乱的世界也缩减改动了一番,分别名李虹和苏容。 这没有超过她的预料,可楚留香介绍完这两人的名字,接下来的话,就在她意料之外了。 楚留香说:“他二人很聪明,我观你宫中如今杂事颇多,你若不介意,我回头将他们送来,应当能替你分忧。” 姚月很想说,其实她也没什么忧,因为移花宫上下杂事,都是怜星在处理。 但拒绝的话刚要出口,她便想起,辉星殿的侍卫统领前段时间还同她暗示过,二宫主为了操持移花宫,实在太辛苦,每日连两个时辰都睡不到。 用他的话来说,是底下的人太笨,只懂按命令办事,什么事都要来请示,搞得怜星只能持续这么高强度地忙碌。 既然是其他人太笨,那给他找两个聪明的助手,总能帮得上他吧? 这么想着,姚月就朝楚留香点了头。 “当然不介意。”她说,“你有心了。” “我四海为家,他们跟着我,本也不合适。”楚留香道,“你若愿意收留他二人,于他们而言,反倒是好事。” 于是喝完这顿酒半个月后,楚留香口中的两个小朋友,就被他送到了移花宫。 她来去如风,把人送到,便潇洒离开。 跟着她前来投奔的李虹和苏容,也如她所言,是极聪明的人。 两人见了姚月,虽有忐忑,但并未失态,反而进退有度,说起自己会的事时,更是侃侃而谈。 姚月大手一挥,就把他们拨给了怜星,让他们以后跟着二宫主做事。 他们也不多问,齐声应是。 “你将他们送去辉星殿罢。”姚月吩咐花统领,“告诉怜星,这是我送他的助手,是聪明人,他会喜欢的。” 花统领便领命去了辉星殿,依她所言,把李虹和苏容带到怜星面前。 怜星听到是姐姐送来帮他的,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姐姐从哪里寻的人?” 第101章 花统领实话实说:“是楚姑娘送来绣玉谷的。” 怜星:“……” “楚留香?”他念出这个名字,脸上笑意尽敛。 花统领:“是。”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能感受到,此时的辉星殿内,那死一样的寂静,于是又试探着问:“二宫主是不想要这二人吗?” 要,当然要,不然送回明月殿,让他们天天跟姐姐聊楚留香吗? 怜星重新笑起来,道:“既是姐姐一番心意,我又怎会不要?” 他笑得极好看,眉眼更是温柔。 但李虹和苏容看着,莫名就有一种,这个二宫主一定不好伺候的感觉。 第55章 眼·光·真·好 怜星本不相信楚留香送来的这两个所谓聪明人, 觉得姐姐定是被骗了。 然而李虹和苏容在辉星殿住下后,还真立刻展现了才华。 一个是过目不忘,不管任何东西, 只要过了他的眼,他就能原封不动地记住。 这等记性, 就连骄傲如怜星,都不得不为之侧目。 另一个则是和他一样,通晓医理,还非常聪明。 怜星本来是想为难他们一下, 才给他安排了重新规划谷中用地的艰难任务, 结果苏容从头学起,花了半个月时间, 就交出了一份和他之前设想几乎一致的答案。 怜星:“……” 还真够聪明的。 因此, 虽然他还是很不喜欢楚留香,但对楚留香送来的这两人,倒是没什么意见了。 反正他们如今是在他手下做事,替他分忧,不用白不用。 除却谷中杂事, 这两人还维持了先前试图向楚留香证明自己价值时养成的习惯。 他们仍然会趁出谷时,多方探听、搜集各种江湖消息,与移花宫在外办事的侍卫们传回的消息作对比整合,从而了解整个江湖的风吹草动。 用苏容的话来说, 一个势力可以不入江湖, 但绝不能不懂江湖。 两位宫主天人之姿, 绣玉谷更是风水宝地, 焉知这偌大的武林, 就没有人在暗中窥伺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苏容对怜星道。 “也是。”怜星觉得挺有道理, “那此事就交给你们,若有需要注意的消息,便报给我。” 他二人这么聪明,自然也明白,他口中的“需要注意”,究竟是哪些。 如此在他手下待了大半年,才真正成了他的心腹。 移花宫各处的侍卫,也开始以公子来称呼他们。 很神奇的是,虽然根本没一起登上过楚留香的船,在移花宫里接触也不算多,但宋田还是同他们成了朋友。 不过移花宫里的同龄男孩,本来也就只有他们三个而已,性格又都不错,能聊到一起去,也不稀奇。 此时姚月已经不再教宋田学剑了。 他们俩都觉得,以宋田的资质,学到这,差不多也没什么继续进步的余地了,那比起死磕,不如放平心态。 倒是原随云学得不错,在七岁的年纪就练成了明玉功前三层,同时也没落下剑。 这一年的三月,无争山庄派了人来。 说是小姐拜师已满三年,太原那边,原家旧仇也已了,所以特来请小姐回家一趟,为夫人贺寿。 他们对姚月很客气,提出这个要求时,态度极温和,用的也是商量的口吻。 但姚月就是觉得,相比原随云她爹带她来拜师那会儿,此时的无争山庄,在面对移花宫时,态度要倨傲了几分。 大概是觉得仇家已经料理完了,移花宫这个无争山庄传人的避难所,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姚月有点不爽,但没说什么,只问自己的徒弟:“如何,你可愿回家一趟?” 结果原随云犹豫片刻,竟问她:“师父能否陪我回太原?” 此话一出,不仅姚月没想到,在殿中等候的无争山庄一干人等,也是一愣。 姚月便挑眉道:“陪你倒是可以,但你家却不一定欢迎我。” 后半句她是看着那几个无争山庄的人说的,语气清淡,恍若谈论天气。 但就是这稀松平常的态度才有震慑力,吓得那几人当场表态,说只要邀月宫主愿意大驾光临,无争山庄上下,必定扫榻相迎。 “是。”原随云仰起脸,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您是我师父,我家的下人,又怎敢不欢迎您?倘若他们有这个胆,那便也不必再在我家做事啦。” 这一通话说下来,从太原来的这几人,如何还能明白不过来。 大小姐的本意哪里是邀请她师父去太原,而是觉得他们对移花宫大宫主不够敬重,所以才绕着弯敲打他们呢。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们也收起了百年武林世家的倨傲,恢复了十二万分谨慎。 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最终姚月还真答应了原随云的要求,打算陪她回一趟太原了。 姚月会答应,最重要的原因,当然还是原随云几番恳求,令她心软。 除此之外,她也确实要北上一趟,跟无争山庄的人一起,正好顺路。 “你娘的寿宴是四月底,李寻欢成亲是五月中,我先送你去太原,再往保定府去,应当正好赶上。”她对原随云说。 原随云没见过李寻欢,不过也听说过这位女扮男装考科举还夺得探花的小李探花名字。 她有点惊讶:“师父还认识小李探花?” 第102章 “是,前几年她曾陪神刀堂主来过移花宫。”姚月也觉得神奇,“我同她也不过一面之缘,没想到她要成亲,还给我递了帖子。” “神刀堂主!” 原随云想起来了,她就是听说了白天羽不是自己师父一招之敌后,才下定决心,要来移花宫拜师的。 现在一晃三年过去,除了确实学到了最正宗的内家心法,她也真心实意,喜欢上了在移花宫的生活。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她能永远生活在此处。 得知姚月要随无争山庄派来的人一同北上,怜星很是惊讶。 他倒是也想一起,但姚月说移花宫离不开他,而且自己去完太原还要去保定李园参加李寻欢的婚礼,带着他这个不在受邀之列的人一起,难免不便。 “婚礼?”怜星没想到,“她要成亲了?” 姚月说是啊,就前两天送来的帖子。 她说到这,本来还想安抚他两句人家本来也不认识你,只给我送很正常之类的,但他却忽然松了一口气似的,抬眼笑道:“既是如此,姐姐可不能空手去。” 姚月:“?” 怎么听说李寻欢要结婚你这么高兴? 不过他这人本来就高兴不高兴都很随机,姚月已经习惯。 姚月说确实,既然要去,礼肯定是要准备的。 “只是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该送她什么。”姚月道。 她送礼经验其实挺丰富,但基本上都是送楚留香的。 她们俩从认识后,一直聚少离多,楚留香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于是她就养成了看见什么好东西就替这个朋友留一份的习惯,等楚留香来移花宫时,一次赠出。 姚月给楚留香送过衣服料子,送过首饰,还送过香料。 都是她觉得楚留香会喜欢且用得上的东西。 然而对李寻欢的喜好,她就不太了解了。 她只知道原作里的李寻欢因为出走关外,多年黯然神伤之下,爱喝酒爱做木雕,但她认识的这个李寻欢不仅性别和原作不一样,人生发展也大不相同,自然不能当同一个人看待。 见她困扰,怜星面上笑意更甚,说:“姐姐何时出发北上?” 姚月说暂时还不确定,不过这才刚三月,时间很宽裕。 怜星点头,又道:“那就请姐姐等我一日,一日之后,我一定替姐姐备好给李姑娘的礼物。” 姚月:“一日?” 就算鸿雁传书,去保定府打听,也没法这么快吧? 但怜星神色笃定,让她不必忧心,他说一日,那就是一日。 回了辉星殿后,他立刻叫来李虹和苏容,给了他们一个任务。 “我知道你们能做到的。”他说,“今日之内,把和李寻欢有关的消息全整合出来,然后告诉我,她有何爱好。” 对过目不忘的李虹来说,这确实没什么难度。 不过半个晚上,李虹就完全摸清了李寻欢的爱好。 “没什么特别出奇的。”李虹说,“但她曾扮男装科举,很爱搜集文人笔墨,去年还曾花大价钱买了一副前朝宰相的字,我想送她字画一类,便不会出错了。” “既爱笔墨字画,那普通货色,她必是看不上眼的。”苏容有不同意见,“不若赠她几方好墨,宫中库房里,不正好有吗?” 怜星自己都不知道移花宫的库房里还有好墨。 但既然苏容这么说,便不会错。 “你去取来。”他吩咐苏容,“另外再取一斛明珠,一起包了。” 苏容按他要求,一一办好。 当天夜里,他便将包好的礼物送到了姚月面前。 姚月好奇:“你替我准备了何物?” 怜星便答一斛明珠两方好墨。 “李姑娘是风雅人,常重金收购字画,这两方墨是古墨,制墨的匠人早已作古,也无传人,如今在外头一方难求,她会喜欢的。” 姚月惊奇:“你是怎么知道她常重金收购字画的?” 怜星便说,他一直有让手下人留意江湖上各种消息,像李寻欢这等北地风云人物,一举一动皆有人在意议论,关于她的资料,自是极多。 虽然他没说是哪个手下,但这种搜集消息,分析整合的工作谁最擅长,姚月这个看过楚留香传奇的人当然知道。 她几乎立刻反应过来,道:“是小李和小苏吧?” “我早说了,他们俩都是极有本事的人。”她很高兴,“他们的能力,可是楚留香都赞叹的。” 怜星:“……” 怜星说是啊,楚留香眼·光·真·好。 第56章 看剑 三月初十, 风和日丽,正宜出门。 原随云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上了无争山庄派来的马车, 踏上归家之路。 而答应了陪她回家的姚月,则是带着两个侍女, 用了自己的车。 她对无争山庄没什么好感,也不打算去原随云母亲的寿宴,此次北上,只打算将这个徒弟护送到太原, 然后直接去保定。 对她的这种态度, 无争山庄的人自然内心颇有微词,但当着她的面, 是万万不敢再有所表现了。 他们可不想被少主再警告一次。 姚月本来以为, 以原随云的黏人程度,这么分乘两车,可能会不高兴,所以还准备了一些哄徒弟的手段。 结果上路后,在移花宫内天天抱着她才肯睡觉的萝莉小徒弟, 竟出奇安静,全程坐在无争山庄的马车中,不到歇脚时刻,连个头都不探, 到了该整歇的时间, 也只沉默地下车, 沉默地用饭, 再沉默地休息。 第103章 便是性格大条如洪七, 都能感受到这小姑娘的变化。 洪七咋舌道:“我怎么感觉在无争山庄的人面前, 随云完全变了一个人?” “百年武林世家,对继承人要求自然极高。”姚月虽然一开始也惊讶过,但现在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何况这些人是她母亲派来的,她定是不想在他们面前行差踏错。” 洪七说我还是觉得她在宫中时可爱些,又问一点红:“红儿姐姐说呢?” 一点红便也点头:“嗯。” 她二人入移花宫,也有四年了,如今一个十六一个十七,俱脱了稚气,抽条成了大姑娘。 洪七还是很活泼,一点红却正好相反,这一年来,愈发沉默。 姚月经常指点她们,大概知道这姑娘是因为剑术久未有进,颇为困扰,所以这趟北上,才特地将她们俩一起带上。 “你们年纪小,多往外走走,是有好处的。”姚月说,“若是总困在绣玉谷,时间长了,难免枯燥。” 洪七听得一头雾水:“啊?我不觉得枯燥呀,田儿每天都做不同好吃的。” 姚月:“……” 行吧,一根筋的人的确不会想不开。 “你只顾着吃,自然不觉得。”她无奈,转向一点红,“但红儿跟你不一样。” 一点红本来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忽然被点名,也是一愣,旋即摇头道:“我也很喜欢在移花宫生活,不觉枯燥。” 姚月说但是你并不开心,不是吗? 她想说没有,但迎着姚月的眼神,不知为何,就说不出口了。 思索片刻,她说:“为何一定要开心呢?” 她从前当杀手的时候,也并不开心,进了移花宫后,倒是短暂开心过几回,比如姚月送她剑的时候,再比如姚月夸她有进步的时候。 但最近一年来,她的剑一直没什么进步,每回姚月指点完她,说的都是鼓励之词,她便不觉得有什么好开心的了。 可这也没什么,一点红想,只要能继续留在大宫主身边,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是一个很容易知足的人,她没有那么多要求。 姚月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有些无奈,好一会儿才道:“人生在世,确实不是非要开心的,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开心一些。” 十七岁,多么青春的年纪,长得又好看,性格也可爱,没必要整天这么忧郁呀! 一点红还是不太明白,歪着头,面色困惑。 洪七不解状况,听到这里,忽然插了一句,说我觉得每次红儿姐姐剑法进步的时候,她都挺开心的,不过…… 她意识到不对,及时打住,但一点红自己接了话,说不过已经许久不曾进步。 姚月:“……”真不知道该说这个小姑娘别扭还是坦诚。 她想了想,还是给一点红提了个建议,说:“其实你若想精进剑术,我有个法子,你若愿意,可以试试。” 一点红神色微动,立刻道:“还请大宫主示下。” 姚月说很简单,你去找人比剑。 “咱们这一路,几乎要穿过整个中原,多的是用剑的门派。”姚月说,“每到一个门派,你就去挑战那个门派的首座弟子,一路战下来,试遍这些同龄人的剑,想不精进都难。” 她平时指点一点红,那是站在高处给人拨开迷雾。 可那是她站在自己角度上认定的好路,倘若一点红真正适合走,或者想走的,不是这样的路呢? 剑可以是兵中君子,也可以生而为杀,到底为何,说到底还是要看使用之人的心意。 所以用剑的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主见。 姚月为她做主了这么多次,眼见她都快走进死胡同了,便也明白再这么下去对她没什么好处。 因此她才给出了这样的建议。 “如何?”她问一点红。 “既然大宫主这么说,那——”一点红看着她,就要点头答应下来。 但姚月打断了她,说你别管我怎么想怎么说,我只是提供一个建议,真正想不想,要看你自己。 你需要的不是“大宫主让我如何”,而是“我想如何”,否则就算跟人交再多手,都没有意义。 一点红一怔。 姚月就拍拍她的肩膀,说你反正还小,这事不急,慢慢想,等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然后一点红就想了一天一夜。 是真正的一天一夜,连睡都没睡。 一天一夜后,她终于做了决定。 “我想去挑战。”她对姚月说。 姚月笑了,说那你就去,我相信你。 “去挑战的话,万一人家不应战呢?”洪七有点在意这个,“那红儿姐姐岂不是白跑一趟?” “这个容易。”姚月想也不想便道,“只消去到人家山门,告诉他们,你来自移花宫便可。” 用剑的门派,确实多少都有些傲气,普通人上门,碰壁的概率不小。 但若是移花宫的人上门,哪怕为了彰显自己乃是不惧邪恶势力的“正道”,他们也不会不应的。 一点红就这么,依她所言,开启了自己的挑战之路。 从池州到太原,他们路过了大小十七个剑派。 一点红就连续交手了十七个剑派的首座弟子。 等他们抵达太原时,整个太原城的茶馆酒肆,聊的都是她的名字。 第104章 “十七个剑派,十七个首座弟子,竟无一人是她对手!” “这一点红到底什么来历?” “她不是说她是移花宫的人吗?还能什么来历?” “我的意思是,不知她在移花宫内,究竟是何地位?竟如此大张旗鼓,连拿十七个剑派立威!” “我不知道她在移花宫内是何地位,但我知道,她从前做过杀手……” “移花宫的人还需要做杀手?你怕不是活糊涂了吧!” 成名的代价并不小,尤其是一点红入移花宫前,确实有过那么一段经历。 但不知为何,在她光明正大用剑打败了这么多人后,这些关于她过去的议论,竟也不曾困扰到她什么。 姚月也明显感觉到,她的眼睛变得比之前更有神采了。 尤其是那种让她赢得艰难的对手,每回赢完回来,她脸上的兴奋和言语间的激动,都作不了假。 “赢下这样的对手,你会开心吗?”姚月问她。 “……会。”一点红点头承认,顿了顿,又补充,“但还不够。” 不够就对了,姚月想,练剑嘛,就是要有这种不满足的感觉才好。 “既然不够,那就继续。”她说,“自太原一路往东,还有大小十余个剑派呢,你接着打。” 少女闻言,抬袖拭去额上的汗水,但眼睛却更加明亮,说好。 不过这一回,没等一点红去找别人,就有人先找上了门。 那人来到姚月包下的客栈门前,一人一剑,直接叫阵:“敢问一点红姑娘可在?” “我乃华山派首座弟子高亚男,得知红姑娘正在挑战各派剑客,特来一会!” 姚月听到这个名字,还愣了一下。 高亚男,原作里喜欢胡铁花的那个女剑客?果然到这里成男的了。 “华山派!”洪七的关注重点则是这个,“这可是个大门派啊,不过华山离太原也不算近啊。” “可能就是在外行走江湖,恰巧经过,又听说了红儿如今的名声,便来了罢。”姚月说着,看向正要下楼去的一点红,多嘱咐了一句,“华山派的清风十三式十分精妙,你莫要小看他。” 一点红打了一路,还是第一次从她这里得到嘱咐,也不敢大意,当场凛了表情,表示她知道了。 既然是大大方方的挑战,那自然不能在大街上打。 所以一点红下楼见了高亚男后,就随着这位华山派大弟子去了城外。 姚月没有在高亚男面前露面,但带着洪七远远跟了过去。 因为是在客栈门口约的战,知道他俩要打,然后追过去围观的人,便也很多。 姚月不想跟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就带着洪七上了山。 那两人在山脚下打,她们俩就在半山腰看。 左右以她们的目力,也能瞧个一清二楚。 只是没想到,这么险峻的景观位,除了她俩,竟还有别人来。 还是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萝莉。 萝莉穿着白色的披风,面无表情,抱着一柄木剑,望着山脚下那两道身影,眼睛一眨不眨,比洪七看得认真多了。 姚月觉得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十分有趣,就多看了她一眼。 岂料被她发觉,有些不解地问:“为何不看剑,看我?” “你怀中不也是剑?”姚月说。 萝莉被她堵了话,却也不恼,只点点头。 那表情好像是在说,好吧,那你看。 第57章 天长地久不老长春 既然被看的人不介意, 姚月也就不再顾忌,认真打量了这萝莉一番。 她怀中的木剑,明显是根据她如今身量削出来的, 在她手中不长不短,不宽不窄, 甚至选料也十分讲究,正合她这个年纪的孩子使用。 而她身上穿的披风,乍一看款式简单,实则走线细致, 被风吹起的内侧, 还能看到用云线绣的梅花暗纹,花了多少心思一看便知。 很显然, 这是一个养尊处优, 被家中照顾得极好的小姑娘。 只是不知道这样一个小姑娘,为什么会跑到山腰上来观战? 姚月好奇,便直接问了。 结果小姑娘一本正经答她道:“下头人多,吵。” “不错,山脚下的人, 实在是太多了。”姚月表示同意,“不过凭你的脚力,若是得了消息才上的山,怕是上不到此处来吧?” 那小姑娘听到这里, 终于又看了她一眼, 然后说:“我家在这座山上。” 姚月恍然, 原来是就住在这。 一旁的洪七则突然兴奋起来, 两眼冒着精光, 说:“你家就在这?那我闻到的饭菜香气, 就是你家传出来的?” 原来她频频走神,看得心不在焉,是因为闻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饭菜香气。 姚月:“……”有你这么提到吃的就自来熟的吗? 穿披风的萝莉倒好似不太计较洪七这番失礼,只点点头,说她家中的确正在准备饭菜。 她们三个说话间,山脚下的比试,也愈发激烈起来。 如姚月提醒一点红时说的那般,华山派的清风十三式,并不是什么大路货色,在当今武林一众剑法中,不算顶尖也算一流,而高亚男作为华山派这一代的大师兄,自然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厉害的剑法与厉害的剑客相得益彰,初时还不明显,打着打着,清风十三式的诸多变化,就看得人眼花缭乱了。 第105章 而一点红则是与他正好相反。 一点红的剑脱胎于薛笑人的杀人剑,讲究一个实用。 哪怕后来经姚月点拨,重立己身,也还是保留了原先的狠绝底子。 这一路上,她挑战过的那些剑客,无一不被她出剑时的狠绝惊讶。 眼下碰上剑招变化多端的华山剑法,对他们两方来说,都算得上是一场恶战了。 就连因为饭菜香味走神的洪七,看到此处,也不由得重新被吸引心神。 再看那家住附近的披风萝莉,更是目不转睛,一刻都不愿放过。 相比她们,姚月现在倒成了最不认真观战的一个。 因为她已经在高亚男出前七十五招的时候,完全领会了清风十三式。 的确精妙非常,但离压死一点红,不给其喘息之机,还有一定的距离。 她相信一点红只要撑过接下来这十招,便可先取胜机。 她能看出来这一点,实在没什么好奇怪。 可五招过后,站在她身侧的抱剑萝莉,竟也收回了目光。 不,不仅收回了目光,她甚至转了身,打算走。 “不看了吗?”姚月忍住惊意,问道。 “胜负已分,不必再看。”萝莉还是面无表情,但语气却是笃定的。 洪七:“什么?分了吗?欸好像真分了,红儿姐姐应该快赢了!” 她不练剑,但在移花宫呆久了,天天看着明月殿里其他人练剑,对剑也极熟悉,再加上本身就是武学奇才,所以也提前判断出了胜负。 但正要离开的那个小姑娘,断出胜负却比她还早。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小姑娘要么武学天赋比洪七还高,要么就是万中无一的天生剑种。 她能横着年龄的差距,比洪七先下判断,若只是因为武学天赋更高,那得高到什么程度去?怕是《九阴真经》的作者再世,都没这么夸张吧。 所以只剩一种可能。 “你学剑?”姚月听到自己的声音,极认真,极郑重。 被问的人生得一团稚气,却也认真至极。 她微微颔首,说:“我学剑。” “你将来必成一代名剑。”姚月抚掌赞道。 这样直接的赞美,哪怕不是她这个移花宫主所说,对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来说,都是极其夸张的。 可得到赞美的人,竟连眼皮都不曾多动一下,只淡淡道:“当然。” 洪七:“??” 洪七说你知道跟你说话的人是谁吗?你知道你得到的是谁的肯定吗? 抱剑的萝莉看了她一眼,表情莫名,道:“很难猜吗?” 洪七:“那你倒是猜猜看!” “移花宫主。”萝莉说得笃定,还懂反问,“不是吗?” 洪七便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 她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不对,既然她知道,为什么她还这么淡定? 这合理吗? 洪七又震惊又困惑,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最后还是姚月开的口,姚月说你果然很聪明。 “还好。”对这个评价,小姑娘倒是没有顺杆接受,而是解释道,“我听到她称一点红为姐姐。” 众所周知,一点红是移花宫的人,而称呼一点红为姐姐的,自然也不会来自别的势力。 再加上姚月气质出众,远非凡俗能及,下这个判断,便更没难度。 但是话说回来,能在这个年纪,就拥有如此清晰的逻辑,本就意味着不凡了。 所以她解释完,只让姚月更加好奇。 到底是什么人家,才能养出这种小孩啊? 她的徒弟,来自百年武林世家无争山庄的原随云,也不过如此。 而整个太原,乃至北地,都没有第二个势力,能有无争山庄那般底蕴。 “你准备回家?”看着眼前粉雕玉琢欺霜赛雪的小姑娘,姚月挑了挑眉问道。 “看完了,自当回家。”小姑娘一脸理所当然,“我母亲正等我。” “你的剑是你母亲教的吗?”姚月又问。 “不。”她摇头,“我母亲是一个大夫。”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们身后的山路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姚月回头一看,发现是一个穿着和抱剑萝莉同款披风的青年美妇。 美妇面色苍白,神情却极温柔,远远看见姚月和洪七,先是一怔,再又快步行来,柔声唤道:“该吃饭了,吹雪。” 姚月:“……” 吹雪,吹雪……西门吹雪啊? 亏她想了半天,都没想到这附近还有什么盛产高天赋好苗子的顶级势力,原来跟势力一点关系都没有,是自学成才的未来剑神一枚。 那没事了,姚月有点无语地想,西门吹雪的话,对移花宫无敬无畏也不奇怪。 这个人本来就是眼中只有剑的。 而西门吹雪看到自己母亲找出来,态度也没有比面对姚月时热络太多。 她只点点头,说了声我知道了。 不过也没立刻跟她母亲走,而是说完又转向姚月,说:“一点红的剑是你教的吗?” 姚月一愣,心想她还真是把自己摆在跟我一样的位置在交流,于是答道:“指点过一些,但称不上是她师父。” 西门吹雪说难怪。 第106章 “难怪什么?”洪七现在看她,已经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难怪她的招式里,有三个人的痕迹。”西门吹雪道。 一点红的剑最初学自薛笑人,后又受姚月指点,到了现在,又在靠与人比斗的方式,试图走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路。 但这条路尚在摸索之中,还没真正走出来,所以她如今出的剑,的确是有三个人的痕迹。 能看出这一点—— 算了,西门吹雪能看出这一点实在是太正常了。 姚月短暂地惊讶了一下,便接受了这件事。 但洪七接受不了啊,洪七只觉得可怕。 洪七:“……不是,这你也能看出来?” 她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她从李虹和苏容那里听来的,一个多年以前的江湖传言,顿时面色一白,有些紧张地问道:“你、你今年几岁啊……?” 这问题一出,轮到西门吹雪不解。 不是在说剑吗,怎么忽然问她的年龄,语气还这么紧张? 在她疑惑的时候,她母亲先开了口,说:“小女吹雪,今年刚七岁,她自小爱剑,难免比同龄人懂得多些。” 洪七松了一口气,说太好了,不是七十岁。 西门吹雪:“?” 姚月也不懂:“七儿你在说什么?” “呃……”洪七面色为难,但看到大宫主一直在看着自己,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她眼力太可怕了!我方才还以为……她是不是那个什么,天山童姥的传人,练了传说中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因为散功返老还童了……” 姚月:“……”太能联想了你! 第58章 雾 姚月觉得洪七离谱, 但意外的是,方才回答西门吹雪年龄的美妇,在听到洪七这个离谱的猜测后, 竟怔忡了一瞬。 不是惊讶,也不是不悦。 就是怔忡, 像是没想到会在此处猝不及防听到天山童姥的名号。 一般来说,会有这种反应,多少意味着,洪七提到的人或者势力, 同她认识, 或者有什么关系。 但西门吹雪的母亲和天山童姥以及灵鹫宫能有什么关系? 所以姚月也没多想,就接了自己侍女的话, 说:“你会这么乱猜, 说到底还是你不信这世上的确有人天生就该用剑。” 洪七是个能听进话的,听到她这么说,也立刻乖乖向西门吹雪母女道了歉。 “是我冒犯了。”她说。 “误会而已。”西门吹雪的母亲没计较,“这两年被小女吓到的江湖人,本也不止姑娘一个。” 有这么个语出惊人的女儿, 的确能把很多人吓到。 姚月非常理解。 “再过几年,待她剑成,只怕更多。”姚月笑了声,又夸了西门吹雪一句。 西门吹雪的母亲也笑了, 但没有回应这句夸奖, 而是语气一转, 问她们是否也是来看山下那场比斗的。 “是啊。”姚月点头, 随后想起, 自己选的位置, 似乎是人家家门口,严格来说,是有些冒犯的,于是又道,“上山之前不知此处有主,打扰夫人了。” “称不上打扰。”西门吹雪的母亲很客气,神情清淡,眉眼里含着一点若有似无的温柔笑意,“只是平时上山来的人,多是为了求医,所以我便想着还是问一声。” 姚月恍然:“原来是这样。” 这时,西门吹雪也重新出了声,她抓住她母亲衣角,道:“回去吃饭了。” 像是为了应她这句话的景,她刚说完,洪七的肚子就跟着叫了一声。 姚月:“……”你不要整得好像我平时不让你吃饱一样! 她横了这个格外能吃也格外馋嘴的丫头一眼,说走吧,红儿快打完了,我们也下山吃饭去。 洪七吸了吸鼻子,不情不愿地噢了一声。 很显然,她还在惦记西门吹雪家里的饭菜。 如此明显,不仅姚月这个了解她秉性的人一清二楚,就连西门吹雪的母亲也看了出来。 然后笑着向她们发出了邀请,说是很少见到女儿愿意跟人聊这么多话,看来是有缘,那不如就一起吃个便饭。 洪七立刻看向姚月,眨着眼等大宫主意见。 姚月:“……还不谢谢人家?” 洪七高兴了,立刻乖乖道谢。 她圆脸圆眼睛,就连鼻子也是圆润可爱的形状,生得十分讨喜,扮起乖巧来,实在很能给人好感。 至少西门吹雪的母亲对她就很有好感,还给她介绍起了他们家今日做的菜。 洪七听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立刻就把还在山下比剑的一点红忘在了脑后。 倒是西门吹雪还记着一点红,在跟着母亲回家前,一本正经地告诉姚月,她可以把一点红也叫上山来吃饭。 看着这个小萝莉一脸认真的模样,姚月差点绷不住笑场。 “你想跟我的侍女聊剑,可以直言。”姚月说。 西门吹雪心思被揭穿,也不恼,但想了想才再开口。 “我想与你聊剑,也可直言?”她问。 天啊,太好玩了,冰山剑神西门吹雪做男人是是个直男癌,但性转成小姑娘后未免太可爱?! 姚月这么想着,朝她点了点头,道:“可。” 一刻钟后,她带着刚打败高亚男,身上还负了伤的一点红,重新上了山。 第107章 西门吹雪的家,小说里种了无数梅树的万梅山庄,就在她观战之处不到百步之地。 但和她想的不一样,这山庄大门外,并没有挂“万梅山庄”的牌匾。 庄内的梅树倒真不少,种类也十分齐全。 前来迎她们的管家很是寡言,一路沉默着,将她们带到了用饭的地方。 “夫人,小姐,客人到了。” 西门夫人本来在与洪七说话,听到脚步声,骤然抬头,看向一点红,道:“这位姑娘受了伤。” 一点红伤在左臂,并不致命,也早在上山之前就上了金疮药,此刻浑身上下,散发的血腥味已经很轻,但还是被西门夫人闻见。 她愣了愣,才道:“小伤,不碍事。” 西门夫人又闻了闻,说姑娘既已自行处理过,那便再好不过了,但一会儿有几道菜,最好还是莫要入口。 一点红:“?” 姚月听懂了,帮忙解释道:“那几道菜所用食材,不利于伤口愈合。” “没想到姑娘也懂医。”西门夫人有点惊讶。 “皮毛而已。”姚月谦虚了一句。 人齐了,饭便也开了。 菜端过来的时候,姚月看到洪七那迫不及待的表情,十分无语,想了想,还是给这丫头传了一句音,让她吃饭时客气些,不要太不把自己当外人。 洪七回了她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姚月就面无表情地看过去:我的话你是不想听了? 事实证明,对过于贪嘴的人,的确就该凶一点。 洪七被她用眼神警告了一番,最终吃得十分收敛。 只是这丫头标准里的收敛,在一般人看来,也是饭量极大了。 西门夫人就十分惊讶,不过没计较,还夸她吃饭香,看得自己也平添三分胃口。 而西门吹雪面无表情:“是你平时吃得太少。” 西门夫人被自己女儿指责了一句,也没有不高兴,只是抿了抿唇。 “吃得少,就该少操心。”西门吹雪又道,“更该按时喝药。” 西门夫人便苦笑起来。 围观的姚月:“……” 她让洪七别太不把自己当外人,结果西门吹雪这个主人在饭桌上就教训起她母亲了,感觉是真没把她们当外人啊! 母女之间的事,她真的不太方便插嘴。 好在这顿饭已近尾声,这种略显尴尬的氛围,也不会持续太久。 饭后,西门吹雪果然同她和一点红聊起了剑。 一点红在上山的时候,就已经听姚月说过,这个想请她们吃饭的小姑娘,剑术天赋十分卓绝。 换句话说,对西门吹雪的妖孽程度,她是有心理准备的。 但真正开始聊剑后,她还是被这个小姑娘吓了一大跳。 倒是姚月十分淡定,全程气定神闲地,跟萝莉版剑神聊了半天。 最后聊到清风十三式,西门吹雪问她对这套剑法怎么看。 她想了想,说还不错,但成也变化,败也变化。 “太追求变化,难免失去剑之真意。”反正姚月的观点是这样的。 西门吹雪听得一愣,旋即眸光一亮,连带着神色都不同了。 “的确如此。”她道,“从第十一式开始,这套剑法便走偏了。” 倘若华山派的人在此,听到自家宗门的立身之本被一个七岁小女孩如此评价,怕是要气得吐血三升,再跳起来质问,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这么说? 但她对面坐的是姚月,姚月对她的评价,只有赞同,心道你果然是要当剑神的人。 此时的屋外,夜色已经降临。 姚月感觉到未来剑神还没聊尽兴,刚想说要不明日再继续,便看到外头忽然起了雾。 西门母女住在半山腰。 山间多雾,起雾一事,本不出奇,但这雾来得实在突然——或者换个说法,简直不合常理。 寻常夜雾,要么入夜之前便已有了积累了些许,要么由淡转浓,一点点令人视线受限。 但这雾分明是骤然出现的。 比起天气变化,倒更像有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姚月看着屋外,眯起了眼。 第59章 丑人爱遮掩 白雾越来越浓, 姚月也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这必是人为。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冲着西门母女来的,还是冲着她。 她看向还在思索清风十三式最后三式该如何改的萝莉剑神, 想了想,还是问道:“此处山间, 可有起过这么重的雾?” 西门吹雪便往外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说不曾。 那就是来找她的咯? 姚月这么想着,却没有任何动作。 她坐在原处, 借着从外面飘进来的雾气, 以指为笔,在面前的桌子上, 画起了她白天观战时, 想过的清风十三式最后几式改动思路。 不过她不是从第十一式开始改,而是自走偏之前的第九式开始。 她告诉西门吹雪,这套剑法确实是最后三式走偏,但若是只改这三式,哪怕改得再怎么完美, 都无法与前面十式连贯,从一整套剑法拆成两半,使用起来,还不如不改。 所以要想改, 就必须从开始为最后三式做铺垫的第九式开始。 变化不是无端而起的, 能连成一整套的剑法, 更是环环相扣。 出问题的那一环为何会出问题, 问题当真只在这一环上吗? 第108章 西门吹雪看着她在桌上画出的第九式之变, 瞬间明白过来。 随即也伸出手开画, 神色之认真,下笔之郑重,丝毫不像一个七岁的孩子。 而与此同时,姚月的耳边,也传来了一声轻笑。 那声音似乎很近,也似乎很远,叫人辨不清方位。 姚月知道,只有修炼最顶级内功心法,又将其修到了极高深境界的人,才能使出这种传音之术。 所以她干脆没有管,更没有试图探寻其来源。 对方又是装神弄鬼又是给她传音,显然不是为了好玩。 那她又何必着急,等对方下一步动作就行了。 果然,轻笑声停下不久,那人便开了口,说:“素闻绣玉谷移花接玉天下无敌,不想邀月宫主对剑的理解,竟丝毫不输于掌。” 姚月想说客套就不必了你有话直说,但传音秘技不像现代社会的打电话,不是对方给她传了,她就能反过来独独给对方回应的。 于是她依旧没动。 她不信这人折腾一通,就是为了夸她两句。 等着呗,肯定还有后续。 又过片刻,西门吹雪顺着她提供的思路,在桌上改完了第十式,请她一观。 她也气定神闲,只留一分心神关注外面的白雾,而后便低头看了起来。 大雾之下,桌上遍布水珠,她二人以桌为纸,以手作笔,画得一张桌尽是水痕。 旁人见了,只会想这一大一小是不是在玩乐,只有对剑理解到深处的人,才能看懂,这一整片混乱中,隐隐连成一片的招式,实在是毫无滞涩,行云流水,精彩至极! 只一眼,姚月便知道,西门吹雪完全与她想到了一处。 “好剑法。”她叹道。 听闻此言,年幼的西门吹雪,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微笑。 “多谢。”西门吹雪向她道谢,“我已懂了。” “既已懂,最后三式,便也不必改了。”姚月说。 “的确不必。”西门吹雪点头赞同。 也是这时,先前传音夸赞姚月的人,又开了口,邀她去院中一叙。 姚月其实有点不耐烦,但对方仿佛猜到了她的情绪,邀完这句,还补了一句:“我与此间主人一道,静候宫主。” 此间主人?那不就是西门吹雪的母亲。 这人是认识西门夫人,还是捉了人家? 怀着这样的疑惑,姚月到底还是起了身。 但她想了想,把西门吹雪带在了身边,以防万一。 至于同在此处休息的一点红和洪七,都不是孩子,不管怎样,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踏进屋外那厚得能把人湮没的大雾之前,她给两个侍女都传了音,要她们在屋内等她,轻易不要出去。 两人不明所以,却也知道外头的大雾非比寻常。 出于谨慎,也出于对她这个大宫主的绝对信任,她们只对视了一眼,便没有任何动作了。 屋外,姚月牵着西门吹雪,穿过层层叠叠的烟雾,果然在院中看见了西门夫人。 她坐在树下,面前是一方雕成棋盘状的石台,而石台的另一边,则坐了一个头戴獠牙面具的白衣人。 白衣人生得极高,坐姿之下,都比西门夫人要高大半个头。 他看到她和西门吹雪,有些意外,笑了一声道:“宫主是担心我对这孩子不利,才带她一道的么?” 虽失了几分缥缈,但姚月还是立刻认出,这就是给自己传音的那道声音。 被揭破心思,她也十分无谓,只道:“我对装神弄鬼之人,一向不大信任。” 她话音刚落,白衣人一愣,而对面的西门夫人,已直接笑出了声。 西门夫人说:“宫主说得不错,他确实最爱装神弄鬼。” 姚月则挑了挑眉:“所以这位是?” 西门夫人看了白衣人一眼,见其没什么反应,便直接答道:“他是吹雪的生父。” 姚月:“……?” 她忍不住偏头看了西门吹雪一眼,结果小姑娘眼皮都不抬一下,反应还没之前跟她聊剑的时候大。 真是好奇怪的一家人啊。 “吹雪是知道的。”见她看向西门吹雪,西门夫人又道,“她也知道我并非她生母。” 姚月听得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 以及最重要的,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一个和未来剑神随便进行了一下学术交流的过路人。 她不理解,就直接问了,问那青面獠牙的白衣人:“所以阁下请我一叙,是为何事?” 白衣人抬头朝她看来,可怖的獠牙面具下,一双眼睛明亮似星辰,道:“我说我是为了当面感谢宫主,宫主可信?” “感谢?”姚月又挑了一下眉,“你有何需要感谢于我的?” 如果是因为她和西门吹雪聊剑,那真的大可不必。 “宫主杀了石观音,替我省了许多事,我自然要感谢。”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原本我是想去绣玉谷感谢宫主的,没想到刚竟在这先碰上了,可见我与宫主十分有缘。” 他提到石观音,姚月当然立刻反应过来。 “你是玉罗刹?”她脱口而出,随后又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是男人?!” 玉罗刹也很惊奇:“难道我不该是男人?” 姚月心想那不然呢,在这个除了我全性转的世界,玉罗刹真的不该是男的啊。 第109章 然而事实摆在这,眼前的玉罗刹,不论是身形还是声音,都完全没有半点女人模样。 姚月也早在见到他时,就认真观察过他了。 他这接近一米九的身高,确实没有任何弄虚作假的痕迹。 “你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便是你的属下,都不知你是男是女,年岁几何。”西门夫人倒是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了一下姚月,“西域之中,不也有人误会你乃女子吗?宫主有所误会,也很正常。” 姚月:“……对。” 虽然她不是因为这个才觉得玉罗刹应该是女人的,但这的确是个不错的解释。 玉罗刹闻言,轻笑一声,道:“好吧,原来是我的错。” “谁叫你这么爱装神弄鬼?”西门夫人似乎很喜欢姚月对玉罗刹的这个评价,又调侃了一句。 “非我所愿,实在是功法如此啊。”玉罗刹无奈道。 但他说完这句,他那寡言少语、一心向剑、出来后根本没搭理过他的亲女儿,忽然开了口。 “既非你所愿,你又为何要戴面具?”西门吹雪问。 从她的语气里,能听出来,她是真的在疑惑,而不是阴阳怪气拆他的台。 但也正因如此,才叫玉罗刹哑口无言。 这女儿怎么回事? 而姚月只觉得西门吹雪说得太对了,在他无语的当口,抚掌跟了一句不错。 西门夫人则再度笑出声。 显然,此时此刻,这间院子里的两个女人一个女孩,才是一边的。 玉罗刹:“……” 玉罗刹又看向姚月,见她神情自若,说完那句不错,就不再看他,一副完全没把他当回事的模样,心道还真是比传闻里更冷淡。 但这么冷淡的人,同他的女儿说到剑,竟又很温柔。 思及此处,玉罗刹不免对这位凶名远播的移花宫主又生出了几分兴趣。 他勾起唇角,问:“所以宫主是想我摘下面具,看看我长什么样么?” 毕竟是古龙笔下最神秘的角色之一,如果能看,姚月当然挺愿意看,但想到他装神弄鬼的装逼做派,便不想顺他的意。 于是瞥了他一眼,说算了,不必勉强。 “世上的丑人,难免都爱遮掩。”姚月说,“你不欲以真容示人,想必也有你的苦衷。” 玉罗刹:“???” 第60章 你有病吗 姚月嘲讽了玉罗刹一通, 又开始想,不对啊,我跟他第一次见面, 他为什么就把西门吹雪是他亲女儿的事告诉我了? 要知道在原作里,玉罗刹直到最后, 也没说过他真正的孩子是谁,只是告诉了陆小凤,他养在罗刹教的玉天宝,并非他亲生。 这么大的事, 不该继续保密吗? 就算她因为杀了石观音, 算是间接对他有恩,他也不至于对她这么放心吧? 怀着这样的疑惑, 姚月不由得又看了西门吹雪一眼。 小姑娘立在一旁, 安安静静,低眉顺眼,既没有看自己的父亲,也没有看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养母。 倒是有察觉到她扫过去的目光,平静地迎上。 没开口, 但姚月看懂了这眼神,西门吹雪这是在问:怎么了? 姚月就朝她笑了笑,问:“你还在想清风十三式?” 西门吹雪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在想清风十三式, 但却不是在想这套剑法本身。 方才在屋内, 她经姚月点拨, 想通了其不足之处, 应当如何修补, 但这难道就够了吗? 至少西门吹雪觉得还不够。 她从三岁开始接触剑, 如今看过的剑谱里,实际上并没有比清风十三式更精妙的了。可她还是觉得,这套精妙的剑法,哪怕推演修补到极致,也只是它的极致,而非剑的极致。 这样的想法很骇人,放在平时,她都会依养母叮嘱,尽量少言,以免吓着旁人。 但她莫名觉得,眼前的移花宫主,应当会理解。 于是她坦然道:“那五式改完,它仍旧不够好,但我想不到还能如何改。” 姚月听得心情复杂,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以你的年纪,若能想透这个,华山派的列祖列宗,怕真要气得诈尸。” “诈尸?”这是西门吹雪没听过也不懂的词,“是何意?” 天啊,别太可爱了。 当着人家亲爹和养母的面,姚月真的很努力才克制住了去狂揉她那张认真小脸的冲动,而后解释道:“就是死人复活。” 西门吹雪还是不解:“会吗?” 姚月:“……” 她决定结束这种怎么讲都很奇怪的名词解释环节,回到先前的话题:“总之你想不透很正常,你如今见过的剑太少,等见得多了,你就懂了。” 西门吹雪就一本正经地表示,她已看过几百本剑谱,也见过了许多剑客。 “你看过的剑谱和剑客是不少,但和邀月宫主比起来,无非萤火之光。”玉罗刹忽然插了一句。 这句恭维倒还算能入耳,姚月心中满意,面上却不显,只道:“我长她十几年,走在她前头,又有何奇怪?” 玉罗刹便笑了,笑毕语气一转,问:“那宫主可愿再指点她一二?” 此话一出,姚月才恍然。 原来这家伙打的是这个主意。 先把最隐秘的事告诉她,再以女儿天赋诱之,最后进入正题——你看,你对我有恩,我对你也绝无恶意,甚至把我的秘密都告诉你,而我女儿的天赋百年难得一遇,所以你要不就收她当徒弟吧? 第110章 但姚月觉得没必要。 姚月说:“她不需要我的指点,她只是见得还不够多。” 玉罗刹一愣。 “何况需不需要指点,也不是玉教主说了算的。”姚月又道,“我想你的女儿心中自有计较,轮不到你这个约等于没有的父亲替她做什么决定。” 这话说得有够不客气,就连西门夫人听了,也是面色一变,浮出三分担忧。 不过当事人却很认同,当即点了点头,表示她也这么觉得。 姚月不知道玉罗刹面具之下的脸有没有黑,但西门吹雪点头的时候,他这个爹确实身形一顿,眼睛也眯了起来。 显然,西门吹雪不配合他,反配合姚月,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玉教主有些小看你女儿了。”姚月叹道,“你若当真想展现父爱,不妨多替她寻些剑谱来。” “宫主云英未嫁,对教导子女倒似颇有经验。”玉罗刹连续被她讽刺,再开口时,态度也多了一分阴阳怪气。 姚月只当没察觉,毫不谦虚道:“或许是因为我有个弟弟?” 玉罗刹:“……”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换个人这么不将他眼里,他可能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了结那人性命。 可姚月是谁?绣玉谷移花宫的大宫主,敢掠她锋芒的人,无一有好结果,就算是石观音那等武功,去了移花宫,都没能活着出来。 这样一个女人,本来就有不敬畏他的资本。 她坐在他左手边,在知道了他身份之后,依旧姿态随意,周身气劲不显,但也不露半点破绽。 玉罗刹哪怕再无语,都不想在此处轻易与她动真格。 何况他其实觉得很有趣。 所以玉罗刹看了她半晌,最终却是笑了。 “受教了。”他说。 “好说。”姚月还是原先那副态度,“记得寻剑谱,别耽误了你女儿。” “宫主既已吩咐,我自会谨记。”玉罗刹说。 这一晚,玉罗刹被姚月怼了一通后就走了。 但她和两个侍女,也因此错过了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城中客栈的机会,只能先留宿一晚。 等第二日一早城门开了,她才带着一点红和洪七回到客栈,与这趟出门带的侍卫们会合。 只没想到,她的徒弟,本已回到无争山庄的原随云,竟也在客栈等她们。 “师父您去哪了呀?”原随云语气担忧,“怎么一夜未归?” “遇上了一些事耽搁了。”姚月没具体解释,“你怎么来了?” 原随云便说,是她母亲让她来的。 “母亲说您不是外人,想请您赴宴。”原随云说,“还为您安排了新的住处。” 姚月听她语气诚恳,但半垂着头,心知应当是她昨日归家后,与她那母亲争取来的。 “不必了。”她摸摸徒弟的头,“我毕竟不姓原,不适合进入无争山庄。” “可是——” “你的心意我知晓。”她打断原随云,“但我本来就没打算在太原久留,你又何必为了我,让你母亲不悦呢?” 原随云一僵,好一会儿才小声问:“师父怎么知道……” 姚月心想我又不傻。 他们这一行人从池州北上,路上走了一个多月,以无争山庄的本事,不可能不知道她也一道来了,若是当真不把她当外人,昨日入太原城,就该直接请他们去了,何须等到今日? “因为我是你师父啊。”但开口的时候,她却是这么对原随云说的,“我不了解你母亲,但我了解你。” 了解你对我的依赖,也了解你想对我好。 原随云就抱住她的腰,将半个身体埋进她怀中。 她顺势回揽,又安慰了这个徒弟一番,将其劝回,才施施然坐下,朝客栈二楼方向望去。 “玉教主还不下来?”她问。 大约是被她和西门吹雪都嫌弃了一番装神弄鬼,这回玉罗刹没有再搞那么多没完没了的白雾。 不过如他自己所说,这其实跟他的功法有关,所以他现身之际,身侧还是烟缭雾绕。 他看着姚月,十分惊异:“宫主是何时发现我的?” 姚月说从你跟着我下山进城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玉罗刹:“……” 果然,不与此女为敌,实乃明智之举。 “你一路跟到此处,是还没死心么?”姚月很直接,“还想我收你女儿当徒弟?” “她既无此心,我这个约等于没有的爹,又如何能勉强她?”玉罗刹说。 他能这么毫无介怀地拿姚月的嘲讽之语自嘲,倒是令姚月没想到。 但同时她也更不明白:“那你跟来是为什么?” “宫主想听实话还是谎话?” “你觉得呢?” 玉罗刹摸摸下巴,还真答了这个明显是在嫌弃他的问题,说我感觉宫主喜欢听实话,但我又怕实话说出来,宫主不信。 姚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说你先说说看。 玉罗刹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因为我闲着无聊。” 姚月:“……??”不是,这人有病吧? 玉罗刹就摊手,说你看,我已说了实话,你却不信。 “你若当真无聊,可以回西域去。”姚月诚恳道。 “石观音死了,如今的西域,用不着我出手,也生不出什么事端来。”玉罗刹说,“我回去只会更无聊。” 第111章 姚月面无表情,说这好像不关我的事。 玉罗刹长叹一声,道:“但是我见到宫主,便不觉无聊了,方才看宫主安慰徒弟,便极有趣。” 姚月穿越至今,还没遇上过这么有病的人。 偏偏这人有病归有病,武功也是真的高,两人打起来,谁也讨不了好,她没办法靠动手来简单粗暴地赶人走。 她只能不搭理他。 爱跟就跟吧,反正她不打算在太原久留。 这么想的时候,她万万没想到,玉罗刹真就纯闲得慌,在她离开太原,准备往保定去的时候,依旧跟着她的车。 路上一点红继续挑战沿路的剑派,他还要发表点评。 且言语极其刻薄,好几次都差点把一点红说得产生自我怀疑。 姚月快被他气死,她千辛万苦才让自己的家养爱哭小狗妹妹拾起自信,结果这个闲着无聊的的装逼面具男还想让她一朝回到解放前? 快到保定的时候,她终于对玉罗刹的行径忍无可忍,最终在保定城外,和此人动起了手。 也是直到两人终于动手的这一刻,她才明白过来,其实这人就是不确定她的武功到底有多强,才一直反复试探,顺带用言语犯贱,想激她出手,一试深浅。 行,想知道是吧,那这次不把你面具下的脸揍肿,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第61章 鼻梁 马车在行驶中, 玉罗刹骑着一匹马,死皮赖脸地跟在姚月车边,嘴里还在念叨, 一点红昨日那场,赢得实在太慢, 其中第几剑,若是那对手反应再快哪怕一厘,一点红就要输了。 姚月:“……”你没完了是吧? 忍无可忍,说打就打。 玉罗刹点评到一半, 忽然感觉到身侧刮过一阵劲风, 下意识偏头看去,便看到她浑身如练, 自车窗内飞身而出。 如此谪仙般的身法, 配的却是足以叫人颤栗的一剑。 玉罗刹心中一凛,想也不想,便提气而起,试图避其锋芒。 姚月也知道,以他武功, 避过去才是正常的,但一招能避,十招呢? 她怒在心头,有心要给这个刻薄的装逼面具男一点颜色看看, 自然不会一招不成就罢手。 而玉罗刹犯了一路的贱, 对眼下这个情况, 当然也有准备, 或者说, 他等的就是她出手, 只是她的第一剑声势过于骇人,令他本能地选择了避开。 移花宫众人反应过来,将马车停下的时候,他二人已再度交上了手。 不过大家都默契地没拦玉罗刹那匹马,任它被这两人交手时的气劲所惊,一路跑远了去。 玉罗刹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可他面对姚月的剑,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那剑分明又短又窄,在她手中,却如无处不在一般! 幽绿的剑身所到之处,剑气便横冲直撞,直逼他的面门。 若非他那张面具是以精铁打造,几招下来,怕已四分五裂。 玉罗刹知道她必定很强,但真正与她交起手来,才发现自己还是有些低估了她。 她何止是擅长用剑,简直就是为剑而生! 倘若他知道,姚月忍无可忍之下,用的其实是从燕南天那里学来的,比她自己惯用的更直接也更暴力的剑法,恐怕更要惊掉下巴。 再看姚月,从出剑起,十七招过去,出剑速度竟不减反增。 再兼身法绝妙,总能提前一步判断出他的应对,一时之间,竟还真把他逼到了必须使出独门功法的地步。 “又起雾了!”洪七最先发现这点,惊道。 而她话音刚落,那两道快若闪电的身影,便已被纷涌而至的白雾掩盖。 一点红看得呼吸一顿,差些就想抄起手边的剑冲进去。 事实上,她也确实摸上了自己的剑,但下一刻,她就听到了侍卫们的笑声。 侍卫们无条件相信姚月,见到此情此景,第一反应就是嘲笑玉罗刹。 “真是装神弄鬼!” “怕是打不过大宫主才搞这些吧。” 于是一点红也想起来,之前在太原时,这白雾弥漫的场面就出现过。 那时的大宫主气定神闲走入雾中,此时的大宫主又怎会有事? 在他们都看不清的雾气中央,姚月确已闭上了眼。 玉罗刹的功法的确诡异,这白雾不仅能为他遮掩身形,也能一定程度上,凭借雾气翻涌,扰乱她对他真实招式的感知。 姚月是个非常干脆的人,既已明白多看几眼就可能判断失误,那就不看。 反正她剑随心动,以剑意应战,稍有杀气迫近,便可依照本能回应。 玉罗刹也没想到,她还能这么跟他打。 一时间,面具下的俊美脸庞,也浮出一丝苦笑。 可此刻叫停,同主动认输求饶又有何分别? 玉罗刹何等骄傲,自然不肯。 须臾间,闭着眼的姚月,又判断出了他的正确位置,一剑横来! 剑光被白雾包裹,杀机穿上一层温柔的外衣,玉罗刹却不敢大意,挽袖一倒,折过半身,又如腾云驾雾一般,绕剑一甩,才没叫这一剑刺进他的面具。 一击未能得手,姚月却笑了。 她说你不该穿这种式样的衣服。 玉罗刹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的衣带已经被她抓到手中。 而她的下一剑,便是在另一手骤然发力,逼得他猝不及防下,只得先主动斩断衣带之际,突发而至! 第112章 冰凉的剑锋藏于雾间,自下而上,削向他面门。 这一次他慢了一瞬,唯一能做的,唯有仰首。 剑气奔涌,倒是没有真正将他如何,可他的面具却在这一刻陡然碎裂。 雾未散,雾外的众人便听到哐当一声—— 玉罗刹退后两丈,再度苦笑起来,道:“宫主的剑法,我也算是领教了。” 姚月却没管他这话里似有似无的叫停之意,再度欺身而上,朝他掠去。 如今他面具已碎,哪怕人无事,也称得上一句狼狈。 姚月又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持续穷追猛打,当真是他这些年来,同人交手交得最窘迫的时刻。 要不是他也足够天才,在这近百个回合后,几乎完全适应了她的剑,只怕此刻身上已多出几个窟窿了。 妖孽啊,太妖孽了,再次险之又险地避过她的剑后,玉罗刹心中,已经只剩一个想法。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眼前满是杀气的美人,再度笑了起来。 她依旧闭着眼,半张脸掩在雾中,唇角微弯,满是嘲弄之意。 可他分明避过了她的剑! 她在嘲弄什么? 玉罗刹知道,一定有什么事被自己忽略,可不等他抓住关键,她便动了。 高手交战,一切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下一瞬,凌厉的掌风倏然而至,她睁开了眼。 而他在拍向自己鼻梁的这一掌下,总算恍然。 原来这样绝世的剑法,只是铺垫。 她真正想拿来对付他的招式,藏在了不用剑的左手中。 绣玉谷移花宫的主人,最拿手的怎会是剑? 或者说,怎会只有剑?! 但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他的鼻梁却已被她一掌打断。 玉罗刹从未想过这等丢人之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它就是发生了。 而令他如此丢人的人,此刻正微微仰头,满是审视地打量着他。 然后他听到她说:“你生得倒是不丑。” 玉罗刹:“……” 难道你真以为我是丑才戴面具的? 太过分了这女人。 半张脸都是血的玉罗刹一时无语凝噎。 姚月则施施然收剑,信步走出雾气笼罩范围,根本没再给他任何眼神了。 马车周围,她这趟带出门的人,见她率先出雾,顿时欢呼起来,喊着大宫主威武。 其中喊得最来劲的,自然是洪七。 “我就知道!”洪七简直是眉飞色舞,“我就知道大宫主一定比他厉害!” “大宫主厉害——”侍卫们跟着喊道。 就连一向最安静的一点红,在这个时刻,也学着他们,用力朝她挥起了手。 姚月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想,能赢过玉罗刹,并打断他的鼻子,她确实是很厉害啊! 于是勾了勾唇,干脆没阻止他们的欢呼。 欢呼声毕,准备上车之际,她忽然察觉到从另一个方向投来的视线。 便动作一顿,侧身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生得极其美艳的少年,头顶金冠,腰悬明珠,披一身金红相间的纱衣,两条胳膊若隐若现,一截细腰更是毫无遮掩。 打扮得如此清凉,长相又浓烈得近乎妖艳,再加上比玉罗刹还高挑的身材,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 姚月眯了眯眼。 少年大约是没想到她会立即察觉他的目光,见她看来,明显一愣。 愣过之后,那双大得出奇的漂亮眼睛里,闪烁的便尽是惊艳之色了。 他没有开口,但见到她面容之后,就将心中所想全写到了脸上。 那样直接而热烈、半点含蓄都不带的表情,甚至比言语更为露骨。 好像下一刻他就会匍匐在她脚边,为她献上一切。 可惜当事人丝毫不为所动。 她只看了他一眼,确认他武功不算太好,看起来也呆头呆脑,不大聪明的样子,就收回目光,上了马车。 如此不近人情的模样,本该叫人望而却步,由她做来,却是更添三分冷艳。 少年下意识屏住呼吸,几乎看直了眼。 等他回过神,又冷又艳的美人已然不见,视线范围内,唯余一辆宽大的马车,正向着远处的保定城城门方向驶去。 车轮滚滚向前,速度极快,他想要追上去,无奈轻功没练到家,最终只能作罢。 “这个方向……她应当是去保定……”看着越来越小的马车,少年在山道上喃喃道。 也是这时,他看见了不远处的一片乱林中,有一匹正无所事事的马。 他立刻笑起来,快步朝那马跑去。 倘若还有第二个人在场,便会发现,他翻身上马的姿势极为娴熟,甚至可以说比这江湖上大部分人都更行云流水。 可惜的是,这一幕并没有旁人瞧见,而被他骑走的这匹马,也在他娴熟的驯马动作中,飞快地忘了自己原本的主人。 第62章 神女降临 姚月没把那个长相妖艳的美少年放在心上。 倒不是说她不喜欢看美人, 但穿越这么久,大部分时间,怜星这个让石观音都嫉妒的美少年都在她眼皮底下晃, 看久了他的脸后,不论是玉罗刹, 还是方才那个穿得很不守男德的少年,都很难再对她造成什么视觉冲击。 她倚在马车里,问驾车的侍卫:“还有多久能到保定?会不会耽误今日进城?” 第113章 侍卫让她放心,说她与玉罗刹一战, 其实并没有耽搁多久, 他们肯定还是能依照计划,在今日傍晚之前, 进入保定的。 “我本来还以为要打很久呢!”洪七仍在兴奋, 星星眼坐于她对面,“他整天装神弄鬼的,我还当他有多厉害,没想到大宫主出手,轻轻松松就将他教训了!” 姚月听到这孩子气的发言, 笑了笑,说其实也不轻松。 “我使了些手段。”她说,“他也大意了。” 她不是有意谦虚,只是实话实说。 毕竟在她略施巧计打碎玉罗刹面具, 继而又打断他鼻子后, 他只要想, 完全是可以追出来, 继续同她交手的。 但他这么爱装神秘, 又怎会愿意让她的手下也看到他当时狼狈的模样?这才藏身白雾之间, 久未露面。 姚月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才在出手时,特意先用燕南天使的剑法,将攻势拉到最猛,不给他思索的余地,骗得他以为她在盛怒之下,只会用剑。 总而言之,这实际上是一场博弈,而非单纯的比拼武功高下。 一点红却有不同看法,认真道:“与人比斗,本就不该大意。” 所以玉罗刹活该。 姚月闻言,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说对,的确如此。 她猝不及防被揉了一把,先是一愣,再又抿起唇,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来。 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驶到保定城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保定第一望族李家要办亲,此时的保定城,比太原还要再热闹三分,以至于移花宫的侍卫花了比以往多几倍的价钱,才包下一间客栈,供姚月住下。 虽有李寻欢亲手写的请帖,但姚月自认和这位李姑娘也不算太熟,还是先住客栈,等她成婚那日,再带上礼物去李园为好。 不过移花宫声名太盛,如今的江湖上,也几乎都认识了移花宫侍卫的打扮。 因此,她人还没到客栈,保定城内,就传遍了移花宫主将至的消息。 李家这种地头蛇势力,自然也得知了。 马车刚在客栈前停下,便有一行人恭恭敬敬地拨开人群,朝车内的她行礼,道:“听闻宫主亲至,我家姑娘特派我等前来相迎,不知宫主可愿移驾李园,好让我家姑娘一尽地主之谊?” 姚月挑开车帘,扫了他们一眼,想了想,还是没拒绝,道:“李姑娘既有此心,我又怎会辜负?” 于是另做吩咐:“走,去李园。” 驾车的侍卫得了命令,立刻应是。 可就在他重新拉紧缰绳,准备出发的时候,身后的人群忽然骚乱起来,惊呼声不断。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到一道红色的颀长身影骑在马上,正飞速朝他们这赶来。 街上行马,本不出奇,可这匹马风驰电掣,哪怕在骑马人的操控之下,避开了所有行人,声势也是极骇人的。 眨眼的功夫,这一人一马已然逼近。 移花宫的侍卫也认了出来,这不就是玉罗刹那匹马? 可马上的人却不是玉罗刹。 洪七听得动静,从车窗探出头去,发现是之前那个穿得很奇怪的少年,顿时“咦”了一声。 “这马怎么被他骑了?”洪七说。 “谁?”姚月问。 洪七刚想回答,骑马的人却忽然扯动缰绳,一个急停! 那马顿时嘶鸣起来,抬着前蹄,有如人立。 马上的少年却半点不慌,双腿一夹,便制住了这眼看着就要不受控制的疯马。 又一声长鸣后,马彻底停下,而他翻身跃下,落到姚月车前。 街上的行人盯着他,李园的人也盯着他。 但他丝毫不做理会,只看向那半掩的车门,试图往前。 这时移花宫的侍卫已然反应过来,立刻将他围住,请他离开,勿要冲撞宫主。 “公主?”他误会了,神情古怪道,“你是皇室中人?” 车内的姚月:“……” 果然,下次出门还是要把移花宫的旗挂上。 她尚且有点无语,车外的侍卫们,就更觉不可思议了。 不是吧,这年头还有不认识他们宫主的?真的不是演的吗? 最后还是李寻欢派来的人开的口,问他道:“公子认识邀月宫主?” 少年闻言,又是一愣:“邀月……” 姚月却没了耐心,听他似已反应过来,便吩咐侍卫,不要再做理会,直接去李园。 侍卫便各就各位,绕过这少年,径直往李园方向过去了。 马车沿街驶远,良久过后,才有过路的江湖人同那少年搭话,说兄台你可真是大胆呀,移花宫主的车你都敢拦?不知道她是一个女魔头吗? 少年本来还处在惊讶中,听得此言,却忽然笑了。 他生得妖异,不作任何表情时,已是艳光万丈,骤然一笑,更是美得迫人心神,几乎叫那上来搭话的人看傻。 “女魔头岂不更好?”他说。 …… 另一边,在李寻欢派来的人带领下,姚月的马车,很快就到了李园。 此时的李园已经张灯结彩,就连大门外的石狮子上,都挂上了漂亮的红绸。 姚月刚推开车门,就看到了等在车下的李寻欢。 和三年前相比,李寻欢几乎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一派透着书卷气的清淡模样,只是这一回站在她身侧的人,不是美艳高挑的神刀堂主,而是一个气质与她类似,看上去比她稍微年长一些的女子。 第114章 这女子见到姚月,目光明显一顿,但很快压下眼中惊讶,随李寻欢一道,迎了上来。 “久见了,宫主。”李寻欢开口,语气惊喜,“没想到您会来。” “你给我送了请帖,我自然要来。”姚月说着,吩咐身后还没下车的两个侍女,“将我给李姑娘备的贺礼拿下来。” 一点红和洪七便执一个礼盒,轻手轻脚下了车。 李园的人想要去接,但被李寻欢抢在前头,亲自接过,又诚恳地道了谢。 她没问姚月送的是什么,不过踏进李园大门时,姚月还是主动告知,这两个礼盒里,分别装了什么。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送礼嘛,图的就是一个想让对方高兴,若是只走个形式,那便失去了礼物的意义。 显然李寻欢也懂这个道理,听到其中一个礼盒里有两方古墨,当即惊喜不已,将姚月谢了又谢。 谢完,她才想起什么似的,同姚月介绍:“对了,宫主,这位是我的义姐,龙啸云,来自关中龙氏。” “关中龙氏?”姚月挑眉,“倒是不曾听说过。” 在见到姚月本尊之前,龙啸云听过不少关于移花宫主的传闻,对这传说中的女魔头,有好奇也有忐忑,不可谓不紧张。 但姚月下车后,与李寻欢说话时,又出乎她意料的和气,她便想或许李寻欢说得对,传言不可尽信,世人总说移花宫主乃是魔头,说不定只是嫉妒。 结果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姚月给她来了一句“不曾听过”。 龙啸云顿时面色一僵,笑意也变得十分勉强,道:“小门小户,无甚名气,宫主不知也很正常。” 姚月当然看出了她的勉强,却只作不知一般,嗯了一声。 龙啸云:“……” 说话间,李寻欢带着她们穿过一片回廊,一片开阔的湖顿时映入眼帘。 李寻欢指向湖心,道:“我知宫主喜静,所以特留了此处招待宫主,不知宫主可还喜欢?” 姚月定睛一看,发现那湖心有一座小岛,岛上草木葱茏,亭台俱全,装点得十分雅致。 但最妙的还不是这些,而是湖上并没有修桥。 “以往家中,能不坐舟上得此岛的,仅我一人。”李寻欢说,“宫主住在此处,便不用担心有人前来打扰了。” 她说罢,湖畔那叶小舟上便走下一个家丁,朝她们行了一礼,站到了她身后。 姚月明白她的意思。 李寻欢这是在告诉她这个客人,去湖心的舟我也留给你,由你自己派人值守,我绝不插手。 的确是细致又上心的安排。 “李姑娘有心了。”迎着她诚恳的目光,姚月勾了勾唇角,“你婚事在即,何必为我这远客操心至此?” “宫主是贵客中的贵客,愿意大驾光临,我自当尽心。”李寻欢不卑不亢,语气温柔又诚恳,“何况当日在移花宫,宫主还替我了却了一桩夙愿,说于我有恩也不为过。” 姚月哭笑不得。 给她看个移花接玉而已,顺手的事,在她看来,都能算是对她有恩? 但想到这是李寻欢,这种逻辑,好像也不奇怪。 她要不是这么个性格,在原作里也不会被龙啸云设计,为恩所累,远走关外。 思及此处,姚月便偏头扫了性转版的龙啸云一眼。 龙啸云方才想跟她客套,结果被她不痛不痒地晾在了一旁,此时心里正不爽呢。 在这不爽的当口,又接触到她平静无波的目光,不知为何,就有一种全身上下都已被她看穿的诡异感觉。 “对了,方才忘了问,龙姑娘与李姑娘,是如何认识的?”姚月随口道,“莫非也是因为神刀堂主?” 李寻欢闻言笑起来,说非也。 “我与龙姐姐相识,同阿白无关。”她说,“是前年在关中,我被一伙贼人设计,不慎负了伤,她正巧路过,助了我一臂之力,才叫我安然脱身,回到家中。” 姚月听完,又看了龙啸云一眼,似笑非笑道:“那还真是很巧。” 轻轻的一句话,落在不同人耳中,效果天差地别。 李寻欢只觉得她是随口一说,龙啸云却因心虚,心中大震,下意识思索道: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说到阿白,她应当也快到了。”李寻欢又道,“待她到了,我再带她前来拜会宫主,宫主意下如何?” 考虑到白天羽除了和李寻欢关系好,也是楚留香的朋友,姚月便点头应了下来,说行,等她到了,你着人与我的侍卫说一声便是。 李寻欢得了这话,也十分高兴,说太好了,阿白最是佩服宫主,一直都想要再见宫主一面呢。 姚月:“不知她的刀有无长进。” 这问题李寻欢答不了,但好在就像她说的那样,白天羽本人,很快也要到了。 等她亲自见了姚月,再答也不迟。 李寻欢的婚期是六日后,身为她的朋友,白天羽最终提前了五日到达,也就是在姚月住下的第二日到的。 姚月指点完两个侍女,就听到执舟的侍卫来报,说李寻欢派人递了话,要他们通知大宫主,神刀堂主到了。 姚月:“我知道了。” “那宫主可要用舟?”侍卫忙问。 “不必。”姚月摆手,李寻欢能凭轻功掠过的湖,她当然也能。 第115章 侍卫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家宫主提气而起,朝湖外而去。 夕阳西下,日光洒在她身上,为她清冷的白衣镀了一层金,她轻点湖面,逆风远去,惊起湖中数条锦鲤。 远远望去,就好像神女降临,引得鱼虫鸟兽竞相而起,只为一观。 如此惊人的美丽,饶是日日能见到她的侍卫,都失神不已。 就更别说站在湖外,正面瞧得此景的李寻欢等人了。 被李寻欢带到此处的白天羽更是张大了嘴,几乎陷入呆滞。 而她的身后,被她在街上捡到,又随她一道进入李园的少年,在这一刻,也睁大眼,露出了一个透着狂热的笑容。 第63章 配合 修明玉功的人, 对旁人气息目光都很敏感。 姚月踏湖而来,惊艳众人,自然也有察觉, 在这短短十几息里,别人紧锁在她身的关注。 包括站在白天羽身后的那个少年。 他现下换了一身衣服, 大约是神刀堂里哪个弟子的,一身玄色,落在同样穿黑衣背黑刀的神刀堂主身后,乍一看还真会觉得, 这是不是白堂主从关东带来的哪个手下。 但神刀堂弟子不至于这么热切又毫无顾忌地看着她, 尤其是当着自家堂主的面,所以出于疑惑, 她还是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便看到了那张过于妖异的脸。 姚月:“??” 怎么又是他? 她心中不解, 掠过湖面的速度却不减。 又是两息过去,被她惊起的湖中锦鲤不再翻腾,而她也跃过水面,轻巧地落于李寻欢面前。 “宫主好身法!”最先开口的是白天羽,她真情实感地赞叹道, “我刚认识寻欢时,得知她能凭轻功掠过这片湖,可是对她佩服了许久,结果宫主一出手, 竟比她还轻松!” “宫主内功深厚, 非我能及也。”李寻欢也笑着拱手, 附和了这话。 姚月则摆摆手, 让她们俩不必这么客套, 她不爱听。 被夸还不爱听, 换个人这般说话,难免让人觉得太装。 可放到她身上,却只让人觉得直接,就和她的美貌一样直接。 不管是李寻欢还是白天羽,都喜欢同这样直接的人打交道。 于是李寻欢笑着点了头,又说在自己的院子里摆了小宴,问她可愿赏脸。 “好啊。”姚月答应道。 都从湖心出来了,难道只跟她俩打个招呼就再飞回去吗,那也太傻。 几人便往李寻欢的住处过去。 路上姚月感觉到那少年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跟痴|汉一样,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没忍住给白天羽传音,问她带来的这人是谁? 结果白天羽挠挠头,说她也不知道。 姚月:“??”你都不知道这是谁,你就带着他来李园? 白天羽就解释,说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中午她带着神刀堂的手下入保定时,见到这少年正被几个人围着,似要动手教训的样子。 几个人打一个,多不公平呀,她就让手下去看了看。 “然后呢?”姚月问。 “然后我的人就把他救了啊。”白天羽一脸理所当然,“他们瞧他生得好,想着我应当会喜欢,就问他愿不愿意加入神刀堂,他答应了。” 姚月:“……” 你这个堂主到底是怎么当的,太儿戏了吧! 进了李寻欢起居的院子,把两人传音交流的话题主人公留在院外后,姚月实在没憋住,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你们神刀堂收人,难道连来历都不问的吗?”姚月是真的很好奇这个问题。 白天羽:“呃,确实不大问。” 李寻欢虽在状况外,却还是帮朋友解释了一下,说神刀堂起于微末,自成立起,奉行的便是不问出处,只求未来的准则,否则也不可能在当年各种势力盘根错节的关东,迅速站稳脚跟。 姚月惊了:“那若是前来投奔之人,是大奸大恶之人呢?” “关东的大奸大恶之人,几乎全死在了阿白刀下。”李寻欢道,“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听了她的名字已想跑了,如何还会投奔于她呢?” 姚月:“……” 姚月又问:“她这般行事,其余势力,不可能不派人前来卧底吧?” 这次是白天羽自己回答的。 她说有啊,从神刀堂成立的第一天起,关东各派,就没有停止过干这种事,但没一个讨得了好的。 “为何?” “自然是跟了我后,发觉我实在比他们的主子厉害太多。”白天羽很得意,“与其为废物卖命,不如随我开创一番事业。” 姚月无话可说。 她其实相信白天羽有这个能力,或者说得更准确点,白天羽这个人,的确有一种不同于寻常势力之主的魅力,能引得其他势力的人改换门庭,为她效命。 可这么做事,说到底还是太理想化了,做一派之主,是不能这么理想化的。 尤其是神刀堂还不像移花宫那样不入江湖,神刀堂从上到下,都有成就一方霸主的野望。 见她听得一脸欲言又止,李寻欢也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朝她一笑,道:“阿白的性子就是这样,若非如此,她也收不了这么一批对她死心塌地的手下。” 姚月:“……也是。” 活得简单粗暴的人,也有简单粗暴的好处。 第116章 “不过宫主为何忽然问起这个?”李寻欢方才就在疑惑了,现在终于找到机会问。 姚月就说,因为她见过白天羽带来的那个少年。 “来保定的路上,有过两面之缘。”她说,“我瞧他不似中原人士,之前都是孤身一人,今日却跟在白堂主身后,有点好奇,就问了白堂主一句。” 她这么一说,李寻欢也不由得点头道:“他的长相的确不属于中原,但应当也不是来自西域,反倒有点像生活在关东极北之地的异族人。” 神刀堂也在关东,所以今日初见这少年时,李寻欢就没有多想,只当是白天羽从关东带来的。 结果这其中似乎另有隐情? 得知姚月之前见过这个长得像异族人的少年,白天羽也是一愣,不过依旧没有太当一回事。 反倒是李寻欢挑起的这个话头令她十分兴奋,立刻向姚月介绍起来,说她先前去过极北之地,见过许多异族人,不论男女,俱十分美丽。 “我还带了几个回神刀堂呢。”白天羽说,“虽然语言不通,但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啊。” 说完目光在姚月和李寻欢身上移了几个来回,又道:“寻欢即将成亲,就算了,宫主呢,宫主你有没有兴趣,回头我派人送两个去移花宫如何?” 姚月立刻拒绝:“不用了。” 白天羽很可惜:“真的很漂亮的啊,也很会伺候人,而且他们彼此之间,还很会配合。” 姚月:“……” 所以性转之后的神刀堂主,依然十分风流。 想到原作里的白天羽就是死于风流,姚月就很想提醒一下眼前的美女版神刀堂主。 但这话要怎么说呢?总不能说男人只会影响你拔刀的速度。 正当她思索之际,院外又有人通传,说龙姑娘来了。 姚月一愣,下意识看向李寻欢。 结果李寻欢也很惊讶:“龙姐姐怎么忽然来了?” 今日的小宴,她并没有算这位义姐的份。 昨天她带着龙啸云见了姚月,事后龙啸云明显情绪不佳,还向她抱怨,说感觉移花宫主看不上自己这种家世和武功都很普通的人。 李寻欢当然不觉得姚月是这种人,但她也不想义姐不高兴,所以今日再见姚月,考虑到姚月和白天羽都和龙啸云不熟,她就干脆独自招待了。 不过现在人都来了,她也不好请人走,只能让龙啸云进来。 龙啸云进了院子,看到三个气质迥异的美人坐在树下,除了自己的义妹,另外两个根本没瞧自己一眼,不由眸光一暗。 她哪里知道,姚月是还在想到底该怎么劝白天羽,而白天羽正聚精会神地品味李寻欢为自己准备的酒。 “不知妹妹在招待客人,倒是我来得不巧了。”龙啸云走到树下,第一句话就将姿态放得很低,语气也满是不好意思。 她当然是了解李寻欢的性格才这么说的。 她知道,只要表现得尽可能弱势,她这个一向爱同情别人的义妹,便会不忍。 可她没想到,她话音刚落,率先做出反应的人,竟是姚月。 姚月扫了她一眼,说那你现在知道了。 你现在知道了,那就该走了啊。 很显然,姚月是这个意思。 龙啸云面色一僵。 姚月却抚着酒盏,再度开口道:“不过龙姑娘不请自来,想必是有事要找李姑娘吧?” 龙啸云:“我……” 她因不知如何作答而吞吐,但这吞吐叫性格直接的白天羽听了,却是产生了误会。 白天羽还以为她是当着自己和姚月的面,觉得不太好说才这样的呢,立刻转向李寻欢,体贴地表示道:“既然这位龙姑娘有事找你,你就先去,不用管我和宫主,我们俩先喝着就成。” 两人一个有意一个无心,这么配合下来,甚至让李寻欢都觉得,是啊,龙姐姐是不是有事找我?否则为何选在此时过来呢? 于是李寻欢就起了身,要与龙啸云去院外说话。 龙啸云选在这个时间过来,当然是故意的。 她昨天被姚月几句话搞得一晚上没睡好,便想着再找机会试探一下这位移花宫主。 正巧神刀堂主也来了,她想到其不拘小节的行事作风,觉得凭自己和李寻欢的结义姐妹关系,应当能讨好一二,便特意在李寻欢招待这两人的时候,来了这间院子。 结果进门只说了一句,就被显然不喜欢她的姚月堵了接下来的所有话! 龙啸云气得脸都快歪了,却不能表现出来。 第64章 不以和气著称 李寻欢和龙啸云出去后, 院内只剩下姚月和白天羽。 白天羽不认识龙啸云,但她头脑太过简单,龙啸云如果有心讨好, 应当很容易成功。 姚月不喜欢龙啸云,又算是挺欣赏白天羽的刀, 就提醒她:“那位龙姑娘不简单,你最好少跟她接触。” 白天羽:“啊?她不是寻欢的义姐吗?” “李寻欢的武功与你比如何?”姚月问。 “自然比我厉害。”白天羽毫不犹豫。 “若是有人千辛万苦设计,给你制造一个杀局的话,会怎么做?”姚月又问。 这回白天羽思考了片刻, 才道:“想给我造必杀之局, 那势必要让我身边无人可用,更聪明一点的, 应当还会加上美男计吧?毕竟大家都知道, 我对漂亮的男人一向心软。” 第117章 姚月:“……”原来你也知道啊! “那想杀李姑娘的人不也一样吗?”姚月说,“不做好万全的准备,就去设计小李飞刀,岂不是傻子?” “什么意思?”白天羽不明白,“这和龙姑娘又有何关系?” 姚月就说, 反正如果我是想杀李寻欢的人,我绝不会选在一个可能会有人路过且掺和进来的地方。 整个北地武林,谁不知道小李飞刀大名? “就好像如今在关东,哪怕你独自出门, 那些视你为眼中钉的势力, 也不会自讨没趣, 因为你在关东的名望已经胜过他们了, 贸然出手, 过路之人见了, 只会帮你。” 同理,李寻欢在关中被人设计追杀,肯定也不会发生在一个人烟密集之地。 既如此,龙啸云又是如何恰巧路过,再救下李寻欢的呢? 白天羽:“……宫主这么说,是知道什么吗?” 不怪她有此疑问,实在是姚月说得太肯定,让她不得不这么想。 结果姚月摇摇头,说我暂时还没证据。 “暂时?” “是啊,暂时。”姚月笑道,“但是很快就会有了。” 昨天见了龙啸云,又从李寻欢嘴里听到两人相识原因时,她便想起了自己看过的书中情节。 然后她就在住进湖心岛后,写了一封信回移花宫,要怜星去查一下李寻欢在关中遭遇追杀的始末。 有李虹和苏容在,这点小事,想必很快就能查个一清二楚。 白天羽想了想,觉得她堂堂移花宫主,再怎样也不至于针对一个毫无名气的龙啸云,再加上当初李寻欢被人追杀一事,确实来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一时心中已信三分。 “好。”她朝姚月举杯,“那我就等宫主的证据。” 姚月:“在这之前,你莫跟李姑娘透露什么。” 白天羽说这我当然知道,我又不傻。 “是吗?”姚月对她这个自我评价深表怀疑。 白天羽:“……” 白天羽说好吧,跟宫主比起来,我可能确实不太聪明。 姚月再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表情不多,偶有情绪,也多是浅笑淡笑,此刻被这没什么脑子的神刀堂主逗得开怀,不仅没有减损她的美,反而更添一份通明洒脱之气。 白天羽看在眼里,虽不至自惭形秽,却也再生不出什么,与之比较的心了。 真美啊,白天羽只是这么想道。 没多久,李寻欢就回到了院中。 姚月等她坐下,才问道:“所以龙姑娘寻你是为何事?” 李寻欢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些关于婚宴安排的杂事。 “她知我素来没操心过这些,就一直在帮我操持着。”李寻欢说到这顿了顿,“只是婚姻大事,有些还需我自己拿主意,她便来问一声。” 姚月服了,这个世界里的龙啸云虽然没去破坏李寻欢的婚约,但得了李寻欢的信任后,看起来已经完全打入李家了啊! 照这么下去,这李园说不定有朝一日,还是会改名成兴云庄。 “婚姻确实是大事。”姚月说,“你若爱你未来的丈夫,便尽量亲力亲为罢。” 李寻欢是个好人,她听到这话,也并不觉得姚月是对龙啸云有什么意见。 于是笑了笑应下,说她明白。 姚月:“……”我看你根本不明白。 算了,和圣母说不通。 暗示来暗示去的,还不如等怜星查清楚后把证据送来。 只是这么想的时候,她万万没想到,龙啸云会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 起因还要从那个生得妖艳的少年说起。 他跟着白天羽来了李园后,屡次试图找机会接近姚月,但姚月住在李寻欢特意为她准备的湖心岛上,除了白天羽来的那天,出来跟李白二人喝了一顿酒外,便没有再露过面了。 而他的轻功又不足以支持他掠过湖水,他只能时不时去湖边观望一二。 这么观望了几日,就被龙啸云注意到了。 龙啸云找到他,问他是不是想见移花宫主,她可以帮他。 “李园上下都认识我,我让他们做一些不耽误我义妹成亲的小事,他们不会怀疑。”龙啸云已经打听清楚了,他根本不是白天羽的心腹,只是因为长得好看,才被神刀堂主带在身边,所以她很自信,“你喜欢邀月宫主是吗?我能帮你得到她。” 她的办法也很恶毒,是打算趁李寻欢成亲当晚,给姚月的酒单独下药。 “我可以让她暂且失去行动能力,再派人拖住移花宫的人,到时你带她离开,还不是任你施为?” 少年听完,看了她许久,而后忽然肯定道:“你不喜欢她。” 龙啸云也不惧承认,说是,我不喜欢她,因为她看不起我。 “她也并不看得起你,不是吗?”她贴近少年,语气蛊惑道,“她这般高高在上,丝毫不将你放在眼里,难道你不难受?” 少年没回答。 她则抚上少年的脸,轻声道:“我若是你,便不会错过这个将明月拉到凡尘的机会。” …… 李寻欢成亲那晚,整个李园灯火通明。 姚月从湖心岛出来,与白天羽一起,在贵客席观礼。 她也终于见到了性转的林诗音,李寻欢那位有婚约的表弟。 第118章 生得很好看,气质文弱,但牵过李寻欢的手时,神情无比坚定,叫人一看就知道,他必定是很爱自己的妻子。 李园来客也都赞叹他二人般配,实乃一双璧人。 姚月看在眼里,不由得朝人群中的龙啸云看了一眼。 她想知道,眼前的龙啸云,对这二人成婚,又是何种心情。 龙啸云默默地看着穿喜服的男人,失落之下,根本没注意到,她想设计的移花宫主,正观察着她。 是的,她也喜欢李寻欢的表弟,甚至想取李寻欢而代之,但对方一颗心都在李寻欢身上,对她只有客套的感激,她找不到什么机会从中破坏。 姚月有心观察,自是发现了她那自以为完全藏住了的失落,一时失笑。 之后新婚夫妻礼成,来客各就各位,开始祝酒。 李寻欢虽读过书考过功名,但身上更多的还是江湖儿女的习气,她是不可能等在洞房不再露面的。 相反,礼成之后,她便大大方方地出来,开始招待宾客。 她朋友多,前来真心相贺的也多。 这样真诚地作陪,自是宾主尽欢。 气氛摆在这,姚月也多喝了几杯。 不过她再高兴,也不会放松警惕,内功大成之后,五感敏锐,更是远超常人,所以龙啸云新取一壶,给她添第三杯酒时,她一下就闻出了不对。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姚月简直想笑。 这龙啸云还真是,净会使些不干不净的手段。 姚月便假作不知,饮了下去。 龙啸云往酒里下了化功散,还是那种内功越深厚,效果越可怕的化功散,可谓下足了血本。 但她不知道,移花宫两个宫主,都是饱读医书之辈。 姚月既然闻出了不对,就有解决的办法。 喝完这一杯,姚月就从袖中摸出了一粒怜星配的药丸,在众人都注意不到的时候,吞了下去。 酒中的化功散还没来得及发作,便失了效用。 酒过三巡,李园来客也散了大半,她估计着化功散也该起效了,便装作不胜酒力,撑着脑袋,闭上了眼。 果然,龙啸云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的变化,立刻喊了两个侍女过来,让她们扶邀月宫主回湖边去。 还特地交待:“移花宫的人日日守在湖边,你们将宫主交给他们就行了。” 姚月被两个侍女扶着,“跌跌撞撞”地来到湖边。 小舟之上,便有一人起身。 月黑风高,被龙啸云派来的侍女,又从未来过此处,自然以为,眼前之人便是移花宫的人。 于是小心翼翼地把看起来已经睡了过去的姚月交给了这人,道:“邀月宫主在宴上饮多了酒,有些醉了,还请小心照顾。” 姚月早就靠气息辨认出了朝自己伸手的人是谁,正欲避开,却发现这人的手忽然一变,三指握紧,陡然变成出手点穴的姿势—— 下一瞬,扶着姚月的两个侍女,就被他定在原地。 而他小心翼翼地将姚月扶正,又从怀中拿出一粒药丸,送到姚月嘴边。 姚月:“?”你竟然不是龙啸云的同伙吗? 她是装的,在对方拿出药丸的时候,就已经闻出,这其实是化功散的解药。 当然,效果与怜星配的相比,应当要差一截。 在他试图掰开自己嘴的时候,姚月睁开了眼。 再一抬手,又扣住他的腕。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愣了一瞬,随即又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灿烂又邪气的笑容来。 “你没事。”他说,“果然,那种人怎能设计到你?” 他生得妖异,却有一把清凌凌的嗓子。 只是说话时的语调和常人不太一样,大约是确实有一点异族血统的缘故。 是的,此时此刻,在湖边与那俩侍女接头的,便是那个被白天羽带进李园的少年。 从他方才的行动来看,他对她应当是没有恶意的。 不过姚月也没有立刻松开他的脉门,而是直截了当道:“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他便非常配合地,把龙啸云找上自己的始末,讲了一遍。 讲得事无巨细不说,甚至还复述了龙啸云的每一句话。 “她说她若是我,绝不会错过这个将明月拉入凡尘的机会……”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又陡然变得狂热起来,“可明月分明只该在天上才对……” 姚月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她无意评价他对自己的感情。 松开他的腕后,她也只是感叹了一番龙啸云的所作所为。 “这番手段,倒是比我想得还登不上台面。”她说。 “她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少年没从她这里得到任何回应,眸中狂热却丝毫不减,“她也配不喜欢你?我当然要给她一点教训。” 姚月:“……想不到你还挺聪明。” 只是一句聪明,竟让他兴奋不已,不仅再度露出笑容,还自夸起来:“我本就聪明。” 姚月:“……”好像狗啊。 就那种,看上去光鲜亮丽威风凛凛,实际上完全凶不起来的狗。 “既然你这么聪明,就按你本来的打算办吧。”姚月说,“走,去找龙啸云。” 他却没动。 姚月不由得疑惑:“怎么了?” 他说若是按我本来的打算,我还能扶着你一刻多钟呢。 第119章 姚月无语了,立刻冷下脸看着他。 他也不惧,只笑嘻嘻地回望,说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很美。 “那日我见你提着剑自雾中出来,一身杀气未散……”他还在往下说,“实在是太美了,比我教中最美的圣女还要美……” “所以你就一路追来了李园?”姚月问,“你就不怕我觉得你烦人,一剑将你杀了?” 他说你不会的。 姚月:“你怎知我不会?” 他便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才道:“你若想杀我,我们第一回见面时,你就已经动手了。” 明月无情,是因为高悬在夜空中,不为人间之事牵动情绪。 她也正是如此。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她眼里根本没他这个人。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她一见钟情。 “那你也该知道,我不需要也不会让你扶。”姚月说。 “我知道。”他朝她眨眼,“所以我只是想多跟你说几句话。” 姚月:“……” 怎么说呢,不是没见过舔狗,但这种长得像妖妃,实则比谁都有逼数的舔狗,还真是有点少见,搞得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最后还是他主动表示,去找龙啸云吧。 姚月点了头。 这个时辰,婚宴已近尾声。 整个李园的下人,几乎都在设宴的水阁附近帮忙。 他们看到姚月回来,身后还跟着那个少年,只当她是有事要寻还在喝酒的白天羽,便纷纷让了路。 姚月一路走入水阁,看到李寻欢请的客人差不多都已离去,顿时更无顾忌。 此刻的阁中,确实只有零星几个醉倒的客人了。 而白天羽抓着李寻欢的袖子,在那嘤嘤嘤地哭,说看到她成亲,虽然高兴,却也不舍。 龙啸云可能是想着讨好她,便对李寻欢表示,由她来照顾神刀堂主便可。 李寻欢刚要应下,就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由你照顾?那等她醒来,说不定就用不了刀了。” 龙啸云大惊失色,下意识抬头朝声音来源处看去。 然后便看到了一身白衣,连头发丝都完好无损的姚月。 以及跟在她身后,朝自己露出微笑的少年。 龙啸云睁大了眼。 李寻欢则十分不解,问:“宫主此话何意?” 姚月穿过那些宴客用的桌子,一步一步,走到她二人面前,说:“你不如先问问你这义姐,到底在你的婚宴上做了什么。” 李寻欢便看向面色煞白的龙啸云。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龙啸云就率先惊叫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姚月没立刻提化功散的事,“那你为何派人缠住我的手下?不让他们回湖边值守?” “我何时这么做了?”龙啸云强作镇定道,“义妹成亲,我命人给府中各处都送了喜酒而已,说不定只是你的手下喝喜酒喝忘了。” 姚月点点头,说照你这么说,你给我的酒下药,也是想我睡个好觉罢? 龙啸云虽然惊慌,却也不忘狡辩,说宫主你说这种话,是需要证据的,不能因为你是移花宫主,看不上我这等小人物,便能随口诬陷。 李寻欢听到这里,也皱起了眉,问:“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我知道宫主绝不是随意诬陷他人的人,但龙姐姐也不会做这等事。”李寻欢说,“我想……”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少年打断了她, “她方才不是要证据吗?我便是证据。” 李寻欢愣了。 龙啸云则立刻矢口反驳,说你喜欢她,自然会向着她说话。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他问。 “你整日去湖边,总不会是为了看风景。”龙啸云说。 姚月说看来你很关心我啊,连谁在湖边逗留,都这般关心。 龙啸云还想再说什么,她却忽然出手,掐住了这人的脖子,说我跟你说了这么久的话,只是因为我想给李寻欢一个面子,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已,你还真当我不会跟你动手? 龙啸云哪能想到,前一刻还是一副理论架势的人,会突然凶性大发,直接当着李寻欢的面对她出手! 不仅她没想到,就连李寻欢这个天下第一暗器高手都没能反应过来。 李寻欢下意识想阻止,可慢了一步的情况下,就算是她,也无法从姚月手上夺人。 “宫主……!”李寻欢紧张道,“有话好说,莫伤了和气。” “很遗憾,我一向不以和气著称。”姚月说,“我是女魔头啊,全武林都知道的。” 李寻欢还想再拦,她却已收紧手往上一抬,直接将龙啸云掐着带离了地面。 这样的姿势下,就算她不用力,龙啸云都会喘不上气,难受至极。 也是直到这一刻,龙啸云才意识到,眼前冰冷似月的移花宫主,绝不是她可以随意招惹的人。 她是真的会杀了她! 第65章 凭什么多活? 龙啸云这种人, 和她好好摆事实讲道理,其实是没用的。 她不仅会狡辩,还会想尽办法找理由, 偏偏李寻欢此人又容易心软,她甚至不需要狡辩得特别有理有据, 便能引得李寻欢同情,继而为她说话。 所以姚月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跟她对质。 第120章 有什么好对的,她龙啸云也配? 就像姚月说的那样,她回到水阁, 没有立刻动手, 只是给此间主人一点面子,现在该让李寻欢知道的, 她已经全说了。 至于李寻欢信不信, 那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事涉自己,她没有,也绝不会那么大度。 她就这么当着李寻欢的面,将龙啸云一路提出了水阁。 今晚是李园之主的成婚夜,整个李园不仅灯火通明, 园中各处挂的装饰,亦都充满喜气。 这本该是一个所有人都欢天喜地的夜晚,而此刻,姚月提着龙啸云, 一身杀气地穿过各种亭台楼阁, 便不可避免地, 引起了整座李园的骚动。 “龙姑娘这是怎么得罪邀月宫主了?” “今日可是姑娘和表少爷的喜宴啊……” “姑娘知不知道?” 李园的下人议论纷纷, 却无一人敢在这个时候上前阻拦或问询一二。 谁都看得出来, 姚月是真的在生气, 而被她提在手里的龙啸云,在近乎窒息的痛苦里,也终于软了骨头,哀嚎着开始求饶。 “我、我错……我错了!”因为脖子被姚月掐着,她发出的声音十分沙哑,也很难连贯,“我真的……我愿意赔……赔罪!” 姚月充耳不闻。 跟在她身后的少年却是嗤笑出声,说你是不是把你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你算什么东西?还愿意赔罪。 “我……” “你什么?”少年歪着头问,“你找我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模样呀。” 方才勉力求饶,令龙啸云的声音又哑了一些,听起来就像嗓子被砂纸磨过,甚至她还从自己喉间闻到了血味,登时更加惊惶。 这一惊惶,她便又下意识挣扎起来。 可姚月不松手,她这样挣扎,不仅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还会令她的呼吸更加困难。 片刻后,她直接晕了过去。 “真是不禁折腾呀。”少年点评,“就这点本事,竟还敢异想天开。” 点评完,他又问姚月:“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说罢不等姚月回答,便毛遂自荐道:“不如交给我吧,免得脏了你的手。” 姚月看他这么热切,就给了他一个任务。 “不用。”她说,“你帮我把我的手下都找过来。” 此时他们已快走到湖边,她想起自己的侍卫应该还在被龙啸云安排的人缠着,说不定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想让他先把人都找回来。 他立刻应下,说没问题。 半刻钟后,他果然带着几个被灌得醉醺醺的侍卫回到湖边。 侍卫们本来醉得不轻,但临着水被风一吹,再看到立于湖畔的她,顿时醒了大半。 然后集体跪下。 “大、大宫主。”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看得出来,此刻的姚月,分明怒火正盛。 姚月扫了他们一眼,倒是没把火发他们身上,只道:“酒醒了吗?” “若是醒了,就去岛上,把七儿和红儿接出来。” 这是不打算再在李园住下去的意思。 侍卫们不明所以,但还算乖觉,立刻照办去了。 她在这等手下的人接一点红和洪七出来的时候,李寻欢也找了过来。 李寻欢身上还穿着今日拜堂用的喜服,面上一层宴客时喝出的薄红,眉宇间却没了喝酒时的喜悦。 姚月看到她,不由叹一口气。 姚月说你不该来的。 该说的她已在水阁里说完,李寻欢若信,便不会来。 但李寻欢还是来了。 “我并非怀疑宫主所言……”显然,李寻欢也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一张口,解释的便是这个,“只是此事发生在李园,我亦有责任将其查至水落石出,还请宫主给我一个机会。” 姚月不为所动,说你若真想查,不妨查一查你当初被人设计追杀的事吧。 李寻欢睁大了眼。 好一会儿后,她才颤着声音问:“宫主此话何意?” 姚月就反问:“你觉得呢?” 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呢? 你这么聪明的人,当真没有产生过任何怀疑吗?当真由头至尾,都毫不犹豫地信着龙啸云所言吗? 还是你也早就意识到过不对劲之处,只是不愿将龙啸云往坏里想? 李寻欢沉默了。 姚月则又叹一声,说我本来不想这么早同你说此事的。 “你给我送请帖,要我参加你的婚礼,我自然也希望,至少今天,你能高高兴兴地成婚。”说到这,姚月顿了顿,“可惜你这个义姐不是这么想的。” 她们说话间,去湖心岛接人的侍卫,也载到了人。 小舟破开水浪,正朝岸边而来。 李寻欢注意到这一点,立刻意识到,她这是要走,忙道:“宫主何必如此匆忙离去?” “李姑娘,李探花,你是真不明白吗?”少年听到此问,忽然插了一句,“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宫主是顾及这一点,才打算离了李园再料理你这胆大包天的义姐的,你却问她为何要匆忙离去?” “……” “分明是不给你的大喜之日添晦之举,你倒似乎不愿领这份情。” 这话说得实在有点尖锐,以至于叫李寻欢再度陷入了沉默。 气氛也随之更为尴尬。 第121章 不过对姚月来说,这少年方才所言,虽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其实是,她觉得以李寻欢的圣母性子,只要龙啸云还在李园,她就会想方设法,先保下这个义姐再说。 那样一来,难免拖拖拉拉没完没了。 而姚月的时间很宝贵,她不想浪费在龙啸云身上。 两人的处事方式不同,注定了当不了很好的朋友。 但也没什么可惜就是了,人生在世,知心好友本来就难寻,她一个女魔头,原也不适合跟圣母交往过甚无话不谈。 “人我会带走。”姚月说,“将来你若想为她报仇,我欢迎你随时来移花宫找我。” 李寻欢一怔,隐隐约约意识到,今日过后,眼前的移花宫主,就不会再与自己结交了。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她又想起了姚月来到李园那日,从马车中拿出赠与自己的礼物时,是怎样一副表情。 当时的姚月虽然神容冷淡,但谈及为自己准备的贺礼,目光分明又是柔和的。 她是真心实意前来道贺,所备贺礼,亦有考虑到自己的喜好。 意识到这一点后,李寻欢简直更加痛苦。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就在这时,又有一行人来到湖边。 她听到动静,回头望去,发现是她的新婚丈夫。 这位李家的表少爷提着一盏灯寻了过来,身后跟了几个家丁,俱低眉顺眼,不敢抬头。 他行到姚月和李寻欢面前,站定拱手,算是同她们打了招呼。 打完招呼,他才转向李寻欢,轻声唤了一句表姊。 “之前在水阁中,我只听了个大概。”他说,“但我有听到邀月宫主说,是龙姑娘派人,缠住了移花宫的侍卫,我便命人将今日靠近过此湖的家丁,都寻了出来。” 李寻欢:“这……” 他握住李寻欢的手,道:“我想表姊也盼着此事能水落石出罢?” 姚月看着眼前的情况,也改了主意。 “行啊。”她说,“正好我的侍卫也接完人了,便叫他们当场辨认一下,到底是哪几个人,非要将他们带离此处。” 去接洪七和一点红的船确实刚靠岸。 侍卫们听到了她的话,忙不迭应了一声是,而后下船开始辨认。 两个没去吃婚宴,另外在岛上自行开小灶的侍女,则是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们是姚月的人,不论发生什么,总归永远站在姚月这一边。 就是在看见那个高挑的少年时,“咦”了两声。 醒过酒的侍卫脑子不再迷糊,自是立刻从林诗音带来的那些家丁里,认出了非要拉着他们去喝酒的那几个。 也是到了这时,他们才有胆子跟姚月解释,说:“他们来叫我二人时,说的是今夜李家大喜,奉主人之命,请所有人喝一杯喜酒,还说宫主您也是知道这事的。” 若是没有那句宫主也知道,给他们十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擅离职守啊。 姚月:“嗯,猜到了。” 移花宫的人是什么秉性,她这个宫主还是很了解的,所以哪怕在林诗音带人赶来之前,她都没有怪过他们,只是让他们醒醒酒,去把两个侍女接出来。 比起责怪自己的手下,此事的罪魁祸首,显然才是她该算账的对象。 而被他们指认的那几个家丁,此时也是吓破了胆。 扑通一声,当场下跪。 “是……是龙姑娘交待的!” “龙姑娘说……说移花宫主是贵客,今夜姑娘和表少爷大喜……贵客带来的人,我们……” “我只是听了龙姑娘的话!想着能为姑娘和表少爷尽一点心……” 几人的说法别无二致,俱是一个意思。 显然,他们对龙啸云具体要做什么一无所知,还当她是真的想替李寻欢和林诗音尽可能地招待了所有来李园的人。 只是没想到,罪魁祸首真正在谋划的事,足以将他们几个一起害死。 李寻欢听得眼前一黑,下意识道:“我不是一早交待过,这是我为宫主准备的居所,此湖周围,只听宫主安排,不需任何人打扰的吗?” “可龙姑娘……” “姑娘说的话,我们自然不敢忘,但这段时日,龙姑娘操持着府中各处……” 他们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姚月甚至听笑了,看向李寻欢道:“不知李姑娘还记不记得,前几日我曾提醒过你,婚姻大事非儿戏,有些事,你最好还是亲力亲为,而非任你义姐施为。” 李寻欢的记性不差,自是能想起,姚月确实说过这话。 可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只觉得,义姐救了自己的命,又主动揽下这么多事,这般辛苦,她如何能开口要其别管呢?到时义姐觉得自己把她当外人,她又该如何解释? 可深受她信任的义姐,最终却在她的新婚之夜,做了这么离谱的事。 人心偏向有时很难扭转,有时也很简单。 姚月之前向她痛陈龙啸云所作所为,她潜意识不愿相信,只当是有什么误会。 倘若这时出现什么对龙啸云有利的证据,她会很庆幸,但与之相反的话,那些由姚月所言而生出的怀疑,也会瞬间滋长。 李寻欢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体会到,如此复杂的心情。 第122章 她一时陷入了茫然。 察觉到她的情绪,林诗音不由抓紧了她的手,轻声道:“我知你心中难过,但事已至此,我也不得不说了。” 李寻欢:“什么?” 姚月也来了兴趣,道:“林公子对龙姑娘的所作所为,似乎并不惊讶。” 林诗音点点头,说因为她想用在宫主身上的手段,也曾用给我。 “什么?!”李寻欢大惊。 “哦?”姚月也有点没想到。 林诗音便说,去年龙啸云在李园,刚养完伤那一阵,常与李园的下人聊天。 她没什么架子,又是李寻欢的救命恩人,李园上下,自然也不会对她设防。 后来李寻欢摆宴,为这个义姐庆祝生辰,席上李寻欢和林诗音都饮多了酒,龙啸云说去给他们取醒酒汤,厨房那边便直接将醒酒汤给了她。 “然后呢?”姚月饶有兴致地听着八卦,“她在你的醒酒汤里下了什么?” “她取来汤时,我已昏昏欲睡。”林诗音说,“我自小在李园长大,哪怕饮多了酒,也能回到自己住处去,她却非要一路追来,我让她先去照顾表姊,她便叫我先喝了醒酒汤再说。” “你喝了吗?” “没有。”林诗音说,“我应了她一会儿喝,而后便沐浴去了,等我沐浴回来,一掌灯,看见的便是她和我的一名书童滚在一起。” 要不是当着李寻欢的面,姚月真想大笑三声。 这就是龙啸云啊,是男是女,都是一个德行! “我开始以为是我的书童轻薄了她,对她十分抱歉,所以在她愤怒之下,立刻杀了我那名书童时,也没有多说什么。”林诗音叹道,“但后来我发现,屋内一片狼藉,东西没见少,她送来的醒酒汤却不见了。” 装醒酒汤的木盘还在,唯有那碗汤,在龙啸云杀了书童,又含恨控诉了一通后,连带着碗一起消失了。 林诗音是个细心的人,彻底醒酒后,越想越觉得不对,但因为没有证据,便一直没跟别人说起过。 不过从那以后,他就尽可能地避开了跟这位龙姑娘见面的场合。 但龙啸云却一直在找机会与他见面相处,令他更加怀疑。 李寻欢已经完全呆滞:“你……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不等林诗音再开口,姚月便道:“告诉你有用吗?” “李探花,你是一个重情重义,有恩必报的好人。”姚月叹气,“但是你的义姐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你不信而已。” 也是巧了,在林诗音说完往事之际,之前被掐得晕过去的龙啸云,也恰好幽幽醒转。 她的喉间依旧满是血味,但看到林诗音,她又像见到了救星一样,立刻喊他名字,要他救自己。 理由是林诗音亏欠她。 “欠你什么?”姚月俯视着这个眼里满是畏惧的女人,语气冰冷,“莫非是欠你清白?” 龙啸云瞪大了眼,声音沙哑:“你……你怎……” 她想说你怎么知道,可话还没说完,眼前闪过一抹绿。 她以为是自己疼得出现了幻觉,但下一刻,眼前天旋地转,她彻底倒了下去。 姚月则收了剑,不再多瞧她哪怕一眼了。 另一边握着手的一对新人,见到此情此景,也是吓了一跳。 太突然了,在场之人,谁都没这个心理准备,就连一直在看好戏的那个少年,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可姚月出手,哪怕他们有准备,又如何能拦? “做人太优柔寡断,只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是姚月留给李寻欢的最后一句话,“最亲密的人都不敢对你直言自己的怀疑,这当真是好事吗?” 爱与信任是好东西,但不是这么用的。 只盼李寻欢历经此遭,能明白这个道理。 当然,就算李寻欢不明白,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了。 出了李园后,少年到底没忍住问她,为何最后又改了主意,直接在李园杀人了。 她想了想,说:“看不上她。” 虽然本来也看不上,但得知龙啸云还做过给林诗音下药试图爬床的事后,她就更看不上了。 她不在意女人的贞洁这种狗屁东西,她就是觉得,为了这么低级的目的,能当场要了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那龙啸云这种本来就不无辜的,又凭什么多活? 当然是立刻去死啊。 第66章 恋爱脑少主 姚月也没想到, 自己来保定吃个婚宴,最后是以动手杀人收的场。 不过杀都杀了,她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倒是隔天一早, 醒酒的神刀堂主得知此事后,大受了一番惊吓。 然后跑到姚月住的客栈, 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姚月不解:“怎么不问李寻欢,反来问我?” 白天羽挠了挠头,说她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我怕问多了又惹她伤心。 “所以那龙啸云真大胆到想设计你吗?”白天羽最好奇的是这个, “她看着文文弱弱, 心思倒是不少啊。” “她不是想设计我,她是真的设计了我, 只是没成罢了。”姚月说着, 想起那个名义上还属于神刀堂弟子的少年,又补充道,“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她设计我的时候, 找了你的手下合作。” 白天羽大惊失色:“啊?!” 第123章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说:“难道是阿凤?我说他怎么不见了,也被你杀了吗?” 姚月摇头:“没有,他还算聪明, 没上龙啸云的当。” “那就好。”白天羽松了一口气, “否则我真是不好意思见你了。” 姚月:“……” 她想说其实就算那个少年真帮了龙啸云, 也跟你这个神刀堂主没关系, 毕竟他从头到尾就没把神刀堂特别当一回事, 更没有真心加入神刀堂的意思。 可这种大实话说出来, 又有点怪怪的。 姚月干脆结束这个话题,告诉白天羽道:“他昨夜随我离开李园,此刻应当也在这间客栈里,你若想找他,可以问一下我的侍卫。” 她以为凭白天羽对收集美男的热衷,应该会很乐意听到这个消息。 结果这人竟一脸纠结,然后突然问:“宫主,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将他收作侍卫?” 姚月:“……啊?” 白天羽倒是没跟她遮遮掩掩半天蹦不出原因,双手一摊,坦然道:“我若将他带回关东,有人恐怕就要跟我闹了。” 姚月惊了,什么人能让风流成性的神刀堂主这么顾忌,甚至连个漂亮手下都不敢带回去? “你不是还没成亲吗?”她问。 “是没成亲。”白天羽也有点无奈,“但一不小心招惹了一位气性很大的少爷,还被他哄着立了誓,往后绝不再带人回去。” “那你原先那些……呢?”姚月又问。 “大部分都送人了。”白天羽倒是很坦诚。 对话进行到这里,姚月忽然福至心灵:“所以前几日你才说想送我两个?” 白天羽闻言,总算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但宫主你不是拒绝了吗? 姚月来了兴趣:“那位少爷气性那么大,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保定?” 白天羽说他可能是想趁我不在,再赶走几个人吧。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她参加完朋友的婚礼,又带回去一个美少年,那位大少爷肯定又要发疯。 白天羽光是想想,就已经开始头痛了。 “所以宫主还是帮帮我吧。”白天羽又绕了回来,一脸期待地看向姚月。 “我不缺侍卫。”姚月故意顿了顿,“但他本来也不是真心加入神刀堂,你大可不必烦忧,直接放他走就是了。” 白天羽却睁大了眼,一脸不敢相信:“是吗?” 姚月点头:“我可以向你保证。” 大约是刚听完龙啸云的事,白天羽现在很相信她看人的眼光,听到这话,立刻就放了心,说太好了,回去不用看丁家少爷发疯了。 姚月:“……丁家少爷?” 不会是性转过后的丁白云吧? 要是这位的话,那确实是发疯的好手。 白天羽则点点头,解释道:“就是辽东丁家庄的公子,丁白云,他是丁家庄庄主老来得子,一向宝贝得紧,脾气也无法无天,唉,早知他是这个性子,当日我绝不会招惹他。” 姚月沉默了。 你确实是不该招惹啊,这人是得不到就宁愿毁掉的那种真疯批! “你既后悔,那不如与他断了。”姚月诚恳建议道。 “唉……那我又有点不舍得。”白天羽叹了一口气,“他长得确实好看。” 姚月:“……” 姚月无话可说,最后只能抽着嘴角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哪天反伤了自己,你别后悔就行。” 该说的她都说了,这美丽风流的神刀堂主不听,她也没办法啊。 “我知宫主是好意。”白天羽笑了笑,“这告诫我记下了。” “算了。”姚月觉得多说无益,“你的事,总归你自己最清楚。” 两人聊到这里,侍卫也整理好了马车,上楼来告知姚月,问宫主准备何时走。 白天羽一惊:“宫主这便要走了?” 姚月点头说是,她来保定是因为李寻欢邀请她参加自己的婚礼,现在婚礼结束了,她和李寻欢的关系也因龙啸云变得十分尴尬,那她还有什么留在保定的理由? 何况算算时间,她也该去太原接自己徒弟了。 白天羽毕竟还是和李寻欢关系更好些,听到这个原因,不免有些尴尬。 同时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挽留的话了,只道:“那我就祝宫主一路顺风。” 之后两人一起下了楼,那个叫阿凤的少年,果然就在楼下。 但还没等白天羽过去跟他说不需要他跟自己回关东,他就主动迎了上来,跟她坦诚,之前说加入神刀堂一事,只是因为想去小李探花的婚宴长长见识,而今见识长完了,他也不该再瞒着白堂主了。 白天羽:“所以你一早知道,我会带你入李园?” 他面不改色:“整个关东都知道白堂主最好美人。” 虽没明说,但他的意思显然是,他自觉是个美人。 白天羽:“……” 白天羽无法反驳,只能摆手,说行了我知道了,你加入神刀堂的事不作数,你走吧。 “多谢白堂主。”他倒是还多少讲了一下礼貌。 只是跟白天羽说完这句后,他就再没看白天羽了。 白天羽也不是傻子,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姚月,哪还能反应不过来? 什么去小李探花婚宴长长见识,估计也是编的,他真正想见的人,恐怕只有包下这间客栈的移花宫主。 第124章 可惜姚月看起来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姚月当然也察觉到这个阿凤的目光,但眼睛长在别人身上,他想看那就看吧。 她懒得花功夫去阻拦。 姚月跟白天羽简单打了个招呼,就上了马车。 她的两个侍女倒是都在上车前,多瞧了阿凤好几眼。 洪七更是憋不住问她:“大宫主是要将那个人带回去吗?” 一点红虽未开口,但也竖起耳朵,显然是很好奇她的答案。 “他又不是移花宫的人。”姚月说,“我为何要带他回去?” “但他好像打算跟我们的车一起走……”洪七透过车窗,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道。 姚月说那就随他,爱跟就跟吧,反正移花宫他是进不去的。 不过这么说的时候,她也没想到,阿凤真就从保定一路跟到了池州。 他骑着玉罗刹的马,但没玉罗刹那么嘴贱,一路上也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唯独喜欢看她。 大部分时间她都在马车里坐着,他就算跟着,也看不到她。 唯有车马暂歇,她下车休息的时候,他才有机会看她几眼。 但也就是看上几眼,因为她很少与他说话。 搞得后来移花宫的侍卫都有点同情他。 还有人偷偷劝他别浪费时间了,大宫主一心向武,不可能喜欢你。 他则笑嘻嘻地表示,他本来也没指望姚月会喜欢他。 他只是……想尽量多见到她。 过了池州,进入九华山脉之后,绣玉谷近在眼前,姚月觉得也是时候跟人说个明白了,便下了马车,让其余人先行回宫。 “该说的话,我在李园时早已说过。”姚月并没有什么拒绝人的负担,“现在我快到家了,你也该止步了。” 他想了想,说我可以加入移花宫。 姚月:“像加入神刀堂那样么?” “这如何一样?”他很有一套自己的道理,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加入神刀堂是无奈之举,加入移花宫是真心实意。” 姚月说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当日在李园,你提到过一句你教中圣女,可见你也不是什么无根飘萍。 “既非无根之人,就不要随便说这种话,未免太过儿戏。” 他‘啊’了一声,说这个没关系的啊,你的徒弟不也是无争山庄少主吗?无争山庄可比我爹创的教厉害多了。 姚月:“??” 哪有这么类比的哥们?我徒弟是来学武,你是想给我当狗,你真的不会把你爹气死吗? “所以你也是一派少主。”姚月说,“那便更不该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可我不觉得是浪费。”他忽然凑近,望着她认真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我只是想日日都有见到你的机会。” 这个武林的恋爱脑少主未免太多了,姚月无语地想。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风声。 她下意识回头,便看到怜星从谷口飞身而出,速度比当日躲石观音掌风更快。 “姐姐!”怜星的声音很欣喜,但似乎在欣喜里又透着一丝焦急。 话音刚落,他已落到她身侧站定。 姚月有点意外:“你怎么出来了?” 怜星难得没有立刻答她的话,而是先看向了阿凤。 他没有阿凤高,但这么上下打量阿凤的时候,气势上明显要更胜一筹。 “就是他跟了姐姐一路吗?”怜星问。 姚月点头。 怜星便又仔细瞧了瞧阿凤,而后幽幽道:“我还当有多好看呢,怎么还不如石观音那个丑人?” 第67章 这合理吗? 怜星不喜欢阿凤, 姚月可以说是毫不意外。 不过一见面就冷嘲热讽,也是她没想到的。 姚月有点无奈,立刻拉了拉弟弟的袖子, 示意他闭嘴。 结果一向很听话的怜星只当没察觉,还在阿凤皱眉瞧过来时, 毫不客气地冷哼了一声。 姚月:“?” “好了别闹了。”她还是开了口,“阿凤一会儿就走。” 她开这个口,是为了劝他别瞎针对人。 结果他听了,关注重点却是—— “姐姐竟唤他阿凤?” 太亲近了吧这称呼。 姚月都无语了, 说那是因为他就叫阿凤。 怜星一脸狐疑:“是吗?” 姚月便看向阿凤, 等他点头。 不想他忽然展颜一笑,说:“阿凤是我的乳名。” 怜星的面色顿时一黑, 看向阿凤的目光, 也随之更加不善,道:“真够土的。” 阿凤闻言,又笑了笑,说但是你姐姐也这么喊我。 怜星冷哼一声,不答了。 姚月:“……”就这点事也值得闹脾气吗? 姚月只能解释, 她原先并不知道这事,只是听神刀堂主唤他阿凤,便以为那就是他的名字。 “神刀堂主?”怜星皱眉,“他跟神刀堂主有什么关系?” 问罢, 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瞪大了眼道:“他他他……他不会是神刀堂主送姐姐的人吧?!” 很显然, 在有了李虹和苏容这两个手下后, 现在怜星对江湖上各种势力的了解, 也已不同往日。 白天羽结识了丁白云后, 被纠缠得没办法,到处给朋友送美男的事,他也是知道一些的。 第125章 而此刻,想到这个可能性的怜星,彻底稳不住了,当场嫌弃道:“姐姐若有需要,与我说一声就是了,我自会替姐姐安排,何必收这等别人用过的货色。” 姚月真服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扶着额,斜睨了弟弟一眼,严肃道:“少说几句吧,不是你想的这样。” 怜星一愣,随即又高兴起来,说我就知道姐姐看不上二手货。 阿凤被他误会,倒也没不高兴,只在他说完这句二手货后,笑眯眯表示,他确实不是二手的。 “是吗?”怜星跟他拌嘴拌来劲了,又旧话重提道,“但你生得比石观音还丑一些,就算不是二手货,我姐姐也瞧不上你。” 这话当然气不到阿凤,毕竟他比谁都清楚姚月不喜欢他。 所以他只是继续笑吟吟地看着怜星,说:“她瞧不瞧得上我,是她与我的事,同你又有什么关系?” “你……!”怜星差点当场跟他动起手来。 事实上,他也真的抬起了手臂,就差把暗中蓄起的掌力打出去了。 但抬到一半,手腕忽然被姚月扣住,他无法再动,揍人的意图也就落了空。 怜星很委屈:“姐姐?” 姚月很无奈,心道这种时候你就别卖可怜了,少给我添乱才是真的。 于是偏头认真道:“你先回去。” 她用的是命令的语气,所以怜星听后,表情一阵变幻,最终还是乖乖听了话,没好气地回了谷内。 待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姚月才重新转向阿凤,说:“我弟弟不大懂事,你不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阿凤说我本来就没放在心上,他太幼稚了。 姚月没反驳这句,因为她也觉得怜星的行为很幼稚。 但是愿意把幼稚表现出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她又想,至少以前的怜星,是不敢这样的。 “他是移花宫的二宫主。”姚月说。 她只说这一句,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阿凤便也明白,她不会让他加入移花宫。 他有点失望,又还想再争取一番,就问要怎样才可以? 她却摇摇头,说你该回家去了。 说罢她便转身往谷口方向而去,不再看他。 两人的身法差得太远,她这一转身,掠出五六丈后,他才堪堪反应过来,将目光追过去。 眼看着她就要进入那座山谷,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高声道:“你会记得我吗?” 姚月回头看了他一眼,在他满怀期待的目光里,终是点了头。 他本来又失望又忐忑,但看到她点头,又瞬间笑起来,道:“那你要记得,我叫花白凤。” 姚月本想说好,但话到嘴边,才意识到他刚刚说的那个名字是什么。 花白凤?! 他是花白凤?! 那个在《边城浪子》里和神刀堂主有一腿并生下叶开的魔教公主花白凤? 将这个名字反复默念了几遍后,姚月顿时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白天羽的风流债对象对她这个移花宫主一见钟情了啊? 这合理吗? 那边花白凤见她愣住,还当她是听过自己的名字,不由道:“莫非你知道我?” 姚月:“……我听说过你父亲创立的门派。” 他有点惊讶,说我爹创立的教在中原武林可没什么名气。 “所以你该做的就是让它变得有名气些。”姚月诚恳道。 好好一个魔教少主,这么恋爱脑像什么话,干点正事吧。 可惜这么诚恳的建议,在花白凤听来,却是另一个意思。 他说我明白了,等我的名字传遍武林,你便再不会忘记我了。 姚月:“……”我没这么说吧? 算了,跟恋爱脑解释不通,他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 这么想着,她也不再犹豫,直接收回目光,飞身入谷。 只是此时的她并没有想到,她和花白凤的这场对话,真就直接影响到了关东未来十年的局势。 原本能成为情人的白天羽和花白凤,也在不久后,为争地盘而成了对手。 第68章 弟弟和徒弟 花白凤走了, 绣玉谷内,她那个幼稚的弟弟,却是还在闹别扭。 但他闹别扭的方式很幼稚, 以至于姚月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 姚月只当他是忙于宫中各种事务,才不来明月殿同自己一起吃饭的, 还特地交代了自己这边的厨房,不论做了什么,都记得给辉星殿那边送一份去。 厨房当然是照办了,反正就是跑个腿的事。 但怜星不爽啊, 等了几天都没等到姐姐过来哄自己, 不仅气没消,还更不高兴了。 他的两个手下倒是看出来了他心情不好, 但考虑到他的脾气, 也不敢多问。 好在苏容冰雪聪明又心细如发,连着看了他几天黑脸,哪怕不问,也多少猜到了原因。 于是偷偷跑了一趟明月殿,见了一趟姚月。 至此, 姚月才知道怜星这是在闹别扭。 她哭笑不得,一方面觉得多大点事至于吗,另一方面又挺欣慰,这么久了, 对着她这个姐姐, 他总算是稍微有了点脾气, 而不是一味逆来顺受当男仆了。 “我知道了。”她对苏容说, “多谢你特地来告诉我。” “大宫主言重了。”苏容对她非常恭敬, “移花宫收留我, 我自当为两位宫主效劳。” 第126章 他说完这句,便欲退下。 姚月却忽然叫住他,让他等等。 苏容有些不解:“大宫主有何吩咐?” 姚月说我在保定时,修书回宫,让你们查的那件事,有眉目了吗? “可是小李探花在关中遭人围杀一事? ”苏容问。 “对。”姚月点头。 苏容便将他们查到的东西娓娓道来,说此事原就疑点重重,因为当初围杀过李寻欢的人,在这两年内,几乎都丧了命,仅剩下两个人,因投奔新主,如今还活着。 而他们投奔的那位新主,武功应当很不简单,手下能人亦不少,但奇怪的是,此人在江湖上却没什么名气。 “关于此人的消息实在太少,我们查了半个多月,还是无法确定,她与小李探花被人设计一事有什么关系。”苏容说到这,神情不免有些沮丧。 姚月想了想,问:“你说的这人叫什么?” 苏容道:“她复姓上官,名金虹,黄金的金,彩虹的虹。” 上官金虹!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名字,姚月还真有点意外。 然后她想起来,这位金钱帮帮主,在原作里,确实是一个可以用异军突起来形容的反派,此时的他——不对,应该是她,恐怕还处在暗中积攒实力,只待一鸣惊人的时期。 苏容和李虹查不到她的根脚,也不奇怪。 苏容心细,注意到她神色变化,便问:“莫非大宫主知道此人?” 姚月本想否认,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必要,就算承认自己知道又怎样?苏容作为她弟弟的手下,难道还能逼问她为何知道的不成? 于是她就点了头,说我知道,此人野心不小,你们且留意着吧,若有异动再告诉我。 “至于小李探花那件事——”她顿了顿,还是决定把早前想送给李寻欢的另一件贺礼送出去,“你将其中疑点整理一番,整理完了着人送至保定李园。” 苏容便应了是。 他走后,姚月又唤来宋田,交待他今晚下厨按怜星的口味做。 宋田一口应下,说包在他身上。 等宋田忙完,她便亲自提着食盒,去了辉星殿。 正是入夜时分,辉星殿内灯火初上,守门的侍卫见到她,下意识要跪。 她没拦侍卫的动作,但在他们试图开口的时候,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出声。 侍卫们便集体噤了声,在她进到殿内后,互相对视几眼,就起了身。 殿内,怜星正与两个得力手下说话。 说的正是姚月下午交待苏容的事。 “既是姐姐的意思,那就照办罢。”怜星说,“反正本来也查得差不多了。” “是。”苏容恭敬地回道。 “不过姐姐是何时找的你?”怜星问,“她何不与我说?” 苏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跟自己的顶头上司说因为我看不下去你一个人闹别扭偷偷告密去了,然后就从大宫主那里得了这命令。 好在姚月已经到了,听到这里,及时开口替苏容解围道:“你都不来陪我一道用饭了,我怎么与你说?” 怜星愣住。 她则拨开纱帘,走进内殿,来到他面前。 灯火煌煌,她立于他桌前,影子落到他脸上,遮住他面前半数光线,令他下意识眨了眨眼。 “怎么?”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的表情,她故意问道,“很不想见到我?” 怜星闻言,几乎立刻起身低头,赔罪式地小心开口,说他绝无此意。 姚月看他这样,也没了继续逗他的想法,将食盒放到他面前,说行了,先吃饭。 他又是一怔,但很快点点头重新坐下,顺便给苏容和李虹使了个眼色。 两个聪明的小少年便退了出去。 内殿里只剩下姐弟二人后,他才慢吞吞地打开食盒,一边拿里面的东西一边小声问:“姐姐怎么亲自过来了?” 姚月当然不能说因为你的手下跟我说你在闹别扭,就继续反问:“不希望我过来?” “当然不是!”这次他否认得更快,表情也有些窘迫,“只是没想到姐姐会来罢了。” “你不来找我,那就只能我来找你了。”姚月说。 他动作一顿,又轻轻抬眼,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问道:“那这几日,姐姐是一直在等我吗?” 姚月是来哄人的,自然不介意撒些无伤大雅的小谎,便点了头:“是啊。” 好在她这弟弟确实好哄,得了这个答案,瞬间一扫阴霾,眼神都明亮了几分。 “往后我定准时去寻姐姐。”他说。 姚月说往后的事先不谈,今晚的饭你先好好吃了吧,我特地要田儿按你口味做的。 他顿时更加高兴,满面笑意,道了一声好。 “对了姐姐,你交待小苏的事,他已同我说了。”吃饭吃到一半,怜星想起这一茬,又多问了一句,“只是我至今还不知道,姐姐为何要我查那件事,莫非是李姑娘拜托的?” 姚月笑了笑,说要真是她拜托的倒好了。 他没太听明白:“姐姐此话何意?” 左右事情已经了结,姚月也就放心告诉了他。 听到她对龙啸云起疑的理由时,他还只是皱眉,说这确实不寻常。 “等小苏备下的东西送到李园,李姑娘应当也会与那龙啸云划清界限了。” 第127章 姚月顿时失笑,又告诉他,龙啸云已经死了,还是她杀的。 怜星有点没想到,心道姐姐有这般看重李寻欢吗? “但我杀她,倒是和那桩旧事关系不大。”姚月接着说了下去,“我杀她,主要还是因为她算计到了我头上。” “什么?!”他声音都高了,“她好大的胆!” 姚月:“无妨,反正她已赔上了她的命。” 他却不这么认为,说此人敢算计姐姐,只赔一条命哪够? 这就是怜星。 虽然不知道内情,但听到龙啸云算计过姚月,就已出离愤怒,恨不得再将龙啸云剐一遍。 搞得姚月只能先按住他,让他冷静。 “人都死了。”她说,“你何苦再同她生气?” 怜星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又被她摆手阻止,说你放心吧,虽然她算计了我,但我并未吃什么亏,最后还要了她的命。 在她面前,怜星还是听话的。 他听出她不希望他为此浪费情绪的意思,便乖乖闭了嘴,甚至没有追问龙啸云到底是怎么算计的她。 不过这顿饭吃完,姚月带着食盒离开辉星殿后,他就立刻唤来了苏容和李虹,要他俩立刻想办法,查清楚姚月在保定时,到底碰上了什么事。 事情发生在李园,查起来并不容易。 但怜星坚持要查,李苏二人,也只能照办,最后的结果,可谓结结实实吓了他俩一大跳。 而怜星更是愤怒至极,就差没去关中把龙啸云的坟掘了。 连带着李寻欢都被他骂了好几顿,说真是白瞎了那两方古墨和一斛明珠。 他甚至很后悔:“早知如此,之前就不该在信中提醒她,那神秘的上官金虹,一直在盯着她。” 苏容汗颜,说没办法,当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奉了大宫主的命令给李园送信,自然就提了一嘴。 李虹也道:“是啊,谁能料到,中间还有这等曲折呢?” 两个手下说得都很有道理,可怜星还是气不过,最终又亲自写了一封信给李寻欢,在信中极尽刻薄之辞,把人骂得狗血淋头,顺便问李寻欢要回了当初姚月送的贺礼。 当然,这事他没叫姚月知道。 他还交待苏李二人:“姐姐最近本就颇为烦恼,这等细枝末节之事,就不必让她知道了,你们懂吗?” 见识了二宫主骂人时的花样,他二人哪敢违背他的意思,忙不迭表示他们明白。 他是不想让姚月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才这么叮嘱,但姚月最近确实有点烦恼。 烦恼她的徒弟。 自从回了一趟太原,参加了自己母亲的寿宴后,原随云似乎一直闷闷不乐。 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就算再怎么天赋异禀,都不可能把情绪完全藏好,再加上和姚月日夜相处,这番不对劲,自是瞒不过姚月这个做师父的。 姚月也不是没试着问过她怎么了,但她不愿意说,姚月总不能强迫她开口。 只是眼看着回来好几个月了,原随云始终没回到原先的状态,甚至夜间还经常从噩梦里惊醒,姚月看在眼里,也实在有点担忧。 她甚至特地请教了一下又来找她喝酒的楚留香。 结果在她心里什么都会的楚留香竟也束手无策,说你这个徒弟本就早熟,她连你都不说,我去问更没用。 “那怎么办?”姚月发愁道。 “既然她是回了一趟家后才变成这样的,那关键肯定在她的家人身上。”楚留香托着下巴,沉吟道,“要么我去一趟无争山庄?说不定在那里能找到原因。” 姚月有点不好意思,说那实在是太麻烦你了。 楚留香就笑着摇头:“你的事,怎会是麻烦呢?” 楚留香一向居无定所,想做什么时,行动力更是无与伦比。 当天晚上,与姚月喝完一顿酒,她就再度离开,孤身一人,往太原去了。 她轻功好,运气更好,所以她这趟去无争山庄,姚月倒不担心她会出什么事,只是有点担心,她会不会白跑一趟。 而且全指望楚留香,自己就在这干等,也不像话。 思忖再三后,姚月还是叫来了怜星,让他尽可能多搜集一些和无争山庄有关的消息。 怜星应了下来,不过也劝她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无争山庄真的很神秘,而且是三百年来,一以贯之的神秘。 就像外人很难了解移花宫一样,无争山庄也是个几乎不跟外界接触的势力,就算怜星有心去查,怕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要我说,姐姐就是太纵着徒弟了。”说完无争山庄,他突然话锋一转,“但凡姐姐待她没这么好,她也不会每日苦着脸,然后一问三不知。” 反正在怜星看来,原随云这种表现,很有一番表演的成分。 当然这话有点难听,他也知道姚月肯定不爱听,所以没说,只假意责怪了一下姚月太惯着徒弟,不然不至于这般束手束脚。 姚月:“……” 姚月说你说得这般轻巧,那不如你去问。 怜星本来都打算走了,听到这话,又来了兴致,说行啊,那他就去试试。 “但姐姐你不能在场。”他补充,“你若在场,她必定躲你身后,不搭理我。” 姚月是真的发愁了好一阵,这会儿心态颇有点死马当活马医,便答应道:“行,那你找她聊聊,我避着。” 第128章 怜星得了她的允许,立刻就去了。 虽然姚月是抱着“万一呢”的心情点的头,但当他真撬开了原随云的嘴时,她也是完全没想到。 怜星和原随云单独聊了一下午,聊到傍晚时分,就带着小姑娘来找了她,说已经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但情况有点复杂。 姚月:“???”哈?你怎么问的? 怜星当然没说他是怎么问的,他只是看着原随云,说:“你自己同姐姐讲吧。” 原随云就委委屈屈地,张口同姚月道起歉来。 “我、我没想到师父一直在担心……”她只说了这么半句,便已哭了,“师、师父……对不起……都怪我……” 见到此情此景,姚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弟弟肯定是吓唬原随云了! 她十分无语,又不好在这个关头教育他,只能在安慰徒弟之前,先瞪他一眼。 怜星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确实吓唬了原随云,甚至可以说是威胁,但这丫头跟他聊的时候,分明情绪十分稳定,结果到了姚月面前,就开始哭哭啼啼扮可怜了? 怜星心道我真是小瞧了她,才八岁不到就这么能装,有能耐啊。 再看原随云,哭着哭着,就乳燕投林一般,一边抽噎,一边扑进了姚月怀里。 姚月怕她哭得喘不上来,就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怜星:“……” 此时的姚月已经没心思理他,全身心都放在了怀中的徒弟身上。 哄了好一会儿,她才等到原随云下一句话。 原随云说呜呜呜师父,我娘她要我回去。 “回去?”姚月一下没明白,“你不是才回去过吗?” “是……是彻底回去。”原随云细声道,“她说给、给我半年时间……” “为什么?”姚月问完,自己先猜了一下,“她是觉得仇人已经料理完了,没必要再让你留在移花宫了吗?” 原随云哭着点头,又说她不想回去,可是她娘只给她半年时间,待到这个年过完,就会再派人过来,接她回太原。 “我不想……不想离开师父……”原随云说着,紧紧地抱住了姚月的胳膊。 “你既不想,那就算是你娘,也勉强不了你。”姚月道,“你放心,此事交给我处理就是。” 不就是一个无争山庄吗?先前她去太原,那边一直在装死,她就已经多少感觉到原家现在对移花宫的态度了。 但考虑到徒弟夹在中间可能也不好受,她就没计较,大不了大家不往来就是。 可现在原家逼着原随云放弃这段师徒关系,那这事就另当别论了。 真当她当初是顾忌是无争山庄这四个字才愿意收下原随云的吗? 那无争山庄的人,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一些。 第69章 发现 虽然了解了原随云闷闷不乐的关键, 但姚月还是不太明白,无争山庄到底是哪来的自信? 原随云拜师之前练的自家内功,她当初检查过, 是还不错,但和明玉功比起来, 显然不如。 原夫人想让原随云放弃这段师徒关系回太原去,可原随云的明玉功才学了个开头,除非直接放弃重来,不然也没法再练回原本的内功了。 也就是说, 原夫人这么做, 等于生生浪费原随云三年时间。 这,怎么看都很亏啊? “这里面应当还有一些随云也不知道的事。”她跟怜星说, “楚留香已经去太原了, 你也帮我留意着吧,此事肯定没那么简单。” “楚留香出手,还需要我么?”怜星道。 姚月说双管齐下啊,说不定你俩查到的东西能互相查漏补缺呢。 怜星:“……” “怎么?”她偏头看过去,“你不愿意?” “我怎会不愿为姐姐效劳。”怜星笑道, “何况我半日前不就答应过姐姐了么?” 他不说还好,一说,姚月就又想起他吓唬了原随云一下午的事了。 姚月说你到底是怎么问随云的?怎么把她惹得那么伤心? 怜星觉得冤枉,举起手道:“我绝对没有故意惹她伤心。” “我只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同她剖析利害罢了。” 姚月还是一脸怀疑, 怜星就说, 真正惹得原随云伤心的, 肯定是她母亲。 “她才七岁, 就要被自己母亲逼着做这种选择, 此前还一直不敢告诉姐姐,多为难呀,我若是她,终于被劝得告诉姐姐的时候,一定哭得比她更伤心。” 姚月:“……” 你也知道你很能哭啊。 “算了,总之你让小李和小苏帮我看着点无争山庄的消息。”姚月回到之前的话题上,“如果能在他们再派人来之前查到点什么,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次怜星郑重地表了态,说原随云是她的徒弟,也是移花宫的下一代传人,他这个现任二宫主,自会为此事尽一份力。 “姐姐就放心罢。” 话是这么说,但这事涉及无争山庄,查起来也确实难度很大。 尤其是查了一阵后,苏容就发现,在最近半年之内,无争山庄暗中切断了一些原本必不可少的,与外界的接触。 “无争山庄上下几百口人,日常所用,便是一笔不小的耗费,但最近半年,他们与原家名下的铺子、田庄等,俱没了往来。”这是苏容觉得很不可思议的地方,“谨慎到这个程度,真是闻所未闻。” 第129章 人活着总要吃饭吧,就像自己搞种植和养殖之前的移花宫,每个月还必须派人出去买东西呢。 无争山庄也不像绣玉谷这样,在庄内就有大片的土地。 他们忽然这般紧缩,自然是行不通的。 所以实际上,他们不仅是切断了和外面的往来,还顺便将庄中大部分的下人,暗中送了出来。 那些下人,如今还在原家名下其他产业做事,他们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就被遣送出庄了。 “只能看楚姐姐了。”李虹说,“她既打算亲自入无争山庄一探,那必定不会空手而归。” 怜星呵呵一声,道:“是啊,如今也只能等她的消息了。” 可别一不小心翻了车。 楚留香的消息,最终是在年关上传回的移花宫。 而且不是她本人传回。 但姚月没想到,替楚留香带话的人,竟是玉罗刹! 他在小年夜里,忽然出现在移花宫,直接找上姚月,告诉她道:“你的朋友受了伤,如今正在你我初见之处养伤。” 姚月:“什么?!” 本来玉罗刹这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潜入绣玉谷,她是很不爽的,但听到楚留香受了伤,她顿时也顾不得其他了,立刻追问道:“她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 玉罗刹明知她着急,却答非所问道:“没想到宫主这么冷淡的人,也会为朋友心急火燎,真是叫人意外呢。” 姚月受不了了,说你是不是还想再断一次鼻子? 说着她直接出剑,朝此人的新面具削去。 剑光一闪,玉罗刹也苦笑一声,立刻藏身白雾,主动示弱,说宫主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呢。 “那你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姚月握着剑,神色冰冷。 “楚姑娘伤得不重。”玉罗刹终于答了,“但毕竟是伤了,再兼天寒地冻,着实不宜赶路。” 姚月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听得出来,玉罗刹此时并未说谎。 不过—— “她为何会拜托你?”她不解,“难道你们从前认识?” “我与她的师门,恰好有一些渊源。”玉罗刹说,“而且我也在查无争山庄。” 楚留香的师门?这在原作里似乎是个谜。 至于玉罗刹,他的来历就更神秘了。 现在他告诉姚月,他和楚留香的师门有一些渊源,姚月意外的同时,也觉得这说法颇有几分合理。 “姑且信你一回。”她说,“那你就说说无争山庄的事吧。” 玉罗刹这才重新从白雾中现身,说我从太原一路赶来,日夜兼程,跑死了三匹马,才抢在无争山庄的人之前到移花宫,宫主至少请我喝杯茶罢?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的不是姚月,而是她身后的明月殿。 很显然,他是想进去再谈。 夜色下,姚月打量着他。 片刻后,她收了剑,转身走入殿内。 “进来吧。” 玉罗刹是一个很讲究的人,之前他死皮赖脸跟着她的车时,她便观察过他。 而现在,他那身素来干净的白衣沾上了不少泥点,他以前最在乎的靴子,更是磨损得十分严重,那痕迹一看就是在马镫上踩了太久留下的,做不了假。 他说他日夜兼程之下跑死了三匹马,或许有夸张的成分。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这趟确实跑得极为辛苦。 姚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她不喜欢玉罗刹,但就事论事,这人花了大功夫帮楚留香送消息过来,那她请他坐下喝杯茶,也是应该的。 玉罗刹便随她进了明月殿。 给他上茶的是一点红。 一点红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有些意外,但没有多问,只默默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 倒是玉罗刹主动跟她搭了话,说大半年不见,红儿姑娘的剑似乎有进步啊,真是恭喜。 一点红不解,她只是过来上茶,也没出剑,他是从何得出的结论? 见她皱眉,一派想不通的模样,姚月便接上解释道:“他是从你的气机判断的。” 大半年前,一点红一路挑战各个剑派大弟子的时候,对自己的剑还处在摸索阶段,气机便也模糊不定,而今坚定己身,不说脱胎换骨,气机也货真价实变得锐利了许多。 现在的她,不用出剑,整个人便已如一柄剑。 而以玉罗刹的本事,瞧出这番变化,自是轻而易举。 果然,听到姚月的话,玉罗刹便抚掌道:“不愧是宫主。” 姚月没接这话茬,只道:“茶给你上了,你是不是该说正事了?” 玉罗刹便看向一点红。 姚月以为他是想单独与自己说,便让一点红先退下。 结果一点红出去后,玉罗刹干的第一件事是摘下面具。 姚月:“??” 他则执起茶盏,放到唇边,轻抿一口,道:“不错,是今年的新茶。” 姚月:“……所以你只是不想当着红儿的面摘面具。” 他点点头,说是啊,我戴着这个面具,不好喝茶呀。 说着又饮一口,饮罢长叹一声,道:“十六日,整整十六日,我终于喝到一口能入喉的热茶了。” “十六日?”姚月惊了,“你从太原过来,只花了十六日?” “我不是告诉宫主了么?”他放下茶盏反问道,“我这一路,跑死了三匹马,原来宫主没信?” 第130章 姚月:“……” 没想到你还真没夸张啊。 “嗯。”她大大方方承认,“但现在信了。” “能得宫主这一句……”他笑,话说得有些暧昧,“也不枉费我这一番辛苦了。” 但姚月无心关注他的语气,她现在只想知道,楚留香是怎么受的伤,又在无争山庄里查到了什么。 她端坐在他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好在喝茶这个要求被满足后,玉罗刹也没有没完没了地卖关子。 他很快就开口道:“我和楚姑娘是在无争山庄里遇上的,这原是一个巧合。” “你去无争山庄做什么?”姚月问。 “之前与宫主分手,我便回了太原。”他说,“然后我就发现,无争山庄有些奇怪。” 姚月想到怜星他们查到的东西,便猜道:“是不是送了很多下人出来?” 玉罗刹有点意外,挑眉道:“宫主未出绣玉谷,竟也知道这般隐秘之事?” 呵呵,终于轮到我在你面前装逼了。 姚月这么想着,一派不以为意道:“我自然有我的门路。” 玉罗刹见她如此,不由心中一震,心道我竟还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除了武功高长得美,她对这武林各方势力的窥探,竟也远非寻常一方霸主能及。 “宫主的本事,真叫玉某佩服。”他心有震动,面上却不显,还笑着夸了她一句。 “我不需要你佩服。”她真服了他这见缝插针来一句废话的劲了,“我需要你告诉我,你和楚留香,究竟在那座空了大半的无争山庄,发现了什么?” 玉罗刹道:“不是我们发现了什么,是那位原夫人,她发现了我们。” “什么?!”姚月觉得不可思议,“她的武功莫非比你还厉害?” 第70章 装逼是错的 玉罗刹的话犹如一道惊雷, 令本来没有将无争山庄真正放在眼里的姚月大震。 穿越以来,她见过的最厉害的高手,便是眼前这个玉罗刹。 虽然她打断过此人的鼻子, 但就像她当时跟两个侍女解释的一样,那是一种心理博弈层面上的胜利。 两人实际的功夫不相上下, 再打一回,他有所防范的情况下,谁都奈何不了谁。 而这样一个被她视为能与自己比肩的对手,现在却告诉她, 他和楚留香潜入无争山庄, 被原夫人发现了。 那原夫人的武功该高到什么地步? 姚月实在想象不出。 玉罗刹也觉得不可思议,接着道:“我可以告诉宫主的是, 她的武功, 原先远不及我。” 他把女儿放在太原,交给友人抚养。 因此他一年之中,总会去一趟太原。 无争山庄也在太原,还是闻名江湖三百年的一座庞然大物,凭他个性, 自然早就潜入过其中,探寻过原氏一家。 正因他探寻过,知道这座山庄上下,无人是他一招之敌, 半年前发现无争山庄遣人的异动, 他才会毫不犹豫, 又潜入了一次。 结果这一次, 那位年近知天命的原夫人, 竟发现了他。 以及轻功独步天下, 身法快过整个武林的楚留香。 “她的武功应当没有真的越过我去。”玉罗刹道,“但她出手极快,也极狠辣,发现我二人后,她并未跟我纠缠,而是想捉楚姑娘。” 如果不是楚留香躲闪之间,使出了他见过的功夫,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肯定立刻丢下楚留香就走。 但他认出了楚留香的功夫,猜到其出身,便帮了楚留香一把。 “原本我们要逃,也不是什么难事。”玉罗刹接着道,“但就在我们离去之际,原夫人忽然使了一种爪功,就是那爪功伤到了楚姑娘,不过有西门在,她的伤自是无碍。” 爪功?无争山庄练这种冷门的功夫吗? 姚月皱着眉,认真回忆了一番自己看过的小说情节,但无果。 至少在她的印象里,无争山庄不搞这个。 而且能伤到楚留香的爪功,定然不是普通的爪功。 “我第一次去无争山庄时,逛过他们的藏书阁。”在她思索之际,玉罗刹又道,“我看过他们这三百年来,收集的所有武林秘笈,我只能说,当时里面并无任何爪功。” “你的意思是,这门功夫是她突然得到的?”意识到这一点后,姚月忽然将整件事串了起来。 难怪啊,难怪突然之间,他们对移花宫的态度就变了,甚至还想让原随云回去,不要再当她的徒弟。 如果是因为无争山庄忽然得到了一部无上功法,原夫人稍一练,便功力大进,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她肯定是新得的,也没学多久。”这时,玉罗刹也给出了他的判断,“否则以那门爪功的厉害程度,楚姑娘被抓破的,就不是肩,而是心口了。” 玉罗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能被他这么形容的功夫,到底有多可怕,姚月可想而知。 也因她明白他的意思,此时才神色凝重。 “她是为了我才去的无争山庄。”姚月说。 “是啊。”玉罗刹点头,面上笑意稍敛,神情竟出奇认真,“所以她才拜托我,一定要将这个消息带给你。” 姚月一愣,玉罗刹却还在说:“我告诉她,宫主看我极不顺眼,恐怕不会轻易相信我的话,她便让我将与她师门有渊源的事告知宫主。” 第131章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姚月忽然意识到,楚留香让玉罗刹说的事,或许是一件极重要、也不该说的事。 果然,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玉罗刹叹了一口气,道:“宫主恐怕不知道,她的师门隐匿多年,每个弟子出师后,在外都是不能再谈及师承分毫的。” 告诉姚月,玉罗刹和她的师门有关系,仅这一句话,便已在违背师训的边缘试探了。 但为了让姚月知道无争山庄的异变,楚留香并没有犹豫,就做了这个决定。 姚月垂着眸,沉默良久,才道:“……我明白了。” 随后她抬起眼,看向玉罗刹,说:“玉教主帮她,亦是帮我,这个人情,我会记下。” 玉罗刹听得此言,又重新笑起来,说人情倒是不要紧,只盼宫主不要再打断我的鼻子了。 姚月:“……” 姚月说上次是你活该啊。 不过同他开了这么个玩笑,她的心情也稍微轻松了一些。 她想起他刚到移花宫时,说过他日夜兼程,是为了赶在无争山庄的人之前,便问:“你预计无争山庄的人何时会到绣玉谷?” 玉罗刹说应当就在三日后。 姚月皱眉,说我这边没收到消息。 无争山庄会来人这件事本身,她是知道的,毕竟原随云都对她这个师父坦白了。 但她一直没收到无争山庄有人南下的消息,便以为原夫人的意思是,半年之后,派人来移花宫接女儿。 结果原来已经出发,甚至快到了吗? “原夫人在此之前,从未离开过无争山庄。”玉罗刹解释,“此番她独自南下,自然无人知道。” 就算是玉罗刹,也是因为见过她,又在出发后,远远瞧见了这位夫人,才知晓她已在前往绣玉谷的路上。 姚月一听,更惊讶了。 “独自南下?那看来她对她如今的武功极其自信。” 玉罗刹就笑着表示,正因如此,他才要赶在原夫人之前。 “如何,宫主可愿与我联手?”他问姚月。 姚月看着他兴奋的目光,瞬间就懂了他为什么费这个功夫。 受楚留香之托恐怕只是一小部分原因,他真正的目的是……原夫人得到的功法。 魔教教主无利不起早,她可以理解,但和他联手—— 在玉罗刹又期待又兴奋的目光中,姚月摇了头。 “不必。”她说,“她来移花宫,是为逼我徒弟回去,此事与你无关。” 移花宫的事,何须他一个魔教教主插手? 就算姚月知道与他联手,必定能轻松胜过原夫人,她也不想这么做。 她的徒弟,自有她自己来护。 “我愿助宫主一臂之力,宫主又何必拒绝?”玉罗刹不死心。 “你那是想助我一臂之力吗?”姚月直接拆穿了他,“你那是稀罕人家的功法。” 玉罗刹就叹气,说宫主方才还说欠我一个人情呢。 姚月:“嗯,但是你说只需要我以后不再打断你的鼻子就行。” 玉罗刹:“……”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装这一下。 第71章 想太多 玉罗刹被姚月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两次, 仍未死心。 就在姚月不欲再与他聊此话题的时候,他一咬牙,又道:“我的确想得到原夫人手中的那部功法, 倘若宫主与我合作,我二人共享之, 岂不美哉?” 姚月翻了个白眼,说我又不想要,有什么好共享的? “我知道移花宫有天下最好的掌法,明玉功更是最正宗的内家心法。”他顿了顿, “但这部功法的价值, 恐怕还在明玉功和移花接玉之上。” “所以呢?” 姚月其实相信他的判断,堂堂西方魔教教主, 这点眼力, 肯定还是有的,但问题是,她真的不需要。 她已经练了明玉功了,还把这门霸道的功法练到了大成,但凡她脑子还正常, 她就不可能放弃这一身功力再去重练别的。 玉罗刹没想到她油盐不进,也有点无语。 片刻后,他终于彻底放弃遮掩,道:“宫主知道黄裳吗?” 黄裳?有点耳熟, 她应该是听过或者在哪见过这个名字的,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 但没等她想起来究竟是在哪见过的这个名字, 玉罗刹就说了下去:“昔年黄裳奉旨西征, 以七十岁高龄, 大败明教数位法王, 震惊西域,他老人家一身功夫都是自学,是真正的天才。” “后来他将他一身功夫,从内家心法到外家招式,写成了一部经书,名为《九阴真经》。” “假如我没有猜错,原夫人得到的,便是这部《九阴真经》。” 姚月:“……” 原来是这个黄裳。 那玉罗刹之前说的,伤了楚留香肩膀的爪功,应该就是《九阴真经》里的九阴白骨爪? 不过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这门功夫本身走的应当不是狠辣的路子,也并不叫九阴白骨爪,许是原夫人急于求成,练错了? 见她沉思,玉罗刹便以为她已心动,又道:“我是西域人士,比中原武林更了解《九阴真经》的厉害,我绝不会骗宫主,只要宫主愿意与我合作,等《九阴真经》到手……” “《九阴真经》确实厉害。”姚月回过神来,便打断了他,“但我也确实不需要它。” 第132章 玉罗刹万万没想到,自己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拒绝,一时愣住。 他更不理解的是,都知道原夫人练了《九阴真经》了,她难道就半点不担心自己一个人可能不敌吗? 因为实在想不通,玉罗刹最后还是没憋住,将这疑惑问出了口。 结果姚月听完,挑眉道:“谁说我要一个人?” 玉罗刹:“?” “你是不是忘了,移花宫有两位宫主。”姚月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弟弟的武功虽不及我,却也够用,我们姐弟一起,我想不到不敌原夫人的理由。” 更何况《九阴真经》就算再厉害,原夫人也没得到多久,不可能真正将其吃透。 而她和怜星练了二十多年的明玉功,使起移花接玉来,更是招随心动,犹如本能。 所以面对原夫人,她当然极有信心。 玉罗刹听完,顿时无话可说,只有苦笑。 “原夫人太托大了。”他这么感慨着,又有了新的主意。 ……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原夫人如玉罗刹估计的那般抵达绣玉谷外时,姚月已经将自己了解的情况全盘告诉了怜星。 怜星当然愿意同她一起与原夫人周旋,但他得知是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给姐姐送来的这个消息,还是颇为在意:“不知那位玉教主现在何处?” 姚月摊手,说他已经走了。 “走了?”怜星很惊讶,“他这么想得到《九阴真经》,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才对。” “他肯定没放弃。”姚月说,“但他知道我是不可能跟他合作的了,还留在移花宫,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等我与原夫人解决完随云的事,再想办法,说不定到时还能捡个便宜。” 怜星想想也是,便点点头。 片刻后,他又问姚月:“那随云的事,姐姐究竟打算怎么解决?” 再怎样,原夫人也是原随云的母亲。 他们姐弟合力之下,是可以打败她,但打败之后呢? 沉默了好一会儿,姚月才叹了一口气,道:“先看看原夫人除了带随云回去,还有何打算罢。” 反正人已经进入九华山脉,就要到了。 因为来者不善,这一次姚月等在了谷外,顺便让看守谷口的侍卫都退了下去。 除夕将至,整座九华山脉都落了雪。 原夫人骑着一匹白马,自雪中而来,行到离谷口还有十丈距离处,便一个急停,不再往前了。 她看到了姚月和怜星。 她既敢独自南下,便做好了与这对姐弟见面甚至交手的心理准备,但她没想到,自己还未入移花宫,就已经见到了他们。 原夫人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而后几乎是下意识皱起了眉。 隔着十丈距离,姚月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看得出她周身的气势,正在慢慢收拢。 是警觉,也是蓄势待发。 意识到这一点,姚月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一声。 看来今天还是免不了要打一场。 果然,半息过后,原夫人又轻拉缰绳,缓缓朝他二人的方向行来。 待她走得近了,姚月才得以看清她的模样。 而这时,原夫人也开了口。 “看来两位宫主早知我要来。”她说,“那想必也知晓我的来意。” 姚月没否认,只问:“夫人是一定要带随云回太原去吗?哪怕她不愿意?” “她是我的女儿,哪怕如今不愿意,等回了无争山庄,她自会明白,我这是为她好。”原夫人冷冷道。 “按理说,这是无争山庄的家事,我不该管。”姚月的语气很平静,“但她既已拜了我为师,她的心愿,我便不能置之不理。” 原夫人也不意外,只道:“所以你是来阻止我的。” “是。”她点头,“还请夫人赐教。” 原夫人一愣。 她实在没想到姚月会这么干脆利落直指主题,更没想到,姚月在这么说的时候,面上一丝惧色都无。 “邀月宫主既知我今日要来,也该知道,我的武功已胜过你。”原夫人不解,“就算如此,还是要同我交手?” 姚月就笑了。 她立于雪中,乌发红唇,不作任何表情时,周身清冷,更甚这年关大雪,但她一笑,这铺天盖地的白雪,便再压不住她的容光。 “夫人当真觉得,您如今的武功已胜过我了吗?”她问,“那你对我,恐怕不是很了解。” 第72章 他就知道—— 姚月话音刚落, 原夫人便冷哼一声,突然出了手。 此时她二人的距离只有半丈不到,原夫人忽然发难, 速度又快得肉眼无法捕捉,寻常高手与她对敌, 是很难反应过来的。 《九阴真经》的厉害,可见一斑。 姚月则干脆反其道而行,根本没躲。 以她身法,若她有意相避, 从原夫人出手的那一刻起, 她便知道该往哪避了。 但这么打,又如何能震撼对手? 原夫人飞身而至, 一爪抓来, 眼看着就要抓上姚月脑袋之际,异变陡生。 漫天飞雪间,眼前一身白衣、似是没能及时相避的美人,蓦地勾唇一笑。 雪花落在她睫上,五爪轻松破开她周身气劲, 尖锐的指甲离她仅差一厘,原夫人甚至想象出了这样一张好看的脸被自己抓上时,该发出怎样美妙的声响。 第133章 可下一瞬,看起来要成爪下败将的姚月瞬间消失。 那狠辣至极的一抓, 竟是抓了个空。 原夫人惊讶至极, 一时瞪大了眼。 而在她从惊讶中缓过来之前, 姚月已靠着移花接玉, 从她身前来到她身后。 原夫人一招落空, 正欲回身, 面前的怜星也忽然动了。 他的身法不及姚月,但若只是稍作阻拦,那完全绰绰有余。 在怜星的阻挠下,原夫人没能及时回身,只能先攻向他,用以拉开自己和姚月的距离。 她的选择是对的,因为就在她被怜星阻挠的那一瞬,她身后的姚月已抬掌向她攻来。 高手过招,最忌被夹击。 移花宫的这对姐弟,默契又是一等一的好,所以她攻向怜星,又是一爪出手,便叫怜星也到了她身后。 此时再回身,虽然还是以一敌二,但总比腹背受敌来得强。 两抓下来,她已知道姚月和怜星的差距。 再出手时,她便重点攻向怜星。 一爪,只需抓中一爪,他就会受伤! 到那时姚月没了帮手,境况便会逆转。 她是如此相信的,可她不知道,移花接玉同样也是刻在怜星身体里的本能,她的招式再快,只要有迹可循,怜星就能在最后关头,判断出安全的位置,从而借力打力,成功挪移。 哪怕看起来比姚月狼狈一些,也是实打实地,没有真正被抓伤。 这是移花宫的立身之本。 外人只知道移花宫大宫主剑术超绝,内功深厚,却不知剑最初只是她的爱好,真正令她登上大宫主之位的,令移花宫成为江湖绝地的,实则是那套有“移花”之名的功夫。 而这功夫练到家了,可以说是无赖至极! 它是天下一切招式的克星,不讲任何道理,只需简单的一飘一引,就能让对手的攻击落空。 当然,它也不是毫无破解之法。 若是对手内力足够深厚,对自己使的招式也万般娴熟,随时能变招的话,那哪怕是移花接玉,也可能反应不及,阴沟翻船。 可原夫人显然不是这种情况。 她得到《九阴真经》,满打满算,也就大半年的时间。 以她天赋,能在这个时间里,练成上面的一门功夫,已是极限,面对不会移花接玉的人,也确实可以轻松施展,甚至压过,但她偏偏挑了移花宫这两位宫主来做对手,交手两个回合,便瞬间暴露了她没能真正练熟这门功夫。 是以最初几抓不成后,只令这对姐弟更加游刃有余。 山中风雪大作,她的动作越来越快,亦越来越急。 只因她心中也急。 可越是急,她便越是抓不到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好在《九阴真经》里除了招式,还有心法,她如今内力,与修炼这部经书之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情急之下,还可以以内劲迫人,强行逼退怜星。 怜星闪转之间,本来已渐渐习惯她的攻击节奏,开始掌握主动,却不想就在这时,她忽然放弃了爪功,五指并拢,同他对掌。 一瞬间的惊讶,令他没能在最好的时机避开这一掌。 等他意识到她的目的时,她的内劲已顺着掌心直入他身,激得他丹田处一阵刺痛。 但紧接着,姚月就飞身而至,扶住了他的肩膀,一手稳他身形,另一手朝外一甩,取出了藏在袖中的剑。 短剑贴着他耳际飞出,朝原夫人面门而去,原夫人只能收掌稍退! 出了一半的招被打断,简直比之前反复抓空更令人难受。 原夫人也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两位移花宫主,只比江湖传闻里描述的更可怕。 尤其是姚月,她与人相斗的经验太丰富,往往原夫人刚一动,她就判断出了原夫人要做什么。 更夸张的是,在九层明玉功的作用下,她还在吸取原夫人的内力为自己所用。 此时双方交手不过几十招,原夫人对此感受不深,但若再这么打下去,其内力便会迅速流失,到那时,再精妙的招式,原夫人也再难发挥其万一了! 大雪纷纷扬扬,姚月手中的剑,却是比雪更冷。 再一次逼退原夫人后,看着对方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她再度一笑,道:“如何,夫人可还要继续?” 原夫人沉默。 她不愿相信,得到了《九阴真经》,又学会了摧坚神爪的她,竟然还是拿移花宫没办法。 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甚至她隐隐感觉,方才那近百招的交锋,并没有逼出姚月的极限。 移花宫的大宫主就这么强? 原夫人神色惊疑不定,良久都没有开口。 也没有再出手。 见她如此,姚月也知道,是时候了,便道:“你想让随云回太原,无非是因为得到了《九阴真经》,可你有没有想过,以无争山庄的本事,真的能守住这部经书吗?” 记载黄裳毕生所学的武学经典,谁不想得到? 要不是受明玉功所限,她都想练练试试看。 “我不是看不起无争山庄。”姚月又道,“我知道无争山庄屹立武林三百年,普通人不敢招惹,但倘若《九阴真经》在无争山庄的消息传出去,敢一争此书的人,又如何会是普通人?到时无争山庄能挡住吗?” 第134章 原夫人听到这里,才终于出声,说你威胁我? 姚月都气笑了,说我要是想威胁你,三日之前,我知道你要来的时候,就会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我若这么做了,你能不能站在这里,还两说呢。”姚月嘲讽道。 “三日之前你就知道《九阴真经》在我手里?”原夫人皱眉,一派不可置信的模样,“是他,是那个戴面具的人……” 姚月点头:“是,《九阴真经》在你手里的消息,就是他告诉我的。” 原夫人不由得问道:“他是谁?” “他是谁不重要。”姚月道,“重要的是,他既能告诉我,便也能告诉别人。” 实际上,这也就是原夫人实在操之过急了。 若是她能沉住气,得到经书后,在无争山庄好好练个十年八载,而不是为了不走漏风声,立刻往外遣人,这一切反而还不至于这么快叫玉罗刹撞破。 毕竟她在无争山庄啊。 威名摆在那,无事发生的情况下,谁会整天闲着没事干去看她在干什么? 哪怕是每年都要去一次太原的玉罗刹,也没这么闲。 想到这里,姚月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事到如今,你还是尽快将这烫手山芋送出去罢。 但原夫人若肯,便也不会行此昏招了。 她听到姚月的话,只觉得这移花宫主的目的果然是从她这得到这部经书,当场冷哼一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姚月:“……”我真服了。 就在这时,原随云从身后的绣玉谷内走了出来,唤了一声母亲。 见到原随云,原夫人的表情瞬间一沉,下意识就呵斥道:“你这不孝女,我允你半年时间,你倒好,叫你师父来对付我?现在还有脸喊我母亲?” 姚月惊呆了。 虽然她一早就从原随云的描述中,多少猜到了这徒弟的母亲是个什么性格,但真的当面听到原夫人这么跟女儿说话,她还是睁大了眼。 再看原随云,听了这话,表情十分平静,毫无意外之色,显然是早已习惯。 原随云低着头,站到姚月身侧。 姚月见她穿得单薄,知道她肯定是匆忙出来的,便抚上她后心,给她输了些内力。 温暖的感觉顿时从后背蔓延开来,不多时又流转至全身。 原随云一震,随后忽然抬头。 她目不能视,但抬头挺胸,将一双无神的眼对准了自己母亲时,神情竟意外坚决。 她说可是我真心想留在移花宫,母亲当初分明答应了我,为何后来又出尔反尔? “我那是为你好!”原夫人气得不轻,“你根本不知道……” “她是不知道。”姚月插了一句,“否则你手中有《九阴真经》一事,也轮不着别人告诉我。” “但还是那句话,这东西你们无争山庄守不住,你自以为将一切做得隐秘,可结果呢?” 结果是玉罗刹稍微一探,就发现了原夫人的秘密。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知道这秘密的人,很快就会越来越多。 以原随云的见识,自然也听过《九阴真经》大名。 但她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就赞同了姚月的说法。 原随云说师父说得对,以无争山庄如今的实力,但凡这消息传出去,必定会给无争山庄带来劫难。 “所以我才让你回去!”原夫人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你若早些答应,这消息又怎会泄露?!” “母亲还是没明白。”原随云道,“我若在半年前答应,师父必会来无争山庄寻我,那样一来,无争山庄有进无出的传言,便也破了,对无争山庄来说,一样是足以要命的事。” 是啊,以姚月的个性,倘若从保定回到太原,没按时接到徒弟,她定会直接去闯无争山庄。 到时整个太原都会知道,移花宫主强闯无争山庄的事,那无争山庄在晋地人心中如同神话一般的地位,势必也会受到打击。 连锁反应之下,从前只敢避其锋芒的原家仇敌们,又怎会不因此意动? 有进无出的神话尚在之时,尚且有不怕死的人,敢豁出命给原随云下毒,等神话不再,敢试上一试的人,只会更多。 这么简单的道理,今年尚不足八岁的原随云明白,原夫人这个掌权的人,竟然不明白。 归根结底,还是她依了太久的祖训,当了太久的“无争”之人。 她看不起山庄外的江湖,却不知道,这偌大的武林,早已能人辈出。 能与他们争锋的,也远不止一个移花宫。 “母亲若是真想为我好,就该让我留在移花宫。”沉默片刻后,原随云又道,“有师父和二宫主在,移花宫便是普天之下最安全的地方,至于《九阴真经》,母亲最好也别留在手中。” 竟是和姚月之前一个意思。 姚月这么劝原夫人,是因为自己看过小说,知道这玩意儿有多腥风血雨,会在江湖上引起多大的争端。 而原随云—— 只能说这个小姑娘的心智是真的成熟。 徒弟聪明是好事,但姚月为此欣慰的同时,又想起前段时间,原随云同自己坦白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都是没办法啊,她想,要不是被亲妈逼到这份上,这么一个爱哭的小姑娘,也不必过早去懂这些事。 第135章 她却不知,听了原随云这一通条理分明逻辑清晰的话,站在她另一侧的怜星,已经快将白眼翻到天上。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丫头之前是演的! 她分明知道该怎么劝她的母亲,但就是要装哀怨装伤心,惹得姐姐同情。 第73章 这么可爱 有原随云这个做女儿的亲自劝说, 原夫人的态度也终于变了。 她终于允许原随云留在移花宫,但对机缘巧合来到自己手中的《九阴真经》,她则还是不想放手。 姚月:“……”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真是好言难劝想死的鬼啊! 她反正是不想再劝了, 就干脆道:“既然这是夫人的机缘,那如何处置, 就看夫人的意思罢。” 结果这话说完,原夫人倒是一愣,一脸意外,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难道你不想要? 毕竟是《九阴真经》, 原夫人会产生误会,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姚月实在不想再和她解释什么了, 姚月只拍拍徒弟的背, 说你母亲来一趟不容易,你二人可以再说会儿话。 原随云很聪明,一听就知道,师父这是要先回去的意思,便点点头, 道:“好,徒儿与母亲再说几句话。” 但原夫人却拒绝了,她说你既主意这么大,和我这个做娘的又还有什么好说的? “跟你的好师父回去吧!”原夫人的语气有一丝讽刺, 声音也极冷硬, “反正无争山庄的事, 我看你也没有关心的意思。” “我若真不关心, 便不会劝母亲了。”原随云平静道, “但母亲分明信了我的话, 又心存侥幸,我还能如何呢?” 原夫人顿时哑口无言。 她执掌无争山庄这么多年,自是能分辨是非的,尤其是她已明白姚月是真的对自己的《九阴真经》没兴趣,劝她放手,只是单纯一劝罢了。 可她也确实心存侥幸。 万一呢,她想,万一消息传得没那么快,她不就可以循着这部经书上记载的功夫,将自身武功更进一步,从而真正守住它呢? 她知道这样风险很大,可到了手的东西,还是人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叫她再送给旁人,她如何能舍得? “此事我自有决断。”她还是这句话,“你不愿跟我回太原,就不要多嘴。” “好。”原随云也不犹豫,“那还请母亲保重身体,一路小心。” 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说完,就转了身,要回移花宫去。 姚月看她走得急,忙快步追上,让她小心着些。 “今日雪重。”姚月说,“谷外不比宫中,别摔着了。” “那师父牵着徒儿走好不好?”原随云仰起脸,朝姚月伸出手。 姚月笑了笑,刚想握上去,另一侧的怜星突然上前一步,把原随云抱了起来。 “快些进去罢。”怜星道,“雪又大了。” 原随云:“……?” 他在干什么? “我自己走便可。”她晃了一下胳膊,“何须劳烦二宫主。” “这点事有什么好劳烦的。”怜星笑得温柔,“你初来移花宫时,头都是我替你梳的,不记得了吗?” 原随云:“……” 原随云当然记得,但当时年纪小,她对怜星的印象也还算不错,哪像现在? 何况如今回想起来,怜星分明只是拿她作借口! “是哦。”姚月倒是觉得这一段回忆挺温馨,对怜星抱原随云进去也没什么意见,还追忆了一番,“后来在南海,你养伤不方便,随云便自己学了学。” 怜星说是啊,又说但是如今没这个烦恼了,若是随云愿意,二宫主还是可以为你梳头的。 原随云知道一时半会儿是挣脱不出了,便也不再挣扎摇晃,而是甜美一笑,道:“不必啦,这点小事,我自己来便好,二宫主平日里这般劳碌,我怎好意思?” 他俩是彼此心知肚明地在交锋,但姚月和原夫人不知道啊。 姚月只觉得弟弟和徒弟相处得不错,看来先前怜星吓唬原随云那事,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而原夫人将她们三个人有说有笑往谷口过去的场面看在眼里,心中想的却是女儿先前那句真心想留在移花宫。 或许这两位宫主待她,确实比自己这个母亲更好罢,原夫人有些惆怅地想。 这一分惆怅并未持续太久。 思及《九阴真经》,原夫人的神色,便再度坚定了起来。 只是她没想到,她还没回到太原,这部经书在她手上的消息,就连同她的画像,一起传了出去。 最开始信的人不多,但也有那么一两个胆大的,想着随便碰一下运气,对她出了手。 以原夫人如今的武功,这种纯靠胆大的小鱼小虾,她自然能解决。 可她出了手,便也暴露了自己使的功夫。 那些本来在暗中窥伺的真高手,看到她的招式那般狠辣精妙,自是立刻明白,那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夫人的回程之路,也由此坎坷起来。 再厉害的高手,面对这种源源不断的试探和骚扰,都会疲惫,更别说她的摧坚神爪还练错了,用多了之后,明显能感觉到,内息运转愈发滞涩。 原夫人这才明白,这部天下武林心中的无上宝典,确实就如姚月和原随云说的那样,实则是个祸害。 第136章 但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她哪怕真的将这部经书给了别人,晚来的人也不会信,只会觉得她是为了自保在说谎,还是会围攻她。 她的这些境况,移花宫这边,当然也收到了消息。 怜星倒也明白轻重缓急,没有瞒着不告诉姚月。 他知道,看在原随云的份上,姚月应该也不希望,原夫人真就这么死在半路上。 不过事涉《九阴真经》,他们也是真的不适合插手太多。 “姐姐有什么想法?”他问。 “造几个谣吧。”姚月说,“扰乱大家的视线。” 谣言这种东西,说的人多了,总会有人信。 现在全江湖都觉得《九阴真经》在原夫人手上,那根据这个消息,再编出一些实际上已经被谁谁谁暗中去无争山庄取走的消息,信的人也不会少的。 “就从玉罗刹开始。”姚月毫无心理负担地把传言的源头卖了,“就说他一统大漠后,有心入主中原,所以一心想得到《九阴真经》,知道经书其实不在原夫人身上,才放出消息,好让中原武林的英雄,给他拖延时间。” 怜星都惊了,这招好损。 “姐姐是很不喜欢那位玉教主吗?”他问。 姚月:“很不喜欢还谈不上,但他太爱算计了,烦。” 这么爱算计,还总想着利用她一二,玉罗刹这男的,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所以姚月反过来给他制造点麻烦,也不算委屈他。 她想就算是玉罗刹的亲女儿知道了,也会觉得这是她爹应得的。 怜星:“……我明白了。” 以后要算计得小心点,不能让姐姐发觉。 谣言有一就有二,玉罗刹已经拿到《九阴真经》的消息才出来没几天,又有一些地方开始传,说其实这经书早就被原夫人送到移花宫了,她之前南下,就是为的这事,她女儿拜在移花宫门下,是老来得女,极为看重,所以以共得真经为代价,换移花宫那女魔头庇护她女儿。 说得有鼻子有眼,又叫一拨人信了。 但信归信,真来移花宫抢夺经书,他们又没那个胆子,只敢私下里,稍微议论一二。 这当然是玉罗刹的手笔。 姚月坑他,他便也坑姚月,不过考虑到姚月真的比他强那么一点,他造完姚月的谣,又另外造了些别人的。 什么全真教主,什么江南慕容,什么小李探花,甚至同在西域的灵鹫宫,也被他拖出来遛了一遍。 等这个年过完,但凡有点名气的势力,都被“据说”得了《九阴真经》。 开春后,中原各地,甚至开始流行一个说法——如果没人说《九阴真经》在你手上,那你在江湖上,肯定算不上高手。 市井之中,普通江湖人见面打招呼,也会开这样的玩笑。 怎么样兄弟,你有没有被造谣过啊?要不我去给你造个谣吧,就说这经书被你得了。 而最开始深受其扰的原夫人,虽受了些伤,但随着《九阴真经》的下落愈发扑朔迷离,最终还是安全回到了太原。 只是她归家的时候,那部经书,也确实不在无争山庄内了。 是的,姚月让怜星放出的消息,一定程度上是事实。 原夫人确实没把经书放在身上,玉罗刹确认这一点后,打了一通时间差,后面还顺着姚月的思路,把整个中原武林摆了一道。 “但他还是失算了。”将《九阴真经》摆到姚月面前时,楚留香面上的微笑,实在有点坏,“我在他回西域之前,掉包了此书。” 姚月不解:“他不是同你的师门有渊源吗?” 楚留香就摸着下巴表示,渊源是有,但那日在无争山庄,最开始便是玉罗刹不想正面与原夫人的摧坚神爪相撼,才将她推出去的,后面发现了她的身法,将她一道带出,充其量只能算互相扯平。 “我拜托他给你送消息,是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不提,他也会去追原夫人,因为他已经猜到了原夫人得到了什么。”楚留香顿了顿,“但我开了口,他就会觉得我没发现他那晚的小动作,还因着他与我师门的渊源对他颇有几分信任,如此一来,他便也不会太对我设防了。” “你就不怕他离开之前翻阅经书发现被你掉包?” “他不会的。”楚留香笃定道,“他这人看似不着边际,实际极谨慎,不回到他心中觉得最安全的地方,他不会轻易开始翻阅参悟。” 姚月听得佩服不已,什么叫聪明,这才叫聪明啊。 “那此书你打算如何处理?”她又问楚留香。 “送你了呀。”楚留香还是微笑。 姚月:“??” “送我?”她不理解,眼睛都睁大了,“我方才不就告诉你了,我练不了上部的内功,它对我来说没用。” “但它在你手里,一定比在玉罗刹手里好。”楚留香说,“何况如今也没人知道,它已在你手上。” 姚月想了想,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就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觉得这经书太容易引人争抢,才给了我?” 楚留香点头:“只是几个谣言,已经引得各地争端不断,为它打得头破血流的人,更不知几何,不如由你收着,不过玉罗刹迟早会发现,他带回西域的那本是假的,到时恐怕还会来找你。” 姚月倒不介意玉罗刹找自己麻烦,但这人肯定不会仅止于独自找碴。 第137章 “与其由我收着不给旁人接触到,不如一劳永逸。”她说。 “如何一劳永逸?”这次轮到楚留香不解。 姚月说堵不如疏,不妨直接公开经书内容,昭告全武林。 楚留香:“啊?!” “我看过了,它上半部的内功心法,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极为艰深的,寻常人就算知道了口诀,也练不成。”姚月说,“黄裳是天才,他创出的功法,哪是那么容易练成的?” 就好比原夫人,自觉练得很好了,实则根基虚浮,招式走偏。 这还是她资质极佳,本身内功也相当不错的结果。 那换了不如她的人,练起来肯定更不行。 显然楚留香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由得有些担忧道:“那样一来,或许有很多人会练得走火入魔,最后反害了自己。” 姚月说那也是他们自己选的,不肯脚踏实地之人,就算不在这件事上栽跟头,也早晚会行差踏错。 楚留香:“……也有道理。” “而且你别看如今所有人都想得到这经书,等经书内容公开后,真正肯去练的人,也不会太多的。”姚月又道,“顶级功法晦涩艰深,人人都知的情况下,人人都会担忧,自己若是练了,成效不及周围人,又该如何?” 到那个时候,不练的人反倒可以说,自己道心坚定,从未被这所谓的真经蛊惑,不像旁人,付出那么多时间精力,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装逼嘛,不管什么时代,都是大部分人心里的隐秘需求。 等《九阴真经》成为大众,宣称看不上它,便又满足了很多人的装逼欲。 至于那些真正的高手,像原作里的五绝等人,他们过早知道经书的内容,练肯定是可以练,但谁都会了,跟谁都不会又有什么区别,大家还是要自己琢磨别的功夫嘛。 楚留香听完,已完全被说服。 她连连点头,表示这法子的确可行,点完头,又不由问姚月道:“你怎会想出这个法子?” 姚月笑而不语。 她才不会告诉楚留香,这是因为她穿越之前为了多挣点钱整天琢磨转码,买了一堆书打算自学,最后一直到身死穿越,都没看过几眼呢。 反正当知识触手可及的时候,人真的会犯懒的! 放在武侠世界也是一样的道理,哪有那么多人有了绝世功法就能成为高手? 当然,真心向武的人,肯定还是例外。 但那种人本就不多,哪怕不知经书内容,武功也不会练得很差。 楚留香见她不答,也没有持续追问,只道:“我原想有你守着它,定能为武林减少一些争端,不想还是我格局小了,我不如你。” 姚月无言,心道其实她只是有一些现代科学社会的生活经验。 “我没你想得这么多。”她实话实说,“我只是怕麻烦。” 一想到玉罗刹知道真相后,可能又要煽动武林中人来移花宫发癫,她就不想留着《九阴真经》! “你是对武林众生有大爱,我不一样。”姚月说,“我只是一个怕麻烦的女魔头。” 只是她这么说,楚留香对她,也就更佩服。 楚留香看着她,目光荧荧,歪头笑道:“哪有你这么可爱的女魔头?” 姚月:“……” 好可怕的主角,对着朋友也要随时散发魅力。 第74章 名声 姚月说干就干。 楚留香把《九阴真经》送到她手上, 还没在她手里捂热呢,她就把怜星叫了过来,给了他将经书内容公之于众的任务。 和楚留香一样, 怜星听到她的想法,也非常惊讶。 但他的优点是不管怎样, 只要是她的要求,那他就会先答应再问别的。 “好。”接过那本看上去很破旧的经书,怜星只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姐姐放心。” 姚月:“你不问为什么?” 他就眼观鼻鼻观心, 半低着头道:“姐姐若是想告诉我,那自然会说, 我只需做好姐姐交待的事。” “看来这天下人人求之不得的《九阴真经》, 于你们姐弟而言,都算不上什么稀罕东西。”楚留香笑道。 “他和我修一样的功法,自然也用不上。”姚月说,“你莫开他玩笑了。” 楚留香就摸了摸鼻子,没再谈这个话题了。 不过她见到怜星, 少不得要问一声:“听说我那两个弟弟,如今都在二宫主手下做事?” 怜星说是,想了想,又补充:“他们很机灵, 如今在移花宫, 怕是比我还重要些。” 所以你送都送了, 就不要再想着把人要回去了。 “比二宫主还重要也太夸张了。”楚留香微笑, “不过既然二宫主这么说, 那想来他们俩如今也不用我操心了。” 聪明如楚留香, 当然听出了怜星的话外之意,所以特地说了这么一句,好让他放心。 怜星:“……楚姑娘若想见他们,可以去我殿中。” 楚留香闻言,不由有些意外。 算算时间,从她初出师门,因和姬冰雁胡铁花打赌而认识姚月认识起,至今也有快五年了。 这五年里,她来过移花宫许多次,但和怜星这个移花宫二宫主的接触,却是始终不多。 她其实隐约能感觉到,他应当不大喜欢自己。 楚留香自觉不是银子,做不到叫谁都喜欢,所以怜星不喜欢她,她也不是很在意,反正这并不影响她和姚月的关系。 第138章 可眼下,这生得漂亮的青年,竟主动向她发出邀请,如何不叫她意外? 而就在她面露意外的这一瞬,怜星又笑眯眯地开口,说:“不过楚姑娘一向贵人事忙,没空踏足我那一亩三分地,也是情有可原,相信他们俩也会理解的。” 楚留香:“……”我好像还没说不去吧? 只能说楚留香完全明白了,怜星还是很不喜欢她啊,听着是主动邀请,其实只是为了拿话刺她一下。 但,她也不可能跟好友的弟弟计较。 她只能笑着道:“我哪里称得上忙?既然二宫主不介意,一会儿我便去二宫主殿中见见他们。” 怜星也笑着应下,说好啊,那他们俩一定很高兴。 说完这句,他就拿着《九阴真经》离开了明月殿。 等他走后,楚留香才重新看向姚月。 姚月也有在听他俩之前的对话,但显然并没有听出任何不对来,见她朝自己看来,还颇诚恳地夸了李苏二人一番。 “你还真是好运。”姚月说,“随手救下的孩子,就有这般玲珑心肠。” 楚留香便长叹一声,说是啊,我运气一向很好,否则又怎会认识你? …… 楚留香这一趟,依旧没有在移花宫待太久。 不过她还是兑现承诺,跟姚月喝完酒后,去辉星殿看望了一下李虹和苏容才离开。 他二人忙得很,也比她印象里又窜高了不少,见到她俱十分高兴。 楚留香同他们聊了几句,简单问候了一番近况,便放心走了。 她一向潇洒,再加上来了移花宫后,生活实在是相当充实,所以道别的时候,李虹和苏容倒也并不太难过。 “反正楚姐姐经常会来找大宫主。”李虹说,“咱们还是有很多见她的机会的。” “确实。”苏容点头。 对他俩这个反应,怜星倒是有点意外,故意问道:“她把你们扔在这,你们就半点不怨?” “我要是没猜错,最初你们俩都是想跟着她,留在她那条船上的吧?” 两个小少年闻言,俱是一怔。 片刻后,李虹先开了口,说:“最初我们确实想跟着楚姐姐,但她没空照料我们,我们也没办法呀。” “至少她还愿意替我们寻个去处。”苏容的语气也毫无怨恨,“也不曾忘了我们。” 怜星:“……啧。” 还真是很难挑拨。 “算了,不说她了。”他可不愿意陪两个手下楚姐姐长楚姐姐短的,“说说这部经书罢,姐姐要我将书中内容公开出去,武功秘笈不比消息好传播,要想公之于众,估计还得花一笔印刷钱。” 毕竟不是现代社会,扫描一下做个pdf发到网上让大家自行下载就可以。 在这个世界,要想将一本书上记载的东西告诉全世界,印刷是必不可少的。 移花宫现在没法自己印刷,那当然就要花钱。 所以怜星跟他俩提这事的意思其实是——快帮我一起想想,该怎么省点钱。 是的,省钱。 虽然移花宫家大业大,经得起造,但自从开始种地养殖,宫中就一直花钱如流水,再加上还要养谷外的情报部门,每年的开支,也实在是一笔很夸张的数字。 怜星作为实际上掌管这座山谷大小事务的人,从去年起,就在琢磨省钱的事了。 现在得了公开《九阴真经》内容的任务,自然也要考虑这一点。 李虹和苏容则是瞥了一眼他手里那本书,然后关注重点完全变了:“大宫主要将这部经书的内容公开?!” “为什么呀?” 怜星说我没问,但姐姐做事,肯定有姐姐的道理。 “您要不还是问一下吧……”苏容小声建议,“这关系到咱们究竟能不能省钱。” “是啊。”李虹说得更直接点,“说不定大宫主根本不知道,公开一部武林秘笈的代价有多大呢?” 怜星想想也是,便又去了明月殿一趟。 姚月和楚留香喝了半天酒,倦意正浓之际,听到他寻来的动静,都懒得从床上坐起来,隔着纱帘问怎么了。 他便试探着说了公开经书需要耗费许多钱财的事,说完又表示,这点钱他还是舍得的,请姐姐放心。 姚月一听要花很多钱,酒都醒了大半,立刻翻身坐起,拨开纱帘问为什么。 他便简单解释了一下印刷的成本。 姚月:“……”天啊,这也太贵了! 但是这个逼她已经对着楚留香装完了,再反悔岂不是很尴尬? 何况玉罗刹早晚会发现自己带回西域的经书是假的,她想杜绝此人骚扰,就得抢在那之前,让天下人都知道《九阴真经》的内容。 “姐姐不妨告诉我,为何想要公开此书内容,好叫我想想,除了印刷,还有什么法子。”怜星又道。 这个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姚月立刻把之前对楚留香说的话,又对着自己弟弟讲了一遍。 她讲完,怜星也知道了,这部经书其实是楚留香送来,拜托姚月处置的。 怜星立刻懒得想别的法子了。 这还想什么?直接找楚留香要钱呗。 当然,当着姚月的面,他没有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只表示他明白了,此事他心里已经有数。 姚·甩手掌柜·月:“你想到省钱一些的法子了?” 第139章 怜星抬起眼,笑得十分真诚,说目前只是有一个想法,但具体如何实施,还得跟手下们商议一番。 说完,他又颇贴心地表示:“我瞧姐姐倦得很,我便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他这么一说,姚月也就顺着他的话点了头,说好的你去忙吧。 当天夜里,还没来得及走得太远的楚留香,就被怜星找了回来。 她实在不知道这位二宫主找自己有什么事,但还是配合地再度入了移花宫一回。 ……然后被怜星要走了整付身家,成了一个穷光蛋。 怜星说得很好听,为了江湖安定,楚姑娘肯定会尽力的吧? 楚留香总不能说不会。 “千金散尽还复来嘛。”待她分文不剩地回到自己船上,将此事告诉两个损友时,胡铁花是这么安慰她的,“何况你给邀月宫主花过的钱也不差这一笔了。” 楚留香沉默半晌,说要真是花给她的倒也罢了。 胡铁花:“什么意思?” 脑袋比她聪明不少的姬冰雁也没明白,疑惑地朝楚留香看去。 “等着吧。”楚留香简直是在苦笑,“等移花宫印刷完那几万册《九阴真经》,你们就知道了。” 半个月后,由移花宫免费散出去的《九阴真经》,引得武林一片轰动。 胡铁花记着楚留香先前那句话,特地高价问人买了一册,翻开看了第一页,就愣了。 那第一页写的是,移花宫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这部经书,感念于这段时间,江湖上因这部书掀起的腥风血雨,移花宫两位宫主决定,将其送给整个武林。 “无上武学,当与天下英雄共赏之……邀月,怜星。”胡铁花读到最后一行,直接乐了,“老楚,他把自己加了进去,但把你忘了啊!” “怕不是故意不提的吧?”姬冰雁道。 他当然是故意的,楚留香想。 “你这又偷经书又出钱的,最后连个好名声都没捞着,啧啧。”胡铁花替她觉得亏,“早知如此,你还不如把这个钱给老姬赚呢。” 楚留香则笑了笑,说但是这法子确实是宫主想到的。 “她从前总被人误会,也该得些好名声了。”楚留香叹道。 这么一想,带上了她那个精得不行的弟弟,倒也不是那么有所谓了。 第75章 侍女出宫 怜星刚命人把那些重印的复刻本散到江湖上时, 也没几个人信这就是《九阴真经》。 大部分混江湖的人都觉得,这么厉害的功法,移花宫倘若真的得到了, 又怎会如此大方? 怕不是搞了个假的误导大伙,想害人吧! 虽然大家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但行动还是很诚实。 谁都想搞一本看看真假,反正不要钱,哪怕是假的,自己也不亏啊。 在这种心理下, 原本不要钱的经书, 价格也被一些有心倒卖的人炒了起来。 当然,因为移花宫一散就是几万册, 这经书的价格再这么炒, 也高不到哪里去,只是比普通的经书贵一些。 一直琢磨开源节流的怜星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散到最后一万册的时候,他直接派了几十个侍卫出宫,假装是那种做倒卖的二道贩子, 在各种茶馆酒肆私下找人卖,最后还靠这个赚了一万多两。 “这是个长期买卖啊!”那些侍卫回来后,都特别激动,“二宫主你是不知道, 如今池州的大街小巷, 就没人不知道《九阴真经》的。” “是的, 就连七岁稚童, 跟同伴玩耍时, 都要念叨上几句。” 感慨完外面的状况, 他们又朝着怜星献计,说咱们就应该再印一些,再去卖,一定能赚。 “赚不了太久的。”怜星摇头,他看得很清楚,“如今已经有人买回去后,去另外印刷了,这经书的价格,很快就会降到和普通书籍差不多。” 他这么一说,大家也懂了,确实现在市面上流通的《九阴真经》,有一小部分并不是出自移花宫。 等再过一阵,想拥有这部经书的江湖人手里都有了,二道贩子手里的书,恐怕还得低价处理。 但道理是道理,可惜归可惜。 想到最开始散出去的经书,移花宫分文没赚,大家还是难免遗憾。 “早知如此,一开始咱们就该卖钱的。”李虹说。 怜星却表示,那样的话,就不好跟姐姐交代了。 他却不知,如果姚月知道,这经书现在在外面卖得多火爆,这会儿只会比他的手下们更后悔。 好在姚月根本不关心绣玉谷之外的事,也就不知道这些。 她只知道在《九阴真经》公开的半年后,针对江湖上仍无定论的真假之说,全真教的创始人王重阳王仙姑,公开向移花宫两位宫主表达了感谢。 “她还写了帖子给姐姐。”怜星把全真教送来的帖子呈给姚月,“姐姐看看罢。” “全真教王重阳……”姚月伸手接过,翻开一看,顿时一愣,“她想开真经论道会?还想邀我一起?” 怜星说是,因为这两个月来,陆续有人练经书上的功法练得出了岔子,如今江湖上为了它究竟是真是假,吵得不可开交,所以王重阳先是公开感谢移花宫,再又打算办一场真经论道会,打算靠这个办法,消除大家在阅读这部经书时的一些疑虑。 “全真教那边,已经放出了她要开论道会的消息,自那以后,关于经书的真假,便鲜少有人再有人提了。”怜星顿了顿,又补了这么一句。 第140章 姚月:“……王重阳这人倒是还不错。” 怜星就问那姐姐你打算去吗? 姚月想了想,说算了,我又不练九阴真经,没必要去。 “但她出来说话办会,也算是帮我。”她又看了看那张帖子上写的地点,顿时有了另一个主意,“我可以派七儿去一趟。” 既然“中神通”要在华山办论道大会,那她让本该成为“北丐”的洪七代自己去参加,也算是和原作殊途同归了。 反正洪七也练了《九阴真经》上的功夫,和王重阳应该很有得聊。 姐姐不出门,怜星这个如今不好轻易出门的人,自然乐见其成。 他甚至眯起眼,笑得粲然,道:“那我就替姐姐这么回信给她了。” 姚月点头,说你看着办就行。 怜星就高高兴兴地回自己殿里代她写回信去了。 他走后,姚月把洪七叫进来,问了问这丫头练功的近况。 自从前两年将基础彻底补足,洪七的进境便越来越快,年初改修九阴真经上半部的内功后,在移花宫的一干侍从里,她更是完全找不到对手。 甚至比她大一岁的一点红,现在也逐渐招架不住她,要输她半筹了。 姚月也有问过一点红,七儿练了九阴真经后,进步极大,你不如也练一下? 但一点红表示她不需要,她只想专注于自己的剑。 考虑到对剑客来说,内功的确不是最重要的,姚月也就没勉强,只勉励了她一番,说你能这么想,就证明你确实是天生要用剑的人。 说回正题,稍问了洪七几句后,姚月便告诉这丫头,全真教王重阳要在华山办真经论道会。 “她给我送了帖子,但我没练过,所以我想着,要么就由你替我走一趟吧?”姚月用的是商量的语气,“你觉得如何?” 洪七:“啊?我一个人去吗?” “没信心?”姚月反问,“你练九阴真经的时日,可比这江湖上绝大部分人都久啊。” “可是她请的是大宫主您呀。”洪七说,“我只是大宫主的侍女。” 姚月说这不重要,你只需回答,你愿不愿意去。 洪七沉默片刻,点了头。 “那就放心去。”姚月笑了,“王仙姑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二宫主会给她回信,告诉她是由你代我去。” “那我什么时候出发呀?”洪七问。 姚月说时间还早,两个月后才开呢,不过你要是想早点出发,路上玩玩,也无妨。 洪七等的就是这句,听完表情都兴奋了,又问:“我能叫上红儿姐姐一起吗?” “这你要问红儿。”姚月没替一点红做决定,“她若愿意陪你一起去,我肯定不做阻拦。” 洪七得了她这句话,立刻就要出去找一点红。 不想兴致勃勃跟一点红说完后,一点红却拒绝了。 “为什么呀?”洪七不解,“你前几日不还说,你也想出宫吗,现在有机会了,怎么又不愿意了?” 一点红垂了垂眼,低声道:“我想出宫,是想去挑战剑客,而非出宫玩乐。” 洪七:“……”行行行,就我爱玩。 既然一点红不愿意,洪七也就没勉强。 隔天一早,姚月问起这事,她便老老实实答道:“红儿姐姐不愿意。” “哦?”姚月有点惊讶,看向一点红,“红儿为何不愿意?” 一点红沉默了一瞬,洪七就嘴快,替她答了,说红儿姐姐她想去挑战剑客。 一点红:“……是。” “是吗?”姚月立刻转惊为喜,“那红儿准备何时出宫去挑战?从哪个剑派开始?” 一点红闻言,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想着这回往南去。” 姚月便点头道:“北地剑派的弟子,你差不多都交手过一遍了,是该往南去了。” “嗯。”一点红点头。 “那你准备何时出发?”姚月问。 一点红说本来想的是和大宫主禀报一番,等大宫主示下的。 姚月叹气:“既是为了磨你的剑,自然该由你自己做决定。” 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死心眼这一点,至今还是和刚来移花宫时一模一样。 不过现在至少有了自己想去做的事,也算是进步。 慢慢来吧,姚月想,反正她至今也就十八岁。 一点红也知道大宫主为何要叹气,想了想,说:“那我想尽快出发南下,可以吗?” 姚月笑了:“当然可以。” 虽然根本不同路,但一点红表示要尽快出发后,洪七也火急火燎地,收拾起了去华山的行李,说要跟红儿姐姐同一天出发。 对此,姚月的态度是随你们俩高兴来,记得带够盘缠就行。 “你们平时月钱不多,我就又让花统领备了一些。”两人临走之前来找姚月辞别,姚月又分别给了她们几张银票,“出门在外,记得别委屈自己。” 两个小姑娘感动得稀里哗啦,一点红更是收都不肯收。 姚月:“拂我的意你倒是挺有自己的主意。” 一点红听到这话,顿时脸红到耳根,低头表示她不是想拂大宫主的意,只是自从入了移花宫,就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五年的月钱攒下来,有很大一笔呢,不可能委屈自己。 姚月:“还是收了吧,我瞧七儿挺想收的,但你若不收,叫她怎好意思?” 第141章 一点红这才收下。 出绣玉谷后,她和洪七并没有立刻分开,而是一路同行到池州,又在池州吃了一顿饭才告别。 洪七问一点红:“所以红儿姐姐你打算先去挑战哪个剑客啊?” 一点红说没什么先不先的。 洪七:“啊?什么意思?” “再过几个月你就知道了。” 一向有什么说什么的一点红,竟在此刻卖了个关子,搞得洪七一顿抓耳挠腮,差点都不想去华山了。 最后还是一点红阻止了她,说你是代大宫主去的,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呢? 洪七:“……好吧。” 好奇心没被满足,洪七这向西的一路上,便一直在惦记这事,等王重阳办的真经论道会开始,才转移注意力。 而就在王重阳在论道会上给天下英雄讲自己对《九阴真经》的见解时,一路南下的一点红,也终于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她孤身一人在槎城登船,去到了这两年隐隐成为南海之首的那座岛屿。 上岛第一晚,一点红随便找了一间客栈住下,睡足四个时辰后,又踏着晨光,一步一步,走向了白云城主府。 正如她对洪七所言,此番南下,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先不先的。 因为她不打算挑战其余剑派。 她唯一的目标,只有白云城主。 一点红知道自己大概率会输,但就算是输,她也想知道,如今的她,到底还差叶孤城多少? 第76章 好不要脸的男的 南海地处偏远, 消息相对闭塞。 但那是没什么爆炸性消息的时候,像这次一点红主动去飞仙岛挑战叶孤城,对南海来说, 就称得上是一个大消息了。 一年多以前,一点红在中原挑战了二十几个剑派的首座弟子, 当时她的名字已经响彻武林,为天下剑客熟知。 就连偏远的南海,也议论过她的彪炳战绩。 而她的模样打扮,也在那一场场约斗中, 被人记下。 不出剑则已, 一出剑,哪还有人认不出她? 她停在白云城主府前, 向大门外的守卫阐明来意时, 守卫瞬间肃然,而后恭敬地表示,这就去通报城主,又说红姑娘来自移花宫,那便是白云城的贵客, 不妨先入府? 一点红摇摇头,说不必。 “我是来挑战你们城主的。”她神色淡淡,“只代表我个人,与移花宫无关。” 守卫闻言, 也没有多作勉强, 朝她行了一礼, 便迅速进府通报去了。 没多久, 得了消息的叶孤城便携剑自府中而出。 她见到等在府外的一点红, 也没问为什么, 只开门见山表示,这挑战她接了,主随客便,时间可以由一点红决定。 果然是再干脆不过的剑客,一点红这么想着,轻启薄唇道:“现在就开始罢。” 叶孤城倒也不意外,当即点了头:“可。” 按照正常的挑战流程,这时该轮到一点红让叶孤城来决定地点了,但两人目光交会到一处时,她的剑已直接出鞘。 如此,作为对手的叶孤城,自然也跟着拔了剑。 两人见面,只说了三句话,就在白云城主府的大门口各自出了招。 这般迅速,真是连做好了观战准备的守卫都没想到。 而就在守卫们愣神之际,眼前一红一白的两道身影,已然在一片剑光中,交错了起来。 她们的动作实在太快! 寻常剑客比斗,不论如何,总会给自己和对手都留一点循序渐进的余地,用以刺探虚实,但这两人完全省略了这个步骤,一起手,便是最直接,最显己身之道的招式。 一点红是有心求证自己的天赋与境界,所以不留余地,叶孤城虽没这份心思,但她以诚待剑,又亲自应了此次挑战,当然也是认真出剑。 如此以来,自然上来就十分激烈。 两人过了不到二十招,城主府内,叶孤城那些剑侍,便一齐跑了出来。 与之相对的,城主府外的街上,也迅速聚了一大波人。 “那红衣的姑娘是谁啊,竟然敢来挑战咱们城主?!”有飞仙岛本地的百姓看到这画面,发出惊呼。 “红衣软剑,剑还这般快……她是一点红!”飞仙岛的海上坊市聚集了南海大部分有点见识的江湖人,片刻后,就有人认出了一点红,“移花宫的一点红!” “就是那个挑遍中原各大剑派无敌手的一点红?” “她竟来了南海……” “叶城主与她差不多年纪,在她挑战中原各剑派时,一剑平南海,那时我便知道,她二人早晚会有一战。” 随着一点红和叶孤城持续出剑,街上聚集的人,也愈来愈多。 可她二人浑然不觉,心中眼前,只有剑。 自己的剑,对手的剑。 一个飘忽如风,一个出尘似仙。 大部分观战的人看不清她们的招式,只能看到一红一白的两道身影,在海风与剑光中来回交错。 很快,又是二十招过去,两人的动作依旧快得叫人目不暇接,但叶孤城的剑侍们,却是看得紧张不已。 他们是多少能看清这两人的动作的,也就是因为勉强能看清,才十分紧张。 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叶孤城和人打得如此焦灼了。 一点红的剑太快,只论出剑的速度,甚至要比叶孤城还快上半分。 第142章 如此恐怖的速度,该说不愧是移花宫的人吗? 剑侍们一时看得痴了。 这个时候,在速度上不占优势的叶孤城,突然变了招! 众人不知所以,只感觉她的动作慢了下来,还以为她是招架不住一点红的剑了,一时屏住呼吸,人群也随之安静。 只有在她对面的一点红自己知道,叶孤城绝不是应付不了自己的快剑,而是不想再没完没了地拆招了。 叶孤城应当是自觉见识完了她的速度,便反客为主,开始掌控两人的攻防节奏。 如此由快转慢,看似简单,实际需要的功夫,只有同她交手的人,才最清楚。 果然是天赋被大宫主夸赞的人,果然是天生的剑客。 随着叶孤城的节奏,同样慢下来出剑的一点红,忍不住想道。 她惊叹于叶孤城的剑,飞仙岛上的人,却在惊叹她。 能跟白云城主打到这个地步,还没露败相,这放在南海,足以叫人议论上七天七夜。 …… 华山北峰,不属华山派管辖的五龙潭边,王重阳办的真经论道会,已进行到第三日。 前两日,她作为东道主,给受邀前来的武林人士们,讲了许多自己的见解。 到了第三日,她开始以实战的方式,给大家演示真经里记载的那些招式。 洪七便自告奋勇,当了她的对手。 和一点红不一样,洪七如今,在江湖上可以说是一点名气都没有。 她主动站出来,表示愿与王仙姑一试,顿时引来不少怀疑的目光。 “这是谁呀?”有人小声问。 “不知道,没见过呀,但既然来了,应当也练了九阴真经吧?” 此时的论道会,因为王重阳的无私分享,已聚了近千位武林人士。 其中大部分都是秦地人士,他们在第一天时,还嗤之以鼻,后来听说这位王仙姑真的在给大家讲解真经,又纷纷呼朋唤友,齐聚五龙潭。 他们也不认识洪七,瞧她年纪小,生得圆润秀气,不像王重阳那样仙风道骨,甚至当场嘲笑了一番,说小姑娘你可想清楚哩,王仙姑将九阴真经研究到这个地步,她用上面的招式,肯定比你用出来强太多了。 洪七根本不搭理那些人,只问王重阳:“仙姑先请?” 王重阳是知道她身份的,当然不会像旁人一样,不把她当回事,也客气回道:“既然洪姑娘愿意与我一试,那咱们就拆上几招罢。” 说定之后,两人就在潭边切磋了起来。 在场绝大多数人,都练过九阴真经,对上面的招式有基本的了解,所以洪七一出手,用不了几招,他们便立刻看了出来——这小姑娘练得,比他们熟练了太多。 她出手迅疾,身法灵动,根本不输王重阳! 甚至于两人交手时,她还使出了一些,王重阳都没有想过的,经书上的招式组合,颇有奇效。 “这……”有人目瞪口呆。 “这两招还能这么用?”有人不解。 “好天才的想法!”也有人惊讶过后,迅速赞叹起来,“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很快几十招过去,两人的演示,也逐渐高深到了其余人看不懂的地步,在场的人哪还敢小看洪七。 与此同时,他们的心中,也浮出了一个疑惑——这么厉害,这么年轻的高手,究竟是何来路? 纵然王重阳没出剑,没用自己的全真剑法,只用了真经上的招式,可那毕竟是王重阳啊。 能一句话就让华山派允她在此开论道会秦地第一高手,怎么会跟一个看着才二八年华的少女斗得难解难分? …… 移花宫内,两个侍女都不在,偌大的明月殿,其实冷清了不少。 好在姚月除了有点不习惯之外,也没觉得无聊。 洪七和一点红不在,她还可以教徒弟嘛,原随云那么聪明,教起来实在让她这个做师父的很有成就感。 再加上怜星也每日都来陪她吃饭,这宅在宫中的生活,其实还是挺有滋味。 但这天夜里,她刚洗漱完,从偏殿出来,回到内殿时,她的卧室里,却是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没戴面具,换了一身青衣,站在门后,见到她时,表情似笑非笑,极其复杂。 姚月:“……” 果然,还是来了。 “玉教主还真是神出鬼没,从无礼貌可言啊。”姚月说着,拍了拍一样刚从汤池里出来的徒弟,示意她先去别处。 原随云一向乖巧,听到她的话,便领会到了她的暗示,立刻小跑着退了出去。 内殿里,顿时只剩下姚月和玉罗刹两人。 玉罗刹看着她,忽然笑了一声,说:“我知道宫主一向不喜欢我,不过我还没丧心病狂到对小辈出手,宫主何必如此小心?” 他看出来了,姚月一见到他,就先让原随云走,是怕他因《九阴真经》一事,恼了移花宫,想拿她徒弟来威胁。 “玉教主这是说得什么话?”姚月也笑,不过是冷笑,“楚留香的师门同你有渊源,你不还是关键时刻捅了她一刀么?不知这样的行为在玉教主看来,算不算丧心病狂?” 玉罗刹眯起眼睛:“……果然是她换走了真经。” “你是从别人那偷的,那被人换了,也怪不得旁人。”姚月说,“而且我不是向全江湖都公布真正的经书内容了吗?玉教主若气不过,我可以取一本送你,放心,这次保真。” 第143章 都传遍江湖了,玉罗刹当然有了移花宫散出去的复刻本。 而姚月也就是知道他肯定有,才要这么夹枪带棒地说话。 没办法,谁让他当初暗中给楚留香捅刀,还要装得对楚留香有恩一样来找她的? 真是好不要脸的一个男的! 有点逼数不来找她也就算了,但现在来了,她也不介意替楚留香打他一顿。 第77章 断发 玉罗刹想过, 他之前在姚月面前一通春秋笔法,应当是惹到了她。 所以她生他的气,是在他意料之内的。 但现在看来, 比起他没对她说实话,她更愤怒的, 似乎还是他当初对楚留香做的事。 楚留香对她来说,似乎比他想的还要重要一些。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玉罗刹也同样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既然楚留香对她来说这么重要,那他再在她面前出现, 她又怎么可能不给楚留香找回场子? 不好! 玉罗刹想也不想, 下意识退开一步,拉开与她的距离。 恰在此时, 姚月的剑也出了鞘, 泛绿的刃光自他眼前穿过,剑气直逼他面门。 若不是他避得够快,恐怕这一剑就能直接砍掉他的鼻子! 可他来不及庆幸,因为她的下一剑已经来了。 明月殿内灯火煌煌,本是无风之所, 但他二人一出手,动作间衣衫翻飞,带得周围气劲一顿横冲直撞,愣是将这殿内的烛火吹得跳动不定, 恍若狂风来袭。 玉罗刹一边躲避姚月的剑, 一边还要担心, 自己会不会在闪避之下, 沾染了这殿中的明火, 心中叫苦不迭。 虽然这趟来移花宫之前, 他就已经做好了和她再度交手的准备,但只说了两句话就大打出手,还步步紧逼,对他来说,也实在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尤其是她的剑,风格与上回大相径庭,可谓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剑也还是那柄剑,但就是和他记忆里不一样,叫他无法用经验来判断,只能全凭本能。 又是一剑横来,玉罗刹不敢硬撼,只得后退。 可先前那几招接下来,他已退无可退! 冰凉的剑锋贴着他的脸刺入他倚着的门板,他想趁这个机会反制于她,抬手出掌,试图借力,但那柄刺入木中的剑如影随形,顺着他的动作又是一劈! 门板应声而裂,两人同时飞身而起。 下一瞬,剑光大盛。 玉罗刹暗道一声不好,想要收掌,但已来不及。 只见她轻轻抬起另一只手,朝他打来。 两人掌心相触的那一刻,她的身影瞬间消失,来到他身后。 那冰冷的剑身再度贴上他的身体,这次不是脸,是颈。 玉罗刹大惊,也顾不得仪态了,当即往前一倒,以避这一剑。 只是这样一来,他的身形便很难稳住,而他束起的长发,也代他迎上了她的剑锋—— 很轻、很温柔的一声,像情人的亲吻。 玉罗刹只觉颈后一凉,然后便听到了她的嗤笑声。 她说玉教主,反正你平时戴面具,这一头秀发又何必留呢? 玉罗刹:“……” 玉罗刹也不躲了,脚下一点,反身迎上,说若是割断我的头发能叫宫主消气,那宫主出手便是。 看着他“大义凛然”的表情,姚月勾起唇角,又是一笑。 这一笑和方才的嗤笑不一样,乃是发自真心。 灿若明月,笑意直达眼底。 哪怕是玉罗刹,也很难不为这样的笑容失神。 但他这一失神,便又给了她出手的机会。 姚月是一个守诺的人,既然上回答应了他以后不再打他的鼻子,这回她就避开了鼻子,一拳打向了他的眼睛。 玉罗刹上一刻还处于惊艳之中,下一刻就吃到了她这一拳。 猝不及防之下,再一次没能稳住身形。 而她也没有打完一拳就收手,趁他反应不及,又抬腿踢向他腹部—— …… 五龙潭边,王重阳的真经论道会,已办到第十日。 这十日里,她先后与十余个练过九阴真经的人交了手。 这些人里,只有洪七不是在单方面接受她的指点,甚至反过来启发了她不少。 眼下论道会走到尾声,她对洪七的佩服,也已达到顶峰。 “洪姑娘奇思妙想,对这真经的见解,实在我之上。”再一次与洪七就经书上的某个招式辩了一番后,王重阳不由得如此感慨。 洪七还是最开始那副笑嘻嘻的模样,闻言朝她摆了摆手,道:“我方才说的,其实我自己都没有完全理解,只是复述了我家宫主所言。” 王重阳便眼睛一亮:“可是邀月宫主?” “是啊。”洪七点头,“我练九阴真经时,凡有不解,便去请教宫主,虽然她不练,但她总能为我解惑。” 王重阳大震,又想起那些在江湖上流传的复刻本,顿时肃了神色,说邀月宫主真乃高义。 她都这么说了,论道会上,因她和洪七比斗而受益匪浅的人,自然也和她一样,对姚月充满感激。 因此,这真经论道会结束的时候,众人口中说的最多的,反倒是根本没来的姚月。 绣玉谷移花宫的名号,也被大家反复提及。 只是和从前不一样的是,如今江湖中人,尤其是秦地的江湖中人提到移花宫,言辞之中,已不再是单纯的畏惧,而是发自内心的敬畏。 第144章 当然,也有小部分人,天生就爱跟大众唱反调,非要说姚月是看不上《九阴真经》,才把它散给全江湖,好给自己搏名声。 但这样的说法,无疑被许多人鄙夷。 “说得容易,换你得了这么厉害的秘笈,你就算自己不练,也会留给后代或者门人吧,能做到送给全武林?” “而且人家还派了自己指点过的侍女来论道会给大家讲解呢,可比你高风亮节多了!” 不过这些争论,洪七其实没怎么听到过。 论道会一结束,她就应王重阳邀请,随这位仙姑去了一趟终南山全真教做客。 两人在论道会上的交手,为了不惊骇到旁人,都是仅止于招式,现在旁人已散,自然要真正切磋上几回,方能尽兴。 就这样,洪七又在终南山住了大半个月。 直到有一天,全真教弟子通报,说华山派来了人,想找她。 “华山派?”洪七很意外,“华山派的人,找我做什么?” 全真教弟子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能先带她去见那个华山弟子。 这一见,她便一愣:“是你。” 她记得他,是当初在太原,主动找到他们落宿的客栈挑战一点红的那个华山派首席弟子。 “你是高……”她一时想不起名字,“输给红儿姐姐的那个姓高的!” 高亚男:“……是。” 他握着剑,有点失望。 高亚男之前不在华山,三日之前回到门中,听说了真经论道会上发生的事,得知有一位来自移花宫的洪姑娘和王仙姑平分秋色,还以为是一点红,便立刻寻到了终南山来。 自从在太原输给一点红后,他一直都想找一点红再比一次剑。 结果人是见到了,却不是他想见的那个红姑娘。 他只好问洪七,一点红是没有出宫吗? “倘若我想与她再比一回,能否去移花宫寻她?还是说,如此贸然上门,对移花宫而言太过冒犯?” 洪七摇头:“红儿姐姐也出宫了,她往南去啦。” 高亚男:“往南?” “是呀,北边的剑派她都挑完了,可不是该往南了吗?”洪七说着,忽然顿了顿,“不过这么一说,好像没听到什么她挑战了哪个门派弟子的消息,奇怪……” 高亚男也觉得奇怪,但至少他已经知道,他不用再去移花宫空跑一趟了。 “不妨再等等。”他说。 洪七是个想得开的,听他这么说,便也点头道:“确实,再等等罢。” 然后没等几日,一点红在飞仙岛战白云城主三百四十招,最终遗憾落败的消息,就传到了秦岭这一带。 这是自去年以来,一点红吃到的第一场败仗。 可败她的人是叶孤城,一剑定南海的叶孤城。 以至于她这一败,甚至比去年的二十多场胜,更叫人心潮澎湃,津津乐道。 洪七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下了终南山。 她在长安城的酒馆里啃着一只烧鸡,听到新走进酒馆的人议论,才终于后知后觉明白,原来一点红说的,没有什么先不先,是“无有先后,对手只一人”的意思。 “哎。”她长叹一声,一时连手中的烧鸡都觉不出多少滋味了,“红儿姐姐真是闷声不响干大事呀!” …… 闷声不响干大事的一点红输给叶孤城后,便在白云城中住了下来。 旁人只知她输,还以为她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才不离开,不知实际上是她与叶孤城约定了过一月再战。 她知道自己的败绩已经传了出去,或许可能连大宫主都已知道。 但不知为何,输完这一场,她反而有一种很轻松的感觉。 就好像幼时第一次学会用剑杀人一样,现在的她,因这一战清楚地了解了自己和叶孤城的差距,反倒是更明白,从今往后,该如何去使自己的剑。 原来我是有力量的。 原来我已经有了这样的力量。 她想大宫主说得对,天赋并不能决定一切,既执了剑,就不该妄自菲薄。 一月之期结束,再度来到白云城主府,来到叶孤城面前时,一点红心中,只有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终于释然。 第78章 更愤怒 痛揍了玉罗刹一顿后, 姚月可谓神清气爽。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玉罗刹被她割了头发,又一通拳打脚踢后, 竟没有立刻走人,还问她现在消气了没。 姚月挑眉:“怎么?如果我还没消气, 你愿意再让我打几拳?” 玉罗刹:“……” 他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被她一拳打肿的眼睛,道:“宫主就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我在太原利用了宫主的朋友,后来又骗了宫主, 宫主再见到我, 肯定是要跟我算账的。”他顿了顿,“但我还是来了移花宫, 宫主就不好奇为什么吗?” 姚月想了想, 摇头道:“不好奇。” 玉罗刹:“??”不是,你这都不好奇? 要不是他现在的脸已经肿得不太能看,这一刻,他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我不关心你为什么出现在我面前,我只知道既然你来了, 就是做好了跟我动手的准备。”她的理由很简单粗暴,却也很充分。 “……宫主的口才,真是叫某自愧弗如。” 第145章 玉罗刹顺风顺水地活了三十年,至今为止, 也就在她面前, 始终没真正装成过一次逼, 这简直比被她狂揍还叫他憋屈。 更憋屈的是, 他现在还得好声好气地继续与她交涉。 “虽然宫主不关心, 但我还是想告诉宫主一个消息。”他说, “一个与移花宫有关的消息。” 姚月闻言,神情依旧一片冰冷,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等着他说下去。 她笑起来极美,但最美的,还属露出这番不将人放在眼里表情的时候,冷到极致,也艳到极致,像悬在山巅的冰轮,叫人敢赏不敢近。 玉罗刹见过的美人多不胜数,只论五官,姚月未必稳坐第一。 可她身上这份气质实在太特别,与她的容貌相结合,实在叫人心折。 人们总说真正的美人美而不自知,否则就落了下乘。 但玉罗刹觉得,会这么想的人,才是没见过真正的美人。 一个人如果生得美,其本人肯定是最清楚的。 而在这基础上,如何看待自己的美貌,才是关键。 就像姚月,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美,但她不在乎,亦不费心维持。 玉罗刹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更别说被这样的女人按在地上打。 按理说他该不爽,可看着她浑不在意的模样,他竟也莫名其妙地,迅速接受了这一切,觉得本该如此。 这才是美到极致的力量啊,他忍不住想。 “我先问宫主一个问题。”他说,“宫主知道上官金虹这个人吗?” 他说前半句的时候,姚月还觉得他真是没完没了,但上官金虹这个名字一出来,姚月就愣了。 而这一愣,也等于给出了她的回答。 “宫主果然知道。”他说,“那移花宫的人先前盯着她,想必就是宫主的意思了。” “是。”她点头,“怎么了吗?” 玉罗刹叹了一声,说:“她已发现了那些人。” 姚月皱眉:“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这几年暗中招兵买马,寻常人注意不到,但瞒不过我。”玉罗刹道,“我关注她许久了。” 玉罗刹的大本营在西域,但早在西方魔教成立之初,他就有了详细的,将来要入主中原的计划。 所以这些年来,北地武林大大小小的人物,都在他关注之中。 上官金虹无疑是其中非常特殊的一位。 她武功很高,但她毫无扬名之心,只在暗地里招揽人才,顺便敛财。 这种事玉罗刹自己干过,所以他很清楚,这人必定和他一样,图谋不小。 “所以我就派了两个心腹去她手底下待着,替我看着她。”玉罗刹说,“据我这两个心腹回报,移花宫在保定的人手,在最近半年里,几乎都被她拔了。” 去年查龙啸云救李寻欢那件事的时候,移花宫这边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到了上官金虹身上。 苏容也跟姚月汇报过这件事,当时姚月想着这反派目前还在暗中积攒实力,没必要花太多功夫去查,就只让苏容留意着她的动向,等有什么异动了再说。 之后的一年里,苏容一直没有没有来明月殿找她报过上官金虹的事,她也就暂时忘记了这人。 谁能想到,其实不是没有异动,而是移花宫的“暗中留意”,已经被这人察觉。 “你的意思是,我的那些人,都被她杀了?”姚月问玉罗刹。 玉罗刹点头:“杀之前,她审出了他们跟移花宫联络的暗语,所以这一个接一个的,谁都没发觉不对。” 而他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上官金虹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他派去卧底的心腹审的。 卧底做事,不便经常联络,因此隔了好几个月,玉罗刹才知道这一茬。 知道之后,他便毫不犹豫来了绣玉谷,准备将这消息带给她。 姚月:“……” 她觉得奇怪:“咱俩往日有怨近日有仇,你会这么好心?” 玉罗刹闻言,也不尴尬,只道:“我与宫主的确有些恩怨,但《九阴真经》既已被全江湖学了,我也不可能再去令天下人忘记里面的内容,所以于我而言,此事已经了了,也只能了了。” “我也不想与宫主为敌。”他又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与宫主之间,或者说西方魔教与移花宫之间,从今往后,能保持友好。” “哪怕我揍了你,还削了你的头发?”姚月问。 他点头。 姚月沉默。 她是真没想到,这人是来跟她示好的。 不过如果是为了示好的话,之前他可以躲她那一脚却没躲的行为,倒是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么想着,姚月又打量了他一番。 此时的他无疑非常狼狈,一张俊脸肿得有原先两倍大,双眼乌青,再加上长发被削断,看上去实在很像一个受气包。 但可惜的是,姚月并没有出气的感觉。 姚月看着他,半晌,才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你想一笔勾销,就先正经同我打一场再说。” 做好了心理准备前来挨揍,挨到后面故意不还手算什么? 她堂堂移花宫主,难道需要这臭男人来让吗? 玉罗刹一顿操作,又是和她交手,又是卖她人情,不想最终马屁拍到马腿上。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谁来告诉他,这女人到底为什么这么难伺候? 第146章 “走,出去。”姚月可不管他怎么想,直接用剑指着他,要他去明月殿外。 玉罗刹脸都绿了,他无声无息地跑到她殿内,连面具都干脆没戴,就是想着在只有他二人的地方把揍挨了,如此一笔勾销过后,他再无声无息地走人,谁也不惊动,才是正好。 结果现在话说开了,他的曲折心思,也完全被她看穿。 “宫主这是何必?”他还想挣扎,“被你宫中下人见到我从你卧房出来,怕也不合适吧?” 姚月回以冷笑,根本不接他的话,只问:“你出不出去?” 不出去,我也可以打到你出去。 玉罗刹:“……”完了,她好像是认真的。 他只能顶着此刻这副模样,一步一步,走到明月殿外。 夜凉如水,晚星微沉。 在一众侍卫惊讶又不敢多言的注视下,姚月又出了剑。 这一次她没有半分保留,一抬手,便是她最快、也最强的一招。 因为此刻的她,甚至比刚见到玉罗刹时更愤怒。 什么人啊?也配跟她玩这种“我让让你你消消气”的招数? 真是不往他身上好好戳几个窟窿,他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第79章 姐弟 这一夜, 姚月足足和玉罗刹打了三个时辰。 他这人最大的优点是听得进话,在她说完要他正经和她打一场后,也不再有保留, 即刻全力出手,与她战到一处。 当然, 他也有私心。 全力出手之下,旁人看不清他二人身形动作,便也看不清他此刻的模样,所以这一次, 他确实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来应对姚月的掌和剑。 两人都是不世出的天才,过去也交过手, 但像这样一起全力以赴, 还是第一回。 不管是姚月还是玉罗刹,都不敢大意。 姚月更是将自己近几年新创的招式全使了一遍,在战中予以改进。 打着打着,明月殿前的那片空地,已装不下他俩。 剑气横飞, 衣衫狂舞,伤了一大片梅树。 移花宫的侍卫们更是直接看傻了眼。 “此人是谁?竟能与大宫主战至这般?”有人问花统领。 “我也不知,但他的身形有些眼熟。”花统领说。 他话音刚落,原随云就接了话, 告诉他们, 这是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 “是他!”花统领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觉得这人身形眼熟了。 “这西方魔教很厉害吗?”其余没怎么出过移花宫的侍卫则很疑惑。 花统领想了想, 说:“石观音身故后, 西方魔教便统一了大漠。” 他不说石观音还好, 一说石观音, 侍卫们便想起来,那个疯疯癫癫的男人,也是他们大宫主杀的。 而一想起这事,他们对玉罗刹的敬畏,便也散了大半。 嘁,统一一个大漠还得等石观音死,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大宫主肯定能赢他! 只是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这两人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倒是惊动了辉星殿那边。 没多久,怜星便带着两个手下,也赶到此处,观起了战。 他不像那些不常出宫的侍卫一样,不知玉罗刹身份。 但亲眼看到玉罗刹出手,他才发现,这人的武功,竟比传闻中更可怕。 幸好和他交手的人是姚月。 姚月的剑,也比怜星记忆中更加恐怖,每一式出手,都似有毁天灭地之能。 他的两个手下看得心潮澎湃,频频惊呼,说从前只知大宫主武功盖世,今夜亲眼见了,才知武功盖世这样的词,根本不足以形容大宫主。 这两个小少年不仅聪明,说话也好听。 一通吹捧,吹得怜星与有荣焉,不由笑道:“姐姐本就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不过这位玉教主也确实有几分本事。”怜星夸完了姚月,也没忘记肯定一下现在跟姚月打得难分难解的玉罗刹,“普天之下,能有这般身法的高手,怕是不过一指之数。” 李虹闻言,立刻从怀里掏出纸笔,唰唰唰记起来。 这些都是平时他收集不到的消息。 怜星看到他的动作,想了想,伸手夺过他手中的笔,说我来。 李虹:“欸?” “二宫主是想将玉教主的招式画下来罢?”苏容冰雪聪明,立刻猜到怜星的意图,“这可比阿虹记几百页都有用。” 以他们俩的功夫,勉强能看清玉罗刹和姚月现在分别在何处,就已经是极限了。 可怜星不一样,他武功虽不及这两人,但作为旁观者,还是能将玉罗刹的招式看清楚,他出手来画,不说能把玉罗刹的本事全分析清楚,也不会差太多。 “多亏了姐姐。”怜星接过李虹递过来的纸,又赞了姚月一句,“要没有姐姐,恐怕再等三十年,都不一定有了解这位玉教主功夫的机会。” 倘若玉罗刹知道,自己竭尽全力和姚月打的这一场,不仅让姚月磨了剑,还叫怜星记下了自己的招式,那恐怕得气死。 可惜此刻的他根本无暇去关心这些,他所有的心神,都在眼前的这柄剑上。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剑? 短剑这种东西,一般都是用于刺杀,所以在一些正大光明的交战场合,往往使不出它应有的效果。 第147章 可这柄短剑在姚月手上,似乎完全没有短剑的缺陷,只让他防不胜防。 因为剑短,两人交手时,姚月其实离他很近。 距离拉近,本该对他有好处,但姚月除了剑,还有掌,在这种距离下,她两种攻击都能做,还做得极好。 寻常人听到剑掌双绝这个夸赞,定会认为,此人必定剑法和掌法都是一绝。 可姚月不止如此。 她的剑掌双绝,是剑与掌相合,对手既要防剑,又要防掌,剑掌之间,或拆或合,极难应对。 武功高绝如玉罗刹,方觉吃力,就更别说那些普通的高手了。 但玉罗刹不知道的是,在今夜与他正式全力交手之前,姚月从未试过这样出手。 她完全是临时把这两样凑到一起,然后越打越发现,移花宫的掌法,和她的短剑,实在是天作之合。 真是谢谢玉罗刹,逼出了这种她自己都没想过的打法。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前来观战的侍卫们,都快要抵不住困意了,这两人却越打越精神。 还弄倒了好几棵树。 花统领搁那念叨,说这些梅树都是祖上就有的,倒一棵少一棵。 怜星:“无妨,回头列个单子,问西方魔教要钱。” 赚钱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像是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没一会儿,玉罗刹在姚月的逼迫下,又在躲避之间,弄倒了两棵树。 众人:“……” 后半夜很多人撑不住开溜,就连负责明月殿守卫的花统领,都开始眼皮打架。 怜星就下令,让大家各自散了,这里有他看着就行。 侍卫们便陆续离开,回去休息,只有原随云,分明看不见,但一定要撑着,不肯去休息。 怜星只能上终极杀器:“你再不回殿里去,我就抱你进去。” 原随云:“……” 怜星说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原随云当然知道,她都吃过忽然被他抱起来展现长辈友爱的苦了。 于是沉着一张小脸,悻悻回殿。 月至中天,明月殿前,已只剩怜星一个观众。 而姚月和玉罗刹浑然不觉,速度更是不减。 怜星其实也困,但他想尽可能多记下一些玉罗刹的招式,方便以后想对付这人时,有个参考。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也不曾有过,这样直观的,看姚月出掌出剑的机会。 那样惊人的剑法,他从小便羡慕,便仰望不止。 那时师父还担心他会不会嫉妒,暗地里开解他,说你姐姐是天生的剑客,你没这个天分,不是你不行,只是她太厉害。 “就算是放到整个武林,她的天赋,也是独一份的。”师父是这么说的,“非得跟她比的人,那是自找不痛快。” 那个时候的怜星想的是:我怎会自找不痛快,我只是害怕姐姐太过厉害,便不想再要我这个弟弟了。 而今时过境迁,姐姐比他和师父预想中更厉害,但他也终于不再有这样的担忧。 姚月和玉罗刹这一架,打得十分痛快。 打到最后,两人都近乎脱力,玉罗刹先撑不住,向她求饶,说实在是服了宫主了。 姚月:“这就认输了?” 玉罗刹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被戳了两剑的肩膀,有气无力道:“我已中了宫主两剑,此时不认,我怕我没有足够的血看明日的太阳。” 姚月心想你还能跟我贫嘴,可见也没啥事。 不过这两剑,她确实赢得实实在在。 于是心情大好,终是收起了剑。 “行。”她说,“那今夜就到此为止。” 玉罗刹不由长舒一口气。 此时的梅花林里一片狼藉,他身中两剑,再兼断发肿眼,实乃人生狼狈之最。 但他想着他俩打了这么久,移花宫的人应当差不多都散了,便也没急着走人,而是倚在树上,又打量了会儿姚月。 姚月当然也没有先前在殿中时那般不染纤尘,她的衣衫在打斗中亦有破损,但她神容镇定,哪怕发髻歪了,也是令人心折的神女模样。 玉罗刹累得半死的同时,又觉得能多瞧两眼这样的她,倒也不错。 只是下一刻,耳边响起一阵风声。 一身白衣的怜星从天而降,将他此时的模样尽收眼底。 然后面色惊讶道:“原来玉教主是这般模样,难怪平时都以面具示人。” 玉罗刹:“???” 你们真是亲姐弟啊! 怜星这话,自然也勾起了姚月的回忆。 只听她扑哧一声笑起来,道:“你还是别揭玉教主的伤疤了。” 怜星便‘啊’了一声,说姐姐提醒得对,是他失言了。 “玉教主长成这样,我确实不该再以言语伤害他。” 第80章 真的疯了 拿玉罗刹成功磨剑这件事叫姚月心情极好。 长久以来, 她都想在实战中把自己的剑法和掌法相合,但在今夜之前,她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 倒不是说以前她从未将这两种功夫一起用出来过, 但顺手为之是一回事,真正将她擅长的这两种功夫系统性地结合到一起, 又是另一个层面的事。 或者换句话说,这本该是一个极漫长的水磨工夫,需要她一招一招地拆解、组合、试验——试验对象还很不好找。 第148章 但托了玉罗刹的福,打完这三个时辰, 她心中也基本有了数。 现在她只需再推敲一下细节, 便能彻底完善这套结合了剑法和移花接玉的绝世功法。 移花接玉本就是天下最好的掌法之一,而她的剑法亦能与修神剑诀的燕南天争锋。 这二者单拿出来, 都足以让她站上武林之巅, 合到一起,威力自不用说。 如此好事,就算是姚月这种情绪波动不太多的人,也不由为之高兴。 高兴之下,眼前一身狼狈的玉罗刹, 便也没那么碍眼了。 她转向怜星,说:“玉教主是移花宫的朋友,你待他尊重些。” 怜星一向聪慧,闻言自然注意到了, 她说的是“移花宫的朋友”, 而不是“我的朋友”。 这里面的区别可不小。 身为当事人, 玉罗刹当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有些无奈, 又清楚以她个性, 他确实不能要求更多了。 所以怜星沉吟之际, 倚在树边的玉罗刹先打破了沉默,道:“有大宫主这句话,我也算不虚此行。” 姚月想了想,又说:“上官金虹的事,你同我弟弟交涉便可。” “上官金虹?”怜星记得这个名字,“是姐姐先前让小苏留意的那个人?” “是。”姚月言简意赅,“此人野心不小,连移花宫的人也敢杀,既如此,你就去料理一下。” 至于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姚月让他问玉罗刹。 反正消息是玉罗刹带来的,怜星的武功也不会弱于上官金虹,这事交给他,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 一点红在南海两度惜败白云城主的消息传到绣玉谷时,已是第二年初春。 “两场败仗,一场用了三百四十剑。”李虹把消息报给姚月,语气颇不解,“另一场……只一剑。” 姚月却目光大盛,当场抚掌道了一声好。 李虹更不解:“为何是好?” “你是不是觉得,红儿第二次去挑战叶城主,叶城主只出了一剑,就打败了她,对她来说,是一种退步?”姚月问。 “是。”李虹点头,“但从三百四十剑到一剑,这差距……委实不太合理。” 姚月便摇摇头,说其实是再合理不过的了。 “第一回约战,叶城主出了三百四十剑,是因为叶城主心中认定,红儿赢不了她,所以以普通招式起手。”姚月顿了顿,向来冰冷的神色,竟显出一丝欣慰,“而第二回约战,红儿已吃透了她用过的招式,不必拔剑,她便已明白这一点。” “所以第二回约战,叶城主一起手,用的就是她的最强之式!”李虹终于恍然,“红姑娘在叶城主的最强一式下,只落败未受伤,又怎会是退步……”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般地,不敢往下说了。 但姚月替他说了下去。 “她进步极大。”姚月说,“已迈入顶尖剑客之列了。” 李虹顿时又高兴又遗憾,道:“可惜偌大的江湖,能明白这一点的人,却是不多。” 甚至还有人因为叶孤城第二次只出了一剑而断定,一点红一定是在第一回约战时千辛万苦都没能赢下叶孤城,以至于道心破碎,再无可能追上叶孤城这“南海第一剑”了。 “他们不明白,那我就教他们明白。”姚月不以为意,“你着人将事情真相散出去就是。” 李虹愣了:“可、可以吗?” 姚月就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移花宫每年花一大笔银子,养了那么多绣玉谷外的编外人员,不就是用来干这些事的吗? 当初可以为《九阴真经》散玉罗刹的消息,如今自然也可以为一点红造势。 “红儿走到今天不容易。”她说,“她值得。” 虽然照姚月看,一点红如今应当不会在意旁人的评价了——能在叶孤城的天外飞仙下只败不伤,就证明这个少女已经摆脱旧日桎梏,成为了足以独当一面的剑客。 但她本人不在意,也不影响姚月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她如今有多厉害。 做得好,那就该被夸嘛。 姚月当领导的逻辑就是这么简单。 李虹:“……我明白了,我这便去安排。” “去吧。”她摆手,“等你办完这件事,怜星那边,也该有消息了。” 上个月跟鼻青脸肿的玉罗刹长谈一番后,怜星就带着包括苏容在内的几个手下,北上去了保定,料理上官金虹的事。 上官金虹蛰伏多年,在武林中名声不显,但有玉罗刹安排的卧底提供的消息,要寻其老巢,难度并不大。 姚月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干脆宅在移花宫没动弹。 反正只要怜星留一个手下在宫里,绣玉谷现在就乱不起来。 这不,他走后的这一个多月,李虹代为打理,也没出什么岔子。 她这个大宫主,只需像往日一般,吃饭睡觉教徒弟。 说到徒弟,自从上次原夫人闯移花宫失败,还失了《九阴真经》后,无争山庄那边,也似认了命,不再执着于要她回去继承家业了。 前几日更有太原来人,给原随云送了一堆奇珍异宝,里面甚至有一块重达百斤的陨铁。 据原随云说,这块陨铁乃是无争山庄世代相传,依照祖训,是绝不可拿出来的。 第149章 “那你父母如今送来,是打算不再遵祖训了吗?”姚月问,“我还以为是想让给你铸剑用。” 原随云想了想,说:“不论如何,母亲吃了教训,不再固步自封,也是好事。” “至于陨铁——”小姑娘沉吟片刻,做了个叫姚月意想不到的决定,“师父不如拿去卖了吧,我有师父给我选的剑就够了。” 是的,原随云现在也已有了自己的剑。 是去年岁末,姚月在自己的收藏里,特地为她挑的。 对原随云来说,陨铁再好,也不及师父一番心意。 她这个少主可以不把这么值钱的东西当回事,但姚月自问还没穷到要卖徒弟家里东西的地步,当然没听她的建议。 姚月说我先替你收起来罢,将来你想用了,随时去库房取走。 原随云就抱住她的手臂,软声撒娇:“师父怎么待我这般好?” “这算什么好?”她哭笑不得,“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原随云抿了抿唇,说:“但是师父给了我我最想要的。” “剑?”姚月第一反应是这个。 又长高了不少的小姑娘轻轻摇头,说不是。 “那我还给你什么了?”姚月挑眉。 原随云抿了抿唇,没说话,心道您分明什么都给了,功法,指点,关心,甚至长留于此,全给了。 姚月等不到徒弟的回答,也不想勉强逼问,就伸手拍了拍她脑袋,说行啦,我毕竟是你师父啊。 无争山庄派来送东西的人走后没几天,李虹便跑来明月殿禀告姚月,说上官金虹一事,已有眉目,二宫主一到保定,就以雷霆手段擒拿此人,随后散了其暗中收拢的势力。 上官金虹做事极其胆大,在惹上移花宫前,也没少暗中恶心北地武林的一些大势力。 怜星这回出手,除了擒拿她本人,还顺便将她这几年做的事公之于众了,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轩然大波?”姚月听得疑惑,“那上官金虹究竟暗中杀过多少势力的人?” 李虹便报菜名似的,说了一长串门派名。 姚月:“……” 真是一个计划长远的反派啊,但凡把这种精神用在练武上,又何至于在原作里输给李寻欢!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李虹的表情很诡异,“我认为该让大宫主知道。” “什么?”姚月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奇怪,“与我有关吗?” 李虹点头:“上官金虹这些年,不仅杀了许多武林势力的人,还用自己的人李代桃僵,靠这些手段,从各大门派手里,捞尽了油水,如今晋冀各地,因此事人心惶惶,在几个大势力牵头之下,正商量要选一位武林盟主出来。” 姚月:“……你的意思是,他们想让我做武林盟主?” 是不是疯了啊? 但李虹又点了头,说是,还说这个提议如今已得到许多门派响应,就连一向不对这类事表态的小李探花,都站了出来,表达了对她的支持。 姚月:“……” 苍天啊,这个武林真的疯了,李寻欢这个圣母更是疯得不轻! 第81章 王者 当初把《九阴真经》送给全武林, 除了不想麻烦上身之外,姚月的确存了让移花宫名声变好一点的心思。 她自己其实对名声无所谓得很,但那时一点红已经连赢了二十多个剑派的首座弟子, 各地议论纷纷,除了惊叹其剑术, 说得最多的,还是那句“可惜来自移花宫”。 一个横空出世的少女剑客,赢了那么多自命不凡的剑派弟子。 但因为来自移花宫,大家谈论起她时, 总不自觉地要怀疑, 这是不是移花宫要对付这些门派的前奏? 多不公平啊,不是吗? 哪怕一点红对此同样无谓, 姚月也觉得, 她千辛万苦重立定己身剑道,不是为了得到这种揣测的。 所以后来只要给移花宫刷声名的机会,姚月就不会放过。 包括让洪七代她去华山参加真经论道会,她确实是知道洪七对九阴真经的理解远胜常人,才让洪七去。 你们不是畏惧移花宫, 觉得移花宫不是什么好地方吗? 那就让移花宫出来的人教教你们,看你们这些承了情的,还好意思说什么要小心移花宫出来的人的屁话。 不得不说,以真经相赠, 再由洪七配合王重阳, 在论道会上为人解惑, 这么两件事做下来, 对移花宫的声名, 的确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只是现在看来, 这影响好像大得有点超过姚月的想象了。 让她做武林盟主,真亏这些江湖人想得出来啊! 姚月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痛道:“那几个牵头的势力,应当也有自己的目的吧?李寻欢推举我,那他们是想推举谁?” 李虹便报了一个名字。 姚月:“……?” 完全没听过啊。 李虹就解释,说那人在晋冀一带比较有名望,又无门无派,想来那几个大势力是觉得,推举这样一个名声好却无根基的人做盟主,会比较好控制。 至于她……其实是一些小门派小势力喊得比较欢。 但因《九阴真经》和揭穿上官金虹图谋,感念她的小势力极多,再加上李寻欢也开了口,所以现在支持她当武林盟主的人,反倒是最多的。 姚月懂了,所以她现在是混成了这个武林的民推c位。 第150章 真是如魔似幻啊。 “因为支持大宫主的人太多了,那几个大势力,如今似乎也挺头疼。”李虹又道,“他们原是打算三个月后在洛阳召开武林大会的,但现在可能……” 姚月无语,没想到把上官金虹扼杀在摇篮里,竟又让别的人心思浮动,对掌控整个武林有了想法。 可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确实放之四海而皆准。 “算了,此事暂且不用管。”她吩咐李虹,“怜星何时回来?” 这个问题很好答,李虹立刻便道:“大约还有半个月。” 姚月:“他是不是没杀上官金虹?” 李虹说是的,二宫主散了上官金虹的势力,也没取她捞的钱财,但废了其武功,大约是想着带回来让大宫主处置。 这也很符合怜星的行事风格,姚月不意外。 她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那就先等怜星回来。 半个月时间眨眼而过。 晋冀两地,还在为到底办不办武林大会吵得不可开交之际,轻车简行的怜星,已回到绣玉谷。 姚月一早得了消息,带着李虹,亲自去谷口迎了他。 他十分高兴:“姐姐怎么出来了?” “你替我办事,我不该出来接你?”她反问。 “替姐姐办事,原是我该做的。”他还是嘴甜,“所以姐姐出来接我,于我而言,便是意外之喜了。” 姚月闻言,轻抿了下唇,又看向他身后的车马,问:“我听小李说,你将上官金虹带回来了?” 说到正事,怜星也敛了喜色,点头道:“是。” 事实上,怜星本来是想直接杀了上官金虹的,但此女面对他时太过镇定,后来被他废了武功,依旧侃侃而谈,坚持要见姚月一面。 他想着这事本来就是姚月交代的,那把人带回移花宫,等姚月见了再亲自处置也无妨,所以就没急着杀。 听说上官金虹想见自己,姚月有些意外,但还是决定遂对方的愿。 她也很好奇,这个图谋深远又中道崩阻的大反派,在满盘皆输后,还有什么想说的。 她在移花宫正殿里见了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和姚月想象中不太一样。 她的外貌很普通,也明显看得出年纪不小,因武功尽废,面色苍白,乍一看十分憔悴。 但她抬头看向姚月时,双目之中,又似盛有火焰。 “你就是邀月。”她说。 “是。”姚月点头,“你想见我,是有什么话想说?” 上官金虹道了一声好,说移花宫主果然是干脆之人。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她接着说道,“杀移花宫人马一事,我认,我也不后悔,但换了谁在我当时那个位置,都会这么做,这点你承认吗?” 姚月说我承认,站在你的立场上,这么做确实无可厚非,所以事情败露,你也该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 上官金虹也点头,说她明白。 “既然你明白,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姚月问。 “就是因为明白,我才要见宫主。”上官金虹目光灼灼,“我愿为宫主效力,助宫主夺取天下!” 姚月:“……”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夺取天下了? “我的计划是落了空,但晋冀两地,如今亦是一片混乱,于宫主而言,正是收割人心的好时机。”上官金虹不掩激动,“宫主之前赠全武林《九阴真经》,已得不少人心,再借破我筹谋之事起势,何愁无法称霸?” 姚月无言以对。 而上官金虹说到这里,更是激动万分,道:“以宫主的武功,加上我的智谋,不消五年,便可一统武林!” 上官金虹的话,乍一听疯疯癫癫,但细想之下,也不是全无道理。 至少怜星听完,就颇为意动地问姚月:“姐姐怎么看?” 姚月一脸冷漠:“我没兴趣一统武林。” 对她这个答案,怜星虽有遗憾,却也不意外。 但上官金虹就不一样了,她听到姚月这么说,当场瞪大了眼,一副接受不了的表情,道:“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姚月挑眉。 “你若无心称霸武林,何必做那些事?”上官金虹道。 姚月问哪些事,上官金虹就把她这一年来为给移花宫刷声名做的那些事悉数讲了一遍。 她确实是一个很聪明,也想得很多、很全的人。 寻常人还在怀疑移花宫散出去的《九阴真经》真假之际,她已经想到,姚月此举,会让全江湖都改变对移花宫的印象,而后来发生的一切,也的确证明了她的猜测。 武功秘笈这种东西,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眼光不行的普通江湖人分辨不出经书真假,成名的高手还能分不出吗?总会有人分辨得明白,出来为移花宫说话的。 更别说送大家假的有什么好处?不仅会遭人记恨,惹人非议,还要损失一大笔钱,对移花宫来说,可以说是半点益处都无,还不如不送。 上官金虹从一开始就相信,既然移花宫敢大张旗鼓地送,那这真经,就一定是真的。 《九阴真经》是传世经典,对任何一个习武之人来说,都是天大的好处。 姚月将它送给全江湖,便是让整个武林,都承了她的情。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宫主这一招,实在是高。”上官金虹佩服道,“只有真正的王者,才会有这样的格局,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不如宫主。” 第151章 第82章 不是男人 上官金虹一番慷慨陈词, 就差没说姚月可以当皇帝了。 要不是姚月保持面瘫成习惯,这么一通话听下来,恐怕脸都要抽搐了。 但她现在不为所动、一脸冷淡的模样, 落在上官金虹眼里,其实也是一种王者风范。 只见上官金虹跪在地上, 目放异彩,朝她一拜,道:“我愿为宫主驱策,还请宫主给我一个机会!” 姚月:“……” 姚月说我已经说过了, 我没兴趣称霸武林, 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上官金虹还是不信:“可是——” 这次姚月直接打断了她, 说你不用再说了, 我没骗你。 “你说的那些事,我不是为一统武林而做。”姚月说。 “那是为何?”上官金虹不解。 姚月沉默片刻,却是答非所问:“你为什么这么想要称霸武林呢?” 上官金虹毫不犹豫:“这需要为什么吗?” 她有这样的武学天资,又有远胜常人的谋略,生出称霸之心, 不是很正常么? 在她看来,像姚月这样,分明有这个能力,却无心去争霸天下的, 才十分奇怪。 “宫主知不知道, 如今你在晋冀两地的威望, 已超过无争山庄和小李探花。”上官金虹道, “可那些乌合之众, 想的却是推举一个远不如你的人来当盟主!” 姚月说我知道, 因为那人好控制,但民心所向,又岂是那么容易更改的? “先不说晋冀两地代表不了整个武林,光是那些无门无派的江湖人,不买他们的账,就足以让他们犯难了。”姚月道,“他们那所谓的武林大会,八成开不起来。” 上官金虹没想到,她连这些事都一清二楚,顿时无言。 看着她略显呆滞和茫然的表情,姚月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以你的天资,假如你将谋求整个武林的心思全放在练武上,今日的你,并不会比我差多少。” 上官金虹闻言,不由咬紧了牙,良久才道:“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她有了这样的天资,就不能想建功立业、扬名天下、成为武林之主呢? 成王败寇的结果她可以接受,但她并不认为自己走错了路。 “我儿时习武,家中长辈对我的天资赞不绝口。”上官金虹说,“但宫主你知道他们赞叹完我的天资,会说什么吗?” 姚月微微睁大了眼。 她隐约,不,她猜到了上官金虹想说什么。 果然,跪坐在正殿前的中年女子,在苦笑一声后,便接着道:“他们会说,可惜是个女娃。” “因为是女娃,所以天资再好,在家族中,我依然不被视为继承人。”上官金虹说到这,简直是咬牙切齿了,“他们宁愿招一个外姓的男人进家门,给他赐姓,也不愿直接将家主之位交给我。” 那个时候,家中长辈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练武,其余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而她只是想,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全心习武,最后给别人做嫁衣? “我不愿意。”上官金虹冷冷道,“我不愿意给他们做打手,所以成婚前一晚,我便离开了家,往后十五年,再也不曾回去过。” 姚月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倒不是说这种重男轻女的故事本身有多震撼,而是她从没有想过,像上官金虹这种,在原作里堪称一代枭雄的大反派,在这个性转的世界里,只因性别不一样,就有了这么曲折又受辱的成长经历。 虽然原作没写过男人版的上官金虹少时的经历,但至少不可能因为是个女人就不受重视。 或许也有什么曲折,但曲折的原因,绝不会是其性别。 如此一想,简直是荒唐。 “他们看不起女人,觉得女人不配坐高位,女人不适合争霸武林,我便非要争给他们看。”上官金虹恨道,“我虽败了,但也不曾败给他们,只是败给了宫主你。” 姚月心情复杂,沉默许久,才轻声道:“所以你才想为我驱策,助我一统武林。” 上官金虹说是,因为你也是女人,我才会满盘皆输之后,还想要见你一面,为你效力,若你是个男人,我根本不稀罕见你。 “……我明白了。”姚月长叹一声,“但我确实从无此心,要叫你失望了。” 对方推心置腹,剜出伤疤,哪怕曾与自己为敌,也算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所以再度拒绝后,姚月也诚恳道:“我无此心,是因为我只求武道巅峰,但我和你一样,不认为女人就不该争霸武林。” 上官金虹想问这是什么意思,就见她忽然起身,走到自己面前。 白衣清冷,好似月光暂留。 “之前我说,那些人想开的武林大会,八成开不起来。”姚月神色清淡,语气却十足坚定,“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诺。” “什么?”上官金虹仰头看着她,下意识吞咽了一下,这是紧张的表现。 姚月说我承诺你,假如他们真开了武林大会,我不会让那些人想推举的那个男人坐上盟主之位。 “不只是他。”迎着上官金虹的目光,姚月又补充道,“任何男人,都不会坐上那个位置。” 上官金虹听闻此言,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后,又立刻道了一声好。 第152章 “有宫主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这一刻她神色奇异,紧张之色尽去,明亮的目光里,似乎还有笑意。 而下一刻,她望着站在她身前的姚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姚月:“?!”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看向怜星,但怜星显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同样一脸惊讶。 片刻后,姐弟二人检查完了上官金虹的身体,发现她是中毒而亡。 “她在舌下藏了一枚毒|药。”怜星很恍惚,“方才与姐姐聊完,她就咬破了那枚毒|药。” 姚月也恍惚,她没想到上官金虹失去武功后,坚持要见她一面,竟真不是为了给自己挣一个苟活下去的机会。 不过转念一想,像她这种志在天下,一心想要站上武林之巅的人,在失败过后,会做如此选择,也很正常。 “派人将她葬了吧。”姚月吩咐怜星。 怜星点头应下,又问:“葬在何处?” 姚月说无所谓,她这种人目标坚定,只求活得痛快,死后之事,怕是自己都不在乎,能有个埋骨之地便行了。 怜星便唤来侍卫,命他们将上官金虹的尸首抬出去,葬在绣玉谷外的一座山峰上。 那山峰是这一带最高的一处地方,对一生汲汲营营,只为站到高处的上官金虹来说,也算是一个好归处。 做完这些,他又去明月殿找姚月。 他想知道姚月对那闹得沸沸扬扬的武林大会,究竟是何打算。 “姐姐若想将此事搅黄,我倒是有几个法子。”他自愿为姚月分忧,“只是不知姐姐是否有旁的打算?” 姚月看着他诚恳的神色,不知为何,忽然想问他:“你从小到大,一直居于我下,有没有怨过?” 怜星一怔,旋即摇头,说:“我从未怨过。” 姐姐本就比他强,他有什么好怨的? 一定要说的话,他只担心过,这么强的姐姐,会不会哪天就不要他了。 “不过小时候……宫中也确实有一些人,因姐姐不是男孩,跟师父遗憾过那么几回。”怜星低声道,“好在师父不在乎这个,一直最看重姐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他聊起了这个话题,当天夜里,姚月又做了一个有点奇怪的梦。 还是她曾经梦见过的小女孩和小男孩,两人站在树下,一板一眼地拆解着招式,小男孩跟不上小女孩的动作,看上去颇为苦恼,小声叫道:“姐姐能不能慢点?” 而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几个侍卫投来目光,似乎是对小男孩有些同情,还议论了起来,说月少宫主事事争先,真不像个女孩。 他们以为两个才开蒙不久的小孩听不见这番议论,却不知道,邀月的五感,因她的奇绝根骨,天生就比常人敏锐太多,将他们的评价听了个一清二楚。 姚月不知道梦里的自己缘何如此肯定那小女孩的情绪,但从梦中醒来,她最大的感想就是,原来就连“我”这样的人,也不是完全没体会过上官金虹的那种处境。 只是相比上官金虹,她遇到了一个正常的师父,又有一个全心全意待她好的弟弟罢了。 而她如今的实力,除却自身努力,其实也脱不开这种幸运。 这江湖,果真还是太腐朽了一些。 第83章 钓鱼 上官金虹死得无声无息。 但她在晋冀两地的多年筹谋, 却不会因为她的死就一笔勾销。 事实上,自从怜星废了她的武功,又将她带走, 原先她养在手底下的那些人,就成了各大势力试图争抢拉拢的对象。 不知何时起, 晋北那边,大大小小的茶馆酒肆里,都在说,虽然上官金虹的财富已尽数归于原主, 但她还有一座私库, 里面放了她十余年谋划下,得到的最重要的几件宝藏。 这传言来得突然, 但不管乍听还是细听, 都称得上有理有据。 所有听过的人都忍不住想:此女既有如此心计,在北地武林一谋划就是十余年之久,那这些年敛到的财,必定不只明面上那些,若是谁能得到她的私库, 那才是真正的突发横财! 为着这个各大势力心照不宣的目的,一时间,先前结盟之际商议的武林大会一事,也被暂时搁到了一边, 没人再提起了。 当然, 他们也不会明着说自己想打上官金虹私库的主意, 所以才要招揽她原先的手下。 各大势力表面上的说法, 都是想给上官金虹原先的手下一个改过自新、弃暗投明的机会。 “现在大半个武林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苏容跟姚月汇报, “不只北地如此, 就连秦岭以南的门派,都十分意动,想从中分一杯羹呢。” 姚月毫不意外,嗤笑一声道:“还是财帛动人心,这么个空穴来风的消息,就能让这么多人前赴后继。” 是的,上官金虹有私库这个消息,是姚月派人放出去的。 除了移花宫养在北地的人手,她还叫了无争山庄一起配合,所以这消息最初来源于晋北。 苏容一开始还不理解,那些势力只要向自己手中掌握的上官金虹手下求证,便会知道,这消息是假的,为何大宫主还要这么做呢? 结果现在,何止那几个势力,可以说是半个武林都信了。 苏容也终于明白,姚月对人心幽微的了解,究竟有多可怕。 “他们从上官金虹的手下嘴里问不出私库消息,不会觉得这消息是假的。”姚月当时是这么说的,“他们只会觉得,自己没有找对人,找到的不是上官金虹的真心腹。” 第153章 而事情的走向,也正如姚月所料。 所有因这个流言动心的势力,都不肯轻易罢手,甚至为着此事,暗中斗了好多个来回,整个一全员恶人的状态。 苏容一方面觉得可笑,一方面又觉得夸张。 完全没影的东西,竟就能惹得这么多所谓的名门正派明争暗斗,简直讽刺至极。 好在移花宫不干这么没谱的事。 不过移花宫下一步要做什么,他也猜不透。 他只能请示姚月。 姚月倚在榻边,美目低垂,道:“什么都不用做,先让他们斗着吧。” 苏容再度不解起来:“他们不可能一直斗下去呀。” 姚月说对啊,不可能一直这么斗下去的,所以时间长了,他们就会彼此怀疑,是不是有谁已经得到了上官金虹的私库,但一直隐而不发。 “可当日是二宫主带走了上官金虹!”苏容下意识道,“他们可能会觉得,是移花宫得到了。” 话说到这里,苏容也陡然明白过来,原来大宫主是这个打算。 大宫主她,等的就是那些贪心不足又不长眼的人,为此事惹上移花宫的机会。 到那时,大宫主便可以毫无顾忌地出手。 想通此节,再看向姚月时,苏容的目光都变了。 他此前也很崇拜姚月,但那是出于对其超绝凡尘的武力的向往,但现在他发现,他们的这位大宫主,动起脑子来,威力竟丝毫不逊于动手。 苏容定定地看着姚月,一时间,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内心震动不已,但想出这种缺德办法的姚月,却是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 说白了就是钓鱼嘛,在法治社会,这种不太道德的行为,还会被人谴责程序不够正义呢。 可江湖毕竟不讲法治,她也没那个精力把所有自命不凡又贪心不足的人全教育一遍,那最好的办法,就是钓鱼了。 反正这么离谱的钩都能咬的鱼,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敢来,我就敢教训。 姚月就这样,抱着等鱼上钩的想法,继续在移花宫过自己的宅女生活。 期间两个侍女陆续回宫,又给明月殿添回了一丝人气。 一点红去南海走了一趟,变化很大,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也瘦了一些。 去秦地的洪七,则是正好与她相反,脸又圆了一圈。 如今两个人站在一起,身量上的区别,与初至移花宫时,可谓天差地别。 那时洪七瘦得跟个猴似的,还比一点红矮半个头,哪像如今珠圆玉润。 不过胖瘦这种事,只要不影响健康,姚月觉得就无所谓。 所以她也不做任何评价,只问了些武功上的事。 一点红的剑其实已经不需要她再做任何指点了,但姚月毕竟亲眼见证了叶孤城那招天外飞仙的诞生,如今还是可以同这个姑娘好好讲讲那一招,多少能启发她一二。 果然,听完她对天外飞仙的理解,一点红瞬间陷入沉思。 沉思过后,她又郑重地谢过了她,然后自个儿去闭关了。 至于洪七,她这趟跟王重阳交上了朋友,现在对这位王仙姑十分佩服,回来一见到姚月,立刻倒豆似的,跟姚月讲了许多王重阳的事。 从她的剑,到她的人,甚至连她出家做道姑之前的那段感情,都原原本本跟姚月说了一遍。 洪七还向姚月表达了自己的不解:“她都出家了,那位林大侠竟然还是那么执着,何必呢?” “这天大地大,干点别的不好吗?住进墓里,连口好吃的都难找!” 姚月穿越前就知道王重阳和林朝英的故事,但穿越之后再听,感触竟又不太一样。 也不是单纯因为性别变化而不一样,而是她真真切切觉得,在这种实力为尊的时代,将自己的一生与一段感情绑在一起,是极不理智的行为。 不论男女,做这种事,在她看来,都是不值。 所以听洪七讲完后,她没忍住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得对,只盼那位林大侠能早日想通罢。” …… 秋去冬来,又是一年岁末。 这一年多来,移花宫在江湖上可谓出尽了风头。 先是一点红两战白云城主,迈入顶尖剑客行列,再是洪七出席华山论道会,与王重阳一道为世人解惑,到了今年年初,怜星又出宫北上,擒了上官金虹。 每一件事,都是足以震动江湖的大事。 哪怕在此之后,移花宫又沉寂了下去,也足以叫好事的江湖人,津津乐道上许久了。 而这些人每每聊到移花宫,最终都要拐到姚月身上去。 谁让一点红和洪七都是她的侍女,怜星还是她的弟弟呢? 楚留香赶在除夕之前,过来找姚月喝酒的这晚,还模仿了一些外界如今对她的评价给她听。 “都说她性情冷酷,最爱折辱于人,可她的侍女在移花宫都能得到这等指点,我看那些江湖传言,都是嫉妒她的人编的吧——”楚留香举着酒杯,拉长了语调对姚月道。 姚月笑着摇头,说你师父教你变声之术是为了让你学这种话给我听吗? 楚留香看着她,也笑起来,说只要能让你高兴,我师父她老人家不会介意的。 “你师父又不认识我。”姚月觉得她在强词夺理。 第154章 “可是我出师前她说过,她对我唯一的期待就是,希望我活得肆意,活得开心。”楚留香一本正经地同她讲道理,“你若高兴,我便也开心,那你说,我师父会不会希望你高兴?” 姚月:“……” 姚月彻底服了这个女人。 “喝你的酒罢。”姚月只有这句了。 楚留香又哎一声,说我杯中酒已喝完啦,烦请宫主替我再斟一杯。 姚月当然不会拒绝这种请求,便侧身去取酒壶,岂料才侧一半,便看见一道月白身影,自眼前飞快晃过。 下一刻,那酒壶就先被楚留香抓到手中,从高处倾斜而下,潺潺一声,酒液便不偏不倚,落在姚月面前的白玉杯中。 姚月哭笑不得,说你这都是哪学的啊,拿我寻开心呢? 她就放下酒壶,举起自己的空杯,笑吟吟道:“我为你倒完,你再为我倒,难道不是十分公平?” 夜深酒暖,友人又是难得来一趟,姚月自忖说不过她,只好配合。 可这一杯新酒倒到一半,还没来得及入楚留香的口,姚月钓了半年的鱼,突然上了门。 第84章 贴心的弟弟 钓鱼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 也极有可能忙活半天徒劳无功。 而对姚月来说,若是这一回真徒劳无功,一条鱼都没钓着, 那反倒是个不错的结果。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摆出这么个一看就极具风险的鱼饵, 鱼还是咬了上来。 当然,风险在前,这些鱼也没笨到大大咧咧直接开咬。 他们想的是徐徐图之,先想办法探听移花宫内的消息, 再做打算。 但移花宫避世已久, 若无大事,平日里根本不与外界往来, 他们想探听消息, 也找不到门路。 于是最终,这些人也想了个缺德主意。 他们鼓动了上官金虹那个特别忠心的手下来绣玉谷探路。 等那个人闯入谷中,他们这几方,再以看管不力为借口,上门道歉, 顺便刺探移花宫一二。 是的,经历了半年的狗咬狗,最初想合立武林盟主的那几家势力,又重新走到了一起。 要不是打算再次合作, 他们也不敢上移花宫来刺探。 他们想得很好, 自觉找了完美的借口, 便赶在年关前, 驱使着那个被他们几家都折磨过一遍, 但愣是一句话都不肯说的小姑娘, 来了九华山。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逃走,想为你的主人报仇,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拼尽全力,入绣玉谷,进移花宫,从今往后,我们这几家 ,便再不会寻你的麻烦。” 这种显然把人当炮灰的缺德主意,本不该奏效,无奈这个叫荆无命的小姑娘,对上官金虹,实在是太忠心了。 她自己就有强烈的,想去移花宫的欲望,所以听到这个条件,她毫不犹豫便点了头。 天寒地冻,九华地界,在这个腊月,已下足了七日大雪。 荆无命行至绣玉谷谷口前时,瘦弱的身体,已被冻得几乎没有知觉。 她其实知道那些人捉了自己,折磨多日,又提出这样一个要求的原因。 但她不在乎,她只知道当年救她的人,被移花宫的二宫主废了武功,带到了移花宫,如今生死不知。 而她想来移花宫,也不为别的,只是想知道,上官金虹到底还活着吗? 如果死了,那她也死在移花宫,也算是将这条命还了。 荆无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没想到,移花宫的侍卫见她提剑来闯,竟没多做阻拦,就让她闯进了谷中。 虽然她的剑确实练得不错,但她受了近半年的折磨,如今身体垮了大半,出剑再快,也断不该有一剑打退四个侍卫的威力。 荆无命是死脑筋,但不是没脑子。 一剑荡开侍卫,闯入那谷口之际,她就意识到了不对。 而这个时候,她看到了谷中月下,一身白衣,如同谪仙的青年。 她认出来那是移花宫的二宫主怜星,她也记得,当日就是这个人,突然出现在她与上官金虹面前,废去了上官金虹的武功。 荆无命睁大了眼。 不过下一刻,就有人自她身后出手,一掌将她打晕。 是先前佯作不敌,又追进来的一个侍卫。 侍卫打晕了荆无命,才向怜星行礼,问二宫主接下来如何处置这个丫头。 怜星想了想,说先不用管,等今晚真正的客人来了再说。 他过目不忘,自是记得荆无命的脸。 只没想到,外头传回来的情报里,提到的会被人利用来刺探移花宫的借口,就是这个当日跟在上官金虹身侧,下意识用身躯抵挡他招式的女孩。 那种毫无保留、不惜献上整条命的拥护,让他想到了他自己。 所以那一日他明明可以顺手将她杀了,却还是饶了她一条性命。 只是如今看来,他的这番心软,反倒让她承受了更多灾难。 不过短短一年,就面黄肌瘦到了这个地步,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梗着一口气,撑到闯进绣玉谷的。 荆无命入谷两刻钟,谷外便传来消息,有人求见。 怜星冷笑一声,说那就请进来。 说罢又吩咐两个手下:“你们可以去请姐姐了。” 这出钓鱼的戏是姚月主导,但具体细节,却是怜星在把控。 他有心为姐姐分忧,所以哪怕早早地探听到了那几个势力的计划,也没有与姚月说,想着等人上门,一网打尽之后,再给姐姐看成果便是。 第155章 因此,当姚月被告知鱼已上钩,从明月殿赶来时,看到的就是十来个人躺在地上哀嚎,嘴里哭求不断,不停作保的场面。 “二宫主饶命……二宫主饶命!我等再也……再也不敢了!” “我们真的……真的只是来道、道歉的!” “是啊,给我们一万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来寻移花宫的麻烦呀……” “真的,二宫主信我们一回!” 而怜星站在这些东倒西歪的人中央,神情自若道:“别装了,我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来的,不就是为了上官金虹的私库吗?不妨告诉你们,这消息原就是骗你们用的。” 一群被他打断全身骨头的人,顿时全傻了眼。 匆匆赶来的姚月:“……?” 姚月心想我弟效率好高,怎么这么快就把鱼宰得差不多了。 等怜星把这些人分别介绍一遍,又将他们的计划全告诉姚月后,姚月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主要是,他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做完了,她还能说什么? 好像只能夸他能干了啊…… 姚月说不错,你做得很好。 说完还有点遗憾:“早知你如此有数,对此事尽在掌握,我便不来了,全交予你处置就是。” 这样也不用把好不容易来一趟的楚留香扔下。 怜星闻言,冲她眨了下眼,全然一派得到表扬十分满足的模样。 但他心里想的却是:本来确实不必今晚就请你来,但谁让楚留香也在今晚来了移花宫呢? 喝一夜的酒多伤身,为着姐姐的身体考虑,怜星觉得,很有必要打断一下。 像他这样贴心又懂事的弟弟,如今可不多了。 第85章 当个女魔头 有怜星在, 姚月确实几乎不需要操心。 这一晚,她被叫来验收钓鱼成果,不仅全程没有出手, 就连口都没开几次。 怜星比她会威胁人多了,他温温柔柔地站在那里, 将那些自觉计划得周全的人讽刺了遍。 末了又开出天价,狠敲了这几家势力一笔,才勉为其难地表示,既如此, 就不要他们的命了。 “来吧, 先给你们的主子写信。”他将这些人的来路查得一清二楚,也早早准备好了笔墨, “限他们一个月内, 带着钱来赎人,不赎也行,回头连同他们手中的门派,一起从江湖上除名就行。” 那些人被他打得一句不敢多说,活像十来只鹌鹑。 等战战兢兢提着笔, 按怜星的要求写完信,又被侍卫带下去,才惊魂稍定,喘着气开始后怕。 能不后怕吗, 他们十几个人, 全来自有名有姓的势力, 也都是门派内数一数二的高手。 可这样一支由高手组成的队伍, 进了移花宫, 就像砧板上的鱼肉, 根本反抗不得。 光是怜星跟他们交手时,展现出的武功,就足以吓破他们的胆了。 更别说之后还被告知,这本来就是一个给他们设的圈套。 恐怖,太恐怖。 移花宫分明不常入江湖,却手眼通天到这般地步,实在恐怖。 在这种恐怖的地方捡回一条命,他们已算是幸运,哪还敢考虑别的。 所以被侍卫带下去后,他们甚至没聊赎金的事。 所有人都相信,但凡他们背后的门派不愿配合,那必定要倒大霉,移花宫绝对会说到做到。 既如此,他们这些阶下囚,又操心个什么劲呢? 姚月也没想到,她为了敲打这些势力才想出来的钓鱼手段,最后被怜星用来狠赚了一笔钱。 不过钱这种东西,谁也不会嫌多。 敲诈这几个非要上钩的门派,她更是没什么心理负担。 所以过完年,这些门派陆续派人来交赎金时,她也收得极痛快。 但这些门派还是不放心,交完了怜星要求的赎金,又一齐跪在她面前,瑟瑟发抖地表示,愿意臣服于移花宫,只求两位宫主给他们一个追随的机会。 姚月想了想,反正她本意也是约束他们的行为,那允许他们臣服,名正言顺地管理,顺便给其余势力立威,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便问:“那你们可知,臣服于我,就要守我的规矩。” “我等自然知晓!” “是啊,我们定会遵移花宫的规矩,万事以两位宫主为先。” 姚月就看向怜星。 怜星立刻会意,开始给他们讲,移花宫究竟有哪些规矩。 结果这一讲,就是半个时辰。 姚月都听傻了。 再看正殿中的侍卫,一个个表情如常,毫不意外,显然不是第一回听二宫主讲规矩。 姚月:“……” 我弟也是辛苦了,要操心这么多。 要操心很多的怜星讲完规矩,又现场编了一条,说你们想当移花宫的附属门派,受移花宫庇护,那往后每年还得交一笔庇护费用,放心,数目很小,绝对在你们的承受范围内。 “多、多少?”有人提心吊胆地发问。 “每年五百两。”怜星说。 这数目……还真是很小。 甚至可以说,小得有点超乎在场之人的想象,以至于他们听到的第一时间,还以为是不是听错。 但怜星又重复了一遍:“每年五百两就行,不过必须由你们几人,每年亲自来交。” 等于说这几个门派的首领,往后每年都要来移花宫做一次孙子。 第156章 相比单纯收钱,这确实是最有力的,证明他们受移花宫庇护,乃是移花宫附属门派的证据。 就是有点折辱尊严,毕竟每年都来,这和番邦朝贡有什么区别,时间长了,全武林都会知道,他们就是移花宫的狗。 怜星真正想要的,是这个效果。 若是真心臣服,这要求并不过分。 姚月明白了他的意图,也配合道:“不错,你们若想追随于我,就得答应这个条件。” 众势力之主面面相觑,沉默许久后,终于有一个率先开口,应了下来。 怜星说行,那你现在把今年的庇护费给了,就可以带你的人走了。 姚月心想你这么干,其实就是根本不给他们拒绝的余地啊。 不过臣服的事是这些吓破了胆的人自己提出来的,现在被怜星拿来做文章,也不冤枉。 这么想着,姚月又觉得,其实相比她,怜星真的更适合做一个争霸武林的门派之主。 他的手段,都是非常实际且有效的。 等这些势力之主陆续带人离开后,她打量着这个弟弟,不由问道:“移花宫不入江湖,不去争霸天下,你有没有遗憾过?” 怜星十分不解,说我为什么要遗憾? 她笑了笑,说因为我觉得你很有这个天赋,但平时待在绣玉谷里,只做些耕作养殖的统筹活,有些大材小用了。 怜星闻言,垂了垂眼,道:“可是我就想呆在绣玉谷里,为姐姐分忧解难。” 他的天地很小,从过去到现在,就只有一个姚月而已,如今看起来对旁人他物关心得多了,那也是因为她在关心。 移花宫入不入江湖,争不争天下,他其实根本不在乎,他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她。 “姐姐觉得我做得好,多夸我几句就是了。”他说,“不要说这种试探我的话,好不好?” 姚月心想我在你心里形象是有多恶劣,怎么就成试探了? 可望着他满是水气的眼睛,这样的话,顿时便说不出口了。 姚月想了想,朝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他果然立刻起身,乖巧地在她面前站定。 此时的正殿只剩他们姐弟二人,其余人皆退了出去。 分明一派寂静,她却好像感受到了他平静的反应下,涌动的情绪。 应该是有点委屈。 姚月叹了一口气,道:“你想多了,我没有试探你的意思。” 他一愣,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她拉住自己衣袖,骤然起身,朝自己伸出手来。 下一刻,她的手就落到了他头上。 狠狠一揉。 “我只是随口一问。”她神色冷静,语气却十分霸道,“就算你真的遗憾,也只能替我做事。” 怜星睁大了眼。 她则长眉一挑,故意反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他终于笑起来,说:“当然愿意。” 姚月算是懂了。 不管她在旁人面前如何和颜悦色,如细雨春风,面对怜星,还是不能丢了女魔头的本色,他就只吃这套。 何况比起武林中一些人希望她做的武林盟主,当个肆意妄为的女魔头,确实要爽得多。 至少她很享受,很喜欢。 —正文完— 第86章 幕间·新春 宋田十五岁这年, 也跟姚月申请,独自去移花宫外闯了一闯。 此时楚留香在江湖上风头正盛,追求者多不胜数, 他从绣玉谷出来,去松江府渡口去找这位幼时救了自己的姐姐时, 便不可避免地,被那些对“香主”有意的江湖人,当成了竞争对手。 那些人听说他也是来寻楚留香的,立刻围上来一顿盘问, 从名字到年纪, 再到出身,全问了个遍。 宋田虽然心眼不多, 但面对这种境况, 也知道不能全说实话,就说自己无门无派,是个游侠儿。 “无门无派?”有人嗤之以鼻,大概是觉得就这等水准你怎么好意思跟大家竞争。 他就笑了笑,说是啊, 我无门无派,但我儿时见过香主,她那时还救了我呢,我此来松江, 也是为了谢谢她的救命之恩。 此话一出, 一起候在渡口的一众青年才俊, 都笑了出来, 还是哄堂大笑。 宋田:“??” 见他不解, 边上总算有个好心人提醒了一句, 说你这个理由早就被不知凡几的人用过了,谁都知道香主行侠仗义,最爱随手扶贫,救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所以这两年用这个理由求见她的人不要太多。 宋田:“……但我是真的被她救过。” 周围人一听,笑得更开心了,说每个用这个理由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宋田沉默,终于不再跟这些人理论。 他心想等楚姐姐的船到了渡口,你们就知道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他就这样,跟一大批听闻了楚留香近日会在松江府停靠的江湖人一起,在渡口处等了好几日。 正值盛夏,天气十分炎热,这地方又人头攒动,实在闷得紧。 可有心见楚留香一面,梦想着被她请喝一次酒的这些武林才俊,愣是忍着酷暑,等了足足四日。 四日后,楚留香的船终于靠岸,这些人又瞬间变了模样。 先前互相讽刺,互相挤兑的场面,立刻消失无踪。 所有人都想在“香主”那里留个好印象,所以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在装模作样。 第157章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宋田:“……” 怎么说呢,他虽然知道楚留香现在非常有名,追求者能从玉门关排到山海关,但这个场面,还是有点超过他的预计。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有信心,在见到楚留香时,得到与这些人全然不同的待遇。 毕竟他可是移花宫的人,是姚月的书童。 船在渡口停下没多久,船舱内便走出一道窈窕身影。 众人屏住呼吸,待看清那人着的是白衣,又瞬间泄气。 香主爱穿月白,向来一身浅蓝,这是全江湖都知道的事,爱穿白色的,则是她的朋友,如今在江南经营珠宝生意的姬冰雁。 姬冰雁刚从船舱里出来,就看到了岸边那密密麻麻在等候的人,也是一阵无语。 但她确实要在松江府下船,所以还是蹙着眉走了下来。 香主的两个好友,一个大大咧咧无拘无束,另一个脾气不佳十分讲究。 武林中人都知道,若想通过她的朋友来结识她,那最好还是找那位胡铁花姑娘,而非脾气不佳的姬冰雁,否则一不小心惹了后者,那怕是这辈子都无法得香主青眼了。 因此,姬冰雁从船上下来时,大家都默契地没有上前打扰,生怕让她留了坏印象。 只有宋田毫不顾忌,一见到她,眼睛便是一亮,快步拨开人群,唤了一声姬姐姐。 众人:“?!” 姬冰雁一开始也很疑惑,这年头还有年轻人敢从她这里套近乎啊? 不过看到宋田的那一刻,她就抿起了唇。 她当然也记得这小子。 “是你啊。”她说,“你怎么来松江了?” 宋田说我出来行走江湖,正巧听说楚姐姐最近会来松江,便来找她了呀。 两人不过对了两句话,便叫周围所有人,全看了过来。 前几天嘲笑过宋田,说他用的借口太烂的那几人,在这一刻,俱变了神色。 ——原来他竟真是香主的旧识,被香主救过命的那种吗? 没等他们从这种复杂的心绪里回过神来,姬冰雁已在吩咐宋田:“那你还是赶紧上船去吧,她这趟只为送我,不会在松江久留。” 宋田:“!” 他立刻小跑着要上船去。 两人的对话,在船上的楚留香其实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所以宋田跑过去时,楚留香也从船舱里出来,走到了甲板上。 而后遥遥一笑:“田儿。” 这一笑,真是叫岸上那数十位少年郎瞬间倾倒。 可惜这时候再去跟宋田攀关系,已来不及了,顿时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另一边宋田上了船,回头再看这群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人,也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如今想结识楚姐姐的人也太多啦!”他跟楚留香说。 楚留香很无奈,说她也挺苦恼,但别人只是想认识她,或者与她喝酒,她就算苦恼,也不能怎样。 宋田说没办法,楚姐姐你名声太大啦,又这么美,他们想结识一番,以被你请喝酒为荣,也是情有可原。 “你在移花宫日日对着阿月,还能觉得我美?”楚留香反问。 宋田就吐了吐舌头,说你和大宫主是不同的美呀,片刻后又问:“楚姐姐之后是还要出海吗?” 楚留香说是。 他眼睛一亮,说那我可以同你一起去吗? “只要你不嫌船上闷。”楚留香没犹豫就答应了他这个请求,“正好你若一起,还可以帮我参谋一番。” 宋田:“参谋什么?” 楚留香笑而不语。 等船驶出渡口,重新入海,历经月余,来到扶桑时,宋田才知道,原来楚留香出海,是为了给他家宫主挑礼物。 她每年都会送节礼给姚月,虽然送出去时,总是一副信手为之的模样,但在姚月不知道的地方,也是用足了心思,以求年年岁岁皆不同。 只因在她看来,世上能配上姚月的东西,实在太少。 而宋田在移花宫当了姚月近十年书童,对姚月的喜好定然十分了解,这趟带上他一起,实在是个不错的选择。 得知此由的宋田:“……” 宋田说其实我觉得大宫主也什么特别喜好,因为只要是楚姐姐你送的,她都很喜欢啊。 楚留香却朗笑一声,道:“越是如此,我才越是不能敷衍。” 宋田:“……好吧。” 两人在扶桑逛了好几个月,楚留香始终没有挑到合适的礼物。 眼看着天气一日一日转冷,他们就该踏上回程航途了,宋田也急了,说楚姐姐你到底想挑啥呀? 楚留香说就是想找点合眼缘的。 宋田心想你这等于没说。 不过事涉姚月,送得太随便,也确实不好,尤其是这几年,移花宫每逢年关,都要收到一大堆节礼,楚留香不想被白云城主、玉罗刹和花白凤等人比下去,也可以理解。 冬月中旬,他们意外游览了扶桑一座罕无人烟的古寺。 楚留香与寺中住持手谈一局,赢下棋局的同时,又得住持相赠,拿到了一副本是从中土流传过去的玉棋。 住持说,这是几百年前,一位从大唐盛世来的僧人带来的,僧人过世前,本想回归中土,无奈病来如山倒,回去的准备事宜尚未完成,就仙去了。 第158章 而这副棋,也就因此一直留在寺中了,今日总算见到中土来客,又感觉她是懂棋之人,便想将这棋赠她,由她带回中土去。 宋田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如今眼力相当不错,见了这棋,立刻小声道:“好漂亮的料子。” 然后问楚留香:“要不你就送这副棋吧?大宫主最近正好挺爱下棋。” 楚留香有些意动,但最终还是摇头。 用他人赠物来转赠,这等借花献佛的取巧之事,有点不真诚。 宋田:“……”我服了,我真服了。 楚留香便抚了一下他脑袋,说你别急嘛,虽然这棋不好送,但我已经想到该送什么了,走,咱们回去。 宋田:“??” 等上了船,重新回到海上,宋田才知道,楚留香打算用送姚月一张翡翠棋盘。 亲自磨出形状,又亲自刻出棋盘格的那种。 宋田看到她从船舱最下面那一层拿出的那块巨大的翡翠料子,简直瞠目结舌:“这么大?!” 楚留香说是挺大。 “这得多贵呀?”宋田好奇。 “贵倒是不贵。”楚留香说,“那次陪姬冰雁去赌石,随手选的,只花了五十两银子。” 宋田:“……”楚姐姐好牛的运气! 之后一个月里,楚留香的时间,就全花在了这块翡翠上。 她没有趁手的雕琢工具,干起这件事来,十分辛苦。 而以宋田的内力,又帮不上她什么,只能看着她日复一日地雕着这块翡翠棋盘。 好在楚留香确实做任何事上手都快,最终赶在船靠岸前,完成了雕琢。 只是带着这么一大块又重又金贵的棋盘下船,对如今追求者满江湖的楚留香来说,也有点麻烦。 船停在渡口,她只能等上半晚,待到夜深人静,带上棋盘,悄然飞掠而去。 而轻功不如她,做不到这一点的宋田,就只能先在船上等上几日再下来。 他一下来,立刻被一大群人围住,问他香主呢,香主这回可会入松江城? 宋田:“呵呵,她早就走了。” 这么回答,自然有人不信,或者说就算信了,他们也不是很想放过宋田这个明显与楚留香有旧的人,于是依旧追着他,一顿问东问西。 有几个甚至一路追出了松江府。 宋田:“……” 宋田说我要回家过年啊,你们确定要继续跟着我? 那几个锲而不舍的少年郎就点头,说我们与宋老弟一见如故,去你家中拜访一番,你不会介意吧? 宋田又是一声呵呵,说我是不介意,但就怕你们到了我家门口不敢进去。 “怎么会呢?” “这个你放心就是。” 宋田:“行,那你们就跟着吧。” 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又不紧不慢地,往九华山去。 九华山附近,只有一个门派。 但没人觉得看上去没什么心机,又总是笑呵呵的宋田,会出自那个门派。所以进了九华地界,他们也只以为,他是里头哪座山下某个村庄里出来的人。 直到大年二十七那日,他一路走到了绣玉谷前。 跟着他的人顿时傻了眼。 谁都没想到,他所谓的回家,是回移花宫! 移花宫内,先他一步离开松江府的楚留香,却是还没到,也不知是半路拐弯去了何处。 但考虑到楚留香在这半年里,待他相当不错,他还是没把礼物一事提前告知姚月。 姚月问他这趟出宫去了何处,他只说去了江南,之后又出了海,长了不少见识。 “出海?”姚月有点惊讶,“你胆子倒是挺大。” 宋田说还好啦,只要不晕船就行,从前我不也随着大宫主去过南海吗? 正这么说着呢,殿外就有侍卫来报,说飞仙岛叶城主派人送来了今年的节礼。 姚月笑了笑,说倒也巧了,你刚说到南海,南海人便来了。 宋田:“不知叶城主今年送了什么?” 姚月:“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主仆二人便一起去到外殿。 可惜叶孤城是个没什么新意的人,送了好几年,依然是老几样。 今年好一点的地方在于南珠的大小,比往年更大三分,大约是把整个南海最大最圆的珍珠,全收过来给姚月了。 叫听说了这个消息过来看节礼的怜星颇为不屑:“知道她南海产珍珠了,也不用年年都送吧?” 姚月现在已经习惯了弟弟时不时的阴阳怪气,也懒得说他什么,只道:“无论如何,也是叶城主一番心意,何况我赠她的,也只是一些谷中特产罢了。” 怜星:“谷中特产也是我辛苦所得。” “是啊。”姚月顺着他的话哄了他一句,“要没你一番辛苦,我都不知给人送什么礼。” 怜星一听,立刻高兴了,为姐姐分忧,他乐意。 隔天,西方魔教的节礼也送到了。 玉罗刹自从主动跟姚月示好,每年也都会派人送东西,有时还会亲自过来。 今年他人没来,但礼物十分之大手笔。 他送了两柄剑,一名赤霞,二名蓝玉,皆是剑经上有名的上古名剑,传说是那位铸出了割鹿刀的大师所铸,只是割鹿刀当年声名太盛,这两柄剑的名气,相对就小了一些。 第159章 但这并不影响它们都是绝世神剑。 就算是怜星,在亲眼见到这两柄剑后,也很难昧着良心说,这礼物不够好。 他只能跟姚月挑拨一下,玉罗刹送姐姐你对剑,可见居心不良啊。 姚月得了一对名剑,心情正好,哪听得进去,胡乱应了两声,便继续看这两柄剑了,多好的剑啊! 怜星心想一会儿我就让小苏小李去多搜集些上古名剑的消息去。 花白凤的礼是除夕当天到的,时间卡得正正好。 他和叶孤城差不多,送东西爱送特产,所以每年雷打不动,都要送一条长白山的千年人参过来,除此之外的添头,倒是年年都不一样。 而他也是怜星坚持,绝不给回礼的一个。 姚月想着礼尚往来的话,这人说不定还是不肯放弃,便顺了怜星的意。 只是没想到,就算从不回礼,他也一送就是好几年。 怜星甚至想过直接拒收,但花白凤派来的人,每次都是直接放到绣玉谷口就走,根本不与移花宫的人接触,他又不想为退回礼物额外雇人送镖回关东,只能拿进来,扔进库房,力求一个眼不见为净。 反正这种小事,姚月都是随他的。 除夕之夜,移花宫内灯火通明。 两殿的人聚在一起,正要吃团年饭时,楚留香总算姗姗来迟, 以往她来移花宫,都是悄无声息地来,再悄无声息地走,有时甚至只见姚月一个。 今年则是带着一口箱子,正大光明从谷口进入。 侍卫们认识她,知道她是大宫主最好的朋友,自是不曾阻拦。 姚月本来都做好了今年见不到她的准备,不想这最后一日,她竟来了,顿时惊喜万分。 楚留香见她如此反应,也有些惊讶:“田儿没与你说?” 宋田没好气道:“我要是说了,你送礼时,大宫主如何还能惊喜?” “那我倒是要谢谢你。”楚留香摸着鼻子道。 过去半年里,他二人一道出海去扶桑,朝夕相处之下,已熟得不能再熟,所以如今的宋田,同她这位楚姐姐说话,可谓全无顾忌。 宋田嘁了一声,说那倒不必谢我,我也不是为了楚姐姐你,我只是为了大宫主。 “所以你又备了什么?”姚月问楚留香。 楚留香便打开那口箱子,拿出那张她亲手雕制的翡翠棋盘,道:“听说你近来爱棋,便试着做了个小玩意儿。” 灯火之下,这张由整块翡翠雕制而成的棋盘,呈出透明的碧色,流光溢彩。 姚月:“…………”你管这叫小玩意儿啊? 怜星:“啧。” “时间紧急。”楚留香又笑道,“棋子我尚未来得及做,但我去姬冰雁那里要了几块上好的玉,半个月内,应当能做好。” 宋田:“……原来你是拐去找棋子材料了。” 楚留香说是啊,毕竟是要送阿月的东西,怎能只送一半? 说着笑意盈盈看向姚月,冲她歪了歪头。 姚月:“……” “莫非阿月不喜欢?”楚留香见她一脸无奈,又开了个玩笑。 姚月扫了她一眼,一本正经道,比起你送我的另一份礼,这倒确实没那么值得欢喜。 楚留香:“另一份礼?”她都不知道她还送了另一份礼。 姚月终于勾起唇角,说你方才讲棋子还需半个月才能做好,那不就意味着,上元之前,你不会离开移花宫吗? “对我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礼。”她说。 新的一年到来,家人在侧,友人亦至。 这比任何礼物都值得她欢喜。 第87章 幕间·风流(上) 怜星把花白凤送来的信给到姚月手上时, 姚月十分意外。 “他为何会给我写信?” “不知道。”怜星用一个简单的回答表示他并没有看,“但送信的魔教弟子看起来挺急的。” 如果不是因为那送信的弟子一路赶来,刚到绣玉谷谷口, 就累得晕了过去,怜星也不会立刻就把花白凤的信拿给姚月。 他实在太不喜欢这个这么多年来, 一直在单方面给姚月示好的魔教少主。 不,现在已经是魔教教主了。 在怜星看来,花白凤此人,武功不行, 谋略不行, 回关东好几年了,别说一统整个关东了, 就连跟神刀堂一争高下的资格, 都是今年才堪堪够上的。 这么算下来,他大概只有长相还勉强可以过关,但这个优点实在不算什么,根本不足以与姚月相配。 要不是他除了远程示好,也不做什么别的事, 怜星对他的不喜,恐怕都要超过对玉罗刹。 但不喜归不喜,花白凤突传急信,派来的弟子还累成了那般模样, 就算是怜星, 也分得清孰轻孰重。 眼下姚月接了他亲自拿来的信, 本来只是疑惑, 拆开一看, 顿时变了面色。 他也十分在意:“怎么了姐姐?” 姚月却没有回答, 而是问他:“这一年来,江湖上关于神刀堂主的传言,是不是变多了?” 怜星一怔,旋即开始回忆,道:“小李似乎与我说起过此事,但具体我不曾过问。” 姚月说那就把小李叫来,我有话想问他。 片刻后,得了传唤的李虹便从辉星殿赶来,参见两位宫主。 姚月开门见山,把方才问怜星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第160章 对这些江湖轶事过目不忘的李虹稍一思忖,便对答如流道:“是,自去年年中起,关东各地,常有人议论,白堂主昔年之事,似是想坏她名声,不过神刀堂威名远播,被白堂主施过恩的江湖人,更如过江之鲫,所以这等议论,对神刀堂的影响,其实不算太大。” 所谓昔年之事,无非就是白天羽刚成名时,对生得好看的男子来者不拒的风流韵事。 一般来说,当一个人功成名就,这等风月之说,也只会为其形象,增添一丝趣味。 可这一年内,关东各地议论这些往事时,常是不太尊重的态度,甚至特地说得十分香艳,以引发旁人的好奇之心。 所以李虹才会说,似是有人想故意坏白天羽的名声。 事实上,他形容得还是文雅了一点。 在姚月看来,非常详尽地编排床上那点事,再在各处供人议论,甚至加上一些贬低色彩极重的杜撰,那其实不就是造黄谣吗? “神刀堂那边呢?”姚月又问,“对此有何举措?” 李虹闻言,面色尴尬地摇了摇头,说没有,神刀堂没有任何应对,想来是白堂主对此十分无谓。 姚月:“……”还真是白天羽干得出来的事。 注意到她面色有变,怜星不由猜道:“莫非花白凤这封信,也与此事有关?他虽与神刀堂争地盘,但他那脑子做不出这等阴损事,那他是知道了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姚月说还是你聪明,说着又把手中的信递给他,让他看。 怜星便接过信,迅速读了一遍。 还真与他猜的差不多。 花白凤在信中说的是,近一年多,他先是与神刀堂争地盘时,赢多输少,之后关东各地流言四起,又成了他的助力,但这一切还不足以叫他觉得不正常,真正令他胆寒的,是前几日有人邀他见面,问他想不想要神刀堂的地盘,他可以帮他。 “白云公子——”怜星读出了那个名字,皱眉道,“丁家庄的那个?他不是曾与白堂主相恋吗?” 姚月叹了一声,道:“就是因为曾经相恋,才会如此吧。” 原作里的白云仙子,就是因为白天羽太风流,所以宁愿毁掉心中所爱,也不愿让别人得到。 只是想不到,在这个性别互换的世界里,男版的丁白云,在此基础上,还另外造了很多黄谣,来无形之中削弱白天羽在关东的影响力。 姚月真是无语至极。 本来这种男女之间的事,主打一个你情我愿,他再怎么跟白天羽纠缠,再怎么恨海情天分分合合,哪怕在床上找机会把人杀了,杀完捧回家做成标本,姚月也不至于太惊讶——她觉得这就是丁白云干得出来的事,而且白天羽也谈不上太无辜。 但怎么变成男的就开始造黄谣了啊? 这难道真是刻在男人性别里的劣根性? 怜星也知道她在意的点是什么,想了想,道:“白堂主算姐姐半个故交,花白凤这厮,估计也是想着这一点,才送了信来,那此事——” 他想说移花宫可以介入,但在他说下去之前,姚月打断了他,说:“此事我会亲赴关东。” 怜星:“那我与姐姐同去。” 她却摆手,说不必,为不让丁白云起疑,花白凤已经答应了他的邀约,准备等一个半个月后,白天羽生辰当日,向其约战,时间很赶,她一个人走更方便。 “你……”她顿了顿,还是说了下去,“你着人将这个消息递给李寻欢吧。” 一听到这个名字,怜星便皱起了眉,满脸不乐意,不过姐姐吩咐,他就算不乐意,也会应下。 隔天一早,姚月便轻车简行,独自出宫,踏上了前往关东的路。 花白凤在信上只说了丁白云,但她却知道,在原作里,丁白云还有一个里应外合的对象,那就是马空群。 所以白天羽和花白凤这一次约战,就算花白凤临时反水,不跟丁白云合作,也依然凶险,甚至可能两个一起丧命。 看在那些千年人参的份上,姚月也不希望,花白凤折在这里。 她一路快马加鞭,最终还是在白天羽生辰前七日,抵达了关东。 神刀堂主素来爱排场,每年生辰,都要请全城的人喝酒。这么多年请下来,自是让总坛所在的这处城池居民,全记住了白天羽的生辰。 眼下日子一天天临近,城中各处,已开始期待。 不过丁白云兢兢业业派人给她造了一年多的黄谣,现在大家说起神刀堂主,态度还是略显微妙。 姚月在进城的时候,就听了好几耳朵的污言秽语,心中十分不豫。 她也没急着去神刀堂找白天羽。 她知道这人就是不撞南墙不信邪的性格,现在跟她说丁白云想杀你,并大概率联合了你的义妹马空群,打算把你神刀堂上下屠个干净,她肯定不会信,说不定还会立刻去跟马空群求证。 既如此,还不如先等丁白云这一局摆出来,再作打算。 何况叫白天羽稍吃点苦头,也不一定是坏事。 所以她先去找了花白凤。 花白凤并没有想到她会亲自来关东,见到她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等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真是姚月,方狂喜起身:“宫主!” 姚月:“有这么惊讶吗?你给我送信,不就是希望我管此事?” 第161章 花白凤被戳中心思,也不恼,只道:“我确实想借此事讨好宫主一二,但我没想到,宫主会亲自来。” 姚月看着他,沉吟片刻,又问:“你与神刀堂主争锋相对已有数年,你们俩都有一统关东的野心,按理说,丁白云给你这等机会,你该紧紧抓住才是,怎么反倒给我送了信?” 他便笑起来,说我不是说了吗,我想讨好宫主。 “你又怎知这么做能讨好我?”姚月说。 花白凤便道,这几年移花宫每年都会收留许多孤女,给她们习武的机会,还总让一点红和洪七在九华山开坛,为各种无门无派,有心习剑或掌的女孩开蒙,这些事,他在关东都有听说。 “所以我想,丁少庄主此举,怕是犯了宫主忌讳。”他顿了顿,“何况白堂主对我,也算有恩,我只想堂堂正正地赢她。” 白天羽对花白凤的恩,其实就是当年在保定,她见他生得好看,就带着他一起入了李园。 虽则没有白天羽,他大概率还是能想到办法混进去见姚月,但白天羽的出现,确实一定程度上,让他省了很多功夫。 最后的最后,只谈白天羽这个人,花白凤也愿意给予其尊重。 他觉得她不该死在这种手段下。 姚月听得沉默了半晌,说你倒坦诚。 他说我身无长物,对宫主而言,更是可有可无,若是还跟宫主耍什么心眼,那就真的连给宫主送东西的资格都没了。 说这话时,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姚月,眸光似星,仿佛在用眼神描摹一尊神明。 他喜欢一个人,实在和丁白云喜欢一个人,有太大的区别。 虽然姚月至今不明白他为什么就对自己一见钟情了,但至少这份感情并没有令她觉得冒犯。 想到这里,她也时隔多年,朝他弯了弯唇角。 “山参不错。”她说,“但我不缺,往后别送这个了。” 花白凤先是一怔,随后又惊喜起来,问:“那宫主想要什么?” 不论她想要什么,只要豁上他这条命能取到,他定会为她取来。 姚月就笑,说想送我东西的人是你,那该送什么,自然由你自己考虑,如此问出来,岂非作弊? “好了,这些都是小事。”她又说,“你还是先说说丁白云的具体计划吧,据我所知,他已经跟神刀堂主分手两年了,这两年来,白堂主一直没有再见过他,他说能帮你一举灭了神刀堂,到底有何倚仗?” 第88章 幕间·风流(下) 丁白云行事倒也小心, 虽来与花白凤谈了合作,但却没向花白凤透露太多。 他告诉花白凤,只按他要求的那样, 在白天羽生辰时,与其一战便可, 但为了确保此事能成,这消息不能对外透漏,并表示只要他向白天羽提出这个要求,以白天羽的自大性格, 必会答应。 因为白天羽自认打遍关东无敌手, 对手求她私下比斗不公开,那在她看来就是怕了她, 她当然愿意给对手留个面子。 “我猜他在神刀堂内, 应当是有内应,到时会给白堂主提前下药之类的。”花白凤对姚月说,“只是以白堂主在神刀堂内部的威望,他到底是如何安插内应的?” 不是花白凤有心抬举白天羽,而是在关东斗了这么久, 他也接触了许多神刀堂的人,对此派弟子,不可谓不了解。 至少在神刀堂内部,没有人会不尊敬这个堂主。 就连一些本来是其他门派派去加入神刀堂的, 时间长了, 也会改换门庭, 彻底追随白天羽。 这在整个关东大大小小的门派里, 从来不是一个秘密。 因此, 在丁白云找上他, 又向他作下保证的时候,他的确既疑惑又好奇。 “除非他早就预料到了他二人会有决裂之日,从很多年前就开始布下此局。”花白凤最后是这么推测的,“手中掌握着拜入神刀门下的内应身家性命。” 但这样一想,丁白云此人,实在太可怕。 和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姚月听完,沉默半晌,才道:“不一定有这么复杂。” “哦?宫主可是也查到了什么?”花白凤立刻问。 “不是查到了什么,是你可能想岔了。”姚月说,“既然神刀门下都对白堂主忠心不二,那丁白云真正的倚仗,大概率便不是神刀门下。”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叫花白凤十分不解。 不过姚月不多解释,他也就没有多问。 反正七日时间过得很快。 全城共贺神刀堂主生辰的这日,只有神刀堂主本人不知道的这局棋,终于拉开序幕。 姚月没有跟花白凤一起行动。 花白凤这边,也没有把移花宫主已至关东的消息泄露出去,只按时带着人,来到了与白天羽约好的比斗地点。 两人在关东相斗这几年,底下的人摩擦不断,但身为两方势力之主,这么直接地动手,还是第一次。 白天羽倒是挺念旧情,一见到花白凤,就表示她其实愿意与花教主单纯切磋一番,而不涉彼此手下地盘争夺。 “今日是我生辰。”她笑眯眯道,“我只想依着旧例与关东百姓一起庆祝一番,而不是夺人地盘。” 这意思就是单纯比武切磋,她不可能输,但她也不想把这次输赢当由头吞并花白凤的地盘。 藏在暗中围观的姚月:“……” 第162章 果然是白天羽的风格。 在场其他人倒是都并不意外,就连要跟她比斗的花白凤,都只是面无波澜地听完了她的话,然后表示还是先打了再说吧。 白天羽也朗笑一声,说好,那就先打再说! 语罢她就要出刀,而跟着她一起来到这里的神刀堂弟子,一直到此刻,都没有任何异动。 姚月扫过她身后的人,发现确实都是神刀堂弟子,并没有万马堂打扮的人。 但丁白云摆出此局,真的不会联合马空群吗? 姚月还是觉得,这个大体走向,应该是不会变的,所以她还是要等。 那边白天羽出了刀,与花白凤战至一处,两人你来我往,打得也煞是好看。 白天羽带来的手下,更是用无比崇敬的目光看着她。 至于花白凤,他武功不及白天羽,但身法练得不错,如此交手,也不会立刻落败。 就连本来丝毫不看好他武功的姚月,也不得不承认,几年未见,这位花教主的功夫,的确是见长不少。 所以他每年信上说的,不曾懈怠,其实也没有夸大。 当然,就算他再怎么不懈怠,单凭武功,与十七岁就成为关东第一刀客的白天羽比起来,依旧有着差距。 好在今日一战,他的目的也并不在赢。 勉力支撑了百余回合后,他便大方认输,承认自己不如。 也是这个时候,不远处又有人马赶到。 姚月在暗中窥探,自是早早察觉到了那些人。 她也很确定,这些人在白天羽和花白凤打到一半的时候就到了,只是现在才现身。 显然,丁白云真正的胜负手,实在这群人身上。 而她定睛一看,那群人身上所着的,正是万马堂的装束。 为首的那个干练女子,自然就是马空群。 只见她一路策马,来到白天羽身侧,再翻身下马,一派惊喜地,唤了一声姐姐。 姚月一直在盯着她的动作,一开始还看得清楚,等她一把抱住白天羽时,就不大能看清她没有抬起的那只手,究竟是在做什么动作了。 而下一刻,马空群便惊呼起来—— 姚月在她惊呼起来之前,就已飞身而出,掠到她二人身侧。 所以实际上,在马空群试图暗中出手,对白天羽不利时,姚月也完全能出手。 马空群发出惊呼,不是因为她得手了在演,而是她右手刚抬起,正要将藏在指间的毒针刺进白天羽身体时,姚月就如天神临世一般,从天而降,扣住了她执针的手。 与此同时,另一侧闪过一道寒光,直接打掉了她手中的针。 姚月当然认得出这一手来自谁,心想此人这回倒是终于聪明了一些,和她一样,及时来了关东,但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等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出手。 马空群被抓住手腕又打掉毒针,瞬间面色煞白。 姚月却不给她开口狡辩什么的机会,再一抬手,便点住她身上几处大穴。 此时白天羽也反应了过来,一派震惊地,叫了一声宫主。 姚月:“嗯。” “宫主怎么来关东了?”白天羽问。 “这不是你眼下该关心的问题。”姚月说,“没看见你义妹刚才想对你做什么吗?” 说完,她又回头向花白凤使了个眼色。 花白凤是个伶俐人,立刻会意地,带着自己的人,和马空群带来的那群万马堂弟子,对峙了起来。 万马堂弟子来之前得到的命令是,等堂主成事,将害死白堂主的责任推到魔教身上,就立刻以给白堂主报仇的名义,向魔教弟子出手,届时神刀门下反应不及,平时又和他们万马堂同仇敌忾惯了,自会一齐上。 等魔教之人被灭得差不多,他们再配合晚来的人马,合剿神刀堂弟子。 然而现在马空群第一步就落了空,他们这一行人,一时之间,便也失了方寸。 再加上姚月那句话一出口,神刀堂弟子,也瞬间警觉起来,情况已然和预计中大不相同,如何还能完成计划中的行动? 白天羽脸色阴沉,看着被邀月点住穴的马空群,又低头扫了一眼那根被李寻欢飞刀打掉的针,很久都没有开口。 她不是傻子,自是看出了马空群想做什么。 但她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这么做,甚至不知道该不该问一句为什么。 只因她清楚,不论马空群的答案是什么,今日她二人的结义之情,都算是走到了尽头。 见她久久不语,本不欲在姚月面前现身,惹得姚月不喜的李寻欢,也终于走了出来,站到她身侧,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慰。 之后在李寻欢的讲述下,她才知道,其实此事真正的策划者,乃是丁白云。 “我收到移花宫的消息时,也想不透,丁少庄主究竟有何倚仗,今日才知,原来他竟说服了马堂主。”李寻欢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经历,说到最后,没忍住闭了闭眼长叹一声,“若无宫主及时阻拦,我的飞刀再快,怕也无法阻止那毒针刺入你身。” 白天羽当然也知道,先前那番险境,真正救了她的人,其实还是姚月。 她十分感激,也不说什么谢不谢的客套话,只郑重道:“我欠宫主一条命,我记住了。” 姚月摆了摆手,说别了,我对你的命没兴趣,也用不上你的命。 第163章 “我救你,是因为丁白云一番算计,显然是把阿凤也算计了进去。” “所谓合作,无非是给万马堂做嫁衣。” “他每年赠我野参,虽未正式追随移花宫,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配算计的。” 花白凤本来正在万马堂那群弟子面前板着脸装凶悍呢,听到这话,又不可抑制地,露出了笑容。 得意的模样看起来,还真像一只凤凰。 这场面也叫李寻欢想起当年在李园,还是少年的他,是怎么站在姚月那一边,将自己说至哑口无言的。 一时心情更为复杂。 至于白天羽,在得知了这一切的原委后,反倒有些释然。 她当然依旧生气于马空群的背叛,但这场背叛有丁白云参与,和单纯地由马空群策划,是两回事。 “当年我允他一生一世一双人,末了是我没做到,也算我对不住他。”白天羽说,“如此被他设计一回,也算同他两清了。” “他若只是想杀你,那你这话倒也没错。”姚月冷声道,“但他可远不止想要你的命这么简单,她还想要你名声尽毁,为武林唾弃,从绝世刀客,变成那些远不如你的男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先前李寻欢给白天羽讲述原委时,只说了丁白云去找花白凤那一茬,并没有提那些传言的事。 但姚月觉得,那些传言比由爱转恨愤而杀人本身,要恶劣得多。 丁白云开了这种头,若不付出代价,往后的武林里,有样学样的男人,只怕越来越多。 “那些谣言是他散布的?”白天羽大惊。 “是。”姚月点头,“我理解你不在意自己的名声,觉得这种东西束缚不了你,但并不是所有被人散布这等谣言的女人,都有你的刀法和你的心态。” 白天羽一怔。 她确实没太在意过那些传言,理由就和姚月说的一样,她从不觉得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能对她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但那是因为她已经闯出了一番基业,有一大批愿意追随她的人,甚至抛开这一切,她还有她那一身刀法,能随时随地,取她想取之人的命。 她这样的人,自是不会被这种东西压垮。 那别人呢? “……我明白了。”再看向姚月时,她的目光已然坚定起来,“多谢宫主告知我此事。” 姚月也没问,既然明白了你打算怎么做这种话。 反正她是出于对白天羽被造黄谣的不忿才来的关东,她想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而白天羽想做的,端看其日后如何做咯。 假如她真的明白,那她一定会让丁白云付出应付的代价。 …… 又是一年除夕。 怜星没好气地,带着关东两大势力分别送来的年礼,来了明月殿。 “他二人也不知在攀比个什么劲,加起来五十口箱子!”他跟姚月抱怨,“让人怎么回?” 本来花白凤那边,怜星是绝不想回的,但姚月的关东之行结束后,回来特地交代,往后每年该给阿凤回的礼,还是要回,他也只好答应。 谁曾想打算回的第一年,花白凤就一次性送了这么多东西来,而同在关东的神刀堂主,也不甘示弱。 怜星看到那五十口箱子,只觉头都大了。 姚月:“打开看过了吗?” 怜星说没有,但死沉死沉的。 姚月就命人打开。 结果这五十口箱子打开后,竟都是兵刃。 刀枪剑戟,样样不缺。 怜星见到这番景象,亦是一愣。 随即他想起来,这两人派来的人,还都写了信,于是又呈给姚月。 姚月展信读完,叹道:“是给红儿和七儿年后在十王峰为人开蒙准备的。” 如今一点红和洪七每半年在九华山十王峰下开一次坛。 不拘年纪,只要是女子,便可前来听上一二。 这些女孩拜师无门,又想在乱世中谋得一点自保的本事,所以都极虔诚。 不过她们大部分都很穷,也买不起什么趁手的兵刃。 白天羽和花白凤这么送了五十箱兵刃过来,实在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不过想到这份礼的人是白天羽,然后她出于对花白凤的感谢,顺便告知了花白凤,这么给移花宫送节礼,宫主定然高兴——最终两人各打了二十五箱兵刃,一道送了过来。 姚月放下信,目光扫向那些兵刃时,不由得也会心一笑。 神刀堂主除了长得美刀法好,确实还是有优点的。 至少完全领会到了她当日赶赴关东,是出于对何事的在意,而今才会投桃报李,助天下女子一臂之力。 第89章 幕间·姐弟 姚月没想过, 自己还能有真正见到江枫的一天。 事情还要从叶孤城说起。 这位白云城主给她送了好几年的节礼后,最终还是在她们认识的第八年,亲自北上, 来了一趟移花宫,与她试剑。 多年不见, 本就剑术卓绝的少女出落得更加美丽,周身气质也愈加冰冷。 姚月很想领会一下她打磨多年的那一招“天外飞仙”,便在她来到绣玉谷的当晚,与她一齐上了九华山, 在十王峰峰巅处, 畅快淋漓地大战了一场。 叶孤城来找她,本也是为了打这一场, 所以打完之后, 便没有在移花宫久留。 第164章 只小住几日,她就带着人回了南海。 后来岁末将至,她又一次送来节礼,另附一张请帖,邀姚月明年中秋, 出席南海十五年一度的论剑大会。 “从她信上所写来看,她应当是不想再作任何忍让了,打算趁此机会一举统一南海诸岛。”怜星给姚月读了信,读完如此总结, “所以她给姐姐发请帖, 未尝没有邀姐姐为她助阵之意。” 如今的移花宫在江湖上地位超群, 任谁提到, 都要夸一句大宫主高洁, 乃是真正的人上之人。 而与这好名声一起到来的, 自然还有各种讨好攀附。 姚月不喜这些,甚少理会。也甚少离开绣玉谷。 怜星知道这一点,才故意在她面前猜了一下叶孤城的意图。 目的么,当然是不想她去南海。 姚月:“……” 姚月说叶城主若有此心,便不会需要任何人助阵。 “那姐姐不妨就别去了。”他立刻接话。 “不。”她决定去,“她上回来移花宫,剑术精进超出我的预料,想必明年中秋会更上一层楼。” 谈到剑术上的事,她一向坚决,怜星没办法,只能认命不再劝。 不过还是据理力争,给自己要到了一个随行许可。 姐弟二人都没想到,此去南海,除了剑术有成,震住全南海的叶孤城,他们竟还在白云城内,见到了江枫和燕南天这对结义姐妹。 那天叶孤城连战十五名出身南海的剑客,连胜十五场,震煞全城。 姚月坐在观战的贵宾席上,看得连连赞叹。 但她碍于形象,也不想抢夺叶孤城的风头,赞也是低声赞。 同在台下观战的燕南天却与她正相反,看到最后,直接高声喝彩,夸叶孤城剑如其人,人如其剑。 那中气十足的一声,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包括姚月。 姚月下意识朝声音来源处看过去,结果就看见了燕南天。 以及站在燕南天身边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穿着粗布裙,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本是极普通的打扮。 可就算是这样的打扮,竟也能叫人只一眼就无法忘怀。 美人在骨不在皮。 容色殊绝到一定程度,便是遮住了脸,也很难完全掩盖那种风华。 姚月看得一愣。 坐在她身旁的怜星注意到她的神情,也忍不住随她目光瞧过去。 下一瞬,他就陷入了呆滞。 他当然认出了这是江枫。 虽然事到如今,他觉得当年真相哪怕被姐姐知道,应该也不至于杀了自己,但可以的话,他当然还是不想让姐姐知道啊。 他在这又呆滞又紧张,最后还如坐针毡的模样,全落入了姚月眼里。 姚月忍不住叹气,心中对他十分同情。 想了想,她决定安慰一下(在她眼中)失恋多年还存有隐痛的弟弟,说:“往事已矣,你也该向前看。” 怜星:“?”姐姐在说什么? “那是江枫吧?”她叹气,“你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但是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怜星还是没明白她的意思,什么叫他也该放下了? “她如今看起来过得还不错,你当年放她离开,不正是为了这个吗?” 这下怜星吓得坐都坐不住了,张口就要解释,就要道歉。 姚月则拦住他,说不用,虽然她知道他当初是有意放江枫离开,但此事最终也算是成就了她,所以她并不怪他。 “只是她当年就对你无心,你又何必这么多年来,一直念念不忘呢?”她自认说开了和弟弟之间最隐秘的一桩隔阂,还颇松了一口气,“我已放下,你应当也能。” 怜星:“……” 他终于听懂了,原来姐姐是以为他喜欢江枫! “姐姐误会了。”他想要解释,“我对……我对江姑娘从未有过任何想法。” 姚月只当他是不愿在自己这个女魔头面前承认,也不跟他掰扯这个话题,只是又叹了一口气,说反正如今我只是希望你能高兴些。 “至于感情之事——” “——我从未对任何女子有过感情。”他直接打断她,“姐姐为何不信我?” 姚月看着他焦急的样子,更觉得他这是在嘴硬了。 不过她这个姐姐的,总不能鼓励他去当小三,所以暂且应下,说好吧,我相信你。 片刻后,她又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不打算去找江姑娘吧?” 怜星说我当然不打算去找,我只想跟姐姐一起。 “我不像姐姐,有那么多知己好友。”他越说越小声,“我只有姐姐。” 姚月想想也是,他好像确实没什么朋友。 一时又心软下来。 下一刻,她伸手拍了拍他的掌背,朝他一笑,说:“我也只有你这一个弟弟啊。” 第90章 幕间·红 在十王峰开坛讲武, 最初是洪七的主意。 她幼年的经历虽没有一点红那般残忍,但也颠沛流离,吃过不少苦, 直至入了移花宫,才真正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也因她复杂的幼时经历, 她的想法会比此前只做过杀手的一点红要开阔一些。 但自从她跟一点红提出这个主意,一点红便毫无保留地投身到了其中。 第一年的时候,她们拜托李虹对外放出消息,但最终赶赴十王峰的人并不多。 第165章 一来是因为她们俩都很年轻, 旁人听到两个年轻女子要在九华山开坛讲武, 不嘲笑几声都算是好的。 二来从一开始,她们就定好了只有女子可以上山的规矩, 为此还跟怜星要了一队侍卫, 专门守在山下。 上山的女子没几个,想要凑热闹的男人倒是不少。 可惜移花宫的侍卫拦在山下,这些男人也没胆去闯。 这么讨了个没趣,离开之后,同旁人说起此事, 他们自然也没少嘲讽一点红和洪七。 “太能摆谱了!” “不就是移花宫主的两个侍女吗?我们远道而来,也是有心支持,她们倒好,丝毫不将人放眼里!” 姚月原本不知道这些小事, 还是几个月后, 去辉星殿找怜星一道吃饭时, 听到苏容向他这么汇报, 才知晓的。 她很不爽, 当即表示, 要把讲这些屁话的人揪出来教训一顿。 结果苏容笑吟吟地让她消气,说已经有人替咱们移花宫教训完了。 姚月:“哦?是谁?” 苏容说是华山派枯梅大师的得意弟子,清风剑客高亚男。 “是他。”姚月有点意外,“倒是人品不错。” 苏容:“高少侠的人品自是好的,但他如此费心费力,怕也不全因为他人品好。” 姚月挑了挑眉,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苏容便笑了一声,说起最近这一年,高亚男一直在找一点红比剑的事。 “据我所知,他是屡战屡败,一场都不曾赢过红姑娘。”苏容顿了顿,“红姑娘似乎也劝过他,但他很坚持。” 姚月:“……”懂了。 怎么说呢,这确实很像高亚男会做的事。 不过她对男人版的高亚男没什么同情心,听到这种事,唯一关心的是,被人用这种方式追求,一点红会不会觉得不舒服啊? 隔几天一点红回宫,为第二回的九华山讲武做准备时,她就主动跟人聊了一下这个话题。 她意在让这个少女剑客明白,不论追求者的感情是真是伪,那都是对方的感情,和你这个被追求的人关系不大,左右你身后还有移花宫,若是不喜,严厉些拒绝就行。 结果一点红听完她的话,一脸茫然:“追求……?” 姚月:“?” 你根本没意识到他这是喜欢你啊? 一点红还真没意识到,她只觉得对方有点死心眼。 但鉴于这么死心眼的事她以前也干过——去白云城反复挑战叶孤城——她稍劝了两回,就不再多劝了。 反正赢下高亚男,对她来说也不算很难。 倘若他能从败北中汲取些什么用到他的剑中,那她也算是回报了当年在太原与此人一战险胜后获得的进益了。 可真相竟然是他喜欢她。 一点红简直不理解:“他喜欢我什么?” 姚月说你剑法好,生得又美,自然会有人喜欢你。 “可我剑法不如大宫主,容貌更不如。”一点红道,“他要因为这些喜欢我,何不喜欢大宫主呢?” 姚月:“??” 你的感情观很奇怪啊红儿! 不过这么聊过一回后,她也放心了不少。 因为一点红显然不是那种会因为对方是个好人且真心喜欢她就忍着对方,明明不适还任对方接近的姑娘。 她就是单纯的不在意,更没被此事如何困扰。 那往后处理清风剑客的这份心意时,她肯定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半个月后,她与洪七在十王峰第二次开坛。 因为于第一回时嘴碎的人已经被高亚男悉数教训过,再加上第一回赶来的那些女子,在这半年内也没少与亲朋好友夸过她二人的耐心,这一次来的人,比上一次要多不少。 这场讲武,也从原定的五日,被延长到了十五日。 十五日毕,她和洪七结伴下山,准备回绣玉谷。 高亚男果然等在山脚处,说想再向她讨教一回。 一点红想了想,问:“你是真心想与我比试剑法吗?” 高亚男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一问,还愣了一下。 然后一点红就接着道:“还是说,你其实是喜欢我,比剑只是一个借口?” 这话说得太直接,以至于高亚男的表情瞬间挂不住,下意识道:“你……你知道了?” 一点红:“嗯。” “那你——”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喜欢我。”一点红坦然道,“但我的剑不是用来跟追求者打情骂俏的,你若不是诚心要与我比试,就别再提这等请求了。” 高亚男人都傻了,失魂落魄站在原地,甚至没反应过来,她说完这番话就拉着洪七走了。 洪七倒是很兴奋,说红儿姐姐你看没看到他刚才的脸色,好精彩啊! 一点红嗯了一声。 “不过他其实人挺好的,长得也很好看,你当真不动心吗?”洪七又好奇道。 一点红想了想,说我不喜欢他对剑的态度。 在她看来,用剑的人,必须待剑以诚。 当杀手那些年,她并不明白这个道理,后来遇到姚月,才明白剑对剑客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经历过那样的震动,她又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完全不把比剑当回事的人呢? 当然了,这确实是一个好人。 “大宫主说了。”提及姚月,她不由抿了抿唇,“旁人喜欢我,那是旁人的事,与我关系不大。” 第166章 比起接受一份看起来不错的感情,她还是更喜欢握紧自己手中的剑。 就像姚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