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运》 幻觉 被一群男生拖拽到洗手间、扒光衣服、用屈辱的姿势跪趴在地上的时候,伊莲模模糊糊的记起这一切无法想象之事的发生是从她的猫消失开始。 一个月前。 被楼下吵闹的聚会声吵醒的伊莲已经习惯了家里连日来的热闹。她用被子把自己蒙住,又尝试了十分钟,还是没能再睡着。她无法就此事指责父母,毕竟前段时间因为父亲公司破产、他们全家人已经愁容惨淡十几天了。楼下这些人是父母新认识的朋友,看起来既富有又和善,父母将希望寄托在了他们身上。但是伊莲莫名不喜欢这群人,她觉得被称为“成功人士”的人怎么会有时间每天来她们家聚会?但看到父母笃定且充满希望的目光,伊莲不忍心泼他们冷水,只能尽量避开这些人。 伊莲将手垂在床边,等了好久也没等到熟悉的温热,她从床上坐起来,呼喊着“巧克力”——巧克力是她养的黑猫,乖巧可爱,已经快十岁了——但没有听到任何回声。伊莲提高音量,赤脚踩上地板,走出卧室,顾不上楼下喧闹的排队,一直呼喊着她的巧克力。往常只要她喊上一声,巧克力就会立刻从房子里的某个角落跳到她的肩膀上,如今她从楼上呼唤到楼下,四周已然一片安静,还是没有一丝巧克力的身影。 直到被母亲安娜搂住肩膀,伊莲才后知后觉已经站在一楼大厅正中间,所有人都看着自己。 “亲爱的伊莲,刚好你来了。大家好,这就是我们的女儿伊莲,她刚刚十七岁——” 伊莲顾不上礼貌,她现在实在没心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我介绍,她推开安娜的手:“妈妈,你看见巧克力了吗?它是不是出去了?”但是巧克力认识附近的路,出门一般也只是晚上出门。 安娜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不知道。这不重要,伊莲,你快——” “这很重要!”伊莲快哭了,她不知道一向疼爱巧克力的父母怎么突然对它如此漠不关心,她冲出房间,随便套了件外套和鞋子,沿路大声喊着巧克力的名字。 一直到天黑,她还是没找到巧克力。警察和父母先找到了她。同时带给她的还有巧克力的遗体。 监控录像显示,巧克力在夜晚过马路的时候被货车撞死了。 端着牛奶的安娜走进伊莲卧室的时候,伊莲还趴在床上痛哭。安娜安抚着抱住她:“亲爱的,对不起,我早上不应该那样。我和你爸爸对此都很伤心。” 伊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亲爱的,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告诉你这个消息,但是我们也没办法。伊莲,下学期开始你不得不住在学校。” 家里的房子从九月份开始要变成办公场所。站在学校宿舍里的伊莲想着母亲给出的住校理由,她那时做出保证:“我和你爸爸一定会努力赚很多钱,让我们家回到之前的生活状态。”这是伊莲第一次住校,她要开始和不认识的两个室友共享浴室、厨房的全新生活。她在地上坐了一会,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箱。 差不多刚铺好床,卧室门便被敲响。 伊莲打开门,外面站着两个穿着背心超短裙、身材火辣的女孩,她们很热情的跟伊莲打着招呼:“嗨,可爱的女孩,我叫露易丝,她叫简。” “你们好,我叫伊莲。” “伊莲,名字真好听,看你的表情,你是第一次住校?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们哦~”红发女孩简笑着冲她招手。 第一天开学不用上课。伊莲收拾完东西就到了午饭时间,她拿上钥匙和饭卡去了学校餐厅。今天的菜谱和记忆中一摸一样:土豆,肉,酱。伊莲不报任何期待的排着队。就在她刚拿到餐盘的时候,一只手摸上了她的大腿。 伊莲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就在她思索是不是误触的时候,另一只手动作熟练的伸进她的T恤,揉捏起她的乳房。 伊莲举着餐盘转身狠狠往身后人的脑袋上砸去,边砸边怒吼:“色情狂!” 旁边的人瞪大眼睛,很快不少人上前阻止她:“冷静、冷静,发生了什么?” 伊莲快被气炸了,她指着刚刚站在她身后、被她打倒在地的高个子男生:“他刚刚把手伸进我的衣服!” 那个男生还在地上呻吟,听到被如此指控,气的大吼:“我没有!你这个疯子!” 警卫这时候也已经赶了过来,示意双方冷静。 双方一起在警局查看监控录像。说来也巧,伊莲刚刚站的地方正对着一个摄像头。伊莲气冲冲的想着找律师的事情时,发现房间里的人都盯着自己,尤其是警察。警察咳嗽一声:“小姐,录像里显示一切正常。” 伊莲愣住,下意识说:“不可能!”警察撇了撇嘴,重新播放了一遍录像:伊莲正在拿餐盘,后面的男生则双手插兜,无所事事的看着窗外。随后就是伊莲陡然发难的一幕。 就在她整个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安娜冲了进来,一把抱住伊莲:“亲爱的,我知道因为巧克力和家里的事,你很难过,请你相信我们,我们真的不希望你被我们的影响……”伊莲开始恍惚,明明那个时候的触感那么真实,真是她最近精神状态太差产生的幻觉吗? 高个子男生冷哼一声。 伊莲如梦初醒,低头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男生摸了摸头上的包:“算了,你请我吃顿饭当作赔礼吧。” 俩人来到警局旁边的快餐店。满腔愧意的伊莲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男生先开口:“我认识你,我在你隔壁班,我叫艾利斯。” 伊莲咽下嘴里的汉堡,看了一会艾利斯的脸,有了印象:“我记得你,你打篮球很酷。” 艾利斯挑眉笑了:“那还真是我的荣幸。今晚七点我们在体育馆有场篮球赛,你要不要来给我加油?” 伊莲痛快答应。俩人吃完饭后挥手分别,再道别前一刻,艾利斯突然附在伊莲耳边,满怀恶意的开口:“你的奶子真软。” 伊莲仿佛被雷劈中,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艾利斯:“你刚才说什么?” 艾利斯眨了眨眼:“我说晚上不见不散啊,怎么啦?” 伊莲狠狠晃了晃脑袋:“没什么,晚上见。” 她怎么会又出现幻觉了? 柠檬 晚上七点的体育场热闹非凡,坐在观众席女生中的伊莲果然看见了艾利斯,他穿着蓝色球衣,运球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无比帅气。伊莲也跟其他人一样冲着台上这群年轻的篮球选手放肆尖叫。这些男生本来就个子高、身材好,在篮球对抗中的姿态更是亮眼到没话说。 随着一身尖锐的哨响,比赛暂停。 伊莲的喊叫也被同时暂停,她总算有了喝水的时间,嘴里的水刚咽下,她抬头就看见艾利斯正站在观众席边缘,目光灼灼的看向她,对她“说”:“我想喝水。”伊莲这时候才后知后觉身边的女生都飞奔着朝她们心仪的男生送水了,但是艾利斯身边空无一人。但是她只带了一瓶水啊,而且还被她刚喝了一口。艾利斯边擦汗边冲她摇头,“说”着“没关系”。伊莲知道暂停时间很短,她担心因为自己影响艾利斯的发挥,立刻拿着自己的水杯跑到他身边:“这是柠檬水,你可以喝吗?” 艾利斯顾不上说话,喝了一大口:“亲爱的,谢谢你,我一定会为你赢得胜利!” 伊莲被他的中二病逗笑了,拿回自己的水杯:“加油!” 后面的比赛更加焦灼。伊莲只觉得自己嗓子都快喊哑了。这种对抗性运动消耗的不止是参赛选手的体力,还有台上观众的热情。最后吹哨时刻艾利斯投进的那颗三分球更是将全场的气氛烘托到最热烈。伊莲整个人跳起来,和其她女孩一样冲到台上,抱住了艾利斯。 艾利斯也很激动,把伊莲抱起来转了好几圈:“亲爱的,今晚来我们球队的庆祝活动吧。” 伊莲参加过这类派对:大家在一起吃蛋糕、喝酒、聊天,气氛融洽。她现在心情还很激动,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艾利斯听到队友在喊他,冲伊莲挥了挥手,跑回队友那里。 伊莲不一会便收到了艾利斯发来的地址,后面还带着颗小心心。 按照约定的时间,伊莲晚上十点准时出现在酒店宴会厅。艾利斯所在的球队确实很有钱,会场布置的相当奢华。伊莲进去后,看艾利斯被不少人围着,便先自己找了个地方吃水果。她留意到这里的餐具和她家新换的餐具似乎是一个牌子的,都在边缘绘制着奇怪的图案:像是用蛇组成的弓和箭矢。伊莲顿时不想吃东西了:餐具上绘制这种图案,真的很影响人的食欲啊。 她刚放下盘子,艾利斯就跑过来了:“亲爱的!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去楼上吧,我的队友都在楼上。”伊莲还没来得及问自己为什么要去见她的队友,就已经被艾利斯拉到了楼上。 和楼下不同,刚踏上二楼的地板,四周的喧嚣便消失了,整个世界安静的不像话。伊莲心里警铃大作,她拽着房间门的把手,不愿被推进去:“艾利斯,刚刚我妈妈给我发消息,我要先回个电话。” 艾利斯只是笑着看她不说话,就在伊莲抬脚要跑的时候,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她一个踉跄直接被里面的人拽进去,挣扎中她认出了那个穿着睡袍的人是学校的学生会长霍尔,就在今天下午,她还看到对方衣冠楚楚的站在主席台上讲话。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们这是强暴,我会告你们的!”伊莲疯狂挣扎,但被艾利斯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霍尔被她的声音吵得烦,随手拿起被艾利斯撕扯丢在一旁的内裤:“再吵,就用这个把你的嘴堵上。” 伊莲看着他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艾利斯顿时有些吃醋:“亲爱的,你可真听霍尔的话。”说完他像是撒气一般,狠狠咬住伊莲的嘴唇,将舌头伸进去舔着对方的牙齿。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柔软,美味。但过了一会,他又不满了:“把舌头伸出来。” 伊莲脸上满是泪痕,她全身都在发抖,尤其是嘴唇,上下张合着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碍于威胁又不敢说话。 霍尔好整以暇地站在俩人旁边,注意到了她红润的嘴唇:“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你想说什么?” “求求你们,放过我……”伊莲从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事,而且对方会都是今天刚遇到的陌生人。她真希望一切都是梦,什么都没发生。 霍尔啧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捏了一把伊莲的乳头,果然听到了对方的惨叫:“床上怎么能说这么扫兴的话?” 伊莲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 艾利斯的手指伸进她的下身,不满的看向霍尔:“你干的好事,这么干,怎么操?” 因为恐惧,伊莲的阴道干的不像话,他仅仅进了一个指节就再也无法挤进去。艾利斯舔着伊莲脸上的泪水:“把你上面的水留点给下面,不然我们都不舒服。” 伊莲几近崩溃的摇头。 “生理反应,她自己也控制不了。”霍尔走过来示意艾利斯起身,他则将伊莲抱在身前,坐在他大腿上:“伊莲,我们也不想这么粗暴,请你配合一点,对我们双方都好,你觉得呢?”他看到伊莲的点头,知道对方没有再挣扎反抗的打算,奖励似的亲了亲对方的嘴角,把人抱到床边,摁住她的腿,保持着双腿大开的姿势,正对艾利斯。霍尔微微抬头示意:“你给她舔。” 伊莲无法直视这一幕,她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的发抖。她紧紧闭着眼睛,整个人快死了一般。 为什么我会遭遇这种事?为什么是我?她不断在心里呐喊,在艾利斯的舌头碰触到她皮肤的那瞬间,她终于控制不住的崩溃大哭。 霍尔示意艾利斯快点,他则用手掐住伊莲的下巴,直接用自己的嘴堵住对方的哭泣声。 艾利斯全身血液在沸腾。伊莲肯定回去洗了澡,他能尝到伊莲皮肤上残留的柠檬味道,跟她递过来的那杯水味道一摸一样。他先是舔着因为情绪变换起伏的小腹,一路往下,舌头碰到了生理课上学过的那一点。 “你咬咬试试。”霍尔没再亲吻伊莲的嘴,转而用手指玩弄起了她的舌头。 艾利斯感受到那粒豆子肿胀起来后,也很好奇地用牙齿轻轻咬了一口,然后听到了伊莲的尖叫—— 俩人都听出来了其中的情色意味。 在艾利斯舔咬那一点的时候,霍尔的手指也开始往下,在穴口试探着插入,他附在还在痛哭的伊莲耳边低喃:“乖女孩,放松,放松,我们也不想你受伤。” 伊莲除了哭泣只剩一个念头:这世界为什么会有这种事?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种人? 警局 她无法拒绝生理反应。 身下的人就像在吃什么好吃的甜品似的,大口舔舐着她身体最敏感的地方,那些灵活的手指也掌控着她的情绪,在某一个点的时候,伊莲的下身无法控制的抽搐,她哭着请求:“我要去洗手间,请让我去洗手间。” 霍尔笑了一声,伊莲听不出那是讽刺还是赞赏。她只听到对方仿佛恶魔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亲爱的,不要抗拒你的感受,不要抗拒你的身体。”霍尔原本在玩弄她舌头的手一路往下,一直到她紧张的尿道口,动作温柔的揉捏着那里。 艾利斯猜到了他的想法,将嘴唇离开,也在小穴里加了自己的手指。不同刚刚的干燥,现在那里满是汁液。 伊莲控制不住的哆嗦,她眼睛里满是泪水,胡乱说着“求你”这种话,但最后还是在霍尔掐住她阴蒂的时候失禁了。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就在她想这一定是世界上最难堪的事的时候,那些在她穴口作乱的手指退了出去,一个更加炙热坚硬的东西闯了进去。 霍尔退到旁边,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得益于还不错的前戏,艾利斯的性器进去的很顺利,没有出现撕裂、出血那种扫兴的事。艾利斯的古铜色的肌肉线条和伊莲白皙的皮肤交缠在一起很是养眼。唯一让他不满的就是伊莲的抽泣。 明明下面动情的都在发大水了,怎么还一副多么委屈的样子啊?霍尔带着笑容走到床边,俯身用手抓住伊莲的下巴,满意的看着对方惊恐的眼神:“如果你的嘴巴再发出我不想听到的声音,我不介意用别的东西塞住它。”他抓着伊莲的手,暗示的碰着自己的下身。哪怕隔着布料,伊莲还是在直尖刚碰到的时候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所有的哭声在那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整个人像是傻了,愣愣的看着霍尔。 霍尔不喜欢打扰他们,在伊莲停止哭泣后,重新坐到一侧的沙发,等艾利斯像条狗一样激动的射了之后,不顾他还在舔伊莲的嘴唇,就把人从床上拽起来:“该我了。” 刚刚又高潮一次的伊莲全身泛红,她迷茫的躺在床上,连换了人都不知道,直到还在发抖的小穴被人扇了一巴掌。看清面前的人是霍尔后,她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转过去,跪趴着,会吗?” 伊莲不敢说不会,她像小时候爬行那样,跪趴在地上,姿势刚摆好,后面又被扇了一巴掌,她眼睛里又满是泪水,但没敢发出哭声。 “屁股抬高点,把你的——”霍尔舔了舔嘴唇:“逼,露出来。” 伊莲被射进室内的阳光唤醒。她睁眼的时候还在想今天的闹钟没响,然后身侧的温热让她记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她被强暴了,两个“陌生人”。 眼泪无法控制的落下。伊莲紧紧捂着自己的嘴,那两个强奸犯居然还有恃无恐的睡在她旁边,她的身体还凝固着他们留着的痕迹。伊莲小心翼翼从床上爬起来,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就在她背对着他们刚踩上地毯的时候,脖子被人从后面搂住,宛如毒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亲爱的伊莲,早上好。” 伊莲颤抖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霍尔把人转了个身,果然她又在哭。霍尔啧了一声:“昨天你高潮了那么多次,我和艾利斯两个人把你伺候的这么好,你到底在哭什么啊?” 伊莲的牙齿开始打颤,如果她现在有刀,她真的要捅死这两个人渣。 “霍尔,今天要上课,我们先穿衣服吧。”艾利斯有意缓解气氛,从衣柜里分别找出衣服分给他们。 伊莲流着眼泪刚把衣服穿好就要出门,又被霍尔拽住:“亲爱的,我劝你最好不要报警。” “是要让你们家巧舌如簧的律师颠倒黑白吗?”伊莲双手紧握成拳。 霍尔有些头疼的看着她:“那倒不是。” 艾利斯看伊莲哭成这样,心里也闪过一丝难过:“伊莲——” “算了,既然你一定要这样,那祝你好运,可爱的女孩。”霍尔上前轻轻抱了抱伊莲,似乎还在叹息:“让你哭成这样可真不是我的本意。” 伊莲挣脱开他的怀抱,头也不回的开门就跑。 出酒店后隔着一条街就是警局。伊莲毫不犹豫地跑进去,对里面的警察说:“我要报案,我被……强暴了。” 伊莲坐着小会议室里的沙发上。在进来的时候,她被警方告知这间房间有监控设备,她对此并不介意。她完全没有心情观察室内的陈设,只是紧紧靠在沙发的角落里,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 她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责备自己,但她还是忍不住想:我做错了什么?我是不是不应该去陌生人的排队?为什么会是我……就在她擦眼泪的时候,门被人打开了。伊莲下意识发抖。 进来的是刚刚接待她的那位名叫盖文的男警察,看起来还是个新人,个子很高,气宇轩昂。 “抱歉,这个时间没有女警察值班,如果你介意,我们可以一个小时后交流——”盖文小心翼翼地解释。 伊莲不想再带着满身的屈辱忍耐一个小时,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盖文松了口气,关上门,坐在伊莲对面,给她递了杯水:“您好,我是盖文,如果您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开始了。如果您有任何问题或者需要休息的地方,也可以告诉我们。” 伊莲没心思喝水,她只是点了点头,从晚上七点的那场派对开始讲起。 盖文记笔录的动作在听伊莲说到房间里有两个人的时候停顿了:“他们是一起的吗?” 伊莲哽咽着摇头:“我不知道,我之前不认识他们——” “你弄错了我的问题,我想问的是:他们是一起上你的吗?”盖文彻底放下笔,站起来看向颤抖着嘴唇、无措看着他的女孩,他用手指挑起对方的下巴:“他们是用什么姿势操你的?” 伊莲爆发出一阵尖叫,她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盖文的手,往门外跑去,明明无比正常的会议室的门,此刻却像被反锁了似的,死活打不开。转瞬之间,盖文已经走到她面前,手指从她的裙子下面伸进内裤,摸索着残留着不少东西的小穴:“看来他们给你射的挺多的啊,你的阴道里全是精液。” 伊莲快要疯了,她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她疯狂的推攘着面前的人,但是完全推不动,而对方已经把她的内裤扯到了脚踝,准备就用站着的姿势操她。就在她濒临崩溃的时候,她紧靠着墙的腰部感受到外套口袋里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膈着皮肤。伊莲顾不上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就飞快伸手拿出来,冲着面前的人捅去—— 后面的事伊莲没什么印象,她太惊恐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满手鲜血,而盖文则被闯进来的同事送去了医院。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口袋被人放了一把小巧的螺丝刀。 “是他要强暴我,我在自卫!”伊莲崩溃大哭:“你们可以看录像,你们快去检查录像啊!” 会议室里的三个女警表情古怪的互相看着对方,最后坐在中间的女警开口:“小姐,这是刚刚的录像。” 伊莲擦掉眼泪,看向面前的电脑屏幕: 盖文正在做笔录,他刚说到“这只是一个询问过程,您不需要担心。我们会确保整个过程尽可能对您温和、尊重”时,画面里的伊莲突然跑向墙角,崩溃的大哭,盖文满脸同情走过去、和她保持距离安抚她、给她递纸巾的时候,“伊莲”从口袋里拿出袖珍的螺丝刀捅进了他的肚子。 伊莲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站起来一直往后退:“这是假的,这不是真的,这是假的!” 承认 直到在医院做完检查,伊莲才开始洗澡。稍微一低头,她便能看看见满身的指痕和红肿。从水龙头打开,她便开始哭,一直哭到结束。她又开始祈求这一切都是梦,希望再睁眼的时候自己已经醒来、可以捂着心脏说“还好是梦啊”,可是直到换好衣服,她还没能“醒来”。 父母都坐在她身边,除去一开始的几句安慰,后面都是欲言又止的表情。伊莲以为他们也被吓到不知所措,只能强忍住泪水,试着让自己更坚强一点。 她手里的那杯水刚喝完,医生和警方一起带着检查报告过来。伊莲只能听懂零散的几句话: “很抱歉……只是正常的体液——” 伊莲疯了一般将手里的水杯狠狠砸向这些人:“他们给了你们多少钱!你们看不到吗?你们怎么会看不到!”她不顾廉耻的掀开自己的上衣:“明明有这么多痕迹啊——” 伊莲的父母赶紧拉拽她的衣服,最后因为她的反抗实在太过激烈,医生不得不给她注射了一针镇定剂。 “……是的,我们已经核查过昨天晚上酒店的监控录像,显示一切正常,那两个男生把喝醉的伊莲送进房间后,不到一分钟就全部出来了,回了自己的房间……嗯,也许就像你们说的,伊莲最近因为她宠物死去的事情情绪不稳定,但是在警局持凶器伤人……我们也要考虑受害人他们的态度,那两个男生已经表示谅解,但盖文还在昏迷……” 伊莲被外面不间断的谈话吵醒。她的头很疼,就在她准备用手臂支撑起身体、站起来的时候,尖锐的金属碰撞声让她愣在原地:她的手腕和床沿被手铐锁在了一起。她缓缓坐在床上。 受害人……伊莲崩溃的想尖叫,明明她才是被强暴的受害人,但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那些对她施行暴行的男人是受害人?如果不是身体残留的那些痕迹,她都快要被他们说服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呐,你醒了。” 房间里走进一位戴着无框眼镜的医生。 伊莲抬头,确认他性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尖叫:“出去!出去!” 医生似乎对她的表现早就有所预料,不慌不忙的将门赶上,外面的一切声音刹时全部消失。 那种似曾相似感让伊莲的身体不自觉发抖,她再无法控制哭泣。 “伊莲,你好,我叫尔文,来为你做心理评估的医生,不要紧张,就当朋友之间聊天。”尔文在伊莲身边坐下。 伊莲下意识往远离他的方向挪动,可是她稍微一动,手铐和床便发出让她心惊胆战的撞击声。 尔文看到了声音来源,轻轻一笑:“那就从这开始吧,你喜欢手铐吗?” 伊莲的手指紧紧抓着床单,她不想说话,但是她又抱着一丝侥幸:“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尔文笑容温和,看起来就像个和善的邻家哥哥:“可是当它拷在你的手腕上时,真的很迷人。”他的手抚摸着伊莲僵硬的手指,一点点往上,来到她的脖子处,开始帮她解上衣的扣子:“伊莲,你的脖子真适合戴项圈,可惜这次没有拿,下次再见面,我一定送给你。” 伊莲拼命让自己冷静,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不明白……你们是中邪了吗?你是医生啊,外面还有人,还有警察……” 尔文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是啊,我是医生,你是患者……亲爱的,你身体哪里不舒服?”问完问题后,他并不在意女孩的回答,手指继续解着她的衣扣。 伊莲真的是快疯了,就在她准备不顾一切推开这个人的时候,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那些人的交谈声重新传入她的耳朵。 尔文深深看了一眼伊莲,起身走了出去。 穿着校服的霍尔走到满脸戒备的伊莲面前,语气嘲讽:“你可真厉害,分开不到两个小时,就已经勾引了这么多人。” 伊莲死死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差不多也明白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了吧?一,承认诬告,承认精神状态不好,但现在正在好转中,你还能控制自己;二,继续坚持你被人强暴的、完全没有证据的事实,被送进精神病院。”霍尔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送去精神病院确实是个好选择,你在里面一定会过的很开心。” 伊莲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她知道自己只剩下第一条路,但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种事,为什么会选中我? 霍尔没有解释,只是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去学联找我。” 他刚走出病房,世界的时钟像是重新被拨回正轨,红着眼睛的父母和严肃的警察们走进来。伊莲的指尖几乎把手掌抠出血,她流着眼泪承认自己“诬告”的事实,诉说自己已经“记起”的场景。 盖文已经苏醒且无大碍,加上所有“受害者”的谅解,心理医生的评估书,和未成年“犯人”仍处于能控制自己的状态,伊莲被“恩赐”重新回到学校,继续上学,但需要每周找心理医生做一次心理状态评估。 伊莲麻木的听着父母的关心,在他们递过来一杯水的时候,她刚要拒绝,又看到了杯子上面那个熟悉的图案:蛇组成的弓和箭矢。她的心猛地瑟缩了一下:家里、派对、警局、医院都出现过这个图案。伊莲接过水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水全部倒掉,将杯子藏进自己宽大的衣兜中。 发生了这么多事,也不过下午两点钟。伊莲在宿舍里盯着钟表上的时间,在指针转到三点五十分的时候,她才像刚醒来似的,戴上口罩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学联走去。 霍尔刚走到一楼,便看到了站在大门口、戴着口罩、犹豫不觉正在徘徊的伊莲。他直接走过去拉着对方的手往里走。 伊莲下意识要甩开对方的手,在看清对方的脸后,她没有挣扎,垂头丧气的任由对方拉拽,直到房间门被关上,霍尔才松开她的手,人闲闲的坐在沙发上看着低着头的伊莲:“你觉得口罩这种东西有用吗?” 伊莲一把将口罩扯下来:“那我该怎么办?”她本来做好了绝对不要再哭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 霍尔沉默片刻,复又看向伊莲:“把衣服脱了。” 伊莲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霍尔被她似羊羔的无辜表情逗得发笑:“你这个样子看起来……真是让人想操……你不会以为我让你过来是想帮你的吧?” 寂静 那句“你还是人吗”还是没被伊莲问出口。霍尔当然不是人,他稍微有点人性也不会做出轮奸陌生人的事情。伊莲默念了好几遍冷静,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掌紧握成拳:“我不奢求你能帮我,我只希望你能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霍尔挑眉:“我也希望我知道理由,可惜我不知道。”他扬了扬下巴:“别再说废话,把衣服脱了。” 伊莲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让人操她,既然她不能在霍尔这里拿到线索,果断出去。现在她还能听到窗外的鸟鸣,说明“那种规则”还没有生效。她紧张的很,生怕对方会拦住她,没想到门已经顺利打开了,霍尔依旧坐在沙发上,笑着看她。伊莲扭头就往外跑,跑出去不到两秒钟、门还没自动关闭,她又飞奔进来,死死关上门,吓得满头大汗—— 外面的大厅又十几个男生正在开会,和他们视线刚对上的一瞬间,伊莲明显听到外界的声音在迅速消失。伊莲慌张的趁门还没关闭,赶紧跑回霍尔的房间。 霍尔继续笑着看她:“衣服脱了,不然出去。” 伊莲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她强撑着精神:“我……我这个时间不方便……我月经来了。” 今天下午回到宿舍,她刚准备喝紧急避孕药,发现自己月经来了,让她松了一大口气。 霍尔的表情有些凝固,被提醒后,他后知后觉闻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味。顿觉扫兴:“以后这种时候记得别来找我。” 伊莲真是想骂死这个禽兽,但她现在还有问题要问他,只能忍着火气:“有没有可以绕过他们的小路?” “你可以直接走,这种时候没人会碰你。”霍尔冷淡道,随即看向伊莲的腹部:“一个小劝告,不要吃避孕药。” 伊莲只觉得他的目光像是箭矢,自己的腹部的痛意更加锐利:“什么意思?” 霍尔没再说话,做了个请的手势,自顾自地躺在沙发上休息。 伊莲深呼一口气,颤抖着手打开了房间的门,果然,在她踏出第一只脚后,那股熟悉的寂静开始降临,但是那些男生只是看着她笑了笑,和平时一样打了个招呼,继续讨论着他们自己的事情。伊莲差不多停顿了两分钟,确认除了寂静外再无异常后,才敢松开拉住房门的还在发抖的手,头也不回的跑出去。 因为霍尔的话,伊莲在第二天约了警方安排的心理医生尔文,虽然俩人共处一室,伊莲也能感受到“绝对寂静”,但对方表现得无比正常,衬得把自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伊莲像个受害妄想狂。在结束的时候,伊莲假装不经意开口:“尔文医生,开学事情很多,我们的线下会谈能不能改成一个月一次?其它三次我们可以视频。” 尔文放下手里握着的笔,隔着镜片看着强装镇定的伊莲,笑出声。他摘下自己的眼镜,从一旁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递给她:“昨天答应你的礼物。下周这个时间一定要戴着它来见我,你不会想知道违约的后果的。” 伊莲真想把盒子砸他脸上,但是不能。如果真的那样做了,她一定会被关进精神病院,到那个时候更是笼中鸟。她没接那个盒子,气的嘴唇都在发抖。 尔文毫不在意地将盒子放到桌上,笑眯眯地说了声“下周见”,走出了房间。在他离开的那瞬间,世界的声音重新回到了这个房间。 伊莲很想直接丢掉那个盒子,但她现在不敢。她看都没看里面的东西,直接丢进自己的书包,闷着头往外走。昨天的她肯定又要大哭一场,但现在她越发明白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时间才是最宝贵的东西。 通过这一天半的观察,伊莲发现了一点规律:如果某个密闭空间只有自己和男性在,绝对寂静就会出现;但这并不代表空旷环境、有男有女,就是安全的。比如课堂,伊莲只是上了不到两天课,教室的女生越来越少,她试过和别的女生约着一起上课,但对方总是临时有事来不了,更别提她去上的课清一色的男老师;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遭遇暴行后的应激,她身边的男性看她的目光总让她觉得不对劲,她真希望这只是错觉。这种“非现实侵袭”肉眼可见的随着时间逐渐加深,而她对此无能为力。 背着书包的伊莲满怀心事的往宿舍走,一个砸到她面前的篮球使她停下脚步:艾利斯满脸委屈的看着自己。 俩人面对面坐在餐厅。伊莲这两天都没心情吃东西,现在既然有人免费请她吃,她果断选了家好吃的店,唰唰唰点了一大堆,最后叮嘱服务生:“除了前两样,其它我都打包带走。” 艾利斯知道她是要把东西冷藏以后加热,有些心疼:“你不用这样,我以后每天请你吃饭。” “然后顺便上我吗?”伊莲放下柠檬水看他。 艾利斯不说话了。 伊莲恨不得把水直接洒他脸上,这些人真的装都不带装的。但鉴于艾利斯是第一个发生“异变”的人,伊莲还要从他这里找线索,加上这人比其它人渣稍微能沟通,伊莲强迫自己放软声音:“艾利斯,你知道吗?那天晚上看你打篮球的时候,我本来打算去找你……表白的……” 艾利斯抬头,满脸通红:“真、真的吗?” 伊莲在心里怒骂“装什么清纯男高”,面上却满是哀伤:“不然我怎么会去给你加油、怎么会去派对找你?” 艾利斯激动的站起来,直接坐到她旁边搂住她:“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伊莲你也喜欢我,所以那天晚上你真的很开心!” 什么鬼!伊莲嫌弃的把人推开:“我怎么可能开心,你们是两个人!你不觉得不正常吗?” 被推开的艾利斯迷茫道:“可是你当时很爽啊,一直在——” “闭嘴闭嘴!那是生理反应!”伊莲快爆炸了,她猛地站起来,这时候才发现餐厅里的人都看向自己,她赶紧道歉,重新坐下,压低声音:“公共场所,不要说床上那些事。总之,你喜欢我,我喜欢你,那我们就应该只和彼此上床,你明白吗?” 她现在想通了,先不管这种“催情素体质”是怎么来的,自己实在是不想跟那么多整天发情的男的乱搞,如果真的避免不了,还不如挑一个脑子不好使、容易忽悠的。 艾利斯连连点头:“伊莲,你放心,我不会和别的女人上床的。” 伊莲松了口气,就在她想着以后怎么整天粘着艾利斯的时候,又听见他的后半句话: “我不会乱吃醋的,只要你开心,有多少个男人我都不会介意的!” 伊莲真的是快被气吐血了。这种话要是以前的她听到,多少要夸一句“现代模范男人”,现在听起来则是分外讽刺。正在她准备起身离席的时候,他们点的菜上了。伊莲实在太饿,她顾不上生气,丢下一句“现在开始,你不要说话”,拿上刀叉开始大快朵颐。 阳光 方法一:非生理期不出门。 且不说能否真的在宿舍待下去,即使她不出去,不代表别人不能来找她。不可行。 方法二:延长生理期。 服用激素药物。但她不是妇科医生,万一搞个贫血、感染、以后再不来月经,就更惨了。不可行。 伊莲躺在床上死活睡不着,她盯着地板上的那块月光,小声低喃:神啊,能不能救救我,之前无神论是我的错,现在我相信这个世界有超自然力量,请救救我啊。回应她的自然是一片寂静。伊莲把自己的脸蒙进被子里,不再说话。 这一周的伊莲除了上课,剩下的时间都给了图书馆。她试过在网上搜索那个在她身边蔓延的奇怪图案,但是什么也没搜到。但伊莲认定人类历史这么多年,自己绝对不是第一个受害人,历史中一定会有此类事件的记录。为了避人耳目,她每天带着口罩早早等待图书馆开门,提前在古文明、神话传说那层楼定好小会议室,一点点将书都搬进去,等附近没人的时候,再把看完的书放回原位。 如此有惊无险的过了一周,晚上伊莲拿着一本《所罗门的小钥匙》回了宿舍。她在这本书里发现了一个和自己现在这种情况可能有关系的东西:掌管欲望与财富的恶魔阿斯莫德。她边等电梯边想事情,直到被人抱住才回过神,再一看,又是一位老熟人:倒霉催被她捅了一刀的盖文。 旁边还站着一位穿着警服的女警,笑着看向他们:“哇哦,这是你的小女朋友吗?那我先走了,拜拜!” 拜托啊,你们现在是在执行公务!伊莲真的是服了,她知道这些人的精神都被某种力量所影响,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咳嗽。 盖文果然松手,紧张的看向她:“你生病了吗?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伊莲离开图书馆前专门把嘴唇涂的很白,整个人看起来分外憔悴:“我生理期,不舒服。” 盖文伸手拦住就要关门的电梯:“那我送你回宿舍。” 回宿舍需要你送?处于生理期末尾的伊莲实在不敢跟男的共处一室,她不假思索道:“你能请我吃饭吗?我真的好饿。” 餐厅被伊莲暂时定义为半安全地带,因为需要开门做生意,密闭空间的条件暂时无法构成。但她也不敢百分百确定是不是仅仅因为这段时间是自己的生理期才没出事。她一边思索着现在的情况,一边听盖文说宿舍楼刚刚发生的盗窃案。 “伊莲,你住的地方太不安全了。”说完盖文就把自己的钥匙推到她面前:“明天我来帮你搬家。放心,我家只有我一个人。” 饶是伊莲知道一切正在被扭曲,但打死也想不到会被扭曲成这个样子,那句“哥啊,我们上周刚认识,我刚捅了你一刀”差点被她说出来。她努力咽下嘴里的肉块:“盖文,谢谢你,但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想一个人呆着静一静。” 伊莲自认表情平静,但在盖文看来,她就是在故作坚强:明明心里很慌张、但又希望自己像个大人一样冷静。他心里更心疼了,直接握住伊莲的手,强迫把钥匙放进她的手掌:“宝贝,我知道你是个很坚强的人,以后周末来我家,不然我真的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宿舍。” 哪里一个人了啊!这栋楼明明那么多人!伊莲发现跟这些人说话真的是鸡同鸭讲,完全不通。搁以往她的暴脾气,直接甩手走人。她又对自己说了几遍“冷静”后,才开口:“钥匙我拿着,请你多给我点时间,好吗?” 尽管伊莲再不情愿,盖文还是“尽职尽责”的把人送到了宿舍楼下,眼看天色越来越暗,伊莲再不敢耽搁,说完再见就立刻飞奔上楼。进洗手间一看,果然卫生巾上只剩几滴血迹。 虽然之前已经做了一周的心理准备,但伊莲临到头还是不敢去教室上课。发生性关系这种事说到底也就那样,但真的发生又是另一回事。随着时间的流逝,伊莲的手指又开始不自觉地颤抖。直到手机提醒:半个小时后是和心理医生的谈话时间。 伊莲后知后觉记起那个黑色的盒子。她屏住呼吸打开盒子,里面装的不止所谓的项圈,还有好几个带着铃铛的夹子。只看了一眼,她就飞快把那个盒子盖上,重新丢进柜子最深处。她一直对自己说不要哭,可还是哭到上气不接不气。她凭着本能给昨天刚交换联系方式的盖文打了电话。 “你确定要开着门吗?”尔文关门的动作被伊莲阻止,她站在门边,死死的拉着那扇门,外面是连接大门进出口的走廊,一位阿姨正在打扫卫生,而盖文则站在走廊尽头、大门边等伊莲结束。 “确定。”伊莲将凳子摆在门边,卡住门不让它关闭,直接坐下:“我们快点开始吧。”她的耳朵几乎快要竖起来、紧张的听着附近的动静。 可能是这种策略真的有效,尔文没有再说奇怪的话,只是看着伊莲的眼神满是玩味,最后快结束的时候,他又要摘眼镜,伊莲吓得赶紧拽着他的手、阻止他摘眼镜的动作:“你要说什么就赶紧说,等我走了、你再摘眼镜。” 尔文没有阻止伊莲,停下动作,笑着起身:“明天见。” 伊莲看事情结束,紧绷的身体总算能放松下来,她也赶紧站起来,来不及细想、匆匆说了一句“明天见”就赶紧跑向走廊。 然后是盖文。 太阳此时还没下沉。伊莲站在满是阳光的路上,也许是错觉、也许是太阳的温暖给了她一点勇气:“真的非常感谢你,你不知道刚刚对我有多重要。” 盖文克制着迫不及待把人拽到安静地方的欲望:“我送你回宿舍。” 伊莲能听到外界的喧嚣,但那些喧嚣并不如以往清晰。她熟悉这种感觉,更熟悉盖文此刻表情的含义。在她选择给盖文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下了决心,不是吗? “我想去你家,可以吗?”伊莲仰头看向长相冷峻、但表情柔和的盖文,说完后下意识又将头低下。 盖文的回复是直接把人抱住丢进车里,驶向他家。 人生第一次坐警车的伊莲只想苦笑:求求了,这个世界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赶紧把这种公车私用、工作时间擅离职守的警察开除了啊! 洗澡 盖文家在六楼。就在盖文要摁下电梯的时候,伊莲突然想起“电梯也是密闭空间”,加上旁边还有两个年轻男人也在等电梯,她吓得赶紧拉住盖文的手:“我们走楼梯可以吗?我最近在减肥。” 编完理由伊莲就后悔了,昨天晚上她还在盖文面前大吃特吃…… 盖文看了她一眼,没追问,拉着她往步梯走。 “你今天似乎一直在害怕什么东西,可以告诉我吗?” 伊莲爬楼梯爬的累的半死的时候,听见盖文这么问。她脚下一个踩空,要不是盖文眼疾手快扶住她,她就要摔下楼梯、解锁新场景:医院。虽然是关心的话,但从盖文的嘴里说出来,伊莲还是忍不住用幽怨的目光看向他。 “对不起哦,我家太高了,我抱你上去。”盖文话音刚落,伊莲就被他稳稳抱在怀里,步伐轻快的继续往楼上走。 要不是伊莲知道盖文这些举动只是为了更快的操她,她就要被“感动”了。所以即使是在非自然规则的加持下,当事男人还是会保留一部分的本性吗?或者说,那种绝对寂静只是放大了他们心里关于性的欲望?伊莲继续思索。 伊莲决定先不想这么宏大的问题,先想点现实的:这一周要怎么过。 她这周要待在盖文家吗?因为人的惰性,她是真不想主动出门迎接“被上”的未知风险。但她也知道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不出门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她该怎么选择? 眨眼之间,盖文已经把伊莲抱到了家门口,急不可耐的找钥匙开门。门刚关上,他就把伊莲摁在墙上,迫不及待地亲吻她的嘴唇。 伊莲本来打算把自己当成木头,任凭“绝对寂静”为所欲为,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她还是有点受不了,好不容易等对方松开她的嘴、开始啃她下巴的时候,伊莲赶紧说话:“亲爱的,我们先喝点水好吗?” 盖文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迟钝,他眨了好几次眼才完全理解伊莲的话。伊莲注意到他在皱眉,像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样子,更加觉得有门,继续用温柔的声音说:“我今天一直没怎么喝水,真的好渴哦。” 盖文的手慢慢减轻力气,整个人有些迷茫的把伊莲拉到冰箱前。 伊莲打开冰箱,看见里面的柠檬时眼前一亮:“能不能等我五分钟,我给你泡柠檬水喝?”这句话让她很忐忑,之前的经验告诉她,这种时候的男人听不懂人话,但刚刚盖文的表现证明,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理智在的,她想再多试探一步。 盖文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松开了伊莲的手。 伊莲拿着柠檬跳进了厨房。 伊莲牌男人专属柠檬茶只需要五个步骤:洗柠檬,切柠檬,放柠檬,放避孕药,加冰水。齐活。 霍尔建议她不要吃避孕药,因为之前的血泪经验,伊莲觉得此人渣的建议有用。但她很害怕怀孕。思来想去只有让男的戴套或者吃药。但是伊莲也发现“绝对静寂”时刻的男人完全没有戴套的意识,她只能被迫下药。她专门买了最贵的那款男性避孕药,没什么副作用,吃一次有效期七天。简直不要太贴心。 看着盖文一口气把那杯水喝完后,伊莲自己也忍着难喝把自己那杯柠檬水喝完。杯子刚放下,盖文就把人压在墙上,呼吸粗重,开始咬她的脖子,同时手也在解她的腰带。伊莲忍了一分钟,又受不了了,她双手托住盖文的脸颊,强迫对方看向自己:“亲爱的,我们先洗个澡好不好啊?” 盖文刚好这个时候解开她的腰带,正在扒拉她的裤子,勉强能听到她的声音,他艰难开口:“一起洗。” 一起洗就一起洗,能洗澡就行。 俩人赤裸站在浴室,水从头顶肆意涌出。盖文将人顶在墙上,左手将伊莲的双手压着墙壁、锁在她头顶,右手则从她的脸开始摩挲,一直往下。 伊莲闭上眼睛,放空自己:就当是一场梦。根据她的经验,男人一般射三次就差不多了——真是该死啊,她为什么会有这种经验——就在她想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下体猛地传来一阵痛意,伊莲诧异的睁开眼睛,看向眼前的男人:“你打我干嘛?” 盖文看她睁眼,又挥手对着她的蒂珠扇了一巴掌:“里面有其它东西吗?” 伊莲被他的问题搞得一脸懵:“你没上过生理课啊?有什么东西你自己不知道吗?”她又开始烦了,本来她就对这种事有心理阴影,对方又一直说话。有什么好问的?赶紧做不行吗? 浴室里满是雾气。被雾气影响,伊莲看不太清盖文的脸色,直到一股滚烫的热水冲刷她的下体,把她烫的尖叫:“拿开!” “里面都是别人的精液,要先洗干净。”盖文完全不受伊莲的影响,继续用热水冲着她的下身。 伊莲被紧紧抵在墙上,全身都动不了,她下身被烫的难受,只能哑着嗓子恳求:“没有,我已经洗干净了。” 盖文听她这么说,才把淋浴头稍微挪开,声音喑哑:“给我看你怎么洗的。” 被禁锢许久的手腕松开后有些酸麻,伊莲努力让自己冷静,她接过盖文递过来的淋浴头,小心翼翼地征求着对方的意见:“我可以把水温调低一点吗?”看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她才敢调低温度。 面前只是个NPC,没有脑子的NPC,脑子被下半身吃掉的NPC。哪怕伊莲对自己说了这么多,但是当着对方的面把手指放到下身还是让她很想死。 “动作快点,不然我帮你洗。”盖文目光阴郁的盯着她的身体。 伊莲只能忍着羞耻,假装面前没人,回忆着自己洗澡时的动作:先用水冲,然后用两根手指把阴唇撑开,将手指放进小穴引出里面的东西。做完之后她无措的看着盖文:“就是这样。” 盖文将水关上,表情不恙:“精液是不是全被你的骚逼吃了?”不等伊莲回过神,他借着水的润滑直接扶着自己的阴茎闯进去,同时又拧了一把对方有些湿意的阴蒂:“夹紧。” 伊莲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声:她看错人了! 结束 好累。伊莲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全身像是散了架。耳边有个模糊的声音在问她要不要喝水,伊莲的嗓子哑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闭着眼睛、艰难点头。就着对方的手喝了半杯水润了润嗓子后,她才勉强提起力气。 室内的灯已经点亮。 伊莲习惯性的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漆黑一片。 旁边的人看穿了她的想法,主动回答:“现在是晚上八点。” 伊莲揉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呢喃“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午觉”,等看清面前站着的人后,立刻清醒了,赶紧扯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紧张的瞪着他。 盖文有点愧疚:“对不起啊,刚才我太激动了。” 那是激动就能解释的吗?自己被他从浴室折腾到客厅,再从客厅爬到卧室,最后是实在没力气了,对方才勉为其难的把她摆到床上,让她趴着。伊莲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要死了,连新闻标题都想好了:十七岁花季少女惨死警察家中,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出去出去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伊莲气的大吼。 盖文眼里满是黯淡,转头往外走。走了没两步,又被伊莲喊了回来:“算了,这也不能怪你,有吃的吗?我快饿死了。” 伊莲一边搅着碗里的酸奶麦片,一边看手机的信息,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她点开一条名为“X”的隐藏备忘录,在一条“9月1日 22:00 —— 9月2日7:00(?)艾利斯 霍尔”的文字下又加了一行“9月9日 15:00——”她对这次结束的时间完全没印象,只能跑厨房门口问正在煮面的盖文:“喂,我们下午是几点结束的?” 盖文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尴尬:“七点半。” 伊莲刚把“19:30 盖文”记录上去,就意识到这个时间有多离谱。她怒气冲冲的看着盖文,对方也知道自己很过分,立刻把目光专注的放在锅里,假装自己在认真煮面。 一直到吃完面,伊莲还是满肚子火,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直等到对方收拾完餐具,才微微仰头看向盖文:“喂,我们谈谈。” 俩人并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伊莲仔细感受着环境的变化,“绝对寂静”没有发生。所以是刚做完后,规则就不会再对同一个男人生效吗?不过也正常,要是一直生效,男的估计会被做死。但是伊莲不知道中间的间隔时间,有点头疼。 “你现在可以听清楚我说话吗?”伊莲转了个方向,盘腿坐,正对着盖文的侧脸。 盖文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摆出一副审讯犯人的样子,但还是老实点头,也学着她的样子,正对着她坐下。 “很好。你知道我的名字、年龄、身份吗?” “伊莲,十七岁,高三学生。”盖文下意识说出脑海里的资料,说完之后才意识到什么,诧异的看着伊莲的青涩的脸庞。 伊莲不动声色,继续询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间、地点、经过吗?”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一周前在警局,你报案说自己被——”盖文话说到一半突然失声,看向伊莲的目光满是惊慌失措。 伊莲明白盖文已经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了,干脆把话说清楚:“就像你想的那样。因为你曾经和我共处一室,从那个时刻开始,你有关我的记忆被某种存在篡改,具体表现是,只要你看见我,就想上我。而且这种行为无法被摄像机记录下来,我身体残留的精液也无法被检测。”她耸了耸肩:“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我知道你已经相信了。” 盖文满脸通红:“对不起,我去自首——” 伊莲赶紧把人拉回来:“拜托啊哥,我是想让你帮我,不是让你去自首,而且这件事也不能怪你。”她把整件事细细将给盖文听,包括那个蔓延的奇怪图案:“喏,就是你杯子上的这个。” 盖文看着桌上杯子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图案,满脸迷茫:“我不知道,在你说之前我从来没注意过这个图案……” “和这件事有关的人的物品都会出现这个奇怪的图案,我猜是某种邪教或者恶魔的图腾。总之肯定是超自然那类的。你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没人会相信的。”伊莲还是多叮嘱了一句。 没想到盖文反应有些激烈:“可是这种事情肯定越多人帮忙——” “让那些人都把我上一遍吗?”伊莲满脸黑线:“我没有搞群P的打算,谢谢。” 盖文不说话了,沉默好久后,又是那句“对不起”。 虽然下午被折腾的死去活来,但是伊莲觉得能找到盖文这个正常人还是很值的。她本来想征询盖文的建议,但是对方完全没有处理过超自然事件的经验,只能给出诸如“那你以后住在我家”的建议。要不是盖文脸上的表情非常正直,伊莲真怀疑这人在假公济私。 虽然识别出盖文是个正常人,但是作用也有限:他不能一直跟在伊莲身边。一旦“绝对寂静”降临,他的下半身会立刻背叛他的大脑,大概率会跟室内的其他男人一起。而现在,伊莲想知道盖文的间隔时间会是多久。 一直到睡觉前,伊莲还不忘叮嘱盖文:“如果你想那啥我,一定记得把我喊醒。” 盖文又开始那句:“我睡客厅沙发——” 伊莲无语了,睡都睡了有必要还这么扭捏吗?不过:“你下次不要打我,我身上现在还是青的。” 盖文的脸又是爆红,又开始新一轮的“对不起”。 伊莲把手指放在自己嘴角,做了个“嘘”的动作:“睡觉。” 被手机闹钟吵醒的时候,伊莲正在梦里狂奔:一只黑色的大狗一直追咬她。关掉闹钟的时候她下意识拍着心脏:还好是梦。但转念一想,现实也没比那个梦好多少。她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刚推开门就看见全身赤裸的盖文正在里面洗澡、不对、准确来说正在手淫。可能是刚起床,伊莲脑子还不够清楚,她还想了几秒是“绝对寂静”吗,然后听到了外面的鸟鸣声。她猛地大喊“对不起”,飞快关上门冲回卧室。 好丢脸,太丢脸了,我没脸见人了。伊莲满心绝望,正好这个时候手机响了,她接通电话,沮丧道:“你好,这里是伊莲,有什么事吗?” 忍耐 青少年心理讲座是什么非要上的课吗?挂断电话的伊莲真想骂人。卷入非自然事件已经很惨了,更惨的是学校打电话要求回去上课,还是这种无所谓的讲座。上周明明那么多女生不上课,也没见学校管啊,怎么轮到她这里,一节讲座都要专门电话通知?等等—— 伊莲警觉到关键字“心理”,她猛地想起昨天和尔文道别时对方说的话是明天见,不是下周见。她在心里连骂三遍以F开头的那个单词,开始皱着眉头思索到底该怎么办。 她可以选择翘课,但是现在世界对她恶意满满,学校那边肯定会打电话通知家长,也许会让她回家——不行,她家可是图案的最初出现地点,而所谓的聚会、变得奇怪的父母都清楚表明家里有问题;也许会给她安排更多的心理辅导——更不行,一周一次她应付的都很艰难,如果频率增加,她更受不了。而且这个尔文恶劣的再明显了。绝对寂静没降临的时候,眼神都那么奇怪,真到了绝对寂静,那肯定恶劣一万倍。直觉告诉她,就算她跟对方睡了,对方清醒后也不会帮她,甚至可能乐见其成。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卧室的门被敲响。伊莲晃了晃脑袋,打开门,盖文满脸通红、头快埋进地板:“早餐准备好了。” 伊莲跳起来,道谢后冲进洗手间洗漱。早餐是三明治和牛奶,伊莲觉得还蛮好吃的,她吃完后发现盖文正在看她,对方发现她的目光后,赶紧把头低下来。伊莲把餐具放到一边:“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本想坐电车去教室的伊莲思来想去还是让盖文开车把自己送到学校门口。万一再来个电车痴汉啥的,她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把自己送进精神病院。戴着帽子口罩手套的伊莲在教室后门蹲守了一会,确认里面坐着好几个女生、包括自己的两个室友也在内后,稍微安心,坐在了最靠门的位置,顺便从本子里撕了几张纸,夹在门缝,让门维持着看似关闭、实则虚掩的状态。万一形势不对,她最起码还能跑。 她刚坐下没几分钟,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看着人模狗样的尔文便从前门走进来,果不其然,刚走到讲台边就冲她笑道:“早上好。” 伊莲一手平放在桌上,另一只手的手肘撑在桌上、手掌尽力挡着自己的眼睛,紧张的听着外界的声音:还好,绝对寂静没开始。 这种紧张时刻,她不敢放松警惕,只能全神贯注的留意着尔文的动作和四周的声音。一切似乎很正常:正常的心理学知识;正常的师生互动,正常的结束。伊莲在听到那句“谢谢大家参加”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这节课就这么结束了,她迅速从座位上弹起,开门就要跑,结果后门打不开。 伊莲气的想踢门,但时间紧急,她只能飞快跟着其他人从前门走。该死的,她应该和那些女生坐在一起,而不是一个人单独坐在最后面。四周的声音在迅速减弱,就在她的脚快要跑出教室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摁住了她的肩膀,伊莲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在她面前关上,世界再次回归绝对寂静。 伊莲惊恐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扶着旁边的桌子才能勉强保持站着的姿势。对方还什么都没做,她已经开始发抖了。 “伊莲小姐,我很难过。原来你并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尔文摘下眼镜,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没、没人会喜欢那种东西啊!”伊莲又气又怕,扒拉着对方放在自己肩膀的手,她知道这种时候挣扎没什么用,但是她更不愿意什么都不做就放弃。 尔文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原来是这样,不过还好,我准备了新的礼物,相信这次伊莲小姐会喜欢的。” 女孩的挣扎在他看来就像小孩子在闹着玩一般无关痛痒。他没费多少力气就把对方身上的衣服剥的干干净净,随后将人摁在讲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从口袋里拿出一段麻绳,动作简洁利落的将还在动弹的伊莲绑了个结结实实。 伊莲刚想说给她搭件衣服、她冷,便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室内的温度已经高到赤身裸体也完全不冷的状态了。她又想骂人了,这都什么玩意啊!有这本事去温暖南极的企鹅不好吗?坑她一个普通人类到底能有什么成就感啊! 尔文从上到下一点不漏的看完了伊莲满是痕迹的身体,啧了一声:“真是淫荡。” 伊莲快被气死了,到底是谁在教室搞这种事啊!反正自己已经被绑成这样、也不能更糟糕,她索性破口大骂:“淫荡你爹!” 尔文的表情看起来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微笑着打开自己一早放在桌上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眼罩,动作堪称温柔的给伊莲戴上。 失去视觉后的伊莲又开始心慌,下意识开始挣扎。但是身上的麻绳绑的很紧,她越挣扎,只会越不舒服。 她听见尔文似乎在喃喃自语:“至于口球……伊莲小姐,我很喜欢你的声音呢,如果你保证接下来不说脏话,我们就不用口球了,请问可以吗?” 口球?伊莲飞快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听起来很耳熟的词,记起来后,整个人挣扎的更厉害了。她知道这个东西会让戴着的人不受控制的流口水,看起来非常屈辱。这一刻她真有和这个变态同归于尽的心。 “伊莲小姐不说话,那我就当您同意了。” 伊莲听到了细细簌簌的声音,对方似乎在翻找东西。视觉的缺失极大的增强了她内心的恐惧。她开始想念之前的那些人,虽然都很过分,但至少没有剥夺她的眼睛。 她的身体突然开始颤抖。某种轻盈柔软的东西正在她的身上游走,从脖子开始,到乳房,再是大腿内侧。那里还留着昨天的淤青。被那个东西触碰的时候只会更加难受。伊莲呼吸急促起来,不到半分钟,她就受不了了,带着哭腔喊:“拿走!” 然后被那个东西对着腿根狠狠抽了一下。 伊莲一下子哭出声。她本来已经接受随时随地和陌生男人发生性关系这件事了,但是为什么这些人都要打她?昨天被盖文打的地方还没恢复,今天又被人用鞭子抽。她到底做错什么了?她一直在容忍,结果就是这些人越来越过分吗?她越想越伤心,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一起向她涌来,眼泪就像坏掉的水龙头,越来越多。 直到被泪水浸湿的眼罩被人摘下来后,她还在抽泣。 “伊莲小姐,”尔文半跪在她旁边,压低声音:“很抱歉刚才让您的身体不舒服,但是我们现在正在上课,如果您不配合,这节课很难结束,您也不想让那些毛手毛脚的学生伤到您吧。” 伊莲停下哭泣,不可置信的重复“上课”这个词,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教室里的灯变得特别亮,而原本空无一人的台下坐满了学生,准确点是男学生。 霍尔正坐在离她最近的位置,一只手放在桌上,另一只手正在转笔,微笑着朝她点头致意。 教室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尔文最后那句“毛手毛脚的学生伤到”是什么意思?伊莲第一次发现原来人的舌头也会打颤:“你、你、你你你——” 背对着学生的尔文点头:“嗯是我,伊莲小姐应该也能感觉到现在的情况不对劲了吧?” 那句“废话”差点脱口而出,伊莲咬牙切齿的看着尔文:“那你赶紧把我解开啊。” “伊莲小姐,我可以把你解开,但是你确定吗?”尔文似乎也很无奈,示意台下还有那么多男生在场。 伊莲的脸被气的通红,要不是这人一开始把自己拦住不让走,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啊。就在她愤怒的瞪着尔文的时候,上课铃声响了。 “伊莲小姐,长话短话,如果这节课的内容没有按时上完,下课学生再来询问的话,我想对您也不好。请您配合我,可以吗?”尔文表情看起来很是真挚。 伊莲不情愿的点头,但是:“我怎么配合你啊?” 尔文边起身边微笑:“您不要克制身体的感受就好,请相信我,我不会伤害您的。” 被赤身裸体的绑在讲台的椅子上、当作教具的对待,而且台下坐满了男学生。只是匆匆看一眼,伊莲就赶紧别开目光。即使知道那些人都是没有脑子的NPC,她也觉得很丢脸,更别提里面还坐着她认识的人:霍尔。她百分百确定这个人是清醒状态。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啊!只是稍微一想,伊莲的眼睛又开始泛红。 又是那个柔软的东西。伊莲感觉到下巴被那个东西抬起,垂眼一看,是一根逗猫棒。这就是刚才打她的东西吗?她迷茫的看向拿着逗猫棒的尔文。 尔文心里的施虐欲被她无辜的表情激起,对着赤裸的乳房狠狠一抽。 猝不及防的伊莲被打的闷哼一声,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只能瞪着尔文。 “把胸抬高。”尔文声音很冷。 伊莲撇开眼,不再看他,勉强在绳子的间隙处直了直腰。 尔文用戴手套的手指拨弄着伊莲胸前已经挺立的乳头,声音里满是恶意:“很淫荡的身体啊。” 你才淫荡,你全家都淫荡,伊莲心想,随便找个人把衣服扒光都会这样。就在她胡思乱想转移注意力的时候,两个乳头传来一阵刺痛:两个带着铃铛的夹子被夹在上面,她的身体稍微一颤,就会传出清脆的叮当声。 而那根逗猫棒则继续向下,羽毛那端轻抚伊莲下身微微凸起的阴蒂。 身体最敏感的地方被这么刺激,伊莲没办法不做出反应。不知不觉中,她的呼吸加快,全身的皮肤蒙上一层艳色,铃铛也在不断作响。可是她什么都听不到,她的世界只剩下这一个感官,直到那温柔的抚摸结束,伊莲才泪眼朦胧的看着面前的人,她想—— 尔文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仿佛天使般轻抚伊莲金色的长发:“小姐,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但是你要先忍耐一小会,可以吗?” 伊莲被他的表情蛊惑,加上身体的极度渴求,没怎么犹豫就点头,同时也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所谓的忍耐一小会就是戴着项圈,跪趴在桌子上,小穴里塞着跳蛋。虽然下身在滴水,但伊莲的身体到现在还没有过真正的高潮,那些抚摸、刺激,只是吊着她,让她觉得下一秒就要高潮,但永远到不了。 如果是现实,她会立刻站起来,把身上这些东西取下来砸到这群人渣的脸上。可是这不是现实。 就在刚刚,尔文在她耳边轻声说:“小姐,请坚持一下,还有五分钟。” 她难受的想哭。 那只戴手套的手又开始抚摸她的身体,最后停留在了她的下身。伊莲希望他可以多碰碰难受的阴蒂,但是对方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绕过那里,将两根手指塞进湿漉漉的穴口,似乎想把里面的跳蛋拿出来。 把那种东西拿出来也挺好的,在里面撞来撞去的好烦。伊莲在心里数着时间,等时间一到就立刻跑。 但是尔文并不是这么想的,他欣赏着少女咬着下唇的忍耐模样,翘起嘴角,用手指将跳蛋推到更深处,果不其然,少女的身体颤抖的幅度更大了,铃铛声也愈发清脆。在她快要维持不了身体姿势的时刻,尔文用手掌重重扇向她的阴蒂,仿佛恩赐般说着:“你可以高潮了。” 伊莲大脑一片空白,有那么几秒钟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唤醒她的是下课铃声,她才意识到自己正浑身赤裸的侧躺在教室最前方的桌子上,下身是微凉的水渍,无数学生和往常一样,从她面前经过,笑着和他们说再见。伊莲闭着眼睛,一直到听不到声音,她才敢重新睁眼。 “下课时间只有十分钟,不抓紧时间穿衣服,就要继续下一节课了。”霍尔“好心”走到讲台前,提醒还想继续装死的女孩。 伊莲赶紧从桌子上爬起来,跳到地上。几乎她刚跳下去,桌子上的水渍就消失了。诺大的教室只剩下她和霍尔俩人。 “衣服。”霍尔指了指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白色盒子。 伊莲想找自己原本的衣服,但是目之所及完全没看见,只能匆匆套上那个白盒子的衣服,穿上后她才意识到这是一套黑白相间的修女服,除了没有头饰外,和书本里看过的样子没有差别,而且—— “内裤呢!”伊莲又扒拉了一遍盒子,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看在衣服挺厚的份上,胸衣没有她就忍了,但是内裤必须要穿啊!而且,那个该死的跳蛋还在她身体里啊。 “没有。而且,你现在能穿内裤吗?”霍尔反问,转身就要走。 伊莲往前走一步,拽着他的胳膊,刚要说“当然能”,陡然意识到什么:她的身上除了胸前那两个被她刚刚忽略的夹子,下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多了一个夹子,正正好夹在她的阴蒂上,哪怕只是走一步,都让她难受的想蹲下。 真的是要疯了。伊莲被这些垃圾男人气到快吐血,她死死拽着霍尔:“你赶紧给我取下来!” 霍尔回头,挑眉:“你确定?” 伊莲刚要说确定,教室的门开了,不少学生走进来准备上下一节课。伊莲的脸顿时通红,她咬着嘴唇看向霍尔,心一横,直接扑到对方背上,手脚并用的抱住对方,在对方耳边轻声说:“赶紧把我送到洗手间。” 刚进教室的学生纷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伊莲努力忽略这些人或诧异、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在心底默念“我脸皮厚,我不在乎”。 那些学生眼睁睁的看着在他们面前不苟言笑的学生会长微笑着侧头对他背上穿着修女服的女孩说了句什么,然后心甘情愿的背着人往教室外走,快到门口时,顺带拿起来了放在第一排桌子上的女孩的书包。 这是什么偶像剧现场? 而当事人伊莲满脑子都是“让我赶紧死吧”。刚刚霍尔在她耳边说的是:放心,我一会亲自帮你取下来。 声音 即使把整张脸都死死埋进对方肩膀,但四周清晰无比的喧嚣声还是提醒伊莲现在不是绝对寂静时刻,此刻就是日常的校园生活,而她只裹着一套修女服任由一个男人背着,在校园穿梭。 虽然震动的跳蛋的声音几不可闻,但铃铛的声音太明显不过,而且她身上还带了三个。伊莲将身体紧贴着霍尔的皮肤,生怕留出一丝能让铃铛发声的空袭。但后果就是那些夹子放置的部位更让她难受,本来就是身体最敏感的位置,被这么压制,她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 “你夹的真紧。”霍尔刚笑着跟人打完招呼,微微侧身,在伊莲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 伊莲原本就红透了的脸更是爆红,她从未有这么一刻希望绝对寂静赶紧降临,这样她就能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直接甩这个禽兽一巴掌。 可是她不能。 那些东西还在她身体作乱,幸好这套衣服足够长,她不用担心走光。伊莲现在所能做的只有双腿更用力的贴着霍尔的腰,同时让下面的东西不要掉出来。可是,她真的快忍不住了。 “你走快点……”伊莲快哭了,要是水渍或者跳蛋现在掉地上,她真的要转学了。 真是该死,怎么不该寂静的时候寂静,该寂静的时候不寂静! 霍尔停下脚步:“有什么好处吗?” 走快点你也能省点力气啊!伊莲在内心疯狂咆哮,但现在她实在是没心情也没力气和人吵架,只能克制着呻吟、一字一顿道:“一会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话音刚落,霍尔的脚步加快不少。 伊莲吓得赶紧补充:“不能有其他人在。” 霍尔速度没有放慢,只是问她:“你不喜欢其他人在?” “谁会希望那种时候有其他人在!”伊莲低声反驳,因为对方的语气听起来太过诧异,伊莲怀疑这人是不是看多了猎奇向的电影、以至于变态到不需要绝对寂静再放大内心的欲望。 “哦,那还真可惜,你说的不算。”霍尔的话里满是恶意。 关上门的那一刻,伊莲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二话不说立刻从霍尔身上跳下来,背对他开始脱衣服。 霍尔毫不在意地坐在沙发上,边喝水边看她动作。 不到一分钟,伊莲的胸口已经全部暴露了出来,上面闪烁着两个耀眼夺目的精致铃铛。她低着头努力解着那两个夹子,可明明看起来很简单的夹子,就是无法摁动,急得她满头大汗:这种情况是不是得去医院?真的是要丢脸死了,该死的尔文,事情解决后一定要弄死他! 就在她被此起彼伏的叮咚声响气的动作不自觉粗鲁、差点弄疼自己的时候,一只有些冰凉的手伸过来,干净利落的打开了两个夹子,丢到桌上。伊莲转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霍尔,下意识说了声谢谢,说完就后悔了。 看她脸上的表情,霍尔就猜到了她的想法,无谓的歪了歪头:“尊敬的伊莲小姐,还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伊莲刚要说“出去”,就意识到自己下面还有东西。她只能强忍羞耻,转身正对霍尔,把长到拖地的修女袍撩起来:“请帮我拿走。”该死,她为什么要说请! 霍尔半跪在她面前,像是第一次看到那些东西似的,目光专注:“没想到修女您是这种人啊,衣袍下面居然连内裤都不穿。” 伊莲真的是要被气死了,这人在发什么疯啊,又开始玩cosplay了是吧?难怪给自己准备这种奇奇怪怪的衣服,真的是太恶劣了!但是她现在只想赶紧把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去掉,只能忍着不说话。 霍尔抬头看了眼伊莲红到快要滴血的脸,用指尖轻轻拨弄着铃铛,欣赏着和铃铛声呼应的喘息:“修女,您为什么要在这里夹这种东西呢?” 伊莲瞪着他不说话,但对方明显一副“看我们谁耗得起”的表情。伊莲只能从她偶尔看过的十八禁漫画寻找灵感开始瞎说:“因为想让大人您帮我取下来。” 啊啊啊啊,这辈子的脸都被她丢光了。 果然,霍尔嗤笑一声,修长的手指稍微触碰就打开了夹子。 伊莲总算是松了口气,她看霍尔就要站起来,赶紧摁住对方的肩膀:“还有个东西啊。” 霍尔抬头笑着问她:“请问修女,那个东西在哪里?” 你在死装什么啊死装!伊莲实在忍不了了,决定先自己试试能不能取出来。 她低头看了会自己满是痕迹的下身,犹豫了一秒钟,还是咬着嘴唇,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撑开发肿的阴唇,另一只手直接伸进去一根手指,想把那个跳蛋拿出去。但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仅仅是一根手指塞进去,她就难受到弯腰、差点栽倒在地。 霍尔扶她一把,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行了,不逗你了,趴好别动,我帮你拿出来。” 跪趴在地毯上的伊莲感觉很丢脸,尤其在此刻。身体被那个还在跳动的跳蛋折磨的分外敏感,而霍尔的手指还在她湿滑的小穴里摸索,手背总是有意无意的蹭过自己还肿的跟个石榴籽似的阴蒂。即使她咬着嘴唇,还是有控制不了的呻吟声。 霍尔的手指已经摸索到了那个跳蛋的锁扣,在抽出前,他不怀好意的问道:“伊莲小姐,您想要高潮吗?” 伊莲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不想”,但是因为对方是霍尔,她赶紧改口:“想要”,结果听到对方轻笑一声,她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如您所愿。” 那个还在震动的跳蛋刚从小穴里拿出来,就被霍尔死死摁在了伊莲的阴蒂处,震动更加剧烈。受到如此强烈刺激的伊莲一下子瘫倒在地,疯狂挣扎着想推开对方的手,可是被对方摁在地上动弹不得,一直到她最后哭着潮吹,那个跳蛋才总算没电,被霍尔随手丢开。 霍尔坐到桌前,跟个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打开笔记本开始敲键盘。 伊莲哽咽着站起来,崩溃的看着地上被她、不对、被人渣搞出来的一大摊水渍,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后,拿着桌子上的纸巾盒,跪在地上哭着用纸巾擦那些痕迹。 霍尔一开始没怎么注意她,按照他的经验,伊莲这个时候会直接摔门而去,但一直到他看完邮件、一抬头,发现对方还跪在地上。霍尔好奇的走过去,看她用纸巾擦地毯后乐了:“你在cosplay女仆吗?晚上我们可以试试。” 本来因为收拾烂摊子就冒火的伊莲被他的话气疯了,她站起来狠狠推了一把霍尔,把毫无防备的人直接推的后退了一步:“这些痕迹怎么办?又不是绝对寂静,能自己恢复原样。” “绝对寂静?”霍尔表情古怪的看了眼伊莲,明白过来:“你把那种时候……”可真敏锐啊。他抬了抬手,又放下:“你不用管了,我会送到干洗店的。” 伊莲皱着眉头看了一会那块地毯,思索片刻,将霍尔桌上的那杯水全部倒在那片水渍上后,才掩耳盗铃的拿着书包,一路警惕的跑回宿舍。 钥匙 在宿舍吃了个微波炉版土豆和煎蛋,伊莲艰难的收拾书包去了下午的教室。虽然已经做好了可能会出现最不好事情的心理准备,但她进教室前还是在后门观察了一会,确定性别比例正常后总算鼓起勇气走进去。一直到放学收到霍尔的消息前,一切都很正常的样子。因为时间紧迫,伊莲来不及回宿舍放书包、就跑去了餐厅。 伊莲现在不仅坚持着无论去哪里都用跑的行为模式,也顺带养成了每次进“房子”前,都要先在窗户外面观察一会再进去的良好生活习惯。等她好不容易坐到霍尔对面,对方看她的目光满是嘲讽:“你是在当贼么?” 伊莲前十七年的人生从没见过能如此欠揍的一张脸,但她今天心情好,加上又能免费吃大餐,所以选择宽容的不跟这种人计较,她直接拿起刀叉,手臂跟着声音幅度很小的挥舞:“菜单、菜单,我要点菜!” 霍尔看她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又是一阵冷笑:“果然,一顿饭就能把你请出来,真是物超所值啊。” 伊莲觉得这人简直有病,不挤兑她会死吗?但如今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伊莲已经不在意这些口头上的冷言冷语。中午吃的那个小土豆早就消化没了,加上刚刚跑了个两千米,她现在饿的头晕眼花,直接伸手喊服务生点餐,然后得到了菜品已经被提前定好的回复。 吃完饭的伊莲开始低头看手机地图,规划着回去的路线。她心里大致有一个猜测:绝对寂静一天只会生效一次。所以理论上今天晚上她是安全的,但她不敢赌。 “吃饱了吗?” “吃饱了,谢谢,我先走了啊。”伊莲找了条人多的空旷路线,决定小跑回去,她刚站起来,就被同时站起来的霍尔拉住手腕: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单纯请你吃饭吧?” 一直到被推进车里,伊莲的脑子才回归正常,她试着解释:“可是今天——” “我喜欢晚上。”霍尔神色冷淡的系上安全带,往和伊莲宿舍完全相反的方向开车。 伊莲在心里对自己连说好几遍冷静后才镇定开口:“可是今天晚上我和人有约。” 一个急刹。 幸好此刻这条公路没有车经过。 虽然霍尔没说话,但看向伊莲的眼神明显就是不相信。伊莲赶紧拿出放在书包里忘记取下的盖文家的钥匙:“我要去一个朋友家。” “地址。” 因为太过紧张,伊莲顺口报了盖文家的地址,然后眼睁睁霍尔将地址输进导航,往那边开。 伊莲手心全是汗,这人该不会又想搞3P吧?但是没有绝对寂静,盖文应该是正常的,就算霍尔是变态,那也搞不起来。她的心稍微放松,但转念一想,如果霍尔不想搞,那为什么还专门开车送自己过去?总不能是做好事啊。这一路如坐针毡,一直到车停在楼下、被霍尔提醒,伊莲才意识到已经到了。 她看霍尔没有下车的打算,赶紧解开安全带就要跑:她可以在楼里坐一会,等霍尔一走,她也走。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伊莲刚下车,盖文恰好下楼丢完垃圾,俩人面面相觑,明显是互相认识。伊莲知道霍尔还在看她,赶紧拉住盖文的手往他家走。 这次没人和他们一起等电梯,伊莲终于不用爬楼梯了。 几乎是盖文刚关门,伊莲就转身问他:“你现在和我共处一室会想上我吗?” 盖文的脸本来在他被伊莲拉住手的时候就已经红了,现在更是红的几乎要滴血,他连忙说“没有”。 他的回答,加上此刻没感受到绝对寂静,伊莲忍不住跳起来抱住盖文欢呼:自己的猜测八成是对的!她的生活总算是多了一层保障。等她看到对方的大红脸,才意识到对方是个男的,赶紧松手:“抱歉,我刚刚太激动了。” 她欢快的跑到窗台边,刚准备偷偷撩起窗帘看霍尔还在不在,手机就响了,是霍尔发来的短信: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去学校。 这人有病吧?伊莲满脑子都是问号,是不是有啥特殊癖好啊?她烦躁的把手机丢进书包,尴尬的看向一边沉默的盖文:“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晚上能不能在你这里睡一晚?” 睡觉很简单,但是盖文家没有伊莲的衣服。她只能勉强套了件盖文的长T恤当睡裙穿,至于内衣……算了,反正盖文睡客厅,她睡卧室,不在一个房间也无所谓。她躺在盖文刚换的床单上看着自己手机里的记录,思索着接下来要怎么做。 上次自己拜托了盖文帮忙查关键词是“强奸”、“诬告”的案子,但几百年的案宗数不胜数,短时间肯定很难查出来什么线索。她和父母打过几次电话,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几句他们所谓的“聚会”,但是记录下来的名字没什么用处,那些人像是约好似的,都是最近一个月来到小镇。从她能在网上查到的领英主页看,他们的履历看起来不仅正常的不得了,甚至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句“成功人士”。 在自己接触过的这些人中,霍尔明显是最了解内情的人,还给她提过几个“很有用的建议”,但他不愿意说,这条线索没用;尔文,最坑、最没节操的一个人,对于这种“怪事”显而易见是乐见其成的态度;艾利斯,最没脑子的一个人,和霍尔一伙的;盖文,唯一一个正常人,但是“发作”的时候太粗暴了。 伊莲关上手机,躺在床上看着外面冰凉的月亮叹气。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事,如果把计划这一切的非自然存在叫做“X”,X的目的是什么?总不至于这么费时费力的计划这么多事,就是为了看她一个普通高中生的现场AV吧?肯定有什么是被自己忽略了、但又是非常重要的细节。她晃了晃头,决定先不想这些事了,她现在重要的事保持好自己的心态,做好长期抗争的准备。 就在她准备入睡的时候,她猛地想起来自己明天要交的作业还没写!而装着作业的书包被她放在客厅了。真的是,这个荒谬的世界,她好想骂人啊! 伊莲轻轻推开卧室的门,探头张望:外面的灯已经熄了,盖文睡了。伊莲又拽了几下自己身上能盖到膝盖上方的T恤,小心翼翼地垫着脚尖往沙发的方向走。一直到她拿到书包,客厅都很安静。伊莲觉得自己真是紧张过了头,就在她刚走到卧室门口、要推门进去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滚烫的呼吸声,同时一只大手抢过她的书包、丢到一边后,从T恤下方径直摸到她的下身,用指甲刮蹭着她的大腿内侧:“好骚。” 伊莲艰难转头,借着月光看清盖文的脸,后知后觉:绝对寂静开始了。而此刻,刚刚十点钟。 帮忙 能不能清醒一点!如果可以伊莲真想使劲晃盖文的头、把控制他脑子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摇走。但她此刻又被摁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伊莲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随便吧,也就几个小时,她忍。 比现在的情况更让她难受的是她的推论被推翻了:绝对寂静并不是一天只会出现一次,结合早上十点钟的那节“课”,伊莲推测它会在上午十点和下午十点“刷新”。如果是这样,那她怎么搞啊?晚上十点还好说,上午十点这个时间,非周末她都在上课,她不想再发生一次上午的事了。 “你在发什么呆?”盖文狠狠对着伊莲还有些红肿的阴蒂扇了一巴掌:“小骚货上课是不是也不穿内裤?” 伊莲疼的差点叫出声,她红着眼睛看向盖文:“你说了不打我的。”说完她就后悔了,这种时候对方根本听不懂她的话,说了也是白说。果不其然,盖文的回答就是紧扣住她的下巴:“回答我的问题。” “穿了!”伊莲气的大喊。 “这些痕迹是谁留下的?”盖文的手指摩挲着伊莲皮肤麻绳留下的红痕,语气不善:“昨天我们可没有用绳子。” 伊莲实在是受不了这个精分,决定不说话,反正做完就能恢复正常,他爱咋地咋地,总不能弄死自己。但是伊莲没想到的是,弄不死人但能让人不舒服的方法有很多。 比如把人双手反剪、迫使人跪在地毯上。 她背对着盖文,因为姿势也无法回头,只听到了叮叮当当的声音,还不等她想明白那声音是什么,手腕处便传来一阵熟悉的冰凉触感。伊莲脑子里那根冷静的弦瞬间绷断,她又开始挣扎,同时大喊:“神经病,赶紧把我松开!你那是手铐啊!” 回应她的是强度更大的压制。盖文也半跪在地上,将她的腿死死摁在地上,同时一只手卡着她的下巴,将两根手指伸进她的嘴里,压制着她的舌头。盖文狠狠咬了一口她的脖子,听到满意的痛呼声才松开,阴郁道:“敢咬我的手,我就卸了你的下巴。” 伊莲真的是快要疯了。一个灼热的东西在她下身摩擦,但是对方似乎完全不着急的样子,伊莲其实也不着急,但是她现在的姿势难受不说,作业还没写,她想赶紧做完写作业。她咬了咬嘴唇,忍着羞耻小声问:“你能不能快点进来。” 盖文用手指揉捏着那颗肿胀的阴蒂,时不时用龟头浅浅戳着伊莲开始湿滑的穴口,但一点不急着进去,听到这句话后,他又重重朝伊莲的屁股拍了一巴掌:“我是谁?进哪里?” 本来就是强忍做小伏低的伊莲被他打得气炸了,不管不顾的大喊:“你是神经病,去死吧!”但是因为嘴里的手指,不仅这句话说的含糊不清,还有不少口涎顺着盖文的手指流出来。 盖文皱着眉头,捏她下巴的手掌又加了力气:“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伊莲疼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害怕对方真的会把她的下巴卸掉,只能再次选择忍气吞声:“哥哥,求哥哥快点进我的……我的小穴……” 她的话音刚落,她的穴口就被手指撑开,那个原本一直在外面徘徊的东西迫不及待地闯了进去,让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闷哼。 也许是因为双手被锁在身后,伊莲的身体比之前更为紧绷,穴肉咬的盖文又爽又紧张,他原本抓着伊莲下巴的手滑到了她的胸口,捏着她的已经挺立的乳头,而另一只则继续大力蹂躏穴口上方的阴蒂,他咬着伊莲的肩膀,在留下好几圈牙印后,细细舔舐着那块区域:“放松,不然,”他放在阴蒂上的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我把这里拧掉。” 伊莲的身体本就被撩拨的敏感,再加上这么几处同时被刺激,她只觉得自己快死了,完全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在盖文的阴茎又一次狠狠撞进去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高潮。伊莲感受着下身涌出的液体,还是没忍住大哭。偏偏她身后的人完全不在意她的情绪起伏,因为下身充沛的液体,动作反而更加激烈。伊莲的声音被他撞得支离破碎:“慢、慢点……” 盖文干脆把人转了个身,飞快解开她手腕的手铐,把人从地上抱起来:“腿夹紧我的腰。” 伊莲下意识紧紧抱着对方,不仅把双腿盘在对方腰上,手也紧紧环着他的脖子,在眼神接触的那一刻,盖文咬上了伊莲还在颤抖的嘴唇。 伊莲呈大字形躺在床上,缓了好久呼吸总算正常了,她扭头看着旁边同样赤身裸体、明显在贤者时间的盖文:“喂,你清醒了吗?” 盖文立刻滚下床,整个人羞愧的脸颊通红:“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么……” “……别说了……”伊莲裹着床单坐在床上:“你能帮我个忙吗?” 凌晨十二点,六楼的灯光依旧明亮。一男一女坐在书桌前。 伊莲飞快抄着盖文帮她算出的答案,纸笔的摩擦声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显得分外喧嚣。在等盖文答案的时候,伊莲去厨房给俩人分别倒了杯水,凑在盖文旁边看他做题:“你都毕业这么久了,居然还能记得高中数学怎么算。” “也没多久,我去年刚大学毕业。”盖文忙着写题,头都没抬。 穿着长T恤的伊莲坐回自己的椅子,在旁边无聊的晃腿:“可能现在问这个问题有点晚了,你有女朋友吗?” 盖文握笔的手顿了一下:“没有。” 伊莲心想我猜就是,这么粗暴的人就算长得再帅也不可能有女朋友。看来“绝对寂静”的工作原理就是放大人内心的欲望啊。推理到这里,伊莲又开始无语了,怎么这些男人的欲望这么容易被放大,她的欲望就没怎么被放大啊?这玩意还搞性别歧视吗?她倒是希望那个时候自己的欲望能被放大,这样也不至于每次都要做那么多前戏、每次都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 “送你来的人是你的司机吗?” 正在陷入沉思的伊莲听到这个问题,不假思索道:“当然不是,我家都破产了,哪来的司机。那就是个神经病,不用在意。” 丝巾 说完之后,伊莲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用“精神病”这个词,明显说明了自己和那个人之间的关系。一个始终被她忽略的事实在此刻终于无所遁形,她尴尬的连头都抬不起来:“之前在医院做过检查,我们身体都很正常,你不用担心病。” “我不是那个意思。”盖文把笔放下,将写好的答案摆在伊莲面前:“对不起,我只是……担心我会不会影响你和你男朋友的关系。” 伊莲埋头抄答案:“我没男朋友。” 一大早刚下楼就看见熟悉的车和熟悉的人,伊莲只觉得晦气。她一进车,就开始看手机,还有俩小时又要到“绝对寂静”的刷新时间,她要怎么办啊? 霍尔看了她一眼,俯身过去。伊莲被他的动作吓一跳:“你干嘛?” “系安全带。”霍尔把伊莲的锁扣扣上。 一路无话。 当车终于停在校门口,伊莲刚要开车门,霍尔递给她一块和校服同色系带有金色细纹的丝巾。 伊莲就要拒绝,但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后视镜里的自己:脖子上一长串牙印就不说了,密集的几乎连起来的吻痕猛一看还以为是皮肤过敏。她真是服了盖文,这人是狗吗?啃她脖子干嘛?咬那些能被衣服遮住的身体部位不行吗? 伊莲郁闷地接过丝巾,把自己脖子裹了好几层、确认什么都看不出来后才下车,下车前不情不愿的跟人说了声谢谢。 距离十点钟还有半个小时,躲在洗手间的伊莲心急如焚。她根本不想跟男人发生性关系,但她也知道,不采取行动,情况就会更糟。这学校有没有阳痿、长得好看的男生啊?脑海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飞快被伊莲打消:搞笑呢吧,自己已经招惹了四个男的,再来一个,就算满足生理条件,万一是个变态就完了。真是该死啊! 目前候选人只有俩人:艾利斯,没脑子的笨蛋;霍尔,心黑的混蛋。选谁答案显而易见。 戴着口罩帽子的伊莲在酒店大厅坐了五分钟,总算是等到了跑的飞快的艾利斯。他冲到前台刷卡开房,他那边刚拿到房卡,就给伊莲发了房号。伊莲又等了两分钟,往下压了压自己的帽子,往楼上的房间走去。 走进房间后,伊莲又看了一眼时间:九点五十五。 刚给她开完门的艾利斯有些紧张的跟在她身后:“我要现在洗澡吗?” 伊莲拉过椅子坐下,示意对方也坐下:“等一会。”她从书包里递给对方一瓶柠檬水:“喝点水。” 窗帘是拉上的状态,室内唯一的光源便是头顶苍白的灯。伊莲看着手机上的秒钟变动,不自觉捏着自己的手指。等到时间变成10:00:00的那一刻,她清晰的听到了“寂静”降临的声音。在她抬头的同时,艾利斯也站起来,热切的注视着她。 大概是被这两天的人锻炼出来了,再次面对笨蛋艾利斯,伊莲居然有种游刃有余的感觉。虽然不能避免一起洗澡,但艾利斯明显比其他人乖多了,顶多就是洗着洗着开始亲她,见多了大场面的伊莲对此已经免疫,但当对方亲到她的腰窝的时候,伊莲还是忍不住发抖,立刻拉住对方的手:“别亲了,赶紧做。” “我喜欢亲你。”半跪在地上的艾利斯眼睛亮的像星星,仰头看向她:“我喜欢伊莲。” 伊莲承认这种时刻她的心颤了一瞬间,她下意识想起那晚最后的三分球,明明是上周的事,但现在想来仿佛发生在上辈子。但回忆的持续时间也仅仅一瞬间。她沉默几秒:“我们去床上好吗?”虽然是询问,但她的手臂已经在使劲将人拽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走。 离开水汽弥漫的浴室后,腰间的温度更显炽热。与其说是亲吻,更像是舔。伊莲的脸绯红一片,说话不自觉开始喘:“别这样了,你快点进来。”她中午还要吃饭,下午还有课,留给这种事的时间最多俩小时。 但艾利斯并不回答她,只自顾自的动作,一直到他的嘴唇继续往下的时候,伊莲终于受不了了,她赶在身体的剧烈颤抖前,翻身把人压在身下,一只手压着对方的肩膀,另一只手往下摸索,在手背刚触碰到那块明显炽热的东西后,她仿佛被烫了一下,赶紧移开手。但是箭在弦上,她强忍不适,往对方身下看了一眼,试着直接坐上去。也许是因为没经验,也许是因为她下身太过湿滑,伊莲试了好几次,那根硬起来的阴茎只是重重从她穴口划过,顺便擦过肿胀的阴蒂,让她的身体愈发颤抖,她差点就要哭出来。 艾利斯也被她的动作弄出几声闷哼,他一手扶住伊莲的腰,一手握着自己的性器,看着身上人的眼睛,声音有些哑:“把你的逼,掰开。” 伊莲脸红的几欲滴血,这些男的为什么在床上不能好好说话啊!心里虽然埋怨,但她也知道说了也没用,只能强忍羞耻,用手指撑开自己的阴唇,跟着艾利斯放在她腰上的手劲,慢慢坐在他身上。 终于严丝合缝那一刻,双方忍不住同时发出一声叹谓。 出于某种好奇心,伊莲试着动了几下,但很快就懒得再动,她不满的看着身下的人:“你快动啊。” 艾利斯笑着看她,用手揽住伊莲的肩膀,俩人的位置瞬间翻转后,他轻轻舔了舔对方的嘴唇:“腿夹紧我的腰。” 闹钟响的时候,艾利斯刚射完第二次。伊莲皱眉看着他:“你现在清醒了吧?” 艾利斯动作顿了一下,原本白皙的脸色瞬间绯红,但还是坚持着又亲了一口身下人的嘴唇,才把自己从她身体里拿出来,小跑着冲进浴室。 俩人洗完澡走出酒店已经十二点半。伊莲拒绝了对方请她吃午饭的建议,直接回了学校。虽然学校食堂的饭难吃,但是她下午一点有课,时间最重要。同时她也需要验证自己的猜想。 在教室后门观察五分钟后,伊莲深呼一口气,走进只有两个男生的教室。上课前两分钟,不少学生零零散散走进教室,有男有女。 似乎一切回归正常。 直到下午五点放学,伊莲提着书包往外走,被等在门口的霍尔拦住,他脸上的笑容在伊莲看来分外阴冷。 “这是你做的?”霍尔举起上午伊莲递给艾利斯、被他喝的只剩一半的柠檬水:“伊莲小姐,你、真、聪、明。” 伊莲本能地打了个冷颤。 月光 yeses hu wu 6.c om 即使回到被视为安全区域的宿舍,伊莲依旧心神不定。 就在刚刚,霍尔说完那句话后,用一种伊莲无法忍受的半是嘲讽半是悲悯的眼神看了她几秒,转身离开。 是药有问题吗?可是她专门问过医生,柠檬水加避孕药不会有问题,就算是极少数男人可能会出现过敏反应,喝完十分钟内就会表现在皮肤上。喝过她的柠檬水的两个人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我现在应该写作业,伊莲如此想,可坐在椅子上的她没有一丝力气。 门铃突然被摁响。 “是伊莲 · 温斯洛小姐吗?”女警向脸色苍白的女孩出示证件:“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去警局一趟吗?” “我只在柠檬水里加了避孕药。我没有曼陀罗,更不可能加到水里。”伊莲想让自己冷静,但听到盖文和艾利斯在医院抢救的消息后,就陷入了混乱。尤其是警方拿出作为证物的那半瓶水和盖文家里的水杯。 唯一能让伊莲庆幸的是审讯她的警察终于换成了女警。 “是的,我们在饮料中也查到了避孕药的成分,这一点等受害人苏醒后,我们会找他们确认他们是否在知情状态下服用。而曼陀罗,”警察的眼神锐利:“监控显示,您在上周日、也就是三天前的下午三点,在园艺店购买了曼陀罗种子。” “我那天下午是去药店买避孕药,我根本就没有去园艺店。”伊莲的手无意识握紧,她虚弱的辩解着。 监控录像正在播放“她”拿走曼陀罗种子的一幕。 警察没有说话。从接手这个案子开始,她就拿到了伊莲的全部资料:十天前曾在学校打伤受害人之一的艾利斯,第二天报案称自己被其强奸;报案途中用刀捅伤此案另一位受害人盖文,也称自己被其在警局性骚扰。那时的心理评估结果是中度妄想症,但仍具有一定的自我意识,可以在心理医生的治疗下正常上学。 而现在呢? 审讯室的灯光太过明亮,伊莲的眼前开始出现晃眼的彩色斑点。她又想到了一开始的那个问题:我是在哪里?我什么会在这里?我做错了什么、要让我遭遇这种事情? “抱歉,我的当事人是未成年人,根据法律规定,她在接受任何形式的审讯时有权得到律师的全程陪同。我注意到贵方的审讯程序可能存在诱供嫌疑,因此我要求立即终止审讯,直到我在场的情况下重新开始。” 就在伊莲意识快要溃散的时候,审讯室的门开了,一位头发灰白的女性律师闯进来,神情严肃的看着那些警察,继而用安抚的目光看着伊莲。看书请到首发站:hu anxiy uan.c om 伊莲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但这一刻,她觉得这个人就是她的神明。 门刚关上,伊莲就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妮可律师紧紧抱着她:“我的孩子……”短暂的安慰过后,她让伊莲仔细叙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并在后面加了一句:“亲爱的,我相信你,我全心全意的相信你,我明白所谓的监控会欺骗人类的眼睛。无论你的遭遇多么不合常理,请一定告知我。” 伊莲愣愣的看着她。 妮可目光真挚的重重点头。 从盘子上的那个图案开始,伊莲哭着说到最后的半瓶柠檬水。她撩起衣服,给妮可看自己身上的那些还没消去的咬痕:“这些都是真的,我的身体明明在确定这些都是真的……” 妮可再次抱紧她:“好孩子,我相信你。” 房间的出口,除了门,只剩一个小窗户。她不知道自己的目光在那里停留了多久,在疲倦到几乎麻木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月亮。伊莲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传说:在月亮最明亮的那一刻许愿,愿望就能实现。可是月亮哪一刻最亮啊?她现在的愿望又是什么啊?她活动了几下自己靠在墙角的脖子,又低头借着月光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妮可律师会帮她的,妮可律师说了自己一定可以出去的。 门刚打开,伊莲就从角落里站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进来抱住她的是哭泣的父母。 “我可以回家了吗?”伊莲微微抬头,满怀期待的看着正在帮她编头发的母亲,她的父亲站在旁边沉默。 虽然现在家对她来说已经不算安全的地方,但是她可以一直待在卧室,她不会再出门,不要再遇见那些人。 安娜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松开已经编好的金色头发,哭着半跪在女儿面前:“伊莲,我的伊莲……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伊莲无措的看着母亲,转而又看向背对着她的父亲:“妮可律师昨天说——” “她不是律师哦,”尔文如入无人之境般走进房间,微笑着看向因为极度惊惧瞳孔散大的女孩,接过安娜递过来的伊莲冰凉的手,在她耳边用只有对方能听到的声音说:“亲爱的,你的警惕心实在是太低了。” 从尔文出现在视线的刹那,伊莲的身体就像感知到绝望到来的动物似的开始发抖,而此刻,对方的话则是彻底给她判了死刑。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挣扎,就像无法放任自己麻木的顺从。她的嗓子嘶吼到沙哑,手臂挣扎到脱臼,从崩溃的大哭“不要,他是变态,他会伤害我”开始,到“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霍尔,求求你,我真的错了”的胡言乱语结束。当镇定剂开始起效,伊莲茫然的看着自己紧紧抓住父母的手指被他们一根根松开,她知道那种东西、那种无法言说、那种以为永远无法消失的东西彻底死去了。 昨天晚上。 走出会议室的妮可表情沉重。她拿出放在口袋的录音笔,看向站在门口等待心理状况评估接过的伊莲焦急的父母和神情严肃的警方。她于心不忍的看了一眼伊莲的父母,还是开口:“伊莲·温斯洛患有严重的妄想症,并且伴随着自残倾向和伤人行为。在刚才与她的谈话中,我观察到她有明显的自伤冲动,且她的情绪波动较为剧烈。结合她近期的行为,包括在学校和警局的暴力事件,我强烈建议她立刻入院治疗,进行必要的观察和干预。” 黑暗 “快过来拍照啊。” 伊莲迷茫地睁开眼睛,面前是布置好的生日聚会现场,华丽到发腻的蛋糕被安稳的摆在桌子上,她的父母正向她挥手:“伊莲,十七岁生日快乐,快点来拍照啊。” 那种刻入骨髓的恐惧在睁眼后消失无踪。我在害怕什么啊?伊莲眨了眨眼睛:奇怪的、被忘记的梦。父母热切的呼唤越来越大声,就在伊莲准备走过去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她着急的想要向近在咫尺的父母求救,然后又意识到自己说不出话。明明她着急的快要哭了,而她的父母还是对她笑得很灿烂—— 像两个假人。 她猛地睁开眼,面前是哪怕最深的夜里也从未见过的黑暗。下意识要呼救的时候,伊莲感觉到了嘴里的东西,让她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至于身体,大概是用了束缚带一类的东西,她被牢牢地绑在床上。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只有眼睛。她被锁在了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里。 伊莲徒劳的睁眼看向眼前的虚空,肌肉的僵硬提醒时间的流逝。一开始她想用思考抵御黑暗的侵袭,但很快身体发出投降的信号,她的脑子只剩下“好痛苦”。她好想动一动,哪怕只是翻个身、不、即使只是动一动手指也好。之前的生活——能跑能跳的生活——好幸福,她好想回到那样的生活,甚至于被她视为耻辱的“绝对寂静”此刻也变成了天堂。 好难受。 身体好难受。 她感受不到脸上由温热转为冰凉的泪水,感受不到顺着下巴绵延到脖颈的口涎,甚至连因为口腔保护器所导致的轻微窒息都被她忽略了。她的骨头也开始反抗身体被如此对抗,反抗的方式就是酸疼,带来的后果是加剧了这具身体主人的灵魂的痛苦。 黑暗里有没有怪物,可不可以把我吃掉?有没有魔鬼,可不可以杀死我? 她没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声变得多么急促,像快死掉的肺痨病人,而脸颊更是红的快要滴血。在加剧的窒息感中,她居然体会到了由衷的喜悦:我要死了,我可以解脱了。 突如其来的光亮打断了死亡的幻象,久未见光的眼睛下意识紧紧闭上。她听见细细簌簌的声响,身体传来的轻微触感让她意识到但又不敢相信那些几乎杀死她的束缚被这么轻易的解开,直到被人抱起。 伊莲不敢睁开眼睛,她害怕身体的感觉是一种欺骗。即使是欺骗,她也能暂时得到解脱。她本能的紧紧回抱住那个人,口齿不清的重复低喃:“对不起,我错了。” 世界一片寂静,这不寻常的安静居然会有变成安慰的一刻。一直到被放在另一张床上的时候,伊莲还死死拽着对方的衣袖,闭着眼睛哆嗦:“对不起,我错了。” 这个世界那么多人,只有她遭遇了这种事,难道不是她的错吗?不幸的人是有罪的。 “把眼睛睁开。” 霍尔用热毛巾擦了擦她的脸,女孩总算多了点活人的气息。 光亮对于在黑暗里待了那么久的人来说近乎痛苦,但即使眼球被刺痛,伊莲依旧不敢闭眼,她双目无神地盯着对方,被“好痛苦”占据的神经还没有开始工作,她认不出眼前的人,只是徒劳的继续诉说她的悔悟:“对不起,我错了。” 霍尔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脸,似乎是对她重复的话感到厌烦,拉开她拽着自己袖子的手,转身要离开。 伊莲像是被夺去食物的即将饿死的乞丐,手被拂开后,慌不择路的又要继续拉拽对方的衣服,然而她忘记自己坐在床边,后果就是在手臂没有支撑的状态下,她的头直接往地上栽。 但还是没有摔下去。 面对这样一个只会重复说那六个字的伊莲,霍尔久违的感受到了厌烦的情绪。他用手卡住女孩的下巴:“你哪里做错了?” 伊莲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不仅如此,她还没有收回身体的掌控权。虽然那些束缚已经被去掉,但她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她只是本能的抓着身边的这个人,似乎在这个人身边,她就不会再被全身束缚投进彻底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鸟鸣的声音透过窗户传进了房间。伊莲艰难的眨了眨眼,认出了眼前的皱着眉头的人。身体比理智更先做出决定,她不顾一切的拽住霍尔的袖子:“我知道错了,求你带我出去,我会死的,在这里我会死的。” 病房门口传来一阵轻笑。 只是声音便足以让伊莲全身的血液发凉。 穿着纯白色外套的尔文笑得温柔,他走到床边:“伊莲小姐,您的恢复能力果然很好,十分钟就正常了。” 在那种房间待过叁个小时的人,出来后即使没疯,至少也得好几天才能恢复正常。 伊莲不敢看那张和蔼可亲的脸,她低着头,紧紧拽着霍尔的袖子。只要能出去,只要走出这个医院—— 尔文微微侧头,看清她的表情后又是一声轻笑:“你在想怎么离开德斯蒙德镇吧。” “我没有——”话说到一半,伊莲不敢再反驳,她只能继续哀求的看着还在沉默的霍尔:“你以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再也不做那些蠢事,霍尔,我知道你一直在帮我,你带我出去……” 随着霍尔脸上的厌烦加重,她的声音越来越弱。 “伊莲小姐,您撒谎的样子太明显了哦。”尔文继续笑着开口,整个人很是愉悦。 霍尔站起来,再次从伊莲手里抽出自己的衣袖。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眼睛里一片灰暗的女孩:“伊莲小姐,我再送给您一个小建议,不要幻想自杀这种事,您不会想知道自杀的后果的。” 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时,伊莲的身体再次克制不住的颤抖:霍尔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尔文和自己。 “真可惜,唯一能把您带走的人离开了,哪怕舍弃不重要的自尊、决心装可怜,伊莲小姐还是失败了。”尔文站在失神坐在床边的伊莲面前,笑着伸手抚摸她的脸:“伊莲小姐,请把衣服脱了。” 饥饿 在某种意义上,衣物象征着人的尊严。以武力强行剥夺他人衣物的行为,直接体现了施暴者对受害者的极端蔑视,而命令受害者自行脱衣更将这种蔑视推向极致。这不仅是一种身体上的控制,也完全剥夺了受害者通过沉默表达消极抵抗的权利。 这是上周伊莲刚交上去的关于特雷布林卡灭绝营的论文作业。她边解扣子边嘲笑上周天真的自己:在集中营里谈消极抵抗太可笑了。仅仅是束缚与黑暗,就能让她放弃这层浅薄的尊严。 “伊莲小姐,我很开心您能这么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如果再像上次那样哭哭啼啼,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尔文收回抚摸女孩的皮肤的手,眼神在蔓延到她身下还没消退的痕迹时,笑容瞬间消失,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伊莲被打的后退一步,因为疼痛,她下意识用手捂着被打肿的脸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知道你是个婊子,但没想到骚成这样。”尔文面无表情的说着那些和他衣着完全不符的粗俗话,他用手提起对方的下巴:“你在委屈什么?之前没人打过你吗?说话!” “没有——”话说到一半,伊莲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哭声。被刻意压下的屈辱此刻被这个巴掌揭开。 阻止她哭声的是另一个巴掌。 “我讨厌哭声。”尔文揉了揉自己由于力的反作用打的有些疼的手掌:“自己把盒子里的东西戴好。” 他们正走在医院空旷的走廊,时不时有其他医生或者护士像尔文打招呼,然后好奇的打量跟在他身后、仅穿着一件垂到大腿出的蓝白条纹衬衫的女孩,随着她的走动,脖子上戴着的黑色皮革项圈的铃铛不断作响。 如果可以,她想从窗户跳下去。但是这是精神病院,所有的窗户只能打开一条小缝。或者,她可以杀掉尔文再自杀吗? 事到如今,再想诸如“为什么是我”的问题变得毫无意义,甚至不切实际,她更需要想的是—— “腰抬高,你这样的姿势让人没有一点兴致。” 伊莲不知道自己在地毯上跪了多久,她的腿麻到失去知觉,手臂也在发抖。几乎刚听到尔文的声音,她的心脏就开始收缩,果然,对方的话刚说完,她的腿就被皮鞭重重抽了一下。 想死掉。 可是好饿。 “你啊,真是我见过……最没用的人。”衣冠楚楚的尔文百无聊赖的走到伊莲面前,抬起她的下巴:“伊莲小姐,只是跪姿而已,你已经练习半个月了,很难吗?” 房间里只有伊莲剧烈的呼吸声。 “要不然这样,现在下午五点,如果六点前还没有做到保持半个小时不被我纠错,今天就不要吃晚饭了,伊莲小姐,您觉得这样可以吗?” 放大的瞳孔里映射的不止是尔文微笑的脸,还有这个房间的布置:桌子,书柜,打开的电脑,摆放整齐的文件。 这是一间办公室。而她赤身裸体——不对,她脖子上还戴着项圈,就这么跪在这个房间的地毯上。这样的事实仅仅是令身体的饥饿感更加强烈。她喘息着,条件反射的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请主人使用我。” 尔文解开领带,脸上的笑容更加柔和:“伊莲小姐每次都是这样,任务完不成就开始撒娇。”他还准备继续说什么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尔文不满的将门打开。 因为饥饿,伊莲听不懂他们的话,她也不知道门外站着的人是否能看见她的身体。第一天跪在这里的时候,她还有奢侈的身为人类的羞耻心,还有力气产生被随时“使用”的愤怒,而现在她的脑子只剩下一件事:好饿。她开始期待被使用,虽然会带来身体的不适,但结束后她可以吃东西,用性的痛苦代替饥饿的痛苦。 “既然他一定要见面……六点……” 伊莲模模糊糊听到了几个词,还有一个熟悉的名字,但是再回想又是一片空白。她的瞳孔再次被戴着笑容的尔文的脸所占据:“伊莲小姐,你是不是很开心,有人对你念念不忘啊。” 伊莲瑟缩了一下,这样的尔文让她本能觉得害怕。 久违穿上了衣服,虽然只是一件薄薄的长裙。伊莲在凳子上坐了不到一分钟,就趁门关上、房间没人后,躲进角落。她意识不到自己此刻的情绪是不想看见陌生人,她只是很难受。 盖文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抱腿蜷缩在角落的伊莲。半个月前那个冲他喊“喂,给我写作业”的女孩变成了仅仅是听到门开的声音就开始发抖的人,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盖文保持着门开的姿势,举起双手:“伊莲,是我,不要怕。” 陌生的声音让她牙齿也开始打颤。 “我接你出去,我以后不会再伤害你了。”盖文紧紧注视着她的表情,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缓慢朝她的方向走去。 伊莲的身体颤抖的更剧烈了,她小声重复:“不出去,我不出去,不要打我,我不出去……” 离得近了,盖文才看到她皮肤无尽蔓延的伤痕,它们被施暴者炫耀的留在那里,像是嘲讽。 盖文想说些什么唤醒那个哭着睡着的女孩,但话到嘴边,他才后悔他们之间共同的记忆那么少:“你想吃海鲜饭吗?”那是上次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给她做的早饭。 伊莲颤抖的身体稍稍平静,她茫然的抬头看着盖文。 “里面有叁文鱼,你还记得吗?你说很好吃。”盖文跪在她面前,平视她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更柔和。 “我好饿。”伊莲用气音说。她的脑子里一团浆糊,虽然她没认出面前的人,但只是看着那张脸,她不敢流出来的眼泪又开始往下落。明明因为哭泣被打了很多次,为什么她还会哭?她真是个没用的人啊。 在被外套裹紧抱住后,她将脸藏进对方怀里,又说了一遍:“我好饿。” 药片 在盖文家待了两天、吃了两天饱饭、当了两天正常人后的伊莲终于从混沌中苏醒。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是看时间。 坐她身边的盖文注意到她的眼神,立刻解释:“这段时间我的记忆是正常的,你说的那个时刻似乎消失了。” 伊莲缓慢的将目光移到他身上。 “是真的,这两天你在我家,除了帮你洗澡,我没有碰你。” 伊莲接过盖文递给她的手机,手机里没有任何新消息。“绝对寂静”看似消失,但她知道那种存在并没有离开,至少她父母还没有恢复正常。 可就算恢复正常,她还能用从前的感情对待他们吗? “你想知道艾利斯的事情吗?”盖文小心翼翼地问,在看到伊莲点头后,他才继续开口:“他昏迷了将近一个星期,苏醒后被父母接走。他的父亲曾是主教,长期驻守在我们镇上,但现在已经辞职。” 听到“辞职”两个字的时候,伊莲有点想笑。所以她一开始没找宗教那些人帮忙算得上早有预感吗?她仰头看了一会天花板,站起来:“盖文,谢谢你。我要回学校了。” 盖文有些无措:“我可以送你去其他地方——” “我去不了。”伊莲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我想我知道自己的作用是什么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我,也不对,大概也能推出来我被选中的原因。”她自嘲一笑:“你不用再帮我了,谢谢你。” 九月还残留着夏天的余温,十月份则正式步入秋季。伊莲在校服外面又加了一件厚厚的黑色长外套,那些轻飘飘的衣服让她缺少安全感。 伊莲知道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她也知道一种最简单的结束这一切的方法,即被他人提过的那个词“自杀”,但是凭什么?她才不要这么什么都不做就死;况且,自杀的成功率并非百分百,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没有成功,这辈子都会被关在精神病院,那比死更难受。 目前来看,那种非自然存在的力量会出现变动,比如“绝对寂静”的消失。她虽然想不通为什么,但对她来说是好事,最起码摄像头能够正常工作。这也是盖文能把她从精神病院带出来的原因。 相对应,学校里肉眼可见越来越多的熟悉标志:蛇组成的箭和弓矢。伊莲对它的蔓延感到恶心,就像畜生撒尿占地盘。 下课铃声响起。 即使任课老师已经走出教室,但教室里依旧一片死寂。除了伊莲之外的同学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又回归了和之前一样、除了她都是男生的状况。 伊莲拧开桌子的水杯,撕下那张薄薄的铝箔,指尖用力按下一颗药片,毫不犹豫地将药片倒进嘴里,随后看着那些人,喝了一口水。 明明是那么多张脸,但是伊莲却觉得他们拥有相同的表情。他们像是接到了指令的木偶,齐刷刷站起来,带着被看穿的愤怒,动作粗暴的拽着伊莲走出教室。 洗手间的门关上的时候,伊莲还有力气猜测学校的监控摄像头这种时候肯定坏掉了。 虽然洗手间打扫的很干净,空气中隐隐还飘散着柠檬的香气,但伊莲依旧觉得恶心,身下覆盖的那层厚厚的外套让她裸露的皮肤好受一点,虽然她绝对没想到外套会有用在这种地方的作用。 她没再挣扎,在被操纵的木偶里挣扎没有意义。之前那些人多少还有点活人的气息,而这些人算什么?她听到了外面的鸟鸣声,也看到了透过玻璃照进来的阳光,给她一种这个世界还正常的错觉。 一切从巧克力消失开始—— “你似乎很期待的样子。” 听到这道声音,原本赤身跪趴的伊莲像是触电般抬头,迅速转过身,同时拾起地上的外套遮挡在自己身前。原本那些人不知道何时消失不见,整个房间只剩下她和满脸嘲讽的霍尔。 伊莲冷冷看他一眼,随后低头找自己的衣服。那群人真该死,不知道把她其它衣服丢哪了,连双鞋都没给她留,难道让她赤身裸体裹着件厚外套回宿舍?就现在这情况,也不是不能,总不至于因为这种事就把她送精神病院。 就在伊莲打定主意裹上外套、伸手推门的时候,霍尔拦下她的手:“把衣服穿上。”一个黑色的盒子被随意丢在地上。 等人离开后,伊莲才将盒子打开:又是一套修女服。 在穿着奇怪衣服上课和翘课回宿舍换衣服之间,伊莲不得不选择穿奇怪衣服上课。她将近叁周没上课,再这样继续下去,来年能不能申请到大学奖学金就成了未知数。就她家现在的情况,拿不到全额奖学金,肯定上不了大学。 可能是因为那种存在意识到她不再害怕被强迫发生性关系,教室里的学生性别比再次恢复正常,气氛也变得如同往常一样,缺点就是不时有人打量她的衣服,女生会说你这套衣服可真酷,男生则怪笑着吹口哨。 找一圈人借完笔记的伊莲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真是糟糕的审美。伊莲严重怀疑霍尔是不是看过什么关于修女的叁级片、所以对这种衣服如此情有独钟,神经兮兮的。 趁午休时间,伊莲总算回宿舍把衣服换回正常的衣服。她抱着借来的一摞笔记去了图书馆,越看越烦躁。本来她就不喜欢学习,之前仅仅是勉强能跟上课堂的节奏,现在仅仅看笔记,跟个看天书似的。正常来说她可以找老师补课,但是她现在的老师清一色都是中年秃顶男老师,她对于和这类男的共处一室心里实在是毛毛的,万一那个“绝对寂静”抽风似的又发作了,她这种颜控是真受不了。 伊莲合上笔记,打开电脑搜索高中毕业能做的工作和相应的薪资,同时还得不怎么和人接触,看的她又一股无名火起。她就像恐怖电影里花光积蓄买鬼屋的大怨种,遭受灵异事件已经够倒霉了,现实生活的贫穷更是让人崩溃。伊莲闭了会眼睛,苦苦思索自己是选择在无尽的知识海洋淹死、还是早早认清现实开始培养服务意识、成为收银员或者服务生。 寂静 在桌子上趴了十分钟后,伊莲选择“场外求助”。她随便找了张看不明白的笔记拍照发给盖文,附文:这些东西你能看懂吗? 刚结束出警任务回到警局的盖文感受到手机震动,点亮屏幕,跳出来的就是伊莲的这条信息,点开消息前,他紧张的猜测会是什么古文、符咒之类的东西,结果仔细一看:高中微积分题目。他纠结了几秒,回复:看得懂,需要现在给你写步骤吗? 看到这条消息的伊莲只觉得整个人轻松不少,刚刚还困扰她的问题似乎迎刃而解。她记得盖文说过他本科毕业,那辅导一个高中生的作业应该时绰绰有余的吧?而且,之前住他家,伊莲记得很清楚,盖文正常晚上五点下班后一般就是打游戏或者看电视剧,那稍微抽出一点时间帮她补习应该也没问题吧?她刚准备发“那我今天晚上可以去你家问你题目吗?”,手指又停了下来。她有点忐忑。 她现在不再害怕“绝对寂静”。不过她今天把那个存在惹生气了,她破罐子破摔无所谓,但身边的人会不会受影响?且不论之前自己把盖文捅了一刀,十几天前又害他“误食”曼陀罗,下次会不会又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事?这种“身边人倒霉”体质为啥不能用到讨厌的人身上啊?比如尔文、霍尔那些人渣身上? 就在伊莲焦虑不已的时候,又收到了盖文发来的消息:我最近晚上都有空,可以帮你写作业。 看到消息的伊莲忍不住腹诽,什么叫帮她写作业?自己是那种完成不了作业、需要别人代写的人吗?就在她准备回复“好”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既然她身边人会倒霉,那她就往讨厌的人身边凑不就好了。说干就干,她暂时回绝掉盖文的好意,背起书包走出图书馆。 学联那栋楼位于学校西北角,楼的侧面爬满青藤。这个学期之前伊莲从没来过这个地方,不知道是因为她对这个地方的第一印象不好还是这个地方本身地理位置不好,她总觉得这栋楼很古怪。 下午四点,这个地方没人排队,伊莲径直走到负一楼的咨询处问那里值班学生:“霍尔在吗?” 值班学生反应了几秒,意识到对方说的是谁:“在的,但是您需要先预约。” 伊莲道了声谢,直接上楼往之前去过的那个房间走去。预约个大头鬼,那人整天神出鬼没、无所事事的,搞不好现在就躺沙发上睡觉。 可能因为过了刚开学的时间,此刻整栋楼分外安静,除了她自己的脚步声,就只有窗外时不时传来的鸟鸣,明明不到十米的走廊,硬是走的让伊莲心里毛毛的。走廊尽头是她进去过的房间,出于礼貌,伊莲还是敲了敲房门,等了差不多一分钟,没有听到任何回应的她试着拧了一下门把手:门开了。 果然,霍尔正平躺在沙发上,一看就是睡熟了的样子。 伊莲下意识放轻脚步走过去。她本来想将旁边桌上的冷水泼到对方脸上、把人喊醒,但是她这次来是想让对方给她补课,只能强忍想打那张脸的冲动,伸手准备推他的肩膀。随着手指越来越靠近那具身体,伊莲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想要逃离的欲望。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房间里一片寂静。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对方皮肤的时候,霍尔睁开眼睛,伸手握住她的胳膊,阻止她的碰触。 “你预约了吗?” “你找我的时候从来都没预约啊。”伊莲讪讪地收回自己的手。 霍尔坐起来,看了她一会:“把衣服脱了。” 伊莲后悔刚才没把水泼他脸上了。她默念“身边人倒霉体质快生效”,忍着怒火:“我是有正事找你。”她从书包里随手抽出一本笔记,飞快摊在霍尔面前的桌子上:“你帮我补课。” “我为什么要帮你?”霍尔像是看什么奇怪物种似的看她。 “如果我跟不上课程进度,那就只能现在辍学去打工。”伊莲无所谓的耸肩:“你应该不希望我离开学校吧。” 霍尔看了眼笔记,嗤笑一声:“随便你。”说完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 怎么和想的不一样?难道是推理又出现了问题?但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想再跟这人纠缠,边收拾东西边想着到底怎么让这些人渣倒霉的时候,霍尔的眼睛又睁开了:“我这里缺个人,你要是每天晚上五点来帮忙,我可以帮你。” 伊莲立刻答应。按照过往经验,这么高频率的见面,不超过叁天,霍尔肯定要倒大霉。补叁天课应该也能学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一点隔叁岔五去问盖文也就差不多了。 霍尔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眼里又浮现出伊莲熟悉的嘲讽:“那就从今天开始,把衣服脱了。” 伊莲立刻往后退一步:“我答应的是帮忙。”又不是卖身。再说她有那么便宜吗?就为了补课陪睡?那还不如直接去当收银员呢。 霍尔示意她看桌上的黑色盒子:“把衣服换了。” 伊莲打开盒子,又是那套奇怪的修女服。 “各位,找到修女的演员了。”霍尔带着伊莲穿过大半个校园走进学校剧院,舞台上一群化妆的演员正在排演。在看到穿着修女服的伊莲时,众人表情各异,有好奇,有担忧,有喜悦。 正站在台下的男生兴奋的走到伊莲面前:“你好,我叫丹尼尔,是这部《命运囚徒》的导演,我们剧组刚好缺一位女主角,非常感谢你愿意参演。” 伊莲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们之前的女主角呢?” “她家里有事,转学离开了。”丹尼尔轻描淡写:“请问你的名字是?” “伊莲·温斯洛,”霍尔帮她回答:“排练时间是晚上五点半到七点半,结束时,我会在门口等你。”说完他便转身离开,留下仍处于茫然状态的伊莲和一群心思各异的剧团成员。 召唤 拿到剧本的伊莲来不及看剧情,就被导演丹尼尔推上台,让她拿着剧本和其他演员对戏。 “亲爱的孩子们,你们可曾听过,这世界上每一颗心跳,都是天主的恩赐?”念完第一句台词的伊莲就被这矫情的话搞得牙酸,她怀着不好的预感一目十行看了剧本前几页,差点被气到甩手就走:虔诚的修女玛丽亚始终奔走劝告村民不要避孕、不要堕胎。然而森林的邪恶巫女阿玛拉总是给村民送上避孕药和堕胎药。被恶魔蛊惑的村民背弃了他们的信仰,驱逐了善良的修女玛丽亚。但好景不长,很快这个村庄的生育率降为零,人口老龄化严重,粮食产量也越来越低,而阿玛拉也消失不见。那些村民痛哭流涕的请求玛丽亚回来,最后玛丽亚带着圣光重新回到村庄,宣称:“神宽恕了你们。” 伊莲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所以这个剧情和名字到底有什么关系?还是说这个名字是专门用来嘲讽她的? 对完一遍戏的伊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开口询问:“这剧本谁写的啊?” 丹尼尔脸上满是骄傲:“当然是我写的啊。一个月前,我突然有了灵感,一个晚上奋笔疾书写下了这个完美的剧本。现在这个世界太不像样,作为虔诚的天主教徒,我们有必要纠正公众对于避孕、堕胎这些罪恶严重性的认知……” 之前是虐待她的肉体,发现行不通,开始搞精神污染了是吧?伊莲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假装好奇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表演?” “当然是圣诞节啊。”丹尼尔自信满满:“我们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一定可以排练的很完美。” 谁会这么想不通、圣诞节看这种东西给自己添堵?伊莲真想直接把剧本丢了,但是一来她需要霍尔帮她补课,二来,精神污染再怎么说总比遭受暴力强,每天也就俩小时,忍忍就过了。她强打精神,跟这些神神叨叨的人背台词,时不时看向舞台侧面的钟表,算着距离结束还有多长时间。 在时钟终于指向七点二十分的时候,伊莲准备去后台换衣服走人,结果没想到丹尼尔喊下暂停,严肃的走上舞台:“今天就排练到这里。”话音刚落,他便背对着台上的演员向着虚空的观众席单膝下跪,其他演员也跟着他的动作单膝跪下,不明所以的伊莲刚好站在最后,她小心翼翼地跪坐,反正裙子够长、身后也没人。 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呼喊:“感谢神的恩赐,让我们献上的这一切得以触及凡人之心,荣耀归于祂,无上之光永耀世间。”伊莲注意到这些人在说话的时候,手指同时在虚空画着一个相同的图像,她好奇的跟着描绘了一遍,在意识到这个图案模样的同时,身体不受站起来,冲到丹尼尔面前、死死揪住他的衣领:“这个图案,你在哪里看到的?” 坐在车上的伊莲浑浑噩噩的回想着丹尼尔的回答。 一个月前,丹尼尔因写不出剧本,独自在房间里痛哭失声。就在这时,书架上的某本书突然滑落,一张泛黄的纸轻飘飘地从中飘出,正好落在他面前。那张纸上描绘了一个诡异的图案,并声称按照指引进行仪式,可以召唤出掌控创意与灵感的神明。丹尼尔怀着侥幸照做了,果然,执行完仪式的当天晚上,丹尼尔便做了一个关于修女玛丽亚和邪恶巫女阿玛拉的梦,从那个梦里,他得到了这个剧本的灵感。 那天正是巧克力去世的日期。 她想的心烦,拿出手机。伊莲刚刚强迫丹尼尔把那张纸拿出来,用手机拍了照片。那是一张古旧的羊皮纸,边缘已经被时间啃噬得不规则,上面的墨迹以深棕色呈现,笔锋清晰却稍显晦涩,字体是流畅的哥特式手写体:将所见铭刻于此,愿望必为你所偿。 于是丹尼尔开学刚开学就偷偷在校园各种地方绘制这个图案,也确实如他所愿,话剧团顺利到不能再顺利,他的剧本也被无数人欣赏,他现在就等着圣诞节把节目排演出来、一举成名! 伊莲真想给他脑子敲个洞、把里面的水全部倒出来。画个图案就能召唤出来神明?做什么美梦啊!还掌控创意与灵感,这么垃圾的剧本一看就是个冒牌货。伊莲不能接受自己这一个多月的悲惨遭遇是因为一个二货召唤邪神搞出来的。就算真是这样,召唤邪神的是丹尼尔,折磨对象应该是他啊,关自己什么事。 伊莲烦的要死,重新把手机放回书包,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车停在一栋房子面前,明显不在学校。 霍尔刚解开安全带,看伊莲皱眉,微微抬头:“需要我帮你解安全带吗?” 伊莲这时候才记起霍尔答应他的事,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警惕:“说好的补课,为什么不在图书馆?”刚刚听完丹尼尔的话,她一直神思恍惚,走出剧院、来不及思索下意识跟着霍尔上车。 “我不喜欢在图书馆。你如果不愿意,请随意。”霍尔自顾自下车,朝房子走去。 伊莲犹豫两秒钟,还是跟着霍尔进了屋子。除了第一次,后面霍尔好像也没强迫过她。而且她今天遭受了这么严重的精神折磨,要是再没达成目的,也太亏了。 本来已经做好“乖巧高中生”表情的伊莲直到走进霍尔的房间,都没看见他父母,甚至没看见其他人的存在。她忍不住心想难怪这种人的性格如此恶劣,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精神多少有点问题。 待坐下后,伊莲从书包里拿出笔记,翻到画着乱七八糟线条的那页:“这个,从这之后我就都看不懂了。” 霍尔将笔记本转到自己眼前,盯着看了一分钟:“换一科,这个我看不懂。” 伊莲不敢置信的瞪着他:“你耍我呢吧?” 霍尔合上笔记本,还给伊莲,脸不红心不跳:“心理学、社会学、经济学这些课程我可以帮你。” 伊莲真的是要被这人的厚颜无耻气死了。她记得很清楚,这页她几个小时前刚拍照发给盖文,对方当时就回复说看得懂。她还以为这些东西对霍尔这种长得很聪明的人来说不成问题,加上对方答应她补课的时候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万万没想到关键时刻直接来一句“我看不懂”。她咬牙切齿的从书包里把对方指定的叁门课的笔记那出来,如果他继续说“不懂”、或者解释得不清不楚,她就用这些笔记本砸死他。 温度 不可否认,霍尔的确把社会学讲的很好,但是这门学科伊莲自己看笔记也能看的懂,霍尔的讲解不过是让她有多了提问的机会、省下查资料的时间而已。算了,不管怎么样,能搞懂一点是一点。这叁门平时作业都得交论文,让霍尔帮她改论文、加点平时分也算物尽其用。 随着笔记又翻了一页,双手托着下巴的伊莲不自觉打了个哈欠。 霍尔停下手里的笔:“你困了吗?” 伊莲反应了两秒才听懂他在问什么,下意识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晚上十点半。她赶紧站起来:“谢谢你,我要回宿舍了。” 霍尔做了个“随便你”的动作,没再搭理她,自顾自起身走出房间。 收拾完书包的伊莲打开地图看公交车,发现离这最近的公交车站要走一个小时;至于出租车,回去一趟的价格够她一个星期的伙食费。就她现在这个体质,伊莲也不怎么敢大半夜的打车。 纠结了一分钟,伊莲放下书包,走出房间,一点点挪到正在客厅看电视的霍尔身边:“那个,我能在你家住一夜吗?” 霍尔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后继续看电视。 伊莲松了口气,道了声谢,说完“那我先洗澡”就凭着刚刚进门的记忆冲去了浴室的位置。出乎她的意料,浴室里居然放着没拆封的干净浴巾和拖鞋。 这人是不是经常带人回家啊?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伊莲人都快麻了,不过她昨天刚去医院做了体检,结果一切正常,应该还好。 虽然她周围人的性观念挺开放,但伊莲很讨厌滥交。她小时候第一次上生理课的时候吐了,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原因,反正当时还是个小孩的她莫名觉得俩个人发生性关系这种事很恶心。一直到过完十七岁生日,她才能用平常心看待两个人之间发生性关系这种事,本来还准备在高中最后一年谈个校园恋爱感受一下,结果又发生了这些破事。又回到那个不知道被问了多少遍的问题:为什么是她啊! 洗澡完裹上浴巾的伊莲小心翼翼地把浴室门推开一条缝:电视的声音还在响。她果断趁霍尔还在看电视,快步走回之前的房间,刚关上门放松下来的伊莲一看屋子陈设傻眼了:这是没有床、没有被子、连个毯子都没有的书房! 她又开始想死了。 思考了叁分钟,伊莲果断从书包里拿出来手机,给霍尔发消息:请问你家多余的卧室在哪? 消息刚显示送达,伊莲就听见了手机的消息提示音:霍尔的手机正摆在桌子上。 想死的欲望增加了。 即使再不情愿,伊莲还是不得不死死攥住浴巾,将其牢牢裹在身上,走到霍尔身后:“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你家多余的卧室在哪?” 霍尔好像看电视看的很入迷,这次连头都没回,抬手指向右边的门。 伊莲确定方向后,赶紧小跑进了屋子,在关门前好奇看了眼电视屏幕,发现霍尔看的是植物纪录片,要是对象不是他,伊莲还挺有兴趣坐过去一起看的。 新的卧室确实很有客房的意思,整个房间除了柜子、床、桌子,就再没其它家具。看的出来被子是干净的,没人用过。把窗帘拉上的伊莲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将脱下的浴巾挂起来后,裹着被子睡着了。 “……我是您忠诚的信徒,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大人……” 昏暗的烛光,一个穿着修女服的人跪在地上对着黑暗轻声低语。她似乎说了很多话,但伊莲只听清这一句。尤其是听到大人(My Load)这个称呼时,伊莲瞬间惊醒。 她很少做噩梦,尤其是这种醒来之后还能记得很清楚的噩梦。她对“大人”这个称呼印象深刻,因为晚上排练戏剧里的巫女阿玛拉对恶魔的称呼就是“大人”。伊莲又想说以F开头的那个单词了,这精神污染的效果也太明显了吧?不过就是区区噩梦,又不是现实,伊莲做了几个深呼吸,闭上眼睛继续睡。 窗帘的遮光效果很好,室内一片漆黑。 因为没有睡衣和内衣,伊莲不得不裸睡,她不知道身上盖着的被子是什么材质,搭在皮肤上很是光滑,身体稍微一动,就感觉发热。因为睡不着,伊莲不断翻身,没一会就把自己搞得微微出汗。她想赶紧睡着就好了,但是越想睡着就越睡不着,不知道辗转反侧了多久,伊莲热到头开始发昏,她迷迷糊糊的披了件床上的薄毯,打开房门,决定去厨房接杯凉水喝。 月光从窗户洒进,轻柔地照亮了室内的布置。伊莲没怎么费劲就找到了厨房的水龙头。她热的顾不上找杯子,直接用双手捧水喝了好几口,连身上的毯子滑落在地都没意识到。但是凉水只能滋润她干涸的嘴唇,她的皮肤还是烫的。伊莲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烫的像座小火山。她顾不上赤裸的身体,逐个房间推门,带着哭声喊着“霍尔”的名字,终于在第叁个房间看到了坐在地毯上的人。 这个状态的伊莲意识不到他衣着整齐、连头发都没乱,只觉得自己半夜把人吵醒、她很抱歉。但是她不得不这样。伊莲哭着坐到他旁边,拽他的手想把他拉出去:“对不起,你能不能送我去医院?我生病了。” “什么病?” 伊莲就像小时候找父母撒娇那样,将他的手掌覆在自己的脸上:“烫,我发烧了。”对方的手凉凉的,贴在皮肤上很舒服,伊莲不自觉将那只手挪到她的脖颈处,那里也很热,她能听到那儿血管的跳动声。 霍尔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室内没有开灯,仅仅有半片月光渗透进来。黑暗让伊莲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也加剧了她认识的模糊。她想着要把人拉起来、带她去医院,但因为身体没力气,一不小心跌坐在对方身体上。裸露的皮肤在碰触到对方带着凉意的身体瞬间,似乎得到了安抚,伊莲像是终于找到了泉水的沙漠里快要渴死的旅人,紧紧抱着他不撒手。在意识到俩人皮肤间还有一层薄薄阻碍的布料后,她开始扒拉对方的衣服。 早饭 qixin gzhi.co m 还是好热。伊莲尽可能把自己赤裸的皮肤贴在对方带着凉意的身体上,但她身体内部像是有个大炉子,有源源不断的燃料爆炸,那点凉意带来的短暂舒服很快蒸发的一干二净。 她抱着旁边的人,将自己的脸颊紧紧靠在对方的脖颈处。 霍尔的肩膀传来点点滚烫的触感,伴随着不规则的泣音。他讨厌哭泣声,但对方明显已经失去理智,对这种人说威胁的话没有任何作用。 霍尔的手刚下滑到伊莲的下半身,她就主动把腿张开,紧紧夹着他的腰,大概是某种本能反应。这个动作难得让霍尔心情有了些许的愉悦,他没再拖延时间,也没再刻意难为,直接将手指伸进已经水渍泛滥的穴口,几乎是同时,他听见了对方带着解脱的呻吟声。 比之前的哭声动听太多了。 可惜对发情的身体来说,这只是火上浇油。没几分钟,伊莲再次发出不满的哭声,她像只小猫,讨好地舔着身上人的脖子:“给我……” 霍尔很意外,她还能说话。那点戏弄的心思又浮现,他拿出手指,轻轻捏了捏肿胀的阴蒂,又一路向上,用指腹按了按伊莲挺起的乳头,最后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给你什么?” 身体被拂过的地方像是起了一场火,伊莲原本已经燃烧殆尽的理智此刻更是灰都不剩,所有行为都变成了前段时间被养成的本能,她又说了那句重复了太多次、已经刻在记忆的话:“请主人使用我。” 霍尔没有被这句话取悦到。他捏着伊莲下巴的手加了点力气:“我不喜欢这个称呼。”看书请到首发站:qiuhu anr.c om 伊莲觉得好难过,她的手不自觉开始在自己身体上挪动、以给自己抚慰,但在她的胳膊刚开始动的时候,霍尔已经察觉了她的意思,立刻用自己空闲的那只手将她两只手固定在头顶,继续盯着她的眼睛,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给你什么?” 伊莲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从下巴处的痛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明明是黑暗,她却能看到对方的眼睛。思绪离散成一根根细长的丝线,蔓延在无尽的海里。她竭尽全力才找回一点点理智:“……霍尔……” 下巴的疼痛消失了。 伊莲重新把脸埋在对方的胸口,讨好地舔着对方的肩膀,小声重复那个词。仿佛是魔咒般,她的身体终于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这场看似无止无尽的大火,终于开始熄灭。 “你今天上课吗?” 还没睡好的伊莲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她立刻拽被子把自己的脑袋裹住,顺便翻了个身。又躺了叁秒钟,她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看向声音的发出方向:霍尔衣着整齐的站在床边。 伊莲艰难的抬起被子往下看,确认自己不仅真的没穿衣服、身上还多了一堆痕迹后,又缓慢的看了一圈房间的陈设:的确不是她昨天睡的屋子。所以,昨天晚上她真的大半夜跑霍尔的屋子、主动把人睡了? “你要是不想去学校,我可以帮你请一天假。”霍尔看她如此迟钝,友情提示了一句。 “不,我要去!请等一下,我去穿衣服!”伊莲连忙从床上跳下来,顾不上赤身裸体就要去她一开始睡的房间拿衣服,被霍尔拦下来,指了指打开的衣柜:她的衣服正好端端的挂在那里。 事情发展到现在,伊莲多少有点破罐子破摔。她当着霍尔的面飞快套好衣服,又冲进洗手间洗漱,结束之后,发现桌子上刚好放着一个便当盒,直接默认是自己的,拿上后就赶紧跟着站在门口的霍尔一起出门。 第一节下课后,伊莲快要饿昏了。她满怀期待的打开便当盒,引入眼帘的是一块面包、一盒牛奶、一个苹果。她真的是服了,盖文每天早上吃的都比霍尔好。早知道昨天晚上那个样子,还不如去找盖文呢。这个想法刚出来,伊莲就被自己吓一跳:怎么回事,她要做的是结束这种奇怪的事,而不是在这选男人陪睡啊!昨天晚上那个状态明显不对,要不是她没在霍尔家吃东西,她多少要怀疑对方给自己下药了;至于所谓的精神污染,她才不信就排演个话剧就能把自己搞个这样。 到底怎么回事啊? 思来想去,伊莲决定还是先向科学求救:去医院。 面对慈眉善目的女医生,伊莲满脸通红的把自己昨晚的症状大致讲述一遍。没想到医生给出的答复是:女性在月经前因为荷尔蒙和生理变化,一部分人确实会感受到性欲的增加。她甚至肯定的表示这种时候找男朋友解决再正常不过,只要注意做好避孕措施就行。 走出医院的伊莲真想对这个世界大吼:拜托啊,我还是个高中生! 既然科学无法解释,伊莲只能把自己身体的变化归咎于非自然因素。根据控制变量,昨天的她和之前的她唯一的区别就是参加了话剧的排练。伊莲今天果断给丹尼尔发短信请了一天假,然后下午吃完晚饭后,就把自己关在宿舍里不出门,一切看起来很正常。就在她刚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时候,那股熟悉的燥热又开始了,时间刚刚十一点。 好想找一个人,随便一个人都可以。 伊莲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咬着手腕想维持清醒。坚持了不到叁分钟,她就意识到不行。她颤抖着手划开手机,给霍尔打电话:“你、你在学校吗?” 宿舍门刚被打开,穿着睡衣的伊莲就死死抱住门后面站着的人。她的皮肤烫的不像话,整个人似乎变成了一滩水,缠着霍尔不放。霍尔用准备好的长外套把她裹着,冲帮忙开门的宿管道了声谢,将人打横抱起。 被裹在衣服里的伊莲下意识地舔舐对方裸露在外的脖子,似乎这样能让她舒服一点。霍尔被她撩拨的很不舒服,车门一开,就把人丢到后座。但是伊莲像条蛇似的,不断倾身向前,推开脑袋,手又过来了。最后总算是到家,门刚关上,霍尔把人抵在门板上,撩开她的衣服,把自己勃起的性器捅了进去。 愿望 结束后躺床上的伊莲真的很想死,尤其是看到刚洗完澡出来准备躺她旁边睡觉的霍尔更是无名火起:这人真是一点服务意识都没有,之前绝对寂静那种时候,盖文都能记得结束把她拽卫生间用水冲干净。虽然在现在双方意识都很清醒的情况,伊莲很抗拒被其他人拖去洗澡。而且,都叁次了,这人在清醒状态下居然一次都没戴套,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渣男! 身体很困倦,但她睡不着。在听到旁边人传来的轻微呼吸声后,伊莲突然眼前一亮,压低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像催眠:“你知道怎么让我恢复正常吗?” 人在半睡半醒之间应该很容易说实话。 但不包括霍尔。他直接睁开眼睛,目光里看不到一丝困倦。 伊莲被他看的下意识坐起来,用毯子将自己赤裸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霍尔也坐起来,因为个子高,他依旧是俯视伊莲的姿态:“我之前提示过你。” 让我不要吃避孕药的提示吗?还是别自杀的提示?伊莲嘲讽的话刚要说出口,又想起来了最开始霍尔对她说的一句话:这种时候没人会碰你。 对哦,月经期间她是安全的,那种力量不会影响她身边人,肯定也不会影响她。伊莲刚喜滋滋的准备躺下睡觉,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已经十月中旬,本是月初的经期已经推迟了半个月。即使是因为前段时间情绪波动激烈、每天吃不饱饭、精神紧张推迟,她已经“恢复”一个星期了,怎么还不出血?而且她完全没有经期前的感觉。 “长期服用避孕药可能会导致月经量减少,甚至停经,这通常是药物作用的正常现象。如果有不适或异常出血,及时复诊调整方案。” 医生的话在伊莲的耳边轰的炸开,她当时还觉得无所谓,结果万万没想到,事情变成了这样。 霍尔看她宛如被雷劈了的表情就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你还有问题吗?” 伊莲抱着一丝希望:“我要是在身上抹点我的血会有用吗?”反正都是血,多少也能迷惑一下? “你可以试试,我想有人知道你自残,应该会很高兴。”他刚说完前半句,就看到对方一幅跃跃欲试、准备拿刀割自己的表情,讽刺的说出了后半句。 伊莲知道霍尔说的是谁,整个人都蔫了。再来一次,她没把握自己能离开精神病院,那里太可怕了。上次仅仅是因为那个变态有恃无恐、以为摄像头继续不起作用才疏忽大意,给盖文机会把自己救出来。 “那有什么办法变回之前的绝对寂静、就是让和我共处一室的男的那啥,我不那啥的情况啊?”伊莲觉得现在这种情况还不如之前,最起码之前自己还是清醒的,现在她真的受不了自己发情的状态,脑子迷糊就不说了,而且事后真的记得清清楚楚。她一想到自己发情跟个野兽似的样子,就尴尬的想挖坑把自己埋起来。 霍尔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你事可真多。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说完他就再也不搭理伊莲,直接躺下睡觉。 什么叫她的事多?这是她能决定的吗?伊莲快被霍尔气死了。她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继续思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经历了一个半月的灵异事件,伊莲隐隐确定了一件事:那股非自然存在的力量并不是看起来那样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至少在她身上是这样。要不然直接让她怀孕、生育不就行了,绕这么一大圈干什么。所以之前一直都是通过某种媒介影响她身边的人、希翼达成目的,但是怎么现在就突然影响到她身上了?是她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吗?她昨天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不对,她昨天确实做了一件不寻常的事!伊莲与黑暗中睁大眼睛:昨天她用手指画了那个图案,而希望把自己的欲望放大是很久之前的愿望。 啊啊啊啊,她简直想尖叫,这都什么鬼啊!这什么邪教、邪神、垃圾啊!且不说中间隔了这么多天,她的愿望多着呢,最希望实现的是变成正常人怎么不给她实现啊!难怪霍尔让自己参加那个话剧团,她还以为对方是好心给她提供线索,结果是故意给她挖坑是吧?伊莲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她咬牙切齿的回忆着自己看过的一堆恶魔、邪教的书,突然记起了一个名字,她从床上爬起来,腾的把灯打开,把霍尔吵醒后,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知不知道阿斯莫德?” 霍尔平静的看着她,并不说话,只是伸手又将灯关闭。 从对方的沉默中,伊莲知道了答案。这下她是真的一点都睡不着了,她急得披着毯子在屋里走了好几圈,最后又把霍尔推醒:“你家电脑有密码吗?我能用吗?” 霍尔并不搭理她。 伊莲犹豫片刻,决定自己直接去看。她赤脚走出卧室,凭记忆去了书房,桌子上正放着一台笔记本。伊莲顾不上身体的不适感,打开电脑,果然需要密码,同时她看到了右下角的时间:凌晨两点。 她气的想抓自己的头发,但是因为时间实在是太晚了,加上这也不是一时片刻能解决的问题,伊莲强迫自己忍住打车回宿舍的欲望,重新回床上睡觉。一直到睡着的那瞬间,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明明可以去隔壁卧室睡啊,为什么非到这个垃圾身边睡啊!这该死的肌肉记忆。 挂着俩黑眼圈的伊莲在课堂上快睡着了。下课铃一响,她就飞速站起来冲回宿舍,拿到了她的手机和电脑。她先搜索“怎么杀死阿斯莫德”,然后搜出来一个游戏攻略;她又将动词换成驱逐,这次搜出来一个似乎有几分靠谱、在传说中被拉斐尔天使验证过的方法:在恶毒的阿斯莫德面前焚烧特定鱼的心脏和肝脏。 恶毒这个形容词用的太贴切了!就在伊莲开始思索是哪种鱼、她要怎么天天烧鱼的时候,手机响了。 焚烧 又在念不似人能写出来的智障台词的伊莲很想把手里那本厚到能砸死人的道具书往导演丹尼尔的头上砸。她相信丹尼尔确实召唤出来了恶魔、而且这位恶魔大名是阿斯莫德,要不然这种垃圾剧本怎么能拉到那么多赞助、怎么会有这么多帅哥美女愿意以“能出演这种大作是我的荣幸”的姿态过来当演员? 她本来想把这个话剧排练的活给推掉,但是—— “结束了,谢谢各位!”丹尼尔在台下兴奋的很,在大家返回更衣室准备换衣服离开的时候,他叫住伊莲:“你的银行卡账号我收到了,明天上午财务会把这两天的酬劳转给你的。” 伊莲面上在笑,心却在流泪:凭什么这种人随便许个愿望、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实现不说,还附加能赚钱。而她呢?要么周围人发情、要么自己发情,还有随时被抓进精神病院的风险,哦对,家里破产了还没钱。 这个世界怎么能不公平成这样啊? 换好衣服刚走出剧院,伊莲就看到了正站在路灯下的奥格。幸好这人自觉,知道下班得换衣服,否则对警服PTSD的伊莲出门一看有警察在门口等她、肯定吓得要立刻逃跑。 奥格中午给她发了照片。几天前在他强烈要求帮忙后、伊莲拜托他查有关德斯蒙德镇上宗教的传闻,准确来说是丑闻。照片分别是几张年代不一的泛黄纸张,笔迹大不相同。伊莲研究了一下午,找到了如下丑闻:牧师猥亵未成年信徒;枢机主教和修女在地下室殉情;神父伪造神迹骗取信徒金钱。这些被不知名人士在纸张上匆匆记录下来的事件在官方那里也留下过只言片语。分别被粉饰为:牧师为未成年信徒驱魔;双方在地下室秘密执行某项教会指派的任务,不幸遭遇悲剧;相关金钱被用于教会公益。 “我买了叁文鱼的心脏和肝脏,不知道可不可以。”一直看向出入口的奥格第一时间看见了走出来的伊莲,主动上前询问。伊莲中午拜托他帮忙买鱼的这些器官,虽然很奇怪,但他还是去海鲜市场买到了这些东西。 “叁文鱼?可以!”伊莲一想到今天晚上有可能把恶魔赶走,低落已久的心情稍稍轻快。 奥格家离学校很近,步行大约二十分钟。路上,伊莲简短的解释了一遍自己要鱼的器官的原因,当然如何确定是阿斯莫德的过程被省略。最后她还是不得不尴尬的说出自己最近晚上不正常的事实:“就如果不成功,我会犯病。那个,我知道你很介意,我会让我认识的人在楼下——” 虽然她讨厌霍尔,但现在上床对象只剩他一个。笨蛋走了,变态不考虑,奥格这么正直的人清醒状态下肯定干不出做趁人之危的事。 “我不介意。”奥格难得打断伊莲的话,说完后沉默一瞬,又补充道:“因为是你,我不介意。”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伊莲还在想:这就是男人啊,不上白不上是吧。然后又听到了后半句。她感觉怪怪的,转念一想明白了:反正之前他们都睡过了,多睡几次也无所谓。伊莲对自己误解拥有着高尚人格、以及舍身成仁伟大精神的奥格感到万分愧疚,低头讪讪道:“我那种时候会很……丢脸……” 之前虽然丢脸的时刻也很多,但那些时候要么对方精神不正常、要么对方是变态,她破罐子破摔、无所谓了,但现在面对清醒的正常人,她那久违的羞耻心又回来了。 “我之前那种时候也很尴尬,我明白那种感受。”奥格说话的时候连耳朵都红了:“没关系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伊莲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所以之前被“绝对寂静”影响的男人和晚上十一点时候的自己感觉差不多吗?看到对方就想上?不对,还是不一样的,至少她那个时候完全没有想打人的欲望。想到这里,她紧张的看向奥格:“那个,你不会再打我了吧?” “不会的!”奥格的脸更红了,就在他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他们刚好走到楼下。像是掩饰般,他转移话题:“你饿不饿?我刚刚还买了叁文鱼的鱼肉,你想怎么吃?香煎、烤、还是刺身?” 伊莲本来不饿,她晚上吃了一份意面,还喝了酸奶。但是听到最后那叁个词,肚子瞬间空了。她咽了咽口水,强作矜持:“我都可以。” 最后选择了烤。顺便把心脏和肝脏切成片也给烤了。 因为是“焚烧特定鱼的心脏和肝脏”,为了避免触发烟雾报警器、加上物尽其用,伊莲觉得“烤”应该也能达到类似的效果:都是蛋白质高温变性的味道嘛,大差不大。 伊莲从没经历过这么漫长的十分钟。她坐在餐桌边,面前是空荡荡的盘子和刀叉。她使劲嗅着厨房里从烤箱溢出来的、混合着香草、柠檬、等等香料的味道,混合着鱼本身的鲜美。她感觉自己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当她终于听到烤箱发出的结束提示音时,伊莲再也克制不住了,跑到厨房门口眼巴巴的看着戴着隔热手套的奥格从烤箱里取出盘子。 奥格注意到了伊莲的目光,他将装满了鱼肉和西兰花、胡萝卜的烤盘放在餐桌上后,摘下手套:“你要喝柠檬水还是白葡萄酒?” 伊莲知道烤叁文鱼的经典搭配就是白葡萄酒,她不假思索的选了酒,跟着餐盘的位置重新坐回餐桌边,眼睛里全是热气腾腾的食物。 奥格把提前冷藏的酒拿出来,倒在伊莲面前的高脚杯里。 拿着刀叉的伊莲满怀期待的抬头看他:“我可以开动了吗?已经不那么烫了。” “当然可以。”奥格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稍微小点的盘子:“这里面是叁文鱼的内脏,我不知道你要怎么处理——” 刚咽下一块鱼肉的伊莲只觉得自己幸福到升天: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她浅浅喝了口酒,听到奥格的话后,稍作思考:“那我就把它们全吃掉吧!” 温柔 时钟指到了十一点钟。伊莲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又等了两分钟,确定身体一切如常后,她激动的抱住旁边和自己一起等待的奥格,又哭又笑。所以真的是叁文鱼!她有救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每天都在烤叁文鱼的内脏,把那些内脏带回家、带到学校,所有人被迷惑的人都恢复了正常,这个世界终于—— 伊莲转头,瞬间从美好的梦境惊醒。她坐在书桌旁,不知何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面前还摆着摊开的数学作业。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给她讲作业的奥格已经离开了房间,门被他关上了。 伊莲那叫一个羞愧难当。不过这种事也不能怪她,他前两天一直没睡好,一不小心累到睡着也很正常! 十点四十分。 伊莲再次纠结要不要给霍尔打电话。对她来说跟谁睡都是睡,只不过霍尔是她讨厌的人,她不用在意自己在对方面前的形象;奥格则是她正直的大朋友,跟朋友睡多少有点道德压力,虽然那点道德压力因为之前睡过的几次已经所剩无几了。她主要担心还是那个“身边人倒霉定律”会不会又在奥格身上应验。说来也很无语,阿斯莫德是不是跟奥格有仇啊?怎么每次倒霉的都是他? 十点五十九分。 犹豫了十九分钟,伊莲还是没给霍尔打电话。当然不是因为她不好意思大半夜打扰对方。主要她觉得前两天自己都跟他呆一起,结果对方也没发生什么事。所以伊莲觉得所谓的身边人倒霉定律多少有点自己吓自己的意思在。如果是这样,相比之下她还是更愿意跟奥格睡:最起码他能帮自己写作业。 十一点整。 熟悉的燥热以摧枯拉朽之势朝她的身体席卷而来。伊莲差点直接趴在床上,但是屋里还没男人啊!就在她勉强扶着桌面站起来、准备开门喊人的时候,奥格推门进来。在看清对方泛红的面颊后,他明白要做什么了。 “关、关灯……”伊莲用最后的理智看着他,说出了请求。 厚重的窗帘没有让一片月光漏进室内,房间里一片漆黑。 伊莲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毫无意义的呼喊声。有那么一瞬间,她对自己这样的全无理智、宛如野兽般的状态产生了一丝厌恶。在那种感觉产生的同时,她的眼睛于黑暗中被身边的人轻轻用嘴唇碰了一下。 “人在这种时候都会这样,你很正常,很美。” 也许是因为滚烫的身体被触碰了,伊莲宛如火山爆发混乱的思绪得到了暂时缓解,她的好奇心又上线了:“其它女人也是这样吗?” “……我没见过其它人,不过生理反应大家都是一样的。”奥格忍不住轻轻咬着伊莲的嘴唇,手指从脸颊滑到脖颈再到胸口。在他的记忆里,之前每次刚开始的时候,伊莲的身体会非常紧张,几乎在他的手指刚放上去、她就下意识开始发抖、皮肤会紧张到起小疙瘩。现在呢? 伊莲第一次发现亲吻这种事很舒服,对方的嘴里有股熟悉的味道,像在吃凉凉的薄荷柠檬冻。直到被嗓子“诉说”的沉迷提醒,她才意识到自己发出了多么糟糕的声音——听起来太不知羞耻。她尴尬的都快哭了。 她因为这种声音被人嘲笑过很多次,他们一边上她,一边羞辱她是个没有廉耻的荡妇。伊莲知道这些人是故意羞辱她,她也努力忽略这些话,但她还没强大到完全对这些话免疫。 “你的声音很好听,我喜欢你的声音。”奥格注意到她突然停下的声音还有微微颤抖的嘴唇,用手轻抚她的脸:“这种时候大家都会发出声音的。” 伊莲庆幸此刻没有光,她不用担心自己的表情会被别人看见。她主动抬头又咬住了对方的唇瓣,甚至有些大胆的舔了一下,用带点哭泣的声音小声说:“你能不能快点进来,我那里好难受。” 奥格的手这时才继续向下移动,他刚碰到拿出,就被炽热的温度惊到。女孩已然十分动情,他的手指稍微一动,对方就发出短促的闷哼声,像是很舒服的样子。他匆匆用手指撑开湿漉漉的穴口,忍着想冲进去的欲望,戴好避孕套后才在伊莲不满的呼喊声里把自己的东西全然放进去。 突然收到如此刺激的身体让伊莲无意识的喊着“好舒服”。 虽然是清醒状态,奥格的身体却已经背叛了他。在性器进去之后,他的动作下意识变得剧烈,同时他又忍不住用手指磋磨着穴口上方的阴蒂,他想让自己身下的伊莲变得更—— 放荡。 这个词蹦出他脑海的时候,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可是他抵御不了这种诱惑。他用“我是为了让她更舒服”的理由说服了自己,用更大的力度刺激着女孩的身体。就像他想的那样,伊莲的声音很快变得支离破碎,哭腔越来越重,在达到某一个点后,她哭着搂住身上男人的脖子:“我、我想去卫生间……” 换来的回答是奥格刺激她阴蒂和尿道口的手指力气更大了,但他还是继续用温柔的姿态亲吻对方的脸颊:“那我们站起来好不好?” 伊莲忙不迭地说好,手臂更用力地搂着他的脖子,同时双腿下意识紧紧夹着他的腰,在“站起来”的那瞬间,她瞬间哭到哽咽—— 进去的太深了。她的下身不自觉使劲收缩,阻挡她的生理冲动,但与此同时奥格的抽插带来的体验更剧烈了,她身体开始发抖。 卫生间离卧室只有几步的距离。俩人已经进了卫生间,但—— “对不起,你可不可以稍微放松一点,太紧了,我拔不出来。”奥格轻声在女孩耳边说话,呼吸带来的气流让她本就敏感的部位更是痒到崩溃,思绪混乱的伊莲完全没注意到对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手指还在她的下身作乱。她满脑子都是“我要放松一点”,但越是这样,她的身体越紧绷,终于在身下的手指的力度到达一个新的高峰的时刻,她的身体无法抗拒的放松了,于此同时水渍从他们的身体相连处顺着奥格的腿蔓延到洗手间的地板上。 伊莲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的身体因为太过兴奋还在发抖,喉咙则是本能的呼气声。 “没关系,这是正常的。”继续抽查的奥格亲吻着她的脸颊,将人抵在浴室的墙上:“我们再洗干净就好。” 名字 伊莲觉得自己很恶劣。明明是奥格牺牲自己帮她,但是刚结束她就下意识觉得对方有点讨厌。具体哪讨厌她说不上来,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发现叁文鱼没有用后的迁怒。 这种行为太过分了!不能因为对方脾气好就把自己的坏心情发泄到对方身上啊!伊莲把被子从自己脑袋扯下来,转头看向一边的奥格:“谢谢你帮我。” “……你刚刚感觉还好吗?” 伊莲赶紧把眼睛闭上,假装困得要睡觉:“挺好的。” 自从找到合适的睡觉搭子,伊莲勉强算过上了一半的正常人生活。因为奥格会主动用避孕套,她干脆停了避孕药,结果就是刚停药的第二天下身开始出血。伊莲对此很满意,因为那个该死的心理咨询还在继续。 “好久不见,伊莲小姐,看你心情这么好,我真开心。”尔文笑着示意她坐下。 伊莲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平静,不要出现任何情绪波动。但她只是一个十七岁的、一个半月前还过着普通生活的高中生,见到这个把她关起来、做出那些事的人,她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轻微发抖。 “那我们开始吧。” 似乎一切都在按正常流程走。尔文甚至用非常温和的语气对她说:“你的精神状态现在很稳定。” 伊莲沉默,心想我也觉得。 在双方起身告别的时候,尔文不经意开口:“伊莲小姐最近是不是在查什么资料?也许我可以帮忙。” 伊莲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她最近一有时间就往艾利斯父亲工作过的教堂跑,在那里翻书查教堂历史。很明显艾利斯父亲知道些什么,要不然不会跑的这么迅速。可是尔文怎么知道的?他难道找人监视自己? 看到对方怀疑的目光,尔文微笑着解释:“牧师强尼是我的朋友,他告诉我最近有个有趣的小姑娘总往教堂的图书馆跑。” 伊莲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什么意思?变态的朋友会是什么正常人吗?她是不是以后得少去教堂? “我知道一些伊莲小姐很想了解的故事,如果您感兴趣,今天晚上八点,我在教堂等您。” 伊莲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指,在尔文快要走出咨询室的时候,她还是出声叫住他:“如果我去,你就会告诉我吗?” “当然,现在这种时候,”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您也知道我做不了什么吧。”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伊莲纠结了一个下午,她其实很想让奥格陪自己去,但是她前段时间已经烦了对方太多次,她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他。思索了许久,最后她还是单独一个人去了教堂。 主殿没有开灯,只是祭坛上放着两支圣洁的纯白蜡烛,灯影绰绰。 伊莲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尔文,穿着黑色长款风衣的他,在惨败的烛光映照下,看起来像个死神。伊莲克制着自己的恐惧,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我来了,你说吧。” 尔文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他注意到伊莲脸上的抗拒表情后,补充了一句:“这个故事可是很长的,女孩子这种时候更要注意身体。” 伊莲咬了咬嘴唇,坐到他旁边。 “您知道我们镇的名字由来吗?伊莲小姐。” 如果只从声音和表情判断,这个人看起来像极了一个耐心、善良、温和的人。已经认清他真面目的伊莲满心警惕,但思绪不由得顺着他的话开始蔓延。 小镇的名字是德斯蒙德(Desmond),得名于十八世纪末的第一位定居者——一位姓氏是德斯蒙德的探险家。他带领开拓者在这片荒野建立社区。为纪念他的贡献,镇民将小镇命名为“德斯蒙德”。 “并不是像镇上的博物馆介绍的那样哦。”尔文看穿了伊莲的想法:“事实是,早在十六世纪,这片土地已经有人定居,因为茂密的森林资源,它被称作翠绿之地(Greenland)。直到十八世纪末,因为一桩宗教丑闻,周围的人暗自将这座小镇的名字改为德斯蒙德,既是为了警惕他们的后代不要踏入这片土地,也暗含了恶魔的名字。而本镇的人为了掩盖那个丑闻,编造出了一位恶魔先生。”他的嘴角弯起,看着祭坛上的圣母像:“德斯蒙德,你觉得像哪位恶魔的名字?” “阿斯莫德(Asmodeus)!”伊莲脱口而出。Desmond和Asmodeus在音节上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两者都以Des(或类似的音)开头,且都在词尾部分具有类似的韵律Desmond”中的字母“D”和“Asmodeus”中的“s”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视作变形的表现,从恶魔学的角度来看,名字的转变可以通过改变字母的排列和发音来隐喻某种联系。 尔文有些诧异的转头看了伊莲一眼,表情明显在说“你比我想象中聪明一点啊”。 伊莲警惕的扯了扯自己的外套,将自己裹得更紧:“你继续说啊。” 尔文笑了笑,看起来并不在意她语气中的不礼貌:“而那件宗教丑闻……现在知道的人已经很少了,如果不是因为我曾在这座教堂工作过,我也不会知道。”他顿了顿,继续看向伊莲:“伊莲小姐,告诉你这么重要的信息,你是不是应该给我点报酬?” 伊莲被他的目光吓得差点拔腿就跑,她硬着头皮开口:“你说过这种时候你不会做什么。” “呐,真糟糕,”尔文一副苦恼的样子:“我在伊莲小姐心中的形象已经差成这样了啊……不过都怪我,怪我之前没有抵御住恶魔的诱惑。伊莲小姐,您能给我一个弥补您的机会吗?”他顿了顿,看向伊莲的目光专注而炽热:“请允许我追求您,可以吗?” 伊莲使出全部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嘴角的抽搐:神经病啊!有没有一点职业道德啊!身为心理医生居然追求自己的病人,离谱到家了。但是她现在急于知道那桩宗教丑闻,反正也只是允许,最终否决权还在她手里,她用最小的力度点了点头。 但是尔文依旧不满意:“伊莲小姐,请您把您的回答说出来可以吗?言语的契约是很重要的。” 伊莲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道:“我允许你追我,请你继续说。” 教堂 直到进了宿舍,伊莲还在想尔文说的那桩宗教丑闻: 十八世纪末,小镇教堂的一位神父为了吸引更多信徒,决心制造一场神迹。他在教堂的藏书中无意间翻到一本炼金术师的日记,其中语焉不详地提到关于“神迹”的线索,还提及教堂地下室似乎隐藏着秘密。神父深信自己能够找到神迹,于是日夜在地下室寻找,最终在一处隐秘的角落发现了一张羊皮纸卷。羊皮纸卷的年代已不可考,上面用哥特式手写体描述了一个召唤神灵的仪式,并附有神秘的图腾。 神父怀着狂热的信念,当天夜里便按羊皮纸的指引进行了仪式。然而,仪式结束后,他在自己的日记中留下了令人不安的话:“我召唤而来的是神,还是恶魔?”从那之后,这位神父的踪迹变得扑朔迷离,而教堂关于这件事的记录也戛然而止。 据传,那段时间小镇发生了许多离奇诡异的事件,甚至连附近的居民都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氛。人们开始用一个新的名字称呼这个小镇,仿佛试图掩盖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这一切似乎都昭示着,那晚的仪式带来了难以逆转的后果。 这位神父的名字刚好和伊莲之前看到的“神父伪造神迹骗取信徒金钱”的丑闻对上,图腾和羊皮纸的细节也和伊莲在丹尼尔那里获得的信息一致。这似乎就是事实。 但伊莲觉得有问题。 最大的问题就是告诉她这件事的人:尔文。 毋庸置疑,尔文是一个变态,一个明知道自己在犯罪、但因为现世规则对受害者无效后、更加肆无忌惮欺辱受害者的畜生。这样的一个人,会怀着善意告诉受害人可能脱困的线索吗? 当然不可能。 那他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除此之外,伊莲很在意“恶魔是由教堂的人召唤而来”的观点。高明的骗子不会编造全部的事实,他们只会在重要的关键点进行扭曲。伊莲觉得阿斯莫德和教堂肯定有脱不了的关系,但具体的召唤人,她觉得不是尔文说的那位神父。 尔文为什么要在召唤人的事情上欺骗她? 是不是因为召唤人是驱逐阿斯莫德的关键? 伊莲看着桌上摆着的一大摞的恶魔学书籍,突兀的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古怪的梦。那个梦出现的时间很凑巧,那天晚上她刚好用手指跟着别人描摹了那个图腾,“召唤”了阿斯莫德。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伊莲飞快在那堆资料里找出奥格发给自己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丑闻,为了方便看,她把那些照片全部打印了出来。在翻到“枢机主教和修女在地下室殉情”那一页纸的时候,伊莲听到了自己心脏的剧烈的跳动声。 啃着面包进教室的伊莲刚到座位,就被堆放了满满一桌子的双色郁金香闪花了眼。她皱着眉头看了一圈周围的同学,似乎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就在她准备先把花放到地上的时候,一张卡片掉了出来:我眼中独一无二的你。落款:尔文。 伊莲面不改色直接把花全部拿走丢进垃圾桶。所以哪怕是现在,她身边的正常人还是会下意识忽略发生在她身上的奇怪事。 尔文这是在故意恐吓她吗? 她想了好一会,决定下课继续去教堂找资料。这件事一开始是在教堂发生,相关的线索肯定还残留在教堂,不然阿斯莫德不会突然在两百多年后再次出现。这一定有她现在还不知道的原因。伊莲有信心自己可以拼凑出事情真相。相比一开始无知无觉的自己,她现在已经找到了太多信息,她相信自己一定能结束这场噩梦,把属于地狱的送回地狱。 ========== 暗门 午后的阳光懒懒的透过彩色玻璃窗进入教堂主殿,伊莲装模做样的拿着一本圣经,听台上的一群孩子正在唱诗。正中央还是那晚见过的圣母像,眉眼低垂,看起来很是悲悯。 这个世界真的没有神。 一直以来都是无神论者的伊莲对此并不觉得失落,但是存在恶魔、而且她是直接受害者这件事很要命。等那群孩子唱完诗,伊莲起身走向一旁组织这群孩子的修女:“蒂利亚修女,请问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根据一周的观察,伊莲发现年过半百的蒂利亚修女是这座教堂里最和善、最亲近孩子的神职人员,也是最有可能帮助她的人。为了铺垫这次请求,她早在几天前便假装无意间向蒂利亚提起,自己正在撰写一篇关于教堂建筑发展史的论文。 蒂利亚目光温柔的看着她,点头道:“我的孩子,当然可以。” 伊莲趁机提出了去教堂地下室的请求。她早已猜到,这里的神职人员被告知过“地下室是禁地”一类的话,因此蒂利亚修女脸上的犹豫并没有让她感到意外。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却带着恳切:“蒂利亚修女,我知道这可能让您为难,但请您相信,我的请求绝无冒犯之意。这篇论文不仅是我高中的重要课题,更关乎我申请H大学历史系的未来。如果没有地下室的独特史料视角,这篇论文将毫无新意,我的努力也会前功尽弃。您一定比任何人都明白,历史的研究需要真实而全面的资料支撑。只有通过完整的视角,才能让更多人了解这座教堂建筑的故事。请让我有机会将这些尘封的记忆呈现出来,这不仅是一次对历史的尊重,也是对这座教堂的致敬。” 她稍稍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忧虑:“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只有您可以帮助我。” 蒂利亚沉默片刻,似乎是被伊莲的某句话所触动,她四下看了看,确定这个时间没有其他人在教堂后,小声对伊莲说:“孩子,请跟我来。” 蒂利亚从走廊的烛台上拿了一支纯白的蜡烛,领着伊莲进了主殿旁边的看起来像是储物间的房子。进屋之后,她立刻将门关上,然后走到角落,在某块看不出有任何不同的地板前俯下身体,轻轻一推,伴随着轻微的“嘎达”声,一个隐藏的暗门出现在她们面前。 蒂利亚点亮蜡烛、交给伊莲后,跪倒在地,双手合十:“主啊,垂怜这背弃誓言、满身罪孽的卑微仆人。求您以您的圣光照耀,引领我们这些迷途的羔羊,寻得您真理的奥秘……”念完了祷告词的蒂利亚颤抖着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纯黑的暗门。 伴随着暗门被缓缓推开,伊莲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明明窗外是灿烂的阳光,即使被窗帘遮盖,还是有些微弱的光亮传入室内,让她不需要额外的光源也能辨认室内的陈设,但当这扇门打开的时候,那些光似乎全被这扇门后面涌出的黑暗所吞噬,连原本欢快跳跃的烛光都变得摇曳不安。 “该回来的……终究要……”蒂利亚用气音喃喃自语,伊莲只听清了这几个字。 蒂利亚站起来,看向伊莲的目光有些悲伤:“孩子,对不起,我不能下去。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举着蜡烛的伊莲鼓起勇气站在暗门边向里面的无穷黑暗看了一眼,她定了定心神,感激道:“蒂利亚修女,非常谢谢您,您已经帮了我非常多,我会尽快上来的。” 黑暗 举着蜡烛的伊莲边在心里默念台阶数、边向地下室走去。在她整个人坠入黑暗之际,头顶那仅存的一点微光也骤然湮灭,入口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无声无息地隐匿于黑暗之中。 伊莲停下脚步,用空闲的那只手扶住一旁冰凉的石壁,用蜡烛照看石壁,想知道上面会不会留下只言片语,不过很遗憾,上面只有不知道多少年前留下的开凿痕迹。她又重新将蜡烛举到身前,借此看清前方的道路,但蜡烛摇曳的光在如此漆黑的环境下实在太过微弱,只能勉强照亮伊莲所站立的台阶。 她稳住心神,刚数到二十,她意识到自己走到了阶梯的尽头。 看到那扇暗门后,一种难以名状的异样情绪渐渐在伊莲心头涌动,如今越发强烈。她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不知道是什么不对。 是担忧安全吗?但她已经给奥格和父母设定了定时短信,如果自己超过五个小时没上去,通知他们自己到了教堂地下室的信息就会自动发出。更何况经历了这么多事,安全早已不是她最在意的事了。 所以那股奇怪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突然的烛光打乱了伊莲的思绪,她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房间的角落。凹陷的石壁里,一盏古老的油灯正静静燃烧着,幽幽的火焰在微微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植物香气,像是橄榄油燃烧时散发出的温暖气息。 伊莲怔了怔,目光停在自己的手上——她这才意识到,油灯的火光是她刚刚无意识间用手中的蜡烛点亮的。令人惊讶的是,那小小的灯火竟出奇地明亮,照彻了地下室每一寸原本隐没在黑暗中的角落。微黄的光芒温暖而柔和,仿佛从黄昏的天空倾泻而下,赋予整个空间一种不可思议的宁静与安详。伊莲凝视着灯光,胸口微微一紧,不确定是油灯本身的力量,还是这光芒中藏着某种她无法解释的秘密。 伊莲的疑惑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答案,却同时引发了更深的疑问:她是如何准确知道下来的台阶正好是二十级的?在烛光无法照亮脚下以外的领域时,她又为何会清楚地知道角落处藏着一盏油灯? 更让她不安的是,为什么这一切都让她感觉如此熟悉,仿佛她曾无数次来到过这里? 每隔约一米的距离,石壁上便刻有一处凹陷,凹陷中放着一盏油灯。伊莲几乎是自动化地,机械般地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任务上,手中的蜡烛一点一点地点燃那些不知道沉睡了许久的油灯。最初,火焰只是微弱的红色,然而随着她越走越远,火焰的颜色逐渐变得不自然,转为冰蓝色,仿佛冷冽的霜冻在空气中轻轻蔓延。她不禁裹紧外套,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她注意到,这条走廊似乎是呈圆形延展的。点亮第十盏油灯后,她终于走到了尽头:又是一扇漆黑的石门。 借着微弱的烛光,伊莲看清了石门上的雕刻。门中央雕刻着圣母玛丽亚的形象,她低垂着头,面容悲悯,双手交迭在胸前,眼神温柔却又透露着深沉的忧虑。她的形象与教堂祭坛上的圣母玛丽亚几乎一模一样,圣洁而神圣。然而,环绕在她周围的葡萄藤让这个庄严的形象显得格外诡异。藤蔓密集而扭曲,仿佛要将圣母的身体完全包围,藤叶间偶尔露出几颗小小的葡萄,像是某种无声的象征。葡萄藤从圣母的脚下延伸出去,绕过石门的边缘,蔓延到门框的上方,似乎带着某种隐秘的力量。伊莲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开,脚下的地砖上也刻着这些藤蔓,藤蔓穿插错落地缠绕成一张网,直逼她的脚尖。她心头一紧,赶紧后退一步,生怕自己再与这令人不安的雕刻产生什么联系。 她盯着这扇门看了片刻。如果不是潜意识中那个声音提醒她,她几乎会把这扇门当作一面刻有壁画的墙。经过短暂的犹豫,伊莲还是伸手推向了这扇奇怪的门。令人惊讶的是,门非常容易推开。她的手还没触到石壁的寒冷,门就已缓缓开启,仿佛早已等待她的到来许久。 伊莲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进入房间后,她下意识地伸手点燃了与自己肩膀齐平的那盏油灯。灯光瞬间照亮了眼前的一切,一切清晰可见。 二十平米的房间,地面铺着厚重的地毯,色泽深沉,给人一种压抑而古老的感觉。正对门的桌椅整齐地摆放着,桌面上凌乱地放着一些书籍、笔、茶具,甚至有一本翻开的书。椅子被轻微推开,仿佛主人刚离开,随时可能回到座位上。靠墙的书架上,磨损不一的书籍被随意地摆放着,零散夹着几张纸,书架的空隙处堆放着几个小盒子。斜对门、也就是桌椅的左侧,是一张华丽的大床,床帷如同云雾般轻柔地垂落,散发出微弱的光泽,轻盈的布料在昏黄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尤为柔美。床单铺展开来,厚重而精致,流苏垂挂在床沿,细腻的刺绣勾勒出复杂的花纹,床头的枕头堆得极为饱满,外观精致,表面布满了精细的绣花,床铺中央覆盖着一床外层绣着同款花纹的厚实被褥。 伊莲使劲晃了晃脑袋,确保自己没有陷入梦境。眼前的这个房间、教堂地下室最深处的这间诡异的房间,尽管由于时代的不同,家具款式和织品花纹稍有差异,但布局与她家里的卧室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书桌和书架上那些散乱的物件,排列的风格与她的习惯不谋而合。 在寂静中,伊莲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努力克制想要立刻离开的冲动,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书桌,拿起那本随意翻开的书。就在这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忽视了一个细节:整个地下室竟然没有一丝灰尘。 她手中的书让她心头一震,仿佛身处梦境:皮埃尔·贝尔纳尔的《历史与批判字典》。 *贝尔纳尔是18世纪的怀疑主义者,他的作品《历史与批判字典》深入探讨了宗教、哲学和自然科学的关系,并在当时批评了传统的神学思想。这本书质疑了教会的教义,并提倡理性主义和经验主义,因而在当时的教会视为异端和禁书。 疲倦 冷静,要冷静。 脑子里一团乱麻的伊莲用手指紧紧扣住冰凉的木制桌面,强迫自己停止混乱的思绪。桌上刚好摆着蘸水笔和打开的墨水,伊莲将蜡烛放在桌上空着的烛台上,那位置刚刚好。她继而坐下,拿起笔,从桌角的一摞纯白压花信纸中随便抽出一张,因现代的书写习惯,她提笔书写,在看到纸面上清晰的字迹后,她再次后知后觉:这支蘸水笔像是刚刚被主人蘸过墨。 这个地方不正常才是正常的,正是因为不正常才说明找对地方了。伊莲安慰自己,但握笔的手不自觉发抖,她赶紧用左手紧紧摁住颤抖的右手手腕,继续在纸上书写已知线索的关键词,想借此理清自己的思路: 突兀出现在家里的古怪的人群;开学后发生的“绝对寂静”;“反抗”未遂招致的“被精神病”惩罚;召唤过恶魔的话剧导演;每天晚上都会发情的所谓愿望;最后是这间房间。 从精神病院出来后,伊莲想明白了一件事:阿斯莫德想让自己做的事无外乎就是怀孕、生产。就像很多小说、电影里出现过的桥段,也许是恶魔的孩子,也许是恶魔想借那个婴儿的身体来到这个世界,总之大概就是这类原因。但如果是这个目的,从计划开始到现在,至少有两个明显的漏洞: 第一个漏洞:一开始便将她困在家中,显然比任由她留在学校更有助于最终目标的达成。为什么这些人、或者说它要舍近求远、非要把自己赶进学校? 第二个漏洞:为什么自己在精神病院那半个多月的时间没有怀孕?仅仅只是巧合吗? 只写了几个关键词,蘸水笔便没了墨。伊莲咬着嘴唇盯着这几个关键词思索。以往的经验告诉她,矛盾是她需要思索的重点,这些看似随心所欲的矛盾,往往隐藏着对方的缺陷。比如正是寂静时刻的消失让她意识到恶魔的力量是有限制的。 坐在这里,伊莲很难不觉得这是在她的卧室,除了没有窗户,那股温暖舒适的感觉实在是太像了,她简直想立刻躺进那软绵绵床上,揉着毛茸茸的巧克力睡觉。 等等—— 伊莲猛地站起来,因为那段录像,她一直相信巧克力的死是意外,可是她的经历清楚表明录像并不可靠,那么巧克力的死真是只是意外吗?它会不会就是第一个漏洞产生的原因? 伊莲忍着让自己不要哭。 巧克力是一只通人性的猫,伊莲到现在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巧克力是在七岁生日聚会后、疲惫的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的时候,一只纯黑的猫咪就那么出现在她的窗边,仿若琥珀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 它是一只年纪大的野猫。差不多十岁了。当伊莲带它去打疫苗的时候,兽医检查结束后如此说着。它不喜欢黏人,除了每晚在伊莲睡觉前会回到卧室,其余时间,伊莲很少看见它,但神奇的是只要她喊“巧克力”,它就会立刻从某个方向跳进她的怀里。 她还是没忍住泪水。 伊莲哽咽着坐下,沉重的手臂重新握住那支笔,蘸了蘸墨水后,在“家里的聚会”这个关键词后面又加了一个词:巧克力。她哭到不能自已。如果是这样,如果巧克力就是那个无法把她困在家中的原因,伊莲宁愿她被困在家里,反正现在她做的也够糟糕了。她趴在桌子上哭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上面还有人在等自己,她要赶紧搜集完线索离开。 伊莲用手擦掉脸上的水渍,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叁点半,她记得很清楚,自己下来的时间也是下午叁点半。她慌乱的点进日历,再次确认今天的日期就是今天后,茫然的环顾四周:这个空间的时间是静止的。如此一来便能解释为什么过了两百多年,这里的的所有东西不仅没有蒙上一丝灰尘、甚至都可以正常使用。 简直是一个把时间抽空的真空展品。 这个突然浮现出的扭曲比喻让伊莲感到有些恶心,尤其是越意识到这个地方和自己的相关性,她就越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伊莲决心把思路转到两百多年前的那桩殉情丑闻,按照传言,这个地下室便是案发现场。 地上应该有大量的血迹。 伊莲起身拿着蜡烛蹲下身体一点一点在地毯上寻找,在找了大半个房间后猛地站起来,她意识到自己又出现了奇怪的想法:死亡的方法有很多种,并不是所有的死法都会产生打量的血迹,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笃定会有很多血? 她下意识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喃喃:“因为……脖子的动脉被割断会出很多血啊……” 伊莲的思绪再次陷入混乱,她茫然的看着眼前满是刺绣的华丽床帏,就要伸手触摸的同时,一个满是诱惑的想法在她脑海里浮现:也许躺上去睡一觉,就能知道所有的事…… 她仿佛受惊的兔子般赶紧收回手,飞速往后退了一步,在确认这个房间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时,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复。她还记得这里的时间是停滞的,在这种地方睡觉—— 也许她可以用手机设定倒计时的闹钟。 睡觉的念头出现之后,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想要休息的欲望。直到现在,她的直觉似乎一直很准,她实在无法抗拒找出真相的诱惑,她太想知道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中。 但与此同时,她心里隐隐又有着另一个完全相反的想法:知道真相就会好吗?也许迷惘的人更快乐呢。 可是如果自己是后者,那自己根本就不会走到这里。 伊莲深呼一口气,在确定手机的倒计时闹钟功能正常后,果断设定了两个小时的倒计时,虽然她觉得自己也许并不会睡这么久。 简单把外套挂在一旁的衣柜后,伊莲看着柔软的大床看了几秒,直直躺了上去,几乎是在头沾到枕头的瞬间,那阵仿若几百年没有休息过的困倦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她在一刹那陷入了睡眠。 刺绣 “那就拜托您了,非常感谢。” 和往常一样,伊莲将缝制好的衣服和做好的果酱仔细包裹起来,交给修道院的马车夫,拜托他将这些东西带给她远在埃尔米尔小镇的家人。 自从十八岁立下“贫穷、贞洁和服从”的叁大誓言,加入位于艾梅洛德(Emerald)的修道院后,伊莲已经两年没有再回过家。她和家人之间的通信往来只有在修道院看管不严时、拜托能自由出入的世俗雇员帮忙转交。 虽然无法和家人朝夕相处,但伊莲并不后悔来到宛如监狱般的修道院:对于如此贫穷的家庭,她离开后剩下的粮食可以让她的父母和妹妹吃的更好。 天色渐明。 将包裹交付出去之后,伊莲的心情轻快不少,她重新戴上帽子,穿过清晨的晨雾走进教堂。那里跪着不少修女,和她一样裹得严严实实,无声的进行着祷告。 因为不需要发出声音,跪在地上的伊莲双手放在胸前、手指交叉,在心里默默念:“如果真的有神,请让土地长出更多的食物,请让我的家人可以每天吃饱穿暖,远离疾病的侵扰。” 刚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叹气,这个世界怎么会有神呢? 如果神真的存在,为什么它对我们的饥荒、瘟疫、暴力视而不见?即使这种超越人类的力量真的存在,我们为什么要把如此漠视人类苦难的存在供奉为神? 每日的祷告是伊莲最无聊的时光,她在地上跪不了多久就会开始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比如地球真的是围着太阳转的吗? 教会一直宣称地球是宇宙的中心,但成为修女前的伊莲曾在家里镇子上的图书馆角落发现过一本书,那个叫哥白尼的作者认为地球并不是宇宙的中心,而是围着太阳运转,虽然当时认字不多的伊莲看不太懂那本书,但这两年得益于在修道院的学习,她已经可以看懂很多书,虽然那些书都是无聊的教导她们“贫穷、贞洁和服从”的宗教书籍,还没她偶尔记起的那位哥白尼先生写下的只言片语有意思。 虽然立下了如此宏大的誓言,但伊莲一点都没有遵循的雄心壮志。如果这叁个品质真有他们说的那么好,国王和那些衣着华丽的贵族怎么不争着服从?即使她所在的修道院管理严格,但再严格的管理也隔绝不了流言蜚语,尤其是国王的情妇啊、教皇的私生子啊等等消息,伊莲觉得生活中最有意思的时刻就是和关系好的修女们一起私下交流这些传言的时候,当然这要避开其他人,一旦被发现,后果很严重。但本来八卦这种事就很有意思,被禁止八卦更是让这件事变得越发紧张刺激,在如此压抑的环境下,她们无法阻止对快乐的追逐。得益于伊莲发明的一套暗语,从来没人察觉到她们的离经叛道。 就在伊莲腿跪麻了的时候,晨祷终于结束。早餐是一块面包和一杯清水,这也是她来此的原因。 私下和其她修女沟通的时候,她们中的大多数都表示这里的饭菜难吃、适应了好久才勉强下咽,但对伊莲而言,这么朴素的食物已经是难得的奢侈。在她离家前一个月,因为绝望的饥荒,她每天只能吃半颗土豆,如果不是她因为多认两个字、侥幸通过了修道院的选拔,可能早被埋进土里。伊莲因此对修道院有了那么一点好感,但她也清楚,自己只是教会“荣誉工程”的一部分罢了——将从普通人身上搜刮到的百分之一、乃至千分之一随机施舍给零星的穷人身上,换取所有人的感恩戴德。 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早饭后,伊莲去了工艺室。这个房间用于制作宗教物品、修复衣物或制作修道院所需的日常用品。 对刺绣,她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只是这是她唯一擅长且最有可能用以维生的技能,而且她可以偷偷留下一些废弃的布料,给家人缝制衣物。伊莲想等妹妹可可成年、能找到活计后,回家。那个时候家里就有她、可可、父母,四个成年人在,不管怎样总能活下去。况且经过这两年的学习,她对自己的绣工也颇为满意,至少当个绣娘不成问题。 只是可可过完圣诞节也才十叁岁,还有五年要熬。 伊莲默默在心里叹气,拿起桌上的祭坛布继续缝制神的血肉。距离圣诞节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被安排制作一块华丽的祭坛布,在柔软的丝绸上用金丝银线刺绣精美的葡萄藤与麦穗图案。 如果当初她拥有如此华丽布料的一个小角,她都不会选择来到修道院坐牢。 伊莲强压住内心的冲动,勉强将自己从毁掉这块巨大丝绸的念头中拉回,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刺绣上。这件作品本身便是一项巨大的挑战,而她深知,如果能够完成,它将不仅展现她的技艺,也将是她技艺进步的重要证明。 “很不错!” 一身突兀的称赞令伊莲的动作停滞了,教长赞赏的看着伊莲手下栩栩如生的图案,虽然还没完成,但不难想象整幅图完成后会是多么的神圣庄严。 伊莲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起身恭敬道:“教长阁下。” 教长是一位年约五十的女性,看起来兼顾慈爱与威严。她满意的看向这位很守规矩、很认真的小修女:“伊莲,你的手艺令我们心怀感恩,但如今有一项更加神圣的任务摆在你面前。我们的艾梅洛德修道院即将迎接一位神圣的贵客,他的降临是神的安排,是对我们修道院的莫大恩赐。为了迎接这位尊贵的使者,你必须为他亲手制作一件神圣的长袍。这不仅仅是一件衣物,更是我们对神圣使命的虔诚敬畏。每一针每一线,都应当承载着我们的祈祷和信仰,让这长袍成为神恩的见证。” “修道院的工作,永远都应以神的荣耀为中心。若神召唤我们为他的使者服务,我们应以最虔诚的心做出回应。正如这项任务,不仅仅是缝制一件衣物,而是将神的荣耀通过每一针线的织造展现出来。我将以无上的敬意和祈祷,完成这项责任,愿这件长袍成为神圣恩典的载体,让每一个细节都向神表白我们的虔诚。” 听到满意答复的教长点了点头,将材料留给伊莲后离开。 等人彻底走后,伊莲看着面前这堆精致的丝绸,想把它们撕碎的欲望更强烈了。她发现教会这群人可真会说话,明明刺绣是她一个人做的,居然好意思说“每一针每一线,都应当承载着我们的祈祷和信仰”这种话,真的是离谱。伊莲在心里诅咒完那位给她增加巨大工作量的不速之客后,认命的拿起针线:就当给自己增加工作经验了,她忍。 圣洁 走出工艺室,已是漫天繁星。伊莲重新戴好帽子,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因为凭空多了一个大活,教长也知道时间紧急,免去了伊莲这一个月的下午和晚上的祷告,让她能专心奉献神恩。 洗漱完的伊莲回了公共寝室,径直朝最角落的地方床铺走去。她刚坐到床上,旁边的帘布下伸过来一只手,手指在她的腿上绘制了一个叁角的图案。 伊莲在心里稍作沉思,用只有身边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始祷告:“主啊,祢是光明的源泉,是我们心灵的指引者。此刻,我祈求祢赐我智慧与灵巧的双手,使我能以虔诚的心,为圣诞节即将到来的贵客缝制这件神圣的长袍。愿每一针每一线都能承载祢的荣耀,彰显祢的恩典与慈爱。阿门。” 她的祷告刚结束,没一会,就听到了隔壁的采购修女唐娜发出的祷告: “主啊,万王之王,祢在高天之上统领一切国度。今日,我在祢面前虔诚祈祷,愿祢的恩光降临此地,庇佑我们的国王,使他的统治如圣子降临般,带来和平与公义。愿祢赐下智慧与力量,使他的每一步都遵循祢的旨意,荣耀祢的圣名,阿门。” 听完这段祷告词的伊莲迅速提取到以下关键词:国王,圣子。再结合她之前知道的贵客,对方的身份呼之欲出:国王的私生子要来她们修道院了。 还得是这群贵族会玩啊。但是那人要以什么身份来修道院? 另一旁的西格莉徳也开始祷告: “主啊,求祢守护我今夜安息,洁净我的心灵,使我能以虔诚与力量迎接明日,继续事奉祢的圣名。阿门。” 这表明旁边的西格莉徳已经收到了她们隐藏在祈祷词里的信息,同时作为负责管理祭坛物品的管事修女,她从明天开始会更关注这位来客的信息。 伊莲和唐娜也跟着她说了一段简单的夜祷,躺在床上睡了。 圣诞节前一周,这位贵客的身份终于揭晓:西南地区的新任枢机主教将在接下来的一年驻留艾梅洛德修道院。作为教会在此区域的最高权威,他不仅负责管理整个西南地区的教会事务,还肩负起监督修道院、指导信徒、分配资源以及主持庄严仪式的职责。他的到来,不仅意味着修道院将迎来一段繁忙而充满使命感的日子,也标志着这一地区的宗教生活将迎来新的秩序与方向。 或许是为了表示自己对这一职位的重视,名为西奥多·德拉克的枢机主教提前一周抵达了艾梅洛德修道院。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动让本就繁忙的修道院变得更加混乱,尤其是还在赶工的伊莲。原本她就被安排在一个月内完成两幅复杂的刺绣图案,而现在,不仅时间更紧迫,还被迫熬夜赶工。每一针每一线都充满着她的无奈与怨气,她在心里边骂边干活。 “确实很美。” 刚完成一部分图案、把丝线剪断的伊莲猛地听到一声低沉的男音,她下意识地背对着声音的来源,迅速将帽子戴好,紧接着,她站直了身体,诚惶诚恐的等待着。此时,修道院院长费尔南多的声音带着几分讨好:“西奥多阁下,伊莲修女正以最虔诚的心为您缝制圣诞节的圣袍,您看这权杖的圣洁、十字架的光辉……” “伊莲,感谢你为主付出的所有努力,他会铭记你的奉献。”西奥多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强势,他微笑着注视低头的伊莲,对方似乎被吓呆了,一言不发。 西奥多心中轻笑:真是可怜又可爱的小羊羔。原本他对离开首都来到如此偏远的地方心生不满,但当他的目光落在这位埋头工作的女人身上时,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行似乎并不那么无趣。这里远离了政治的纷争,毫无人为的约束,他想做什么就可以做。未来的一年,他预感,这个地方会让他找到不少乐趣。 等这些人离开后,伊莲紧绷的身体终于得以放松。她不禁在心里嘀咕,这些人来是为了检查她的衣服是否做好了吗?真是让人无语。如果他们真希望她尽快完成,就不该这么频繁地打扰她啊。伊莲默默计算着工期,叹了口气,心里却暗自下定决心,继续投入到手头的工作中。 紧赶慢赶之下,衣服终于在圣诞节前一天绣好,伊莲只觉得自己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匆匆休息了一夜,修道院随即开始了圣诞节的庆祝活动。 拜托旁边的唐娜和西格莉德提醒自己之后,伊莲几乎无法支撑,跪在众多修女之间,身体沉重如铅。节日的气氛本应是庄严而喜庆的,但她完全提不起精神去享受那一切。整个修道院都被装饰得璀璨辉煌,彩灯和金色的装饰布满了教堂的每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香脂和松木的气息,祭坛上的蜡烛发出柔和的光辉,映衬着整个圣洁的空间。然而伊莲却全无心思去欣赏这份美丽,直到祭典结束,她终于松了口气,打算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寝室,闭上眼睛大睡一场。 正当她站起身准备离开时,突然被急匆匆走来的教长喊住:“伊莲修女,请您跟我来。” 伊莲和身边的两个朋友交换了一个疲惫的眼神,勉力跟着教长走向教堂。节日的装饰依旧耀眼,辉煌的教堂内的每一处都仿佛弥漫着神圣的光芒,华丽的红色和金色交织成一片,令她不禁稍微抬头感叹这奢华的景象。 教长带她进入主殿旁边的一间祈祷室,语气轻柔而有些急促:“请等一会。”然后她便匆匆离开。伊莲坐在椅子上,窗外的圣诞夜幕降临,银白色的月光洒进房间,投射在一旁的祭坛上,整个房间仿佛在无声的祝福中沉静下来。她闭上眼睛,困倦的身体已经无法忍受疲惫,就这样在这片圣洁的宁静中,倚着墙壁,悄然沉睡。 虔诚 忙完繁杂仪式的西奥多以轻快的步伐走向祈祷室。一切进展得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他不过是随意提了一句“这华美的刺绣仿佛神的恩典亲临”,院长便立刻心领神会地将人送了过来。 不得不说,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妙处,服从与谄媚总是显得格外直接且高效。 正准备推门而入的西奥多忽然停下脚步,站在门前细致地整理了一下衣领和发型。尽管他内心笃定,自己对付这样的小地方姑娘绰绰有余,但多年来养成的表面绅士风度让他不愿显得太过冒犯。他微调了一下面部表情,换上帝都女孩最为倾心的温柔笑容,推门走了进去。 然而,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他预期中紧张拘谨的模样,而是伊莲正靠着墙角睡得正香。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她的嘴角似乎还有一抹水渍。西奥多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随后不耐地皱起了眉。他走上前,毫不留情地将她推醒:“醒醒,我叫你来可不是让你睡觉的。” 被突然唤醒的伊莲仿佛从一个梦境中被拽回现实,梦里她刚在家里咬下金黄酥脆的烤鸡腿,而现实中,她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低头赔罪:“对不起,大人,我不该睡觉。” 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西奥多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但那所谓的绅士风度终究是维持不住了。他扬起头,语气冷硬而直接:“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刚刚醒来的伊莲到现在都没有抬头看对方的脸,但她听出了这个声音。随着记忆浮现,她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并在心里猜测起来:找她这种做刺绣的人,除了刺绣的事情,还能有什么?她其实并不排斥这样的工作,但必须弄清楚自己的任务安排是否会因此变动。她低垂着眼睑,语气恭敬小心地说道: “我明白您的意思,大人,也很愿意为此尽力。只是……眼下院长大人交给我的刺绣工作尚未完成,不知您是否能宽允一二,向院长大人通报,让我能更妥善安排手中的事务?” 西奥多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他嘲讽的哼了一声:“这你放心,以后除了我、没人会使唤你。” 伊莲松了口气,感到庆幸这位大人通情达理。她微微低头行礼,恭敬地说道:“大人,若您允许,不知是否可以明日早祷结束后在工艺室再与您商议?恕我直言,我今日实在已有些力不从心,还望您见谅。” 见她还算识趣,西奥多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眉梢轻挑,语气中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轻佻:“当然可以,伊莲小姐,毕竟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不给点时间好好休息呢?明天见。” 过于困倦的伊莲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称呼的改变,她微微低头,双手交迭于胸前,按照修道院的礼仪轻声道:“愿主赐福于您,大人。”随后,她稍稍后退一步,垂下视线,向西奥多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动作虽然因疲惫显得略有些迟缓,但依然恭敬端正。行完礼后,她匆匆转身,几乎是一步不停地快步走回寝室。 经过一晚的安睡,伊莲出现在工艺室时,整个人焕然一新,再没有昨日那般疲惫不堪的模样。考虑到要见的是男性,她特意将宽大的修女帽压得低低的,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当西奥多推门而入时,眼前的画面却让他微微一怔。她裹着修女服的身影,尽管一丝肌肤都不外露,但那种无意间流露的单纯和矜持反而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西奥多在心中嗤笑了一声:倒也有些情趣,遮得严实反而更引人遐思。 然而,他很快不满地扫视了一眼四周。这个朴素得让人想起农舍的地方,简陋到连一张像样的地毯都没有,实在与他期待的环境相去甚远。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径直走向伊莲,伸手便掀起了她的帽子:“别在这种破地方了,去我的房间。” 伊莲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即使她平日再迟钝,此刻也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她赶紧弯下身,语气恭敬却隐含抗拒:“大人,我只是一个修女,只擅长刺绣。如果您有任何与刺绣有关的吩咐,请直言。” 西奥多闻言,竟被逗笑了。他挑起嘴角,语气带着几分讥讽:“刺绣?伊莲小姐,你以为我真的需要你那点平庸的技艺?你的刺绣,也不过是在这个小地方勉强算得上还行罢了。” 听着对方越来越露骨的话语,伊莲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从未想过,在修道院这样的地方,竟也会遇到这样的局面。眼见西奥多步步逼近,她情急之下伸手抓住绣筐里的剪刀,声音微微颤抖却依旧坚定:“西奥多大人,我是一名虔诚的修女。我已立下贞洁的誓言,我的生命属于主,请您尊重我的信仰。” 西奥多停下了脚步,眼神里浮现出几分意外,但随即嘴角扬起一个轻蔑的弧度:“你还真是虔诚得让人发笑。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提你的神。伊莲小姐,是我的长相不合你的意吗?恕我直言,帝都可有无数的贵妇小姐想要成为我的情人,尤其是对你这种人,当我的情妇可比当贫穷的修女好太多了。” 这番话让伊莲的心猛地一沉,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第一次正眼看向西奥多,清楚地看见了那张精致得近乎完美的脸庞:高挺的鼻梁和薄唇勾画出一张冷峻的贵族面庞,而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则尤为引人注目,仿佛深不见底的海洋,冷静而危险。他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天然的优越感,身上那件红色的主教长袍更是衬托出他的威严而不失精致。尽管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但那双眼睛里却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主宰一切的冷漠与骄傲。 她握紧剪刀,目光无比坚定:“枢机主教大人,我的卑微不配承受您的垂怜。请您宽恕,也请您收起您的念头。我的一切,只属于主。” 报复 惴惴不安回到祈祷室的伊莲看似跪在地上虔诚的祷告,实则思考自己离开修道院的可能性。 伊莲所在的艾梅洛德修道院属于隐修会,修女要遵守严格的终身誓愿,几乎不可能主动离开修道院。她之前想过的离开途径几乎都是趁修道院管理松懈的时候偷偷离开,虽然那样的后果会让她余生都得隐姓埋名,但伊莲对此也无所谓,只要能和家人在一起就好,她也相信修道院不会大张旗鼓的寻找自己如此一个无足轻重的卑微修女。 但现在事情发生了变化。 伊莲不知道一把剪刀能阻止西奥多此人多长时间,她也对彻底吓退对方不报期待,在离开工艺室时,对方的表情明显就是恼怒。她从小时候就开始熟悉男人脸上的这种表情。 就在伊莲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身边跪着的人拽了拽。 是唐娜,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担忧。 伊莲不想将自己的好友牵扯进这件事,她勉强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就在伊莲为此烦恼了整整一天的时候,教长布置下来的缝制任务让她松了一口气。相比之前,她的缝制工作愈发繁重,但伊莲对此感到安心:这应该就是对方因为被拒绝而给她的报复。伊莲觉得自己能接受这样的“报复”,甚至在听到“以后的祈祷你就不必去了,缝制衣料才是你最重要的工作”时很高兴:天知道她有多讨厌跪在地上祈祷,虽然基本每次她都在发呆,但是跪在地上发呆也很无聊,还不如做刺绣。 分配给她的布料尽是华丽的丝绸,不难想像这些刺绣会给哪位大人物使用。伊莲边穿针引线边在腹诽:不是说我的针线活很差吗?也不怕我这么差的手艺玷污了你们这些贵族娇贵的身体?但是转念一想,对方连她低贱的身体都不嫌弃,更别提区区手工制品了。想到这些所谓贵族混乱的肉体关系以及花柳病导致的溃烂皮肤,伊莲顿感恶心,手里的绣针差点刺破手指,她赶忙停下动作,准备等心情平缓再继续。 西奥多从窗外经过时,无意抬头看见的便是迷茫看向前方的伊莲的侧脸。午后的阳光刚好停留在她金色的长发上,看起来宛如壁画上的圣女。西奥多不由自主站在窗外停驻片刻,反应过来后立刻唾弃自己的肤浅:如此一个粗鄙无礼的乡下农妇,怎么配得上自己多看哪怕一眼?然而虽然心里这么想,他的目光却无法移开:对方此刻已经重新低头继续为他缝制衣料,阳光下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发光,尤其是她无意识微微上翘的嘴角,看起来就像甜美的枫糖浆,让他很想过去舔一口。 西奥多本能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伊莲这种虔诚的修女怎么会为做这种世俗的低贱工作而高兴?她不应该趁没人的时候跪在地上虔诚的祷告吗?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教堂整点的钟声响起,这声音彻底将他唤醒,他强迫自己挪开视线、向着教堂的方向走去。 来到艾梅洛德一个月,西奥多已经摸清了整个修道院的布局:仅仅是偏院地区的无聊修道院,唯一有意思的就是位于主殿侧方祈祷室下方的暗道,据这里的修道院院长说是几百年封印恶魔的神圣之地,不可进入。 作为坚定无神论的西奥多对此说法很是嗤之以鼻:这世界要是真有神啊、恶魔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世俗的权力就不会落在教会头上了。作为一个二十五的年轻男人,被伊莲拒绝的挫败之心面对这个奇怪的密室时,那股探险的欲望再次被点燃,他随口胡扯几句“教皇的秘密任务”、“封印恶魔”这类话,就从诚惶诚恐的院长那里拿到了地下室大门的钥匙。 探险这种事,当然是晚上做才有意思啊。 为了避免封尘已久的地下室空气不畅,西奥多专门提前两天把门打开通风,然后又丢进去了一只脚下绑着绳子的兔子,第二天拉出来活蹦乱跳的兔子后,西奥多给兔子喂了胡萝卜后,拿着根蜡烛缓缓走下楼梯。 对拥有恶魔传说的地下室抱有巨大期待的西奥多走下二十级台阶后,大失所望。他以为下面会有一个巨大的复杂迷宫、或者艳丽凄迷的壁画、雕塑等带有人类想象的恶魔气质的物品,没想到仅仅是一个一眼看到尽头的圆形地下室,墙壁被打磨的甚是光滑,什么痕迹都没有。 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地下室,什么都没找到,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居然对这种小地方有所期待。西奥多嗤笑着摇头,准备把手从墙壁移走的时候,一块肉眼看不出来的粗糙石头割破了他的手指,几滴血渗在了黑色的墙上。 西奥多骂了一声,随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方伊莲给他缝的手帕,裹在手指上,确定止住鲜血后,他抬脚准备离开,目光被鲜血覆盖之处吸引:红色的血液将那块石头衬得和旁边的黑色格外不同,他心念一动,这次他脱下外套,将自己的手掌裹得严严实实后,小心触碰着那块石头,几乎是立刻,他感受到了石块的移动,随之看起来原本是整体的石壁出现了一道裂缝,随后圆形的地下室发生了变化。 西奥多惊喜的看着面前从未见过的精巧机关,几乎是眨眼间,眼前便多出来一条路。他好奇的用手触摸着“裂缝”,那里被打磨的宛如天成,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相信这原本是一堵坚实的石壁。他赞叹着举起蜡烛走进走廊。 这条走廊像是一道接近圆心的曲线。西奥多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一直到蜡烛燃烧剩叁分之一的时候,他终于走到了尽头。 面前是一扇纯黑的石门,门上刻满了缠绕的葡萄藤,看起来分外诡异,有些葡萄藤甚至蔓延到了地上。 西奥多试着推了推石门,但是没推开。他不由得顺着那些葡萄藤蔓延的方向看去,在藤蔓的尽头,他看见了一张破旧的羊皮纸卷。 将蜡烛在地上放好后,他好奇的打开羊皮纸卷,引入眼帘的第一行字是流畅的哥特手写体:将所见铭刻于此,愿望必为你所偿。下面是用一个蛇组成弓和箭矢的图案。图案下面还写着密密麻麻的字,但因为时间紧迫,西奥多没时间细看,他宛如寻宝成功的少年,满心喜悦的把泛黄的羊皮纸塞进口袋后,拿起蜡烛匆匆返回:这个地方可真有意思。 ===================== 非常不好意思,这一周身体都不太舒服,这个月更新会比较慢。 恶魔 怀着万分热情,西奥多仔细研究了一遍他在地下室找到的那张羊皮纸,同时翻阅了不少本地的历史书籍,顺带不动声色的询问了修道院年长的那些人,大致拼凑出了流传于艾梅洛德的传说: 大约叁百年前,一位痴迷于炼金术的巫师无意中在沙漠中找到了一本恶魔的召唤手册,他最终选定在艾梅洛德进行召唤,可惜仪式还没结束、便被当地的牧师发现,这些牧师杀死了这个邪恶的巫师,但很可惜没有找到那张绘制着恶魔徽章的图纸。为了阻止恶魔重现,牧师们专门在巫师召唤的地下室上方的土地修建了这所宏大的修道院,希望借助神明的力量镇压这股邪恶的力量。 听完故事的西奥多对着面前的羊皮纸翻了个白眼,还恶魔徽章,他都画了不知道多少遍,屁用没有。这群人为了修教堂,可真会编故事。他知道这个世界没有鬼神,但他觉得地下室的建筑很是精巧,西奥多很想找到更多关于地下室修建的资料,目前唯一的资料只有这张神神叨叨的无用羊皮纸。 西奥多在阳光下又盯着这张羊皮纸看了一会,突发奇想:如果上面滴上血会不会出现隐藏的字迹?很多古代需要被隐藏起来的典籍不就是这样做的吗?外人看来平平无奇,但是滴上特定的液体,新的内容就会浮现。说干就干,西奥多本来准备去外面买点鸡血、鸭血,但是他被割伤的手指刚好还没恢复,西奥多索性狠了狠心,把纱布剥去,挤了几滴血滴在泛黄的羊皮纸上,而后不抱希望的翻来覆去的盯着这张纸。 出乎意料,原本空白的背面渐渐浮现出猩红色的文字。西奥多对这古老的技术啧啧称奇,心想等回到帝都就要找能工巧匠研究一番,而后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新出现的文字上。果然是新的召唤恶魔的方法,和正面的文字组合成了完整的仪式: 若欲迎奉至高无上的阿斯莫德,于无光之境,少女奉上虔诚祷告,将你的鲜血与指尖滴落于那覆满缠绕葡萄藤的石壁之上,绘就古老的符纹。鲜血滴落,纹章渐显,当最后一笔完成,尘世的壁垒将被撕裂,主将自深渊睁开祂的双眼,降临少女之躯,踏入人间。 西奥多思索片刻,他猜测地下室有一种能够识别声音高低的机关,必须得是女性的声音才能开启,至于鲜血,可能那扇石门也有能够识别血液主人性别的机关。 这可真是了不起的智慧啊! 西奥多越想越激动,几乎忍不住立刻提笔给自己在帝都的好友写信。如果这些神奇的机关是他发现的,那么以后自己在历史上留下的痕迹就不会仅仅是国王的私生子。至于现在,他需要一位不那么迂腐的少女。 伊莲。 这个名字立刻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这几天的观察已经让他确信伊莲是一位非常不虔诚的修女,不仅经常违反修道院的规定给自己俗世的家人送东西,而且只要她周围没人,就从来不会主动祈祷。他猜这种人混进修道院就是为了混口饭吃。 装的还挺像的。 西奥多稍作思索,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注意。 伊莲面无表情的拿着缝好的外套走进教堂主殿旁的祈祷室,果然给她开门的是西奥多,对方正笑着看她。 这是修道院还是大妓院啊?这些人是给神祷告还是忙着给人拉皮条啊? 伊莲将手中的外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西奥多大人,这是您要的东西,我要回去祷告了。” “别急着走,”西奥多拦住她:“你可能不知道,我来艾梅洛德是为了完成一项任务的。” 伊莲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点没有变化。 西奥多并不气馁,继续道:“这项任务不仅关系到艾梅洛德的居民存亡,还会影响到遥远的埃尔米尔小镇。” 果然,在他说出埃尔米尔小镇的时候,伊莲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涟漪。 在确认她不会离开后,西奥多打开地下室的门,将手里的蜡烛分给伊莲一支,一边领着她往下走、一边解释那张羊皮纸,最后俩人停留在黑色的石门面前,他用“教皇让我来此地的任务是彻底消灭这个叫做阿斯莫德的恶魔,我需要先把它召唤出来,再用神赐的匕首杀死它。”这句话作为结束语。 伊莲觉得西奥多脑子有病,准确来说,教会这群人都有病。都十九世纪了,这群人还整天恶魔恶魔的,真是离谱,而且在这个理论上属于恶魔的地盘说出要杀死它的“密谋”,是不是太嚣张了啊?这些人到底是相信恶魔的存在还是不相信?举着蜡烛的伊莲皱眉沉思片刻:“我需要你保证,我只需要和你一起召唤它,你不会对我做别的事。” 自诩绅士的西奥多微笑点头。他已经想好了,等这件事一结束,他就立刻回帝都,顺便把伊莲这个不虔诚的小修女带回家,既然不想做修女,那就当他家仆人吧,整天给他缝衣服也行。 “如果没成功,”——这种事怎么可能成功——“你以后也不要再找我了。”伊莲补充。 西奥多再次保证:“当然,如果没有成功,我以后也绝对不会在修道院打扰你。” 伊莲将蜡烛放在一旁的烛台上:“好,我同意了,要怎么做?” 蜡烛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身着修女服的女人跪在蔓延葡萄藤的地砖上轻声祷告:“……我是您虔诚的信徒,追随您无上的意志,沐浴于您的暗影之中。阿斯莫德啊,掌管欲望与契约的大人,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以血肉献祭,以灵魂奉上,愿您的目光垂怜此卑微的仆人,赐我聆听您的资格。大人,指引我,塑造我,让我成为您意志的器皿……” 念完祷告词的伊莲停顿了一会,看向跪在旁边的西奥多,把匕首还给他,同时伸出手指:“麻烦你帮我割一刀,我下不去手。” 昏暗的烛光下,她看不太清对方的表情,只觉得西奥多的脸色比刚刚要苍白一些。就在她咬着牙准备忍受疼痛时,对方并没有接过匕首,看向她的目光带了点微微的笑意,轻轻摇头:“您直接用手指画就好。” 伊莲觉得哪里怪怪的,她犹豫片刻,心想反正这是他说的,而且这种宛如小孩过家家、本来就不会成功的所谓召唤何必还让自己的手指流血?于是没有犹豫的直接将手指放在冰凉的石门上,很快凭感觉绘制了刚刚在羊皮纸上的图案。最后一笔刚刚完成,伊莲的手还没来的离开石门,她感觉一阵寒风经过,她的身体下意识多了个哆嗦,看到旁边面色如常的西奥多后,伊莲紧张的心稍微平静了下来:“好了吗?” 西奥多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朦胧的笑容,他扶着伊莲、俩人一起站起来:“您不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吗?” 伊莲刚要摇头,石门上突然出现的新图案让她有些恍惚,她明明记得上面只雕刻着大片的葡萄藤,是她刚刚太过紧张、所以没看见垂头悲悯的圣母像吗?而且为什么这个圣母像……她的手指下意识向着圣母的脸摸去,还没碰到,石门仿佛感应到什么,自动打开。像是被蛊惑了似的,伊莲迷茫的走进房间—— 明亮的阳光透过轻盈的白色窗纱洒入温暖的卧室,柔和的光影在房间内浮动。一侧是整齐摆放的书架与宽敞的书桌,另一侧则是铺着柔软织物的床铺,窗幔垂落至地,细腻的刺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窗外,郁郁葱葱的草地生机盎然,一棵苹果树枝繁叶茂,沉甸甸的果实映照着午后的阳光。 伊莲艰难的缓缓转头看向一旁还握着她手的西奥多,他的脸上是陌生的和煦微笑:“小姐,您的灵魂告诉我,这是您想要的事物,不过很抱歉,我暂时不能把您的家人带到这里。您觉得满意吗?” 这是故意在捉弄我吧?这一切都是假的吧?伊莲的身体不听使唤的颤抖,她再次转头看向窗外清晰明确的阳光,在确认一切都是真实的存在后,意识受到巨大冲击的伊莲干脆利落的昏了过去。 特质 召唤出恶魔要怎么办? 伊莲陷入巨大的恐慌。她本来以为西奥多那些话要么是他瞎编的、要么是教会那群神经病发疯搞出来的,没想到是真的。 苏醒后的伊莲发现自己躺在那华丽的床铺之上,西奥多、抑或是恶魔正背对着她、翻阅书架上的书籍。 她顾不上穿鞋,赤脚从床上爬下来,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大人”。 西奥多转头,看她的目光满是玩味:果然是村姑,这么容易就被骗了。不过一个技术高超的密室就让她误以为神迹降临,不过他是怎么进来的、这些书……算了,这些不重要。西奥多装腔作势的走到脸上写满畏惧的伊莲面前,嗯了一声:“修女伊莲,你现在该知道我没有在骗你吧。” 伊莲紧张的心稍微放松,她跪在地上:“大人,既然恶魔已经被召唤出来了,您之前说的……” 西奥多回想着他之前说过的话,哦对,召唤出恶魔,再杀死它。西奥多看女孩被吓成这样,几乎心有不忍的说这只是一些神奇的技术装置的真相,但一想到之前对方那般抗拒自己,加上自己总得熬过这一年才能回帝都,索性继续用装腔作势的语气道:“确实,但恶魔并没有完全被召唤,它只是回应了你的祷告,但还没有降临这个世界,匕首现在无法杀死它。” “那要怎么办?”伊莲几乎快要哭了,她自己无所谓,但西奥多说过她的家乡埃尔米尔会受到影响,她的父母、她的妹妹要如何是好? 西奥多看着跪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脆弱面孔的女人,心里的恶劣因子继续加重,他脸上满是悲悯:“那张羊皮纸上不是写了吗?降临少女之躯,踏入人间。” 伊莲的身体剧烈颤抖,她下意识仰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的西奥多。 西奥多伸手抚摸着她皎洁的脸颊:“现在太晚了,明天吃过晚饭记得来这里等我。” 这就是不相信神的代价吗?再次踏入密室台阶的伊莲哭了一天,但泪水永无止息。她哽咽着走到尽头的黑色石门前,那扇门似乎感应到她的到来,自动打开了。伊莲低着头径直走到床边坐下,继续擦眼泪。她还记得西奥多说的话,让自己在这里等他。 “您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一只手轻柔的托起她的下巴,伊莲猝不及防的看到了半跪在自己面前的西奥多、不、准确来说是恶魔阿斯莫德。 她的牙齿不自觉打颤,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从没看见您这么悲伤的眼泪,是有人欺负您了吗?”阿斯莫德用指腹轻轻擦拭着她的脸颊。 终于找回了自己声音的伊莲结结巴巴的开口:“大、大人,我只是在为我能得到您的呼应而激动……” 阿斯莫德起身,顺势用十指交叉的姿势握住伊莲的手,将人推倒在柔软如云层的床铺上,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她湿漉漉的脸颊,他不喜欢这种带着苦涩味道的液体,在伊莲说完后,他用手指摩挲着她略显苍白的唇瓣:“我也很意外是您召唤的我,让我重新来到这个世界。您的愿望会实现的。” 伊莲觉得自己快死了,她既紧张又害怕,在衣服全部脱掉的时候,喉咙有种什么东西涌出的错觉。 阿斯莫德的手放在她的胸前,安抚着她动荡不安的心脏:“您太紧张了。” 被吓得半死不活的伊莲不敢看他,紧闭眼睛,心想,谁能做到和恶魔上床不紧张? 阿斯莫德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沉思片刻:“您不愿意看我,是因为对这张脸不满意吗?您喜欢谁的脸?我可以换一个身体。” 伊莲慌得立刻睁开眼睛,解释着:“没有,我没有不满的意思,请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我很紧张。” 真是该死啊,她居然潜意识觉得这只恶魔很有服务意识,一定是错觉,是恶魔引诱人堕落的手段。神啊,她的灵魂现在是不是已经堕落进地狱了? 身体上方的“人”看着她的眼睛,脸上重新浮现出笑意:“原来是这样……您放心,我不会让您疼的。” 伊莲很想把眼睛闭上,但是经过刚才的质问,她不敢闭眼睛,只能强迫自己盯着纯白的窗幔,让自己的思绪升入虚空。可是身体的感觉阻止她思想上的逃避,伴随着对方的触碰,她不可控制的发出奇怪的呻吟,几乎在声音发出的同时,她下意识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羞耻的快要哭了。 阿斯莫德轻柔的拉开她的手指,安慰她:“这是很正常的声音,我就是为了让您愉悦而存在的。” 伊莲的脸红得不像话,她艰难开口:“请问……我可以把眼睛闭上吗?” “如果这样能让您好受一点,可以。”阿斯莫德笑着看她,但又加了一句:“我可以亲吻您吗?” 伊莲强忍羞耻点了点头,随即像是逃避般飞快闭上眼睛。很快,她的眼睛上感受到了宛如羽毛般轻柔的温热,然后是脸颊,然后是嘴唇…… 两具身体真正融合在一起后,她想起了小时候曾在教堂看过的婚礼、新郎新娘互相交换戒指的那一幕。所以在仪式结束后,他们也会做这种事吗?他们的仪式就是为了做这种事吗?人类就是因为这种事而不断繁衍、生生不息的吗? 哦,她想起来了,自己身上的这具身体,不是人类。 结束之后,伊莲的身体很疲倦,但她毫无困意。她能感受到躺在她身边的身体,但室内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所以恶魔是不用呼吸的。 也许是因为已经发生了世俗所定义的亲密关系,最恐惧之事真的发生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恐惧不过是想象的产物。虽然名义为恶魔,但对方的外表太像人了、准确来说对方附在人的身体上。她侧头看向枕边人,这时候才发现对方也正侧头看她,在目光接触后,他脸上的笑容宛如花朵般绽放:“您有问题想问我吗?” 伊莲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出自己的疑问:“我知道叁百年前有人也在这里召唤过您,但据说没有成功,我想知道您的召唤仪式是有什么特殊的条件吗?”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自己当时那个召唤仪式真的很随意,就随便念了段话,连手指都没割就成功了,这么简单的话,怎么之前的人没成功啊?她是无意中做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阿斯莫德脸上的笑容没变,他轻描淡写:“这个啊……对于恶魔,只要他们喜欢召唤人,再简单的召唤仪式也会成功的。” 伊莲顿觉得自己整个人麻了:她是有多倒霉,居然拥有被恶魔喜欢的特质,她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宽恕 恶魔拿捏人心的能力真的很强。伊莲放下手里的书,抬头看向窗外的灿烂阳光,明知道手臂感受到的微风和眼睛看见的阳光都是虚幻的,但是她还是有些沉迷其中。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明明那么多人在证明上帝的不存在性,然而与其相对应的恶魔却存在。所以上帝也存在吗? 但是如果慈爱的上帝存在,他为什么允许世间的邪恶与不公如此蔓延?他为什么放任自己的灵魂成为恶魔的祭品? 如果恶魔真的降临于世,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会比现在的世界更可怕吗? 伊莲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她赶紧停止胡思乱想,现在的世界是很糟糕,恶魔的到来只会让这个世界更糟糕。她应该相信教宗,至少他们派出的使者成功召唤出了恶魔,他们肯定对消灭恶魔很有信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气温越来越高。这一年的夏天分外炎热,伊莲看见饭菜就有些作呕。因为胃口不佳,她连续一周都没吃什么东西,只有晚上去地下室的时候才勉强有胃口,桌上放着的食物和白日的食物看起来没什么两样:牛奶、面包和苹果,但味道比修道院的好上太多了。说来也很奇怪,这一周她都没再遇见阿斯莫德,仿佛它已经消失了似的。 难道已经结束了? 晨祷的伊莲心里刚生出一丝侥幸,那股熟悉的恶心感再次从心口涌向喉咙,她慌忙站起来冲进盥洗室,对着水池干呕了好一阵才勉强平息心口的燥意。她的第一个念头是“那些食物不会是被下毒了吧?”,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荒诞。她摇了摇头,将原因归结到天气炎热后,准备出去,在踏出房门的一瞬间,一个可怕却又无法反驳的念头唰的出现在她脑海里,她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一时间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 怀孕。 她的月信已经推迟半个月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再次抚摸小腹,伊莲总觉得那里变大不少。她手指不自觉在发抖,不仅仅是因为孩子,更是因为这是恶魔的孩子,抑或是恶魔本身。这个时候,她才彻底明白西奥多的那句“降临少女之躯,踏入人间”,她之前一直以为这句话是指恶魔会借用她的身体,来到这个世界。 虽然现在好像也是这个意思。 伊莲强忍不适,扶着墙壁往教堂方向走,她知道这个时间西奥多正在那里祷告。她迫切需要对方的安慰和保证:安慰她教廷有办法杀死这个恶魔,保证她不会因为淫乱被修道院处死。 西奥多没想到伊莲会主动来见自己。他心想这种乡下女人的确很好哄骗,他只是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对方就信以为真,如此信任自己,倒让他觉得有些许失落。他将脸色苍白的伊莲带进空无一人的祈祷室:“你怎么了?吓成这样。” 伊莲努力让自己的牙齿停止打颤,她慌张的拽着西奥多的袖子:“我怀孕了。” 西奥多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伊莲的声音不自觉变大,她眼里噙着泪水,怀着羞耻又重复了一遍:“我怀孕了。” 西奥多怔怔地看了她几秒,脸上的表情迅速由温柔转为嫌弃,他甩开伊莲的手,任由对方摔在地上:“你这个——淫乱的娼妇!” 伊莲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她顾不上从地上站起来:“你在说什么?不是你让我这样做的吗?是你——”她越说越愤怒,指着地上的黑色大门:“这么多晚上,是你在下面等我,这孩子的父亲,不对,这孩子肉体的父亲,就是你啊!” 西奥多也被气的不轻,面红耳赤:“我承认我下去过,但我每次只是走到——”他的声音陡然停下,一股无法言说的惊恐陡然笼罩在他头上,直到此刻,他才察觉到自己大片记忆的消失,那些夜晚记忆的消失。他恐慌的看着刚刚扶着墙壁站起来的伊莲,话都说不清楚了:“我……我……恶魔……” 事已至此,伊莲总算意识到哪里不对,她原本就煞白的脸色此刻更是一丝血色也无:“你不知道我们召唤成功了?杀死恶魔的计划,是你骗我的?”她身体颤抖的不像话,整个人缓缓推到门边。 某些杂乱的记忆浮现在西奥多的脑海里,比如那个华丽的房间,比如不可能存在的阳光……他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作为主教的他,居然在教堂的地下室召唤了恶魔?这种事会被记载在历史上被后世无数人谩骂啊!西奥多看着哭泣着要跑出去的伊莲,赶紧让自己狰狞的表情变得正常些,他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不,我知道的,伊莲,你别害怕,我知道那个方法……”他边说边缓步向着对方走去,在她放松警惕的一瞬间,死死抓住她的手臂,将人推进打开的地下室大门,他跪在地上,居高临下看着跪在阶梯上脸上满是泪水的伊莲:“修女,恶魔不能来到这个世界,那会是人类的末日,”他面有不忍的丢下一柄银色的匕首,匕首滚落在石地上的清脆之声让俩人都为之一颤:“你自己了结吧,我保证我会照顾你的家人。” 话音刚落,他毫不留情的关上了地下室的门,重新上锁,将女孩求救的呼喊彻底隔绝。 神啊,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西奥多虚弱的跪在地上,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开始祷告,祈祷伊莲的死亡与安息。 这是伊莲第一次没有在没有蜡烛的情况下进入地下室。她尝试着向上推那扇坚固的石门,但是那扇门丝毫未动。她在彻底的黑暗中哭了一会,循着记忆慢慢走下台阶,在数到二十的时候,果然走到了最下层,随后,她意识到自己的脚踩到了什么东西:是那把匕首。 为什么? 为什么阻止恶魔的方法是自己的死亡? 为什么是她?召唤恶魔的明明不是她啊。 握着匕首的伊莲哭到嗓子嘶哑。她的面前没有一丝光亮,尽是黑暗。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醒来之后,地下室的油灯不知何时亮起,她习惯性的沿着光亮的方向走去,道路的尽头还是那个温馨的房间,桌上还放着一杯牛奶、一个面包和一个红的耀眼的苹果。就在她下意识要进去的时候,西奥多的那句“恶魔不能来到这个世界,那会是人类的末日”再次回荡在伊莲耳边。 身为人类的西奥多想让她死,恶魔却给了她一条活路。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吊诡。 她好恨啊,凭什么让她去死?凭什么不能让人类的末日降临? 伊莲看着手里的匕首,闭上眼睛靠坐在门外冰凉的石壁,她不能再看,只要再多看一眼,她就下不了手—— 脖子好疼,血好多。 在动脉被割断后,伊莲终于有勇气睁眼看向那间洒满阳光的房间,她仿佛看见窗户外面的那棵苹果树下的一家四口,他们开心的往家的方向走着…… 好温暖。 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她似乎觉得自己也被那灿烂的阳光所笼罩,是神吗?神原谅了这么多年在修道院混吃混喝、一点也不虔诚的自己吗?她颤抖着嘴唇,呢喃着那句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祷词: “主啊,我将我的灵魂交托于您,求您宽恕我的——” 女孩在他怀里死了,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在向她的神祈祷。 这算什么? 阿斯莫德伸手合上她无神的眼睛,轻声说:“你的神不会收留你的灵魂。而且你我之间的契约没有完成。” 他从女孩满是血迹的手里拿起那把闪着银光的匕首,嫌恶的看着自己的这具身体,操纵着这只颤抖的手毫不犹豫地刺向脖颈处,然后看着这个卑劣的人慢慢挣扎死掉,最终一动不动。 血腥气弥漫了整个密室。 漫长岁月带来的疲倦从此刻开始蔓延,他最后一次看了眼宛如熟睡的女孩,闭上了眼睛。 契约 Fuxx. 醒来的伊莲第一念头就是骂人。结合她之前的梦境和得到的线索,当然最明显的还是梦境里的那个人名字和长相都跟她一摸一样,她总算是搞清楚自己被恶魔缠上的原因了。 她招谁惹谁了啊!报复也麻烦找对人好吗?始作俑者难道不是那个智障的主教吗?难怪被流放到这种偏院小镇,怎么会有这么垃圾的人啊?发现自己召唤出来了恶魔,就赶紧找他的国王老爸召集全国教会的那些人来驱魔啊,怎么能妄想把那个可怜的修女杀死就能消灭恶魔了?这什么蠢人啊? 真是万恶的封建等级国家,要是搁现代社会—— 搁现代社会的自己好像也还没找到解决方法。伊莲边叹气边在屋子里转圈,思考片刻,大声喊:“喂,有人吗?不对,有恶魔吗?” 回应她的唯有寂静。 把这个地方炸了能不能解决问题啊?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她打消,她没钱、也没渠道搞来那么多炸药。 好烦。 伊莲看了眼依旧停留在下午叁点半的手机屏幕,要是自己没遇到这些恶心事,她兴许会在考试周前来这个地下室复习。她最后回头看向一尘不染的房间,耷拉着脸从地下室离开了。 虽然她在地下室待了好几个小时,但现实世界只过去了半个小时。在感谢蒂利亚修女后,伊莲心事重重的去了图书馆。 第一件事当然是找到那位智障的西奥多的坟墓,去他的墓地上吐口水。然而他的尸体被带回帝都、葬在了家族墓园,伊莲只能作罢。 今天是她这个月经期的最后一天。伊莲一想到从明天开始,晚上的自己又要变成那个样子就开始厌烦,尤其是知道事情起因后,更觉得离谱。她越发想大吼“凭什么”,但她找不到质问的对象。 晚上照例是无聊话剧的排练。距离所谓的圣诞节演出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虽然她并不情愿参加这场演出,但这给了她一个完美的圣诞节不回家的借口。 结束排练后的伊莲本想直接回宿舍,但她现在太过心烦意乱,加上现在还是安全期,索性在附近散步。 十一月的天气逐渐转凉,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拖着沉重的身体沿着小路往前。不知不觉,她再次走到了学联楼下。看见它的标记后,伊莲立刻转身,她才不想在这种时候碰到某人。然而世事就是如此,越不想遇见的人反而越会遇见,她刚转身就看见面前正站着霍尔,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也很意外此刻会在这里见到伊莲。 伊莲尴尬的打完招呼本来准备走,但突然想到什么,下意识拉住霍尔的袖子:“那个,你晚上有空吗?” 虽然恶魔的形态在伊莲看来是一团空气,但它可以附身啊。伊莲在心里称赞自己可真是个天才。她让霍尔学着自己在纸上绘制了蛇缠绕而成的弓与箭后,有些尴尬道:“你能不能先把眼睛闭上?” 霍尔不知可否,闭上了眼睛。 伊莲回忆着梦境里的那段话,抿了抿嘴唇,忍着羞耻开口:“…… 我是您虔诚的信徒,追随您无上的意志……让我成为您意志的器皿 ……” 太丢脸了!怎么会有这么中二的召唤词。背完这段话的伊莲脸红到了脖子,她抬头看向霍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方已经睁开了眼睛。 虽然伊莲觉得他的眼神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是您吗?大人?” 对方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八九不离十应该是了!伊莲赶紧长话短话把叁百年前的事匆匆解释一遍,中心思想就是“害你的人不是我,我也是受害者,你赶紧放过我、去找那个倒霉主教报仇”。说完后,伊莲紧张兮兮的看着对方的神色,她以为对方会在得知真相后无比愤怒,然后立刻去把那个垃圾的坟墓给炸了,没想到他只是轻轻哦了一声,随口说了一声“我知道了,你还有事吗?” “当然有事啊!”伊莲的声音不自觉大了,在收到对方审视的目光后,声音不自觉又变小了:“既然都是误会,您以后别找我了可以吗?” “不可以。” 回答的可真快。要不是顾及到对方是恶魔,伊莲真想揍他。她咬了咬牙,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坚定:“时间已经过去叁百年,就算我们曾经有过契约,伴随着上一个伊莲的死亡,契约也结束了。那不是现在的我的契约。” “契约被写进了你的灵魂,而不是人的躯壳。在我这里,契约没有终结。”对方的眼里带了点像是嘲讽的笑意:“你还有事吗?” 该死的,这语气怎么这么像客服啊!伊莲又气又烦,顿时口不择言:“你有病吧?你几百年没碰过女人了吗?你去找你的信徒行不行?你这么纠缠一个女孩太低劣了,你简直有辱恶魔的名声——” 剩下的话被对方的嘴唇堵住,伊莲使劲挣扎才把人推开,她万分嫌弃的一边擦嘴、一边“呸呸呸”,待看清对方脸上的不耐烦后,她皱眉反问:“霍尔?” 待听到“嗯”的一声后,伊莲才停下动作,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想到什么说什么:“你们这些信邪教、召恶魔的人能不能有点脑子啊?就这种恶魔、这种完全没有信誉的恶魔,有什么好信的?简直就是欺诈、诈骗!一点都没有服务精神!还契约,契约个大头鬼,我的愿望实现了吗?说的比唱的都好听,直接把上辈子的我坑死了,结果这辈子还来继续坑我,我招他惹他了我?” 一口气说完的伊莲稍微觉得心里好受了点,可是稍微一想到她现在面对的处境,又陷入了迷惘。她沉默着起身,别扭的冲人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了学联楼,回了宿舍。她勉强提起精神: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阶段,至少她发现了一个可能的克制恶魔的方法。她不能丧失希望,不能放弃自己。 正常 w uy e79 8.c o m 唯一对付恶魔的已知线索是已逝的巧克力——一只黑色的猫猫。 伊莲很难不联想到频繁出现于影视作品里的经典形象:女巫。她不得不继续泡图书馆,翻阅小镇的历史书籍,之前虽然已经看过不少,但她当时的重点在于邪教、恶魔,并没特别留意女巫。她真希望自己能化身成扫描机,一秒钟就能看完一本历史书,但事实是,她在图书馆待了整整一天,也只看了不到十分之一的藏书量。 时间又到了晚上十点五十五分,距离“发病”还有五分钟。 奥格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不停走来走去、看起来很焦虑的伊莲,她嘴上正在骂骂咧咧:“去死,赶紧去死——” 她停下脚步,同时也停止了咒骂,有些尴尬的看了眼奥格,随即讲目光转向一旁的地毯上,小声解释:“我是在骂该死的恶魔,不是在骂你,你别误会。” 奥格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他坐到伊莲身边,指腹感受着床单的柔软,沉默的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伊莲低着头,视死如归的看着自己的手心。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是否——那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她使劲压下去:自己才十七岁,且不说真的把孩子生下来后、恶魔会不会消失还不确定,就算它真的消失不见了,伊莲一点也不想过上十七岁辍学养娃的生活,而且那可是恶魔的娃,她得心多大才能养下去啊? 凭啥这个世界有恶魔却没有天使啊!就在伊莲又忍不住唉声叹气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身体没有发热! 她飞快从床上跳下去,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上面清晰的显示着时间:十一点十分。激动之下,她控制不住的抱住旁边的奥格呼唤:“我正常了!我终于正常了——”不对,等等,不会又倒过来了吧?伊莲松开奥格,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脸色:“你还好吗?” 奥格的脸色如常,看起来和平时无二。窗外隐约有风声传来,也不是绝对寂静。伊莲心底在打鼓,她直觉哪里不对劲。 “看到您这么开心,我也很高兴。” 明明是奥格的声音,但伊莲却从中听到了另一种存在的迹象。那张熟悉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伊莲熟悉的那种戏谑。 伊莲强忍住转头就跑的冲动:“你有病啊?我叫你了吗你就不请自来。” “原来恶魔在您的心里是道德感如此高的物种吗?”奥格、不、阿斯莫德打了个响指,下一秒,伊莲看见所处的房间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四周布满岩浆,炽热的火焰几乎要灼伤她睡裤下露出的那节小腿。本来坚信一切都是幻象的伊莲在皮肤被滚烫的岩浆溅到后,剧烈的疼痛让她发出一声尖叫。她下意识往身后退,正好撞进对方带着凉意的怀抱。 “我不喜欢没有礼貌的孩子。”阿斯莫德没有动。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沸腾的岩浆震荡的越发激烈,它们似乎把伊莲当成了可口的食物般,愈发朝着她的方向蔓延,像是要把她吞噬殆尽。看更多好书就到:huola wu.c om 小腿上的疼痛让伊莲迅速认清了现在的情况,她低下头:“对不起,大人,我错了。” 好恶心,被能当自己祖宗的非人物种睡了。 一直到早上上课,伊莲还是忍不了胃里那股恶心的感觉,跑洗手间干呕了一会,什么都没吐出来。 按照实际情况来说,也是同一具身体,但是里面装的东西不一样。之前的伊莲还能用“这人被蛊惑了”、“我不正常”这些理由来劝说自己用一种超脱的视角看待她跟这些人发生性关系的事实,但是当里面的芯子被换了之后,她完全无法抑制那种夹杂着恐慌、无望的感觉。 是它的力量增强了吗?为什么它现在要这样?总不至于它附身在男人身上、就能让避孕药失效吧?从科学上讲,再怎么搞,女性受孕也得要精子和卵细胞结合啊。 伊莲扶额,对着镜子苦笑:她怎么还在想科学啊!这就不是一个科学的世界。虽然但是,伊莲还是觉得避孕药这件事,恶魔是没法插手的。要不然她早就怀孕了。 比怀孕这件事更紧急的是恶魔的附身。 奥格作为伊莲遇见过的男人中难得的好人,伊莲不想在给他招惹更多的麻烦了。被恶魔附身肯定不是一件好事。虽然不敢肯定,但她觉得昨天晚上阿斯莫德选择附身奥格,大概率是因为当时自己在奥格身边。 怎么每次她觉得自己离解决倒霉事更进一步的时候,都会变得莫名更惨? 伊莲赶紧掬了把凉水冲刷脸,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这么想,至少她现在知道了厄运的起因和可能的线索。 彻底放弃反抗只会让境况更糟糕。 结束剧团的彩排后,走出剧院的伊莲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走向宿舍。进门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房间门反锁。虽然她认为阿斯莫德不会附身在女人身上,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多做些预防措施。果然她的室友们没有敲门或做出其它的举动。伊莲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后,难得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然后凌晨一点半在睡梦中被吓醒。她又梦见了那个燃烧岩浆的地方,火焰燃烧的更为壮大,它们呼啸着冲她的身体扑来。 借着月光,伊莲撩开自己的睡裙,看向小腿处的灼伤,那儿的皮肤已经光洁如初。但是伊莲无从判断昨晚的事到底是恶魔的幻象还是真实的存在。她唯一能确定就是疼痛是真实的。 虽然对自己小声说了几遍“肯定只是不小心做的梦”,但伊莲实在是没勇气再入睡,她害怕那几乎要把她灵魂燃烧殆尽的火焰。她抱着被子、靠在墙边,目光呆滞的看了一会目前的桌子,几经犹豫还是起身打开房间的灯,站在桌前用笔在纸上画完那个召唤恶魔的标记后,轻声询问:“大人,是您吗?”,问完后,她小心翼翼地将笔维持着立起来的姿势、缓缓松手,果然那只笔还立在原地,缓缓在纸上写了个哥特式的“是”。 伊莲服了,这玩意居然还能客串笔仙。 =============== 睡觉 “大人您找我有事吗?”内心飘过无数句脏话的伊莲调整好神态,恭敬地看着面前立着的那支笔——明天她就要把这支晦气的笔丢掉。 “我没有找你,是你找的我。” 看见纸上的这行字后,伊莲忍住想把纸撕掉的冲动,低头看着地板:“对不起,是我刚才做了噩梦,打扰到您,我很抱歉。” 等了半天,她才听见笔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 “嗯。” 嗯你个大头鬼啊嗯。伊莲看了半天那支笔还是停在原地、没有再写字后,试探着问:“那我就不打扰您啦?” 话音刚落,那支笔就直直的落在桌子上,随即滚落在地,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可真没礼貌。 恶魔都走了,伊莲也懒得再装,她随手把笔丢尽垃圾桶,重新躺回床上。刚刚的噩梦可能只是个意外,她得赶紧睡觉,明天一整天都有课。 半个小时后,伊莲再次从梦中惊醒。 “你昨晚干什么了?怎么黑眼圈这么重?”刚进教室,就有同学询问满脸憔悴的伊莲。 伴随着绝对寂静的消失,教室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性别比例,但是伊莲此刻完全高兴不起来,恶魔的下限远超人类的想象力。一夜没睡的后果就是脑子昏昏沉沉。 伊莲无力的摆了摆手,一言不发直接趴在桌子上开始补觉——她就不信白天还会做噩梦。 数学课上,所有人屏气凝神盯着定理思索证明的时刻,教室里突兀的传来一声极度惊恐的尖叫,伊莲满头大汗的从座位站了起来,后知后觉自己成了全班人的焦点。 老师多少有点尴尬:“我知道这个比较困难,大家不要紧张,只是让大家思考思路——” “我身体不舒服,要去医务室。”伊莲匆匆撂下这句话,快步走出教室。 她已经搞明白这次的规则是什么了—— 不跟男的睡,她就会噩梦缠身。 去死啊啊啊! 冲进学联办公室的伊莲果然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霍尔,一夜没睡的疲倦让她径直跑到对方面前,脱下自己的外套:“我们赶紧睡一次——” “现在不太方便。”霍尔笑着打断她的话,同时伸手示意她看向周围。 伊莲边想着这人今天怎么转性了、边顺着他的手指看向房间其它位置,然后看到了一群分散坐在房间其它角落、表情纷纷石化且震惊的学生。 这些人在接收到当事人的目光后,立刻低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但是伊莲看见了他们颤抖的身体——都在憋笑。 “出门右手边第一个房间等我。”霍尔将伊莲放在一旁的外套拿起,递给她。 伊莲僵硬的拿着外套,跟个木偶似的走出了这间会议室。 好想死。 与会议室一墙之隔的房间像是一间普通的卧室。伊莲之前从没留意过这个角落居然还有这种房间。她猜这是霍尔给他自己准备的午休室。伊莲甚至在这间房间发现了一个小门,打开是一间浴室。 伊莲困的要死,她想直接躺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能睡一会是一会,就算噩梦来袭,她也认了,但她对“床”这个东西有种超乎寻常的洁癖:没有洗澡、换睡衣,她绝对不要碰床,即使这是她讨厌的人的床。她认命的跑进浴室,先把自己洗干净,虽然浴室里有干净的毛巾,但没有睡衣、浴袍,幸好屋子里还没人,她匆匆把身上的水擦干,飞速钻进被窝,几乎是头刚沾到枕头,她就睡着了。 这次睡觉她总算没再被带进那个处处是火焰的鬼地方,但她似乎陷入了某种梦魇。 模糊中伊莲感觉到一条冰凉的蛇钻进她的被窝,时不时用湿滑的信子舔她的皮肤,从脚踝一直缠绕到大腿。 蛇冬天不是在冬眠吗?怎么会进房间?是窗户没关吗?有人在这里养蛇?……一时间无数奇怪的念头从她脑海里闪过,她来不及辨别,最后只剩下一个想法:要醒来。但是大脑就像被灌满了铅水,同时身体也沉重的很,伊莲努力想从睡眠中挣脱,让自己的身体动一动,但最终只能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 听到动静的霍尔停下动作,他将一只手放到身下人的脸上,从眼睛一直抚摸到嘴唇,最后将自己的食指塞进对方的嘴里,果然,沉睡的伊莲脸上出现了微微皱眉的神情,她的舌头下意识推挤那根手指。霍尔有些不悦,他又将中指也塞了进去,开始用两根手指捉弄那根不懂事的舌头。 在这样的动静下,伊莲终于被“吵醒”了。 刚醒来的伊莲下意识就要质问对方在做什么,但是因为舌头被抓住,她只能发出不清楚的呜哇声,更糟糕的是,因为嘴巴的张开,她的口涎不自觉地顺着嘴角往下流,那种陌生又熟悉的触感让她生起久违的羞耻心。就在她准备伸手推开面前人的手时,霍尔主动松开了她。 “你可真淫荡,睡男人的床连衣服都不穿。”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伊莲。 “那是因为你这里没有睡衣。”伊莲反驳。 “睡衣在柜子里,你是故意没找吧。”霍尔眼里又是那股熟悉的嘲讽,总之就是一脸认定伊莲是个荡妇的表情。 伊莲瞪着他,咬了咬牙,懒得再跟他吵架,闭上眼睛,把头转向另一侧。结果她等了半天,只听到对方在她身侧躺下的细簌声,顿时急了,睁开眼睛,看向身侧躺着的闭着眼睛、一副要睡觉的男人:“喂,大白天你要睡觉?” “嗯。” 伊莲一骨碌爬起来,晃着他肩膀:“你有没有搞错,你现在睡觉?我赤身裸体在你身边躺着,你说你要睡觉?” “嗯。” 伊莲只觉得自己头都快炸了,她使劲拖着对方的肩膀,想把人摇起来:“不行,你不能睡,你先把我睡了、你再睡。” “我现在没那个兴致。最近几天太累了。”任凭伊莲怎么晃他,霍尔都紧闭双眼。 伊莲都快疯了,她现在总不能再出去找个男的吧?如果只是单纯的发生性关系,她找奥格倒不是不行,但现在多个了恶魔附身,她不想再坑奥格了。至于另一个垃圾,哪怕被恶魔附身后对方会死,她都不愿意再被那个垃圾碰。至于其他人……她现在的人际关系已经够复杂了,实在是不想更复杂了啊! “我求求你了,你把我睡了,你再睡行不行啊?一次,一次就够了!”伊莲忍着恶心边晃他胳膊、边发出撒娇的声音,主要她现在真的太困了,太阳穴旁边的血管嘣嘣直跳,她急需一场安稳的睡眠。 “那你自助吧。”霍尔睁开眼睛,将手摊开。 他的话让伊莲僵在原地。 “我记得你很会啊。”霍尔看着她又补充道:“建议你快点,我一个小时后有事。” 纯洁 从哪里听说的我很会? 我怎么就很会了? 我有你会吗? 伊莲很想吼出叁连问,但是对方已然将眼睛闭上、表明“你爱怎样就怎样”的态度,让她明白自己就算骂的再大声、霍尔也不会搭理她。 生着闷气的伊莲看向霍尔,这仔细一看,心里那股火更大了:还说我淫荡,你不也没穿衣服吗!她不满的把对方身上改的毯子抓起来,目光在接触到赤裸的身体后,又飞快移开。 该死,之前她虽然偶尔有主动的时刻,但那个时候要么是对方不正常、要么是她不正常,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把对方当成工具用,但现在,他俩的神智都很清晰,她怎么主动?她连这人的身体都不想碰,更别提那种地方,也太恶心了。但是她真困得受不了了,脑子浑浊一片,急需睡眠恢复正常。 就在她犹豫纠结的时候,霍尔的眼睛又睁开了:“你是在故意装清纯吗?” 这句话彻底把伊莲仅剩的一点理智烧没了。她随手抓起枕头、狠狠砸向他的脑袋。砸完之后她干脆披着毯子赤脚踩在地毯上,准备去洗手间拿自己的衣服。 伊莲下定决心,自己以后再也不要搭理这种人了,整天讽刺她很好玩吗?至于奥格,不就是被恶魔附身吗?她都被上了,附个身算什么? 就在她的脚刚要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手腕被身后的人抓住,她整个人被重新拉扯到床上,准确点说是被拉拽到霍尔的身体下面,俩人四目相对。 伊莲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你想去找谁?” 就在伊莲准备说“你管我,反正以后不会再找你了”的时候,她身上的人又说话了,似乎很疑惑的样子:“你不是说人类很抗拒多人关系吗?” 完了,来了。 伊莲来不及想自己什么时候跟恶魔科普过人类的一对一择偶制,直到牙齿停止打颤,她才能开口说话:“没有,我、我想去洗手,我太紧张了。” 霍尔松手。 伊莲赶紧跑进洗手间,将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刷的同时开始利用这仅有的几分钟思索,事情有点古怪。 明明自己之前被各种人睡,尤其是第一次,乱到没边,阿斯莫德的特点不就是乱搞吗?怎么现在一副“拒绝多人关系”的纯洁样子?简直离谱。伊莲死活想不到自己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冰凉的流水提醒着时间的流逝,她只能关掉水龙头,心事重重的走回床边,看见躺着的霍尔,心里那股火又冒出来了,和对方目光交接后,那股火立刻灭了。 她不想主动,尤其是在这种人、不对,这种东西面前主动。相比刚刚对方闭着眼睛的状况,现在他带着笑意的目光更糟糕了。 笑个鬼啊笑。 虽然心里这么想,伊莲还是努力扬起嘴角——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卖笑吗?要不是对方不是人,她真要哭出来了。 回顾了一遍自己勉强算丰富的资料库,她满脸通红的叉开双腿坐到对方的腰上,只低头看了一眼,她就赶紧把目光挪到一旁的床单上,开始凭感觉用手摸索对方的身体,就在她准备把那硬起来的性器放进自己身体的时候,意识到一件事:她的下身还是干的。 她现在压根就不想做那种事怎么可能动情。她又不会什么前戏,之前发生关系要么别人动手、要么自己被迫发情,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硬塞肯定不行,疼是小事,身体撕裂就完了。 伊莲下意识求救般地看向好整以暇的霍尔,对方似乎是被她快哭的表情打动或是想继续戏弄她,开口道:“你没自慰过吗?” “……没有。”还没发展到那个阶段,她就进入了不用自己动手的阶段。还没等伊莲说出“要不这次就算了、让我学习学习晚上再说”的拖延建议,她就被对方翻了个面。 睡着之前的伊莲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相比主动睡人,还是被睡比较好。 伊莲是被饿醒的。她清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看时间:晚上八点。虽然身体收获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痕迹,但是她的脑子总算清醒了。床边放着她的衣服,看起来已经洗过晾干了。 哦吼,恶魔还能当洗衣机烘干机用啊。 因为过于饥饿,穿好衣服的伊莲从书包里找了袋饼干吃,就在她吃到一半的时候,卧室门开了,霍尔走进来,皱着眉头看她。 坐在床上吃东西的伊莲立刻站起来,心虚的递过去手上啃剩的半块饼干:“你要吃吗?” 霍尔弯腰就着她的手一口把剩下的饼干全吃了,等全部咽下去后才开口:“以后不要在卧室吃东西。”说完之后,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语气稍微平和了些:“你想吃什么?” 在餐厅吃完晚饭的伊莲心情好了不少,连带霍尔那张欠揍脸看起来都顺眼多了,她难得主动道了声谢,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对方叫住:“你晚上不休息吗?” 伊莲想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所以现在的规则是只要睡前不被睡、就会做噩梦?Fuxx!最起码有个时效性不行吗?她真是服了。 本想重新坐下的伊莲转念一想,她现在可以找别人。虽然上午恶魔那么一说,但它之前也附身过奥格,自己现在去找奥格,应该问题不大。 霍尔似乎看穿了她的内心所想,继续道:“你确定要去找别人吗?可能会发生你不想发生的事。” “他会死?”伊莲本能反问。 “你想得美。至于发生什么,如果你坚持去找其他人,那可能会被认为很享受多人的淫乱关系,然后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伊莲立刻坐回原位。 上午那个问题再次浮现在她脑海里,她感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东西,但就是想不到答案。如果是以前,她会觉得事情发展到只需要和一个固定的床伴发生性关系凑合能接受,但当这个人是霍尔的时候,她又觉得头皮发麻。这人的嘴太毒了,每次见到她,没一句好话。自认为感受过高质量亲密关系的伊莲,对比之下,觉得还是奥格这个床伴比较好。 思考片刻,她用商量的语气道:“每天被恶魔附身会不会影响你的身体?换个人怎么样?” 刚结束用餐的霍尔放下刀叉,似笑非笑的看着伊莲:“哦?” 感受到寒意的伊莲立刻摆手:“没有没有,我瞎说的。” =============== 假期终于开始了!!! 推销 下午收到奥格传来的资料后,伊莲心底朦胧的猜测又明晰了一点,但那个猜想又让她觉得恶心又可怕,结果就是大半夜的思来想去、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尤其是所谓知情人士正躺她旁边,似乎她问一句就能得到答案。当然,伊莲知道如果对方真的拥有坦诚这种美德,这个破事早就结束了,绝对不至于搞到现在这个地步。 伊莲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决定起床看会书、让自己的脑子困倦点,就在她屏住呼吸、悄悄起身的时候,室内的寂静让她整个身体僵在原地—— 没有任何声音。在她的呼吸消失之后,室内就没有其它声音了。 虽然理智拼命冲她大吼“不要回头”,虽然已经有了一丝心理准备,但由于过于惊骇,伊莲还是不受控制的将头转向身后,惊惧地看向原本躺在自己身侧的身体。不知何时,他也已经起身,坐在一旁,从窗外映照而来的月光刚好能让伊莲看清他的表情,那个伊莲只在遥远梦境里看到的朦胧笑意:“你知道了。” “我不知道!”伊莲下意识大喊,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让她飞快从床上跳下去,随手拿了件丢在地上的衣服冲进隔壁的书房,将房门紧紧反锁后,捂着狂跳的心脏,无力的坐倒在门后的地板上—— 早在她那次去学联找霍尔的时候,她就应该留意到睡着的霍尔没有呼吸声。 一周前,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奥格的时候,她借口调查学校邪教徒的事情,拜托奥格帮她查十几个人的资料,其中有男有女有学生有老师,霍尔名字就混在其中。她没有告诉奥格恶魔附身的事情,也不想让对方那么快的锁定她真正的怀疑对象。这是她的战役,不应该让无关的人卷进来。 就在今天下午,她收到了霍尔的资料。所有信息看起来都很正常,唯一的异常是出生照片上,婴儿左肩上的那块红色胎记。她记得很清楚,霍尔的身体上从未有过任何痕迹。起初,她以为这只是老照片的色差问题,或者是年代久远导致的影像失真。然而,医疗记录中的另一项细节让她的疑虑加深——新生儿时期的器官衰竭。的确偶尔会有濒死的新生儿奇迹般地恢复,但这两件概率都很低的事情很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吗? 直到此刻,她确定了答案:不会。 好恶心。 伊莲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紧紧靠在门后。也许是因为这个房间没有开暖气,她觉得很冷。脑子乱成一片,她一会在想“要赶紧去买鱼的内脏”,一会在想“大蒜是不是有用”,就在她冷到牙齿开始打颤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平稳的敲门声:“你还好吗?我可以进去吗?” 好想尖叫。但是要冷静,冷静!伊莲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胳膊,勉强利用疼痛让自己的乱成一团的脑子正常一些后,扶着墙壁走到书桌前,随便从书包里抽出一本教科书,假装正在看。 门被推开了。 伊莲的眼睛盯着书本上此刻完全无法辨认的符号,听着脚步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 服了,怎么有种鬼片的既视感。哦不对,确实是鬼。魔鬼应该也属于鬼的一种。 也许是因为恐惧到了一定程度,人会变得麻木。伊莲现在就处于那个阶段,她甚至还听到自己笑了一声:“这道题你会做吗?” 名为霍尔的有机物(也可能是无机物)看了一会大半夜裹着毯子跑到书桌前写作业的伊莲,又将目光转向她笔下的题目,停顿了片刻,抽出她手里紧握的笔,放到一旁:“你不知道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什么啊!伊莲将发抖的手藏到桌子底下,咬了好几次舌头才能顺利开口:“我不知道这道题的答案,你知道吗?” 霍尔不得不再次将目光转向那些符号,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开口:“不知道。”他伸手将那本数学书合上,注视盯着地板躲避他目光的伊莲:“晚上好,聪明的伊莲小姐。” 伊莲万分庆幸自己是坐在椅子上,要不然就现在这个腿软的程度、她肯定会直接跪倒在地,搞不好还会一时情绪上头,做出抱对方大腿哭着喊“大哥,求求您就放过我吧”的无用脑残举动。 “……晚上好。”伊莲继续盯着地板,完全不敢抬头,她害怕自己一抬头就看见一条蛇或者其它古怪的东西,她可能真的会被吓晕。 所以“霍尔”是一具尸体吗?伊莲拒绝承认这种可能性,她宁愿跟非人物种上床,也不愿意跟一具尸体发生性关系,实在是太恶心了;所以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恶魔不应该是类似气体的东西、只能附在人类身上吗? 直到下巴被抬起来,伊莲才意识到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某种程度她也很佩服自己,这种时候还能思考那些东西。 还好还好,对方现在还是个人。看清面前的人后,伊莲下意识松了口气,稍微放松下来的精神让她听到了对方的问题:“所以,你的愿望是什么?” 伊莲赶紧摇头,借此挣开对方握着自己的下巴的手:“我没有愿望。”开玩笑,跟恶魔许愿会有好下场吗? “你不是觉得你的愿望没有实现吗?没有信誉、欺诈、诈骗的我对此很是抱歉,”霍尔、或者说是阿斯莫德笑着说:“为了庆祝我们的重逢、抑或是您终于认出我的愉悦,请说出你的愿望。” 原本因为室内温度上升而消失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伊莲很受不了对方的这种说话调调,装的跟个正常人似的,实际上什么垃圾事都能做出来。她现在最急迫的愿望就是让对方消失在她的生命里,但对方是拥有愿望解释权的恶魔,这种愿望不仅不会实现,而且伊莲毫不怀疑说出这个愿望的自己会更倒霉。 然而此刻,对方脸上明显写着“你必须许愿”。 伊莲觉得自己像是被一个死缠烂打的保险推销员盯上了。 她匆忙翻到桌上课本的最后几页,随手指向一道上课时老师提过、至今无人证明的数学猜想:“我的愿望是证明这个。” == 女巫 “会长是在和你冷战吗?”在伊莲询问值班学生霍尔在不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对方好奇反问。 被问的当事人伊莲有种身处校园小甜剧的错觉,然而现实是她所处的频道是都市惊悚灵异区,还是十八禁的那种。除了尴尬的说“没有,没有,当然没有”,她还能说什么?自从上次对方逼她许愿、她胡乱说了那个愿望后,对方就没再跟她说过话。一开始伊莲对此还蛮开心的,让一个毒舌闭嘴可谓人生一大成就,但是每到夜幕降临,这件事的副作用就开始显现—— 对方不搭理她,当然更不会主动碰她。 床上需要伊莲主动就算了——反正当事人就他俩,不对,只有她一个人,霍尔不是人。为了减轻自己跟非人物种上床的恶心不适感,伊莲决定还是尽量称呼他的人类名字,虽然本质上并无区别。那种事也就前几次比较羞耻,等多做几次、脸全丢光后,也就无所谓了——晚上去他家睡觉这件事也得伊莲主动。 上周一晚上,剧组结束排练的伊莲没在剧院门口看到他,给他打电话也不接,跑去学联也没找到人,最后急需睡眠的伊莲不得不斥巨资打车去了他位于郊区的家。那之后,伊莲想了个不算办法的办法:每天下午五点跑去学联找他,“提醒”他晚上记得把自己带回去。 在外人眼里就变成了所谓的“追夫火葬场”。还好伊莲没有读心术,不然她要被恶心死。 因为之前的教训,现在伊莲每次进门前都要敲门,要是没人开门,那就是只有霍尔一个人在,要是有人开门,那就是正在开会。伊莲旁敲侧击问过学生会的人几次,确认了学生会暂时还没变成邪教聚集地,至少开会内容和笔录看起来蛮正常的。 再怎么说,找一帮高中生搞邪教还蛮离谱的,还是在她家聚会的那群邪教徒看起来更有发展潜力。 在门口等了叁秒钟的伊莲脑子闪过一堆念头,抬头看见门仍然是关着的状态后,直接将门推开,果不其然又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睡觉”的霍尔。 “大人,晚上七点半我在剧院门口等您可以吗?” 霍尔将原本放在眼睛上的手臂拿起来,看了眼伊莲,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 得到回应的伊莲立刻大步走出房间,门被重新关上后,她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剧组的排练一如往常。 在这个剧组待了这么长时间,伊莲发现整个剧组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好像真的都很相信导演丹尼尔宣称的神迹,他们的种种表现看起来都不像演的。但是如果真的说这个剧组承担着类似于“洗脑传教”的重大任务,伊莲觉得也不像,丹尼尔写的那个垃圾剧本能洗脑谁啊?她之前让奥格来看过他们的彩排,奥格看完后的想法和她一摸一样:因为太过离谱以至于怀疑是反讽的喜剧片。 如果这个剧本真是霍尔送给丹尼尔的灵感,那伊莲恐怕得重新评估他的品味了——虽然目前她已经觉得他的格调低得不能再低了。 此次排练的休息时间和以往稍有不同,好几个演员在讨论一个叫艾穆尔的小镇,他们无意中在化妆室捡到了一本被人遗落的书籍,上面记载着艾穆尔小镇的女巫传说,时间跨度长达数百年。丹尼尔听到他们的讨论后,也兴致勃勃地加入其中。 德斯蒙德镇的居民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艾穆尔镇,这座距离他们约五百公里的海滨小镇,以风景秀丽和无与伦比的沙滩闻名,是热门的旅游胜地。然而,在德斯蒙德镇的人眼中,艾穆尔远不止于此——那里的人以放荡、纵欲着称,对避孕和堕胎的宽容态度更是让他们嗤之以鼻。而更让两地水火不容的,是截然对立的政治立场,几乎仿佛身处两个不同的国家。 丹尼尔最近正为下个月圣诞节的演出场地犯愁,短暂犹豫后,他怀着“我要拯救那些无知、愚昧的可怜人”的悲悯之心,毅然决然地宣布——剧组的首场演出将在艾穆尔镇最后一周的圣诞集市上连演五天! 虽然对丹尼尔的决定早有心理准备,但伊莲还是为自己故意丢下书、促成此事,并将间接影响艾穆尔镇居民过圣诞节的心情而愧疚了两分钟。 和德斯蒙德镇名字变化的历史相似,艾穆尔小镇(Elmyre)是由埃尔米尔(Elmire)变化而来。 伊莲看完了图书馆存放的有关德斯蒙德镇的所有书籍,完全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女巫的记载。干净的显得诡异——明明十八世纪末,这片大陆的猎巫气氛很是浓厚。她心底隐隐觉得这种诡异的干净和阿斯莫德的存在有关。在本镇无法找到有效线索的伊莲只能将重点放在另一个小镇:埃尔米尔,修女伊莲的家乡。 一开始,她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在网上搜索艾穆尔小镇和女巫的关键词,没想到艾穆尔小镇不仅完全不避讳谈及女巫的相关话题,甚至引以为傲。不仅有很多相关书籍记载着或真或假的传说,当地甚至还有一个女巫博物馆,里面放置的不少和女巫相关的“历史遗迹”。艾穆尔小镇最盛大的节日当属每年九月叁十日的女巫节,全世界的女巫爱好者都会聚集在艾穆尔小镇举办集会。其次的盛大节日便是十二月份的圣诞集会,不少巫师文化爱好者会前往集会感受当地独特的女巫文化。 伊莲已经做好了登台演出被人丢臭鸡蛋的心理准备。 收拾完个人物品的伊莲和以往一样,刚走出剧院大门就看到了霍尔的车,对方跟以往一样沉默不语,伊莲则把头靠车窗上装睡,她才懒得找话题、一口一个“大人”的捧着对方聊天。就在她觉得这天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的时候,手机响了。 伊莲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低头看了眼屏幕:是一串熟悉的手机号码。她就要果断挂掉前一刻,就听见两个星期没跟她讲话的霍尔开口:“接电话。” 伊莲心虚的瞄了一眼还在开车的霍尔,接通电话后抢先开口:“怎么又是你,我说了我不买保险,以后别再烦我了,再见!”她像是很不解气似的,挂完电话后又把手机关机,重重丢进书包。 奥格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吧?应该不会误会自己吧?伊莲有些紧张,过了半分钟,又觉得自己多虑了:拜托,奥格是谁啊?他脑子那么好使,肯定能猜到自己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 *欧洲的女巫节(Walpurgis Night)日期其实是四月叁十日的晚上到凌晨,本文改了日期。 睡梦 又是和之前一样的流程:洗澡、睡觉。 伊莲多少觉得麻木,反正对方最起码还维持着人样,顺便让自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良好作息。发生性关系这种事对现在的她而言,更具象的表述应该是吃安眠药,某种意义上还没有安眠药的毒副作用。 洗完澡的伊莲看了眼镜子里愁眉不展的自己,郁闷的胡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在心里又默念了几遍“去死”,总算做好了走出浴室的心理建设。虽然浴室离卧室也就几步的距离、到床上就得赤裸身体,但是身为人类的自尊心还是让她裹了件浴袍。 搞不懂恶魔这种存在为什么要和人类搅合在一起。他们这种高纬度的存在不会觉得人类很无聊吗?如果是所谓的“恶魔需要人类的信仰才得以存在”,这个设定也说不通,现代社会信仰恶魔存在那套的人绝对是少数中的少数,如果人类的信仰对恶魔来说那么重要,这个世界就不会发展成为科学主导的世界;而且从霍尔的态度看,他似乎并不在意信众的人数。说实话,伊莲不觉得霍尔的目标是诸如毁灭世界、掌控世界这种宏大愿景,就像大部分人类很难从水浇蚂蚁巢穴得到快感那样,霍尔对人类的态度更像是无所谓,从他的行为举止和衣食住行来看,伊莲能感受到他对人类有一丝欣赏的成分在,类似人类研究蚂蚁行为、巢穴结构时的感慨。 难道霍尔是恶魔中的人类学家?类似于人类世界里“动物学家”的存在?伊莲赶紧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动物学家跟研究对象上床这种事也太恶心了。她不能再给自己制造精神污染。 神思恍惚的伊莲凭着身体的记忆走到床边,就在她刚靠到霍尔身上准备舔他脖子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大吼“警察,放下武器”,卧室的门同时被狠狠踹开。 霍尔随手扯过毯子盖在俩人身上,将身上的人往床内侧一推,眼里带了点笑意起身看向门口举枪的人。 胡乱套了几件衣服做笔录的伊莲很想找个地把自己给埋了,尤其是做完笔录从房间出来、看见坐在客厅的奥格后,更是羞愧难当:“对不起,非常抱歉,我当时……让你误会了。” 身为警察的奥格在电话里听到伊莲那般的回复,以为她遭遇意外,加上之后手机关机,直接报警,警方那边则一路追查到了霍尔家,以为她被劫持,就破门而入—— 奥格皱着眉头,刚要说什么,就听见房间门开的声音,霍尔那边也刚好做完笔录,走了出来。 确认整件事是乌龙、完成现场笔录后,警方离开。 门关上后,伊莲还在沉思。奥格的表情明显就是有事想告诉她、但是碍于其他人在场没能开口。 经这么一遭,伊莲彻底没了做那种事的想法。她假装喝水的时候,努力想着借口,最后的所谓借口、也算的上是事实—— “作业忘写了。” 伊莲一个人边打哈欠边在台灯下写作业。这些作业下周交,她本来打算明后两天周末写完,但现在变成了她的所谓借口。伊莲又喝了口冰水,让自己打起精神,盯了会房间门,确定没什么奇怪的声音后,偷偷从书包里拿出手机。 开机便是奥格的两个未接电话和一长串信息。信息内容是霍尔有问题,他的父母不仅信仰邪教,并且曾被指控多起少女谋杀案,最后均因检方证据不足而撤销指控。 看完奥格消息的伊莲总算明白对方今天晚上为什么这么着急,心里顿时有种说不上来的惆怅。明明说好了一起面对这场“灵异事件”,他对自己如此坦诚,冒着撤职的风险帮自己查了这么多事情,但自己却无法做到同样坦诚的对待他,连最简单的信息共享都做不到。伊莲觉得如果自己是奥格,被如此对待,感受到善意的同时,更多的肯定是失落和不被相信的难过。 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毕竟她面对的是阿斯莫德,不是物理意义的人类。她有一个隐隐的推测:阿斯莫德可以读取附身之人的记忆。她能相信、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伊莲想了一会,回复:谢谢你的消息。不用担心我,目前一切都好。 放下笔的伊莲抬头看到的便是窗外隐约亮起的天色。她强撑着站起来,让自己别睡着,半闭着眼睛摸索到卧室,一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影,就躺在对方身上,她的身体刚碰到对方的皮肤,整个人就睡着了。 睡梦再次变得极不安稳。 她赤脚站在炎热的沙漠上,头顶是明亮的月亮和数不尽的星星,它们错落在宛如深蓝色幕布的天空,令她仿佛置身浩瀚无际的宇宙。从没来过沙漠、见过此景的伊莲有些动容,刚准备躺下欣赏星空,脚底突兀传来奇怪的感觉,像是下面的沙子里埋藏着蠕动的东西。 那股让人头皮发麻的触感使得伊莲往后退了好几步,她紧张的看向前方不断陷落又上升、向着她移动的长条状的沙堆,下意识继续往后退,一开始还是大步走,最后因为那个东西速度的加快,她被吓得直接转身狂奔。 这种情况应该报警还是打消防电话?伊莲边跑边要从衣服口袋拿出手机,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的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毯子,仅仅在胸口处有一枚固定用的别针,形状看起来就像一条盘起来的蛇,恶心又古怪。 我在做梦。 直到此刻,她才有了这个意识。她的脑子空荡荡的,只剩下“我要赶紧醒来”这一个念头。她不知道自己在沙漠里跑了多久,眼前始终是星星点点的夜幕和无际的黄色沙漠,一直到没了力气,她才停下。“这只是梦”的侥幸让她生出了些许回头的勇气:身后只有自己深深浅浅的脚印,刚刚的“蠕动”似乎只是幻觉。 伊莲迷茫的站在原地,过了片刻,狠狠咬了口自己的胳膊,在心里默念着“醒来”,然而睁眼,面前还是这片亘古不变的星空与沙漠。 ——恶魔的自白 “……让我成为您意志的器皿……” 被少女声音唤醒的阿斯莫德几乎忘了自己已经沉睡了多久,他看向四周,还是那个黑暗的地下室,上次在此地举行召唤仪式的是个白胡子老头,灵魂里写满了贪婪和虔诚,可惜是个男的。最后哪怕他的血液流尽、被教会抓住杀死,自己也没有出现。 他需要的是一个女人,一个能够生育的、看起来符合他审美的女人。 而此刻,跪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既找到了自己留下的羊皮纸卷,也读懂了自己的指示,甚至还知道准备好祭品。 在人类的世界,他只是一团无法被看到的透明介质,他需要一具身体作为行动的载体。但是那毕竟不是他的身体,他想要一个真正的自己的躯体,真切的作为“人类”感知他们感知到的一切,彻底看透他们的灵魂,知晓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的灵魂很好看透:一个迫于生计不得不来到修道院成为修女的无神论者,最大的愿望是回家。很简单也很无聊的愿望。 伸手扶着她站起来的时候,阿斯莫德甚至觉得有点可笑:拜托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召唤的是什么恶魔?你居然会为了这么简单的愿望召唤我?不过他并不想因此嘲讽对方,他是一个自诩高贵的恶魔,他有要坚持的东西,比如被其他同类嘲笑为“虚伪”的所谓风度。 每次来到地下室,女孩都在看书。女孩似乎很喜欢那些一边宣扬无神论、一边赞颂人类精神力量的书籍。他在那些书籍中嗅到了熟悉的同类的气息,有点可笑,借助恶魔的力量宣扬人类灵魂的高贵之处,不知道是哪个恶趣味的恶魔做出的好事。在他不刻意隐瞒自己存在后,女孩会惊讶的看着他,随后脸色通红的将手中的书合上,自觉走到床边。 他欣赏这种柔顺的品格。 不过这次有点不同,他听见了女孩肚子叫的声音。 女孩的脸更红了,她不断地说着抱歉之类的话。阿斯莫德看着她卑微的姿态,心里涌起混合着蔑视与可怜的感慨,同时用绅士的假面安抚着她:“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您想吃什么?” 女孩抬头,用通红的双眼看了他一瞬,又飞快低下头:“请问苹果可以吗?” 又是一个廉价的愿望。他心底的蔑视战胜了可怜,面上则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诺,抱歉,我私自增加了面包和牛奶,希望你喜欢。” 就这么一点东西,卑贱到他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食物,换来了女孩的痛哭和数不尽的感激。 这一刻,他很难做不到将女孩的价值和一个苹果、一块面包、一杯牛奶划等号,甚至在女孩眼泪的衬托下,后者显得更昂贵。 夏天来了,在某一刻他陷入了沉睡。他知道距离这份契约结束的时间还剩十个月,在那之后,他会拥有新的身体,女孩也会实现她廉价的愿望。非常简单的契约不是吗? 然后他死掉了。 血液涌出的那瞬间,他没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自杀,一直到他重新占据了那个跪在地上痛哭的祭品身体,那些他先前懒得勘探的记忆一股脑的涌来。 所以这是一个修女爱上了主教、帮他杀死恶魔的故事。听起来挺有浪漫主义色彩的,只不过他是那个被戏耍的恶魔。他跑到女孩面前、不对,伊莲面前时,她脖颈出的血已经不像一开始那般汹涌,像是潺潺的小溪,无止境的流淌,他第一次知道人类的血液居然会有这么腥甜的气味。他抱起濒死的女孩时,对方苍白如纸的嘴唇还在颤抖,他听到了伊莲微弱的声音,她看着他,唇边浮现出一丝满足的笑意:主啊,我将我的灵魂交托于您,求您宽恕我的—— 声音消失了。那双时常含着眼泪的眼睛再也不会看向他了。更准确的说,再也不会看向他的这具身体了。 所以这算什么?如果真的想杀死他,至少也要等到孩子出生的时刻杀掉孩子啊?可那样也只是杀死了一具躯体,依旧有无数人等着召唤他,他有无数具身体可以使用。这些人类在想什么? 他伸手合上伊莲无神的眼睛,他不想让这份未完成的契约随着死亡消散。即使身体死去,人类的灵魂还会在这个世界徘徊:“你的神不会收留你的灵魂。而且你我之间的契约没有完成。” 他们的灵魂曾借由世间最隐秘也最伟大的关系交织在一起,他会再次找到她,用他本来的面目,然后杀死她。 但是事情变得有些复杂。 借助伊莲肚子里死去的孩子,他的身体总算能和这个世界扯上一点关系,加上召唤他的人搞得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总算勉强把自己拼成了人样,但是他经常会忘记呼吸。所以算不上完全的人类。只能说凑合能用。就在他终于找到欺骗他的人、准备动手的时候,发现这个世界不太适合杀人。 更准确点说,杀人会被关进监狱。 他珍惜自己这具来之不易的身体,暂时不想把作为人类的时间浪费在监狱里。尤其是看到那个女人在台下和同学打闹笑得如此开心,对比小心翼翼(……)维持人类身份的自己,他只会更生气。 太不公平了! 他不想在这个骗子身上投入太多时间,只想赶紧把没完成的契约结束,然后双方各过各的人生。他甚至觉得自己很善良,虽然在这种人面前很多时候无法维持自己的高贵风度,但至少他给了很多有用的建议。 结果对方完全不听他的建议,继续胡作非为,果然把自己搞崩溃了。他觉得伊莲就是活该,招惹那么多人之后,居然还好意思冲他生气。 所以,原来你会生气啊,之前表现那么听话果然是装的。这种骗子当然不值得自己用礼貌的方式对待,而且他很喜欢看对方被自己惹生气后炸毛的样子,只有这种时候才能让他稍微平衡“凭什么只有我记得”的失落感。 随后他意识到伊莲比他想象中难搞。 正常人能做出“建议不要吃避孕药,结果反手给交往对象下避孕药”的事吗?虽然某种意义上,对方的确做到了听从,但他快被气疯了。他只想要让对方履行当年的契约,完全不过分的要求,甚至都做到了“你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的程度,结果对方无视自己的善意,继续乱搞。 所以他给了对方一个小小的教训。 也是在那段时间,他意识到他不能让“正常状态”的伊莲怀孕。因为伊莲真正的愿望没有被实现,就算怀孕,那只是别人的孩子,不是他的身体。 很烦,非常烦。 尤其是看到对方直接破罐子破摔、不管不顾吃避孕药的时候,他心里的烦躁到达了顶点。他可以随便折磨伊莲的身体,可是那样有意义吗?他想放弃这个契约了,反正召唤他的人那么多,再说这个身体又不是不能用。 他已经对成为人类这件事有些厌倦了。 结果对方又一副“你欠我钱”的表情找他帮忙补课。那一刻他很想冲她大吼:是你骗我!你凭什么在我面前这么理直气壮! 但身为高贵的恶魔,可以冷嘲热讽,绝对不可以生气。人类不配他生气。 正好学校里有群无聊的中二青年话剧团,他随手把人丢过去了,看到服饰和剧本,应该多少能想起来一点吧? 当然什么都没想起来。 他不想再搭理这个人了,结果对方又让他听到了她心底一闪而过的念头。对于这种送上门的给这人制造难堪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他知道伊莲一直在查资料,他期待着对方记起一切后、痛哭流涕、跪在自己面前恳求原谅的场景,到那个时候,他会仔细欣赏那张脸上的痛苦表情,微笑着说“我不原谅”的诅咒。 结果自己好像变得更像笑话了。 好无语。 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能生气,要维持高贵的恶魔的体面。 算了,体面去死吧。 还是不对,原来你跟有些人睡会主动抱他啊,真讨厌。算了,既然这样,那以后你只能跟我睡。 就这样吧。 ============= 魔鬼 和衣躺在炽热沙漠上的伊莲看着眼前的星空,内心是澄澈的平静:意识开始于这片无垠的沙漠与浩瀚的星河,身下温热的沙砾仿若流动的水流,她几乎也成为了一粒沙子…… 就在伊莲快要闭上眼睛睡着的时候,她感觉到小腿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住了,那个东西还在一点点向上挪动。因为太过困倦,她不像动弹身体,脑海里莫名出现一个奇怪的念头:只要自己不动、伪装成尸体,这些古怪的小动物就会自觉离开。 但这只是她的想法。 那个古怪的东西还在挪动,随着伊莲的身体被越缠越紧,皮肤上传来类似于鳞片的尖锐触感,迷茫中,她听见了风的呼啸声:好奇怪,身体没有被吹拂的感觉—— 不对,那是—— 伊莲从没想过自己能因为过度惊吓、做出如此矫捷的动作,眨眼之间她已经翻滚起身,被她甩开的东西矗立在不远处,吐着猩红的信子,眼睛中间的那条黑色竖曈正死死盯着伊莲的方向。 那是蛇发出的气声。 所以刚才是它缠在自己的腿上。 跪趴在地的伊莲感受到了肠胃的抽搐,就在即将吐出来的时候,她终于醒了。 和刚刚的噩梦相比,睁眼就看见霍尔正盯着自己完全算不上什么,她顾不上“礼仪”,挥开对方放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冲进洗手间开始呕吐。 可能因为还没吃东西,她只吐出来了一些清水。当她洗完脸后,看见了站在洗手间门口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她的霍尔。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请别误会,我不是因为您,我是做了噩梦,那玩意太恶心了——”话还没说完,对方转头就走。 伊莲在心里切了一声,心想你爱听不听。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小腿——梦里被蛇缠过的地方,那里的皮肤还残留着恶心的滑腻感,她使劲摇头,试图把那些不好的记忆晃出脑袋,干脆又冲了个澡。 临近圣诞节,伊莲久违接到了来自父母的电话,“邀请”她回家过节。虽然她知道他们现在还处于被邪教蛊惑的混沌状态,但挂断电话后,伊莲还是忍不住跑进洗手间痛哭。 她的哭泣很快被不远处尖锐的响声打断,像是有人在用锤子猛击钢板,几乎是同时,传来了不少人的尖叫声。 校园广播猝然响起—— “紧急警报!校内发生枪击事件,请立即就地避难,锁好门窗,保持安静!如果在室外,立刻寻找掩体,远离开放区域。执法部门正在赶来,安全解除前请勿擅自行动……” 自诩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伊莲从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听到远处混乱的脚步声和嘶吼。大约过了半分钟,她才夺回身体的控制权,颤抖着手拿出手机,首先调成静音模式。 锁屏界面被学校发出的紧急通知所占据。 我可能要死了。 她无法阻止这个念头的出现,更无法伴随着脚步声逼近、而愈来愈强烈的想法:我要死了。 因为她的泪水,手机屏幕越来越模糊,在她终于用颤抖的手指按下信息发送键后,洗手间的门被撞开,漆黑的枪口对准了她的额头。随后,温热的血溅到她苍白的脸上。 枪手被击毙了。 破窗而入的奥格飞奔着跨过地上的尸体,抱住还在呆愣看着面前的尸体和地板上不断蔓延鲜血的伊莲,甩掉手套、用手背蹭掉她脸上的血液后,将她的脸埋在自己怀里,轻轻安抚着她僵硬的肩膀:“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昨日,圣德斯蒙德高中发生严重枪击案,造成34人死伤,震惊全国。叁名枪手均为该校学生,隶属于一个名为“驱逐恶魔”的秘密社团。他们在社交媒体上发布宣言,声称校园内隐藏着“恶魔”,必须将其彻底消灭。枪手持枪闯入教学楼,向师生无差别开火,警方迅速介入,两人被当场击毙,另一人被捕。调查仍在进行,警方正追查该组织的背景,并评估是否有更多成员涉及其中……” 被父母接回家的伊莲合上电脑,记者悲痛的声音随之结束。在和父母再叁保证自己还好后,她被允许独自待在卧室。 大部分死者是她的同班同学,那叁个人的目标一开始便是她所在的班级,更准确点说,是她。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当时去了洗手间,她的名字也将被列入死亡名单。 靠坐在墙角的伊莲无法停止哭泣,那些人是她身边的人。只要闭上眼睛,她就能看到这些人每天和她打招呼的笑容。 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声称“驱逐恶魔”的人反而变成了屠杀普通人的魔鬼? 走出刑讯室的莉拉重重踹了一脚墙,去天台点了根烟,走到靠坐在护栏的奥格身边,也和他一样直接坐在地上。 “那个畜生还是那套说法,说那个女孩是恶魔。”莉拉狠狠吸了口烟,让自己紧绷的神经稍做舒缓。 她记得那个叫伊莲的女孩,两个多月前她和奥格一起执行公务的时候、刚好在宿舍楼见过。她一开始以为对方是奥格的女朋友,但后来被奥格否认,说他们只是好朋友。 奥格没有说话。 莉拉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任谁经历了这种事都不能这么快缓过来,尤其是他昨天早上刚向上级提交了关于圣德斯蒙德高中潜在暴力风险的预警,谁也没想到仅仅不到两个小时,震惊全国的枪击案就发生了。第一声枪响之时,他们刚赶到学校大门。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保护了那个女孩,保护了整个学校的人,如果不是你的预警,我们会去的更晚,死的人会更多。”莉拉拍了拍仍然沉默的男人的肩膀,将手里的烟丢在地上碾灭后离开。 奥格仰起头,用手覆盖住自己的眼睛。 明明伊莲早就告诉过他学校可能存在邪教徒的事,他却因为那天发现自己没有被选择、而拖延了那么久、直到昨天早上才查清这个所谓的“驱逐恶魔”的社团和他们筹谋的“活动”。如果他没有拖延、哪怕只是提前十分钟,这场灾难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油漆 s eyazho u8.c om 踏进伊莲家院子大门的霍尔,第一眼看到的是篱笆墙上错落有致的“鞋子花盆”。从那些尺寸各异的雨靴上,可以看出它们曾陪伴女孩成长。他的目光在那些灰色的枝桠上短暂停留了一瞬,继续走向伊莲的房间。 午觉睡到一半被敲门声吵醒的伊莲满脸不耐烦,闭着眼睛打开门:“爸爸妈妈,我说了我现在不想吃东西,我想吃东西会自己去厨房——”话说到一半,感觉不对劲的伊莲睁开眼睛,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霍尔。 对方瞥了她一眼,直接越过她推门进去,顺带把门重新关上。 他发现伊莲的房间比他想象中还要乱,尤其是床铺,散乱的被子和床单表明对方这几天一直躺在床上睡觉。 此刻身体的困倦加上精神的脆弱使得伊莲无心招待这位“贵客”,她再次躺倒在床上,胡乱用被子盖着自己、又滚了几下,将自己重新裹成茧:“抱歉,月经期,请原谅我没法给你睡。”说完她再次闭上眼睛,继续自己的睡眠。 但有人、更准确点说是有东西非要打扰她。 就在伊莲迷迷糊糊又要睡着的时候,出现了黏糊糊的东西顺着她的左腿脚踝往上爬。她太熟悉这种触感了,这段时间隔叁岔五老是做噩梦梦到这个恶心的东西,刚开始半个月吐得她一度怀疑自己怀孕了,后来也许是因为肠胃适应、当然更可能是人麻了,总算不吐了,勉强能和对方在梦里和谐相处,反正对方也就是在她腿上爬一会、趴一会、偶尔再用凉冰冰的信子碰碰她的脸,她把自己当个死人就行了,再说是在梦里,问题不大。 但是现在好像不是在做梦—— 伊莲尖叫着从床上跳到地板上,然而那玩意没有被她甩掉。她一低头,就看见睡裙下面的小腿上缠着一条闪着黑色鳞片的蛇。 正常情况,她应该立刻昏倒,但是很不幸,拥有“免疫力”的伊莲尽管恶心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却晕不过去。 她伸出颤抖的手,准备来一个徒手抓蛇、把对方从窗户丢出去,结果感受到她意图的蛇将蛇首立起来,警告似的吐出蛇信,冲她哈气,发出嘶嘶的声音。 差点绷不住的伊莲几乎要吼出那句被她说了无数遍的句子——“你有病啊”。就在她思考如何措辞以达到跟畜生有效沟通的目的时,她的卧室门又被敲响了。 为了避免开门后可能出现的尖叫,伊莲不得不迅速套了件睡裤。幸好蛇的体积不大,睡裤很宽松,看不出来。 开门的伊莲刚准备把刚刚的话再说一边,发现这次站在门口的是多日未见的奥格。虽然衣着整齐,但从泛红的眼睛可以看出来对方这段时间很疲惫。 “抱歉,我一直没收到你的消息只能来你家找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我在楼下等你。”奥格看出伊莲是刚睡醒的状态,不仅头发没梳,睡衣也穿的乱七八糟。他知道她这段时间也很痛苦。 懒得啰嗦的伊莲干脆利落的把人拽进自己房间,顺便把门关上。就他俩的前床伴关系,梳洗打扮实在是浪费时间。 “抱歉啊,我屋子有点乱,就一个凳子,我们坐地毯上说吧。”伊莲手脚并用,总算给自己的房间清出了一小片空地,俩人相对而坐。等要坐下的时候,伊莲才想起来自己腿上还缠着个东西,她赶紧屈起左腿,将右腿平方,同时为了掩饰紧张,她又将左手搁在左膝上,另一只手则贴着背后的墙。做完这些动作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姿势有多古怪,简直跟个混黑道的混混似的,整个人有些尴尬。 但奥格似乎没在意她的坐姿,他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沉默片刻后,他还是选择开口:“关押在警局拘留室的布莱兹今天早上猝死了。” 伊莲记得布莱兹这个名字,不仅是因为新闻报道里说他是叁名枪手中唯一没有被警方击毙的幸存者,更是因为她频繁去找霍尔的那段时间,在学联里经常遇见这个人,她不知道为什么布莱兹对她敌意很深,甚至有一次房间里只有他们俩人,这个人直接粗鲁的冲她喊:“滚出学校”,也因此,伊莲当初在给奥格所谓邪教徒名单时,随手把布莱兹的名字加了进去。 布莱兹刚开始以为校园里随处出现的古怪图案是有人在恶作剧,但是当那个图案蔓延到食堂的餐具后,他有些不安,更令他觉得诡异的是,除了他似乎没有人看得见那些图案。作为一年前被诊断出焦虑障碍的病患,他不敢大张旗鼓的询问这件事,他害怕自己再被关进精神病院。他大把大把的吞服医生给他开的药物,他试着假装自己跟其他正常人一样看不见那些图案,但是他做不到。那些图案就像蔓延的病毒,无孔不入。因为怀疑自己病情加重而无比煎熬的布莱兹,在看到自己家中也出现古怪图案后,崩溃了。 他疯狂砸着家里的东西,直到最后被父母送进医院,休学一个月后,他重新回到学校。那些图案依旧存在,而且越来越多。因为精神病院的遭遇,他不敢再表现出自己的异样,但是那个图案带给他的感觉太过不详,他决定自己清除那些图案。深夜,用油漆涂墙的布莱兹遇到了他的同类:杰米和莫妮卡。 莫妮卡曾经是学校剧院的演员,同样因为看见了别人看不到的古怪图案而产生精神问题,莫妮卡比布莱兹的状态更糟糕,她曾经在演出排练时因为精神恍惚、从舞台跌落,卧床休息两个月才好,也因此原本的女主角被导演替换。作为莫妮卡男友的杰米一开始并不相信女友的说辞,直到那一天,因为女友受伤的事情、他去找导演丹尼尔想恳求对方再给莫妮卡一个机会,结果看见了剧团的恶魔召唤仪式。在那之后,他也看见了那个该死的、蔓延的、不详的图案。 学校里有恶魔。看更多好书就到:r oushu w u.i n 叁个拎着油漆桶的学生表情里写着同样的恐惧。而他们锁定的恶魔,就是每次都站在剧团最后面、唯一一个没有加入召唤仪式的人:伊莲。 ================= 这叁个人比较像传统恶魔电影里的倒霉主角,因为精神状态不稳定,发现了恶魔的痕迹,然后持续掉精神值,最后发疯了(……作者对不起你们…… 这篇文一开始的灵感也是我想试着写一个面对恶魔这类存在、精神状态相对稳定的女主角的故事。 污染 “……她是恶魔,她被召唤了,她没有参加仪式……”神志不清的布莱兹情绪激动,冲着审讯的警察疯狂大吼:“我们在保护这个世界,你们全部都被恶魔蒙蔽了,你们什么都看不到!” 莉拉厌憎又同情的看着这个被精神疾病折磨的疯子。 警方搜查了他说的那些地方,没有发现任何所谓的“蛇组成的弓与箭矢”的古怪图案;也传唤了除了伊莲以外的学校剧院成员,并且查看了他们的剧本和彩排录像,布莱兹嘴里所谓的“恶魔召唤仪式”,仅仅是导演丹尼尔为了让演员更加入戏、自己编造的所谓祈福仪式,他们甚至当着警方的面做了一遍。至于伊莲,作为凶案当天亲眼目睹其中一位枪手被击毙的学生,经心理医生评估后,她本人精神收到了重创,实在不适合被讯问。 “既然你们的目标是伊莲,那么为什么要杀害其他同学?”莉拉又一次询问。 之前布莱兹每每听到这个问题,都会陷入沉默,拒绝回答。但这次他开口了:“同学?他们不是同学,他们被恶魔蛊惑了……这个学校、不、你们、还有这个世界都被恶魔污染了……我没有杀他们……我们是为了这个世界……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要杀掉恶魔……要杀掉恶魔!”布莱兹又陷入了癫狂的状态,房间里回荡着他疯狂的笑声:“她会死的,她一定会被杀死……” 听奥格说完布莱兹最后的审讯,伊莲陷入沉默。她知道布莱兹的话是对的,她见过那些图案,剧组也的确在召唤恶魔。但她什么都不能说。这三个孩子唯一的错误是猜错了恶魔的身份,但是就算猜对了又能怎样,他们连她都杀不了,更杀不死恶魔。 “我们找到了他们的聊天记录、作案动机、购买枪支的方式等等完整的证据,在警方那边,这桩案子已经调查清楚,但是我总觉得布莱兹最后的话有问题。”奥格闭了会眼睛,复又睁开:“我害怕……他们不止三个人。” 伊莲不知道警方搜查到的具体证据,仅凭直觉,她觉得三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拿到三把半自动步枪一事很玄幻。尤其是布莱兹,他的家人会在明知他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情况下、让他有可能接触到半自动步枪吗?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除了奥格,所有参与调查此案的警察都有意无意的忽视了枪支来源的细节。 奥格也想到了这一点,补充道:“我和这个案子的总负责人提过关于枪支来源的问题,他不愿意多说。大概是受到了上级的压力。” 枪支市场太大了。因为牵涉利益太大、涉及范围过广,即使枪击案屡屡发生,禁枪法案依旧无法推行。 和奥格的想法一样,伊莲也怀疑这个所谓的“驱逐恶魔”社团不止三个高中生。他们更像是被推到前台随意牺牲的可怜炮灰。直觉告诉她,指示这件事的人知道事情真相的。所以,现在问题变成了他们为什么想让她死?或者说他们是真的想让她死还是在试探她能不能死? 好烦。本来她面对的只有怎么让霍尔消失这一个问题,现在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奥格察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烦,心中的负罪感愈发强烈:“抱歉,之前你明明已经给过我——” “不用道歉!那个作业我们下个月交,你这周末给我就好!”猜到他要说什么的伊莲迅速打断他的话。毕竟屋子里还有个东西,虽然伊莲也不知道它一动不动是在睡觉还是死了,但还是尽量做好保密工作吧。此话一出,伊莲就看到奥格在用警惕而审视的目光扫视她的房间,目光在落到关着的浴室门时,瞳孔不自觉放大。 啊啊啊啊!伊莲简直想尖叫,你在乱想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在自己浴室里藏人!虽然但是,因为那玩意在她腿上,伊莲实在是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伊莲这副表情落在奥格眼里就是默认了,他刹时如坐针毡,胡乱说了两句话就赶紧离开。 等他走后,伊莲哀嚎一声,重新躺回床上,给他发信息把邪教徒名单的事解释清楚。之前她不想让奥格参与这件事,是因为她觉得警察的责任不包括帮人解决灵异事件,但现在事情的性质彻底改变了,调查清楚校园枪击案和终结恐怖组织是警察的责任。 所以现在有三种力量: 恶魔;包括她父母在内的召唤恶魔的人;名义为“驱逐恶魔”、实则出于某种目的试着杀掉她的秘密社团。 伊莲内心很排斥将他们互相作比较,但她控制不了“有些人类比恶魔还要恶劣”的想法。她也知道这一切的导火索是恶魔的存在,但类似于“因为战争而谴责武器”是没有意义的,谴责恶魔同样于此。 也许是因为目前的情况太复杂,伊莲原本沉浸在悲伤的心情被冲淡些许,于此同时,她感受到了久违的饥饿:下午说了太多了话,又想了太多事,耗完了中午吃的那几口食物。 躺在床上的伊莲怀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扑腾掉睡裤,盯着那条又开始往她腰上爬的蛇:“您能下去吗?我要下楼吃东西。”听到了对方发出的“嘶嘶”声后,伊莲实在是受不了了,连敬语都忘了用:“你能不能说人话?” 伊莲这么多年养成的所谓的礼貌涵养已经快被这个东西消耗殆尽。她又不是伏地魔,怎么可能听得懂蛇说话。这个世界没天使就算了,能不能来点魔法啊?自己直接一句“阿瓦达啃大瓜”—— “我也要一份,要跟你吃的一样。” 转瞬之间,原本缠在她腿上的蛇消失不见,床上多了个闭着眼睛睡觉的男人。伊莲努力克制住踢他的冲动,忍着一口气走出房间,去楼下厨房找东西吃。家里空荡荡的,估计她父母又去参加邪教聚会了。伊莲真是搞不懂这群人,都召唤出来这么久了,整天还聚会个啥啊?赶紧许愿啊,好不容易搞出来的恶魔就让他整天这么闲吗? 伊莲一边腹诽一边从冰箱里拿出两盒意面,放微波炉转了两分钟,刚放餐桌上,腹诽对方就自觉出现,拿上刀叉,开始吃饭。 命运 虽然灾难已经过去半个月,小镇仍旧被悲伤的乌云笼罩,那场灾难投下的阴影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学校大门处每日摆满了行人放下的鲜花和蜡烛,他们想用这种方式让那些无辜丧失生命的孩子安息。 一向热闹的剧院也变得死气沉沉。复学后的第一天,剧组所有人默默坐在台下,一言不发。 丹尼尔看着自己手里的剧本愣了好一会才开口:“下周一我们要去艾穆尔演出,大家做好准备。” 众人抬头看向他,起身走上舞台开始今日的排练。 伊莲留意到,这天以后,排练结束后的召唤仪式被取消了。 出发去艾穆尔之前还有一个重要问题需要解决:睡觉。伊莲一想到这事就烦得要死,一直拖到走前一天的晚上、所谓的贤者时间才开口:“那个,你还记得剧团的事吗?” “嗯。”霍尔闭着眼睛,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伊莲克制着扇他巴掌的念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点:“下周我们要去艾穆尔演出,你能不能别让我做噩梦啊?” 霍尔睁开眼睛看着她。 “你平时那么忙,”——忙个鬼,整天无所事事的缠着她好吗(物理意义上的缠)——“肯定没空跟我一起去那么远的地方,拜托你,就让我这一周不要别做噩梦了好吗?”为了表示自己的虔诚,伊莲干脆跪坐在对方面前,双手合十,眼含热泪:“求求你了!” 在剧组混了这么久,她不仅收获了金钱,同时也打磨了演技。最起码跪倒在地、眼含热泪的戏码熟的不能再熟。 “你是在向我许愿吗?”霍尔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 伊莲顿时语塞。这算哪门子的许愿啊!她现在的困境不就是这垃圾搞出来的吗! “我知道了。”霍尔重新闭上眼睛。 最后一周的圣诞集市很是热闹,各处充斥着圣诞树、麋鹿和铃铛的装饰。作为拥有悠久女巫文化的艾穆尔,集市上聚集了不少装扮成女巫的人,还有很多挂着类似于“预知命运”招牌的帐篷。 演出场地位于集市广场正中央。刚一开场便吸引了不少行人驻足。站在后台的伊莲深吸一口气,做好被臭鸡蛋砸的心理准备后,走到幕前。 演出效果、不对,笑果非常好。台下的观众笑晕了两个,在急救车赶来之前又被周围的好心观众救醒了。 第一天演出结束后,丹尼尔的脸黑的跟煤球似的,他不断地在大厅踱步,最后怒气冲冲道:“这个地方已经堕落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伊莲只希望没有好事者把他们的演出拍下来发网上,要不然真的是丢脸丢到全世界。 虽然这么想,但丹尼尔不愿意就此承认自己的失败,他大笔一挥:要继续演出。 某种意义上,他们的演出算得上整个集市最火爆的节目,笑声此起彼伏,每场都有人笑到晕厥。 在如此惨烈的、持续了叁天的打击下,丹尼尔在第叁天演出结束后直接病倒了。因为没了导演,加上演员在演出时憋笑憋得很痛苦,剩下两天的活动被直接取消,改成在艾穆尔自行活动。这点正和伊莲的意。 刚好身处圣诞集市,伊莲顺便逛了逛。被一个巨大的透明水晶球吸引的她,走进了一顶昏暗的帐篷。 “孩子,我在水晶球里看见了你不幸的命运。”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伊莲抬头看去,帐篷正中间坐着一位穿着黑色斗篷、戴着黑色手套、看不出年纪的老人。她的手指正抚摸着桌上的水晶球,用无神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伊莲不自觉坐在她面前。 “可怜的少女啊,不幸沦为命运的囚徒,你所追求的——”女巫的高昂的声音停顿了,她抬起手指了指旁边的木牌,上面写着:水晶球揭示你的命运,50欧元/次,命运之轮一旦转动,答案不容退还。 伊莲是不相信所谓占卜的,但恶魔的存在加上对方的话听起来很符合她的境遇,犹豫两秒后,她拿出钱包,将现金递给对方。 收到钱的女巫重新将手放在硕大的水晶球上摩挲,她闭上眼睛:“可怜的少女啊,你执着于寻找答案,但命运的馈赠未必如你所愿……有时候,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前一天晚上的事让伊莲心神不宁,但她还是选择一大早去了艾穆尔图书馆。 因为当地对女巫文化的推崇,伊莲不费力气就找到了好几本关于艾穆尔女巫的书籍,在诸多传说中,她留意到了教堂焚毁事件,传说艾穆尔原本的大教堂在叁百年被一名叫做可可的女巫烧毁,她本人亦在火灾后消失。 修女伊莲的妹妹就叫做可可。 远处传来悠扬的钟声。似乎被提醒了般,伊莲这时候才摸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眼泪。 她在哭,为什么? 隔着裤子,她的脚踝被一个暖融融的东西蹭了蹭。熟悉的触感让她仿佛被雷劈中般低下头:一只纯黑的猫猫正站在她的脚边,用毛茸茸的尾巴蹭着她的脚踝,然后抬头,用琥珀色的眼睛专注的看向她,随后跳到图书馆里不知道何时打开的落地窗边,发出一声悠长的、跨过无尽岁月的“喵呜”。 她跟着一只黑色的猫走进了城镇边缘的陌生森林。 这里刚下过雨,空气里满是潮湿树叶的香气。伊莲走在一条黑色碎石路上,在猫消失的瞬间,路的尽头出现了一栋爬满了藤蔓和苔藓的房子,风一吹,腐朽的木板便发出“咯吱”的碰撞声。 她站在大门口,犹豫着用生满了铜锈的门环敲了敲门。木门应声而开。 和外观的苍老、破旧不同,屋内看起来很是温暖,坐在燃烧壁炉前的沙发里的是一位满头白发、衣着普通的老奶奶,在看见伊莲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你来了。” 伊莲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求救般的跑到对方面前,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老奶奶的声音:“不要问我问题,我没有答案。” 不知何时,木桌上多了两杯散发着热气的茶。老奶奶拿起一杯,递给难掩失望神色的伊莲:“我只能请你喝一杯茶。” 伊莲沮丧的接过印着繁复花纹的茶杯,一饮而尽,茶的味道很香,像是记忆里某种花的香味。她放下茶杯,刚想开口说话,发现自己已不在屋内,面前是熟悉的建筑和泥泞的道路—— 修女伊莲记忆里叁百年前的家乡:埃尔米尔小镇。 ============= 推荐一部最近上映的电影《flow》,国内好像叫 猫猫的奇幻冒险。太爱了! 黑猫 “克劳德大叔,谢谢您带来的包裹!”瘦弱不堪、穿着破旧衣服的小女孩感激道,她太期待包裹里的内容了,一路小跑回家,刚到家,就冲因为常年劳作而看不出实际年龄的父母喊:“爸爸妈妈,姐姐的东西到了。” 跟在小女孩身后的伊莲莫名想哭。她明明知道这些人是修女伊莲的家人,是三百多年的历史,但当她再次亲眼看见记忆里的这些人,还是控制不住的难过。 三个人满怀期待的打开被棉布层层包裹的袋子。最先拿出来的是一封信。可可大声的给父母念着这封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可可,我在艾梅洛德一切都很好,请不要担心我…… 爱你们的女儿、姐姐:伊莲。” 一家三口沉浸在对亲人的思念中。伊莲几乎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她记得很清楚,在寄出这封信三天后,她就在地下室被迫自杀。 几乎一眨眼的时间,场景再次变换。这次是他们收到伊莲去世的消息的情形。这封讣告信是被人匿名寄来的,伊莲辨认出那是她在修道院伙伴的字体。因为她们见过修道院在一位年老修女去世后一年才通知她家人的行为,所以她们有过约定:如果一人出事,其他同伴想法设法要告诉她的家人。 这个消息宛如一道晴天霹雳。年长的父母最先病倒,可可也是哭着不愿意相信,她甚至希望这只是一个恶作剧,然而信中附着的手绢上的刺绣的的确确是姐姐的手艺。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她决定前往艾梅洛德找姐姐,她要知道姐姐死亡的真相,她要把姐姐带回来,她不能让姐姐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那么遥远的地方。 十三岁的可可跟随车队踏上前往异乡的道路。恰逢雨季,道路泥泞不堪,以做杂活支付车费的可可整天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过了一个月,她终于到了艾梅洛德小镇。 和姐姐在信里描绘的繁荣景象不同,八月的艾梅洛德原本应当正值酷暑,但站在这片土地上的可可只觉得阴冷且萧瑟。走在街道的居民神色匆匆,商店也关闭了大半,不时有哭泣声从紧闭的房子里传来。 可可留意到自己在跟当地人打听修道院位置的时候,对方克制不住的惊恐表情。更加出乎她意料的是,当她到达修道院的时候,发现那里正在招杂役。即使她身材瘦弱、看起来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她还是被招进去了。 修道院非常缺人。 在修道院工作的可可时常听见其他人私下低声说些“恶魔”、“死亡”、“报复”之类的词,她直觉这些和自己的姐姐有关。但常年在姐姐的教导下,可可不相信神的存在,自然更不会相信所谓恶魔的存在。她觉得姐姐的死和修道院脱不了关系,甚至修道院在刻意用所谓的恶魔言论掩盖姐姐死亡的真相。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她来到修道院半个月后,在她正在打扫走廊的时候,突然被一位修女拽进一间偏僻无人的房间。对方紧紧握着可可系着手腕的腕部:“你是伊莲的妹妹可可吗?” 可可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警惕的看着对方。 “我叫唐娜,那封信是我寄出去的。我是你姐姐的朋友。”唐娜眼里满是悲伤和疲惫:“听我说,这个小镇被诅咒了,每天都会有人死去,西格莉徳昨天刚刚去世,我想我也快了——你赶快离开这里。” “你知道我姐姐死亡的真相吗?”可可情绪激动,她终于离真相更进一步。 唐娜仰头看了看天花板,擦掉自己眼里快要溢出的泪水:“你的姐姐召唤了恶魔,向对邪恶视而不见的我们复仇。” 可可神思恍惚的走在野外的丛林。唐娜告诉了她姐姐被埋葬的山谷位置。她还说,修道院尝试过焚烧姐姐的尸体,但失败了,只能匆匆将那具无法被火化、没有腐烂的、栩栩如生的尸体丢在偏远的山谷里。 “我们当时都知道……她被主教西奥多强迫,可是我们不敢,甚至连询问她、安慰她的勇气都没有。后来她和西奥多一起死在了地下室,一定是她召唤了恶魔,她在报复我们所有人……” 可可的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唐娜带着哭泣的话。是这样吗?姐姐在写“一切都很好”的时候,却受到了这样的遭遇吗?她当时有多害怕、多孤单、多无助啊?如果自己早点来这里,她会不会就不会死了? 可可擦掉眼泪,她不相信唐娜等人的推测:姐姐不会做出召唤恶魔、复仇的事情。姐姐最恨的人已经死掉了,她不会再迁怒其他人,尤其是她的朋友。 自己一定要找到姐姐的尸体。 在山谷走了两天两夜的可可终于在昏倒前找到了一具被纯白的棉布随意包裹的尸体。那具宛如只是在沉睡的身体让可可哭到说不出话。在这一刻,她终于相信了恶魔的存在,她甚至想—— 一只突兀出现的黑猫打断了她的想法,随后一位苍老的看不出年纪的、穿着黑斗篷的女人缓缓走到她面前,伸出枯藤般的手抚摸着可可的额头:“可怜的孩子,你的姐姐已经去世,即使是恶魔,也不能把她重新带回到这个世界。” 可可哭着摇头:“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为什么是她?” 女巫缓缓摇头:“她的灵魂被刻印了不详的契约,这份契约将会指引恶魔,找到她承载这份灵魂的新的身体,再次引诱她,摧毁她。” 可可擦掉脸上的泪水:“有没有方法杀死恶魔?” 女巫继续摇头,她似乎透过虚空,注视着伊莲的眼睛:“恶魔无法被杀死,只能被浸泡过他们鲜血的武器封印。你找不到那个武器。而且没人知道封印恶魔的人类的下场。” 可可含泪看着怀里姐姐的脸:“至少我想让她安息。” 女巫抚摸着跳回她怀里的黑猫的身体:“你要帮我做两件事。第一件事,烧掉埃尔米尔的大教堂,那里囚禁着我的力量;第二件事,成为我的黑猫,等待她的灵魂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但即使你付出这么多,你也不能阻止她被恶魔发现。你唯一能做的,只是作为一只猫陪伴她,掩盖她的气息,推迟她被找到的时间。” 可可最后一次亲吻了姐姐冰凉的额头,就像姐姐离家前亲吻她那样,那句“我同意”刚说出口,那具身体飞快腐朽,眨眼之间化作灰尘消失,她怀中只剩下轻若浮尘的衣服。 重新回到埃尔米尔的可可将姐姐的衣服和父母的尸体埋葬在一起,拿着一只蜡烛走进空无一人的大教堂。蜡烛微弱的火苗点燃了大教堂里垂落的繁复华丽的帷幔,很快演变成凶狠炽热的大火。身处火场正中心的可可被烈焰吞噬的瞬间,自废墟中跃出一只黑猫。 伊莲猛地惊醒。她迷茫的看向四周,还是那个图书馆。她刚刚似乎只是趴在桌上睡了一觉。 一旁敞开的落地窗送来阵阵凉风,嘴里则残留着微苦的茶香。 墓碑 心事重重的伊莲久违的失眠了,导致整个白天都浑浑噩噩的躺在酒店,直到晚上才出门散步。 她不愿意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昨晚那句“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选择”令她有些动摇。她是个普通的人类,面对的是人类历史上从未被战胜过的存在,相比之下,每天被睡似乎也没啥,至少每个月还能休息个几天。 伊莲烦躁的很,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圣诞集市。隔着帐篷,她再次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可怜的少女啊,你执着于寻找答案,但命运的馈赠未必如你所愿……”她猛地一震,绕走到帐篷入口,看见了令她瞳孔放大的一幕: 同样的帐篷,同样的水晶球,同样的穿着黑斗篷的女人,唯一改变的是站在她面前的女孩。 伊莲服了,所以所谓的预知命运就是把同样一句话对所有人重复一遍吗!就这居然好意思找她要那么多钱!而自己,居然真的相信了! 她忍住想去砸摊子的冲动,郁闷的回了酒店。虽然损失了金钱,但她心情稍微轻松了些。几乎是洗完澡刚躺倒在床上,她就睡着了。 睁眼看见的又是无尽的星空和沙漠。 伊莲真的服了,这才消停几天,又开始了。她在沙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平复心情。这些沙粒和现实中的不一样,更像是水一般的存在,完全不会粘连在皮肤上。伊莲盯着地上的沙子看了一会,突然涌出了一个神奇的念头:用沙子把自己埋起来。 因为是梦,所以会出现即使被沙子埋得严严实实、人还是能正常呼吸的情况。只是她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甚至连眼睛也不能睁开,整个人再次陷入至深的黑暗。因为皮肤所接触之物均是沙粒,伊莲心里涌出一股怪异的安全感,甚至生出点“这样对方就找不到自己了”的希望。她决定继续“睡觉”,期待着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天亮。 然后她的脚踝被湿滑的信子碰了一下。 想尖叫蹦起来的伊莲陡然意识到自己刚把自己埋起来了,现在别说尖叫,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动。更糟糕的是因为眼睛无法睁开、她现在什么也看不到。 她想试着赶紧睡过去,但是因为惊恐,她现在不仅没有任何困意,而且身体很是紧绷,她几乎能感受到小腿上那条黑色的蛇的每一块鳞片。 伊莲觉得自己肯定是被下了降智debuff,要不然怎么能干出这种没脑子的事啊!就在她祈祷对方赶紧跟往常一样、趴她身上别再动弹的时候,那条蛇已经爬到了她的胸口,近到伊莲能听到它嘴里发出的“嘶嘶”声。要是她还能说话,多少要问一句:“你又想干吗?”,但是她现在说不了任何话,只能在黑暗中感觉到那条蛇缓缓爬到她的脖颈处,用信子舔了舔她的脖子,像是在寻找哪里好下嘴。 吃吧吃吧,你赶紧把我吃了算了。伊莲又悲又愤,再次在心里辱骂那个垃圾西奥多,她上上辈子是不是杀了这人全家啊?所以把她坑成这样。等放寒假,她一定要去这个垃圾坟墓前吐口水,有可能的话,再搞点炸药、把他墓给炸了—— 等等,下身传来的触感不对劲。伊莲整个人激烈的挣扎起来,但因为身体被沙子包围,她所谓的剧烈的挣扎只是微弱的颤抖和气息的起伏。 伊莲心里又气又恶心,恨不得来个咬舌自尽,但是她要是嘴巴能动,她早就骂出来了。 醒来后跑到洗手间吐了半天的伊莲下定决心,她要弄死霍尔,哪怕是同归于尽。 不得不提前回家过圣诞的伊莲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家里大厅里的一大堆脸熟的人。得,这群人又跑自己家聚会了。伊莲对此已经心平气和,甚至还能假笑着跟人打招呼。等回了自己卧室、关上房门,她嘴角的笑容立刻消失。 因为之前的校园枪击案,给父母发信息“我爱你们”的那一刻,她总算鼓起勇气、准备趁这个圣诞节好好跟父母聊一聊邪教的事,结果现在家里一堆人。 伊莲抵靠着门,无神的坐在地上。过了好一会才恢复了些许力气,拿出手机订机票。 原本准备独自一人前往国家首府的伊莲,在收到奥格发来的资料后,还是决定带上他。所谓的“驱逐恶魔”成员的确不止那三个学生,或者更准确点,除了那三个学生,其他成员均是宗教人士,艾利斯的父亲赫然在列。原本就因为西奥多而十分不待见这些宗教人士的伊莲,看完这些资料后更是气的想把这群人都炸了。 合着这些人都知道霍尔的事,她被坑成这样,一点忙不帮就算了,还想杀掉她?因为情绪激动加上月经第一天,坐在飞机上的伊莲整个人难受到不行,坐她旁边的奥格实在看不下去,找工作人员临时升舱,让她能稍微躺下舒服一点。 俩人趁着夜黑风高,翻过围栏,溜进了大教堂墓穴。 以为伊莲会很紧张的奥格主动伸出手,没想到伊莲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很害怕?别怕,都是些死人啦。”随后干脆走到他前方,用手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时至今日,伊莲的内心承受能力再次上升了一个水平,不就是走在一堆死了几百上千年的尸体堆里吗,能有活生生的蛇可怕吗? 按照地图的指引,俩人在黑夜里走了许久,终于在道路尽头找到了所谓的历史遗迹:无冕王之墓。 伊莲狠狠把口袋里装的菜叶子砸向那块黑色的墓碑。 人都死了,丢菜叶也没啥用,伊莲整个人沮丧的很。 陪她坐在酒店地毯上的奥格心里大致有了猜测:也许正是那位所谓的无冕王在三百年召唤出了恶魔,造成了女孩现在的悲剧,所以她宁愿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专门给此人的墓碑丢垃圾。他想安慰伊莲,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在俩人彼此沉默的时候,房间门铃响了。 遗忘 伊莲看着盒子里装的那把匕首,回想着送盒子的人说的话。握住匕首的那瞬间,她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绝望和痛苦。 她大概能猜到“驱逐恶魔”这些人的计划。一开始,他们觉得自己是恶魔来到这个世界的载体,所以寄希望于把自己杀掉、从而驱逐恶魔。发现杀不死自己后,又希望借自己的手封印对方。总而言之,这些人始终躲在幕后,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他们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这种被人当作工具使用的感觉可真恶心,那股自诩上等人、高高在上、仿佛施舍般的态度更是让她愤怒。他们还觉得这是叁百年前、被宗教统治的世界吗?他们还觉得自己是叁百年前被阶级、饥饿压制到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女孩吗? 包裹着匕首的盒子被丢到桌子上时,原本喧嚣的大厅刹时安静下来。伊莲的父母不知所措的看向她。伊莲则径直盯着始终是聚会中心的那位胡子灰白的老人:“这是教会的人送给我的东西。” 盒子送出去后一周,伊莲果不其然看到了校园枪击案的新消息,警方宣布他们找到了枪手隶属于神秘组织的证据,该组织与宗教狂热分子有关。草草浏览完消息的伊莲开始整理宿舍里自己的东西。 父母昨天给她打电话,说家里的经济状况得到了缓解,他们总算可以回到之前的生活了。 一切在走向美好的结局。 伊莲看着车窗外一闪而逝的风景,对此不置可否。伊莲觉得自己像个荧幕外的无关观众,而他们就像演戏的木偶,自己完全无法感受到这些木偶的感情。 再次回到卧室的伊莲躺在床上,她唯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了细细簌簌的爬行声。垂眼又是那条蛇。他很喜欢维持这种姿态。 伊莲难得冲他笑了笑,甚至主动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头:“我想抱你。” 再次眨眼,她面前就重新出现了霍尔那张脸,表情看起来似乎不复之前的冷漠,伊莲笑着伸出双手,热情的搂着他的脖子。松开手时,他的喉管处被插进一把匕首。 叁百年前的那把匕首。 这具身体的确不是人,受伤不会流血,匕首捅进去就像捅进豆腐似的。伊莲跑到房间角落、离他最远的地方哭着大吼:“是你逼我的,你赶紧去死吧!” 霍尔脸上难得多了茫然之色,他伸手轻轻拔掉那把匕首,他的身体开始随着那把匕首一点点开始消失,混入由窗户映射进房间的阳光。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慢慢变得透明的身体,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重新浮现出笑容:“我会再次找到你的。” 伊莲疯狂把手边的东西往他虚幻的身体上砸:“你赶紧去死吧!恶心!怎么还不死!”直到那具身体彻底消失,伊莲才筋疲力尽的瘫坐在地上,房间散乱如垃圾堆。 她做到了。她封印了恶魔。她自由了。 她幻想过无数次事情结束后她要做什么,比如喝酒庆祝,比如叫上朋友出去玩,但真正发生后,她却只觉得疲惫。 不知道过了多久,伊莲终于有了站起来的力气,她走到床边,霍尔最后站着的地方,轻声道:下一个伊莲会更强大,她会继续将你封印。 说完之后,她心里莫名笃定许多,不管怎么样,这辈子她不会再受恶魔的影响,她走出了阴影。她应该做什么?哦对,她要去图书馆准备申请大学的事情。 伊莲拿出书包走出卧室,她听见楼下父母做饭的声音。现在刚好是午饭时间。她心情轻快的小跑到厨房门口:“爸爸妈妈,你们今天做什么?” 回应她的是无视。 伊莲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伸手拉住母亲的袖子:“妈妈?” 这个时候伊莲的母亲安娜才注意到家里多出来的一个陌生人,皱起眉头:“你是谁?怎么突然出在我家?” “我是伊莲,你的女儿啊,妈妈,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伊莲觉得自己快哭了。 这个时候她的父亲也留意到了这里的动静:“安娜,发生什么事了?” 伊莲下意识松开母亲的袖子。 安娜紧皱的眉头松开,有些迷茫的看着面前的空气:“没什么。”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有种很悲伤的情绪闪过?她摇了摇头,继续准备着自己和丈夫的午餐。 她被整个世界遗忘了。 失魂落魄的伊莲走在街道上,天空不知道何时开始下起了雨,路上的行人没有一位和她有过视线接触,一直到她不小心撞到了人,对方下意识抓住她的手:“你……小姐你还好吗?” 伊莲眼里闪过的一丝希望再次消失,奥格也不记得她了。她突然想起记忆里的那句话:没人知道封印恶魔的人类的下场。 所以这就是原因吗?因为被人类遗忘了,所以没有记录,没有结局。 伊莲勉强笑了笑:“没事。奥格,谢谢你之前帮我的所有事情,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很好很好的警察。” 奥格只觉得自己心脏被狠狠捏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常想哭,甚至想不顾礼仪的抱住面前这个脸色苍白的女孩。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警官,你可以放手了吗?我要去赶火车了。”伊莲笑着问他。 不要松手。 他听见自己的心在冲自己大喊。但职责还是让他不得不一点点将手松开,在手彻底放开的那一瞬,他听见女孩最后的声音: “奥格,再见。” 不知何时,他已经泪流满面。 在火车站洗手间重新把自己整理干净的伊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世界遗忘至少有个免费乘坐交通工具的好处。与其待在家乡承受每天被亲友忘却的痛苦,她更想干脆去世界各地乱逛,至少能假装自己只是个普通的游客。她再次给自己打气:嘿女孩,你可是能封印恶魔的人,这世界还有什么值得你害怕的? 后记 终于写完了。不知道大家看完有没有女主刚刚走出新手村的感觉,这个故事本来的设定的确是“新手村”:女主被恶魔缠上,找到真相,封印恶魔。然后开始新地图。 非常烂俗的故事,就像我之前说的,其实本意是为了搞黄,但是写着写着发现我实在是没有搞黄的天赋,一度不想写了,但是收到好多留言,既然有人在看,至少要写完。所以就给原设定的女主调高了智商,增加了勇气,给原本模糊的恶魔加了点人情味,从原本的暗黑十八禁变成了偏小言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