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节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作者:n逍遥笑红尘n 文案 锣鼓喧天,孟蝶出嫁,京中众人抱着肩膀看笑话。 堂堂二品大员的嫡长孙女,现在要去冲喜,啧啧,真是人世无常呐! 这进了侯府必然是举步维艰,又是一个任人捏扁搓圆的小可怜。 孟蝶在花轿中微微一笑,她认为21世纪网络上最棒的一句话就是,宁可发疯外耗别人绝对不能内耗自己,金科玉律,至理名言! 进侯府的第二天她就将觊觎她陪嫁的极品亲戚骂得狗血淋头 “一张纸画个鼻子,好大的一张脸” “给你三分颜色,还开启染坊来了” 进府头一年,她笑着告诉丫鬟们:“奸商守则第一条,坐地起价。”转手就赚了数万银子。 进府第二年,她再次笑道:“奸商守则第二条,垄断。”这次一转手就是上百万。 进府数年,她笑得肆意张扬,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人不遭嫉是庸才。” 世人终于醒悟,这哪是小白花,分明是一朵食人花,摊上这么个泼妇,李家二郎还真是倒霉。 倒霉的李家二郎左脚绊右脚,半跪在媳妇送来的物资前,满眼震惊,我人在前线打仗,哪来的媳妇啊? 作者文案废,本文为成长型大女主爽文,一爽到底绝不憋屈, 本文又名《我是如何成为财神的》《宁可骂死别人我也绝对不吃半点亏》 每天下午六点更新,已开70%防盗 避雷指南:设定原因,男主出场非常晚,想看甜甜恋爱文的小天使请谨慎入坑。 文中有一些略少的私设。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爽文 逆袭 日常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蝶 ┃ 配角:露微雪青杏黄李蔼 ┃ 其它:泼妇 一句话简介:活的就是一个肆意妄为 立意:积极乐观,生活就会一片灿烂 作品荣誉 孟蝶穿越到不知名朝代的书香世家,家里突然牵连进谋反案,为了家族能东山再起,孟蝶主动嫁入侯府,给一个生死不明的人当媳妇,被众人嘲讽。认输是不能认输的,先将极品亲戚骂个狗血淋头在侯府立住威震慑住侯府上下,转头倒买倒卖赚下百万家私,得到活财神的称号,出海贸易丰盈国库,编撰书籍提升女子地位,一步一步活的就是肆意妄为,随心所欲。本文文笔流畅,人物各个鲜活有特色,故事情节步步走高,一爽到底没有任何憋屈。 第1章 “姑娘,姑娘。”范嬷嬷喘着粗气一路跑进屋:“老天保佑,陛下开了洪恩,老太爷命大家立刻收拾行礼。” 孟蝶猛然站起身:“旨意上具体怎么说的?” 范嬷嬷:“旨意说……” 孟蝶的祖父孟庭义被贬谪为甘州知州,三日后离京赴任;妻子孟胡氏夺夫人封号,三日后随夫前往甘州;孟家四兄弟全部革职,另孟家七岁以上男丁皆三日后离开京城,非要务不得在京城逗留。 从去年二月末孟庭义的庶弟谋反被抓,到今天正月十六,整整将近一年时间的提心吊胆,圣上对他们家的处罚终于有了结果,另一只靴子总算落了地。 范嬷嬷狠狠松了口气:“老太爷说陛下仁慈,这样诛九族的事儿却饶了咱们府里上下,还给他留了个官身,他必以死报君恩。” 这样的结果孟蝶也有些意外,皇帝确实仁慈,谋反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没被抄家问斩绝对是泼天之幸,可想到自家本无错,完全就是被连累,心中的无名火又陡然升起:“其他怎么处罚的,有消息么?” 范嬷嬷一脸解气:“反贼一家子全被斩首,连着他那个纨绔弟弟一家子也是,孟家的祠堂被砸,孟老祖宗的尸骨被刨出曝尸荒野。” 孟蝶冷笑:“他算哪门子的老祖宗。活着的时候处处委屈我祖父,到处给反贼求门路当官,这会儿若是泉下有知,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姑娘,姑娘。”小丫鬟雪青一阵风的跑进门。 孟蝶:“又出了什么事?” 雪青凑到孟蝶身边:“刚刚勇毅侯府那边派了个人来,递话说想求娶姑娘。” 孟蝶呆滞了一瞬:“勇毅侯府,李家?他们家说想求娶我?李大郎不是去年就成婚了么。” 雪青一撇嘴:“就是,咱们府里一出事,李家就迫不及待的另找人家了。生怕姑娘扒着他们家不放似的,哼!幸亏老太爷直接回绝了。” 孟蝶手托着下巴,想了想:“你再去打听打听,勇毅侯府为谁求娶我?” 雪青气得直跺脚:“姑娘!” 孟蝶笑了笑:“哎呀让你去你就去。和李大郎的婚事不成也怨不得李家,咱家突然牵扯进谋反案,但凡是个正常的人家都得远离。快去吧。” 打发走了雪青,孟蝶道:“露微,你带着杏黄她们收拾收拾,旨意是三日后离京,我估计今天就算一天的。” “诶。” 作为八卦小能手,雪青很快回来:“姑娘,说是为勇毅侯府的二郎求娶。” 孟蝶一挑眉:“李大郎李茂的嫡亲弟弟李蔼李二郎?” “是。” 孟蝶顿时就笑了:“露微,你去妆奁里把那只白玉绞丝手镯拿来。” 露微很快将装有价值连城的手镯盒子捧了过来:“姑娘,给。” 孟蝶拿起手镯看了看,重新放进盒子中:“范嬷嬷,你拿着这手镯去勇毅侯府寻世子夫人,告诉她这门亲事我应了。” “啊?”范嬷嬷大吃一惊。 雪青差点儿跳起来:“姑娘,咱家老太爷已经回绝了。” 孟蝶:“祖父那边我自会去说。露微你给我站住,想去通风报信?我告诉你们,这事儿我是一定要做成的。我的性子你们也知道,只要打定了主意的事儿我还没有干不成的。” 屋里的范嬷嬷和几个丫鬟面面相觑,齐齐换上了一副苦瓜脸。 范嬷嬷苦口婆心的劝:“姑娘,这、这婚姻大事哪有自己做主的,何况老太爷已经回绝了,您这私下应承,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孟蝶看着范嬷嬷一脸抗拒的表情:“嬷嬷是不是忘了,勇毅侯府有一门表亲,正是甘州的提督。” 范嬷嬷一顿。 孟家未曾被牵连之前,曾经给孟蝶和勇毅侯的嫡长孙李茂议亲,两家都谈的差不多了,就等着孟蝶行完及笄礼后李府选黄道吉日上门提亲,绞丝白玉镯就是信物,本是好好的事儿,结果没等孟蝶及笄,孟家就出事了。 不过因为有这件事,孟蝶对李家的人口和亲厚的亲人都有所了解,包括她身边的下人,对李家上下也有一定的了解。 孟蝶看着范嬷嬷不停变换的脸色,就知道她已经懂了自己的意思:“嬷嬷,快去吧,时间不等人。” 范嬷嬷眼眶一红:“姑娘,这可是一辈子的婚姻。” 孟蝶不甚在意的笑笑:“我早说过的,人生在世除开生死无大事,婚姻而已。” 范嬷嬷抬手擦了一把眼睛,将装手镯的盒子细心装入怀中:“委屈姑娘了,我这就去。” 看着范嬷嬷离开自己的院子,孟蝶起身:“露微,我们走,去找我爹。” 刚走到门口,孟蝶停住脚步看着露微:“要不我还是换一身厚实的衣裳吧。” 露微深吸一口气:“您现在知道怕了?” 孟蝶死鸭子嘴硬:“什么叫知道怕了?打在儿身痛在爹娘心,我那是怕我爹娘心疼。” 露微: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换了一身厚实的衣衫,孟蝶麻溜带着露微去她爹娘居住的院子。 刚下的圣旨,全家男丁都要离开京,这会儿下人们正在收拾,忙得热火朝天。 “蝶儿?”沈氏端坐在客厅首位,正在做总指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有事?” 孟蝶:“我有件事想同爹商量一下。” “他在书房收拾呢,你去那儿找他就行了。” “诶。”孟蝶带着露微脚步一转奔向书房。 孟长生这会儿也正指挥着丫鬟收拾呢,他的书房里有很多书籍,有些还是孤本,这会儿放到香樟木箱子中留在宅子中,派个有经验的老仆守着,总比带去甘州强。 “爹。” 孟长生:“你怎么来了?屋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爹,有件事我想同您商量商量。”说着孟蝶看了看屋里几个正在收拾的丫鬟。 “你们都下去吧。”孟长生坐下,示意孟蝶也坐。 孟蝶没敢坐,她装乖卖巧的给孟长生倒了一杯茶:“爹,我听说今儿勇毅侯府递话过来,说是想同我家结亲?” 孟长生接茶的手一顿:“你怎么知道的?问这个做什么?” 孟蝶:“您先说是不是?” 孟长生押了一口茶:“是,不过你祖父已经回绝了。” 孟蝶用说今天天气很好的口气道:“哦,我应了。” “咳咳……”一口茶悉数喷出,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孟长生发誓,哪怕他知道自家卷入谋反案的那一天,他都没这么狼狈过。 孟长生瞬间就拔高了声音:“你说什么?你再给我重说一遍。”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2节 孟蝶一缩脖:“我说我刚才派下人去了勇毅侯府,这门亲事我应了。” 孟长生的脑瓜子嗡嗡的,指着孟蝶的手指都在发颤:“孟蝶,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孟蝶相当不怕死,承认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也知道我在做什么。”说着,孟蝶拽着他的袖子,开始软磨硬泡:“爹,您就答应了吧,我嫁入勇毅侯府,对咱们家百益而无一害。” 孟长生冷哼:“你少在这里给我左顾而言其他,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做主,哪有你私自答应的道理。” 孟蝶一摊手:“我倒是不想私自答应,这不是祖父给回绝了么。” 孟长生直接给气笑了:“这还是你祖父的不是了?” 孟蝶直接一推二六五:“这话是爹说的,我可没说。” 孟长生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处,他早晚要被这个逆女气死。 “夫君,出了什么事?”沈氏急匆匆挑帘而入,来到孟蝶身边:“有什么事你好好说就是了,你爹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孟蝶悻悻一笑,只拽着孟长生的袖子摇了摇:“爹,您就答应了吧。” 沈氏殷殷看向孟长生。 孟长生冷笑一声:“你确定让我答应你女儿?我告诉你她说的是什么事,她私下里答应了勇毅侯府的求娶。” “什么!”沈氏张大嘴巴,瞳孔地震,身子一软,直挺挺的向后一倒。 孟长生眼疾手快将妻子抱住。 沈氏的眼泪说来说来,刹那间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而落:“你这个逆女,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你应了勇毅侯府的求娶!你知道那李二郎是怎么回事你就答应……”沈氏越说越气,抡起拳头打在孟蝶肩膀处。 “好了。”孟长生抱住沈氏:“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还是想想怎么同勇毅侯府那边商议为好,教训这个逆女有的是时间。” 沈氏调转矛头:“商议?怎么商议?勇毅侯府那边已经得了消息,我们就算是反悔,蝶儿的名声也毁了,以后、以后可怎么好!都是你惯的!” 孟长生瞪了一眼孟蝶,继续安慰妻子:“应该不会,勇毅侯府家风极为清正,背后嚼舌根这种小人行径的事想必他们不会做。” 这是还不答应啊,孟蝶急了,她娘这一哭搞不好会惊动她祖父,她必须趁着祖父没来之前说动她爹娘,否则祖父一来又没人站在她这边,她想说动她祖父怕是难如登天。 第2章 孟蝶:“爹,您怎么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嫁入勇毅侯府呢。” 孟长生反问道:“那你知道李家二郎出了什么事情吗?”到底是亲爹,一点儿都没被孟蝶牵着鼻子走。 孟蝶一噎,她还真不知道,她只猜到李二郎出了事故,具体什么事她也没打听到啊。 孟长生一声冷笑:“不知道吧?我告诉你,昨儿正月十五他借着看花灯京城不关城门之机离家出走了。” 就这? 不用孟蝶问,看孟蝶那张脸就知道她想的什么,孟长生继续道:“他留下了一封家书,说是要效仿先辈保家卫国,去阵前效命。” 这个答案真是另孟蝶大吃一惊,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她原以为李蔼是生了急病,侯府才要娶妻冲喜,万万没想到这位侯府少爷竟是抛弃荣华富贵,去前线拼命了。 孟长生看着孟蝶:“他连一个仆人都没带,可见是铁了心打算隐姓埋名从小兵做起。他这份胆色和魄力,爹都佩服。可你不能嫁给他,说是爹有私心也好,说我孟长生目光短浅也罢,我只知道刀枪无眼,谁能保证李二郎一定能回来?” 沈氏忙道:“蝶儿,你爹说的对,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你不能嫁过去,否则那李二郎真有个好歹,你这一辈子可就完了。” 孟蝶既然敢应下,自然也是考量许多:“爹娘的心意我懂。可是我想嫁侯府,绝不是我意气用事,我也有我的考量。” 孟长生不愧是亲爹,一下子猜中孟蝶的想法:“你的考量?你的考量无外乎就是甘州提督唐大人与勇毅侯是亲姑舅兄弟,你嫁入侯府,我们家也能与唐提督论亲,想让唐提督帮衬咱家一把,对不对?” 被直接点出想法,孟蝶也干脆直言不讳:“难道不好吗?甘州地处边塞,武将的份量比文官重得多,祖父又是被贬谪过去,想要站稳脚何其艰难?何况那边还有酋长等当地势力,我们家去那边就是在夹缝中求存。” 孟长生:“所以就要卖女求荣吗?” 孟蝶:“这怎么能算卖女求荣呢?侯府愿意娶,我也愿意嫁,这分明就是两厢情愿。” 往日里孟长生有多得意孟蝶的聪明伶俐,这会儿就有多恨孟蝶的伶牙俐齿。 沈氏:“这可是一辈子的婚姻。” 孟蝶:“娘,您好好想想,我嫁入侯府,不但于家里有益,也是我自己眼下最好的选择。” 孟长生静静的看着孟蝶,完全就是一副我看你能说出来什么花花样的表情。编,接着编。 给自己机会就好,孟蝶立刻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开始游说孟长生:“我今年十六岁了,在我们大易朝,女子在这个年纪必要开始谈婚论嫁的,便是到甘州爹娘也要为我的婚事操心。” “可是到甘州那边我就能嫁个好的吗?今日我们拒了勇毅侯府,他日到甘州夹缝求存,这样的情况下,爹娘去哪里寻得好人家让我嫁过去?说不得那边天高皇帝远遇到不讲理的人家,我真有可能被迫出嫁。” “不可能。”孟长生悍然打断:“我们孟家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被迫嫁女的程度。旨意中未曾命我们全家男丁皆去甘州,我们却都要跟着去,你可知为何?” 孟蝶:“我当然知道。论理圣上便是饶过我们全家,祖父身为反贼的亲兄长才是最应该被一撸到底的,爹和叔叔们属于隔房的侄儿,贬官也就是了。如今反过来,明显就是给我们孟家机会。祖父在官场多年,更有经验也更有人脉,自然也就更容易出政绩,只要出了政绩,圣上必然重新启用孟家。全家男丁都跟着去,是为了能辅佐祖父早日做出亮眼的政绩。” 孟长生欣慰的点点头:“正是这个理儿,你能看出来,甘州地界的官员就看不出来?岂会随意欺到我孟家头上。” 此路不通,孟蝶立刻换道:“就算不会被迫出嫁,爹娘精挑细选就肯定能挑到好的吗?我们家是外来户,对那边两眼一抹黑,这不知根不知底的,谁知道谁家有什么龌龊?” “就说咱们京城内,多少高门大户里面龌龊满地?若不是我们家三代居于京城,这些事情怎么能得知?到那边谁告诉我们?” 孟长生哑口无言。 孟蝶立刻乘胜追击:“我想过了,与其到甘州那边急匆匆宛如撞大运似的去撞个好人家,倒不如安安稳稳嫁入勇毅侯府,好歹知根知底。” “祖父也曾说过,勇毅侯府虽是勋贵,却无骄奢之态,门风极佳。这一次他们有意结亲,也是先派人递话,没有直接请媒人上门以势压人,给了我们尊重和选择。这样的好人家,我此时嫁给李二郎,也算有患难之情,不说李二郎以后如何,单说公婆必然能照拂我,如此不比去甘州撞运气强十倍?” 孟长生长叹一声,想了想过去听过的后宅糟心事,终于有些被孟蝶说动:“李二郎若是在前线真有个好歹,你这一辈子要如何生活?可有想过?” 孟蝶顿时喜形于色:“就正常活呗,不说公婆会不会照拂我,我自己也有奴婢嫁妆,难道还能饿死不成?何况只要过了眼下这几年,孟家将来还能不管我不成。” 沈氏还是有些踌躇:“没有夫君,终究没有倚靠。” 孟蝶张口就来:“娘,那您就没想过我去甘州撞大运,万一找个不好的,您以为为我找个遮风挡雨的倚靠,后来才发现所有的风风雨雨都是这个人带来的。” 沈氏这会儿的脑电波神奇的同丈夫同频了,恨死了自家闺女的伶牙俐齿:“你、你这诡辩,你怎么就确定到甘州那边找不到好的?” 孟蝶:“就是好的,家里也都是好的么?公婆妯娌小姑暂且不论,满京城除了父亲叔叔不曾纳妾,谁家没有三两房的小妾?这些小妾庶子庶女,哪个不是风雨?京城中多少人家的龌龊不就是因此而起?” 沈氏不吭声了,孟家没出事的时候,满京城的妇人哪个不羡慕她和她的妯娌,丈夫不纳妾,也没有庶子庶女,后宅省心的跟什么似的。 孟蝶使出撒手锏:“弟弟妹妹堂弟堂妹也都逐渐成人,我希望他们的婚事,以后不必再面临我这种两难之境。” 这句话无论是对孟长生还是沈氏,触动可太大了,沈氏除了嫡长子孟渊已然结亲,嫡长女孟蝶,她还有一个嫡次子孟淮,嫡次女孟渝,孟淮今年十四岁,孟渝今年十岁,几年之后,他们都要议亲。若是孟家迟迟不能在甘州站稳脚,二人的亲事必多阻碍。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孟庭义与妻子胡氏迈步而入。 “爹、娘。”孟长生和沈氏赶紧起身行礼。 孟庭义摆摆手坐到椅子上,锐利的目光看向孟蝶,孟蝶不畏的迎了上去,一场无声的较量迅速蔓延开,整间屋子的空气仿佛都在一瞬间凝滞。气氛压抑到其余三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孟蝶就那么仰着头毫不退缩,眼里的坚定明明白白的告诉孟庭义,不达目的她绝不罢休。 好半天,孟庭义长叹一声:“我只问你一句,若是李二郎真的不在了,你这种类似于冲喜状态下嫁过去的妻子,能不能入他家祖坟都两说,百年之后无人为你祭祀香火,你也愿意么?” 孟蝶喜笑颜开:“子不语怪力乱神,哪有什么鬼神之说,我死之后就是一了百了。再说了,就算我能进他家祖坟,我也不能活过来吧。” 孟庭义同样被噎住,很好,还给他来了个雅俗共赏,无论你有没有读过书都能让你明白:“看来你和李二郎确实有缘。” “祖父?您这是应下了?” “应,我当然应,他不辞而别离家出走,你越过父母私应婚事,先斩后奏这一套是被你们两个玩明白了,真是好生般配。” …… 孟庭义同样是雷厉风行的性子,既然答应了孟蝶他也不矫情,立刻派人到侯府商量婚事。 勇毅侯府也是阚快的,当即送了拜帖过来,下午勇毅侯世子和夫人就联袂而来亲自与孟家商议,也是没办法,孟家被贬,圣旨规定三日后全家男丁离京,女眷自然也要跟着。 孟庭义不希望孟蝶在家中无人的情况下出嫁,勇毅侯府也希望孟蝶早日过门,两家一拍即合,直接把繁琐的成婚流程压缩到两日完成。 第一日走纳彩,问名,纳吉这三礼;第二日走纳征,请期和亲迎。 多了孟蝶的婚事,孟府上下越发忙碌,除了孟蝶这一边,其余各处地方点灯熬油的准备着一切。 孟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别看白天同孟长生争辩的时候气势十足,实际上孟蝶也还是紧张的,她今年也不过才十六岁,啊,也不是,她在另一个世界有二十多岁,大学都毕业了几年,都快博士毕业了呢。 这是孟蝶的一个秘密。忘记从几岁开始起,孟蝶断断续续就开始做梦,她的梦没有其他人梦境那样杂乱无序,却同样的光怪陆离。 她的梦中有个主人公,是一名与她年岁相当的小女孩,她在梦中看着这个女孩稀奇的梳着短发,穿着她没见过的衣服,吃着她没见过的东西,上着她一无所知的学校,学着她不曾听过的知识,那种感觉十分割裂。 那个女孩长的比她快,待她也到那个年岁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与那个女孩她有着一般无二的容貌身形,更离谱的是那个女孩成年后给自己改名孟蝶,这让她十分迷茫,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 后来,她偶然读到丘处机的一首词,“争知道,庄周梦蝶,蝴蝶梦庄周”孟蝶猛的就释然了,她究竟是不是那个女孩儿有什么关系呢?究竟是她梦女孩还是女孩梦她,又有什么关系? 家里人都说生她时,有从未见过的珠光彩蝶翩然而来,故此才以蝶字为她起名,庄周梦蝶,也许这真是一种不可言说的缘份吧。 哎,最近这一年她倒是不怎么做另一个世界的梦了,还怪可惜的,胡乱想着,孟蝶的眼皮越来越重,终于陷入了黑甜乡。 第3章 第二日一大早,孟府上下又开始忙了起来,前院收李家的纳征礼,她这边五福妇人为她开面,化妆,做各种出嫁的准备。 嫁衣不是她自己绣的,是沈氏亲自去京中有名的成衣铺子挑选的,这也是没办法,日子太赶,自己绣嫁衣来不及只能凑合。 打扮停当,孟蝶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满身红彤彤的自己,一瞬间有些恍惚,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要嫁了,还是梦里的孟蝶生活的那个世界好,所有人都更加自由。 “姑娘。”范嬷嬷面带喜色的走进来,凑到孟蝶身边,压低声音耳语道:“我刚抽空去了前院儿一趟,李家一共送来九十九抬大礼,都是大规格的箱子。” 九十九,寓意长长久久,京城有点体面的人家都会选择这个抬数作为聘礼,抬数是确定的,一些富裕人家就在箱子上下功夫。 久而久之,京城就出现三种规格的箱子,小中大,大规格箱子是最高规格,用最高规格的箱子,既能彰显男方的身价,更能体现男方对女方的重视。 孟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笑意:“李家如此看重,想必祖父祖母爹娘也能开怀一二。” “是,我听说老太爷老太太看见聘礼进门就笑了,老爷和太太收礼书也非常高兴。” 中午时分,又走了请期礼,然后就是孟家这边送嫁妆。 孟家只是被贬官并未被抄家,产业都在,作为既得利益者老太爷孟庭义深感对不起孙女,很是给了不少嫁妆,其余各房知道为何联姻,自然也没有意见,因此李家给的聘礼多,孟家回的嫁妆也不逞多让。 嫁妆一抬又一抬的送到勇毅侯府,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思的人,也就不好开口说什么了,原以为孟家败落攀附侯府,孟蝶就是个冲喜媳妇,现在瞧着,两家这是实打实的结亲,不是简单攀附冲喜的。 一直到孟蝶临上花轿,沈氏才得以抽空过来,屋中的人纷纷识趣的退了出去。 “娘。”孟蝶刚要起身,就被沈氏按了回去。 “你现在不要动。”沈氏红着眼眶坐在孟蝶身边,抓着她的手轻轻抚着:“你的嫁妆没时间让亲自过目了,都写在单子上,等你到侯府安顿下来后自己在抽空慢慢理一理。” “嗯。”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3节 沈氏:“范嬷嬷一家,露微杏黄和雪青都跟着你过去。” 孟蝶有些意外:“范嬷嬷没有求去?” 沈氏脸上露出欣慰:“没有。我告诉她若是求去,我一不会要他们全家的赎身银子,二也允许他们带走这些年攒的家私,有了这些银子,在外面做个清清白白的殷实人家绝对不成问题。” “她说跟了你一场,那自然要跟着一辈子,她家里那几个虽然笨点儿,好歹忠心,使唤起来总比旁人强。”沈氏满脸感动:“她们一家子都有心了!” “嗯。” 沈氏:“再说说侯府,现在勇毅侯府的勇毅侯是李二郎的祖父,李二郎的父亲是长房嫡出,也就是正儿八经的世子,这些你知道。” 孟蝶点点头。 沈氏继续道:“勇毅侯除了二郎的父亲外,还有四子,其中次子和四儿子是嫡出,三子和五子是庶出,次子在丁丑文科中同进士,如今外放为官不在侯府,其余三房也都各个上进,皆是武进士,现在都在京里为官,自然也是住在侯府中。所以你面对的不单单是祖婆婆和婆婆,还有三位婶娘。你要注意。” 其实这些孟蝶都知道,同李茂议亲的时候孟家就打听明白了,不过为了安沈氏的心,她还是又应了一声。 沈氏还是有些不放心:“二郎上面有一位嫡长兄,你也是知道他的,如今他娶妻温氏,她不单单是你大嫂,也是未来李家的宗妇,你过门之后要事事看她如何去做,不要强出头。” “娘,我知道。” 沈氏点点头:“这一次替李二郎来迎亲的是四房不足十岁的嫡长子,四房本就嫡出,又派嫡长子来迎,给足了我们孟家面子,你过门之后一定要好好孝顺公婆。李家对我们孟家仁至义尽了。” 孟蝶:“我都听说了,无论是聘礼还是请的媒人,李家都做到了周全,他们如此,外面那些想嚼舌根的也没了由头,这般情义我都懂的。” 沈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你懂就好,你说的对,这样的人家说不得真比去甘州撞大运……”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打断了沈氏的话,外面的人纷纷进门,沈氏纵然万般不舍,依旧亲自为女儿蒙上了盖头。 孟渊作为长兄,由他背着孟蝶出门。 背好妹妹,孟渊一步一步走向门外走向花轿,他走得极稳也极慢,短短的一段路,如果不是怕误了吉时,他似乎能走到地老天荒。 孟蝶坐进轿子那一刹那,她听到孟渊梗咽的声音:“妹妹放心,我一定刻苦读书,争取早日金榜题名。” 离别的愁绪终于破开孟蝶一贯的乐观笼罩在孟蝶周身。眼眶突然泛红,孟蝶知道无论她说的怎么有理有据,生在大易朝长在大易朝的家人们,终究是觉得委屈她了。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花轿抬起。 八抬大轿绕着京城走了一圈儿,正式被抬进勇毅侯府,鞭炮的响动在这个时候越发密集,到了不闻人声的地步。 花轿一路被抬到前院正堂处,这会儿正堂里面坐满了李家人,可惜孟蝶盖着盖头啥也看不见,她凝神细听周围的声音,身下一顿,轿子落地了。 喜娘引着孟蝶踏出轿子,又引着她步入正堂拜天地,没有新郎官,闹洞房这个步骤也省了。 整个喜房就只剩下范嬷嬷,露微雪青和杏黄,除了院子里有几个粗使婆子,勇毅侯府并没有安排人在新房里屋这边,想必是为了照顾孟蝶,担心她到陌生的环境,如果还有陌生的人,会越发不自在。 范嬷嬷是个谨慎的,从卧室出去她到外间看了看,这才回转卧室:“姑娘,这没外人,您可以将盖头掀开了。” 孟蝶这会儿端坐在喜床上还没睡着,全靠意志力支撑,听范嬷嬷这么一说,浑身绷着的劲儿骤然一松,她连忙将盖头掀开。接过露微的茶杯赶紧喝了一口:“先把我头上的首饰摘了,压得我脖子痛。” 范嬷嬷和露微立刻齐动手,将孟蝶头上的各种首饰去除。 头上一下子少了几斤的重量,孟蝶长出了一口气,人也精神了不少,站起身稍微活动一下身体,立刻坐到桌子边挥舞着筷子吃饭,她一天没吃没喝,这会儿是真饿得够呛。 吃了个半饱,孟蝶挥舞着筷子的手降低了频率,想着一会儿就要睡觉,孟蝶又捡了几样清淡爽口的就停下了筷子:“你们也吃点儿垫一垫,然后就都歇息去吧。” “姑娘,刚范嬷嬷和雪青准备好洗漱的东西了,我和杏黄先服侍您洗漱,然后我们在吃。” 实在乏累,洗漱之后就能睡觉,这个诱惑力很大,孟蝶没犹豫就点了头。 孟蝶这边洗漱完毕,范嬷嬷和雪青也吃好了饭,露微和杏黄去吃饭,范嬷嬷和雪青开始铺床。 喜被被掀开的一刹那,喜床四件套(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立刻明晃晃的彰显存在感。 孟蝶整个人僵住,今天第一次感觉到了尴尬,突然她就悟了,为什么范嬷嬷和雪青给她铺床,明明十岁以后她就不用下人帮忙的。 杏黄拿来一个干净的托盘,范嬷嬷将捡起的干果全部放入托盘中,整理好被褥,范嬷嬷环视整个卧房。 卧房坐北朝南,千工床放在北面靠墙处,南面窗户下那里有一张小长方桌,两把椅子,饭菜就摆在桌案上面,同在南面偏东的位置有一座梳妆台,刚刚她就是把首饰放到了这里,东面那里有一扇绘制着花鸟鱼虫的屏风,屏风后面是洗漱用品。 同在南面,偏西的位置有一个大衣柜,衣柜上雕刻着亭台楼阁图案,十分华美,衣柜旁挨着墙角位置有个装饰用的架子,最上面摆着盛开的水仙花,下面有一个大肚粉彩鹅颈瓶。 就是它了,范嬷嬷走到架子处,将粉彩鹅颈瓶拿了起来。 孟蝶震惊,这是干啥? 范嬷嬷抱着瓶子走到她面前:“姑娘,把早生贵子都放进来。” “啊?”孟蝶瞪大眼睛:“嬷嬷,这是何意?放进去?” “是啊。”范嬷嬷满脸笑意:“你看,现在这瓶子什么样儿?” 孟蝶:“什么样儿?这不就一空瓶子么?粉彩的,看这釉质倒似官窑……” “姑娘!”范嬷嬷哭笑不得,拖长了调子:“这是空瓶,大肚空腹瓶,放进去东西,不就不空了么!” 孟蝶眨眨眼,空瓶?大肚空腹瓶?大肚!空腹!孟蝶缓缓垂下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 范嬷嬷松了口气:“姑娘,快放进来吧,历来成婚都是要把喜床上的早生贵子放入卧室大花瓶中的。” “哦。”孟蝶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既然是规矩她自然要遵守,不过李二郎不在,她也不是圣母玛利亚,这瓶子就算装了早生贵子,她也不会早生贵子的。 将早生贵子装入瓶中,孟蝶终于得以上床睡觉。 范嬷嬷领着三个丫鬟简单的收拾一下后,也轻手轻脚的去睡。 大概是太疲惫,也或许一切都按照孟蝶的想法走,换了个陌生的环境,孟蝶也没有睡不踏实,相反这一觉她睡得格外香甜。 再次睁开眼睛,床幔中还是黑着,孟蝶仔细听了听,能听见极轻的脚步声,看来露微已经醒了:“露微,什么时辰了?” “卯初。”露微撩开床幔,烛光映入:“天还没亮呢,不过我想着今天姑娘要去堂前拜见长辈,就早些起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孟蝶穿上露微煨温的衣服和鞋子开始洗漱。 孟蝶坐到梳妆镜前,露微面露难色:“姑娘,今儿外衫穿什么?戴哪几样首饰?”论理,新妇过门,那肯定是怎么喜庆怎么穿,怎么耀目怎么打扮,可惜这样的习惯不适用眼下的情况。 这个道理孟蝶也懂,不能太艳丽,同样也不能太素,又不是给李二郎戴孝,沉吟片刻,孟蝶下了决定:“衣衫裙子底色选低调偏素的,上面的纹样精巧些;首饰尽量选择红玛瑙或者嵌红宝的,三四样就好。” 这样穿,既不会太张扬艳丽,又能彰显自己新妇的身份。 范嬷嬷,杏黄和雪青陆陆续续也起了身,三人又将屋中收拾一遍,孟蝶正好也打扮完毕。 杏黄一直在外面哨探着,这会儿快步进门:“姑娘,我听见有脚步声奔着咱们这边来了。” 孟蝶:“嬷嬷,你去迎一下。” “是。”范嬷嬷领着杏黄出了卧室。 刚到院子就见一名四十多数的妇人领着两个小丫鬟走进来,妇人一见范嬷嬷,立刻笑道:“老嫂子好,夫人命我来给二奶奶引路,我夫家姓郑。” “你也好,郑嫂子快请进。”范嬷嬷满脸笑意:“我夫家姓范。” 郑嬷嬷跟随范嬷嬷来到卧房,一眼就看见端坐在椅子上的孟蝶,忙快走两步施礼:“见过二奶奶,给二奶奶道喜。” 孟蝶一笑:“郑嬷嬷请起。” 郑嬷嬷满脸笑意起身,大大方方接过露微给的红包,跟着她的两个小丫鬟同样领了红包。 孟蝶问:“郑嬷嬷,我们现在就过去?” 郑嬷嬷不着痕迹的打量孟蝶:“今儿事情多,早饭时间怕是要延后,二奶奶要不要先用几块糕点?这是夫人早起命人备下的。” “母亲疼我。”孟蝶眉眼含笑:“那我先垫一口。” “是。”郑嬷嬷从小丫鬟手中接过食盒。将里面的几样糕点一一摆出。 孟蝶也不客气,吃了一块绿豆糕,又吃了一块定胜糕,喝了一点点茶水后,又重新漱口洗手:“走吧。” “是。”郑嬷嬷扶着孟蝶起身。 孟蝶手虚搭在郑嬷嬷胳膊上,缓步跟着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听她介绍着。 第4章 郑嬷嬷:“从侯府的正门进来,过了仪门就是侯府的正堂,正堂两旁一个是书房,一个小会客室,都是招待客人的地方,正堂后面有个演武场,这就是前院儿了。” “演武场后面是内仪门,过了内仪门是后宅正房,正房正堂是衍庆堂,正房如今老侯爷和老夫人住着,东西跨院各有三座三进院子,东跨院住着世子和夫人,以及三老爷和五老爷一家,西跨院住着二老爷和四老爷一家,二老爷不在家,所以西跨院有两个院落是空着的。” 孟蝶点点头。 “大少爷住的兰萱院和二少爷住的栖霞院在东跨院旁边,算是东跨院的跨院。正房,东跨院,西跨院,后罩房中间就是花园,厨房设在后罩房中。花园北面挨着厨房那边有个池塘,花园里面还有几个小院落,侯府里的姑娘们过了十岁就可以搬到那里去住。等二奶奶住长久了,就都知道了。” 孟蝶:“嬷嬷,母亲每日几点起身?” 郑嬷嬷笑得越发和气:“平日里夫人卯正起身,辰初与各房太太们一起到正房那里给老夫人请安,晚上大多都是申时正到老夫人那边。” “老侯爷每月有三五日要会友,这几日老夫人就会留姑娘们一块儿用饭。平日里去请安,多是说说话,然后夫人与各房太太就会回自己的院落,大奶奶也是如此。” 孟蝶在心中快速计算着晨昏定省的时间,自己婆婆卯正(早晨六点)起身,她作为儿媳妇不用伺候婆婆洗漱,所以她只要在卯正二刻左右到达东跨院就行,那么自己最迟卯正之前就必须起床,并不算早,比她们孟家的作息还要晚一点。 郑嬷嬷又道:“今儿二奶奶要见老侯爷老夫人,还有各房长辈,故此早了些,大家都在前院正堂那边呢。” 孟蝶点点头,看来今天早晨是不必去东跨院了。 一路走着一路听着,孟蝶初步了解了侯府的,整体作息以及一些规矩,侯府规矩不多也不大,从郑嬷嬷口中能听出来,作为侯府儿媳妇自由度还是蛮高的,孟蝶有些小开心。 孟蝶准备放飞自我,安份是绝不可能安份的。 侯府的正堂与孟家的不太一样,孟家的正堂有几分读书人的雅致,侯府的正堂只有庄严肃穆,颇有些让人望而生畏。 没有人陪伴,孟蝶依旧神色自若的走了进去,她进正堂是一份荣耀,这是只有正房妻子才有的待遇,这代表李家和孟家的联姻。 正堂最上头坐的,正是勇毅侯和勇毅侯夫人,两人脸上都带着点点笑意很是和气,这会儿正上下打量孟蝶,见孟蝶穿着天水碧福字暗纹长裙,上身配着柳黄色外衫,点缀着几朵春日花朵,鲜活明快。 这一身好似将春天穿在了身上,配上孟蝶年轻又有朝气的脸,整个人都显得生机勃勃,散发着旺盛的生命力,几位长辈瞧在眼里,神色中越发满意。 仆人放置好拜垫,孟蝶微微提一点点裙子跪下,从仆人捧着的托盘中拿起一杯茶,双手递到勇毅侯面前:“祖父,请您喝茶。” “好。”勇毅侯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给了一个红包。 孟蝶又给勇毅侯夫人敬茶,同样得了一个大红包。 若是李二郎在,李二郎敬茶给祖父,她敬茶给祖母,李二郎不在,只能她一个人包办了。 见过祖父祖母,孟蝶又给公婆敬茶,同样两个大红包,接着应该是二房,二房一家子不在,接着就是三房四房五房,以及侯府最后一位未嫁的姑娘李慧,她今年十七岁,只比孟蝶大一岁却比她高了一个辈份。 之后又与李茂温氏见了平辈礼,最后一群小姑子小叔子给孟蝶见礼。 范嬷嬷挨个给人礼物,沈氏事先就已经打听明白,侯府一共有多少小辈,男女各多少,礼物准备的也是明明白白,范嬷嬷给的时候十分有底气。 世子夫人宁氏冲着孟蝶招招手,孟蝶同大嫂温氏一样,站到站到宁氏身后。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4节 恰在这时有仆人进来报:“回老侯爷老夫人,车马已经备齐。” “好。”勇毅侯点头起身。 他一动,整个大厅中所有人都动了起来,侯夫人、世子、宁夫人……其余各房的人,还有跟着他们的丫鬟仆人鱼贯从正堂离开。 宁夫人拉着孟蝶的手:“论理你应该三日后回门,现如今亲家有皇命在身,今日就要动身离开京城,我想着与其你三日后回孟府一个亲人都见不到,倒不如今日跟着我们一起出去,送你家人一程。” 万万没想到还能给家人送行,孟蝶的心瞬间仿佛泡在温水里一般暖暖的:“劳母亲想着。” “都是一家人。” 直到挨个儿上车,孟蝶才知道老侯爷与侯夫人也去给自家送行,心里对侯府第一次有了归属感,侯府这般作为,真的是给足了孟家的面子。这是儿女亲家才会有的行动。 有了这次送行,那些嚼舌根的人总是不好明面说孟家攀附侯府。 孟家这一次离开京城,来送行的人并不多,毕竟孟家卷入的是谋反案,哪怕知道孟家并未失圣心,这会儿也不好太张扬,来送行的只有孟家父子曾经的几个学生,以及各房的姻亲。 京郊十里,长亭外送行的队伍停下,勇毅侯和孟庭义说着话。孟蝶从车上下来到了沈氏的车上。 一见孟蝶,沈氏就落了眼泪。 孟蝶赶紧安慰:“娘,婆婆待我极好,今儿一早出来特意命人给我带了糕点,让我垫肚子。” “我知道。”沈氏点点头,摸着孟蝶盘起来的头发:“待你不好也不会让你跟出来送行。” “所以娘不要忧心我。”孟蝶话锋一转:“此去甘州千里迢迢一定要保重身体才行。” “放心。”沈氏轻轻撩开车帘看了看,压低声音:“今日一大早,你爹爹的同科给送来一封信,说是圣上昨日的时候提到了你的父亲,言语之中颇为怀念。” 无论怎么猜测,都不如这个实打实的消息,孟蝶顿时眉开眼笑:“我孟家果然未失圣心。” 沈氏也连连点头:“咱家在京城的古旧你心里知道都有谁就行,平日里不必联络,关键时候直接请帮忙,他们会帮忙的。” 孟蝶有些迟疑:“人情往来人情往来,只有人情没有往来,人情怕是不值钱。” 沈氏脸上露出一点笑意:“你忘了刑部?” 孟蝶恍神一瞬间,年幼跟着祖父读书时,她记得祖父有位至交好友经常来他家,他还抱过年幼的孟蝶呢,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就不得见了,但她记得那个人,那人是现在的刑部尚书。 “十年前为着一桩大案,他们不得不明面断了来往,实际上他们当年在同一个书院求学,金兰之交通家之好。” 有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帮忙盯着朝堂上的机会,孟家又未曾失去圣心,这就是孟长生说孟家绝对不会被迫嫁女的底气。 沈氏换了个话题:“还有一件事,你姑祖母家中没出事前来过信,说是你三表叔要参加明年的科考。” 孟蝶:“我知道这事,原本去岁秋就应该到咱们家。” “对。”沈氏长叹一声:“结果出了事,他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过咱们家都只是贬官,你姑祖母一个出嫁女,想必更不会受到牵连,今日一早你祖父已经给那边去信报平安,也把你嫁入勇毅侯府的事儿说了,若是今年冬或者明年春表亲来赶考,你有余力,尽量帮一帮。” “好。” 这位姑祖母就是孟庭义继母唯一的女儿,孟庭义的妹妹。 时间匆匆,几句话的功夫,孟家上下不得不继续赶路,离别愁绪笼罩着孟蝶周身,孟蝶眼中含着泪目送孟家老老少少离去。 从此以后,相隔千里,天各一方。 直到跟在后面的仆从身影都看不见了,勇毅侯才下令打道回府。 女眷坐着马车一直进入到二门才纷纷下车,其余各房太太姑娘们以及温氏早就在此迎着,众人将老夫人搀扶下车,一大家子女眷进了正房中老夫人常常待的暖阁。孟蝶跟着温氏站在宁夫人身后。 宁夫人坐在上垂手处:“母亲,现在摆饭?” 侯夫人:“也好,咱们一家子一块儿吃。” “传饭。” 屋中人多,不过屋子也够大,中间摆了两张大圆桌依旧宽敞,老夫人坐在首位,左手边是宁夫人,右手边是三房太太,四房太太挨着宁夫人,五房太太挨着三太太。 另一张圆桌那里,坐的都是侯府的姑娘们。 吃食都是装在食盒中丫鬟们从厨房端来的,端上桌的时候,温氏会接一下然后亲自摆放到桌子上,孟蝶立马效仿,乖巧无比。 侯夫人发了话:“你们两个也坐吧,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 “是。” 侯夫人发话,孟蝶和温氏这才坐了,孟蝶又慢温氏一步,她是次媳要以大嫂为先。 侯夫人动了筷子,宁夫人才动,然后是几房太太,最后才是温氏和孟蝶,看着每个人身后的大丫鬟为自己主人布菜,孟蝶心中越发满意,看来侯府确实没有太重的规矩,不需要新媳妇布菜。 第5章 这一顿饭吃的还不错,孟蝶好歹吃了个半饱,吃完的众人涑口洗手,丫鬟们迅速将剩余的饭菜撤下。 老夫人半靠在宽大的椅子上:“我这里没什么事儿了,你们都回去吧。” 宁夫人率先站起身:“刚吃了饭就撵我们,母亲这是厌弃我们了。” “可不是,刚刚母亲的眼神儿,就落在芸丫头和蝶丫头身上了,一星半点儿都没分给我们,我看啊,我们是彻底失宠喽!” 说话的妇人二十七八岁,眉眼极为靓丽,尤其一笑,有玫瑰盛放的姿态。 早晨见过礼,孟蝶知道这是四房太太吴氏,她丈夫是老夫人的小儿子。 “好不害臊,跟两个晚辈争宠。”宁夫人打趣了一句。 吴氏一甩帕子:“那也得争,芸丫头和蝶丫头还有我们这些婶娘宠着呢,我们可只有母亲宠。” 宁夫人故作被说动:“你说的似乎也有点子道理。” 吴氏:“我说的那是相当有道理。” “你们呐!”老夫人无奈的一指吴氏和宁氏。 满屋子的女眷笑成一团。 从老夫人处出来,宁夫人左手牵着温氏,右手握着孟蝶的手,婆媳三人慢慢往东跨院那边走。 宁夫人微微侧头看了温氏一眼:“这两日胃口怎么样?晚上睡得可踏实?” “劳母亲惦记,这两日胃口极好。”温氏垂眸看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睡得也踏实。” “这就好,这就好。”宁夫人话锋一转:“只是就算胃口就算极好,也不能多吃。” “嗯?”温氏不解。 宁夫人:“你没经过不知道也正常。你吃得多胎儿会大,将来不好生产的。” 温氏恍然大悟:“谢母亲教导。” 关心完了一个儿媳,宁夫人又看向另一个儿媳:“你昨晚睡得可好,有哪里不习惯的就说,都是一家人,不要不好意思。” “昨儿睡的很好。母亲疼我,身边跟着的都是熟人,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宁夫人点点头:“习惯就好,一会儿我命人将粗使的丫鬟婆子给你送过去。” “诶。” 温氏和孟蝶将宁夫人送回东跨院,妯娌二人结伴往自己的院落走,孟蝶主动问:“大嫂,几个月了?” “快五个月了。” 五个月?孟蝶一顿,李大郎与温氏是去年九月初完婚的,今天是正月十九,正好是快五个月,孟蝶面现惊喜:“坐床喜?” 温氏脸一红,微微点头。 “这可难得,大嫂好福气。” 温氏笑得一脸满足。 回到自己的栖霞院,孟蝶直接就躺在了花厅的软塌上,一大早又是跪又是坐车的,还狠狠的哭了一场,这会儿孟蝶只觉得自己的魂儿都飘了起来。 露微连忙倒了一杯茶:“姑娘,要不要再吃点儿东西?我瞧着您没吃饱。” 孟蝶有气无力的:“刚在祖母那儿吃完,饱没饱也不能继续吃了,一会儿你去厨房看看,有糕点就拿些,没有就算了,一顿吃不饱也饿不死。”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童言无忌。” 顶着范嬷嬷谴责的目光孟蝶投降:“是是是,我错了。” 杏黄在外间喊道:“姑娘,郑嬷嬷带着人过来了。” “哦。”孟蝶挣扎着坐起来。 范嬷嬷转身迎了出去,这一次她主动打招呼:“郑嫂子好,劳烦你跑这一趟,快请进。” “你们在这里等着。”郑婆婆吩咐好带来人,随着范嬷嬷进屋。 郑嬷嬷躬身施礼:“见过二奶奶,今儿一早门房那里接了一份崔家的拜帖,说是给二奶奶的。” 孟蝶接过拜帖,看了看放在桌子上,一指软塌:“郑嬷嬷坐。” 郑嬷嬷谢了坐:“还有一件事,夫人命我将粗使的丫鬟婆子送过来了,夫人说二奶奶若是觉得哪里不合适,人手或添或减直接说就行。” 孟蝶:“劳母亲惦记。那些粗使的丫鬟婆子,府里素日是怎么安排的?” 郑嬷嬷立刻道:“府里的院落大小都不同,粗使的婆子和丫鬟也就不一样,栖霞院同隔壁的兰萱院都是两进的院子,隔壁兰萱院那边,四个粗使的婆子守门,八个粗使的丫鬟收拾整个院子。” 孟蝶略想了想:“我这么想的,二爷现在不在家,我自己一个人用不了太多的地方,粗使的丫鬟四个就成,等二爷回来了我们这边再添人手。” “也好。”这话郑嬷嬷听得格外舒心,二奶奶这话说的,就好似二少爷出了个远门,早晚会回家。 孟蝶吩咐:“范嬷嬷,你去同郑嬷嬷交接一下。” “是。” 范嬷嬷同郑嬷嬷交接了八名下人,给她们分配好了具体的活计,郑嬷嬷领着剩下的四个丫鬟回去复命,范嬷嬷进屋道:“二奶奶,都安排好了。” 孟蝶一顿。 范嬷嬷又冲着露微雪青和杏黄说:“既进了侯府,以后咱们都改口吧。” “是。” 孟蝶重新倚在软塌上,是得改口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现在就是勇毅侯府李蔼的妻子,不是孟家的大姑娘了。 重新拿起拜帖拆开看了看,有些莫名,崔家是她三婶的娘家,自己刚嫁入侯府就急匆匆的来拜访是有什么事?早晨送拜帖下午就来拜会,也太不知礼数了些。 打了个哈欠,孟蝶干脆不想了,等人上门她自然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眯一会儿。” 恍恍惚惚睡去,这一次她又做了梦,梦到自己成功完成了毕业答辩,穿上了学士服,组建了属于自己的科研团队,孟蝶笑着说:“新生活,新起点,加油哦!”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5节 歇了一个午休,孟蝶睁开眼睛后,睡前那种与家人离别的愁绪彻底消失无踪,想到梦中的鼓励,孟蝶一笑,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工作,她也会过好自己的日子。 重新洗漱一番又吃了点儿东西,孟蝶又命杏黄去二门那里哨探着,下午崔家老太太过来拜访,这是她娘家三婶的亲娘,看在三婶的面子上她愿意给对方一个面子情。 杏黄那边很快传来消息,说是崔家的老太太的轿子已经进了东跨院,孟蝶立刻带着范嬷嬷等一起到东跨院二门这边迎接。 孟蝶一见对方在儿媳妇的搀扶下下了轿子,立刻上前一步:“给您请安。” 崔老太太搀扶孟蝶:“快别多礼。” 孟蝶搀扶着崔老太太另一边“老太太,太太,这边请。” 进屋,孟蝶请崔老太太上座,崔老太太客气了两句,到底是坐了。 孟蝶率先道:“我刚过门正是人生地不熟的时候,老太太就来瞧我,正好解了我惶恐之心。” 崔老太太笑吟吟的:“你刚过门,我纵是惦记按照礼数也是不该来的,实在是有件事过于急切,这才急巴巴赶了过来。” 孟蝶一愣:“老太太,什么事?” 崔老太太看了一眼屋中伺候的几个丫鬟。 孟蝶笑笑:“她们几个都是陪嫁的。” 崔老太太脸上露出意外:“世子夫人疼你。”话锋紧接着一转:“夫人待你这样好,你更要为侯府考虑了。” 孟蝶:“老太太此话怎讲?” 崔老太太压低声音:“你的嫁妆里面是不是有间铺子?” 孟蝶眨了一下眼睛,嫁妆单子她还没时间看,真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她现在倒是知道了崔家今日登门的目的,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孟蝶立刻开始了她的表演,眼神里流露出清澈的愚蠢:“是。” 崔老太太一脸急切:“咱们大易朝律令明文规定,为官者不得经商,侯府是什么样的人家,哪能开铺子呢。” 孟蝶满脸害怕:“这、这铺子本就是我祖母的嫁妆,我祖父也是官呐,女子的嫁妆不管的吧。” 崔老太太一脸的你不懂事:“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娘家怎么同有爵位的侯府相比?你想想你大嫂子。” 孟蝶满脸茫然:“大嫂?” 崔老太太颔首:“侯府的嫡长媳温氏,那可是盐商出身,家里的铺子多得数都数不清,你看看她的嫁妆,有铺子吗?没有,一间都没有。” “若说是不疼女儿也就罢了,明摆着不是,不说其它嫁妆,只压箱银子就有足足一万两,你想想,人家这是差那两间铺子吗?就是担心侯府被诟病。” 孟蝶震惊脸:“诟病?” 崔老太太继续道:“妻子经商,丈夫为官,参你一个官商勾结,丢官罢职岂不是就在眼前,你那大嫂子家里不肯拿铺子作为陪嫁,就是防着这一手呢。” 孟蝶瞬间六神无主:“可是、可是……” 崔老太太急道:“哎呀,你怎么还可是可是的。” 孟蝶同样急道:“自家娘子经营也不行么?又是嫁妆,谁家女子没有私房钱。” 崔老太太好悬没笑出声,她坐在下垂手的儿媳用帕子捂着嘴笑得双肩抖动。 孟蝶顿时悻悻然。 崔老太太无语的看着孟蝶:“私房钱那是能拿到明面上说的?便是私房钱那也应该是夫君给的,自家娘子要行商贾之事给自己赚私房,这不是摆明了家中男人无用,不能供养自己的妻子,到时候同僚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 孟蝶傻眼:“老太太,那我应该怎么办?” 崔老太太笑笑:“我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你这铺子留不得,若是光明正大的出售,也不好听,刚过门就变卖嫁妆,让外人看了怕是要说侯府苛待你。” 孟蝶连连点头。 崔老太太终于露出了她的目的:“我这边有个同族,他家里正好是经商的,不若你将铺子卖给他,这样悄无声息的,你既得了银子又不会给侯府惹来非议了。” 孟蝶喝了一口茶:“劳老太太惦记着我,给我指了这么条明路。” 崔老太太脸上绽开笑容。 孟蝶:“既这么着,一会儿我就派人将铺子的契约拿到铺子里面去,这样他们在铺子里面交易也不会引人注意,我也能白得一万两,这样嫁妆总不会比大嫂子少太多了。” 崔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僵住:“什么一万两?” 孟蝶:“刚刚不是老太太说的吗?大嫂子压箱银子一万两,老太太既然要贴补我,这铺子自然是要卖一万两。” 崔老太太好悬没跳起来。她儿媳妇说出了她心里话:“你怎么不去抢。你那铺子一千两银子顶天了。” 孟蝶无辜的看着她:“不是老太太要补贴我吗?一千两银子,打发要饭的呢!” 崔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怒火:“我倒是想给你补贴,可我们崔家小门小户的,哪有那么多钱,我想让你卖铺子,是为了侯府不遭受诟病,你也能在侯府立足!” “这样啊!”孟蝶迅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我还当是老太太疼我,要补贴我呢。” 崔老太太一噎:“你嫁入侯府,这可是泼天的富贵,我这等小门小户岂能高攀的上。”说完直接站起身。 孟蝶:“杏黄,送客。”自己一动没动,甚至吩咐的不是自己的奶嬷嬷。 这绝对是下崔老太太的脸面,她忍无可忍:“我们好心好意来提醒你,帮你筹谋划策,你不领情便罢了,连一点儿家教规矩也懂吗?就这么待客这么对待长辈吗?” 孟蝶当场撂了脸子,说她也就罢了,说她没家教规矩,这是在辱她孟家,当场就炸了:“长辈?你算哪门子的长辈?我娘家姓孟婆家姓李,与你有什么关系?不过是看在你是我三婶子至亲的份上儿尊你一声老太太罢了,还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 “为我好?为我好怎么不直接送银子来?将铺子贱卖给你家族人,真是一张纸画个鼻子,好大的一张脸。想要用官商勾连吓唬我,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自家连个进士都考不上,都多少年没人出仕做官儿了,这里面的门门道道还能比我更懂得?真是脸大不知道寒碜,给你三分颜色倒开起染坊来了。” 崔老太太气得面色涨红:“你……” “我什么我?要不要我把这事儿嚷嚷出来,让大家都听一听?”孟蝶直接端起茶杯,给她来了个端茶送客。 崔老太太气得胸前起伏不定,她儿媳妇刚要开口被她一把抓住:“你也莫要得意,自以为攀上了侯府就可以高枕无忧。” 孟蝶一笑,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样子:“好歹我想攀就能攀上,你想攀还没得攀呢。” 被孟蝶这般连翻下脸,崔老太太一刻也待不下去,协同儿媳妇灰溜溜的离开侯府。 等人彻底消失不见,范嬷嬷顿时愁的不行:“二奶奶才嫁入侯府,今儿这事儿传出去可怎么好。” 孟蝶死猪不怕开水烫:“横竖我也进门了,货物既出,概不退换。” 范嬷嬷哭笑不得:“哪有这么说自己的,不过那崔家老太太实在不成样子。” 露微:“崔家虽然这几年无人出仕,当年老太爷在世的时候还是置办下一些家业的,怎么就图谋这铺子?” 孟蝶:“当官的置办家业也多是田地庄子,这些多是两季收租,若是如同京城这样的地界,一年才能收一次租,哪比得铺子这般月月进钱。” 露微:“那买一个就是了。” 孟蝶乐了:“现在承平日久,大家手里都有了闲钱,京城的铺子早就空了,价格也是涨了又涨。哪那么好买。” 众人无言。 第6章 “把我的嫁妆单子拿来,我瞧瞧。”现在也算彻底安顿下来了,孟蝶准备规整规整嫁妆。 范嬷嬷立刻从柜子中取来单子,说是单子,其实因为页数够多,已经装裱成了书册的样子。 孟蝶接过册子翻开,第一页很正常,就是床,妆奁,衣柜等日常用品,这个只要稍微有点体面的人家都会陪嫁,区别只在于做这些物件的材质和手艺。 这些东西打造需要一定的日子,孟蝶十岁起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打造,那会儿孟家没出事,用料和工艺都十分考究,这个没什么问题。 紧接着孟蝶就忍不住蹙眉,她在家时的衣裳首饰都带来了,这自是不必说,陪嫁绫罗绸缎也正常,可数量怎么这么多?还有名贵药材也好些,这怕不是掏空了家里一半儿绸缎和药材存量。 又翻了几页,孟蝶瞪大眼睛,怎么还有一小匣子各色宝石以及一匣子珍珠?就算当时赶不及打各种首饰,让她以后自己打造,也用不到这么多宝石珍珠的。 孟蝶的眉头越皱越深,翻到最后一页,孟蝶直接坐直了身体,一度怀疑自己眼花,压箱银子八千两?怎么这么多? 作为孟家的嫡长女,她从小就是被按照宗妇培养的,几岁起就开始学管家,孟家的收入支出孟蝶十分清楚。 孟庭义身为正二品实权官员,一年的俸银是一千二百两,加上冰炭双补,以及春节、端午、中秋三节赏赐,折合银子有五千两,也就是说孟庭义一年收入在六千多两。 孟庭义的妻子胡氏也有诰命,正二品的夫人,每年俸银同样是一千二百两,双补三节加下来折合银子大约有两千两,一年的收入就是三千多两。 夫妇一年的收入差不多是一万两,孟蝶的父亲和叔叔们同样是官身,都有俸银,只是官职都不高,折合下来,一年差不多有五千两的收入。她的亲娘和婶娘们没有诰命,所以没收入。 综合,孟家一年在皇帝那里,差不多能领到一万五千两左右的工资。听起来是不是很多,实际上也很多,但是孟家花的也多啊。 孟家不是奢靡人家,山珍海味那是绝对没有的,可顿顿的肉蛋时令蔬菜鲜果总得有吧?下人们也得供饭吧?仅仅这一项,孟家一年最少支出四五千银子。 然后就是穿,孟家人口不多也不少,孟庭义四个儿子,各个都成了亲有了孩子,主人总不能穿粗布麻衣,绫罗绸缎是必然的,少爷们的玉佩玉坠,姑娘们的钗环首饰,这一项,一年又是三四千银子进去了。 都道衣食住行,这衣食完了还有住和行,房子不是买了就完事,每一年的修缮,以及每一年都要淘汰掉用旧用坏的东西重新添置,这又是一笔银子,一年少说也要五百两。养马和修缮马车还有轿子又是一笔银子,又是三五百两没了。 孟家是读书人家,笔墨纸砚耗费巨大,一年三千两又没了。 最后就是月例银子,孟家月例银子不多,孟蝶在家的时候,每月一两银子,沈氏六两,孟老夫人十两,家中男子一般比女子多一倍,因为他们需要在外应酬,还有仆人们的月钱。如此,三四千的银子又没了。 孟家没有族人在京城不用照拂,孟庭义的官做的也够大,不用打点上峰,人情来往方面,孟家是能够持平的,这两样开销算是省了。 这么一通算下来,孟府一年真能剩下千八百两算不错的,略花得多一些,那就是年光。当然孟府还是有银子的。这得益于孟庭义的妻子胡老太太持家有道。 孟庭义外放六年在湖州当官,那里是鱼米之乡,那会儿孟家孩子小,开销也小,很是攒了不少家底儿,胡老太太就在湖州买下不少不动产,田有五百亩,庄子六个。这些一年出息少说也有三四千银子,孟家每年都能将这个钱攒下。 孟蝶盯着册子上的字,眉头越皱越深,八千两,孟家当然拿得起,可事情不是这么算的,她下面还有嫡亲的妹妹堂妹,她们也都是孟家女,她们出嫁的时候,祖父给多少嫁妆? 若是都按照她的规格给,孟家绝对会破产,若是不按照她的规格给,妹妹们怎么想?另外几房的叔叔婶娘们怎么想? 家庭不和,大抵是因为不患寡而患不均,偏心从来就是乱家的根本。 盯着八千两银子的记录,孟蝶还是想不通:“范嬷嬷,怎么这么多压箱银子?爹和娘也同意了?” “二奶奶,这压箱银子其中三千是太太给的。太太说,姑娘自己一人在京城,多些银子傍身才好。” 孟蝶心口顿时堵得不行。她父母成婚的时候,祖父官位不高,沈氏自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出身,出身一般嫁妆自然也不会太丰厚,压箱银子只有五百两。 三千两,这最少是沈氏嫁妆加私房的一半儿了,甚至可能更多:“就算要贴补我,这给的也太多了。” “这里也有老太太的意思,太太隐晦的说,老太太给了她不少补贴。” 孟蝶的鼻子越发的酸,明明是自己一意孤行嫁入侯府,结果全家人都认为对不起她,可着劲儿的贴补。手中的册子在这一刻彷如重于千斤。 “姑娘,后面还有呢。” 还有?孟蝶翻过嫁妆银子那一页,发现后面确实还有一页,最后一页是一个庄子和一个铺子:“这胭脂铺子是祖母当年的陪嫁,怎么也给了我?还有这庄子,这可是京郊的庄子,虽说小了点儿又多是山地,卖三四千银子总是有的,祖父他们到甘州,处处都要花钱,怎么……” “二奶奶。”范嬷嬷蹲下身:“商量嫁妆的时候,不独老太爷老太太和我们这一房,几位老爷太太都在的,大家都知道您一个人在京城不容易,都想让您多些银子傍身。三太太还说,就应该这么些,将来几位少爷进京科考,还要来投奔您这位长姐呢。” “二奶奶,您别哭啊,长辈们都关心您呢。” 孟蝶捧着轻飘飘的嫁妆单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三婶子家的长子今年才八岁,他考科举得什么年月?三婶子这般说,不过是为了安她父母的心,也是安她的心。 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孟蝶却觉得她的心境更开阔了,她有这样的家人,无论她怎么活都能活得恣意潇洒笑口常开,她不会让家人为她担心的。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6节 孟蝶问:“什么时辰了?” “申时了。” 孟蝶立刻道:“杏黄,你去外面听着些隔壁院子的动静。” “是。” 露微端过来水盆:“二奶奶,洗把脸吧。” 洗了脸,重新匀了面,孟蝶干脆又换了一身衣服,刚刚收拾停当。杏黄就进来禀报:“二奶奶,隔壁院子有动静了,大奶奶就出来。” “走,咱们也出门。”孟蝶向外走去,突然又停下脚步:“嬷嬷,你抽空安排一下,明儿我想见见铺子的掌柜娘子和庄头娘子。” “是。” 吩咐好事情,孟蝶这才带着三个丫鬟走向外面,刚出栖霞院,正好隔壁温氏也带着丫鬟出来,妯娌二人自然而然走到一处。 孟蝶率先开口:“嫂子可是歇了中觉?我瞅着脸色比上午的时候还要好。” “是,中午睡了一会儿,我自己也感觉精神了好些。”温氏说着看了一眼孟蝶,欲言又止。 孟蝶一笑:“嫂子不用顾虑,我娘家的事儿满京城皆知。我也不瞒嫂子,今儿一早送娘家人离开,我心中是万分不舍的,中午的时候怎么也睡不着。” 温氏温婉一笑:“父母亲人离开,白云亲舍情理之中,只有一样,做父母长辈的,大抵就是只要儿女过的顺遂开心,他们也就开心放心了。为了你远方长辈着想,你也应该以保重自己身体为第一要务。” 孟蝶:“嫂子是个明白人,想的比我透彻得多,我今儿中午辗转反侧好久,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哪是我想的透彻。”温氏轻轻摸了一下微微凸出的小腹:“也曾想过生个麒麟儿,真到这时候,却发现我最大的祈盼就是他一生平安顺遂。” 妯娌二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东跨院,宁夫人正在同三房太太周氏说话,温氏和孟蝶齐齐给两人问安。 宁夫人笑着看向周氏:“时间过得倒是快。” “可不是,若不是两个侄儿媳妇过来,我竟然觉得也就刚交未时。”周氏说着站起身:“今儿父亲不回来吃,母亲那边大概快传饭了。” 宁夫人点点头,也跟着起身。 温氏和孟蝶双双跟在宁夫人和周氏的身后,齐齐跟着去老夫人那边,顺便听宁夫人和周氏聊天。 宁夫人率先起了个头儿:“眼看出了正月,这春衫也应该做起来了。” 周氏:“昨儿我还同四妹妹说这个事儿呢。” 宁夫人:“如今京城里有什么流行的?” 周氏:“现在流行妆花缎,是从江淮那边过来的,属于云锦的一种,织法虽不是新创,颜色搭配却不一样,十分好看。” “云锦的一种。”宁夫人点点头:“既这么着,那每人就做一身衣服。” “好。” 宁夫人又问:“首饰今年打什么样式的?” “首饰倒是没听说有什么新鲜样式,无外乎就是往年那些,我想着随便打个一两样也就行了。“ “嗯。” 孟蝶懂了,看来三婶子周氏,负责家里衣衫首饰这一块儿,财政大权则是在她婆婆宁夫人手中,需要宁夫人点了头才能去置办。 宁氏她们到正房这边门口的时候正巧同五太太方氏遇到,如此请安的队伍又大了。 第7章 正房老夫人这边正热闹,姑娘们念完书都在这里聊天,一屋子的小姑娘说说笑笑,无论是听着还是看着,都让人从心里往外舒服。 “还是母亲这边热闹,珊儿喜欢的不得了。”方氏不满一岁的女儿,李珊进门就开始拍着手笑。 老夫人满脸笑容:“快给她抱过来。” 方氏将李珊抱到老夫人坐着的圈椅上。 老夫人伸出自己的食指,轻轻点在李珊握着的小拳头上:“这两天有些倒春寒,小孩子家还嫩着,你想着添换。” “是。” 李珊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老夫人,握着的拳头改为拍手:“瞩、瞩目。”虽然磕巴,大家却也都听得明白她在说什么。 老夫人眉开眼笑:“会叫祖母了,学说话倒是挺快,是个聪明的。” 今天老侯爷会友去了,要挺晚才回来,宁夫人就问:“母亲,现在传饭吗?” “传饭。” 这一顿饭就与侯府平日的习惯相同了,只有姑娘们跟着老夫人一块儿吃,儿媳妇孙媳妇都不在这边吃,也很好理解,她们都有夫君,自然要跟着丈夫一块吃才是和乐。 伺候祖辈吃饭是当媳妇应该的,不过侯府规矩不多,孟蝶也就是一开始帮着摆摆碗筷,偶尔布个菜,大多数时候,都是老夫人身边跟着的大丫鬟千层和薄荷伺候。 孟蝶在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显然早晨宽松的氛围不是特例,侯府的规矩确实不重,婆婆和善不刁难媳妇,难怪祖父说侯府家风极佳。有些人家的婆婆,整天让媳妇在跟前伺候,对于媳妇来说,是怎样一种糟心。 吃了饭,老夫人单指方氏:“你先带着珊儿回去吧。” “是,那我就先回去了。”方氏行了个礼,带着不停哈欠的李珊率先离开。 老夫人冲着孟蝶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往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 孟蝶装乖技巧一流:“除了同娘学习女红中馈,闲来无事的时候,就跟着兄弟们念点书认认字。” 老夫人眉眼弯弯,冲着两旁坐着的姑娘们说:“你们二嫂子家是书香门第,一家子学问都好,前些时我记得是琰儿还说书上有不懂的地方呢,这回好了,你们尽管问你们二嫂子去。” “二嫂子,我明儿就找你去。”说话的正是李琰,三房嫡长女今年十三岁。 小姑娘李瑞接口:“我也去我也去。” 孟蝶唇角上翘,她知道这是老夫人担心她寂寥,故意让姑娘们同她亲近,解她寂寞:“你们来,我那儿可就热闹了。” 说笑两句媳妇们告辞,她们还没吃晚饭,且除了孟蝶其余人丈夫也都归家,夫妻要团聚。 回到栖霞院,杏黄立刻摆饭,孟蝶吩咐露微:“明儿你把我去岁做的几瓶花露都拿出来。” “是。” 看着孟蝶吃好了饭,露微立刻问:“二奶奶,咱们来的时候带了好些书,现在要都拿出来吗?安排到原有的书房还是另外布置个书房?” 孟蝶傻眼,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些琐碎的事:“原本的书房什么样儿的?还有余地么?算了,我自己去看看吧,就当消食了。” “二奶奶不如把整个院子都看看,哪一间房做什么心里也有个谱,哪里有不合适的也可以重新安排。” 孟蝶同意了露微的建议。 栖霞院是二进院子,第一进正房共有三间,正中间那间正堂会客之用。 东边是起居的卧房,整个卧房包括两间卧室还有个外间,一间有炕的小卧室为冬日之用,一间宽敞的卧室春夏秋用,也是孟蝶现在用的。外间是上夜的丫鬟住着。 西边则是一个挺大的书房,书房里面做着隔断,里面有一间小储存室,这间储存室隐蔽性很好,可以放置一些不常用的贵重之物。 正房两边各有一间耳房,东边的耳房住着雪青和杏黄,右边暂时空着。 还有东厢房和西厢房,两个厢房的布局同正房一样,只不过每一间屋子的大小都比正房要小一些,这是给子女准备的房间,东面暂且空着,西面厢房里面放着孟蝶带过来的各种绫罗绸缎和药材等物。 第二进的院子同第一进布局完全一模一样,里面空空如也。 孟蝶转了一圈儿:“二进这边没什么事就都不要过来了,定期打扫打扫就成。” “是。” “走吧,去书房。”重点也是书房,孟蝶现在带来的书和笔墨还都在箱子里面装着没有拿出来。 杏黄推开书房的门,整个书房的布局瞬间落入眼底。怎么形容呢,整件书房只能用随性实用这四个字形容。 书房内没有常见的绿植和精巧摆件这些装饰品,西面和北面各有一个靠墙的书架。 南面靠窗这边,通常挨着窗边会有书桌和椅子,光线好看书更方面,这里应该放书桌的地方摆了一把在书房绝对不常见的摇摇椅,旁边还有个不常见的高脚桌,那个高度怎么说呢,人躺在摇摇椅上,一伸手正好能拿起高脚桌上摆放的东西。 常见的书桌和椅子则是被挤到西南那个角落里。桌子上也只有一个茶壶和若干茶杯,常见的香炉完全没看见。 杏黄瞪大眼睛:“侯府是问了二奶奶在家是怎么布置的,临时给改的?” “又胡说。”范嬷嬷轻斥一声:“侯府怎么能问这个呢。” “不是临时改的?那也太巧了吧,同二奶奶在家的时候一个布置,尤其是那把摇摇椅和高脚桌,二奶奶最喜欢在摇摇椅上看书顺便吃小食。” 孟蝶脸一热嘴硬道:“这姿势舒服,很多人都喜欢。” 露微看了孟蝶一眼没拆穿她,就为了这个过于散漫的习惯,在家时太太说了多少次?还很多人喜欢,大概这个很多只包括二奶奶和还没见过面的二爷吧。 孟蝶迅速转移话题:“这书倒是不多,看来李二郎不大爱看书。”孟蝶发誓,她绝对不是祸水东引,说书不多真是一点儿也没夸张。 西面的书架整体都空着,北面的书架也就堪堪用了四分之一,不过这也说明李二郎是个实诚人,不爱看书也没弄一堆书摆上充面子。 “书架这么大,二奶奶,不如直接就将书放到这边吧?” “也好。”孟蝶点点头走到书架旁随手抽出一本书,书脊那里有着深深的折痕可见经常有被翻阅,书面依旧很干净,保养的很好。 书面上写着端端正正的四个大字《太白阴经》,这本书孟蝶听过没看过,是古人书写的一部综合性很强的军事书籍。 将书放回原位,孟蝶随手又抽了一本,书脊同样有很深的折痕,书名是《太公六韬》这同样是非常著名的一部兵书。孟蝶也曾粗通看过,但没有深究。 拿着书孟蝶舒舒服服坐到摇摇椅上将书翻开了第一页,竟然有标注!孟蝶仔细看了看,上面记载的全是李蔼的心得,以及自己想到的一些应对计策,可见其用功。 字嘛!倒是平平无奇毫无亮点。孟蝶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看得津津有味。 第二天一早请安,吃早饭后几位姑娘果然结伴而来。 现在侯府一共有十位未出阁的姑娘,李慧是上一辈,不好到小辈这里来玩闹,同孟蝶同辈的,最大的是大房的庶长女李瑾,也就是孟蝶丈夫李蔼的庶妹,她同李蔼都是十五岁,只不过李蔼是正月十五生的,她是腊月二十七生的,故此还没办及笄礼。 最小的是五房方氏所生的李珊,她太小今日也没来。 “二嫂子。” 姑娘们一到,栖霞院这边瞬间就热闹起来。 吴氏的次女李瑜今年五岁,她捧着自己的小脸蛋,眨巴着大眼睛问:“二嫂子,你不会真的让我们读书吧?” 小姑娘遗传了吴氏的好相貌,这动作被她做出来,简直萌得人肝颤,孟蝶眉眼舒展:“你不喜欢读书?” “不喜欢。”李瑜答的那叫一个迅速,半点儿犹豫都不带有的。 李琰凑到李瑜身边,摸了一把她的小脸蛋:“二嫂子你不知道,小瑜说那字儿长的跟蝌蚪似的,谁见过鱼儿喜欢蝌蚪呢。” 这说辞,顿时整个屋里都是笑声。 有几位小姑娘插科打诨,时间过得飞快,孟蝶又招待她们在栖霞院吃了午饭,最后又送了点她们花露水:“这些花露是我自己做的,与蔷薇露不同,不能吃,主要是熏衣服用的。”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7节 “熏衣服?” “对,作用就和熏香差不多,把衣服和花露一同放在一个密闭的地方两三天,衣服就会带上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儿。”孟蝶顿了一下,确定她们都懂了才接着说:“熏香熏过的衣服我总觉得味儿太重,不熏吧,长久不穿的衣服还是有些味道的,尤其是冬衣,我后来就改了用这个。” “哇,那可太好了。”李璨眉飞色舞:“我也不喜欢熏香,丫鬟婆子怎么少少熏过也不行,我都觉得味道好重。” “我也试试,谢谢二嫂子。” 孟蝶送走了几位小姑,露微赶紧说:“要不要换身衣服?” 虽然是大正月的,今儿玩闹的着实有些疯,出了一身的汗,孟蝶直接道:“我洗个澡。” 白天里玩闹了一天,孟蝶同几位小姑的感情突飞猛进,晚上请安的时候,大家之间明显多了不少话题,在一块儿说说笑笑的,看得老夫人十分满意,她的苦心到底是没有白费。 第8章 孟蝶这边刚收拾好,雪青挑帘子进来:“二奶奶,庄头娘子和掌柜娘子已经到了二门了。” 范嬷嬷:“我去领她们进来。” 不一会儿,范嬷嬷领进来两名四十出头的妇人,两人身上都穿着棉布长裙,外面罩着一件半旧的丝绸比甲,看起来干净又利落:“见过二奶奶,给二奶奶请安。” 孟蝶:“起来吧。” 范嬷嬷指着穿蓝色比甲的说:“这是荣掌柜家的。”又一指穿着褐色比甲的妇人说:“这是王庄头家的。” 孟蝶:“坐吧。” 雪青和杏黄搬来两张杌子,两名妇人道了谢坐下。 孟蝶:“荣娘子,店里的胭脂水粉都来自于哪里?” “回二奶奶,店里的胭脂水粉都来自于江淮一带,往年湖州那边的庄头管事往京里送银票,送一些孝敬的时候就会带一些胭脂水粉过来。老太太临行时派人传过话,让那边过年给二奶奶送年礼的时候,带些胭脂水粉,这样铺子照常能够经营。” 孟蝶垂眸,看来祖母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铺子一年大约能出息多少银子?” “铺子不大,以前一年大约七八十两净利润,最近三二年,能有一百一二十两。” 孟蝶又问:“只卖胭脂水粉么?” “除胭脂水粉,头油澡豆也会卖一些,都是些我们女人用的小玩意儿。” 孟蝶点点头看向庄头娘子:“王娘子,庄子的大小地契上写了,但是里面具体都是些什么我不清楚,你说说。” “回二奶奶,庄子一共不到三千亩地,其中两千七百亩都是山地,剩余二百亩是旱地,这二百亩旱地除了种一些我们自己吃的口粮外,其余地方都种棉花供给府里,那些山地上面栽种了一些果树,每年会挑一些好的送到府里,以及还有一小片竹林,往日府里的竹笋都是出自这片竹林。” 孟蝶惊了,当初在家里也曾听过娘说竹笋都是自家产的,她还以为是湖州那边送来的,竟然是京城么:“咱们京城还能在山上种活竹子?” “那里有两处小小的温泉眼,水不是很热,也不多,时有时无的,不过那处地到冬日也不会冻上,老太太买下庄子后,得知有这么个地方,就让我们尝试着栽种竹子,当初移栽了一些,头一年冻死了有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我们好好照料,这几年竟也繁殖出一小片的竹林。” 孟蝶笑道:“能培育出这小片竹林是你们有心了。还有其它杂树么?” 王娘子:“原是有些的,这些年我们一点一点都将杂树除了,换成了果树。只是地贫瘠,果树虽然结果,大多酸涩难以入口。” 孟蝶又问:“有水源么?” 王娘子忙点头:“有,山上除了那处温泉眼,还有几个普通的泉眼,汇集成一条小溪流下,隔壁礼部尚书的庄子有一条大河,也会分我们水源,种旱地水倒是不缺,只种不了水田。” 孟蝶想了想:“庄子里现在有多少佃农?男人多少?女人多少?老年人多少?有没有残疾的?” 王娘子有些意外,却依旧流利答道:“一共有十二户人家,其中成年男子二十二个,成年女子二十八个,老年人一共有三十一名,其中两人残疾,一个是腿脚不利落,一个是左手指缺了三个。” 孟蝶算了算:“十二户人家,成年男子二十二个?”这每一户的男丁是不是有点儿少? “其中有六户是寡妇带着女儿。”王娘子有些急:“是老太太怜惜她们,给了她们一处容身之处。”不少人家嫌弃寡妇晦气,不肯收留她们让她们当佃农。 孟蝶一笑,这王娘子倒是个心善的:“她们能在那里住下去,想必你和王庄头也费了不少心思。” 王娘子脸一红:“都是苦命的人。” 孟蝶安对方的心:“我清楚了,你让她们安心住着就是,以后若是遇到这样的,你们收留下也无妨。” “谢二奶奶,谢二奶奶。” “你们先下去歇息吧。”孟蝶说完给范嬷嬷使了个眼色。 “是。” 范嬷嬷领着两人离开,又给了赏钱。 孟蝶斜靠在软塌上开始思考,祖母安排的十分妥当,铺子和庄子现在的经营没有问题,继续这么下去她每年也能拿到不少收益,但是她不准备继续这样经营,浪费资源。 更深一层的,就算孟家现在未失圣心,可俗话说得好,见面三分情,不见面哪还有什么情份?孟家去了边关,皇帝身边多得是有才华有能力的人,过两天给孟家忘了怎么办? 孟蝶相信祖父的能力,肯定能做出政绩重回京城,只是究竟需要多久谁也不知道,若是她在京城这边能为孟家铺铺路,孟家的回京之路说不定就会更顺当些。 她不是男子不能科举也不能建功立业,怎么铺路孟蝶现在不知道,但是她可以先赚点名声,她有了名声,也等于在皇帝面前给孟家刷存在感了。 内宅女子想要做好事,无外乎就是建立育婴堂以及多施舍,这些全都需要钱。当务之急,她要赚钱。 孟蝶想起在另一个世界看的各种穿越小说,瞬间在心中开始琢磨,穿越有三宝,玻璃制冰搞香皂,小说都是编的没错,但是能让大众都认可的,说明还是有一定的操作空间。 玻璃需要用到石英石,这就牵扯到矿,还需要办厂,她深居内宅,手头儿的人手也不多,本钱也不够充足,方方面面都不适合,玻璃可以直接pass了。 制冰,冰是消暑的好东西,用硝石制冰,几百年便已经被人发现了,何况京中富贵人家,谁家没有冰窖?硝石又是火药的原料,现在想大批量的弄还挺费劲儿的。 最后剩下一个就是搞香皂。孟蝶的目光看向屏风,屏风后面有浴桶等洗漱用品,她使用的胰子就在那后面,胰子主要用猪胰脏,加入其它各种香料辅料精致而成,价格昂贵。 她房里的范嬷嬷露微平日里用的,说是香皂其实就澡豆。澡豆主料是皂荚,里面也会搭配各种东西,制作成不同味道的澡豆,为了同普通澡豆区分便叫香皂,这种香皂价格相对胰子较为便宜,滋润度也不比胰子。 就是这个了,她在另一个世界学的香皂配方,主要是用猪油,猪油加草木灰等制作出的香皂,滋润度与胰子差不多。一头猪身上就一个胰脏,胰子价格居高不下,未尝不是这个原因,猪油就不一样了。 虽然她们大易朝的猪都是黑猪,瘦肉多且身量小,比不得那个世界从国外引进的大白猪,可好歹也叫猪,猪板油怎么的也比猪胰脏多,她用猪板油做香皂绝对没问题。 到时候里面辅料香料少加一点,完全可以做胰子低配版,她便宜一些出售,还不会冒犯到做胰子生意的大商户。杜绝商战,和气生财,从我做起。 打定了注意,孟蝶仔细回忆学到内容,撰写了一份这边人能看懂的方子,写着写着,孟蝶停住笔,用猪油做香皂,她肯定是不能买现成的猪板油,她要买肥肉自己熬油,这就会出现油渣。 这些油渣只给庄子上的人吃,估计是吃不了。倒掉?孟蝶下意识的摇摇头,易朝粮食产量不多,有很多贫苦百姓还没解决温饱,她这般浪费吃食早晚要被天打雷劈。 “二奶奶,申时了,隔壁大奶奶那边动身了。” “哦,好。”孟蝶放下笔,稍微规整一下衣衫:“我们也走。” 今天孟蝶先到的院子外面,温氏从里面出来看到她就笑了:“我正想去找你呢。” 孟蝶立刻道:“改明儿我们天天一起,我若是没出来你就让小丫鬟喊我一声。” 温氏一口答应:“行,我若是没出来,你也命丫鬟喊一句。” “好。” 妯娌二人迅速达成共识,一同前往婆婆那边请安。 今天宁夫人这边依旧有人串门,四太太吴氏和五太太方氏。孟蝶和温氏给三位长辈问了安,一群女眷浩浩荡荡的奔着正房老夫人那边走去。 孟蝶和温氏安安静静的跟在后面听着三人聊天。 吴氏率先开口:“眼看天快热了,各房各处用的熏香我准备换一批清淡的。” 宁夫人点点头:“是该换一批。” 方氏道:“我这边,我把去年的帘子清点了一下,坏的和太旧的,一共有七挂。白日里我去库房找新的只有两挂,应该买一批新的了。” “那你派人去我那里拿对牌买一批。” 方氏:“还有糊窗子的轻纱,去岁的破了十三块,还有明瓦,去岁破了五十三块,库房里我看还剩下不足二十块。” “那明瓦也买一批。”宁夫人顿了一下:“我记得今年过年,大姑太太那边送来的年礼里面有一种烟碧纱,就是专门用来糊窗用的。” 方氏:“是么?我今儿白天还真没注意,明天我再去找找。” “嗯。” 三个媳妇边走边商量着家里大小事,很快到了正房这边。 第9章 老夫人这边各个姑娘已经到了好一会儿,正说笑热闹呢。 李琰说:“二嫂子那里的书是真的多,还有孤本呢。” 李玥:“二嫂子的字儿好看,我一会儿问问她,怎么练的,练的谁的字。” “这不是来了。” “大嫂子,二嫂子。”姑娘们欢欢喜喜过来同两位嫂子打招呼。 李瑾看着温氏:“大嫂子,我这侄儿听不听话?我听说今天早晨你没有胃口?” 温氏看向自己隆起的腹部:“也不是没有胃口,我往日里不讨厌红萝卜,今天早晨不知怎么就厌烦的很,母亲说这是正常的,孩子不爱吃,母亲就会改了口味。” 李瑾:“原来我这侄儿不喜欢吃红萝卜。” 关心完了大嫂子,四房的嫡长女李瓒问:“二嫂子,你的字好好看,我要怎么练?”她今年七岁,要开始握笔写字了。 孟蝶:“那些书法名家的字儿,你有喜欢的么?” 李瓒眼睛一亮“我喜欢柳公的字。” “柳公在书法界赫赫有名,历来被诸多人模仿,你想学自然是好的。”孟蝶先给予肯定,接着话锋一转:“颜筋柳骨你听说过没?” 李瓒点点头。屋中其她女眷也都止住了话头,纷纷看向这边。 孟蝶细细说明:“柳公的字既然被称为柳骨,自然是有风骨的,他的书法骨力遒劲,刚健有力,你现在年岁还小,手还未长成呢,骨头可软,若是写他的字儿,时间长了,手会痛不说,骨头也容易长不好。” “啊!”李瓒大吃一惊:“竟然是这样。” 孟蝶:“对,你若是喜欢他的字儿,可等十岁以后再临摹。” 李瓒:“那现在写什么字儿?” 孟蝶:“楷体,一理通万法通,你把正楷写好了,懂了字的形体结构,以后你再临摹柳公的字儿,必然事半功倍。” 李瓒认真的点了点头:“那我好好写楷体。” 周氏插言道:“我们家的薏儿今年五岁,也快开蒙了,到时候也写楷体么?他略有些早产,身子不大好,他爹爹就不想他习武,想让他将来走科考的路子。” “那就更要写好正楷了。”孟蝶一笑:“现在考试答卷的时候,为免在字体上作弊,统一写馆阁体,也有叫台阁体的,这个正是从正楷演变而来。”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8节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老夫人眉开眼笑的看着周氏:“你今儿算是问到了行家。” “正是呢。”周氏满脸笑意。 老夫人笑呵呵的:“我看今儿天气又冷了些,就命厨房那边做了菌菇锅子,只有汤底,你们自己喜欢吃什么,再格外给厨房传个话儿。” “谢母亲/祖母。”一众媳妇道了谢,又说笑两句纷纷回转自己的院子。 回到栖霞院露微立刻问:“二奶奶,馆阁体一事开蒙的先生不是都会说么?” 孟蝶笑着反问:“你猜先生是同三叔说,还是同三婶子说?” 露微:“那肯定是同三老爷说。” 孟蝶:“这不就是了,三叔说起的时候,三婶子若是不知道,岂不是接不上话?薏兄弟又是庶出,三婶子关心庶子学业,这才是她当主母的气度。” 迎出来的范嬷嬷抿嘴一笑:“还不止呢。” 露微:“怎么说?” 范嬷嬷:“我听说三房的蓁二爷于武艺上没有多少天赋,将来很难考武举,眼下正准备弃武习文呢。” 孟蝶好笑:“我刚回来,老太太屋里的事儿你就知道了?” 范嬷嬷笑得越发开心:“当然知道,丫鬟婆子们都说,二奶奶不愧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懂得就是多,我猜这里面兴许是三太太承您的好,故意让丫鬟婆子去说嘴。” 孟蝶点点头,这种也不无可能,夸人的事儿在后宅中,无论是谁一般都不会挡着。 很快厨房那边送来了火锅,孟蝶吃着锅子眼睛一亮,有了,她知道怎么解决油渣的问题了。 吃了饭,孟蝶迫不及待的重新坐在椅子上,拿起笔又写另一个方子。牛油难得猪骨却易得,她完全可以命人用猪骨熬制汤底,然后将油渣青菜下进去,这样一份沾荤腥的菜,想来会比较好卖。 写好两个方子,孟蝶唤来范嬷嬷:“这里有两个方子,这一个你交给有信,让他带几个妥当的人,试验出最佳的配比,做好了回我。还有这一个你交给王庄头,让他在庄子中寻手艺好的试着做,务必做出最好的味道。” “是。” 孟蝶嘱咐道:“这两个方子一定要保管好,便是买原材料的时候也要注意,找些嘴巴严实的。” 范嬷嬷面容一肃:“我知道了。” 两件事吩咐下去,孟蝶松了口气,现在等着结果就行。 大概是做菜的方子比较简单,也可能是妇人们做惯了灶上的事,没过三天范嬷嬷就一脸喜气的来回:“二奶奶,王娘子来报说菜已经弄好了,庄子上下都尝了一遍,都说好吃,我昨晚也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 孟蝶正在练字儿,闻言放下笔:“你说就那么一大碗,若是买得花多少钱?” 范嬷嬷当场算账:“这可是正经的荤腥,熬制汤底的时候还放了菌子,那么一大碗,最少也得二十二三文。” 孟蝶:“做这一碗,本钱是多少?油渣先不算钱。” 范嬷嬷又算了算:“原本荤腥是最贵的,不过猪骨头一直都很便宜,我们又天天从屠户那里买肥肉,骨头几乎就是半卖半送,那么一大堆一天都用不上一百文,里面的菌子是庄子上的人自己采的,柴火也是庄子上有的,青菜都是各家地里产的,这些东西就算是去买,按照现在的市价,一碗菜不算油渣,本钱顶天了五文钱。” 孟蝶有些意外:“好便宜。” 范嬷嬷乐了:“二奶奶您想想,这碗里最多的就是青菜,都是时令的蔬菜能贵哪里去?现在没出正月天还有些冷,若是等天暖和暖和,一碗的本钱还能降个两文。” “有道理。”孟蝶很是高兴:“是她们一起研制出来的,还是单一个人?” 范嬷嬷:“王庄头当初是让她们各研究各自的,这一次是个手艺极好的老嬷嬷研制出来的。” 孟蝶:“你告诉王娘子,赏她十两银子。” 范嬷嬷:“我代刘嬷嬷谢谢二奶奶。” 孟蝶沉思片刻:“嬷嬷,有良现在做什么呢。” 范嬷嬷眉眼舒展:“牢二奶奶记挂着。我那大小子还在试验香皂,二小子就给他哥哥做帮手呢,我昨儿听老大说,老二反倒比他做的更好些。” “原来是这样。”孟蝶有了主意:“我这里还有一宗事,如今这菜也做出来了,总要出去卖才好,这事儿也要人负责,又事关银钱,还得是忠心的才好,我想着两位奶兄谁有空,就把这一宗事管了。” 范嬷嬷面露喜色:“好,我回去问问他们,让他俩自个儿商量。只是这菜要怎么卖?” 孟蝶想了想:“京中不是有诸多可以摆摊子的地方么?我们先寻六处交好摊位费,然后让刘嬷嬷每天在庄子里熬制汤底。” “熬的量么先试个水,一共六处,每一处就按照五十碗的量来熬制,卖得好就再加,卖得不好就减量。” “到时候青菜也按照汤量来准备。”孟蝶在心中快速计算着:“一碗卖多少钱我们也定好,到时候去那里经营的人每天交上来的钱都是定量的,好算账。” 范嬷嬷越发高兴:“二奶奶这主意可是太好了,能省下好些事。” 露微插言道:“那有些摊位人多卖的快,有些摊位人少卖的慢怎么办?” 孟蝶:“摊位好的地方,我们宁可多租个摊子,到时候两伙人在那里卖,至于要不要增加摊子,奶哥哥现场去看,他拿主意就好。” 孟蝶又问:“庄子里面的那几个寡妇年纪大小?她们手艺都还成吧?若是实在不成,那也是不行的。” 范嬷嬷笑道:“年纪都不算大,手艺都不错,二奶奶只管放心。” 孟蝶:“让这几个寡妇去,她们人数不够就在庄子里寻家境不好,手艺又还可以的妇人,她们每日去摊位那里,负责将菜下入熬制好的汤中。然后再寻年纪大的老嬷嬷,她们负责给客人端菜收钱。租借摊位之后炉子周围围些幕布,这样外男就见不到那些略年轻的媳妇了。” 范嬷嬷连连点头:“二奶奶想的周全,我立刻让他们去办。” 第10章 孟蝶失笑:“急什么,还没说工钱呢。” 范嬷嬷一顿:“哎呀,这真是糊涂了。” 孟蝶:“这工钱么,守摊子的暂时定每人一碗一文钱,熬制汤底的刘娘子每月五两银子,奶哥哥每日护送出摊人来回还有各项杂事,每月就拿八两银子。那些菜和柴火之类的就按照市价给庄子里的人,但有一样,菜都要洗得干干净净的,柴火也得给送到熬制汤底的地方。” 范嬷嬷噗哧就笑了:“这天下间哪有这样的理儿,庄子里的地是奶奶的,庄子里的柴火也是奶奶的,庄子里的人出的就是力气,哪能按照市价给他们?一半儿都是二奶奶慈悲了。” “那行,就给他们一半儿。”升米恩斗米仇,孟蝶没坚持自己的想法。 范嬷嬷问了最关键的问题:“咱们这个菜一碗卖多少钱?” 孟蝶:“一碗二十文,再加一个鸡蛋。” 范嬷嬷顿时就急了:“京城里现在一个鸡蛋都卖三文了,二十文一碗本就便宜,这会不会太亏了?” 孟蝶摆摆手:“本就没想赚什么钱。另外还有件事,你告诉王庄头,果树那边划分一下,每五亩为一块,然后统计一下,庄子里有多少没出门子的姑娘,到时候每人五亩,我允许她们在里面放鸡,下的蛋我两文钱一个收,另外每人一年额外给我两只鸡,公鸡或者老母鸡都成,这就当租金了。” 范嬷嬷:“呦,五亩地放个二十来只鸡绝对不成问题,这一天少说也能下十个蛋,这就是二十文,一个月能有六百文,半两银子的收入呢。那些人家还不得乐得嘴都歪了?” 孟蝶被范嬷嬷逗笑:“我只是想着给没出门子的姑娘们一个营生,一文钱孝敬父母,一文钱自己攒着当嫁妆,以后出门子了,有点儿银钱傍身也有底气。” “就这些事儿,明儿你都吩咐下去办吧,吃食方面一定要干干净净,勤洗手勤剪指甲。果树那边尽量选择山脚山腰处,一定要保障安全。” 范嬷嬷:“二奶奶放心。” 孟蝶又想起来:“哦,还有,你让那刘娘子试试,汤底加些辣椒能不能弄出滋味儿好的辣汤出来。” “诶。” 范嬷嬷也是雷厉风行的,第二天一早就将所有的事儿一条一条的吩咐下去,庄子那边得了消息,几个寡妇高兴得当场冲着京城方向磕了头。 刘娘子更是高兴,她丈夫一个月也赚不到五两银子,现在她就在庄子里干活,一个月有五两银子,刚还得了十两银子的赏,如今她丈夫都不同她高声说话了。 范有信和范有良两兄弟在老娘那里得了消息,兄弟俩私底下略一商量,老二范有良试验制作香皂的最佳配比,老大范有信则负责出摊卖菜这一块儿。 范有信行动力十足,不过两天功夫就将事情和人手全部安排好,第三天,京城中就多了六家卖汤菜的摊子,一大碗有荤腥有鸡蛋的菜,二十文。 这六个摊子,两个选在有集市的地方,四个选在多帮工处,原本范有信估计五十碗足够卖一早晨加一中午的,下晌儿他就能带人回去,晚上不卖,不然趟黑回庄子不安全,庄子毕竟是在京郊不在城内。 没想到他下晌刚一到,老嬷嬷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展开了:“范管事的,不够卖,根本就不够卖,明儿咱们还是得加些。” 范有信以为这处是热闹市集故此卖的快,没想到剩余五处地方都说不够卖。 回去的路上,一位颇善言辞的老嬷嬷就说:“范管事的,是真的不够卖,我估摸着就算再加五十碗也是不够卖的,您是没瞧见,今天一早我们摊子刚摆起来,锅就那么一烧热,汤味儿一出来,来问的人就接连不断的,准备的五十碗,别说中午,一早晨都没够卖。” “我们那里也是。 “我们也是。” 范有信点点头:“也有可能是第一天大家都图新鲜的缘故,不过今晚我还是让刘婶子再多熬制一些汤底,明儿就先一个摊子加到一百碗。” 妇人们一听各个眉开眼笑,庄头可是说了,二奶奶说卖出去一碗就给她们一文钱,这一天多卖五十碗,那可就是五十文钱。 范有信带人回了庄子,立刻去找刘婶子,让她又多熬制三百碗的汤底,刘婶子也是干劲儿十足,一口答应。 第二天每个摊子有一百碗的量。范有信做事精细,这一次他送完人到各处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各个摊子巡查。 这一看,他就知道这些妇人昨天说的话一点儿也没夸张,完全不够卖,二十文一大碗带荤腥有鸡蛋的菜太实在了,还是热的。无论是赶集的还是帮工的,在这春寒料峭的时候,吃一碗那都是一大享受。 这一天巡视下来,范有信心中就有了底,都没等到下午他立刻又去寻了四个摊位,付好租子后他立刻奔着勇毅侯府后街。 自从姑娘嫁过来,他们一家子作为陪房也得了侯府分的房子,范有信寻了自家媳妇让她去找自己老娘。 范娘子换上干净体面的衣服,脚步匆匆进了勇毅侯后门,这边有四个守门的婆子。家在府外的仆从,若是家里有人找,都在此处往里通传。 “二位嫂子好。”范娘子率先行礼:“我是二奶奶房里范嬷嬷家的儿媳妇,家里有事找她,麻烦二位给通传一声。” “原来是范娘子,请坐,我这就去通传。” “多谢多谢。” 其中一个婆子抬腿就往里面走,很快寻到栖霞院。 今儿天好,杏黄拿出一些软垫靠枕之类的东西正领着几个小丫鬟晾晒,见一个陌生的婆子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这位嬷嬷是哪一房的?有什么事?” “不敢当不敢当,我是守着后门的王婆子,刚有一位妇人前来,说是范嬷嬷的儿媳,麻烦姑娘给通传一声。” “好,你稍等。” 杏黄转身进屋。 范嬷嬷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儿,她刚给孟蝶量完身,这会儿正在整理针线。 杏黄:“范嬷嬷,外面来了个婆子,说是你家儿媳来找你。” 范嬷嬷:“那我回去一趟,这是我量好的尺寸,样式和颜色二奶奶也都选好了,都写在上面,一会儿三太太那边派人来收,你拿给她。” “好。” 范嬷嬷交代好事情,规整了一下衣服,到外面正看见一个婆子站在院中:“我就是范嬷嬷,可是我家里来了人?” “是,说是你儿媳。” 范嬷嬷笑道:“劳烦你跑一趟。” “应该的。”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9节 知道家里无事不会这个时间来寻自己,范嬷嬷立刻跟着婆子前往后门,等到了地方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儿媳。 第11章 “母亲。”范娘子率先行礼。 范嬷嬷点点头,转头冲着守门的四个婆子笑了笑:“麻烦你们了。”说着,从衣袖中拿出几十文钱,交给了给她带路的婆子:“几位妹妹买杯酒吃。” “谢谢,谢谢。” 离开勇毅侯府,范嬷嬷立刻就问:“什么事儿?” “是当家的回来了,他说找母亲,我看他神色间颇为高兴,想是喜事。” 范嬷嬷一听心里就有了底,想必是那菜不够卖要加量,回家一问果是如此。 范有信说:“娘,我现在一共租借了十个摊子,一个摊子我算计着早晨加中午卖一百五十碗不成问题,这么大的量,刘婶子一个人熬制汤底肯定是不成,我想着最少加一个人,想请二奶奶示下。” 范嬷嬷喜上眉梢:“竟然这么好卖,你在家等着,我现在就去问问。” “好。” 范嬷嬷再次回到勇毅侯府,真是走路都带风。 杏黄见范嬷嬷去而复返还满脸喜色,立刻问:“嬷嬷可是有好事? 范嬷嬷乐得合不拢嘴:“是有好事。” “什么好事儿?说出来我们也高兴高兴。”孟蝶看书看累了,正好出来走动走动。 范嬷嬷:“刚刚有信来寻我,说是那菜好卖的很,刘嬷嬷一个人熬制汤底怕是熬制不过来,他想再添一个,讨二奶奶个示下。” 孟蝶想都没想:“王庄头的娘子手艺怎么样?若是好,她也得空,就让她跟着学,若是不得空,就让王庄头还在庄子里挑个妥帖的人跟着学,务必嘴巴要严人要干净。” “奶奶这么安排再妥当不过。”范嬷嬷得了准话儿,又立刻回去告诉范有信。 “一天能卖一百五十万碗,这菜是有多好吃。”杏黄嘀嘀咕咕。 孟蝶一笑:“你若是想吃,明儿就让范嬷嬷给你带一碗进来,或者干脆你到她家吃。” 杏黄立刻道:“我明儿到范嬷嬷家。” “蝶丫头。” “三婶子!”孟蝶连忙快步迎了出去:“三婶子安。” 周氏拉着孟蝶的手满脸是笑。 孟蝶同她一同进屋:“三婶子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里坐?也不事先告诉我让我准备准备。” 周氏:“都是一家子人,弄那些虚的做什么?我今儿来,一是拿你的身量尺寸,二则是有些事情问你。” 孟蝶:“三婶子尽管问,我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一同走到正厅,孟蝶请周氏坐下,又从露微手中拿过一杯茶奉给周氏。 周氏接了茶杯:“你快坐吧。” 孟蝶这才坐了:“三婶子想问什么事?” 周氏喝了口茶:“前些日子我不是问咱家薏哥儿要学文章考科举么,虽说有先生,我还是不大放心,想问个明白,他现在要先学什么?可是诗词?” 孟蝶:“若是要考科举,诗词是不大重要的。” “不大重要?”周氏懵了:“我听他们说,考试的时候都会让作诗的。” 孟蝶:“确实会让作诗,只是诗词在评卷的时候占比很低,考官最最看重的还是策论答的怎么样。” 周氏眼睛直了一下:“也就是说会不会作诗对考科举影响不大?” “那倒也不是,还是得会作诗,不会是不成的,只不过能做就行,不需要做得多惊才绝艳。”孟蝶当场举了个例子:“我娘家三叔,常常说他的诗做的匠心十足灵气全无,可这完全不耽误他考中甲戌年的榜眼。” “所以,诗要会做,却不必过份将精力耗在上面,只要会做即可。” 周氏连连点头:“这样啊,那你刚刚说的那个什么策论,要看什么书?” “那就多了,读书人十年寒窗,所有的学问学到肚子里,方能答出策论。”孟蝶看周氏震惊的模样笑了笑:“若是薏兄弟学习,眼下就是将四书五经读熟背会即可,科举第一步是考秀才,考秀才时的题目都是从四书五经中出的,只要把四书五经背熟,考上秀才不成问题。” 周氏回忆了一下:“我记得我小时学的是三百千。” 孟蝶:“我小时候也学这个,三百千是认字用的,认全了字儿才好念书。” “这倒是。”周氏喝了一杯茶,又说了几句别的,这才拿着孟蝶的身量尺寸离去。 孟蝶将人送到院外,等看不到她的背影了,这才回转自己的房间。 “科考这些事,不是人人都知道么?” 孟蝶噗哧笑了:“你道人人都是咱们家,是个爷们就去考科举,使得丫鬟婆子也都知道了流程。三婶子出身永平伯府,属于武官勋贵,他们家都考的是武举,没人考文科的,三婶子又久居内宅,不知道很正常。” 雪青脸一红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她是家生子,从生下来起听父母说主家的事儿,说的最多的就是关于科考的。 什么三老爷要考秀才啦,什么四老爷要考举人了,什么老太爷说大少爷文章火候未到,考个秀才可以,举人也能上,进士想进一甲却是不成的,倒不如多磨练几年,一举进入一甲才好,二甲也成,就怕一不小心中了同进士,那才是哭都没地方哭。 雪青至今也没想明白,同进士为什么要哭,明明那也是进士老爷能当官的。 随着摊子的增多,勇毅侯府二奶奶的名声,渐渐在京城中底层传出,都说她体恤下人,照顾贫苦,这么好的荤腥菜就卖二十文,还有鸡蛋。做吃食的小商小贩都清楚,抛开本钱,这一碗菜,也就给做菜的娘子和收钱端碗的老嬷嬷工钱。 若不是慈悲心肠怜惜贫苦,哪能这么做?作为消费者,穷人们也算是实打实的拿到了好处,什么二奶奶真是菩萨心肠,神仙下凡等等,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而在京郊那片庄子中,孟蝶名声大噪,谁不知道她那庄子小山地还多,偏佃农寡妇还多,导致一个个收入都不多,也就勉强够吃,往年别庄子的佃农也有私下嘲笑的,如今嘲笑都变成了眼红。 寡妇和老嬷嬷都能赚钱,这不比土里刨食强?听说二奶奶还允许未出门子的姑娘们在果树林里放鸡,更是让不少人恨不得自己也是那庄子的人,他们怎么就没遇到这么好的主家? 对于京城底层人和庄子那边的议论,孟蝶十分满意,第一步总算是做成了。这些日子她也过得逍遥自在。白日里就躺在摇摇椅上看书,偶尔关心关心香皂的进程,或去大奶奶那边串串门子联络联络感情,悠闲极了。 第12章 “二奶奶。”范嬷嬷喜滋滋的来报:“刘娘子和王娘子将辣味的汤底也研制出来了,昨儿试卖了一些,都说好吃的很,吃完了之后热辣辣的出一身汗,十分痛快。” 孟蝶:“那就好,赏她们十两银子,辛苦她们了。” 范嬷嬷又问:“二奶奶,这辣汤底和不辣的汤底怎么算?” 孟蝶:“今年庄子里在田间地头多种些辣椒就是了,不值几个钱,菜还是二十文一碗。一天做多少辣味汤底和不辣的,就让刘娘子和王娘子裁夺着定,大抵是冬天多些辣味的,夏天多些不辣的。” “是。” 孟蝶:“今年庄子里都种什么,粮食够吃的情况下,剩下的就让王庄头自己拿主意。” 范嬷嬷心中一盘就懂了,这是让王庄头和王娘子夫妻俩碰一下,一年能消耗多少菜什么的,到时候就按照这个量来种。 孟蝶:“还有一件事,刚刚三婶子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给下人们裁的春衫已经好了,正在凝萃馆的西屋分配呢,嬷嬷你领两个人去领一下。” “是。”范嬷嬷欣然领命,带了两个粗使的丫鬟直奔凝萃馆。 凝萃馆处于花园最南边,当下这边正热闹,各房各处都派了人来领衣服。 主管此事的赵嬷嬷一见范嬷嬷迈步进来,立刻笑容满面的打招呼:“范嫂子过来了,你们那一房的我这边都准备好了,你清点清点。” 赵嬷嬷身边跟着的丫鬟立刻将事先准备好的衣服拿出来。 范嬷嬷领着的两个小丫鬟赶忙过去交接,范嬷嬷笑着同赵嬷嬷拉家常:“多谢嫂子费心。” “我们也别客气了,我属鸡。”赵嬷嬷主动拉进关系。 “我属狗。” 赵嬷嬷:“那我就拖个大,喊你一声妹妹。“ “老姐姐。”范嬷嬷也乐得同各房的嬷嬷打好关系。 两个人正说着话儿,门外突然进来一名十六七岁的姑娘,她模样生的一般,精神倒是十分好,气势更足,刚一进门就叉腰高声喝问:“赵嬷嬷,咱们房里的料子怎么少了?” “料子少了?”赵嬷嬷脸上露出愕然:“巧儿你是不是没注意,许是夹在哪里了?这些料子都是我亲手一份一份整理的。” 巧儿立刻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夹在哪里了?赵嬷嬷可真会说,我难道没想过这个可能?我把整个分给咱们的料子全抖搂开,仔仔细细查了三遍也没有。” 赵嬷嬷:“缺的是哪个料子?” “妆花缎。” 赵嬷嬷一顿:“妆花缎贵重,我都是按照各房上报的主子们的尺寸分的料子,绝对不能出错。” 巧儿明显一愣:“你说什么?” 赵嬷嬷:“我说我都是按照尺寸分的料子,不可能出错。” “按照尺寸分的料子?”巧儿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们房里的小爷姑娘才多大,你按照尺寸分配?” 赵嬷嬷冷下脸:“这也不是我定的规矩,我们太太同夫人说的时候,夫人说了,一人做一身衣衫,我们自然就按照每个人的尺寸分料子,当初采买的时候,也是按照这个采买的。” “你……”巧儿彻底傻眼。 赵嬷嬷缓和下脸色:“我们房里的蓁二爷,薏三爷,还有二姑娘,身量也小,也都是按此分配的。主要是妆花缎大热,现在开春各府都做衣裳,我们买到这些料子都费了好大劲儿。” “知道了。”巧儿硬邦邦的回了句,转身嘟嘟囔囔的走了。 范嬷嬷离门口进,听得真真的:“就没见过这么会省钱的。” 打发走了巧儿,赵嬷嬷松了口气继续道:“大妹妹,二奶奶的春衫料子也已经剪裁完了,平日里二奶奶的衣衫是针线上做,还是屋里人做?” 范嬷嬷:“我们二奶奶倒是不拘哪里做,不过我们最近闲着也是闲着,就自己做吧。” 赵嬷嬷:“那我回头就派人送过去。” “好。” 范嬷嬷指挥着两个丫鬟拿好衣衫,告辞回到栖霞院,当场就将衣服分了下去。每个人都是两套,只是衣服材质不同。 粗使的丫鬟婆子都是普通棉布,杏黄和雪青的衣衫是细棉布,款式为交领长背心,领子处是绸面料,露微和范嬷嬷的衣衫同样是细棉布为主,只是两人一人又多了一件丝绸比甲。 衣衫发下去,每个人都很高兴。 “范嬷嬷,赵嬷嬷那边派人来送二奶奶的春衫料子。” 范嬷嬷连忙出去,来的丫鬟眉目清秀,虽只有十五六岁,穿的比甲是正经丝绸的,范嬷嬷顿时心里就有底了,这应该是三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多谢姑娘跑这一趟。” “可不敢当,嬷嬷叫我云锦就好。”云锦笑吟吟的将手里段子交给范嬷嬷:“府里每人春季都是两身衣裳。”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0节 “好。”范嬷嬷接过衣料:“云锦姑娘屋里坐,吃杯茶再走。” “我还有旁的事儿,改明儿有空再来。” 范嬷嬷拿着衣裳料子进门给孟蝶看:“二奶奶,衣裳料子拿来了,是三房的大丫鬟亲自送来的。” 露微正巧在做针线,直接接过衣料:“想来是前些时三太太问了我们二奶奶关于科举的事儿,这才事事上心。” 范嬷嬷点点头,看了一眼外面,压着声音将在凝萃馆看到的事儿,包括巧姑娘的嘀咕话一并说给了孟蝶。 孟蝶靠在软榻上,听完了迅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一匹段子能做两身衣裳,这个两身指的是成人,身量未足的娃娃差不多能做四身。 云锦本身就是贵重的缎子,差不多要十两银子一匹,妆花缎属于云锦的一种,又是新鲜样子,现在更是风靡京城,这妆花缎不说三十两一匹,怕是也得二十两。 侯府里身量尚小的小爷姑娘好几个,按照这么个分法,百十两银子轻易省下。管过孟家的帐,孟蝶只能在心中叹息一声,自家婆婆管家不易啊,哪怕是侯府也不能敞开了花:“你说的巧儿应该是四婶子身边的。” 范嬷嬷在心中默默记下。每日陪着孟蝶去给婆婆,祖婆婆请安说话的是露微,她不怎么出院子,很多人还不认识。 第13章 第二天孟蝶同温氏到宁夫人那里,宁夫人领着二人去正房,路上宁夫人就说:“蝶丫头,上次我让人给你送的几个粗使丫鬟婆子,用着可还行?” 孟蝶:“母亲挑的人都极好,手脚十分利落。” 宁夫人:“你用着好就好,不过她们到底都是粗使的丫鬟婆子,你屋里现在能帮你办事的,除了你的奶嬷嬷和露微,再就是杏黄和雪青了,我在给你添几个人。” “谢谢母亲。” 对于宁夫人的这个举动,孟蝶自然是感激的,冷不丁到个新环境,身边若是又来了陌生人,那绝对越发的不舒服。宁夫人给她下人,一步一步来,给足了她适应过程,对她可以说是十分的照顾了。 宁夫人办事快的很,早晨从正房那边回来,郑嬷嬷和范嬷嬷沟通了一下,确定孟蝶这边只要四个丫鬟,当即就将人给送了过来。 这四个丫鬟都穿着细棉布的衣衫,收拾的干干净净,看模样儿就能看出来,确实比第一次送来几个丫鬟好看伶俐些。 孟蝶打量一番问道:“都叫什么名字?” “我叫大丫。” “我也叫大丫。” “我叫巧娘。” “我叫小红。” 孟蝶一听就笑了:“这名字都重了。” “二奶奶不妨给她们改个名字。” “也好。”孟蝶没推辞:“都是花儿一般的年纪,你们几个就依次叫梅儿,樱儿,桃儿,梨儿吧。” “谢二奶奶赏名。” 多了四个能打杂跑腿的小丫鬟,露微雪青杏黄以至于范嬷嬷,顿时松快了不少。 孟蝶就对范嬷嬷说:“如今多了四个人,我这边也不是很忙,嬷嬷就不必整天在我这里了,倒不如在家里面,若是庄子那边有什么再来寻我也方面,免得如同上次似的来回通传。” 范嬷嬷没拒绝,二奶奶又不管家省事的很,又有露微在,只院子里这些事她放心的很,对比一下还是庄子那边更重要些,不说已经有了眉目的香皂,就是每天卖的油渣菜,那也是个赚银子的行当,不能出任何差错。 出了正月,天气一天天转暖,孟蝶也就不每天闷在屋子里,中午太阳好的时候她都要在院子里走走,偶尔在去隔壁院子串个门,同温氏说会儿话。 这一日孟蝶刚从温氏的院子中回来,迎面就看范嬷嬷眉眼带笑的迎上来,孟蝶心理一动,莫不是香皂的最佳配比研究出来了? 果不其然,一进屋子范嬷嬷一边从衣袖中拿出一块黄白色之物,一边迫不及待的说:“香皂研究出来了,有良让庄子里面的人试了试,都说好使。我也试了试,滋润度不比胰子差。”说道胰子两个字,范嬷嬷更压低了些声音。 “好,很好。”孟蝶也十分高兴,她原本把方子交出去,还以为能很快就能试验出配比呢,没想到用了小一个月。这绝对不是范有良不尽心,实在是生平头一遭接触这些,完全没经验造成的。 范嬷嬷:“二奶奶,咱们也往里面加些香料、鲜花、药材之类的,不就完全和胰子一模一样了?一块能卖一两银子呢。” 摆弄了一下香皂块儿,孟蝶直接否定:“不。”她一开始就没打算抢那些大商家的客户,不过面对范嬷嬷,她换了一套说辞:“我们制作的方式不同,添加香料什么的滋润度会下跌,甚至做不成香皂,哪怕试着做出来了,也未必有胰子好。” 范嬷嬷满眼失望:“就当香皂卖?有点儿可惜,现在一块香皂在三百文上下。” 孟蝶笑笑:“不忙,三百文的香皂之所以叫香皂是因为有各种香味儿,实际上就是澡豆,你让有良哥哥也试试,咱们的皂里面也加些提香的,比如说松香桂花香蔷薇香茉莉香的,咱们山上不是还有竹叶么,再试试竹香,再加莲香或者荷叶香。” “还有,我不是还剩下不少蔷薇花露么?留几瓶,余下的都拿去试试。我在给你画个样子,你找木匠打几套模具。” 范嬷嬷:“可是香皂样子的模具?” “嗯。”孟蝶点点头,提笔沾墨开始画。 既然不做胰子这种高等级的奢侈品,那么香皂的外形也不必太过繁琐,倒不如按照香味儿划分,最终孟蝶画了八个花样,松树那一款她画了个黄山迎客松图,竹叶就花了几颗竹子出来……很快就将画儿画好。 等墨迹干的时候,孟蝶又想起一件事:“祖母予我的铺子,叫什么名字?” “就叫胭脂铺子。” ……还真是省事,不过倒也算是简单清晰,一目了然了。 孟蝶沉吟片刻,提笔又画了一幅画,这次她画的是简笔画,画中两只动物一猫一狗,在另外一个世界,孟蝶清晰记得,那里的人都把猫狗双全的人称为幸福的人,这一点她深以为然,她也相信没有人能拒绝猫狗。 “哎呦,这个可爱。” 看,就连稍微有点年纪,一贯稳重的范嬷嬷都忍不住开口夸了。 孟蝶:“嬷嬷,我们有零碎的布头吗?” 范嬷嬷:“二奶奶用布头?这个可以去布庄买,一二两银子就有一大箩筐,便宜的很。” 孟蝶指着画作:“你买一些,然后找人做成一个个荷包的样子,上面就秀这个猫狗的图案,至于包的大小,就看胭脂铺子里面东西的大小。我的意思你懂吧。” “我懂我懂。”范嬷嬷眉开眼笑:“二奶奶的意思是,以后我们铺子里的东西,都装在这个小荷包中,便宜的就装在麻布的材质中,贵重的就装在绫子的荷包中。” 孟蝶一愣:“没有绸缎的么?” “哎呦我的二奶奶。”范嬷嬷失笑:“绸缎是金贵物儿,哪怕只有巴掌大也是好的,布庄老板怎么可能当布头卖?” 孟蝶脸一红:“这样啊,绫子就绫子吧,也成。对了,我们铺子的牌匾上,也找人把这个猫狗图案画上去。” “是。”范嬷嬷得了示下拿了画作就走。 孟蝶将香皂块儿给了露微:“你每天洗手的时候用,看看什么效果。” 露微欢欢喜喜接过来:“洗脸的时候我也用,刚刚范嬷嬷说的话我可全听见了,她说特别滋润呢。” 孟蝶:“也不怕洗坏了脸。” 露微:“范嬷嬷做事一贯妥当,她说她也试了试,就绝对不可能只试验一次,想必一家子都用了几天,确定没问题才敢拿给二奶奶。” 孟蝶忍不住打趣道:“就你聪明。” 露微嘿嘿一笑,得意洋洋。 大概是制作配比的时候有了经验,这一次弄香味儿格外的顺畅,不出三天,范有良就给孟蝶交了一份完美的答卷,各种香味儿全都做了出来,尤其是蔷薇香格外的与众不同。 范嬷嬷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二奶奶,把蔷薇花露兑进去做出来的香皂,香味儿特别的浓郁,我昨晚上试用了一下,今早起的时候还有香味儿呢。”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现在那些东西,哪怕是胰子香味儿也不够持久,与其做那些什么又美白又祛斑又祛黄等等让人眼花缭乱的功效,倒不如专精一样,这就是产品特色。 孟蝶问:“不加香味儿的皂,不算人工费,本钱需要多少?” 范嬷嬷:“有良算过,一斤猪板油最少也能做一块皂,现在一斤猪板油的价格是三十五到四十文,这还是咱们京城价格贵,京郊县城还能便宜一些。” “草木灰什么的不打钱,原本就是家家都有的东西,现在刘娘子王娘子那边熬汤这边又熬油的,更是用都用不了。唯独柴火将来可能需要买一点,再加上工具磨损,满打满算五十文的本钱顶天了。” 五十文,比自己想象中的便宜得多,孟蝶垂眸:“我那个蔷薇花露你知道怎么做的,本钱大概多少能算出来吗?” “这个我知道。”露微笑着插言:“我陪着二奶奶做过那个蔷薇花露,用买来的花卉做,一瓶的本钱大概是二十文。” 范嬷嬷忙说:“一瓶花露最少能做两块皂。” 孟蝶:“也就是说不算人工的情况下,一块皂本钱在六十文左右。” “哪能那么贵。”范嬷嬷抿唇一笑:“蔷薇花值点钱,那松针和竹叶要多少有多少,根本不用本钱。二奶奶,就咱们这个香皂,一块卖四百文绝对不成问题。” “不。” 范嬷嬷一愣,难道说二奶奶又要做惜老怜贫的事儿?然后她就听见孟蝶用格外坚定的语气说:“我们卖八百文。” 惜老怜贫的二奶奶,在这一刻化身奸诈资本家,彻底露出了她的獠牙。 范嬷嬷和露微目瞪口呆。 孟蝶:“把一块皂切成几小块,开始售卖的前十天,到店里的客人可以试用一下。” “是。”范嬷嬷几乎是飘着脚步出去的。 孟蝶有些好笑,她还没说给范有良多少赏钱,以后月钱怎么开呢,不过倒也不急,下次说是一样的。 第14章 搞定了香皂这件大事,孟蝶彻底松了口气,接下来还有几件大事,她得打叠起精神办理,头一件事,大舅舅过生日,这里的大舅舅,不是孟蝶的舅舅,是李蔼的舅舅,也就是她婆婆宁夫人的胞兄勇肃侯。 原本非是整寿,按照勇肃侯这个岁数是不大办的,今年勇肃侯府大办有几个原因,一是三年前老侯爷过世,今年正好除服;二则,这是现任勇肃侯接任侯爵后第一个生辰,因此勇肃侯府这才大办。 作为亲外甥,李蔼肯定是要送寿礼的,现在李蔼不在孟蝶自然要格外操心。这一件之外,清明前几日则是勇毅侯府的老侯爷生辰,今年同样不是整寿,侯府不会大办,只一家人热闹热闹,不过儿孙们该给的寿礼还是得给。 最后一件事就是清明祭祖,孟蝶不管家,也不用她帮什么忙,只是她今年不在是孟家女的身份,变成了勇毅侯的新媳妇。 按照时下的规矩,祭祖的时候姑娘属于外人,早晚是别家的人,自然不需要去祭拜祖先,要拜也得是嫁人之后拜夫家的祖先。 今年是孟蝶第一次参加祭祖这样的事儿,规矩礼节她总要事先学习一下,绝对不能出错儿。 就这三件事,哪一样都不能出错,现在她万分感谢起自己二房的身份来,毕竟凡事有大房顶在前面,她只要跟着不出错就行,掐尖什么的绝对与她孟蝶无关,躺平,安详。 三月初五清明节,孟蝶早早起身,换上新做好的素色衣裳,出门时天也不过才蒙蒙亮,温氏那边也起身了,李茂作为长子长孙,更是已经走了有一个时辰。 倒不是李家祭祖需要这么早。而是李家作为勋贵,祖上是开国功臣,他家老祖宗的坟那是陪葬在太祖乾陵的。 清明这一日不但普通百姓祭祀祖先,皇帝更要祭祀,普通百姓家要上坟,将坟头草拔掉,皇帝家不用拔草,但皇帝也要亲自过去,象征性的为陵寝填一点土。 李家祖先葬在这里,自然要跟着皇帝的御驾一同进入乾陵,要不怎么说勋贵呢,为什么有个贵字,人家经常能陪在天下至尊身边,还能不贵? 上坟没有女眷的事儿,侯府的女眷送走丈夫后,倒是能多休息一会儿,等李家的男人随着皇帝上完坟归家,李家才开始真正的祭祖。 孟蝶是孙媳妇,不用她挑大梁,她只要跟着磕头就行,以及继续盯着温氏,能照顾她就尽量照顾一把。 祭祖是个严肃的事儿,跪拜磕头就完事,听戏什么娱乐活动绝对没有,不过孟蝶觉得,有可能祭祖本身是个体力活儿,大家祭拜完毕,都没了精神需要休息罢了,若是有精神,肯定能整出忆往昔的戏码,比如把太祖皇帝,自家祖先当年的事迹编成戏曲给后代儿孙看。 好听又好玩,现在没这么干不过是没精神罢了,孟蝶大逆不道的想着。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1节 过了清明,接下来一个月侯府都没什么大事,孟蝶的香皂却在京中名声大作,爆火出圈。 范嬷嬷拿着账册进门的时候,整个人是春风满面的,用雪青的话来说,范嬷嬷好像一夜之间年轻十岁,孟蝶表示雪青没瞎说,是真的。由此可见无论哪个世界,赚大钱都让人快活年轻。 “二奶奶。”范嬷嬷把账册交给孟蝶,就开始连珠炮似的说:“最开始有良那边,一天大概能做出三十块的香皂,一开始我和荣掌柜的都怕八百文一块卖不出去,第一天确实没卖出去,不过倒是有好几个试用的。” 范嬷嬷双目放光,一阵噼里啪啦:“还是二奶奶的方法好,那些试用的人,第二天就跑来铺子买香皂了,三十块的香皂,竟是半天的功夫就卖了个干干净净。荣掌柜喜得直催促有良每天多做些。现在每天都能制造出一百块的香皂。就这么多每天也就能卖到中午吃饭前,略早一早,一个早晨就没了。” “一块香皂去掉成本人工,净利润有七百文,一天一百块就是七万文,将近六十两银子。”范嬷嬷咽了咽嗓子:“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按照这个势头儿下去,到了年底最少也能赚一万银子。” 范嬷嬷不是没见过银子,但是她真的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一万两是什么概念?堂堂的二品大员孟府,一年的明面收入也就是一万五千两。 原本只是因为范嬷嬷不同往日的模样跑来看戏的露微,这下完全忘了自己吃瓜的初衷,手中的绣花针扎了手指她都不知道,只张大嘴巴呆愣当场。 范嬷嬷说的对,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横竖露微是吓到了。 孟蝶没被吓到,她当初敢开八百文的价格,本就奔着狠狠赚一笔去的,能赚这么多银子在她的预想之中,只有一件事她想不太通。 当初开八百文的价格,她瞄准的客户群体是那种小富人家的女眷,小富人家用一两银子一块的胰子绝对舍不得,八百文一块的香皂很多人家绝对愿意尝试,尤其是她这个香皂有两大特点,一个是香味儿持久,一个就是滋润度堪比胰子。 不能让家里的姑娘从小就用,快出阁的姑娘用一段儿时间,能让脸色越发好看,浑身香香的,想必很多小富人家愿意花这笔钱。这就是孟蝶瞄准的顾客群体。 按照她的估算,一天一百块香皂绝对没问题,但是她没想到一上午就没了,一百块还不够卖是她意料之外的,虽说京城拥有数百万的人口,可小富人家也不至于这么多吧?一块香皂可是能用两个月呢。 “怎么卖的这么快?都什么人去买的?”有疑问,孟蝶自然问出了口。 “二奶奶不知道。”范嬷嬷压低了声音:“现在京城中好些人家不过是表面光,内里恨不得一两银子分成两半儿花,咱们这香皂滋润度够,香味儿也好,很多表面光的人家都愿意买,私底下用我们的香皂,明面上再买两块胰子充充面子。” 孟蝶一顿,这个客户群体是她漏算了,孟家这些年一直都往上走,自然不用表面光,所以她也就忘了,易朝建国已经有了五十多年,吃苦耐劳的老一辈基本都已经作古。 现在当家的基本都是二代(勇毅侯府),有些甚至于是三代(勇肃侯府),这些二代和三代若真是不靠谱,败起家来可是很快的。 既然漏算了一部分客户群体,那原本定的生产量肯定是不够:“香皂不够卖,有良哥哥怎么说?” 范嬷嬷:“有良打算在现有的屋子旁在砌一些屋子,然后在庄子里再招些人手,这样一天制造出两百块的香皂没问题,若是继续扩大规模,二奶奶就要买人了。” 孟蝶沉思半晌:“暂时先做二百块,若是有那老主顾追问,就说这么滋润的皂原材料难得,东家已经在想办法了,尽量多生产些。” 原材料难得?范嬷嬷不解的看着孟蝶:“二奶奶不肯多做香皂,是担心这个只火一时么?要我看不用考虑这个,香皂耐放,以后若是销量慢了,大不了少做些。” 露微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得用手比划:“也可以在周边县城开小铺子专门卖香皂,县里富户纵然不多,一年想必也能赚不少银子。” 难得见露微这么活泼,孟蝶噗哧一声就笑了,主意是好主意,可惜不适用当下的她:“咱们做香皂得用猪板油,若是大量制作香皂,猪板油价格上涨,普通百姓就越发尝不到荤腥了。又不是等着买米下锅,何必做这等损人利己的事儿呢。” 范嬷嬷和露微满脸失望。 孟蝶劝这两人:“赚钱路子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何况现在也赚钱,一天二百块香皂,一个卖八百文,去掉人工成本一百文,每天最少也有一百一十两的收入,一年保底四万银子呢,还要什么自行车!” 二奶奶往日里的古怪言语都冒出来了,范嬷嬷知道再劝没用,只能遗憾离开,那背影都透着一丝萧瑟。 第15章 日子一天天的过,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孟蝶握着手中的扇子,不停的给自己扇风:“昨儿我听东跨院那边有动静,今天早晨母亲又什么都没说,你们知道怎么回事吗?” “我知道。”作为孟府的八卦小能手,雪青来到侯府之后技能也没丢,一段日子下来府里的大事小情都逃不过她的耳朵:“昨儿世子回来的时候,浑身发红,满身热气,夫人寻了大夫,大夫说是被热的,多喝些水散散热就好了。” 孟蝶懂了,她公公是有些轻微中暑了。 杏黄插言:“衙门不是都有冰么?” “衙门的冰要到端午节才能供应上。”最近被孟蝶命令通读大易律令以及各种杂七杂八书的露微,如是答道。 孟蝶也忍不住抱怨:“也是怪,这还没到端午呢天就热成这个样子。” 杏黄:“二奶奶今天早晨没吃多少,要不我去弄点吃的?” 孟蝶蔫巴巴的道:“热的不想吃,放冷了又不好吃,算了。”倒在凉椅上,万分羡慕另一个世界的空调,只要一打开,温度骤降。 杏黄提议:“二奶奶,要不我去厨房做些凉皮?” 凉皮?孟蝶睁开眼睛,这个不错,酸甜爽口:“行,这个东西得用不少白面,你带两个银角子过去。” “知道了。”杏黄兴冲冲的起身,从柜子里拿了两个银角子,又喊梅儿和樱儿跟着她一起去厨房。 侯府的厨房在最北面,这边挨着荷花池,这会儿满池碧绿的荷叶,看起来让人格外的心情透亮。 杏黄刚一到厨房这边,厨房的管事,木有福家的立刻迎了上来:“杏黄姑娘怎么亲自来了?二奶奶有什么吩咐,随便派个小丫鬟来吩咐一声就行。” 杏黄笑着回道:“我们二奶奶想吃一种关中小食。” 木有福家的:“关中小食?叫什么?” 杏黄:“凉皮。” 木有福家的:“呦!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 杏黄点点头,从衣袖中拿出那两角银子:“做这个东西要不少精白面,劳烦嫂子给我多准备些。” 木有福家的推拒:“哎呦,姑娘太客气了,这哪能收姑娘的钱。” 杏黄:“嫂子收下吧,厨房这边虽然每样东西都不是定死了多少,月底的时候嫂子还是要同采买和庄子那边对账的,这个吃食得用不少白面,这会儿拿银子补了,月底的时候也能省下不少事,若是银子还有剩,就当请几位嫂子吃杯酒。” 木有福家的收下银子:“那就谢谢杏黄姑娘了,我们虽不会做这种小食,给姑娘打个下手应该还可以。” “那就多谢了。” 杏黄手脚麻利,帮忙的人又多,很快做出了凉皮:“樱儿,你回去拿个大食盒,食盒最下面放一块冰。” “是。” 樱儿拿来食盒,杏黄将切好的凉皮放入倒数第二层,最下面是冰,这样就算走一路,凉皮依旧凉爽,食盒上面则是放各种调料,好在食盒够大,所有东西都能放得下。 梅儿和樱儿抬着食盒跟着杏黄回到栖霞院,正好刚刚交中午。 凉皮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夏日,否则也不会风靡全国,大街小巷到处都能看到卖凉皮的身影。 孟蝶没急着吃,而是站起身:“我们去东跨院。” 第16章 天气热,宁夫人同样蔫蔫的,刚刚小睡了一会儿,这会儿刚换完衣服,肚子饿偏偏又什么都不想吃,饭菜摆在那里,迟迟没有动筷。 郑嬷嬷提醒:“夫人,二奶奶过来了。” “哦?” “母亲。”孟蝶施了一礼,眼睛扫了一眼餐桌。 宁夫人笑着指着身边的椅子:“这大热的天儿,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中午的太阳是最毒的。 “天热,吃不下去饭,我让丫鬟做了个爽口小食,我想着拿来同母亲一块儿吃。” 孟蝶说着话,露微已经打开食盒,将凉皮和各种小调料一一摆上。 宁夫人:“这是……” 孟蝶介绍着:“这叫凉皮,关中那边的吃法,祖父当年外放江南的时候,在那边学的。” 宁夫人看着白生生沾着芝麻酱的凉皮:“关中?江南?”这可是两个地方,相隔还挺远。 “我也没去过关中,不过祖父说那边夏日与江南一般炎热,我想可能因为这个,这凉皮就自然而然传到江南了。”孟蝶重新站起身,拿起调料里面的小汤勺:“麻油香油辣椒油香菜,母亲可有不吃的?” 宁夫人:“倒也没什么不吃的。” 孟蝶:“那我每一样先少放一些,母亲若是喜欢哪样,可以尝过之后再放点儿。” “也好。” 迅速滴进去一点麻油香油和辣椒油,孟蝶又用筷子拌了拌:“母亲尝尝。” 对于这种小食,出身富贵的宁夫人是没啥期待的,只不过儿媳妇孝敬,宁夫人还是要给面子吃点,结果第一口吃进嘴里,不想吃三个字就被抛之脑后,酸酸甜甜又点凉,简直就是消暑圣品。 宁夫人:“这是用什么做的?老年人能吃吗?” 孟蝶笑道:“是用精白面做的,在娘家的时候,祖父祖母每到夏日必吃此物。” 看着那个大食盒,宁夫人终于知道食盒为什么这么大了,也越发满意:“连翘,你去送一份到老夫人那边。” “是。” 露微迅速拆分出一份给连翘,连翘也学着原本食盒的安排,最下层放了一块冰。 孟蝶又道:“母亲,这是精白面做的,里面也没有什么不好之物,只是有些凉,不知道大嫂子能不能吃,我听她院子里的丫鬟说,大嫂子这几天都没胃口。” “难为你想着她。”宁夫人笑了笑:“我刚吃了一口,这东西凉而不寒,她也是能吃的,少吃些就是了。秋桂,你去给大奶奶那边送一碗。” “是。” 送走了两碗凉皮,宁夫人和孟蝶愉快的吃了个午饭,婆媳二人难得都胃口大开,吃得十分满意,连原本不想吃的菜,二人又吃了一些。 这边婆媳刚吃完坐着边聊天边消食,那边侯夫人派的大丫鬟金枣到了。 “夫人,二奶奶。”金枣眉眼带笑:“老夫人说这凉皮很是开胃。老夫人吃了有半碗多呢。” 宁夫人顿时满脸喜色:“这就好。” 金枣又道:“老夫人还说,想问二奶奶借个人教教厨下,明儿做好了一家子都尝尝,若是以后想吃,也能给夏日添一道吃食。” 孟蝶欣然应允:“今儿是我房里杏黄做的,她做这个最拿手,我一会儿就让她去厨房。” 果不其然,第二天厨房那边中午就给各房送了凉皮,据说每个人都吃得很开心,从此以后凉皮就成了侯府里每天的保留食物。 在这种燥热之下,很快就迎来了端午节,侯府各个房门处都挂上了艾蒿桃枝和葫芦,然而天更热了,如果说前几日热得人心浮气躁,看哪都不顺眼,容易同人吵架,那现在就是热得人了无生气,同那被晒干的蔬菜一模一样,别说吵架,喘气儿都成了负担。 这也导致端午节,侯府难得的没有请戏班来唱戏,只是开了几桌酒席,其中只有凉皮没剩下,其他鱼肉蛋各种时令蔬菜都剩下不少。 过了端午更是热得人恨不得待在冰窖中,老夫人发了话,免了众人的晨昏定省。 这一日宁夫人同妯娌们从老夫人处出来,拦住了几个妯娌的脚步:“我有点事同你们商量,若是现在有事你们先忙,我到荷花池里面的水帘亭等着你们。” “没有什么着忙的。” “那就一块儿去吧。” 宁夫人:“芸丫头,你先回去吧,蝶丫头跟着我就行。” 温氏行礼:“母亲,婶子,我先回去了。” 孟蝶跟着宁夫人到了水帘亭。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2节 第17章 水帘亭名副其实,亭子建在荷花池上,用机关将水引到亭子顶部,只留一面供其进出,另外三面水从上面流下,从上而下宛如瀑布一般形成水帘。 本就建造在水上,周边又是倾泻而下的水流,这个亭子格外的凉快,深受府内大小主人的青睐,就是不能多待,湿气太重。 进了亭子宁夫人率先坐下,其余几房太太也依次入座,丫鬟们直接给上了冰镇酸梅汤。 四太太吴氏率先问:“大嫂可是有什么急事?” 宁夫人:“今年太热,冰窖里贮藏的冰怕是不大够,我前几日派人出去买,结果出去的人说,今年卖冰的格外少,偶尔有那么一两份,刚一出来就被人包圆抢光了,想来京中其他人家的冰,大抵也是不够用的。” 几位太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太太周氏问:“那硝石呢?” 宁夫人叹气:“硝石是火药的原材料,属于朝廷管控之物,昨晚儿我问了世子,说是最多能弄到一千斤,根本不顶什么事。” 这下几位太太都没话说了。亭子里彻底陷入沉默。 最后还是宁夫人打破了沉默:“我想除了老夫人那里,各房的冰减一减份例,俭省些用。” 吴氏顿时不乐意:“说不定过几天就没这么热了。” 方氏悠悠道:“那要是继续这么热下去呢。” 吴氏语塞,要不要继续热下去,不是她们说了算,老天爷说了算。 周氏长叹一声:“本就很热,减了份例岂不是更热了。”这是已经默认减份例了,不默认也不行,冰就那么多。 宁夫人:“我这边我准备让大丫头瑾儿和四丫头瑞儿住在一起,二丫头琅儿和三丫头玥儿住在一起,这样一下子就少了两个屋子用冰。除了她们这样两两住的,各房里再减一些。” “这倒也是个法子。”周氏瞬间盘算起自己这一房的子女,迅速划分好重新分配房间的问题。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孟蝶眼观鼻鼻观心,对吴氏别有深意的目光视而不见。 回去的路上孟蝶主动说:“母亲,大嫂怀孕本就体热,她那边就别减了,我这边就我一个人,平日里我也不怎么出去,我这边多减一些好了。” 无论在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在孟蝶心中,孕妇那都是大熊猫一样的存在,她怎么可能跟孕妇争东西?吴氏想看她去争冰,那是别想了。 宁夫人:“这倒也不用,她是孕妇,不能用太多冰的。” 孟蝶:“母亲,我算过的,大嫂生产就在最热的时候,都说坐月子不能吹风怕冷,可也怕热啊,那么热的天又不能吹风,没的给人热出好歹来。我听说在相邻的屋子内多多放冰,坐月子的屋子才会凉爽又不会寒,那时候想必要用很多冰。” 宁夫人满面欢喜:“难得你想的如此周全,芸丫头遇到你这样的妯娌,也是她福气。” 孟蝶一笑:“大嫂平日里也对我很照顾,何况我也不是白白把冰让出来,母亲可是要给我补偿的。” 宁夫人:“好好好,你要多少补偿都好。” 孟蝶:“我想过了,冰少我多冲几遍凉就是,用水多就要劳烦那几个粗使的丫鬟和婆子,到时候放赏这件事就归母亲了,我可不管。” 宁夫人喜得眉眼弯弯:“我一定记着。” 不用晨昏定省,孟蝶乐得宅在家里当咸鱼,看看让人心跳加速的账册,偶尔听听雪青说八卦:“二奶奶,我算是彻底知道了当初侯府为什么急慌慌给咱们府里递话。” 孟蝶:“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我和二爷的八字很合。”冲喜大抵如此,必要八字很合才行。 雪青得意洋洋:“那您一定不知道是谁给合的八字。” 孟蝶好奇:“哪位高人给合的?” 雪青:“是三清观的清玄真人给合的。” 孟蝶瞪大眼睛,这个答案颇为意外:“我记得清玄真人已有百岁之龄,只在三清观后山清修不见任何人,多少人想求见一面都没成,侯府怎么请到的?” 雪青:“二爷走了之后老夫人和夫人连夜就去了三清观求三清保佑二爷平安,也想请观主帮忙瞧瞧八字的,结果正赶上观主带着门下弟子下山给百姓们义诊。见守在大殿的老道士仙风道骨,就请这位真人帮忙看看八字。后来才知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清玄真人。” 杏黄双眼放光:“这么说二爷和二奶奶的八字是老神仙给合的?具体怎么说的你知道不?” “那必须知道。”雪青越发得意:“老夫人先是给了老神仙二爷的八字,老神仙说二爷的八字是日干为木,木在春生本是好事,偏八字中庚辛金官杀聚合成群克伐太过,一生必然多险阻磨难。要想过得顺遂康泰,必要寻一位同是木在春生八字的女命,又要火多,方能帮他克制庚辛金。” 说道这里,雪青顺着窗户看了看外面,又压低声音:“咱们府上没出事之前,二奶奶的婚事你知道的,府里老夫人和夫人都算过二奶奶的八字。” 孟家没出事之前,两府也有意结为儿女亲家,对象是孟蝶和大少爷李茂,私下里谈了几个来回也合过两人的八字,确定没有妨克彼此又都很满意对方,宁夫人这才送了白玉绞丝手镯作为信物,就等着孟蝶行完及笄礼侯府请媒人上门求亲,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孟家牵连到谋反案,侯府只能另觅佳人。 因为这个侯夫人和宁夫人都记着孟蝶的八字,听清玄这人这样说,侯夫人下意识的就说了孟蝶的八字问怎么样。 清玄道人听了八字连道了三声好:“实在是妙啊,此女八字同样木在春生,四柱火多是为吐秀,这是典型的木火通明之象,与你孙儿的八字彼此帮扶,绝对是天作之合。” 有了清玄道人这句话,侯夫人的心却拔凉拔凉的,无他,孟家还牵扯在谋反案中,审判未下,一家子都被关在孟府之中,他们想求亲既进不去孟府,也不敢贸然求亲,谋反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侯夫人又问清玄真人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或者别的适合的八字,清玄真人表示,一切皆有天意,不要心急。 侯夫人和宁夫人不好再问,只好从三清观回来,刚进屋没多久消息传来,结束春节长假,正月十六一大早皇帝重开御笔,亲笔判了孟家这桩案子,时间可谓是正正好好。 雪青最后做了总结:“府里人人都道天作之合就是这么来的。” 孟蝶也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难怪侯府着急忙慌的给孟家递话,竟是清玄真人给合的八字。自从清玄真人卸任观主这三十年来,他给合的八字屈指可数,上一对儿有这殊荣的还是当今太子和太子妃。 第18章 转眼就到了七月流火的时候,白日里依旧暑热难耐,傍晚日落西山后,天气渐渐变得清爽宜人。 孟蝶吃了晚饭,慢慢在院子中溜达,天气没那么热,脑子也就恢复了清明,孟蝶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又开始思索下一步做什么,手中银子有了,名声也渐渐有了一点儿,还不够。自己的庄子虽然耕地少山地多,但是建个大房子还是没问题的…… 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孟蝶的思绪,一名小丫鬟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孟蝶,迅速一福身:“二奶奶,大奶奶那边发动了。” “几时发动的,可通知了夫人?”孟蝶一边问一边迈开大步往隔壁院子走。 “一刻钟前发动的,接生的两位嬷嬷说确实发动了,瑞雪姐姐去禀告夫人,小夏嬷嬷命我来通知二奶奶。” 小夏嬷嬷是温氏的奶嬷嬷,因为同府里的揽总嬷嬷撞了姓,大家为了区分,大家便称呼她为小夏嬷嬷。 孟蝶:“你们大爷呢?” “大爷今晚加班还没回。” 接生嬷嬷说发动了,那就肯定是要生了,孟蝶加快脚步,第一个来到了兰萱院,院子里站了一排丫鬟婆子,随时等着上面派活儿。 卧房内两名接生婆婆正扶着温氏来回走动:“大嫂。” “弟妹。”见到孟蝶,温氏脸上的恐慌略退却了一点点。 孟蝶连忙安抚:“小夏嬷嬷已经派人去请母亲了,想必母亲很快就会到,人员事先备齐人手充足,你尽可放心,只管安稳生产就好。” “嗯。” 宁夫人急匆匆带人赶来直接进入卧房,看温氏脸色还可以,略松了口气:“感觉怎么样?” 温氏脸上露出笑容:“母亲,我现在没有什么太多感觉。” 宁夫人略松了口气:“还是要多走动,我命人煮了燕窝粥蒸了一些糕点,一会儿你吃一点,我也命人给茂儿送信去了。” 温氏迟疑:“我这边有母亲照顾……” 宁夫人打断温氏:“有他在你会更安心的。” 孟蝶暗地里一挑眉,在这边这个时代,宁夫人能考虑到这一点,真是好婆婆了,她能懂这个必然是由己度人,可这天下能做到由己度人的人又有几个呢? 宁夫人:“我和蝶丫头在外面守着,莫怕。” “嗯。” 宁夫人安慰了温氏一通,这才领着孟蝶出来。确定将房门关严实了这才压低声音问小夏嬷嬷:“稳婆有没有说,胎位正不正?” 小夏嬷嬷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回夫人,两位稳婆都说胎位极正。” 宁夫人长出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转头又吩咐身边的秋桂:“去派人把悬壶堂的大夫请来,再去切一些参片来。” 小夏嬷嬷:“夫人?” 宁夫人看向小夏嬷嬷:“稳婆虽然会接生,后续的调理却不如这位大夫。”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我先进去伺候。”小夏嬷嬷眉开眼笑,她是温氏的奶嬷嬷,从小看着温氏长大,在感情上不比亲娘差什么,如今见婆婆对她这般细心,她怎能不高兴? 外面有了宁夫人主持大局,小夏嬷嬷这才带着几名丫鬟进去。 很快老夫人和另外三房太太都到了,众人没进卧室,只有老夫人在门外问了两句,温氏答了,声音稳稳的,大家都知道暂时没事。 宁夫人:“母亲,我在这里守着,天色不早您先回去休息吧。” 侯夫人点点头:“我留下来你们还得分心照顾我,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立刻派人回我。” “是。” 侯夫人道:“你们也跟我一块儿走吧。” 几位太太也说:“大嫂,我们先回去了。” 宁夫人将人送走,刚刚在外面的客厅坐下,李茂就喘着粗气一溜烟跑了进来,孟蝶赶紧到隔壁房间回避。 李茂:“娘,芸兮怎么样了。” 宁夫人:“她没事,刚还喝了燕窝粥。” 李茂:“我去瞧瞧她。” “回来。”宁夫人一把抓住李茂:“你刚从外面回来,带着外面的尘土,进房里做什么?何况妇人生子哪有爷们进去的道理?你隔着门同她说两句话就是了。” 李茂看了看沾染不少灰尘的下摆,也知道自己身上不干净,凑到门边呼唤温氏,夫妻二人隔着门说了好一会儿话,李茂这才重新回到宁夫人身边:“我去洗漱。” 宁夫人颔首:“快去吧,再吃些东西,这样芸丫头才能安心生产,免得她还惦记你。” “嗯嗯。” 李茂转身去别的屋子洗漱,孟蝶这才出来:“大哥回来想必大嫂更能安心。” 宁夫人:“是这个理儿。” 孟蝶出主意道:“大哥吃完想必也不能安心休息,不如在窗下那边放一把舒服的椅子,这样他们隔着窗户偶尔说上两句,大哥大嫂想必都能安心不少。” “这倒是个好办法。” 宁夫人这么一说,身边的丫鬟立刻吩咐下面的人去办。 宁夫人又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孟蝶推辞:“我再陪一会儿母亲。”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3节 “去吧,这些日子你本就辛苦了。”宁夫人指的是孟蝶主动让冰一事。 想到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孟蝶应了:“那我先回去了。” 不知道是时辰到了,还是李茂归来温氏越发安心,亦或是肚子里的小家伙知道亲爹回来了就开始闹腾,一直没有动静的卧室,终于传来了温氏断断续续痛苦的压抑叫声。 窗外的李茂从椅子上起身挨着窗子:“芸兮,芸兮,你怎么样了?我在呢。” 没得到温氏的回话,里面的叫声倒是低了不少。 李茂回到椅子上休息,隔一会儿就到窗子那边说两句话。 宁夫人则是在屋外指挥着丫鬟婆子做各种准备。 孟蝶回到自己的院子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明明两个院子都很大,隔壁院子的动静她应该完全听不到,可她耳边总是回响起温氏的痛苦叫声,身体上的疲累又是实打实,迷迷糊糊几次惊醒。 “二奶奶。” 孟蝶瞬间惊醒,猛地撩开帘子:“怎么?” 露微一边服侍孟蝶起身,一边道:“大奶奶那边来报喜,说是寅正的时候生下小少爷,母子均安。” 孟蝶顿时喜上眉梢:“让报喜的人进来。” “是。” 十五六岁的小丫鬟珊瑚眉眼弯弯的随着露微进来:“回二奶奶,我们大奶奶寅正的时候生下的小少爷,母子均安。” 孟蝶长出了一口气:你们奶奶怎么样了?” 珊瑚眉开眼笑:“我们奶奶现在大概已经睡下了。” 孟蝶又问:“夫人呢?” 珊瑚:“夫人命我们四处报喜,又命小夏嬷嬷做好后续的事儿,夫人就带人回了东跨院。” 孟蝶道:“天色还早,我就先不过去打扰大嫂子了。你们忙了一夜,若是得空也都歇息歇息。露微,赏,重重的赏。” “谢谢二奶奶。”小丫鬟欢欢喜喜的离开了栖霞院。 露微伺候孟蝶重新躺下:“这回可算能睡个安稳觉了,不然那翻身的声音我在外间都能听到。” 孟蝶笑骂:“好啊,你竟然编排起我来了。” 露微一点儿不怵:“我这是实话实说。” 孟蝶无言以对,主仆二人相视而笑。 第19章 这一次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孟蝶这才换上鲜亮的衣服到隔壁去串门。 稳稳的睡了一觉,温氏脸上并无疲态,一见孟蝶就笑着说:“弟妹来了。” “给嫂子贺喜。” 温氏笑得心满意足。 孟蝶:“现在感觉怎么样?可能吃下去饭?” 温氏:“能,原不是很有胃口,母亲寻的那位大夫给了个菜谱,按照他说的,果然开胃。” 孟蝶彻底放了心:“能吃就好,剩下的慢慢静养就是了。” 小夏嬷嬷眉眼弯弯:“二奶奶说的是,我们奶奶总是担心小少爷,我说有我们呢,奶奶还是放心不下。” 温氏抿唇笑。 孟蝶笑道:“小夏嬷嬷说的是,大嫂子你想想,你打小就是小夏嬷嬷奶大的,有她看着我那大侄子还能受委屈不成?现在的奶娘也是母亲精挑细选的,必然是个极妥当的人,所以你现在就顾念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最要紧的。” 温氏颔首。 小夏嬷嬷乐道:“还是二奶奶说得更明白,我说了好久,我们大奶奶还是没想通。” 完美的掌握了端水技能的孟蝶道:“想必是母子连心,大嫂子一时放心不下也是正常的。” 同温氏说了一会儿话,又看了看新鲜出炉的大侄子,孟蝶有眼色的告辞离开,今天一大早侯府这边必然会命人去同在京城的温府报喜,用不了多久想必温氏的亲娘就会造访,她就别在那里碍事了。 与此同时,世子和李茂,纷纷把家中喜获麟儿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同僚,得到了一片恭喜之声。 整座侯府因为长房得了男丁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很快洗三日到来。 洗三是大礼,马虎不得。一大早宁夫人就到了兰萱院,指挥着下人将供桌摆好,又摆好供果蜡烛等等供奉之物,这才又命人将三霄娘娘等十三位正神请来。 温氏母亲金氏一大早就到了侯府,她在房中跟着温氏说话。 午时众人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然后洗三礼正式开始。 两位接生嬷嬷,这会儿身份就是收生姥姥了,她们先虔诚的为十三位正神上香叩拜,然后进了兰萱院的正堂。 正堂中不少东西为了方面大家围观都挪了出去,准备好的铜盆里面盛着由艾叶等物熬成的汤汁,这会儿不冷不热正正好。 两名收生姥姥小心翼翼的抱着侯府的金孙,侯夫人辈分最大,她率先添盆,她扔进去的是金裸子,随后就是宁夫人和金氏,她们同样填进去的是金裸子,不过大小要比侯夫人小一些,几房太太以及旁支的几位太太扔的是银裸子。 轮到孟蝶这一辈,旁支都有比她年岁大的,按照长幼有序,她们先添盆,她们则是各种染成红色的果子,孟蝶也扔进去三颗染成红色的桂圆。 有一名妇人悄声问孟蝶:“怎么是三颗?” 孟蝶没见过这人,依旧悄声答道:“三圆,三元,连中三元。” “哎呀,这寓意可太好了。” 她的声音因为兴奋略有些拔高,身边几个人都看向她,她忙不失迭的同身边分享刚听到吉祥寓意,其余人一听也纷纷眼睛一亮,眼睛盯着盆中三颗染红的桂圆,纷纷琢磨着等自己再有孩子的时候也要这么添盆。 添盆完毕,收生姥姥正式开始为孩子洗澡,一边洗一边还念着吉祥话:“洗洗头,封王侯,洗洗手,金银财宝年年有……” 孩子骤然接触水身边又这么多人,毫不例外的哭了起来,众人都笑着说,这响盆响的好,哭声嘹亮可见身子骨健壮,在母体中养的好。 清洗结束,包上大红色的襁褓,收生姥姥将孩子交给宁夫人,她们两人则是去送神。 一切流程走完,时间也差不多来到晚上,老侯爷、世子、李茂三人都给自己的同僚送去一份精美的吃食,侯府自家这边自然也要开席,又是一番热闹。 七月十五又要祭奠祖先,不过这一次与清明上坟不同,七月十五为鬼节,是过世的先祖们的节日,既是过节自然要好吃好喝,故此七月十五之前,儿孙只要供奉足够的纸衣纸钱金元宝等等即可,不需要其它祭拜。 过了十五又是侯夫人生日,同样不是整寿,一家人就自己热闹了一场,孟蝶送上自己的针线作为贺礼。 完了这一宗,没等喘口气李茂和温氏的嫡子满月了,满月是大事,孟蝶又是长辈,自然不能送针线了事,不过倒也不用多费事,她陪嫁的东西里玉佩玉扣等精品不少,挑几样比较容易,孟蝶废不了多少事。 “二奶奶,这个月卖香皂和汤菜赚的银子,我都换成了银票,都在这里,这是账目。”范嬷嬷将账册交给孟蝶。 孟蝶接过账册随便翻了翻:“有件事,嬷嬷帮我打听打听。” “什么事?” 孟蝶:“你去牙行打听打听,三天之内的路程,有没有庄子卖?不拘什么样的,只要有庄子就可回我。” 买庄子是这个时代官贵之家体面又合法的生财之道,范嬷嬷一口答应:“那我明儿就去牙行坐坐,有庄子了就让他们通知一声。只要附近的么?江南那边的庄子出息更多些。” 孟蝶失笑:“你还当是十几二十年前不成?那会儿我朝建立时间不长,很多地都没有主人,除了京郊,只要你有钱在哪里都能买,现在不比从前了,人口越来越多,有钱的也越来越多,江南自古鱼米之乡,早都被人占上了。” 范嬷嬷:“除开鱼米之乡,别处也应该有吧?京城周边三天路程处也是好地方了,出售的怕是不多。” 孟蝶:“无妨,横竖我也不急,慢慢遇就是了。” “是。” 孟蝶:“还有一件,你让王庄头在庄子里寻个面积大一点的地方盖屋子。这是样式图,你拿给他们看。” 范嬷嬷接过图纸看了看:“这屋子一间一间这么小,能做什么?不搭炕全做地龙?” 孟蝶:“我想成立一家育婴堂,这些屋子就是给那些孤儿准备的。” 范嬷嬷:“这可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我今儿回去就把图纸给王庄头,育婴堂早一日建起来,那些可怜的孩子也能少受一天苦。” 孟蝶颔首。 第20章 日子飞快,这天一早孟蝶刚从院子出来,就看到路上一大群人,仔细一瞧,丰腴不少的温氏正站在前面,孟蝶赶紧快走几步:“大嫂子你怎么出来了?母亲不是说要做双月子么?” 温氏:“是做双月子,不过第二个月不必如同第一个月那样整日躺在床上,这个月可以走动的。” 孟蝶:“那也应该在屋里走动,怎么出来了?” 温氏道:“我现在也不怕风的,好久没见祖母,我今儿去请个安。” “也好。”孟蝶同温氏一同走向东跨院。 还没进花厅,孟蝶就听到吴氏一连串清脆的笑声,可见对方心情极好。 “母亲,四婶子。”孟蝶和温氏双双福身。 吴氏:“哎呀,你们来了?这真是聊着聊着把时间都给忘了。” 宁夫人笑着站起身:“走吧,一块儿走。” 正房这边也正热闹,宁夫人几人一到,又热闹几分,温氏被老夫人拉住坐在她身边:“身上感觉怎么样?” “劳祖母惦记,母亲请的大夫手法高明,我按照他开的食谱将养,感觉恢复的特别好。”温氏脸颊泛红:“衣服都窄了一些。” 未曾有孕之前,温氏绝对是弱柳扶风的代表。 老夫人噗哧就笑了:“衣服窄了就窄了,这说明你养的好。吉红,一会儿你去库房挑几匹段子给大奶奶送去。” “是。” “谢祖母。”温氏眉眼弯弯。 老夫人看向宁夫人:“商船是不是要回来了?” 宁夫人点点头:“是,往年基本上也就这个时候,我算着不超过半个月必然回来。” 吴氏:“嗐,大嫂你还计算这个做什么?这种事侄媳妇娘家最清楚,问她多方便。” 温氏笑笑:“我娘家算的时间同母亲算的差不多。” 吴氏脑子一转:“也对,海上那边又传不过来信息,你们家就算与他们合作,现在也不太能得到消息。” 温氏:“正是四婶子说的理儿。”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4节 吴氏兴致勃勃:“我听说外族那边不但有稀有香料和宝石,还有香水,说是撒在身上一点点,香味儿可以持续一天。” 李瑜:“娘,那不就同二嫂子给我的蔷薇花露差不多么?” “那怎么能一样呢?你二嫂子给你的只有蔷薇一种味道,我听说那香水儿可是有好多种味道,而且还会变呢,就是你洒出来是一个味道,过些时候又是另外一个味道。” 吴氏这么一描述,小姑娘们都有了明显的好奇。 侯夫人一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以前也买过,还不止一次呢,我记得第一次买的时候,开始的那会儿味道确实不错,过不了一个时辰味道就消散了;后来隔了几年,说是又出了新品,我又买,还是开始的时候味道不错,过了两个时辰就会变成古怪的味道,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买过了。” 吴氏顿时满脸失望:“我还以为真那么好,结果只是吹嘘的好。” 满屋子的人纷纷失笑。 侯夫人:“今年我们家宝石和香料要都多买一些。” 宁夫人点点头:“嗯。” 孟蝶偷偷看了一眼坐在那里有些羞涩的李慧,作为世子的庶妹,她现在是他们那一代唯一没有成婚的,婚期倒是已经定下,就在今年十月,侯夫人说要多买香料和珠宝,就是为了给她做嫁妆。 “商船一年就两次,春天那次还时有时不有的。”吴氏长叹一声。 周氏笑着调侃道:“不是还有胡商呢么?还不够你买的。” 吴氏:“谁嫌东西多?” 说说笑笑,热闹了好一会儿,大家这才纷纷离开。 大概是孟蝶运气好,九月中旬范嬷嬷就眉开眼笑的来报信:“二奶奶,牙行那边说现在有三个出售的庄子。” “哦?”孟蝶放下手中的笔来了兴致:“都说说,怎么个情况。” 范嬷嬷:“京郊有两座,有一个那才叫好,面积一共是一千二百亩,其中有一千亩都是良田,里面还有一条河,这一千亩良田有四百亩可以改为水田,我算过了,这么一个庄子,一年出息最少最少三千两,现在售价一万五千两,极为合算,哪怕我们现在钱不凑手,去钱庄借些也成。” 这确实是极好的庄子,孟蝶脸上却无喜色:“这么好的庄子也卖,谁家出售的?” 范嬷嬷一顿:“牙行那边没细说,我只知道主家姓冯。” 冯?孟蝶半眯起眼睛:“另外两个庄子什么状况?” 范嬷嬷一愣,似乎没料到孟蝶对这么好的庄子不心动,她迟疑了一下才道:“一个庄子在梁县,距离京城大约四天路程,虽是四天路程,庄子却是极好的,面积一千三百亩,其中一千亩都是良田,不过只能种旱地,现在售价一万二千两,我听那牙人语气,应该还能再降一降的。” 见孟蝶没吭声,范嬷嬷又开口介绍最后一个庄子:“最后一个也在京郊,就是我们庄子的隔壁。” 孟蝶惊呀:“礼部尚书家的?他家怎么要卖庄子?” 范嬷嬷:“尚书告老还乡,圣上已经批了。那庄子与我们现在的庄子一样,全是山地,耕地极少,留着也没什么用。” 孟蝶:“隔壁的庄子有多大?” 见孟蝶来了兴趣,范嬷嬷详细介绍:“隔壁庄子面积一共是五千多亩,耕地则只有三百亩不到,里面有一条大河,诸多山坳中其中有一块里面栽满梅树,风景极佳,往年尚书府经常会邀请文人雅客前去赏梅,现在售价一万二千两,牙人说也可以议价。” “那就买这个。” 范嬷嬷顿时就急了:“另外两个庄子多好?每一年不但能出息不少银子,还能给府里一些玩意儿,到时候二奶奶孝顺公婆打点上下都足足够用,这个多山地的庄子,除了能请府里的众人去赏梅,没半分用处,那三百亩田地都是中等田,产出不了什么的。” 知道范嬷嬷是好意,孟蝶笑了笑:“放心,我心里有数,那庄子里面不是有条河么?我们可以养鱼。” 范嬷嬷更无语了:“那就更不行了,鱼价是贵,鲜鱼也更贵,可那鱼根本就养不成,那鱼儿进入到我们的养鱼池根本不产卵,繁育不出来只靠捕捞野生鱼苗怎么行,咱们这边又不是江南那鱼米之乡,随便一条河都能捞出不少鱼苗,这怎么养的成。” 孟蝶:“不产卵这件事我知道,我心里有数。” 见孟蝶打定了主意,范嬷嬷无奈,只能怀揣着满腹疑问去办事。 纵然心有不甘,范嬷嬷办事依旧尽心尽力,不过两天时间就将庄子的过户问题办好,然后将地契拿给孟蝶。 看着薄薄的一张纸,孟蝶眉开眼笑将纸张交给露微:“装蔷薇花露的匣子里面,有两个特殊的琉璃瓶,你拿出一个来。” “是。”露微接过地契,将其装入装门放地契的匣子中,又去拿琉璃瓶。 孟蝶看着满脸狐疑的范嬷嬷:“坐吧。” 雪青搬来杌子,范嬷嬷坐下。 第21章 孟蝶想要养鱼,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在梦中的那个世界,那里的人就做到了淡水鱼自由,哪怕是普通的百姓之家想吃鱼,也能轻易买一条几斤重的大鱼做来吃。 孟蝶对此十分羡慕,她原本以为是那个世界的鱼资源格外丰富,他们那里科技又发达,捕捞技术靠谱才能拥有的。 后来她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那个世界的普通百姓能够吃鱼自由,原因就在于他们成立新华国后,出了一位四大家鱼人工养殖之父,钟麟老先生。 钟麟老先生攻克了养鱼技术最难的那道关卡,通过环境模拟办法,终于让鱼儿在养鱼池产卵,不用在野外捕捞鱼苗,养鱼业迅速在那片神州上遍地开花,鱼儿终于不再是贵族桌上的名贵菜肴,游入了寻常百姓之家。 孟蝶当时对这个十分有兴趣,也查阅了很多资料。技术是公开的,她在网路上不难搜寻,故此她虽然没有实际操作过,理论知识着实丰富。 她相信自己已经知道了路的方向,那么就算这边技术不过硬,只要慢慢摸索也一定能够成功,最好的例子就是香皂。 接过露微拿过来的琉璃,孟蝶将其交给范嬷嬷:“这是我做的温度计,你拿好了。”说着又将桌子上的一叠手稿交给范嬷嬷:“这是我这两天整理出来的手稿,有较为详细的养鱼之法,温度计的使用方法上面也有。” 范嬷嬷目瞪口呆,她原以为孟蝶只是随口一说安慰她而已,没想到竟然来真的? 孟蝶:“那庄子上有多少佃户?他们可愿意留下?” 说起这个范嬷嬷顿时来了精神:“二奶奶不知道,那庄子里的佃户听说是二奶奶买了庄子,高兴得恨不得放炮竹庆祝,哪可能离开。” 孟蝶挑眉:“怎么?” 范嬷嬷:“还不是奶奶心眼好,我们庄子上又是给寡妇老嬷嬷们老丈们寻事情做,又是允许小娘子们养鸡,如今那一方圈儿都羡慕得要命,都愿意给我们家上工。” 孟蝶笑了:“既这么着,我也不好厚此薄彼,你让他们的庄头统计一下各家各户有多少小娘子,然后在梅林那里划分一下,也是每人五亩地鸡蛋两文收,一文孝顺父母,一文自己留着以后当嫁妆。” 范嬷嬷:“我一定一字不落的告诉江庄头。” 孟蝶:“养鱼这件事,还是要寻熟手才行,庄子上原有大河,他们那里可有养鱼的熟手?” 范嬷嬷:“江庄头就是养鱼熟手,庄子上原就有好几个池塘,养出来的鱼供给礼部尚书一家子都还有剩,还能卖几个钱,那些佃户除了种地,各个都会养鱼捕鱼。” 孟蝶顿时放了心:“那感情好,那就让江庄头主持养鱼的事儿,不过。”孟蝶话锋一转:”他们到底是新人,可不可靠我不清楚,现在香皂的制作一切走向正轨,有良可以将其交给个妥当的人主持,他脱开身子就可以领着江庄头研究养鱼的事儿了。” 范嬷嬷:“二奶奶请放心,这件事一定办妥。” 孟蝶:“有良是个好强的,你告诉他别太着急,这东西本就不易,便是几年出不来成果也是正常的。” “是。” 孟蝶沉吟片刻:“山地也不好一直空着,你让王庄头去看看,那边有没有温泉眼,如果有就移栽一些竹子过去,没有就将向阳的比较好的地方慢慢整理出来,栽种上果树。” “二奶奶,五千来亩的山地呢,就这点人去整理,怕是要弄到猴年马月去,要不要雇佣些人?” 孟蝶:“不必,这个暂时不急。” “是。” 将新庄子的具体事宜安排好了,孟蝶长出了一口气,现在她一方面等着养鱼的研究成功,另一方面也要想想,那些山地白白空着实在浪费,还得琢磨个好项目利用起来。 “二奶奶,隔壁的瑞雪来了。” 瑞雪,温氏身边的大丫鬟。 “二奶奶。”瑞雪手中捧着一个锦盒:“这是我们奶奶命我送来的,里面是西洋参。” 露微接过锦盒,孟蝶有些好奇:“西洋参?” 瑞雪:“是,这是这一次海商的商船带回来的货物。这西洋参最是滋阴补气,冬日睡炕虽然暖和,到底过于燥热,这时候用西洋参煲汤煮粥都可以。” “竟是滋阴补气的,我还当效果同人参差不多。”孟蝶眉眼弯弯:“这般好物果然是冬日佳品,大嫂疼我。” 瑞雪:“我们奶奶原是打算亲自过来,偏偏小少爷从昨日起不知怎么总是打喷嚏,请了大夫来又说没生病。” 孟蝶收敛脸上的笑容:“只是打喷嚏?” 瑞雪点点头:“其余生病的状况一概没有,所以大夫说没生病,我们奶奶也觉得大夫应该不是浑说。” “露微,你去拿两瓶蔷薇花露来。”孟蝶吩咐一句后又对瑞雪道:“我当初弄这个花露水,并非是单纯好奇做着玩儿,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我受不了香料的味道,无论多么浅淡的味道我都觉得鼻子痒痒,偏冬天的衣服不熏不成。” 瑞雪眼睛一亮:“二奶奶的意思是,我们小少爷有可能是不耐熏香的味道?” 孟蝶颔首:“有可能,小孩子五感灵慧,我们成年人不觉得味道浓厚,也许在他那里是不同的。” 瑞雪:“二奶奶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我仔细想了想,小少爷就是从昨日开始打喷嚏的,也正是昨日开始加了厚一点的衣服。” 孟蝶:“这两瓶子蔷薇花露你先拿去试试。” “谢二奶奶。” 瑞雪得了赏钱,又拿着蔷薇花露才离开。露微将人送到院子处这才转身回屋,一边收锦盒一边道:“夏日里二奶奶舍冰,这应该就是大奶奶的回礼了。” 杏黄有些意外:“以前大奶奶没事儿就来我们这里串门,最近倒是好久没来了。” 雪青:“大奶奶现在有了小少爷要照顾不说,前几日我听,夫人现在将大奶奶带在身边,开始教大奶奶管家了。” 露微:“雪青你这消息也太快了,她们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雪青嘿嘿一笑:“平日里大家一块儿做针线,总会闲聊几句,你一句我一句,什么事就都不是秘密。” 第22章 第二天一早孟蝶同温氏汇合时,温氏率先开口:“多谢你那蔷薇花露,我命人熏了尚未用熏香熏过的衣物,给他换上之后,果然不再打喷嚏。” 孟蝶:“既这么着,我命人多做一些出来,以后不单单我那大侄子的,奶娘身上的衣服,还有嫂子你身上的衣服,最好也用这花露熏。” 温氏:“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要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不过就是吩咐一句罢了。”孟蝶话锋一转:“倒是我应该谢谢大嫂,多谢你想着我。” 温氏:“也是巧了,前些时听你说,你冬日睡炕容易上火,没想到这次商船带来不少西洋参,我娘家给我送来几支,正好分你一支。” 孟蝶:“看来我这个冬天能过得舒服了。” 妯娌二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东跨院,宁夫人也收拾好了自己,婆媳三人一同到了正房。 正房这边今天格外热闹,商船回来,侯府为了给李慧备嫁妆今年很是买了不少东西,姑娘们都在小声议论着。 等人都到齐全了侯夫人道:“吉红,去把匣子拿来。” “是。”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5节 吉红很快拿来一个大锦盒放在侯夫人身边,侯夫人伸手打开。 众人瞬间睁大了眼睛,一匣子的各色宝石,打开的那一瞬间,堪称珠光宝气。 侯夫人笑呵呵道:“今年怎么都是买,我干脆多买一些,你们拿回去自己打两样首饰,也都新鲜新鲜。” “这么一匣子的珠宝,母亲破费了。” 侯夫人:“什么破费不破费的,都是自家人,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哈哈……”众人纷纷掩唇而笑。 侯夫人看向宁夫人:“你是老大你先挑。” “哎呦,我这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还有我的份?”宁夫人看向众人:“老话说的是,在母亲跟前,多大年纪都是孩子。” 周氏打趣:“大嫂是要彩衣娱亲么?” 宁夫人故意正了正衣衫:“若是母亲不嫌弃我这张老脸,绝对没问题。” 侯夫人被逗得哈哈大笑:“你们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爱闹,快选一样你喜欢的。” “还是妹妹和姑娘们先挑吧。”宁夫人看向李慧。 侯夫人:“她们都挑过一轮了,你不用顾念她们。” 宁夫人这才认真看向宝石匣子:“那我就选这颗深紫色的宝石。” 侯夫人看着宁夫人白皙胜雪的皮肤点点头:“衬你。” 周氏:“我最近正想打枚戒指,就这颗深红色宝石正好。” 轮到吴氏,她眼睛在宝石匣子中巡视一圈儿:“我最近想制一副耳环,这两颗彩宝正合适。” 方氏比对着周氏,也选了一颗差不多大小的红色宝石。 温氏选了个变色蓝宝石。 孟蝶看着还剩下半匣子的宝石,想了想刚刚温氏选择的大小,她将目光落在一颗艳红色的红宝石上,晶莹剔透的,就是这个了,孟蝶将手伸入匣内。 这时候就听见吴氏道:“我听说蝶丫头买了个庄子?可是真的?” 孟蝶稳稳的拿起那颗红宝石:“祖母,我就要这颗了。” 侯夫人点点头。 孟蝶站直身体侧头看向吴氏,干脆利落的承认:“是买了个庄子。” “真的买了?你怎么不早说,这置业可是大喜的事儿,你早说出来,我们也能给你参谋参谋,你买在哪里了?” “京郊。” “京郊?”老夫人坐直了身体。 宁夫人放下手中把玩的宝石:“那里还有庄子卖?” “有的。”孟蝶笑笑:“我新买那庄子原是礼部尚书家的,如今他告老还乡了。四婶子说置业,我那哪儿是什么置业?说出来都怕人笑话。” “那庄子说是大庄子有五千多亩地,实际上耕地只有不足三百亩,其余全是山地,正经人家置业哪有要这样庄子的。”孟蝶羞涩一笑:“偏我嘴馋喜欢吃鱼,尤其是鲜鱼,那庄子里面有一条可宽阔的大河,我这才买了来。” 吴氏脱口而出:“那一个庄子能出多少鲜鱼啊!” 侯夫人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出多少鲜鱼不重要,自家有了,吃到嘴里保证是新鲜的才是要紧。”说完又看向孟蝶:“这庄子你买的周全。” 孟蝶笑笑:“等赶明儿有了出息,我们也弄个全鱼宴来吃吃。” 侯夫人:“这感情好,我也爱吃鱼。” 宁夫人看向温氏:“芸丫头,昨儿我听说曦哥儿身上不大好?” 李家的小少爷,他这一辈从日字旁,勇毅侯亲自为其取名李曦。 宁夫人一句话,吸引了屋中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温氏一笑:“母亲,已经好了。” 侯夫人:“让下人们多警醒一些。” “母亲,还真不是下人的事儿,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呢。”温氏看向孟蝶:“昨儿多亏了弟妹。” “曦哥儿从前儿起不时打喷嚏,我请了大夫来,诊脉之后都说没有生病,开始我以为是大夫医术不精,一连寻了三个都这么说,我觉得大夫未必是浑说。“ “昨儿弟妹知道此事,她给了我两瓶蔷薇花露,让我用这个熏衣服,不要用香料制成的熏香,没想到就这么一换,曦哥儿打喷嚏的毛病不药而愈。” 宁夫人蹙眉:“我记得给曦哥儿的熏香没有多少味道的。” 温氏:“弟妹说小孩子五感灵慧,我们觉得没有多少味道,指不定在他那里就不一样呢。” “也有这个可能。”侯夫人点点头:“这么说来以后曦哥儿就用这蔷薇花露了?” 温氏:“是,早晨我也和弟妹说这件事呢,不但是曦哥儿,我和奶娘暂时也不打算用熏香了,都用蔷薇花露。” 宁夫人看向孟蝶:“倒是要辛苦蝶丫头了。” “我不过是吩咐一句罢了。”孟蝶话锋一转:“说起这个花露,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我当初做这个蔷薇花露,也是因为我不喜熏香的味道,我的衣物,包括身边的丫鬟都用的是花露,用不到熏香。我这一房的香料暂时就不用分给我了,不然白白放着也是可惜。” “我最近又研制出一些木樨花露,茉莉花露等,还有谁不喜欢香料想用这花露的正好一并统计了,吩咐下人去制,这东西比不得香料耐放。” 温氏接口道:“我这里以后也用花露,现在剩下的香料给夫君足足够的,今年我这一房香料暂且也不要了,不然也是白白放着。” 吴氏脸上漾着笑意:“除了曦哥儿不耐,其他人都用熏香用习惯了,何必麻烦你。” 孟蝶眉眼弯弯:“我倒是不麻烦,一句话的事儿,四婶子若是觉得那么下人辛苦,赏他们几两银子就好,保管他们呀,乐得嘴都合不上。” 其余人纷纷窃笑,宁夫人道:“我这里也少些吧,平日里我也想抱抱曦哥儿。” 侯夫人一锤定音:“既这么着,你们想要花露的就同蝶丫头说,她统计出来让下人去制,香料这方面相应的减少些。” 第23章 从正房回来自己的屋子,孟蝶坐到软塌上,杏黄立刻将早饭摆好,孟蝶没急着动筷:“雪青,关于四太太你了解多少?” 雪青放下手中的针线:“四太太?” “嗯,我只知道她原是老夫人的亲戚,太具体的并不清楚。”孟蝶说完拿起筷子开始吃早饭,一边吃一边等着听八卦。 雪青立刻开始介绍:“四太太的母亲是老夫人的庶妹,同出身于荣国公府,老荣国公在世的时候,将老夫人嫁与我们老侯爷,将小老夫人十来岁的庶妹嫁给了他手下一位护军参领的长子。” “原是好好的,没成想那位护军参领早亡,他的儿子没了管制,一下子原形毕露,对外吃喝嫖赌一样不落,甚至延误军机被削去职位,对内宠妾灭妻,左一个偏妻右一个下妻,不是纳个良妾,就是为妓子赎身,四太太的母亲无数次回娘家哭诉,老荣国公教训几次,对方虽然收敛,到底没有太大效果。” “事情爆发在于,四太太原有个一母同胞的兄长,不知怎么的不明不白死在内宅,四太太的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一下子病重,最后将四太太送回了荣国公府。” 雪青看了看周围,又压低声音:“四太太母亲亡故后,荣国公府与吴家彻底撕破脸,荣国公府以四太太的名义要当年的嫁妆,可吴家一口咬定,嫁妆中的金银细软被四太太的母亲花了,只剩下一些田地和庄子。” “吴家最绝的是,竟然还想将一名庶子记到四太太母亲名下继承遗产,老荣国公气得要命直接带兵打上门,吴家这才归还田产庄子。” 孟蝶露微和杏黄听得目瞪口呆。 “四太太被接回荣国公府抚养,老夫人念在四太太的祖母原是自己母亲的丫鬟,故此也经常将四太太接来常住。” 雪青这一次直接凑到孟蝶耳边:“原本老夫人给四老爷相看的不是四太太,只四老爷一口咬定非四太太不娶,这才成了婚事,说是从那以后,老夫人夫人很少接亲戚到自家居住。” 孟蝶差点儿被自己口里的东西呛到。 露微同样压低了声音:“那四太太的嫁妆谁家出的?” 孟蝶赞赏的看了看露微,一语切中要点。 “吴家不肯出嫁妆,荣国公府给了一些。”雪青做贼一样看了看外面,确定没有洒扫婆子这才说:“说是老夫人也出了一些体己。” 孟蝶夹菜的手一顿,抿唇一笑,以前她就发现四太太对银子格外看重,她当时就想,要么是四太太天生过于爱财,要么就是四太太手中钱财不丰,如今看来是第二个原因了。 雪青看孟蝶脸色恢复如常,这才好奇的问:“二奶奶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个?” “别提了,今儿不知道四太太发的什么疯,突然在老夫人和夫人面前给我们二奶奶上眼药。”露微刚刚缓和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雪青和杏黄的眼睛瞬间全凌厉起来。 露微也不瞒着二人:“我们奶奶不是买了个庄子?四太太先是暗搓搓的指责奶奶置业不同大家说,话里话外都是她擅自做主,后来见老夫人和夫人不在乎,又开始往奶奶乱花银子上引,幸亏老夫人和夫人英明,没被她带歪,老夫人还夸我们奶奶买庄子买的周全呢。” 雪青一挑眉:“周全?” 露微脸上出现迷茫,买庄子就算买的好,也不应该用周全二字啊? 孟蝶放下筷子,杏黄赶紧端来漱口水,孟蝶漱了漱口,笑问露微:“你说,侯府够富贵吗?” 这题简单,露微半秒都不用考虑:“开国功臣,泼天的富贵。” 孟蝶笑了笑:“那你说,比三座国公府如何?” 露微掰着手指:“我看书上说,爵位分公侯伯子男,公是最高的,侯府应该是比不过公府。” 孟蝶又问:“那你觉得比王府公主府郡王府如何?” 露微:“那是正经龙子龙女,比不过比不过。” “那与承恩公府比呢?”孟蝶不等露微回答,又道:“刚刚那些都是得皇恩的,除开他们京中还有好些实权派,比如内阁的四位辅政大臣,又比如掌管京城内城的九门提督,掌管京郊十万军队的京郊将军,这些都手握实权,你觉得侯府与他们相比,又如何?” 露微杏黄和雪青目瞪口呆。 孟蝶笑道:“很巧,这些人都住在京城。明面上比侯府还要富贵的就这么多,私下里呢?太子妃的娘家,宠妃的娘家,哪一个是好惹的?京郊的好庄子就那么多,这么多富贵的人家哪家买不起?哪家不想要?” “啊!”露微惊呼出声:“所以当初范嬷嬷说的那个冯家的好庄子,二奶奶才不买。” 孟蝶颔首:“没错,那样的庄子轮不到咱们这样人家的手中,你买了便是不懂规矩,后患无穷的;山地庄子那些富贵人家都看不上,我这才买了,这就是懂规矩没有后患。所以老夫人才说我买的周全。” 后面的话孟蝶没说,一个家族几年都不能置下正经产业,足以说明这个家族在走向衰败,已经被踢出了权利中心。 比如说侯府,想到此处孟蝶垂下眼眸,从李二郎对兵书的标注完全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有想法也有见识的人。 这样聪明的人会意气用事,轻易离家出走吗?他这是早早预见了家族的衰败,这才铤而走险想为家族重新博一个光明的前程。 雪青歪着头:“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不懂,四太太怎么也不懂?” 孟蝶重新睁开眼睛:“老荣国公是开国功臣,手掌十数万精兵,荣国公府那会儿堪称如日中天,很不必看谁的眼色,何况四太太的母亲是庶女,她又早亡,这些涉及到权利的弯弯绕绕不是从小就认真学习,哪能懂得?” 杏黄噘着嘴:“她自己什么都不懂乱挑拨,难道说我们就白白被欺负?赶明儿她房里的丫鬟再想同我学做点心,可不能了。” 孟蝶笑笑:“无妨,你该教就教。” 露微噗哧一笑:“哪能白白被欺负?四太太管府里香料的采买,香料贵重,这中间的操作空间可多,我们奶奶今儿说了,以后我们这一房不用香料了,大奶奶那边和夫人那边都减量,兴许还有其他房也会减量。你们是没看到,四太太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她手里的帕子几乎要被她扯烂了。” 杏黄和雪青顿时轻笑出声。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6节 孟蝶也抿唇一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好意思,她是女子,有仇自然是当场就报了。 露微蹙眉:“也是怪了,我们也没得罪四太太,更没有利益冲突,没道理突然给我们二奶奶使绊子啊。” 雪青一撇嘴:“八成是看不得我们二奶奶好。” “嗯?” 雪青:“前几天我听说四太太私下里就抱怨过,说哪家的儿媳进门不立规矩?偏奶奶不是。第一天就坐下一块儿吃饭,还说就是大奶奶最开始也是立规矩的,只是后来查出有孕,这才开始将养。” 杏黄火大:“我们二奶奶立不立规矩,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奶奶的亲婆婆,夫人都没说什么呢。” 孟蝶倒也能猜到为什么四太太嫉妒,四太太在那种情况下嫁给四老爷,想必没少被立规矩,从来由己度人难,更多的是,我吃过的苦凭什么你不用吃?不然又怎么会有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句话?不过你嫉妒归嫉妒,憋着也就算了,敢给自己使绊子你就别想好过。 第24章 十月初一寒衣节,既要祭祀先祖,为祖先送衣送钱,这一日开始也代表冬日来临,当添置冬衣做好防寒。侯府中的主人也都纷纷挪了屋子,从平日有床的屋子挪到隔壁有炕的屋子。 孟蝶同样忙碌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让做香皂的那边,在小年之前加班加点赶制出一批香皂,铺子里从正月初六开业到正月十五上元完毕,这几日每天就卖五百块,正月十六开始恢复二百块。 另一件大事她要准备年礼,出嫁女为娘家准备年节礼物是风俗,娘家也会给出嫁女一些回礼,通常回礼要比年礼丰厚,这也代表娘家没忘女儿,这份回礼通常也是女儿在夫家的底气之一。 为了年礼孟蝶煞费苦心,过多过于豪华,回礼比不上她的年礼难免落人口实,若是给少了,她又心疼祖父祖母爹和娘。 最后孟蝶准备了双层箱子,箱子与正常普通的箱子一般大小,不过分了上下两层,上面一层就装些京城特产,下面的则是贵重的笔墨纸砚以及各种好料子。 准备好这一切,孟蝶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范嬷嬷领着丈夫从后门进入侯府,范宏微微垂着头目不斜视,一路上稳稳当当跟着范嬷嬷进了栖霞院。 “给二奶奶请安。”范宏在门外院子中跪下请安毕,规规矩矩站着。 孟蝶坐在屋中大厅:“此去甘州,这一路上你跟着夏总管就好,他是侯府的老人儿,几乎年年都往甘州去,父亲和母亲也派了郑管事,你有不懂的尽可问他。礼物我也都准备好了,一会儿你带几个妥当的小厮抬出去,同侯府的队伍一同出发。” “是。” 孟蝶:“还有书信,你一定要亲自交到祖父或者父亲手中。” 范宏:“二奶奶请放心,小的一定事事亲力亲为。” “嗯。” 范宏退下,范嬷嬷又道:“二奶奶,您上次吩咐的育婴堂已经建好了。” “那就立刻去官府备案,即刻安排好人手,遇到孤儿弃婴直接收养。”孟蝶顿了一下:“只有一样,哪一天收养的哪个必须立刻带去官府备案,只要衙门处有人,一天都不许耽误。” “是。” 又办完一件事,孟蝶松了口气,紧接着就是李慧的出阁的日子,李慧的夫家是承恩公府,也就是当今皇后的娘家,丈夫是承恩公的庶出幼子,也就是皇后的庶弟,与李慧的身份辈分都很相当。 李慧出嫁前一天,整个勇毅侯府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璀璨的喜字到处都是,宴席开了一桌又一桌,欢喜班,庆春班,南栀班,红班,京城有名的四大戏班更是轮番登场,让来的各路亲朋过足了戏瘾。 出嫁当天,整个侯府上上下下全换了新衣衫,密集的鞭炮声从早晨一直响到新郎官来迎,又迎来了一个新的高度。 勇毅侯世子背着一身华丽嫁衣的李慧出门,送入花轿,作为哥哥嫂子的世子和宁夫人以及几位老爷太太一齐随着迎亲队伍到高家。 承恩公府高家这边更是热闹,多少皇亲国戚都亲自到场恭贺。皇帝与皇后少年夫妻,感情极佳,皇后的长子正是现在的太子,未来大易朝的继承人。太子的舅家谁能不给面子? 高府的热闹直到皇后和太子的赏赐到达后,又掀起另一轮高潮。 三日后李慧回门,又是一通热闹,孟蝶根据李慧粉面含羞的脸色猜测,看来她过的不错,丈夫对她应该还好。 李慧出嫁后,孟蝶彻底清闲了下来,她开始殷殷期盼甘州给的回礼,结果回礼没等到,倒是先等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樱儿提着裙子飞快跑进来报告:“二奶奶,刚刚二门那里传话,说有拜帖给您。” “拜帖?”孟蝶一愣:“快拿来我看。” 樱儿将拜帖交给孟蝶。 “两份?”这可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孟蝶将两封拜帖打开都看了看,顿时喜上眉梢。 “二奶奶,可是庄家的三老爷?” 孟蝶看向露微:“正是表叔,他这次携表嫂一块儿来的,还有一份是胡家那边的表叔。” 庄家是孟庭义妹妹的夫家,胡家是孟蝶祖母胡氏那边的娘家人。 杏黄:“咦,俩家同一天送拜帖,这可真是巧了。” 孟蝶笑道:“巧什么,他们这一次就是一块儿上京城的。” 杏黄:“啊?两家老爷和太太怎么会一块儿的呢。” “我也不知道,等明儿问问就清楚了。”孟蝶说完提笔写了回帖。 因为来的是长辈,孟蝶又派露微过去给宁夫人那边送信,做足了准备。 第25章 早晨给侯夫人请安之后,孟蝶匆匆吃完早饭就带着丫鬟行到垂花门处等候。 辰时正,三顶青色小轿从垂花门处依次抬入,轿子落地,仆人撩开帘子,孟蝶亲自去扶:“婶子。” 庄太太抓着孟蝶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好好。” 另一边,胡太太和表姑娘也被范嬷嬷和露微搀扶下轿。 孟蝶:“二位婶子表姐请随我来,母亲如今正在东跨院等着。” 庄、胡两位太太互相看看,压下心中的忐忑跟着孟蝶一起来到东跨院。 宁夫人率领丫鬟婆子正在东跨院门口等候,眼见孟蝶一行人到来,宁夫人率先向前走几步招呼道:“二位亲家好。” 庄、胡二人齐齐福身行礼:“见过世子夫人。” “快别多礼,今日在内宅咱们只论亲。”宁夫人一把将二人扶住:“你们能来看看,蝶丫头不知道多开心。” “夫人客气。”胡氏招呼女儿:“知韵,给夫人请安。” 小丫鬟立刻放了拜垫,胡知韵规规矩矩磕头行礼:“给夫人请安。” “快起来。”说着宁夫人请庄太太与胡太太一起进了花厅。 宁夫人庄太太胡太太三位长辈坐下,孟蝶站在宁夫人身后,胡知韵站在胡太太身后。 宁夫人先开口:“二位亲家太太既然来了,我给二位收拾出几间屋子,就在侯府住下吧。” 庄太太笑道:“多谢夫人美意,我这次是陪着夫君一块儿来进京赶考的,夫君的意思是找一处人烟稀少的幽静之处,他好闭门苦读。” 宁夫人点点头:“原来如此,既这么着我倒是不便强留,读书要紧。”说着又将目光落在胡太太身上。 胡太太同样笑了笑:“怕是也要辜负夫人的美意,我家是商户,这次上京一是瞧瞧蝶丫头,二则是准备同胡商做些生意买卖。” 三人客套来了一番,孟蝶这才领着庄胡三人回到自己的栖霞院。 进门孟蝶就问:“二位婶子可是已经准备了住处。” 胡太太率先说:“我们家在京城有个小宅子,已经收拾出来了,我们两家人去住完全没问题。” 孟蝶看向二人:“我最近新买了个庄子,因为那里有一片梅林,原主家就在里面修了几间还不错的宅子,二位婶子也可到那里去住,绝对清净。” 胡太太和庄太太互相看一眼,都有些心动。 庄太太陪着夫君进京,这一点孟蝶知道为什么,李二郎不在家,表叔一个人来,自己不好招待,也不好频繁见面,有了表婶在中间传话就会方便得多。 胡家又为什么这时候进京?不是外人,孟蝶心有疑惑直接问出了口:“婶子,怎么这时候进京。” 胡太太长叹一声看了看四周,孟蝶会意:“这都是我从娘家带来的。” 胡太太这才道:“这次进京算是为了你表姐,她原与我们青县县太爷的嫡次子定了亲。” 一个原字,一个县太爷,孟蝶就已经猜到了后续,她看向胡知韵,果然胡知韵红了眼眶一脸丧气。 胡氏叹息一声:“姑父这边的事情传出,那县太爷家就火速退了婚。” 孟蝶咬了咬牙:“终究是我家连累了你们,连累了表姐。” “这话不能这么说,若非姑父这些年对我们照拂,那县太爷前几年哪会对我家这么客气,甚至还结亲?”胡太太并非好歹不分,她话锋一转:“婚事退了也就退了,正好早点认清他们的面目,只是没料到那家人脸皮那般厚。” “他们听说姑父只是被贬谪,你又嫁入侯府,竟然又想再次联姻,这样的反复无常,如此家风能教出来什么好孩子?我们纵然是小门小户的,也不能将女儿推入火坑。”说道这里胡太太黑了脸:“那家人竟然盯着我家,上次我带着知韵去寺里上香,全二郎竟然突然出现。” “无耻。”孟蝶气得猛的一拍桌子。这个世界比不得梦中世界女性自由,这个世界对女性有诸多束缚,全家如此做派,同土匪恶霸有什么区别。 胡太太一脸晦气:“当时幸亏你表哥在,这才没真正的出什么乱子,我们本以为经过这一次全家会放弃,没成想他们死性不改继续纠缠,我和你表叔想了想,他家到底是当地的父母官,我们惹不起,可就这么认命也不行。天天防范也不是个事儿,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最后我们决定带着知韵上京。” “一方面这里是天子脚下,全家不敢过份,二则你嫁入侯府,我们在这件事上顶着侯府名声,谅他也不敢冒犯侯府,三则你表叔在这边有几个故交,他准备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一旦知韵订婚出嫁,全家也就不得不罢手。” 孟蝶抿抿唇眼中锋芒一闪而过:“既然如此,表叔和表婶带着表姐一同住到我新买的那个庄子正好,全家必然不敢将手伸到我的庄子中。” 这一次胡太太没有推辞,当即点点头:“那我们就住那里。” 孟蝶看向庄太太:“表叔和表婶也住过去吧?” “好。”庄氏也没推辞:“还有一事。” 身边一直跟着的丫鬟立刻将捧着的匣子交给庄氏,庄氏接过递给孟蝶:“这里面是你三表叔最近写的文章,他说你的才学在他之上,由你帮他看看文章查找疏漏,比他自己闭门造车强多了。” 孟蝶接过小匣子:“三表叔太过于自谦了,我当年不过是幼时同兄长一起念过几天书罢了,才学哪能比得上他,不过写文章确实忌讳闭门造车,我虽身处内宅,可我以女子的目光看问题与三表叔完全不同,说不定能对他有些帮助。” 庄太太笑了笑:“总之麻烦你了,等我们住在庄子里以后,你表叔新写的文章拿给你也更方面。” 孟蝶眉眼弯弯:“正是。” 正事说完了,娘几个又闲聊了一会儿,眼瞅着快到中午两位太太想要告辞,孟蝶哪能放人走,也知道她们的顾虑,直接道:“吃了饭再走,不然午饭也都是我一个人吃。” 两人一听齐齐松了口气:“世子夫人疼你。” 这边孟蝶命人传饭,那边还没等上菜呢,宁夫人身边的郑嬷嬷就领了一群手里拎着食盒的小丫鬟进来。 郑嬷嬷笑着见了礼:“二位亲家太太好,我们夫人刚巧得了尾鲜鱼,还有几道别致的小菜,命我给二位太太送来加菜。” “多谢世子夫人惦记。” 孟蝶给了赏,一家人开开心心吃了一顿午饭,两位太太带着胡知韵这才告辞,范嬷嬷随着跟了出去,她要安排两家人入住庄子。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7节 第26章 直到第二天快到晌午的时候,范嬷嬷才回来禀报:“二奶奶,两位叔老爷太太表姑娘都住在庄子里了,他们都带有丫鬟小厮,起居生活不成问题,我又安排了几个粗使婆子守在各处,保管几位主人住得清清静静的。” 孟蝶:“粗使婆子是你雇佣的么?” 范嬷嬷有些欲言又止。 孟蝶:“怎么?” 范嬷嬷:“我雇佣的几个人都是孟府放出去的老人儿,她们没能跟着去甘州,老太爷老太太虽然开恩身契银子都没要他们的,可他们原就是孤苦无依之人,否则也不会卖身为奴,现在虽然是良籍,没有田地生活依旧困苦,我有时会送一些东西过去,如今那边用人,我就雇佣了她们,可是有什么不妥?”说完范嬷嬷的忐忑的看向孟蝶。 孟蝶一顿:“没有什么不妥,嬷嬷你做的很好,那些人你看好的,能留下的就尽量安排到两个庄子中。” 范嬷嬷大喜,满口答应。 孟蝶:“还有一件事,香皂不是做的多了么?从腊月开始一直到正月结束,四个城门口也都支个卖汤菜的摊子,卖两个月,每碗汤菜里面再多加一个鸡蛋,庄子里我记得还有剩余的笋干,也可以适当放一些。” 范嬷嬷眉眼弯弯:“一碗荤菜两个鸡蛋卖二十文钱,那些人还不抢疯了。” 孟蝶笑笑,开始静下心看庄表叔的文章。 庄表叔名鸣,字鹏飞,今年三十岁,是孟老太太的次子,在庄家行三,他上头还有一位嫡亲的兄长,今年三十四岁,已经接管了家中所有的铺面生意。 说起庄家,那也是一大堆的破烂事,孟渣爹当年为了银子都能让刚考中小三元的孟庭义娶了商户女,继妻生的女儿又怎么可能认真挑选人家?谁给的聘礼多就嫁给谁家,最终孟家的小妹孟雨停也嫁给商户。 孟雨停丈夫贪欢好色,她刚嫁过去的时候颜色好,倒也过了两年舒心日子,等她怀孕生子,丈夫就被别的女人勾了魂,幸亏她有个好哥哥,孟庭义争气,很快考中举人进士成了官员。 士籍的官员对上商籍的庄家绝对是碾压,孟庭义同继母有母子情份,自然对妹妹多加照顾,这就导致孟雨停虽不得丈夫宠爱,家中上下对她倒也敬重,那些小妾庶子哪个也不敢同她要强掐尖,日子过得还算舒心快活。 孟雨停知道自己的日子能过成这样全因为兄长,她不识几个字却知道念书有多重要,长子要继承家业,她就让次子念书,可喜的是庄鸣自己也乐意,喜得孟雨停直接将他送到舅舅家,横竖孟庭义也要教儿子念书,也不差多教一个外甥。 故此庄鸣十岁到十六岁这段时间是在孟家的,正是因为打小的情份,庄鸣同孟家兄弟感情比一般的姑舅兄弟还要亲上几分。 庄鸣十七岁娶妻,二十二岁中秀才,二十八岁中举人,这些年与孟家的书信没断过,年节也经常到孟家做客,孟庭义也会抽空指点外甥的文章,直到孟家出事。 庄家很是乱了一阵儿,庄父怕孟家连累自己家,立刻准备休妻,孟雨停义正言辞,她伺候庄老太爷归西属于三不出之一,庄父若是休妻先要熬过衙门的一百板子才行。 庄父气得要死,又不敢真的去衙门承受那一百板子,一计不成他又生一计,想把家业交给自己的庶子。 这哪能行?庄鸣的举人身份立刻发挥了大作用,有他站在他大哥这一边,兄弟二人在这次宅斗中碾压式胜利,气得庄父卧病在床。 如今对孟家的处罚下来,庄父彻底没了气焰,庄家大哥迅速接管家中生意,忙完后他对弟弟的第一句话就是:“以后你可这劲儿的读书,一定要当官。” 庄鸣重重的点点头,原本老师说他的文章火候不够,孟家没出事之前,他想来赶考纯粹就是打算感受感受气氛,这一次他铆足了劲儿,哪怕同进士也行。 庄鸣的心态在这一年中来了个大转变,用功的程度自然也不同,孟蝶看他的文章很快就察觉出端倪,不得不承认,用功之后三表叔的文章水平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按照最开始看,他绝对考不上,哪怕是同进士也考不上,孟蝶垂眸看自己手中的这篇文章,若是有运气,说不得能捞个同进士,不过不够,还不够。 三表叔科考,只要她操作得当,那么完全可以凭借这件事在圣上面前刷一把祖父的存在感。所以靠运气不行,一定要让三表叔中进士。 孟蝶心中打定了注意,立刻又将文章重新看一遍,三表叔的文笔中规中矩,这个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提升的,现在去练习完全就是浪费时间,必须另辟蹊径。 将这篇文稿放下,孟蝶又拿起其它文稿,她得仔细研究研究,表叔差的最重要的点在哪里,又是哪里他能立刻补齐的。 孟蝶这一琢磨就废寝忘食的,一连几日天天忙到深夜。 第27章 “大奶奶来了。” 孟蝶一顿,放下手中的笔,稍微规整了一下衣服。 门帘一掀,温氏从外面进来,目光扫过凌乱的书桌:“可是在忙?” “就是随便看看。”孟蝶知道温氏在学着管家:“大嫂今天怎么有空了?” 温氏笑了笑同孟蝶一起坐到炕上:“人哪能一直忙呢,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总得适当休息休息。” 不知道为什么,孟蝶总觉得温氏在内涵什么。 喝了一口茶,温氏又说:“我今儿也不全是偷懒,有件正经事想同你商量。” “什么事?” “瑾妹妹及笄礼就在眼前,我们做嫂子的,你说送些什么好?” 这下孟蝶确定温氏今天就是没事找事:“母亲不是说瑾妹妹生日在腊月二十七,那时候临近过年不好操办,挪到明年三月三女儿节办及笄礼吗?现在是冬月底,距离三月三还有三个月呢。” 温氏道:“哪有那么多时间?从腊月二十九开始起就要祭祖,我们自己这边也要开宴席听戏等等,一直要热闹到正月十五完毕,二月祖父生日,明年三月三又在清明之后,紧接着又是母亲生日,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你若是忙起来,怕是又要点灯熬夜了。” 孟蝶噗哧就笑了:“好啊,你今天过来哪是来我这里偷懒,分明是来做说客的。” 温氏也噗哧笑出声:“既然被你拆穿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温氏收敛了笑容看向凌乱的书桌:“我这几天听下面的婆子丫鬟说,你这边连续几晚点灯熬夜到后半宿,甚至有一次还熬了个通宵,我知道你忙肯定是忙正事,这个我不劝你,只是再怎么忙也得注意休息,不然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大嫂说的对,我记着就是了,保证再也不点灯熬夜。”说着孟蝶扫了一眼自己几个低眉顺眼的丫鬟。 “那就好那就好。”温氏长叹一声:“其实我今儿来,也确实有躲懒的心思。” 孟蝶:“大嫂今天中午就在我这里吃吧,正巧今天我庄子上送来了几条鲜鱼和山菜。” 温氏:“那好,我就蹭你一顿饭。” 露微立刻带着雪青和杏黄下去,瑞雪也带着珊瑚和琉璃跟了出去守在门外。 孟蝶:“大嫂可是有了难处?” 温氏又叹了口气:“也算不得什么难处,也有可能是我多心想太多了。” “嗯?” 温氏:“你知道的,母亲现在让我学着管家,我现在主要学习的就是人情往来这一项,记住哪府与我们有亲,哪府与我们是故交,给小辈送什么样的礼,给长辈又是什么样的礼。” 孟蝶点点头,这就是个人情社会,一个家族人情往来绝对是重中之重,当家主母必然要掌握这一项。 “人情往来,往来往来,必然是有来有往。”温氏的声音低了几度:“我偶尔得空的时候算了算,侯府送出去的礼物较收回来的,最少也要多四分之一。” 孟蝶顿时挺直了身体,心中迅速计算着,孟家一年人情往来大约需要四五千两,侯府属于勋贵,人情往来要比文官家多得多,一年人情往来少说也得在一万四五千银子左右,少四分之一,那就是三四千的银子。 温氏佯装:“不过也可能是还有我不知道的地方,亦或是我算错了。” 算错? 孟蝶:“我记得嫂子的娘家是盐商,府上专业就是做买卖,大嫂算错账完全不可能。我想要么就是嫂子接触的日子短,还有不知道的地方,要么这就是实情。” 无论是温氏还是孟蝶心里都很清楚,还有不知道的地方不过是托词,实际上就是温氏算的那样。 妯娌两个人的脸色一时间都不太好,人情往来能看出很多事情。论理侯府作为有爵位的勋贵之家,在人情往来上是应该有收入的,底下会有孝敬,现在反而赔钱,这代表什么?这代表家中男丁无权,不能罩着底下人,底下人自然也就不给孝敬了。 “母亲。”孟蝶含糊问:“怎么说?” “我没明面问过,母亲自然也没明面说。”温氏顿了一下:“母亲只说侯府庄子田地众多,每年出息不少,需要大量人手打理。” 妯娌二人互相看对方一眼都懂了宁夫人的意思,侯府虽然在人情往来上亏钱,但是产业众多,亏这点钱别处能补回来,钱够用。 可这种事长期下去绝对不是个办法,孟蝶垂眸,难怪李二郎刚到能独自兑换路引的年纪就跑去了前线。 温氏:“哦对了,只顾与你说这些,倒是有一件正经事给我忘了。” 孟蝶:“还有什么事?” 温氏摇摇头:“不是我,是我前几天听母亲提过一嘴,原话是,明年是考核重新授官之年,最晚入冬你二叔一家就能回来,不知他这一次会被派去哪里。我想着说不定母亲抽空会问问你。” “明年是大比之年,新科进士会顶上缺漏,原本的老人也得以退下来,或升或降。”孟蝶笑笑:“我心里有数了,多谢嫂子提醒。”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温氏在孟蝶这里吃了一顿午饭,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一起去正房请安回来,这才分开。 第28章 吃了晚饭,孟蝶却有些看不进去文章,歪在软塌上发呆。 她在心里划拉着侯府几位男丁的身份,侯爷本身有爵位,现在领着正二品武散官的参领一职,散官没有实职,换言之也没有权利。 世子除了有侯府世子的身份,现在掌管西城门是城门领,从四品的职位,这是个实职,然而官位太低了,武将升官历来比文官快,因为他们退的也快。 就说勇毅侯,他今年五十二岁,在武将中他这个岁数领虚职是正常的,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基本都是虚职,除非是边关守将,比如说勇毅侯的表兄弟唐提督。 比勇毅侯小两岁依旧领着实职,但是他现在坐镇大后方,调度军需物资等等,有点儿类似于军中吉祥物稳定人心的,同样不用上战场。 文官不同,孟庭义今年五十四岁,属于文官的黄金年龄,若非被牵连,明年底的官位调动,孟庭义就是板上钉钉的六部尚书之一。 世子三十五岁,武官从四品,孟蝶的父亲孟长生没被罢官之前,三十七岁,同样是从四品,这么一对比完全能看出来,世子的升官速度同普通人家比是快的,同他们这样的人家比,是慢的。 孟蝶再次想起置业的事儿,侯府几年不置业,上次她就猜测侯府男丁在朝堂上话语权不高,这一次彻底确定了不是话语权不高,而是压根就没有话语权,不然人情往来也不会亏空。 好在侯府的掌权人没有醉生梦死坐以待毙,反而开始积极谋划其它门路了,孟蝶略松了口气。连日来的费心费力,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宛如潮水般涌上来,孟蝶打了个哈欠。 “二奶奶,去床上睡吧。” 孟蝶起身又打了个哈欠:“我记得咱们这院子和隔壁院子,中间还有一道花树墙隔着呢,她那屋子的丫鬟婆子能看到我房里晚上点灯,这眼神可真好,千里眼吧!” 杏黄和雪青一缩脖,露微一边帮孟蝶宽衣一边嘻嘻一笑:“二奶奶英明,一下子就看穿了我们的小把戏。” “二奶奶这些日子天天看文章看到半夜,人都清减了些,我们劝您又不听,我们想着大奶奶人好,对奶奶也好,就干脆故意同她院子里的婆子说这件事。”露微眉开眼笑:“大奶奶听说后果然来了。” 孟蝶:“竟然玩起心眼子来了。” 露微:“谁让二奶奶不听劝的。” 孟蝶:“合着还是我的不是了?” 三个丫鬟笑作一团,迅速让孟蝶躺到炕上吹灭了烛火,一个多余的动作没有,仿佛她们只要慢一点儿,孟蝶又会起来熬夜看文章。 舒舒服服睡了一宿好觉,第二天孟蝶精神格外饱满。温氏猜的果然极准,早起请安回来,宁夫人带着孟蝶回了她住的东跨院:“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孟蝶:“母亲,什么事?” 宁夫人摆摆手,屋里的丫鬟婆子齐齐退下。宁夫人指着炕:“你先坐吧。你二叔明年秋天这一任到期,大概初冬就能回京城,如今外放六年已经结束,我们都在猜他会被吏部重新分到哪里去?” 看来侯府是打算事先给二叔运作了,孟蝶直接问:“这两任考核,二叔的评语是什么?” 宁夫人:“都是优。” 孟蝶想了想:“母亲,二叔外放六年任满,接下来去哪里做官事关重大,要看二叔想走哪条路,留在京城,以二叔的出身能进吏部是最好的。” 宁夫人眼睛一亮:“进了吏部,大概会是什么职位。”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8节 孟蝶:“二叔现在是正六品的通判,进吏部大概是从五品的外郎。” 宁夫人蹙起眉头:“从五品?” “是,在文官体系中,京官贵重,要比同品级的地方官高半级,每次也都是一级一级升,连升两级的例子不多。”孟蝶垂眸:“若是不想留在京城,那寻一处不那么富裕之地当知府是最好的。” 宁夫人:“不留在京城?做官哪有不留在天子脚下的?还要不富裕的地方?谁去那种地方。” 孟蝶:“母亲说的是。” 宁夫人顿了一下,沉思片刻:“我们不想去,别人也不会想去。” 孟蝶:“是,这样的地方一是插手的人少,二则原本不富裕,稍微富裕一点点那就是政绩,反观富裕的地方,纵然能评优,想要亮眼的政绩却难。” 宁夫人沉默不语。 孟蝶:“母亲,我也不是很懂这些事,这些不过都是我乱想的,您只听听就好。” 宁夫人笑了笑:“别说是你,我也不大懂的,这些都是外面爷们儿的事,我们就是闲聊聊。” 婆媳二人又说了会儿别的话,孟蝶这才从东跨院离开,她看得出,宁夫人想的就是让二房留在京城发展,到时候与世子一文一武相辅相成,可京城的文官体系哪是那么好混的,你一个勋贵家的人想横插一脚进来,千难万难。 不过二老爷最终去哪里赴任,这不是宁夫人能决定的,哪怕是世子也没有决定权,最终决定二老爷前程的,是侯爷、二老爷自己以及他身为吏部郎中的老丈人。 第29章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孟蝶拿出庄鸣的文稿,又细细看了一遍,心中终于有了确切的方向。提笔开始写自己的想法。 表叔写的行商可富国富民这篇文确实精彩,彼此贸易往来互通有无,才能让百姓迅速累积财富,百姓富国家才富,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然,表叔可否想过一个问题,行商中有个最为紧要的环节,那就是货物来源,甲地盛产蔬菜,商人收购卖于短缺乙处,自然极好;甲地蔬菜若是将将够吃,商人又在此地收购,又会如何?是强买强卖亦或是抬高价格?无论哪种方法,结果恐怕最终都不尽人意。 故此想要行商利国利民,一定要抓住一点,货物来源必要是盛产之地。我观表叔大多文章,都阐明某件事或有利或有弊,然而凡事一体两面,利弊本就不好界限,这些细枝末节更是可以左右一件事的发展,表叔可以多在此方面想一想…… 写完这篇信,孟蝶长出了一口气,将信装好封口:“露微,明儿你安排人给表叔那边送去。” 露微:“保证一大早就送到庄子里。” 另一边,庄鸣接到孟蝶的信看了一遍之后,整个人宛如醍醐灌顶,手忙脚乱的找出以前的文章,庄鸣再次去看立刻就发现了自己文章中的不足。 其实他这个问题孟庭义也看出来了,也教过他,但是吧,孟庭义在读书上那是什么天份?堪称学神级别,不然哪能在那样的家里长大,又无名师指点的情况下,依旧考了个全国第四。 他的几个儿子,孟蝶的父亲孟长生当年考的是一甲状元,二儿子是二甲进士,三儿子是榜眼,四儿子同样是二甲进士,妥妥的学霸一家子。 庄鸣是有读书天份,那得分跟谁比,同孟家父子比,他就是个学渣。最要命的是,学神的教学方法学霸也许能理解,学渣怎么理解?故此孟庭义指点了个寂寞,庄鸣就是不开窍。 庄鸣出身商户,他的老师并不是什么名师,只能看出庄鸣文章有问题,究竟哪里有问题,却很难给他一针见血的指出,直到孟蝶,她用庄鸣最熟悉的商道,给他指出了他的问题所在。 没隔两天庄太太就捧着一个匣子再次来到侯府,庄太太眉眼间都是喜色:“前两天你表叔接到你的信件,看完之后久久不语,脸上那表情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差点儿以为他着了什么魔障。” “还没等我动作,多少岁的人了,竟然一蹦三尺高,翻箱倒柜的把以前写的文章都拿了出来。”庄太太把匣子往炕桌上一放:“喏,删删改改之后全在这里了,让我拿给你看。” 孟蝶:“好,我一定尽快看完给表叔回信。” 庄太太:“那么多文章呢,慢慢来,你别累着自己。” “嗯。”孟蝶笑着问:“我听说,表姐的婚事有眉目了?” 庄太太说起这个更高兴:“有了有了,说是胡兄弟有一位姓何的故交,共有三子,三儿子十六岁未曾订婚,现在在念书,据说很有些天份,两家彼此都有意,打算私下里先合一合八字,若是没有妨克,何家那边就会择吉日请媒人上门提亲。” 这个流程孟蝶很熟,当初她与李茂之间的婚事,也是这个流程,应该说整个大易朝稍微有点体面的人家都是这个流程。 孟蝶打心眼里为胡知韵高兴:“胡表叔和胡表婶也能安下一份心,正好临近年下,京城热闹非凡,表叔和表婶完全可以出门逛一逛。” 庄太太:“可不是么,明天你胡表叔还准备带着你表婶去拜会胡商,今儿他们在家准备呢。” “胡商?”孟蝶好奇:“虽然胡商不像海商那样来的时间比较固定,但他们从未在春节前后来过,一般不都是四月到九月之间过来么?现在是腊月初,这是提前还是延后了?” 庄太太:“延后,这次的这个胡商在路上生了一场重病,这才延后到这个时间,由于他延后的时间太多,合作的商家从别人那里要了货物,而且他很多商品在路上也有了一定的破损,卖的也并不好。不然哪还等人去拜会?” 孟蝶心中一动:“既这么着,我想让露微明天跟着胡表叔和表婶去看看,让她长长见识。” 庄太太一顿:“行吗?公侯人家也可以行商?” 孟蝶笑了:“表婶尽管放心,朝廷抑制官员行商,主要是为了防范官商勾结搜刮民脂民膏,打压百姓手中的货物。胡商和海商的东西,都是从其余国家运来的,不可能官商勾结搜刮民脂民膏,退一步说,就算搜刮也搜刮的不是本国百姓。” 庄太太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庄太太在孟蝶这里用过午饭才告辞,顺便带走了露微。 孟蝶将露微派出去,倒是并不担心,有胡表叔和胡表婶帮衬着,肯定不会出事,现在主要看的就是她这一次能长多少见识。 第30章 次日一直到孟蝶去正房请晚安,露微这才匆匆而回。 杏黄:“露微姐姐回来了,二奶奶说你在外面大概率没吃晚饭,让你回来就先吃饭。” 露微一笑:“二奶奶懂我。我不但晚饭没吃,早晨那会儿我紧张的要命,压根儿就没吃两口,现在饿得要命。” 梨儿和桃儿迅速去厨房那边领了饭菜回来,露微拿起筷子一顿狂吃。 孟蝶回到院子,正巧露微吃完在消食:“回来了?感觉怎么样?” 露微:“原本紧张的不得了,等真的看到那些货物,反倒不紧张了。” 杏黄领着梅儿四个人将孟蝶的饭菜摆到饭厅,孟蝶洗了手坐下,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听露微介绍。 露微:“这个胡商来自于哈萨克那边,他这次过来的途中遇到一次大暴雨,由于带来的多是皮毛和毛毡毯子等,彻底耽误了行程,这些东西沾水之后不少发霉和发硬的,这胡商着急上火的又病了,故此才这个时间到我们京城。” “他一到我们京城,带来的宝石、龙涎香、乳香以及象牙和大颗珍珠和完整的珊瑚都已经被买走,现在只剩下一些小颗珍珠碎珊瑚还有那些发硬发霉的皮毛和毯子。” “胡老爷那边挑了几个形状好看的砗磲,又买了一些发霉不严重的毯子。” 孟蝶咽下嘴里的食物:“你觉得有什么是我们能买的么?” 露微:“小珍珠和碎珊瑚都可以,那些小珍珠我都仔细看过,只有半个小拇指肚大小,买来打耳环或者戒指送给府里的姑娘们戴正合适,碎珊瑚颜色都非常好,同样可以做些小巧的首饰。” “还有那些皮毛,胡家老爷挑选的时候我有仔细看过,那些皮毛通常只是一整块中有一块两块的地方发硬,我们完全可以买回来,只要剪裁得当,做手捂子做冬衣脖颈袖口处的皮毛都可以。” 孟蝶撂下筷子涑了口:“你这是打算把勤俭持家贯彻到底啊。” 露微一笑:“又不是不好的东西,能省则省。” “二奶奶,手炉。”杏黄将一个手炉捧给孟蝶。 孟蝶半靠在椅子上:“去胡商那里挑选皮毛和毯子的人多么?” 露微:“多,还有不少人想要包圆呢,胡商都没答应。” 孟蝶:“价钱没谈拢?” 露微:“嗯,这些东西若都是好的,差不多要五万银子,那些想要包圆的,最多的给到一万二三,胡商不乐意,他说他横竖身体也没好利索,正好在京城将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让大家挑拣着买,这样他能多回些本钱。” 孟蝶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道:“你明儿再去一趟同胡商谈,皮毛和毯子我全部都要,两万两问他卖不卖。” “啊?”露微大吃一惊:“二奶奶,这么多我们得用到哪年去?” 孟蝶:“我是赌一把,赢了你一张都用不上,输了那就只能按照你说的慢慢消耗,说不定真的会用到猴年马月。” …… 那可是两万银子,比以前孟府一年的收入还多,露微顿时紧张得浑身紧绷,心慌的厉害:“全买?” 孟蝶给了她一个笃定的眼神。 露微整个人都不好了,思索了一会儿:“明儿我想请胡太太一块儿去。” “行。”孟蝶一笑:“那你现在就去给婶子挑件礼物吧。” “诶。”有了事情做,露微的紧张感倒是消退不少。 再次去见胡商,这一次露微临行前很是打扮了一下,昨天去她是以丫鬟的身份长见识,今天她要代表孟蝶同胡商谈买卖。 鎏金的镯子,镶嵌有小珍珠的耳环首饰,一套缎面的衣裙,再加上在孟蝶身边培养出来的气度,完全不比小富之家出来的姑娘差什么。 孟蝶点点头,表示满意。 露微这才离开,侯府后门处有一辆马车等着。露微上车,一路上慢慢悠悠走向城门那边,同胡太太约定的,两人在城门处会和,然后一同去胡商那里。 孟蝶并不担心今天的谈判,能谈下来更好,谈不下来她也没损失:“雪青,你手里的那个荷包你再绣两针可就废了。” 雪青低头才发现自己绣错了,好好的一朵玉兰花愣是被她绣成了咳咳不可说之物,将荷包砸入针线篓中:“算了算了不绣了,二奶奶,买那么多的有瑕疵的皮毛毯子到底要做什么?” 孟蝶逗她:“不是都说了,赌一把么。” 雪青:“赌?二奶奶不是说赌博是天下间最坏的事儿么,绝对不能沾。” 逗人不成反被怼的孟蝶:“好啊,拿我说过的话来堵我的嘴。” 杏黄:“雪青说的也是实话。” “行行行,我一张嘴说不过你们两张嘴。”孟蝶无奈的笑笑:“我说赌,只是赌利益会不会最大化,亏本是不可能亏本的,最多白忙活一场。” 雪青和杏黄齐齐松了口气。 孟蝶重新将目光落在庄鸣的文稿上,这些都是庄鸣曾经写的文章,他最近几日就是修改过去的文章,两相对比不难看出,他开窍之后文章水平大幅度上升。这一次科考的策论,只要考关于民生方面的,庄鸣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能中。 一直到临近擦黑,露微赶着侯府关门才回来:“二奶奶,两万银子,胡商答应全部卖给我们,他额外提了个要求,想要我们一千块的香皂,我没同意,他降到八百,我最后答应可以卖给他四百块。” 孟蝶颇为欣慰:“办得好。” 露微:“那些皮毛和毯子也都运送到庄子里面去了,我们这边交易一成,范嬷嬷就雇佣好了整理的人,我从庄子往回回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把这些皮毛和毯子按照损毁的程度重新整理了有三分之一,我估计用不了两天就能全部整理完毕。” 孟蝶又问:“那胡商呢?还留在京城么?” 露微:“说明儿就走,要往南边去,那边暖和更好将养他身体。而且他身边的跟着的伙计也有生瘿病的,听说南边没有生这个病的,他顺便也想去碰碰运气。” 孟蝶垂眸,好一会儿才问:“表叔表婶有说什么么?” 露微:“胡老爷说这毯子是好物,编织的细密,很是保暖,铺在地上正合适。” 孟蝶笑而不语,铺地上?那多浪费!当晚,孟蝶睡了个好觉。 然后第二天一早发现,三个丫鬟各个黑眼圈加眼袋。 孟蝶……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9节 第31章 腊八一大早露微打开房门:“二奶奶,好大的雪啊。” 孟蝶有些吃惊:“下雪了?大吗?能有多厚?” 露微:“我瞅着得有三四寸。” “走吧,雪天路滑的,咱们早点出发。”孟蝶带着露微奔去东跨院。 巧了,温氏也怕路滑,没用孟蝶去招呼,同样提早出发,妯娌二人正好遇到。 温氏道:“昨儿晚上半夜的时候雪就下来了,只没想到竟然下的有这么厚。” “半夜就开始下了?这个我不知道,我昨晚睡的实在。”孟蝶环顾四周,真是白茫茫一片:“这么大的雪,我估计明儿要开始冷了。” 温氏:“可不是,今年准备的碳怕是不够,说不定还要再买些。” 孟蝶:“那还得赶紧,不然天冷下来保准涨价,还未必买得着。” 温氏:“说的是。” 跟随宁夫人到正房,侯夫人立刻道:“来,都先喝一碗腊八粥。” 喝完粥,姑娘们越发精神。 “我看这雪挺好的,要不要我们下午在雪地里吃烤肉?” “要我说,不如吃锅子,尤其是辣的锅子,热辣辣的一碗下去,浑身都舒坦。” “烤肉也好啊,今天一大早,庄子上送来一只嫩鹿,正适合烤肉。” “还有野鸡呢,这个用野兔子炖了,味道也不错。” “要我说,还是炸蜂蛹最好吃。” “哎呀,快别说快别说,那个吓人。” …… 大家一顿嘻嘻哈哈,心情都显而易见的不错,到处银装素裹美奂美轮,谁的心情又会不好呢? 大家讨论着讨论着,就都眼巴巴的看向侯夫人,侯夫人满面笑容:“依你们,都依你们,一会儿让下人把花园子里的琼花阁收拾了,想吃锅子的就吃锅子,想吃烤肉的就吃烤肉,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晚上也都不必来请安了,让你们玩的痛快。” “谢谢祖母。” “祖母最好了。” 姑娘们一听眉开眼笑,各个都恨不得赶紧到下午好快活快活。 孟蝶下午同姑娘们一起吃了香味儿扑鼻的蚕蛹鹿肉,又吃了热辣辣的锅子,出了一身的透汗。 吃食撤下,孟蝶看大家伙儿兴致竟然高到要去外面赏雪,立刻拦住:“刚吃了东西,身上出的热汗还没散开,这会儿出去怕是要着凉,你们想看雪,不如让下人们在外面的雪地中插上几只蜡烛,我们从窗户往外瞧,雪映烛光,那颜色才好呢。” 李瑜:“好好好,就听二嫂子的。” 下人们立刻去准备,很快窗外的雪地里插了不少红蜡烛,下人们也手巧,插在雪地中的蜡烛弄成了各种形状,有兔子,有小鹿,还有小鸡,花朵…… “哎呀,二嫂子说的真对,这雪光映着烛火可真好。” “是啊,那雪好像变成红色的了?还有点儿黄色?啊!我想到了,这是落日时的霞色。” “你们看那边做出的花朵形状的烛火,那边的雪姹紫嫣红的,好像春天百花盛放的颜色。” “这算不算春天提前来临?” “二嫂子,你到底怎么想出来的。” “对呀对呀。” 孟蝶笑笑:“古诗里面有一句落日五湖春,这是说日落的时候,夕阳照在湖水上,湖水姹紫嫣红的宛如春天百花盛放,我当时就在想,想看大湖泊难了点,冬天的雪倒是挺多的,到时候用烛火照一照说不定也很好看,没想到这一试验还真的挺好看。” “原来诗里面还有这样的描写,这个我喜欢。” “我也喜欢。” “赶明儿我也学念诗。” “我也学我也学。” 孟蝶掐着时辰,见大家伙儿身上的汗也散的差不多了:“时候不早了,咱们都回去吧。” 几个小的不太想,李瑾作为大姐看了看时辰钟:“是不早了,太晚回去睡得晚,当心明儿一早起不来。” 大姐发话,几个不太想的姑娘也听话的起身。 孟蝶盯着每个人都穿好衣服,披好披风,她们身边的奶嬷嬷将她们都带走,这才吩咐此处管事的:“把这里收拾了,尤其是外面的烛火一定要都灭掉,宁可辛苦些也要多检查两遍。” “是。” 孟蝶给露微使了个眼色,露微笑着从荷包中拿出个银角子交给管事嬷嬷:“大冷天儿,你们在外面忙,买口酒吃暖暖身子。” “谢谢二奶奶。”一众婆子很是高兴,没想到能得这么多打赏,这一角银子少说也有二两。 吩咐好一切,孟蝶这才带着露微慢慢走回栖霞院。 “二奶奶,下午的时候范嬷嬷来了,说是有人要从咱们这里买些毛毯。”杏黄眉飞色舞:“范嬷嬷说,对方出的价格很不错,比我们买进的价格高一倍呢。” 露微为孟蝶解披风的手一顿:“真的?对方准备买多少?这要是都买了去,我们岂不是净赚两万银子。” “对方没说买多少,不过范嬷嬷说看买主那意思,估计要得不能少了,最少也得三分之一。”杏黄一顿霹雳吧啦:“二奶奶,咱们干脆都卖给对方得了。最少也要卖一半儿,这样本钱直接就回来了,我们还能剩下不少皮毛和毯子,以后无论卖多少钱都是稳赚。” 孟蝶噗哧一笑:“你们也太心急了些,我呀,一件都不卖。” “啊!”屋中三个丫鬟面面相觑。 孟蝶洗漱干净,迅速躺到床上,还是汤婆子抱着舒服,这天儿可真冷。 露微杏黄雪青:今晚这觉是没法睡了。 第32章 好容易到第二天,露微打着哈欠起床,一推门,揉了揉眼睛:“又下雪了?” 樱儿和梅儿抬着食盒进门:“露微姐姐早,是又下雪了,还不比昨儿小呢。” 露微:“什么时候下的?昨晚半夜我起来的时候也没见下雪啊。” 樱儿:“我记得交四更正的时候开始下的,直接就下的鹅毛大雪,只一个时辰,地上就积攒了厚厚的一层。” 梅儿:“露微姐姐快多穿些吧,今儿外面可冷。” 梨儿迈步进来:“露微姐姐,刚老夫人那边传话来,说今儿不用过去请安了。” “知道了。” 露微进屋,同杏黄一起将食盒的饭菜拿出。正好雪青这会儿刚给孟蝶梳完头发:“这么早就把饭食拿来了,今儿可是不用去请安了?” 露微:“是,老夫人那边刚传话说不用请安了。” 孟蝶从里面出来:“又下雪了?” 露微:“鹅毛大雪呢,瞧着厚度比昨儿还厚。” 孟蝶走到门口往外看了一眼,立刻打了个哆嗦。 露微连忙将手捂子递过来:“外面冷,小心冻着。” 今天不用请安,孟蝶时间越发充裕,正好将昨天下午应该看的文章今天早晨看了。这回送来的文章,都是庄鸣最近一两天写的,孟蝶瞧着比他原本的文章强了太多太多,文章内容终于有了辩证的思维,不再只是一条路跑到黑。 “二奶奶。” “范嬷嬷?”孟蝶放下文稿:“这大冷的天儿怎么过来了?” 范嬷嬷满脸喜色:“今儿又有人到胭脂铺子问荣掌柜,想要买毯子和皮毛,还说咱们手里的他全都要。” 杏黄急道:“出多少银子啊?” 范嬷嬷抿唇一笑:“给三万五千的银子。你说这才几天功夫啊,咱们一倒手就是净赚一万五千银子。” 孟蝶笑笑:“不急,暂时不卖。” 范嬷嬷:“啊?二奶奶您可得想清楚,好容易有这么个冤大头,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净赚一万五这么好的事儿还上哪儿找去?” “冤大头?”孟蝶摆摆手:“若是真的卖给他,我们才是冤大头。” 范嬷嬷给露微使眼色:“这?” 孟蝶:“你知道他们买皮毛和毯子做什么?为什么给这个价格么?” 杏黄凑了过来:“二奶奶知道?” 孟蝶:“一下雪就有人来买这些残次的毯子和皮毛,想是那些做暖窑菜的大商户要用,临近年下,现在正是暖窑菜长势最好的时候,这么两场雪下来天冷不少,他们要么加大用碳用柴的量,要么用毯子或皮毛挂在房屋的四周,增加房屋的保温措施。” 孟蝶喝了一口茶:“天儿冷碳贵柴也贵,用这两样还得加大人手,若是只冷几天也就罢了,只要冷超过半个月那还不如在我这里买皮毛和毯子,增加暖窑的保温措施。” “传我的话,让荣掌柜告诉那些大商户,拿十万银子来,我那些在胡商手中买的皮毛和毯子就都卖给他们。” 嘶——范嬷嬷四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十万银子?” 孟蝶抿唇一笑:“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下了两场意料之外的大雪,若是明日后日过几日又下几场大雪,十万银子我也不一定卖了。” 范嬷嬷瞪大了眼睛:“二奶奶,您、您这是……” 孟蝶得意一笑:“奸商守则第一条,坐地起价,就我这样的。” …… 好半天范嬷嬷几人才回过神,露微依旧不放心:“二奶奶,十万银子不是小数目,就算那些商户想买毯子和皮毛,怕是未必能拿出这个钱吧?” 孟蝶:“你想多了,那些做暖窑菜的商户,哪一年冬天不赚的盆满钵满,别说十万就是二十万,他们也拿得出。” 露微震惊:“做暖窑菜那么赚钱吗?” 孟蝶:“京城权贵富户多,冬日里谁不想吃新鲜的蔬菜?谁家会吝啬那几个钱。” 雪青蹙眉:“二奶奶,我听说咱们侯府新鲜的蔬菜就不是买的,是庄子上送的,说是老夫人当年命人在庄子上建了暖窑,也安排了专门的人手在那里种菜。” 露微回过味儿来:“咱们侯府不用买菜,那些比侯府更富贵的人家也不用买,这……” 孟蝶摆摆手打断露微的话:“侯府是开国功臣,太祖皇帝封老祖宗为侯爵之后,除了老祖宗祖籍那里赏下十几座大庄子外,又在京郊赏了两座拥有几千亩良田的大庄子,这庄子可不是寻常哪个富贵人家都有的,当初我们孟家不也是买新鲜蔬菜吃?”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20节 杏黄:“二奶奶是怎么知道会下雪的?” 怎么知道会下雪?孟蝶抽了抽嘴角:“我说我也不知道会下雪,纯粹是运气好,你们信吗?” 屋里另外四个人八只眼睛齐齐看向孟蝶,眼底都是明晃晃的,你编你接着编,信你算我输。 孟蝶扶额,这次赶上下雪真的是纯粹的运气好,她又不是神仙还会预测天气,梦中世界科技那么发达,各种手段全用上也不能准确预测天气呢,甚至还出了个你家孩子说话从来不准可以去气象局工作的梗,她怎么可能预测准天气? 她原本想买这些皮毛毯子,毯子是打算留给那些孤儿用,皮毛是打算剪裁一下卖给布庄。 最近几年国泰民安,手里有余钱的人家也越来越多,有钱了自然要追求好生活,哪怕不是大富人家,普通人家也愿意在袖口衣领子处缝制皮毛,再拿个同款皮毛的手捂子,看起来真是漂亮又贵气。 将整张的皮子剪裁成一块一块的,很多人家还是舍不得的,她买的皮毛本身有瑕疵,剪成一块一块的正正好好,灵感就是来源于露微的说辞。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孟蝶也不纠结这个了:“横竖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已经赶上了,不狠狠捞一笔都对不起这运气。” 听着孟蝶这么一通解释,范嬷嬷的心略微落了地,不过整体来说还是不相信居多,证据就是出门的腿依旧是飘的。 第33章 范嬷嬷这一走就是三天,孟蝶该吃吃该睡睡。露微杏黄和雪青三人坐立难安,雪青也不绣花做针线了,杏黄也不研究吃食了,露微更是难得的看不进去书。 孟蝶哭笑不得:“你们这都是什么心理素质,倘若是我以后做更大的买卖,你们怕不是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杏黄嘟嘟囔囔:“现在就已经吃不下去了。” 孟蝶无语片刻:“看你们这副丧气的样子,都到外面去散散心吧,堆个雪人什么的,前天晚上不是又下了一场雪么。” 露微三人齐齐松了口气,倒不是因为能出去玩乐,她们是想着又下雪,那些人肯定会要买皮毛毯子的。 三人刚来到外面,就见范嬷嬷飘着从外面进来,杏黄一蹦三尺高冲到范嬷嬷身边:“范嬷嬷!” 露微和雪青随后冲到范嬷嬷身边:“嬷嬷怎么样?成了吗?” 露微眼神不错的盯着范嬷嬷手中的小匣子:“这是卖出去了?” 三人簇拥着范嬷嬷迅速进了屋,范嬷嬷这才道:“卖出去了,卖出去了。”!!!露微三人欢呼一声。 孟蝶放下手中的笔摇摇头,还得练。 范嬷嬷捧着小匣子进了书房:“二奶奶,这是这次卖皮毛和毯子的银票。” 露微咽了咽嗓子,郑重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银票,每一张银票都是一千两:“二奶奶您看。” 孟蝶扫了一眼:“整十万么?商税交了没?” 范嬷嬷:“荣掌柜已经去鸿胪寺办妥了,我们买的是胡商的货物,商税与开铺子的不同,铺子是营业额三十取一,胡商这边是净利润五十取一,我们这次净利润八万银子,商税是一千六百两,荣掌柜直接付的现银。” 孟蝶:“荣掌柜怎么同那些大商户谈的?” 范嬷嬷噗哧就笑了:“荣掌柜说,他刚开始同那些大商户谈,真是腿肚子都转筋。” 荣掌柜原本生在扬州富庶之地,他虽是出身农家,因村里富裕有族学,他也有幸念过两天书识几个字,原本他人生的轨迹就应该同祖辈父辈一样,在当地娶妻生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年他爹上山砍柴被一条毒蛇咬伤了,人还没到家就咽了气,留下一家子的孤儿寡母。 那会儿荣掌柜刚七八岁,母亲一个寡妇被族里的二流子欺负,族老不但不给做主还说他母亲不检点,荣掌柜的母亲丧夫本就伤心过度身体不好,又被这么欺负,一气之下病得越发严重,没过两个月撒手人寰。 荣掌柜是男丁,族人到没想怎么,他还有个两个妹子,一个五岁一个两岁,族人们就想将两个女孩卖了。 原本以为卖给哪个大户做丫鬟,荣掌柜偷偷跟了去,想着知道卖给谁家以后他长大了赚钱也给妹子赎身,幸亏他跟了去,这才知道族人是要将他俩妹妹卖给青楼。 荣掌柜在小也懂这个,他豁出命去大闹了一场,族老们觉得面上无光,直接将荣掌柜兄妹三人全撵出了宗族,荣掌柜的叔伯更是直接霸占了他家所剩不多的产业。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带着两个更小的孩子能干啥?荣掌柜只能自卖其身。偏他又非要带着两个小的,不少牙人都不肯要。 也许这天下间真的有否极泰来,荣掌柜他们几经辗转终于遇到一个心善的牙人,带着兄妹三人从扬州赶到湖州,这会儿湖州知府孟庭义家里要买人。 牙人知道这知府是个好官,爱民如子,家里下人也大多惜老怜贫,一顿操作终于将三个孩子一起卖给了孟家。 孟庭义喜欢荣掌柜友爱手足,又知道他认识几个字,就让他做了儿子身边的小厮,后来年纪大些娶了府里有头有脸的大丫鬟,他又成了胭脂铺子的掌柜。 两个妹妹在孟家也不错,二妹妹跟在现在的当家主母沈氏身边,丈夫也是孟府的管事,小妹妹的丈夫是荣掌柜做掌柜之后,她有时来看哥哥,就与斜对门卖粗布的掌柜儿子看对了眼,赎身嫁了过去,现在小日子过的也挺和美。 荣掌柜一直认为,自己这辈子和娘子一起能给主人好好打理一间铺子,一年赚个百八十两银子他就已经非常厉害了。 等孟蝶这边做成了香皂,由于来买香皂的人多,范嬷嬷那边又给他送来两个较为年轻的妇人帮忙卖货,眼下铺子里卖货是新来的两个妇人,他把算账的本事交给王娘子,他自己则领了制作各种花露这个差事。 每天看着轻易可得的花露做成香皂又变成白花花的银子,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到了人生巅峰。 然后一道惊雷劈下,范嬷嬷告诉他,二奶奶说了,要把皮毛和毯子卖出十万两银子,荣掌柜当时就是一个趔趄,腿软了人也麻了。 范嬷嬷沉默的看着对方,眼底有着深深的同情,恰在这个时候他娘子从前面过来:“当家的,昨儿来的杨家商号的管事又来了,就在前面等着你呢。” 荣掌柜下意识的一个哆嗦,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惶恐,整了整衣衫去前面待客,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对方一听开的那个价格,差点儿没翻脸。 等送走了那名管事,荣掌柜一摸自己的后背,大冬天他后背愣是被汗给湿透了。 荣掌柜愁啊,愁的晚饭都没吃下,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来回翻身不得安眠。 荣娘子踹了他一脚:“你到底还睡不睡了?” 荣掌柜:“我倒是想睡。” 荣娘子:“你说你愁个啥?再来人你直接叫价就是了,还是说你打算卖到比十万两银子还要高的价格?” 荣掌柜:“那怎么可能?” 荣娘子:“这不就是了,高价你卖不出去,低价二奶奶不同意,你就一传话的你愁什么愁。” …… 荣掌柜: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荣娘子:“诶,我听着外面有声音,你出去看看。” “好像是下雪了?”荣掌柜的起身披好衣服推门到了外屋,细碎的小雪花从天空纷纷扬扬撒下来,衬得月光越发清冷。 荣掌柜的险些房门都忘了关,快步走回屋内:“是下雪了,天儿又冷了一些。” 荣娘子:“这回你还愁不?” 荣掌柜:“嘿嘿嘿,要愁也是他们愁。” 当晚容掌柜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那叫一个精神抖擞,看着院子里晶莹剔透的白雪,这绝对不是雪,这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铺子刚开门不一会儿荣娘子就来找他:“快,杨家商号的大东家亲自来了。” 荣掌柜吸了口冷气,赶忙规整了一下衣衫出去接人:“不知大东家亲自到访,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杨管事:“是我未投拜帖,还望荣掌柜的不要计较我这恶客登门。” 荣掌柜:“大东家里面请。” 杨家商号的大东家杨沐德同荣掌柜的年纪差不多,都是四十出头,他也不是真正的杨家商号大东家,杨家商号遍布南北,这杨沐德只是京城这边做暖窑菜的主管,大家叫大东家也不过是尊称。 进了客厅分宾主落座,荣娘子亲自端了茶来,荣掌柜的接过茶杯,双手递给杨沐德:“粗茶陋室,还望大东家不要嫌弃。” 杨沐德:“荣掌柜的客气了。” 杨沐德喝了口茶直接切入主题:“荣掌柜的,那批毛毯和皮毛委实不少,我们杨家用不了这么多,所以我想买一半儿。” 荣掌柜:“这个好说。” 杨沐德:“价钱方面,昨儿我手下人开价两万五千两,您这边说要五万两,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三万五千两,您看够不够诚意?” 荣掌柜一笑:“大东家,这个真不是您够不够诚意的问题,我们府里主子吩咐就要这些银子,您就是再有诚意,不给到五万两银子我也没辙,我就是个传话的下人罢了。” 杨沐德:“荣掌柜的不要妄自菲薄,英雄不问出处,我看荣掌柜的太过于自谦了。” 荣掌柜:这吹捧,真的有点让人飘飘然。 “大东家廖赞了。”荣掌柜的装模作样叹息一声:“在这件事上我是真的一分钱都没往上加,府里说多少就是多少。” 外面传来扫雪的声音,荣掌柜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窗户外面:“今时不同往日,昨儿又下了一场雪,府里的主人都清楚着呢。” 大东家沉吟不语。 荣娘子这会儿进来凑到荣掌柜耳边:“当家的,温家和刘家商号的大当家来了,正在外面等着呢。” 荣娘子说是凑到荣掌柜身边,实际上她的声音并没有压的很低,杨沐德听得清清楚楚。 荣掌柜的冲着杨沐德一抱拳:“大当家的,有客上门,失陪一会儿。” 杨沐德:“都是熟人,我同荣掌柜的一同出去吧。” 温家同刘家的人一来,杨沐德就知道今天这场谈判彻底落了下风,或者说他们从下大雪降温的那一刻开始起,他们就落了下风,现在满京城只有这里有大批量的皮毛和毯子。 这一次商谈的非常快,具体他们三家怎么分荣掌柜的不参合,他只管拿钱给货,银子到手就立刻去鸿胪寺那边将税交了,然后把银子交给范嬷嬷,交差,完活。 第34章 范嬷嬷笑着把事情一说,孟蝶点点头:“荣掌柜把这件事办的好,今年过年奖金加一倍,两个庄子里面的人也再多赏一套棉衣,那几位帮忙整理皮毛毯子的婆子,多给她们开一倍的工钱,棉衣也给她们一套。” “谢二奶奶。” 孟蝶:“还有,雪下的这样大,京城到底是穷人少富人多,周边的县不比京城,说不定弃婴和孤儿都会增多,你多安排几个人,去周边县巡视巡视,捡到就立刻到当地的官府登了记,然后就送去育婴堂。 “再请一位先生,教庄子里的小童和这些孤儿识几个字,等他们将来长大了会更有谋生能力。” 范嬷嬷:“是。” 露微掀开门帘:“二奶奶,刚才梨儿来回,夏总管回来了!” “真的?”孟蝶激动得站起身。 “丁总管和范总管已经在门外候着了。”丁明是孟府的总管之一,平日跟在孟长生身边。 “快请。”孟蝶重新坐下。 雪青连忙将书房的帘子撩起挂着,孟家的总管丁明同范宏一起进来,跪在书房门外:“给二奶奶/大小姐请安。” 孟蝶:“快快请起。” 两人这才起身。 孟蝶:“范总管一路上辛苦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谢二奶奶。”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21节 孟蝶将目光落在丁明身上:“你也坐吧。” 雪青搬来一个杌子,丁明谢了坐。 “祖父祖母爹和娘,大家都还好么?”孟蝶强忍着鼻酸:“不许报喜不报忧的,你老老实实说实话。” 丁明:“回大小姐,刚到甘州的时候,老太太二老爷三太太还有三老爷家三少爷,四老爷家的大少爷,大少爷家的诚哥儿,水土不服都病了,幸喜提督大人早有准备,早早聘请了名医,又事先给收拾了宅子,一大家子到了那边就得到了极好的休息,诸位主人这才陆续康复。” 孟蝶直接就绷不住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一颗从眼角滑落。 水土不服那可是要命的存在,自家病了好几个人,老祖母年纪大,几个少爷还有诚哥儿都是二三岁的孩子,在这个夭折率极高的年代,他们都能康复属实不易,由此也可见唐提督家之周到。 唐家与孟家并无交集,唐家这般自然是侯府重视孟家,在这件事上,孟家欠侯府的。 “二奶奶……”露微想劝,一开口却发现自己早已梗咽。 孟蝶:“这么说来,叔祖父是派人在城门处守着?咱们家一到他老人家就知道了。” 丁明摇摇头:“大小姐,提督大人派人迎了有将近百十里,他本人更是在城门处亲自迎接。” 孟蝶拿着帕子擦眼泪的手就那么顿住,眼泪掉的更急更凶,侯府和唐家的恩情,他们孟家这辈子都还不完。 范嬷嬷露微杏黄雪青都是孟家的人,这会儿跟着一齐抹眼泪。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丁明劝道:“大小姐,您就宽心吧,如今老太爷已经在甘州府衙站稳了脚跟,甚至还有空为二小姐相看婚事呢。” 孟蝶慢慢擦干眼泪:“好好好。” 丁明:“小的这里还有一封老太爷的亲笔书信。” 范嬷嬷连忙擦干净眼泪从丁明手中接过信件交给孟蝶,孟蝶迫不及待的打开,开始就是报平安,中间是关切之语,唯独最后孟庭义写到: 原计划命你兄长考明年的春闱,只我这边发现一些影影绰绰的线索,现在正缺人手,若是能追查到一二证据,一家人在京城团聚指日可待。 孟蝶的心猛的一动,又将这段话仔细看了一遍,什么样的证据能让孟家重回京城?甘州可是边关!孟蝶心跳陡然加快:“现在家里人还都住在叔祖父寻的宅子里么?” 丁明乐了:“在呢,宅子就在唐府的隔壁,提督大人经常与老太爷一块儿下棋,还一同去演武场看练兵。几位老爷还有几位少爷得了空都会去唐府,跟随唐府的爷们儿学学武艺,甚至几位太太都同唐府的太太们学了招式。” 孟蝶目瞪口呆:“学武艺?我爹?我娘?还有叔叔婶子们?” 丁明:“正是呢,提督大人说人还是得活动活动才能身子骨好。如今全家上下除了年岁还小的几位小爷小姐,只要过了七岁都学了一些。”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丁明又添了把火:“大老爷现在都能杀猪了。” 孟蝶…… 她爹可是状元郎啊!绝对的文弱书生,杀鸡都不敢的人,这都能杀猪了,这、这、这实在很难评。 孟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她能肯定一件事,祖父敢同唐家这么好,唐家必然是干净的,没有牵扯到影影绰绰的事情中。两人还一同去演武场,说不得这件事祖父已经同唐提督联手了:“这次派你回来,可是还有别的事?” 丁明:“老太爷吩咐小的到京城之后,暂且不用急着回去,在京城中的宅子过年就好,以前的仆人若有想回来的就先雇佣几个,让他们好好守着宅子,大小姐若是有需要也能帮衬一二。” 孟蝶这心顿时仿佛开了两扇门似的敞亮,祖父有了这个打算,看来找到证据是必然的,现在就看找证据的时间长短:“好,我都知道了,你也先下去歇息吧。” “是。” 范嬷嬷带着丁明下去,雪青重新将帘子撂下来。露微眉眼弯弯:“二奶奶这下可以彻底放心了,一家子都好着呢。” 孟蝶眉眼间全是喜色:“最近咱们低调些,尽量别出这个院子。” “二奶奶?” 孟蝶:“卖毛皮和毯子的事儿瞒不住,我估计用不了两天府里其他人就会听到风声。”有些时候该低调就得低调。 侯府里的夏总管和郑管事回来又是一通的忙,郑管事代表的是大房,送的礼也是送到的孟家,这代表的是儿女亲家间的走动。 夏总管是侯爷身边得用的人,他去甘州送礼代表的是整个侯府,送的礼是送到唐提督家,这代表是两府的关系,代表侯爷与唐提督这对儿表兄弟之间的情谊。 侯府给唐提督家送了大堆年礼过去,唐提督家自然也有回礼,同样派了个管家过来,将家里的事同侯爷说说,续一续情份,也算是互通有无。 亲戚间的走动自然没有虚的,侯府给唐家送的礼,大多都是京城这边的特产以及甘州那边不易得的东西,比如说绫罗绸缎,又比如说各种茶叶等等。 唐府回的自然也都是实惠的东西,比如说奶酪奶粉的,这些京城有是有却十分稀缺,常年处于有价无市的状态,还有风干的牛肉干,易朝不允许私自杀耕牛,吃牛肉都挺麻烦何况是牛肉干?甘州与蒙古紧挨着,蒙古以放牧为生,人家那边就牛羊多。 有了这么多的吃食,宁夫人立刻按照礼单上写的,把吃食分到各处各房。 第35章 杏黄带着桃儿和梨儿去领东西,回来就眉开眼笑的说:“二奶奶,分了我们好些奶粉,我听说天天喝奶粉皮肤会变得非常好,以后我每天早晨给您冲一碗。” “今儿去领奶粉我才知道,去年府里就有,偏奶奶是年后嫁过来的,那会儿都已经分完了,我们就没得着。” “还有那牛肉干,说是用白耗牛肉做的,味道特别好,而且不但能直接吃也可以煮汤吃炒着吃等等,花样可多。” “奶酪也是好东西。”杏黄将两颗奶酪放在碟子里端给孟蝶:“二奶奶您尝尝,这奶酪一点儿外味儿都没有,比咱们府里当初花高价买的品质可好多了。” 孟蝶用筷子夹起放进嘴里,果然奶香浓郁没有任何腥臊的味道。 “还有各种果子。”杏黄眉飞色舞的打开一个小罐子,里面是一颗颗红彤彤的小枣:“这是临泽小枣,说是贡品,宫里的娘娘们都可喜欢吃这个了。” “还有这个,这个是苹果梨,酸甜可口,口感爽脆,大冬天抱着汤婆子吃这个最是舒服了,也是贡品呢。” “哦,还有这个,这个叫崆峒茶,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们都说先帝最喜欢这个茶,当初这个茶比洞庭碧螺春、庐山云雾茶、太平猴魁等还贵呢。” “这个罐子里面的是干人参果,最是止渴生津,冬日喉咙不舒服吃上一点儿,保管喉咙爽爽利利。” 雪青噗哧一笑:“哎呦,那岂不是比药还管用?” “对呀,他们说就是比药还管用。”杏黄回了雪青又继续说:“我听说还有皮毛和精美的毯子,不过那些耐放,夫人就都命收到库房去了。我们各房分的都是吃食,我还听他们说,去年还有百十来个香瓜,那叫一个香甜爽脆,可惜今年甘州那边下了几场雨,香瓜没什么出产。” “怪了,下雨不是好事么?又不是涨水,这香瓜怎么没出产呢?”杏黄嘟嘟囔囔。 孟蝶咽下嘴里最后一点儿奶酪喝了口茶:“这香瓜喜干不喜湿,水大了就不甜。” 杏黄:“啊?这果子怎么还这样?好奇怪。” 孟蝶:“有什么奇怪的?秋天成熟的果子大多数都有这个特性,成熟的那些日子一旦雨水过大就会不甜。” 杏黄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梅儿,你去隔壁看看大奶奶有没有空?若是有空我就过去问她点事情。”这些天临近年下,事情多天又冷,侯夫人就免了大家的晨昏定省,孟蝶已经有几天没见到温氏了。 梅儿转头去隔壁,很快回来:“回二奶奶,大奶奶刚睡了中觉,这会儿正空着。” “好。”孟蝶洗了洗手又漱漱口,带着露微去隔壁串门。临行又吩咐:“梨儿,你去范嬷嬷家跑一趟,让她来府里等我。” 兰萱院,孟蝶刚一进客厅,温氏就从里面迎了出来:“我昨儿还说,几日不见你怪想的,打算抽空去你那里坐坐,结果你今儿就来了。” 孟蝶调笑:“那我们俩这算不算心有灵犀一点通?” 温氏噗哧一笑:“算,怎么不算,必须算。” 二人进入到外间坐下,孟蝶喝了口热茶,温氏开口问:“你打发来的小丫鬟说,你有事要问我,什么事?” “最近下了好几场大雪,我听说京郊和京郊周围的县不少地方都受了灾。” 温氏止住笑意:“是有这么回事,不少穷苦人家的房子都被压塌不少。幸好朝廷已经派人前往各处赈灾了,到没出现什么伤亡。” 孟蝶:“丫鬟婆子们说昨天咱们府里也支了粥棚在舍粥,是大嫂负责的,真的假的?” “是真的。”温氏一笑:“你也想舍粥?” 孟蝶笑笑:“是。只是不知道府里是什么个章程,所以我想问问你。” 温氏:“咱们府里在四个城门处都设了粥棚,这是用的勇毅侯府的名头,府里若是有谁还想做这个好事,可差人到京郊周边的县城去舍粥,可以用侯府的名头也可以不用。” 孟蝶:“那感情好,也就是说我只要命人到周边县城去,怎么做都随我?” 温氏:“正是呢,祖父祖母惯是心善的,大家要做好事,自然不会有那么规矩束缚。” 孟蝶:“我心里有谱了。” 孟蝶同温氏又说了一会儿话,逗了逗小侄儿,这才回转自己的栖霞院。 刚一回来范嬷嬷忙问:“二奶奶可是有什么急事?” 孟蝶:“是有件急事,最近落了几场大雪,我靠着这几场雪赚了银子,有些人却因此遭受雪灾无以为生。虽说朝廷在赈灾,那么多人怕是仍有顾不到的,府里支了粥棚在舍粥,我也打算舍粥。” “你一会儿回去就立刻同有良说,让他同王庄头挑几个靠谱的汉子,在带上几名手艺尚可的妇人,去周边县城支粥棚舍粥。” 范嬷嬷连忙应下:“好。” 孟蝶:“我新买那庄子上不是山地多么?你让王庄头雇佣一些人,能砍一些柴火下来就砍一些。” 杏黄:“二奶奶,这大雪天哪能砍下什么柴火来?” 露微一点杏黄的脑门:“你这丫头,二奶奶哪里是真要柴火,不过是想让周边的穷人多一条赚钱的路子罢了。” 孟蝶一笑:“这大冷的天,砍柴的那些人我们供一日三餐,每人每天再多一碗大骨汤。” 范嬷嬷:“是,我都记着了。” 孟蝶:“等等,去各县舍粥的也都再设一处大骨头汤的棚子吧,里面放一点盐,这样对那些灾民的身体更好些。” 范嬷嬷:“二奶奶,历来舍粥也没有舍大骨头汤又加盐的,这会不会太过了?” 孟蝶:“什么过不过的?废不了多少银子。” 范嬷嬷一张嘴还要再劝,猛的瞧见露微给她使眼色,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换了一个说辞:“那大骨头汤里要不要再放一些肥肠之类的?历来舍粥里面都会放一些粗糠,就怕一些不够穷困的人家来占便宜,这大骨头汤是正经荤腥又放盐的,我怕有那占便宜没够的人也来领,肥肠无论洗的怎么干净不加重香料都会有味道,很多人吃不惯。” 孟蝶:“嬷嬷想的周到,是这个理儿,就这么办。” 范嬷嬷:“那我立刻就去庄子那边安排。” 露微送范嬷嬷出去,范嬷嬷压低声音问她:“怎么?” 露微:“二奶奶心疼那些灾民呢,昨儿我还听她嘀咕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这是啥?”范嬷嬷不认字,诗词更是一窍不通。 露微:“这是一首诗,完整的是,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写的是天气炎热庄稼被晒的枯焦,平民百姓心急如焚富贵人家却毫不在意,讽刺意味儿十足。” 范嬷嬷:“这?” 露微:“这场大雪我们二奶奶是赚足了银钱,可有多少百姓家因此受灾的?二奶奶不愿做那把扇摇的王孙公子,多撒出去些银子尽量多帮助一些贫苦,能做的就尽量做吧。” 范嬷嬷长叹一声:“我们二奶奶打小就是慈悲心肠。” 露微将范嬷嬷送到门口转身回屋,正巧听见杏黄嘟囔:“二奶奶,眼看天就黑了,用不了多久城门都关了,这天黑路滑的范嬷嬷那边能成么?” 露微直接道:“救灾如救火,范嬷嬷早一晚安排妥当,那些受灾百姓就能少遭一宿的罪。”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22节 把事情都安排妥当,孟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美美的躺下休息,半夜却被一阵马蹄声惊醒。 第36章 孟蝶睁开眼睛,周围漆黑一片,撩开床幔轻手轻脚下地,孟蝶将窗子打开细细的一条缝,马蹄声越发清晰又很快消失无踪,仿佛是孟蝶的错觉。 心头没来由的泛起一丝慌乱,孟蝶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天,眼看到月底,天空中只剩下一弯形似细线的残月,黯淡无光,倒是满天的星子格外璀璨明亮。 看了一会儿星空,孟蝶那股没来由的心悸终于慢慢平复,打了个哈欠,孟蝶关上窗子重新躺回床上。 第二天一早孟蝶就吩咐道:“雪青,你去打听打听,昨晚儿京城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雪青:“二奶奶,这么早好些人还没起身呢,我现在就算出去也打听不到什么。” 孟蝶一愣,这事儿倒是她心急了。 露微一边伺候孟蝶洗漱一边问:“二奶奶怎么突然这么问?昨晚儿怎么了?” 孟蝶:“我昨晚听到了马蹄声。” 露微:“马蹄声?咱们这京城不是有宵禁的吗?怎么会有马蹄声?” 孟蝶垂眸:“八百里加急就会开城门,也会有马蹄声。” 露微的手一顿,屋里的气氛猛的一滞。 早饭孟蝶吃的心不在焉,雪青估摸着时间离开栖霞院到别处去打听消息,一直等过了晌午才脸色难看的从外面进来。 看雪青的脸色,孟蝶就知道自己猜测成真:“边关告急。” 雪青欲言又止。 “是勇威侯那边吧?”勇威侯守着大易朝的西大门,也正是李蔼投身的地方,整个大易朝也只有这一面依旧战事不断没有和平。 雪青不敢隐瞒:“昨晚儿八百里加急进的京城,说是一直同我们打的木克苏,这一次暗地里联系了北蒙古七什么台的部落,纠结了五十大军压境,勇威侯紧急各处调兵又向京城求援。”雪青看了一眼孟蝶的脸色,又轻声道:“说是有个城池已经失守了。” 孟蝶闭上眼睛:“府里怎么样了?” “只知道请了大夫,具体如何不得而知,好像是夫人下了封口令。”雪青压低声音:“主要就是不想二奶奶知道,想来是怕二奶奶忧心。” 结果孟蝶根据马蹄声先一步猜到了。 孟蝶:“这些日子不用请安,我们就在院子里待着装不知道吧。”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七,今天是李瑾的生日,侯府照例开席,又叫了戏班来唱戏,因着天冷,戏子们在外面临时搭的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大家伙儿则都没出屋,只把门窗打开听着。 吴氏:“这几天母亲心疼我们,不让我们过来请安,好几天不见我还怪想你们的。” 方氏直接掀了吴氏的老底:“想我们?那怎么没见你到我那串门子呢?” 周氏抿唇一笑:“也没到我那里。” 吴氏:“好啊,你俩竟然一起挤兑我。” 周氏和方氏笑作一团。 侯夫人连连摇头同宁夫人说:“孩子都几岁了,一个个的还这么爱闹。” “母亲,大嫂可是说了,在母亲面前多大都是孩子,今天我呀,就想当一把孩子了。”说完吴氏凑到侯夫人圈椅边,蹲下身装作幼童模样。 “哈哈……” 满屋子的人直接笑出声。 周氏看向孟蝶:“蝶丫头,听说你在胡商手里买了一大批毛毯和皮毛?然后又卖了?还赚了些银子?” “哪是一些银子,我听说不少呢。”吴氏也凑了过来:“你怎么就想起买皮毛了呢?” 孟蝶咽下自己嘴里的果干:“图便宜啊,那些毛毯和皮毛因为受损,折了一半的价格还多呢,结果连着下雪那些种暖窑菜的商户都需要,我就好运的赚了些钱。” 周氏:“那你这运气还真不错,只买了皮毛和毯子就没没买些别的?” 孟蝶:“哪有什么别的,胡商和海商都与京中的几大商号有合作往来,平日里大宗货物一到,直接就被瓜分干净,哪能轮到我手里,这次要不是皮毛和毯子有瑕疵根本不会剩下。要不我怎么说这是运气呢。” 周氏眼底是明显的失望:“你说的倒也是,那些商人都有固定的买主。” 吴氏看向温氏:“芸丫头的娘家也同胡商与海商有来往吧?” “有的。”温氏大大方方承认:“我们家固定相识的是一位海商,他带回来的多是珍珠宝石和龙涎香。” 吴氏:“那别的商人你家就不买东西了么?” 温氏哭笑不得:“我们家倒是想买,也得人家卖才行。” 吴氏:“还有商家不卖货的?” “人家的货物不愁卖。”温氏细细讲解:“这些胡商海商轻易不会将商品卖给别家,尤其是海商,前朝禁海哪里有海商?现在的海商,就比如说同我娘家合作的,当年也是本朝太祖陛下下令开海,祖父作为第一批出海的人在海外认识的他,两人九死一生才摸清楚了一条线路,这才开始合作经营。其他人家也同我家差不多的。” “胡商倒是由来已久,也有一些没有固定合作的,不过没有固定合作的都没有大宗商品,有大宗商品的都有合作者,他们不单单是要卖货给我们也要从我们手中买货回去。” 宁夫人插言:“你们忘了?今年我们多买这些宝石,还是我去年就派人同几名京中的大商人说好的,不然哪能买到那么多珠宝。” 吴氏看了一眼孟蝶:“你这丫头还真是运气。” 孟蝶:“是啊,我这次纯粹就是捡漏。” 宁夫人看向孟蝶:“蝶丫头,我听下面人说你在周边的几个县都设了粥棚?他们还说有加盐的大骨汤?” “是。” 宁夫人:“做善事积阴德这是好事,不过也要注意手段,那加盐的汤对于穷人来说是好物,多少人不怀好意的盯着,有个摊子是不是被被抢了?你的人也被伤了,以后还是注意些吧。” 孟蝶干脆凑到宁夫人身边:“母亲,我是从来不信来世这种话的,也不想积什么阴德给自己求来世的福报。” 宁夫人:“你……” 孟蝶:“我行善,一是怜惜那些穷苦百姓,二则我有私心,我确实想积德,只是我不想积什么阴德我只想积阳德,他日若真有福报落下来,也希望落在这一辈子活着的人身上。” 阳德,这一辈子,活着的人,孟蝶这话说的是比较含蓄的,宁夫人还是一听就懂了,她眼眶一红,连忙用帕子压住眼角:“好好好。”夫妻一体,孟蝶这分明是给她儿子行善积德呢。 婆媳二人说话,不少人都听着呢,前些时的八百里加急就仿佛一座大山,沉甸甸的压在侯府主人们的心头。 侯夫人也红了眼眶,看着孟蝶的眼神越发慈爱。 “夫人。”郑嬷嬷一笑:“怪到三清观的真人说是天作之合呢,这回我可算是想明白了,刚才二奶奶还说自己赚银子是运气好,我想着人家都说有旺夫命,实际上丈夫好了妻子哪能不好呢?说明男人也是有旺妻命的,现在二奶奶的运道这样好,正是说明他们八字相合,二爷旺妻二奶奶旺夫。瞧我,也不会说个话,一句话说的乱七八糟颠三倒四的。” 宁夫人顿时笑了:“又不是做文章,还讲究个什么押韵的,自己说话想到哪儿说道哪就是了。” 侯夫人也道:“我看说的就很好,有道理。” 这一天过的,人人都面上带笑轻松了不少。 第37章 过了腊月二十七,年味儿越发的浓厚,三十当天一大早起来祭祖,晚上吃团圆饭。夜幕降临,侯府开始放烟花爆竹,又挑起一根格外高的红灯笼,据说这是给姜太公留的位置。 当年姜太公封神,有名有姓的封了个遍,他偏偏把自己给忘了,平日里他拿着打神鞭,太公在此,诸神退位。 唯独三十这一晚,各神都要归位,姜太公无处可去,这万万百姓家挂的红灯笼就是给他留的立足之处,也可以让太公看看这太平盛世万家灯火。 半夜吃了接神的饺子,大家伙儿这才三三两两结伴回自己的房间,明儿大年初一,自家族里的亲戚是要互相拜年的。 李大柱那一支,别说李大柱,就是李大柱的长子都故去了,他们这边的人都到侯府给勇毅侯和侯夫人拜年。 李三柱身子骨倒是还行,腿脚不算太利落倒也能自理生活,他身边也有人伺候,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作为李家现存的唯一大长辈,侯爷和侯夫人领着满堂儿孙过去给他拜年。 孟蝶去年正月十八过门的,也没怎么正式拜会过这边长辈,很多人都不认识,其实温氏也记不得太多,三太太周氏就领着两人认人。 孟蝶作为小辈又是新妇,倒是同温氏家的曦哥儿一样得了不少礼物。 在整个京城,李家不算是特别大的家族,毕竟李二柱那一辈虽有兄弟三人,李大柱因为身体不好子嗣不丰,除了当兵之前的大儿子,他回来之后就生了一个小儿子李百岁。 李三柱是个厚道的,他哥哥姐姐是发达了,可发达的又不是他自己,何况媳妇也是一路同他吃苦过来的,他也没弄什么妾室,包括自己的儿子,你可以没本事,但绝对不能仗着侯府胡作非为当败家子。 他那些儿子也随他,都没啥本事,靠着侯府就是过小富人家的日子,自然妾室什么的也没有,子女也就没那么多。 亲戚少,走亲戚这个环节进行的就快,不过侯府众人到没急着回去,大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闲聊,关系是肉眼可见的不错。 主要李百岁和李三柱这俩当家人都比较拎得清,他们都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里,没有那金刚钻也不揽那瓷器活儿,家里但凡有那眼红心窄的,都被他们在第一时间按下去了。 勇毅侯也不傻,京城里勋贵众多,有多少家因为亲戚闹出事牵扯到自家头上的?独他家没有过,私心里勇毅侯也是感激李三柱这个叔叔还有李百岁这个堂弟的,故此他也愿意在能力范围内帮他们。 过年的时候侯府御赐的庄子都会送上来东西,勇毅侯一直都给两家分些,正常情况下他们两家是没有资格分的,这些御赐的庄子是李二柱赚下的家私,不是李爹赚下的,李大柱和李三柱自然没资格分。不过勇毅侯愿意给那就另说。 一直到晚上掌灯,三家人这才各自归家。 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侯府里包括侯夫人也在侯爷的陪同下回了荣国公府,侯夫人的哥哥嫂子还在她自然要回去瞧瞧。 宁夫人和世子去了勇肃侯府,二房不在不必说。 三房回了永平伯府,四房吴氏早就同吴家断绝往来,那个娘家别说帮衬吴氏,但凡吴氏露出一点儿心软,那就宛如吸血蛭一样扒上就不会放手,她跟着侯夫人一起回了荣国公府。 五房的方氏出身永宁伯府,她同丈夫去了那里。温氏同李茂带上曦哥儿回了温家。 整座侯府,只剩下孟蝶这么一个正经主人,原本庄家与胡家都邀请孟蝶来自己家,孟蝶觉得两家毕竟都是表亲,都不是一个姓,她回娘家去表亲家外人看着也不太成样子,就推了。 因此她倒是难得的有了空闲时间。不过也没空多久,侯夫人侯爷晚上就回来了。 去年十月李慧出嫁,她也要回娘家的,既然要回娘家,娘家没人怎么行?还有侯爷的庶出次女李恣,嫁的是同在京城的梁家,明天也要回娘家的。 初三一大早,李恣和李慧这对儿姐妹就各自携自己的夫婿到了勇毅侯府,其余人都还没回来,孟蝶一个人在侯夫人身边伺候着。 丫鬟婆子引着四个人先来到正房正堂这边。 进了正堂丫鬟放了拜垫,李恣跪在侯夫人面前,梁穆跪在侯爷面前齐齐磕头:“给父亲母亲请安。” “好好好,快起来吧。” 他们起身,李慧和高岭跪下请安。然后又是李恣和梁穆的儿女跪下给姥爷姥姥磕头拜年。 侯爷和侯夫人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大红包。 行过礼,侯夫人带着李恣李慧还有外孙外孙女到了内宅,侯爷则在正堂这边同梁穆和高岭两个姑爷说话。 回到内宅。孟蝶一眼就看到在一群婆子中突兀的出现一名脸生的妇人。 妇人遍身绫罗,头上身上都戴着金银首饰,哪怕年纪不轻了,颜色依旧极好,仔细看,无论是李恣还是李慧的眉眼都与她有几分相似。这人正是李恣和李慧还有三老爷的生母,曾姨娘。 这是孟蝶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曾姨娘。平日里姨娘们伺候主母梳妆,主母收拾好自身之后,姨娘们退下,这时候小辈们才会进来给主母请安。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23节 小辈们来请安,那是一家人在一起叙天伦之乐,妾室不算家人,她们没资格参与这样的活动。 今天曾姨娘能出现,这都得赞一句侯夫人好心,让她们亲生母女也见见面,曾姨娘也能借着侯夫人和庶女们聊天的时候,听听两个女儿过的到底好不好。 侯夫人:“你俩也坐吧,自己家里没那么多规矩。” 李恣和李慧福身坐下。 侯夫人又看向几个小孩子:“在姥姥家不用多礼,你们也坐下吧。快把奶酪端上来,我记得安哥儿最喜欢吃奶酪了。” 李恣:“劳母亲还惦记着他,今儿一大早来的路上他还念叨着呢,说姥姥家的奶酪最好吃。” 侯夫人:“喜欢就吃,一会儿你们回去正好再拿点。” 没等李恣说话,七岁的梁安声音洪亮道:“谢谢姥姥。” 侯夫人瞬间笑容满面。 孟蝶上前一步福身行礼:“二姑母。” 李恣点点头。 孟蝶又给李慧见礼:“四姑母。” 李家还有一名夭折的三女儿,虽是没长成人,李家依旧没有给除名排行也就没变。 梁家的三个小家伙又给孟蝶见礼,孟蝶给了见面礼。 第38章 客套完毕侯夫人立刻看向李慧:“姑爷对你怎么样?家里面可都还顺心?” 李慧明显一顿:“夫君还好。” 孟蝶瞄了一眼曾姨娘,只是一句话,曾姨娘就快把手里的帕子给扯烂了。 侯夫人叹了口气:“在自己家里说话还有什么顾虑的?”说着直接看向李慧身后的奶嬷嬷张氏以及她的大丫鬟春妮:“你们说。” 张氏噗通就跪下了:“回老夫人,七老爷现在屋里的大丫鬟是姨娘的侄女,平日里她管着房里的事儿。” 不等侯夫人开口,李恣瞪了一眼李慧:“糊涂,她管你就让她管?” 李慧一缩脖:“夫、夫君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谁管都一样,我不管也好,没的累坏了我。 李恣:“呸,你什么脑子?谁管都一样?那还要你这个主母干啥?摆设吗?你那个夫君也是个脑子不清楚的。这种事你刚才怎么不说?还要等母亲问张嬷嬷?” 李慧吓得一缩脖,喃喃道:“夫君说,这点子小事没必要同家里说。” “你……”李恣气笑了:“原来不是妹夫拎不清,是欺你脑子不好使,你知道主母前面两个字是什么么?当家主母!你连家都不当了你还算什么主母?”李恣恨不得劈开李慧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想她李恣嫁入梁家十一年,自己那一房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紧紧攥在手里,丈夫至今连个庶出子女都没有,她一母同胞的妹妹怎么就蠢成这样? 侯夫人垂着眼眸没吭声,曾姨娘几次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主人们说话她一个妾室哪能插言呢。 李恣:“赶明儿你回去,务必自己管家,然后把那个丫鬟打发出去。” 李慧:“可是二姐,她,她毕竟是姨娘的侄女。” “姨娘?姨娘算什么?”李恣小心的扫了一眼曾姨娘,知道她这样说会让姨娘尴尬,可这会儿她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尴尬总比以后看着亲闺女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伤心的好:“她最多就是半个主子,一家人在一块儿吃饭她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她算哪根葱?你的婆婆是承恩公夫人,那才是你正经的婆婆呢。” 李慧咬着嘴唇怯生生点了点头。 “慧儿,你屋里的事儿,承恩公夫人知道么?”与李恣只看自己那一房不同,侯夫人的着眼点显然更大。 李慧抬头茫然的看着侯夫人:“我、我也不知道呀。” 侯夫人沉默了一下,李恣气得咬牙。 张嬷嬷适时开口:“回老夫人,承恩公夫人身体不大好,已经不大管事了,现在府里是世子夫人管家。” 侯夫人那脸子,呱嗒一下就撂了下来。 李慧茫然的看看侯夫人又看看姐姐,不明白为什么刚刚是姐姐生气,这会儿却是母亲的脸色如此可怕? 室内一片静默,原本在一旁玩闹的梁宁梁安和梁锦一时间都没了声音。 好半天,侯夫人才缓和了脸色打破一室冰霜:“既是身体不好,正月十五之后我亲自去探望探望。” 李慧目瞪口呆,她脑子再怎么蠢学过的规矩还在呢,两府亲家,不因为喜丧不因为年节,一方突然去拜访另一方,那绝对是被拜访的那一方做事做过份了,可是她真的没觉得夫君家里哪里过份。 李恣可不是李慧那个没脑子的,听侯夫人这么一说,眉眼间顿时带上喜色,偷偷看一眼曾姨娘,果然姨娘也明显是松了口气。 原本应该热热闹闹的团聚场面,最终被李慧的事弄得草草收场。 等初四回娘家的各房媳妇都回来的时候一听说这件事,吴氏顿时一挑眉:“承恩公府什么意思?什么叫老夫人身子不好不大管家了?这是管家的事儿?那七老爷不是她儿子?” 宁夫人脸色沉沉:“身为主母对庶子不闻不问,承恩公府还真是好家风。”满屋子的女人除了侯夫人,也就宁夫人敢直接骂承恩公府了。 周氏更是咬牙切齿:“下流的坯子,竟然还哄四妹妹不让她说。” 方氏难得的阴阳怪气:“他们府里的世子夫人可真是个大忙人。” 温氏和孟蝶对视一眼,俩人作为李慧的晚辈,不好评价,不过孟蝶瞧着温氏的脸色,估计也是气坏了。 侯府女眷对承恩公府的评价降到了最低点。 好一会儿宁夫人才说:“母亲,您正月十五之后真的要去承恩公府吗?” 侯夫人抿了一口茶将茶杯递给身边的丫鬟:“既然承恩公夫人身子不好,我又何必去打扰一个病人呢。”言下之意就表示她不会去。 温氏面露惊讶,但是她不敢问。 吴氏就敢问多了:“母亲不去?那四妹妹那边怎么办?” 侯夫人冲着宁夫人微微颔首,宁夫人这才说:“四弟妹你想想,那丫鬟能做到七老爷房里的大丫鬟,是四妹妹嫁过去之后才做到的么?” 吴氏:“四妹妹才过门多久?肯定是以前就如此。” 宁夫人:“这不就得了,一个姨娘能把自己的侄女儿安排到儿子的房里,可见这姨娘的本事大着呢,你说她这本事都是谁给的?” 电光火石吴氏就懂了:“承恩公!” 宁夫人:“出现这种事,哪家当家的主母会不管?别的事儿也许她说不上话,这种事跌的可是承恩公府的面子,承恩公知道了会不管?” 吴氏顿时有些迷茫,这啥意思? 宁夫人冷哼一声:“想必是承恩公夫人斗不过妾室受了不少气,故意放任此事,就等着我们母亲打上门,她好借此狠狠收拾一顿对方,这样既不得罪承恩公全了夫妻情份,又收拾了眼中钉一举两得。” 吴氏目瞪口呆:“她可真是好算计!” 宁夫人:“可不是么,拿咱们家拿母亲当刀子使,就不想想刀子使不好可是会划手的。” 周氏有些急:“那四妹妹那边怎么办?” “儿女之间缔结婚姻,本就是结两姓之好,既然是侯爷为慧儿定下的夫婿,就让他自己同承恩公说好了。”侯夫人一锤定音。 孟蝶在心里默默的给侯夫人点了赞,高,实在是高,侯夫人去承恩公府要说法,那就是内宅的事儿,按照承恩公府这糟心的程度,完全有可能表面应付过去,以后照旧拿侯府当刀子使。 现在侯夫人直接给上升到两姓之好,让承恩公自己摆平一家子的烂事,承恩公得了这么一个没脸,想必无论是夫人还是那位得脸的妾室都讨不到好。 最重要的是承恩公一家子都会知道,侯府这把刀子不但会伤敌人也会伤自己,再想拿侯府当刀子最好事先掂量掂量。 从正房出来往回走,温氏忍不住感慨:“皇后娘娘贤德之名天下皆知,怎么,怎么……”后面的她委实不好出口。 宁夫人也是一脸晦气:“若非如此,父亲也不会同高家联姻。” 孟蝶倒是知道一二:“承恩公的父亲是一代大儒高景行高老先生,与夫人鹣鲽情深,可惜夫人早亡,据说皇后娘娘眉目间颇有老夫人的韵味,故此皇后娘娘年幼时是在老先生身边长大的。” 宁夫人,温氏…… 懂了,原来皇后娘娘是一代大儒教养长大的。 至于承恩公为什么有点歪,这个宁夫人知道,高老夫人早丧,高老先生又未曾续弦,承恩公是在祖父祖母身边长大的,祖辈宠溺孙儿这种事简直不要太常见,一不小心给宠歪掉也不奇怪。 第39章 正月十五又是一通热闹,热闹完年也就彻底过完了,上学的继续上学,上班的继续上班,皇帝也重新开了印。 正月十六下了早朝,勇毅侯就同承恩公“亲切和善”的沟通了一番,据有幸远远围观到的不知名官员形容,承恩公高兴得满脸通红,走路都顺拐了呢。 当天晚上张嬷嬷那边就派人给侯府传了话,说是承恩公大发脾气,同夫人吵了一架,又狠罚了那名一贯宠爱的妾室,就连疼爱的老来子——李慧的夫君也没逃过,被狠狠打了一顿板子。 至于那名姨娘的侄女,连同姨娘的一家子全部被打发到庄子上。 这一系列的举动让整个承恩公府上上下下风声鹤唳,无论是谁都深刻认识到,宅斗到把外人牵扯进来,那就等着被削吧。 这些事孟蝶也就是听了一耳朵,她现在忙得飞起,前脚她刚命人为丁总管送行,眼下正忙着看庄鸣的文章。 出了正月就是二月,她表叔庄鸣就要上刑场,啊不,上考场了,这会儿她必须给她表叔来个考前冲刺,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开考的日子。 贡院位于紫禁城的东南面,侯府位于东面,原本孟蝶是邀请庄鸣来侯府这边住一晚的,离贡院进,进考场那天就能多睡一会儿。 庄鸣左思右想还是拒绝了,他本来就紧张,冷不丁换个睡觉的地方说不定不是多睡一会儿,反而整宿都不用睡了。 这种事孟蝶在另一个世界的网上没少看到吐槽,非常理解庄鸣,也就没有强求。 温氏领着丫鬟来串门,一进门就见孟蝶坐在椅子上,眼睛直直的毫无神采,不知道还以为是个傻子呢。 温氏悄悄的走到孟蝶身边,伸出手在她眼睛前面晃了晃,孟蝶依旧毫无反应,同瞎子一般无二。 温氏问丫鬟:“你们奶奶这是怎么了?” “庄老爷今儿进考场,我们奶奶昨儿就开始跟个雕像似的了。”杏黄毫不留情的吐槽。 温氏噗哧就笑了。 听到屋里的声音孟蝶终于回神:“咦?大嫂,你什么时候来的?” 温氏慢悠悠坐下:“得亏我和你熟悉,不然就你刚才的样子,换个不熟悉的还以为咱们家多了个傻子呢,你这到底想什么呢?” “嗐!瞎想呗,原本一直忙着突然不忙了,没觉得清闲反而空落落的。”孟蝶从丫鬟手里接过茶杯交给温氏。 温氏:“既这么着,正好有件事你可以继续忙了。瑾妹妹的及笄礼你准备送什么?” 孟蝶:“大嫂准备送什么?” 温氏没隐瞒:“我想送个华胜,无论是插在发髻上还是坠在额前都可以。”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24节 孟蝶:“那我送璎珞,大嫂子的华胜什么样儿的?到时候样式给我一份,我打造璎珞的时候注意着。” “行。”温氏喝了口茶:“除此之外还有件事,瑾妹妹出嫁时的头面首饰也得准备起来了。” 孟蝶一愣:“已经定下来了?谁家?” 温氏:“太仆寺卿陈大人的嫡出次孙。” 孟蝶:“宫里德妃娘娘的娘家?” 温氏:“你连这个都知道?” 孟蝶:“我爹原本在翰林院,经常为圣上起草圣旨,当年封妃的圣旨就是我爹写的。” 温氏震惊:“怪道呢,我爹常说翰林院不同,是天子近臣,以前不懂,现在我倒是有些懂了。” 翰林院那就是皇帝的秘书团,听着官可能不大,架不住人家经常能见到皇帝啊,这世间可不单单枕头风风大,这种天子近臣的风,照样大得很。 孟蝶笑笑。 温氏:“你既然知道,他们家怎么样?” 孟蝶:“德妃娘娘是先帝还为太子,太祖皇帝还在时为陛下指的良媛,据说一贯勤谨谦恭,与皇后娘娘格外亲厚。”孟蝶压低了声音:“小道消息,先帝朝时贵妃给太子妃难堪,是她出头代为受过。” 温氏点点头。 孟蝶:“太仆寺卿陈大人我不太了解,有一样不大好。” 温氏:“怎么?” 孟蝶:“现在陈大人的妻子不是原配,陈大人共有四子四女,长子原配所生,次子是庶出,三子四子都是继室所生。长女就是德妃娘娘,也是原配所生,次女是庶出,三女同样是继室所生,听说还有个四女也是庶出。” “父亲给瑾妹妹相看的是长房嫡出的次子。”温氏微微叹了口气:“瑾妹妹的婚事你知道的,瑾妹妹是他们这一代的长女,论理长女一般都嫁予长子做宗妇,可偏偏。” 偏偏李瑾是庶出,门当户对的人家,绝对不可能娶个庶出的女孩儿做家族宗妇,可李瑾若是嫁的低了,她是长女后面的妹妹们又怎么说亲事? 勋贵与文官家不同,文官通常是一步一步走上来,结儿女亲家时都看当时的官位,很多后面儿子取的媳妇姑娘嫁的姑爷,比一开始的还要好,这种不会被人说反而会羡慕,因为这表示这人做官很成功,步步高升。 勋贵就不一样了,你这是出道即巅峰,巅峰时候结亲的人家都不行,人家只会以为你们家走下坡路,后面小的搞不好就会无人问津,故此勋贵人家的长子长女结亲都格外慎重。 又因为嫁妆的原因也格外注重嫡庶,嫡女能从母亲那里格外多一份家私,庶女可没有。 “母亲为了瑾妹妹的婚事一直在发愁,京城中合适的人家实在是太少了。”温氏叹息:“现在又不比姑母们那一辈,那时候京城子弟不够多,外嫁也是正常的。” 孟蝶:“这个我知道,而且那会儿刚打完仗不太久,很多武将之间还有同生共死的情谊在,无论是低嫁还是高娶,总是情谊在那里,外人也不好说什么,规矩也没那么多。” 温氏:“可不是,如今这规矩是越来越多,感情是越来越淡,都讲究个门当户对,又要都在京城内的人家。” 最可悲的是,在这种时代的洪流变迁中,个人的力量很微小,大范围的环境在改变,你就只能跟着环境走,除非你要当太祖皇帝。 孟蝶想到自己:“就算有个继出的祖婆婆,好歹婆婆是亲的,真有什么也轮不到她一个次媳如何,上面还有婆婆和长嫂顶着呢。” “这倒也是。” 妯娌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又把头面的样式定下来,李瑾不但是侯府他们这一代的长女,更是他们大房的,作为两名亲嫂子,添妆的时候绝对不能寒酸,当然也不能太张扬了。 第40章 会试一共要考九天,九天一过庄鸣从贡院里勉强走了出来,他这还是好的,多少人刚出来就趴在了地上,更有甚者前几日就已经因为昏迷被拖出了考场。 来接庄鸣的胡宝贵,只一眼就看到了走路都摇晃的庄鸣,立刻同小厮奔过去将人架入马车中。庄鸣这会儿顾不得什么礼仪不礼仪的,躺在宽敞的车座上倒头便睡。 回到庄子,请来的大夫早就已经候着了,为庄鸣诊脉之后确定只是劳累过度,只要好生休息就行。 庄太太胡宝贵胡太太齐齐的松了口气,庄太太当即又打发人往侯府去给孟蝶报平安。 贡院的考生们出来,整个京城就陷入了奇怪的氛围中。 有一群痛哭流涕日日买醉的;也有坚信自己肯定能中继续刻苦攻读的;更多的则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答的好坏,今天想着应该能中,明天又想起自己哪里答的不好,整日都陷在紧张焦虑中的,这种还是大多数。 就在整个京城都陷入到诡异气氛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人十分震惊的案子。 几名贫苦的百姓状告勇毅侯府,控诉他们拐卖人口。 勋贵,很多时候他们代表的并不是什么好人,至少在百姓心中,一说到勋贵会下意识的就让人联想到一群只会斗鸡走狗的膏粱纨袴,欺行霸市、强抢民女、无故伤人,绝对都是他们做的。 什么,并没有?怎么可能没有,你看戏文里都是这么演的,准没错。 你说勋贵的祖上都是开国功臣。开国功臣是好的,他们的儿孙不代表就是好的,虎父犬子这种事可太常见了。 对于国人来说,要说哪种罪犯最让人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那绝对是人贩子,人贩子从古至今就是老百姓最恨的罪犯,没有之一。 勋贵!戏文里的常客,属于自带一堆黑粉的顶流。 拐卖人口!与老百姓息息相关,属于社会民生的热门话题。 顶流上了热门话题那是什么效果?这边百姓去衙门告状,县令问状告何人,百姓刚回勇毅侯府拐卖人口八个字,瞬间引爆京城。 这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一盏茶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衙门那里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甚至连九门提督都给惊动了,派了兵士维持秩序。 第41章 卫县令人都要麻了,看着涌动的人群,听着堂下百姓的哭诉,他的脑袋瓜子嗡嗡的,心里十分郁闷,京城中分八县,勇毅侯府属于巽县管辖,你们到我这坎县干啥?好吧,这几个百姓是他辖下的:“你们五家的意思是,勇毅侯府派下人将你们的儿子拐了去,要卖去甘州?是么?” “是的是的,大人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我可怜的儿哦!” 堂下哭成一团。 卫县令一拍惊堂木,嚎哭的几名百姓瞬间梗住,改为低低抽泣。 卫县令:“我且问你们,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勇毅侯府派下人将你们的儿子拐了去,你可知道具体是哪个下人?你们又怎么知道要卖去甘州。” “人家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 “他们家下人说的要带到甘州。 “他们……” 卫县令不得不又一拍惊堂木,指着一名三十来岁的汉子:“你来说。” “是,大人,那下人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只听别人喊他王庄头,我们的儿子就被他们藏在庄子里。” 卫县令:“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他们那里经常雇佣人干活,我、我也去干过,就看到了我丢的儿子。” 卫县令蹙眉直觉有哪里不对:“卖去甘州的话,也是你干活的时候听到的?” 男子指了指身边的一名妇人:“不是我听到的,是他家婆娘去做工的时候听到的。” 妇人道:“是,是真的,他们说要把孩子都送去甘州。” 卫县令:“为何是送去甘州,你们可知道?” “我、我知道,那庄子的主人是勇毅侯府的二奶奶,她娘家就在甘州。” 这就对上了,卫县令点点头给了班头签子:“去庄子上将那王庄头带上来,那里的孩子也都带过来。” “是。” 班头带了点了有十来个衙役,骑快马去庄子拿人。 王庄头这边早得了信儿,其他人乱成一团,王庄头虽然也紧张害怕倒也有些底气,这会儿他十分佩服孟蝶,从育婴堂建立起的那一天开始,他们的手续就齐全的不能在齐全。 将装着各种手续的小匣子捧在怀中,王庄头带着育婴堂所有的孩子跟随班头来到县衙。 班头十分高兴,原本以为这是个苦差事,去勋贵的庄子上拿人,倒霉的别说拿人,自己不被揍一顿就是好的,要不然他也不能点好十个衙役跟着。没想到这边这么配合,这么讲道理的人家,说不定是被几个刁民给讹了。 “儿子,我的儿子。” “我的宝儿啊!” …… 王庄头一行人刚一现身,五户人家就将自己的孩子从一群小孩中拽了出来,抱住之后放声嚎哭。 “竟然真的是拐子,这天打雷劈的。” “呸,还以为那个什么二奶奶好心,卖给咱们那么便宜的汤菜,原来是要做更坏的事儿。” “哎呀,你这一说可不是,那么好的荤腥就卖二十文,心里没鬼能卖的这么便宜?” “以后再也不去他家吃了。” “能是什么好人?让几个寡妇在那里掌勺,瞅瞅她们那样儿,一个个眼睛勾搭勾搭的,一看就是个不安份的。” “对,说不定她们的男人就是被她们给气死的。” “这种天打雷劈的摊子,砸了去。” “对,砸了去。” …… 听着越来越大的咒骂声,卫县令的脑袋再次嗡嗡的,他重重的一拍惊堂木:“肃静。” 无论是堂下哭嚎的几家人,还是外面谩骂的百姓,瞬间不敢多言,全都乖乖闭嘴。 “奴才王忠拜见大人。”王庄头是奴籍。 “有人状告你们拐卖人口。”卫县令一指被几家人牢牢搂在怀中的孩子:“那几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何会在你们的庄子上?还不从实招来。” “回禀大人,我家主人心善,命奴才等人在庄子上建造了一座育婴堂,大人,这是建造的批文。”王忠从小匣子中拿出几张纸。 旁边的班头接过,双手呈现给卫县令,庄子在京郊的南面,归离县的辖区范围,这单子上的印信就是离县的公章,卫县令自然认得:“去年十月建成的。” “是。” 卫县令:“那这些几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人家有父有母的,怎么会在你们育婴堂?” 王庄头也很迷茫:“大人,这几个孩子我们收养的时候,他们都说是孤儿,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呸,这就不认账了。” “什么狗东西。” “人家有好好的爹娘,你偏要说是孤儿,咒谁呢?”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25节 “大人,您可要明察啊。” “大人,明察啊。” “可不能信他片面之词。” “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绝不能随便他怎么说。” 看热闹的人中也有读书人,会试考完榜没放,这些读书人这会儿读书也读不进去,正闲的无聊,这种告勋贵的事儿他们最喜欢了,如今三三两两都来凑热闹。 听着越来越不像话的声音,王忠深吸一口气大声到:“大人,奴才有证据。” 卫县令:“哦,证据呢?” “大人,育婴堂收养孤儿,按照我们大易朝的律令,都要去县衙登记,当初我们育婴堂收养这五个孤儿的时候也去县衙登记过的。”王忠又从小匣子中拿出几张纸。 班头接过交给卫县令,卫县令先扫一眼后面的印信确定真假,确实都是真的。 “大人,这五个孤儿,其中三个是在离县范围内收养的,一个在巽县一个在酉县,当初我们收养的时候都有请三县的户书过目盘查,最后由主簿核实盖章。” 卫知县沉吟一下吩咐衙役:“拿我的名帖,请三县的户书以及主簿过来一趟。” “是。” 那几户人家傻了眼,啥啥啥?这是啥意思?怎么回事? “不会是官官相护吧?” “那可是侯府,官比知县大人可大多了。” “这可怎么办?” “别瞎说。”人群里有读书人解释:“那几个幼童都已经能说话了,户书登记、主簿核实的时候必然会单独同他们问话的。” “那万一侯府的人带他们过去的时候给吃了药呢?” “幼童无故昏迷,衙门定然会派大夫看诊,必须要幼童清醒才能真正的登记核实,并且幼童也需要按押手印的。” 周围的百姓还是有些似懂非懂,不过看这些出来解释的读书人浑身正气,看起来就不是坏人,而且他们知县大人也很好,前些时还罚了一个大官的儿子呢,所以这件事真的有可能不是拐孩子? 就在围观者疑惑纠结的时候,一户人家的男人颤抖着声音:“大、大人,我、我不告了,侯府把孩子还给我们就行。” 哗——这话一说,外面再次沸腾,不告了?你有理你怎么不告了?这不是摆明了心虚么? 卫县令正看王忠新呈上去的文书呢,一听这话将文书放回桌子上,一双丹凤眼上上下下打量说话的汉子,见对方头越垂越低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心里就谱了。 然后他又看向另外几户人家,女人比男人胆子更小,几乎是他的目光刚一过去,那几个妇人就都心虚的低下头。 外面围观的百姓也都看到了几户人家心虚的样子,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不会是讹侯府吧?” “我怎么瞅着像是诬告?” “谁家能把自己的孩子扔了?” “不一定是诬告,但是侯府那边应该也没有拐卖人口,说不定是一场误会。” “也有可能,有那调皮小子被家里大人揍了一顿之后,有离家出走的。” “对,人家侯府好心以为是孤儿,结果……” “不可能。”一名读书人斩钉截铁的反驳:“最开始这几户人家说他们在庄子上看到了自家孩子,正常情况下,他们看到离开家的孩子,应该急忙相认或者直接找庄头。” “不错,常兄说的在理,如果侯府这边说的情况属实,那么就完全不存在什么误会,这几户人家就是诬告,打算讹诈侯府。” 这个读书人话音一落,明显能看到堂上跪着的两名妇人,身体一个激灵面上越发的心虚。 …… 也就在这时,几名衙役领着三县的户书和主簿来了,六人一起给卫县令见礼,主簿也是朝廷命官,三名主簿得了座位,三名户书也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他们不用跪下可以站着回话。 卫县令:“那几名孩子,勇毅侯府的下人说他们是孤儿,育婴堂收养的时候曾带着他们去你们那里登记,你们瞧瞧,当初登记的可是这几个孩童?” 其中一名户书只扫了一眼立刻道:“回禀大人,其中有一名孩童正是卑职登记的。” 卫县令:“哦?你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名户书一乐:“大人,要说看脸卑职还真一时半会儿分辨不出来,小孩子么长的都快。卑职之所以一眼就能认出,原因在于那小儿右手上有烫伤的疤痕,形状宛如鸡爪,卑职印象格外深刻,在登记的时候也特别写了这个特征。”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几名幼童的右手,那户人家的汉子下意识的用手遮住自家孩子的右手,这一举动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时其他两名户书也纷纷点头:“回大人,正是这几名幼童。” 卫县令:“既然如此,你们当时是如何登记的?他们明明都有父母。” 几名户书互看一眼,离县的户书率先回话,他这边有三个幼童都是他经办的:“回禀大人,这三名幼童分别是去年腊月初十,腊月十八和腊月二十六王庄头带到县衙的。” “王庄头说,他在路上遇到三名娃娃,因只看到小孩没见到长辈,怕遇到拐子就上前问他们家在哪里,想给他们送回家去,结果娃娃们说没有家,王庄头就带他们来到了衙门,说是育婴堂想收养。” “卑职依照律令将小娃娃单独带到内堂问话,我问他,家在哪里?他说没有家,我又问他,爹娘在哪里?他说没有爹娘,我又问他,可还有别的亲人了?他说没有。卑职便派衙役去王庄头捡到幼童的地方去打听,看看这附近有没有谁家丢小孩的。” “结果是没有,都说这幼童是突然出现在那里的,卑职这才登记,又请主簿大人审核无误,王庄头将幼童领回。” “卑职还记得,腊月十八收养的那个幼童其实是腊月十七王庄头送到县衙的,只不过是傍晚,衙门马上下值,故此我做主留了那小童在县衙住了一晚,我们县令大人知道了,还问了几句话,那幼童也说没亲人了,我们大人看其可怜还请家中娘子为小童准备了饭食。” 过程清清楚楚,说得更是明明白白。 卫县令给班头使了个眼色,班头冲着衙役一挥手,衙役们立刻行动,七手八脚的将那几个小童从他们父母的怀中扒拉出来。 “孩子,我的孩子。” “儿子,那是我儿子……” 卫县令狠狠一拍惊堂木:“肃静。” 没动手的衙役立刻用自己手里的杀威棒点着地面,这一下别说那几户人家长辈吓得瘫坐在地上,被衙役们抢到手中的孩子更是吓得想哭又不敢哭,颤抖着小身子蜷缩着一团。 卫县令眼底闪过一抹不忍,不过他知道现在在审案,不能做出谁弱谁有理的事儿来:“你们几个小童,还不从实招来为何当日说没有亲人了?” 几个小童吓得抽抽搭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经手三名的户书走到一名小童面前:“你当时为什么说没有父母了。”他语气并不多严厉,但是面容十分严肃,成年人的身材,站在只有五六岁的小童面前,十分具有压迫感。 小童刚一张嘴,户书瞪了一眼,小童赶紧把哭泣咽了回去,抽抽搭搭的说了实话。 事情很简单,育婴堂那边收留孤儿,因着伙食好当时就有很多人羡慕,觉得这些孤儿真是好命,遇到个大善人,不过那会儿最多有人酸溜溜的说几句,倒也没人起歪心思。 直到庄子上请了一位先生,庄子里佃户的孩子能跟着认字也就罢了,那些孤儿竟然也能跟着读书认字,这一下子不少人可算是掉进了醋缸里,自家孩子都没能识字呢,凭什么那些孤儿能? 有些人这时候就说了,说这些孤儿现在这么好运被善人收养,那也是他们拿父母亲缘换的。这个说法一出,嫉妒的人瞬间就没那么的嫉妒了。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想的,有一户人家的男人,自认自己脑瓜子灵活,他赚不到钱都是别人眼瞎不懂得赏识他,只要给他机会他肯定能一飞冲天。 有着聪明脑袋瓜子的男人知道了育婴堂,立刻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可以把自己的二儿子“扔掉”,让育婴堂那边养活,等将来长大识字出息之后他在认回来。 横竖是他的种,说破天去,老子和儿子相认谁也不能阻拦。 原本他家婆娘不太同意,他就说儿子要是好好学,说不得将来也能科考,到时候给你挣个诰命呢,这一下女人也同意了。 最妙的是那庄子经常招人,他们可以去打工,还能就近看儿子,就当儿子去了亲戚家串门。 越想越觉得这个计策可行,当即他们就教小儿子说谎,告诉他们的儿子,无论谁问都说没有家没有父母没有亲人。 确定儿子学会之后,夫妻二人立刻将儿子扔到王庄头经常路过的道上,然后眼瞅着王庄头给他们小儿子肉吃,还给裁了新衣裳,简直不要太美滋滋。 脑瓜子聪明的男人很有几个朋友,他成功之后就与他几个朋友说了,朋友们一听一致认为这是好事啊,当即各家约定好日子,纷纷把自家儿子扔了。 听完这些小童说的,卫县令那张脸黑得简直能滴出水,围观的百姓更是群起哗然。 “挨千刀的,怎么就能这么缺德呢?” “那勇毅侯府的二奶奶惯是个大好人,我就说她不能做这种事。” “是啊,他们家那汤菜特别便宜,就是为了照顾咱们贫苦的老百姓。” “一碗菜就二十文,过年的时候还又多给加一颗蛋呢。” “侯府来人了。” “侯府来人了!” 围观的百姓纷纷扭头,就见来了一辆马车,赶车的车夫正在努力往人群里面挤,一边挤一边喊:“让一让,让一让,我们是勇毅侯府的。” “孙叔,我就在这里下吧。” “露微姑娘,这到处都是人,腌臜的很,您还是在里面坐着吧。” “不碍事。” 马夫拗不过,只好停下马车拿了脚踩凳放在地上。 露微掀开车帘从里面下来,围观的人吸了口气小声议论着。 “这该不会就是那位二奶奶吧?” “看起来到真是慈眉善目的。” “肯定不是。” “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呢?这长的多俊呐!” “没穿绫罗绸缎。” “人家梳的是姑娘发髻。” …… 水泄不通的人群眼看露微走进来,缓缓给她让开一条路,露微垂着头往里走,一直走进大堂里这才转身冲着百姓们福身行礼:“多谢各位让路。” 这一下子弄得不少百姓都有些脸红。 露微来到堂上目不斜视,略微提了一下裙子跪下:“奴婢露微拜见县令大人。我家主人正是被告。” 卫县令看着堂下跪着的露微,一身青色棉布衣裙干干净净十分利落:“你所为何来?” 露微不卑不亢:“回禀大人,我家主人得知有人状告她的消息顿觉五雷轰顶,当即就厥了过去,奴婢们好一通忙乱我家主人才慢慢转醒。主人醒来之后泪如雨下,不明白她一片善心,怎么落得这么个结果,故急慌慌打发奴婢来询问情况。” 卫县令长叹一声:“你起来回话吧。” 露微这才起身,规规矩矩站在堂下。 卫县令暗暗点头,勇毅侯府倒是有规矩的,看下人便知主人品性:“现已查明,这几人诬告侯府诬告你的主人,他们原是想将儿子扔到你家主人好心开办的育婴堂学些字,学成后他们再认回来,后又听说你们要将人送到甘州,便想将儿子要回,又想着原本的算盘落空,故此想要讹诈侯府,再拿些银钱弥补他们的损失。” “损失”二字卫县令咬得格外重,还冷冷的瞥了一眼那几户人家。 露微惊喜的抬起头:“这么说来还我家主人清白了?” 卫县令:“正是,贵府主人心善,她受委屈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26节 “多谢大人明察秋毫还我家主人清白。”露微当即跪下拜谢,王忠也跟着称谢。 “你们快起来吧。”对露微和王忠和颜悦色,卫县令看向那几乎人家的时候,换上了冷厉:“尔等欺瞒官府诬告侯府,每人仗责十下,以儆效尤。”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们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大人饶命啊,我就是一时贪心,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大人饶命啊……” 衙门的十棍子可不是闹着玩的,绝对能打得你皮开肉绽。 围观的百姓纷纷叫好,还全嚷嚷着一定要打狠一点。 这边刑仗完毕,露微赶紧抓住县令退堂前的一刻重新跪下:“启禀大人,奴婢亦想要告状。” 本想喊退堂的卫县令…… 卫县令:“你有何冤屈?想要状告何人?” 露微:“大人容禀,奴婢想要状告这五户讹诈的人家。共有两件事,第一件他们把孩子扔到我们育婴堂,一扔就是两个多月,这其中的吃食花费奴婢想要追讨。” 围观的百姓原本都想要散去了,没想到露微这一跪,顿时留下脚步听露微说什么。 露微这一开口,围观的人瞬间分成两派,百姓赚钱不易,把自家的钱看得比天大,同样他们认为别家的钱也比天大,认为追讨有理。 不少围观的读书人蹙眉,觉得露微有些咄咄逼人,不过几两银子罢了,侯府还差这点儿?想是这么想,说倒是没人敢说,实在是露微的诉求属于合情合理。 卫县令点点头:“诉求合理,你先起来回话。” 露微谢过后看向王庄头:“王庄头,麻烦你算一下这几个孩子在我育婴堂的花销。” “是,大人,诸位。”王庄头立刻一笔一笔的开始算:“我家主人请了教字的先生,每月八两银子,一共有十六个孩子跟着学习,这样约等于每人每月半两银子,两个月每人一两。” “读书认字自然少不了笔墨,由于他们都是初学,为免过于浪费我们买的笔墨纸砚都是最便宜的,两个月每人消费大概是二两多银子,姑且算二两银子,这些庄子里都有清晰账目,随时可以查阅。” “我家主人说幼童处于长身体的时候,这时候如果吃不饱,长大之后那身体就亏虚的厉害,补都补不回来,故此育婴堂是一日三餐且顿顿有荤腥,春节期间更是有额外加餐。 “又因为今年天寒,每人用棉布做了两身厚厚的棉衣,现在开春每人又新裁了两件春装。”王庄头长叹一声:“被抛弃的孤儿们一无所有,全都得重新置办。吃喝加衣服等也算二两银子吧,这些庄子上也有账目随时可查。” 卫县令点点头:“这么说来这几个小童每人花费大约五两银子。” 王庄头:“回大人,是。” 卫县令:“你们几个可听清楚了?每家五两银子还给侯府,服是不服?” 刚刚被打了棍子,哪怕这五两银子好像要他们的命一样,他们这会儿也不敢说不服,全都表示愿意拿银子。 “多谢大人。”露微话锋一转:“这第二件事便是要向那几家人追讨精神损失费。” “精神损失费?”这是个新鲜的词汇,卫县令过去没听过,但这不妨碍他理解其含义。 露微:“大人,我家主人一贯心善待人以诚,从未想过竟遭如此横祸,耗损她多少精神?刚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家主人立刻就厥过去了,会不会留下什么毛病还未可知,这好事做得真是伤心又伤身。” 卫县令顿时有些纠结,露微说的有道理吗?有的,代入一下侯府那位二奶奶,卫县令只觉得脑门子突突的,恨不得揍死这几家人,我这边费心费力花着银子做好事,你那边还讹我?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你们这种人真是打死都不可惜。 可是大易朝律令中也没有这个精神损失费啊,他不是意气用事的书生,随心所欲就可以了,他堂堂朝廷命官,一县父母官,他必须公平公正奉守大易朝的律令。 卫县令这边碍于自己是朝廷命官左右为难的时候,随心所欲的书生开了口:“精神损失费?我们大易律令中没有这一说。” 露微转身看向说话人所站之处:“这位爷说的是,我们大易朝律令确实没有精神损失费一说,但是大易朝杂律第二百五十八项第五条也曾明文规定,苦主若有诉求可酌情判之。” 万万没想到一个下人竟然能对朝廷法令张口就来,别说说话的书生,就是正在纠结的卫县令都高看露微一眼,心中对侯府的评价瞬间也上了一个档次。 卫县令:“姑娘说的有道理,大易朝律令却有此规定,既然要精神损失费,姑娘准备要多少呢?” 露微一笑:“既然他们当初想省下银子,让我们育婴堂养他们的孩子,两个月花了五两银子,就按照这个来吧,每家每户再赔我们五两银子。” 说话的书生没吭声了,这个赔偿在他心里不过份,原本他以为露微要狮子大开口呢,结果一家才五两银子,这个价格十分厚道。 书生觉得不过份,那五户人家顿时嚎上了,便宜没占到不说还被打了一顿,搞不好十天半月都很难下床,还要五两银子赔给侯府。 听说都有账目他们不敢说什么,这一次他们可听得清清楚楚,大易朝没有这个什么损失费,他们绝对不能给,五两银子够一家子两个月的嚼用呢。 “大人,我们知错了我们没钱了。” “这位姑娘您就醒醒好吧,是我们不对,这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您就给我们一条活路吧。”有两名心思活路的妇人冲到露微身边,抓着她的裙摆苦苦哀求。 “大人,我家真的没钱了。” …… “知错了?”露微冷笑一声:“真的知错了直接把孩子带走也就是了,竟然还反污蔑我家主人,你们分明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今日不给你们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以后你们定然还犯。” “姑娘,我们这次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一名妇人不停的磕头,很快她的发髻就散了,刚又挨了打脸色本就惨白,与穿着精细棉布衣着整洁又面罩寒霜的露微一对比,竟是显得露微咄咄逼人。 围观的人就有忍不住的说:“他们已经知错了,姑娘就醒醒好吧!” “醒醒好?”露微当即满脸讽刺:“今儿我给她醒醒好,明儿她再污蔑我们侯府,又是拐卖人口又是仗势欺人的,谁来给我醒醒好,给我家主人醒醒好?” 卫县令看着露微:“露微,本官看你并非真心想要精神损失费,是想出气么?” 露微:“大人明察秋毫,奴婢确实不是想要精神损失费,不过奴婢也不是想出气,若是想出气,大人判他们仗刑的时候,奴婢大可以不服判决请大人严惩。” “奴婢之所以一定要钱,只因为想给这几户人家一个痛彻心扉的刻骨教训,让他们知道占便宜不可取,无赖更不可行。” “姑娘姑娘,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知道错了。” “是啊是啊,姑娘,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围观的一名书生道:“他们已经受到了惩罚。” 露微:“受到了惩罚?打他们棍子不过是诬告侯府的惩罚,占便宜甚至想借机讹诈可没受到惩罚。” “姑娘,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大人,您再打我们几棍子好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卫县令看向露微。 露微摇摇头:“奴婢只要银子做赔偿。” “你们侯府又不差那点钱。” “你家主人能养那么多孤儿,还差那点儿银子?” “对啊对啊。” “你干嘛非得要钱?” 露微看向围观的众人:“我家主人确实不差那点钱,我坚持要钱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想让他们记一辈子就只能要钱。” “俗语说的好,打蛇打七寸,他们扔孩子是为了省钱,他们诬告我家主人是为了讹诈钱财,也是为了钱,可见银子在他们心中何其重要,堪比心头肉的存在。 “只有挖他们一刀心头肉,他们才能彻底记住这个教训。也能以儆效尤肃一肃这不正之风。” …… 堂内堂外一片静默,不少人看着露微的眼神都不对了,看这姑娘长的好,人一开始也温温柔柔的,怎么、怎么这会儿瞧着有点儿泼? “姑娘你这未必小题大做了,他们几户人家不过就是一时贪念,如今挨了板子想必已经知错了。” 露微打量一眼说话的人:“这位老爷头戴儒巾身穿圆领青袍,想必也是位读书人,难道说忘了四史之一《三国志·蜀书·先主传》中的一句话不成,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便是乡野之中也有俚俗语,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今日不能灭一灭他们这种无赖讹诈之风,他日岂不是人人效仿?” 这书生火气顿时上来了:“怎么会人人效仿?你这分明就是诡辩,这种事情一查便知。” 露微:“一查就知?那奴婢问老爷,在偏僻之所一名老丈摔倒,您看到之后您是扶还是不扶?” “自然要搀扶而起。” 露微:“那老丈反咬一口就是老爷撞了他,他才会摔到,必要您赔偿,您又如何解释?” “这、这、这……”那名读书人面红耳赤又气又急。 露微:“他甚至还可以说,不是你撞我的你干嘛要来扶我?你说你善心,证据呢?还是说老爷准备剖心明志?” 书生瞠目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露微怼完了书生再次跪下:“大人,若是不能肃清这股奸狡不正之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那才真是无赖心喜好人寒心呐。” 堂内堂外所有人目瞪口呆。 好一会儿卫县令回神颔首:“民风淳朴方能路不拾遗国强民富,这几户人家虽是小恶却也委实另善人寒心,长此以往为求自保谁又敢行好事?” 卫县令当堂宣判:“每家每户赔偿侯府五两精神损失费。” “大人,我们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大人…… 卫县令一拍惊堂木:“不得咆哮公堂。” 露微叩头:“谢大人。”说完站起身从衣袖的口袋中拿出两锭银子高举过头顶:“大人,这里有五十两银子。” 围观的百姓一愣,难道说这是给大人“偏帮”侯府的谢礼? 卫县令倒是稳稳的,从没有人光天化日下行贿:“这是何意?” 露微:“大人,听闻这几日风沙颇大,槐花胡同那一片儿有些年久失修的民宅窗瓦俱碎,不少百姓无钱修葺,这五十两银子,再加上这几户人家统共赔我家主人的五十两,充作他们修葺房屋之用吧。” 卫县令点点头,看了一眼主簿:“登记了,派人去修缮那里时所有花费一笔一笔写上,张贴在府衙外,诸位乡亲也能共同做个见证。” “是,大人。” 卫县令看着露微十分满意:“你家主人良善,希望此事不会对她造成影响。” 露微:“大人请放心,我家主人常说,祖宗余德我们才能得沐皇恩,为朝廷效命为圣上尽忠本就是份内之事。圣上爱民如子天下皆知,她虽是深闺妇人也愿意尽一切所能为圣上分忧。” 高!实在是高!卫县令对露微是刮目相看。今天这事儿轰动到满京城皆知,最快今晚最慢明日圣上必然知晓,这一番话想必圣上也定然能听到。而这番话又有谁不爱听呢? “退堂。” “恭送大人。” 县令离开,露微又冲着几位作证的户书和主簿行了一礼,等这些人都离开她才迈步往出走,临走冷冷的瞥一眼那几户人家:“你们的银子我拿去做好事,也算给你们积德了。” 看马车在近处等着又对王庄头道:“父母有罪婴儿无辜,何况育婴堂的孩子,不要让庄子上的人因为这件事牵连他们,认为他们让主人不虞。” 王庄头:“姑娘放心,我会调停好的。” 露微点点头这才上车离开。 卫县令想的不错,根本不用等到晚上皇帝就知道了这件事,确切的说,这边有人状告侯府拐卖人口,那边皇帝就知道了有这么回事。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27节 今天算是个小朝会,小朝会指的是,皇帝同四位阁老六部尚书一同商议最近两三日出现的棘手问题,今天工部尚书不在,他是本次会试的主考官,没放榜他还在批卷。 往日商议事情一个搞不好就是一整天,今天却是格外的顺利,几件事很快商议完毕,皇帝一看时间:“传膳吧,诸位爱卿也留下一并吃了。” “谢陛下。” 等着饭菜端上来这么个功夫,皇帝想起了早晨听到的事儿:“勇毅侯府那件事怎么样了?” 身边的大太监林楚立刻道:“回禀陛下,刚外面人传话说已经审清了,是几个刁民不但不想养自己的儿子,还想讹诈侯府一番。” 皇帝:“嗯?不想养?怎么讹诈?” “说来好笑。”林楚当即就把公堂上发生的一切,活灵活现的学给皇帝听,林楚觉得陛下听了肯定高兴,瞧,那嘴角翘上去就再没下来。 皇帝满心高兴:“难为她一个深闺妇人还有这般见识,好一个要肃一肃这不正之风,刁民委实可恶。” 户部尚书冉鹏飞最有发言权:“有几个府县年年收不上来税收,最开始我还以为那里土地贫瘠百姓生活不易,后来还是那些县令知府告诉我不是土地贫瘠,是那里懒散之风盛行,有些人宁可卖儿卖女就是不肯好好种地。简直可恶至极。” 首辅乔万鸣也道:“岂止,有些地方的男子会让妻子出来故意勾搭过往行人,然后他带着一帮兄弟去“捉奸”,简直令人发指。” 皇帝摇了摇头:“所以这勇毅侯府能看到这一点属实难能可贵,尤其还是一介深闺妇人。林楚。” “奴才在。” 皇帝:“命太医院洪太医去勇毅侯府。你再告诉她,她的所作所为天下人都看得到,公道自在人心,莫要伤心委屈。” “遵旨。” 皇帝吩咐完,这边正好摆饭。 林楚立刻吩咐下面的人去办。 第42章 侯府这边,露微乘坐着马车回到侯府,她刚一进院杏黄就从屋里窜了出来:“露微姐姐,你今儿可是露了大脸了。” 露微拍了拍前胸:“快别提了,要不是二奶奶想的周全,事先把能遇到的各种状况都给我说了一遍,又教我怎么回应怎么说,我还露脸呢?到公堂上怕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杏黄哈哈大笑:“过程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行。”说着推着露微往里走:“刚刚老夫人和夫人都派人来送了赏呢。” 露微进屋:“二奶奶,我幸不辱命。” “好,做的好。你先换身衣服去正房那边谢赏,如果有人问我怎么样了,你就说你回来之后我心中的郁气散了大半,精神好了不少,杏黄伺候我喝粥呢。” “诶。” 露微迅速换了一身衣裳,快步走向正房。 正房这边也热闹,早有人骑快马回来报信,大家正在讨论呢,一听当事人来谢赏了,纷纷笑着说快让她进来。 露微进来给侯夫人磕头:“谢老夫人赏赐。” “好孩子快起来。”侯夫人冲着露微招招手,等露微到了她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你们二奶奶怎么样了?” 露微:“回老夫人,二奶奶听闻官司胜了,郁气立时就散了,精神好了许多也有了胃口,杏黄这会儿正伺候她喝粥呢。” “好好好。”侯夫人安了心:“今儿你护主有功,赏你也是正理。” 吴氏凑过来:“最难得的是在那样的场合,她把话说的齐齐整整的。” 侯夫人也点点头:“正是,难得你把话说的明明白白,这才没让那起子小人得意。” 露微:“都是我们二奶奶教我说的。” “就算是你们奶奶教的你也很不错了,我听说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换了我怕是嘴都张不开。”方氏性格略腼腆,她说的绝对是实话。 周氏笑笑:“就是这个理儿,那可是公堂之上,能把话说明白的委实不多,就咱们家里,多少下人回个话都跟个蚊子哼哼似的。” 吴氏:“还是咱们蝶丫头会调理人,赶明儿我就把我身边的几个丫鬟送过去。” 周氏:“你也好意思,人家都是当婶娘的照顾侄儿媳妇,你这倒好,还要侄儿媳妇帮你。” 吴氏:“谁让我家的年岁还小呢,我也没个儿媳妇,还不让我享享侄儿媳妇的好?” “老夫人。”外面快步跑进来一名婆子:“前院传话过来,说天使和太医院的洪太医马上就到,让我们准备一下,尤其是二奶奶那边。” 侯夫人:“什么事?” “说是圣上口谕,让太医为二奶奶诊治。” “知道了。”侯夫人看向露微:“你快回去告诉你们奶奶。” “是。” 口谕,那就不需要换诰命服,时间又比较紧,侯夫人和宁夫人只略整了整衣衫,天使同太医就到了。 侯夫人与宁夫人亲自迎接,又命得脸的嬷嬷领着天使和洪太医走向栖霞院。 孟蝶倒是没出去接,她现在是病人,病人就应该有病人的样子,在大厅中听口谕即可。 天使王公公将口谕说完连忙伸手扶向孟蝶:“二奶奶快请起。” 孟蝶:“谢王公公,请这边吃茶。” “多谢二奶奶招待。” 孟蝶回到卧房,露微放下床幔,洪太医这才从院子外面进入为孟蝶诊脉。 这一搭脉洪太医就是一顿,来之前他是真的认为孟蝶会气急攻心的,完全没想过孟蝶有装病这个可能,将心比心,自己做好事还被讹了,气出个好歹的很正常。 结果这一诊脉,洪太医敢用自己行医三十年的经验发誓,二奶奶这脉象可太正常了,绝对是身体倍棒。 将手撤回来,洪太医斟酌着:“我观二奶奶的脉象倒是平和,可是服了什么药?” “不敢瞒大人,我家二奶奶并没有吃什么药。”露微一笑:“奴婢从公堂上回来将事情经过同奶奶一说,奶奶得知县令大人断案公允还了自己清白,胸中郁气瞬间散了大半,刚刚还喝了两碗小米粥,吃下不少小菜呢。” 洪太医捋着胡子就懂了:“人逢喜事精神爽,果然如此。” 露微附和:“正是呢。” 孟蝶这边没事,王公公那边吃了茶也得了不少赏银,二人一同回去交差。 皇帝听了也没怀疑孟蝶装病,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也是经历过这个的:“卫子林确实办案公允,不骄不躁。” 这会儿大太监总管林楚也忍不住在心中赞叹孟蝶,高,实在是高,轻易就送了卫县令一个大人情。除了那几户人家,这件事的结果简直就是皆大欢喜啊!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勋贵人家哪怕是脑子不太聪明的,慢慢的也咂们出味儿来,那个丫鬟说的那番话高啊,实在是太高了。 先说祖宗,这就是在坦荡荡的打感情牌,告诉皇帝,我们的老祖宗都是帮你家打天下的,我们才是一路的,马上又跟了一句得沐皇恩,这就是感谢皇帝对他们的照顾。 感谢完毕马上表忠心,把大方向的忠心表完了,又开始针对皇帝个人的吹捧,一环套一环,这谁能顶得住谁能不高兴? 一时间众勋贵似乎都掌握了说话技巧,同皇帝拉起感情来事半功倍。 更有脑子活络的,对文官也不横挑鼻子竖挑眼了,开始琢磨要不干脆也同文官联姻?横竖家里孩子一大堆,娶个不会说话的也不亏什么,真娶个会办事会说话的,那就是赚大发了。 不少文官都觉得诡异,那些勋贵盯着自己的样子,怎么好像看一块肥肉? 在这种略为“诡异”的气氛下,春天的脚步越来越近,终于一夜之间杏花开满大街小巷,整座京城的空气中都弥漫着甜甜的花香。 在香甜的空气下,贡院终于打开了封闭一个多月的大门,差役拿着榜单将侵染着杏花香的榜单贴好。 各府的小厮、客栈的伙计、考生的三亲六故、还有帮闲等等一拥而上,很快惊喜的声音传来:“中了中了,我家老爷中了。” “我家少爷中了。” ……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中自然也有人落榜,榜下一团乱。一名小厮凭借着自己的灵活的身手挤到了前面,按照自家老爷的吩咐从后往前找。 很快在第二百八十二名处看到了他家老爷的大名。江右省九江庄鸣庄鹏飞。 要不是周围的人将小厮牢牢挤住,小厮这会儿能一蹦三尺高,又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看错就连忙往出挤,鞋子都挤掉了一只,他也顾不得这些了,连忙去旁边不远处的酒楼报喜。 庄鸣夫妇胡宝贵夫妇都在包厢里,小厮冲进包厢手舞足蹈:“老爷中了,老爷中了。” 屋中几人瞬间大喜,胡宝贵冲着庄鸣拱手:“庄兄弟,恭喜恭喜。” 庄鸣傻笑一声:“同喜同喜。” 胡宝贵:“快安排人给侯府那边送信儿去。” 很快孟蝶也得到了消息。 露微:“庄老爷高中,二奶奶这下总算可以放心了吧?” 孟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笑了笑:“哪可能放心,还有殿试呢。” 雪青:“二奶奶,殿试没有落榜一说,哪怕是排名不靠前也是同进士。” 孟蝶笑笑,她当然知道,她还知道凭借庄表叔的文章妥妥是同进士,但是她想让皇帝看到庄表叔的文章。 可皇帝只看前十,最多前十五的文章,庄表叔的文章绝对进不去,想要让皇帝看见,她就要另辟蹊径。 心中计较一番,孟蝶当场写了两封信,一封信很正常,只是寻常亲人间的问候,研磨的杏黄有点儿迷茫,这字儿怎么同二奶奶平日写的字儿不大一样呢? 一封信厚厚的一摞,里面详细的说明了各种问题,最后孟蝶还写上了阅后即焚。杏黄看着,这字儿又是她家二奶奶常写的字体了。 写好了两封信,又用蜡细细封好,孟蝶才吩咐道:“告诉范嬷嬷让她请庄表婶明日来一趟。” “是。” 庄鸣那边得了信儿,庄表婶第二天如约而至。 孟蝶:“表婶好气色。” 庄表婶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眉眼弯弯:“真的?” “真的,一看就是家有喜事。”孟蝶将自己的两封信拿出:“表婶,这两封信您务必亲自交到表叔手中,先拆这封厚的。” 庄表婶郑重接过信封:“好,我一定亲自交给他,不过要等到晚上,他现在在礼部学规矩。” 庄鸣等一众新科进士,考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礼部学习见天子的礼仪,殿试那天,谁御前失仪功名可是会被革除的,当然礼部的官员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在礼部学了一天的礼仪,庄鸣头昏脑涨的坐着马车回来,不等庄表婶开口他先问:“侄女那边突然请你过去什么事?” 庄太太:“侄女给你两封信,说是先拆厚的。” “好。” 庄太太:“你先洗漱吃饭吧,那么厚的信你细细去读也要好久,到时候饭菜都凉了。” “也好。”听人劝吃饱饭,尤其劝自己的还是自己老婆,庄鸣点头同意。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28节 夫妻二人吃完了饭,庄太太去忙,庄鸣一头扎进书房,拆开厚厚的那封信仔细品读,这一看庄鸣脸色越来越严肃,将信件看完他连忙又将第二封信拆开。 这封信很正常,里面全是一些亲戚间的正常问候,只是这字迹——庄鸣唇角上翘。 他年少时在孟府跟着舅舅念书,学写字儿自然下意识的就学孟庭义的,不单单是他,孟家兄弟包括后来的孟蝶一辈,都学过孟庭义的字儿。 孟庭义的字儿有个特点,比如这个庭字里面的廴字,最后一笔捺,正常写法要么是向下要么是略横着的,孟庭义不然,他写捺的时候,经常尾部上翘一点点,不熟的人看不出,熟悉的人则是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这个习惯孟家人人知道人人会写,庄鸣作为亲外甥那也是会的。 将薄薄的那封书信放入专门装家书的匣子中,庄鸣又将厚厚的那封信铺开,研墨润笔沾墨,庄鸣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提笔将厚厚那封信中所写的重点,分段抄在其余的纸张上,偶尔还有改动两笔,粗粗一看好似草稿。 仔细端详就能发现,这一次庄鸣的字迹与他平时的字迹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 一直忙到半夜庄鸣才彻底抄写完毕,将厚厚的那封信重新整理好读了一遍,确定每一张纸都在手中,庄鸣毫不犹豫将其投入空置的炭盆中,用烛火点燃。 不消片刻,厚厚的信转眼化为灰烬。庄鸣长出了一口气,重新整理了一遍自己的书桌,将今天写的“草稿”单独放在一个匣子中,这才去睡觉。 白天庄鸣努力在礼部学习礼仪,晚上回家就看草稿不时的在上面书写。 时间飞逝殿试眨眼而到。天还没亮庄鸣就换好礼部准备的衣服前往礼部集合,他这会儿倒是不太紧张。 有啥紧张的呢,本届癸未科一共入取二百九十名,他排到二百八十二名,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到前几名的身上,他只要随大流不出错就行。 有那紧张的功夫,他还不如把侄女写给他的要点重新在心中默默背诵一遍呢。 跟着礼部官员进宫,进入大殿,三叩九拜,庄鸣只听到一道低沉的男声:“起来吧。” 庄鸣继续随大流起身,到自己答卷的位置上坐好,直到此时,庄鸣才开始紧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老天保佑,侄女儿可一定要押对题啊。 展开题目一看,提到嗓子眼的心啪嗒一下落回原处,嘿嘿嘿嘿,侄女儿押题押的准,仔细想想,哪个当皇帝的不想国富民强呢?所有的题归根结底,都围绕着这四个字展开。 长出了一口气,庄鸣开始奋笔疾书,先打草稿,润色之后在抄到答题卷上。 皇帝看着答题的新科进士们,点点头,脸上带了些志得意满,从他登基开始起,他就格外注意教化一事,各省各府直到县,都设有学校,几年下来,现在每年科考的人数都在递增。 看了一圈进新科进士们,皇帝这才同诸位大臣一起,开始商议国事,每一天各省各府京里京外都会有很多事情发生,最终这些事都要汇集到京师,汇集到皇帝的手中,按照轻重缓急,皇帝与大臣们开始一一做出批示。 很快天交午时,答题时间到,无论写完没写完都必须交卷。交了,大不了名次靠后成为同进士,不交,呵呵呵呵,你这功名怕是不想要了。 庄鸣从容交卷,然后他们一行就被领去到偏殿去吃饭等候。 这边皇帝也与朝臣们一起吃了饭,这个空档太监们开始为卷纸糊名,原本殿试是不糊名的,前朝后期党争严重学阀林立,为了一甲前三每一次都吵了又吵,最终不得不选择糊名,本朝太祖从开科取士那一天也延续了这个习惯。 太监们糊名结束,皇帝和众大臣正好吃完饭阅卷,通常阅卷的是四位阁老自己六部尚书加督察院左右都御史、大理寺卿。 一共有将近三百份试卷,幸亏一份也就在两千字左右,大家一起动手又都是熟手,看卷的速度倒也飞快。 很快十份上佳的试卷被送到皇帝的案头,皇帝展开一一观看连连点头,这届进士倒是不错,各个言之有物没有泛泛之谈。 先把自己最喜欢的一篇挑出来,然后根据大臣们推荐的名次,安排好相应的名次,除非文章他特别不喜欢,否则他不会轻易驳了肱骨重臣们的面子。 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完,皇帝满心轻松:“这一届科考的人,原本还担心多是些滥竽充数之辈,没想到竟然都是有才学的,看来他们这一科竞争格外激烈。” 首辅乔万鸣道:“如今四海升平连年风调雨顺,百姓们家有余粮,各地学校充足,念书者众多,有才学之士自然也就多起来了。” 这话皇帝爱听:“众卿家挑出来的都是个中翘楚。”说完话锋一转:“其余试卷中可还有出挑的么?” 这句问询也算是惯例,有些进士文笔一般观点却很新奇,这种入不得前十,皇帝看不到又比较可惜,故此每次科考皇帝都会问一嘴。 首辅摇摇头,将近三百试卷,他也不是每一篇都看过的,分到他手中的试卷已经出了两个前十,观点新奇的属实没有。 刑部尚书裴济桓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道:“启奏陛下,臣这里倒有一篇文章,文笔行文皆是一般,唯独观点未曾见过。” “哦?”皇帝来了兴趣:“拿来朕看。” 裴济桓立刻将一篇试卷上呈,林楚接过呈给皇帝。 皇帝展开看了几行,瞬间就乐了:“文笔行文皆是一般?看来裴卿是很欣赏此人了。” 裴济桓十分光棍,直接大方承认:“陛下圣明。” “你呈上去的试卷文笔很差?”礼部尚书叶思衡好奇道。 裴济桓一笑:“压根就没有文笔。” 周边几位大人嘴角齐齐一抽,没有文笔?这到底是怎么考上的进士?难道真的是观念奇佳?众人顿时好奇不已。 阅卷的皇帝渐渐收敛了脸上调侃的笑意变得愈发严肃,一篇文章看完垂下眼眸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撕开糊名:“宣庄鸣。” 众大臣一顿,竟然直接叫来问话。 庄鸣从等候的偏殿重新来来到文华殿,三拜九叩:“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你这篇文章中写想富国可行商,你认为商能富国?曾有赵国便大肆行商,最终国土面积狭小,还经常被外族侵略以至于年年向外赔款,连皇帝都被敌国虏去了,可见商之一道是动摇国本之物。” 庄鸣稳了稳如雷的心跳,告诫着自己不慌不慌,侄女儿押题押中了,陛下问什么她也押中了,陛下现在问的他事先练过,知道怎么答。 在心中略略安慰自己一番,在外人眼中就是他在思考怎么回答。 庄鸣:“启奏陛下,微臣说的行商与赵国鼓吹的行商完全不同,赵国行商,商人皆以赚钱为目标,倒买倒卖以此牟利实属国之蛀虫。微臣说的行商富国绝非如此,微臣说的行商以互通有无为根本,丰富百姓的物资为基调。” 庄鸣:“哦?互通有无丰富物资,具体说说。” 庄鸣重新叩头:“是,臣本商户……” 他第一句话刚说完,大殿里不少人就蹙起眉头,包括皇帝。 本朝不限制商户子科考,但是很多潜规则其实还是存在的,与商户联姻都会被人耻笑,何况商户子? 纵然能金榜题名,将来的前程也是非常有限的,很难得到朝廷重用,想要彻底改换门庭,总要等到儿子辈才不会受到隐形的歧视。 庄鸣不知道皇帝和朝臣们的反应,他牢记孟蝶的话,孟蝶告诉他,他商户子的身份根本瞒不住,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说出,今日殿前奏对若是答得好,皇帝满意,他还能得个君子坦荡的好名声。 想着孟蝶殷殷嘱咐,庄鸣答的顺畅:“……幼时随父祖行商偶到一处,天降甘霖后遍地山珍,无论是否当地住户皆可随意采食,父祖当时用银钱购买村民吃不完的山珍将其运往江浙一带,那里人未曾尝过如此美味争相购买。” “微臣私以为,将一地盛产之物运往不产之地,是为互通有无丰富百姓物资,如此盛产之地能多得银钱富民,不产之处也能得到新鲜物件生活会更加丰富。” 不知不觉中皇帝蹙起的眉头渐渐展平,脸上神色昧暗不明,一时间让人猜不到他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众位大人同样垂眸沉思,庄鸣说的观念并不算多新奇,但是很多人没想到也是真的,从很早以前商就与钱挂钩,行商就是为了赚钱,这是根深蒂固的观念。 全然忘了实际上商从交易来,最原始的交易正是以物易物互通有无。去掉那一层包裹着的铜臭外壳,内里的商道并没有那么不堪。 庄鸣不敢抬头,跪得规规矩矩,只靴子中的脚趾不安的动了动。 “将一地盛产之物运往不产之地,可是从天之道,损有余而不足悟出?” 皇帝话音一落,庄鸣脑海中就上演了鞭炮齐鸣,他现在除了服气就是服气,侄女儿她又又又押对了。 庄鸣不懂,本朝因为前朝儒家书生误国,故此从太祖建国始就没有独尊儒家一说,治百姓用的是彻彻底底的法家;官员们各司其职则用的是道家的大道无为道法自然;忠君爱国君权神授,这是儒家的思想。 对于太祖来说,谁家的思想主张不重要,利国利民就行,如此大易朝这些年又有了当年诸子百家盛行的姿态,各种学说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当今皇帝奉行太祖皇帝的政策,也没听说他亲哪一家,庄鸣不懂皇帝为什么这么问,但是没关系,他有答案。 “启奏陛下,微臣并非从道德经中所悟,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损是抑制的意思,不另其某物过于旺盛,微臣说的商之道,首要之点为某地某物繁盛,只有繁盛有多余才能运往别处与损有余完全不同。” “微臣读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将一地盛产之物运往不产之地是为变通,微臣从易经所悟。” 庄鸣话音一落。“稳了”这两个字几乎出现在了每一位重臣的心中,这名新科进士只要后续不太离谱,他这辈子的官途算是稳了。 “好,好一个变则通,通则久。”皇帝连连点头:“先下去吧。”低头看了一下,皇帝将庄鸣这次殿试的名次从二百七十八名改到了一百零二名。 癸未科,一甲三名,状元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 二甲共九十九名,赐进士出身。 剩余的一百九十六名为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庄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个会试的二百八十二名,妥妥的同进士预备役,竟然进入了二甲,虽然是最后一名,那也是二甲啊! 侄女儿说的果然是对的,她说陛下若是满意他的殿前奏对,必然会赐他进士出身,果是如此,侄女儿真真是料事如神。 状元榜眼探花打马游街风光至极,紧接着就是琼林宴。 为了表示帝王爱才礼贤下士这一美好的品质,琼林宴和会武宴都在宫中御花园举行。 皇帝只在宴会开始之初略坐了坐就离开了,有他在新科进士们可放不开。 皇帝一走,新科进士们瞬间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或谈文论道或欣赏美景,或闲话家常拉进关系。 庄鸣因为单独被叫去文华殿一次格外引人注目,好几名进士围着他拉关系,旁敲侧击的想知道文华殿中发生的一切。 殊不知琼林宴中发生的一切,皇帝全部知晓。 昨儿下午下了一场雨,太后贪看雨下杏花的美景有些着凉,皇帝和皇后这会儿都在慈宁宫陪着。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太后率先问:“今儿琼林宴,那帮新科进士们怎么样?” 林楚:“启禀太后,他们做了不少诗,都夸御花园中的景美花更美。” 知道太后不爱诗词,皇帝没问具体随口问道:“那个庄鸣,他怎么样?” 林楚一顿:“陛下,他那诗文您还不清楚么。” 皇帝一听就笑了:“也是。” 皇后看太后似有兴趣:“听陛下的口气,这庄鸣诗文似乎一般?陛下又能记得此人,可是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皇帝点点头:“他的文笔行文普普而已,唯独观点犀利又新奇,认为行商可富国。” 太后:“他怎么会想到这一点?” “母后,他乃商户子。”皇帝立刻就将庄鸣在文华殿说的给太后复述了一遍。 太后点点头:“听着倒是有几分道理。” 皇帝:“儿子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太后:“他自幼跟随父祖跑商,想来家中也是想让他行商的,怎么读起书来了?” 皇帝立刻看向林楚,他不信这个问题今天其他的进士不好奇。 林楚:“太后娘娘,庄进士说他舅舅是读书人。” 太后一笑:“外甥像舅,倒也正常。” 皇帝也笑了笑,转头又看向林楚:“你今儿说话倒是矜持起来了,往日里问你一句你能说十句,今儿怎么问一句答一句?” 林楚无语凝噎。 皇后噗哧就笑了,太后也笑着看向林楚:“你这个老货,这个庄进士家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太后英明。”林楚当即把庄鸣在琼林宴中说的话学了一遍:“宴会中也有人问庄鸣为何读书,庄鸣说他的亲娘舅乃是庚戌年二甲传胪,他大表兄是辛未科一甲状元孟长生。” 二甲传胪是谁,若非此人现在为当朝重臣,很多新科进士们是记不住名字的,庄鸣又不好直呼舅舅名讳,故此他介绍的时候又把孟长生拉了出来,一甲状元没有哪个读书人会不记得。又是他的同辈,他可以直呼其名。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29节 孟长生三个字一出来,庄鸣身边围着的人瞬间消失大半,最后只余下一名同科。 庄鸣也不兜圈子:“薛兄不怕被连累?” “已经定案,还何谈连累一说?何况愚兄是与贤弟相交,也只认贤弟。” 这话说的明白透彻,庄鸣持起酒杯:“愚弟敬兄长一杯。” 这边庄鸣的坦白得到了一名志同道合的朋友,那边皇帝太后和皇后听到林楚的叙述后,陷入短暂的沉默。 好一会儿太后有些叹息:“原来是孟卿家的外甥,怪道呢。” 皇后看了一眼皇帝:“他们一家子学问都好,前些时不是还有几个泼皮无赖状告勇毅侯府么?那个就是孟家女。” 皇帝:“哦?是孟家的?” 皇后:“孟卿家的长孙女嫁予勇毅侯的次孙。” 皇帝沉默了一下,也叹息一声:“他们家门风倒是十足的清正,孟卿家会教孩子,一介女流也能明辨是非,还有那个庄鸣也是坦坦荡荡的。就是有个糟心的弟弟。”和他的弟弟一样糟心。 太后长叹一声:“摊上什么样儿的兄弟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否则当年也不至于分家就断了来往。” 皇帝:“母后还记得?” “记得,怎么不记得?”太后冷哼一声:“为着这事儿,孟卿家明明政绩卓越,先帝偏偏压了他六年不曾给他升官。” 皇帝:“他们一家子都不容易。都说谋反当株连九族,嗐,祁王还是朕的弟弟呢,朕也是妥妥的九族之列。” 太后被勾起的怒气一扫而空,噗哧笑了:“哪有陛下这样的算法。” 皇后也一笑:“母后,妾身觉得陛下这是惜才了,不过他们一家子倒确实是人才。” 慈宁宫中一团和乐。 琼林宴毕没两天,圣上突然下旨,临泽县令病退准奏,由孟长生接替临泽县令,接旨后即刻上任。 “二奶奶,二奶奶。”杏黄跑的飞快:“刚刚二门的小幺来传话,说是圣上下旨任命老爷为临泽县令。” 孟蝶豁的一下站起身:“可是真的?” “真真的,我一连问了三遍呢。” 孟蝶大喜过望,成了,可算是成了:“老天待我不薄,终归没枉费我的一番谋划。” 杏黄扶着孟蝶坐下:“怎么不说说二奶奶这些日子熬了多少夜?蜡烛都烧没了不知多少根,现下终于可以歇一歇了吧?” 露微也跟着道:“如今老爷起复成功,孟家重现往日辉煌指日可待,二奶奶就好好歇一歇吧。” 孟蝶:“歇,肯定歇一歇。今晚我吃了晚饭就睡下,行了吧。” 露微露出满意的笑容:“这还差不多。” 孟蝶笑笑,想到亲爹就任的地点她就更加开心。临泽县归甘州管辖,孟长生的顶头上司就是孟庭义,儿子在老子手下当差,想出政绩还不容易? 再有一点,临泽县虽也属于边塞,却是难得的富裕县,临泽小枣更是贡品,这样的地方绝对不比江浙一带差什么,是个难得的肥差,历来有空缺,京官们都要好好博弈一番才能定下人选的。 这么个好地方给了孟长生,只要脑子不蠢,都能轻易得出一个结论,皇帝没有厌弃孟家,相反,孟家简在帝心,哪怕被打发的远远的,也不过是一时之事,终究会被皇帝记起。 晚上去请安的时候,吴氏率先道:“听闻亲家老爷出任县令了?这可是大好事,大嫂,蝶丫头,我可要给你们道喜了。” 周氏也跟着说:“听说是临泽县令,是不是表叔送来的临泽小枣那个临泽啊?” 吴氏:“甭管是哪里,总之这是大好事。” 宁夫人眉开眼笑:“是那个临泽。” 侯夫人招手让孟蝶坐在她身边,拉住她的手道:“好好好,亲家老爷总算是熬出头了。” 孟蝶点点头:“祖母,母亲,我爹爹这次成功起复,全赖陛下皇恩浩荡,皇恩无以为报,我想在几个城门处舍一个月的粥,也算勉强为陛下分忧。” 侯夫人:“你想的周到,就这么办。” 得了侯夫人的同意,孟蝶立刻吩咐范嬷嬷去办事,她让范嬷嬷在粥中加一点点盐,这样更能照顾贫苦,骨头汤就没有了,太打眼。 第43章 琼林宴后紧接着就是清明,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温氏也没有身孕不用她照顾,孟蝶轻松通过。 刚过清明两天,郑嬷嬷突然造访,露微迎出门:“郑嬷嬷好,快请进。” “露微姑娘好。”郑嬷嬷十分客气:“二奶奶在屋里呢?” “在呢?” 郑嬷嬷跟着露微进到里屋:“二奶奶。” 孟蝶:“郑嬷嬷。” 樱儿连忙搬来个杌子,郑嬷嬷谢了坐:“夫人命我来告诉二奶奶一声,明儿早起请了安之后,就到凝萃馆连同大奶奶一起,学一学管理中馈。” 孟蝶一愣,家中吃食采买是大事,她没想到婆婆这么快就让她和大嫂开始学习:“我明儿可要带些什么?” 郑嬷嬷:“我估摸着明儿要先认一认人,府里面都是各管一样的。” 孟蝶:“我知道了。” 露微送走了郑嬷嬷回来问:“二奶奶,明儿既然是认人,我要不要做个册子?直接做个花名册。” 孟蝶:“做吧。不知道大嫂那边是怎么想的。” 杏黄看了一眼外面:“都过了晚饭的时间,这会儿去问恐怕不太方面。” 露微:“那就明儿多带一些纸张。杏黄,你也跟着去,我一个人记不住你也帮忙记一些。” 杏黄:“露微姐姐,你可饶了我吧,我那两笔烂字儿,没的给二奶奶丢人,还是让雪青姐姐去吧。” 雪青噗哧一笑:“这会儿知道叫姐姐了?” 杏黄:“好姐姐,明儿你跟着二奶奶去吧。” 孟蝶扫了一眼扯着雪青袖子撒娇的杏黄:“书到用时方恨少,字到写时方知丑,赶明儿你每天写一篇大字儿。” “啊?”杏黄瞳孔地震。 露微和雪青毫不客气的笑出声:“该。” 早起请安的路上,孟蝶和温氏碰头,温氏率先说:“昨儿母亲打发人来说,让我们今天到凝萃馆学习管理中馈,你在家里可学过?” 孟蝶:“学过一些。不过我娘家人口少,也没有附过来的族人,管理中馈并不算太难。” “我在家里也学过一些。”温氏揉了揉太阳穴:“我家里是个大家族,中馈不好管呐。”她拉起孟蝶的手,在她手心中写了个“人”字。 孟蝶了然的与温氏对视一眼,妯娌二人忍不住同时苦笑,侯府这么一大家子,好几房不说,当年陪着老夫人的人也都具在,这一层一层的怕是要费一番手脚。 到了侯夫人这边,温氏和孟蝶终于明白,宁夫人急匆匆让她们学着管家的原因了。 李瑾与太仆寺卿陈大人的次孙陈致宁订婚,婚期就定在明年开春,宁夫人作为主母,陪嫁等等都要细心准备起来了,最少要分一半精神在这上面。 除此之外,二房今年秋回来,过年送年礼的时候自然也有家书,除了二老爷自己的事儿,他还重点提了一件事,他的长子李荟今年十五了,劳烦爹娘大哥大嫂帮他相看相看。 三房那边三老爷和周氏的长女李琰今年也十四了,也需要开始相看人家,宁夫人作为掌家的大伯娘,她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 大房自己这边,除了明年板上钉钉出嫁的李瑾,三子李芃今年也十四了。 勇毅侯府的下一代,彻底长了起来。 在这个一人犯罪,有可能连累全家的时代,联姻就显得格外重要,宁夫人作为侯府的主人之一,她自然不能置身之外。 人的精力又有限度,顾着这一头就很难兼顾另一头,幸亏她还有两个儿媳妇,正好做她的臂膀。 从正房回来迅速吃了早饭,孟蝶带上露微和雪青同温氏汇合后直奔凝萃馆。 凝萃馆在侯爷和侯夫人住的正房后面,说是后面,中间也跟着一条回廊,凝萃馆处于侯府的花园边缘处。 凝萃馆共有上下三层,每层三间房,每一间房都格外宽大,一间抵上两个正常的房间,上面两层是侯府的库房之一,最上面一层堆放着祭祀用的精贵东西,平日里门都关着,偶尔打开窗户通风保养。 中间一层装着绫罗绸缎,珍贵药材,精贵摆件,用的时候随时可以拿出来。 下面一层,正中间的正堂,就是宁夫人平日里办公的地方,东面屋里有一铺炕,冬日里宁夫人就在东屋派差。 西屋里也有一铺炕,平日里给几房太太用的,比如说周氏给下人分发衣服,吴氏给每一房分发香料等等。 孟蝶和温氏到的时候宁夫人还没到,两人坐到椅子上耐心等着。 温氏看了一眼雪青拎着的匣子:“怎么还带了东西?” 孟蝶:“里面是笔墨纸砚,我昨儿问了郑嬷嬷,她说今儿大概率要先认人,不管府里有没有花名册,笔墨应该都能用上,原本有,我就按照原有的抄录一份,没有就直接做一个。” 温氏:“你这个方法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孟蝶:“你要是觉得这个方法好,到时候我给你也抄录一份。” 妯娌两个正在说话,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两人赶忙起身迎了出去,一看,不单单宁夫人来了,后面还跟着三名小姑娘。 分别是大房的李瑾和李琅,还有三房的李琰,李瑾今年十六岁,李琅今年十二岁,李琰今年十四岁。 宁夫人秉持着一个羊也是放,两个羊也是放的原则,不单单打算教教媳妇,还打算教教府里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姑娘。 “母亲。” 宁夫人点点头:“都是自家人也没那么多规矩,你们都坐下吧。” 孟蝶五人这才依次坐下。 宁夫人:“你们几个里,除了瑾儿给我打过下手外,你们四个都没同我学过,我今儿就从头开始给你们说说府里中馈的安排,先说需要采买的东西,再说人员安排。” 孟蝶几人认真倾听。 宁夫人:“我们府里在京郊有两座大庄子,每座庄子都有良田三千亩,故此我们府里主人吃的粳米、白面,还有下人吃的粟米、荞麦米糙米等都不用购买。” “还有各种油,时令的蔬菜,甚至冬日里吃的暖窑菜,还有鸡蛋和猪肉也不必购买。”宁夫人喝了一口茶:“府里需要购买的,最大宗共有六样,茶,酒,盐,糖,碳,柴,这六样在每一家都属于大宗。” “这几样我们府里都有合作多年的商人,每一年只要计算出府里大致的用量,每隔三个月对方就会过来送一次,倒是不用过于费心。剩下的都是一些零碎的东西,等用着了现买就行。” 郑嬷嬷迈步到门口,冲着等候着的管事媳妇们招招手:“都进来吧。” 管事媳妇们鱼贯而入。 孟蝶默默数着,好家伙,单单管事媳妇就有三十多个,孟府里管事媳妇才十二个。 宁夫人:“你们自己介绍自己吧,让大奶奶二奶奶,还有三位姑娘都知道知道,你们是谁,管哪一行。” “是。”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30节 “母亲,这么多人一时间我怕记不住,有册子么?”孟蝶赶紧开口。 宁夫人喝茶的手一顿:“还真没有,原府里没这么多人,都是这些年一点一点加的,我都记得也就没弄册子。” 孟蝶:“那我这边做个册子?” “也好。” 雪青连忙打开小匣子,从里面拿出两副笔墨纸砚,郑嬷嬷忙命人搬来一个小矮桌,两个小凳子。 露微手脚麻利的研磨,雪青润笔,两人迅速做好了准备。 宁夫人有些惊讶:“我单知道露微认字儿,雪青也认字?” 孟蝶:“认得几个字,也就能写个名字什么的。” 宁夫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确定露微和雪青准备好了,这边这些管事媳妇们纷纷开始自报家门。最先开始的自然是总管。 侯府一共有两位总管,一个是经常跟在侯爷身边的夏总管夏蕨,当初给甘州送礼,侯爷就派的他去,可见侯爷对他器重。 他的老婆夏嬷嬷,除开各房主人贴身的丫鬟嬷嬷,总管着后宅中其余所有的丫鬟婆子,但凡有吵架拌嘴的,失职渎职的,或调停或由她直接处理。 侯府的二总管池健,他平日是跟在世子身边的,他的老婆池嬷嬷,明面上算是夏嬷嬷的副手,同样是揽总各处,实际上夏嬷嬷和池嬷嬷也算各有分工。 夏嬷嬷多是盯着厨房,后门等处,池嬷嬷多是盯着花园,姑娘们院子里的婆子丫鬟,两人也算是分工明确,还是儿女亲家呢。 总管之后,就是各个管事媳妇…… 露微和雪青奋笔疾书,她俩的书写格式一样,都是先写名字,下面写管哪一行,然后空两行,再写下一个人。 用了小半个时辰,这些管事媳妇才将自己介绍完毕,露微和雪青也将她们的信息写到了册子上。 宁夫人一挥手,这些管事的媳妇们下去:“你们写的我也瞧瞧。” 露微和雪青连忙将自己写的册子捧了上去。 宁夫人从露微手中拿过册子:“好漂亮的字儿,有几分你们家奶奶的风采。” 露微腼腆一笑。 宁夫人:“怎么不是挨着的,空两行?” 露微:“留的空行是为了以后删改用的。” 宁夫人点点头,将手中的册子交给温氏:“你也瞧瞧,我看不错。”说完又把雪青写的册子拿来看了看:“你的字儿也不错。我记得你们屋里还有个叫杏黄的,她会写字么?” 雪青:“回夫人,她也会的,不过也和我一样,只能写一些简单的。” 宁夫人:“简单的也不错了。” 温氏看着人名和人名之间空的那两行,同孟蝶对看一眼,彼此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母亲,我今儿早晨还同弟妹说呢,她做的册子到时候给我也抄录一份,没想到这么好,我看不如也给几位妹妹也抄录一份。” 宁夫人:“行,到时候也给我一份。” 孟蝶原以为,她和温氏能看看宁夫人怎么处理的家事,学习几天后在亲自上手,没想到第二天直接被赶鸭子上架。 勇肃侯府嫡孙满月,作为从勇肃侯府出来的姑娘,宁夫人必然要去吃酒的。接下来不是这家娶妻,就是那家嫁女,儿孙满月,春日赏花……宁夫人一天天跟赶场似的,完全不得闲。 不单单勇毅侯府开枝散叶儿孙众多且都渐渐长大了,其他府也都是一样的。 宁夫人出去应酬,也不单单只是应酬,也是为了自己这边相看,端看三房的李琰就知道,最近宁夫人出门,她次次都被带着出去,再就是大房这边的李琅。 两个小姑娘今年的衣衫也比其余的姐妹多了几套,姐妹们都知道怎么回事,倒也没有掐尖吃醋的。 还说眼下,孟蝶和温氏坐在凝萃馆中,旁边还坐着李瑾,三人静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温氏先说:“让她们进来回话吧。” 瑞雪出去招呼众人:“要紧的先回,不急的排在后面。” 第一个进来的是王喜才家的:“大奶奶二奶奶大姑娘,开春了,花园里的亭子水榭之类的,往年都换要换上纱幔。” 温氏挑眉,孟蝶闲闲的喝了一口茶,李瑾抿唇一笑,三人心照不宣。 管家第一天第一宗,这些下人就给她们来了个下马威。 温氏慢条斯理的反问:“帘子幔帐这些,不是五太太在管么?” “是五太太在管,只是五太太只管买来后怎么挂,幔帐和帘子都是我们采买的。” 温氏:“库房里没有新的了?” 王喜才家的一顿:“大、大概还有几挂吧。” 李瑾皱眉:“大概?” 温氏依旧轻声细语:“去年买了吗?” “买了买了,京里面年年流行的样子都不同,府里也就年年都要买一些的。” 温氏:“今年流行什么样式的你都知道?” “知道的,每年只要刚过了年,我当家的就会去京城各大布庄走动,查看今年时兴什么,到季节了买上一批换上就行。” “不愧是府里的老人。”温氏一笑:“既这么着,亭台水榭,何处挂什么颜色什么样式的,你拟个单子给我们拿来看看。” 王喜才家的一愣。 温氏:“再好的东西放的不是地方,那就还不如不放。” 孟蝶:“大嫂说的是,咱们第一次学着管家,若是家里被我们搞不成样子,我们丢人事小,府里跟着丢人是大。” 李瑾蹙起的眉头舒展开:“大嫂二嫂,我最近正学着颜色搭配呢,我先瞧瞧。”说完转头又看向管事媳妇:“王喜才家的,单子呢?” “这、这具体哪里挂哪里都是五太太负责。” 温氏不留情的戳破对方:“这不稀奇了么,你们就看着样子随便买,买之前从来不跟五婶对一下么?就这么混买,买回来之后五婶觉得不合适用不上怎么办?” 李瑾率先沉不住气:“你是侯府老人了,就这么办事?平日里在母亲跟前也是这般?” 王喜才家的满脸悻悻然:“是、是我着急了。” 温氏依旧满脸笑盈盈的:“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急三火四的,这又不是火燎眉毛的事儿,急什么,以后可稳妥一点吧。” “是。” 王喜才家的臊的满脸通红,赶忙溜了出去。她一离开,田宝媳妇立刻上前:“大奶奶二奶奶大姑娘,过些日子端午了,要同商户那边预定江米粽叶和艾草等物。” 温氏:“有旧例么?” “有,只是府里今年又添了些人,故此买的东西要比去年多些。” 温氏看看孟蝶,见她没吭声,当下点点头:“登记了,拿牌子领银子去。” …… 一个一个又一个,温氏、孟蝶和李瑾的效率颇高,刚到晌午就没有管事的媳妇来回话了,三人也没离开凝萃馆,而是在这边吃了午饭,确定真的没有事了,三人这才一同往回走。 孟蝶:“册子昨晚就做出来了,大嫂和瑾妹妹要不到我那里坐会儿?顺便拿册子。” 温氏:“也好,我们刚吃了饭,还没吃茶呢,到你那里讨杯茶喝。” 李瑾:“我比较想念二嫂去年做的奶茶,冰冰凉凉又甜甜的。” 孟蝶一笑:“今儿也有奶茶,不过现在天气还不够暖和,里面是没有冰的。” 李瑾:“那也行的。” 温氏也道:“那个奶茶确实好喝,连我们家曦哥儿都喜欢的很。” 孟蝶:“那一会儿我让杏黄多做些,你给曦哥儿带回去一些。” 温氏:“一点就好,上次你不是说这里面放了不少糖,多喝对身体对牙齿都不好么?我只带回去一点,免得曦哥儿瞧见了要多喝。” “好。” 温氏和孟蝶他们刚走到东跨院,温氏房里的丫鬟琉璃急匆匆跑过来:“大奶奶,小少爷醒了,一直哭闹不止,奶奶快些回去吧。” 孟蝶:“大嫂,我一会儿差人把册子给你送过去。” “好。” 温氏急匆匆回自己的院子,孟蝶和李瑾慢悠悠的回到栖霞院。 进屋刚一落座,李瑾憋了一路的话,这会儿迫不及待的开始往出倒豆子:“今天真是气死我了。往日里跟着母亲,那些奴才一个个都恭恭敬敬的,一件事恨不得有千百种周全的手段,还以为她们都是好的,结果!” 孟蝶递给李瑾一杯茶:“消消气。” 李瑾狠狠喝了一大口,长出了一口气:“二嫂子,你和大嫂子怎么不发作她?这样的刁奴就应该早早的打发出去,不然早晚是个祸根。” 孟蝶没回,反而将一个书册递到她面前:“册子做好了,你先看看册子。” “嗯?” 孟蝶摇摇头,从雪青手中拿过册子交给李瑾:“先看册子。” 李瑾不解,迟疑的接过册子打开一瞧,瞪大眼睛:“咦?这后面还多了备注。” 当初说留着删改的地方,这会儿写满了各种各样的备注,比如说这家的儿子在府里哪处当差,那家的女儿在谁的房里…… 李瑾越看越震惊:“这、这祖母房里的千层姐姐,竟然就是这王喜才家的女儿?” 孟蝶:“可不是么。” 李瑾:“他们家与小王庄头是亲家,这小王庄头又是谁?” 孟蝶:“我们府里在京郊不是有两座大庄子么?除了两个总管大庄头,里面因为差事不同,还有若干个小庄头,这小王庄头祖上是榨油的,现如今管着庄子那边大豆和芝麻的种植采收以及榨油。我们府里吃的油,都是他在管。他哥哥就是王总庄头。” 李瑾瞬间就蔫了:“就是这些杂七杂八的关系,纵得他们都敢欺主了。” 孟蝶噗哧一笑:“咱们府里还是好的呢。” 李瑾:“怎么说?” 孟蝶压低声音:“祖父和祖母成婚的时候,那会儿大易朝刚建,无论是东西还是人手都短缺的很,祖母当年只带了三家陪房一名丫鬟过来。后来大家日子越来越好,多少人家的陪房是越来越多,咱们祖父没有兄弟,也就没破祖母例的人。” “等到父亲和母亲成婚,上面没有破例的。”孟蝶和李瑾心照不宣一笑,哪有媳妇越过婆婆的道理?又不是皇家公主,再说皇家公主那也不叫陪房,人家直接开府。 李瑾抿了抿唇:“我记得母亲也是三家陪房一名丫鬟。” 孟蝶:“对,除了郑嬷嬷在府里在母亲跟前当差,剩下的三家陪房说是陪房,实际也都不在府里,管着母亲的陪嫁田地和庄子呢。” 李瑾点点头:“二婶子那边我记得陪房两家丫鬟两名,三婶子那边也一个样儿,四婶子是三家陪房一个丫鬟,五婶子也是两家陪房,两个丫鬟。” 孟蝶:“没错儿,带来的人都不多,基本上都是丫鬟在跟前伺候,陪房论理都应该留在府里当差,咱们府里却都打发出去管着嫁妆,不在府里当差。你说这样省了多少事?” 李瑾:“二嫂子说的是,若是他们都在府里当差,若有不好的,怎么说怎么骂?不看僧面总要看佛面。”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31节 孟蝶:“要不怎么说咱们府里还算是好的。真有那太不成样子的,下个狠心还能打发出去,不用太顾念什么。” 李瑾垂眸:“去岁小姑姑出嫁,我记得跟过去四房,还有四个丫鬟。” 孟蝶点点头。 “带过去这么多人,到一个新的环境生活倒是更能舒服一些。”李瑾自言自语:“不过想要融入进去反而更难了些。” 还有一点李瑾没说,对于当家主母来说,各房的陪房越多,她管家越吃力,还是那句话,不看僧面看佛面。 杏黄:“二奶奶,大姑娘,奶茶做好了。” “快给我。”李瑾的愁绪一扫而空,接过杏黄手中的杯子,一口咬在芦苇杆上,狠狠吸了一大口。 杏黄:“二嫂,你说怪不怪?上次我喝奶茶没用芦苇吸管,直接喝的,结果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明明都是一样的东西,怎么用了吸管就感觉格外好喝呢。” 孟蝶:“里面的一些小料都在杯子的底部,你用吸管喝的是紧挨着小料的底部奶茶,不用吸管,你喝的是杯子上面的奶茶。说不定就是这个差别。” “有道理。”李瑾有狠狠的喝了一大口:“真想天天喝。” 孟蝶失笑:“过犹不及。” “好吧。” 孟蝶看向杏黄:“你把册子和奶茶,给大奶奶那边送去一份,二妹妹今天跟母亲出去了,三妹妹和四妹妹那里也送一份,再让樱儿她们几个,给其余三房也送过去一些。” “是。” 孟蝶这边送了奶茶,晚上请安的时候就得到了大家的感谢。 方氏忍不住说:“前儿我回娘家吃酒,席上有一种新鲜的饮品,说是用茶和果子做的,不少人都说好喝,我倒是觉得不如蝶丫头做的奶茶好喝。” 侯夫人:“这奶茶是好喝,别说是你,我这个年纪了今天也喝了一大杯。” “原来母亲也爱喝,这下找到根子了。”吴氏掩嘴偷笑:“蝶丫头今儿送奶茶,可巧他四叔也在家,硬是分走了一杯,还说好喝呢。” 温氏噗哧一笑。 侯夫人看向温氏:“莫不是大郎也喜欢?” 温氏:“喜欢,不单单夫君喜欢,曦哥儿也喜欢的很。” 侯夫人乐不可支:“随我了。”转头又对孟蝶说:“下次再多做点,让你祖父也尝尝。” “诶。” 安安稳稳过了几天,这天,温氏孟蝶李瑾三人往凝萃馆过去的路上,李瑾小声道:“这几天都没生事,看来她们是吃了教训老实了。” 孟蝶直接摇头:“不可能,别看现在没动作,指不定在憋什么大招。” 温氏也道:“没错,我们前几日给她们的不过是没脸罢了,她们欺瞒我们,只要成功一次,拿到的可就是真金白银。” 李瑾思索片刻:“真金白银能有多少?” 温氏:“就以上次亭台水榭帘子幔帐为例,往年府里的开销大概都是在二百两银子左右,先不说商家一定会给他们好处,那些不能用的帘子幔帐,你信不信最后都会跑到他们的手中?到时候他们或自用或偷偷卖出去,又是一笔钱。” 李瑾:“商家给他们好处,为什么?” 温氏抿唇一笑:“府里的管事一职,你道为什么人人争抢,只是为着体面么?” 李瑾愣了愣。 孟蝶:“我们府里一年买多少东西?多少商家想把自己的东西卖进来?如果你是府里的管事,去买府里需要的东西,发现这东西你二嫂子家有,大嫂子家也有,东西品质又差不多,价钱也差不多,你买谁家的?这会儿我给你两杯奶茶,你是不是就买我的?” 李瑾恍然大悟:“还带这样的。” 温氏压低了声音:“要不怎么采买方面的管事历来都争破头呢,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多着呢。这些人,他们的爪子不被打几回,绝对不会吃教训的。” 李瑾点点头。 到了凝萃馆三人坐好,管事的媳妇们陆续进来回话。 周顺才家的一边说一边将拟好的账册呈上去:“府里年年在这个时候买新鲜的荷叶,也会捎带着买一些干荷叶。” 瑞雪接过账册交给温氏,温氏接过来展开看了看,蹙眉。 李瑾:“大嫂?怎么了?” 温氏:“这干荷叶分几成干,新鲜的又分出芽几天的,每一种价格都不一样。” 李瑾看了一眼账册上的记录,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嗡嗡的,只道:“价格都同往年差不多,登记了就是。” 温氏没动,捏着账册交给瑞雪:“算一算。” “是。”瑞雪说着,打开她带过来的小匣子。 露微也带着小匣子,那里是笔墨纸砚大家伙儿都知道,瑞雪带的小匣子这还是第一次打开。里面是一个精巧的算盘。 孟蝶的目光闪了闪,李瑾瞪大眼睛。 温氏身边另外的小丫鬟珊瑚搬来一个板凳,雪青连忙上前,又帮着搬了个炕桌过来。 瑞雪坐在板凳上,账册和算盘全放在炕桌上,然后一手翻着账册,一手噼里啪啦开始打算盘。 温氏看了一眼周顺才家的:“你先等等,下一个。” 本应该轮到朱大家的,她这会儿眼睛看着瑞雪,一时竟是忘了回话。 温氏:“朱大家的,轮到你了。” “是是是。”朱大家的躬身道:“支取买菌菇的定金。” 温氏:“定金?” “是,现在天气转暖,下雨之后菌菇都会生长,各大商号都会派底下人到各个村子里收购,收购多少,全看各府给多少定金。不然,若是收的太多了,卖不完留到明年,菌菇就不值钱了。” 温氏翻看册子:“这定金怎么还分了三种?五十两,八十两,一百两?府里往年都是怎么定的?” “定金给的越多,就说明我们要买的菌菇也就越多,府里往年没有特殊事情的时候,就是最低档五十两的定金。若有几场大席面,就要看具体情况是八十两还是一百两的。” 温氏想了想,看向孟蝶和李瑾:“咱家今年好像没有什么大席面?”李瑾出嫁也是在明年。 孟蝶接过册子想了想:“还是选中档的吧。” 温氏:“怎么?” 孟蝶:“二叔和二婶子今年秋不是回来吗?二叔外放六年,回来之后少不得要走亲访友,甚至家中请宴。菌菇鲜美,气味又不重,颇受文人雅士的喜爱。” 文人如何,这是温氏和李瑾的知识盲区,两人听孟蝶这一说,立刻懂了。 温氏拍板:“那就下八十两的定金。” 孟蝶又道:“你去同商号那边说说,我们这次多买的菌菇,不是要加多少量,最好寻一些珍品。” “二奶奶,我懂了,到时候同那些商家说好。” “嗯。” 朱大家的连忙下去。 “大奶奶,我这边账目算完了。”瑞雪适时插言。 温氏:“哦?怎么样?” “我这边算,差了六分银子。”瑞雪看向吴顺才家的:“嫂子,我们两个一起重新算一下?” 吴顺才家的梗住,她是真的没想到,一百多两银子的支出,差六分银子对方都能算出来。 温氏将账册递到吴顺才家的面前:“账目繁杂,你再算一遍,再来支取银子。” “是。”吴顺才家的悻悻的接过账册,转身。 “等等。”孟蝶拦住吴顺才家的脚步,转头又对温氏和李瑾说:“说道这个新荷叶,我刚刚倒是想起来一首诗。” 李瑾:“什么诗?” 孟蝶:“是一位风流才子写的,有这么几句话,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李瑾噗哧就笑了:“这人可真有意思,不过就是一棵树,他又是摘花换酒钱,又是花前坐,又是花下眠,一树的花竟然有三种用法。” 孟蝶:“是啊!然后我就想到了咱们府里的荷花池,平日里只有夏日赏荷花,多浪费?不如我们也效仿一下这位风流才子,他一花三用,我们也可以一荷多用。” 李瑾眨眨眼。 温氏已经回过味儿来了:“这个好。” 孟蝶一笑:“春煮荷叶夏赏莲,秋熬莲子冬蒸藕,这样多有趣?” “这个好这个好。”李瑾想了想:“我夏天的时候看好哪一株莲花,做个记号,秋天我就吃那一株莲花结出的莲子。晚上我就去回祖母。” 温氏点点头:“而且还是自家荷塘,干干净净的,不比外面买的强?也不用算那些乱七八糟的帐了,自家荷塘里,要几天新出的荷叶没有?” 李瑾眉开眼笑:“省事又好玩。” 温氏看向吴顺才家的:“以后,荷叶,莲藕,荷花,莲子的采买就去除了吧,都用自家荷塘里面的。” 吴顺才家的人都傻了:“大、大奶奶,府里荷塘……” 孟蝶直接打断对方:“那么大一个荷塘呢,去年我还看花匠要疏叶什么的,这下倒是不用了,吃的时候看着摘取就成,这样既不用疏叶也不用采买了,两下省事。” 吴顺才家的心不甘情不愿躬身:“是。” 吴顺才家的刚一出凝萃馆,这件事就跟一阵风似的吹遍了整座侯府。 “好不了了,好不了了!” “怎么了怎么了?” “你知道今儿凝萃馆中发生的事儿不?” “听了一耳朵,不太真切。” “哎呦喂,我跟你讲啊。”一名婆子一指兰萱院的方向:“真真是商人家里出来的,那眼睛比刀子还厉,错了一星半点都能看出来,算盘打得呦,厨房那边都能听到,算盘珠子就差没崩我们脸上了。” “你说那一位,还有另一个呢,说是读书人家出来的贵小姐,结果黏上毛比猴儿都精,就听见她在那边嘚啵嘚,嘚啵嘚,吴顺才家的差事就那么少了一样,你们说,这,这……” “可不就是,以后这么两个主儿管家,咱们还能有好儿?” “我看大家赶紧都崩紧了皮寻后路吧。” 孟蝶和温氏都很清楚,今天打了管事们的爪子,他们肯定还得想招儿压一压她们俩,对此,孟蝶和温氏都不太担心,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谁怕谁! 从凝萃馆回到院子中,露微忍不住开口:“二奶奶今天怎么说桃花庵歌,这诗针对今天的事儿不太贴切。” 孟蝶:“不贴就不贴,我喜欢就成,横竖那些管家媳妇也不懂,最终解释权在我这儿。” 露微没忍住笑出声。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32节 孟蝶:“笑什么?” 露微赶紧摇摇头:“没什么。”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笑我诗词学的不好。”孟蝶浑不在意:“当初我爹就说我不像是他的女儿,反倒像是三叔的女儿,真是的!侄女儿像家叔,有问题吗?” 露微忍笑忍得十分辛苦,还是捧着说了一句:“没问题,二奶奶说得有理。只是呢,将来大奶奶和大姑娘问起,二奶奶要怎么答?” 孟蝶叉了一下腰:“两天前我才同瑾妹妹说过这首诗。” …… 这边欢声笑语,那一边整个侯府里面风起云涌,老一辈们都冷眼看着,侯夫人和宁夫人是想看看温氏和孟蝶到底能不能制服这群管事的,其余几房到底是什么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管事们的报复来的又快又猛。 “这干笋怎么比去年价格高了这么多?”温氏将账册递给孟蝶。 “回大奶奶,南面今年的梅雨季节提前了,晒笋的时候正赶上连日大雨,好多笋都发了霉,故此今年笋价极贵。” 温氏:“每家商号都这个价格么?” “是,原本我当家的也觉得贵,想着拖一拖,别的商号运笋过来说不定能便宜一点,没成想,倒是越来越贵了。” 温氏蹙眉。 “既这么着,就不用在那些商户间买了。”孟蝶也没废话,直接下了定论。 朱大家的傻眼,不买了?府里一年要吃多少干笋?你说不买就不买了?主子们想吃,现买不成? 孟蝶扫了一眼朱大家的:“雨水大,想必野菌子会多,朱管事把野菌子好好挑一挑,干笋这件事就先不用管了,我来解决。” 朱大家的一个激灵:“是。” 张贵家的上前,她有些迟疑,还是将册子递了上去,她丈夫已经同别的管事串联好了,她这会儿要是不干,他们家也会被孤立的。 温氏接过册子扫了一眼:“别的东西都与往年的价格差不多,这干贝怎么贵了三分之一?” “回大奶奶,苏杭那边梅雨季节提前,干贝的晾晒也受到了影响,今年不但价格昂贵了三分之一,品质也大不如前。” 温氏垂眸:“府里现有的干贝还能吃多久?” “最多三五日。” 温氏:“行,我知道了,其它东西照旧,干贝的事儿我来解决。” “是。” 今天侯府里面的丫鬟婆子又都凑到一处说嘴,只今日都压低了声音,脸上齐齐隐着笑意,他们都等着看好戏。 办完了其他杂事,温氏和孟蝶各自回房。 多少丫鬟婆子都盯着两院的动向,结果无论是温氏还是孟蝶,吃了午饭后睡了个中觉,一个带孩子一个看书,都跟没事儿人一样,搞得那些婆子们完全摸不到头脑。 到了晚上请安,伺候完侯夫人用晚饭,孟蝶这才抽空道:“祖母,母亲,我这里有件事想回禀。” 侯夫人:“什么事儿?” 孟蝶:“母亲让我和大嫂学着管家,今儿府里的管事说,苏杭一代梅雨季节提前,以至于干笋价格飙升。某一样因为天气原因价格飙升,这种事想必往年也有,倒也不算稀奇,正常来说,就算涨价了,最多不过少买一点就是了。” 宁夫人点点头。 孟蝶:“若是别的东西,我也就此办理了。只是这一次价格飙升的是干笋,我那庄子上出产好多呢,我想着,与其买那些高价干笋,还不如把庄子上的干笋送到府里来。” 吴氏惊讶:“你庄子里有干笋?你庄子不是在京郊吗?” 孟蝶:“四婶子好记性,我的庄子确实是在京郊,只不过里面有两个温泉眼,虽然不成气候做不成温泉汤池,那处土地倒是热的,如今也有一片竹林了。” 侯夫人有些惊喜:“咱们京郊也能种竹子?这可不错。既这么着,何必买外人的高价笋,府里以后的干笋就从你的庄子上拿,外面价钱是多少给你也多少,你看好不好呀!” 孟蝶噗哧就笑了:“祖母这般偏疼我,也不怕外人笑您老偏心。” 侯夫人:“我怎么就偏心了?” 孟蝶:“祖母您想想,外面的干笋都是从江浙一代运过来的,这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的?他们卖笋,肯定是要把这些损耗都算到笋价里面去,我那干笋就在京郊,早晨说要,中午一辆车就给拉到了,都不带耽误下午干活的。” “祖母心疼我,笋价给外面的三分之一,我都是占便宜呢。” 侯夫人哈哈大笑:“哪能三分之一?总不能让你那些下人白忙活,你多给他们些赏钱,干笋的价格就定在外面的一半儿吧。” 孟蝶:“祖母疼我。” 方氏:“蝶丫头,既然竹林就在郊外,那是不是也有鲜笋?” 孟蝶:“五婶子,您要是喜欢吃鲜笋,鲜笋下来的时候,我就让他们往府里也送一批。” 方氏喜滋滋的:“好,鲜笋和干笋,我更喜欢吃鲜的。” 吴氏也一笑:“我也更喜欢吃鲜的,而且鲜笋吃法更多,这下,我们倒是捡了大便宜。” 周氏也连连点头。 “祖母,母亲,我这里也有一件事儿。”温氏看向孟蝶:“同弟妹的差不多,管事的说今年干贝也受梅雨季节的影响,产量极低,价格飙升不说,品质还不如往年。” “我不是有一块滩涂么?地方小,产的干贝倒是不够府里用,不过那边出海的渔民极多,家家都有,我想着倒不如让他们在渔民手中直接采买了,这样品质有保障价格也能便宜许多。” 侯夫人:“这个是好,渔民手里的,可比商户手中的品质强太多,以前侯爷有个部下,在江浙一带任职河营协办守备,他们那会儿送的年礼,海物品质总是比买的强上两三成。” 宁夫人看向温氏:“芸丫头,那你打算怎么运过来?” 温氏:“干贝不重,也不占多少地方,我那滩涂每年也有些出产,冬夏两季会来给我送东西,到时候就让他们顺便把干贝带来,不费什么功夫。” “也好,那就这么办,就按照外头的价格给你。”宁夫人冲着其余几房太太笑笑:“我们还能得到更好品质的东西。” 侯夫人追加了一句:“芸丫头不许推辞,干贝虽不占地方,一路上倒也要好好的经管,你到时候多给他们一些赏钱才是。” “是。” 周氏眉眼弯弯:“今儿我务必要从大嫂要些好处。” 宁夫人:“怎么?” 周氏:“大嫂你得了这么两个好媳妇儿,还不让我们大家伙儿跟着乐一乐么?难不成你要一个人在被窝里偷笑?” 吴氏和方氏哈哈大笑,纷纷表示,大嫂必须要给好处。 正房这边欢声笑语。 然而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今晚有多少侯府管事夜不能寐,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杏黄:“二奶奶,大奶奶的陪嫁竟然还有滩涂,那可是顶顶的好东西。” 孟蝶看了一眼杏黄:“雪青不是说过么?大嫂的陪嫁有一块青砖。” 杏黄:“青砖代表滩涂?我还以为是建造华丽的庄子呢。” 孟蝶噗哧一笑:“嫁妆中瓦当才代表庄子正房呢,有盐滩的地方都是以青砖代表滩涂,大嫂陪嫁有一块青砖,就表示有一块滩涂。” 杏黄忍不住感叹:“大奶奶的嫁妆可真丰厚啊!” “那是自然,最富不过盐商。”孟蝶笑笑:“我的这份嫁妆,别说在文官家里,就是在勋贵武将家里,那也算是能看的,但是同盐商家一比,不说云泥之别,那也是没配。” “你就想呗,府里四姑姑出嫁,给了三千压箱银子,人人都说不少呢,我家这种情况给我凑了八千两,大嫂那边直接就是一万两。” 杏黄连连点头,总结成一句话:“大奶奶好有钱。” 在温氏和孟蝶展现不好欺瞒,有钱又有人脉还打了他们的爪子之后,侯府的管事们终于消停了,再不敢轻易糊弄她们。 温氏和孟蝶也不是刻薄人,你们只要不过份,她们也不会事事较真,水至清则无鱼么。彼此都掌握了一个度,每一天议事效率大大上升了一个台阶。 第44章 这一天孟蝶刚回来,杏黄就说:“二奶奶,刚刚范嬷嬷来回,说海商陆陆续续都进京了,最近京城格外热闹。” 孟蝶:“海商都回来了?都带的什么货物?” 杏黄:“主要就是珠宝和香料,还有一些精巧的物件,哦,说是有一种布,上面花纹不是秀的,是印上去的,偏又和咱们这边的不一样,说是好看的很。” 孟蝶点点头:“露微,你一会儿去庄子那边住两天,命人打听着,海商有没有带回一些不常带回来的东西。” “是。” 孟蝶:“天儿越发的热了,杏黄,你这几天抽空做一回奶茶,做些冰的做些常温的,然后给各房送去。” “诶。” 海商的到来,宁夫人终于不用赶场了,除了红白喜事,赏花听戏一类的聚会,京里所有人家默契的停止,都跑去买海商的货物。 宁夫人也买,李瑾明年出嫁,她要好好的筹备一番嫁妆。 露微这边也打听到了不少消息,这一日回到府中:“二奶奶,我都打听过了,海商带回来的,大多还是香料和珍珠宝石珊瑚为主,精巧的物件多了不少,哦,有一样特别新奇的东西,说是叫玻璃镜子,照人纤毫毕现,比刚打磨完的铜镜还清晰呢。” “不过那个东西脆的很,掉地上就会碎的四分五裂,甚至震荡大一些也会碎裂,不好运输,现在一个铜镜大小的玻璃镜子,最少也要二三百两呢,就这还供不应求的。” “除了这些,倒是还有一家,他们家主要是做香料的,没成想这次遇到的风浪过大,船破了里面进了水,货也都没了,后来他们飘到一个无人岛,大部分人这才勉强捡回一条命,还有那几个倒霉的,彻底回不来了。” 孟蝶喝茶的手一顿:“海商确实赚钱,可也都是拿命搏的。” “是啊。”露微摇摇头:“他们在无人岛上修好了船,又发现岛附近的海域有很多海鱼,他们想着横竖货也没了,就这么空船回来赔的更多,他们就捞了不少海鱼,如今正在京城叫卖呢,大伙儿也就都知道了他们的遭遇。” “海鱼。”孟蝶沉思片刻:“同他们合作的商家又怎么说?” 露微:“我听说合作的商家借给他们一笔银子周转,别的也没招儿,他们捕回来的海鱼只有手掌大小,富裕人家看不上,穷人家又吃不起,第一天能卖出百十斤,昨天听说才卖了二三十斤,今天有没有买的还是两说。” 孟蝶心中一动:“他们一共捕了能有多少斤海鱼?” 露微:“少说也有两千五百斤,最多不超过两千八百斤,再多船就装不下了。” 孟蝶点点头:“他们这海鱼多少钱一斤?” 露微有点儿无语:“五两一斤,简直就是抢钱一样,现在京城里的人,都笑他们这是在海上漂的时间太久,脑子进了水。” 孟蝶:“好歹也是海物,这个价格也不算很贵了。” 露微:“怎么不贵?听说刺倒是少,可刺少有什么用,就巴掌大的鱼,去了鱼头鱼尾,剩下全是肉又能有多少?若是炸着吃吧,还有点大,还不如筷子粗细的小鱼裹了面炸着好吃呢。” 孟蝶失笑:“都说嫌货才是买货人,看来这句话到你这里不太成立。” 露微:“不,也成立。” 孟蝶:“嗯?” 露微:“因为我看二奶奶对这个海鱼动了心,想买。”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33节 孟蝶大笑:“知我者露微也。” 露微不解:“二奶奶,您真要买啊?这鱼到底能干嘛?” 孟蝶;“鱼还能用来做什么,当然是吃了。” 露微:“哎呀,二奶奶您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蝶卖了个关子:“以后你就知道了。” 露微也不拦着,反而积极道:“那买多少斤?什么价格买?” “全要了,若是他们看你出面,想要留个几百斤,咱们就不买了。至于价格么,既然我们包圆,那肯定是要便宜算我们一些的。”孟蝶顿了一下:“我一共出十万两银子。” 露微眼睛发直:“十万两?” 孟蝶打趣:“怎么,怕我拿不出银子卖了你凑数?” “我要能卖十万两,不用二奶奶说,我无论如何也得把我自己卖出去。”露微还是有些迟疑:“二奶奶,二千五百斤左右的海鱼,全都买?” 孟蝶笑得眉眼弯弯,隐藏在里面的小虎牙都露出来了:“奸商守则第二条,垄断!要买就买全部,你记准了,他们要是不全卖,咱们就一斤都不买。” 露微:“二奶奶肯全买,他们就偷着乐吧,哪可能不全卖?再说了,他们不卖给咱们,还有谁买?” 孟蝶抿唇一笑:“那可不一定,不信你明天去找他们就知道了。” 露微:“我偏不信。” 第二天一大早露微就起来开始忙活,上次去公堂,她为了符合下人的身份,没敢穿绸裹缎的,只穿了细棉布的衣服,这次去谈生意,那当然要拿出气度来。 收拾停当自己,露微这才离开侯府,后门处有范嬷嬷事先安排好的马车,还给她安排了一名上年纪的婆子跟着,露微上车,车夫驾着马车一溜烟到了乔记百货。 乔记百货卖南来北往各种干货,是京城颇为有名的一家铺子,背后的老板正是同海商有合作的乔家商号。 海商糟了大难,背后的老板不但借了对方一大笔银子用作周转,还把乔记分出一块来,让海商专门卖海鱼。 现在这里有一名伙计守着摊子,大概是生意不好,天气又热,伙计坐在那里脑袋一点一点的,不时激灵一下,手中的蒲扇也跟着摇两下。 马夫走到伙计身边:“小哥,买货了。” “啊?啊!”伙计激灵一下,从瞌睡中惊醒:“买货?买货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天太热,打了个盹。” 马夫附和着:“天是热。” 伙计扫了一眼装饰华丽的马车,满脸堆笑:“您主家打算买多少?” 马夫:“我也不知道买多少,看到马车了么?车里面坐的那位是勇毅侯府的,麻烦你请你们管家出来。” “勇毅侯府?”伙计眼珠子一转:“二奶奶身边的?” 车夫就是一愣:“小哥还挺会猜。” 伙计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大哥抬举小的了,您在这边稍坐,我马上去找我们管事的,马上就回来,马上就回来。” “大强,给外面这位大哥倒杯茶水来。”伙计冲着屋中别处喊了一声,飞快跑向后面:“大总管,大总管……” “干什么叫魂似的,毛毛躁躁的没个正经。”赵大总管正烦着呢,这一次出海赔的的稀里哗啦,原本指望海鱼回回血,结果不提也罢。 伙计:“大总管,您猜谁来了?我一说,保管你高兴的跳起来。” 赵大总管:“去去去,天王老子来了又关我什么事?不好好卖鱼,跑进来干什么。” 伙计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也不卖关子了:“外面来了辆马车,我问了,里面坐着的是勇毅侯府二奶奶身边的人。” “谁?”赵大总管一把抓住伙计的衣领,脸上的表情因为过于惊喜都显得有些狰狞。 伙计:“勇毅侯府二奶奶身边的人,说不……” 赵大总管一蹦三尺高,蹭的一下往外窜了出去。 伙计把剩余的话咽回口中,看吧,他就说大总管知道是谁来了能高兴得跳起来。 赵大总管走到外面的铺子中,一眼就看到停靠在铺子旁的马车,同样也看到了坐在凳子上休息的车夫。 伙计这会儿也跑了出来,冲到车夫面前:“这位大哥,这就是我们赵大总管。” 车夫连忙站起身:“赵大总管。” 大总管慢下来脚步,恢复到平日从容的气度:“这位兄弟辛苦了,冒昧的问一句,马车里可是勇毅侯府二奶奶派来的人。” 马夫格外实诚:“是,里面的是我们府上的露微姑娘。” 赵大总管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请随我来。” 车夫驾着马车跟随大总管进入到后面内宅。停靠好马车,车夫低声道:“露微姑娘,到了。” 车帘一掀,婆子先迈步出来,踩着放好的脚蹬下车,露微这才出来。 等露微下车站稳,赵大总管率先招呼:“露微姑娘,在下姓赵。” 露微:“赵大总管。” 赵大总管:“露微姑娘里面请。” “你们在这里等我。”露微吩咐完跟着赵总管进入客厅。 落座后,露微立刻道:“本应投递拜帖,如今我这不请自来,还望大总管不要嫌弃我这无礼恶客。” 赵大总管:“露微姑娘客气了,我们这里是开门做生意的,岂有恶客?来者都是衣食父母。” 露微一笑:“今儿我来,也不同大总管绕弯子,听闻你们这里有各种海鱼,我们二奶奶立刻就打发我来看看。” 赵大总管:“二奶奶这是……” 露微:“我们二奶奶喜欢吃鱼,告老的那位礼部老大人,他有个庄子就是我们二奶奶买的,就为了里面有一条大河。”露微笑笑:“大总管,你们这海鱼有多少种?” 大总管迟疑了一下:“我们这次是遇到了鱼群,故此种类并不多。” 露微不露声色:“我能看看么?” 赵大总管:“当然,露微姑娘请。” 从回廊绕过正堂这一排的房子,后面有好大一片空地,东边挨着墙根有个遮阳棚,西面那里摆满了箱子,微风一吹,带来阵阵腥味儿。 露微半眯起眼睛,在心中迅速数了一下箱子的数量。 赵大总管殷勤介绍:“露微姑娘,海鱼都在这边了,这些海鱼都是我们亲自晒的,干度绝对有保障。” 露微看向箱子中的海鱼干。 这边负责的伙计,立刻将里面的鱼轻轻掰开一点,露出里面的鱼肉。 露微点点头,干度果然不错,不像有些干货,外表看着干内里却湿,压秤不说,买到手若是经管不好,很快就会发霉:“有更大的鱼么?” 大总管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道:“这边这一箱能大些,还有这一箱,虽都是小鱼,裹上面之后油炸最香。” 露微看了一眼装大鱼的箱子,鱼是挺大,能有一尺多长,肉也很厚,属于好卖的那种,可惜,这边海鱼的箱子堆得跟小山似的,装有大鱼的箱子就一个:“这一箱是多少斤呐?” 赵大总管:“我们这里的箱子都是固定的,一箱二十斤。” 妥了!露微故意面露惊讶:“这么多箱子,那得有多少斤?” 赵大总管:“一共二千五百六十斤。” 妥妥的,同自己心里算的一模一样,露微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 大总管有些小心翼翼:“露微姑娘瞧着,这些都怎么样?” 露微:“我瞅着,都不错。” 大总管眉眼染上喜色,既然说都不错,那应该也会买些巴掌大的小鱼回去。 “大总管。”露微一笑:“这些海鱼我们都要了。” “啊?啊!”大总管张大嘴巴,一瞬间怀疑自己幻听:“露、露微姑娘,都要了?全部的海鱼都要了?两千五百多斤都要了?” 露微:“对。现在剩下的两千五百六十斤,我都要了。” 大总管倒吸一口冷气,心脏扑通扑通蹦跶得特别欢快,大脑晕眩了一瞬间后,丰富的经验让他迅速冷静下来,商人的嗅觉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不瞒露微姑娘,这海鱼有几百斤已经定出去了。” 露微:……二奶奶是神算吗? 露微:“这海鱼不是还在这里么?说明他们并没有同大总管真正的交易,既是这样,大总管把货卖哪一家不是卖呢?” 赵大总管面露难色:“货卖谁家自然都是一样的,只是我们经常在京城讨生活,这说好的事儿就这么黄了,没了信誉,以后不好见面呐。” “大总管说的是,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露微话锋一转:“只是我们二奶奶买东西历来都不喜欢与人相分。这边既然已经定出去了几百斤,那今儿我就当白来逛逛。” 大总管的心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差点儿维持不住:“露微姑娘,我也不同你绕弯子,我们这里虽然定出去几百斤,还剩下一千多斤呢,二奶奶喜欢吃,十年都吃不完。” “退一步说,明年我这边还要出海,二奶奶喜欢哪种鱼尽管开口,我这边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露微:“我们二奶奶买东西的时候就这个嗜好,我一个做奴婢的,哪能做得了主子的主。” 赵大总管:“露微姑娘太谦虚了,前些时公堂之上,姑娘反问举人教训刁民,那真是满京城皆知!不是我挑好听的说,就姑娘的胆识本事,莫说是奴婢,多少管家奶奶,束顶戴冠的男人也是不能够比的。” 露微腼腆一笑:“大总管抬爱了,我也给大总管交个实底,这些海鱼我们二奶奶准备出价十万两。” “究竟是想全部卖给我们二奶奶省省心,亦或是想要一部分一部分定出去,全看大总管怎么定夺。” 赵大总管顿了一下,到底是送露微上了马车,没拦着。 回到侯府,露微端着的架子瞬间就松了。 扫了一眼露微愤愤的样子,孟蝶笑道:“怎么,今儿没谈成?” 露微:“二奶奶什么时候学的易经卜卦?要不也教教我呗。” 孟蝶直接喷笑:“算什么卦算卦,你就不能静下心仔细分析分析对方因何如此,是不是有什么谋划。” “这种事情怎么分析?简直就是离大谱。”露微一肚子憋闷:“他们那么着急卖海鱼,我们愿意包圆,这根本就是他们挑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结果竟然还拿捏一把,说什么定出去几百斤。他们要是真的定出去几百斤,还能像现在这样着急?” 孟蝶:“你只是分析了这件事的本身,你没分析全部。” 露微:“全部?难道是我上次在公堂上的表现?觉得我们不好欺?” 孟蝶喝了一口酸梅汤,慢慢摇着扇子:“你在公堂上的表现他们才没兴趣关注呢,他们关注的是上次我买有瑕疵的皮毛毯子,一转手两万变十万,我问你,今儿你去他们那里,他们态度如何?” “特别的热情。”露微迟疑了一下:“难道说不是因为知道我们要买海鱼才这么热情的吗?” “是也不是,换个人去,你看他们大总管能这么热情么?”孟蝶不在兜圈子:“那大总管想的是,我要买这海鱼,这海鱼是不是什么有蹊跷,也同那皮毛毯子一样能卖出个天价。” 杏黄一下子凑了过来:“二奶奶,他们现在是觉得这海鱼是宝贝。” 孟蝶:“对,不单单是卖鱼的大总管,你信不信,京城里多少商号现在也都盯上了海鱼,都想着买一些,到时候也跟着分一杯羹。” “好啊!”杏黄气得叉腰:“这帮子小人太可恶了,自己没本事,学我们做什么!哎呀呀露微姐姐,你今儿怎么没把海鱼直接买回来呢。”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34节 孟蝶无奈的摇摇头:“你这急脾气。” 杏黄:“二奶奶,他们不卖了,您就不急?” “不急。”孟蝶老神在在:“除了我,不会有人买的,他们只能卖给我。” 杏黄挠了挠头。 露微倒是回过味儿来了:“他们又不知道怎么把海鱼卖出天价,只要二奶奶不买,他们哪敢买?砸手里怎么办?” 孟蝶:“没错儿,只要我不动,他们也就是那秋后的蚂蚱,只蹦跶的欢,不会落到实处的。” 事实也根孟蝶分析的一样,这边露微前脚从乔记百货离开。众人得知孟蝶要买海鱼,京城瞬间就炸了,各大商户纷纷赶去赵大总管那里看海鱼。 赵大总管不敢隐瞒这件事,通知了主家,主家名叫海诚,他是海商又凑巧姓海,大伙儿都称他为海爷。 海爷得了消息,沉吟好半天后让赵大总管通知其余的股东,又把同他们合作的乔记老板请来,大伙儿开了个会。 合作人乔记老板乔木率先说:“勇毅侯府的那位二奶奶,绝对是狠角色,她既然说要包圆,这海鱼绝对有鲜为人知的用处。” 海爷半眯着眼睛:“我去年还在海上,不太了解她,她真这么厉害?” 乔木:“真这么厉害,你是不知道,两万银子一倒手变成十万,就这件事,去年京城都传疯了。” 一名小股东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银子确实是赚了,不过我瞧着倒是运气好,谁知道天突然就冷了呢。” 乔木摇摇头:“天气这件事确实不好预算,我指的是后续,天渐渐冷,立刻就有人说要买皮毛毯子,那会儿她出手也是赚的,普通妇人一见有利可图必然当场出售,可她不紧不慢的定死了价格,尤其是这个价格定的极妙。” “再多些,那些种暖窑菜的商号绝对不会买,因为那样还不如多买些炭柴,多安排人手。她巧妙的把价格定在了商户们能接受的最高底线,就这一点才是最可怕的。” 嘶——屋中的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都是做买卖的人,太懂这个有多重要了。 一件商品同样是赚钱,你赚三十人家赚三百。何时出售,卖多少钱从来就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这绝对不是运气,这是实打实的本事。 又一名股东道:“海爷,既这么着,这海鱼怎么也要留个千八百斤才行。” 乔木看了一眼海爷,海爷看了他一眼,两人都没吭声。 这事儿不好办,那边要包圆,他们要怎么留海鱼?都留下?他们又不知道如何卖,真的砸手里,那才是血本无归。 这个会开的,最终也没有个具体的结果。不单单是他们这边,京城里多少家商户今晚都成了不眠夜,都想对海鱼下手。 勇毅侯府这边,多少人盯着,府里的管事们都纷纷被别府相熟的人请喝酒,就为了能多探听点消息,看孟蝶下一步怎么行动。 可惜孟蝶相当能沉住气,无论京里怎么炒海鱼热,她就在侯府稳坐,每日雷打不动的早晨请安,吃了早饭就在凝萃馆同温氏李瑾一起处理家事,中午歇晌,下午有家事就忙,没有就看书,晚上又去请安。 同满京城所有深宅妇人们的生活不能说毫不相同,只能说一模一样,仿佛要买海鱼这件事是大家的一个错觉。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海爷这边。 赵大总管陪着海爷又来巡视这些海鱼:“海爷,要么咱们就把海鱼都卖给二奶奶吧。这些天来看鱼的人不少,表示感兴趣的也确实不少,可真要说道拿真金白银来买的,一个都没有。” 海爷没吭声,眼睛盯着海鱼:“你说着海鱼除了吃,还有什么用?” 赵大总管:“这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咱们还用被一个妇人拿捏?” 海爷长叹一声:“就是这妇人拿捏了咱们。行吧,你去找露微姑娘,海鱼都卖给她们。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手段,这巴掌大的海鱼能卖出个什么价格。” 赵大总管领了命之后才发现,他一个外男别说见到侯府的二奶奶,就是露微他也见不到,这怎么联系? “大总管,您怎么忘了?二奶奶在京郊有庄子的,我看那位王庄头就颇受倚重,咱把话儿递他那边去,府里还能不知道?” 赵大总管一拍脑门:“对,你小子倒是聪明,你过去跑一趟,带一份礼物过去给王庄头。” “好嘞。” 王庄头得到消息后立刻派人往侯府送信儿。 杏黄高兴得根什么似的:“二奶奶,王庄头刚刚差人来回话,说是海商那边请露微姐姐明天过去一叙,谈谈海鱼的买卖。” 露微眉眼弯弯:“二奶奶神机妙算。” 孟蝶笑笑:“明儿你去把海鱼买了之后,立刻到鸿胪寺那边登记了,有一点要额外问询一下。这海鱼其味若盐,要不要再上一份盐税,若是不用上税,就让他们开一个不用的证明。” 露微不懂:“不用上还用开证明?” 孟蝶:“红口白牙哪有白纸黑字红印泥来的实在。曾经可有人用这海鱼来贩卖私盐,这事儿马虎不得。” 露微重重点点头。 杏黄有点懵:“二奶奶,怎么又是鸿胪寺?我记得过年那会儿荣掌柜的不是说户部么?” 孟蝶:“前朝禁海,太祖皇帝当年想要开海,不少人都不看好,后来太祖皇帝下令,开一部分的海,以及海商进入易朝,商品的税收就交给主管外国使臣的鸿胪寺,后来干脆胡商的也交给鸿胪寺。” “不过就算海商和胡商都交给鸿胪寺,他们内部也是分开的。而易朝内部传统的粮税商税,还是户部管辖。” 孟蝶一顿:“说道这个我倒是想起来,明儿你先问问鸿胪寺那边额不额外收盐税,若是不收,他们给了证明之后你再去户部问问。若是收税,五百两以下就咱们这边包了。从荣掌柜那边多支取一些银子。” 露微得了孟蝶的话,办起事情来一丝不苟。 赵大总管也挺舒心,露微这边说到哪办到哪里,果然是十万两,没有半分矫情:“海鱼过多,露微姑娘稍等,我去鸿胪寺请那边的大人过来,给咱们做见证。” 露微:“我也一并去吧,顺便问一件事情。” “好,露微姑娘请。” 鸿胪寺这边分海商主簿和胡商主簿,赵大总管属于海商,同主簿关系不错:“尹大人,麻烦您走一趟,这次的货物有些多,气味儿还大,不好搬来衙门。” 尹主簿呵呵一笑:“好说好说,这没什么,本就是我的本职工作。” “奴婢露微,见过尹大人。”露微福身行礼。 “露微姑娘无须多礼。”尹主簿好奇:“你是这次的买家?” “是。”露微笑笑:“奴婢这里有件事想向大人打听打听。” 尹大人十分和气:“什么事儿?你尽管说。” 露微:“我们府上这次买的是海鱼其味如盐,请问是否需要上盐税?” 尹主簿一顿,心中给孟蝶喝彩,这侯府的二奶奶真是个人物,做事竟是如此的滴水不漏。 赵大总管都是一愣,再次看向露微的时候,眼里明显多了一丝戒备。 尹大人:“需要缴纳一些的,这个叫做类盐税,不过海鱼的价格本身就比盐贵,故此,缴纳的税收也便宜许多,百斤海鱼缴纳十两银子,不足百斤不用缴纳。” “多谢大人,这样奴婢就清楚了。”露微看向赵大总管:“这笔税钱也别一家一半儿了,就我这边出吧。” 赵大总管:“姑娘豪气。” 尹主簿又点了两个录事跟着,一同回到乔记。 清点海鱼,赵大总管和露微很快完成交易,露微把十万两银票给了赵大总管,王庄头带人开始拉海鱼。 露微:“二奶奶说这些海鱼短期内卖不了,你挑几个妥当的人好好经管。” 王庄头:“好,请二奶奶放心,我这边一定会经管好的。” 这边拉货,那边赵大总管、露微和主簿录事三人又回到鸿胪寺交税。 海鱼是一共是两千五百六十斤,根据类盐税的规定,露微缴纳了二百五十两银子。 孟蝶听着露微的回禀半晌无言,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原来我竟是个二百五。” “二奶奶?” 孟蝶摇摇头。 自从孟蝶买了海鱼,京中的人就各个都瞧着,想看孟蝶怎么卖,卖给谁,可他们等啊等,眼瞅着过了端午,又过了七月十五,侯府毫无动静。 要不是孟蝶依旧老神在在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所有人都会以为,孟蝶马失前蹄,买错了货物。 一夜牛毛细雨过去,秋风乍起,气温逐渐走低,京城也迎来了最舒服日子,各家各户又开始办起了各种宴会,胡商也一波又一波的进入京城。整个京城再次活跃起来。 范嬷嬷来回:“二奶奶,去岁卖给我们皮毛毯子的胡商昨儿到了。” 孟蝶:“你让范总管去联系联系对方,他们若是态度可以,就让范总管置办几桌酒席给他们接风。拿些大海鱼招待他们。” 范嬷嬷眼睛一亮:“二奶奶可是想将海鱼卖给他们?” 孟蝶颔首。 范嬷嬷:“二奶奶放心,一定办得妥妥的。” 塔木接到范宏这边的消息,很是一愣,一时间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孟蝶用他的皮毛毯子赚了八万银子,说他不眼热那是不可能的,对孟蝶他也实在是嫉妒。 可他是商人,拿着范宏的拜帖,他嗅到了一丝商机,想到那四百块香皂给他带来的人脉和利润,皮毛毯子他又没亏到,塔木最终还是决定同范宏见一面。 范宏想了想,最终在庄子这边宴请了塔木以及他的随从们,塔木有心做生意,自然不会拒绝。 席间酒酣耳热时,露微到了。 陪酒的王庄头连忙起身:“露微姑娘。” 塔木也连忙打招呼:“露微姑娘,好久不见。” 露微:“塔木先生,好久不见,二奶奶命我来给诸位添道菜。” 塔木一笑:“代我谢谢二奶奶。” 露微冲着外面一招手,立刻有小丫鬟将烹制好的海鱼端上:“您请慢用。”说完,转身离开,又命小丫鬟给那些随从的席面上添加海鱼。 一直到酒席结束,范宏也没提半个生意的事儿,塔木正在疑惑,就见王庄头那边送了他不少礼物,尤其是一箱海鱼额外打眼。 塔木:“这是……” 范宏笑呵呵的道:“塔木兄弟,在我们易朝,鱼是上佳的滋补品,对身体极好,尤其是对身体欠佳者更好。这些海鱼赠予塔木先生,每日每顿吃一点,可补身体。” 塔木:“哦?既然如此,那我就多谢范兄了。” 一顿饭,宾主尽欢。 侯府中,露微忍不住问:“二奶奶,那海鱼真的能治瘿病吗?” 孟蝶:“当然能,‘外台秘要’卷二十三引‘肘后方’上写的明白,以绢袋盛海藻,用酒浸渍,治瘿瘤。” 露微急了:“那是海藻,又不是海鱼。” 孟蝶:“放心吧,海鱼的效果绝对不差,用不了十天半月的,症状轻的人就能痊愈。” 露微长叹一声,她第一次觉得自家主人有点不靠谱,这海藻是植物,海鱼是动物,效果能一样么? 孟蝶:管它是植物还是动物,只要含碘高就能治缺碘性甲亢。 效果比孟蝶想的还要好,瘿病在塔木的国家很常见,妇人尤其多,某些严重的地区,甚至到了不得此病反而是异类的程度。 塔木队伍里有个叫阔克的十三岁少年,他是塔木的远房侄子,母亲去世了,父亲又娶了新的妻子,身边还有很多貌美如花的小妾,给他生了一大堆儿女,他父亲对这个长子也就越发无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35节 阔克很聪明,他知道继续留在这个家他什么也得不到,自己跑到塔木这里来,说想进入商队,请塔木给他一口饭吃。到底是亲戚,塔木看他可怜就同意了。 第45章 十三岁的阔克进京前刚刚发病,原本他以为自己最终脖子那里也会肿大,没想到不过三天,他脖子上的肿块不但没有增大,甚至逐渐缩小,身体上的其他不适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塔木扶着阔克的双肩,仔细看他的脖颈处,满脸震惊:“我的老天爷,你的病竟然好了,这是真实存在的事情吗?” 阔克摸着自己的脖子,同样震惊。 塔木:“阔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阔克:“很好,非常好,前几天我一直很饿又没有什么力气,现在我浑身都充满了力气,阿叔,我好了,我的病真的好了。” “阿叔,把海鱼都买下吧?我们把这样的神物拿回去,会赚多少钱啊!说不定还能得到国王的赏识。” 塔木同样很心动,但是他同样知道,侯府的二奶奶一早就把海鱼全部买下了,他更知道,侯府的二奶奶是个绝对的狠角色,想从她手里买下神物,他肯定要大出血:“不急,再看看别人怎么样。” 塔木嘴上说着不急,这些日子却不肯外出看货了,整天就留在客栈里面,天天盯着仆人们的脖子看,知道的他在看疗效,不知道的,准会把他当成变态。 塔木一行人很快就发现,生病时间长的,效果不是特别显著,生病时间短的,效果十分明显。 塔木自己倒是没有这个病,他把商队中年纪最大,生病时间也最长的哈尔盖特喊了过来:“你感觉怎么样?” 哈尔盖特双目奕奕放光:“塔木,我感觉非常好,生病之后从未有的好过,这个海鱼我们一定要买下,只要带回国,荣耀和金钱就都是我们的。” 哈尔盖特也是这个商队的小股东之一,他甚至在心中盘算着,如果塔木不买,他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从孟蝶手中买一些海鱼回去。 塔木看了一眼精神奕奕的哈尔盖特,瞬间下了决心,吩咐身边的仆役:“拿上我的名帖送去范兄家,我明天登门拜访。” 仆役一愣:“范兄?” 塔木:“就是范宏,上次在庄子上吃酒的时候,两个陪席之一。” “是。” 仆役走了,哈尔盖特才问:“怎么是范宏?我看那位王庄头也很受倚重。” “你不知道,那个范宏的婆娘是那位二奶奶的奶母,在大易朝,奶母在主人面前很有面子。”当初露微来送海鱼,王庄头站起身迎接,范宏却是坐着的,塔木看在眼里自然也记在心上。那天他就藏了个心眼,问清楚了范宏住在哪里。 哈尔盖特点点头。 范宏接了拜帖,范嬷嬷瞬间就松了口气,然后喜滋滋的给孟蝶这边是送消息。 孟蝶还没表态,杏黄就高兴得在屋里转圈圈,孟蝶扶额,自家的丫鬟实在是太活泼了。 范嬷嬷忍不住训斥道:“像什么样子?”没等说下一句,她自己没憋住,同样喜形于色。 雪青和露微从抿唇微笑变成了哈哈大笑。 范嬷嬷喜滋滋的道:“二奶奶,胡商现在想买海鱼,我想着,咱们卖他个五六十万银子绝对不成问题。” “五六十万?”孟蝶一笑:“想卖五六十万我就不找胡商这么折腾了。” 范嬷嬷的心脏猛地一跳:“那二奶奶想卖……” 孟蝶当场比了个剪刀手。 范嬷嬷从迷茫到瞪大眼睛:“二十万……”她一捂胸口。 杏黄一个趔趄平地摔跤,雪青被手中的绣花针狠狠扎了手指,露微最为平静,仔细看却是目光涣散,仿佛魂儿都没了一样。 “瞧你们这点出息。”孟蝶给予鄙视。 范嬷嬷深呼吸好几次,声音依旧有点抖:“二奶奶,这么高的价格胡商会买吗?” 孟蝶:“要不你们以为当初为什么我要把海鱼全部买下?这就是垄断的好处。放心,砸锅卖铁他也会买的。” 范嬷嬷露微雪青杏黄: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家二奶奶有些奸诈。 孟蝶这边也没拿乔,胡商投了拜帖,露微第二天就去了范嬷嬷家,范嬷嬷不识字,范宏认识字也不多,这时候只能露微出面。 再次见到露微,塔木那叫一个热情。 两个人也没兜圈子,塔木直接问:“露微姑娘,府里边儿一共有多少海鱼?作价几何?” “当初我们一共买了两千五百六十斤,自己吃了一些,还剩下两千五百多斤,塔木先生若是想买,我们可以出售两千五百斤。”露微顿了一下:“至于作价么。”露微学着孟蝶,比了个剪刀手。 塔木的声音有些抖:“二十万?” 露微噗哧一笑:“瞧您说的!您觉得这价格是我家二奶奶的风格么?” 塔木咽了咽嗓子:“二百万?” 露微矜持的点点头。 “嘶——”塔木一不留神,咬了自己的舌头。他知道侯府的二奶奶是个狠角色,手快心黑,但他还是低估了孟蝶的心黑程度。 露微没吭声,只是端端正正的坐着,慢悠悠的品着茶水。 “露微姑娘。”塔木深吸一口气:“我听说这海鱼府上是从海商手里买的?”言下之意就是他知道孟蝶买海鱼花了多少钱。 “是。”露微大大方方的承认:“当初我们花了十万银子买的,满京城皆知。” 塔木忍不住说:“十万银子买的,这一转手就要二百万两,露微姑娘,这天下可没有这么做生意的。” 露微一笑:“塔木先生,这可不是一回事,我们从海商手中买海鱼,买的是个不起眼的吃食;我们卖给你的,是治病的良药。” 塔木一噎。 露微:“这钱呢,确实不是少数,塔木先生不妨考虑考虑,三天之内我们绝对不会找第二个买家,您看如何?”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塔木知道这价是绝对讲不下来的,他更知道海鱼能治疗瘿瘤的消息一出,同自己同一个国家的商人,甚至自己国家周边的几个国家的商人,其中绝对有愿意花二百万银子买下海鱼的。 “我手中的银子不够,回去与其他人商量商量,最快今晚最迟明天中午之前,无论买还是不买,我一定给姑娘一个消息。” 露微:“好。” 塔木急匆匆的回去同哈尔盖特商量,到底要不要买这个海鱼,买,怎么买,他手里绝对凑不出二百万两银子,那可是现金,又不是不动产。 哈尔盖特听了后久久沉默不语。 塔木愁得抓了一把自己的脑袋:“怎么办?二百万两银子,把我都卖了也筹不出来啊。” 哈尔盖特:“咱们买一部分呢?” “一部分?那咱们运回国家,还有什么优势?”垄断这种事,孟蝶懂,塔木同样懂。 哈尔盖特摇摇头:“那位二奶奶估计也不会零卖,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找人,咱们合伙儿买。” “找人?”塔木挠头的手一顿,脸上出现深思。 “找一两个靠谱的朋友,咱们合伙儿买下来,海鱼到时候咱们私下里分,侯府那边我瞧着那位也是个不多事的,咱们海鱼到手立刻就走,今年怎么的都能狠狠赚一大笔。” 塔木一拍大腿:“没错,就这么办。” 找到了事情解决的方向,塔木立刻把自己的朋友在心里划拉了一圈儿,挑出来几个又同哈尔盖特一番商量,最后选定了一个人立刻登门拜访。 效率是真的高,第二天一大早,塔木就同他的好友李特尔一同到了范嬷嬷家,露微得了信儿,也在这边等着。 一见面塔木就热情的介绍:“露微姑娘,这是我的好友李特尔。” 李特尔哈哈一笑:“我原本叫利特尔,想着到易朝做生意,入乡随俗,就改了个李姓。” 露微:“倒是缘份,我们侯府正是李姓。” 李特尔:“确实是缘份,合该我们做买卖。” 简单的客套了两句就切入正题,牵扯到与胡商做买卖,自然还得到鸿胪寺。 鸿胪寺负责胡商的一共有两位主簿,一位外出了,剩下这位姓白,露微不认识,李特尔和塔木倒是熟悉。 白主簿一看两人:“你们这是看好货物了?” 塔木满脸堆笑:“看好了看好了,货物有点儿多,怕是要请白大人走一趟了。” “这没问题。”白主簿的目光落在露微身上。 露微立刻上前一步福身行礼:“奴婢露微,见过白大人。” 白主簿的脸出现明显的呆滞:“露、微姑娘?” 露微:“不敢当,正是奴婢。” 白主簿看向塔木和李特尔:“你们该不会是想买海鱼吧。”说完,白主簿脸上露出一抹尴尬。 塔木一挑大拇指:“白大人您神了,我们正是想买海鱼。” 白主簿哈哈大笑:“什么神呐,露微姑娘上次来我们鸿胪寺,我正巧也在衙门里。” 李特尔:“倒是巧了。” “大人。”露微一笑:“海鱼都在庄子那边,不如我先把税交了,这边办完,您到那边直接验完货,也就是完事了。” 白主簿略一思考,点点头:“也好,你们先写交易契约,我这边先写一份类盐税的单子,海鱼一共卖多少斤?” “两千五百斤。” 白主簿有些惊讶,这是都卖了呀。 旁边的小吏送上纸笔,露微提笔写交易契约。 白主簿扫了一眼心中忍不住赞叹,到底是书香世家出来的,连个丫鬟都能泼墨挥毫,当下也提笔写类盐税文书。 露微从白主簿手中接过盖好印章的税单,冲着门外一招手,立刻有仆人进来缴纳二百五十两银子。 鸿胪寺这边专门收钱的小吏立刻清点了一下:“大人,正好是二百五十两。” 白主簿点点头:“好,送到库房去。” 露微又问:“白大人,我们将商品卖与胡商,应该怎么交税?” “你们卖的是海鱼,属于普通货物,不过因为是卖与胡商,与本地商人不同,故此税率为利润中四十取一。” 四十取一,露微拿起毛笔,在纸上演算起来,利润四十取一,那就要先刨出本钱十万两,二奶奶净赚一百九十万两,四十两取一两…… 白主簿看了一眼露微,目光落在塔木和李特尔身上:“你们这次花了多少钱买的?” 二人异口同声:“二百万两。” “多少?”白主簿知道,作为大易朝的从七品官员,他应该稳重,他应该波澜不兴,他应该……去他娘的吧,他现在就是要发疯! 李特尔又答:“二百万两。”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36节 白主簿现在只剩下庆幸,庆幸他是坐着的,否则他这会儿一定会出丑,娘诶!腿软,脚也软。 二百万两,二百万两那是什么概念,大易朝刚建国那会儿,百废待兴,第一年的税收才不到三百万两。 满京城有一个算一个,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无论是皇亲还是国戚,他们有产业是有产业,但要说拿出二百万现银,没有一个能拿出来的。 缓了好一会儿,缓到露微都算出来应该缴四万七千五百两税银,白主簿才彻底冷静镇定下来:“交易超过了百万两,需要上报寺丞,诸位稍等。” 露微:“白大人,请。” 白主簿站起身,迈着软软的步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了自己顶头上司所在的屋子。 白主簿:“付大人,下官这边有桩买卖,交易超过了百万两,还请大人移步核实。” “哦?”付寺丞放下手中的笔:“超过百万?我记得最近刚有胡商过来,这么大宗的生意这么快就谈完了?” 白主簿:“大人,您猜是哪一宗生意?” 付寺丞站起的动作一顿,站直身体后才道:“你这么问,这桩买卖可是很有名。” 白主簿:“有,大大的有名,满京城皆知。” 付寺丞愣了愣,仔细回忆了一下:“罗家的乳香?” 白主簿摇摇头。 “刘家的龙涎香?还是西门家的海珠?” 白主簿再次摇摇头,也不卖关子了:“都不是,是勇毅侯府二奶奶的那批海鱼。” 付寺丞目瞪口呆:“我记得那批海鱼花十万两买的?这,这怎么又成了百万生意?” “岂止。”白主簿实在是憋得慌:“如今侯府里的那位把海鱼卖给了两个胡商,二百万两成交的。” “嘶……多少?” 白主簿:“二百万,千真万确。” 付寺丞一句卧槽横亘在胸部,差点儿没把自己给憋死。 白主簿偷偷看了一眼对方的表情,舒坦了,真不是他没见识,主要是这事儿太离奇。 好一会儿,付寺丞才压低了声音:“那俩胡商脑子不好使?” 白主簿:“那俩胡商我都认识,塔木我不太熟悉,李特尔您也认识,绝对的奸商。” 付寺丞:“李特尔买的?” “对,他和塔木合买的。”白主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付寺丞:“你说,他们这是图什么?当初侯府那位花多少银子买的,满京城皆知,他们就没点想法?” 白主簿:“下官也纳闷儿,看那架势,倒不是侯府那位二奶奶急着卖,反而是塔木和李特尔急着买。” 付寺丞连连摇头叹息:“怪哉,怪哉。” 两位大人一边说着八卦,一边走到隔壁。 “寺丞大人。” 付寺丞摆摆手:“不用多礼,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露微:“回大人,奴婢这边已经算好了应该缴纳的税银,是先交税还是先去庄子验货,全凭大人做主。” 付寺丞想了想:“先缴纳税银吧,两名录事同石主簿出去了,等他们回来再去验货。” “是。”露微冲着大门那边摆摆手。 荣掌柜在衙门外面候着呢,一看露微的手势,立马带着人抬着银子进来了。 四万多两银子,那就是四千多斤。 白主簿将鸿胪寺中清点银子的小吏都喊了过来,大家一齐清点银子,这个倒也容易,这些银子都是五十两一锭。 清点完毕,荣掌柜指挥着伙计,跟随白主簿将银子抬入鸿胪寺库房。付寺丞这边则提笔写了一份缴税单,盖好了印信交给露微。 露微双手接过,同类盐税税单一起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 刚刚清点银子的时候,两名录事已经回来了,这会儿正好,刚喘了一口气,又跟着付寺丞白主簿一起出公差。 来到庄子,付寺丞一口气都没歇,直接同白主簿开始验货。 海商和胡商带着商品到达大易朝之后,第一时间就要到鸿胪寺接受验货,缴纳税收,等他们卖货的时候,验货基本就是走个过场,比如说露微从赵大总管买货的时候。 当胡商和和海商从大易朝买货的时候,那需要重点验货的,要仔细看看货物中有没有夹带违禁物品,比如说大易朝严控的茶叶和铁器。 这一次付寺丞和白主簿他们验货就验的非常详细,每一箱子的海鱼都需要拆开查验,封箱盖上印信,塔木和李特尔的人则将箱子搬到他们的马车上。 两千五百斤的海鱼,一直忙到日上三竿都没忙完。。 露微:“几位大人,这个时辰了,不如就在奴婢这边先用口饭吧。” 付寺丞抬头看了看大太阳,只觉得眼晕,眼前都出现了金星:“也好。” 露微立刻为几位大人安排了一间清雅干净的房间,又命人准备了简单的洗漱用具,等几位大人简单洗漱过后,这才命人上菜。 庄子这边没有同几位大人身份一样的男子,故此也没安排人陪客。塔木和李特尔就由王庄头陪着用饭。 用了午饭,又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一定精神后,付寺丞又带着下属继续忙活,这一忙就忙到了下午未时末。 塔木和李特尔着急回国,他们这次不但把手里的现银都砸进去了,还抵押了一些东西,又借了不少钱才吃下这批货物,故此这边验看完事,那边立刻就同王庄头和露微辞行。 露微嘱咐道:“二位,海鱼虽是好物,好了之后也不能常吃,隔个三两日吃一顿也就是了。” “多谢露微姑娘提醒。”两人谢过,各自带着人直接从庄子这边离开了京都,踏上了回乡的路。 王庄头安排车架送几位大人回去,露微又送了几位大人一人一个小荷包。 付寺丞看着荷包:“这是何意?” “大人。”露微一笑:“这可不是奴婢行贿,荷包里面是香皂,就是我们胭脂铺子卖的那款香皂。” “海鱼味儿大,诸位大人长时间验看,莫说手上,就是官袍上都沾染了一些。这款香皂别的作用没有,味道很不错,能压下海鱼的味道。” 一名录事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放到鼻间,那脸瞬间就绿了,他这绝对不是沾染了一些,他已经腌入味儿了。 付寺丞沉默了一下向味道屈服。 等他们回去,他们又被同僚笑了一回,不过那几个荷包的存在倒是越发光明正大,也令更多的人知道,那家胭脂铺子出售的香皂,去异味儿效果极佳。一时间香皂卖的又快了一些。 露微办妥事情后,到了范嬷嬷家里,也仔仔细细洗了一通,又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回侯府。 杏黄:“露微姐姐,露微姐姐,怎么样怎么样?顺利吗?” 露微将手中的小匣子交给杏黄,又掐了一把杏黄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不怪范嬷嬷说你脾气急。” 杏黄:“好姐姐,你快告诉我,事情办的顺不顺利。” 露微:“放心吧,顺利着呢。” 杏黄:“哎呀!那可太好了。” 同杏黄说说笑笑一块儿进屋,露微立刻立刻从怀中将缴税单子拿出来:“二奶奶,这是税单。” 孟蝶接过单子看了看:“净利润四十取一?” “对,是这个税率。”露微说着从杏黄手中拿过小匣子打开:“二奶奶,这是这次卖海鱼的银票,按照奶奶的吩咐,范二管事(范有良)、王庄头还有荣掌柜那边都留下五千两的银票,以备他们不时之需,这是剩下的一百九十八万五千两银票。” 孟蝶:“都收起来吧。” “诶!” 杏黄:“露微姐姐,那些人听闻我们二奶奶把海鱼卖到二百万两,他们都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露微收好银票后就笑了:“普通人自是不必说,就是那穿官袍的大人,初闻这个消息,声音都劈叉了。” “哈哈哈哈……”杏黄大笑:“二奶奶还嫌我们没出息呢?看看吧!” “这消息瞒不住,说不得今天晚上整个京城就得炸开。”露微觉得自己十分有先见之明。 然而,露微只料对了一半儿,京城确实炸开了,只不过不是今晚,在她在范嬷嬷家洗漱的时候,这个消息以秋风扫落叶般的速度传遍了京城,然后直接就炸了。 多少人被茶水呛到,多少人又平地摔了一跤,又有多少人失了手中的玩物……尤其是将海鱼卖给孟蝶的海爷,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久久无言。 多少人家的主人,得到消息的第一件事就是骂报事的人:“这么离谱的事儿你也信?脑子被狗吃了?” “爷,这是真真的,鸿胪寺那边传出来的消息,只税钱就上了四万七千五百两,这还能有假?” 所有人第二个反应就是:“这胡商该不会是被下蛊了吧?还是被下了迷魂汤?” 第三个反应就是立刻派人去打听,胡商到底为什么购买。 这一打听才知道,胡商买完了海鱼,立刻就离开京城启程回乡了;孟蝶这边露微办的事儿,如今在侯府之内,庄子上所有的奴仆全都是听命行事,根本不清楚具体事情。 唯一在外的知情人可能就是范嬷嬷,但那是孟蝶的奶嬷嬷,忠心耿耿,不可能露出半点口风。 一时间侯府内的管事们再次红火起来,不少人家都命自家下人,同侯府的管事们联络联络感情,顺便探探口风啥的。 这些孟蝶都不知道,她也懒得知道,她现在只庆幸,今天的晚安请完了,能睡个安稳觉,明天侯夫人和宁夫人会不会问,那是明天的事儿。 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孟蝶没事儿人一样同温氏汇合,一同前往东跨院。 温氏同往日无二致,孟蝶自然也不会故意提起,两人同平日一样,随便闲聊几句就到了东跨院,宁夫人这边梳洗停当,带着她们去正房,期间也没问什么,只肉眼可见的有些疲态。 到了正房这边,请安完毕,最先开口的不是吴氏而是周氏:“蝶丫头,我听说你上次在海商手中买的海鱼昨儿都卖了?” “是,都卖了。”孟蝶大大方方承认。 周氏一顿:“底下人都说卖了好些银子,足有二百万两,真假?” 孟蝶:“底下人没骗三婶子,是真的。” 万万没想到孟蝶承认的这么迅速干脆,一时间倒是给周氏整不会了。 侯夫人接过话茬:“蝶丫头,税都缴纳齐全了么?” 孟蝶:“齐全了?海鱼其味若盐,还额外交了类盐税。” 侯夫人满意的点点头:“你做事一贯周全。”说完转头看向温氏:“我记得你家里有姐妹在今天出门子?” 温氏:“是我堂妹,一会儿吃了早饭我就回去。” 侯夫人:“那你先回去吧,早点儿回去,家里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也帮一把。” “诶。”温氏起身,行礼告退。 待温氏离开,侯夫人看着宁夫人:“你这是昨晚没睡好?”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37节 宁夫人:“不瞒母亲,我这几天都没睡好,最近办酒席的人家也太多了些,我昨儿上午去了周参将家,他家小孙子满月;下午又去了齐城门领家,他家嫁女。今天芸丫头家那是隔房的,我倒是不用去,但是一会儿要去英国公府,他们家今日也有女出嫁。” “别说是大嫂了。”方氏接过话:“我一会儿也要回娘家一趟,家里三天前添了个姑娘。” 周氏摇着扇子:“我前儿才从娘家回来。” 侯夫人沉默了一下:“如今京城中每家每户人口都不少,事情比我年轻那会儿可真是多多了。” 周氏:“大嫂,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我瞧着你眼下都见了青黑。” 宁夫人看向周氏点点头:“我最近也想着,以后若是小辈的事儿,略能推过去的,就让芸丫头去,实在推不过的,我再去。” 侯夫人点点头:“也是个办法。” 宁夫人:“我还有几个弟妹呢,这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 吴氏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大嫂是打算使唤我们了。” 宁夫人眉眼含笑。 孟蝶赚银子的事儿,在没有人提起。 从正房出来,宁夫人又急匆匆赶去应酬,孟蝶回房吃了早饭,带着露微雪青赶往凝萃馆,今儿温氏不在,李瑾也不在,只剩下孟蝶一个人。 管事媳妇们依次回禀各样事情,孟蝶一一处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天这些管事媳妇格外乖顺,其中还带着两分讨好。 “二奶奶,库房里的药材有些剩的不多了,要补一些。”钱有财家的说着将册子呈上。 孟蝶翻开看了看:“这个茯苓,我记得有一些不错的,什么时候用了?” “五六天前,隔房的老祖宗(李三柱)贪凉,结果着了凉,夫人命人送了些药材过去,其中就有茯苓。” “哦。”孟蝶点点头:“老祖宗现在好了么?” “已经大好了。” 孟蝶:“就按照单子上写的采购吧。” “是。” 由于大家伙儿都配合,今天效率出奇的高,中午不到就把事情都办妥当了,孟蝶高高兴兴回到自己房间吃午饭。 杏黄一边摆饭,一边问:“今儿怎么这么快?” 露微:“那些管事媳妇今儿都在讨好二奶奶。” 孟蝶一挑眉:“你也看出来了?看来不是我的错觉。”说完拿起筷子吃饭。 杏黄有点懵:“她们突然讨好我们二奶奶做什么?” 雪青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现在外头的人都想弄清楚,我们二奶奶到底怎么把海鱼卖高价的,你是不知道,樱儿她们四个人的老子娘,现在那叫一个受欢迎。” “还不止呢。”露微打开衣柜看了看又关上:“按照府里的规矩,你和雪青这样的二等丫鬟,二奶奶这边有四个名额,现在只有你和雪青,还差两个人呢。” 杏黄:“她们想把女儿送进来?以前也没见她们勤快。” “以前?今时不同往日。”露微压低了声音:“以前谁都知道,一旦分家,当然是跟着大房那边最好,长子承家业么,咱们二爷虽是嫡出,到底是次子。”还不在家,能不能回来都是两说,这句话露微没说。 露微继续说道:“现在就不一样了,长子虽是承家业,那也要照顾兄弟的,郊外庄子是永业田,老家那边的大多也是祭田,这些有了出产,都要给兄弟们分一分的,分的少了,难免落个苛待兄弟的名声。不刻薄些,这么多兄弟呢,到时候自己也落不下太多。” “我们二奶奶就不同了,这二百万两银子可是实打实的私产,怎么花,给谁花,皇帝老子都管不着。而且呀,二奶奶能赚到二百万两银子,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一旦分房的时候跟了我们这一房,他们还能不跟着吃香喝辣?这好处吊着,自然想往咱们这边钻营塞人了。” 杏黄:“我的老天爷,老侯爷和老夫人还在呢,现在就想着大房这边再分房的事儿了,想的可倒是长远!” 露微:“就算不分家,跟着二奶奶,打听出海鱼的真相,或者是跟着二奶奶也赚些家私,那岂不是更好了?这些在府里三四辈子的老仆,满身的心眼子,眼睫毛都是空的。” 孟蝶吃完了饭涑了口:“最近若是有人向你们询问添人这件事,你们就说二爷不在家,我这边也没什么事儿,暂且没有添人的打算。” “知道了。” 孟蝶琢磨着,最近这段时间她就老老实实猫着吧,安安稳稳过日子,也挺好。 温氏难得的在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吃了早饭后才回来,晚上请安的时候,孟蝶就问:“我还以为你昨儿晚上就能回来,怎么今儿才回来?” 温氏:“我家里兄弟媳妇有喜了,昨儿忙完才发现,又是一通忙乱,忙完发现到了掌灯的时候,走夜路不方便干脆就住下了。” 孟蝶:“是头胎?” 温氏:“是头胎,不然也不至于一点儿经验都没有。” 孟蝶:“恭喜大嫂,要做姑母了。” 温氏笑笑:“我记得母亲说,用不了三五日,二叔父一家子就要回来了?” 孟蝶:“对,我也正想着这件事呢,明天我们一块儿去把西跨院那边收拾收拾?” “好。” 其实二房和四房住的地方都属于西跨院的建筑,就好像大房,三房和五房其实都属于东跨院的范围内。 二房住的地方是西跨院的前头,在地理位置上,与侯爷和侯夫人居住的正房在同一条线上,大房那边在东跨院也是如此的位置,这也算是长子和次子的一种身份象征。 凝萃馆办完事情后,温氏和孟蝶领着各自的丫鬟来到西跨院二房这边。这边一直有人打扫整理,房屋到不显得陈旧,只不过略空旷。 “见过大奶奶,二奶奶。” 瑞雪介绍道:“这是韩嬷嬷和赵嬷嬷,这边一直都由她们照管,打扫。” 温氏看了一眼房屋:“平日里都开窗吗?” 韩嬷嬷上前一步:“回大奶奶,开窗户的,今儿天略有些阴,故此没开,往日里每隔两三天就会开窗通风。” 温氏点点头,对孟蝶说:“我看各处帘子和幔帐都没有,不如让他们把外面的帘子和幔帐都挂上,里面的等二婶子回来再按照她的喜好去挂。” 孟蝶:“也行。” 温氏又问两位嬷嬷:“你们是府里的老人儿了,以前二老爷和二老太太在的时候,屋子里怎么摆设你们都清楚吧?” “大奶奶,我们都清楚的,库房里现在封着的东西,我们都知道应该摆在哪里。” “那就太好了,一会儿你到管库房的那边登记一下,把东西都领出来,然后都摆放好。”温氏想了想:“还缺什么,你们开个单子,我们再添。” “是。” 老人都在,温氏和孟蝶也没废多少工夫,很快安排妥当,瞅着时辰,两人也没回各自的院子,直接结伴去正房请安,今天宁夫人依旧在应酬,不在东跨院。 刚一到正房,妯娌二人就互看一眼,直觉气氛不对。 二人转过正堂,进入花厅这才发现,今天侯夫人的左边上垂手坐着一名年老妇人。 这人孟蝶认识,春节过年的时候自己还给她拜过年,她是李三柱的长子媳妇,娘家姓刘,与侯夫人平辈,年岁比侯夫人大一岁,侯府这边都尊称她一声老太太。 孟蝶和温氏先给侯夫人行礼,又给她行礼,这才站在一边伺候。 刘氏看了一眼孟蝶,讨好的笑了笑,转头又看向侯夫人:“弟妹,是我们鬼迷心窍,做事没做好,惹怒了父亲,如今父亲硬要分家,这、这父母在哪里能分家呢。” 侯夫人:“既惹怒了叔父,你们去叔父跟前认个错儿就是了。” “怎么能不认错呢,我和你大哥百般认错,父亲就是不依。”刘氏讨好的笑笑:“所以想请弟妹帮着说和说和,总不能真的分家吧。” 侯夫人:“堂嫂这话错了,树大分枝本就是正理。” 刘氏一噎。 侯夫人接着道:“再说了,叔父要分家,我一个侄儿媳妇怎么劝?莫说是我,就是我们侯爷也没有管事管到叔父头上的道理。” “我……”刘氏被侯夫人抢白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偏又不好发作。 最终,刘氏只能黑着一张脸悻悻然离开。 侯夫人脸色淡淡的,看了一眼温氏和孟蝶,勉强扯出一抹笑颜:“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回去吧。” “是。” 温氏和孟蝶离开正房。温氏压低声音问:“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孟蝶比温氏还懵:“不知道啊,一点儿消息也没听到。” 温氏:“祖母看起来气得不轻。” “是啊。”孟蝶回忆了一下:“过年那会儿,我记得祖母称呼两房的老太太,是叫嫂子和弟妹的。” 温氏:“你记得没错,咱们祖父没有亲兄弟姐妹,叫嫂子和弟妹也是亲近之意。” 妯娌二人面面相觑,这会儿侯夫人直接喊了堂嫂,亲疏一眼可见。 迷茫二人组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46章 孟蝶刚一回来,就发现雪青脸色不对,杏黄更是通红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眼泪呢:“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杏黄一见孟蝶和露微,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什么杂七杂八的狗东西,也想给二奶奶当儿子,真是不要脸。” 露微一皱眉:“你这是什么话?没头没尾的,雪青你说,怎么回事?” 雪青的眼睛也红红的:“二奶奶,隔房要分家,您知道了吗?” “刚在祖母那里知道了,隔房的老太太说他们惹怒了老祖宗。”孟蝶心弦一颤:“同我有关系?” 雪青抽了一下鼻子,点点头。 杏黄:“二奶奶我说,隔房那个没人伦的东西……” 孟蝶:“杏黄,那是长辈,你怎么说话呢?” 杏黄:“什么长辈?他算哪门子的长辈?不过是隔房的亲戚罢了,眼看都要出五服了。” 雪青冷哼一声,说的更诛心:“谁家的长辈不是对晚辈爱着护着的,有他们家那样的么?还长辈?我呸。” 孟蝶蹙眉,杏黄是个暴脾气,雪青却是个稳重的,能把雪青气成这样,这绝对不是小事:“杏黄刚刚说儿子,什么儿子?” 杏黄气得一甩胳膊,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还是雪青深吸一口气:“二奶奶不知道,隔房的老太爷和老太太,说咱们二爷至今杳无音信,不如把他的一名曾孙过继到二爷和二奶奶的名下。我们二爷还没怎么呢,他这是什么意思?”雪青捂着脸哭。 孟蝶呆滞,难怪今天侯夫人对刘氏说话那么阴阳怪气的,肯让她进屋,绝对是侯夫人好涵养。 孟蝶实在想不明白,这么离谱的事儿隔壁的老太爷和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莫说李蔼现在只是没消息,大家都还等着他回家,就算有一天真的确定他有个好歹。 李蔼有嫡亲的大哥李茂,还有庶兄弟李芃,这俩都不成,还有二房,三房,四房,五房,四个亲叔叔呢,哪家没儿子?将来娶妻还愁生不下来一个男孩过继到他的名下? 杏黄扑到露微怀中放声大哭:“不单单这样,还说、还说有个孩子也免得将来二奶奶守不住,出了李家的门。”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38节 露微本就生气,一听这话瞬间也炸了:“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姑娘自打嫁过来,上孝顺公婆下友爱小姑,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多少人家的赏花宴各种娱乐活动,我们二奶奶为了避嫌一概不去,他们、他们怎么能如此信口开河,污蔑我们。” 孟蝶的脸阴得能滴下水来。 露微:“二奶奶,咱们绝不能咽下这口气。” 孟蝶摇摇头。 杏黄:“二奶奶!” 孟蝶:“这事儿肯定不是今天出的,祖母和母亲这两天都没告诉我,可见她们不想让我白白生一肚子气,我现在若是嚷出来,岂不是辜负了她们的一番苦心?” 杏黄咬牙切齿:“可我咽不下这口气,到底是什么样的畜生,能有这个想法?也不怕遭雷劈,将来断子绝孙了!” “竟然还敢舔颜到我们府上来求情,老夫人就应该命人拿大棒子给她打出去。厚颜无耻的东西,呸!” 孟蝶这次没拦着,骂吧骂吧,她也想骂人。 郑嬷嬷听着屋里的骂声,冲着梨儿几个摆摆手,压低了声音:“你们几个就当今天没见过我。” “是。” 郑嬷嬷转身回到东跨院。 宁夫人刚刚到家就得了消息,知道隔房的老太太竟然还敢来侯府请侯夫人出面求情,气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她连换衣服洗漱都没顾上,直接命郑嬷嬷去看看孟蝶,若是知道了,劝慰着些。 郑嬷嬷回来,看到宁夫人还是出门时的盛装打扮,就那么静静的坐在花厅中,心里一酸,想到孟蝶的话又有些安慰:“夫人,您先洗漱吧。” 宁夫人:“蝶丫头那边知道了没?” 郑嬷嬷:“知道了,不过请夫人放心,二奶奶知道老夫人和您的一番苦心,懂事着呢。” 宁夫人一动没动,好一会儿才道:“蝶丫头是个好的。” 郑嬷嬷将桌子上摊着的请柬放到宁夫人手边:“就是太好了。”郑嬷嬷后面的话没说。 宁夫人却懂了,好到人人都觊觎。长叹一声用手指扒拉一下桌子上的请柬,脸上浮现一抹嘲讽:“真是不管亲厚,什么外四路的都下帖子来请,就盼着我把蝶丫头带出门,好给他们攀扯的机会。” 郑嬷嬷捧起宁夫人的手,把她手上的戒指退下来,一边拆头上的首饰一边说:“谁让我们二奶奶最是守礼,深居简出呢。” “前些日子,二奶奶娘家的四婶子母亲过寿,虽说是隔房,可现在孟家在京中无人,二奶奶若是以孟家出嫁女的身份去恭贺,谁也不能说出什么。” “我听说有多少人都想在那天攀扯二奶奶呢,没想到咱们二奶奶压根就没出侯府,只吩咐下人送了一份厚厚的重礼,真是体面又好看。” 宁夫人脸上终于带了一丝笑意:“蝶丫头知书达理,做事周全又擅陶朱。”宁夫人叹息一声:“就是不知道,我的二郎有没有那个福气。” 郑嬷嬷:“夫人,外人不了解,咱们自己人还不知道么?二爷从小就被说为是练武的好苗子,略长大一些,就打遍同龄无敌手,再大些,侯爷都说,世子和几位老爷与他单对单,没一个能打得过他的,您就放心吧。” “我知道。”宁夫人点点头:“当年老祖宗被拉去参军,也不过十三四岁,武将家里,哪能不去战场上拼杀?安享富贵只能每况愈下。”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 郑嬷嬷鼻子一酸:“夫人。” 宁夫人:“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哪个当娘的能不惦记呢。” 郑嬷嬷:“夫人,有二奶奶那样好的媳妇为他积德,二爷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宁夫人终于露出笑颜:“这倒也是。” 三日后,侯府二房李撰一家终于进京。 一大家子的男人们都要上班,女眷们就都在侯夫人这边等着,上午刚交巳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很快,李撰同妻子带着子女从外面走进来。 孟蝶看了一眼这位二叔,嗯,同世子有五六分相似,不愧是一母同胞,也一眼就能看出是李家人。 据说李三柱长的格外精神,妻子模样一般,不过侯爷倒是随了李三柱,年轻的时候也是精精神神一小伙儿,现在则是一精神老头儿。 侯夫人模样也一般,这也是正常,那会儿的开国功臣,不少都是泥腿子出身,长相普通的一大把,歹竹不容易出好笋,父母样貌普通,孩子也普通才是常态。 故此,世子、二老爷、四老爷都不是什么美男子,唯一好的是他们因为练武,身材都不错,也都随了李三柱,看着精神,也算是很能拿得出手。 二老爷李撰因为读书,三十出头的他又多了一份成熟儒雅,越发显得长身玉立,潇洒倜傥。 侯夫人一见儿子的身形,眼睛瞬间就红了,儿子一走六年,哪个当娘的不思念? 李撰:“娘,儿子回来了。” 侯夫人:“好,好。” 仆人们放下拜垫,李撰和妻子岳氏一同跪下请安。然后就是李撰的儿女,分别是长子李荟,次子李薰,长女李琳。 “快起来,都起来。”侯夫人笑开了花:“一路上辛苦了吧?一会儿洗漱后好好歇一歇,晚上咱们一家子在好好热闹热闹。” 李撰站在侯夫人身边:“路上确实辛苦,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家,也便不觉得辛苦了,精神十足。” 侯夫人顿时笑得更开心了,转头看向孟蝶,招了招手:“你们俩还没见过二郎媳妇呢,来,正好见见。” 孟蝶赶紧上前施礼:“见过二叔父,二婶娘。”又从露微手中接过茶盏,俸给李撰和妻子岳氏。 两人分别给了孟蝶一个红包,他家的孩子又过来给孟蝶行礼,孟蝶这边自然也早就准备好了礼物。 彼此见过,简单的说了几句,大家伙儿有眼色的齐齐告退,将空间留给侯夫人母子。 晚上侯府格外热闹,侯夫人吩咐将晚饭摆在花园里,只分了男女桌,彼此间都没用屏风架子隔开。 侯夫人的原话是:都是一家子,哪有那么乱七八糟的规矩?这也防那也防的,彼此面都见不到,没的都生份了。 孟蝶她们这些媳妇跟着侯夫人坐在一处,姑娘们另外坐一桌,彼此挨着,说话也都能听到。 “二嫂,我听说扬州可是个繁华的地方,真的那么繁华吗?”吴氏率先问询。 岳氏点点头:“真的繁华,扬州在大运河中属于枢纽地位,每天往来的船只,没有上千也有八百,码头那里到处都是工人和店铺。” 吴氏:“那么多人,那店铺的生意肯定好。” 岳氏一笑:“不是一般的好,哪怕是半夜凌晨,去的人也是络绎不绝,以至于很多店铺每天十二个时辰时时营业,从不闭店。” 吴氏目瞪口呆:“啊!” “这听起来比咱们京城还要繁华。”周氏也很震惊。 岳氏:“倒也不能这么说,要看怎么比,京城是天子脚下,多少人都以居住在京城为荣,扬州那里,更多的是来往的过客,大家互通货物,然后各自回天南海北再去赚钱。” 大家伙儿点点头。 侯夫人问:“明儿你可是要回娘家?” 岳氏摇摇头:“如今正在吏部考核派官的时候,我是出嫁女,夫君又正巧赶上重新派官之际,回去容易落人把柄,明儿就让荟儿和薰儿代我和夫君过去请安,等派完官,我们再回去。” 侯夫人点点头:“好几年没回去,明儿礼多备一些。” “是。”岳氏看了一眼另一边的李荟,压低了声音:“大嫂,你有没有看到谁家的可意?” 宁夫人一笑:“倒是看到两个,现在是秋天,正是菊花灿烂的时候,等明儿你得了空,参加两场赏花宴,我指给你看。” “那我就放心了。”岳氏长松了口气:“这一次夫君大概率还是要外放,我实在不想在任上给他寻亲事。” 孟蝶不太懂,任上怎么就不好寻了,她看向温氏。 温氏小声道:“荟兄弟明年准备考武举。” 孟蝶瞬间懂了,二老爷李撰是文官,平日里接触的也是文官,他儿子习武,很多文官并不喜欢将掌珠嫁与武将,家里不得宠的倒是可能,那样的,李撰和岳氏肯定也看不上。 岳氏突然看向孟蝶:“蝶丫头,我听说你表叔今年科考中了进士?” 孟蝶:“是。” 岳氏:“会试和殿试的文章能不能给我一份?我娘家有个侄儿,准备考两年后的丙戌科,现在想让他看看进士的策论文章。” 孟蝶:“这容易,我那儿现在就有现成的,一会儿我让丫鬟给您送过去,明儿荟兄弟去请安,正好带过去。” 岳氏大喜:“这可真是太巧了。” 孟蝶不解:“二婶子,历来前十文章都会公布,不比我表叔的强?” 提起这个岳氏更头疼:“我那侄儿从小文章做的就好。” 大家伙儿不解:“那不是好事吗?” 岳氏:“文章好是好,偏辞藻华丽风格浓艳,都道有庄子温飞卿之风。” 别人一头雾水,孟蝶的面皮抽动了一下裂开了!这文风,同当今圣上的喜好绝对是南辕北辙,妥妥的落选节奏啊。 岳氏:“我听闻今年的庄进士文风十分务实,故此才想求了他的文章给我娘家侄儿看看。” 孟蝶:“二婶子,这文风一日半日的怕是改不过来。” 岳氏:“我知道,要不是为着这文风,我爹今年就会让他下场,就怕……” “就怕文风不合,考个同进士。”李撰扬声接过。 侯夫人越发的懵:“同进士?我记得你当年考的就是同进士。” “娘,同进士如夫人。”李撰没继续往下说,这么多人呢,文官潜规则还是不要说了。 侯夫人扫了一眼周围的伺候着的丫鬟婆子,也没继续问。 孟蝶接过话茬:“这文风想必也是改了有一段儿时间了?” 岳氏:“好几年了。” 孟蝶站起身,干脆凑到岳氏身边,压低声音:“我爹以前在翰林院的时候说,陛下为户部账目的事儿很是发了几回火儿。” 岳氏一挑眉。 “倒不是尚书的问题,是底下那些小吏等等做的账让人看着费劲,不够清楚。”孟蝶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依我的浅见,与其彻底改变已经成型的文风,不如文风只稍稍收敛,然后另辟蹊径,比如九章算术。” 岳氏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是条路子,就这么办。” 这一顿团圆饭大家吃得格外开心,一直快到深夜才散去。 二房那边刚回京,除了陪伴侯爷和侯夫人,一有时间就去走亲会友,联络感情,孟蝶和温氏事先准备的野山珍菌菇立刻就有了用武之地。 大概是听岳氏说了什么,侯夫人命人给温氏和孟蝶各自送了两匹云锦缎,正好冬天的时候用。 露微:“二奶奶,刚您在凝萃馆的时候,二太太那边派了大丫鬟澄泥过来,送来了好些东西。” 孟蝶坐下喝了口茶:“别人也有么?” “有,每一房都有礼物,除了各种缎子是一样的,还有不少东西每一房都不一样。”露微今天没跟着去凝萃馆,正好在家收了礼物:“二奶奶,您瞧,这是永州八记的珍本,还有一块澄泥砚、一块端砚、一块贺兰砚和一块洮河砚。” “还有几杆关东狼毫笔以及瓷青纸、宣纸和水纹纸。”露微顿了一下:“二奶奶,这礼物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没事,你收着吧。”孟蝶心中有数的很,这礼物不单单是二房送给各房的伴手礼,这里面还含着她帮忙出主意的谢礼。 这些礼物不是二太太给的,而是二太太的父亲吏部郎中岳峙给的,吏部的官员由于掌握着官员的考核派遣,故此被尊称为天官,绝对是大权在握。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39节 只是吏部郎中官位到底是低了一点,不是天子近臣,对于圣上的喜好以及朝廷的弊端,认识得不够透彻。 她宴席中说的那一点,除朝廷重臣,也就是翰林院这些天子近臣知道,岳家给这些礼物,她收的绝对不心虚,不是看在亲戚的份上,这些礼物也买不到这个消息。 雪青:“二奶奶。” “嗯?” 雪青凑到孟蝶身边,期期艾艾道:“今儿我听说,隔房的老祖宗病了,病的还挺严重。” 杏黄冷哼一声:“这时候病了?谁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 孟蝶想了想:“露微,准备些药材,我明儿去探望探望。” “二奶奶?”杏黄直接炸了:“去看他做什么?就算没有这事儿,您一个隔房曾孙媳妇,他病了也轮不到您去看,何况还有这事儿呢,他就算是病了,也是活该。” 孟蝶:“若是他假病,想借此卖惨把这件事掀过去,那两房的情谊也就到此结束了,若是真病……遇到这种不肖子孙,气病了也正常。” 杏黄撇了撇嘴:“露微姐姐,药材拿普通的就行了,上次圣上赏的药物你可别动。” 孟蝶摇头失笑:“露微,走吧。” “诶。” 孟蝶带着露微来到东跨院,她想去探望隔房的老祖宗,最好还是请示一下。 宁夫人有些意外:“我听说你刚从凝萃馆那边回来,怎么又过这里来了?” 孟蝶:“母亲,我刚听说隔房的老祖宗病的不轻,虽说是隔房的,到底也是长辈,我想过去探望探望。” 宁夫人沉默了一下,孟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那边的老祖宗也确实是病了,被气得:“也好,毕竟是一家子,你就去看看吧。” “诶。” 看宁夫人的态度,孟蝶心中顿时有数了,隔房的老祖宗是真的病了,而且也确实病的不轻。心里有了底,到那边孟蝶也就知道该怎么说了。 李三柱是真的病了,也确实是气病的,胸口处横着一股怒气,发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这几天饭都没怎么吃,他本就年近八十了,这个岁数,气得好几天都吃不下多少东西,那还能好?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气,颇有一种行将就木的架势。 “老爷。”何总管轻声呼唤:“李蔼的媳妇来看您了?” “谁?”李三柱睁开眼睛。 “李蔼的媳妇,孟氏。” 李三柱挣扎着起身,何总管赶紧将靠垫垫在他背后。 李三柱:“快让她进来。” “是。” 孟蝶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儿,她脸上神情不变,走到李三柱的床边:“给老祖宗请安。” “快起来。”李三柱看到孟蝶,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人也精神了一些:“坐吧,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规矩。” “谢谢老祖宗。”孟蝶接过何总管手中水杯,服侍李三柱喝了口水,这才坐下:“听闻老祖宗这几天身子不爽快。论理我们二爷是晚辈,他应该过来服侍尽孝,只是如今他不在家,只能我自己先过来了,老祖宗可不要嫌弃,等二爷回来了,再让他过来给您磕头请安。” 李三柱听着,眉眼舒展的越开,最后已经笑容满面:“好,好。” 何总管看了一眼李三柱,又看了一眼孟蝶:“老爷,要不要吃些东西?” 孟蝶:“老祖宗还没吃早饭?” 何总管:“今儿起的晚,还没吃呢。”其实压根就是气得吃不下。 “那我今儿岂不是赶上了?”孟蝶看向李三柱:“老祖宗让我蹭一顿呗,满京城谁不知道老祖宗这儿的饭菜是最好的。” 李三柱顿时就笑了:“最好的?” 孟蝶:“是啊,要是不够好,老祖宗怎么可能这么健康长寿呢。” 李三柱被哄得心花怒放:“好好好,你也一块儿吃。” 何总管闻言大喜,立刻指挥下人将早就备好的饭菜端上来。 普通人家,一大早吃的大多清淡,李三柱这里不同,大概是年幼和年少时吃不饱的日子太多,哪怕是早餐,李三柱也吃肉。 粉蒸排骨,梅菜扣肉,红烧肘子,葱爆羊肉,清炒菜心,醋溜白菜,两道素菜是因为最近食欲不振才加的,也没有汤,李三柱嫌弃汤不顶饿,一直不太喜欢喝。 孟蝶看得是大开眼界,生平第一次见过这么丰盛的早餐,一时间她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刚刚吹捧的话说不定就是实情,这么吃才会身体健康长寿吧? 疑惑归疑惑,孟蝶还是为李三柱布了两筷子菜。 李三柱:“你也坐下吃吧,这个葱爆羊肉最好吃,非常软嫩。” “诶。”孟蝶夹了一筷子尝了一口,别说,滋味儿确实好。 孟蝶的到来让李三柱胸口的怒气消散大半,怒气这一散,饭量也就回来了。孟蝶眼睁睁的看着李三柱咔咔一顿吃,一连吃了三碗饭,不知不觉她也跟着添了一回饭…… 然后孟蝶毫不意外的吃撑了,临来之前她在家已经吃一顿了,结果来这边她竟然又吃下去两小碗,还吃了不少肉,孟蝶的脸都木了。 露微还在那边说:“果然是老祖宗的饭菜好,我们二奶奶就属今天吃得最多。” 何总管眉开眼笑:“都说人多吃饭香,二奶奶吃得多,老爷今儿也总算有了食欲。吃的虽不比往日,好歹也有了过去的三分之二。” 孟蝶整个人直接石化,三碗饭还有那么多肉,还只是往日的三分之二?您老到底是多能吃?一时间她忍不住怀疑,听说老祖宗年幼时家里十分穷困,难不成是吃穷的? 好吧,理智上她知道这不可能,就是脑洞这个小妖精,有时候宛如脱缰野马不太受控制。 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着,孟蝶面上一直注意着李三柱,见对方打了个哈欠:“老祖宗,要不您先睡会儿?” 李三柱点点头。 孟蝶:“那我先回去,等明儿老祖宗得了空,我再来请安。” “好。”李三柱强忍着困意:“老何,把那个粉彩福寿纹的碗拿来。” “是。” 李三柱看向孟蝶:“这个福寿纹的碗是我平时常用的饭碗之一,就是你刚刚吃饭用的,你那丫鬟说你饭都多吃了不少,可见这碗你也喜欢,拿回家去用吧。” 孟蝶十分意外,人都愣住了,回过神来赶忙道:“老祖宗,您儿孙满堂的,这长寿碗独独给了我,外面的人还不说您老偏心都偏到咯吱窝了。” 李三柱一乐:“我这满堂儿孙的,这么多人,有喜欢的有不喜欢的不是很正常么?十个手指头还有长有短呢。” 孟蝶突然就理解了那句,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李三柱:“拿着吧,一只碗罢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孟蝶:“谢谢老祖宗。” 就这样孟蝶探病,带回去一只碗。 回到院中,杏黄先是仔细看了孟蝶一遍,孟蝶哭笑不得:“隔房又不吃人。” 杏黄一撇嘴:“哼,是不吃人,他们会咒人。” 孟蝶:“以后这种话可不许说了,隔房的老祖宗还是好的。” 杏黄没应:“露微姐姐,你怀里怎么抱着个小匣子?里面难不成是什么宝贝不成?” 露微喜滋滋的说:“还真让你说对了,里面可不就是个大宝贝。” “什么呀?”杏黄走到露微身边。 “可要小心了。”露微避开杏黄,将小匣子放在桌子上,打开小匣子:“这是隔房的老祖宗平日里吃饭常用的碗,如今给了咱们二奶奶。” “真哒?”杏黄顿时喜形于色:“这是隔房老祖宗常用的饭碗?” 露微点点头:“对。” 杏黄:“哎呀,这才是长辈呢,怪道能成老祖宗呢。” 孟蝶扶额,雪青忍不住扑哧一笑:“怎么?这回不骂了?” 杏黄给了雪青一个白眼,做祈祷状:“老天爷,您一定要保佑隔房老祖宗长命百岁。” 露微也忍不住失笑,这杏黄,川剧变脸都没她快。 杏黄祈祷完毕,手脚麻利的将碗收起:“以后二奶奶每天吃饭就用这只福星长寿碗。” 孟蝶一愣:“我知道过了七十的老人家,平日里常用的饭碗被称做长寿碗,这福星二字又怎么解释?” “我娘以前同我说,能在战乱年代活下来的人那都是有福气的,活下来又长寿,晚景还优容的,那就是妥妥的福星。”杏黄眉眼弯弯:“隔房的老祖宗都快八十了,又是那个年月活下来的人,他常用的饭碗可不就是福星长寿碗。” 孟蝶想了想:“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能在那个年月活下来的,确实都是有福气的。” 露微倒了一杯去腻的茶给孟蝶:“有一句杏黄没说错,怪道是老祖宗呢,咱们房里有这么一只长寿碗,必然能得到老祖宗的福气和长寿保佑。” 孟蝶点点头,接过茶杯喝了一大口,在心中为李三柱点了个赞,也不怪哥哥疼姐姐爱的,确实会做人。 然而人类的认知并不相通,李三柱的长子李晨生完全感受不到李三柱的会做人。 胸中的怒气散了不少,又好好的吃了一顿饭,睡了一觉,李三柱又恢复到往日的生龙活虎,当即就命何总管继续清点家产,继续气病之前没完成的事儿,他要分家。 “爹,儿子知道错了,真的知错了。”李晨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爹,父母在不分家,儿子也是当曾祖的人了,这会儿您老分家,外人怎么看我们家?怎么看儿子?” 李三柱:“这会儿知道要脸了?知道外人怎么看了?你当初提那丧良心的事儿时怎么没想这些?你怎么就没想到你还要不要这张脸?” 李晨生:“爹,儿子当时是猪油蒙了心,爹说完,儿子就已经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李三柱冷哼一声:“真知道错了还让你老婆去侯府?嫌丢人丢的不够远,嫌大家都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 李晨生:“爹,媳妇儿去侯府的事儿,儿子属实不知道,当初也是她撺掇我……” 啪——李三柱手中的茶杯直接摔到李晨生面前,茶水和碎瓷渣瞬间崩得哪里都是。 李晨生一哆嗦。 李三柱气得呼哧呼哧的:“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畜生,出事了竟然让女人背锅!让女人背锅!我当年胆子在小,我也没说求姐姐替我从军,姐姐替我那是姐姐疼我。” “那个年月经常有军匪来抄家,我哪次没背着娘,护着大嫂和侄儿?我哪次把女人推出去了?你这还没到生死交关的时候呢,就让老婆背锅了!李晨生啊李晨生,我骂你畜生都是高抬你,你连畜生都不如。” 李三柱越说越气,抡起拐杖打向李晨生:“老何,分家、分家,今儿必须把家分了,你去隔壁两家,让李宝和李百岁都过来。” 老何连忙扶住李三柱:“老爷您消消气,您先消消气。” 李三柱:“去清点产业,去找人,去咳咳咳……” 老何:“老爷,您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李三柱这才喘匀了这口气,忍不住老泪纵横,他承认他胆子小,也没什么才能,可他也知道男子汉大丈夫,就算不能顶天立地,总得能为妻儿遮风挡雨吧? 他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玩意儿呢,先是觊觎隔房孙子辈媳妇的嫁妆,出了事儿又让老婆背锅。他到底是造什么孽有了这么个玩意儿! 不得不说,李三柱是真的雷厉风行。孟蝶晚上去给侯夫人请安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个事儿,李三柱那边彻底分了家。 李三柱共有三子,其中二子已经故去,还剩下大儿子李晨生,小儿子李水生。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40节 本朝继承的律法并没有什么推陈出新,基本是延续前朝,前朝规定“凡嫡庶子男,除有官荫袭,先尽嫡长子孙,其分析家财图产,不问妻、妾、婢生,只依子数均分;女干生之子,以子数量与半分;如别无子,立应继之人为嗣,与女干生子均分;无应继之人,方许承继全分。凡户绝财产,果无同宗应继者,所生亲女承分。无女者,入官。” 李三柱没有爵位,他将家产四分,三份一模一样的能占家产九成,均分给三子,故去的老二由他的两个儿子代领。剩余一成则是他李三柱的养老以及将来亡故时办丧事的费用。 他家也没有永业田祭田什么的,这样的分法既符合律令也符合易朝习俗,也算是李三柱最后给李晨生留了一些脸面。 对外李三柱只说自己乐意跟着小儿子生活,不说大房的不是,这样就算有人嚼舌根,那也是笑李三柱偏心,不至于说大房不孝。 然而大房的心还是在滴血,原因无他,李三柱私房多,他是幺儿,哥哥姐姐在世的时候都没少给他好东西,那些物件都是珍品,有些还是前朝皇宫里面的摆设。 现在老爷子不同他们生活,将来这些岂不是都便宜了三房?李晨生浑浊的眼睛仇恨的瞪了一眼勇毅侯李宝。见勇毅侯看向自己,连忙垂下眼眸不敢对视。 听完侯夫人说的,宁夫人叹了口气:“二堂哥和二堂嫂倒是好人。”这里指的是李晨生的次子和次媳。 周氏点点头:“我记得他家有个小子已经考上了武举人,说是打算明年考武进士呢。” 吴氏:“不止,他们家还有小的,念书也很有天份。” 侯夫人连连摇头,意有所指:“这当长辈的就不能偏心,偏来偏去偏出个祸害来。”这次的事儿,纯粹是李晨生的长子一家撺掇起来的。 岳氏捧了一句:“这天下间若是都像母亲这般公允,哪还有那么多后宅阴私?” 一句话,大厅中的气氛彻底缓和,又恢复往日的欢声笑语。 宁夫人:“对了,有件事我想问问大家的意见。” 岳氏:“大嫂,什么事?” 宁夫人扫了一眼众人身后跟着的丫鬟嬷嬷:“这几年府里连年添人手,有小主人出生这本是应该的,倒也无可厚非,只是除了贴身的丫鬟小厮,大多都是倒班的。” 宁夫人起了个开头,不少人就猜到了问题的所在。 “当值或者跟着主人的时候还好,不当值的时候,她们也要互相走动串串门。”宁夫人长叹一声:“多少事端都因此而起。” 孟蝶在心中给宁夫人点了个赞,这些下人不当值的时候到处走动,自然也就到处传话嚼舌根子;除此之外,还有那些与当值的人在一起闲聊打牌的,这就导致当值的人心思不在工作上,只顾玩乐,渎职的事儿时有发生。 这两种还算好的,还有那一等可恶的,仗着自己略有体面,什么事儿都要插一手,东撺掇撺掇,西拱拱火,绝对就是无事生非的代表。 岳氏想了想:“现在后宅的下人都走哪个门?” 宁夫人道:“还是走后罩房那边的后门居多,偶尔也走两个跨院的后门。” “两个跨院的后门每天有具体关院门的时间么?”岳氏顿了一下,见宁夫人没接口就知道了:“不如先将这两个跨院的门锁了,一律走后罩房的后门,这里我记得是到点锁门的。” 宁夫人点点头,看向周氏三人:“你们觉得怎么样?” 周氏:“二嫂说的是,那两道门本也不长走。” 吴氏:“锁了清净,也不用安排人手守着了。” 弟妹们都同意,宁夫人当场定下:“那就把两个跨院的门都锁了。”免得晚上吃酒打牌成风。 宁夫人又道:“至于白日里,很多丫鬟婆子都是住在府里的,她们不当值的时候也不能完全将她们拘在屋子里,可任凭她们整日里东游西荡的,也不规矩。” 这一点确实棘手,岳氏沉吟半晌:“管事媳妇们每天来回事大多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能完事?” 宁夫人:“还是吃了早饭之后,她们开始回事,现在府中没有大事,我又多了芸丫头和蝶丫头两个帮手,通常不到午时就能完事。” 岳氏看了一眼温氏和孟蝶:“大嫂好福气。” 宁夫人笑笑,好福气她绝对承认,两个儿媳妇都极为孝顺又会办事,满京城的小媳妇中,她的两个媳妇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好。 岳氏笑着说:“管事媳妇们都是有正经事的,每日定好了回事的时间,事情一办完,杂七杂八的事情就不要再烦她们,让她们在家好好休息。” 宁夫人一顿,随即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她们每日办正经事就已经忙碌不已,琐碎事何必又再烦她们呢。” 侯夫人也点点头:“她们都是府里的老人儿了,确实不应该事事都麻烦她们。” 妯娌两人相视一笑。就是这些管事媳妇,仗着自己有体面,最能调三窝四,现在不让她们随意进府,看她们还怎么撺掇。 剩下居住在府内的丫鬟婆子,倒是还没有好的处理办法,不过没了这群住在府外的人勾连,她们也不足为虑。 孟蝶默默的看了一眼岳氏,沉默不语。 第47章 回到栖霞院,露微连忙问:“二奶奶,您怎么了?” 孟蝶摇摇头,背靠着软塌没吭声。 露微:“二奶奶,您说过有什么事就一定要说出来,不然憋屈的是自己,熬干的也是自己,说出来哪怕发疯一场起码自己痛快了,别人死活与您何干?” 孟蝶噗哧笑出声:“真没事,我只是原本有件事想不通,今晚看了二太太彻底想通了。” “嗯?” 孟蝶声音彷如蚊蝇:“果然,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 曾经孟蝶想不通的事儿就是为什么她会和李茂议亲,明面上,侯府对正二品实权大员绝对是门当户对,实际上这事儿却根本经不起推敲。 孟蝶嫁入侯府不足两年,非常清楚的认识到,除了生死不知的李蔼,其余男丁全部才干平平,侯府陷入了后继无人的窘境,完全在走下坡路,这一点作为朝廷重臣的孟庭义不可能不清楚。 反观孟家,没出事之前,孟庭义马上就要领一部尚书,不出意外内阁有人退下他就会顶上,长子孟长生状元出身,任职在翰林院,外放出去一任,都不用两任,回来就是六部侍郎之一,绝对的实权派。以后熬着资历,父子先后两阁老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孟蝶的三位叔叔,也各个都是两榜进士,名次靠前,将来前途同样不可限量。孟家显然是往上走的。 综合这些,别看侯府听着富贵,真细论起来,李茂和孟蝶议亲,是李茂高攀孟蝶。 如果说侯府与孟庭义原本有故交也能解释一二,偏偏没有,甚至一个是武将,一个是文官,本就八竿子打不着,这般联姻会让很多文官家庭甚至都会对孟家带上有色眼镜。 综述,两家联姻对孟家毫无好处反而有坏处,孟庭义为什么要联姻呢?过去的孟蝶百思不得其解。今晚她看到侯夫人和宁夫人对岳氏的态度,她懂了。 侯府在走下坡路,孟庭义知道,侯府的主人们也知道,他们没有选择摆烂,他们积极的想给自己寻找另外一条路,就是走文官的路子,去考科举。 这一条线甚至从世子那一辈就开始布了,否则二老爷也不会中同进士。 只是武官想插入文官集团那么容易吗?武官想要读书认字很容易,想要去考科举,学八股策论很难找到名师或者说真正的内行人。就算你天纵奇才凭借自己的本事考中了,步入朝堂也不是那么好混的,武将抱团,文官同样抱团。 这时候联姻就是最好也最有效的手段。 孟家是读书人家,孟蝶从小念书,只要侯府不放弃从文这条路子,身为李家的长房长媳,孟蝶过门儿简直就是自带光环,绝对是长辈疼爱,丈夫爱重,晚辈尊敬,舒心程度五颗星。 看例子就知道了,侯府下人问题不是一天两天,怎么不见宁夫人以前问大家的想法,今天问了,只有岳氏出主意,也可以说是真正参与到这个家规矩的制定,其余三房只是应声而已。 足可见岳氏在侯府地位很高。为什么高?因为她是嫡子媳妇?四老爷也是嫡子,吴氏可没这个脸面,因为她得丈夫爱重?四老爷对吴氏那才是真爱。 父亲官位高?岳氏的父亲吏部郎中不过是正五品,周氏和方氏都是伯府出身。 孟蝶闭上眼睛,她性子并不柔婉,更做不来温柔小意,甚至可以说她是好强的,她这样的性格并不符合这个时代对女孩子的期许。 在这个父母认为女孩儿有荣华富贵就已是好命的年代,她的祖父已经为她考虑,她生活会不会舒心这种精神层面上的事儿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二老爷启程赴任的日子,这一次依旧是外放,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外任地点在武城府,距离京城非常近,若是骑上快马,一日可来回。 虽然遗憾二儿子不能留京,但是这个距离,侯夫人也算满意。 除此之外,二房的长子李荟也留下来了,他是武举人明年同样要考武进士,家中这边无论是演武场还是教习的师傅,都比他跟随父亲赴任地要好。 送走二房一家,侯府倒是清闲了好久,天气渐冷,除了红白事情,各家各府都不在办赏花宴等娱乐宴会,宁夫人也终于脱开身。 有她在,哪怕现在就要开始准备过年所用,温氏和孟蝶依旧比往日轻松不少,当然,想完全闲下来是不可能的,李瑾明年初夏的时候出嫁,各种嫁妆,家具一类的要重新清点保养,绫罗绸缎这些时兴的东西需要购买。 “二奶奶,二奶奶……”梨儿从院门外飞奔进屋内。 杏黄:“梨儿,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梨儿:“杏黄姐姐,二门上的小幺来报,孟府的大少爷送了拜帖来。” 杏黄:“你说什么?” 梨儿:“孟府的大少爷送了拜帖来。” 孟蝶站在花厅门那里,整个人僵在当场:“你说谁?孟府的大少爷?” 梨儿:“是,说是今儿才到京城,先派人给侯府投了拜帖,这会儿应该是回了孟府。” 孟蝶:“哥……” “二奶奶。”露微赶忙拿帕子为孟蝶擦眼角的眼泪:“这里风大,咱们先进屋儿,既然大少爷投了拜帖,明儿是一定能见着的。” 孟蝶搭着露微的手回到花厅:“露微,你说大哥怎么突然来了?会不会是……” “不会。”露微挨着孟蝶坐下:“二奶奶真是关心则乱,若是甘州那边有事,又怎么会瞒着呢?大少爷突然来,说不定是因为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别的还有什么事情?”孟蝶这会儿心乱如麻,大脑一片混沌,往日的聪明才智全都离家出走了。 “二奶奶,范嬷嬷来了。” 孟蝶:“快让她进来。” “二奶奶。”范嬷嬷狠狠的喘了几口气:“刚大少爷那边打发人来说,他这次从甘州出来,主要是去湖州那边走走。” “湖州?”听闻不是甘州有事,孟蝶迅速冷静下来:“那边的庄子出事了?”孟家的产业,很大一部分正在是湖州。 范嬷嬷喝了一口露微递过来的茶,冷哼一声:“这群脏心烂肺的东西,去年一直报水灾,说是粮食减产,逢年过节又报佃农受灾无以为继,需要先赊给他们粮种……” “混账东西。”孟蝶咬牙切齿:“难怪大哥要从甘州千里迢迢赶往湖州,这群混账是欺我孟家没人了么。” 露微听着音儿不对:“二奶奶?” 孟蝶摇摇头:“那边的庄头都是签了身契的奴仆,或打或卖全凭主人行事,他们就算起了外心,也最多贪墨一些粮食银子,断然不敢这般无度行事。” 范嬷嬷也醒悟过来:“二奶奶的意思是有外人?” 孟蝶面色沉沉。 孟渊是孟蝶一母同胞的兄长,自然非庄鸣胡宝贵这样的表叔可比,他来侯府,李茂上班去了,李蔼不在,李荟带着李芃亲自迎接招待。 李荟和李芃的内心是忐忑的,孟家是书香门第,这位大哥不会也同那些酸儒似的,张嘴规矩,闭嘴礼仪的? 等一见面,李荟和李芃那心啪嗒就落在了肚子里。 “孟兄,叔祖父给我们带来了牛皮?”李荟那眼睛瞬间就亮了。 孟渊点点头:“是,提督大人还记挂着你来年春要考武进士,知道我这次要上京,特意让我带了一些上好的牛皮予你做弓弦用。” 李荟:“辛苦孟兄了。” 孟渊:“这里面还有一些白耗牛皮,我使着不如蒙古牛皮劲儿大,但是柔韧度更好,安装到小巧些的弓箭上,射程更长,适合射杀小型鸟雀或者偷袭。” 李芃眼睛也亮了:“孟兄也会射箭。” 孟渊矜持的笑笑:“略懂一二。”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41节 哇咔咔,两个小少年顿时就来了精神,万万没想到,书香世家出来的文弱书生竟是个懂射箭的行家。 “荟大爷,芃三爷,二奶奶那边已经备好了午饭。” “哦。”李荟面上一热,高兴过头了,人家哥哥是来看妹妹的,结果自己和弟弟却霸占人家的大哥。 孟渊唇角含笑:“我会在京城这边住几天,你们若是有空,欢迎到孟家来做客。” 李荟的尴尬一扫而空和李芃一起点头:“孟兄,我们一定过去。” 孟渊这才同范嬷嬷一起进入内仪门又到东跨院。 孟蝶带着露微几人守在二门处,眼巴巴的盼着,一见孟渊的身形,孟蝶紧走两步:“大哥。” 孟渊停住脚步,上上下下打量孟蝶,见孟蝶脸色红润,个子还高了一些,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中:“小蝴蝶。” 眼角的泪光,满腔的激动在听到这声乳名的时候,瞬间风干消失不见,孟蝶嗔了一眼孟渊:“这是我三岁以前的乳名。” 孟渊笑笑。兄妹并肩回到栖霞院。 露微,范嬷嬷等一众从孟家出来的给孟渊行礼,孟渊摆摆手,看了看周围的摆设越发的放心。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些简单的绿植小花,这很孟蝶,可见在这个院子里,自家妹妹完全能做主,侯府应该待她不错。 兄妹二人简单的吃了个午饭后移步到花厅,孟渊看了一眼守着的都是熟面孔,当下放心的问:“公婆待你如何?” 孟蝶:“大哥不是看到了?父亲母亲拿我当自己女儿一样待,嫁过来侯府快两年了,我都没立过规矩。” 亲耳听到孟蝶这样说,孟渊提了将近两年的心终于彻底落下:“看来你当初说的确实不无道理,真的比去甘州撞大运强?” 孟蝶:“嗯?” 孟渊:“二叔家的潇妹妹只比你小一岁,也议亲了,一开始相中的那个若非唐家提醒,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竟然有外室,还有个庶长子。” 孟蝶瞬间黑脸。 孟渊:“现在这个倒是还好,家里人口也不多,是嫡次子,自己也是念书的,也已经考中了秀才,婆母那边娘也去打听过,都说是出了名的和善。” 孟蝶看法不同:“太和善了也不一定是好事。” “嗯?” 孟蝶:“太和善了未必能辖制住底下的仆人,辖制不住就很容易纵得那些人欺主,尤其是小主人亦或者这种新媳妇。” 孟渊略一思量,看孟蝶的眼神都不对了:“你……” 孟蝶:“你那什么眼神?你觉得我能被人辖制住吗?” “咳咳。”孟渊假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大意了,自家妹妹不把别人收拾的哭爹喊娘就不错了,奴仆想辖制她?做梦还比较快。 (侯府众管事媳妇:谢邀!做梦也不快,我们并不敢梦的。) 孟蝶:“你回去告诉潇妹妹,若是她无法辖制下人,那就用自己带过去的人手,其余的一概不管一概不问,牢牢的攥紧自己的嫁妆,别充大方。” 孟渊含笑:“好,我一定把话带到。” 孟蝶笑笑,压低了声音:“祖父那边进行的怎么样?” 孟渊也压低了声音:“进行的很顺利,就是太顺了。牵扯颇大。” 孟蝶沉默了一瞬,大嫂惠氏的祖父是之江省布政使,父亲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大哥明日要去见岳父岳母么?” 同自家妹子说话就是省心,孟渊欣慰的点点头。 孟蝶:“下一个考核年外放?” 孟渊再次点点头:“祖父是这么想的,要不要外放还要看岳父大人的意思。” “只要你说了原因,肯定会外放的,不然真等京城这潭水被搅混了,那时候想要抽身就没那么容易了。”孟蝶话锋一转:“那咱们家呢?” 说起这个孟渊有些烦躁:“原本想着只是一点问题,我们今年就能借此回来的,结果越查越深,祖父又改了主意。” 孟蝶:“下一个考核年么?” “对,可是。”孟渊蹙眉:“两年之后,京城的水怕是要浑了。”否则,干嘛要让岳父外放跑路呢。 孟蝶:“大哥,你换个角度想,我们孟家两年之后重回京城杀回中枢,会是悄声无息的么?绝对是风光无限万人瞩目,而这万人瞩目就是孟家最大的依仗,越是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事事清晰,谁还能来拉我们入伙儿?到时候做地地道道的纯臣,绝对能立得稳稳的。” 孟渊恍然大悟:“难怪祖父最喜欢你。祖父也说到时候做纯臣就好。”不过孟庭义只说了结果,没解释过程。 孟蝶一笑:“现在有眉目是哪个了么?” 孟渊抬起胳膊伸出食指,在桌子上写了一个祁字。 意外,又不太意外。 当今圣上与皇后也算是共苦过,少年夫妻感情甚笃,对现在的太子也疼爱有加,早早请了名师大儒教导,最近这两年,太子年岁渐长,皇帝更是亲自带在身边教导为君治国之道。 皇帝的态度非常清楚,太子的地位十分稳固,皇帝的其他儿子都能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还想去篡位,属实是脑子不大好使了,但也不排除真有脑子不大好的。 祁王是当今皇上的弟弟,生母是先帝的贵妃,早先因为想篡位已经被斩杀,人死不能复生,但有时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祁王因为先帝的偏爱,势力极为庞大,皇帝杀了他,他的势力也没有彻底的土崩瓦解,而且他还有个弟弟端王。 祁王造反的时候,端王摘的干干净净,没有证据,皇帝也不可能杀了端王,名义上端王是祁王的弟弟,同样也是皇帝的弟弟。 如果说端王接手了同胞哥哥的势力,那么绝对说得过去。 孟蝶看着孟渊的食指:“怎么是这个?” 孟渊沉吟了半晌:“还不确定。” 不确定是不是端王,那就真有可能当今圣上的皇子中真有脑子不大好的:“不是我太蠢,实在是权势迷人眼。” 孟渊无语,妹妹这阴阳怪气的本事似乎又提高了。 横竖自家准备做纯臣,就算在甘州那边得罪了祁王的势力,只要回到京城不继续参合,那时候,那个势力也不会继续与孟家为敌。 孟蝶:“大哥,湖州知府是谁?” 孟渊:“一个跳梁小丑罢了,爹成功起复后,那边立刻消停了,只是过场还要走,我只能跑一趟。” 孟蝶生气:“累得你千里奔波。” “其实这样也好,我去岳家一趟,面谈总比写信方便;又能见见你,回去把你的情况说说,祖父祖母,爹娘也能更放心。”孟渊笑了笑:“所以,你就别再板着脸了!” 孟蝶被逗笑:“哥,你这样有点点油腻。” 孟渊:“油腻?” “对啊。”孟蝶笑得不怀好意:“等你遇到了,就会知道我这个词会是多么的精准。” 孟渊上上下下打量孟蝶:“我没觉得多么精准。” 孟蝶直觉不好,就听孟渊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有点点油腻,你也应该有点点油腻才对。” …… 露微双肩抖动,孟家兄妹斗嘴,胜负从来都是五五分,看来今天妹妹发挥一般,略输一筹。 兄妹二人聊了好久,孟渊不得不起身:“我先回去了,估计在京城住不了几天,等我临行的时候我在过来。” 孟蝶冲着露微使了个眼色,露微从屋内拿出一沓银票来。 孟蝶:“大哥,这些银票你拿着。” 孟渊没接:“我知道你赚了些银子,不过你一个人在京城,处处用钱,你……” 孟蝶强势打断孟渊:“大哥既然知道我赚了银子,那总归知道我赚了多少吧?我也没都给你,这些才十万两的银票。” 孟渊木着脸:“咱们能不能换个说辞?” “嗯?” 孟渊:“能不能不要把才和十万两连在一起说。” 孟蝶得意洋洋:“啊,没办法,谁让我有钱呢。” …… 露微继续记小本本,这一局妹妹小胜。 见孟渊还是迟疑,孟蝶将银票直接塞入他的袖子中:“放心,我这边都妥妥当当的,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妹妹办事,确实让人放心,孟渊终是将银票收下。 孟渊只在京城住了四天就立刻启程赶往湖州,现在已经是晚秋,还有三个多月就是春节,孟渊肯定要在春节前赶回甘州。 送走了孟渊,孟蝶也算彻底松了口气,拿到家书和看到家人终究是不同的,如今她终于能彻底放心,哪怕她的家人与她相隔千里,她也知道,他们过的很好。 孟蝶命人叫来了范嬷嬷。 “二奶奶?什么事?” 孟蝶:“现在一天天的冷下来,有良那边是不是也就能得个闲了?” 范嬷嬷以为孟蝶是问养鱼的事儿,顿时一脸为难:“那些鱼儿依旧不产卵,明明水温都是差不多的。” 孟蝶:“不是这一件,今年去甘州那边送年礼,我想让有良亲自跑一趟。” 范嬷嬷:“二奶奶可是有别的事儿?” 孟蝶:“嗯。有良知道香皂完整的做法,包括各种花露的提纯,我想着把做香皂的方子交给爹娘。” 范嬷嬷迟疑了一下看向露微。 露微:“二奶奶,您不是说官员不能开铺子经营么?还是说,甘州那边天高……” 孟蝶:“不开铺子,我另有渠道安排销路。” 范嬷嬷:“既是这样,那就让有良跑一趟。是不是把汤菜的法子也一并交过去?” 孟蝶点头:“嬷嬷想的周到,不过做汤菜只要知道大致比例就行,这个让掌勺的刘娘子口述一份,有良写下来就行。” “好。” 孟蝶:“还有一件,露微。” 露微立刻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盒子。 孟蝶:“这里面是几颗小巧的宝石和珍珠,一并交给有良带过去。” 范嬷嬷接过小盒子,揣在衣袖中:“诶。” 孟蝶做了决定,立刻开始着手准备,侯府给唐家送年礼,定的是半个月后启辰,依旧是夏总管带队,路途中的一切孟蝶不用操心,她只要准备礼物即可。 去年担心家里到甘州没有好用之物,孟蝶小心翼翼藏了不少好东西进去,今年大哥会去湖州,自己又给了他十万两,东西必然不缺,孟蝶干脆也不费脑筋了,就正常装了一些土特产过去。 唯一特别的就是打了一套颇为贵重的嵌红宝黄金头面,直言这是给堂妹添妆的,倒也不惹眼。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42节 范有良这边,把自己手边的事都交代出去,又同刘婶子几次探讨,还亲自动手熬制了几次,开始味道一般,都分给庄子上的人吃了。后来两次,刘婶子亲口说:“范管事熬制的拿去卖绝对没问题。” 孟蝶这边准备停当,侯府这边同样也准备好了,夏总管带着宁夫人安排的郑管事,孟蝶安排的范有良,一同踏上前往甘州的路。 夏总管走的熟,郑管事去年也走了一趟,范有良是小辈,十分谦虚听话。 私下里夏总管同郑管事道:“不愧是咱们二奶奶调教出来的,省事。” 郑管事:“可不是,我二十左右的时候都没他稳重。” 一路到甘州,夏总管带着年礼给唐府投帖子,郑管事与范有良一同来到孟府。 自从孟长生被任命为临泽县令,孟家在甘州站得越发稳固,当地的各种势力对孟家也就越发客气。 郑管事和范有良一来,丁总管立刻亲自来迎接,将人引到书房来见孟庭义,孟长生在临泽县府衙,不在甘州。 郑成:“给老太爷请安。” 孟庭义:“郑成,又是你来的。亲家这一年过得可好?府里的侯爷侯夫人身体可康健?” 郑成:“牢老太爷惦记,府里一切都好,临来时老侯爷还说,等老太爷回京城,定要请老太爷一块儿跑马去。” 孟庭义哈哈一笑:“好好好,你先去休息吧。” “是。”郑管事清楚,孟庭义主要要见的是范有良。 等郑管事离开,范有良再次行礼:“老太爷。” 孟庭义:“蝶丫头可好?” “老太爷,府里上下都对二奶奶疼宠有加,日子过得舒心着呢。”范有良从怀中拿出孟蝶的书信:“老太爷,这是二奶奶特别给您的。” 孟庭义接过信展开看了看,将信放在桌子上:“你就是范有良,蝶丫头的奶兄?” 范有良:“是小的。” 孟庭义:“好,信上说的我已经明白了,明儿我就安排人同你学习。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 孟庭义打发走范有良,又将信件看了一遍:“赵延。” “老太爷。” 孟庭义吩咐:“先寻两个嘴严又伶俐的人,最好年纪别太大,明儿我有事吩咐他们。再找一处保密性强的地方,最少要有六个大灶,露天的也可以,地方要宽敞,以后可以搭棚子,再去寻一些花朵来,味道要好,量则越多越好,还有草木灰准备一些以及今天多去买一些肥肉。还要一套蒸馏酒的器皿,要崭新的。” 赵延迟疑:“老太爷,这边杀猪的肥肉一早就都卖光了。” 孟庭义直接道:“那就买头猪杀。” “是。” 孟庭义安排好了地方和人手,第二天范有良就开始教这两个制作香皂,先教提纯花露的法子,这个容易,两天功夫两个人就能上手了,然后又教怎么具体做香皂。 范有良教两人做香皂,每天都能下来大量的油渣,中间范有良又教府里的厨娘怎么做汤菜,导致这些天孟府下人天天吃这个。 就在孟庭义安排的两个人学的差不多的时候,孟渊带着东西回来了。他因为要去湖州一趟,故此比范有良他们到的还要晚。 孟渊傍晚的时候到家的,洗去一身风尘到了孟庭义的书房。 孟庭义:“你岳父怎么说?” 孟渊:“岳父说,京中现在一片祥和,不过他觉得天下承平日久,不少达官贵人都养成了奢靡之风,子孙不屑者比比皆是,或早或晚怕是有一场清洗,原本他就有些纠结,孙儿过去一说,他当即就下定了决心,还说准备选个距离京城远一点,也没那么繁华的地方外放。” 孟庭义点点头。 “蝶丫头过的怎么样?”孟庭义坚定的认为,从下人口中转述和听孙子亲口描述,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孟渊:“她好着呢,气色红润,我瞅着个子还高了些,她还同我说,侯府一天规矩都没让她立过。” 孟庭义:“倒是偏疼她了。” 孟渊:“是,不然也不能纵得她胆子越来越大。” “嗯?” 孟渊当即就将孟蝶倒货物的事儿说了,最后又从怀中拿出那十万两的银票:“这是她给我的。” 孟庭义看着银票,久久无语。 孟渊解释:“我原本想着不收,但是想到家里的情况,还是拿着了。” 孟庭义:“你就没想到蝶丫头为什么给你这十万两?” 孟渊一愣。 孟庭义:“你出发的时候我不在,后来我回来命人去追你也没追上。当时想告诉你,先去湖州,再去京城。” 孟渊:“祖父的意思是,我到京城,妹妹就猜到了家中的情况?” 孟庭义颔首:“湖州那边是要去瞧瞧,发落几个心大的下人,可你爹起复,那边已然消停下来,我们派哪个总管过去不行?偏偏派了你这个长孙去。” 孟渊:“派我这个长孙去,就是为了追讨去年庄子上卖粮食的银子钱。我们若是有钱,又怎么会在乎这一年的粮钱?” 孟庭义:“正是,你亲自去湖州,蝶丫头必然猜到家中银钱不丰,想着你又没到湖州,不知那边情形如何,银钱是否能追讨回来,这才先给了你一笔银子。” 孟庭义看了一眼孟渊,孙子很好,就是在孙女的衬托下,不够特别好:“赵延,去请老太太,把家里其他人也都叫来,开会。” “是。” “祖父?”孟渊看着孟庭义脸上出现愁容,颇有些不解。 孟庭义:“红粉佳人面,财帛动人心,蝶丫头太高调了。” 听着是这个,孟渊反而长出一口气:“祖父,妹妹有主意着呢,她能高调,自然也能低调,这点子手段她肯定有。” 孟庭义:“你对你妹妹倒是有信心。” 孟渊:“那可是我妹妹,我当然有信心。” …… 当家人找人,众人来的非常快,都不清楚是为什么。 沈氏最为忐忑不安,今儿儿子刚回来,公爹就要全家到书房集合,难道说,蝶丫头那边出了什么事故?丈夫又在临泽县,自己连个主心骨都没有,这么一想,沈氏越发慌张。 惠氏站在沈氏身后,同样不安。 “都是自家人,坐吧。”孟庭义的规矩不重,也不喜欢摆谱。 沈氏捏着帕子,越发的忐忑的不安。 孟庭义:“渊儿回来了你们也都知道,他去湖州顺路去了一趟京城,探望蝶丫头。” “父亲……” 孟庭义摆摆手,止住沈氏的询问:“蝶丫头过的很好,你且安心。” 沈氏顿时长松了一口气,只要女儿过的好,别的事情都好说。 “蝶丫头聪慧,在胡商和海商手中倒卖货物,赚了不少银子。”孟庭义抬手点了一下桌子上的银票:“她让渊儿带回来十万两银……” “什么?”二房的许氏霍然而起:“她一个出嫁女,哪有这么贴补娘家的,侯府怎么说?外人怎么看?这也太胡……” “二婶子放心。”孟渊不得不打断许氏:“妹妹命下人在京城中卖一种颇为廉价的吃食,贫苦百姓交口称赞,很是为侯府争了几分名声。”当然,孟家也得了不少好名声。 许氏一顿。 二老爷孟长康站起身:“这下放心了?你说你这急脾气,还不快给爹道歉。” 许氏脸上一红:“父亲……” 孟庭义笑笑:“快坐下吧。” 老太太也跟着笑了笑:“脾气急是急,也是太惦记了。” 许氏满脸尴尬,她这听风就是雨的性子,这么多年了一点儿也没改,没半分长进。 孟庭义继续道:“这十万两,我想着三万给大房,剩下的七万放入公中。” “父亲。”沈氏站起身:“都放入公中吧。” 孟庭义:“蝶丫头出嫁,嫁妆方面你没少出体己,这三万两就当给你们补贴了。” 沈氏:“父亲,蝶儿本就是我们这一房的,当爹娘的给女儿一些嫁妆是理所应当,何况当初就算给,也没有三万两这么多。” 孟庭义:“拿着吧,好歹也是蝶丫头赚的,就当她孝顺你们的。” 沈氏无法,只能同意,想着等孟长生回来了,再同父亲说说。 孟庭义将剩余的七万两银票给了妻子,又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交给她:“里面是一些小宝石小珍珠,正好给潇儿打造一些小巧的首饰。” “好。”孟老太太接过。 孟庭义:“好了,这件事谁也别说出去,尤其是几个小的,免得他们说漏嘴。都回去吧。” 众人起身离开。许氏一边往外走一边压低声音:“我去看看潇儿,她这会儿怕是着急呢。” “嗯。” 许氏快步来到孟潇住的小院子。 孟潇果然在着急,一见许氏就迫不及待的问:“娘,大姐姐过的可还好?可是京城那边有了什么消息?” 许氏:“放心放心,蝶丫头好着呢。” 孟潇长出了一口气,这才请许氏上坐。 许氏坐下,一眼就看到放在一边的绣活儿,大红的底色,上面用金丝绣了福寿纹,细节处还有石榴,葫芦…… “在绣嫁衣?” 孟潇脸一红,点点头。 许氏:“你的嫁妆……” “娘。”孟潇打断许氏:“我不会多想的,家里现在什么情况我清楚,原本因为贬谪,俸禄就少了好些,一路上从京城到甘州又花了多少银子!” “到了甘州又是买房子又是休息将养吃药的,花钱如流水不外如是,偏偏湖州那边又出了事。然而就这都是好的,要不是大姐姐嫁入侯府,唐家对我们照顾有加,哪能刚到这边就有舒服的屋子住,有名医给看病?” “说句不吉利的,没有唐家照顾,我们家刚到这边说不准会怎么样呢,这种情况下我又怎么可能去同大姐比?要不是为了这个家,大姐也不用一个人留在京城。” “她一个人嫁的又是侯府,纵然侯府门风清正,可家里下人那么多,谁能保证各个好?我们家里人不多还有嚼舌根的呢。没有银子大姐在侯府能指使得动谁?她的嫁妆多少都不算多。” 许氏鼻子一酸,原本对于孟潇的嫁妆,许氏是难过的,也只是难过并无怨怼,家里什么情况她也跟着料理家事,怎么可能不知道?正是知道又无力改变也就更加难过。 原本她担心女儿心中有不甘,今天想着稍微漏些口风,只说孟渊从湖州那边追讨回来不少银子,到时候会多给她一些压箱银子。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43节 没想到孟潇比她想的还要清醒懂事,不但没想过同孟蝶的嫁妆比,还处处维护孟蝶这个当姐姐的,也是,孟蝶这个当姐姐的也惦记妹妹呢。 许氏:“我的乖儿,你这般懂事我也就放心了,你也放心吧,这次你大哥亲自去湖州,就是为了追讨银子,追回来不少,断不会委屈你的。” 孟潇:“那家里!” 许氏:“湖州那边这次安排的妥妥当当的,那些起了二心和心大的,这次都被你大哥发卖的远远的。” “嗯。” 孟潇的嫁妆,原本就因为初到甘州,有些东西来不及准备,比如说大件的家具,这些需要好料子,也要好的工人,这两样哪一样都是稀缺的,得排队,急用只能用买的凑合。 庄子、田地、压箱银子这三样,需要实打实的用钱买,家里银钱剩余不多,自然买不了多少,也给不了多少。 眼下湖州那边稳了,孟蝶又送来十万两银子,孟家总算缓过一口气,孟老太太和沈氏立刻着手给孟潇加嫁妆。 沈氏:“母亲,原本买的家具,还要重新准备吗?” “就这些吧,甘州这边木料稀缺,没什么好料子,自己打的和买的也没差什么。”老太太看着嫁妆单子:“不好也有不好的好。” “嗯?”这根绕口令似的啥意思? 胡氏:“甘州比不得京城的厚嫁之风,这边五六品官员嫁女儿,嫁孙女给的压箱银子多在三百两到五百两之间,最多不会超过八百两。” 沈氏沉默,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她公爹现在不是正二品大员,孟庭义现在只是甘州知州从五品,同原本差了整整七级。 胡氏:“现在给潇儿的压箱银子是三千两,怕是有些打眼,何况她婆家上头还有个大嫂,我记得压箱银子是五百两。” 沈氏:“母亲的意思是?” 胡氏:“不够好的东西都留着,晒嫁妆那天都晒出来,就说我们孟家初到甘州,很多东西来不及准备只能凑合,故此多给了些银子,以后遇到好用的,自己便可以使银子重新添换。” 沈氏连连点头:“还是母亲想的周到,这样既给了潇儿实惠,也不会过于驳了她未来大嫂的面子。” 孟潇出嫁的时候,孟家也确实就这么干的,白花花的银子和不太好的家具一齐在晒嫁妆环节晒了出来,主打的就是一个实在。这举动也确实堵住了悠悠之口。 第48章 甘州后续发生的一切,孟蝶并不知道。范有良教会两个学徒,正好同唐家派来送年礼的人一起回来。 孟蝶得了娘家给的礼物,又从侯府那里分了不少奶粉牛肉干之类的东西,还有去年没有的香瓜,她就舒舒服服的等着过年了。 腊月二十七,这是李瑾在侯府过的最后一个生日,故此哪怕是年底,侯府上下也很是热闹了一番,又叫了戏班子,点了好几出戏,放了不少烟火。 孟蝶看着烟花出神,接管祁王势力的到底是谁呢?端王?亦或者哪位皇子? 当今圣上共有四子,嫡长子就是太子,次子是贤妃所生,贤妃与先帝的贵妃有亲,自是不得宠,儿子自然也不得宠,三子是德妃所出,是早产儿,身体不算太好,圣上,皇后和太子都拿他当眼珠子似的的疼,非常得宠,四子是嫡次子…… “想什么呢?看你出神了好久。” 孟蝶回神:“倒是没想什么,就是每次看烟花都会被震惊,震惊于她的美丽。” 温氏没有拆穿孟蝶,你眼睛都无焦距了分明没看烟花:“你若是喜欢,正巧我娘家有个烟花铺子,赶明儿得了空我专门给你一个人放一整夜的烟花可好?” 孟蝶:“我可记住了,给我一个人放一整夜的烟花,大嫂你到时候可不能赖掉。” 温氏:“这么点子事儿,也值得我赖掉?” 两人互相打趣两句,又一块儿进了屋。放鞭炮什么的,这同温氏和孟蝶都无缘,温氏是害怕,孟蝶嫌声音太大。 一直热闹到深夜,大家伙儿才散去,纷纷回到自己的院子。 孟蝶刚一回来雪青就凑了过来:“二奶奶。” 孟蝶:“什么事?” 雪青扫了一眼站在外屋的桃儿,扶着孟蝶进了最里面的卧室,又将声音压得低低的:“我听说,大奶奶做生意亏了不少银子。” 孟蝶解披风的手一顿:“具体怎么回事?” 雪青帮着孟蝶把披风解下交给杏黄:“一个多月前我同大奶奶房里的珍珠一块儿做绣活儿,偶然听到琥珀喊了一句,买那么多做什么?现在怎么办?当时珍珠突然咳嗽了一下,琥珀那边就没声了。” “然后我就留了意,这些日子我到处小心打听着,说是秋天那会儿海商来了,大奶奶买了不少东西。” “今儿是大姑娘的好日子,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幸运的有席面吃,我同珍珠她们一桌,中途一次去解手,回来就听见琥珀同珍珠说,说……” “说二奶奶只顾自己赚银子,不顾别人死活,害得大奶奶亏了三千多两。” 露微眼疾手快的捂住杏黄刚张开的嘴:“你别说话。” 杏黄一噘嘴,哼了一声,到底是没说话。 露微:“琥珀怎么敢如此大胆?就这么明目张胆的?” 雪青叹息:“露微姐姐不知道,琥珀不胜酒力,又有些贪杯,她今儿不当值,席上又有酒,我离开之前她就喝了有七八杯。” 露微看向孟蝶。 孟蝶垂眸,想到今天同往日态度并无不同的温氏:“这事儿你们就当没听到,以前什么样儿,以后还什么样儿。” 雪青:“二奶奶?” 孟蝶:“照我的话去做,大奶奶不是不分是非的人,不过那个琥珀你们以后注意着些,别什么话都同她说,这样贪杯又嘴上没把门的人,最容易误事。” “是。” 孟蝶又问:“雪青,你知道大奶奶那边买的什么东西么?” 雪青:“不知道,大奶奶房里除了琥珀吃醉后能多说两句,其余人都安安静静的,从不多言。”雪青又想了想:“而且瑞雪姐姐和珍珠她们也都和以前一个样儿,要不是凑巧听到这两回,真是一点儿端倪都没露出来。” 孟蝶:“她们那边一个样儿,你也一个样儿,就装不知道。” “诶。” 过了腊月二十七,很快就是三十,当官的也有年假放,二老爷在武城任知府,距离京城非常近,向吏部打了申请就带着一家子回来过年。故此今年过年额外热闹,侯夫人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有时候度日如年,有时候日子又是一眨眼的过去,这个年每个人都很开心,日子过得也就飞快,眨眼间就过了正月十五,皇帝重新开印,二老爷也重新回到武城府,宁夫人的请柬又是如同雪花片似的一封接着一封。 结果刚出正月没两天,孟蝶就病了。 “夫人。”露微到东跨院给宁夫了行了一礼:“我们二奶奶今儿身子不舒服,命我来向夫人告个假。” 宁夫人:“身子不舒服?哪里不舒服?可寻了大夫?” 露微:“已经寻了大夫,大夫给开的方子是女金丹。” 宁夫人一顿,这是妇科方子:“我知道了,让你们奶奶好好休息,这些日子就先不用请安了。” “是。” 露微从东跨院回到栖霞院。 孟蝶躺在卧室的床上,脸色红润精神十足,哪有半分生病的样子? 露微:“二奶奶,装病也就罢了,怎么还装是妇科的病?多不吉利,刚刚我去夫人那边回话,夫人的脸色立时就变了,也没多问,直接就打发我回来让您好好休息。” 孟蝶笑着看向雪青:“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雪青:“好吧,二奶奶,您是对的。” 露微满脸迷茫:“这是打什么哑谜呢?” 雪青拿着擦脸的粉一边小心翼翼的擦在孟蝶的唇上一边道:“二奶奶说,若是说别的病,夫人定要问个仔细明白,到底是怎么病的,说不得有些人还会怀疑她是装病。” “唯独妇科病,这是妇人大忌,没人愿意拿这个病说谎,二奶奶这边说得了这个病,不会有人怀疑的,夫人也不会问太多太详细的。” 孟蝶给了露微一个得意的小眼神:“这就叫灯下黑。” “哎呀粉都掉了,快别说话了。”雪青捧起孟蝶的下巴,左瞧右看:“二奶奶,您这气色着实太好了些,要不也擦点儿粉?” 孟蝶:“擦粉会不会看着有点假?” 雪青:“我把粉里面加一点点水,脸上薄薄的涂一层,只盖一盖脸颊上的红润,应该不会显得假。” 孟蝶:“那行,你试试吧。” 雪青迅速调和好,为孟蝶加了一层薄粉,别说,脸颊上的红润被微微盖住之后,脸色还真的显得有些苍白,好似病了。 露微迅速将薄薄的那层纱幔撂下,厚重的那层没撂,隔着轻纱,孟蝶脸色越发难辨,只能看到她沉睡在床上的样子。 宁夫人同温氏到了正房这边,众人没见到孟蝶,自然纷纷询问。 都是自家人,宁夫人也就没瞒着:“蝶丫头身体不太舒服,跟我告了假,我让她先去休息。” 吴氏:“昨儿我还看她好好的?今儿怎么就病了?” 周氏:“可寻了大夫?怎么说?” 方氏:“吃药了么?” 宁夫人:“露微说,已经寻了大夫,给开了女金丹的方子。” 屋中静默了一瞬。 宁夫人打破这份沉默:“一会儿我去瞧瞧她。” 侯夫人道:“也好。千层,一会儿你也跟着过去瞧瞧。” “是。” 为着孟蝶的病,众人也没有了笑闹的心思,只简单的说了几句,大家就都散去回自己的院中。 宁夫人领着温氏以及千层直奔栖霞院。 露微刚从卧室中出来走到外间,宁夫人几人就到了:“夫人,大奶奶。” 宁夫人:“你们奶奶怎么样了?” 露微:“刚吃了药,睡下了。” 宁夫人迈入卧室的脚步一顿,转身去了花厅,露微连忙跟上。 到花厅坐下,宁夫人又问:“具体是怎么回事?” 露微:“回夫人,二奶奶这几个月月信都不太准,也有些腰膝酸软,寻了大夫只说是肾气不足,并不严重,平日里只要注意饮食即可。二奶奶就一直吃些强肾的食物。” “直到上个月,往日里月信只有三日,上个月五日,量也略多,因为没有疼痛,二奶奶也就没在意,没成想这个月算上今日已然七天,至今还有些淋漓不尽。” “又寻大夫,大夫说是二奶奶思虑过重,伤了脾,以至于食古不化,吃得那些补肾气的食物另气血过于澎湃,这才导致淋漓不尽。” 宁夫人:“思虑过重?” “是。”露微垂着头:“我们奶奶已经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昨晚还说呢,她最近就安安心心养病,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合计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44节 宁夫人气笑了:“她倒是乖觉,撞了南墙就知道回头。” 露微的头垂的更低了。 宁夫人:“大夫具体怎么说?” 露微:“大夫说只要少思少虑,好好将养就行。” 宁夫人总算松了口气:“那就好,让她好好将养,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来东跨院回我,若是我不在,去回你们大奶奶也是一样的。” “诶。” 宁夫人几人这才一同离开。千层回正房那边复命,温氏则跟着宁夫人去凝萃馆处理家事。 孟蝶生病的消息也迅速席卷到京城中各处。 很多人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的反应非常一致。 “病了?现在出了正月,胡商马上到了,海商也快了,她这病的也太恰到好处了些。该不会是装病吧。” “应该不是,据说是妇科病,大夫给开的方子是女金丹。” 怀疑孟蝶装病的人顿时沉默,一个女人装病,她可以是心口疼,可以是头疼,可以随便一句不舒服,就没有拿妇科装病的,多晦气!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相信的,这些人认为孟蝶心黑手狠,用妇科病装病这种事她也是能干得出来的,不过只是极少数人。 那些极少数孟蝶不考虑,爱信不信,横竖表面上她就是病了,病得还挺严重。栖霞院中早早的就开始熬药,药味儿飘满了整个院子。 杏黄确定药味儿飘到了院子中的每一个角落,这才将药罐从炉子上拿下端进卧室。 孟蝶坐在床上正啃着牛肉干:“放外间放外间,这味儿实在是太大了,呛得慌。” 杏黄一撇嘴:“您也知道呛的慌?好不好的偏要装病,多晦、不好啊!想要低调,大不了就不出门呗。也没有正经的亲戚必须走动,咱们就窝在侯府里,那些人还能把咱们绑了去?” “绑是不能绑。”孟蝶又啃了口牛肉干:“一直不出去我倒是无所谓,母亲那边雪青听连翘说,从去年初冬开始,帖子就逐渐增多,冬天天冷,大家还能悠着点,现在开春,正月都没出,帖子就接到六个了。好处是我们得了,回绝别人这种得罪人的事儿让母亲去做,哪能这么做事。” 杏黄:“那些人可真讨厌,想赚银子不会自己想办法。” 雪青迈步进来:“二奶奶,大奶奶过来了。” “我睡觉了。”孟蝶连忙将牛肉干装入碗中,拉高被子,将自己和碗一同盖好。 杏黄赶紧将床幔撂下。 温氏轻手轻脚的迈步进屋,一眼就看到了撂下的床幔,她立刻又退了出去,杏黄跟着来到外间。 温氏:“你们奶奶睡了?” 杏黄:“是,我们奶奶自从病了以后精神就不大好,总是昏昏沉沉的,刚吃了药就眯下了。” 温氏:“大夫怎么说?” 杏黄:“大夫说经常眯着是好事,这样能减少思虑,也能养一养气血,不然下面淋漓不止,哪怕身体底子再好,也撑不住。” 温氏点点头:“现在吃的什么药?” 杏黄:“还是吃女金丹,只饮食上略调整调整,让吃些清淡不油腻的,最好吃一些鱼虾,昨儿露微姐姐吩咐庄子那边,尽量捕几条鱼送过来。” 温氏点点头:“海物能吃么?” 杏黄:“也可以,二奶奶病得嘴里没有味道,这两天晚上我给她熬着干贝粥,吃着倒是顺口。” 温氏:“好,好好照顾你们奶奶,有缺什么少什么的,若是府里没有,只管来找我。” “诶。” 送温氏离开,杏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卧室:“二奶奶,您这病装的。” 孟蝶:“怎么了?” 杏黄:“大奶奶眉眼间全是愁色,这般骗人你也好意思。” 孟蝶噗哧一笑:“怎么,给大奶奶打抱不平?” 杏黄:“大奶奶是真心真意惦记您的。” 孟蝶:“我知道,所以我才装病,这不是想一劳永逸么,你总觉得这次不出门就行了,那你有没有想过,秋天的时候胡商和海商还是会来京城,那时候怎么办?继续不出门,然后压力让母亲抗吗?” 杏黄:“秋天?都那么长时间了……” 孟蝶:“就算那么长时间,也还是会有人记得的。” 杏黄:“露微姐姐,你回来了。” “嗯。”露微走到床边:“二奶奶,您料的不错,如今有不少胡商和海商都主动联系了荣掌柜,想同咱们做生意。” 孟蝶:“荣掌柜怎么回的?” 露微笑了:“荣掌柜起先还去看了一些货物,后来听说奶奶病了,又一直没给他示下,就再没出去,被逼急了,也只说您病了,他没得到口信。” “那些人里还有穿缀着他做主买些东西的。荣掌柜今儿还同我说,他这辈子没听过那么多吹捧,那么多好听的话。” 杏黄哈哈大笑:“那荣掌柜就没飘起来。” “你这丫头。”露微成功被逗笑。 孟蝶心中十分满意,她故意不给荣掌柜的示下,就想看看他怎么说,倒不是怀疑荣掌柜的忠心,而是有些人一被吹捧就膨胀,糖衣炮弹有时候比真刀真枪更要让人招架不住。 露微:“还不止这些呢,荣掌柜今儿还说,王庄头那边、就连江庄头那边都有人找。吓得两人急巴巴的给荣掌柜送了好几回的信儿。” 杏黄:“这些人怎么跟个苍蝇似的,没完没了的,烦死了。” 孟蝶:“所以你还认为咱们不出门就行吗?” 杏黄:“那也不能一直装病啊!难道说到秋天再病一场?” 孟蝶摇摇头:“你也不想想我这次让你们对外的说辞,在世人眼中,一个女人得了妇科病那同要命的病也没差什么。” “你再想想我是怎么生病的?思虑过重!想要养好身体养好病,那就不能有思虑,为了治好妇科病不再思考不再做买卖,合不合理?能不能取信于人?” 杏黄:“二奶奶,咱们以后不做买卖啦?” 孟蝶一扶额,杏黄这关注点明显跑偏了,她说的重点是不做生意这件事吗? 杏黄:“二奶奶,真不做买卖了?那、那些银子……” 孟蝶:“还赚?我继续做买卖赚银子,你信不信外面那些人能把我活吞了。再说了,二百万两还不够花的?” 杏黄:“这天下还有嫌银子多的?” “那倒是,确实没有嫌银子多的。”孟蝶的思绪成功被杏黄带跑偏,靠着床头陷入沉思,这种倒买倒卖一举暴富的事儿,做一两回也就罢了,继续做肯定不行,她还得想个细水长流的赚银子方法。 什么?你说香皂每年还有四万银子的收入呢,不好意思,风太大听不清。 孟蝶:“露微,明儿你给王庄头那边传个话,那些胡商海商手中都有一些异域种子,没见过的,能买就买一些,在庄子上开一块地,试着种植。” “还有,我新买的庄子除了大河鱼塘以及那片梅林,大多数山地都空着呢,让范嬷嬷和有信寻几个人,买几只小羊,就在空着的山地上中放,不然也是白白空着。” “好好的摸索,不行就请两个蒙古族的人,他们是专业的。摸索好了咱们就扩大养殖规模,我那片山地那么大,一年若是能养出几百上千只羊,那绝对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这个好。”雪青凑了过来:“二奶奶,养绒山羊吧,庄子里山地多,别的品种爬山费劲,不好放养,绒山羊爬山绝对没问题,而且绒山羊肉质也很好,还能产出绒毛,用那个做毯子做衣衫,轻巧又保暖。” “你说的倒是和我想的不谋而合了。”孟蝶最心水的是在另一个世界知道的一种绒山羊,辽宁绒山羊,这个品种好到什么程度呢,拥有的国家禁止其出境,她知道辽宁在哪里,可惜她现在人手不足,无法到那边寻种羊。 压下心中的遗憾,孟蝶好奇了:“雪青,你怎么知道有绒山羊这个品种?” 杏黄转头:“对呀,我就知道羊,怎么还有绒山羊?” 雪青:“我家祖上是给地主家放羊的,祖父活着的时候当故事给我们说了说,我也就记得一些。” 露微第二天就把话带给了王庄头。 王庄头也不含糊,当即就联系了一名小商人,小商人得到王庄头的邀请,颇有些受宠若惊。 “王庄头,别来无恙。”小商人丘吉亲自迎了出来。 王庄头:“托福托福,一切都好。” “王庄头,快请进屋。”小商人很是高兴,他是刚走大易朝这条路子的海商,本钱不多,货物也不多,附庸着大海商才到达大易朝,其实他心里也有疑惑,自己不多的货物,侯府那位二奶奶真能看上?那可是只做大宗生意的狠人。 王庄头:“丘吉先生,听闻您手里有一批种子,我想买一些。” 丘吉:“种子?呃?” “是。”王庄头笑得一团和气:“我就是个庄头,给二奶奶管着两个庄子,我买东西肯定是庄子上用的。” 丘吉眼里肉眼可见的失望:“我这里还有其他东西,王庄头要不要一并看看?” 王庄头连连摆手:“二奶奶没发话,我也不懂别的,弄那些干啥。” 说到孟蝶,丘吉连忙打听:“听闻二奶奶病了?现在可好了些?” 王庄头顿时愁眉不展唉声叹气:“快别提了,药是没少吃,病是一点儿也没见好,整日里还是昏昏沉沉的。” 丘吉有些词穷:“那……” 王庄头:“得亏不致命,现如今二奶奶只能少思少虑好好将养着。” 丘吉连连点头:“确实应该好好养着,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二奶奶还年轻,真的落下病根那可就亏大了。” “就是这么个理儿。”王庄头话锋一转:“还是让我看看种子吧,说不得我也能种出点什么,以后在二奶奶跟前得个脸。” “王庄头谦虚了,二奶奶的两个庄子可都是你在管。”丘吉冲着仆人一招手:“看看吧。” 仆人很快拿来各种种子。 王庄头也不是很挑,基本上只要价钱不太贵,他都买了一些,最后从丘吉这里满载而归。后面几天,他又马不停蹄的去其余海商胡商那里晃荡了一圈儿,买了不少种子。 在整个京城的关注下,孟蝶的病毫无起色,杏黄依旧每天熬药,药味儿也每天都充斥在栖霞院中。 杏黄:“大奶奶,姑娘们。” 温氏:“你别动了,好好看着药。” 露微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迎出来:“大奶奶,姑娘们。” 温氏道:“你们奶奶呢?今儿怎么样?” “二嫂子可好些了?” 露微引着众人往里走:“劳大奶奶和诸位姑娘惦记着,二奶奶最近两日精神明显比前几日强了不少,刚醒,这会儿雪青正伺候她喝粥呢。” 温氏长松了一口气:“那看来确实好了不少,前几次我来,她都是在睡,如今精神了,想来病是真的好了。” 孟蝶:“大嫂?” 温氏迈步进入卧室:“是我,还有几位妹妹。”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45节 “二嫂子。”众位姑娘纷纷打招呼。 “是你们。”孟蝶满脸惊喜:“好久没见到你们,还真是怪想的。” 樱儿几人连忙搬了绣墩过来请温氏和几位姑娘坐下。 “今儿怎么样?胃口可开了?” 孟蝶:“杏黄给我用牛肉干熬了粥,味道还挺不错的,我甚至觉得粥不顶用,想吃肉。” “哈哈哈……”一众人笑得花枝乱颤。 “能吃得下,后面养身体就容易了。” “我瞅着二嫂子的气色还是挺好的。” 孟蝶:“我也觉得我今天格外的有精神。” 众人担心吵闹到孟蝶,只说了一会儿话,就都告辞离开。 格外有精神的孟蝶第二天一早又去正房那边给侯夫人请安,就在众人都以为孟蝶大好的时候,露微又派人匆匆去请了大夫来。 温氏午睡醒来,听着下人的禀报,立刻带着人来到栖霞院这边。 杏黄又在外间熬药,雪青和露微都在外间做针线,各个都愁眉不展的。 “大奶奶来了。”梅儿提醒了众人一句。 三人这才如梦方醒。 温氏干脆在外间坐下:“你们奶奶睡了?” 露微:“是,中午睡着到现在还没醒呢。” 温氏:“大夫怎么说,昨儿我瞅着精神还好呢,怎么今儿又病的这么严重?” 露微:“大夫说天气渐热,健康正常的人也会气血外浮,内里处于空虚状态,二奶奶原本就是气血外浮的毛病,天气渐热对她养病本就不利,昨儿还走了路,引动了血气,导致月信失常,流血不止,内里也就越发空虚了。” “现为今之计,依旧是以静养为主,吃食以补气补血又好克化的东西为主,左不过就是人参燕窝这些,还可以吃些药膳,他还给了好几个方子,也都不是什么难得之物。” 温氏的心沉甸甸的:“接下来天气会越来越热,岂不是对她养病越来越不利?” 露微:“不过大夫也说,虽然养病不利,可若是养好了,反倒不容易坐下病根,因为这是实打实的补到位了。” “这倒也是。”温氏终于松了口气:“好好照顾你们奶奶,我先回去了。” 露微:“我送大奶奶。” 露微将温氏送到院门口,转身回到卧室内:“二奶奶,大奶奶回去了。” 孟蝶靠着床头,满脸感慨:“她真的有长嫂之风。” 露微:“二奶奶病的这半个月,大奶奶来了五次,每一次都有认真询问二奶奶的病到底怎么样,又送来了不少补品,每一样都是对症的,可见是真的用心。” 雪青歪着头:“我现在都怀疑,当初是不是我听错了,琥珀说的是别的事儿。” 杏黄点点头:“我也觉得你听错了,大奶奶那边要是真的亏了三千多两,还能对咱们二奶奶这样好?” 孟蝶:“那也不一定。” 露微三人震惊的看着孟蝶。 孟蝶:“假设雪青听到的是真的,那么可以推论出大嫂私下里突然做买卖,是因为我赚到了钱,她也想赚一笔,最终是亏了三千多两。” 雪青三人齐齐点头。 孟蝶:“那么是我让她做买卖的吗?是我让她买哪样货物的吗?都不是,她的亏钱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露微:“可是,我不……” 孟蝶:“露微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如果不是我做买卖赚钱,大嫂大概率不会也动这个心思。” “肯定不会动的。”杏黄笃定的点点头:“原本我就没想过做买卖的事儿,可是二奶奶赚了二百万银子之后,我就想二奶奶一直做买卖,二奶奶说不做了,我觉得好可惜,心在那一刻都是揪紧的,好像被狠狠的挖走了一大块。” 孟蝶:“但是你们不能否认,这件事确实与我没有关系,并不是我的错。有的人不想面对自己的失败,会把自己的失败归罪于别人迁怒别人,但是有些人是不会的,他们很清醒,他们能够面对自己的失败,更不会随便迁怒于人。” 杏黄:“二奶奶的意思是,大奶奶是少数的不迁怒于人的人。” 孟蝶:“平时看她行事,稳妥细心,对下人也是宽严有度,她不会轻易迁怒于人的,不过大嫂不迁怒是她品性好,她待我的这份恩情我总不能当做不知,我得贴补……” “瑞雪姐姐。” 听到外面桃儿的声音,露微三个人赶紧去了外间,露微直接迎了出去:“瑞雪姐姐?” 瑞雪:“露微,我们奶奶命我来给二奶奶送颗人参过来。” 露微打开一看,匣子里面的人参根须俱全品相极佳,最少也得有百年以上,当即婉拒:“我们二奶奶手里暂且还有两根,等不够了我在同大奶奶要。” 瑞雪:“这东西哪有嫌多的?二奶奶现在身子虚,正好补一补。我们奶奶常说,再贵重的东西就那么白白放在那里,也不过是朽木疙瘩,只有给正用的人用了,才是真正的物尽其用。” 露微:“谢谢大奶奶,等我们奶奶病好了,再过去亲自感谢。” 瑞雪:“什么谢不谢的,我们奶奶只盼着二奶奶早日康复。” 露微送走瑞雪,将装着人参的匣子拿进卧室给孟蝶看:“这么好的人参,大奶奶手里想必也就这么一根。” 孟蝶看了一眼直接躺下,她真的真的很有运气。 听闻孟蝶病的更重了,宁夫人也抽空来探望了一次,孟蝶照旧装睡,没有与她见面。 掐算着日子,这一波来的胡商和海商都将大宗货物卖的差不多的时候,在宁夫人又一次来看她的时候,她终于清醒了。 “母亲。”孟蝶挣扎着起身。 宁夫人一把按住她:“快别起来了,好好躺着。” 孟蝶:“劳母亲担心惦记了。” 宁夫人:“知道我惦记就好好的养病,争取早日康复。” 露微:“夫人,我们二奶奶昨晚开始一直行经的毛病就好了,大夫说现在只要好好养着,多吃补品多睡觉就行。” 宁夫人看像露微:“真的?”转头又看向孟蝶:“这就好这就好。” 孟蝶看了一眼露微,露微转头出去。 宁夫人一顿,心领神会一挥手,春棠和莲蓬立刻也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婆媳二人。 “母亲,有件事想麻烦您同大嫂说一声。”孟蝶苦笑:“大嫂来看了我几回,偏不凑巧,我每次都在睡。” 宁夫人:“什么事?” 孟蝶:“我们易朝承平日久,无论是胡商和海商都在日益增多,不少原本稀缺的商品都已经不再稀缺,价值大打折扣。” “与大嫂家合作的海商,我听说今年带了不少龙涎香回来,要我看今年的香料未必卖的很好。” 宁夫人:“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想这些事情做什么?忘了是怎么生病的?” 孟蝶:“母亲,这些都是没生病之前我想的,后来生了病我就再也没想了。当时就想着提醒大嫂一声,结果拖到了这个时候,想必大嫂家已经把龙涎香全部买到手里了。香料虽然不好,我看着宝石倒是不错,哪怕是奇形怪状以及小颗的也是前景可期。” 宁夫人奇道:“奇形怪状和小颗的能干什么?” 孟蝶:“自从椰雕成为天南贡品后,私下里很多人都在琢磨技艺,去岁万寿节的时候,江南有能工巧匠,进献给宫中一个用各种宝石、玉料、檀木等物雕琢而成的宝石盆景,这个东西,宫里很是喜欢。” 上有所好下必效仿,宝石盆景短期内必然形成风尚,相应的,奇形怪状的宝石和小颗宝石价格也会水涨船高。 “宫里喜欢?”宁夫人摇摇头:“宫里没有一点消息。” 孟蝶:“母亲,没有消息就是最大的消息。” 宁夫人:“怎么说?” 孟蝶:“圣上躬行节俭,历来以身作则从不浪费,宝石盆景如此奢靡之物,宫里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宁夫人目瞪口呆,这、这是揣摩圣心?难怪把丫鬟都打发了出去:“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千万不要在想这些事了。” “嗯。” 宁夫人心事重重的回到东跨院,自己坐在屋中发呆。 郑嬷嬷悄悄的退到外间,春棠默默的跟了出去。 郑嬷嬷:“怎么回事?” 春棠:“二奶奶单独同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出来就一言不发。” 郑嬷嬷:“二奶奶的病怎么样了?” 春棠:“露微说,下面止了血,接下来只要好好将养就行。” 郑嬷嬷和春棠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迷茫的面孔,既然病好了,怎么反倒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晚上众女眷到侯夫人正房内请安。 周氏:“大嫂,蝶丫头怎么样了?” 宁夫人:“病已经好了,大夫说,只要好好将养多吃些补品,很快就能彻底康复。” 周氏:“哎呀可算是好了,从她病到现在差不多都有一个多月了。大夫说要吃补品?正巧前两天我娘家给我送来几头海参,我一会儿差人给她送去一些。” 侯夫人乐得合不拢嘴:“我记得前几日不是新到了一批燕窝?把最好的都给蝶丫头送去。” 方氏也跟着说:“我那儿还有几头鲍鱼,正好给蝶丫头一块儿送去。” 吴氏抿唇一笑:“你们都送海味,我送山珍好了,我那儿正好还有些猴头菇,这个养胃。” 孟蝶的病终于见了起色,众人也都有心情笑闹打趣,整个正房充满了欢声笑语。 从正房出来,宁夫人,周氏和方氏说说笑笑回了东跨院,周氏和方氏回自己的院子,宁夫人开口叫住温氏:“芸丫头,跟我来一趟。” “诶。” 领着温氏来到卧房,宁夫人看了一眼跟着的丫鬟婆子:“你们都下去吧。”宁夫人坐下看着温氏:“你也坐吧。” 宁夫人:“昨儿我去见蝶丫头,她恰巧醒着,同我说了会儿话。蝶丫头说今年香料未必好卖。” 温氏懵了:“这……香料这几年一直卖的很好,尤其是最近一二年,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对香料的需求也是越来越高,尤其是贵重香料,常常有价无市的。” 宁夫人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想她既然这么说,总有她的道理。这是一件事。还有第二件事,她说接下来奇形怪状的宝石以及小宝石都有可能大幅度涨价。” 宁夫人看向温氏:“蝶丫头说这些早就想同你说,偏她病了,更不巧的是,你去瞧她,她每次都是睡着的。” 温芸兮满脸茫然:“那样的宝石历来价值不高,怎么会大幅度涨价?” 揣测圣心这种事是大忌,宁夫人摇摇头打了个马虎:“我瞧她精神又有不济,也就没多问。” 温芸兮点点头。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46节 宁夫人:“好了,你先回去吧。” 温氏告退。 第49章 回到兰萱院,温氏静坐了好一会儿:“瑞雪,什么时辰了?” 瑞雪:“酉时了,刚刚二门那边传话来,大爷今晚与同僚去了铭鼎鲜,让大奶奶一个人先吃,不用等他了,大奶奶,传饭吗?” 温氏:“厨房那边今晚有什么特别的么?” 瑞雪:“二奶奶的庄子上送来一些鲜鱼,好些都能有一尺多长,厨房那边做了好几样吃法,有鲫鱼汤清蒸鱼和红烧鱼剁椒鱼头酸菜鱼,大奶奶若是想吃些别的吃法,我现在去吩咐一声也行。” 温氏:“酸菜鱼来一份,其余的,随便拿一些来可以了。” “是。” 温氏来到书房,提笔写了一封信,晾干信件后装入信封,又仔细的用蜡封好:“夏嬷嬷。把酸菜鱼装到食盒中拿过来。” “是。” 夏嬷嬷很快将酸菜鱼装入食盒中交给温氏:“大奶奶?” 温氏没说话,只是当着夏嬷嬷的面把信同样放入食盒中:“你回去一趟,务必把食盒亲手交给太太,旁人问起来,就说最近天热,太太没胃口,我今儿吃到鲜鱼格外爽口,故此给娘送去一些,看看能不能也开开胃。” 夏嬷嬷:“知道了。” 打发走夏嬷嬷,温氏这才坐下来吃饭,只不过食不知味,也不知道爹娘看到信之后,是选择相信孟蝶还是选择不相信。 夏嬷嬷坐着马车一路到达温府,从角门那里下车,拎着食盒急匆匆奔向东跨院。 温府里同样住着一大家子,老太爷是从三品的引盐御史,听起来品级不低又有御史俩字,实际上这官位纯粹就是个荣誉,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都比不上正七品督察院御史。 温氏的父亲是温老太爷的长子,也是住在东跨院。整个京城的大宅院,家家户户基本都是这样的分配布局。 “夏嬷嬷!”守门的婆子有些吃惊。 屋里面的听到声音,温太太身边的大丫鬟金丝迎了出来:“夏嬷嬷?今儿怎么有空来了?可是有事?快请进。” 夏嬷嬷:“太太在家么?” 金丝:“在家呢,才从正房那边回来,刚传了饭。” 夏嬷嬷:“那可赶巧了。”夏嬷嬷一边说一边同金丝一起往里走。 温太太卸了头上的首饰正准备吃饭,夏嬷嬷提着食盒进门:“给太太请安。” 温太太:“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夏嬷嬷:“大小姐听闻太太近日胃口不佳,今儿吃鲜鱼觉得爽口,特命我来给太太送一些过来。” 温太太顿时喜笑颜开,对身边的大丫鬟道:“这丫头也不怕外人笑话。” 银线一笑:“大小姐惦记着您,外人只会羡慕哪里会笑话。” 夏嬷嬷起身将食盒放到桌子上:“今儿太太赏我个脸,就让我伺候太太吧,我给太太端出来。” 温太太一顿,笑了:“行,今儿就赏你这个脸面。金丝银线,今儿就不用你们布菜了。” 金丝银线立刻走到门口处守着。 夏嬷嬷打开食盒,用身体挡着金丝银线的视线,将信件拿出递给温太太,这才又拿出里面的酸菜鱼。 温太太接过信件撕开蜡封,展开迅速浏览了一遍:“金丝,去请老爷,我记得他最近也没什么胃口,我瞧着这酸菜鱼确实很开胃。” “是。” 金丝得了命令,转头去隔壁厢房请人。 温老爷今儿在冯姨娘这边,两人也刚传了饭。 “老爷,太太房里的金丝来了。” 温老爷:“什么事?” 金丝:“老爷,太太请您过去一同用晚饭,大小姐刚刚打发人来送了一道开胃菜。” 温老爷持起筷子的手就是一顿。 冯姨娘几乎咬碎了后槽牙,面上却陪着笑:“老爷,既是大小姐的孝心,您还是快些回去吧。” 温老爷看了一眼已经黑下来的天,放下筷子:“那你自己先吃吧。” “诶。” 回到正房,温老爷一眼就看见站在桌子旁的夏嬷嬷。 “老爷。”温太太站起身迎接,夏嬷嬷行了一礼。 温老爷坐下才发现被夏嬷嬷身形挡住的放在桌子上的信件,他就说么,妻子怎么会突然请自己过来吃饭。 夏嬷嬷挡着,温老爷将信件接过,展开一看脸色瞬间精彩纷呈。 夏嬷嬷道:“老爷太太,这鱼很是新鲜,是我们二奶奶庄子上中午的时候送来的,您们先尝尝?大小姐很是喜欢。” 温太太:“好,先尝尝。” 温老爷不动声色的将信件揣在衣袖中,同温太太一起吃饭。 夏嬷嬷说是布菜,不过就开始的时候夹了两筷子,主要是回答温太太的问题。 温太太:“我听说,芸丫头的弟媳妇,你们府里的二奶奶病了?” 夏嬷嬷:“是,病了一个多月呢,不过这两日倒是好了,只是没精神,大夫说多吃多睡才能把亏空补回来。” 温太太:“我前儿得了根人参,一会儿你回去直接带回去吧。” 夏嬷嬷:“太太,我们小姐已经送了根人参。” 温老爷:“她同孟氏相处的不错?” 夏嬷嬷顿时就笑了:“老爷太太,咱家大小姐的性子您们还不清楚么,最是和气不过。侯府的二奶奶书香门第出来的,也是又懂事又和气,好性子的很,两人处的跟亲姐妹似的。” 温太太眉眼弯弯颇为欣慰。 伺候完温老爷温太太吃完晚饭,夏嬷嬷功成身退。 等下人将残羹剩饭撤下,温太太这才压低声音问:“老爷,您看这件事怎么样?” 温老爷垂眸:“香料这个,老太爷做主已经买完了,为今之计只能早早出手。” 温太太:“老爷不再考虑考虑?这两年香料价格极高,尤其是龙涎香,咱们家靠着这个这几年赚了多少!打点上下的时候,也是这个最能拿出手,省了不少的事儿。” 温老爷沉思片刻最后还是摇摇头:“她没理由坑我们家。” 温太太:“我倒不是担心她坑咱们家,那与她也没好处,我只是担心她的眼光,香料不好卖一事,完全没有迹象啊。” 温老爷反问:“你知道现在满京城有多少人想得到那位侯府二奶奶的指点?这些人又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 温太太不吭声了,自家就是做买卖的,她可太清楚现在外面人对那位二奶奶有多追捧了,就今天自家闺女拿回来的消息,真拿到外面,一万银子也有人买的。 “至于宝石这件事。”温老爷思考了半天:“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银子?” 温太太:“现银三万多,凑一凑能到五万,老爷是打算咱们这一房自己买宝石?” 温老爷颔首。 温太太这次没反对,珠宝就算将来不大幅度上涨,买了也不会亏到哪里去。 夫妻二人商议停当,很快分头开始行动。 孟蝶把消息送出去后彻底松了口气,胡商和海商也都渐渐从京城离开,她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康健。估摸着自己生病的时间,这天傍晚,孟蝶准备去正房给侯夫人请安。 宁夫人看到孟蝶,连忙上上下下一通打量,见孟蝶脸色红润,略松了口气:“你今儿怎么出来了?身体都好了?” 孟蝶:“好多了,其实这几日我都有在院子里溜达锻炼,今天精神格外好,我想着好久没见祖母,想去给她老请安,也能免去她对我的担忧。” 宁夫人不放心:“大夫说可以走动?” 孟蝶:“说可以走动,还让我在适当的范围内,尽量多活动活动呢。” 宁夫人:“那就好,走吧。” 孟蝶一边跟着宁夫人往外走一边问:“大嫂呢?今儿怎么没见她?” 宁夫人:“温府的老太太今日过寿,她回了娘家。” 孟蝶:“我这一个月真是万事不想,这么重要的事儿都给忘了。” 宁夫人:“就是要不想才对。” 温老太太过寿,温氏必然要回娘家的,不过因为不是整寿,故此也没大办,开了几桌席,主要是自家人热闹热闹团聚团聚。 从席上下来,温太太和温芸兮母女二人回到东跨院,将仆人都打发出去,温太太先问:“在那边府里一切可好?” 温氏:“都好。” 温太太:“如今你生了儿子,屋里怎么样?你婆婆有没有说什么?” 温氏面上一热:“娘,婆婆从不插手我们的事儿,屋里也没别人。” 温太太长出了一口气:“老天保佑,你这算掉到福窝里去了。” 温氏抿唇一笑,她有堂姐妹也有表姐妹,看过娘亲婶子们都是怎么当媳妇的,只能说侯府的家风是真的好,侯夫人和宁夫人都是首屈一指的好婆婆。 “这个你拿着。”温太太打开一个小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沓银票:“这是两万两,你想着给你婆婆的。” 温氏没接:“这……” 温太太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上次你写信过来说珠宝会涨价,我和你爹商议了一下买了不少,这才多少日子,价格整整翻了一倍,尤其是一些特别形状的,比好模好样的都要贵。孟氏是通过你婆婆的口告诉你的,这些银子一定要给你婆婆。” 温氏接过银票:“这不是两万五吗?怎么多了?” “还有五千两是给你的。”温太太直接堵住温氏的话:“你别急着拒绝,给你银子自然也是有给你的原因。” “我和你爹想了好久,为什么孟氏给咱们消息。就孟氏一倒手赚二百万银子这件事一出,想请她指点赚银子的人多得够绕京城两圈了,咱们家论权利,不过是一个盐商罢了,上朝的资格都没有,论银子,孟氏缺吗?” “她给我们消息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你。”温太太看着温氏眼底全是慈爱:“你的性子娘知道,想必平日里待她就不薄,她素日里就同你好。你做生意是不是亏了三千两?就算她知道这件事与她无关,但是我猜着,看着往日的情份她还是会心疼你的。故此才给了你这么两个消息,我们当爹娘的赚了银子,难不成还能不补贴你?” 温氏:“爹娘的意思是,弟妹知道我做生意亏钱了?” 温太太:“肯定是知道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47节 温氏垂下头,颇为丧气。 温太太:“你也别多想,她这般拐着弯子补贴你,也是真心待你好。” “我知道。”温氏抬头:“她不和我好,何必管我赔赚。” 温太太:“正是呢。” 温氏:“娘,这宝石怎么突然就涨起来了?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东西能干什么。” 温太太一笑:“我估计很快就会传开的,前两天不是太后娘娘的千秋节么?” 温氏点点头,侯夫人和宁夫人都去了宫里恭贺,她印象深刻。 温太太:“去岁江南那边有人在万寿节的时候送了个宝石盆景,宫里一直没消息,大家伙儿都以为陛下不喜欢,没成想这一次太后娘娘千秋节,有人在太后的寝宫里看到了。” “其实早就有人知道了这件事,更知道这种宝石会涨价,江南那边从去年万寿节之后一个月就有人开始暗中收购,一直没露出来就是在打这批胡商和海商的主意,原本想再压压价,没想到中途被我们家分了一杯羹。” 温太太笑了一下:“原本我还有些可惜知道的消息晚了,宝石买到的不多,你爹倒是说时机正正好好。若是太早知道,我们家不管不顾一头扎进去定然要得罪不少人,估计还得有人怀疑我们的消息来源,这会儿已经算是接近尾声,银子赚了一些也不得罪人,还没人怀疑。” 温氏恍然:“原来是这样,那龙涎香呢?我听说最近也降价了?家里原有的那些都卖了么?” 温太太:“你爹不好说消息哪里来的,老太爷也就不太相信,你爹也不好做主贱卖,后来直接想了个办法。” “你也知道咱们家,说是盐商轰轰烈烈的,一年能赚二十几三十万的银子,实际上呢?上要孝敬下要打点的,真真正正能落到咱们自己手里的,能有两三层就不错。你爹将今年的龙涎香当礼物都孝敬出去了,这样省下一大笔孝敬银子,老太爷也不能说什么。现在龙涎香价格降低,我们家避免了一笔大损失。” 温氏:“怎么好端端的就降价了?” 温太太声音压得更低:“具体如何不知道,只知道是圣上不喜。” 温氏沉默半晌,咂摸了半天滋味:“宝石和香料都是同圣……” “嘘!”温太太一把捂住温氏的嘴:“可不兴说。”确定温氏懂了,温太太才把手拿开:“自己心里懂就行了。” 温氏:“怎么就能猜到呢。” 温太太:“武将的富贵都是自己舍命实打实换来的,文官呢?他们一个个嘚啵嘚嘚啵嘚,靠着一张嘴,哪个朝代不被重用?都说我们商人藏奸,依我看,那些文官才是人均八百个心眼子。咱家每年给出去的孝敬,多少是给文官的干股?” 温氏沉默:“这次要不要给弟妹一些?” 温太太:“我原想给的,你爹说她不会要,她若是有心要,也不会借你婆婆的口传消息,你爹还说给我们传消息也就这一次。不过就算只有这一次,这份恩情我们也记得。时候不早了,我们再去正房那边坐坐,你就回去吧。” “嗯。” 一直到李瑾出嫁前半个月,孟蝶的身体彻底康复,杏黄砸了药罐,栖霞院上上下下都得了一笔丰厚的赏钱。 孟蝶又恢复了晨昏定省的日常。 正房内。 吴氏上下打量孟蝶:“我瞅着蝶丫头似乎丰腴了一些?” 孟蝶:qaq 方氏点点头:“这样更好看些,有福气。” 孟蝶:谢邀,这个福气并不想要。 侯夫人笑笑:“一会儿给你送去两匹缎子,重新做两身衣裳。” 孟蝶:“谢谢祖母。” 温氏上下打量孟蝶:“以后可别太操心了,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自己的身体才是真的。” 孟蝶:“大嫂说的是,我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再去操心那可真是作死了,以后啊,繁难的事情我绝对不做,一点儿不沾。” 宁夫人连连点头:“不错,就应该这样。芸丫头说的好,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身体才是真的。” “我这回绝对把大嫂的这句话刻到骨子里。”孟蝶换了个话题:“二婶子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温氏:“大概还有十天左右。” 众人说说笑笑,整个侯府彻底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孟蝶康复,宁夫人和温氏也能松快松快,距离李瑾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府里的各种安排都要做。 与李慧出嫁不同,李慧出嫁,宁夫人周氏吴氏方氏都是嫂子,一同料理各种事情名正言顺,也是她们应该做的。 李瑾出嫁,侯府本就是大房当家,周氏吴氏方氏又都属于隔房婶子,帮忙会帮忙,大头还是压在大房这边。 温氏和孟蝶作为李瑾的嫂子,这次除了帮忙也可以提意见,倒是有了话语权,不过两人都省事,凡事只听宁夫人吩咐。 李瑾出嫁的前三天,岳氏带着孩子从武城赶了回来,直到此时孟蝶才知道,李慧出嫁的时候岳氏也曾想赶回来,结果由于路程太长,她中途劳累过度直接病倒了,养了好久的病,错过了李慧的婚期。 将姑娘们都打发回房,侯夫人这才问:“都准备妥当了。” “妥当了,昨儿全都梳理了一遍,没什么问题。” 侯夫人点点头。 孟蝶想了想:“母亲,咱们这次开席,男宾在演武场那边开席,女宾的席开在花园中,各家夫人太太都是走内仪门进入花园,跟着她们的丫鬟婆子,最开始进入的时候还好,后续估计要出入,她们走的是东西跨院的垂花门,对吧?” 宁夫人:“对,怎么了?” 孟蝶:“我想着,两个垂花门不要都能出入,而是一个只能进,一个只能出,这样就算真有事,我们做什么也能方便不少。” “有事?方便?”岳氏震惊的看着孟蝶:“这是什么意思?” 宁夫人摇摇头:“你这些年不在京城不知道,现在京城中有些人家很是不像样子,丫鬟婆子的手脚不太干净。” “这、这京城现在怎么这样了?”哪怕宁夫人说的含蓄,岳氏还是懂了,这哪是丫鬟婆子手脚不干净,分明是受到主人指使。 周氏长叹一声:“多少人家人口越来越多,进项又没增加多少,外面的门面还要撑着,内里可不就一团糟。” 吴氏道:“上次四妹妹出嫁,我们千防万防,还是没了些东西,少说损失了四五百两呢。” 岳氏瞪大眼睛:“怎么这么多?” 宁夫人:“四妹妹出嫁的时候在十月,天气有些凉,花园子里也没有什么花,我们想着在花园里开席不好看,就开在屋里,谁成想一场席面下来,一些精巧的摆件少了有十多件。这次选在花园里开席,一则现在是初夏,花园里百花盛放好看,二则也是为了避免上次的事儿发生。” 岳氏坐在那里半晌无语,可见是被彻底震惊到。 宁夫人做了总结:“蝶丫头这个提议不错,就这么办。东跨院这边只进不出,西跨院那边只出不进,每一边都安排八个守门的婆子。东西跨院的后门那里一处也增加两个婆子守着,任何人不得出入。” 其余人纷纷点头,就这么办。 李瑾出嫁的前一天下了倾盆暴雨,侯府上下都很担心,没想到第二天直接万里无云,阳光正好。 一大早温氏和孟蝶就碰了个头,温氏盯着丫鬟婆子们做事,到处巡视,孟蝶则是专门盯着厨房,厨房有什么事立刻就回她,这边绝对不能出一丁点纰漏。 宁夫人作为嫡母则在李瑾住的锦心阁这边,李瑾的生母王姨娘同郑嬷嬷一个打扮,跟在宁夫人身边,也算是圆了她看着亲生女儿出嫁的梦。 等宾客逐渐上门,宁夫人、岳氏、周氏、吴氏、方氏包括温氏,全都按照辈份去招呼客人,唯独孟蝶没有去迎客。 在外人眼中,李蔼生死不知,孟蝶和寡妇相差不大,嫁女这种场合,孟蝶这样“身份”的人自然不适合迎客。 原本宁夫人想带着她,孟蝶自己主动表示,家里客人多仆妇也多,她到处巡视能起到威慑的作用,不如到处巡视。 宁夫人便没坚持,她私心里当然认为李蔼没事,架不住外人嫌弃孟蝶晦气,若是到时候有撂脸子的,反倒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其实宁夫人多虑了,勇毅侯府当家人虽然能力不足以至于没有多少权利,勇毅侯脑子是清楚的,家里产业很稳定,侯府不缺银子,宁夫人这个当家人自然没受过憋,也体会不到没银子的窘迫。 京城里多少人家连年亏空,什么晦气不晦气的,他们早就伸长了脖子等着这一场婚宴,就指望能以此搭上孟蝶呢,可惜扑了个空。 确定厨房这边彻底步入正轨,孟蝶留下杏黄和露微,自己带着雪青接替温氏的位置,四处巡视。 时间一点一点溜走,巳时正鞭炮声大作,迎亲队伍到了。 新郎想要迎亲,必要先大舅子小舅子关,陈家准备充分,新郎身边带着不少帮手,终于“有惊无险”的度过各个关卡。 李茂作为大哥,自然由他来背着李瑾上花轿。 李瑾上轿,花轿起,又是一阵密集的鞭炮声。兄长和嫂子是需要跟着去新郎家送亲的,李茂骑马,温氏上了马车。 迎亲的队伍这一走,侯府这边立刻开席,孟蝶又去厨房巡视了一圈儿,确定这边没什么事,带着露微雪青和杏黄又继续巡视。 一道道美味佳肴被井然有序的丫鬟婆子一一端上,不少人家都看在眼里,只觉得这勇毅侯府越发的有章程。 “二奶奶,二奶奶。” 孟蝶停住脚步,远处跑来一个有十六七岁的小丫鬟:“你是哪家的?找我什么事?” 小丫鬟跑到孟蝶面前,狠狠喘了口气:“二奶奶,我是承恩公府的。” 承恩公府?那不是李慧的婆家么,孟蝶蹙眉。 “我们家太太刚刚同老爷不知说什么,起了口角,我想找世子夫人,那边都是人,我问了一位嬷嬷,嬷嬷说,这会儿只有二奶奶得闲。 “二奶奶,请您到玲珑苑看看吧,我家老爷看起来好生气,他,他……”小丫鬟没吭声,只是将衣袖略往上撸了撸,白皙的胳膊上青紫印子格外明显。 孟蝶眉眼凌厉:“露微,你带着她去找夫人把事说清楚,不要惊动别人,尤其是老夫人。” “是。” “二奶奶。”小丫鬟眼巴巴的看着孟蝶。 压下心中的怪异,孟蝶给了个承诺:“我这就去玲珑苑。” 小丫鬟松了口气,这才跟着露微离开。 孟蝶脚步一转,直奔李慧未曾出嫁时住的玲珑苑,她出嫁还不足三年,侯府这边房屋也够用,故此这处地方还给李慧留着,她回娘家的时候也有个正儿八经的落脚地方。 玲珑苑同样在侯府的花园中,今日开席是在花园的前面,靠近凝萃馆那边,玲珑苑距离荷花池不远,位置偏向花园的后面。 “二奶奶。”雪青一边跟着孟蝶脚步匆匆赶往玲珑苑,一边仔细回忆:“我刚刚好像在明心阁那边看到四姑太太了,不过只是一闪而过,也有可能我看错了。” 孟蝶猛然停住脚步,刚刚心中的怪异感在这会儿达到了顶峰,随即她想通了为什么觉得怪异。 一个出嫁女回娘家,身边不带着陪嫁丫鬟而是带着婆家丫鬟,这并不常见,陪嫁丫鬟对自己的娘家才会更熟悉,办事也更方便,带个婆家的丫鬟算怎么回事? 孟蝶:“雪青,你赶紧回栖霞院,找个和我身形差不多的婆子,换上我的衣服首饰,然后你带着她直接赶到玲珑苑外面,我和杏黄在那边等着你们。” “是。” 孟蝶:“杏黄,你去厨房那边,拿两罐子油一壶开水来。” 杏黄:“二奶奶,您一个人?” 孟蝶:“放心,我不会贸然过去的,我寻个地方先躲着,等你们都回来,我们一块儿进去。” 杏黄确定孟蝶不会胡来,立刻跑向厨房。 孟蝶想了想,还是往玲珑苑的方向走了走,她没靠得太近,只选了个既显眼又能看到玲珑苑大门的地方站好。 这边距离厨房近,杏黄回来的非常快,见到孟蝶好模好样的站在那里,顿时松了口气:“二奶奶,我们现在过去?” 孟蝶瞅瞅自己,又瞅瞅细胳膊细腿的杏黄摇摇头:“等雪青回来。”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48节 雪青是跑回栖霞院的,院子中只剩下梅儿带着几个粗使的丫鬟婆子留守。 梅儿:“雪青姐姐?什么事?” “去让王婆子进来。”雪青匆匆进入孟蝶的卧室打开衣柜,孟蝶今天穿的是百蝶穿花桃红色绸缎长袍,雪青当即挑了一件桃粉色长裙。 梅儿:“雪青姐姐,王婆子进来了。” 雪青:“你给她弄一下头发,和二奶奶的相似就行,不用太精细,快点。” “诶。” 挑选好了衣服,雪青又打开孟蝶的妆奁匣子,从里面挑了两根金钗,又挑了两朵绒花,拿着东西出去,梅儿正好给王婆子重新梳好头发。 雪青:“快换上。” “这。”王婆子看着雪青,眼底是明显退怯。 雪青:“快点。” 王婆子不敢多问,只好硬着头皮抖着手脱下自己的粗棉布衣服,换上绸缎长袍。 雪青帮王婆子整理衣服,梅儿拿过金钗和绒花将其插到王婆子的头上。 迅速准备停当,雪青拉着王婆子就往外冲:“快跟我走。” 王婆子:“雪青姑娘,咱们干什么去?” “我也不知道,二奶奶这么吩咐的。”雪青不在多言,拽着王婆子一路上避开人迅速到了玲珑苑外,看到孟蝶和杏黄站在那边,彻底松了口气。 雪青:“二奶奶,人带来了,怎么做?” 孟蝶扫了一眼王婆子点点头:“王婆子,一会儿你冒充我,微微垂着头进玲珑苑,其余的都不用你做,雪青和杏黄会跟着你的。” 听说不用自己做事,王婆子彻底松了口气。 孟蝶:“雪青,这是油罐,你和杏黄一人拿一个,进院子敲门问问,四姑太太在不在里面。”孟蝶说着又从杏黄手中接过装满开水的水壶。 杏黄和雪青分好油罐,两人一左一右陪在王婆子身边,王婆子微微垂着头,带着雪青和杏黄走进玲珑苑。 孟蝶悄悄找好藏身之处,抱着开水壶,紧紧盯着里面。 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好像一个人都没有。王婆子咽了咽嗓子,腿有些打颤,脚下一个趔趄,雪青不着痕迹的扶了她一把,远远瞧着,倒是更像主仆。 很快,三人走到被关着的房门前,杏黄敲门:“四姑太太您在吗?我们二奶奶找您有事商量。” 屋中一片寂静,杏黄又敲了两下门:“四姑太太?” 屋中传来脚步声,门吱嘎一声被从里面打开,一只手伸出,快很准的抓住微微垂着头的王婆子,不等王婆子反应过来,直接被拽进屋中。 不给杏黄和雪青反应的时间,两旁的花树中突然冲出来两个小厮,分别抓向两人,杏黄和雪青当即砸了油罐子,两个小厮脚下一滑,一个摔了个狗啃屎,一个摔了四脚朝天。 摔得狗啃屎那个手还挺快,在自己摔倒的前一秒拽住了杏黄的裙子,他摔倒,杏黄同样跟着跌倒,杏黄抄起地上油罐子的碎片就狠狠划向小厮的手:“我让你拽我,让你拽我……” “啊!”两声惨叫交叠在了一起,不仔细分辨根本区分不出。 正房的门被打开,王婆子跌跌撞撞从屋中跑出,后面还跟着一名年轻男子,脸上有着极为明显的抓痕:“贱人,我看你往哪里嗷——” 一壶热水快狠准的正中男子中间处,痛得他弓起腰,手想捂着又不敢,整个人化身跳跳虾。 空水壶又砸到他身上,男子又是一声惨叫。 雪青狠狠踹了一脚摔得四脚朝天的小厮,同杏黄跟着孟蝶的脚步迅速跑出院子。 四个人来到没人处,孟蝶率先笑出声,雪青和杏黄,就连王婆子也忍不住跟着哈哈大笑。 “二奶奶,二奶奶。”露微焦急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 杏黄抬起胳膊:“我们在这里。” “二奶奶。”露微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那、那个小丫鬟有、有……” 孟蝶:“我们知道了她有问题,趁着你不注意跑了是吧。” 露微点点头,见孟蝶安然无恙,一直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我带着她去寻夫人,她一开始说夫人在月月红那边陪着客人赏花,我带她往那边走,结果夫人不在。” “我原本还没多想,她自己却又说,当初她找夫人的时候,远远的听见说要去芍药那边看看,我当时觉得不对,不过还是带着她去了芍药那边。” “到了那边,夫人依旧不在,我原本还想找找,一扭身我一个错眼儿的功夫她就消失了。”露微满脸后怕:“这是明显下套儿呢,我赶紧回过头来找二奶奶。” 孟蝶:“我没事,你赶紧去西跨院那边盯着,看看能不能逮到她。” “诶。”露微提裙摆跑向西跨院那边的垂花门。 孟蝶看了一眼杏黄被沾到油的裙边,又看看王婆子:“你们俩赶紧回去换身衣服,记住,今天的事儿谁也不准说出去。” “是。” 雪青和孟蝶分别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有些凌乱的衣服,这才状若无事发生的重新到厨房那边,梨儿,桃儿,樱儿正巧也跑腿回来,纷纷回禀孟蝶,她吩咐的事儿都吩咐下去了。 孟蝶:“你们回来的正好,桃儿,你回咱们院子一趟,告诉你杏黄姐姐,换好了衣服先不用到我这边来,去四姑太太那边一趟。” “诶。” 菜已上齐,厨房这边都忙了,厨娘们是彻底松了口气,管事媳妇满面笑容:“二奶奶,您要不要吃口东西?我见您午饭也没吃,这会儿可都未时了。” 孟蝶:“你不说我还真没觉出饿来,你这一说我还真有点儿饿,做两道清淡的送到水帘亭那边,你们上上下下也都辛苦了,给自己做些好吃的犒劳自己一番,不用想着月底对账的事儿,我包了。” 木有福家的大喜过望:“谢谢二奶奶,谢谢二奶奶。” 孟蝶带着雪青桃儿和梨儿离开厨房到了水帘亭。孟蝶坐下看着外面翠绿的荷叶,微风徐徐,心中的怒气一扫而空。 厨房那边得了实惠,饭菜上的格外利落,知道孟蝶身边的丫鬟也都没有吃饭,还多做了不少东西。又给搬来一个小桌子几把椅子,雪青和桃儿梨儿正好凑了一桌。 孟蝶这边刚吃完这顿过期的午饭,露微满脸喜色的快步走过来:“二奶奶,人被逮住了,被捆住扔在柴房里了。” 孟蝶:“在出口那里逮住的?” “不是。”露微噗哧就笑了:“她自个儿心虚,看到我在西跨院那里她赶忙跑了,人太多我也没发现,然后她竟然跑去东跨院那边,想从那边的垂花门出去。” “昨晚儿夫人还三令五申东跨院只进不出,那几个守门的婆子哪敢放行?开始的时候就问她怎么回事,她回答的支支吾吾的,这一下子就引起了守门婆子的警觉。” “恰好我在西跨院这边也想到了她去东跨院怎么办,我就赶紧打发了个人给东跨院那边传个话儿,就说有个丫鬟冲撞了您,正找不到人呢,让她们留意一些。如此,那些守门的婆子当场就把那丫鬟拿了。” 孟蝶:“谁看着呢?” 露微:“梅儿守在那里呢,院子樱儿守着。” 孟蝶:“梨儿桃儿,你俩去厨房拿些吃的,给梅儿和樱儿送去,你们杏黄姐姐有可能在夫人那边,回院子后你们打发个人让她去寻杏黄,让杏黄到我这里来。” “知道了。” 孟蝶:“都不是着急事儿,慢慢做就行,刚吃了饭别伸着了。” “诶。” “我去厨房给露微姐姐拿些吃的。”雪青站起身。 孟蝶点点头。 第50章 等梨儿桃儿雪青三人都走了,露微这才压低声音:“我审了一下那个丫鬟,她确实是承恩公府的,今儿是跟随四姑太太来的。让她来骗二奶奶去玲珑苑的是四姑姥爷。” 孟蝶冷哼一声:“我已经知道了。”李慧出嫁那天,高岭来迎亲,她远远的瞧过一眼,因为是亲戚,她着重记了样子,今儿那脸上有抓痕的青年男子一出来,她就认了出来。 露微:“我问她,骗二奶奶过去做什么,她开始不说,我告诉她,你现在落在我们手里,你可以试试你主子会不会为了你同侯府撕破脸。她这才说了。” 露微的脸沉得能滴出水来:“她说四姑姥爷在房里等着二奶奶,只要二奶奶过去,过去……” 孟蝶:“想毁我清白拿捏我,是吧?” “对。”露微咬牙切齿:“幸亏奶奶反应快没让他得逞。” 孟蝶连连摇头:“我看着就那么好拿捏?” 露微:“毕竟这种事一旦嚷嚷出来,他反咬一口是二奶奶勾引他,到时候他认个错儿打一顿板子完事,二奶奶怕是就连命都保不住。所以他料准了二奶奶吃了亏,又没了清白必然不敢声张,那时候肯定任他拿捏。” 孟蝶:“他一定不知道还有鱼死网破这个词,真到了那时候,我临死也得给我拉个垫背的。” “二奶奶这次没事咱们不能声张。”露微愤愤:“到底是便宜了他。” 孟蝶噗哧一笑:“便宜?有仇我从来都是当场就报了。” “嗯?” 孟蝶:“我赏了他命根子那儿一壶开水,就算不废了他也得脱层皮。” 露微无语,胸中的气闷噗哧一声散了个干干净净,正好雪青提着食盒回来:“露微姐姐,先吃饭吧。” 天交申时,宾客逐渐离开,等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宁夫人等人齐聚正房。 李恣扫了一眼四周:“四妹妹呢?” 周氏:“说是公府那边有事,她和姑爷就先一步回去了。” 李恣:“原以为姐妹聚一聚呢,她先回去了,大姐这次又没能赶回来。” 宁夫人:“据说是大妹妹的祖婆婆身体不大好。” 岳氏:“大妹妹的祖婆婆我记得有七十多了吧?” 方氏:“人生七十古来稀,她也是老寿星了,这个年纪儿孙确实要经常陪在身边才好。” 吴氏:“咦?蝶丫头呢?” 宁夫人笑道:“她今儿没跟在我身边,一直在府里各处巡查,这会儿忙完了,八成是去歇着了。” 周氏:“是该歇一歇,她大病初愈的。” 吴氏一笑:“说起蝶丫头我今儿算是见识到了,她这个主意真好,一边只进一边只出,那些想要浑水摸鱼的,都老实了不少。” 周氏:“可不就是,不单单那些手脚不干净的怕出门的时候被逮住,那些想要进入后宅的小厮,哪个不规规矩矩的?以往那些小厮对丫鬟们动手动脚的,每每办些喜事总能出现这种膈应人的事,想拿他们,他们往哪里一钻随便就能混出去,这会儿出去的门就一个,想混出去没那么容易都老实了。” 众人说笑一阵这才散开,回各自的房间休息。 宁夫人刚走到自己的院门口,守着的婆子立刻道:“夫人,二奶奶在屋里等着您呢。” 宁夫人的心瞬间咯噔一下,然后提到了嗓子眼,她原以为孟蝶是累了回房去了,没想到在等着她,这是出了什么大事?竟然让她一直等在这里。 忐忑不安的走进院子,孟蝶从屋中迎了出来:“母亲。” 宁夫人打量了孟蝶一下,见她气色红润嘴角含笑,同往日没什么两样,略松了口气:“怎么没回去歇着?”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49节 孟蝶:“有件事儿比较急,就等着母亲了。” 婆媳二人进屋,宁夫人身边跟着的几个大丫鬟非常有眼色的退了出去,给婆媳两人留了足够的私密空间。 宁夫人:“什么事?” 孟蝶:“今儿承恩公府有个小丫鬟骗我,说四姑姑和四姑老爷吵起来了,让我赶紧去一趟玲珑苑。” 宁夫了退手镯的手一顿,蹙起眉头。 孟蝶:“我察觉不对,让个婆子穿上我的衣服,领着杏黄和雪青进了玲珑苑,杏黄敲门,里面伸出一只胳膊将那婆子拽进了屋里。 宁夫人身子一摇晃,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孟蝶赶紧倒了一杯温茶水喂给宁夫人,宁夫人摇摇头,只觉得眼前冒金星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困难不少。 孟蝶:“母亲,我没吃亏,那丫鬟也被我捆了,您放心,这事儿没有别人知道。” “母亲,您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再深吸一口气……”孟蝶一边说着一边轻拍宁夫人心脏部位。 好一会儿,宁夫人才缓过那口气,又喝了口茶,终于精神了一点,一语切中要害:“这件事李慧参与了么?”连一声妹妹都不肯叫了,直呼其名。 孟蝶:“当时我带着杏黄和雪青过去的,中途雪青说在明心阁似乎看到了四姑姑,我也是那时候才确定事情有诈。” “明心阁?”宁夫人冷笑一声:“那里比较偏,现在也没人住,好端端的她去那里做什么,看来是躲清静了。” 这件事李慧没有参与,但是她绝对知道,躲到个略显僻静的地方,打的主意就是一旦出什么事,她能迅速撇清关系。 孟蝶作为晚辈不好评价,她没吭声,也就是默认的意思,从李慧带着那个丫鬟来勇毅侯府起,她就不无辜。 宁夫人看向孟蝶:“这件事。” 孟蝶:“母亲放心,除了假扮我的婆子,知道的就是露微雪青和杏黄,连樱儿她们都不知道。” 宁夫人垂眸想了想:“这个婆子不能留在府里,你改明儿给她调到你庄子里。” 孟蝶:“诶,我到时候给她安排一个好活儿,她定然不会乱说的。” 宁夫人点头认可。 孟蝶:“还有,厨房那边我要了两罐子油,这是空缺,不过我已经告诉管事媳妇,她们今天受累了,好好做一顿好吃的,一切的消耗我包了。” 宁夫人:“这主意好,你这么说了她们肯定要往家里偷拿东西,少一两罐子油也不惹眼。” 孟蝶:“我也是这么想的。” 宁夫人:“那个丫鬟呢?” 孟蝶:“在柴房里关着,守门的婆子拿住的,露微的说辞是冲撞了我。” 宁夫人想了想:“能来传假消息,想必是那个畜生身边得用的人,这个丫鬟我们得留着,说不定哪一天她还有用。” 孟蝶:“我也是这么想的,还请母亲安排。” 宁夫人:“距离京郊三天路程的辅县,在那里我有个庄子,我今晚就命人把她送过去,严加看管。”做完了决定,宁夫人忍不住又骂一声:“好一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真真是个白眼狼。” 孟蝶又是好一顿劝慰,一直到丫鬟来报,说是李茂和温氏回来了,孟蝶这才起身离开回到自己的院子。 雪青立刻回禀:“二奶奶,王婆子今晚本不当值,不过我还是做主把人留下了。” 孟蝶:“把她带过来。” 雪青很快领着王婆子进屋。 对于王婆子来说,这一天过的这叫惊心动魄,等回来后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着,她左思右想,终于也咂摸出一点滋味来。 “二奶奶。”王婆子规规矩矩站着。 孟蝶脸上露出笑意:“今儿你做的很好,我十分满意。挠花了他的脸,委实给我出了口恶气。” 被夸了!王婆子眉飞色舞:“不如二奶奶泼的那壶开水。” 雪青和杏黄顿时笑了。 孟蝶:“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王婆子:“儿子儿媳妇小孙子,还有个闺女没出嫁。”她是个寡妇。 孟蝶:“他们也都在府里当差么?都在做什么?” 王婆子:“儿子和媳妇在府里当差,儿子在马棚扫马粪,媳妇在浆洗的那边,闺女在家带着小孙子,给家里人做做饭,洗洗衣服什么的。” “原来是这样。”孟蝶点点头:“今儿的事儿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包括对你的家人也不许。” 王婆子:“二奶奶放心,我一定不说。” 孟蝶:“你和雪青离开的时候,你和谁一起当值?” “呃。”王婆子偷偷看了一眼孟蝶。 孟蝶:“没事儿,你直接说就行。” 王婆子:“原本是和赵婆子一起,她家孙儿突然起了高热,她就请了会儿假,二奶奶,她真的就请了一会儿的假。” 孟蝶噗哧笑了,现在她倒是真的相信,王婆子轻易不会把今天的事儿说出口了,这人有良心。 “当时我让梅儿留守,赵婆子回家想必也经过梅儿同意了,这有什么。你孙子多大了?” 王婆子笑了笑:“五岁了。” 孟蝶:“这样,今天的事儿你是真的做的很好,明儿你到我庄子上干活吧,一家人都过去,那边还有教书先生,你孙子也跟着学学,认识几个字,以后不说能当个管事,起码不用做粗活儿了。” 噗通!王婆子跪倒在地:“谢谢二奶奶,谢谢二奶奶,谢谢……” 孟蝶:“快起来回家去吧,明儿一早我就派人带你们一家子过去。” “是。” 打发走了王婆子孟蝶看向露微三人:“还有没有我没想到的?” 露微:“没了,小云那四个和府里其他院子里的粗使丫鬟一样,一早就被调出去守在园子各个路口,她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独梅儿可能会有疑惑。” 孟蝶点点头:“梅儿是个伶俐的不会混说。梨儿。” “诶。”梨儿赶忙从外间进来。 孟蝶:“我听说赵婆子的孙子病了,是高热,你拿着五两银子去,让他们请个有名的大夫。” “诶。” 都将事情安排妥当,孟蝶这才打着哈欠洗漱休息睡了个安稳觉。 孟蝶睡得安稳,有些人却完全睡不着了。 侯府世子李拓嫁第一个闺女,有不舍也有一种老父亲的欣慰,送走了所有宾客,身边跟着的郑总管扶着他回到东跨院。 结果一回来就察觉不对,酒立时醒了大半,每次他回来,妻子总是出房门相迎的,今儿却压根没出来:“你们夫人呢?” 郑嬷嬷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道:“今儿二奶奶来了一次,夫人就一直坐在房里没出来。” 很好,这下另一半酒也醒了。 李拓摆摆手,郑管家和郑嬷嬷同时下去,李拓这才进入内室,原本五六分的担心瞬间变成了十分,他媳妇头上的首饰竟然没拆下来。 夫妻二十年,他可太知道妻子有多不喜欢佩戴这些“压断人脖子”的首饰了,每次见客回来第一件事,必然拆掉首饰。 李拓走进屋中发现宁夫人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不得不轻声喊道:“夫人,夫人。” 宁夫了如梦初醒,定了定神,看到丈夫终于回来了,眼泪顿时止不住的往下落。 李拓差点儿没吓死,连忙走到她身边将人拥在怀里:“出了什么事?你别着急,还有我呢。” 宁夫人摇摇头,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 “蝶丫头今儿来过了?”李拓拿出自己袖中的帕子,为宁夫人擦眼泪:“可是她那边出了什么事?” 宁夫人摇摇头:“你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怎么还先坐下。”李拓调侃了一句,依言坐下又亲手倒了杯茶递给宁夫人:“喝口茶润润嗓子再说。” 宁夫人摇摇头,她现在内里的怒火都烧到了嗓子眼,什么也吃不下也喝不下。 李拓干脆自己喝了一口,捧着茶杯听宁夫人说。 宁夫人:“今儿承恩公府那位七老爷派个小丫鬟骗蝶丫头进屋……” 砰,哗啦——椅子倒地的声音、茶杯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完美的诠释了造成这一切的源头人物,这会儿有多么火大。 守在外面的丫鬟吓得够呛,一时间手凉脚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事。”宁夫人喊了一句,赶紧扶住李拓:“别生气别生气,蝶丫头没吃亏。” 李拓只能看到宁夫人的一张一合的嘴,她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到,脑袋瓜子被嗡嗡声占据,这一刻,天地在他眼睛里都成了黑白色。 好半天,李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中重新有了色彩。 “李慧知不知情?”下一秒,李拓否定自己的问题:“不,她不可能不知情。” 宁夫人:“蝶丫头没吃亏,后续的事情也料理干净了,那个丫鬟也被蝶丫头抓住捆在柴房,明儿一早我就命人将她送到我的庄子上严加看管。” 李拓点点头。 宁夫人:“我现在比较发愁的是,这件事要怎么同父亲和母亲说。” 李拓沉思片刻:“父亲那边是必然要说的,母亲那边先不必说,父亲定然能告诉母亲,以后不必再管李慧了。” “我原也是这么想,后来又觉得不够妥当,你说要不要让三房那边知道?”宁夫人扶着李拓坐到床上:“母亲一贯公允,对庶出子女视若己出,突然不管李慧,我们内里知道为什么,外人不知道,母亲被泼了脏水怎么办?三房那边若是知道实情,有他们自己周旋着,事情才不会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李拓犹豫了一下:“也只能这么办了,后宅的事儿本就要母亲出头,母亲突然撒手不管,确实容易惹来闲言碎语。明儿我也告诉三弟一声。” 宁夫人:“也只能这样了。” 李拓忍不住骂了一句:“家里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白眼狼。三弟夫妇也是的,怎么就不知道好好教教妹妹。” 宁夫人:“你可别迁怒,二妹妹可是好的,只能说就算从一个娘肠子爬出来的也不一样,一个天一个地。” 李拓:“这倒也是。” 夫妻俩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去休息,就是休息的实在不太好,一会儿梦到李蔼浑身是血的同他们哭诉,说他们没保护好他的妻子,一会儿又梦到孟蝶死在血泊之中…… 以至于第二天一早,夫妻俩脸上黑眼圈以及眼袋一个比一个明显。 宁夫人现在只庆幸,因为昨日李瑾大婚,大家都很忙碌,侯夫人免了众人三天的请安,让大家都好好休息休息,否则就她这么大的眼袋,不被问起才怪。 郑嬷嬷:“夫人,我看您有些疲态,要不要再睡会儿?” 宁夫人摇摇头,做了一宿的噩梦,她这会儿怎么睡得着:“蝶丫头那边不是还缺两个二等的丫鬟?你挑两个好的送过去。”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50节 “等等,你先问问她那边有没有什么人安排,若是没有你再送两个过去。她那边还缺一个粗使的婆子,一并送过去。” “诶。” 郑嬷嬷连忙去挑人,又打发人去问孟蝶那边的意见。 露微得了消息就问孟蝶:“二奶奶,刚刚郑嬷嬷打发人来,说夫人准备送两个二等的丫鬟过来。” 孟蝶:“看来这次是真的吓到了母亲。” “夫人一贯疼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肯定要怕的。”露微揉揉自己的额头:“我昨晚儿也睡的不好,做了一宿光怪陆离的噩梦。” 孟蝶:“今儿咱们都睡个午觉。” 露微:“那丫鬟呢?要我看,还是留下吧,原以为我们这边事少,丫鬟少两个无碍,还能更清净一些,谁成想还能有这种事。留下丫鬟也能安一安夫人的心。” 孟蝶没反对:“那就留下。” 露微:“郑嬷嬷那边还问,二奶奶这边有没有人安排。” 孟蝶:“我这边哪有什么人。” “范嬷嬷的女儿不是正好?”雪青插言道:“今年十三岁,同我们也熟悉,她干活我知道,麻利的很。” “不成。”孟蝶直接否了:“那丫头我见过,干活是没的说,可大大咧咧的比杏黄还没心眼子。我身边现在盯着的人太多,她这时候来我身边,真被那有心的哄了过去,那才是真正的害她一辈子。” 杏黄当即反驳:“谁说我没心眼子了。” “好好好,你有你有。”孟蝶回的那叫一个敷衍。 杏黄气得剁了一下脚。 露微凝神想了想:“二奶奶顾虑的对,前些时我就听范嬷嬷说起过,他们家的门槛最近都快被媒人给踢破了,都是想娶她女儿的,算算日子,正是二奶奶赚下二百万银子之后没多久开始的。” “她是我奶嬷嬷的女儿就已经如此被惦记,若是再跟在我身边,怎么可能不被盯上。”孟蝶话锋一转:“不单单她,最让那些人盯着的其实是你们三个。” 露微雪青脸一红,显然已经被人探问过口风,杏黄愣在当场,似乎没想到吃瓜一下子吃到自己身上。 孟蝶:“范嬷嬷的女儿现在年纪也小,让范嬷嬷在等三四年给她许亲事,那时候我的风头估计也散得差不多了,更容易挑选到好人家。你们自己也注意,若是真有情投意合的,我不拦着,只是一定要带眼识人。” “二奶奶!”三人异口同声。 孟蝶:“好好好,我不说了,一会儿你们拿二十两银子给梅儿,告诉她,这件事不好明赏,只能暗中贴补了。” “我去拿给她。”杏黄主动揽了任务。 雪青也站起身:“我去告诉郑嬷嬷,我们这边没人,两个丫鬟都请她帮忙挑选。” 等雪青和杏黄离开,孟蝶又压低了声音:“你平时注意着点儿,你和雪青杏黄父母长辈都不在身边,外面的人纵然想打主意,总要过我这一关。梅儿她们四个不同,她们都是家生子,老子娘都在,说不定就有把主意打到那里的。” “你若是有察觉事情不对的,立刻来告诉我,好歹跟了我一场,不能因为我连累她们一辈子。” 露微点点头:“我会注意的。” “二奶奶。”雪青来回:“郑嬷嬷带着人来了。” “二奶奶。”郑嬷嬷领着小丫鬟进门。 “郑嬷嬷,坐。” “见过二奶奶。”两个十四五的小丫鬟齐齐施礼。 孟蝶很喜欢:“好,看着就是灵透的。” 郑嬷嬷谢了坐:“二奶奶,穿绿色衣服的叫小云,穿红色衣服的叫小红,她们俩今年都十四岁。小红手艺尚可,会梳各种发髻,她家祖上是匠人,她还会简单的修补一些首饰。” 孟蝶顿时笑了:“这可是个实打实的手艺了。” 郑嬷嬷:“可惜她们家因为战乱手艺失传了不少,家里现在也只会一些简单的玩意儿,她因为是个丫头,更是只会简单的修补。” 露微插言:“那也不错了,而且不是说还会梳头?正巧昨儿雪青还说,她梳头的手艺不好,要给二奶奶寻个梳头的丫鬟呢,这不就送来了。” 郑嬷嬷眉开眼笑:“这是真的凑巧了。小云没什么手艺,就是心细,二奶奶有什么繁琐的事情交给她准没错。” 孟蝶:“这两个人都很好,我就都留下了,多谢。” 郑嬷嬷眉开眼笑:“那我就先回去给夫人复命。” 孟蝶又上下打量一遍两个小丫鬟:“你们这名字,府里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我给你们改一个。你们的姐姐是雪青和杏黄,小云你就改叫湖绿吧,小红就叫玫红。” “谢二奶奶。” 雪青和杏黄先带两人下去,露微这才道:“王婆子的缺也补上了,新来的那个凑巧夫家也是姓王。” “嗯。” 不得不说,很多东西都是讲究天赋的,雪青能当孟蝶的贴身丫鬟,梳头的手艺绝对不差,然而同样的发髻,玫红梳出来的,怎么瞧都比雪青梳出来的好看顺眼。 晚上孟蝶上床休息,露微招呼着雪青四人到了她休息的外间,她要给她们开会。 露微:“有了湖绿和玫红的加入,咱们房里的人手也算是齐全了,每个人管什么应该重新分一分。” 玫红:“我和湖绿都听姐姐们的。” 露微点点头:“原本雪青管着二奶奶的衣裳料子首饰,现在玫红管梳头,就把这一份分开,雪青仍旧管着二奶奶的衣裳和各种料子,玫红就管首饰包括手镯戒指等等。” 雪青从怀中拿出一串小钥匙:“二奶奶的首饰我原本都是分类放在各个小匣子中的,还有最大的那个是妆奁的钥匙,胭脂水粉常用,平日里不上锁。” “我记着了。”玫红接过小钥匙,眉眼染上喜色。 露微:“杏黄还管药材茶叶这些入口的东西。” “湖绿,以后二奶奶用的细小东西就你来管,包括手捂子汤婆子扇子穗子这一类琐碎的东西。”露微也从怀中拿出一串小钥匙:“这些东西都放在西厢房的架子上,有的有匣子,有的没有。” 湖绿:“好,我记住了。” 露微:“好了,没别的事儿,都回去歇着吧。” “露微姐姐你也早点儿睡。” 天越来越热,孟蝶人也越来越懒散,哪怕今年的冰管够,也没能让孟蝶重新打叠起精神。 “二奶奶。”杏黄兴高采烈的走进内室:“今儿庄子那边送来了一些灰树花蘑菇,我瞧着好得不得了,您想怎么吃? 孟蝶有了一点精神:“灰树花?有栗子林?” 杏黄:“是,放羊的发现有一片野生的栗子林,他们说挺大一片,等秋天还能打些板栗来吃。” “哦。”孟蝶点点头:“灰树花这种蘑菇怎么做都好吃,你根据送来的多寡看着做,祖母和母亲那边必须要送一份。若是很多,几房婶子和大嫂那边也送一份。” 杏黄:“知道了,那我去厨房了。” 孟蝶透过纱窗看向窗外。 露微走到她身边:“二奶奶,您又想什么呢?” 一句话,屋中的三人都放下手中的活儿看向孟蝶。 孟蝶;“我在想,香菇能人工种植,这灰树花能不能呢?” 露微的关注点瞬间歪掉:“香菇能人工种植?” 孟蝶:“当然能,之江庆元县那边还有一座挺大的菇神庙呢,菇神就是种菇的菇民供奉的,京城这边种的倒是少,气候不大适合,而且干蘑菇也很好吃,运输也比较方面。” 露微:“二奶奶,您也说了气候不适合,怎么又想养蘑菇。” 孟蝶:“我说的气候不适合是香菇,灰树花就是长在京城的蘑菇,气候不会不适合的。” 露微张了张嘴,没想到什么有力的点来反驳孟蝶。 孟蝶:“说起蘑菇,你让庄子那边多买几把锯子,放羊的时候完全可以将一些树木的分叉锯下来,这样羊能吃到更多的嫩叶,那些锯下来树枝完全可以当柴火烧,若是距离山脚太远,任凭那些树枝腐烂也可以,说不定能出好些蘑菇。” “一棵树或者灌木也别一下子就修剪完毕,一年修剪一点儿,这样年年有枯枝年年有蘑菇。” 雪青:“这个好,蘑菇是真的好吃。” 孟蝶:“栗子林那边也派人去剪剪枝,剪下的树枝弄成锯末给我送来一些。” 雪青:“您真的要种蘑菇啊?” 孟蝶有气无力的躺在躺椅上:“没事情做真的很空虚。” 露微…… 露微:“那行吧,只要这种锯末么?” 见露微不在反对,孟蝶一秒恢复精神抖擞,从躺椅上起身:“等我查查资料的,我在告诉你还用什么。” 说完脚下生风去了书房,留下几个丫鬟面面相觑,最后爆笑出声。 孟蝶来到书房并不是寻找什么书籍,只不过拿这个当着幌子,她来书房努力回忆在那个世界曾经查过的资料。 因为那边百姓淡水鱼自由这件事,当初孟蝶对那边一切的养殖种植技术都十分上心,把新华国成立之后关于这方面的科研成果都查了一个遍。 除了养鱼外,这个灰树花人工培育,孟蝶也是印象深刻,好吧,她就没有印象不深刻的。 提笔写下灰树花需要用的东西,孟蝶咽了咽嗓子,也许等这次塔木再来京城,她可以拜托对方下次再来给她弄点西瓜种子。 现在的西瓜一般,不算好吃,但是她查过资料的,吴明珠院士能改良西瓜,她为什么不能也尝试研究研究?她可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想到脆甜的西瓜,孟蝶没出息的咽了咽嗓子,想吃! 庄子那边动作很快,栗子树的锯末送来的非常快,甚至贴心的将锯末分成一个个比较小的包装,每一个份量都不重,这样方面丫鬟婆子们拿。 露微带着人过去接,将这些一包包的锯末送到了西厢,栖霞院是二进的院子,现在只有孟蝶一个主人,她只用了前面的一进,后面的二进的屋子处于封存状态,这会儿倒是好了,西厢房那边打开,作为孟蝶的蘑菇屋。 孟蝶看着满地一包包的锯末,十分欣慰:“玉米芯和玉米粉麦麸石膏到了么?” 露微:“玉米芯和玉米粉还有麦麸一会儿就能到,石膏要明天才行。” 孟蝶:“行。等所有东西准备好,就让庄子那边的人上山找灰树花,不要采摘下来,把生有灰树花的枝丫一并送过来。” 孟蝶这边这么大的动静,她也没背着人,其余人自然也都听说了,晚上请安的时候大家纷纷询问。 吴氏的好奇心最重:“蝶丫头,我听说你今天命人弄来好些锯末,要种蘑菇?” 孟蝶:“是,夏天正是蘑菇频出的时候,我正好试试。” 周氏:“这能成吗?我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呢。” 孟蝶笑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试试呗,也不搭什么。” 宁夫人也笑了:“确实如此,横竖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打发时间了。” 周氏笑道:“我倒是希望能成,今年初春的时候,蝶丫头庄子上送来的笋可太鲜了,以前五弟妹喜欢吃鲜笋我还不理解,这回算是彻底懂了。” 方氏连连点头:“这蘑菇新鲜的和干的也不一样,尤其这个灰树花,很是不好寻找,正当季的时候也不容易采摘呢。”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51节 侯夫人哈哈大笑:“蝶丫头还没弄出来呢,你们一个个的就惦记上了。” 吴氏:“母亲,我们这是畅想。” 从正房回来露微就问:“我原本还想着二奶奶种蘑菇,老夫人和夫人说不得会有意见,这可不是大家闺秀应该做的事儿,没成想老夫人和夫人不但不反对还支持。” 孟蝶:“今年春节的时候,圣上下旨命皇后妃嫔栽桑养蚕,也命公主们种地拔草,要她们都知道田桑之事。”要不她也不能折腾这蘑菇,只要种出来她还可以在皇帝面前刷一刷存在感。 也不知道是那片栗子林确实大,还是孟蝶运气好,所有的东西准备好后,庄子这边就寻到一颗有手臂粗的枯栗枝,上面长了好几朵灰树花,正是幼小刚发的时候。 王庄头不敢耽搁,这边将枯枝带回,他立刻第一时间骑马送到侯府后门处。 孟蝶得了长有蘑菇的枯树枝眉开眼笑,万分珍重的将枯树枝放入西厢房的架子上。 此时的西厢房早已大变样,屋中耸立着三排架子,每个架子又分四层,墙角边堆放着木屑包玉米芯包玉米粉包麦麸包还有石膏包。 架子下面放着一盆盆的水,没有喷雾系统,只能用这种方法给整个房间加湿,棚顶一大块地方换成了明瓦,日光从上照下来,哪怕其余窗户全关,屋中的光线也足够。 现在天气热,孟蝶倒是没敢将窗户全关,窗户依旧开着,只不过将窗纱都换成了深蓝色的。 将整个蘑菇屋打量一番,孟蝶满意的点点头:“露微,我让你准备的糖都准备好了么?” “范嬷嬷那边已经买好了。”露微有些迟疑:“二奶奶,养蘑菇真的需要糖吗?” 孟蝶:“糖可是好东西,加点好东西说不定成功率会增加呢。” 露微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出怎么反驳,只能默不作声。 孟蝶:“你们把糖拿进来的时候小心点,尽量别让人看见。” “嗯。” 孟蝶看了一眼枯树枝,又给蘑菇周围撒了一些水,现在天热,水蒸发的很快,看来以后早起,临睡和中午都要撒一些水,其他时间段看情况。 有了蘑菇屋,孟蝶这回可不无聊了,每天早起必然过去一趟在蘑菇周围撒些水,然后同温氏汇合一起去正房请安。 回来吃完早晚又要去看一遍,然后才能去凝萃馆派差,等从凝萃馆回来,肯定又是迫不及待的去看蘑菇。 那勤快又呵护的样子,露微都忍不住吐槽:“这知道的是养蘑菇,不知道还指不定以为怎么回事呢。” 当场孟蝶赏了她一个嗔怒的小表情。 眼看着小蘑菇一点点长大,从一朵朵“小花”长成了大花,孟蝶越发精心养护蘑菇不说,也开始拌料,为了掩盖放糖这件事,除了她就是露微帮忙。 将拌好的料均匀的撒在每一层,孟蝶长出了一口气。 露微:“二奶奶,料厚一扎会不会有点儿薄?要不要再厚点儿?” 孟蝶瞅了瞅,想了想她当初查资料时看到的菌袋,也有些犹豫不定:“那就加厚点。” 两人又加厚了一寸这才停手,累得是腰酸腿疼。 露微锤了锤自己的腰:“二奶奶,就让樱儿杏黄她们来浇水吧?” “行,水别浇太多,保持湿润就好。”孟蝶站起身,脚下一个踉跄:“真的好累。” 回到卧房,孟蝶直接躺到软塌上挺尸。 湖绿:“二奶奶,刚刚准备了热水,要不要去水里泡泡?能缓解缓解。” 孟蝶懒洋洋的不想动。 玫红也跟着劝:“二奶奶,还是去泡泡吧,不然明天一准儿的浑身酸痛。” 孟蝶打了个激灵,猛然想起在另一个世界上体育课蛙跳后第二天的腿,当即挣扎着爬起,缓解肌肉酸痛还是有必要的,非常有必要。 泡到热水中的那一刻,孟蝶忍不住喟叹了一声,啊,还好她爬起来了,泡澡是对的。 等孟蝶从热水中出来,又吃了些甜甜的糕点,喝了杯奶茶,孟蝶终于恢复了生龙活虎:“我让你们准备的草纸到了么?” 湖绿:“到了,刚二奶奶在蘑菇屋的时候到的,特别大的一张。” 孟蝶满意的点点头,等蘑菇马上要成熟的时候,就用这种黄纸将蘑菇罩住,孢子飘出就能附着到这些草纸上,这时候再将这些草纸埋入拌好的培育料中,说不定这样也能繁殖出蘑菇。 第51章 灰树花越长越大,孟蝶事先准备的纸质罩子很快有了用武之地。很快,灰树花彻底成熟之后开始腐败。 没有显微镜,孟蝶也看不到孢子到底有没有附着到草纸之上,只能根据灰树花的腐败程度猜测着时间,将草纸拿下埋入拌好的料中。 那根原本长着灰树花的枯树枝更是不能浪费,孟蝶将树枝修理修理,分成几段埋入料中,埋入树枝的料她还做了个特别的记号。 见孟蝶如此上心,她身边的丫鬟们也都格外上心,通风,光照,湿度每一样都尽量做到最好。然而结果却并不尽人意。 夏天过半,一颗蘑菇都没冒出来。 杏黄忍不住抱怨:“怎么就不出蘑菇呢,那个什么子的不出也就算了,埋进去的枯树枝也不出了,这不应该啊!” 雪青:“对呀,我记得我小时候去采蘑菇,祖母还告诉我,你记住你采蘑菇的地方,来年还会出,那些枯树枝怎么就不出蘑菇了呢。” 孟蝶倒是心态良好:“我不是给枯树枝换地方了么,人家原本在山里,被我搬到屋子里,说不定是害羞了呢。” 噗哧——几个丫鬟被这奇怪的形容逗笑,原本焦躁的心倒是缓解不少。 玫红:“二奶奶,您真的不着急啊?” 孟蝶:“也不能说完全不着急,但要说很急也没有,我想以前也肯定有人想过要培育灰树花,结果么肯定是失败了。我这次做肯定是盼着成功的,不过要是真的失败,那也是情理之中。” 日子一天天的过,除了孟蝶,所有人都认定了这次她必将失败,甚至就连露微她们这几个丫鬟都懈怠了不少。 “外面是不是鞭炮的声音?”孟蝶伸着脖子看向外面,凝神细听。 “好像是鞭炮声。” “是鞭炮声。” 说话的功夫,鞭炮声越来越大,很明显这是侯府放的鞭炮。 “二奶奶。”一名小丫鬟从外面跑进来,进屋后略喘了喘,这才进屋:“荟大爷中了。” 孟蝶猛的站起身:“真的?中了武进士?” “是,刚刚放榜,我们大爷中了三十二名二甲进士。我们太太打发我来给二奶奶道喜。” 孟蝶:“同喜同喜,这真是太好了,不枉他这些日子勤学苦练的。” 露微抓了一把铜钱赏给对方。 孟蝶:“你先回去吧,估计你们那边一会儿有的忙。” “诶,二奶奶我先回去了。”小丫鬟揣好铜钱,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露微满脸笑容:“怪道都说家学渊源,果是如此。” 湖绿笑笑:“我们府里的爷哪怕是从文小时候也得练武,还专门有个词儿,叫啥来着。” 露微:“锻炼身体?” “不是。”湖绿冥思苦想。 玫红笑着点了一下她的头:“那叫伸筋骨。” 湖绿:“对对对,就是这个词儿,说是筋骨伸开了,身体会更好。” 杏黄不解:“那不还是锻炼身体么?” 湖绿眨眨眼,答不上来了。 玫红摇摇头:“不一样,这里伸筋骨的意思怎么解释呢,比如说同样摔一跤,有人会摔的很重,但是伸筋骨之后人比较灵活,摔的可能就比较轻。” 孟蝶:“你们说的就是柔韧性更好一些是吧?” 玫红:“对对对,就是这个。” 孟蝶了然,柔韧性好在要摔跤等出现意外的时候,确实更不容易受伤。 湖绿满眼羡慕:“不知道打马游街,前五十的进士会不会跟着,上次茂大爷种武进士的时候,前五十的进士都跟着去了。” 杏黄惊了:“大爷也是武进士吗?” 湖绿:“是的呀,茂大爷是戊寅科的武进士,三十八名,那年茂大爷才十四岁,比如今的荟大爷还要小两岁呢。” 杏黄脱口而出:“那我们二爷呢?” 整个室内迅速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杏黄满脸懊恼,惴惴不安的看向孟蝶。 孟蝶一笑:“我也不太清楚。” 玫红硬着头皮接口:“我们二爷没考进士,只考到举人,不过他十来岁的时候就考过了武举人,是咱们府里的头一份儿。” 雪青笑着说:“我现在真的是对家学渊源这四个字有深刻体会了。” 玫红看向雪青,自然的转变话题:“雪青姐姐,我记得孟府上上下下也都是进士,这不也是家学渊源么?” 雪青:“是这样没错,可我从小就是在孟府长大的,那会儿也小,只道是平常,甚至我以为除了我们做奴才的,天下人都读书。” 露微笑骂了一句:“你这话拿到外面去,绝对是被人套麻袋打一顿的节奏。” 雪青抿唇笑。 孟蝶:“露微,你去库房瞧瞧,清点一下适合做礼物的物件;玫红,你去大嫂子那边问问,大嫂送什么,什么时候去送。” “诶。” 孟蝶站起身。 “二奶奶?” 孟蝶:“我去蘑菇屋看看,你们不用跟着。” 只在自己的院子里,雪青她们听话的没跟着,今儿没到凝萃馆议事,现在还不到午时,用不着洒水,也不用担心累到孟蝶。 孟蝶慢慢悠悠的走进蘑菇屋,一个架子一排排的去观察,第一个架子四层,全部毫无动静,第二个架子第一层,啥也、啥??? 孟蝶眨眨眼,仔细的盯着那个灰色的小点,一时间不确定是出蘑菇了还是那根本就是个灰尘,或者是杂质。 抬起手,孟蝶又放下,不能碰,万一是蘑菇呢,她这一碰还不给碰坏?到时候她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我看,我看,我仔细看,孟蝶眨眨酸涩到流泪的眼睛,算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是蘑菇的话,终究会长大的。 用手帕擦干眼角溢出的眼泪,孟蝶开始观察第二层,啥也没有,第三层第四层都是啥也没有。 孟蝶到最后一个架子处,这一处的架子是挨着窗户的,刚一到这边,孟蝶当场愣在原地,一簇有大拇指粗细的灰色“小花”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第三层拌料上。水润润的,精神十足。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52节 好一会儿,孟蝶放轻脚步,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慢慢走近那朵小蘑菇。眨眨眼,再眨眨眼,蘑菇还在,灰色的小花精神十足的伫立在那里。 成了?真的成了?孟蝶有些恍惚,这一刻她有点怀疑,难不成自己是天选之女,干啥啥成?别飘,不能飘! 孟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那朵小蘑菇陷入沉思,她能成功绝对不是因为什么天选之女,大概率是蔗糖的原因。 饴糖这种东西,都是平民百姓家逢年过节才会给孩子买的东西,遑论价值更高的蔗糖?哪个脑子正常的会用蔗糖去种蘑菇?只有脑子不正…… 不对,不能说脑子不正常,那不是把自己骂了么,孟蝶晃了晃脑袋,只能说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又有银子,这才能够不计较成本的去实验,也才能够成功。 孟蝶又开始打量别处,这一看才发现,这一层除了大拇指大小的灰树花,拌料上还有好多灰色的小鼓包,她看是看不太清楚的,不过如无意外,这些应该都是小蘑菇。 离开蘑菇屋的时候,孟蝶的脚步都是飘着的,就这么走回卧室,坐到椅子上左手托腮开始傻笑。 “二奶奶?”露微凑到她身边,轻轻唤了一声。 孟蝶嘿嘿傻笑出声。 露微心弦一颤,不得不提高一点声音:“二奶奶?” 孟蝶依旧没反应,脸上依旧维持着傻笑。 露微在孟蝶眼前晃了晃手,孟蝶仍然毫无反应,露微这下是真的急了:“二奶奶,二奶奶您怎么了?您别吓我!” “啊?嗯?”孟蝶终于回神,这才发现露微正紧张的看着她,面上竟然带了哭意:“怎么了?” 露微:“二奶奶,您刚才怎么了?怎么叫您也不理,还一直在笑。” 提起这个,孟蝶又露出一个傻笑,露微的脸色越发难看。 孟蝶:“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出蘑菇了!” “啊?”屋中几人张大嘴巴,紧接着就是一阵欢呼声。 “真的出蘑菇了?” “什么样儿的?和山上长出来的一样吗?” “我去瞧瞧。” “回来。”孟蝶不得不喊住杏黄:“那门不能一直倒腾,等一会儿浇水的时候你们再去看也不迟啊。” 杏黄心不甘情不愿的停住脚步:“那些蘑菇都是什么样子的?” 孟蝶:“真正能看出蘑菇的只有一簇,大概大拇指这么大,其余的都是灰色的点点,还看不大出。蘑菇这个东西长的非常快,想必用不了几天就能长到好大。” 雪青噗哧就笑了:“几天?我们中午浇水看多大,你们信不信晚上再浇水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湖绿震惊:“长得那么快吗?” 杏黄:“诶?你不是说你小时候也去山上采过蘑菇吗?怎么不知道蘑菇长的很快?” 湖绿噗哧笑了:“我去采蘑菇,不过是去村子里族亲家去玩儿顺便采一点儿,对山上的东西我并不太了解。” 雪青:“原来是这样,我跟你讲,蘑菇这个东西,半天就能变一个样儿,一晚上过去,那就是大变样。” 湖绿:“雪青姐姐你懂的好多。” 雪青:“我就是采的次数多了,二奶奶有个小庄子你们不是知道么?那里也以山地为主。以前在孟府的时候,每到春夏秋,老太太就会发话,让我们这些小丫鬟上山采摘一些东西,比如野果和蘑菇之类的。” 玫红:“听起来就好好玩。” 说说笑笑,很快到了给蘑菇浇水的时间,与往日的懈怠不同,这一次这几个人一窝蜂的跑去蘑菇屋,想亲自为小蘑菇浇水。 孟蝶再次进入蘑菇屋,顿时睁大了眼睛,距离她从蘑菇屋出去到现在又进来,一个小时?最多不超过一个半小时,那些灰色的小点点,这会儿已经能明显看出灰树花的形状,完全不需要把眼睛看酸。 “啊!靠着窗户这边的架子,四层每一层都有蘑菇。” “中间这个架子,最上面的第四排有蘑菇,第三排也有,第二排和第一排没见。” “靠墙这边的架子,只有第三排出现了蘑菇,其余的都没有。” 露微环视四周:“出蘑菇的地方好像阳光都更好一些。” “啊,那以后我们再弄蘑菇屋,是不是要把架子都放在窗边和明瓦下面?” “那倒是不用。”孟蝶笑着反驳:“我查资料的时候,有看到说阴暗一点的环境更利于菌丝生长,我们现在菌丝不多,多长些菌丝也是好的,而且菌丝越庞大,长出的蘑菇会更加肥厚。” 杏黄恍然:“这是不是就跟冬笋差不多?一直憋着憋着,结果就是憋的越发肥厚。” “对,是一样的道理。” 众人小心翼翼的撒好水,又认认真真看了一遍一个个的灰色凸起,这才都恋恋不舍的从蘑菇屋离开。 孟蝶打了个哈欠:“我睡个午觉,你们也都歇着去吧。” 雪青几人鱼贯而出,露微服侍着孟蝶宽衣:“二奶奶,今儿杏黄不是有心的。” “我知道。何况这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孟蝶看向露微:“你那是什么表情?你想问什么?” 露微顿了一下,还是问出口:“听玫红的话,二爷天赋好本事高,早早就考过了武举人,怎么就没继续考武进士呢。” 孟蝶:“大概是觉得一旦考了武进士,就要当官了吧。” “啊?” 孟蝶:“啊什么啊?武进士和文进士一样,都会被派官,一旦被派官,去哪里还能是他自己做主吗?你看侯府里上上下下的爷们,都是在京城安稳处当差,他想去前线你觉得可能吗?” 露微:“干嘛非要去前线呢。” 孟蝶笑笑:“武将手中没有在前线拼杀出来的功劳,他就永远没有实权,在朝堂上他说的话也不会有多少份量,无论你是什么出身,武状元也不行。” 露微一整个震惊。 孟蝶:“别说是武将了,文官没有政绩那也没有立身的根本,不说远的,就说现在朝中的四位阁老六部尚书,哪位没有一段脍炙人口成功治理一方的故事?” “现在的首辅乔阁老,当年外放到福建泉州,听起来是沿海会不错是吧?前朝禁海结果导致海寇猖獗,其实很多都是驻港口的海军与海寇甚至当地豪强勾结,那边又产盐,百姓苦不堪言。” “乔阁老到那边连任三届整整九年,以文官之身带兵剿匪杀敌寇,又逼得盐商妥协,百姓这才过上好日子,他卸任回京,当地百姓家家供奉乔公像。” “还有现在的次辅任大人,当年外放的地方是广西恭城县,当年那是个什么地方?穷的十户有九户都是乞丐,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任大人到了那边,据说亲自到田间地头查看,最终决定带领百姓们种植柿子,现在恭城月柿不但是贡品还天下闻名,胡商海商哪个不买?那里也成了富饶之地。听说现在有恭城来的百姓到京城,还要远远的给任府磕个头呢。” “还有我祖父,当年外放到湖州,鱼米之乡好吧?就是太富了,那里地主豪强林立,对百姓层层盘剥,本朝自太祖皇帝起就轻赋税,哪怕是鱼米之乡,一年所有的税加起来不允许超过三成,结果那边赋税竟然高达六成。” “我的天!”露微震惊到失声。 孟蝶:“祖父在那边与那些地主豪强斗智斗勇,只刺杀就遭遇了四次,我爹和二叔还被绑架过,要不是老仆忠心,指不定出什么事?祖父六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终于把那些地主豪强收拾干净,还了百姓一片清朗蓝天。” “祖父卸任离开时,湖州百姓上到八十老叟,下到三岁幼儿,整整送出我们家百十里地。说道这里我倒是想起现任的湖州知府,竟然认为祖父被贬谪,他就能接管我们家在湖州的产业。简直不要太好笑,他就算真把庄子抢去,那水道分分钟钟就会被当地百姓截流。” 露微长大了嘴巴:“咱们家的产业……” 孟蝶:“没错儿,不然随随便便一个京官儿,你看他敢不敢把产业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府里二老爷在扬州为官六载,你看侯府可曾在那边置办产业?没有百姓拥护,人走茶凉,你敢置办产业就敢让你亏的血本无归。” 孟蝶躺到床上,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直接睡下。露微放下床幔,也去休息。 孟蝶的蘑菇屋真的出蘑菇了,这个消息整个侯府下午的时候上上下下就全知道了。 请安的时候,周氏第一个问出口:“蝶丫头,我听说出蘑菇了?” 方氏也跟着道:“真的假的?如果是真的那可太好了,说不定冬天也能吃上新鲜蘑菇。” 吴氏眉眼弯弯:“我都不求冬天,我只求春夏秋十天半月能吃上一次灰树花就行,这蘑菇实在是合我的口。” 侯夫人连连摇头:“瞅瞅瞅瞅,还是当婶子的呢,一个比一个嘴馋。” 吴氏:“母亲,能吃是福呀。” 众人纷纷笑出声。不得不承认,吴氏确实因为生母早亡无人教导而有些短视,但她这种因为寄人篱下养出的会看脸色,会撒娇的性格也确实讨喜。 孟蝶接过话:“是真的,真的长出蘑菇了,究竟能长成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不过不管怎么说,好歹是有了盼头。” 周氏道:“这话很是,好歹是有了盼头,只要出的好,以后不愁没有蘑菇吃,说不定啊,以后咱们府里上上下下都能吃得起蘑菇了。” 孟蝶……谢邀,那拌料放蔗糖嗷嗷贵,她是绝对不会大面积种植的。 孟蝶:“菌丝太少了,想大规模培育很难。” 周氏:“菌丝?” 孟蝶:“就是蘑菇的根。” 方氏:“出蘑菇不就会有吗?” 孟蝶点点头:“确实会有,但是我查的资料中都写,菌丝出个几茬蘑菇就会老去,而且拌料也要重新弄,不能一直使用,这么来回倒茬,想要大规模弄得不少日子。不过我们自己吃倒是容易。” 方氏满脸向往:“春节的时候能多一道鲜山珍就是极好了。” 孟蝶:“何必等到春节,这次出的菇我瞧着怎么样,若是好,咱们自个儿先吃一顿。” 众人纷纷叫好,虽然府里有干的灰树花蘑菇,大家不愁吃,可这个蘑菇是鲜的,又是种出来的,大家天然有个好奇凑趣的心。 蘑菇长的非常快,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就长成了好大一朵,更让孟蝶惊喜的是,她原本预料的果然不差,光照不好晚出蘑菇的地方,真正出蘑菇的时候蘑菇格外肥厚。 孟蝶干脆就又等了两天,光照下的蘑菇任由其继续长大产生孢子,光照不好地方的蘑菇,嘿嘿嘿嘿,孟蝶苍蝇搓手,就吃这个了。 由于蘑菇多,杏黄这下大展身手,炒烧炖凉拌,还做了个汤,四菜一汤每一房都有。 最喜欢吃这种鲜味儿的方氏第一个给了反馈:“我吃着要比从外面买的更好吃些。” 吴氏也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夫君却说那是因为有蝶丫头的孝心在里面,现在看不单单是蝶丫头的孝心,吃也是真的比外面买的强。” 周氏笑道:“可能是更加肥厚的原因,这蘑菇的口感可太好了。” 宁夫人看向周氏:“应该也是更新鲜的缘故,外面买的,都是那些农人到山上采下来,然后又拿到店里去卖的,这么折腾一圈儿,少说也得一天的功夫,哪比得蝶丫头这里?这边剪下,那边立刻就能做菜。” 侯夫人点点头:“我觉得也是这个原因,再就是山上能有多干净?每次买回来都要用水泡好久,鲜味儿都泡丢了好多,蝶丫头这蘑菇干净,随便洗洗就成,鲜味儿也得以保留。” 周氏:“应该就是这么个理儿了。我们家的蓁儿和薏儿吃得头也不抬。” 孟蝶:“蓁兄弟和薏兄弟喜欢吃,只管上我那里取。” “二嫂子,我也喜欢吃。”李瑜不甘示弱。 “放心,绝对少不了你的。”孟蝶笑着同众人解释:“蘑菇屋不是在西厢房的西屋么?我已命人又新打了架子,到时候东屋也养蘑菇。” 方氏:“东屋不是有炕吗?” 孟蝶:“就是要有炕才好,正好试试冬天能不能也出蘑菇。” 宁夫人看向方氏:“说不定今年冬天真的也能吃上鲜蘑菇了。” 侯府上下一片欢乐,在这种氛围下,秋天悄然来临,胡商海商们再次陆续从遥远的地方赶来,齐聚京城。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53节 第52章 勇毅侯府再次被所有人关注,确切的说,大伙儿都关注勇毅侯府的二奶奶孟蝶。可惜孟蝶毫无动静,众人又开始关注她的那几个得力属下。 更让人可惜的是,别说露微稳稳的待在侯府,就连王庄头种子都不看了,整天侍弄着那两块所谓的试验田。 范嬷嬷一家子干脆搬到了庄子上,说是天热,庄子上凉快点,对此京城众人只想一句呵呵扔给她,骗谁呢?夏天你没去庄子上避暑,秋天你反倒去了,你以为这是江南那边吗? 总之不管怎么样,孟蝶这边装死到底,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然而就在众人的视线刚刚从孟蝶身上逐渐挪开的时候。塔木和李特尔连同他们的妻子进京了,这可是当初买海鱼的冤大头,一下子所有的视线再次聚焦到孟蝶这边,暗地里纷纷吃瓜。 甚至有赌坊开了赌盘,一方押塔木和李特尔被坑,这一次会找孟蝶算账;一方押塔木和李特尔赚到了银子,这一次还会同孟蝶合作。 参与赌注的人非常多,大多数人押的都是前一种,认为塔木和李特尔被坑了,这一种里面又分两个阵营,一个阵营认为塔木和李特尔被坑,绝对会想尽办法给孟蝶好看。 另外一个阵营认为民不与官斗,勇毅侯府可不是吃素的,别看现在的勇毅侯没有实打实的兵权,人家老子是开国功臣,陪葬帝陵的,底气照样十足。 两大阵营吵的不可开交,气氛也是越来越热烈,赌场干脆以此又开了一个赌盘,一方押注塔木和李特尔会找茬,一方押注两人会忍气吞声。 双方押注的人数不相上下,吵闹得京城上上下下几乎皆有耳闻,反倒是第一次赌盘的另一种选项,塔木和李特尔赚到钱了这个选项无人问津。 “简直岂有此理。”露微满面都是怒意。 范嬷嬷叹了口气,担心孟蝶生气,她这都是挑着说的呢,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就没有不议论的,押注的人数也破了赌场一次又一次的新高。 杏黄火冒三丈:“这些人竟然敢拿二奶奶做赌注,我们定要报官,查封这赌场。” 玫红:“没错儿,我们二奶奶行得正坐得端,反倒成他们取乐的了。” 孟蝶看看屋里的几个丫鬟笑得停不下来:“消气消气都消消气,能在京城开赌场的,哪是随便报官就能查封的?” “至于说取乐,又不是别的事儿,这种事无所谓啦,莫说是我,就是圣上民间百姓还要说道两句呢,不碍事。” “二奶奶!”露微有些急:“我知道您一向心胸宽广有容人的雅量,可是他们实在太过份了,怎能以此作为赌注。” 孟蝶笑得不怀好意:“他们要做就做,说不定我们还能赚一笔呢。” “啊?” “嬷嬷刚才不是说,押注塔木和李特尔赚钱的人少么?押注的人越少,赔率肯定越高。”孟蝶环视屋中所有的丫鬟:“别怪二奶奶我没提醒你们,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要不要押注可就看你们了。” 啊~~这!!孟蝶不但不生气,反而劝着身边人跟着一起押注。 雪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范嬷嬷,我手里还有一笔银子,麻烦你帮我押一注。” 露微秀眉一挑:“嬷嬷,我手里也有银子,麻烦帮我也押注。哼,敢拿我们取乐,到时候看看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这话我爱听。”孟蝶给予肯定:“笑到最后才是真的笑,范嬷嬷,你告诉荣掌柜,拿出两万银子来,给我也押上。” 范嬷嬷:“二奶奶押两万?” 孟蝶:“那是,既然要赚总得多赚些,你去押注的时候,想办法雇佣一些脸生的人,不然你这个熟面孔一露面,咱们这钱可就赚不着了。” 范嬷嬷这会儿也不生气了,连连点头:“是,我记着了,我找些乞丐,给他们梳洗一番,保准没人能认出是我们打发去的。” 湖绿和玫红一看露微杏黄雪青都拿了银子,二人体己虽然不多,也拿了一些出来,就连梅儿四个小丫鬟,还有外面粗使的四个婆子和丫鬟都拿出了一些铜钱来请范嬷嬷帮忙押注。 兰萱院挨着栖霞院,平日里孟蝶与温氏关系又好,范嬷嬷干脆又跑了一趟那边,问她们押不押。 结果温氏知道了,不单单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押,她也拿出一笔钱来押注。得亏范嬷嬷要钱要的急,不然这消息走漏出去,府里指不定多少人要跟着押注。 不过那样更可能大家都没得玩,越多人知道越容易走漏消息,外面的人知道了,赌场那边肯定要调整赔率的。 范嬷嬷那边安排停当,刚去各个赌场把注押上,京城上下的眼光就从这件事落到了另外一件事上。 其实也和这件事有关,塔木和李特尔这次进京,两人竟然各自带了一样宝贝。 塔木带的是一件一尺多将近两尺高的红色珊瑚。珊瑚通体艳红色,瑰丽无比。就这么高的一株珊瑚,拿到皇帝的私库中也能占据一个位置。 李特尔带来的是一副围棋,棋盘是由金黄色的黄花梨雕琢而成,白棋子为羊脂白玉,黑棋子则是墨玉,这么一副围棋,与那株一尺高的红色珊瑚相比毫不逊色。 两样都是宝贝,属于有价无市那种,这两样东西一出来,京城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此处,这两样东西哪怕能买下其中之一,到关键的时候拿去送人情,绝对能办成大事。 京城越发的热闹了。 然而没等气氛更加热烈,塔木和李特尔兜头给血冲大脑的京城众人泼了一大盆冰水。他们果断的放出话,这两样东西不卖,这是要送人的。 送人?送谁?没给大家猜测的时间,塔木和李特尔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众人。 他们派人往勇毅侯送了拜帖,当然,想要去拜会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的妻子想要拜会孟蝶。 多少人家的家主一拍桌子,他们怎么就蠢了,忽略了塔木和李特尔这一次竟然带着妻子这件事呢。 这种行商的人,他们出门要么带着得宠的小妾,要么就在路途中随便玩玩,哪有带着妻子的?妻子都要坐镇大后方。但是牵扯到孟蝶就不一样了。 孟蝶是侯府媳妇,深居简出,派出个贴身丫鬟办事已经是极限,塔木和李特尔两个外男想见孟蝶,那绝对是白日做梦。 小妾是女人能见吗?那不是去见面,那是结仇,人家正儿八经的正房奶奶,你们一个小妾也敢说拜会?打折你们的腿还差不多。 他们的妻子就不一样了,拿着拜帖和礼物,说是要感谢二奶奶的帮扶,孟蝶只要乐意就是可以见一面的。 很好,两个宝贝有了归处,赌局也有了定论,赌坊那边得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将赌盘封锁。正巧是范嬷嬷刚刚下注后的半个时辰。 哪怕是封盘了,京城中还是有人不想相信,花二百万两买下海鱼的塔木和李特尔竟然还能赚到钱。直到塔木和李特尔的妻子带着两件宝贝进入侯府,整个京城的上空都充满了哀嚎声。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范宏拿着赌场给开的赌票,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因为孟蝶,很多人都认识范宏这位奶公,这会儿见到他数银子,才知道孟蝶和她身边的人也都跟着押了注。 各大赌场负责人心都在滴血,另一个赌局赚的钱,全赔给第一个赌局孟蝶他们了,他们赌场白忙了一场。 众赌客更是咬牙切齿,当初就有聪明的,想着孟蝶身边的人肯定知道深浅,看他们押注不押注,到时候跟着押,范宏和范嬷嬷当时什么样儿?一副完全不知道的样子,还大骂赌场,结果呢,结果呢!!!!啊啊啊啊啊!!!! 孟蝶:我都没坐庄,你们还不感谢我? 苏木和李珊都是异域相貌,进入侯府之后,侯府中的丫鬟婆子忍不住悄悄观察,窃窃私语。 苏木和李珊紧紧跟着范嬷嬷的脚步,颇为忐忑不安,家里也不是没钱,更不是没见过这些雕梁画柱的建筑,往日里也从容不迫,不知怎么的,想着见这位传说中的二奶奶,无端的就紧张起来。 孟蝶在小花厅坐着,很快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不一会儿,范嬷嬷领着苏木和李珊从外面进来,跟着她们的的丫鬟候在外面。 苏木和李珊进屋看到端坐着的孟蝶,不敢多做打量,倒头便拜:“拜见二奶奶。” 孟蝶:“快搀起来。” 雪青和杏黄就在门边,哪能让她们真的拜下去,不等孟蝶开口,已经扶住二人。 孟蝶:“二位娘子多礼了,快请坐,露微上茶。” 雪青和杏黄搬了两把椅子过来,转身出了屋子,守在外面。 二人又按照易朝的规矩行了个福身礼,又谢了坐,这才规规矩矩的坐下。接过露微捧过来的茶,纷纷欠身离座:“谢谢露微姑娘。” 孟蝶:“初次见面,不知二位娘子怎么称呼?” 李珊满面笑意:“我丈夫李特尔,我也凑趣儿,取了个易朝的名字叫李珊。” 在易朝,嫁了人的妇人哪有说自己名字的?这种大大方方说自己名字的也就是异域那边了,孟蝶有点儿小羡慕:“原来是李娘子。” 苏木也跟着道:“我也凑趣儿取了个易朝的名字,叫苏木,我丈夫是塔木。” 这是根丈夫一个名儿,却没冠夫姓,也算是别具一格。 “苏娘子。”孟蝶打过招呼又开始客套:“二位娘子一路上车马劳顿,辛苦了。” 苏木直白的摇摇头:“倒是不觉得辛苦,这一路上见了很多在我们国家见不到的景色,易朝,真的好漂亮。” 说了这么一大串话,苏木也只是些微带了点口音,可以说官话说的非常棒了,孟蝶一挑眉,着实佩服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人。 “我们易朝疆域辽阔,确实有很多可走之处,处处风光皆不同。”孟蝶顺畅的转移话题:“家里一切可都好?” 苏木眼睛一亮:“都好都好,托二奶奶的福,家里现在上上下下都好得很,不知二奶奶手里可还有海鱼?” “不瞒二位娘子,上次有那么多海鱼纯属侥幸,这东西并不好捕捞。”见二人面上均现失望,孟蝶话锋一转:“有个底我可以告诉二位,就是无论大小,只要是海鱼就有功效。” 苏木和李珊眼睛一亮。 孟蝶:“不单单是海鱼,其实海中大多数的东西都有这个功效,只是功效大小有区分,比如说做瑶柱剩下的蚬子肉,这个也是有效的,而且效果也比较好。” “但要说效果最好的,其实是海带紫菜裙带菜等海藻,只是这几种东西难得又昂贵,比不得各种蚬子干和小杂海鱼容易得一些。” “谢谢二奶奶,多谢二奶奶告知。” 苏木面露难色:“往日里我们做生意做的都是皮毛瓷器和绸缎,这海物从未做过,不知二奶奶这边可有人脉?” 孟蝶一笑:“若是别的我还真没有,海物你倒是问对人了。我大嫂子家是盐商,她的陪嫁里面还有一块滩涂呢,他们家的海物特别的多,我派人去给你们问问。” “多谢二奶奶。” “甭客气。”孟蝶看向露微:“你去隔壁看看,大奶奶从凝萃馆回来没?你去回一下。” “诶。” 露微转身离去。 李珊操着略显生硬的官话道:“二奶奶,我想问问,香皂您这边有多余的么?” 孟蝶一笑,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甘州知州是我娘家祖父,你们回程的时候是不是会路过哪里?” 李珊面露失望,苏木眼睛一亮:“正是,我们必然要路过那里,二奶奶可是有家书要带?” 孟蝶含笑着点点头:“正是,我这里有一封亲笔书信,到时候就麻烦二位帮忙带给我的祖母和母亲了。” 苏木:“就是顺路的事儿,绝对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 李珊看着苏木的样子,砸吧砸吧滋味儿,终于悟了。 孟蝶:“还有一件事,不知二位娘子知不知道西瓜?就是那种长在沙漠中的绿皮瓜。” 苏木有些茫然,李珊一字一顿“可是那种藤蔓?里面红壤的?” 孟蝶:“对,就是那个,里面的籽儿是黑色的。” 李珊点点头:“知道。” 孟蝶:“不知能不能弄到一点种子?” 李珊很惊讶:“二奶奶要种?长在沙漠中的,不好种。” 孟蝶:“我知道不好种,不过我还是想开一小块地尝试尝试,我想试着改良改良。” “改良?” “嗯。”孟蝶有些自豪:“我们大易朝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其实很多蔬果原本并不怎么好吃,都是经过一代一代努力改良到今天这个样子的,这个西瓜虽然肉少籽儿多,但清新的味道很不错,我想尝试尝试能不能改良一下。” 李珊一挑大拇指:“二奶奶放心,我们明年一定给您带种子来。” 孟蝶:“那就多谢了,这个西瓜种子最好是不同地区的种子。”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54节 李珊不解但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孟蝶看了一眼时钟:“天色不早,二位娘子在我这里用饭吧。” “这……”二人有些迟疑,虽然孟蝶表现的很和气,面容一直带着笑意,可不知怎么的,她们心里就是紧张,紧张里还带着一丝惧怕,这人的气场实在是太强了。 孟蝶又劝道:“留下来吧,也是凑巧了,我最近在府里闲着无事,尝试着种蘑菇,老天爷怜惜我,竟让我种成了,你们正好也尝尝。何况露微还没回来呢,得了她的消息你们再回去也不迟啊。” “恭敬不如从命,打扰二奶奶了。” 孟蝶:“杏黄,摆饭。” 外间的杏黄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诶。” 这一顿饭吃得可谓是宾主尽欢,她们吃完,露微也回来了。 孟蝶:“大奶奶那边怎么说?” 露微:“大奶奶说她娘家的滩涂多是用来晒盐的,海物并不多,不过滩涂旁边渔民多,他们收购的话会比较方便。” 苏木连忙道:“有懂行的人收购,岂不是正正好好。” 露微一笑:“我也是这么说的,大奶奶就派人去了一趟温府,那边回信说大老爷后日得空,你们若是想去谈,可以选在那个时候。” 苏木:“好好好,敢问露微姑娘,温府大老爷的名讳?” 露微:“上浩下杨,浩荡的浩,杨帆的杨。” “多谢二奶奶,多谢露微姑娘。” 事情都办得妥妥当当,苏木和李珊揣着信件,又拿了孟蝶送的礼物,心满意足的离开侯府。 塔木和李特尔都等在外面,两人一见自家媳妇春风满面的,跟着的丫鬟们手中又捧着各种各样的礼品盒子,顿时放下心,看来谈的非常圆满。 夫妻回到家,两家人迅速开了个会,苏木把所有的事儿一说,塔木和李特尔同时喜上眉梢。 塔木哈哈大笑:“看来二奶奶娘家那边也有香皂,而且量应该不少,我们要留一笔钱买香皂,不能都买海物了。” “好像你想买就能买到那么多似的。”李特尔半眯起眼睛:“温家的名声倒是一直可以,做生意颇为守信,从他们手里收购海物,很是妥当。” 苏木成了孟蝶的头号粉丝:“你说那话,二奶奶那么妥当个人,温家不妥当,怎么可能给牵线搭桥?” 塔木:“这话倒是,我们后日就去拜会温府的大老爷。今儿就写拜帖。” 温浩扬对于这件事很重视,现在胡商和海商都在京城,他一个盐商家族的长房长子怎么可能正好有一天空闲?完全就是刻意抽的时间。 得到了塔木和李特尔的拜帖,温浩扬松了口气,原本他还担心这俩胡商会不会来拜访,实在是海边小杂鱼什么的,真的不值钱。 本朝不禁海,海军十分强硬,整个海域范围内非常安全,渔民们想啥时候出海就啥时候出海,就算不是渔民,只要你不怕翻船死在海里,自己弄条船下海捕鱼也行。 海边的人根本不缺海物,运出去的话成本又太高,这个世界没有塑料袋,运送的途中一不小心晒干的海物就会返潮,返潮后的海物容易变质不说,就算及时晾晒,味道也会很差。这样的海物根本卖不上价钱。 现在有人告诉温浩扬,这些不值钱的小杂鱼,取瑶柱剩下的蚬子肉,碎掉的海带乱七八糟的海藻,都有人收购,这无疑是一件非常吸引人的事儿。 塔木和李特尔上门,仆人们对二人非常恭敬,与侯府不同,盐商说到底还是商,门楣没那么高。 为表示重视,温浩扬是在他这一房的正堂与二人见面的。 分宾主落座后,温浩扬率先道:“二位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温大老爷掌管粮食和盐的督运,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双方你来我往来了一波商业互吹,喝了几口茶,这才切入正题。 温浩扬:“二位的来意,鄙人都清楚了,但凡能入口的海物都要,还是只要小杂鱼?不瞒二位,小杂鱼的价格相比较于其它东西,价格还是略贵一些的。” 得了孟蝶的准信儿,塔木和李特尔心里有底,李特尔当即就说:“都要,只要能入口的就都要,不管好不好吃都行,不过有一种不行,就是那种返潮后又重新晒干的,容易吃坏人。” 如此直白着实另温浩扬松了口气:“这个请二位放心,返潮海物是肯定不会有的,收上来的东西,需要分门别类吗?” 这个问题塔木和李特尔私下里商量过:“鱼不管大小终究有鱼刺,鱼单独放着,其余没刺儿的放一块儿就行。” 温浩扬:“如果是这样,那收购会更容易更方面,也会更省下人手。” 确定了要什么样儿的货物,三人就价钱问题开始商讨。 对于塔木和李特尔来说,海物的作用是治病而不是吃,只要能治病,那就再高的收购价也不怕,比如花了二百万买了孟蝶手中的海鱼,他们依旧卖出了更高的价格,赚了盆满钵满。这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对于温浩扬来说,自家有盐滩有渔民,塔木和李特尔要的都是在海边没人要的东西,他只要划出个储物室,安排两个人从周边渔民手中收购就行,稳赚不赔,而且省时省力,这绝对是一本万利。 温浩扬当场就给了比较实在的价格,塔木和李特尔一听,比他们预料的还要便宜,当下也没还价。 温浩扬大喜过望,就这个价格,粗粗估算一下,温家一年最少能赚一万两银子,一万两子对于温家一年的流水来说,可以说不太起眼。 本朝实行引盐制度,想要做盐商,首先必须有自己的滩涂,然后拿着滩涂的地契和一大笔银两到户部那里开证明,银两算是押金,以后不做盐商的时候可以退回,地契需要户部盖章,免得一地两用。 得了证明之后,盐商需要向边关地区运粮,平价销售,你运去售卖多少粮食,相应的给你多少盐引,拿着盐引,盐商就可以去指定地区卖盐赚钱。 绕这么大个弯子,中间需要的人手时间都不少,花费自然也高,以温府为例,他家一年运粮贩盐的流水在四五十万两银子,然而也只是流水罢了,刨出人工本钱,上下孝敬打点,温家一年能剩下四五万银子就算不错。 真是应了温大太太那句话,看着轰轰烈烈赚进大把银子,实际上远没有那么多。又一大家子要养,温家或者说全部的盐商,远没有百姓们认为的那么有钱。 咳咳,真要那么有钱,皇帝就不乐意了,早晚收拾一顿。 如今能白得一万银子净利润,温浩扬岂有不高兴的道理?当场与塔木和李特尔签订了合同,又收了定金,请二人吃了一顿饭,称兄道弟一番后,这才亲自送俩人出门。 塔木和李特尔在京城绝对是名人,早在他们给温府送拜帖的时候,京城各个商人就知道了,一看他们酒足饭饱从温府出来,就知道这生意绝对是谈成了。 温家和塔木李特尔谈成生意,温家女受欢迎的程度瞬间上升了两层,保媒的一波接着一波儿。 关注着这件事的人心里都有一本账,商人之间的牵线搭桥自古以来就是个坑,自己得不到什么好处不说,搞不好就要惹来一身骚。 孟蝶那是什么人?八百个心眼子,她肯出头为胡商和温家牵线搭桥,那肯定是为了温氏啊!都不用细想就知道,温氏定然平日待她极好,她与温氏妯娌情深这才帮忙。 能让八百个心眼子的人认可,可见温氏诚心,她这般好,她的妹妹肯定错不了,谁家不想娶个真诚待人的儿媳妇?谁家愿意妯娌之间不合,整日里鸡飞狗跳的? 这个一人犯错全家倒霉的朝代,同样的,一人做得好被高看,也能惠及家人。 这些事,孟蝶暂时还不知道,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塔木和李特尔他们启程回国,什么时候能走到甘州。 第53章 甘州,沈氏忙完了家里,又给派人给丈夫送去了一些东西便回房休息,孟蝶给的十万银子以及湖州追缴回来的银子,算是彻底解了孟家的燃眉之急。 兜里有钱好办事,沈氏管家也轻松许多。 “大太太,外面有两名商妇,想求见太太。” “商人?”沈氏想都没想:“不见。” “大太太,她们是胡商,刚从京城来,说是带着大小姐的信件。” “蝶丫头!”沈氏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快把她们请进来。” 苏木和李珊见到沈氏同样倒头便拜,她们的丈夫告诉她们的,在大易朝,商人地位低,遇到当官的和官太太,立刻磕头准没错。 沈氏身边的丫鬟连忙扶住二人,这二位可是大小姐的信使,哪能让她们拜呢。 沈氏:“快请坐。” “谢太太。”苏木也没矫情,立刻从怀中拿出那封信交给丫鬟:“去年得了侯府二奶奶的帮扶,今年我们去府上谢,二奶奶便问我们回国的路程可路过甘州,我们说正好路过,二奶奶便托付我们带一封家书过来。” “多谢你们了。”沈氏接过书信,看着信封上的字迹,果然是孟蝶的笔迹。想到老太爷吩咐下来的话,沈氏立刻展开信件,果然! 看完信,沈氏心中彻底有了底:“二位远道而来,就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吧。” “谢大太太。” 身边的嬷嬷立刻懂了,让屋中的丫鬟都去准备饭菜,她自己则守在门口。 沈氏直白道:“蝶儿说,你们想购买一批香皂回去?” 苏木和李珊连连点头:“是,大太太不知道,二奶奶铺子里卖的香皂实在是好用,那味道一天都不散。” 沈氏:“你们想要多少?” 苏木和李珊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有多少?” 想到家中堆积的香皂,沈氏一笑:“八万块。” “我们全要了。”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沈氏一顿,有些震惊,八万块香皂全要了?当初老太爷只命做了八万块,担心卖不完就没继续做:“八万块你们都要了?” “都要了,都要了。”苏木和李珊眉开眼笑,作为女人,她们更清楚香皂在女人心中的地位,别说八万块,就是再翻一倍她们也会全部买下。 沈氏哑然:“好,那就都卖给你们,至于价格……” 塔木和李珊心弦一颤,很怕沈氏涨价太多。 “就算七百文一块吧。” 李珊操着不熟练的官话脱口而出:“怎么比京城的还便宜?” 沈氏:“你们帮蝶儿送信,这份情义又岂是这区区百文钱能抵的?你们一共就给五万五千银子好了。” 可这不是百文啊,一块一百文,八万块!多少银子了。还又额外抹了一千多两,苏木和李珊对视一眼,很快也回过味儿来,京城那边啥都贵,想必本钱多,甘州这边很多东西都很便宜,想来是本钱便宜了不少。 不过不管怎么说,大太太厚道,孟家厚道。 沈氏沉吟一下:“合同方面,我这边不太方面与你们签订。你们出关的时候,我们这边可以派人跟着,不会出现问题。” 李珊有些紧张,这银票给了万一孟家反悔怎么办?没有合同心里没底。 苏木没怎么考虑一口答应:“那就麻烦大太太了,我们今晚要修整一番,明儿一早辰时正动身出关。” 对方要承担的风险孟蝶在信中说了,沈氏知道,这会儿见对方爽快应承,很是高兴:“放心,我这边一定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谢大太太。”苏木当即给了沈氏五万五千两的银票。 “太太,饭菜已然齐备。” 沈氏:“二位,请。” “大太太请。”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送走两个人,沈氏连忙去正房那边把银票给了胡老太太。 胡氏接过银票,从中拿出两万两,又命人将剩余的三万五千两收好:“没想到她们竟然要这么多。” 沈氏难得有些腼腆:“我也是没想到,她们一说全要了,我都卡壳了一下。看来这香皂是极其好卖,怪道蝶儿还亲自指派个人来教怎么做。” 胡氏眉眼舒展:“最关键的是,这东西本钱低却又能卖上价,同无本生意也没差什么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55节 沈氏:“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明年的香皂还要多做,庄子那边养猪的地方也得扩一扩,幸亏父亲有先见之明,早早命下人也饲养几头老母猪,不然明年去哪儿买那么多猪仔啊!” 胡氏颔首。 “回老太太,老太爷那边传话,说晚上才能回来。” “知道了。”胡氏沉吟片刻:“两家算是通家之好,一会儿你过去走一趟吧。” “诶。”沈氏一笑:“正好,蝶儿最近闲着无聊就在家里弄了个蘑菇屋种蘑菇,还运气好到种出来一些,她这次托那两名商人给带来一些,一会儿我去给唐家送些。” 胡氏点点头。 苏木和李珊回去,李珊有些忐忑的问:“你就那么相信孟家?” 苏木:“侯府二奶奶那是什么人?有多大的本事?她娘家能差咱们这点银子?” 李珊想了想也是。果然回去一说,塔木和李特尔都赞成苏木的决定。 孟家也是真的办事,第二天不到辰时的时候,一队官兵就到了塔木他们住宿的客栈处,领头的军爷大约三十岁出头,精精神神归整的很,同塔木他们往日看到的兵油子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面貌。 李特尔:“军爷,贵姓?” 对方一拱手:“先生客气了,免贵姓谷,大家都叫我谷头儿。” 李特尔:“谷头儿您好,我这边马上就准备好。” 谷头儿:“不急,你只管慢慢整理,多检查几遍,免得落下什么东西。” “好好好。”塔木和李特尔眉开眼笑。 这边准备好了,立刻启程去关卡。 来大易朝经商的胡商和海商都懂一个规矩,大宗商品买的时候就需要到当地的衙门去登记交税,官府会给票据,这个票据同路引一样有用,每到一个州府都需要到当地衙门盖章,这也是避免偷税漏税。 不然商人在境内如何都不查看,只在边关查看怎么行?同边关守将勾结一毛税都不上怎么办? 商人到达边关,不需要到州府衙门重新盖章,边关放行就行,要么怎么说边关武将话语权更大的,这就是其中一种体现。 至于在边关买大宗商品从而不上税(比如此次塔木李特尔),这一点皇帝自然是考虑到的,但是他默认了,一是根本防不住,严查反而容易让武将心中不悦,其次边关基本都是不毛之地,压根没什么特产,哪来的大宗商品卖给商人? 一些零散的商品,比如说一些蘑菇干,一些笋干或者一些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只要每样不超过三百斤或者三百盒这些就不用去衙门缴税。 只需要离开大易朝的时候,向守关卡处缴纳一些相应的银子,这也是圣上明面上给边关守将的一个福利。边关多战事,你不多给好处,谁乐意给你卖命? 八万块香皂,纵然每一块都不大,那也是很大的体积,塔木李特尔的商队一出现在边关,立刻引起不少人的侧目,然而最让人侧目的还是跟着他们的兵丁。 守在城门口的校尉一看那打扮,立刻笑容满面的凑了过来:“谷头儿,您怎么来了?快请里面坐。” 谷头儿摆摆手:“不了,我送这两位先生离开,等以后有空了咱们再聚。” “好嘞,您请。” 说是请,谷头儿也没让塔木李特尔插队,而是老老实实排队,出关的人不算多,很快轮到他们,让塔木和李特尔意外的是,别说香皂,就是其他零碎商品也没查看。 除了朝廷管控较为严格的瓷器和丝绸,这两样他们一路行来都是按规矩走的,这会儿自然不担心被查看。 验看过后,边关守将爽快放行,一分银子都没收,塔木和李特尔互相看一眼,在谷头儿告辞的时候给了谷头儿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谷头儿,天气越来越冷,给诸位买口酒吃,暖暖身子。” 谷头儿推辞:“不必不必,份内之事。” 塔木:“谷头儿,再是分内之事,这上心不上心小的还是能看出来的,买口酒吃,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 谷头儿这才将银票收下,招呼着兄弟们离开。 李特尔忍不住有些感慨:“二奶奶果然厚道。”他们才能一路顺畅无阻。 塔木:“那可不是,跟着二奶奶做事有肉吃。” 谷头儿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谁安排的,他只知道回去交差的时候,提督大人只问了一句:“送走了?” “回大人,送走了,还给了我五百两银票,说是请兄弟们买酒吃。” 唐延年一乐:“既然是给你们买酒吃,还和我说什么,还不滚去买?” “诶。”谷头儿眉开眼笑,麻溜儿滚了,话说这一年来,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了,也不知道大人从哪里弄来的汤菜,那味道真是百吃不厌,还是正经的荤腥,他手底下多少人都吃胖了。 唐提督也很高兴,平白得了两万两谁能不开心?还不是一锤子买卖,哎呀,他也去弄点儿酒同妻子喝一杯,隔壁送来的菌菇味儿真不错。 皆大欢喜。 过了七月十五不久就是侯夫人的生日,原本应该很热闹一件事,结果李瑾顶着个苍白的脸,大家伙儿瞬间什么心情都没了。 勉强吃了饭,席一撤下,宁夫人就带着李瑾回到东跨院这边,温氏和孟蝶自然是紧跟着,就是脸色都不太好。 一进屋,宁夫人就将下人全部打发出去,只有郑嬷嬷守着。 宁夫人率先开口:“瑾儿,发生了什么事?脸色怎么这么差?” “母亲。”只一开口,李瑾的眼泪就成串往下落,整个人泣不成声。 宁夫人心急却也知道这会儿要等李瑾发泄出来,只能耐心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温氏才拿起帕子为李瑾擦眼泪,孟蝶倒了一杯茶递给李瑾。擦干眼泪,又喝了两口茶,李瑾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不少。 李瑾:“母亲,夫君,夫君他、他有外室。” “啊?”宁夫人大吃一惊,她刚刚猜测过,是被婆婆刁难了,还是丈夫偷吃与丫鬟不清不楚,就是没想过对方竟然是有外室。 贯是好脾气的温氏也忍不住开口就骂:“不知廉耻的东西,怎能做出这等没脸的事情?” 孟蝶也很是吃了一惊:“那外室什么时候养的?什么身份你知道吗?” 李瑾泪眼婆娑的看着孟蝶,摇摇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养的,有一次听到一个下人说,表小姐,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指的那个外室。” 宁夫人:“下人?哪一房的?怎么说的?” 李瑾:“是婆婆房里的一个小丫鬟,我只听到一句表小姐原本,就没下文了。” 宁夫人扯着帕子,面色沉沉:“你婆婆知道这件事儿了?” 李瑾点点头:“知道了,祖婆婆也知道了,原本也想着请母亲和嫂子们过府商讨。” 宁夫人低垂着眼皮,陷入沉思。 温氏将李瑾抱在怀里,摩挲着她的后背:“你放心,你有父母有哥哥嫂子,我们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不让你白白受这窝囊气。” 孟蝶:“瑾妹妹,你公爹和老太爷陈大人知道么?” 李瑾:“老太爷知不知道我不清楚,公爹是知道的,他打了夫君一顿板子,还命在祠堂跪着,若不是今儿祖母生日,他还在那里跪着呢。” 宁夫人吐出一口气:“看来亲家还是明事理的。” 李瑾没吭声,私心里也是认可的,自从事发,婆婆和嫂子都是安慰,公爹更是雷霆手段,可谓是给足了她的面子,这也是她没第一时间跑回娘家的原因。公婆这般给力,她不管不顾的闹,那时候不但不会有人可怜她,反而会觉得她不识大体。 温氏也松了口气:“陈家明事理倒是好办,直接把那外室远远的送走,寻个人家嫁了也就是了,就是事情要做的隐秘些,免得两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见孟蝶没吭声,温氏有些不确定的问:“弟妹,你觉得呢?” 孟蝶:“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怎么说?”屋中一共四个人,此时三双眼睛都落在孟蝶身上。 孟蝶冷哼一声:“把外室送走,多简单的事儿,堂堂皇子外家太仆寺卿府连这点子手段都没有?还要找咱们侯府商量?” 宁夫人和温氏李瑾勃然变色,正是这么个理儿,一个小小的外室,正三品大员家还处理不了?这不是玩笑么? 孟蝶:“养外室总不可能昨儿养今儿就爆出来,想必已经养了一段儿时间了,既然已经养了一段儿时间一直瞒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爆出来?这里面的缘故是什么?” 宁夫人脸色铁青:“瑾儿是初夏的时候出嫁的,现在是秋天,日子还不长,那外室有可能是婚前就养下的,这会儿爆出来,想来是害怕瑾儿坐稳了家中主母的位置,外室怕自己再也没有入府的一天。也有可能……” 宁夫人看了看温氏,温氏瞬间就懂了,她看看孟蝶,发现孟蝶毫无意外,终于说出残忍的三个字:“怀孕了。” 李瑾张大嘴巴,脸上都是难以置信,随即,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宛如决堤的河水,汹涌而出。 宁夫人:“瑾儿别哭,仔细哭坏了嗓子,伤了自己的身子,你放心,母亲在这里呢,我是断断不会让你吃亏让他们弄个庶长子出来的。” “母亲,母亲……”李瑾扑到宁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温氏手脚冰凉,只觉得一阵阵无力袭上心头:“那陈二郎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孟蝶沉思片刻:“母亲,要不这样,陈家邀请我们过去,您和父亲先不要过去,大哥大嫂,我和芃兄弟先过去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宁夫人想了想:“也好,只一样,咱们家的姑娘都是掌上明珠,是享福来了的,绝不受半点儿气。” 温氏和孟蝶重重的一点头。 一直到天黑掌灯,孟蝶和温氏才从宁夫人的屋子离开。 孟蝶脚步一顿,她似乎看到一道身影一眨眼就没了,略一思索就知道那是谁了,穿着绸缎衣服又不敢大大方方出现,想必是李瑾的生母王姨娘。 哎,养儿一百岁,忧心九十九。 孟蝶回到栖霞院,杏黄立刻过来:“二奶奶,夫人那边传饭,您吃晚饭了吗?” “没胃口。”孟蝶进屋坐到椅子上:“梅儿。” “诶。”梅儿立刻进屋:“二奶奶有什么吩咐?” 孟蝶:“你去范嬷嬷家请她过来一趟,越快越好。” “我马上就去。” 孟蝶褪下手腕上的镯子,手指上的戒指,玫红连忙过来将她头上的首饰都撤下,又把高高的发髻放下来,挽了个松松散散的发髻。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杏黄拎着食盒回来:“二奶奶,我下了一碗鸡丝汤面,汤汤水水的一点儿也不腻,您好歹吃点儿。” “也行。” 杏黄脸上露出笑容,将汤面放到桌子上,又从食盒里拿出几碟开胃小菜。 都是开胃的东西,孟蝶的胃里也确实没有任何东西,这会儿拿起筷子竟也吃得头也不抬,屋里的几个丫鬟齐齐松了口气。 孟蝶这边还没吃完,那边梅儿和范嬷嬷一路喘着粗气跑了进来,范嬷嬷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跳,这才进入内室:“二奶奶。” 孟蝶立刻放下筷子:“你们都下去吧。” 范嬷嬷凑到孟蝶身边,孟蝶压低了声音:“瑾妹妹的夫婿在外头养了个外室。” 范嬷嬷顿时瞳孔地震,震惊得无以复加。 孟蝶:“你多寻一些人探听探听,那个外室到底是怎么回事?重点是身份。” 范嬷嬷:“身份?二奶奶怀疑不是娼妓或者普通平民女?” 孟蝶:“事发之后,瑾妹妹在她婆婆的院子里听到了一声表小姐。” 范嬷嬷嘴巴张得老大,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56节 “你查的时候,重点查陈家老太太的娘家亲戚,其次查陈家大太太的娘家。”孟蝶一顿:“瑾妹妹的大嫂娘家你也查查,这个概率较低。重中之重就是陈家老太太那边,现在的那位陈家老太太。” 那就是继室了,范嬷嬷心里有了底:“知道了。” 孟蝶:“多找几个渠道探听,尤其是赌坊和花街柳巷,这两个地方的人消息最为灵通。” 范嬷嬷:“这……知道的人怕是守不住秘密。” 孟蝶嗤笑一声:“陈家敢做出这等没脸的事情,还指望我给他们留脸?过两天到陈府,他们给出我满意的答案也就算了,若是让我们侯府不满意!哼。”一起尽在不言中。 范嬷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孟蝶:“没旁的事儿了,你快去吧。” “是。” 范嬷嬷出去,其余的丫鬟才又都进来。隔了这么一会儿面有些坨,孟蝶也没嫌弃全部吃光。 陈家办事挺快,侯夫人生辰过后第二日,他们就派人送来了请柬,两家还没撕破脸,侯府这边欣然应允,答应第二日就会过去。 宁夫人派人将温氏找了来。 温氏:“母亲可是有什么吩咐。” 宁夫人顶着眼下的青黑:“我昨晚左思右想,今儿又与母亲说了说,母亲也赞成我先不过去,让你和蝶丫头,茂儿和芃儿先过去。只是……”宁夫人颇有些踌躇:“同陈家人对峙的时候,你……” 温氏“无礼”的打断宁夫人的话:“母亲,我知道的,我性子一贯柔和不比弟妹杀伐果断,明儿谈判对峙的时候,我以她的意见为主就是了。” 论理应该大嫂子为主,二嫂为辅,现在换孟蝶主事,不就摆明了不信任温氏,扫她面子嘛。 宁夫人扯出一抹笑意:“不是这个事儿。” “啊?”这下轮到温氏不解。 宁夫人:“我从不担心你,我担心是蝶丫头,你别看她整日里笑吟吟宽宏大度的模样,实际上她性子硬着呢,又护短儿的很,明儿陈家若是不做人,我怕她直接炸了,你在她旁边好歹拉着劝着一些。” 温氏哭笑不得:“弟妹做事向来有章有法的,她不会乱来的。” 宁夫人看了一眼温氏,眼里明晃晃的写着,你太天真了。 第54章 第二天一大早,孟蝶和温氏一起去正房请了安,回到自己的房间吃了早饭,就坐上准备好的马车,去了太仆寺卿陈大人陈家。 这是孟蝶嫁入侯府,第二次踏出这个大门,第一次是跟着所有人一起为孟家送行,然而这一路上,孟蝶根本无心观看街边风景,她眯着眼睛盘算着今天的事儿,她倒要看看陈家怎么个章程。 孟蝶一行人刚进入陈府所在的那条街,早就有小厮来接,恭恭敬敬牵着李茂的马,带着人进入陈府。 李茂和李芃是男丁,陈二郎陈致宁的大哥陈致远招待他们,陈致远郁闷又憋气,做下错事的是自己弟弟,结果被冷嘲热讽甩脸子的人成了自己,他还得陪笑脸陪小心,这个大哥当的,真是糟心无比。 他糟心,后宅那边更糟心,两家没撕破脸,还想处理事情,这时候更多的就是看女眷怎么谈判。 太仆寺卿陈大人的继室娘家姓赵,赵老太太,陈致宁的母亲娘家姓朱,朱太太,还有陈致远的妻子,陈致宁的大嫂彭氏,三个女人早饭也没心情吃,领着自己的丫鬟在后宅的正堂等着。 等温氏和孟蝶下了马车,她们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今儿世子和世子夫人都没来,来的都是小辈。 赵老太太和朱太太松口气的同时,又越发的忐忑不安,对方不来,究竟是因为太生气还是想着只派小辈过来,是给他们留脸呢?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的。 彭氏作为平辈,她一直迎接到二门处,见到温氏和孟蝶,顿时满脸赔笑:“可算把你们给盼来了,快里面请。” 陈致远与李茂同岁,但大了李茂几个月,温氏笑着打招呼:“大嫂。” 一路走到正房,进屋温氏和孟蝶给赵老太太和朱太太行了晚辈礼,大家这才分宾主落座。 赵老太太率先道:“亲家怎么没来?” “母亲这两日身子不好,在家将养呢。”温氏当即扔过去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赵老太太悻悻然,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开口,只能给大儿媳妇朱太太使眼色。 朱太太头皮一麻,只能硬着头皮赔笑:“妹妹身子不好,那确实要好好将养将养。” 温氏和孟蝶都没接话。摆明了态度,甭玩儿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就事论事,你们陈家到底想要怎么办。 儿子是自己生的,朱太太再怎么尴尬,也不得不开口:“二郎这次确实做的过份了,他爹已经揍了他一顿,现在还在祠堂跪着呢。” 温氏面上淡淡的:“事儿已经发生了,便是他跪死在祠堂里,也不能让时光倒流。” 朱太太面上一僵,继续赔笑:“是,是这么个理儿,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无益,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当下,看怎么解决。” 总算不在打马虎眼说了句人话,温氏的脸色有所缓和:“自是要解决的,母亲常说,李家的姑娘生来是享福的,可不是受气的。” 赵老太太和朱太太同时僵住,婆媳二人隐晦的互看一眼,李家如此强硬的态度委实让她们始料未及。 原本想着自己这边好歹是皇子的外家,勇毅侯府必然不敢太过放肆,要给自己这边几分薄面,结果听听她们说的都是什么?是半点儿没把德妃娘娘放在眼里。 宁夫人:呵!开国侯府就是这么有底气。 见温氏态度强硬,朱太太将目光挪到孟蝶身上,不看还好,一看忍不住打个哆嗦,明明孟蝶唇角带着笑意,她就是无端的感觉到一阵阴森。 “是,谁家的姑娘不是掌上明珠呢,自然是要享福的,断断不能受气。”彭氏见婆婆和祖婆婆碰了一鼻子的灰,只能强陪着笑脸应了一句。 温氏没搭理她,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到桌子上,发出轻轻的吧嗒一声,在这寂静无比的客厅显得格外清晰。 朱太太求救的眼神看向赵老太太。 在心中骂了一句废物,赵老太太不得不将原本准备好的说辞说出:“外面那个,我原本想绑了人直接送到侯府,任凭侯府发落,做出这等事情,真真死一百次都不够。” 温氏的脸色又好了一点。孟蝶嗤笑一声:“那怎么没捆了送到侯府?” 赵老太太一噎。 朱太太不得不接过话茬:“我们想着,侯府和我们家在京城到底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真的嚷嚷的人尽皆知,两府的脸面上都不好看,何况真的嚷嚷出来,二郎受罚岂不是坏了夫妻情份。” 温氏当即冷哼一声:“这话说的,我们侯府可没做错什么事儿,有什么脸面上不好看的?不好看那也是你们陈家不好看,与我们侯府有什么干系。” “还有这夫妻情份,真真可笑,先坏夫妻情份的不是他陈二郎吗?难不成还是我李家的姑娘?事到如今依旧没有一个处理的章程,真的还有夫妻情份吗?” 听温氏怼完,孟蝶又开始输出:“什么叫二郎受罚坏了夫妻情份?难不成他受罚不应该?还是因为我妹妹她才受罚的?这还没怎么遭呢,一个大屎盆子先扣了过来,怎么,是觉得我们侯府好欺?” 朱太太被质问的哑口无言。 孟蝶干脆又给了会心一击:“这种事,就是把官司打到御前,也是我们李家有理。”孟蝶直接摆明了立场,侯府不怕嚷出来,也不怕到皇帝面前打官司。 赵老太太一看不好,连忙道:“我这儿媳连日懊悔未能教好二郎,茶饭不思,以至于神思恍惚,刚刚失言了。” 见对方道歉,温氏也把话拉回来:“出了这样的事儿,太太忧心我也能理解。”说到这里温氏话锋一转,打了个直球:“今儿我们是来解决事情的,我也不拐弯抹角,你们陈家到底是怎么个章程?” 拉关系没成功,反而被人家连消带打的碰了一鼻子灰,赵老太太耐心告罄:“章程我们这边确实有,一个外室本不值得大动干戈,打发走了就好,偏巧她怀了身孕,不管怎么说,那总是陈家的骨肉。” 温氏的脸瞬间铁青,孟蝶手中捧着茶杯唇角的笑意没失半分。 赵老太太:“陈家的骨肉真的流落在外也不好,瑾儿至今也没有动静,万一真有个什么,以后没了孩子,这可如何是好?不看僧面看佛面,陈家的骨肉在那里,总得给孩子一个名份,我们想着就以下妻之礼……” 啪嚓——赵老太太吓得一哆嗦,孟蝶手中的茶杯摔在她面前,里面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 孟蝶霍然起身:“下妻?我呸!下贱还差不多。今儿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什么叫万一真有个什么以后没了孩子,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你们家二郎眠花宿柳给自己玩废了?成了本朝第一个不用阉割的太监?” 满屋子女人大惊失色,没想到孟蝶敢摔茶杯,更没想到她开口就奔下三路。一时间完全不知道怎么插口。 孟蝶:“若真是这样,我们李家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既然是陈二郎唯一的孩子,好歹也得给个嫡子的身份,我们侯府将瑾妹妹接回,再送一份厚礼锣鼓喧天帮陈二郎将这唯一的孩子迎回陈家。” 温氏拉扯孟蝶的手一顿:“弟妹说的没错,我们侯府绝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家,瑾妹妹与陈二郎的婚姻我们家必然会奏请圣上,两家和离,不耽误你们把唯一的孩子接入陈家。” 赵老太太眼前一黑,这两人真是把黑的说成白的,她分明说的是李瑾不孕,怎么就变成二郎痿了呢,这要是传出去,说陈家二郎眠花宿柳搞坏了身体,他下面的弟弟哪个都别想正经娶妻了,好歹毒的两个人。 赵老太太:“你们、你们别含血喷人!分明是李瑾不能生。” 孟蝶:“可不是不能生么,李二郎外面养了个贱人,我们家瑾妹妹怎么生?毕竟我们李家是要脸有规矩的,不能随便扒拉个男人就拉上床,比不得你们赵家这等不要脸的,嫁不出去的姑娘就去给人家做外室,没名没分的就同男人滚到一张床上了。” 赵老太太大惊失色,指着孟蝶:“你、你……” 孟蝶:“我什么我?以为我侯府没人好欺负?打量我们侯府不知道?那外室不就是你们赵家的姑娘吗?你们赵家的姑娘嫁不出去没人要的破烂货,怕烂家里了,就开始仗着你这么个继室偷着掖着的往陈家来。” “你们不要脸,脏的臭的蛇鼠一窝烂到一块儿去原也与我们无关,偏偏穿上个衣服弄个人模狗样的来骗我们家不说,好好的姑娘被你们糟践,现在还来给我们扣屎盆子?走,跟我见官去,咱们两家和离,把你们赵家的腌臜事都拿到太阳底下晒一晒,让满京城的人也都见识见识。” 孟蝶抬手抓向赵老太太的胳膊。 从孟蝶叫破外室的身份起,赵老太太就吓得魂不附体,孟蝶这一抬手,吓得她连忙往后仰,椅子好悬没翻了,得亏后面跟着的丫鬟眼疾手快。 孟蝶也没真心想抓她,那么大年纪了,真出个好歹白惹一身骚,她手腕一番拽住了朱太太的胳膊,笑得满屋子人心惊胆战的:“你是当娘的,走,跟我见官去。” 朱太太:“哎呀大侄女你消消气,消消……” 孟蝶:“呸,谁是你大侄女?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自己儿子干的那叫什么龌龊事,你敢说你不知道?” “我、我……”朱太太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孟蝶:“这会儿不说话了?平日里造的口业太多烂了舌头不成?还是心虚不敢开口?自己也是有女儿的,怎么就不积点德?母亲做下这等没脸的事儿,她将来还怎么出嫁?怎么面对未来的公公婆婆,一家子的妯娌小姑子?怕是人家一开口,她就矮三分了。” 朱太太:“好侄女你别说了,我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孟蝶:“不知道?装什么盛世白莲花!还敢在这儿糊弄我?难怪你们敢这样算计,是真欺我开国的侯府没人了,那赵家的破烂儿货住的宅子是谁的?” 朱太太两眼一翻。 孟蝶:“想装晕?我告诉你,今儿你就是立时见了阎王,我也敢把你的棺材板掀了让这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知道,你朱太太是怎么给儿子安排外室的,让所有人评评理,这是谁家的规矩?也请朱大人过来瞧瞧,这究竟是朱家的规矩还是陈家的规矩。” 朱太太这下是真的要晕了,但她不敢晕,她也顾不得脸面了,抬手抽自己耳光:“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孟蝶:“少在这里装可怜,这会儿知道错了,早干什么去了,道歉有用还要衙门干什么。”孟蝶不搭理她,转头喊了一句:“露微,写状纸,去衙门告他们。” “是。”露微转身就往外走。 这还了得,若是别的丫鬟说能写状纸告官没人信,露微是谁?那可是代孟蝶打过讹诈官司的,面对千万百姓也能在公堂上侃侃而谈质问举人的人物,谁敢拿她当普通的丫鬟? 屋中的丫鬟婆子不敢碰孟蝶,这会儿立刻堵在门口,拦一拦露微她们还是敢的。 彭氏眼前一阵阵发黑,看了一眼瘫坐在地只知道哭的婆婆朱太太,又看看吓得魂不附体的祖婆婆赵老太太,硬着头皮走到孟蝶和温氏前面。 腿一弯就要跪下,结果被孟蝶一把拽住,彭氏定了定神:“二位妹妹,此事终究是我陈家不对,这件事请二位放心,也请侯府上下放心,今天我定然禀明祖父和父亲,到时候,必然会给侯府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知道我们家做下这等事情不该奢求原谅,可二位就看在瑾妹妹的面子上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孟蝶:“我们李家的姑娘和你们陈家有什么干系?” 彭氏:“瑾妹妹终究是我陈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来的,二弟这次做的是不对,破坏了夫妻感情,可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二弟吃了这次教训,以后定然同瑾妹妹一心一意过日子,再不敢造次。” 还算说了人话,孟蝶冷眼环顾四周,接触到她眼神的纷纷低下头,只觉得浑身从骨子里往外冒寒气。 “今儿我和大嫂就先回去了,明儿我等着你们陈家的答复。”孟蝶拉着温氏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又一扭头,见屋中所有人齐齐一哆嗦,脸上笑意加深:“这会儿也甭想着把人送走了,不信咱们就试试看。” 一直到坐上马车,温氏的脸都是木的,她到现在都没缓过来,满脑子只剩下对婆婆的敬佩,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就是可惜她托付错了人,她没能拦住孟蝶。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57节 咳咳,好吧,她承认她也没想真心实意的拦着,陈家真是欺人太甚。 温氏和孟蝶她们离开陈家之后,孟蝶泼妇的名声不胫而走。 陈家有那样脑子不清楚的当家主母,就不用指望下人嘴巴严谨守口如瓶了,何况孟蝶身体好,中气十足的,高声骂人的时候,那声音都能传出二里地去,陈家的左邻右舍虽然没听了个齐全,孟蝶骂人那些脏话还是听得真真切切的。 那可是孟蝶,京城的名人,原本众人只知道她眼光奇准,心黑手快会赚钱,后来赌场的事儿一出,不少人觉得她还是个混不吝雁过拔毛的,孟蝶因此喜提铁公鸡外号。 但是,但可是,无论是谁都没能想到孟蝶这么泼,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多少人的心下意识是拒绝的。 孟蝶是深宅妇人,京城中没几个人见过她,大多数人都只能从她行事手段推测她的个性,有认为她稳重强势的,也有认为她聪明狠辣的,还有认为她爱财如命的…… 就好像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同的哈雷姆特,每个人心中的孟蝶也是不同,这些孟蝶千千万万,唯独没有泼妇这个选项。 泼妇是什么?仗着自己是妇人身份撒泼耍赖,不顾礼义廉耻,更不讲道理的胡搅蛮缠的,提起泼妇,那是地地道道的贬义词,狗都要吐一口唾沫的存在。 孟蝶?泼妇?这两到底是怎么划等号的? 外界的揣测流言孟蝶不知道,她和温氏李茂还有李芃回到勇毅侯府,立刻有人来报:“大奶奶,二奶奶,夫人在正屋老夫人那儿。” “知道了。”温氏和孟蝶直奔正房。 正房这边,平日里经常在这边玩闹的姑娘们此时倒是不在,老夫人宁夫人周氏吴氏方氏都在,就连李瑾的生母王姨娘也在,她站在宁夫人身后眼睛通红,看来是狠狠哭过。 两人一进屋宁夫人就迫不及待的问:“我听下面人报,那个外室不是娼妓戏子,是赵家老太太的娘家姑娘?” 孟蝶:“是,就是赵家姑娘。” 屋中所有人满面震惊,纵然刚刚听骑快马回来的仆人报了这件事,众人这会儿听到温氏如此笃定的说起,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侯夫人两眼发直:“她们这是疯了?” 温氏想到赵老太太说的话,恨得牙痒痒:“让一个妇人生不出来的办法可多着呢。” 众人顿时一阵恶寒。 “还不止呢,后宅之中上下一心的情况下,想让一个妇人没命可太容易了。” 孟蝶一句话说完,众人只觉得从脚底板升起一缕缕寒气,明明屋中温暖如春,这会儿众人只觉得置身于三九严寒的风雪中。 侯夫人一拍扶手豁然起身:“她们怎么敢!跟我去把瑾儿接回来,接回来,那等吃人的地方还待着什、咳咳……” “老夫人,您先消消气。” “老夫人,您先喝口水。” “母亲,芸丫头和蝶丫头刚回来,陈家那群丧天良的必然不敢做什么,您消消气。” “母亲放心,瑾儿有爹娘叔叔兄弟呢,还能被陈家欺了?” 侯夫人喝了一口茶水泪如泉涌:“去把你们侯爷找来,还说是什么几十年的交情,人品贵重家风清正,就这么清正的?我好好的孙女儿就这么进了火坑。” “还有,把世子给我一并找来,他一个当爹的,嫁闺女不带眼识人,还要那双眼睛做什么!还不如瞎子。” 屋中有点年纪的仆人纷纷一缩脖子,多少年了,老夫人多少年都没发过这么大的火了,上一次发火还是四老爷非要娶四太太呢。那会儿四老爷有多惨,年纪大的仆人绝对是历历在目。 下人不敢违背,连忙去通知侯爷和世子,侯爷和世子也正发火呢。 李茂和李芃去陈家,是陈致远招待的他们,陈致远态度非常好,把自己的姿态摆的非常低,伸手不打笑脸人,做下错事的也不是陈致远,李茂和李芃也就没过于为难人。 后宅之中孟蝶骂人,声音委实很高,也确实传到前院一些,但是太仆寺卿陈家与侯府一样,前宅与后宅之间有个面积老大的演武场,这里经常有人练武,有呼喝之声并不奇怪,无论是陈致远还是李茂李芃也就没当回事。 结果两人回来面对祖父和父亲的询问,两人都懵了,啥?那外室不是娼妓戏子,竟然是赵家姑娘,同赵老太太相同的出身。 勇毅侯:“你们这两个废物,这点子事也办不明白,那个外室到底是什么出身?” 李茂噗通就跪下了:“祖父,父亲,那陈致远亲口应承的,说到底有了身孕,怎么说也是陈家的骨肉,接进府中生下孩子,若是她识趣就让她做个婢妾,若是碍了瑾妹妹的眼,随时打发到庄子上,便是发卖了也无不妥,将来孩子随便写在哪个听话的姨娘名下就好。” “对方言辞恳切,信誓旦旦,还说等过两日陈致宁身上的伤好些了,就让他来侯府认错。”李茂咬牙切齿:“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胡说八道,敷衍搪塞我。” 李芃也跟着跪下:“祖父,父亲,那陈致远真的把姿态放的很低,一口一个对不住我们侯府,还说陈老爷狠狠责罚了陈致宁。” 勇毅侯和世子这对儿父子俩互相看对方一眼,眼中都出现疑窦,勇毅侯沉思片刻:“你们的意思是陈致远的样子非常恳切,不像是说谎?” 李茂:“祖父,陈致远确实非常恳切,否则孙儿也不会相信他,答应这个处理方案。” 世子看向勇毅侯:“爹,会不会是那陈致远也不清楚那外室的身份?” 勇毅侯想了想:“也不无可能,想必对方做的隐蔽,可蝶丫头又是怎么知道的?” “侯爷,世子,老夫人那边有请。” 勇毅侯和世子齐齐变色,李茂和李芃这对儿难兄难弟同时缩了缩肩膀。 “你们两个跟着。”勇毅侯指着李茂和李芃,有儿孙在,想必老妻能给自己留点面子。 爷孙四人灰溜溜的奔向后宅正房。 第55章 一进屋,勇毅侯立刻祸水东引:“刚刚茂儿和芃儿说,陈致远态度非常好,承诺将那外室打发到庄子上或者发卖了,还说那外室未曾入门就与男子厮混,谁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言下之意,这孩子陈家不认。 侯夫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眼睛看向大孙子李茂。 李茂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回祖母,陈致远确实是这么说的,还说不过就是个玩意儿,连府里的丫鬟都比不过。” “祖母。”温氏上前一步:“我和弟妹回来的时候在马车上,又把这件事从头到尾缕了一遍,陈老爷知道与否不好下定论,陈老太爷和陈大郎应该是不知道的。” “陈大郎的妻子彭氏当时也在屋内,弟妹叫破那外室身份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她脸上的错愕,那一瞬间的震惊不似作假。” 温氏和孟蝶是大功臣,温氏开口,侯夫人总算冷静下来,点了点头缓和了脸色。 爷孙四人齐齐长出了一口气。 勇毅侯连忙转移话题:“蝶丫头,那外室的身份你是怎么知道的?” 孟蝶:“回祖父,母亲同我说完这件事,我就派人去打听消息了,原本打听的没那么详细,影影绰绰的不确定。” “后来大嫂同我去陈家,我发现陈家态度不对,就故意诈她们一诈,没想到她们自己做贼心虚,我一诈就承认了。” 勇毅侯连连点头:“这么短的时间能打听到影影绰绰的消息也很难得,你从哪里打听的。” “呃!”孟蝶生平第一次气短,支支吾吾:“我命下人去赌坊和烟花柳巷打听的。” 屋里顿时响起好几道抽气声,哪个正经人家女眷会同这两个地方扯上关系,就是下人也不应该去,这蝶丫头也太大胆了些。 不能直接说她早就怀疑陈家老太太,孟蝶开始忽悠:“我当时想着那外室有可能是娼妓戏子,去这两个地方更容易打听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李二郎究竟是历来如此还是一时糊涂。” “二则时间太紧,正经地方的正经人也不会乱嚼舌根子,那两处腌臜地方没有正经人,各个儿唯利是图的,只要撒下点儿银子,他们什么都会说的。” 勇毅侯连连点头:“这两个地方虽然不光彩,消息确实更灵通。” 侯夫人不以为然:“什么光彩不光彩的,能把事情办妥当就行,这次要不是蝶丫头机灵,我们说不得就被蒙骗了。” 孟蝶:“祖母,对方想做二房下妻,我们这边绝对不会答应,僵持之下时间一长,他们也得露馅,我们还是会知道的。” 侯夫人:“你就不用谦虚了,不管怎么说这次都多亏了你,不然这事儿一直僵持着,到底是瑾儿难做。何况现在抓了他们把柄,就算他们家继续不做人,我们把官司打到御前和离,也是咱们家有理。” 这件事也算是明朗了,侯府上下人人带上了点点笑意。 陈家上上下下却如坠冰窟,陈家家主太仆寺卿陈冠清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后宅正房正堂中。继妻赵老太太,大儿子,大儿媳朱太太,长孙陈致远,长孙媳彭氏,以及浑身都是皮肉伤的陈致宁,别人都站在厅中,陈致宁趴在担架上,厅门紧紧关着,门口还守着几名壮硕的老仆。 赵老太太和朱太太脸色惨白,脸上的汗滴滴答答从额头滚落,二人也不敢擦一下。 陈冠清:“说,给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那个外室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你们今日又是怎么同勇毅侯府女眷说的,但凡有一句虚言,别怪我不念旧情。” 赵老太太蠕动了一下嘴唇,到底没敢出声,说什么呢?说她惦记着家里的产业,想多给亲生儿子一些,又心知争不过继子,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家同继子联系更紧密一些,这样她两个儿子将来也能多得几分照顾。 朱太太同样不敢吭声,这会儿她真是后悔死了,明明她可以置身事外的,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呢,大儿媳德妃娘娘选的,二儿媳老太爷定的,她为什么就认为他们这是驳了自己的面子,整日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想到平日里继婆婆说什么还得自己挑的可心,还得是熟悉的合意……朱太太现在掐死她的心都有,如此明显的挑拨话,她当时怎么就认为是正理? “都不吭声了?这会儿都成哑巴了?面对勇毅侯府的时候你们不是都挺能说的么?”陈冠清冷笑一声:“不,我说错了,面对勇毅侯府你们高高在上,人家掀开你们的伪装将你们骂得狗血淋头,现在全京城都知道我陈家不是正经人家,家风不正了!” “陈致宁,你说,那个没脸的东西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 趴在担架上的陈致宁一哆嗦,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赵老太太,脸色惨白如纸:“祖父,我、我…… 陈冠清:“你现在要是说不明白,以后也不必再开口说话了。” 陈致宁:“我说我说,是祖母的娘家侄孙女,二舅舅家的女儿。” 赵老太太一闭眼,噗通一声跪倒在陈大人面前:“夫君,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接了那个没脸的过来小住,更不该在得知他们有私情的时候还想着隐瞒。” 陈冠清:“隐瞒?你这是锣鼓喧天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赵老太太:“我是真的想隐瞒的,否则也不会将她送走,只是没想到、没想到淋丫头竟然怀了身孕,我又急又怕又羞又臊,还有那么一点儿私心,想着到底是我们赵家的姑娘,她又怀了陈家的骨肉,这才鬼迷心窍的想给她一个名份的。” 陈冠清看向朱氏:“那宅子是谁的?” 朱氏立刻跪下:“父亲,那宅子是我娘家的产业,致宁从我要个宅子,开始我以为他只是想寻个地方宴请他那些好友的,就没多想给了他,后来知道了真相,赵家姑娘又怀了身孕,那好歹是我孙儿,我就糊涂心软了。” 陈冠清看看跪着的妻子和儿媳眼底的讥讽一闪而过,可惜跪着的赵老太太和朱太太都没看到:“满京城皆知勇毅侯府家风极好,你们知道这家风极好的好指的是哪方面么?” 屋中人都偷偷看向陈冠清,陈致宁也抬头茫然的看着自家祖父。 陈冠清:“勇毅侯共有五子,其中长子和次子皆是嫡出;世子共有三子,其中长子和次子皆为嫡出,勇毅侯嫡次子现在在武城府为知府,共有二子皆是嫡出,还用我继续说下去吗?” 陈致宁眨眨眼。 陈冠清一闭眼,心中再不想承认,直到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二孙子是个地地道道的蠢货,难怪都把脑筋动在他的身上。 陈冠清:“难不成你们以为这是巧合?这怎么可能是巧合,这是侯府的规矩,必要正妻生下两名儿子地位彻底稳固,男子才可纳妾继续为家族开枝散叶。” “两府联姻结两姓之好,什么是两姓之好?当然要有流着两家血脉的孩子,以此为纽带那才是真正的两姓之好,利益共享荣辱与共。” 孩子?陈致宁一直不开窍的脑子有什么一闪而过,他似乎有些懂得祖父暴怒的原因了。 陈冠清“你知道何为下妻么?” 陈致宁哆嗦了一下,总觉得现在的祖父比刚刚发火的祖父更加渗人,小动物的直觉让他挑了个折中的回答:“下妻也是妾。” 陈冠清:“没错儿,是妾,可为什么又偏偏带个妻字?为了什么你想过没有?妾永远不能扶正,以妾当妻仗责一百,这是写在大易朝律令中的。下妻却可以被扶正,正妻亡故,男子可以续弦也可以将傍妻或者下妻扶正,这也是写在大易朝律令中的。” “有一个随时顶替自己位置的人在那里,你觉得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会怎样想?娼妓戏子给人家做外室,是为了得到一个稳定安宁的生活。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赵家的那个谋夺的是你正妻的身份,害的是李瑾的性命,断的是你和勇毅侯府的情份,毁的是你的前程。她真的连娼妓戏子都不如。” 赵老太太瘫软在地,震惊的看着陈大人,那句娼妓戏子都不如哪里是骂她的侄孙女,分明是在骂她。 陈致宁扭头看向朱太太,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他怎么傻也知道勇毅侯府绝非赵家可以比,哪个岳家更好他很清楚:“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朱太太原本还跪的规矩,接触到儿子的目光后如遭雷击,身体一阵摇晃瘫软于地:“你怎么能问出这样的话?我十月怀胎……” 陈致宁:“那你为什么要害我?”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58节 朱氏哑口无言,她要怎么解释?她那会儿被愤怒蒙了眼,根本没想到那么多,她真的就是想要一个出身比自己低,能被自己随意拿捏的儿媳妇。 陈致宁仰头重新看向陈大人:“祖父,我没想害瑾儿的,我真的没想害瑾儿。” 陈大人摆摆手,他懒得同陈致宁继续说什么,目光在赵老太太和朱太太身上转了一个个,对着门外吩咐:“去把你们二奶奶请来,让府里所有的管事都过来集合。” 当家人发话底下人立刻行动,不一会儿功夫,院子里黑压压的站满了人,李瑾也带着丫鬟婆子一路赶来。 迈步进入正堂福身行了一礼,就到陈致宁身边站着,陈致宁挣扎着看向她,想要拉她的手被李瑾不留情的躲开。 陈冠清将这些小动作收在眼底,脸上的颓然又多了两分:“孙媳,你受委屈了,此事是我们陈家不对,明日一早我就带着这个孽畜亲去侯府谢罪。” 李瑾一愣,她没想到陈大人会亲自向她承认错误,当即跪下:“祖父。” 陈冠清:“快起来。” 彭氏连忙扶着李瑾起身。 陈冠清松了口气,不愧是德妃娘娘亲自挑的,果然识大体也更懂事,一个念头突然窜入脑海,一直不解的事情,这会儿答案就这么呈现在眼前,陈冠清发现他唯有苦笑。 他早就应该想到的,德妃娘娘一贯谨慎本份,从来不插手娘家事,就担心人家说朝臣和后宫勾结给别人落下话柄。 她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怎么就突然给大郎挑了媳妇?想必是早就看出赵氏和朱氏实在不成样子,这才越俎代庖给亲侄儿挑了个好媳妇。 同勇毅侯府结亲,德妃娘娘更是喜得失了一贯的稳重,亲自将陈致宁叫到宫中,好一顿嘱咐。点点滴滴,所有的事情早有眉目,只是他没有多放在心上,这才险些酿成大祸。 陈冠清:“从今天起,府里的中馈全部交到大奶奶和二奶奶手中,所有事情全部回她们处理。” 赵氏和朱氏齐齐一个哆嗦。 “祖父。”李瑾再次行礼:“孙媳年轻,也不压人,更没有什么经验,这样的大事恐……” “弟妹。”彭氏走到李瑾身边握住她的手:“人家都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想这话用在妯娌身上也是一样的,你我齐心才能将府里上上下下料理清楚,不然这么一大家子,我也没经过多少事,也胆颤呢。” 陈冠清连连点头,崩了一整天的脸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不错,你大嫂说的有道理,谁不都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慢慢学就是了,下人们但凡有仗着资格拿乔的,不必顾念什么,也不必回任何人,直接卖出去就是。” 随着陈冠清话音落下,外面站着的不少管事提前感受到了冬日的寒冷,脖颈后面冒凉风。 陈冠清:“传我的话,老太太和太太年纪大了,以后都在各自的院子静养,不要打扰她们。” 朱氏眼睛一翻直接昏死过去,她心心念念的管家权,她的婆婆款,她什么都没有了。 处理完家事,陈冠清立刻给勇毅侯府写了一封拜帖,明天他要亲自带着陈致宁去侯府赔礼道歉,将写好的拜帖派人送过去,陈冠清扫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见他同样一副震惊不已的样子,真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除了吟诗作对,他大儿子就没关心过任何事任何人:“大老爷身体不好,就在家里好好养病,今年不必出门了。” 陈大老爷:…… 陈冠清说道做到,第二天正好是休沐日,他命人将陈致宁扔进轿子里又命人请李瑾,一同前往勇毅侯府。 陈冠清是正三品的太仆寺卿,他亲自来拜会,勇毅侯留在家中待客,又开了大门迎接,陈冠清看到勇毅侯的那一刻,一直提着的心终于略放了放,老友肯见自己就表示还有转圜的余地。 李瑾回到后宅去了侯夫人的正房,一家子的女眷都等在这里。 李瑾刚一进门,侯夫人就赶忙招手:“快过来,快过来。” “祖母。”李瑾扑到侯夫人的怀中。 侯夫人抱着李瑾不撒手:“我的乖孙,你可受委屈了。” 吴氏往门口抻着脖子看了看,当下嚷嚷道:“瑾儿,那陈家怎么说?你那没心肝的祖婆婆,婆婆今儿怎么没来?我可准备了一箩筐的话等着她们呢?” 周氏也跟着道:“就是,难不成这会儿知道要脸了?” 方氏一撇嘴:“还是她们认为咱们这侯府不配她们来一次。” 听着婶娘们纷纷替自己说话,李瑾心中的委屈又散去不少,她依着侯夫人:“我估摸着她们这会儿应该是想来的。不过祖父发了话,说她们年事已高,当在自己院子中静养,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孟蝶好悬没直接笑出声,这不就是给软禁了吗?在后宅中,正妻混到这个份儿上,也是真的挺不容易的。 侯夫人顿时乐了:“该!脏心烂肺的东西,一肚子的歪门邪道,这就是报应。” 宁夫人脸上带出笑意:“母亲说的是,这就是她们的报应。”说着话锋一转:“那家里头现在是怎么个章程?” 李瑾:“祖父说让我和大嫂一同管家。” 孟蝶第一个出声:“这个好,以后那两个毒妇就在你手底下讨生活。而且你那大嫂彭氏我虽只见了一面,给我的感觉委实不坏,说话行动间颇有一些大嫂子的风范。” 温氏脸一红,玩闹着轻推了一把孟蝶:“没你这么夸人的。” 孟蝶:“我这是哪里是夸人,我这是实话。” 李瑾噗哧笑出声:“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我也没有很推辞就应了。” 温氏看着李瑾:“府里的管事怕是有好些都是那对儿婆媳的心腹,你们准备怎么办?” 李瑾:“我还没同大嫂商量,不过祖父已经放了话,但凡有不合我们意的,只管发卖了就是,有祖父这句话,想必那些人不敢使绊子。” 孟蝶:“有陈大人这句话,你和彭氏完全可以放开了手脚收拾家里。” 李瑾:“我也是这么想的。” 孟蝶:“那对儿婆媳眼皮子这样浅,下面的管事想必都是溜须逢迎之人,要么就是他们身边的人亲故,这些年下来,想必亏空不会少,你和彭氏迅速查证还能追缴回来一些,不然拖得时间一长还不被那些混账玩意全部转移走!” 孟蝶此话一说,连侯夫人都端正了一些坐姿:“你二嫂子说的很对,那老鸨婆这么想把她家的姑娘塞给李二郎,不就是因为她是继妻,德妃娘娘又不是她亲生的,无论是争家产还是争人脉都争不过你们大房。” “虽说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你们不能眼皮子浅到只盯着那点家业,但该是你们的总不能让那些小人拿去,白白便宜了他们。” 宁夫人也跟着附和:“母亲说的是。那些家业就算自己用不上,分给穷苦百姓还能得到真心实意的一句感谢,给那些小人?呵!” 李瑾看向宁夫人:“那些陈年老账要怎么理呢?” 宁夫人一顿。 孟蝶给李瑾使眼色。 李瑾瞬间福至心灵:“大嫂,要不你把瑞雪借我些日子吧。” 温氏无语的看着孟蝶,孟蝶装无辜。 温氏轻打了一下她的手背,还装,你以为我没看到你们俩那眉眼官司? 侯夫人哈哈大笑:“你们瞅瞅,她们三个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弄鬼儿呢。” 宁夫人等跟着笑开怀,屋中的气氛彻底恢复到往日的欢声笑语。 温氏:“我把瑞雪借给你倒是没问题,不过你最好先同彭氏说,看看她什么态度,她那边有没有什么人,若是她也想查账又没有靠谱的人手,你在打发人来告诉我,我再把瑞雪送过去。” 李瑾:“还是大嫂想的周到,就这么办。” 后宅一切顺利,前院同样顺利,陈冠清为了自己的孙子,那真是把老脸都豁出去了,姿态放的极低。 勇毅侯到底与他相识几十年,往日里关系也亲近,不然也不能联姻,这会儿见老友这般,心中的怒气散了大半,倒也没为难,就是陈致宁又被李茂和李芃打了一顿。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武将世家就是好,李茂和李芃从小习武,对人身体了解的那叫一个透彻,揍人的时候专门挑着不会留下多少痕迹偏又超级疼的地方打,陈致宁痛得要命,彻底留下了心理阴影。外室两个字成了他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两家重归于好,勇毅侯府又留人用了饭,孟蝶还贡献出了自己养的灰树花,也算是给陈大人一个面子了。 送走陈家人和李瑾,一众女眷也没散去,悠闲的谈论着陈家的事情。 侯夫人忍不住总结:“都说贤妻旺三代,这妻子不贤也真是祸害三代,陈大人那样明事理竟娶了这么个蠢妇。” 宁夫人叹息一声:“继妻就是这样子,大多出身小门小户,教养不同眼界不同,一下子让她坐到那个位置,难免患得患失出现纰漏。” 你让一个村长一下子当省长,他大概率是做不好这个官儿的。 “要说可恶,还是陈二郎的母亲最可恶,心胸狭隘又蠢笨无比,她出身比继婆婆高,又是长房长媳,竟然还能被个继婆婆耍的团团转。”吴氏一摊手:“我乍一听到这消息,不瞒你们说,我都愣了好一会儿,这到底是什么脑子能干出这种事。” 方氏胡乱猜测:“听芸丫头和蝶丫头的说辞,彭氏想必是个有主意的,咱们家瑾儿也不是忍气的,赵老太太那般不成样子,她自己辖制不住,两个儿媳反而能对上,说不定是嫉妒两个儿媳。” 方氏完全不知道她的胡说八道最贴近事实真相。 这边说说笑笑的正在热闹,突然有丫鬟匆匆来报:“老夫人,夫人,诸位太太奶奶,刚刚承恩公府打发人来报,四姑太太小产了。” 屋中的气氛一滞。 第56章 侯夫人垂下眼眸好半天才道:“知道了。” 吴氏,方氏和温氏吃惊的看着侯夫人,又看看稳如泰山的宁夫人和面无表情的周氏,不知情的三人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就完了? 自家女儿小产,娘家人必要立刻派人过去询问,究竟是不小心小产还是怎样,倒不是说小产就一定是夫家没照顾好一定要闹一场。 这是一个态度问题,娘家反应越迅速越是能代表这家人重视这个女儿,你们夫家绝对不可轻慢了。自家一贯疼爱女儿,怎么轻飘飘一句知道了就完事了? 侯夫人:“时候不早了,你们也都回去吧。” 宁夫人:“母亲,那我们就先走了,今天事情彻底解决了,您也早点休息。” “嗯。” 周氏随着众人出门,确定两名妯娌都回了自己的院子,她脚步一转又来到侯夫人这边,果然,侯夫人这边留着门:“母亲。” “坐吧。”侯夫人靠在自己的圈椅上:“我不清楚慧儿到底做了什么事,以至于侯爷震怒让我不必再管她,这一次她小产,不管怎么说侯府这边都要派人去探望的,你这会儿过来是打算你去?” 周氏:“是,我明儿一早过去瞧瞧。” 侯夫人:“库房那边有药材,你今晚就去挑一些吧。” 周氏:“诶,那我先过去了。” “去吧。” 看着周氏匆匆离去的身影,侯夫人垂下眼眸,李慧必然是做出了对大房不利的事情,不然今晚来的应该是宁氏而不是周氏。 周氏随意选了一些温补药材的后,命人打包好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太太,曾姨娘来了。”她刚一进院子,小丫鬟就跑来压低声音给她报信儿。 曾姨娘,正是她丈夫以及李慧的生母。 心中有过这个预期,周氏也不觉得意外:“守着院子闲杂人等都不许靠近屋子。” “是。” 曾姨娘等在丫鬟常待的外间,见周氏回来了忙起身:“见过太太。”可谓是把规矩刻到了骨子里。 周氏忍不住感慨,曾姨娘这么个聪明谨慎的人怎么就生了李慧这么蠢货。 “姨娘请坐。你们也都下去吧。”周氏率先坐下。曾姨娘这才坐了,屋中只剩下这对儿真正的婆媳。 周氏:“我知道姨娘担心什么,明儿一早我去承恩公府探望四妹妹。”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59节 曾姨娘的脸瞬间就白了:“这、这……”论理应该是侯夫人作为母亲亲自跑一趟,差一些也应该宁夫人这位有身份的大嫂走一趟。周氏这个非嫡非长的嫂子去看,侯府就是摆明了告诉所有人,这个女儿我家不重视。 事情不能继续瞒下去,周氏干脆利落的将当初李慧做的事儿和盘托出。 曾姨娘眼睛一翻,人直接昏了过去,吓得周氏一边派人寻大夫,一边又是摸后背掐人中的。 曾姨娘悠悠转醒,看着周氏她真是哭都哭不出来:“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畜生。” 周氏没劝慰,默默流着泪,她也憋屈啊,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大房那边,害得她丈夫这些日子一直给他大哥赔小心,自己也小心奉承着大房那边,就怕大房对他们这一脉全都不喜。 幸好大房那边都不是心胸狭隘的,分得清是非曲直,待他们三房这边还与往日一样,两口子这才松了口气。 曾姨娘猛然狠狠的抓住周氏的手:“太太,你可不要糊涂,不要为这个畜生与大房那边周旋,事到如今府里这个态度都是她自己应得的,你可不能心软去求情,免得大房那边越发生气,为着这么一个畜生平白得罪了他们不值当。” 周氏先是一愣,她原以为曾姨娘是让她求情,没想到是担心她卷入是非,心中一热,眼泪流得更凶:“姨娘,我知道我都懂,你放心就是了。” 周氏一直没告诉曾姨娘这件事,就是有这个顾虑,担心曾姨娘心软让他们去求情,没想到她如此识大体分得清轻重,周氏是真的感动不已,尤其是在有对比的情况下。 她自己也是庶出,她生母也是姨娘,多少次她都劝说自己生母安份一些,不要在正妻面前要强掐尖,这样只会害了自己的兄弟。 为了她不安份的娘,她在嫡母跟前陪着小心,就希望嫡母看在她乖巧听话的份上不要同自己的生母一般见识。 可她都得到了什么?姨娘竟然骂她白眼狼,就会攀高枝不管兄弟死活。还说她果然是女生外向,一门心思讨好夫家也不知道让夫家帮衬帮衬自己的亲兄弟。 曾姨娘哭,周氏感怀自身也跟着哭,婆媳二人哭了一场,一直到掌灯时分,李振下班回家,曾姨娘与儿子匆匆见了一面后这才回去。 李振自然也得到了李慧小产的消息,看着哭得眼睛都肿了的亲娘和妻子,心中对这个妹妹越发不满。 “明儿我和同你一起过去?”李振接过丫鬟手中的帕子亲自为周氏擦拭脸上的泪痕。 周氏:“算了,知道的是你心疼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给四妹妹撑场子,就我一个人去吧。” 李振愤愤的坐在椅子上:“这次小产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承恩公府那边不会对你也怠慢吧?” 周氏破涕为笑:“你想到哪儿去了,借四妹妹和四妹夫一万个胆子,他们当初做的那事儿也不敢让承恩公和承恩公夫人知道,四妹妹这次小产,大抵还是他们自己屋里的原因。” “我这次就去走个过场,承恩公夫人再怎么不成样子也不会给我下脸的。”周氏说完一笑:“何况刚刚出了瑾儿这事,蝶丫头的名号现在满京城皆知,说不得现在承恩公夫人在害怕呢,怕我们侯府让蝶丫头上门。” 李振也笑了:“你还别说,承恩公夫人还真有可能头疼,说不得承恩公也在头疼,蝶丫头现在的名声在整个京城,嘿嘿!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今儿同僚还左顾而言其他的打听呢,想知道平日里蝶丫头在家是不是也那么泼。” “泼?蝶丫头不过是护短儿罢了,大嫂是真的有福气,两个儿媳妇个顶个的好,将来我们的儿媳妇能有芸丫头和蝶丫头的一半儿,我真的是做梦都会笑醒的。” 周氏:“那可要劳动你好好挑一挑了。” 夫妻说了会儿体己话才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周氏先去正房那边请安,回来后胡乱的吃了一口东西,上了马车前往承恩公府。 看着后宅正堂中的女眷,周氏好悬没笑出声,她猜的一点儿也没错,承恩公府果然怕了孟蝶,这会儿人到的特别齐全,各个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到只有她,松口气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 不想给李慧撑场子,周氏简单同承恩公夫人见礼后,直奔李瑾居住的院子,早看完早回去,这承恩公府她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春妮一大早就守在院子大门处,眼巴巴的盼着侯府来人给自己小姐做主。 见路上来了一群人,春妮心中一喜,待那些人到了近前,春妮差点儿没崩住脸上的表情,老夫人呢?夫人呢?怎么来的是三太太? 春妮行礼:“太太。” 周氏:“你们太太在屋里呢?” 春妮:“是。” 周氏:“带路吧。” 春妮强忍着眼泪,三太太这是什么意思?哪个娘家人到了不问问仆从自家小姐的身子如何了,怎么能就一句带路呢! 李慧躺在床上同样眼巴巴的盼着,她甚至在心中想着,今儿孟蝶来才好呢,让她好好骂一骂那丈夫新纳的小妾。 想到那个小妾,李慧的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该死的贱人,上次明明承恩公发话打发到庄子上了,竟然还能回来,回到自己的屋子来! 看到周氏走进来,李慧直接愣在当场。 周氏看了一眼李慧,扫了一眼屋中的几个丫鬟:“你们都下去吧。” 李慧陪嫁过来的两个小丫鬟立刻转身出去,还有两个周氏眼生的丫鬟依旧站在那里,仿佛没听到一般。春妮走到两人身边连拉带拽将人带到了屋外。 李慧:“三嫂怎么过来了?” 周氏随意寻了个椅子坐下:“怎么?不欢迎?” 李慧呆愣住,不敢相信三嫂竟然会同她这么说话:“母亲呢?大嫂呢?怎么不见她们?” 周氏:“母亲和大嫂都没来,你自然见不到她们。” 李慧喃喃自语:“她们没来?她们怎么会没来呢?陈家母亲和大嫂也没去。”李慧看向周氏:“蝶丫头来了吗?是不是在前面骂那些没心肝的人?” 周氏真的是气笑了:“蝶丫头?你还好意思提蝶丫头?她来?她来做什么,来了好被你联合着外人坑她吗?” 李慧心里一惊,不敢相信孟蝶竟然敢把事情说出去。 “我也懒得同你废话。李慧,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今儿除了我不会有人来了,我来也只不过走个过场。”周氏站起身:“现在过场走完了,我这就回去。” 李慧急了:“三嫂,三嫂,你别走你听我说,不干我的事真的不干我的事,我什么都没做我没想过坑蝶丫头。” 周氏:“你什么都不做已经是泼天大错,你还想做什么?” 李慧:“三嫂是在怪我什么都没做?” 周氏冷哼:“不是我怪你,是父亲怪你,是长兄嫂子怪你,是姨娘怪你。” 周氏每说一句,李慧的脸色就苍白一分:“三嫂,我也是没办法,男人的事儿我管不了,他要怎么样我也拦不住也管不了,都是他和他那个姨娘还有表妹的主意。” 周氏闭上眼睛,临行之时大嫂还隐晦的提醒她,若是李慧有悔改之心,侯府这边也不愿意把事情做绝,到底是自家的小姐,从小娇养到大的,岂能没有半分情份? 周氏重新睁开眼睛:“你说的对,男人的事儿谁能管得了呢。” 李慧:“三嫂……” 周氏:“你管不了,我们侯府就更管不了了,你没的是他的骨肉,他都不管我们侯府自然也是不管的。” 李慧直愣愣的看着周氏。 “李慧,你听清楚了,当日你能眼睁睁看着他坑侯府,今日侯府也能看着他坑你,一来一回就是这么的公平,从今往后,你李慧的生死富贵都与侯府再无瓜葛。”周氏说完干脆的转身,不顾身后李慧的声声呼喊。 “三太太。”春妮一直看着那两个人,这会儿见周氏阴沉着脸出来,连忙凑了过来。 周氏脚步一顿,看了一眼春妮,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领着自己的丫鬟直奔正房同承恩公夫人辞别,囫囵全了礼数上车就走,连一口茶水都没喝。 春妮见周氏离开,连忙冲回屋中,看到的就是躺在床上哭的李慧:“太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慧哭得更大声了。 “呦,什么侯府千金侯府娇客的,也不过如此嘛,我还当有多了不起呢,原来也就是这些破烂货呀。啧啧啧,这人参有没有二十年的?这……” 春妮火冒三丈的冲到外间叫骂起来:“到底是奴才出身就是不懂规矩,主子的东西也是你能随便翻动的?” “这就是你们侯府的规矩?辱骂起主子来了。来人,给我长嘴。” “你算哪门子的主子?顶天了就是个婢妾姨娘,永远都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罢啊……” “我打死你个贱婢……” 外间瞬间乱做一团,桌椅倾倒,堆放在上面的礼物哗啦啦散落一地。 李慧听着外间的声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氏不知道她走之后李慧那里又上演了一出闹剧,离开承恩公府她只觉得呼吸都畅快不少。 李慧那边出了事,孟蝶也打发人去打听打听消息,她这会儿震惊的看着范嬷嬷:“你是说四姑姑的奶母张嬷嬷早在一个半月前就求去了?” 范嬷嬷:“是,对外的说辞是家里的小子也念了几天书,想要去科考搏一搏,家人还是奴籍不好看,故此求去。” 杏黄毫不客气的嗤笑出声:“这话骗三岁孩子都不信。” 范嬷嬷:“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为什么求去到现在也没打听出来,倒是打听了另外一件事,说是求去的时候还给了赎身银子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杏黄:“假的吧?奶嬷嬷求去,谁家还要赎身银子?不给一份赏银都要被说刻薄呢。” 孟蝶单手托腮:“那她这回小产怎么回事?” 范嬷嬷一摊手:“说是被屋里的姨娘给冲撞了。” 孟蝶胳膊一抖,好悬没把脸砸在桌子上:“这就有姨娘了?” 范嬷嬷冷笑:“二奶奶您猜猜那姨娘是谁?” 孟蝶震惊:“不会就是高岭生母的那个娘家侄女吧?不是说被打发到庄子上了吗?” 范嬷嬷:“哎呦我的二奶奶,这世上不是还有枕头风呢么?那老姨娘能得宠这么多年,同承恩公夫人打擂台,还能没点子手段?我打听到的,去年初被打发到庄子上的,端午都没过一家子就又回到了承恩公府。” “难怪四姑姑这会儿才怀第一个孩子。”孟蝶恍然大悟,怕是人从庄子上一回来就同高岭打的火热,李慧只能独守空闺,成婚将近两年才怀第一个孩子。 露微领着梅儿几个捧着好几个大盒子进来:“第几个孩子也同咱们没干系,二奶奶还是看看王庄头送来的东西吧,可好些呢。” 范嬷嬷从怀中拿出一张单子:“瞧我,差点儿把王庄头托付给我的正经事给忘了,这单子上写了三种没见过的农作物名字和吃法。” “没见过的?”孟蝶接过单子展开一看,瞳孔地震:“东西呢?快拿来我瞧。” 露微连忙找出三个盒子,一一打开,第一个打开的盒子里面是两根淡绿色的瓜,长的很像黄瓜但没有毛刺,整体十分光滑,比黄瓜更粗也更短一些,正是孟蝶认识的西葫芦。 第二个盒子里面是一朵花,应该说是长的像一朵花,白白的下面还有翠绿的叶子。 杏黄凑了过来:“这是什么花?还怪好看的。” 孟蝶噗哧笑了:“这不是花,这是菜花。” 杏黄:“那不还是花么?” 孟蝶:“是菜,只不过长的像花。” 露微又打开第三个盒子。孟蝶瞬间呼吸都放轻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盒子中那个跟水萝卜相似的东西。 “二奶奶?”露微轻唤了一句。 孟蝶长出一口气:“我可能真是天选之女!” 露微:“嗯?二奶奶怎么又说起胡话来了。” 孟蝶嘿嘿傻笑,伸手将盒子中的甜菜拿出来,上上下下一通打量,依依不舍的交给杏黄:“切开,大家都尝尝。” 杏黄:“这个生吃的?” 孟蝶:“也能做熟了吃。” 杏黄接过来,蹬蹬瞪跑向厨房。 每个人都分了一小块,孟蝶仔细品味着,没有她梦中吃到的甜菜甜,不过这也正常,不单单养殖业需要培育驯化,种植业同样需要种植驯化。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60节 梦中世界驯化甜菜好多年了,甚至还有专门的制糖甜菜,绝对不是眼下这种同野生差不多的甜菜能比拟的。 而且京都的气候也不算很好,甜菜喜欢土壤肥沃又寒凉的环境,京都夏日过于炎热…… 玫红:“咦?我怎么好像吃出甜味了?” “是甜的。”杏黄说的十分笃定:“有一种很特殊的甜味,同果子不太一样。” 孟蝶一挑眉,不愧是大厨,这味觉就是比普通人灵敏的多,果糖和蔗糖终究是不一样的:“那你尝着同什么一样?” 杏黄又吃了两口,皱眉。 孟蝶提醒:“同甘蔗相比怎么样?” 杏黄舒展了眉眼:“相似,这东西的甜同甘蔗相似。” 孟蝶觉得就杏黄这舌头,若是生在那个世界,妥妥的美食专家,在这边倒是没有太多的用武之地,只能给自己做做饭,便宜了自己:“范嬷嬷,赏王庄头五百两银子,让他今年寻找合适的地方,明年大批量种植甜菜。西葫芦和菜花也都多种一些,全当吃个新鲜。” 范嬷嬷顿时一脸为难。 孟蝶:“有什么难处?” 范嬷嬷:“这个甜菜是二年生的,王庄头手里没多少种子的。” 孟蝶扶额,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甜菜第一年储存营养,第二年才开花结籽儿:“山地不是有很多在撂荒么,那就先慢慢整地选地,等有商人来就让王庄头再去他们那里问问,有没有甜菜籽。” “诶。” 孟蝶:“汤菜卖了两年多,有信想必捋得非常顺了,你让他提个管事的上来,我这边另外有件事派给他。这事儿比较繁琐,我写封信给他。” 范嬷嬷:“那我等着二奶奶。” 孟蝶当即提笔写了一封信,她交代范有信寻找会制蔗糖的人,让他在庄子里寻个僻静的地方,建造一个大的制糖作坊。 孟蝶清楚现在的甜菜不能和梦中世界优化后的甜菜相比,但是不管怎么说,甜菜就是甜菜,肯定能制出蔗糖来。 蔗糖的用处太多了,不说现在蔗糖的价格有多高,就是她想大规模种植灰树花蘑菇也需要大量的蔗糖,原本受限于蔗糖的价格她没打算大规模搞,现在,嘿嘿!最最重要的是这个弄好了,甘州那边适合种植甜菜,孟家可以凭借这个功劳重回京城。 “二奶奶。” 孟蝶刚放下笔,湖绿就道:“刚刚梨儿来回,说是二姑太太回来了,现在正在正房老夫人那边呢。” 玫红立刻走到梳妆台:“二奶奶,一会儿老夫人那边恐怕就会传话过来,我先给您把头梳一梳,再加几样首饰吧?” 孟蝶慢条斯理的将写好的信件装好交给范嬷嬷:“不用,我估摸着祖母那边不会传话来的。” 屋中的几个小丫鬟面面相觑。 孟蝶笑而不语,李恣这次回来十成十是为了李慧。 第57章 事实证明孟蝶猜的一点儿也不错,周氏走的快没看到她走之后那一屋子的闹剧,李恣去的晚,正好赶上那一屋子的闹剧。 李恣好悬没气炸了,要不是一贯的教养提醒她,这不是她家是承恩公府,她能直接命人将那个姨娘发卖出去。 然而当她知道那些普普通通的药材是侯府送来的,今儿来探望李慧的只有周氏,李恣什么火气都没了,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震惊。 问李慧,李慧只是坐在床上哭,春妮被那个叫柳芽的姨娘带着其她丫鬟打了一顿,这会儿正在上药,李恣也不好再叫她问话。 李恣:“张嬷嬷呢?” 李慧哭得更大声了。 李恣被李慧哭得心烦意乱:“哭有什么用?你是能把孩子哭回来,还是能让妹夫发卖了那个姨娘?张嬷嬷呢?” 李慧:“求、求去了。” “求去了?”李慧拔高了声音:“她是你的奶嬷嬷,你出嫁之前没求去,都给你做了陪房这会儿求去了?为什么求去?别拿糊弄外人的那一套糊弄我。” 李慧抽抽搭搭:“柳姨娘,就是夫君的生母,她有个娘家侄儿想求娶张嬷嬷的女儿,我想着也算是门当户对的就同意了,谁成想张嬷嬷女儿有相好的,哭着闹着不答应,我这边应下了觉得面子上不好看,没忍住说了几句。张嬷嬷恼了,执意要求去,我也拦不住,只能放他们一家子离开。” 李恣看着李慧,李慧靠着床头,一只手捏着帕子继续不停的擦眼泪,一只手在被子中抓紧了褥子。 李恣:“张嬷嬷的事儿先不说,侯府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让母亲这般厌弃你?” 李慧:“二姐,你是知道我的,我能做什么?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李恣:“你什么都没做母亲会不管你?李慧,你说实话。” 李慧:“二姐我可以发誓我什么都没做,母亲生气,好像是我夫君做了什么惹怒了长兄大嫂,我不太清楚。” 李恣心里直觉不对,看了一眼李慧,见她瘦得下巴尖尖,眼眶那里一片青黑,脸颊更是毫无血色,顿时心生不忍。 “我回侯府帮你求求情。”李恣给李慧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三从四德,我们做女人一辈子的荣辱就在这三从里,丈夫好我们当妻子的未必好,他可不是只我们一个女人,儿子好我们倒是能安享尊荣,不过那需要时间。父亲好我们也未必好,谁家没几个孩子呢,不过幸喜,你我运气好。” “父亲疼闺女,母亲自己没有亲女儿,拿我们当亲女儿似的待,这就是我们一辈子的底气。”李恣接过李慧喝完的茶杯:“妹夫不大成样子,你跟着他的日子怕是未必好,如今你能依靠的只有娘家,有什么误会一定要第一时间解开才好。” 李慧抓褥子的手更用力了,可惜在被子底下盖着,李恣没看到。 李慧:“二姐姐命比我好,我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人。” 李恣的心顿时有些不舒服:“哪有什么命好与命坏,年轻的时候谁不年少气盛,又有几个不偷嘴的,我和你姐夫吵那会儿你忘了不成?当年为着我,爹亲自跑了一趟嘉峪关,母亲半年之内跑了三趟梁家,这一辈子我都记得母亲当初是怎么护着我的。” 李慧:“姐夫也有不成样子的时候么?” 李恣:“真忘了?怎么没有?早些年祖父祖母都在老家,我公爹又被调到嘉峪关,婆婆自然要跟着,哥哥嫂子还有一大家子要料理也顾不上他,他就成了没笼头的马无人看管,又有几个专会阿谀奉承的下人整日里挑唆,他竟然也去学人家养外室。” 李恣一摆手:“算了不说了,我这就回侯府,无论如何也要求得母亲和大嫂那边谅解才是正理,不然你没个娘家撑腰,什么妖魔鬼怪都敢在你这里撒野。” 李恣没看到李慧越发惨白的脸色,急匆匆离开承恩公府直奔侯府。 李恣比李慧有脑子,她见到侯夫人并没有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陪着侯夫人说了一会儿话聊聊家常,然后就托词去花园里走走,侯夫人知道她所谓何来,自然也点头同意。 李恣直接去了三房寻周氏,周氏是她的亲嫂子,也是这一次去探望李慧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周氏一定会知道,而她只有确定发生了什么事才好劝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周氏也早得了禀报,也做好了李恣来找她的准备,对于李恣,周氏是喜欢的。 梁家同样是武将出身,李恣的公公现在在京城任职为前锋参领,她娘家嫡母的一个亲孙子,也就是周氏的侄子正好就在那个营里,很是得了不少照顾,为这事周氏在娘家嫡母面前也有了几分面子,周氏投桃报李,自然对李恣上心。 李恣:“三嫂。” 周氏:“二妹妹,你别急你先听我说。” 李恣:“嫂子给我解惑我自是求之不得。” 周氏:“我这可不算什么解惑,你要是听嫂子的,现在就回梁家以后也别去承恩公府,就当没这个妹妹了。” 李恣大惊失色,刚要开口又被周氏摇头打断。 周氏长叹一声:“我知道你一贯是个聪明懂事的,你能回来做说客想必李慧压根儿就没同你说发生了什么事,想必她自己也清楚,一旦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定然掉头就走不再理她。” 就这么三两句话,李恣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实在是这几句话透漏的内容太多,什么叫她也会掉头就走?李慧到底做下了什么了? 李恣:“三嫂,慧儿她明明跟我说她什么都没做。” 周氏:“是啊,她确实什么都没做,就这已经是十恶不赦了。” 李恣神情恍惚,实在想不通什么事情都不做怎么会十恶不赦。 周氏:“她奶嬷嬷求去了你知道么?” 李恣含糊道:“我去瞧她确实没在她那儿见到。” 周氏:“我告诉你为着什么,她丈夫的生母有个娘家侄子要娶张嬷嬷的女儿,这本也没什么,在仆人当中甚至还算是门当户对。” 李恣:“是啊,听起来确实不错。” 周氏:“可不是不错么,那个小子混账的很,吃喝嫖赌占尽不说,已经打死了一个媳妇。” “啊!”李恣震惊的张大嘴巴。 周氏:“最可笑的是,这事儿还是李慧主动提出的,就为了讨好她丈夫,她心里的亲婆婆。这事儿换了谁谁不寒心?张嬷嬷一家子这才求去,李慧还舔着脸要了赎身银子呢。” “我再告诉你一句,不管她这件事是父亲下的命令。” 李恣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勇毅侯府,她觉得脚下好像踩了团棉花,腿软到不行。 情感上她不相信李慧能做出这种事,那可是她奶嬷嬷的亲闺女,从小也是陪她长到大的,李慧得有多混账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理智上她又无比清楚的知道,周氏不可能骗她,完全没有骗她的必要。 重新回到承恩公府看到李慧,李恣浑浑噩噩的大脑迅速冷静,她这一次没坐到李慧的床边,只是寻了一把屋中的椅子坐下。 “我刚回了趟侯府。”李恣紧紧盯着李慧,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母亲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是父亲下的令不再管你。” 李恣顿了一下,没错过李慧眼底的错愕。 李恣:“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出来我心里有个底也好去劝说父亲,不然我都不知道从哪里做切入点。” 李慧咬了咬嘴唇:“二姐,我真的不太清楚,瑾儿出嫁的时候,夫君应该是在我房里歇息的时候惹出了乱子,他脸上被抓了一道,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谁抓的,我原想问问结果又被他骂了一通。” 李恣整个人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你的闺阁在后宅,他在你房里歇息,你怎么不在他身边?” 李慧目光闪躲:“我……” 李恣没放过李慧眼底的慌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故意躲了?难怪三嫂说你什么都没做就已经十恶不赦。李慧啊李慧,怪不得父亲不再管你,你这是压根没把侯府放在眼里。” 李慧泪如雨下:“二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 李恣气得拍案而起:“他在后宅你不在身边你怎么解释?他一个外男,后宅里面全是侯府的女眷,多少个侄女儿都还未曾出阁,你不在他身边,便是无意冲撞到了,侄女儿们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怪道连三嫂都恨你恨的牙痒痒,姨娘也不肯见我,原来竟是这样,我这回可算是知道了。你这样的妹妹我也要不起,你就好好的做你的承恩公府七太太吧。” 李慧:“二姐,二姐,你听我解释,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恣停住脚步转头冷笑:“让我猜猜你那夫君想冲撞的是谁?是蝶丫头吧?她赚银子的本事满京城就没有不眼红的。你不知道你夫君的打算?我看你比谁都知道!蝶丫头那样的好本事,你怕是心里想着你夫君冲撞了她拿捏了她,她又是那样的身份,以后肯定和你一条心帮你斗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是不是?” 李恣看着李慧脸上惊恐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的完全正确,顿时眼前一阵阵发黑,李恣强忍着眩晕:“你原想着这次侯府不管你,是母亲和大房挑唆的是吧?所以我说是父亲下的命令你脸上才会那么错愕,原来母亲和大嫂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看来想必我李恣在你心中也不是什么好姐姐。” “三嫂说张嬷嬷求去的原因我还不信,我真是蠢呐!李慧,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李恣说完一个趔趄,缓了好一会儿才踉跄着离开。 “太太,太太。”李恣带来的丫鬟见李恣惨白着脸色脚步踉跄,连忙上前搀扶。 李恣:“走,离开这里,以后再不踏进这里半步,没的让人心里编排嫌弃。” 上完药的春妮正巧回来,听到这句话立刻跪在李恣面前:“太太,我家太太刚刚小产心情不好冲撞了太太,您看在亲姐妹的份上饶她一回。” 李恣定了定神,眼睛看向春妮,目光从她脸上的伤一一划过:“你是个忠心的,想想张嬷嬷求去的原因,你给自己留个后路吧。” 春妮怔了怔,张嬷嬷不是因为小儿子要考科举才全家求去的吗? 李恣回了梁家不在过问此事,勇毅侯府更是早早摆明了态度,承恩公府上上下下很是松了口气。听说事情过去不久,承恩公夫人就去了三清观清修,她每年都要去个两三次,这一次也没引起京城众人太多的关注。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61节 这会儿海商又到了,无论是想赚钱的,还是想买些奇趣东西的,他们更关注海商的动向,当然,依旧有很多人不死心的关注着孟蝶。 “二奶奶,海商可又到了,要不要买些东西呀。”杏黄歪着头嘴角含笑看着孟蝶。 “去去去。”孟蝶点了一下她的头:“你要是实在闲着没事儿,就去看看蘑菇。” 玫红放下茶盏:“蘑菇怎么了?不是好好的么?” 说起吃的,杏黄立刻严肃起来:“不太好,最近的蘑菇没有夏日里肥厚,汁水也不如夏日的丰沛,吃起来有些柴。” 玫红:“我吃着挺好的呀,你说柴我一点儿都没吃出来。” 湖绿看了一眼玫红:“什么东西你觉得不好吃?” 玫红一噘嘴:“那也是杏黄姐姐手艺太好。” 湖绿噎住,完全无法反驳。 孟蝶噗哧一笑,心中的烦闷消散不少:“这种反季的东西就这样,现在好歹还能出蘑菇,不知道冬天出的蘑菇又是什么样。” “西屋估计都不能出,东屋那边把炕烧热,保持住温度应该没问题。”露微接口。 孟蝶猜测着:“现在的蘑菇长的不好,我估摸着是昼夜温差相差太大的原因,实在不行东屋那边现在晚上就烧炕试试?少烧一点,也不能太热。” 露微:“那我安排两个人晚上看着。” “行。”孟蝶了了一桩心事,又想起别的:“王庄头买没买到稀罕的种子?还有甜菜种子买到了吗?” “快别提了。”说起这个露微笑到不行:“那样好脾气的王庄头,最近在家里天天骂呢。” 孟蝶愣了:“天天骂?” “就是天天骂。”露微好容易才止住笑意:“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怎么想的,二奶奶吩咐王庄头收集各种种子,那些人竟然也不管不顾的跟着买,买的人太多,这种子可不就涨价了么!是春天时候的三倍价。” 孟蝶目瞪口呆。 无意理会京城众人的反应,孟蝶除了请安和派差,再次一头扎入蘑菇屋,原本想着蔗糖贵,她也没打算大规模养殖,就想在皇帝面前刷刷存在感而已,现在最难的蔗糖问题解决了,她肯定要将所有的种植步骤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尤其是秋冬反季节种植需要注意什么,一定要全部弄懂弄通。 在孟蝶醉心种蘑菇这段时间,侯府的喜事一件接一件,先是方氏又有了身孕,接着温氏也被查出有喜,二房长子李荟与英国公府家的一位姑娘订婚,李琰行了及笄礼,紧接着吴氏又被查出身孕。 在这个时代,家中子孙兴旺那是首屈一指的大喜事,侯府一下子多了三名孕妇,人人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孟蝶这边也很不错,昼夜温差没那么大之后,蘑菇果然又恢复了夏日时的肥厚,为了给马上来临的冬日做准备,孟蝶派露微去找郑嬷嬷又要了六名烧火婆子,专门用来烧炕保持屋子的温度。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一眨眼就到了年下。孟蝶忙得飞起,温氏有孕不宜劳累,宁夫人最近酒宴极多,给各个们管事派差就全都落到了孟蝶的头上。 这一日,孟蝶在凝萃馆吃的午饭,刚吃完就继续开始派差,好容易忙完时间已经到了未时正,屋里没人,孟蝶当即不顾形象的伸了个懒腰,松了松背脊。 露微一边为她规整衣服一边道:“二奶奶,刚才老夫人屋里的千层姐姐过来说,老夫人那边请二奶奶忙完了过去一趟。” 孟蝶带着露微很快来到正房这边,往日里大家伙儿来请安由于人多都在正房正堂里,这会儿没别人冬天又冷,侯夫人就在有炕这屋的软塌上躺着闭眼休息。 “祖母。”孟蝶轻轻呼唤了一声。 侯夫人睁开眼睛示意孟蝶坐下:“都忙完了?” 孟蝶在绣墩上坐下:“都忙完了。” 侯夫人:“年下的东西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孟蝶:“咱们府里自己用的都准备好了,人情往来方面我不太知道就没准备,不过大嫂那边准备了一些,剩下的母亲抽个两三天的时间就能准备好。” “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侯夫人干脆坐起身:“咱们家的老祖宗是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打仗那会儿年三十的团员饭都是一块儿吃的,后来天下平定,各有各的家室,团圆饭虽不在一块儿吃,每一年这时候宫里都会赏下几道菜,咱们这些人家也都会往宫里送几道菜。” 孟蝶:“这我知道。这可是一段佳话,至今很多戏班子还唱这一折兄弟情深共谱团圆的戏呢。” 侯夫人点点头:“正是,这项传统从大易朝立国起就传下来了,现在每年依旧如此。” 孟蝶心中高兴,她这么努力搞蘑菇养殖本就是为了这个。 侯夫人:“年年都是那些菜肴也没什么新意,可巧你今年种了蘑菇,这东西实在鲜美的很,冬日里又罕见,我就想着今年要不咱们府上就送几道由蘑菇做的菜,只是不知道你这蘑菇冬日里长的怎么样?” 孟蝶:“祖母放心,我那蘑菇种的很好,原本我也掐着时间准备了一批蘑菇,就等着春节的时候给家里人添几道菜,现在倒是正好了。” 侯夫人大喜过望:“好,那就这么定下了,你那边还需要什么尽管去采买,不要顾虑别的。” “诶。” 得了这个差使,露微等人对蘑菇屋越发上心,那几个烧火的婆子也越发小心谨慎,时时看着灶坑里的火,不过于的旺也不会过于的衰,让屋中始终保持着一个适中的温度。 过了小年,宁夫人不用出去应酬,孟蝶身上的担子一轻,她也就有更多的时间侍弄蘑菇。 蘑菇也很争气,一个个小灰点布满拌料,按照灰树花的生长习性,到三十那天正是蘑菇最为肥美脆嫩的时候。 第58章 京都这边年三十的团圆饭一般在未时末申时初吃,往年宫里都在未时正给各个勋贵府赏下菜肴,各个勋贵府也是未时正将菜肴送入皇宫。 团圆饭,团圆在前饭在后,尤其对于皇家来说,平日里什么吃不到,谁还能想要那一口吃的?多少妃嫔和皇室宗亲全指着这顿饭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呢。 今年皇宫里的团圆饭却不太一样,勇毅侯府送来了四菜一汤和饺子,全是用蘑菇为主料做的,那鲜的,一到冬日就不太爱吃饭的太后都吃了好几个饺子。 身体一直不太好的三皇子到冬日也不爱吃饭,这回有这个蘑菇汤,倒是很给面子的吃了整整一碗,把德妃娘娘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太后也喝了半碗蘑菇汤:“这蘑菇是谁家送来的?我记得咱们宫里没有。” “回太后娘娘,这是勇毅侯府送来的。” 皇帝看着娘和儿子都胃口大开也高兴得很:“他们这蘑菇好,不知道怎么保存的,冬天竟然还能如此新鲜。” 林楚笑着答道:“陛下,他们这不是保存的好,这是新鲜的,今儿一大早刚刚采摘下来的蘑菇。” “这不是灰树花么?”皇后看着面前的蘑菇:“这时候有新鲜的灰树花?” 太后:“我吃着也是灰树花。” 林楚:“回太后、皇后娘娘,这是灰树花,也是新鲜的。勇毅侯孙媳孟氏在自己的院子里建了个蘑菇屋,尝试着如同之江一带那么种香菇似的种这灰树花,还真就种成了,也给冬日里添了一道新鲜的美味。” 太后当时就笑了:“孟氏,是那个说要肃一肃这不正之风的,孟庭义的孙女是不是?” 林楚:“太后娘娘好记性,正是她。” 皇后眉眼含笑:“我听说京城百姓交口称赞的汤菜也是她做出来的,看来她很关心田桑吃食。” 太后:“什么汤菜?” 皇后细细解释:“一种用大骨头汤做汤底,加入各种青菜油渣的汤菜,听说做起来不难,难能可贵的是她一直卖的极为便宜,用料又扎实,冬日里做工的百姓都愿意去吃一碗,暖和又填肚子。” 齐王冲着太后一笑:“皇嫂,那汤菜还分辣的和不辣的,尤其是那辣的,热辣辣的吃下去浑身瞬间就暖和起来了。” 皇帝看向齐王:“叔叔也知道?” 齐王摸摸鼻子:“嘿嘿,京城刚盛行那会儿我命人买了两碗尝了尝,确实好吃,用料也是真的扎实。” 大长公主噗哧一笑:“哥哥这有什么新鲜吃食都要尝试的毛病是一点儿也没改。” 齐王嘿嘿装傻,整座大殿的人都笑了。这一年的团圆饭,大家伙儿终于记住要吃饭了,倒是难得的和乐。 初一一大早,宫里照旧给各个勋贵府放赏,勇毅侯府这边,除了往年正常的赏赐,又额外多了太后的一份赏给孟蝶的赏赐,懿旨上赞她关心农桑,怜惜贫苦。物件是两套头面首饰和四匹贡缎。 孟蝶再次在京城名声大噪,这一次十分的正向。 除了最开始的汤菜,这三年来孟蝶的名声是不大好的,倒买倒卖本就另很多文人雅士看不上,她又是赌场押注又是在陈家撒了一回泼,别管有没有理,在大多数人男人眼中,撒泼就是极为恶劣的品性。 要不是李蔼不在,她属于无人“管教”状态,很多男人又实在不好指着一名妇人的鼻子骂,她早就被口诛笔伐了。 这会儿培育的蘑菇一出,孟蝶的风评立刻改变许多。民以食为天,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冬日吃食十分贫瘠,能让冬日添一道鲜美的吃食,这个功劳完全可以掩盖她过往的“不堪”。 孟蝶:无心插柳柳成荫呐! 正月初三李恣李瑾回娘家,李慧那边承恩公府来人说七太太身子不大好,不宜走动,侯府这边也没问,仿佛没有她这么个人。 侯府里,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李瑾身上,李瑾穿着大红色百蝶穿花长裙,披着橙黄色富贵牡丹帔,头上戴着黄金嵌红宝三尾凤凰钗,浑身上下富贵又喜庆,衬得本就白里透红的脸颊越发显得好气色。 宁夫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通,彻底放了心:“那陈二郎现在怎么样?可还做混账事?” 李瑾:“母亲就放心吧,上回他来府里被大哥和三弟好一通教训,回去又被祖父骂了一顿,现下是真正的洗心革面了,同往日的狐朋狗友断了个干净,每日不是在祖父跟前尽孝就是在府里跟着师傅好好练武。我听祖父的意思,他的功夫最近大有长进,下一次开武科他可以去试试武举人了。” 宁夫人长出了一口气:“老天保佑,可算是懂事了,你这也算是苦尽甘来。” 侯夫人眉眼含笑:“家里呢?” 李慧:“家里也好,大兄不是多事的,大嫂更是个大度又灵透的人,这次我回来大嫂还特别给大嫂准备了礼物,说是要我一定要好好感谢大嫂借了瑞雪给我们。” 孟蝶噗哧一笑:“得亏都是自家人能听明白,外人恐怕得一头雾水的想着,怎么大嫂给大嫂自己准备礼物?” “哈哈……”屋中人笑开怀。 侯夫人看向李恣微微凸出的小腹,眉眼间全是笑意:“可还听话?” 李恣将手轻轻搭在小腹上:“听话,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府里上下都说这是个乖巧的。” “没感觉好啊,让人……”话没说完,方氏赶紧拿了颗酸梅扔到口中压下胃中的不适。 吴氏抿唇一笑:“这八成是个闹腾的。” 屋中再次人再次哄堂大笑。 “老夫人,夫人……”一名报信儿的婆子连滚带爬冲进屋中。 侯夫人不悦:“什么事?毛毛躁躁的!” 婆子摔了一跤也顾不得起身,冲着侯夫人笑:“二爷来信了,二爷来信了。” “啊?”屋中人齐齐惊得站起身。 侯夫人一叠声的问:“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二爷?哪个二爷?” “老夫人,二爷来信了,是蔼二爷。二爷从阿克苏城那边寄来一封家书,如今在侯爷世子手中。” “二郎,我的二郎!”宁夫人的眼泪刷的一下落下,脸上却是满满的笑容。 “夫人,夫人。”勇毅侯一路小跑进来,手中捏着一份书信:“二郎给家写信了。” 孟蝶愣愣的看着跑进来的勇毅侯和世子等人,大脑一片空白,李蔼来信了?她那个名义上的丈夫终于有消息了? “恭喜老侯爷老夫人,恭喜世子夫人,恭喜二奶奶。”丫鬟婆子们齐齐行礼恭喜。 侯夫人眉开眼笑:“好好好,同喜同喜。” 李瑾凑到孟蝶身边:“我这二嫂子是欢喜傻了么?” 孟蝶回神,映入眼底是李瑾调侃的笑容:“我、我真的是太意外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62节 一直到晚上回到栖霞院,孟蝶依旧有些出神,人也显得木木愣愣的,机械式的洗漱完毕被露微扶到床上躺下后,终于回了神。 撩起床幔,孟蝶随手披了件衣服下地,将窗子打开细细的一道缝看向外面,今儿初五,侯府各处都挂着通红的灯笼,这会儿烛火通明的,映衬得天空的新月越发的黯淡无光。 孟蝶关上窗子,拿着烛台来到外间,见露微迷迷糊糊的起身忙道:“你先睡吧,我去书房一趟。” 露微没怎么挣扎重新躺回床上,在孟府的时候,孟蝶也经常睡不着的时候去书房找本书看。 这一次孟蝶没有找本书,来到书房将蜡烛放在高脚桌上,孟蝶舒舒服服躺到摇摇椅上,目光落在书架上。 此时的书架与她嫁过来时已经是大相径庭,那会儿书架上只有兵书,且只占了北面书架的四分之一,西面书架完全空中着,现在西面书架摆满了各种诗词和游记,北面书架上除了兵书还有数量众多的农书、算学、地理、风物志等等,都是她孟蝶的。 孟蝶唇角弯起一个弧度缓缓闭上眼睛,在侯府三年,她无事的时候就会躺在摇摇椅上看李二郎留下的兵书,根据里面的批注她很清楚,李二郎是个有本事的,他清楚知道家族的弊端在哪里,也清楚的知道该怎么解决。 他从未有过年少冲动,每一步都是他精心思索后才行动的,一步一步,步步为营。这样一个胸有丘壑的人,孟蝶从不怀疑他会在战场上回不来。但是孟蝶也没想到李蔼会出现的这么快。 十六岁的孟蝶纵然无视婚姻,到底是在大易朝生活了十六年,从牙牙学语起接受的就是这边的教导,她也就可以接受嫁人生子做一个众人眼中的贤妻良母,在侯府无拘无束恣意生活了三年,十九岁的孟蝶已经做不到了。 如果说十六岁的孟蝶是大易朝的教导对她影响更多,十九岁的孟蝶观念更接近梦中世界的教导。她做不到亲自为丈夫纳小,也做不到笑看庶子庶女,更做不到以夫为天自己困于内宅。婚姻不在是她唯一的选择,大千世界如此美好,为何要在后宅中内耗自己? 孟蝶叹息一声,她原本想着,李二郎十年八年后出现,那时候李二郎依旧风华正茂,又有功劳在身,什么样的大家闺秀娶不到? 而在世人眼中,女人的花期是短暂的,同样的年岁男人风华正茂,她就会被称作人老珠黄,这样的她配不上李蔼,也不适合生子。 李蔼愿意放她离开,好歹十年名义夫妻,大家还能当个亲戚似的走动,不愿意她也不怕,经营十年,孟蝶有自信还完侯府的恩情后,自己还能闯出一番天地,到时候倒逼李蔼同意。 结果才三年李蔼就出现了!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边关战事未完,李蔼依旧留在前线暂且不会回京。孟蝶收回落在书架上的目光,顺着窗户看向外面不知何时开始纷纷扬扬撒下的大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才对自己有利,她说不定可以同李蔼合作一把。 打了个哈欠,孟蝶晃晃悠悠的从摇摇椅上起身,哎,书房哪哪都挺舒服,就是没有地龙,到了冬天白日里放个炭盆待一待还成,大晚上真的有点冷。 轻手轻脚的回到卧室躺下,孟蝶一秒入睡,她做了个梦,梦到摇摇椅上躺了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一边看书还一边吃着她最喜欢吃的五香瓜子,孟蝶很生气,这明明是她的位置少年凭什么去坐?结果少年却说这本就是他的……早晨起来,孟蝶又什么都没记住。 李蔼的来信让整个侯府上上下下都充斥在极致的喜悦中,人人脸上带笑,走路带风。 宁夫人出去应酬,更是被所有人频频恭喜,能不恭喜么?李蔼用了短短三年时间,从底层小兵做到了今天先锋营里的正四品防守尉,他老子世子李拓才是从四品,他已经比他亲爹高了一级。 而且那可是先锋营,先锋营是最容易立功的地方,同样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先锋先锋,说穿了就是打头阵的,没点本事不是去立功那是去送死。 能混到先锋营里的将领,必然是本事过硬屡立战功,还得有一群信任他,愿意跟随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兵。这是妥妥的实权派。 过了正月十五,皇帝重新开印,久未升职的勇毅侯世子终于升了一级,皇帝指派他为正四品的指挥佥事,好歹跟他儿子同品级了。 京城内外没有人不知道李拓因为什么升职,相比较于因为裙带关系被升职,人家这是儿子挣军功赚来的,不但无人嘲笑李拓借儿子的光,反而各个羡慕他会教儿子,不少原嫌弃勇毅侯府男丁懦弱的武将家,也开始尝试着同侯府走动。 过了十六基本就没有什么应酬了,宁夫人终于脱开身子喘了口气,立刻派郑嬷嬷去寻了孟蝶来。 孟蝶领着露微赶来:“母亲?” 宁夫人:“过些时候京里要给阿克苏城那边运送粮草,我们这些家属也可以捎带过去一些东西,你那边有没有什么要带给二郎的?” 孟蝶:“母亲是知道我娘家的,边关那边需要什么我完全不懂,还望母亲教我。” “也是。”宁夫人笑笑:“边关本就是不毛之地,前线更是样样都缺,花里胡哨的东西在那边不如二斤肉一件棉衣实在。” 宁夫人长叹一声:“三年不见,也不知道他现在个子有多高,衣服鞋袜就不给他捎带了,多给他送些棉花和耐磨的布匹就是了。” 孟蝶:“母亲,我看书上说,两军对垒的时候他们吃的饭都是火头军统一做的,也就是大锅饭,我们要不要送一些耐储存滋味儿又不错的吃食送去?” 宁夫人连连点头:“要的要的,这可是身在前线所有人都盼着的东西,大锅饭没滋没味的,全靠着这些改善伙食呢。” 孟蝶:“那我记着了,除开这些,还有没有别的?” 宁夫人:“这两样是必须的,其余随意,总之以实用为第一前提。咱们自己送东西送不进去前线的,必要跟着送粮草的车队才行,他们都是三月初行动,还有些日子呢,慢慢准备就好。” “诶。” 孟蝶从东跨院回去,立刻吩咐露微开始准备东西,棉花和耐磨的棉布是必须的,肉干和果脯也是必须的,孟蝶想了想,又让露微准备了一些茶叶和深海小鱼干,她记得阿克苏城那边也是缺碘地区。 露微:“二奶奶,弄这些深海小鱼干做什么?又贵又没多少肉的,还不如多送些肉干实用。” 孟蝶扫了一眼在屋中的湖绿和玫红:“谁见天的吃肉能不腻歪?杏黄这五香小鱼干做的十分好吃,偶尔拿出来两条空嘴嚼一嚼,也能去去腻。” 露微不再反驳:“这倒也是。” 杏黄:“露微姐姐,我那小鱼干是两种口味的,一个是五香的一个是香辣的,你可别放一块儿,得分开来放。” 露微:“行,我知道了。” 露微这边准备好东西,孟蝶又安排范宏亲自跟过去一趟,侯夫人和宁夫人那边同样准备了不少东西,也安排了郑管事负责一路事宜。 孟蝶此时才知道,往前线那边押运粮草并不是在京城集齐了然后统一送到前线,而是皇帝在不同的地方调粮,被调粮的地方要在指定的日子前将粮草运送到指定的地方。 这个指定的地方就是督粮官会路过之处。故此京城的督粮官出发的时候带走的粮草只是很少一部分。大部分的粮草都在路上汇集。 家属送东西这件事本身也属于督粮官的一个职责,临出发前督粮官杨大人派人来到勇毅侯府同郑管事的对接。 不单单要问清楚这一次要跟去多少人,还要清点一遍送去边关的东西。送去边关的东西都要仔细检查,不然真出了问题谁负责? 一切准备妥当,三月初孟蝶生日前夕,督粮官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为边关前线送去粮草。 第59章 送走队伍孟蝶长出了一口气,将这件事抛之脑后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你说王庄头那边买到了不少甜菜的种子?” 范嬷嬷:“也是巧了,有位小海商手里有大量的甜菜种子,正好被王庄头包圆。” 杏黄凑了过来:“得亏是包圆,要不外面那些人还不跟着买疯了。” 范嬷嬷抿唇一笑:“你以为现在就没疯?现在甜菜种子的价格已经是过去的五倍了。” 杏黄目瞪口呆。 范嬷嬷又道:“原没想着能买到这么多种子,也没准备种植的人手,幸亏土地是去年就开始开垦的,不然王庄头他们就算想点灯熬夜的种也没有地。” 孟蝶:“没雇佣人吗?” “现在开春正是种地的时候,哪哪都用人,想雇佣人手实在是太难了。”范嬷嬷话锋一转:“王庄头那边想讨个示下,这甜菜是二年生的,新种的这批是今年收还是等明年开花结籽?” 杏黄送过来一盘五香瓜子:“不是二年生的吗?为什么要今年收呢?” 范嬷嬷:“那卖种子的海商说了,今年收割,甜菜脆嫩口感更好,明年多长一年,甜菜也不会变得大多少,口感反而下降许多,除了能拿到种子没别的好处。” “收还是要今年收的。”孟蝶忘记在哪里看到的,说甜菜头一年是储存年,蔗糖含量更高些,第二年反而会流失一些糖份,想要用甜菜制糖,那肯定要用当年的甜菜。 范嬷嬷:“那收地的时候人手肯定不够用,王庄头想问问二奶奶,是雇佣人还是买人?” 孟蝶一颗一颗的嗑着瓜子,好一会儿才说:“买人吧,尽量挑一些女人,不拘着年龄大小。甜菜收割不是什么力气活儿,妇人也能干,不收割的时候也能种蘑菇。” 范嬷嬷:“二奶奶今年打算种大规模种植蘑菇?” “大规模倒是谈不上,多种些还是要的,有信那边忙完你就让他再寻个好地方建蘑菇屋。”孟蝶一顿:“过两天你再来拿建造蘑菇屋的图纸。” 范嬷嬷连连点头。 孟蝶:“遇到那种一家子都卖身的,也可以买,庄子里暂时不用的山地那么多,这会儿也可以打理起来了,挖掉那些灌木换上各种各样的果树吧。” “范嬷嬷。”雪青凑过来:“庄子上的羊养的怎么样了?” 范嬷嬷:“挺好的,前些时还梳下来不少的羊绒,王庄头已经送去处理了,过些时候处理好了就送来,去年还下了不少小羊羔,现在一群羊已经有了三四十只。咱们以后想吃羊肉,再也不用去外面买了。” 孟蝶挺高兴:“既然有了经验,那就尽量扩大规模,一家子都卖身的也多买些,男丁去放羊,女人就去种蘑菇。” “是。”范嬷嬷又想起一件事来:“去年二奶奶让我派人注意着点儿承恩公府。” 孟蝶:“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范嬷嬷压低声音:“说出去都没人相信,承恩公夫人自从去年上了三清观的坤观处住下,至今没下山,过年也没回承恩公府,还有世子夫人,大概去年冬月的时候回了娘家,至今也没回府,倒是承恩公世子去了几次岳父家。” 露微:“那谁管家呢?难道是他们府里的大奶奶?” 范嬷嬷看向露微:“这就是最离谱的地方了,现在承恩公府是承恩公的妾室,就是七老爷的生母当家呢。” “啊!”屋里的几个丫鬟异口同声。 露微看着范嬷嬷:“这、这承恩公让妾室管家就不怕被参个以妾当妻或者宠妾灭妻的罪名?” “不止呢。”范嬷嬷又扔下一个惊雷:“那府里现在私下都叫那妾室为夫人。” 卧槽!孟蝶脑子里顿时被这两个字刷屏,这承恩公是真的敢啊。 范嬷嬷一摊手:“你们说说,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儿?”’ 孟蝶直接点评:“天欲其亡必令其疯狂。” 范嬷嬷和几名丫鬟面面相觑。 孟蝶没有详细解释:“那边还是要派人盯着,有什么事立刻来回我。” “诶。”范嬷嬷起身准备告辞。 杏黄一把按住她:“范总管不在家,嬷嬷今儿就留下来尝尝我的手艺吧。” 范嬷嬷:“哎呦,那我今儿可是有口福了。” 湖绿:“范总管走了有些日子了吧?会不会已经到了阿克苏城?” 雪青看向湖绿:“怎么可能到,从京城到阿克苏城有七千多里路,若是走,最少也得三个月。” “啊?” 露微笑道:“倒是用不了那么久,按照我们大易朝的规矩,押运粮草的都是骑兵,一个多月就能到阿克苏城。” 湖绿:“露微姐姐,雪青姐姐,你们懂得可真多。” 雪青:“看书罢了,你们有空也看看书。” 湖绿有些沮丧:“我和玫红都不认识字。” 露微:“你要是想学,赶明儿我教你。” “谢谢露微姐姐。” 屋里瞬间欢声笑语。 露微说的不差,范宏他们确实没走到阿克苏城呢,不过就算连日赶路他也过的挺舒服。 范宏临出门的时候孟蝶给了他五百两银子做盘缠,他自然知道是为什么,一路上他三五不时的就请督粮官,请押运粮草的兵丁吃饭,也常常请郑管事单独喝酒。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几次下来上到督粮官,下到普通兵士对范宏的印象都非常好,处处照顾范宏,对勇毅侯府的车队更是看顾的无微不至,另一些别家家属车队的负责人满是羡慕。 羡慕也没用,他们手里没钱呐,可学不来这种撒钱的方法,满京城谁不知道勇毅侯府的二奶奶是个大财主,比不过比不过。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63节 从京城到阿克苏城,这支队伍走了整整四十天,这一日午后终于到达阿克苏城门口。 哪怕是面对自己这一方的城门,阿克苏这边依旧戒备森严,督粮官杨大人亲自拿着各种手续与城门官交接。 阿克苏的城门官与京城的城门官大不相同,京城的城门官没啥实权,一切都要听九门提督的调度,阿克苏的城门官是实权派,一般都是侦察营里出来的,眼睛各个比星子还要亮三分。 确定手续都对,城门官一挥手:“检查一下粮草。” 他身后三十名兵丁立刻去查探一车车的粮草,十分的训练有素。 “武头儿,没问题。” “没问题。” …… 被称作武头儿的城门官脸上这才露出笑容:“辛苦杨大人了,请。” “不敢不敢,分内之事。”杨大人一挥手:“过。” 庞大的车队这才开始进入城门,这会儿各个府的管事纷纷凑到武头儿那里将自己的路引交给他,让他审查。 武头儿也不含糊,每一家带来的东西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都是安全的才放行。 范宏和郑管事他们是午后到的阿克苏城,在城门口耽误了好一会儿,进入阿克苏城后天已经黑下来了。 两人看着一个行人都没有的街道一时间有些茫然,这想找个人打听都找不到,二爷究竟在哪里啊? 突然前面出现两名穿着军服的兵丁,一人抬头看着马车箱子上巨大的李字,眉眼间瞬间染上喜色,拽着同伴凑了过来:“这边可是勇毅侯府的车队?” 郑管事立刻道:“正是正是,您是……” 岳河:“我叫岳河,这是我兄弟白山,我们都是李头儿的手下,今儿李头儿那边要开会,他说家里人有可能会来送东西,所以派我们两个来迎接一下。” 李!郑管事和范宏眼睛一亮:“劳烦二位带我们过去。” “来来来,都是一家人。”岳河白山格外的热情,两人眼睛看着那十辆马车,眼睛好悬没放绿光,这里面可都是好东西啊,凭借着他们头儿的性子,兄弟们绝对都有份。 阿克苏城地广人稀,李蔼又是正四品的官员,他分到的府邸十分宽大,里面的摆设也不多,显得越发空旷,非常具有这边粗放的特色。 郑管事和范宏将马车停在前院儿广场,小心的打量周围一圈又看看逐渐黑下来的天色,郑管事又问:“岳小兄弟,我们二爷每天什么时候回来?” 岳河:“平日里这时候就回来了,今儿不是粮草到了么,头儿去抢、分粮草去了。” 范宏脸上出现一丝茫然,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这人先说的是抢吧? 郑管事压低声音给范宏解释:“粮草也分三六九等,武将都会去把好的抢回自己的营地。” 范宏一脸受教。 “头儿回来了,头儿回来了。” 在前院操练的兵士突然一窝蜂跑向门口,紧接着就是一阵欢呼声。 郑管事的和范宏齐齐转身,看向大门口。大门口那处围着好多人,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被簇拥在最中间的男子身上。 男子一身利落的短打包裹住修长挺拔的身姿,蜂腰猿背大长腿,行动间充满了力量,足见爆发力十足。 郑管事咽了咽嗓子,二爷离开家的时候刚刚满十五,绝对没有这人这么高的个子,可看着兵士反应,这应该就是自家二爷吧? 一片欢呼中男子道:“东西都带回来了,你们自己分。”说完大踏步走向郑管事。 因为天黑,刚刚看不清容貌,等男子走过来,他的容貌也呈现在郑管事面前,郑管事震惊的看着这名男子脱口而出:“你谁?” 男子哈哈大笑,随着他这一笑,遮住半张脸的络腮胡子中间打开一缝隙,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齿:“郑管事,连你也认不出我啦!”声音清澈明亮,与遮住半张脸的络腮胡对比鲜明又割裂。 …… 大意了,变声期的公鸭嗓变声期过后是会改变的。原本想听听声音的郑管事脸上的表情越发僵硬。 李蔼把自己那张脸凑到郑管事眼前:“真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了?” 放大的五官就这么被怼到眼前,郑管事在那张黝黑的面皮上终于找到了几分熟悉,长眉入鬓丹凤眼,是自家的二爷。 郑管事终于回神:“二爷,您、您这变化也太大了些。” 李蔼站直身体:“这不是正在长身体么,我娘都给我带的什么?” 郑管事无语片刻,掀开第一辆车上的大箱子:“二爷离开家三年有余,夫人说也不知道二爷现在的身量鞋袜尺寸,故只准备了棉布和棉花,二爷可以命人新做两身衣裳。” “还有肉干果脯,世子说这边基本没什么果子,夫人特意多准备了一些,还有二爷喜欢的奶粉,夫人送来不少,这还是表太爷那边给送来的呢。” 李蔼一箱一箱的看,有好吃的他就一扬手,身边的亲兵二话不出就以饿狼扑羊的姿势扑上去,瞬间瓜分干净。 “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子,喂!给我留点儿。”李蔼伸手捞了一把肉干回来。 郑管事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笑意。 李蔼抢完肉干正好走到孟蝶准备的马车前,范宏守在这里。李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人穿着绸面上衣,明显是有体面的下人,他怎么看着脸生? 郑总管连忙介绍:“二爷,这是范总管。” 总管?李蔼一挑眉,他怎么不记得家里有个姓范的总管? “小的范宏给二爷请安。” “你是哪一房的?”李蔼耐不住肉干的诱惑扔了一块到嘴里,他今晚还没吃饭呢。 范宏:“回二爷,小的是二奶奶的陪房总管。” 李蔼挠了挠头:“哪一房的二奶奶?” …… 范宏求救的目光看向郑管事。 郑管事无言的看着李蔼,李蔼满眼无辜,无那个……李蔼瞪大眼睛,他们府里直接称呼二爷的好像是他???因为他的名字是蔼,寓意很好但是有个谐音的矮字,他小时候担心个子长不高,就死活不许下人叫他蔼少爷。 他又是大房的,是府里的第一个二爷,故此府里上下提到二爷默认的就是他。 李蔼看着范宏瞳孔地震,二奶奶?李蔼张大嘴……咳咳咳,口中没嚼完的肉干就那么滑进了食道,好悬没给他噎死。 好容易把肉干咽下去,李蔼觉得自己丢了半条命,有气无力的靠在车辆上:“怎么回事?” 郑管事:“回二爷,您走之后老夫人和夫人都不放心,去三清观为您求签,可巧遇到了清玄真人,老夫人将您的八字请真人算一算,说命里火旺之女便是与您天作之合。”不能直接说出侯夫人当时就有孟蝶的八字,郑管事后面直接含糊掉了。 李蔼抬腿踹了偷听小兵的屁股:“一点儿眼力见也没有,还不给我倒杯水去。” 偷听的小兵身体扭成一道曲线躲过这一脚,一边往屋跑一边喊:“恭喜头儿,有媳妇了。” 原本没听到的人瞬间把目光投了过来,李蔼觉得面皮发热,暗暗庆幸他现在是黑皮又是天黑:“看什么看,忙你们的去。” 李蔼问郑管事:“她是哪家府上的?” 郑管事:“甘州知州孟老太爷的长孙女。孟老太爷的名讳是上庭下义。” 孟庭义?李蔼腿一软,右脚后跟不小心踩在车轮上,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地上扑去,李蔼腰部用力,堪堪在跌个狗啃屎前一秒扭了一下身子改变了姿势,免于跌成狗啃屎,而是半跪在车前。 …… 周围顿时口哨声四起,还有不怕事儿大的起哄声。 “头儿,你这一见面就趴下,小心将来得气管炎!” “别瞎说,咱们头儿那绝对是条汉子,怎么可能得气管炎,最多是个耙耳朵。” 李蔼磨牙,这两天的训练这是少了啊,一个个的这么有精神,明天他高低给他们加一倍的量。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灰:“都带的什么?” 范宏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终于稳住脸上的表情:“回二爷,是夫人教二奶奶怎么准备的东西,果脯肉干等等都有,还有两匣子小鱼干,肉干吃多了可以换换口味。” 其余人看着一箱子一箱子的东西,这回都秒变矜持人没有过去哄抢。 李蔼看了看,确实都非常实用,命郑管事他们将所有的东西送入后宅中,他在这边没有女眷,后宅已经成了库房。 将一切安排妥当,李蔼又留两人吃饭,残席撤下郑管事单独留下来同李蔼说话。 自家大哥与孟家长女议亲的时候李蔼那会儿还在侯府,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孟家出事,他还暗道一声可惜,结果? 李蔼:“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管事:“二爷,我在外面说的都是真的,后面清玄真人说要火旺女命后,老夫人下意识的就报了二奶奶的八字,清玄真人说是天作之合,那会儿老夫人和夫人还在可惜,就算是天作之合孟家的案子没了结也不敢贸然联姻的。” “大概真的是天作之合,老夫人和夫人刚下山,陛下重开御笔就判了孟家的案子,咱们府上这才立刻请媒人去提亲。” 这也太巧了!李蔼一度怀疑郑管事骗自己故意这么说的,孟蝶同自己大哥议过亲,娘担心他心里不舒服。但是很快李蔼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先不说他娘知道他从来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就说这件事本身,等他回了京城回到家里,轻易就能打听的清清楚楚,骗他根本没必要,所以这一切还真有可能是巧合:“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好好休息几天。” “诶。” 第60章 大概是李蔼的那一摔实在好笑,又或者是一群大老爷们什么娱乐活动也没有,好容易出了个乐子,大家口口相传津津乐道,一晚上过后不但没有忘掉,反而人人都开始揶揄李蔼。 尤其是李蔼手底下的亲兵,李蔼去帅府的时候,他手底下的亲兵完全不顾周围一群人都在围观,依旧说说说。 “头儿,别听外面的人瞎说,跪一下怎么了,那不叫气管炎,那叫疼老婆。” “谁不得让着媳妇儿。” “对,咱们头儿拳打狼王脚踢猛虎的,哪可能怕老婆,不就是跪了么。” …… 看着周围一个个憋笑的模样,李蔼藏在胡子里的唇角抽了抽,挥挥手满脸不耐烦:“去去去,你们知道个p,你们嫂子的亲爹可是状元郎,她正经书香世家出来的,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绝对的知书达理。懂的比你们多多了,她要是真的说什么,听了保准不吃亏。” 呃!状元郎的闺女?大家瞬间没有了八卦热情,文官家的女儿有什么好说的?听说她们一个个走一步喘三步,说话跟蚊子哼哼似的,动不动就抹眼泪,无趣的很。 见众人的反应,李蔼很满意,书香世家大家闺秀的名头就是好用,看这回谁还闲着没事的瞎贫。 然后李蔼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生处处是大坑,你躲过这个坑,还有下一个更大的坑。 话是上午说的,脸是下午打的。 督粮官杨大人带着手下的亲兵将粮草运送到地方,自然不会立刻就调头往回走,总得让人歇歇腿喘口气吧? 这闲着闲着不就开始八卦了么,不要以为有长舌妇三个字就以为八卦只有女人热爱,吹牛扯犊子这种事男人也绝对不遑多让。 并且京城里来的这群人都秉承着传播八卦的守则之一,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孟蝶倒买倒卖赚了大把银子,种出来蘑菇被太后夸奖又拿了不少赏赐这样的事,自己私底下羡慕羡慕就得了,说是不能说的,就算要说那也得先说更炸裂的,比如说她在陈家撒泼。 “今儿你就是立时见了阎王,我也敢把你的棺材板掀了。”这句话在下午的时候,不单单传遍了阿克苏城的大街小巷,就连驻扎在外面的几十万大军都清清楚楚,说不得就连耗子洞里的耗子都能吱吱吱的跟着附和两声。 多少人都表示,哪怕在乡下这么泼的女人那也是没见过的。再配合着昨晚李蔼那莫名其妙的一跪,大家说的更起劲儿,聊着聊着风向也越发不对。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64节 李蔼那一跪是意外,大家纯粹是看他笑话调侃他,玩闹的意思居多;孟蝶撒泼这件事一出,就变成了孟蝶太泼,将来会不会骑在李蔼头上作威作福,李蔼会不会成为真正的气管炎。有嘲笑的意味儿在里面了。 范宏着急上火,有心替孟蝶分辨两句,又担心李蔼原本就生气,他这解释反而变成了狡辩。 其实范宏多虑了,哪怕八卦风向从玩笑变成了嘲笑,李蔼依旧情绪稳定没有丝毫生气,他更多的是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非常庆幸的,郑管事还在这里,李蔼问他绝对没问题。 郑管事自然也听到了那些八卦,脸色同样沉沉,李蔼问起,当即噼里啪啦一顿诉说前因后果,最后感叹:“老夫人和夫人都说幸亏二奶奶聪明又果断,发现陈家态度不对立刻派人去打听情况,这才没有被陈家那两个毒妇牵着鼻子走,早早打破了僵局,不然来回拉扯,无论是和离还是事情解决,受苦的还是咱们家大小姐。” 李蔼听完这一顿前因后果倒是有些生气了,声音较平时低了三个度:“那个陈二郎现在怎么样?规矩了没?” 郑管事:“二爷放心,他被大爷和三爷联手打了一顿,现在规规矩矩的勤奋又好学,成了京里洗心革面的典范,多少家里有不成器子弟的,纷纷跑去问陈大人的教育方法呢。咱们大小姐过的也好,她和她大嫂一块儿当家,那两个毒妇现在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呢。” 李蔼冷哼一声缓和了脸色:“便宜他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陈致宁狠狠打了个打喷嚏,觉得有点儿冷,这都要入夏了啊! 李蔼:“去把那两匣子小鱼干拿来,别都拿来,一样留一半儿。” “是。”郑管事的没多问,去后面找范宏要了小鱼干。 最近几天战事并不吃紧,也正是因为这样,大家才有时间吹牛闲扯聊八卦,不过这仅限于兵士,他们这些当将领的还是要开会,拟定下一步作战计划。 李蔼看了看天色,刚才帅府那边通知要开会,这会儿过去正好。 “二爷,拿来了。” 李蔼点点头,将两个匣子一夹,溜溜达达走向帅府,中途收获不少各式各样的眼神,李蔼一律无视过去。 帅府正厅这会儿十分热闹,元帅勇威侯坐在主座,其余将领坐着的、站着的,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还有掰手腕子的,不知道还以为这里是打工集散地。 李蔼一出现,屋中的吵闹声瞬间降了两个度,大家的目光都分了一些在李蔼身上。各个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 他们共事两三年,谁不知道李蔼的脾气,认准了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说一不二的性子,这孟氏这么泼,这两人真凑一起还不得天天鸡飞狗跳的? 洪参将:“长丰啊,我跟你讲,这女人啊就跟那猫似的,也就是叫的凶,实际上就是虚张声势,随便吓唬两下就乖乖的。” 屠都司:“没错,都是对外人凶,对内里的人那都是软软的。” “你们这是瞧不起谁呢?我们长丰还能怕个妇人?” “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怕?我们能跟女人一样吗?能去跟她较量吗?” “说的好像你去较量能较量得过似的,小心棺材板让人家掀喽。” 咔嚓,李蔼将小鱼干扔进口中,吃得极香。 屠都司:“好你个长丰,我们帮你出主意,你在那边看戏吃东西,你戏……”嘴里被扔进去一条小鱼干,剩余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行行行,都说啥呢,一个妇人罢了,是好的那没的说,不是好的让她生个孩子在家里待着就完了,她还能跑到千里之外?一个个竟想那有的没的。你俩吃啥玩意呢?好吃不?” “好欺!”嘴里嚼着小鱼干,屠都司的话含糊不清。不过对方还是听明白了。 “小鱼干。”李蔼挺大方的给对方分了两条,又给屋子中的人都分了两条。 一条小鱼干只有三寸长,屋里的又是吃饭下大碗的糙汉子,哪可能一口一口慢慢品尝滋味儿?小鱼干到手往嘴里扔一条,嚼吧嚼吧,哇!好吃,赶紧咽下去,另外一条小鱼干又到了口中,咦?不同的味道,也好吃。 我再、再……这才发现小鱼干没了。 “咋就两条啊?还不够塞牙缝的呢,再来几条再来几条。” “就是就是,一共就两条,打发要饭的呢?” 李蔼将匣子随便放到一张桌子上,拍了拍手:“没了。”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精致又格外干净的匣子上:“怎么就没了呢?” 李蔼嗤笑一声:“这是海里的鱼做成的小鱼干,食材难得,我一共就得了这么两小匣子,你们以为是大白菜要多少有多少吗?” 怪不到那么好吃!众人悻悻然。 屠都司珍惜的将口里的小鱼咽下:“那匣子一点儿也不小,不可能每人两条就没了,说不定被他藏到身上了。” 众人眼睛一亮,一窝蜂冲动李蔼身边打闹起来。 坐在主帅位置的勇威侯扶额,很好,打工集散地秒变耍猴戏现场了。 督粮官一行人在阿克苏城休息了三天,第四天一大早离开,同时离去的还有各家当初跟来的车队,前线这边不能留下大量无关人员。 回去的路上,范宏又请督粮官他们吃酒,去的时候差事在身不能喝酒,回去就无所谓了。 这一趟差事对于督粮官杨大人来说办的相当舒心,侯府那位二奶奶是真有钱也是真大方,瞧瞧这一路上他都吃胖了,督粮官再也不是个苦差事了。 范宏和郑管事回到京城侯府立刻各自去自己主人那里回话。 孟蝶这边吃了午饭正在闲聊消食。 “二奶奶,这是最近买的人的身契。”范嬷嬷从衣袖中拿出一摞契约。 孟蝶接过契约:“这么多?” 范嬷嬷:“今年雨水少,北方有不少地方都受了旱灾,有些原本家庭就困难的受不得一点儿灾,这会儿受灾只能背井离乡来京城这边讨生活。” 孟蝶:“既然有灾民,也不用想着人买多了怎么办,有愿意卖身品性又不坏的,尽管买就是了,横竖我那庄子那么多山地呢,想要完全清理出来得不少人。” “诶。” 孟蝶:“今年的果树就让他们在栗树林旁边多栽种一些栗子树,想要种植灰树花,总得一直用这个。” 露微:“二奶奶,我记得书上说栎树下面也有灰树花。” “那不行。”杏黄直接给否了:“露微姐姐,栎树下面长出来的灰树花不如栗树下面长的好吃,要不灰树花怎么又叫栗蘑呢。” 露微不恼反笑:“也就你这个嘴刁的能吃出来,我敢说满京城能吃出差别的百中无一。” 湖绿也跟着凑趣:“我看不是百中无一,千人里面都未必有一个,秋天和夏天的区别我都吃不出。” 范嬷嬷也乐:“那我就更完了,都说二奶奶蘑菇屋里出来的灰树花比山上采的更鲜,我也没吃出来。” 杏黄:不想说话。 众人哈哈大笑。 梅儿快步跑进来:“二奶奶,范总管回来了,在二门那里候着呢。” 孟蝶有些意外:“还挺快的。” 范嬷嬷连忙跑出去接范宏。 湖绿:“范总管回来了,他肯定见到咱们家二爷了吧?” 玫红:“也不知道二爷长什么模样。” 杏黄笑看湖绿和玫红:“我和雪青原不是这府里的没见过也就罢了,你说你们两个明明是家生子竟然也没见过。” 玫红:“我们那会儿身上没差事,不能随便到府里来的,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进来磕个头得个赏钱,也都离的远远的。” 杏黄:“咦?你们不能随便进来?我看那些管事媳妇什么的以前都是随便进来的。” “那是嫁了人的,我们这样的小丫头不允许随便进来。”湖绿压低了声音:“听说别的府里有小丫头就用这个便利来勾搭主子爷们。” 杏黄目瞪口呆,还带这样的? 范宏:“小的给二奶奶请安。” 孟蝶:“快起来,坐。” 范宏谢了坐:“回二奶奶,我这次去见到了二爷,也都把东西都留到那儿了。”说到这里范宏一顿,脸上露出个扭曲的表情。 范嬷嬷一看丈夫咬牙切齿的表情顿时就急了:“怎么回事?” 范宏:“就是一起从京城过去的那些人,临回京之前在阿克苏城休息三天,一个个的不好好休息偏要学那长舌妇,说二奶奶去陈家的事儿。还掐头去尾的也不仔细说去陈家的原因,只说二奶奶将陈家两个毒妇骂了一通。” “呸,这都是些什么人!我们二奶奶是随便骂的?也不看看陈家那两个毒妇做的都是什么腌臜的事儿。”范嬷嬷说着还瞪了范宏一眼,这种事还说出来干什么! 范宏附和了一句:“可不是,幸亏咱们二爷不是那等是非不分的人,甚至还用小鱼干堵了那些人的嘴。”范宏冲着杏黄一笑:“你做的小鱼干是真好吃。” 杏黄:“啊?用小鱼干堵那些人的嘴?” 范宏:“他们在帅府议论二奶奶的时候,二爷特意拿过去半匣子小鱼干,这些人吃了这么好吃的小鱼干哪还记得说闲话?也不好意思再说闲话了。” 杏黄噘嘴:“便宜他们了。” 范嬷嬷眉眼含笑的看着丈夫,她这回算是懂了丈夫为啥提这一茬,必须提,心里想着又偷偷看了孟蝶一眼。 孟蝶眼里果然有着意外,要知道对于很多男人来说,家里人“惹”了事,让自己面子受损,通常都是不问青红皂白埋怨家里人的,哪怕事后知道埋怨错了,也会嘴硬不认错,并且还会为自己的面子痛惜。 没想到李蔼倒不是这样的人,不但没有计较所谓的面子,竟然还维护她!她是不在乎被人议论说嘴的,横竖她又不会亏银子也不会少块肉,倒是她不在乎也不能否认李蔼维护她的一番心意。 杏黄:“等秋冬再往那边去的时候,我再多做些小鱼干,对了,范总管,咱们二爷长什么模样?” 范总管一顿:“那边环境实在是恶劣,风沙很大又干燥,人人看起来都沧桑一些,比不得京城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少爷。而且二爷年轻,为了看起来成熟稳住些,脸上蓄了络腮胡,实在不好形容具体样貌,” 杏黄脱口而出:“那就是难看吧!” “又浑说。”孟蝶轻斥了一句杏黄,当场祭出二师兄金句:“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见男儿丑。” 杏黄一缩脖。 “咦?我刚刚看好像过去个人影。”雪青伸着脖子看了看院门方向。 玫红也跟着看:“我瞅着那道影子好像是郑嬷嬷。” 湖绿:“没进来,有可能是路过。” 路过是不可能路过的,孟蝶猜郑嬷嬷肯定是听到了什么,不过也无所谓,她也不揭破只对范宏道:“这一路上辛苦你了,回家好好歇歇,多歇一段儿时间。” “谢二奶奶体恤。” 那道影子确实是郑嬷嬷,她也确实是听到了孟蝶那句话才没进院子的。 宁夫人:“你们二奶奶没在院子里?” “在。” 侯夫人不明白了:“那她怎么没过来?”她让郑嬷嬷去叫人的。 郑嬷嬷:“话茬不对。” “话茬不对?”侯夫人越发的糊涂了,这都是哪跟哪儿啊? 郑嬷嬷一脸恍惚:“我过去的时候,正好听见二奶奶说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见男儿丑,这都是哪跟哪儿啊?我也没进去,直接就回来了。” 宁夫人同样傻眼,怎么好端端的说这么一句话?迷茫的两人没看到郑管事缩了缩脖子。 好一会儿,宁夫人才疑惑道:“这似乎是在说某个男子?”后宅谈论某个外男这可是大忌。 郑嬷嬷沉默,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她同样知道这是大忌,所以才没进去。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65节 发现事情往一个不可预料的方向奔去,郑管事不得不出声:“这个时间想必范总管也在回话。” 宁夫人,郑嬷嬷,屋里的丫鬟齐齐看向郑管事,但是每个人眼里都是疑惑。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郑管事一咬牙:“夫人,咱们二爷到了那边之后变化有些大,我一开始都没敢认呢。” 宁夫人顿时弯了眉眼:“能不大么,他离开家的时候才十五,现在可都十八了,个子……”宁夫人突然顿住,看着郑管事。 郑管事缩了缩肩膀:“不知道是那边风沙太大又太干导致的,还是二爷脸色擦了什么,二爷现在的肤色略黑。” 眼瞅着夫人嘴角的笑意消失,郑管事又硬着头皮说:“二爷还蓄了胡子,络腮胡大约能遮住半张脸。” 宁夫人的嘴角开始往下压。 郑管事:“打、打冷眼一看,差不多有三十上下。” 宁夫人整个人僵在原地,目瞪口呆:“你说啥?再说一遍!” 郑管事一闭眼:“二爷现在成熟稳重多了。” 宁夫人一抚自己的心口拒绝相信这个结果,怎么会这样又怎么可能呢?她翩翩少年郎的儿子怎么就成了中年糙大叔? 要说宁夫人这辈子做得最得意的事情,其中绝对包括生了李蔼这件事。无他,李蔼从小就漂亮,格外的漂亮,说是神仙身边的小仙童也有人信,穿上红色的衣裳,比年画娃娃还要好看三分。 就这么一个漂亮娃娃谁不喜欢?全家上下都喜欢不过是基操,那会儿宁夫人抱着李蔼出门就没有不夸的,妇人们都争着抢着抱年幼的李蔼,就希望自己将来也生这么一个小仙童。李蔼真是给宁夫人赚足了面子。 那会儿宁夫人也曾畅想过自己儿子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该是怎样的翩翩少年郎,是不是就像书上写的那样,皎如玉树临风前。 结果现在告诉她翩翩少年郎是别想了,糙汉子大叔倒是有一个,这打击搁谁谁能受得了? 郑管事缩着个脖子不敢吭声,他是府里的老人儿,自然知道宁夫人的想法,更知道小时候的李蔼有多俊,别说夫人,就是他也很难接受自家二爷成了那个样子。 “不行。”宁夫人豁然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一圈:“我记得琦玉家有一款脂膏十分润泽是不是?” 莲蓬立刻道:“夫人记得没错,他家确实有一款脂膏十分润泽,夫人夏日里用嫌油的慌,倒是冬日里特别干的时候比较适合,想来送到阿克苏那边会十分适合。” “嗯。”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告诉琦玉家,让他们多做一些这样的脂膏,不用装在精巧的小盒子中,装在那种大一点的盒子里。” “诶。” 宁夫人转头又看向郑管事恶狠狠的道:“下次你去给我告诉他,把胡子给我剃干净了,年纪轻轻的蓄须做什么。” “是。” 宁夫人这才觉得气儿顺了一些,转头又看向郑嬷嬷:“倒是难为蝶丫头不嫌弃他。” 郑嬷嬷:“咱们二奶奶是什么人,就是那句胸、胸什么壑的……” 宁夫人:“胸有丘壑。” 郑嬷嬷:“还是夫人懂得多,就是这句胸有丘壑,二奶奶胸有丘壑哪能以貌取人呢,何况刚才老郑不还说二爷还维护二奶奶呢么,范总管回话肯定也是说了的。” 宁夫人脸上重新浮现笑意,这口气总算顺了,倒也不是她这个当娘的无理取闹,实在是落差太大,太难让人接受了。 第61章 天气越来越热也越来越干,京城也已有半个月没下过雨。这一日傍晚孟蝶又去看院子中的西瓜地。 春末的时候塔木和李特尔又到了京城,给她带来了满满几盒子的西瓜籽,每一盒都是不同地区的品种,孟蝶十分高兴,送了他们一些蘑菇干,立刻就命人将院中原本的一块光照极好的花圃改成了瓜地。 还特意在外面拉了一些沙子回来掺入土壤中,尽量做成了沙壤土,还原西瓜的生长土壤。 蹲下身拿了一根小棍子插入地中又拔出,根子上一点儿土块儿也没带上来,只意思意思的沾了点儿土末儿。 露微跟着蹲下身:“这天儿也太旱了,我记得两天前才浇过水。” 孟蝶将测量的小棍子重新插好站起身:“再去担几桶水来吧。” “是。”四个粗使的丫鬟齐齐应了一声。 雪青:“二奶奶,这边有个花苞。” “哪呢?哪呢?”杏黄连忙凑了过去。 雪青:“你看,就在这里。” 在雪青的指导下,杏黄趴在地上看了好一会儿才在一片绿油油的藤蔓中看到一个黄绿色的小苞,杏黄站起身揉了揉眼睛:“雪青,你这眼神也太好了吧。” 雪青:“就许你舌头灵敏还不许我也有点儿特长?” 杏黄伸手去挠雪青痒痒,俩个人闹成一团。 几名小丫鬟将水担来,孟蝶又领着几个丫鬟为西瓜地浇水,明明两天前才浇过,这一次浇水的时候只要水落地上,眨眼间就被土地吸收,一丁点儿都不会往别处流。 浇了一桶又一桶,土地终于有了含水量,孟蝶这才停手擦了擦额头的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场雨。” 玫红:“估计难了,瞅瞅这天热的,没云彩又没风的。” 露微长叹一声:“我听范嬷嬷说,好些地方都两个月没下雨了。” 孟蝶带着众人回到房间,屋里的清凉另所有人精神一阵,大家赶紧洗漱换衣服,一身暑热顿时散了七八分。 孟蝶半歪在软塌上:“杏黄,给我来碗酸梅汤,多放冰。”转头又对露微说:“朝廷半个月之前就已经开始着手赈灾了,可惜受灾面积越来越大,筹措粮草安置人员怕是不容易。” 露微也换了身衣服:“也不知道咱们庄子上怎么样了。” 雪青:“二奶奶的庄子里有大河,灌溉不成问题。” 露微:“我是说甜菜,范嬷嬷不是说甜菜喜欢光照么,今年庄子里的甜菜都种在阳坡的地方,这天这么旱,温度又这么高,不知道那里怎么样。” 孟蝶:“应该没什么事,如果需要浇水的话,王庄头那边肯定要回我需要大量的人手,他没说,想必是不够旱的,不过继续这样旱下去就不好说了。” 杏黄端了半碗冰镇酸梅汤给孟蝶:“这大晚上的,二奶奶还是少喝点吧。” 孟蝶接过酸梅汤狠狠的喝了一大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夏天就得喝酸梅汤。” 杏黄看孟蝶咔嚓咔嚓的吃冰:“天又热又干的,也不知道今年府里的冰够不够用。” 孟蝶咽下口中的冰:“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冰窖一事去年是大嫂子负责的,明天请安的时候我问问。”实在不行她明年也命人在庄子上建个冰窖好了,横竖有大河,采冰也容易。 没用孟蝶问,这个问题侯夫人直接问了:“府里的冰可还够用?” 宁夫人一笑:“够用的,那年冰没够用,大家伙儿都遭了不少的罪,从那以后我就每年都让他们多准备些。去年家里又多了三个孕妇,想着今年肯定会用的更多,故此就又额外多准备了一些。” “还是你想的周到。”侯夫人十分满意:“我记得老五家的还有半个月就满月了,这一次的满月酒在屋里开席还是在花园里?” 宁夫人有些发愁:“我也正在合计这件事呢,在屋里倒是不晒的慌,可就算用冰,这人一多也闷的慌,远没有外面风凉。在外面吧,大日头低下没的把人晒坏了,真是左右为难。” 温氏:“祖母,母亲,不如还是摆在外面吧,到时候多搭几个棚子风凉又不晒得慌。” 宁夫人更愁了:“搭棚子得用明瓦,府里库房的明瓦不够,现在去买也没有现成的,这东西都得事先预定。” “母亲,用什么明瓦呀。”孟蝶插言:“要我看,不如用葛布。” “葛布?”宁夫人下意识的摇摇头:“我记得乡下搭棚子就是用这个。” 孟蝶:“乡下搭棚子确实也用葛布,不过我这个搭的方法与乡下的不一样。” 宁夫人好奇:“怎么个不一样?” 孟蝶:“乡下都是扯一大块布就那么搭上,风一吹呼呼啦啦的别提多难看了,咱不做那个。我准备把葛布做成各种形状,比如说大树的形状,到时候在树下开几桌,凉快也好看,还有个新奇劲儿。” “这个好。”吴氏第一个赞成:“我们芹儿满月的时候天没这么热,偶尔还有风,在屋里正好。现在在屋里是真不行,太热了。” 宁夫人:“蝶丫头,那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吧。” “好。” 侯夫人又道:“天气太热,芹儿和灿儿又都还小,你们用冰的时候注意着点儿。” “诶。”吴氏和温氏齐齐应声。 两个多月前,李茂和温氏的长女降生,取名李灿,为他们那一辈的长女。 一个多月前,李捷和吴氏的第三个儿子降生,取名李芹。 半个月前,李括和方氏的第二个儿子降生,尚未取名。 孟蝶得了差事,自然是尽心尽力,从正房回来就一头扎进书房里,一连画了有二三十幅样子,包括不限于各种大树的造型,还有一些放大版的花朵造型,还有比较简单的荷叶造型等等…… 孟蝶的想法很简单,梦中世界有泡沫能做各种造型,她用葛布和木框子应该也没问题,泡沫轻巧更好弄,她这个木框子和葛布最多就是多费些功夫罢了。 将画好的图样子交给雪青:“今天你先看图样子来配色,等你配好色告诉你露微姐姐每一样用多少葛布,她明天好同范嬷嬷一起去买。” “好。” 孟蝶又看向露微:“明儿你和范嬷嬷去找木匠,告诉他们我这个要做成可拆卸的,也一定要结实,最好都是榫卯结构。木头也尽量选结实耐用的,别选便宜的柳木。” 露微:“好。” 孟蝶:“梅儿,你去你范嬷嬷家一趟,告诉她准备一辆马车,明儿一早露微出去同她会和去找木匠。” “诶。” 时间比较赶,雪青连夜就配好了色,每一种颜色葛布需要多少匹都写详细的写在了单子上。 次日一早露微将自己收拾停当就出了门。 孟蝶同往日一样洗漱后去请安,回来吃早饭,然后去凝萃馆,等她凝萃馆那边回来,正巧露微也回来了:“事情都办妥了?” 露微:“办妥了,买葛布一共花了三十两银子,那些木架子木匠师傅要了五十两,十天内交货。我们先付了十两定金。” 孟蝶颔首:“没吃饭呢吧?先去吃饭。” 露微确实饿了,简单洗漱换了件衣服立刻去吃饭。 雪青将葛布拿到手,立刻领着梅儿她们将这些葛布都清洗了一遍,将上面的浮色洗掉,天也够热,未时晾晒的,晚上太阳还没落山就都干了。 将葛布收回,雪青又领着大家伙儿开始剪裁制作形状。 木匠师傅那边非常办事,第八天的时候就给送了信儿过来,说是已经全部做好,范嬷嬷领了四个小厮去验货,确定没问题当场将尾款付好。 将架子搬回来,雪青领着玫红湖绿还有梅儿几个人开始在花园中将葛布装到木架子上,装的差不多了,范嬷嬷领着几个小厮来将这些架子固定到指定的地上。 一连忙了两天时间,勇毅侯府的花园中凭空多了二十五个假植物。 侯夫人和宁夫人得到消息说是做好了,婆媳二人联袂到花园里站在一株荷叶下面。 侯夫人抬头看了看:“这是荷叶?” “我瞅着也是荷叶。”宁夫人感受了一下:“这下面可真凉快,一点儿也不晒人。” 侯夫人也仔细的感受了一下:“比我那屋里都舒服。”她到底有了些年纪,屋里用的冰并不多。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66节 婆媳两人又去一朵桃花下感受了一番,葛布是粉色的,阳光透过葛布洒落,桃花下的空间整体泛着柔粉,人在其中无端的柔美起来,颇有一种灯下观美人的意境。 侯夫人哈哈大笑:“她们肯定都喜欢坐在这边的桌子下。” 宁夫人抬头看了看:“不用她们都喜欢,我也喜欢。” 结果正如侯夫人和宁夫人所料的那样,几朵颜色极佳的花受到了宾客的一致好评,都说坐在下面自己仿佛年轻了十岁。 方氏的娘家嫂子永宁伯世子夫人问:“这个棚子搭的委实妙,里面用的什么东西?” “回夫人,里面是木头做的架子。” “外面这是什……”认出了葛布,永宁伯世子夫人悻悻住口。 在这边跑腿的正巧是梅儿,她大大方方道:“外面用的是葛布,我们二奶奶试验了好久呢。” “试验好久?”旁边另外一位妇人好奇道。 梅儿:“是,一开始我们二奶奶想着纱飘逸柔美,打算用各种纱堆出来,结果纱是一点儿也不遮光,又换了绫罗,遮光是遮光偏又不挡热,无奈换了绸缎,绸缎又太厚实,罩在木架子上下面一片昏暗,试来试去最后才定了葛布,通风透气遮阳挡热的。我们二奶奶还说,这是奔着省钱去的。” 妇人们顿时哄堂大笑,刚刚因为葛布而产生的无形尴尬消失无踪。 “你这丫头的嘴倒是挺利索的,你是哪一房的?我倒是要知道知道谁这么会调理人。” 梅儿腼腆羞涩一笑:“我是我们府里二奶奶房里的。” “呦!怪道这么伶俐,你们二奶奶就是会调理人。” 孟蝶做的这个新式样棚子瞬间风靡整个京城,接下来有办酒的人家都纷纷效仿这样做,又得知孟蝶是在有利木匠铺做的木架子,一窝蜂的都涌到他家去定做架子,木匠师傅赚得盆满钵满。 天一天比一天热,受灾的地方一天比一天大,皇帝每天都阴沉着脸,朝廷上上下下都绷紧了神经,就怕一不小心惹到处于低气压的皇帝,扫到台风尾。 孟蝶庄子上的甜菜也有几处遭了旱灾,幸亏干旱的地方不多,孟蝶今年又买了不少人,王庄头那边人手不缺,倒也没耽误甜菜生长。 只是天太热,羊倌有天出去放羊没太注意,热死了两头小羊,不是生什么别的毛病死的,孟蝶也就没命令焚烧,干脆让王庄头处理了,庄子上下不少人都喝到了羊汤。 孟蝶打了个哈欠睁开酸涩的眼睛,她想睡觉的,可她真的睡不着,屋子里一直都有冰,算是比较凉快,可她还是觉得从骨子里往外冒火,尤其是手足心热得她恨不得踩着冰握着冰。 昨儿看大夫说她有些心肾不交心阴不足,让她滋阴,孟蝶长叹一声,阴液虚亏不是一天造成的,补当然也不是一天就补回来的。 孟蝶干脆起身,外间露微睡得并不安稳,孟蝶放轻了脚步,轻轻推开门来到外面。 马上就要到十五,今晚的月亮极为明亮,孟蝶溜溜达达看向那片西瓜地,从雪青看到小花苞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黄色的西瓜花已经落了,结出了碧绿的小西瓜蛋子。 在梦中世界查到的资料显示,西瓜从挂果到成熟最慢的也才要四十天,就算这边是完全没有经过杂交培育的品种,估计五十天怎么也能熟了,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天,最多再有一个月自己肯定能吃上瓜。 不过她这片瓜地里有七个地区的品种,估计不会同时成熟,她还得仔细分辨!孟蝶惊恐的发现一个问题,她不会挑瓜…… 砰砰砰——杂乱无序的敲门声隐隐从东跨院那边传来,孟蝶侧耳细听,好像是东跨院那边的东角门,虽是叫角门实际上虽不是侯府的大门,却也是东跨院这边正经的门,不是普通的木门,而是正儿八经的铁门,拍打声与木门完全不同。 院中的倒座房内亮起灯光,看来是守夜的婆子被惊醒了。 守夜的两名婆子一名拿着灯笼出门去查探情况,一名小心的守着门,看到站在院中的孟蝶,孟蝶冲着她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过来了。 孟蝶抬头,此时已经月上中天,三更半夜的时候,谁在这时候如此敲侯府的门?原本就毫无睡意的孟蝶这下更精神了。 不到小半个时辰,出去探听情况的赵婆子一溜烟跑回来,同她一起值班的王婆子冲着她努努嘴,示意她孟蝶在。赵婆子刚要上前,孟蝶冲着她摆摆手,放轻脚步走到她们身边压低了声音:“出了什么事?” “二奶奶,可了不得了,来敲门的是四姑太太的陪嫁丫鬟小翠,她说春妮被四姑老爷打死了,四姑太太也被四姑老爷打的昏迷不醒,她好不容易才从里面逃出来的。”赵婆子心有余悸:“我看见她额头上有好大一块疤。” 孟蝶呆愣当场,这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没听错?” 赵婆子:“这怎么能听错呢,小翠一连说了两遍,夫人一开始也不相信,后来才确信了。” “这作死的畜生,当真是向天借了熊心豹子胆。”孟蝶看向赵婆子:“夫人那边怎么说?” 赵婆子:“小翠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不好,夫人命小厮去请了大夫。” 孟蝶:“除了夫人那边,你去的时候还有谁在?” 赵婆子:“大奶奶,三太太五太太那边都有人过去,我回来的时候正房的张婆子刚巧过来,我急着回来给二奶奶报信儿,没听她们继续怎么说。” 孟蝶想了想:“知道了。”转头轻手轻脚的回到屋内给自己迅速穿好衣服,头发松松的随便挽了个髻插了根钗就算完事。 见露微皱眉似要醒来,孟蝶将脚步放得更轻。 刚要回屋继续睡觉的两名婆子看到孟蝶齐齐一愣。 孟蝶道:“王婆子,露微她们若是醒过来,你就告诉她们我去了正房那边,赵婆子,你跟着我一起过去。” “诶。” 赵婆子重新推开门,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给孟蝶照亮道路。孟蝶没往东跨院去,正房那边既然来了人,宁夫人必然带着小翠去正房。 孟蝶到达正房这边的时候,这里灯火通明,不出孟蝶所料,勇毅侯夫妇和世子夫妇齐聚花厅问询小翠具体事情经过。 “老侯爷,老夫人,二奶奶来了。” 屋中四个人同时一顿,来的是别人可以一句话打发了,孟蝶来了,勇毅侯和侯夫人互相看了看对方,最后侯夫人道:“让她进来。” “你在这边等我。”孟蝶自己一个人进了花厅:“祖父、祖母、父亲、母亲。” 侯夫人:“这三更半夜的,你怎么没休息?” 孟蝶:“天太热,我原就没睡着。” 侯夫人叹了口气:“既然来了,你也坐下听听吧。” 孟蝶道了谢坐下,目光落在也得了一个座儿的小翠身上,借着明亮的灯光孟蝶这才知道,小翠额头上的根本不是疤痕,而是一道蜿蜒的血痕,她的额头发际线处有个明显的血痂,看来是磕到了额头。 勇毅侯:“具体怎么回事,你说吧。” 小翠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开始娓娓道来:“奴婢跟着太太到承恩公府四个多月后,太太将我嫁给陪嫁庄子里庄头的儿子,之后我就到庄子上生活去了。” “由于庄子距离京城有五六天的路程,我们是每三个月回京一次向太太回报情况。最近天实在太热,庄子上遭了严重的旱灾,我和夫君等不了三月一次的回禀,这一次就提前了一个半月来报灾。” “到了公府却不见太太的踪影,是小霞招待的我,她同我说太太自打流产之后伤心太过,身体一直不好,这个我也是知道的,太太自从流产之后瘦了很多,我也就没怀疑。” “小霞说这几日太太身体特别差不见任何人,我就让她等太太好一点帮我回一下庄子那边的情况,今年由于旱灾肯定要减产。小霞满口答应。” “当时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后来才想起来,小霞耳朵上戴的累丝珍珠耳坠子是太太最喜欢的一副耳环,断无赏人之说,何况我来这么久,春妮姐姐怎么的也应该抽空来见见我,怎么会是小霞全权料理?” “我藏了个心眼儿,只说今日天色有些晚了,这会儿出了京城赶不到下一个城镇怕是要露宿荒郊,今儿就在府里住一晚明儿一早再出发。小霞应了却给我和夫君安排到后罩房那边的下人房,没将我留在太太的院子。” “我和夫君草草吃过晚饭越来越觉得不对,晚上天黑之后我就偷偷的往太太的院子去,公府里的管理一贯松散,我很轻易的就摸到了那边,正要进院子,正巧同刚跑出来的小兰撞个正着,她也是知道我留了下来特意跑出来找我的。” “她瘦骨伶仃的身上没一块好肉,她说她是小霞吃醉了酒同七老爷混闹之际才跑出来的,让我赶紧回侯府报信儿,春妮姐姐被打死了,姑太太也被打的昏迷不醒两天了。” “我当时想问具体怎么回事,小兰把我推走了说院子里有人看着她,她离开太长时间会被人发现,说完她就走了。” “我原本想进院子寻找太太,结果听了小兰的惨叫声,还听到、听到七老爷的打骂之声,问她刚才去哪里了,我吓得赶忙跑回后罩房同夫君说了这件事,他拉着我就说赶紧离开公府。” “我俩跑到后门处,守在那里的婆子吃了酒都在打盹,我们本想偷了钥匙离开,没想到府里有人追了出来,说是丢了东西,那些婆子被惊醒,我和夫君只能硬抢了钥匙跑了出来,推搡的时候我磕了头。” “后来到大街上还是有人追出来,是张嬷嬷帮了我们一把,我和夫君这才逃到侯府这条街,那些人才不敢追了。” 说道这里小翠再次失声痛哭,呜呜咽咽的道:“也不知道小兰和张嬷嬷怎么样了,老侯爷老夫人,求求您们救救太太,救救小兰和张嬷嬷吧。” 第62章 屋中众人久久无语,这消息实在是炸裂,哪怕是第二遍听到的世子宁夫人和孟蝶,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老侯爷,大夫请来了。” 勇毅侯:“你先让大夫给你看看伤,然后你们先去休息,事情我们会处理的。” “谢老侯爷。”小兰的丈夫搀扶着小兰退下。 侯夫人已然很难相信:“这真的是真的吗?” 世子皱眉:“这高岭也太不像话了。” 侯爷沉着一张脸:“这丫头自己作死,非要和那个畜生一条心。” 孟蝶思索一会儿:“祖父,孙媳逾越,出了这样大的事儿,您还是去一趟承恩公府吧。退一步说,那里还有那么多忠仆,还有生死难料的张嬷嬷和小兰。” 屋中的气氛又是一滞。 好半天勇毅侯看向孟蝶:“那件事你不在意了?” 孟蝶:“我早就不在意了,横竖倒霉的是他,当初我一壶开水泼过去他就是不脱层皮也够他遭罪的。” 侯夫人眉开眼笑:“你泼了他开水?干得好。” 勇毅侯长叹一声:“也不知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我今儿天亮投帖子,明儿过去一趟。” 孟蝶沉思片刻:“祖父,您还是今儿就过去一趟吧,今儿投帖子,半个时辰后就过去,还得摆好仪仗、大张旗鼓的过去。” 勇毅侯一顿:“怎么说?” 孟蝶:“国舅敢这般行事,谁知道他下一步怎么做?万一泼一盆脏水到四姑姑身上,我们李家的姑娘们以后如何面对京城上下。” 勇毅侯:“他敢!” 侯夫人面沉似水:“他打了人后又囚禁人,根本就是无法无天,还有什么不敢的?蝶丫头说的对,今儿你就招招摇摇的去承恩公府讨说法。” 勇毅侯连连点头。 孟蝶:“祖父,我还听说承恩公夫人去年就上了三清观,至今没回。世子夫人也是去年回了娘家,春节都没回承恩公府。” 嘶——屋中其余四人面面相觑,承恩公夫人在三清观他们都有耳闻,世子夫人回了娘家他们是真的不知道。 勇毅侯最先回神:“既然他们家现在也没有个正经的女主人在,今儿就我一个人过去吧。” “不。”侯夫人冷笑:“正好,越是如此我越是要去,他们那里没有个正经的女主人,我就算直接闯四丫头的院子,他们也拿我没辙。” 孟蝶:“祖母,我瞅着那承恩公八成是宠妾灭妻的,您若是过去,他们万一不着四六的让那妾室冲撞了您可怎么好?” 一想到一个奴婢招待侯夫人,那画面,屋里所有人的脸色更差了。 侯夫人反倒笑了:“他们懂规矩也就罢了,真敢不着四六的让那妾室出现,不打她个半死岂不是枉费我这诰命夫人的名头!。” 勇毅侯附和:“这样也好,你身边多带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 “嗯。”侯夫人收敛了笑容:“若是这些都是真的,该怎么处理?” 众人皆是沉默,如果是别的李家姑娘,勇毅侯肯定是要将其接回来官司打到御前和离的,但是李慧,勇毅侯对她实在寒了心,不想接她回来。 宁夫人看了孟蝶一眼:“若都是真的,这门姻亲不要也罢,将人接回来吧。” 勇毅侯重重的叹了口气。 孟蝶又道:“祖父,若是真走到这一步,咱们一定要咬死了承恩公府宠妾灭妻。”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67节 勇毅侯一愣:“怎么说?” 孟蝶:“无论国舅做的多么过份,这终究是发生在内宅的事儿,承恩公管教不严的罪责跑不了,承恩公夫人失察更是跑不了,说不得会连累。”孟蝶指了指天。 勇毅侯一顿,这事儿他知道,娘亲的名声不好,是会连累到亲生女儿的。承恩公夫人的女儿是皇后娘娘。而一旦承恩公宠妾灭妻,那承恩公夫人就是受害者,完美从事情中摘出,皇后娘娘也不会受到牵连。 侯夫人也懂了:“既然如此,明日我定要想方设法拿到这宠妾灭妻的证据。” 孟蝶笑了:“我估计承恩公府里已经有人给承恩公夫人出主意了,不然她又怎么会清修不回来,连着世子夫人也不在呢。” 也就是说,已经有人打算给承恩公定这个罪了,侯府这样做,不过是推波助澜一把。 几人商议停当,勇毅侯立刻命了写了拜帖,命下人早早去承恩公府门口守着,只要承恩公府开了大门,立刻投拜帖。 天刚放鱼肚白,承恩公府的小厮揉着眼睛刚打开大门,两名男仆已经精神饱满的站在大门口,小厮一愣:“你们这是?” “我们是勇毅侯府上的,这是我们侯爷的拜帖。” 小厮双手接过拜帖:“好的,我立刻送进去。二位里面请。” “不必了,我们立刻回去回话。” 小厮看着两名男仆离开又打了个哈欠,将拜帖送到了大总管这边,大总管柳忠昨晚叫了个妓子陪着,一夜风流后大清早哪还有精神?勉强起身迷迷糊糊中听人回禀了几件事后又去睡了个回笼觉。拜帖早被他忘到脖子后了。 勇毅侯和勇毅侯夫人的仪仗进入承恩公府所在的这条街,下人这才飞奔去禀报,也刚起身不多久的承恩公都傻了,这怎么回事? 柳忠睡了个回笼觉后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儿,想到了那封拜帖,连忙命人去取呈给承恩公。 承恩公展开一看,抛开那些套词就一句话,一个时辰后勇毅侯协同妻子登门拜访。 承恩公一边命人打开大门迎接一边骂:“你怎么不立刻把拜帖送来!” 柳忠苦着脸:“公爷,小的也实在是没想到啊,谁家是早晨送拜帖当天就来拜会的?正常情况下最快也是要明日的呀。” “行了行了,滚去把你们七老爷叫来。”勇毅侯夫妇这会儿来只能是因为儿女的事儿,想到上次被勇毅侯羞臊的,承恩公脸皮一阵阵发红:“去通知你们夫人,让她赶紧准备准备招待勇毅侯夫人。” 高岭是顶着满脸的黑眼圈过来的,昨晚小翠和她丈夫跑了,他就知道要坏事,逼问了半宿那几个贱婢到底同小翠说了什么,到现在也没让那几个人开口,心里正烦躁呢又听到亲爹找,高岭强压着怒火换了身衣服不情愿的过来了。 这会儿勇毅侯的仪仗距离高家不足半里,铜锣的声音已经清晰传入承恩公府。 看到儿子承恩公直接开骂:“你个孽障,与你媳妇之间是怎么回事?勇毅侯为何一大清早就要过来?” “爹。”高岭立刻跪下:“都是儿子的错,儿子房里有一名妾室怀了身孕,儿子想着自己一把年纪至今无子嗣近日对她就难免宠溺了些,李氏看不过罚了那妾室,我心疼孩子就同李氏吵了两句,李氏动手打妾室我一着急推了她一把,爹,都是儿子的错,我一会儿跪下给侯爷赔不是就是了。” 承恩公难看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你也是的,好好的动手做什么。” 高岭满脸乖顺:“是,儿子知错了。” “起来吧。”承恩公脸色又好看一些,走到大门口处听着铜锣声越来越响亮,脸色重新归阴沉。 京城里请客吃饭讲究的是三天为请,两天为叫,当天为提溜。登门拜访也是一样的,当天下拜帖当天就来那就是明晃晃的打脸。 勇毅侯今日骑着马来的,到门口下马。 承恩公的脸上立刻挂起不太自然的笑意:“亲家怎么一大早就来了?刚这混小子给我认错了。” 高岭躬身施礼:“小婿拜见岳父,都是我的错,不该一时情急就失了分寸。” “哦?你的错,你做错了什么?”勇毅侯藏了个心眼,说到底他现在不太信李慧,他很担心这是李慧耍的心眼故意弄这么一出,虽然这个概率非常之低,勇毅侯还是防了一手。 承恩公:“先进屋,进屋再说吧。” 勇毅侯没动:“你到底做了什么?” 承恩公一下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心中对勇毅侯的不满到了顶峰,自己给他那善妒的女儿留脸,他反而不要脸,他也不劝了:“该死的孽障,你到底做了什么还不如实说来。” 高岭一顿,他没想到勇毅侯是这个反应,最终只能把骗承恩公的那套瞎话拿来骗勇毅侯。 承恩公道:“亲家,都是我教子不严,今儿你尽管罚他打他,我绝不拦着。” 勇毅侯听完高岭的说辞后满心都是庆幸,庆幸孟蝶看得透彻,对方竟然真的把脏水泼到了李家姑娘身上!你说我李家姑娘善妒是吧?勇毅侯一声冷笑:“公爷是认为本侯是非不分么?小女敢对怀孕的妾室动手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去把她给我叫来,今儿我就要好好教教她,告诉告诉她,女子善妒是七出之一。” 高岭瞬间傻眼,这、这和娘跟他说的走向怎么不一样呢?这时候不是骂他不应该心急,假意训斥两句就完事吗?怎么还要去叫人,人还昏着呢! 承恩公同样傻眼,这、这勇毅侯的脾气这么爆吗? 勇毅侯:“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人!” 高岭噗通跪下:“岳、岳父大人消气,此事全是小婿的错,是小婿这些时日忘形了过于宠溺那名妾室,娘子才会动怒,千错万错都是小婿的错。” 承恩公捋了捋胡子:“亲家,你也不要过于生气,都是年轻人年轻气盛的,吵两句也正常。” 勇毅侯:“我与我夫人从未吵过。” 呃!承恩公好悬没被噎死。 勇毅侯目光重新落在高岭身上:“过于宠溺妾室?国舅爷这是自己承认了宠妾灭妻吗?” 承恩公顿时满面怒色:“勇毅侯,你这般说话是何居心?不过是小夫妻吵嘴几句你就如此护着,李家就是如此教女儿的吗?” 勇毅侯一点儿不怵:“公爷,现在可是青天白日的,你就这么颠倒黑白倒打一耙?我说让他把人叫来我要教训女儿,是他自己说的过于宠溺妾室,这府里府外这么多人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给你们家找脸说的客套话吗?承恩公也来了脾气:“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人。” 高岭跪着不动:“岳父,爹,您们消消气,千错万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打要骂都是我应得的。” 勇毅侯这会儿终于确定今天的事儿不是李慧做的局,高岭太心虚了,看来小翠说的都是真的,心中彻底有了底,勇毅侯说话越发硬气也越发的不客气:“国舅爷三番两次阻挠我见女儿,莫不是你做了什么现在心虚,不敢让她来见我?” 承恩公大吼一声:“勇毅侯!我念在儿女亲家的份上一直忍着你的出言不逊,你休要得寸进尺。” 勇毅侯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我得寸进尺?我要见女儿就是得寸进尺了?我们大易朝哪条哪律规定了亲爹要见女儿就是得寸进尺了?” 承恩公气得浑身哆嗦:“我何时不允许你见了?” 勇毅侯:“那你们这推三阻四是何意?还不去叫人?” 高岭依旧跪着不动,承恩公转头吩咐身边的柳忠:“去把你们七太太请来。” 高岭:“爹,娘子她身体不好,最近又病了,实在不好见人。” 勇毅侯嗤笑一声:“不好见人?难道说我是外人吗?身体不好就寻个软塌或者担架。今儿就是抬也要把她给我抬出来,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承恩公刚一张嘴,勇毅侯阴恻恻道:“公爷今儿是定要拦着本侯见女儿吗?” 承恩公把嘴闭上,就是说破天,人家亲爹要见女儿也是天经地义,他拦着反倒真的显得他们承恩公府心虚。 高岭眼睛看向承恩公,承恩公瞪了他一眼:“还不去叫人。” 高岭无奈只能起身去后宅叫人。 承恩公偷眼看勇毅侯,勇毅侯绷着一张脸不吭声,不言不动就在门口站着,跟个黑脸门神似的。 承恩公压低声音问身边的柳忠:“小两口到底怎么回事?” 柳忠:“公爷,那是内宅的事儿,小的也不清楚。” 不一会儿高岭从内宅出来,他身后跟着好几个粗使的婆子,婆子们抬着一个软塌,软塌上盖着锦被,从形状能看出里面确实躺了个人。 高岭:“爹,岳父,娘子她身体确实不好,最近一直头疼起身艰难。” “见过爹爹,我……” 勇毅侯上前两步掀开棉被一把拽住软塌上人的衣领子将其提溜起来,整个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完完全全的一气呵成没有半个多余的动作。 看呆了整个门里门外所有人。 “高岭!”勇毅侯声落脚起。 “啊!”守在软塌旁边的高岭被勇毅侯一脚踹到在地。 “这个贱婢是谁?竟敢冒充我的女儿,说,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勇毅侯狠狠将手中提溜的女人砸向高岭。 高岭刚要起身又被砸个正着,再次发出一声惨叫。 勇毅侯转身一把薅住承恩公的衣领:“好你个承恩公,好你个承恩公府,你们把我女儿怎么了?你们是不是杀了她?是不是?人呢?” 承恩公这下是真的傻了:“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这、这……” 勇毅侯:“误会?什么误会?拿个贱婢充我的女儿,还能有什么误会?你们承恩公府到底把我好好的女儿怎么样了!今儿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和你势不两立。” 承恩公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对着高岭吼:“人呢?你带个贱婢来是什么意思?还不去把人叫来。” 高岭抖着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二门那边儿突然冲出个婆子:“公爷,公爷救命啊!侯夫人快把我们夫人打死了!” 啊? 勇毅侯放下承恩公的衣领子,承恩公头昏脑涨:“怎么回事?” 婆子扑跪过来:“公爷救命啊,侯夫人说咱们夫人冲撞了她,快把咱们夫人给打死了。” 勇毅侯二话不说就往后面走,身形看起来很急,步子却迈得极小,承恩公果然两步追上他,用比他更快的速度跑到他前面去了。 勇毅侯冲着手下一使眼色,身边跟着的夏总管指了一个强壮的下人,那下人趁着大家伙儿都往内宅跑的时候一把抓住那名假扮李慧的女子,手死死的捂着对方的嘴巴,将人捆了之后塞住嘴巴扔到了勇毅侯仪仗队里。 承恩公和勇毅侯刚走到内仪门处就听到了惨嚎声。 承恩公脚步越发的快,勇毅侯随之跟上,其余管家侍从也都跟着。 一名穿绸裹缎头戴七股凤凰钗的妇人被两个婆子押住跪在地上,她面前还有个虎背熊腰的婆子,正轮着膀子噼里啪啦扇她的耳光。 一见那熟悉的身形,承恩公的脸就白了,刚一张嘴。 “侯爷。”侯夫人先发制人,高声喊了一嗓子聚集了众人的注意力,这才快步走到勇毅侯身边:“侯爷,这承恩公府欺人太甚,半分没把我们侯府放在眼里。今儿他们都欺到我们头上了,这亲家不做也罢,皇亲国戚我们这等普通人家高攀不起。” 勇毅侯:“夫人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侯夫人:“承恩公竟然派个贱婢来招待我,这贱婢甚至还口出狂言称我为亲家。我亲家是皇后娘娘生母,圣上亲封的诰命夫人。这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与我论亲?”侯夫人转头看向承恩公:“你们公府可真是好大的威风,是瞧不起我们勇毅侯府还是瞧不起我这荣国公女的身份?今儿我必要到太后面前讨一个说法。” 承恩公傻愣愣的看了一眼正堂,正堂门户大开,里面一览无余,桌子上只有待客的茶杯,空无一人:“你们夫人呢?” 柳忠倒还算靠谱:“夫人去年就去了三清观清修,至今没回。” 承恩公:“我是问你们世子夫人呢?” 柳忠:“世子夫人年前就回了娘家,世子去请了几回,不得见。” 承恩公一阵恍惚,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还骂了世子两句,世子只是跪着也不说话。 “承恩公!”勇毅侯爆喝一声:“我女儿尚且生死不知,现在又来辱我夫人,今日我若是息事宁人,岂非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勇毅侯一拽承恩公的胳膊:“走,咱们到圣上面前说道说道去。” 承恩公连忙阻拦往后躲:“误会,误会,都是误……” “公爷,公爷,不好了不好了。”一名小厮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68节 “什么事?”承恩公竟然有点开心,勇毅侯夫妇的脚步停了,只要把他们留住,这会儿出什么事儿他都觉得是好事。 小厮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公爷,您被督察院参了。” 啊!一盆冰水兜头淋下,承恩公脸上出现一瞬间的茫然:“你说什么?” “公爷,您被参了,督察院的御史们参您霸占良田,强抢民女,纵奴行凶,草菅人命。圣上命您到勤政殿自辩,传口谕的天使马上就到。” 承恩公一阵天旋地转,身边的柳忠立刻扶住他:“公爷,保重身体啊。” 勇毅侯和侯夫人对视一眼,侯夫人给那边掌掴的婆子一个眼色,三个婆子一伸手就将这名妾室捆了,嘴里塞进了帕子不让她发声。 来传口谕的天使正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林楚,林楚是骑快马来的,刚一进入这条街他就有点傻眼,这勇毅侯府的仪仗怎么停在承恩公府外面?皇命在身无暇他想,林楚压下心中疑问快步进入承恩公府。 见到了承恩公,林楚躬身施礼:“见过公爷,圣上口谕,请公爷即刻到勤政殿自辩。”即刻说明时间紧迫,不需要承恩公换朝服,只要不是穿着内衣,那就这么去觐见就可以。 承恩公:“臣遵旨,臣立刻动身。” 林楚传完了口谕这才给勇毅侯夫妇行礼:“见过侯爷,夫人。” 勇毅侯:“林大监正巧你来了,我麻烦你件事,我女儿嫁入承恩公府,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不好硬闯公府,还请林大监同我夫人一道去内宅里面找找看看,我那女儿是否还活着,人究竟在哪里。” 饶是林楚见多识广这会儿也惊了,啥玩意? 侯夫人:“林大监,请,麻烦同我走一趟内宅做个见证。” 林楚:“我皇命在身要同公爷即刻回宫。就让身边的两个小太监陪着夫人走一趟内宅可行?” “多谢林大监。” 林楚当即点了两名小太监。 勇毅侯和侯夫人夫妻二人再次对了个眼神,决定分头行动,勇毅侯跟着承恩公一同入宫面圣,侯夫人这边去后宅看情况,将证据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然后再进宫觐见。 第63章 承恩公本就是个文人,今天一大早发生的事情太多,这会儿他马都上不去了,只能上了马车。勇毅侯则只带了随身的几名仆人骑着马跟了上去。 勤政殿内,皇帝面沉似水,太子同样面色沉沉,屋中朝臣们大气儿也不敢出,唯独督察院上下一个个面容严肃,浑身正气。 隐隐的还有哭声传来,这是皇后得了消息,皇帝心疼她,打开勤政殿与偏殿之间的门,让她在偏殿听着。 皇帝翻着督察院送上来的奏折,脑瓜子嗡嗡的,桩桩件件都是人证物证俱全,证据链十分完整,可见督察院上下确实都是人才,也是,从左都御史到右都御史都是他提拔上来的,他这绝对是慧眼识人。皇帝苦中作乐的想着。 承恩公和勇毅侯很快到了。皇帝有点儿懵,勇毅侯怎么也跟着来了? “臣参见陛下。” “平身。” 承恩公和勇毅侯双双起身,勇毅侯退到右边武将序列中。 皇帝:“高卿家,左都御史林卿参你霸占良田,强抢民女,纵奴行凶,草菅人命,你可认罪?” “陛下。”承恩公再次跪倒在地:“臣虽然庸碌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可臣也知是非好坏,此等枉顾国法之事臣是断断不敢为之,臣冤枉!” 皇帝一闭眼,他不想当着群臣的面对老丈人咄咄相逼,将手中的奏折递给林楚:“你自己看看吧。” 林楚将奏折交给了承恩公。承恩公展开奏折一看,眼前一阵阵冒金星。 整件事情很老套,并没有什么曲折离奇的经过,就是那三流话本子上经常写的那种,只是当话本子上的一切成为真实,那种冲击力不亚于火山喷发巨浪翻涌。 起因是柳玉璧,承恩公最爱小妾的娘家侄子,他出门采买的时候看到了一名卖花的女子张桂花。 张桂花长的有几分姿色,他上前调戏。张桂花的兄长张贵刚也在,妹妹被调戏,张贵刚哪能干?抬手就要揍柳玉璧。 柳玉璧直接命身旁跟着的小厮将张贵刚毒打了一顿,张桂花也被他抢回承恩公府。 张贵刚也是个有气性的人,被毒打一顿也没有服软,家中人把他救回家他清醒之后就去衙门告状,县令派人到承恩公府问询,柳玉璧的亲爹大总管柳忠命人将衙差打了一顿。转头又坐上轿子前往县衙。 县令就这么胡乱判了一个张桂花不守妇道的罪名,论律当侵猪笼,柳玉璧愿意纳她为妾故此免于刑罚。张贵刚则被判了个寻衅滋事的罪名,打了二十板子。 张家不是京城人,他家住在距离京城三天路程的临县,在那里有二十亩良田,日子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兄妹俩遭此横祸家中人人愤愤,族长同样是有血性的,又去临县县令那里伸冤。 临县县令倒是个好的,他很明确的告诉张家,这件事京城的县令已经断了案,他不可能也没有权利翻案,京城县令是正六品,他才是个正七品。最后他给张家指了一条路,让他去找京城府尹告状。 张家又去找府尹,没想到刚入京城就被承恩公府的人给抓了,原来柳忠早就防备他们进京告状。 柳忠将人带到赌场,逼着张家人签了借据,张贵刚不从,被活活打死在赌坊,张家夫妇无奈签下借据,柳忠顺理成章将张家房舍田地霸占。 张家夫妇被柳忠仍在赌场打杂还他们的“欠债”。 整件事情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柳忠就是仗着承恩公的势力暴力碾压,反而更让人绝望。 事情会被捅出来,完全是因为张贵刚和张桂花还有两个弟弟,兄弟俩是双胞胎,从小聪明伶俐,在族学里读书读的非常好,族中上下很是看重,等兄弟俩稍微大一点就想办法给寻了名师,拜在其门下。 这位名师当然不是什么大儒,只不过对于乡下人来说是名师罢了,名师当然也不是水货,人家是正经举人,还有个同乡是进士,进士有个同科好友,正是督察院左都御史的侄子。 督察院,监察百官弹劾百官的,直接犯到他们手里,这简直就是给他们送业绩一样。 承恩公以头抢地:“陛下,臣绝对没有指使柳忠去贿赂震县县令,臣不知此事。” 皇帝:“那张桂花呢?现在可还在你的府中?” 承恩公:“这是内宅的事情,臣完全不知。” 太子顿时黑了脸,皇帝神色昧暗不明,偏殿中隐隐传来一抹抽泣的声音。 勇毅侯突然从武将序列迈步出列指着承恩公:“你不知?我看你比谁都知道。” 皇帝太子满朝文武傻了眼,勇毅侯这是闹的哪一出?这两人不是儿女亲家吗? 勇毅侯躬身施礼:“陛下,臣有本奏,臣要参承恩公宠妾灭妻,纵子行凶。” 嘶——大殿中顿时响起道道抽气声。 “你胡说。”承恩公气得跳了起来:“分明是你李家女不能生育偏又善妒不许妾室怀孕,我儿一把年纪好容易有了子嗣,她竟然想打掉孩子,心肠何其歹毒。” 勇毅侯正眼都没看向承恩公,跪下道:“陛下容禀,臣与承恩公本是儿女亲家,臣幼女嫁于承恩公幼子高岭为妻。” “昨晚半夜突然有人砸门,臣命人查看,原来竟是小女陪嫁的贴身丫鬟小翠和其丈夫,小翠浑身带伤不停向臣哭诉,请臣去救救她的主人也就是臣的幼女,小翠说国舅高岭暴虐打死了小女另一名陪嫁丫鬟春妮,又将小女打得昏迷不醒,还命承恩公府的下人看住小女陪嫁的所有人,不另其向臣报信,她与丈夫也是拼死才回到侯府报信。” 别说满朝文武,皇帝太子也瞬间傻眼,这、这是真实发生的事儿?承恩公更是如遭雷击:“你含血喷人。” 勇毅侯又道:“臣也是做爹的,乍一听到此事臣好似五内俱焚,夫人劝我先不要着急,承恩公府岂能做下此等骇人听闻之事?说不得是小两口吵嘴,奴婢们争锋搬弄是非。臣觉有理,但父女天性终究占了上风,今日一大早顾不得礼仪,送了拜帖到承恩公府半个时辰后就登门拜访。” 勇毅侯这番陈情得到了满朝文武包括皇帝的赞同,此举虽然无礼却是发于真情,勇毅侯真乃性情中人。 勇毅侯:“臣到了承恩公府,高岭立刻认错,臣问具体如何他便说小女善妒对怀孕妾室动手,臣一听就恼了,这等善妒的东西没有一点儿女子之德简直丢尽了我李家的脸,臣立刻就让高岭将那孽畜叫出来,臣准备教训教训她。” “可谁知高岭推三阻四,承恩公百般阻挠,臣心中察觉不对坚定了见女之心,高岭这才到后面去叫人,谁成想他竟然找了个婢妾躺在榻上蒙骗于臣,说什么小女连日头疼无力行走不能见人。” 勇毅侯跪下:“请陛下为臣,为臣女做主。” 勤政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承恩公。那可是勇毅侯的闺女,不是什么奴婢娼妓,这都敢? 道道目光恍如钢针扎在身上,承恩公只觉得冷意从骨子里冒出来,感情上他认为这是勇毅侯为他善妒的女儿狡辩,心底的声音又告诉他,这就是实情,这一番话太合情合理了,挑不到一点儿破绽。 承恩公下意识推托:“这、这是内宅之事,我当时也是信了儿子的说辞,只以为小两口吵架。” “陛下。”已经在偏殿等候好一会儿的侯夫人适时出声:“刚刚林大监派了两名小太监随臣妇到承恩公内宅寻到了小女,他们知道事情始末。” 皇帝:“林楚。” “是。”林楚立刻让人去喊两名小太监。 这来都是林楚的得意徒弟,哪怕在勤政殿中也不发怵,依旧能口齿清晰的回话:“回禀陛下,奴才们跟随侯夫人到了国舅爷和李家小姐居住的院子找到了李家小姐,李家小姐确实昏迷不醒,身上新伤叠着旧伤,骨瘦如柴,明显是长期被虐打的迹象。” “侯爷侯爷。” 皇帝急道:“来呀,快给勇毅侯看座,宣太医。” 一顿手忙脚乱,勇毅侯坐在椅子上喘粗气。 两名小太监这才又继续说:“李家小姐另一名贴身丫鬟小兰被捆在厢房里,侯夫人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小兰说五个月前国舅爷所在的侍卫队人员调动,长官是侯爷的三子李振,国舅爷原以为小队长非他莫属,李振却说他喝酒误事不能评优,故此升了另一人为小队长。” “国舅爷回家之后就开始骂李家小姐,小兰在外伺候,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太清楚,只听到国舅爷骂娶你有什么用,小兰说后来她家小姐身上就带了伤,院子外面多了很多眼生的奴仆,不让她们轻易出院子。” “再后来,国舅爷只要心情不好就打李家小姐一顿撒气,还女干污了小兰,直至三天前,国舅爷吃多了酒,竟、竟是让李家小姐和妾室同伺候他就寝,李家小姐不堪受辱激烈反抗,国舅爷失手打死护主的春妮,又将李家小姐打得昏迷不醒。” 承恩公眼睛一翻,他现在真的恨自己平时保养太好,这会儿怎么就昏不过去呢。 皇帝沉下脸:“去拿高岭。” 勇毅侯起身:“谢陛下。” 皇帝:“李爱卿,你坐下回话即可。” 勇毅侯没坐下,反而再次躬身施礼:“陛下,这是臣参的承恩公纵子行凶,臣还要参承恩公宠妾灭妻。” 皇帝:“怎么回事?” 勇毅侯:“陛下,臣今日是同夫人一起到的承恩公府,承恩公和其子在门口百般阻挠臣见女儿,臣妻进了内宅,他、他、他竟然让一个婢妾招待臣妻,那婢妾还对臣妻口称亲家。” 满朝文武都木了,怀疑他们现在不是在勤政殿,而是在戏园子台下看戏,还是看一出离谱的戏,就是那种唱出来会被扔烂菜叶子臭鸡蛋的那种。 承恩公气弱的为自己分辨:“是、是她自己擅自做主的,我没有让她迎客,绝对没有。” “你不知道?”勇毅侯冷哼一声:“陛下,臣妻气不过命人打了那婢妾,承恩公府的下人来给承恩公报信儿,口里称的可是侯夫人要打死我们夫人了,这夫人二字是随意喊的?你不宠妾灭妻下人怎么敢喊一名婢妾为夫人?” “陛下。”在偏殿的侯夫人忍不住出声:“那婢妾头上戴着七股金凤钗,这可是正二品及以上的诰命夫人才能戴的发钗,她一个奴婢就那么招招摇摇的戴在头上,难道说这是她自己私自打造的不成?” “怪道承恩公夫人去年去了三清观至今未回,有这样宠妾的丈夫承恩公府哪还有她立足之地?世子夫人去年回了娘家,想必也是不堪受辱。” 皇帝舒展了眉目:“承恩公宠妾灭妻,纵子行凶,霸占良田,强抢民女,纵奴行凶,草菅人命一系列案子交由三司会审,承恩公府上上下下不准出入。勇毅侯府中人在申请之后可进入其中探视李家女。另派太医和医女为李家女诊治。” “臣,遵旨。”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左都御史同时出列。 吩咐下去之后皇帝是彻底没力气了,散了这次的朝会,勇毅侯冲着三司抱拳:“劳烦诸位了。” “侯爷客气,此乃分内之事,我等必然秉公办理。” 侯夫人也从偏殿出来同勇毅侯汇合,其余大臣立刻避嫌的同勇毅侯拉开距离,夫妻俩相互搀扶着往外走,在外人眼中好一副萧瑟模样,实际上勇毅侯和侯夫人长出了一口气。大人情送出去了。 这么一大串的罪名,承恩公不可能完全洗脱,包括承恩公夫人,哪怕他们什么都没做,那也是有失察之罪,明晃晃的告诉世人整个承恩公府都烂了。 皇后出身承恩公府,承恩公府这么烂不是仗着皇后的势力?皇后名声岂能不受损伤?甚至太子都有可能被连累。要不皇帝怎么怒成那样? 勇毅侯咬死了承恩公宠妾灭妻,这一系列的事情都与内宅无关,全都是他一个人做出来的。简而言之就是将所有罪名推到承恩公身上,把承恩公夫人捞出来。 承恩公夫人又“正巧”在道观清修,想捞她很容易。 侯夫人故意在偏殿说承恩公夫人在承恩公府没有立足之处,把受害者的标签牢牢贴在承恩公夫人身上。勇毅侯夫妇隔空打了个完美的配合。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69节 不在承恩公府的承恩公夫人进一步还能代表她不屑于与承恩公同流合污,她是明事理的人。 如此承恩公就与承恩公夫人彻底割裂开,世人只会骂承恩公不着调,承恩公夫人还是明事理的,有个明事理的娘,皇后名声又怎么会受损?承恩公宠妾灭妻这一个罪名就将皇后摘得干干净净。 皇帝命三司会审的时候才会将宠妾灭妻这条罪状排在第一个,也算是光明正大的明示了。 三司会审的速度非常快,人证物证俱全,柳家仗着柳姨娘猖狂惯了,根本就没想过做什么掩盖罪证的事儿。 官司是皇帝上午下旨命审理的,下午就已经结案。不过这中间还发生一件让人无语的大事件,查抄柳家的时候,抄出来了巨额财产和很多贵重用品,甚至还有很多是宫廷之物,那些明显是宫里赏赐给承恩公府的。 然后一对照才知道,承恩公府都被柳家搬空了,除了柳姨娘生的三个儿子有些家私外,世子那里除了屋中充面子的摆设,库房空空不说,身上连一百两银子都没有,活成这样的世子堪称京城头一份。 不过倒是没有笑话他的,经此一事,彻底坐实了承恩公的不着调与不靠谱。 所有的一切送到皇帝御书案上,皇帝展开奏折看了看,原本还有点担心,这会儿彻底松了口气。承恩公对于强抢民女草菅人命贿赂上官的事儿确实不知情,这样更好。 皇帝当下大笔一挥,不管什么罪名,只要同柳家沾边的齐齐判了个斩立决。高岭仗责一百,永不能为官。二国舅和四国舅同样是柳姨娘生的,贿赂上官知法犯法的事儿也没少做,这次都被革职查办并且永不录用,承恩公世子直接接管公府,承恩公就好好在府里荣养吧。 判完了案子,皇帝又下了两道圣旨,头一道就是给承恩公的,圣旨比较简洁,斥责承恩公帏薄不修,宠妾灭妻,罚俸三年。 承恩公接到这道圣旨当时就晕了,罚俸三年他不在乎,可帏薄不修宠妾灭妻他不得不在乎,这可是皇帝下的明旨,这道圣旨是要一直供奉在他们家祠堂,列祖列宗都看得见的。 将来他死了刻墓志铭,家里族谱上也都要写上这一段儿的,想到千百年后的子孙每每读到他生平都是帏薄不修,宠妾灭妻这八个字,承恩公彻底遭不住了,成功昏了过去。 高岭也晕了,杖责一百,十下就能让人皮开肉绽,一百下他不死也得落下残疾。 有人欢喜有人愁,愁的是承恩公,喜的是勇毅侯。给皇帝一家送了个人情,皇帝一家也给了丰厚的回报。 皇帝第二道圣旨就是给勇毅侯的,赞他教子有方,赞李振处事公允,公私分明,直接给升了两级,从正六品升职到正五品。 李振有些难以置信,他也没干什么怎么就连升两级?左思右想也猜不明白,李振忐忑不安的去小书房找到了勇毅侯:“爹,儿子这官职升的是不是太快了?” “无妨,这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你好好办差就行。”勇毅侯话锋一转:“琰儿的婚事可有眉目了?” 李振面带愁容:“见了几家门第尚可的,小子瞅着却不太上进,儿子委实不中意。儿子媳妇也看了几家,总有不称意的地方,故此还没定下。” 勇毅侯长叹一声:“琰儿是个好的,我本也相看了几家,哎,不提也罢。”李慧的婚事对勇毅侯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李振心有戚戚焉,他和他媳妇的触动也很大,眼下越发不敢轻易嫁女,就怕踩了个大坑,坑了女儿一辈子。 勇毅侯:“蝶丫头历来有主意,她是琰儿的嫂子,你不妨让你媳妇问问她,看看她那边有没有什么适合的人家。” “是。” 李振回到自己的院子,周氏赶忙过来问:“怎么样?父亲怎么说?” 李振:“爹没直接说,反倒是说起了琰儿的婚事,说是让你去问问蝶丫头那边有没有合适的。” 周氏眨眨眼:“父亲突然提这个事儿,这么说来你这次升官迅速是因为蝶丫头做了什么?” 李振:“我也是这么想的。” 周氏:“可最近蝶丫头和她身边的丫鬟都在府里,我也没听说什么事儿啊,她能做什么?” 李振看向周氏,周氏看着李振,夫妻二人同时失笑。 李振:“我们这是破锅配烂盖,一对儿笨蛋。” 周氏嗔怒的看了李振一眼,抬手打了一下他的手:“哪有这样说自己的。”说完自己倒是先笑开了。 李振搂住周氏的肩膀夫妻进了内室:“我是这么想的,虽然爹是想告诉我们,我这次升官是蝶丫头出了力,不过我也觉得蝶丫头有主意,琰儿的婚事不妨问问她。” 周氏:“你确定能行?” 李振:“有枣没枣打一竿子呗,没有咱们也不亏什么。” “行。” 次日请安的时候,侯府正房这边格外的热闹,今儿一大早太后那边下了懿旨赞侯夫人教女有方,又给了诸多赏赐,这是安抚她昨日被辱一事。当然也有她帮忙捞承恩公夫人一事,这个就不能明面说了。 又赏下装裹厚葬春妮,赏了春妮家五百两烧埋银子,在这个视死如生的年代,未出嫁而夭亡的春妮原本不能进自家的祖坟,连坟头都不能立,现在有了太后这份赞其忠心的旨意,春妮可以正大光明的葬在自家祖坟,立一块墓碑,更可以得侄子的一份香火,不会在了无姓名,好像从未在这个世界上来过。 赏张嬷嬷夫妇五百两银子赞她不忘旧主,又赏了小兰和小翠夫妇。 李慧清醒,勇毅侯也亲自去将人接了回来,暂时住在她出嫁前的玲珑苑修养,任何人都不许过去打扰她。 “母亲,我听下人说承恩公府下了拜帖给咱们?”宁夫人这话一出,大家停止嬉笑纷纷看了过来。 侯夫人道:“是承恩公世子夫人的拜帖,说是三日后前来拜访。” 孟蝶:“我猜对方八成是来给祖母道谢的,不过面上嘛,是来道歉的。” 侯夫人:“蝶丫头,你就这么肯定?” 孟蝶一笑:“不是十分准,八九分还是有的。” 侯夫人哈哈大笑:“就你反应快,拜帖的字里行间确实是道谢之意。” 吴氏:“怎么不是承恩公夫人。” 侯夫人:“世子夫人来更好。”当初承恩公夫人可是打算拿她当刀子使呢。 李瑜手捧着自己的小脸蛋重重的叹了口气:“哎。” 李琰看了她一眼:“你这又是怎么了?” 李瑜:“我总觉得二嫂子长了八百个心眼子,这要是分我几个就好了,免得师傅总说我笨。” 众人哄堂大笑,都说李瑜说的没毛病。 孟蝶逗她:“鱼儿有了心眼子,那可就漏水了。”!!!李瑜“大怒”,伸手偷袭孟蝶的咯吱窝,孟蝶一溜烟跑了,李瑜紧追不舍,转眼间姑娘们都加入战斗,温氏也没能幸免。 侯夫人笑得气都要喘不匀了:“这混闹的,得亏这是在自己家里,在外面人家要说我们家都是一群疯丫头了。” 宁夫人也笑得前仰后合:“活泼点儿好。” 在正房这边笑闹了好一阵众人这才散去,侯夫人则是立刻见了等候在偏厅的张嬷嬷,主仆再次相见,一时间竟是静默无语。 侯夫人:“太后娘娘赏了你五百两银子。” 张嬷嬷:“草民谢太后娘娘的赏。” 千层交给张嬷嬷的却是一千两银票,侯夫人叹息一声:“这钱你也拿着不要推辞,我都知道了,那个没良心的竟然还从你要了赎身银子。” 张嬷嬷:“草民一家子赎身,是该拿银子的。” 侯夫人:“那些糊弄外人的话就不必说了,是非曲直我都明白。”侯夫人话锋一转:“你家小子书读的怎么样了?” 张嬷嬷:“最近拜了个好师父,已考中了秀才,不过他师父说他文章还欠火候,想考举人最近几年都不成。” 侯夫人:“科举这种事儿急不得,你家小子才多大,想想当初老二考了多少年?” 张嬷嬷:“我知道急不得的,二老爷那个岁数能考上进士,已经是天纵之才,我家小子将来能考中举人就已经祖宗保佑了,进士是想也不敢想的。” 侯夫人:“你也别把自己当外人,以后有空了尽管来坐坐,家里有什么难处也只管说,咱们府里也出去过奶嬷嬷,你跟她们是一样的。” “诶。”张嬷嬷临走又恭恭敬敬给侯夫人磕了个头。 周氏惦记着昨晚和李振说的话,出了正房就道:“蝶丫头,我有点儿事想问你,我去你那一趟。” “好。” 通常婶子是不好去侄儿院子的,尤其是这种临时性去的,但是谁让李蔼不在家呢?女眷们过去十分随意。 刚一进院,周氏先被满地的绿皮西瓜吸引:“你这西瓜都结果了,好快啊,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吃了吧。” 孟蝶:“最多一个月就能吃了,到时候我给叔叔婶子们送去两个。” 周氏:“行,我可记住了,到时候吃不到你的瓜我可不依。” 进了屋,周氏接过孟蝶捧过来的茶狠狠灌了一大口:“我最近实在是愁得慌。” 孟蝶一语切中要害:“可是为了琰妹妹?” “可不就是么,她今年都十六了,眼看就十七了,至今也没找到合意的人家,你说我能不着急上火嘛!嘴里烧的泡这个好了那个起的。” 孟蝶:“三叔那边也没有合意的么?” 周氏一甩帕子:“别提了,你三叔倒是看好了几个小伙子,可家里都实在不成样子,我实在是不忍琰儿嫁过去吃苦。我这边也看好了几个人家,偏那些小子都不争气,你三叔一个都看不中,这不就僵到这里了。” 孟蝶懂了,周氏这是想两头甜,她生在伯爵府嫁在侯府,这辈子都在富贵乡里,她想让琰姐儿同她一样嫁高门,男子还要上进有点本事才行。 周氏:“咱们琰姐儿你是知道的,容貌性情管理中馈的能力哪一样不拔尖?偏偏就挑不到好人家。” 这话孟蝶实在没法接口,琰姐儿再好,她身份摆在那里呢,这个年月女子的婚姻要看亲爹,三叔才刚升到正五品的官职,琰姐儿如何嫁高门?真有高门乐意娶,反倒是他们要好好思量思量,这个小伙子是不是有什么大毛病。 周氏:“蝶丫头,你说给琰姐儿选个文科进士怎么样?” 孟蝶心中陡然一惊:“文科进士?这习文一道不如习武,十年寒窗苦读都是少的,能考中进士的,大多都是同我表叔那个年岁差不多,早已有妻有子。” “纵然有那一二少年英才,也都是家学渊源从小培养起来的。”孟蝶话锋一转:“何况,琰妹妹怕是也不适应。” 周氏有点儿不开心,家学渊源,这是在点她琰姐儿的身份不够格呢:“怎么就不适应了?哪家的媳妇嫁过去不都是跟着婆母学习么。” 孟蝶也不生气:“三婶子,这不一样的,刚刚婶子还说琰妹妹管理中馈的本事拔尖,这一点我也是认可的,可这一点在文官的人家是不认可的。” “啊?”周氏顾不得那点隐秘的不悦:“这、这文官的家都不是主母管家吗?” 孟蝶:“当然是主母管家,可三婶子想过没有,这管家也是分大小的,文官人家大多没有太多产业,你纵是有通天的本事对于他们来说也没用。” “这还是其一,这其二就是出门应酬,如侯府这边,大家应酬都是赏个花玩个投壶甚至还可以骑个马踢两场蹴鞠,文官人家不一样,哪怕是我这样不学无术的,诗词纵然做的不好也都是熟读的,不然人家说话,我听都听不懂。” 周氏目瞪口呆,李振的想法是有枣没枣打一竿子,周氏昨晚仔细想了想却是真的动了这个念头,这会儿听孟蝶这么一说,整个人都傻了。 孟蝶继续道:“除此之外,文官中哪怕是京官也得有外放经历,外放的时候男子经常要四处巡查,有时候一走就是十天半月,这时候往来的公文大多都是妻子代笔的。” 周氏傻愣愣的看着孟蝶,半晌无言。 孟蝶也有些无奈,勋贵武将家娶媳妇,需要的类似于财务或者说理财的,文官家娶媳妇需要的则是秘书。 自古以来文武都很少联姻,不单单是担心被人参文武勾连,实际上家风成长环境完全不一样,强制联姻成为怨偶的概率极大。 好半天周氏长叹一声:“我也是急糊涂了,这确实不大合适。”周氏强打精神:“蝶丫头,你素日里都是个有主意的,你说琰姐儿这样寻个什么样的人家好些?” 孟蝶想了想:“三婶子,这屋里没外人,只有咱们娘俩,您问我了,我也就掏心掏肺的说一说我的看法。” “你说。” 孟蝶直言不讳:“要我看,不如寻个盐商的人家。” 这话要不是孟蝶说的周氏准准翻脸,盐商就算是得了皇封那也是商,琰姐儿就算下嫁也不能下嫁这么多。 孟蝶:“婶子,您听我慢慢跟您说。” 周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说。” 孟蝶:“我们找盐商也不是随意找的,定要也寻个学武艺有上进心的小伙子,这人一定得好,否则我们琰姐儿凭什么下嫁。”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70节 周氏点点头。 孟蝶一条一条的分析:“下嫁也得有下嫁的好处才行,盐商无论在哪朝哪代都是豪富这一点世人皆知,琰妹妹嫁过去绝不会吃苦;小伙子练武必然要考武进士,凭借我们侯府的底蕴绝对是能帮到他,如此先不管夫妻将来感情如何,他最起码会对琰妹妹敬重,不敢随意造次。” 这话算是说道周氏心坎里,出了李慧那样的事儿,周氏也怕啊,怕出现第二个高岭。真要那样就算能和离,那也是伤身又伤心,不说去了半条命也得脱层皮。 孟蝶:“还有一个好处,琰姐儿是侯府千金,嫁给盐商家是妥妥的下嫁,她的婆婆和妯娌哪个身份能有她高?哪个敢在她面前掐尖好强?琰妹妹自己也是能立得住的,日子过得岂不是顺心顺意。” 这话再次说道周氏心坎里,她的日子能过得这么顺绝对离不开侯夫人,那可是京城里头一等的好婆婆。再看看家里的姐妹,别说同为庶出的,就是她的嫡出姐妹日子也没她舒服呢。 周氏:“你这番话倒是真给了我一个不一样的思路,今晚上我就问问你三叔,他要是觉得也行明儿我就去问问芸丫头,她那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周氏欢欢喜喜的回了她自己的院子。三老爷李振也是同意。 第64章 第二天请安结束后周氏就去找了温氏。温氏还真有一个人选,她娘家弟妹的一名兄弟,今年也是十六岁,从小就酷爱练武,家里给请了数位教授武艺的师傅,现在骑马射箭一身的功夫很是不错。 原本温氏就想提过,后来想想两家门第相差太大她就没讨这个没趣儿,温氏不是轻狂的人,她并没有天真的认为她能嫁侯府,侯府就真的与盐商家门楣是一样的。 更何况低门娶妇是正常,万万没有低门嫁女的,现在不一样了,周氏请她帮忙相看,她提出来那就是好心帮忙,便是不成也不会让人笑她轻狂得不识好歹。 周氏听了小伙子的状况很是意动,表示愿意考察考察小伙子的人品,温氏得了消息立刻动身回娘家同娘亲和弟妹诉说此事。 温氏的弟妹姓王,同样是盐商出身,王家的产业甚至比温家还要多得多,温家要不是温氏这位嫡长女嫁入侯府长房,王家也不会将嫡长女嫁入温家的。 王氏一听到这个事儿,眼睛瞬间就亮了,不过随即她又有些担心,侯府千金真的愿意下嫁盐商家吗?这位千金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温氏这会儿就说:“弟妹,我说句不怕你恼的话,早先我就想提这个事儿,只是想着两家门楣不同就没提。” 王氏连忙道:“长姐说的是正理,侯府与我娘家确实是我娘家高攀,还是属于那种蹬梯子的高攀。” 温氏一笑:“承恩公府的事儿想必你们也听说了,眼下三叔三婶甚至祖父祖母都道不拘着门第,只要小伙子人好就成,我这才敢提了这么一嘴,三婶子便说先让三叔看看人,还一叠声的说只要人好就行。” 王氏刚刚的疑虑顿时一扫而空,彻底把心放到肚子里了,承恩公府那件事皇帝可是下了明旨的。这些日子整个京城沸沸扬扬的都说这件事,承恩公的不着调和高岭的暴虐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王氏换位思考代入一下自己是勇毅侯府众人,她同样害怕再遇到第二个承恩公府,什么门第不门第的,人好才是第一要紧。 得了这么个信息,王氏也立刻回了娘家同家里人说,家里自然是个个高兴,能攀上这么一门亲戚,对王家那可是大有裨益。 彼此都有心,事情进展的就快,李振寻了个休沐的日子见了王家的小子,王家二郎上进知礼,李振十分满意。 他满意了温家作为两家共同的姻亲立刻准备了个赏花宴,请王家和侯府的女眷们过来赏花。 周氏带着琰姐儿同王家女眷见了一面,彼此都十分满意。王家这边的态度极其和气又非常诚恳,周氏自然满意;琰姐儿容貌气度都出挑,王家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原本她们还想着这位侯府千金没有不妥但容貌怕是一般,没想到琰姐儿容色那般出众,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琰姐儿的容貌怎么可能不出众,李振是庶出,曾姨娘那般美貌,勇毅侯长的也精神,李振承袭了好基因,生得十分俊朗,周氏同样是庶出,也是个美人儿,平日里在侯府吴氏过于美貌才不怎么显眼,实际上周氏也很是有几分姿容的。 俊男美女能生下磕碜孩子吗?倒霉的情况下也是能够的,不过琰姐儿不是那个倒霉鬼,她取了爹娘的优点,说一句人比花娇不为过,李瑾的容色都要逊她三分,要不周氏也不至于那么不甘心。 两家私下里又迅速合了八字,发现并无不妥,王家立刻请好了大媒,又立刻定下了媒人上门求亲的日子,算是彻底坐实了这件事。 琰姐儿婚事有了着落,周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每天都笑吟吟的。 侯府这边又传来喜信儿,李蔼阵前再次立下大功又升了一级,成为从三品游击将军。 “恭喜老夫人,恭喜夫人,恭喜二奶奶。”丫鬟婆子们齐齐道喜。 侯夫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同喜,同喜。” 周氏看着侯夫人:“母亲好福气,二郎这般出息,说不得母亲将来能得两国之封。” 吴氏也跟着凑趣:“这话我赞成。到时候大嫂也是两国之封了。” 方氏也跟着连连点头。 温氏也笑着凑趣儿:“母亲最近怕是又要频繁出去应酬了,不得闲。” 宁夫人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借你们吉言,借你们吉言。” 正房内主人们欢声笑语,丫鬟婆子们得知有三倍的赏钱各个眉眼带笑。一时间整个侯府都徜徉在欢乐的海洋中。 孟蝶从正房回来,范嬷嬷立刻喜滋滋的过来道喜。 孟蝶:“嬷嬷今天怎么这会儿来?” 范嬷嬷一拍脑门:“瞧我,光顾着二爷升职高兴,差点儿把正事儿给忘了。”范嬷嬷边说边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直径有十厘米的小瓷瓶。 孟蝶接过瓷瓶打开眼睛就是一亮:“做出来了?怎么这个时候想着就做了?” 范嬷嬷满脸带笑:“今年天儿实在太热,庄子上有一块种甜菜的地方是陡坡儿,每日里往上拉水着实费劲儿,叶子最近也有晒焦枯的倾向,王庄头去瞧了瞧,发现甜菜挺大个儿,干脆就做主将那一块地先收了,除了少部分给庄子里的人尝了尝,剩下的就都给了有信。” 范嬷嬷压低声音:“这东西制糖的方法与甘蔗制糖的方法相差无几,有信那边很快就制出了蔗糖,又选了一些品质极高的用黄泥法制成了这白糖。” 孟蝶忙问:“出糖率怎么样?” “有信说这甜菜的出糖率极高,甚至不必甘蔗差什么。”范嬷嬷声音里是满满的激动,糖价有多贵,世人皆知。 孟蝶愣住,十分意外,她还以为没经过改良的甜菜出糖率不如甘蔗呢,转念又想想,这边的甜菜没有经过改良,这边儿的甘蔗同样没经过改良,都是大差不差的原始种儿,出糖率差不多也说得过去。 范嬷嬷:“二奶奶,不如现在就让王庄头估摸着开始收甜菜吧,正好与秋天抢收的时候错开些时间,这样人手也更充足。” 孟蝶颔首:“收上来的甜菜就全部交给有信制糖,品质好的就制成白糖,品质一般就送到蘑菇房。” 范嬷嬷连连点头:“说起蘑菇房,还有件事,有信说煮甜菜汁的时候,最后那一遍出不了多少甜水,不煮直接扔了可惜,煮又浪费不少柴火和人工。他想着最后一遍不煮了,把这个甜菜渣送到蘑菇房那边,试试能不能种蘑菇。” 孟蝶略一思量:“有信这个想法好,确实可以一试。” 范嬷嬷眉开眼笑:“那我回去就同他说。” 孟蝶:“种植蘑菇的人手都考察清楚,选好了吗?” 范嬷嬷:“考察好了,现在一共选出来六十名嘴严又手脚麻利的妇人。每四个人一组,她们这些人正好能照看十五个小蘑菇屋。” 孟蝶:“你再从其中挑出来几个领队,我明日让露微过去教她们怎么拌料。” “诶。” 孟蝶:“王庄头和有信每人赏五百两银子,其余人按照功劳逐次递减,你们统计好一共多少钱就去荣掌柜那边领银子去。” 范嬷嬷:“我先代他们谢二奶奶。” 孟蝶:“还有件事儿,你让王庄头准备准备,除了甜菜怎么种植,制糖的方法也学学,今年春节去甘州那边,我要让他跑一趟。” “诶。” 孟蝶抬头正好看见杏黄领着梅儿她们抬着食盒进来:“嬷嬷,今晚儿就在我这里吃吧,庄子上正好送来几尾鲜鱼。” 范嬷嬷喜道:“那我今儿算是有口头福了。” 孟蝶这边吃饭,出去明做绣活儿实则八卦的雪青也回来了,她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的问:“露微姐姐,什么叫做两国之封?我今儿和她们聊天,她们都在说这个。” 露微想了想道:“我朝规定,只有正二品以及二品以上的诰命才能称为夫人,三品为淑人,这个先不说。夫人这个词千百年前就有,那会儿大多都是对国公妻子的称呼,比如说韩国夫人,赵国夫人这种,这夫人就有国夫人的意思在。” “两国之封就是得了两次诰命夫人的意思。能有两次诰命夫人可不容易,必要丈夫贵,丈夫为妻子请封,这是一次诰命,再就是儿子也贵,为母亲又请封,或者是孙子特别出息,能得一份爵位,这时候除了给母亲妻子请封,也能为祖母请封,也就是说一名妇人得两次诰命夫人的封赏,这就是两国之封了。” 雪青好奇:“那咱们老夫人现在就是两国之封了?” 露微失笑:“那不是,这种承袭的爵位是不能为母亲请封的,儿子为母亲请封,必然是自己立下汗马功劳才行。” 雪青:“怪道人人都道咱们夫人好福气呢,原来是这样。” 湖绿笑道:“咱们二爷能为夫人请封诰命,也就能为二奶奶请封,咱们二奶奶也能做诰命夫人。” 雪青和杏黄同时眼睛一亮,对哦,她们怎么没想到呢,二爷能为母亲请封那肯定也会为妻子请封的,甚至为妻子请封的门槛没有母亲高, 孟蝶放下筷子,这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就不太美妙了:“露微,明儿你去庄子那边一趟,教她们如何拌养蘑菇的底料,带带她们。” “诶。” 范嬷嬷吃了饱饭漱了漱口:“呦,今儿只顾高兴了,还有一件事我差点儿给忘了。” 孟蝶笑道:“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确实不太重要,是我多心而已。”范嬷嬷擦了擦嘴:“咱们庄子最近不是一直在买人么?又以女子为多,可能是传开了名声,最近牙人那边推荐过来的女子越发的多了。” 杏黄递给范嬷嬷一杯茶:“嬷嬷,这是好事儿吧。” 范嬷嬷:“听起来不坏,主要是最近那些卖身的女子,大多都是不堪家里欺凌,自卖其身的。” 湖绿瞪圆了眼睛:“家里欺凌?家里人怎么会欺凌自己家的孩子呢?” 范嬷嬷:“都是逃荒过来的,他们无法在京城立足,就想将家里的女孩卖了换几两银子,这本也正常,关键是那些女孩子里面也有不少有几分姿色的,很多父母兄弟就想把她们卖到窑子里,就为着多换几两银子。” 湖绿大吃一惊:“这、这也太狠心了,好好的姑娘给卖到、卖到那种地方。” 露微:“嬷嬷,一路上逃荒都没撇下那些女孩子,怎么反倒是到了京城想要卖了?” 孟蝶:“今年受灾的地方虽然多,但是赈灾及时,一些实在无以为继的地方,当地官府会组织人手护送这些灾民去往各处讨生活,有官府的人帮衬着,他们逃荒路上并不十分艰难。” 范嬷嬷:“二奶奶说的正是,我们买过来的姑娘都说,路上虽然也吃不饱,但每日都有吃食,偶尔路过没招灾的地方,当地的县衙多组织当地的富户募捐,让他们吃一顿饱饭,等到了地方,府衙的人一走,勤快的人家也就罢了,不着调的人家一见这京中繁华顿时就迷了眼,可不就要卖女儿了,除了有要卖到窑子的,还有为了银子卖给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做妾的,还有逼着给打死老婆的人做继妻的,哎呦呦,真的是什么人都有。” “有些女孩儿认了命,有些不认的就自卖其身,希望能遇到个好主儿。咱们庄子名声传开了,现在多少女子都一窝蜂的想要卖到咱们庄子里。庄子买人倒是无所谓,我担心那些女孩儿们的父母兄弟来闹。” “闹?”孟蝶笑了:“咱们只要按照大易朝的律令办事就行,我不怕他们来闹。”见范嬷嬷依旧忧心忡忡:“再说了,我的名声在京城里我还是知道的,谅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子来闹。” 露微等几个丫鬟失笑。 孟蝶:“我们不是也买了不少男仆吗?让王庄头组织几个人每日里在庄子周边查看,真有那一二闲汉不晓事的,抓了直接送官府,杀鸡儆猴。” 范嬷嬷长出了一口气:“是这么个理儿,咱们都是按照规矩办事,说破天也是咱们有道理,就算是打官司咱们也不怕。” 孟蝶:“对。还有那些女孩儿你也不用太挑拣,能买下来就都买下来,我那么大个庄子呢,还能没活儿干?” 范嬷嬷笑了笑:“二奶奶慈悲。”开荒种地这种事,男人比女人拥有着绝对的优势。 舒心的日子总是过的格外快,一眨眼的功夫孟蝶瓜地里的西瓜就长得圆滚滚,拍一拍有了咚咚咚的声音。 孟蝶终究是没学会挑西瓜,这个艰巨的任务最后还是落在了大厨杏黄的身上。 不得不承认,有些事就是需要天赋的,比如说灵敏的舌头,又比如说着挑选食物的本事,杏黄就那么东拍拍西看看,一开始挑出来的瓜就比孟蝶挑的好,后来又专门练了练,等到瓜地里大面积采收的时候,杏黄已经练成了火眼金睛。 今儿瓜园一连成熟了十几个大西瓜,孟蝶吩咐人将其放入井水中。第二天一早,她命人带着镇好的大西瓜来到正房这边:“祖母,我那瓜地里的西瓜熟了,昨儿我命人放在井里一夜,现在吃正好。” 侯夫人:“哦?成熟了?今儿咱们大家伙儿可得好好尝尝。” 方氏第一个响应:“我就喜欢吃瓜果,从蝶丫头种的时候我就瞅着,这回可算能吃到嘴儿了。” 李瓒:“我也爱吃西瓜,二嫂子种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熟呢,没想到今儿就熟了。” 大家说说笑笑,杏黄已经将西瓜切成小块了,每人只有一小碟西瓜块,早饭没吃,这会儿稍微尝尝味儿也就得了。 西瓜红壤,水润润十分好看,众人用签子扎起一块送入口中,汁水丰沛,甘甜中还带着特有的清香,所有人的眼睛就是一亮。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71节 “好吃好吃。”曦哥儿第一个给了反馈。 温氏笑了笑:“确实好吃,现在的天儿燥得很,这西瓜水润水润的,吃下一口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 方氏连连点头:“可不是,我总觉得这西瓜比外面买的好吃些。” 吴氏笑着挤兑她:“外面那是买的,这是侄儿媳妇孝顺的,一股子的便宜味儿,当然更好吃些。” 方氏抬手去挠吴氏的咯吱窝,两人闹作一团。 宁夫人吃完了碟子里的西瓜立刻道:“你这个西瓜我瞧着明年倒是可以多种些。” 孟蝶:“嗯,多种是要多种的,不过我也不准备种太多,现在育种还没完成呢,还得再培育培育。” 温氏打趣道:“我吃着已经很不错了,天上有仙桃儿,你这是要将西瓜培育成人间仙桃儿么?” 孟蝶得意的一仰头:“那是,人总得有梦想不是。” “哈哈……”屋里众人哄堂大笑。 孟蝶回归正经:“倒不是想培育成人间仙桃,一个瓜现在最少有一半儿都是白壤儿,红壤部分还是太少了些,我想扩大红壤占比,而且我也想培育出两种不同的口感,一种爽脆的,一种沙瓤的。” “你要是能培育出来,所有人可都有口福了,只不过这恐怕不是一个短时间能完成的事儿。” 孟蝶:“慢慢来呗,只要能培育出红壤多又好吃的西瓜,多少时间都……” “不好了,老夫人,出事了!”报事的婆子急匆匆跑进来行礼:“老夫人,夫人,我们二奶奶被御史参了。” 啊! 屋中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被御史给参了? 侯夫人坐直了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婆子一脸惊慌:“前面的小夭来报,说是有御史参二奶奶蛊惑诸多女子自卖其身为奴,抛弃骨肉远离夫君。” 孟蝶好悬没笑出声,闲汉没敢来找她闹事,倒是御史来参她跟她打擂台,这是想出名想疯了吧:“参我的是左都御史还是右都御史又或者是督察院里面的御史?” “啊?”回事的婆子直接愣了。 众人看孟蝶老神在在,慌乱不安的心顿时安定许多。 温氏问:“左都御史,右都御史督和察院里面的御史有什么区别?” 孟蝶细细解释:“左右都御史是督察院里的一把手和二把手,都是正二品,他们俩参人基本都是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并且都是极为恶劣的案件,基本一参一个准儿,比如上次承恩公府的事儿就是他们参的。” “督察院御史多是正七品,他们有风闻奏事的权利,不需要掌握确凿证据只要听说就可以参一本,满朝文武多半都被参过,被他们参了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温氏面无表情的看着孟蝶,你也知道那是满朝文武啊,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内宅的身份? 孟蝶眨眨眼装无辜。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宁夫人没忍住直接笑场,她这一笑,满屋子本就所剩不多的紧绷气息刹那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正巧这时又有一名报事的婆子来回:“老夫人,夫人,二奶奶,天使马上就到,请二奶奶到勤政殿偏殿自辩。” “知道了,我立刻去换衣服。”在自己家里,孟蝶穿的比较轻便,出门还是要穿的隆重一点儿。 这边孟蝶换好了衣服,那边天使到达,孟蝶上了马车。 路上孟蝶知道了始末,督察院张御史参的她。皇帝直接就问勇毅侯。 勇毅侯:“陛下,孟氏是臣的孙媳,臣孙儿不在家,孙媳的事儿臣也不好过问,实在不太了解。” 皇帝沉默,这事儿真不能怪勇毅侯,他一个当祖父的没事儿过问孙子媳妇的事儿,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勇毅侯施礼道:“陛下,臣委实不知,还请陛下允许她自己到偏殿自辩。” 皇帝没反应,参人的张御史先不干了:“便是自辩,也应该是尊夫人吧。” 勇毅侯用袖子擦擦眼睛:“家中儿女渐长,夫人最近操心儿女婚事,对孟氏难免疏漏,也不太清楚具体事宜,倒不如让孟氏自己自辩更加详实。” 说道儿女婚事,皇帝当即道:“准奏。” 张御史的脸顿时就不大好看了,孟氏那可是会骂人的,转念又想想,孟氏撒泼正好让所有人见见她的丑态,自己作为受害者名声说不定更响亮。 第65章 孟蝶到了勤政殿偏殿先给皇帝叩头,皇帝叫了平身后立刻道:“李孟氏,张正钦参你蛊惑众多女子自卖其身,抛弃骨肉远离夫君,你可有什么要说的么?” 那个年纪一把依旧在御史台也没升上去的言官!孟蝶垂眸:“回禀陛下,臣妇通过牙行确实买入了众多女仆,买的时候都是按照规章办事,手续齐全,完全符合我朝的规章制度,张御史所言,臣妇委实不懂到底何意。” “若说是臣妇买人造成她们骨肉分离,可这也是我朝明文规定允许的,若说是臣妇没有买下她们全家害他们骨肉分离,朝廷律法也没有哪一条规定买下妇人必须买下全家。张御史以此来参臣妇,究竟是参臣妇还是对朝廷律令不满?”孟蝶反手就送了对方一顶大帽子。 张御史气坏了:“李孟氏,你不要颠倒黑白混淆视听,买人卖人自古便有例可循,我自然无有异议,我参你重点在蛊惑,那些妇人的父母兄弟未婚夫并不想让她们自卖其身,是她们受了你的蛊惑这才不顾亲人阻拦卖身为奴。” 孟蝶:“原来是蛊惑啊,那请问张御史,我在何时何地用什么样的方法蛊惑的那些妇人?总不能是张御史红口白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我蛊惑就认定我蛊惑了吧?总得拿出些证据,否则我也红口白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张御史染鬓发,欲以媚侧室,您就真的如此了?” 皇帝与文官们好悬没笑场。 武将大多没听懂最后一句什么意思,但是他们看到很多文官在憋笑,也看到张御史瞬间涨红的脸,瞬间就懂了,这孟氏八成在骂人,就是骂的比较文雅。 张御史深呼一口气,拼命的告诉自己冷静冷静:“我自然是有证据,我这里有一份名录,这些妇人的父母兄弟都曾哭诉他们不愿意女儿自卖其身,还有一个是其未婚夫哭诉,并且他找到你的庄子,被庄头带人扭送了官府。” 林楚接过单子呈给皇帝,皇帝扫了一眼递给林楚,林楚又送到了偏殿孟蝶手中,孟蝶只随便扫了一眼:“那妇人既然已经签了身契为我的仆人,身家性命全在于我,还哪有什么未婚夫?那男子去我庄子上纠缠骚扰,我命人扭送官府有何不妥?” 张御史几乎要气笑了:“不是你蛊惑女子自卖其身,男子不会痛失未婚妻,自然也不会去庄子纠缠骚扰。” 孟蝶不答反问:“君子之谋也,始、衷、终皆举之,而后入焉。今我三不知而入之,不亦难乎!张御史可知其出处?” 张御史:“出自于《左传·哀公·哀公二十七年》,常用语一问三不知正是由此概括而来。” 孟蝶笑了:“哦!张御史知道一问三不知啊!那请问张御史,这妇人原籍是哪里,在原籍省有何往事,可否与人定亲,张御史知道吗?你口中妇人的未婚夫原籍哪里,有何往事张御史又知道吗?” 张御史:“李孟氏你不要左顾而言其他。” 孟蝶:“张御史既然知道一问三不知的典故,又怎么能说我这是左顾而言其他?你参我,我自辩,我们必要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儿,把一件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纵然是一介妇人也懂得什么叫做坦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张御史不敢与我捋顺这事情因由,可是心虚?” 张御史差点儿被自己的唾沫呛死,他直觉不对,自从孟蝶上了大殿,自己好像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按照她的节奏来,这绝对不行:“我自是不心虚的,反倒是你,这么多仆妇你都记得来回?可见早有准备。” 孟蝶声音悠悠的:“我一介深宅妇人,平日里深居简出常日里无事,可不就对这些遭遇堪怜的妇人上了一份心么。” 张御史瞬间被秀了一脸,在这个年月,妇人深居简出常日无事那是炫耀,这说明妇人丈夫有本事有能力,丈夫能把家顾得好好的,不需要妇人抛头露面思量生计,最憋气的是他还不能否定,李蔼又立下战功,刚升官没多久。 孟蝶:“启奏陛下,臣妇确实知道这冯氏女的详细情况,她原籍鲁省定县杨柳村人士,与邻居齐大郎年岁相当,从小拌在一处长大,两家长辈也是乐见其成,今年初冯氏刚满十五岁,齐大郎家就上门求亲,冯家应允并互换了信物,只等来年成婚。” 张御史的脸瞬间难看无比,那个痛哭失去未婚妻的男子明明是京城口音。 孟蝶继续陈词:“不想今年杨柳村大旱,全村人都只能在县令的安排下背井离乡一起上京城谋生,本有县令一路帮衬,他们到了京城虽然贫穷倒也有口饭吃,偏那冯氏的兄长到了京城之后却进了赌坊,一下子输了十几二十两银子。” “冯家是逃难到京城的,如何拿得出这笔巨款,冯氏兄长好狠的心,不顾亲妹妹已然订婚,又给她许了一户人家。巧的是,这户人家就是他赌钱的赌坊管事之一,平日里经常吆五喝六喝酒打人,他前头儿的妻子是投河自尽的。” “冯氏与齐大郎本就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冯氏不想舍弃竹马又无奈家中事,这才自卖其身,又将卖身银子悉数给了家里,去给她那丧良心的兄长还赌债。” “不知张御史对这事情的前因,经过,结果有何看法?” 张御史顿时臊的满脸通红,孟氏这是在讽刺他三不知呢。 其他御史顿时心有戚戚焉,这事儿其实挺简单,这孟氏大可以到偏殿直接说出,可她偏不,明里暗里的骂了一通张御史,将人脸皮扒下来不说,她还踩了两脚,只能说不愧是京城有名的泼妇。 张御史也很光棍,当即跪下叩头:“此事是微臣疏漏,微臣听了前面二十几名妇人的父母哭诉,心中恼怒失了理智这才只听信了那男子的一面之词。” “陛下,剩余的那二十几名妇人都是其父母哭诉不想女儿卖身为奴。还有一事微臣也想不明白,历来买人都是买年轻体壮的男仆居多,李孟氏买下这诸多女仆到底何用?” 孟蝶一听这个,那就更有话说了:“回禀陛下,去岁臣妇种植成功了灰树花蘑菇,这灰树花娇气的很,非要细心和耐心一样不缺才行,去岁都是臣妇领着丫鬟们亲自照料的,今年臣妇准备扩大种植面积,自然是首选更为细心的女子,毕竟男人各个粗枝大叶常有疏漏。”疏漏二字被孟蝶咬得极重。 大殿中所有的文臣武将包括皇帝看张御史的目光都带了不善。 张御史顾不得被他连累齐齐被嘲讽的男人们,好似溺水人抓住了一根浮木:“既是为种地,你那里有怎么会有娼妓?” 大殿里传来道道抽气的声音。 孟蝶有些意外,她还真不知道这个事儿:“我那里所有的仆人都是从牙行买的,手续齐全来路清明,至于你说的娼妓我还真的不知,不过就算有又如何?这终究是好事儿。” “好事?”张御史几乎要跳起来:“娼妓混于良家女子中竟然是好事?” “张御史。”孟蝶声音沉沉:“娼妓迎来送往卖笑卖肉以愉悦客人为生,说到底不过是不事生产浪费米粮的米虫罢了;奴仆虽然身份低下,却是用自己的双手做活儿创造出了有一定价值的东西,绝非米虫可比,从娼妓到奴仆这不是好事吗?” 张御史冷哼:“她自甘堕落为娼妓可知其本性就是好吃懒做。赎身为奴不过是噱头罢了。” 孟蝶:“她当初沦为娼妓是否自愿并张御史没有证据吧,直接就给人定罪未免也太想当然了,退一步说,就算她当初是自甘堕落,现在不也知道错了么?这才努力为自己赎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张御史声音里的鄙视几乎化为实质:“她一个娼妓懂得什么道理,分明是你想用她巧言令色的本事蛊惑其她妇人。” 孟蝶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我算是听明白了,张御史左一个娼妓右一个娼妓的,摆明了是歧视她不相信她能改过自新,孔夫子曾说有教无类,是说施教的对象没有富贵贫贱一说,这里面同样隐含了告诫世人不要歧视任何人的意思,张御史也是读圣贤书的,圣人的教导都忘了不成?还是说圣贤之书误入犬腹了。” “你……”张御史一口气没捯上来,直接昏死过去。 孟蝶看不到张御史但是不妨碍她听到咕咚一声,孟蝶眨眨眼,这就晕了?她不就是骂了一句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这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皇帝连忙传太医,大殿中的文臣纷纷觉得脖颈后面冒凉风,直到这会儿他们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孟蝶是个泼妇不假,她还是孟庭义的孙女儿,孟长生的女儿,她从小熟读经史子集,这是个有文化的泼妇。 这一场闹剧最终以张御史昏倒画上了休止符。 孟蝶跟随勇毅侯回侯府的途中,勇毅侯已经打发身边的仆人快马加鞭回侯府报平安。 报事的婆子眉开眼笑的进入正房:“老夫人,咱们二奶奶自辩大获全胜,那个什么御史被二奶奶骂得直接昏倒在大殿上了。” 侯夫人:“哦?你们二奶奶都怎么说的?怎么骂的?” 婆子顿时苦了一张脸:“老夫人,二奶奶说的都是文绉绉一套一套的,小的可学不来。” 侯夫人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蝶丫头平日里说话总是不着四六没个正经,我都忘了她是正经的书香世家出身,念了好多书呢。” 周氏有些感慨:“母亲说的是,还记得她刚嫁过来那会儿我还问过她关于科举的事儿,现在倒是把她的出身都给忘了。” 吴氏一摊手:“我看她就是照顾我们这些不读书的。” “你也知道你不读书啊。”方氏笑着调侃她。 吴氏:“说的好像你读书似的。” 周氏听着笑闹心中无比庆幸,幸亏她当初没一条道跑到黑,这要是让琰姐儿嫁去文官家,才是真正害了她。 侯府这边无限欢喜,张御史那边就不那么美妙了,他上午参的人,下午孟蝶骂他那句书都读到狗肚子里这句话满京城皆知。 还有那句张御史染鬓发,欲以媚侧室荣登传唱度第二名。臊的张御史压根不敢出门,一连续半个月都称病不敢上朝。出名的成就顺利达成。 孟蝶的西瓜也陆陆续续都成熟了,有沙瓤的也有甜脆口的,孟蝶将西瓜籽分门别类放好,又命人做几个敞口的大木箱子,放入蘑菇屋中的炕上后又填好了沙土,现在西瓜籽完全够用,她想试试冬天能不能也种出西瓜来。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72节 倒不是为了吃,如果冬天也能种,就会大大的缩短育种培育新品种的时间。为了这些西瓜,孟蝶还又定了一大批明瓦,与蘑菇喜欢昏暗的环境不同,西瓜可是喜欢光照的。 别人这么折腾大家都会笑是瞎折腾,孟蝶这么折腾倒是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力,周氏等人纷纷跑来观看。 “雪青姐姐。”周氏房里的跑腿小丫鬟小禾道:“我们太太的母亲三天后过生,我们想太太送一双亲手做的鞋子,偏偏鞋面的花样怎么都绣不好,我们太太打发我来问问,姐姐现在可得空?” “有空的。”雪青放下自己手里的绣活儿站起身:“走吧。” 周氏看到雪青来了眉开眼笑:“这个鞋面儿我打算绣缠枝牡丹,鞋面上的这朵牡丹我用的是鱼骨绣的方法,试了几次总觉得牡丹不够灵动。满侯府就数你的绣活儿最好,你帮我瞧瞧。” 雪青笑笑:“三太太太抬举我了,素锦姐姐的绣工才是满侯府第一等的好。” 周氏:“她擅长的是苏绣,这个鱼骨绣反而少了两分灵动。” 雪青拿过鞋面看了看,观察了绣线的颜色,牡丹花的形状,很快调整了几条绣线的颜色,鱼骨绣是很常见也很好秀的针法,想要灵动,全看绣线怎么搭。 “太太,宏明回来了。” 周氏:“快让他进来。” 一名小厮穿着青衣低着头进来:“见过太太。” 雪青身子一动,周氏立刻扭头笑着道:“你坐着吧,这是我的陪房赵嬷嬷的儿子。” 周氏又转回头:“那边情况怎么样?” 宏明:“回太太,今年的天儿实在是旱,小的这次下去巡视,就是中等田里的庄稼也枯死了许多,我们平日里担水的河流水位也下降的厉害,如果还不下雨,怕是支撑不到秋收的时候。” 周氏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除了那条河,旁边有没有井?” 宏明:“原是有的,已经干了两口,眼下只剩下一口井还有水,人畜饮水都用这个,不敢浇地。” 周氏长叹一声:“那边你有什么看法?” 宏明:“回太太,小的的想法是尽量保住上等田里收成,其余的中等田和下登田实在是顾不上了。” 周氏想了想,也是无奈:“只能这么办了。” 宏明有些犯难:“还有一件事。” 周氏:“什么事?” 宏明:“今年欠收,佃户那边希望太太借他们一些银钱米粮度日,以及明年的粮种。” 周氏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借吧,今年的租子也都免了,谁让赶上了呢,他们也都怪不容易的。” 宏明:“小的先替佃户们谢谢太太慈悲。” 周氏看向雪青:“你们二奶奶的庄子和地怎么样?” 雪青立刻道:“庄子那边有大河又多是山地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还是自己的庄子更好些。”周氏感叹一句话锋一转:“你们说说,这天儿怎么就这么旱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一场雨。” “我们奶奶也说呢,说是继续旱下去,就是有些家底子的人家怕是也遭不住了。”雪青将手中的绣活儿拿给周氏看:“太太,您看看这样的配色怎么样?” “我瞧瞧。”周氏看了看眉眼含笑:“果然是巧的,这么一看灵动了好些。” 雪青腼腆一笑:“太太,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先回去。” 周氏:“回去吧,今儿麻烦你了。” 雪青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等雪青离开,周氏这才笑着说:“你娘请我给你制造个机会,这会儿你们也算见过面,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 “谢谢太太。” 周氏道:“雪青是你们二奶奶的陪嫁丫鬟,别看是个丫鬟,那也是识文断字的,模样儿又俊俏还会绣活儿,你想讨她做老婆可得多费心才行。” 宏明:“小的这不是还有太太么,我和她多见两面熟悉了,太太再去说,二奶奶肯定要给太太面子的。” 周氏一笑:“你也不用拿好话来哄我,你若是个不中用的,你们二奶奶绝对不会答应。你最近做事要更加小心些,别让人说嘴。” “诶。” 周氏:“去吧。” 雪青回到栖霞院,杏黄就问:“刚梨儿去找你,她们说你被三太太叫走了,三太太叫你什么事儿?” “鞋面上的牡丹不够灵动,让我去搭个颜色。”雪青话锋一转:“你找我什么事?” 杏黄一笑:“我找你还能是什么事?我做了小酥肉,想让你回来一起吃,这会儿早凉了。” 雪青:“凉了也好吃,我不怕凉。” 杏黄噗哧一笑:“哪能让你吃凉的,梨儿说你不在,我就又做了一些半成品,我现在去炸。” “我跟你一块儿去。”两人一块儿到了厨房。 “杏黄姑娘,雪青姑娘。”木有福家的立刻打招呼。 杏黄:“我把剩下的小酥肉做了。” 木有福家的:“油什么的都在锅里放着呢,姑娘直接用就行。” “谢谢了。” “你给我炸小酥肉,我给你系围裙。”雪青一边说一边给杏黄系上围裙。 “二位姑娘的感情可真好,跟亲姐妹似的。”旁边的厨娘跟着凑趣。 雪青一笑:“我和杏黄都是家生子,我俩没跟着二奶奶的时候就因为年岁差不多经常一处玩耍。” “怪道呢。” 门外响起一道男声:“木婶子。” 木有福家的:“呦,宏明?你这是回来了?三太太那边的地怎么样?” 宏明迈步进了厨房,脚后退了半步又站定了:“雪青姐姐。” 雪青微微点了个头。 宏明这才道:“下等田和中等田怕是要绝收。” 木有福家的:“哎呦,这么严重?” “可不是这么严重么,太太那边地里有条河还是好的,距离河水远的,那真是颗粒无收。”宏明笑笑:“我刚回来还没吃饭,劳动婶子给下碗面。” 木有福家的:“成,鸡丝面还是葱油面,拉面也有。” 宏明:“拉面吧。” “行,正巧还有不少肉酱,都给你放进去。”木有福家的一摆手,一名厨娘就去下面了。 宏明:“谢谢婶子。” 杏黄:“木婶子,我这边做完了,油也都放入油罐中了,我们先回去了。” 木有福家的:“哎呦,姑娘还给收拾了,留给我们收拾就行的。” 杏黄笑笑同雪青一块儿说说笑笑的离开。 “哎呦哎呦,回神啦。”木有福家的坐在宏明对面取笑他:“再看,魂儿都要掉了。” 宏明腼腆一笑:“刚才在太太屋里见了雪青姐姐,没想到在这里又遇着了。” 木有福家的一乐:“杏黄姑娘喜欢做吃食,雪青姑娘同她好也就经常来,你的面好了,快吃吧。” “谢谢婶子。” 雪青和杏黄回到栖霞院,范嬷嬷正巧来了,杏黄又把剩下的一点儿小酥肉给了范嬷嬷:“嬷嬷今儿怎么得闲了?” 范嬷嬷:“嗐,哪是得闲啊,刚得了个消息回二奶奶。” 雪青:“什么事儿?” 范嬷嬷:“今年下半年送去阿克苏城的军粮要晚一个月出发。” 孟蝶从书房回来正好听到:“今年北方大旱,波及三四个省份,南方的早稻经由漕运过来大多赈灾了,中稻现在地里才刚收,想要拿这批中稻作为军粮,一个月后能出发都是好的。” 范嬷嬷:“二奶奶,当初您吩咐庄子上制出来的糖和蘑菇都攒着不卖,给二爷那边送去,这会儿还要一个月,还攒着不卖吗?还是先卖出去一批?” 孟蝶一顿,这甜菜她是打算让孟家凭借这个重回京城的,拿去卖银子就不好听了,倒不如全部送去边关:“糖都送过去。蘑菇若是出的好就先给大哥的岳家,四婶子的娘家送去些,侯府这边也多送点。” “诶。” 孟蝶:“你今儿回去立刻让王庄头着手安排去甘州的事宜,挑选四名种植过甜菜的老手一并跟着去,等他回来就把那四个人暂且留在那边一年帮着看顾着甜菜,明年再回来。这边收甜菜籽的事儿让他安排两个妥当人。” 范嬷嬷:“今年这么早动身?” 孟蝶:“阿克苏那边是前线,军粮都要延后一个月才能送,唐提督那边的军粮指不定猴年马月才能到呢,祖父从京城庄子这边,还有天津祖地那边的庄子里筹了不少粮食,打算早些给那边送去,也帮忙支应支应。” 范嬷嬷:“那我回去立刻让王庄头准备。” 孟蝶喊了一声:“杏黄,你去把各个西瓜籽收拾出来一份。” “诶。” 孟蝶看向范嬷嬷:“这西瓜籽也一并带过去一份吧,那边的环境更适合,说不定能比我这边更快的培育出来新品种来呢。” 范嬷嬷连连点头,接过了杏黄送来的西瓜籽。 孟蝶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没几天,侯府这边就准备启程去甘州。 这一次因为有很多粮食,勇毅侯非常重视,派了不少家里的护院随行,又去镖局雇佣了三十名镖师,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这才出发。 第66章 送走了王庄头,孟蝶彻底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素锦姐姐怎么来了?有事儿?快请屋里坐。” 孟蝶躺在摇摇椅上往外看。 “没事儿。”素锦一笑跟着梅儿进入外间:“雪青,你最近怎么没去园子里做绣活儿?大家都说几日不见怪想你的。” 雪青懒洋洋的:“大概是春困秋乏,我最近困乏的厉害,有事儿没事儿的总想眯一会儿,就不出去了。” 玫红也道:“我最近也困得厉害。” 素锦噗哧一笑:“我原本还当我出了什么毛病,听你们这一说我倒是心里有谱了,我最近也是不够睡,见天儿的就跟床亲。”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73节 “哈哈哈……” 素锦同众人玩笑了几句又喝了杯茶,这才离开。出了栖霞院她也没回三房的院子,而是到花园里找了个没人的坐下,随手揪了几片树叶。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云锦快步走来,一屁股坐在素锦的身边:“怎么了,一脸的不耐烦。” 素锦将树叶撕成一条一条的:“这还用问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高枝儿也是那么好攀的?也不怕高枝儿没攀上反倒把自己给摔死了。” 云锦也跟着叹气:“就是,也不知道太太怎么想的。” 素锦扔了手中的树叶:“还给创造机会呢,刚才还打发我去问问雪青最近怎么都不出来了,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躲着宏明么。人家雪青现在只是躲着,万一真闹大了,岂不是平白得罪了二奶奶。” 素锦越说越生气:“我原想着同太太说说,可赵嬷嬷是太太的陪房,平日里最得太太的倚重,我去说太太未必肯信,反而容易得罪了赵嬷嬷。老爷偏巧又不在家,昨儿我探问了一句,太太说老爷奉命调粮去了,没有十天半月回不来,云锦,你说这可怎么好。” 云锦想了想:“要不我们把这事儿同姑娘说说?姑娘一贯是有主意的,她绝对能劝得动太太,也不怕得罪了赵嬷嬷。” 素锦脸上的愁绪一扫而空:“这主意好。我们还得想办法将咱俩摘出来,赵嬷嬷可不是个大度的,知道是我们走漏的风声,还不给我们小鞋穿?” 云锦:“没事儿,姑娘有主意,肯定不会把咱们俩装进去的。” 云锦和素锦打定了主意立刻分头行动,想办法把这件事捅给了李琰知道。 杏黄看着云锦离开同样打了个哈欠,转头去书房那边找孟蝶:“二奶奶,大奶奶那边帮忙收的小杂鱼和各种海货都到了,我去看了看,量实在是不少,府里厨房那边偶尔做个小食还成,这么大的量在那边做我看不大方便。我想着不如我干脆去庄子上住几天好了,在那边处理更方便。” 孟蝶想了想:“也行,在那边缺什么材料打发人去买也方便。” “二奶奶。”雪青一挑帘也跟了进来:“我也过去,一方面伸伸我最近这长起来的懒筋,一方面也能给杏黄打打下手。” 孟蝶心知肚明:“也好,那就一并过去吧,也不用着急回来,在那边多玩几天也行,横竖我这边也没什么事。” “诶。” 杏黄和雪青眉开眼笑,立时回房间开始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悄无声息的出了侯府直奔庄子。 这一日晚上在正房那边请安,周氏就问:“蝶丫头,最近你身边只跟着湖绿和玫红,怎么不见雪青?” 孟蝶道:“大嫂帮我收了不少小杂鱼,那些东西好吃是好吃,就是做起来委实麻烦,味道也大,杏黄说到庄子上去做更容易施展,雪青给她打下手,我就将她俩一块儿打发到庄子上了。忙完了顺便玩儿几天,也松快松快。” 周氏:“你倒是疼她们。” 孟蝶笑笑。 温氏道:“我听说那个小杂鱼味道很不错,给我留几条吧,曦哥儿最近不爱吃东西,唯独海物还能吃几口。” 孟蝶一口答应:“行啊,我一会儿回去传个话儿,杏黄那边要是做出成品来了,明儿一早就能送来。” “好。” 宁夫人蹙眉:“曦哥儿怎么不爱吃饭?可瞧了大夫?” 温氏:“瞧了,大夫说是天气过于燥热吃多了冷食,以至于脾胃虚弱难以克化食物,让吃一些清淡的。” 孟蝶忙道:“那小杂鱼怕是不合适,这东西杏黄下了重料,我看不如做一些虾仁裙带汤,这个鲜美也清淡。” 温氏无奈:“这个不好掌握火候,厨房那边做不好。” 孟蝶逗着曦哥儿:“我让杏黄回来一趟就是了,正好拿一些换洗衣服。” “也好。” 说说笑笑,掐着时间差不多了众人从正房侯夫人这里告辞。 周氏突然道:“蝶丫头,我去你那坐会儿,有件事想跟你说说。” “娘。”李琰笑着阻拦:“我这边有件急事儿,您找二嫂子的事儿急么?” 周氏一愣:“我找她不急,你这边有什么事儿?” 李琰笑笑:“回房再说吧。” 等回到三房的院子,李琰直接撂了脸子。同周氏进屋后直接吩咐丫鬟婆子:“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婆子们行礼之后纷纷退下。 周氏看着李琰:“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撂什么脸子,可是丫鬟婆子怠慢你了?” 李琰深吸一口气:“娘,今儿您找二堂嫂为了什么事儿?” 周氏疑惑:“你那边没事儿?” 李琰轻哼了一声:“我那边又没有调三窝四的人,能有什么事儿。” 周氏蹙眉:“你这是什么话?” “娘今儿叫住二堂嫂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李琰又将话转了回来:“是不是为了赵嬷嬷家宏明的亲事?” “你也知道了?”周氏满脸笑意:“我瞧着宏明和雪青年岁相当,雪青模样儿又俊还会绣活儿,正配宏明。而且雪青又是你二堂嫂的陪嫁丫鬟,若是他们成了婚,咱们这一房也能同他们更亲近几分。” 李琰气笑了:“亲近?我看结仇还差不多。” 周氏火起:“你这是什么规矩教养?就这么同娘说话?” 李琰气得要命:“这会儿还顾得上什么规矩教养?娘都要把人给得罪死了,雪青什么身份,宏明又是什么身份,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配不配吃这口肉。” 周氏同样气得要命:“我和蝶丫头都是侯府的媳妇儿,他们都是陪嫁,哪里就配不得了?” 李琰:“娘和大伯娘还都是侯府媳妇儿呢,也一样吗?” 周氏气得瞬间红了眼眶:“你……” 李琰先声夺人:“我以为娘从我的亲事里就能明白这个道理,结果还是这样,我和瑾姐姐还都侯府千金呢,她能嫁皇子外家陈家那样的高门,我能攀上吗?” 周氏刚刚升起来的怒火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为李琰谋划婚事遇到的打击瞬间如潮水般涌上来。 李琰一条一条的给周氏分析:“雪青是什么身份?人家识文断字的,将来赎身放出去就是读书郎也嫁得,好一好便是举人娘子,二堂嫂帮着谋划一番,做个**品的小官儿绝对没问题,将来雪青也是正经的官太太。” “不嫁读书郎,等二堂兄从前线回来,手底下也是必有亲兵的,雪青随便儿扒拉一个嫁过去也是正经的官太太,宏明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肖想她?” “别说是雪青,娘睁开眼看看,府里现在哪个敢随便去找玫红和湖绿的家里人说亲?不都是知道配不上吗?不然亲事不成反而得罪人。” 周氏坐在椅子上不吭声。 李琰感慨:“雪青是好的,发现了咱们这边的苗头就直接躲了,婉拒的意思何其明显,娘就没想想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去园子里做绣活儿的?” 周氏张了张嘴,回忆了一下最终闭嘴。 李琰怒道:“前两年的时候我就同娘说过,赵嬷嬷有些轻狂了,娘总是不信。娘不妨再猜猜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周氏看着李琰。 李琰黑着脸:“人家雪青躲了,她竟然找到厨房木有福家的,想让她帮忙传些闲话,倒逼着二堂嫂应允。” 周氏勃然变色:“此话当真?” 李琰冷笑:“难道我还能骗娘不成?木有福家的倒是个拎得清的,直接驳了她,她竟然还好意思同人家红脸儿吵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祖母最恨传闲话,这要是闹大了被祖母知晓,别说是她,娘都得跟着吃挂落。” 周氏这回是真的急了:“真是不晓事,闲话也是能传的!” “娘,我要嫁人了。”李琰眼睛一红:“娘还是记着些吧,就算同样生活在侯府里,咱们也终究是不同的。” 周氏也红了眼眶:“我、我知道,就是一时、一时没想到那么些。” 李琰狠下心肠:“赵嬷嬷年纪大了,娘还是早些安排她荣养吧,也早些给他们一家子都安排个出路。” 周氏长叹一声,最终低低应了一声。 孟蝶回到栖霞院笑着同露微说:“琰妹妹是聪明的。” 露微笑道:“那个赵嬷嬷也真是轻狂。” 玫红一撇嘴:“还敢同木有福家的吵,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湖绿一笑:“这人嘛,急眼的时候是这样的。” “急眼?”孟蝶都是一愣。 湖绿:“我嫂子娘家有个堂兄,平日里活儿也不干就喜欢吃酒赌钱,我嫂子说那宏明今年去赌坊赌钱输了不少银子,想来都是三太太的地租子钱,他着急补窟窿。” 孟蝶停住脚步:“这个消息确定吗?” 湖绿十分认真:“确定,我嫂子的娘亲耳听到的,她同我嫂子说,我嫂子又回家说,这事儿我们全家都知道。” 孟蝶:“不对啊!我记得三婶子的地今年也遭了旱灾,前些时我还听她说把租子全免了,还借给那些佃户不少钱粮好让他们度日。” 露微大吃一惊:“该不会是宏明压根儿就没把那笔钱粮放出去?那些佃户如何度日?” 孟蝶想了想:“怕只怕他不但没把钱粮放出去,反而还收了租子。” 露微:“那岂不是要逼死那些佃户?” 孟蝶哼了一声:“露微,你赶紧去一趟琰妹妹那里,把这事儿同她说一说,没放钱粮也就罢了,琰姐儿想办法再补贴一份过去也就是了,要真是还强收了租子,就得赶紧处理,出了人命就晚了。” “诶。”露微急忙忙去找李琰。 哪怕露微回来告诉孟蝶已经告知了李琰,孟蝶为着这事儿还是有些发愁,倒不是为了周氏,而是她深刻的认识到底下人靠不靠谱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幸好她手下人手不多,比较好管理,不过她还是要引以为戒,该赏的时候要赏,却绝对不能放纵他们。 两天后李琰就给了孟蝶消息,宏明这个丧良心的果然如同孟蝶所料,不但没把钱粮放出去还又收了租子,要不是发现得早,真的会有佃户被逼死。 周氏得了这个信儿气得昏死过去,李琰直接做主将赵嬷嬷一家子都撵了出去,没送他们见官,更没要他们的赎身银子以及让他们赔偿,谁不说一声厚道? 赵嬷嬷跪在李琰脚下:“姑娘,青杏儿伴着姑娘一块儿长大的,对姑娘最是忠心耿耿,姑娘就开开恩千万别撵了她出去。” 青杏同样跪在李琰脚下,只是痛哭。 李琰深吸一口气:“现在知道为女儿着想了?你挑唆我娘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女儿要如何?” 赵嬷嬷哭得悲切:“姑娘,奴婢是猪油蒙了心,奴婢这回真的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您就给青杏儿一条生路吧。” 李琰看着哭肿了眼睛的青杏:“青杏儿,这事你确实不知情,我也顾念着往日的情份,你想留下也行,但必须做到一件事。” 青杏连忙抬头抓住李琰的裙子:“姑娘请说,别说一件就是十件我也能做到。” 李琰:“从今日起你就同家里断得干干净净,但凡被我发现你同他们见面或者给他们银钱,我都会直接撵你出去,你能做到吗?” 赵嬷嬷的目光闪了闪,青杏一口答应:“能,我是奴婢,这条命本就是主子的,姑娘说什么我都听。” 李琰撵了赵嬷嬷一家,又连忙安排人送一些钱粮给那些佃户度日,那些被骗交了租子的人家也按照他们交的重新把钱给了他们,这才把这件事彻底抹平。 等侯夫人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佃户们已经齐齐称赞三太太仁厚了,侯夫人喜得眉开眼笑,拉着琰姐儿的手夸到:“好孩子,这事儿办得好。吉红,一会儿你挑几匹缎子给琰儿送过去。” “诶。” 周氏为着这事儿清减了好多,终日闷闷不乐的,这会儿见女儿被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一直延后了一个半月,运往阿克苏的粮草队伍才动身,孟蝶这边早就准备妥当了,出发之前范宏又细细的查看了一遍,确定没有纰漏,这才全部封箱。 此次的督粮官依旧是杨大人,看见勇毅侯府的车队他就高兴,范总管在,这一路上又有口头福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74节 即使有口头福,这一次杨大人到达阿克苏城依旧瘦了不少,此番粮草延迟,勇威侯那边催的紧,杨大人不敢耽误,带着众人日夜兼程的赶路,高强度奔波下人人都瘦了一大圈儿。 这一天傍晚终于赶到了阿克苏城,看着阿克苏的城墙,杨大人一个放松好悬没从马上摔下来,太不容易了,这一路上太不容易了,可算到地方了。 守城的换了新人,不过流程都一样,先检查杨大人的路引凭证,又检查了一遍粮草,将杨大人放进城之后又命人检查随行的家属车队。 等检查到勇毅侯府这边时,道道抽气声传出,一个个揉了揉眼睛,稀里糊涂检查完了箱子放行。 看着勇毅侯府的车队进入城内,刚刚检查的小兵忍不住道:“头儿,勇毅侯府的二奶奶是真有钱啊。” “那不是废话嘛,谁不知道她买卖海鱼一倒手就赚了二百万银子,都赶上咱们这边一年的军费了。” “可是头儿,以前我只是听个热闹,现在不一样了。”小兵眼睛发直:“你猜我刚刚看到了啥?” “说话磨磨唧唧的呢!又不是娘们儿,看到啥了赶紧说。” 小兵看着他们家头儿:“我看到糖了,雪白的糖。” 小头头撇了他一眼:“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哪家不送糖过来?” 小兵眼睛发直:“可没见过这么多的啊,那几个装大桶的马车,大桶里面全是糖,全都是啊!” 小头头长大了嘴巴,吓得嘴里叼着的草棍儿都掉了:“你说啥?大桶里面全是糖?” “啊,全是,我估摸着最少也得有几千斤吧。” 小头头腿软脚软,一跤摔到地上。 “哎呦,头儿!” 郑管事和范宏去年来过这里,知道李蔼的府邸在哪儿,这一次也不用人领路,直接奔着李蔼这边过来。 守门的小兵其中一个是去年的,认识郑管事和范宏,一见到车队那叫一个高兴,当场就嚎了一嗓子:“郑管事,范总管。” 这一嗓子直接把府里面操练的亲兵全喊出来了,这群人一窝蜂的跑出来,那叫一个热情,人人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尤其是对着范宏的时候。 要说今年他们这八卦委实没少听,自从孟蝶的泼妇名声经过运送粮草的兵士传开之后,整个大营但凡有同家里通信的机会,都是明里暗里打听孟蝶的八卦。 然后他们知道了孟蝶买卖毛皮转手赚了十万银子,他们看李蔼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还没等他们消化完这个消息,另一个消息又传来,孟蝶倒卖海鱼赚了二百万两银子。 别说普通兵士,这会儿主帅勇威侯看李蔼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哪里是娶了个媳妇,这分明是娶了个财神。 现在整个大营都知道李蔼的媳妇有钱,都等着看这一次他媳妇会送来些什么,那个小鱼干滋味儿可太好了,不少人都摩拳擦掌的准备抢一把李蔼。 勇威侯看着一干属下脸皮有些发热:“你瞅瞅你们那样儿,好像八百辈子没吃过鱼似的,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底下的兵将当即开始叫板:“侯爷,您要是嫌弃咱们丢人,您到时候别吃啊。” “就是,您有种就别吃。” 勇威侯气短,他非常想说不吃,但是一想到小鱼干儿的滋味儿,他底气又实在不是那么足,勇威侯当场转移话题看向杨大人:“最近京城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儿?” 一群人之所以没立刻到李蔼那边抢小鱼干,就是八卦之心压过了贪嘴之心,即使有那么美味的小鱼干在前面勾着,也不能挡住他们一颗颗火热的八卦之心。 杨大人顿时就笑了:“要说这京城,最近还真有一件大事,满京城皆知。”看着对面一群人瞬间竖起的耳朵,杨大人当即把张御史参孟蝶,结果反被孟蝶骂到当殿昏厥的事儿完完本本说出。 末了,他还感叹一句:“圣贤之书误入犬腹,这句话现在可是满京城皆知。” “哈哈哈哈……”上上下下的军官士兵顿时顿时笑得东倒西歪。 “这骂人骂的实在是绝了,杨大人,现在那个什么御史怎么样了?” 杨大人也属于武官,文官被骂他也挺高兴:“那个张御史臊得半月没出门,就是现在也是非必要不出门,夹着尾巴做人呢。” “哈哈哈……”众人再次爆笑出声,听到了八卦心满意足,勾肩搭背的开始往李蔼的府邸进军。 勇威侯有些迟疑,被他亲兵一把拽住:“侯爷您就别装了,小鱼干您都叨咕几回了。” 勇威侯假咳一声,毫不犹豫大踏步跟上了大部队的脚步,这群狼,他要是慢一慢,小鱼干可就没了。 李蔼这边的亲兵也围着那些马车转呢,这一次来的马车可比上半年的那会多了十多辆,一想到这些都是自家头儿的东西,这些兵就比过年还高兴。 第67章 郑管事率先开始介绍:“上回虽然得了二爷的衣衫鞋袜尺寸,不过二爷说身体还在长,夫人也就没做衣裳鞋袜,带来的依旧是棉布和棉花,这一次想着是冬天,准备的也比上一次多。” “奶粉奶酪什么的没有了,夫人买了一些觉得味道都不是很好也就买的不多,二爷说的黄油夫人寻了个蒙古族的人家,这次带来不少。” 宁夫人这一次准备的东西整体以御寒和高热量吃食为主,而且量大,说是给李蔼准备的,未尝不是也给他的亲兵带了份额,在战场上主将有一半儿的性命就是压在这些亲兵身上。 郑管事介绍着这些东西,将那个装着大量脂膏的大盒子轻易模糊掉,这玩意还是等没人的时候单独告诉二爷吧。 范宏上前:“二爷,这边都是各种肉干,有五香的有香辣的,有偏甜口的还有咸口的。” “哇!”一片惊呼声,一众亲兵各个眼睛放光。 李蔼有点儿脸热,这群玩意也太丢人了点儿,现在说自己不认识他们好像也来不及了,李蔼糟心的一摆手:“自己拿点儿尝尝吧,把你们那哈喇子收收,丢不丢人。” “嘿嘿嘿嘿,头儿,说的你好像不惦记小鱼干似的。”果然是亲兵,直接掀了李蔼的老底儿。 李蔼摸了摸脸颊的胡子再次庆幸不已。 范宏忍着笑:“二爷,这边就是各种小鱼干,这一次不但有香辣和五香,还有椒盐味道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各种海菜碎以及晒干的蚬子肉等等,平日里喝汤撒下去一把能提升不少鲜味儿。” 李蔼眼睛顿时奕奕放光,小鱼干!当即不客气的抓了两条扔嘴里。咔嚓咔嚓…… “长丰。”勇威侯一行人迈步进入院子中。 李蔼的亲兵顿时各个警觉起来,别说什么他们是将军是主帅的话,在好吃的面前只有敌人。 其中一名老将拍了拍李蔼的肩膀:“长丰啊,你这个媳妇可真厉害,你还不知道呢吧,她把一个御史给骂到昏倒了,了不起了不起,不过你以后也要注意,千万别说错话哈哈哈!”说完就抢了李蔼手中的小鱼干扔进自己嘴里。 范宏看着李蔼无语的样子,掀开了装糖的大桶:“二爷,这是白糖,二奶奶说给您和兄弟们甜甜嘴的,若是遇到酷寒天气,喝一碗糖姜水对身体也好。” 李蔼一低头,只见一米宽的大桶内全是雪白的糖,香甜的味道随着范宏掀开盖子那一瞬间直冲鼻端。 “哇!这么多糖?”屠都司一个健步凑过来捞了两根小鱼干扔嘴里,又看着桶里雪白的糖眼睛都绿了,含糊不清道:“你媳妇对你可真不错。” 范宏一连略过几辆车才又掀开盖子:“二爷,这边里面是一些笋干。” “诶?不对啊,这几辆车的盖子都不掀开?啥玩意给咱们看看。”有人说就有那手欠的掀开了其中一个大圆桶的盖子,香甜的气味,如雪似盐的东西就这么映入这些人眼底。 嘶——围着的几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齐齐傻住。 “啥玩意啊?咋还没声、声……”凑趣儿过来一看,同样没声了。 李蔼有些茫然,也凑过去看了看,沉默! 其余人察觉出不对纷纷过去围观,皆沉默!好半天屠都司才回神看向范宏,咽了咽嗓子颤抖着声音问:“这些大桶里面该不会都是白糖吧?” 范宏笑着给了他们肯定的答案:“对,都是白糖。” 嘶——抽气声此起彼伏,紧接着众人就爆发了热烈的讨论:“这么多糖,弟妹大气。” “要我说,娶媳妇就得娶弟妹这样的,能办事会办事,可比那些柔柔弱弱只会哭哭啼啼的强多了。” “对,就是这么个理儿,自己能立得起来,男人才能安心在外面打拼。” “就是,欺到她头上自己就能打回去,不用男人分心帮忙,这男人在外面打拼还有不安心的?” 勇威侯扫了一眼李蔼:“你瞅瞅你,你倒是捯饬捯饬自己啊,谁家年轻媳妇不喜欢丈夫有个好模样的。” “对对对,长丰啊,这事儿你一定要听侯爷的。” 屠都司凑到李蔼身边上下打量一番,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你也在京城住过,你还不知道吗?哪一科的武状元榜眼探花,他们打马游街时的热闹程度都干不过那群文科的,不就是因为咱们不爱捯饬自己么,弟妹这么好的媳妇,你可不能让她不高兴。” “就是,弟妹这么好的媳妇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李蔼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当初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勇威侯搓了搓手:“长丰啊,你看哈,昨晚上突然降温,兄弟们不少都着了凉,你说这要是喝一碗糖姜水,发个汗啥的是不是也就都不能生病?” 李蔼看着勇威侯:你就是这么当主帅和长辈的? 勇威侯一摊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的样子,谁让主帅也没有糖呢。 李蔼摆摆手:“让火头军过来拿糖吧。” “诶。”当即就有人脆生生的应了一声,那声音大的恨不得都传出二里地去。 经过了几千上万斤白糖的冲击,众人对后面还有什么东西抱了更大的热情,看到笋干的时候又是一阵感叹,这也是好东西,及至最后的蘑菇干。 勇威侯拿起一个瞅了瞅:“这就是圣上和太后娘娘赞不绝口的灰树花蘑菇吧?” 范宏忙道:“是灰树花,我们二奶奶今年扩大了种植规模,种出来的灰树花都没卖,晒干了送过来说是给二爷换换口味。” 勇威侯拍了拍李蔼的肩膀:“长丰啊!你这小子还真是好运,家里撞大运给你娶个媳妇都能娶个这么好的。你赶紧给自己捯饬捯饬吧。” “诶?这个盒子里是啥?” 有人眼尖,看到一个盖得严严实实的盒子,这盒子明显没打开过,同那些打开后又盖上的不太一样。 李蔼看向郑管事,外人分不清哪是宁夫人准备的哪是孟蝶的准备的,他还是能分清楚的。 郑管事一顿,看有人已经手欠的准备掀开了,只得道:“里面是些脂膏。” “啥啥啥?啥玩意?脂膏是啥?” “我怎么听着好像是女人擦脸的东西?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李蔼自觉不对,眼睛定定的看向郑管事,郑管事咽了咽嗓子:“夫人说边陲风沙大,吹的脸疼不说脸颊还容易干裂,擦一些脂膏能防止脸颊以及手脚干裂。” 无论郑管事说的多么委婉,众人还是哄堂大笑。 勇威侯嚼着小鱼干乐得前仰后合:“看看看看,嫂子也嫌弃你现在这个模样,你赶紧捯饬捯饬吧。” 众人再次哄笑出声。 这一晚整个大营都充斥着姜的火辣和糖的香甜味道,所有兵士都知道他们先锋营里的李游击有个会赚银子又大方的好媳妇。不过很快他们又知道了,李游击还有个嫌弃他模样的亲娘。 被亲娘坑得社死的李蔼好容易将人都送走,抱着小鱼干进入内室,郑管事这才道:“二爷,夫人说了,现在您立下无数战功,也不用装老成稳重了,这胡子该刮就刮了吧。” 李蔼抽了抽嘴角,他现在应该庆幸他娘亲要脸,没给他写信说这件事,他们这些在前线的,除了同粮草一同前来的信件,平日里与家里通信需要层层检验,想到所有人都知道他娘亲让刮胡子,李蔼打了个冷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你上回回去同我娘说这个干啥。” 郑管事喊冤:“二爷,不是我说的,是二奶奶那边有丫鬟问您长什么模样,范宏说的。” 李蔼一噎,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不过这么一说,李蔼的眼神飘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知道孟蝶长什么模样。 郑管事也是过来人,哪能不懂这个!连忙道:“夫人常说,咱们二奶奶是书香门第出身,清清雅雅慈眉善目的。” 噗咳咳咳,李蔼将口中的茶水悉数喷出,人更是被茶水呛的咳嗽不止:“慈眉善目?”是把人骂到昏厥的慈眉善目吗? 郑管事连忙给解释:“那可不,我们二奶奶慈悲的很,赚了不少银子后就开了育婴堂,现在能收养几十名孤儿了。今年北方三四个省份大旱,多少人逃荒到京城,二奶奶的庄子开了极好的工钱雇佣这些人去干活儿,满府上下都知道,二奶奶庄子上那些活儿可干可不干的,根本不着急。”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75节 李蔼有些意外:“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郑管事笑道:“不是二爷小人之心,是那些闲言碎语太片面,咱们二奶奶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对上对下都没挑的。” 李蔼:“嗯,你先下去歇着吧。” 打发走了郑管事,李蔼又摸了摸自己的连鬓络腮胡长叹一声,都说嘴巴没毛办事不牢,年轻人没经验自然不被众人看好,尤其是前线这种经常玩命的地方,谁会相信一个毛都没长几根的小毛孩子? 为了看起来稳重,李蔼精心准备了这副假胡子,还挑了一些脂膏,把自己的脸给涂黑了,一番捯饬之后,终于达成了张飞第二的成就。想到亲娘的嘱托,李蔼决定将这副胡子束之高阁。 第二天一大早,李蔼洗漱后出了卧室的门,先在外面的空地上打了一套拳,他热身完毕。不少亲兵都陆陆续续起身洗漱。 “你谁?”一嗓子喊来无数人围观。 李蔼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认不出?” “你到底是谁?怎么混进来的?”说着说着,小兵一伸手准备抓李蔼。 李蔼一个擒拿手把人给制住,将他胳膊反被到背后,小兵歪着身子:“哎呦哎呦,兄弟们抄家伙。” “滚蛋。”李蔼一松手把人往前一推,顺势踹了他屁股一脚:“什么眼神儿,我刮个胡子你就认不出来了?”???这声音有点儿耳熟,这身形有点儿眼熟。围观的众人目瞪口呆:“头儿?” 李蔼:“是我。怪道你们一个个的总学不好射箭,就这破眼神能学好才怪。” “不是,您真是头儿啊?” 李蔼笑吟吟的看着他:“要不咱俩练武场试试?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你们的头儿。” “不不不。”小兵连连摆手,围着李蔼转了一圈儿:“头儿,这咋刮了胡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就是,长的跟大姑娘似的。” “比大姑娘都好看。” 李蔼脸一黑:“你们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把嘴缝起来当哑巴。” 众人窃笑不止,李蔼半眯起眼睛环视一周,大家伙儿齐齐一缩脖不敢吭声了,他们可不想当头儿的沙包。 “头儿,侯爷那边传令去帅府商议分军粮一事,说是这次运来的军粮品质不怎么样。” 李蔼点点头,拿了个包子扔嘴里大步流星直奔帅府。 确定李蔼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这群亲兵这才七嘴八舌的议论。 “你们说头儿刮胡子是不是为了他媳妇?” “废话,这还用问?” “不过我是真的没想到,咱们头儿的胡子下面竟然是这样的长相,我们村里的村花都没他好看。” 众人纷纷点头。 “嘿,你们说头儿就顶着这张脸去帅府,会不会被打出来?” 想到无人能认出他们的头儿,一众亲兵非常不厚道的笑了。 李蔼倒是没被打出来,不过他一进正厅,原本如菜市场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李蔼身上。 勇威侯上下打量李蔼,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长的这么出众的人他只要见过一次就不可能忘记,所以他铁定没见过这人,那为什么眼熟? 电光火石间,勇威侯的脑子里出现一幅画像。 “你谁?”大厅中终于有人回神,问出了所有人心底的疑问。 勇威侯试探道:“长丰?” 李蔼一挑眉看向勇威侯,颇有些意外:“是我。” 什么!竟然是李长丰?那个一脸大胡子看起来能有三十岁的糙汉子?大变活人也没这么夸张吧? 众人纷纷围着李蔼打转:“真是长丰?” “假的吧?” “昨儿还是又脏又臭的糙汉子呢,今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比大姑娘还好看。” 李蔼额头青筋绷起,他糙过,但是他绝对没有脏臭过,还有什么叫比大姑娘还好看,你们到底会不会说话,会不会夸人,他这是俊,是帅气! 勇威侯靠到椅背上彻底了然,他为什么会眼熟?当初李蔼离家出走,勇毅侯府特意给他这边送来了一封信和一张画像,拜托他帮忙找人。 鉴于两家祖上关系不错,勇威侯当初那也是很重视这件事的,何况勇毅侯家的嫡孙真死在他这边了,就算这事儿与他无关,那也是好说不好听,很容易得罪勇毅侯府。 而且私心里他也是佩服李蔼的,也懂李蔼为什么要孤身一人隐姓埋名来前线,他们这样的勋贵之后来到前线,哪个长官敢给他们派危险任务?在阵前不出危险任务你就想攒军功?做梦比较快,前线的一切一言以蔽之,富贵险中求。 心里佩服归佩服,找人还是得找的,拿着画像他找了有小半年,翻遍了整个大营,结果愣是相似的人都没找到一个,气得他忍不住大骂这个小兔崽子会藏。 就在他把这件事逐渐抛之脑后的时候去年底李蔼自己跳出来了,这会儿他已经脱去了勇毅侯嫡孙这件外衣,靠自己的能力证明了自己,也有了足够军功,有了一帮愿意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长官再不会顾念着他的身份不敢派他去执行任务了。 勇威侯确定这人是勇毅侯府嫡孙之后,再次在心里破口大骂,这个时代没有照骗这个词,但是在看到李蔼后,勇威侯又看了看当初勇毅侯府送来的画像,他无师自通懂了什么叫画骗。 画像和他本人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毫无关系。画像上是个俊俏的翩翩少年郎,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个瞅着能有三十岁的中年糙汉子。就这反差,谁能想到是一个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初他看到李长丰这个名字都没往多了想,实际上李蔼已经明明白白的说了自己的身份。 蔼,有草木繁盛的意思,长丰来自于长林丰草,同样是草木茂盛的意思,长林丰草又有隐居的意思,这不是摆明了隐藏? 但凡李蔼的形象前后差别不是这么大,勇威侯看到这个名字都会怀疑一二,现在勇威侯只想呵呵一句,他误会勇毅侯府了,画像不是画骗,还是这个小兔崽子心眼子太多太会藏。 洪参将这会儿也想到了那副画像:“哎呀呀这就对了,侯爷,这不就跟那画像上长的差不多了。”当初为了找人,不少将领都看过画像的。 又一名将领连连点头:“对对对,当初我看那画像差点儿以为是个小姑娘,现在这好,长成大姑娘了。” 李蔼忍不可忍,一个过肩摔将人摔到在地。 其余人哄堂大笑。 勇威侯打断众人:“好啦好啦,来分一下粮草,这一次北方大旱,粮草勉强凑齐,里面有不少品质不好的,你们看看怎么分一下。” “报。”一名小兵入内:“侯爷,距离城墙一百里出发现小股敌军,大概能有三千多人,一直在百里开外的地方游荡。” 勇威侯蹙眉:“他们只在那处游荡?没有前进吗?” “没有,这股敌军是今日丑时发现的,他们到达百里开外后就开始在那里游荡。” 勇威侯:“长丰,你带一队人去看看,他们迎战你就战,他们跑你们不要追得太深入,免得有诈。” “是,末将听令。”李蔼转身离开迅速回到自己的府邸,点了十名亲兵又点了五千步兵,穿好甲胄跨上马风一样率队离开。 刚起身不久的范宏正看见这一幕,他眼里透露出傻乎乎的迷茫,这人是谁?背影瞧着眼熟又完全没见过脸,在二爷的府邸这么有权威,他上半年的时候怎么没见过? 郑管事同样看得一清二楚,那眼睛亮得堪比二百瓦大灯泡,唉呀妈呀,是他们家二爷!他们家翩翩少年郎的二爷回来了。 范宏:“郑管事?刚才过去的那人是谁?怎么没见过?” 郑管事眼睛越发亮了,多好的澄清机会:“没认出来吧?这是咱们家二爷呀!” “啊?”范宏长大了嘴巴,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二爷?” 郑管事:“我跟你讲老范,这才是我们二爷真实的样子。” 范宏脱口而出:“怎么跟世子和夫人一点儿也不像。”说完脸色就变了,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都不敢去看郑管事的脸色,这话也是能说的? 见范宏一脸忐忑,郑管事连忙安抚:“是不像,咱们二爷从小就长得不像世子也不像夫人,你猜像谁?” 范宏脑子里回忆了一遍勇毅侯和侯夫人,又回忆了一遍世子和宁夫人,甚至连祠堂里供奉的李二柱和妻子的画像他都想了一遍,又努力想了想勇肃侯府的人,确定以及肯定,刚刚的少年郎和他们谁都不像。 郑管事:“我们二爷满月的时候,隔房老祖宗那叫一个爱,偏心眼偏到满京城皆知。”这也是当初李三柱被气病,孟蝶说去探望,宁夫人没有半分阻拦的原因,李三柱那是真的偏爱李蔼。也因此发生那样的事情,两房也没断了往来。 郑管事压低了声音:“隔房老祖宗是幺弟,当年咱们这一房的老祖宗很是疼他,给了他不少东西,连前朝宫里的珍品也有。”武将么,破皇宫的时候谁不捞点好东西。 范宏点头,这件事他听说过。 郑管事:“隔房的老祖宗疼我们二爷,那羊脂白玉制成的九连环,鸡血石制成的小茶杯小茶碗,小叶紫檀做成的陀螺等等等全给了咱们二爷,那会儿别说是大房老祖宗那边的子孙羡慕,就是他自己的子孙也多有眼热的。” “那会儿都以为隔房的老祖宗是因为咱们二爷长得好才喜欢,后来咱们家的姑祖宗进京,那也是她老人家最后一次从甘州回京城了,三家所有的孙男娣女们给她老人家磕头,轮到咱们二爷的时候,姑老祖宗一把就把他抱住了,心肝肉的叫着,那叫一个喜欢,给了无数好东西。” 郑管事一脸你懂了吧:“你猜咱们二爷像谁?” 范宏顿时就悟了。 李老娘有三儿一女,别说三个儿子就是女儿长的也不像她,孙子也都不像她,重孙重孙女排成行也有没有长得像她的,结果都快出五服了,玄孙李蔼竟然长得像她。 李老娘当年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村花,颜色是极好极好的,那个年月又是农村日日做粗活儿的,李老娘还能那么漂亮,可见这底子有多硬。 对于李小花来说,有爹有娘的都有卖闺女的,何况她娘一个寡妇?可李老娘就是咬牙养大了她,李小花对娘的感情那是没的说。李三柱在家同李老娘相依为命,那感情自然也不必说。 他俩遇到长相酷似李老娘的李蔼,怎么可能不偏心不疼爱?这时代没有什么基因一说,他们只觉得这就是天大的缘份。 郑管事说完了这段往事,又压低声音:“说是有六七分的相似呢,还剩下那三四分是因为老祖宗是女子,面部更柔和些;二爷是男人,面部棱角更锋锐一些。” 范宏恍然大悟:“怪道呢,是随了老祖宗。” 第68章 李蔼这一走,就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回来,他的脸色很不好,脱了甲胄草草洗漱一番就去了帅府。 勇威侯正在吃饭:“吃没吃?没吃一块儿吃。那群敌军是怎么回事?” 李蔼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咽下:“咱们城里吃的水都是阿克苏河的水,我过去的时候观察了一下,看他们的意思是在研究这条河。” “难道他们想斩断河水?阿克苏河是由两条河流汇集而成,想要斩断没那么容易。” 李蔼摇摇头:“应该不是,他们带队的有四个人,说话的时候我听着里面有一个北匈奴人的口音,还有一个我听不出是哪里人,看相貌不是北匈奴的也与西钺人不同。” 勇威侯筷子停在半空:“再次下雪的时候,我让大家伙儿多收集一些雪放到老缸里面,真有什么,雪水也能支应。” 李蔼:“他们会不会往河水里下毒?” 勇威侯:“下毒?这有点儿难吧?河水是不停流动的,得多少毒药才能逼得我们不敢用河水?你也先别愁,现在是冬天,他们的粮草也不比我们充足哪里去,轻易不会开战的。” 李蔼冷哼:“那也不一定。说不定就是粮草不够充足反而要积极开战。” 勇威侯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这个可能还真有,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死人本身就是省粮草的一种方法,这方法过于阴损,两国交战很少有这么干的。但也不是没有。 杨大人他们这一次只在阿克修整了两天,第三天清晨率队离开,其余家属队伍也同样跟着离开。 来的时候着急,回去的时候杨大人也很着急,这都冬月了,他们的脚程要是慢一慢,春节都赶不回京城,在外面过年哪成?拼了老命也得赶回家。 郑管事和范总管还在往京城赶的时候,王庄头带着甘州给孟蝶的年礼已经回到京城。 得知王庄头回来了,孟蝶立刻让他来见自己:“家里面都怎么样?” 王庄头:“回二奶奶,府里一切都好,四老爷那边添了一位少爷,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添了一名小爷。”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76节 没有什么比听到家里添丁进口更让孟蝶开心的,添丁进口是最能说明家里过的好,过得舒心的。 孟蝶:“甜菜的事儿祖父怎么说?” 王庄头:“我制糖的时候,老太爷请了唐提督过来一同看着,我制糖结束后,唐提督很高兴说是这东西出糖率还挺高的,又问亩产多少斤。” “我说大约三千斤,唐提督和老太爷更加高兴,后来我又说京城还是太热,在甘州地区种说不定产量更高,出糖率也更高,老太爷和唐提督越发高兴,还赏了我一顿饭。” 孟蝶噗哧就笑了。 王庄头:“我把种植方法,种植中的一些小窍门都说了,还将西瓜种子也呈给了老太爷,老太爷说明年开春都种上。” “小的还陪着老太爷和唐提督看了几处庄子,我按照甜菜的生长习性选了几处。”王庄头说起这个特别高兴:“二奶奶,那边空置的土地和庄子特别多,我在那边看到好些合适的庄子,价格还都不贵。唐提督大手笔,就我知道的,就买了不下六处。” 孟蝶笑了笑:“想来是给侯府带了份额。” 王庄头也笑了:“二奶奶高见,老太爷私下里也是这么说的。”范宏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二奶奶,这是老太爷的亲笔书信。” 孟蝶从范嬷嬷手中接过书信立刻展开,前前后后看了两遍,乐得合不拢嘴。 孟庭义已经彻底掌握了证据和线索,就等着这次春节期间众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动手,不然明年是文科的科考大比之年,孟渊也不会不提前来京城,他留在那边等事情平息,一是可以帮忙,二来到时候他可以将拿到的证据等等送回京城。 若是还能赶上大比时间,那更好,赶不上大不了等下一次。孟家现在能抓住这个功劳,也就不用孟渊科考重新光耀门楣了。 孟蝶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家明年春立功,明年秋冬正是户部调动重新派官之时,也就是说,迟则后年春,快则明年冬,孟家就可以重回京城。 “好好,实在是太好了。” 王庄头满脸堆笑:“二奶奶,还有件大喜事。” 孟蝶眼睛舍不得离开信件:“什么事?” 王庄头:“二小姐和夫婿进京了,二姑爷要参加明年的春闱。” 孟蝶猛的站起身,眼睛仁都是乐的:“你说什么?二妹妹来了?” 王庄头:“是,这一次回来略慢了点儿,就是因为路途中发现二小姐有了身孕,我等不敢着急赶路,现如今小的私自做主,请二小姐和二姑爷暂时在庄子里休息。” 孟蝶又是高兴又是着急:“这、这也太粗心了,怎么怀了身孕也不知道,路上劳累到了可怎么好,怀相好不好?可给甘州那边送信了?” 王庄头:“二奶奶就放心吧,二小姐怀相好着呢,发现有孕之后立刻请了位大夫跟着随行,大夫说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的怀相,这么健康的母体了。也给甘州那边送了信。” 孟蝶喜不自禁:“这就好这就好。露微,你一会儿同王庄头一起回庄子一趟,看看那边可有缺的少的。” 雪青和杏黄齐齐道:“我们也去。” 孟蝶一摆手:“行行行,你们一块儿去。在那边住两天也成。范嬷嬷,一会儿你去京里再寻个大夫给她看看。” “诶。” 孟蝶这一天过得可谓十分开心,做梦嘴角都是上翘的, 第二日雪青先行回来了,一进门就同孟蝶说:“咱们家二小姐过的好,我瞅着人都富态了些。” 孟蝶噗哧就笑了:“这话你敢当着你二小姐的面儿说?” 雪青一吐舌头,在孟府那会儿,二小姐最好吃些小食,故此打小就胖,也最听不得人家说她胖:“二小姐说明日就来侯府坐坐。露微姐姐说,明日她同二小姐一块儿回来。杏黄被汤圆给扣下了,说是要同她学炸小鱼干。” 孟蝶更乐:“到底是她要学习炸小鱼干,还是你们二小姐想要让杏黄做好吃的?” 雪青嘿嘿笑,不肯开口。 次日一早,孟蝶从正房请安回来后就伸着脖子盯着院子外面。 雪青笑着推推湖绿,湖绿笑了笑。孟蝶猛然回头吓了她俩一跳,孟蝶嘴角上翘,这才又转回头继续望着院外。 辰时末,梨儿飞也似的跑进来:“二奶奶,杨娘子的轿子马上就到二门了。”孟潇的夫家姓杨,故此这边称呼她为杨娘子。 孟蝶立刻站起身抬腿往外面走,她在院门处等着。 一会儿的功夫,孟蝶就见范嬷嬷和露微引着一名年轻的妇人奔着她这里走来,孟蝶恍惚了一下,分别那会儿孟潇将将十五岁,个子没这样高,模样儿也没现在的明艳,那会儿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呢。 “大姐。” 孟蝶快步迎上去:“妹妹。”姐妹二人拉着彼此的手,千言万语在心头,又不知从何说起。 范嬷嬷劝道:“二奶奶,二小姐,外面风大,先进屋吧。” 孟蝶拉着孟潇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孩子几个月了?身体可都好。” 孟潇低头看了一眼小腹,压低声音:“三个多月快四个月了。” 孟蝶脚步就是一顿:“你胆子也太大了,我说怎么就这么巧,刚上路没几天就发现了呢。” 孟潇嘿嘿一笑,不敢接茬。她在甘州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怀孕,不过她没声张,若是被婆婆知道了,她这次定不能来京城。 进屋姐妹两个人坐下,孟潇扫了一眼屋子的摆设,顿时面露喜色:“看来姐姐过的不错,大哥没哄我。” 孟蝶噗哧就笑了:“这话让大哥听见了,怕是要捂着心口说心凉了。” 孟潇也噗哧笑出声来。 屋里没外人,孟蝶直接问:“婆家怎么样?” 孟潇没隐瞒:“夫君还好,婆婆做事也很公允,就是大嫂见我有三千压箱银子有些眼热,总想让我多出些钱。” 孟蝶冷笑:“她是长房长媳,你哪里能越过她去,凡事比照着她就是了。” 孟潇眉眼弯弯:“我就是这么做的,也是这么同她说的,每次看她咬牙不甘心又没办法的样子,还怪好玩的。” 孟蝶想到孟潇的性子,想到她大嫂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样子,也忍不住弯起了眉眼:“这次你夫君来科考,他文章怎么样?” 孟潇从身边丫鬟手中拿过一个盒子:“我正想求姐姐这件事呢,做个诗我还成,这策论我是委实搞不明白,麻烦姐姐帮忙看看。” 孟蝶也不客气,直接接过盒子打开,拿出放在最上面的文章细细观看,刚看了一半儿,孟蝶就笑了:“这文风倒是好的。” 孟潇摊手:“我爹也是这么说的,还说得亏是这个文风,不然是万万不让他来科考的。” 看来自家二叔对女婿的文章看不太上啊,孟蝶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文章,也难怪二叔看不上,这策论写的太窄了。 当初庄表叔的策论是偏,他只能看到某一件事的好处,具体执行等细微的东西没看到。孟潇夫婿的文章则是只有一些微观理论,宏观问题考虑不足。 孟蝶放下手里的文章:“若是出题到正对路子上,凭借着这文风三甲还能摸一摸,若是出的题不对路子,这一届怕是不行。” 孟潇一点儿都不失望:“祖父和我爹都是这么说的,公婆那里心里也有数,临出来的时候婆婆单独叫了我过去,说是公爹的话,这次若是不行,就在京城住下,等下一个三年就好,暂且不必急着回甘州。” 孟蝶十分满意:“杨家二老明事理。你先把这些文章都留下,我仔细改过之后再命人送到庄子上,顺便再把新写的带过来。” 孟潇连连点头:“嗯。” 孟蝶想了想:“我又想起来了个人,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吏部郎中岳峙岳大人有个孙儿,名叫岳景之的。” 孟潇顿了一下:“岳景之,我有印象,诗文辞藻都极为华丽。” 孟蝶笑了:“他那边也愁呢,我想着,不如引荐他和妹夫相识,他策论写的极好,只是文章辞藻过于华丽,妹夫则文风朴实正合圣意,偏大局观不太够,两人若是能取长补短,说不得这一次都能拿个好名次。” 孟潇想了想:“咱们两家有旧?” 孟蝶:“侯府二房的太太正是岳峙岳大人的亲闺女,岳景之的亲姑母。” “那感情好,那这事儿就麻烦姐姐了。” 姐妹俩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中午吃了饭,正房那边又派人悄悄过来传话,不让孟蝶去请安了,孟潇得了这个消息,越发相信孟蝶过的是真好,侯府确实疼自家姐姐。 一直到天快擦黑,孟蝶才送孟潇依依不舍的离开。 第二天一早在正房那边请安的时候,孟蝶直接对温氏说:“大嫂,我有件事想求你。” 温氏:“什么事?” 孟蝶抱着灿姐儿:“其实也不是求你,主要是求大哥和荟兄弟。二婶子和我提过,她有个侄儿明年要下场参加科考。昨儿我妹妹来说妹夫也要明年下场科考,我想着,一个人学习也怪闷的,有个搭子不闷不说,互相讨论总比自个儿闭门造车强。” 温氏懂了:“你是想让相公和荟兄弟做东组个局,引荐他们彼此认识?” 孟蝶笑着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那成,今晚我就同相公说。” 都是亲戚好办事,李茂和李荟很快定好了时间和地点,岳景之和杨怀安前去赴宴,虽然是两个文人,两个武人,一顿饭倒也吃得和乐,宾主尽欢。 后来岳景之同杨怀安单独相约,两人这一谈论文章,就都懂了孟蝶的苦心,这是让他俩互相学习对方身上的长处呢。 岳景之回到家中就同祖父说:“祖父,这是杨兄的文章,您看看。” 岳峙拿过文章一搭眼就笑了:“孟氏果然是个灵慧的女子,这人的文章适合你读。” 岳景之又拿出一份批改完毕的文章:“祖父,您在看看我这份文章改的怎么样。” 岳峙狐疑的看了孙子一眼展开仔细观看:“好,改得好改得太好了,画龙点睛之笔不外如是,这是哪位先生给你改的文章?妙啊实在是太妙了。”岳峙忍不住击掌赞叹。 岳景之没回答,反而问道:“祖父,您觉得给我改文章的这个人,若是去科考,能不能考上?” 岳峙斜睨了一眼:“什么叫能不能考上?这人若是去科考,三鼎甲必有其姓名。快说说,这到底是谁给你改的?这字儿我瞅着这么眼生呢。”论理不能啊,京城中那些有名的先生他就是和人不熟,对字儿也熟悉的很。 岳景之这回没卖关子:“杨兄和我每天写的文章,他妻子都会派人送到侯府请她大姐,也就是勇毅侯府的二奶奶孟氏批改。” 岳峙愣了一下,久久才叹息一声:“不愧是状元郎的女儿。”顿了一下,岳峙不确定的问:“我记得孟长生还有个儿子,孟渊是不是也准备来年下场?” 岳景之点点头:“听说是准备考的。” 岳峙一抖搂手:“完了,这状元之位肯定是没了。” 岳景之颇为不服:“祖父就这么肯定他才学过人?也没见所有状元郎的儿子也是状元郎吧。” 岳峙幽幽的看了孙子一眼:“孟氏这般才学,可见他家会教孩子,你觉得好竹出歹笋的几率有多高?” 岳景之无言以对。 孟蝶的日子过的越发忙碌,两个人的文章她都要帮着改,每一天都占用了她大量的时间,宁夫人的应酬越来越多,家中的中馈基本都落在了她和温氏的头上,幸亏温氏体贴她,看她着实忙得不成样子,就将府里大半事情接了手,孟蝶总算能喘口气。 距离年底越来越近,京城中到处张灯结彩,越来越热闹。 露微见孟蝶又开始看文章,便悄悄的从主屋卧室出来,免得不注意惊扰到孟蝶,刚到外间就见雪青几人围着梨儿说着什么。似乎还在擦眼泪:“你们这是说什么呢?” “露微姐姐。” 梅儿拿过一个带毛的软垫铺在绣墩上。 露微坐下:“这时候就得带毛的暖和。”说完看向梨儿腮边的泪珠:“梨儿,你这是怎么了?” 梨儿抽搭了一下,桃儿道:“梨儿伤心呢,她姑母一家子都要被发卖了。” 露微一愣:“一家子被发卖?出了纰漏?”通常都是犯了大错才会一家子都被发卖。 “没有没有。”梨儿连连摆手:“不是我姑母一家出了纰漏,是主人家不需要那么多人了,想卖一批人。” 露微了悟,一个家族有兴旺的自然也有走下坡路的,买人卖人都正常。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77节 梨儿不好意思的看了露微一眼:“露微姐姐,二奶奶这边还用人吗?” 露微想了想:“我们院子里肯定是不用的,王庄头那边应该还缺人,你姑母一家原在哪座府里?” 梨儿立刻道:“我姑母原是嫁到了我们夫人的娘家勇肃侯府里,前几年老侯爷去世,各房分家,我姑母一家子就被分到了四房那边,也就是夫人的嫡亲兄弟四老爷。” 露微大吃一惊:“我记得二奶奶嫁过来的那一年勇肃侯府除服的,这分家满打满算也不过六年,怎么就要卖人了?” 梨儿低下头,湖绿叹了口气:“露微姐姐,我们二奶奶的娘家是文官家,你是不知道,在武将勋贵家里,把日子过成这样的比比皆是。” 雪青和杏黄同样齐齐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露微有些不太相信:“咱们府里,我瞧着一切都挺好的。” 湖绿一笑:“露微姐姐,咱们府里在武将勋贵里不说是头一份儿,能比得上咱们的也是凤毛麟角。咱们老侯爷是独子,别说兄弟就是连个姐妹也没有,老祖宗过世,可是没分家的。” “都说长子承家业,其他儿子难道说一分不给?平日里屋中的摆设,两位老人的私房,这都是多少银子钱,这有兄弟和没兄弟得差多少去。” 露微点点头:“这倒也是。” 湖绿:“还不止这些呢,分了家之后人家就不是公爷侯爷的子嗣了?照旧是。那御赐的庄子每一年的出息,祭田的出息,逢年过节你不分出去一些?你是长子你承爵吃肉,其他儿子也得喝口汤吧。” “咱们府里老侯爷因为没有兄弟,京郊的两座御赐大庄子,每年的出息我们府里吃都吃不完。换个人家多有不够的。” 玫红冲着三房那边努努嘴,压低了声音:“三太太的娘家是伯爵府,京郊的庄子只有一座,他们家人口又多,每一年的出息早就不够吃了,还要买呢。” 梅儿接口道:“买的就是我们府里吃不完的,还是三太太给牵的线。” 露微,雪青和杏黄听得一脸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竟、竟然是这样的嘛! 湖绿压了几分声音:“这还是承家业的长子这边,分出去的生在锦绣处,长在富贵乡,都是享受惯了的,若是自己没本事又没个算计,家业败起来那还能不快?” 露微连连点头,这下她是全明白了:“你姑母一家原做些什么事?” 梨儿这会儿心情平复了许多:“我那两个表姐妹一个已经跟着陪嫁出去了,还有一个在姑娘的院子里跑腿儿,两个表兄也都是跟着少爷们,平日里跑跑腿。我姑母原是厨娘做面食很有一手,姑父跟着采买的。” 这些活儿都不是什么要紧的活儿,主人家要节衣缩食确实应该发卖他们,不过这些其实也都算是俏活儿,没有点子人脉手段也轮不上。 这些关窍露微自然懂:“二奶奶庄子那边确实用人,不过缺的多是种地和种蘑菇的,你不妨先让家里问问你姑母一家的意思,他们若是还有别的门路能去更好的地方就去,若是没有,就到咱们庄子上干活也成。” 梨儿笑逐颜开:“谢谢露微姐姐,回去我就问问我爹娘,我想着他们是愿意的,二奶奶这样的好主儿可不多,一家子又不用分开,简直就是挑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去处。” 露微笑笑没接话,梨儿还是太单纯了。 第69章 梨儿不知道露微的想法,她得了露微的承诺,晚上立刻急匆匆的跑回家。 梨儿的父亲叫吴淼,是个早产儿,年幼时身体很差,家里特意请算命先生给起了这么个名字,也不知道是长大了身体就好了还是名字的作用,总之吴淼的身体确实好了起来。 这会儿一家子都在,眼见梨儿回来,梨儿的母亲赵氏立刻问:“梨儿,怎么样?” 梨儿没瞒着:“娘,我问了,露微姐姐说庄子那边是缺干活的人。” 赵氏一顿,眼中是明显的失望:“你们院子里不是还缺人吗?那兰萱院里无论是婆子还是丫鬟都比你们这边多多了。” 梨儿:“娘,兰萱院大爷在家,又有了曦小爷和灿小姐,人手肯定要多的,我们这边二奶奶早就说过,二爷不在家,她用不着那么些人,至今院子二进那边都锁着呢,一直没用。” 赵氏不吭声了,只是盯着自己的小女儿。 梨儿的兄长吴柱道:“庄子那边只要干活儿的?就、就没有什么跑腿管事的活儿?” 一听这话,梨儿终于发觉不太对:“姑母一家子想要管事?想什么呢,二奶奶一共就两个庄子一个铺子,铺子是陪嫁,荣掌柜可是二奶奶娘家那边的老掌柜,他自己也有儿子。” 吴柱急道:“那不是还有两个庄子吗,小的那个也就罢了,不是有个大的。” 梨儿一摊手:“那个大的全是山地,二奶奶根本不急着做什么,王庄头管的好好的,何况他也是有儿子的,还有那庄子原来的江庄头,我们二奶奶爱吃鱼,他最会捕鱼养鱼的,很得二奶奶器重。” 吴柱终于露出最终目的:“不是还养了不少羊?” 梨儿:“范管事的当初特意请了蒙古人来养。” 满屋寂静。 吴柱有些不甘心:“外面的没有地方,那里面呢?” 梨儿:“什么里面。” 吴柱恨铁不成钢:“当然是咱们府里啊,你瞅瞅今年,大半的事情都是大房那边干的,现在到处都有大房的人,就是没有的也都同他那边亲近,以后这家私还不全成了大房的?二奶奶得有自己的人!” 梨儿噗哧就笑了。 吴柱指着梨儿:“你看你看,你还笑呢,没听过那句话吗,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受大穷。” 梨儿笑得更欢了:“哥,你想的太多了,虽然二奶奶没说,但是露微姐姐她们也是透漏出一些的,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二奶奶不惦记这府里的东西;至于二爷,他若是惦记着当初也不会离开府里,而且眼瞅着他就能赚下一份家业,怎么可能惦记着府里。” 吴柱目瞪口呆。 吴淼看着梨儿:“哎呦,我闺女现在可真出息了,竟然懂得这么多道理了。” 梨儿眉眼弯弯:“我识字了嘛!” 嫂子施氏看着梨儿:“妹子,你不是爱吃手擀面么,以后我经常给你做,你多回家来几趟。” “嫂子?” 施氏把自己身边的儿子往前推了推:“你回来的时候也教教你侄儿认几个字,将来运气好说不定也能当上正经管事呢。” 吴淼如遭雷击恍然大悟:“对对对,你嫂子说的对,你好好学,然后教教你侄儿,说不得他以后就有了大造化呢。” “诶。”梨儿一口答应。 事情果然如露微想的那样,能在府里干着俏活儿巧宗的人,哪可能甘心去庄子上干农活儿,梨儿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腊月二十七这一天,郑管事和范总管跟着杨大人一路上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三十之前赶了回来,二人洗去一身风尘,立刻去各自主人那边回话。 宁夫人听闻儿子把胡子刮了,终于恢复到翩翩少年郎的模样,长长的松了口气,眉开眼笑的冲着郑嬷嬷说:“一会儿你再到栖霞院那边一趟,问问你们二奶奶,今年三十给宫里送的西瓜怎么样了?算了,你让她抽空过来一趟,我还有件事要问她。” 郑嬷嬷了然一笑:“知道了。” 孟蝶这边范总管果然在说这件事,他还特别讲究谈话技巧:“我们二爷现在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在边关立住脚了,身上的伪装都撤了。” 孟蝶好奇:“伪装?” 范总管满脸是笑:“是啊,二爷年轻,当初在边关怕别人不信任他,特意做了个假胡子贴在脸上,看起来成熟些。现如今二爷做到了从三品游击,彻底站稳脚,总算能把那胡子摘了,要不天天都要贴,烦人还浪费时间。” 杏黄震惊:“胡子是假的?” “是假的,为了那个胡子看起来自然一些,二爷还特意将脸涂黑了。”范宏露出一抹无奈,看向孟蝶:“为着这事儿,我还闹笑话儿了,没认出二爷,还问郑管事,这人是谁。” 杏黄:“差别这么大?” 范宏:“哎呦,那差别可大了去了,原本那是什么样儿啊,就同那西北的糙汉子没两样,现在我只能说,这满京城的王孙公子,也没几个能比得上我们家二爷的。” 孟蝶眨眨眼十分意外,当初范宏隐晦的透漏出李蔼丑的时候,她有怀疑过李蔼为自己做了一定的伪装,将心比心,她若是李蔼,到前线去必做一些伪装。但是她没想到李蔼伪装的这么彻底,真实样貌竟然这么好看,范宏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敢这般夸,李蔼样貌肯定出众。 样貌出众好啊,样貌出众将来更容易娶到大家闺秀,她想脱身也就更容易些。孟蝶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喜色。 范嬷嬷冲着范宏使了个眼色,范宏偷偷看了孟蝶一眼,心中彻底松了口气。去了两趟前线,同李蔼接触的这两次,范宏对李蔼十分满意。 长的好家世好自己上进就不提了,关键是李蔼会维护家里人,不听风就是雨,待人也真诚大方,这是绝对的好丈夫人选。自家小姐能嫁这么个人,范宏是打心眼里为孟蝶高兴。 自家主人孟蝶那更是千好万好,所以他就盼着将来小两口和和美美的:“二奶奶,这里有二爷的一封亲笔信。” 范嬷嬷连忙接过信件,亲手交给孟蝶,丫鬟们一个个眼神飞舞,掩嘴窃笑,伸长了脖子盯着那封信,盯着孟蝶的一举一动。 郑嬷嬷来的时候静悄悄,进院门的时候也故意悄无声息的,听着里面的回话声,眼底全是细碎的笑意,心里念了一声感谢老天,小两口这初印象总算是不差了。 郑嬷嬷放重了脚步声,小丫鬟为她掀起帘子:“二奶奶,我们夫人说,得空了请您过去一趟。” 孟蝶放下信站起身:“我正巧闲着,现在就过去。” 宁夫人这会儿寻孟蝶主要就是两件事。 “母亲。” 宁夫人一摆手,丫鬟们全部退下,一边示意孟蝶坐一边问:“你屋子里的西瓜怎么样了?三十那天能摘下来几个?” 孟蝶笑道:“长的还不错,杏黄查看了一番,保底六个,这两天若是日头足就能有八个。” 宁夫人一听就笑了:“你那西瓜长的大,红壤也不少,就是六个也够了。看来今年我们侯府又要让他们羡慕了。” 孟蝶也跟着笑:“也是运气,谁让我贪吃呢。” 宁夫人笑得肩膀抖动:“从古至今好吃的人多着呢,也没见他们如你这般能搞出这些东西。” 孟蝶:“有的有的,那么多菜肴的做法,我想大抵都是贪吃的人想出来的。” 宁夫人想了想:“说的也有点子道理。还有一件事我也早就想问你,偏最近太忙一直不得空,拖到了今日,就是叔祖父来信,说的那个甜菜,真的能制出糖来?” 孟蝶笃定的点点头:“我今年这回送到前线的糖就是这么来的。” 宁夫人恍然:“我的老天爷,竟然真有这样的菜,你说咱们府里要不要立刻再买几个庄子。” 孟蝶:“不成,这个甜菜我下边的人种了二年,摸索出来的经验就是咱们京都及以南的气候都不适合种植,我那庄子能种全赖是山地,地形多变,温度也不大相同,有些地方这才能够种植,正儿八经的好地方温度太高,这东西不适应,不然我也不会在今年送菜籽去甘州。” “前两年我与娘家通信的时候,他们也写过甘州的气候,我两下对照又与王庄头参谋了一下,一致认为甘州那边更适合种植,我原本还想着请祖父多买几个庄子的,结果叔祖父大手一挥,已经多买了好几个。”这多买自然就是给侯府带了份额。 宁夫人连连点头:“这倒是可惜了,这样的好物咱们这边竟然种不了,不过有几个庄子也尽够了。”随即宁夫人又一笑:“这下你那山地庄子买的可真是算得上捡漏了。” 孟蝶眉眼弯弯:“可不是,可见贪嘴还是有好处的。”当初对外的说辞就是贪吃鲜鱼。 宁夫人笑得前仰后合:“还真是如此。不过这能制糖到底是大事,说不得将来还会惊动圣上,你回去把怎么买的种子,又怎么想制糖的事儿捋一捋,将来万一圣上过问,事先打好了腹稿,到时候也不至于太紧张。” 孟蝶一顿,脆生生的应了句:“诶。” 从宁夫人处往回走,孟蝶脸上的笑意是止也止不住,她得到甜菜种子是意外,后来重视存粹是为了娘家,寻到新的制糖菜,绝对于国于民皆有利,无论对哪个官员来说这都是极为亮眼的政绩,她原本想着娘家可以凭此重回京城。 结果不言而喻,孟庭义官场沉浮一辈子,到那边立刻同地头蛇唐提督一家成了好友,很快就抓了蛀虫,立下大功,不需要拿孙女的功劳重回京都。所以孟庭义这次来信就将那件走私的事都告诉孟蝶,很大程度也是告诉她,孟家都好,能靠自己的能力回到京城,这个天大的功劳你还自己拿着。 更让孟蝶意外的是侯府,今儿她婆婆找她,其余的都是障眼法,真正的核心是告诉她,你寻了甜菜制糖这个大功劳,就是你自己的,侯府不贪功。这年头婆家不抢占儿媳妇功劳的,不说绝无仅有,绝对是凤毛麟角。 倒不是婆家都那么爱慕虚荣喜欢压榨儿媳,世道如此罢了,这样的功劳,给在一个妇人身上,皇帝纵然赏赐,也不过是一些黄白之物,最多给个荣誉封号封赏。 可落在本就是在官场中沉浮的男人或者家族身上,那便是加官进爵,进一步掌握人脉和朝堂的话语权,有了这些,多少黄白之物换不来?这样的功劳只有给在男人或者家族身上才是利益最大化,落在女人身上真真是有些浪费了。 孟蝶翘着嘴角嘀嘀咕咕:“真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白瞎了我一片心。”话是埋怨的话,语气是十足的欢悦,有这样的娘家和婆家,一颗心好像泡在暖融融的温水里,从内暖到外。 杏黄:“呦,二奶奶回来了,这么高兴呢。” 孟蝶看向杏黄:“母亲问了西瓜,我说保底有六个,母亲说哪怕六个也尽够了。咱屋里那西瓜你觉得会不会比夏日好。” 杏黄一笑:“二奶奶就放心吧,这批种好,那西瓜绝对比夏日的更好。”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78节 孟蝶坐到软塌上,一眼就看到桌子上的信,然后就看到屋中几个丫鬟格外的齐全,全都一副手忙眼睛、也忙的状态,就是手和眼睛各忙各忙的,谁也不搭理谁。 孟蝶失笑:“拆拆拆,我看我看。”说着拿起信件,将蜡封处撕开,其实孟蝶自己也挺好奇这次李蔼写的啥。 她和李蔼没见过面,肯定没有什么感情的,范宏今年春那次带回来的信件,李蔼完全就是尬聊,她看得很可乐,虽然她自己回信的时候同样很尴尬,但是人生嘛,高兴一会儿是一会儿,反正是她先看别人乐子。 拿出里面厚厚的一页页信纸,孟蝶眼底闪过一抹惊讶,这么多?这是不尬聊了?展开信纸从头开始看。 本就上翘的嘴角这下再也没能下来过,一口气看到最后,孟蝶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 丫鬟急的要命,孟蝶秉持着独乐了不如众乐乐的想法,大方的将李蔼的信件分给她们看,还是那句话,她和李蔼没见过面,没有感情自然也没有什么私密语,别人随便看。 露微拿到手先看第一页看完立刻给雪青她们,雪青杏黄自是不必说都是识文断字的,玫红和湖绿原本不认字,这些日子跟着雪青和杏黄学了不少,两人用功,李蔼写的信里面也没有什么生僻字和文绉绉的话,都是朴实又形象的大白话,两人也都能看得懂。 等一众丫鬟看完了,整个屋子里笑声不断,各个笑得东倒西歪,杏黄捂着自己的肚子:“哎呦,我的肚子都笑疼了。” 孟蝶揉着自己的腮帮子:“快别说了,我脸都笑酸了。” 杏黄笑过之后又抱怨:“还以为在前线的都是些保家卫国大英雄,结果一个个竟然也是这么的多嘴。” 玫红也道:“还前倨后恭的。” 露微眉眼弯弯:“前倨后恭这个词用的不贴切,前后不一倒是真的有。” 雪青:“我倒是觉得这些人还不错,他们也就是嘴上说说,总比背地里害人强。” 露微点头:“还能看出来二爷的人缘真的很好,不然他们也不敢在第一次的时候那么调侃。气管炎,哈哈哈……” 湖绿边笑边说:“二爷竟然一下子跪在马车前,这也太好笑了。” 李蔼在信里主要将他第一次不小心半跪在马车的事说了,然后那些人怎么调侃的,还有说孟蝶泼辣的,以及这次看到白糖后,他们怎么恭维孟蝶的。 单独看不觉得,可被李蔼这么放到一起对比前后说辞,那个好笑程度瞬间爆表。 杏黄:“我看最后一页二爷说他请主帅勇威侯过目信件,这是个怎么回事?” 孟蝶解释道:“他们前线的将领和兵士想要邮寄家书回来,需要层层检验,每一次检验都需要将信件拆开,阅读人确定没问题后印上自己的印签,将来这封信若是出了问题,印印签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啊!”众丫鬟吃惊不小,眼睛齐刷刷的看向手中的信纸。 孟蝶笑了笑,指了指信纸:“还有一种邮寄方式是不用这么麻烦的,将领家属每次随着押运粮草的队伍过去,将领写家书,只要给主帅过目,主帅确定内容无误,就会蜡油封口,然后盖上自己印信,印出特殊的花纹,出城的时候将领家属将信封拿出,检验官检查蜡油封口上的花纹,能对上就可以了,这样就不需要拆开检查。再有就是春节的时候主帅检查过信件就行,不过春节的时候写信的人多,一般押运粮草时写过信的过年的时候就不写了。” 露微懂了:“怪道呢,二爷除了报平安那次春节来的信,今年一整年只有上次范总管带回来那封信再就是这封信了,平日里一封信也没有,还真是麻烦。” 杏黄拿着信纸,边笑边说:“不单单是麻烦吧,这要是整个大营都知道二爷写的啥,不知二爷的人缘还有没有了。” “哈哈哈……” 玫红道:“还真说不准,这最后一页不就是二爷后补的。” 最后一页确实是李蔼后补的,他把写好的信给勇威侯过目,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勇威侯立刻就笑不出来了:“你个小兔崽子,竟然向侄儿媳妇告状。” 李蔼无语的看着勇威侯,意思很明显,我就是小兔崽子,我妻子就是侄儿媳妇,你还能更双标一点不? 勇威侯冷哼一声,意思也很明显,我还能更双标! 李蔼当场就加了一页纸,就算你是主帅是长辈,我这是家书,爱咋写咋写! 最终,勇威侯火冒三丈的盖了印信后就拎李蔼去校场了,据说爷俩打了最少有两个时辰,三军叫好呢。 时间飞逝,眨眼就到了年三十,一大早孟蝶就跟着杏黄去暖房挑瓜摘蘑菇,杏黄挑瓜,孟蝶和其余丫鬟摘蘑菇。 刚准备好,郑嬷嬷就亲自来到孟蝶的院子:“二奶奶,夫人打发我来告诉二奶奶一声,一会儿圣旨到了,二奶奶要接旨的。” 孟蝶懵了,她接旨,她接的什么旨意?三十这一天,宫里确实会给有爵位的人家放赏送吃食,可那都是当家人接旨,同她一内宅妇人有什么关系?就算要赏她,她西瓜还没送进宫呢! 看着孟蝶迷茫的眼神,郑嬷嬷抿唇一笑:“二奶奶快些准备吧。”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只留下更加懵逼的孟蝶。 孟蝶:“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啊?” 露微示意雪青和玫红去拿衣衫和首饰,一边将孟蝶扶到梳妆台前:“甭管怎么个意思,夫人特意派郑嬷嬷来知会二奶奶,可见郑重,还是先梳妆吧。” 这倒也是,孟蝶乖乖坐在梳妆台前。 玫红很快将她的头发重新梳了一遍,又戴上贵重的首饰。雪青服侍孟蝶穿上华丽的衣裙,又为孟蝶戴上荷包,玉佩等等配饰。 刚忙活完,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莲蓬又来了:“夫人打发我来问问,二奶奶收拾好了没有。” 孟蝶扫了一眼镜子:“收拾好了,去母亲那里?” 莲蓬:“是去老夫人那里。” 到了老夫人这边,孟蝶这才发现,老夫人和宁夫人已经打扮停当,都是一身华丽的诰命服,这倒是正常,每一年给的放赏旨意,一份是皇帝给勇毅侯和勇毅侯世子的;一份是皇后给勇毅侯夫人和世子夫人的。 侯夫人看向孟蝶,满意的点点头:“坐吧。” 孟蝶谢了坐,总觉得今天的气氛不大对,好像每个人都透着欢喜,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宫里派来的传旨太监很快就到了,侯夫人跪在最前方,宁夫人跪在她的左后方,孟蝶则是跪在右后方。 孟蝶以为自己是个陪衬,等传旨太监一开口她就懵了,怎么是奉天承运?这是皇帝圣旨的口吻,根本不是皇后的懿旨。 “……李孟氏贤德端良,性资敏慧,幽闲表质……册封为从三品淑人,钦此。”太监念完之后,满脸带笑将圣旨双手呈上。 孟蝶懵懵的接过圣旨:“臣妇谢主隆恩。” 又有两名太监出列,一名手中的托盘里面是诰命服,一名托盘里面是各种首饰和配饰。勇毅侯这边立刻有两名老嬷嬷躬身接过。 宣旨太监这才又拿出另一份懿旨,这一次给勇毅侯府诰命们的封赏就不是两份而是三份了。 孟蝶还在懵逼状态中,第二份懿旨上写了什么她压根儿不知道,等送走传旨的太监,孟蝶跟着侯夫人回到正房,丫鬟婆子们一波一波的进来给她道喜,孟蝶终于反应了过来,李蔼竟然给她请封了诰命。 听着耳边的恭贺之声,孟蝶只有一个念头,这可咋整,有了诰命,她这个正妻的身份那就是在皇帝在朝廷那里挂了号的,以后在想脱身可就难了。 然而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侯夫人乐得合不拢嘴,对着宁夫人说:“今儿丫鬟婆子们的赏钱,都让蝶丫头一个人出,我们谁也不给她拿。” 宁夫人同样眉开眼笑:“母亲说的是,今儿是她的大好日子,赏钱必要她出。” 孟蝶笑着点头:“我出,我出,这个月上上下下多开两个月的例银。” 千层金枣等大丫鬟立刻凑过来:“二奶奶大气,多谢二奶奶。” 热闹了好一会儿,孟蝶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刚一进院子,留守的雪青,杏黄,玫红,湖绿就率领其余的丫鬟婆子一起行礼:“恭喜二奶奶,贺喜二奶奶。” 孟蝶:“同喜同喜,额外再给你们每人三倍的赏钱。” “哎呦,谢谢二奶奶。” 孟蝶回到屋里坐下,看着屋里熟悉的一切,脚踩棉花的漂浮感才终于散去一些。 雪青喜滋滋的过来:“刚刚连翘姐姐将诰命服送来了,我瞧了瞧尺寸,分毫不差,怪道前几个月连翘姐姐问我二奶奶的身量尺寸呢,想来就是为了报上去做这诰命服。” 孟蝶一愣:“前几个月?” 雪青点点头:“对呀,大概就是得到二爷升职消息后的五六日吧,我和连翘姐姐一起做针线,连翘姐姐问的,我当时也没多想,还以为府里又要裁衣裳呢。后来府里也没发料子,我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杏黄插言:“那会儿就问了衣裳尺寸,圣旨怎么这会儿才下?” 雪青小心的收拾着春夏秋冬四季诰命服:“你个傻丫头,诰命服这般精致,不得点子时间做?” 露微也道:“我朝规矩,册封诰命的旨意都是在年节的时候下达。二奶奶,从这日子上算一算,二爷有心了。” 孟蝶无言以对。李蔼知道有了妻子后,自己升官立刻就给妻子请封了诰命。确实有心了。 晚上团圆饭,侯府上下又是好一番和乐,孟蝶被温氏和几个小姑轮番敬酒,哪怕都是度数不高的果酒,孟蝶也喝得两颊绯红,目露春色。 宴席撤下,众人守岁,看着天上的烟花,不知道是恭喜声听得多了,还是烟花太美,孟蝶发现自己该有的愁绪并没有出现,心底深处反而不知何时生出了淡淡的喜悦。 将手中的醒酒汤一饮而尽,孟蝶再次仰望天空,原来哪怕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愿意为你遮风挡雨,愿意给你尊重,也是会让人满心欢喜。 有了这个诰命的身份,谁还敢说她孟蝶是冲喜新娘?谁还敢非议他们孟家?不管李蔼到底是因何为她请封这个诰命,是否让她将来脱身困难,在名声上,她和孟家都是既得利益者,这一刻,孟蝶感谢李蔼。 大年初一,孟蝶早早被喊起身,穿上了隆重的诰命服,戴上了相应的首饰,同宁夫人一起跟随侯夫人进宫为太后,皇后拜年。 在一众外命妇里,孟蝶的存在格外引人注意,大多数能做到给自己妻子请封诰命的人,年纪都不小了,同样的,他们的正妻年纪也都不小了,年纪轻轻又颜色好的孟蝶自然吸引了大家伙儿的视线。 孟蝶的西瓜自然也又得了嘉奖。 这一天,无论是在前朝给皇帝拜年的勇毅侯还是在后宫给太后皇后拜年的勇毅侯夫人,他们的背都挺的格外直。侯府后继有人,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们欢心荣耀的了。 从宫里回来,以岳氏为首的儿媳妇们都在二门这里迎接侯夫人,温氏自然也在。孟蝶从轿子上下来,长长的松了口气,她第一次对侯府充满了无限的眷恋,可算是到家了,总算能休息休息。 岳氏上前搀扶住侯夫人:“母亲,暖阁的碳已经烧起来了,热汤热茶也都准备好了。” 侯夫人满面红光:“有你们在,我放心。” 孟蝶起了个大早睡眠严重不足,进宫之后又是跪又是拜的,现在浑身的骨头好像散架子一般,没一处舒服,她现在就想回到自己房里,躺在床上,狠狠的睡个昏天黑地。 温氏同她并行,看着孟蝶困得直点头,用帕子掩唇笑了:“放心,你屋里雪青她们几个已经都打理妥当了,回去就睡吧。” 孟蝶连连点头。 一觉醒来,孟蝶人都睡懵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坐起身,目光没有焦距就那么傻愣愣的又坐了好一会儿,这才彻底回魂。 从炕上下来,孟蝶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着外面亮起来的天光喊了一声:“露微,什么时候了?” 帘子一动,露微从外间进来:“哎呦我的二奶奶,您可算是醒了,今儿都初二了。” 孟蝶瞳孔地震:“我睡了一天一夜?” 露微服侍孟蝶洗漱:“可不就是,我吓得不清,又想着是初一大过年的不好去找大夫,只请了大奶奶过来,大奶奶说没事,就是太累了,让你好好睡就成。” 杏黄端着吃食进屋。 孟蝶坐下一看:“怎么全是粥?” 杏黄嘿嘿一笑:“大奶奶吩咐的,说是睡了太长的时间,醒来后最好先用好克化的粥和面垫一垫,过一会儿再吃干的。面容易坨,掌握不好时间,我就都先做的粥。” 孟蝶笑了:“合着我这睡着了之后,你们这是请大奶奶来当家了。” 露微等人笑成一团。 第70章 今儿是初二,侯夫人她们全部回了娘家。孟蝶没什么事儿,就将年前没看完的杨怀安和岳景之的文章又看了看,批改了一番。 初三李恣,李瑾同自己的夫婿带着孩子回到侯府,侯府瞬间热闹起来。尤其是得知李瑾怀了身孕,气氛越发热烈。 李恣中午吃了饭,回自己未出阁的屋子休息了一会儿,身边的丫鬟红玉道:“太太,门外来了个叫小兰的丫鬟,说是她们小姐有请。” 李恣喝茶的手一顿:“你让她进来。”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79节 红玉领着小兰进门,小兰进屋看到李恣,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二小姐,您去瞧瞧四小姐吧。” 李恣放下茶杯:“她不是在府里养着呢么?身体可都好了?” 小兰:“我们家小姐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十分想念二小姐,故此派我来请二小姐过去瞧瞧她。” 李恣蹙眉想了想,长叹一声站起身:“走吧,那我就去瞧瞧她。” “谢谢二小姐。” 李慧自从被勇毅侯从承恩公府接回来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锦心阁养身体,开始她是庆幸的,内心更是窃喜的,爹还管她,她就还是侯府千金,等时间一长,她就慌了,自己这处小院落仿佛被侯府遗忘了一般。 她每日不用去给嫡母请安,别人也不会来这里同她说话,更不允许她随意出入,完全就是被变相软禁了。李慧慌张之余又不停的安慰自己,她是侯府千金,总不会软禁她一辈子,等将来她再嫁,她就还是正儿八经的正妻。 这个想法直到昨天彻底被勇毅侯亲自给打了个稀碎。昨天晚上从她回府后就没露过面的勇毅侯来了,不等她欣喜,勇毅侯就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雳。 “过了正月十五,你就到三清观去清修吧。” 这是勇毅侯的原话,李慧顿时被炸了个头昏眼花瘫软在地,去三清观清修?这哪是让她清修,分明就是让她出家了此残生。 李慧哭了半宿,她原本是想求嫂子周氏同哥哥说说,然后让哥哥在勇毅侯面前求情的,结果周氏还在伯爵府没回,她心里又慌又急,想着二姐今日回来,便立刻差人急巴巴的去请李恣。 看到李恣进门,李慧直接扑过去,李恣一闪身,李慧扑了个空,脸上顿时悻悻的:“二姐,求求你帮我同爹说两句话吧。我真的知道错了,能不能不要把我送到三清观,我不想出家。” 小兰请李恣坐下,李恣没动,挥了挥手将屋里所有的丫鬟婆子挥退:“爹说要送你到三清观?” 李慧点点头:“说过了十五就去,还说只让我带几个守寡的婆子过去。二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同爹说说情,别这样罚我行不行?” 李恣看了一眼李慧:“你认为爹把你送到三清观是罚你?” 李慧看着李恣没说话,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这不是罚她还能是什么? 李恣揉了揉额头,很想转身就走,她对说教委实没什么兴趣,浪费唾沫星子还废嗓子,可面前的人是她妹妹,她还真不能不管,由着她继续猪油蒙心的不安份。 深吸一口气,李恣不得不开口:“你原本想的是回了侯府你还是侯府千金,将来再嫁便是低嫁也能找个不错的人家,继续做你的正头娘子对不对?” 李慧低着头没吭声。 李恣:“李慧,你给我听好了,这个想法你赶紧打住,不可能。至于为什么不可能,不是因为要罚你,而是因为你这个性子,不管是高嫁低嫁二嫁三嫁,你都过不好日子。” 李慧抬头震惊的看着李恣,完全不懂她姐姐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恣再次深吸一口气:“你刚嫁过去那会儿,高岭对你还不厌弃的时候,你都做过什么?仗着高岭母子得势,竟然敢在承恩公世子夫人面前掐尖要强。那是什么人?那是朝廷亲封的诰命,皇后娘娘的亲弟妹,太子殿下的亲舅母,吏部尚书的亲女儿,这样的人你都敢掐尖,真是一朝得势便猖狂。” “若是真的低嫁,就凭你这捧高踩低又欺软怕硬的性子,岂不是要骑在男方全家头上?到时候咱们侯府姻亲的好处没有,倒是平白多了个敌人。” 李慧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二姐,我当时年轻是好强了些,我现在知道错了,绝不再犯。” 李恣嗤笑一声懒得反驳她:“李慧,我还是那句话,你过不好日子的,你永远都搞不清楚重点,搞不懂一件事的根源在哪里。当初你二姐夫也曾混过,还置了外室,还要给一个舞姬赎身,我不信你对这些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当年我是怎么做的?我回来同爹同母亲哭诉,从来都是骂你二姐夫,我可有说过外面的妇人一句,骂她们勾引你二姐夫的话?” 李慧眼里带上茫然,仔细回忆着过往种种,那会儿她只有十岁左右,不过印象还是有的,好像二姐确实从未骂过外面的人,只是骂二姐夫,而且是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李恣:“想起来了?我为什么这样你就没想过?那是因为你二姐夫自己不学好,没了这个外室,还有另一个,没了这个舞姬还有歌姬。我堂堂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正妻岂能同那些人争斗,没的失了身份,所以我要对付的人从来不是那些莺莺燕燕,要对付的是你二姐夫。” “你可好,明明是高岭不成样子,先是把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小翠嫁到庄子上,就因为她长的好,又为了讨好高岭把自己的奶嬷嬷逼走,还得罪了娘家,自己把自己的羽翼剪了干净,最后你不任人欺凌谁任人欺凌?” “当你把那些莺莺燕燕放在眼里的时候你就已经错了。她们都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你放在眼里?也配你去斗一斗?你要做的明明是收拾高岭。” 李慧的脸色越发苍白:“那些狐狸精,那可是、可是夫君,夫为妻……” “呸!”李恣气笑了:“说你蠢都是抬举你,你连蠢字都不配,夫为妻纲?君还为臣纲呢,皇帝不好底下人还不是照样造反,至于丈夫,好样的也就罢了,夫为妻纲,琴瑟和鸣都可以,不是好的,他不过就是一个男人,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活人有的是,能和离就和离,不能和离他就一个生孩子的工具罢了。还拿他当盘儿菜,他也配?” 李慧目瞪口呆,生孩子的工具?李慧一脸恍惚:“可、可是承恩公夫、夫人也……” “她?”李恣脸上露出一抹讥笑:“你以为陛下下明旨训斥承恩公宠妾灭妻,人人就同情承恩公夫人了?我今儿就告诉你,同情的没有,笑话的一箩筐,孩子都生完了,女儿又那般出息,堂堂诰命夫人自己占理还能把日子过成那样,简直丢尽了脸面,不然她现在又为何还在三清观,还真当她清修吗?不过是少丢人罢了,在那里还能最后维持她当皇后生母的体面尊荣。” 李慧不服:“姐姐说来容易,遇到承恩公,遇到高岭那样的又有办法呢。” 李恣笑了:“办法多了,承恩公那样的,承恩公夫人背靠皇后太子,心狠一点直接杀了那婢妾一家,心软的远远发卖,至于承恩公,打断腿往后宅里一关,他又能耐我何?谁还敢给他出头不成?谁又会给他这个废物出头?承恩公夫人女儿是皇后,儿子管着承恩公府,自己的日子会是何等的舒心顺意?” “至于高岭,你们之间尚未有孩子同样好办。当年你姐夫不着调,爹爹亲自跑去嘉峪关,是为了什么?是想让我和离的,侯府千金纵是和离再嫁也能找到好人家,我公爹恳求爹爹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若是管不好儿子,就亲自登门赔礼,然后和离。” “爹让你嫁承恩公府就是疼你,一个是皇亲国戚,一个是开国勋贵,门当户对,你们过不好,我们家完全有底气与他们撕破脸将你接回来,咱们这一辈女孩从心,便是让我们活的恣意心情愉悦。” “若是不愿意和离,那就更容易了,他不是贪欢好色吗?不是喜欢那个柳姨娘吗?不是喜欢柔媚听话的美人吗?你从外面买两个妓馆里调教好的清倌送给他,你一个当家主母高高在上坐着看那些莺莺燕燕的斗,听话的就给点甜头,不听话的直接发卖了事,高岭不高兴舍不得,你发卖一个买回来两个给他,不行就四个,他这等贪欢好色的人,你看看他到时候是不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到时候谁不尊重着你这正妻。李慧,你从来不懂这个权字。” 李慧张大了嘴巴,突然痛哭失声。 李恣长叹一声殷殷告诫:“李慧,人生的路很长,会有很多事情摆在那里,你哪一件都处理不好。爹说送你去三清观,不是罚你是疼你,你在那里还能维持着侯府千金的尊荣体面,过着衣食无忧的清闲日子。真的再嫁,你指不定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子。” 李恣转身:“我不喜欢教导人,今日这番教导算是全了我们一场姐妹情,以后你不必来找我了,我也不会再见你,你就安份些吧。” 李慧看着李恣消失的背影,哭得撕心裂肺。 玲珑苑中发生的事儿自然瞒不过侯府上下的眼睛,不过无论是谁都没提,有什么可提的呢,当家人已经做出了最好的决定,再提她那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过了正月十五,年味儿瞬间淡了下去,京城中紧张的气氛越来越浓厚,今年是文科考进士之年,距离京城近的考生已经在正月十五过后陆陆续续来到京城。 这些同侯府没有关系,宁夫人最近有些苦恼,她收到的请柬实在是太多了,这家请她赏腊梅,那家请她看红梅,另一家又说白梅清雅,还有其它各种的杂七杂八。 将这些请柬扒拉到一边,宁夫人有些嫌弃:“说是请我,实际上醉翁之意不在酒,都是想请蝶丫头的。” 郑嬷嬷:“他们怎么没请别人,这不也说明咱们二奶奶有本事么。” 宁夫人弯起了眉眼:“这倒也是。”宁夫人重新拿起份请柬看了看:“你说我要不要带她出去走走?她现在有了诰命在身,再也不会有嚼舌根的人,出去走走开始应酬也是好的。” 郑嬷嬷斟酌着:“我也觉得是好的,不过我瞅着二奶奶最近好像挺忙的。” “夫人,二太太来了。” “大嫂。”人没到声先至。 宁夫人笑着问:“今儿怎么把你这大忙人吹我这里来了。” 岳氏乐呵呵的接过茶杯:“我再忙也没大嫂你忙啊。” 妯娌二人齐齐笑了,一个忙着给儿子准备娶媳妇,一个因为儿子争气忙,两当娘的都忙得分外开心。 喝了口茶,岳氏直接说明来意:“我今儿是真的有事找你。” 宁夫人:“什么事还让你跑一趟,直接打发个人来就完了。” 岳氏摆摆手:“我怕他们说不清楚。你最近得了好些请柬吧?别说你,我那边都收了不老少。” 宁夫人的目光落在桌子的请柬上,微微一扬下巴:“喏,都在这里呢。” 岳氏随意拿起两张看了看,直接就笑了:“我就知道。蝶丫头赚钱那本事他们还是不死心,如今又有了好由头,想着她得了诰命你必然要带她出去应酬。各个都开始打了注意。大嫂,你最近先别带她出去,她忙的都要飞起了。” 宁夫人有些吃惊:“她又忙什么了?” 岳氏:“我娘家有个侄儿叫景之的,你应该知道,年前蝶丫头不是还请了大郎和荟儿让他们做东,然后引荐他和蝶丫头的妹夫认识么。” “景之和蝶丫头的妹夫都要科考,眼下两人每日写的文章都是蝶丫头给批改的,哪能不忙呢。” 宁夫人瞳孔地震大吃一惊:“科考的文章让蝶丫头给批改?这、这能行?她还有这本事?” 岳氏哈哈大笑:“我刚知道的时候和你一样吃惊。谁能想到呢,这丫头才学这样好,我爹说,她若是个小子,鼎甲三名必有她姓名。” 宁夫人吃惊得嘴都合不拢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令尊真的这么说的?” 岳氏抿唇一笑:“真这么说的,还夸景之最近的文章大有长进呢,说不得今年的会试真能考个好名次出来。” 宁夫人觉得自己轻飘飘好似置身于云端:“这、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岳氏连连点头:“可不就是么,这谁能想得到?我爹同我说的时候我人都傻了,后来我爹说,她能在勤政殿上将御史给驳了,不正是说明她才学好着呢么,那张御史也是正经的两榜进士,哪可能是个草包。” 宁夫人的目光再次落在请柬上:“我知道了,考试之前这段日子,我绝对不让任何人打扰她。” 岳氏:“多谢大嫂。” “都是一家子还客气什么。” 有了岳氏帮忙说话,孟蝶年后轻松不少,不用出去应酬,府里的中馈也不用她烦心,甚至侯夫人听说了这件事后,晨昏定省都给她免了,就让她专心致志的看文章。 不过轻松没几日,孟蝶就开始着急了,眼看着距离开考的日子越来越近,孟渊依旧毫无踪迹,孟蝶急得嘴里都生出了燎泡,杏黄不得不给她做了许多清肝火的吃食。 一直到距离开考前两日,孟渊才骑着快马风尘仆仆的踏入京城,孟蝶得到消息后,总算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孟渊到达京城后直接回了孟家宅子,匆匆洗漱后吃了点东西躺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为了赶路,他足足两晚都没睡过一个整觉。 这一觉就睡到了科考的正日子,孟渊从床上起身,看看外面的满天星斗,喊来了留守的仆人:“什么时候了?” “丑时,我正想一会儿就喊大爷呢,今儿开考了。” 孟渊有些意外:“我竟然睡了这么久。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大爷放心,大小姐和二小姐把一应物品都准备的妥妥当当了,都在外面候着的马车上,大爷要不要洗个澡?水一直温着的,吃食也有现成的。” 孟渊喜笑颜开:“还是有妹妹好,我先洗洗,然后吃点儿东西就去贡院。” “诶。” 听到人报孟渊顺利的进入贡院大门,孟蝶狠狠的松了口气,虽说现在孟家不用靠着大哥重振家声,但是对于孟渊本人来说,又等三年还是过于浪费时间了些。 科考九日,每三天能出来一次,孟蝶对这些路数十分熟悉,孟渊每次出来她都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确保孟渊能得到最好的休息,以此补充体力。 九日一晃而过,孟渊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精神还好,杨怀安也成,岳景之却直接晕了过去,把大家伙儿吓得够呛,直到大夫说没大事,接下来只要好好休养就成,大家才齐齐的松了口气。 岳氏得到消息后,忍不住同自己儿子吐槽:“我早就说他身体虚,他偏不信,这下有他丢人的。” 李荟无奈极了:“娘,表哥的身体不虚,我去接他的时候,晕过去的不知凡几。” 岳氏哼了一声:“那人家孟家的怎么就没事儿?我听说他新结实的好友,就你二嫂的妹夫也没事。” 李荟没词了。 被岳氏夸赞精神好的孟渊,考完之后还是回家休息了两天,这才入侯府探望孟蝶。 兄妹二人再次见面,自然喜不自胜。 孟渊率先从怀里拿出一叠的文稿塞给孟蝶:“我答的,你有空给我看看。” 孟蝶随手就放桌子上了:“今年的题我瞧了,绝对难不住你。” 孟渊扬了扬下巴颇有些得意,随即又严肃起脸:“家里的那件事基本成了,我临出来的时候只剩下扫尾。估计这会儿尾巴也扫干净了。” 孟蝶顿时跟着严肃起来:“到底是哪个?有眉目了么?” 孟渊:“哪个都不是,那边流出去的主要是茶叶,还有一些刀具,并非刀剑这种的,就是普通的菜刀。” 孟蝶一顿,想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还真是存粹的走私啊!这么说来,对方完全就是为了钱?让我猜猜,他们原本都是祁王的下属,不过因为祁王的缘故他们彼此间应该也认识,现在祁王倒了,他们升迁无望,家里人口又多,就又勾连到一起开始了走私赚钱,是也不是?” 孟渊一挑大拇指:“我们查到的基本也是这样。” 孟蝶忍不住吐槽:“这真是穷疯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80节 孟渊:“你还真别说,穷疯的大有人在,你猜我们这次抓到的最大的鱼是谁。” 孟蝶看着孟渊,这表情:“难道是六部里面的?” 孟渊伸出手,比了个三。 孟蝶大吃一惊,大易朝设内阁,有四位辅政大臣,一般称为首辅次辅三辅和辅政,这四个人绝对称得上是位极人臣,实权在握,每一年给他们送礼的人那都得排队,怎么可能缺钱:“是他家里人吧?不能是他。” 孟渊颔首:“是他十一子。” 孟蝶嗤笑:“该!” 孟渊深以为然:“确实活该。” 三辅赵含章出身大家,有天份也勤恳,不然也干不到辅政大臣的位置,但他这人吧有一个毛病,喜欢美人。当然了,在这个年月,男人喜欢美人算不得毛病,不少人还觉得风雅。 不过孟庭义不喜欢他,孟庭义看不上他到处眠花宿柳,左一个小妾右一个婢妾的;赵含章同样看不上孟庭义,孟庭义年轻的时候不肯纳妾,赵含章一次酒后口吐狂言,讥讽孟庭义和胡氏,河东一声吼,河西股颤抖。 是说孟庭义老婆胡氏在河东喊一句,孟庭义在河西都两股颤颤。河东狮吼本身也是悍妇的意思,用河东一声吼来说,也有骂胡氏是悍妇之意。两句话骂了孟庭义夫妇俩,孟庭义会喜欢他才怪。 当然了,孟庭义也不是软柿子,听到之后直接骂了回去。所谓先撩着贱,赵含章自己先酒后无状,他被孟庭义骂了也捏鼻子认了,关系倒是越发不好了。 渊源在这里,作为孟家子弟,孟渊和孟蝶能看上赵含章才怪,这会儿听说是庶子捅出了娄子,自然都认为活该。 孟蝶好奇:“就算他儿子过多,每个人都过的不那么宽裕,可也不至于穷到去做这掉脑袋的事儿吧。” 孟渊:“那小子染上赌瘾了。原本按照他们家的家教是不应该沾染上这个的,但是你知道的,他家儿子太多,也不可能各个都养在正妻的膝下。” 剩下的不用孟渊说孟蝶也懂了,赵含章荤素不忌,只要是美人且来历清楚就往自己的后宅划拉,这里面自然不乏什么扬州瘦马亦或者名妓伶人。 她们里面大多数不识字,又是从小混迹在那样的场所,眼界格局没有,坏毛病习惯倒是有不少,她们教养出来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 先头的儿子,赵含章那会儿年岁轻还能亲自教养,等他年纪渐长官位越大,后面的孩子哪还能言传身教,轻易就被亲娘给教歪了。 孟蝶总结:“祖父早就说过,他们家人口这样多,后宅中三教九流皆有,早晚得出事,果然如此。” 孟渊附和的点点头,随即脸上又出现一个贱嗖嗖的笑容:“草民恭贺孟淑人得封诰命。” 孟蝶直接翘起了二郎腿,斜着眼睛看向孟渊:“你这草民好不晓事,见了我这朝廷命妇也不跪下行礼。”!!! 孟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哈哈……”在屋里的露微和范嬷嬷毫不客气的笑出声。 兄妹俩说说笑笑,孟蝶又留了饭,孟渊这才离开。 第71章 孟渊走后不久,温氏突然造访。 孟蝶很是奇怪:“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有急事?” 温氏摆摆手:“倒也算不得什么急事,就是烦心。” 孟蝶更奇怪了:“什么烦心事?”她怎么一点儿风声也没听到? 杏黄给温氏上了一杯奶茶,温氏狠狠喝了一大口,舒服的叹息一声:“其实主要心烦的是母亲,为着这事儿这两日她气得吃不好睡不好的。” “母亲有位嫡亲的弟弟,就是我们四舅舅,前几年我们姥爷去世,勇肃侯府分家,他也得了不少东西的,可日子也不知道怎么过的,现在要开始卖仆人了。” 孟蝶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要我说,这仆人早就应该卖,自己没有个正经的进项,就为了面子白白养了那么些人,一点儿都不值得。” 温氏愣了一下,失笑:“还是你想的通透,面子有时候真是害死人。” 孟蝶不解:“这与母亲有什么关系?” 温氏:“到底是自己的嫡亲弟弟,卖仆人度日总是好说不好听的,母亲就想着自己将那些仆人买下,毕竟原也都是勇肃侯府里的老人,老了老了让他们一家骨肉分离母亲也不忍心。” 孟蝶垂眸。 温氏加重了语气:“哪知对方不但不体量母亲的良苦用心,竟然还开了比市价高出三倍的价格来,还嚷嚷着说,母亲若不买下,他就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要卖仆人度日。” 孟蝶直接笑出声:“那就让他去做,我就不信他真的敢,真的嚷嚷出来,看看是谁丢脸,是他这个无能的当家人更丢脸,还是母亲这个出嫁女没面子。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温氏噗哧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母亲虽然被气得不轻,还说再不管他了,可我瞧着她还是想管的,毕竟真弄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勇肃侯府的脸上终究不好看。” 孟蝶想了想又摇摇头:“这事儿不好办,这一次若让他称了心下次指不定还有什么过份的要求。” 温氏:“我也是这么想的,摊上这种亲戚真是一言难尽。” 孟蝶:“为今之计只能盼着他还要脸,卖人的时候动静小一些,到时候咱们直接将人在中介牙人那里买下,尽量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其实就算知道了也没事,这京城里日子过不下去的又不是只有他一家,谁笑话谁?今日笑人他日可能就被人笑。” 温氏愣了一下:“今日笑人他日被人笑?还真是这样,这满京城谁家没有穷亲戚,便是朝廷都有,何况我们。” 孟蝶颔首:“正是如此。” 温氏长出一口气:“和你这一说,我这心理畅快多了。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送走了温氏,孟蝶吩咐道:“露微,明儿你悄悄的把这事儿同范嬷嬷说一下,让她在中介牙人那边探探消息。” “诶。”露微应了一声:“说起来,年前还有件事呢,我都给忘得差不多了。”当下就将梨儿诉说姑母一家子的事儿说了。 孟蝶忍不住吐槽:“观其仆知其主,这些仆人如此偷奸耍滑,怪道其主能做出威胁亲姐姐的事情来呢。” 露微深以为然。 这件事到底同孟蝶关系不大,她也就没怎么耗费精力去关注,孟蝶现在更在意的是杏榜,理智上知道孟渊没问题,情感上还是担心。 直到放榜这一日,报喜的婆子一溜烟进了正房:“恭喜二奶奶,贺喜二奶奶,亲家大爷高中头名会员。” 孟蝶笑得合不拢嘴。 屋里的大丫鬟们齐齐凑过来:“恭喜二奶奶贺喜二奶奶,二奶奶快些放赏吧。” 孟蝶想要佯装生气,可惜嘴角怎么都不听使唤,笑骂:“好啊,我看你们恭喜我是假,要赏钱才是真的。” 灯草:“我们的恭喜绝对是真真的,这赏钱我这辈子都不花,就贴身放着。” 孟蝶:“怎么,还指望着钱也能下崽儿不成?” 温氏凑过来:“亏你还是会元的妹妹,人家这是想讨份才气呢,到你嘴里成什么了。” 孟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二太太,二太太。”报喜的婆子又一溜烟跑进来:“二太太,亲家景少爷高中第二名。” 岳氏猛地站起身失了往日的稳重:“当真是第二名?” “是,这消息是府上差人送来的。” 岳氏念了声:“老天保佑。”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她爹年纪已经不小了,快则一二年,最迟三年内必然会退下来,家中兄弟又没有天份好的,一旦她爹退了,家族衰败就在眼前,她爹退休都退的不安生。 这次景之能考个这样的好名次,必入翰林院,那他们家便是后继有人,不用担心家族走向衰败。 “蝶丫头,真是谢谢你了。”岳氏一把抓住孟蝶的手。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又一名婆子跑进来:“二奶奶,二奶奶,杨家二爷高中五十三名。” 整个屋里瞬间炸开锅,欢声笑语就没断过。 孟蝶回到房里,脸上的笑容依旧止不住,丫鬟婆子也都知趣儿,纷纷围过来恭喜,哄得孟蝶越发心花怒放,又做了一回散财童子。 晚上,孟蝶揉着笑僵的脸精神依旧亢奋,她又想起件事情来:“母亲说中介牙行那边传了消息,他将不少仆人的身契都放到牙人那里了。” 露微一笑:“夫人到底是没管?” 孟蝶:“母亲岂会不知得寸进尺这个词,她没管,不过到底是怜惜那些经年老仆,问我和大嫂若是用人手,可以先考虑考虑那些人。我想着庄子上横竖也缺人,就去挑一些老实肯干的吧。” 露微:“我看都不用挑,那些偷奸耍滑的各个有本事,怕是都找好了下家,到不了牙人手里。”露微说着说着一笑:“昨儿我还听梨儿嘟囔,说是她姑母一家去了永平伯府。” 孟蝶笑笑没说话。一夜好梦。 这一日在正房请安的时候,岳氏突然道:“母亲,这两天我准备回一趟武城。” 侯夫人一愣:“上次不是说荟哥儿成亲后在回去吗?” 岳氏有些无奈:“是这么想的。我现在回去也不是办正经事,就是躲人。这事儿说起来全怪我爹。” 侯夫人:“又浑说,哪有当女儿说爹爹的道理,都是要娶儿媳妇的人了,还是这么没大没小的。” 岳氏越发无奈:“母亲,怪他这话,我爹自己都这么说的。年前年后不是蝶丫头帮着我那不成器的侄子批改文章么,如今他侥幸中了,还是个不错的名次,我爹也是难得的高兴,前几日休沐的时候同友人喝酒,就多吃了两杯。” “人家夸他会教孩子,他直接说他哪里会教,多亏了蝶丫头,还说杨进士也是得了蝶丫头的指点才能拿到这个名次的。” 侯夫人:“这说的也是实话。” 岳氏:“就是实话所以人人都信,可母亲想想,满京城的文官家,谁家没有读书不成的儿郎?平日里他们为了拜名师寻大儒那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 “我那侄儿原本在京城就有些名声,都知道是不好教的,现如今被教好了,这些人的心情可想而知,不瞒母亲,我最近两日收到的拜帖摞起来都能有一尺高。原我还纳闷儿到底怎么回事,昨晚上我娘派人给我送了消息来,才知道是我爹说漏了嘴。” 宁夫人突然恍然大悟般:“怪道呢。” 侯夫人看向她。 宁夫人哭笑不得:“母亲,我最近两日也是,那请柬多的跟雪花似的,昨晚上夫君还同我说,这两日他也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邀约,昨儿白天下朝的时候,工部尚书还主动同他打招呼,吓得他差点儿以为白日里见鬼。” “哈哈……”屋中哄堂大笑。 岳氏:“工部尚书有个老来子,打小就聪明。不过可能因为是老来子的原因,也可能是太聪明的原因,想法过于奇特,工部尚书求了多少名师都教不好,他这肯定是把主意打到蝶丫头身上了。” 岳氏又问宁夫人:“大嫂,你也想办法出去躲几天?还有蝶丫头,我这里和大嫂这里总是拐着弯儿,保不齐就有人直接请你。” 宁夫人看了周氏一眼:“不碍事,过些天就是琰姐儿的好日子,我这个当大伯母的哪有时间出去应酬?当然是要帮侄女儿好好准备准备了。” 孟蝶道:“我娘家那边最近四婶子的娘家倒是有喜事,不过我大哥在京城,他去就行了。我二妹妹又有身孕不会登门去恭贺,她不去我自然也就不去了。” 岳氏想了想点点头,大房这边的亲友到底都是武将的,那些文官想攀关系得绕几个弯子,大房确实比她好推托多了,谁让她是文官家里出身呢,打小的朋友闺蜜都是文官家的小姐。这些年虽然见面不多,书信往来却是没少,她们宴请她怎么好推托? 吴氏一甩帕子:“这些人,往日里天天说着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闺阁女子的手稿等等都应该收好,不应该给男人看到,不然失了身份,哎呦呦那规矩多的,这会儿竟是都集体失忆了。” 屋里人再次笑作一团。 侯夫人歪靠在椅子:“规矩?规矩都是给别人定的,哪有自己守规矩的。你们以后可千万不要被那些所谓的规矩框在架子里,自己好才是第一要务。” “还是母亲看的通透。” “母亲见多识广。” “多谢母亲教导。” 从正房中出来后,岳氏立刻打点行囊,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孟蝶笑吟吟的回到自己的院子中,然后笑不出来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81节 范嬷嬷一边同玫红一起为孟蝶拆掉一些首饰一边道:“庄子上王娘子求见。” 孟蝶一顿,能让王庄头的妻子求见自己,那必然是庄子那边出了大事:“让她进来吧。” 范嬷嬷领着等候在厢房的王娘子进来:“见过二奶奶。” “坐吧。”孟蝶喝了口靠着软塌:“什么事?怎么还特意来见我?” 王娘子脸上出现一抹愁容:“二奶奶,眼看到春种的时候了,最近半个月一场雨也没下,我当家的自己看天象,又问了几个庄稼地里的老把式,都说今年怕是还要旱。庄子上怎么种东西,我们不敢自己轻易拿主意,还请二奶奶示下。” 孟蝶的心顿时咯噔一下:“还要旱?有几分把握?” 王娘子:“最少也有七八分的把握。” 七八分!孟蝶闭上眼睛,王庄头他们说七八分,那基本就是九成九,下人们说话的技巧她还是懂得的。 孟蝶重新睁开眼睛:“你让王庄头算一下庄子里的上上下下一年要吃多少粮食,需要种多少田,种粮的田就围着河流经过的地方种一圈,这样就算是旱了,浇水灌溉也容易些。” “是。” 孟蝶:“挨着种粮田的就种一些大家都吃的蔬菜,然后就是卖汤菜需要的菜,尽量种些耐旱的,味不味道倒是其次了。这样一圈一圈的,能明白吗?” “能。” 孟蝶沉思:“至于甜菜……” 王娘子:“甜菜其实挺耐旱的。” 孟蝶笑了:“就让王庄头自己斟酌着吧,看哪块地合适就种一些,不合适就算了,别贪心,免得真大旱的时候浇水太累,不浇水看着枯死又心疼。还有件事,你回去告诉你们范大管事,让他抽空打听打听哪里有做水车的人,我那庄子上有大河,有了水车灌溉更方便。” 王娘子:“是,我都记住了。” 范嬷嬷领着王娘子离开。孟蝶望着窗外,目光没有焦距。 露微凑过来:“可是还有什么烦心事?怎么愁眉不展的?” 孟蝶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只怕不单单是京城旱,周边去年旱的省份今年又要旱。” 露微坐到孟蝶旁边:“二奶奶慈悲心我知道,若真是又有了旱灾,我们尽可能的多舍粥,多救济些人,问心无愧就是了。” 孟蝶笑着摇摇头。 露微:“不是忧心此事?” 孟蝶:“一部分。今年春节后江淮中原地界遇到极为寒冷的倒春寒,下了两场冻雨,冬小麦怕是要大幅度减产。” 露微:“那边粮食丰足,一季减产不会出现大批灾民吧。” 孟蝶长叹一声:“确实不会出现大批灾民,可运往前线的粮草大多都是从那里出的,他们自己若是刚刚够吃,哪还有多余的粮食充作粮草。” 露微恍然大悟。 不知该说孟蝶料事如神还是该说孟蝶乌鸦嘴,她白日里才和露微提到军粮的事情,晚上夜幕降临后范嬷嬷再次进入侯府,这一次脚步间颇为充满急切。 这会儿守门的婆子已经关了院门,听见外面有人扣门,连忙起身凑到门口:“谁啊?有什么事?二奶奶歇了。” “是我,范嬷嬷。” 哎呦!是二奶奶的奶嬷嬷!婆子不敢怠慢,连忙打开院门:“嬷嬷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有急事?” 范嬷嬷点点头,脚步匆匆直奔屋内。 孟蝶这会儿倒是没歇,不过也卸了首饰除了外衣,准备看会儿书就躺下。 露微和雪青几人在外间,一边归拢白日的东西,一边说说笑笑的。 杏黄要出去拿些吃的,正巧同范嬷嬷走了个对头碰:“范嬷嬷,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范嬷嬷看了一眼卧房那边:“二奶奶睡了么?” “还没呢。” 范嬷嬷抬腿就往里面走。 孟蝶听到外面喊着范嬷嬷就是一愣,刚刚放下书,就见范嬷嬷挑帘进来了:“出了什么事?” 范嬷嬷凑到孟蝶身边,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张小纸条:“这是今天吃晚饭的时候有人扔进我们家院子中的。当家的出去瞧了瞧,没见到人。” 孟蝶接过揉成一团的纸条展开一看,颜色顿变。 上面就一句话:“几位大人联名上本削减前线粮草军费。” 孟蝶对着烛火照了照,原本落款处极为不起眼的银色柳叶在火光照耀下清晰可见。 这字迹孟蝶认识,这银色柳叶孟蝶更认识,这是孟长生的好友柳清玄,现任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同未被罢官的孟长生一个职位。 孟蝶捏着纸条将其凑到烛火上,火舌舔上纸条,火焰猛地窜高,纸条眨眼化为灰烬:“嬷嬷今晚过来是因为白日里掉了一样紧要的东西在这里。” 范嬷嬷:“我找到东西了这就回去,免得一会儿后门落锁了。” 孟蝶颔首:“雪青玫红,梳头更衣,能见人就成。” 重新穿好外衣,稍微带了两样首饰,孟蝶带着几个丫鬟直奔东跨院宁夫人的院子。 接到下人来报,喝着茶水聊着天的世子李括和宁夫人,夫妻俩的反应十分一致:“你说谁来了?” 婆子只得又答了一遍:“二奶奶求见。” 夫妻俩面面相觑,宁夫人有些急:“快让她进来。”扭头又对李括道:“这么晚过来,肯定不是小事,还是急事。” 李括穿好外衣,摇了摇头:“我想不出有什么大事。”府里府外明明都好好的。 孟蝶匆匆进屋,将露微等人留在外间,只自己进入到室内:“见过父亲母亲。” 侯夫人:“什么事,急匆匆的?” 孟蝶压低声音:“父亲母亲,我刚从娘家世叔那里得了个消息,几位大人联名上本要削减前线的军费粮草。” 咕噜噜…… 李括带倒了桌子上刚刚喝茶的茶杯。 宁夫人傻眼,这种事她完全没经过,也不太懂这代表什么,只能无助的看向丈夫。 李括只知道这件事干系重大,具体都有什么干系他也不太清楚,他没有参与过中枢的决策:“我们立刻去正房那边同爹说一声。” 宁夫人立刻道:“连翘,去正房那边说一声,我和世子马上过去。” “诶。” 孟蝶退出室内,给世子和宁夫人整理衣着的时间,他们见孟蝶可以穿着随意,去见父母就不能了。 李括和宁夫人也没有盛装,稍微规整一下立刻从室内出来,带着孟蝶和几个丫鬟婆子直奔正房。 年纪大的人睡得早,侯爷和侯夫人都躺下了,听了这么个消息,瞌睡虫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孟蝶三人到达的时候,侯爷和侯夫人已经穿好了外衣就在室内等着他们,一见面,侯夫人开口就问:“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孟蝶进屋就发现室内没有下人,这会儿立刻道:“几位大人联名上本要削减前线军费粮草。” 侯夫人直接就炸了:“这怎么可能!削减前线的军费粮草,此乃用兵大忌,陛下不会同意的。” 孟蝶:“我也是这样想的,可那些大人也绝不会无的放矢,故此我想着,削减不过是虚晃一枪,旨在降等。” 侯夫人一顿。 世子李括接口道:“去岁几省本就大旱,前几日江淮一带的官员上本他们那里遭了冻灾,冬麦减产。” 孟蝶也道:“今儿白天我庄子上的庄头娘子来回话,说是今年京城怕是还要旱。” 满室寂静。 勇毅侯捋着自己的胡子:“蝶丫头,你怎么想的?” 孟蝶:“祖父,朝廷各处大面积受灾导致粮食减产,我认为粮草降等势在必行,绝对无法阻挡,主要是确实粮食不足。” 勇毅侯颔首。 孟蝶:“我们要防的是户部。” 侯夫人看着孟蝶:“又同户部那边有什么关系?陛下下旨,他们还能不给调粮不成?又或是推诿?本朝不比前朝,谅他们没这个胆子。” 孟蝶:“但是他们会想着怎么平账。祖母,户部那里每一年的新旧粮交替,偶尔还有百姓们欠的税粮,以及虫蛀鼠偷等等各种损耗,导致他们每一年的帐都是对不上的。这帐对不上,从上到下也都清楚。” “只是每个人的心里对不上的账目是不同的。打个比方。”孟蝶指了指天:“想的是对不上的帐是百两银子左右,户部尚书想的是一百二十两,户部侍郎觉得对不上的是一百五十两……” 屋中其余四人都不傻,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虽然包括皇帝都知道对不上帐,可到底对不上多少是没人知道的,只有一点,越往上越以为对不上的帐比较少。都以为可控,实际上花团锦簇下,究竟是多少蛆虫没人知道。 第72章 侯夫人不解:“这、这又与粮草降等有什么关系?” 孟蝶细细解释:“祖母,刚刚您说了,给前线削减军费是兵家大忌,降等想必同样会让前线军士不满,只不过今年事出有因,前线军士便是略有不满也能理解,明年粮食丰收,绝对不会继续降等。故此这降等一事也就一年。” “陛下下明旨降等,将士也同意降等,到时候这究竟降了几等谁知道?而且最妙的是只这一年,这就是一锤子买卖,今年糊弄过去,他日谁还能查这个帐?便是想查也无从查起,对于户部来说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平账的最好时机。” 侯夫人懂了,这下全明白了,气得她狠狠一拍桌子:“这群黑了心肝的玩意儿,真真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没一个好东西。” 李括同样火撞顶梁门,脑瓜子嗡嗡的:“若是由着他们弄鬼平账,前线的兵士岂不是要勒紧肚皮,饿着肚子打仗。” 孟蝶:“那他们倒是不敢,一旦前线兵士哗变,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我估计他们会掌握一个度,前线兵士吃得极为不好却能吃饱,到时候主帅和高阶将领哪能看着自己的兵受苦,肯定要贴补一二的。” 宁夫人这会儿也算是彻底明白了:“好哇!这群王八蛋,我们这些武将家的儿郎不但得在前线拼命保他们太平日子,他们还算计着我们的家私,给他们平那一笔笔的烂账。简直欺人太甚!” 勇毅侯面色沉沉:“他们现在还没有做,我们抓不到证据,为今之计,只能在他们调粮的时候全程跟随,尽量降低损失。” 李括勉强压了压火:“我们家户部没人,连个认识的都没有,想要安排人全程跟随怕是不容易。” 孟蝶一笑:“父亲,咱们家是不容易,可有容易的。” “哦?” 孟蝶看向侯夫人:“祖母明儿一大早不妨给大长公主府递上一封拜帖。” 勇毅侯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好,就这么办。” 侯夫人连连点头:“我现在就写拜帖,明日一早就派人送过去。拜帖中……我也不写哪天去登门拜访,就问殿下何时有空召见。” 孟蝶道:“还是祖母有智谋。” 侯夫人笑道:“倒是你想了个好主意。” 孟蝶笑了笑,一个失势的侯府确实正面刚不过户部,可一个有权有势如日中天的公主府绝对能把户部碾压成渣渣。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82节 大长公主,太祖皇帝唯一的女儿,当今圣上唯一的姑母。太祖在世的时候被封为长宁公主,开公主府下嫁勇威侯世子。她的丈夫和第一代勇威侯都已经故去,现在前线的主帅勇威侯正是她的独子,也就说勇威侯与皇帝是亲姑舅兄弟。 血缘关系是一方面,情份又是一方面。先帝在世的时候不喜当今圣上,偏爱贵妃母子,为了贵妃母子没少给当今太后和陛下气受,那会儿长宁长公主很是护着当今圣上。 先帝气不过,责怪长宁长公主过于宠溺当今。结果长公主回了一句:“谁家姑母不宠侄儿的。”堵得先帝哑口无言。 当今登基,长宁长公主成了大长公主,皇帝对他的称呼也未曾变为皇姑,仍旧按照幼时私下的称呼叫姑母。皇姑,皇字在前姑字在后,先君臣后亲人,姑母,那便是姑姑为半个母亲,实打实的情份。 勇威侯又是前线的三军统帅,公主府权势情份血缘样样不缺,在整个大易朝都是一种超然的存在,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 被孟蝶惦记的公主府在今天这个时辰依旧灯火通明,大长公主靠着垫子坐在花厅首座,上垂手坐着儿媳卢氏,下面单膝跪着一名穿着甲胄的兵士。 “小的给殿下请安。” 大长公主:“快起来,这一路奔波累坏了吧。赐座。” “小的谢殿下。” 大长公主:“闵华,怎么这个时间回来?可是前面出了什么事?” 闵华:“回殿下,前线一切都好,小的临出发时李游击带兵又打了个大胜仗。这一次侯爷派小的回来,主要是催粮。” “去岁秋冬之际的粮草因为几省大旱到的就晚了些,到了之后品质也不比往日,户部还写了个欠条欠我们一些。这也就罢了,每年过年都会犒赏三军,今年的赏赐只有往年的一半儿不说还晚了能有半个月。小的临出来时军中存粮已然不多,侯爷已命火头军那边开始减量了。” 大长公主脸色顿时不太好看:“所以急了?” 闵华:“殿下,侯爷不止是着急。前些时侯爷得了消息说是江淮一带冬麦冻伤,恐要大面积减产。而且侯爷还得到一个消息,说是江淮一带去年有几处还发了水灾,不过面积都不大,关注的人不多。” “这么多因素加起来,朝廷怕是缺粮,侯爷担心这一季的军粮会延误,更会减少,故此命小的前来催粮。” 要不怎么都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千将易得一帅难求呢,身为三军统帅不是会上战场杀敌人就行,大局观,统筹能力等等更是重中之重。 大长公主点点头:“这担心是对的,按照常理,去送粮草的队伍最近三五日前就应该出发,陛下至今没下调粮的旨意,这不就延后了。我明日就去宫里问问。” 闵华:“小的明日去兵部报道。” 正事说完了,大长公主笑了笑:“前些时你那儿媳生了个小子,如今你也是有孙子的人了,怎么还是一口一口小的。” 闵华一笑,他原是勇威侯身边的小厮,是奴籍,这些年跟着勇威侯立下不少战功,已然脱了奴籍官拜正四品的都司:“殿下,这不是显得亲近么。” 大长公主哈哈大笑,被哄得很是高兴。 次日一大早,大长公主就进了宫,她没直接去找皇帝,这个时辰皇帝肯定在勤政殿议事,她直接到了慈宁宫寻了太后。 姑嫂二人感情不错,大长公主也就没拐弯,直接道:“往年往怀信那里送军粮的队伍已经出发了,今年怎么还没出发,可是有了什么问题?”怀信是勇威侯的字。 太后:“用不了三五日就能下调粮的旨意。” 大长公主:“那我就放心了。” 太后长叹一声:“有件事我不瞒你,昨日有几位大人联名上本说是要削减前线军费。” 大长公主的心顿时咯噔一下:“削减前线军费可是用兵大忌!” 太后颔首:“我也是武将家出身,知道这个道理。原本想详细问问陛下,结果见他满嘴燎泡的我也就没问出口。” 大长公主:“怎么就满嘴燎泡了?御医怎么说?” 太后:“还不是这两年天灾太多缺粮闹的,御医说肝火太重,肺火浓烈,心火太旺,总之五脏六腑处处带火,昨儿喝了一碗黄连水,竟是都尝不出苦意了。” 大长公主顿时顾不上儿子了,先心疼侄子:“陛下这些年励精图治,各地粮仓还是有些粮的,怎么就急到这个份上。” 太后:“皇后也是这么劝的,我也是这么说的,可他就是着急上火的,眼看着给各地粮草的时间到了,他就越发的着急。” “我也知道他急什么。俗语说的好,兜里有粮心中不慌,各地粮仓中的粮食只能放出一些,不能全放,不然真有个什么,彻底没了粮可不成。可若是不全放,去年遭灾的地方太多,庄稼欠收,给各地的军粮肯定比不得往年,那些兵士能高兴?” 大长公主点点头:“这倒是,我们家这边是自家人忍一忍也就罢了,边关还有那么多将士,哪一个都不好惹,想要削减总得好好安抚才行。” 太后长叹一声:“当初想着能继位就好了,谁成想,说是天下至尊,到头来还是少不了这夹板气。”大长公主心疼儿子,太后同样心疼儿子。 从宫里回来,大长公主立刻召见了闵华:“太后说三五日内陛下就会下旨调粮。不过我听着各地的收成实在不好,军粮方面大概率要给你们降等。” 闵华:“侯爷对此早有预料,各地欠收,只要不降太多总能对付过去。” 大长公主颔首。这事儿实在没办法,粮食就这么多,大家只能都难一点儿,齐心合力度过这次难关。 府里的女官上前:“殿下,勇毅侯府的勇毅侯夫人一大早命人送来了拜帖。” 大长公主一愣:“勇毅侯府?咱们两家有关系吗?” 卢氏同样一愣:“没有,往日里只有勋贵人家的年节走礼,不曾走动过。” 闵华插言:“殿下,有关系的,侯爷麾下先锋营游击李蔼就是出身勇毅侯府。” 大长公主恍然大悟:“就是那个正月十五离家出走的那个吧!我怎么就给忘了呢。”说着展开拜帖。 卢氏莫名:“这又不年节的,他们家突然给咱们府上送的哪门子拜帖!”通常两家以前不走动,现在要开始走动,也是趁着年节的时候登门拜访。 大长公主将拜帖递给卢氏:“你瞧瞧这拜帖。” 卢氏迅速看了一遍,顿时就笑了:“一般下拜帖都是三日后来拜访,她这竟然没写,只说看母亲何时有空召见,看来她很着急于见母亲。” 大长公主点点头:“好歹都是在前线的。春喜,就安排在明日见她吧。” “是。” “诶,等等。”大长公主沉思片刻:“告诉勇毅侯府,就说我今日下午便有空,他们家夫人若是得闲,就来我这里坐坐。” “是。” 卢氏不解:“母亲,这是何意?” 大长公主:“刚在宫里太后同我说,昨儿几位大人联名上本说要削减前线的军费,他们家突然间来拜访,说不得也是因为这件事。” 卢氏:“母亲,这不可能,他们家这拜帖可是一大早就送来了,若真是为了这事儿,他们家昨日就得得到消息,勇毅侯府哪来的这个消息渠道。”连他们公主府的消息都没这么快。 大长公主笑笑:“谁说他们家没有,我记得京城里那个出名的泼妇不就是他们府上的么?你不要只记得她的泼就忘了她的出身,她可是孟庭义的孙女,那孟家没出事之前就跟长在翰林院似的,孟庭义在翰林院十数年,他的两个儿子同样在翰林院十数年。” “陛下登基后撤了通政司,将筛选奏折一事划归到了翰林院,要说这天底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非翰林院莫属。” 卢氏顿住。 闵华张大了嘴巴:“他们家出事了故旧依然给消息,看来他们家经营颇深。” 大长公主笑了:“不止,今年又是科考之年,孟庭义的孙子高中会元,等完了殿试,三鼎甲没跑,他还是进翰林院,这李家可真是娶了个宝贝回来。” 屋中人正说着呢,春喜来报:“殿下,刚派人去勇毅侯府说,那边回说,他们家夫人下午就过来坐坐。” 大长公主一笑:“原本我只有六七分把握是为了这事儿,这会儿倒是真有八九分把握了。” 卢氏笑道:“还是母亲看得通透。” 勇毅侯府这边得了消息,孟蝶立刻冲着侯夫人一笑:“想来公主府那边也得了消息。” 侯夫人想了想,点头:“你去换换衣服,吃了午饭我们一道过去。” “诶。” 孟蝶迅速回院子梳妆打扮,换上了平日里不太常穿的端庄华丽衣衫,玫红又给她配了好几样精巧又贵重的首饰。打扮停当后中午稍微垫吧了一口,就坐上马车跟随侯夫人一起到了公主府。 进了公主府的大殿,孟蝶跟着侯夫人为公主殿下见礼:“臣妇参见殿下。” “无需多礼,快请起。赐座。” 殿下说是赐座那也是给侯夫人的,孟蝶纵然是诰命,在公主面前也没能捞个座儿,她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侯夫人身后,一副乖巧样。 这副乖巧样一时间有些让大长公主有些疑惑,原本她见侯夫人身后站的是个年轻媳妇,还觉得自己猜对了,侯夫人带来的正是孟氏,今日也是为了军粮而来。 可孟蝶这般乖巧,大长公主又觉得她不是那传说中的泼妇孟氏,谁家泼妇长得清清雅雅慈眉善目,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心中疑惑,大长公主的目光直接落在孟蝶身上:“说起来你家人丁兴旺人口众多,这是哪个,我瞅着有些眼生呢。” 侯夫人:“这是臣妇孙媳孟氏。” 孟蝶立刻施礼:“臣妇孟蝶,夫君正是在侯爷麾下效力的游击李蔼。” 大长公主好悬没崩住脸色,这个答案让她十分震惊,竟然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泼妇,泼辣一点儿不见,看模样就是端庄优雅的大家闺秀,可真是出人意料。 深吸了一口气,大长公主平稳了一下心绪:“私下里就无需多礼了。” “谢殿下。” 大长公主直接问:“夫人这次急着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临来的时候侯夫人和孟蝶套过说辞,这会儿一听殿下问起,侯夫人立刻答道:“殿下,昨日我得了个消息,说是几位大人联名上本想要削减前线军费。我也知道这两年天灾较多,朝廷艰难,便是削减一二也不无不妥。只是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这隔辈亲更是亲,孙儿在前线,我不免多思,故此才今日一大早就急巴巴给殿下这边下了拜帖。” 这话说的十分有水平,表明了站在朝廷的立场,又从亲人角度说明了自己的担心。 大长公主顿时就笑了:“是这么个理儿,我今儿一早也进了宫去打听消息,削减到不至于,倒是降等在所难免,毕竟他们是前线兵士,日子不容易。” 侯夫人直言道:“殿下,户部是怎么个章程?” 大长公主一顿:“嗯?” 孟蝶环顾四周,发现大殿中人员并不多,便知留下来的都是心腹,上前一步:“回殿下,户部的帐连年不平,这降等究竟是降多少等?” 大长公主勃然变色,她的政治素养可比勇毅侯一家子强多了,孟蝶提了个头儿她心中立竿见影的就知道了户部要动什么手脚:“这话很是,降等是应该的,你我都深受皇恩,为陛下分忧,为朝廷着想理所当然,可具体究竟是怎么个章程,我们还是要知道的。” 孟蝶在心里狠狠松了口气,大长公主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侯夫人:“殿下说得极是。” 大长公主眼睛看向孟蝶:“奏折是昨日上的,今日想必就会商议此事,这等大事想来一日功夫商议不出结果,明日一早我就入宫。既然你们家二郎也在前线,明日孟氏就同我一块儿进宫吧。” 孟蝶:“是。”成了! 次日一早孟蝶早早来到公主府。 大长公主盛装打扮后坐上马车,又命孟蝶与她同乘,在马车里大长公主问了几个问题,孟蝶就将当日勇毅侯几人说的话挑拣着同大长公主说了。 大长公主连连点头:“好孩子,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全,一会儿我们大概率在勤政殿的偏殿旁听,若是他们识时务也就罢了,若是过份,不必给他们留脸。” 得了大长公主这句话,孟蝶笑得特别真诚:“有殿下这句话,户部若是有大动作,我就不客气了。” 大长公主:“客气?他们既然敢欺到我们头上,还同他们客气什么,到时候由着你的性子来。” “诶。” 进了宫,有大长公主在,同太后说明了来意,太后没怎么犹豫,命人通知皇帝后,直接带着大长公主到了勤政殿的偏殿,她也关心这事儿,干脆一块儿听听好了。 这会儿勤政殿中难得的有诸多人,除了四位阁老,六部尚书,兵部和户部的左右侍郎,京郊大营的副将,九门提督以及太仆寺卿,銮仪卫使皆是在列。 其中四辅,兵部尚书及左右侍郎,京郊大营的副将,九门提督,太仆寺卿和銮仪卫使为武人,其余皆是文人。也就说这一次议事,掌权的文官武将皆在列。 皇帝满嘴的燎泡还没下去,开场之前又喝了一口黄连水,真真是满嘴的苦涩:“昨儿没商议完的,今天继续。” 銮仪卫使古舒志率先道:“陛下,削减前线军费绝不可行,此乃用兵大忌。”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83节 户部尚书冉鹏飞立刻道:“陛下,符大人说的确实有理,可去年招灾地方太多,粮食委实不够。” 吏部尚书苗远道作为联名上本中的其中一个,自然不能置身事外:“陛下,既然前线兵士的军粮不能削减,不如削减一些边关军费,如此也能缓解户部一二压力。” 京郊大营的副将冷清和有个文雅的名字,不知情的人听到这名字都以为他会是一名谦和的俊雅君子,实际上他长得五大三粗的,脾气也正巧是他姓的反义词,火爆异常。 苗远道话音一落,他就冷嗤一声:“怎么,前线的兵士不能削减,咱们边关的兵士就不是人都成仙了?吸口气儿不用吃饭就能打仗不成。” 刑部尚书同样是联名人之一,这会儿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冷副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着最近几年边关无战事,现在朝廷又这般艰难,大家同舟共济将眼下这步难关先渡了。实在是没粮啊。” 冷清和一噎,好几处受灾是事实,想要反驳实在是难了些。 四辅谭正泽看了一眼九门提督符研修,两人对了个眼神,四辅躬身施礼:“陛下,朝廷接连受灾,户部粮食不丰,无论是前线的兵士还是边关的兵士也都清楚此事,他们能为国家抛头颅撒热血,自然也不会争这一口吃的,兵士们皆愿与朝廷共患难。只是边关要打仗,削减军费着实不妥,依臣之见,不如就按照昨日冉尚书提议的,前线军粮降等。” 他这一开口就表示武将这边同意削减军费的用度。这件事几位武将昨日也通过气,今日重点不在于探讨削不削减军费,而在于各处削减多少军费。 第73章 听着勤政殿里宛如菜市场一般的声音,太后和大长公主纷纷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姑嫂两人相对苦笑,怪道皇帝满嘴燎泡呢,就这听他们这么吵,不上火才怪。 孟蝶倒是没有半分心烦,她想的也同太后和大长公主不同,吵架确实让人心烦,可如果这场吵架自己是幕后推手之一呢?还会烦躁吗? 这一次大规模的削减军费的主因根本就不在粮食减产,或者说这一次的天灾给了皇帝一个最好的借口罢了。 自从当今登基,天下越发太平,陛下虽然没有明面鼓励行商,但对比于前朝甚至于先帝时期,还是给商人行了不少方便,尤其是外来的商人。 这外来商人都要经过边关,哪个大商人路过的时候能一点儿礼不送?何况陛下还默许边关的物品无需向朝廷纳税,最开始的时候也就罢了,边关大多苦寒,没有什么好出产,武将拿不到太多银子。 随着承平日久,边关也变得热闹繁华,边关守将一年能捞到的好处成倍数增长,比如说唐提督那里,孟家香皂一项他就轻松拿了两万银子,还有其它杂七杂八,一年下来指不定多少银子。 如他这般的边关守将并不少,这般养下去最终能养出个什么谁知道?心小的就继续贪倒也罢了,心大一些的,有钱还有兵,焉知不会成为下一个安禄山。 孟蝶很清楚,换了她是皇帝,她绝对不会看着边关守将继续做大,否则惊天大祸不远矣! 勤政殿中众人吵来吵去,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对于各处到底削减多少军费始终无法做到一致。 皇帝又喝了一口黄连水:“诸位爱卿,边关现在无战事,凡事还能缓一缓,前线要紧,暂且先商议前线吧。冉爱卿,昨日你提议前线降等,可有章程?” 冉鹏飞立刻躬身施礼:“回禀陛下,昨日臣回去率领户部上下草拟了个章程出来,还请陛下过目。” 太监林楚从冉鹏飞手中接过本子,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拿过本子仔细看了起来。大易朝农业还算发达,军粮主食以南方的米和北方的麦为主,菜类以萝卜山药白菜为主,还有一些咸肉,当然肉类非常非常少,通常都是几天或者逢年过节才能吃到那么一顿。 这一次户部说的降等,咸肉比往日里更少了些,萝卜白菜等倒是没少,主食方面米和麦都大幅度减少,换成了豌豆粉和芋头干南瓜干以及豆渣。 皇帝略一思索就懂了,大易朝收粮税只收米麦麻棉,各地的粮仓中存储的都是米麦,这两样价格要比豌豆粉、芋头干南瓜干和豆渣昂贵一些的,户部是打算出售一些粮仓中的米麦,得到的钱买另外较为便宜的四样,这样一斤米麦差不多就能换二斤另外四样。如此降等确实是个法子。 豌豆粉南瓜干豆渣和芋头吃起来口感不如米麦,却也能填饱肚子。 孟蝶在偏殿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皇帝动作,通常情况下皇帝看完会将本子递给首辅,首辅看过之后会依次传下去。 确定皇帝已经看到了最后一页,孟蝶拉了拉大长公主的袖子,户部的本子绝对不能传下去,一旦其余大臣看过之后点头觉得没问题,她那时候再反驳就不单单是反驳户部,还会驳了其余大臣的面子,故此要在皇帝将将看完又没看完之际就出声。 太后看到孟蝶的动作,脸上露出一抹意外,大长公主以前也会带着一些勇威侯麾下将领的家眷进宫,故此一开始太后并没有多关注孟蝶,没想到孟蝶竟然扯大长公主的袖子? 得了孟蝶的暗示,大长公主轻轻咳嗽了两声:“陛下,冉尚书的降等方案臣也想看看。”她是超品的公主,有属于自己的爵位,故此自称为臣。 皇帝这会儿正好看完,听到姑母的声音,立刻道:“确实应该让姑母也瞧瞧。” 林楚从皇帝手里接过本子来到偏殿呈给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拿过本子看向太后:“皇嫂看看?” 太后:“眼睛都花了,你瞧瞧就好。” 孟蝶接过本子佯装给大长公主翻阅,实际上她看得更加详细。 太后瞄了一眼,越发怀疑起孟蝶的身份,一会儿她得问问,这是哪个将领的家眷。 本子一共有五页半,前面半页是整体规划,看不出什么毛病来,等看到后面,孟蝶的直接撂了脸子,这户部胆子大的超乎她的想象,为了平账,连延误粮草这种事都干出来了。 大长公主看得也很详细,但是说实话,她没看出什么问题,看了一眼孟蝶乌漆墨黑的脸色,大长公主在这一刻甚至有些怀疑人生,难道说她真的老了,有些东西没看到? 压下心中的疑惑,大长公主还是按照事先说好的开口:“陛下,朝廷受灾,确实当军民一心共渡难关,军粮降等虽让人痛心却也是势在必行,只是有几个问题,臣想问问冉尚书。” 皇帝:“姑母有什么疑问尽管开口。” 冉鹏飞也立刻道:“殿下有何疑问,臣定知无不言。” 大长公主又咳嗽了几声,做足了嗓子不好的姿态:“丫头,你来问。” “是。” 勤政殿中的诸人就是一愣,丫头?哪个丫头? 刑部尚书裴济桓一顿,隐晦的看了户部尚书一眼,里面充满了同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希望这只老狐狸的心脏够好。 孟蝶捏着本子:“冉尚书,我见这本子上所写,南瓜因为我朝全国各地均有栽培,故此此次被征调粮食的各个府县都可以用两斤南瓜干代替一斤米或者是一斤面。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毛病,细想想却不太对。” “江浙地区多雨,以至于空气潮湿,很多干货都不耐久放,故此南瓜虽然种植较多,南瓜干的价格也确实不算特别便宜。北方则不然,北方少雨空气干燥,这南瓜干别说放个一年半载,只要精细一点儿好好保存放个三二年绝对不成问题,只是口感会更差些。” “在北方,一斤麦换当年新鲜的南瓜干最少也能换上三斤,更遑论是陈年南瓜干,换个四斤五斤的也是不难。若是按照本子上这种换法儿,北方被征调粮食的府县,一来一回就能省下几千上万的银子。” 勤政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户部尚书面皮抽动了两下,脑瓜子嗡嗡心脏突突的,谋算被人识破也就罢了,还被人当面拆穿,这绝对是把他面皮撕下来了,还踩了一脚,最要命的是,他还得解释!更更要命的是,他这会儿已经听出来这是勇毅侯府孟氏的声音。那个泼妇! 忍着脸上火烧般的燥意,冉鹏飞道:“北方往年确实能换三斤南瓜干,去岁北方几省大旱,不少地方百姓靠南瓜过活,今年南瓜干已经悄然涨价,一斤麦换不到三斤了,至于陈年南瓜干,这是绝对不允许的,陈年南瓜干口感差又不耐贮存,更不耐饿,征调粮草的时候我们定然明令禁止。” 大长公主听了这个解释立刻看向孟蝶。 孟蝶老神在在:“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话锋一转,孟蝶再次发问:“这芋头干我瞧着是一斤换一斤,我记得原是一斤米能换一斤半芋头干的,不过刚冉大人说了,最近一年遭灾地方颇多,芋头价格涨些也正常。” 冉鹏飞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冷清和不解道:“既然是一斤换一斤,那还换来干什么,真是脱……” “冷大人此言差矣。”孟蝶赶紧打断冷清和,再说下去就是御前失仪了。 符研修瞪了一眼冷清和,冷清和一缩脖,平日里在军营里没说没管,糙惯了。 孟蝶继续道:“芋头干要比米耐饿许多,一个人敞开了吃,一天大概需要一斤半米,若是换了芋头干,那是绝对吃不完的,只不过芋头吃多了肚子会胀,平日里自然不适合做军粮,如今缺粮,户部的几位大人一斤换一斤绝对没问题,是个好法子。” 听到孟蝶的肯定,户部三人没有半分惊喜,反而齐齐在心里打了个突。户部的左右侍郎隐晦的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犹疑,做的那般隐蔽,这孟氏真的能看出来吗? 孟蝶慢条斯理的继续询问:“只有一点,江右省虽从古至今便是鱼米之乡,尤其是盛产芋头,唯独这柠溪府境内满是高山,河流也不够丰沛,一到夏日格外炎热,极为不适合芋头生长,那里除了百姓自己吃一点,绝不会大面积种植。敢问几位大人,这样不出产芋头的地方,为何也命其府县用米换芋头干呢?” 冷清和眼睛里露出茫然,他有点儿没听懂,但是这次他学乖了,没听懂也没敢开口瞎问,免得嘴瓢又说错话。 不过老实是不可能老实的,冷清和眼睛瞥向户部三人,只见户部尚书一脸的生无可恋,右侍郎面如死灰,左侍郎后背那里露出点点湿意。 大老粗瞬间就懂了,这是问到户部痛脚了,立刻开始起哄:“对呀,这是怎么回事。” 銮仪卫使古舒志讪笑一声,看向冷清和:“你个大老粗懂什么,这芋头干价格再高还能越过米价去?” 冷清和眨眨眼,突然就懂了,芋头干也许真的涨价了,但是价格依旧没有米价高,户部说两者一样是在说谎。 证据就在这柠溪府,这里不产芋头,米价和芋头干价格一样的话,那这里完全可以同往年一样出米就好了,偏偏户部让这里出芋头,为什么这么做?只能是米价比芋头干贵,这样户部就能赚个差价。 大长公主气得狠狠一拍桌子:“冉鹏飞,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芋头吃多胀气,为了陛下为了朝廷,将士们愿意忍耐,结果你竟然在这里面耍心眼,想中饱私囊不成!” 冉鹏飞立刻撩衣服跪下:“陛下,臣绝无此意。柠溪府归江右省,江右省是产芋头的大省,臣心急之下一时不查就未曾剔除柠溪府,是臣疏忽,还望陛下恕罪。” 大长公主冷笑连连一顿阴阳:“一时疏忽?倒也是不用精细,总归不用冉尚书自己去吃那胀气的芋头干。” 孟蝶立刻接口:“若说这是一时疏忽,那另外一处又要作何解释?从京城往西北运粮,必要经过宁平府,因为这里有超大的码头,也有运河,这段路用水运要比陆运省下不少人力物力和时间,而周围的府县纷纷将军粮运到宁平即可,为何今年偏偏要去一趟软陶府?从软陶再到宁平最少要耽误五天的时间。” 冉鹏飞瞳孔地震,饶是沉浮官场几十年,这一瞬间他还是没崩住表情,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右侍郎白烨后背的汗水更多了:“软陶去岁受灾,冲毁了一个小码头还有一些房屋,今年官府组织人手重新修造,实在是分不出人手护送军粮到宁平。” 这借口烂的。 孟蝶嗤笑一声:“分不出人手?偌大的一个县衙找不出几个运粮的人?白侍郎,这话你说完你自己信吗?到底为什么要绕路软陶,我不妨给你一个好理由。” “我朝是以立夏为界限来区分陈粮和新粮的,不过就是几日之差,便是新粮和旧粮的不同,平白能得下几万银子,这哪里是绕路啊!这分明就是去拿银子!” 这下连大长公主都没听明白,怎么就差出几万银子了? 户部左侍郎申屠庆云跪着的身形抖了一下,下意识道:“你别含血喷人。” 孟蝶一声冷笑:“我含血喷人?申屠大人未免门缝里瞧人,把我瞧扁了。我虽是一介女流,也绝不会无的放矢。我既然敢说,那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申屠大人是打量我不知道吧,那我今日就告诉大人,我一深宅妇人也知道宁平府有一段从峡谷中穿过的运河,每年到立夏前几日定会涨水,水势猖狂,往来船只得皆停。你们自己的本子上写着规划日期。” “从软陶到宁平府正好就在立夏前夕,正赶上涨水之时,待到水势平稳,必然已经过了立夏。” 孟蝶指着本子上的那处同大长公主说:“殿下,我朝重边关重军粮,押运粮草的队伍每到一省都要接受粗略检查,此省确定无碍签字盖章后才能继续前行。” “在宁平府这边若是用旧粮替新粮装车,立夏之前到达宁平接下来的长安省,长安省那边必然不干,不会签字盖章,可若是立夏之后到达长安省,按照我朝律法,长安省会按照检查旧粮的方式检查军粮,看不出一点儿错误,就一定会签字盖章。” 户部尚书有心反驳,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这孟氏太狠了,她一口一个自己是深闺妇人,她一个深闺妇人都知道的事情,若是自己这边说不清楚具体情况,那才是真正的贻笑大方,她把自己这一边的后路给堵死了! 而这一回,大长公主也听明白了,户部就是打了个时间差,在宁平那边耽误几日,就可以用旧粮充新粮,这新粮和旧粮之间价格确实差距不小,尤其当粮食够多的时候,这就是一笔巨款。 大长公主气得都哆嗦了:“好你个冉鹏飞,好一个户部,真是一窝子黑心肝的东西,我们的将士在前线拼命,你们不能帮忙也便罢了,竟然还利用他们中饱私囊,简直欺人太甚。” 孟蝶扶住大长公主:“冉尚书也不必辩驳说什么没想以旧粮充新粮的话,无缘无故去软陶绕上一圈儿你无论怎样都解释不清楚,我知道户部连年账不平,大人这么做是为了平账。” “可这帐不平又不是将士们做出来的,大人用他们来平账良心就不会痛吗?你们一个个在京城吃得沟满壕平肚大腰圆脑满肠肥……” 咕咚! “大人!” “冉大人……” 皇帝:“快传太医。” 勤政殿内乱成一团。 刑部尚书一抖搂手,看来这老狐狸的心脏不太好,不过他到底是真的晕了还是假晕呢? 四辅谭正泽同九门提督符研修悄悄的对了个眼色,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意外、震惊、不可思议等等复杂神色。两人均是一脸的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他们这些武将昨晚也是通过气的,知道今天同户部同文官那边有一场硬仗要打,原本已经做好了说不过这群文官就开始放赖的行径,京郊大营主帅派自己的副将冷清和过来,就为了这个,因为他是个实打实的混不吝的粗人。 没想到他们还没祭出撒手锏呢,一名妇人就将户部给说倒了。 今天这事儿是商议不下去了,皇帝只能命大家散去,符研修一边往外走一边偷偷问谭正泽:“那是哪个将士的家属。”上次孟蝶和张御史骂架,他不在勤政殿。 谭正泽一顿,就见他和符研修并肩而立的肩头处多了颗毛脑袋,谭正泽一脸无语:“亏你还是二品副将呢。”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84节 冷清和嘿嘿一笑,硬挤到二人中间:“那是谁家的娘们儿,可真泼,我这辈子没见过冉鹏飞那老小子那么难看的脸色。” 谭正泽看了冷清和一眼。那眼神怎么说呢,搞得冷清和是毛骨悚然,他挠了挠后脑勺:“咋、咋地了。” 谭正泽缕着自己的胡子:“你说话小心些,别得罪了那孟氏,不然小心祖宗十八代都挨骂。” 冷清和一缩脖。 符研修沉思:“孟氏?勇毅侯府的那个孟氏?京城那个有名的泼妇?” 谭正泽颔首:“正是她,上次她在勤政殿与张御史辩驳,声音我记得。” 符研修想了想:“她夫君正好就在勇威侯麾下。她这一出头,给咱们省下不少事情,我观她又是个周全妥帖的人,有公主府为她撑腰,这次运粮她必然全程盯着户部,我们就看她怎么行事的,到时候我们也用此法对付户部。” 谭正泽连连点头:“是极是极。这孟氏还真是个人物,平白便宜了勇毅侯府。”他有个孙子也同孟氏年岁相当呢。 符研修突然乐了。 谭正泽:“嗯?” 符研修嘿嘿笑够了才道:“孟氏祖父孟庭义,他可是地道的文官,勇毅侯府是便宜了,咱们武将也是便宜了。” 谭正泽一愣,随即也跟着嘿嘿笑。孟氏可是文官家培养出来的,现在帮着他们武将,可不是便宜他们了么。 武将一派欢欣鼓舞,文官一派尤其是户部那绝对是愁云掺淡。打发走了太医,冉鹏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呆。 他是装晕,不是他逃避事情,实在是那孟氏骂人太难听了,他上了年纪稍微胖点怎么了,年纪大的人有几个不发福的!哦,她祖父孟庭义倒是不胖。冉鹏飞瞬间将孟庭义在肚子里骂了几个来回。 远在甘州的孟庭义:阿喷! 申屠庆云也在骂:“这个孟氏,泼妇泼妇,简直可恶至极。” “好了。”冉鹏飞蔫蔫的制止申屠庆云的谩骂:“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做吧。” 右侍郎白烨看着冉鹏飞:“大人,要……” “想都不用想。”冉鹏飞直接打断他:“这件事已经被孟氏给盯上了,她是好惹的?又有公主府给撑腰,咱们现在最多被陛下不轻不重的训斥几句,若是还敢继续,那便是真不要命了。” 申屠庆云有些胆寒:“陛下真的不会追究?” “不会追究的,咱们还没实行呢。”冉鹏飞说到这里倒是乐了:“以前听人说孟氏是孟庭义的长孙女,孟庭义爱如珍宝,时长将其带在身边,我还当是给他们家的嫡长女增加份量才这么说,现在看倒是真的。这小滑头,真真得了那个老滑头的真传。” 左右侍郎齐齐无语,申屠庆云吧嗒吧嗒滋味儿,倒是吧嗒出一番滋味来。大长公主骂他们是中饱私囊,这是重罪。 孟蝶虽说掀了他们户部的老底,却也言明他们是为了平账,不是为了他们自己。所以皇帝就算生气,也只会骂他们几句,不会真的罚。 冉鹏飞叹了口气:“丢人就丢人吧,也好,趁着这个机会,咱们把户部的帐好好捋一捋,再遇到阻力,咱们就算黑脸不开面那些人也不敢过于求情了,毕竟咱们的脸面都丢了干干净净,他们也别想独善其身。一会儿派个人去公主府,向殿下讨个示下。” “好。”白烨转身出去派人。 申屠庆云愁眉不展:“户部这帐不好查,现在的账目乱糟糟的,我算了几次都算不明白。” 冉鹏飞想了想:“今年我做主考官的时候发现有个人的九章算术极为不错,叫岳景之的。” “我知道他,是吏部岳峙的孙子。” 冉鹏飞点点头:“就是他,等殿试完了,我试试能不能先一步将人要过来。” 申屠庆云抽了抽嘴角:“听说他这一次能考得不错,全靠孟氏为他批改文章。” …… 第74章 跟着大长公主从宫里出来重新上了轿子,大长公主拉住孟蝶的手:“这次得亏你反应快,不然真的就被户部那群老匹夫给糊弄过去了。” 孟蝶笑笑:“殿下,我瞧着勤政殿中谭辅政和九门提督等都在,户部想要糊弄过去想来也没那么容易。” 大长公主摆摆手:“我还能不知道他们,看了那本子最多发现南瓜干的价格问题,柠溪也许好运到能发现,就那个用旧粮充新粮的事儿,累死他们也看不出。何况他们到底不是主管我前线军的,外人哪能有咱们自己人这么尽心。” 孟蝶:“这倒是,他们要管的地方太多,一时照顾不到我们也是有的。” 大长公主:“你说下一步咱们怎么做。” 孟蝶没用考虑直接道:“户部这次丢了个大脸,肯定不敢再做什么手脚,不过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这次是难得的好机会,地方上的账更加不平,说不定他们还会铤而走险。” 大长公主大怒:“一群蛀虫,就应该都抓起来砍了。” 孟蝶没接这个话茬继续道:“这次得让户部出个有分量的人跟着运粮,有他们内部位高者压着,那些地方官吏就算想搞小动作也得掂量掂量,真要漏了馅儿,不止得罪了咱们,得罪他们的上峰才是要紧。” 大长公主冷笑连连:“县官不如现管,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我瞅着那左侍郎比冉鹏飞还要圆润几分,他也应该清减清减了。” 孟蝶憋笑。 大长公主说完自己也笑了:“咱们这边也要派两个人跟着,我派两个账房过去。你那边有什么合适的人么?” 其实这个问题孟蝶一直在思考,范宏他们虽然都能算账记账,可只能记一些简单的,这般庞杂的账目他们肯定是做不好的:“殿下,我想让我的贴身丫鬟露微跟着走一趟。” 大长公主一愣:“露微?那个帮你打过讹诈官司的丫鬟?” 孟蝶:“殿下好记性,是她。每一次往西北运粮,家里为了送东西也都是派人跟着一同过去的,这回多带她一个人倒是不费什么力气,只不过要过个明路,好让她也记一份账目。” 大长公主颔首:“行,你回家就都准备好,等户部那边启程我就派人通知你。” 孟蝶:“谢殿下。” 大长公主:“什么谢不谢的,咱们的亲人在前线是能交付后背生死与共的同袍,咱们就是地地道道的一家人。” 孟蝶:“殿下说的是。” 大长公主:“户部和地方的帐怎么那么多不平的?可是都让他们贪了去?” 孟蝶摸着良心没继续上眼药:“这倒是没有,地方账目不平是多种原因造成的,税收是新粮,粮食入库放入粮仓内贮藏隔了一段儿时间后必然是会掉份量的,还有蛇虫鼠蚁的祸害,虽说朝廷允许各地的粮仓有一定的损耗,但空气是否干燥蛇虫鼠蚁祸害多少本就是不可控的。” 大长公主点点头。 孟蝶:“还有的是县令怜惜百姓。” 大长公主:“怜惜百姓?这从何说起?” 孟蝶:“有的百姓家今年突然遭灾,或者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交不起税粮,有些县令就会允许他们欠一年,若是这县令升迁或者调走,与下一任交接的时候但凡有一点儿不够清楚,账目立刻就会对不上。地方的帐对不上,户部这边是总账自然也就对不上,再加上户部这边给各地发军饷等等,一笔一笔的粮食银子,过手的人又多,中间但凡一个环节精神头儿不到,帐就会对不上。” 大长公主的脸色顿时和缓许多,终于想通了一件事。皇帝对贪腐从不手软,这次户部这么干,竟然只是挨骂:“难道他们这中间就完全没有中饱私囊的事儿?” 孟蝶:“也是有的。只不过地方上极少,动粮仓是重罪,哪怕以后高升或者致仕了,一旦牵扯出来还是会被追责,反而欺压一些商人或者搜刮一些民脂民膏,只要能平安离任就完事了,除非以后在他处犯事才会被审查过去,不然是没有人追究的。” 大长公主陷入沉思:“难怪陛下常说要时常访查民间疾苦。” 从公主府回到侯府,孟蝶立刻着手安排:“露微,这一次户部给前线送粮,我还是派范总管去,你也跟着。” “啊?”杏黄惊呼出声。 露微也很意外:“二奶奶可是有什么别的要吩咐?” 孟蝶颔首:“我已经同大长公主说了,让你去记账。每一次运粮从京城里出发的,基本也就百十人,这些人一天是多少消耗,中途会增加粮食自然也会增加人手,每一天的消耗又是多少,你主要把这方面给我盯紧了。这一部分的消耗可也都是算在粮草里的,不能让他们消耗太多。” 露微想了想:“二奶奶是怕有人在这里中饱私囊?” 孟蝶微微一摇头:“帐不平的问题只是在京中体现出来了,因为各个地方的账目汇集到了京城,实际上地方的帐更是乱成一团,想要借此平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露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一定把这一路上的开销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孟蝶:“快去收拾吧,多带两身厚实的衣裳,听说那边冷。” “诶。” 孟蝶转头又看向范嬷嬷:“嬷嬷,你今儿回去立刻去请一位能跟着出行的大夫,露微没出过远门,这一路上又是水路又是旱路的,我担心她会水土不服。” 范嬷嬷:“我回去立刻就去请大夫。还有一件事,会做水车的人已经找到了。” 孟蝶顿时喜上眉梢:“找到了,那可太好了。立刻着手开始做吧,多做一些,便是以后不旱了,水车多也没坏处。” 范嬷嬷:“我听有良说,水车若是一个接着一个,哪怕距离河流远的地方也能改为水田呢。”这年头种稻可比种麦产的粮食多。 孟蝶连连点头:“不错。做水车的银子直接去荣掌柜那里拿就是了。” “诶。” 孟蝶他们这边行动非常快,户部同样快,三日后便准备停当,运粮的队伍从京中出发,这一次带队的正是户部左侍郎申屠庆云。 骑在马上,申屠庆云真是百感交集,一时间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出门带队好,还是留在京中好。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嘴巴,竟然将那日勤政殿上发生的事给说了出去,那句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一举荣登京城民众最喜欢的用词,现在大街小巷时不时的就能听到这句话。 这也就罢了,孟蝶骂他们户部上下一个个吃得沟满壕平肚大腰圆脑满肠肥的话也给一字不漏的传了出去,现在所有人看着他们户部的官员,第一眼绝对是看他们的肚子和脑袋。 最近户部上下能告假的纷纷告假躲在家中,不能告假的干脆住在衙门,誓死不肯踏出衙门半步,实在是羞于见人。 想到此处,申屠庆云幽幽叹了口气,所以还是出去比较好吧。扫了一眼属于勇毅侯府的车队,申屠庆云赶忙挪开眼:“什么时辰了。” “大人,吉时已到,可以启程了。” “启程。”申屠庆云双腿一夹马腹,坐下马立刻迈开四蹄。 丙戌春,运往前线的粮草队伍终于正式出发。 送走了运粮队,很快就到了殿试的日子,孟蝶对孟渊有信心,不过在听到报喜的婆子说,陛下钦点了孟渊为状元时,她还是乐得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 岳景之同样发挥出色,不过他却比会试的时候掉了一名,这一次殿试他得了第三名探花,不是因为榜眼的文章比他好,而是皇帝玩笑着说,探花还是俊俏些的吧。岳景之就这么得了第三名。 琼林宴上,榜眼很是高兴的同岳景之说,我就说好处不能都让一个人得了,果然! 周围不少人跟着哄笑出声,孟渊借着琼林宴的机会,终于私下见了皇帝一面,将孟庭义收集到的证据等交付于皇帝。 没过几日,三辅赵含章在勤政殿议事的时候突发中风,几位太医轮番诊治,险险保住一命,身体彻底垮了,不得不在家休养。 孟蝶得了这个消息,沉默了一会儿,自己造的孽自己抗,因果轮回,总是有找到你的时候。 “二奶奶,璎珞打好了,您瞧瞧。”玫红捧着个锦盒走进来。 孟蝶从沉思中回神,从锦盒中拿起璎珞细细打量:“不错,正合我意。好好收着,过几日琰姐儿出嫁,给琰姐儿添妆。” “诶。” 日子飞快,很快就到了李琰出嫁的时候,聘礼在前些时纳征的时候已经送来了,盐商人家自是有钱,王家倒是没一个劲儿的炫耀,对琰姐儿重视自然知道她前面还有一位姐姐已经出嫁,故此早早的请了温氏,问了温氏的意见后才定下的聘礼。 聘礼给的厚实,又没有越过李瑾的陈家,陈家是皇子外家,李瑾又是她们这一辈的长女,王家聘礼越过陈家去,那就不是重视琰姐儿,是给琰姐儿难堪了。 琰姐儿的嫁妆对比着李瑾减了一等,李瑾是超品的世子之女,李琰的亲爹只是五品官,不过为了给琰姐儿做脸,侯夫人给的添妆里面多了一些御赐之物,比如说贡缎等等,这些东西价值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份荣耀和背后代表着什么。 上一次李瑾出嫁的时候,李蔼生死不知,孟蝶算是半个寡妇身份,她不好去送亲,这一次李蔼有了信息,她又得了诰命,她去送亲那绝对是给李琰长脸。故此这一次送亲的除了李茂和温氏,还有孟蝶以及李琰自己嫡亲大弟弟李芸。 王家攀上这样的亲事满心欢喜,在自己府里也不怕越过陈家去,那真是怎么高兴怎么来,对侯府一众送亲的人更是亲热无比。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85节 孟蝶明显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格外多。不过等新郎在众人起哄中掀开新娘的盖头后,满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李琰身上了,道道抽气声格外明显。 新郎自己也看傻了眼,相看的时候他是没资格见到人的,回来只听娘说媳妇美貌,其实他没怎么放在心上,一则他家世代经商,家资巨富打小他也是见惯了美人,二则他认为他娘纯粹是被侯府千金这四个字给迷了眼。 这会儿他是真的觉得他娘没骗他,他媳妇美得实在让人脸红心跳,看见她就从心里往外的高兴。 李琰偷眼看了一眼王二郎,脸上的绯红加深,心里也算松了口气,她亲爹亲弟弟都好看,要说她一点儿不颜控那是不可能的,这王二郎果然长的仪表堂堂,深得他心。 喜婆是过来人,一看新婚夫妇这反应就知道这小两口绝对能过好,顿时笑道:“新郎官别只顾看新娘子,快坐下,结发才是真夫妻。” “对,结发结发。”王二郎傻乎乎的重复了一遍,赶忙坐下。 屋中窃笑声起。喜婆拿着剪刀从二人头上各自剪下一缕头发,然后迅速编成同心结,又将两人裙摆系在一处,丫鬟们端来合卺酒。 王二郎和李琰拿起属于自己的那杯酒,穿着对方的胳膊饮下,屋里顿时响起各种吉祥话,欢声笑语。 婆家人又请娘家人吃酒,纵然孟蝶口才了得,在这大喜的日子,王家又真心敬酒,她不免多吃了几杯,回去的时候眼里多了一抹潋滟水雾。 孟蝶回到院子,丫鬟们一看她这个样子,杏黄立刻去煮了一碗醒酒汤,梅儿领着粗使的丫鬟和婆子去提水,玫红将她头上的首饰都摘了,外衣也都脱了,孟蝶瞬间觉得轻松不少。喝了醒酒汤又洗了个澡,身上那点醉意消失的干干净净,疲倦和困乏涌上来,孟蝶直接上床睡觉。 一夜好睡,因着侯府昨日忙着嫁女,也按照当初李瑾出嫁那会儿的规矩,老夫人免了三天的晨昏定省,让大家都好好休息休息,也顺便平复一下连日紧绷的心情。 不用去请安,孟蝶赖了一会儿床才起身,睡在外间的雪青和玫红纷纷起身,等孟蝶洗漱完毕,杏黄正好端来各种清淡的吃食。 昨儿吃了一堆油腻的东西,今儿正好吃些清淡爽口的。孟蝶顿时胃口大开,雪青道:“昨儿范嬷嬷来的时候说,让我今儿回二奶奶一声,王庄头说庄子那边最近有两户人家赎身,这些赎身的人可巧都是今年买的,原是四舅老爷家的。” “那两户人家的男人都是种地的也就罢了,这两家都有女儿,也进过蘑菇房,王庄头实在担心有闪失。” 孟蝶咽下嘴里的东西:“你让王庄头放心,就算拌料的方子漏出去也无所谓,当初我敢大面积用外面采买的人,就没想过能守住这个方子。不碍事的。” 雪青松了口气:“二奶奶心里有成算就好了,王庄头也不用担心的睡不着。” 玫红笑道:“还说王庄头呢,我看姐姐昨晚也没怎么睡好。” 雪青脸上一热:“竟然揭我老底,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嘛!” “哈哈……” 雪青看了一眼外面:“也有段日子了,不知道露微姐姐到没到边关,或者走到哪里了。” 孟蝶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差不多该到了,今儿没到,最多一二日也能到了。” 孟蝶算的确实十分准,露微他们一行人现在距离阿克苏还有一天半的路程,闵华确定队伍没事,率先骑快马回城送信。 守门的一见闵华,连忙开城门让他进门:“闵头儿,怎么样?” 闵华裂开嘴露出灿亮的大板牙:“成了,队伍很快就能到。” 守门的众人一听大喜过望,一个传一个,闵华还没走到帅府,半个阿克苏城的人都知道了,众多将军一窝蜂的都跑去帅府打听消息。 勇威侯坐在主位翘首以盼。 闵华的身形一出现在回廊就有人凑过来勾着他的肩膀:“怎么样,此行顺利不顺利,粮食要到没?” 闵华嘿嘿一笑:“放心,放心,一切顺利。” “你小子行啊!” 闵华哈哈大笑:“我行个p,你看我是能有那两下子的人嘛!” 说说笑笑,闵华进了大厅:“属下见过侯爷。” 勇威侯同样先问:“怎么样?” 闵华立刻道:“侯爷放心,我是同运粮队一起从京城动身的,他们快则明日晚上,最迟后日中午必然能到。” 大厅里顿时响起阵阵松口气的声音,实在是军中没什么粮了,看着剩下的那点儿粮食,火头军做饭的时候都揪心拉命的,不敢下勺子舀米。 闵华又道:“去年几省大旱,南方又有几处遭遇了水灾,还有这次初春的冻灾,粮食大量减产,侯爷所料不差,陛下无奈,只能给我们的军粮降等,用一些豆渣,芋头干等等替代米麦。” 这一点大厅中的将领早就听勇威侯分析过,大家心中早有预料,这会儿听到也没有什么失望的,都能接受。纷纷道:“只要足量品质还行就行,去岁送来的品质太差了。” 勇威侯同样点头。 闵华笑得那叫一个得意:“那必须品质好,这一次特别的好,嘿嘿嘿嘿……这事儿说起来多亏了咱们家的二奶奶。”??? 众人迷茫,闵华眼睛看向李蔼:“户部那群黑心肝的,想着这次陛下说要降等,也没具体说降几等,竟然想在咱们身上平他们户部的帐,这样的事儿我这大老粗哪想得到?就是连咱们殿下也没想到他们胆子敢这么大,得亏咱们家二奶奶一双金晶目,识破了户部的诡计。” 勇威侯:“具体怎么回事?” 闵华:“二奶奶请了殿下一起到勤政殿旁听,然后把户部的提议一条一条全给驳了,拆穿了他们的阴谋诡计,辩驳的他们哑口无言,最后骂得户部尚书那个老匹夫直接晕倒在勤政殿上,嘿嘿嘿嘿……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户部一个个吃得沟满壕平膀大腰圆脑满肠肥了嘿嘿……” 离的远的或者粗心的原本没看到闵华那个眼神,还纳闷儿怎么出来了个咱家二奶奶,勇威侯大儿子还没娶媳妇呢,等一说骂人,大家伙儿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李蔼那个泼妇媳妇,李蔼在家好像就是行二,这不就对上了! 勇威侯早就知道户部不安好心,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亲娘在俗物这方面不是太通,就没特别提醒,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个意外之喜:“那后来怎么办的?” 闵华笑的更开心:“户部被咱们家二奶奶掀了老底,又被殿下压着,那还不乖乖办事,这次出来运粮的是户部左侍郎,他亲自下来到各个地方调集的军粮,今年粮草的品质和份量都绝对的实打实。” “还不止这个,殿下那里还派了两个老练的账房过来亲自记账,哦,还有,咱们家二奶奶也派了个姑娘来,是她的贴身丫鬟,那帐做的那叫一个好,殿下派来的俩账房赞不绝口的,我瞧着偶尔还请教那位姑娘呢,还说要借姑娘的账本他们也抄一份。” “就连户部那些不要脸的,也夸人家姑娘的帐做的好,我前儿还听到他们凑在一起嘀咕,准备回程的时候也借账本抄一份呢。咱们家二奶奶就是会调理人。” 李蔼无语的看着闵华,你到底曾经是谁家的家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勇毅侯府的呢。这一口一个咱家二奶奶。 勇威侯乐得一拍大腿:“好,好,侄媳妇真乃女中豪杰。” “可不是,侄媳妇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长丰啊,你这运气真是绝了,怎么就让你摊上了这么好的媳妇。” “以前都说娶妻娶贤,我还当都是瞎说,这一看还真对,有了这样的媳妇,何愁家业不兴旺。” “长丰啊,你可要好好珍惜你媳妇,你这一走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在京城不容易啊!” 李蔼在这一刻有些怀疑,跟着这群不靠谱的人在一处打仗,还能打胜仗真的是老天保佑吧?想是这么想,翘起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闵华说的果然没错,第二天傍晚时分,申屠庆云带着庞大的队伍来到了城门处,当看到那巍峨的城门楼时,申屠庆云好悬没哭出来,这一路上太苦了,舟车劳顿也就罢了,还得同下面的斗智斗勇,他整个人整整瘦了几圈儿,原本他是个圆润的胖子,颇有些像富家翁,这会儿他绝对是个精神老头儿。 因着闵华早一步送信回来,知道这次带队的是户部侍郎,纵然在心里将户部上下骂了个祖宗十八代,勇威侯还是派了一名有身份的将领前来迎接:“不才是勇威侯麾下前锋参领郑远,申屠侍郎,请。” 申屠庆云连忙回礼抱拳:“参领客气,听闻按规矩入城都要先检查,咱们还是按规矩办事吧。” 郑远一笑:“侍郎爽快人,那我就先命他们检查了。” 申屠庆云:“请便。” 郑远一挥手,事先安排好的人立刻开始检查,郑远和申屠庆云就开始闲话,东拉西扯的没有一句重点。 负责检查的兵士越看越高兴,闵头儿说的果然没错,这一次粮草的品质非常好,哪怕降等了,他们也高兴。 “郑头儿,都查好了,没问题。” 申屠庆云长出一口气,郑远一挥手,示意可以进城,然后那些负责检查的兵士又开始检查家属队,轮到勇毅侯府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客气,等都检查完了,这些兵士你看看我,我看看我,互相推搡了两下异口同声:“谢谢二奶奶。”喊完一窝蜂的跑开了。 郑管事和范宏先是一愣,紧接着眉开眼笑,心里颇为欣慰。露微坐在车厢中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第75章 这一次进入城中,郑管事和范宏能明显感觉到与前面几次的不同,每一个他们遇到的人都对他们露出大大的笑容,真是格外的有面子。 等到了李蔼的府邸,那些亲兵一窝蜂的冲出来,一边喊着:“谢谢二奶奶。”一边又问:“有没有小鱼干?小鱼干呢?” 李蔼的脸乌漆墨黑的,这群玩意儿是真的不能要了,真是越来越丢人。 郑管事笑着凑过来:“见过二爷,这次夫人给准备了不少奶粉和黄油,还有各种牦牛干,没事儿换换口味还是不错的。” 李蔼点头。 范宏带着露微过来,范宏先见礼,露微这才上前一步:“奴婢露微拜见二爷。” 露微?李蔼脱口而出:“帮你们奶奶打讹诈官司的露微?” 露微一笑:“那日是奴婢去的。” 李蔼上下打量露微:“好丫头。这次辛苦你了,我已经命人给你准备了单独的院落,你先去休息吧。” “谢二爷体恤。”露微没动:“我这里有封信,是二奶奶亲笔写的。”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李蔼,这才跟着老婆婆下去。 两人刚走到回廊那边,好些兵丁就狗狗祟祟的摸了过来:“姐姐,姐姐。” 露微停住脚步,倒是不怕这些男人,实在是他们探头探脑的样子太好笑了:“可是叫我?” 这些年轻男子你推我搡的最后抱团儿出来,挠挠后脑勺看着露微傻笑。露微就耐心的看着他们笑,也不催促。 好一会儿才有个少年道:“小鱼干是姐姐做的吗?” 露微噗哧一笑:“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会做小鱼干的不是我。”眼见这些人满脸失望,露微话锋一转:“不过呢,你们想吃什么可以告诉我,临来的时候会做小鱼干的姐姐可是说了,只要她会做,都会给你们做的,等下次就给你们带来。” “哇!”众人爆发出欢呼声,七嘴八舌说着一些好吃的。 露微:“不着急,你们想好了统一告诉我,只有一样,一定要耐放的,不然这山高路远的,运到这里怕不是就要坏了。” “诶,谢谢姐姐。”得了这个满意的答案,众人一哄而散:“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婆子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轻啐了一口:“姑娘真是好性子,依着这群猴儿。” 露微笑道:“会做小鱼干的杏黄临来的时候真的就这么告诉我的。” 婆子也跟着笑了:“二奶奶宠他们。” 这一次分军粮,大家有志一同的让李蔼先挑选,但是这一次品质都极好,按规矩分就行,等李蔼领完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勇威侯冲着他招了招手:“长丰,来,有件事同你商量商量。” 李蔼走过去:“什么事?”看主帅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关于打仗的事情。 勇威侯搓了搓手:“是我娘派过来的两个账房,他们说你家丫鬟做的帐实在是好,简洁明了一目了然,在我面前十分推崇,甚至还说若是能在军中推广,咱们这边的账目那可就好管理多了,还给我看了他们抄录的账册,我瞧了瞧,确实好,也有些心动,想在军中推广,所以想让你家的丫鬟教教两个账房怎么做这个帐。指点指点他们。” 李蔼沉吟一下:“露微是内子的丫鬟,这做账的方法也是内子自己琢磨出来的,属于她的东西我不好越俎代庖直接应下,这样对她不尊重,等我回去问问露微。” 勇威侯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李蔼转身回到府邸,命人喊了露微过来:“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露微:“二爷,什么事?” 李蔼将勇威侯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又问:“这是你们奶奶自己琢磨出来的,属于她的东西,我也不知能不能教给别人,没有应下,所以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能不能教直接说就好。” 露微一笑:“二爷,这做账的方法是能教的,不然我也不会把这次我做的帐借给他们抄录。其实路途中的时候我也指教过一些的,不过路上忙碌,不成个系统,他们这会儿说要学,想来用不了三两日就能学会。而且二位都是老账房,我们一块探讨,我跟着他们也能学些本事。” 李蔼:“好好好,那就劳烦你教教他们了,我现在就派人送你过去。” “诶。” 看着露微的背影消失不见,李蔼若有所思:“这丫鬟真会说话,让人如沐春风的。” 郑管事笑道:“露微姑娘是二奶奶的陪嫁丫鬟,打小就跟着二奶奶,将二奶奶平日里为人处世的本事能学了三四分去。”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86节 李蔼有些难以想象,他私心里是佩服孟蝶的,但是得到的消息大多都是孟蝶强势以及与人为恶的一面,他心中对孟蝶的印象始终是孟蝶有本事,心思也很良善,人也应该是高傲强势的,没想到竟是这样么? 郑管事看了一眼李蔼:“二爷,咱们二奶奶对外面欺过来的人那就是西北的风刀子,吹到人身上那是又疼又冷;对咱们内里人,那就是春天的微风,吹在人身让人浑身的舒坦。” 李蔼笑着睨了他一眼,郑管事笑得十分光棍,完全不掩盖自己的小心思。 勇威侯等来了露微,大喜过望,立刻请她去教两名账房怎么做账,还给准备了独立的院子,令人无要事不许随意打扰。 申屠庆云一行人在休息了一天两夜后提出了辞行,勇威侯也没挽留,只问了清楚了他们回去时的路线,主要是露微那边还没完事,等教好账房,他派人护送露微回到大部队中。 郑管事和范宏也商量了一下,郑管事率领大部分人先跟着申屠庆云离开,范宏留下来等着露微。一切安排妥帖,大家分头行事。 最终露微也只比申屠庆云他们晚走两天而已,等于前后只用了三天,两位账房其实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学会了做账,但为了不出差错,两位账房这两天就将军中的一些账目拿来练手,然后请露微过目检查疏漏。学会还要融会贯通。 大部队走的慢,勇威侯安排的人都是赶路好手,申屠庆云他们启程的第四天晚上护送露微和范宏的队伍就追上了他们,两下汇合,好好休整大吃了一顿,第二天各自上路。 申屠庆云看着扫了一眼勇毅侯府一众人所在的方向,招呼自己的心腹手下人到了自己的房间:“那个账本你们都见过没?” “大人,下官有幸见过一次,属实是好,清晰极了,无论是对账还是查账都非常方便。” “下官也有幸见过一次。”这人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的:“下官觉得,比咱们户部现在的记账法还要好。” 申屠庆云等的就是这句话:“是吧,我听说这次露微晚回来,就是殿下派来的两个账房同她学习这崭新的做账方式,现在留在军中了,勇威侯让他们在军中推行这种记账方式。” 屋中几人面面相觑,还是那名说比户部记账好的人灵机一动:“大人,您说要不要我们也学学,其实我们户部也可以改改。” 申屠庆云笑了笑:“我正有此意,改不改的这个最后还要陛下定夺,但是学会了我们肯定不亏,这两日我就抽空去问问露微。” “大人,要不还是下官去吧。” 申屠庆云一摆手:“我去,既是求人又何必还要拘泥于身份,孔老夫子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我又有什么可端着的。” 申屠庆云果然说话算话,路上寻了空就亲自去同露微说这件事。 露微也爽快,先将自己的账册借给他们抄阅,等他们略熟悉一下这种记账风格,再给他们细细讲解。 申屠庆云大喜过望,一叠声的道谢。然后就捧着账本高高兴兴回去同属下人一起抄阅,一起研究。粗粗一看的时候就觉得好,这么精细的一看,越发觉得好。 几名户部小官纷纷感叹:“这些奇怪的数字粗看奇怪,仔细一瞧才发现简单明了,书写也省时省力,那孟氏还真的有才。” “父兄皆状元,她还能差了?” “原本京里传言,本科的探花是她给批改文章才取得的好名次我还不信,这会儿我真是信了。” “我都在想要不我儿子别去文庙拜文曲星了。干脆拜他们孟家吧,各个都这么会念书有才华,文曲星怕不是托生在他们家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好几个人顿时都有些意动,说不定文曲星真是长在孟家了,要不他们家怎么都这么会念书呢,男丁也就罢了,女子也有这般好才学,简直让人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户部这边抄好了账册,露微立刻抽时间给他们讲解,他们平日里也都是记账的,学起来不难,这里唯独申屠庆云平日里不记账,但他查账,又是饱学之士,学起来也一点儿不比那些人慢,反而还能举一反三,学的越发精细。 露微也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两榜进士的本事,对户部一众官员佩服不已。 回去的路上氛围十分和谐,也不用怎么赶路,大家走的算是非常愉快,申屠庆云因为每天学习算账,哪怕回去的路上舒心许多也终究是没胖起来,回到户部的时候还是一个精神老头儿。引来留守的户部一众人上下侧目。 露微回到侯府也长出了一口气,洗漱后立刻来见孟蝶。 孟蝶上下打量露微眼里露出心疼:“到底还是清减了不少。” 露微一笑:“其实倒不是真的瘦了,而是结实了,我人都精神了好些呢,这一路上范总管照顾的妥当,我没到一点儿苦,沿途反倒是见到了很多不一样的风景和风土人情。” 孟蝶脸上露出笑意:“行了,我还不知道你,要强的性子,便是真有不舒服也会忍着,先回房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休息好了咱们在慢慢说。” “诶。”露微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这是二爷写给二奶奶的信。” 孟蝶接过信件:“你快去休息吧。” 送走了露微,丫鬟们都开始伸长脖子看着孟蝶手边的信件,孟蝶哭笑不得当着他们的面拆开李蔼写的信,里面竟然分了两摞。 孟蝶随手抽取一摞,依旧是李蔼在边关的一些趣事,有同袍的,也有他自己的,也有一些风景的描写,孟蝶从那简谱的字里行间既读出了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的艰苦,也读出了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的大气磅礴边塞风景。 将这一摞信件看完,孟蝶直接将信件交给丫鬟们看,孟蝶又拿起另一摞看,顿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这些信纸上写的是为什么会开战,究竟是同哪国开战,又为什么打了这么久都没打完,这些因果一一摆明了告诉了孟蝶,还告诉她了一些易朝这边的简略部署。 这些李蔼敢写,自然不属于军情机密,但这些也确实是普通人得不到的消息,更遑论内宅女子应该知道的。 如果说刚才那些信纸上所写逗得孟蝶开心一笑,那么这些信纸上的所写就让孟蝶心中渗出暖意,浑身上下都透着舒服,李蔼告诉她这些,摆明了告诉她,我没有把你当普通的内宅女子,你是有才华的人,这些事情你应该知道。 李蔼承认她的才华,不曾因妇人身份对她有任何轻视。 丫鬟看完了信件,正想探讨,湖绿捅了捅大家冲着孟蝶的方向努努嘴,其余三人一顿,这才发现孟蝶盯着信件笑得怎么形容呢。玫红觉得她家二奶奶这会儿的笑容好美好美,好像会发光一样。 杏黄和雪青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是满满的激动,这种笑容她们可太熟悉了,在孟家的时候,她们小姐每一次与老太爷老爷大少爷商讨事情,侃侃而谈的时候都会露出这种笑容。 可惜自从进了侯府自家小姐就再也没有露出过这种笑容,没想到今日又能得见,二爷在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孟蝶将信纸上的内容又看了一遍,装入信封中:“这是写军中一些事的,就不给你们看了,刚刚那些信纸你们看完了单独放在小盒子里收好。” 湖绿立刻应道:“诶。” 露微这一休息就整整休息了两天才缓过身上的疲惫,说不辛苦是假的,莫说她没压根没出过远门的女子,哪次范总管回来不也得狠狠歇上两天? 等露微休息够了,立刻向梦蝶回禀两件事:“二奶奶,我回来的时候户部侍郎申屠大人借了我写的账册去抄录,又向我学了如何做账,我按照您的吩咐都教了。” 孟蝶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露微扫了一眼屋里,确定没旁人依旧压低了声音:“二奶奶的信里写那些杂海鱼杂海虾还有一些碎海菜可以给得瘿病的士兵吃,二爷反应快着呢,立刻说了海鱼两个字,我没回,但是我想着二爷已经全明白了,这事儿……” 孟蝶笑笑:“我既然这么准备了,也在信里提了,就是没想瞒着他。别说是他,哪怕是外人我本意也是没想瞒着的。” 露微不解:“那怎么……” 孟蝶看着她:“怎么没说出去是不是?还让你们嘴紧瞒着。这事儿牵扯太广,现在还不到说出的好时机,这病由来已久,很多地区都受此病影响,说出来大家有了治疗方向,是不是就能解决了?” 露微越发迷茫:“难道不是吗?” 孟蝶:“海里的东西那么好得的?你知道珍珠吧?也知道采集珍珠的蜑民吧?蜑民有多苦你可知道?他们被强逼着下海,不允许他们到陆地生活,只让他们在船上或者岛上生活,明明采集着价值昂贵的珍珠,结果却是最贫穷的一类人。” “这都还算好的,遇到喜欢盘剥的皇帝只会更苦,前朝时期,佳靖五年采珠之役,死者万计,可见寻求这海中之物有多危险。本朝太祖强硬废除蜑民这籍贯。用的理由是珍珠乃奢华靡费之物,不应该浪费大量人力在此之上。” 露微满眼震惊,张大了嘴巴。 孟蝶深吸一口气:“若是这海鱼能治病的消息传出,定然会有人让这蜑民籍贯死灰复燃,多少人再次被逼得下海,那些人下海是捞海物还是采珠又有谁知道?而这一次,他们还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仅如此,海物到时候必然涨价,原本距离海不太远的地方,普通富户或者人家也许还能吃到一点,真的知道这是治病的东西,一旦被大商户垄断,哪还能入得到普通人的嘴里。” 露微想了想:“朝廷严格管控呢?” 孟蝶叹了口气:“盐铁管控的厉害不厉害?照样有人走私。这两样与海物还不一样,铁耐用,盐产量高。海物既不耐用产量也不高,朝廷到时候就算想要管控,也绝对是有心无力。” 露微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牵扯好多。” 孟蝶叹息一声:“是啊,除非……” “除非什么?” 孟蝶目光有些悠远:“除非能有一块滩涂,试着培育出各种海菜,海菜长的快,治疗效果好,到时候平价出售,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关键。” 露微眼睛一亮:“大奶奶不是有块滩涂吗?” 孟蝶:“那是她的陪嫁,我还能去买过来不成?最近一二年我也留意过滩涂,别说出售的,就是租出来的都没有,这是块肥肉,都盯着呢。” 露微顿时没声了。 孟蝶无奈:“这事儿只能慢慢想办法。” “范嬷嬷。” “范嬷嬷今儿怎么来了,这大热的天。” 露微赶忙出去:“范嬷嬷,可是有急事?桃儿,去取一碗绿豆汤来。” “诶。” 范嬷嬷满面喜色脚步匆匆走进来。 孟蝶一见范嬷嬷的两只眼睛亮得同两盏灯似的顿时就知道肯定是有好事:“坐吧,什么好事?” 范嬷嬷坐下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二奶奶这是能掐会算不成。” 孟蝶笑了:“还用我能掐会算?看你这满脸喜色的,谁还猜不出有喜事。” 范嬷嬷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凑到孟蝶身边,压低了声音:“二奶奶,有信和江庄头说,鱼生籽了。” 孟蝶眼睛一瞬间睁大。 范嬷嬷:“大概是池塘太深,春天的时候也没看到,结果前些时多了不少小鱼苗出来,两人不敢怠慢,经过各种比对观察,这才确定鱼是真的在咱们的池塘里产卵了。” 这下孟蝶也双眼仿佛明灯了:“这,这可是太好了。” 范嬷嬷长出了一口气:“都这么长时间了,可算是透了亮儿。” 孟蝶笑了:“嬷嬷也太心急了,这才多长时间,当初我说要好多年的话可不是哄你,我是真的认为要这么长时间的,鱼儿到底是活物,比不得香皂那等死物可以随便折腾,这活物难着呢,有信和江庄头这么快就让事情看到曙光,真是下了大力气了。” 范嬷嬷:“有信原本还不太想告诉二奶奶呢,他觉得就这一年也不能说明什么,还想着明年再看看,若是明年继续产卵,这才是万无一失,我说不管怎么样,先让二奶奶知道,说不定二奶奶还有别的主意呢,他这才同意。” 孟蝶:“有信本就是稳重的人,他又努力了这么久才看到曙光,难免患得患失的,你回去告诉他,心里不用太有压力,这事儿真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就需要长年累月的。露微。” “诶。”露微挑帘进来。 孟蝶:“我不是还有个温度计吗,你拿给范嬷嬷。” “好。” 孟蝶重新看向范嬷嬷:“再拿过一个,今年的鱼苗若是咱们的池塘能养得下,那自然都自己养起来比较好,若是养不下,就放归大河,横竖咱们也在那里捞了不少的鱼苗。” 范嬷嬷一叠声:“养得下绝对养得下,今年又是旱灾,不少人逃荒到京城,最近王庄头做主雇佣了不少人过去,一是把山上的杂树再清一清,秋天的时候就能栽种果树了,二是又挖了不少池塘,正好栽荷养鱼。” 孟蝶看了一眼外面的大太阳:“干活的时候尽量避开中午。” 范嬷嬷:“二奶奶放心,他们都晓得的,王庄头去岁的时候还命人存了一些山上干净的雪又让人在河里凿了一些冰,做个了小冰窖,现在天热,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都能吃到一碗冰镇的绿豆汤,消暑着呢。二奶奶这边冰够用吗?” 孟蝶颔首:“够用,自打那一年侯府冰不够用之后,母亲每一年都让下边的人多贮存一些冰,之后就再也没有不够用的时候了。” 范嬷嬷松了口气。 孟蝶又道:“事情好容易有了眉目,你让有信去荣掌柜的那里拿银子,上下都有赏。” 范嬷嬷:“这事儿还没……” 孟蝶打断她:“苦劳总是有的呀。有信是自己人也就罢了,还有其他那么多人呢,想让底下人尽心办事,哪有舍不得银子的道理。” 范嬷嬷连连点头,又在这边吃了午饭再走。依旧是脚步生风,可见心喜。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87节 第76章 孟蝶的喜事是一件接着一件,没过两天她接到了皇帝的口谕,林楚来传话,户部尚书上书皇帝想同孟蝶学习新的记账方式,皇帝允了。 这个事儿孟蝶有些意外又并不太意外,不太意外是因为户部侍郎既然学了这个做账的法子,他们肯定会有动作,意外的是户部动作竟然这么快,孟蝶没料到,她还以为冉尚书要纠结纠结呢。 孟蝶:“辛苦林大监了。” 林楚满面含笑:“我这也是分内之事,应该的。” 孟蝶到底是留着人喝了一碗茶,又送了个厚厚的红包。侯夫人知道了口谕的内容后,各个满面红光,能接到这样的差使,这就是给脸上添光,给侯府加份量。 接了差使,孟蝶也没拿乔,立刻派人去问户部,那边什么时候有空,她这边随时都有时间。户部回的更快,直言已经都准备好,明日就能上课。 就这样,第二天一大早孟蝶穿上了夏日的诰命服,首饰只戴两三样,就这么坐着马车到了户部。成为本朝第一个踏入户部重地的女性。 冉鹏飞率领户部重要人等前来接孟蝶,孟蝶从马车上下来再次感到意外:“冉大人这般,可真是折煞我了。” 冉鹏飞一笑:“此言差矣,达者为先,你来教授我们本事那便是老师,尊师重道应该的。”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仗,开了个好头儿,接下来更顺利,户部上下已经同户部侍郎学了一轮都会了,之所以还找孟蝶,孟蝶也清楚,这到底是她首创,越过她去那便是不给侯府面子,咳咳,当然也是不给她面子,究竟是怕侯府施压还是担心她骂人,这可就不是她能知道的了,横竖是没越过她。 第一天孟蝶迅速教了他们阿拉伯数字以及做账,第二日他们就能自己上手做账,孟蝶查找一些疏漏。 晚上,孟蝶从户部告辞的时候便对冉鹏飞道:“冉大人,户部人才济济学的实在是迅速,我瞧着已经都成手了,明日我便不来了,去陛下那里复命。” 冉鹏飞一笑:“孟淑人不要着急复命,不如再等等,我们这边要将最近一个月的账目全部用新的记账方式重新记,不如等那时候我们一起去复命,这样也能请陛下看看成效。” 复命的时候就能看到成果,这可比孟蝶单纯说我教完了面上要好看很多,冉鹏飞这是给她在皇帝面前多个露脸的机会了:“还是冉大人想的周全,既这样,那我就在侯府等着大人的好消息了。” “好好好。” 看着孟蝶的马车逐渐消失不见,不少户部小官纷纷感叹:“没想到孟氏竟是这般和气的人。” “谁说不是呢,我私心里一直偷偷以为她是青面獠牙夜叉相。” 白烨瞪了他们一眼:“她也是你们能议论的!”说完忍不住嘀嘀咕咕:“和气!没等她指着你们鼻子骂你们脑满肠肥,你就知道她和气不和气了!” 申屠庆云抽了抽嘴角没吭声,他走了一遭减肥成功,白烨可没成功,现在依旧在痛苦减肥中,他还是别触霉头了。 孟蝶刚一回家,露微就道:“二奶奶,今儿咱们府里大奶奶的娘家惠府打发人来问,二小姐还有多久日子生产。” 这事儿孟蝶知道,大哥有皇帝密旨要送还家里,殿试之后不久就回了甘州:“大哥临走的时候请了他岳家的婶娘惠二太太照看,想来是惠府见日子差不多了,故此来询问询问,你打发人告诉那边,稳婆说就这两日,一旦有动静,我们会立刻给惠府二太太送信的。” “诶。” “二奶奶,二奶奶……”樱儿从外面飞跑进来:“庄子上打发人来说二小姐发动了。” 孟蝶豁的一下站起身:“快,去隔壁请你们大奶奶,备车。” 底下人立刻备车的备车,去请人的请人,这个时辰李茂都下班回家了,正同温氏吃饭,得了这个消息,两口子撂下碗筷迅速打理好自身,然后李茂亲自命人备车,又亲自送温氏和孟蝶一起到了她的庄子。 中途宁夫人也得了信息,她稍微收拾一下也命人备车跟了去,孟家这边长辈都不在,温氏纵然生过两个,没有个长辈坐镇她还是不放心。 到了庄子,宁夫人正巧同惠府的二太太走了个对头碰,两家这么一对,都知道所谓何来,简单客套两句,齐齐到了孟潇的产房外。 眼见自己婆婆和大哥的岳家婶娘都到了,孟蝶也是长出了一口气,有长辈坐镇,她心里确实更踏实一些。 宁夫人率先询问:“稳婆怎么说?” 孟蝶:“说是胎位极正,大嫂在屋里帮衬着呢。” 惠二太太笑道:“胎位正就好胎位正生的就顺畅,外面我和世子夫人一起支应着就行了,你这个当姐姐的进去了,她心里更踏实些。” “诶。”孟蝶换了一身新的干净衣服,这才步入产房。 孟潇一见孟蝶,心中的紧张顿时消散不少:“姐姐怎么也进来了。” 孟蝶同温氏一起扶着她走动:“我婆婆和大哥的岳家婶娘都到了,外面有她们坐镇,我就进来了。” 孟潇心里越发踏实:“我这生产还劳动了两位长辈。” 温氏笑道:“不要想什么劳动不劳动的,你眼下才是最重要的,慢慢走,一直保证着走动就好。” “嗯。” 杨怀安这会儿在窗下听着屋里的动静,也大大的松了口气,有长辈过来,他的心里也踏实不少,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本就重视,生产的还是自己爱重的娘子,他更担忧。 孟潇身子骨健壮,这一胎怀相又好,稳婆照顾得也得当,纵是第一胎,也没怎么太辛苦,天光大亮之时,一名女婴呱呱坠地。 守了一夜的几个人顿时齐齐松了口气。 孟蝶请人送宁夫人、惠二太太和温氏先回去,她又提醒杨怀安赶紧给甘州家里送信,她这边也派了个人回去,给孟家送信儿。 一直忙到午后,终于全部妥当,孟蝶又盯着孟潇吃了午饭,听稳婆和大夫说一切都好,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回到侯府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紧接着就是洗三礼。杨家在京城没有亲朋,唯独杨怀安科考之前认识了几个朋友,但考上的这会儿都回家探亲了,没考上的也回家继续奋斗呢,除了岳景之,没有旁的人。 孟潇就不一样了,她在京城本就有几个手帕交,这会儿虽然有外嫁的,但好友还有三两个,再加上孟家的亲戚,来客虽然不太多,倒也不少。 孟蝶自然给安排的妥妥当当,女客这边都是她亲迎的,另不少对她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女客很是吃惊,这泼妇好生端庄秀雅,和名声一点儿也不符合。 其她人怎么想孟蝶管不着,她只管将这一次的洗三礼办得热闹体面,坚决不能让自己的小外甥女受半点委屈。 热热闹闹的洗三礼落幕,孟蝶算是彻底的松了口气,孟潇无人打扰,坐月子期间自己说了算,杏黄又隔三差五过去做滋补品,孟潇这个月子坐得格外舒适,一个月不到,人就恢复了往日的白里透红。 也就在这时,孟蝶接到了户部的消息,他们已经做好了一个月的账册,明日请孟蝶一起去勤政殿复命。孟蝶欣然应允。 去见皇帝,孟蝶现在有诰命,自然穿着诰命服,首饰配饰也都配了个齐全,没有少戴一样,而且这一次孟蝶不是去偏殿等候,她堂堂正正的进了勤政殿正殿回复皇命。 在所有人都没意识到时候,孟蝶又做到了本朝第一个踏入勤政殿的外命妇。 皇帝看着户部呈上来的新账册,耐心的听着冉鹏飞讲解,眼睛是越来越亮,这账册好,实在是太好了,清晰明了,尤其是对账查账的时候太省事了。 “好,此事办得好,办得极好。”皇帝大喜过望:“这上面的数字是哪个国家用的?” 孟蝶:“回禀陛下,他们那里的语言和我们不同,臣妇用的是音译法,擅自称呼他们为阿拉伯。” 皇帝点点头:“音译也好,这样倒是好区分,他们这数字不美观,胜在简单实用,尤其适合记账,此事你居首功。” 孟蝶:“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妇的荣幸。” 皇帝高兴,下了明旨嘉奖孟蝶敏而好学,蕙质兰心,又赏下不少金银和宫廷首饰贡缎等物,很是给了孟蝶不少风光,就连侯府也跟着沾光不少。 京城更是添了谈资,一是议论孟蝶的才华,还有少一部分但有些权势的人小心的议论着户部账册,户部突然改了记账之法,想来是要有大动作了。 然而没等众人继续猜测和谈论,京中另一件大事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三辅赵含章上书辞职,自打他前些时中风后虽然保住了一命,身体恢复的却非常慢,直到现在也不过能勉强半自理,继续待在三辅的位置上显然不适合。 皇帝照例挽留,赵含章再次上书,皇帝准奏,念他一辈子为朝廷尽心,办差也得力,给了他不少封赏,可以说赵含章退休退的也是风风光光。 出人意料的他没有留在京城养病,而是除了两个在京城做官的儿子,还有二个在外做官的儿子,剩下儿孙全被他大手一挥带回老家。 他风光退休,儿孙还有在朝廷的,来送行的人自然不少,他也乐呵呵的同众人道别,只是听说回老家之后有个儿子水土不服,没过小二年竟就那么去了,不过他儿子多,大家伙儿也只是随意提了一嘴。 眼下京城最让人关注的是赵含章走了,辅政大臣的位置空了一个,会是谁顶上去呢?没给大家多少时间猜测,皇帝很快就下了圣旨,原本的四辅谭正泽升为三辅,四辅则由刑部尚书裴济桓接任。 这个人选并不算太意外,裴济桓有资历更有政绩,当年的赵含章是从督察院出去的,也算是刑法一类,现在补上一位刑法的辅政大臣,也是理所当然。 更让众人关心的是刑部尚书这个职位谁来接任,这可是统领一部的尚书,实打实的实权派,两位侍郎接任? 依旧不给大家讨论的时间,皇帝又是一顿操作,一口气发落了甘州地界不少官员,其中有文官也有武将,甚至京城也有那么两家被扫了台风尾。 京城中又多了谈资,大家议论纷纷,直言这些人好大的胆子。便是内宅中也多有议论的。 吴氏甩着帕子:“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好好的做点买卖不好么,怎么就去做掉脑袋的走私。” 周氏看了她一眼:“当官的又不能做买卖。” 吴氏:“我说的又不是开铺子,他们挨着边关,弄个商队什么的,参个股谁能抓到尾巴?还不是能赚下银子。” 周氏:“他们不也是弄商队了。” 吴氏无语:“我说的是卖些正经商品,就卖点胭脂水粉,丝绸瓷器的不好么。” 方氏:“四嫂说的对,他们也太想不开了,这下全被抄家,什么都没了。” 吴氏感叹:“不过朝廷对走私的打击也确实严厉了些。” 孟蝶笑着提醒:“四婶子,朝廷对普通的走私打击没这么严厉,是他们动了不该动的东西,他们动的可是朝廷的半禁品。” 吴氏:“半禁品是什么意思?” 其余人也都看向孟蝶。 孟蝶细细解释:“通常半禁品都是战略物资,朝廷每一年出口的份额都是固定的,并且换回来的也是战略物资,比如说他们走私的茶叶和菜刀,这两样都是战略物资,平日里都是朝廷同蒙古换脚力更好的大宛马和牛羊肉还有皮毛用的,他们这样走私,岂非同卖国无异。若是真的走私过去一些胭脂水粉,你看朝廷能如此大动干戈嘛!” 吴氏长大了嘴巴:“原来是这样。给二郎他们前线送去的牛羊肉是不是就是朝廷用茶叶同蒙古那边换的?” 孟蝶颔首。 吴氏脸色一沉:“这群脏心烂肺的东西,拿着朝廷的俸禄不思忠君报国,还做下这等事,该!” 孟蝶好悬没笑出声,这吴氏的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侯夫人直接笑出声:“你啊,真是伤到自家人的利益,态度立马就变了。” 吴氏脸一红:“那别人家的事儿也跟我没关系啊。” 大家窃笑不止。 后宅们乐一乐,朝中大臣反应快的已经猜到了刑部尚书的人选,这走私线路在甘州,谁查出来的不言而喻。 果然!没两日皇帝下旨,任命甘州知州孟庭义为刑部尚书。当年孟庭义是从正二品贬为从五品的,如今又重回正二品。 圣旨下来那天,孟蝶高兴得又在侯府做了一回散财童子,世子和宁夫人也皆有赏赐,亲家重回中枢掌管一部实权,这无形中也给侯府加重了份量。 紧接着皇帝又下了旨意,任命临泽县令孟长生接任甘州知州,任命孟长康接任临泽县令。 一连串动作彻底将孟家推到了京城的舆论中心风口浪尖,只要眼睛都不瞎的都知道,如日中天的孟家又回来了。 人人都道皇恩浩荡,亲弟弟附逆,孟家不但全身而退,几年之后还能风光回来,真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非孟家没有女孩在后宫,祸国妖妃的名头绝对跑不掉。 当然这都是民间以及一些不明真相的年轻人私论,朝廷重臣们对此接受良好,从孟庭义离开京城那天起,他们就知道孟庭义还会回来的,皇帝不可能真罚孟庭义,皇帝可怜孟庭义都来不及呢。 实在是孟庭义与皇帝的遭遇太像了,都是亲爹偏心小妾庶子,也同样都是不省心的弟弟造反。皇帝的弟弟还是主谋。这样的情况下,难道说皇帝能恨死孟庭义吗?不,他不会,他又不是神经病。 皇帝是个正常人,同样的遭遇让他看见孟庭义就仿佛看到了自己,他私心里同情孟庭义。作为一名合格的皇帝他更知道孟庭义的才华,所以重新启用孟庭义和孟家无非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没有丝毫的意外。 就在孟蝶满心欢喜的盼着祖父祖母回来的时候,京中的舆论走向渐渐不对,倒不是针对孟庭义什么,而是针对孟蝶。 不知从哪里传出孟蝶骄奢无度的传言,一开始很多人都嗤之以鼻,渐渐的传得有鼻子有眼,直到有人说,那灰树花蘑菇是用白糖养起来的,这个传言被传到了顶峰,并且谣言越传越烈。本是欢喜无限的侯府因为这些流言蜚语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这一日早安的时候侯夫人忍不住问:“蝶丫头,针对那些流言,你怎么看?” 孟蝶笑得从容:“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横竖我又少不了一两肉。” 侯夫人顿时就笑了:“你不放在心上我也就放心了。” 方氏气哼哼的:“要我说这些人就是闲的。”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88节 吴氏也满脸愤愤:“可不就是,而且他们怎么知道的用白糖,这简直就是偷方子嘛!这群小人,偷了方子不但不捂着,还好意思拿出来说嘴,真真是脸皮比城墙还厚。” 从武城回来的岳氏不吭声,这事儿吴氏和方氏不懂怎么回事,她是懂的,这事儿不是冲着孟蝶来的,而是冲着孟庭义,挡不住孟庭义前进的步伐,给他添点堵,让他回京回的没那么体面风光罢了。只是……岳氏偷眼扫了宁夫人一眼,大嫂这表情怎么不太对? 说到了方子,孟蝶同样悄悄的看了一眼宁夫人:“什么方子不方子的,当初我大面积买人种蘑菇,就没想过守住这个方子,他们乐意学就学,横竖这养蘑菇的底料他们想得也没那么容易,说实话,给他们方子也是白瞎,我估计他们传闲话八成就是在生闷气。” 吴氏顿时就乐了:“我说呢,这偷了方子不悄无声息的种蘑菇,还拿出来说说说的,合着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白忙活了。” 孟蝶:“正是如此,所以嘛!他们传的越厉害我越高兴,这说明他们的心里气儿足。” 吴氏方氏哈哈大笑,岳氏也跟着乐呵:“你这个促狭鬼,真真是一点儿也不吃亏。” 孟蝶:“那必须的,吃什么也不能吃亏啊!” 宁夫人的面色总算好了不少:“这方子漏了真不影响你?” 孟蝶:“不影响,他们找不到白糖的替代品,若是真用了白糖,那灰树花得卖多少钱一斤?还不够他们亏的。” 宁夫人的脸色终于露出点点笑意:“该!一群不学好的东西。只是这流言蜚语的到底不好听,对你怕是有些影响。” 孟蝶笑了:“母亲,这流言蜚语的我自来就没少受,还怕他们这点儿话?若是说得严重了,勋贵人家骄奢无度自有督察院的御史来参我,到时候大不了我去勤政殿同他们辩一辩,总能说得清是非曲直。” 岳氏颔首:“这话很是,要我看,现在最愁的未必是那些偷了方子又没拿到好处的人,说不定是督察院那群靠嘴巴吃饭的御史,毕竟我们蝶丫头这张嘴可是不饶人的。” “哈哈……”满屋哄堂大笑。 还真让岳氏给猜着了,督察院上下还真是愁云惨淡,左右都御史听了京里的流言后面面相觑,勋贵人家骄奢无度,论理这是必须要参的,但这次的主人公是那个泼妇孟氏,这可就太棘手了。 她那张嘴可不是吃素的,别到时候没参倒她,反而自己惹了一身骚,被她指着鼻子骂一顿,那绝对得不偿失,瞅瞅户部,那就是前车之鉴啊,现在上上下下还都在努力减肥呢。 不参?左右都御史互相看看对方,同时叹了口气,这是他们督察院职责所在,这回不参孟氏,来日如何参其他勋贵王公?别人岂不是要笑他们督察院欺软怕硬。 如果说左右都御史怕了孟蝶,那是胡扯,但说一点儿也不怵头,那同样是瞎说。主要是这件事他们没有确切的证据,参别人没证据对方自辩完事也就完事了,参孟蝶没证据,就孟蝶那张嘴,左右都御史两个加起来八十岁的中年人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叹了口气。 殊不知他们俩在这里纠结参不参的问题,督察院的其他御史们已经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寻一个借口这段儿时间告假,不然万一哪天头儿让他们参那孟氏怎么办?张御史血淋淋的教训在那里,他们可不想半月出不了门。 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句话至今还是京城中大家的常用语呢。一想起这个,众御史心有戚戚焉,纷纷在心中打起腹稿,请假,必须请假! 第77章 督察院到底还是参了,实在是京城中的流言越来越甚嚣尘上,今儿还说孟蝶用白糖养蘑菇,第二日竟然说她专门用老山参洗手,虽然这传言假得令人发笑,督察院倒是不能完全置之不理了。 左都御史林开德自知没有证据,他参的时候也讨了个巧:“启奏陛下,近日臣风闻京中盛传灰树花蘑菇乃是孟氏用白糖养出的,事涉秘方,臣不知其中是非曲直,但若是用白糖养蘑菇,委实骄奢无度,此风绝不可涨。” 户部尚书冉鹏飞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心中呸了一声,这话说的,把自己摘的倒是干净。刚刚升任辅政大臣的裴济桓闷笑在心,看来老友这孙女的战斗力委实强悍,督察院都退了一步。 皇帝听了这话心却是咯噔一下,这灰树花他很喜欢吃,若是情况属实,他岂不是也是骄奢无度的一员,想问问勇毅侯,这才想起今日并非大朝会,勇毅侯不在。 皇帝下令:“林楚,你去勇毅侯府,命孟氏来自辩。”直接越过了勇毅侯,皇帝心里也很清楚,这事儿勇毅侯十成十的不知道来龙去脉。 “遵旨。” 孟蝶这会儿正懒洋洋的趴在软塌上迷糊,天气越发炎热,她的精气神就同阳光下的清水般,全被蒸发没有了,这两天除了勉强吃了点儿东西垫肚子,其余时间就是躺着昏昏欲睡,正式进入苦夏的状态。 就这么个时候,林楚带来了口谕。孟蝶一点儿没害怕,她反而很高兴,尤记第一次去勤政殿自辩,人人称呼她为李孟氏,李代表夫家,孟代表娘家,李孟氏代表的是李孟两家联姻的关系,唯独不代表她孟蝶。 时光匆匆,现如今皇帝称呼她为孟氏,这个孟绝对不是指孟家女的意思,指的就是她孟蝶的孟。穿好诰命服,戴好各种首饰坐着马车跟着林楚直奔勤政殿。 侯府里其他人自然也得了消息,勇毅侯亲自跟着一同到了那边等候孟蝶。 这一次来的还是偏殿,孟蝶为皇帝见礼,然后她就听左都御史又重复了一遍问题,这件事她心中早就有了腹稿,就等着这些人什么时候发作,这会儿时机正好,祖父可以更加风光的回京。 孟蝶:“启奏陛下,臣妇最开始试验种植灰树花的时候不太顺利,后来想起白糖是好物,确实在拌料的时候添加了白糖,并且成功种植出灰树花,只是白糖价贵,又是能为将士百姓补身体的好物,臣妇舍不得浪费多用,故此臣妇最开始的时候只在自己居住院子的一个小屋子中养了一些灰树花,保存灰树花的菌丝,以备日后有机会的时候使用。” 皇帝颔首,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朕记得上次张御史参你的时候,你说雇佣女子是为了大面积种植灰树花?” 孟蝶:“回禀陛下,正是如此。臣妇舍不得用白糖,又舍不下灰树花这等好物,便一直在积极的寻找白糖的替代品,可巧,还真找着了,这才命手下人建造蘑菇房,大面积种植灰树花。” 林开德:“孟氏,虽然你说找到了替代品,论理这是你的私密方子,我等不好过多问询,只是如今京中谣言甚嚣,若是可以,你最好捡不紧要的地方说一说,也好堵一堵这悠悠之口。” 这般和软的左都御史绝对是生平仅见了,就连皇帝都下意识的一挑眉。 左都御史如此大开方便之门,孟蝶立刻道:“不瞒大人,这灰树花是好物,我原本也没想着将这方子私藏,早有公开之心,只是受限于一些技术还没有完备,故此未曾广布天下。如今既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便是早一步公布天下也无不可。” 别说林开德,勤政殿中的朝臣都愣了,他们怎么想都没想到孟蝶竟然要公布灰树花的培育方法,这可是秘方。说句不好听的,凭借着这个秘方,孟蝶后人甚至可以凭此立身,灰树花味道实在是好。 皇帝也是一愣,随即欣喜涌上心头:“孟氏,这是你自己琢磨出的培育方法,属于你的方子,你当真要公之于众?” 孟蝶:“陛下,臣妇确实要公之于众,灰树花是好物,若是京中以至于京城周边的百姓能掌握此方,种出一些灰树花来,不说卖些银钱,便是秋冬为自己家里添道菜也能滋养身体。” 皇帝欣慰极了:“难得你如此深明大义,朕绝不会在这件事上亏待于你。” 孟蝶:“为陛下分忧,本就是臣妇应尽之责。”孟蝶紧接着话锋一转:“陛下,替代白糖的是一种异域蔬菜,臣妇本想秋收后向皇后娘娘递上奏折,今日既然要澄清灰树花用白糖一事,臣妇就提前将奏折带来了。” 皇帝内心的感动还没散去,听闻孟蝶有奏折,自然乐意看看,而且他也好奇,到底是什么蔬菜,竟然能替代白糖。 林楚从孟蝶手中接过奏折,呈给皇帝。 一开始皇帝看奏折更多的是好奇,等展开仔细观看,整个人瞪大了眼睛,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急切:“孟氏,你奏折中所写可属实?” 孟蝶:“回禀陛下,奏折中一切所写皆为属实,今年已经是臣妇第三年种植甜菜了。” 皇帝放下奏折,用帕子擦了擦手心中的汗,拿起奏折又看了一遍:“哈哈哈,果然是天佑我大易朝,天佑我朝。” 众朝臣面面相觑,能让皇帝说出天佑我朝这句话,那得是多大的喜事儿? 皇帝第二次将奏折看完,非常大方的将奏折给了首辅乔万鸣。 乔万鸣迅速浏览一遍,瞪大了眼睛失声道:“当真有如此神物。” 皇帝缕着自己的胡子:“孟氏,究竟是如何发现此物的,你来说说。” 孟蝶:“臣妇遵旨。” 孟蝶在偏殿,声音传过来总有点小,皇帝一见众大臣的样子一挥手,林楚立刻请孟蝶到了正殿回话,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几位辅政大臣已经看完了奏折,各个具是心神震荡的样子,引得其他朝臣越发好奇,这到底是发现了什么。 孟蝶来到勤政殿正殿开始细细道来:“这甜菜本属于异域菜种,因臣妇喜欢一些新鲜物件,下人们就在海商胡商手中买了不少种子来种,第一年他们就种出不少品种来,掐了头茬送与臣妇,当时臣妇吃着这甜菜只觉得甘甜爽口好似瓜果,便想着是否也能如同瓜果那般提炼出一些果糖来,原本想着命人实验,还没等行动臣妇身边一丫鬟说道这甜菜甜味竟与瓜果不同。” “臣妇当时就是一愣,也就没有立刻命人按照果糖的方式提炼甜菜,而是又品尝观察了甜菜几日,觉得这东西与甘蔗更为相似,皆是甘甜也皆是含水量丰足。” “臣妇又问丫鬟,你尝着与甘蔗的甜可相似?她答相似。臣妇便定下用提炼甘蔗的方法提炼这甜菜。可喜的是,经过几个月坚持不懈的努力实验,这甜菜果然如同甘蔗一般能制出糖来。” 孟蝶说到这里,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双手呈上。 林楚连忙接过又呈给皇帝,皇帝扒开瓶塞,里面正是如雪般的白糖。 小太监捧来筷子等物,林楚先尝了尝,眼睛就是一亮:“陛下,这白糖品质极好,甘甜纯粹,奴吃着不比甘蔗制成的蔗糖差。” 皇帝连连点头,其余的小太监将小瓶子里面的糖分成了若干份,先留一份给皇帝,剩下的给大殿中每一位大臣都送了一小份。 大臣们都吃过糖,这会儿尝了尝,冉鹏飞第一个说:“臣吃着与甘蔗糖无差。若是不说这是那甜菜制成,臣是定吃不出这两者差别的。” 乔万鸣也连连点头:“确实吃不出差别,这真的是甜菜制成?现在作坊可还在生产?” 孟蝶笑道:“这确实是甜菜制成,只是大人想看作坊生产白糖,最近是看不到了,去岁收的甜菜并不算多,早已都制成了白糖,今年的甜菜还未到秋收的时候。” 林开德抿了抿唇:“这糖虽是甜菜制成也依旧是好物,这……” 孟蝶:“林大人,甜菜制成的白糖也是糖,我哪舍得祸害去养灰树花呢,用这甜菜制糖的时候除去能得一些品质好的白糖,还有一些杂质含量极高的劣质糖,用这个来养灰树花足矣,而且我最近又做了个别的实验。” 林开德好奇:“什么实验?” 孟蝶:“甜菜含糖,想要榨出糖必要熬煮,一遍又一遍的熬煮才行,开始的时候含糖多熬煮一些也就罢了,后面熬煮半晌也出不了多少糖,又废人工又废柴火的,不熬制扔了又怪可惜,我干脆命人将这渣渣料直接去养灰树花,也成了。如今种植灰树花再也不用耗费好物白糖,而是用熬糖剩下的渣渣料就行了,废物利用。” 乔万鸣感叹一声:“好一个废物利用。” 符研修问:“这甜菜现在就种在你的庄子上吗?” 孟蝶略严肃起脸:“在,今年我那庄子上又种了一些,只不过京中不适合种植此物,故此今年并未种植多少。” 皇帝蹙眉:“京中不适合种植此物?” 孟蝶:“回禀陛下,此物喜冷凉,京中太热确实不适合种植,臣妇的庄子若非山地众多,地形多变也是不能种植此物的,故此今年臣妇将大部分种子都交到了娘家祖父手中,甘州地界要比京城更适合此物。” 眉头舒展,皇帝心砰砰砰的跳:“你是说此物适合甘州边关?” 孟蝶给予肯定:“回禀陛下,正是适合那里,前些时祖父来信,说是此物在甘州长的极好,今年定能丰收。” 裴济桓笑得合不拢嘴,他这位老友算是彻底稳了。 林开德吧嗒吧嗒滋味儿,他总有一种自己掉入孟氏圈套中的感觉,好像被参一事完全在她的掌握之中。 皇帝心中迅速多了一番计较,满面红光:“好好,林楚,孟卿家大约何时可回?” 林楚:“回禀陛下,孟大人大约半月后就能进京。” 皇帝颔首十分满意。 林开德道:“陛下,那些传出流言之人当罚。用白糖养灰树花是秘方,他们如何得知?想来是偷的方子。” 右都御史宋剑桥道:“偷了方子又发现无法种植灰树花,故此才恶意中伤孟氏,这等小人当重罚。” 皇帝:“不错,此事就交由……”皇帝一顿,朝廷没有哪个部门是管理流言蜚语的。 符研修躬身施礼:“陛下,不如此事就交给为臣吧,流言蜚语多在京中百姓中谣传,臣手下维护京中治安,每日皆与百姓打交道,他们更方面查探问询。” 皇帝:“好,那就交由符卿家。” 其他文臣:这小子手脚倒是快。 符研修笑得格外满足,把这件事情办妥了,也算送了孟氏一个人情,到时候这甜菜的种子和种植方法,他是肯定不会两眼一抹黑的。 皇帝看着孟蝶,真是怎么看怎么高兴:“此事你也不必委屈难过,他们恶意中伤你,想来一半儿是因为无功而返恼羞成怒,另一半儿未尝不是嫉妒你种植培育出来这诸多好物。” 孟蝶:“陛下,臣妇不委屈难过,臣妇还有些高兴。” 皇帝:“哦?为何?” 孟蝶:“臣妇以为,不遭人嫉是庸才。” 皇帝先是一愣,随即朗声大笑:“好,好一个不遭人嫉是庸才,正是如此。” 众大臣同样一愣,紧接着打量着孟蝶的眼神又多了些深意,看来她不但够泼,还够狂,不过更让他们在意的是皇帝的反应,陛下似乎十分高兴? 皇帝当然高兴。作为先帝第一个孩子还是男孩,先帝并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当今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越来越不喜欢当今,也许先帝自己都忘了,当今自己倒是记得,从他连续被皇爷爷夸奖,从他学什么都奇快无比。 当今一直认为自己的感觉是错误的,父皇是自己的亲爹,也是天下主宰,他有什么好嫉妒自己的?直到孟蝶刚刚一句话,不遭人嫉是庸才。 哪怕那是自己的亲爹,当今也非常清楚,他亲爹才干平平,而他,无论是在皇爷爷眼中,还是在朝臣眼中,都比他爹要强的。 不遭人嫉是庸才,这一刻,当今皇帝终于理解并放下了这个困扰他十几年的问题,心情可想而知。 从勤政殿回来,孟蝶立刻被带到了正房,侯夫人宁夫人岳氏等等皆在。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89节 侯夫人第一个开口:“回来了?怎么样?” 孟蝶笑着凑到侯夫人身边坐下:“没事儿,督察院的御史们和气着呢,本就觉得是冤枉我,我过去一说,事情也就完了。” 岳氏听着不对味儿:“督察院的御史们和气?” 孟蝶笑吟吟的:“那灰树花的种植方法我原本就想公布出去的,趁此机会一说,陛下还赞我深明大义呢。” 方氏震惊:“你要把灰树花的种植方法公布出去?那以后岂不是人人都能种植?想买就容易了。” 吴氏急道:“公布出去?那是多大的损失!” 孟蝶:“就算我公布出去也不是人人都能种植得了的,其中有个料在我们京城这地界,除了我那个山地庄子,别的地方想大面积种植都挺难的,没有这个料,他们也就无法大面积种植灰树花,婶子们等我公布出去后你们就彻底明白了。” 吴氏和方氏这才不说什么,方氏一脸喜色,吴氏一脸可惜。 孟蝶压低声音:“祖母,我将甜菜的事儿也说了。” 侯夫人点点头:“也好,早日说了也静心。” “嗯。” 孟蝶在勤政殿扔完了炸弹就跑了,皇帝和众朝臣却是各个思绪翻涌,皇帝无疑是最高兴的,糖本身也是战略物资的一种,现在又多了一种渠道,那简直不要更好,其次就是这东西边塞可以种植,这样他想在边关收税就又多了一样说辞。 武将们大多数也挺开心,在边关守着的都是武将,武将在边关说话份量中,势力大有实权,这东西适合在边关种植,好处还能少得了他们的么?不过要先同勇毅侯打好关系,种子和种植方法要先一步弄到手里。 文官们的心绪相对平和一些,边关的事儿他们通常插不上什么手,但是在能伸过去手的地方买个庄子什么的,那还是可以的。 这件事皇帝没说让瞒着,几乎是当天晚上整个京城就都知道信息了,然后整个京城就炸了,那些当初不顾一切花五倍甚至十倍的价格跟着孟蝶买甜菜籽的人,这会儿简直笑歪嘴巴,再次清晰的认识到一件事,跟着孟蝶有肉吃。 孟蝶不知道京城中人的想法,她这会儿真是精神十足满心欢喜,有了甜菜这件事,祖父回京会越发风光,并且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在刑部站稳脚…… 砰砰砰—— 孟蝶一挑眉:“怎么回事?” 没一会儿樱儿跑进来:“回二奶奶,陈府刚打发人来请夫人过去一趟,说是咱们家大小姐发动了。” 孟蝶瞬间精神:“瑾妹妹是发动了还是已经生了?” 樱儿:“说是刚刚发动,夫人已经带着大奶奶赶了过去。” 孟蝶噗哧一笑:“这彭氏还真是个妙人。” 露微:“二奶奶?” 孟蝶笑道:“女子生产,通常都是母子平安的时候才请娘家人过去,她这会儿派人来请母亲,便是请母亲过去坐镇,为的就是压住在院子里养病的两个,想来那二人的一番盘算又空了。” 确实空了,赵老太太和朱氏原本就盼着李瑾生产,她们作为女性长辈肯定要帮忙一二的,只要这一次能出来,她们慢慢的是不是就可以从院子里出来? 没想到这彭氏够狠,早早给勇毅侯府送了消息,请了宁夫人坐镇,有了女性长辈坐镇,这两人依旧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病”了。 宁夫人的行动这么迅速,也未曾没有这个想法在这里,无论是她还是彭氏都很清楚,绝对不能让这俩老鸨婆寻到一丝一毫出来的可能。 李瑾这一胎养得极好,她本身身体又康健年轻,生的时候没有太吃苦,上午巳时生下一名健康男婴,母子平安。 陈家立刻给左邻右舍送红蛋,又给各处报喜,彭氏每一样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宁夫人看着李瑾满眼含笑:“接下来就好好坐月子,府里的事情不许逞强,身体才是关键。” 李瑾看着跟在宁夫人身边一身嬷嬷打扮的生母,心中感激不已:“母亲,我知道的,大嫂很好,我也不用同她在管家上要强。” 宁夫人连连点头:“你心里有数就行,我瞧着她也是个好的。”说完,宁夫人又压低声音:“姑爷怎么说?” 李瑾面上一热:“自从上次被大哥和三弟收拾了一通后,现在每日都在努力练武,我这次有身孕他也没提起什么,我也就装不知道。” 宁夫人越发满意:“不错,他自己想要妾室咱们不拦着,谁家都有,可他若是自己不提,你不要去充着什么大度,贤惠名声不过是给别人看的,自己日子过好,过得舒心才是最最要紧。你也不必担心侯府的名声,娘家是给你过日子底气的,不是靠着你们这些外嫁女赚名声的。” 李瑾连连点头:“母亲,我都记下了。” 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冲着王姨娘道:“你来喂小姐吃些东西。” “是。”王姨娘满心欢喜的从丫鬟手里接过碗筷。 从陈府回来,宁夫人又向侯夫人报喜,得知李瑾一切都好,侯夫人总算是放了心。很快就是洗三礼,彭氏将洗三礼办得热闹体面,陈家的两个妇人依旧没能出来。 转眼就到了孟家人进京的日子,孟蝶一大早就从侯府出发,回到了阔别几年的孟府,同刚出月子没多久的孟潇一起,指挥着下人将家里外头又都打扫了一遍,门口等处挂上了灯笼。 第78章 上午巳时正,孟家的一行人终于进入城门,下人飞一般的来给孟蝶和孟潇送信,两人立刻迎到大门口处,耐心等着。 直到看见长长的车队,孟蝶和孟潇的眼睛里已然满是水雾,孟潇也就罢了,当初跟到了甘州,孟蝶同家里人一别就是几年,今日是真正的重逢。 “祖母。”孟蝶来到胡氏的马车前。 胡氏从车中下来顾不得其他,一把抱住孟蝶:“我的蝶儿。”眼泪瞬着脸颊一颗颗滑落:“这些年,难为你了。” 孟蝶鼻子发酸,她想说自己不辛苦也不艰难,偏偏就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祖母……”一抬眼,正看见两鬓又添几缕白发的孟庭义:“祖父……” 孟庭义眼眶泛红,笑呵呵的看着孟蝶:“今日是重逢的大喜日子,怎么还哭了。” 孟蝶依偎在胡氏身边:“谁知道呢,大概是眼泪它有了自己的想法,觉得今儿的天气实在好,非得出来逛逛。” 噗哧—— 一句话,什么愁绪都没了,众人哄笑,胡氏忍不住轻轻打了一下孟蝶的手:“又浑说,多大的人了,整日里说话还是这么的不着四六。” 孟蝶嘿嘿一笑。 一家人一起进了大厅。看着熟悉的桌椅,孟庭义和胡氏又是一阵感慨,他们终于又回来了。 孟蝶给祖父祖母行礼。之后是孟潇和杨怀安。胡氏则是抱着曾外孙女就舍不得撒手了。 孟庭义给孟蝶使了个眼色,祖孙二人来到隔壁的偏厅,孟渊已经先一步等在这里:“甜菜的事儿你已经说了?” 孟蝶:“说了,我估摸着祖父今日去刑部办理入职,明日陛下就会问起。”说着孟蝶一笑:“说不得今天就想问问祖父。” 孟庭义沉吟:“有可能。” 孟渊立刻道:“我把记录的册子都拿出来,以防万一。” 孟蝶也道:“祖父,我已经命人准备了热水,不如您先去洗漱,一是洗去一路上的风尘,二则若是宫里召见,也能立刻前往。” 孟庭义没拒绝,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事实也如孟蝶所想,孟庭义打理好自身,中午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个午饭,稍微消食休息了一会儿,宫里就派来了传旨的太监。很明显,皇帝是掐着时间召见的,可见心急。 孟庭义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带好蹬上了马车,传旨的林楚与他同坐。 林楚上下打量孟庭义,眉眼弯弯:“一别几年,孟大人看起来往日无异,精神还是这么好。” 孟庭义笑道:“我瞅着林大监的精神也是一如既往啊。” 两人说笑了几句,林楚从小就跟在皇帝身边,情份自是不同,皇帝派他来传旨,本身就代表着重视。咳咳,承恩公府那是特例。 进了皇宫,看着眼前庄严肃穆的勤政殿门口,孟庭义深吸了一口气,他总算是彻底摆脱了孟家,摆脱了孟德义。 进殿行礼,皇帝立刻叫起,和颜悦色的问了问旅途是否劳累等,赐座,彻底进入正题。 皇帝:“孟卿,甜菜在甘州长势如何?” 孟庭义:“回禀陛下,确实如臣孙女总结的那样,甜菜在甘州长势要比在京城好得多,此物喜冷凉喜光照。” 皇帝:“亩产能有多少?”这才是皇帝最最关心的。 这也是孟庭义底气最足的地方:“陛下,今年种下的甜菜尚未到采收的季节,究竟能有多少暂且不知。但臣请田埂好手帮忙估算过,按照现在的长势,一亩上等田保守估计能收获三千五到四千斤。” 次辅任清华深吸一口气:“这么多?” 孟庭义笑笑:“一开始我也有些难以置信,后来刨出一两颗看了看,又尝了尝,发现这东西与甘蔗果然相似的很,里面含水量极大,很是压秤。” 皇帝:“只能种在上等田吗?可吃地?” 孟庭义严肃起脸:“回禀陛下,此物虽然喜肥沃的土地,实则也算耐贫瘠,甘州荒地多,臣命人开垦了一些荒地出来,甜菜也能生长,粗粗估计亩产千斤没问题。” 皇帝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冉鹏飞的眼睛也亮了:“上等田总要种粮食,若是刚开垦的薄田也能有这个产量,这个甜菜绝对称得上神物了。这甜菜可用倒茬?” 孟庭义笑道:“我才是第一年种植甜菜,不过我孙女倒是说,前两年没什么区别,第三年继续种产量会有些降低,可见还是要倒茬一二年的。这甜菜也是肥田的好物,大概是含糖量高,茎叶发酵后用于肥田效果格外的好。” 乔万鸣乐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这么说来,这甜菜浑身是宝没有废弃之处。” 孟庭义:“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说到肥田,陛下,臣又想起一物。” 皇帝:“何物?” 孟庭义:“洋芋,不过甘州地界习惯称为土豆,这东西大小与芋头相似,耐旱,味美高产而且人吃了也不胀气,是十分不错的粮食。” 皇帝一愣:“冉卿,朕记得我朝种洋芋的不多?这等好物为何户部没推广,百姓不多种植?” 冉鹏飞的户部尚书自然不是白当的:“芋头多生于水资源极为丰富的地区,那里土地湿润松软,不用百姓过于照顾也能生长;这洋芋喜北方的气候,可北方土地大多干硬,此物又是食地下块根,土壤不够松软便长不大,若是想让土壤松软,百姓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精力,因而此物在北方并未推广开。” 不是东西不好,而是太难增产。性价比不是很高,大家也就懒得搞了。 皇帝颔首:“孟卿刚说到肥田,洋芋也能肥田吗?” 孟庭义:“正是,同样用不能食用的茎叶部分,发酵后用来肥田效果奇佳,臣在甘州地界试了试,一亩上等田最少能增收一成,下等田最少能增收一成半。” 皇帝的眼睛越来越大,一开始他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听着听着他瞬间大喜过望:“竟能增收如此之多?” 孟庭义:“是,一开始臣孙女同臣说时,臣也怀疑,今年亲自用了一下,果然如此。” 皇帝哈哈大笑:“又是你孙女研制出来的?” 孟庭义有些无奈:“她打小就喜欢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皇帝笑着看向工部尚书:“朕记得你有个小儿子,也喜欢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也不用太拦着他,你瞧,只要用对了地方,这比那些只会读书的还有用。” 工部尚书苏瑜泉看着孟庭义:“臣的儿子若是能比得上孟尚书孙女一半儿,臣也就放心了。” 哈哈哈…… 皇帝留了饭,孟庭义那边还送了几个水灵灵的甜菜,御膳房那边按照给的方子做了几样,给皇帝和众老大人品尝。众人都吃得很满意,倒不是多好吃,只要一想到这东西后面代表什么,心里上就先满意了。 孟庭义重回中枢,没费劲儿就在朝堂上重新站稳了脚。 孟家也重新在京城安顿下来,孟潇夫妇从孟蝶的庄子搬到了孟府。孟家又将孟蝶接回,留她小住几日。 宁夫人也嘱咐她,乐意住多久就住多久,不用想着侯府这边。孟蝶心里很是感谢,世道如此,她出嫁女的身份是不便在娘家多待的。 只不过外人以为孟蝶回到孟府是叙天伦,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孟渊和孟蝶这对儿兄妹这会儿正在孟蝶的院子里烧琉璃呢。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90节 孟渊虽然是状元,也要等秋天的时候吏部统一派官,这会儿还处于假期中,算得上是难得的清闲。 看着小炉子,又看看桌子上堆得几件他收回来的瑕疵琉璃,孟渊不解:“你以前不是制作成功温度计吗?怎么又搞?被你摔坏了?” 孟蝶:“坏什么坏?我怎么可能摔坏!原本就制作成功两个,这不是不够用了么。” 孟渊:“不够用?你要干啥?” 孟蝶扬了扬下巴:“卖钱啊。” “卖钱?”孟渊把玩着琉璃:“你那个温度计确实挺新奇的,不过你确定你能卖钱?” 孟蝶得意洋洋:“少见识了吧,我告诉你,这件事我要是做成了,一根温度计我起码卖它百八十万的银子。” 砰——哎呦! 孟蝶无语的看着没坐稳摔到地上的孟渊:“还没过年呢,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孟渊…… 心中默念着这是我妹妹,这是我妹妹,不能打死不能打死,孟渊深吸了一口气后突然暴起,抬手狠狠掐向孟蝶的腮帮子。 孟蝶一跃而起果断跑路。孟渊抬腿就追。屋中露微几个笑得前仰后合,笑看兄妹俩大战。 最终孟蝶的脸上又多了两道灰印,兄妹二人这才冰释前嫌,又亲亲热热的凑一起开始嘀嘀咕咕。 孟渊:“你这玩意儿真能卖百八十万两?有傻、咳肯买?” 孟蝶小声道:“我买的庄子有条大河你知道吧?我命人在里面实验养鱼,现在已经有了眉目。” “养鱼?”孟渊一顿,他可不会单纯的以为只是捞鱼苗养鱼,眼珠子一转,孟渊瞪大眼睛:“产卵?” 孟蝶深感安慰:“不错,脑子还没生锈。” 孟渊懒得理会孟蝶的调侃:“真的能在池塘中产卵?” 孟蝶颔首:“他们说今年应该就是产卵了,多了很多鱼苗出来。明年再看看,若是真的有卵,那就可以确定我这个是成了。” 孟渊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一会儿突然露出一抹傻笑:“咱们大易朝幅员辽阔,能养鱼的地方不计其数,若是你这个法子成了,那是不是普天之下所有人都能吃上鱼了?” 孟蝶矜持的笑笑:“现在也能吃到。” 孟渊嗤笑:“少来!内陆地区现在能吃到巴掌大的鱼都是运气,有几个能吃到大鱼的,以后若是不用捞鱼苗也能养鱼,那才是真正人人都有鱼吃,年年有鱼了。” 孟蝶:“所以你说我这温度计能不能卖个百八十万两?” 孟渊沉吟:“卖温度计送技术?” 孟蝶和孟渊对视一眼,同时嘿嘿笑出声,仿佛两只小狐狸。 两人一连折腾了好几天,一共炼制成功百支温度计,孟蝶觉得够了便停了手,临行又同孟渊道:“哥,你有空试试能不能找个琉璃矿。” 孟渊震惊:“这些还不够?” 孟蝶:“温度计是够了,我这不是还想搞点别的么,若是能有个矿山,自己开矿然后冶炼琉璃,那就好了。” 孟渊扯了扯嘴角:“停,打住,你看看外面,现在日头正好,还没到晚上睡觉做梦的时候呢。” 孟蝶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白日做梦没听过?白天才是做梦的好时候。” 孟渊…… 孟渊:“琉璃虽不是战略物资,朝廷管控依旧比较严格,这东西价格又贵,我朝现有六座琉璃矿,其中有四座在皇室手中,还有两座,一个属于徽商商会,其矿也在徽省境内,一个在广东省,归属于当地酋长,但同边境军的联系是千丝万缕的。” 孟蝶有些泄气:“那自己寻找矿脉开采呢?” 孟渊一顿:“只要能找得到,确实可以同朝廷申请开采。” 孟蝶瞬间满血复活:“既然可以,那我就努力寻找矿脉,到时候我自己建个琉璃坊。” 孟渊实在不忍给孟蝶泼冷水,矿脉是那么好找的?真要那么好找,朝廷也不会只有四座矿山了。 从孟家回到侯府,孟蝶一头扎进书房,一连忙了好几日才将全部的图纸画完,她命人寻来范嬷嬷,将一部分图纸装入小匣子中交给她:“这里的,你找个琉璃作坊,让他们按照上面的样式给我打造出相应的器皿。” 孟蝶又将另外的图纸放入另一个小匣子中:“这里的你寻个铁匠,按照图纸上画的给我打造器具。” 剩下的图纸孟蝶也装入到小匣子中:“这里面的你找个烧瓷的作坊来打造,除此之外,你再向瓷器厂定制一千个瓷瓶,这瓷瓶要方的,两个巴掌宽即可,内外皆要上釉,上面要带着盖子,盖子同样要内外上釉。” 范嬷嬷小心的将三个盒子收好:“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要?” 孟蝶想了想:“图纸上的东西能快就尽量快,瓷瓶不急,秋天能做出就秋天也行,便是一时做不出这么多,分批给我也成,我不求多快也不求多美观,唯独上釉一定要上得均匀细腻。” “诶。”范嬷嬷欲言又止。 孟蝶笑了:“嬷嬷有什么话直接说。” 范嬷嬷也笑了:“倒不是我,是我前几日到庄子上,听王庄头嘀嘀咕咕,人太多怕是粮食不够等等,我瞧着他现在挺愁的。” 孟蝶沉吟片刻:“这样,你回去让王庄头和荣掌柜抽空来见我,横竖也好久没见他们了,见见他们,我也问问各自具体怎么样。” 范嬷嬷:“好,我回去就同他们说。” 大概是真的有事,孟蝶这边才命范嬷嬷传话,第三天王庄头和荣掌柜就联袂而来。两人给孟蝶见礼后就规规矩矩的站在院子中。 孟蝶手搭凉棚:“这大太阳的,别晒坏了,你们就在廊下回话吧。” “是。”两人这才进了回廊,杏黄又命桃儿和樱儿给两人一人一碗冰镇绿豆汤。 孟蝶看着他们喝完才问:“王庄头,我听嬷嬷说庄子上多了不少事情?” 王庄头:“回二奶奶,今年大旱,不少灾民都逃难到京城,大概是咱们庄子这两年名声格外好的缘故,很多妇孺都愿意卖身给我们庄子,我都按照二奶奶的吩咐将她们留下了,只是庄子上妇孺太多,现在流民又多,我怕不太安全。隔壁的几个庄子现已经安排男丁日夜巡查了。” 孟蝶大吃一惊,她最近操心家里的事情比较多,没怎么关注旱灾,万万没想到受灾已经如此严重了:“我们庄子里男丁的人手不够吗?” 王庄头有些为难:“若是让男丁巡逻,庄子里的活儿他们就没办法做了。” 孟蝶噗哧就笑了:“活儿什么时候做不成,还是安全第一,你组织人手让他们先巡逻,保障庄子安全。” 王庄头这才下定决心:“是。还有件事,最近又收了很多女子进来,她们大多面黄肌瘦,骨瘦嶙峋的,让她们干重活儿我实在于心不忍,不干活又不是个事儿,我就想让她们到山上多挖些野菜。” “只是现在天热,汤菜卖的也不好,野菜我们自己消耗不完,也不是所有的野菜都适合晒做干菜,所以我想能不能在庄子外面摆个摊子专门卖这野菜。” 孟蝶颔首:“可以,你有心了,她们遇到你这样的庄头也算是她们的运气。” 王庄头脸一红:“都是二奶奶慈悲愿意收留她们。” 荣掌柜插言道:“二奶奶,要我看不如将野菜放在我那铺子里卖,我那做的本就是胭脂水粉生意,来往者妇人居多。也省得王庄头还要安排人叫卖。” 孟蝶看向王庄头,王庄头眼睛一亮:“既这么着,我每日安排人将野菜送到你那里去。” 荣掌柜连连点头:“好。” 孟蝶又问:“庄子里多了这许多的人,粮食可还够?” 王庄头:“粮食确实不大够了,不过我早些时就已经让人在空地上大批量种了南瓜,如今已经陆陆续续结了南瓜,掺着吃也就够了。” 孟蝶失笑:“哪能完全用南瓜充饥呢,你去周边的庄子问问,谁家若是有多余的米粮,我们买一些就是了。” 王庄头:“二奶奶,我知道您是慈悲心肠,可这哪能买粮食呢,又不是吃不饱,能吃饱饭就已经顶顶好的日子,没人会说什么,还浪费这个钱做什么。” 孟蝶:“南瓜偶尔吃吃还行,时间长了到底是不养人。” 王庄头十分坚持:“过几日我组织他们捞一些藕出来,磨些藕粉分给他们,这东西最是养人了,还有蘑菇,品质不够好的我也分给他们吃,二奶奶您就放心吧,这事儿绝对没问题。”完全不想再谈的架势。 孟蝶哭笑不得,知道王庄头是为她着想,也不好再劝,到时候她想个别的法子给那些补补身体也就是了,当下换了个话题:“你最近一直在处理山上的杂树是不是?咱们那山上可有柞树?” 不说买粮食王庄头也不急了:“有的,柞树特别多,一大片一大片的,因着不扎人也不太碍事,叶子长大了摘下来蒸馒头的时候垫在下面味道会更好些,我就先没动它们。” 孟蝶:“那正好,柞树蚕你知不知道?与南方的桑蚕不同。” 王庄头想了想眼里露出迷茫,反倒是荣掌柜道:“这个我知道,不过这柞蚕丝比不得桑蚕丝,柞蚕丝太粗了,制作出的绸缎无论是光泽还是细腻程度都非上品。” 孟蝶颔首:“我知道,正是因为如此,南方的丝绸如此有名,北方的丝绸鲜有人知,或者说压根儿没人做。” 荣掌柜:“是了。” 孟蝶:“咱们做,不过咱们先养蚕,你既然知道这个,就配合着王庄头在庄子上放蚕。” 荣掌柜:“放蚕?” 孟蝶:“对,庄子上不是有大片的柞树林么,养出小蚕来就将其直接放入柞树林中,每日派人盯着那些鸟儿,等到蚕吐丝结茧,能得多少算多少,主打的就是一个随缘。” 荣掌柜和王庄头面面相觑:“二奶奶,哪能这样呢。” 王庄头:“二奶奶,要不建几个蚕房吧,盖草房就行,废不了多少功夫。” 孟蝶:“每天从山上采摘柞树叶不也费事么。” 王庄头哑口无言。 露微笑出声:“王庄头,你不是说柞树林好几片呢么?那些不好运输树叶的地方就如二奶奶说的散养,到时候能收回来多少就看运气,好运输的地方干脆就在柞树林旁边盖几几间草房就是了。咱们也来个双管齐下。” 王庄头:“对对对,露微姑娘这主意好,二奶奶,就这么办吧。” 孟蝶笑道:“行,就这么办,你看着安排就是了。缺银子就去荣掌柜那里支取,不要舍不得花。” “诶。” 第79章 等王庄头和荣掌柜走了,杏黄哈哈大笑:“刚刚王庄头脸上的表情我能笑一天。玫红,嘴巴闭闭,都要看到你的小舌头了。” 玫红:“二奶奶,这放蚕真的能成吗?这、这完全没听说过。” 孟蝶慢悠悠喝了口茶水:“这回不就听说了。” ……众丫鬟无语,我们是这个意思吗? 孟蝶:“好吧好吧,不逗你们了,放蚕一事虽然听起来不太靠谱,实际上以前就有,书上有记载的,不过确实不算是个好方法,蚕的天敌太多,撒出去一把也就能收回来一两条,折损率很高,故此慢慢的都在室内养蚕。” “如今我也是听见柞树林太多,现在庄子上妇人又多,身体因为逃荒也不算好,让她们干活都是在透支身体,不让干活也如王庄头说的,也不是那么个事儿,干脆看看小鸟,放放蚕,活儿也干了也累不着。若是还能收回来一些蚕茧,我也不亏。” 湖绿总结:“二奶奶就是慈悲心。” 雪青:“这柞蚕丝我倒是见过,粗糙是粗糙了些,光泽度也一般,据说也不太好上色,不过也很蓬松暖和,我想着,若是真能采收回来许多,把这蚕丝放在被子里,应该不比南方的蚕丝被差什么。” 孟蝶:“这倒是不用。你最近不是研究用羊毛和羊绒纺织地毯吗?你觉得这柞蚕丝怎么样?是不是也能做成地毯?” 雪青愣了一下,猛然站起身在屋中转圈:“对呀,这柞蚕丝完全可以做地毯,比桑蚕丝更适合。” 杏黄:“怎么就更适合了?” 雪青兴奋得脸上带着潮红:“桑蚕丝细软不耐磨,柞蚕丝粗糙更耐磨一些,做地毯岂不是正合适。”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91节 露微想了想:“二奶奶,那些胡商和海商对于我朝精美的丝毯历来推崇,若是真能用柞蚕丝制作出精美的丝毯,绝对能狠狠的赚一笔。” 孟蝶笑得志满意得:“我原本想的是羊毛和柞蚕丝混纺,听你这么一说,单单柞蚕丝就行。这样也好,纯粹的丝毯不吸湿而且更不容易生虫,比混纺的好。对了,今年的胡商和海商都来了么?” 露微:“二奶奶不是不打算做这倒买倒卖的生意了么?” 孟蝶:“谁说不打算了?以前那是担心给母亲造成困扰,现在有没有我这一出,困扰也没见少,既这么着,我又有什么理由放着大把的银子不赚呢?谁还嫌钱多!” 露微雪青和杏黄笑成一团,玫红和湖绿不懂,不过她俩都没多嘴。只私下里悄悄问了问。 露微也没瞒着,将当初孟蝶赚钱外面人就开始邀约的事儿说了:“这些人同二奶奶拉不上关系,就变着法的缠着夫人,二奶奶觉得不是个事儿,也因为劳心劳力的病了,便不在做这些倒买倒卖的事儿了。” 雪青也道:“眼下二爷有了消息,无论二奶奶做不做这倒买倒卖的生意,那些想要攀扯关系的人都会攀扯。” 玫红和湖绿恍然。 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这是传统的团圆节,易朝从上到下都很重视,哪怕几省大旱,京中的百姓但凡日子不是太艰难的,还是买了不少东西,全家老少和乐一番。 勇毅侯府也早早的布置一番,上上下下都透着喜气。侯夫人,宁夫人和孟蝶这三名有诰命的,也都穿好了诰命服,这样重大的节日,宫里是必然有赏赐的。 宫里果然派了传旨太监过来,第一份圣旨却并不是按照惯例的赏赐,而是针对宁夫人的封赏。李蔼给她请封了诰命。 在大易朝,凡是当官的,只要立功就可以为妻子请封与自己同品级的诰命,要么怎么都说做官封妻荫子呢,就是源自于此。 除了能给妻子请封,官位越高功劳越大,能照拂的人也就越多,比如说从二品以及往上,不但能为自己的妻子请封,也能为自己的母亲请封。若是能得个爵位,那更是能为祖母请封。 李蔼为宁夫人请封,这就说明他又升官了,而且最次也得是从二品,恰在这时,宣旨的太监明确道:“……正二品夫人……” 得了封赏的宁夫人脸色并不怎么好,世人皆知,官越大越不好晋升,李蔼原本还是从三品,一下子就升到正二品副将,这中间可差四级呢! 武官升职如此迅速,一种那便是真正立了大功,比如说做出的举动对整场战争都有决定性的作用;一种那便是阵前有了闪失,身体遭遇了难以恢复的创伤,比如说残疾,皇帝给的格外赏赐。 宁夫人封赏完毕,果然又到了孟蝶,她的诰命也跟着从从三品的淑人变成了正二品的夫人。紧接着就是宫里的按照惯例年节赏赐。 等这些都完事了,林楚又亲自扶着侯夫人起身:“老夫人,恭喜恭喜,李副将这一次在阵前立了大功,陛下高兴得连说几个好字呢。” “说是破坏了三国的结盟,原本不知道还要打几年的仗,眼下终于见到了曙光,勇威侯上本,说是如无意外,三二年或可班师回朝。” 大悲大喜不外乎如此,忐忑的心情瞬间被狂喜所替代,饶是侯夫人也失了一贯的稳重:“大监此话可是当真?”侯夫人一顿:“瞧我,欢喜的都傻了。” 林楚笑道:“莫说老夫人,就是我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觉得不真实呢。” 侯夫人眉开眼笑:“大监里面请,喝口茶。” 林楚道:“这是肯定的,我也蹭蹭喜气。”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们,整个侯府几乎是立刻就成了欢乐的海洋,仆人下人们一波一波的给勇毅侯,侯夫人,勇毅侯世子,宁夫人还有孟蝶道喜。 孟蝶回到自己的院子,露微又率领丫鬟们给孟蝶道喜。 杏黄忍不住道:“二奶奶,咱们以后是不是要改口叫少夫人了?” 露微瞪了她一眼:“没的轻狂,在自己家里说什么说。” 杏黄一缩脖,她还是很少看到露微姐姐直接瞪人,这称呼咋了?也没毛病啊! 孟蝶笑了笑,冲着露微一颔首,十分满意露微的反应。侯夫人和宁夫人,这两人嫁过来因着世袭的爵位,进门就有诰命夫人的身份,上上下下称呼夫人不但是理所当然,在某种程度也是一种隐晦的炫耀,这个称呼代表我们家里有世袭的爵位。 孟蝶这不同,她原本是没有的,现在改口虽然也是理所当然,她却还要照顾一下大房那边的心情,诚然温氏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可若是天成天的提醒她这件事,再好的性子怕是都有想左的时候。 将心比心,孟蝶觉得自己肯定没那么大度。所以这个称呼绝对不能在家里用。 过了八月十五,各个海商纷纷归来。 孟蝶派人喊来了范嬷嬷:“嬷嬷,你和露微这些天有空就去各个海商那里走走,不拘着什么,吃喝玩乐的,看到有新奇的东西就来回我。” “诶。” 孟蝶又看向跃跃欲试的杏黄:“你们自己分拨,也都跟着去瞧瞧长长见识,免得整日在后宅中只知道东家长西家短的,人都傻了。” 玫红道:“也没傻,中秋的时候夫人给二奶奶的红宝石,我就知道是好东西,值钱的很。” 孟蝶:“贫嘴。” 玫红嘿嘿一笑,将首饰递给孟蝶:“二奶奶说这宝石让我看着做点儿什么,我瞧着这宝石委实大颗,做别的怪可惜的,就传话让他们做了个华胜,二奶奶您瞧。” 孟蝶从小盒子拿出首饰,这支福纹牡丹华胜是用金丝一点一点垒制而成,花蕊处正镶嵌那颗硕大无比红宝石,金子与宝石交相辉映,格外的富丽堂皇奢华贵重:“这么大颗的宝石果然就华胜能压得住。” 玫红眉眼弯弯:“我也是这么想的。” 做了决定的孟蝶乐呵呵的同丫鬟们看新首饰,完全不知道因为她这个举动,各大海商几乎是瞬间闻风而动,全都绷紧了精神。 一般的内宅妇人去海商那里买货,海商压根儿就不理会,人家的东西不愁卖。范嬷嬷和露微这里不一样。 从出现在第一家海商那里后,众海商几乎是变着法的想请她们到自己那里看看,货物更是除了同自己一直合作的人家,其余的那是一样也不肯卖,眼睛就盯着范嬷嬷和露微,看她们对什么有兴趣。 别说是各大海商,就是京中各个大商人以及诸多权贵全盯着孟蝶的动作,就想看看她到底买什么,然后跟着买一把也赚上一笔。 露微一连看了三家,回来同孟蝶说,语气里也是满是感慨:“还记得当年最开始的时候,便是买卖做的不大的胡商,对我也是待理不理的,买那波海鱼更是因为没人要,我们只能去捡漏,现在二奶奶的名声在这里,这群人,真真恨不得把所有货物都拿出让我们瞧,那副热情的样子,啧啧!” 孟蝶失笑:“他们现在的货物与头两年比可有变化。” 露微想了想:“有变化,但也不算很大,当初一面难求的镜子现在便宜不少,还有了更大的穿衣镜。香料因为京中的贵人不太喜欢用,除了专门做香料的商人其余各家都少了不少,珍珠珊瑚宝石等物倒是多了不少,尤其是饱满浑圆的珍珠,每个海商手里都有。砗磲多了很多,尤其是一些大件,无论是天然的还是后续雕琢的,样式是真的好看。” 孟蝶:“也就是好看,还有别的么?” 露微:“海商还带回不少酒,颜色是红的,就叫红酒,还有葡萄酒,不过与咱们这里的不太一样,这两种极为稀少,一瓶便是价值百两。” 孟蝶兴趣缺缺。 露微想了想:“说起来,倒是有样东西我吃着与众不同,说是好吃又腻的慌,说是不好吃味道还挺香,总之不合我的口。” 孟蝶好奇:“什么东西?” 露微一顿:“哎呦,叫什么名儿来着,杏黄,那天我们尝到的,你也说腻的慌的东西叫什么名儿来着?” 杏黄挑帘进屋:“露微姐姐说的是奶油吧。” 露微点头:“对,就是这个名儿。” 孟蝶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奶油?”不提她差点儿忘了,梦中的自己很喜欢吃奶油蛋糕的。 杏黄:“就是这个奶油,吃着怪腻的,还有一股说不出的腥味儿,口感也不大好,唯独味道上有股奶香味儿,也只是嗅着还成罢了,真是样子货。” 露微点头:“这东西本不是海商待客所用,只是在冷天下比较好贮存船上才带了些,说是吃了耐饿,他们有时候还会把这东西和黄油一起抹在馒头上一块儿吃。那味道!”露微一脸的惨不忍睹。 杏黄跟着道:“我那日看他们手底下人吃,见是新鲜玩意才想着尝尝,结果晚上都没吃下去饭。” 孟蝶震惊的看着杏黄,不加糖又没打发的奶油,能吃下去那都是战士,不过孟蝶疑惑:“能贮存这么久?”她怎么记得梦中的奶油不行呢,这东西分明不好贮存。 露微噗哧一笑:“哪能啊,他们到了京城又现做的。这个奶油是从牛奶中弄出来的,说是把这个弄出来后,剩余的牛奶用来洗澡不会太腻对皮肤又特别好。” 孟蝶无语:“如此浪费也不怕天打雷劈。” 露微深以为然:“没出去那会儿在府里倒也不觉得,这次出去才发现今年旱灾严重,多少人流离失所,一口饱饭都吃不上,他们这会儿还想着皮肤好,二奶奶说的对,这般浪费也不怕天打雷劈。” 晚上孟蝶躺在床上开始琢磨奶油蛋糕,奶油是从鲜奶里面提炼的,她庄子上现在养了不少羊,每日都有新鲜羊奶,糖,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糖,鸡蛋,原本为了卖汤菜也为了给庄子里未出嫁的姑娘们一个攒钱的机会,她允许她们在树林中养鸡,鸡蛋自然也是不缺。 尤其是最近天热,汤菜卖的不好,鸡蛋根本卖不完,王庄头都开始腌鸡蛋了。 孟蝶翻了个身,面粉她也不缺,做奶油蛋糕的原材料在她无知无觉中已然齐备,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做呢?最最重要的是,她正想着怎么给那些妇人补身体呢,这不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她大量买羊买牛给那些妇人喝羊奶牛奶,王庄头肯定心疼,觉得用不着,他这人抠搜节俭惯了,现在羊奶和牛奶要赚银子,提炼出奶油的奶给那些妇人喝岂不是正好!而且奶油蛋糕也属于农副产品,真成了赚钱也不怕有人因为嫉妒参她。 每一步都细细考虑了一遍,确定再无遗漏孟蝶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孟蝶就让露微带着杏黄,出门去学习这制作奶油的方法:“去荣掌柜那里拿些银子和香皂过去,就当是学习的费用了。在给王庄头那边传个话,让他尽可能的多买些牛羊,挤奶之用,若是放羊放牛的人手不够,让他同原本的羊倌商量,请人还是买人都可以。” 露微有些迟疑:“二奶奶,这做奶油的方法不少海商都会,这方子很难保密。” 孟蝶一笑:“想什么呢,我也没想着保密,他们乐意教给谁就教给谁,我们做我们的。” 得了孟蝶的这句话,露微心里瞬间就有底了,带着杏黄寻了一家海商,就是当初王庄头买种子的小海商。 听说侯府的二奶奶要学这制作奶油的方法,小海商没多想,他以为孟蝶也是想用鲜奶泡澡,这个法子在海外很盛行,在京中其实也挺盛行,只是这行为委实有些浪费,知道当今圣上不喜,大家也就悄悄的搞,谁也不敢声张。 不单单小海商这么想,那些关注孟蝶动向的人,见露微带着个丫鬟学了这个方法后,都是这么想的。当然也有人持怀疑态度,他们认为孟蝶必然是发现了这奶油的与众不同之处,但也不是太过肯定,毕竟女子爱美,哪怕是泼妇也不能免俗不是? 杏黄学回了奶油的制作方法,回来就用羊奶做了些,众人尝了尝之后,那味道怎么说呢,整个栖霞院的晚饭都省了。 露微捂着胃部脸色极为难看:“二奶奶,这东西真能做出好吃的?” 杏黄嘀嘀咕咕:“我觉得做成毒药倒是挺不错的。” 孟蝶无语:“说什么呢!什么毒药,等做出好东西来,到时候你们别抢着吃。”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脸上都是摆明了不信。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说的就是孟蝶了,她以为有了奶油鸡蛋糖和面粉就能将奶油蛋糕做出来,等真的上手才发现,别说这配比就是个问题,最关键的是她没有烤箱,别说奶油蛋糕了,蛋糕她都做不出来。她得先做个烤炉。 …… 孟蝶再次一头扎进书房,用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耗时两天终于画出了一个烤炉的图纸,并将其交给范嬷嬷,让她找人打造:“范嬷嬷,我这图纸画的不标准,你寻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告诉他我要的效果,然后让他自己做炉子的时候好好调整调整。” 范嬷嬷看着图纸:“这是炉子?” 孟蝶打了个哈欠:“姑且算炉子吧,反正就那玩意儿。让老师傅多费点心,等以后我这里做出好东西,这炉子想必也会被大家争相效仿,告诉他,可以给别人做,不用给我保密。” “诶。” 杏黄看着范嬷嬷离开,一跺脚:“二奶奶,外面那些人多少双眼睛看着您呢,保密都不一定能守得住方子,您这不保密到时候白白便宜了他们。” 孟蝶毫无形象的又打了个哈欠:“就好像种蘑菇,便是给他们方子又如何?碍不到咱们什么事儿的。” 杏黄想了想,笑了:“这到也是,他们想种蘑菇也没有甜菜,想种甜菜也没有好地方。咱们那个庄子现在可成宝贝了。” 湖绿:“可不是,前些时我回家家里还都说呢,说京里人人都道二奶奶这个山地庄子买的值,真真是捡漏了,我还听说,现在京郊周边原本没什么人想要的山地庄子全都涨了价,不比正儿八经的好庄子便宜多少呢。现在快收甜菜了吧?” 杏黄:“嗯,庄子上已经开始收了。” 孟蝶的目光却悠远起来,确实开始收了,中秋过后,皇帝就派了户部的人前往甘州负责甜菜的秋收。实际上就是皇帝想要甜菜各种详实的数据,这事儿不能听孟家的一面之词,总要派人复查。 “二奶奶。”孟蝶似梦似醒间听到露微压低了声音道:“琥珀被大奶奶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孟蝶瞬间精神:“因为什么事?” 露微摇摇头:“那边一点儿口风都没露出来。不过琥珀贪杯,嘴又没把门儿的,大奶奶这会儿才发作,已经够厚待她了。” 这话,温氏也是这么同瑞雪说的:“这个琥珀,我以前就说过她几次,让她酒要少吃事要多知,偏偏就当耳旁风,如今更是逞的她开始挑唆主子,搬弄是非起来了。我再不能饶她。” 瑞雪偷偷看了一眼温氏阴沉的脸:“大奶奶,琥珀是应该罚,只是我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温氏不解。 瑞雪斟酌着道:“琥珀跟在奶奶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的性子咱们都知道,嘴是没把门儿的也不讨喜,可她也不是搬弄是非的人,她压根儿就没有这个心眼子。这回突然搬弄是非,我想着会不会有人在她面前挑拨了?知道她心直口快,让她出头。” 温氏想了想:“这也有可能,自打隔壁妹妹得了夫人的诰命,府里面不少人的心都浮动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92节 瑞雪:“可不就是,这群小人,眼见着那边好起来不是在我们这边调三窝四的就是冲着那边说酸话,如今荟大奶奶眼瞅着又要进门,这群小人指不定又是什么嘴脸。” 温氏深吸一口气:“她便是被人挑唆的也是她活该,府里面事情越来越多,她这性子也不适合在府里,以后就让她在庄子上吧。” 瑞雪眼看劝说无望,只得应了一声。 第80章 瑞雪从正房出来到了耳房开始骂琥珀:“平日里我就让你少说闲话少说闲话,这回惹出大祸了吧。” 琥珀梗了一下脖子:“便是奶奶打发我到庄子上我也要说,明明就是夫人偏心还不让人说了,瑞雪姐姐,奶奶是软乎性子,咱们要是不给奶奶争一争,以后这府里还有咱们奶奶的立足之处?” 瑞雪气得一捂胸口:“你个蠢货,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自己错哪儿呢,夫人什么时候偏心了?你又是听谁瞎说的?” 琥珀:“这事儿还用听谁说?有眼睛的谁看不见?中秋节夫人给了隔壁那么大一颗红宝石,咱们奶奶呢?有什么!” 瑞雪一摆手:“算了,就你这样的真应该打发到庄子上,真是白瞎了我的一片操心,你怎么就蠢成这样。” 琥珀不服气:“我哪说错了?” 瑞雪:“从头到尾都错了,前些时闹得沸沸扬扬的蘑菇事儿你是不知道还是怎么的?那些逃荒到二奶奶庄子里的人,你觉得会是他们泄露的方子吗?” “还不是夫人兄弟四舅老爷卖了些仆人进去,后来这些人又都赎了身,你自己说,这方子是谁泄露的?当初二奶奶为什么买这些仆人?还不是冲着夫人的面子。夫人为着这事儿,着急上火了多少天你不知道?” “还有我们奶奶,那阵儿二奶奶正忙着看文章,压根儿不知道这件事,是我们奶奶见夫人着急兄弟家不堪,同二奶奶说起这事儿,二奶奶那边用人用的多,这才买了不少仆人去。” 琥珀直了眼睛。 瑞雪瞪了她一眼:“种蘑菇的方子多要紧?就这么给出去了不说,二奶奶还被参了一回。你说这事儿,夫人给二奶奶一颗大红宝石当补贴,给的多吗?别说一颗就是十颗也不多,别说夫人,就是我们奶奶至今还不好意思呢,本来这事儿同二奶奶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结果她损失最多。” 琥珀不敢看向瑞雪:“是、是我想左了。” 瑞雪不吃这套:“想左了?你也配想左?你要是真有这些心眼子我还佩服你,说吧,谁在你面前挑拨的。” 琥珀满脸心虚:“也、也没谁。” 瑞雪:“你要是心里还有大奶奶,今儿就把话说明白了。你也不想想,那人今儿在你面前挑唆,说夫人偏心,明儿她可指不定又在哪里挑唆,到时候惹出乱子,伤得岂不是我们奶奶。” 琥珀一把抓住瑞雪:“好姐姐,我什么都说。前两日我给我们姑娘去厨房拿鸡蛋羹,回来的路上听到的,桃儿的娘与几个管事媳妇聊天。” “中秋二奶奶得了新的诰命,按照惯例赏赐院子里伺候的人,想来是赏了不少,桃儿的娘就在那里说,说二奶奶如何如何大方,如何如何有本事,可着劲儿的炫耀。” “王喜才家的就说,二爷也是有本事的,以后这府里还得二爷来顶立门户,周顺才家的说正是呢,夫人也知道究竟哪个儿子能给她争脸面,还说二奶奶出身高,正经的大家闺秀,高门贵女,正配那硕大的红宝石。” 琥珀一低头:“我、我这才恼了,回来忍不住、忍不住同大家伙儿抱怨夫人偏心。好姐姐,这事儿是我冲动了,她们说话是难听,不过倒也没挑唆我。” 瑞雪:“说你蠢果然是蠢,她们那话就是给你听的。你又不是去厨房的路上,她们不知道你的行动。” 琥珀愣了愣。 瑞雪:“你刚刚已经去厨房传了话,就表示你肯定会再去厨房拿鸡蛋羹,从厨房到我们院子里的路就那么一条常走的,想事先在那里堵你还不容易?你个蠢材,真真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哩!” 琥珀脚步一趔趄,这下是真的后悔了,她怎么就那么蠢。 瑞雪:“你先到庄子上待几天,等大奶奶的气消了,我寻个时间再帮你说说情。” 琥珀心灰意冷:“姐姐,我这般蠢还是在庄子上吧。” 瑞雪:“又说傻话,你就安心等等吧。” 琥珀摇了摇头。 送走了琥珀,瑞雪转回到屋中:“大奶奶,我问了,是王喜才和周顺才家的嚼舌头。”当场就把琥珀说的又复述了一遍:“夫人明明定过规矩,让这些管事媳妇回完话就离开府里,就烦她们来回的攒拢事情,刚定下规矩那会儿还好,这才多久又这样。” “这些人如此嚼舌头,大奶奶还是应该整治一番才行,不然府里的风气都被她们带坏了。” 温氏沉吟片刻摇摇头:“府里马上就有大喜事,还是先忙过这阵儿再说吧。” 温氏口中的大喜事,就是二房李撰与岳氏的长子李荟娶妻这件事,李荟未过门的妻子是英国公府的姑娘。这位姑娘与李荟是绝对的门当户对。 姑娘的祖父是英国公,李荟的祖父是勇毅侯,姑娘的亲爹是英国公的嫡出三子,李荟的亲爹是勇毅侯的嫡出二子。姑娘不是她们这一代的长女,倒是她家的长女。李荟同样不是他们这一代的长子,却是他们二房的长子。可以说两个人的身份配得不能更配。 九月初三,宜嫁娶。 一大早整个勇毅侯府就开始忙碌起来,玫红为孟蝶梳头,雪青拿出特意做的新衣,两个人一通忙,很快将孟蝶打理好。 孟蝶收拾好自己就带着露微同温氏一起去了凝萃馆开始派差。其实在这之前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这会儿只是担心有什么突发的状况。 一切都很顺利,乾坤交泰的时候拜天地,新娘子被送入洞房,与孟蝶那会儿无人闹洞房相比,这会儿洞房就热闹多了,尤其在李荟掀开盖头之后。 孟蝶也好奇的打量新娘子金安阳。作为国公府的嫡女,她与所有府里嫡出遭遇的问题一样,容色并不十分出众,不过她到底是公府小姐,从小养尊处优,容色也只是比那些庶出的绝色不如罢了,配李荟的样貌绝对配得上,端看李荟的神色就知道了。 喜婆剪发结发,又给二人端来合卺酒。金安阳大大方方拿过酒杯同李荟一起一饮而尽,行动间尽是潇洒利落。 孟蝶小声和温氏交流:“我瞅着,行动间有几分二姑母的风范。” 温氏笑道:“你也是这个感觉?我瞅着也是。” 对于这位新妯娌,孟蝶和温氏对她的印象都不错。 次日一早,勇毅侯府上上下下再次在正堂齐聚,孟蝶颇有些感慨,当初她孤身一人步入正堂为长辈们见礼的事儿,本以为几年过去,记忆已经褪色,这会儿偶然发现记忆鲜明依旧,恍如昨日。 金氏身边有李荟陪着。小两口先给祖父祖母敬茶,然后又给李撰和岳氏敬茶,为了长子娶媳妇,李撰告假了三天。之后就是大伯父大伯娘和叔叔婶娘们,再然后就是平辈。这一次孟蝶送了平辈的见面礼。温氏的曦哥儿和灿姐儿得到了他们婶娘的小礼物。 从正堂回来,孟蝶彻底松了口气,这件事大事完成,大家都能松口气,松快松快。 “二奶奶。”范嬷嬷挑帘进来:“上次您让我打造的东西已经打造好了。” 孟蝶咽了咽嗓子:“烤炉好了?” 范嬷嬷啼笑皆非:“哎呦我的二奶奶,那么大个铁件儿,哪能这么快就好了呢,我说的是上次您分了三个盒子图纸的东西。除了这个,还有一百个瓷盒也好了,剩下的过些日子交。” 孟蝶有些失望又有些开心:“这个打造好了?倒是挺快。你带着人把这些东西放在二进的院子里。然后在给我买些柴火和酒。” 范嬷嬷不解:“酒?二奶奶,这二年旱灾,朝廷明令不许用粮食酿酒,如今这酒水可贵着呢。” 孟蝶:“这样啊!那也得买,你买一些品质不好的酒就行,越多越好。” “知道了。” 孟蝶:“还有件事,王庄头那里今年不是还收了些果子吗?现在还剩下一些酸涩的是吧,你让他每一种都送来些,酸不酸涩的无所谓,只要是不烂的就行。再送两匣子白糖来。” “诶。” 孟蝶命人做的东西是蒸馏高度酒的器皿,上次的信中李蔼感谢她送去的那么多糖,说有兵士受伤后伤口化脓导致高烧不退,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最后用糖水才吊住了一口气。她的糖挽救了很多人的性命。 伤口化脓,孟蝶这会儿做不出抗生素,但是她能想办法做出点高纯度的酒精,其实外面有卖蒸馏过的高度酒的,不过受限于各种技术,蒸馏出来的酒度数依旧不算很高,用来给伤口消毒还是差点儿意思。 “杏黄。”孟蝶喊了一声:“你去郑嬷嬷那里要四个粗使的婆子,然后带着梅儿她们几个分作两班,把范嬷嬷买来的酒蒸馏一下。” 杏黄:“蒸馏的手法同蔷薇露一样吗?” 孟蝶:“差不多,大差不差的,到时候我一说你就能明白。” 将事情交给杏黄,孟蝶开始用酸涩的果子熬制罐头,罐头这种东西,古书《齐民要术》上便有记载,说的特别明白,自秋至春至冬中,须亦可用。也就是说差不多能保存一年,不过这里记载的水果罐头,多是用盐渍果,孟蝶不喜欢,她还是喜欢梦中的糖水罐头。 尤其是黄桃罐头和山楂罐头,简直就是绝品。 孟蝶很快熬煮出了各种各样的水果罐头,因为加了白糖,果子彻底去除了酸涩感,各房吃了之后都表示好吃。对此孟蝶表示一点儿也不意外,她还得想个法子,这个瓷盒子用什么东西密封比较好,这样她就能一年四季都吃到罐头了。 不过眼下她得先出门,两日后孟蝶带着露微和雪青回了孟家,今天是胡氏的生辰,因不是整寿,孟府也没大操大办,只开了几桌席,一家人聚在一起高兴高兴。 孟家人口少,规矩也不多,吃席的时候也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 孟潇道:“大姐,我夫君的调派令下来了。去武城的张北县任县令。过两日就启程。” 孟蝶面露喜色:“不枉我们一番运作,武城的知府是侯府的二老爷,有他做上官,倒是不求偏着咱们,只要不压着你们,到时候妹夫这官儿做的就能松快不少。那地方的气候我事先也打听好了,适合种甜菜,等我回府里打发人来把甜菜的种子给你拿来,再选两个这二年侍弄过甜菜的人给你们带去,让他们瞅着帮你们种一季。” 孟潇连连点头:“谢谢大姐。”孟潇话锋一转:“大姐,夫君他第一次做官,心里没底,你说他应该主抓什么?” 孟蝶:“民生。别听外面那些人胡咧咧,说什么建造个建筑,大家都能记住你。都是胡说八道,这玩意儿整不好就劳民伤财的一片骂声,除非你想贪腐,这工程里面最容易出现腐败,不过到时候人家参你,一参一个准儿。也别说你不贪,底下人能保证各个不贪?你真弄了,一辈子都甩不开。” “也别听他们说的什么教化百姓,县里多出几个举人就是你的政绩,考举人那么容易呢?饭都吃不饱怎么考举人?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我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谁要是敢跟我说礼义廉耻什么的,我保准赏他俩大耳刮子,抽不死他。” 孟潇噗哧就笑了,其余女眷同样笑出声。 孟蝶:“我这可是大实话,肚子饱了,身上暖了,还有点儿余钱,这时候你同他说礼义廉耻,说念书科举才有用。长远看,那些举人就能考中进士吗?考中了进士在朝堂上就同你一条心吗?真有点儿什么事情你能拿着这个所谓的教化政绩说话吗?” “可你将一方治理成功就不同了,百姓们会一直念着你不说,你将来在朝堂就有说话的资本,你说的话大家都会下意识的听一听,为什么?因为你有证据,你治理一方成功,你说往东好使,当初在某某地就是这么办的,大家肯定也愿意相信,就是怀疑也得仔细考虑你的话,可若是没有,这红口白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无凭无据的谁能把你的话当真理?人家再说你一句纸上谈兵,你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总而言之,这民生搞好了,当地富足起来,这便是你终身在朝堂上立身的资本。” 胡氏道:“蝶儿说的对,想想你祖父,当年也是因为治理湖州有功,便是他后来去大理寺管查案,但凡朝廷要颁布一些与民相关的政令,哪次他不参加讨论?无论是陛下还是辅政的几位大人哪次不问问他的意见?” 孟潇点点头:“我懂了。祖父也是告诉夫君好好弄民生的,不过没细细的解释为什么,夫君自己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众人又笑,说完了正事大家又开始聊八卦。 胡氏:“蝶儿,你那个新妯娌怎么样?性子可好?相处的可行?” 孟蝶笑了:“祖母您就放心吧,我那新妯娌性子倒不算和软,不过却是难得的爽利人,有什么说什么,不是那等小心眼没肚量的。” 孟蝶的四婶梁氏道:“我记得你那大嫂是难得的软和性子。” 孟蝶:“四婶没记错,我那大嫂的性子,说是百里挑一都委屈她了,一千个里面也未必有这么一个,真真是好性子,难得的是她软和却不软弱,能顶得起宗妇这项大任。” 胡氏感叹:“当初勇毅侯府娶了个盐商女做长子媳妇,跌破了京城众人的眼镜儿,这会儿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侯府这个媳妇儿确实选的有那么几分道理了。” 孟蝶笑:“不止呢,侯府选这个媳妇儿是真真的有远见。” 孟潇急道:“怎么说?” 梁氏以及孟渊的妻子惠氏还有几个小姑娘都眼巴巴的看着孟蝶,催促之意不要太明显。 孟蝶:“外面都看着勋贵府里花团锦簇的,人人都道是富贵乡锦绣堆,实际上哪家府上不是人口众多开销巨大?若是子弟有出息也就算了,怕就怕没多少出息,平日里又奢靡惯了,受不得一点儿委屈,若是没个会算计的妻子,日子得过成什么样儿?” “分支旁脉的日子过不好影响比较少,这正经的嫡支,一宗之长若是过不好,纵然有点家业,到时候分配不均又或是不够分,那才是真正的乱家根源。” 梁氏感叹:“是这个理儿,一旦嫡支不能用祖宗攒下的家业照拂全族,那整个家族想翻身可就难了。” 胡氏:“这么看来,侯府是真的有远见。取了个盐商女,别的不别的,家里的产业一定都能打理的井井有条。” 孟蝶:“是啊,那些生在锦绣处的小姐们大多可没有这样的手段。” 吃吃喝喝,残席撤下,胡氏不爱听戏,也就没叫戏班子,大家只聊了一会儿八卦就都回各自的房间休息。孟蝶宽了外衣就听见雪青道:“三太太。” “你们小姐在屋里呢?歇了吗?” 孟蝶连忙出声:“三婶子,我没睡。”边说边披上外衣。 崔氏进屋看了一眼在伺候的露微,露微识趣的行了一礼转身退出,还贴心的把门关好守在外面。 崔氏未语泪先流,她一把抓住孟蝶的手:“蝶儿,你老实告诉我,我那没脸的娘家是不是想过谋你的陪嫁铺子?”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93节 孟蝶一顿,崔氏能知道这件事她有点儿意外,毕竟过去了好几年,她这边不提崔家老太太也不应该提才对。 崔氏擦了擦眼泪,结果却越擦越多:“你不答,看来是真的了,你也甭想着继续瞒我,我妹妹已经告诉我了。他们、他们怎么就能做出这等没脸的事情……” 孟蝶拿起手帕为崔氏拭泪:“三婶子,这事儿我没吃亏,又过去了这么久,还提它做什么。” 崔氏:“怎么就不提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总不能当没发生过。我就想不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有那个脸,还敢图谋孟家给你的嫁妆,真是鬼迷心窍,猪油蒙心。” 孟蝶:“三婶子,这种事我也知道我无论怎么安慰,你的心都是难受的,毕竟是你的娘家,是你亲娘。事情发生过也确实不能当没发生过,只是我觉得凡事总要向前看,这件事知道了也就算了,在翻出来也没什么作用。” 崔氏气道:“我也知道翻出来没什么用。现在我去找他们吵一架嚷嚷出来,他们做出这等事被人嘲笑没脸也就罢了,我们孟家的脸上恐怕也不好看。一个不留神,说不得你在侯府也要被笑话。” “真是气死我了,哪有这样的娘家,女儿的丈夫一家子刚遭难,就去欺负你这个出嫁女,这得是什么样的黑心肝才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孟蝶:“三婶子,事情都过去了,还是看眼下吧。” “眼下?”崔氏发狠:“以后除了年节送过去一份礼物,我是绝对不会在踏入那个娘家半步。” 孟蝶:“不是这个。” 崔氏:“啊?” 孟蝶:“三婶子就没想过他们为什么惦记着我那个铺子?铺子赚的是活泛银子,当初祖母给我也是为着此。” 崔氏被气昏头的大脑逐渐冷静:“我们崔家原就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我爹生前为官清廉,并没有置办下多少家业,现在我爹不在了,一个弟弟还小,大的那个又不太成器,他们的进项想来是不多。” 孟蝶颔首:“我也是这样想的。可这几年我瞧着,他们的开销花费并没有收敛。” 崔氏大吃一惊:“难道他们变卖产业不成!这、怎能如此败家!” 孟蝶垂眸没吭声。 崔氏一顿,脸色越发恐怖。她懂孟蝶的意思了,败家都还是好的,最怕的就是崔家压根儿没走正路。 若是以前的孟蝶还想不到这一层,自从孟家打击了走私这件事后瞬间思路大开。孟蝶深刻认识到有些人家为了银子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什么掉脑袋不掉脑袋的,银子最重要。 崔氏同样想到了这一层,脑瓜子瞬间嗡嗡的,眼前的小金星乱闪。张着嘴这口气却怎么都喘不上来。 孟蝶赶紧扶住她:“三婶子,你别自己吓自己,万一是咱们猜错了呢,退一万步说,便是不走正路,这罪责还分个大小呢,若只是小问题,发现了赶紧掐断也就是了。” 崔氏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这口气:“只希望她真如你所说是小问题,不然,爹的一世清誉怕是保不住了。” 孟蝶默。 崔氏又抓住孟蝶的手:“这些年我不在京城,消息也不灵通,你那边若是有渠道,帮我打听打听,我这边我尽量多与小妹联系,让她也盯着家里些,找找破绽。” 孟蝶:“我会派人去打听的。” 崔氏擦干了脸上的泪痕,面容一肃,:“原想着他们只是不要脸,我只当没这个娘家,老死不相往来也就罢了。他们若是真敢犯下弥天大错,我少不得要大义灭亲,无论如何我也要保住爹爹的清誉和小弟小妹。” 从孟府回到侯府,孟蝶立刻吩咐范嬷嬷:“你悄悄的雇佣一些烟花柳巷或者赌场里的人,盯着点儿崔家。” 范嬷嬷:“二奶奶,还用那些人?” 孟蝶不在意的挑挑眉:“我管他们是什么人什么出身,只要好用就行。” 范嬷嬷:“我是担心对二奶奶的清誉有损。” 孟蝶噗哧笑了:“清誉?你觉得我有这玩意?” 范嬷嬷无言以对,只能按照孟蝶的吩咐去找人办事。 第81章 这些人果然好用,只用了两天的时间都给打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崔家这些年走的歪路是放印子钱。他们家胆子也不大,利息虽然比正常借贷要高,但也没到利滚利让人一辈子还不完的程度,故此借钱的人还挺多,口碑也意外的不错。 孟蝶得了这个消息真是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胆小有时候也是个优点。” 范嬷嬷笑道:“可不是,如他们家这样放印子钱,衙门一般也不管,二奶奶这回可以放宽心了。” 孟蝶手托着下巴想了想:“我还是觉得不大对,他们家这种放印子钱的方法,赚的银子真的能供上他们家花销吗?” 范嬷嬷想了想:“崔家怎么说也小有积蓄,若是拿出一大笔钱来放印子钱,那利息确实是很多的。” 孟蝶:“可他们胆小,真的能投入一大笔钱吗?都说印子钱是一本万利,那也得有背景有后台,有多少人家放印子钱,结果本钱反倒收不回来的。” 范嬷嬷也有些迟疑:“那我让他们继续盯着,多盯些日子,好好打听打听。” 孟蝶颔首:“还是多打听打听吧,我总觉得不太对。” 事实证明孟蝶的直觉是对的,没过两天范嬷嬷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二奶奶,可了不得了。” 孟蝶的心忽悠一下:“可是崔家出了什么事?” 范嬷嬷一跺脚:“出大事了,他们家的老太太和大老爷都被督捕司的人给抓了,投入了刑部大牢。” 孟蝶大吃一惊:“怎么就突然被抓了?放印子钱逼出了人命?” 范嬷嬷哎呦一声:“要是印子钱就好了,压根儿不是,这丧天良的,他们家是拐子,拐了那些贫家女孩儿卖去江南妓馆。” “啊!”孟蝶震惊到失语,好半天才回过神:“他们拐卖女孩儿?” 范嬷嬷啐了一口:“他们家放印子钱的时候都会上门去签订契约,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说是他们自己利息低,担心借的人家还不上,他们要确定对方肯定有偿还能力才借。不少人都相信他们的说辞,谁家借钱都会请他们到家里签订契约。” “他们家上门的时候就会注意借钱人家有几口人,有没有女孩儿。他这边摸清了那边就有人下手去拐,凑十来个就一并卖到江南妓馆里去。这几年一直都这么干的。” 孟蝶扶额,她这会儿脑瓜子也嗡嗡了:“这回怎么败露的。” 范嬷嬷一顿。 孟蝶瞬间了悟:“好啊,这群混账玩意儿是早就知道崔家干的这混账事是吧?一直没说是懒得管,现在眼见我祖父重新掌权,三叔和四叔前几日也都恢复了官身,大哥又进了翰林院,在我们家身上挑不出错儿,就想着在姻亲上下手,坏一坏我家的名声,阻一阻我孟家的发展了。” 范嬷嬷不敢吭声。 孟蝶呸了一句:“一群黑心肝的东西,明明知道崔家不做人,身为朝廷命官竟然不闻不问,他们也不怕那些受苦的女孩儿半夜来找他们,一个个将来不得好死。” 范嬷嬷上前为孟蝶揉了揉太阳穴:“怕污了二奶奶的耳朵一直没说,最近这两年京中很是流行那扬州瘦马,这些扬州瘦马都是从小培养起来的。二奶奶想想,哪个正常的人家舍得把女儿送去那种地方。” 孟蝶逐渐冷静:“他们这会儿捅出来应该也不单单是为了阻我家前程。祖父是不是在刑部有了动作?” 范嬷嬷:“是,听说老太爷最近配合九门提督符大人整治京城的流民。” 九门提督?孟蝶噗哧一笑,看来是上次查中伤她流言蜚语一事两家拉上了关系,所以才有了这次的合作:“怪道呢!这说是整治流民,怕是整个京城的治安都梳理了一遍,这些藏在阴沟儿里的事儿眼瞅着就要瞒不住,先把咱们家姻亲的事儿抖出来,一方面阻一阻咱们家的仕途,一方面也是给祖父警告,真是好一个一石二鸟。” 范嬷嬷:“二奶奶真是什么都懂。”见孟蝶蔫蔫的,范嬷嬷又劝:“老太爷不会将这件事轻轻掀过去的,二奶奶不用操心这个。” 孟蝶长叹一声:“三婶子怕是要难过好久了。” 范嬷嬷默然,摊上这么个娘家,也真是倒霉。 孟庭义果然手段了得,那些人以为孟庭义得到警告会有所顾虑,没想到孟庭义格外的铁面无私,一方面以避嫌原因将案子交给了九门提督符研修,一方面越发下大力气整治治安,做见不得人生意的,很是被收拾了一番。 本以为这些人见孟庭义的雷霆手段会老实不少,没想到他们死性不改,这一次从孟蝶下手,她又被参了。 参孟蝶的御史这一次并非无的放矢、捕风捉影,而是做足了准备,拿出了非常确切的证据。 “启奏陛下,这两年几省大旱,多少百姓食不果腹,陛下更是下了明旨禁止用粮食酿酒,这孟氏短短半个月内买了数百坛酒,作风是何等的骄奢,视朝廷法令为无物,还请陛下彻查此事,让她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御史说完,将奏折呈上。 林楚拿过奏折呈给皇帝,皇帝翻了翻,上面记载的都是孟蝶派人在某天某时,在哪里买的什么酒,零零总总,确实短短半月之内就有数百坛之巨。 皇帝没怎么考虑:“此事让她来自辩吧。” 勇毅侯突然出列:“启奏陛下,臣知道此事。” 皇帝脱口而出:“你知道?” 不单单是皇帝,勤政殿里的众大臣都非常意外,有些人想过孟庭义会为孟氏自辩,但是他们怎么都没想过勇毅侯会出来,实在是过去每次孟氏被参,勇毅侯都一问三不知,他这会儿怎么又知道了? 勇毅侯:“若是关于这酒一事,臣确实知道一二。实在是孙媳在家弄这个,搞得整个院子烟熏火燎的,臣就算想不知道都难。” 皇帝好奇:“烟熏火燎的?怎么回事?” 勇毅侯:“回禀陛下,臣孙媳不知从哪本古书上看到,说是被利器所伤后,伤口处可用高度酒清洗,这样能降低伤口发炎化脓的几率。” “她信以为真,便在自己的院子里尝试着提纯白酒,还将被提纯出来的高度白酒称为酒精,意为酒中精华。” “陛下,她是准备将这酒精送往前线给臣孙儿的,为着这个原因,虽然院子被她搞得烟熏火燎的,臣也未曾加以阻拦,还帮着她买了几次酒。” “朝廷明令禁止粮食酿酒此事臣知道,是臣一心只想着孙儿,考虑不周,还请陛下责罚。”勇毅侯跪下请罪。 皇帝失笑:“爱卿快起来。并非享乐浪费,你又何罪之有。倒是这孟氏真是有心了,待你家二郎一片真心。” 勇毅侯起身:“陛下所言极是,臣这孙媳心直口快又重情重义,去岁她那庄子上收的甜菜,制出来数千上万斤的白糖,全运去了前线给臣那孙儿使用。臣孙儿得此佳妇,实属他的运气。” 说起甜菜白糖,皇帝越发高兴:“妻有情夫有义,当真是佳偶!这高度白酒清洗伤口,可以降低溃烂化脓一事为真,不单单如此,高热的人用这高度白酒擦拭身体,也能快速降温。” 皇帝这么说,就是将此事直接掀过。御史自然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孟蝶是买酒又不是酿酒,深究起来,孟蝶并没有触犯旨意,便是皇帝真的追究,也绝对追究不到她头上。 孟蝶在侯府得知她又被参了,气笑了。她不想出手是确定祖父能收拾那些人一顿。现在看,她这是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呢,敢来惹她,真真是老寿星上吊,不想活了。喜欢扬州瘦马是吧,她必然好好帮他们宣扬宣扬,务必做到人尽皆知。 范嬷嬷被桃儿叫了来,看着孟蝶不悦的脸色,心中把那些人都骂了一顿后才开口:“二奶奶,崔家的事儿有结果了。” 孟蝶:“怎么说的?” 范嬷嬷:“人证物证俱全,崔家大老爷想不认罪也不成,因为他身上有秀才的功名,九门提督符大人道这不合他们那边审理,刑部又要避嫌,就将案子交给了大理寺。” 孟蝶一笑,大理寺是专门审讯犯法官员及皇室王孙的地方,一个小小的秀才根本不够格被大理寺审讯,符大人这会儿将案子交给大理寺,绝对是故意的。小小的崔家不可能做拐子做的这般顺利,他家上头必然还有人:“符大人是逼大理寺继续查下去?” 范嬷嬷笑道:“这个我就不懂了。大理寺那边接了案子,又查出拐卖女童一事刑部的一个赵姓员外郎参与其中。” 孟蝶:“赵?是我想的那个赵?” 范嬷嬷点头:“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那个员外郎是赵老太太的亲弟弟。” 孟蝶勾唇:“我就说嘛!正经人家怎么可能让女儿做出那等事,果然是从根子上就坏了。” “二奶奶。”梅儿跑进来:“刚夫人那边打发人来说,陈府的老太太去了。” 孟蝶一顿:“什么时候的事儿?” 梅儿压低声音:“今儿一大早发现的,大小姐打发回来报信的人说,昨儿半夜他们接到赵家出事的消息,老太太当时就厥过去一回,好容易将人抢救回来,她休息的时候将人都撵了出去,今早伺候的人见她过了时辰还没起身,赶忙进去查看,这才发现人都硬了。” 孟蝶垂眸,休息的时候将人都撵出去,这可能是真的,但是晚上就发过一回病,下人若是尽心,应当隔一会儿就查看一次才对,说到底还是仆人不尽心,不过她这也算是咎由自取。 孟蝶摆摆手,这事儿同她没什么关系,奠仪都不用她送。梅儿退下。 孟蝶又问:“只查出来这么一个员外郎?” 范嬷嬷:“大理寺那边只查出这么一个员外郎。大少爷派越管给我传话,说老太爷和符大人都还在继续查访,这事儿没完。” 孟蝶:“大哥有说翰林院那边怎么样吗?” 范嬷嬷一顿:“大少爷说翰林院也多了几分脂粉气。我不懂什么意思,一开始还当是越管传错了话,我又问了一遍,越管说这是大少爷的原话。”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94节 孟蝶笑道:“我知道了,你继续找那些花街柳巷的人打听消息,谁家的后宅有那扬州瘦马,都是怎么进去的。这回也别只是雇佣人打听消息就完事,可以长期联络着。” 范嬷嬷大吃一惊:“这继续同那些人打交道,二奶奶的名声……” 孟蝶浑不在意:“名声,我要那劳什子的虚名做什么?何况我本就没有名声,满京城都知道我是个泼妇,他们再骂还能骂我什么?” 范嬷嬷急得团团转:“我嘴笨,说不过二奶奶,可这绝对是不一样的。露微,你来同二奶奶说说,这泼妇和同烟花柳巷有牵扯是不一样的。” 露微一笑:“范嬷嬷,你先别管名声不名声的,你就说二奶奶做事哪有不靠谱的时候,哪一样不是办得妥妥当当的?” 范嬷嬷瞪了一眼露微:“我让你帮着劝着些,你倒是好,反倒劝起我来了。” 露微嘿嘿一笑,冲着范嬷嬷撒娇:“好嬷嬷,我也不是胡说八道呀,二奶奶办事你还不放心吗?对不对?” 范嬷嬷伸出食指点在露微的额头:“对,对你个头。” 被骂了露微也不恼,依旧笑吟吟的。 范嬷嬷被磨得没了脾气:“我知道二奶奶做事一贯有章法,可是这烟花柳巷到底是不一样的,二奶奶心里还是得多考虑考虑才行。” 孟蝶:“嬷嬷放心,我心里都有数,绝不会胡来的,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就去见我大哥,你看他怎么说。” 范嬷嬷终于放了心:“那我就找几个靠谱的人长期联络着,不单单烟花柳巷那边,我瞅着赌场那边也有些消息渠道,那边要不要也长期联络几个人?” 孟蝶连连点头:“那自然是更好的,眼下我最想知道的就是崔家拐卖这件事,你先多雇佣些人,然后谁给的消息真,谁给的消息更有用,再从这里面挑选最合适的人选长期联络。银子方面你直接去荣掌柜那里取,不用吝啬钱。” 范嬷嬷:“这个我晓得。” 做好了铺垫,孟蝶又道:“还有一件事,京城里妓馆颇多,里面的妓子也多,有那一等运气的趁着年轻找了人家赎身出去也能过安稳日子。更多的则是在妓馆里面熬干了青春也没个归处。” 范嬷嬷:“二奶奶这是心疼她们了?她们遭遇是可怜,可迎来送往的时候在那样的场所年深日久的,品性大多都坏了。二奶奶不知道,好些妓子年纪大身价低的时候大多也能为自己赎身的,可她们出来之后十有八九都不肯过安生日子,反而东勾搭西勾搭的,还是靠着一身皮肉吃饭。” 孟蝶摆摆手:“嬷嬷忘了,咱们庄子上不是就有个妓子赎身的,来我庄子上也有小二年了,你可曾听过她有什么不好的?” 范嬷嬷一顿。 杏黄抢先说:“我知道她,一开始庄子上的人都不同她说话,后来庄子里逃难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出身都不好,也就有人同她说话了,这一交往大家都说她真是个不错的人,说起来她当初被卖入妓馆,全是因为她那个黑心肝的爹。” 众人齐齐看向杏黄。 杏黄:“她家本就不富裕,她娘又在她七八岁的时候病了,她那个黑心肝的爹不但不给看大夫吃药,还让她娘继续干活,她娘就那么去了。她爹为了再娶新妇就将她和她妹妹全卖到了妓馆,她说她几次想要寻死,可一想到妹妹就咬牙撑了下来,她打算多攒点银子然后就去寻找她妹妹。” 屋中传来低泣声,玫红一边揉眼睛一边骂道:“这太黑心肝了,那可是他的亲闺女。” 雪青也用帕子擦眼睛:“庄子里那么多自卖其身的女子,哪个不是被亲爹亲兄弟逼的。有些人是人,有些人从来就不是人,要不怎么有衣冠禽兽那句话呢。” 屋中气氛越发沉闷。 孟蝶:“范嬷嬷,妓子赎身出来继续勾搭人,我也能理解,一户人家男丁少尚且被欺凌,何况她一个孤身女子,就好像那些寡妇似的,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难道所有的寡妇都想勾搭吗?不过是家里没有男丁护着,那些男人才敢欺到她们的头上罢了。” 范嬷嬷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二奶奶想护着她们?” 孟蝶一笑:“也谈不上什么护着不护着,只要她们愿意认认真真干活儿,安安稳稳过日子,我那庄子的大门随时为她们敞开。” 范嬷嬷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头:“那我回去就同那些线人说一说,那些赎了身的妓子他们大多都认识也知道住哪里,到时候让他们传个话儿。” 杏黄:“二奶奶,您做的这个决定,绝对是她们的再生父母了。” 孟蝶有些脸热,她当不得杏黄说的这句再生父母,一开始她想给她们庇护是有自己的私心,想着妓子认识的人多,消息灵通。不过这会儿她倒是真有了纯粹为那些妓子遮风挡雨的心。 露微笑问:“你是不是同庄子上的那个相处的格外好啊?” 杏黄嘿嘿一笑:“她容貌不错,以前也红过,为了讨好人当初特意学了几样下酒菜,我同她学来着。” 范嬷嬷也笑了:“行,我回去就好好安排。” 孟蝶又道:“庄子里那个不是想寻她妹妹吗?你去问问她,她妹妹可有什么线索或者标记,传话的时候正好问问那些线人,说不定能找到人。” “诶。” 孟蝶有一种直觉,扬州瘦马陡然兴起,除开承平日久大家都变得喜欢奢靡享乐外,幕后肯定还有推手。内宅瞅着有个内字,好像没什么作用,殊不知这里面能得到的消息是多少人花多少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到的。送美人儿入后宅,打听消息岂不是很容易? 孟蝶的消息没等到,府里倒是先有了事端。 金安阳过门没多久,岳氏就回了武城府,将她交给了宁夫人带着。宁夫人本就忙,各个勋贵家人口越来越多,婚丧嫁娶本就多了不少,她得出去应酬,李蔼阵前立功,越来越出息,想要来巴结的,亦或者同在阵前效力的,一下子又多了不少关系,她的应酬越发多了,肯定不能手把手交金安阳怎么管家。 金安阳也同当初温氏和孟蝶面对的情况一样,没同婆婆和大伯母学到什么,直接被赶鸭子上架开始帮着料理家事。唯一的好处就是她还有两个嫂子可以教她。 温氏坐在凝萃馆里笑着看向金氏:“你能来帮忙可真是太好了,我也能多个臂膀,不然年前这段时间真真是忙死个人。” 孟蝶故作生气:“哎哎哎,别有了新人忘旧人呐,说得好像我没帮你似的。” 温氏一点儿也不给孟蝶面子:“你?帮忙?不给我帮倒忙就不错了。” 孟蝶一摊手:“完了完了,我这是真的失宠了,我好惨呐~” 温氏笑得肩膀抖动,金氏直接不客气的笑出声:“二嫂子,你在这吊嗓子呢!” “咳咳!”孟蝶假咳了两声:“哎呀,被你看出来了。” 金氏笑得拍桌子,她喜欢侯府的氛围,也喜欢这俩嫂子,她没过门的时候,家里所有的女性长辈都让她小心着孟蝶,别惹她也别同她亲近,好像她是吃人的老虎,可金氏觉得,二嫂子挺好的,分明是好性子,待人也真诚,她昨儿还收到了孟蝶送她的小册子,上面详细记录着侯府管事媳妇们的差使,让她省了好些力气。 妯娌三人说笑几句,管事媳妇们开始陆陆续续进来回话。金氏有些惊讶的发现,她和她家里的女性长辈都猜错了,侯府真正主持中馈的是温氏,并不是孟蝶,原来打听到的消息是真的,并不是侯府遮掩下的说辞。 第82章 厨房木有福家的第一个回话:“芝麻香油不大够,需要买百十斤。” 温氏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庄子上没送来吗?我记得今年报旱灾的时候没有芝麻这一项。” 木有福家的苦着脸:“没送来,按照往日的规矩,大前天应该送来,大前天没送来,我以为是有事耽搁了,看着芝麻香油还有剩余,就等了两天,今儿芝麻香油实在不够了,只能来回。” 温氏:“送芝麻香油的事儿是谁管的?” 侯府大总管的媳妇夏嬷嬷立刻道:“大奶奶,送芝麻香油的是庄子上的小王庄头,他前两日吃醉了酒,打翻了香油罐子,这才误了送香油的时间,这两日他正想办法补齐呢。” 温氏沉吟不语。 金氏一挑眉:“这等喝酒误事的奴才还留他做什么?直接打板子发卖了了事。” 夏嬷嬷赔笑:“他会想办法补齐的。” 金氏一点也不给脸:“补齐,怎么补齐?他一个奴才还有私房不成?还不是逼迫那些佃农多交一些芝麻给他平事。到时候佃农不会说他如何,只会骂侯府剥削严重,侯府的名声到时候都被这等刁奴败坏了。” 温氏:“弟妹说的是,今儿喝酒打翻了油罐子,明儿喝酒指不定又误了什么事情。” 金氏:“就是这么个理儿。你瞧瞧他们,出了这样的纰漏不第一时间来回,只想着糊弄遮掩过去,如此胆大妄为,平日里指不定还有什么事儿呢,大嫂,这人不能轻饶,必要细细问明才好。” 温氏:“正是如此,夏嬷嬷,他那一摊子事先派个妥当人接管,把那小王庄头看管起来,然后让夏总管细细的审问。” 夏嬷嬷躬身道:“是。” 周顺才家的回道:“府里冬日都要买一批毛毡,这是今年应该购买的数量。” 温氏接过册子看了看没吭声,将册子给了孟蝶,孟蝶看完又给金氏。温氏这才道:“府里往年买的毛毡最多不过五十挂,今年怎么需要八十?” “回大奶奶,往年都是各处重要地点用新的,不太重要的就用去年淘换下来的。这一次夏日的时候没经管好去年淘换下来的,被雨淋湿了不少,故此今年要都重新买过。” 温氏冷哼一声:“没经管好?我怎么不知道?当时怎么没回?” 周顺才家的低下头:“原想着晒一晒仔细打理打理就没事了,没想到晾在外面又被老鼠嗑坏不少。” 金氏:“老鼠嗑坏?这得是多少多大的老鼠一夜之间能嗑坏这么多毛毡!分明就是你们不上心,看天不下雨就将毛毡仍在外面不管了,是不是?” 周顺才家的不敢吭声。 金氏冷笑连连:“经管的婆子是谁?拉出去打她二十板子,一家子都给我发卖了。” 夏嬷嬷一顿给池嬷嬷一个眼色,池嬷嬷道:“一个婆子罢了,荟大奶奶别动气,她误了事已经罚了她,一家子都发卖了怕是不好看,咱们府里多少年了都没卖过人了。” 孟蝶一笑:“就是一直没卖人才纵得你们一个一个越发不经心起来,能偷懒就偷懒,能耍滑就耍滑。眼里都没人了。” 金氏点点头:“可不就是这样,一个个有样学样的,越发的不尽心。” 孟蝶笑道:“不过眼瞅着过年了,这时候卖人确实不大好听。” 温氏道:“不如将他们一家子都打发到庄子上去,若是再有不好,远远发卖了了事。” 金氏:“这也好,就让他们在庄子上,也让所有人都看看,别仗着主人们好说话就轻狂起来,一天天的正事不做,偷奸耍滑的。” 池嬷嬷低头道:“是。” 从凝萃馆回到自己的屋子,孟蝶就开始笑,露微也跟着笑:“到底是国公府出来的嫡小姐,真真是底气十足。” 这话孟蝶是认可的,金氏与她和温氏是不同的,当年她刚开始管家的时候,李蔼杳无音讯,娘家又遭了难,可以说侯府下人在心里是不怎么尊重她的,也不太把她放在眼里。 温氏进门没立刻就开始跟着学习管家,一方面是她迅速有孕,另一方面未尝不是宁夫人知道她出身低,压不住人,这才给了她一段儿时间在府里站稳脚,慢慢试着让她管家。 孟蝶想着金氏的样子:“性子也爽利,眼里揉不下半点沙子。” 玫红为孟蝶摘首饰:“要我说,就应该如荟大奶奶这样整治整治,府里的这些管事、管事媳妇们确实越来越不像样子。” 杏黄:“我看也是,前几日我去厨房,热水都能烧干锅,可见她们一个个不上心到什么程度。” 玫红:“就是,一个个油瓶倒了都不扶,懒得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才是主子。” 雪青也跟着道:“不止呢,干活儿的时候找不到人,说闲话的时候全冒出来了,个顶个的精神。” 湖绿冷哼一声:“说闲话都是好的,到处挑拨的才更是恨人,前几日木有福家的还同朱大家的吵了一回呢,我后来听别人说,她们争吵就是被挑拨的。” 孟蝶想了想:“小王庄头我记得是王总庄头的弟弟,他们家是不是同夏嬷嬷家有亲?还娶了五太太的一个陪嫁丫鬟?” 湖绿道:“二奶奶没记错,王总庄头大儿子娶了和夏嬷嬷家的大女儿,他们是儿女亲家,王总庄头的小儿子娶的正是五太太陪嫁丫鬟,小王庄头则与池嬷嬷是儿女亲家。” 孟蝶闭上眼睛:“我倒要看看夏总管怎么审小王庄头。” 玫红一噘嘴:“二奶奶未必能看到夏总管怎么审小王庄头,说不得这事儿荟大奶奶会饶过去。刚刚荟大奶奶说话的时候,她身边的尹嬷嬷脸色可不大好。” 露微:“大概是尹嬷嬷不希望荟大奶奶出头吧。” 玫红:“她们回去她肯定会劝荟大奶奶的。” 玫红猜测的一点儿也不错,回到自己的明光院,尹嬷嬷立刻就迫不及待的说:“哎呦我的小姐,你出这个头做什么。” 金氏:“怎么,那些下人做错事了还说不得?” 尹嬷嬷:“他们做错事当然说得,只是二奶奶都没开口,小姐又何必开这个口。” 金氏:“二嫂开不开口是她的事儿,我开不开口是我的事儿,又不相干。” 尹嬷嬷急得够呛:“小姐怎么就不明白呢,做姑娘的时候,公府里那么多位小姐,各个就都一样了?一样也都是表面上吃穿一个样儿,实际上嫡出的庶出的,哪一房的都不一样,这做了媳妇那就更不一样了。” “二奶奶出身高门,孟家深得陛下重用,祖父和父兄各个有本事,她的丈夫二爷又是侯府里最有本事的,她自己现在又是正儿八经的诰命夫人,说句不怕小姐恼的话,无论是小姐还是大房的大奶奶,谁能越过她去?别说小姐这一辈年轻的媳妇,就是上一辈的太太们,也是比她不过呀。”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95节 “她不开口,小姐何必做恶人,尤其是今儿小姐发作的两家人,我打听过,那都是她的人。” 金氏有些吃惊:“她的人?” 尹嬷嬷:“正是呢,那小王庄头的媳妇兄弟有个女儿,就在二奶奶院子里当丫鬟,叫樱儿的。还有那个管毛毡的婆子一家,二奶奶屋里的玫红正是他们家的亲侄女,这两家都是二奶奶的人,小姐这会儿发作他们,岂不是平白得罪了她。” 金氏噗哧笑了:“就这?你也太小心了,他们怎么可能是二嫂的人,不过是攀高枝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你信不信他们是二嫂的人这件事,二嫂本人都未必知道。” 尹嬷嬷无语凝噎。 金氏一语成谶,当孟蝶得知露微被人请走之后,第一次彻底懵逼:“雪青,你说露微被请走了?他们请露微做什么?求情怎么也求不到我这里来呀。发作的是荟弟妹,最后做主的是大嫂,严重了是母亲做主,这事儿干里没我湿里没我的,怎么就求到我这里来了?” 孟蝶这么懵逼,被樱儿请到花园的露微同样懵逼,她看着周围围着她的几个管事媳妇,发出了同孟蝶一样的询问:“这事儿你们找我做什么,又不是二奶奶发作的。” 小王庄头的媳妇满脸赔笑:“好姑娘,他这次做错了肯定是要罚的,只不过咱们都是二奶奶的人,二奶奶罚过也就是了。” 露微眨眨眼:“什么叫咱们都是二奶奶的人?咱们分明都是侯府的下人。” 小王媳妇一顿。 经管毛毡的婆子夫家姓铁,这会儿她的媳妇也在,铁娘子就道:“露微姑娘,虽说都是府里的下人,咱们都给二奶奶当差,到底亲厚了一层不是?我婆婆误了事确实该罚,可咱们都在二奶奶手底下当差,就这么让荟大奶奶罚了,二奶奶脸上也不光彩呀。” 露微冷笑一声:“二奶奶是主子,满府的下人哪个不是在她手底下当差,你也好我也好,其他人也罢,没有什么不同的。” 小王媳妇怒道:“露微姑娘这是怕了急着撇清关系了?你也太没气性了,荟大奶奶便是国公府的小姐又如何?我们二奶奶是诰命夫人,正经论起来,她还得给我们二奶奶磕头行礼呢。” 露微气笑了:“你也不用拿话来激我,主子们之间的事儿自有主子们去论,我就是一个下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儿。” “樱儿,平日里我怎么教你们的?我们做下人的最要紧的就是本份,安安稳稳的将自己的活儿做好,不要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二奶奶平日里省事又喜欢清静,院子里都不多放更多的人,为的是什么?就是烦一些不知深浅又自以为是的人攀过来搅了她的安宁。” 铁娘子愤愤的瞪着露微:“你……” 露微冷飕飕的:“我还忙着呢,你们与其想着怎么求情,不如把事情原原本本交代了,看看主子们会不会饶过你们。” 樱儿眼眶通红,看看露微远去的背影又看看这几个管家媳妇,一跺脚跟上了露微的脚步。回去她就被梅儿三人拉住。 梅儿:“你个蠢货,这事儿你蹚什么浑水,显得你能似的,你看看人家玫红姐姐,那铁婆子是她正经的婶娘呢,她出头了吗?” 樱儿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好姐姐,我不是想显得我能,是我爹在家里唉声叹气的,我娘又一直同我说让我去请露微姐姐,我一时心软这才请了露微姐姐。露微姐姐会不会把撵出去呀!” 梅儿哼了一声:“这会儿知道怕了?满府上下谁不知道在二奶奶这里当差是最好的,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几个,就盼着我们犯点儿错被撵出去,他们好顶上。” 樱儿脸上惧意更甚:“梅儿姐姐,我该怎么办呀,我、我……” 梨儿:“露微姐姐不是那等尖刻的人,你去给露微姐姐好好道个歉先。” 樱儿刚一迈步,又有些踌躇。 梅儿一指她的脑袋:“瞅你这没出息的样儿,我跟你一块儿去。” 樱儿:“谢谢梅儿姐姐。” 露微回来正同孟蝶回这件事:“我是真没想到,他们竟然自诩是二奶奶的人,真真是可笑。” 孟蝶一脸恍惚:“不瞒你说,我也没想到。”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同时笑出声。孟蝶道:“樱儿还是年纪太小了些,估计是家里人一说,她就忍不住了。” 露微笑道:“刚我回来的时候,我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应该是她跟着我回来了,还算没傻透气。” 孟蝶:“今儿估计吓够呛。” 露微:“吓一吓她也好,免得她心肠软分不清楚是非,现在年纪小就当个跑腿的小丫鬟也就罢了,以后真的自己过日子,还这么分不清是非,有她受的。” 孟蝶哈哈大笑:“你听听你这番话,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她老母亲呢,已经操心上她一辈子了。” 露微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她们几个当差都尽心尽力的,平日里也不嚼舌头搬弄是非,我当然疼她们。” 雪青挑帘子进来,看了一眼露微,冲着她努努嘴,露微了然,孟蝶微微颔首,露微转身出去。 雪青压低声音:“梅儿带着樱儿来给露微姐姐道歉。这事儿弄的,明明同我们一点儿关系没有,结果搞得我们这里白白弄了一堆罗烂事儿,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孟蝶稳稳的躺在软榻上:“也好,若是不出这个事儿,我还不知道府里有那么多自诩我的人呢,趁这个机会正好都撇清关系。一个府里面分派系,这妥妥就是乱家的根源。” 雪青:“这倒是。说起来,平日里看玫红只摆弄首饰和给二奶奶梳头,还以为她是个没数的,没成想倒是个肚子里有成算的,这回的事儿是一点儿也没沾边,我听说她堂姐妹好一通同她哭呢,她都没松口。” 孟蝶认同这一点。 雪青:“一会儿我就出去逛逛,不知道那些人知道了二奶奶的态度,现在都是个什么反应。” 孟蝶看向窗外:“一会儿怕是不行,今晚才是重头戏。” 雪青笑道:“今晚我估计除了樱儿家里,其余人的家里都会叫她们回去一趟。” 果然,吃了晚饭没什么事的时候,梨儿家里来找,她今日不当值,直接大大方方回了家,一路上收获了无数的目光,梨儿仿若未觉,同往日一样,遇到认识的就笑吟吟的打招呼,好像白天的事儿她不知情一般。 刚一进家门,她嫂子就道:“姑娘回来啦,刚做好的手擀面,你要什么浇头儿?我去给你盛。” 梨儿笑吟吟的:“嫂子做的都好吃,尤其是那个鸡蛋葱花的。” “我给你盛。” 梨儿娘赵氏迫不及待的问:“梨儿,今儿白天那事儿怎么说的?樱儿怎么样了?” 梨儿妹妹二丫揪紧了衣襟儿。 梨儿吃了一口面:“还能怎么样,樱儿平日里干活儿尽心尽力,话又不多,露微姐姐可喜欢她了,骂了她一顿也就是了。” 赵氏又道:“那这事儿二奶奶真不管呐?” 梨儿唏哩呼噜又吃几口:“管呐。”见自家墙头上人影闪烁,梨儿故意大声道:“二奶奶说了,犯了错就该罚,还敢知情不报妄图隐瞒,就应该重重的罚。” 吴柱忍不住插言:“他们可都是二奶奶手底下的人,这么罚不怕别人寒心?” 赵氏也道:“一开始也不是二奶奶发落的,二奶奶脸上能好看吗?” 梨儿放下筷子:“什么叫二奶奶手底下的人?露微姐姐今儿不是说了,大家都是侯府的下人,都是一样的。” 赵氏白了她一眼:“露微姑娘那是给二房荟大奶奶一个面子才那么说的,咱们自家人还说这些干什么,二奶奶她真不怕手底下人寒了心?” 梨儿气得胃疼,揉了揉:“我上次说的话你们是一点儿也没记在心里,什么二奶奶的人?我上次不都说了,二奶奶不惦记府里任何东西,也不想要什么所谓的自己人。” 吴柱冷笑:“没有自己人,她以后办事,能指使得动谁?” 梨儿同样冷笑:“二奶奶办事,二奶奶办的都是府里的事,谁敢不尽心?她自己又没有什么事。再说了,就是有事,她还能怕没人使唤?二奶奶有多少银子谁不知道?满京城谁不知道她是活财神?她手指缝里露出来那么一丁点儿都有人打破了头给她办事,她要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人?” “一个个的说什么自己人,我看给二奶奶办差是假,仗二奶奶的势想偷奸耍滑倒是真的。” 吴柱:“难道说她每次办事都找外面的人?不还得府里人,自己人吗?” 梨儿笑道:“二奶奶庄子上最近二年买了不少人,她才不缺使唤的呢。何况二奶奶的娘家也是高门,还能缺几个贴心的?谁也不用想着二奶奶要府里的自己人这件事,我还是那句话,二奶奶不惦记府里的东西,也不想参合这些是非。” 赵氏:“那、那……” 梨儿:“娘,前几天桃儿的娘整日里同别人说话,害得桃儿在露微姐姐面前闹了一个好大的没脸,你以后也少同别人乱说话,本本分分干活就行了。” 二丫终于忍不住插嘴:“姐姐现在有了好差事当然不需要同那些管家娘子们说话,我们可都没有正经的差事,不同那些管家娘子说话搞好关系,让我们喝西北风?” 赵氏一拽二丫的袖子:“怎么同你姐姐说话呢。梨儿,二丫这话虽然不好听,可也是实话,二奶奶院子里人少,你问问露微姑娘,能不能让二丫也进去?哪怕抬水扫地做个粗使丫鬟也成。” 梨儿看了自己妹妹一眼:“你觉得成,她可不觉得成,当初郑嬷嬷给二奶奶的院子挑人的时候,她本来也算正当适龄,是她嫌弃跑腿儿打杂累得慌,都没到郑嬷嬷那里走一遭,娘都忘了不成?” 赵氏无语片刻:“她现在大了,知道好歹了,她是你亲妹妹,她要是能进了院子,你也有了臂膀,在院子里也更轻松些。” 梨儿:“我还想多活两天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做出来的那些事,哼。”梨儿一扭身,抱着侄子教他背诵三字经。 她的这番话以光速传到侯府各处。 金氏乐不可支:“嬷嬷,怎么样?” 尹嬷嬷笑道:“这二奶奶看来是懂规矩的,知道她是二房不是大房。” 金氏笑着摇摇头:“她不是懂规矩,她呀,是看不上内宅这点子事儿罢了。” 温氏也说了差不多的话:“自从弟妹得了夫人的诰命,你总是担心她抢我的管家权,这下你放心了?” 瑞雪脸一红:“还是大奶奶看的透彻,二奶奶真不是那样的人。” 温氏笑得温婉:“她虽然也是女子,和我们还是不一样的。她能给考进士的人批改文章,那得是什么样的眼界格局?她才不会困在内宅中斗来斗去的,她看的都是真正的大事。” 瑞雪连连点头:“说起来二奶奶也是重情义,她对大奶奶也真心的好,我前些时真的想左了。” 温氏眉眼弯弯。 第83章 梨儿这些话也迅速传到侯夫人和宁夫人耳中,婆媳二人在小花厅坐着,侯夫人笑道:“这回放心了?整日里瞎操心。” 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母亲说的是,我就是瞎操心。实在是芸丫头哪里都好,就是出身差了点儿,要不是她有运气进门就生下曦哥儿,她管人更难。” 侯夫人:“芸丫头的出身是差了点儿。她这几年也不容易。以后就好了。” 宁夫人眉开眼笑:“是,以后就好了,以后蝶丫头镇在那里,有她敬着这位长嫂,安丫头我瞅着也不错,她心直口快的,有她们两个在,下面再娶多少个媳妇都不怕她们拉帮结派斗来斗去的。” 侯夫人也松了口气:“都说多子多福,可这人口多了事儿也就难免多了,你们那会儿兄弟只五人,你又是正经的世子夫人,老二媳妇还和你一条心,剩下那三个不敢有别的心思,就是有也只能憋着不敢有动作。” 宁夫人笑了:“蝶丫头她们这一代,我们家就三个小子,二弟那里两个,三弟那里三个……粗粗一算,他们这一代媳妇最少也得十多个,这要是没有一个真正厉害的镇住她们,府里还不得斗得一盘散沙,我最近出去,多少人家现在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侯夫人沉默了一下:“还是没本事,在外面挣不到什么就只能盯着家里祖宗留下的这点儿家业了。” 宁夫人品了品滋味儿:“还真是这样,蝶丫头有本事,她那个小铺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上的税一点儿也不少,根据税银,哪怕她那香皂的本钱有卖价的三分之二,她只赚三分之一,一年也是几千银子的收入,这些银钱都够普通点的人家一大家子一年的花费了。” 说到这里,宁夫人笑起来:“外面的人都说她是财神转世,所以那银子都跟长了翅膀似的往她怀里飞。” 侯夫人哈哈大笑:“难为这些人怎么说出来这话。” 婆媳和乐融融。孟蝶这边也很高兴。 露微一边说一边乐得合不拢嘴:“真是个好丫头,上次她天真的相信姑母一家真要发卖了,我还担心她单纯好骗呢,没成想这丫头在大事上看得倒是透彻。” 孟蝶也十分满意:“确实是,我都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番话,雪青说她最近读书特别认真,人也稳重了不少,看来是真的。” 露微起身打开孟蝶的妆奁匣子:“我记得有一根小珍珠攒成蝴蝶的簪子,正好梨儿这个年纪适合戴。” 孟蝶:“你要赏人,干嘛拿我的东西做人情。” 露微将簪子拿出来:“我就不信二奶奶你不想赏梨儿,要我看,不单单梨儿要赏,玫红也要赏,还有湖绿她们也都是好的,今儿回家的时候虽然说的话没有梨儿那么明白,也都警告了家里人,真是没白疼她们。” 孟蝶笑:“行行行,都赏都赏,我那妆奁匣子今儿就当被土匪打劫了,你乐意拿什么就给她们拿去吧。” 露微嘿嘿笑,开始认真挑选首饰。 主人们大多数都是欢喜的,下人们却觉得还没到三九天,身上就已经开始冒凉风。很多时候主人们争斗,他们才能捞好处,因为无论是谁,对“自己人”总是格外宽容。可主人们不争斗,全部照章办事,他们那是一点儿花枪也不敢耍的。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96节 谁犯了错就被罚,谁都不是谁的人,自然也不怕罚了奴才打了主子的脸,这罚起来就格外的容易。 自从孟蝶得封诰命就开始在府里各种攒拢的管事和管事媳妇们,在这个凛冽的冬天中,挑拨计划正式宣告流产,府里的下人们在这一瞬间绷紧了皮,原本的懈怠与敷衍一扫而空。 次日一早,夏嬷嬷恭恭敬敬的道:“已经查明了,经管毛毡的铁婆子看天不下雨,就将毛毡放在外面半个月也没去查看,这才造成毛毡被老鼠嗑坏的事儿。” 温氏:“这事儿是她一个人经管还是夫妻俩一起?” “是夫妻俩一起。” 温氏:“一家子都送到庄子上去,若是以后再犯错,不必来回,直接远远的发卖了。” “是。”夏嬷嬷又道:“小王庄头也审明白了,那香油罐子并没有被他打翻,是他最近有了个卖香油的相好,他把芝麻香油给了他相好。” 温氏震惊的一下子没回过神。 孟蝶挑眉:“相好?怎么就突然出来个相好?什么时候认识的?那妇人可有夫婿?一直以卖香油为生吗?” 夏嬷嬷脸上出现一抹意外,还是答道:“小王庄头招供说,是今年初认识的,那妇人没有丈夫,她原是富商的妾室,因为模样好主母容不下,就把她打发了出来,她就用积蓄在街上开了个卖香油的铺子。” 孟蝶:“富商的妾室?哪个富商?真的只是因为貌美就被主母容不下?” 夏嬷嬷迟疑了一下。 孟蝶:“你直接回,他们都能做得,我们有什么说不得的。” 夏嬷嬷:“这妇人原本是个妓子。” 孟蝶心中一动,做事一直顺利的她最近惨遭滑铁卢,还不止一件,线人们说扬州瘦马们都是从京外送入京城的,究竟送到哪家府上他们完全打听不出来。 以及上次她让范嬷嬷放出风声,说愿意收留赎身的娼妓,本以为有人愿意庇护她们,她们定然欣喜迫不及待来投奔,结果证实孟蝶自作多情了。 这么多天,一个来投奔的都没有,范嬷嬷嘀咕了好几次,觉得那些妓子就是自甘下贱,根本不想正正经经过安稳日子,另孟蝶十分挫败。 这会儿突然得到了妓子的消息,孟蝶立刻询问:“既然是妓子,她原本在哪个楼里?是京城的还是从外面来的?你把这些都查清楚弄明白,再来回我。” 饶是夏嬷嬷稳重,还是没忍住震惊的看向孟蝶,见孟蝶还是一贯的从容,只得应承:“是。” 温氏和金氏也看向孟蝶很是不解,要说是为了防范妓子,她俩防一防还成,这与孟蝶是最不相干的事情了。 孟蝶没解释。两人自然不好多问。温氏道:“小王庄头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这么多年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这事儿他家里人到底也没做错什么。好歹主仆一场,发卖出去骨肉分离的也实在是不好听,这样吧,我允许他们一家子赎身,赎身银子也免了,这场主仆缘份也就到此为止。” 孟蝶一愣,随即在心里给温氏点了个赞,高,实在高,这处罚方式太绝了。小王庄头在侯府多年,三亲六故的何其多?不说旁人,他哥哥王庄头那就是总庄头,十分有势力本事。 真给小王庄头发卖了,打脸王庄头不说,王庄头完全也可以使人将其买下,到时候改个名字在庄子上安排个差使就可以瞒天过海。他一家子也仍旧可以在府里占据好的岗位。 这会儿让他一家子赎身,那就是彻底的良民,这样既不打王庄头的脸,也能把他一家子都清出去。 夏嬷嬷的脸色不大好,偷偷看了一眼孟蝶和金氏,见两人谁也不吭声,只得低头道:“是。” 从凝萃馆回到栖霞院,杏黄就道:“范嬷嬷来了。” 孟蝶眼睛一亮。 范嬷嬷进来回话,孟蝶问:“可是炉子做好了?” 范嬷嬷哭笑不得:“第一次见二奶奶这么着急一件事,老师傅还在调整,说是受热不均匀。” 孟蝶有些失望。 范嬷嬷满脸带笑:“二奶奶,陛下派去甘州的官员回来了。” 孟蝶瞬间满血复活:“怎么样?” 范嬷嬷满脸自豪:“好得实在出人意料,大概是真的更适合那边的环境,上等田亩产在三千八百斤左右,这也就罢了,上等田总要种粮食。最绝的是刚开垦的薄田,亩产也有一千二百斤,出糖率只比上等田的少一点点。” 孟蝶长出了一口气。 范嬷嬷继续道:“现在那边下等田里的甜菜都收了,上等田里长的好的都没收,要留种,明年秋收种子,朝廷后年就会在甘州西北一带大面积推广这个甜菜。然后统一向百姓收购。” 孟蝶连连点头:“薄田能长是最好的,这样只要家里有多余的劳动力,随便种点种子就能长出甜菜,朝廷收购,这就是额外的收入,边关百姓的日子也就能更好些。” 范嬷嬷满面骄傲:“二奶奶知道甘州那边的百姓都怎么说您么?他们都说二奶奶是神农转世,这才能发现这等神物,照顾他们边关的百姓。” 孟蝶脸一红,这夸赞她可当不得,当初她搞这个甜菜,更多的还是私心。 杏黄凑过来:“这又变成神农啦?京城里的人都说我们二奶奶是财神转世,要不怎么长了一只点金手呢。” 范嬷嬷哈哈大笑:“我算是懂了,甭管是神农还是财神,我们二奶奶铁定是神仙下凡。” 杏黄:“没错儿,我也是这么想的。” 梅儿挑帘进来:“二奶奶,门口的小夭送来一张帖子,说是邀请函。” 孟蝶一愣:“邀请函?”也不怪孟蝶疑惑,她从小是在孟庭义身边长大的,手帕交闺蜜什么的通通没有,倒是她哥孟渊的同窗她认识好几个。 没有朋友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聚会,至于亲戚,孟家亲眷在京城的不多,就三家,其中一家还是崔家,另外两家与她也不熟悉,绝对不会突然邀请。勇毅侯这边的亲戚想邀请肯定不能越过宁夫人,这也是为什么孟蝶赚钱后,多少人想攀关系都没攀上的原因。 这会儿突然有个邀请函,孟蝶不可谓不吃惊。将邀请函拿到手中,孟蝶又是一顿,竟然是大长公主府送来的。 里面的内容简单来说,大长公主见天气不错,正是菊花灿烂的时候,她准备办一场赏花宴,请一些年轻人来玩来赏花,大家热闹热闹。 孟蝶的目光落在年轻两个字上,突然笑了:“梅儿,你去夫人那里看看夫人在不在,说我和大奶奶随后就到;桃儿,你去隔壁请大奶奶到夫人那里去一趟。就现在,我也马上过去。” “诶。” 范嬷嬷不解:“二奶奶?” 孟蝶一笑:“好事儿,你先回去吧,消息什么的继续打探,哦对了,京城中那些开着铺子又没有丈夫的年轻单身妇人也列入探查名单,摸摸她们的底。” “好。” 玫红和雪青给孟蝶整理了一下衣衫首饰,孟蝶就带着她俩和露微一起奔着东跨院去。当然,那封大长公主府的帖子也被孟蝶带着。 刚一出门,正好看见也出来的温氏,两方人马汇集到一处,温氏压低声音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孟蝶同样压低了声音:“刚刚大长公主府给了我一封邀请函,说是三日后有个赏菊宴。” 温氏想了想,扫了一眼跟着的婆子丫鬟,没继续问。 今天的宁夫人难得在家休息没出去应酬,这会儿正歪在塌上休息,听了梅儿的话就问:“你们奶奶有说什么事儿吗?” 梅儿:“二奶奶没说什么事,不过今天二门上的小夭送了一封邀请函,我给了我们二奶奶后,二奶奶就打发我过来了。” 宁夫人随口道:“邀请函?哪送来的?” 梅儿道:“我瞅着上面的字儿写的是大长公主府。” 宁夫人一顿,从塌上坐起身看向郑嬷嬷:“最近前线那边可是又有了消息?” 郑嬷嬷一头雾水:“没听说啊,或是为了这次运粮的事儿?深秋这次户部那边说要将原本欠的粮一并运过去,故此要晚几日出发,这是又有什么差头儿了?” 宁夫人重新躺回塌上:“也有可能。”随即看向梅儿:“你这丫头也识字?” 梅儿腼腆一笑:“原是不认识的,雪青姐姐和杏黄姐姐无事的时候会教我们一些,我也就学了一些。” 宁夫人笑道:“好好学,认识字才能更好的为你们奶奶办差。” “诶。” “大奶奶,二奶奶来了。”门外有小丫鬟道。 郑嬷嬷连忙去挑帘子,梅儿退到外面。孟蝶和温氏齐齐进门,两人有志一同的将丫鬟们都留在了外间。郑嬷嬷一看,识趣儿的也退到外间,小心的将帘子放好守在门口。 孟蝶进来直接拿出邀请函:“母亲,这是大长公主府送来的邀请函。” 宁夫人接过看了看,眼睛猛然瞪大,又迅速的浏览一遍后将邀请函给了温氏。温氏迅速看了一遍,目光同样落在年轻二字上。 宁夫人问道:“你们怎么想?” 温氏看了一眼孟蝶,将邀请函给她:“我觉得这一次大长公主府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邀弟妹是假,实际上是想见见琅妹妹。” 孟蝶一笑:“大嫂真是和我心有灵犀,我也是这么想的。” 宁夫人喜上眉梢:“我也是这么想的,原本我为了琅儿的婚事正犯愁呢,有意结亲的不少,可不是家世就是人差了点儿,这一次大长公主府相邀,希望她能有这个造化了。” 李琅,宁夫人的长女,李茂和李蔼的嫡亲妹妹。 宁夫人又道:“赏菊宴,我赶紧命人给她赶制一件新衣裳。” 温氏欲言又止。 宁夫人:“怎么?有话直接说。” 温氏顿了一下:“我想妹妹还年轻,新鲜的不如精巧的。” 孟蝶也跟着劝:“姑娘家家的,看起来过于奢靡倒也不好,倒不如细致精巧些。” 宁夫人想了想:“有道理,我这次真是欢喜过了头儿,她一个姑娘家,确实不适合奢靡”。又看向孟蝶:“我会给她准备好的,三日后你就带着她一起赴宴。” 孟蝶颔首:“诶。” 从东跨院出来,温氏压低了声音:“你别笑话我,我有点儿想不明白呢,正常不都是给母亲下帖子吗?” 孟蝶同样压低声音:“两府以前没什么来往,这会儿突然邀请母亲过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若是最后没成,少不得要被嚼舌头。” “我上次算是同殿下认识了,殿下以前也办过类似于的宴会,这会儿我带着妹妹去,没人会有太多怀疑的,到时候无论成与不成,绝对没外人知道。” 温氏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以前也听说过的,殿下办过类似的宴会。” 孟蝶颔首。回到自己的院子,立刻吩咐雪青和玫红,把三日后的穿着先搭出来。自己在家怎么穿都行,出门以孟蝶现在的身份,那肯定还是以优雅华贵为主。 三日后,孟蝶带着李琅坐上马车前往大长公主府。 看着李琅紧张的样子,孟蝶笑道:“你也不用太在意,你努力表现出最好的一面又能如何呢?便是真成了,以后一辈子都那样表现吗?累不累?人生在世还是要以自己开心舒适为主,你就把在家平日里的习惯拿出来,成了,以后你也不用步步小心日日装模作样,不成,也不过是没缘份罢了。” 李琅眨眨眼,身上的紧绷消散不少:“二嫂说的是,若是以后日日都要绷着生活,那还有什么趣味。” 孟蝶:“就是这么理儿。” 李琅重新做好心理建设,到达大长公主府的时候整个人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大长公主府的下人领着她们到花园。她们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花园中已经有早来的人,这会儿正围在一株盛开的菊花那里。 “表姐来了,快过来。”一名十来岁的小姑娘笑着招呼李琅。 “表妹。”李琅压低声音:“二嫂,她是齐王世子的长女。” 孟蝶恍然,齐王是太祖的小儿子,太祖将江山给了先帝,就给小儿子封了齐王,还是世袭罔替的爵位。 齐王世子的妻子出身荣国公府,也就是勇毅侯夫人的亲侄女。她的女儿与李琅可不正是表姐妹。 李琅同孟蝶走过来,小姑娘好奇的看向孟蝶,李琅笑着介绍:“这是我二嫂子,她平日里深居简出的,你没见过她。二嫂子,这是我们表妹,是表姑家的女儿,叫嘉荫,我们都叫她嘉儿。” 郭嘉荫率先打招呼:“表嫂。” “表妹。”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97节 李琅这两年为了亲事,没少被宁夫人带出去参加各种宴会,她认识的人不少,今天说是孟蝶带她来,实际上孟蝶压根不认识几个人,都是李琅悄声给她介绍着,让她认识不少人。 而其余人在得知孟蝶就是李琅的二嫂,那个有名的泼妇时,也都是震惊的,这端庄优雅的人是那个骂人的泼妇?也不像啊!这分明就是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 中午时候,大长公主出现赐了宴,大家一块儿吃了一顿。吃完饭越发熟悉,消了会食就有人提议玩投壶,其余人都叫好。就连大长公主也说好,命人准备了东西,兴致勃勃的观看。 投壶这东西孟蝶知道,但仅限于知道,这种玩意通常文官家里很少玩儿,因为这是需要准头儿的,文官家的聚会一般都是写诗做词。所以孟蝶不会。 李琅会,准头还不错,一连三次次次没有落空,旁边一片叫好声。 郭嘉荫年龄小,投了三次中了两次,就这也让小姑娘兴奋的脸颊通红:“表嫂,你要试试么。” 一句话,不少人都看向孟蝶。 孟蝶乐了:“我呀,就不试了,主要是怕你们不好意思。” 郭嘉荫不解:“为什么我们会不好意思?” 孟蝶骄傲的扬了扬下巴:“当然是因为我太厉害啦,绝对的打哪儿指哪儿。” 郭嘉荫瞪大眼睛:“你真的这么厉害呀,打哪、哪……” 大长公主哈哈大笑:“嘉儿嘉儿,你被她骗啦。”说完又看向孟蝶:“亏你还是当嫂子的,竟然骗人,还说自己多厉害,这脸皮是有多厚,也不怕露馅儿了尴尬。” 孟蝶:“殿下,老祖宗早就说了,脸皮薄吃不着,脸皮厚吃个够。再说了,露馅就露馅呗,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大长公主笑得脸都要酸了:“你平日里在你婆婆跟前说话也这么不着四六?” 孟蝶唉声叹气:“原也是想装装样子的,可纸包不住火,狐狸的尾巴也藏不住,早露馅了。” 这下原本忍笑忍得辛苦的姑娘们,再也忍不住,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 笑闹了一阵,众人又去游湖,这会儿荷叶已经枯萎,只有一池残荷,不过大家的兴致依旧很高。 第84章 公主府里面的湖泊非常大,还有几条乌篷船,能在湖面上泛舟。在两淮一带这没稀奇的,在京城,大多数人家的家里都没有这么大的湖泊,故此小姑娘们兴致勃勃,就是孟蝶一开始也很有兴趣。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生平第一次坐船,孟蝶才发现她晕船,可能还有点儿晕水,坐在晃悠悠的小船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她成功的晕菜了。 押了一口略带有苦意的茶,尝着回甘,孟蝶没让任何人发现她晕船的问题。 秋风寒凉,坐船的时间非常短暂,孟蝶搭着露微的手从船上下来,露微一挑眉,孟蝶微微摇头。 哗啦,水声响起,郭嘉荫的裙摆处被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水打湿,郭嘉荫先是一愣。 “哈哈……”小孩子特有的清脆声音响起,低矮的芦苇丛中冒出一个红彤彤的身影。 “好啊!你敢泼我。”郭嘉荫伸手就要去挠小娃娃的咯吱窝,小娃娃嘎嘎大笑,小胖手一挥,水花四溅。 这下好几个小姑娘遭了害,大概是年纪都不大,也可能是泛舟后的心情正好,有了这个开头,这些小姑娘纷纷打起水花,你泼我一下,我泼你一下。 最开始的小捣蛋鬼拍着手嘎嘎笑着,郭嘉荫也用水扬她,小胖妞还挺灵活,一下子躲到李琅身后,郭嘉荫扬起的水花直接打在李琅的裙摆上。 李琅不甘示弱,当场回敬。 孟蝶:溜了溜了。 等大长公主过来的时候,看着这群小姑娘一个个湿了裙子简直哭笑不得:“你们一个个也太皮了,快都去换身衣裳。” 小胖妞作为罪魁祸首被大长公主掐了一下脸蛋:“就你最皮,冷不冷呀?” “不冷。” 大长公主摸了摸小胖妞的手惊讶的发现玩了这么一会儿水,小胖妞的小手还是热乎乎的,低头一看,小胖妞身上湿了不少,鞋子倒是意外的很干净:“不冷也去换衣服。” 一众小姑娘全部去换衣服,倒是不愁没有衣服,她们这样的身份出门最少都备两身衣服的。 孟蝶同几个没加入水仗的年轻媳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看到一名年老的嬷嬷走到大长公主身边,紧接着大长公主脸上露出笑容,她就知道,李琅稳了。 只有三四岁的小孩子,公主府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藏在芦苇丛中?这么小的孩子,哪怕是平民百姓家疼孩子的也是不敢放任离开大人眼睛一会儿的。那可是水边,多危险的事儿,真要是自己偷跑过去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那照顾她的下人都可以打死了事了。 应该是小孩子真的想玩儿,大长公主这才给穿了厚实的衣服,又命人悄悄跟着,顺便查看众多小姑娘的品行。疯玩儿的时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 刚刚李琅玩儿的忘乎所以的时候,眼见小胖妞要踩到岸边的湿地上,她一把捞了一下,同其余小姑娘们“打水仗”的时候也都是奔着裙摆等不重要的地方撩水的。 女子脸上大多化妆,哪能沾水?往脸上泼水的不说是没安好心,那也绝对是不知深浅了。寒从脚底生,这深秋的时候穿的无论怎么厚实,鞋子湿了必然容易着凉,不往脚底泼水这便是体贴。 小姑娘们重新梳了头发换了衣衫,一个个又都亲近不少,叽叽喳喳的说笑着,又看了一回菊花,公主又留了晚饭,众人这才纷纷坐上自家的马车,挥着手道别。 回到勇毅侯府,孟蝶立刻去了东跨院,宁夫人和温氏都在,看着孟蝶笑吟吟的样子,两人心里同时松了口气。 宁夫人迫不及待问:“怎么样?” 孟蝶笑道:“玩的可开心了,殿下也挺开心的,这不,还留了晚饭。” 宁夫人长长的松了口气:“老天保佑,但愿一切顺顺当当的。” 第二天一早给侯夫人请安的时候,吴氏忍不住问:“蝶丫头,昨儿的菊花好看不好看?我听说大长公主府里的花园好些都是宫里培育的新品种。” 孟蝶笑了:“四婶子算是把我问着了,那些花呀朵呀的我瞅着都差不多,人家说什么这个飘逸如凌波仙子,那个清幽宛如风流隐士,我真是一点儿也看不出,也听不懂。” 吴氏:“你就没有觉得有特别好看的。” 孟蝶:“那倒是有,只不过别人都不太喜欢,说是俗。” 吴氏:“俗?” 孟蝶理直气壮:“对呀,我就喜欢五颜六色的。” 吴氏满脸无语,方氏和周氏失笑。 金氏忍不住吐槽:“好好的花儿,这被你形容成什么样子了,真真是一点儿想看的欲望都没了。” 孟潇看着她:“那怎么说?五红大绿?花里胡哨?” 温氏一甩帕子:“你可打住吧,再让你说下去,我这辈子都不想赏花了。” 众人哄笑。 从正房回来,孟蝶回房吃早饭,看着桌子上的面有点儿惊奇。 杏黄给她摆碗筷:“这是过水面条,就是把面直接下到滚水里,熟了之后再用水过一遍,挺糙的做法。二奶奶最近都没什么食欲,我吃着这个倒是挺下燥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二奶奶的口味。” 孟蝶看着好几样的酱卤:“哪个酱卤好吃。” 杏黄笑道:“这是梨儿最喜欢吃的面,她说鸡蛋葱头的最好吃,我尝了之后也是。” 孟蝶:“那我也试试这葱头的。” 一口下去,孟蝶眼睛一亮,面条独有的麦香,葱头特有的香瞬间在口中炸开,面条上又沾了水气,格外的爽口。唏哩呼噜,无知无觉孟蝶将一大碗面条吃得清洁溜溜。 漱了口,孟蝶长出一口气:“以前念书的时候看到写天生万物,独厚五谷,那会儿一点儿感觉也没有,现在才品出这句话的滋味儿,这麦香当真是宜人,平日里将面条下入鸡汤骨汤等等里面,油腻腻的盖了这麦香,白瞎了东西。古人有大智慧,果然不曾瞎说。” 杏黄笑道:“我吃着的时候也是这么觉得的,从未想过麦香如此开胃。” 孟蝶:“咱晚上还吃这个,我再试试其它的酱卤,对了,大嫂和弟妹最近也都说天气太燥反火严重吃不下去饭,晚上的时候给隔壁大奶奶和荟大奶奶那边也送两碗,姑娘们那里也送去些。做法太糙,长辈那里就算了。” 杏黄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晚上的时候我再多做几种酱卤。” 孟蝶消了一会儿食就带人去凝萃馆。让她意外的是,侯府下人们的效率还真挺高,就这么两天的功夫就将那妓子打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夏嬷嬷先回的:“回二奶奶,那妓子来历已经查清楚了,她不是京城花楼的花娘,而是那富商从扬州带回来的,在府里也不太安份,富商又只是一时新鲜,这才被主母撵出来。还给了她一笔银子,靠着这笔钱她在京城买了个小铺子卖香油。” “除此之外,她除了同小王庄头联络,还有几个相好的,一个是勇肃侯府的小管事,一个是刑部左侍郎家的小管事,还有一个是吏部尚书家的一个小厮,其余还有,暂时没打听出来。” 温氏和金氏听了这番话,一脸嫌恶。孟蝶反倒笑了:“可够忙的,怕不是时间管理大师。” 金氏:“什么是时间管理大师?” 孟蝶:“你想啊,她和这么多人有来往,总不能让他们撞上吧?不就得给他们分时间到她那里去吗?这还不是时间管理大师。” 金氏噗哧笑出声:“你这么一解释,还真挺贴切。到底是妓子出身,果真是不安份,这般行事哪个主母能容得下。” 孟蝶又问:“那个富商是哪里的富商?在京城有名号吗?” 夏嬷嬷道:“是杨家商号的一位大管事,也是杨家本家的人,专门管同蒙古皮毛生意的。” 孟蝶:“管皮毛生意的怎么就去了扬州?那边对皮毛的需求量很少吧?” 夏嬷嬷顿了一下,眼里有些迷茫:“这个并未打听,二奶奶想知道,我立刻派人去查。” 孟蝶点点头:“嗯。好好查查,他一个做皮毛生意的怎么就去了扬州,还带回一个妓子。” 夏嬷嬷:“是。” 温氏看着孟蝶:“你好像对这个事儿格外上心?” 孟蝶笑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直觉,这件事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这个妓子接触的人看起来都是下人,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可仔细想想,这些小人物有时候作用还挺大的。” 温氏若有所思:“这些人对府里的事情都门清儿。” 金氏也恍然:“能做到小庄头和管事的,哪个在府里没点子人脉能成。” 温氏看向夏嬷嬷:“这件事务必详细详实的调查。” 夏嬷嬷:“是。” 在凝萃馆派完差事,晚上温氏金氏和姑娘们就收到了孟蝶那边送来的过水面条,这种粗糙的吃食平日里是上不去主子们餐桌的,但这是孟蝶送的,下人们都将这碗面条摆在了显眼的位置。大家也都给面子的试了试,一吃之下,都挺爱吃。 深秋天燥,很多人都从体内往上反火,这种水灵灵简简单单的食物就这么得到了一致好评。 次日一早请安的时候,吴氏的长女李瓒就说:“二嫂子,你这过水面条真不错,我这几天晚上都不爱吃饭,昨晚吃了一大碗。” 李瑜也跟着点头:“好吃。” 侯夫人好奇:“什么过水面条?” 孟蝶笑笑:“原是下人吃的玩意儿,做法糙得很,不过水灵灵的很下燥,我吃着不错,就给大家也送了些。” 吴氏道:“那我怎么没有?” 孟蝶掩嘴笑笑:“太糙了,怕婶子吃不惯。” 侯夫人:“什么糙不糙的,下燥就行,晚上我也吃这个。” 宁夫人笑道:“晚上我也尝尝。”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腿快的婆子立刻到厨房那边吩咐木有福家的。 木有福家的是厨房这边的管事娘子,得了这个消息,又详细的问了问怎么回事,心中顿时有了计较,问屋里四位颇有体面的厨娘:“因为小王庄头的事儿,我们这边正好缺了个做面食的厨娘,原本还斟酌着不知道定下谁,现在倒是巧了,你们觉得梨儿姑娘的嫂子吴娘子怎么样?” 四名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论哪个府里,厨房的工作都是美差,小王庄头家里的走了,这几天她们都在使劲儿,想把自己的亲厚弄进来。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98节 一名妇人道:“我看行,昨儿梨儿姑娘带着她嫂子过来,给杏黄姑娘做了一碗过水面条,那和面的手法瞧着挺熟练。” 另外一名妇人也道:“杏黄姑娘吃了之后说劲道,火候儿掌握的也好,早晨给二奶奶做了一碗,晚上的时候又做了那么一大锅,说是给奶奶们和姑娘们送去的,可见主子们认可。” 另外两人也都点头说好。她们心里是有小九九,可木有福家的已经开了口,主子们又认可,她们才不会反对,反对也无效,平白还得罪人。 木有福家的很满意:“那行,既然大家也都没意见,我这就去通知她,让她准备准备,晚上就过来上工。” 交代完厨房的事儿,木有福家的一转身奔去了吴家。 她刚一出现,立刻就有不少人过来打招呼:“嫂子好,今儿怎么有功夫来这边?” 木有福家的笑吟吟回道:“办点事儿。” 她就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到了吴家,吴家早就得到了信儿,赵氏领着媳妇出来迎接:“哎呦木嫂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屋里坐。” 木有福家的道:“坐就不坐了,厨房那边还有事等着我呢,我来是有件事想说。我们厨房那边最近正好缺了个做面食的厨娘,我记得吴娘子现在身上没有差事,做面食的手艺还很不错,就想着让她到我们厨房来帮忙,顶那个面食厨娘的缺,怎么样?你们愿不愿意呀。” 赵氏眼睛迸射出的光亮几乎能闪瞎人眼:“愿意愿意,太愿意了,木嫂子你看这、这真是太谢谢你了。” 木有福家的笑道:“什么谢不谢的,主要也是她手艺好,你收拾收拾,一会儿就过去上工吧。” 吴娘子连连点头:“好好,我收拾收拾就过去。” 木有福家的:“那我就先走了。” 赵氏:“嫂子进屋吃杯茶再走。” 木有福家的摆摆手:“不拉,主子们早饭还没用呢,我去盯着点儿。” 赵氏和吴娘子送木有福家的出门,等回到院子里,吴淼和吴柱都出来了,吴柱眉开眼笑:“真是去厨房帮忙?” 赵氏嘿嘿直笑:“这还能有假?木嫂子亲自过来通知的。” 吴柱兴奋得搓了搓手,对着自己的妻子道:“厨房那边供饭,你这一去就能带出去一口,家里也能省下些粮食,而且我还听说,厨房那边经常有边角料分,那也都是好东西,说不得咱家也能改善改善伙食。” 赵氏连连点头:“以前你总弄这些面,我还道整这玩意儿干啥,现在看还是得有点子手艺才行。” 吴娘子也是满眼笑意:“还是咱们家梨儿姑娘好,要不是她看二奶奶吃不下饭,趁机荐了我这个过水面条,让主子们吃得高兴,厨房那边哪能想到我。” 吴淼也从屋里出来:“不错,还是咱们家梨儿机灵,找了这么个好机会。” 赵氏:“说起梨儿,她现在是真的出息,前儿她回来,头上戴的那根蝴蝶簪子,呦!那可是用珍珠穿成的,都是黄豆粒大小浑圆的珍珠,就这么一根簪子,怕是都够我们一家子小二年的嚼用了。” 吴娘子也道:“满府都知道二奶奶大方,只要办好了差事就有赏,昨儿我就做了两顿面条,杏黄姑娘就赏了我一吊钱呢。” 赵氏眉开眼笑:“梨儿跟在这么个主儿身边伺候,真是好造化,怪道她小时候都说她长的有福气。” 二丫从屋里出来冷哼一声:“再有福气不也是下人,真有那份福气当个姨娘,那才是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呢!” 赵氏白了她一眼:“去去去,别想那些没有边际的事儿。” 吴娘子暗哼一声进屋收拾自己去了,收拾好她就去厨房上工。 当天晚上,勇毅侯府的主子们都得了一碗过水面条,大概是平日里吃的东西油水太足,这水灵灵的过水面条吃得大家都十分满意,只觉得心里的燥意下去不少,连带着其余原本吃不下去的东西都吃了不少。 孟蝶从凝萃馆回来,范宏和范嬷嬷正在院子里等着她。 范宏先一步道:“二奶奶,户部那边给了消息,三日后运粮的队伍就会出发。” 这是正常的日子,孟蝶倒也不意外:“东西都准备好了?” 范宏:“都准备好了,除了高度酒,我又将所有的东西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问题。” 孟蝶:“高度酒你拿去吧,到了那边一定要嘱咐你们二爷,这东西度数高的很,绝对不能喝,不然会烧伤喉咙的。还有,你去王庄头那里拿几斤甜菜的种子,一并捎带过去,杏黄,今年咱们留的西瓜种子你也包一些给范总管。” “诶。”杏黄又道:“当初好些人在露微姐姐那里点了吃食,我已经做好了,都在王庄头那里,上面我都写了名字,这回给他们带去别拿错了。” 范总管一笑:“我看到那些东西了,已经安排人单独放在了两个马车上。” 孟蝶想了想:“那个蒸馏酒的设备,你安排几个妥当的人拿去庄子上暂且保存,什么时候朝廷禁止酿酒的禁令解除,你就安排人买酒然后蒸馏。” 范宏:“是。” 范嬷嬷道:“二奶奶,那个炉子锻造成了。” 孟蝶瞬间眼睛晶晶亮:“真的?正好,蒸馏器皿拿出去后,就把炉子放在那里,一应花费,你去荣掌柜那里拿就是了。”铁是贵重物件,那么大的一个铁炉子,值不少银子。 范嬷嬷抿唇笑了:“二奶奶,人家老师傅分文不取,连铁的本钱都没要。说是感谢二奶奶允许他将来卖这个炉子。” 孟蝶一挑眉,十分意外:“他就这么肯定会有人去他那里订这个炉子?” 范嬷嬷笑得格外骄傲:“满京城谁不知道二奶奶是财神爷转世,只要您看好的东西就没有不赚钱的,当初用葛布造景用来支撑的木架子,我们订货的那个木匠家,现在已经是整个京城有名的木匠铺啦。” 孟蝶哈哈大笑:“既然老师傅这么信任我,那我可不能辜负他的信任,要早点把美食做出来,也好让他早日回本儿。” 范嬷嬷道:“我也等着二奶奶说的好吃的。” 杏黄连忙道:“我也等着呢,那个奶油也太难吃了,很难想象到底能做出什么好吃的。” 孟蝶自信满满:“你们就瞧好吧。” 范宏的动作很快,找来了人手迅速将蒸馏酒的器皿小心翼翼拆除拿走,然后又废了不少劲儿将孟蝶的定制版烤炉搬了进来,一同送进来的还有不少柴火。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侯府,不过都知道孟蝶喜欢折腾,大家伙儿更多的是好奇,好奇这么大个铁炉子到底能干啥。 烤炉安装好后,孟蝶仔细检查了一遍非常满意,烤炉里面有好些可拆卸的隔板,这样能大大增加烤面包的数量,拆了那些隔板后,这个炉子还能做吊炉饼。 在梦中的世界,有很多次孟蝶早起去上学的时候,就在路上买吊炉饼吃,外加一碗豆腐脑,简直就是人间享受。可惜大易朝大概是铁价昂贵的原因,并没有吊炉饼这种吃食。 孟蝶检查完毕炉子,立刻道:“梅儿,你带人把炉子清洗一遍,然后烧一点点柴火,试试各个隔断受热是否均匀。” “诶。” 孟蝶又吩咐:“范嬷嬷,你安排人去庄子上拿起新鲜的牛羊奶过来,羊奶多些,牛奶少些,再拿一大块黄油,二百斤的白面,三百个鸡蛋,杏黄,咱们糖还剩多少了?” “还有半罐子。” 孟蝶想了想:“糖就先拿个一百斤吧。” 杏黄瞪大了眼睛:“二奶奶,您这是要拿糖水洗澡吗?要这么多糖。” 雪青推了杏黄一把,失笑。 孟蝶笑骂了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竟是会胡说八道。” 杏黄嘿嘿直笑。 孟蝶又加了一句:“拿东西的时候再随便拿些别的混淆视线,别让人看出来了。” 范嬷嬷一顿,笑着点头:“我知道了。” 第85章 范嬷嬷的动作很快,刚过晌午就将所有的东西拿来了,孟蝶先命桃儿和樱儿去厨房那边煮羊奶和牛奶。牛奶直接加热就行,羊奶则不同于牛奶,羊奶膻味儿非常大,想要做成好吃的,必要先把这膻味儿去除才行。 桃儿和樱儿到了厨房按照孟蝶吩咐的一共分了两个锅煮,一个里面加了杏仁,一个里面加了醋,这两样东西都能去除羊奶里面的膻味,其实茉莉花茶也能,但是孟蝶担心茉莉花茶太香,令羊奶染上花茶的味道,到时候就变成奶茶了。 孟蝶又命梅儿去厨房要了点儿老面和碱,一会儿和面的时候加进去,能让面迅速发酵。 羊奶煮好桃儿和樱儿带回来,孟蝶尝了尝,醋和杏仁去膻味的效果差不多,不过大概是杏仁那锅放的杏仁多了些,羊奶里面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意。 孟蝶将杏仁煮好的羊奶加糖之后分给院子里的下人们,指着留下的牛羊奶道:“晾凉了就用这个来和面。里面再加鸡蛋和糖,多几样的配比。” 杏黄连连点头:“这个没问题。” 大概是真的着急,杏黄和雪青拿来碗盆,将热奶来回的折腾,如此凉的确实快了不少,看得孟蝶直发笑。 奶凉了杏黄立刻开始和面,同样的面里面加的鸡蛋和糖都不同,雪青在旁边拿着笔墨记录着,玫红和湖绿整理一会儿要用的柴火。这东西做好了便是个方子,自然不能太多人知道配比,所以这会儿在二进院子里的只有孟蝶露微雪青杏黄玫红和湖绿六个人。 将面和到差不多,孟蝶又让往里面加黄油和盐,同样,每一块面加的黄油和盐也不同,雪青飞快的记录着,露微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 一切搞好,将和好的一个个面团放在温暖的地方等着发酵。 等待的时间非常熬人,玫红忍不住道:“这真的能好吃吗?这味道我总觉得有点儿腥。” 雪青也道:“我觉得羊奶的膻味也没完全消除,还有一点点。牛奶那边倒是还好,没什么外味儿。” 就连露微也有些怀疑:“加了那么多糖,虽然甜的好吃吧,可太甜了也齁的慌。” 孟蝶信心十足:“急什么,试试就知道了。” 东拉西扯中,揉好面发酵好了,杏黄根据孟蝶说的又在光滑的面团上刷了一层蛋液,那边玫红和湖绿将柴火点燃,铁炉子很快热起来。 杏黄将面团放在拆下来的隔板上,放好之后戴上事先准备好的厚实棉手套,捧着隔板小心的安装到烤炉里,关好炉门。玫红和湖绿认认真真开始烧火。 大概一刻钟后,特有的香味儿从烤炉中散发出来,奶香甜香还有麦香混合在一起,让所有人的口中疯狂分泌口水。 杏黄咽了咽嗓子:“这是成功了?” 好多年没吃到面包的孟蝶同样没出息的咽了咽嗓子:“大概吧。” 露微笃定道:“肯定成功了,这么香的味道不可能不成功。” 玫红有些犹豫:“味道都出来了,里面的东西应该都熟了吧?是不是可以拿出来了?别在过了火候。” 孟蝶也不太确定:“我也不知道,要不就打开看看,如果没熟大不了再烤一会儿。” 玫红和湖绿立刻开始撤火,杏黄将铁门打开,里面的热气带着冲天的香味儿一涌而出,扑人满脸。 几人又都没出息的咽了咽嗓子,等热气散得差不多,杏黄这才带着厚重的手套,用筷子将里面的面包一个个夹出。 烤得不能说很成功,似乎有点儿过火儿,面包边缘地方很明显的有些干硬和焦黑,不过中心区域看起来非常漂亮,油亮亮蓬松松看起来就让人非常有食欲。 雪青拿来刀子将一块面包分开,每个人都尝了一小块。 杏黄的眼睛亮亮的:“好吃,就是有点儿过火儿了,雪青,你刚刚记录我们烤了多久吗?” 雪青嘴里鼓鼓的点头,好容易咽下面包立刻道:“记了记了。” 众人很快又尝其它面包,有的糖加多了,简直甜到发苦,雪青立刻将对应的配比后面打了个叉,有的鸡蛋太多,味道不能说难吃,但是也不太好吃就是了,同样打叉。还有黄油放多的,吃一口简直腻死人,同样得到了一个叉。 最后,六个人选出了三种比较不错的配比,杏黄二话不说又开始揉面,专注做这三样。在孟蝶带着露微去正房请安的时候,杏黄终于实验出了最合适的鸡蛋,糖和黄油与盐的配比,也掌握好了火候。 当天晚上孟蝶吃的就是面包,露微他们也不例外,就连梅儿和院子里面的粗使丫鬟和婆子也不例外,整个栖霞院的上空都漂浮着面包香。 等吃完了休息好一会儿,杏黄发热的大脑才逐渐冷却:“二奶奶,这不对呀,完全没用到奶油,当初不是说用奶油做好吃的吗?” 孟蝶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面包是最简单的,咱得一步一个脚印不是,先从简单的做起,然后再挑战高难度的。” 杏黄接受了这个说法:“这个面包这样好吃,我们在铺子里出售?” 雪青有些迟疑:“会不会太高调了,被人家参个官商勾结什么的?”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99节 孟蝶一乐,看来当年崔老太太的那番话,还是给雪青和杏黄留下了心理阴影:“这面包是顶饿的东西,同酒是不一样的,不是享乐的玩意儿,我们卖面包大约就同开家小面馆差不多,哪就上升到官商勾连了。不过这东西也不能卖,做起来怪累人的不说,我明目张胆的做生意到底不好看,又没多少利润。” 杏黄急了:“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可能利润不多?咱们售卖肯定能大火,累是累了点儿,到时候多给一些工钱就是了。” 孟蝶笑了:“这么好吃的东西确实能大火,那你觉得有多少人愿意买这个方子?” 杏黄张大了嘴巴:“二奶奶是要卖方子?这也行。” 露微想了想:“那咱们是卖独家还是多卖几家?” 孟蝶:“这么好吃的东**家岂不浪费,我就卖给几大家就成,到时候估计用不了多久,整个大易朝较为繁华的地方都能有这卖面包的铺子。” 露微:“这样也好。” 孟蝶道:“明儿你们去通知范嬷嬷,再去定做三个烤炉,给府里两个,给荣掌柜那边安排一个,这次务必要给银子,顺便拿几个面包给老师傅送过去,告诉他我们准备卖方子的事儿,顺便提醒他,他也可以卖技术。” 露微笑道:“这个法子好,咱们真把方子卖给几大家,这烤炉的需求实在是大,老师傅一个人哪能做得完?倒不如把关键的技术也卖给几大家,他也能轻松也能赚银子。” 孟蝶颔首:“杏黄,这几天你在研究研究,这面包上弄点肉松坚果碎啥的,还有奶油,明儿弄出点奶油,试试奶油面包。” 杏黄皱眉:“用牛奶做?不过庄子那边买的牛少,牛奶不多,羊奶的膻味儿太重了,奶油又腻的慌。” 孟蝶想了想,现在她确实只有羊奶多:“要不明天制作出奶油来后里面放杏仁煮一开,去去膻味儿,然后我再想想。” 杏黄:“那也行,明儿我试试。” 孟蝶又想起一件事:“我们这边今儿这香味儿可挺大,明天一早你们辛苦辛苦,早点儿起来和面发面,早饭的时候给各房和姑娘们都送去一些面包。 杏黄嘿嘿一笑:“放心吧,我都想好了,明儿我先把面和鸡蛋还有糖调配好,在加点去了膻味的羊奶进去,随便用筷子搅拌搅拌,这样我的配比谁也不知道,然后我就将这些我调配好的面给厨房的厨娘们揉,等她们揉的差不多,我再将面收回来加黄油和盐,加完我稍微揉一揉,再给她们的时候她们也看不出我加了多少东西。” 雪青立刻道:“这法子好,除了羊奶是她们揉面的时候要不停加入的,其余的东西别说配比,就是你究竟加了什么她们都不知道,那鸡蛋和白糖散落到白面里面,根本瞧不出。还有那么点儿的黄油和盐也根本看不出。” 杏黄点点头:“对,做这个面包最忙活的就是揉面,厨娘们揉面,我明儿一早最多早点儿起来就行。” 雪青道:“那我也跟你一块儿起来,我烧火。” 湖绿道:“雪青姐姐,明儿一早你和玫红还要伺候二奶奶梳妆呢,还是我起早来给杏黄姐姐搭把手吧。” 雪青:“那也行。” 三言两语,几个丫鬟迅速将活计分配好,一点儿也不用孟蝶操心。 次日一大早,杏黄和湖绿早早的起身开始忙活,等孟蝶起身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开始出现了香味儿。 到正房那边请安,温氏有些脸红的问:“昨儿和今儿一早你那边弄什么东西?好香。” 孟蝶噗哧一笑,蹲在灿姐儿面前:“你这话是替曦哥儿和灿姐儿问的吧。” 温氏脸上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红润退去,变为调侃:“你知道就好。” 孟蝶:“曦哥儿,灿姐儿,婶婶我呀已经把吃的给你们准备好了,一会儿吃早饭的时候就能吃到。” 金氏道:“这说的我都好奇了,是什么?” 孟蝶笑道:“我新研制出来的一种小吃食,味道不错,凉热皆可,一会儿早饭的时候我让丫鬟们给大家送去。” 金氏:“那好,我也尝尝。” 早饭的时候果然每一房都得到了几块面包,因着孟蝶说了凉热皆可,大家干脆就吃凉的了,这一吃顿觉惊艳。麦香,奶香还有淡淡的甜,以及蓬松的口感,面包瞬间得到了大人小孩的一致喜爱。 孟蝶去凝萃馆派差的时候,温氏就说:“这叫面包的东西可真好吃,曦哥儿拿了一个就不撒手,得亏来送东西的桃儿说这是用面做的,能顶饭,吃多了也无妨,不然我还得想办法怎么哄骗他撒手。” 金氏笑道:“别说曦哥儿了,我这么个大人也没舍得撒手,吃了整整一大块的面包。” 孟蝶:“你若是爱吃,晚上我再命人给你送去两个,这东西顶米饭,你吃的时候配着菜也是没问题的。” 金氏:“那我就不客气了。” 温氏:“还有我这里。我估摸着今天明天曦哥儿和灿姐儿都不能想吃别的了。” 孟蝶大包大揽:“没问题。” 面包的事情进展的格外顺利,没两天的时间,杏黄又做出了坚果碎面包,果酱面包和肉松面包。 奶油蛋糕的研制进行的依旧不太顺利,无论是奶油还是蛋糕都不顺利。 奶油的膻味倒是能去除,就是淡奶油中加入杏仁煮开,然后将杏仁捞出,淡奶油放入冰窖中冷却后加入糖依旧能打发。 打发后的奶油十分轻盈绵软,也没有膻味儿,口感和味道得到了露微等人的好评,但是孟蝶却不太满意,打发的奶油太绵软太轻盈,不够硬挺,夹在面包里可以,真正想做成奶油蛋糕,硬度不够。 蛋糕方面露微她们吃不出来,孟蝶回忆着梦中的口感,她很清楚,她们做出来的蛋糕还是不够松软。主要是原材料不行,梦中世界的人做蛋糕用的是蛋糕粉,好像也叫低筋面粉,她这边去哪里买低筋面粉!这也没超市啊! 雪青吃着奶油面包:“二奶奶就先别急了,就这面包就够好吃了,让我吃天天吃顿顿吃,吃上一年都不会腻歪。” 玫红:“我也不会腻,还有那个蛋糕,我吃着已经很松软了,二奶奶还说不够松软,我真的很难想象,比现在还要松软那得是什么口感啊!” 屋中一片沉默。 湖绿道:“二奶奶想要的松软是不是要同发糕那样的?” 玫红:“发糕我也吃过,我觉得同这蛋糕的松软程度差不多。” 湖绿摇摇头:“你吃的应该是普通的发糕,前些日子我哥哥办好了差事,三爷赏了他几块绝味斋的点心,其中就有发糕,他没舍得吃,拿回来给大家尝尝,我就尝了那块发糕,虽是凉了,我吃着也比咱们府里的还要松软些,果然好吃得很。” 孟蝶拄着下巴:“真那么松软?” 湖绿肯定的点点头:“我吃着真的特别松软。” 孟蝶看向露微:“梅儿,你拿几两银子给二门处的小夭,让他们出去买一些绝味斋的发糕回来。” “诶。” 杏黄又赶忙追出去喊了一句:“尽量要热的。” 梅儿:“知道啦!” 孟蝶肯舍得花银子,小夭他们得的赏钱多,办事格外的麻利,热腾腾的发糕很快被送进院子中。 露微将发糕分了几块儿,先给了孟蝶一块儿。孟蝶放入口中咀嚼了两下,不得不承认湖绿是对的,这发糕比她平日里在侯府中吃到的要松软一些。 杏黄咽下嘴里的发糕:“确实更松软些,怪了,他家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雪青:“肯定是有秘方呗,这发糕可不是什么贵重点心,好一点儿的点心铺子都不屑于卖这个,这绝味斋的糕点在京城首屈一指,他们家还卖这发糕,肯定就是仗着这独门的秘方。” 孟蝶又吃了一口发糕:“你们说我若是去买这个方子,他们能卖吗?” 雪青:“若是他们家只有发糕用这松软的方法说不定就能卖,若是别的糕点也都用,那肯定不会卖的。不然若是卖了岂不是就把自己的老底儿给掀开了。” 露微:“要不咱们把他们家卖的糕点都买来尝尝,看看到底都是不是比别家的松软。” 孟蝶:“这到也行。” 杏黄连忙阻拦:“不用买。”说完连忙咀嚼两口将嘴里的发糕咽下:“发糕主料是面粉,能这么松软的原因必然是因为面粉,大多数糕点用的却是糯米粉。而且他们家别的糕点若是也能做的特别松软,又何必卖这发糕?想来只有发糕这独一份。” 孟蝶眨眨眼:“没错儿,是这么个道理。露微,明儿你出去一趟,亲自同聚味斋的掌柜谈谈这买方子的事儿。” 杏黄:“二奶奶,要不过些日子再买?我先研究研究,万一研究出来了呢。” 孟蝶豪气的一摆手:“能用银子解决何必去废那个功夫。” 众人哄笑。 露微道:“那我先让梅儿去一趟范嬷嬷那里告诉她一声,先准备准备,也同店里先打个招呼,免得我明儿去扑了个空。” 孟蝶颔首。 杏黄:“我明儿也想跟着去。” 孟蝶:“去吧,若是谈成了,正好你当场就能把办法学了。” 事情就这么定下,次日一大早露微和杏黄就将自己收拾妥当,从后门离开侯府。这里停着三顶轿子。每顶轿子旁除了轿夫还有一名婆子。 露微和杏黄出来,范嬷嬷得了婆子的提醒从轿子上下来。 露微:“怎么换了轿子?” 范嬷嬷一脸无奈:“最近两年流行的,都喜欢坐轿子彰显身份,马车反而被认为不够上档次,上回带你们去各个海商那里跑,那是因为一天要走几家,这次就去一家,又是去买方子,还是坐轿子的好。” 杏黄一撇嘴:“前些时我读书还读到这轿子是以人力代畜力的骄奢之物,被很多大儒批判,这会儿倒是又流行起来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露微也忍不住冷哼一声:“承平日久,都忘了当初的艰难,难怪现在京城里不少人家越发的不成样子。” 范嬷嬷:“岂止是轿子,你们就没发现最近两年衣裳上的花纹是越来越多,首饰的花样儿是越来越繁琐。还有那规矩,今儿这明儿那的,烦人的很。” 三人抱怨着各自上了小轿,很快就到了绝味斋门口,这边立刻有个小厮出来,引着轿夫从旁门进了内院。 轿夫们退开,三名婆子扶着范嬷嬷三人下轿。绝味斋这边能做主的管事和他娘子立刻上前:“范嬷嬷,露微姑娘,还有这位姑娘,请。” 范嬷嬷随着管事进入到客厅分宾主落座,仆人上茶,管事立刻自我介绍:“在下姓云。这是我娘子。” 范嬷嬷立刻道:“云老板,云娘子。” 云管事笑道:“嬷嬷客气。” 云娘子直接切入正题:“嬷嬷,昨儿来传话,说是府里二奶奶很喜欢我们这儿的发糕?” 范嬷嬷笑道:“正是呢,我们二奶奶一直都很喜欢松软的糕点,昨儿有人说你家的发糕特别松软,二奶奶就好了奇,打发小夭来买了几块回去,一吃之下十分满意。” 云娘子满脸笑意:“二奶奶能满意,真是小店的荣幸,咱们这店就在京城,二奶奶想吃,一句话的事儿,我们随时给送过去。” 范嬷嬷一乐,看向杏黄:“这是杏黄,也是跟在二奶奶身边的,她平日里管着二奶奶的吃食,也喜欢研制各种新鲜玩意儿。她说若是得了这个方子,自己做发糕的时候就能试试再加些二奶奶其它爱吃的东西。这不,二奶奶心动了,就打发我们过来问问云老板,这方子可卖?怎么个卖法儿。” 云娘子冲着杏黄点点头:“若是二奶奶自己爱吃,咱们把方子直接给二奶奶就是了,什么卖不卖的。” 范嬷嬷连连摆手:“这哪行,这方子虽然不是你们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你们正经赚银子的买卖,我们岂能白得。” 云老板插言道:“二奶奶想要用这发糕方子做些别的爱吃的东西,要不这样,我们不要银子,等二奶奶做出方子来,也给我们一份就行,这样算是互换秘方。” 屋中瞬间静默,落针可闻。范嬷嬷好悬没崩住面皮撇嘴,这真是脸大不知道寒碜。 云老板悻悻的,他也知道他这么说他是在占便宜,可海爷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能让侯府二奶奶看上的东西,绝对不可能只是她想吃这么简单,临来时家主千叮咛万嘱咐,能把方子“送”出去绝对比卖出去强,他这不是也没办法么。 云娘子打破了这份静默:“这倒也是个法子,只是咱们这发糕才能卖几个钱?二奶奶若是研制出更好的方子,虽说是互换秘方不也是亏了么?不如这样,依旧是互换秘方,只是二奶奶那边研制出来的东西好,我们这边或是补钱,或是补其它东西都可以。” 露微笑了笑:“云娘子说的倒是在理,只是杏黄平日里做这种用白面的糕点都在侯府的厨房做,人多眼杂的,方子给了咱们就真的同公布天下也没差了。” 杏黄接口道:“别说是用这白面的糕点,就是用糯米粉之类的也是在那边做,府里有两个厨娘,她们手艺都不错,我们平日都在一起探讨。”说到这里杏黄一笑:“这方子给了我,是绝对守不住的。” 云娘子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即她又笑道:“这倒也是。” 露微又道:“所以我们还是把方子买下省事。至于这发糕,只要我们方子没漏出去你们就还能正常卖,若是有一天漏出去了,那估计这宗买卖就做不成了。” 云娘子满眼失望。 云管事微微叹了口气:“露微姑娘的意思我们全明白了。其实这方子简单的很,不过露微姑娘说的是,这到底也是赚银子的买卖。” 露微颔首。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00节 云管事:“不瞒露微姑娘,这发糕在铺子里的销量并不多好,虽然松软到底是做法粗糙了些,贵人们喜欢吃的少。故此这方子我也不想多要,两千银子。” 杏黄顿时一挑眉,这价格还没多要,难道还要卖两万不成。 第86章 范嬷嬷看向露微,这价格她觉得够高,只是她不知道孟蝶给的价位是多少。 孟蝶给的价位是五千银子以内都可以,不过露微还是道:“论理,两千银子买个方子不算多,只是我算了算,这一块发糕你们最多卖五十文,一天能卖五十块吗?去掉人工本钱,一天能赚多少?这么一算我又觉得两千银子有些多了。” 云娘子一笑:“咱们这绝味斋不止京城这一家,大易朝境内有不下二十家呢。” 露微:“绝味斋名冠大江南北,我自是知道这一点,只是不够繁华地方的人怕是吃不出这差别,繁华地方的人怕是同京城一样,喜欢吃的贵人总是要少些的。” 说到底,这发糕就是上不得台面,有钱的嫌弃粗糙,没钱的又吃不出差别。 你来我往,最终露微用一千七百两银子将方子买下,这边签好合约付好银票,杏黄立刻到后厨学习方法。 从绝味斋回来到侯府的后门这里,范嬷嬷三人下轿,范嬷嬷道:“你们回去给回一下,烤炉已经做好了,其中一个已经送去了荣掌柜那里,还有两个什么时候送府里?还有,老师傅死活不肯收钱,我也没办法。” 露微:“知道了,回去我就说,估计卖面包方子也就这三两天的事儿,不会让老师傅等太久的。” 范嬷嬷颔首:“那就好,不然这给不出去钱,我心里总是惦记着。” 露微和杏黄回到院子中,一众丫鬟们纷纷跑出来:“露微姐姐,一共花了多少银子?” “杏黄,学会了吗?” “杏黄姐姐,好弄吗?难学吗?” 杏黄噘嘴:“快别提了,那方法简单的哦,咱们这银子花得可太亏了。” 露微也没瞒着众人:“一共花了一千七百两。” “这方子好值钱。” “这回我对咱们的面包方子有信心了,这发糕都能卖这些,咱们面包方子怎么也的卖个三千两。” “你也太没出息了,要我说,这么好吃的面包最少卖五千两。” 众人叽叽喳喳进了屋子,刚一进屋子杏黄就迫不及待的说:“二奶奶,这次咱们绝对是亏了,方法实在是太简单了。” 孟蝶:“会者不难,难者不会。你现在觉得简单没等真研究上,说不定就研制不出来。”见杏黄脸色不好,孟蝶连忙话锋一转:“就算你能研制出来,总得费些功夫和日子吧,有这时间做点什么不好,说不得赚的更多呢。” 杏黄噘着嘴想了想,恶狠狠道:“那咱们赶紧把面包方子卖了吧,多要点银子。” 孟蝶失笑:“行行行,我肯定不会少要的。” 露微道:“正巧,范嬷嬷说新定制的烤炉也都做好了,铺子那边已经送去了,侯府这边什么时候送过来看二奶奶的安排。” 孟蝶:“明儿就送来吧。” 杏黄积极问道:“什么时候卖方子?” 孟蝶再次失笑:“放心吧,我已经开始准备了,昨儿我就问了大嫂,她说大易朝现在最出名的大商家一共有十三个,都分别是谁家我已经写在纸上了,到时候让荣掌柜按照纸上写的下帖子请人就行。” 杏黄:“那这方子卖多少钱?” 孟蝶早有腹稿:“一家一万银子我就将这做面包的方子给他们,顺便把吊炉饼的制作方法送给他们。” 玫红倒吸了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睛。 露微有点儿不太满意:“一万银子会不会太少了?” “还少?”湖绿瞪大眼睛。 露微一笑:“那是你们不知道这十三家大商行的本事,他们的店铺几乎可以说是遍布全国,你们想想,他们在几处繁华的州府开一家面包店,一年能赚多少银子?一万银子用不了小二年就能回本。” 湖绿:“这十三家商行都是做吃食生意的?” 孟蝶一笑:“怎么可能,有做丝绸的有做瓷器胭脂水粉等等,不过民以食为天,他们在一些繁华州府大多都开有酒楼。” 杏黄懵了:“隔行如隔山,他们开酒楼能赚钱吗?” 孟蝶:“大多是不赚钱的,有的还亏钱。他们开酒楼本身也不是为了赚钱,某个酒楼有一样好吃食那便有名气,很多人也会记得酒楼的名字,通常他们的酒楼名字就是用自己的商号名字,这样就大家也就记得他们的商号了。” 玫红瞪大了眼睛:“还带这样的。” 露微噗哧一笑:“有了这面包,那些开着的酒楼完全可以拿这个当噱头,吸引更多的顾客以及打出名气,这无形之中又能多赚多少钱?一万银子一点儿都不多。” 湖绿和玫红受教的点点头。 杏黄:“一万银子真的不会太少吗?” 孟蝶笑道:“一共十三家呢,一家一万就是十三万,这种卖技术还不用上税,也够了。” 雪青还是有些不放心:“不是独门的生意,这十三家真的都能买?” 孟蝶对此特别有自信:“肯定会买,这面包本身就是个好物,谁能不心动?其次只要有一家买的,其余人家为了不落后于人,哪怕心里不愿意也会买。他们若真是一条心都不买,那我就干脆卖给不如他们的商户,到时候多了竞争对手,想必非他们所愿。” 对于这些大商户的心里,孟蝶把握得非常准,而且不单单是这个心理,孟蝶的名号也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荣掌柜这边下了帖子,十三家大商行几乎是顷刻间就给了回应,到了约定的正日子,全部齐齐登门,来参加这次聚会的,虽然都不是最大的老板,那也都是极为体面的管事——能直接拍板定准某件事的那种。 这就是孟蝶财神爷名声带来的好处了,否则随便派个小管事过去敷衍一下也就是了。 荣掌柜对此就很吃惊,他想过这十三家大商户派人来,但是万万没想到派来的都是如此有分量的人物。 几名商户管事彼此间也都认识,见面了也都纷纷打招呼,荣掌柜笑容满面的请他们进屋,等进屋才发现,屋里有一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不过他们可不敢有什么别的念头,这小姑娘通身的气派,神态从容,举止落落大方,不难猜出这小姑娘大概率是孟氏身边的人。就是有些纳闷儿,怎么来的不是露微。 云管事就是一愣,这不是那位杏黄姑娘吗? 荣掌柜笑道:“这是我们二奶奶身边的杏黄姑娘,今儿的东西是她主持做出来的。” 杏黄一福身:“见过诸位老板。” 大家伙儿纷纷还礼:“杏黄姑娘。” 杏黄笑道:“诸位老板稍待,东西马上就要好了,我先出去看看。” 荣掌柜接着道:“诸位请坐,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众人纷纷道好,不少人将目光隐晦的落在云管事身上,侯府二奶奶从绝味斋买了发糕方子这件事消息灵通的都知道了,这会儿他们实在是好奇云管事的想法。 云管事藏在衣袖下的手握了握拳,勉强维持住脸上的表情,神色如常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大家也都纷纷象征性的喝了一口。 有些人速度快,喝完了就将茶杯放在身边的小桌子上,有些人还没来及放下茶杯,一股浓烈香味儿从敞开的窗户中冲进来,霸道的香气在一瞬间就占据了他们整个鼻腔,侵入进大脑,口中的唾液疯狂分泌。 几乎是下意识的,好几个人呢喃出声:“好香啊!” 没一会儿的功夫,杏黄重新进入屋中:“做了点儿新鲜吃食,诸位老板尝尝。” 几名婆子端着一个个托盘进屋,将托盘放在诸位老板手边的小桌子上。 托盘中有一双筷子,以及里面是四小块切过的有拳头大小的面包,分别是没加格外东西的奶香面包,以及坚果碎面包,肉松面包和果酱面包。 荣掌柜的率先拿起筷子夹了那个奶香的面包:“这个面包没有添加其它作料,算是原味的,诸位老板可以先尝尝这个。” 杏黄连忙道:“这里面放了羊奶,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吃不得奶制品的?” 大家伙儿纷纷摇头,表示都能吃得了。 咬下第一口,诸位老板的心就有了计较,他们都是大商户的大管事,也就是说都是本家嫡系的人,都是主子,有钱的情况下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可这个面包依旧让他们吃得无比香甜回味无穷。 麦香奶香混合在一起,香得十分霸道,甜滋滋又松软的口感真是老少咸宜,尤其是几个牙齿不好的,眼睛瞬间锃明瓦亮! 一小块奶香面包三两口就没了,荣掌柜的喝了一口茶,将嘴里的甜压下一些,在座的都是人精,同样也喝了一口茶,然后大家又尝了坚果碎面包。 坚果本就香,同面包配在一起,不但没有同奶香麦香混在一起变成奇怪的香,反而坚果碎越发的香,激发的奶和麦也更香。 肉松面包在甜里面加了一点儿咸,仔细咀嚼肉的味道在奶香和麦香的衬托下格外醇厚。最后的果酱面包,甜滋滋还有果子的一丝清润,将面包微微带着的那一点点燥意化解无形。 杨家的管事吃完之后连茶都没来得及喝:“这叫面包?味道真是一绝,好吃,而且我吃着似乎还比较顶饿?” 云管事吃着面包,面色格外的复杂。 杏黄笑道:“这个主料同馒头一样,都是发过的面粉,确实顶饿。” 众人点点头,纷纷小声的交谈了几句。不少人的目光不时的落在云管事身上,令云管事如坐针毡。 荣掌柜道:“诸位,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二奶奶也从来都是个爽快人,今日请诸位老板来,就是我们二奶奶想出售这制作面包的方子。” 管事们立刻纷纷打量身边的人,心中盘算着对方会不会同自己争这个方子,会,几乎是同时间,众人心中统一了想法,因为他们自己也会同别人争。瞬间,屋中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 荣掌柜继续道:“制作面包的原材料并不是十分难得,大易朝无论是北方还是南方都能做能卖,故此我们二奶奶也没想着卖独门的方子。诸位老板都是我们大易朝顶尖的商户,请诸位来就是想问问诸位可对这个方子有兴趣。” 一听说不是独家销售,微妙的氛围一扫而空,众人脸上又都露出和乐,杨管事在其中年纪最大,大家秉持着尊老爱幼的想法,暂时让他代表发言。 杨管事点点头:“不瞒荣掌柜,这面包味道极好,口感也好,兴趣我们自然是有兴趣的,只是不知道做这么一块本钱几何?” 杏黄转身出去又迅速进来,她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是一个完整的奶香面包:“通常我们做出来的面包是这么大个儿的,大概有七八块桂花糕这么大,最简单原始的奶香面包,在京城这地界儿的本钱不超过六十文,其他地方原材料价格大概与京城不同,究竟需要多少钱我就不清楚了。” “坚果面包因为坚果略贵,本钱大概在八十文,肉松更贵些,需要一百文,果酱便宜,都用应季的果子就成,大约是六十五文。以及这面包无论冷热吃起来味道都差不多,如我们北方气候干燥的,便是隔一两天问题也不大,若是南方湿润的地方,最好别隔夜。” 众位管事眼底明显露出喜色,冷热皆可,本钱价格也不贵,他们不少家也都是有点心铺子的,这价格同他们现在的点心价格相比,并没有很贵,甚至比一些名贵的点心还要便宜。只有云管事,心又抽疼了几下。 杨管事又问:“不知道这方子多少银子?” 荣掌柜笑道:“既然不是独家,这方子自然也不会多贵,谁想买就是一万银子,并且二奶奶承诺,除了在座的诸位,五年之内,她绝对不继续向外出售方子。” 一万银子?屋中众管事几乎是下意识看向云掌柜,你家卖的时候才一千七百两啊! 云管事几乎呕血,面上还要带着笑意,只是在心中发着狠,他们家主营的就是各种吃食,这次他一定多开几个面包铺子,将损失降到最低。 众人打量完毕云管事又开始思考这个方子,不是独家这一万银子也不算少了,但是五年内不向除在座之外的人出售也确实很有诚意,最关键的是,这面包委实好吃,价格还不贵,只要在繁华的州府开店几乎可以想象到火热的场面。 杨掌柜的垂下眼眸,还有一点,这次买了方子绝对能赚不说,现在也算是勉强与侯府的那位二奶奶搭上了关系,以后侯府的那位再有好事也能想到自己:“荣掌柜,这面包委实不错,我们杨家非常有兴趣,这面包的原材料一切东西可易得?” 杏黄道:“原材料倒是都不便宜,不过都不算难得,唯独做这个面包需要用一个定做的铁炉子,这铁炉子是我们二奶奶从京城老曹铁匠铺定的。是他的独门手艺,你们可以在他那里花银子定做,也可以买他的技术,也不难得。” 杨家管事连连点头:“荣掌柜,杏黄姑娘,我出去吩咐一声。” 他这一起身,众人纷纷表示要吩咐仆人。荣掌柜和杏黄干脆从屋里出来,把空间留给他们。 其余人纷纷问杨管事:“杨大哥这是想买了?” 杨管事大方承认:“这面包如此好吃,只要开铺子卖生意肯定红火,二奶奶又承诺五年内不会给别家,一万银子五年内怎么都能赚回来,到时候还白得个方子,稳赚不亏。我打算命小厮去一趟铁匠铺,问问这个技术多少钱。” “这方子我也打算买,也想打发小厮去问问。” “我也是。” 大家七嘴八舌,打的都是同一个主意,一众小厮很快被派出去,去问老曹这技术需要多少银子。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01节 老曹得过提点,心中早有计较,一瞧是十三家一起来问,咬咬牙,一家开了三百两的价格,只要十三家都买,那就是三千九百两。除了给孟蝶打造的炉子外他没收钱,这等于无本生意了。 小厮们一听,这价格还行,看老曹的样子也知道还价没什么戏,直接回来禀报。 以杨管事为首的人听了这个价格都很满意,当场又命小厮们回去取银票,这边他们又同荣掌柜签订契约。 因着孟蝶的名声,管事们为了留个好印象,也没非得要求契约上有孟蝶的印信,只让荣掌柜签了字画了押,这也是给荣掌柜抬脸。 杏黄看着契约眉眼弯弯:“诸位老板,你们回去就可以挑选学习的人过来,明天一早我就开始教他们,每一家最多可以派两个人过来。还有件事,这面包好吃,我们侯府自己没事儿也会做,逢年过节也可能会送给亲朋。” “应该的,应该的。”众人纷纷点头。等候的时间又兴致勃勃的参观了烤炉,还见证了一炉子面包出炉的过程,荣掌柜更是细心,将面包用油纸包好,放在匣子里,等他们走的时候给他们带走,也给家里人品尝品尝。 当天下午,杏黄就怀揣着十三万两银票的巨款兴冲冲回到侯府。 一进屋,杏黄忍不住蹦跶了一下,从怀里拿出银票:“二奶奶您瞧,这十三家都买了。” 其余人瞬间围拢过来,玫红忍不住:“天呐,我这辈子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银票。” 杏黄嘿嘿笑:“这算什么,当初卖海鱼的时候露微姐姐带回来的才叫多呢,满满的一匣子。不过今儿最开心的还是看云掌柜那张脸,他还以为咱们卖的面包是根据发糕做出来的呢。” 露微将银票数了数,确定无误将装银票的匣子拿出来,将这些银票放入:“等明儿他发现做面包根本没用到那个秘方,估计会更加寝食难安。” 杏黄叉腰狂笑。 孟蝶道:“这一次大家都有忙,上上下下都有赏。” “谢谢二奶奶。”屋里屋外一片开心。 次日一早杏黄又去了荣掌柜那里,每一家都派来两个白案师傅,各个都是好手,杏黄先介绍原材料,然后一边做一边告诉他们配比,荣掌柜配合着给他们每人一张纸:“这是杏黄姑娘写好的配比,你们一时忘记了也不要紧。” 来学习的师傅都非常珍惜的将纸张折好收藏。绝味斋的两位师傅震惊的看着杏黄,不是,这怎么没用到制作发糕的方法呢? 面包制作起来并不算难,配比和烘烤是最关键的,配比只要一说出来这些老手瞬间就能掌握,烘烤只要有合适的炉子,那就没有问题。 只做了一遍奶香面包,开始做坚果面包的时候杏黄就直接让学习的人动手,她指挥。 这一天别说是后面的小院子,就是前面卖胭脂水粉的铺子都充满了面包香,无数人询问到底是什么东西,铺子的人都笑眯眯的给了消息,告诉大家伙儿过些日子京城就会有卖的了,算是给面包提前打了一波广告。 等所有人都亲手制作出面包来,杏黄又笑道:“我再教大家做一种饼,也是新鲜吃食,算是白送的,同样用这个烤炉。” 众人纷纷道谢,杏黄又将做吊炉饼的方法交给了大家伙儿,甚至还都让他们上手试了试。晚上散伙的时候,每个人手里都拎着装满面包和吊炉饼的大匣子。 累了一天,杏黄回到侯府,回禀孟蝶之后立刻就洗漱睡了。结果第二天晚上的时候,荣娘子亲自求见。 杏黄挠了挠头:“难道还有人没学会?” 湖绿:“不能吧,烤炉打造没那么快,就算没学会也不会是现在问。” 孟蝶笑笑:“说不定是好事。” 还真是好事,荣娘子是捧着个匣子来的,她先给孟蝶行礼,得了座儿后就道:“这匣子里是几样首饰,是各大商号的管事们送给杏黄姑娘的,我和当家的推辞了几次,实在推辞不过,只好送了来。” 杏黄吃惊不小,指着自己:“给我的?” 荣娘子点头:“是给姑娘的,管事们都说,虽然是买了方子,二奶奶这边派人教是应该的,可杏黄姑娘到底上心不上心,他们还是知道的。这是给杏黄姑娘的谢礼。” 杏黄眨眨眼看向孟蝶,还是有点儿懵。 孟蝶嘴角含笑:“人家诚心诚意给,你就收着吧。” 荣娘子又说:“二奶奶,他们不但送了杏黄姑娘首饰,还给了我当家的五百两银子,也说是感谢当家的照顾。”说着荣娘子从袖中拿出银票。 孟蝶一摆手:“既然是给你们的,你们就拿着。” 荣娘子震惊:“这……” 孟蝶笑了笑:“拿着吧,他们是想着同荣掌柜交好呢。” “谢二奶奶。” 第87章 等荣娘子离开,杏黄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匣子,发出小小的惊呼声:“这也太好看了。” 里面有十来样首饰,从钗到手镯到耳环戒指应有尽有。杏黄拿出一根金钗看了看:“还是累金丝的手艺呢。” 杏黄拿出的这根钗通体都是黄金打造,钗头那里用金丝一点点堆叠出凤鸟展翅而飞的样子,凤鸟口中衔着一条由金子打造而成的流苏。 在手里拿着看了看,杏黄一转身对着露微的头发比了比,挑了个合适的位置将钗插好:“果然好看,我一见这金钗就觉得适合露微姐姐。” 露微笑问:“怎么,你要送我不成?” 杏黄抿唇一笑:“那肯定的呀,做面包大家都出了力,好处哪能我一个人得呢。” 雪青一笑:“呦,那今儿我们就要沾你的光了。” 杏黄轻轻给了她一手肘:“去。” 玫红看了一眼,匣子的首饰都很精巧,还都是真材实料的,哪个首饰不得值个几十两银子:“这也太贵重了。”眼睛看向里面的戒指和耳环,这两样东西小巧,价值没那么高。 杏黄从里面拿出另一根掐成花朵样式的金钗对着玫红的头发比了比:“不许推辞,不过这个我瞅着好像不太搭,你眼光比我好,你自己挑。那个戒指和耳环我准备给梅儿她们几个,你不能挑。” 孟蝶也道:“挑吧,都出了力,好处当然也要大家一起分。有没有我的份儿呀?” 杏黄一撇嘴:“您都已经得了银子,首饰肯定就没份儿了,说起来那几个婆子和小丫鬟们守着门的样子,我现在想起来都想笑,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好像外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她们如此尽心,二奶奶就不再赏点儿?” 孟蝶:“我不是已经给了赏钱。” 杏黄看着匣子里的首饰:“谁不想要首饰啊,要不二奶奶再打几个银簪子银镯子之类的赏给她们?” 孟蝶一摊手:“这你说,首饰没要到,反而又搭进去一笔银子。” 众人哄堂大笑。 到底孟蝶还是命范嬷嬷去打造一批银簪子和银镯子,吩咐完之后,孟蝶故意抱怨:“嬷嬷你说说,哪有这样的丫鬟,成天着给我花钱。” 范嬷嬷笑道:“钱留着听着也就是个数儿,花出去才叫钱,应该花。” 孟蝶:…… 屋里的丫鬟们再次不客气的笑出声。 范嬷嬷出来的时候,梨儿凑过来:“嬷嬷,听闻二奶奶要给小红她们几个还有赵婆婆她们打造银首饰,是不是?” 范嬷嬷点点头。 梨儿拿出个银锭子:“嬷嬷也给我打个银簪子,样式嬷嬷定就好了,我给我娘打造的,平日工费好贵,这会儿一起工费还能便宜点儿。” 范嬷嬷接过银锭子:“没问题。” 梅儿几个齐齐凑了过来,纷纷拿出银锭子。范嬷嬷满脸笑意:“难得你们都有孝心,等我打好了就一并给你们送过来。” “谢谢嬷嬷。” 晚上杏黄瞅了个没人的空档就同孟蝶吐槽:“那些人做得那么明显,一共正好九种首饰,还在价钱上恰好分了三等,最好的那个金凤钗明显就是给露微姐姐的,还说是给我的,真当我傻子呢。” 孟蝶噗哧一笑:“不是拿你当傻子,那些商户不好说是送你们所有人的,你们到底身处内宅,好说不好听的,只能拿你用心这事儿当掩护。” 杏黄也笑了:“不过他们倒是舍得下本钱,这几样首饰粗粗估算也得大几百两银子呢。他们给咱们这么重的礼物做什么?” 孟蝶:“混个好印象呗,以后我这边再有什么好东西,你们若是顾念着这首饰的情份,给说两句好话,我说不定下次还能想起他们,他们不就赚了?便是你们不说好话,有这个首饰的情份在,不说坏话,他们也不亏。” 杏黄切了一声:“他们这心眼子可真多。” 孟蝶笑了:“心眼子不多怎么做买卖?做买卖本就有赔有赚的不容易,压在他们头上的那些官员更是哪个都不好相与。” 杏黄想了想:“还是方子卖便宜了,我今儿特意问了露微姐姐,她说咱们大易朝现在有六百多个县,奶香面包本钱六十文,商家卖一百文一个,这个价格把铺子开在县城绝对可以,稍微有点闲钱的普通百姓偶尔给家中的老人孩子买一两个解馋也不会影响家里生计。一个县城的铺子一年赚个三四十两银子绝对没问题,再加上府城也可以开面包铺子,五年时间赚一万银子可太轻松了,到时候他们白得俩方子,换我我也大方。” 孟蝶失笑。 得了发糕的方子,杏黄这一次做出的蛋糕果然更加松软,孟蝶吃得赞不绝口。 玫红悄悄的吐了个舌头,她是没吃出来这用蒸过的面和不蒸的面做蛋糕到底有什么区别。 蛋糕问题得以解决,奶油方面依旧进展的不顺利,不过只是做奶油蛋糕不顺利,在孟蝶的指点以及杏黄的钻研下,短短几日的功夫成功做出了奶油布丁,雪媚娘,蛋糕卷,毛巾卷等等一系列小甜品。 每次做出一样甜品,孟蝶都会派丫鬟们送往各方各处请大家先尝尝。 这一日请安的时候吴氏就忍不住说:“自打蝶丫头开始研制甜品,隔三差五的给我们送,昨儿连茗儿都说发福了。” 方氏:“给你吃你还不愿意了怎么着。” 吴氏满脸痛苦:“发胖你能受得了?” 方氏顿时不吱声了。 周氏一甩帕子:“我每天吃的时候都特别特别开心,吃完了晚上看着自己身上的肉就忍不住的想,明儿蝶丫头再送来我高低不吃了。然后等蝶丫头再送来的时候,我又吃得比谁都欢。” 哈哈……哄堂大笑! 孟蝶笑得不怀好意:“我那儿今儿可又做出了一种甜品,几位婶子你们到底要不要吃呀!” 吴氏痛苦扶额:“要,必须要。” 周氏恶狠狠的:“再胖我也吃。” 这下屋中的笑声几乎能掀翻屋顶。 侯夫人笑得前仰后合:“那哪叫胖啊!那叫福气。” 没过几天,范嬷嬷就将打造好的首饰拿了回来,孟蝶直接将首饰赏了下去,四个粗使的婆子和丫鬟,每人一对儿手镯,两根银簪子。 梨儿拿着自己打造的那根银簪子来到厨房:“木嫂子,厨房有没有猪皮?这两天我们二奶奶又不爱吃东西,昨儿大夫看了看说是内火旺阴液损耗,让熬猪皮冻吃。” 木有福家的立刻道:“有的有的,这个天天都有新鲜的,我们厨房这边给二奶奶熬也行。” 梨儿笑道:“那可太谢谢了,正好杏黄姐姐这些日子也忙。”说着梨儿给了木有福家的二两银子:“先熬三天试试。” 木有福家的推辞:“这猪皮算是边角料,厨房不对账的。” 梨儿:“熬这猪皮冻可得不少柴火,婶子到时候恐怕还要单独安排个人熬制,这人原本的活儿不就落到其她人身上了,这点银子去了柴火钱给大家买杯茶吃。” 木有福家的这才收了银子:“谢谢二奶奶,谢谢梨儿姑娘。” 梨儿瞅了一眼见自己嫂子没在忙:“嫂子。” 吴娘子立刻道:“姑娘,什么事儿?” 梨儿从怀里拿出那根银簪子:“前几日得了赏银,我请范嬷嬷给娘打根银簪子,最近我忙暂时不回家,你回去的时候给我娘带回去。” 吴娘子接过簪子:“还是我们姑娘孝顺,母亲得了指不定多高兴呢。” 梨儿笑吟吟的:“那我先走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02节 等她走了,厨房里就有人道:“二奶奶可真大方,刚我瞧梨儿姑娘耳朵上的坠子,是金子做的吧,还坠着颗珍珠,圆圆溜溜的。” 木有福家的一笑:“二奶奶是大方,梨儿姑娘也是会当差,要不怎么能拿到这赏?” 又一名妇人捧着:“嫂子说的是正理儿,这梨儿姑娘出落的越发漂亮水灵了,人也瞧着稳重,将来也不知道谁家小子能有这个福气。” 木有福家的:“梨儿是不是还没许人家?” 吴娘子笑了:“没呢,上次母亲提过一嘴她的婚事,她说不急,最近忙着呢。这不,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了。” 晚上吴娘子将这根银簪子给了赵氏,赵氏欢喜得要命,连忙插在头上,对着水里自己的影子左看右看,满意得不得了:“还是我们梨儿有孝心。” 吴淼也乐呵道:“还有本事,没有本事哪就能得赏钱,一出手就是银簪子呢。” 吴娘子笑了:“我们姑娘是有本事,今儿她耳朵上戴的耳坠子,我离得近看得清清楚楚,是金子做的,可精巧了。” 赵氏越发得意:“梨儿果然有福气,瞧瞧,这不就穿金戴银起来了。” 二丫一扭身出去了,吴娘子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很是不明白,这都是一个娘肠子爬出来的,一个勤快和气,一个却是又懒又心比天高,这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吴叔,赵婶子。” 吴淼出去:“平小子,你怎么来了?” 马平一笑:“我们家在农村的亲戚昨儿运气好捡了好些山菇,给我们家送了些,我记得吴叔你也喜欢,就送过来点,您也尝尝鲜。” 赵氏接过盆,将蘑菇倒入自家的盆里:“这蘑菇瞅着可这不错。” 吴淼:“你有心了,还想着我,来来来,进来,今儿晚上在我们家吃。” “吴叔,不了,我家里的饭也好了,就等我回去一块儿吃呢。” 吴淼笑呵呵的:“那行,我不强留你了,你没事儿就过来坐坐。” “诶。” 赵氏看着马平的背影:“这小子倒是不错。” 吴淼一撇嘴:“你别瞎胡咧咧,不错什么不错?凭他也想惦记咱们家梨儿?别给你两个蘑菇就犯傻。” 赵氏恍然大悟:“我说呢,怎么好心给咱们家送蘑菇,原来是惦记梨儿,呸,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家里有没有三两米。我梨儿认识字又在二奶奶手底下当差,以后肯定是要嫁给管事的。” 吴淼:“这话才对。” 梨儿不知道家里的事情,她现在非常好奇猪皮冻的作用,不单单是她,露微杏黄她们同样好奇,就连最先提出这个想法孟蝶也是有些好奇的。 次日一早,厨房那边就送来一盘切好的猪皮冻,各种小料则是装在各个小碗小碟中。很是精巧细致。 杏黄拿出冰过的奶油:“里面真要加猪皮冻啊?” 孟蝶看了看:“糖你正常加,猪皮冻你先少加一点点。” 露微也有些犹豫:“不会腥吗?” 杏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猪皮冻送入口中,细细品了品滋味儿:“厨房用了心,一点儿也不腥,那我就试试。”说着重新换了双筷子夹了块猪皮冻放入奶油中。 孟蝶看着杏黄打发的动作,也有点紧张,梦中做蛋糕时用的打发奶油,都是加了吉利丁片的,是因为里面的胶可以让奶油更好的凝固在一起,这里没有吉利丁片,孟蝶就想起猪皮冻,猪皮冻中同样富含胶质,那么是不是可以起到吉利丁片的作用? 在杏黄的手中,奶油渐渐被打发起来,也显得越来越硬挺,与原本绵软轻盈的奶油在外观上就存在了一些细微差异。 杏黄停下手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确实硬了一些,不过还是一样的顺滑。”说着给孟蝶也挖了一小块儿。 孟蝶尝了尝,这个度做慕斯蛋糕正正好好。她的奶油蛋糕终于成功在望。 “范嬷嬷来啦。” 孟蝶看向窗外。 范嬷嬷很快挑帘子进来:“二奶奶。” 孟蝶:“今儿怎么这么早?” 范嬷嬷:“昨儿睡的早,今早早早就醒了,就先来回二奶奶。王庄头说,育婴堂的房屋不够了,是继续扩建呢还是暂时先不收养了?想请二奶奶给个示下。” 雪青震惊:“当初二奶奶的图纸我看过,好多房间呢,这就都满了?” 范嬷嬷点点头:“连续旱了两年,不少人家都撑不住了。要不庄子那边今年也不能买下那么女子。” 孟蝶长叹一句:“扩建吧,给口饭吃而已,废不了多少银子。” 范嬷嬷迟疑一下还是道:“王庄头说原本请的先生请辞了。” 孟蝶:“那就再请一个是了。”说完又觉得不对,正常请辞范嬷嬷哪可能特意说了一回:“这里面可是有什么问题?” 范嬷嬷一脸不悦:“因为最近育婴堂收养的全是女娃,那先生说哪有教女娃娃念书的,嫌弃有辱斯文就请辞了,王庄头原也打算再请人,可一听说是教诸多女娃念书就都不愿意来。” 杏黄气笑了:“呸!有银子还不赚,真是蠢货。” 雪青垂眸:“最近收养的全是女娃?” 范嬷嬷:“是,全是女娃,就是弃婴也都是女婴。” 孟蝶缓缓沉下脸,冷笑一声:“学堂之中无罗裙,弃儿塔中无男婴。” 屋中氛围一滞,众人皆沉默。 范嬷嬷见孟蝶面色不虞,赶紧转移话题:“还有件事儿也要回二奶奶,柞树林里面的蚕开始结蚕茧了,大家将蚕茧收回来,粗粗一统计,就是如同二奶奶说的那样散养的,最少都能收回一半儿的蚕茧呢。” 孟蝶一愣:“这么多?” 范嬷嬷一笑:“二奶奶猜猜为什么这么多?” 孟蝶:“这还用猜吗?定然是她们用了心,只是具体怎么操作的我可猜不到。” 见孟蝶重新露出笑颜,屋里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范嬷嬷笑道:“二奶奶出的这个放蚕的法子,只要人不傻都能猜到就是给那些妇人养身体的,那些妇人心里感激二奶奶,也都不是白眼狼,各个尽心尽力的。” “她们央着王庄头在柞树林边上搭了草房,白天晚上的守在那里,只要眼睛能看到的,对蚕不利的东西,都被她们给想办法弄走了,这蚕剩下的还能不多?” 孟蝶:“在山上搭草房不太安全吧。” 范嬷嬷:“咱们庄子里的山全部巡视过,没有大型猛兽,只有一些小动物,住在草房里的人每次都不低于四个,王庄头还给她们准备了铁钩子什么的,也定期派人检查巡视,绝对安全无虞。” 孟蝶看向雪青:“这回有了丝,你可以研究那毯子怎么做了。” 雪青一笑:“我前些时央了范嬷嬷给我买了一些柞蚕丝,织了块帕子,我去拿来。” 杏黄恍然大悟:“原来她这些日子偷摸织了帕子,我说呢,怎么最近总是不见人影。” 孟蝶:“咱们这院子里有织布机?” 露微一笑:“咱们这院子没有,侯府有的,雪青过去织一块丝绸可太容易了。” 孟蝶:“我怎么不知道?” 露微:“那边通常都是织一些麻布棉布什么的,只有几台织布机,也没有固定的织娘,更多的是府里谁乐意用就去用。” 孟蝶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她转头对范嬷嬷说:“请辞和请不来的先生让王庄头都记住,以后我们再有什么事也不请他们,他们来求我们也没门儿。至于先生方面,八两银子请不到就十两,十两请不到就十五两,我就不信请不到人。” 范嬷嬷笑道:“那肯定请得到,还是穷人多。” 露微冷哼:“就是,又不是人人都是陶渊明,就是陶渊明,也不瞧瞧人家是什么身份出身,学人家不为五斗米折腰,也不怕先饿死了。” 雪青挑帘进来,将手中帕子交给孟蝶,孟蝶拿到手里眼睛就亮了,这丝绸帕子触感十分温凉顺滑,不过到底不如桑蚕丝细腻,给达官贵人做衣服还是差了点儿,小富人家夏日想必非常乐意穿。 帕子是湛蓝色的,颜色十分浓厚,四角处是回形纹,中间是暗红色的福字,这配色可谓是十分大胆,但是因为颜色非常正,碰撞在一起倒显得十分庄严肃穆。 孟蝶将帕子交给露微:“不是都说不好染色吗?你怎么染出的这个颜色。” 雪青一笑:“不好染色是不好染那些轻快的颜色,因为这东西本身的颜色就暗沉,浓重的色彩就没有这个顾虑了,我试了试,只要是浓重的色彩都没问题。” 孟蝶喜笑颜开:“那可太好了,做成毯子本就是铺在地上的时候较多,颜色深一些反而正好。” 雪青:“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大概是丝更粗一些的缘故,我发现这柞蚕丝比桑蚕丝的透气性还要好,我打算把这个和桑蚕丝结合一下,试试能不能做出比柞蚕丝细腻些的丝绸,那样夏日里穿肯定更凉快一些。” 孟蝶第一个支持:“好丫头,你这个想法好。” 雪青:“还得定做一台织布机,府里的织布机多是织麻布和棉布的,织这丝绸还是差了些。” 范嬷嬷立刻道:“我回去就去买织布机,最迟明天一早就给你送来,到时候我多买两款,你看着哪样用的更顺手。” 雪青想了想:“织麻布的就不用买了,麻太粗了,织棉布和织丝绸的每个买三台吧。” 孟蝶:“三台?” 雪青笑了笑:“樱儿和桃儿也会织布,手也巧,给她两各自带一台,一起做说不定会有更多的想法。” 孟蝶:“这倒是,三人行必有我师,人多也力量大。”转头看向范嬷嬷:“这样,每样买四台,除了三台给雪青桃儿和樱儿,再有一台备用的,谁有什么想法都可以上去试试。” 范嬷嬷:“这个法子好,我记下了。” 吩咐好事情,孟蝶匆匆吃过早饭直奔到凝萃馆,饶是脚步匆匆,到底还是来晚了,一进门温氏就问:“今儿怎么晚了?我刚才还打算打发人去瞧你,可是身体不爽利?” 孟蝶一笑:“没有没有,是杏黄又做出来一种吃食,我瞧着新鲜一时忘了时辰。” 金氏一挑眉:“又出新鲜吃食了?我要。” 孟蝶:“下午我就给你们送去,就当下午茶点吧。” 温氏:“好。” 下午的时候孟蝶给温氏和金氏那里分别送了几块小小的奶油蛋糕,吃得两人赞不绝口,要不是孟蝶一再强调不能多吃,曦哥儿和灿姐儿就要拿这个顶晚饭了。 次日一早请安的时候,还没等金氏说这个奶油蛋糕的事情,吴氏率先道:“蝶丫头,我听外面的人说,你把面包的方子卖了?” 这件事那些商户问过荣掌柜,能不能把从孟蝶手中买到面包方子的事儿说出去,荣掌柜得了孟蝶的吩咐,表示但说无妨,这十三家商户立刻就让人把这个消息扩散出去,也算是借着孟蝶的名儿先给面包打了一波广告。 孟蝶点头:“自己开铺子好说不好听,倒不如卖了省事。” 吴氏:“这面包好吃,我听说你卖了一万银子?” 孟蝶大大方方道:“十三家商户,我一家收了一万。” 吴氏没忍住吸了口冷气。 侯夫人笑了:“一家一万,那就是十三万,看来蝶丫头发了笔财,这样吧,今天晚上咱们全府上上下下都吃面包。”转头看向孟蝶:“这原材料我可不给报销。”又看向大伙儿:“今儿咱们也吃一把大户。” 金氏噗哧一笑:“祖母,只让她出面包岂不是便宜她了。” 温氏也道:“就是。” 侯夫人:“你们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金氏嘿嘿一笑:“昨儿二嫂身边的杏黄又做出来一种叫奶油蛋糕的甜点,那才叫好吃呢,我不吃面包,我要奶油蛋糕。” 曦哥儿也喊了一句:“我要奶油蛋糕。” 灿姐儿也跟着拍巴掌道:“我也要奶油蛋糕。”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03节 侯夫人哈哈大笑:“看来是真的好吃,好好好,让你们二婶子给你们做。” 孟蝶笑吟吟的:“绝对没问题,我再做个奶油布丁。” 宁夫人道:“那你多准备一些原材料,后日我要到大长公主府,既然是新鲜的吃食,我去正好带些过去。” 大长公主府请了宁夫人过去,看来李琅的婚事基本就被定下了,孟蝶连连点头。 孟蝶这边被“吃大户”,李蔼那边同样被“吃大户”。 第88章 户部的人被孟蝶掀了老底收拾了一顿,秋日这回给边关的粮草在大长公主府的监督下,同样没有一丝纰漏,勇威侯他们派人稍微清点了一下后,一窝蜂的跑去李蔼的府邸。 所有人都知道李蔼的媳妇有钱,他们一定要去看看这回又给准备了啥,顺便弄点好吃好用的,那就更好了。 郑管事依旧先介绍,等他介绍完了范宏开始介绍的时候,这群亲兵一拥而上,还没等他们挤挤插插的找好自己的位置,勇威侯等一群人又来了,免不了更加拥挤。 勇威侯也挺着急,不过他到底还要脸,没跟着挤挤插插的,只是伸着脖子瞅着。 “酒味儿?” “你鼻子出问题了吧?怎么能有酒味儿。” “我也闻到了,绝对是酒味儿。” 有些人鼻子特别灵,循着味道就找到了装酒的马车,范宏赶忙阻拦:“哎呦呦,这可不行。” 李蔼吃惊不小:“真是酒?” 范宏苦着脸:“二爷,二奶奶在书上看说是用高度酒洗伤口能降低化脓的几率,就特意蒸馏出这些高度酒,这酒的度数超级高,直接喝会烧伤喉咙的。” 李蔼抬腿给挤在最前面的几个人一人一脚:“听到没,这酒不能直接喝,洗伤口用的。” 有人不死心:“要不咱们兑点水或者低度酒喝?” 李蔼笑骂:“滚蛋。这酒一会儿就般我屋去,除了军医,你们谁也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一点儿。” 一片哀嚎声响起。 范宏擦了一把汗:“二爷,今年京城又旱,长得好的甜菜又需要留种,今年的白糖没有去年多。” 李蔼:“这么多已经够了。” 范宏又指着另外的马车说:“二奶奶看二爷的信,说这边晚上寒风极大,正好庄子上养了不少羊,这里都是熟好的羊皮,二爷无论是铺床还是做皮坎肩什么的都挺抗风。” 勇威侯眼睛一亮:“这么多皮子,这下大家伙儿晚上睡觉能更暖和了。” 李蔼用鼻孔哼了一声。 勇威侯表示没听到。 “呦,这边的小盒子里都是啥,上面咋还有字儿,写的啥呀?” “范总管,这里面是啥?” 范宏笑呵呵的:“上次露微姑娘来,不是有些人向杏黄姑娘点了自己喜欢的吃食吗?这就是杏黄姑娘做的了,上面的字儿是每个人的名字,到时候按照名字来领就行了。” “卧槽!你们待遇这么好的吗?还能点吃食。” “这群小子也太好命了吧,赶紧分了分了。” “分了分了。” 别营的亲兵羡慕的眼睛都红了,哪怕是勇威侯手底下的同样是羡慕的泪水从口里流出来。 这一下不但李蔼被打劫,杏黄给他亲兵做的吃食也被瓜分一空。 这次孟蝶送来的东西样式格外的少,但是送来的东西都格外的实用,量也大,也很明显,不是全给李蔼的,而是给李蔼拿去送人的。 勇威侯忍不住再次感叹:“这祖坟绝对冒青烟了,要不这小混蛋怎么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 李蔼没吭声,就是那笑容吧,众将官一拥而上揍了他一顿。勇威侯倒是没动手,他叫好来着。 李蔼这边被吃大户后还被揍了一顿,孟蝶这边被吃大户后,下人们对面包是赞不绝口,主人们也没有不喜欢奶油蛋糕和奶油布丁的。 宁夫人去大长公主府,这几样东西同样得到了大长公主的喜爱,直夸孟蝶手巧。与此同时,李琅的婚事终于定下,正是大长公主的嫡长孙,现任前线三军统帅勇威侯的嫡长子,勇威侯世子华安康。 能嫁入勇威侯府,宁夫人极为满意甚至是激动的,在这门亲事中,李琅是妥妥的高嫁。 勇威侯府与勇毅侯府起点是一样的,看这封号就知道了,但仅限于李二柱第一代,从第二代差距就出来了,第二代勇毅侯才干平平,娶了荣国公府的嫡长女,那差不多也算是平娶,第二代勇威侯那也是帅才,所以太祖皇帝才将唯一的宝贝女儿嫁给他,他做了驸马爷。 他这位驸马爷可不是前朝那样容养的小白脸,人家是绝对的实权派,他自己又有能力,经常领兵打仗,立下无数战功。 通常按照大易朝的规定,爵位一般都是袭三代,比如说勇毅侯府,李二柱本身是侯爷,他的儿子李宝也是勇毅侯,他的嫡长孙李括也会是勇毅侯(现在的勇毅侯世子),然后爵位到这里就完事了,李茂作为第四代是没有爵位的。等李括和宁夫人去世,侯府都会被朝廷收回。 勇威侯府不同,驸马爷立下无数战功,先帝自然不能亏待功臣,他家的爵位又能承袭两代。 所以作为第四代的李茂没有爵位承袭,同样作为第四代的华安康是世子,不但他有爵位,他将来的嫡长子同样有爵位承袭。这还是第二代勇威侯赚下的家业,等他亲爹现任勇威侯这次打胜班师回朝,还指不定要得什么封赏。 要么怎么说李琅高嫁呢,虽然名义上都是侯府,内里的前程是完全不同的,也是李琅运气,在这个女子未嫁前看父兄的世道,她的父亲没本事,她的亲兄长却在她议亲的年纪立下赫赫战功,掌握了实权,实在是太给她加分了。 她自己本身又好,能立得住,最终才嫁入真正的权贵人家,一辈子荣华富贵皆有保障。何况勇威侯府的门风也是一贯的好,宁夫人又怎能不开心。在这个时代,如同孟庭义那样考虑孙女生活舒不舒心的终究是凤毛麟角,大多数人家只觉得女儿能生活无忧,男方门风又好,那便是好姻缘了。 这亲事一定下,别说是宁夫人大房这边高兴,就是另外几房同样高兴,现在大家都住在一起,李琅能凭借李蔼得到好姻缘,其余几房也未尝不可,不管怎么说,有李蔼这个兄长在,他的弟弟妹妹,堂弟堂妹在亲事上总归是让人多看重几分的。 孟蝶同样高兴,各种奶油蛋糕都做出来了,她立刻吩咐荣掌柜清仓,将胭脂铺子里面的胭脂水粉全部打折出售,月底依旧没卖完的就送到庄子里,给那里的人使用。铺子则是按照她画的图纸重新装修。争取在腊月的时候重新开门迎客,那时候就不是胭脂铺子了,而是甜品铺子。 荣掌柜得了指示,立刻风风火火开始行动。 樱儿开开心心的跑进来:“二奶奶,范总管回来了。” 露微众人瞬间满脸兴奋,不为别的,二爷的信可太有意思了。 范宏依旧在廊下回禀:“二奶奶,二爷那边一切都好,这是二爷的亲笔书信,二爷还给二奶奶准备了一些小物件。” 原本兴致勃勃等看信的孟蝶和众丫鬟都一愣,孟蝶问:“小物件?什么小物件?” 范宏先将信件给了范嬷嬷又冲着院子那边一招手,四名小夭立刻进来,其中一名捧着一个黑色盒子,三名抬着一个原木色的盒子。 孟蝶估算了一下指着大厅中一块空位:“原木色的放那儿,黑色放桌子上就行。” 原木色的盒子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这下别说是丫鬟们,就是孟蝶也好奇得不得了,这确定是小物件? 范宏道:“黑色盒子里是一种晒干后的花卉,有安神的功效,放入软枕中晚上睡觉枕着睡会睡得更加安稳。” 安神、花卉。孟蝶心中一动,抬手打开盒子,特殊的香味儿奔涌而出,盒子里果然是一片紫蓝色。 范宏道:“二爷说这花卉名叫薰衣草,是从南边儿解忧公主薰衣草园采集的。” 孟蝶的目光下意识落在露微身上。 露微大大方方道:“春天那会儿我过去的时候是说过那么一嘴,说是一入夏二奶奶就睡得不安稳。二爷有心了。” 其余几个丫鬟纷纷窃笑。 孟蝶忍不住老脸一红,指着原木色盒子问:“这里面又是什么?” 范宏:“这里是花种,这个花种比较特别,保存的是宛如大蒜样儿的根部,需要埋在沙土中才行。” 杏黄忍不住问:“这是什么花儿?好看吗?” 范宏:“这花叫……”范宏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哎呦,叫什么香来着……” 孟蝶:“郁金香?” 范宏长出了一口气:“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儿,还是二奶奶有见识。这花儿有化湿辟秽的功效,花朵也鲜艳大方,五颜六色的。” 众丫鬟再次窃笑不止。 孟蝶目光再次悠悠的看向露微。 露微理直气壮:“二奶奶一到秋日就吃不下去饭,大夫说脾胃有些湿,这花儿能化湿岂不是正好对症?” 孟蝶无奈扶额。她不就是说喜欢五红大绿五颜六色的菊花么。 范宏扫了一眼自己的妻子,见范嬷嬷也在捂嘴偷笑,心中高兴:“二爷得了甜菜和西瓜的种子宝贝得不得了,亲自在城里选了两块极好的地方,说是明年开春就按照二奶奶信上写的方法种植。” 面对众多丫鬟的目光,孟蝶这一次面色如常,甜菜种子现在那么珍贵,李蔼重视一点怎么了?谁都得重视,与是不是她给的没有关系,一个铜板的关系也没有:“走这一趟辛苦了,回去多休息几天。” “谢二奶奶。” 范宏同范嬷嬷离去。孟蝶打开蜡封的信件,里面出现分成三叠的纸。随便打开一叠,里面写的正是郁金香的种植方法。 这个时代没有温度计,无法详细说明需要多少温度,李蔼就将阿克苏和京城这边的温度换算了一下,十分用心,属于让人一看就懂的那种。 孟蝶瞧完,转手将信件交给露微。 露微看了看:“二奶奶总是怕冷,咱们屋里除了火坑还有炭炉,温度我感觉着不比杏花开的时候低,种植郁金香正好。” 孟蝶:“郁金香是有毒的,包括花香也不太好,不适合在室内种植。” 露微一顿。雪青一笑:“怪道都说是药三分毒呢,果然如此。” 杏黄也道:“通常有一点儿毒性的药物药性更好些,大概就是以毒攻毒?” 玫红湖绿和梅儿她们各个肩膀抖动。 孟蝶忍不住再次扶额,她的丫鬟们是彻底都叛变了。 打开第二叠信件,这一封是众人期待的乐子信件,孟蝶哈哈大笑后将信件将给露微她们。露微等看完之后同样哈哈大笑。 杏黄:“这怎么走的,怎么还能掉坑里呢。” 玫红:“这个我知道,晚上走路的时候,发光的地方其实是水坑,黑黝黝的地方才是正经地面。不太熟悉的人,可不就容易踩坑。” 桃儿:“不止呢,我估计他们其中还有雀蒙眼的,我以前也有,最近两年不知什么原因倒是好了起来。” 梅儿揉着脸:“这个也好好笑,好个锤子,哈哈哈哈。” 杏黄:“对对对,我也看到了,魏游击说好个锤子,屠都司竟然真以为送去的兵器里面有好锤子,一通去翻找,哈哈……” 湖绿:“你还真别说,二爷若是不备注,我也以为说是有好锤子的意思,看了备注才知道,在川蜀那边这是略带鄙夷的意思。” 玫红:“以前有人说别的地方方言听不懂,我心里还不愤呢,想着就是说话呗,有啥不懂的,这会儿我算是开了眼了,就我这样儿的同人家说话,怕不是要闹更多的笑话。” 孟蝶听着她们说笑,打开了第三叠的信件,让孟蝶十分意外,这里面竟然有一张李蔼自己绘制堪舆图。 有了这张图配合着初夏那会儿露微带来的信件,以及这次李蔼信件中的解释,孟蝶终于理清了前线问题。又为什么会打这么久。 易朝东面几乎都是海岸线,水师强悍,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南面有一部分有十万大山做阻隔,剩下没有的那部分紧邻的国家都比较弱小,而且那边很热,物资丰富,大多数人都吃得饱,自然也就没啥征战。 大易朝和前朝的边关重中之重都是北面和西面,北面是蒙古,前朝的时候几乎是连年征战,但到了易朝,这种情况就彻底改变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04节 易朝的太祖皇帝与当今都是颇有才干的,他们从不固步自封,也不会有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比如说同蒙古人做生意。 同样是做生意,前朝的朝廷明明喜欢人家的马,肉和牛羊皮,偏偏还一口一口匈奴,一口一口野蛮人,说人家不开化等等,斜着眼睛看人。结果就是蒙古各个部族谁也不同他们做生意,缺茶叶和铁器了,就来进犯边关,抢一把就跑,彼此间都死了不少人,各有损失。 本朝尤其是当今不同,尊重人家的习惯习俗,人家想要的茶叶和铁器他也都绝对的保质保量,有他这样的榜样,鸿胪寺的官员们哪敢斜着眼睛看人?对来使都非常热情,在定互换的东西时,整体来说也是非常公平的。北面就这么安定了下来。甚至越来越热闹繁华。 不过蒙古各个部族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碍于人少的关系彼此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开战,但是不代表他们一条心,有愿意同易朝做买卖喜欢安稳日子的,自然也有好战分子想要不劳而获的。 他们由于其他友好的部族没办法同易朝开战,因为他们在北面开战,易朝绝对不会再同他们任何部族做买卖,那时候喜欢安稳过日子的自然对他们怨气横生,说不得会帮着易朝攻打他们,所以他们只能另外寻找进攻的地方。 易朝西面,这边也有国土较为广大的国家,并且物资也不算特别丰富,觊觎易朝境内丰富的物资不是一天两天,他们攻打易朝,蒙古那些剩余的好战分子自然而然的就同其搅合在一起。联合出兵。 而阿克苏这个地方,因为自然气候原因,绝对是地广人稀,从投入和回报的角度看,这里是属于赔钱的,税收收不上来那么多,反而要派大量兵士驻守。 但是这里战略位置也是毋庸置疑的,一旦被人从阿克苏这边攻入,那么对方完全可以凭此直接攻入中原腹地,这里是易朝绝对的西大门,不容有失。 抛开这个问题,阿克苏还有一个好处,京城这座城里生活着几百万人口,阿克苏这座城里只生活了将将十万人口——大多数还都是随军的家属。 战事一开,阿克苏中的非兵士只用了三四天的功夫就迁移到了别的城内,基本上影响不到正常的生活。并且阿克苏因为地少人稀以及气候的原因,周围开垦出来的农田并不多,基本全是荒地。在荒地上开战,这又免除了一项损失。 李蔼把所有的一切都写的很详细,甚至孟蝶还知道了李蔼是怎么在军中崭露头角的,当年城破的那次,破的是陪城,陪城陪城,就是阿克苏的前锋城,纯粹的打仗用地。 几国突然联合,大军压境,陪城被围成了一座孤岛,李蔼同几个进入军中后就关系不错的人拼死冲出陪城给阿克苏这边送了信儿,也幸亏他们送信及时,勇威侯才先一步各处调兵以及八百里加急将求救信送回京城。 不过陪城到底是破了,那一场战争,陪城内士兵九死一生,李蔼当初熟悉的战友有十几个,最后算上他只活下来三个人。 孟蝶看着信件,看着舆图,眼角不免有些湿润,一将功成万骨枯,以前只觉得这句诗是悲凉的,这一次孟蝶发现所谓的悲凉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无尽的揪心痛苦才是这句话真正的底色。死去的人可以化作枯骨,无尽的痛苦属于千万活人。战争何其残酷,能生在和平年代的人又是何其幸福。 晚上上床之前,孟蝶问露微:“上次你去前线那边,得夜盲症就是雀蒙眼的多么?” 不用回忆,露微立刻道:“多,别说是普通兵士,就是二爷手底下的亲兵,还有一些将领也有得这个的,不少人说是雪看多了伤了眼睛,也有说天太冷冻坏的,还有说那边晚上本就特别黑,看不清楚也正常。不止我们这边这样,听他们的谈论的时候,说是敌军也看不清楚,所以晚上很少有大规模开战的时候,最多就是少数人搞偷袭。” 孟蝶点点头,上床上躺下,眼睛盯着被露微放下来的床幔,哪怕今天晚上不是满月,月光经过了窗户和床幔的双重拦截,床内一片昏暗,隐隐约约她还是能看清一些东西,她是没有夜盲症的。 也是,她从小锦衣玉食,怎么可能缺乏维生素a。这年月得夜盲症的人,很少是因为先天性的,大多数都是因为缺乏维生素a造成的。 孟蝶翻了个身,她记得动物肝脏中含有丰富的维生素a,如果李蔼手下的大部分兵士不再有夜盲症,那么去偷袭敌国的军队是不是就能大大提高成功率? 次日一早露微服侍孟蝶起床,瞅了一眼微微凹进去的枕头:“二奶奶昨晚睡的可好?” 孟蝶有些无语:“我若是说不好呢?” 露微直接反驳:“那不可能,二奶奶今儿醒的比平时早一刻钟,精神头儿还十足,一看就知道昨晚睡的沉睡的好。” 孟蝶:“知道还问。” 露微窃笑不止:“看来这薰衣草果然助眠。” 孟蝶不搭理露微,洗漱过后坐在梳妆台前:“杏黄,你说过这做奶油的蛋糕的手艺交给谁比较不错?” 杏黄:“二奶奶原不是说先让我去铺子里支应一段儿时间吗?然后慢慢挑选合适的人选。” 孟蝶:“我改主意了。” 杏黄:“奶油蛋糕不难做,只要手脚麻利的平日做过面食的就行。我这里倒是有个人,不过二奶奶担心她被人哄了去。” 孟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这是宁夫人在海商手中买的镜子,只有一尺左右的圆镜子就要二百两,这还是降价之后的价格:“你说的是范嬷嬷的女儿月莲?” 杏黄:“是她,她干活儿麻利又干净,做吃食正好,是范嬷嬷的女儿,忠心自然也是肯定的,只是二奶奶说她没心眼,怕她容易被人哄了去。” 孟蝶笑了:“那种画外音她听不出来,也不会保守一些隐含的秘密,这种摆在明面上的方子倒是不怕,她肯定能严守秘密。你就教她吧,然后铺子那边她去挑大梁。” 杏黄眉开眼笑:“诶,我立刻让桃儿去一趟范嬷嬷家。”说完人就跑出去了。 第89章 范嬷嬷一家子得了这个消息自然是满满的开心,这可是秘方,孟蝶肯将秘方交给月莲,这说明对她是绝对的信任。 将月莲送到荣掌柜铺子这边,范嬷嬷忍不住又叮嘱道:“这是秘方,一个字都不许往外透漏,但凡说出去一个字,看我不打你折你的腿。” 月莲笑嘻嘻的:“娘,您就放心吧,别人同我拐着弯儿说话我听不出来,打听方子我还听不出来吗?我肯定不会说的。” 范嬷嬷满意的点点头:“好好同杏黄学,可不能辜负二奶奶栽培你的苦心。” 月莲:“知道啦,知道啦。” 不得不说杏黄的眼光极准,不过小半个月杏黄就眉飞色舞的同孟蝶汇报:“月莲的心思巧,手也巧,现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啦,做出来的那些东西,造型都可好看了,她还弄了一点儿水果奶油蛋糕。” 孟蝶很是意外:“水果奶油蛋糕?现在都腊月了,还有好吃的果子?” 露微同样疑惑:“正当季的时候好吃的果子都不多,这会儿还有?” 杏黄摇摇头:“她用的果子也都是酸涩的居多,她那意思就是我们的奶油蛋糕好吃是好吃,可是多吃几口也会腻的,她说吃腻的时候吃一口酸涩的果子正好去腻,还别说,我尝了尝后发现这样吃更爽口。” 孟蝶:“这想法真不错。” 杏黄:“今儿一会儿要吃晚饭了,我回来就没带,明儿一早她说往府里送些呢,大家正好也都尝尝。” 孟蝶也颇为兴奋:“选的那几个跟着干活的婆子都怎么样?打发奶油是个力气活儿,总不能一直让月莲干,还是得有换手的。” 杏黄噗哧就笑了:“换手的那必须有,月莲和王庄头的长子王祥看对了眼,估计年后范嬷嬷就能来回两人的婚事,现在王祥帮着打发奶油呢。” 孟蝶瞪大眼睛:“他们两个看对眼了?”说完看向露微:“既然年后就是好事儿,你抽空帮我备一份嫁妆出来。” “诶。” 杏黄又说:“王庄头那边也在考察两个婆子,一个是被赌鬼儿子卖了,一个是家里人生病接连去世,两人也算是孑然一身了,也不打算再嫁,她们若是还可以,以后打发奶油的活儿就给她们,这样四个人轮着来,也就废不了多少力气了。” 孟蝶一挑眉:“赌鬼儿子?她儿子呢?” 杏黄冷哼一声:“拿了卖娘钱后又去赌,输了之后又没钱就借了高利贷,最后被人打断了腿,死了。” 孟蝶:“活该。不过死了也就罢了,不然有个赌鬼儿子是万万不行的。” 杏黄重重的一点头。 雪青挑帘进来:“二奶奶,杏黄那边有好消息,我这边也有好消息,您猜猜是什么?” 孟蝶想了想:“上次我听你说你想给给柞蚕丝染秋香色,这是染成了?” 雪青嘿嘿傻笑了一会儿:“秋香色我早有预感能染成。” 樱儿从外面挑帘进来,手里捧着一块颜色极为鲜亮的绸缎。 孟蝶睁大了眼睛。 雪青将绸缎拿在手中:“嘿嘿嘿嘿……是胭脂红,胭脂红被我染出来了。” 孟蝶接过雪青手中的绸缎,仔细摸了摸,比不上桑蚕丝细腻,看来这就是纯粹的柞蚕丝,并不是桑蚕和柞蚕混合织成的。 露微几个人也凑过来:“这胭脂红的颜色可真正。” “颜色正不说,我瞧着颜色也很均匀,不仔细了瞧,完全看不出同桑蚕丝的差别。” 孟蝶细细看过:“我记得这柞蚕丝最大的特点除了桑蚕丝粗,还有就是暗沉,故此浅淡的颜色除了挂色费劲儿外,就算染出来也都不大好看,你这怎么染出来的。” 雪青又笑了一会儿才道:“这块儿丝绸我原是想染成秋香色的,不想染坊那边给我送错了颜色,给我送来了鹅黄色的染料。桃儿以为我不死心,还想试试浅淡的颜色,没多想就给染了,出来的那个颜色哦,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樱儿噗哧一笑:“桃儿还说,雪青姐姐,这下你死心了吧。” 雪青:“我当时真的懵了,问了问才发现是个误会,桃儿又心疼的要命,说这么好的绸缎让她给毁了。我说不会毁的,染色坊哪天没有染坏的布,这又不是染的重颜色,浅淡的颜色好改。她这才不心疼。” “后来我本想直接染成黑色的,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觉得横竖已经这样了,不如再试试别的,没成想,这胭脂红挂色挂的那叫一个好。” 孟蝶恍然,想起来梦中那个世界,那个世界曾经有一段儿时间很流行染头发,有些人的发质很黑,直接上浅颜色上不去,通常都是先漂白然后再上浅色,估计是差不多的道理。 露微:“应该是鹅黄色盖了原本的暗沉,胭脂红又比鹅黄色浓艳,盖住了鹅黄色。” 雪青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想着,其他浓艳又鲜亮的颜色是不是也能这么染。” 孟蝶:“肯定能。” 雪青越发高兴:“不过我们是做丝毯的,用不到那么多鲜亮的颜色。” 孟蝶:“丝毯是用不上,做别的呢?这丝绸如此通风透气,我觉得以后产量上来了完全可以做绣鞋。” 湖绿:“这个好,夏天的时候随便走走脚里就出汗,我一天得换四五遍的鞋子,简直烦的要命,若是有了这么通风的鞋子,说不定能少出些汗。” 玫红取笑她:“谁让你是汗脚呢。” 湖绿不甘示弱:“夏天毕竟短暂,汗脚也比你这一到冬天就比雪还冷的脚强。” 玫红去挠湖绿的咯吱窝,两人笑闹成一团。 孟蝶:“明儿让范嬷嬷来一趟。” 露微:“二奶奶是想问海商那边都喜欢多大的丝毯吧?” 孟蝶失笑:“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前些时候我同范嬷嬷提过这件事,也不知道她打听到没有。” 露微同样笑了:“前几日嬷嬷同我说了,她说她打听了一圈儿,说是我朝之外的屋子大多十分宽敞,还有壁炉什么之类的我也没太听懂,不过倒是说了那边都比较喜欢大一点儿丝毯,大小差不多比一匹绸缎小点点就行。” “这样。”孟蝶点点头:“雪青,咱们织成这样一块丝毯需要多久?” 雪青立刻道:“同织一匹绸缎差不多的。丝毯要锁边等等看起来麻烦些,实际上柞蚕丝粗,要比桑蚕丝织造的快上许多,两下匀乎匀乎,耗费的时间相差无几。” 孟蝶点点头:“我年前这段时间尽量绘制一些丝毯的样式出来,然后你好好挑选,看看哪种能制出来,过了正月十五你就到庄子上选几个人领着她们织出来一批,等海商来了,就让露微拿你们织出来的丝毯去同他们谈。” 雪青喜滋滋的应了声:“诶。” 孟蝶转头看向杏黄:“我也给你个活儿,最近庄子那边杀猪杀羊又杀鸡的,你把猪肝羊肝还有鸡肝都收集起来,然后试着做成菜,不要求有多好吃,主要是耐放。我那个糖水罐头你知道吧?把你做好的菜放进瓷盒里,用黄泥或者其它方法封好。看看不同的做法哪一种更耐放,最好是能放个五六个月的。” 杏黄想了想:“要能存储五六个月得一点点实验才行,那恐怕得用好些日子了。” 孟蝶颔首:“我让王庄头在那边给你准备好居住的屋子,你到那边也别自己忙活,挑两个人帮忙,不过要嘴严的。” 杏黄:“还是别了,现挑人未必能挑到好的,不如让梨儿同我过去吧,她平日里做吃食的手艺就不错,手也巧还勤快,有她跟着我也就够了。” 孟蝶欣然同意。 雪青:“要不我也去庄子上住吧。染成块的丝绸和布匹需要一把子力气,我染不了,但是将来我们织丝毯用的都是染好的丝线,染丝线我的力气足足够用,我打算去庄子那边尝试染这个。” 孟蝶好奇:“你怎么想起来染丝线了?想在多调配几个颜色?” 雪青否认:“不是想多调配几个颜色,我不准备从染坊买颜料,我打算请范总管寻摸几个在染坊工作过的人,咱们一起慢慢摸索着染出一些常用色的丝线就成。” “二奶奶做这个柞蚕丝丝毯,咱们自己赚银子是次要的对吧?是想让北方的妇人也学了这本事,以后农闲的时候也能在家里织丝毯去卖,这样就能贴补家用,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孟蝶笑看众丫鬟:“看来我不但瞒不过露微,现在连雪青也瞒不住了。” 大家哈哈的笑。 雪青眉眼弯弯:“这不是有前例么?当初二奶奶大规模种植蘑菇就是想一些妇人以后在田埂地头种些甜菜,一方面可以在家熬点糖稀,一方面渣渣料可以养灰树花,无论是卖是吃总能添一道不错的菜。”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05节 孟蝶颔首:“北方地区尤其是有山地地方多柞树,丝毯若是好卖,确实能让妇人们多一条赚钱的路子,还有里面的蚕茧味道也好,也补身体。” 露微这会儿也回过味来,看着雪青:“你是担心染坊那边出售的丝线涨价?” 雪青:“对,一旦丝毯好卖,保不齐那些染坊就会涨价,丝毯要用各种颜色的丝线织造,到时候普通百姓家自己养蚕缫丝,将丝线送到染坊,染坊狮子大开口,他们哪来的钱染线?” “就算凑钱染了丝线,将丝毯织出来,那成本也会高不少。二奶奶想要做长久生意,丝毯的开价一定不会太高。如此卖价不贵,本钱又多,百姓还怎么赚钱。” 湖绿:“这种事还真有可能,我家里人以前说过,说很多行业都有商会的,到时候他们定好价格,谁也不能涨不能跌的。” 杏黄看向孟蝶:“这是不是也是垄断?就同我们当年买海鱼差不多,只不过二奶奶当年是把海鱼都买了,他们是联合。” 孟蝶颔首又欣慰的看着雪青:“真是出息了,这方面我还没想呢,你倒是想了个齐全,你说的有道理,一旦染坊那边同时提价,这确实是个迈不过去的坎。咱们若是能研制出一些常用的色调染法,到时候公布出去,就不用担心他们涨价。” 湖绿:“那会不会得罪他们?” 孟蝶嗤笑:“我还怕得罪他们?再说了,我只不过防着他们涨价罢了,又不是直接断他们财路,更何况,丝毯生意真的成了,他们一年又多了多少生意?” “雪青,你若是想研究,让范总管找几个在染坊干过的伙计也行,若是研究不出什么,让他直接买几个方子就是了,我也不差这点银子。”这一刻,孟蝶十分欣慰自己的财大气粗。 雪青反倒有些迟疑:“买方子会得罪人吧?” 孟蝶毫不在意:“正儿八经买来的方子,他们还管我怎么用?再说了,若是他们都好好的不乱涨价,我就当没买过这个方子,他们若是涨价,那就别怪我翻脸。” 雪青安了心:“那我就先研究,同时也请范总管先留意着,我听说不同的染色坊染出来的效果不一样。” 孟蝶:“那就这么办。” 雪青看了一眼杏黄:“杏黄向二奶奶讨了梨儿跟过去,我也讨个人,让梅儿同我一起去吧,她平日里分派人手什么的,做得井井有条的。” 孟蝶自然满口答应,事情就这么应下,雪青和杏黄带着梅儿和梨儿离开侯府,到了庄子那边研究各种东西。 平日里孟蝶无论是请安还是去凝萃馆派差,总是几个丫鬟轮着带,尤其是杏黄,她经常做些小东西给各房送去,她这一走,各房的小吃食自然也就没了。后宅的众人瞬间发现了不同。 这日请安的时候金氏就问:“这几天怎么多是湖绿和玫红跟着你,杏黄和雪青呢?” 孟蝶打趣她:“你是想问杏黄还是想问雪青啊?” 金安阳嗔了孟蝶一眼:“这不是明摆着?还用问?” 其余人哈哈大笑,温氏也问:“杏黄呢?她平日里最喜欢做小吃食,好几天没接到你那边送来的小吃食,我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孟蝶:“她和雪青都去庄子上了,要研究一种新鲜的吃食。其实也不算新鲜,我那个糖水罐头大家不是都说好,我想让杏黄研究研究别的东西放入瓷盒中,是不是也能保存很久。” 李玥满眼失望:“那杏黄岂不是短时间内就不能回来了。” 其余人纷纷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 孟蝶噗哧一笑:“回来,她隔个三五日就会回来,这一次是刚去所以多待了几天,昨儿露微还说,明后日杏黄就回来,还说要带好吃的玩意儿呢。” 李琅,李玥,李瑜等一众小姑娘欢呼一声。长辈们稳重一些,也忍不住露出笑意。食色性也,人生在世,唯美食不能辜负呐! 从正房回来,温氏就跟随宁夫人去了东跨院。 温氏知道宁夫人一会儿还要出去应酬,直接切入正题:“母亲,弟妹那里是不是应该添些人手?说起来她得了诰命夫人的时候就应该添人手,谁家的诰命夫人身边只有一个大丫鬟的。我知道她是怕我面上不好看就一直没吭声,我也知道她的心意就也没吭声,可这终究不是个事儿。” 宁夫人欣慰的笑了笑:“其实我也想过这件事,正如你说的,谁家的诰命夫人身边也没有只一个大丫鬟的,只是我想着,我若是说出来反倒是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番情意。” 温氏:“我也是不想辜负她的这份情意一直这么过着,私下里我却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只是一直苦于没有一个让她无法推托的好机会。这回机会可算是摆到眼前了。” 宁夫人乐得很:“确实是这样,我今天就让郑嬷嬷过去那边问问,雪青和杏黄都不在府里,她身边只有三个得用的,这同过家家有什么分别,必要给她添几个人。” 婆媳二人交换了一下想法,宁夫人立刻就派郑嬷嬷去了孟蝶这边,其实她也有心给孟蝶添人手,堂堂二品夫人身边就一个大丫鬟,说出去实在不好听,也会被别府的人笑话。只是她也顾念着温氏的感受,如今温氏自己提出,再好不过,哎呀,两个儿媳是真省心。 孟蝶这会儿正在设计丝毯的花样子,已经画完两张了,都是大易朝这边常用的花样,看着绘制了一半儿的第三幅,笔尖停在半空:“露微,你打发个人去范嬷嬷那里一趟,让她收集一些描写海外风土人情的书籍,让她把这事儿也同大哥说一下,大哥在翰林院,那里的书是最多的。” “诶。”露微刚一到院子里正巧见郑嬷嬷进来:“郑嬷嬷怎么来了,快请。” 孟蝶听到声音放下笔,离开书房回到卧室。她怕冷,这会儿住的是有炕的屋子。 郑嬷嬷进屋给孟蝶行礼,得了座儿后道了声谢。 孟蝶:“郑嬷嬷怎么这个时间过来?我记得今天母亲要出去应酬?” 郑嬷嬷一笑:“现在天儿渐渐冷了,大家基本都是中午开席,还有会儿时间呢。今儿我来是大奶奶向夫人提议,说是二奶奶这边雪青和杏黄都不在,应该添几个人手了。” 孟蝶一顿:“也好,不然还真有些支应不开,不单单是雪青和杏黄去了庄子,梨儿和梅儿也跟着过去了。” 郑嬷嬷:“呦!一下子离开四个,那这回得多添几个。” 孟蝶:“又不是不回来了,哪用得着那么些。” 郑嬷嬷:“最起码也得把四个人的缺补上。” 孟蝶颔首。 得了孟蝶的首肯,郑嬷嬷立刻回去复命,露微相送。郑嬷嬷放慢脚步没真的急着回去复命:“露微,夫人的意思是,二奶奶得了诰命却只有一个大丫鬟不太成样子,想把雪青和杏黄提上来。” 露微:“那我先代她们谢夫人赏识。” 郑嬷嬷:“我记得梅儿她们几个都是三等丫鬟,不如都提成二等,到时候我再给你送来四个跑腿打杂的三等丫鬟。” 露微想了想:“嬷嬷您看这样行不行,梅儿她们跟了二奶奶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提成二等丫鬟也是正理。至于三等丫鬟,原本院子里不是有四个粗使丫鬟吗?她们也跟着二奶奶几年了,现在也认识了几个字,伶俐了好些,尤其是她们以前都去过田间地头的,这两年种西瓜她们出了不少力,现在暖屋里面的西瓜苗就是她们照顾着呢。” 郑嬷嬷懂了:“把她们提为三等丫鬟?” 露微点点头:“嬷嬷给我们选四个粗使的丫鬟就行了。” 郑嬷嬷:“行,那就这么办。” 宁夫人得了郑嬷嬷的回禀,颔首:“她那边东西多,便是三等的丫鬟也能进屋回话,用一些新人确实不如旧人,你就给她那边挑四个老实本份的粗使丫鬟送过去吧。这个月的月例就按照改过之后的发。” “诶。” 二奶奶的院子里要添人,这个消息宛如长了翅膀一般瞬间席卷整个侯府每一个角落,就连京郊庄子那边都得了消息。 家里有适龄女孩儿的一个个面上满心欢喜,心中又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家的女儿能不能选上。 很快又传来一个消息,二奶奶那边的院子要的是粗使丫鬟。一众高兴的管事和管事娘子们纷纷懵逼。 “去庄子那边忙的不是雪青和杏黄吗?二奶奶怎么添的是粗使丫鬟?” “就是啊,这要添不说添屋里的二等丫鬟,最起码也得添跑腿打杂的三等丫鬟,添不能进屋的粗使丫鬟又是怎么个章程。” “会不会是粗使丫鬟也添,跑腿打杂的也添?我听梨儿嫂子说,梨儿和梅儿也去庄子上了。” “哎呀,这是真的?真要是这样,那二奶奶那边可要添置好些人了。” 一时间侯府里热闹非凡,管事媳妇们都把自家的适龄女儿打扮一番。府里没什么体面的人家得了这个消息,有些人也蠢蠢欲动,有些人家却是一动不动。 进二奶奶的院子现在香饽饽,管事们家的女孩儿说不定都要争斗一番,他们这些没体面的人家还去凑个什么趣儿?又不是二奶奶刚嫁过来那会儿。都嫌弃那边儿没人去,才被那几个婆子丫鬟,甚至梅儿等人捡了大便宜。 第90章 郑嬷嬷陪着宁夫人应酬回来,看着被管事媳妇们领进来的一个个小姑娘,颇有些头疼:“我说你们都想什么呢,早晨的时候我不是说清楚了么,二奶奶那边要粗使丫鬟,只要粗使丫鬟。” 木有福家的第一个道:“嫂子,我听梨儿嫂子说,离开的不是雪青和杏黄姑娘吗?梨儿和梅儿也跟了去,怎么挑粗使的丫鬟过去?” 郑嬷嬷满脸无语:“桃儿和樱儿顶了雪青和杏黄的缺,至于梅儿她们几个的缺,二奶奶院子里不是还有四个粗使丫鬟吗?这些年她们在二奶奶院子里伺候,也跟着学着认了不少字,伶俐许多,露微姑娘又说,她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让她们顶了梅儿几个的缺。” 一众管事娘子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郑嬷嬷:“你们可都想清楚了,我丑话说在前头,二奶奶那边要的绝对是粗使丫鬟,她那边的活儿也绝对不轻省,你们的女儿我都知道,好些个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真去了那边能不能适应可是两说。别今儿过去明儿就哭着跑出来,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侯府里们的管事月例银子多,家境都好,大管事们的家里更是各个也都有小厮丫鬟的,他们的女儿平日里虽不至于是小姐的做派,那学的也是看账和女红,哪可能做粗活儿! 听郑嬷嬷这么说,立刻就有不少管事娘子打了退堂鼓。 木有福家的长叹一声:“既然这样,那我就先领着我们家丫头回去了。”她原本想着杏黄不在,女儿做小点心之类的手艺也好,她是瞄着杏黄缺的。 木有福家的这么开了个口子,其余人家也陆陆续续打招呼撤离,花园中的人反倒是更多了,郑嬷嬷这边咬死了说是粗使丫鬟,这个消息一出去,那些原本想着没希望的人家这会儿反而乌央乌央的赶了来。干活她们不怕,二奶奶院子里赏钱多,那绝对是个肥差。 大管事们都走了,有几个平日里没啥油水的小管事还在犹豫,她们的女儿有不吭声的,也有噘着嘴不愿意的。郑嬷嬷瞧着也没着急选人。 最后剩下来五家的管事,其中有三家都是没什么油水的差事,还有两家原本同小王庄头关系不错,小王庄头一家子被撵出侯府他们失势,最近没少受到排挤,要不是兢兢业业的自己的活计一点儿纰漏也没出,王总庄头地位稳固又照拂了他们一二,管事的位置早被人顶了。 郑嬷嬷看着五个女孩儿,指着其中一个:“粗使丫鬟府里规定必须满十二岁才行,她才十岁吧。” 管事娘子一顿,苦笑:“我给忘了,那看来我家丫头不合适。”她家以前同小王庄头关系不错,女儿怎么可能做粗使丫鬟。 郑嬷嬷又看向另外四家:“你们考虑好了?最好也和孩子商量商量,问问她们到底愿意不愿意,别到时候过去了又赌气囊腮的。她们平时都会干活吗?” 其中一名妇人满脸赔笑:“嫂子放心,咱家的孩子能进二奶奶的院子,愿意着呢。平日里也干活儿,家里很多东西都是她经管,井井有条的。” 又一名妇人道:“干活的干活的,打小她就自己收拾自己。” 另外两人也是一通保证。郑嬷嬷实在抹不开面子只能答应,不过又强调了一遍:“二奶奶那边现在缺人,肯定要干活儿的,活儿还不能少,一定要勤快。” 四家人又是一通保证。郑嬷嬷无奈只能带着四个小丫头去了孟蝶的院子。 孟蝶这边露微领着原本的四个粗使丫鬟进了屋:“二奶奶画了一天的样子,这会儿可算得了空,也给她们几个赐个名儿吧。” 孟蝶看着四个跟了自己几年的丫头,脸上露出笑意:“梅儿她们花有了,你们就叫柳儿,柞儿,枫儿,桦儿。” 四个丫鬟眉开眼笑齐声道:“谢二奶奶。” 恰好在这时,郑嬷嬷来送人,露微接了,扫了一眼新来的四个丫鬟心里就有了谱。 郑嬷嬷同孟蝶说了两句话离开回去复命,露微挑帘进来直接说:“看来郑嬷嬷这次是没抹开面子。这次新来的几个丫头,那手,各个白白净净的,不说在家里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估计拿个针撵个线也到头了。” 孟蝶:“她在府里这么多年了,三亲两厚的必然有,还有那些管事她也不可能完全不给面子。无所谓,只要能干活儿就行。” 露微没那么乐观:“就怕干不了活儿,也怕她们仗着爹娘的势欺负柳儿她们几个,我准备给她们分开。” 孟蝶颔首。 露微转身出去召集了整个院子里的所有丫鬟:“咱们这里人员有些变动,还有新来的,各处的活儿我重新分一遍。樱儿,你以前就会针线,这几年同雪青也学了不少,以后你就管着二奶奶的衣裳鞋袜,一些不太重要的衣裳你就给二奶奶做,那些精细的雪青会抽时间做的。穿搭你做不好,暂时由玫红来做,你跟着学学。二奶奶不太喜欢奢华张扬,倒也好学。” 樱儿立刻应下。 露微又道:“桃儿,你平日里喜欢吃也喜欢同你杏黄姐姐学,你也知道二奶奶的口味,每日里带人去厨房那边拿一日三餐以及各种点心,茶水你来泡。” “诶。” 露微看向柳儿几个:“柳儿和柞儿,暖房的西瓜苗你们来负责,平日里梅儿她们都会照顾,如今她们刚离开,为免出现纰漏,你们俩就住在旁边的耳房里,别的事儿先别做,专心照顾西瓜苗。” 柳儿和柞儿齐齐应声。 露微:“枫儿和桦儿,你们这段时间也住在耳房那边,专心照顾着那屋子里的菌丝,那里的历来都是要做种菌的。” “诶。” 露微看向几个新来的:“你们几个新来的自己分作两班,每日早晚必要两桶水,这是浇瓜和浇蘑菇用的。除此之外其余的活儿同其他院子一样,就是扫扫院子什么的,一旦下雪,一定要第一时间把路清理出来,别影响了二奶奶的出行就可以。”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06节 “是。” 露微看着一个女孩儿撇嘴,暗中摇摇头,想来这里混日子,那绝对不行,她们二奶奶的院子不养闲人。 腊月初九,糕点铺子正式开始营业,店铺里除了还有一块儿卖香皂的地方,其余的地方都重新装修过,摆放的全是各种造型漂亮的甜点和蛋糕。 得益于十三家商户的动作迅速,早在一个月前京城里就一口气开了十三家面包铺子,这十三家铺子分散在京城各处,同一天开业同样的价格,开业那天,据说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了面包香中。 有了面包的大获成功,孟蝶的铺子一推出甜品,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只是一看那价格,大多数人都偃旗息鼓了。面包属于稍微有点闲钱的普通人家就买得起,富户和当官的随便吃,孟蝶铺子里的奶油蛋糕属于非权贵豪绅别沾边。 就那么个巴掌大的奶油蛋糕,一块就十几二十两的银子,够平民百姓一家四口一年的嚼用,这不是吃蛋糕,这是吃银子。 然而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权贵豪富,第一个购买蛋糕的人正是齐王殿下,他爱吃本就是出了名的,吃过汤菜也尝过面包,对孟蝶充满了蜜汁相信,听人说孟蝶的胭脂铺子改卖甜点,他嗖的就跑去了,然后大手一挥,买了各种各样的甜品。 然后第二天他又来了,第三天第四天,直到第五天荣掌柜不得不出面:“这位爷,您今天不能再买了。” 齐王顿时有些不乐意:“你们这里还搞限购怎么的,还是店大欺客啊!” 荣掌柜连连摆手:“不是不是,这东西我们二奶奶说某种补身体的东西过剩,天天吃对身体不好。” 齐王:“补身体还能对身体不好?” 荣掌柜连连赔笑:“这位爷您想啊,这人参都说是好物,可吃多了也上火不是。” 这话还是有点子道理的,齐王认可,可他眼睛看着那些造型可爱的甜点,他真的很想吃。最后他还是没买成,荣掌柜死活不肯卖,他总不能为了一口吃的就拿王爷身份压人吧! 齐王:“这些东西多久吃一次没事?” 荣掌柜连忙道:“若是您练武,那一天吃一小块巴掌大的小蛋糕是没事的,若是您不练武,那最好隔个三五天吃奶油蛋糕,布丁之类的东西也最好别天天吃。” 齐王摸摸自己微微凸出的腹部心中发狠:回去就把扔下的武艺捡起来。 孟蝶这个甜点铺子爆火京城,通常每天下午未时就能销售一空,每个吃到的人都是赞不绝口,也有人开始怀疑,这么好吃的东西真的是奶油做的? 尤其是与海商熟识的商户,更是一个个绞尽脑汁:“当初这孟氏命露微去学这奶油制作的方法,我还当她也想拿牛奶洗澡,哎呀!还是猜错了。” 身边的人也跟着感叹:“可不就是,那孟氏就不能按照平常的女人来看,不过你说她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做的?奶油稀了咣当的,她这怎么不一样呢?这真的是奶油吗?” “会不会是她故意混淆我们的视线,这不是奶油,她故意这么说?” “我找了个蒙古人来吃,他说这就是正宗的奶味儿。” “我还偷偷使人到她庄子上打听呢,她养了不少的牛羊,天天挤奶,弄完奶油后剩下的奶她都给庄子上的人分了。听说最近她庄子上不少人都胖了。” “这个孟氏,她那脑袋瓜子到底怎么长的。” “我说你们也别猜了,要是能猜到,干啥都赚钱了,你看孟氏干啥不赚钱?” 众人黑脸:说的很有道理,下次别说了!这心扎的! 甜点铺子的生意实在是太好,仅仅开业十天那边就送来了账册,孟蝶翻看着账册,唇角不自觉的翘起,每一天的营业额都在创新高,白花花的银子流入自己的怀抱,可真是让人心情好。 雪青抱着个盒子从外面挑帘进来,看到孟蝶的笑容:“我回来的是凑巧了?今儿有什么好事发生?” 孟蝶放下账册:“你怎么回来了?染出颜色了?这么快?” 雪青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两缕丝线:“范总管找到一个叫大山的伙计,他出身在鲁省的一个村子里,家境也还可以,他是长子就送了他到县城里的染坊当学徒,已经学了四年多,也会了黑色和深青色的调色方法。” “这两年大旱,家里日子逐渐日子不好过,他妹妹就挖些野菜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每日跟着他进城然后去卖,也换几个铜板贴补家用。有次他妹妹的东西卖的快,就去染坊那边等他。被染坊的老板看上了。让他妹妹做妾,他家不肯。” 后面的雪青没说,孟蝶也大致猜得到,得罪了染坊老板,他还能有好果子吃? 大山就这么不但学徒身份没了,全家又被针对到卖房卖地,最后不得不逃荒到京城,在京城讨生活。 露微凑过来:“他一家子呢?” 雪青抿唇一笑:“当初他肯来就是范总管承诺他,他一家子都可以到庄子上干活儿,不过必须老实本分,想要特殊待遇可没有,他同意了。” 孟蝶看着染色均匀的黑色丝线和深青色丝线:“色彩看着很均匀,洗过了吗?褪色严重吗?” 雪青:“洗过了,我还浸泡了一晚上,也只掉了一些浮色。” 孟蝶看了一眼盒子:“怎么还有个褐色?” 雪青将褐色的丝线拿出交给孟蝶:“这褐色的他只学了个开头儿,他走的时候带他的师父可怜他,偷着给他说了一遍,因为没上过手,他现在调配出来的颜色不均匀。” 孟蝶仔细看褐色的丝线,果然有的地方颜色深有的地方颜色浅,而且颜色还有一种暗沉感,不如黑色和深青色有一种润泽的光芒:“确实要多练练。” 孟蝶和雪青说着话,樱儿忽然鬼鬼祟祟的挑开帘子的一角,眼睛看向露微,露微一顿,不着痕迹的从屋里退出来压着声音:“什么事?” 樱儿同样压低声音:“刚大奶奶院子里的藕花来了,说是瑞雪姐姐请露微姐姐一个时辰后在两院中间那道胡同里的第二颗花树下见面。” 露微看了一眼天色,那个时间正好是主人们刚开始吃晚饭的时候,她和瑞雪这样的大丫鬟不需要布菜,确实比较闲:“可有说什么事?” 樱儿摇摇头:“我瞅着藕花也不清楚。” 露微:“知道了。” 孟蝶的餐饭现在由桃儿负责,露微提早一步到了花树下,等到了约定的时间,瑞雪这才脚步匆匆的过来。 边走她还边看周围有没有人,那模样,说她是贼绝对没有人不相信。 看到花树下晃动的人影,瑞雪低低喊了一声:“露微。” 露微连忙出声:“是我。出了什么事?” 瑞雪明显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狠狠的叹了口气:“是有件事。” 露微等瑞雪到了她身边,这才发现瑞雪眼眶通红:“到底是怎么了?” 瑞雪咬咬牙:“我们大奶奶的娘家老太爷说是要将府里的八姑娘送给督察院吏科掌院洪给事中做妾。” “!”露微瞪大眼睛,吃惊不小:“这、这、这如何使得?是大奶奶的堂妹?” 瑞雪点点头:“为了这事儿,我们大奶奶最近哭了几场,吃不好睡不好的,人都清减了几分,脸色更是难看,我每日都要用许多胭脂给她遮掩着。” 露微也有些六神无主,主要是这事儿也有些太离谱了:“长姐是正妻,堂妹却做了人家妾室,遇到那嘴欠或者干脆与那洪给事家中的遇到,大奶奶凭空就比人家矮了半截儿,以后还如何出去交际应酬。” 瑞雪拼命点头:“就是这么个理儿,我们大老爷和大太太正拦着老太爷,可看样子老太爷根本不会听,我们大老爷想分家,这样分出去的姑娘是妻是妾同我们大奶奶就没多少关系了,可老太爷又说他还没死呢,坚决不肯分家。可他这样又置我们大奶奶于何地!” 露微面色沉沉:“不单单是大奶奶,这举动又置侯府于何地?大奶奶是侯府长媳,她妹妹给人家做妾,我们侯府也没面子啊。” 瑞雪说着说着又落泪:“不然我们大奶奶也至于这般忧心。我知道二奶奶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人,所以我想求你同二奶奶说一声。我也知道这样的大事儿不好解决,可哪怕二奶奶没有主意,她能旁敲侧击的宽慰宽慰我们大奶奶也是好的。我们大奶奶最近一天都吃不了半碗饭。” 露微:“我会抽个没人的时间同二奶奶说的,越是这时候你越要冷静,你得照顾好大奶奶还有曦少爷和灿小姐。” 瑞雪:“我知道,这段时间我一定能撑住。我偷跑出来的,我先回去了。” 露微:“嗯。” 两人分开,露微黑着脸回到栖霞院,心中对温家的印象顿时跌到谷底,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啊。 什么是妾,那就是奴婢,堂妹是奴婢,这堂姐能有面子?还没分家,简直就是羞死人。 晚上露微瞧着大家都去休息了,一边伺候孟蝶上床一边黑着脸将这件事说了,孟蝶也懵了:“这、这脑子是被驴踢了,怎么能想出这样的昏招?” 露微:“我也不懂,这什么脑子才能想出这等昏招,就不怕得罪我们侯府么?” 孟蝶靠着床头思索了一会儿:“也许他觉得这样没有得罪侯府,甚至是送我个人情。” “?”露微越发茫然:“这又从何说起?” 孟蝶冷笑:“温家老太爷做出这个决定,明显就是放弃了大嫂。现在侯府正在走上坡路,好端端他为什么要放弃大嫂?想必他和府里某些下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二奶奶的人,这件事才过去不久,露微自然一下子就想到了:“怎么能这样想呢?难道说他不知道府里真正管家的人到底是谁吗?便是府里的下人现在也不应该会胡咧咧呀!” 孟蝶:“大嫂那边是大房,想必他认为全府上下说谎,只为了好听罢了。” 露微气笑了:“这也太自作聪明了。他是不是以为把大奶奶逼得不能出去应酬,二奶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代表侯府出去应酬了?到时候咱们还得感激他。” 孟蝶:“八成这么想的。这还只是一方面,在他眼里大嫂这会儿失势,完全帮不到娘家,他可不得立刻重新找个下家投靠么。” 露微冷笑连连:“莫说大奶奶在府里并未失势,就是真失势,作为娘家不应该是大奶奶的靠山吗?这可好,这都是什么人什么事儿啊!” 孟蝶直接躺下:“明儿我去问问大嫂子具体,这事儿绝对不能如温家老太爷的意。” 次日一早,孟蝶去正房请安的时候格外留意温氏,她脸上的胭脂确实涂的很厚,人也沉默了许多,可见连日来的煎熬。 回去吃早饭到凝萃馆派差后,回来的时候,孟蝶笑吟吟同温氏道:“我去你那儿坐坐。” 温氏强打精神:“今儿怎么想起来去我那儿了?” 孟蝶:“甜品铺子那边又做了一样甜品,你帮我尝尝怎么样?若是好,我就打算在我那个小铺子里开始出售了。” 温氏:“好。” 孟蝶忍不住在心中叹息,若是平时大嫂就该知道她话语里的漏洞了,她这边哪次研制了新甜品不是她这里和金氏那边都送的,哪可能只问她一个人意见。 到了温氏住的院子,孟蝶跟着温氏进了里屋,瑞雪早就有眼色的将其余丫鬟都打发了出去,她和露微亲自守在门外。 温氏坐下缓了一会儿才道:“你的甜品呢?” 孟蝶无语片刻:“哪有什么甜品。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温氏一顿,环顾四周:“吃里爬外的东西,我早晚给她撵出去。” 孟蝶不客气的嗤笑一声:“都如同瑞雪这般的吃里爬外,当主人的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温氏失笑,随即面上又露出愁容:“既然请了你来,想必她把事情已经告诉你了,我爹娘现在努力拦着,可祖父一意孤行,我正想着这两日回去一趟也劝劝祖父,要么此事作罢要么分家。若是祖父实在不答应,那我少不得要借侯府的势压一压了。” 孟蝶沉吟:“借侯府的势非是良策,纸包住火,走漏了风声下人间难免嚼舌头。” 温氏默然,她岂会不知?而且嚼舌头是小,对她这位大奶奶还会少两分恭敬,最重要的是就怕惹了侯爷侯夫人世子和宁夫人不快。娶个媳妇,给自己家招乱子,大多数公婆都会不高兴的。 孟蝶想了想:“大嫂,我记得你的陪嫁滩涂在之江境内?” 温氏不知道孟蝶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还是点了点头:“我祖籍就是之江人,除了贩盐的买卖,其余的小生意差不多都在之江境内。” 孟蝶顿时就笑了:“这就好办多了。大嫂你还按照原本的计划回家同老太爷掰扯,若是他实在不听,那就让他看看你的手段。不用借侯府的势,我这边有别的路子。” 温氏奇道:“你认识那边的人?” 孟蝶:“我都没去过哪能认识,不过我娘家大哥的岳家正是之江布政使。我让大哥写封信,到时候阻一阻你娘家的买卖,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一省的布政使,掌管一省内务的一把手,这样的人随便一句话就好使,温氏:“可是还要劳烦令兄,这……” 孟蝶打断她的话:“又不做什么违法的勾当,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温氏眼眶泛红:“多谢你了。” 孟蝶:“你我之间何必言谢,这几年的情份还能是假的?” 温氏破涕为笑,连日来的阴霾终于散去大半。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07节 第91章 按照约定,温氏抢在小年之前回了趟娘家,回来的时候她满脸的阴云密布,不用问就知道谈崩了。孟蝶当即就写了封信,又让桃儿嘱咐范嬷嬷去甜点铺子那边,拿几个奶油蛋糕以及其余的小甜点然后一并给大哥孟渊送去。 孟渊现在在翰林院,日子比较清闲,每天都能准时下班。今天刚下班就被范嬷嬷堵了个正着。 接过信件展开一看,孟渊就懂了,打发个小厮回家告诉家里人他要先去一趟岳家,然后让另外的小厮拎着几样甜点就这么去了惠府。 惠家留在京城的人口并不多,老太爷在之江任布政使,孟渊的岳父惠大老爷当初听了孟家的话,外放两广一带做知府去了,三子不会念书在老家经营田产,现在京城只有二房一家子以及孟渊的亲小舅子,他要在京城念书,所以这会儿迎接孟渊的就是他的小舅子惠思珩。 惠思珩还没考上进士,姐夫来了他很高兴,正好能同姐夫讨教讨教学问。 孟渊将甜点给他,先是说明了来意,惠思珩一口答应:“这容易,我给祖父写封信,然后走最快的驿站,估计用不了多少日子祖父就能收到。”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孟渊在这边吃了饭,又给惠思珩批改了几篇文章,天黑了才回到孟府,他又命小厮给孟蝶送信。 孟蝶得了消息放心一笑,现在是过年期间,京城和之江那边往来频繁,这封信估摸着初三四就能到惠布政使的手中。她现在只要安心过年就行。 越到年底,整个侯府越发忙碌,年味儿也越来越足,小年这天侯府又开了宴席,孟蝶这边给每个席面上都准备蛋糕和甜品,还给隔房的老祖宗那边送过去一些。 周氏吃着牛奶布丁:“蝶丫头做出来的这个甜点是真好吃,不过就是贵了点,要不是蝶丫头孝顺,我是舍不得买来吃。” 方氏眉眼弯弯:“横竖我们有蝶丫头孝顺,绝对少不了这口吃的。” 吴氏也道:“外面那些人都说这不是奶油做的,说是用奶油不过是混淆视听罢了。” 宁夫人一笑:“他们八成是想旁敲侧击出这方子。” 吴氏:“我看也是,用什么叫什么都是蝶丫头的自由,这些人就是眼红罢了。” 孟蝶一挑眉:“弟妹,你手里的可是第二个了。” 金氏哎呀一声,无奈的放下手里的雪媚娘:“二嫂,真的不能多吃吗?” 孟蝶:“那必须不能。你多吃点蘑菇鱼什么的。” 金氏一扁嘴,只能吃别的菜。 宁夫人笑道:“都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金氏一笑:“孩子气的不是我,是我肚子里这个,他也爱吃甜点呢。” 众人哄笑出声。 李荟与金氏成婚三个多月,金氏前两天被查出有孕。孟蝶立刻就不让她吃太多甜品了,这边有消渴症,同梦中的世界里糖尿病其实就是一个病。 梦中的世界里有些人会患妊娠期糖尿病,不养护好以后说不得直接就得了糖尿病,这边无法检查血糖,孟蝶就只能从源头下手,不让金氏摄入过多的糖分。 宴席散去,孟蝶回到自己的栖霞院,刚一进屋就见郑嬷嬷满脸赔笑的等在外间:“二奶奶。” 孟蝶笑了:“我刚才还想着呢,怎么今儿没在母亲身边见到嬷嬷,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事?” 郑嬷嬷脸上泛起一抹红色:“前几日不是送来四个粗使丫鬟吗?有三个丫头她们家里都有了些事情,想接她们回去。” 孟蝶笑得越发和气:“我还当什么事儿呢,家里有事就回去吧,不过嬷嬷可要再给我挑几个人过来,我这边人手委实不足。” 郑嬷嬷满口答应:“二奶奶放心,这次我一定给二奶奶挑几个老实本分又勤快能干的送过来。” 孟蝶:“露微,她们好歹跟了我一场,家里又是有事,你每人给她们二两银子,也算是全了这一场主仆情份。” 露微笑吟吟的应了。 郑嬷嬷越发不好意思:“哎呦,这才几天呐就拿这么多赏赐,真是便宜她们几个了。” 孟蝶:“好歹主仆一场。” 露微送郑嬷嬷离开回屋就笑了:“我昨儿还想着看她们能坚持几日,没想到今儿就受不了了,二奶奶你说她们不靠谱到什么程度?” 孟蝶一挑眉。 露微:“她们竟然还想用钱让赵婆婆王婆婆她们帮忙抬水,得亏我事先就嘱咐过。也不知道平日里是怎么娇惯的,咱们院子里都是小桶,装满一桶水十斤份量都没有,又是两人抬着,一个说自己的胳膊都要废了,一个说脚底板都磨出了水泡。” 孟蝶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露微:“剩下的那个倒是挺好,这几日也是不声不吭的,把活儿都做得干净利索。等再来新人我就让柳儿她们几个出来,她们这几日也闷坏了。” 孟蝶颔首。 让露微意外的是,出去的三个女孩儿,其中有一个次日一早天还没亮拿着二两银子就等在了栖霞院的门口。 赵婆婆一开门还吓了一跳:“菀儿,你怎么来了?” 菀儿踌躇了一下:“我想找露微姐姐,家里面已经没事儿了,二奶奶赏的银子我不要,我还想回来。” 赵婆婆看着她:“真想回来?咱们这里可不轻松。” 菀儿这下反而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真想回来,我想在二奶奶的院子里好好干活,好好当差,以后不说有个好前程,多认几个字也是好的。” 赵婆婆:“我记得你爹是仓库的管事之一。” 菀儿脸色有些差,抽了抽鼻子:“赵婆婆不怕你笑话,我上面有哥哥姐姐,下面有弟弟妹妹,我这中不溜秋的既不得看重也不得宠,他们风光的时候我没风光过,现在他们落魄了更没人管我。” 赵婆婆沉默了一下,到底是让她进了院子,赵婆婆在家的时候也是排行中间的,又是女孩儿,她可太理解那种处境了。 露微早晨起来看着菀儿,看着她抽抽搭搭的把银子还回来,也有些心酸,她被卖的时候年岁还小,可也是记事儿的,她上有姐姐下有幺妹,被卖的就是她:“你想好了?也别说什么家里的事情完毕的话,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菀儿重重的一点头:“我想好了。”说着将小银锭奉上。 露微一笑:“银子你还是拿着吧。” 菀儿也笑了:“露微姐姐您还是拿回去吧,不然沐晴还没有呢,这多不好呀。只要我好好当差,我相信露微姐姐以后还有机会把这银子给我。” 露微接过银子:“这话我爱听。赵婆婆,你去郑嬷嬷那里一趟,告诉她菀儿回来了,挑两个人送过来就行。” “诶。” 郑嬷嬷那边得了消息,上午选人的时候就选了两个,这一次谁说也不好使,她认认真真考察一番,必要是会干活又勤快的。 一转眼就是大年三十,一大早孟蝶就带几个丫鬟去剪蘑菇,给宫里做的蘑菇还是用她屋里养出来的,回来的杏黄也带着有天赋的几个丫鬟去挑瓜。 将西瓜和蘑菇采摘下来后,杏黄又立刻领着院子里的丫鬟开始做菜,蘑菇等都是热菜,掐着时辰做就行,不然先做反倒凉了,她现在要做的是用西瓜白壤和肉包饺子。 下午宫里送来吃食,勇毅侯府也将自家这边做的吃食送到宫里。 这两年勇毅侯府一直都在吃食上出彩,今儿宫里的团圆宴皇帝这边动了筷子,齐王就迫不及待的去夹了一个饺子,一吃之下很是震惊:“这是什么馅儿的?有一股瓜果特有的清香,难不成里面加了果子?” 他这一说,皇帝等人也迅速夹了一个饺子品尝。太后也满脸惊讶:“果然清香无比,里面明明有肉却又一点儿肉的肥腻不见,这到底是什么馅儿的?” 林楚嘿嘿一笑:“娘娘,王爷,这馅料绝了,不说谁也想不到,这是用西瓜里的白壤参杂着肉做的,所以有瓜果的清香。” 太后一乐,齐王也乐了:“肯定是那孟氏想出来的。” 皇帝颔首:“除了她别人估计想不到,今年秋天的时候勇毅侯府也送进宫几个西瓜,我瞧着红壤只有一半多一点儿儿,剩下那么多白壤都要扔掉,当时还觉得怪可惜的,她这就开发出了新吃法。关键是味道还好。废物利用了。” 大长公主:“说起这西瓜,刚刚开席之前我吃了两口,觉得似乎比去年的还要好吃些。” 皇后:“原来姑母也有这个感觉,我吃着也比去年好吃。” 林楚:“殿下,娘娘,应该是又好吃些,去年送来的西瓜有一半儿的地方都是白壤,秋天那会儿送来的红壤多了一些,到这次送来的,有将近三分之二都是红壤了,这红壤的地方越多,瓜心的部分就越是甘甜味美。” 皇帝好奇:“红壤这么多了?” 林楚:“是,孟夫人一直在改良西瓜,侯夫人还说孟夫人贪心的很,准备把西瓜改良到白壤只有半寸厚才行。” 皇帝哈哈大笑:“这个可以贪心。” 齐王也连连点头:“这西瓜要是能改良到那个程度,那咱们易朝上上下下可都有福了,这西瓜绝对是消暑润燥的良品。” 西瓜馅的饺子吃得皇帝众人十分满意,众人对孟蝶的印象又好了不少。 正月初一一大早孟蝶就穿上了诰命服,今天是例行的封赏,她得接旨,完了她还得进宫给太后和皇后拜年。 这一次给后宅的圣旨还是两份,传旨的倒不是林楚,而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太监,他同样是笑容满面,先是宣读了给孟蝶封赏的圣旨。 发现甜菜制糖有功,皇帝赏了孟蝶一个县主的爵位,这可不是前朝那种给套诰命服,配点首饰的名头爵位,孟蝶的爵位是实打实的,除了有自己专属的仪仗外,一年的俸银甚至比勇毅侯还高,除此之外,大易朝的爵位除了齐王有封地,其余都没有,但是皇帝会赏大庄子。 皇帝这次就赏了孟蝶一座京郊大庄子,占地能有四千亩,里面全是良田且不缺水源,绝对是顶顶好的庄子。谁看了都眼红的那种。 “臣谢主隆恩。”孟蝶口里称的是臣。哪怕她是诰命夫人,以前也只能称为臣妇,因为她的这份诰命来自于丈夫,县主的爵位是她孟蝶自己的,她自己就是皇帝的臣子。 等这份圣旨宣读完了,下一份圣旨才是对整个侯府的诰命夫人们的例行赏赐。这份赏赐里同样有孟蝶一份。 进宫给太后皇后拜年,孟蝶的位置前进了好些,又有大长公主在,太后也直夸孟蝶心思巧,还说她做出的饺子好吃。惹来一众羡慕的目光。 等孟蝶从宫里回来,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齐齐给她拜年,孟蝶给了她们不少赏钱,尤其是一直照顾西瓜蘑菇的柳儿四个得的赏钱最多。 初二,孟蝶在睡了四年大头觉之后,终于在第五年的初二这一天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娘家。 孟府更是一大早就准备好迎接孟蝶,胡氏的娘家在外省,孟蝶的父母和二叔一家子都还在甘州当官,三叔这边三婶子早就同娘家撕破脸,何况崔家牵扯进了案子还没宣判,眼下一家子都在大牢里呢。 四叔四婶子这边已经同四婶的娘家说好了初三回。孟渊夫妇俩也定的是初三回惠府。 孟家的出嫁女眼下只有孟蝶和孟潇,孟潇随夫外任,今天到的只有孟蝶,可孟家依旧开了正中大门迎接,满府上下人人带笑。 孟蝶给胡氏等见礼,完了一家人凑到一起说话,胡氏率先问:“昨儿接到旨意了?” 孟蝶瞪了一眼孟渊:“接到了,大哥也真是的,也不事先同我说一声,害得我接旨的时候一脸懵。” 孟渊嘿嘿一笑:“给你个惊喜嘛!”他在翰林院,这些旨意都是他们这里先草拟出来的。 孟蝶也跟着嘿嘿一笑:“确实挺惊喜的。家里呢?祖母的诰命这回得了吧?” 胡氏满面笑容:“得了,不但得了诰命,陛下也赏了我们家一座京郊的大庄子。” 孟蝶眼睛一亮:“陛下英明。” 众人哄笑。文官能得到赏赐的宅子就不错了,一般很难得到庄子类的赏赐,不过既然皇帝能下这个旨意,这就说明这个赏赐是辅政大臣们也都认可的。从这里不难看出,朝廷对甜菜制糖一事的看重。 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胡氏又想起来一件事:“渊儿,你大庄表叔什么时候到?” 孟渊:“估计过了十五,十七八的时候就能到。” 胡氏一顿:“不在家里过十五了?” 孟渊撇撇嘴:“那丁家缠的厉害,正月十五有花灯,全城人都会去看,表婶那意思担心丁家又来个什么偶遇,再来个摔倒什么的。干脆躲了。” 胡氏哼了一声:“什么人家!” 孟蝶好奇:“大哥,怎么回事?” 孟渊:“大庄表叔你知道吧。” 孟蝶点头,三庄表叔能考上进士还是她帮忙批改文章的结果呢。庄家她可太熟了。不过大庄表叔进京?他这个长子不是已经接管家业了吗?不用忙着生意? 孟渊有些愤愤:“大庄表叔的长子,就是我们的表弟很早以前就定了一门亲事,原本就等着两人长大完婚,结果咱们家出了事儿,女方不但火速退婚还立刻将姑娘另嫁他人,这也就算了,就当是没缘份。去年祖父回京做了刑部尚书,那家人竟然又打起亲事的主意来。” 孟蝶惊掉了下巴:“姑娘不是都嫁了吗?”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08节 孟渊满脸的一言难尽:“姑娘还有个嫡亲妹妹,丁家的意思是她可以代姐完婚。” 孟蝶:…… 孟蝶:“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孟渊连连点头:“可不就是,大表叔自然不能答应,我们表弟也不乐意,可丁家纠缠不休,甚至大表婶有次去上香,他们家竟然也带着姑娘一起去,打算同我们表弟来个巧遇。” “大表婶烦不胜烦,姑祖母也烦的跟什么似的,更怕出什么乱子,这丁家的老太太正是我们姑祖父的亲妹妹。所以过了年就打发大表叔一家赶紧来京城。” 孟蝶这下缕清关系了,难怪是从小订婚,这丁家老太太本就是庄家的出嫁女,这会儿她把自己的孙女儿嫁回庄家倒也正常,很多人都会这么办,亲上加亲嘛! 孟渊继续道:“大表叔一家子来京城,一方面顺路看看三表叔,一方面看看生意,还有一方面就是表弟会在我们家里住下,他已经考了举人。” 孟蝶一挑眉:“表弟已经考了举人?这天资不错啊。” 孟渊一笑:“很不错的,姑祖母常说他像祖父,三表叔也来信说他不及这个侄儿。” 大家说笑一番,胡氏又想起件事:“蝶儿,你那个大庄子你打算怎么料理?我也没个头绪不能给你什么好建议,你可以多问问你婆家的人。” 孟蝶笑吟吟的:“祖母说的是,我昨晚儿上也想了想,自己不知道怎么办,打算回侯府的时候问问大嫂子。” 胡氏眉眼舒展:“你有这么个妯娌,是你的运气。” 孟蝶嘿嘿笑:“我也觉得是我的运气。” 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晚上孟蝶没回勇毅侯府,也是事先就说好的。一直到初四下午,她才回了勇毅侯府,先给侯夫人和宁夫人请安报备,孟蝶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顿时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她对下并不严苛,院子里活儿又不多,平日里这群年轻丫头们经常凑在一起嘻嘻哈哈,这会儿瞧着,眼里好像都有些愁绪? 孟蝶给露微使了个眼色,露微自然也看出一些问题,她原本也想抽空问问的。 伺候孟蝶换了衣衫吃了晚饭,露微就叫了湖绿:“怎么回事?我怎么瞅着大家好像有心事?” 湖绿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过年期间,雪青几人也从庄子上回来了,孟蝶初二回了娘家,带回去的自然都是自己的陪嫁丫鬟。主人不在,下人们自然就放了假,屋里不能没人,樱儿和桃儿自告奋勇,她们两人分着轮班回家,守门的也不能没人,四个粗使婆子也是轮番回家,其余的诸如梅儿柳儿还有那几个新来的小丫鬟就不用过来了,在家过年就好。 本是欢欢喜喜的一件事。偏梅儿初二晚上就一肚子气的跑回来了。 梅儿进这个院子跟着孟蝶的时候才十二岁,现在几年过去已经十七岁了,正当年华,府里面主人们要娶媳妇要嫁女,下人们同样要娶媳妇要嫁女。 这一次梅儿回家,她娘尤氏就同她说:“梅儿,前儿有人来给你说媒,是贾嬷嬷的小儿子,贾嬷嬷你知道吧?那可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现在一家子都在府里做管事。他们家要求娶你,我真是做梦都梦不到的。” 梅儿脸一沉:“贾嬷嬷的小儿子?是那个叫贾义的?我不同意。” 尤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你是疯了还是癫了?人家可是管事,一个月只例银就有五两,年节还有各种赏赐,你嫁过去就是管事娘子,随便在府里领一份差事,那一个月还有三两银子呢。到时候你们天天吃香喝辣的,多好的日子。” 梅儿一挑眉:“多好的日子?你当我不知道呢,贾嬷嬷的儿子贾义同王家的那个寡妇勾勾搭搭的不说,平日里不是喝酒就是赌钱,多少银子够他败的!还吃香喝辣,喝西北风还差不多!” 尤氏噗哧一乐:“瞧你这话说的,那能用几个钱?他亲娘可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一年能拿多少银子?” 梅儿嗤笑:“能用几个钱?赌博那就是个无底洞,别说他老子娘只是下人,便是主人给他攒下金山银山也能被他败光了。” 梅儿的妹妹小珠也跟着劝:“前儿贾嬷嬷又得了老夫人的赏,还是两匹云锦呢,这值多少银子?再说了,贾家哥哥再怎么败还能把这些都败了去不成?何况他有差事月月进钱。姐,我真的觉得他们家挺好的,他们家来求娶你,绝对是天大的好事儿。” 梅儿看着妹妹:“好事儿?地上有钱我不知道捡?你若觉得是好事儿,你嫁啊!” 尤氏:“人家不是看不上嘛!你这几年在二奶奶院子里当差出息不少,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现如今你到庄子上帮忙又提了二等丫鬟,更有面子,人家也是看重你这个身份,我想过了,你和他们家结亲之后,你就从二奶奶那里出来,那里到时候就少个人,你趁机把你妹妹荐上去,说不得你妹妹也能凭借着这个找一门好姻缘。” 梅儿气得满脸乌漆墨黑的:“合着你们这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就给通知我呢。我告诉你们,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尤氏呱嗒一下沉下脸:“谁家的婚姻大事不是父母做主?我也告诉你,这门亲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你爹已经答应了。” “你们……”梅儿气得眼前冒金星:“总之我不同意,死也不同意。” 湖绿长长的叹了口气:“初二那天,梅儿在家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就气跑回来了。” 露微恍然:“我看你们怎么也一个个都愁容满面的?” 湖绿脸一红,支支吾吾的终于说出了原因,她们年岁都差不多,梅儿为了亲事烦恼,她们同样为了亲事烦恼。 露微噗哧就笑了:“有什么好愁的,不乐意回绝就是了,便是老子娘又如何,还能越过主人去不成?” 湖绿的眼睛顿时就亮了:“露微姐姐,我知道了。”说完人跟飞一样的跑出去,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梅儿,露微姐姐这样说,摆明就是二奶奶会给她们出头,只要她们不乐意,谁也别想让她们强嫁。 梅儿等得了这个消息,各个眉开眼笑,原本的烦忧一扫而空。 第92章 过了初五迎财神,孟蝶先把王庄头叫来了:“陛下赐给我一个大庄子,你去那庄子检查一遍,看看那里原本有没有佃户,原都种些什么。” “你再把我现在的两个庄子里面的佃户和下人都统计一遍,包括男女年龄,是孤身一人还是有家庭的。这个事儿不急,正月底之前摸清楚就可以了。” 王庄头:“是。” 王庄头的动作非常快,或者说他管理事情非常到位,孟蝶问的这些他本就有统计,初六孟蝶将他喊来,正月十二就将所有的册子送到了侯府。 孟蝶翻看着册子喊了一声:“樱儿,你去隔壁问问大奶奶什么时候有空,我有事找她,我去她那儿也行,她来我这里也行。” “诶。” 樱儿很快回来报:“大奶奶说一会儿过来坐。” 杏黄立刻去厨房那边做了奶茶,还做了两样小甜点。这边刚做好,温氏正好步入院子中。 温氏顿时就笑了:“刚才我还同瑞雪说,过年期间杏黄回来了,去你们二奶奶那边肯定有好吃的,果是如此。” 孟蝶:“这甜点你就这么吃也没吃腻?” 温氏:“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天天吃也不会腻,就是吃多了发胖,我这回回娘家,人人都道我胖了,前儿瑞雪也说,继续这样下去,怕是要把当初生产后的衣服拿出来穿了。”温氏挖了一勺奶油布丁吃下:“这东西真是让我又爱又恨。” 孟蝶哈哈大笑:“前两天弟妹也是这么说的。她还说,得亏怀了孕之后减了不少量,不然双下巴都要出来了。” 温氏噗哧也笑了:“你找我什么事?” 孟蝶:“陛下赏了我一个大庄子你是知道的,这庄子要怎么规划,种些什么我心里真是一点谱儿也没有,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 温氏擦了擦嘴:“这个庄子原本种些什么?可有佃户?” 孟蝶:“原本是皇家的庄子,里面没有佃户,每到时节就种些稻子和小麦。” 温氏想了想:“你原本的两个庄子土地是不是都不多?原本都种些什么?” 孟蝶:“对,原本的两个庄子都是山地多,正经的耕地加一起都没有几百亩,还好些都是中等和下等田,以前都是种一些蔬菜粮食之类的,主要是供着佃户和庄子上下的人吃,最开始人少的时候还有些多余的,直接卖了了事,去岁大旱,很多人逃荒到京城,我买了不少人,多了她们之后,两个庄子出的粮食和菜基本也就没有什么剩余了。” 孟蝶指了指桌子上的册子:“这是我让王庄头新统计出来的,大嫂看看。” 温氏心中感慨,这可是孟蝶的全部固定资产,就这么让自己看,对自己真的是一点儿都没隐瞒:“我看看。” 翻了翻册子,温氏心中有了计较:“你陪嫁的那个小庄子,山地上能种竹子,要我说就好好发展山地,让那培育竹子的继续好好栽培,竹笋价贵,就是竹竿子咱们京城也不便宜,竹林面积越大越赚银子。地只有三百亩且是旱地,还是全种棉花的好,也不用卖,就给你手下人使就行了。” 孟蝶点点头。 温氏又道:“你自己买的那个山地庄子,山地方面我是一窍不通的,具体怎么安排还要看你自己。” 孟蝶笑道:“这个没问题,这些年我也摸索出一些经验来。” 温氏:“这个山地庄子耕地也是三百亩不到,我看着还开了好些池塘种藕养鱼,以后也要继续开吗?” 孟蝶颔首:“对,说不定以后会把所有的地都开成池塘。” 温氏了然:“现在没开成池塘,那就先种菜,种他们自己吃的菜,每一样都是他们自己够吃就行。等将来这里都开成池塘,小庄子里种棉花的地就不种棉花了,改种菜。”温氏顿了一下:“至于你新得的那个大庄子,还是就种稻子和小麦,其它的一概不种。” 孟蝶惊了:“这是为什么?不是说种花生种芝麻红薯等等的更赚钱吗?” 温氏一笑:“是更赚钱,可是这钱也得到你手才是更赚钱,不然有什么用?”见孟蝶一脸茫然,温氏笑得更欢了:“不懂了吧,我告诉你为什么。” 孟蝶做洗耳恭听状。 温氏细细解释:“这每一种农作物播种的时间都不同,养护的方法也不一样,这个要打尖那个要搭架的,这么多的地,你若是种十几二十几种东西,你觉得一个王庄头能事事安排妥当不?” 孟蝶想了想:“这般琐碎那肯定不行。” 温氏:“对呀,所以咱们侯府的两个大庄子里,除了总庄头下面还有那么多的小庄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小庄头我们要给他们开出去多少银子?小庄头们同府里的管事一样,每月最少的都能领五两月例银子,除此之外,逢年过节还要赏赐,这又是一笔开销。” 孟蝶有些懂了:“那府里?” 温氏:“咱们府里是没办法,一大家子要供养,你不种那些东西就得去外面买,岂不是更贵?你不一样,你没有一大家子要养,何必去费这个精神去种那么多东西,到时候多赚那两个钱都不够给那些小庄头的工钱。” “这也便罢了。一旦有小庄头就很容易拉帮结派的,你现在的王庄头很好,一是他本人很好,二也是他下面没有什么别的庄头了,不然那些小庄头今儿送点这个给他,明儿送点儿那个给他,他还得有个三亲两厚的吧?能不起事端吗?那些小庄头送的礼就白送吗?还不是要从咱们这里克扣。” 孟蝶恍然大悟:“这下我全明白了。” 温氏笑了笑:“你就还种稻子和小麦,只有两样作物,按季节播种除草施肥收割,最后一卖,省事儿多了。” 孟蝶眉眼弯弯:“还是大嫂懂得多,你这一说我这思路就彻底清楚了。” 温氏:“最近府里的气氛你就没觉得怪异?” 孟蝶:“啊?” 温氏气笑了:“我就知道你没感觉,这些事你真真迟钝的可以。自打初一那天你接了圣旨,府里的下人们就炸了锅,各个都想攒拢着走关系呢,就想到你庄子上去干活儿。” 孟蝶眨眨眼:“到我庄子上去干、是当小庄头去吧?” 温氏:“没错儿。你平日里待人就手松,见你得了这么个大庄子,一个个的眼睛就差没冒绿光了,这些日子咱们府里那叫一个热闹,你手底下那几个丫鬟家里估计都不太平,而且她们年纪都大了,保不齐还有打成婚主意的。” 孟蝶失笑:“等我把规划说出来,我看他们都是什么表情。” 温氏同样失笑:“说不得能气倒几个。” 温氏一语成谶,但不是下人们被气倒,孟蝶和她屋中的丫鬟们气得倒仰。 正月十五,侯府上下挂满了红灯笼,主人们聚拢到正房那里听戏放烟花,吃席聊八卦,除了随身跟着的贴身丫鬟小厮外,院子里只要有个留守的人就行,其余的一概放假。 孟蝶院子里露微雪青和杏黄都是陪嫁过来的,爹娘不在府里,露微和杏黄跟在孟蝶身边,雪青就守着院子,她甚至把守门的粗使婆子假也给放了,让她们也难得的松快松快。 梅儿因着初二那天与家里闹了不快,十五这天本是没想回去的,结果她娘尤氏和妹妹小珠一块儿来接她。都是一家人,亲娘又说了软话,妹妹又劝着,梅儿也就高高兴兴回了家。 晚饭颇为丰盛,席间小珠劝梅儿喝了几杯米酒,梅儿的娘和哥哥钱有余又同她喝了几杯。梅儿不胜酒力,很快晕晕沉沉的就先去躺着休息了。 半梦半醒间听到人敲门,梅儿眯了一会儿后人清醒不少,打了哈欠就问:“什么事?” 小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姐姐,是我,你怎么还把门插上了,让我去哪里住?” 梅儿坐在床上一笑,连忙及拉着鞋子下地:“哎呀,刚刚醉的迷迷糊糊的,顺手就给插上了。” 门一打开,梅儿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门外除了她妹妹小珠,还有贾嬷嬷的小儿子贾义。 梅儿刚要关门,贾义一抬手将门抵住:“梅儿妹子,叔叔和婶子邀我来的,上次我家里给我提亲,你不愿意,想着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就让我自己来亲自和你说说,有误会也可以立刻解开了。” 梅儿冷声:“我和你之间没什么误会,我就是单纯的不想嫁给你,就这么简单。”梅儿看向自己的妹妹,声音更冷:“小珠,你就这么把他领进来?”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09节 小珠一低头:“是爹娘邀请贾哥哥来的。你们、你们还是自己好好谈谈吧。”说完,推了贾义一把,将人推进屋内,趁着梅儿没反应过来之际,手一动将门关严。 贾义顺着小珠的力道进了门,看着梅儿因为只着里衣显得越发纤秾合度的身材,舔了舔嘴唇冲着梅儿笑:“妹妹,怎么就不想嫁给我呢,哥哥的好处你是不知道,你要是知道了,肯定就不会说那样的话了。” 梅儿后退了两步:“呸!谁是你妹妹,你要是再不出去,我可喊人了。” 贾义噗哧就笑了:“我劝妹妹还是留点儿力气,一会儿自然有你叫的时候。”胳膊一抬,直接搂住梅儿,张嘴就亲。 梅儿拼命挣动着,手指一扬,狠狠挠向贾义:“滚开。” 贾义一个不查,被梅儿在脸颊出挠了一下子,尖锐的疼痛的传来,贾义下意识的用手背抹了一把。 梅儿抓住这个空档,成功从他怀中钻出,一下子跑到门边,不管不顾往外冲,咚的一声,梅儿重重撞在门上,不知何时,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贾义看着手背上的血痕不但没有生气,看到梅儿出不去的时候笑得越发放肆:“还挺烈,不过我就喜欢烈的,烈马骑起来才过瘾。” 梅儿又狠狠拍了几下门:“开门开门,开门呐!”声音大得别说住在东屋的她爹娘,就是住在厢房的兄嫂也绝对能听见。然而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贾义就那么笑着看绝望一点点爬上梅儿的脸:“我都说了,是叔叔婶子邀我来的,今儿你哥还特意又嘱咐我一次呢。” 梅儿不再试图敲门,绝望从脸上退去,眼中闪过一抹狠绝。在贾义再次扑过来的时候,梅儿连忙躲开,脚下却是一个趔趄。正被贾义抱了满怀。 贾义把嘴凑到她的耳边,眼睛盯着那金子打造的耳环:“今晚儿的酒好喝吧。” 梅儿脸上突然露出个笑容,在贾义怔愣的片刻,手腕一番银光闪烁,尖锐的银簪子直刺贾义的脖颈。 贾义吓了一大跳,右手一划拉抓住梅儿的手腕,抬起左手狠狠给了梅儿一巴掌。梅儿却是眼睛一亮,抬起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了贾义的子孙根上。 “啊!”惨烈的叫声完全不比梅儿刚刚拍门叫喊的声音小。 咣当一声,梅儿怎么都敲不开的门一下子被人从外面打开,门外站着梅儿的亲生爹娘还有亲哥哥。 梅儿顾不得其他,直接往外冲。梅儿哥钱有余伸手拦住梅儿。梅儿立刻换上惊慌失措的样子:“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钱有余和她爹娘吓了一跳,忘记抓梅儿,一窝蜂冲进屋内。梅儿抓住这个空档,一溜烟跑进院子里,刚要奔着大门去。一瞥眼,东厢房人影晃动,她嫂子何氏在给她打手势。 梅儿果断抛弃大门,转头看向家中院子的一颗苹果树,蹭蹭蹭三两下爬上树,从树上越过墙,进入到隔壁邻居家的院子。 院中漆黑一片,应该是全家人都去看花灯还没回来,梅儿小心推开邻居家的大门,悄悄打量自家大门处。 门口坐着一个人,不是她的好妹妹小珠是谁?大门处还用两根木头顶着,她若是去开大门绝对打不开。 梅儿将大门重新关上,邻居家院子同她家差不多,只不过邻居家的是山楂树,她又上了山楂树,跳入另一户。一连跳了几户,确定足够远离自己家,又见她现在待的这家隔壁有亮光,梅儿打开大门,玩命儿的往栖霞院跑,只要跑回院子,她就安全了。 这一路上还算顺遂,看到栖霞院的院子,梅儿恍如隔世,进去后一跤摔在地上。 屋里的雪青听到动静,赶紧端着烛台从屋里出来,看到院子中躺了一个人,吓了她一跳,等拿着烛台走进了,借着烛光才看清楚是谁:“梅儿?梅儿你这是怎么了?” 心中紧绷着的那口气散了,梅儿这会儿变得有些痴痴傻傻的,雪青说什么她也没听见,只是在地上躺着默默流眼泪。 雪青蹲下身:“你这脸怎么了?让人打了?你、你怎么就穿这个就出来了?” 梅儿还是不言不语,雪青伸手用了用力,没扶起来,只好将烛台放在路上,两手一起用力,半扶半抱的总算将梅儿弄入屋中,然后又出来拿烛台。 等到进屋借着诸多烛火,雪青这才彻底看清梅儿有多狼狈,右边的脸颊彻底肿了,青紫一片,里衣脖颈处的扣子开了,露出里面一片白色,两只袖子一条皱巴巴破破烂烂的,一条干脆少了半边,露在外面的胳膊上是道道划痕。 裤子同样皱巴巴的,不少地方还有很多灰尘泥巴,脚上一只穿着鞋子,另一只脚就那么光着露在外面。 看着梅儿一动不动,雪青不再试图唤醒她,从屋里拿出一件自己的厚实衣服给她披上,这大正月里的,冻坏了可怎么好。又去倒了一杯热茶,晾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喂梅儿喝下。 暖融融的热水下肚,瞬间驱散了从骨子里从心里泛出的寒意,梅儿终于从后怕中清醒过来,抱住雪青嚎啕大哭。 雪青被她哭声中的悲凉感染,也跟着掉眼泪:“好了好了,别哭别哭,不管遇到什么事儿,还有我们有二奶奶呢,总会给你做主的。” 梅儿哭得更大声了,声音中倒是少了几分悲凉。 “怎么了?”玫红和湖绿掐着时辰知道孟蝶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就会回来,先一步回来暖床暖被子什么的,结果俩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哭声。吓得两人飞奔进屋。 雪青擦了擦眼泪:“我也不知道,梅儿刚刚特别狼狈的跑回来。” 玫红一怔:“怪道呢,我刚刚从家里回来,听到有人喊跑哪去了,我听着像梅儿爹的声音。” 很快,院子其余的丫鬟婆子纷纷归来,就连原本那几个不允许进正房的粗使婆子都站在门口问:“梅儿姑娘这是怎么了?这天下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正说着呢,露微回来了,她也是提前一步回来看看大家都弄的怎么样,孟蝶最多还有半小时就会同杏黄一起回来。 刚一进门,露微就一愣,连忙快步进屋:“怎么了?” 大家瞬间找到了主心骨,七嘴八舌的说着梅儿嚎哭不止,身上可惨了,全是伤。 露微看了一眼梅儿肿起来的脸,又看看她的衣裳,喊道:“赵婆婆,你们先去大门那边守着,二奶奶回来了说一声。” “诶。” 露微蹲在梅儿面前:“二奶奶常说,这世间除开生死无大事,刚刚王婆婆说的也好,这天下没有什么过不去坎儿,你先别哭,到底怎么了你说出来大家也好帮你一起想想办法。” 梅儿依偎着雪青,努力止住哭声操着嘶哑的嗓音:“露微姐姐……”断断续续,总算是把今晚发生的事儿交代了个干净。!!! 露微等人目瞪口呆,若不是这是梅儿亲口说的,她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竟然有如此耸人听闻的事儿。这真是亲生爹娘能做出来的事儿? 玫红啐了一口:“我早就看梅儿她哥哥不是个好东西,挺大个老爷们,不想着努力干活儿养活老婆孩子,成天东游西荡到处巴结,总想那俏活儿巧宗。” 桃儿也跟着骂:“她妹妹我也早说不成样子,见天儿的想着做姨娘的梦。梨儿我告诉你,你那个妹妹你也防着点儿,她整日里就同小珠走的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梨儿点头:“我知道,她天天做梦当姨娘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也不看看她自己配不配。” 湖绿一脸回忆:“我想起来了,我在家的时候听见贾嬷嬷的院子里有吵嚷骂人的声音,我还以为是那贾义赌钱又输了回来要钱呢,原来是被踹了子孙根,该!踹废他才好呢,正好直接送进宫了。” 湖绿这么一说,梅儿总算止住了悲声。 露微沉吟半晌:“这事儿不宜声张,真的闹得满府皆知,被嚼舌头的还是梅儿。” 玫红气呼呼的:“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无论是梅儿爹娘哥哥妹妹还有那个贾义,就任凭他们继续好好的过日子?这也太便宜他们了。” 露微:“贾义既然赌钱,他早晚会捅出大篓子,报应不会远的。至于梅儿一家子。”露微冷笑一声:“我记得她家里条件不怎么好,无论是老子娘还是哥哥嫂子妹妹都没有正经差事在身上?” 玫红疯狂点头:“在我家那一片儿住的都是在府里混得不怎么好的人家,也都没有正经差事。” 露微一笑:“他们再想进府,以后直接撵出去就是了,再也碍不到梅儿。” 桃儿:“那他们还是没受到惩罚啊。” 露微:“他们到底是梅儿的老子娘,婚姻大事历来父母做主,这事儿就算真的嚷嚷出来,他们也不会受罚,顶多被训斥一顿,梅儿反而被嚼舌头。等以后日子长了此事平息,那时候再慢慢收拾他们。眼下不让他们进府接梅儿就是摆明了态度,告诉府里所有人,他们得罪了我们,得罪了二奶奶。到时候府里的人自然而然会教他们怎么做人。” 露微的方法就是孤立,十分简单粗暴,但也绝对好使。孟蝶在勇毅侯府绝对有面子,下人们但凡不蠢的就再也不会同梅儿家来往。 屋里的丫鬟们胸口积攒的怒气总算是散了大半。 雪青:“快去换换衣裳吧。” 院门外响起赵婆子的声音:“二奶奶回来啦?瞅着二奶奶今儿好像吃酒了。” 孟蝶的声音响起:“今儿还多吃了两杯呢。大冷的天儿,关了门你们也早点回屋歇着吧。” “诶。” 赵婆子和王婆子齐齐应了一声,两人心里都很高兴,在这院子里当差真是十分体面,如同她们这样的粗使婆子一般都是不能到主人面前说话的,她们这里就没有这个规矩不说,还总是给赏钱,也难怪府里那些人都盯着这里,恨不得将她们取而代之。 第93章 屋里,雪青掩护着梅儿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其余人纷纷揉了揉脸,换成平日的样子,孟蝶一进去纷纷道:“二奶奶回来了。” 孟蝶打了个哈欠:“你们回家都吃了什么?” 湖绿笑道:“真要说起来,吃的东西还不如平日杏黄姐姐给我们做的东西好吃呢,就是一家人凑在一起吃个热闹,再就是我娘做了两道特别和我口的菜。” 玫红和桃儿一边帮孟蝶摘首饰一边道:“我把杏黄姐姐做的糕点带回去了一些,我哥就吃这个了,别的菜都没碰。” 孟蝶听得直发笑,又打了个哈欠上床睡觉。 一夜好梦。昨晚闹的太晚今日不用去请安,孟蝶吃了早饭就去凝萃馆派差,今儿没啥事,高高兴兴的刚回到院中,露微就给了她一个炸雷。 孟蝶的脸阴得都能滴出水来。 露微看着孟蝶的脸色:“我原本想直接将那一家子撵出去,又怕他们到外面胡咧咧,那贾义到底是进了梅儿的房间,到时候梅儿的名声就彻底完了,虽说咱们不靠名声吃饭,可这流言蜚语的,我怕她遭不住。” 孟蝶气得心脏直奔一百八,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你说得对,恶语伤人六月寒。”尤其是这个世道对女人的名节可没那么宽容,但是就这么放过那一家子孟蝶也绝对不能答应:“先不让他们进府找梅儿,敢来直接打出去,等这件事没什么注意了,我就将他们一家子远远的发卖出去。” 露微:“发卖了?也好,撵出去反倒是便宜他们了,到时候给他们发卖到偏远的地方,这辈子都别想回京城。” 孟蝶颔首,又深吸一口气:“你让枫儿去把范嬷嬷找来。” 枫儿得了吩咐,飞也似的去找范嬷嬷。 范嬷嬷近来瞧着又年轻了不少,女儿得了好差事,还是那等掌握秘方的差事,还得了个怎么看怎么喜欢的女婿,这个年范嬷嬷过得可谓是舒心至极。 挑帘进屋范嬷嬷脸上的喜色就是一收:“二奶奶,出了什么事儿?” 孟蝶:“贾嬷嬷的小儿子贾义你知道吧?这小子染上了赌瘾,你使人去查查他经常出入哪个赌坊,输了多少银子,有没有仗着侯府的名头欺人?打听的越详细越好。” 范嬷嬷顿时松了口气:“贾义?这小子我知道,因为他是勇毅侯府的人,去年二奶奶让我联络人的时候,有人为了给我卖好就特意同我说过他,我也因为他是府里的人留心了一下。” 孟蝶终于露出个笑脸:“这更省事了。” 范嬷嬷想了想,自言自语:“今年是丙,丁亥年了,这小子是大前年那就是甲申年了。” 算完了这个范嬷嬷才正式说:“这小子最开始去的是好运赌坊,甲申年开始赌的,一开始就是几十个铜板的输赢,后来渐渐变成了几百个铜板,再后来就开始赌银子,去年开始他一把就要五两十两的,玩儿的可大。” “去年春有一晚上他输了有三百两银子,没钱给,仗着侯府的势赖了账,老实了没有半个月,又开始赌,不过换了一家叫鸿运的赌坊,他刚入秋那会儿一晚上输了六百两银子,他以为这是一家小赌坊,也想同上次似的赖账,没想到这回碰到了硬茬子,被打了一顿不说,还要被送到官府,路程走一半儿时候他就怂了。” “从家里拿了钱还债,听说是贾嬷嬷当了不少主子们给的赏赐。鸿运是不再去了,他又换了青云赌坊,现在最常去的也是青云赌坊。” 范嬷嬷顿了一下:“给我信儿的人还给我算了一笔账,说是他从开赌到现在,不算赖掉的三百两,最少也得输出去两千多快三千的银子了。十足的败家子。” 露微大吃一惊:“他们家有这么多银子?” 范嬷嬷一笑:“他亲娘原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他爹活着的时候也是府里的大管事,现在的哥哥也是府里的管事,还有两个姐姐,也都是管事娘子,除了月例银子他们一家子也得脸,经常能拿到赏赐,这赏赐的东西随便拿出去当掉,哪个不得值点儿钱?何况还有别的呢。” 露微还是有点儿难以置信:“就算有府里下人的孝敬,他们能孝敬多少银子?贾嬷嬷一家我也知道,从贾嬷嬷和她大儿媳平日的做派能看出来,日子过的可不是精打细算的样子。” 被露微这么一说,范嬷嬷也有迟疑了,孟蝶的手够松了,她家也算得用,也没攒下这么多家私。 孟蝶略一思考倒是明白了:“贾嬷嬷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老夫人嫁进来的时候老祖宗还在呢,老祖宗可是开国功臣,手底下多少的精兵,那时候的侯府是什么样的光景,想要攀附关系的人多了。”当初温氏说起干贝的时候,老夫人还说曾经有人给家里送干贝。 就只给主人送吗?那些想要攀附的人面对侯府里主子身边得用的大管事陪嫁丫鬟岂能没有一丁点儿表示,就好比那十三家商行,大手笔的凑了五百两给荣掌柜,这真的是给他的吗?还不是看他得用想要攀附孟蝶。没有孟蝶,别说五百两,就是五十,五两也没人给。贾家赶上老祖宗还在的时候得用,哪怕不是最得用的,这个钱也能拿到不少,这才攒下这么多家私。 孟蝶这么一说,范嬷嬷和露微恍然大悟,露微又有个疑问:“那贾义今年多大?” 范嬷嬷:“我记得也就二十出头吧,他是意外怀孕的老来子,所以家里上下才多给了些宠爱,结果就宠出来这么个玩意儿。” 孟蝶冷笑:“我知道了。樱儿,你去大奶奶那边,问问她得不得闲儿,我有事找她。” “诶。”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10节 孟蝶:“范嬷嬷,府里还有谁去赌坊,这几日你都使人查一查,越详细越好。列个单子,到时候我有大用。” “是。” 樱儿很快回来:“二奶奶,大奶奶说她现在就有空,邀您过去呢。” 孟蝶颔首,稍微整里一下衣裳领着玫红和湖绿就去了兰萱院。 温氏这会儿正在看自己滩涂的账册,孟蝶一进屋就道:“你这不是忙着吗?” 温氏放下账册:“不是什么要紧的,早一天晚一天的没差。露微呢?” 孟蝶坐下:“在院子里忙呢。” 瑞雪给孟蝶端来一杯茶有眼色的退下,温氏才问:“你这么急巴巴的找来是有急事?” 孟蝶长叹了一声,将事情原原本本同温氏说了。 温氏张大了嘴巴,整个人都彷如石化,好半天她才回神:“这、这她家怎么能做出这等没人伦的……”温氏顿住苦笑:“卖女求荣,古今有之,不过有些人做的文雅,有些人做的粗暴罢了。”比如她祖父,打算送亲孙女当妾,何尝不是卖女求荣。 孟蝶喝了口茶:“除了这件事,这里还牵扯出一件事来。” 温氏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脸色:“还有什么事儿?” 孟蝶垂眸:“贾义那小子赌钱,已经输了不少。” 温氏一顿,几乎在瞬间她就明白了孟蝶的意思,孟蝶想整治府里上下所有赌博的人,这事儿她自己做,肯定也能做得成,但是那样会让自己这个长媳在府里的威望大打折扣。 若是她也出头,她在府里的威望会更上一层,这样有另外一个问题,赌钱的被整治了,他的亲朋怎么想?自己说不得就会将人得罪死。而且能有闲钱去赌博的,大多都是在府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她铁定会得罪不少人。 这些也就罢了,下人就是下人,主要是这些下人后面的人,不说远的,就说这贾义,他的亲娘是老夫人的陪嫁,伺候了老夫人一辈子,那是什么情份?得罪了她,自己说不定都会被老夫人厌弃,嫌自己多管闲事。 温氏一笑:“赌博是害人的玩意儿,此风绝不可长,既然现在有了这个苗头,那必然要下大力气压下,论理应该先回母亲,不过这刚过了正月十五,母亲的应酬都排满了,我们直接去请示祖母吧。” 孟蝶看向温氏。妯娌俩人相视一笑。 温芸兮很明白,孟蝶从不同自己夺管家权,这一次先来问自己的意思,给足了自己尊重,她又怎么可能怕得罪人? 孟蝶站起身:“咱们现在就去?” “这么急?”说是这么说,温氏还是跟着起了身。 孟蝶冷哼:“我担心贾义那边又出什么幺蛾子。” 温氏默,懂了孟蝶的意思。迅速整理好自己,同孟蝶一起奔着去正房见侯夫人。 侯夫人这边今天清闲没什么事儿,贾嬷嬷正在旁边陪着说话,聊着过去聊着儿女,贾嬷嬷道:“老夫人,您是知道的,我有个老来子,因着他没了的那个哥哥,我对他难免宠爱了些,结果惯着惯着,惯得他性子跳脱不着四六的。” 侯夫人笑道:“孩子嘛,管一管就好了。” 贾嬷嬷:“我也是这么想,可他打小就嘴甜,我又狠不下心来管教,原想着给他娶房媳妇让媳妇管管他,再不济也能让他收收心,谁成想他死活不乐意,说是自己过一辈子的人,总要挑个合自己心意的。” 侯夫人想起了自己的幼子,当初闹着要娶吴氏,她最后答应不是因为儿子太闹也不是可怜吴氏,她私心里也是认同这一点的:“是得挑个合心意的。” 贾嬷嬷:“他这心意也难挑,一年又一年的蹉跎着,我愁得不行,原本想逼着他成亲的,结果他前两日同我说看中了一个姑娘。” 侯夫人:“谁家的呀。” 贾嬷嬷:“就……” “大奶奶二奶奶来了。” 将屋里对话听了个真切的温氏和孟蝶赶在贾嬷嬷开口前现身,直接打断了贾嬷嬷的话,这话若是让她说出口就不好了。 歪在椅子上的侯夫人就是一愣,她们俩怎么这个时候一块儿来了。 “祖母。”温氏和孟蝶齐声喊道。 侯夫人:“怎么这会儿过来?有事?” 温氏笑道:“什么也瞒不过祖母,是有件事儿,原也应该拉着荟弟妹来,只是这件事算不得什么好事,她现在有身子,担心惊扰了她,这才只拉着二弟妹过来。” 孟蝶接口:“原也是想回母亲的,可她的应酬最近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来回祖母。” 侯夫人指着绣墩:“坐吧。看来你们还挺急。”侯夫人在内宅一辈子,什么没经过没见过?温氏和孟蝶这般说,她就知道这两人要整治下人,而这被整治的人里面必然有与她亲厚之辈,所以才越过了她们的婆母到自己这边先回话。 温氏坐下道:“趁着刚开年,事情能料理就料理了。” 侯夫人:“到底什么事?” 温氏:“咱们府里有下人赌钱。”看侯夫人一脸不在意,温氏追加解释:“不是那种闲暇时玩儿的叶子牌,是到外面赌坊里面赌钱。这是个恶习,多少人为此家破人亡,四邻不宁。” 侯夫颇感意外:“家破人亡?” 温氏:“是,多少人家就是家里有人沾了个赌字,最后搞得家业散尽,人丁飘零。” 侯夫人脸上毫无波动,明显没往心里去。 孟蝶垂眸略一沉思就明白了,大易朝不比梦中世界有互联网,那边的人哪怕宅在家中也能通过新闻等等渠道知道天下事,大易朝消息闭塞,很多人身边只要没有这样的事就觉得世间没有这样的事,套用一句互联网上的话,身边即世界。 侯夫人出身的荣国公府,嫁的勇毅侯府,两府的爷们儿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赌钱的,她没亲眼见过,自然也就不太把这个当回事。想通了之后,孟蝶眼珠一转:“祖母,您还记得年前我那铺子有次晚开门了么?好些人都问怎么了?” 侯夫人想了想:“有印象。” 孟蝶:“头天晚上荣掌柜见了一对儿老夫妻,他眼睛都哭得肿成了一条缝隙,又头昏脑涨的,这才误了开铺子的时辰,至于为什么哭就是因为赌。” 侯夫人面露惊讶:“这是怎么回事?那对儿老夫妻又是谁?” 孟蝶:“那对儿老夫妻原本是扬州府的官牙,荣掌柜原也是扬州府的人,只不过父亲早丧,孤儿寡母的被族人欺负,等他母亲被气死后,族人更是要将他两个妹妹卖入妓馆,年纪幼小的他豁出命去大闹了一场,这事儿没成却也被族人撵出了家门,家产也被叔伯霸占。” 侯夫人长叹一声:“这可怜的。” 孟蝶也跟着长叹一声:“那会儿他两个妹妹小的那个才两岁,他养不活只能自卖其身,偏他又非要带着两个妹妹,谁家肯买啊!也是赶巧儿,我祖父那时候正在湖州做官,官声尚可,那牙人就带着兄妹三人千里迢迢到了湖州,废了好一番周折,将三人卖入我娘家。” “祖父怜惜他小小年纪也知爱护家人,便让他跟随着小主子们,平日里跑个腿儿打个杂,顺便认几个字儿,长大了就做了掌柜。” 温氏接口:“苦尽甘来,他这也是遇到了贵人,那牙人当真心善。” 侯夫人颔首:“荣掌柜也算是否极泰来。” 孟蝶叹息:“荣掌柜是否极泰来,可惜那牙人是好人没好报,摊上了个赌鬼儿子,弄得家破人亡。” 侯夫人坐直了身体。 孟蝶:“这牙人原有三个儿子,长子继承了他官牙的身份,二子娶妻后开了家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偏偏小儿子不学无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染上了那赌博的恶习,开始几十个铜板,后来就变成了几两几十两银子的输赢。偏他又会说,总说没有下次了,结果是一次又一次,什么样的家业能经得起这样败?” “没钱赌他又从赌坊借钱,白纸黑字的不还又怎么行?搅和的他大哥官牙身份也没了,又因着父母给他拿了太多银子偏心太过,他大哥带着妻儿一怒之下从家里净身出户,走了。” 侯夫人蹙起眉头,明显把这事儿听到了心里:“长辈不该偏心,他也总该吃到教训了。” 孟蝶摇头:“哪能啊!他还是继续赌,没钱就说他哥哥开铺子的,让去铺子里要钱,搅合的他二哥的铺子做不下去,只能关门赔了好大一笔钱,二嫂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他二哥心里烦闷喝醉之后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 侯夫人大惊失色:“啊!” 温氏也吃惊不小。 孟蝶:“就这他也没长记性,依旧赌,没钱就抵押父母住的最后一套房子,那是牙人自己名下的房子,他抵押当然不好使,可赌场那边哪能轻易饶过?整日里派人去骚扰他们老夫妻不说,还派人去骚扰他二嫂子的娘家,那家人无奈只能将女儿和外孙外孙女一并撵了出去。他又想把二哥的女儿,他的亲侄女卖到青楼。” 侯夫人忍无可忍一拍椅子扶手:“畜生!后来呢?” 孟蝶:“牙人是祖父,父亡自然祖父说了算,哪能轮到他一个叔叔?可赌坊和青楼一直骚扰,牙人实在无奈,偷偷贱价卖了房子,将二儿媳和孙子孙女安排到了乡下,也是他大儿子一家躲避的地方,这样就算被他找到,大伯父尚在,也轮不到他这么个叔父做主。” 温氏急了:“那他们一家子就这么过日子不成?岂不是永无宁日?” 孟蝶忙道:“哪能这么过日子,牙人听说我祖父被任命为刑部尚书,夫妻俩揣着最后的一点钱,从扬州不远千里来寻荣掌柜。”孟蝶顿了一下:“他们夫妻年纪大了,路途遥远,冬日里赶路牙人摔断了腿,那点儿银子全看了病,最后一路乞讨方才到的京城,没等寻到我娘家大门儿,先一步昏倒在路旁。” 侯夫人听得眼睛上蒙了一层水雾,温氏擦了擦眼角,周围的丫鬟婆子纷纷跟着掉泪。 孟蝶:“也许是老天睁眼,那日荣掌柜出门想买些炸肉吃,路过街边看到乞丐,就过去给些铜板,牙人娘子没认出他,他反而认出了当年的恩人。” 侯夫人急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孟蝶:“荣掌柜将他们夫妻接回,又找大夫给他们看病,方才知道了事情始末,哭了一整宿后向我告假,准备去一趟扬州,我担心他出什么事,在庄子上挑了两名健壮的男子,又雇佣了几名镖局的人,还求着大哥给扬州知府写了封信,真有什么,帮衬荣掌柜一把。” 侯夫人狠狠叹了口气:“荣掌柜回来了吗?” 孟蝶:“还没呢,这会儿天冷,运河不少路段都无法行船,走旱路耗时长。” 侯夫人:“等他回来,让他来见我。” 孟蝶:“诶。” 温氏趁机又说:“祖母,这赌博实在是个恶习,每每沾染必要家破人亡,弟妹说的这种绝不是个例。” 孟蝶立刻接口:“确实不是个例,不知祖母还是否记得,当初御史参我便是因为我收留一名女子,她未婚夫去我庄子吵闹反被王庄头送官。” 侯夫人回忆了一下:“侯爷同我说过,我记得那女子原本有个青梅竹马,已经订婚,去你们庄子闹的那个是到京城又订婚的,可是?” 孟蝶:“是,那女子的兄长染上赌博恶习,拿不出银子还钱被赌坊追讨,他就想把妹妹嫁给有逼死老婆前科的赌坊管事,用做还债。” 侯夫人彻底坐直了身体:“我全想起来了,这个丧天良的东西。那女子现在怎么样了?” 孟蝶:“踏实肯干,在我庄子上给我养蘑菇呢,还是小组长。她说要努力干活儿多攒些银子给自己赎身。她那青梅竹马也好,等着她呢。” 侯夫人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都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门亲,幸好没真的散了。”说完又看向孟蝶:“要我看你也别要她的赎身银子了,身契直接给了她让她同青梅竹马早日完婚。她的身契银子我补给你,我再出几两银子给她当嫁妆。” 孟蝶一笑:“那我先代她谢祖母的赏。” 以前从未见到过赌鬼的侯夫人这会儿彻底留了心:“这赌博当真是恶习。” 孟蝶:“不瞒祖母,我那庄子上还有个妇人是个寡母,好容易将儿子拉扯大,没等到安安心养老先等来儿子赌博没钱将她卖身为奴。都说养儿防老,她这是养老防儿,不过那小子也没得好,他家本就穷,还不起钱被赌场的人打了一顿死了,也算是恶有恶报。” 孟蝶做了个总结:“只因我那庄子上这两年有太多的妇人都是因为此事被卖,我察觉到府里有人赌博,这才急慌慌去找大嫂。” 温氏接口:“少时在家,听得最多的就是谁谁谁染了这赌博的恶习,导致货物供应不足,偷工减料,以次充好,最终家业败尽。今儿我听弟妹说府里有人赌博立刻急了,等不得母亲空闲,拉着她就来先回祖母。” “这赌博的人向来没有底线,他们去赌钱说不得就要仗着侯府的名头输打赢要的,败坏侯府名声,这是一则,还有一则,府里面的少爷不少,还有不知事的,若是被他们带坏了可怎么好。” 侯夫人顿时警觉:“你们说的对,既然是恶习,那必然是要惩治一番才行,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温氏想了想:“我想着,若是输了二十两银子以内的,就先打发到庄子上以观后效。输这些银子想必没沾染太久这恶习,能改正就给他们一次机会,不然就这么撵出去,未免有些凉薄。若是输了超过二十两的,想必已经深陷其中,直接撵出去就是。” 孟蝶接口道:“那些输了超过一百两的,我觉得应该将他家里人也一并撵出去,纵容家里人输了这么多银子,想必家里人也是好坏不知是非不分,这样的人还留他做什么。” 温氏:“有些人是偷的钱,有些实在是心软,我看不如这样,给那些家里人一个机会,他们若是能同那赌钱的人断绝关系就留下,以后若是发现同那人联系,再撵不迟。” 孟蝶颔首:“大嫂这做法好,如此也算全了一场主仆情谊。祖母看如何?” 侯夫人同样颔首,脸上露出满意:“这样很好,就按你们说的办。” 说完了这件事侯夫人满面疲惫,孟蝶和温氏告辞。贾嬷嬷同样跟着离开,那句看上的是二奶奶院子里的梅儿这句话到底是没机会说出口。 第94章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11节 第二天一早温氏在派差之前就道:“夏嬷嬷,通告全府,近日查出府内和庄子那边有去赌坊赌钱的人,此乃恶习,府里绝不能容。有去过赌坊赌钱的,限三日内到我这里来坦白,输钱在二十两以内的,我给你个机会,先去庄子上以观后效。” “二十到百两的,既然有这么多银子,想必富裕的很,不用在我侯府里当差,我不要身契银子,家私也可以带走,也算全了这主仆的情份。超过一百两的,既然有这么多钱,可见家底不薄,一家子又何必继续做下人呢?我放你们都离开,照样不收赎身银子可带家私,若是实在顾念着主仆情份,只要好好说一说,我也不会完全不顾往日情份的。” 有人嘴快:“那要是赢了银子呢?” 孟蝶一笑:“能在赌坊赢银子的必然是个人物,还用在我们侯府当下人?我当年不过是在赌坊玩闹似的赢了一回,不就满京城皆知了?” 那名妇人缩了缩脖子,头低低的。 孟蝶又道:“若是三日之内不来找你们大奶奶坦白的,三日后被我查出来在赌坊赌过钱,到时候可别怪我脸酸心硬翻脸无情。” 明明孟蝶脸上满是笑意,众多的管事媳妇却齐齐打了个冷颤,夏嬷嬷立刻躬身道:“是。” 昨天温氏和孟蝶去侯夫人那里说话的时候就没背着人,昨晚侯府里很是热闹了一回,有些人甚至以为是讹传,侯府待下人一贯宽宥,没有撵人出去的时候。这会儿温氏和孟蝶亲口在凝萃馆说了,侯府又炸了一次。 从凝萃馆出来,妯娌三人一块儿到孟蝶那里说话,金氏现在因为有孕,是不用她操心府里事情的,她只许要旁听就行,她率先道:“昨儿大嫂打发人来同我说这件事,我还当你们只是敲打敲打他们呢,来真的?” 温氏看着金氏:“国公府门风清正,你从来没见过赌钱的人,不知道这个危害,这是最大的恶习,只要沾上没有有好结果的。” 金氏瞪大眼睛:“真的?” 孟蝶噗哧一笑:“当然是真的,不然我和大嫂也至于如此紧张。多少人家都是因为家中子弟沾了这个赌字才败光的。” 金氏受教的点点头。她身边真的没听说人沾上赌博会怎么样,确切的说是没见过,身边的人就没有赌钱的,自然不知道这个危害,侯夫人也是如此,否则也不用温氏和孟蝶下力气说服她了。 金氏想了想:“如果你们来真的,那这府里怕是要不太平好段儿日子了。赌钱的肯定不能承认,但是能有闲钱去赌钱的,大多都是得脸的小厮或者管事,觊觎他们位置的有的是,肯定会有告状的。” 温氏颔首:“府里一直处于混乱状态肯定不行,所以我只给三天时间,这种事只能快刀斩乱麻。” 孟蝶单手托腮:“说不得三天都等不及,今天晚上就有去找你告状的。” 虽然上辈子不是乌鸦精,到底还是让孟蝶说中了,当天晚上就有人向温氏告状,然而被告状的对象并不是贾义,而是温氏的陪房小夏嬷嬷的次子夏永建。 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赌博的瘾,已经在大大小小的赌坊里面输进去八十七两银子,按照温氏今日说的惩罚方式,这是需要撵出侯府的。 温氏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有些怔愣,夏永健会去赌钱是她万万没想到的,这是她的陪房,平日里她有多倚重,这会儿就有多心凉。 脸上露出苦笑,温氏的心一抽一抽的疼,她早该疑心的,她每年都会派夏永健去之江那边收滩涂的出息以及带回各种干货,尤其是卖给侯府的干贝回来。 去年底他回来的时候说:“今年海上风实在是大,出海不易,各种干货都涨了价,买干贝所用的银子比去岁多了些。” 当时的温氏是一点儿没怀疑,真的以为是干贝涨了价,这会儿细想却是不对,娘家不止一块滩涂,若是干贝价贵,她今年初二回娘家的时候娘亲为何没有提起一句? “大奶奶。” 小夏嬷嬷满脸是泪的从门外进来。进了屋中噗通一声跪在温氏面前:“大奶奶,就看在这混账小子往日里办事尽心尽力的份上儿,饶了他这次吧。” 温氏回神,面上满是疲态:“尽心尽力?去岁的干贝是怎么回事?” 小夏嬷嬷先是一愣,眼里露出茫然,随即脸色大变。做为盐商的家仆,这点子事不去想也就罢了,细细一想哪有不懂的:“大奶奶,饶了他这次吧,我一定严加管教,绝不让他再犯。” 温氏闭上眼睛:“我饶了他,府里别人也如此,我要如何处置?” 小夏嬷嬷哭泣的声音一顿。 温氏重新睁开眼睛:“今日我才说的,晚上就徇私,嬷嬷,你说我以后还如何管家?如何在这侯府立足?” 小夏嬷嬷擦了一把眼泪:“是这个理儿。永健不撵出去,大奶奶无法服众。” 温氏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自己的奶嬷嬷理解自己。 小夏嬷嬷:“大奶奶突然要整治这赌博一事是因为二奶奶吧?大奶奶恐怕不知道,二奶奶她突然要整治这赌博是为了公报私仇。她院子里的梅儿差点儿被贾义强女干,那贾义早就开始赌钱,二奶奶这是针对他呢。” “这贾义的亲娘可是老夫人身边的陪嫁,大奶奶做这事儿得得罪多少人?我原本一直以为二奶奶是好的,可这么一看,她没安好……” “够了!” 小夏嬷嬷被这声厉喝吓得一哆嗦。抬起头,呆呆的看向温氏。 从不高声说话的温氏难得的再一次拔高了声音:“嬷嬷这是在挑拨?嬷嬷可知昨儿弟妹来找我先说的就是梅儿的事儿?” 小夏嬷嬷顶着温氏难以置信的目光,心虚的垂下头。 温氏眼眶通红:“还是说嬷嬷认为我不该整治这赌博一事?在温家的时候,因为赌博导致家破人亡的事情有多少是嬷嬷讲给我听的?” 温氏闭上眼睛:“都说赌鬼赌鬼,果然是鬼迷心窍,嬷嬷这是被鬼迷了心窍啊!我看嬷嬷还是到庄子上去冷静冷静吧。什么时候破了这迷障再回来。” “大奶奶!”小夏嬷嬷猛然抬头,求情的话哽在喉间,她看到了温氏满面的泪水。 隔壁撵了奶嬷嬷到庄子,奶兄被撵出府,在温氏的无心隐瞒下消息第一个传到紧挨着的孟蝶这边。 孟蝶得了消息就是一愣,她真没想到整治赌博这件事第一个被撵出去的竟然是温氏的奶兄。 露微面现愁容:“这可怎么好,这件事是二奶奶提的,若是因为这个与大奶奶生分了可怎么好。” 孟蝶长叹一声:“这倒不会。你就没想想小夏嬷嬷为什么也被撵到庄子上了?她总不会去赌,想来是忧心儿子一时情急说了不该说的话。” 露微这会儿也醒悟过来:“正常求情,以大奶奶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生气的。” 孟蝶颔首。 不过出了这事儿,到底是让人不快。 紧接着,这个消息宛如一阵风般迅速席卷侯府。好多人得了消息后的第一句话都是:“真给撵出去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原本没当回事的人这下都心惊胆战起来,尤其是到过赌坊赌钱的。这些人中很是有一部分人辗转反侧的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坦白,尤其是输钱超过二十两的,更是心惊胆战,几乎一夜未曾合眼。 贾义倒是该吃吃该睡睡,贾嬷嬷找到他:“这可怎么是好,这要是捅出来,你岂不是要被撵出去!” 贾义老神在在:“娘,您就是胆子小,怕什么?两个娘们儿而已,久居深宅的,她能知道外面爷们儿的事儿?只要有娘在,就没人敢告发我,他们哪个不怕得罪我的亲娘。” 贾嬷嬷被儿子这么一哄,焦急散了大半:“幺儿,你以后可不要再赌了,家里可没有什么银子了,前儿你大哥还给我摆脸色呢。” 贾义满面气愤:“他也太不孝了,怎么能跟娘摆脸色,没有娘哪有他,真是当了几天管事就不知道北了,没有娘,就凭他自己能当上管事?” 贾嬷嬷笑骂道:“那是你哥,不许胡说。” 贾义绕到贾嬷嬷身后,为她揉捏肩膀:“我知道那是我哥,他要是说我我肯定不还嘴,我这不是生气他给娘摆脸色嘛!娘,咱不生气哈,您还有我呢。” 贾义不在乎,到底还是有在乎的,次日一早,温氏和孟蝶还有金氏到凝萃馆后,夏嬷嬷就带来了两个小管事。 一个是管着花匠的,府里有花园,自然也有不少花匠,还有各个房里养的盆花盆景添置等等。他是今年春节的时候才去玩儿的,时间短胆子却不小,只去了几次就输了十六两银子。 管事跪在地上:“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几位奶奶饶了小的这次吧。” 温氏冷着脸:“我饶了你,同样犯事的其他人要不要一起饶了?这事儿没的商量,自己回家收拾好衣服到庄子上去吧,若是你真的改过自新,以后再回府里。” 小管事身子一摇晃瘫在地上。 另一个是管着买各种柴火炭火的张管事,这是个肥差,侯府每年用的柴火和碳无数,东西买的越多,他就越好克扣。 差事好钱也足,他去年夏天染上的赌瘾,幸好胆子不大,就这也输了有二百多两。这钱全是他自己的私房,家里并不知道。 温氏听着夏嬷嬷的调查,同孟蝶对了个眼神:“既然家里人不知道,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张管事眼睛一亮。 温氏:“张娘子,你可愿意同他断绝关系再不往来?我给你们一家子一天考虑的时间,今晚来回我就行,若是愿意跟着他出去我不要你们所有人的赎身银子。不过若是选择与他断绝往来,以后若是被发现偷偷来往,那时候再出去可就不好看了。” 张管事同样瘫在地上,他以为他也会去庄子上。他可是王总庄头的小舅子,大奶奶就这般不给面子? 处理完这件两件事,温氏开始派差,因为刚刚处理了两个人,凝萃馆的气氛十分凝滞,各个管家娘子们都小心翼翼的,深怕一个不小心惹火上身。 今日张管事直接被撵出去一事再次给了府里和庄子上的人一个重击,那些去过赌坊的人更是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 张管事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拿着自己的身契在几个健壮小厮的监督下垂头丧气的离开侯府,出了侯府后门,他立刻雇了一辆马车直奔勇毅侯府郊外的大庄子,他找他姐夫去。 王总庄头这会儿同样得到了消息,他老婆也就是张管事的亲姐姐急得在屋里转圈:“我就说不让他自己去说,他非得去,这下好了,被撵出来了吧!大奶奶二奶奶也是,就这么给撵出来了,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也太心黑了。你说怎么办?要不要去求求世子?” 王总庄头瞪了一眼自己老婆:“大奶奶二奶奶都是世子的儿媳妇,大奶奶那里也就罢了,二奶奶那里因为二爷不在家,世子和夫人都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她不翻天不会有人说的。何况这事儿老夫人也同意,世子就能反驳?” 王娘子:“那怎么办?就这么看着我兄弟被撵出去?” 王总庄头:“你先别着急,我们再看看。别忘了,贾义那小子也赌,看看大奶奶和二奶奶怎么处置他。” 王娘子无语片刻:“处置他?那小子主意正着呢,肯定不能自己去承认。他亲娘又是老夫人的陪房,府里面谁敢去告发他?” “谁敢?”王总庄头冷笑一声:“府里面前些年可买了一批小子丫头,他们都是孤身一人在府里,有混的好的也就罢了,混的不好的给他三五十两银子,你看他乐不乐意去告发?” 王娘子眼睛一亮:“妙啊!当家的,还是你有智谋。就等着第四天他们在凝萃馆派差的时候说出去。” “不。”王总庄头笑了笑:“二奶奶不是说她要查吗?就等着她说查完了处理完毕的时候说。” 王娘子更乐了:“这个好,我听说就是她攒拢的大奶奶做这件事,既然她这么厌恶赌博,贾义输了得有一千两银子,看她怎么处置。” 有多少人准备看孟蝶的笑话孟蝶不清楚,她这会儿心情正好的在翻账册,奶油蛋糕等甜点受欢迎的程度大大超出她的预料。赚的银子同样超出她的预料。 原本以为一天能有三四百两银子入账就是好的,今日一看账册,过年这些日子,每天去掉税钱和本钱,平均都能有六百两银子的收入。过了十五这两天收入有些下滑,也依旧有五百两左右的收入。 孟蝶合上账册,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自己都忍不住怀疑了,她上辈子可能真的财神庙前长跪不起了,让财神记住了她,要不这做生意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 “二奶奶,王庄头到了。” 孟蝶从里屋到了厅堂:“让他在回廊处回话就行了。” 王庄头行完礼,到了回廊,桦儿又给他送来一杯热茶,王庄头谢过,热茶下肚瞬间暖和许多。 孟蝶道:“眼看到了耕种的时候,那个新得的大庄子我想过了,若是种植多种农作物就得一直看着四时节气,十分忙叨人,倒不如还种小麦和稻子。” 王庄头有些吃惊:“四千多亩地全种小麦和稻子?” 孟蝶:“对,哦不对,今年特殊,你划出十亩来种胡萝卜,收了之后安排人晒成干,我有用。其余的全种小麦和稻子,留下你们庄子上的人够吃的以及我这边用的面粉,其余直接卖掉,不操乱七八糟的心。” 王庄头:“二奶奶说得极是,只是这四千多亩地仅凭庄子上现有的人怕是忙不完。” 孟蝶:“这个好办,你算出总共需要多少人,你那边有多少人,然后缺了多少人,我看过册子后等侯府过几日平稳了,就在府里问问,有没有乐意去我那里种地的,有,我就按照侯府里的规矩,也给多少月钱银子。到时候若是招不满,你再去外间招些佃农或者买些人都可以。” 王庄头:“是,我记下了。” 孟蝶:“小庄子那边还是以霍家负责的竹林为主,田地全种棉花,也不卖,都给庄子里的人用;山地庄子那边,还是以鱼塘为主,江庄头负责,剩下的地你就随便安排种什么,除了给汤菜那边留出来,剩下也都是给庄子上吃。” “山地是个重点,羊还得继续养,最好扩大一下群数,现在那个蒙古人管理不过来,就问问他的意见,再请蒙古人或者再买人都看他的意思。” 王庄头:“二奶奶,那蒙古人卓尔说,羊很喜欢吃刺槐叶,现在山上就有一大片林子,能不能留下不栽果树。他还说刺槐蜜也是一等蜜,可以寻个养蜂的放上一窝蜂。” 孟蝶乐了:“当然能了,你再问问他那片刺槐林够不够大,若是不够大,再多栽种一些也行。” 王庄头:“我回去就同他说,他能高兴得跳起来。” 孟蝶没忍住直接笑出声:“剩余的山地你根据地形看着,能种甜菜的就种甜菜,山根山脚处能种果树的就种果树,剩下的地方如果不栽种刺槐栗子树,就全部改成柞树。栽种的时候尽量在旁边修出一间屋子来。” 王庄头懂了:“二奶奶这是要大量放蚕?” 孟蝶没瞒着他:“是,这柞蚕丝我有用处。” 王庄头很乐:“那我们可有口福了,这蚕蛹特别的好吃特别的香,去岁那些大家都吃得舔嘴吧舌的。”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12节 孟蝶:“你还真别说,那个味道确实不错,油炸干煸都可以。” 露微笑着插言:“烤着也好吃。” 孟蝶哈哈一笑又转回正题:“基本上今年的事儿也就这么多,开春买粮种器具什么的,用钱只管去荣掌柜那里拿。” 王庄头:“荣掌柜是不是还没回来呢?” 孟蝶道:“前些时他写了信来,说是快了,最多一个月就能回京。” 把三个庄子上的事儿都安排好,孟蝶长出了一口气。 府里依旧不太平,第二天有四个人来坦白,他们都是小管事,手里也没有太多的银钱,染上恶习的时间也不长,最多的输了十七两银子,最少的输了八两。 温氏全都按照事先说好的将其打发到庄子上干活儿。 坦白的最后一天,并没有人来坦白,温氏同孟蝶和金氏商量着重新安排了空缺管事的人手。 真正热闹的三天期限完毕后的第一天,孟蝶和温氏金氏坐在凝萃馆里,哪怕是这些管事娘子们尽量掩盖自己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依旧被妯娌三人瞧出气氛不对。 三人也不在乎,孟蝶依旧坐在右边,缓缓的押了口茶:“关于去赌坊这件事,三日的坦白期已过,夏嬷嬷,你那边还有去找你的吗?” 夏嬷嬷:“回二奶奶,从前日晚上就没有了,昨儿一天到现在也都没有。” 孟蝶一笑:“好,看来剩下的人都是对自己有信心的。露微,念。” 大家伙儿齐刷刷看向露微,这才注意到她今儿是带了一本册子来的。 露微将册子翻开,朗声念道:“吴庆,专门管厨房厨余的,丙戌年六月第一次去好运赌坊,输三百二十枚铜钱,同月,又去好运赌坊……一共输了六两三十二文。” 伴随着露微清亮的声音,凝萃馆中好似刮了一股众人看不见的阴风,所有的管事娘子们通通打了个哆嗦,尤其是与吴庆有牵扯的,脸色煞白。 等露微告一段落,孟蝶轻笑一声:“夏嬷嬷,听清楚了吗?叫几个小厮去拿人。” 夏嬷嬷躬身:“是。” 孟蝶没看底下人的样子继续道:“接着念。” 露微继续:“赵升,仓库管事之一,掌管着府里平日用不到的杯碟碗筷,乙酉年十月开始到临县的来发财赌坊……一共输了三百一十六两银子。” 孟蝶看向夏嬷嬷。 夏嬷嬷连忙道:“我立刻派小厮去拿人。” 孟蝶颔首:“继续。” 露微又翻了一页:“贾义,掌管着……算上仗着侯府名头赖掉的三百两银子,一共输了四千六百二十四两七百八十六文。” 凝萃馆传来道道抽气声。 孟蝶看向夏嬷嬷:“还不去拿人。” 夏嬷嬷连忙应道:“是。” 三人很快都被拿来跪在凝萃馆的门外,旁边还守着六个孔武有力的小厮。 孟蝶站起身缓缓踱着步子走到门口处,三人的头顿时垂得更低了。孟蝶率先看向第一个被拿来的:“吴庆,你输的钱是这几日所有赌钱的人中最少的,你说你怎么就不来坦白呢?是想着自己输的少我查不出来么?” 吴庆砰砰砰磕头:“二奶奶饶了我吧,是我鬼迷心窍,是我鬼迷心窍……” 孟蝶一笑:“饶了你?我可比不得你们大奶奶的好性子,当日我便说过,让我查出来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你既然不把我的话当话,我又岂能饶你。” “夏嬷嬷把身契给他,除了他身上这身衣服,家私一律不准带,直接撵出去,他家里人若是胆敢与他联系,一经发现不必来回,同样直接撵出去。” 吴庆张大嘴巴:“二奶奶,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孟蝶:“拖出去。” 发落了一个,孟蝶就将目光落在赵升身上。虽然没有接触到孟蝶的目光,赵升这会儿还是抖如筛糠,在这春寒料峭的时候,后背衣服被冷汗泅透了。 孟蝶:“赵升,你还挺聪明,以为不在京城去京城周边的县城赌就可以瞒天过海,我就查不出来了是不是?” 赵升抖着身体,说话结结巴巴:“二、二奶奶饶了我这一遭,我来世当牛做马报答二奶奶的恩情。” 孟蝶:“免了,我可不想有个赌鬼在我身边。” 赵升:“我肯定戒赌,我再也不赌了,我发誓我……” 孟蝶:“晚了,从你开始赌,从你开始隐瞒不坦白,一切就都晚了。夏嬷嬷,除了他外,他的妻子儿女同样家私一样不许带,一并撵出去。至于他父母那边查清有没有给过他还赌债,若是没有年龄一大把就算了,若是有,也一并撵出去。” 赵升大惊失色:“二奶奶,我儿女不知道我赌钱,他们是无辜的他们是无辜的,他们真的是无辜的。” 孟蝶冷哼一声:“这会儿知道儿女了?赌钱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隐瞒不报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会儿想起来了,这世界上什么药都有卖的,唯独没有后悔药知道为什么么?因为发生的事儿就是发生了,时光不可能倒流。拖出去。” “二奶奶,二奶奶……” 贾义原本还老神在在,听着赵升越来越远去的声音,心底终于升起一丝丝恐惧,生平第一次有了后悔的念头。 孟蝶站在他面前,贾义盯着孟蝶的裙摆,头垂的更低了。 孟蝶:“贾义,你亲娘是老夫人的陪嫁,伺候了老夫人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平日见了也要称呼一声姐姐,想来是因为这个,你就不把我们这些年轻的主子放在了眼里,是也不是?” 贾义叩头:“二奶奶,小的绝没有这个想法。” 孟蝶:“没这个想法?我和你大奶奶这几日正整治府里上下去赌坊赌博一事,你昨日偏又去赌坊赌钱,你这是打量我查不出来呢,还是觉得我这个年轻的主子收拾不了你?” 贾义:“二奶奶是主子,小的是奴才,主子教训奴才天经地义,小的绝不敢对主子心存不敬。” 孟蝶噗哧一笑:“你还知道主子教训奴才天经地义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教训教训你让所有人都瞧瞧,人人还都当我这年轻主子好拿捏呢。夏嬷嬷,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夏嬷嬷激灵一下:“还有娘亲贾嬷嬷,哥哥嫂子并侄儿侄女以及两个出嫁的姐姐。” 孟蝶重新坐回椅子:“你派两个人去问问他的两个姐姐,是愿意跟着一起出去还是断绝关系,想好了再来回,一旦选择可没有后悔的余地,不然真有什么,可别指望我给脸。” “他自己除了身上穿的衣服,其余一律不准带,直接撵出去,贾嬷嬷和他兄长一家,到底是伺候过老夫人的,我格外给她一个面子,允许他们把家私带走,然后一并撵出去。” 夏嬷嬷呆住。 贾义眼睛也直了,他猛然抬头看向孟蝶,孟蝶坐在里面,凝萃馆中管事娘子排成排,透过一道道缝隙,他不知道是太远了还是怎么样,只能模模糊糊的瞧见孟蝶今日穿的天蓝色裙摆。 孟蝶淡淡的看向夏嬷嬷:“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办?” 夏嬷嬷又是一个哆嗦:“我这就去办。” 贾嬷嬷身份在府里到底不一般,夏嬷嬷亲自着几个婆子去拿人,奔着去她家走到一半儿的路就有人来回:“她在老夫人的屋里哭呢。” 夏嬷嬷顿时有些踌躇,不知道是继续去拿人还是先去回二奶奶。她身边的人彼此挤眉弄眼,却没有一个敢吭声的。 最终夏嬷嬷一跺脚带着几个婆子直奔正房,今儿这事儿是二奶奶吩咐的,换做是大奶奶她一定不会去,哪怕大奶奶管家。夏嬷嬷心里很清楚,大奶奶纵然管家,这个家年轻的主子里谁也越不过二奶奶去。 二奶奶的祖父可是刑部尚书,那可不是吃素的,她自己又是县主,真的不高兴,别说老夫人,就是老侯爷也会让她一两分。心中又忍不住埋怨,贾嬷嬷和她儿子是真真作死。 刚到侯夫人这边,就听见屋里贾嬷嬷断断续续的哭诉声:“老夫人,我也知道义儿不对,这次饶了他,我一定好好收拾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他也算是老夫人看着长大的,他就是孩子心性一时好奇罢了,这会儿给他个教训,他肯定能改好的。” 侯夫人:“你也太宠他了。” 贾嬷嬷泪如雨下:“老夫人说的是,实在是我狠不下心,恩儿啊,我的恩儿……” 贾恩,贾嬷嬷的第二子,聪明伶俐又踏实肯干,当初跟在世子身边,将世子照顾得十分妥帖,很得侯夫人喜欢,偏十七岁的时候得急病去了,不久之后贾嬷嬷的丈夫贾贵念子心切,也得病去了。丧子又丧夫,贾嬷嬷对还年幼的贾义难免溺爱起来。 听到这个十几年没人说起的名字,侯夫人长叹一声。 贾嬷嬷继续道:“老夫人,犯错了就要罚我知道,念在他还是个孩子,看在我们主仆一场的份上儿别撵他出去,让他到庄子上好好干活,我严加管教,绝不再犯……” 夏嬷嬷挑帘进屋到外间:“老夫人。” 侯夫人一顿:“进来吧。” 夏嬷嬷进屋躬身施礼:“回老夫人,二奶奶吩咐将贾嬷嬷及其大儿子一家全部给了身契,一并撵出去。” 正在哭泣的贾嬷嬷一瞬间眼泪都顾不得流了,震惊的看着夏嬷嬷。 侯夫人也很意外:“一并撵出去?” 夏嬷嬷又回:“贾义一共输了四千多两银子。” 侯夫人大吃一惊,贾嬷嬷也呆了呆,这么、这么多银子吗? 夏嬷嬷继续道:“按照大奶奶说的处罚规矩,贾义输了这么多银子家里人也是要一并撵出去的。除此之外,贾义还仗着侯府的势输打赢要,赖了三百两银子。” 贾嬷嬷哆嗦了一下,恨恨的看着夏嬷嬷:“这不可能,义儿只是孩子气,好奇心重才去了赌坊,他绝对不敢仗势欺人的,何况他若是真的仗势欺人,又岂会只赖掉三百两,反而给出去四千多两银子。” 夏嬷嬷丝毫不怵:“京城里的赌坊都有背景,他赖了一家之后就换了一家,后来也想赖的,那家后台极大,他不给钱就要送他去官府,还要来侯府要钱。这事儿不还是你典当了不少主人们给的赏赐,最后拿钱了事的么。” 贾嬷嬷头皮发麻,完全不敢抬头。 侯夫人锐利的目光看向贾嬷嬷,看着她闪躲的目光,心中猛然一沉。 夏嬷嬷继续道:“不止如此,他昨儿又去赌了,二奶奶这才动了大气,说贾嬷嬷伺候了老夫人一场,给她一个体面,允许他们一家子除了贾义外所有人拿走攒下的家私。” 侯夫人目光紧紧盯着贾嬷嬷:“昨儿又去赌了?难道说他不知道他大奶奶二奶奶整治府里去赌坊赌钱的人?这是一点儿没把主子放在眼里啊!怪道蝶丫头动了大气,撵出去,按照你们二奶奶说的,全撵出去。” 贾嬷嬷匍匐在侯夫人的裙摆下:“老夫人,老夫人,我十四岁跟着您到了侯府,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几十年都在这侯府,伺候老夫人伺候小主子,老夫人就看在几十年的情份上别撵我出去,别撵我出去……” 侯夫人一闭眼:“拖下去。” 贾嬷嬷一家子都被撵出去彻底让侯府炸了起来,无论是粗使的杂役还是丫鬟婆子,又或是管事的,嘴里说的都是这件事。 很多人依旧不敢相信这个结果,那可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在侯府里多么有脸面的存在,真就这么撵了? 第95章 王总庄头得到消息后眼睛直了,他同大多数人的反应一样:“真给撵出去了?” 小厮点点头:“真给撵出去了,贾嬷嬷哭得嗓子都哑了。” 王总庄头擦了一把额头冒出的冷汗,只觉得这屋里冷的可怕。 被撵出来的张管事同样傻眼,贾嬷嬷一家都被撵了出去,他还有什么指望?他还怎么回侯府继续吃香喝辣? 王娘子也傻了眼:“当家的,你安排的人不是还没说话呢吗?二奶奶这是怎么知道的?还这么详细,赖掉三百两银子都知道。” 王总庄头傻愣愣的看着小厮:“对,二奶奶怎么知道的?” 小厮无奈摊手:“哎呦我的爷,二奶奶那是多有钱的主儿,她随便派个人去赌坊门口撒点儿银子,那些人就恨不得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说了,什么消息打听不出来啊!” 王总庄头终于回神,是了,他们侯府这位二奶奶那是活财神,手里握着座银山呢,她有什么做不到的。 张管事看着王总庄头:“姐夫,这可怎么办?” 王总庄头思索了一会儿看向自己的老婆:“现在绝对不能顶烟儿上,贾家这么倒霉,贾嬷嬷求情都没行,绝对和贾义昨儿又去赌坊有关。你最近尽量不要出庄子,也不要同弟弟联络,以免被人瞧了去,真的告你一状,怕是我也保不住你,甚至有可能被牵连。”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13节 王娘子张了张嘴,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弟弟:“二奶奶这也太张狂了,说撵出去就撵出去一点儿情面也不给。荟大奶奶也是个没气性的,就那么的看着大奶奶和二奶奶耍威风一声也不吭。等赶明儿发现这中馈彻底没她什么事儿的时候,看她怎么办!” 王总庄头:“荟大奶奶本来就是二老爷那边的,管家一事本就同她没有太大关系,而且我还听说荟大爷准备谋外职呢,他准备去守边关。” 王娘子一顿:“边关可危险,指不定什么时候打仗。” 王总庄头:“那也得看什么身份过去的,又担任什么职位,凭借着侯府的势力,他最多日子过的苦一些,性命定然无忧。与其指望着荟大奶奶同二奶奶打擂台,倒不如期待一下马上进门的三奶奶。三爷可是大房的。” 王娘子蔫蔫的:“三爷是庶出,哪有庶子媳妇能同嫡子媳妇要强的。” 张管事突然嘿嘿一笑:“姐,三奶奶不一定敢同二奶奶要强,大奶奶那边就不一样了,大奶奶什么出身,一个商户女罢了,三奶奶的祖父可是兵部右侍郎,她又是嫡出,这家世比大奶奶能强出十里地去,我就不信她乐意屈居人下。” 王娘子想了想,脸上露出笑容:“这倒也是。” 张管事更着急的是自己:“姐夫,眼下我怎么办?” 王总庄头沉下脸:“我在临县给你租个小院子,你先离开京城去避避风头,等主子们的气消了,我想办法先把你弄到庄子上来。” “诶。” 王总庄头又道:“你可不许再赌了,把这恶习给我戒了。” 张管事连忙保证:“哪还能继续赌啊,当初就是一时好奇,合计着没事儿的时候玩儿两把,我要是早知道会丢了差事,打死我也不会进赌坊的。我还知道咱们府里还有进去过的,你说要不要去告发?” 王总庄头想了想摇摇头:“我估摸着剩下的人明日都会去坦白,二奶奶查的太详细了,他们不敢再有侥幸心理。” 事实证明王总庄头能当上总庄头确实有两把刷子,第二天温氏和孟蝶刚刚到凝萃馆落座,就有四个人跪在了凝萃馆门外。他们是来坦白的。 这几个人之所以一开始没坦白,都是因为他们刚染上赌瘾,还没去几次,也没输几两银子,就这样抱着侥幸的心里。 现在他们真是毁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二奶奶有这样的本事,他们一定在第一天就来坦白,去庄子就去庄子呗,以后再想办法回来,这要是被撵出去…… 怕什么来什么,耳边响起孟蝶的声音:“你们几个输的银子都很少,若是前三日来坦白,按规矩就去庄子上,可你们偏不,非要装没事儿人。不过你们到底是自己来坦白的,我允许你们带走这些年攒下的家私,自个儿离开侯府吧。” “二奶奶,小的知道错了,别撵我出去,您把我打发到庄子上,让我干什么都行。” “二奶奶,小的几辈子都在府里伺候,还请二奶奶开开恩,把我打发到庄子上,我去种地。” “二奶奶……” 几人苦苦哀求,谁也不想出去。他们在侯府里虽然名义是下人,是贱籍,实际上他们的日子非常舒服,都是管事,一个月赚的最少的都有五两银子,每月还有五十斤的米粮可以领,春夏秋冬还各有两身应季的衣裳,逢年过节还有赏赐。这样的日子,别说侯府里其他下人羡慕,就是外面多少良民给他们这个机会,那也会打破头的去抢夺一番。 孟蝶没吭声,只是摆摆手。立刻就有强壮的小厮将四人拖走。 管事娘子们同时缩了缩脖子,在这一刻清晰的认识到二位奶奶整治赌钱的决心,以及对去赌坊赌博一事的态度,想要在这个府里,除了好好做活儿伺候好主子,赌坊绝对不能去。更深刻的认识到,侯府变天了!任凭是谁别想仗着老资格就拿乔,二奶奶平日里笑是笑,心狠着呢。 整治了赌博,孟蝶打一巴掌立刻给了个甜枣:“过年的时候,我蒙陛下洪恩赏了一座庄子,这件事想必你们都知道,我那儿的人手不够你们应该也清楚。眼看春耕在即,我准备招募一些人手。” 管事娘子们各个目光晶亮,殷殷的看着孟蝶。 夏嬷嬷立刻问:“敢问二奶奶需要些什么样儿的人。” 孟蝶一笑:“我那庄子我只准备种麦子和稻子,故此要的人也很简单,只要会种麦子和稻子就行,种地的工钱我按照侯府的规矩结算。” 屋里所有的管事娘子们齐齐傻眼,夏嬷嬷失声道:“二奶奶只种麦子和稻子?” 孟蝶颔首:“有愿意过去的,直接到范嬷嬷那里报名。” 等温氏和孟蝶还有金氏离开凝萃馆,这些管家娘子们迅速凑到一起议论纷纷。 “二奶奶这是什么意思?那么大个庄子只种麦子和稻子?” “哪能只种麦子和稻子啊,又不是过家家。” “这种点儿芝麻棉花各种豆类白薯红薯的,一年得多出多少出息啊。” “就是,这样一年搞不好就得差出去上千的银子。” “上千?二奶奶的庄子四千多亩地呢,全是良田,粗粗一算,一年最少差三千银子。” …… 众人七嘴八舌。 “夏嬷嬷,二奶奶年轻,怕是还不懂这里面的事儿,要不您同二奶奶说说?” “对呀,夏嬷嬷,咱们做下人的不就得为主子着想么。” 夏嬷嬷乐了:“我去说?亏你们想得出来这主意,二奶奶那边我哪能说得上话。” “哎呦,您是我们府里的总揽嬷嬷,别说是二奶奶那边,哪位主子那边您说不上话儿呀。” “夏嬷嬷您就别在谦虚了,这事儿除了您还有谁能说得上话儿?” 夏嬷嬷直接摆摆手:“你们也甭给我灌迷魂汤,有空同我说这个,你们去找露微姑娘或者是范嬷嬷才是正经,那是二奶奶的陪嫁,人家说一句顶我说十句。” 大家伙儿一顿,其实刚刚她们也不是没想过这两人,只是露微上次给了她们好大一个没脸,范嬷嬷又基本不在府中,平日里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这会儿怎么好去说? 夏嬷嬷一看她们的样子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不然你们就再等等,你们为主子着想,别人就不为主子着想了?尤其是二奶奶院子里面的,她们肯定比你们更忠心。” 众人悻悻然笑着,彼此间挤眉弄眼,都知道夏嬷嬷的意思。 孟蝶屋里院子里的丫鬟们除了露微杏黄和雪青是她自己带来的,其余都是府里的家生子,刚过去的四个粗使丫鬟平日进不得屋子,肯定说不上话,玫红,湖绿,梅儿,樱儿,桃儿和梨儿以及新提上去的柳儿四个都是能说得上话的。其中只有湖绿和樱儿的家境好些。 湖绿的老子是仓库的管事之一,专管平日里用不到的各种玉器摆件,她娘是管事娘子也管着这个,玉器贵重又不长挪动添换,油水少,但是凭借着月例银子和每月的米粮,他们家日子不错,她的兄弟姐妹也都勤快,除了年岁小的,其余的在各房各处虽然都没有混成什么大丫鬟或者贴身小厮这种,也都是各有差事。 樱儿家境也不错,他爹会点儿木匠手艺,平日里有些粗使的东西坏了都是归他爹修理,虽然不是管事,月例银子和米粮也不比小管事少多少,偶尔一些彻底淘汰的东西他也能分一小份儿填补家里。她娘倒是没有什么正经的差使,不过她的兄弟姐妹同样是除了年岁小的,各个都有差使。 玫红的家里就差了,论理她爹会点儿修补首饰的手艺,日子应该过得不差,甚至比樱儿家还要好才是,可偏偏她爹是个酒蒙子,整日里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喝酒的路上,她娘在生她妹妹的时候,因为一直干活动了胎气导致早产,最终一尸两命。 她哥哥倒是个好的,对玫红也好,有一口吃的都先可着玫红,要不是有这么一个哥哥,玫红都长不大,可惜她哥手笨,鸭子爪子不分瓣儿,首饰到了他手里不被修补的更破都是好的,没有手艺只能去卖力气,府里哪有那么多的力气活儿?他又老实木讷不会巴结,没有靠山也就没有长期的差使,兄妹俩的日子以前过得别提有多苦了。 后来孟蝶院子说要人,她那会儿已经赚了大笔银子,院子里的差使成了香饽饽,要不是玫红梳头的本事实在过硬,孟蝶这边又只要两个人,还是在孟蝶陪嫁丫鬟眼皮子底下干活,一般人不敢动小心思,玫红都竞争不上。得知得到这个差使那天,兄妹俩激动得一宿没睡,总算能吃饱了肚子。 梅儿和梨儿家里自是不必说,梅儿家里人懒还总想一步登天,一肚子的坏水儿,日子怎么可能过得好。梨儿家里主要是她爹娘没手艺也没靠山,也不是那特别勤快的,日子自然也就过得很一般。 桃儿她爹同玫红的哥哥差不多,只会出一把子力气,没有什么长久的差使,能赚几个钱?她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她又是后娘,虽然后娘心肠不坏,可人家肯定更顾着自己亲生的,这一点桃儿也理解,同她后娘关系不差,不过她家穷也是事实。 柳儿四个更不必说,她们爹娘但凡有点儿本事她们当初也不至于进了孟蝶的院子当粗使丫鬟,那会儿孟蝶可是刚嫁进来,一手的烂牌,别说府里得脸的大管事,就是小管事也多是瞧不起她的,也得亏崔老太太来了那么一出,孟蝶将人骂跑了,管事们见这不是个软性子这才没敢随意欺压。她院子里的差使谁能看得上? 所以这会儿盯着她的院子总没错。 自打孟蝶说了雇佣种地的人之后,除了湖绿和樱儿家没什么太多想法,其余人家各个都有想法,玫红的哥哥是最单纯和直接的:“妹妹,我想去给二奶奶种地,你那边能不能说个话儿?” 玫红眉开眼笑的:“你当是咱们府里的庄子呐,种地也得给小庄头孝敬,二奶奶那边不用,你正常报名就行。我还得到一个消息,二奶奶说了,到时候每人分一块大小相同的地,最后谁的地收成最好,还有赏呢。” 玫红哥哥乐得直搓手:“那可就太好了,按照府里的规矩去庄子种地供饭不说,一个月还能有八百文的收入,每月还有五十斤的米粮。” 玫红也很乐:“对呀,虽然种地不是整年,可这从春耕到秋收最少也要忙七个月,这样每月剩下的米粮也够不干活儿的时候吃了,几吊钱就能攒下来,我这里也还有点儿钱,过年的时候哥哥说不得就能给我娶个嫂子回来了。” “我不用你钱。” 玫红压低了声音:“我给二奶奶梳头得了不少的赏钱,娶嫂子的钱早就够了,我就是不敢拿出来,担心被咱们爹知道我能赚赏钱,他到处嚷嚷又逼我拿钱买酒,你到那边种地到时候就说是你得的赏钱,现在你可比他魁梧多了,他不敢和你来硬的。” 玫红哥哥恍然大悟,怪道呢,二奶奶院子里跑腿儿丫鬟们都得了不少赏银能打起银首饰了,自己妹妹这个在屋里伺候的反而没拿过什么赏钱,他还以为妹妹跟着吃喝很好所以没赏钱,原来是妹妹没说偷偷攒着呢,还是妹子聪明。 桃儿家里也差不多,而且是夫妻俩连同她大弟一块儿去,就连她出嫁的姐姐一家也愿意去,听闻桃儿说不用给庄头孝敬就高兴得合不拢嘴了,压根儿没想着管事的事情。 梨儿家一心当管事,发现没着落后就不怎么热情,不过她爹娘还是报了名,她哥哥嫌弃种地累不想去,被她爹骂了一顿也老老实实的报名了。 梅儿他们家急坏了,她爹早早的让她娘进府接梅儿回家,守府门的不清楚梅儿家发生的事情,就让进来了,结果尤氏刚到孟蝶这边就被守院门的婆子拦了。 尤氏还以为同以前一样:“我是来接我们家梅儿的。” 赵婆子眉眼一厉:“你们家梅儿?也不怕风大扇了舌头,什么是你家?你也配有家?” 尤氏惊了,直接喊:“梅儿,梅儿……” 赵婆子伸手就推了她一把,边推边道:“嚷嚷什么?扰了主子的安宁直接给你撵出去。” 尤氏下意识的就要还手,王婆子从倒罩房里冲出来帮着赵婆子:“你还敢打人不成,走,去找夏嬷嬷。” “明明是你们先动手推我的。”尤氏不甘示弱。 赵婆子冷哼:“推你怎么了?你想闯主人的院子,不推你难道说让你闯?” 尤氏:“我什么时候想闯主人的院子了?我就是想接我家梅儿回去一趟。” 赵婆子:“呸,你家梅儿?哪是你家的?这府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包括所有的奴仆都是主子的,梅儿要在主子身边服侍,你说接就接?” 王婆子满脸讽笑,压低了声音:“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梅儿姑娘你就别想了,做下那么没人伦又丧天良的事儿,你还想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露微姑娘已经传下话来,以后你来一次打一次。” 尤氏的眼睛顿时就直了,她想过梅儿回家后同他们哭诉,同他们大闹一场,她也想了自己该如何赔不是,到时候就将所有的错儿都推在贾义身上,横竖他们一家子都被撵出去了,还能对证不成?自己怎么说也是梅儿的亲娘,生了她又养了她,还真能记一辈子? 来时多么的有信心,回去时就有多么的火冒三丈。她刚一回家,钱喜和钱有余这对儿父子俩齐齐发问:“梅儿呢?” “梅儿?”尤氏破口大骂:“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白养她这么大,现在翅膀硬了不认咱们了。” 钱有余眉眼露出凶气:“什么叫不认咱们了?” 尤氏咬牙切齿:“在院子里不肯出来,没有爹娘啦。” 钱有余:“这个不孝的贱人,我去她抓回来。” “你回来!”钱喜一把抓住儿子,面色沉沉的看着妻子:“她真这么说的?不回这个家,不认咱们了?你就没同她好好说说?” 尤氏冷笑:“好好说说?我连大门儿都没进去就让人家给我打出来了,还说见一次打一次。这个白眼狼挨千刀欠艹的货,我怎么就没在她小时候掐死她……” 啪——响亮的一耳光后,尤氏的脸颊迅速红肿。 尤氏的咒骂停住,震惊的看着钱喜。 钱喜强压着怒火:“你就没说几句和软的话?上次我们被贾义那王八羔子灌了酒,开始没听到声音,你就没同她说?” 尤氏落下泪来:“说,也得给我机会说,这个小贱人压根儿就没露面,守门的俩婆子仗着势力直接就给我推了出来,我摔了好大一跤,你不怪那小贱人,反倒来打我,我跟你拼了。”尤氏疯了似的扑向钱喜。 钱喜抬腿踹了尤氏一脚,将人踹个四仰八叉,尤氏顿时发出震天的嚎哭声:“你这个丧天良的,女儿不认你,你打我……” 声音实在太大,左邻右舍纷纷从屋中出来。扒墙的扒墙,开窗户的开窗户,自诩关系还不错的干脆从大开的院门进来:“这是怎么了?” 尤氏痛哭流涕:“我不活了,女儿不认我,当家的又打我,我还活个什么意思啊……” 有人劝钱喜:“孩子们还在呢,有什么不能背后说。” “这是怎么了?今儿不是还买了肉吗?” 也有妇人来劝尤氏:“这到底是怎么了?你不是说去接梅儿吗?” “梅儿?”尤氏止住哭嚎:“她现在发达了,不认我了。” 妇人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平日里梅儿多孝顺呐,去年还给你打了对儿银手镯呢。” 尤氏一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这事儿也怪我,贾义那个小子前些时托人向我们家梅儿求亲,那会儿我们也不知道他混,她爹就先答应了,等她回来我同她说,没成想她现在跟了个好主儿,早就心就高了,看不上贾义,我说了她几句,她就怨上我了。” 妇人道:“多亏她当时没愿意。” 尤氏一愣,这怎么同她想的不一样,不是应该骂梅儿心高还怨父母吗?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14节 又一妇人劝道:“这贾义刚出了事儿,估计她心里正呕得慌,过些日子也就好了,你一个当娘的,还跟她一般见识不成?等到时候气都消了梅儿还孝顺你,说不得给你打银簪子呢。” 尤氏的身体一僵,那天混乱过后,她在屋里捡了一根银簪子,那样式同她的手镯正好相配,想来就是梅儿给她打的。 周围的人不在点上的劝慰了几句后纷纷散去,钱喜面沉似水,钱有余满脸愤愤:“爹,这个赔钱货八成是记恨咱们了,怎么办?” 钱喜冷哼:“她到底是我生的,她想不见面就不见面?你最近把她不认爹娘的事儿好好宣扬宣扬,我倒是要看看,这等没品的人她还能不能在二奶奶院子里当差。她想要保住差事,识趣儿点就自己乖乖回来。” 钱有余一顿:“那要是真被撵出来怎么办?” 钱喜:“真被撵出来直接将她嫁出去。”钱喜自信满满:“她会回来的。” 事情却没有按照他们的想法走,他们以为他们到处哭诉梅儿不孝,大家都会同情他们,结果却人人都说梅儿是最孝顺的,是个好姑娘,你们一家子等她气消了就好了。 孟蝶得了这个消息抿唇一笑,告诉露微:“最近有去各房跑腿的事儿尽量都安排梅儿去做。” “诶。”露微眉开眼笑的应下。 杏黄一噘嘴,满脸不高兴:“他们这样的直接撵出去就行了,何必同他们废话。就算他们不住在府里,也碍眼得很。”说完杏黄看向孟蝶和露微,结果发现两人都没搭茬,杏黄越发不高兴,这处理结果她非常不满意。 第96章 管事们眼见孟蝶院子里的人都没有露头儿的,这些心思活络的管事媳妇们终于安耐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请了露微到花园里说话。 露微刚一到花园就被众人团团包围。 “露微姑娘喝茶。” “露微姑娘尝尝这新出炉的点心。” “……” 露微笑吟吟的坐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回甘可真好,真是好茶。”又吃了块糕点:“这糕点刚出炉的就是更甜更香。” 见露微这般和气,众管事媳妇也就有了底气,立刻就有人道:“露微姑娘,二奶奶那个大庄子真的只种麦子和稻子啊?” “不种花生芝麻大豆的吗?这些东西种出来榨成油,那卖价可别粮食贵多了。” “是啊,还有那棉花,还有白薯和红薯,尤其是那个红薯,底下的地瓜好吃,上面的嫩叶也好吃,就是老梗晒干了冬天还能当干菜呢,这要是多种一些,不比那些粮食强?” “二奶奶年轻,怕是不懂得这地里的事儿,这学问大着呢,种什么不种什么,同样这么大的庄子,一年出息能差出几千银子呢。” 露微听着她们的说辞微微一笑:“二奶奶是不大懂。”见管事娘子们露出喜色,露微话锋一转:“所以二奶奶请了大奶奶问询,征求了大奶奶的意见。” 管事娘子们纷纷一呆,这种私产的事儿除了夫妻哪有问妯娌的? 露微笑道:“二奶奶常说术业有专攻,闻道有先后。”见不少人都露出迷茫的神色,露微继续道:“二奶奶说大奶奶管着侯府,管理得井井有条,庄子那边也打理得明明白白,她自然要问懂行的人。” “大奶奶也是疼我们二奶奶,当即就为我们二奶奶出谋划策,还给她算了一笔账,这种芝麻花生红薯等物确实能增加收入,可这些都是精贵的物种,伺候的要格外精心,少不得要多雇佣不少人。” “雇佣人你不给月例还是不给米粮?算一算也是一大笔开支呢,倒不如全种稻子和麦子,省事儿多了。看起来少赚不少银子,实际上说不得还要多剩些呢。” 管事娘子们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 露微这番话看起来是说孟蝶种稻子麦子省事儿,实际上是敲打她们呢,温氏通过孟蝶这件事,明明白白的告诉府里和庄子上的所有下人,你们弄的鬼我都知道,别以为我好糊弄。 这次花园聚会后,府里人顿时同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再也不谈论庄子上的事情,倒是有不少在府里混得实在不好,又没有靠山门路的人非常想到范嬷嬷那里报名。不过他们都没敢去,担心范嬷嬷那里要孝敬。 等从玫红哥哥和桃儿柳儿等父母口里知道不要孝敬,到了那边干活儿也没有小庄头后,这些人瞬间挤破头。甚至原本种侯府地的人也偷偷摸摸来报名。报名成功的就赶紧找理由把侯府这边的给辞了。 一开始那些小庄头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跑了不少人,心中忍不住将孟蝶骂了一顿,却也无奈只能重新招人,也不怎么敢再要孝敬,一时间庄子里和府里的底层下人们眉开眼笑。 发现最近这些日子底下人乖顺不少,温氏眉眼间又柔和了几分。尤其是她又得了娘刚给的她的消息:“珊瑚,去隔壁院子问问你二奶奶得不得闲,若是空着,我过去串个门。” “诶。” 珊瑚很快回来说孟蝶正闲着,温氏满面春风的带了两个丫鬟到了孟蝶这边。 孟蝶掐算了一下时间:“可是之江那边的事儿妥了。” 温氏颔首,细细同孟蝶说了始末。 初四的时候之江布政使接到的信件,初五迎财神他没发话,初六就吩咐了一嘴下去,命底下人严查各种商铺,比如说偷税漏税,比如说以次充好,比如说…… 谁家的买卖能一点儿纰漏没有?就算你一点纰漏没有,进货的时候每到一处就细细检查,这来回耽误的时间也够呛。尤其是之江近海,很多海物本就不耐放,这三耽误两耽误的,温家差点儿得罪了大客户,赔了好多不是小心才算压下去。 一开始温家没反应过来是针对他们家,还以为是当官的为了抓政绩所以才严查,后来发现别人家都是走个过场,就他们家全是事儿,这要是察觉不到被针对,他们也就不用混了。 请人吃饭,各种送拜帖走关系,结果之江所有官员仿佛一夜之间都变得清廉无比铁面无私,往日所谓的人脉是一个也不好使。 直到温家所有人着急上火得满嘴燎泡,一门姻亲才悄悄的告诉了他们家实情,是之江内政一把手惠布政使下的令,在之江,他的话比圣旨还管用,哪个当官的敢给温家松快?除非是自己不想松快了。 温家顿时就懵了,惠布政使?他们家怎么把人给得罪的?温老太爷看着从之江那边过来的信件,也是两眼茫然,他们家和惠家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怎么就针对他们家? 温老太太沉吟半晌:“惠家同我们还是有点关系的。” 温老太爷顿时眯起眼睛:“什么关系?我怎么不知道?” 温老太太:“勇毅侯府的孟氏,她娘家兄长的岳家正是这惠家。” 温老太爷顿时火冒三丈:“孟氏这是嫌她碍眼了,故意压咱们家给她警告呢。早就告诉过她让她装病,别出去交际,别和孟氏要强,就是不听,现在连累家中……去把你们大老爷给我找来。” “等等。”温老太太拦住下人,压低声音:“你再仔细想想,这事儿可是从八丫头的事儿出来之后出的。” 温老太爷的脸顿时就黑了:“你那意思是孟氏给她出头,给咱们家施压?这绝无可能,孟氏嫌她碍眼还差不多。” 这话是温老太爷上午说的,这脸是下午打的。 温氏的娘温大太太指挥着丫鬟们抬入几个小巧砗磲,身边的丫鬟金丝忍不住问:“太太,怎么买了几个这么小的砗磲?” 温大太太:“不是我用,是你们大小姐要的,说是给人买的。” 银线:“给人买的?是要送人吗?那更应该买大的呀!” 温大太太失笑:“我原也是这么说的,偏你们大小姐说人家就缺个几个小的,用来养珍珠的,也不是送人,是人家知道芸儿有些门路,拜托她帮忙买的。” 砗磲进府的时候动静不小,不少丫鬟婆子也都看到了,下人们就免不了乱嚼舌头。 “也不知是什么破落户,买砗磲买那么小的,摆出去也不嫌丢人。” “就这么个破落户,大太太还当个事儿办,瞧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给宫里娘娘买的呢。” “大房那边嘿嘿嘿……” 金丝从拐角处拐出来:“活儿不正经干,嚼舌根子倒是一个顶俩。” 二房的一个丫鬟冷哼一声:“有些人敢买这么小的砗磲,我们还说不得了。” 金丝同样冷哼一声,闲闲的靠在游廊的柱子上:“真是一群眼皮子浅的,人家要这么小的砗磲,那是为了养珍珠。人家堂堂布政使不比你们懂多了。” 银线也从那边走过来:“金丝姐姐别和她们废话,说了她们也不懂,咱们赶紧安排人给大小姐那边送去,她也好给惠府那边送过去。” 三言两语,交代的清清楚楚明白白,温老太爷得了这个消息,整个人傻到那里,满眼都是茫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孟氏疯了? “老太爷,老太爷不好了,不好了……”小厮连滚带爬的跑进来:“八姑娘闹着要上吊呢。”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八姑娘开始压根儿不知道她祖父要送她去做妾,经过一个春节过了十五,温老太爷同洪家谈的差不多了,也就稍稍的将口风露给众人知道,八姑娘就这么得了消息,气得她大喊大叫闹着要上吊。 温老太爷刚被打脸,这会儿肝火正旺,听着另一个孙女也不听话,他气哼哼的就奔了过去,不单单是他,温老太太还有其他几房在家里的人都来了,其余几房嘴里假惺惺的劝着,动作一点儿没有,还各个双目放光,明显是来热闹的,还有很多仆人偷偷隐藏在不起眼的地方悄悄围观。 八姑娘温珍玉拽着系在树上的腰带嚷嚷着:“给人家去做妾,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温老太爷赶到了正听见这句话:“你要是想死就赶紧死,没人拦着你。都不许拦着她。” 温珍玉冷哼一声:“死就死,谁怕谁,我现在死了还能少遭点罪,历来只见活人遭罪,可没见过死人遭殃的。何况我今日含恨而死,他日我变成厉鬼,我一定搅得你们满府不宁,有一个算一个,谁也逃不掉。”说完她就将脖子伸入套子内,脚一动,踢翻了脚下的凳子。 温老太爷大惊失色:“快扶她下来,快扶她下来。” 立刻有健壮的婆子将温珍玉扶下来,温珍玉咳嗽两声:“怎么,做了亏心事怕了?” “你……”温老太爷气得脑瓜子嗡嗡的:“洪家有什么不好,你去也不是妾,是傍妻、傍妻!” 温珍玉不甘示弱:“呸!傍妻就不是妾吗?还不是要看人家正妻的脸色,再说了,我凭什么要委身给一个糟老头子,月里的嫦娥还爱少年呢。” 温老太爷指着温珍玉:“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嫌臊得慌,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 温珍玉:“卖孙女求荣的事儿你都做得,我有什么说不得的。” 温老太爷气得大口喘气:“什么糟老头子,又什么卖孙女求荣,人家三十多岁已经是正四品的官员,年轻有为,你嫁过去分明是你高攀。” 温珍玉:“三十多岁这年纪当我爹都绰绰有余了,祖父这般不看重年龄,怎么不见你纳个大你十几二十岁的妇人回来。往房里拽的怎么都是十七八的小姑娘。”!!! 围观的人差点儿惊掉了下巴,这话也是能说的?这也是他们能听的?这瓜突然间就不香了。 温老太爷眼前一黑,大脑一片空白。 “老太爷,老太爷……” “快去请大夫……” …… 一场闹剧以温老太爷被气昏过去为结尾,送八姑娘温珍玉为妾的事儿在当家人病重的当下,自然也是黄了。 温氏从娘亲那里得了这个消息彻底松了口气,然后脸上忍不住扭曲,最终还是没忍住挑个没人的时候笑了个够。她出嫁的时候八妹妹还是个十岁的黄毛丫头,没想到几年下来,竟然长成了这样的性子。 这会儿同孟蝶说完,脸上又现出笑容。 孟蝶脸上同样扭曲,最后同样没忍住用帕子捂着嘴无声狂笑,好容易笑够了,孟蝶揉着肚子:“怪道都说亲姐妹也都不同呢,大嫂平日里高声说话的时候都少,没想到妹妹是这样的刚烈。” 温氏又跟着笑了一场:“我也是没想到她能干出这事儿,又说出那样的话,想来也是逼急了。” 孟蝶冷哼一声:“她说的也是实话,十八新娘八十郎,白发苍苍对红装,哪个新娘会心甘情愿嫁老头子,谁不爱翩翩少年郎。这个洪给事中一把年纪了还要娶小姑娘,品性一定不怎么样。贪欢好色还没下限,怎么可能年轻有为。” 温氏冷哼:“我觉得也是。”说完又叹了口气:“就是我这堂妹经过这么一闹,我家里人多规矩又不严,嚼舌头的太多了,我五叔又不是很有本事,怕是婚事要艰难。” 当爹的没本事,这个孟蝶早就想到了,柿子都挑软的捏,父母也是一样的,尤其是孩子多的情况下:“我听着这姑娘不错,要我看也别求什么高门大户的,家境清白的殷实人家就很好,主要就是小伙子一定要人品端正。” 温氏:“你这想法真是同我不谋而合了,屋里只有咱们俩我也说句心里话,咱们府里是好的,人口少些。外面有多少人家说是高门大户,里面全是龌龊的。” 孟蝶:“就是这理儿,面子不面子的根本不重要,里子有了才什么都有呢。” 送走温氏,孟蝶又给孟渊写了封信,孟渊那边自然办得妥妥当当。 出了正月雪青杏黄连着梅儿和梨儿又一同去了庄子那边,这日从凝萃馆出来。金氏和温氏也都难得的清闲,金氏干脆拉上孟蝶一块儿到温氏的院子里消遣。 进屋闲聊东一句西一句闲聊了一会儿,金氏问:“大嫂,你明明知道庄子里的人中饱私囊,为什么只是敲打敲打他们,不把他们撵出去呢。” 温氏笑了笑:“他们都是老手,全部撵出去还怎么种地?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你就算换了一批人上来,你就能保证新换上来的人也不贪吗?” 金氏蹙眉:“抓的严一些,发现就撵出去,他们只要怕了,就总能都换成不贪的。” 孟蝶也笑了:“你这法子不可行,就好比朝廷里的贪官,中饱私囊是写在我朝律法里面的,那些当官的哪个不清楚,可是你瞧瞧,这些当官哪个敢说自己一个铜板都没贪的?”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15节 金氏哑口无言。 温氏道:“水至清则无鱼,有些时候有些事就是需要上位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清楚了反而会出更多是非。只要他们不过份,就随他们吧。” 金氏:“那什么叫不过份呢?” 温氏道:“比如我们府里,庄子上大概分了三等,最上等的就是总庄头,中层的是小庄头,最下等的就是种地的,种地的又分佃农和府里的下人,他们都要给小庄头孝敬,小庄头同样要给总庄头孝敬。” “种地的被小庄头收了孝敬之后,依旧能吃饱穿暖,甚至还能有一点点余钱,这就是不过份,可若是种地的吃不饱穿不暖,那就是过份了。” 金氏瞪大眼睛:“那又怎么能保证他们不过份呢?” 温氏笑道:“隔三差五的敲打是必不可少的,一旦遇到过份盘剥种地的小庄头,雷霆手段更是不能少,最重要的就是当主子的自身正,如果总庄头还需要拿出来一部分钱财讨好主人才能保住他的位置,你觉得总庄头拿出来的这部分钱最后会从哪里出?” 金氏恍然大悟:“对哦。可是我有一点没明白,庄子上的出产本来就是主子的,为什么主子还要从总庄头讨……” 说到这里金氏突然顿住,她已经懂了。因为主子不是一个,主子们得到的东西也并不都是一样的。如果每个人又都不甘于现状,都想插一手呢? 温氏:“所以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否则人人都要插手,最终必然是一盘散沙。” 金氏仔细想了想,彻底懂了,所以孟蝶退了一步,不曾与温氏争权,一是她看不上内宅这点儿事,一方面也是为了侯府。自己内部不合,外人便有可乘之机。 不单单是这样,金氏又回忆了一下,宁夫人自从将一部分事物交给温氏之后,只要交出去的权利,她就从未过问插手过。交得端是干干脆脆明明白白。以前她只认为是宁夫人信任温氏,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意思,她如果交权交的不彻底,底下难免就有派系之争。 孟蝶悠悠道:“古往今来别说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家,就是多少王朝都是毁于党争,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小看大,见微知著。” 金氏思索片刻,重重的一点头。她现在是彻底的服了。 孟蝶也有些好奇,金安阳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又是他们那一房的长女,怎么好像对这些完全不懂的样子,完全不应该啊! “二奶奶。”桦儿挑帘进来:“露微姐姐打发我来回,荣掌柜回来了。” 孟蝶眼睛一亮:“这才刚过二月二,当初不是说怕是得二月中旬吗?” 桦儿一笑:“今年江淮一带暖和,运河没结冰,走了好长一段儿的水路,这才比预计的早了好些日子。” 孟蝶看向温氏和金氏:“大嫂,弟妹,我先回去了。” 温氏和金氏起身相送。 从温氏的院子里出来,孟蝶立刻道:“湖绿,你去正房一趟回老夫人,说是荣掌柜回来了。”当初侯夫人说要见,至于到底见不见,还是要看侯夫人现在的心情。 回到自己的院子,立刻有人引着荣掌柜进来,荣掌柜在院子中先给孟蝶请安,然后才站起身。 孟蝶打量他一眼:“还没回铺子呢?” 荣掌柜道:“没回,为免二奶奶惦记,我先来回二奶奶。” 湖绿从外面跑进来:“二奶奶,老夫人传话要见荣掌柜。” 孟蝶立刻起身:“走吧。” 去正房的路上,露微简略的将以往经过说了一下,也让荣掌柜做到心里有谱。 孟蝶先进屋的:“祖母,我把人带来了。” 侯夫人点点头:“让他在外屋回话吧。” 荣掌柜从外面进来到了外屋:“小的给老夫人请安。” 侯夫人:“起来吧,听说你去了扬州,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荣掌柜:“回老夫人,小的恩公姓杨,长子杨飞,溺亡的是次子,赌钱的是小儿子杨翼,因为杨翼卖了他已故二哥的女儿,纵然大伯父在不应由他做主,赌坊和妓馆那边也是骚扰不断,甚至还骚扰杨飞的女儿,杨飞因为几次冲突被打折了一条腿,他女儿和侄女儿都是烈性的姑娘,纷纷用刀子划伤了自己的脸,毁了自己的容貌,如此才避过妓馆的骚扰,可是他们家的钱被赌坊抢劫一空,带不走的器物也都被砸的稀烂,又不准他们离开扬州城,杨飞一家子只能躺在破庙中栖身,他妻子和弟妹每日为人浆洗衣物赚些吃食。” “小的到了之后,原是想遵着二奶奶的嘱咐花钱了事,没成想他们狮子大开口,要五万银子才肯平账,小的无奈,只好揣着孟家大爷的亲笔书信去拜访扬州知府大人,大人派了公差,小的这才带着杨家一家老小出了扬州城。” 侯夫人久久无言,好半天才问:“那个杨翼呢?” 荣掌柜:“他无钱还赌债,赌坊哪肯饶过,将他卖到了采石场,不多日子就死在了里面。” 侯夫人:“死有余辜。那两个可怜的姑娘呢?” 荣掌柜:“小的直接来回二奶奶的,他们一家子都在府外等候。” 侯夫人:“让那两个小姑娘进来,我瞧瞧。” 第97章 侯夫人发了话,很快两名小姑娘被带进来,大概是遭逢一系列的巨变,两个小姑娘十分瘦弱不说,人也畏畏缩缩的,进来之后紧紧挨着荣掌柜,跪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众人唯独能看清楚的就是两人脸上那道被利刃划开的伤疤。 侯夫人看得越发心酸,知道两个孩子害怕也没让她们进里屋远离荣掌柜:“薄荷,我记得我有一盒膏药,太医院配的,对疤痕十分有效,你给她们吧,女孩子家家的,毁了容以后可怎么好。” 荣掌柜接了:“谢老夫人。” 两个小姑娘则下意识的又往他身边凑了凑,可见对他依赖。 侯夫人的心酸又重了两分:“去吧。”转头看向孟蝶:“你也去吧。” 孟蝶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侯夫人:“那我先回去了。” 等孟蝶回了自己的院子,荣掌柜立刻回禀:“想求二奶奶给个恩典。我恩人一家想在二奶奶手底下干活儿。” 孟蝶一顿:“我听你说过,你恩人和他长子原都是官牙,说明他们都是有些本事的,在京城虽然现在难些,可等养好了身体,去牙行找份活计应该不难。”总比在她手底下当奴仆强。 荣掌柜叹了口气:“不瞒二奶奶,我恩公和杨兄弟身上的病能治,这心里的病太难了,我恩公本就年纪大了,不然也不会把衣钵传给杨兄弟。杨兄弟则是在与赌坊妓馆的人对峙的时候几次被打,现在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大不如前,尤其是她娘子,原也是个能周旋迎待的人,现在看见陌生人都有些瑟瑟发抖。” 孟蝶懂了,这是有了心理阴影,类似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倒也是。遭遇如此巨变,心性难免变化,这样吧,等他们父子都养好了身体后,若是还愿意在我手底下做事,那我就答应了。” 荣掌柜连忙道:“谢二奶奶。” 孟蝶一笑:“你回去好好休息两天,然后你就又有的忙了。” 荣掌柜想了想:“方子?” 孟蝶颔首。 荣掌柜笑得更欢了:“那我接下来可有口头福了。” 孟蝶也笑了:“多吃他们几顿,起码也要把这一次去扬州清减下来的身体补回来。” 荣掌柜打了个千儿:“小的一定不负二奶奶所望。” “哈哈……”这下是屋子里院子里的人都笑了。 孟蝶的那个蛋糕太火热了,哪怕不知道一块蛋糕一份甜点的本钱,也挡不住众人知道这东西绝对赚钱,而且是很赚钱很赚钱。 不做这一行的也就罢了,那些做买卖的商人哪有不心急的?尤其是从孟蝶手里买过面包方子的十三家商户,从年前就开始联络荣掌柜,荣掌柜一开始表示自己忙,后来也出去应酬了两回,也没一口回绝,正当十三家商户觉得有门儿的时候,呱唧一下,荣掌柜哭成了泪人,然后就扑向了扬州。 荣掌柜在扬州能那么快找到栖身于破庙的杨飞等人,也是得了在扬州大商户的暗中帮忙,否则他人生地不熟的,扬州城那么大,他哪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说不得一开始就得找扬州知府帮忙了。 现在荣掌柜回来了,这十三家商户纷纷摩拳擦掌,给了荣掌柜两天的休息时间,就开始邀请他今儿去荟萃阁,明儿去一醉坊的。一天天的吃吃喝喝下来荣掌柜因为去扬州掉的分量全涨回来了,同样,大伙儿感情也在逐渐加深。 杨老板年纪最大,今儿的局也是他组的,所以由他率步入正题:“哎,一想到要离开京城回姑苏心里就一阵不舍,以前也没这样儿啊。” 温家的老板正是温氏娘家的一位族叔,仗着温氏的关系,他家虽然比不过别家的几户,在这一群人里面,也常常是第二个开口的,温老板这会儿就接茬道:“你这是舍不得京城,还是舍不得甜点啊。” 刘老板一乐:“我看还是舍不得甜点,这甜点要不是荣掌柜再三说不能天天吃,我都恨不得顿顿吃。” 岳老板也跟着笑了:“甜点出来以前,我从未想过这世间还有如此口感之物,味道甜美,口感顺滑,真真老少咸宜。” 杨老板:“荣掌柜,咱们当真明人不说暗话,这蛋糕和甜点如此好吃,二奶奶只在京城售卖是不是有点儿大材小用了?这要是把铺子开遍我朝,既造福了各地百姓,于二奶奶也有益处啊!” 荣掌柜连连摆手:“二奶奶是什么身份,哪能把铺子开遍我朝全境?京城里也就只开这一家,绝对不会开第二家了。” 温老板道:“那二奶奶就没想过如同面包那样卖方子?二奶奶若是继续在京城经营,买方子的人不在京城开铺子就是了。” 荣掌柜一顿:“不瞒诸位,这事儿我还真没问过二奶奶的意思,去年刚弄出这个蛋糕和甜点的时候就已经年下了,忙的不行,后来的事儿你们也知道,我这才回来几天,很多事情还没料理完善。” “不过前两日我倒是见了杏黄姑娘,她还在继续研究新鲜方子,我家里的如同闲聊般问了一句,怎么就有这么多精神研究呢。杏黄姑娘说,方子多几个好卖银子呀。想来杏黄姑娘是动过卖方子心的,二奶奶那边具体什么想法我就不知道了。” 刘老板眼睛一亮:“杏黄姑娘手是真的巧,哎呦,怎么说呢,不但手巧也不知道人家怎么想的,就能想出这么些花样,我家那学面包的师傅,说是老手艺,学了也只是学了,自己研制不出什么花样。” 冯老板笑了:“你也不看看杏黄姑娘是谁身边的,二奶奶就是会调理人。” 大家伙儿又吹捧了一番孟蝶,最终荣掌柜答应先去找杏黄问问意思,然后再去探探孟蝶的口风,这一次的聚餐可谓是皆大欢喜。 荣掌柜知道孟蝶是要卖方子的,他这边与众老板说定,第二日就去了勇毅侯府。杏黄得了消息,也从庄子那边赶回来听消息。 孟蝶早有腹稿,这会儿直接吩咐:“他们想买方子,一共有三个条件,第一个就是不能在京城以及丽水和九江这三个地方售卖;第二是所有蛋糕甜点的价格最低不能低于京城价格的三成,最高同样不能高于三成。至于价钱……” 杏黄插口:“要个五六十万的。” 孟蝶庆幸自己是坐着呢,不然她非得平地摔跤不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黑了。还五六十万,你也不怕一下子把人给要跑了。” 杏黄不承认:“我怎么黑了?面包方子卖一万,奶油蛋糕比面包贵那么多,卖个五六十万的有什么不对,怎么可能把人要跑了。” 孟蝶哭笑不得,要不是她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乍一听杏黄说的好像也没什么毛病:“不是那么算的,面包才多少钱一个?不过百十文左右,别说把面包铺子开在县城,就是一些繁华热闹点儿的镇上也使得,大不了把面包切成四块,瞅着比桂花糕还大,一块卖个二三十文不成问题,一年也有的赚。” “这奶油蛋糕一块多少钱?我当初定的基本就是天价,整个大易朝也就是那么一小撮人不在乎这份银子,现在京城里大多数买来吃的都是逢年过节或是做寿时候买一次罢了,这种情况下别说是镇子,你敢把奶油蛋糕的铺子开到县城里,铺子就敢倒闭给你看。” 杏黄眨眨眼:“那降价呢?” 孟蝶:“那肯定不行,当初我定这么高的价格,就是因为原材料奶少。比如说一天怎么的都只能做出十个奶油蛋糕,又肯定能卖出去,你是卖二两银子一个,还是卖二十两一个?” 杏黄终于回过味儿来:“二奶奶您这是砸冤大头,砸到一个算一个啊!” 孟蝶:“咳咳。” 周围众人憋笑。 杏黄一吐舌头:“不能多养点儿牛羊么。” 孟蝶一摆手:“去去去,在府里都待傻了,这牲畜是那么好养的,百姓又怎么会连鸡肉猪肉都舍不得经常吃,民间多少村子,一个村儿都找不出五头耕牛来,还多养产奶呢,梦里倒是有。” 杏黄垂头丧气:“我还以为可以要个五六十万呢。” 孟蝶不搭理她,继续给同荣掌柜说:“咱们大易朝现在有一百二十六个州府,真正富裕繁华的不超过五十个,究竟有多少以及富裕到什么程度我也不大清楚,所以我的心里底线是两万到四万银子,最后具体卖多少钱,这个还要你探探他们的口风。” 荣掌柜有些迟疑:“两万到四万?会不会太少了?这几年天下太平,沿海一带极为富裕,攀比之风盛行,咱们这奶油蛋糕稀奇,到了那边一些人家做寿和过年定然会预定的。” 孟蝶笑了:“不是一锤子买卖,我要的这个银子是每年给我这么多,连续给十五年,十五年后方子他们任意使用,我不会再收钱,也不会将方子出售,但有可能交给亲朋,不过我也不会随意就交,他们同样也可以将方子交给别人,我不干涉。” 荣掌柜恍然大悟。 孟蝶:“我粗粗算过的,十三家商行一百多个州府,一家差不多能开十来个铺子,繁华地方的铺子一年能赚个三千左右银子应该没问题,不够繁华的一年几百到一千。我要两万到四万的银子差不多就是把他们所有利润都要了过来。” 杏黄忍不住又插嘴:“啊?那他们还会买方子吗?” 孟蝶:“会的,除了奶油蛋糕,不是还有很多小甜品么,比如说布丁之类的,这些用到的奶油不多,定价也不是十分昂贵,他们完全可以靠着这个赚钱。不过这些制作简单,方子很容易被人破解。” 孟蝶看向荣掌柜:“你卖他们方子的时候,就说我们独独卖的是奶油蛋糕方子,剩下的小甜品都是搭头儿。以后研发出了新的样式,也会给他们的。” 荣掌柜连连点头:“我懂二奶奶的意思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16节 孟蝶:“这桩生意牵扯十五年呢,给他们七天的考虑时间。” 荣掌柜在心里快速计算了一下:“二奶奶的要价这般便宜,哪还用七天的考虑时间,我一说,他们准准立刻就应了。” 孟蝶笑笑:“若是这十五年内出现方子泄露问题,责任在我,我不会再从他们要银子,责任若是在他们,谁泄露的谁来补偿大家的损失。” 荣掌柜:“是。” 晚上孟蝶看着蛋糕铺子那边送来的账册,正开心呢,玫红气急败坏的从外面挑帘进来:“二奶奶,不好了。” 孟蝶放下账册:“怎么了?” 玫红气得一跺脚:“我今儿回家,我哥同我说了梅儿家的事儿,自打梅儿不回家同他们断了来往,梅儿她哥就一直骂梅儿白眼狼,她娘逢人就哭,她爹遇到个人就说是自己眼瞎,也不怪闺女怨他,搞得他还多委屈似的。呸,我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恶心的男人。” 露微和杏黄挑帘进来也跟着听。 玫红继续说:“府里的人倒是有眼色,见二奶奶重用梅儿,就没跟着附和他们,反而明里暗里讽刺钱喜确实眼瞎,气得钱喜三天两头打骂尤氏和小珠,家里面整日里鸡飞狗跳的,满府全都在看他们家笑话。” “哈……”杏黄笑出声:“该!” 孟蝶没笑,坐在那里面色沉沉。 玫红也脸色难看,杏黄止住笑意:“怎么了?” 玫红压低声音:“大概是见梅儿铁了心,他们家把那天晚上贾义进了梅儿房间,甚至于把两人锁在一块儿的事儿说了。现在府里面议论纷纷的,说得不知道有多难听。” “啊?”杏黄火冒三丈:“当初我就说应该把他们一家子都撵出去,偏二奶奶软了心肠。” 露微狠狠瞪了一眼杏黄,转头看向孟蝶。孟蝶坐在桌子旁边,桌子上点着蜡烛,烛火映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无端的带出一丝阴森。 露微心里打了个突儿,轻轻走到孟蝶身边:“二奶奶,为了这么几个小人,脏了手实在不值当。” 孟蝶看了一眼露微,失笑:“你想到哪里去了,违法犯罪的勾当我可不干。明儿你安排个人,我给大哥送一封信。你再去庄子上住两天,好好安慰梅儿,别让她想不开,最重要的是看住了她。” “诶。” 从屋中退出来,露微用食指点了一下杏黄的头:“就你嘴快。” 杏黄噘着嘴:“我就是想不明白嘛,凭借着二奶奶往日的性子,早就应该把他们全家都撵出去了。” 露微看了一眼杏黄,发现玫红和湖绿也一脸赞同:“把他们撵出去就能堵住他们的嘴?二奶奶器重梅儿,将来指定要让在外面一直当管事的,又不是只在这府里生活,当初若是撵出去,现在就不是满府的人知道贾义和梅儿被锁在一块儿过,而是满京城都知道了。” 杏黄:“那、那……” 露微:“那什么那,当年在孟府,你从小就喜欢做吃食也贪吃,府里那些碎嘴的婆子们骂你馋丫头,以后嫁不出,你晚上就躲在被窝里揪着被子掉眼泪,这些都忘了不成。这世道对女子的贞洁方面要求本就多,背负着这样的流言蜚语,梅儿该怎么办?古往今来,因为流言蜚语的。”寻短见的可不少,这话露微没说。 屋内静默一片。 杏黄缩了缩肩膀:“我、我知道人言可畏。现在怎么办?撵又撵不得的。” 露微满脸烦躁的揉了揉额头:“原本二奶奶想的是当初骗梅儿开门的是小珠,锁门的也是小珠,她也没把人撵出去逼他们到绝路,那一家子应该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毕竟一旦说出去梅儿也就罢了,小珠也没了名声,他们一家子也会被耻笑,到时候等过个一年半载的,这事儿彻底平息了,二奶奶就寻个由头先发卖一些在这个府里混得实在差的人,然后趁机将这一家子也远远的发卖了,谁知道!真真都是畜生。” 玫红:“现在远远的发卖了不行吗?” 露微:“咱们府里都多少年没卖过人了,冷不丁卖出去定然会被有心人注意到。二奶奶这些年赚了不少银子多少眼红嫉妒的?这会儿突然发卖一家子,任意一人都能顺着牙人找到买主,到时候搜罗了他们一家子,说不得会惹出更大的是非,二奶奶不怕这些,但她不愿意梅儿这件事被翻出来。” 玫红也跟着暴躁起来:“哎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由着他们在府里蹦跶!” 露微垂眸:“那肯定是不能的,明儿一早估计二奶奶就会撵了那一家子。” 杏黄:“不是说……” 露微微微摇头。 湖绿突然瞪大眼睛:“二奶奶该不会是想!”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只有死人才能不开口。 杏黄瞳孔地震:“这可使不得,这、这可是犯法的!”哪怕奴才是贱籍,主人也不可以随意打杀,虽然不用主人赔命,可打板子罚银子少不了,还会留下一个人生污点。 露微:“二奶奶说不会就不会,估计是想了别的法子。” 次日一早还没等孟蝶发话,梅儿一家子就被撵了,侯夫人早起屋里几个丫鬟闲聊,讥讽梅儿妹妹小珠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时候被侯夫人听了去。 侯夫人最是听不得这等闲言碎语的,尤其是这事儿还涉及到了贾义,更是让她心里厌烦的很,直接发话将传闲话的一家子一并撵了出去。 夏嬷嬷有些发愁,侯夫人传的话是将传闲话的一家子撵出去,可梅儿的嫂子没有传闲话,梅儿的小侄女才三岁,自然也不能传闲话。 “夏嬷嬷,求求您,我和孩子都没传过闲话,我和孩子回我娘家,不与这家子来往了,能不能留下我。”梅儿嫂子抱着女儿苦苦哀求着。 夏嬷嬷纠结不已,她来的时候正听到尤氏骂她,说她是个不下蛋的鸡,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他们钱家娶了她真是倒了大霉。 夏嬷嬷身边跟着的一个婆子悄声道:“要不要问问二奶奶的意思?” 夏嬷嬷想了想:“二奶奶整日里忙的都是大事,哪看得上他们,你悄悄到那边一趟,瞧瞧露微姑娘得不得闲,若是得闲了你就问一句。” “诶。” 露微这会儿收拾停当正打算去庄子那边,婆子来回这件事,她立刻就说:“既然她嫂子没传过闲话也就罢了,真撵出去跟着那样一家子,指不定过多苦的日子呢。”当初梅儿能脱身,多亏了她嫂子,可见那妇人还是不错的。 婆子得了准信儿,立刻说:“还是露微姑娘心善,我马上回去说一声。” 露微又给了对方一两银子的赏钱,乐得对方眉开眼笑。 夏嬷嬷得了露微的话就只撵了梅儿爹娘哥哥和妹妹那四个人出去。以后若是侯夫人问起来,想来二奶奶自有说辞,在府里这么久,夏嬷嬷看得很透彻,无论是大奶奶还是二奶奶都是有担当的人,可不是那等有好处自己拿着,出了事故就让人背锅的人。 露微则是急急忙忙赶到庄子,同梅儿把这件事说了,让她心里有个底,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别往心里去。 梅儿人都傻了,她是真的没想到父母连最后一丝情面也不顾,竟然把贾义搂抱她的事情说出去,这分明就是要逼死她,顿时扑到露微怀中嚎啕大哭。 露微跟着掉眼泪,她也想不明白,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梅儿又不是那等不孝顺的。 好一会儿梅儿止住悲,被眼泪冲刷过的双眼晶晶亮:“露微姐姐,二奶奶说过,她不靠名声吃饭,在乎这个做什么。现如今我也不靠名声吃饭,那些碎嘴子便是骂我破鞋骂我不干净又能如何?我不在乎。更何况我行得正坐得端,这事儿错也不在我,摊上什么样的父母也不是我能选择的。” 露微连连点头:“好好好,说得好。别人说得再多你也不能掉块肉,这种事你越在乎那些人说得越起劲儿,你不在乎大大方方的,他们反而不说了。” 梅儿彻底擦干眼泪:“我还要把日子过好,过得比那些说闲话的人都好。” 露微:“对。而且你放心,二奶奶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梅儿急道:“不能让二奶奶脏了手。他们好不好过的我也不在乎了,从今以后,我就都当他们死了就是了。” 露微:“只要你能想开不在乎,二奶奶就没了软肋,收拾他们还不容易。” 梅儿破涕为笑。 第98章 与此同时,荣掌柜邀了十三家商行来方子买卖。也不是第一次交易了,荣掌柜直接说了第一个要求。 杨老板:“这京城不允许我们售卖我能理解,这丽水和九江是因何。”这两个是繁华的府城,他们都有商铺在那边。 荣掌柜笑道:“这两处有姻亲在那里,他们也只会在那里售卖。” 原来是姻亲,众人立刻都没了意见,这年头都讲究裙带姻亲,孟蝶想要帮衬一把亲戚谁都能理解。 荣掌柜紧接着说了第二条,众人互相对了个眼神,也都没意见。直到荣掌柜说了第三条,他昨晚儿算了一宿的帐,最终他开价三万两,众人齐齐倒抽了口凉气。 一年三万两,一连十五年,这可是四十五两。这些银子多么?对普通人来讲那绝对是天文数字,对在座的大商户来说,比如说杨家,他们家一年的流水就有几十万的银子,可那是流水,并不是净赚。 别看杨家商铺遍布大易朝,无论是租借的铺子还是买铺子哪一样不是钱?人工不是钱还是原材料不是钱?这些也就罢了,上下打点孝敬一年花费的银子最少占了净赚的三分之二。 但是——想到打点,众老板又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 他们平日里有个好方子想要保住那必须要各个方面打点,不然哪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给你设个套儿,寻个由头让你蹲监坐狱,你就得乖乖把方子吐出来。这奶油蛋糕方子是孟蝶的。整个大易朝都知道。谁敢强夺她的方子? 她祖父可是刑部尚书,这天底下所有案子最终都要交到刑部,敢欺到她头上,是不是想看看刑部大牢长什么样儿了?何况孟蝶本身也是县主,她若是一状告到皇帝皇后面前,皇帝和皇后又岂能不为她做主? 再者她夫君也不是纨绔子弟,人家在前线征战,立下赫赫战功,一旦孟蝶被欺负,前线军士第一个就得不答应,出了什么问题,皇帝不会拿前线兵士怎么样,惹出来乱子的那个绝对没有好下场。 他们从孟蝶手里买方子做这个吃食生意,哪怕有官员眼红也不会动他们。只要能把东西卖出去,那就是净赚。 杨老板咬咬牙,心中迅速有了决断:“荣掌柜,这做奶油蛋糕和众多甜点的原材料可难得?” 荣掌柜一笑:“这个诸位放心,原材料虽然价格都不便宜,却没有难得之物,我们大易朝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都能做,硬要论起来,大概北方的原材料价格会便宜些,南方会贵些。” 杨老板:“可是因为南方面粉贵?” 荣掌柜哈哈一笑:“不止,奶油蛋糕奶油蛋糕,自然要用到奶油,北方挨着蒙古族,奶类相对便宜,南方就贵喽。” 刘掌柜脱口而出:“真是用奶油做的?”说完有些悻悻然。 虽然是叫奶油蛋糕,但是满京城的人都认为这不是奶油做的,或者说奶油可能只占一点儿,用这个名字,不过是孟蝶用的障眼法,保护真正要用到的原材料。 荣掌柜笑得前仰后合:“刘掌柜,我们二奶奶何时骗过人说过假话?她既说了这是奶油蛋糕,那便是用奶油做的了。” “你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我,诸位若是买方子主要也是这个奶油蛋糕的方子,其余甜点二奶奶说那些都是简单的物件,说不得就会有人研制出来,故此你们若是买方子,我们卖的是奶油蛋糕的方子,其余甜点则是搭头儿。” 众位老板一阵恍惚,孟蝶竟然没骗人,竟然真的是用奶油做的,这可、这可真是太意外了。 由于牵扯到十五年,众人没有当场答应,都表示回家商议一番,不为别的,这方子如何保密必要事先做好安排才行。 事情进行的如火如荼,那一边孟蝶又又又被参了。 孟蝶得了这个消息后还是有些意外的,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她无论是自身还是靠山都可谓极硬,竟然还有人敢参她,最开始说卖方子的时候她还向丫鬟们保证这回肯定没人敢参她呢,结果方子还没交易成功,啪啪啪就被打了脸:“参我什么?官商勾结?” 报信儿的柞儿:“说是铺张浪费和官商勾结。” 官商勾结孟蝶能理解,她与十三家商户签订合约卖方子,拿此做做文章也未尝不可,铺张浪费?这又是什么鬼? 两句话的功夫传口谕的太监到了,孟蝶立刻换诰命服上勤政殿去自辩。她换的是县主的服饰,穿这身衣服她可以直接到勤政殿自辩,穿着二品的诰命夫人服她去的就是偏殿。 今儿是在金銮殿开大朝会的日子,不过这会儿大朝会已经完事了,皇帝又在勤政殿这边开了个小朝会,文臣武将皆有,大多都是三品以上,唯独御史台这边七品御史们也赫然在列,他们有纠察百官的职责,不受品级影响。 孟蝶随着太监进入勤政殿,先给皇帝行礼:“臣孟蝶参见陛下。” 孟蝶,在场的大多数朝臣第一次知道孟蝶的闺名,这个时候,女子的闺名是很私密的事儿,成婚时三书六礼中,有一礼便是问名,男方家问女方的闺名,可见闺名之重要。 皇帝倒不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他以前都是称呼她为李孟氏、孟氏,第一次称呼这个名字:“孟蝶,耿御史参你铺张浪费,官商勾结,你有何说辞?” 孟蝶躬身施礼:“臣想同耿御史细细问明。” 皇帝:“你问吧。” 孟蝶直起身:“耿御史,你参我铺张浪费和官商勾结,那咱们今儿就好好说道说道,一样一样的来,先说说这铺张浪费。我实在不知道我究竟哪里铺张浪费了,还请耿御史具体说说。” 耿御史年纪大约有二十六七岁,斯斯文文的一身正气,听了孟蝶的话立刻道:“县主在京郊外有一座庄子,庄子上养有不少牛羊,可是?” 孟蝶颔首:“正是。” 耿御史:“你铺子里售卖奶油蛋糕这奶油便是从牛羊奶中汲取可对?” 孟蝶:“没错儿。” 耿御史一顿,似有难以启齿之意,踌躇了一下后还是道:“那鲜奶是好物,汲取奶油做成吃的倒也罢了,取过奶油剩下的奶却被你拿去沐浴,只为好颜色。虽说这是你自己庄子上的产出,可你也要知道,我朝还有百姓食不果腹,你又怎能如此浪费?此举该让多少百姓心酸心寒?”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17节 孟蝶好悬没笑了:“我还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件事。陛下为了解民间百姓心声,天定二年下旨特许御史台的御史言官可风闻奏事,可便是如此,那也是远离京城,一时间无法立刻过去搜集证据才用此法,我这庄子就在京郊,我人也就在京城,耿御史就没想过仔细调查一番?” “我庄子上产出的鲜奶每日都是在庄子上提取奶油,奶油送到铺子制作奶油蛋糕贩卖,剩下被提取过奶油的奶则是分给庄子上的下人,让他们喝了补身体。因为他们大多都是前年和去岁旱灾卖身到我那里的,身体委实的差,喝了这奶之后大多数人都丰腴了不少。” “又因为他们过于虚弱,不敢一下子滋补太过,故此我命庄头每三日给他们喝一次,未免记错,庄头特意做了册子等物纪录。耿御史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庄子里取册子来观看。” “除此之外,由于我养的牛羊比较多,鲜奶也较多,庄子人数有限,我还命庄头将提取过奶油的奶分了几次给周边的庄子下人佃户们,此事不是秘密,那里的佃户和下人们都可为我作证。” 伴随着孟蝶一样一样的说完,耿御史的脸瞬间变得精彩纷呈起来,他想说庄子上的下人都是孟蝶的人,自然听她的话做不得证人,还没等他以此反驳她竟然说还分给了周边庄子的下人和佃户们。 皇帝听得满意:“这么说来是一场误会。” 孟蝶躬身施礼:“陛下,臣还有几句话还想问问耿御史。” 皇帝:“你问。” 孟蝶看向耿御史:“我比较好奇,鲜奶本是补身体的好物,历来也是吃到嘴里的食物,提起鲜奶,正常人反应都是吃才对。听说用这剩余的奶沐浴之事,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怀疑嗤之以鼻吗?” “耿御史听了这件事不求甚解不去求证直接参人,是认为被提取了奶油的奶没有食用价值了吗?”孟蝶突然抿唇一笑:“要知道在百姓眼里,一针一线一花一叶皆是可用之物。耿御史却直接觉得这被提取奶油之后的鲜奶只能做沐浴之物,是否有些何不食肉糜啊!” 大殿中的官员齐齐看向孟庭义,你这孙女可太狠了。 唯独户部三人长出一口气,突然发现当初孟蝶骂他们也没啥,骂就骂呗,好歹给他们留了台阶,这个御史今天绝对要倒大霉。 耿御史原本难看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何不食肉糜这顶帽子扣得也太重了:“县主严重了,我绝非何不食肉糜之辈,自然知道提炼过的鲜奶依旧是可以饮用之物。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认为县主不给人喝改为沐浴是铺张浪费。” 等的就是这句话,孟蝶唇边笑容扩大:“饮用鲜奶是大众的认知,怎么耿御史就认定我用来沐浴?这是小众认知吧?” 耿御史一噎,用奶沐浴才是大众认知好吧!实在是京城中用提炼完奶油的鲜奶洗澡太盛行了,权贵豪富人家这么干的比比皆是,导致最近奶价一天一个新高,可他不敢说,他今天一旦捅出来,绝对是真正的不得好死。 耿御史额头上出现细碎的汗珠:“我认为县主用其沐浴,全因诉说此事的乃是县主的家仆,可信度太高,故此才未去京郊查访核实。” 孟蝶垂眸:“耿御史能否告诉我是哪个家仆?这等诽谤造谣的仆人我必送交官府。” 耿御史一顿,硬着头皮答道:“是被你撵出府中的一户人家。” 别说孟蝶,有些性情耿直的大臣都笑了,被撵出府的下人,他们的话能信? 孟蝶同样毫不客气的质问:“耿御史,你这话说的你自己相信吗?被我撵出去的仆人他们说我不好的话语能信?不知究竟是耿御史对我本人有偏见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否则耿御史是否过于偏听偏信了?” 无论何不食肉糜还是偏听偏信,这都是做官的大忌,更是做御史的大忌。 耿御史脑门子上浮现细碎的汗珠,可人越着急有时候脑子越不好使。他知道孟蝶骂人厉害,但他不知道孟蝶说话三言两语就能将人绕圈儿里,更没想到奶竟然被她分给下人喝了,让他原本准备的说辞全部作废。 又一名御史出列,先给皇帝躬身行了一礼,然后直起身道:“孟县主,铺张浪费一事既然已经辩驳清楚,仆人一事可否容后再议,不妨说说官商勾结一事。” 孟蝶看了他一眼:“不知这位御史贵姓?这番说辞是因为心虚故意转移话题吗?陛下下旨命言官御史可以风闻奏事,是为了了解百姓疾苦,也是为了消息第一时间可以上达天听,免有冤假错案,可不是为了御史台偏听偏信随意参人的。” “长此以往,御史随意找个人说上两句,然后就来参人,岂非成了朝臣之间互相攻讦的手段。” 站出来的御史顿时满脸尴尬,额头同样见了汗珠,垂手不敢继续开口。 孟蝶说了御史台,作为御史台的一把手,左都御史林开德不得不出列:“孟县主所言极是,耿御史只听被撵出来的下人一面之词便来参人,此举确有偏听偏信之嫌,此风绝不可长。鲁御史莫要心急。” 自己的顶头上司发了话,站出来的鲁御史连忙垂头闭嘴。耿御史更非常清楚,偏听偏信这件事他绝对不能坐实,深吸一口气,昏沉的大脑的透漏出一丝清明:“下官确实对孟县主有偏见,以至于听到此事未曾深究。” 孟蝶:“你我之前未曾见过面吧?” 耿御史不敢说自己对孟蝶的泼妇之名有偏见,孟蝶再泼,那也是师出有名,她并没有做下过任何欺压良善的事儿,甚至还发现了甜菜制糖一事,拿了实打实的功绩:“也是听那户仆人说的,只是他们当时抱怨的并非是县主,而是在县主跟前伺候的丫鬟,也就是他们的女儿。” 果然是梅儿的爹娘,只被撵出去一天就被搜罗了起来,孟蝶心中冷笑连连,面上不显,故意道:“这我就更不明白了。” 皇帝也有些好奇:“究竟说了什么?” 耿御史:“回禀陛下,此夫妇说他们原为勇毅侯府的下人,且是几辈子都在侯府,女儿伶俐被孟县主挑到院子里当差,原本全家人欣喜,不成想女儿自当差后却变了个样子。” “女孩儿年岁渐长,恰有府中一名男仆来求亲,夫妻二人觉得年岁合适,品貌也算相当,便应允了,没想到等女孩儿回家时说起此事,她完全看不上这名男仆,不肯同意。” “夫妇将此事告知男仆,本以为此事告一段落,不成想男仆痴心一片不想放弃,于今年正月十五请夫妇喝酒,夫妇多吃了几杯酒睡下,男仆又去寻女孩儿,因吃了酒举止轻浮了些,被女孩儿强硬拒绝。并且对夫妇十分怨怼,只因她高声呼喊的时候夫妇没有出来帮忙。后来她竟然与父母断绝关系,视养育之恩为无物。” “夫妇心中不忿难免抱怨几句,谁知又被孟县主以嚼舌头的罪名撵出府中。乌鸦尚且反哺羊知跪乳,女孩儿这等忘恩负义,微臣当时听得心头火起,又想她是孟县主院中的人,一时间对孟县主印象跌到了谷底。” 耿御史这么一说,朝中不少大臣纷纷点头,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可见应该是实情,换了他们听到这样的事儿,想必对孟蝶的印象也好不了。仆随主人行嘛! 孟蝶冷冷的看了一眼耿御史:“耿御史不愧是两榜进士,将轻浮骚扰也能说成是痴心一片,真真是舌绽莲花无人能及。想来若是撰写史书,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也是不在话下呀!” 呃! 鲁御史再次插言:“此事确实是男仆不对,只是历来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孩儿毫不犹豫的回绝也未免过于跋扈。” 孟蝶一笑,笑得这位鲁御史浑身发毛。 孟蝶:“朝廷律令第三百二十四条,凡仆役贱籍者一切行事皆归主人指派,包括婚丧嫁娶。看来这位御史对大易朝的律令记得不太牢靠啊!不知是哪一科的进士,主考官又是谁。” 鲁御史的脸刷的就白了,看向孟蝶的目光满是难以置信,她是随口胡扯的?还是,这就是她的手段? 眼见孟蝶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微小的讽刺弧度,鲁御史心中一片冰凉。孟蝶知道,这个泼妇她什么都知道。 与此同时,皇帝沉着声音道:“律令记不清楚如何做言官御史,回家闭门好好研读律令。” 鲁御史双腿一软,强撑着没有摔倒行礼:“微臣遵旨。”说完面色越发灰败。皇帝虽未明说,暗示已经到了,让他回家研读律令却没有说个具体的时间,这摆明了让他自己辞官,算是给他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不少武将一头雾水不懂皇帝为何突然低气压,文官却各个面色复杂,看向孟蝶的目光更加复杂。 刚刚那个鲁御史,他那一届的文科主考官是前前首辅李森。现在的首辅乔万鸣和前首辅皇甫凝华皆是当今圣上的人。前前首辅李森任职首辅的时候在先帝时期,也就是说他是先帝的人,也是妥妥的反贼祁王党。 三两句话解决一个自以为是的,孟蝶再次将炮口对准耿御史:“先不说这女孩儿父母未曾尽到保护子女的责任,女孩儿既然已经拒婚,他们依旧同男仆吃酒,明显是未曾死心,如此不顾女孩儿意愿,这也是为人父母应有之行?” 耿御史:“孟县主刚刚说的律令我知道,只是大多数人家主人繁忙,奴仆又众多者婚配依旧是两家商议,父母做主,是有此事吧?” 孟蝶颔首:“不错,除非特殊情况,通常都是奴仆自己商议好然后到主人那边回一句也便罢了。” 耿御史心中长出了一口气,孟蝶承认这一点就好:“既是如此,女孩儿父母为她先说婚事并无不妥,她却一口否定,未免张狂了些。” 孟蝶笑看耿御史:“只是拒婚便是张狂?这也太好笑了些,难不成父母让女孩儿嫁给行将就木之人,女孩儿也不能拒婚?又或者让女孩儿嫁给暴虐每日打人的人也不能拒婚?耿御史就没问问那对儿夫妻要将她许给何人?” 耿御史面上明显一顿,静默一下含糊道:“父母总不会害自己的孩子,便是卖儿卖女的大多也是遭了天灾横祸无奈为之。” 孟蝶脸上的笑容直接变成了讥讽:“这么说来,妓馆里三五岁的幼女都是她们天生下贱,强硬要求父母将她们卖入妓馆的。又或者耿御史忘了同僚张御史当年与我辩驳的案子了,那女子的兄长敢将她许给家暴的歹人是没她父母同意吗?看来耿御史对底层有些刁民不熟悉啊,想来是未曾到底层走一走!” 得!话题又绕回何不食肉糜了。 皇帝的目光宛如钢针般落在耿御史身上,耿御史鬓角额头冒出一颗颗细碎的汗珠:“我自是问了女孩儿为何拒婚,她父母说她嫌弃男仆无事时会赌两把。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成亲之后他要照顾妻儿自然不会再去赌钱。” 孟蝶收敛了一直挂在脸上的得体浅笑:“那要是继续赌钱呢?这终究是女孩儿家一辈子的事情。” 耿御史理直气壮道:“有了妻儿,长辈自然会严加管教,他必然不会再赌。” 孟蝶又笑了,笑得不太得体,主要是笑容太大了,不过她长的本就清雅,哪怕笑容弧度比较大,与时下笑不露齿的规矩不同,瞧着也并不突兀,反而有一种菊兰盛放之态:“耿御史这话说的真是让人可发一笑,有了妻儿便不会再赌,这么说来京中大大小小赌坊里的赌客都是小孩子喽。” 耿御史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孟蝶:“还以当年张御史那件事为例,那个女孩儿的兄长不但早已娶妻,儿子都有了,他怎么还赌?莫不是返老还童了?我就说耿御史应该多下去走走,平日里多去各处看一看瞧一瞧的,免得什么都不清楚贻笑大方。” 黄豆粒大的汗珠子从耿御史额头颗颗滴落,很快就濡湿了脖颈处的衣衫。 孟蝶不依不饶:“长辈严加管教必然不会再赌,看来耿御史对于规劝赌博之人很有信心,不若这样,耿御史将女儿嫁给沉迷赌博之人,若是能将其管束也算是行了一桩善事。” “不但是女儿,侄女儿外甥女妹妹表妹的都可以,多规劝一个陷入歧途之人耿御史也积一份阴德。我们也就以十年为期,耿御史若是做到了,十年之后我必然敲锣打鼓通知满京城的人,我亲自到府上登门道歉,并且为耿御史开碑立传记录此等善行。御史觉得如何?” 耿御史喃喃说不出半个字。 孟蝶直接冷笑出声:“怎么不言语了?若是不答应可真是应了那句市井之言,站着说话不腰疼,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痛!” 耿御史汗如雨下两股战战,眼前阵阵发黑,他实在不懂孟蝶怎么依旧不按照他设想的那样回答。 大易朝不禁赌博,只禁官员赌博,甚至于只禁有实职的人赌博,比如九门提督,这是实职,坚决不允许赌博,比如勇毅侯,他只有一个爵位,没有实际职位,他可以赌博。太祖初定律法时认为,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平日里闲来无事玩两把无碍,也是因为如此,京城才有诸多合法赌坊。 耿御史以为孟蝶会咬住赌博是恶习这件事来说,她这么说他就可以隐晦说她驳斥太祖,毕竟小赌怡情,这算什么恶习?在参孟蝶之前他也不是一点儿功课没做,他知道孟蝶骂人厉害,也是准备了又准备,更知道勇毅侯府最近撵了不少赌博的下人出来,结果…… 见对方完全说不出话,孟蝶继续输出:“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平日里闲暇无事大家都会玩玩叶子牌投壶等玩意儿,可一个仆人竟然到赌坊赌钱,这样的品性岂是可托付终身的良人?拒绝有何不可?”接着孟蝶突兀的话锋一转:“耿御史还参我官商勾结,不知这又是从何说起,还望耿御史为我解惑。” 耿御史这会儿心如死灰,官商勾结本就是牵强附会,他精心准备的铺张浪费被孟蝶一通乱拳打得溃不成军,官商勾结根本参不倒她。 心中有数还是得硬着头皮说:“去岁你将面包方子卖于商人牟利,今年我又听闻你想将奶油蛋糕方子卖于商人牟利,接二连三与商人勾连到一起牟利不是官商勾结?” 这里要不是勤政殿,孟蝶能直接赏他一盆凉水然后甩袖走人:“官商勾连指的是官有权商有钱,官用手中的权压迫百姓,商趁机用低价将百姓手中价高之物买走,然后官商分赃,官商勾结的本质是勾连到一起欺压百姓牟利。我不过是卖个吃食方子,与百姓没有半点关系,如何能欺压到他们? 耿御史脱口而出:“谁知道那些商人会不会为了原材料去欺压百姓。”说完脸色越发苍白,明显是后悔之意。 图穷匕见,孟蝶怀疑过耿御史参她是为了奶油蛋糕的方子,但是当耿御史说她铺张浪费的时候她又犹豫了,结果拉拉杂杂这么一大堆,还是为了方子:“耿御史这话说的让人可笑,你去铁匠铺买了一把菜刀,用刀杀了人,最后还得治一个铁匠铺不该卖你菜刀之罪呗。” 皇帝忍不住扶额,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两位得力大臣,御史台的左右都御史。 这会儿这俩人的脸火辣辣的,他们拒绝相信这么蠢的御史是他们御史台里的人,蠢的简直不忍直视,他们这会儿也忍不住怀疑,这耿御史当年到底是怎么考上的进士。真就是重利之下被蒙蔽了双眼,利欲熏心! 皇帝心累得不行,还得为此事做个总结:“卖的是吃食秘方,算不上官商勾结。耿御史对底层百姓还是不够了解,暂时不要做御史了,去底层多多走访多方了解才是。” 耿御史一闭眼:“微臣遵旨。”他直接被罢了官。 一场辩驳让两个御史丢了乌纱,孟蝶还算满意,她上次交种蘑菇的方子交得痛快,一是她本就没想独占,二则她想引出甜菜制糖好给祖父铺路。 这些人竟然真当她好欺,还以为吓一吓她,她就能交出奶油蛋糕的方子,还拿梅儿的事做筏子,他得感谢他没说出什么别的,不然她今日绝对不是让他们丢官罢职这么简单。 回到侯府,侯夫人立刻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言语里颇有些后悔:“哎,早知这样,当初还不如不将他们撵出去,放在眼皮子底下还能消停些。” 孟蝶一笑:“祖母,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咱们府里庄子里这么多人,没有他们家也会有别人家的,主要还是我那个奶油蛋糕方子太惹人觊觎了。” 侯夫人:“好东西就是遭人惦记。” 孟蝶:“尤其是我最近打算卖方子,成了之后一年就能坐收三四十万的银子,他们眼红妒忌也正常。” 侯夫人一顿:“一年几十万银子确实不少,是个地道的财主了。” 温氏抿唇一笑:“祖母,她既然当了财主,我们是不是应该吃个大户什么的?比如说明天大家都吃奶油蛋糕?” 侯夫人嗔怪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明儿吃奶油蛋糕就能饶了她?芃儿不是要成婚了吗?正好,正日子开席的时候,每一桌都让她上一份大大的奶油蛋糕。” 孟蝶站起身故意做出腆胸迭肚戏文里地主老财的经典动作:“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哈哈……”屋里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笑得东倒西歪的。 孟蝶一场辩驳另两个御史被罢官,原本就不太好的名声,在文官中越发的不好了。更有一部分敏感的官员开始堤防她,原以为她只是个嘴皮子利索的泼妇,最多赚点银子弄些奇巧的东西而已,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样政治素养和手段。 这样一个靠山强硬、自己也有爵位的人,哪怕是妇人,她也能真正的接触权利,插手朝堂之事。 朝野官员们怎么想十三家商户们不清楚,他们在得知孟蝶被御史参官商勾结的时候很是担心了一阵子,有几家靠山不硬的商户甚至不想经营这个奶油蛋糕了,但是这个想法才刚刚萌芽就彻底胎死腹中。 孟蝶在勤政殿同御史辩驳大获全胜。连陛下都说了,卖吃食方子不算官商勾结,这还有什么好怕的? 前脚孟蝶回侯府,后脚十三家商户齐齐拿着银票找上了荣掌柜,写合同、签字、画押、给银票一气呵成,尤其是给银票的时候,知道的是给银票,不知道还以为那是烫手的山芋。十三家商户的大管事几乎是用“塞”的方式将银票给了荣掌柜。 只要把银票给了,他们就能开奶油蛋糕的铺子了,稳赚不赔的生意,十三家商户的大管事们脸上乐开了花。 孟蝶看着露微数着银票,同样笑得见牙不见眼,三十九万两银子到手,而且还不止这一年,以后未来十四年年年都有。卖方子果然是稳赚不赔! 心情好,孟蝶又叫来湖绿:“昨儿撵出去后那一家子怎么样了?眼下住哪里?”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18节 湖绿:“从府里撵出去的时候不准他们带家私,被撵出去后他们就去了京城西北角,那边前两年安置流民的棚子都还在,就在那里栖身,暂时靠尤氏和小珠做工糊口。” 孟蝶:“那俩父子呢?” 湖绿撇嘴:“那两个大懒货能干什么,除了睡觉也就是会吃饭了。” 孟蝶垂眸:“你安排个人告诉范嬷嬷一声,找准机会将尤氏和小珠的活计给断了,另外盯着的人注意着点儿。那两个御史拿我没撤,心又憋气,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大概率会找那一家子麻烦的。” 湖绿:“二奶奶是怕两方人马撞到一起去?”见孟蝶点头,湖绿立刻去安排人传话。 本以为要过些日子才有结果,没想到不过两日功夫范嬷嬷就来报信儿:“二奶奶,梅儿一家子都死了。” 孟蝶一顿,有些意外又不意外,不意外是她清楚这一家子不可能好过,意外是那两家御史出手太狠,直接就将人逼死了:“具体怎么回事?” 范嬷嬷:“前两天得二奶奶的话说找准机会断了尤氏和小珠的活计,我们这边还没行动呢,就有一伙儿人行动了,我们大爷说,估计他们是同二奶奶想到一块儿去了。” 众丫鬟看向孟蝶。 孟蝶:“我想着他们家人品本就不好,出去之后日子不好过十有八九是要偷鸡摸狗的,别管罪名大小,总归是违法,到时候让他们蹲监坐狱,在牢里关他们几年,出来之后再不老实再收拾他们。” 众丫鬟恍然,对呀,在牢里也是一种闭嘴的方式。 孟蝶说起这个还有些不虞:“原本为着梅儿的名声,我打算低调处理他们一家子,谁知道他们给脸不要脸。” 然后孟蝶的想法就和俩御史撞车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一家子没按照孟蝶和御史规划的剧本走。 范嬷嬷:“钱喜两父子眼看着没钱,就准备把小珠卖到青楼,那棚子一点儿也不隔音,被小珠听到了,小珠大吵大闹,钱家父子将小珠关在屋里,关了两天小珠说是想通了,觉得在青楼说不定有运气遇到个好主儿给她赎身,将来当姨娘还能吃香喝辣的,钱家父子信以为真就给她放了出来。” 孟蝶发现自己实在捉摸不透那一家子的脑回路。 范嬷嬷:“她出来后细心打扮自己,一副很乐意的样子,钱喜父子就放松了警惕,然后小珠去城外挖了不少乌头,做饭的时候放进去了,钱喜和尤氏直接究竟是被直接毒死了还是昏过去了,不得而知,总之很快就没了声息,钱有余在外面被一个龟公宴请,刚吃完酒不久,晚饭吃的就少,没当场发作,见爹娘这样他还能不回过味儿来?同小珠厮打在一起,也不知道是打晕了小珠还是将人打死了,反正烛火燃起来后兄妹俩谁也没逃出来。他们住的棚子烧的一干二净,还连累了周边的人家,这会儿那一片都骂呢。” 孟蝶半晌无语,原来是他们一家子自己把自己作死了,她这是冤枉了那俩御史。 玫红:“这小珠是真狠呐!” 湖绿撇撇嘴:“她当初能那么对梅儿,现在自然也能这么对钱家其他人。都是活该。” 第99章 农历二月二十二宜嫁娶,这一天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就连吹拂的风都是轻轻的,佛人脸上时温柔的不可思议,让人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如沐春风。 侯府上下到处挂着红灯笼贴着红喜字,孟蝶隔壁邀月院更是焕然一新,所有的花草修剪的精精神神,甬路上砖缝里的灰尘都被擦得干干净净。 孟蝶又检查了一遍布置好的洞房,红烛喜被等等都没问题长出了一口气。 李芃的奶娘芮氏道:“二奶奶,今年春节早,现在刚开春儿,花儿还没开,外面有几颗树也光秃秃的,要不要用红纱做几朵花绑在树上?” 孟蝶想了想:“假花不好,难免有虚凰假凤之嫌,不如用绿纱扎出一些绿叶来,在这初春更显得新鲜些。” “诶。” 孟蝶又想起一件事:“露微,庄子上的梅花这会儿不是还有盛开的吗?你命人赶紧过去挑那开得好的多剪几枝回来,到时候无论摆放在哪里都好看。” 露微转身去吩咐。 李芃的妻子祖父是正三品的兵部右侍郎姚衡山,年轻的时候也是领过兵打过仗的,妥妥的实权派,他的嫡出孙女儿配李芃,就与当年孟蝶同李茂议亲一样,看起来女方高嫁,论实际却是男方高攀。 尤其李芃还是庶出,可谁让他有个好哥哥呢,哥哥青云直上,他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得了这么一门亲事,勇毅侯世子和宁夫人都极为满意。李芃的生母王姨娘同样满意。 吉时一到,鞭炮齐鸣,李芃出门去迎亲,关系好的宾客们逐渐登门,温氏和孟蝶以及金氏三人温氏和金氏负责迎客,孟蝶主管内里。 以前的孟蝶不迎客是碍于半个寡妇的身份,现在则是她县主身份太高,年轻的媳妇很少有她这么高身份的。主客身份相差巨大总是不好。孟蝶乐得清闲。 这一次勇毅侯府的席面特别有面子,风靡京城的奶油蛋糕每一桌都有一个八寸大的,每个人还有一块小的以及其他各种甜点。 除此之外,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每一桌上的鱼,也不知道侯府从哪里弄的,又花了多少银子,在这个时节竟然每一桌上都有条一尺多长的大鱼。这样的席面,可以说非常给新娘子,给新娘子娘家面子了。 兵部右侍郎那边得了信儿,顿时眉开眼笑,深深觉得自己选的这个亲家好。 次日一早,勇毅侯府再次开了正堂,李芃协同新婚妻子姚鸿雁一道给众人见礼,看他眉眼间皆是笑意就知道他对妻子是满意的。 姚氏对李芃更加满意,李芃是庶出,他的样貌五分随了世子,五分随了生母,模样十分俊秀,有个样貌出众的夫君,想来哪个新娘子都不会不开心。 三日后回门,李芃被岳父小舅子留在前面说话,姚氏回了内宅,她先给祖母和亲娘磕头,站起来后众人打量着,发现她整个人都是白里透红,浑身上下透着喜色。亲娘富氏一直悬着的心落了半截儿回去。 兵部侍郎的妻子丁氏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怎么样?姑爷可还守礼?” 姚氏脸一红点点头:“祖母放心,夫君待我很好,祖婆婆和婆婆也很和蔼,小姑们各个都很和善懂事。” 丁氏又深问了一步:“他姨娘呢?” 姚氏摇摇头:“进了府才知道,平日里姨娘们都是在自己的房里或者园子逛逛,并不去各处串门,我们每日晨昏定省也是碰不到姨娘的。” 丁氏略松了口气:“碰不到就好,你也不用过于放在心上,赶上年节比照着世子夫人降下两等也送一份礼物就是了。那奶嬷嬷呢?” 奶嬷嬷照顾少爷长大,少爷没娶妻之前她又管着其院子里的事情,话语权极大,有时候比少爷的姨娘生母还麻烦。 姚氏在家的时候就被亲娘叮嘱过,自然知道这中间的厉害:“侯府里少爷成婚之后,奶嬷嬷便不在院子里伺候了,或是养老或是求去,夫君的奶嬷嬷已经定了求去,她有个儿子颇为出息,已经考上了武举还做了个小官儿,她说要在家享清福了。” 丁氏乐得合不拢嘴:“老天保佑,他原是庶出我心里不太乐意,你祖父一直说侯府门风清正,果是如此。这就好这就好。” 富氏忍不住道:“鸿雁,你是个要强的性子,可在侯府里你可不许要强,尤其是不能同孟氏要强,平日里你看你大嫂温氏怎么做,你跟着她做就行了。” 姚氏没忍住噗哧一笑:“娘,大嫂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才是要强呢,侯府里根本不是二嫂当家,是大嫂主事。” 一句话惊住了整个侍郎府后宅。同英国公府一样,哪怕他们在外打听到是温氏当家,可就愣是没有人相信,猪油蒙心一般就认为是孟蝶当家。 留下一地惊掉的眼珠子,姚氏同李芃回到侯府,成婚一个月后宁夫人就命她跟着两个嫂子学着管家,姚氏好强,交给她的事儿都完成的漂漂亮亮的,不过她也守着分寸,不是她的事儿绝对不强出头,看着孟蝶怎么对温氏,她也照此办理。完全没按照府里有些下人想的那样同温氏争个高低。 天气渐暖,百花盛放,空气中泛着微微的甜香,蜜蜂们到处忙着采蜜。孟蝶脱下厚实的冬装,长出了一口气:“可算是暖和了,我总觉得穿了这么久的冬衣把我的背都给压驼了。” 露微几人窃笑不止。 孟蝶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都准备好了吗?” 露微:“都准备好了,这会儿正好出发。” 前几日姚氏说春光正好,不如趁着百花盛放的时节出去赏花踏青,温氏说好,她也想出去逛逛,孟蝶自然也同意,金氏看着自己的肚子表示她们回来的时候一定要给自己带几枝花。温氏三人满口答应。 侯府的少奶奶们要出门,下人们自然不敢怠慢,得了吩咐之后早早的就将马车清洗一新,又挂上刚晾晒干净的车帘,做足了准备。 温氏、孟蝶还有姚氏在二门处汇合,依次上车,她们身边的丫鬟也纷纷跟着上车,李芃现在不是武进士,也没蒙荫当官,身上没有正经差事,今日就由他护送着。 孟蝶她们要去的是京郊的一座并不高的小山,小山上遍布樱桃树和杏树,偶然还有桃树和梨树山楂树,这会儿除了山楂树还没开花,另外四种竞相怒放,繁花似锦的,每一年都能吸引大批游人来此赏玩儿。 到了地方露微先下车,孟蝶搭着露微的手,从车上一下来就觉得眼前一亮,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好香啊。” 姚氏同丫鬟走过来:“可不是,在府里的时候我还说这一到春天空气都是香的,其实也不过是隐隐而已,到这里才发现是真的香。” 温氏也说:“都说樱桃花杏花梨花桃花的香味儿不够浓郁,这会儿我倒是觉得它们的花香分明就是浓郁非常。” 孟蝶:“嗐,都说人多力量大,花多自然也就香。” 姚氏轻推了她一下:“大嫂说的多文雅,怎么你一接话就变味儿了呢。” 孟蝶嘿嘿一笑。 三人说说笑笑顺着山上的石阶往上走,姚氏伸手一指:“你们看那边还有个凉亭,也不知道是哪位善人修的,真是做好事了。” 温氏低下头:“还有这石阶,方便了我们这些游人。” 孟蝶噗哧一笑:“你们想多了,哪是方便游人呐,这座山的山脚处原还有个大宅子,是前朝的一个大官为了他的爱妾修的,这漫山遍野的花树也是为那名爱妾种植的,后来大官贪腐严重又党政失败就被抄家了,这里也被充公,宅子几经易手每一任主人都没有好下场,风水大师说是这宅子从开始修的时候就不正,然后这里就成了无主之地,宅子经历战火越发破败就推了,倒是这满山的花树留了下来。” 姚氏冷哼一声:“大师说的对,这宅子确实不正,给个小妾修宅子,真是奢靡又没规矩,也不看看那妾室是个什么贱命,能不能承受起这富贵。” 她们这会儿正走到凉亭附近,凉亭中有几名男子歇脚,一名青年男子突然插嘴:“大多数沦为妾室者多是出身不好,红颜薄命的,她的丈夫想要修宅子她又能如何?说到底不过是那贪官骄奢罢了。” 他身边一名穿着青衫的男子也跟着说道:“正是如此,妾室何辜。” 姚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何辜?她是没长嘴怎么的?这样奢靡又不合规矩的事儿也不知道劝着点儿?” 青衫男子一撇嘴:“劝说?她若是因此触怒她的丈夫怎么办?红颜本薄命,位卑者又怎敢不顺从。” 姚氏张了张嘴,脸上出现懊恼。 孟蝶将人轻拽到自己身后:“位卑者又怎敢不顺从?这话说得真真让人好笑,位卑便要一味顺从不能反抗吗?按你说的,太祖岂不是就应该无视百姓生活于水火之中不能反抗,做一个前朝的乖顺臣子。” 凉亭中的几人顿时脸色大变,青衫男子恼羞成怒:“你这头发长见识短的无知蠢妇不要胡乱攀扯,太祖推翻了腐败的前朝是为了天下苍生。这与妾室是否应该劝说大官没有任何关系。” 孟蝶冷哼一声:“没有任何关系?好,那我换个说法,为人君而无谏臣则失正,士而无教友则失听亏,你们都是头戴方巾的读书人,这句话不会没读到过吧?君王有错臣子当劝谏,君王不是位高?臣子不是位卑?” “劝谏从不因位高和位卑就不存在,明知对方错而不劝说,说穿了不过是自己也是那般想的顺水推舟罢了。真出了事故,更是可把过失也推到别人身上。你们身上哪有文死谏的气节,得亏没考中进士,否则真做了官,保不齐你们就是那佞幸一流,与那骄奢的贱妾一路货色。” 凉亭中的几个男子面红耳赤——气的!偏又各个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姚氏脸上重新展露笑颜,温氏用帕子捂着嘴,肩膀一抖一抖的。后面跟着的丫鬟仆人们纷纷窃笑不止。 李芃嘴笨,刚才还发愁怎么替妻子出头呢,这会儿龇着牙只顾着笑了。 “哈哈……”终于有周围看热闹的人笑出声,他这一笑仿佛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除了凉亭里的几名男子,这处地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纷纷大笑出声。 众人笑过之后,纷纷压低声音议论着:“那是谁家女眷?” “是啊,好麻溜的一张嘴。” 不太懂行的只觉得孟蝶骂人麻溜。懂行的脸色都很莫名。 “这也太狠了些。” “也是那个书生张嘴先骂人,他活该。” “那几个书生被她说没有气节,又被她归为佞幸一流,这辈子怕是都难科举了,哪个主考官敢入取他们啊!” “是啊,直接就断了他们的前程,太狠。” “他们的师长估计都得羞于出门,这骂得也太狠了。” “不过也是绝了,一个深宅妇人张嘴就能引经据典的,好才学。” “确实有才学,要不这手段瞧着也不是内宅惯用的,反倒是……” 说话的几名书生默契的闭嘴,这是朝堂大臣们惯用的手段,还得是那种狠角色才能用出来这等一击必杀的手段。 “不过她到底是谁家的女眷?”知道了以后也好避开,惹不起惹不起。 有知道的立刻就说:“那青年男子叫李芃,是勇毅侯世子的三子。那几个妇人应该都是勇毅侯府的。” 勇毅侯府!那个京城闻名的泼妇不就是勇毅侯府的吗?那个妇人该不会就是那个泼妇吧? 没了扫兴的人,孟蝶三人逛得越发开心,来到一株梨树下,孟蝶看着满树的花:“难怪都说梨花白,这是真白啊!” 温氏无语:“你能不能换个说法,上次说菊花是五颜六色,这次就真白啊,哪怕你说个如霜似雪也好呀。”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19节 孟蝶:“哎呀,不都是那么回事吗,没差。” 姚氏再次笑出声。 “大奶奶。”有个管事娘子走过来:“刚才有个仆妇过来说,温府的两位小姐在那边呢。” 温氏一笑:“快让她们过来。” 不一会儿,浩浩荡荡又过来十几个人,被围在中间的是两名戴着面纱的姑娘。两名小姑娘一到这边,立刻先给温氏见礼:“见过姐姐。” 温氏眉眼弯弯:“怎么就你们两个?没有别人吗?” 温珍玉:“有的,只我们两个哪能让我们出来,今儿大哥大嫂也没什么事儿,就带着我们好几个姐妹一起出来了,刚才还在一起呢。” 温氏:“那怎么分开了。” 温珍玉一缩脖:“我和妹妹听见有有人吵、说话声,好奇就过来了。” 温氏失笑:“你们两个。” 温珍玉和温明玉嘿嘿一笑。 温氏给两人介绍:“这是我二弟妹,你们叫她二姐姐就是,这是三弟妹,你们叫她三姐姐。” “二姐姐,三姐姐。”两个小姑娘给孟蝶和姚氏行礼。 温明玉满眼崇拜的看着孟蝶:“二姐姐,你刚刚说的可真好。” 温珍玉也说:“那几个人太过份了,擅自插言还骂人,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教的。” 姚氏也道:“也不知道他们那书都是怎么读的。” 孟蝶:“有圣贤书自然也有邪魔外道的书,说不定是被不好的书骗了,不过也有可能好好的书被他们自己解释偏了。” 温明玉:“好好的书还能解释偏了?” 孟蝶失笑:“当然能了,比如那句鼎鼎大名的君子远庖厨,这句话原来的出处是《孟子》,是孟子劝谏齐宣王实行仁政的,是说君子当常怀仁爱之心而不能轻易杀生。后来就被有些懒惰的男子曲解为男人不应该进厨房。” 温明玉大吃一惊:“这也太坏了。” 孟蝶:“这是明面上的,还有阳奉阴违的、顺水推舟的。比如那名妾室,她自个儿就是个骄奢的人,大官一说她就应了,甚至她还能说妇人当三从四德,不应该反驳丈夫。这世上确实有身不由己的事情,不过有时候,有些事非是身不由己,而是自己给自己找个好听的名头罢了。” 温明玉瞪大了眼睛。 温珍玉想了想:“对,就好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儿女不能反抗,可只要是正常的人家,谁家父母能一点儿也不听儿女的意见。” 孟蝶颔首:“这话说的对。” “二奶奶,孟府的几位少爷也来赏花,听说二奶奶在这里,往这边走呢。” 孟蝶眼睛一弯:“今儿八成是黄道吉日,大家都出来踏青赏花了。” 孟渊带着弟弟们过来,温明玉和温珍玉连忙站到温氏的身后。 双方见礼后孟蝶问孟渊:“我大嫂怎么没一起出来?” 孟渊压低声音:“她刚被查出怀了身孕在家里养着呢,我就带着弟弟们出来逛一逛,尤其是表弟,来京城的时候恰好过了正月十五,什么热闹也没瞧见,寒冷倒是感受了一番,这会儿春暖花开的就带他出来走走。” 孟蝶乐了,眼睛看向庄明光:“表弟从小在九江长大,那边暖和,咱们京城的冷不太习惯吧?我记得你以前来京城都是春秋时候到的。” 庄明光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痛苦:“不瞒表姐,我刚到京城的时候我以为我耳朵要冻掉了。” “哈哈……”孟蝶不客气的笑出声, 孟渊这边都是男子,大家不好混在一起,彼此打过招呼说笑两句后,孟家一众人告辞,温家两姐妹倒是留了下来。 也不知道这山上剩下的人都是好性子的了,还是因为孟蝶骂人太狠又出了名,反正接下来一整天都再也没有不长眼睛的人来打扰她们,孟蝶三人玩了个痛痛快快。 次日一早刚去正房那边请安回来,范嬷嬷就送来了一封信,孟蝶展开一看顿时就笑了。 自打她听了温氏说的温珍玉骂温家老太爷的事儿,对温珍玉就颇有好感,一直将这姑娘放在心上。正巧表弟庄明光也单身,从孟渊嘴里得知表弟也很好,她就有心牵个红线。 昨天的踏青确实是姚氏提的,不过她也做了顺水推舟的事儿就是了,安排着两个人见一面。彼此都看看对方的举止谈吐,乐不乐意的自己心里也有个数儿。 孟渊来信就说这个事儿。 孟蝶要牵线自然先给了那边信息,大庄表叔庄鹏举和妻子薛氏都很高兴,他们都信任孟蝶的眼光,恨不得一下子就答应下来,只是到底是儿子娶媳妇还得他本人点了头才好,尤其是经过退婚一事,庄明光无心姻缘,他们也不好强逼,只将这件事说给他听,让他那天去见见人。庄明光不好驳表姐和表哥的面子,就同意来见人。 等回去了,薛氏问了庄明光想法,转头就同胡夫人等一众女眷吐槽:“想当初在九江的时候也给他相看几个,他说未曾立业何以为家。昨儿晚上我又问他,他说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 一个主字被她说得九拐十八弯,满屋子的女眷哄堂大笑。 温氏这边得了孟蝶信儿,立刻也给温大太太传了话,当初定这件事的时候,温氏担心事情不成也担心温珍玉名声受损,只告诉了亲娘。温大太太也有这个顾虑,一应事情全是她操办的,包括让儿子和媳妇带着妹妹们出去踏青,她都没说实情,这会儿见男方家有意,她才命人请了五太太过来。 温家五老爷也是嫡出,五太太与大太太是真正嫡亲的妯娌,论理关系应该不错,实际上她们平时关系很是一般,主要是五老爷不成器帮不上大老爷,五太太倒是想表现自己,又没那个本事,刚过门的时候很是弄了一些乱摊子,都是温大太太给收拾善后的。 后来五太太认清了一切倒是老实了,温大太太对她也是淡淡的,突然邀请她来说话,五太太很是懵逼,这干啥? 第100章 五太太进屋见大太太春风满面的,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她这些年也算看清楚了,大房虽然同他们家不亲近,却也没有欺压害他们之心:“大嫂,有什么事儿吗?” 大太太一指椅子:“坐吧。今儿找你是为了珍玉,芸儿这个做大姐的心里惦记着她,最近为她相看了一户人家,想问问你和五弟的意思。” 五太太眼睛一亮,最近她正为了女儿的婚事上火不已:“对方家里是什么个情况?” 大太太顿时就笑了:“对方是江右省九江人士,家里也是世代经商的殷实人家,在他们本地也算有几分名气。姓庄,小郎君今年十九岁。” 五太太点点头:“年岁倒也相当,家里还有什么人?家风怎么样?”五太太一顿:“我知道芸儿看好的人家大体肯定不会差,我的意思现在咱们这样的经商人家,不少长辈都会给未曾娶妻的少爷安排通房,不怕大嫂笑话,我有点儿忌讳这个。” 大太太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这有什么好笑话的,别说是你忌讳,我也忌讳。”大太太叹息一声:“现在不止是经商人家,京中不少当官的人家也有这个了。” 五太太沉默不语。 大太太又笑起来:“放心吧,他们家没这个规矩。父母健在,他是嫡长子。至于这家风,虽然没有通房,却也不算太好,不过不好的是庄家,小郎君家这一脉却是好的。” 五太太迷茫:“这……” 大太太:“我慢慢给你细说,庄老太爷的发妻姓孟,孟老太太。” 孟!几乎是下意识的五太太就想到了孟蝶:“孟?” 大太太颔首:“就是你想的那个孟,刑部尚书的亲妹妹。” 五太太反而更迷茫了:“他们家除了孟大人不是都……”附逆可是要诛九族的,哪怕出嫁女也不能幸免。 大太太:“并没有,反贼是妾生的庶子。孟大人是原配嫡子,生母生下他不久就去了。父亲就又娶了一房,新妇不得宠,被那反贼的生母欺压,只生下一个女儿。新妇有慈母心肠,对孟大人疼爱有加,也正是有她护着,孟大人年幼时才过的好些。” 五太太震惊:“大嫂知道的好详细。” 大太太噗哧一笑:“你原不是京城人士不晓得罢了,这点子事情但凡京城里有点年纪的人都清楚。当初闹的可大了,真是满城风雨,你是不知道孟大人的生父偏心眼都偏到了咯吱窝,反贼当官因为贪污被查,他竟然让身在翰林院的孟大人徇私行贿。” 五太太大吃一惊:“这、这是昏了头吧。” 大太太呸了一声:“什么昏了头,不过是偏心,没把孟大人当亲儿子罢了。孟大人不肯为反贼上下活动求情,他就骂孟大人不孝不悌,坏他名声,想要断孟大人官途。” 五太太:“这、这怕不是心都是黑的,怎能如此。” 大太太:“谁知道呢。孟大人就顶着这样的压力也没徇私,他不依不饶甚至到翰林院门口打滚儿撒泼,当时这事儿真是满京城皆知民声沸腾的,最后闹到了御前,太祖那会儿还在,亲自将反贼一撸到底,又训斥了孟大人的生父,夸奖了孟大人公私分明这才算完。” 五太太满面恍惚,不敢相信这天下还有这样离谱的亲爹。 大太太一看她的样子就笑了:“当年要不是住在京城的所有人亲眼所见,谁能信这离谱的事儿。不过也好,出了这事儿无论孟大人的生父再说什么都没人信了,都知道他偏心又不着调,这可是被太祖训斥过的人。” “该。” 大太太:“确实活该,他死了之后,孟大人就与反贼一家子分家彻底断了来往,又接了继母来京城奉养,敬如生母,老人家被妾室欺压了一辈子,老了老了倒是享受了继子的福,也算是善有善报。我说的这位孟老太太就是这位继室的亲生女儿,与反贼一家子也是没有半分联系,所以清算的时候自然也没他们什么事儿。” “孟老太太共有两子,小儿子前几年中了进士,改了门楣分出去了,如今在地方上做父母官呢。” 五太太不解:“这庄家的门风又怎么会不好呢?” 大太太无奈:“你也不想想,就孟大人亲爹那个德行,为了那个妾室都能如此亏待嫡长子,这继室生的女儿他能爱惜哪里去?明明也是耕读人家,为了给妾生子铺路,就把好好的嫡女嫁给了聘礼出的最多的人家。” 五太太目瞪口呆。 大太太长叹一声:“好在这些事已经都过去了。小郎君的爹就是孟老太太的嫡长子,有孟老太太教养,一家子人品都没问题,而且人家小郎君已经中举了,现在就在尚书府里同他表哥表弟们一块儿念书呢。准备考进士。” 五太太反而顿住了:“大嫂,这样的人家听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实际上是极好的,我和夫君就是挑着灯笼也找不着。可是、可是这样的好人家,珍玉前些时又、又……” 大太太笑了:“放心吧,芸儿既然敢提这件事,前些时的事也同孟家说了,人家没说珍玉不孝长辈口出狂言,反而夸珍玉敢爱敢恨是性情女子,又说她不愿为妾正是晓是非知廉耻。哎呀,你怎么还哭了。” 五太太一边擦眼泪一边笑得合不拢嘴:“大嫂,我这是高兴,我真的太高兴了,谢谢芸儿,谢谢她想着我们家珍玉。” 大太太:“这话说的,珍玉是她妹妹,她想着也是应该的。” 天下哪有那么多应该,五太太这些年对这一点领悟痛彻。 大太太:“你也别只顾着高兴,庄家虽然经商,小郎君却是读书人,将来考中了肯定要去外面做官儿改换门楣的,芸儿问过她弟妹,说是文官的妻子也都要读书识字,还要会写往来公文什么的,你和五弟若是真的有心,现在就请个女先生教她念书,她以前虽然也爱读书,不过到底没什么人教,还是请专人来教为好。” 五太太擦干眼泪:“请女先生倒是不难,只是这名头怎么说?这事儿还没彻底定下,我、我……” 大太太:“你担心的是对的,总得等私下合过八字再露口风,名头么,就说她说话不知轻重,请人来教教她。另外芸儿说你也问问珍玉的意思,到底是她嫁人。” 五太太连连点头。从大太太这里回去立刻派人去寻了五老爷,这事儿同他一说,五老爷乐得差点儿没蹦起来,这绝对是天上掉馅饼儿了,还是直接掉到他嘴里。 五老爷嘿嘿嘿一顿笑:“我说什么来着,以前把珍玉和其余几个丫头的生辰拿出去算八字,人家独独说珍玉的八字得金舆星照耀,命中带贵。” “看把你美的。”五太太说完噗哧又笑起来,喜色藏也藏不住。 温珍玉得了消息,回想了一下那日踏青遇到的孟家人,想到孟蝶称呼的表弟,脸顿时就红了,满心愿意。 两家都有意向,私下里合了八字,确定没有什么妨碍,两家私下里又订好了上门提亲的日子。庄家那边琢磨着请谁为大媒。五老爷则是同温老太爷报备,说他已经为珍玉相看好了人家。 对于这个把自己脸皮扒下来还踩两脚的孙女儿,温老太爷实在不想提起,得了消息只是摆摆手:“你是当爹的,你自己安排就好。”打定主意,等媒人登门那一天他就出去会友,自打上次气晕过去,他身体大不如前,最近一直在家修养着,这会儿天气暖和他出去走走正好。 然后等媒人登门,他连滚带爬的赶了回来,这个该死的老五,也没告诉他男方家请的大媒是督察院户科掌院武给事中啊!这提亲的人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等亲事彻底定下,温氏长长的松了口气,有了这么一门亲事,她祖父应该不会急切到卖女求荣了。 温老太爷做下这样的事儿,温氏气是气,她同样也清楚温老太爷为什么这样急,温家发家全靠当初温老太爷出海搏命,他家原是没有根基靠山的。只是以前没有可以,因为无论是朝廷王孙公子又或是勋贵重臣子孙也罢,都没那么多,大家都有肉吃,经商的人只要敢闯敢冲,打点一下上下就可以。 朝廷承平日久,权贵子孙是越来越多,好营生越来越少,没有强硬靠山的盐商那就是一块儿上好的肥肉,谁都想来咬一口,温老太爷岂能不急。 有了这门亲事,对外就是摆明了温氏和孟蝶一条心,真想占温家大便宜,就要问问侯府答不答应,刑部尚书答不答应。 温氏越想越开心,又从孟蝶那里要了一些文书往来的范本,整理成一个小箱子送回温家。 温珍玉本就爱读书,这会儿是真的头悬梁锥刺股,铆足了劲儿的用功,以严厉著称的女先生也柔和了面色,频频点头。 这个时候,范宏从前线回来了,一回来就将李蔼写的书信给了孟蝶:“二奶奶,二爷最近得了几样玉雕摆件,命我拿回来给二奶奶赏玩儿。”说完一摆手,跟在身边的小夭立刻将怀中的匣子送到孟蝶那边去。 孟蝶:“玉雕摆件?”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20节 范宏:“那边距离和田比较近。” 孟蝶恍然,和田自古盛产美玉。 露微将盒子逐一打开,一件精美玉雕香炉,一件巧夺天工的鸣蝉镇纸,一件莹润有光泽的雪莲花摆件,还有一只凤穿牡丹发簪。 孟蝶将镇纸从盒子中拿出仔细端详:“这雕工可真好,瞅着是美人鬓的料子雕琢而成。” 范宏一笑:“不瞒二奶奶,二爷不懂这个,二爷只说这几样东西样子实在好看,兴许二奶奶能喜欢。” 孟蝶面皮有些微微发热。丫鬟等窃笑。 玫红拿起那根簪子:“这和田花玉的颜色分部的这般均匀细腻还真是难得,工匠的手也巧,按照花色给雕成了凤穿牡丹的样子。二奶奶,我给您戴上。” 孟蝶没吭声,玫红默认她同意,将原本头上的一根云纹玉簪小心拆下,换了这根玉簪。 露微打量了一下:“这根簪子更适合二奶奶。” 湖绿看了一眼雪莲花摆件:“这雪莲花也难得,上面是洁白的雪莲花,下面是翠绿的叶子。” 露微一笑:“要我看还是这香炉难得,这应该是血红糖玉,是和田玉中最顶级的存在了。” 孟蝶问:“他那边怎么样?可还好?” 范宏:“二奶奶放心,二爷在那边一切都好,又打了几次胜仗,如今战事并不吃紧了。” 孟蝶:“好,你先下去歇着吧。” 等范宏离开,一群丫鬟的目光齐齐落在信件上,孟蝶失笑,打开信件,里面只有一摞信纸。孟蝶心中一动,没先看具体内容,而是每一页都扫了一眼,粗粗一扫,果然是分了十个段落。 确定了这一点,孟蝶这才看具体内容,其中有八个段落是军中趣事,还有两个是写风景的,翘着嘴角看完,孟蝶将信件给了丫鬟们。 露微等人迫不及待的观看,然后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等都笑够了,孟蝶喊了一声:“桦儿。” 桦儿挑帘子进来。 孟蝶:“你去你范嬷嬷家一趟,让她去趟庄子那边,一是让杏黄挑几个时日长的罐头掀开看看里面的东西怎么样,明日再回来一趟;一是让王庄头去找找当初他买了不少种子的那个小海商,叫什么吉的,若是在京城就同对方约一下,说明日露微同他谈笔生意。” “诶。我立刻就去。” 露微:“二奶奶是准备将雪青她们现在织好的丝毯卖掉吗?” 孟蝶颔首:“前几日雪青回来的时候说,已经将去年收起来的蚕丝全部仿成丝毯了,一共有一百一十六条,十六条我们自己留着,剩下的一百条我准备都卖给那个小海商。” 露微挑眉:“怎么选小海商,他们大多家底薄弱。” 孟蝶失笑:“咱们这毯子我也没打算卖多贵,蜀锦云锦现在市价是十二两银子一匹,我们这丝毯我也卖十二两银子一条。一百条也不过一千二百两,但凡一个海商,甭管大小,一千多两银子绝对能拿出来。” 露微:“小海商在他们本国恐怕也搭不上什么真正的贵人。” 孟蝶笑得宛如一个小狐狸:“要的就是搭不上什么真正的贵人。” 露微震惊。 孟蝶:“无论是在我们易朝还是国外,真正的贵人只有那么一小撮,把丝毯卖给他们,就算能卖出去天价,他们能用多少?可若是价格不高,稍微富裕点的人家都能用得起,我们的客户群体一下子就能扩大十几甚至几十上百倍。就算柞蚕丝毯更耐磨一些,还是有损耗,只要客户群体大了,以后每年就算淘换掉的也会有一大批。” 露微恍然:“所以让小海商去给稍微富裕一些的人家,不卖给那些真正的贵人。可是这样能推广出去吗?历来都是上面的喜欢,下面的才能跟随。” 孟蝶摆摆手:“我防的就是这个,丝毯对于国外的贵人来说,这属于舶来品,舶来品是贵人能真正能够控制得住的,这丝毯精美,若是有哪个贵人喜欢,又认为比自己位低者不配使用,他完全可以下令不让境内海商贩卖丝毯。这样我们不就失去一个客户群体么。” 露微明显不信:“还有这样的人?” 孟蝶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怎么没有?那些贵人你以为就真的都是礼贤下士雄才伟略的?错了,高处不胜寒,没个体己人说话,什么事儿都只能自己憋着,这憋着憋着就憋得有点毛病也是正常的。” 露微满脸震惊:“还带这样的。” 孟蝶:“那可不,不要对贵人们过于神话,不过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罢了。你明儿去同小海商谈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不能卖高价,不然万一他有个什么乱七八糟的渠道,岂不是白瞎了我们的一片心。他若是帮咱们把这件事办好了,以后我每年都给他特别留一些丝毯。” 露微:“既然怕出纰漏,何必交给海商,不如交给塔木和李特尔,这些年他们靠着咱们没少赚银子,每年来京城都给二奶奶带来一些物件,可见是有良心的。把事情交给他们,肯定能办得妥妥当当的。” 孟蝶摆手:“他们那边不少贵人习惯用精美的羊毛毯。其中藏毯,宁夏地毯,新疆地毯和蒙古毯是主流,我们何必与他们抢生意。” 露微噗哧一笑:“知道了。” 下午的时候王庄头那边派人送来了信儿,说是同丘吉约好了。明日上午辰正见面。 次日一早,露微将自己收拾停当到了侯府后门这里,坐上范嬷嬷事先准备好的马车直奔庄子。 杏黄则是一大早坐着马车回了侯府,正与从正房请安回来的孟蝶走了个对头碰:“二奶奶,正巧我带了吃食回来。” 桃儿接过杏黄手中的食盒:“那我今儿岂不是可以偷懒了。” 说说笑笑进了屋中,桃儿将食盒中的吃食拿出来,孟蝶抓紧时间问:“那些羊肝什么的怎么样?” 杏黄脸上露出得意:“昨儿我掀开两个罐头,里面的吃食一点儿也没坏,我尝了尝,味道竟然不比刚出锅的时候差。” 孟蝶:“这么说是成了?你怎么做的?” 杏黄:“我把肝脏先用水加各种香料煮一遍去味道,把表面的水份晾干后就放到油锅里炸,将里面的水份都炸出去,等凉了就用各种作料加大酱来酱,出锅后趁着热放到干干净净的瓷盒中,然后立刻蒙上一层油纸,再把盖子盖上,最后用黄泥封边儿。” 孟蝶大喜过望:“这法子好,你那些作料里加没加辣椒?” 杏黄嘿嘿一笑:“那必须加了,平日里弄的辣椒油就不容易坏掉,这次我在里面也是加了辣椒,又辣又咸,别说是这样放在瓷盒中,就是随便放着一个月也不会坏。二奶奶,先吃饭吧。” 孟蝶这才开始吃饭,吃完饭又问:“如果想做五千份罐头,需要多长时间?” 杏黄想了想:“这东西不难做,庄子里现在妇人多,她们都能帮忙都能做,五千份最多三天时间就能做完。难的是这原材料,用的都是各种动物的肝脏,猪肝还有多一些,鸡肝就那么一点儿,一个罐头里最少也能装六七副鸡肝。” 孟蝶沉吟片刻:“你说咱们京城里一天能杀多少鸡猪羊?” 杏黄:“这我哪儿知道。我只知道想要装满五千个罐头,最少也得三千副猪肝,鸡肝得用多少我可算不出来,一副羊肝也不大我也不晓得。” 孟蝶:“你这样,今儿你回去同王庄头商量一下,如果咱们想买一天能买到多少副猪肝,多少副羊肝,然后再让他今年把辣椒多种一些,好让你秋天的时候使用,还有其它你能用的作料也都一并说了,能自己种的自己种,不能种的你就事先预定好,时间么,这个罐头我是打算送到前线的,你就按照这个时间估算。” 杏黄:“诶。” 孟蝶:“先别露口风,明儿回去的时候先去范嬷嬷那里一趟,让她找上次做瓷盒的人家再订做五千个瓷盒。” 杏黄:“瞧我倒是忘了一样正事。” 孟蝶挑眉。 杏黄扫了一眼屋里压低声音:“昨儿我临回来之前范二管事同我说,前几日江庄头下池塘看到了,真有,不过就是少,寻摸了五六个塘子花了好几天的功夫也才在不同的塘子里看到三个。” 孟蝶眼睛晶晶亮:“这就不错了,这东西一般都找不到,要不年年的怎么都去捞鱼苗?捞鱼籽多方便。” 杏黄噗哧一笑:“江庄头也是这么说,他说还得看几个月后鱼塘里鱼苗的情况,只要鱼苗大幅度增加,那就肯定没问题了。” 孟蝶:“这事儿他们办的好,明儿你去荣掌柜那里支取些银钱,给他们每人赏些银子再去选家酒楼定一桌酒席。” 杏黄连连点头。 第101章 孟蝶吩咐完这些才起身奔凝萃馆而去,有了姚氏做帮忙,无论是温氏还是她又轻松不少,就是下人们的嘴撇的愈发的高,幻想中三奶奶同大奶奶打擂台的事儿完全没出现不说,还又多了一位精明的主子,导致他们当差越发的小心谨慎。 从凝萃馆出来,孟蝶同姚氏金氏三人悄悄的对了个眼神。孟蝶开口:“杏黄今儿回来了,还带回来不少小点心,你们都来尝尝?” 金氏眼睛一亮:“我也能吃?”她现在的肚子大了不少,饮食上正常吃可以,甜点孟蝶那是一口也不给她碰。 孟蝶:“能吃,小点心里面有专门适合你吃的。” 金氏:“我去我去。” 姚氏:“有口福了。前些时我还后悔呢,若是趁着杏黄没去庄子上之前嫁进来,我能多吃到多少好东西啊。” 金氏哈哈大笑,孟蝶哭笑不得:“看你平日里爽爽利利的,原来也是个贪吃鬼。” 说说笑笑到了孟蝶的院子,杏黄麻溜的将各种小点心端上来,又给几人分别沏了合适的茶相配,这才起身离开。屋中只剩下妯娌四人。 孟蝶:“大嫂,屋里现在没外人,我直接问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怎么瞅你今儿这么没精神呢?” 金氏吃着点心连连点头。姚氏跟着问:“有什么麻烦若是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大嫂你只管吩咐。” 温氏原本有些愁容的面容上顿时露出笑容:“我说今儿怎么这么齐全都来二弟妹这里坐坐,你们有心了。其实不是我的事儿,是我娘家三叔给我堂妹定了门亲事。” 姚氏:“可是有什么不妥?” 温氏踌躇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永平伯府七老爷家的三少爷。” 孟蝶一顿,这是她们三婶子周氏的娘家。 金氏快言快语:“他们家?在家的时候我爹说他们家可不大成样子。” 姚氏好奇的看着金氏:“好像是不大成,我记得前几日他们府上不是又添了一位姑娘?是三婶子的庶妹,这叫什么事儿啊!三婶子都要当姥姥了,真是……” “老不修。”孟蝶补全了姚氏没好意思出口的话。 自己女儿都要当姥姥了,自己又生了个女儿,还不是嫡出,家里也不是没有儿子必须生子,这事儿一出来没人会夸他老当益壮,只会说他老不修。 金氏两手一摊:“我倒不是说这个,他们府上现如何我也不太清楚,我娘家和他们家早就断了来往,除了逢年过节几座有爵位的府邸之间面子情般的走礼,其余一概没有。我爹说这话的时候大约得在十年前,好像是他们家想求娶我的一位姑母。” 话一开始说,温氏也没了顾忌:“原本我倒是没想过他们府里不大成样子。你们知道的,咱们府里郊外有两座大庄子,府里人口又不多,产的米粮年年吃不完会剩下一些。三婶子就牵了线儿,将府里剩余的米粮卖给她娘家。” 这事儿孟蝶知道,刚过门不久的金氏以及过门时间更短的姚氏都不清楚,两人同时露出吃惊的表情。 温氏叹了口气:“这本也没什么,我们府里卖谁不是卖呢,他们府上春天给定金,秋天我们送粮之后把银子结清,前几年一直都是这样,从去年开始就出了岔子,农历十月底我派人将米粮送过去,他们当时说有事就没立刻给结清银子,后来也是一推再推,一直到年底才把银子给齐。” 温氏冲着几个人招招手,孟蝶几人将头凑过去,她将声音压得极低:“听说三婶子给了一些贴补才凑齐了银子。” 说完她直起身:“今年春应该给定金的,至今定金一两银子也没见到,偏又派人传话说同往年一样。你们说这怎么个一样?按照往年的,你倒是先把定金付了呀。到底是亲戚也不好撕破脸,母亲正发愁呢,我也有些发愁,结果家里又!” 姚氏很难想象伯爵府会没钱:“会不会只是一时间银子不凑手?” 孟蝶嗤笑:“拉倒吧,我跟你讲,他们府上就是没钱。”孟蝶也同温氏一样冲着几人招招手,三人一下子都凑到她身边:“那永平伯父子全染上了赌瘾。” “啊!”温氏倒吸了一口冷气,豁然起身:“不行,我还得回娘家一趟。” 姚氏眨眨眼,金氏压低声音:“你身边没有赌钱的不知道这个危害,按照大嫂和二嫂的意思,这玩意儿只要沾上了必要倾家荡产最终家破人亡。” 姚氏目瞪口呆。 然而温芸兮到底没能阻拦住她三叔三婶,他们非但对她说的话半个字都不信,还骂她见不得别人好,就连她堂妹也阴阳怪气的:“就许堂姐能被王侯之家看上,我就那么不堪吗?” 温芸兮气得要命,拂袖而回。 孟蝶得了消息私下里忍不住吐槽:“好良言难劝该死鬼。” 玫红也忍不住吐槽:“二奶奶是没瞅着,大奶奶回来的时候脸都是青的。” 桃儿也说:“大奶奶那样好性子的人都被气成这样,可见对方有多气人。那样的人家,将来指不定过成什么样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21节 樱儿凑到孟蝶身边压低了声音:“我姑母一家不是过去当差了吗?巧了,我的一个表哥就在他院子里当差,说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桃儿大吃一惊:“那温家姑娘嫁过去还有好日子过? 孟蝶冷哼:“那也是她自己作的。”同样是温家姑娘,孟蝶对于这位印象极差:“樱儿,你那个表哥伺候这样的人,十有八九也会学坏,你远着点儿。” 樱儿:“我知道的,不单单是他,我姑母一家子我都远着呢,我也提醒我家里远着他们点儿了。” 孟蝶颇感欣慰:“你是对的,不过他们未必肯听,你家里人你也得盯着点儿,可别被他们带坏了。” 樱儿连连点头。 “露微姐姐回来了。” 樱儿连忙去挑帘子:“露微姐姐。” 露微从外面进来:“事情都办妥了。” 孟蝶:“那海商答应了?” 露微直接笑了:“答应了,一口答应,知道是二奶奶要将东西卖给他,要不是屋里有人,我看他能高兴得蹦起来。” 杏黄几人瞬间笑出声。 孟蝶:“他人品怎么样?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坑了咱们一把,出了海到了别国,我们可是两眼一抹黑。” 露微笑得越发开心:“王庄头说他做生意很是诚信。其实就算他心里有别的小九九也不会坏事的。二奶奶不知道,塔木和李特尔这俩胡商凭借着二奶奶的光,短短几年功夫家产翻了数倍,外面无数商人都想给二奶奶办事呢,那海商心中门清儿,他若是办不好,后面有无数个海商顶替他。所以他肯定会拼了老命的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孟蝶满意的颔首:“这就好。他有没有说把咱们的丝毯运回去卖多少银子一条?” 露微脸上露出满意:“他是个聪明人,我把丝毯的价格定在与蜀锦等相同,他直接就说回国的时候按照蜀锦的价格来,五十两一条出售。” 孟蝶颔首,同样满意这个价格。 玫红惊呼:“五十两一条?我们卖给他们不是才十二两?” 孟蝶:“海上风浪大,哪怕是走熟的线路也可能遇上意外,一旦遇上就是船毁人亡,绝对是富贵险中求,五十两不算贵了。” 露微:“确实不算贵了,前朝禁海,丝绸只能与以前一样儿通过胡商走丝绸之路慢慢运送到那边,那会儿如浮光锦这些一匹大约为二百两,本朝开海之后大大的缩短了运输时间以及耗费的精力,丝绸价格骤降,最近两年陛下又开了两个港口,这才降到五十两一匹。” 玫红还是很震惊:“降价还五十两,这不就跟抢钱一样,做海商可真赚钱。” 露微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别总想着赚钱,想想他们需要多少打点,走这一次需要多少人手,再想想里面的风险。” 玫红嘿嘿一笑。 露微:“还有一件事,那日踏青插言的几名男子范嬷嬷已经将他们的身份打听出来了。最开始接话说红颜薄命的是山海书院院长的嫡子。开口骂人的是刑部右侍郎的嫡子,另外三个没吭声的,一个是吏部史郎中家的,一个王千户家的,还有一个是江阳尹家人。” 湖绿好奇:“露微姐姐,这千户不是武官的官职吗?还是我记错了。” 露微:“你没记错,千户是正五品的武官。王千户的这个儿子据说是早产儿,先天体弱不能习武,家里这才让他从文,一年前进入了山海书院。” “这山海书院里面有好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儒教授课业,先帝朝的时候这书院还能被国子监压一头,最近几年国子监中多荫生,以至于成绩反不如山海书院,这书院的名气也就越发大了,京中子弟皆以能进去读书为荣。” 孟蝶哂笑一声:“不过尔尔。” 露微:“二奶奶还是要小心些为好,读书人讲究师承同门,那日他们几个被二奶奶断了前途,尤其是那两个开口说话的,他们与家人心中定然不忿,只怕教授他们课业的师长也对二奶奶颇有微词。” 孟蝶:“我怕他们?不犯到我手里也就罢了,真犯到我手里,正好一并收拾了。能教出那样的弟子,可见是个误人子弟的。” 露微噗哧一笑:“这倒也是。” 杏黄同样笑了:“要我说,他们那边想必也打听出二奶奶的身份了,估计是不敢闹,说不得那两个开口的正被家中长辈师长训斥呢。” “砰砰砰——”杂乱的声音打断了屋内的欢声笑语,孟蝶往外看去,杏黄一溜烟跑出屋子喊:“桦儿,你去前面看看怎么回事?” “诶。” 一会儿工夫桦儿宛如风一般跑了进来,眼里全是震惊:“二奶奶,是贾嬷嬷回来了。” 玫红等各个面露惊讶。杏黄吃惊不小:“不是被撵出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桦儿喘了口气:“我跑去看了一眼,贾嬷嬷披头散发、身上也破破烂烂的,哭嚎着跑进来的,只听她喊着老夫人救命。” 杏黄:“她被撵出去了,那守门的也肯让她进来?” 露微:“到底是服侍了老夫人一辈子的人,她这么凄惨,守门的又怎么会硬拦着。” 孟蝶思索片刻:“我去正房那边一趟。” 这会儿天色不早,孟蝶穿的是比较轻便的衣服,樱儿和玫红一个找出外衣,一个又重新为孟蝶梳头。简单的打扮了一下,孟蝶领着露微直奔正房。 正房这会儿已经齐聚一堂。贾嬷嬷闹出的声响太大,各房都打发人出来看情况。 孟蝶到的时候贾嬷嬷匍匐在地泣不成声:“老夫人,求求您救救松花吧,她被青楼里的人抓走了……” 侯夫人面沉似水:“天子脚下他们还敢无故抓人不成?” 贾嬷嬷哭得越发凄惨:“是被义儿给卖了。” 侯夫人看看温氏又看向孟蝶:“你们俩个说的没错,这赌鬼果然不能以常理推论。不过这青楼胆子也太大了些,松花亲爹尚在,哪能轮到一个叔叔做主,他们竟然就敢抢人。” 孟蝶看着贾嬷嬷冷笑一声,又看向侯夫人:“祖母,京城天子脚下可不是扬州那等地方能比的,扬州的青楼赌坊背后皆是当地豪强操纵,咱们京城可没有地头蛇。” 贾嬷嬷哭声一顿:“是我被义儿骗了,他说将松花卖给一位小姐当丫鬟,我想着家里现在日子不好过,她去当丫鬟反而是好事就同意了。谁知道、谁知道这个混小子竟然是将她卖给青楼头牌当丫鬟。” 屋中所有人齐齐无语。 侯夫人:“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着帮贾义遮掩,真真是鬼迷心窍了。” 贾嬷嬷:“老夫人,老夫人,松花是无辜的,她是无辜的,求您看在她伺候了您一场的份上儿,您救救她吧,救救她……” 侯夫人一闭眼:“夏嬷嬷,你去安排几个人去那青楼赎人。” 夏嬷嬷:“是。”转头她又问贾嬷嬷:“是哪家的青楼?” “百音阁。” 夏嬷嬷立刻下去安排人手,侯夫人看着贾嬷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中涌现出阵阵酸楚。 贾嬷嬷比侯夫人小三岁,因着从小就跟着侯夫人,从没干过粗活儿。稍微有了点儿年纪又早早的开始荣养,她保养的不比那些富裕人家的老太太差些什么。 离开侯府还不足半年,原本只有前额鬓角处有丝缕白发,如今却满头华发,人也黑瘦了不少,脸上的皱纹密布,更不用说原本细白的双手,这会儿布满了茧子。瞧着倒是比侯夫人老了十来岁。 侯夫人长叹一声:“你大奶奶二奶奶说的对,赌钱的人一旦赌钱就不叫人了,变成了专门吃人的恶鬼,你就当没有贾义这个儿子,早早同他断了吧,以后跟着贾岗好好过日子,安享晚年。” 贾嬷嬷抽搭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把嘴巴闭上。 屋中寂静一片。 温氏看向孟蝶,孟蝶给她和姚氏金氏使了个眼色,三人同时小心的看向周氏,果然,这会儿周氏脸色十分难看,放在腿间衣裙上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 外面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哭声。贾嬷嬷面上先是一喜,随即又有些惊诧,她没听到松花的声音。 夏嬷嬷抖着身体白着脸进屋:“老夫人,贾岗被他们打死了。” 侯夫人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贾嬷嬷一下子扑到夏嬷嬷身边,抓着她的衣摆:“你说什么!” 夏嬷嬷:“刚才我安排的人去了百音阁赎人,到了那里就见贾宁和贾安两兄弟在门口那里被人按着打,我们好容易将二人救下,这才知道贾岗死了,身体还没凉透贾义就将他嫂子也卖给了青楼,那些小人就将贾娘子也抓回青楼,又见贾娘子有几分姿色,知她是妇人立刻就欲行不轨,贾娘子不想受辱,一头碰死了。” 贾嬷嬷眼睛一翻,整个人一个趔趄,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不可能,不可能岗儿……” 侯夫人也惊了:“那松花呢?” 夏嬷嬷:“我们去的人回来说,百音阁那边说侯府是锦绣处富贵乡,想必不差钱,拿三万银子来他们才肯放人。” 夏嬷嬷话音一落,外面传来更大的哭声。 夏嬷嬷立刻解释:“老夫人,奴婢做主先将贾宁和贾安带回来了。” 侯夫人:“让他们进来。” 贾宁和贾安一个十六岁,一个十岁,这会儿满身的青紫,鼻青脸肿的从外面进来,噗通跪在侯夫人面前。 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命根子,贾义是贾嬷嬷的命根子,贾宁同样是,一见凄惨无比的大孙子立刻就扑过去:“宁儿……” 贾宁身子一扭,躲开了贾嬷嬷。 贾嬷嬷一愣,然后她就迎接到两个贾宁和贾安仇视的目光。是真的仇视,恨不得喝其血食其肉的仇视。贾嬷嬷瑟缩了一下,刚刚被她拒绝相信的消息这一次清晰无比的映在她的脑子里,她的大儿子贾岗被她和她的小儿子害死了,她的大儿媳也死了…… 贾宁叩头:“老夫人,青楼的人当初是拿着身契去抓人的,身契上必然有买卖的价格,他们开出三万银子的价格是违反律令的,小的想去告官。” 侯夫人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屋中再次一片静默,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现在已经是晚上,衙门都关门了,最快也要明日才能告官,可一个黄花大闺女在青楼一夜,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孟蝶暗暗叹了口气:“祖母,我这里有个不太光彩的法子,我想先试试,不行明日再去告官。” 侯夫人眼睛一亮:“好好好,你先试试。” 孟蝶压低声音对露微说:“你去范嬷嬷那里,让她把杏黄从那妓子海棠口中打听到的话对那老鸨说。” 露微的脸稍微扭曲了一下,还是点点头:“知道了。” 孟蝶吩咐完露微:“夏嬷嬷,你派人跟随露微一起到范嬷嬷那里,然后领着范嬷嬷去百音阁找那老鸨。” “是。” 夏嬷嬷跟着露微连同她派去的小厮一群人迅速来到范嬷嬷家,事先有人跑过来送信儿,露微一行人到的时候范嬷嬷和范宏已经重新穿好衣服将自己打理妥当。 听了露微传过来的话,范嬷嬷的脸同样扭曲了一下,然后才点点头立刻动身奔向青楼。 夏嬷嬷不太放心,也跟着上了马车。路上,夏嬷嬷将现在的情况又详细的说了一遍:“松花被扣着,贾娘子的尸首也被扣着,贾岗的尸首我刚安排人去收殓了。” 范嬷嬷点点头:“所以我们既要松花又要将贾娘子的尸身赎出来。” 夏嬷嬷点头,拿出帕子擦了一把眼泪,她是侯府老人,同贾娘子也算是熟悉,如今看到她落得这个下场,难免心酸,好好的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 天色已晚,花街这边每一家都挑起了大红的灯笼,明亮的烛火映在每一个来寻欢人的脸上,将他们脸上色欲熏心的表情照得纤毫毕现。 微风拂过,烛火摇曳,明暗不齐的灯光一瞬间让这灯火辉煌地好似成了阴曹地府。往来的女票客成了名副其实的色鬼。 百音阁门面极大,远远的坐在车厢里的范嬷嬷和夏嬷嬷就听到了靡靡的丝竹之声,两人同时蹙眉,一脸嫌恶。 既是来赎人的,小厮将马车停到了侧门那里,守门的龟公立刻问:“干什么的。” 小厮压低了声音:“勇毅侯府的。” 龟公顿时眉开眼笑:“怎么,银子拿来了?” 范嬷嬷和夏嬷嬷先后从马车下来直接往里走,身边跟着的小厮道:“去把你们老鸨找来。” 范嬷和夏嬷嬷都是一身缎面衣服,穿金戴银,打扮的十分体面。两人这一露面早有有眼力见的龟公去请老鸨了。 一名穿着大红色衣裙的三十多岁妇人出来将两人引到一间小屋:“这会儿天色已晚,我们这儿已经开始迎客了,妈妈正忙着呢,我叫桃红,不知二位怎么称呼。”说着又给两人倒了一杯茶。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22节 范嬷嬷和夏嬷嬷谁都没喝,范嬷嬷只说:“桃红姑娘,拉关系什么的大可不必,咱们的交集也就是在这件事上,明人不说暗话,你也知道我们所谓何来。姑娘若是能做主咱们现在就谈谈松花和贾娘子尸首的事,姑娘若是不能做主,还请将能做主的请出来。” 桃红展眉一笑:“什么做主不做主的,咱们妈妈已经说了,你们只要拿三万银子来我们就放人,尸首一并拿去。” 范嬷嬷不怒反笑:“你们确定要这三万银子?可说准了?” 桃红:“只要您敢给,我们又有什么不敢收的。别说三万,就是三十万我们也收得。多少王孙公子在我们这里一掷千金呢。” 范嬷嬷抿唇一笑:“一掷千金我是信的。”说着压低了声音:“就好比那赵千户,除了你们这里的绵意香,别地儿他也不行啊!” 桃红脸上的笑容僵住,狠狠打了个哆嗦。 范嬷嬷继续爆猛料:“都说这里是花街柳巷,家家都有桃红柳绿,要我说,别家那都是吹嘘,哪有什么柳绿,怎么比得上这里,否则那万郎中怎么就只认准了这……” “哎呦我的好嬷嬷,您稍待,我们妈妈马上就来马上就来。”桃红用帕子擦额头上的冷汗打断范嬷嬷的话,又赶忙命人去请老鸨。 夏嬷嬷瞪大了眼睛震惊不已,这样的私密事儿怎么知道的?随即心中涌现狂喜,掌握了这样的私密,百音阁不敢不低头,否则这些事泄露出去,这些当官的不会认为是二奶奶泄露的,只会让百音阁好看。 老鸨的笑声很快从门外传来,她同样穿了一身红衣:“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儿客多怠慢了二位,还请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 范嬷嬷笑:“老板生意好我等也不便多做打扰,不如我们现在就将事情办妥当,这样既不耽误老板赚银子,我们也能回去交差。” 老鸨眉眼弯弯:“这说的是哪里话,哪有什么事儿啊。二位放心,姑娘在我们单独的小楼里呢,没人打搅,那位娘子也是个烈性的,我佩服着呢,虽还没来及买棺椁,也用好好的席子装裹着,二位一并接走就是了。” 范嬷嬷:“既然有身契,咱们还是按照正常的规矩来好,免得不知情的人又说咱们侯府仗势欺人。” 老鸨:“还是嬷嬷想的周全,这是两份身契,您拿好。” 范嬷嬷识字不多,她将身契给了夏嬷嬷。作为侯府的揽总嬷嬷,夏嬷嬷认识很多字,看个身契自是不在话下。 详细浏览一遍,确定无误,立刻冲着范嬷嬷点头,然后又从衣袖中拿出银票:“我瞧这身契上写了,松花的赎身银子是一百两,贾娘子的是三十两。” 老鸨接过银票:“是这个数儿。” 夏嬷嬷安排小厮将贾娘子的尸身抬到贾岗处。 松花这会儿被人带来,她身上穿着粉色的衣裙,头上戴着艳红的花朵,一见夏嬷嬷顿时泪流满面扑到夏嬷嬷的怀里:“夏嬷嬷。” 夏嬷嬷眼眶通红,鼻子酸涩:“没事了没事了,走,跟我一块儿回府。” 第102章 等待的滋味儿格外难熬,尤其是对于贾家两兄弟和侯夫人,他们都是真心实意关心松花的。贾嬷嬷几次挪动身体看向贾宁两兄弟,然而得到的只有仇视。 天色越来越暗,屋内灯火通明,勇毅侯打发个小幺来问情况怎么样,知道孟蝶也派了人过去,倒是放心不少。 脚步声响,隐隐能听到女孩子的哭声,贾宁眼中迸射出晶亮的光芒,是妹妹的声音,是妹妹的哭声。 夏嬷嬷和范嬷嬷挑帘带着松花进门,松花噗通跪下:“老夫人。” 侯夫人长长的松了口气:“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又看向夏嬷嬷,最后目光落在范嬷嬷的身上:“辛苦你了。” 范嬷嬷躬身施礼:“幸不辱命。” 夏嬷嬷:“老夫人,贾娘子的尸身也要回来了,奴婢做主将其与贾岗的尸身一并放在他们租借的房子中。” 侯夫人连连点头扫了一眼强忍着泪水的贾宁、贾安还有松花:“去买两副好棺木,寻个好地方埋葬吧。” “是。” 侯夫人满脸疲态,看着孟蝶众人:“时候不早了,你们也都回去睡吧。” 儿孙们纷纷告退,孟蝶四人跟在后面走得缓慢,金氏压低了声音:“刚刚我瞧着三婶子的脸色白得可怕。” 温氏突然想起一件事:“宏明你还记得吗?你说他的赌瘾是不是就从永平伯府那边沾染的?” 金氏和姚氏好奇,宏明是谁? 孟蝶:“宏明是三婶子奶母的儿子,原本管着三婶子陪嫁的五百亩地,前两年大旱,三婶子慈悲免了佃户的租子,还要借给佃户钱粮种子。这小子为了还赌债,把钱全昧下了,还从佃户要租子,差点儿逼死人。” 金氏和姚氏大吃一惊,两人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看出了对方的坚定,哪怕孟蝶和温氏再三强调说赌博不好,她们到底没见过没经历过,很难想象赌博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儿的,这会儿看了贾家的一切,两人有志一同的在心里发着狠,一定要把自己的陪嫁敲打一番,还得回家一趟同家里人也说道说道,将家里的下人梳理一遍,这也太吓人了。 孟蝶一夜好眠,次日从凝萃馆回来,她一边吃午饭一边听湖绿说:“老夫人慈悲,昨晚儿就让贾宁他们三人为爹娘送葬去了,还让松花回来伺候,又让贾安在后宅做个传话的小夭。” 玫红:“那贾宁呢?” 湖绿看了她一眼:“贾宁年纪十六了,以前跟着他爹做事,现在他爹的差使早有人接了,他实在不太好安排。”到底伺候老夫人一场,直接打发去干粗活儿不好看,也埋没人才,贾宁识文断字,当初是按照大管事培养起来的。 孟蝶吃完了饭放下筷子:“大嫂会安排到合适地方的。贾嬷嬷呢。” 湖绿压低声音:“我听说原本老夫人是打算让她去庄子上养老的,她自己求去了。” 孟蝶垂眸:“自己求去了?” 湖绿:“是啊。我实在是想不通,她去庄子上安安稳稳的养老多好,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怎么活?” 露微:“要我看还是求去的好,她若是在庄子上,贾义难免纠缠不休,说不得又惹出一堆罗烂事,搞不好就会彻底寒了老夫人的心,到那时候贾宁他们几个又怎么办?她这一求去,老夫人心里还会惦念她,她不在侯府,老夫人岂会不心疼贾宁他们几个。” 孟蝶颔首:“露微说的有理,她这一求去就是彻底不给自己留后路,祖母必然心疼,贾岗夫妻本就惨死让祖母心疼,两下叠加,贾宁他们几个将来只要不犯大错,老夫人必然顾念着。” 露微:“她若是早点为大房,为贾管事着想也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孟蝶:“她早想也没用,当初我为什么问也不问连同贾岗一家都撵出去,你以为我只是生气?那是因为贾岗也惯着贾义这个幼弟,为他偷偷还了不少赌债,没有他惯着,只有贾嬷嬷也惯不出这样的贾义。就是可惜了贾娘子,哎。” 其余人面面相觑,跟着叹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贾岗。 “哎呀!”柳儿惊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就是帘子一动,柳儿欢天喜地的从外面进来:“二奶奶,郁金香发芽了。” 去年李蔼命范宏带回来的郁金香根,那会儿京城天气冷不适合种植,郁金香的根就没动,依旧埋在沙土中保存,天气渐暖,到了李蔼信中说的时候,露微立刻就迫不及待的吩咐柳儿几个将郁金香种下。 露微一边扯着孟蝶一边说:“刚从沙土里挖出来的时候,我瞅着那根须有些干巴巴的,还当我们没保存好,未必能发芽呢。二奶奶,快去看看。” 孟蝶无奈,只得跟着出了屋子。 郁金香被柳儿几个栽种到到甬路两旁,孟蝶蹲下身,果然见一抹清脆的绿意从褐色的泥土中钻出,充满了生命气息。 露微眉开眼笑:“二爷的信上写这花儿喜湿润又怕涝,你们浇水的时候注意着些。” 柳儿同样喜上眉梢:“露微姐姐就放心吧,这郁金香的养护方法同西瓜有些相像,我没问题的。” 露微连连点头:“估计用不了多少日子就能看到五颜六色的花朵了。” 听着被重点咬的五颜六色四个字,孟蝶满脸无语,这个梗是过不去了是吧。 “四太太。” 孟蝶站起身看向门口,果然见吴氏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慢悠悠走进来,孟蝶快走几步迎过去:“四婶子。” 大概是当初孟蝶刚过门不久,吴氏给她上眼药结果反被孟蝶坑了一把,吴氏平日里很少单独同孟蝶打交道,这般独自过来的更是第一次。 进入里屋正厅,两人坐下,孟蝶直接问:“婶子这个时间过来可是有要事?” 吴氏接过孟蝶捧过来的茶:“要事倒是谈不上,有事倒是真的。不过也不是我有事,是你叔叔。他最近新结识了一位好友王千户。千户说前些时他家儿子冲撞了你,早想给你道歉,偏往日里没什么来往,他也不好直接登门,如今他调来这边,正好与你四叔相识,立刻就把这事儿拜托给了你叔叔。” 孟蝶装傻:“王千户?冲撞了我?” 吴氏快人快语:“就前些时你们妯娌几个出去踏青,不是有人胡乱插言吗?然后被你骂了。” 孟蝶失笑:“是有这么回事。那两个开口的实在是太讨厌了,擅自插言不说还指责我们,我就一怒之下就把人给骂了。我记得当时亭中五人,两个开口的三个没开口。不过我记得那两个开口的里面没有姓王的。” 吴氏一甩帕子:“嗐,王千户家的孩子就是那三个没开口的之一。” 孟蝶:“没开口又怎么冲撞到我。我看呐!王千户最应该安抚安抚他儿子,当时他就没开口,说不得也是被自己那口出恶言的同窗吓到了。” 吴氏:“吓到了?” 孟蝶强忍着笑意:“说不得就吓到了。四婶子,请四叔告诉王千户,我这边没事,请他不要多想。” 吴氏点点头:“好。” 等吴氏离去,孟蝶噗哧就笑了,露微也跟着笑,湖绿等人莫名。 晚上李捷下班回家,吴氏就把今天的事儿同李捷说了,说完她用手拄着下巴:“回来我想了好久,总觉得哪里不对,王千户家那么大个小子,能被吓到?” 李捷噗哧就笑了,一把将吴氏揽在怀里:“她这是给王千户家的儿子谋出路呢,也算是给了个台阶。” 吴氏惊讶的看着李捷:“啊?” 李捷:“蝶丫头骂人可不是骂完了事,她将那两个人归到佞幸一流,这是读书人最怕的,可以说是直接断了他们科考的前程。现在蝶丫头说王千户的儿子被同窗的口出恶言给吓到了,是不是就将王千户的儿子与那两个口出恶言的人割席了?” 吴氏眼睛晶晶亮,眼里全是崇拜:“还是夫君懂得多,这下我可算明白了。” 接触到妻子的目光,李捷心情更好:“王千户现在差不多算是我的顶头上司,现在承了我这么个人情,总不会忘了我。” 吴氏眼睛闪亮。夫妻和乐。 果然没过几天,王千户那边就放出了儿子当时被震惊到的风声,直接从山海书院退学,彻底割席。吏部史郎中家也迅速跟上,将自家儿子从山海书院接出,摆明了割席的态度。尹家那边倒是没有什么动作。 这些孟蝶都没怎么关心,她现在更关心的是范嬷嬷说的话。 范嬷嬷:“自我从百音阁回来,不过两日的功夫就开始陆陆续续有赎身的妓子前来投奔。就这么几天功夫,有了二十三人。” 露微震惊:“不是没人来吗?怎么这会儿又一窝蜂的跑了来?这又是什么套路?” 范嬷嬷压低声音:“来的这些,都会说一两样秘辛。” “啊?”露微瞪大眼睛。 秘辛指的什么孟蝶自然懂得,她略一思索就懂了,为什么这会儿一窝蜂的跑来。 露微:“范嬷嬷,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范嬷嬷也有些疑惑:“我也不太明白,同我们说这些干啥。我也没说要打听呀!” 孟蝶叹息:“你们想想她们以前待的是哪里,青楼楚馆,去那里的又都是什么人?能有好人?她们前半辈子甚至于赎身出来之后,身边围绕的只有恶人和恶意,她们又怎么能相信这世间有人愿意无偿帮助她们?” 露微了悟:“她们原不相信二奶奶的无条件帮助,这会儿范嬷嬷去百音阁说了秘辛,她们便认为她们是对二奶奶有用的,在她们心里也就能解释二奶奶为什么要庇佑她们。所以她们交了投诚的东西来投奔。” 孟蝶颔首。 范嬷嬷叹息一声,鼻子有些发酸:“现在我倒是真的觉得她们不容易了。”竟然不敢相信这世间有人有善心,以前的日子是有多苦多难,遭遇了多少禽兽才会有这样的觉悟。 孟蝶眼睛也有些酸:“她们既然投奔了我来,我定然要好好待她们,范嬷嬷,你在庄子那边费点心。从那种腌臜地方出来说不定还有染病的,她们也许不好意思说又或者没钱就耽误了,你花重金寻个德艺双馨的老大夫给她们诊治诊治。” “诶。”这回范嬷嬷答得心甘情愿。 “雪青姐姐回来啦?”外面传来柳儿的声音。 雪青很快从外面进来。 孟蝶安排的今日与雪青碰头,如何安排今年的养蚕织毯等事宜,这会儿见了雪青立刻说:“去年咱们放蚕的时间晚了些,最终只收了一茬的蚕回来,今年我们现在就开始放蚕,我估摸着能收回五六茬蚕茧,你算算,我再给你买三五百人加上现在有的,到明年这时候能不能把蚕丝都织成丝毯?” 雪青噗哧就笑了:“三五百人?这点人够干嘛的,三五千人都未必能将所有的蚕丝织成丝毯。”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23节 (⊙o⊙)… 第一次,孟蝶震惊的无以复加:“三五千人?这得有多少蚕丝?咱们那柞树林能放这么多蚕吗?” 雪青笑容越发大:“二奶奶最近没看铺子那边的账册吧。” 孟蝶嘴硬:“看了奶油蛋糕的账册。” 雪青了然:“没看香皂的入账更没看花销。” 孟蝶悻悻然,她确实没看。 雪青:“自打看了我第一条织出来的丝毯,王庄头就认定这东西能卖个好价钱,正月的时候二奶奶不是说了山地的规划吗,他立刻就去荣掌柜那里支取了不少银子,趁着还没到春耕的时间人手充足,雇佣了一大批人收拾山地,土地略微开化一些就开始栽种柞树又在旁边盖房子,眼下庄子里能利用起来的柞树林,面积起码是去年的二十倍。” 孟蝶目瞪口呆:“二、二十倍?” 雪青笃定的点点头:“只多不少。现在就开始放蚕养蚕,一直到秋天得到的蚕丝起码能织出几万条的丝毯。”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孟蝶突然发现,自己手底下人实在是太能干了点儿。 说着说着雪青噗哧又笑了:“前两天露微姐姐将丝毯卖给那个小海商,一条丝毯十二两银子,王庄头得了消息又开始往山上跑,那架势分明就是还想继续扩大柞树林。王娘子都忍不住说他,说将来命和金子放在一起让他二选一,王庄头肯定是那种抱着金元宝下井,舍命不舍财的。” “哈哈……”屋中其余几个丫鬟哄堂大笑。 孟蝶没忍住也笑了:“这个王庄头。我还打算稳抓稳打呢,他这倒是好,一下子就把产量给我搞上来了,我不扩大生产都不行。” 大家再次哄笑。 孟蝶:“行,我心里有数了,你这次回去先告诉荣掌柜,让他寻摸一家靠谱的染坊,只要我们将丝缫好就给他们送过去,然后按照我们的要求染好颜色。” 雪青:“二奶奶,我觉得不用寻染坊,丝毯所用的颜色我们庄子上现在都能染。” 孟蝶再次受到震撼:“你们研究出来的。” 雪青乐了:“嗐,我们哪有这本事啊!这事儿说起来也是赶巧,那个大山在我们这里安定下来后就给老家去了一封书信,一是报平安,二也是想打听打听家乡的事儿。” “他老家那边很快就给了他回信,说一切都好,还告诉他染坊的老板被县令给送入了大牢,如今蹲监坐狱呢,他们家要是想回去随时都能回去继续过安稳日子。” 露微:“他们家当初被欺压求告无门,这会儿是换了县令?” 雪青:“没换县令,染坊老板最是会媚上骄下,那两年大旱还舍过粥呢,装得好人似的,又串通了县里的一个小吏这才能横行乡里。而且大山他们家事发的时候正赶上大旱,县令每天睁开眼睛都是救灾赈灾安抚灾民等等,忙的脚打后脑勺,对这些事儿自然也就疏忽了。” “不过县令是真的好,他安排衙役护送灾民去别处谋生的时候就叮嘱了他们,让他们一路上在灾民里好好打听民情,大山他们家的事儿衙役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只是县令太忙,后来去岁冬日下了两场大雪,旱灾倒是过去了,县令偏又病倒了,百姓们都说是累的。” 孟蝶:“这两年受灾之处的父母官不容易,累病的不止一个。” 雪青连连点头:“养了好久县令的病才养好,等他养好了,根据衙役们探听到的消息他就开始挨个儿收拾了。那染坊的老板自然没逃过。” 湖绿:“活该。” 雪青:“庄子里的人也都说他活该。他进了大牢,那染坊也就倒闭了,大山的师傅原也不是什么掌握独家秘方的染工,染坊一倒县城又小,他无处可去正犯愁呢,大山的书信到了,大山也问了师傅的近况,他家里人回信的时候就说了。” “大山知道咱们这边还想要染工,得了信就去寻了王庄头,王庄头一听还有这好事儿,立刻就安排人把他师父请了来,在庄子上给他一家子划了个独立的院子,他本人的工钱是在县城的两倍,家里人乐意在庄子种地也行,出去找活儿也可以。” 玫红满脸兴奋:“我们这算不算捡漏啊!” 雪青眉眼弯弯:“我觉得算的。” 孟蝶也是满心欢喜:“我也觉得算捡漏。既然有了靠谱的师傅带着,那咱们就买人自己染丝线。这样的话差不多就是开个小的染坊了,还得让王庄头找个管事。” 雪青:“管事也不用找,让梅儿负责就行了。她现在可出息了,跟着我到庄子之后,我只管研究丝毯的各种织法,其它杂事全是她调停的,每一样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不单单是她出息了,梨儿也出息了,杏黄那边事情有了眉目后没那么忙,她就一直给我帮忙,缫丝的事儿现在基本都是她负责调派人手。” 孟蝶:“哎呦呦,那她俩可真是出息了。缫丝的事儿以后就让梨儿负责,用多少人用什么人全都归她调派。染坊的组建就让梅儿负责,包括买多少人,买什么样的人,每人做哪一项等等。只一样,她俩谁也不能耽误了织丝毯。至于什么时候开始织,我估计第二批蚕开始结茧我就能招募到大量的人手。” 雪青有些怀疑:“二奶奶,一下子能买到那么多人吗?” 孟蝶摇摇头:“哪能买人呢,我想别的招儿就是了。还有件事你多费费心,这织造丝毯分不少步骤,你最好把这些步骤细化,等招了人,就让每个人只做一个步骤,这样熟能生巧,速度肯定要比一个人织造完整的丝毯快上许多。” 雪青思索了片刻,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这个法子好。我现在手底下就有个人,织造丝毯的手艺没的说,偏到锁边的时候怎么都处理不好。用了这方法,到时候就不用想着自己不擅长的了,只要把擅长的做好就行。” 孟蝶颔首,流水线作业,这可是梦中世界在加快生产力方面一个伟大的发明。王庄头这么给力,她就干一票大的。 雪青又想起一件事:“差点儿忘了,还有一件事,露微姐姐见过丘吉之后,当天晚上海爷就请了荣掌柜吃饭。海爷就是卖咱们海鱼的那家。他说二奶奶有货物要卖怎么不找他呀,以前也做过买卖,他又是易朝人,总比外人忠心些的。” 露微插言:“他这是在表忠心?” 雪青:“可不就是表忠心,荣掌柜说一共也没多少货物,不赚什么钱,二奶奶还有一些特殊要求,故此就给了个小海商。海爷说,什么赚钱不赚钱的,我们那么大的船还能差那点儿货物?至于特殊要求,他这些年在外面经商,也认识不少人,二奶奶有吩咐尽管说就是了,他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雪青说着说着就笑了:“那小海商同露微姐姐谈完,竟是一刻也不肯多待,当晚就带着各种货物出海了。我当时可纳闷儿了,还说他这也太心急了些。” 樱儿笑道:“他这是怕有人撬墙角,想来他很清楚想给我们二奶奶办事的人太多太多。” 雪青眉眼弯弯:“是这么个理儿。” 孟蝶也失笑:“我记得那个海家是做香料生意的?” 雪青:“二奶奶没记错,他家是做这个的,荣掌柜说,这几年因为贵人不喜香料,导致香料价格涨不上去,他出海虽然也赚钱却完全比不过做丝绸瓷器和茶叶的,尤其是做丝绸的,最近两年那真是赚的盆满钵满。” “这么赚钱的行当谁不想插一手,尤其是自己的行当又不怎么赚钱的情况下,担的风险又是一样的。海爷这两年没少想办法,可丝绸瓷器和茶叶早被各大望族和豪绅垄在手中,他想分一杯羹谈何容易。” 露微笑道:“我和丘吉谈生意的时候也没很背着人,咱们那庄子又多少人都盯着呢,那海爷估计也派了人,想必知道我们卖的是丝织品。得了这个消息,他还不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孟蝶站起身活动活动身体:“钻不怕,只要把事情办好了就行。雪青,你回去让荣掌柜告诉他,这事儿荣掌柜插不上手,让他找你,找梅儿,找王庄头。你们看看他的态度,顺便打听打听他们家往日的为人,若是可以,合作一把也不是不行。他有一句话说的对,丘吉到底是外人,比不得他这个本国人。” 雪青有些迟疑:“找我?找梅儿?” 孟蝶:“染丝线和织毯子是你和梅儿负责,尤其是你这边,他肯定要找你们,他不好与你们谈,难道说他没有妻子女儿?” 雪青醒悟:“也对,塔木和李特尔不就经常带着妻子来。” 孟蝶颔首。 第103章 有了孟蝶的吩咐,荣掌柜那边立刻就知道怎么办了,海诚再次宴请他,他故作为难道:“海老板,不是我不帮忙说话,实在是这事儿不归我管,我插不上嘴啊。” 海诚恭维着:“荣掌柜谦虚了不是,谁不知道二奶奶的所有流动资金都在你这边,自古以来管钱的哪个不是主子心腹里面的心腹。还能有你说不上话的地方。” 这话听着可真让人舒心,荣掌柜觉得自己有点儿飘,幸好他还不至于双脚离地:“这次这个不一样,主持这件事的是雪青姑娘,那是二奶奶的陪嫁丫鬟,打小就跟在二奶奶身边的。我也给你透个底,你若是真想参与,还得去找雪青姑娘,她现在在庄子那边专门弄这个。” 海爷顿了一下:“荣兄弟,那你能不能再给我透个底,是不是丝织品?” 孟蝶庄子这边又是放蚕又是缫丝染丝的,参与的人很多,消息根本瞒不住,但是成品丝毯雪青都牢牢掌握住了,也吩咐底下人不允许说,故此大家都知道孟蝶在折腾丝织品,只是大家都没见过成品,都以为这丝织品大概率是做成给体面下人使用的丝绸。 在这之前海诚也有这个想法,转念他又觉得这么折腾不太可能只是做给下人使用的玩意儿。这会儿他忍不住想从荣掌柜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从荣掌柜到了荣兄弟可见海爷心中急切。荣掌柜也没拿乔,颔首认可了是丝织品这件事。 海诚睁大了眼睛,要说这几年海上最赚钱的生意,首屈一指就是丝绸,别看运出去的丝绸连年降价,可也正是因为降价,客户群体一下子扩充了几十几百倍,需求量大到每个商人都恨不得做这项买卖,哪怕是做瓷器和茶叶的都羡慕丝绸这一块,实在是太好卖了。 同荣掌柜分开,海爷回家就开始琢磨这个事儿,他没琢磨太久就去寻了自己的妻子。 海诚的妻子娘家姓江,同样在海上讨生活,前朝时候属于蜑户,也就是采珍珠的,日子苦不堪言,太祖废除蜑户这一籍贯还分了他们全族一块滩涂维持生计,全族上下感恩戴德就这么守着一块大滩涂捕捞各种海物。族中无论男女老少人人会水,人人会驾驶渔船,她嫁给海诚这样的大商人是实打实的高嫁。 海诚年少时初生牛犊不怕虎,涨潮的时候依旧没驾驶小渔船赶紧回来,然后就被大海教做人,一个大浪过来直接连人带船给拍进了海里,恰巧被急匆匆往回赶的江氏看到救下。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海诚就这么娶了江氏。 夫妻二人感情极好,在这个男人纳妾合法的年代,尤其是又不讲究多少规矩商户,海诚没有半个妾室,不但如此,江氏统共就生了两个女儿,他也没说为了生儿子纳妾。如今长女已经出嫁,幼女今年十七岁,尚未定亲。 因着海诚没有儿子,他那些弟弟侄子这些年也是蠢蠢欲动,心大的就想撼动他的家主地位,心小的就想把自己或者自己的儿子过继给海诚。彼此间也是争斗不休。 江氏能在狂风巨浪中救人,那也是胆大心细下手稳狠准的,听完海诚说的话立刻就说:“这事儿无论如何咱们也要参与进去,绝对不会是他们所说的小买卖。” 海诚颔首:“那位二奶奶从来都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买卖,她这次又肯派出贴身丫鬟主持大局,足以看出她对此事很重视。我现在就想不明白,丝织品,到底是什么丝织品?柞蚕丝能做出什么来。” 江氏一笑:“你想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担心这东西比不得香料赚钱,我们冒然改行不合算?” 海诚嘿嘿一笑:“我是担心这个,香料现在虽然不是太赚钱,那也是分同什么比。” “不可能。”江氏直接就给他否了:“你真以为那荣掌柜与你感情好才给你透底?别想了,那是不可能的,他若是真的认为与你感情好给你透底,你第一次请他的时候怎么不说?偏偏隔了两天第二次说。” 海诚恍然:“你的意思是荣掌柜从二奶奶那边讨了示下。” 江氏:“八九不离十。二奶奶那边不开口,他才不能给你透底呢。” 海诚想了想,顿时满脸悻悻然,还以为自己人格魅力满级征服了荣掌柜愿意与自己结交,结果是他自作多情了。 海诚瞬间又想通了一件事,心跳开始加速:“二奶奶既然让荣掌柜透底,那就是说她也有意与我们合作?”说着,他又忍不住患得患失:“她愿意合作,那这个买卖……” “肯定好。”江氏给了他一颗定心丸:“都说二奶奶心黑手狠的,我却觉得她是个难得的厚道人。不说别人,就说咱们自己,当年她是将海鱼卖出了天价一夜暴富,好像占了咱们多大便宜似的,实际呢,海鱼咱们能卖出天价吗?别说天价,不砸在手里都是好的。按照海鱼的正常价格来算,咱们那海鱼她给十万银子绝对是厚道无比的价格了。” “还有当初塔木的皮毛毯子,塔木为什么选择卖给二奶奶,还不是人家出的价格高,别人一万二三就想包圆,二奶奶直接出了两万银子,塔木是一点儿没亏到,要不他能痛快卖货?” “二奶奶人厚道,她既然愿意同咱们合作,那就绝不会委屈了咱们,咱家做香料的生意她又不是不知道,所以这个项目只要成了,绝对比咱们现在的香料赚钱。” 江氏的一番话,彻底打消了海诚最后一丝疑虑。 海诚频频点头:“你说的对,明儿你就去庄子那边看看能不能同雪青姑娘搭上,我也去找王庄头探探口风。” 江氏颔首:“我把观星也带过去。” 海诚一愣:“把闺女也带过去?” 江氏:“那雪青姑娘是二奶奶的陪嫁,想必年岁不大,观星与她年岁相当更容易说得上话。再说了,谁说女子不如男,观星跟着二奶奶把这宗大买卖做成,她将来就能做海家的家主,你那些族人还敢反驳不成?” 海诚想了想,眼睛越来越亮:“没错儿,到时候给观星招婿,谁敢说个不字。” 江氏眉眼弯弯:“就是这么个理儿。咱们闺女不比你那些个酒囊饭袋的侄子强?他们一个个除了吃喝嫖赌,啥也不是。” 海诚尴尬的摸摸鼻子,他的侄子论打计,虽然不像娘子说的那样全是酒囊饭袋,真正能掌家主事的也确实没有。 夫妻两人商量停当,立刻就开始着手办这件事。办这件事说难也难,说简单的也简单,无外乎一是表忠心,一是展现自己的实力。 江氏所料不差,雪青确实同海观星相处的不错,不单单是她,梅儿也与海观星相处的不错,海家三口也见到了成品丝毯。当即就被丝毯的精美震慑,完全不敢相信这竟然是柞蚕丝织造而成。 海家这边如此用功,雪青梅儿同王庄头商议一翻,都觉得他家可以。雪青忙着拆分织造的步骤,梅儿就抽空回到侯府同孟蝶禀报:“二奶奶,我和雪青姐姐还有王庄头都觉得这海家不错,这一次他们诚意十足,一点儿也没拿乔试探的。” 孟蝶:“你们对他们家印象倒是好。” 梅儿大大方方点头:“确实好,观星人爽利又大方,办事也是干脆利落,说到哪里做到哪里,一点儿也不说大话。” 孟蝶:“观星?” 梅儿一笑:“就是海爷的小女儿,海爷没儿子,现在他们家有一部分的生意就是这位观星姑娘在管理。她今年十七岁,可有本事了。” 孟蝶心中一动,她弄这个丝毯就是想让一部分女子从家庭的束缚中出来,参与到社会劳动中,海观星若是同自己这边做成了买卖,她在海家的影响力就会大增,海爷没儿子,海观星得了自己的支持说不定能争一争这家主之位。 这样的大商家家主是女人,那么对于女子也可当家做主行商一事,必将有一个里程碑式的影响。 如果说原本孟蝶从各方面打听到的消息对海家有五六分满意,那现在最少有了八分满意:“梅儿,你回去就告诉他们,江娘子和海姑娘什么时候得闲了就到我这里坐坐,我也听她们说说海外的风土人情。” 梅儿喜上眉梢,脆生生应了:“诶。”她为海观星高兴。 得了这个好消息,梅儿简单的同湖绿她们说笑几句就准备回庄子,一是给海观星送这个好消息,二也是庄子那边太忙,组建一个小染坊,从无到有哪是那么容易的,还要盘算好一天染丝线的数量,不能耽误雪青那边一星半点儿。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24节 刚出屋走到院门处赵婆子就小声喊了她一句:“梅儿姑娘。” 梅儿停住脚步:“赵婆婆。可是有事?” 赵婆子踌躇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说:“姑娘,我昨儿听见你嫂子家里吵嘴来着。” 梅儿彻底停住脚步,同赵婆子进了她平日和王婆子休息的屋子:“赵婆婆,怎么回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梅儿的嫂子何氏当初没被撵出去就带着女儿回了娘家,何家的日子也不好过,要不何氏也不至于嫁给梅儿她哥那个混账。 何老爹早早去了,何老娘是个寡妇,在侯府里也没什么门路,得不到什么体面的差使,只靠着浆洗衣服,各种打零工以及侯府年节的赏赐算是将儿女都拉扯大了。 勉勉强强给大儿子娶了媳妇,二儿子今年二十有三,还是无人问津。小女儿刚满十四岁也找不到正经的差使,只能在家洗衣服做饭。 他家今年倒是好过一点,年初孟蝶的庄子要人种地,何老大与何大嫂二人领了二十亩地的差使,总算是月月有了进项。至于何老二,他以前做工的时候小拇指被砸丢了一块肉,算是残疾。范嬷嬷当初登记时第一条就是不要残疾者,所以他种地都没选上。 日子也只是好过一点,何氏又在这个时候带着女儿回家,让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但何家人还算抱团儿,何氏就这么回去,何老娘与何家两兄弟甚至何氏的大嫂都没说什么,温言让她安心住下。 但是人好也改变不了穷这个事实,家里穷就很容易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儿吵起来。昨儿何老大的大儿子铁柱与梅儿的侄女丫蛋在一起玩耍,不小心打破了一个碗,何大嫂忍不住就骂了儿子几声,铁柱挨骂哭起来,丫蛋也就吓哭了。 赵婆子原本家里条件也不好,同何家是邻居,就将这些听得明明白白:“梅儿姑娘,这事儿原本和你没什么关系,我就是、我就是……” 梅儿连忙打断她的话:“赵婆婆,这事儿怎么能同我没关系呢,不管怎么说丫蛋总是我的侄女,当初嫂子对我也是好的,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撒手不管。今儿真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赵婆子腼腆的笑了笑,在一起几年,她也是知道梅儿不是冷血的人,她更知道梅儿同她嫂子关系不错,不然她也不能提这个茬儿。 梅儿想了想,转头又回到院子寻露微:“露微姐姐,我去买些礼物,然后去探望探望我嫂子和侄女儿,东西有些多,一会儿我想请赵婆婆和王婆婆帮我拿下东西。” 露微笑了:“她们俩要是不够,就让柳儿她们也去帮忙。” “诶。” 梅儿迅速出门乘坐着马车买了走亲戚常用的糕点,还去荣掌柜妹妹那里买了买了四匹粗棉布又买了四匹细棉布,这才又乘着马车回到侯府后院。 赵婆子和王婆子正在这里等她,一见马车立刻帮着她将各种礼物拿下。跟着梅儿一同去何家。 这会儿种子已经落了地,除了偶尔铲铲草,地里的活儿并不忙,今儿又天阴,何老大与何大嫂就没去庄子那边种地,都在家里休息。 何老大正对着何老二说:“二奶奶先头买的那个山地庄子我瞧着今年也要大收拾一顿,估计要用不少人,到时候我帮你留意着,说不定能去那边干活儿。” 何老二眼睛一亮:“好,要是真能去那边干上……” “呦,你们都在家那?”在外溜达的邻居先一步跑过来送信:“梅儿姑娘往这边来呢,手里还拎着不少东西,身边还跟着赵婆子和王婆子,她们手里都捧着布。” 屋里人一愣,赶忙都出屋迎出去。正巧梅儿走到敞开的院门这里。 何氏一见梅儿眼圈儿立刻就红了,小跑过去:“梅儿,你怎么来了?” 梅儿:“我来瞧瞧你,也看看我侄女。” “快请屋里坐。”何老娘局促的说了一句,不知道下一句怎么说。 梅儿唇角带笑:“婶子好。” 进了屋,赵婆子和王婆子立刻将布匹放下简单的打个招呼离去,梅儿将糕点等物齐齐放到屋中的桌子上:“早就想来看看,一直不得闲,今天方才算抽了个空子。” 何氏:“来就来了,还拿什么东西。” 梅儿:“谁家走亲戚不拿东西的,又没给外人。”梅儿顿了一下:“事到如今,我也不叫你嫂子了,我叫你姐姐吧,以后你就是我的干姐姐。” 何氏胡乱的擦了一把眼睛:“好,咱们以后就是干姐妹。” 梅儿拿出个小荷包:“姐,这里面有三百文。你别急着推辞先听我说,别人家的姑姑哪个不带着侄儿侄女儿玩的?还有那手巧的更是给做一些衣裳鞋袜,我现在实在没有功夫,以后我每个月给你三百文,这点钱你拿去给丫蛋买点小零嘴儿,就当是我这个姑姑给她买的了。” 三百文,又不是金尊玉贵的主子小姐,哪可能花得了,何家人都清楚,这不是给的零嘴儿钱,这是给的口粮钱,甚至将何氏的口粮都带出了最少一半儿。这个钱也是梅儿深思后才给的,何氏是何家的女儿,她没有完全养着的道理,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梅儿懂。 实在是比较忙,梅儿也只是稍微坐一坐,简单的聊了两句就告辞离开。 时间虽短,带来的效果是实打实的,梅儿摆明了会养小侄女,丫蛋在何家就不再是拖油瓶。外人看何家,尤其是何老二,就不会顾忌他还有一个拖油瓶外甥女。 相反,他们家和梅儿关系这样亲厚,梅儿又受到二奶奶器重,他们家不说要发达了,日子也绝对会越来越好过。 当天晚上就有人上何家为何老二做媒,令何家上下很是高兴。 梅儿从何家出来,乘上马车直奔庄子,回去后一刻都没耽误就将这个消息传给了海家。 海诚和江氏还有海观星大喜过望,江氏立刻写了拜帖。海诚留了个心眼,担心有旁人出来搅局,他没让经常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去的,而是换了生面孔。 两天以后,江氏带着海观星登门,两人的马车十分低调,先是从侯府的侧门进入,一直到二门处下来,露微亲自来接她们到栖霞院。孟蝶在正厅等着。 江氏和海观星进门立刻跪拜:“拜见县主。” 孟蝶忙道:“快起来。内宅之中无需多礼。” 湖绿和玫红连忙扶起二人。孟蝶说无需多礼,江氏和海观星依旧不敢放肆,孟蝶身上是有正经爵位和诰命的,是实打实的官。 孟蝶一指椅子:“坐吧。” 母女齐声道谢,也只做了半边身子,没敢全坐实,湖绿和玫红上茶,她们也是双手接过,可谓是将规矩刻到骨子里。 孟蝶满脸和善:“以前从你们家买过东西,品质极好,我就想这家商户不错,诚信。后来又听说你家是专门跑海上的,当时就想同你们见见,也满足满足我的好奇心,没想到府里太忙,竟是一直都抽不开身。” 江氏嘴角含笑:“我们也早就想来拜会二奶奶,不巧与我们通商的国家起了战乱,导致那边一团的忙乱,最近才算正经好起来。” 孟蝶:“那还真是缘分,空闲时间倒是撞到了一起。那边怎么还战乱了?” 江氏斟酌着语句:“其实也不算战乱,他们那边与咱们千百年前战国七雄的时候有点儿相像,大面积的战争没有,小摩擦一直不断,最近这两年他们兴起了航海,小摩擦都不多了。” 孟蝶:“那边的风土人情呢?” 江氏一笑:“这可不好说,就同咱们这边相似,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风的。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习惯。” 孟蝶颔首:“这倒也是,咱们这边还都是一个国家呢,也不相同,何况他们又是不同的国家。他们最喜欢咱们这边什么?” 江氏看向女儿:“这一点观星比我知道的清楚,她去过那边。” 孟蝶眼睛一亮看向海观星:“这么说来你也航过海?” 海观星:“跟着爹爹一块儿去的,凑数罢了,观星航海的本事还没学全。” 孟蝶恍然:“观星,观星航海,原来是这个意思,可见令尊对你寄予厚望!” 海观星腼腆的笑笑。 孟蝶:“你同我仔细说说别国的事儿。” 海观星:“他们那边大概是环境景色不同,不太喜欢我朝的天高云淡、水墨山水这种风格,他们更喜欢色彩明艳的。男子也喜欢佩戴各种宝石,这一点与我朝也不太一样。” 眼见孟蝶颔首,海观星底气越足:“首饰方面,妇人的发髻没我朝这样花样繁多,故此我朝的步摇等物那边并不算喜欢,但是他们喜欢我们做工精巧的华胜耳环戒指和手镯。他们最喜欢精美的东西,如同二奶奶手中的丝毯,他们必然喜欢的很。粗粗估算一下,一年四五十万条丝毯绝对不愁卖。” “四五十万。”孟蝶当场算了一笔账:“我朝刚建时满目疮痍,百废待兴,那会户部一年的税收都不足三百万银子。太祖陛下励精图治,启元后期每年的税银在八百万两。先帝秉承太祖制度,继续另民间百姓休养生息,先帝后期一年税银为一千五百万两银子。” “陛下爱民如子,轻赋税以至于人口暴涨,又广开港口多收了商税,三年前税收达到了两千三百万,彻底超过前朝最繁华的时期。这两年北方几省旱灾导致税银略有下降,不过依旧维持在两千万两以上。” 江氏和海观星面面相觑不太懂孟蝶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孟蝶:“四五十万条丝毯,就是四五百万的银子,我朝税收的四分之一。” 海观星心中一动,眼睛陡然睁大。 孟蝶一字一句:“这话出我之口,入你们之耳。柞树不但京城可栽种,便是关外以及北方有山的地方皆可栽种,故此这丝毯我并不准备只我自己来做。我准备一二日内给皇后娘娘递折子,请娘娘下懿旨,北方大力推广这丝毯,让北方的女子也能如南方女子那样,织丝绸自己赚银子。” “无论娘娘是否下旨,召见我时肯定都会详细询问此事,尤其是丝毯在外国到底会不会好卖,外国的购买力有多少,这方面你们是行家,所以我希望你们能跟着我一起去,娘娘若是问起时,你们去奏对要比我一个人来说好些。” 江氏和海观星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栖霞院,腿脚是软绵绵的,身体是轻飘飘的,脑子是嗡嗡的。 飘乎乎上了马车,稀里糊涂出了侯府,仆人迅速驾着马车七拐八拐走了几个胡同,确定不会被人注意到才一溜烟回到海家。 第104章 海诚正在大厅等候,心似油烹,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身,一会儿又在厅堂中绕着圈子走。跟在他身边的赵大总管觉得,自家今天的大厅都能被老板踩出好几个坑。 有腿快的小厮先一步送信:“老爷,太太和姑娘的马车就到了。从侯府出来的时候拿了不少的礼盒。” 海诚:“你们太太和姑娘的神色怎么样?” 小厮迟疑了一下,海诚那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快说到底怎么样?” 小厮有些结巴:“赵嬷嬷没说太太和姑娘的神色怎么样。” “哎呀!”海诚不理会小厮,自己一溜烟跑出大厅直奔门口。 正好这会儿马车进门,海诚从车夫手里一把抢过脚踏放在地上,撩开车帘:“怎么样?” 江氏搭着海诚的手出来下车:“观星还在车里呢,就在这里下车。”这可是大门处不是二门。 说是这么说,江氏下车又让赵嬷嬷扶着海观星下车。一家三口迅速进入大厅。 赵总管和赵嬷嬷两口子挥退所有人,两人守在大厅门口,坚决不给任何人偷听的机会。 海诚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怎么样?二奶奶怎么说?” 江氏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飘忽:“当家的,我觉得我好像在做梦。” “啊?”海诚懵了,他想过事情不成也想过事情成功,可做梦是啥意思? 海观星:“爹,二奶奶说这一二日就给皇后娘娘递折子,还让我和娘准备准备,皇后娘娘召见她的时候让我们跟着一块儿去。说是万一娘娘问起,我和娘对外国的事儿了解的更多一些。” “啊!”海诚长大了嘴巴:“我的老天爷,这、这、这……”海诚的神情也变得飘忽了。 海家几人的具体反应孟蝶不知道,她既然说了这一二日会递折子,那就一定会递。送走江氏母女,孟蝶就开始写奏折。 一年能增加一大笔的税收,这样的事孟蝶将折子递给皇帝也行,她有县主的爵位,是可以直接给皇帝上奏本的。但她还是准备给皇后上本。 这一次老天都站在她这边,海家有了海观星。那么这件事捋一捋就知道,从养蚕到缫丝染丝织造直至出售,女性就能将整个流程全部完成,不用任何男人插手,无论以后男人会不会插手,这开始的基调必须打下来,将来人家提起丝毯,史书记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妇人开辟的新方法,谁也别想抹杀女子功绩。 先打草稿,斟酌着词句删删改改,最后孟蝶将其按照格式重新抄在另外一张干净的纸张上,墨迹干了之后封好命人将其递到宫中。 皇后名义上统领着内外命妇,与皇帝率领百官是一样的,实际懂得都懂,谁家的事儿没事儿就请示皇后啊,大家都自己处理。 本朝太祖当年又强硬的废除贞节牌坊这一迫害女子的东西,皇后就更没有什么要处理的女子事了。大多数皇后忙的都不是外命妇,而是忙着后宫,比如说搞个宫斗啥的。 本朝的高皇后倒是并不需要怎么宫斗,她的位置很稳,皇帝本身就是个靠谱不重色欲的人,她又与皇帝少年夫妻同患难,长子为太子也争气,次子倒是有些顽劣,但也不是膏粱纨袴,只是贪玩不爱学习罢了,以后做个闲王反而正正好好。高皇后的日子十分舒心。 舒心不代表高皇后就被养废了,只知道穿衣打扮争风吃醋,相反,作为被一代大儒高景行老先生养大的,高皇后才学出众博古通今,经史子集无所不精,脱下凤袍着男装去考科举,不敢说三鼎甲没跑,考个正正经经的二甲进士绝对没问题。 又因为她身处皇后这个位置,她的眼界与格局更是一等一的,不比朝廷中肱骨重臣差什么。如此种种,高皇后拿到孟蝶奏本只看了三分之一,心跳顿时加速,精神越发集中,将奏本的内容一字一句反反复复看了三遍。 放下奏本那一刻,她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水,拿过帕子擦了擦手心,高皇后长出一口气。 孟蝶会算的帐,高皇后更会算,她还比孟蝶知道的更多一些,别看户部和鸿胪寺这几年税收丰厚,实际上朝廷并不算很富裕,不说别的,单单是前线五十万大军的开销就是一笔老大的支出。 打仗打什么?那是打钱呢!要不怎么战乱年代很多将军都是以战养战呢,什么叫以战养战,简单来说就是抢一切东西,不单单是抢敌人的,也抢百姓的,不然战乱年代百姓为何那般的苦。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25节 有这么一个吞银子的大户,国库还怎么丰盈?高皇后垂眸再次看向孟蝶的奏本,刚刚趋于平静的心脏再次加速:“齐嬷嬷,陛下还在勤政殿么?” 齐嬷嬷施礼回答:“回禀娘娘,陛下与户部的几位大人皆在勤政殿。” 高皇后颔首:“常禄,你去勤政殿请陛下,本宫邀他共用晚膳。” “是。”大太监躬身施礼后倒退三步转身奔着勤政殿去请人。 去岁冬日北方几省连下了几场大雪,终于缓解了连续两年的旱情,今年春天的时候又下了几场贵如油的绵绵细雨,山川大地中重新流淌起清澈的河水,北方几省的大旱彻底解决。 没有了旱灾牵扯精力,皇帝与户部终于有精神捋胳膊挽袖子开始干另外一件大事——查账! 去岁户部同孟蝶学了新式样的记账方式,又被孟蝶掀了户部账不平的老底,皇帝与户部尚书冉鹏飞就有心查账,只是被旱灾牵扯了精力,一时没倒开手,这会儿国家风调雨顺,偶有受灾也是局部的,大家没什么事儿正好查账。 然后皇帝那火腾的就起来了,又开始给自己灌黄连水。户部右侍郎白烨再也不羡慕申屠庆云减肥成功了,查着账,短短几天时间他就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儿,大半个月下来,他也成了一精神老头儿。 这账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户部尚书冉鹏飞满嘴苦涩,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比皇帝喝的黄连水还苦,作为户部老大,他知道帐不平,也知道真正的不平应该比自己预计中的多些,毕竟他对皇帝的说辞也是往少了说,想来底下人对他的说辞也不能全信。 但是,但可是,他真的没想到差这么多,真正不平的帐竟然比他预计中的多了一倍还有余,一想到这个,冉鹏飞就眼前一黑,大脑空白一片。 君臣四人正在崩溃发疯的边缘上横跳,常禄来了:“陛下,娘娘请您一同用晚膳。” 皇帝懂皇后,她这时候邀请,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找自己有事商量,还是着急的大事。皇帝没犹豫直接颔首:“朕晚上过去。” 常禄请人成功,高高兴兴回去复命。 皇帝看了一眼户部的三个人,大发慈悲:“几位卿家今晚也回去休息休息吧。” 晚上不用加班,冉鹏飞三人面上毫无喜色,只要一想到京城以及周边的账都是如此,远一些地方的只会比现在的更烂,他们就彻底的生无可恋,十分想告老还乡。 知道皇后那边有事,横竖今晚也不准备加班,皇帝干脆提前一步到了坤宁宫,皇后接驾,帝后二人相携进入屋中。 皇后:“陛下,咱们还是先用膳吧。” 皇帝颔首:“也好,吃完了才有力气谈事情。” 皇后看着又清减一些皇帝,眼底满是心疼,听皇帝这样说,笑着应是。并没有劝他先保重身体。 膳食摆好,这对儿天下至尊每顿也不过就八个菜。皇帝与先帝不同,先帝好奢靡,皇帝则是喜欢节俭,并且坚持以身作则,他认为说的再多也不如自己亲自去做,更能给文武百官给天下万民做好榜样。 吃完了晚膳,帝后二人聊了两句儿女事算作消食,皇后就将孟蝶的奏本拿了出来:“陛下请看。” 皇帝接过奏本仔细观瞧,几乎与皇后一样,只看了三分之一,皇帝的心跳就开始加速,等全部看完之后又迫不及待的看了一遍。 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过快的心跳,皇帝问:“你觉得此事怎么样?” 皇后:“孟蝶是个极为稳妥的人,想那甜菜种植,她定要反复验证并且找好了种植之地才肯说出,这丝毯想必从织造到贩卖,她也定然摸清了路数,这折子上写的定然可行。” 皇帝长出一口气:“朕也是如此想法。”随即双目奕奕放光一把抓住皇后的手:“夙心,朕实在是太高兴了。” 皇后眉眼含笑静静聆听。 皇帝兴奋得失了一贯的稳重:“若是这件事真的做成了,国库一下子就能丰盈不少,朕想做的事情也能尽快提上日程。你知道那个洋芋吧?自从孟卿家提起后朕便命人精心种植,产量竟然要比小麦高得多,而且不用脱壳,味道也很好且有多种吃法,完全可以作为主粮。” “其茎叶也确实如同孟卿说的那般可做肥田之用,效果极其显著。这样的好物本应大力推广,可惜如冉卿所说,此物食用根茎,若想提升产量必要经常松土才行。” 皇帝长叹一声:“铁价昂贵,很多平民百姓之家大镐铁锄并不能任意购买使用,有些贫穷一点的山村甚至一户只有一把大镐一把铁锄,其余用木质锄头。木质锄头松土废力,也难怪百姓不肯种植洋芋。” 皇后:“这丝毯的生意若是成了,女子织丝毯赚了钱就可以为家里多买几把铁锄头,那时候种植洋芋,粮食产量就会大幅度提高。” 皇帝频频点头:“这只是其一,朕还想着一旦国库富裕,百姓买铁锄头朝廷就可以给一些补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朝廷管制铁器,一方面是担心有人养私兵,一方面也是全国产的铁确实不多。朕听闻国外有些国家盛产好铁,若是赚了银子岂不是也可以购买一些回来,又或者直接用丝毯去换对朝廷也是大有益处啊!” 皇后看向皇帝,皇帝看向皇后,夫妻同时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皇后打破这份静谧:“只是孟蝶要求妇人全部到她建好的工厂做工的法子,恐怕会有诸多人不同意。” 男主外女主内,女子出门打工还如何主内?这是在挑战世俗。 皇后所想皇帝自然懂得,他忍不住嗤笑:“自古南方种桑养蚕,织丝绸的不还是女子?还有那些秀坊,与孟蝶所写的工厂本质上有何不同?不过是规模大小差异罢了。” 听着皇帝的抱怨,皇后一笑:“历来丝绸都被豪绅望族把持着,得益者又怎么可能说自己的不是。前朝在金陵地区成立织造府,想整合丝绸这宗买卖,废了那么多手脚,最终也不过是各退一步,金陵织造织出来的丝绸只供应给宫里以及给诸位大臣和外命妇做朝服所用。” 皇帝沉默,本朝又何尝不是,太祖知道丝绸利润可观,也曾想将丝绸整合笼在手中,最终结果不提也罢,现在的金陵织造织出来的丝绸同样只供宫中,少部分做成朝臣与外命妇的朝服,更少的一部分作为皇帝赏赐朝臣之用。 这也就罢了,最为憋气的是,金陵织造织出的花样远远不及那些豪绅士族之家弄出来的,便是皇帝有心将金陵织造织出来的丝绸售卖,也竞争不过那些豪绅之家织出来的!气死个人! 皇后给足了皇帝思考时间,话锋一转:“不过妾身对此事依旧十分看好,十有八九能做成功。” “哦?”皇帝一挑眉。 皇后满脸笃定:“提出这件事的是孟蝶,她那张嘴可不饶人,真有御史参她,她绝对能将对方说得哑口无言,来一个说服一个,最终让那些人辩无可辩,驳无可驳。” 皇帝陷入沉思。 皇后的嘴角不着痕迹的勾起个弧度。 皇帝:“反驳这件事的不可能只有御史,守礼的隐世大儒,浑水摸鱼的豪绅,想要博出名的小人,到时候必然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吵吵嚷嚷没完没了。” 皇后面露愁色:“陛下所言极是,可这又是避免不了的。” 皇帝再次陷入沉思,须弥,眼睛一亮:“几百年前有西凉国开五大宗教辩论会,皇帝为主持人,三省六部等重臣皆参与其中,最终两宗教退出,剩余三大宗教不相上下,得出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来是一家的结论。” “朕亦可效仿西凉国君,开一场辩论大会,有疑义者皆可当场向孟蝶提问。” 皇后愁色一扫而空:“陛下英明,这法子实在是高,这样不用牵扯太长时间,也不会耽误了这丝毯的生意。” 皇帝哈哈一笑:“你对孟蝶就这么有信心。” 皇后也笑了:“若说别人,妾身委实没多少信心,若是她,妾身绝对是信心十足。”皇后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陛下,此事涉及到北方千家万户的平民百姓,这辩论大会要不要也让百姓们听一听?此法真正影响的是他们,从他们的角度看待这件事又是怎样呢?” 皇帝颔首:“你说的有理。国子监北面朕记得有一大片空地,就在那里搭台子好了,选好日子,我朝上上下下不论尊卑贵贱,只要愿意都可以来参加这场辩论大会。” 皇后眉眼含笑:“陛下圣明。此事宜早不宜迟,妾身明日就召见孟蝶。” “好,明日早朝过后朕就过来,先在偏殿听听她具体怎么说。” 皇后脸上笑意加深:“那就委屈陛下了。” 夫妻二人这一晚难得的都睡了个好觉。 孟蝶那边得到了召见消息,先是命露微到宁夫人那里告假,明早不去请安,然后又命樱儿和玫红将县主的朝服和配饰准备好,最后又命露微亲自跑一趟海家,一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二则是让露微教江氏母女见到皇后应该怎么行礼。 次日一早,孟蝶略吃了几块糕点垫了垫了肚子就放下筷子开始梳妆打扮:“江氏母女来了?” 露微:“来了,我让她们的马车停在了二门处,也没让她们下车。来回还不够折腾的。” “好。” 孟蝶收拾停当,带上露微上了马车,连同江氏母女直奔皇宫。 皇后要召见孟蝶,守宫门的确定这是孟蝶的马车后立刻放行,马车进入宫门,孟蝶等立刻从马车上下来,哪怕孟蝶身上有爵位,也没有在宫中乘坐马车的权利。 来迎接孟蝶的嬷嬷十分友好,一边领路一边同孟蝶小声说着:“娘娘今日十分高兴,多少日子了,今儿是娘娘最高兴的一天。” 孟蝶一听这话心里就有谱了,看来皇后对她这个工厂计划十分支持:“多谢嬷嬷提点。” 到了坤宁宫,她们先被安置在等候厅,嬷嬷先去回话。露微趁着这个空档又为孟蝶略整了整衣衫首饰。 不大一会儿,嬷嬷去而复返,孟蝶跟着她连同身边的宫女一同进入坤宁宫的正殿。 “臣孟蝶拜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千秋。” 皇后:“平身,赐座。” 孟蝶谢坐。 这还是皇后第一次见到孟蝶,即使有大长公主的说辞在前,皇后还是很意外,孟蝶的长相举止都太有欺骗性了。 孟蝶长了一双弯弯青黛眉,一对儿上扬丹凤眼,肤如凝脂腮若桃花瓣。端得是清清雅雅一美人儿。 模样如此也就罢了,最绝的是举止气度。皇后见过的大家闺秀不知凡几,平心而论,孟蝶的举止绝对能排得进前三。一时间,皇后很难相信那些泼话是从孟蝶嘴里说出来的。 心思电转,想法不过一瞬间,皇后确定孟蝶落座,立刻开口:“你的折子本宫看了,想法很好,丝毯带来了么?” 孟蝶:“回娘娘,带来了。”空口无凭,孟蝶当然要把精美的丝毯带来。 皇后身边立刻有女官引着露微进来,露微手中捧着托盘,盘中正是雪青亲自织造而成的丝毯。女官将托盘从露微手中接过,双手捧给皇后。 皇后伸手拿起丝毯的一角,轻轻的抚摸了两下,触感并不如桑蚕丝细腻,与奏本上写的一致。皇后徐徐展开丝毯,饶是见惯了好物,皇后的眼底还是染上一抹惊艳。 她手中的丝毯以湛青色为底,四周绣银色祥云纹样,内里则是点缀着黄色的星星。这花样并不是易朝地毯常用花样,是海外国家喜欢的样式。 皇后又细细的摸了摸:“确实要比桑蚕丝硬挺,桑蚕丝细腻柔软,织成丝毯铺在地上容易起褶皱,添加羊毛又容易生虫。” 孟蝶:“娘娘所言极是。这柞蚕丝比桑蚕丝粗了不少,织出来的丝毯天然就比桑蚕丝的厚实硬挺,铺在地上正正好好。” 皇后十分满意,将丝毯放入托盘中:“这丝毯果真精美。折子上写着你已经将其出售给海商了?” 孟蝶:“去岁收的蚕茧织出来一百多条丝毯,臣就卖给了一个小海商,就是卖给我甜菜种子的海商,他向臣保证,如此精美的丝毯拿回国内必然供不应求。如今他已经拿着一百条丝毯踏上了回国的路。” 皇后颔首。 孟蝶继续:“他虽然下了大力气保证,终究还是外人,臣心中有所疑问,故此又寻了我朝出海经营的商人询问情况。” 皇后脸上露出满意:“我朝的海商怎么说?” 孟蝶:“回禀娘娘,臣今日将那海商的妻子女儿一并带来了,她们诉说想来会比臣说的更加详实,尤其是那海商的女儿,虽是待字闺中,却已经同父亲学习观星航海的本事,甚至到过国外一次呢。” 皇后双眼晶晶亮,与孟蝶对视一眼,君臣二人同时翘起嘴角,一切尽在不言中。皇后眼角余光看向偏殿那边,给孟蝶使了个眼色。 孟蝶心中了悟,看来皇帝就在偏殿之中。 一切的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皇后语气平稳:“哦?她们也来了,那正好,就宣她们觐见吧。” 江氏和海观星得了消息,母女二人紧张得直接冒汗,露微拿出帕子给两人擦了擦:“二奶奶也在呢,你们就放心大胆的说,就算有什么不妥二奶奶也能给你们圆回来。” 这句话的安慰效果十分好,江氏和海观星顿时肉眼可见的放松,她们对孟蝶有着盲目的崇拜。 第105章 进入正殿,母女二人叩头行礼:“民妇海江氏/民女海观星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千秋。” 皇后愣了一下:“平身。海观星,观星航海,你这名字足见你父亲对你的期许,你要好好学习,方不辜负长辈对你的期望。” 海观星:“是,民女定然用心学习,不辜负家严的一片期许之心。” 皇后越发满意:“听闻你到过国外,那边怎么样?” 海观星深吸一口气:“回禀娘娘,民女所到之处幅员辽阔,有诸多国家,民女家只与其中几国做一些往来贸易,故此也只知道几国的事情。” “这几个国家春夏秋温度皆与京城春天相似,冬日里能稍微冷一些,大概与京城深秋相似。温度很是宜人,只是那里经常下雨,尤爱起雾,导致很多东西都湿哒哒的,与江浙那边的梅雨天有些类似。故此那边建造的房屋多是十分宽大,这样能让阳光更好的照射进来。” “屋子宽大,他们也就更喜欢铺精美的地毯,以前有铺桑蚕丝的,但容易起皱;也有铺羊毛毯的,但过于吸水,一年下来就会走样变形。他们那里墙壁上有时候还会留有一个炉子,称为壁炉,冬日取暖,平日里不用的时候也喜欢挂上毯子遮挡。”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26节 皇后:“他们国家人口多少?”言下之意就是想问问那边有多大的市场,人口越多市场越大。 海观星自然懂这个:“人口确切数字民女并不知道,只瞧着他们的街道上往来行人很多,程度不逊于江浙一带杭州苏州扬州等府城。” 皇后思索了一下:“看来他们人口倒是不少。” 孟蝶插言:“娘娘,那里的气候既然差不多算是四季如春了,想必粮食够吃,人口定然不会少。” 皇后颔首:“不错。从舶来品来看,他们那里也应该是繁华的,不然也做不出那些精巧奇趣的东西。” 孟蝶:“娘娘所言极是。” 皇后又问:“波斯地毯是胡商经常贩卖的东西,你们知道吗?” 海观星:“回娘娘,民女知道,波斯地毯全部用手工编织而成,十分精美,在国外也是紧俏货物。” 皇后:“本宫也有几条波斯地毯,确实精美无比,瞧着比这丝毯还要好,你觉得在海外这丝毯能比过波斯地毯吗?” 海观星:“回娘娘,民女认为能,原因有三,其一就是波斯地毯全部用手工编织,编织成功一条丝毯有时候需要将近一年甚至时间更久,产量极为有限,不比丝毯可以大量生产;二则波斯地毯多由羊毛,蚕丝,金丝银线编织而成,羊毛吸湿,国外好几个国家地区一年有大半年都是雾蒙蒙的,波斯地毯很容易腐朽;其三则是丝毯定价不贵,波斯地毯在国外一条最少千两银子,丝毯则在五十两左右,一条波斯地毯最少能换二十条丝毯了。” 如此条理清晰的回答皇后顿时对海观星满意无比:“好。” 海观星张了张嘴,又没敢吭声,用眼见余光瞄向孟蝶,得到了孟蝶一个鼓励的眼神,海观星瞬间有了底气:“娘娘,民女这里还有一个想法。” 皇后:“什么想法?” 海观星:“民女所到的国家,他们喜欢用香料以及研制各种香水,原因在于那里人的体味相对较大,尤其是夏日。柞蚕丝透气性这样好,可以做成鞋面,想来他们也会喜欢的。” 孟蝶顿时眉眼弯弯。 皇后看向她:“怎么?” 孟蝶:“回娘娘,海姑娘倒是与臣想到一块儿去了,柞蚕丝耐磨硬挺,做鞋面正好,关键是透气。” 鞋与衣服一样,不需要穿坏,很多人也会为了新样式不停的更新。哪怕鞋面用的料子没那么多,对于柞蚕丝来说,又多了一项用途,这就是好事。 皇后对海观星越发满意:“好。你们先下去吧。” 问清楚了这件事。皇后把重心放在另一件大事上:“折子上写要让那些织毯的女工全部到建立的工厂中织造,这是为何?” 孟蝶严肃起脸:“娘娘,这样做有几方面好处。其一,臣公布织丝毯的方法,那些豪绅望族未必不动心思,他们若是将山地购买或承包,然后命人放蚕织毯,最后将其卖给海商,就算为朝廷增加了税收,可百姓得到的实惠太少,臣不愿意。” “相反,由朝廷牵头,各个县令亲自将山地划归给各个村子,让他们放蚕缫丝染线,这样就能在源头上避免丝毯如同丝绸那般被豪绅望族垄断。” 皇后沉吟片刻挑了个漏洞:“如果只是这样倒也不用去工厂。放蚕染线这一步就按照你说的,丝线染好后让县令下发给各个乡村或者县城的妇人也就是了,那些妇人完全可以在家织丝毯。” 孟蝶:“娘娘此法固然是好,可到工厂做工还有两方面的好处。臣的兄长岳家是之江布政使。” 皇后没用考虑:“惠沐恩惠卿家。” 孟蝶:“正是惠大人。之江余杭的丝绸天下闻名,那里有很多织造作坊,很多商家为了能多织几匹丝绸出来,经常逼织娘日夜赶工,以至于那里许多女子都患了眼疾,稍远一些的东西就看不清楚,宛如睁眼瞎。” “这些织娘日夜赶工,一方面自然是商人盘剥诱之以利,一方面未尝不是织娘家人贪利,父母丈夫多有逼迫织娘日夜不停织造的,正是这个原因,惠大人整顿了几次商人过份盘剥的问题,皆是收效甚微。” “丝毯价格不输丝绸,重利在前,难保织娘们的父母丈夫不动心,到时候或苦求或逼迫织娘日夜赶工,北方织娘岂不是也要落下眼疾,变成睁眼瞎了。” “若是组建工厂,每日规定几点上工几点下工,不熬夜织造,织娘们患眼疾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 皇后点点头:“你这个顾虑确实很对,本宫也曾听闻那边女子多有眼疾的,据说织娘还好些,绣娘更是十个里面有八九个患有眼疾。只是本宫觉得工厂这个方法未必管用,一旦大家都放蚕缫丝,普通庄户人家肯定也能弄到这丝线,保不齐她们下工之后还会织造。” 孟蝶抿唇一笑:“这最后一个缘由就是工厂最好的地方了。织造丝毯分为多个步骤,臣将其各个步骤拆分,一个人只学其中一个步骤,然后就让她只做这一个步骤。这样就算她想下工后继续织造,也不会其它步骤,便是会,手也不熟练。” “而用此拆分法的织娘们由于一直织一个花样,很快就可以熟能生巧,大大提高速度,原本织造一条丝毯手快者也需要两个月,用了这拆分步骤的法子后,五十天左右就可得一条丝毯。” 皇后震惊:“能快这么多?” 孟蝶:“是。” 皇后恢复沉稳:“果然纸上得来终觉浅,以前对熟能生巧四个字并没有一个具象化的认知,如今这四个字倒是彻彻底底明白了。如此这工厂绝对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孟蝶:“娘娘圣明。” 皇后眉眼含笑:“正经事说完了,也不必再拘礼了。本宫比较好奇,你是怎么想到的放蚕织丝毯。” 孟蝶顿时笑了:“这事儿还要从几年前说起,我嘴馋喜吃鲜鱼,就买了前礼部尚书那个山地庄子,一开始就是养点羊和鱼,一点儿也没想过放蚕的事儿。” “这两年北方几省大旱,不少女子逃荒到京城,大概是我养那灰树花的时候买了不少妇人到庄子上,在牙人那里名声还行,这次逃荒的女子他们也都纷纷送到我的庄子上。” “庄头心善,见那些女子各个面黄肌瘦的,不忍她们干重活儿,可若是不让她们干活儿又担心庄子里原本的仆人有意见想法,就来回我,问是否能让这些女子做些挖野菜的活儿,吃不了的野菜就拿到我那个小铺子寄卖。” “我想就是挖野菜来回走路也不轻松,可巧,前些时读书读到前人有放蚕的,干脆就让庄头选了几片柞树林,让那些妇人放蚕,得到的蚕茧缫丝之后做成蚕丝被,给下人们使用也是极好的。” 皇后轻笑:“庄头心善,你也是好心,否则又怎么会买下那么多面黄肌瘦的女子。” 孟蝶腼腆一笑:“她们倒也给了我最大的回报。历来放蚕能收回来百分之五到百分十五就已经不错了,这些妇人为我放蚕,竟然收回了百分之五十的蚕茧。” 皇后同样被震撼:“这么多?” 孟蝶:“我也是没想到的,甚至于原本柞蚕因为是放蚕,书中记载都是茧蛹孵化之后采集茧壳。我这庄子上这些妇人天天在那里巡视,不等蚕蛹破壳就会将蚕茧采集回来。这样抽出来的丝虽依旧比不得桑蚕丝润泽有光,亮度终究提升不少,染色方面可选择的余地也多了不少。” 皇后思索片刻:“想来那蚕丝不经过风吹日晒雨淋的,质量便上了一个台阶。” 孟蝶:“娘娘说的是。因着蚕丝比预期中的多了太多,根本用不了,白白放着也是可惜,我便想织几条丝毯,冬日里铺在地上更暖和些。身边的婢女雪青善于织造,她一听我说立刻就道这柞蚕丝是织丝毯最佳的材料,又立刻织了条手帕给我瞧,让我彻底下定决心织这丝毯。” 皇后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笑得真心实意:“你怜惜她们贫苦,她们回报你忠心。你这婢女也好,手巧。” 君臣二人说说笑笑很是和乐,中途孟蝶又说了染丝捡漏了染工一事,并对当地的县令赞扬有加。 皇后也表示:“这县令命衙役在灾民中探听消息,也算是另类的体察民情了。尤其是这主意好使,更是难得。” 孟蝶笑着附和。 因为皇帝就在偏殿,皇后也不好留饭,掐着时间,孟蝶告退。 刚回到侯府不久,皇后的懿旨就到了,懿旨是一份,赏赐却是实打实的三份,最多最好的那份自然是孟蝶的,还有一份是雪青的,并且旨意上明确赞她手巧,一份是给王庄头的,夸他心善。 孟蝶谢恩接过懿旨。雪青和王庄头都不在侯府,传旨的太监又指派四个小太监带着给他们二人赏赐的礼物跟随范嬷嬷一同到庄子那边送赏。 雪青和王庄头得到这份赏赐的时候都傻了,万万没想到,他们做奴才的还有得皇后娘娘亲自嘉奖的一天,这绝对是祖坟冒青烟了。 次日一早还没去请安的时候范嬷嬷就进府了,昨儿晚上枫儿来传话,说二奶奶让她今天早点过来。 孟蝶刚起身,樱儿和玫红正在为她梳妆,范嬷嬷一进来立刻问:“二奶奶有急事儿?” 孟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是有个急事儿,你今儿回去立刻去牙行那里寻摸一块地,不需要什么好位置,地盘儿一定要够大,最少也要能建下千间房子的,偏僻点儿也不怕,只要不出城门就行,方方正正的最好。然后再去联系京城中专门做泥瓦盖房子的人,看看能有多少有空闲的,若是得闲儿的不多,就安排人到周边几个县寻些泥瓦匠来。” “再去庄子那边通知雪青,让她自己估摸着买多少台织布机够用,通知王庄头,先准备一处较大的地方,房子没盖好之前,就先在他那边织造。” 范嬷嬷连连点头:“诶,我都记下了,二奶奶这是要大批量招人织造丝毯?” 孟蝶颔首。皇后都已经同意她招工了,她若是不干一票大的都对不起皇后娘娘的支持。 范嬷嬷眉开眼笑:“得用不少人吧?牙人手中的人估计会织布的不多,要不要先放出风声,说我们要招会织布的妇人来织布?” 孟蝶想了想:“有道理,你让雪青写几张告示,贴在咱们汤菜的摊子那里。” 范嬷嬷:“哎呦那可好。去咱们摊子里吃汤菜的大多数都是一些家里不富裕的,他们的娘子若是有这个手艺,肯定乐意来上工。就算他们的娘子不会,谁还没有个左邻右舍三亲两故的。” 孟蝶:“我也是这么想的。三天后你来我这里拿工厂厂房的图纸,我那图纸就是个设想,具体怎么盖你还得多找几位老师傅来把把关。” “诶。” 有钱好办事,孟蝶有钱又肯花,范嬷嬷办起事情来就格外的快速,两天之内就相中一块地,与衙门的人约了次日交易,范嬷嬷来回孟蝶:“二奶奶,地已经看好了,在京城的西北边,有三十亩。” 西北边,京城西边是平民区,孟蝶对这个地点很满意:“那块地原是谁家的?做什么用的?” 范嬷嬷噗哧就笑了:“哪有什么谁家的,官府还没有卖出去呢,那地方偏僻又挨着西边和北边,哪个有钱的人家会把府邸建在那里,这地一直空着,上面有以前遗留下来的百十间破旧房屋和一些棚子,前两年干旱的时候,官府就用来安置灾民之用。平日里有些特别穷困的人家或者乞丐在里面落脚。” 孟蝶恍然:“正好就剩三十亩?” 范嬷嬷:“那不是。这三十亩在整块空地的中间,四四方方的。如果旁边边边角角的都算上,得有四十亩,最少也得有三十七八亩。” 孟蝶思索了片刻:“边边角角的也别剩下了,干脆都买下来吧。等到盖厂房的时候占地还是按照原本四四方方的建设,那些边角地方用盖房子剩下的料也盖些屋子搭些棚子,还给那些乞丐和穷苦人家落脚。” 范嬷嬷一听就懂了,孟蝶这是担心她买了地那些乞丐无处可去:“二奶奶就是好心肠。” 孟蝶笑笑:“横竖也花不了几个钱。我那个厂房图纸已经画出来了,你今儿正好带回去。” “诶。”范嬷嬷转身又转了回来:“差点儿忘了,二奶奶,昨儿陛下给北方的省份下了圣旨,命各个州府县衙均不允许出售山地,以前出售的也要详细上报,哪一年出售的,出售给谁,购买者用山地用在何处等等。” 孟蝶眉眼弯弯,她就知道,皇帝和皇后果然都不白给,她提了个头儿,他们就知道从根源上下手,将山地牢牢把控住,这样那些豪绅望族没有原材料,想要插手丝毯买卖便难如登天。 买好了地,范宏这两天也紧锣密鼓的联系了百十多泥瓦匠,还有三位颇有名气的老师傅。拿到孟蝶的图纸后,三位老师傅一瞬间有些懵逼。 孟蝶设计的图纸布局很清晰,正北方处建造个大仓库,开南门,底下要起高高的地基,免得返潮,整个仓库以高大结实耐用为主,这个容易。 仓库南面建造四栋带院子的三层小楼,小楼之间用回廊相连,每栋小楼里面有六间屋子,给露微她们使用。 剩下的就是厂房。厂房的房屋方面很简单,房屋两层,共有十排,每一排房屋间距都在十米以上,这样确定能不挡光,其次就是每排二十间屋子,每间屋子大约在五十平。排数以及每排的房屋数都可以根据地形增加。 这是非常简单的设计,不用盖房老手,随便一个会盖房子的泥瓦匠都能搞定。难的是地下部分。 孟蝶要求所有房屋地面下面都要做成地龙,这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要在地龙和地面之间增加一层,这一层铺满陶管,陶管中冬日注入热水,夏日放掉流出。 简而言之,孟蝶打算做个简易版的地热。只做地龙,能源转换率实在是太低了。想着白瞎的那些热量,孟蝶才想了这么个招儿。但是想注入热水是需要压力阀门的。 受限于技术这个世界的压力阀门并不是特别给力,别说带动上千间屋子,就是十间屋子也带动不起来,故此孟蝶让老师傅们斟酌着定。 这是个难题,三位老师傅们却没有任何退缩,反而十分有兴趣,专业人士一打眼就知道这个陶管走热水的好处,这个要是设计成功了绝对会风靡京城,以后的活儿还用愁? 三位老师傅互相看看对方,拿出了十二分精神开始研究。 范宏见三位老师傅专注研究图纸,他悄声无息的从屋里退出来。他还有好多事要忙,包括购买盖厂房所用的青砖,还要订购一批明瓦,以及各种木料等等等……范宏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得亏二奶奶财大气粗,换个人来,估计很难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银子。 厂房这边瞬间人声鼎沸,热火朝天,然而火热的程度终究没比得上卖汤菜的这边。 还没等到卖汤菜的老婆婆和寡妇到达,摊子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除了平日里要上工的男子,又多了不少穿着朴素干净的妇人,他们的脸上带着忐忑,兴奋,期待,不确定还有一丝丝茫然,与相熟的人彼此交谈着。 “哎呀你说我就小时候碰过两回织布机,能行不?” “那谁知道了,先试试呗。” “就是,试试也不搭什么,要是真被选上了,二奶奶那可是个大方的主儿,她开的工钱可多。” “不止呢,去年我和当家的去她庄子上挖池塘,还给供饭呢,顿顿有荤腥,吃得那叫一个好,我都胖了。” “我这心现在咚咚咚的,就怕选不上。” “你肯定行,你以前不是还会织布?” “织布?那都是几百年的老黄历了,织布机我都快忘了长什么样儿。你瞅瞅现在围在这里的人,还有往这边来的呢,就咱们这样的真能选上?” 一名男子突然压低声音:“我听说二奶奶这次要招不少人手。” “啊?” 周围几个亲朋瞬间靠拢到这名男子身边,周边几个不认识他的也纷纷闭上嘴巴,竖起耳朵偷听。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27节 男子没隐瞒:“我去年就在二奶奶的庄子上挖灌木,过年的时候有次去给王庄头回话,听梨儿姑娘对梅儿姑娘说,王庄头栽了这么多柞树,那得有多少蚕茧,到时候得雇个两三千人了。” 众人的眼睛顿时就亮了,那名说自己都快忘记织布机的妇人眉开眼笑:“梨儿姑娘和梅儿姑娘可是二奶奶院子里的人,她们说的话准错不了。” “不止呢。”一名男子又凑了过来:“我听说梅儿姑娘那边也要招工,织布选不上,还可以去她那边看看。” “梅儿姑娘那边用什么人呐?” “说是染丝线,也专门雇佣妇人。” “哎呀,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众人是越讨论越高兴,原本碍于自家娘子不会织布的男人还在可惜,这会儿得了这个消息,也顾不得自己一会儿要去做工的事儿,赶紧回家喊了娘子过来。 平民百姓人家可没那么多规矩,只要能赚钱,什么抛头露面不抛头露面的,他们才不在乎。二奶奶给的工钱可高呢,还供饭!!! 第106章 等现在的管事刘广送着老婆婆们和寡妇来了,众人呼啦一下就将他们围住,七嘴八舌的开始问东问西。 “刘管事,一共招多少人,只会使用织布机没织过完整的布行吗?” “刘管事,是不是还招染丝线的人?” “刘管事,咱们织布是自己出织布机还是你们出啊。” …… 刘广脑门子上瞬间就见了汗,他喊了两嗓子但是都被大家的声音盖住了,最后无奈,停好马车,他站在车板上:“大家先静一静听我说。” 吵嚷的人群中这才渐渐平静,纷纷仰着脖子看着刘广。 面对众人灼热,羡慕,渴望等等目光,刘广几不可查的瑟缩了一下,紧张瞬间爬满心头,咽了咽嗓子,刘广深吸一口气:“告示上不是写了么,你们有意直接去庄子那边寻人就行。” “刘管事,我哪认字啊!” “那告示具体写的什么?要不您给念念?” “咱们知道招工那是昨儿大娘们说的,告示上的字儿哪认识啊!” ……七嘴八舌。 站在车板上的刘广终于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告示贴了,作用有吗,有的,大家看到贴了告示都会问一句:“这写的啥?” 送汤菜的大娘们自然而然就会回一句:“二奶奶要招妇人做工。” 所以这告示就是个引子,具体内容没人能看得懂。刘广擦了一把汗,他只认识一些简单的字儿,告示上具体写的什么他也不知道。幸好,幸好他知道招工具体是什么回事。 刘广抬起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大家静一静,我给大家简单说说。二奶奶那边要招女工,一共分三种,一种是缫丝的,要求手脚干净利落,年纪不超过五十岁就行;一种是染线的,要求眼神好使,不能有老花眼等等,年纪同样不超过五十就行。还有一种是当织娘,要求眼神好使,年纪不能超过三十岁。每一种的工钱都不同,具体如何你们到庄子那边问。庄子那边有人引导,你们过去就行。” “谢谢刘管事。” “刘管事,工钱最低能有多少啊?” “刘管事,一共要多少人?” 刘广一摊手:“要多少人、工钱有多少,这我都不知道。前几天听王庄头提了一嘴,好像大多都是计件,你弄出来多少东西就拿多少工钱。” “哎呀,这方法好,省的有人偷奸耍滑的。” “是个好办法,不然你干多了她干少了的,还容易出矛盾。” 大家说说笑笑,散开后直接奔向庄子。 刘广在这个摊子有了经验,去其余几个摊子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有了他的说辞,很多人立刻赶往庄子那边。 庄子这边设了好几处报名点,雪青杏黄湖绿和樱儿四个人在一间最大的屋子中,负责织娘的审查,门外站着四名老婆婆维持着秩序,让前来应聘的人排队,每次进屋四个人。 梅儿桃儿和枫儿审查染线的人,梨儿柳儿柞儿桦儿四个人则是审查缫丝的人。露微带着沐晴菀儿还有小玉和阿雪在这一天也来到了庄子上,四个小丫鬟给她跑腿,露微则是主持大局,处理紧急事件以及送来的材料,都需要她验看签收。 孟蝶身边只留了玫红一个人。 这天在凝萃馆温氏直接出言询问:“昨儿就没见露微,今儿怎么也是玫红跟着你,湖绿她们也没瞧见,都没出来?” 孟蝶放下茶盏:“我那边庄子上有事,除了玫红连同那四个粗使的丫鬟都去庄子上了。” “啊?”温氏三人面面相觑。 姚氏:“二嫂,你身边现在就一个丫鬟?” 金氏:“二嫂,她们要多久回来?要不你再挑几个人吧。” 来回事的管事媳妇们瞬间竖起了耳朵。 孟蝶不是很在意:“这次的事估计有个十天半月的就能办完。” 温氏:“那你这十天半月的怎么办?要不我把珊瑚借给你几天?” 孟蝶眼睛一亮:“要不把瑞雪也借给我吧,我买了不少东西,要算账付银两,露微算得苦不堪言的,还有范嬷嬷那边也是,正好,瑞雪去帮范嬷嬷,珊瑚就去帮露微。” 温氏气笑了:“我借给你人是去伺候你的,你这倒是好,直接给打发出去了。” 孟蝶嘿嘿一笑,姚氏和金氏捂嘴笑得双肩抖动。 温氏笑着看向身边的瑞雪:“没听你二奶奶说吗,让你去算账呢,快回去喊上珊瑚去找范嬷嬷干活吧。” 瑞雪抿唇一笑:“诶。” 孟蝶:“范嬷嬷不在家,我让我院子里的赵婆婆带着你们去找她。”说完又吩咐玫红:“你回去告诉赵婆婆一声,让她快些去安排一辆马车,范嬷嬷在厂房那边呢。” “诶。” 温氏看着离去的玫红:“你这身边没人也太不像样了。” 姚氏和金氏异口同声:“就是。”两人互相看对方一眼,姚氏开口:“我和荟嫂子也各出一个人,这样二嫂也就有了跑腿打杂的人。” 孟蝶眉开眼笑:“如此,我就先谢过你们了。” 从凝萃馆回来,很快就有两名小丫鬟到孟蝶这里来报道,说是跑腿打杂的,实际上姚氏和金氏指派过来的都是自己身边的二等丫鬟。姚氏派来的叫红缨,金氏派来的叫双喜。 有了这么两个人,玫红也松了口气,不然里里外外就她一个人,她也累得不轻。 露微她们这些人一走就是足足半个月,这才算勉勉强强将所有人员招齐,接下来就是雪青梅儿和梨儿安排教她们缫丝染丝织造了,有学不会的直接就会被开除,然后再招人替补。 孟蝶看着只身回来的露微,懵了:“怎么就你一个人?” “过两日事情尾巴扫完,湖绿和杏黄她们俩就能回来了。” 孟蝶:“那其她人呢?难不成还要继续忙?” 露微:“是要继续忙,我今儿回来还要同二奶奶告个假,过两日我还得去庄子那边。” 孟蝶颇有些无语:“你们那边怎么安排的?” 难得见孟蝶这般模样,露微笑得双肩抖动,细细给她说明:“梨儿缫丝那边招了五百人,其中一百人负责混茧剥茧选茧煮茧,三百人负责缫丝,剩下一百人负责复摇,整理检验。管理这么多人,这些活儿又都是杂活儿,她一个人哪里忙得开?柞儿和枫儿就被她讨了去,枫儿负责当缫丝的领头,剩余的归柞儿管,小事她们处理,大事梨儿拿主意。” 孟蝶沉默了一下,颔首:“确实应该这样,这么多人又这么多活儿一个人忙不开。” 露微继续:“染丝那边要染丝,还要洗浮色晾晒等等,活儿也很杂乱,同样雇佣了五百人,梅儿就将桦儿和柳儿留下给她打下手了。” 孟蝶扶额:“成吧。” 露微:“雪青那边儿王庄头一共买了三千台织机,我们庄子去年跟着雪青学习的一共有六十四人,剩余的全部都从外面招来的。” 孟蝶都学会抢答了:“这么多人,她更是要几个帮手了。” 露微噗哧一笑:“她把织造丝毯的步骤分为四个,四角中心区域串联和锁边,中心区域大多花样繁复不好织,串联是将四角和中心区域织到一起,出不得一点儿错,樱儿和桃儿都会织完整的丝毯,如今一人管着一项呢。四角和锁边再加上总负责,都是雪青。” 孟蝶深吸一口气:“便是这样,也有的忙了。让她自己留意着,再添两个帮手。” 露微:“织丝毯这方面也够了,以后织娘们越来越熟练,事情反而会比缫丝染色那边少。” 孟蝶颔首:“分工不同她们的工钱也分好几种对吧,还有制作染料原材料的购买,一些其它杂七杂八的支出,谁记这些东西呢?” 露微:“这也是我今儿想回的一件重要事,梨儿那边的工钱等等账目都是荣掌柜恩公杨德的二儿媳简娘子帮着弄的。” 孟蝶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惊喜:“她这是从丧夫和赌博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露微:“他们一家子差不多都算走出来了,杨德和他长子原本就是官牙,做事极有章法,现在帮着范总管做事,范总管高兴得根什么似的,赞不绝口。” “他娘子和他两个儿媳原也都是能周旋迎待的人,现在看见陌生男人虽还有些怕,在妇人中彻底恢复了往日的爽利,她们都认字,更是都会记账,这不,这回哪哪都缺人就被抓了壮丁。杨德的妻子洪娘子给梅儿那边记账算工钱,他大儿媳妇杜娘子专门给雪青这边算工钱。” 孟蝶长出了一口气:“他们能从那场是非中走出来可是大好事,以后多接触接触人,再加上时间长了,说不得就能彻底恢复了。他们现在既然帮着管事,你和范总管那边商量一下,把月例银子提上去,总不好白使唤人。” 露微:“诶。” 孟蝶:“还有梅儿她们几个你也和范嬷嬷商量一下,给她们将月例提上去。另外你去我的妆奁匣子里挑四样首饰给瑞雪她们四个人送去,每个人再格外赏五两银子。还有丝毯,二叔不在就先不送,其余包括老夫人夫人三叔四叔五叔还有大嫂三弟妹以及荟弟妹那边你都送去一条。” 露微一一记下:“那咱们这边呢?人手是肉眼可见的不够,就算把菀儿她们都提上来还是不够。而且看她们被提的这样快,这一次挑人手怕是要出是非。” 孟蝶垂眸:“赵婆婆她们也跟着我几年了,平日里也跟着照顾着蘑菇和西瓜,不如就让她们顶梅儿她们几个二等丫鬟的缺,然后命她们专门照顾蘑菇和西瓜。” 露微嘴角上扬:“这法子好,那就添四个粗使婆子?” 孟蝶:“柳儿她们也不在,跑腿打杂的丫鬟空缺着,就按照你说的让菀儿她们四个顶上,至于这粗使丫鬟,暂且不设。你多要四个粗使婆子就行了。” 露微:“这样就是要八个粗使婆子呗,也好,省事儿多了。” 孟蝶一笑:“以前给咱们专门烧火的那八个婆子我瞅着就行,干活麻利也不搬弄是非,你问问郑嬷嬷她们都有没有长久的差使,若是没有,我就要她们几个。院子里烧火抬水守门扫雪等粗使的活计全部归她们管。” 露微连连点头:“她们一定愿意。” 听起来活儿不少,实则没想象中的那么多。今年庄子那边大面积栽培蘑菇,孟蝶和府里人想吃都是那边送来,她院子里现在只保留一个架子的拌料,只为了春节的时候给宫里送以及留种。 西瓜方面,庄子那边同样大面积种植了不少,孟蝶这边只负责杂交新品种,吃的依旧从庄子那边拿,所以今年孟蝶这边少了不少活儿。 孟蝶又想起一件事:“我记得杨德有两个孙女儿,小小年纪都划花了脸,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露微:“她们年轻,老夫人赏的药膏又好,养了这么长时间,这会儿她们脸上的疤痕不是很明显了,用胭脂水粉就能盖上,人也没那么畏缩了,不过还是不大喜欢说话,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最近她们家长辈大人都忙,她俩就越发的不出屋子了。” 孟蝶思索片刻:“过两日你回去的时候问问他们家,也问问她们自己本人,愿不愿意到我这里来当差,愿意来就和菀儿她们一个样儿,当个跑腿打杂的小丫鬟。” 露微点头应下。这就是纯粹照顾杨家两姐妹了。 得了孟蝶的吩咐,露微立刻带着菀儿她们几个先将丝毯送给各房,大家伙儿都被丝毯的精美震惊,都很高兴。瑞雪等人得了赏更高兴。 把外面的人情做完,接下来就是内里,这段儿时间大家都忙的够呛,按照辛苦程度人人都得了不少赏银。 最后露微找到郑嬷嬷将孟蝶的意思传达,郑嬷嬷一听就明白了,连连点头:“那几个人都没有长久的差使,我今晚上就让她们去院子里上工。” 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露微立刻回了庄子那边主持大局,梅儿梨儿柳儿等人又串换着回来处理一下私事,杨家的两个女孩儿也来到孟蝶的院子中,她们大的那个叫杨婉晴,小的那个叫杨婉莹。 一切妥帖后,湖绿和杏黄正式回归,加上玫红三人又将活儿重新分配了一遍,孟蝶这边总算是彻底稳定了下来。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28节 半个月后柞蚕开始吐丝作茧,守着柞树林的女子们大体分为两伙儿,一伙儿就是前两年买回来的那些妇人,她们去年就看过这柞蚕,今年有了经验,一到蚕吐丝结茧的时候各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日日都是天蒙蒙亮就开始巡视,有蚕茧立刻采收,一直到晚上没了太阳光才会回去休息。 另一伙儿则是来投奔孟蝶的妓子们,她们有会念淫词艳赋的,也有会唱靡靡之音的,还有会跳勾人舞蹈的……然而这些都是取悦男人的手段,正经手艺谁也不会什么,她们也不想与其她妇人太过接触,今年就被王庄头安排来放蚕。 得了这么个轻省的活计,她们珍惜无比又干劲儿十足。她们这一努力导致那些被买来的妇人也越发努力,两方人马默契的开始较劲。 蚕茧一个个被她们采下,交付到梨儿这边,梨儿立刻带着人开始煮茧缫丝,抽丝后剩余的蚕蛹送到厨房那边,炸一炸大家分了当零嘴儿。 缫丝后将丝线送到梅儿处,她开始带人染丝。先染,然后放到背阳的地方阴干,干了之后再染,第二遍叫定色,这一遍染完干后就可以下水洗去浮色,阴干后就能用来织造丝毯了。 雪青这边接收到梅儿那边送来的丝线后,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樱儿和桃儿按照事先演练好的将丝线分给大家,然后盯着众人织造。 很多织娘都是现学的,这一上手顿时错漏百出,不少人看着润泽漂亮的丝线变得乱七八糟顿时就打了退堂鼓,织坏了要不要她们赔啊。 雪青看着身边忐忑不安的织娘:“哪就那么容易坏了,不过是织错经纬罢了,我改改就行了。”没说不用赔倒也安慰了对方。 织娘没听出雪青说话留有的余地,一听说能改就大大的松了口气:“哎呀姑娘,你说我这脑子,想着想着的这手上还错了。” 雪青一笑:“刚开始的时候,偶尔织错经纬也是有的,别着急慢慢来,最开始的时候不要寻求速度,保证正确才行。” 织娘脸一红。她们织娘的工钱是底薪加提成方式,提成就是织好一寸多少钱,这种情况下谁不愿意快一点,快一快就能多赚不少钱。 雪青高声道:“我知道大家都心急,想看看学习的成果,不过这东西委实不是心急的玩意儿,还得一步一步来,等全部正确了速度自然也就快了,不然你们错了一星半点儿,拆开重新弄,这又得耽误多少时间?” 庄子这边没那么多房屋,王庄头选得是一大片空地,雪青这会儿说话每个人都能听见。大家伙儿听着觉得有道理,不少人心中的浮躁顿失,开始静下心织造。 也有少部分依旧着急不听劝的,等真织错了,樱儿帮忙拆开又重新弄,发现耽误的这个时间人家织了能有两寸长,顿时懊恼不已,再也不敢强行提速了。 雪青眼睛不停的巡视着,发现从早晨的手忙脚乱到晚上下工时不少人已经织得有模有样,顿感欣慰。 一名婆子笑着过来:“雪青姑娘,晚上这会儿厨房那边煮了不少鸡蛋,一会儿下工的织娘们都可以去领两个。” 雪青点头,高声:“大家都听到了吗?有乐意去领的就去领两个,回家的路上吃了也能垫吧垫吧。” 众人都说好。 从第八天开始就有人陆陆续续完成了自己手里的活计,她们用分发下来的记号笔在自己织造的丝毯一角写上记号,一旦这块丝绸出现什么问题,那就按号找人。这个数字同时也要报给记工的杜娘子,杜娘子会以此记录每个人做了多少活儿,到时候按照这个开多少工钱。阿拉伯数字再次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雪青检查着交上来的丝绸,眼角的余光看到面前的妇人不自觉颤抖的双手,深深叹了口气:“这里织错了,拿回去慢慢改吧。” 妇人额头上顿时见了汗:“姑娘,这我瞅着也没啥啊。” 雪青看了她一眼,妇人蠕动着嘴唇,眼泪在眼圈中打转儿,到底是没敢继续说什么,满脸悻悻的将丝绸拿回去,慢慢拆了重新织。 有两个原本也想糊弄过去的妇人一见雪青检查的这般细致,顿生胆怯,默默转身回到自己的织机前一点一点拆开,重新织造。 下工的时候又有几名妇人来交工,雪青依旧细细检查,不放过一丁点地方:“这个织的很好。杜娘子,你给她记个优。” 交活儿的妇人眼睛一亮:“雪青姑娘,这优是怎么回事?” 雪青眉眼弯弯:“你织的好,只要攒够了多少个优,会有额外赏钱的。” 妇人大喜过望,还有这好事! 雪青提高了一些声音:“正好说到这里,我也就多说一些,咱们前一个月都是生手,织错了不计数,一个月后交到我手里的活计,再有错的可是要计数的,一年之内最多可以错三次,超过三次就不能在我们这里继续做工了。” “应该的。”刚被夸的妇人第一个应和:“这做得好给了赏钱,做得不好也确实应该罚。” “这话对,没个惩罚有那一等心黑的,总想着糊弄。” “可不就是,想着不是自己家的活儿就敷衍了事,到时候把自己那玩意儿混到咱们这里头,真出了事儿,大家伙儿一起跟着吃挂落。”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开口的都是附和的,有几个人面露悻悻然,在众多人开口下也没敢说什么,只把自己心里的小心思掐灭。 雪青接下来检查的几个都合格,没有任何错漏,检查最后一个的时候天色没有那么明亮了,雪青将织好的丝毯一角放在桌子上:“樱儿,帮我把灯拿来。” “诶。” 交活儿的妇人脸上出现一抹不自然的笑:“天黑还早呢,这会儿就点灯?” 雪青笑吟吟的:“做别的不用,检查丝绸还是得亮堂点儿,万一出了纰漏,我将来也没办法向二奶奶那边交差。” 妇人:“哎呦,姑娘是二奶奶的陪嫁,从小一块儿长到大的情份,还能交不了差?” 雪青:“就是因为从小到大的情份才应该更小心些维护着,否则仗着昔日情份胡乱行事,再多的情份总有磨完的一天。” 妇人的脸上顿时悻悻的。 “哎呦,好漂亮的灯。” “哎呀,这也太好看了。” “好看算什么,你瞧这多亮堂。” 下工的织娘们纷纷被樱儿拿过来的玻璃灯吸引。 樱儿将灯放在雪青面前的桌案上,顿时那里亮如白昼。桌子上的丝绸被照的纤毫毕现。 雪青微微低下头细细检查,很快她用手点指一个地方:“这处错了,拿回去拆了重新织吧。” “啊?错啦?我瞧瞧,哪里错了。”妇人顺着雪青的手指上看下看仔细辨认了半天:“好像是错了。”妇人直起身:“雪青姑娘,就错这么一点儿,您看就别返工了吧。” 雪青声音温柔,语气却不容置喙:“别说是一点儿,就是半点儿也不行,错了肯定要返工的。丝绸制品的售价历来都不便宜,人家花了大价钱买的,怎么会愿意上面有瑕疵。” “豆枝,拿回来重新返工吧。” “雪青姑娘说的对,咱们自己平日里买东西不也左挑右挑的,有一点儿毛病都不行。” ……身边的妇人们七嘴八舌的劝着。 豆枝脸色一黑:“咱们买东西?咱们都是穷人,一年到头就买那几回东西,可不得好好挑选一番,这丝绸都是有钱人买的,他们一年买多少东西,还差这一块半块的。” 豆枝又看向雪青:“姑娘,有钱人家的衣服都是不等穿坏了就扔,谁在乎这一星半点儿的错误?” 雪青沉下脸:“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今儿你错了一星半点我不较真,明儿她错了一星半点我也不较真,最后出来的成品到处都是问题,这东西卖谁去?便是好运糊弄出去,人家下次还买我们的东西吗?岂不是自己就把自己的名声给作坏了。” 豆枝提高了声音:“怎么就这也出问题那也出问题的,我这不就是这一星半点儿吗?” 雪青冷笑:“你的意思是你织错我饶过去,别人织错我就继续挑出来呗,这样一来就不会有那么多错误了。” 围观的众妇人看向豆枝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 豆枝大怒:“别说这有的没的,把别人绕进来干什么!还在那里拽文,拽什么拽!在大户人家里不过也就是个下人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挑三拣四的。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就会欺负我们这些穷人。” 樱儿气得要往前冲,被雪青一把拦住,她只静静的看着豆枝拔高声音怒骂。 眼见雪青不接话,豆枝怒骂的声音一滞:“就这么个丝绸,还特意点灯一丝一缕的检查,也不怕眼睛瞎喽。自己也是穷人家出身,进了府就忘了本。大家说说,哪个有钱人买这一块东西会如同她这般检查,至于么。” 雪青声音依旧温柔:“至不至于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便是我拿着鸡毛当令箭也是我说了算。你这织错了一点儿,不合格就是不合格。” “你……”豆枝气得手指着雪青:“呸,还真是主子的一条好狗,我不干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还怎么管我。” 雪青没搭理她,扭头喊:“杜娘子,麻烦你给她算一下这几日的工钱。” 豆枝怔了怔,怨毒的看向雪青,她怎么就不发火不骂人呢,不都说二奶奶是泼妇,怎么她的丫鬟像软面条似的:“呸!谁稀罕在你们这里干活儿。今儿横竖我也不做了,我就把你们这里的腌臜事都说道说道,也给大家伙儿提个醒。你们还不知道呢吧,她们这里一个个都不三不四的,说不定都要染病呢。” 雪青声音淡淡的:“想好了再说话,我不介意去打个造谣诽谤的官司。” “造谣?诽谤?呵!”豆枝终于抓住话茬:“你敢说你这里没有娼妓?” 露微从那边慢慢走过来:“娼妓怎么了?她们早就都赎了身,现在也是正正经经的良民,何况她们好歹还知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拿了工钱就好好干活儿呢。” 豆枝的脸瞬间涨红,这是在讽刺她不如娼妓,她转头看向其余妇人:“你们听听,她们自个儿可是承认了,这里有那些下贱的狐媚子娼妇。那些蚕茧可都是那些娼妇拿过来的,谁知道她们有没有病,会不会把那病染到蚕丝染到你们身上。” “这……”不少妇人脸上露出惊慌。 露微站在雪青身边看向其余的妇人:“我们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不少惊慌的妇人脸上的惊惧瞬间散去,对呀,露微姑娘她们都不怕,自己怕什么?露微姑娘她们可是住在庄子里呢。 豆枝一看不好:“那些狐媚子最会勾搭人,你们男人来接你们的时候可别被她们勾搭了去,到时候别几个工钱没赚到,反而落得被丈夫抛弃的下场。男人没了家也没了。” 围观的妇人顿时将心提起来,议论纷纷。 露微垂眸却没有出言安抚,任凭她们的议论声越来越高。 “露微姑娘,不是我多事,咱们这京城里这么多良家妇人,何必雇佣那些娼妓呢。” “是啊,露微姑娘,咱们同她们一块儿干活儿,咱们岂不是也要被她们连累坏了。” 豆枝又插言:“这话说的对,你们同娼妓一同做工,还能有个好名声?你们回家同家里的男人说说,看他们是什么态度,会不会嫌弃你们,还会不会让你们继续在这里做工?谁家正经的老爷们会愿意媳妇同娼妓混在一处。” “说得对,别说是娼妓,咱们胡同里面有个寡妇,我当家的都嫌她晦气,不让我同她多接触呢。” 豆枝:“你真不知道啊!这里也有不少寡妇呢。” 樱儿刚一张嘴,雪青使了个眼色没让她出声。 没有人打断,众人议论得越来越大声。 “这庄子上本就许多寡妇,卖汤菜那里做菜的就好几个都是寡妇。” “这、这也太晦气了。” “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前两年大旱,多少人家家破人亡的,二奶奶收留她们是好心,原本她们也是良家女子。这些娼妇倒真是个问题。” “是啊是啊,娼妇是真不行,你们是没瞅到,有次我大白天去北面办点事,也不知道怎么的有个娼妇出来了,哎呦那腰扭的,就差没上天了。” “扭腰算什么,那眼神一个个跟钩子似的,哪个男人遭得住,咱们男人来接咱们,真被她们勾了魂儿可怎么好。” “就算不勾魂也不行,那些娼妇不要名声,咱们可是要名声的。” “对,咱们可是要名声的,绝对不能同这些娼妇混在一起。” “咱们这边都是年轻的,染色和缫丝那边还有年纪大的,有多少人的女儿正到了说亲的年纪,你说这要是当娘的名声坏了,女儿可怎么办。” “就算现在家里的丫头不议亲,咱们的名声就不重要了?早晚不也得议亲,到时候要是因为咱们出事了,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别说丫头,就是小子有个名声不好的娘,那也不好说亲的。” …… 众人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昂,终于有第一个人开口:“露微姑娘,咱们都是良家女子,可不能同那些娼妇混在一块儿。” 有第一个人说话,很快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露微姑娘,这里有娼妇可不行,您还是把那些娼妇都辞了吧。” “赵嫂子说的对,这里有娼妇可不行,咱们不跟她们混在一起,整天勾勾搭搭的,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儿。露微姑娘,您还是将她们辞了吧。先说好,我肯定不同她们在一处干活的。” “对,我也不同她们一处干活儿。” “有她们没我们。” “今儿要是不给我们一个确切的说法,我们都辞工不干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29节 “对,辞工不干了。” …… 一名妇人直接走到杜娘子的桌案前:“露微姑娘,活儿我是乐意干的,但是我绝不和娼妇们一起做活儿,您要是把她们辞了,我就留下。” 豆枝捅咕了一下身边的一名妇人。 妇人没怎么犹豫,也站到杜娘子的桌案前。 有了第一第二个,很快就有第三个、第四个……呼呼啦啦,杜娘子的桌案前眨眼功夫排了能有二三十人。 一直垂眸不吭声的露微终于抬起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姿势,示意众人住口。 大家伙儿又说了两句才纷纷住口,眼睛看向露微。 第107章 露微扬唇一笑:“大家说的我都听到了,我也明白大家对于名声上的顾虑。” 众人一听这个开头不少人都松了口气,有好几个更是喜形于色,把那些娼妇解雇了,放蚕那处肯定要招人,说不定自己或者家里人就能去上,那可是俏活儿,轻松还没人看着,可比当织娘强多了。 露微扫过几个面露喜色的,装作没看到,继续说:“先不说本朝太祖废除了这贞节牌坊,便是这里也不是什么家宅后院,要一个好名声显示自己家风清正。” “我这里就是个干活儿的地方,无论娼妇,寡妇,和离再嫁又或者普通妇人,只要能把活儿干好,我这里就敞开大门欢迎。” 这些妇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不等她们说话,露微继续说:“当然,你们的想法我也理解。我们二奶奶也不是仗势欺人的人,凡事最讲道理,你们为了名声不愿意留,我们也不强求。杜娘子,麻烦你今日吃晚饭晚一点儿,给案桌前排队的人先把工钱结了。” “诶。”杜娘子脆生生应了一句,抄起算盘先冲着豆枝道:“你是第一个,我刚刚已经算好了,由于你织的那一块有瑕疵,你也没有拆开,故此不能算提成,我们这里基础工钱是三文钱一天,八天一共是二十四文。” 雪青立刻数出二十四文放到桌子上。杜娘子看向面前的人一手打着算盘,嘴里说着:“我记得你的工号是六一八,没有完整织好……” 杜娘子的帐算的很快,她报工号,樱儿就去将对方没织完的丝毯一角拿来,雪青用尺子测量对方织了几寸,按寸算钱。 三人配合的行云流水,一系列的动作看傻了众妇人。 杜娘子这边很快进行到第三个人,也就是被豆枝捅咕的人,杜娘子看了她一眼:“你的工号是三十六,已经交了一块合格的,第二块也织了有一尺多长,算上基础工钱一共是六百六十七文。” 嘶——道道抽气声传来。很多人的目光难以置信的看着三十六号妇人夏娘子,这才几天时间,竟然有六百多文。 自从当今登基,物价尤其是粮价就较为稳定,铜钱与银子的兑换也稳定在先帝后期的一千二百文兑一两银子。六百多文就是半两银子多。 眼下普通百姓吃的糙米也不过是六文钱一斤。在京城,如同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家,一个月二两银子就够一大家子的吃喝花销,抠搜一点儿人口少点儿的,一两半银子就够了。 八天的时间就赚了半两多,干满一个月还能赚不到二两?一个女人赚的钱竟然能养一大家子了,这哪是干活儿,分明就是捡钱。这么好的活儿往日里求爷爷告奶奶的也找不着啊! 夏娘子同样傻眼,她干活儿快,手快是一方面,专心也是必然的,这些天不干活的时候她就琢磨怎么把这个活儿干好,从没想过工钱的问题,这会儿看着雪青给她的白晃晃的银角子以及铜钱,生平第一次,她发现自己拿到钱没有那么高兴。 她、她不想辞工了:“这、这么多吗?” 露微一笑:“是这么多,由于这次招的人太多,我们不供饭,二奶奶说就把这提成算高一点儿,也算是补饭钱了。” 夏娘子愣愣的看着桌子上的银子和铜钱,伸出去的手又缩了缩,仿佛那银子铜钱烫手一般。 杜娘子看着夏娘子出声:“快把钱拿了吧,好给后面的让一让位置。” 排在夏娘子身后的妇人瑟缩了一下,第一次对领工钱不感兴趣。 整处空间的气氛凝滞,落针可闻。 终于,有一名排队的齐娘子抬腿退出队伍,露微的目光立刻落在她的身上,齐娘子头皮一麻,脸上露出谄笑:“我、我回去问问当家的意思,对,问问当家的意思。” 露微:“我看不必了。” 齐娘子一怔。 露微:“你刚刚既然有辞工的心,说明心里还是在乎这个名声的,便是你家夫君说不在意,你自己心里就彻底不在意了么?你心里不自在,也做不好这个工。” 齐娘子:“不是,我能……” 露微拔高了声音强势打断对方:“更何况我们虽然做不出强留人在此干活儿的事儿,这里也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既然说了辞工那就辞了吧,咱们这一段主雇情份到此为止。” 齐娘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蠕动着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刚刚嚷着要辞工却没去排队的人,一边庆幸着一边努力佝偻自己的身形,往其她人身后靠,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露微转头看向杜娘子:“接着算账吧。” “诶。” 露微又看向樱儿:“差点儿忘了,你去告诉刘管事一声,让他别吃酒早点儿吃晚饭。”露微看了一眼排队的妇人们:“她们身上都带着钱,虽说人多也难免不安全。一会儿请刘管事护送着她们到城门那里,这样也安全些。哦,再让刘管事挑几位老婆婆一块儿跟着。免得名声方面出现差错。” 妇人们同时又哆嗦了一下。 樱儿噗哧一笑,又止住笑意:“诶,我立刻去请刘管事。” 低低的抽泣声传来,露微就当没听见,对众人说:“咱们事先也都是签了保密合同的,织法但凡漏出去一点儿,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无情,咱们公堂上见。” 妇人们哆嗦了一下,有些人的头垂得越发低了。 她们这边将工钱都算完,刘管事正好与挑选的几个人一起过来了,露微又嘱咐了一番,刘管事连连答应。 直到所有人的背影看不见,樱儿长出了一口气:“雪青姐姐,刚刚你干嘛拦着我?而且我总觉得、觉得……” 雪青一笑:“觉得什么?” 樱儿看了一眼凑过来的桃儿,桃儿接口:“觉得今天这事儿是露微姐姐和雪青姐姐故意放任的结果。如果一开始就压着她们,她们肯定不敢说出要辞工之类的话。” 雪青:“还行,没傻透气。” 跟着一同往回走的杜娘子以及露微同时笑出声。 樱儿:“为什么呀?” 雪青细细为她解释:“咱们这次招工招得又急又多,招来的人里面品行难免是参差不齐,想要糊弄活儿的肯定不少。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糊弄的人多了,咱们能保证每次都看出来?” 杜娘子插言:“还有很多人,自己想不到糊弄,可见别人糊弄成功,她们也就学了,这样的人也不少,说不得占大多数呢。” 雪青:“嫂子说的对。这样干活儿的风气就彻底坏了。今儿正好给她们一个下马威,让她们知道我们不好欺更不好糊弄。” 桃儿眼露迷茫:“今儿不是因为名声的事儿吗?怎么……” 露微噗哧笑了:“你个傻丫头,你想想今天最开始是为着什么事儿?是不是那个叫豆枝的想把自己织出的不合格丝绸糊弄过去?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我承认有些人是真的考虑了这个,大多数不过是借题发挥看看咱们的态度。今儿能逼着咱们解雇那些曾经的娼妓,明儿就能倒逼着我们错个一星半点的也合格,后儿指不定就又有什么事端,必要如了她们的意才行。” 樱儿和桃儿张大嘴了吧。好半天两人才找回声音,桃儿:“我瞧着那个夏娘子是真后悔了,她应该也没有要糊弄活计的想法。” 樱儿:“不止,我仔细想了想,今儿那几个叫嚣最严重的说要辞工的,反而一个都没辞工,真正辞了的反而是大多数我平时瞅着还行的。” 雪青颔首:“正是如此,那些叫嚣的人就是指望着别人给她们打头阵呢,哪可能自己出头。包括那个豆枝,第一个说不干的,可你看她去排队了吗?我说给算工钱她反而离桌案又远了些。嫂子第一个给她算账,她还狠狠瞪了嫂子一眼呢。” 樱儿顿时就急了:“那夏娘子她们、她们岂不是……” 露微打断樱儿:“你也不用为她们可惜着急。二奶奶曾经说过一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又不是三岁孩子不知事,人家随便说两句一挑拨,她们就跟个棒槌似的头脑一热的往前冲,这样的人便是干活儿利索也是不行的,留下早晚是个祸害。” 雪青接口:“这次给她们一个狠狠的教训,若是记住了真改了,以后还有机会回来的。” 樱儿和桃儿齐齐点头,果然呐,她们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 露微几人回去一块儿吃饭,梅儿和梨儿也听说了这件事,两个人一商议,准备明天在自己那边也都说说,拿这件事给她们手底下的人一个警醒。 大家伙儿吃完饭,刘管事回来交差,他先一步回去,那几位跟着去的老婆婆留下给露微她们说这一路上的事儿。 其实当初发生事端的时候剩下的妇人有很多,只织丝毯这边就有三千人,原本属于庄子里才不足百人,其余两千多都要回家的。 下工的时候确实有一刻也不多待,直接就结伴回家的,但人类的本质其实是吃瓜凑热闹。大部分妇人都留了下来围观。这么多人一起回城,路上根本不可能出什么危险。刘管事护送也不存在什么不好听的名声,这几位老婆婆纯粹就帮着露微她们听八卦去了。 阎婆婆率先说:“开始的时候没人说话,光顾着听哭声了,后来大家伙儿见夏娘子哭得太伤心,就有开口安慰的。” 夏娘子平日里不多话,也没什么至交好友,但她性子柔和不多事,也不讨人厌,大家好歹在一起做工好几天,就有人说:“你也是的,这工已经辞了,好歹也保住了名声,又哭什么呢。” 又一人也说:“是啊,好歹不用担心名声有损。在家好好休息两天,再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招人的,在哪儿干活还不是一样。”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夏娘子眼泪流的更急,工钱这么高的工作她就是挑着灯笼也找不着了。 眼见夏娘子这个反应,劝慰的两个人同时闭上嘴,她们非常清楚,工钱这么高的工作除了这里,整个京城都不会有第二份了。 有人嫌夏娘子哭得心烦,忍不住出言刺了一下:“你说你也怪,辞工的时候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人家答应了又开始哭天抹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侯府把你怎么遭了呢,不是要名声嘛,这会儿不是有了,怎么,你还什么都想要啊!” 一声嗤笑响起:“什么保住名声,挑什么好听的唠,那些娼妇都在庄子里面山上吃住,别说咱们,就是庄子里的佃户和仆人一天到晚都见不着她们。她们什么名声又与我们有什么相干,能碍着我们什么事儿!” “怎么就碍不着。”同样辞工的一名妇人满脸不悦:“人家外人说起来,不都说我们一起在庄子里干活的?” “张娘子你也不用嘴硬,你自己也说了,在庄子里干活儿,庄子就是一个干活儿的地儿,还是青天白日底下大家一起做,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我也不同你较这个真儿,你还是想想回去怎么同你当家的说吧。” 张娘子原本有心怼回去,一听对方提起自己的丈夫,哆嗦了一下,这么好的工她给辞了,当家的还指不定怎么发火儿呢!她现在后悔的要命,恨不得回到自己去排队的那时候,她一定给自己俩个大耳刮子。 大概是张娘子平日里就不招待见,又有人跟着说:“就是,有什么嘴硬的,同那些娼妇有什么关系?都出来抛头露面做工了,还充什么大家闺秀大小姐要名声不成,今儿这事儿仔细想想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行走的队伍又是一阵静默。 夏娘子堪堪止住悲声:“豆枝呢?” “豆枝?早跑了。” 这下张娘子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又看向她的邻居,看对方一副躲闪的样子,一下子扑过去开始捶打对方:“你不是一口一个名声一口一个不干了吗,怎么辞工的时候不见你人影!你坑我,枉我平日里照顾你,你以后再想种我家门前那块地可不能了……” 妇人一边躲一边还嘴:“不种就不种,我有这份工谁还稀罕你那破地,再说了,你自己站出去的又不是我推的……” “好了好了,别闹了……” 阎婆婆把这些说完,喝了一口茶水:“她们打了一场,最后还是我们出面给劝开的,不过我瞅那架势,回去之后估计彼此之间还有的吵。” 露微颇为满意:“反应过来就好,那几个带头拱火儿的,就算她们没辞工我估计大家伙儿也都记住她们了,以后不用我们看着,其余人就会盯紧了她们,但凡她们有问题,我们肯定能第一时间收到报告。” 阎婆婆连连点头:“是这么个理儿。不过我瞅着她们心眼子都可多,她们自己估计也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肯定都老老实实的,不敢再耍花枪。” 雪青:“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她们想不犯错就不犯错吗?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她们早晚会出错儿,到时候直接撵出去。” 屋里众人都笑了。 这边欢声笑语,京城中好些人家都在吵,也有单纯哭的,当然,也有笑的。比如说张娘子那个邻居,她小姑子因为住在临县,上次来晚了没报上名,这回她鼓吹着大家伙儿闹事,虽然没能辖制住露微她们,到底也挤下来三十多个名额,小姑子正好就在她家,明儿一大早小姑子就能去庄子上报名。 次日一早,露微洗漱后准备出去吃早饭,今儿又要招人,估计要忙些。 “姑娘。”露微的房门一打开,天不亮就摸过来的夏娘子连忙出声:“露微姑娘。” 露微一见她眉头瞬间蹙起。夏娘子眼瞅着露微面露不悦,哆嗦了一下将满肚子的话咽了回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露微看着她瑟缩的样子,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你是怎么进来的?”庄子确实很大,但也是有大门的,因为庄子里养鱼,这里就建了篱笆墙和蔷薇墙,想要不走大门进来非常困难。 夏娘子蠕动了一下嘴唇,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宛如蚊子哼哼:“我从小山丘那边过来的。” 小山丘!露微无语片刻。那里是庄子里最矮的山,说是山,其实就是个小鼓包,上面的土壤十分贫瘠,不适合种植果树,原本这里就有几颗柞树,今年就被王庄头安排人栽种了大片的柞树。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30节 在这处小山丘放蚕的正是一部分曾经的娼妓,这里地势低,距离庄子里房舍的地方较近,属于放蚕的好地方。 别看前两年买来的仆妇与曾经的娼妇们干活儿方面较劲,实际上两方人的关系正经不错,那些仆妇对这些娼妓没有任何歧视,大概她们都很清楚,当初若不是孟蝶买了她们,她们中也会有一部分被卖去青楼。 关系好,这些仆妇就将这个好地方给了娼妓她们,理由也很简单,她们放蚕都有经验了,这么个放蚕容易的地方就给新来的好了。那座小山丘归娼妓们放蚕这件事庄子上下都清楚,来干活的也都清楚,包括夏娘子。 夏娘子紧张的揪着衣襟儿,红肿的眼睛肿又泛起了雾气,她今天鼓足勇气走小山丘,原本想着自己来的早不用碰到她们,没想到她们那么早就开始起来巡视柞树捡蚕茧了,看到了她,还好心的问她怎么走那儿去了。 “我、我走岔了路。”夏娘子这辈子说瞎话的次数屈指可数,说完她就低下了头。 对面的人面露惊讶:“走岔了路?这你可要小心,这边山多,真迷了山可就彻底糟了,你顺着这条小路走,很快就能到庄子里,那里有很多人,你到那边再打听打听,别自己闷头走。” “谢、谢谢。” “这条路你别千万拐弯,直走就行。” 夏娘子在那一刻臊得满脸通红。 回想起早晨发生的一切,夏娘子再次羞臊的脸红,偷偷瞄了一眼没吭声的露微,她重新鼓起勇气:“露微姑娘,我、我想回来,我这次肯定好好干活儿,再也不听那些人的挑拨了。” 露微长叹一声:“昨儿说不干,今儿就回来,没这个道理,肯定不行。” 夏娘子顾不得羞臊,满面焦急:“露微姑娘,您饶了我这次,饶了我这次吧,我以后当个哑巴,除了干活儿我什么都不做。” 露微:“不是你还做不做什么的问题。今儿我把你饶过去,别人呢?要不要饶过去?其余人看了又怎么想?是不是会觉得我们这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夏娘子怔住,这些她没想过,不,她不是没想过,是她下意识的不去想,昨天露微姑娘说的就已经很清楚了,这里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露微:“这件事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不可能更改。” 夏娘子的眼泪顿时一对一双的往下落:“露微姑娘,求求您醒醒好再给我一次机会,您罚我吧,我知道不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所以这次我回来您就罚我吧,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就工钱给我少些。” 说着,夏娘子身子一矮就要跪下。露微一把抓住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工钱不统一,别人又怎么看,这肯定不行。” 夏娘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 露微看着夏娘子眼底逐渐染上绝望,气闷的同时又有些酸楚,既气她识人不清又怜她贫苦的生活:“你先别哭了,眼下是绝对不能让你回来的。我们二奶奶在京城西北面盖了不少房子你知道么?” 夏娘子胡乱的擦了一把脸:“知道知道,说是厂房。” 露微:“对,是厂房,就是给大家伙儿准备的,等厂房建好了,缫丝染丝织造全都会挪过去。也是因为这样,这边才会是露天的,只草草的搭了个棚子。” 夏娘子震惊不已,随即眼里就是更深刻的后悔,她男人就在那边帮工,说是建的可好了,全是用的青砖,比他们家的房子都好,要是能在那里做工,完全不用风吹日晒的,离家还近。 露微:“这边招三千人不是三千人就够用,是场地只有那么大,等厂房建好,所有人搬过去后肯定还要大量招人的,缫丝染丝织造都会招的。”看着夏娘子眼中重新出现神采,露微知道她听懂了:“那时候你再来报名,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不单单是你,其余人也是一样的。” 夏娘子狠狠擦了一把脸:“露微姑娘,谢谢、谢谢您。” 露微拿出帕子帮她擦眼泪:“好了,回家去吧,好好休息休息,可得保护好眼睛,到时候你若是眼睛坏了,我可是不收的。” “诶。” 第108章 得了露微这个承诺,夏娘子满心欢喜离开庄子,刚刚听说回不去,她有一瞬间绝望到想死,若是平时她也不至于为了一份工就这样。 前些时家里的小丫头得了重病,花了好些钱请大夫吃药也不见好,很多人都劝他们夫妻俩,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而已,扔了得了,就算是养大了也不过是赔钱货。现在扔了她,早早让她去了,说不得来世托生到富裕人家,还能过个好日子,也能念着他们夫妻的好。 她舍不得,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什么来生不来生的,不过是给自己心思歹毒找个借口罢了。可她也知道家里的情况。生活在底层的平民,从来都是手停口停,得了病那就是压垮一家子的事儿。她说不出留下孩子这句话。 幸喜,她男人也是个疼闺女的,没听外人的“好言相劝”,不但拿出了家里全部的积蓄还又咬牙借了一些银子给小丫头看病,总算是保住了她的小命。 公婆也没反对,出嫁的大姑子和小姑子也没说什么,小姑子家条件稍微好点儿,她还偷着塞给自己一两银子。 夏娘子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抹了一把眼睛,她男人是个老实憨厚的,欠别人两个铜板都浑身难受不舒服,这回欠了几两银子,那真是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干活儿,好早日把债务还清。 婆婆得知她得了这么一份工,为了让她安心做工,家里面里里外外都弄的整整齐齐,甚至她每次晚上回去立刻就有热乎饭吃。 全家都在铆足了力气赚钱还债的时候,她却受人挑拨把这么好的工给辞了。她怎么就这么蠢。 “夏娘子,夏娘子……” 沉浸在悲伤中的夏娘子脚步一顿,擦了一把眼泪睁着一双有些肿胀的眼睛看清了来人。 张娘子以及周围几名辞工的娘子脸上带着谄笑:“夏娘子,露微姑娘那边儿怎么说?咱们能不能回去。” 经过这一遭,夏娘子也多了个心眼:“你们想回去怎么不自己去问,跑来问我做什么。” 众妇人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齐娘子凑过来:“夏娘子,谁不知道你是咱们这几千人里面手速能排进前三的,露微姑娘她们都是要干活儿的人,你这么会干活儿,她们肯定更喜欢你,也更有面子,咱们哪能同你比呢。” 夏娘子露出个惨笑:“是啊,可不是手快么,第一个被她们那群人挑拨。都拿我当刀子使。” 齐娘子脸上悻悻的,其实她手也挺快,三千人里面排不上前三,前一百绝对能排上,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围着的人有几名娘子脸色越发难看,她们原本还没想到为什么自己被拱火儿,这会儿倒是懂了,她们手快,得露微姑娘她们喜欢。 夏娘子扫了一眼大伙儿,眼见她们一个个红肿着眼睛青黑着眼圈,有两个脸上还带着伤,刚刚心里升起的怒气就那么散了个干净:“我去问露微姑娘了,她说这里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眼下肯定不能让大家回来。” 话音一落,围着她的妇人们顿时就有好几个哭出声的。 夏娘子叹了口气:“你们先别哭,露微姑娘也说了,等城里那处厂房建好,她们还会大批量招人,那时候我们再去报名就不受这次事情影响了,不够这话先不能说出去。” 齐娘子一把抓住夏娘子的手:“真的?” 夏娘子点点头:“真的。走吧,大家先回家可别哭了,先把眼睛养好。以后侥幸回来每天就好好干活儿,平时就当哑巴,咱们可不能再犯蠢了。” 齐娘子赶紧擦了擦眼泪:“那肯定的。再犯蠢我先给自己俩大耳刮子。夏娘子,你家男人是不是在厂房那边帮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完工?” 夏娘子摇摇头:“我今儿回家问问他。”夏娘子这会儿心里有些纠结,她真是既盼着厂房早日完工,自己好回去继续当织娘,又想着厂房晚点儿完工,当家的在那里做工,工钱多还供饭,这样的好活计可不好找。 回到家中,公婆得知还有机会回去做工,顿时都松了口气。晚上夏娘子的丈夫余有全回来,夏娘子忍不住问:“你们还有多久能完工?” 余有全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这会儿一边呼噜面条一边说:“估计用不了多少日子,最多两个半月,快一快也就两个月。” 夏娘子大吃一惊:“这么快,那么多房子都能盖好?那可都是青砖房!” 余有全:“二奶奶舍得下银子,不但把京城还把周边几个县城的泥瓦匠都找了来,这么多人一起动手,那还不快?” 夏娘子点点头:“也是,今儿露微姑娘说庄子那边地方不够大,就等厂房好了,缫丝染丝和织娘都要再招一批的。这么着急这厂房可不得快着些盖。” 余有全的娘柳氏心中一动:“缫丝染丝那边也招人?” “招的。”夏娘子想了想:“听露微姑娘那口气,还不能少招呢。” 柳氏眼睛一亮:“那我去做、不行,你去做织娘,我又不在家,家里怎么办。” 屋中一静。 好半天,余雨声才道:“有啥怎么办的,我和有全还能饿死咋地。” 柳氏看了他一眼:“那也不好说。” 余雨声一噎:“做不好吃还做不难吃啊,以前我为了做工你做饭,这会儿你去做工我做饭,正好,这两个月你就教我做,我还就不信了,盖房子我都成,做个饭就不行了。”余雨声原本也是泥瓦匠,有次从房子上掉下来摔断了腿,落了点儿残疾就只能到处打零工了。年岁渐长,零工是越发的不好找。 柳氏还有些迟疑。余雨声给她使了个眼色。柳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的小孙女,前些时生病的小丫这会儿正在院子边角处认真种花。 小丫头病着的时候听到了那些人劝她爹娘扔了她的话,哪怕只有五岁,她也知道扔了是什么意思,她知道家里花了好多好多钱,她要努力干活儿,种点儿花去卖,她要赚钱。 柳氏眼里浮现出心疼:“那我去报名,要是运气好真被选上了,你就在家做饭。” 余有全:“娘,不是还有我呢么,厂房这边完事再抢个秋,冬天我找活儿也费劲,我也学学做饭,到时候我们爷俩就全指着娘亲和娘子养了。” 余雨声瞪了他一眼:“让妇人养活,你也不怕被人笑话。”说完自己先笑了,只觉得整个家的日子都有了希望。 等织出完整的丝毯露微抽空回了侯府给孟蝶汇报:“已经织出来不少丝毯了,我瞅着质量都行,雪青也点了头。王庄头又开始琢磨着怎么扩大柞树林了,看他那架势,不把整个庄子全部的山地都利用上肯定不能拉倒。” 孟蝶失笑:“他真的是……不管他不管他,就让他折腾吧,横竖人手有限。听说前些时有织娘闹事?” 露微:“是,我当时把一些冲动辞工的直接撵了,不过那几个真正挑事儿的她们倒是精明,不曾站出来辞工。我想着,她们挑事儿无外乎就两个目的,一个是想辖制住我和雪青她们,以后她们那活儿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了;另一个想的无外乎咱们这次招了这么多人,她们肯定以为咱们不会继续招人了。” 孟蝶懂了:“这次大规模招人她们有亲朋好友没赶上。你这是想一锅端了?” 露微眉开眼笑:“不是想一锅端,是已经被我一锅端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几个挑事儿的都是什么人,拿别人当刀使不说还故意挑手快的,真真是一肚子坏水儿,能和她们走到一起的哪有老实人,我可不想有什么遗漏到时候一条鱼腥了我一锅汤。” 孟蝶点点头:“盯着我们的人本就多,这样的小人必要斩草除根才行,不能让她们混在老实人的队伍中。” 露微:“嗯,梅儿和梨儿那边也都在梳理人呢,我这次回去打算再梳理两遍,确定在搬去厂房那边之前,把那些不老实的都清出去。” 孟蝶颔首。 说完了这件事,露微突然说:“湖绿,你亲自到门口守着。” 屋里的玫红湖绿还有杏黄纷纷楞了一下,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默默从屋里退出去,湖绿亲自守着门口。 孟蝶也懵了:“有什么大事儿?” 露微沉吟了一下:“这两日有两名过去的娼妓同我私下里说了点儿话。” 孟蝶心弦一颤:“可是与拐卖有关?” 露微:“是,她们俩说崔家和赵家的背后主使是刑部右侍郎师焕礼。那日踏青开口骂人的正是他的嫡子师耀。” 孟蝶看着露微:“师焕礼?他是书香世家出身,家资巨富产业众多,拐卖这点子钱……”眼见露微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孟蝶福灵心至:“不为钱,是为了别的事儿?” 露微颔首,张了张嘴又闭上,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孟蝶的心猛然一沉:“他要女童做什么?” 露微压低声音:“师焕礼认为、认为为完璧女子破身,可以去除自己的霉运。” 孟蝶瞬间脸黑如锅底,这个说法古今有之,当然正经书中没有记载,杂谈野史中屡被提及,有些男人甚至愿意花费几十上百两银子去青楼专门为清倌进行所谓的**破瓜。 不对,还是不对,孟蝶再次看向露微:“青楼楚馆中有清倌儿。” 露微深吸一口气:“他认为来了天葵的女子就不在洁净了,没有祛晦的效果。” “混账王八蛋。”孟蝶脸色铁青,手握成拳, 露微吓了一跳:“二奶奶快松手,仔细伤了手心。” 孟蝶眼前一阵金星乱闪,耳畔响起嗡鸣声,露微说什么她根本就没听清楚,心里就一个念头,把师焕礼凌迟处死都便宜他了。 “二奶奶松手,快松开手……” 露微的呼唤仿佛从天边传来,孟蝶眩晕感逐渐消失,慢慢将手松开。白皙掌心赫然是四道深深的月牙痕迹,隐隐有血迹渗出。若非孟蝶不喜欢留长指甲,怕是得血肉翻开。 露微赶忙倒了杯茶:“二奶奶消消气,消消气……” 孟蝶就着露微的手喝了两口茶,眩晕感彻底消失:“这个混账玩意儿是从什么开始的知道吗?原本的娼妓又是怎么知道的?她是被拐者之一?” 露微深吸一口气:“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花蕊没说,她应该也是不知道。她是被拐者之一,原就是京城人士,家住在西城区,她家里人口多,她是女孩儿又上有姐姐下有妹妹的,也不受宠,经常吃不饱饭,人长的也瘦弱。十三岁那年她和妹妹在一处玩耍,有两个男子突然出现强行要将她们两人抱走。” “花蕊奋起反抗,咬了抓她的男子,她又去救妹妹,将那人也咬了,她妹妹趁机逃脱,她被重新抓住嘴里塞了布装入麻袋中,两个男人刚走几步路就发生了争执停下脚步,她那会儿年纪小不知道两个人说的是什么,只顾着高兴,想着两人停下脚步一会儿妹妹喊了人来,她也能得救。”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31节 孟蝶重重的将茶杯搁在桌子上:“白眼狼。” 露微长叹一声:“是啊,她妹妹没去喊人,她就这么被抱走。好吃好喝的养了几天,洗得干干净净的就被送到了床上。她说那会儿她只记得痛了。” “后来她就被送到了扬州的一家青楼,在那里学习唱歌跳舞,学习怎么讨好男人。慢慢的她也懂了那两个男人说的究竟是什么。” 孟蝶垂眸:“那两个男人的目标是不是她妹妹?应该是熟人作案,摸清了她们姐妹两人的岁数。” 孟蝶很清楚这个世界由于科技不发达,百姓生活整体较为贫苦,比不得梦中世界百姓生活富足,那里的女孩儿因为吃的好发育早,十岁十一岁来天葵的比比皆是,在大易朝,十三岁也有不来的,当然,更多的还是有了初潮。 露微点头:“是,那两个男子的目标是她八岁的妹妹。” 屋中静默一瞬。露微继续:“花蕊在扬州青楼养了三年,出落得亭亭玉立,然后被一名富商以清倌儿的价格买下。” 孟蝶糊涂了:“清倌儿?” 露微嘴角扯出个嘲讽的弧度:“幼年女童本就恢复力强,说是、说是那处也可以恢复,这样可以充作清倌儿的。”说到这里露微的脸一红,声音又低了几个度:“也不是每个女子都会有落红。教习的老鸨又教了她一些事情,骗人不难。”露微赶忙进行下一个话题:“富商买下她带回京城后将她送入一名官员的宅邸。” 孟蝶:“送到谁家了?” 露微卖了个关子:“二奶奶您猜猜。” 孟蝶瞧着露微满脸都是看好戏的样子楞了一下:“师家?” 露微点点头:“也是巧了,就是他们家,富商将花蕊送给师焕礼的嫡子师耀。” 孟蝶目光放空,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应该给予什么反应,胃部涌上来一阵阵不适。孟蝶赶紧喝了一口冷茶压一压:“她把师焕礼给认出来了。” 露微:“是,她说偶尔有一次在花园中见到了对方,她一下子就将人认了出来。当时吓得不行,回房后慢慢倒也平静了,她现在模样儿大变,别说他们之间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是她亲生爹娘也未必能认出现在的她。” 孟蝶颔首:“她倒是冷静。” 露微:“知道了这回事,她就有意的开始探问,从大总管的儿子口中知道了师焕礼拐卖女童一事。她怕自己露馅儿,正巧那师耀也是个喜新厌旧的,对她没了当初的兴致,她借机与一名新得宠的通房吵了一架,如愿被撵出府。只不过花蕊没想到,那师耀不但将她撵出府,还将她卖入了青楼,换了一笔银子。” 孟蝶好容易缓和的脸色再次变得铁青:“敲骨吸髓,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剥削女子的机会。” 露微冷笑连连:“有其父必有其子,一对儿乌龟王八蛋。当初还说什么妾室何辜,好一副怜香惜玉的样子,不成想竟是这么个王八。” 孟蝶:“哪有什么怜香惜玉,不过是想展现自己有怜爱之心罢了。怜香惜玉,呵!本就是个笑话。” 露微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喝下:“她聪明,趁着得宠的时候偷偷攒了不少东西,被卖去青楼的时候她又故意一副遭受打击太大的样子,疯疯癫癫的,这样卖身银子不多,赎身银子也就不多。原本她是准备在青楼里多待几年的,一边攒点儿银子一边也是怕师家又出什么事端,她不敢赎身。” 孟蝶终于露出点笑意:“我这边承诺给她们庇佑,她就赎了身。” 露微也笑了:“是,不过她这心眼子也是真多,来我们这边的时候同范嬷嬷说了个别的事儿。这一次那些织娘闹事,想要让我将她们这些做过娼妓的解雇,我没答应,反而夸她们干活儿干的好,她这才安稳下心。她又一番考察知道我们老太爷正调查拐卖的案子,已经抓了崔家和赵家的人,知道我们老太爷一直官声不错,又考察了我一些日子,确定我这边没问题才寻了个机会,把一切告诉我。” 孟蝶连连点头:“心眼子多点儿是好事。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她这关乎到身家性命的事儿,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露微:“我也是这么想的。另一个叫甜杏,她是家里人将她卖给了人牙子,为了多得一两银子,卖的不是官牙是私牙,她也是先被送到了床上,后又被卖到青楼里。今年得了风寒又不知吃了什么起了不少疹子,花楼里的老鸨以为她不成了,就把她撵了出来。” “她拿微薄的积蓄去看病,京城的大夫嫌弃她晦气不给看,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否极泰来,遇到个好心的游方郎中,给她开了几贴药,竟然药到病除,身上的疹子也下去了,正分无分文的时候又听闻我们这边不嫌弃她们的曾经,就急匆匆的过来了。” 孟蝶长出一口气:“倒是遇到个有医德的好大夫。” 露微也跟着长叹一声:“她刚被从花楼里撵出来的时候无处容身,只能在大街上游荡,有次清晨正好瞧见师焕礼骑着高头大马去上早朝。因为当年太痛了,她印象深刻,哪怕对方年纪大了不少,她依旧一眼认出,病好之后就悄悄的打听了一番,到了山上与花蕊认识后,两人就这么互通了消息。” 孟蝶垂眸:“看来私牙里面有师焕礼的人,现在还能找到当初的那个私牙吗?” 露微摇摇头:“甜杏的事儿都是十年前发生的了,她自己也打听过,那个私牙五六年前离开京城后就没了消息。” 砰!孟蝶狠狠一捶桌子:“十年前!” 露微赶忙抓起孟蝶的手仔细看了看,故意说:“生气就生气,桌子又没招你。” 孟蝶无语,胸中滔天的怒火被她这一打岔散了大半。 露微转移话题:“花蕊说,师家早就对二奶奶不满了,二奶奶猜猜为什么。” 孟蝶挑眉:“育婴堂?” 露微点头:“可不就是,自从二奶奶建造了育婴堂,那些女童女婴的父母,但凡还有一丁点儿良心没有彻底泯灭人性的,也会将她们扔到咱们庄子附近,不同以往。” 孟蝶点点头,心中剩余的那点怒气这回散了个干净。她刚刚动了大气,一方面是想到这十多年会有多少女童遭受师焕礼的迫害。一方面更是生气这样的事情进行了十多年却没有东窗事发。 是师焕礼做得隐秘吗?并不,侍郎府的大总管儿子都知道,私牙也知道,不说明目张胆,也足见此事做得并不算隐秘,可这样变态的事情依旧一做就是十几年,为什么? 说到底就是不重视。女童的来源一部分是私牙进献的,女童本就被爹娘卖掉,被送去哪里又有谁来问?一部分来源于被抛弃的女童,这一部分就更没有人关心去向了,甚至于有朝一日师焕礼事发,针对这部分女童,怕是都会有那神经病会说,不管怎么样,师焕礼好歹给了那些女童活命的机会。只有这最后一部分拐卖的是真正的来路不正,犯法的。 孟蝶闭上眼睛,可这一部分就会有人真正关心吗?父母发现女儿不见了,能去报官的就已经算是疼爱女儿了,后续配合调查,催促衙门等等事情谁能无时无刻跟着? 大多数丢了女童的父母不过是发动街坊邻居找一找,伤心一阵儿也就罢了,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就这都得算有良心的。还有那一等没良心的,女儿丢了甚至觉得无所谓,横竖也是个赔钱货。 说一千道一万,在这个世道,女童低人一等,甚至不如一些牲畜,家里面重视的极少,尤其是日子本就不富裕的百姓,女童对于他们来说,给口饭吃就不错了。 孟蝶面色沉沉,她一定要把丝毯这件事做得漂漂亮亮的,让诸多女子进厂,这样每月每年都有稳定的进项,世人就会知道女子究竟可以创造多少财富;绝不能如同南方桑蚕那样,就因为女子赚的是零散钱,就被认为是小钱儿,不被世人所熟知。 只要世人都知女子每年可以有稳定的进项,也许一年两年看不出什么,十年,二十年……终有一天,太平年月下的女子不会在生如草芥。 孟蝶猛然睁开眼睛,眼中精光闪闪:“这件事还是得告诉祖父,他知道了幕后黑手,查案的时候会更方便。” 露微:“我这次回去先去厂房那边把这事儿告诉范嬷嬷。范总管就可以回老太爷了。” 孟蝶颔首:“今年风调雨顺的,来京城的流民较少,你让范嬷嬷安排人留意一些,尤其那种有带着女童的,适当的时候可以向那些流民透漏,我那庄子无论多大的女童都是收养的。以及没事儿就在西城区那边宣传宣传,等厂房盖好,七八岁的女童也可以到我那里缫丝等等打个下手什么的,也有工钱。” 露微思索片刻:“二奶奶是想断了正经来路的女童?” 孟蝶:“不错,别管被拐的人家重视与否,拐卖女童就是违法。而那些被卖被扔的,师焕礼那边无论做什么都不算违法,就算事发,也定不了他的罪。” 露微点点头:“这样就可以逼得对方兵行险招,老太爷那边使人盯着,立刻就能拿到证据。” 孟蝶:“还有最后一件,那师耀被我骂了,又几乎被我断绝了前程,估计这些日子在家以及朋友之间没少骂我编排我。既然这样,只几个人听到怎么行,你让范嬷嬷精挑细选几个人,让他们把骂我的话好好传一传,务必做到满京城皆知。” 露微一顿:“以此事打上师家的门儿,先出一口恶气?” 孟蝶颔首:“知我者露微也,这口恶气不出,他日他纵然判了死刑我也不甘心。” 露微有些踌躇:“把这个作为切入点打上门儿倒是不会引起对方怀疑,只是这样一来,二奶奶的名声……” 孟蝶直接打断露微:“名声?我要这个做什么,我又不靠着名声吃饭,更何况我早就没名声这个东西了,坏一分和坏十分也没什么差别。” 露微无语,最终还是点点头,她太了解孟蝶了,这口气不让她出来,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第109章 孟庭义很快从范宏的口里得到了这些消息,看着范宏祈盼的目光,孟庭义一笑:“由她去吧,不然这口恶气不出,她说不定会憋坏身体。” 范宏无语,他妻子还指望老太爷劝劝大小姐呢,看来是没指望了。 范嬷嬷得了信儿,想着老太爷说的有道理,把自家大小姐憋出个好歹来得不偿失,横竖小姐也不靠名声吃饭。 因着孟蝶早先的吩咐,范嬷嬷在赌坊和青楼里有不少人脉,这会儿这些人接银子有多爽快,办事就有多迅速。 师耀本就是个贪欢好色之徒,自从被孟蝶骂为佞幸一流,他借着愤怒忧愁的缘由,最近这些日子几乎是日日流连在京城的青楼楚馆中。与妓女们寻欢作乐之余,骂孟蝶也就成了他每日必有的活动项目。 妓女们对于他的咒骂都会附和两声,但谁都不会跟着传。倒不是她们多么有职业操守,也不是心里向着孟蝶,实在是这种事儿在青楼里太常见了。 酒是怂人胆,喝了几杯酒再有美人儿娇言软语的恭维几句,找不到北的大有人在,除了造反的话不敢说,其余方面大放厥词的比比皆是。妓女们听过就忘,懒得去传这些话,又没银子拿。 然而当她们得到青楼里龟公管事等暗示后,那就不一样了,不就是传个骂人话吗,这有什么难的,她们还会添油加醋呢。 不过几日功夫,骂孟蝶的流言蜚语以各个青楼楚馆为中心,最终呈龙卷风的姿态横扫京城每一片土地、每一个角落,别说京城里面的麻雀老鼠,就是蚂蚁都能排个骂孟蝶的队形出来。 孟蝶得了范嬷嬷带回来成功的消息顿时笑得眉眼弯弯,明日正好是休沐日,她就明日登门好了。当即提笔写了拜帖命人送到侍郎府。又命从庄子特意赶回来的露微去侯夫人和宁夫人那边告假,她明日要出门。 侯夫人和宁夫人自然也听到了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对于孟蝶告假准备登门质问一事完全持支持的态度,尤其是宁夫人,还提醒孟蝶登门的时候摆县主的仪仗。哪怕是二品夫人那也是没有仪仗队的,但是县主属于超品的爵位,有专属的仪仗。 孟蝶穿上属于的县主的官袍,头上戴了符合身份的几样饰品,难得的坐上轿子摆好仪仗,铜锣开道直奔刑部右侍郎的府邸。 刑部右侍郎是朝廷的正三品大员,宅子自然也在代表贵气的东城区,距离勇毅侯府并不算太远。 几乎没用多久时间,孟蝶就感觉到轿子停了下来。孟蝶一挑眉,怎么好像不大对? 露微隐含怒火的声音正巧从轿帘外面传来:“二奶奶,他们家没有开正中的大门,门口也无人迎接。” 孟蝶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这个师焕礼内心绝对是十分瞧不起女性的,用梦中世界的话来形容就是个厌女症晚期。自己下拜帖,他应该是忘了自己这个县主的身份,只记得自己依靠男人得的正二品夫人诰命。 孟蝶嘴角上翘,这可真是太好了:“吩咐下去,直接把他们家正门给我拆了,但凡有敢阻拦的,打死勿论。” 手下人得了吩咐迅速一拥而上。 侍郎府守门的小厮一见孟蝶的仪仗,激灵的立刻撒脚如飞往里面送信儿,反应慢的一见这么多人一齐围过来,吓得一动不动,不敢有半分阻拦。 今儿跟来的人除了专属仪仗队里的,其余都是王庄头在庄子里面精挑细选的,这些人干活儿那叫一个麻利痛快,三下五除二就将大门拆下。 咣当——两声巨响。师焕礼夫妻从影壁转出来,正好看见他们家的两扇大门重重砸在地上,带起了一溜儿的烟尘。 师焕礼瞪圆了眼睛,气得胡子都翘起来多高:“你们……” 露微抢先一步:“师侍郎应该庆幸你家的大门儿是铁的,否则我们县主必要砸了你家的大门。” 县主两个字仿佛紧箍咒套在了师焕礼的脖子上,剩余的话全部哽在喉咙中,憋得他满脸通红,眼前金星乱冒,冷汗爬满了后背。 孟蝶下了拜帖,这事儿他妻子没有隐瞒他,但他根本没重视。除了他打心眼里平等的瞧不起每一个女人外,心中对孟蝶还多了一层厌恶,他就没见过这么不安份不老实又歹毒的女人。 开口就断他人前程,怪道都说最毒不过妇人心。儿子反骂她几句怎么了?她敢来侍郎府,自己定要给她个下马威,让她知道知道贞静二字到底怎么写! 结果他的下马威没给到孟蝶,他家的两扇大门先被孟蝶拆了。 孟蝶的轿子从正门抬入,过了影壁一直到正堂门口才缓缓落轿,露微掀开轿帘,孟蝶搭着她的手慢悠悠走出轿子直直进了正堂,坐在了正堂首位上。露微事先还垫了个垫子。 师焕礼眉心突突的跳,几乎要压不住胸口的怒气。 孟蝶坐稳之后轻蔑的扫了他一眼,率先开口:“怎么,师侍郎是对陛下封我为超品的县主一事不满,还是认为我大易朝的县主不配走师侍郎家的正门?” 师焕礼神色忽青忽白,变了数次,最终他深吸一口躬身施礼:“下官惶恐,实在是下官近日忽感风寒精神不济,这才怠慢了县主,还望县主恕罪。” 看着师焕礼憋屈的样子,孟蝶十分满意:“哦~!原来是忽感风寒精神不济啊!看来师侍郎的身体不大好。这怠慢了我也就罢了,若是办差中因为精神不济出了纰漏,岂不是上对不起陛下器重,下对不起百姓信任。要我看,师侍郎不如上书致仕,也能留个最后的体面。” 师焕礼的胸脯狠狠起伏两下。师焕礼妻子安氏插言:“是我不好,没有尽到妻子照顾丈夫的责任。前几日晚上降温未曾想着为夫君添换衣物,这才导致风寒。大夫说好好休息一两日,吃两副药定可痊愈。” 孟蝶嗤笑一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做事向来都是从小做大,师侍郎又非三岁孩童,天冷连一件衣物都不知道添换,这般真的能为陛下办好差使,真的能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安氏一噎,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惊慌。 师焕礼的面皮抽动了几下:“此事确实是下官自大,以为秋风无碍,不想竟感染了风寒。” 孟蝶冷冷的扫了一眼师焕礼和安氏,句句带刺:“今日我来可没兴趣听你怎么感染风寒的。师侍郎人老心不老的认为自己身体健壮,那也是师侍郎自己的事儿。露微,叫他们把人带上来。” “是。” 两名小厮很快押着两名穿着短打的男子进入正堂,这两个人一进堂中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话不敢说。 孟蝶冷笑一声:“说啊,不是都挺能说的吗?这会儿怎么不说了?难道还要让我来替你们说?”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32节 两名男子齐齐哆嗦了一下,把头垂得更低了。 孟蝶扫了师焕礼一眼,发现他倒是沉得住气,孟蝶也不管师焕礼插不插言,再次冷笑:“你们两个最好想清楚了,今儿要是不说出个子午卯酉来,以后就再也不必开口说话了。” 跪地的两人再次齐齐哆嗦了一下,穿青色的男子终于结结巴巴的开了口:“不、不过是个冲喜的,未曾结发,还、还真当自己是诰命夫人呢。” 大概是另一个人开了头儿,穿褐色的也开了口:“孟蝶这个泼妇就应该拔了她的舌头。” “孟蝶自己年老色衰嫉妒美貌女子,对那传说中美貌的妾室敌意都那么大。” “孟蝶嫉妒美貌女子,划花了好些女子的脸,十足的妒妇。” “将白糖运往前线,看来她还算有点儿自知之明,可惜就算她倒贴也没用,李二郎回来第一件事定会休了这又泼又妒的毒妇。” “男尊女卑,孟蝶这个卑贱的女人,下贱下贱。” “孟庭义自诩清正,还不是卖女求荣的货,攀附唐家。” …… 孟蝶垂眸余光扫向师焕礼,果然见他偷偷的打量自己,顿时神态越发从容,嘴角勾起点点笑意。 “我、我就听到这么多。我说完了。” “我也说完了,我也就听到这么多。” 孟蝶掀起眼皮盯着师焕礼:“师侍郎对这些话有何见解?” 师焕礼:“诽谤辱骂朝廷命官朝廷命妇,根据我大易朝律令第一百三十一条,当行十至三十次掌掴之刑。” 孟蝶唇角的笑意扩大:“这就是刑部右侍郎给我的答案?师侍郎平日里也是这般审案的?只看结果不问缘由?” 师焕礼:“令祖先为大理寺卿,如今又为刑部尚书,这刑法一道府上堪称是家学渊源,下官不敢在县主面前班门弄斧。” 孟蝶:“家学渊源倒也没错儿。只不过我终究是个妇道人家,平日里深居简出,好多事情都未曾亲眼见过亲耳听过,纸上得来终觉浅。眼下就还望师侍郎为我解惑。” 看着师焕礼明显被噎住的表情,孟蝶越发高兴,想听她的谦虚之词压自家一头,呸!做梦! 言语上没占到便宜,师焕礼立刻转头看着两名男子:“你们因何辱骂诽谤孟尚书与孟县主。” 孟蝶嗤笑一声。师焕礼恍若未觉。 青衣男子:“我,我是听人说的。” 师焕礼:“一个人每天会听到无数言语,你们为何单单记住了这几句,你们可是对孟尚书和孟县主不满?” “没有,没有。”褐色衣服的男子猛的插言:“我们说这些话,有人给我们钱。” 师焕礼脸上的表情明显一僵,他隐晦的瞪了一眼褐色衣服的男子。然而这名男子从进大堂开始就低着头,压根儿没看到师焕礼的眼色。 师焕礼深吸一口气,声音阴恻恻的:“谁给你们钱呐?” 青衣男子:“是、是师耀师小郎君。” “胡说。”安氏先怒了:“我儿才多大,不过是个孩子,哪里就懂得这些,你们不要胡乱……” 孟蝶冷冷的扫了一眼安氏,安氏悻悻然闭嘴。 师焕礼握了握垂在身侧的手:“你们说是师耀让你们说的?你们在哪里认识的他,他又是在何种情况下给你们钱让你们说的?” 青衣男子:“我在百音阁上工,师小郎君是那里的常客,他最近似乎心情不好,喝了酒就会破口大骂,我们跟着附和跟着骂就会给赏钱。” 褐衣男子跟着说:“我在红艳楼上工,师小郎君也是那里的常客。最近一直骂孟蝶,只要我们跟着骂,骂得越难听他给的赏钱越多。” 安氏刚要开口。 青衣男子又说:“不止这两处,整条花街柳巷都知道这件事,师小郎君出手大方,大家都跟着骂过。” 安氏身形摇摇欲坠。 师焕礼一闭眼,重新睁开眼睛,冲着门外站着的小厮喊:“去把这个逆子给我捆来。” “不必了。”孟蝶阻拦:“诚如令阃所言,令郎年纪不大,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我还能与一个孩子计较不成?都说仆随主人行,子肖其父,子不教父之过,今日我只问你师侍郎,你是怎么教孩子的,你们师家是个什么样的家风。” 师焕礼:“县主息怒。逆子酒后无状冒犯了县主,还望县主恕罪,此事下官定然秉公处理,对他严加管教。” 孟蝶:“酒后无状?什么叫酒后无状?他酒后无状怎么没说提刀杀了你这个亲爹,他酒后无状怎么没说造反?师侍郎平日里办案也是这般办的?喝了酒就可以无法无天了?那是不是我喝了酒就可以将这侍郎府平了,把你按在茅坑里吃屎我也没错儿?还酒后无状,我呸!不过就是喝了点马尿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了,又不敢承担相应的责任,拿喝酒来做托词罢了。” “更何况,他才多大?一个还没成亲的小孩子罢了,哪里就懂得这些话了,没有长辈教他,他就能说出这些来?师侍郎,你当我是三岁孩子不成?” 师焕礼:“下官绝没有教过他说这些话。县主,不妨拿了这逆子来,仔细问问他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浑话。” 孟蝶冷笑:“师侍郎这是想跟我玩儿当面教子那一套?这会儿想起来教孩子了?做给谁看呢!往日里怎么不教?由着他小小年纪就流连烟花柳巷,也不怕染了一身脏病回来,又或是已经染了,只是秘而不宣。” 安氏急道:“县主慎言。” “慎言?”孟蝶冷凝着安氏:“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我!让我慎言,你想以下犯上不成。” 安氏吓得噗通一声跪下:“臣妇无状,县主恕罪。犬子去烟花柳巷只、只是……” 孟蝶:“只是什么?只是盖棉被纯聊天儿。” 师焕礼第二次躬身施礼:“县主息怒,此事确实是我儿不对,下官保证,绝对会给县主一个交代,一个满意的交代。” 孟蝶:“交代,满意的交代?师侍郎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你以为你在人前装得人五人六我就不知道你家数典忘祖,而你不过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还想取信于我?” 师焕礼勃然变色:“县主,犬子口出恶言有错在先,县主骂他打他我都认,县主骂我教子不严我也认,可数典忘祖,还请县主不要含血喷人。” “含血喷人?”孟蝶一声冷笑:“你师家的祖宗在前朝家贫无以为继,全靠娘子手巧绣工了得,不但让全家过上了吃饱穿暖的日子,还能供着夫君念书识字,这才有师丞相连中三元的佳话,妻子林氏得封一品诰命夫人。师丞相爱重妻子,一生未曾纳妾,夫妻二人恩爱和睦,琴瑟和鸣,传为佳话,至今依旧广为流传。这件事总不是我编瞎话吧?” “你那好儿子说了什么你都忘了不成?这会儿你又开始装傻充愣。我将制出的白糖运往边关给夫君使用便是倒贴,你家先祖刺绣赚钱供丈夫读书又是什么?难道不是倒贴?你们家不数典忘祖?” 师焕礼一噎,无言反驳。 孟蝶盯着师焕礼:“那样好的丞相和夫人,怎么就有了你们这样的不肖子孙。数典忘祖,糟蹋别人家的女孩子,背德之事做尽,给祖宗蒙羞。” 师焕礼瞳孔紧缩。 孟蝶:“骂我是应该拔了舌头的泼妇,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是心虚了吧,你们家爷们儿各个都养外室,各个都有庶长子,担心媳妇的娘家登门询问就先给定个罪,只要上门那便是泼妇是无理取闹,当拔了舌头。我当初是戳到你们痛脚了啊!” “师侍郎放心,师家这样的家风我必然敲锣打鼓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知道,你们师家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家!” 宦海沉浮二十年,师焕礼终于失了冷静:“孟县主休要胡言,我家男丁哪个养了外室?又哪个有了庶长子?证据呢?” “呦!”孟蝶满面嘲讽:“开始讲证据了?说我嫉妒貌美女子,说我残害貌美女子的证据呢?你们师家可以信口开河,我又凭什么不能随意猜测。” 师焕礼脑瓜子嗡嗡的:“我儿纵然没拿到证据也不算信口开河,只是按照常理来推论罢了,历来女子善妒,嫉妒美貌女子而残害她们的事儿比比皆是。” 孟蝶冷笑连连:“我见犹怜这句话最开始可是女人赞叹女人的,女人从来都是欣赏女人,傅粉何郎才是你们男人的典故。师侍郎不知我就给你解释解释,曹丕嫉妒何宴皮肤白皙,又不想相信真有这般白皙之人,认定人家擦了粉,故意做作的请人家吃热汤面,想趁对方擦汗之际戳破对方,不想何宴当真是天资白美。从古至今典故在此,可见你们男人自古便是小肚鸡肠,善妒又恶毒。” 师焕礼拔高了声音:“男尊女卑,男人生而高贵,你别以一当百……” 孟蝶伸手指着师焕礼:“你一个从女人胯下钻出来的玩意儿你高贵个什么。” “……你……”师焕礼一口气没捯上来翻了白眼,身体直挺挺倒下。 “老爷!”安氏连忙将人抱住:“快来人呐,快来人呐……” 孟蝶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师焕礼身边。 守在门外的家丁呼啦一下围过来,捶背的捶背,掐人中的掐人中。不大会儿功夫师焕礼咳出一口浓痰,缓缓睁开眼皮。 孟蝶居高临下的晲着师焕礼,满面笑容:“我就说师侍郎身体不好,还是早日告老还乡吧,不然哪天在任上归了西,耽误了差使可怎么好。” 好不容易醒转的师焕礼顿时两眼一翻再次昏死过去。 “老爷老爷……” 孟蝶将手搭在露微的胳膊上:“露微,我们走。” 安氏不敢拦着,只能任凭孟蝶大出了正堂,坐上轿子大摇大摆出了师家的大门。 刚回到自己的屋子,湖绿就立刻有眼色的守在门外,范嬷嬷和露微齐动手帮她拆首饰,范嬷嬷忍不住问:“怎么样?” 孟蝶一边退镯子戒指一边道:“那个师焕礼不愧是能爬上侍郎高位的人,除了一开始瞧不起我没开大门迎接被我抓了把柄,进了大厅之后能屈能伸,说话滴水不漏的,来回与我掰扯,好一会儿我都没讨到什么便宜。” 范嬷嬷急了:“那……” 孟蝶展颜:“我鸡蛋里头挑骨头咄咄逼人又一点一点给他下套,先说他数典忘祖让他着急,再含糊其辞的说他糟蹋女子,戳中他最心虚的部分,最后说他家风不好还要给他家宣扬宣扬。他这才乱了方寸,露出他本来的面目,说出了心中所想。” 范嬷嬷长出一口气:“怪道他能将这变态的嗜好隐瞒十几年,城府可真深。” 孟蝶长叹一声:“他是正经的两榜进士,我记得还是二甲传胪呢,今年才四十出头,虽说也仗了些祖辈的荣光,能做到正三品实权侍郎还是需要他有些自己本事的。” 露微:“可惜聪明才智全用在歪门邪道上了。” 孟蝶颔首,转头问范嬷嬷:“都安排好了吗?” 范嬷嬷连连点头:“二奶奶今早出门之后,范宏立刻回府里给老太爷送了信儿,老太爷说都安排好了,他还担心刑部里面有师焕礼的人,特意从九门提督符大人那里借调了一些兵士,少部分好手专门盯着师焕礼以及他身边人的动向,尤其是那个大总管,还有大部分则是将整个京城的官牙私牙都监视起来。” “京城里穷苦人家扎推的地区则是九门提督亲自派人盯着,一旦发现有扔女童的,立刻就会送到咱们庄子那里。” “我又暗中请那几位长期联络的线人,给了他们每人三百两银子,请他们也多安排些人盯着京城的贫民窟,周边的几个县也都包括在内。” 孟蝶脸上终于带了笑意:“好。今儿我去他们家闹了一通,想必明儿就能传开,他丢了如此大的脸,师焕礼定然觉得晦气,他肯定是要除晦的!” 范嬷嬷脸上闪过一抹扭曲。 孟蝶:? 范嬷嬷面上露出明显的纠结,紧接着就是狰狞:“二奶奶刚到师家所在的那条街,就有无数人家的小厮出来张望,二奶奶拆了师家的大门,师家的左邻右舍竟然允许孩子和那些小厮搭梯子偷听!现在满京城早就传开了,这、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些人!” 孟蝶和露微哈哈大笑,孟蝶:“嬷嬷都知道了,怎么我一回来还问一嘴?” 范嬷嬷:“传的开的,一是师焕礼撅了过去,一是二奶奶最后骂的他那句。前面怎么回事,我不清楚。” 孟蝶再次大笑出声,连日来的憋闷一扫而空。她现在就等着师焕礼自投罗网了。 比师焕礼自投罗网更快的是孟蝶的名声,如果说她当初去陈家撒泼让她成为满京城皆知的泼妇,这一次去师家撒泼,尤其是拆人家大门以及说的两个典故和骂的最后一句话,迅速在京城传播开来。 并且以比八百里加急还快的速度传遍了大易朝的大街小巷,几乎人人都知道我见犹怜和傅粉何郎的典故,还有最炸裂的最后一句,不少男人觉得颜面无光,对孟蝶咬牙切齿。 孟蝶的泼妇之名响彻了整个大易朝。 对于这些,孟蝶现在还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不过是一笑而过,并不在乎,她现在全副心神都在等消息,她倒要看看师焕礼下一步怎么做。 第110章 没用孟蝶等多久,四天后掌灯时分,范嬷嬷脚步匆匆从侯府外面赶来,进到屋子里冲着只穿睡衣的孟蝶报喜:“二奶奶,把人抓住了,抓了个现行。” 孟蝶猛的站起身:“真的?怎么抓住的?” 范嬷嬷满脸笑意:“不出二奶奶所料,那师焕礼果然觉得晦气,二奶奶离开师家的当天晚上好多私牙那里就得到了买女童的消息,大概发现买不到,他又立刻将家奴派出去充做拐子,拐了个女童。老太爷的人正好将仆人抱走女童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也看到了他们将女童送到了哪里。”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33节 孟蝶:“他们送到哪里了?” 范嬷嬷:“真真是猜不到的地方,距离山海书院不远处有一座险峰,险峰悬崖边一颗百年老梨树,每年都有游人或去那里赏花,或去那里看悬崖边的缭绕云雾。那附近也不知何时有人建了个小屋子,供游人遮风避雨。” 孟蝶有点儿懵:“那里经常有人来往,他不怕露馅儿?” 范嬷嬷摇摇头:“他是在小屋子下面建了密室,那密室能观察到小屋子到底有没有人。没人的时候他就可以从密室出来,谁能知道?” 孟蝶想了想:“那屋子八成是他建造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然后呢?” 范嬷嬷:“老太爷安排的人知道了确切的地方却又不敢太过靠前,那里安静只有那么一间屋子,靠太近了会被那些仆人发现,等仆人都走了,他们才敢靠近,进去了才发现死活找不到被送进去的女童。最后还是老太爷请了九门提督,他那里有能人,专门研究这种机关的,人家找到了密道和密室,发现女童正被捆在床上。” “找到了女童他们只留下两个人守在床下,其余人就都退出来守在周边,当天下午也就是今天师焕礼以养病散心为由去了险峰那里,欲行不轨之时,埋伏在床下的两人跳出,将人活捉,如今正关押在大理寺的牢里。” 孟蝶眉开眼笑:“好,干得好。你今晚回去立刻安排个人,明儿一早城门开了就去给露微送信,上回她回来的时候说过海棠愿意出来作证。我想着先看看过堂的情况,不行再让海棠出来,不然她真出来了,事了之后就算她在我庄子里,估计也少不了闲言碎语。” 范嬷嬷迟疑了一下:“我记得当初老太爷任大理寺卿的时候,审案从来都是不面向百姓公开的,这不公开咱们怎么知道堂审的怎么样啊?” 孟蝶一笑:“别忘了,他那好儿子可骂了我不少的脏话,还诽谤我呢,明儿一早我就递折子,参他一个教子无方。我作为苦主,过堂审他的时候必然有我一席之地。” 范嬷嬷也跟着笑了:“还是二奶奶考虑的周全,那我回去立刻安排人。” 孟蝶颔首:“这几日大家伙儿都辛苦了,你去荣掌柜那边多支取一些银子,那些线人该赏的就赏,还有祖父从九门提督那边借来的兵丁,明儿我上奏本之后,你就以他们给我出气的名义也赏他们一些银子。” “诶。” 孟蝶心中高兴,连夜写好了奏本,又吩咐湖绿明日就安排人送到翰林院,她一定不能错过师焕礼的堂审。 整个大易朝只有十二名侍郎,其中一名被抓,这无疑震惊了整个朝堂。大理寺那边不敢拖拉,赶在宫门落钥的前一刻将奏本送入宫中。 皇帝正领着户部的人在临华殿暖阁加班,并且这个加班的队伍又扩大了,账目实在太乱,仅仅靠皇帝和户部尚书以及左右侍郎,指不定猴年马月才能查完账。 君臣四人都瘦了一圈儿之后,皇帝终于又添加了人手。冉鹏飞在自己的户部选了几个年轻人后又毫不客气的将在翰林院清闲度日岳景之要了过来,让他也加入了加班大军。 这会儿加班大军刚刚喝了提神茶,勉强打叠起精神继续查账。岳景之小心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同僚,对方也隐晦的看了他一眼,两人同时垂下头叹气,这账目,任凭是谁都一看一个不吱声。 就在这么个君臣火气正旺的时候,大理寺卿的奏本到了,皇帝从林楚手中接过展开那么一看,气得将奏本狠狠摔在御案上:“混账东西。” “陛下息怒。”林楚赶紧给皇帝倒了一杯茶。 皇帝摆摆手:“命大理寺和督察院明日联合审理。务必要把所有的事情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是。”林楚连忙安排人去传皇帝的口谕。 户部的人面面相觑,发生了什么事?皇帝重新拿起奏本,又看了一遍,脸更黑了,他将奏本给了林楚,林楚将其给了冉鹏飞。 冉鹏飞放下手中的账册,打开奏本看了看,顿时面皮抽动,老头子只觉得恶心,赶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茶,终于压下那股反胃感:“陛下,臣瞧着是九门提督那边帮了孟尚书不少忙,他那边应该掌握了不少证据,明日要不要也请符提督旁听?” 皇帝没怎么考虑,颔首同意。 次日一早不是大朝会,皇帝吃了早饭先到勤政殿,他每日都是将紧要的奏折批复完毕,然后再去临华殿暖阁查账。 第一本奏折就是孟蝶的,她参刑部右侍郎师焕礼教子不严。孟蝶的奏本并非军国要务,能排在第一位这绝对是翰林院有人帮忙。 皇帝顾不得孟渊徇私,看着孟蝶奏本中写的师耀辱骂造谣她的内容,气血再次一阵阵上涌。想到这人还是自己提拔上来的,脸颊瞬间火辣辣的,这个师焕礼简直荒唐到了令人发指。 “林楚,传朕的口谕,师焕礼教子不严一事同样交由大理寺审理,孟蝶可去旁听。” 林楚:“是。” 孟蝶早晨起来后就命湖绿去宁夫人那里告假,玫红为她梳妆打扮。刚吃了几块糕点垫肚子,宫里的太监就来传了口谕。 湖绿给赏钱。范嬷嬷服着孟蝶上了马车。今天去大理寺,孟蝶只穿了县主的朝服,没开仪仗。只选择了轻车简行。 现任大理寺卿董洪杰接了这个案子除了感慨师焕礼竟然做下这等龌龊事,别的他都是轻车熟路,大理寺就是专门审理官员和王孙贵族的。 对于左右都御史陪审他没有意见,三司会审是常有的事儿。这一次是左右都御史,没有刑部尚书源于师焕礼是刑部的人,刑部上下都要避嫌。对于九门提督来旁听,他也没意见,等一大早得知孟蝶参了师焕礼教子不严,孟蝶会来旁听,董洪杰傻眼了。 “快,再去多安排两个书记官。把卷宗拿来我再看一遍。” 老仆李忠一边命人拿卷宗一边纳闷儿,他家老爷一直都管审案的,这般兢兢业业小心翼翼的样子十几年未见了。 夫人云氏同样不解:“老爷昨晚不是把卷宗都看了十来遍吗?怎么这会儿又看?马上就要升堂了。” 董洪杰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卷宗:“那位孟县主,就是孟蝶她要来旁听。” 云氏一顿,扭头抿唇一笑,原来自家老爷是怕审案的过程中出现问题,挨孟蝶的骂。 董洪杰看了一眼自家夫人,老脸一红,将卷宗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他今天审案全程都要合乎规范,一丝纰漏都不能出,绝对不能出! 大理寺的大堂很宽敞,董洪杰坐在主位,左右都御史分别坐在两边,九门提督符研修坐在左边的上垂手,孟蝶坐在右边。两人座位不是因为男左女右,而是身份,符研修除了是九门提督,他还是镇国公世子,他还是皇帝的表兄。当今太后就是出身镇国公府。 当今皇帝没有这么一个强有力的外家,先帝也不会暗中布局十几年最终贵妃母子也没能登上大宝,镇国公府牢牢的掌控着京郊十万大军和京城的安危,先帝用尽无数办法也没弄到这两处的兵权。 董洪杰站起身率先冲着众人抱拳:“诸位,现在就开始?” 符研修:“请。” 孟蝶一笑:“请。” 董洪杰重新落座:“带人犯。” 师焕礼很快被带到大堂,由于还未判刑,师焕礼属于官身,自然不能磕头行礼,师焕礼冲着众人抱拳行礼:“见过诸位。” 董洪杰扫了一眼刚刚拿到的属于孟蝶的奏本:“师焕礼,孟县主参你教子不严,纵容幼子造谣诋毁于她,此事你可有说辞?” 师焕礼躬身施礼:“董大人,关于犬子造谣诋毁孟县主一事,确实是下官管教不严。下官愿带逆子亲去勇毅侯府登门赔罪,或打或骂任凭县主发落。” 董洪杰看了一眼孟蝶,孟蝶颔首,表示同意。 苦主同意,董洪杰当场宣判。这茬就算掀过去,接下来才是一场硬仗。 董洪杰下意识又看了孟蝶一眼:“师焕礼,昨晚你对女童欲行不轨,你可承认?” 被抓了个现行,师焕礼很干脆的承认:“下官承认。” 董洪杰:“那女童你从何处而来?刑部尚书孟大人手下人言,此女童是你指使家仆扮做拐子强拐而来,你可承认?” 师焕礼:“董大人,下官确实有喜欢女童这个难登大雅之堂的癖好,于私德有亏,但历来女童的来历都是清清楚楚,皆是从牙人手中购买,下官绝未触犯国法。” 董洪杰:“你的意思是昨晚的女童也是你从牙人手中购买而来的?” 师焕礼:“下官是这样吩咐家仆的。” 董洪杰:“带人证。” 两名兵丁一名书生连同两名老者和一名妇人被带到堂上,除书生外五人齐齐下跪见礼,其中一名兵丁立刻开口:“回大人,小的马强,隶属槐花胡同的巡逻小队,昨日巡逻到槐花胡同的时候远远看见一名男子突然抱起一名女童,小的起身去追,眼见着这人进了刑部右侍郎的府邸。” 另一名兵丁接口:“小的王奇,同属槐花胡同巡逻小队,与马强一同巡逻,中途肚腹绞痛,寻了个茅厕方便,出来不见马强踪影却听到妇人哭嚎丢了幼女。小的上前问名情况,带着他们去所属的兑现报了案。” 书生躬身施礼:“下官是兑县县丞,昨日中午时分确实有一名兵丁带着一家三口前来报案,说是丢了女儿。” 董洪杰颔首,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三名百姓身上:“起来回话吧,你们叫什么名字?可是你们家丢了女儿?” 三名百姓这才起身,那名男性长者抖着声音:“草民王力,是我家小孙女儿丢了。” 师焕礼看了一眼三名百姓,抱歉:“大人,下官有疑问,王奇只是去解了手的功夫,可见离开的时间短暂,由此可推,小童不见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小童在外面玩耍是常事,为何他家刚一不见女童,就一口咬定丢了?” 王力:“中午了,小银,就是我小孙女要帮儿媳妇做饭,她没回来,肯定是出事了。” 师焕礼目瞪口呆,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昨晚在大理寺的静室中他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缕了一遍,冷静下来的他很快就猜到从满京城都是他儿子骂孟蝶的话开始,他们一家子就已经落入的孟蝶的圈套。 上门骂他,不过是孟蝶知道了自己的癖好,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寻找女童去晦,正路的找不到,自然就会想到强拐这条触犯国法的路子。他仆人拐来的这个女童十有八九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 所以师焕礼在百姓陈述的时候听的非常认真,他也很快用自己多年断案的经验找出了一个漏洞,一般人家不见了小童,都会去左邻右舍找一找,喊一喊,确定真没有才会觉得丢了。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百姓给了这个答案。 孟蝶看了一眼师焕礼,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嘲讽。玩耍?家境好的孩子才有童年,这样贫苦的人家,尤其是女童,大约五六岁就要开始在厨房给母亲帮忙搭把手了。 董洪杰:“师焕礼,你还有何话可说?” 师焕礼:“董大人,下官确实吩咐仆人采买女童,但绝没有指使他强拐。”师焕礼死不承认,他是官身,不能随意用刑,只要他不承认,他们就很难定他的罪。 董洪杰:“带仆人李浩。” 李浩四十出头,面白短须,一身青色细棉布的衣袍干干净净,进大堂立刻跪下磕头:“奴才叩见诸位大人。” 董洪杰:“你家大人是怎么吩咐你的?那女童你又是从何处得来?” 李浩再次扣头:“回大人,我们家大人吩咐奴才采买女童。这名女童是奴才从她亲爹王有福手中购买的,这是购买契约。” 有衙役接过契约书呈给董洪杰,董洪杰先看最下面,上面有双方的名字和手印,还有师焕礼的印信,内容大致就是李浩代表侍郎府以二十两银子的价格从王有福手中购买他八岁的女儿王小银。但是契约书上并没有日期,也没有官府的印信,说明没有到官府那边报备。 董洪杰将契约又交给左右都御史观看,三人看看彼此,董洪杰又问:“王力,你儿子王有福卖了王小银一事,你可知道?” 王力连连摇头:“他已经有半月没回家了,我不知道。” 董洪杰看向马强:“你确定是有人强硬抱走的王小银?” 马强:“大人,小的确定是侍郎府的人强硬抱走的女童,女童当时只有一个人,身边并无大人。不单单是我,但是报案的时候,隔壁有邻居也看到了。” 李浩突然插言:“大人,这里面有误会。是这样的,王有福卖女儿是为了还赌债,他卖的时候同我说,他爹娘未必同意卖,所以他请求我派人演一出戏,强硬抱走王小银,装作她被拐子拐走了,这样他爹娘就不会知道他又去赌还欠了债。” 王力目瞪口呆,王有福的妻子闵氏,这个从进来就低垂着头畏缩的女性第一次抬起了头:“你说什么?你说是他卖了我家小银?” 王力:“这个逆子。” 董洪杰将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去拿王有福。” “是。” 李浩立刻说:“大人,王有福大概率在好运赌坊。” 衙役得了消息,立刻赶去好运赌坊拿人,王有福正在里面赌得兴起。等他被衙役带着进了大堂,闵氏满脸愤怒的看着他,王有福白了她一眼,等看到亲爹也在瞪他,王有福终于瑟缩了一下。 董洪杰看着跪在堂下的王有福:“是你将女儿王小银卖给了李浩?” 王有福垂着头,目光乱闪:“是。” 王力怒吼:“你这个畜生,谁让你卖女儿的。” 王有福瑟缩立刻一下:“他说他是侍郎府的,小银进去了,能吃得饱穿得暖,说不定运气好长大了还能当个姨娘,以后那才是吃喝不愁,我们也能沾点光。” “你混蛋。”王力冲过去抡起拳头暴揍王有福。 董洪杰没吭声,衙差象征性的拉架:“别动手,别动手……” 王力下了死力气,衙差又专门拉着王有福,只一会儿的功夫王有福就浑身是伤,鼻青脸肿,衙役们这才说:“大人还在审案,别动手了。” 一提大人,王力顿时泄了力道,噗通一声重新跪下:“大人,草民……” 董洪杰:“罢了,起来回话就好。” 王力心中的惧怕顿时消失无踪。 一场闹剧结束,董洪杰看着跪着的王有福:“你与李浩具体是如何签订契约的,还不细细讲来。” 王有福:“我最近赌输了银子,想翻本又没本钱,就想卖了小银,昨天李浩来找我,愿意出十两的高价买,我、我就答应了。又、又担心爹娘不同意,就和他说让他安排人强行抱走,让爹娘以为小银丢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34节 董洪杰:“这上面为何没有官府的印信?” 王有福:“我、我得了银子就回赌坊了,在那里一时忘了,那上面的手印绝对是我按的。” 董洪杰:“李浩,你怎么知道的王有福要卖女儿?” 李浩:“回大人,奴才并不敢肯定王有福卖女儿,只是他以前在赌坊没少叨咕过卖女儿,奴才留过心,这一次也是急了,主动找到他询问,他一开始很犹豫,奴才开了比市价高出许多价格他才肯卖。” 逻辑清晰,言辞恳切,完全挑不出什么漏洞。但是在座众人谁都知道这是假的,王有福拿了好处反水罢了,可是现在找不到证据。就算咬住契约没有官府印信一事,手印是王有福的,也是王有福的错,定不了师焕礼甚至是李浩的罪。 董洪杰的目光落在孟蝶身上,孟蝶今日来听堂审,他绝对不会天真的以为孟蝶是来听师焕礼教子不严一事怎么判的。孟庭义要避嫌,孟蝶是来替孟庭义旁听的,只是这孟蝶倒是真的能沉住气,眼见师焕礼脱罪,竟然没有半分失态。 师焕礼同样看着孟蝶,看到孟蝶的反应他的心猛然提起,他不认为孟蝶有如此好的养气功夫,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孟蝶依旧这般从容,她有后手! “启禀大人,门外来了两名女子,说是要状告师焕礼指使牙人拐卖女童。” 孟蝶垂眸,她并没有打手势通知露微带着海棠进来作证,看来是露微和花蕊得知被拐女童的家人反水,率先沉不住气了! 董洪杰将目光从孟蝶身上挪开:“带进来。” 露微与花蕊还有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进入大堂跪下行礼:“奴婢露微/草民花蕊/草民朱圆拜见诸位大人。” 露微!这两个字一出口,堂内众人下意识的看向孟蝶。当年露微打的那场讹诈官司这些大人都有耳闻,这个丫鬟绝对不是个普通角色。 董洪杰:“起来回话,你们想要状告师焕礼,可有人证?具体怎么回事?” 露微代答:“回禀大人,我家主人在京郊有处庄子,最近广招妇人帮忙放蚕织布,奴婢在那边管着大家伙儿的工钱发放,一来二去就与不少人熟悉。花蕊是其中一名做工的妇人,她曾在闲聊中与奴婢说起,她十三岁被拐子强行抱走,因为当时剧烈挣扎,身上受了不少伤,养了几日后她被带到一处密室,后被师大人强行施暴。” “当时她并不知道此人是谁。被强之后她被卖入扬州青楼中,在里面学习吹拉弹唱等等,十六岁那年被一富商买下,重新送入京城,送到了一处贵人家的后宅做婢妾。” 露微说到此处停下。 董洪杰不解:“然后呢?” 露微满脸淡定:“她给当婢妾的人正是刑部右侍郎师大人的幼子师耀。” 孟蝶饶有兴趣的看向师焕礼,看到对方瞬间变绿的脸色,唇角挂上浅浅的笑意。 饶是见多识广,董洪杰、左右都御史连同符研修也没崩住表情,齐齐露出惊愕,紧接着就是嫌恶。 露微继续:“也是如此,花蕊认出了师大人,后来师耀渐渐对她不喜,就将她卖到京城的艳莺楼,她努力攒了点银子给自己赎身,听闻我主人那里招工,便去了做工。” 露微话音刚落,符研修就冷哼一声,瞥了一眼师焕礼是满满的嫌弃。 左都御史林开德看向孟蝶:“孟县主,我记得前些时你踏青的时候,有人与你争辩几句?说是沦为妾室者皆是红颜薄命,此人当真是怜香惜玉啊!” 孟蝶掐了一把才将冲口的笑声止住,强装淡定的点点头。 师焕礼的脸色忽青忽白,一时间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董洪杰忍笑后:“花蕊,当初强拐你的人可知道是谁?” 海棠:“当初强拐我的共有两人,一个是朱圆,一个已经亡故。” 朱圆噗通跪下:“大人,当年罪民与同乡张深六年前强行抱走了花蕊,将其卖给了李浩,得了十二两银子。” 董洪杰:“强拐花蕊一事,你承认?” 朱圆:“罪民认,罪民认。确实是罪民动的手,但是是李浩指使我们的,不单单罪民和张深,张深活着的时候还说李浩指使不少人做这个。” 李浩:“大人,他完全是含血喷人,奴才确实买了不少女童,可都是正经付银子买的,奴才只以为对方私牙,并不知道他们是拐子。” “你……”朱圆急得指着李浩却一句话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董洪杰:“朱圆,你确定是李浩指使你的吗?可有证据?” 朱圆:“大人,我就是证据,我发誓是他指使我们的。一开始他说要女童,我和张深就四处寻找被父母或丢弃或贱卖的,这样的并不多,京城又有好些人做这个,竞争十分激烈,我和张深有一次两个月都没生意,手中的银钱又不多了,张深就说想咱俩去找李浩借点钱。” “我跟张深找到李浩,李浩亲口说,这京城到底是天子脚下,百姓日子大多好过,哪有那么多扔女童的?不想养的,生下来就扔了,哪还会养大?张深连连表示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就问李浩那别人怎么就能弄到那么多女童呢?” “罪民记得清清楚楚,李浩先是一笑,喝了一口酒才说,那些人养是养了,赔钱货又有几个是真心在乎的?无论是死了还是丢了最多难过一会儿罢了,还能要死要活不成?你们就是强拐又怕什么?” 李浩赶忙叩头:“大人,不能听他一面之词啊!他这纯粹就是诬告。” 朱圆同样叩头:“大人,我发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若有半句虚言,愿意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浩冷笑:“你本就是拐子,按律当斩。” 孟蝶突然插口:“不愧是刑部右侍郎的家仆,对我大易朝的律法十分熟悉啊。” 师焕礼当即回怼:“比不得县主身边的露微姑娘对我朝律法张口就来的程度。” 孟蝶唇角上扬,眉眼舒展:“那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方方面面哪里都比不得。” 师焕礼:…… 董洪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确定憋住了笑声一指朱圆:“签字,画押。” 文书官立刻将刚刚记录的供词送到朱圆面前,朱圆看也没看,爽快签字画押,脸上露出一个解脱的笑容。 董洪杰接过文书官拿回来画好押的供词,扫了一眼:“朱圆,你说当初李浩不单单寻了你与已经亡故的张深,还寻了其他人,你可知道还有些什么人?” 朱圆:“知道几个,已经都同露微姑娘说了。” 露微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奴婢已经将朱圆所说全部写在纸上,请大人过目。” 衙役接过纸张,董洪杰展开看了看沉吟片刻,将纸张交给了左右都御史,林开德与宋建桥二人看完之后有志一同的将纸张交给了九门提督。 董洪杰见符研修看完了才说:“记载里有几人标注着是京城里有名的泼皮无赖,下官想着差役去抓捕恐怕要费一番手脚,故此想请符提督派人抓捕他们。” 符研修颔首:“我去安排人。” 第111章 师焕礼握紧藏在袖中的拳头,符研修突然离开绝对不正常,他将过去的一幕幕又仔细的回忆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留下什么破绽。 李浩同样回忆了一下,他确定每次带回去的女童都签了身契,给了银子。至于那些人指控是自己指使的,他们拿不出证据,只要自己死不承认,对方就无可奈何。 整个大堂在符研修离开后,再次陷入静默。 一名衙役突然进来:“启禀大人,刑部那边送来了一位证人。” 董洪杰:“带进来。” 一名年约四十开外,穿着缎面衣服的男子跟随衙役走进来:“草民见过诸位大人。” 董洪杰:“起来回话,你是何人?为何事作证?” 男子站起身:“草民秋墨,是云墨斋的掌柜,刚有人去我店里问一种纸的式样,草民看了。是草民店里出售的纸张。” 董洪杰心中一动,将王有福与李浩签订的契约命衙役教给秋墨:“这纸张你可认得?” 秋墨:“认得,正是我们云墨斋出售的签纸,今日一早正式开卖的。” 李浩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董洪杰:“确定是你们今日开始售卖的?” 秋墨:“是,大人您看,签纸右下角暗处有一枝薰衣草,这是今年的新样式。” 董洪杰:“今日你从何时开始出售的?都卖了何人?” 秋墨:“草民铺子今早卯时正开的门,到如今已经卖出去有三百二十六张,因都是零散卖的,不知何人买去。除此之外,草民的铺子常年为几位府邸送类似于这样的签纸,每次都是货到之后立刻送去,这一次是寅时末卯时初送的。这些都有记录。” 董洪杰:“你送去的几座府邸里面可有刑部右侍郎家?” 秋墨:“有的,侍郎府用量不少,每次都是先送,这一次在寅时正刚过就送到了,一共送过去三百张。” 董洪杰:“好,你先退下。” 秋墨:“是。” 董洪杰视线冰冷:“李浩,王有福,你们刚才可是听明白了?你们签订契约的签纸是云墨斋今日才开始正是售卖的,你们如何在昨日就用此签纸签订买卖小银的契约?还不从实招来!” 李浩身形晃了几晃,偷偷看了一眼师焕礼:“是奴才贪图我家大人给的采买女童钱,这才指使府中的小厮去强拐,出了事端心中害怕,寻到了王有福允诺给他二百两银子让他做伪证。” 董洪杰蹙眉:“你贪图买女童的银子?” 李浩闭上眼睛,委顿于地:“是,我家大人本给了二十两银子,命我采买一名女童,我原本想着到周围的各个县城看看能不能捡到或者贱价买一个,运气不好没遇到,就随便抱了一个回来。” 李浩很清楚,他把罪名认下来,他死,他家大人纵然会被贬谪,好歹能留一条命,他家里人的命也就能留下;他不把罪名扛下来,他死,他家大人死,他的一家老小都会陪葬。 董洪杰面色沉沉:“你有何证据证明师焕礼给了你采买女童的银子?” 李浩:“因为我家大人的嗜好,每一年都会采买女童,钱财皆从大人自己的私房和月例中出,故此有个特别的小账册。就在奴才的家中。” 董洪杰:“带着他去拿册子。” 衙役:“是。” 董洪杰锐利的目光看向王有福:“王有福,李浩已经招供联合你做伪证一事,你还有何话可说?” 王有福抖如筛糠:“大人,草民一时鬼迷心窍,是他,都是他说的,只要我随便说说就给我二百两银子的。” 董洪杰一拍惊堂木:“王有福做伪证搅乱公堂,拉下去,打一百板子。” “大人!大人饶命!大人饶命……”王有福是真的怕了,衙门的一百板子是会要命的:“爹,娘,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把我打死了谁给你们养老送终的,我可是你们唯一的儿子啊,爹呜呜……” 王有福的娘面现不忍,王力冷哼一声:“没有他,我们还能多活几天。还是你也想他今儿卖小银,明儿把儿媳也卖了,后儿气死我把你也卖了。” 王有福的娘低下头,擦了一把眼睛,听着王有福的惨嚎:“死了活该!” 整个大堂除了王有福凄惨的嚎叫从外面传来,屋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静默。 董洪杰再次看向孟蝶,发现她依旧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顿时对孟蝶是彻底服气,难怪她做了一系列引人侧目的事情,依旧没有给人留下任何实打实的把柄,御史参她怎么都参不倒,就冲这份儿养气的功夫就知道她城府有多深,自己在她这个岁数都做不到她这个份儿上。 一名衙役匆匆来报:“大人,门外有两名姑娘说要告师侍郎杀人。” 师焕礼瞳孔巨震,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冷汗一颗一颗从额头冒出,再次努力回忆过去,确定自己将尾巴都扫干净了,内心的紧张顿缓。 两名年轻的女子很快被领入大堂。从样貌上很轻易的就能看出两人该是姐妹。 “草民海棠/依依参见几位大人。” 孟蝶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不着痕迹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终于来了。 师焕礼看着依依眼角的那颗艳红色泪痣瞳孔紧缩,与此同时,一张青紫的脸浮现在他的眼前,左胳膊处只留下浅淡疤痕的地方一瞬间火烧火燎的疼痛起来,仿佛那里尚未痊愈,依旧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董洪杰:“你们要控告师焕礼杀人?可有人证物证?前因后果是什么?” 依依重新叩头,落落大方:“回禀大人,草民五岁的时候与姐姐的娘亲亡故后,父亲为了再娶新妇将我们姐妹卖入青楼,草民九岁那年被蒙上眼睛送入马车,再次睁眼时被捆在一处房间中的床上,那里不但有草民,还有另外一名女童,大概也是八九岁的样子。” “我们二人粗粗交谈了几句,她说她叫赵玲珑,京城人士,父亲叫赵竹青,母亲韩氏,她还说她就是午睡了一会儿,醒来就在这里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35节 “草民也说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事,很快外面传来声音,我俩不敢继续说话。就在这时一名男子出现。” 依依一指师焕礼:“就是他,他当时满面阴沉似乎心情非常不好,进屋之后立刻对我施暴,我在青楼几年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故此只一开始吓到挣扎了几下,后来干脆不挣扎了,但是他动作依旧残暴,我被痛晕过去。” “我是在哭叫声中醒来的,他在对玲珑施暴,玲珑应该是好人家的女孩,她拼死反抗,师焕礼却更加粗暴,直到玲珑一口咬在他的左胳膊处,咬掉了他的一块肉,师焕礼死死掐住玲珑的脖子,掐死了玲珑。我当时同样在床上,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师焕礼藏在衣袖中的手下意识的抖动,胳膊处似乎越来越疼,长好的的血肉好像在一刻重新崩裂,鲜红的血液溅在女童的脸上,为那张白皙可爱的脸蛋儿上添上一抹阴冷,似乎随时都会向他索命:“这都是你一面之词。” 孟蝶看向师焕礼,他慌了。 董洪杰:“玲珑的尸首你知道被埋在哪里?” 依依看了师焕礼一眼,点头:“事后师焕礼离开,进来两名小厮,我担心被灭口依旧佯装晕厥,听到两名小厮说李总管吩咐扔到悬崖下,其中一个还说这个怎么办,我想他们指的应该是我,另外一个说送回去呗,死了还得赔钱呢。” 董洪杰:“被扔下悬崖了?”那里他也去过,那悬崖十分陡峭,若是被扔下去,很难找到尸骨。 依依摇摇头:“大概是老天爷都怜惜玲珑惨死,两个小厮带着我和玲珑的尸首出去的时候外面突然下了瓢泼大雨,有游人进了那个避雨的小屋子,密室中的我们自然出不去。” “这雨一下就是四天,游人不肯离去,小厮们也就无法离开,我不敢醒来,依旧装晕,他们两人大概怕我死了,偶尔会喂我点水喝,我就靠着这点水度日。” “密室中本就密不通风,那会儿正是夏日,玲珑的尸体在第二天就渐渐有了味道,不过不严重,第三天味道大了许多,第四天早上的时候两名小厮见游人依旧没有离去的意思,商量着将尸首就地掩埋。不然味道泄露引起游人的警觉就不好了。” 师焕礼的脸色忽青忽白,彻底乱了方寸。 依依继续:“我当时不知两人在哪里挖了起来,就这样将玲珑的尸体埋入其中,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声响,紧接着就是一名小厮的惊叫:完了,塌了,还怎么挖出来!另一名小厮说,那就埋瓷实了,还挖什么,回去就和李总管说扔到悬崖下面了。” 董洪杰精神一震:“尸体具体埋在哪里?” 依依:“回大人,草民报官,刑部尚书孟大人亲自带着兵士已经将玲珑的尸骨挖出。” 师焕礼暴怒:“你如何证明那女童是我杀死的,说不定是你从哪里找来一处尸骨,故意诬陷于我。” 依依看向师焕礼,迎着对方淬了毒的目光不闪不避:“师侍郎是不是忘了你曾经丢过一块玉佩。” 师焕礼脸色骤变。 依依眉眼含笑:“那块玉佩是我装昏迷的时候从你身上拿下的,塞进了玲珑的衣服中,那俩小厮埋葬她的时候也没有发现那块玉佩。这算不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那块玉佩上还有个字儿,我以前不识字,就牢牢的记住了形状,这十来年来我日日夜夜一笔一划细细描绘,终于知道那个字念琪,后来也终于知道,刑部右侍郎姓师,名琪,字焕礼。” 依依话音一落,师焕礼面如死灰。 董洪杰好悬没拍案叫绝,看着依依的目光带着绝对的欣赏,她当年才九岁,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孩子,本就遭遇了强暴,可她竟然还能冷静的装死,甚至留下关键的物证,这份才智和心性简直就是万里难有其一。 正在此时,九门提督符研修从外面大步流星走进,董洪杰包括孟蝶纷纷起身相迎,符研修手中捏着一本蓝皮小册子:“这是刚刚从原刑部员外郎赵熹家中搜出的账册,里面有他和和崔题这些年拐卖女童所得的利润所有记录,还有师焕礼指使拐子牙人强拐一事,哪年哪月在哪里拐了女童。” 师焕礼身体摇晃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瞪着那本小册子。 董洪杰激动的接过小册子看了看:“赵熹和崔题在下官这里羁押多时,始终不肯招供,下官也未查出什么,还是符提督手段了得。” 符研修摇摇头重新坐下,想着路上听说的事情:“是孟尚书说动了赵熹嫡长子的妻子。” “哦?” 符研修看向依依:“赵熹嫡长子曾有一名嫡女,名唤玲珑。” 满室皆静!都说卖女求荣,可卖到这个份儿上的,赵熹父子也可以称得上是生平仅见,也因此赵玲珑才会睡醒就被送到了床上,她是被自己的亲祖父亲爹送人的。 董洪杰一拍惊堂木:“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师焕礼,针对你强拐女童,掐死赵玲珑一事还有何话可说?” 师焕礼一闭眼,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后背刚刚冒出的白毛汗渐渐消失,就好像他这断绝的仕途和眼看截止的生命。 重新睁开眼睛,师焕礼恨恨的盯着孟蝶,都是这个女人,这个该死的女人,处处与他做对,她不建立育婴堂,收养那么多女婴女童,他这几年又何必用拐的方法得到女童,如同以前那般随便捡一个,事情又岂会败露。 董洪杰看着师焕礼的目光,微微摇摇头,真是死不悔改,他冲着书记官一摆手,书记官拿着写好的供词送到师焕礼面前。 师焕礼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心脏几乎都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缓缓的,缓缓的抬起手,师焕礼拿起书记官递过来的笔。 孟蝶嗤笑一声。师焕礼抬头。二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孟蝶的目光落在师焕礼握着笔的手上,唇角的讽刺笑容扩大。 师焕礼脸色青白一片,看着不受控制抖动不停的双手,提笔迅速签字画押。抬头挺胸眯眼看向孟蝶,却发现孟蝶已经不再看他,这会儿落在董洪杰身上,好不容易提起的硬气瞬间土崩瓦解,心脏再次揪紧,冷汗再次遍布全身。 书记官将画好押的供词呈现给董洪杰,董洪杰看了看又交给两位御史,三人确认无误,董洪杰再次一拍惊堂木:“师焕礼掐死赵玲珑,强拐八名女童,经查人证物证俱全,师焕礼供认不讳,论律判秋后处斩。” 左右督御史纷纷点头,符研修同样点头,孟蝶猛然站起身:“董大人,针对判决我有几句话想说。” 董洪杰:“县主请讲?” 孟蝶看向师焕礼,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先说师焕礼掐死赵玲珑一案,罪证确凿,这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我想的是初衷,师焕礼的初衷并非要掐死赵玲珑,会将其杀死,大概率还是因为冲动,按照我朝律法,冲动杀人酌情可不判处死刑。” “再说说强拐一事,同样人证物证这没什么好说的,按照我大易朝的律令确实应该判处死刑,只是我想的是他除了强拐一些女童,还捡了一些女童。诚然,他捡女童未安好心,但是却不能否认结果,那些被扔掉的女童如果无人捡走,大概率都会命丧黄泉,由此可推论,纵然师焕礼无意,也不能否认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做了善事,给了那些女童一个活命的机会。” 露微瞠目结舌的看着孟蝶,脑子都不够用了,她真的很想大吼一声,二奶奶你忘记你自己说过的话了吗?你说神经病会说师焕礼还做了好事,你刚刚说了啥你要不要听听? 其余人也都震惊的看着孟蝶,这是突然间得失心疯了? 孟蝶不管众人看疯子的眼神:“虽说不能功过相抵,到底师焕礼也做了些善事,因此我认为他罪不至死。至于这惩罚嘛。” 孟蝶顿了一下:“不如就宫刑吧,进宫做了太监后还可以用余生服苦役来赎罪。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诸位大人默默的夹紧了双腿。 狠!还是孟蝶狠! “你……”师焕礼又一次被气得当众晕厥。 孟蝶真情实意的喊人:“快去请大夫。”说完她又看向董洪杰:“董大人,师焕礼身体不大好,还请董大人费心为他诊治,不然他进不了宫赎不了罪,岂非一大憾事。” 董洪杰面皮抽动两下,连连颔首,他懂,他绝对不会给师焕礼寻死的机会,哪怕师焕礼死了,也得在他成为太监之后。 坐在回去的马车中,露微忍不住问:“二奶奶,海棠妹妹一事,您是不是早就知道?” 孟蝶颔首:“是我请祖父派人仔细查探的。当初我听了海棠的遭遇后不是让范嬷嬷帮着找人吗?结果好久也没个消息,那会儿我就起了疑心。又不是千百年后多少人的存在痕迹就没了,这才几年,那么个大活人哪能说没就没,哪怕是意外去了也应该有些生活过的痕迹才对,一点儿痕迹都没有,这本身就代表异常。” “被抹去存在的痕迹,一种就是她被灭了口;一种是她为求自保,自己把自己存在的痕迹抹平了。无论哪一种,她一定是卷进了是非当中,不然何必大费周章。” 露微恍然大悟:“所以二奶奶就请了老太爷派人查访?” 孟蝶再次点头。 露微还有一处不解:“赵家也是奇怪,他们拐了那么多女童,为何还要将自家女孩儿送上?” 孟蝶长叹一声:“他既然是为了去晦,特别倒霉的时候就会想会不会需要特别时辰出生的女童更好些?” 露微恍然大悟,也跟着长叹一声,话锋一转:“说起来,二奶奶您瞧没瞧见师焕礼听闻他要入宫做太监时的脸色?我能记一辈子,也能笑一辈子,活该!二奶奶的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 孟蝶眼底也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意:“我要让他在今后的余生中每一天每一夜,每时每刻都活在这种屈辱中,哪怕是死,也要让他先尝尝这屈辱的滋味儿。否则直接杀了他也太便宜他了,对不起那些被他糟蹋的女童。” 露微重重的一点头。 孟蝶长出一口气:“依依真的是个人才,称得上智勇双全,你私下里问问她将来打算做什么?若是愿意留在我的庄子上,你可以好好培养培养她,指定能更出息。” “诶。” 师焕礼是刑部右侍郎,正三品大员,大理寺卿审理完毕立刻写了奏折连同画押的供词以最快的速度呈现给皇帝。 皇帝看着供词气得额头上青筋蹦起来多高,师焕礼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尤其是那离谱的去晦气想法,皇帝年少时偷看杂野之书,也曾看到这等论调,他当时嗤之以鼻,甚至还想,信这种说辞的大概只有目不识丁的村野莽夫。 结果,他亲自提拔的刑部右侍郎,饱读诗书的两榜进士,竟然对这种狗屁不通的说法深信不疑,更离谱的是他利用手中的权利还去实行了,他还实行了!!! 皇帝越看越生气,一直看到判决,心中升起的怒气戛然而止,眼睛盯着“县主孟蝶建议判处宫刑”恍惚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 这个孟蝶,果然是个不让人的,杀人诛心不外如是。想着,皇帝提起朱笔,轻轻一勾,准奏。 师焕礼被罢官,即刻送入宫中,手下的总管李浩以及参与到强拐女童案中的所有人小厮拐子等等,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被抓,原本按照大易朝的律令,拐卖是判死刑的。皇帝考虑到主犯尚且免于死刑判了宫刑,从犯不好判处死刑,干脆都判了宫刑,都一块儿当太监吧。 除此之外,师焕礼教子无方,所有子嗣,无论嫡庶又或者是女干生子(外室子)一律不准科考,有功名的,夺其功名。 赵家和崔家以拐卖女童之法获利,纷纷被判抄家,主犯死刑。 韩氏打官司要与赵竹青和离,这一次能搜出账册全靠韩氏帮忙,有孟庭义暗中帮忙,和离官司判得十分迅速,韩氏拿回来自己的全部嫁妆,彻底与赵家两清。 第112章 孟蝶听着范嬷嬷给她的回禀,满意的点点头:“韩氏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师焕礼那边什么时候动宫刑?” 范嬷嬷:“那一群人刚一送进去就动了宫刑,这可是陛下亲自批的案子,那些宫人哪敢怠慢,手脚都特别麻利。” 孟蝶:“死了没?” 范嬷嬷:“哪能呢,皇后娘娘特意命太医院里有名的太医在那里候着,还说好歹都是条命,不必吝啬药材。听说他刚醒的时候有些疯疯癫癫的,太医妙手回春给治好了,他几次又想自杀,都被娘娘派过去的老太监拦住了” 孟蝶笑了:“现在人呢?” 范嬷嬷也笑了:“送去刷恭桶那边儿了。” 孟蝶:“宫里这种服贱役的地方可不好待,挨打受骂是家常便饭,有那不小心得罪人或者是运气不好被分去的,寻死的不少,你赶紧想办法寻条人脉,看着他点儿,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白白的便宜了他。” 范嬷嬷脸上的笑容扩大:“二奶奶就放心吧,皇后娘娘已经特意派了好几个年老的太监看着,说他若是不能服苦役赎罪,岂不是白瞎了县主的一片苦心。” “哈哈……”孟蝶放声大笑。看来皇后娘娘对这个师焕礼也是恨得牙痒痒,就是要让他这样,死不了;活受罪。 笑够了,孟蝶又问:“崔家其他人怎么办的?三婶子怎么想的?” 范嬷嬷收敛笑容露出一抹鄙夷:“崔家那个老货,咱们三太太去牢里探望他们最后一面的时候,她竟然让三太太请老太爷去陛下那里说情……” 杏黄直接炸了:“她哪来那么大的脸?” 范嬷嬷:“谁知道她怎么好意思说出来这样的话。三太太直接就给怼了回去。三太太说,娘平日里总是教导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孩儿嫁出去后娘家不是家,只是一门亲,不要想着插手娘家的事儿,没那个资格。娘说的话,我这些年牢牢的记在心中,一刻不敢忘怀。现如今,你们如何自然是与我无关,能来见你们最后一面,已经是当亲戚的极限了。” 孟蝶噗哧就笑出了声,是她三婶子能说出的话,相比较于急性子的二婶子,她三婶子瞧着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实际上嘴巴利索的很。 范嬷嬷:“崔家大老爷的妻子被娘家接回了,她生的那一双儿女也跟着去了姥爷家,崔家大老爷还有三个庶出子女,三太太在京城周边的临县买了个小宅子和几亩地,又安排了两名忠心的老仆照顾他们。” 孟蝶:“我记得三婶子还有一个嫡亲的弟弟和嫡亲的妹妹?当初崔老太太想占我便宜这件事就是她妹妹告诉她的,年纪也都不小了吧?” 范嬷嬷点头:“三太太请示了咱们老夫人将两人接回了府里,崔家二爷今年也十九了,早早考了举人,品性也好,同他大哥真是云泥之别,可惜崔家老太太心高,他至今没定亲,这会儿怕是不好定亲,不过他到底是个爷们儿,耽误两年也使得,倒是三太太的妹妹眼瞅着十七了,也没说人家,现在家里这样,还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呢。” 孟蝶摆摆手:“有什么可愁的,只要她自己能立得住,困境不过是一时的,将来日子总能好过。”孟蝶手中摆弄着印有薰衣草的签纸:“倒是没想到,这个签纸也能立一大功。” 杏黄:“往年的签纸上面都是桃花,玉兰,兰花什么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印薰衣草的。” 玫红:“说起来我知道这薰衣草还是因为二爷送来的晒干薰衣草,以前这种花真是听都没听说过。” 范嬷嬷噗哧就笑了:“今年流行印薰衣草也不知道是哪个嘴快的,说咱们二奶奶夏日不得好眠,二爷特特去解忧公主园寻了这薰衣草给二奶奶。现如今,京城里都把这印有薰衣草的签纸当做是夫妻恩爱的象征。” 孟蝶麻了,她和李蔼面儿都没见过,恩爱,恩爱个头,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那些人没有!!! 杏黄三人窃笑出声。 范嬷嬷从袖子中拿出一张红纸:“按照咱们京城的规矩,家里盖了房子之后入住的时候要请亲戚朋友左邻右舍来暖房,上次我问二奶奶,二奶奶说这是厂房就不暖房了,不如请所有泥瓦匠吃一顿,酬他们连日的辛劳也顺便热闹热闹,我想着就算这样,还是得挑个黄道吉日开席,请了先生按照估算的竣工日子给挑了两个日子。究竟选哪个还请二奶奶来定。” 孟蝶接过红纸满脸惊喜:“快竣工了?这么快?”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36节 范嬷嬷看着孟蝶宛如川剧变脸,笑得肩膀耸动:“二奶奶肯下银子,这活儿还有不快的?” 孟蝶看了一眼红纸上的日子,一个是六月二十六,十二值日正是开日这个黄道吉日,当天是辛金日,又正好是丁未月:“就六月二十六吧,丁火耀明珠。也别只是泥瓦匠,早晨请他们,晚上那顿换所有的女工。更别舍不得银子,去荣掌柜那边多拿点钱,顺便去十三家商行那边定些面包,一人一个。” “诶。” 孟蝶将红纸递给湖绿:“嬷嬷回去告诉露微,让她现在就开始继续招人吧,杏黄,你过去给露微帮忙。” “好。” 顺心的日子总是过的格外快,眨眼就到了六月二十六,十三家商行纷纷派了有头脸的管事前来庆贺,知道孟蝶这边不可能收礼金,他们都带的面包来,荣掌柜一一谢过。 到了风水先生掐算的吉时,厂房这边瞬间鞭炮齐鸣,舞狮队伍敲锣打鼓狠狠热闹了一番。范宏还请了三个戏班儿搭台子轮流上去唱戏,唱得都是恭喜发财,财神下凡怜贫苦的戏码,搞得这边围观群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气十足。 上午泥瓦匠们吃完,纷纷挺着吃饱的肚子拿着结清的工钱以及没舍得吃的面包归家,范嬷嬷事先雇佣好的帮工立刻进去收拾空掉的碗盘准备下一轮。没有残羹剩饭,孟蝶大方惯了,范宏和范嬷嬷自然按照她的习惯来,今儿的席面每道菜里都有荤腥,剩那么点早被吃席的拿跑了。 下午这边再次炊烟袅袅,在热热闹闹的唱腔中,露微领着做工的女子们到达,在不少人羡慕的眼神下众人进入工厂纷纷找位置坐下,帮工们开始上菜,除了正经的肉菜,素菜里面同样皆带荤腥,吃得这些妇人各个眉开眼笑,同样的,面包都没舍得吃,拿回家给老人和孩子尝尝,心里盘算着,只要好好在这里做工,以后这面包她们也能偶尔买来吃吃。 孟蝶的织造厂就这样在万众瞩目之下轰轰烈烈的开始运行开,好一段儿时间都是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厂房第一层一半儿归缫丝部门,一半儿归染丝部分,织娘则全部都在二楼,二楼的光线更好。 制造染色剂的大山师徒,原本想的是还在庄子上配置染料,后来觉得每天要将染料运到城里麻烦,范宏请示了孟蝶之后,又在挨着厂房不远的地方起了个大院子,这大院子前面分成两个独立的院子,都盖成了砖瓦房,分别给大山师徒的家属使用,后面就是调配染料的地方,做好后每日固定的人在固定的时辰送到厂房那边。 少量的男工与女工们彻底分开,送染料的是年轻小伙子,接染料的则都是年岁较大婆婆。不给任何人嚼舌头的机会。 厂房周围的围墙很高,墙两边还种有蔷薇和刺榆两种植物,都带刺,谁要是不安好心爬墙,保管他先当一把刺猬。 能在宽敞明亮的厂房中干活儿,女工们各个喜形于色,而且她们大多就住在西城区,这会儿工作地方离家近,也省了不少在路途上的时间,每天还能多睡一会儿。 不过女工们的兴奋劲儿终究是没赶上王庄头,女工们一离开,他差点儿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一天都没休息立刻就开始安排人挖池塘,今年的鱼苗格外的多,庄子里的池塘不够用了。 然而王庄头挖池塘的速度终究是没赶上鱼苗成长的速度,看着池塘里面的鱼苗,王庄头一捂胸口,百般不愿的派人给孟蝶那边送了信儿,多余的鱼苗究竟是放入大河又或是做成小鱼干? 听着范嬷嬷的禀告,孟蝶半晌无语,她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了王庄头的抠搜,想做小鱼干怎么也得手指长,那鱼苗才多大?有一小节手指长就不错了。 玫红有些不解:“说实话,过于抠搜的人都是穷日子过太多养成的习惯,我记得王庄头很早就做了庄头儿,怎么也不应该一直过穷日子啊。”孟家可不是苛待下人的。 范嬷嬷笑了笑:“嗐,他那是知恩图报。他娘生了他就得了月子病,家里穷他爹上山采草药,不成想遇到了猛兽,好容易逃回来半夜就断了气,他娘本就病着这一下也跟着一命呜呼。在乡下,就王庄头这样还没满月就死了爹娘的,大多会被称为刑克六亲的天刹孤星,多是被直接扔了任其自生自灭的。” “他的俩伯伯好,没嫌弃他,俩伯母也好,轮流给他吃奶,就是族人也没嫌弃他,家穷的奶水多是不够,两个伯母又有自己的孩子,村里面的妇人谁有奶就给他吃一口,后来大点儿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再后来村子遭灾,王庄头将自己卖了几两银子给了族人们。他勤快肯干还老实厚道,很快得了主子重用做了庄头儿。不过他想的是老家的人活的不好,那地儿土地太贫瘠了,家家户户年年吃不饱,他就经常把月例银子和每月的米粮省下来给老家的人。这不就抠了么。” 湖绿:“这么说来王娘子也好,都说不能让妇人使劲儿给娘家东西,可男人也不能使劲儿贴补族人呐,但凡换了个心窄的,夫妻俩还不得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 范嬷嬷连连点头:“是这个理儿,王娘子也是真心善。王庄头的族人也知道,有一年王娘子生病,用一个比较稀奇的药,那药的产地距离王庄头族地二三十里地呢,他们族人二话没说组织全村青壮去采药。”范嬷嬷擦了擦眼睛:“哎,都是不容易的人。” 孟蝶:“那王庄头现在的族人们呢?” 范嬷嬷:“现在好多了,二奶奶得了个大庄子说要种地的时候,王庄头就问了族里,他们村儿现在除了一些故土难离的老人家,其余的青壮都拖家带口的给二奶奶种地来了,咱们租子收的少,他们又勤快,日子好多了,前些时王娘子还说王庄头出息了,现在偶尔也能买二两肉打打牙祭了。” “哈哈……” 孟蝶眉眼弯弯:“这我要是直接让他将多余的鱼苗都放入大河,估计得让他心疼得好几天睡不好。沐晴,你去隔壁一趟,看看你们大奶奶得不得闲儿,若是空着我一会儿就过去一趟。” “诶。” 孟蝶又对范嬷嬷说:“今儿你也回家一趟问问我祖母,新得的那个大庄子里面有没有适合养鱼的地方。” “好,我这就回去。” 范嬷嬷刚走,孟蝶这边还没换衣裳呢,温氏领着人过来了,孟蝶赶紧去迎接扶着她:“你怎么来了。可得小心。”温氏半个月前被查出怀了身孕,这会儿还没显怀。 温氏一笑:“这都第三回了,还当我是瓷娃娃不成?再说了,平日里走动走动到生产的时候更轻松些。” 孟蝶投降:“行吧,我是说不过你。” 温氏就着孟蝶的手慢慢坐下:“找我什么事?” 孟蝶:“我那庄子上今年池塘里多了不少鱼苗,重新放入大河里怪可惜的,我想问问你咱们府里的那两座大庄子,里面有没有养鱼的地方?” 说起这个温氏笑得格外开心:“两座大庄子里面没有大河,都只有四五条小河流,平日里灌溉足够,也有大池塘,以前纯粹做蓄水之用,那年我们联手收拾这些管事的,你说府里的荷叶一类不用买了,用咱们府里荷花池的就行。我那会儿留了个心眼。后来有机会就将庄子里的池塘也命人栽种了荷花,这几年荷花荷叶莲子莲藕很是出了不少银子。你有鱼苗,放入荷花池正好,我听说鱼儿吃荷叶什么的。” 孟蝶:“是,就是吃荷叶荷花以及一些其他水里的东西,那我明儿就吩咐他们送到庄子那边去。” 温氏:“行,我一会儿回去安排人告诉庄子那边一声。这要是养出不少鱼来,说不定今年过年的时候既能吃到新鲜的鱼又能省下一大笔银子。” 孟蝶点点头。京城属于内陆城市,水系并不十分发达,捞鱼苗不易,故此鲜鱼和大鱼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不单单京城,整个大易朝所有的内陆城市都一样,要不怎么人人都向往鱼米之乡呢。 温氏扫了一眼桌子:“你怎么这时候看帐?”京城里的庄子一般都是冬日看账,店铺的帐都是月初,现在是月半。 孟蝶揉了揉额头:“我那个工厂你知道吧,织娘缫丝染色所有女工加到一起有小一万人,她们都是每十日一开工钱,每个人的工钱又都不太相同,账目不就多了。” 温氏蹙眉:“你见天儿的看账也不现实啊,要不将她们的工钱改成一个月一发?” 孟蝶摇摇头:“多少人家指着这工钱买米买面呢,一个月太长了。” 温氏:“那你这样也不成啊。” 孟蝶笑笑:“放心吧,这会儿我也是有空才看看,分担一下露微她们那边的压力,而且她们那边也在招人了,只不过账目这个东西你是知道的,得知根知底,不敢随意招入,想要彻底的步入正轨估计还得些日子。” 温氏颔首,又说了会儿闲话才离开。 孟家这边也很快给了孟蝶消息,御赐的那座大庄子里面也有河流池塘,今年胡夫人也命人栽种了荷花,这会儿养些鱼也是正正好好。 王庄头得了消息很高兴,立刻同江庄头一起安排人分别给两边送了不少鱼苗,最终多余的鱼苗送出去了五分之一,还剩下五分之四。 孟蝶又问侯夫人和宁夫人以及周氏和方氏,她们娘家在京郊都有庄子,自然也不缺养鱼的地方,纷纷要了不少鱼苗,这一下鱼苗只剩下五分之二,孟蝶又给金氏的娘家英国公府以及李瑾那里分了些。陈家虽无爵位,到底是皇子外家,京郊的庄子还是有的。姚家和温家都没有庄子,只能作罢。 最后还剩下不足五分之一,孟蝶就让王庄头干脆分给关系好的左邻右舍,也算是简单的为自己的鱼苗打个广告。 三日后琥珀来请孟蝶:“二奶奶这会儿得空吗?我们大奶奶有请。” 孟蝶看到琥珀恍惚了一下:“我一会儿就过去。” “诶。” 玫红送走了琥珀,杏黄迫不及待的开口:“我记得琥珀不是被打发到庄子上了?这是回来了?” 孟蝶:“琥珀很小就跟在大嫂身边,是大嫂的陪嫁丫鬟,哪能一直在庄子上呢。” 玫红给孟蝶稍微收拾了一下,孟蝶带着湖绿去隔壁串门。 进屋孟蝶就笑着问:“特意派人去喊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商量?” 温氏也是满面带笑:“是有件事要同你商量,想同你讨个活计。” 孟蝶不解。 温氏一指身边的珊瑚:“想给她讨个活计,你觉得她去你那厂房帮你管一部分账目,如何?” 孟蝶瞪大眼睛,眼睛晶晶亮:“这、这怎么使得,珊瑚是你的贴身丫鬟,去了我那里……” 温氏强势打断孟蝶:“你就说你心里乐不乐意吧。” 孟蝶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我肯定是一百个乐意的,珊瑚算账那是什么样的本事,她若是过去,露微她们还不得高兴得在屋里转圈圈。” 温氏一下子被逗笑:“我让她过去,不是让她帮你一时的,我想着就让她一直在你那边吧。” 孟蝶顿时收敛了笑容挥了挥手,湖绿连忙退开,珊瑚等也纷纷告退,孟蝶这才继续说:“这屋里现在只有咱们俩,我就说实话了,夏嬷嬷池嬷嬷她们年纪一年比一年大,大嫂是府里的长媳,将来肯定是要你身边的人接她们的差使,珊瑚我知道,人稳重,算账也是一把好手,她可是不可多得的左膀右臂啊。” 温氏也收敛了笑容:“你说的我知道,我让她过去这件事我也考虑了很久,不单单是她,我还打算把瑞雪也给了你。” 孟蝶急了:“这就更使不得了。” 温氏抓住孟蝶的手:“咱们俩不说客套话,你也听听我的想法,我问你一句话,就内宅这点子事,瑞雪和珊瑚来管,是不是屈她们的才干了?” 孟蝶不吱声了,在她眼里,瑞雪那绝对有总会计师的才干,珊瑚就算差点儿,那也得是财务部部长没问题,困在后宅里属实是屈才了。 温氏:“我和你掏心窝子说一句话,有时候我是羡慕你的,可我也知道,我没你那个本事也没你的胆子,现在又有了曦哥儿和灿姐儿。”温氏轻轻抚摸了一下不显怀的肚子:“还有这个,我在内宅我是心甘情愿的,只是心甘情愿归心甘情愿,海阔天空又有谁不向往呢?” “瑞雪和珊瑚都是很小就跟着我,我也拿她们当亲妹妹,没有那个机会也就罢了,如今现成的机会摆在眼前,我为什么还要拘着她们,不给她们一个海阔天空的机会呢?” 孟蝶垂眸:“你说的在好听也没用,我就知道,把她们给了我是帮了我的大忙。” 温氏掩唇而笑,倒也没反驳,她的初衷自然是帮孟蝶。 孟蝶:“那她们是愿意放出去还是留下?”孟蝶顿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大嫂,你这边的人手!” 温氏压低声音:“为着八妹妹的婚事,祖父不是被气厥过去一回么,醒了之后精力大不如前,我家你知道,比不得侯府和睦太平,我爹费了一番手脚将其余人压下,如今家里大半的事情都是他做主,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人手方面反而充足不少。” 孟蝶长出一口气,彻底把心放在肚子里。 温氏想了想:“珊瑚的丈夫跟着你兄长,他不能离开,珊瑚放出去也不好看,还算在府里头的,瑞雪没成婚,就放出去。” 孟蝶:“好,我事先把户籍什么的都给她打点好,让她自立一户。” 温氏:“行。”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珊瑚先过去帮忙,瑞雪是这边的大丫鬟,管着温氏宅院里的一切,她交接可不容易,各个方面都要安排得妥妥当当,总不能留下一团乱麻给后来人,幸好琥珀回来了,琥珀除了贪杯没心眼子,料理内宅各种事情还是不在话下的。 还有宋氏,她被温氏从庄子那边调了回来,她是小夏嬷嬷的大儿媳,原本在温家的时候,她是温大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她来给温氏当身边管院子的嬷嬷绝对没问题。 至于小夏嬷嬷,上次为了次子挑拨温氏和孟蝶,温氏将她打发到庄子上去了,经过这些日子,又见识到了贾家的结局,她那颗被迷住的心终于清明了,只是她次子到外面也没改好,还经常骚扰她找她要钱,小夏嬷嬷怕给温氏添事端不肯回来,这次就干脆接了大儿媳的差使。 温氏这边很快定下一切,瑞雪到孟蝶工厂接手总账,露微等人真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第113章 孟蝶的喜事一桩接着一桩,庄子上今年种了大量的西瓜,从阴历七月开始就陆续成熟,杏黄兴冲冲去庄子上挑瓜,不但培养出了一个挑瓜小队,还同月莲开发出了好几种西瓜甜品。 用西瓜做的甜品一改往日奶油蛋糕坑死人的价格,虽然仍旧谈不上亲民,一些普通富商和普通的小官人家终于能买得起了,再也不是顶级权贵和顶级豪绅才能吃得起的奢侈品。 吃到甜品的人自然盛赞,这年月甜食本就不多,奶类也稀少,这两个相结合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配在一起的西瓜也几乎在三两日内就被京城所有人熟识。 纵然庄子上的西瓜不少,京城的吃货们实在是热情,西瓜很快销售一空,众吃货顿时失望不已,一些顶级权贵和豪绅甚至在心中埋怨孟蝶,西瓜甜点就不应该降价,这样他们就不会也没的吃了。 在京城中人扼腕失望的时候,一支百余人的队伍赶着一辆辆大车在距离京城将近三十里的县城停下。整个队伍大多都是青壮男子,只有几位老者,顶着毒辣辣的日头,老者们解下挂在腰间的水囊润了润嗓子。 二十出头的谭城走到一名老者身边:“叔祖,休息一会儿吧。” 谭衍看了一眼日头,面上是明显的迟疑。 谭城赶忙说:“人能受得了,瓜呢?这么大的太阳底下,就算咱们盖了草帘子也会晒到瓜的。” 提到瓜,谭衍同其余几位老者商量了一下,终于点了头,车队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稍作休整。车队所有人训练有素,一部分人啃着干巴巴的饼子就着盐粒凉水充饥,一部分人去周围打水喂骡马。 两部分人同时休息一会儿后,没吃东西的开始吃东西,吃完东西的也去打水,把水小心的淋在马车上一些,给车上降温。 谭衍勉强吃了点儿东西,小心翼翼的掀开车上的草帘子,看着里面依旧绿莹莹的瓜皮,长出了一口气:“今天辛苦辛苦,晚上多走一段儿路,明儿上午就能赶到京城。” 谭城目光看向京城方向:“叔祖,您说京城那么大,咱们能找到尚书府吗?”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37节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一道开关,本有些沉默的队伍顿时热闹起来,议论纷纷。 “咱们知州和县令都说要派人跟着咱们一起走,当初不如同意了。” “同意啥啊,知州和县令那边都要忙飞了,手底下的人都恨不得劈成两半用,咱们就别给添乱了,何况种西瓜的也不独独咱们这几个村子,派人跟着咱们,其他村子的队伍派不派人跟着?” 众人静默了一瞬,很快又换了个话题。 “这西瓜能不能卖出去啊?” “是啊,这京城的人能认咱们这东西么?” “刚见瓜熟的时候,我们村儿开了一个,我尝了一口,可好吃了。” “咱们觉得好吃有什么用,京城里的人什么好吃的没有,真能看上咱们的西瓜吗?” 众人再次沉默,主要是这个西瓜定价并不低,从甘州运往京城,这一路上大家伙儿吃住费用都要算到西瓜价钱里的,这就导致一个西瓜最少也得卖一两银子才不亏,他们县令又给他们定了二两银子的高价。将心比心,他们是不乐意买的。 有那钱买啥肉吃不行,西瓜就那么一股水,两口就没了,反正换了他们,他们是肯定不买西瓜吃的。一想到这个大家的情绪瞬间都有些低落。 “你们就想太多了,想想这西瓜种子哪里来的?咱们知州的闺女给的,那可是能发现甜菜的人,她说这东西好,肯定好。” “没错儿,昨儿我们在茶摊子歇脚,我还听有人说她是财神下凡哩,” “对对对,何况尚书还在京城里呢,肯定能给咱们想办法。” “有孟尚书在,咱们到京城也不怕被欺负。” 大家互相鼓励了几句,等着太阳没那么大又开始继续上路,中途谭城请几位老者到车上坐着,他们不肯,舍不得累着牲口,宁可自己辛苦些。 主要是这些牲口不是他们自己的,他们几个村子加一块儿也凑不出五头牛来,这些骡马都是县令亲自作保在车马行租借的,可得精心着使用。 晚上他们趟着黑走了好久路,次日上午终于按照他们想的那样进了京城的大门。按照临走前他们县令吩咐的,进城之后他们就将草帘子掀开,将翠绿的大西瓜露了出来。 谭衍等几个老者有点儿懵,他们年轻的时候是来过京城,可那会儿路没这么宽,人也没怎么多,这尚书府到底在哪儿啊?有心找个人打听打听,看看人家穿的,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手指缝里永远洗不干净的泥,顿时不敢张这个嘴了。 他们不敢张嘴,有人敢张嘴,一名穿着缎面衣衫的小老板看到车上的绿皮西瓜后,双眼差点儿冒出绿光,这是西瓜吧?他去甜品铺子抢到过一回,在屋子里看到过没杀好的大西瓜。 “老丈,你们从哪里来呀?这车里的是什么?瞧着还怪好看的。” 谭衍看着对方干净体面的衣服,白白净净的脸庞,瑟缩了一下,硬着头皮操着浓重的口音:“从甘州来的,车里的是西瓜。” 说实话,这个小老板没听清楚对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但是西瓜俩字儿他听清楚了,双眼顿时冒了绿光,西瓜,是他想的那个西瓜? “老丈,你这个西瓜里面是啥样的啊?” 谭衍见对方足够和善,心中多了几分底气:“最里面的是红壤的,甜的,外面白壤的部分不甜,可以包饺子。”。 小老板眼中的绿光顷刻间化成了实质,妥了,绝对是那个西瓜,他今儿算是撞上大运了:“你这西瓜怎么卖的?” 谭衍揪了一下衣角满面踌躇,最后狠狠心还是选择听县令的话:“二两银子一个。” 小老板瞳孔地震,下意识拔高了声音:“多少?” 谭衍瑟缩了一下,他这价格好像是太黑了些,要不要降价啊?可是县令在他们出发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说瓜卖二两银子一个,他这降价,别的村子来卖瓜怎么办…… 小老板见对方不吭声,急了,忍不住再次拔高声音又问了一次:“二两银子,一个?” 谭衍沉痛的点点头。 惊喜爬满脸,唉呀妈呀,他今儿算是撞了大运了,从怀里掏出两块碎银子塞给谭衍:“给我挑两个。” 谭衍张口结舌,完全没反应过来。还是谭城年轻人反应快,当场给对方挑了两个浑圆的大西瓜。 小老板一手抱着一个大西瓜,大步流星往回家走,整个人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他们交易的时候,周围不少人竖着耳朵听,西瓜二两银子一个,都听得真真的,这会儿一见小老板抱走两个大西瓜,顿时呼啦啦围过来好些人,将车队围了个水泄不通。 “给我一个西瓜。” “给我两个。” “给我五、啊不,二十个。” 这人顿时遭遇所有围观人的怒目而视,然而一见这人带着几个小厮,又都不敢吭声了,只是迅速把银子塞给谭衍,然后赶紧抱着一个西瓜就跑,等会儿彻底传开了,他们可就别想买这么便宜的西瓜了。 谭衍一行人上午巳时初进的城门,中午午时正还没过,带来的几百个大西瓜被抢购一空,每个人的怀里都被塞满了银子。 看着空空的车板,再看看怀里的银子。谭衍和好些人都没出息的哭了。他们边关除了临泽县,大多数地方都穷,就是临泽县也有穷地方,比如说他们所在的几个村子,土地又干又硬还贫瘠,庄稼年年长不好,人也就年年挨饿。 县令换了一茬又一茬,总是想不出好主意帮他们,去年他们听说边关能种植甜菜,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好像过年,人人带笑,日子总算有了盼头儿。 可现实问题也存在,甜菜种子少,多少人盯着呢,什么时候能轮到他们村儿?这时候孟县令让他们种西瓜,说可以拉到京城去卖,谭衍他们几个村长商量着同意了种西瓜,同意是同意,其实心里都没底,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老丈,你们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两名衙差上前温声询问。 谭衍等把眼泪一抹,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们就是太高兴了,拉来的货物都卖光了,卖光了。” 衙役听了几遍才听明白谭衍他们说的什么,旁边的人也都跟着说,他们是来卖西瓜的,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卖了几百个大西瓜。 西瓜?衙役眼睛一亮,紧接着看看空空如也的车板又泄了气:“老丈,你们还有没有西瓜了?” 谭衍连连摆手:“没了,没了,村里倒是还有下一茬,不过得过段日子能送来。” 衙役顿时满脸失望,还得过段儿日子啊。 谭城仗着胆子插言:“咱们几个村子出来的早,过了两三天别村子的车队应该也能过来。” “真哒?”这下原本散开的人群又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通过一番艰难的交流,两方人马终于弄通了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谭衍他们知道了西瓜为什么卖的这么好。 他们现任知州的女儿,他们县令的侄女,那位侯府二奶奶也种了西瓜,并且一早就做成甜品开始卖,卖的价格还特别贵(针对他们而言),但是京城人人都说好吃,一度以吃到西瓜甜品为荣,最近还断货了,大家正可惜的时候,他们这“便宜”的西瓜一到京城,可不就被抢疯了。 围观的人也知道了这些人到底来自何方,来自于孟蝶亲爹治下的甘州,是那里的百姓,今年在孟知州和孟县令的带领下,很多村子都种了大西瓜。这会儿西瓜下来了,就来京城贩卖。 反应快的,吧嗒吧嗒滋味儿,忍不住啐了一声,呔!又上当了!还以为那孟蝶真的良心发现给大家伙儿便宜的甜品吃,合着这是先一步打广告呢,果然,孟蝶还是那个心黑会赚钱长了八百个心眼子的孟蝶。 不过嘛!西瓜,真香! 甘州的西瓜一车车拉到京城,京城富户们特别捧场,无论西瓜什么时候到京城都能迅速卖光。以勇毅侯府为例,大大小小的主子大好几十口子,每人二十两一块的奶油蛋糕见天的吃哪怕是侯府也吃不起,二两银子的一个大西瓜那绝对没问题。 盛夏初秋正是燥热的时候,这西瓜解暑味道还好,以前不吃西瓜大家伙儿喝酸梅汤什么的,一天的成本其实也没比西瓜便宜多少,西瓜好吃又新鲜,京城的上上下下自然乐意捧场。 范嬷嬷在外面很是听了不少关于西瓜的事儿,回来就给孟蝶说:“二奶奶,以前在咱们府里时都说做官的时候为百姓着想,百姓会一直念着好,还说恭城的人到现在来京城还会给任大人府上磕头,我那会儿还觉得是夸张了,现在我是真信了。” 孟蝶看着范嬷嬷。 范嬷嬷喜笑颜开:“那从甘州来的百姓,卖完西瓜回去的时候都要冲着咱们侯府这边磕个头,谢二奶奶呐。” 孟蝶一顿,与甜菜纯粹为了自己的私心不同,最开始她弄西瓜除了自己贪嘴,也确实想让百姓种西瓜多赚几个钱:“这可使不得,太过了,我也没做什么。” 范嬷嬷不乐意了:“怎么没做什么?常言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二奶奶给了他们一条财路那不就是再生父母!” 孟蝶被驳的哑口无言,第一次发现范嬷嬷的口才也挺好。 杏黄几个哈哈大笑。范嬷嬷又转为得意:“我还特意找越管打听了一下,他说甘州那地方十户有九户百姓都是穷的,吃不饱饭是常态。现如今他们种西瓜得了不少银子,回去的路途中买好粮食,把粮食拉回去,今年都能吃饱饭了,一个个不知道有多高兴,有几个村子西瓜特别好的,分的钱更多,还说着要买布裁新衣裳穿呢。” 孟蝶眉眼弯弯,能吃饱饭,有新衣穿,这才是过日子该有的样子。 过了八月十五,海商陆续归来,孟蝶厂房那边的仓库内也堆积了有两万多条的丝毯,露微每日早晚都要去仓库巡视一遍,就怕出什么纰漏。范宏还去镖局雇佣了六个人,晚上的时候让他们沿着厂房周围的大墙巡逻。 这一日范嬷嬷满面春风的进来给孟蝶送信:“二奶奶,丘吉回来了。” “啊?”孟蝶十分意外:“丘吉回来了?他不是今年春离开的吗?正常不是应该明年春回来?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范嬷嬷坐下:“是今年春离开的,他说这会儿回来是为了快些给二奶奶报喜,那丝毯他一拿回去就抢疯了,纷纷开高价要从他手里买,不过他说按照二奶奶的意思,他只卖四十两一条,没有随意加价,他还说,别说是一百条丝毯,就是千条万条十万条,也都能卖得精光。” 孟蝶唇角上翘:“他这次不顾身体赶回来,是担心我把丝毯再给别人家,等他明年回来没他的份儿了。” 范嬷嬷抿唇一笑:“这一次不单单他自己回来了,还把他的妻子带了过来。” 孟蝶更乐:“他倒是乖觉。” 范嬷嬷:“可不是。塔木和李特尔给他打了个样儿,他还能不跟着学。” 孟蝶想了想:“既然来了总不能让她白来,你今儿回去就去问问丘吉,后日上午他妻子可有空?欢迎她来我这里坐坐,我们聊聊,我也知道知道国外的风土人情。” “诶。” 晚上范嬷嬷那边就传了话,说是丘吉那边一叠声的表示有空,后日上午就过来拜访。 孟蝶得了消息,提笔写了个不太规整的奏本,其实就是给皇后捎句话,告诉她丘吉回来一事,包括自己后日上午与丘吉的妻子见面这件事。 写好了奏本,晾干墨迹,孟蝶将其交给湖绿:“明日一早你拿着我的牌子安排人送到宫里。” “是。” 皇后这边的奏本本就不多,宫人又都有眼力见,见到孟蝶的奏本第一时间就给了皇后,皇后展开奏本一看,顿时喜上眉梢,又派太监请了陛下晚上过来。 皇帝这会儿刚下朝,别的事儿都商议完了,他依旧同户部死磕账目呢,上个月京城周边的几个州府已经屡清楚了,账目错乱的虽然触目惊心,好歹没有贪腐严重的,也算是给了皇帝一个不小的安慰。 结果这个月刚过完八月十五就给了皇帝一个炸雷,户部是管着银钱的,每年大头儿的支出一共四处,一是全国官员的俸禄以及赏赐,一是各地的军饷,这俩虽然年年都不同,但大体相差不太多,账目虽然对不太上,但也只是错漏居多,贪腐还是很少的。 还有一个大支出就是赈灾,这个完全是活钱儿,每一年甚至每一次的赈灾款都不同,好在平日里阮鹏飞知道这里面花活儿多,每次都盯得死紧,这一块儿也没出什么大岔子。 最后就是工程了,包括修缮皇宫,修造王府公主府,以及皇家陵寝,京城城墙街道等等等。 孟蝶曾经说过,工程最容易出现贪腐,然后这也就真的出现了,一名工部五品员外郎贪了六十万两银子,六十万两什么概念?侯府这样的人家,正常情况下一年的开销也就五六万银子,六十万两都够侯府花十年了。关键是他才只是个五品官,贪了这个数字绝对称得上是小官巨贪。 皇帝从登基后第一次没崩住脾气,劈头盖脸将工部尚书骂了一通。 工部尚书苦着脸,这事儿说起来也不能全怪他,他是工部尚书没错儿,但他只主管修造各种东西大方向的,财政预算之类都有专业的人去做,他压根儿不懂。 只能说,从一开始皇帝在挑选工部尚书人选的时候就选错人才了,他应该选个精通算账的人。 皇帝骂完了工部尚书,自己也对此事进行了深刻的反省,这事儿不能全怪工部尚书,反省着反省着他就想到了户部现在的记账方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侄女像家叔对吧,那是不是也可以反过来推敲呢? 原本回京后在礼部任职的,孟蝶的三叔孟长松,就这么被皇帝大笔一挥调到了工部,并且立刻就成了加班儿大军的一员。皇帝要彻查工部工程款的所有账目。 孟长松:-_-|| 事实证明他的反向推论是正确的,孟长松查账果然不逊色于户部那些专业人士,稍微适应了一下,还比那边好,这让皇帝十分得意,他果然慧眼识人。 今日皇后那边有请,皇帝立刻就应了,不过大概是前两天刺激太大,皇帝这次没让其他人也跟着不用加班,而是只有他自己光明正大的离开了,留下一地碎裂的心。 夫妻二人用过晚膳,皇后就将事情同皇帝说了,皇帝沉吟片刻:“夙心怎么想的?” 皇后满面含笑:“妾身想着派个人过去也听听那海外的女子都说些什么。孟蝶将消息传进来,大概也有此意。” 皇帝颔首:“你这边派个人过去,朕也把林楚派过去,也让他长长见识。” 夫妻二人商议停当,林楚和皇后身边的常禄当天晚上就得了口信儿。 到了接见丘吉妻子这天,林楚和常禄早早的从宫里出来直奔勇毅侯府,两人给孟蝶见礼,孟蝶就将两人安排到正厅的隔壁,杏黄给二人端来奶油蛋糕茶水甜点,二人可以边吃边听,乐得他们眉开眼笑的,这趟出差可真舒坦。 丘吉妻子琳娜的马车辰时末到了侯府的二门处,湖绿亲自来接,她搭着自家仆妇的手从马车上下来,看到态度从容,举止大方的湖绿明显一愣。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38节 湖绿抢先一步福身行礼:“见过娘子,里面请,我们二奶奶在正厅里等着您呢。” 湖绿话说的很慢,咬字也十分清楚,琳娜听懂了,原来面前的只是一个有体面的丫鬟,纵是如此,琳娜操着生硬的官话客气的回了一句:“有劳。” 一路行来,琳娜大开眼界,这里的建筑同自己国家完全不同,不过好漂亮啊,难怪丈夫一直说大易朝是个好地方,真是个好地方。 第114章 丘吉妻子琳娜的马车辰时末到了侯府的二门处,湖绿亲自来接,她搭着自家仆妇的手从马车上下来,看到湖绿明显一愣。 湖绿抢先一步福身行礼:“见过娘子,里面请,我们二奶奶在正厅里等着您呢。” 湖绿话说的很慢,咬字也十分清楚,琳娜听懂了,原来面前的只是一个有体面的丫鬟,纵是如此,琳娜操着生硬的官话客气的回了一句:“有劳。” 一路行来,琳娜大开眼界,这里的建筑同自己国家完全不同,不过好漂亮,难怪丈夫一直说大易朝是个好地方,真是个好地方。 进到栖霞院步入正厅,琳娜一眼就见到坐在主座上的年轻夫人,她上身穿着嫩柳色窄袖短衣,下身配着湖水绿的裙子,清新雅致,脸上唇角带笑一团和气,好似与那些端庄秀雅的大家闺秀别无二致,唯有眼中偶尔流光闪过,方能窥探到这人内里的精明和强硬。 琳娜纳头便拜:“参见县主。” 孟蝶:“快起来,内宅之中无需多礼。” 湖绿亲自将人搀扶起来,又将人扶着坐下,这才回到孟蝶身边。 孟蝶瞧着琳娜,发现对方有些拘谨:“这一路从海上过来,可还顺当?你这是第一次坐船到我们大易朝吧?路上可还习惯?”孟蝶的话同样说得慢慢的,而且咬字极为清楚。 琳娜反应了一会儿点点头:“没什么风浪,习惯。” 孟蝶:“都说海上闷,不少人都不习惯,你能习惯可真了不起。” 琳娜眼睛一亮:“学官话来着。” 孟蝶懂了,看来是丘吉在海上教琳娜说大易朝的官话。 一来一往,几句话的功夫琳娜心中的紧张感一扫而空,两人的对话也进入正题,正题其实也是老生常谈,琳娜诉说着丝毯多么多么受欢迎,说到兴奋处甚至手舞足蹈。 孟蝶含笑看着她,从琳娜的反应她推测出,这丝毯应该很为丘吉长了面子,让他在本国的商人间有了一席之地:“看来大家都对丝绸制品很喜欢。” 琳娜:“喜欢喜欢,咱们那边潮乎乎的,丝绸不潮还有珍珠。” 湖绿等一脸懵逼,什么珍珠? 孟蝶笑问:“你可是想说,丝绸的光泽与珍珠相似?” 琳娜连连点头:“挂窗户上也好看。” 湖绿等再次懵逼,丝毯挂窗户上?那屋里还有光亮么? 孟蝶垂眸,记得梦中世界,他们那里公元5世纪就有了玻璃窗户,玻璃镜子要比玻璃出现得非常晚。这边国外也有玻璃镜子,那么是不是可以反推,国外早有了玻璃?他们的窗户应该都是玻璃做的。 想到玻璃的透明度,孟蝶内心一片火热,她如果将厂房都装成玻璃窗户那该多好,有个琉璃矿就好了。想到毫无消息的琉璃矿,孟蝶有些泄气。 算了算了,还是想眼下吧,如果琳娜他们国家的窗户都是玻璃做的,那确实需要挂比较厚实的窗帘。 孟蝶试探:“你们的窗户是玻璃的?” 琳娜眼露茫然,她原本是不会大易朝语言的,这次只学了一些常用语,他们国家贩卖到大易朝与玻璃相关的只有镜子,但是那叫镜子不叫玻璃,玻璃这个词超出了她所熟知的词汇。 孟蝶决定试试:“glass?” 琳娜眼中的茫然一点一点变成惊喜,连连点头:“glass,glass。” 孟蝶顿时眉开眼笑,果然是玻璃窗,那就需要遮光又略微厚重的窗帘了:“andthecurtainsshouldbethickandlight-blocking,right?” 琳娜越发兴奋:“yes,yes。” 一来一往,两人磕磕绊绊外带手比划,整个交流过程竟然出奇的和谐,甚至还有一丝欢快,大概是如同琳娜这样活泼的女性在大易朝不多见的缘故。 孟蝶又请她吃了午饭,趁着换衣服的空档,她与林楚和常禄碰了个面,将说的那句外文翻译给两个人听,二人恍然大悟,高高兴兴回宫复命。 皇帝对丝毯一事格外上心,听闻林楚和常禄回来了,他立刻去皇后宫中问情况。 林楚和常禄立刻将琳娜兴奋的反应一五一十说清楚,皇帝和皇后听了连连点头,都十分满意。夫妻二人心中一片火热,看来这丝毯的生意真的做得。 常禄又说:“回陛下娘娘,奴才今儿是真开了眼了。” 皇后笑他:“难道你今儿看到那异域女子身上有什么奇巧好物了?” 常禄连连摇头:“可不是这个,是孟县主,不愧是书香世家出来的,真有学问。” 林楚接话:“孟县主父兄皆状元,学问肯定是顶顶好的。” 皇帝也来了兴致:“怎么说?” 常禄:“那异域女子说咱们的官话说的并不好,明显是现学的,县主与她沟通一件事,她听不明白,县主竟然能说出她国家的语言,那女子顿时乐得手舞足蹈的,十分高兴。” 皇后震惊:“孟蝶还会说异域语言?” 常禄:“是啊,奴才真真是开了眼。” 皇帝点点头:“那个阿拉伯数字就是异域文字,她能用此做出好用的记账方式,会说异域语言也是情理之中。” 皇后看着常禄:“不怪你们说开了眼,本宫也开了眼,到底是书香世家出来的,果有大才。” 皇帝颔首认同皇后说的,又想起另外一事:“她们之间沟通什么导致的官话说不明白?” 林楚:“回陛下,县主后来给奴才翻译,说是国外那边都是玻璃窗,奴才不知道这玻璃窗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不过这玻璃窗需要厚重又大块的窗帘,县主那意思是柞蚕丝可以织成这窗帘儿,她问琳娜怎么样,琳娜很高兴,表示一定很好卖。” 皇后大喜:“这么说来这柞蚕丝又多了一样去处。” 林楚:“是,回来的时候,奴才和常禄也探讨过,觉得这窗帘儿大概就同咱们糊窗用的罗纱相似,一年四季节气景色不同,肯定要常常变换的,说不定以后这柞蚕丝要供不应求呢。” 皇帝听了心情大好:“明后日你有空将孟蝶叫进来,再仔细问问她。” 皇后欣然同意。 孟蝶并不知道皇帝和皇后都盛赞她有大才,送走了琳娜,她又紧急请了海观星过来。 海家也正着急呢,以往他们家是绝对不会将丘吉这样的小商人放在眼里的,现在不一样,他可是第一个拿到二奶奶丝毯的商人,这会儿不顾身体赶回来为的是什么,所有人心知肚明,他这次还带着妻子一块儿来,谁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这会儿被他抢了先机可如何是好。 海诚急得在屋里直转圈儿,小厮疯了一样跑进来送信儿:“老,老爷,侯府二奶奶请二姑娘过府一叙。” 海诚紧急停住脚步,训斥小厮的话卡在喉咙处,呛得他咳嗽了一声:“二奶奶让观星过去?什么时候过去?” 小厮:“说是吃了午饭就过去,急找。” 海诚悬着的心落了一半儿回肚子里:“还不去给你们姑娘送信儿。” 小厮也不怕海诚生气:“老爷,内宅小的哪能过去呢,赵嬷嬷已经送信儿去了。” 海诚一拍脑门,笑骂了一句:“就你聪明。” 海观星得了信儿,中午略吃东西垫了垫,收拾整齐自己坐上自家的马车迅速到了侯府,二门处柳儿领着她进去。 这一次孟蝶没在正厅见她,而是在小花厅,小花厅属于略微私密的场所,在这里召见也有亲近之意。 “拜见县主。” 孟蝶:“别多礼,坐吧。” 海观星规规矩矩的坐好。 孟蝶:“时间紧,那些客套话我也不说了,丘吉回来了,就是那个我卖给他丝毯的海外商人,你可曾听说了?” 海观星如实道:“听说了,在家里也想着不知二奶奶是怎么个章程。” 孟蝶:“原本我想着九月底送你们离京,那会儿毯子大概能凑齐三万条,现在他回来了,又带来一个特别的消息,我想着你们最近就离京吧,现在大概能有两万五千条毯子,每条丝毯重约两斤多,你们需要快速准备好出海的船只。” 海观星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二奶奶放心,我家的船早就准备好了,最近正好又过了一遍桐油,随时可以下海。” 孟蝶有些迟疑:“你们这次去准备了多少船只?” 海观星偷偷看了孟蝶一眼:“二奶奶,只要一条中等规模的商船就够了。” “一条?”这答案委实出乎孟蝶的意料:“我记得你家上次运海鱼回来,不是才两千多斤就装不下了吗?” 海观星:“运那些海鱼是因为船本身就破了,我爹他们用一些木头勉强修补上的,担心海里风浪大又出事端,故此没敢多运海鱼。” 孟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一艘船只能运几千斤的东西。” 海观星:“那都是大型渔船,不是海船。海船都能运送几万斤的东西,尤其是最近几年,陛下虽未鼓励出海经商,却又开了两个港口,不少人尤其是闽广一带的商人出海去暹罗,靠着那边的蔗糖苏木海参藤黄等等赚了不少银子,这就驱使更多的人出海讨生活。大家都想着多运送东西,工匠也都使劲儿的研究,现如今用一种暹罗国产的木材做出的船,造价便宜又好用,承载已经达到了三百吨。” 孟蝶表示大开眼界:“竟然有这么多?”想了想点头:“也是,前朝太祖说寸板不得下海,导致前朝造船工艺大幅度倒退,建朝之初能造的海船中后期竟然造不出来了。同样的,咱们不完全禁海,允许手续齐全的商人出海贸易,大家为了多赚钱,可不就会努力改造船只,让船只更坚固也更大,这样既安全又能多拉货物。” 海观星连连点头:“二奶奶说的是,就是这么个理儿。” 孟蝶长出一口气:“一艘船就能拉得下我就放心了。我让王庄头将丘吉引荐给你们家,你也同她的妻子相处相处,这一次我会给丘吉一千条丝毯,我希望丘吉或者他妻子同你们一起出海,到了那边彼此间也有个照应。若是一切顺利,以后每年我最少给他三千条丝毯。” 海观星一听就明白了,哪里是彼此有个照应,分明是让丘吉这个地头蛇照顾他们家,他们家在国外也有门路,只不过一旦不做香料生意,原本的人脉还好不好用并不可知,便是好用,又怎么比得过有利益吊着的丘吉? “听说丘吉今年春就从我朝离开的,回去估计没歇气儿直接回来了,这次我们出海他跟着的话身体估计遭不住,听说她妻子也来了,这次我家出海我也跟着,她若是回去我俩正好一路,还能做个伴儿。” 孟蝶满心欣慰:“今儿除了问你们家船的事儿,还有一件事你要帮我留意。” 海观星面容一肃:“什么事儿?” 孟蝶:“他们那边用的窗户是不是都是玻璃窗?是都用这个还是只有少数顶级权贵用?” 海观星回忆一下:“大多数都是玻璃窗。我上次去住的他们那里的客栈,阳光照进来之后并不怎么明亮,不如咱们的罗纱好。” 孟蝶点点头:“客栈怕是做不得太大的准儿,你这次过去仔细观察,看看他们那边富户玻璃窗上用的都是什么玻璃,透光性好不好,大多数窗户都是多大的尺寸。” “诶,我一定多加留意。” 孟蝶长出一口气:“明后日娘娘应该会召见我,等我回来如果没有其它问题,你们家就安排人到厂房那边开始拉丝毯。然后离京出海。” 海观星深吸一口气:“是。”随即脸上有些踌躇。 孟蝶一笑:“至于银子,你们家先不必给我,待到回来的时候按照说好的十二两一条给我结账即可。” 海观星急道:“二奶奶,这可使不得,通常海商拿货,最少也要先付一半儿银子的,哪有一分不付的。” 孟蝶十分豪气:“这点银子的本钱我还是压得起的,而且我也知道,蜀锦浮光锦等虽说在京城是卖十二两,在本地是没有这个价格的,大约也就在十一两左右,我这丝毯本就贵了一点儿。” 海观星还想拒绝,孟蝶一摆手:“就这么决定了,你也不必不好意思,把事情办妥当了就比什么都强。” 海观星:“二奶奶只管放心,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孟蝶颔首。 不出孟蝶预料,当天晚上宫里就传了话,皇后明日上午召她觐见。这速度,足见帝后对这丝毯一事有多上心。 次日一早杏黄去宁夫人院落中给孟蝶告假,又去厨房做了几样小点心拿回来给孟蝶垫吧。为免入宫见皇后的时候还要更衣,大多数人见皇帝和皇后的时候都会这么干。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39节 进入宫中为皇后见礼,皇后问的果然是玻璃窗相关。 孟蝶早有腹稿:“回娘娘,琳娜的国家比较温暖,他们更讨厌潮湿,因此窗户开的比较大也比较多,方便阳光晒入,做窗户的东西比较大块,直接镶嵌在窗框上,不做什么花纹。” 皇后想了一下:“不做花纹,外面的人岂不是轻易就能见到里面?” 孟蝶想到国外的城堡,她换了个说辞:“海观星说她当初住的客栈,那里的窗户透光性并不太好,富户地盘大,也比较喜欢盖小楼,一楼大多是大厅,二楼三楼才是卧室。” 皇后沉吟片刻:“这个玻璃窗也能防潮吧?” 孟蝶:“娘娘高见,正是如此,这东西比我们的罗纱防潮许多。” 皇后一笑:“针对这玻璃窗你有什么想法?” 孟蝶:“臣想着,若是富户的玻璃窗透光性好,他们晚上肯定要有遮挡物的。柞蚕丝比桑蚕丝重,垂坠感更好些,织成精美的样子,他们肯定会喜欢的。昨日臣见了海观星,让她此次去国外,除了丝毯交易,还要重点查看他们窗户的样式。” 皇后满面喜色:“这个好。咱们糊窗用的纱罗根据外面四时节气不同,一年最少也要换四次,想来他们也是一样的。” 孟蝶:“臣也是这么想的。” 皇后:“本宫有一事想不明白。按照你的定规,这小海商贩卖丝毯并无太多利益,为何他如此上心?竟是一刻也不耽误就回来了?” 孟蝶想了想:“娘娘,您知道京城的琦玉坊吗?他家有一款落霞胭脂,是整个大易朝的独一份儿。” 皇后颔首:“他家的落霞胭脂十分好用。” 孟蝶话锋一转:“女子除了用胭脂,口脂和脂膏以及各种黛笔也要用。很多人想买胭脂的时候下意识的就会想到落霞胭脂,会命小幺去琦玉坊买,这时候她又吩咐买些黛笔,小幺肯定不会又跑一家脂粉铺子,全都在琦玉坊一并买了多省事儿?” 皇后恍然大悟,她是当主子的,从小就是需要什么吩咐一声,不需要考虑顺便不顺便的事情,但是跑腿儿的人肯定会考虑的。 孟蝶又说:“这还只是个顺便。如小海商这般,他由于只是小商人,所拥有的货物并不出挑,回国之后想要卖个好价钱肯定也要费一番手脚或者多耗费一些时间,现如今他有了丝毯这独一份的货物,一些喜好丝毯的富户贵人都会到他这里来买货,丝毯紧俏他又卖的便宜,说不得那些人为了能买到丝毯就讨好他将其他货物一并包圆了。咱们大易朝也有多少商户为了一个独门方子赔本赚吆喝的。” 皇后彻底懂了:“原来是这么回事,独门的东西并不一定需要很赚钱,真正赚钱的是普通货物。” “是。”孟蝶垂眸,钩子她已经下去了,就看皇帝皇后怎么办。 皇帝和皇后还能怎么办呢?孟蝶钩子上的饵太香了,香到他们根本拒绝不了,皇后将孟蝶的话转述给皇帝后,夫妻俩默契的看了一眼对方:“金陵织造。” 说完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可谓是十分的心有灵犀。 金陵织造也能织出丝绸来,只是花纹样式较为普通,比不得豪绅望族们织出来的浮光锦蜀锦等等,皇帝以前就动过卖丝绸的念头,碍于现实情况,咳咳,竞争不过人家,只能熄掉这个念头,现在不一样了,孟蝶说有独一份的东西可以带动普通货物,他们有这独一份的丝毯是不是就可以带动普通丝绸!这个丝毯必须搞成功! 皇后忍不住感慨:“以前妾身只觉得经商不过是如同孟蝶原本那样低买高卖,投机倒把,万万没想到这里面竟然也是有些学问的。” 皇帝冷哼一声:“她是真有学问,把投机倒把做到了极致。” 皇后一笑:“说起来,当初若不是那会儿李将军音信皆无,她处于无人供养状态,妾身定要下明旨斥责于她。” 皇帝连连点头:“莫说是你,朕当初也想她若是继续倒买倒卖朕必然要训斥于她,这种不事生产的投机倒把,此风若是蔓延开来必将动摇国本,朕岂能轻饶她。” 皇后想了想:“动摇国本这事当时妾身还没想过,仔细想想可不就是,她赚钱赚的太多太容易了,人人眼红,尽皆效仿,谁还乐意脚踏实地的种地和做手工来赚钱?只是陛下当时怎么没下旨呢?” 皇帝摆摆手:“一方面正是你所顾虑的,李蔼不在,她那会儿艰难,朕实在不好对她过于严苛,二则她将货物高价卖给了异域之人。”横竖坑也是坑别国,银子却是实打实的流入自己的王朝,这话皇帝就不好明面说了。 夫妻二人再次有默契的一笑,心中都清楚,孟蝶有才是真有才,奸猾也是真奸猾,李蔼有消息之后,她就再也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可见她自己心里门儿清的很,就是故意踩着框子做事。 皇后更是暗暗松了口气,孟蝶倒买倒卖这事儿算是彻底过了明路,以后就算有人借此攻击她,最起码陛下绝对不会翻她的旧账。不过转念又一想,孟蝶八百个心眼子,她做事本就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孟蝶并不知道皇后为她过去的事过明路,她将雪青喊了回来:“你挑出一千条样式特别的毯子给丘吉留着,剩下的有多少就全部都给海家,告诉露微只用计数多少条丝毯,先不收钱。” 雪青没吭声。 孟蝶看了她一眼:“你在想什么?” 雪青满面踌躇:“二奶奶,我也想去国外看看,我想看看她们的窗户,还想看看他们那边喜好流行的花样。” 孟蝶笑了:“你那边现在离了你可行?若是行,那就去,若是不行,那就明年去,你看可好?” 雪青眉眼一亮:“谢谢二奶奶。”说完又思考了一会儿:“我还是明年去吧,桃儿和樱儿在技术上没问题,遇到事情处理还差点儿火候,现在瑞雪姐姐还没过去,露微姐姐揽总比较忙,等瑞雪姐姐过去,就算樱儿和桃儿处理事情还是不行,露微姐姐也有时间和精神处理了。” 孟蝶看着雪青:“你考虑就好。你回去也同她们说说,谁有心愿意出去看看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妥当,就出去看看,多长长见识总比没见识的好。” 雪青脆生生的应了一句:“诶。” 在王庄头的引荐之下,丘吉与海诚很快熟悉了,得知孟蝶这次给了他一千条丝毯的量,顿时将胸脯拍得啪啪响,表示回国之后一定会照顾好海家的。 海诚哪能让他这次又跟着出海,直说这次去那边贸易是女儿主事,丘吉立刻表示琳娜原本也是打算回去的。别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结果是皆大欢喜。 第115章 当一大箱子一大箱子的东西从孟蝶的厂房抬出来的时候,好些人坐不住了。 孟蝶招人招的多,她用柞蚕丝织造丝毯的消息自然瞒不住,很多家中本就有丝绸生意只要得了消息立刻命手下人试验,结果自然是可行,不用将毯子全部织出,只要织出来一段儿,常年摆弄丝绸的老师傅一上手就知道将柞蚕丝织成丝毯可太合适了。 这些人几乎瞬间疯狂,丝绸现在有多紧俏整个大易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丝毯同样是丝织品,一旦出海贸易,那就是第二个丝绸,是一本万利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一刻,所有当家人的心跳加速,血液涌向大脑,身体轻飘飘的好似浮云。能想出用柞蚕丝织丝毯的人还真是个人才,这个孟、孟啊那个蝶!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泼下,火热的心瞬间被冰雪冻住。 如果说没出因为奶油蛋糕方子导致两个御史被罢官一事,男人们看孟蝶,只认为她是个泼妇,最多会点倒买倒卖的手段罢了,这件事一出,没人再拿她当个普通的内宅妇人,尤其是最近又出了师焕礼的事情。 聪明的几乎是立刻就猜出,满京城流言四起就是孟蝶拿自己给师焕礼下的套儿,这不露山不露水的心机手段,绝对不逊于朝廷大臣,不逊于她那个尚书祖父。 这是个绝顶的硬茬子,想在她手里讨便宜不容易。几乎是片刻功夫,所有当家人都有志一同的想到了这一点。 不容易就不做了吗?那是不可能的,重利面前,无论怎么硬的茬子他们也要试试,不能彻底掀了对方,分一块儿肥肉也是好的。 一开始他们是想拿男工女工参杂来做文章,以此逼停孟蝶的工厂,偏孟蝶做事滴水不漏,将男工和女工分得清清楚楚,没有了最好做文章的由头,他们只能抓漏洞等机会。 更没想到的是,别看露微是个丫鬟,不愧是能打官司能质问学子的人,偌大的工厂被她管理得宛如铁桶一般,里面近万女工出乎意料的心齐,偶有几个不老实的,几乎是还没等有动作就被揪了出来,压根儿不顶事。 他们等啊等,漏洞没等到,等到了孟蝶出货,等到了海家准备出海贸易的消息。这些人瞬间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彻底坐不住了,走亲访友拜访故旧,迅速串联到一起。 孟蝶出货的次日一早,督察院就有御史参孟蝶,只不过大概是孟蝶以往的战绩过于辉煌,尤其是上次另两个御史罢官,督察院的御史就算有私心也没头铁到硬刚。 他学了自家部门老大讨巧的说话方式:“陛下,孟县主在京城西北处建了个偌大的院子,广招妇人在里面做工,原想着只是一时也便罢了,现如今瞧着是长期的,微臣不知县主给的工钱几何,若是太少,是否有盘剥百姓之嫌,与民争利呢!” 皇帝一摆手:“无碍,孟蝶做之前给皇后递过折子,那里不过是个实验场地罢了。” 御史噎住,没再自讨没趣儿,已经过了明路,在皇帝这边是不好使了,只能另外想办法。 当家人们面色沉沉,联想到前些时皇帝忽然下的不允许出售出租山地的旨意,几乎可以板上钉钉的认为这丝毯一事皇帝也想插手。 猜到了皇帝的心思,一些人觉得小胳膊拧不过大腿,直接熄了心思,还有一些人,哪怕是知道皇帝要插手,依旧不死心,打算想办法分一块肥肉,只是将很多动作挪到了暗地里,表面不敢露出一丝一毫。 孟蝶得了有御史参她的消息,微微一笑,没在怕的。 阿雪:“二奶奶,范总管求见。” 孟蝶算算日子,差不多又到了运军粮的时候,范宏八成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让他进来。” 范宏进来行礼:“二奶奶,户部那边传来消息,今年大丰收,粮食早早的就收齐了,今年运粮大概率会提前,估摸着五天后就能出发。” 孟蝶颔首:“我知道了。”转头看向杏黄:“开始做罐头吧,做好之后直接装车,还有今年夏天晒的胡萝卜干也让王庄头装好车,到时候一并送到边关。” “诶。” 孟蝶想了想:“人手方面够不够?做入口的东西,用人的时候要格外注意。” 杏黄:“够的够的,现在柞树叶子彻底都老了,一些冷的地方,叶子都开始往下掉了,放蚕的人手都闲了下来。” 孟蝶松了口气:“这就好,她们大多都忠心,你带着她们做吃食我也能放心些,不过还是要注意,一定盯紧所有人。” 杏黄:“二奶奶放心,我让王娘子亲自盯着她们的一道道工序。” 孟蝶颔首。 杏黄这边各种肝脏罐头做好,那边运粮的队伍正好要出发,孟蝶将自己亲笔写好的信交给范宏:“杏黄做的那些罐头你看到了吧?你务必亲手交到你家二爷手中,别人想掀盖子拆封不能答应。” 范宏将信件揣在怀中:“二奶奶放心,我一定连同信件全部交到二爷手中。” 孟蝶颔首。 送走了范宏,孟蝶又了了一桩心事,躺在软塌上开始发呆,啊不,想事情。 丝毯成功,女人就能从家里走出来,也能赚钱养家,似乎能够提升女子的地位,但,只是似乎,丝绸从很早就出现了,甚至于还有一条丝绸之路,无论哪个朝代丝绸都为王朝赚了大把银子,可女童女婴的处境也并没有好转,被遗弃的比比皆是,而且一年不如一年,前朝甚至直接在律法中剥夺了女子的继承权,由此而衍生吃绝户一词。 孟蝶长出了一口气,能赚钱是好事,立身之本却绝非区区能赚钱就行,女童和女婴陷入险境的最大问题在于这个社会的结构。 在冷兵器时代,女子你有钱,你能保住吗?真刀真枪动起手来,整体来说男人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女子会赚钱却保不住钱,这时候会赚钱的手段反而会被他人觊觎,成为被剥削的目标。 现在还是农业社会,钱不过是改善生活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能保证大家生存的粮食,种地的工具种类不多,好用的更少,这时候又是力气为重。 种地和打仗,这两样都是保证生存的重要事项,而这两样事项中男人占据绝对优势,如此,女人又怎么出头?哪怕以前的王朝出过一位女皇,女子的地位也只是稍稍提升。毕竟社会结构不改变,根本问题就无法解决,战乱一起,一切回到原点,甚至可能更加不如。 孟蝶揉了揉太阳穴,从软塌上起身,来到书房提起笔开始写计划书,想要改变社会结构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的,她可以慢慢来,甚至到她死那天可能都看不到。 但是——现在尚算是太平年月,女子能多赚钱还是可以改变生存环境改变生活的。她可以迈出这第一步。 一页一页又一页……孟蝶转眼之间写了十几页的计划书,每一页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楷,偶尔还有错漏改正的,足见书写之人的用心程度。 好容易告一段落,孟蝶放下笔才发现手腕发酸,手指尖冻得发僵。 杏黄适时端来一杯茶:“快喝杯热茶暖暖。” 孟蝶接过喝下后一饮而尽,暖暖的水流流入胃部,温暖了四肢百骸,整个人都跟着精神了好些。 杏黄看着外面:“天冷了,二奶奶以后来书房之前说一声,我们先点个炭盆。” 孟蝶也跟着望向窗外,现在是深秋初冬时节,院子里的郁金香重新被挖出养在沙土中,西瓜秧枯萎的也拔掉了,地里光秃秃的一片,果树这会儿的叶子也开始频频掉落,几个粗使的婆子隔一会儿就要扫一扫,就怕落叶吹得哪里都是。孟蝶翘起嘴角。 杏黄不解。 孟蝶:“破而后立,经过寒冷的冬季,我相信明年春天的时候那颗果树定然能开出满树繁花。” 杏黄噗哧一笑:“那是肯定的,咱们院子里这颗杏树明年不但能开出满树的繁花,还能结出酸甜可口的果子呢。” 孟蝶朗声大笑:“杏黄,你派人传话给露微,让她回来一趟,另外我再交给你个活计。” 杏黄:“什么活儿?” 孟蝶带着杏黄回到卧室重新半躺在软塌上:“你的饭做的好吃,一是你舌头灵敏,二则也是因为你做得多了,掌握了很多技巧是不是?” 杏黄连连点头:“那可不,什么菜什么火候,下什么样的调料,又下多少调料,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 孟蝶笑笑:“你写本书吧。” “啊!”杏黄张口结舌:“二奶奶,您饶了我吧,您这是……” 孟蝶笑着打断她:“你别急,你先听我说,我告诉你你写成什么样儿的,你先写调料,比如说姜可以去鱼腥肉腥等,还有八角香叶等等,这个是你熟悉的,不难吧?” 杏黄闭紧嘴巴。 孟蝶无奈扶额:“成吧,知道你不爱写字儿,杨家两姐妹还有沐晴她们现在不都在学习认字写字吗?你说,让她们写总成了吧。”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40节 杏黄顿时眉开眼笑。 孟蝶故意嗔怒的看了她一眼,杏黄嘿嘿傻笑。 孟蝶继续:“那些调料产在那里,种植需要什么气候你知道你也写上,不知道的就留个空地,以后我命人打听清楚了再补写上。调料写完了你就写菜谱,不用写那些大菜的菜谱,就写那些家常菜,里面有什么小窍门你都写上,然后把这菜最早出自哪里也写上,就和某种植物的产地差不多。” 杏黄这会儿来了兴趣:“这个好,我把我所有做菜的小窍门儿都写下来,这样别人不用我手把手的教,只要看这个就能学会做菜了。”说着说着杏黄又皱眉:“可是不对啊,二奶奶,这做菜的都是女子,女子认字的可不多,我就算把这书写成了给她们看她们也看不懂的呀!” 孟蝶:“这个就是我的事儿了,你只管写就行。” 杏黄点点头:“那行。” 孟蝶看向玫红:“你那个修补首饰的手艺是不是独门手艺?可有窍门儿?” 杏黄指了指自己身边,玫红挨着她坐下:“我那个哪有什么独门手艺,随便一个人去银楼当学徒都能学到,只不过我想着二奶奶想要这些小窍门是想交给普通百姓使用?” 孟蝶颔首。 玫红:“二奶奶您想想,普通人家的女子哪有什么首饰,便是有,又有什么繁复的花样子,材质也都是一般的,便是坏了哪有修的。” 孟蝶扶额:“倒是把这个给忘了。”她从小锦衣玉食的首饰不缺,身边跟着的丫鬟也因为有体面也都有些小首饰,梦中世界,那个世界更不用说了,某乌的小商品远销世界各地,亮晶晶的小发卡漂漂亮亮的小簪子等等也就几块钱,小孩子都买得起。 玫红继续进言:“我觉得与其弄这个修补首饰的窍门儿,还不如梳头呢,哪个女子不梳头,就是男人也要梳头的。” 孟蝶摆摆手:“这是你安身立命的本事,哪能随便教给旁人,到时候岂不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玫红噗哧笑了:“不会的。就好像杏黄姐姐教我做菜,还是手把手的教呢,我做出来的菜滋味儿确实比我原来的好,可对比杏黄姐姐,还是差了一截儿。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就算每个人都学,最终结果也是不一样的。” 杏黄连连点头:“对对对。” 孟蝶眉开眼笑:“倒是我着相了,你说的对,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最后学成什么样儿那就看每个人的造化了。不过有了窍门儿对比以前能提升一些技艺,这就是好事。” 杏黄和玫红顿时笑做一团。 湖绿长吁短叹:“这么看来只有我是个笨蛋,什么手艺也不会。” 杏黄站起身凑到她身边:“哎哎哎哎!快别说了,露微姐姐不在,要不是有你,二奶奶这边儿上上下下还不得乱七八糟的。二奶奶曾经说过,你这种属于什么来着,哎呀,什么来着。” 孟蝶看着杏黄求救的眼神,大笑:“综合性管理人才。难得的很。” 杏黄点头如捣蒜:“就是这个。” 孟蝶看向湖绿:“你这一说话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你爹是木匠是吧?是不是也有类似的窍门儿?就是做普通百姓常用的桌椅那种窍门儿就行。” 湖绿:“有的有的,还不少呢,府里除了主子们,下人们也不少,大家用的桌椅板凳总是有坏的,大多数坏一点儿的都是找我爹修一修,然后继续使用。” 府里下人也分三六九等,真正有体面的还是少数,大多数都是普通日子,一桌一椅都是好的,不到万不得已舍不得丢弃。 孟蝶十分满意:“那行,等你什么时候回家你就问问你爹,然后你写下来。杏黄,你去匣子里拿二十两银子给湖绿。” 湖绿吓了一跳:“哎呀二奶奶可使不得,这些也不是什么独门手艺,怎么还能要赏钱呢。” 孟蝶:“拿着吧,虽不是独门的手艺,也是长期在实践中得出的结论,也很难得。” 杏黄将银锭子塞入湖绿怀中:“你就拿着吧。” 湖绿接过银子:“我先替我爹谢二奶奶的赏。” 孟蝶拄着下巴又想了想:“你们谁去范嬷嬷家,把这事儿同她说说,让她抽个时间去找大山师父,问问那边染色的问题,不用出那种正经染坊用的方子,就是普通百姓织了块布,可以自己看看现有的东西染成黑色,染成青色之类的。需要用某种东西后面都标好产地。” 杏黄自告奋勇:“我去,顺便去找露微姐姐,二奶奶放心,我会说清楚的。” 孟蝶又想了想,搭配颜色刺绣织造一类的到时候问雪青就行,不过雪青也不是每一种绣法都会,她又打发湖绿去与素锦沟通,素锦刺绣的手艺在整个侯府都能排上前三。 湖绿欣然领命。她现在在府里明面上领的是二等丫鬟的月例,实际上满府人从上到下都没有拿她当继续二等丫鬟,都知道露微不在就是由她主管着孟蝶院子中所有的事情,更知道孟蝶私下里给了她贴补,她和玫红拿的都是一等丫鬟的待遇。她现在出去说话办事大家自然也拿她当一等丫鬟对待。 素锦听到这话自然是满口答应,她不识字更不会写字,她有空就到孟蝶这边来,她说菀儿等人写。相处得十分和乐。 露微得了口信儿当晚就回来了:“二奶奶,什么事儿?” 孟蝶:“关于女工的事儿,咱们现在的规定是上午做两个时辰,下午也是两个时辰,中午午时允许她们回家休息。这个规定夏日的时候还算适合,夏天太阳出的早,晚上落得晚,中午又热的慌,大家伙儿回家歇个晌儿正好。可深秋和冬日不同,太阳落山早,给她们中午休息了,那么想要做满四个时辰的工早晚得点蜡烛增加光线,不然肯定做不满。”。” 露微连连点头:“是,我也想这个事儿呢,当初签订契约,承诺一天最少做满四个时辰工,以前她们为了赚钱多做一会儿我都由着她们,这几天日头落得越来越早,每天都是将将四个时辰,我就不让她们做了,不少人都说这个月赚的钱怕是要少了。二奶奶今儿不提,我过两天也要说的,不行我们就点蜡烛吧。” 孟蝶否了:“蜡烛的光线终究比不上太阳,还有那烟,熏眼睛不说,丝绸上也会染上一些味道,最重要的是那么多人,一旦用烛火安全方面就是个大问题,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万一呢?” 露微哑口无言。 孟蝶:“这样,深秋冬日的时候我们中午供一顿饭,就不叫她们回家歇晌了,这样一天肯定能做满四个时辰,还不用点蜡烛,多好。” 露微迟疑道:“有些妇人家里还好,有婆婆帮衬着,有些妇人家里不太行,她们都是早晨早起做好了饭菜,中午歇晌儿的时候正好做中午饭,晚上下工之后做完饭,不怎么耽误的家里的活儿,这现在中午不歇晌儿……” 孟蝶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眼中别有深意。 露微彻底顿住,缓缓睁大眼睛:“二奶奶故意的!” 孟蝶压低声音:“我就是故意的,男人在外面赚钱养家糊口,女人在家里做饭洗衣干家务,男主外女主内无可厚非。” 露微接口:“现在同样在外面赚银子养家糊口,凭什么还只女人做饭?总要两下分担。” 孟蝶抿唇一笑,颔首:“下月初开始实行这个定规,你回去就同她们把这个定规先说了,咱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若是家里离不了人,月底就可以离开,现在就说一声,咱们也好招人。” 露微:“诶。估计又要招不少人,好些男人根本就没做过一顿饭。” 孟蝶看法不同:“未必,真正辞工的绝对是凤毛麟角,那些男人是没做过饭,京城里有那么多小饭馆不是?还有那么多吃食摊子,短时间内都会想着中午对付一口也就完事了,时间长了花销太大才会真正想着自己做饭,又或者家里有小闺女的,会让女儿做饭。” 露微蹙眉:“那不还是女人做饭。” 孟蝶摇头:“女童是女童,师焕礼的事儿你忘了?丢女童的不少,有几个下死力气找的?还有扔女儿的呢,不就是觉得女童在家里吃白饭吗,若是女童在家里有一份正经的活儿干,你看他们在意不在意?对于很多女童来说,干活儿是不怕的,最要紧的是生存权,能生存了长大成人才能想着生活的好不好,不然活着的机会都没有或者小小年纪就沦落风尘又何谈日子好不好过呢。” 露微点点头:“我明白了,面上的说辞就按照二奶奶一开始说的,早晚不好点蜡烛,正午的阳光又正好,咱们又多供了一顿午饭,任谁也说不出咱们错儿来。” 孟蝶颔首。 露微回去之后,立刻将这个新的定规同所有女工说了,女工们顿时炸开锅,一边干活儿一边议论这个新的定规。 众女工中如同夏娘子的公公和丈夫,心疼妻子早早就开始做饭的也有,但更多的确实都是等着妇人下工做一日三餐。活儿这个东西特别公平,谁干谁累,勤快又愿意挨累的人终究是少数,大多数还是能闲着就闲着。 还有些男人则是压根儿没长这个筋,老一辈怎么过日子自己就怎么过,认为做饭洗衣服就是女人应该干的。 露微在各个屋子间晃荡着,听着她们的议论,心中松了口气,除了发愁做饭怎么办,对她提出的新定规真正排斥的极少,二奶奶找的理由有理有据,果然无论是谁都无法反驳。 走向也按照孟蝶所想,她这里的工钱实在是太好了,对于穷人来说这是绝对割舍不掉的工作,最终没有辞职的。 众多妇人和她们的家人们各显神通,有婆婆的自是不在话下,年纪大了就让小一点的孙女给搭手干活儿,一顿午饭,能凑合过去就行,也就是现在日子好过了,大家又都干活儿,以前那会儿,一天就吃两顿饭。 有些原本没长这根筋的男人,这回事情逼到这里,倒也转过来脑子,轻易的接受了自己做饭这个事实,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能赚银子就行。 还有一些懒汉或者好面子的,就开始去京城的路边摊和小酒馆吃这顿午饭,吃完再打包一些给家里的孩子。一时间,整个西边区域的路边摊和小酒馆的生意好了不止一层。 孟蝶将一圈人安排妥当,她也再次投入工作中。这一次她书写的是拼音。感谢梦中世界卢戆章周有光等一众学者,他们发明的拼音在孟蝶眼中绝对是人类文明进程的又一里程碑式的进展,有了拼音学习文字容易太多太多了,而且还可以统一发音,绝对是神仙发明。 将拼音书写下来,然后分好声母韵母,写好声调。孟蝶又趁热打铁写了带拼音版的三百千,一笔一划她写的十分规整,以后若是大批量印刷,她这个版本就是范本。 第116章 孟蝶奋斗的时候李蔼同样在奋斗。 也不知道是老天开玩笑还是怎么的,以前每次范宏和郑管事到的时候李蔼都在,这一次有了特别的东西,孟蝶吩咐范宏一定要交到李蔼手上,范宏到的时候李蔼偏偏不在。 大家都熟悉了,哪怕李蔼不在,他那些亲兵也嘻嘻哈哈问郑管事都带了什么,遇到感兴趣的直接掀开个口子掏出了一些,那是一点儿也没把自己当外人,郑管事也不拦着,笑哈哈看着他们拿东西。 等到范宏这里,这些亲兵总算收敛了一二,矜持了不少,知道这是孟蝶准备的东西,妻子准备的东西与娘亲准备的东西,含义还是不一样的。 然而矜持没一会儿各个原形毕露,大家伙儿眼睛看着一辆辆马车,终于忍不住有人开口:“范总管,这回二奶奶都给头儿带的什么东西?” 范宏也笑呵呵的:“主要的还是糖和羊皮,都是实用的东西。” 这些人看着那一辆辆排到院子外面的车,纷纷咽了咽嗓子:“范总管,这全是糖和羊皮啊。”我的老天爷,那得多少糖多少羊皮啊? 罐头是瓷盒子,较为惹眼,一路颠簸也容易撞坏,范宏就将这些瓷盒子都用羊皮裹起来,同羊皮混在一起,这样既不惹眼又能最大限度的保证瓷盒完好无损。 范宏看了一眼那边的羊皮车含糊道:“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咦?这里面是什么?” “这是瓷的?这里面是金贵玩意儿吧。” “哎呀,真的是瓷器,这得装啥用瓷器啊!” “瞅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儿,这不什么上好的瓷器,都没有花纹。” “那也是瓷器啊,我以前在老家村子的时候,用的碗都是陶的。” “陶的也不错了,我的全是木头碗,我娘嫌我毛手毛脚的,怕把碗摔地上坏了。” “范总管,这里面到底是啥啊,能不能打开一个?” 大概是觉得瓷器金贵,这些大多数穷人家出身的兵士没敢擅自打开。 范宏原本提起来的心听到他们询问落了一半儿回去:“那是二奶奶特别给二爷准备的东西,还是等二爷回来再打开吧。” 一听说是人家妻子给特别准备的东西,兵士们小心翼翼将瓷盒儿重新放回去,彼此间挤眉弄眼,也不知道都是什么个意思。 原本都以为是贴心的玩意儿,等看到范宏晚饭就在外面车旁边吃的,也不肯进屋睡觉,大家伙儿恍然,这里面肯定是极其重要的东西,不然范总管不会当眼珠子似的看着。 勇毅侯府送来的东西从来都是关注度最高的,勇威侯这边得了这个消息,垂眸半晌不语,好一会儿过后,勇威侯招来自己的亲兵头目:“你带一些嘴严的去那边帮忙看着,别惊动任何人。” “是。” 将人打发走,勇威侯用手指缓慢的敲着桌子,上次孟蝶送来的酒精,一开始嘴馋的还总想着趁着李蔼出去打仗或者出门的办事的时候偷喝点儿,咳咳,当然都没偷成功就是了,后来大家很快就发现,用酒精清洗伤口,疼是真的疼,感染化脓的几率也是肉眼可见的大幅度降低,比军营里面的高度酒实在是强太多了,那会儿别说想偷喝酒,所有人自发的将那酒精看成了眼珠子。 这会儿范宏将那东西看成眼珠子,勇威侯几乎有将近十成的把握,里面一定也是战略物资,否则凭借孟蝶的大方性格绝不会如此小心翼翼。 李蔼的亲兵之一,岳河来到范宏这边:“范总管,天儿晚了,咱们头儿今儿怕是不会回来,你先进去歇着吧。” 范宏笑笑:“谢谢你的好意,我不累,一会儿若是累了我在这边休息就行。” 岳河挠了挠头,有点儿不好意思:“范总管,你放心吧,大家不会偷偷来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的,你就回去睡吧。你要是不放心,你回去睡,其余人你留下两个。” 范宏:“我知道大家不会偷偷过来,主要是临行前二奶奶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将东西交到二爷手中,我既然答应了,总要将事情办好。” 抬出孟蝶来,岳河不好继续劝说,转身回屋。 郑管事临睡之前听闻范宏和他带来的人压根儿没进屋,一直守着马车也过来了:“老范,二奶奶准备的什么?” 范宏继续打马虎眼:“我也不太清楚,只交代我要交给二爷手中,不许过别人的手。” 郑管事搓了搓手:“这边关晚上冷得可以,你们就这么在外面一宿也够呛,要不这样,我和你换班,咱俩一人守半宿。” 范宏直接摇摇头:“没事儿,一会儿我让人进去拿几床厚实的棉被,我这里还有不少羊皮,点个火堆不会冷的。” 正说着,刚刚进屋的岳河领着好几个兵士拿出不少顶皮帐篷,还有好几床厚实的被褥和好几张大木板:“咱们这里一到晚上特别的冷,范总管你注意着点儿,我再去给你打壶热水。”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41节 范宏:“不忙,刚有人已经有人给了打了一壶。”不单单给他,他带来的守在车队旁边的所有人都得了热水。看他们没离开车队,兵士们都很照顾他们。 “那行,一会儿我临睡的时候再给你们灌一壶热水。”岳河一口答应。 郑管事看了看夜色的马车:“要不,我们挑几个可靠的人将东西卸屋里得了,你也能轻松些。” 范宏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不知道二爷回来会将东西放在那里,万一我们搬运的地方不是二爷安排的地方呢,这玩意是瓷的,来回搬运容易坏。” 郑管事一想也对,就问旁边的岳河:“咱们二爷去哪儿了?方便说吗?” 岳河咧嘴一笑:“这有啥不能说的,咱们满军营的人都在疯传,说是蒙古那边结盟的军队有异动,觉得与我们打了这些年也没讨到便宜,又看到同我们做买卖的族人生活得好好的,听说就有人有了退兵的心思。” 郑管事和范宏同时眼睛一亮,异口同声:“要退兵了?” 岳河挠挠脑袋:“都是这么说的,然后蒙古那边一个首领的儿子就被杀了,说是我们杀的。” 郑管事和范宏脸上的笑容僵住,郑管事气哼哼的道:“想要退兵的时候出了这么档子事儿,这是不想让蒙古退兵吧。” 岳河摊手:“应该是吧,不过退兵这个本就是传言。” 范宏:“那咱们二爷?” 岳河:“勇威侯和诸位将领都说,是咱们做的咱们肯定承认,但是黑锅不能背,针对这件事,二爷作为使者去敌营与他们理论去了。” “二爷去敌营了!”郑管事声音大得都震人的耳朵。 岳河:“是啊,就带了几个人过去。” 郑管事,范宏:……白天的时候他们就纳闷儿,二爷出门打仗怎么亲兵剩下这么多,原来是去当使者去了。 这下不用守夜郑管事也睡不着了,虽然都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可万一呢,万一呢?那可是深入敌营,这与深入虎穴有什么分别?郑管事眼前一阵金星乱冒,整个人都不好了。 范宏也是脑瓜子嗡嗡的,想着孟蝶刚嫁入侯府那会儿,多少人都嘲笑是嫁个死人,她是个寡妇,越想脸色越白。 岳河看着两人的反应有些后悔,还不如不说实话了呢。 两天时间眨眼而过,范宏和郑管事一人顶着俩黑眼圈满脸都是憔悴,两人天天冲着天跪拜,嘟嘟囔囔的,谁也听不清楚说啥,每次有兵士溜达被两人看到都要被抓住问东问西,吓得众兵士躲着俩人走,距离车队好远。 两人无意间让车队形成真空地带,军营里掩藏极深的奸细只能望着车队无计可施,也算是无意插柳柳成荫了。 车队到达的第四天中午,欢呼声从远处传来,憔悴二人组彼此看看对方,眼里同时露出疑惑,郑管事:“我好像听到笑闹声了?” 话音一落,外面再次响起宛如如山的欢呼声,大概这一次距离这边较近,声音清晰可闻。 郑管事的心狠狠一颤:“我去外面看看,会不会是二爷回来了。” 范宏连连点头。 还没等冲出去,就有兵士从外面冲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郑管事,范总管,二爷回来了。” 郑管事停住脚步,眼睛瞪得老大,脸上的表情惊喜得都扭曲了:“真的?二爷回来了?平安回来了?” 兵士连连点头:“回来了,平安回来了,这会儿去帅帐了,大概一会儿就能回来。” 郑管事一回头,发现范宏正严肃着脸冲着守着车队的人喊:“都打起精神来,二爷回来了,别这时候出事端,最后坚持一会儿,今晚大家都能睡个安稳觉。” 郑管事看了范宏一眼,彻底服气,他刚刚过于欣喜二爷回来的消息,把车队都给忘了,这会儿正是混乱的时候,真被人这个时间浑水摸鱼,那这几天的罪岂不是白糟了。 帅府内,大多数人都守在外面,屋内只有勇威侯和李蔼以及几名有数的高阶将领。 李蔼精神奕奕,勇威侯仔细打量他一番,确定人完好无缺,没少胳膊没少腿的,长出了一口气:“怎么样?” 李蔼一笑:“卓彦可汗并没有说相信我们,只是。”李蔼停顿一下:“我领人回来的时候木克苏那边有人埋伏我,卓彦可汗派人护送了我们一程,说辞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他要光明正大的报仇。” “哈哈……”勇威侯放声大笑:“好,长丰,干得好。” 其余几名将军同样大笑出声,卓彦可汗明显是相信了他们的说辞,知道了儿子死亡的真相。接下来他们大易朝只要稳坐钓鱼台,坐山观虎斗就行了,哪怕卓彦可汗不与木克苏翻脸,最起码结盟必散。没有蒙古的帮忙,木克苏对上大易朝,很快就会全线败北的,勇威侯有这个信心。 笑过之后勇威侯压低声音:“快回去吧,侄儿媳妇给你带来了点儿特别的东西。” 有人插言:“对,那范宏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李蔼想着两人上次的联络的暗号,顿时喜形于色连连点头,顾不得一众好奇的众人,大步流星离开直奔自己的住所。 李蔼这一回来,受到了兵士们热烈的欢迎,大家伙儿围着他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李蔼同他们笑闹了一阵儿,这才从众人的包围圈挤出来,来到车队旁边,众人又围住了车队。 “头儿,二奶奶特别给你准备了东西,快看看是啥。” “范总管在这里守了几天了,快看看是啥。” …… 范宏给李蔼施礼,从怀中拿出孟蝶的信件:“二爷,这是二奶奶的亲笔书信。” 范宏先拿出书信,就是先让李蔼看信的意思。李蔼懂,接过信封拆开。 李蔼放下信件看着周围一个个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兵,颇有些无语:“不是,你们怎么什么都想看看啊?我媳妇给我的信你们也想看?”当场不客气的将身边人全部踹走。 “切!”嘘声一片。 李蔼毫不在意,还故意冲着大伙儿得意的一挑眉,顿时嘘声更大,他还收获了无数个中指。 将信件展开,李蔼看着熟悉的字体,嘴角抑制不住的上翘:“白山岳河凌飞武衡,你们四个带领你们小队的人,把这些东西全搬到我房间的隔壁,就装酒精那屋,这次还有酒精,也一并搬过去,装不下的就直接送我房间去。” “是。” 李蔼这么一发话,众兵士不再继续围着,将位置全部让出,这边立刻变得井然有序。 为了掩盖真正的东西,李蔼又故意说:“这里面的东西娇气的很,是补身体的好物,你们拿的时候要格外留神别把盖子碰歪了,等都搬好,我先给你们开一批尝尝鲜。” 大家伙儿顿时来了精神,口哨声四起:“谢谢头儿。” 李蔼笑骂了一句:“德性!” 一共是五千二百个瓷盒,其中五千里面装的是鸡肝猪肝羊肝,还有二百是掩人耳目的糖水罐头,杏黄都做好了记号,孟蝶在信中都说得明明白白。 李蔼盯着众人搬完之后,挑着记号拿出五十个糖水罐头:“这里面的东西好吃得很,尤其是对伤员很好,你们一人分一口就得了。” 众兵士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五十个瓷盒抱跑,李蔼不得不又吼了一声:“你们小心些,那瓷盒子明年还得还回去呢,但凡弄坏一个你们试试。” “知道啦知道啦。” “头儿,你比我娘还啰嗦了。”这人说完,一溜烟儿扎进人群里。 李蔼一听鼻子没气歪了,气呼呼的哼了一声。 范宏和郑管事憋着不敢笑,憋得满脸通红。 李蔼看了两人一眼:“这群糟心玩意儿,你们要笑就笑吧。” 范宏和郑管事直接笑出声。 李蔼无语:“不是,你们还真笑啊!” 这下,两人笑得更欢了。 李蔼从屋里又拿出两个糖水罐头,一手一个抱在怀中直奔帅府。 勇威侯正等着他呢,一见李蔼眼睛就是一亮:“快坐下,我已经把闲杂人等都打发出去了,侄儿媳妇这次到底给你带来的是什么东西?” 李蔼将瓷盒放在他的桌案上,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这里面是糖水罐头,掩人耳目的。”说完压低声音:“真正的东西说是能治疗雀蒙眼。” 勇威侯瞪大眼睛,勉强压着嗓子:“治疗雀蒙眼?” 李蔼肯定的点点头。 勇威侯按捺不住的站起身转了两圈儿:“这、这自古这个雀蒙眼就是个稀奇的病,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得,有时候一家子有的晚上看不清楚,有的则能看清楚,不都说这玩意儿是天生的吗?这个也能治疗?” 李蔼一摊手:“能不能治疗我也不清楚,但我信她。” 勇威侯看着李蔼无语半晌,他真的很想拿面镜子让李蔼看看他自己现在的样子,说信她的时候,那双锐利的虎目,里面的锐利全成了细碎的星光,变家猫了。 走神一瞬间,勇威侯轻咳一声:“这东西怎么用?” 说起这个,李蔼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她命人做成了吃的。” “吃的?”勇威侯彻底无语,那还纠结个p,管它能不能治病,吃就完了。 李蔼看勇威侯的表情就知道他怎么想的,摸了摸鼻子:“还有,她信里面写正常的胡萝卜也能治疗雀蒙眼,晒干的究竟还有没有功效她也不清楚,也运来了不少。” 勇威侯恍然大悟:“胡萝卜可以治这个?怪道一家人也不一样,有的人有这个毛病,有的没有这个毛病。” 这年月普通穷人家吃的都是糙米等,比较硬,养护牙齿的东西又少,很多百姓的牙口都不怎么好,大家也就都爱吃软烂的东西。胡萝卜这种生吃太硬,煮熟废柴火,这也是胡萝卜虽在赵国时通过胡商就传入这片土地,却没有成为主流蔬菜的原因。 李蔼也笑了:“确实没想到,难怪富裕一点的人家得这个毛病的相对少些。她还送来了一些种子,我们可以自己种植一些。” 勇威侯连连点头:“侄儿媳妇想的很周全。”说完又忍不住问:“你同她说的军营里有细作?” 李蔼幽幽的看着勇威侯:“我每次信上写的什么你不清楚?” 勇威侯一噎,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他每次都要审核的:“侄儿媳妇懂得多,果然有大才。” 李蔼一龇牙:“我都说了她是正经书香世家出来的,父亲是状元郎,她当然有才华懂得多。” 勇威侯连连摆手:“滚滚滚。”瞅瞅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简直没眼看。 李蔼抽了抽嘴角,你让我滚的时候,能不能别把两盒糖水罐头都扣在手里! 勇威侯和李蔼很快按照信上所写商议停当,选出来五千得了雀蒙眼的精兵给他们发瓷盒子每顿吃里面的东西,又挑选出一些给他们吃晒干的胡萝卜。李蔼又亲自选了一块好地,等明年开春的时候尝试种植胡萝卜。 勇威侯和李蔼这边安排妥当,范宏和郑管事那边睡得天昏地暗,一连休息了整整两天,两人这才恢复精神同李蔼辞行。 李蔼照例给他俩一人一个信封,给郑管事的是李蔼给祖父祖母以及父母长辈的,给范宏的就还是单独给孟蝶的。 这会儿督粮官已经离去,范宏和郑管事走熟了这条路,他俩独自带着人上路倒也不怵,甚至二人觉得横竖也不着急赶路,还商量着拐去一些繁华的州府,比如扬州苏州等地,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儿,带回去大家也都新奇新奇,不过要先给主人那边写封信,免得那边着急。 孟蝶接到信件后对于范宏去扬州等地并不担心,甚至是乐见其成的,到处去走走多开开眼也好,总比困于一隅固步自封强。 小玉挑帘进来:“二奶奶,雪青姐姐那边送来了一些手稿,我瞧着是搭配色彩的窍门儿。” 孟蝶接过一页页纸张看了看:“好。” 这些日子,杏黄雪青玫红湖绿的爹等等都纷纷交过来了一些手稿,孟蝶一一查看,也开了不少眼界,她也才知道,看着普普通通的生活,实际上处处有窍门儿。 孟蝶将这些整理一遍,想着怎么编撰成书,然后她要找个合适的机会上奏本开学堂…… “二奶奶,出事了,出大事了。”范嬷嬷人没到,声音先进了屋。 孟蝶放下手稿,看着跑得满脸大汗的范嬷嬷:“出了什么大事?” 范嬷嬷凑到孟蝶身边压低声音:“永平伯府被九门提督符大人派兵围起来了。” “啊!”孟蝶霍然起身:“怎么回事?” 范嬷嬷的声音压得更低:“越管刚来送信儿,说是永平伯府走私,卖得还不是茶叶等这些半禁品,卖的就是实打实的禁品,兵器。” 孟蝶重新坐到椅子上:“这不是纯纯作死嘛!”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42节 范嬷嬷冷哼一声:“赌鬼干出来什么事儿都不意外。” “呦,千层姐姐怎么来了?快请进屋。” 孟蝶回神,范嬷嬷擦了把头上的汗,恢复到平日的表情。 千层挑帘进来:“二奶奶,老侯爷和老夫人有请。” 孟蝶:“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千层回去复命。孟蝶打理了一下自己带着湖绿直奔正房,这会儿找她,想来是勇毅侯这边也得了信儿。 第117章 进入正房,除了勇毅侯夫妇,果然三老爷和周氏也在,周氏拧着帕子双眼通红,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慌张。 孟蝶为众人见礼,勇毅侯摆摆手:“罢了。找你过来是有件事想请亲家帮帮忙。” 孟蝶:“祖父,什么事?” 勇毅侯长叹一声:“你三婶子的娘家不知因何缘故被九门提督符大人派兵围了起来,我们想请亲家帮忙打听打听。”作为亲家,作为同气连枝的勋贵,若是对方的错误不算太大,他准备上本求情。 孟蝶走到勇毅侯和侯夫人身边:“祖父祖母,刚才娘家兄长打发人给我送来了消息,说是走私兵器。” 勇毅侯夫妇的眼睛瞬间就直了,张口结舌一句话说不出。 周氏身体摇晃了两下眼睛一翻,李振一把扶住她,掐她人中,冲着外面喊:“快去找大夫。” 周氏挣扎着抓住李振的袖子:“别,别找了……”已然泪如雨下,别的事儿周氏见识有限也许不清楚,作为家里有爵位的武将世家,她可太知道了走私兵器是个什么罪名,这是视同叛国,诛灭九族的大罪。 侯夫人打破一室静默:“这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蝶丫头,陛下那边怎么处理,可有章程了?” 孟蝶摇摇头:“我娘家兄长只打发小厮来报了这个信儿。”孟蝶顿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三分:“这个时间陛下应该召集众位大臣商议如何处理。” 周氏眼泪流得更急更凶,她不敢出声,颤抖着手小心翼翼拽着李振的袖子。李振将袖子从她手中扯出,周氏眼底闪过惊慌,李振反手将她冰凉的手握住。 孟蝶将夫妻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垂下眼眸颇有些感叹,勇毅侯府家风是真的好,儿郎都算有良心,三老爷这时候也没想着休妻划清界限。 勇毅侯坐在椅子上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既然是走私兵器这样的大罪,求情是不可能求情了,相反,他得想想怎么把侯府彻底摘出来。尤其是还有三子呢,真若是诛灭九族,侯府能保住,三子作为永平伯府正儿八经的姑爷,被牵连的概率极大:“蝶丫头,这事儿你怎么看?” 孟蝶想了想:“这事儿,往大了说便是叛国,往小了说是走私禁品。” 勇毅侯颔首,叛国诛灭九族,走私禁品只斩首恶。 孟蝶:“到底怎么个定论,咱们现在猜也没用,为今之计,祖母先理一理两府的往来礼单,这个将来也能当做不同流合污的证据。” 侯夫人连连点头:“我这就同你婆婆把这些年两府走礼的礼单全部理出来。”说着她站起身率先离开正厅,到了外面命守着的仆妇:“去把你们夫人和大奶奶叫过来,我在暖阁那里等着她们。” 勇毅侯看向三子和周氏:“你们也先回去吧。寻个大夫看看身体,别事情没有自己先病倒了。” 周氏胡乱的擦了一把脸:“父亲,谢谢父亲。” 孟蝶:“三叔三婶。”叫住二人,孟蝶走到两人身边:“我逾越,三婶这会儿还不是难过的时候,回去最好也把这些年的走礼理一理,不单单是三婶子这里,其她在京城的,能提醒的也都提醒一句。越是大家都没问题,最后才能显示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周氏脸上露出茫然,她脑子昏昏沉沉的,孟蝶的意思她没懂。 李振略一思考倒是懂了,永平伯府这些年着实是开枝散叶了,人口暴增,姻亲自然也多。姻亲都是干干净净的,皇帝的怒气就能少些,一个人犯法总比一家人全部犯法让人的怒气值低,更何况,越不抱团也越能显示出就是永平伯父子为了钱做了这丧良心的事儿,不是真心想叛国。 “多谢你提醒,我会安排人的。” 孟蝶:“三叔客气,都是一家人。去通知的人最好还是用三婶子的陪房。” 李振点头,这时候绝对不能牵连侯府了。 孟蝶对勇毅侯施礼:“祖父,没别的吩咐孙媳先告退了。” 勇毅侯颔首:“去吧。” 孟蝶回到院子,范嬷嬷立刻迎过来:“怎么说?” 孟蝶摇摇头:“祖父他们不知道永平伯府到底犯了什么事。今儿你回去就回咱们府里,有什么消息第……” “二奶奶。”阿雪挑帘进来:“后门的婆子传话,有一名叫不蔓的小幺自称是孟府的人,说是求见二奶奶。” 范嬷嬷:“你立刻回去把他带进来。”转头又对孟蝶说:“不蔓是咱们老夫人今年春添在二门处的小幺,原本的竹西过了十二岁学着管事去了。” 孟蝶微微蹙起眉头:“咱们家同永平伯府有关系吗?” 范嬷嬷一脸茫然:“没有吧。” 不蔓今年九岁,长得清秀白净,被领进来后给孟蝶行礼:“见过大小姐。老夫人打发我来给大小姐送封信。” 孟蝶接过信,拿出里面的便签展开一看,忍不住扶额:“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 范嬷嬷:“二奶奶,什么事儿?” 孟蝶将便签连同信封一起投入炭炉中:“知韵表姐你还有印象吗?” 范嬷嬷:“记得,咱们府被贬后,她立刻被县令一家退婚,之后不是许给一户姓何的商户人家吗?” 孟蝶:“没错儿,她的婆婆娘家姓周。” “啊?” 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第一代永平伯周勇与勇毅侯李二柱只有李宝一棵独苗不同,他共有三子,两嫡一庶,他闭眼的时候,按照律法规定,爵位永业田和祭田都归了嫡长子也就是现在的永平伯周琢,其余家私同样按照律法三分,每人一份。 周琢继承了爵位永业田和祭田,这些也不是就完完全全给他,每年祭祖时需要用的东西都是他这边出,逢年过节永业田和祭田的出息他也要分给两兄弟一些,哪怕他将来不在了,他的俩兄弟也不在了。他们的孩子也要延续他们的模式。 被分出去的嫡次周珏和庶出周珍听起来挺好,有嫡长一脉的哥哥照顾,实际上呢?周琢这边娶妻纳妾,生下一大堆孩子,自己都要不够吃了,还怎么照顾他们? 两人就守着逢年过节伯府给的那点儿东西迟早得饿死。饿死是不能饿死的,既然分了家,他们也都是自家的当家人,当然要想办法赚银子,将来也给自己的儿子赚下一份家业。 周珏没有大本事,人却拎得清,他是嫡出,除了从亲爹那里分了一份家业,还从亲娘那里也继承到大量的遗产,手里有钱,他在各处买了不少庄子,然后派几个儿子轮流到各个庄子查看,他稳坐京城每年安心收租,做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富家翁。 有一年他的一个儿子出门的时候正好赶上山洪暴发,幸被一户商人所救,两家就这么有了往来,关系也越来越好,他妻子与富商的妻子处得也是宛如亲姐妹。就这样,他不拘着门第,将自己的一名嫡女嫁给了富商的长子。 这家富商,姓何! 换言之,胡知韵的婆婆与勇毅侯府的三太太周氏是堂姐妹,只是周珏自来与他大哥永平伯周琢不合,两家来往也不多,故此直到今日,胡夫人派人给孟蝶送信,孟蝶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个亲戚关系。 孟蝶躺到软榻上陷入沉思,永平伯府的姻亲太多了,说一句遍布整个京城也不为过,若是真的诛灭九族,满京城的勋贵人家,能彻底逃脱开的没几个,而且她记得,永平伯府里不但儿子多,女儿也多,皇帝的后宫里好像还有一个,只是不太受宠,只生了一位公主,位份也不高。 孟蝶看向范嬷嬷:“你回一趟府里,同祖母说,请她宽心,永平伯父子为了银子做下这等丧天良的事儿,同已经分家的隔房侄女儿有什么关系,何况又是出嫁女。” 范嬷嬷连连点头:“我这就过去。” 孟蝶笃定,皇帝不会用叛国罪,只会以走私的名义判永平伯父子。 晚上掌灯时分,范嬷嬷再次来送消息:“二奶奶,陛下与诸位大臣暂时议定永平伯父子走私禁品,判其夺爵位,斩立决,家中没犯法的人三日内离开京城回老家原籍,无诏终身不得入京。眼下就等着大理寺审问有没有同党了。” 孟蝶长出一口气,果然如她所料:“说是暂时,大理寺那边审问之后若是不出什么别的岔子,这基本也就是最后的结果了。” 范嬷嬷:“是,老太爷也是这么说的。老太爷还说,陛下又感念故去的永平伯到底是开国功臣,子孙不屑也不能连累先人,何况爵位乃是太祖所赐,故此有心命故去的永平伯嫡次子继承爵位。也就是咱们表小姐婆婆的亲爹继承。” 孟蝶反倒摆摆手:“这会儿爵位可不是什么好事,烫手山芋罢了。” 范嬷嬷不解。 孟蝶没解释,别人家的事儿与她无关了:“玫红,给我梳头,湖绿,跟着我去正房那边一趟。” 到了正房这边果然依旧灯火通明,可见心中悬着这件事,听说孟蝶求见,老两口立刻让她进去了。 孟蝶也没废话:“刚才娘家那边传来消息,说暂时商议的结果是走私禁品。” 勇毅侯夫妇齐齐长出了一口气。今晚总算能安心睡下了。 次日一早勇毅侯父子被叫到皇宫,他俩刚一离开,九门提督就带兵包围了侯府。守门的小厮吓得浑身颤抖,连滚带爬的往里面送信儿。 孟蝶等人这会儿正巧都在正房这边请安,听了消息,原本还算有些精神的周氏,脸色苍白如纸。 侯夫人勉强稳住:“符提督可有说什么事?” 小厮哆嗦了一下:“没,没问。” 宁夫人忍不住骂了一句:“废物,怎么也不问问。” 孟蝶:“祖母,母亲,想来是为了米粮一事,咱们府里连年将吃不完的米粮卖给他们家,这属于大宗的银钱往来了,大理寺那边审案必然是要查账的。” 孟蝶一开口,屋内紧绷的气氛顿时松懈了大半。 侯夫人点点头:“你说的对,他们走私本就是涉及银钱,大理寺那边是要查账的。” 宁夫人立刻道:“我立刻同芸丫头把账目都理出来。” 温氏:“母亲,同他们家交易的账目都单独放着呢,提督大人若是需要,直接就能拿来。” 宁夫人脸上露出满意:“还是你心细。” 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来报:“老夫人,符大人带着几名兵士进来了。” 侯夫人站起身:“我去迎接。” 侯夫人率领一众女眷到二门处等着符研修。其实符研修先一步进来了,他带着人也停在二门处。眼下勇毅侯府没有确切的犯罪证据,他自是不便硬闯。 看到符研修,侯夫人施了个半礼:“符提督。” 符研修出身镇国公府,是大易朝开国三公府之一,并且他们家的这个公府是世袭罔替的,与侯夫人出身的荣国公府不同。他身上的镇国公世子身份比已经降等袭爵的勇毅侯要高,自然也比侯夫人高。 符研修还了个晚辈礼,他的辈份比侯夫人矮了一辈儿:“老夫人客气。符某这次过来是有事请贵府配合。” 侯夫人:“符提督请讲。” 符研修:“查抄永平伯府时搜出账册,上面写着与贵府有大宗银钱往来,大理寺那边想要查账,还请老夫人将平日往来的账册予我,以及派个人到大理寺那边应询。” 侯夫人点头:“符提督稍等。”她当着符研修的面直接吩咐温氏:“你亲自去把来往的账目都拿来。” “是。” 温氏带着人很快回来,琥珀的手中捧着一个小匣子,温氏将小匣子捧给侯夫人:“祖母,这些年交易往来的账册,包括走礼的礼单都在这里了。” 侯夫人接过将其交给符研修:“就老身……” 孟蝶上前一步:“祖母,这些年管家的都是大嫂和我,不如就让我和大嫂跟着符提督走一趟大理寺吧。正好前些时我刚去了一趟,我熟。” 原本有些严肃压抑的气氛随着孟蝶这句话顿时散去大半,侯夫人笑骂一句:“还是这么不着四六的。不过也好,就你们俩过去吧。” “诶。” 温氏和孟蝶上了同一辆马车,跟着符研修去大理寺。温氏有些害怕,牢牢的抓住孟蝶的手:“去了那边会问什么?” 孟蝶反握住她的手:“咱们行得正坐得端,没做那违法的勾当,对方问什么大嫂如实答就是了,更何况对咱们府的怀疑本就是最低的,要不是有这米粮的交易,我估摸着压根儿不会让我们这边过去一趟,便是两府的礼单都有可能粗粗看过了事的。”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43节 温氏脸上的惧色退去不少,换了惊讶:“为什么怀疑是最低的?” 孟蝶:“他们走私兵器,你说这兵器都卖到哪里去了? 温氏恍然:“二弟。” 孟蝶颔首。永平伯府的兵器最终流向肯定是前线敌国手里,他们家有男丁在前线拼杀,又怎么可能与别人同流合污走私兵器,然后让那兵器砍杀自家的儿郎吗? 温氏的紧张害怕一扫而空,彻底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马车一直进入到大理寺内里才停下,宋氏扶着温氏和孟蝶下车,两人直奔内堂。 董洪杰这边早就得到信儿了,知道孟蝶也在,瞬间绷紧了神经。见两人进屋,因不是正式过堂,立刻先拱手施礼:“见过县主。” 孟蝶:“董寺卿客气。平日里我们府中主要是大嫂管理,我搭个下手,董寺卿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们定然全力配合。” 温氏一指宋氏捧着的匣子:“这里面是近些年交易的账册和走礼的礼单。” 董洪杰坐到主位,又命人搬了两把椅子请孟蝶和温氏坐下。温氏很清楚,她能捞个座儿绝对是因为孟蝶,否则她无诰命在身,绝对没座儿的。 董洪杰打开匣子先粗粗扫了一眼礼单,他是专门审查官员和王孙公子的官员,对于官员勋贵家的走礼都很清楚,只看了看就能判断出勇毅侯府同永平伯府关系一般,礼单上的东西都是寻常物件,估计这还是看在儿女亲家的份儿上,不然这些也没有的。 真正的大头儿是买卖米粮的,账册不厚,主要是永平伯府那边买的除了小麦就是稻米,一年还只交易一回。 董洪杰看了看:“我瞧着这米粮的价格要比市价便宜一些?” 温氏立刻道:“是,到底是亲戚,而且直接卖给他们我们也省事不少,所以就按照市价九折卖的。” 董洪杰翻到最后一页:“今年怎么比往年少了三分之一?” 温氏:“大人请看今年的账目,往年他们家都要给一些定钱的,今年他们没给,去年结银子的时候又晚了好久,故此我就不太乐意将米粮卖给他家,更何况我们府里现在也多了不少人口,需求也多了,秋天的时候我便拖了几日,他们家拿来了往日三分之一的银钱要买粮,我不好推托太过,只给了往年的三分二。” 董洪杰翻看账册,看着去年入账银子的时间,点点头:“这么说来他们家还欠你们三分之一的米粮钱。” 温氏:“是。” 账目清晰明白,温芸兮答得更是明明白白,没用多长时间,孟蝶和她就从大理寺出来坐上马车回到侯府,围着侯府的兵丁也跟着退离,府中上下很是松了口气。勇毅侯父子也从宫中回来。 侯夫人等这才恍然,故意将勇毅侯父子叫入宫中,符研修带兵登门,就是要故意杀女眷这边一个措手不及,若是有问题,女眷害怕大概率会露出马脚。可惜府里有孟蝶,三言两语安抚了众人,大家伙儿都没怎么着急,别说没有问题,就是真有问题他们也问不出什么。 勇毅侯府这边没受到什么惊扰,日子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京城里不少人家却是鸡飞狗跳的,有胆子特别小的,符研修还没做什么,自己就把自己快吓死了。 比如说温家,温家特意请了温氏回去询问情况,温氏也不太懂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何况当年结亲时她就一百个不愿意,只是看着父母也忧心不已,实在不好落井下石,只得安抚众人:“昨天我同弟妹一起到大理寺应询,大人较为和气,瞧那意思就是他们家贪银子走私禁品,不是真的叛国,大概率不会株连九族的。” 温家上上下下齐松了口气,温老太爷强撑着精神骂三房两口子:“当初芸儿就说他们家不成样子,你们上蹿下跳的非要结亲,还要大笔的嫁妆,说什么芸儿嫁侯府有那些嫁妆,芳儿嫁伯府差也不能差太多,也不看看她有没有那个命。” 三房两口子其实早就后悔了,女儿嫁进去不久就发现永平伯府从根子都烂了,可惜为时晚矣,这会儿又出了这样的事,悔的肠子都青了。 温家这种没问题的,胆小也只是虚惊一场,还有的,是真问题。 永平伯走私兵器,每年想办法采购生铁就是个大问题,这是朝廷严控的东西。还有铸造兵器,这更是朝廷明令禁止的,干这两样都需要人手,手底下自然有关系网。随着他被查,他的关系网逐渐浮出水面。 一时间京城中几乎天天都有府邸被兵丁包围,然后被查抄,全家蹲监下狱,不但大理寺中的牢狱满了,刑部大牢也满了。京城中安静祥和的气氛荡然无存,每一天都有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传出。 在各种审问清查中,权贵豪绅人家用鲜奶沐浴的事儿也败露了,皇帝暴怒,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当初御史不去求证,直接就参孟蝶,原来京城中这么做的人家比比皆是。 孟蝶当初对御史的反问就是在给他提醒,可惜他没听出来弦外之音。越想,皇帝怒气越高,从上到下,平日里最多挨几句骂的事儿,这一次通通被罚俸禄,不是有钱吗,那就少给你们开点工资。还有那家里子弟不成器的,当家人通通被连累贬官。 一连串的处罚砸得众人头昏眼花,众人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从登基就以温厚著称的天定帝,难得展现了他铁血的一面。 京城中所有权贵人家几乎人人自危,文官尚可,勋贵尤甚,每一家每天都在自查,因为爆出来的那些人,无一例外皆是沉迷赌博,全是赌徒。 家中有子弟赌博的,先拿皮鞭子沾盐水抽一顿,若是不改,以后直接打断腿。家中仆人有赌博的,直接撵出府,胆敢分不清是非来求情的,同样一顿鞭子凉水伺候。 京城中的赌坊倒闭了一家又一家,仅剩的几家也只是夹着尾巴苟延残着。 整个京城风声鹤唳,除了一直治家严谨的镇国公府,其余大大小小的府邸和官员家中都很是折腾了一阵,几乎每个人都精神紧绷,天天生活在高压中。 第118章 京中的纷纷扰扰孟蝶无心理会,她继续同那些生活窍门死磕,啊不,重新编撰成书籍,这可是她将来打开女童上学堂的钥匙。 范嬷嬷突然一路小跑进门,这一次又是满头大汗,发髻也略微有些歪斜,看起来颇有些狼狈:“二奶奶,不好了,出事了。” 孟蝶放下手中的笔:“又出事了?出什么事了?”最近这出事的概率是不是有点儿太高了。 范嬷嬷咬牙切齿:“说是咱们庄子里有细作。” “细作?”孟蝶先是一愣:“娼妓?” 范嬷嬷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她们,她们里面有细作。”范嬷嬷急得团团转:“哎呀这可怎么好,二奶奶要不要问问老太爷的意思?我再去庄子那边把她们都查问一遍,实在不行就干脆都解雇得了!” “慌什么,你先别急。”孟蝶听后直接笑了:“嬷嬷,你这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 范嬷嬷愣了一下:“什、什么叫哪里来的,就、就都知道了,大家都议论纷纷的。” 孟蝶笑容扩大:“都知道了?那嬷嬷具体说说,你具体是从哪里听来的?” 范嬷嬷看着孟蝶迷茫不解:“我今儿起的早,就想去城门口那里买些菜。哦,二奶奶不清楚,城门口那里夏天寅时正开门,辰时前允许百姓们在城门口摆摊卖家中吃不完的青菜和一些鸡蛋老母鸡什么的,冬日的时候卯正开城门,巳时前都允许百姓们摆摊。” “我今日刚过去就见到几个妇人围在一起议论着什么,一开始我没往心里去,后来听到娼妓两个字我就留了心,她们说那扬州瘦马有些是敌国送来的,进入各府的内宅打探消息,不少都是细作。” 孟蝶:“就这么说的?” 范嬷嬷点点头:“就这么说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而且还不止这一群人,最少也有两三伙人呢。二奶奶,这可怎么办呐!” 孟蝶笑着摇摇头:“那我问问嬷嬷,你经常去城门口买菜吧?那边肯定有你熟悉的人吧?不一定能叫得出名字,不少人应该都是脸熟,这回说这些话的妇人可有你眼熟的?我猜是没有的。” 范嬷嬷愣住,仔细回忆了一下:“哎呀,这一说还真是一个眼熟的都没有。” 孟蝶笑了:“这就对了,这些人是框你呢。自打侯府里出了小王庄头那件事,我就觉得这些扬州瘦马有问题,做皮毛的商人好端端的怎么去扬州带回个美人儿,我当初让你去打听关于扬州瘦马的事情,结果怎么样你比我清楚。” 范嬷嬷悻悻然:“那些线人都说,这些扬州瘦马进了京城后直接就进了各府的后宅,他们根本接触不到,什么消息也打听不出。” 孟蝶:“我知道你这边打听不出来什么,早前我就同祖父说了。现如今京城里各家各户为了查赌博的事儿都在梳理府中上上下下,不少人都暴出了问题,祖父应该也是查到了什么,那些人急了,所以才在你面前演了这么一出戏。” 范嬷嬷懵了:“这、这……” 杏黄凑过来:“为什么在范嬷嬷面前演戏,这同我们有什么关系?” 孟蝶:“这关系可大了,你看范嬷嬷信了那些妇人的说辞急匆匆来找我,我若是也信了,或者说调查扬州瘦马一事不是我的主意。我听到庄子上有细作慌了神肯定是要找祖父的。到时候咱们庄子上就算现在没有细作明儿都会有了细作的。” 范嬷嬷和杏黄更懵了。 孟蝶:“我成了窝藏细作的人,祖父还怎么继续办这件案子,必然要回避的。” 范嬷嬷恍然大悟,手背捶手心:“原来是这样,这群黑心肝的。” 孟蝶笑了笑:“祖父不能查案,定然要交出去,已经查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眉目,这时候交出去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按照常理推论,我们能甘心?不给后面办案的人使绊子?” 杏黄呸了一声:“真是门缝里看人,自己小心眼,就当谁都是这般小肚鸡肠呢。” 孟蝶:“这还只是其一,其二就是交到别人手中,谁知道对方是人是鬼,万一也与他们有联系呢?退一步说,新接手的人刚开始不得适应适应?保不齐那些细作就能趁着这个时间脱身走人;还有第三,范嬷嬷刚刚说实在不行解雇了那群娼妓。我若是解雇了她们,在她们中好容易建立的信任感,岂不是功亏一篑。” 范嬷嬷呆愣当场。 玫红也凑过来:“这些人也太过份了,这些娼妓碍着他们什么事儿了?” 孟蝶笑笑:“不是碍着什么事儿了,是知道通过师焕礼的事儿,大家都发现娼妓们的消息是多么的灵通,她们又是多么的有用。尤其是敌国,他们安排的细作勾搭上的人估计在这次赌博大清洗中都出了问题被撵出府了,重新布置又得好久,现成的消息来源,他们能不眼热,能不着急将人收归己用?” 范嬷嬷这会儿回过神:“原来是骗我,哼,我一会儿回去就给依依海棠她们送东西去。” 孟蝶失笑:“这倒是不用,他们既然安排了这么一出戏,想让我们中计,若是我们不中计也太不给他们面子了。咱们就来个将计就计。” 范嬷嬷:“二奶奶?” 孟蝶拿起笔写了个小纸条,上面只有将计就计四个字,吹干墨迹后孟蝶将它交给范嬷嬷:“一会儿你回去直接去庄子上,将那些娼妓都解雇了,理由嘛,现在已经是冬天不用放蚕,庄子里没活儿了。你把这个小纸条塞给依依,另外你多带些银子过去,被解雇的每人有五两银子补助。” 范嬷嬷小心掐住纸条:“我这过去。” “诶,等等。”孟蝶拦住范嬷嬷:“你现在的表情可不行,得是你刚进院门时候的表情。” “啊?” 送走范嬷嬷,杏黄迫不及待的问:“二奶奶,怎么个将计就计啊?” 孟蝶看着杏黄,发现湖绿和玫红只是装模作样的做事,实际上早都支棱起耳朵了,故意说:“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杏黄哀嚎一声。 孟蝶失笑:“瞧你这性急的,其实这事儿并不复杂。扬州瘦马里面有细作原本我只怀疑,现在确定了而已。只不过想要把这些细作一一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也是怪难的。毕竟她们都被送往内宅,祖父要调查也是困难重重。” “不过他们既然觊觎娼妓的灵通消息,那我就把娼妓们都解雇了,给他们一个拉拢依依她们的机会。” 杏黄睁大眼睛:“啊?” “啊什么啊?”孟蝶轻哼一声:“就许他们往我们这边安插细作,就不许我往他们那里安排人了!没这个道理。” 杏黄震惊的无以复加:“还带这样的!怪道当初做罐头的时候二奶奶千叮咛万嘱咐的,是不是就担心有细作使坏?所以当初做的时候二奶奶让我对外的说辞,这罐头是解馋的东西。” 孟蝶颔首:“正是如此。这种国与国之间交战了几年,双方肯定都派细作的,万一能探听到点儿什么有用的东西呢?别说这个,就是其他国家来我们大易朝行商,你真的以为各个都是正经商人?有多少是一边行商一边收集我们大易朝各种资料的。但凡我们内里出现异动,你信不信边关立刻就不太平。不然你以为头两年北方几省大旱,陛下和诸位大臣怎么忙成那样,你以为都是忙着赈灾呀。” 杏黄湖绿玫红听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依依果然智勇双全,细作那边又实在眼热娼妓们的灵通消息,双方都有意的情况下,依依很顺利的与他们碰头并且打入内部,小年都没过,依依就摸清了送来京城的扬州瘦马到底谁是细作。 范嬷嬷又一次一溜小跑到了孟蝶这里:“二奶奶,依依给的名单,这六名来的扬州瘦马都是细作。” 孟蝶接过名单展开细看,依依写的十分明了,主要是瘦马的名字以及现在身在何处,她们勾搭上了府内的什么人。 其余五个也就罢了,勾搭的都是宛如当初小王庄头这样的府里的下人,唯独有一个。 孟蝶盯着春柳的名字看着她所处的府邸,兵部左侍郎府,她勾搭上的人是兵部左侍郎家的大房嫡出三子,最要紧的是,她已经在兵部左侍郎府待了有四年的光景,十四岁入府,因为聪明伶俐,同年就被派到了嫡出少爷身边伺候。 将名单抄录一份,孟蝶将依依写的那份重新交给范嬷嬷:“你亲自送到我祖父手中。回来之后去有名的镖局雇佣一些人,让他们隐在暗处保护依依她们几个,另外你告诉王庄头,过了年之后趁着人手充足,把庄子上的安全再提升一个档次。别吝啬银子。” 范嬷嬷想了想:“二奶奶是怕细作们报复?咱们京城的治安还是很好的。” 孟蝶:“治安再好也有漏洞,该防着还是要防着,便是没有他们,安全本身也很重要。” “诶。” 孟庭义得了名单立刻与孟蝶想到一块儿去了,他直接从符研修那边借了几个好手保护依依几人,然后立刻按单子拿人,不单单那六个细作,同细作来往的人也一并被他投入刑部大牢。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京城再次炸开锅。 勇毅侯府这边很平静,这次抓的那些人都同府里没有任何关系,眼看春节,侯府张灯结彩,年味儿十足,一扫前些时的紧绷。 阿雪:“二奶奶,三奶奶那边打发人来问二奶奶得不得闲儿。” 孟蝶放下手中的笔:“我闲着呢,她随时可以过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姚氏带着红缨过来:“二嫂。”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44节 孟蝶看着她不太自然的脸色:“有事?” 姚氏接过湖绿捧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想问二嫂一件事,被抓到刑部的那些人都是因为什么罪名?我知道这种刑部没说的事儿,二嫂纵是知道一二也是不好言明的。”说完,姚氏以手指沾染茶水写了一个“细”字。 姚氏看向孟蝶:“二嫂只要摇头或点头就行。” 孟蝶颔首。 姚氏一闭眼。 孟蝶:“怎么了?可是有了牵扯?” 姚氏睁开眼睛:“我有个堂姐嫁入兵部左侍郎府。” 孟蝶心中一动:“她的夫君?” 姚氏:“兵部左侍郎家大房嫡出三子。” 孟蝶扶额,这可真够呛。 再怎么够呛孟蝶也没办法,牵扯到细作中,细作没从他那里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那这个人一定会平安无事,说不得还会被夸一句为人谨慎,若是细作从他那里得到了有用的消息,往小了说被骂一顿贬官削职,真严重了,影响到阵前交战,那人肯定就交代了。 姚氏满腹心事的离开,孟蝶只能摇头叹息,这是真够倒霉的。 腊月二十六,范宏和郑管事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孟蝶看着范宏乐了:“出了一趟门儿,倒是发福了。” 范宏自己也乐了:“这次我和郑管事走了不少地方,一路也不急着赶路,又没什么事儿,吃饭也香,不知不觉我俩竟然都胖了不少。” 杏黄插言:“吃饭也香,这一路上都有什么好吃的?” 范宏的脸上露出一抹回味:“说起来还真有一道吃食,叫汽锅鸡,说是从滇南那一边传过来的,滋味儿极佳,我吃着不比大名鼎鼎的叫花鸡差,应该说各有千秋。” 杏黄懵了:“汽锅鸡?汽锅是什么意思?” 孟蝶一顿,人家说汽锅鸡,她想起了蒸汽机。 范宏想了想:“就是蒸馒头上面冒出来的那个白汽儿,用那个把鸡给蒸熟的,我这里有方子。”范宏从袖中拿出一张纸交给了范嬷嬷。 范嬷嬷拿过交给了杏黄,杏黄惊了:“这不是秘方?大家都知道做法?” 范宏大笑:“哪能啊,能做这道菜的酒楼并不多,算是秘方。人家给我方子是看在二奶奶的面子上,咱们那奶油蛋糕在江浙一带富裕之地可受欢迎了,这家原本就开酒楼的商行靠着奶油蛋糕的名声现在客似云来,见我去了又喜欢这口,人家才特意给写了方子又肯让我去后厨观看,还说杏黄姑娘愿意学,做给二奶奶吃随意的。换了个人可没这待遇。” 杏黄:“不怕我泄露秘方?” 范宏:“人家敢给,自然是信得过咱们,这一路上我都把这秘方缝在衣袖里面了,一刻也不离身。” 杏黄眉开眼笑的展开纸张细细观看。 范宏又道:“二奶奶,东西已经交到二爷手中,二爷重视,命兵士全部放到了他卧房的隔壁,剩余一些的直接放他卧房里了。” 孟蝶回神:“还放住的屋子里了?” 范宏:“是,二爷那屋子里没啥摆设,就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那些东西摆放到屋子里倒也不碍事。这是二爷给二奶奶的信。” 范嬷嬷接过后交给孟蝶:“前线清苦。 孟蝶接过信件没急着拆。 范宏:“这一次二爷又命我带回来一些今年新采集的薰衣草,可以给二奶奶枕头里面旧的淘换了。除此之外,二爷那边又寻了不少和田玉,有雕琢完毕的也有料子,二爷说二奶奶喜欢什么,可以自己命人雕琢了。” 孟蝶笑笑。 范宏继续:“二爷还说今年拿到西瓜种子他种了之后长得都特别好,西瓜好吃,大家都抢着吃,还说那些臭小子后来干脆就睡在瓜地里了,结果被蚊子叮了个满头包,老实了。” 孟蝶没忍住直接喷笑,其余人也都哈哈大笑。 范宏:“还有那甜菜长得也好,二爷说拔了几颗熬出了糖浆,剩下的都没动,冬日里好好保存留明年结籽。哦,还有,咱们二爷又立了功,说是蒙古可汗彻底与木克苏那边掰了,。” 孟蝶眼睛一亮:“彻底掰了?怎么掰的?” 范宏当即就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通。范嬷嬷一捂胸口:“咱们二爷胆子可真大,竟然敢只身去敌营。” 这一点上孟蝶对李蔼十分钦佩:“他没有这个胆色,当年也不会才将将成年就抛弃荣华富贵,隐姓埋名去前线参军了。” 范嬷嬷想起孟蝶与李蔼为什么成婚,颇有些感慨:“当年老太爷说,二爷和二奶奶般配得很。” 杏黄噗哧就笑了。 想到当年,孟蝶脸一红,赶紧转移话题看向范宏:“虽然是胖了,到底也是辛苦了一路,回去歇着吧,正好过年,多休息一些日子。” 范宏:“谢二奶奶。” 孟蝶又看向范嬷嬷:“你回去通知露微今儿或者明儿抽空回来一趟,要过年了,府里的下人们都要赏赐,咱们那里的女工也得给些过年钱。” 范嬷嬷:“二奶奶想着她们,我一会儿回去就去找露微。” 当天晚上露微从工厂那边回来,孟蝶问她:“京城里别的铺子春节的时候都给帮佣一些什么?” 露微:“一般春节的时候大多给个二三百文,至多不超过五百,有些还会给一斤二斤的肉,大方些的就再给几尺布。” 孟蝶颔首:“咱们从二十九开始放假,初四那天开工,开工之后不要求大家伙儿都来,得空又乐意赚钱的就过来,没空的就在家里忙,从放假开始一直到初八,不管来不来的,都给底薪钱。” 露微直接笑了:“还能不来?这些人就怕咱们放假呢。初四那天要不要热闹热闹?” 孟蝶:“先请舞狮队,再请戏班子唱戏。放两串鞭炮。” “诶。” 孟蝶又想了想:“过年给的赏钱嘛就一人五百文,再问问荣掌柜那边能不能买到大量的猪肉,能买到就一人一斤瘦肉一斤肥肉,买不到就算了。每人九尺布再加上二十个鸡蛋。哦对了,王庄头那边是不是采冰呢?” 露微:“是,夏天的时候二奶奶吩咐建个冰窖,王庄头就建了好大一个,这会儿正忙着采冰呢。” 孟蝶:“去年不是就有很多鱼苗吗,到今年也有小二年了,估计正是捕捞的好时候,怎么都是采冰,让王庄头这两天多雇佣一些人,开几个池塘多捞一些鱼上来,到时候每人一条鱼,年年有余嘛!” 露微连连点头:“好,我明儿就去办。” 工厂里的女工将这些东西拿到手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给了钱不说竟然还给这么多东西,二奶奶果然一如既往的大方,今年能过个肥年了。 三十侯府团圆饭,新鲜的大鱼吃得大家眉开眼笑,直言孟蝶的庄子买得好。 晚上放炮之前,金氏抱着几个月大的煖姐儿先行告退,炮声太大,小孩子现在还不懂这个,容易吓到。煖姐儿是李荟和金氏的长女,去年深秋出生。 温氏打了个哈欠,孟蝶看着她已经显怀的肚子:“要不你也先回去歇着吧。” 温氏想了想点头,没撑着,也回去了。 孟蝶回头看天空,余光正好扫到姚氏眼里羡慕又失落的目光,心中微微一叹。 姚氏今年二月底过门,今天是年三十,差不多一年了,肚子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老夫人和宁夫人都不是刻薄的婆婆,倒是谁都没说什么,可没说归没说,在这年月谁能不着急?莫说婆家,娘家也给姚氏送了两回方子了。 “二嫂你看,那个烟花可真好看。” 孟蝶装作没看到姚氏那一瞬间的羡慕和失落,抬头看向天空:“这是今年推出的新式样吧,五颜六色的一朵花,好看。” 姚氏哈哈大笑:“二嫂,你就不能换个词儿呀。” 孟蝶:“咦?你也知道了?” “哈哈……”妯娌二人笑作一团,什么烦恼忧愁通通消失不见,当下唯有开心。 次日一早孟蝶穿上诰命服前往正房,老夫人和宁夫人也都准备停当,宫里的太监掐着点来传旨送赏。 领了赏,孟蝶又随着老夫人和宁夫人一起进宫,一是谢恩,一是给太后和皇后拜年。最后,孟蝶在一众诰命们羡慕的眼神下被皇后单独留下说话。 第119章 知道诰命们进宫前大多不吃什么东西,皇后先命人上了一些可口的小点心,孟蝶也没客气,挑着自己喜欢吃的吃了几块,确保自己饿不到。 皇后看着很高兴,她喜欢孟蝶的这份随性:“今日把你留下来,是有件事提醒你。” 孟蝶擦了擦嘴巴:“娘娘,什么事?” 皇后:“若是丝毯真能畅销海外,我朝北方必然要大力推广的,你那个工厂的模式,陛下和本宫都瞧着不错,只是让女子出来做工,到时候怕是要举世哗然。” 孟蝶:“此事于国于民皆有利,无论是谁,有问臣必有答。” 皇后脸上露出笑容:“陛下和本宫也想到了你有问必有答,只是陛下说,大易朝广大,消息传播的速度也不算快,又有好多人都不在京城,等他们知道了消息一波一波往京城,到了京城再问你,你这一年之内,甚至于二年三年都不用做别的了,就天天的给他们解释了。” 孟蝶眼睛一亮。 皇后:“陛下想到以前西凉国五教的辩论法会,故此命人在国子监旁的空地上搭了大台子,眼下台子已经搭建完毕,恰当的时候便会下诏将此事通知全朝境内,无论是谁心中有何想法都可以在规定的日子内向你询问,超出那个时间你便可不予理会了。” 孟蝶:“臣谢陛下娘娘体恤。不知何时开始?” 皇后看向孟蝶,幽幽一叹:“陛下和本宫觉得年后是最好的时间,只是这事儿怕是急不得,还得从长计议,估计要等到秋天的时候。” 孟蝶懂了,年后辩论完毕,己方获胜,皇帝立刻就可以下旨,今年北方地区各个村子就可以安排起放蚕缫丝染色织造这一系列的事情。 秋天的时候就算辩论获胜,想要织丝毯也得等到明年,也就说又耽误了一年。能够充盈国库皇帝与皇后定然是希望越快越好。 但是现在海观星海家没回来,丝毯到底如何皇帝和皇后心里没底,没下旨之前这事儿砸了也就是砸了,孟蝶最多被人嘲笑两句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无伤大雅,横竖赔的也是孟蝶的银子,大家伙儿最多也就是看个笑话。 一旦下旨可就不一样了,你这边轰轰烈烈的又是搭台子又是让大家质问,最后丝毯卖不出去,这都已经不是贻笑大方了,这会成为皇帝一生的污点。 孟蝶:“臣知道了,回去之后定然刻苦读书,充分准备。” 皇后颔首。 “娘娘,太子妃和青仪殿下求见。” 皇后眼睛一亮:“快让他们进来。” 孟蝶迅速站起身。 一名年轻的妇人领着一名五六岁的男孩步入室内:“见过母后/皇祖母。” 皇后笑笑,二人起身,太子妃的目光落在孟蝶身上。孟蝶为二人见礼:“拜见娘娘,见过殿下。” 太子妃:“免礼。” 太子妃和青仪落座,孟蝶这才重新坐下,青仪好奇的看着孟蝶:“皇祖母,她就是你说的才学很好的人吗?” 皇后笑着点头:“对,莫看她是女子,她的才学也极好。” 青仪:“比孟渊还好吗?” 皇后失笑:“巧了,她是孟渊一母同胞的妹妹。” 青仪瞪圆了眼睛看着孟蝶,眼底闪烁着光亮:“什么叫佞幸一流?太傅说佞幸一流只会一味的讨巧谄媚,就是顺着君王说话的意思。”青仪皱了皱小鼻子,明显还有懵懂。 孟蝶眉毛抽了抽,坑妹的亲哥,他绝对把她当初骂人的话学给小殿下听了,要不怎么偏偏问她这个问题!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45节 想着对方不满六周岁,孟蝶在腹中组织了一下语言:“佞幸一流确实是只会一味的顺从,但是顺从不一定就是佞幸一流。比如说天色已晚,到了平日殿下上床睡觉的时间,今日殿下得到个好玩意儿还想玩一会儿,若是有人顺着殿下说,玩一会儿便玩一会儿,晚一会儿睡不打紧,这就符合佞幸一流的言行了。” “若是殿下本就想上床睡觉,身边的人先开口提醒殿下睡觉,那这就不属于佞幸一流了。所以是否属于佞幸一流,要看殿下原本想要做的事情是对还是错。” 青仪动了动自己的小短腿:“那怎么知道自己是错还是对呢?” 孟蝶:“这需要殿下明辨是非。” 青仪:“那怎么明辨是非?” 屋中传来两道笑声,一明显一不明显,明显是笑得双肩抖动的太子妃,不明显的是抿唇的皇后娘娘。 孟蝶同样唇角上翘,不过她还挺喜欢有求知欲的孩子:“这需要殿下一点一点学习方方面面的东西,殿下对各个方面了解的越多,才能够不被人蒙蔽,做到明辨是非。” 孟蝶站起身向皇后施礼,皇后不解却颔首。 孟蝶冲着宫外一名年轻的宫女招了招手,宫女有些惊讶,还是敛着面容进入殿内,先向皇后行礼,又向孟蝶施礼:“请县主吩咐。” 青仪好奇的看看宫女,又看看孟蝶。 孟蝶笑着看向宫女:“你不用紧张,你叫什么名字,没入宫之前是哪里人士?” 宫女:“回县主,奴婢名丰收,没入宫之前为安庆府桐仁县桂花镇水牛村人。” 孟蝶:“你在家的时候你一年能花多少钱?油盐菜衣服等等,你详细说说。” 丰收想了想:“奴婢家贫,平日里吃的都是糙米,糙米卖价是五文一斤,奴婢在家的时候常常吃不饱,一年最多也就吃百十斤米,大约是五百文,全家都不怎么吃油,这个不知道多少钱,盐吃的也不多,全家一年的买盐钱大概在一百五十文,菜都是地里长的不用钱,肉舍不得买,家里养了几只鸡,鸡蛋也不用买,至于衣服,奴婢都是捡姐姐们穿小的衣服穿。一年都不会裁一件新衣,也不用钱。所以一年的总花销大概就在半两银子左右。” 皇后长叹一声忍不住插言:“你们村里家家户户都如你家这般吗?” 丰收连忙解释:“回娘娘,村里大部分人家的日子要比奴婢家里好过许多,奴婢家里贫困全因父亲早逝,母亲生幼弟的时候又坐下了病根,身体不大好,奴婢姐弟们又年幼,平日里生活多是靠亲朋族人接济。” 皇后重新展颜:“原来是这样。其他人家的日子大多都怎么样?” 丰收:“回娘娘,大多数人家也是不买菜的,倒是逢年过节春耕秋收都会买肉打打牙祭,一年大概需要一到二两银子,家家户户也都养鸡,鸡肉和蛋都不用买,油和盐酱油等等大概一两银子就够了,衣服不是每年都有新衣,不过肯定有一身没有补丁的衣服,再加上一些需要淘换的被子等等,一年一两银子充充有余。唯独粮食花费多些,具体多少奴婢不太清楚,不过这些年日子好过许多,很多人家都会买一些粳米和白面吃了。”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 孟蝶看向青仪:“殿下可都听清楚记住了?丰收在家一年的花销是半两银子。” 青仪点点头。 孟蝶一笑:“臣也说说臣的花销,臣吃的是粳米和白面,还有香米胭脂米等等,一年大概需要三十两银子;再说肉,臣每日每餐必有猪肉,鸡肉,冬日有羊肉,秋日有螃蟹,夏日有鲜鱼,偶尔还有鹿肉等等,一年只肉钱最少也要百两银子左右,油盐酱油这些倒是不多,一年最多十两银子,衣服每季最少两件,一件最少七八两银子,多则几十上百两。” 青仪眼里露出迷茫。 孟蝶笑得越发灿烂:“殿下觉得那叫丰收的宫女说谎了吗?” 丰收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奴婢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字虚言。” 皇后笑了:“快起来吧,孟县主是在教殿下学问呢。” 丰收这才起身。 青仪看看丰收,点点头:“看她不像说谎的样子。” 孟蝶:“那殿下看臣是说谎的样子吗?” 青仪看了看孟蝶,摇摇头:“也不像说谎的样子。” 孟蝶:“事实就是丰收没说谎,臣也没说谎,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可同一件事内容就是天差地别。” “殿下,书中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兼听是都听谁的呢?是一件事听臣这样有爵位的臣子说,也要听如丰收这样的百姓说,要听男人说,也要听女人说,最终把大家说的汇集到一起才是事情的全貌,知道了事情的全貌,殿下便可明辨是非。” 青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一会儿双眼奕奕放光的看着孟蝶:“我懂了,不能只听太傅的,还要听孟侍讲怎么说的,还要听听那些小宫女小太监说什么。” 孟蝶好悬没笑出声,只好偷偷掐了一把自己,心中向乔首辅告罪,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太子妃则是已经不客气的笑出声,看向孟蝶的眼里带着钦佩,怪道母后说她有大才,深入浅出,也许现在青仪还不了解她今天这一番话究竟代表什么,不懂什么是等级差异,但是她给青仪举了个好例子,让青仪对多听各方言辞有了一个较为深刻的印象,无论是储君还是皇帝,最怕的就是偏听偏信。 皇后也笑,揶揄的看向孟蝶,还夹带私货。孟蝶扮无辜。皇后笑容扩大。 又闲聊了几句,孟蝶告退。 等孟蝶出了大殿。青仪从椅子上一跃而下,一溜烟儿跑到皇后身边,爬上皇后的宝座:“皇祖母,可以让她当我的太傅吗?” 皇后笑得前仰后合:“你这样说,不怕乔太傅伤心?” 首辅乔万鸣已奔古稀之年,他这个岁数正常绝对可以风风光光退休了,之所以还留在首辅的任上,其实已经不大参与到政事之中,每日重心都在教太子的嫡长子青仪殿下中。他也是青仪殿下明面拜的老师。 青仪一愣,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太傅对他是很好,可是他真的不想听太傅讲课。 太子妃再次笑出声:“母后,换我我也选孟蝶,她说的可比乔太傅说的有趣儿多了。” 皇后无奈的看着她:“你呀!”说着又把青仪搂在怀里:“青仪若是喜欢她,以后可以经常把她叫进宫里来,还有孟侍讲,那是她大哥,想来也是一样有趣的。” 想到孟渊,青仪连连点头。 孟蝶不知道她的举例子让一个小家伙对她念念不忘,回到侯府孟蝶洗漱后倒头就睡,今天可太累了。 次日初二,孟蝶回娘家得了不少好消息,她爹和二叔在甘州那边将官儿做得风生水起自是不必说,孟蝶一母同胞的妹妹孟渝定了亲,对象正是唐提督的嫡长孙。 孟蝶有些惊讶的看向胡夫人:“她点了头?”孟渝从小就喜欢温润如玉的书生,这两年通信,字里行间也能看出她心思未变,怎么就突然要嫁少年将军了? 胡夫人颔首:“是她自己乐意的。”当下就说了缘由。 孟家初到边关时,唐家看在勇毅侯府的面子上对孟家处处照顾,时间长了,两家自然而然就处出情谊来了,两府经常走动,孟家的家教唐家自然看在眼里,对孟家的孩子都十分喜欢,早有结亲的意思,可惜不是年岁太小就是岁数配不上,唯独唐提督的嫡长孙和孟渝正好般配。可惜孟渝不喜欢少年将军,她喜欢温润书生,基于此,这门亲事就一直没成。 最近边关那里逃去一波悍匪,一日孟渝出去登山游玩的时候正好在山上看见匪徒进山下村子抢劫。她正想着怎么帮村民,一队官兵杀到,带队的正是唐提督的长孙唐骁。 这一波悍匪唐家早就注意着呢,唐骁这些日子都在追捕他们,只是他们生性狡猾隐匿行踪的本事又了得,直到今日他们被唐骁追得几乎弹尽粮绝,不得不出现抢劫,这才被唐骁抓个正着,一箭射杀匪首。 孟蝶左手托腮:“哎,我还以为是美人落难,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戏码,结果是她被人家骑马射箭的飒爽英姿给煞到了。” 屋里的女眷纷纷窃笑出声。 胡夫人忍不住笑骂:“又浑说。” 孟蝶嘿嘿一笑,又问:“那大弟呢?” 说起孟淮,胡夫人自己先笑了:“他订婚的对象是当地一位酋长的女儿。咳咳,人家相中他二三年了。” 孟蝶眨眨眼,再眨眨眼,边关酋长的风俗与京都这边差异很大,那边即使是女孩儿也可以骑马射箭,更可以从自己父亲或者是母亲那里继承酋长之位(大易朝也会赐予相应的官位)。总体而言,都是热辣又大胆的。 孟蝶的大弟——孟淮,用他姐姐孟蝶的话来形容,给他穿上裙子,就那腼腆羞涩的性格,没人会怀疑他不是个小姑娘。 热辣大小姐x腼腆少年郎。孟蝶几乎是分分钟钟脑补出十万字的言情小说。不对,住脑,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孟蝶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宛如脱缰野马的思绪:“那大弟的婚事准备在哪里办?” 胡夫人:“估计要办两场,那姑娘父母早已亡故,祖母是酋长,她要从她祖母那里接任酋长的位置,接任位置的时候要受朝廷的封赏,怎么都要来京城一趟,所以在京城这边完婚。等回了甘州,按照他们的习俗也要办一场的。” 孟蝶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 说说笑笑,一家子热热闹闹,初三的时候,胡宝庆夫妇带着女儿胡知韵与丈夫一同前来孟府,还带来了大批礼物。孟蝶颇为意外。 晚上她抽空问孟庭义:“祖父,可是为了承袭永平伯一事?” 孟庭义颔首:“大理寺那边已经审问清楚了,同党都已经被拿住,过了正月十五,陛下重开御笔就会立即宣判。大概率不牵连女眷,只是府中男丁多赌博,也多参与其中。”除了还年幼不知事的,剩下的基本都得判斩首。 饶是孟庭义没说后面的话,孟蝶也听懂了:“自己作死。” 孟庭义不予以置评:“陛下感念其先祖功绩,故此想让已故永平伯的嫡次子周珏袭爵。他志不在此,这些年只挂了一个蒙荫的虚职。细作的事我也都审明了,该抓的人也都抓到了,按照陛下的意思略透了一些口风出去。” 孟蝶噗哧笑了:“祖父,您说的也太含蓄了,周老先生这些年就是个富家翁,这会儿爵位猛然落到头上,想必也是心动了,不过他到底没被权势迷了眼,又出了细作这么个事儿,他担心自己袭爵有问题,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到底是继承这个爵位好还是推辞了好,是不是?” 孟庭义颔首。 孟蝶懂了来龙去脉。周珏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想不明白怎么办,他身边的圈子也没有人能给他出主意的,最后,他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外孙子或者说外孙媳身上。 外孙媳同孟家有亲,孟庭义多精明,亲弟弟附逆都能带领一家子全身而退,他若是能得孟庭义两句指点,肯定不能选差路,所以他给胡家备了一份厚礼,通过他们送到孟家来,若是过后他也能来拜访那就更好了。 孟蝶问:“祖父是怎么想的?” 孟庭义老神在在:“对方也算诚心,我告诉你表叔让他转告周先生,爵位不能接,最好是京城都别待,直接回原籍,这爵位哪怕并无实权,一旦接了也要上朝的,有心人就有可能潜伏到他身边,他自己又没有分辨的能力,略略粗心就有可能惹出大祸。” 孟蝶:“不止,现在的永平伯惹出这样的乱子,陛下虽不是迁怒之人,可看他们家总归不会太顺眼,与其做个被陛下看不顺眼的伯爷,还不如主动请辞,落个好印象,说不得陛下更照顾他们这一脉。” 孟庭义看着孟蝶。 孟蝶装无辜,孟庭义还看着她,孟蝶败下阵来拽着孟庭义的袖子开始撒娇:“哎呀祖父,我知道了知道了,不可以揣测帝心,这是大忌我知道的,我肯定不同别人说。” 孟庭义这才满意的收回目光。 初四孟蝶上马车回勇毅侯府,在车厢里坐着,孟蝶微微挑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孟家的府邸同样在东边,这边贵人聚集,店铺稀少,这会儿过年,整个大街上越发显得冷清。 孟蝶放下帘子,看向身边的杏黄:“露微她们那边怎么样了?” 杏黄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范总管年前的时候不是说寻了两伙儿舞狮队,还请了三伙戏班子嘛,那些女工都得了信儿,过年这两天走亲戚应该是都给说出去了,昨晚咱们府里就有人说,厂房那边那会儿就有人在前排占地方了。” 孟蝶一愣:“这么多人?那今儿她们那边肯定热闹了。等回了府你就去她们那边,今天中午供的那顿饭,你去制定个菜单什么的。” “诶。” 工厂这边确实挺热闹的,两伙儿舞狮队都很下力气,舞得十分好看,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吉时一到,鞭炮声响起,关闭了几日大门重新打开,女工们有序进入。 在露微的一声令下,缫丝染色织造三个部门的人齐齐动手,正式复工。 外面舞狮队伍退下,换戏班登台唱戏,唱的自然不是什么才子佳人,依旧是孟蝶要求的恭喜发财,勤劳致富等等发财的唱词。 以往戏班里这种戏并不多,或者说极少,自从去年工厂开工孟蝶指明要这样的戏,戏班唱了之后又获得了满堂彩,这类戏码宛如雨后春笋般在京城中喷涌而出,并且以光速向京城周围传播。 这会儿几个戏班再也不会无新鲜的戏可唱了,一折又一折,无论哪一个围观的百姓都是叫好声不绝,又是满堂彩。 孟蝶回到侯府去见侯夫人,侯夫人正高兴呢,身在祖籍天津的李悠刚来了一封信,她丈夫年前剿匪立功,初一那天封赏的圣旨就到了,如今她丈夫升任了正三品实权的参将。 孟蝶不知道这位大姑父多大年纪,不过从李悠的年纪可以推断,大概三十六七八那样,没去前线拼杀,这个年纪坐到正三品的武官,很了不起了,以后再带兵个三四年,四十岁以后就可调入京城,既可以去兵部任职,也可以到九门提督手下,参与到京城布防这种重要事情中。 简而言之一句话,对方前途无限。 第120章 吴氏忍不住说:“大姐真真好福气,说是大姐夫报功的时候立刻就为她请封了相应的诰命。” 侯夫人更高兴:“一说起他们来,我眼前浮现的还是他们俩小时候在一块儿玩泥巴的样子呢,一转眼,不但都长大了,也还都有出息了。” 众人又恭维了几句,话题很快又转到金氏这边,李荟已经决定了,去岭南一带戌守边关,过了正月十五就启程,金氏同样跟着一起,不过夫妻二人并不同行,李荟皇命在身,要快速赶路,金氏担心煖姐儿不适应,会以游山玩水的姿态慢慢过去。 宁夫人:“岭南一带潮热,蛇虫鼠蚁又多,你们这次过去一定要把驱蚊虫的药带足,你给荟儿多准备几个香囊。” 温氏:“我听说他们有拿硫磺熏外衣的,你也试试,蛇虫鼠蚁多怕硫磺。” 金氏一一记下。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46节 孟蝶:“我娘家那会儿刚到甘州不少人都经历了水土不服,你们过去也要小心,一路上别吃生水,哪怕是下人也别吃,若是不太适应当地,可以先从当地的青菜和水果吃起,这样就能慢慢适应当地的水土了。” 金氏:“好,我都记着了。” 孟蝶:“我听说岭南那边的荔枝特别好吃,比闽南的还要好吃,你到了那边可得想办法给我送过来点。” 温氏笑着挤兑孟蝶:“亏你还是当嫂子的,弟妹要出远门儿你不说给些东西给些贴补,还好意思要东西。” 孟蝶不甘示弱:“给东西?有你这个大嫂就行了。弟妹我跟你说长途旅程最容易饮食不振,这时候菜中汤中抓一把海物放入,绝对能提振食欲。” 温氏:“好啊,你这是拿我东西做人情呐!”举手装作要打孟蝶。 孟蝶刺溜一下就跑了。哄堂大笑,金氏更是笑得捂肚子。 说说笑笑,从正房回到自己屋子,孟蝶没形象的伸了个懒腰,玫红迅速将首饰帮她摘掉,厚衣服脱掉, 孟蝶整个人懒洋洋的歪在软榻上,终于舒坦了:“湖绿,我今儿瞅着你们三奶奶不太精神,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湖绿看了一眼窗外走到孟蝶身边压低声音:“咱们三奶奶不是原本的三奶奶。” “啊?”孟蝶懵了,这是玩绕口令还是玩聊斋呢?还带妖鬼幻化人形的吗? 湖绿:“咱们勇毅侯府和户部左侍郎府联姻,咱们这边是三爷,那边儿当初定的是大房嫡女,或者说姚侍郎属意的是大房嫡女。可人家大房嫌咱们三爷是庶出,不肯将嫡女许之,姚侍郎这才另换了嫡次子家的嫡女。” 孟蝶轻哼一声:“什么换不换的,进门的是谁谁就是这府里的三奶奶。” 湖绿:“我也是这么想的。” 孟蝶沉思片刻:“既然能改,说明两位侍郎府上的千金年岁应该相差无几,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另一处姻亲是谁家?” 湖绿看了一眼孟蝶,孟蝶:? 湖绿:“是兵部左侍郎的嫡孙,大房的嫡出三子程三郎。”!!! 孟蝶目瞪口呆,春柳两个字此刻无比清晰的映在她的脑海中。紧接着孟蝶就想到了姚氏询问她时说的话,说她有位堂姐嫁入兵部左侍郎家,合着就是这位堂姐,这真的很难评! 不过倒也解释了一件事,大房恐怕不是嫌弃李芃庶出,或者这个只是一部分,更深层次应该是李芃未曾考武进士,现在只是武举人身份,还没有正经差事,程三郎已经考上武进士,领了正经的差使。 好一会儿孟蝶回神:“如果是这样,你们三奶奶精神不该这样差,我瞅着她脂粉抹得挺厚,脸上似乎有伤?” 湖绿一脸的一言难尽,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玫红接口:“细作的事儿现在放出了风声,细作从那位爷口里探听到了消息,我听说那位爷是保不住了。” 孟蝶:“嗯。”了一声,祖父也是同她这么说的。 玫红:“姚侍郎府上的小姐年岁尚轻,去岁生的又是女孩儿,自然不想就这么守着。” 孟蝶点点头,这也算是人之常情。 湖绿接过话:“我听说,姚侍郎大房那边儿想把这位小姐许给我们三爷做傍妻,还说什么姐妹同侍一夫,效仿娥皇女英也是一段儿佳话,话里话外还说我们三奶奶至今没怀,他们家的女儿肯定是能生的,到时候生了儿子总比其她妾室生的要亲厚孝顺。我们三奶奶的父母再是面团儿一样的性子也受不了这个啊,三奶奶气得不行,两房人就打起来了。闹得实在大,瞒也瞒不住,大家就都知道了。” (⊙o⊙)… 孟蝶整张脸都是木的,这已经不是很难评了,好半天孟蝶也才说出一句:“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不管这到底是怎么让人无语的事儿,这事儿和孟蝶没有直接关系,她也插不上手,甚至于她装不知道比较好。 过了初五迎财神,京城中穷人们几乎都开始了新一年的奋斗,富裕的人家则纷纷开始到处会友拜访,拓展人脉,今儿你组局明儿他请客,今儿混个脸熟,赶明儿说不定就能在某些事情中帮你一把,或者行个方便也好。 正月初十半夜,孟蝶从睡梦中猛然睁开眼睛,她好像听到骂声了,凝神细听,她听到了外间湖绿走动的声音:“湖绿,出了什么事?” 湖绿拿着蜡烛进屋,将蜡烛放到桌子上,撩起一侧的床幔:“二奶奶,刚刚赵婆婆来说,隔壁出事了,三爷今儿出去会友回来的晚就歇在了夏日常住的那间房,不成想有丫鬟爬床。” 孟蝶瞳孔地震。 湖绿满脸不悦。 孟蝶疑惑的看着她:“怎么?” 湖绿深吸一口气:“爬床的是梨儿的妹妹二丫,现在改名儿叫碧桃的。她被三爷一脚踹下床,还想求三奶奶开恩,说三奶奶可以去母留子。” 孟蝶发现这一月来她震惊的次数比过去二十年都多,这一个个的都是什么脑回路,她怎么一个都理解不了了:“行了,我知道了。” 湖绿满脸纠结:“二奶奶,会不会连累梨儿一家子啊?” 孟蝶:“怎么这么问?” 湖绿压低声音:“咱们府里以前有人爬五老爷的床,最后一家子都被打发出去了,不过我也听说是他们一家子合谋的,只是不知道真假。” 孟蝶一笑:“梨儿在我那工厂里,肯定与这件事无关,影响不到她,她的家里人,那就看他们知道不知道了,若是不知道,也与他们不相干。” 湖绿脸上重新露出笑意:“那就好。” 孟蝶重新躺下,这一晚上睡得却不太踏实,梦里她被好多不认识的花木包围,无论她走到哪里这些花木都会长到哪里,经过仔细辨认,孟蝶确定都是奇葩。 次日一早在凝萃馆,孟蝶发现姚氏的气色明显很差,可见昨晚也没睡好,孟蝶主动开口:“昨晚上半夜我听见你那边有动静,可是出了什么事?” 姚氏长叹一声:“昨儿夫君出去会友,回来的晚又一身酒气,怕耽误我休息就去了夏日住的卧室歇息,不想有个丫鬟竟然想趁着他醉醺醺的爬床。” 孟蝶:“那处理了没?” 姚氏摇摇头:“本想将她远远的发卖了,可我瞧她又年轻,这年纪轻轻的就骨肉分离,我又有些不忍。” 孟蝶懂了,姚氏这般说就是已经查清楚了,这事儿是碧桃一个人干的,与梨儿家里人无关,姚氏也不是不忍碧桃骨肉分离,而是顾忌着她是梨儿的妹妹,担心自己有意见:“这就是你不对了。弟妹,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心软了些,她年纪轻轻就能有这样大的胆子,干出这样的事情,年纪若是再大一些,岂不是要上天?她这样儿的就应该远远发卖了事。” 温氏也跟着道:“你二嫂说的是。更何况你若是轻饶了她,岂不是助长这种行为的气焰。” 姚氏面上露出笑容:“多谢两位嫂子教导,我知道了。” 从凝萃馆回到自己的房间,孟蝶忍不住叹息一声。 杏黄不解的看着孟蝶:“二奶奶,好端端的叹什么气?不是说不干梨儿一家子的事儿吗?” 孟蝶摆摆手,她叹气是叹姚氏,多爽利干脆又有能力的一个人,就因为肚子没动静,谁都能上来踩一脚。 姚鸿雁若是生了孩子,她大伯堂姐那一家子怎么也不会提出这样恶心人的要求,还有这个碧桃,估计也没这么大的胆子敢爬床。这事儿得亏李芃是个好的,直接将人踹下床,但凡李芃有一点儿外心,姚氏就得把这个亏吃下去,甚至于她娘家都不会给她出头上门要说法。 孟蝶冲着湖绿一招手,压低了声音:“隔壁三奶奶那边儿大夫怎么说的?” 湖绿同样压低声音:“大夫说三奶奶的下焦有疾,给开的千金方中的承泽丸。” 孟蝶点点头。也只能点点头,梦中世界医疗手段那么多,医学那么发达,不孕不育照样是疑难杂症,这事儿她帮不上一点儿忙,只希望姚氏不要因为此事愤懑抑郁,不然心情一直压抑,更难怀孕。 正月十五皇帝开御笔,连判两个案子,一个就是细作的,细作自是不必说,全部没留活口,与细作接触的人,没问题的全部放回去,泄露消息的全部罪加一等,判了重刑。 兵部左侍郎的嫡孙程康,因为前两年有次调粮的时候他押运过一段儿料草,他又是这个身份,知道了户部给前线军打过一次欠条儿,被春柳套出话来将这消息送往前线。 敌国知道前线军粮草不足,尤其是给马的草料不足后,立刻制定计划,几次放火烧阿克苏周边的地区,先一步破坏所有植被。 若非勇威侯早早从别处调集来草料,战马不知道会饿死多少。 别说是把这个消息泄露给细作,就户部打欠条这件事,泄露出去就是重罪,这属于军情机密要事,不但程康被判了斩刑,就是当初将消息泄露给他的军官一并也被判了斩刑。 程侍郎被孙子连累,因为是孙子不是儿子,皇帝只将其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并未将他贬谪。程康的亲爹原本是从三品军衔,这一次被贬为了从四品,还得了一个教子不严的名声。程家可谓是损失惨重。 第二件案子就是永平伯的案子,就按照当初议定的判。然后就给周珏下旨,命他承袭爵位。 周珏按照孟庭义的意思立刻上书陈词,大意就是周家出了不屑子孙,陛下依旧顾念旧情,只罚首恶又命自己蒙荫,臣感激涕零,臣谢陛下洪恩,然臣文不成武不就,爵位受之有愧故准备回原籍……巴拉巴拉…… 孟蝶听到这个传言一笑,她确定周珏没这个文采,他肯定找人代笔了。 别管周珏是否找人代表,皇帝看得龙颜大悦,原本对周家整体的不喜这会儿大幅度降低不少。 命人叫来周珏见了一面,发现他是真心实意不想袭爵,并非假意推辞,对周家剩余的最后一丝恶感也没了,只觉得到底是开国功臣之后,出了一个不屑子孙也就到头了,别的果然还是好的。 对方态度坚决,皇帝也没强人所难,准了周珏的请辞奏本,允许他回原籍。为了补偿他,每年格外给他和他的嫡长子一笔银子,其实就是伯爵和世子每年的俸禄,没有爵位不能封诰命,皇帝又额外在他家原籍赏了一座大庄子,就当是诰命夫人的俸禄了。 周珏接到旨意,心里美得冒泡,对孟庭义真是心服口服外带佩服,同时又有些得意,自己果然没找错人,自己也是好眼光哈哈哈! 京城里为着这两件案子议论纷纷,孟蝶躺在自己的软塌上昏昏欲睡,从来没有春困的她,今年一反常态,每日除了床亲就没有其它爱好了,就连编撰书籍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几次提不起精神。 “二奶奶,大奶奶来了。” 孟蝶睁开眼睛打了哈欠:“大嫂来了?”吓得孟蝶赶紧起身,温氏这一胎格外的大,她现在每天都不敢吃多少东西,然而肚子该涨还是涨,府中上下都颇为忧心。 “怎么?不欢迎?”温氏扶着腰肢缓步而入。 孟蝶赶忙过去搀扶:“你嫌闷打发个人来叫我一声就是了,何必自己跑这一趟。” 温氏:“大夫说,我经常走动要比卧床休息更好,本也是让我每日走动的。” 孟蝶略微放心:“原来是这样。大嫂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事?” 温氏缓缓坐下,孟蝶连忙将一个靠背放到她身后,坐稳了,温氏才说:“你到底有没有拿我当自己人?” 孟蝶一愣:“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温氏冷哼一声:“你这几年都在寻摸滩涂,你怎么不说?要不是前些时露微漏了口风,瑞雪回来告诉我,我至今还蒙在鼓里呢。” 孟蝶恍然大悟,故意挤兑温氏:“好啊,还以为你把瑞雪给我是给我帮忙的,原来是派了个细作过来。” 温氏掩唇偷笑:“你还好意思说我派了细作,我若是不派了细作,你不是还瞒着我。” 两人互相打趣了几句,温氏进入正题:“我在之江有块滩涂,面积虽然不大,倒也能用,你有用直接同我说就是了,何必费心费力的去寻摸。” 孟蝶沉吟片刻:“大嫂,这事儿我不瞒你。我去年多了不少鱼苗你是知道的。”见温氏颔首,孟蝶继续说:“大嫂就没想想,谁有那么好的运气能捞那么多的鱼苗。” 温氏:“说实话,我还真想过,后来想想除了捞的还能是哪里来的?就是运到好,说不得就是老天爷看你建了育婴堂赏你的。” 孟蝶失笑:“哪有那样的好运到,当初我买这个庄子确实是奔着大河买的,但并不是单纯的为了吃到鲜鱼,而是想要研究怎么让鱼儿在池塘中产卵。” 温氏睁大了眼睛:“我的老天爷,你竟然是研究这个。去年那么多的鱼苗,你这是研究成了?你这研究成了可真是、哎呀!”温氏可太知道没有鱼苗的苦了。 孟蝶颔首:“成了,前年就出了一波鱼苗,不过不多就都自己养着了,去年算是爆发式增长,庄子里的鱼塘不够用,就分给了大家。” 温氏恍然:“怪道呢,三弟妹过门的时候你那庄子能拿出那么多一尺多长的大鱼。你用滩涂可是也要研制什么?” 孟蝶连连点头:“对,也是研制东西。可大嫂你也看到了,从我买庄子到产出鱼苗成功,这用了好几年的功夫,在滩涂上研制的东西说不得比这鱼苗更难些,我哪好意思一直占着你的滩涂,耽误出息呢。” 温氏:“你这话就不对了,就说你那庄子,研究鱼苗是研究鱼苗,那山地就没出息了?你养羊放蚕哪一样少赚了银子?你在我那滩涂上研究东西,还能把整块滩涂都用了不成?” 孟蝶哑口无言。 温氏冷哼一声:“就是没把我当自己人。” 孟蝶连忙赔笑:“哎呀好嫂嫂,我错了,是我想左了。” 温氏:“知道错了?” 孟蝶:“知道错了,我这回肯定不同大嫂客气,就劳烦大嫂把你那滩涂的舆图赏我看看,我好挑地方。” 温氏失笑:“你啊!我一会儿回去就打发人给你送过来。” “诶。” 温氏走后不久,她那边儿新提上来的丫鬟虹梁就送来了温氏陪嫁滩涂的舆图,说是舆图远没有梦中世界地图那般详细,只有一个大致的形态,哪里有什么东西稍微标注了一下。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47节 孟蝶看着舆图回忆海带培植需要的环境。 “二奶奶,千层姐姐来了。” 孟蝶放下舆图,千层挑帘进来了:“二奶奶,老夫人打发我过来请二奶奶过去一趟。” “好,我立刻过去。”孟蝶站起身。 千层回去回禀,玫红和湖绿帮孟蝶将头发衣衫整理了一下,孟蝶带着湖绿前往正房。 走到正房那边的游廊的时,孟蝶看到一个背影,瞅着好像周氏,想到最近清瘦许多的周氏,孟蝶微微叹了口气。 孟蝶进屋就发现丫鬟都在外面,千层主动说:“老夫人在暖阁里呢。” 湖绿有眼色的等在外面。 孟蝶独自进入暖阁:“祖母,我来了。” 侯夫人从沉思中回神:“来啦,坐吧。”眼见孟蝶坐下了,侯夫人长叹一声:“有件事同你商量一下。” 孟蝶:“祖母,什么事?” 侯夫人沉默了一下:“刚刚你三婶子来找我。” 孟蝶一顿,刚刚她果然没看错,真是周氏。 侯夫人:“她家里的事你都知道了,她这样的还算好的,不用我说你也清楚。” 孟蝶当然懂,娘家垮了出嫁女的日子就分了好几种,诸如周氏这样的,一是婆家门风正,不会苛待她,另一方面就算她遇到了不太有良心的人家,也没什么大碍,她这个岁数别说看娘家了,看丈夫的都少了,多是看儿子,只要儿子有一丁点儿本事,她也是好过的,儿子若是一点儿本事没有,那另当别论。 再有就是比周氏这种当祖母姥姥年岁还小些的出嫁女,儿子没长成,这时候主要看丈夫的态度,不过到底嫁过去好几年,又有儿子,不是那一等狠心的人家,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总不至于过于苛待她。 最难的就是刚出嫁没多久的,娘家这一垮,除非遇到有良心的人家,但凡这家的良心没那么充足,那日子就同泡在苦水里也差不多,这都还算好的,遇到那心狠的,被休又或者死在后宅谁又能替她出头? 孟蝶长叹一声,女子不易啊。 侯夫人:“刚你三婶子说,她有个侄女儿想亲人想的很,想请她过去看看她。她现在怀了身孕不方便出来走动。” 孟蝶怔住,她懂了为什么侯夫人找她来商量。曾经下人们嚼舌头说这侯府的顶梁柱是李蔼,李蔼更能给宁夫人争面子,这确实是刺激琥珀的话,但也是实话。 勇毅侯府现在蒸蒸日上,一大半多的面子都是来自于李蔼,作为这府里的男丁,他就算人不在府里,说他是府里的顶梁柱也没人会反驳。 一小半儿多来自于孟蝶,这世道,女子能让别人给面子实属不易。巧合的是,孟蝶和李蔼又是正儿八经的夫妻,简而言之,侯府的未来看的是孟蝶和李蔼。 周氏这时候去看侄女,哪是去看侄女,那是去给侄女撑腰的,周氏有什么?别说是她,就是三老爷至今也不过五品官。周氏去撑腰那是仗侯府的势力,而侯府的面子是李蔼和孟蝶赚的。 李蔼不在,孟蝶作为当事人之一,又是李蔼的妻子,侯夫人自然要找孟蝶商量。 第121章 孟蝶沉吟一下,这撑腰当然不是去一趟就完事,这回去撑腰那就是认下周氏侄女这门亲,以后年节也是要走动的,说白了侯府就同认个闺女差不多,周氏侄女以后的娘家靠山就是勇毅侯府:“是只请了三婶子吗?” 侯夫人:“你三婶子使人打探,说是一开始请了她的嫡亲姑姑永宁伯世子夫人,只是世子夫人家里事情忙,不得闲。” 什么叫家里事情忙不得闲,说到底就是不肯去给撑腰罢了,究竟是当姑姑的心狠还是婆家的意思,这就不得而知了。 侯夫人眼角有些湿润:“后来她又给其她几位姑姑送信,舅舅那边似乎也送了信儿,暂时还没有去探望她的。” 孟蝶这一刻心脏猛然揪紧,她真的不敢想象如果一个去给她撑腰的人都没有,她该是多么的绝望,怀着孕都要四处求救,可见婆家是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了:“自己有本事,又何必看岳家是否得力,真是个没种的废物玩意儿。” 本有些物伤其类的侯夫人反倒是笑了,宽慰孟蝶:“永平伯那是走私兵器,虽说陛下是按照走私禁品定的罪,可谁都知道走私兵器形同叛国,这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多少人都是这样,能不沾谁又愿意沾呢。” 孟蝶看了一眼侯夫人,侯夫人略显尴尬的撇开眼,她是心软了,若非她着实可怜那姑娘,周氏来请示她,她直接回绝就是了,又何必派人请了孟蝶来商议。 孟蝶自然懂得,她也可怜那姑娘:“祖母,三婶子近来清减许多,我瞅着精神也不大好,她出去走走见见亲人,说不得一高兴身体就好了呢。” 侯夫人招招手,孟蝶坐到她身边,侯夫人抓住孟蝶的手轻轻拍了拍:“我心软倒是难为你了。” 孟蝶:“谁又能不心软呢。”孟蝶话锋一转:“琰妹妹不是又有了身孕吗?三婶子出门没有晚辈陪着不好,大嫂怀孕不方便,要不就我陪着她去吧。” 侯夫人:“好,就辛苦你走一趟了。” 孟蝶从正房回去,侯夫人立刻让薄荷去给周氏那边送信儿。 周氏得了消息喜得给了薄荷重赏,自己一个人回到屋子又忍不住大哭了一场,等她擦干了眼泪,整个人却是精神奕奕。这些日子消失的精气神一瞬间又都回来了。 素锦和云锦伺候着她重新洗漱,周氏提笔写了一封拜帖,结尾名字那里,一笔一划将孟蝶的名字写上,写好装好,命府里的人送到侄女的婆家——从四品武官杭护军副参领的府上。 杭府。 小丫鬟倚栏飞也似的跑进屋子中,太着急还被门槛绊了一下,直接摔到屋子中:“四奶奶,四奶奶……” 李嬷嬷:“你这像什么样子,吓着了四奶奶可怎么好,自己去领罚。” 倚栏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儿了:“嬷嬷,不是,四奶奶,来信儿来信儿了,咱们五姑太太送来了拜帖,说是明儿就来看四奶奶。” 躺在床上休息的周氏怔怔的看着小丫鬟:“五姑太太?”连日来的煎熬,她现在反应都比平日里慢了半拍。 李嬷嬷扶起周氏,眉眼间全是笑意:“五姑太太是嫁给勇毅侯府三老爷的,四奶奶的五姑母。” 倚栏从地上爬起来:“对对对,就是勇毅侯府的人送来的拜帖。” 周氏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声音都是抖的:“真的说来看我?” 倚栏连连点头:“真的真的,我听得真真的,咱们太太还对大奶奶说,明儿得开正中的大门迎接呢。” 周氏这会儿恢复了些微理智:“可是我记得五姑父现在是正五品的守备。”她婆家是从四品,她姑母来看她,家里万万没有开正中大门迎接的道理。 再者,平日里当家人非穿官服出入也都是走侧门,走亲戚为了显示亲近也是走侧门,需要开正中大门迎接的,除非是两家正式互相拜访又或者对方身份极高。 李嬷嬷是周氏的奶嬷嬷,她以前在永平伯府当差,这个礼节自然是知道的,她也有些迟疑:“你真的听准了?是勇毅侯府?不是永宁伯府?” 倚栏点头如捣蒜:“我听准了,是勇毅侯府,这侯府和伯府名字完全不同,我不可能听错的。” 李嬷嬷:“那怎么说开正中大门迎接呢?” 屋中没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 次日一早,孟蝶和周氏请安后吃了点早饭登上马车前往杭府。路上,周氏看着孟蝶又红了眼眶:“这次真的是辛苦你了。” 孟蝶:“一家人三婶子又何必说两家话,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周氏心里明镜一样,见孟蝶不居功,就说了些以前的事儿:“在娘家那会儿,母亲的脾气实际是不怎么好的,小时候我挺怕她,后来发现她对我们这些庶出确实没得说,吃穿用度同那些嫡出的姐妹都是一个样儿的,这也就罢了,正经人家都是如此。” “主要是我出嫁那会儿,嫁妆里的衣裳丝绸都是那年的新样式,并没有拿陈年的丝绸敷衍,还有药材,母亲也都是一一过目,确定我以后过日子能用得上的。” 孟蝶点点头,这当嫡母的确实用心了。 周氏继续:“我们府里从来就是人口多,姑娘出嫁没有庄子陪送,都是土地,我按份例是五百亩,那会儿母亲年岁渐长,家里很多事情都交给了大嫂办理,我那陪嫁的五百亩土地就是我大嫂经办的。蝶丫头你知道,这地和地也是不一样的。” 孟蝶:“是,周围是否有河流,是否能打井以及粮食是否好运出来都不同。” 周氏:“就是这话,我那地周围就有河流,还有井,大嫂她是真的用了心,没有半点儿敷衍。”周氏用帕子擦了一把眼睛:“我这侄女儿正是我大嫂的幼女。” 孟蝶叹息一声,这真的是前人栽树后人吃果,永平伯夫人和永平伯世子夫人不敷衍周氏,自己的骨肉落难,周氏自然愿意投桃报李。 两人一路说着,马车很快到了杭府。 管着府里女眷出行的齐嬷嬷在车窗处说了一句:“三太太,二奶奶,杭家开的正中大门迎接。” 周氏立刻看向孟蝶,噗哧笑出声,这是怕了蝶丫头,大概是怕她拆大门。孟蝶也笑了。 周氏和孟蝶坐的马车从正门缓缓进入,后面大丫鬟们素锦云锦湖绿杏黄纷纷下车,跟着马车步行入府。直到二门处,周氏和孟蝶乘坐的马车停下。 孟蝶搭着湖绿的手下车,然后她又亲自扶着周氏下车,给周氏做足了脸面。 杭太太带着自己的大儿媳冯氏二儿媳翁氏站在二门这里迎接。一见周氏立刻亲亲热热的过来:“亲家姑太太来啦,可算把你们给盼来了,琴丫头这些日子吃睡不安稳,就想着姑太太呢。” 虽然孟蝶没穿县主的官袍,也没穿二品夫人的诰命服,今日只穿了便服来走亲戚,杭家的两个儿媳妇还是率先福身行礼,孟蝶回了个半礼算是见过。 进屋杭太太和周氏分宾主落座,孟蝶身份太高,哪怕是晚辈照样有个座位,杭家的两个儿媳妇则是站着伺候。 杭太太和周氏互相客套两句,杭太太小心的将目光落在孟蝶身上。 孟蝶笑着开口:“三婶子的女儿我妹妹正巧也有了身孕,不好出来,我在家闲着怪闷的,听说三婶子要走亲戚就对三婶子说,都说侄儿侄儿半个儿,这侄儿媳妇想来就是半个女儿,故此今日我就充女儿来了。” 周氏脸上带笑听孟蝶胡说八道,她的琰儿确实又怀了身孕,可她还有个庶女李珞呢,今年十四岁,带出来走动是正正好好。 杭太太满脸陪笑:“现在天气正好,出来走走是好的。” 有孟蝶镇在这里,杭太太态度十分热络,对周氏礼数格外周到。杭家做了初一,周氏乐得做十五,一时间整个正房欢声笑语的,倒是真有了几分亲戚登门的架势。 跑来偷听的倚栏再次飞扑回去报信儿。 她一进屋李嬷嬷就迫不及待先问:“来的到底是谁?难道咱们姑太太把勇毅侯世子夫人给请了来?” 倚栏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来的是孟县主,就是拆了原刑部侍郎家大门儿,京城里不少人都说是活财神的那位。” 李嬷嬷先是一愣,随即喜上眉梢:“怪道开正中的大门迎接呢,咱们老爷更是连夜搬走,住在了军营。小姐,她肯过来就是代表了勇毅侯府的态度,您以后肯定会越过越好的。哎呀,小姐您可不能再哭了。” 周玉琴擦干脸上的眼泪,唇角带笑:“嬷嬷,我这是高兴,我真是太高兴了。”轻轻抚摸着自己还没怎么显怀的肚子,周玉琴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她这一胎算是保住了,她再也不用担心被休弃。 倚栏端来水:“四奶奶,洗洗脸吧,一会儿姑太太和孟县主会过来看您。” “嗯。” 这边周玉琴刚刚洗漱整理完毕,那边就有人来报,杭太太陪着周氏马上过来。 脚步声与说话声逐渐逼近,很快一行人进入,周氏一见躺在床上瘦得下巴尖尖的侄女儿,鼻子一酸强忍着泪水:“琴儿。” 周玉琴同样强忍着泪水,挣扎要起床:“姑母,我身体不爽利,请恕侄女儿无礼。” 周氏快步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按住她:“快别起来,躺着就好,自家人什么礼不礼的。你这怎么清减了这么多。” 李嬷嬷道:“姑太太,我们四奶奶最近胃口实在不佳,吃不下多少东西。” 杭太太连忙陪笑:“孕初期胃口不佳的人不少,不过家里又新请了个厨娘,你想吃什么直接吩咐就是了,在自己家里还客套什么。” 杭太太大儿媳冯氏也跟着陪笑道:“我那会儿也是的,甚至还干呕,遭了不少罪,好好养着,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周玉琴给面子的点点头:“我知道了。”目光落在孟蝶身上,佯装不知:“这位……” 孟蝶笑着道:“我是三婶子的侄儿媳妇,虚长你几岁,你就叫我姐姐吧。” 一声姐姐差点儿让周玉琴又落下眼泪,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下情绪,略哑着嗓子满含感激叫了一声:“姐姐。” 周氏要与周玉琴独处,杭太太只能带着两个儿媳先行离开。 等没了外人,周氏连忙问:“他们家到底是怎么个章程?” 孟蝶:“若是真不行,便是和离我也能帮你把官司打到底。你也不必担心和离之后不好过,既叫了我一声姐姐,我就定然护着你。” 周玉琴再次红了眼眶微微摇头:“夫君是婆婆的幼子,从小就爱玩闹也没什么上进心,但是对我极好,这次家里出了事情,他一直有宽慰我,不曾有半分嫌弃之态,就是婆婆也没说什么,开始知道我怀了孕,还让我好好养身体别过于忧愁。”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48节 周氏不解:“那怎么?难道是你的妯娌?” 周玉琴:“妯娌中确实有言语刻薄的,可上面有婆婆压着,她们顶多说两句不中听的话,伤不到我什么,主要是公公,他怕娘家连累自家,又觉得我会毁了夫君前程,故此不想留下这胎,打算三年后以无所出的名义将我休弃。” 孟蝶:“呸!我说今儿怎么不见人影呢,合着就是这么个男子汉大丈夫,自己坐下这乌龟王八事儿,让妻子出来待客陪小心,真真是了不起的大丈夫。早知道这样我今儿就应该穿官袍来,现在倒是便宜他了。” 周玉琴破涕为笑:“姐姐穿官袍来也没用,公公昨晚连夜搬去军营了。” 这操作直接把孟蝶给整无语了,好一会儿才道:“这种软蛋真是生平仅见,上了战场也是个逃兵。” 周玉琴笑容扩大:“我夫君不肯休我,父子大吵了几回。平日里夫君从不上进,这些日子为了护着我,每日天不亮就去练武,不到掌灯不回来,他说将来要给我挣诰命。” 周氏满心欣慰:“也得亏你婆婆也对你没有起什么心思,不然你这胎!”等不到周氏和孟蝶来,悄无声息的就得没了。在后宅,让一个妇人怀孕不容易,让一个妇人流产可太容易了。 这也解释了周玉琴为什么能把消息送出来,如果婆家一个护着她的都没有,怎么可能允许她四处送消息求救,她的人早就都被看管起来了。 “四奶奶。” 周玉琴:“进来。” 进来的是杭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墨玉:“四奶奶,我们老爷今儿新得了几两燕窝还有两根野山参,让我们太太给四奶奶送过来补身体。” 周玉琴:“谢谢父亲母亲。” 李嬷嬷给了赏钱,墨玉退下。 孟蝶扫了一眼被放在桌子上的东西,嗤笑:“真是无趣,滑跪的也太快了。” 第一次听到滑跪这个词儿,但这毫不影响周家姑侄理解其意思,顿时双双失笑出声。 从杭家离开,周氏坐在马车上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彻底恢复了周家没出事之前的精气神。 周氏和孟蝶去给周玉琴撑腰,温氏和姚氏也知道,妯娌俩在凝萃馆处理完事情一起到花园聊这件事。 姚氏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温氏:“我刚打发琥珀去探问消息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琥珀由远及近:“大奶奶,三奶奶,三太太和二奶奶从杭家出来了,不多会儿就能回来。” 姚氏性急:“怎么样?” 琥珀满脸带笑:“三奶奶,咱们二奶奶那是什么人,她往那里就那么一坐,谁敢不老实啊!传话的人说,三太太和二奶奶过去的时候,那杭家开了正中的大门迎接,进去之后杭家全程都陪着笑脸,好话更是不要钱的往外冒呢。” 姚氏和温氏相视而笑,异口同声:“算他们识相。” 这里面的利益纠葛两人自然也懂,可抛开利益,她们唯有同情那名女子而已。 温氏和姚氏谈论的时候,孟蝶和周氏上门给周玉琴撑腰一事以光速传遍京城,周家女在京城的不少,这些日子大多过得如履薄冰,有几个所嫁非人的更是已经遭遇各种磋磨,想送消息又送不不去,有人已经存了死志,却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这些人家觉得孟蝶能陪着周氏给周玉琴撑腰,自家若是真给人逼死了,孟蝶打上门怎么办?这个泼妇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那就是个十足的煞星。 还有一些觉得,既然杭家能靠着周家女攀附上勇毅侯府攀附上孟蝶,他们为什么不可以?一时间周家女娘们的境遇好了不少。 经此一事,永宁伯世子夫人也终于出来开始走动,周家女们更是份外抱团儿,彼此帮衬着,倒也都把日子过了下去,熬过了这人生最灰暗的时期。 除此之外,孟蝶的名声在女子中倒是越发好了,当年她在陈家撒泼,别看男人都骂她泼妇,多少女子心里却是羡慕李瑾的,尤其是年轻的新嫁娘,羡慕李瑾能有个孟蝶这样敢撒泼的嫂子。如今又见孟蝶肯给周家女撑腰,更是对孟蝶佩服的五体投地。 孟蝶从外面回来,去了华丽的首饰,换上轻便的衣着继续观看温氏命人送来的舆图,顺便仔细回忆海带成长的环境以及种植方法。 这一回忆,孟蝶的脸差点儿裂开。易朝的地里环境与梦中世界的神州大地颇为相似,包括海岸线等等,甚至就连一些朝代发展也有类似,孟蝶一度怀疑易朝是那边某个朝代的平行空间。过多的相似让孟蝶终于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 海带这种褐色藻生长在亚寒带水域,神州不是原产地,大易朝同样不是原产地。现在孟蝶等权贵吃的海带在西凉时被叫昆布,也曾被称作长寿菜,现在称作海带,是正儿八经的舶来品,价格很是美丽。 当然,对于孟蝶来说,价格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海带这种东西,现在除了已经晒干的被带到易朝,能够生长的海带压根儿就没引进来。而且海带是亚寒带藻类,想要驯服一种没有的农作物,再想办法种植,扩大生产,这个周期可太长了,甚至于以易朝现在的科技手段根本做不到。孟蝶在心中迅速给海带打了个叉。 这种被梦中世界誉为含碘之王的海藻现在完全无法种植,孟蝶整个人宛如泄了气的皮球。 杏黄端着两枚蛋挞和茶水进屋:“二奶奶,中午回来就吃得少,距离晚饭还有一会儿呢,先吃点这个垫垫。” 孟蝶点点头。 杏黄:“今儿从杭家回来还精神十足的,怎么这会儿不高兴了?” 孟蝶吃了一口蛋挞,甜食下肚,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也没什么,就是原本想着的一件事发现根本行不通。” 杏黄想了想:“东边不亮西边亮,这边不行那边行,换个路子呗。” 孟蝶顿时笑了,她有时候是真佩服杏黄这个性子,你说她执拗吧,她做事的时候,这方法不行她立刻就能换个方式,改弦易辙的那叫一个速度,你说她不执拗吧,她要是打定了注意做,又是必须完成的。 想着想着孟蝶轻笑出声,杏黄属于只看结果不看手段,别说,这样的做事方法在大多数时候还是管用的。海里植物千千万,海带不行她就换。 吃完了蛋挞喝完了茶水,孟蝶再次干劲儿满满,继续回忆梦中世界产量比较大的海中植物。 事实证明,树挪死人挪活,换个思路大多数时候还是能行得通的,裙带菜和紫菜含碘量同样很高,营养价值同样丰富,最妙的是这两种海菜皆是大易朝本土的植物,尤其是紫菜,原本就生长在之江海域,温氏的滩涂里说不得原本就有呢。 想到这里孟蝶立刻将紫菜划为重点,如无意外,她只要能攻克紫菜的种植难关就可以了。 回忆着紫菜的种植方式,孟蝶写写画画了一下午,一直忙碌到傍晚,杏黄请她吃饭,孟蝶这才发现夜幕已然降临。 第122章 “露微姐姐回来了!” 听到门外的动静,杏黄直接冲出去:“露微姐姐!” 孟蝶活动了一下身体同样看向窗外。 露微披着夜色进屋:“二奶奶。” 孟蝶坐到桌子前:“正好我晚饭没吃呢,你吃了吗?没吃一块儿吃。” 露微不客气的坐到下垂手:“知道杏黄在府里,我就等着回来吃呢。” 孟蝶失笑。杏黄从孟蝶的菜盘中拨出一份儿来给露微,玫红亲自去拿碗筷。 吃了晚饭,孟蝶问:“滩涂怎么回事?瑞雪怎么知道的?”她今儿派人叫露微回来就是好奇这个。 “嗐!”露微涑了口又擦了擦:“咱们不是一直都打算买滩涂嘛,那日荣掌柜打发人来告诉我说有人要出售滩涂,我着急又高兴的立刻就过去了,忘了原本同瑞雪约的对总账的事儿,瑞雪找不到我,三问两问的,咱们要买滩涂的事儿就没瞒住。” 孟蝶失笑:“那个滩涂呢?” 露微摊手:“白去一趟。那个人是个败家子,整日里不是流连青楼楚馆,就是沉迷于饮宴作乐,挥霍无度,没了银子就想卖产业,已经卖了一处宅子,故此他这回说要卖滩涂荣掌柜才信以为真。” “哪成想这滩涂是属于族里的,他们家这一脉不过是主持经营罢了,更何况他爹虽然不在了,他的叔叔们都在,听说他要卖滩涂,族长宗老直接把人捆了回去狠狠抽了一顿,管家权也给卸了,现在是他叔叔当家。卖滩涂一事黄得不能更黄。” 孟蝶扶额:“败家子真是什么时候都有。” 露微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孟蝶:“瑞雪同大嫂说了,大嫂说她的滩涂尽可我使用,她竟然已经说了,我继续推辞反而不好。何况我现在也看透了,买滩涂完全没戏,还是用她的吧。只是现在我有另一件烦心事儿。” 露微:“什么事儿?” 孟蝶叹了口气:“当初弄养鱼这个,江庄头本就是养鱼好手,有信忠心人又灵活,派他们俩做这件事是正正好好,可这去研究种植海菜,我细细一想,完全没有合适的人。” 露微想了想:“现在养鱼已经透亮了,江庄头那边一个人也能支应,不如二奶奶就派二管事去?” 孟蝶:“派有信过去倒是行,只是当初养鱼有江庄头这样的熟手帮忙,现在去那边种植海菜也得找个老手吧,总不能谁都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会的就去干。你说我派谁过去好?” 露微一时也犯了难。京城属于内陆城市,很多人都没见过大海,这会儿你冷不丁就让人去海里搞种植,那和白日做梦有什么区别。 主仆二人相对犯愁。露微突然眼睛一亮:“我这里有个想法,二奶奶您听听。” 孟蝶:“什么想法?” 露微一笑:“二奶奶,您这边确实没有合适的人,要不您问问老侯爷和老太爷?说不得二位身边就有合适的人呢,退一步说,就算二位身边现在没有,他们帮二奶奶去找这合适的人,不比二奶奶一个人大海捞针强?” 孟蝶一顿。 露微继续:“今时不同往日,以前老太爷远在千里之外,家里又不好,想照顾二奶奶也是有心无力,如今老太爷刑部尚书的位置做得越发稳当,空开手帮二奶奶一把轻而易举,何况还有咱们大爷,岳家正是之江布政使。” “还有老侯爷,府里祖籍是天津,我看地理志上写那边儿就是有海的,大姑老爷过年那会儿报喜说升官了,我听说也是管水师的,说不得他那边也有人脉呢。” “也不怕老侯爷说二奶奶混闹,这几年二奶奶种出了灰树花又改良了西瓜,都成功了,便是将来这海菜种植不成,也绝不会有人说二奶奶异想天开,只能叹息一声运气没到罢了。” 露微说得有理有据,孟蝶听得眼睛越来越亮:“是这么个理儿,想来二位老人家都愿意帮我的,我这就给祖父写封信,一会儿你出府的时候交给范嬷嬷,让她送回咱们府里,务必亲自交到祖父手上。” “诶。”露微笑着点头,将烛火拨亮了几分,又压低了声音:“还有一件事,贾义死了,贾嬷嬷动的手。” “啊?”孟蝶吃惊不小:“贾嬷嬷动的手?” 露微点头:“那小子是真的成了鬼,害死大哥大嫂依旧没学好,贾宁兄妹三人重新回到侯府当差,那小子还想寻他们拿钱呢,松花和贾安在府里他见不到人也就罢了,三番两次纠缠贾宁,贾宁是真的恨他,他纠缠一次就打一次,他那掏空的身体挨不住几顿揍就再也不敢纠缠了。” 孟蝶十分意外,她一开始听还以为是贾嬷嬷不忿贾义纠缠贾宁呢:“那怎么贾嬷嬷还动了手?” 露微:“贾义仗着贾宁三人重新回到侯府当差,开始拿侯府的名义招摇撞骗。我猜是因为这个,这应该是碰触到贾嬷嬷的底线了。” 孟蝶长叹一声:“你猜的有道理,她平日待别人确实轻狂,可对祖母对侯府也确实忠心,能逼得她杀贾义,大概率就是贾义用侯府的名义招摇撞骗,甚至还不止一次,贾嬷嬷这才忍无可忍。贾嬷嬷现在人呢?她怎么杀的贾义?” 露微:“不知用的什么办法,说是毒死的。杀了人之后贾嬷嬷就去官府自首了,现在在牢里,老夫人还使人去看了。” 孟蝶手拄着下巴:“还去派人看了?府里真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想来是祖母不想让人知道。不过母杀子一般是不会判死刑的。” 露微:“肯定不会判的,范嬷嬷使人打听了一下,贾嬷嬷在牢里疯疯癫癫的,都不大认人了,说是偶尔嘴里只说姑娘,小姐的时候才会笑一下。” 孟蝶听得心酸:“到底是几十年的主仆情。想来祖母现在依旧使人看着她呢,衙门若是判坐几年牢,就让她在里面安生的坐牢,出来了祖母估计会安排地方,若是不用坐牢,估计祖母立刻就会安排。” 露微:“是,咱们使的人是说有一拨人看着她呢。” 孟蝶:“咱们的人先别撤回来,万一祖母的人有精神不到位的时候呢,出了意外祖母肯定要伤心。” 露微:“我知道的。” 次日一早孟蝶请安观察着侯夫人,发现她与往常无异,就知道她是彻底不想让大家知道贾嬷嬷的事儿,也装作不知道此事,从正房出来之前同侯夫人说:“祖母,我有一件事要办苦于没有人手,想请问祖父那边有没有。” 侯夫人颇有些意外,孟蝶从不求人,这会儿她自然是一口答应:“正好你祖父今儿也不出去会友,你下午过来就是了。” “诶。” 下午孟蝶去勇毅侯的书房寻人,勇毅侯正等着她呢。勇毅侯也很纳闷儿,孙媳妇自从进府之后,做事高调为人却称得上低调,更是从未有过求人的时候,这到底是遇到了什么烦难的事儿? 孟蝶进门施礼:“祖父。” 勇毅侯立刻问:“什么事儿?” 孟蝶直接说:“大嫂的陪嫁滩涂借了一块儿给我,我想研究怎么种植海菜,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人手,故此想求问祖父这边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勇毅侯:“怎么突然想种海菜了?” 孟蝶求人自然选择说实话:“祖父,当年我能把海鱼卖出天价就是靠着这个,大多数海物可以治疗瘿瘤。” 勇毅侯震惊:“真的可以?”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49节 孟蝶:“外台秘要的肘后方中不是胡说,只不过根本不需要用酒渍,只要人常吃海物就能治疗此病。祖父您想想,历来得此病的都在哪里?大多都是远离大海的内陆,并且都是穷人家,想来就是他们一年到头都难尝海味的缘故。” 勇毅侯思索片刻:“这事儿你可同娘家说了?” 孟蝶点点头:“我本为这事儿犯难,昨晚儿露微回来给我出主意说可以请祖父和我娘家祖父帮忙,我想着也是,当即写了一封信给娘家,不过那会儿天色已经不早,祖父到底看没看到信我也不清楚。” 勇毅侯又想了想:“这样,明日正好是休沐日,我现在给亲家下帖子,明日邀他过府一叙。” “诶。” 孟庭义昨晚上就看到信件了,他的政治素养比勇毅侯高得多,看完信件就知道孟蝶的顾虑,蜑民这一贱籍绝对不能死灰复燃,否则孟蝶做的就不是流芳百世的善举,怕是要成为遗臭万年的恶人了。 接到勇毅侯的邀请贴,孟庭义立刻给了回帖,表示明日上午会登门拜访。 第二天一早孟庭义依约乘车来到勇毅侯府,因为属于走亲戚不是正式拜访,孟庭义从侧门低调进入。然而再怎么低调也扛不住他的身份摆在那里。 作为刑部尚书,属于大易朝顶尖权贵之一,如他们这样的身份,平日里下朝除了偶尔去京城周边游山玩水,访亲会友基本是没有的,手中权利太大,一举一动都被人注意着,去身份低的人家难免有帮扶撑腰之态,与同身份的人相交过密又要担心皇帝是否会起猜忌之心。 今日孟庭义去勇毅侯府,他的车前脚刚进侯府大门,后脚消息就迅速传遍整个京城所有当官的人家,连宫里的皇帝都知道了,低调了个寂寞。 勇毅侯亲自在门口这里迎接,孟庭义下车抱拳:“老侯爷。” 勇毅侯:“亲家,里面请。” 两人一同到了勇毅侯的外书房分宾主落座,仆人上茶,勇毅侯吩咐:“去把你们二奶奶叫来。” 孟蝶早就准备好了,得了通知立刻带着湖绿和杏黄过去,进门就见孟庭义与勇毅侯面上都带着笑容,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心中很是高兴:“祖父。” 勇毅侯和孟庭义几乎同时一笑。勇毅侯知道自己这两把刷子,他比不过孟庭义精明,为免丢人,他直接将主场交给孟庭义,让他和他亲孙女谈吧。 孟庭义也给勇毅侯面子:“刚刚老侯爷说你要在海水中尝试种植海菜?为了治疗瘿瘤?” 孟蝶:“是,其实大多数海物都能治疗这个病。” 孟庭义几乎瞬间就想到一样东西:“海盐呢?” 大易朝的盐主要为三大类,认真算起来是两类半,海盐,井盐以及产量只有海盐一半儿的湖盐。 勇毅侯看了一眼孟庭义,眼底满是佩服,昨晚孟蝶说他是一点儿也没想到海盐,哎,这反应力无怪乎能掌一部大权。 孟蝶摇摇头:“海盐确实有点儿作用,不过盐咸,谁也不能拿盐当菜吃。”而且现在用晒盐法得到的海盐含碘量非常低,这一点孟蝶就不说了。 孟庭义颔首:“这事儿不能走漏风声,包括尝试种植海菜的时候也不能走漏任何风声,否则一旦被有心人知道,蜑民贱籍很容易死灰复燃。” 一听这话,勇毅侯彻底打通了任督二脉,怪道孟蝶高调赚了钱,却对赚钱的法子讳莫如深,口风咬得死紧,多少人都认为她是不想分享赚钱的方法,原来是为着这个。 孟蝶点点头:“是,所以我想着哪怕滩涂是属于咱们自己的,也得有水下好手经常在海面上巡逻,不让任何人和任何船只靠近。” 勇毅侯插言:“这个倒是不难。”说着看向孟庭义:“我那大女婿在天津是水师的将领,他府里现在有不少退伍的兵士,都是原本水师里的,极擅水战,让他选调好手过去并非难事。” 孟庭义连连点头:“只要防住了海上,滩涂属于自己的,又是陆地,防范外人更不是难事。”孟庭义又问孟蝶:“滩涂你选好了?在哪里?” 孟蝶:“在之江,是大嫂愿意割爱,允许我在她陪嫁的滩涂内实验。除了安全这块儿,还有个问题,就是没有合适的人手,虽说种植海菜一事前无古人,可也总得找几个对海域熟悉对采收海菜熟悉的人,不然可真是两眼一抹黑了。” 孟庭义沉吟片刻:“这个倒是不难,我给惠兄写封信,请他帮忙挑选几个可靠的人就是了。” 孟蝶事先打预防针:“祖父,当初我种蘑菇虽说是成功了,很大一部分实在是运气使然,后来我培育西瓜,一茬又一茬也用了好一段儿的日子,这海里种菜,说不得几年都未必能看到结果,挑的人手最好是能长期做的,不然来来回回的,不好守住秘密不说,对研究一事也大为不利。” 孟庭义和勇毅侯同时颔首。 孟蝶最后又说:“以及这种植海菜法,若是有朝一日真的成功了,我想按照养蘑菇的法子办理。”换言之孟蝶会在恰当的时机无偿公布出这个方法,只她一人出力,那别人没有置喙的余地,现在出力的不止她一人,她得先把话说在前头,不然别人指望这个发大财可就不好了。 孟庭义看向勇毅侯,他这边肯定没问题,勇毅侯立刻表态:“这是于国于民皆有利的事情,你愿意公布这法子是好事。”勇毅侯也不傻,这事儿真成了,可比养蘑菇带来的名声大,这样的好名声求之不得,要银子做什么。 事情定下,三人分头行动,勇毅侯给大女婿去信,孟庭义给惠家去信,孟蝶则是努力回忆紫菜的种植方法,先把所有回忆起的细节写纸上,然后她照着这份细节开始润色。 比如说紫菜一生中很重要的果孢子生长时期是在贝壳中度过的,这一发现可以说是奠定了人工育苗的基础,孟蝶不可能将这件事明确的说出。聪明伶俐是好词,智多近妖可就没那么友好了,生而知之,哦豁!搞不好就要被烧死了,虽然她不至于沦落到这个程度,但是能避免的事儿还是得避免。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嘛! 紫菜喜欢生长在潮间带,潮流通畅的地方,孟蝶根据其喜好在舆图上选好了位置。万事俱备,只要人员到齐,立刻就可以到那边开始研究种植了。 过了二月二孟蝶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京城距离天津比较近,信件走驿站一日就能走个来回,之江那边距离京城比较远,哪怕走运河水路,来回最少也要八天,接到信件后还要挑选人手等等,估计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将消息送回。 “哎!”孟蝶长叹一声,份外羡慕梦中世界的网络,没有网络手机也行,或者电话也行啊!哪怕有个传真机也可以! 由此可见,人的底线都是一步一步降低的。 “二奶奶,二奶奶。”菀儿跟飞似的跑进来。 湖绿一愣:“出了什么事?”菀儿稳重,这模样还是第一次见。 菀儿冲进屋子顾不得喘气儿:“海姑娘回来了。” “啊!”孟蝶霍然起身:“你说什么?海观星回来了?” 菀儿重重的一点头:“二门上的小幺给送来的消息,海姑娘回来了,还送来了拜帖。” 孟蝶接过拜帖,上面的字迹有些虚浮,可见书写的人状态不是太好,用词简练,中心思想就一个,明日我来府上面谈。 放下拜帖,孟蝶看向湖绿:“我没记错的话,海观星此去还不到半年呢,满打满算才五个半月吧。” 湖绿给予肯定:“二奶奶没记错。” 孟蝶有点儿懵:“我记得他们说出海一趟,一来回就得半年时间,到了地方又是卖货又是买货的,他们出海一趟大多都是一年,就算是上次丘吉也用了七个月的时间,这、这怎么就回来了。” 湖绿:“二奶奶,您现在猜也没用,明日海姑娘就来了,到时候有什么您直接问她,还不都清楚了。” 孟蝶哑然失笑,自己调侃自己:“我这是关心则乱了。” 第二天孟蝶去正房请安,回来的时候就同温氏和姚氏说:“我告个假,今日要会客,凝萃馆那边就不过去了。” 温氏扶着腰:“最近本也没什么事儿,我今儿也懒得动,就三弟妹一个人过去吧。辛苦她一个人。” 姚氏心中一暖,应了一声,她替嫁的事儿现在两府皆知,下人们难免嚼舌头,她又至今没有身孕,不少下人对她就有些敷衍,倒不是真敢在她面前如何,就是有时候那种微妙的态度很让人不舒服,现在让她一个人去处理家事,摆明了就是给她做脸,她领情。 孟蝶回到房间,将将辰时正,海观星的马车就到了二门处,湖绿领着海观星进门。 “拜见县主。” 孟蝶:“不用多礼了。” 湖绿直接将人扶起。 孟蝶打量海观星:“清减了不少,面色也暗了许多。这一路上辛苦你了。” 海观星坐到孟蝶对面,黑瘦不少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还好,这一路上确实是有些辛苦,不过也有很多收获,不虚此行。” 孟蝶看着她神采奕奕的样子相信她的说辞,喝了一口茶后立刻切入正题:“怎么样?” 阿雪挑帘进来:“二奶奶,林大监就快到了,传陛下的口谕,召二奶奶和海姑娘觐见。” 万万没想到皇帝这么着急,想到皇后的提醒,算算日子,孟蝶心下了然,皇帝不想多浪费一年时间,他想今年就开始放蚕织毯。 海观星有一瞬间的茫然,回神之后就有些慌,抬眼看孟蝶从容的样子,心中的紧张慌乱散去不少:“陛下要见我?” 孟蝶笑道:“你想想,我同你说什么来着,这丝毯生意成了,一年最少也能赚近几百万银子,一年总税收的四分或者五分之一,陛下当然关注。” 海观星点点头。 两句话的功夫林楚就到了,直接对孟蝶说:“陛下口谕,县主与海姑娘即刻觐见。” 孟蝶:“臣遵旨。” 坐在车里海观星还有些不安,作为商籍,作为一名商户女,她以为她这辈子能见到皇后被皇后夸奖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万万没想到她还有一天能得见天颜,身体轻飘飘,脚下好像踩棉花。真的要见天下至尊? 皇宫内,皇帝和皇后都在皇后居住的坤宁宫,不但有夫妻俩,还有当朝太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当家之后才知道就算一年有两千多万两的税银,花银子的时候依旧要精打细算锱铢必较,太子成年之后的第一课,就是学习怎么抠门!!! 第123章 常禄:“陛下,县主和海姑娘到了。” 皇帝:“快让她们进来。” 孟蝶带着海观星进门,两人先行礼,皇帝叫平身,两人起身垂手站立。 皇帝深吸一口气:“此去国外,丝毯可受欢迎?售价几何?” 海观星低头盯着脚下雕刻有精美花纹的青砖,身体微微颤抖,悄悄瞄了一眼身边依旧一派从容的孟蝶,见她正对自己微微一笑,顿时安全感爆棚,心中紧张散去大半,从容应答:“回禀陛下,国外商人丘吉的妻子琳娜此次同民女一起出行的,在民女出售丝毯之前,丘吉曾从孟县主手中拿了一百条丝毯售卖,售价为四十两一条。” “此次到了国外,民女的船靠岸后琳娜从床舱的卧室中出来登上甲板,民女只听有人喊了一句是琳娜!然后眨眼间民女的船只就被驻守在港口的商家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皇帝:“被围住了?” 海观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要不是船上水手众多,还有兵士们维护着秩序,怕是会出现踩踏事故,饶是如此不少人也摔了一跤。” 皇后轻笑:“他们这么急,可是因为琳娜?”言下之意就是想问可是为了丝毯。 海观星:“回娘娘,是的。当初丘吉带回去的那一百条丝毯,因为精美又不算贵大受国外的贵族欢迎,可惜一百条实在是太少了,很多人都没买到,丘吉承诺,他与妻子回大易朝定然能带回更多的丝毯,故此大家一见琳娜就围了上来。” “民女此次从孟县主手中一共拿了两万四千二百一十三条丝毯,只一日夜的功夫,卖了个干干净净。” 随着海观星的话皇帝的眼睛越来越亮,直到最后:“好,好!”声音都拔高了不少:“你看他们那边一年能购买多少条丝毯?” 听着语调中带起的兴奋,海观星仅剩的那点儿紧张消失无踪:“回禀陛下,民女这一次回程的时候换了一条航线,不但大幅度缩短了航行的时间,而且又多到了几个国家,这一次民女换航线就是跟随着他们那里的商人走的,他们也对丝毯非常有兴趣,民女预估,这么多国家加起来,一年二三百万丝毯当不成问题。” 二三百万!皇帝深吸一口气,皇后曾经同他说过,孟蝶的丝毯一条成本在十两银子,这么高的成本全因为她给的工钱高于市价最少三分之一,如果算上逢年过节的福利,几乎是比市价高了一倍的。 然而就算按照这个市价给工钱,一条丝毯不用卖去国外,只卖给商人也有二两银子的利润,一年二三百万条就是净赚四五百万银子。这还只是孟蝶这个身份的算法。 皇帝不一样,他将山地交给百姓,百姓要不要给税钱?大易朝确实轻赋税,尤其是北方有寒冷期,小麦大多是两年三茬,比不得江淮南方一年就能种两季稻,故此北方的粮税是一成半。饶是如此,山地面积广大,皇帝随便收收就是一大笔钱。 最最重要的是,按照孟蝶这么给工钱的方式折算给以后的广大百姓,他们的生活最少也能上升两个台阶,不说顿顿吃香喝辣,天天见点儿荤腥绝对没问题。 胸膛中的心跳得从未如此快过,皇帝努力压下从心底往外而成的兴奋,勉强保持着冷静:“那边粮食多么?都是麦子?” 从大易朝拿货出去卖,除了两头纳税,回来的时还得带一部分国家指定的四样东西,粮食,糖,棉,铁。这个就同盐商贩盐差不多,想要贩盐,先要将粮食运往国家指定的边关等偏远地区。 海观星深吸一口气:“回禀陛下,此次因为着急往回赶,按规定粮食需要装满仓储的一半儿,搬运如此多的粮食比较耽误时间,民女遂与爹爹议定,他年岁渐长无法迅速来回航行,便由他留下收购麦子,将来搭乘别人的船回来。民女带队往回赶。” “结果中途遇见一商人,他说有更快的新航道,民女思考过后决定同他走新航道,路遇他们国家方才知道,此国盛产生铁,民女就装了一些生铁回来。” 喜从天降!皇帝甚至在这一瞬间都有些晕陶陶的,再也控制不住喜形于色:“你是说你带了生铁回来?还巧合的发现了一个盛产生铁的国家?” 海观星:“是。” 其实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是她临走时,孟蝶嘱咐她若是有出售生铁的尽量带生铁回来,海观星不解其意,但她无条件信任孟蝶,出海的时候就留了心。 皇帝长出一口气,皇后笑逐颜开:“真是天佑我大易朝。” 皇帝看着海观星,满眼都是喜欢欣赏:“既能带队海上航行,又能果断走新航道,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海观星:“民女谢陛下夸奖。” 阳光从敞开的门口的照入,正落在海观星身上,仿佛预示着她未来的一生都将光辉灿烂。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50节 将事情问清楚明白,皇帝立刻派人叫几位辅政大臣,包括已经不大管政事的首辅乔万鸣,想了想孟蝶的身份,他又命人将六部尚书一并喊来,最后又喊上了符研修。 勤政殿中几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将目光有志一同的落在孟庭义身上,孟庭义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啥也不知道的模样。 冉鹏飞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老滑头,装,你接着装。 孟蝶弄出那么大阵仗,京城谁能不知道?何况丝绸本就是紧俏商品,多少豪绅望族也都关注着,而在座的诸位大人,有孟庭义这般类似于草根出身的,自然也有出身名门望族的,比如说次辅任清华,吏部尚书苗远道,礼部尚书叶思衡这都出身名门望族。 海观星回京,入勇毅侯府见孟蝶,宫里传话,孟蝶领人进宫,这些事都不是秘密,诸位大人早都得了消息,对于皇帝找他们,每个人心里也都有猜测,八成是为了孟蝶丝毯的事情。 正想着呢,孟蝶施施然从外面进入。紧接着太子和皇帝前后脚进入。 众人给皇帝见礼。 皇帝一句废话也没有,先将海观星所说简洁的同众人说了一下,并且重点强调了一条丝毯卖给商人能赚多少银子,出海售卖又能赚多少钱后,开始说他自己的想法:“这丝毯既如此受到国外欢迎,还能换到铁器,朕打算在北方大力推广。至于如何推广,朕想着口说无凭,诸位卿家就先到孟蝶的织造房看一看,观摩一番,有什么遗漏也可以事先解决。” 孟蝶躬身施礼:“臣遵旨。另外臣想,既然去观摩,不如也到臣放蚕的庄子走一趟,现在虽还未到放蚕的时节,大体的东西也都是在的。” 皇帝:“也好。太子跟着一起去。”其实皇帝想自己去的,只是他实在不好出宫,太兴师动众了。 一直有点儿发懵,不懂这种内政自己为啥来的九门提督这会儿懂了:“臣领旨。” 太子和诸位大人纷纷去换便装,符研修则立刻开始调兵遣将,先清路然后又在不惊扰厂房内部人的前提下将厂房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又派人去庄子那边。 准备停当,太子和诸位大人连同孟蝶纷纷上车。同在京城,距离不算特别远,孟蝶撩开车帘对旁边跟着的兵士说:“麻烦你请符提督过来一趟。” “是。” 符研修骑着马很快到孟蝶车旁:“孟县主,何事?” 孟蝶:“配置染料不在厂房内,厂房就是那一大圈儿围墙围起来的地方,配置染料的地方在厂房东边的大院子里,我想着既然要看流程,扔下一处不好,我们不如先在那里下车。然后再进入厂房。只是这样一来,要麻烦符提督那边也安排些人。” 符研修颔首:“孟县主放心,那边我已经派人过去了。” 孟蝶笑笑,依旧挑着帘子看着外面的景色。 清风徐徐,暖阳融融,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很快到达目的地,众人纷纷下车,范宏接到消息后早早等在了这边,整个人紧张得无以复加,这会儿见到孟蝶人了,总算是松了口气,起码手不抖了。 等所有人都下车,孟蝶赶紧走过去,指着一处大宅子:“殿下,诸位大人,这边儿有个配置染料的地方,先看看这儿吧。” 任清平:“染料也自己配置?” 孟蝶:“是,丝毯色泽变化不算太多,大多用的是常用色,自己配置更方便一点儿。偶有特殊颜色的,就送到京城里老字号的染坊中代染,也不耽误事儿。” 众人跟着孟蝶往里走。刚一进门一样东西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一个大木架子,瞧着有点儿像水车,又有点儿像摩天轮,又没那么大,一名年轻人正在上面走着。随着他步子的走动,齿轮转动着,带动着大木架子连着的那个传送带,传送带上则是一桶桶调配好的染料。 孟蝶目瞪口呆,好家伙,哪个天才把传送带给造出来了。抬头看看天,确定了,日头是从东边升起来的。 太子站在大木架子旁:“这是何物?” 范宏的声音有些抖:“回少爷,这是传送带,是工部尚书家的小郎君发明的,现如今京城里几个主要卸货装货的地方都在用,省了好些人力。” 太子的目光立刻落在苏瑜泉身上,满眼都是求知欲。 苏瑜泉尴尬一笑:“可能是他读书闲暇之余所做,我亦不知。” 太子满眼失望,转头又看向那个木架子:“这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范宏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是啥玩意来了?他明明听说过根据什么改良的,这会儿怎么记不得了? 孟蝶看了一眼范宏:“可是根据赵国时期制造的水运仪象台改良的?” 范宏:“对,二奶奶,就是根据这个改良的。” 太子看向孟蝶的目光带着惊讶:“你也知道这个?” 孟蝶:“知道的,甚至于也曾把主意打到那个水运仪象台上,可惜我一直想不出如何改良发力这一块,还是苏家郎君有大才用人力代替了水力,此举虽然无法运输过重的东西,适用范围却灵活许多,不必依着水源了。” 太子颔首:“确实苏郎君有才,这个东西瞧着不起眼,实则实在省力。” 苏瑜泉听得满面红光,自己儿子搞得那一堆东西,好像也有点用? 孟蝶问范宏:“咱们什么时候装的这个?” 范宏:“半月前我去装货卸货的地方溜达看到了这个,想着这一片二奶奶都买了下来,没有闲杂人等,我们现在又要天天派人往厂房那边送染料,倒是不如安装这个。” 众人的目光恋恋不舍的从传送带上移开,看向其它地方。 这年月制作染料用到的东西非常多,包括各种植物以及矿物,故此这边院子中堆放了不少东西,东一堆西一堆的,大家分散开,走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旁。 叶思衡对那些都没兴趣,他看了一眼站在屋中的老师傅,他身边所有的年轻人手中都拿着同一种植物摆弄着,老师傅则在讲这植物能提取出什么颜色,如何与其它颜色搭配,有什么特性…… 叶思衡挪开目光环顾四周,发现还有一伙儿年轻人,他们正在调配染料,看那动作明显都是熟练工:“孟县主,你这染坊里没有学徒吗?”学徒除非有了领着自己的师父,不然是学不到什么具体手艺的。 孟蝶一下子就懂了叶思衡的言下之意:“他们都算是学徒,不过我这里对方子并不保密,谁都可以学。” 叶思衡:“孟县主就不怕他们学了之后将方子泄露?” 孟蝶:“泄露就泄露呗,也碍不到我什么事儿,何况都是些基础方子,也不值什么。” 叶思衡若有所思,没有继续发问。 众人也不是要学习调配染料,只稍微看看立刻决定去厂房那边。 太子:“也不必坐车了,就顺着这传送带过去吧。” 殿下发了话,众人自然无有不应,何况本来也没有多少距离,天气又好,走过去反而比折腾着上车下车更快些。 众人一边走着一边闲聊,看着传送带,大家对苏瑜泉的小儿子赞不绝口,夸得苏瑜泉整个人都飘飘然。 闲聊中厂房大门出现在众人眼前,大门并不宏伟,甚至对于在场的人来说是有些简陋的,只有两扇木门,还是没刷漆的那种,原始味道极其浓郁。 太子看着传送带正好到门口处,这边儿有几个三十四岁的妇人守着,染料桶一到,她们就将染料桶放到另外一个较小的传送带上。众人恍然大悟,难怪染料桶都格外小巧。还以为传送带不耐重,原来是为了方便妇人拎取。 露微正等在这边,一见众人过来,见是穿的便服立刻福身行礼:“奴婢露微见过少爷,诸位老先生,二奶奶。” 门口处的几名妇人本见到来了一名俊秀又通身威仪的男子和一群老头儿就有些拘谨,一听二奶奶,顿时更加紧张,甚至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还有一个直接噗通一声跪下。 孟蝶:“快起来,你们只正常做你们自己的活儿就行,今儿我就是得空来瞧瞧。” “诶。” 太子的目光落在露微身上:“你就是露微?帮你家主人打官司的” 露微躬身:“是奴婢。” 太子又看了一眼孟蝶,对仆随主人行这句话深以为然,匆匆一个照面,他就发现露微身上与孟蝶有极其相似地方,她们身上都有那股在其她女子身上少见的从容之态。 因为对传送带实在有兴趣,太子又顺着这个小的传送带率先进入到染丝处。 进屋之后孟蝶愣住,其余诸位大人也有愣住的。屋子很宽敞,挨着一面墙那里有个大大池子,里面装着暗红色的染料,冷不丁一瞅,还怪吓人的。尤其是池子下面还连接着几个木槽,暗红色染料顺着木槽缓缓流出,那画面怎么说呢,只能庆幸现在今日阳光极好。 冉鹏飞率先询问:“我记得历来染丝都是将丝线置于染桶之中,然后顺时针搅拌,难道是某家记错了?”户部尚书这会儿忍不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年纪大了,记忆出现了偏差。 梅儿冲着冉鹏飞施礼:“这位老先生您没记错,这里不一样是奴婢将染丝的方法改良了一下。传统的染色方法染工不是要蹲着就是要弯腰,一日下来十分辛劳。将蚕丝置入桶中搅拌又需要巧劲儿,若是生手十有八九会让丝在里面打结。” 冉鹏飞颔首:“不错,确实如此。” 梅儿:“奴婢改良了一下,准备了一个垫得高高的浅池子,将染料全部置入池子中。” 大家伙儿顺着梅儿的手看到了她口中浅池子,原本以为这么大定然要需要不少染料才能装满,经过梅儿解释才知道,这池子只是口径大,实际上极浅。 梅儿指着开在池子上的几个二寸宽的豁口:“将做好的二寸宽三米长木槽一端接到豁口处,木槽下压一点点,做成下坡状,这样池子里面的染料就可以缓缓流入木槽中,此时将蚕丝置于木槽中不用费力搅拌,只用染料缓缓冲刷便可染成,旁边则只用少许人时时看顾即可。” “好!”冉鹏飞看着梅儿,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转头又看向孟蝶:“还是你会调理人。” 孟蝶面上露出小得意:“我也觉得这法子好,老先生的夸奖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太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询问了冉鹏飞传统的染丝方式,彻底懂了这样的染丝方式有多么省力,关键是以前讲究这个熟手,要一定的技巧,这个只要人不傻就能做。 裴济桓轻声对太子说:“少爷,这一边的多是年纪较长的妇人。” 太子一顿,若有所思。百姓们做的活儿大多是力气活儿,莫说是妇人就是男人稍微上了点年纪找活儿都费劲儿,若是有一种活儿不用多少力气,又能赚到钱,百姓定然欢喜。 看了染丝后,太子的兴趣越发浓厚,露微带着众人又到了缫丝这边儿。 这边屋子更大,人也更多,大家一边干着手里的活儿一边笑着聊天。抽丝的妇人刚抽完一个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哎呀,又是个瘪子。” 她旁边的妇人乐了:“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哪可能还活着。” 叹息的妇人:“你也别说我,说的好像你不馋似的。” 旁边的妇人:“谁说我不馋,不馋的那是傻子。” “哈哈……” 刚走到门口处的众人听着里面欢快的语调,心情也跟着越发轻松,谭正泽满脸疑惑:“她们在说什么瘪子?” 露微:“回老先生,以前的放蚕都是等蚕蛹破壳后去捡蚕茧儿,这样得到的丝不但色泽暗沉发黑黄,而且长度降低,织成丝织品接头儿较多,二奶奶这边放蚕是掐着时间,只要到了蚕吐丝的时候就日日巡视柞树,发现蚕茧立刻捡回来,这样没经过风吹日晒的蚕茧光泽度虽依旧比不上桑蚕,也没差多少了,而且柞蚕丝大多比桑蚕丝还要长些,织成丝织品接头儿会更少。” “大家说瘪子,是那蚕茧经过这一冬天之后都死在里面了,不然刚捡回来的蚕茧经过煮茧抽丝后,蚕蛹就会拿去油炸,给大家伙儿当小零食来吃。” 众人恍然大悟,太子欲言又止,不太好意思直接问。 孟庭义接口:“少时吃过,味道十分不错,不但可以油炸还可以烧烤。” 众人再次恍然大悟,怪道孟蝶这边人人都吃,原来祸根在你孟庭义这里。 孟蝶:这可就冤枉我祖父了,梦中世界这也蚕蛹也是一道美味呀! 众人看着屋中妇人们井然有序的忙碌,纷纷点头,正看着忽然听到外面嘹亮的一嗓子:”都收拾收拾,开饭啦!” 苗远道看向孟蝶:“你这里还供饭。” 孟蝶:“只深秋和冬日供一顿午饭,我这里都是丝织品,人又多,我便不让她们点烛火以免出现安全隐患。冬日和深秋的日头短,中午若是回家吃饭,一天下来她们也干不了多少活儿赚不到多少工钱,我干脆就供一顿饭,她们中午不回家吃了,能省下不少时间干活儿。” 苏瑜泉:“干不了多少活儿赚不了多少工钱?你这不是按天给工钱?” 孟蝶笑了:“对,我这里是计件,比如抽一个蚕茧的丝多少钱,织一寸丝毯多少钱。” 苏瑜泉点头:“这方法倒是好,免了一些偷奸耍滑的人。” 孟蝶:“是。” 乔万鸣突然看向孟蝶:“你这里烛火都不许点,冬日里想必也不许烧炭取暖,可这屋中十分暖和,因何?” 孟蝶笑了:“建造这工厂的时候我命匠人在地下装了地龙,还装了陶管,每日往陶管中装热水,每日换两次水,一整日都是暖的。还宛如炕那般在一些墙壁里留了烟道,就更暖和了。” 乔万鸣:“此法甚好,甚好!果然是活到老学到老,老夫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孟蝶笑问:“少爷,诸位老先生,中午了,要不就在我这里吃一口?吃了消消食上楼看看织造处,正好就去庄子那边。” 太子颔首:“也好。” 露微平日里住的小楼,一楼是大厅,这会儿正好派上了用场,太子坐在首位,符研修挨着他保护他,其余诸位老大人也都按照自己上朝时的位置坐好,因为有孟庭义在,这会儿孟蝶就不能摆什么爵位的款了,她按照晚辈身份敬陪末席。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51节 第124章 从孟蝶这边过来,露微看着天色就让人将杏黄叫了来,并且迅速拟定了中午的菜单。陛下尚节俭,两人就准备了六菜一汤,还有一些饭后小甜品。 几份外观一模一样的饭菜很快被露微和杏黄端上来,为什么只说外观一样呢,因为实际上根本不是一锅出来的。 年岁渐长的人因为舌头上味觉退化,多是喜欢吃重口的东西,又因为牙齿不好多喜欢软烂的。杏黄不懂味觉等问题,但作为一个大厨,她对每一类人的喜好都非常清楚。 太子和自家二奶奶的饭菜差不多是一锅里出的,符研修四十左右又是武将,他自己单独一锅,诸位老大人们年纪最小的礼部尚书也有五十出头,乔万鸣都奔七十使劲儿了,他们自然也各有不同。 这一顿饭吃得太子很是满意,他觉得这厨子不比宫里的御厨差。 诸位老大人更是心满意足,就连符研修都吃了好几样小甜品,家里人买过孟蝶铺子的甜品,他吃过一回,齁甜,再也没吃过,今儿本想给面子的随便吃两口,没想到甜度正和他的口味。 苗远道都忍不住问了:“孟县主,你这是从哪里请来的厨子?”他也想请一个。 眼见除了祖父其余人都齐刷刷的看向自己,孟蝶眉开眼笑的:“这是我陪嫁丫鬟做的。” 苗远道:“我记得你用甜菜取糖时曾说,你身边有个丫鬟提醒你这甜菜的甜与果糖不同,可是她?” 孟蝶:“是她,她的舌头从小就比其他人灵敏,因着这个,做饭食很有一手。” 苗远道:“鹏飞说得对,县主果然会调理人。”慕了慕了。 任清华:“孟县主,刚刚听你用工厂二字称呼这里,可有什么讲究吗?” 孟蝶一顿,她能说她这是按照梦中世界的称呼方法随口说的吗?显然是不能:“工厂二字这个工字来源于这里都是做工的人,厂字原本释义就是无墙或者只有一面墙的房屋,后来也引申为简陋房屋,我这里建造的粗放简陋。故此连在一起就用了工厂这个词汇。” 任清华连连点头,看向孟庭义:“庭义啊,你是会教孩子的。” 众人说笑几句简单的消食之后纷纷起身重回厂房,登上二楼看织娘们织丝毯。 二楼的屋子比楼下的要小不少,一个屋中基本都放八台织机,织娘们分成两排,中间是过道儿方便大家来回进出。整个屋子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冉鹏飞曾经做过姑苏知府,那边秀坊极多,他也曾去考察过,秀坊中远不如这里亮堂,绣娘们也都只低头只顾着的刺绣,每个人的脸上满是麻木。 这里不同,他们一开始上楼的时候是能听到织娘们笑语欢声的,等他们进来大概是见了陌生人才不吭声的,每个人的脸上也不是麻木,有的害怕,有的好奇,有的……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鲜活样子。 冉鹏飞长叹一声:“这里极好。” 任清华:“刚刚说这里的房屋是厂,身处其中倒是觉得这房屋比一些贫民人家的房子还要好些。” “当然好了。”有一名妇人小小声接口。 声音极小,偏巧这会儿没有人说话,屋中很安静,任清华年纪不小耳朵还挺好使,就那么听到了,他乐呵呵的一边踱步到妇人附近一边观察妇人。 妇人大概二十五六,脸色红润,一头乌发包裹在青色的棉布中,上面还有一根鲜亮的银簪子,身上穿着干净湛青色窄袖小袄,下身穿着同色的罗裙,整个人同这屋子一样,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任清华:“你也认为好?” 妇人一顿,眼见这位老先生一团和气,仿佛一位慈祥的长者,心中的害怕散去不少,胆子顿时就大了:“是好,我以前家里条件不好,冬日里舍不得多点炭柴,手生了冻疮,又疼又痒的,去年我在这里做工,这里暖和,我这冻疮一点儿也没复发。” 任清华越发和气:“那确实好了,你在这里一个月能得多少工钱?” 说起这个妇人最后一点儿紧张惧怕也散去,眉开眼笑的:“我手儿不算快,一个月差不多能得两吊钱,咱们这里最快的夏娘子,她最多的一个月赚了二两又五百文呢。” 任清华:“这工钱不低了,有了这份工钱家里日子好过没有?” “好过了好过了。”妇人越说越开心:“冬日里再也不用数着米粒儿下锅了。” “可不是。”又一名胆大的妇人接口:“不但不用数着米粒儿下锅,以前做菜就用筷子在油罐子里点一下,现在我们家里都换了勺子舀。” 任清华连连点头:“日子好过就好啊,好过就好,过节现在也是舍得买肉了?” 妇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笑出声,把任老大人都给笑懵了,这是怎么个意思? 最开始说话的妇人:“老先生,咱们二奶奶大方着呢,逢年过节的时候每人最少一斤肥肉一斤瘦肉,不用咱们自己买,咱们现在就是平时的时候馋了,买一些打打牙祭。” 任清平朗笑出声:“原来如此。” 任清平和妇人们的对话不但任清平满意,其余几位老大人同样满意,原本几位心里对这个工厂颇有顾虑的老大人,心中的天平开始缓缓倾斜。 看完了织造这边,大家乘坐马车奔向孟蝶的庄子。 他们一离开,这些妇人们瞬间炸开锅。 “哎呦呦,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和气的老丈,哎呀,说和气也不是,这、这么说呢!” “你别说你,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咱们胡同里沈老丈可是个大好人,够慈祥了,可也不是这样的,这些老先生肯定都是读书人。” “读书人?未必,咱们胡同里有个读过书的秀才,长的没有三尺高,脖子能离地三尺半,整日里鼻孔朝天的,我出来做工,还说我抛头露面有伤风化,我呸,我不出来他给我钱呐。”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我前几日从桃儿姑娘嘴里知道个词儿,刚知道的时候不知道啥样儿,这回见了几位老先生我觉得倒是挺形象的。” “啥词啊!” “快说,啥词儿?” “儒雅。” 妇人们仿佛在嘴里咀嚼着这个词儿,不一会儿都纷纷点头,是这个词儿,这几位老先生真的很儒雅。至于那位年轻男子,众妇人不敢随意讨论,她们这里年岁大的也不过将将三十,大多都是二十几岁,谈论别的年轻男子不好。 诸位老大人不知道妇人们的讨论,坐在马车中都在回想妇人们的答话,唇角不自觉的都露出笑意。这个丝毯的生意做得。 孟蝶的庄子在郊外,距离京城较近,没用太长时间整个车队就到了庄子的门口,并且长驱直入,一直到小山包处才停下。 众人纷纷下车,王庄头来到孟蝶身边:“二奶奶,小山包处地势较低,更容易上去。” 孟蝶颔首,命王庄头带路。 这会儿天气还不算特别暖和,柞树未曾萌发新叶,整个小山包光秃秃的,没有半分景致可言,太子眼尖:“那边有屋子?” 孟蝶解释:“我这里大多数柞树林旁边都盖有屋子,供放蚕的妇人晚上休息。” 叶思衡:“晚上在山上休息?” 孟蝶颔首:“为了看住鸟雀以及在蚕吐丝的第一时间就采收,放蚕者是住在这柞树林旁的。” 太子缓步走到屋子近前,生平第一次他看到这样的房子:“这便是书上写的,用泥混合着草建造的屋子?草房?” 苏瑜泉:“是草房,现在大多数农村百姓都住这样的房屋,偶有较为宽裕的人家正房会修成砖瓦房,其余的依旧是草房。” 太子点点头,抬腿步入其中。 房屋并不算太大,十五六平的样子,有一铺炕,炕上一角堆叠着整齐被褥枕头,上面蒙着一大块布用来防尘。 苏瑜泉:“怎么还有炕?” 孟蝶也不清楚,王庄头立刻答:“早春和阴雨天这里会较为寒凉,搭了炕遇到不好的天气随便烧一把树叶干枝什么的屋子就能暖和不少,也不至于着凉,平时也可以烧个热水烫烫脚什么的。” 苏瑜泉连连点头。 太子环顾四周:“泥草房都这么暗吗?”整间屋子只有一个窗户,屋中自然暗。 苏瑜泉:“少爷,普通百姓住的没有这么暗。” 孟蝶:“少爷,这里不长住人,山上蛇虫鼠蚁又多,窗户开多了也怕不安全,所以只开了一扇窗户。少爷您看,墙角还有一些棍棒和铁钩子,这都是给放蚕的人准备的防身之物。” 孟蝶不说,太子还真没注意,主要这里是泥地,屋里又暗得很,铁钩子这颜色往地上的角落一扔,不仔细看果然看不到什么。 太子:“确实要做好安全。” 孟蝶:“是。这处是小山包,距离庄子房屋比较近,每次留守就是四个人,半山腰和山尖处最少都有两栋屋子,每次八个人留守。” 太子颔首,对此颇为赞同。 从泥草房出来,众人重新站在小山包的高处,微风拂面,送来似有似无香味儿。 谭正泽:“似有梅花香。” 乔万鸣:“你忘了,这里原是宁泽的庄子。” 谭正泽恍然,这里是原礼部尚书祈宁泽的庄子,那会儿他年年大开庄子广邀亲朋欣赏山中梅花:“梅花儿这会儿就开了?” 孟蝶:“向阳又背风的开了一些,大多还没开。”孟蝶瞧着几位大人都有些向往的样子,直接提议:“不如咱们就从那边儿下去吧,不从来时路回去了。” 太子点头。 王庄头带着他们往梅花林那边走,正走到一半的路,另一边远远的有一片白色从山上往下移动。 太子:“那边是何物?” 王庄头的声音有些抖:“是庄子里养的羊,这会儿羊倌儿往下赶,一会儿天黑就可以随时关进圈中。” 太子:“冬日怎么还放出来?草发芽了吗?” 王庄头:“干草和草籽羊也是喜欢的,而且养的是山羊,比较喜欢走动,一直关在圈里反而闹腾的厉害。” 太子表示大开眼界,这些事儿没人同他说过,书上也没有写的。 一群人溜溜达达距离梅林越来越近,梅香越发清晰,嘹亮的公鸡鸣叫声突然响起,众人循声而望,远处,一只火红的大公鸡脚下踩着一条肥虫子,它打鸣正是召唤身边不远处的母鸡过来。 两名八九岁左右的女童从树后转出来,一名女童手里还拿着稻草,也不见她看着,手就那么一动一动的,一个紧实的鸡窝很快就见了雏形:“哎呀,今儿又跑这边来了,昨儿就丢了蛋。” 旁边的女童龇着漏风的牙齿:“哈哈,我昨儿就白捡了个蛋。” 乔万鸣:“这两女童是在看着鸡?” 孟蝶:“是,我这里佃户家的女童每人有五亩地的份额,我允许她们在里面放鸡,下的鸡蛋我那汤菜摊子按照两文钱一个收,女童们得了钱一文孝顺父母,一文自己攒着当嫁妆。” 乔万鸣的声音里满是感慨:“以前只觉得山地不如平地能种粮,现在看着山地也都大有用处啊。” 裴济桓:“这法子好,怪道女童穿的厚实,头上还有红头绳儿和绢花。” 太子一时间没懂什么意思,乔万鸣压低声音给他解释:“女子力气不如男子,种地以及其他重活儿自然也不如男子,很多家贫的百姓对女娃难免敷衍,甚至多有溺弃女婴的。” 太子懂了,孟蝶给女童找了个能赚钱的差使,家里父母对女童自然也就上心了几分:“虎毒不食子,老牛也舔犊,有些父母却是畜生不如啊!” 众人皆沉默,瞬间没了看梅花的心思。继续往山下走,过了一会儿谭正泽迟疑道:“这里的池塘是不是多了?” 从山坡上往下看,下面一片水色,阳光落在上面,仿佛撒了金箔在水中。 孟蝶:“是,为了养鱼,这庄子里面所有的平地慢慢都会挖成池塘的。” 符研修难得开了口:“今日中午吃的鲜鱼就是从这里捕获的吧?” 孟蝶:“是从这里捕获的。” 符研修:“孟县主这鱼养得好,我瞧着那水波光粼粼的,看来里面大鱼不少,去年好像还又捞到不少鱼苗,当真是好运气。” 孟蝶沉吟了一下:“哪有那么多的好运气。那鱼苗是我们庄子里自己孵化出来的。”!!!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52节 饶是众位老大人稳重,这会儿各个失了往日的风度,睁大眼睛看向孟蝶。 太子最先发出疑问:“书中记载,鱼儿到池塘里便不肯产卵,没有鱼卵又如何孵化。” 孟蝶:“少爷,有了这庄子后我便命人在池塘内模拟鱼儿产卵的野外环境,如此研究了好几年,前年的时候池塘内就多出不少鱼苗,只是不敢肯定。去年又多了大批量的鱼苗,终于确定此法是真的成功了。” 符研修:“原来如此,怪道去年你庄子里的人给我家庄子送鱼苗,下人来回,我还当是你好运气呢。” 孟蝶这会儿是真的一愣,她对左右邻居不太关心,并不知道这邻居之一就是镇国公府的庄子。 符研修爱吃鱼,这会儿直接问:“你这鱼苗以后可是打算出售?” 孟蝶回神:“我打算将这个让鱼产卵的方法卖给一些大商户,这样他们就可以在我朝境内任意地方开池塘养鱼,用不了几年功夫想必大易朝百姓就人人都能吃得起鲜鱼大鱼了。” 谭正泽表示怀疑:“人人吃得起鱼?商人贪利狡猾,不如你将这方法交给朝廷,朝廷将此方法广布天下。”说着又连忙表示:“我并非贪图你这方法,只是鱼是好物,内陆的百姓也能时时吃到委实对身体有益。你若是进献给朝廷,陛下也绝不会亏待于你,天下百姓也定然念着你的好。”甜菜制糖就是最好的例子。 孟蝶一笑:“陛下对我,对我孟家恩重如山,我自然愿意为陛下分忧。进献给朝廷这法子我思考过,只是考虑过后发现并不妥当。” 孟蝶指着一片池塘:“模拟野外环境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而且每个地区的环境又不同,第一年甚至第二年都未必能够成功,普通百姓又怎么能孵出鱼苗将鱼苗养成大鱼呢。便是朝廷来做,朝廷又哪有这么多人力和物力投入其中呢?” 众人沉默,国库要是丰盈他们这会儿也不至于站在这里吹风,想着怎么织丝毯去贸易了。 孟蝶:“谭老先生刚刚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商人贪利,我将这个方法卖给诸多商户,他们为了多赚钱,定然会下大力气去做此事,不愁不成功。” 谭正泽:“商人做此事为了利益,他们高价售卖鱼苗或者大鱼,百姓又怎么吃得起呢。” 孟蝶笑得仿佛一个小狐狸:“所以不能只卖给一家,首先让他们有竞争意识;其次我这方法售价要适中,太便宜他们不当回事,太贵成本太高,将来贩卖鱼苗定然也要加价;最关键的是此法一旦成功,鱼苗就是源源不断的,开始的时候他们自然能卖高价,用不了三五年鱼苗就得多得没地方放,那会儿只要能卖钱就是好的,不怕他们不降价。” 太子脱口而出:“这法子好。看来这商人的贪心重利也不是一无是处。” 乔万鸣:“少爷,天下万物皆分阴阳,事情肯定也是一体两面。” 太子连连点头。 这一趟出行,太子和诸位大人都十分满意,从孟蝶庄子离开的时候都颇有些依依不舍,想到等在宫里的皇帝,大家只能登车回转皇宫。 皇帝正在同奏折奋斗,听闻众人回来了很是高兴,立刻将人都叫到勤政殿来,众人见礼,皇帝赐座,今日这议事时间不能短了,总不能让一众老大人一直站着,孟蝶也捞了个座儿,还是挺前排的位置。 皇帝将几页纸张交给太子:“诸位卿家,去孟蝶那里走一趟,觉得如何?” 乔万鸣代替众人回答:“孟县主那里分工明确,事事妥帖,臣以为此事做得。只是这中间有一些问题还要细细商议才可。” 皇帝颔首。 工部尚书苏瑜泉立刻提出问题:“陛下,织丝毯售卖以此充盈国库,这确实是好事,只是丝毯价贵,百姓发现丝毯比种粮赚钱,人人栽种柞树又当如何?虽说贩卖丝毯的时候可以买粮运回,可粮食不掌握在自己手中怕是不妥。” 冉鹏飞连连点头:“正是如此,一旦国外粮食涨价,我们岂不是任其宰割。” 自己有粮心里不慌,粮库没粮那就完蛋了,百姓赚了银子,饿了,你能说啃一口银子吗? 皇帝:“此事朕也想过,一旦推广栽种柞树,只允许百姓们在山地栽种,平地出现柞树必要重罚。” 冉鹏飞:“此法确实会有一定成效,只是重利之下难免有人铤而走险,怕是会屡禁不绝。柞树终究是树,很是吃地,一旦栽种,用不了多久良田就会变成薄田。” 皇帝沉默,这一点无法否认,贩卖私盐几乎可以说是抓到就砍头,每年依旧有人铤而走险。 孟蝶:“陛下,臣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也想到了一条应对之道。” 皇帝眼睛一亮:“哦?什么方法?” 孟蝶唇角带笑,言语如刀:“每年贩卖出去的丝毯定一个数目,对外这是物以稀为贵,可以保持国外贵族对丝毯的追捧;对内可让各个村子州府有一定的竞争意识,一旦丝毯过多他们就无法卖于朝廷,这时候有人胆敢平地栽树,北方的百姓必然第一个不答应。” 嘶—— 众人齐齐看向孟蝶,随即齐刷刷看向孟庭义,只有一个念头,孟庭义挺厚道个人怎么教出来这么一个缺德的孙女儿! 这法子可太损太缺德了。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那时候所有的百姓自然自发盯着所有地界,绝对无人敢平地栽树。 皇帝倒是听得龙颜大悦,不住点头:“好,此法甚好。朕对此事的流程已经有了初步规划,众卿先听听。” 太子根据皇帝的手稿简单的说了一下流程。 第125章 首先以县为单位,命各个县令测量本县以内的山地面积,考察是否能生长柞树,然后编撰成册送到京城来。这时候各个县令就可在县城内组建染坊以及开始着手准备让挨着山脚住的百姓去放蚕了。 太子话音一落,冉鹏飞立刻提出一个问题:“陛下,柞树抽芽时也正是农耕时,百姓会不会为了赚钱只放蚕而耽误春耕。” 太子不解:“城中有诸多帮工,春耕时或许可以让他们去放蚕。” 冉鹏飞:“殿下有所不知,村中百姓赚钱不易,对于能赚钱的事情格外重视,这放蚕有工钱,让城里帮工赚这份钱,他们会有意见的。” 太子恍然。 皇帝一摆手:“蚕一年能出几次,春耕就只有一段儿时间,并且朕会下旨,以后朝廷收税,只收粮食以及棉麻,不可用银子抵扣,便是家无男丁的女户也不可以。” 这样就能保证朝廷设在各地的粮仓是满的,哪怕国外的粮食出问题,朝廷也能支应得起。 众大人认可这个办法。 皇帝:“缫丝算简单,稍微告知几乎人人就能做,这个就让放蚕的村子一并做了,除非蚕茧过多,全村人一年也做不完,这时候就可将多余的送到县衙,由县令分派给县城里其余人。” 这一点也没什么毛病。此举更是贴补农村百姓,说到底,城中百姓的日子要比农村的好,多贴补农村百姓确实是正理。 皇帝:“缫丝后百姓就可将丝绸交到县衙,县令命人在染坊内染成彩色丝线,然后将丝线送到工厂内的织娘手中织成丝毯,确定都合格之后,每一年在指定的日子就可运送到天津港那里出海售卖。” 几位大人瞬间坐直身体。 苏瑜泉率先开口:“陛下,今日臣见了孟县主的厂房属实不错,只有一样,妇人从早到晚在那里上工,根本无暇料理家事,只京城这一处用人不算太多也便罢了,他日在北方各地推行柞蚕丝毯,妇人各个去上工,家事何人料理?不如不建厂房,将染好的蚕丝分予各个妇人,她们带回家去,这样料理家事之后用空余的时间织丝毯,两不耽误,岂不是更好。” 这要不是勤政殿上,孟蝶高低赏对方两粒大白眼。又织丝毯又料理家事,生产队的驴都没这么干活的。 皇帝垂眸:“孟蝶,你当初因何要建这工厂?” 孟蝶:“回禀陛下,让全部妇人到工厂有两项无可替代的好处,一是我手下有一名婢女将织丝毯的步骤拆分开来,这样每一名妇人只需要学习织造一点儿就可以,很快就能上手不说,因为一直织造那一点儿,速度可大幅度提升,用这拆分的法子一条丝毯用不了五十日,不用这法子快手也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熟能生巧的道理诸位大人都懂,对于孟蝶这个说法没有人提出意见。 孟蝶:“丝毯在国外如此受到吹捧,定然有人会铤而走险私下里收购丝毯然后贩卖到国外。百姓重利,学了完整的织造之法,说不得就会从歹人那里拿丝线,织好之后高价卖给歹人,更有甚者,干脆不织朝廷的丝毯了。可若是都到工厂,只能学一部分,她们就算想给歹人织造也有难度。” 众位大人沉默,再次默默看向孟庭义,你知不知道你孙女儿满肚子的坏水儿?这法子一出,就是从源头上掐灭走私的可能,至少几年之内走私绝对成不了气候。 次辅任清华叹息一声:“此法固然千好万好,只有一样,妇人进工厂,怕是无力照看家里。”更深层次这是挑战男主外女主内的世俗。 皇帝:“朕也有此顾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后来仔细思考,古有西凉国命五教辩论,今日妇人能不能进工厂一事也可效仿,朕会下旨,三个月后在京城国子监旁那里搭台展开辩论。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众位老大人再次齐刷刷的看向孟蝶,辩论啊,由着她的主意还好,不想同意这事儿的人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夜色降下,宫人们在勤政殿各处点燃烛火。 皇帝深吸一口气:“此事还有一个问题,无论是放蚕缫丝染色调配染料,这些都需要给百姓工钱,还有织娘,这一份工钱是最多的,国库空虚,难以支应,诸位卿家可有良策能解决这个问题?” 众人齐刷刷看向户部尚书,老头子冉鹏飞差点儿跳起来,连连摆手:“前两年大旱几乎掏空国库,今年计算之下虽然略有盈余,可还要准备一部分银子以作不时之需。” 这么大个国家,谁知道哪里突然招灾哪里出问题,你没有活动钱儿咋行。平民百姓过日子还都要攒个过河钱呢。 大家纷纷收回目光,哎,还是那句话,户部如果有钱,他们也不用研究售卖丝毯这回事儿了。 孟蝶垂眸,朝廷没银子这事儿她早就知道,不然当初也不会以利益说动皇帝皇后,甚至于她也考虑过怎么解决。不过要不要说?这属于朝廷内政要务,与她无关,商议此事她其实已经不适合待在勤政殿了,但是皇帝没让她退下。 孟蝶偷偷的看了一眼自家祖父,孟庭义眼观鼻鼻观心,只用手缓缓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孟蝶懂了,坐直身体听着众位老大人讨论。 苏瑜泉:“要不朝廷出一部分,各个州府出一部分?” 任清华:“各个州府也不富裕,尤其是北方边塞地区,还指望朝廷接济呢。” 叶思衡:“或者今年的工钱户部只给少部分,算是定金,其余的先欠着,等售卖丝毯拿回来银子,再给百姓们发工钱。” 冉鹏飞不干了:“少部分户部也没有啊,去年大旱,今年查账平账,户部现在恨不得一两银子掰成两半儿花。何况多少百姓手停口停的,欠他们工钱哪成。” 一说起银子钱,众位老大人身上的儒雅气质一扫而空,勤政殿瞬间也不比菜市场强多少。 苏瑜泉:“难道一点儿银子也拿不出来?” 冉鹏飞十分光棍:“拿?用什么拿,现在的国库就差耗子看到都搬家了。” 苏瑜泉:“商税呢?那些大商人不是都很有钱,从他们手里想办法收点,我就不信没有偷税漏税的!” 冉鹏飞:“能查的我早查了,剩下那些我找不到证据。庭义啊,你刑部那边能不能找到什么证据?” 孟庭义:“从今年初,我与符提督就联手查了不少人,能查的也早查了。”剩下的要么就是人家真的没问题,要么就是隐藏太深,一时半刻查不出来。 谭正泽有了个想法:“大理寺那边儿呢?贪官污吏,他们手里的银子应该也不少,对了,去年不是查了一个工部的员外郎,六十万两银子呢。” 一说到这事儿,苏瑜泉有点儿脸红:“那个人当时就下了大理寺大狱,家里抄出来的钱直接送到了户部。”反正肯定和他们工部没有任何关系了。 冉鹏飞:“他家平日里奢靡无度,只从他们家抄出不足二十万的银子,去岁水师要换一批战船,二十万银子都没够。” …… 很好,话题又绕回来了。没钱就是没钱。 听着众位大人的诉说,皇帝和太子的面色都不太好,国库空虚,根本调不出来闲钱使用。 孟蝶看着众人吵来吵去也没有个结果,只能起身:“陛下,臣这里倒是有一策。” 勤政殿内猛然静默,大家的目光齐齐刷刷落到孟蝶身上。 皇帝:“怎么说?” 孟蝶:“回禀陛下,臣以为这工钱只有第一年的时候户部无钱,第二年的工钱完全可以用售卖丝毯得的银子支付,所以只要想今年的工钱即可。” 皇帝颔首,万事开头难,先期需要本钱,但只要卖一批丝毯,得了银子第二年的工钱就有着落了。 孟蝶:“自古以来服徭役的皆是男子,这一次是不是可以改为女子呢,或者说女子也可以服徭役,男子挖沟渠筑城墙开山修路,女子缫丝染色织造。” 冉鹏飞第一个反应过来:“此法可行,很多地区挖沟渠筑城墙并不很是着急,今年略缓缓也不打紧,明年若是售卖丝毯顺利,银子有富裕,大可以雇佣人手补今年的延迟。” 其余人反应过来也纷纷表示可行。这事儿其实很简单,以前一户人家出男人,现在改为一户人家出女人,众位老大人没想到只能说思想固化住了,没想到女人也可以服徭役。 皇帝看着孟蝶,真是怎么看怎么高兴,爽快点头:“的确是良策,就这么办。” 最大的问题解决了,皇帝雷厉风行,立刻拟定下各种诏书,将这一件一件事情纷纷昭告天下。并且又出人意料的多写了三道圣旨,一是将甘州知州孟长生直接调到辽省任布政使。 从五品直接到了正三品,这升官速度堪比坐火箭,不过群臣没有反对的,孟家没受牵连之前孟长生就是正四品,只要不出事,他外放两任之后回来本就是正三品。 只不过这辽省众位大人心里都有数,柞树在辽省生长的极佳,那边山地又多还靠海,皇帝这是明显想在那边也建立一个大港口啊!孟家这是又要腾飞了。 第二道圣旨甘州知州的位置不意外由临泽县令孟长康接任,第三道则是由皇帝从翰林院挑了个年轻人过去任职临泽县令。 一直到天彻底黑透,孟蝶方从皇宫离开,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回到侯府刚一进屋她就躺在软塌上,死活不肯起身,打着哈欠懒洋洋的问:“海观星什么时候回来的?” 湖绿:“她过了午后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向我们这边报了平安,又说您忙着,估计要更晚些才能回来。”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53节 孟蝶半阖眼,昏昏欲睡:“哦。” 湖绿给玫红使了个眼色,连忙又说:“二奶奶,观星姑娘得了皇后娘娘的赏。您是没瞧见,今儿海家可热闹了,大概是觉得这事儿彻底定了下来,江娘子一点儿也不低调了,放了好多鞭炮不说,今儿还特意请了戏班儿在海家门前搭戏台唱戏呢。多少人都去听戏了。” 孟蝶闭着眼嘴角翘了翘。 湖绿:“不过我听说今儿海家不太平,海爷没有儿子,原本大家都以为他会从本家挑个侄子过继,现在一看江娘子这架势,分明是要给观星姑娘招婿,海爷又没在家,他们就想趁机欺上门先一步逼江娘子做出保证。” 孟蝶勉强提起一点儿精神:“怎么处理的?” 湖绿听到脚步声,终于松了口气:“还能怎么处理的,观星姑娘刚得皇后娘娘的赏,又和咱们这边儿有联系,眼看着又做成了一桩大买卖,就是宗亲族老也多是赞成招婿的。” 孟蝶笑开颜:“明儿你备一份礼物,以我的名义送到海家。” “诶。” 玫红挑帘,杏黄带着杨婉晴和杨婉莹进入:“二奶奶,您晚上没吃饭,好歹吃一口,不然半夜很容易被饿醒,那会儿再吃,对身体不好。” 也不等孟蝶答话,杨家姐妹迅速将食盒中的饭菜摆到桌上。 湖绿去扶孟蝶,孟蝶无奈:“怪道你这个闷葫芦今儿东拉西扯的说闲话,这是怕我直接睡着了!” 湖绿抿唇一笑:“二奶奶,好歹吃点儿东西。” 孟蝶其实挺饿的,就是人累极了不想动,这会儿碗筷等等都摆好,晚饭又都是比较清淡不腻人的拌菜小菜居多,孟蝶抄起筷子迅速吃了八分饱。然后换衣服简单洗漱,躺在床上那一刻,孟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阖上眼皮,安详,舒服! 次日一早,皇帝明昭陆续下达。京城作为天子脚下,消息自然是最快的,几乎是只用了一个早晨,京城百姓就都知道了皇帝要在北方推广丝毯一事,并且今年女人也可以用放蚕缫丝等事代替男人服徭役,至于怎么个换算方式,还要过些日子下诏。 京城周围各个县城的县令是第二个知道消息的,得了消息将明诏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敢耽误,迅速开始测量山地,考察当地山上有没有柞树等等…… 然后,然后京城里就吵起来了。 杏黄笑得前仰后合的:“二奶奶您是不知道,这才多会儿的功夫,听说京城的各大茶楼里面已经吵过好几轮了,有人说妇人不应该出来做工,有人又说可以,说南方的秀坊不也是做工,不过大多都说不可以,说有伤风化,于礼不合,也于理不合。” 玫红:“这算什么,我听说有的人三说两说越说越生气直接动手的呢。” “啊?”杏黄目瞪口呆。 孟蝶失笑:“倒是热闹。” 杏黄急了:“哎呀我的二奶奶,什么热闹啊,这才多久就搞成这么大的阵仗,等三个月后登台辩论,那得多少人来质问。二奶奶,您看书吗?” 孟蝶看向杏黄:“干嘛?怕我到时候吵不赢他们?” 杏黄:“这都说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二奶奶您就算有道理可那么多人反驳,还是多做点儿准备好。” 孟蝶不甚在意:“我心里有数。安排人去叫荣掌柜了?” 湖绿:“已经安排人了,用不了多会儿人就能过来。” 正说着,院门处进来两个人,却不是荣掌柜,而是范宏和范嬷嬷。看到范宏,孟蝶终于想起来,给前线送粮草的日子快到了,她最近满脑子全是丝毯和种海菜,把这事儿给忘得死死的。 范宏请安后迅速步入正题:“二奶奶,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去年通过庄子上放羊的蒙古人联系到了蒙古商人,今年他前些时将咱们定的货物都送了来,我命人全部检查了一番,也都尝了尝,确定都没有问题。” 孟蝶:“没有问题就好,全部装车吧。还有王庄头那边儿,去岁我又让他种了一季的晚胡萝卜,收了之后都堆叠在沙土里养着,这会儿你让他安排人挖出来,若是都没问题也都装车。” 范宏:“是,户部那边儿放出风声,大概五天后启程。” 孟蝶看向杏黄:“你去庄子也行去厂房那边也行,把小鱼干之类的小零嘴儿多做些。” “诶。” 这边刚吩咐完毕,那边儿荣掌柜跟着小幺进来,也到了。 范宏和范嬷嬷告退,杏黄转身去收拾东西,她准备去厂房,正好顺便看看露微姐姐和雪青她们。 孟蝶直接说:“庄子里摸索的养鱼法你知道吧?” 荣掌柜:“知道,说是已经初见成效。” 孟蝶:“你今儿回去就庄子那边,把具体的流程需要的东西向有信和江庄头问明白。这个方法我准备依旧卖给那十三家商行。只是有一样,这一次开价多少银子我心里也没有个具体的章程,故此你要好好考察计算一番,然后给我一个参考。” “是。” 别看孟蝶同太子和几位大人说过几年后鱼苗多的数不清,商人只能降价售卖,实际上这是不一定的,梦中世界资本家将牛奶倒在河里的事儿并不是没有,孟蝶不得不防备这一手。 以权压人绝对是势在必行,给足他们利益也是必不可少,只有双管齐下才能让他们几年之后心甘情愿将鱼苗贱卖,内陆百姓方能吃到物美价廉的大鱼。 把这件事吩咐下去,孟蝶长出了一口气。 湖绿:“二奶奶,今儿天气好,光线也足,要不要去书房看会儿书?” 玫红:“杏黄姐姐收拾好东西后去厨房炒瓜子了。” 孟蝶:…… 孟蝶:“你们就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湖绿和玫红满脸悻悻然。 正说着呢,两名小幺抬着个大箱子走进院子:“回二奶奶,老侯爷说这是他收集的一些古书,给二奶奶赏阅。” 孟蝶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门口人影晃动,千层见孟蝶正坐在敞开的大厅中,立刻进入施礼:“二奶奶,老夫人传话,二奶奶近日不必过去请安了。” 孟蝶麻了。 屋里屋外的丫鬟们纷纷窃笑不止。 孟蝶就这么过上了每日读书的“清闲日子”。就连温氏生产都没让她过去,只平安生下孩子后,下人们来报喜。 露微神色匆匆回来,这让孟蝶十分意外:“你今儿怎么回来了?” 露微将屋里的人都打发走才说:“昨儿瑞雪回来了,我瞅她那样子不对仔细问了一番方才知道,大奶奶这次生产由于胎儿过大,伤了身子,以后怕是再难生育了。” 孟蝶一顿,对于这个世道的女子而言,不能生育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这一胎又是男丁,大嫂已经有了两子一女,也够了。” 露微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二奶奶您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 “啊?”孟蝶眨眨眼。 露微:“侯府里不成文的规矩,正妻生下两名嫡子后,丈夫就可以纳妾了。” 孟蝶愣住,她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 瑞雪将屋里的人都打发走以后同温氏说着体己话:“大奶奶,我当初最开始跟在大太太身边,后来到大奶奶身边的,跟着陪嫁就是想让我帮着大奶奶笼络住大爷的心,侯府规矩好,用不上我,大奶奶也纵着我,由着我的性子说不嫁人就不嫁人,可现在……” “可现在也用不着你。”温氏打断瑞雪的话:“我便是给夫君挑了个妾室又如何?祖父,父亲,还有三叔和五叔哪位没有妾室?有侯府的家风在这里,哪个妾室又能翻腾出花儿来。你还怕威胁到我的地位不成。” “可是……”瑞雪还是有些不放心。 温氏再次打断她:“没有可是。你也不用说你是心甘情愿如何如何的,在外面的日子是不舒心还是不自由?你扪心自问,真愿意回来当妾室?” 瑞雪不吭声。 温氏笑着调侃她:“何况你年纪也大了,都是昨日黄花了。” 瑞雪脸红:“都是二奶奶,大奶奶您可不能学她。” 温氏眉眼含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在夫君这里我有曦儿灿儿和刚得的晨儿,在家里我有你们二奶奶,无论以后多少位少奶奶进门都不敢同我要强,你在那边好好帮你二奶奶把账目都管好,不单单是帮她,也是帮我了。” “诶。” 孟蝶派人小心的打听着隔壁房的动静,不管以后有没有妾室,眼下温氏正在坐月子,李茂若是等不及纳妾,那真的就有点儿不是人了。不过观察了几天并没有发现有挑选妾室的意向,大概是李茂和温氏这些年的夫妻情份还是有的。 想通这个,孟蝶重新恢复了优哉游哉的“清闲”日子。 第126章 始作俑者是清闲了,京城中的议论之声越演越烈,距离京城近的地方通通得到了消息,百姓们尤其是女户更关心女子也可以服徭役一事,自诩有礼的读书人更关心女子进厂做工一事。 大易朝境内这些年安享太平,各地几乎都有书院,很多书院得到这个消息都开了紧急会议,自己内部先吵了一遍,究竟是支持妇人进厂还是不支持妇人进厂。哪一方吵赢了就由胜利的一方带着书院里面的尖子生赶去京城辩论。见见世面总是好的,若是能一举名扬天下就更好了。 也有一些大书院,里面的师长多,学生也多,自己内部吵了个旗鼓相当,谁也不服谁,眼看日子一天天流逝,他们不得不自己就分了两方人马,你们去京城吵吧。 不过总体来说,还是不支持女子进厂的居多,原因也无非就是那么几点,一是男主外女主内,女子出门成何体统?其次就是女子抛头露面有伤风化。 只有小部分认为此举可以改善百姓生活,与那些所谓的“卫道士们”据理力争,到底是礼重要,还是生活重要。 除了各个书院,各地的豪绅望族也纷纷派人赶往京城,丝织品赚钱,只要妇人不进厂,他们想要耍点花枪就会更容易些。瞧瞧江南地区,多少秀坊织坊。 总之就完全如同皇帝当日预料的那样,守礼的隐世大儒,浑水摸鱼的豪绅,想要博出名的小人,又或者只是认为于理不合的意气书生……所有人,纷纷赶赴京城,哪怕自己不能登台辩论,也不能错过大易朝建国以来的第一次吵架。 范宏跟着押运粮草的队伍到达阿克苏城时,这边儿也收到了消息,兵士们对这个事情也都是议论纷纷。这会儿范宏来了,都没走到李蔼的府邸,他们的车队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范总管,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丝毯?能卖多少钱?” “女人都进厂了,家里娃儿谁照顾?” “代服徭役是怎么回事?” …… 七嘴八舌,范宏被吵得脑仁儿都疼,好不容易到达李蔼的府邸,方得知李蔼出征了,根本不在府内,并且短时间内都不会回来,亲兵全部被带走了,府邸里留守的都是有些残疾兵士。 一名老兵一瘸一拐的走过来:“郑管事,范总管。” 郑管事:“刘校尉。” 刘校尉笑了笑:“咱们头儿临走前说了,你们来就把东西直接送到府里的仓库去,特殊的东西直接般到他隔壁的屋子,或者他的房里都可以。” 有了李蔼这句话,大家伙儿齐齐干活儿,郑管事和范宏也没将所有的东西入库,而是纷纷留下一车的东西先给留守的残疾兵士分了。 孟蝶没有特意交代胡萝卜属于特殊物品,范宏也就将其按照青菜的处理办法寻了个沙土地的地方埋进去养着。蒸馏出来的酒精则是直接送到了李蔼的房间。 人多好干活儿,车里的东西很快都被搬进仓库,刘校尉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大锁,咔嚓一声后周围响起几声哀嚎。 郑管事和范宏佯装听不见。 刘校尉:“二爷屋子桌子上有几个盒子,其中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信件,其余盒子里面装的都是些小玩意儿,上面写有名讳,是给老夫人,夫人,二奶奶和诸位姑娘们的。” 郑管事和范宏连连点头。 刘校尉领着两人去饭堂:“范总管,那个女子也可以服徭役的事儿,到底是怎么个服法儿?” 活儿干完了,开始八卦,啊不,是兵士们关心家里服徭役的情况。大易朝的徭役是按照一户来的,你家不管几口人每一年都是一个人去服徭役,这就是为什么庄户人家不愿意分家的原因,一方面是孝道压在那里,父母在不分家,一方面关系到切身实际的利益。 范总管从进城就开始被念叨,这会儿听到问也没多意外:“我出来的时候陛下刚下诏书,具体怎么服役法那会儿还没有个确切的说法,一路上陛下倒是又下了诏书,说是一户上交两千五百个柞蚕蚕茧,今年就不用服徭役。” 刘校尉急了:“那要是村里没有山地没有柞树呢?”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54节 范宏:“那就还是按照往年那般男子服徭役。”见刘校尉满眼失望,范宏又加了一句:“或者看当地县令调配。” 刘校尉:“怎么说?” 范宏:“蚕茧送到县衙后,还得缫丝染色,甚至于调配染料,织成丝毯,这些都是活儿,这么多活儿总不能全让放蚕的村子干吧?县令定然要将这些活儿摊派到各处地方,这时候谁家能选上,把活儿干利索了,男丁也就不用服徭役了。” 刘校尉有些失望:“想来得是有门路的人能寻到活计。” 范宏:“别的不好说,这织丝毯肯定不是,没点儿手艺这活儿干不好。” 刘校尉苦笑:“我家里从老娘到嫂子弟妹侄女儿们,就没有一个手巧的。” 啊这!范宏无语! 一名少了一条胳膊的兵士凑过来:“范总管,这织丝毯售卖这件事是就一年还是以后年年啊?” 范宏记得此人,叫赵大牛,还不到二十岁,原也是李蔼的亲兵一员:“如果没有意外,以后应该是年年都有。” 赵大牛眼睛一亮:“那有山地有柞树的村子日子岂不是很快就要好起来了?” 范宏笑了:“当然会好起来,不单单是村子,只要能做工,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看着周围不少人竖着耳朵听,范宏颇为自豪的道:“咱们二奶奶去年在京城里就开了这么一家工厂,在里面做工的妇人,最高的一个月能拿到二两又五百文呢。” 嘶——道道抽气声传来。 赵大牛声音高得几乎劈叉:“这么多银子?那要是做一年,够养一大家子人了。” 范宏:“那可不,现在在咱们厂里做工的妇人,她们家里的日子都不错,馋了都能买点儿肉打打牙祭。” 周围响起好几道咽口水的声音,肉啊!他们这里也要好几天才能尝到一回肉味儿。 李蔼不在,郑管事与范宏稍作休整就与督粮官一同从阿克苏城回转京城。 在范宏他们往回走的时候,孟蝶这边终于与十三家商户议定了。 每家商户五万银子,但并不是立刻就给孟蝶,而是在成功孵化出鱼苗并且卖出第一批鱼苗或者是大鱼后分五年时间给孟蝶就可以。 说实话,要不是孟蝶信誉一贯良好,面包和蛋糕又都让他们赚了钱,这个法子他们心动是真心动,但并不敢轻易尝试,这与面包和蛋糕不一样,这俩制作方法简单,买了方子直接就能开铺子,这孵化鱼苗的方法,前期得有池塘,后期说是卖鱼苗,鱼苗那么好卖的? 内陆地区捕捞鱼苗不易,没有大河贯穿的地方,别说村镇就是整个县城都未必有养鱼塘,这种情况下,鱼苗卖谁去? 基于种种原因,商户们心动那是疯狂心动的,兴趣不大也是不大的,谭正泽说商人重利在这时候被这些商户们诠释的淋漓尽致。 不过孟蝶给了优惠,前两次又合作愉快,商户们剩余的那点儿顾虑彻底消失,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确定了这件事,孟蝶也总算松了一口气,最慢十年,大易朝家家户户餐桌上的大鱼再也不会是难以渴求的奢侈品了。 悠闲的日子悠忽而过,范宏和郑管事赶在辩论之日的前三天重回京城。范宏洗去满身风尘后立刻来见孟蝶。 范宏:“这次去没见着二爷,我和郑管事到的时候二爷领兵已经走了六天,后来听别的将领说最快也要半个月,最慢可能要一个月才能回来,二爷临走时也说不必等他,我和郑管事又商量了一下,就先回来了。” 孟蝶:“嗯。” 范宏从怀中拿出信件:“二爷临出兵之前留好了信件和一些小玩意儿。” 身边的小幺立刻将两个小匣子捧到孟蝶这边,孟蝶随便打开匣子一看,哦豁!里面珠光宝气简直闪瞎人眼,各色宝石竞相争辉,还有颜色极为纯净的彩色钻石。打开另外一个匣子,里面同样是五颜六色的宝石。 杏黄湖绿玫红等人没崩住,纷纷窃笑不止。孟蝶扶额叹气,五颜六色这个梗,这辈子估计都过不去了。 孟蝶接过信件:“辛苦一路,你也回去歇着吧。” “是。” 李蔼的信件里面,小故事依旧生动有趣,单独给孟蝶的信件更让孟蝶吃惊,据李蔼所说,罐头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几乎是半瓶罐头吃完,不少兵士的雀蒙眼就好了,哪怕是效果慢的,一罐罐头下去眼睛也恢复了。 有了这么多眼神好使的手下,李蔼准备干一票大的,至于具体怎么干,这属于军情机密,李蔼在信中没说,孟蝶估摸着,他是要搞偷袭,应该还不是普通的偷袭。 三天日子眨眼而过,到了辩论这一天,孟蝶早早起身洗漱,吃饱喝足后穿上了县主的官袍,乘坐着马车奔国子监而去。 这会儿国子监旁边高台的空地上人头攒动,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要不是符研修昨晚半夜就派兵在此维持秩序,事先预留了通道出来,孟蝶的马车都挤不进去。 孟蝶掀开车帘的一角看向高台。 高台是真名义上的高台,整个台子能有一米五往上,大概有百十平开外,一些固定的地点放置了大水缸,据说台子下面还特意打了一口井,可以产生共鸣扩大声音。高台上只有一把舒适的椅子,那是给孟蝶预留的专属座位。 距离高台不远处还有一处高台,这里被官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一会儿皇帝皇后,太子夫妇,齐王夫妇,大长公主,四位辅政大臣都会在此处听辩论。最后由皇帝宣布结果。 至于六部尚书还有左右都御史等等这些人都没座儿,你们愿意来可以与百姓一道围观,也可以登台质问孟蝶,总之,在这件事中他们就与所有百姓一个待遇。 马车停下,露微扶着孟蝶下车:“二奶奶,我跟着您一起上去。” 孟蝶一顿,颔首:“也好。” 今儿工厂那边放假,原没想放假的,不想有不少女子都咬牙请了假,大概是担心一旦孟蝶输了,这个工厂办不下去,她们也就没了着落,故此今天打算过来听一听,辩论她们不懂,给二奶奶壮壮声势她们还是会的。最终由于请假的人太多,今儿干脆就放了假。 雪青湖绿和玫红与杏黄还有瑞雪和珊瑚则是留在马车这边,温着茶水点心,也听着辩论,这几个人心里也都在憋着劲儿,想着万一有可能,也帮一帮孟蝶。 等孟蝶带着露微登上高台,孟蝶施施然坐下后,周围的吵嚷声瞬间低了几个度,无他,孟蝶的长相太有欺骗性了。 孟蝶的大名那是满京城皆知,真正看过她模样的人却极少,好多人觉得孟蝶那么泼,定是长了一副尖酸刻薄的克夫相。结果他们看到了什么?那么端庄清雅的美人儿,妥妥的戏文中的大家闺秀。 很多人甚至有些恍惚,觉得他们以前听到的那些是不是假的,是谣传,这么个仪态万方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个泼妇! 几位首辅大臣陆续到来,紧接着是齐王夫妇大长公主,眼看到辰时正,皇帝一家子终于来到,由于人挤着人,皇帝也早就下过口谕,所有人皆不用跪拜,故此百姓们只是高呼万岁。 看着熙熙攘攘精神十足的百姓,皇帝在一刻老怀大慰,他这些年的勤政爱民还是有效果的,百姓们的日子过的确实比以前好很多。 辰时正,铜锣三声,示意辩论正式开始,针对大批女子进厂一事,有疑议者皆可登台向孟蝶问询。 锣声余音袅袅,却无一人登台。到底是孟蝶的威名赫赫,若是别人,为了争这个第一,大家肯定都抢先登台,轮到孟蝶这里,哪怕心中对孟蝶多有诋毁,同样也得捏着鼻子承认,孟蝶是个硬茬子,第一个登台的十有八九讨不到什么便宜。 眼见无人登台,一名穿着青色儒衫的年轻书生大踏步蹬蹬瞪登上高台,抱拳施礼:“在下尹敬,有几个问题想问孟县主。” 怪道这人面善,一听他说姓尹,孟蝶记起这人是谁,这不是踏青那日被她骂的五个男子之一么,不过当初他没开口,事后也没同师耀同山海书院割席。 孟蝶:“请讲。”声音清脆悦耳,仿佛大珠小珠落玉盘,这一下更多的人认为是谣传,这样清雅的人绝不可能是泼妇。 尹敬见孟蝶依旧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不满从眼底一闪而过:“易经中周易六十四卦中第三十七家人卦《彖》曰: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这句话是说男主外女主内乃是天道纲常,天地之义。” “现如今县主想让女子从家中出来,这无异于违背天道纲常,违背天地之义。” 孟蝶抿唇一笑,语调温柔,言辞如刀:“违背天道纲常?这周易是老天降下的文稿吗?又或者老天显灵,在天幕中出现这样的字迹来规范世人的言行。有吗?” 尹敬:“你、你这是强词夺理!自古以来,周易便是读书人必读之书,里面涵盖……” 孟蝶强势打断对方:“你也说了是读书人必读之书,你一个读书人的书来规范什么百姓的言行,与百姓有什么关系?” 尹敬目瞪口呆,这分明就是诡辩啊! 孟蝶:“退一步说,周易共有六十四卦,每一种卦象对应一个状态一个前因。前因是什么你是只字不提,只拿着其中一个卦象解析在那里断章取义混淆视听。好好的书都被你这种包藏祸心夹带私货的人给曲解了。” 尹敬彻底傻眼,当日踏春被骂,他回家之后是越想越不服气,好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他准备了又准备,就想在这一天驳倒孟蝶,一雪前耻,结果这才刚开头他就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孟蝶站起身:“平民百姓女子进厂做工一事乃是我提议的,这种事当真违背天道纲常,违背天地之义,我那已经在京城开办数月的工厂怎么还屹立不倒,不见老天罚我?今儿我把话立这了,我若是真的违背天道伦常,今日这朗朗乾坤之下我愿受雷劈之苦。” “啊!”声声惊呼从围观者口中溢出,这孟蝶是真狠呐,她竟然对自己也这么狠。 孟蝶冷眼看着尹敬:“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要只是说说说,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周易何人所作至今没有定论,便是里面有些理论不错,你又焉知作者没有受到时代的局限性而有些狭隘的观念?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孟子说,尽信书不如无书,这些你都忘了不成,难不成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哈哈哈……”围观百姓哄笑出声,这可是京城这几年经久不衰的流行语,孟蝶金句。 尹敬脸色涨红,随即面色灰败,上来时他有多自信,现在他就有多狼狈。整个人傻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还是他一个要好的同窗,掩面登台将他拽了下去。 孟蝶重新施施然坐回椅子。对尹敬十分满意,他开的这个头儿太好了,这下看谁还敢拿天道伦常说事儿。孟蝶真是神清气爽。 围观的人看着坐姿依旧端庄的孟蝶,这回再也没人觉得她泼妇的名声是谣传了! 刚刚见尹敬登台,有了打头阵的,不少人一窝蜂去排队打算登台质问孟蝶。这会儿见孟蝶三言两语压得尹敬说不出话,丢了大脸。不少人心中瞬间打起了退堂鼓。 尤其是排在第二名的刚刚有多么庆幸自己腿快,这会儿他就有多么痛恨自己的双腿,你说你没事儿倒腾那么快干啥,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去,他只能硬着头皮登台:“在下有一事疑惑,还请孟县主解惑,妇人全去做工,家事何人料理?老人孩子何人照顾?”问归问,他是没勇气报名字的。 孟蝶掀掀眼皮:“常言道,长子承家业为盾负责后方,幼子守家业父母跟前尽孝,中间有子远行四方如矛为家族前方开路,这长子次子幼子分工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怎么到妇人这里就全部得料理家事?全部照顾老人孩子?就不许手巧的媳妇进厂做工,手艺略差的料理家事照顾老人孩子吗?这样的分工你以为如何?” 书生:“这样的分工自然是好的,只是在外做工的日日赚进不少钱财,恐怕会自视甚高对其余不赚钱的妯娌不满,以至于家宅不宁。” 孟蝶笑了:“看来你深谙此道啊,怎么,你赚钱养家故此自视甚高,瞧不起料理家事的妻子,嗯?” 书生连连摆手:“在下自然不是这样想的,只是人总是多样性的,能避免的事儿自然尽量避免,这样才能家宅和睦。” 孟蝶连正眼都懒得给他了:“我朝规定,只有嫡长子能承袭爵位,更规定,正四品以上的官员有一名荫生资格。大多数人家子嗣众多,只有一个名额的事儿是不是会闹得家宅不宁?陛下就在这里,你不如现在就奏请陛下废了这爵位承袭和荫生一事?” 书生脸色大变,结结巴巴说不完完整一句话。 孟蝶:“又或者你认为男人就各个都是大度的没有嫉妒之心。” “傅粉何郎!”围观的人喊了一嗓子。 “哈哈哈……”这个典故现在在京城的传唱度也高,当然,大部分都是妇人在说。 书生的脸阵青阵白:“是在下狭隘了。” 孟蝶不依不饶:“是狭隘了,人都是多样性的,有嫉妒之心我承认,林子大了还什么鸟儿都有呢,可这又如何?难不成真要因噎废食,吃饭会噎到干脆就不吃了吗。” “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不要总是着眼于这种犄角旮旯勾心斗角的事儿,搞得你好像心眼子还没有针眼大。” “哈哈哈哈……”围观众人再次哄笑出声。 书生掩面下台,今天绝对是一生的污点。 第127章 排在第三名的巧了,也是个熟人,这个熟仅限于听说过的熟,他正是山海书院的院长,不过孟蝶不认识他,登台之后他只说自己叫张峻。 张峻:“自古以来便是男耕女织,让女子织造丝毯,这确实并不不妥,只是自古以来并无女子进厂一说,冒然改变,恐将不妥。” 孟蝶不认识他,看他也有了些年纪,就没直接开怼:“这位老先生,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我们人类从远古时期的茹毛饮血到今日满桌美食,从衣不蔽体到遍身绫罗,可见新鲜的事物出现是有好处的,不能一味的墨守成规啊。” 张峻:“新鲜的事物确实有些好的,可有些也是坏的,自古红颜多祸水,女子抛头露面,恐生许多祸患,轻则小家不宁,重则国将不稳,动摇根本,此事万万不可!” 孟蝶眼神刹那间变得锐利无比,一声冷笑:“自古红颜多祸水?那李明皇强抢儿媳妇是她儿媳妇勾引她了?还不是他自己老不修管不住下半身。哦,我还忘了,他这儿媳妇也没出去做工就在家里面,若是这样说来,这天下的儿媳妇可不能与公公见面了,以后三十中秋团圆饭,大家都在自己的屋子里各吃各的,两下省事儿。” 张峻:“你又焉知不是那祸国的妖妃贪慕皇帝身份,才行下这等枉顾人伦之事。” 孟蝶:“那你又焉知不是那皇帝老不修强抢儿媳?你拿不出证据我也拿不出证据,防微杜渐,大家这辈子都不见面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吗?” “而且你口口声声自古以来,自古以来男字怎么写,田力为男,意思是男人为田间的劳动力,老先生你穿着儒生袍是个书生吧,双手白皙无有厚茧,可见你是个不下田的,按照自古以来的说法你连个男人都不是了。” …… 台上台下目瞪口呆。 张峻气得浑身颤抖:“你……” 蹬蹬瞪,一名老者顺着台阶几乎是跑步而上,他是国子监祭酒倪鸿,平日里国子监与山海书院竞争,他与张峻那是谁也不服气谁,但是张峻不认同女子进厂这一点,他也是这么想的,女子怎么能进厂呢,有伤风化啊!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55节 孟蝶冷眼看着上台的老先生,国子监祭酒她依旧不认识。 倪鸿施礼:“在下倪鸿,孟县主,女子抛头露面终究是有伤风化,女子一旦进厂,礼崩乐坏之祸近在眼前呐。” 听了名字她可知道对方是谁了,孟蝶直接点破对方的身份:“礼崩乐坏?倪祭酒,仓禀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你不让百姓吃饭而是让他们去守所谓的礼?我是该说你读腐了书呢,还是应该说你包藏祸心,不想让北方百姓早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倪鸿脸色大变:“我……” 一名娇俏的女子蹬蹬瞪跑上台,她站到孟蝶身边:“来这个台子上的除了可以对女子进厂一事提出意见,也可以肯定孟县主的观念对不对?” 孟蝶看着依依,嘴角含笑:“不错。” 依依看向倪鸿:“我有个问题也想问老先生,老先生刚才口口声声说有伤风化,那么请问妓院是不是有伤风化的地方。” 倪鸿愣住:“这,这、这与女子进厂有何关系?” 依依一顿。孟蝶冷笑一声:“倪祭酒,既然都是风化的问题,那又因何不能一起讨论?还是说供你们这等老淫棍玩乐的地方就与风化无关了?” 倪鸿顿时脸黑如铁:“县主不要含血喷人。” 孟蝶:“那还请倪祭酒说说这妓院是不是有伤风化的地方。” 倪鸿那汗立刻就下来了,他怎么答?答是,对方定然会质问自己为什么不上奏本奏请陛下废除妓院,答不是,他这辈子都在同窗好友和学生面前抬不起头了。 孟蝶:“答是或者不是,就这么难吗?” 张峻大概是被开除男籍后心态崩了:“妓院中的妇人无以为继,男子虽去行乐却也给了钱财让她们度日,给了她们一口饭吃,自然不会有伤风化。” 第一次,孟蝶沉默了。 倪鸿摇摇欲坠的身体猛然绷直,然后以不符合年纪的矫健大踏步远离张峻,速度快到几乎有了残影。 孟蝶看了一眼倪鸿,目光重新落在张峻身上,眼睛弯成了月牙,言辞犀利依旧:“所以你的意思是出卖色相皮肉不是有伤风化,包裹的严严实实靠自己的劳动赚钱是有伤风化。” 张峻:…… 张峻发热的大脑这会儿终于冷静,回想起自己都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后,两眼一翻,摔在台上。 早就准备好的太医连忙登台救人。鉴于被孟蝶气昏过去的不止一个,皇帝早就给太医院下旨,让他们在台下候着,一旦出现事故赶紧救人。 孟蝶目光落在倪鸿身上:“倪祭酒,要不你来回答这个问题,究竟是或者不是。” 倪鸿这会儿恨不得给自己俩耳光,他怎么就说了有伤风化这个词儿呢,他有些羡慕的看着昏倒的张峻,随即又打了个哆嗦,羡慕什么,张峻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他这还能好点儿。 依依:“孟县主问你话呢,你怎么不答?” 倪鸿:想死。 孟蝶目光如两把刀子似的落在倪鸿身上:“开口礼仪闭口礼仪,百姓的困苦生活是只字不提,刘李王朝寡妇再嫁是朝廷鼓励的,于国可以多生育人口,于民,男女结成夫妻互相照顾更容易生活稳定。” “现在呢?口口声声说什么女子当贞洁,当从一而终,这才是守礼,呸!这叫什么守礼,不过是你们这些有着阴暗心思之辈穿凿扭捏而成的罢了,以此来欺骗世人误国误民,简直比刚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的还要可恶百倍,真是纯粹的国之蛀虫。” 倪鸿眼睛一翻,同他的老对家做伴儿去了。 依依从台上下去。 孟蝶骂完了这个天天要求女人这个要求女人那个老贼越发的神清气爽。目光落在台下,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谁愿意上台来辩一辩?想好了理由再上台,别竟说一些贻笑大方的话。又或是想要博名声?若是真的想博名声今儿我就替你好好出出名儿。” 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的人瞬间抖了三抖,辩驳他们不怕,但是他们怕挨骂,这孟蝶不愧是个泼妇,太狠了,她辩驳完事了还骂人,啊不,她会钻各种空子骂你一顿,呜呜…… 台下一时间无人搭话, 孟蝶唇角勾起个和善的笑意:“真正来做工的,都是平民百姓,你们有什么疑问也是可以问问的,毕竟这事儿关系到你们的切身利益,那些书生们说的再多,说的再有道理,他们到底不是当事人。” …… 仅剩的蠢蠢欲动的书生们也停住了脚步,孟蝶暗讽他们是纸上谈兵,他们还是能听得出来的。也有些书生羞愧的低下头,他们只想着规矩礼仪,忘了关心百姓的利益,孟蝶骂的没错,他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台下突然传来一声:“二奶奶,咱们刚到城里讨生活,就我和婆娘俩,她去做工我肯定是乐意的,那个做饭我也不会啊,听说你的工厂中午供一顿饭,能不能也把我这不会做饭的给供了,我给钱。” 他声音穿透力极强,不少人都听到了,原本想说话又不敢登台的百姓一下子受到了启发,立刻就有嗓门嘹亮的人回了他一嗓子:“你是想占便宜吧,你给钱你怎么不在外面下馆子。” 一个妇人的嗓门更加嘹亮:“就是,二奶奶那里的饭食可好了,顿顿有荤腥,我隔壁邻居都吃胖了。” 七嘴八舌的,孟蝶很快就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了,为了避免发生挤压踩踏事故,孟蝶赶忙抬手做个下压的动作,示意大家收声:“刚刚说话的人呢?还有愿意回话的,你上台来就是了。陛下搭这个台子,本就是让大家畅所欲言的,尤其是你们,做工的是你们或者你们的妻子儿媳女儿的,你们最有发言权。” 台下众人一阵恍惚,孟蝶真的是太和气了,全程脸上带笑,声音虽然清脆高昂却并不刺耳,反而颇有一种安定人心的作用。 最先开口的男人被他身边的人推了两下:“上去说上去说,看二奶奶多和气。” 这个男人一咬牙上去了:“二奶奶,我真不是想占便宜,就是从小到大我也没做过饭,媳妇儿不在家,我也舍不得顿顿下馆子,就想着在你那边凑合凑合,还省事儿。” 孟蝶笑笑:“你每日的工作忙吗?若是不忙,是不是可以学学做饭呢?” 男人明显一愣。 孟蝶:“夫妻二人不就是互相扶持吗?她上工也是很累的,若是你不忙的时候给她做一顿,让她吃一口现成的,想必你妻子也会很开心。” 男人挠了挠脑袋,满脸茫然:“我学做饭?能学会吗?都是女人做饭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天什么来着。” 孟蝶:“天赋。” 男人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这女人有这个做饭的天赋,男人哪有啊,要不怎么家家都是女人做呢。” 孟蝶一顿。 “咋个就不能学做饭,你要说天赋,我觉得男人比女人更有做饭的天赋。”说话的是一名穿着短打的老者。 “哎呦,那不是夏娘子的公公吗?” “夏娘子?” “你不知道?这夏娘子可有名啦,在二奶奶的工厂里当织娘,手儿那叫一个快,一个月最多的时候赚二两又五百文呢。” “啊!这么多!我儿媳妇要是能赚这么多,我也乐意给儿媳妇做饭。” “谁不愿意,摊上这样的儿媳妇那绝对是祖坟冒青烟儿,别说做饭,我乐意一天三顿都不带重样儿的。” 孟蝶听着下面的议论,她不得不又高声问:“刚刚说话的老丈呢?为什么男人比女人更有天赋?” 大概是孟蝶这话说的太和软,又大概是余雨声被周围人羡慕的话语增添了勇气,他挤开人群一步一步走上高台。 孟蝶看着余雨声,她发现这名老丈腿脚并不是很利索,一条腿有点儿踮脚。 余雨声走上台又有些发憷,见孟蝶对他粲然一笑,刚刚升起的紧张害怕又消失的干干净净,他对那名男子说:“我媳妇和儿媳妇都在二奶奶的工厂做工,老头子我就在家里做饭。”说到这里他面现得意:“我就同媳妇儿学了两个月的做饭,现在我做出来的饭菜可比她做了半辈子的饭菜还要好吃,邻居都说我可以去开摊子了。” 男人瞪圆了眼睛:“这,这,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是特别的。” 余雨声:“啥叫我是特别的啊,这从古到今就是男人更有做饭的天赋,你看酒楼里的厨子,还有村儿里办席的厨子,哪个不是男的,我听说皇帝老子御膳房里的御厨也是男人呢。”话一说完他傻了,皇帝、皇帝好像就在,余雨声吓得面色泛白。 高台上的皇帝哈哈大笑:“你告诉他,朕的御厨确实都是男子。” 林楚从这边的台子下来走到那边,面带笑容登台对余雨声说:“陛下说了,你说的对,御厨里面确实都是男子。” 余雨声顿时飘飘然,他这是被皇帝老子肯定了? 孟蝶也忍不住笑了,酒楼里的厨子,还有村儿里办席的厨子以及宫里的御厨,他们学厨艺那都是吃饭的手艺,这样的好事儿自然都要教给男丁,甚至于多少人家的菜谱儿都是传男不传女的,不过她刚刚也确实没想到这一点。 怪道梦中世界互联网上都说自古评论出人才,高手在民间,果然网友诚不欺她。 最开始问询的男子看着余雨声:“所以男人也能学做饭?” 余雨声:“那肯定能啊,还能洗衣服呢,咱们手劲儿大,洗出来的可比女人洗的干净多了。” “哈哈……”台下的百姓又起了哄笑声,再次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还真是,我媳妇儿生我家大儿子的时候,坐月子那个月我娘偏巧病了,本来合计请个人照顾她又没钱,后来我洗尿布什么的,可比她洗的干净多了。” “那以后都是你洗了?” “那倒是没,我一个月洗坏了三块尿布,我媳妇嫌我败家。” “哈哈哈哈……” 气氛彻底变得轻松欢快,百姓们议论的声音更大了些,你一句我一句,不用孟蝶回答,很多她工厂里面的女工和她们的家人们就将很多百姓的顾虑给打消了,仅剩下为数不多想反驳孟蝶的人这会儿彻底不想登台了。 甚至有很多外地书院赶过来的,原本不愿意女子出来做工的老师当场倒戈,听着百姓们的话,直接给学生说:“你们也好好听听,在书上学来的东西只能是理想化,真正怎么样还是要多听一听百姓的意见,切身实地的去感受一番。” 众学生频频点头。深深觉得哪怕没有登台去辩驳一番,依旧是受益匪浅,书本上写的再好,也不如亲自体验感受一番来得更让人明悟,孟县主说的对,不能读腐了书。 “二奶奶。”一名三十左右的壮汉大步流星登上高台:“二奶奶的丫鬟看我媳妇和妹子不顺眼,无缘无故开了她们,也不给补偿,原本因为二奶奶的工厂工钱高,她们就把原来的工给辞了,这下啥都没了。这事儿怎么说?二奶奶今天好歹得给我一个说法。” “你妻子和妹子是谁?”露微登上高台:“二奶奶在京城的工厂是我管理的,你说开人,那必然是我开的,说说吧,她们是谁。” 壮汉一脸无赖样儿:“你管她们是谁呢,你开了人就得给补偿,咱家为了你们这份工把别的工给辞了。” 孟蝶冷笑一声:“官员判罪犯死刑,刽子手杀了罪犯,官员和刽子手是不是都要给罪犯补偿啊,多给烧点纸钱?” “哈哈……”底下的百姓哄堂大笑。 壮汉:“你们这仗着自己是官就欺负我们老百姓是吧,人人都道二奶奶慈悲心肠,原来也就是这样。” 孟蝶这回是真被逗笑了:“慈悲心肠?那说的是我?我可不是什么慈悲心肠,不过你有一句话说的对,仗着自己是官欺负你们老百姓。我,今儿就仗着自己是官,欺负定了你这个老百姓。” “来人,把他给我拉下去,打他二十板子。” 壮汉傻眼了,一个娘们儿罢了,怎么一言不合就打人? “二奶奶打的好。”一名穿绸裹缎的四十多岁的男子蹬蹬瞪上台:“二奶奶,露微姑娘,他叫赵大强,惯是会胡搅蛮缠的,这人前些时在我那里做泥瓦工,他偷我的青砖,被我给揪出来他说我事先也没说不许偷东西。” …… 露微冷笑一声:“他妻子不会是姓耿吧。” 底下有人喊了一嗓子:“他妻子是姓耿。” 露微:“他妻子把丝毯织得松松垮垮的,我说不合格,她还说我们教她们的时候也没说要织得过于紧密啊。” 百姓们一听更是议论纷纷。 “这算啥。”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们家我知道,人性都臭去了,早就没人要他们家做工了,也就是外地来的老板都不清楚。” “哎呦,哎呦……” 议论的功夫早有兵士将赵大强押下去开始打板子了,打的那叫一个实惠,因为皇帝沉了脸,对他这个刁民十分不满。 出了赵大强这么一个小插曲,百姓们不但没觉得孟蝶狠辣,反而讨论的热情更加高涨,大多数百姓都是本份的普通人,平日里对这种偷奸耍滑的也烦得要死,搞不好还要给他们背锅,现在看到这种人被教训,每个人都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又过了好一会儿,一位将近古稀之年的老者在学生的搀扶下慢慢踏上高台,老者穿着一袭褐色长袍,手上有着老茧,额头眼角等处全是皱纹,胡子眉毛和头发全白了,眼睛却炯炯有神,与普通常见的老人并不相同。 孟蝶看了一眼露微,给她使了个眼色。 露微下台,很快湖绿和玫红抬着一把椅子登上高台,孟蝶一指椅子:“老先生请坐。”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56节 老者顿了一下:“多谢县主。” 孟蝶坐回自己的位置,老者坐下:“敢问孟县主,这工厂的好处陛下下的明昭中有提及,说是可以加快进度。只是老朽有一事不明,北方纵然山地众多柞树不少,蚕丝也终究有限,只要将蚕丝多分一些妇人,速度根本不会比拆分法慢,而且多一些妇人拿到这个活儿,虽然每个人可能少一点儿,可却是更多的家庭受益。” 孟蝶垂眸,这回真来了个言之有物的。工厂的明面好处对于人口来说根本不值得推敲,大易朝没有正经活计的妇人实在是太多了,但是防止走私这件事,这话可以在勤政殿上说,却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 “敢问老先生怎么称呼?” “某家姓魏。” 没说全名,孟蝶笃定这人必然有名望,那些隐士的大儒名讳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儿,又想了一下对方的岁数,对面人究竟是哪一位有了大致的猜测:“魏老先生所言极是,甚至于按照常理来推论,老先生的方法更好一些。” 孟蝶话锋一转:“老先生可知道冻疮?” 老者颔首:“知道,不少穷苦百姓冬日舍不得多点炭火,手脚耳朵等处就容易生这冻疮。” 孟蝶:“能去织丝毯的肯定不会是我这样的人,大多都是贫穷百姓之家的妇人,北方本就比不得南方温暖,很多妇人手都会生冻疮,若是让她们将蚕丝拿回家织造,岂不是要冻着手脚织造?若是进了工厂,工厂里面有地龙,屋子温暖,那些贫苦家的妇人不但可以织丝毯赚钱,还能不再受冻。” 眼见对方无动于衷,孟蝶微微眯起眼睛,还以为真是个为了百姓着想的大儒,看来也不过沽名钓誉之辈。 孟蝶话锋一转:“当然还有个重要的原因,比如我京城里的厂房,织娘们都在二楼,我在屋顶处依旧用了一些明瓦,这样能保证屋内光线明亮。大多数百姓家面积狭小,又是土胚房,屋内相对昏暗,根本不适合织造,又或者老先生认为妇人们可以在寒风猎猎的冬日里在外面织丝毯?” 老者面皮抽动两下:“可以点油灯。” 孟蝶笑了:“油灯虽然比蜡烛便宜,到底还是花钱的物件,百姓家轻易舍不得用。退一步讲,就算百姓舍得那也是不成的,无论是蜡烛还是油灯燃烧之后皆有烟雾,且有气味儿,尤其是油灯。” “蚕丝娇贵,那些气味儿会附着于蚕丝之上,哪怕日后清洗,仔细辨别依旧有味道。采买我们丝毯的国家喜欢用各种熏香香水,一旦丝绸沾染味道他们买回去再用熏香香水。”孟蝶笑得意味深长:“这生意也就变成了一锤子的买卖啦。” 老者沉吟:“柞蚕从春天的时候开始吐丝,一直到秋天也就罢了,只要多分一些妇人,不用等到冬日定可织完。” 孟蝶:“北方的秋日好多人都要穿上带棉的袄子了,老先生,就算织丝毯的妇人不是你的儿媳女儿,也不用这么糟蹋人吧,让她们在秋日里坐在外面哆嗦着手脚织造。” 老者身后的学生变了脸色:“你别含血喷人,老师这样说自然有这样说的道理。” 孟蝶:“愿闻其详。” 第128章 老者:“女子进厂做工需要早出晚归,女子力气弱小,一旦在外面遇到歹人,那便是一辈子的事情,与其留有这个安全隐患,不如从一开始就杜绝。” 孟蝶笑了:“老先生,你这与因噎废食又有什么区别?烛火有几率引起火灾,这天下间就要禁了烛火吗?” 老者:“这并不能相提并论,不吃饭人会死。” 孟蝶直接打断他:“不点烛火不会死。” 老者一噎:“孟县主,我承认你说的一切固然有你的道理,只是妇人早出晚归抛头露面,一旦遇上歹人该如何是好?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将这种危险杜绝呢?这也是为了众多妇人的安全着想。” 孟蝶:“老先生真的是为了妇人们的安全着想吗?而不是自己有不可告人的私心?” 他的学生直接跳脚:“你才是有不可告人的私心!” 孟蝶一笑:“我做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老先生口口声声说为了妇人好,敢问老先生可对我那工厂的规章制度有所了解?” “因为烛火有味道,又因为里面人多,一旦有所疏漏极易引起火灾,我那工厂内是不允许点烛火的,故此上工的时间是两头见日头,也就是说早晨天光大亮的时候开始做工,妇人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街上人来人往的,同样的,下工的时候天依旧是亮的,这样的规定满京城皆知,老先生但凡用一点儿心考察此事又怎么会说出这番匪夷所思的话来。” 他的学生:“歹人不会因为光天化日之下就不为非作歹。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妇人们何必出家门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孟蝶气笑了:“若是夜半三更犄角旮旯之处也便罢了,如你所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妇人确实不宜走夜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地方官都不能护佑百姓,这样的酒囊饭袋还要他做什么?没的给天下官员蒙羞。” “你这样的说辞与那些无力保护妻女,妻女遭人侮辱,事后又不去找歹人拼命,反而认为妻女失节逼死妻女者有何不同,自己没本事就压迫更弱者,说是她们自己的问题。当真是好一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皇帝面色沉沉,刚一张嘴却见首辅乔万鸣起了身:“乔卿家?” 乔万鸣:“陛下,臣想登台。” 皇帝一愣,要知道乔万鸣对女子是否进厂一事从未表态过:“爱卿尽管登台辩驳。”看着乔万鸣,皇帝突然想起个人来。 乔万鸣从皇帝这边的高台上缓缓走下,在兵士的簇拥下走向辩论的高台。 此时高台上老者看着孟蝶,孟蝶丝毫不惧,同样目光森然的看着对方。两人都明白对方的小心思。 从孟蝶说出让男子学着做饭起,反应快的就已经知道她要做什么。同样的,从老者完全不同情妇人手生冻疮一事,也能看出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孟蝶的目光中带着赤裸裸的恶心,如果说言天地纲常的是被洗脑的蠢货,言红颜祸水有伤风化的是人云亦云的傻子,那么面前的老者就是真正不怀好意,包藏祸心。 他什么都懂,所以他用最让人放下戒心的手段去欺骗你,看似为了你好,实际上是彻底的打压你,禁锢你,折断你飞翔的羽翼,打断你行走的双腿。与捧杀的手法别无二致。 乔万鸣登上高台,老者明显一愣,乔万鸣率先开口:“魏兄,一别三十年,别来无恙啊。” 魏青云沉默了一下:“三十年啦!乔贤弟。” 孟蝶垂眸,果然是他。魏青云与乔万鸣本是同窗,二人感情深厚,同年会试科考,乔万鸣拿了那一届的亚元,魏青云则是头名会员,殿试科考,乔万鸣摘得状元桂冠,魏青云次居第二,俗话说的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种文科三鼎甲的成绩基本都是看当时皇帝的心情,两人本是好友,倒也未曾因为此事起龌龊。 转折在于太祖驾崩,先帝登基,先帝是个平庸的皇帝,普通人尚且需要一段儿时间接受自己的平庸,何况皇帝?先帝不认为自己平庸,他经常会有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想法。他还有一些坏习惯,比如说奢靡。 魏青云眼里不揉沙子,三翻四次死谏,几次惹得先帝大怒,几欲杀了他,乔万鸣就劝魏青云劝皇帝的时候别硬刚,拐个弯儿劝又能如何,横竖先帝也没多聪明,三绕两绕就会被绕进去的。何必与皇帝硬碰硬呢。 乔万鸣的劝阻魏青云不但不领情反而大怒,他认为乔万鸣是佞幸一流,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先帝虽然在各方劝慰之下没杀了魏青云,却处处给他小鞋穿,最终魏青云无奈辞官,四处游山玩水顺便带带学生,却与乔万鸣再无联系。 乔万鸣和魏青云两句话过后是长时间的沉默,终于这一次魏青云先开口:“先恭喜乔贤弟入阁拜相。” 乔万鸣:“我也恭喜魏兄这些年来桃李满天下,名震儒林。”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孟蝶看看乔万鸣又看看魏青云,心中庆幸,她幸亏没有替人尴尬的毛病,不然这会儿能抠出三室二厅了。 魏青云再次开口:“乔贤弟此事登台,是准备再现昔日你我联手舌战群儒的场面吗?” 乔万鸣微微摇头:“我这次登台,是想与魏兄辩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魏青云一愣,孟蝶同样一愣。这么多天了,乔万鸣从未露出半分支持女子进厂一事,这会儿竟然旗帜鲜明的站在她这边? 魏青云面现怒气:“你也认为女子应该进厂?” 乔万鸣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反问:“当初我们读书是为了什么?” 魏青云:“当然是为了学习世间道理,明辨是非,辅佐君王,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乔万鸣垂眸,声音很轻:“真的吗?你真的想辅佐君王,想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吗?而不是为了你自己青史留名,万古流芳?” 魏青云勃然变色:“你也要学孟县主张口随意就给人扣罪名了?” 孟蝶支棱起耳朵。 乔万鸣脸色淡淡,声音依旧压得极轻:“她说的都是实话,言之有物,并没有给人随意扣罪名。当年你辞官,我虽然不赞同倒也理解。当今登基,我给你写信,请你回来,你因何不回?难道说当今陛下不是勤政爱民的明君?” 魏青云一张嘴。 乔万鸣:“你想说什么寄情于山水不问政事这种话就不必说了。” 魏青云闭上嘴巴。 孟蝶:不愧是老朋友。 乔万鸣:“还有今日这事,妇人进厂做工对于妇人来说有多少好处你看不出?于国,可以抑制走私,不令世家望族插手此事,将真正的实惠落在国家落在百姓手中。”乔万鸣嘴角缓缓扯出一个笑容:“我倒是忘了,魏兄出身秦淮魏家,从前前朝甚至更久远便是名门望族。浮光锦便是魏家独门的技艺。” 魏青云的面皮抽动了两下,他身边的学生震惊的看着魏青云。 乔万鸣持续输出:“于妇人们自己,只要进厂,她们冬日里就不用挨冻,只要她们进厂,没有商户的盘剥,她们赚的工钱就可以化零为整,很快就能让世人知道,女子的双手也是可以富国富民的,她们可以在太平盛世不做男人的附庸。” 如果说魏青云与孟蝶之间只用眼神厮杀,没有掀开最后那层遮羞布,乔万鸣这是直接扯开了那层遮羞布,掀桌了。 乔万鸣:“这样利民的事情你百般阻挠,这与你说的为百姓谋福祉似乎背道而驰啊,因何?还是说你认为妇人不配百姓二字?我知道,在你的心里妇人也好,男子也罢,他们都是百姓,也只是百姓而已。” “你为执棋人,无论是君王还是百姓都不过你博得青史留名的棋子罢了,他们在你的框子里,那便是明君良民,他们不在你的框子里,便是昏君刁民。” “妇人出门做工,这与你设想的男主外女主内社会完全不同,所以你要百般阻挠,至于这件事本身到底对百姓是否有利,对国家是否有利,这并不在你考虑的范围之内。” “太祖当年说你过于理想化,故此点了我为状元,我只当是你的想法太完美。”乔万鸣感慨:“太祖英明,慧眼识人。先帝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逼得你辞官。” 魏青云脸色铁青,乔万鸣这是将他的脸皮彻底扒了下来。 魏青云的学生目瞪口呆,脸上是茫然,是无助,是不敢置信,他眼巴巴的看着魏青云,期望自己这位敬仰的老师说些什么。 可惜他注定失望,魏青云只难看着脸色,一言不发。 孟蝶扫了一眼魏青云,她的感觉果然是对的,这个魏青云满口的仁义道德,好似为民请命,为天下着想,实际上百姓真正的死活他漠不关心,他只想以百姓成就他的美名,成就他的万古流芳。这种人的危害甚于贪官污吏。 马蹄声哒哒哒由远及近,一名侍卫登上皇帝所在的高台,单膝跪地:“启奏陛下,有前线军急报。” 皇帝:“快让他上来。” 一名兵士被侍卫领着登上高台,同样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启奏陛下,前线军大捷,蒙古族的卓彦可汗撕毁了与木克苏的结盟。” 皇帝的眼睛刷的就亮了:“具体怎么回事?” 兵士:“卓彦可汗在连年征战之下本就有了退去之心,木克苏那边唯恐他离开,杀害了他的长子诬陷于我们,李蔼李副将只身入敌营,过了刀剑路见到了卓彦可汗。卓彦可汗许诺只要李副将能战胜他手下的勇士他就给李副将一个解释的机会。” 兵士深吸一口气:“李副将一人单挑五名蒙古勇士大获全胜,卓彦可汗拜服,给了李副将解释的机会,李副将拿出关键证据,卓彦可汗就此撕毁了与木克苏结盟的合约。” “好!”皇帝龙颜大悦,笑着对皇后诸人道:“李蔼当年说要效仿祖宗保家卫国,今日他都做到了。” 孟蝶听着那边高台上的话一挑眉,李蔼只身入敌营这件事不是去年底发生的事儿吗?这年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现在才请功?还是离的有点儿远,她听遗漏了什么? 兵士并未起身告退,而是恢复正常的音量:“陛下,微臣有个请求。” 皇帝:“爱卿有话直言。” 兵士:“今日是辩驳大会,听闻李将军的妻子孟县主也在,微臣想当面致谢。” 皇帝一愣,随即唇角上翘:“应该的,去吧。” 兵士改双膝跪地磕头:“微臣谢陛下隆恩。” 从高台上下去,兵士在一名小太监的陪同下登上孟蝶所在的高台,小太监:“这位就是孟县主,李副将的妻子。” 兵士冲着孟蝶先是一抱拳,又躬身行了一礼:“今日我代前线五十万兄弟谢孟县主这几年来为我们送去的各种物资,尤其是酒精,挽救了许多兄弟的性命,大恩大德,我们前线军没齿难忘。” 孟蝶恍然,她说怎么这时候前线军突然来报捷,这哪是给李蔼请功,分明是给她孟蝶撑腰,回了个半礼,孟蝶看着对方风尘仆仆,袍鞋沾泥的样子,第一次说话的声音有点儿抖:“诸位为国家安稳抛头颅洒热血,我做为被保护的一员,尽我所能为诸位送去一点儿物资,是应尽之义。” 脸色本就难看的魏青云脸色越发难看,缓缓合上已经下垂的眼皮,他自信凭借自己的才学完全可以同乔万鸣好好辩驳一番,但是现在彻底没必要了,前线军明目张胆的站队,朝野上下绝对无人再会反驳,没人会被他煽动起来。 魏青云隐晦的看了一眼另一边端坐在高台上的皇帝,前线军干涉内政,他这个皇帝就不起猜忌之心吗?他就不担心自己的龙椅不稳吗? 乔万鸣扫了一眼魏青云,长叹一声,果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兵士来的时候有小太监陪着,明显陛下是允许他过来,甚至是支持他过来的。陛下又岂能对前线军起猜忌之心? 有心博出名的怕孟蝶那张骂人的嘴,纷纷打消了登台的心思,出名很好,这种出名谁爱要谁要,横竖他们是要不起的。 准备据理力争的则是纷纷一闭眼,知道大势已去,原本在言语上孟蝶就已经稳占上风,前线军明目张胆的站队孟蝶,皇帝肯定是要给前线军面子的,妇人进厂一事板上钉钉,无人能够撼动。 接下来的时间再也没有卫道士登台,偶有书生登台也是询问百姓的一些福利,孟蝶都好声好气作答,将可以透漏的东西都说给人知道。 这些书生受宠若惊,不敢想这天下有名的泼妇不骂人的时候竟是这样的端庄秀雅,不少人心中滋味儿难明。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57节 还有一些则是百姓,事关己身,他们见孟蝶又恢复了和善,也就都仗着胆子上去询问一些事项,孟蝶十分有耐心,用最浅浅的话语给他们解释,让这些百姓万分高兴,纷纷盛赞孟蝶温柔和善。 看呆了继续围观的书生,终于有人擦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这川剧变脸也没这么夸张吧。” 身边的人:“你们说,孟县主是不是有位孪生姐妹,” “李兄说得有道理,要不怎么能判若两人呢。” 带队的老师笑骂他们一句:“又胡说。那些人上去都是正经提问,又不是胡搅蛮缠,孟县主心有大义,自然会详细讲解。” 众学生纷纷看着自家老师,当初孟县主拆了师焕礼家的大门,还说他不过是一个从女人胯下钻出来的玩意儿时,您当初怎么骂孟县主来着?说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世间第一泼妇。 老师假咳一声,掩饰自己发红的面皮:“可见传言不可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知道啦~” 一直到天色渐晚,都再没有上台胡搅蛮缠的。 申时正,皇帝带着一家子退场,其余人恭送,等他们走了,其余人也纷纷散去。 孟蝶回到府里,老夫人那边传话晚上开席,庆祝孟蝶今日首战告捷。说是庆祝首战告捷,实则所有人都知道明天后天肯定风平浪静,不会有人反驳孟蝶了。 按照旨意,这场辩驳要持续三天。当初都以为会吵很久,三天已经算是时间较短的规定了,谁也没想到孟蝶先一步发毒誓震慑住众人,后续的战斗力又那么强。更没想到前线军快马加鞭赶回来为孟蝶撑腰,最终一天时间都没到结束了这场拉扯战。 席间,老夫人满面带笑:“今儿你说的话真是深得我心,这个礼仪那个礼仪的,就他们事儿多,他们遵守礼仪了吗?” 宁夫人一撇嘴:“他们?到了他们就说什么大丈夫不拘小节,性情中人了。” “哈哈……”大家都笑了,气氛热烈。 次日再次辩驳,帝后都未曾亲临,皇帝事务繁忙,能来一天就不错了,何况皇帝心里也清楚,这事儿算是彻底定下了。太子与太子妃倒是来了,夫妻俩都很喜欢听孟蝶与百姓说什么。 孟蝶也很清楚不会再有人来反驳她,又有百姓来提问,她干脆就问一些百姓们平日里的生活,多了解一下当下百姓们的生活。 三日过,皇帝再下明昭,北方只要有柞树的省份建织造厂,妇人可进厂做工。北方各省百姓欢呼不已。 将旨意颁布,皇帝长出了一口气,难得有了八卦的心思:“乔爱卿,最开始说妇人进厂一事,我见你似有不赞同之色,后来又怎么改了主意?” 乔万鸣沉默了好一会儿,长叹一声:“陛下,最开始臣觉得如此大张旗鼓的行经商一事,唯恐给百姓做了坏的榜样。” 皇帝颔首,要不是被穷给逼的,他也不可能这么着急做这件事,肯定会更稳妥一些。 乔万鸣:“臣去了孟县主的庄子后,彻底改了主意。” 皇帝:“哦?竟不是厂房吗?” 乔万鸣扬起唇角:“厂房只是一部分,最终让臣改了主意是在庄子。陛下可知县主有一个甜点铺子?” 皇帝:“知道,里面的甜品很有几种味道不错的,母后格外喜欢。” 乔万鸣:“那甜点的原材料都是庄子上出产的,对于县主来说本钱应该不多,从户部纳税记录来看,那么一个小铺子瞅着不起眼,一年的收入最少在十万银子。不怕陛下笑话,臣若是有一处产业,一年能赚十万银子,臣定然会分一部分心力在上面的。” 皇帝太懂了:“朕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会分一份心力在上面的。” 乔万鸣声音里充满了感慨:“陛下所言极是。可县主就是那极少一部分人,她看到羊倌儿放羊,听着庄头儿介绍,不过一笑置之。转头进了妇人们放蚕住的屋子里,她说得头头是道,又到了养鱼那边,对孵化池、对如何用利益吊着商人一事也安排得井井有条,再回想一下建造得极好的厂房。陛下,臣不甘心呐。” “若孟县主是男儿身,二十年后,她就是我大易朝上能辅佐君王,下能为百姓谋福祉的忠臣良相。” 忠臣良相是对一名文臣最高的赞誉了。 皇帝的声音同样充满了感慨:“她心怀百姓。” 乔万鸣连连点头:“这样一个人,臣相信她不会做下损坏我朝根基的事。后来,臣又想通了,便是女子又如何,她照样能想出办法富民强国。” 君臣这一次谈心后,皇帝对织造丝毯一事越发用心,勤政殿这边紧锣密鼓的处理相应的事情,做工的工钱暂时可以用徭役替代,建厂房的需要的材料呢?这个还得钱。 这一点户部尚书早有腹稿:“启奏陛下,臣问过孟县主,所用的东西除了明瓦价贵是稀罕物,其余的东西都不算难得,这些材料可以从商人手中赊欠,来年连本带利还给他们。” 皇帝琢磨了一下,百姓的工钱是不能欠的,他清楚的知道百姓断了工钱就有可能立刻断炊,大商人不同,他们大多都有家底,压他们一年的钱也不会让他们伤筋动骨:“准奏。” 什么?你说朝廷欠钱有损皇帝的颜面?颜面是什么,这不在皇帝的考虑范围之内。魏青云之所以不认为当今是明君,就是因为当今可不会守那些所谓的条条框框,他爱的是变则通,通则久。只要能民富国强,脸皮他是可以扒下来踩两脚的。 第129章 露微回来汇报的时候先将这件事说给孟蝶听,孟蝶连连点头:“这主意确实好,平日里做生意也是要压钱的。” 露微:“这次回来,主要是把这个给二奶奶瞧瞧。” 孟蝶翻看小册子:“这是……” 露微:“前些时户部那边求问咱们当初建造厂房都用的什么材料,我如实回了,这回事情彻底定下了,我想着,户部那边八成会详细问咱们建造这么大的厂房一共用了多少材料。我和瑞雪商议了一下,瑞雪就写了这个。” “她将厂房分为大中小三种,每种里面又分三等。一共九种,每一种用多少材料都算好了,除此之外,一平用多少材料也给他们算出来了。” 孟蝶一挑眉:“你们这一算,他们恐怕会省下好些力气。” 露微笑了:“这都是瑞雪的功劳。” 孟蝶:“这个册子你最少准备三份,瑞雪留一份,我这里留一份,另外一份给户部。” “诶。” 杨婉莹挑帘进屋:“二奶奶,荣掌柜求见。” 孟蝶一点儿也不意外:“让他在廊下回话吧。” “诶。” 露微满脸意外:“他这个时候求见有什么事儿?” 孟蝶站起身卖了个关子:“你跟着去就知道了。” 露微跟着孟蝶到了正厅。孟蝶坐下荣掌柜行礼:“见过二奶奶。” 行过礼,荣掌柜却没立刻说什么事儿,反而一脸的踌躇。 露微十分好奇:“荣掌柜,你这是有什么事儿?怎么愁眉苦脸的?” 荣掌柜苦着一张脸:“哎呦露微姑娘,我现在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啊?”露微懵了。 “哈哈。”孟蝶不客气的笑出声:“是不是北方的那几个大商行找上门儿了?” 荣掌柜目瞪口呆,随即连连点头:“二奶奶您真是神机妙算,他们见您在辩驳大会大获全胜,陛下下旨北方各处建厂房,立刻就找到我问我当初建厂房都用了什么材料。这不是秘密,我也就如实说了,以为就这点事儿,没成想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说是朝廷正在寻找能供应材料的商人,不过要压一年的银钱,明年才能连本带利的给他们。” 露微听明白了:“所以他们又找到你,想走二奶奶这边的路子,同户部那边打声招呼?” 荣掌柜连连点头,当初他收了人家的重礼,这事儿实在不好推托,只能厚着脸皮来求见孟蝶,现在他唯一庆幸的是,他当初没有隐瞒那五百两银子的事儿,不然今天他是真的没脸来的。 孟蝶眉眼弯弯:“回去你就告诉他们,这事儿我会帮忙的,至于最后成与不成,那我可就不保证了。” 啊?荣掌柜吃惊不小,二奶奶就这么答应了? 孟蝶:“具体哪家商行能供应什么材料,店铺又在什么地区,你让他们自己写个小册子送到范嬷嬷那边儿去。” 荣掌柜:“诶!”荣掌柜有些迟疑:“二奶奶,这事儿会不会对您……” 孟蝶:“放心吧,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荣掌柜想了想,恍然,怪道自己一来二奶奶就猜到所谓何来,原来心里早有了想法,荣掌柜佩服的五体投地。 等荣掌柜离开,孟蝶与露微再次回到内室,露微不解:“二奶奶,怎么接了这么个欠人情的事儿?” 孟蝶摆摆手:“欠人情?那也是户部欠我们人情。工程最容易滋生贪腐,北方这么多地方建厂房,你就知道那些地方官员都是好的嘛?就算长官是好的,下面的人也敢保证各个好吗?想想工部刚出的篓子,要不是苏小郎君的传送带给苏尚书在陛下面前争了几分面子,他现在都还得低调做人呢。” 露微点点头,贪污六十万银子,这事儿闹的太大,满京城皆知。 孟蝶:“这个偷点儿工那个减点儿料,这厂房最后建出来会成为什么样子谁知道?户部这边先一步定下原材料的供应商,最起码保证了建造用的材料都是实打实的好料。然后我估摸着他们也会请当初给咱们施工的人去各地当小工头儿,有懂行的人在那里镇着,陛下再派出去一群监工的官员,这样三管齐下,方能将贪腐降到最低,厂房也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质量。” 露微张大嘴巴:“天!这里面竟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孟蝶一笑:“我这才说几点,真正实施的时候要比这难多了。” 露微:“怪道都说说得容易做的难。” 孟蝶:“你给范嬷嬷送册子的时候告诉她,户部来询问原材料的事儿,就让范总管把那些商行的事儿说了,然后再告诉他们这些商行都是买了我养鱼方法的,如今也都在下力气养鱼呢。” “诶。” 露微所料不差,她刚将册子送到范嬷嬷那边去,户部就派了一名小吏请范宏过去一趟,范宏揣着刚得到的小册子同对方一起到了户部,直接被领进冉鹏飞的办公室。 范宏:“见过尚书大人。” 冉鹏飞:“无需多礼,坐吧。” 范宏大大方方的坐了。 冉鹏飞:“上次同你询问了建造厂房都用了什么材料,这次事情彻底定下来了,想问问你们当初建造这么多的厂房各种材料都分别用了多少。” 范宏从怀中拿出还没捂热乎的小册子双手捧给冉鹏飞:“这里面有详细的记录,还请大人过目。” 冉鹏飞接过册子,翻开第一页露出里面极为端正的字迹,再一瞅内容,冉鹏飞的唇角怎么压也压不住,尤其是这每一平建造需要多少材料多少银子都写的清清楚楚,这可太有用了。 他与皇帝私下里探讨过,等以后稍微有点儿银子,他们就可以在人口相对稠密的村子建造这么一座厂房,不为了给织娘们织布使用,而是给家贫的百姓留作过冬之用。 每一年因为舍不得点炭火,都有冻死的老人妇人和孩子,这是皇帝一直关切的事情,现在有了较好的解决之法,肯定要实行的:“写的这般详细,可真是给我们省了好些力气,范宏,多谢多谢。” 范宏:“哎呦,大人您可太抬举我了,我哪儿会算账啊,记账不出错儿就不错了,这是我们瑞雪姑娘算好的。” 冉鹏飞:“瑞雪?也是孟县主的陪嫁?” 范宏:“不是,她是我们侯府大奶奶的陪嫁,二奶奶开工厂一下子雇佣了太多的人,人手就不够用了,大奶奶就将自己的两名陪嫁予了二奶奶,当初建造工厂时所有的账目都是瑞雪姑娘给算的。” 冉鹏飞感慨:“贵府真是和睦得让人心生羡慕。” 范宏笑着认下了这句话,侯府里别人和睦不和睦他不知道,大奶奶和二奶奶肯定是和睦的,想着孟蝶的交代:“冉大人,听闻户部正在寻找合适的商户?” 这事儿不是秘密,冉鹏飞颔首:“不错,怎么,孟县主那边儿有合适的人?” 范宏:“大人高见,二奶奶这边儿是有几位经常合伙儿的商家,就是上次买二奶奶养鱼法子的几户,虽说他们现在都可着劲儿的养鱼呢,可商人么,听到哪里有生意,就又想做一做,参与其中了。” 冉鹏飞笑了:“商人重利,此乃常理,他们既然有意提供材料,你就让他们装备准备,明日上午巳时来户部即可。” 没想到这事儿办的这么容易,范宏高兴应下。从户部出来,范宏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等在外面的荣掌柜。荣掌柜长出了一口气,赶忙打发人给几家商户去送信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银子不好拿啊! 不过两日,露微又来同孟蝶汇报:“二奶奶,陛下派来同雪青学习的织娘们到了。” 孟蝶:“到了?这些织娘从哪里来的?” 露微:“是从金陵织造那边儿调过来的。” 孟蝶一愣,辩论完事才三天,金陵到京城,哪怕走运河水路也没这么快,看来皇帝从没出结果的时候就已经下旨调人入京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58节 露微:“二奶奶,您说怎么安排她们好?工部派了人问咱们的意见,按照老规矩是雪青到工部教她们,可工部的屋子到底不够敞亮,光线也没那么好,闲杂人等又多,我不太想让雪青过去。” 孟蝶:“当初建造的厂房多,咱们不是还有不少空屋子么,就让雪青随便选屋子,在咱们的地界教她们。” 露微连连点头。 孟蝶:“也别让那些织娘们来回赶路了,你就同工部说,那些织娘也住在咱们那里,屋子那么多,你去买几张简单的木床,再买一些厚实的被褥,这个天气住在厂房里绝对没问题,再买几个浴桶给她们用做沐浴之用,一日三餐就和你们一块儿吃,让厨娘多做一口也就是了。” “诶。” 孟蝶这边儿将织娘们安排得妥妥当当,工部那边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他们现在的屋舍都是男性匠人住着,突然来了这么多女人,他们还真不好安排。 北方诸省轰轰烈烈的开始建造厂房,一时间百姓们茶余饭后所有的谈资都是围绕这个展开的,最让他们津津乐道的还是女子可以代服徭役一事。 大易朝的吏治整体还算清明,百姓们服徭役的时候当官的也不会不把人当人,可服徭役的活儿本身就是重活儿累活儿,服徭役又没工钱拿,谁乐意干?这回有机会妇人去服徭役,还是干轻巧的活儿,大家都很开心。男人留在家里,还能多砍几捆柴火呢,冬日里把炕烧得暖暖的,他们也能少挨些冻。 孟蝶得知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今儿海观星要来,自从海观星回来,两人还没有好好的说过一回话呢。 上午巳时正,湖绿领着海观星进门,同第一次来侯府不同,这会儿海观星从容许多,同湖绿也相熟不少:“早就想过来同二奶奶汇报,可惜二奶奶一直不得闲,这会儿总算是得空了。” 湖绿抿唇一笑,压低声音:“辩论会没开之前也不忙,二奶奶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么,只是人人都让她静心学习,你懂的。” 海观星连连点头,懂,她可太懂了,人人都让二奶奶看书准备,她当然不好那个时候同自己见面聊别的。 说说笑笑,两人很快到了孟蝶所在的小花厅,海观星行礼:“二奶奶。” 孟蝶:“快坐吧。” 海观星接过沐晴端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从袖子中拿出一卷纸张:“二奶奶,这也是国外玻璃窗户的样式。” 孟蝶接过纸张:“你不是刚到地方就往回赶吗?” 海观星一笑:“回来的时候不是遇到了带我走新航线的商人吗?他的船上有位传教士,他到过很多国家很多地方,我同他聊着,他给我画的图样。” 孟蝶展开卷纸,里面用素描的方法绘画着玻璃窗户的形状,从图画来看,对方还简单的画了一个玻璃窗户的变迁史。 与孟蝶一开始了解的不同,国外的窗户最开始的时候也并不是很大,他们虽然制作和使用玻璃较长时间,但是制作玻璃的工艺一直有较强的局限性,直到三年前一位叫纳夫的人制作出了大块玻璃,玻璃工厂刹那间宛如雨后春笋般的拔地而起,玻璃的制作和使用在这短短三年时间里彻底进入爆发式增长。 国外的窗户也从原本的多而窄小变得少而宽大,窗帘这种东西在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情况下闯入各个阶层的视线。 孟蝶将图画纸重新卷好:“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窗帘市场处于最先的混乱期,谁能迅速抢占市场份额,以后大概率就会成为这个行业的龙头老大。” 海观星脸上的惊讶藏也藏不住:“二奶奶说的极是。” 孟蝶垂眸:“国外的宗教势力怎么样?” 海观星张大了嘴巴:“二奶奶这个也知道?” 孟蝶笑了:“咱们有三武一宗灭佛,我就不信国外就没有势力庞大的宗教,就算现在没有,曾经也应该有过,历史这么长,出现什么事儿都不稀奇。而且你刚刚不是说了传教士这个词?” 海观星的双眼瞬间变成了星星眼:“二奶奶您真博学,是的,他们很多国家都有势力庞大的宗教在里面,信众里面也有很多有才学的人。买铁的时候我在那里停靠了两天,稍微到周围逛了逛,有不少宗教建筑。” 孟蝶点点头:“信众多的宗教忌讳什么颜色你知道吗?” 海观星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只能等今年秋出航的时候好好问一问。” 孟蝶颔首:“一定要问清楚问明白,既然要做生意,总不能犯了人家的忌讳。” 海观星连连点头。 孟蝶:“中午就在我这里吃吧。” “多谢二奶奶。” 孟蝶招待海观星吃饭的时候,一匹八百里加急的快马穿过大易朝的北方几省,带起了一溜烟尘直奔京城。入京城后片刻不停歇的直入皇城。 勤政殿内,皇帝正同诸位大人说丝毯一事。 冉鹏飞:“陛下,各个地方已经将蚕放到柞树林中,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采收蚕茧了。” 皇帝很高兴:“昨日孟蝶上了折子,说织娘们已经学会了各种花纹的丝毯织造方式,她还提供了好些成品丝毯,这些织娘们到地方之后即便有所遗忘,看着成品很快也能琢磨明白。” 苏瑜泉:“陛下,臣现在就安排好车辆护送织娘们到各个地方?” 皇帝颔首:“可以,现在天暖和,织机暂且放在外面的空地上,上面简单搭个棚子,倒也不会耽误织造。” 苏瑜泉:“是。” 一名太监进入:“启奏陛下,前线军八百里加急快报。” 皇帝:“传。”心中着急又那纳闷儿,最近战事并不吃紧,怎么会突然有八百里加急。 众位大臣们也是面现忧色。 报信儿的兵士一身风尘仆仆,身上背着小巧的行囊,进入大殿后单膝跪地:“启奏陛下,李蔼副将偷袭敌方后营成功,与主帅前后呼应,大败敌军,李副将一箭射死敌方的主将,率队追击残余兵士,连下敌国两城,敌国派出使者交降书,愿年年纳贡,岁岁称臣。” 皇帝陡然睁大眼睛。 林楚从兵士手中接过降书双手呈给皇帝,皇帝擦了擦手心的汗,拿过降书一字一句仔细观看,对方果然认输,愿意年年纳贡,岁岁称臣。下面印着对方国家国王的印信。 “好,好。” 众大臣齐声道:“恭喜陛下,我大易朝国威远大。” “哈哈……”皇帝的喜悦一览无遗:“快平身,说说,李蔼是怎么偷袭敌营成功的?” 兵士:“陛下,李副将带领一万人翻越天山,埋伏在他们那边,夜晚突袭敌军军营,搅乱对方军心,主帅此时又命全线进攻,敌军慌乱,彻底溃不成军。” 冉鹏飞:“夜晚偷袭?军营中有这么多夜间也能视物之人?” 平民百姓之家,雀蒙眼者不说十之八九,七八成总有的,能被带去搞偷袭的,还得确定是忠心者,还得是好手,这样一层一层筛选下来,一万人可挺难得的。 兵士:“原本亲兵中是没这么多人的,孟县主为李副将送了一种吃食,专门治疗雀蒙眼,这才凑了一万人。” 众人恍然大悟。皇帝越发高兴,目光看向孟庭义:“朕记得当初她和李蔼的婚事,还是三清观的清玄真人给合的八字,说是天作之合,今日一见,老神仙说的果然不差,果是天作之合。” 孟庭义躬身:“陛下所言极是,当初清玄真人确实说是天作之合。” “哈哈……”勤政殿内欢笑声一片。 片刻之后,前线军大捷,敌国投降这一消息传遍整个京城。 侯府里守在二门的小幺风一样跑进去给各房送信儿。菀儿得了消息转身就往会跑:“二奶奶,二奶奶……” 湖绿:“怎么了,这丫头平日里挺稳重的。” 菀儿跑进屋乐得合不拢嘴:“二奶奶,小幺刚才来说,咱们二爷打了胜仗,敌国投降了!” “啊!”孟蝶手中的书掉落在桌子上。 玫红:“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菀儿:“咱们二爷打了胜仗,敌国投降了!” 丫鬟们齐声道:“恭喜二奶奶,贺喜二奶奶。” 孟蝶彻底愣住,仗打胜了,敌国投降了,李蔼也要回来了,心猛的跳动了两下。 次日一早去正房请安,大家都得知了这件事,纷纷向侯夫人,宁夫人和孟蝶道喜。 侯夫人问宁夫人:“琅儿的婚期公主府那边送信儿过来说是要延后?” 宁夫了笑道:“是,大长公主的意思是如今打了胜仗,勇威侯和二郎必然都是要还朝的,有他们在,婚礼会更完满热闹些。” 侯夫人点点头:“亲爹在,不错过这场婚礼自然是更好些。” 原本李琅与华安康定在今年初秋完婚,以前是打仗没办法,这会儿肯定要等勇威侯处理完各种事情,然后亲自为儿子主婚,这婚期大概率就会延后到明年了。 周氏好奇:“母亲,二郎他们打胜了仗,是不是很快就能回来了?” 侯夫人眉开眼笑的:“还得些日子呢,陛下要下旨准许他们大军归来,他们才能动身回京城。”没有皇帝的旨意,军队私自进京,那就不是凯旋还朝,那是逼宫造反了。 吴氏:“前线有五十万大军,都回到京城,那这一路上可热闹了。” 侯夫人:“哪能五十万呢,当初开战的时候,大部分兵士本就是守在那里的边关军,后来陛下又从其余边关调过去一部分,如今这一部分都要回归其它边关的,还有一部分是后来战事吃紧征召的,大概也就会带这一部分归来,不会有多少人的。” 众人纷纷点头。 事实证明,果然姜是老的辣,皇帝不可能让几十万的军队进京城,现在前线军有五十万,镇守阿克苏城边关的以前约有二十万,十五万为其它边关调集来的,这三十五万肯定不跟随进京的,剩余的十五万都是战事吃紧时征召的,这一部分会跟着启程。但他们不进京,而是大部分在路过家乡的时候归家,最终进入京城的大军将将五万人。 第130章 天高云淡,秋高气爽,踏着秋日的阳光,勇威侯率领五万大军到了距离京城十里之遥的空地上。乔万鸣等一众重臣早早等在这里,亲迎大军凯旋。 勇毅侯府中,小幺一遍一遍的汇报着前面传来的消息。 “老夫人,大军到了京城十里之外的辰溪亭了。” “老夫人,老侯爷传话回来他和世子见到二爷了。” “老夫人,二爷同大军一起往京城这边儿走了。” “老夫人,二爷进城门了。” “老夫人,老侯爷和世子还有二爷骑马进咱们这条街了。” 又过了一刻钟,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侯夫人豁的一下站起身,紧接着就见从外面进来一行人,最醒目的无疑是身姿挺拔一身鲜亮甲胄的李蔼。 “祖母,孙儿给您请安。” 侯夫人和宁夫人一人抓住李蔼的一只手,上上下下的把人打量了一遍,张了张嘴,激动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勇毅侯笑得都成眯眯眼了:“先让蝶丫头带着二郎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咱们家开席,好好的热闹热闹。” 侯夫人破涕为笑,深吸了一口气,总算平复了一些心情:“先见见你媳妇。蝶丫头,过来。” 顶着众人的目光,孟蝶第一次知道了尴尬两个字儿怎么写。 李蔼率先抱拳行礼,孟蝶赶紧还了个礼。周围响起几道窃笑声。 孟蝶:她觉得自己能抠出一座新的勇毅侯府。 侯夫人:“好了,先回院子洗漱,换身衣裳,一会儿咱们开席,一家人团聚。” 李蔼:“诶。” 与李蔼离开正厅,孟蝶真是长出了一口气,同李蔼见面她不尴尬,但是顶着那么多人的揶揄目光,她就是脸皮堪比城墙,还是有些面热的。 特意赶回来的露微看看孟蝶,看看李蔼,刚想开口打破这份沉静,就听孟蝶开了口,露微默默的闭紧嘴巴,二奶奶果然还是那个二奶奶。 孟蝶:“咱们今日在家里开席行吗?我看书上说大军凯旋,陛下是要稿赏三军的。” 李蔼:“大军一路风尘,通常都会先给我们三天的修整时间,三日后择吉日稿赏三军,然后再论功行赏。”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59节 孟蝶看了一眼李蔼一身鲜亮的甲胄:“这一身甲胄份量不轻吧?归来的时候也不怕有人偷袭,怎么还穿着这个?” 李蔼笑弯了眼睛:“因为打了胜仗,归来的时候规定必要盔甲鲜明,说是扬我军威。嗐,实际上我觉得就是炫耀,为了这个规定,我把这一身盔甲擦了四五遍,差点儿没累死我。” 孟蝶无语。露微等人纷纷窃笑。 两人这么一问一答,从正房这边很快走回了栖霞院,刚一到院门口,李蔼的脚步就顿了顿,整座院子彻底变了样,他只能从一片陌生中寻找曾经的熟悉。 最终李蔼将目光落在一颗枝繁叶茂的杏树上,眼神闪了闪,迈步走入院中,看着围绕在杏树周边的翠绿瓜藤,李蔼停住脚步:“竟然长这么大了!”他离开的时候明明没比他高多少,枝丫也就几个,这会儿竟已经郁郁葱葱,亭亭如盖。 孟蝶:“这几年我为了种瓜,经常往地里堆一些肥料,想来土地肥沃,它也就长的好了。说起来,院子里只有这棵树是最小的。” 李蔼的将目光从树上挪开,唇角翘起:“是我小时候栽种的。” 孟蝶颇为意外:“你栽种的?好端端的怎么栽了一棵树。” 李蔼摸了摸鼻子:“那会儿看闲书,说是有一贫家少年,他在家中院子栽种了一棵树,等他长大后,他想学习射箭,可惜家贫买不起弓箭。” 好熟悉的味道!孟蝶瞬间想到了网上的各种花式金手指逆袭小说。 李蔼:“这时候他种的树摆动枝叶,告诉他可以用它的枝干做成弓箭,少年砍伐枝干做了一把强弓,后来凭借着这把弓他考了武状元,参军之后还用这把弓杀了很多敌军,立下大功。”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孟蝶弯起眉眼:“你当了真,也跑去种了一棵树。你也太好骗了。” 李蔼看着孟蝶,强调:“我当时才五六岁,五六岁!” 孟蝶眼前瞬间出现一个三头身的精致小娃娃拿着工具吭哧吭哧努力挖坑栽树的画面:“哈哈……对不起啊!”她笑得好大声。 李蔼面无表情的看着孟蝶,就是那目光怎么看怎么哀怨。 跟着的湖绿等人也笑得不行,露微一边笑一边说:“可见这书本有时候也真是坑人,咱们二奶奶也是五六岁的时候,不知道从哪本儿书上看到了破茧成蝶这个词儿,又不知从哪里真弄了个蚕茧回来,每日兢兢业业的照看着,说一定要看到破茧成蝶的那一刹那。” 李蔼来了兴致:“那后来呢?看到蝴蝶了吗?” 露微一摊手:“蝴蝶没看到,扑棱蛾子倒是有一只。” “哈哈……” 孟蝶佯装大怒的看着露微:“你这个叛徒。” 李蔼笑得更欢了,孟蝶这才发现李蔼笑容扩大后,里面有一颗隐藏得很深的小虎牙。 说说笑笑进屋后孟蝶终于感受到一丝尴尬。李蔼回来是要洗漱换衣服的,换衣服什么的也就罢了,洗漱! 屏风后的浴桶是自己这两年常用的,按照自己的喜欢打得非常宽大且深,每次她都会在里面把自己泡得宛如一只红彤彤的虾子才会起身,现在,李蔼要进去…… 不能想不能想,孟蝶僵硬着身体转身进了书房。至于丈夫洗漱的时候妻子应该在旁边服侍,做梦!让老婆子给他扔过去一套换洗衣服就不错了。 李蔼进入卧室,没来及看摆设就欢快的直奔屏风后面,看到格外宽大的浴桶眼睛一亮,这个浴桶深得他心。速度将甲胄脱下,李蔼长出了一口气,这一身甲胄骑着马穿还好,就这么穿着走路那是真的好重,很累人的。 将身体浸在热水中,李蔼喟叹一声,真是太舒服了,简直让人昏昏欲睡。 什么,你说这是孟蝶常用的浴桶,不好意思,军营物资短缺,很多东西都是公用的,哪怕他是将军也一样,他军营里的浴桶哪个亲兵没用过?李蔼这会儿根本就忘了这不是军营。依旧按照着往日的习惯,东西好用就行,谁的无所谓。 泡了一会儿觉得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李蔼从旁边拿起浴巾擦干身体,穿上了较为轻薄的长袍,束好腰带,又将头发擦干从屏风后转出来。 玫红站在梳妆台旁边:“二爷,我帮您梳头?” 看着眼生的玫红,又看看摆设大变样的卧室,神经粗如钢管的李蔼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丝不自在,这里已经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卧室,或者说,他离开家的七年多,这里早已成了孟蝶的地盘儿。 热气猛然上涌,李蔼暗暗庆幸他刚洗完澡,脸本身就很红。看了一眼梳妆台,李蔼想想自己这几年那梳头的本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给孟蝶留个好印象比较重要:“劳烦你了。” 玫红:“二爷请坐。” 李蔼坐到孟蝶的梳妆台前那一刻差点儿心梗,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镜子,为什么这么清晰,清晰到他完全能看到自己现在的脸有多红! 吸气吐出,再吸气再吐出,好容易才将这股热气压下,李蔼问:“你们二奶奶呢?” 湖绿给李蔼端来一杯茶:“二奶奶在书房呢。” 李蔼将茶水一饮而尽,看着自己的头发在玫红手中无比听话的样子,非常庆幸自己刚刚的选择。 梳好头,李蔼起身进了书房,一进门李蔼就放轻了脚步。孟蝶提笔正在专注的写着什么,李蔼也不打扰她,只专注的看着她泼墨挥毫的样子。 孟蝶写到一个段落结尾,长出了一口气,重新沾墨。 “在写什么?书?” 孟蝶回神,侧头看到了焕然一新的李蔼,将笔放到笔架上:“一些生活中的小窍门。” “小窍门?”李蔼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内容,眼睛晶晶亮:“这也太实用了,可比那些只会之乎者也说一堆似是而非大道理的书强多了。” 孟蝶失笑:“你这话若是被那些老学究听到了,定是要被他们追着骂的。” “不怕。”李蔼笑得眉眼弯弯,语气笃定:“你会帮我骂回去的。” 咚咚,孟蝶的心漏跳了两拍,喂喂,你笑得太夸张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小虎牙又露出来了! “二爷,二奶奶。老夫人那边派人来传话,马上就开席了。” 重新回到正房这边,很多人都恍惚了一下,李蔼穿着一身甲胄的时候,不少人尤其是后宅妇人大多都更好奇他那身盔甲,目光都落在这上面了,这会儿李蔼穿着时下男人常穿的束腰长袍,好些人终于注意到了李蔼那张脸。 纵然以前听下人们提过府里的二爷长得好,这会儿长得好三个字终于有了具象化,不谈其他,仅仅就这芝兰玉树的长相,绝对就是诸多姑娘们心中的佳婿人选了。 孟蝶看到坐在主位的老人,竟然将李三柱也给请来了,还有两外两房的不少人,当然,这里不包括李三柱的长子一脉。 李蔼给李三柱行礼:“老祖宗,给您请安,我回来了。” 李三柱已经八十多了,这两年跟着小儿子生活的比较舒心,如今精神依旧,见到李蔼高兴得满面红光:“回来啦!好好,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李蔼到了李三柱身边,李三柱上上下下好一通打量,满脸欣慰:“长高了,也壮了,是个真真正正的男子汉了。” “哈哈……”大家伙儿都笑了起来。 开宴席的时候其余的桌分了男女,唯独主桌这边没分,李三柱年龄大辈分大坐了主位,勇毅侯和李蔼陪在左右两边,侯夫人坐在勇毅侯身边,孟蝶坐在李蔼身边。整体来说这是非常没规矩的坐法,不过这是家里,高兴就好。 李三柱今儿是真的高兴,甚至还与李蔼喝了一杯酒。 孟蝶看着李三柱这精神状态,觉得这位老祖宗说不得真能活到百岁当人瑞,再看李三柱一直乐哈哈的样子,悟了,想要活得久,心态是最大的关键。 李三柱的目光落在孟蝶身上:“蝶丫头是个好的,你可得对她好,别理会京城那些人都说什么,一个个都是碎嘴子,比那村口的长舌妇还不如。” 李蔼:“我知道的,这次也幸亏她帮我,不然我也打不了这个大胜仗。” 李三柱连连点头:“对对对,我记得谁说过什么来着?哎呀,怎么说的来着。” 宁夫人插口:“是郑嬷嬷说过,说是蝶丫头旺夫,二郎旺妻,真正的天作之合。” 李三柱顿时眉开眼笑:“对,是这么一句话。” 饭桌上和乐融融,大家都吃到八分饱的时候,报事的小幺进来:“回老祖宗,老侯爷,二爷,军营那边来了人,问二爷什么时候回去,勇威侯爷有事相商。” 李蔼:“知道了,你告诉对方我吃了饭就回去。” “是。” 周氏与吴氏咬耳朵:“怎么还有事相商?” 吴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话,李三柱也问了李蔼:“怎么还有事情要商量?” 李蔼含糊道:“想来是为了给众将士请功的事情。” 李三柱点点头。 大家伙儿高高兴兴的吃完了饭,想着李蔼还有事情,也没继续多聊什么,纷纷回了自家的屋里。 孟蝶与李蔼回到栖霞院,李蔼:“事情比较多,这些日子我会在那边住下。” 他这一说,湖绿和玫红赶忙去收拾行李。 孟蝶不解:“在阵前杀敌之后不是立刻就都将功劳记好的吗?按照这个不就行了?” 李蔼摇摇头:“这里面说道大了。” “啊?”完全触及到了孟蝶的知识盲区。 李蔼看着屋里的丫鬟,同孟蝶一起到了书房:“功劳确实是一定的,但是怎么分配是有说道的,比如我手下有名校尉,他很年轻,只有二十岁,按照他的功劳这一次在京城谋个六品武官是不成问题的。可他在一次战争中丢了一条手臂。” 孟蝶大吃一惊。 李蔼:“身有残疾的情况下便是谋了六品武官又能如何?再立战功升职这条路基本就是堵死了,没有前途在军营里大概率也会被边缘化,他一辈子就只能守着这个不多俸禄的六品官。” 孟蝶有点儿懂了。 李蔼:“所以他的功劳可以给别人,别人拿了他的好处总要给些银子,这样他本就有一部分赏赐再加上这笔银子回老家就能多买几亩地,到时候无论给家里种还是租借给族人邻里,他都能过上一辈子吃喝不愁的日子,还不用看上官的脸色。” 孟蝶:“拿了他军功的人不就属于冒领军功了吗?”这可是重罪,真追究起来可是要杀头的。 李蔼颔首:“但是这种事又不能不做,有些人想要留在军队继续打仗,有些人只想回家种田老婆孩子热炕头,总不能强逼着他们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儿。还有阵亡的,军功再多,便是追封官职有时候意义也不大,倒不如为家里人换一大笔钱财。” 孟蝶一下子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这事儿可不好做,得几方平衡,首要的就是有些本事没那么高的,他们若是家里有钱给他们买了大量的军功,让他们做到了高位,平时也便罢了,真起了战事这样的人定会延误军机,一旦查起来上上下下都得跟着吃挂落。” 李蔼连连点头:“没错儿,不然怎么朝廷给兵士们的封赏常常要一年左右才能下来呢。” 孟蝶恍然,原来这种买卖军功的事儿从上到下都知道,皇帝也是默许的,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打仗与别的不同,没有斗志的人你又何必强留,说不得还会坏事,只是苦了主帅,想要做好各方平衡确实不是一件易事。 湖绿敲门:“二爷,二奶奶,行礼收拾好了。” 孟蝶与李蔼回到正厅。湖绿和玫红一人拿着一个包将其放在桌子上:“二爷,这一包里面都是外衣,另一个包里面是鞋袜什么的。” “好。”李蔼也不喊小幺帮忙,伸手将两个包袱一手拎起:“那我先走了。” 孟蝶送李蔼出了院门,回到屋中露微就说:“得亏去年底的时候时候二爷那边就给消息说不长个子了,湖绿她们做了几身衣裳,不然这次回来连件衣裳都没有,那可就闹笑话了。” 孟蝶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回到书房躺在躺椅上,李蔼这是退了一步?给他们彼此间都留一个考虑的时间? 从高椅的盘子中拿出一颗草莓,孟蝶咬了一口,当初范宏同她说李蔼样貌出众,说实话,她是颇有些不以为意的,实在是她亲哥会长,是实打实的美男子,什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这些话都曾有人用来赞美她亲哥,该说不说,文人是挺会夸人的。 孟蝶表示:我什么样的美男子没见过! 等见了李蔼,孟蝶默默将口中的草莓肉咽下,李蔼这样的她还真没见过,大概是文人和武人到底不同,李蔼与孟渊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类型,孟渊是文雅中带着一点跳脱,李蔼则是意气风发中带着一丝可爱。 想到小虎牙,孟蝶唇角不自觉的上翘,说心理话,要说她对李蔼一丝好感也没有,那纯粹是自欺欺人,来往信件也有几年,虽然一年也才两回,她还是能感受到李蔼的品性是极好的,这样好的品性加上这样的好相貌,她又不是铁石心肠,有好感也不奇怪。 但是仅仅凭借着这份简单的好感,就让她困守内宅,甚至将来看着对方纳妾生庶子庶女,这也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份好感不可能让她做出这样大的牺牲。 更让孟蝶不理解的是,李蔼通过过往的信件应该察觉到了她的想法,但是他却什么都没说,并且借着请功的机会去军营住着了。为什么呢?李蔼要样貌有样貌,说年纪他也是风华正茂,如今身披战功,前程肯定差不了,他这样的身份,想娶什么样的大家闺秀名门贵女没有?大家早日把事情说开,他娶新妇,她去搞事业,不好吗? 孟蝶以为李蔼这一走怎么也得五六天,没成想他第二天在孟蝶刚吃完早饭的时候就回来了,孟蝶十分意外。 李蔼站在门口处,眼神躲闪,身体僵硬,肉眼可见的十分紧张。孟蝶的目光一扫过来,他的耳朵瞬间变成了一块红玉,好似下一秒头顶就要冒烟儿了。 孟蝶略一思索就知道李蔼为什么回来了,暗笑在心,故意不说话,看着李蔼越来越紧张,耳朵上的红霞蔓延到脸上甚至到脖颈处才慢悠悠的问:“你这次回来是想同我借杏黄吧?” 李蔼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是。除非本身籍贯就是京城的,大多数的将士们都不得擅自离开营地,无法进城买些吃食。”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60节 孟蝶:“人借给你做几日厨子倒是行,有地方住吗?” “有!”李蔼答得那叫一个痛快:“可以在我的帐篷旁支一个独立的帐篷,她还可以带几个粗使的婆子去使唤,也有地方住的。” 孟蝶摇摇头:“帐篷虽然是独立的,洗漱等其它的怎么办?而且打地铺到底也睡不太舒服,说不得还有小虫子。” 李蔼一拍脑门:“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杏黄过去确实不适合。我回去告诉他们一声。” 孟蝶赶紧出言拦住转身的李蔼:“你回来,急什么,你们驻扎的营地同我那庄子的距离不算远,我让杏黄住在庄子上,你安排人早晚接送她就是了。” 李蔼重新转回身双目奕奕放光:“好好好,就这么办,杏黄,今儿就同我离开?” 孟蝶颔首:“杏黄,你简单收拾一下。” “诶。” 庄子那边有杏黄专用的房间,杏黄基本不用怎么收拾:“二爷,我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李蔼看着孟蝶:“我就先回去了。” 孟蝶颔首。 李蔼转身嘀嘀咕咕往外走:“这些兄弟真是一个也不能要了……回去就割袍断义……” 孟蝶听得清清楚楚,回屋没忍住又笑了一会儿。 李蔼刚回到军营就被包围了。瞅瞅他身边没有车轿,顿时炸了锅。 “杏黄姑娘呢?你不会是没请来吧。” “长丰啊,你这不行啊,真是白长了一张好脸蛋儿。” “就是,长这样儿都讨不到二奶奶的欢心,白瞎那长相了。” “你是不是不行,伺候不好二奶奶。” 李蔼忍无可忍,伸手将人摔了个狗啃屎:“急什么,杏黄去买各种调料了,就咱们军营里现有的那些材料,你们觉得能做出来了个啥。” “真哒?杏黄姑娘真的来了?” “长丰啊,你在二奶奶面前还是有点儿面子的嘛。咱们今晚好好喝两杯。” “哎呀,也不知道杏黄姑娘今晚做什么。” “做什么我都爱吃。” “这话倒是真的。” …… 第131章 整个军营好像过年一样,等杏黄乘坐的马车到达之后,更是人人奔走相告,大厨来了,他们终于能改善改善伙食了。 好几万人当然不可能全部都由杏黄做,她只给主帅和将领们做了几道菜,普通兵士们的菜则是由她指导着掌勺的火头军怎么去做,顺便又指挥着火头军配了一些卤肉料出来,晚上把一些猪头鸡头鸡爪子之类的卤上,明儿一早吃正好。 火头军有些局促:“杏黄姑娘,这、就这么说给我听?而且咱们这里人多眼杂的,要不你自己去帐篷里面配吧。” 知道对方是好意,杏黄笑了:“这就是普通的卤肉方子,算不得什么,不单单是你,大家有想学的尽管来学,以后不打仗了,回家无论是开个吃食铺子又或者给家里人做着吃都成。” “哎呦,杏黄姑娘,这我们哪好意思啊。” “您这方子味道这么好,搁我们老家,几十两银子怕是也换不到。” “还几十两银子,做梦呢,在我们老家这就能当传家宝,一家子几辈人守着这个方子就能吃喝不愁。” 杏黄噗哧笑了:“哪有那么夸张,就是普通的卤肉方子罢了,先用大火儿烧开,然后换小火炖煮,晚上你们临睡觉的时候把柴火抽出来,就这么闷着,明儿一早就能吃了。” “诶。” 半夜的时候,整个军营弥漫在卤肉的香味儿中,不少准备睡觉的兵士精神了,好香啊!顺着味道跑到厨房……被火头军们拿着大马勺追着打了二里地,看谁还敢偷吃。 众兵士们第一次祈盼夜晚快点儿过去,这也太香了,怎么就能这么香呢,好像把人身体里所有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 杏黄不知道军营又添趣事,她每天早上来军营这边炒几个菜给将领们吃,然后就指导火头军们做饭的小窍门,火头军们做饭的手艺那是蹭蹭往上涨,搞得兵士们对于稿赏三军那顿饭都没了最开始的期待。 没期待归没期待,大军回来的三日后,稿赏三军如期举行,并且与以往格外不同,以往入宫领宴的都是将领们,这一次皇帝特意下旨表示他会和皇后一起出席,将领们的妻子有在京城的也可以来参加。为了谁下的这条定规不言而喻。 圣旨一下,多少人都忍不住在家中感叹,这孟蝶真是个人物,怪道现在京城中流传出那样的话,娶妻如泼妇,夫又复何求,泼妇两个字儿现在都快成夸人的话了。 到了正日子这一天,宫里早早派了大量人手为军营这边送来了各种肉类,御膳房那边安排过来的掌勺师傅们迅速带着自己的徒弟开始在大灶处忙活。 众多将领则是穿戴得整整齐齐在宫人的引导下进入太和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皇帝与皇后的銮驾踩着吉时的点儿到达。众人起身给皇帝和皇后见礼。 皇帝满面红光:“诸位爱卿平身。” 众人重新坐下,皇帝举起了酒杯:“第一杯酒敬我大易朝国祚延绵,千秋万代。” 大家端着酒杯齐声道:“敬我大易朝国祚延绵,千秋万代。” 紧接着就是第二杯,皇帝敬的是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英灵。第三杯敬众将士的勇往无前,终于打败敌国,换来太平岁月。 三杯酒过皇帝动了筷子,大家这才开始吃饭,微微吃了几口垫肚子,皇帝离开,将主场留给了众多将领。 皇帝和皇后走了,剩下的都是自己人,大家也就不绷着了。纷纷同关系较好的人聊天。不过到底是在宫里面,大家伙儿聊的都很克制,更多的还是将好奇的目光落在孟蝶身上。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孟蝶神色自若,人生在世唯有美食不可辜负,该说不说,不愧是御厨,这做饭的手艺果然没的说,以及就这两天,她得寻个机会同李蔼谈谈,有些事可以拖,有些事绝对不能拖! 心满意足的吃完这顿美味佳肴,所有人又在宫人的安排下有序退场。上了马车孟蝶长出了一口气,菜是好吃的,规矩是多的,孟蝶私以为这进宫要守的规矩和上刑简直没两样,啊!还是酷刑。 晃晃悠悠回到勇毅侯府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湖绿扶着孟蝶从车上下来,另一边李蔼也从马上下来,看着李蔼的下马姿势,孟蝶终于发现李蔼不太对,不,应该说在宫里的时候她就发现李蔼有些不太对,但那是在宫里,孟蝶以为这是李蔼的教养。现在她终于确定这不是教养问题了。 没有人到了自己家里一举一动还都完美符合礼仪没有一丝错漏,通常这种情况下没有错漏就是最大的漏洞。孟蝶走到李蔼面前直视他的眼睛。 李蔼:“有事?” 声音不高不低,语速不急不缓,很好,孟蝶这下确定了,她有些难以置信:“你这是喝醉了?”两人同桌,她看得分明,除了最开始同皇帝喝的那三杯酒,李蔼就再没碰过酒杯,所以你这是三杯醉? 李蔼眼神锐利:“我没醉。” 孟蝶沉默,这经典的发言。直视那锐利的目光,孟蝶抓到了一抹掩藏在最深处的涣散。幽幽的叹了口气,孟蝶试探道:“回栖霞院?” 李蔼停顿几秒:“嗯。”抬腿迈步走向二门。 孟蝶看着他那不疾不徐没有丝毫凌乱的脚步,再次感叹,别说,就这这样子拿出去他说没醉绝对能唬住大多数人。 回到栖霞院,孟蝶将李蔼丢到冬日睡的屋子炕上,她自己则是赶紧脱下诰命服换了一身极为轻便的衣服,还有首饰,我拆我拆拆拆…… “砰——” 孟蝶退手镯的手一顿:“什么声音?” 杨婉莹挑帘进来:“二奶奶,外面有人放烟花呢。” 孟蝶迅速将剩余的首饰拆下,兴致勃勃的来到外面,正巧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天幕中炸开,孟蝶弯起了眉眼:“这也不是年节的,怎么有人放烟花?” 玫红:“说不定是嫁娶喜事。不过管它是什么事情呢,能让我们过个眼瘾就是好事儿。” 孟蝶失笑:“这话说得对。” 砰!天空又一朵巨大的烟花炸开,这一次不是传统的橘色,而是极为罕见的紫色。紧接着又是一朵,这次是绿色…… “你们都在看烟花吗?” 孟蝶回头,发现被她丢入屋中的李蔼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来了:“你没睡?” 李蔼摸摸鼻子:“没,我也没醉,真的,就是反应有点儿慢。” 孟蝶笑了:“我相信你现在是没醉。” 李蔼:…… 李蔼迅速转移话题:“我知道有个地方,视野比这里好很多,要不要过去?” 视野比这里好?孟蝶蠢蠢欲动。 看着身下的瓦片,孟蝶木了一张脸,她真是信了李蔼的邪,信他有视野开阔的地方,呵呵,房顶上视野能不开阔吗! 李蔼振振有词:“从这里看过去是不是更漂亮?” 孟蝶不想说话,因为她不能否认,从这里看过去确实因为视野的关系烟花更漂亮了,李蔼也不算骗她。 一大朵一大朵的烟花在夜幕中炸开,绚烂之后点点金色缓缓消失,仿佛下了一场星雨,美得如梦似幻。 孟蝶曲起双腿双手托腮彻底沉醉其中。 烟花在这时又有了新的变化,从最开始一朵的单一色调,突然出现了一朵由好几种颜色组成的烟花,五颜六色十分漂亮。 一朵又一朵,朵朵皆不同,孟蝶猛然侧头,正好捕捉到李蔼来不及收回去的目光:“你当时去军营,觉得苦吗?” 大概是没料到孟蝶突然问这个,李蔼楞了一下随即失笑:“倒是不觉得苦,只吃食上一开始真的有些受不了,特别的难熬。” 想到李蔼特意回来借杏黄,孟蝶来了兴趣:“军营里的火头军做饭都那么难吃吗?” 李蔼脸上闪过一抹扭曲:“只能说吃不死人就是了。那会儿每天晚上做梦都能梦到家里的吃食。” 孟蝶失笑:“比如?” 李蔼似是回忆起什么,也露出笑容:“有一天晚上我做梦梦到了家里的冰糖肘子。” 孟蝶:“然后呢?” 李蔼脸上的笑容扩大:“然后我就被惨叫声给吵醒了。” “啊?” 李蔼:“我抱着同铺兄弟的胳膊咬来着。” “哈哈……”孟蝶大笑,心中对李蔼的佩服倒是更上一层楼,没享受过的人你让他一直吃苦,他可能不觉得什么,可享受惯了的人,让他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跑去前线吃苦,能坚持下来的绝对寥寥无几,都是人物。 一直到东方鱼肚泛白,这场绚烂的烟花秀,盛大的视觉盛宴才停止。孟蝶动了动长期坐着而没动的腿,再次搞了个突袭:“是你命人放的吧。” “啊?”李蔼的眼神有些闪躲。 心中的猜测被李蔼的反应证实,这一次孟蝶的声音格外笃定:“这烟花是你命人放的。” 李蔼脸上的不自在一扫而空,变得理直气壮:“我没铺张浪费,我是代兄嫂还债,对,代兄嫂还债!” “啊?”这下轮到孟蝶懵了,你在说啥? 李蔼:“大嫂说她曾经答应过为你放一夜烟花的。” 孟蝶哑然失笑,万万没想到,几年前的玩笑话在这一刻被李蔼拿来用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61节 从屋顶下去,李蔼直接回了军营,孟蝶洗漱吃了早饭后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依旧有些过快的心跳闭上了眼睛。做梦又梦到了烟火,孟蝶在睡梦中唇角缓缓上翘。人人都知道她爱看烟火,都以为她是爱烟火的美丽,实际上她爱的是烟火背后代表的含义。 只有盛世太平,才有绚烂烟火。所以其实她更爱能带来太平年月的人。 这一觉睡得无比香甜,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又打了哈欠,孟蝶准备睡个回笼觉,刚一闭上眼睛腹中的饥饿感开始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得!这个回笼觉是睡不成了,从床上起身,披了件衣服下地。 湖绿挑帘进来:“二奶奶真醒了,还得是玫红耳朵灵,她说听到了脚步声我还当她挺差了呢。” 孟蝶没形象的伸了个懒腰:“什么时辰了?” 湖绿:“眼看未时正了。” 孟蝶恍然:“怪道饿了。” 湖绿:“二奶奶饿了?这个时辰不好吃太多,免得晚上吃不下,一会儿喝点儿粥,吃些清淡的。” 孟蝶颔首,洗漱之后吃了饭就见玫红领着杨家姐妹进来,两人怀里一人捧着个小匣子。 玫红:“二奶奶,这是二爷差人送过来的。” 孟蝶打开匣子眼睛一亮,里面是两个精致小巧的模型,一个是水车的,一个是传送带的,模型每一个零件都是等比缩小,用食指压传送带给力的一端,小小的传送带开始运行,孟蝶将一个空茶杯放到上面,稳稳的从这一头传送到那一头。 接住空茶杯,孟蝶垂眸:“湖绿,你安排个小幺传话,问问你家二爷,这一两天什么时候有空回来一趟,我有事情同他商量。” “诶。”湖绿应了一声:“对了,二奶奶,雪青姐姐说这一两日会回来一趟。” 孟蝶眼睛一亮:“可是窗帘织出来了?” 湖绿:“嗯,上次二奶奶设计了几款窗帘出来,雪青姐姐又改了改,这会儿织出来三副了。” 两人正说着呢,外面传来声音:“雪青姐姐回来啦?” 雪青背着个大包袱一边笑着同大家伙儿打招呼一边挑帘进屋:“二奶奶,我回来了。” 湖绿赶忙接过她身上的大包袱,玫红给她倒了一杯茶。雪青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这秋天可真燥。” 孟蝶:“那也别吃太多凉的,小心伤了脾胃。湖绿说已经织好了三副窗帘,这么快?” 雪青坐下:“厂里的女工现在都是熟手,用不着桃儿和樱儿,她们俩帮我一起织的,那还能不快?二奶奶您瞧瞧怎么样?” 湖绿打开大包袱从里面拿出拿出一副来同玫红一人捏着一角展开。 这副窗帘整体为酒红色,左面和下面是正常的包边,右面织成了波浪,上面是孟蝶特殊要求的大波幔,做出了一层层的褶皱,波幔下面还坠了同色系的流苏。 样式对于梦中世界依旧算是简单的,不过由于是丝绸材质,自带的珠光感秒杀了现在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布料,十分漂亮。 孟蝶很满意:“另外两个什么样子的?” 湖绿和玫红将两外两副展开,其中一个与酒红色那个大同小异,波幔更小巧一些,还有一个则是完全不同,雪青大胆的用了深蓝色,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织出了漂亮的纹样,包括波幔,上面层层叠叠也是深蓝色,最后一圈儿用金色的丝线织成了花纹。整体给人的效果庄重又华丽。 孟蝶越发满意:“好看,这三副窗帘先留下,我明日安排人送进宫给娘娘过目。” 雪青:“二奶奶是想让北方几省也都织窗帘吗?” 孟蝶:“这个还不好说,总之你先继续研究,等过些日子观星出海,让她带几副窗帘过去看看受不受欢迎,然后再做决定。” “嗯。” 孟蝶写了个折子:“湖绿,你明日安排人连同窗帘一块儿送进宫里。” “诶。” 次日一早,孟蝶去请安回来就看见李蔼在院子里对着那颗杏树发呆,笑着调侃:“怎么,你还想试试它到底能不能做成一把好弓?” 李蔼回神:“如此暴殄天物我怕天打雷劈,刚刚赵婆婆同我说了,这颗杏树结的果子特别好吃。”你特别爱吃。 孟蝶脸上的笑容扩大:“是特别好吃,早饭吃了没?” 李蔼同孟蝶一起往里走:“没呢,最近杏黄在,每次吃饭都要抢,今天早晨我就犹豫了那么一下,菜就都被抢光了。” 孟蝶失笑:“那就一块儿吃吧。” 吃完了饭,孟蝶率先起身:“走,咱们到书房谈谈。” 李蔼欣然同意。 等到了书房,孟蝶发现这不是一个好主意,书房有桌椅没错,但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正常椅子,还有一把是摇摇椅。她和李蔼同时进来那就是一个人坐着一个人半躺着,这还怎么谈事情? “二奶奶。”湖绿端着一盘鲜果进门:“您和二爷刚吃了饭,饭后水果还没吃呢。”她将水果放到桌子上,身边跟随的沐晴将一把椅子放到桌子旁边。 孟蝶眼睛晶晶亮,关键时刻果然还是大管家湖绿靠得住。 湖绿和沐晴退出去,孟蝶和李蔼分别坐下,孟蝶用牙签插了块青苹果放进口中慢悠悠吃着,李蔼同样吃了块水果也没开口,面上不见丝毫异样。 孟蝶垂眸,不愧是能搞偷袭的人,果然耐心十足,当即也不继续绷着了,打了个直球:“我的想法你应该猜到了,不如我们今天就谈谈,后续怎么实行。” 李蔼咽下口中的东西,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孟蝶:“我是猜到了,但是我有疑问。” 孟蝶:“你说。” 李蔼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打出一片阴影,整个人无端的显出有几分脆弱,有点可怜。 孟蝶觉得自己脑子进了水,堂堂少年将军怎么可能脆弱可怜? 李蔼:“你想离开我清楚。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已经为你请封了诰命,我们不可能和离,这时候无论我是娶下妻又或者纳妾,纵然凭借我身上的战功眼下无人能撼动于我,对我造成什么实质伤害,但名声肯定是没了的,不说会遗臭万年以后史书记载,负心汉三个字我肯定跑不掉。” 孟蝶:……这话她反驳不了一点,说不定等这个世界也有了网络后,每每有人盘点古代知名负心汉,李蔼都能榜上有名,搞不好还会成为负心汉的代名词。 李蔼继续:“还是那个问题,我们不能和离,你就是我永远的正妻,若是我再娶一名女子进门,她只能是下妻或者傍妻。你我之间的事情你知道我知道,就算我把事情告诉她,她又会相信吗?她如果想,你若是有朝一日反悔怎么办?在名份大义上她可是一点不占优势。这样她的一生岂不是都要活在惶惶不可终日之中?这对那名无辜被牵扯进来的女子也是不公平的,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掐死你比较简单!孟蝶磨牙,不愧在前线打了诸多胜仗的将军,果然深谙兵法,先示敌以弱勾起自己的愧疚之心,再用道德绑架,让自己彻底陷入到愧疚的情绪中。 最可气的是她还真就吃这套,李蔼的名声暂且不提,拉无辜女子下水这绝不是她一贯的为人处世之道:“你想怎么样?” 李蔼终于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为什么不能换一条路?我知道内宅困不住你,我也没想困住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拦着你,琴瑟和鸣也许我们做不到,但相敬如宾绝对没问题。” 孟蝶一顿,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垂眸的她没看见李蔼偷偷勾起的唇角和眼底一闪而过的志在必得。掀开眼皮看向李蔼,入目的是他端端正正的坐姿。 要说对李蔼一点儿好感也没有,那就太矫情了,要说有多喜欢,孟蝶的脸变得没有表情,刚见面没几次就情深似海太夸张了,那叫见色起意,那叫馋人家身子。她现在对李蔼的佩服绝对比喜欢多很多。 李蔼握着椅子扶手的手不安的动了动,咔哒,细微的声音钻入耳中,李蔼身体一僵,糟糕,太紧张把椅子的扶手给捏坏了! 孟蝶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李蔼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面上依旧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耳边只有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孟蝶:“丈夫可以有,但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彼此的试探和猜测中,更不想这个不行再去找下一个,我没那么好的精力也没那么多的时间,决定了我就不想继续折腾了。” 李蔼的眼睛瞬间亮晶晶,这句话翻译过来,那不就是她想和自己白头偕老嘛! 孟蝶看着李蔼:“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儿,我对丈夫有要求。” 李蔼:“你说。” 孟蝶:“世人皆说我大方,花银子从来不手软,那是因为我认为银子这东西左手倒右手,没了再赚就是。实际上我这人在某些事上霸道的很,我的就是我的,不能与人分享一点儿,尤其是丈夫。” “我们若是结为真正的夫妻,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你都不许纳妾,也甭跟我咬文嚼字,说什么我没纳妾,娶了下妻收了个通房什么的,若真是这样,我不介意让我们大易朝再多一个曾经是高官的太监。” 孟蝶顿了一下,观察李蔼的反应,发现对方格外沉得住气,又说:“当然,人生很长,你我如今也不过都二十出头,未来还有几十年,中间你若是变心,好好与我说,我们谈好如何分开,大家好聚好散,将来见面说不得还能当朋友。我这要求你觉得如何?” 第132章 李蔼一口答应:“可以。” 孟蝶一笑:“我相信你当下说的可以,是真心觉得可以,但是我还是会给你几天时间考虑,别说什么你不用考虑的时间。你对我娘家祖父了解多少?” 李蔼愣住,他对孟庭义还真就不是很了解。 孟蝶吃了颗葡萄:“我祖父的亲爹是什么样儿的整个大易朝都知道,我也不重述,我祖父从小就遭受他的苛待,缺衣少食恶奴欺主的事儿没少发生,得亏有继母照顾,不然我祖父未必能成人。” 李蔼蹙起眉头,他只知道对方偏心太过,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荒谬至此。 孟蝶:“我祖父学习用功,年纪轻轻就考中秀才,娶了我祖母,我祖母是商户女,我那个小铺子原是我祖母的陪嫁。胡家当时只是县城里面的富户,不知道当官不能开铺子,特意到京城买了铺子陪送,希望帮我祖父。” 孟蝶说到这里笑了笑:“当然,他们并没有好心办坏事,祖父后来练字用的笔墨,出去交际用的银两,一切的开销都是靠着祖母的嫁妆,尤其是小铺子的营收才勉强支应的。祖父和祖母相互扶持走过了那段黑暗的岁月,真正做到了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看着李蔼蹙起的眉头,微微变色的脸,孟蝶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孟家是有一位老姨奶奶的,我四叔便是庶出。” 孟蝶满是感慨:“很多时候你与旁人做的不一样,即使你是对的,他们不会赞你不近女色夫妻恩爱,他们只会说你沽名钓誉惧怕河东狮。这也就罢了,你可以不惧流言依旧我行我素,可他们默认你不一样,就会抱团儿打压你,将你彻底排斥在整个圈子之外。” 李蔼愣住,努力回想孟庭义的生平。自从知道妻子是孟蝶之后他即使身在前线也努力去了解过孟家人,至少大面上他还是了解的,尤其是孟庭义,这位孟家的大家长。 孟庭义年少才高,二十出头就考中二甲传胪,选中庶吉士,散馆之后留在翰林院十多年,外放湖州为知府,其间太祖驾崩,他治理一方成功,调回京城为大理寺少卿,后来又封内阁学士,官至从二品,直到今上登基,成为大理寺卿,官至正二品,成为了妥妥的实权派。 这个经历乍听之下没毛病,甚至现在很多文官能复刻孟庭义的路子,都得称一句官途顺遂。但是这根本经不起细细推敲,先不说先帝为何不重用孟庭义,单单在太祖朝就不对,还是大大的不对。 太祖朝是什么时候?那时候刚刚建国没多久,全朝百废待兴,多少个地方都没县令,各个部门全都是极度缺人的状态。堂堂二甲传胪全国第四,在翰林院一待就是十几年,说出去谁能信? 很明显,孟庭义在翰林院时期被打压得很惨,非常惨。 李蔼垂眸思索了好一会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祖父的情况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李蔼重新看向孟蝶,双目奕奕放光:“岳父没有妾室,几位叔叔也没有,而他们的官途,除开被反贼牵连那次,都可称得上顺遂。” “祖父那时候没有功绩,也没有长辈没有家族为他撑腰,那些人才可以逮住他一个点抱团儿打压。岳父与几位叔叔有祖父撑腰,他们纳妾那就是人之常情,他们不纳妾那就是夫妻恩爱家风清明。” 孟蝶哑然,这人也太精明了点儿,他竟然没被她绕进去。 李蔼笑得再次露出小虎牙,眉眼间还有点儿小得意:“我有家世有战功,你有爵位有功绩,我不纳妾世人不会说你是河东狮我惧内,他们只会说我们真是天作之合,伉俪情深。” 孟蝶第一次发现,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都是假的,她现在只觉得那张笑脸可恶至极,颇有些愤愤道:“你答应了我的要求,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 李蔼思索了片刻,摇头:“你做事我放心。” 心脏猛的跳了一下,孟蝶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也不矫情:“那行吧,就这么决定了。” 嗷!她说行。脑海了自动放起了最绚烂的烟花,李蔼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置身云端,轻飘飘的,这一刻他只觉得人生圆满了。 同孟蝶把事情定下,李蔼一刻都不等的进宫面见皇帝。 皇帝这会儿刚同勇威侯商议完毕关于将士们的封赏问题,听到李蔼求见,立刻准了。勇威侯好奇李蔼干啥,也没走,打算留下听听八卦。 李蔼这会儿眉眼含笑,整个人容光焕发,行礼请安的时候引得皇帝和勇威侯同时侧目,这么高兴? 心中有疑问,皇帝直接就问了:“你这是有了什么好事?” 李蔼眉眼弯弯:“陛下,臣有一个请求。” 皇帝:“什么请求?” 李蔼:“陛下,封臣为长安侯的旨意可不可以延后到长安侯府修缮完毕的时候下?我想和孟蝶在长安侯府的正厅接旨。” 皇帝听懂了,但他没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思索片刻后:“朕记得你离开家之后孟蝶才过门儿的?”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62节 李蔼:“是。” 皇帝了然一笑:“在修缮好的长安侯府正厅接给你和她的封赏旨意,是补给她一场礼仪吗?若是这样,不如重新办一次婚礼。朕给你们做主婚人。” 李蔼想了想,摇摇头:“臣听说女子穿两次嫁衣,拜堂两次会削弱福气。” 皇帝看着李蔼认真的样子哑然失笑,将那句这不过是无稽之谈咽回腹内:“好,此事就依你。” 李蔼:“臣谢陛下。” 从勤政殿出来,勇威侯看了一眼李蔼:“这才几天的功夫,你对她的感情就到了这种程度?” 李蔼想了想:“问时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种感情我是不太明白的。我对她,我只知道,错过了她,我此生不会再遇到第二个孟蝶。” 勇威侯一顿:“这话倒也没说错。” 勤政殿内皇后从偏殿走出来行礼,笑道:“本想请陛下看看孟蝶那边送来新织好的窗帘,不想妾身倒是先看了一场夫妻情深的戏码。” 皇帝失笑:“不瞒夙心,长丰最开始说的时候,朕都没反应过来他这个小心思。” 皇后感叹:“在属于他们自己的府邸里一同接旨,明晃晃的告诉世人,他是那座府邸的男主人,孟蝶是女主人。” 京城中那些看孟蝶不顺眼的人,私下里总拿未曾结发,算不得真夫妻这个事儿攻讦孟蝶,说她正妻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得了诰命也掩饰不了她是个冲喜媳妇这一事实。 皇帝:“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解释得再多也堵不住悠悠之口。他这样做看谁还敢嚼舌头,不过他坚持不肯再次办婚礼的理由同样让朕意外。” 皇后低声:“我心悦于你,不想你承受流言蜚语,我心悦于你,不想你沾染任何不吉。” 皇帝回忆起封后大典,人人都说皇后戴那对儿粉色珍珠耳环最为好看,可他最后偏偏选了那对儿不如粉色珍珠漂亮昂贵的红宝石耳环。 侧室才穿粉,与他相互扶持的妻子,在那样重要的场合,他不想她留下一丁点儿被人说嘴的地方。 皇帝的圣旨下得很快,当然不是李蔼的,是针对勇威侯的。勇威侯侯爵变公爵,勇威侯变成了安国公,他家的爵位又能多袭两代。 然后就是正三品以上将领的封赏,这里唯独没有李蔼的。 大家伙儿倒是没多想,工部领了旨意修葺一座侯府,这么大的动静谁能不知道?何况皇帝早早就告诉工部尚书了,这是给李蔼的长安侯府,李蔼本人若是有什么想法,你也可以问问他。如此明晃晃的告知,谁还会乱猜! 侯府这边早晨请安的时候,周氏吴氏方氏话里话外轮番的恭喜侯夫人和宁夫人。 吴氏笑成了一朵花:“当初就说母亲好福气,说不得能得两国之封,如今倒是真的成真了。” 侯夫人笑眯了眼睛:“你们也有福气,大家都有福气。” 吴氏:“借母亲吉言。” 宁夫人也笑得眉眼弯弯:“蝶丫头,陛下赐了府邸,府邸落成后你和二郎就要到那边去住,现在就得把一切都准备起来了。” “啊?”孟蝶一愣,她把这茬彻底忘了。 宁夫人无奈极了:“你们瞧瞧她这样子,是一点儿也没想起来,是不是?” 孟蝶嘿嘿装傻。 宁夫人:“二郎身边以前跟着的都是他的奶兄弟,如今都不在府里,你得安排几个跟着他的人,不过倒也不急,军营那边说不得他也有人。主要是府里和庄子上,无论是庄头还是揽总嬷嬷,你都得事先安排好,不然到那边,你俩岂不是一口热乎饭都要吃不到了。” 孟蝶震惊,仔细的想了一下,好像是的,在侯府里她说是每日都去凝萃馆派差,实际上就是打个下手,何况府里各处都有人,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体系,无论谁上手都会比较快,那边不一样,那边是一切从零开始。 从正房回来,孟蝶还没屡清思绪,正巧见到李蔼将包袱放在桌子上:“你怎么回来了?对兵士的封赏不是还没安排完吗? 李蔼的目光有些心虚,完全不敢同孟蝶对视,声音倒是意外的理直气壮:“工部尚书说去军营寻我太麻烦,我想了想,干脆就把军功册带回来,在家里给他们安排也是一样的。” 孟蝶不客气的嗤笑一声,这理由也就骗骗傻子吧,扫了一眼李蔼的样貌和身段,无所谓,横竖她也不吃亏。 “二奶奶。”菀儿挑帘进来:“海爷回来了!” 孟蝶眼睛一亮:“回来了?还挺早的。正好你们二爷在家,传我的话,就说明儿我请他们一家子到我这里来坐坐。” “诶。” 李蔼眼睛同样一亮,深深觉得这个什么海爷的回来的正是时候。半分没有自己被当成工具人的不悦。 吃午饭吃晚饭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等晚上孟蝶洗漱完毕后看着被湖绿换上的红色床幔和被褥,无言的抽了抽嘴角,倒也不必如此。 李蔼洗漱之后磨磨蹭蹭进了卧室,发现门没锁,彻底松了口气,进屋看见红彤彤的床幔,眼睛一亮,这布置深得他心。 孟蝶看着李蔼盯着床幔发光的眼睛:“我觉得我应该重新考虑一下。” 李蔼大惊失色:“为什么?” 孟蝶嫌弃:“同床异梦的几率太高。” 李蔼:“不可能。” 语气十分笃定,孟蝶挑眉:“为什么?” 李蔼得意洋洋:“我的梦里肯定都是你,你的梦里也肯定都是你自己。” 孟蝶:…… ————————————我是分割线—————————— 次日一早孟蝶刚起身,侯夫人那边就打发人来通知说最近几天不用过去请安了。孟蝶乐得清闲,吩咐湖绿:“今儿海家过来的时候你让赵婆婆她们在大嫂和弟妹那边也说一下,免得冲撞了她们。” 打完了一通拳的李蔼带着满身的汗水进来:“你今天要见的是不是卖丝毯的海商一家?” 孟蝶:“对,就是他们家。” 李蔼提醒:“我们什么时候去你娘家拜访?” 孟蝶一顿,她给忘了,论理,新娘子出嫁三日后回门,这时候正是新姑爷认识妻子亲人的好时机,她和李蔼这别说三天,三年都过了:“我先问问家里。” “好。”李蔼去洗漱换了一身衣服:“我先去书房,他们来了你喊我。” “嗯。” 玫红无语的看看湖绿,湖绿无语的看看玫红。正照镜子的孟蝶从镜子中将两人的小眼神尽收眼底:“你们两个什么也开始对眼神了?有什么不能直接说?” 玫红:“不好说。” 孟蝶:“是不能说还是不好说。” 玫红:“是不好说。我看话本子上都写,新婚夫妻早晨的时候也是舍不得分开的,有些夫君还会为妻子画眉呢。可二爷和二奶奶这……二爷早早起身就去打拳去了,二奶奶醒了第一件事关心的是见海家。还有刚刚说的话,就听着、听着……” 湖绿:“听着可熟悉了,我爹娘平日里就这样。” “哈哈……”孟蝶哈哈大笑。她和李蔼这是把新婚夫妇直接过成了老夫老妻模式。 上午辰时末,海诚一家三口准时到达二门处,小幺领着他们进门,孟蝶和李蔼在正厅等着他们。 大概是这一次多了李蔼,海观星和江氏都要比平时紧张许多,海诚更是诚惶诚恐,细细的论起来,海诚见过的贵人,见贵人的次数还没他老婆女儿多。 见礼赐座后,孟蝶看了一眼默默喝茶专心当吉祥物的李蔼十分满意:“海老板,此去辛苦,一路上可还顺当?” 海诚:“托二奶奶的洪福,一切都顺当,这次回来我也没带别的,船里全是粮食。呃,这卖丝毯得来的银票?” 孟蝶:“你抽个空,给露微那边送过去就行。” 海诚:“是。” 孟蝶:“可是还有什么事?” 海诚踌躇了一下:“二奶奶,这次我凭借着丝毯的紧俏搭上了几个人脉,也曾被他们宴请,嗯,他们那里贵族吃的、吃的……” 孟蝶笑了:“吃的都是白面包,对不对?” 海诚:“哎呦,原来二奶奶都知道,不过他们的白面包我吃着不如十三家商行卖的好吃。” 孟蝶:“随着贸易加深,这个方子肯定会泄露的,不过无碍,想要做这个东西需要一个特制的铁炉子,普通百姓哪可能为了一口吃的就花几十两银子打个炉子呢,这几十两银子都够买多少个面包了,他们只要按照我给的定价销售,纵然方子泄露也照样能销售出去。” 海诚:“二奶奶高见。” 孟蝶:“这次在那边这么久,可有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吗?” 海诚:“那边现在流行大块的玻璃,我买了一些回来,这次也带来了。” 孟蝶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大块的玻璃?今儿带来了吗?我去看看。” 海诚:“带来了。” 孟蝶连忙起身,李蔼也立刻跟着起身,海家三口同时起身。 八名小幺抬着一块大玻璃走进院子中,海诚介绍着:“二奶奶请看,这玻璃长宽皆是两米。” 孟蝶赶忙走到玻璃旁边,用手摸了摸,能有一厘米多的厚度,大概是比较厚,也可能是工艺还不够纯熟,透光性没有梦中世界的好,不过仍旧比现在的明瓦要好得多。 李蔼用手指轻轻敲击了两下:“这玻璃,我们自己不也能做吗?” 孟蝶想了想,她很难给李蔼解释什么是铅钡玻璃什么是钠钙玻璃,最后,孟蝶斟酌着解释:“虽然都是玻璃,外观看起来差不多,实际上因为制作的工艺不同它们不一样的,我们的玻璃不耐冷也不耐热,只能做成饰品什么的,人家的玻璃耐冷又耐热,完全可以应用到生活中。” 李蔼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 孟蝶看向海诚:“这玻璃这么大块,运过来估计很麻烦,你用的什么方法?” 海诚笑了:“我把这一块一块玻璃埋在麦子里了。不过路途实在遥远,到底还是碎了两块,现在只剩下八块完整的,今儿都带来了。” 孟蝶越发满意:“国外做这种玻璃的作坊多么?” 海诚:“现在不多,但是估计用不了三二年就会有很多很多了,这次我搭上的人告诉我,他们国家以及邻国,都已经圈定地方打算建造这制作玻璃的作坊了。” 孟蝶沉吟片刻:“这玻璃制作的核心技术好拿到吗?” 海诚摇摇头:“这技术掌握在某个大家族手中,想要拿到并不容易。我曾经试探了一下,他们那意思银子买不行,除非咱们这边也有出众的技术,彼此交换才行。” 孟蝶颔首,心中对海诚越发满意,这人的嗅觉果然灵敏。 送走海家三口,李蔼彻底不顾及形象,蹲那就开始研究放置在院子中的玻璃,看着看着突然嘿嘿笑出声,孟蝶扶额,幸亏还有那张脸撑着,不然就是妥妥的地主家傻儿子了。 李蔼冲着孟蝶招了招手:“你说把这个玻璃安装到书房的屋顶代替明瓦,书房里的光线会不会更好?” 孟蝶:“你眼光倒是好,这么一替换,光线肯定会更好的,还可以把书房的窗户也换成玻璃,这个东西很是抗风,换上之后不但光线好,屋子大概率也会更暖和一点。” 李蔼的眼睛亮了:“那我明天去就找工部的人,请他们明天就帮我们换好。” 孟蝶循着李蔼的目光看向现在的书房,又想起一件事:“说起这个,正好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李蔼跟着孟蝶进屋:“什么事?” 孟蝶:“陛下给你赐了一座府邸,论理就算父母仍在,我们依旧可以分府另居去那座新的府邸。不过我不太想分开,我想继续住在这里。” 李蔼笑了:“巧了,原本我也想同你商量这件事的,我也不想分府。”李蔼顿了一下:“我们住在这里对家里更好些。” 李蔼和孟蝶出去住与李蔼和孟蝶依旧住在勇毅侯府,外人看勇毅侯府其他人的份量是不同的,他俩还愿意住在勇毅侯府,他们和侯府的关系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亲密,真分出去了,你说你们好,究竟好不好谁知道? 孟蝶:“不单单是对家里好些,对我们自己也好些。” 李蔼脸上闪过茫然:“什么好处?”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63节 孟蝶:“咱们分府就是自立一户,人情走礼便要我来安排,我娘家都是文官,走礼与武将不同,这些年府里的走礼都是母亲和大嫂张罗的,我一点儿也不懂。退一步,就算我会,我也没那个时间,这两年母亲不大管事了,都是大嫂安排,她每年安排这个事带带拉拉得用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李蔼沉默,这礼就不走了吗?那肯定不行,这是个人情社会,走礼必须要走,得安排合适的人来接管这件事。 孟蝶也想到了这一点:“我准备让湖绿跟着大嫂学习,你觉得怎么样?或者你那边有什么合适的人吗?” 李蔼:“湖绿很好,就她了。” 第133章 孟蝶:“还有庄子,尤其是京郊的庄子,咱们自己去开府,庄子里面难免要种各种作物,这时候就需要很多人手去管理,小庄头多了是非也多,咱们不开府,可以在那边只种麦子和稻子,有了出产直接一卖了事,就同我现在那个庄子一样。” 李蔼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家里的庄子他只去玩儿过,从没有管过,但是里面有不少小庄头他还是知道的,人多是非确实多。 孟蝶:“你那两个大庄子想种地的话有人手吗?需不需要招人?” 李蔼严肃起面庞:“暂时不需要。我上次同你说有人残疾后不想继续留在军营,你还记得么?” 孟蝶颔首:“记得。” 李蔼长叹一声:“如同他这样算是有运气的,有了一定的战功后虽然残疾了,好歹赏银够多,还能把军功给别人。还有一些运气不好的,刚上战场就残疾的,他们没有军功自然赏银也不多。这些年陆陆续续回家,日子过得都很苦。” 孟蝶沉默。 李蔼:“主帅与我们商量了一下,这一部分兵士回家之后很难过活,就让他们到我们的庄子里种地,这样互相帮衬着,好歹能把日子过下去,有些家境实在不好的,他们也可以带着家人一块儿过来。” 孟蝶算了算:“能有多少人?你们的庄子能安排得下么?” 李蔼:“京城的庄子肯定是安排不下那么多人的,我的祖籍天津那边陛下赏了十座庄子,有了这个,肯定能安排下去。” 孟蝶想了想:“他们若是愿意拖家带口的来投奔你们,那肯定就是家里条件很不好,从家里到京城这一路上的花销可是不少的,说不得有些人想投奔也是无力投奔,倒不如你们安排下去一些人,去各个州府接应他们一把,总好过让他们自己上京城。” 李蔼以拳击掌:“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我立刻回军营,同大家伙儿说一下,然后立刻把人派下去,接他们进京。” 孟蝶颔首。 刚送走李蔼,露微就捧着个小匣子回来了:“二奶奶,这是老太爷给的便签。” 孟蝶接过便签看了一眼,孟庭义写的很简洁,暂时先不用登门拜访,李蔼那边军功没有处理完毕,这时候登门虽然有理有据,到底还是容易留下话柄,孟庭义让李蔼和孟蝶过年时再回去即可。 将便签送到烛火处点燃,孟蝶垂眸,原来祖父也知道买卖军功的事儿,看来这事儿果然是从上到下都清楚的,是皇帝默认的。 烧了便签,孟蝶重新看向露微。 露微将手中的小匣子打开:“这是海家给的银票,多了整整一倍,我没推辞过去,实在不好做主就赶忙回来了。” 玫红凑过来:“咱们丝毯是十二两一条卖给他们的,他们这是给了二十四两一条?” 露微颔首:“观星送来的,她说平日里出海和回来都要上下打点,这一次无论是出去还是回来,办理相关手续的官员都知道他们的货物是二奶奶的,没人敢吃拿卡要不说,还处处帮衬着,省下了他们好些银子和力气,故此才多给了一些。我左思右想,他们说的应该是实话,我也就不好过于推辞了。” 孟蝶:“是这么个道理,那就收着吧。咱们这一次又织出多少丝毯了?” 露微:“我前儿大致统计了一下,有十万出头了,花样也比去年多了好多。还有一件事,观星今儿私下同我说,海老板昨儿见二爷在就没说,咱们这丝毯别国人也学了去,开始售卖了。” “啊?”玫红和湖绿大惊失色。 孟蝶笑笑:“有什么可惊讶的,柞树好养活,比桑树还要皮实,很多地方都能生长,可不单单只有我大易朝有,比如同我们打仗的木克苏国,他们也是有的。有柞树想养蚕还不容易?” 玫红急了:“那我们怎么办?” 孟蝶:“这有什么怎么办的,就正常竞争呗,从颜色到花样从价格到产量,你方方面面都做好了,他们还能放着你们的东西不买专门买别人的?哪有那么多独一份的买卖,何况我不是又让雪青开始研究窗帘了吗?” 露微笑了:“你俩也太心急了,海家也说了,其他国家贩卖的丝毯颜色和花纹都比较简单,比不得咱们花样繁多。” 玫红和湖绿点点头。 露微:“还有件事,范总管说户部那边给他传了个口信儿,说是现在户部已经有了将近二十五万条丝毯了。陛下还下旨将金陵织造那边织出来的丝绸运到了天津港十万匹。” 看来皇帝是等不及了,孟蝶笑着吩咐:“你回去让雪青准备好,她上次说这次想跟着出海,顺便也让海家拉货吧,估计用不了几天陛下就会命海观星出海的。” 孟蝶所料不差,皇帝很快召见了海诚,确定他们家的船只一直都准备着,龙心大悦,命户部将京城的丝毯全部运到天津港,同时还派去了事先在水师中选出的好手。 而海观星则成为了大易朝朝廷海上贸易的第一任船长,皇帝赐了一个双面绣有易字的大旗,这个代表海观星这次出海代表的是大易朝。 这一举动不知道有多少海商人家妒红了眼睛,又有多少人酸溜溜的说:“生一堆儿子有什么用,能比上海诚的闺女争气露脸吗?” 海观星现在还不知道这些,她满怀激动双手接过那面旗子,将其挂在桅杆上,看着已经准备好的众多水手以及刀剑鲜明的护船水师,抬起胳膊打了个手势:“扬帆——起航!” 涡轮声,排水声顿起,巍峨的大船离开港口,很快消失在茫茫海上。 传旨送旗的林楚长出一口气,在天津这边略作修整,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给皇帝送信。 百姓们对于这次的出海并不知道意味着什么,毕竟他们现在得到的消息就是女子也可以服徭役罢了,能赚工钱这种事也只有距离京城周边比较近的地方略有耳闻,远一些的完全不知道消息。 皇帝和诸位大臣不同,他们都在计算着,这一次出海能拿回来多少银子多少铁多少粮食,以及心中盘算着应该怎么分赃,啊不,分钱。 然后孟蝶被叫到了勤政殿,孟蝶人都是懵的,这事儿同她有什么关系,把她叫来做什么,这是朝廷内政啊!何况这海观星最快也要过了年才能拿回来银子,现在就开始研究分钱的事儿是不是早了点儿? 可惜她没有拒绝的权利。甚至于消息传出后,朝廷上下看她和李蔼的目光又变了变。一个是手握军权的将军,一个是能参与内政的县主,这扔出去绝对是王炸啊,这两口子惹不起。 实际上勤政殿内的人员并不多,皇帝,皇后,太子,四位辅政大臣,户部尚书,孟蝶。无论在哪个朝代,这样的配置人员都会让所有人侧目。 皇帝直接说:“朕这一次给了海观星二十万条丝毯,十万匹丝绸,她说按照现在的市价,丝毯和丝绸都是四十两,不过这只是预计,朕的心里价位是三十两。金陵织造那边一切都进入了正轨,这部分不论,主要是这丝毯一块。” 孟蝶把皇帝的话过了一遍脑子,三十两是皇帝想拿到的银子,剩下的钱则归海家,让他们给那些水手开工钱以及买铁买粮。至于皇帝为什么这么早就开始琢磨分钱,孟蝶看了一眼四位辅政大臣,悟了。 地方官员们哪个能没点门路打听出丝毯的具体事宜?他们对于如何分钱的事肯定是快要吵翻了天,皇帝估计也很无奈,这才打算快刀斩乱麻现在就把分钱的流程搞出来。 财帛动人心呐!孟蝶在心中感叹。 户部尚书率先说:“陛下,山地是否要收税呢?” 皇帝:“朕也没想好,今儿你们畅所欲言,想到什么说什么。” 皇帝话音一落,首辅乔万鸣,户部尚书包括皇帝皇后都将目光落在孟蝶身上。 孟蝶在脑海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不是,你们都看我干啥,这到底关我什么事啊! 大概是孟蝶的腹诽气息太严重,众人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次辅任清华率先提了一个建议:“陛下,以臣之见,山地不必另收赋税。若是收赋税是按照柞树占地面积收呢还是按照山地面积收?按照柞树面积收肯定是需要一年一测量的,如此难免需要耗费过多人力。” “如果按照山地收,百姓们会觉得既然收赋税,其余地方白白交税,说不得会放火烧山然后想办法种植柞树,这样很容易导致水土流失,一旦丝毯生意出现差池,山地尽毁,实在得不偿失。” 孟蝶在心里点赞,能考虑竭泽而渔的问题,不容易。 武将出身的谭正泽不是很懂:“柞树不也是树吗?” 任清华:“种庄稼尚且讲究轮作,山上只有一种树木山地会迅速变得贫瘠。而且。”任清华看了一眼孟蝶:“我听说也有别国开始织造丝毯了,我们现在虽然占优,这宗买卖到底能做多久并不知晓,不能将所有的一切都押在柞树上。” 谭正泽连连点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他懂。 皇帝也跟着点了头:“任卿说得不错,山地不额外收取赋税。” 冉鹏飞:“陛下,臣觉得此次用女子代服徭役一事效果非常好,不如以后都按此办理,出售丝毯的所有钱财以臣之见当收归户部,至于产柞树的地方,可以相应减免一些税收以做补贴。” 皇帝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吧,现在地方官员已经吵翻了天,还不单单是有柞树的地方吵,没有的地方也在吵,吵什么呢?他们认为好处不能一个地方得了,有柞树的地方缫丝染色就行了,他们可以出织娘。 言而总之,牵扯到利益的时候,所有的文官们扒下了那层斯文的外皮,捋胳膊挽袖子吵的口沫横飞。得亏地方官们不能随意离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否则他们在勤政殿相遇,大概率要文官变武将,上演全武行的。 除此之外,他们盯得最紧的还是盈余钱财,并且在这方面又变得格外的团结,皇帝和户部想全部收回户部,他们肯定是要闹的。 裴济桓直接就问了:“收归户部然后怎么分配?” 冉鹏飞:“这部分钱自然不能同其它税收混合在一起,分配给北方诸省七成,南方三成。” 裴济桓:“此法不妥,现在税收以南方诸省为多,那税收方面是不是要给南方诸省七成,北方诸省三成?” 冉鹏飞噎住,没词了。 孟蝶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还是开了口:“陛下,臣的看法与冉尚书不太一样。售卖丝毯属于商道,不如就完全按照商道之法进行分配。” 皇帝:“商道之法?怎么说?” 孟蝶组织了一下语言:“商道一般都是先把本钱去掉再看结余,售卖丝毯一事也可以先统计所需费用,包括放蚕,缫丝,染色,织造,炭柴,运输,这些是年年都需要的,除此之外还有织机,厂房以及造船的费用。” 谭正泽有些惊讶:“造船?” 皇帝:“朕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能一直用海家的船。而且以后货物多了,海家那条船也装不下这诸多的货物。” 至于从其他海商手中征集,这个很难,全大易朝除了海家和做丝绸生意的大商行有属于自家的独立海船,包括做茶叶和瓷器生意的都是拼船,也就是几家共有,所以海商一回来就是一批一批的,那是因为他们都在同一条船上。 冉鹏飞苦了脸色,还以为售卖丝毯能赚下大笔银两他们户部能松快松快呢,得,银子没捂热乎,又飞了。 皇帝看向孟蝶:“把这些的花费全部算到本钱中?” 孟蝶:“是的。陛下,甘州的西瓜也是一村一村种植的,他们首先统计种植西瓜所用的土地,然后多少人用了多久种植,采收之后运送到京城售卖以及从京城回去的所有花费。” 冉鹏飞:“来回的路费可以直接记账,这土地和人工怎么算?” 孟蝶理所当然:“按照当地租借土地的价格上浮百分之二十,人工也是按照当地壮劳力一天的工钱上浮百分之十五到三十之间,按照此法计算,最后再加运输费用得出一个瓜的本钱在一两银子。盈余的十分之二留在村长处保管以备不时之需,其余的全部平分给村里人。” 皇帝想了想:“村子毕竟人少,也都熟悉,干活儿不会偷懒,缫丝织造等若是不用计件的方式,定会有人偷奸耍滑。” 孟蝶:“陛下,还是可以用计件的。以京城工钱为例,一个壮劳力每日可赚百文左右,上浮百分之二十就是每日一百二十文,一名手速普通的妇人一天四个时辰大约能织七寸丝毯,这时候只要设定织一寸是十七文钱就可以了。” 皇帝看了孟蝶一眼,皇后也看向孟蝶。 孟蝶扮无辜。招数缺德怎么了,好用就行。 皇帝沉默着点了点。 谭正泽终于憋不出了:“孟县主,你刚刚说甘州的西瓜本钱是多少?” 呃!孟蝶一抖搂手,说太快嘴秃噜了,把实话给说出去了:“谁家做买卖不得赚些银子。”理不直气也壮。 任清华:“县主那是赚些银子吗?一两银子已经包括了地钱和工钱。”你怎么好意思还卖二两银子一个的。 孟蝶嗤笑:“一个是本,两个是平,三个才是赚,我这已经够厚道了。” 乔万鸣突然悠悠的问了句:“那孟县主的奶油蛋糕是怎么定价的?” 孟蝶不吱声了。 谭正泽一捂自己的胸口,他夫人很喜欢吃那小奶油蛋糕,他的私房,他攒的那点儿银子全贡献给甜品铺子了,那东西真值那么多钱也就算了,看孟蝶这样子……心痛! 冉鹏飞更不客气:“县主啊,你这是比黑炭都黑啊。” 孟蝶嘴硬:“物以稀为贵。” 奸商!勤政殿内所有人有志一同的在内心浮现出这个词儿。 皇帝轻咳一声:“北方也不是每一处皆有山地,没有的地方朝廷不允许栽种柞树,不如把丝线也交给他们一些,这样当地的百姓也能多赚一点。” 孟蝶:“陛下,丝线来回运输恐怕会增加成本,以臣之见不如让这些不能栽种柞树的地方种一些别的,比如说茜草和紫草一类,这些是染色时常用的东西,并且本身属于草类,也不吃地,完全可以种在薄田或者犄角旮旯等处,不妨碍庄稼。”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64节 皇帝的眼睛亮了,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这是个好主意。 孟蝶长出一口气:总算把奸商的事儿给盖过去了。 从勤政殿回来,孟蝶深刻的反思了一下,奶油蛋糕好像确实太贵了:“湖绿,你安排个人给月莲传个话,让她做五个六寸的奶油蛋糕,再搭配着一些小甜品,分别送到四位辅政大人和户部尚书的府邸。” 降价是不可能降价的,送你们点甜品吃是孟蝶最大的让步。 孟蝶这边没事儿人一样又开始悠闲度日,宁夫人那边却坐不住了。 眼见孟蝶这边毫无动静,这一日早晨大家在正房请安的时候宁夫人再次忍不住问:“蝶丫头,你那边的事情都安排的怎么样了?” 孟蝶看着屋里其她人:“母亲这是嫌弃我了,变着法儿的要撵我走了。” 宁夫人气得轻捶了孟蝶一下:“说话还是这么不着四六。” 屋中其余人窃笑不止,孟蝶笑着说:“母亲,我们商量了一下,不准备分府别居,就赖在这儿了。” 宁夫人脸上先是错愕,紧接着双目大亮:“你们、你们不过去住?” 孟蝶:“我们俩都懒,不想自立门户。” 侯夫人率先说:“好好好,留下也好,更热闹些。” 孟蝶挨着侯夫人坐下:“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侯夫人乐得合不拢嘴。孟蝶和李蔼依旧住在勇毅侯府,那绝对是给侯府加份量。不说其他,单单就说侯府里还未成亲的少爷和姑娘们,他们的婚事肯定更容易些。 等回去的时候,宁夫人把孟蝶单独叫住,进了屋坐下后宁夫人立刻说:“有句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你和二郎留下这是好事,不过你们的俸禄还是分开好。当初你得封县主,这份俸禄应该是你自己拿着,你给府里了,这已经是占了你的大便宜,如今你和二郎的俸禄是万万不能再归到府里了。” 孟蝶和李蔼的俸禄是极高的,孟蝶的县主爵位比肩一等侯,也就是当初李二柱的俸禄,现在的勇毅侯降等袭爵,领的是二等候俸禄。李蔼得封长安侯也是一等侯,到时候她还会有个长安侯夫人俸禄。这三份俸禄加起来养三座侯府都充充有余。也无怪宁夫人单独拿出来说。 孟蝶还真把这茬给忘了,这会儿宁夫人提起她才想起来:“母亲,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到底是在府里住的,一点儿俸禄也不归府里好说不好听的,这爵位的俸禄我们自己拿着,这实职的俸禄就归府里。” 李蔼不但是长安侯,他现在还是正二品的征西将军,孟蝶也是正二品的将军夫人,这个俸禄也不低,等大军封赏完毕,凭借李蔼的本事他肯定还会有实职,还是不低的职位,俸禄也不会少。 宁夫人很快想通其中的关窍,满面笑容:“还是你想的周全,就这么办。哦,还有件事,后日承恩公世子夫人举办了个赏花宴,邀请了京中诸多人家的女眷,咱们府里也得了好几份请帖,你们妯娌三个再带着瑞儿珞儿和瓒儿过去。” “诶。” 从宁夫人的院落出来,孟蝶吩咐湖绿:“你去大嫂那边一趟,问问她得不得空,若是空着,我一会儿就过去坐坐。” 湖绿连忙快步过去询问。 孟蝶慢悠悠的往回走,湖绿在跨院这边等着她:“二奶奶,大奶奶说这会儿正得空。” 孟蝶也没回自己的院子,直接去找温氏。温氏这边刚摆饭,孟蝶也没吃,妯娌两人正好一块儿吃。 第134章 吃完了孟蝶问:“承恩公世子夫人怎么突然间要大办一场赏花宴了?” 温氏:“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去年冬永平伯不是犯事儿了吗,当时只京城里就有七户被抄家的,算上京城外面的,最少得有二十家。还有不是家族只单个人进去的,再搭上细作的事儿,年后宣判问斩的时候,听说菜市场口的血水洗了几天才洗干净。” 孟蝶:“那也是他们应得的。” 温氏一笑:“这自然是他们应得的,只是死了的也就罢了,还有活人呢?自从那之后,不,应该说永平伯家事发之后,整个京城里就人人自危,说话办事格外小心,精神崩得紧紧的。” 孟蝶有些明悟:“一直这么绷着也不太好,承恩公世子夫人这时候举办宴会也好,大家热闹热闹松快松快。” 温氏颔首:“就是这么个理儿,听说这次的许多花卉都是宫里培育的。” 孟蝶彻底懂了,这次承恩公世子夫人开办这个赏花宴应该是奉命开办的,皇后借此告诉大家,皇帝的怒火消失了,大家不用再谨小慎微的过日子,以后该干嘛干嘛。 至于宁夫人特意让自己也去,无外乎是给要开始议亲的三个小姑娘增加份量罢了。 原本宁夫人带着去也是好的,不过她最近一直忙着准备李琅和李玥的嫁妆,抽不开身,只能换了身份同样高的孟蝶顶上。 从温氏这里出来,正好同几日未曾归家的李蔼走了个对头碰。 还没进门李蔼就开始说:“我把你说的话与主帅说了,他说还是你想的周全,我那些兄弟都说还是你会体恤人,哦,这是他们让我给你带回来的礼物。” “礼物?”孟蝶很是好奇,这些人会给她送啥礼物。 李蔼将带回来的小匣子放在桌子上打开,孟蝶一看,颇有些哭笑不得,里面竟然是一些五颜六色的玻璃饰品:“他们怎么送我这个?” 李蔼摸摸鼻子:“我和他们说海老板带回来几块大玻璃,你看着可高兴,他们可能误会了。” 孟蝶拿起一个玻璃制成的凤鸟钗:“倒是真的挺好看。” 李蔼的脸色顿时变得莫名,一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模样。 “嗯?” 李蔼笑着介绍了一下前因后果。简而言之就是送钗的这位不知道在哪里买首饰,转头回家问了自家妻子身边的丫鬟,他妻子以为他终于开窍要送自己首饰……结果发现他首饰买是买了,自己却没得到,以为他在外面又养了一个。 李蔼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处:“他回去的时候这里多了三道。” “哈哈……”孟蝶非常没有同情心的大笑出声,看来这军中又多了一个笑谈。 时光匆匆,转眼就到了赏花宴正日子这一天,天空湛蓝,万里无云,端得是秋高气爽。 京城今日特别热闹,一大早各个各个府邸里都有漂亮的马车驶出,目的地都是同一个——承恩公府。 沉寂了几年的承恩公府今天也格外的与众不同,刚进这条街不久就能看到来来往往的小厮和婆子们,府里更是从二门处往外排了一溜水的马车,入入续续还有马车到达,每到达一辆就有一名小厮和一名婆子上前,小厮领着他们将马车停在指定的位置,顺便带着马夫去休息。婆子则是引着女客们进入二门。 孟蝶六人搭着丫鬟们的手从马车上下来,跟随接引的婆子步入二门,还没走到花园,路上就遇到了几波女眷,孟蝶一个不认识,温氏倒是认识两伙儿,笑着同她们打了招呼,孟蝶与姚氏宛如吉祥物一般,冲着她们笑了笑。 这些人都不认识孟蝶,只以为她是温氏带来长见识的家里或者族里妯娌,倒也没过多的注目,反而人人都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三个小姑娘,眼神都颇为炙热。 姚鸿雁不解的看着孟蝶,孟蝶压低声音:“我几乎不参加这种聚会,府里几次办喜事我又在后头忙着。”不过孟蝶也有些小小小失望,倒不是失望于别人不认识她,而是失望于不认识她就代表上次辩驳大会,这些权贵女子都没去瞧热闹。 姚鸿雁点点头。继续跟在温氏身边,不时看着点三个小姑娘,与孟蝶继续充当吉祥物。 花园这边就更热闹了,女眷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一边说笑一边赏花,还有一些几岁大的小娃娃,童言稚语的不时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人人脸上是看得见的轻松愉悦,从表面上看,这场宴会确实很成功,大家紧绷的精神都松懈下来了,皇后的目的达到了。 孟蝶用手中的罗扇遮挡着嘴巴打了个大哈欠,多好的天气,多适合在书房里看书顺便打个盹啊!哎! 正无聊呢,另一边走过来四名女眷,温氏笑着上前一步:“安夫人。” 安夫人笑道:“温娘子,你婆婆今儿怎么没来?” 温氏:“家里妹妹年后出嫁,母亲在家里忙着准备嫁妆事宜呢,原本我也想帮忙的,偏母亲说现在天气正好,温度适宜,带几个妹妹出来走走,才不算辜负这大好的时光,我就带着妹妹们出来了。来。”温氏招呼府里的三名小姑娘:“这位是安夫人。” “安夫人。”三名小姑娘齐齐行礼。 “好好好。”几乎是下意识的,安夫人将目光落在李瓒身上,然后就再也移不开眼。 不怪安夫人,实在是李瓒长得太好看了,她是吴氏的长女,把吴氏相貌上的优点取了个遍。吴氏因为从小寄人篱下,遇到一些高位者难免瑟缩,气质更偏温柔小意,与她灿若玫瑰的样貌并不算太搭,李瓒身为侯府女孩儿,千娇百宠的长大,气质更大方,与她明艳的长相相得益彰。 用孟蝶的话来评价,满院子的小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要说李瓒自认相貌第二,绝对没人敢认第一。 好一会儿安夫人才回神:“都是灵秀的姑娘,改明儿天气好,也到我家里来坐一坐。”她这一说,她身边的儿媳妇关氏也道:“正巧,我也有几位妹妹,倒是能做个手帕交了。” 她身边的两名小姑娘很快同李珞她们打成一片。 孟蝶压低声音问温氏:“这是哪家的夫人?” 温氏同样压低声音:“銮仪卫使。” 孟蝶恍然,銮仪卫使古舒志是正二品的武官,掌管着皇宫的守卫,不但是实权派还是皇帝的心腹,以前的侯府是攀不上的,现在么,孟蝶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看着安夫人观察李家三个小姑娘的样子,对方想要结亲的意愿看起来委实不低。 温氏继续领着大家伙儿多认识一些人,孟蝶和姚氏时不时跟着打个招呼,慢慢的,小姑娘们同与自己玩的好的一起赏花。温氏同其余府上掌家奶奶们聊着管家上的事儿,孟蝶和姚氏寻了个凉亭一角休息,孟蝶挨靠着亭柱坐下,喝着茶吃着点心,欣赏着凉亭旁边的菊花,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远远的走过来几个人,为首的看着年岁与宁夫人差不多,身边有两个年轻的媳妇,还有几个小姑娘,这么一行人在这个花园里十分正常,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孟蝶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姚氏,就在刚刚姚氏突然浑身紧绷,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变得焦躁。 孟蝶半眯起眼睛,觉得其中有一名年轻的媳妇有些眼熟,可惜她侧对着孟蝶,孟蝶只能看见小半张脸,无法认出到底是谁。 这一群人很快分成两拨,孟蝶看着眼熟的那个年轻媳妇领着几名小姑娘去了月月红那边,其中一个小姑娘一转身的功夫,孟蝶认出来了,也一下子知道了那名眼熟者的身份——勇肃侯府的长媳。 按照亲戚来论,孟蝶应该称呼对方一句表嫂,还有两个小姑娘孟蝶也认出来了,都是宁夫人的内侄女。 孟蝶收回目光,她发现那名年老的妇人和另外一名年轻的媳妇直奔她而来,不,确切的说是奔着姚鸿雁而来。此时的姚鸿雁面罩寒霜,浑身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孟蝶略微思考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那名年轻的媳妇,孟蝶在她的脸上找到了与姚鸿雁相似的地方,如果她没猜测,这应该是姚鸿雁的大伯母褚氏以及她那个堂姐姚鹭。 姚鸿雁站起身行礼:“大伯母,堂姐。” 褚氏坐下,姚鸿雁直接跟着坐下,姚鹭扫了一眼,眼见没了位置,只能在一旁站着。看着姚鸿雁的目光里带着不善。 坐下褚氏就迫不及待的问:“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姚鸿雁面色冷硬:“考虑什么?” 褚氏急道:“还能考虑什么?上次不是已经都说明白了吗?” 姚鸿雁冷笑一声:“上次?什么上次?上次只有你们自说自话,我说什么了?我又答应什么了?你们要是不清楚,我今儿就再明明白白说一回,不可能,除非我不在了,否则这件事绝无可能。” 褚氏气得用手点指姚鸿雁:“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狠,非得看着你姐姐受苦,看着她连个倚靠都没有,你才满意吗?” 姚鸿雁:“连个倚靠都没有?是大伯父出了事儿还是他没有兄弟?” 褚氏黑了脸:“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怎么能咒你大伯父!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 姚鸿雁嗤笑:“父慈子孝,父不慈子不孝,大伯母问我眼里有没有长辈,不妨先扪心自问心里有没有我这个侄女儿。” 姚鹭:“姚鸿雁,你别太过份。” 不知道是过于激动还是忘了周遭的环境,姚鹭的声音压得不够低,一下子引来了好几道探究的目光。 姚鸿雁干脆不压着声音了:“我怎么过份了?” 姚鹭噎住。 褚氏顶着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听说你发卖了一个丫鬟?一个下人罢了,你骂一顿也就是了,实在看她不顺眼打发到庄子上,何必卖了,我们这样的人家哪有卖人的。没的说你小气。” 正好这会儿勇肃侯府长媳谢氏带着几个小姑娘也走进亭子中:“褚太太说的是,一个下人罢了,何必动气。” 如果不是看到两方人走在一起还挺亲密,孟蝶也会觉得谢氏就是听到后随口那么一劝,但是既然看到了,孟蝶刚一张嘴,一道声音先于她的声音传来:“表嫂不知道,那丫鬟奸猾得很,手脚十分不干净。” 温氏不知什么时候从另一边进入凉亭:“往日里遇到这样的确实也就是打发到庄子上了,这年前年后出了多少是非,还是远远的发卖了好,就这,我还觉得弟妹过于心慈手软了呢,换了我,定要将人送交官府。” 孟蝶看着谢氏尴尬的模样,唇角上翘,该! 说起年前年后的是非,不少人停住原本的话头儿,插言开始讨论。 “温娘子说得对,以前也就罢了,现在看,对这些下人还是不能太宽宥了。” “是啊,尤其是那些能进屋伺候的,他们的品性若是不好了,带坏了家里的少爷和小姐可怎么好。” “这倒是提醒我了,等我回去就把下人再梳理一遍,尤其是近身伺候的。” ……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65节 眼见事情的走向与己方设想的完全不同,褚氏与谢氏隐晦的对视了一眼,这个计划行不通那就换一个。 褚氏压着声音却又不十分低:“鸿雁,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扫了一眼周围瞬间竖起耳朵的众人,姚鸿雁冷冰冰作答:“不劳大伯母费心,大夫说无事。” 褚氏叹息一声:“你别不好意思开口,我知道你娘给你送过方子,我这里也有个方子。” 谢氏满脸好奇:“这是怎么了?” 姚鸿雁硬邦邦的又回了一句:“不劳大伯母惦记。”惦记两个字被她咬得格外重。 褚氏脸上浮现一抹不悦,还有一丝无奈:“鸿雁,你这样讳疾忌医可不行,如此,何时才能有孩子?” 谢氏瞪大眼睛:“表弟妹过门儿也有小二年了吧!” 这边刚刚就引人注目过,这会儿谢氏又是正常音量,一下子吸引了亭子内外所有人的目光。 谢氏脸上闪过一抹懊恼,冲着姚鸿雁歉意的笑了笑。 孟蝶将一切尽收眼底,只觉得这些人如果去梦中世界,妥妥都能拿影后奖杯。只是有一点孟蝶不明白,褚氏为了女儿,这谢氏参合里面为了什么? 顶着众人不停扫过自己肚子的目光,姚鸿雁的脸色有些苍白。 温氏眉眼含笑:“褚太太不用太过担忧,大夫说本就没什么事,母亲又疼她,给了她好些补品,吃吃也就好了。” 褚氏跟着展颜:“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嗐,我就是瞎操心。” 说到孩子的问题,大家都有了共同语言,纷纷开口。 坐在亭子中心处一位略上了年纪的妇人看着姚鸿雁:“不要总想想着胖瘦,嘴要壮,能吃才是福气。” 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的善意,姚鸿雁脸色好看许多:“是,我知道了。” 老妇人满意得点点头:“这人啊,还是得有点肉好,不然风一吹就倒了,成什么样子。” 温氏笑着凑到老妇人面前:“您老这是嫌弃我了。” 老妇人笑呵呵的不认账:“我可没说啊!这是你自己说的。” “哈哈……”那一副死不承认的嘴脸属实逗笑了众人。 孟蝶瞅着这名与温氏关系明显不错的老妇人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在记忆深处扒拉出这个人,这是王家的老太太,李琰的祖婆婆。看来今儿承恩公府是真的请了不少人。 又有一名年老的妇人说:“说起这孩子,有些夫妻身体都好,没什么毛病,就是孩子来得迟了些,不打紧的。” “对对对,还有说这是因为要生下麒麟儿,所以才会晚了些。” “我也听过这个说法,说是麒麟儿难来,可以用认子引子的方法,这样就能早日生下麒麟儿。” “认子引子?” “这个我知道,就是先认个干儿子或者是干闺女,这就是有了前面的然后就能把后面的引过来了,多少地方都有这个说法,很多算命先生那里有时候给男女合婚看子嗣也会给这个法子的,叫什么子星添实。” “这个法子倒是挺好,认个闺女多一门亲也不错。” 这句话得到不少人的附和,闺女不比儿子,儿子是来分家产的,闺女最多给些陪送,还多一门亲,怎么都不亏。 “要我说,这认子引子的还是不如老办法。” “什么老办法?” 对于生孩子的话题,在座的女人们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 “媵妾啊,以前那会儿两家联姻,可都会带着家族里的女子过去的,自己这边若是要生下麒麟儿以至于晚孕,又或者别的什么的,这姐妹先生下个一子半女的不比其他外四路的强?好歹也是有血缘的。” 这句话一出,凉亭里短暂的静默了一下。孟蝶瞧着说话的妇人,嗯,不认识。 短暂的沉默之后妇人们再次讨论。 “这主意倒是也行。” “怎么不行,好歹都是姐妹,这心还能不往一块儿使?” “我说你们就别出主意了。”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强势的打断众人的议论。 一名年岁与褚氏相近的妇人迈步进入亭子,面对褚氏是毫不掩饰的敌意,她身边陪着的年轻妇人双眼宛如刀子似的看向姚鹭。 亭子中一静。因为她声音比较大,就连原本在亭子外面赏花的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好奇的往这边张望。褚氏和姚鹭的脸瞬间变得极其不自然。 妇人进了亭子冷笑连连:“知道的呢是你们好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心甘情愿给人家当刀子使呢。” 有人不解:“陆太太,这话从何说起?” 陆氏哼了一声:“从何说起?”一指褚氏:“从她家急慌慌把女儿接走说起,从她家死赖着要把女儿嫁入勇毅侯府说起。” 褚氏腾的一下站起身:“你别含血喷人。我是着急,可我着急的是侄女儿进门小二年还没能为夫家生下一子半女的,你又在这胡言乱语些什么?” 陆氏:“我胡言乱语?你敢说你没想让女儿嫁入勇毅侯府?你敢说你是纯粹为了侄女操心?你不过就是看着人家暂且没生下个一子半女的,就想方设法的想把女儿嫁进去,只要早早的生下长子,你这后嫁进去的又怕什么,岂不是与正妻无异了。” 褚氏面红耳赤,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来:“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孟蝶好悬没笑出声,这句话说的可真是典中典了。 褚氏大概被刺激太大,也豁出去了:“你这会儿又来说我这样那样,你怎么不说说落到这步田地都是因为谁?哪个好人家正妻没进门儿呢先给儿子身边安排如花似玉的通房了,这正妻进门,到底谁才是小啊!” 陆氏顿了一下:“通房算个什么东西,碍眼打发了就是。” 褚氏嗤笑:“你说的轻巧,养一只猫养一条狗养久了还心疼舍不得呢,这陪在自己身边几年的枕边人,正妻一到随便就能打发了?你这是真怕小两口过得太好啊。” 陆氏眼神闪了一下:“我知道,一开始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家的错,你们要接走女儿我们也理解,这是人之常情,可、可孩子总是无辜的,她还那么小,刚会爬,你……”说着说着眼泪滚滚而落:“好歹,等她大一点点,认了自己的娘再走啊……” 姚鹭瞬间红了眼眶。 褚氏的气势一散,整个人萎靡了不少:“你还好意思说孩子,我们当初说要一并接回来,你非得拽着不撒手,我们当初想的就是趁着孩子还小,她娘早点嫁人也把她带过去,这样她什么都不知道,也能无忧无虑的长大了。”说着说着,也掉下眼泪。 两个侍郎府联姻然后出问题这事儿不是秘密,就是不知道实情大致也是听说过一点的,如今园子里人多,还有认识两家人的就给不认识的做了个简单的科普。 对于赌博走私兵器的永平伯府,大家都是有志一同的恨得牙根儿都痒痒,哪怕家中也有子弟被砍头,大多数也觉得活该。 但对于被细作坑的程三郎,很多人的心思颇有些滋味儿难明,尤其是后宅妇人,对于军情要务当保密的事儿认知不够,而且她们还有一个压在心底的隐忧,赌博她们可以保证自己不会沾染,细作呢?她们防不胜防,会不会有一天也会选中自己,然后自己无意间泄露什么最终倒霉的自己被砍头? 有着这样想法的人不少,对两座侍郎府也就有了她们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微妙同情,眼下见褚氏和陆氏都哭得这么惨,不少人恻隐之心大起。倒霉的那个就那么去了,留下老母和妻子孩子继续受罪,哎! 不少感性的妇人都跟着红了眼眶。 陆氏哭了一阵儿:“是我一开始想左了,你们把孩子带过去也好,有娘在,再寻个好人家,她也就齐全了。” “这也是个法子,虽说有伯父伯娘,到底还是不如亲娘。” “不如亲娘只是一方面,留在陆家总能得知一二情况,倒不如去了别人家什么都不知道,褚太太的话说得对,这确实是对孩子最好的办法了。” “话是这么说,这嫁人找人家也不容易,带着个孩子呢。” “咱们这样的人家,谁家还能差那一双筷子不成,便是大了也不过就是出一副嫁妆,还多一门姻亲呢。”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带着个孩子谁家会娶回去做正妻,做妾总是不容易。” …… 第135章 几乎所有的妇人都猜中了褚氏的小心思,想让自己女儿姚鹭带着孩子嫁入勇毅侯府,在她亲堂妹手底下讨生活,这对姚鹭和孩子都是极好的。至于侄女,侄女正好没生育,姚鹭带过去一个孩子,说不得能引子,就算不能,姚鹭将来生下孩子,有血缘关系,总比其余妾室生下的强。两姐妹完全可以拧成一股绳。 一道一道的目光,或隐晦或光明正大的落在姚鸿雁身上。这样的事儿,你为什么不同意?你没有一点儿亲情吗?你就是如此的嫉妒吗? 道道目光化作了根根钢针,姚鸿雁脸色惨白如纸,手中的帕子几乎都要被她绞断。 孟蝶沉下脸,最开始她以为陆氏出现与褚氏吵架是两家真的撕破脸了,原来只是做戏。看来用长辈压姚鸿雁没成功,他们就换了个路子,示弱之后用道德,用舆论来绑架姚鸿雁,让她在全京城的贵妇人面前无法继续强硬,无法继续拒绝!好险恶的用心。 还有浑水摸鱼的,孟蝶瞅着眼神闪烁的谢氏,怪道她也帮忙呢,是想通过姚鸿雁的事情探探勇毅侯府的底,探探她的底,既然这么想探她的口风,她今儿就好好的给所有人一个口风。 “哎呦!” 一片窃窃私语中孟蝶这一声格外响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脸色不怎么好的温氏立刻站起身,距离孟蝶最近的姚鸿雁一转身面对孟蝶:“这是怎么了?” 孟蝶站起身,不太庄重的伸了个懒腰:“天气正好,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结果叽叽喳喳的,这不就给我吵醒了嘛!” 孟蝶这话说得极其不客气,叽叽喳喳在这个世道可不是什么好词儿,尤其对于女子来说,女子讲究的是贞静。 “白日里睡觉,成何体统。”一名颇有些年纪的妇人张氏当即怼了回去。 孟蝶嗤笑一声:“成不成体统也是我自己的事儿,也没碍着别人,更没有坏心眼的去坑别人,更更没有慷她人之慨显示自己有道德有同情心,自己大度。” 与张氏交好的潘氏满面怒意:“你怎么说话呢?家里的长辈就是这么教你的?” 孟蝶一挑眉:“怎么,被我说中了,被踩到痛处了,想不出狡辩之词就想拿长辈压人了?” 潘氏面红耳赤,抖着身体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又一名妇人姜氏忍不住开口:“你这话说得也太过了。”她身边的女子一拽她的衣袖,她轻轻扯开,继续说:“大家也没什么坏心,出出主意,都是为了把日子过得更好罢了,你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呢。” 孟蝶将目光落在姜氏身边的女子身上:“我劝你最好离她远点儿,就她这样的,保不齐哪天就会被雷劈,到时候劈了她不要紧,小心你自己跟着吃挂落。” 不等那女子说话,孟蝶冷飕飕的目光看向姜氏:“三年无所出才会被休,现在不过小二年,人家婆家没说什么,丈夫没说什么,你们一个个跳出来了着急忙慌的。还没什么坏心,你真以为能藏住自己那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藏住那一肚子的包藏祸心?自己丈夫纳妾管不了,就嫉妒人家夫妻恩爱见不得人家好。一个个的,藏一藏你们那嫉妒红了的双眼。” 不少妇人瞬间低下头,脸上火辣辣的难受,本以为没人知道,原来她们那点儿小心思早被人看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姜氏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有低头的,自然也有被戳破心思恼羞成怒的,杜氏霍然起身:“无所出本就是大事,我们又没有乱出主意,娥皇女英千古佳话,姐妹同侍一夫又有何不可。” 孟蝶:“有何不可?你说以前都是姐妹同时嫁过去,现在怎么变成陪嫁丫鬟了?好事儿怎么没流传下来反而改了规矩呢?” 杜氏一噎。 孟蝶:“我告诉你,她生的孩子分拨我孩子的利益。都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分拨利益者分明就是生死大敌,还什么姐妹。面对仇敌就得看看是她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手段硬。” 姜氏:“你这是不打自招了,究竟是我们有小心思还是你自己嫉妒成性。” 孟蝶笑得大方灿烂:“我又没标榜自己不嫉妒,我就是嫉妒啊。嫉妒怎么了,我光明正大,我又没去坑别人,不像你们自己有那小心思不敢言不敢说的,还标榜着自己是好心,转头就去坑别人,真是满口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阴谋诡计。” 既然李蔼爽快的应了她的要求,她自然不能一点儿不付出,该有的骂名她不会逃避的,河东狮就河东狮呗,再说了,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给泼妇上再加个妒妇buff也没啥。!!! 妇人们不知道孟蝶想法,各个瞪大了眼睛,一些年纪轻的小姑娘们更是张大了嘴巴,竟然有人真的敢承认妒忌。她怎么敢说的! 孟蝶不依不饶:“一个个不但不藏好小心思还把爪子伸出来了,妄图伸到别人家的府里搅风搅雨,也不怕爪子伸得太长直接被人剁了。” 被孟蝶这么下脸,那些藏了心思的妇人脸上忽青忽白,终于有人又忍不住开口:“说我们谈论别人家的事,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孟蝶噗哧笑了:“我都懒得说你,你有这功夫管别人家的事儿,还是想想自己怎么早点儿得个诰命封赏啥的,过年初一那天去宫里给太后皇后娘娘拜年,站前排的时候就见着我了。 凉亭内外好些女子脸色大变,站前排三个字是绝对的明示,京城贵人多,给太后皇后拜年的时候站前排,二品夫人都够不上,那都得是超品的夫人。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66节 孟蝶冲着身边的姚鸿雁道:“弟妹,过来。离你那个什么堂姐远着点儿。没的晦气沾了身。” 褚氏:“你别太过份。” 孟蝶:“我过份?她这才进门多久丈夫就没了,谁知道是不是她克夫。” 褚氏大怒:“那程三郎是他娘给他指了个细作当通房,泄露军机的时候我女儿可还没过门呢。” 孟蝶冷笑:“她但凡把这算计堂妹的心眼子用在正地方上早早就察觉事情不对了,程三郎真要去自首说不定还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呢。” 褚氏:“你……” 妇人们的目光瞬间露在褚氏和姚鹭身上,母女二人冷汗直冒,道道目光化作根根钢针,这样的场景何其眼熟,只是上一次被用目光凌迟的不是她们。 陆氏是第一个绷不住的,冲上去开始厮打姚鹭:“都说妻贤夫祸少,从你进门起你们那一房就没有一天太平的时候,家里的妯娌不是今天这个给你脸色看了就是那个说话语气重了,她们怎么以前都和和睦睦的。” 褚氏赶忙上去帮忙:“你自己家给爷们儿安排细作通房,还怪我女儿……” 陆氏拔高了声音:“你还我的鸿雁,当初明明说好鸿雁嫁我们程家的……” 褚氏:“呸,不是你嫌弃鸿雁的父兄都没本事帮不上你儿子,想着我夫君官居四品嘛!” …… 孟蝶:很好,狗咬狗,这才是彻底把老底都给掀开了。 承恩公世子夫人带着人过来赶紧将人给分开了,这边的冲突她早就得了信儿,只不过她看到孟蝶在这里就没动,直到双方打起来她这个主人才不得不出面。 孟蝶这是第一次见承恩公世子夫人,看着对方略带善意的目光,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承恩公世子夫人带着那两家人离开,凉亭内不少妇人都偷偷摸摸离开了,她们就算是猪脑子这会儿也猜到了孟蝶的身份,只在心中愤愤,万万没想到今日孟蝶会来,更没想到孟蝶穿的那么普通,真是白瞎了她那财神爷的名号。 倒是原本有意同勇毅侯府结亲的人家眼睛更亮了,孟蝶今日能来,摆明了是给今天来的三位姑娘撑脸面的,说明这三位姑娘是府中娇客,得父兄重视。 中午吃饭的时候,原本心中对孟蝶身份还有疑虑的人彻底打消了念头。这是个等级森严的世道,哪怕是这种休闲性质的聚会,吃饭的时候依旧按照身份高低排座位,孟蝶的座位排在前面,她的身份不言而喻。 吃了饭,凉亭处的闹剧似乎不曾发生,大家又多了玩闹的性质,因为这次来的文官家武官家都有,大家玩乐的项目就多了,还有说要效仿文人雅士弄个曲水流觞。 人家是上游放酒杯,酒杯流到谁的面前谁就赋诗一首,喝一杯,到她们这里改成酒杯到谁面前谁就赋诗一首以及去投壶,这就需要两两结对子才行。 姚鸿雁和温氏齐齐把目光落在孟蝶身上,她俩都会投壶,但都不会作诗。 饶是一贯脸憨皮厚惯了,这次孟蝶的面皮也有些发热,连连摆手:“我不会作诗,打油诗都做不明白。” 姚鸿雁惊了:“你不会作诗?” 迎着温氏和姚鸿雁的目光,孟蝶嘴硬:“不会,谁说父兄皆状元我就得会作诗了,不是都说了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姚鸿雁目瞪口呆,温氏哼了一声:“原本说这句话的古人知道你把这句话用在这地方,估计都得气活过来。” 姚鸿雁问温氏:“大嫂,这句话本是什么意思?” 温氏摇摇头:“不知道,不过看你二嫂那副心虚的样子就知道这句话肯定不是这么用的。” 孟蝶痛苦捂脸。 姚鸿雁不客气的笑出声。 三人说笑的样子落在不少人眼中,针对勇毅侯府和睦一事有了更深的了解,不是人家对外装的好,人家是真真正正的和睦。 大家伙儿玩闹着,孟蝶就跟着瞎起哄,一个大约只有四五岁,穿得红彤彤的小胖妞墩晃晃悠悠的走过来:“你怎么不去投壶呀。” 孟蝶笑笑:“我不会呀。” 小胖妞:“那怎么不学呀。” 孟蝶:“我不喜欢呀。” 小胖妞眨眨眼,似乎是孟蝶的回答超出她的认知了。孟蝶笑得十分邪恶:“你喜欢念书吗?” 小胖妞的脸上露出一抹惊恐,孟蝶:“我最喜欢念书呀。” 蹬蹬瞪,小胖妞以不符合她身材的速度眨眼间跑得无影无踪,孟蝶放声大笑。 温氏无奈的看着孟蝶:“吓唬个奶娃娃,出息呢?” 孟蝶理直气壮:“没有。” 傍晚从承恩公府回来的时候,姚鸿雁同孟蝶坐在一辆马车中,满眼感激:“二嫂,今天实在谢谢你。” 孟蝶:“谢我做什么,真要论起来,倒是我连累了你。你别说你没看出来,就算我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好歹也出去应酬过那么一二回,那个亭子里就那么巧,一个认识我的都没有?何况我们那位好表嫂还在亭子里呢,她怎么也不开口提醒那些人,一开始没见我的时候还帮着褚氏压你,哼,我记得勇肃侯府有几位姑娘也到了出嫁的岁数。” 姚鸿雁默了一下,开始她太生气,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下午无事的时候她复盘了一下,自然也就想通了很多事,姚鹭想给自己的丈夫做妾,是大伯母她们的目的,那些帮腔的妇人,除了一部分嫉妒自己和丈夫恩爱的,还有一部分是想探孟蝶的态度。 自己的丈夫也就姚鹭惦记,二哥李蔼那才是京城第一等的乘龙快婿,哪怕女儿只是做傍妻下妻,那也是十分值得的,只可惜孟蝶这尊大佛实在够大,没人敢明面表露心意,只能先拐着弯儿的探底:“就算是想探二嫂的底,总是我的事给了她们借口。” 孟蝶:“行吧,你要是真想谢就让红缨再做一回那个什么烤肉串,正好你二哥今天也回来,他也爱吃烤肉,不如这样,干脆把大哥大嫂也叫上,你和三弟一块儿来,在我那院子里烤。” “诶。” 孟蝶和姚鸿雁还在这边商量着烤肉的事情。孟蝶那番堪称大放厥词的话光速传遍京城,多少打主意的人家破口大骂,直言孟蝶太猖狂,又坚定的认为凭借李蔼的脾气听到这番话两口子必然会吵起来的。 在有心人的有心引导之下,孟蝶还没从承恩公府往回来的时候李蔼这边就得到了消息。 一名老将一拳打在李蔼的肩头:“我说长丰,你行啊,这才多长时间。” 屠都司看着李蔼的脸,酸溜溜的说:“这脸还真没白长。” 李蔼整张脸都被得意两个字占领:“她在乎我。” 不少人纷纷yue了一下:“痰盂呢,要吐了。” 勇威侯摇头叹息:“没救了。” 从军营出来,李蔼一路骑马回侯府,他觉得今日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格外多,嗯,确定了,这些都是羡慕的眼神。 还没进院子李蔼就嗅到了阵阵香气:“好香啊!”说完又没出息的咽了咽嗓子。 正在尝试拌木耳的孟蝶抬起头:“回来了,快进屋洗漱,第一批肉马上就好了。” “好。”李蔼进院子才发现李茂和温氏,李芃和姚氏都在:“大哥大嫂。” 李茂满脸轻松:“回来了,快进去洗漱吧。” “二哥。”李芃和姚氏齐齐打招呼。 李蔼看着红缨烤的滋滋冒油的肉串,胡乱的点点头,扔下一句:“你们先吃。”迅速跑回屋子洗漱换了一身衣服。 孟蝶看着李蔼迅速出来,顿时弯起眉眼:“出来的正好,第一批的肉串红缨刚刚烤好。” 李蔼接过孟蝶递过来的肉串一口咬下:“好奇……” “他们竟然是在偷吃。” 孟蝶众人一愣,看向门口纷纷起身:“祖父,祖母,您们怎么来了。” 勇毅侯:“我在正房那边看见你们这边有了烟气,还以为你们不当心走了水,一问才知道你们几个在偷吃。” 李蔼:“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吃,祖父,您要不要来点儿?” 勇毅侯:“你这是贿赂我?” 李蔼一脸正气:“我这是孝顺。” 勇毅侯笑着吃了两小块,侯夫人也尝了个味儿:“确实好吃。”转头吩咐身边的丫鬟:“去把姑娘和少爷们都叫来。” “诶。” 姑娘们和少爷们一到,这下可更热闹了,红缨一个人的烧烤速度根本供不上,李蔼自告奋勇成了第二个大厨,他在前线打仗的时候有时候嘴馋,打回来的猎物都是烤着吃的。 孟蝶看看红缨,又看看李蔼,瞧着他们翻转肉串,撒调料游刃有余的样子,顿觉手痒,试试。 到底还算有些自知之明,孟蝶只拿了几串,李蔼指挥:“先把肉串烤到微微变白,然后撒点红缨调好的调料,烤到颜色加深后刷一点点的蜂蜜,烤好后根据自己的口味撒一点点盐。” 一共就三步,孟蝶信心十足:“行,我会了。”然后她很快犯了梦中世界网友们的通病。 脑子/眼睛:我会了。 手:不,你不会。 孟蝶觉得把肉烤成微微变成白色应该很容易,但是为什么她只是一个错眼儿的功夫,那肉块的边角就黑了呢,为什么没有变成白色啊摔! 心虚的看看身边,发现大家都没注意,孟蝶看着手里的肉串,好像大部分是变白了,不管了,撒调料,将调料撒下,烤肉特有的香气随着烤制的时间开始挥发出来,孟蝶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还行还行,没翻车。 磕磕碰碰,孟蝶总算烤熟(?)那几个肉串,想着自己口轻,孟蝶拿起盐罐子轻轻点了两下…… “那是糖……”李蔼眼睁睁看着孟蝶在他的提醒下,手一哆嗦,一下子倒出了更多的糖。 孟蝶看着很快融进肉串中的糖,死鸭子嘴硬:“我知道是糖,樱桃肉就挺好吃的,这个刷蜂蜜会好吃,我加点儿糖应该更好吃。”拿起一串迅速送入口中。 李蔼痛苦捂脸。 哪怕没照镜子,孟蝶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的脸是扭曲的,她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肉,齁甜,甜中还带着一丝苦,这还就算了,外边是焦的里面还没熟。 李蔼抄起一个小碟子送到孟蝶嘴边:“快吐了。” 孟蝶苦着脸将那块肉吐掉,默默的接过李蔼送过来的水,狠狠漱了漱口,又吃了一口凉拌菜才总算将嘴里的古怪味道压下。 一回头,正好看见李蔼将肉埋入土中毁尸灭迹,孟蝶偷偷的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干得好,这种人生黑料坚决不能留下证据。 热热闹闹吃了一顿晚饭,大家又在院子里聊了一会儿才纷纷散去。 进了卧房,孟蝶迫不及待的问:“埋在土里没事吗?会不会引来什么东西?”比如说老鼠什么的,真是越想越心虚。 李蔼:“放心吧,我后来又偷偷倒进去不少水,不会残留什么味道的。” 孟蝶长出了一口气。 次日一大早范嬷嬷就脚步轻快的进入侯府来寻孟蝶。孟蝶这会儿正在书房的摇摇椅上看书,手边的高椅上放着各种小零食。 李蔼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继续为将士们的军功奋斗,这个活儿实在是繁琐,最要命的是别人替代不了,只能主将自己弄,因为只有主将最了解自己的兵,不然真把酒囊饭袋送到了紧要的地方,那早晚有一天大家一块儿玩完。 一见李蔼也在,范嬷嬷迟疑了一下。 李蔼一脸生无可恋的瘫在椅子上:“我不怕打扰。” 范嬷嬷忍着笑:“二奶奶,泥瓦匠们都回来了,也都休息够了,今儿都去老范那里表示随时可以开工。我请风水先生择了两个日子,二奶奶挑一个?” 孟蝶眼睛一亮:“可以开工了?不挑了,最近的日子就是好日子。对了,上回你说的那个赌坊谈没谈下来?” 范嬷嬷:“谈下来了,自从去年永平伯府犯事,京城的赌坊就黄了大半,这家赌坊因为挨着北区当时还撑住了,他们原本以为能撑下去,没成想今年过去大半年多生意也没见起色,现如今是实在撑不下去了,这才找到我说愿意出售。” 孟蝶:“北区多是青楼楚馆,多热闹的地方,赌坊的生意按理应该不差的。” 范嬷嬷脸上露出得意:“这就是二奶奶的功劳了。” “啊?”这个答案是孟蝶万万没想到。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67节 第136章 “怎么说?”李蔼放下了那根几乎被他咬得秃头的笔。 范嬷嬷脸上的得色更重:“二奶奶的厂房里招了大量的妇人做工,导致京城中做工的妇人一下子紧缺起来,现在不少地方都涨了工钱,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不少人家还盼着咱们继续招人呢,然后自家闺女被选上,有这个念头他们哪还舍得随便卖女儿?再有就是师焕礼那件事,现在都知道赎身出来的妓子在二奶奶手底下讨生活,那些当官的哪个还敢去青楼?今年北区青楼楚馆的生意比往年得差个三四成。赌坊挨着青楼,青楼生意都不好了,他们的生意自然也就更差了。” 李蔼:“竟然有这么多的一连串的反应。” 孟蝶唇角上扬:“这个走向不错。早晚有一天我把妓院给它废了。” 李蔼第一个支持:“确实应该废了。” 孟蝶笑得越发开心:“学校的图纸我放在左边书架下的柜子里了,那几张图纸都是,我把窗户稍微改了改。” 李蔼:“学校?” 孟蝶看着范嬷嬷拿出图纸:“上次你不是看到我写满小窍门的书了吗?我那个学校就教这个。” 范嬷嬷拿着图纸:“二爷,这个学校我们二奶奶准备好久了,原本今年春就打算建造学校的,没成想海姑娘回来的早,陛下那边下旨放蚕缫丝建厂房,当初给咱们建工厂的泥瓦匠都被征调去各地干活了,这不,刚回来不久。” 李蔼:“学校很难盖吗?” 孟蝶笑了:“不难盖,只不过当初盖厂房的时候我着急,范嬷嬷他们就将临县的泥瓦匠都请了,这一次自然也都被征调走了,别说我这个学校,今年京城和临县的诸多工程都停了工,你没发现给咱们修葺侯府的工部人员都少了不少吗?” 李蔼恍然大悟:“好像是这么回事。”没打算去长安侯府住,李蔼也就压根儿没关心进度。 范嬷嬷:“二奶奶,这次请多少人?” 孟蝶:“还是越快越好,顺便把我们这里是建学堂的消息散播出去,也要说清楚,我们暂时只招收六岁以上十岁的以下的孩子,男女都可,不要束脩。” “诶。” 孟蝶:“对了,你还得去请老师。” 范嬷嬷脸上露出笑容:“老师早就请好了,就是咱们庄子里后请的先生,他们夫妇给联络的人。” 孟蝶十分满意:“这对儿老先生倒是不错的人。对了,你去京城里的书坊问问,我想刊印一批书要多少钱,又要多少时间,以及你还可以打听打听,京城里有没有要出兑的书坊,哦对了,我要刊印的书用他们原本的活字不行,得重新雕刻。” 范嬷嬷一一记下:“我回去就打听。” 等范嬷嬷离开,李蔼好奇:“庄子里的先生?” 孟蝶:“我那庄子里有不少孩子,尤其是育婴堂里,想着他们长大以后也没个依靠啥的,生存比旁人要艰难些,就干脆请了位先生教他们识字,也算是加大他们长大后找工作的竞争力。” 李蔼:“识字的人确实更容易找到一份工。” 孟蝶:“一开始还好,后来随着育婴堂里的女童越来越多,原本的先生嫌弃教女孩子念书有辱斯文就辞工了,现在的先生是一对儿老夫妻,男的是正经秀才,女的也识文断字,亲爹也是秀才的。他们家境也不错,教孩子纯粹是喜好。庄子里上下对他们都特别尊敬。” 李蔼评价:“他们值得。” 看书的时间过得非常快,孟蝶的一本书没来及看完,夜幕就落了下来,明明她才吃完午饭不久,这时间怎么就过得这样快呢。 李蔼迫不及待的放下笔,颓靡一扫而空,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长出了一口气。 孟蝶看他那痛苦的样子:“你这还得多久能弄完?” 大概是这个话头起的不太好,李蔼重新戴上痛苦面具:“大概最少还得半年吧。” 孟蝶看向重新瘫在椅子上挺尸的李蔼,忍不住揉了揉额头,要不她还是帮他想想办法吧,天天半死不活的瘫在椅子上,好像一条毛毛虫,实在有碍观瞻。 吃完晚饭,躺在床上后孟蝶还在思考怎么办,腰间一重多了条胳膊,孟蝶不客气将其推开,李蔼也没继续抱着,顺着力道将胳膊抽开,另一只手拿出一本书:“这本书我刚刚又看了一下,这里面的手艺如果能教给百姓,那肯定是非常好的。” 孟蝶:“什么手艺,就是一些窍门罢了。” 李蔼与孟蝶并排半躺着:“多少手艺不就是窍门,那个关于做菜的,是杏黄写的吧,就那些调料的作用,多少人家的秘方其实就是调料的使用和配比,我这些日子听火头军那边说了,杏黄教他们的卤肉法,重头戏就是看调料的配比。你把最有用最基础的教给百姓了,他们中就不许有灵秀的举一反三?” 孟蝶笑得狡黠:“我说是窍门就是窍门。”是否夹带了私货,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李蔼怔了怔,翻身盯着孟蝶的眼睛。 孟蝶拥有一双上扬的丹凤眼,不笑的时候颇有威严,不过她此时的眼睛里蕴含着万千笑意,烛光透过床幔映得里面波光潋滟,到嘴边的话咽下,心脏狠狠跳动了两下,李蔼懂了孟蝶的意思:“多少名门望族的生意就是仗着这些所谓的秘方和手艺存活,你不能明面上触犯他们的利益。” 孟蝶眼底的笑意扩大。 “怎么不回答。”伸手去捏孟蝶腰间的痒痒肉。 “哈哈……”孟蝶一把抓李蔼作乱的手:“沉默就是默认,这都不知道!” 指腹下是细腻的触感,手背处传来阵阵温热,昏黄的光线下能清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李蔼强制收回自己恋恋不舍的手,混沌的脑子中努力记起自己的初衷:“这个窍门好是好,可百姓都不认识字,想要学习估计不容易。” 孟蝶打了个哈欠:“这个不怕,教孩童们拼音,这样认字会容易许多。” “拼音?” 孟蝶:“在书房柜子的右边里,那里有手稿,你感兴趣可以拿来看。” 李蔼一听,掀开被子床幔趿拉着鞋子就奔去书房了,果然右边的柜子里有一叠的手稿,还有几本书,李蔼翻开其中一本看了看,惊讶的发现里面的字都是反字,想到今天孟蝶说她要刊印的书需要重新雕刻,这应该就是雕刻的模板了,雕刻师可以照着这上面的字雕,只不过这字上面的是啥? 很快李蔼又翻到几本正常的书,也算不得正常,书是普通的三百千,里面的每个字上面都有其它东西,瞅着也像字,但笔画并不多,好像一些外文。 除了那几本反字,李蔼将柜子里所有的东西一锅端,全部拿到卧室。 孟蝶看着李蔼拿过来的东西,瞌睡虫瞬间跑光,一下子坐直身体:“你怎么还都拿过来了?” 李蔼将这些送到孟蝶面前:“哪个是拼音?” 孟蝶看了一眼李蔼精神奕奕,毫无睡意的样子颇有些无语,从那一堆手稿中抽出几页纸:“这些就是了。” 李蔼把其余的东西暂时放在床头,看着几页纸:“有这个就可以快速认字?怎么认?” 孟蝶指着二十六个字母:“拼音就是由这这些字母组合而成的,还有四个声调,分别是低,笛,底,地。” 李蔼点点头。 孟蝶又简单的讲解了一下这些字母的发音:“w-o-wo,如果是三声,那就是我的发音。” 李蔼沉思片刻,指着另外一个:“s-i-si,四声就是四。” “对。” 李蔼垂眸,长长的眼睫毛打出一片阴影:“大易朝方言很多,很多地方的方言不是这么发音的。” 孟蝶唇角含笑,没搭话。 李蔼猛然睁大眼睛,愣愣的看着孟蝶:“这样就可以统一发音了!” 孟蝶:“发音做到真正的大一统还是有些难的,现在的阶段拼音主要的作用还在于认字迅速。”孟蝶打开那本标注了拼音了三字经:“只要学会拼音,自己就能学着认字。” 李蔼拿着书:“确实如此,对于百姓来说,写字不是重要的,会不会写其实都没什么作用,但是只要他们认识字,对他们来讲,作用非常大,最起码不容易被人哄骗了。你这个拼音册子和带拼音的三百千是不是要大量刊印?” 孟蝶点点头:“孩童来我学校上课的时候,最起码要人手一本。” 李蔼搓搓手,脸上露出一抹谄笑:“能不能多印一些?我给军中的兄弟们也发下去一些,让他们也学学拼音认认字。” 孟蝶:“这个没问题。”话锋一转,孟蝶伸出手笑容中带点儿坏:“亲兄弟明算账,夫妻也得把银子分清楚,拿钱。” 李蔼将自己的手放入孟蝶的手心:“哎呀,我的俸禄都上交给娘子了,实在无钱予你,这样吧,我肉偿。” 对于李蔼来说,惊喜不仅仅是可以让军中的兄弟们识字,次日一早孟蝶在军功划分上给他出了个办法。 实际上孟蝶并没有弄出太复杂的方法,她只是简单的教李蔼做了个统筹,把需要军功的人写在一处,顺便统计一下这些人需要多少军功。 再把不想要军功的人写在一处,顺便统计一下这部分军功一共有多少。两个统计结果出来就知道是缺军功还是多余军功了。 李蔼统计完毕后发现军功不够,说到底还是想升官的人比较多。得出这个结论,李蔼立刻又杀回军营,开始与大家沟通,很快沟通出一个较为满意的结果。这时候他就可以照着单子开始捋了。 运用这个方法后效率大大提升,勇威侯等人瞧着好,当场也根据孟蝶绘制出的表格做了一个统计。 勇威侯忍不住再次感叹:“真的是祖坟冒青烟了。” 屠都司拍着李蔼的肩膀:“兄弟,你惧内的名声可是传开了。” 李蔼嗤笑一声:“你这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有本事你也传个惧内的名声出来,你有么?” 屠都司的脸扭曲了一下,不同这个小人一般见识,他要娶媳妇,他一定要早日娶到媳妇。 李蔼懒得搭理嫉妒得面目全非的屠都司,从杏黄要了点卤好的肉,骑上马回到侯府。正巧范嬷嬷进来回禀。 范嬷嬷:“二奶奶,有家书坊出售,在京城南面偏西的地方,位置是比较偏僻的,前面是门脸,大概只有十来平,平日里卖一些书籍,后面有个大院子,可以刊印书籍,雕刻的师傅,包括各种模板等等也都算齐全,只是价格贵了些,如他们这样的书坊京城的市价在两千银子左右,他们这要两千三百两,还不还价。我估摸着只要拖一些日子,他们肯定会主动降价的。” 孟蝶:“偏僻倒是不怕,我也没指着这铺子赚钱。主要是这铺子来路干净吗?这些年京城的铺子房子都是连年渐长的,他家怎么想卖了呢?” 范嬷嬷一顿:“来路倒是干净,与贿赂之类的无关,这家在京城里已经做了有小二十年了。最开始老爷子经营的时候都是出售一些四书五经或者是农经之类的书籍,因为自己能雕刻,所以价格很实在,那会儿京城里家境不太富裕的读书人几乎都去那里买书。挺有名气的,口碑也极好。” “等老爷子归天到了儿子手里就变了样,儿子与青楼妓馆合作,专门刊印一些春宫图之类的,一开始合作倒是赚了不少,这不,今年妓馆生意不好,他们书坊的生意也跟着差了,又因为他卖这个,读书人也不去买书了,这才想着卖这个书坊。” 孟蝶恍然:“那现在的雕刻师傅是谁?” 范嬷嬷:“还是最开始的老师傅,卖春宫图的时候老师傅不愿意,与少东家吵了几回,不过他当初合同签的时间长无法离开,也因为签的时间长,他有较多的自主性,他不肯定雕刻那些东西,少东家无奈又请了人。” 孟蝶点点头:“听起来还可以,银子贵点儿不怕,只不过他们以前那些书籍模板和活字全都不许带走,必须留下来。” “诶。” 得了孟蝶的明确指示,范嬷嬷很快同那边谈好价格,将这个书坊盘了下来,一开始老师傅十分愤怒,后来听说是孟蝶买了书坊,刊印的也都是给孩童们学字用的书籍,他又变成了干劲儿满满。 孟蝶得了这个消息后哈哈大笑,又命范嬷嬷给老师傅涨了工钱。然后就开始刊印拼音教学用书以及带拼音的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 此时,随着学校的建造孟蝶要开学堂的消息飞满了整个京城,然后瞬间就炸了。上到士族下到平民百姓,深宅府邸大街小巷皆是议论纷纷,只不过每一个阶层炸的点,关注的地方是不同的。 百姓们炸的点自然是不要束脩这一点,上学堂不要束脩,天底下还有这好事儿?那肯定是要把孩子送进去的,并且大家伙儿有志一同的默认将自家的男丁送进去。 什么,你说孟蝶的学堂也招女童,女孩子家家的,早晚都要嫁人,念什么书,没必要。 士族这个阶层炸的自然就是学堂招收女童这个点,百姓们会不会把女童送入学堂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单单是允许女童上学堂,好多人就受不了了,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多少人立刻对孟蝶口诛笔伐,逼她收回这荒唐的决定,还要给天下读书人诚恳道歉才行。 以上纯属脑中想象,简称脑补! 实际上这些人咬牙切齿归咬牙切齿,最多在肚子里大骂一通,别说写文章痛骂孟蝶,就是关上门在家里也没有几个胆敢真正破口大骂的,不是他们怂了,是他们堂堂大男人还能与一介女流一般见识不成? 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自然有督察院来参。 出了这样的事儿,督察院自然也不太平,御史们小心翼翼的观察自家部门老大的脸色,暗地里开了赌局。有押一杯茶的,有押卤肉的,还有押凉拌菜的……那叫一个五花八门。 至于押注的内容,你以为是押会不会参孟蝶,别扯了,自家老大要是打算参孟蝶,他们哪还有心情押注,早就“病倒”告假在家里猫着了。孟蝶那张嘴是吃素的? 自家部门老大绝对不会参孟蝶,这是督察院御史们的共识,他们押注的目标则是,他们部门的两位老大究竟会在多久之后才会忍受不住京城那些士族的骚扰,直言明说不会参孟蝶这件事。 有人押五天,也有人押六天,还有人押半个月……大家虽然都有志一同的认为二位都御史不会参孟蝶,但是吧,立刻就说不会参这面子上也委实不太好看,为了面子二位大人肯定会撑一撑的。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68节 然而两天后他们就被打了脸。事实证明,老大就是老大,无论是才华又或是脸皮,咳咳。 左都御史林开德明确表示,学堂是孟蝶建造的,她想招收什么人都是她的自由,至于你们说的女童上学堂属于大逆不道,他不认同,大易朝没有哪条律令规定女童不能上学堂,孟蝶没有触犯法令,他们督察院自然不会随意攻讦于她。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义正言辞,就是说完了之后京城嘘声一片。 林开德说完了晃悠到御史们平日办公的地方,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桌子上的赌资全部收入囊中:“无人猜对,庄家通杀。” …… 回到自己与宋剑桥的办公室,两人一口茶水一口卤肉,真香! 御史台直接认怂,其余人纵然在梦里都骂两句孟蝶,到底是没人敢出头,那个泼妇实在是太泼了,勇冠三军的李将军都惧内呢,他们这小身板还是算了吧。认怂不丢人。 京城中御史台到那些士族都怂的时候,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孟蝶自己上了奏本,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这是嫌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舒心,非得找点困难? 孟蝶可不认为是给自己找困难,她从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将“窍门”在整个大易朝推广,她肯定要拉皇帝当同盟的。 李蔼好奇:“你去勤政殿,你准备都带什么?” 孟蝶:“拼音册子,窍门整本书以及一本带拼音标注的三字经。” 李蔼点点头:“明天我也去上朝。” 孟蝶失笑,她又不是第一次去勤政殿,真的不用给她壮胆,不过她也没反驳,默认了李蔼的好意。 孟蝶的奏本这一次孟渊没做手脚,不过大概是翰林院有其他人对女童上学堂一事颇有微词,孟蝶的奏本再次第一批就到了皇帝御案上。 皇帝翻开奏本看了看,孟蝶的奏本写的并不详实,皇帝看了个云里雾里:“宣孟蝶。” 孟蝶上了奏本,她今日自然也进了宫,在大臣们平日等候的地方候着,听到了旨意整了整衣衫迈步进入勤政殿:“臣孟蝶参见陛下。” 皇帝:“起来吧。朕看你的奏本说是要教授小童们生活窍门,你这个窍门指的是什么?” 孟蝶:“回禀陛下,比如种地时用薅锄铲草,这薅锄使用也需要巧劲儿,只有就草根挖出,野草才不会马上又起一茬,除此之外,隔几步将铲出的草铲到一起,用薅锄荡一下根部然后埋入土中,虽然肥田效果非是上佳,却也聊胜于无。” 皇帝颔首:“这确实是实用的窍门儿。” 孟蝶:“陛下,这是臣根据各个人的口述编撰出来的书籍,里面记录了各种生活上的小窍门,还请陛下过目。” “启奏陛下。”一名官员出列:“孟县主这教授种地固然是好的,只是种地一事家中小童都会同父母学习,又何必到学堂学习呢。” 皇帝停下翻阅书籍的手:“鲁宁说得也有些道理,孟蝶,只是教授小童种地吗?” 孟蝶扫了鲁宁一眼,紫袍玉带,起码也是个从三品了:“陛下,臣刚刚不过是随便举个例子,实际上臣那学堂中教授的窍门不止这一种,大多数的窍门都是他们在父母辈那里学不到的。” 鲁宁又有疑问:“教授这么多窍门,也得教小童们识字吧?” 孟蝶颔首:“是。” 鲁宁:“听说你那学堂也招收女童,这女童识字……” 孟蝶眉眼陡然变得犀利:“怎么,你是想说女童不配识字吗?” 鲁宁差点跳起来:“我不是我没有我绝无此意。”上一个说男人高贵贬低女人的现在可还在宫里刷恭桶呢。 孟蝶:“那是什么意思?” 鲁宁明显卡顿了一下:“我、我的意思是学习认字需要笔墨纸砚,女童识字也需要这些,恐怕百姓未必愿意送女童去学堂。” 孟蝶唇角勾起笑意,眼见对方迅速涨红脸,孟蝶笑得越发开心:“这就不劳你操心了,百姓们愿意不愿意都是他们的事儿,我做这个不过是想让百姓在生活中更方面一点罢了,实在没时间不学也无所谓。” 皇帝听得满意认真翻看了书籍,越看眼睛越亮:“好,这书籍极好,你们也看看。” 乔万鸣不在,林楚先给了次辅任清华。 皇帝琢磨了一会儿:“这书籍上的窍门朕瞧着十分实用,教给百姓们,他们的生活会方便许多,只是就算是学习生活中的窍门,百姓们不识字恐怕有些也是学不好的。” 任清华粗粗翻过交给了三辅谭正泽:“陛下所言极是,里面的内容全部教给百姓,定然要先教他们识字,这个很难,不如将书籍精简一下,需要识字的部分暂时删除。” 裴济桓:“孟县主,刚刚鲁宁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莫说女童,就是男童识字,普通百姓家也未必负担得起,你那学堂中准备提供这些吗?” 孟蝶:“不提供这些也用不着这些。无论是教小童还是教百姓识字,我以为重点在识而不在写,故此不需要笔墨纸砚,只要识字即可。” 裴济桓摇摇头:“不写又如何能识字?” 孟蝶:“我根据国外的文字做了拼音,这拼音简单方便,若是成人,最多半个月就能学会,再把三百千标注上拼音,那时候无论是小童还是成人百姓都可以自己学着认字了。” 自己学着认字,这几个字实在过于离奇。勤政殿中众大臣实在忍不住同身边的人讨论。 “我实在想不出,自己怎么就能认字呢?生而知之?” “这不可能,没人教自己怎么认字?” “你能理解这意思吗?” “她干的事儿我一件都理解不了。” 不少人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瞄孟庭义。 孟庭义垂着眼眸一声不吭,看起来老神在在,实际上他同样满肚子疑问,孙女也没同他说过这个事儿啊。 听着殿里嗡嗡的议论声,李蔼出列:“陛下,那拼音确实十分简单好记,也确实可以自己学着认字。” 议论的声音一顿,大家伙儿偷瞄的目光终于从孟庭义的身上转到李蔼的身上,不少人一阵恍惚,你一个武将怎么冒头了。 啊!不对,他和孟蝶是夫妻! 皇帝:“你学了?” 李蔼:“臣学了一小会儿,已经会拼一些字了。” 皇帝还是无法想象怎么自己就能认识字:“孟蝶,你去坤宁宫把这拼音一事同皇后细说。”就算非常简单,皇帝现在也没时间学习,今天的奏折还没批完呢。 孟蝶:“臣,遵旨。”成了。 夫妻二人交换了一个目光,孟蝶退下。 第137章 从勤政殿出来,孟蝶直奔坤宁宫。 皇后这边早一步得了消息,她想了想,又给东宫那边太子妃送了消息,让她把青仪带来。天气转凉,乔首辅不小心着了凉,今儿告假没进宫。 孟蝶到的时候,太子妃和青仪殿下正好也到了。 皇后率先开口:“这拼音你最开始是打算教小童的吧?正好今儿青仪没什么功课,也让他听听。” 孟蝶:“是臣的荣幸。” 拼音这种东西,二十六个字母再加上复韵母,前后鼻韵母,一共五十个发音都没有,对于饱读诗书的皇后来说,学这个那真是小菜一碟,如同玩儿一样。 太子妃年纪轻轻,正是学习的好时候,她也很容易的就掌握了各种发音。 至于青仪殿下,只能说皇家孩子不容易,尤其是继承人更不容易,他从很小就开始学习认字,学习四书五经成语等等,这个拼音对于他来说,就好像以前一直学高数,突然让他学习一加一等于几,除了开始的不适应,他也很快掌握了要点。 等发音都会了,恰巧中午,皇后留饭,孟蝶就在宫里吃了一顿,该说不说,到底是御厨,做出来的饭菜味道属实不错,孟蝶吃的十分满意。 一直到临近傍晚,皇后和太子妃已经熟练的掌握了拼音的发音以及拼的方式,孟蝶将拼音教学本以及带拼音的三字经都留在了宫里,这是皇后教皇帝时用的教学工具。 李蔼今儿没去军营,一见孟蝶回来,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怎么样?” 孟蝶一边摘首饰一边笑:“什么怎么样,难道你还怕娘娘学不会?” 李蔼凑到孟蝶身边,玫红识趣退下。李蔼帮孟蝶摘头上的首饰:“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蝶眉眼弯弯:“放心吧,娘娘很有兴趣,便是陛下没兴趣,娘娘也会想办法将这个拼音推广下去的。” 李蔼搓了搓手,将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孟蝶的双肩,为她揉捏双肩。 恰到好处的力道让孟蝶几乎是瞬间喟叹出声:“果然上班让人崩溃,从心里到身体。” 李蔼笑得肩膀抖动,手下的力道瞬间轻了不少。 孟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 李蔼:“这么明显吗?” 孟蝶轻哼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孟蝶猛然住嘴,肉偿什么的,她不想再来一次了,这辈子都不想了。 李蔼的脸腾的就红了。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从镜子里看到李蔼突然红了脸,孟蝶也觉得热气上涌,面皮有些发烧:“到底什么事?” 李蔼:“军中兄弟多,只有我一个人教他们拼音估计不太行,而且我今天尝试了一下,发现我教不太明白,你这边有没有合适的人?” 孟蝶露出一抹坏笑:“合适的人倒是有一个,不过得你自己去请。” 李蔼:“谁。” 孟蝶:“我大哥,这拼音我同他说过,他会,而且他现在在翰林院也不是很忙,想要抽出时间比较容易。” 李蔼:…… 上次他说想登门拜访,结果孟蝶说军功的事儿没安排完,容易落人口实,他们俩也就没回孟府,所以,他作为孟渊的妹夫,根本没有正式见过面。这就去求人? 看着僵住的李蔼,孟蝶失笑:“逗你的,我庄子上的先生也学了拼音,还有打算安排到学堂里的先生也都学会了的,正好,教那些小童之前先教一教兵士也是好的。还能攒些经验呢。” 李蔼当即在孟蝶的脸上印了个印子,孟蝶嫌弃的用手擦了一把:“一下子口水。” 次日一早,皇后传口谕,召孟蝶觐见。为的就是拼音推广一事。 皇后:“陛下对拼音赞不绝口,想在百姓中推广,正如你所说,百姓不必会写字,只要认字就行了。这拼音是你首创,推广方法你可曾想过?” 孟蝶当然想过:“臣那个学堂会优先招收女工们的孩子进去学习窍门,等他们学会之后立刻就换下一批,窍门并不难,都是生活中常用的,臣估算过,一个孩子的学习时间最多是两年。而学习过的孩子肯定都会拼音的,他们回家用沙盘柳枝教长辈拼音就可以了。” 皇后颔首:“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这样一茬接着一茬,京城百姓用不了三五年就能人人都会拼音。”皇后话锋一转:“你这学堂也不错,尤其是那本书,书中的内容陛下也有心推广,只是现在不大方便。” 哪里不方便皇后没直接说,但是懂的都懂,银子不方便,建学校是要银子的。 孟蝶:“娘娘,工厂其实也可以充作学校的,因为不允许点蜡烛,工厂在傍晚时分就没人了,织娘们所在的地方有织机也就算了,缫丝的地方全是大空屋子,若是让人在里面学习拼音,十分简单。” 皇后沉思片刻:“傍晚之后孩童出来恐怕并不安全。” 孟蝶:“娘娘,其它地方可以不从孩童先学,比如说可以是小吏衙役,乡长里长村长这类,尤其是村长,只要他学会了,随时都可以教村里人。” 皇后笑了:“此法甚好,是本宫着相了,只想着先教小童。” 孟蝶:“娘娘怜惜他们。”孟蝶话锋一转:“而这带拼音的三百千书籍也可以刊印一批,平价出售。以村子为例,让村民一家买三本书他们未必愿意,一个村子大家伙儿集资买三本书想必都不会拒绝,会了拼音大家伙儿农闲的时候就可以传阅,只要看得多了,早晚把这几本书上的字都能认全。” 皇后颔首:“不错,此法甚好。” 与皇后聊的十分愉快,中午孟蝶又在宫里蹭了顿饭,下午才回去。孟蝶是兴奋的,她曾经非常非常羡慕梦中世界的百姓,他们人人都可以上学识字,现在他们大易朝的百姓终于不用做个睁眼瞎了。 喜事一件接着一件,刚进腊月工部那边就交了差,长安侯府修缮好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69节 孟蝶和李蔼亲自写了不少请柬,广邀亲朋,纵然他们不打算分府过去居住,府邸好了也需要暖房的,而且借着这个机会,李蔼也会正式以长安侯的身份步入京城权贵的社交圈。 腊月初六黄道吉日。修葺一新的长安侯府张灯结彩,人声鼎沸,门口车轿往来密集,一度到了马车没有停靠之所的程度。 孟蝶以女主人的身份迎客,温氏和姚氏帮她打理内里,周氏作为长辈不好直接帮忙,也将自己的两个大丫鬟派了过来帮着支应,吴氏和方氏也都派了人过来。 侯夫人和宁夫人高居上座,听着周围恭维的话,两人几乎都年轻了十岁。热烈的气氛在大长公主到达后又掀起了另一轮的高潮,恭贺之声几乎能传出几里之外。 巳时正,太子和太子妃驾临,直入长安侯府前院正厅。 孟蝶引着后宅众多女子到前面,女子与前院的男宾各成一排,男左女右。由于人太多,太子免了所有人的跪拜之礼。 看着高居上座的太子和太子妃,不少人心中惊讶,太子妃竟是不入后宅吗?为什么?很快他们就知道了为什么。 太子在侯府正厅亲自宣读加封李蔼为长安侯的圣旨。随后又亲自宣读了加封孟蝶为长安侯夫人的圣旨。 不少来宾心中滋味儿难明,在侯府正厅,在这样的场合中直接宣读加封为夫人的旨意,从此以后谁还能拿未曾结发说事?孟蝶就是李蔼的妻子,唯一的正妻。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到这里结束时,他们很快发现他们错了。 李蔼看向太子,太子颔首,李蔼一招手,湖绿捧着个托盘出现,里面是一把金剪刀。李蔼拿起金剪刀从自己的头发上剪下一缕,又从孟蝶头发上剪下一缕。 太子:“这个我可不会,劳烦爱妻了。” 太子妃一笑,从太子手中接过两缕头发,纤白的手指翻飞,同心结转眼而出:“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太子:“祝你们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孟蝶接过编成同心结的头发与李蔼一同感谢:“臣谢殿下,谢娘娘。” 砰——巨大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即使在青天白日,依旧绚烂得耀人眼目。 这一场加封仪式所用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这次的仪式都是大易朝上上下下茶余饭后的谈资。尤其是闺阁女子,少有不羡慕的。 腊月初八,在正房那边喝完腊八粥,李蔼同孟蝶回到院子立刻吩咐:“给我收拾几件衣服,多收拾几件,小年之前我应该不会回来了。” 玫红应了一声,赶忙带人去收拾。 孟蝶和李蔼回屋相对而坐,孟蝶好奇:“突然又有事情了?” 李蔼:“不是突然。咱们这次到达京城的一共是五万兵士,这五万兵士都是精兵,也是确定会继续当兵的。” 孟蝶:“他们现在是有归处了?” 李蔼:“大方向的归处早就有了,只不过具体去哪里还要详细分派,如今详细分派也差不多了,头年的时候准备过去简单磨合一下。若是都没问题。年后正式调过去。” 孟蝶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都准备去哪里?” 李蔼拉起孟蝶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个“京郊叁万”四个字。 孟蝶一下子瞪圆了眼睛:“那边一共不是才十吗?这一下子换掉将近三分之一,能行吗?” 李蔼颔首:“有什么不行的。”李蔼在孟蝶手心写了个“十五”。 孟蝶恍然大悟,原来京郊大营真正的兵力是十五万,宣称十万不过是诱敌之法,迷惑敌人,真有人谋反,一旦错估京郊大营的兵力,那真的有可能满盘皆输。 李蔼:“有一万归京城守卫成为符提督的部下,这几年除了前线,内里称得上是国泰民安,人口越发稠密,京城繁华的街道多了一条又一条,符提督那边上本表示人手不够用,还有一些老兵要退役,还要分给大理寺和刑部一些人,故此分他一万。” 这一点孟蝶深有感触:“确实繁华了许多,繁华的街道对比你刚离开京城的时候最少多了十二条出来。京城的人口那会儿我记得大概在三四百万,现在已经将近七八百万,几乎翻了一倍,这才几年的功夫啊!” 李蔼:“最后剩下那一万,不出意外还是由我带着。年后陛下会下旨封我为銮仪卫副使。” 孟蝶顿住,几乎电光火石间就懂了大军为什么这么安排。京郊大营主帅是镇国公,也就是皇帝的亲舅舅,京城治安或者说京城兵士的主管是九门提督,符研修是镇国公世子,是皇帝的表弟。也就是说,京城和京郊大营的兵权在镇国公父子手中。 这种情况无论是对皇帝还是对镇国公家都不算好事,对于皇帝来说,自己的安全彻底系在一家人身上,对方但凡有个二心呢? 对于镇国公一家子来说,他们这简直就是架在火上烤,太容易被皇帝猜忌了。 幸好,幸好皇帝还有皇城军,这是皇帝直管的直属军队。但是三角形才是稳固的,现在依旧不是三角形,怎么办?李蔼成为皇城军领头之一,再把他带出来的兵塞入京郊大营和京城守卫。这样虽然还达不到稳固的三角形,但是基本上大差不差了。 孟蝶:“安国公呢?” 李蔼眉眼染上笑意:“年后琅妹妹完婚之后他就会回阿克苏城,那边虽然递交了降表,后续还要处理一些事情,以及还要防着他们。” 玫红在屋外喊了一声:“二爷,二奶奶,二爷的行礼收拾好了。” 李蔼看着孟蝶,孟蝶扭头看向外面昨晚刚下新雪,银装素裹,好生漂亮。 唉声叹气的起身,李蔼经过孟蝶的时候,孟蝶伸手抓住李蔼的手,分开五指,十指紧扣,迅速抽出:“自己记得添换衣服。” 李蔼这才兴高采烈的出门。 刚到军营大门这边李蔼就觉得气氛不对,一路到安国公的中军宝帐,他确定他没感觉错,地上有碎瓷片,明显是有人摔了茶盅。 军中物资短缺,生气的时候宁可去外面杀敌或者去校场打一架也绝不会砸物品的,哪怕现在在京郊,习惯不会轻易改变,砸了茶盅只能说明主帅十分生气。 “长丰回来了?” 李蔼:“出了什么事?” “哎!别提了。” “老子的肺管子都要气炸了,草!” “妈了个拔子的,都是一群畜生。” 夹杂着各种各样的骂声,李蔼慢慢的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当初孟蝶说有些贫穷的兵士是无力上京城的,不如他们派一些人下去接应一下那些贫穷的兵士,李蔼回来一说,这个主意得到了众将领的一致好评,安国公迅速安排兵士下去接人,如今,这些接人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也带回来诸多消息。 比如说李蔼手下那个少了一条胳膊的赵大牛,他虽然有残疾了但是有军功,残疾的抚恤金加上他卖军功很是得了不少银子,回家之后父母哥哥嫂子看着他少了的那条胳膊,各个哭成了泪人,对他是满满的心疼。 他有银子,家里人为他买了十几亩地,这些地都让他租借给村里人,这样他每年拿着租子就能吃喝不愁。 父母还请口碑较好的媒婆为他说媒,不要求姑娘多好看,只要求踏实肯干就行,毕竟赵大牛没了一条手臂干活儿肯定是不方便的。 接应的人到的时候,赵大牛都娶媳妇了,媳妇是个极为腼腆的姑娘,家里穷,他家给的聘礼多,姑娘父母就将姑娘嫁过来了,不过赵大牛疼媳妇,公婆也好,姑娘很是高兴,小日子过得十分和美。 赵大牛的日子无疑是比较不错的,然而本以为应该是平常的日子,接应的人顺道去看兄弟们才发现,能把日子过成这样的是凤毛麟角。 一名将军手下也有一名亲兵,名叫张二拴,他是伤了腿,为了保住性命最终将小腿截掉了,平日里拄着拐杖生活自理是没问题的,一些不太重的活儿也没问题,他身上同样有军功,他也卖了军功,拿回家的银子虽然没有赵大牛多,也是不少的,买个十来亩地收租子日子也能过得不错,可他却差点儿被逼死。 张二拴回家后,父母兄弟也抱着他哭了一场,哭过之后赵大牛说了自己的打算,他父母立刻表示会帮他向周边人询问,帮他寻找合适的地。 听起来不错,实际上都是假的,张二拴的父母只是表面上积极罢了,实际上根本没给他看地,反而是今天爹生病了,要花银子请大夫买药吃,明天弟弟要娶媳妇,家里银子不够,你当哥哥不先给垫一把? 张二拴是个实诚人,待人尤其是待家里人更是没有半分心眼子,家里没钱,他作为家里的一份子在有钱的情况下,他愿意拿出来帮助家里人。 他父母最长说的一句话:“二拴啊,你现在腿脚不利落,干活不行,以后等我们老两口一闭眼,你就靠着你的大哥和弟弟了,以后侄子也能给你养老送终。” 张二拴觉得这话怪怪的,但是他想着父母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就没多想,家里有困难他出银子帮忙,家里有活儿他也都积极的干,不知不觉中他回家不到半年,手里的银子花了一半儿。 事情转折在于邻村的猎户猎到了一头野猪,其实也不是猎到的,是两只公猪打架,一只受伤后被他捡了漏。 猎户人不错,他捡漏也没忘记同村的父老乡亲,将野猪弄回后就在村里以市价八折的钱售卖野猪肉。张二拴得了消息就去买了几斤肉,昨儿他爹说最近一直生病,嘴里没味道,想吃肉。 拎着买好的肉回家想给老爹一个惊喜,刚回家他先闻到了一阵肉香,一开始张二拴以为自己是馋肉出现幻觉了,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他爹中气十足的声音:“你们俩快吃,等会儿那个残废回来了,他能吃的很,你们就啥都吃不到了。” 那个他帮忙给了彩礼钱的弟弟:“爹你也吃,哎呀,就因为二哥天天在家,我们都多久没买肉吃了。” 总是说他不容易的大嫂:“可不就是,天天在家里晃荡,也不知道出去找个活儿干,就知道在家吃白饭。” 说要给他养老送终的侄子:“二叔真讨厌。” 说二叔很厉害的侄女:“对。” 他娘一贯温柔的声音这会儿有些尖利:“快别说话了,赶紧吃,然后赶紧把锅刷了。” 说他为了全家去当兵,我肯定照顾你一辈子的大哥:“娘,吃得有点儿撑,咱晚上喝米汤就好了。正好省点粮食,二弟也太能吃了。” “行。” 张二拴以前当兵的时候是斥候,斥候是去前方打听消息关注敌军动向的人,必备技能就是隐藏自己的行迹和声音,纵然现在没了一个小腿,张二拴想要瞒过一家子的耳目进屋非常容易。 一直走到门口将门开了一条缝,屋里的七个人都没发现问题,依旧在大口吃着肉。 砰——门被狠狠撞开,咣当一下砸墙上又弹了几下,连续发出咣咣的声音。 屋中七个人吓得齐齐一个哆嗦,他小弟张三拴嘴里的肉块比较大,一下子跑到嗓子眼,顿时噎得他两眼上翻,露出明晃晃的眼白。 “三拴,三拴……” “老儿子,老儿子……” 一阵鸡飞狗跳,张三栓成功捡回一条小命,张二拴也与家人彻底翻了脸,当兵好几年,张二拴绝不是窝囊的性子,他很直白要钱,小弟的彩礼钱是他付的,这钱要还给他,无论他娘怎么撒泼打滚他也要钱。 他还多了个心眼,当兵之前家里什么样儿他很清楚,回来之后也没听村里人说他们家发财,他娘一贯舍不得吃穿,怎么会突然买那么多肉吃? 他去找了给他爹看病的大夫,一问,果然问出了问题。他爹是装病,他去拿银子买药他爹转头就去退药拿银子。 张二拴那一刻大脑都是空白的,作为从小就不太受到宠爱的老二,他倒也没指望爹娘向疼爱大哥三弟那样疼爱他,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爹娘算计他至此。 第138章 张二拴的爹娘也够狠,见张二拴铁了心从老三要彩礼钱,又抖出张爹装病骗儿子银子的事儿,张爹一口咬定:“分家。” 这会儿百姓是要服徭役的,服徭役的方式论户,一旦分家,张二拴自立门户就得年年去服徭役,他一个残疾怎么服徭役,到时候就得拿钱去顶替。 张爹冷笑:“我是你老子,三儿是你弟弟,我们不就花了你点儿银子吗,你瞅瞅你这个闹,早知道你这样,当初就不该养大了你,现在咱们分家吧,彼此不见面也好,我们就当没养过你。” 张二拴也是硬气的:“分家就分家,先把银子还来。” 张爹冷笑一声:“银子,你给我们银子才对,我和你娘养大了你,你给我们养老钱天经地义,我们也不多要,一个月一两。” 在乡下,别说一个月一两,一个月一百文都是多的,张二拴同样冷笑:“一个月一两?你们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享福的命,别钱没拿到先烧死了。” 张爹大怒,伸手打张二拴,他以为一个残废还不是随便他打,他完全忘了,张二拴在战场上七八年,几次死里逃生,就算没了个小腿,打他一个有点儿年纪的老农民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张二拴到底顾忌着这是亲爹,没下死手,饶是如此,张娘顿时开始在地上打滚哭嚎:“杀人啦,这个不孝的杀亲爹啦,还有没有王法啦……” 不用去找,村长和宗亲族老都到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村里人人都知道张家老两口偏心,可儿子赡养爹娘也是应该的,张家夫妻咬死要奉养钱,就是去打官司,县令也得判张二拴拿钱。 何况,这年头孩子多,有几家不偏心的?为着自己那见不得人的小心思,长辈们也多是说张二拴应该给钱,不过他三弟的彩礼钱应该还给他。 宗亲族老各打五十大板,两头和稀泥。张家夫妇不同意,张二拴同样不同意,张家夫妇直接去告官,县令那边哪想管这种事,案子压着,张家夫妇就将张二拴撵出张家,天天在村里对着他的临时居所骂。什么难听骂什么的,说得最多的就是他现在是残废。 接应的人就是这时候到的,张二拴有钱,不在他们接应的名单上,来接应的人名叫张亮,也是巧了,两人一个姓,又是在同一个将军下当兵,几次同生共死,关系就比旁人亲厚了不少,这一次他想着顺路就来探望张二拴。 兄弟这一见面张亮就红了眼眶,张二拴离开军营的时候还是个挺健壮的汉子,胳膊胸腹上还有肌肉,这才几个月,人瘦得眼窝深陷,竟只剩了一把骨头:“哥,你怎么成了这样?” 张二拴:“你不在军营,怎么跑这里来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70节 张亮:“还不是咱们二奶奶想的周全,说是很多兄弟没立功就残疾了,家里没有银钱,这一路上京的川资路费怎么办?主帅一听有道理,就派了兄弟们出来接应大家。” 张二拴眼眶一红,他当初截腿正是在伤口最容易化脓的夏天,他的伤口靠着烈酒一点儿没化脓,这才保全了这条性命,抹了一把眼睛张二拴感叹:“还是二奶奶惦记着咱们。” 在前线军中,二爷是没有的,没有人这么称呼李蔼,二奶奶是必须存在的,除了主帅是地地道道的长辈称呼侄儿媳妇,其余人都会随着范宏的称呼亲切的喊二奶奶。 张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二拴确定兄弟混得好,立刻将事情和盘托出。张亮气得当场就要找张家一家子拼命,被张二拴拦住:“和他们拼命不值当,他们已经告了官,这事儿得看县太爷怎么判,兄弟你现在也是官身,不如去拜访县太爷,问问详细。” “行。”张亮一口答应:“我去试试。” 县令本不想管这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很不好判决的,后来一听说对方是前线军,顿时改了主意,非常亲切的招待了张亮,张亮比张二拴还实诚,三言两语就被县令知道了他为什么在这里了,当即县令表示这事儿好判。 升堂这一天,张家全家,张二拴,以及张家村的村长和宗亲族老都来了。 张老娘上了公堂就开始哭:“这个不孝的,我们老两口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他不但不孝顺我们,还想打我们,求大老爷做主啊。” 县令一拍惊堂木:“不得咆哮公堂。” 张老娘把眼泪硬憋回去,还打了个嗝。 县令:“张二拴,你父母告你不孝,让你拿赡养银钱,儿子赡养父母天经地义,按照本地花销,本官判你每个月给父母五十文钱,三十斤米,你愿不愿意?” 张二拴:“草民愿意。” 张爹:“大人,他那么有钱,凭什么只给我们五十文,三十斤米,这点钱根本不够我们老两口一个月的吃用,一个月要给我们一两银子才行。” 县令沉下脸:“他的银子是因为他保家卫国最终残疾朝廷给的抚恤金,这份钱只能给他自己花用,一个月一百五十文钱,九十斤米,这是本官根据本地老人每月所需定制出的,你有三子,他只需承担奉养的三分之一。其余三分之二,你可以从另外二子索要。” 张爹一顿。 县令声音越发冰冷:“这是你和你妻子两个人的花用,若是有朝一日只剩一人,每月减半。你若是有疑议,本官可请上峰派人来本地调查老人每月花销,你们到底愿不愿意?” 张爹并不傻,本地老人一月花销他很清楚:“草民愿意,但是他得一次性付清二十年的,不然他跑了以后不给咱们了怎么办。” 县令:“二十年?本地老人平均寿命在五十岁,你今年四十有七,一次最多三年。” …… 张爹好悬没被县令这句话气死,这是说他就能活到五十岁吗?对方要不是县令,他绝对要破口大骂,眼下只能委委屈屈同意。 张二拴算了一下,他们村糙米五文一斤,一共六两银子。 县令话锋一转:“张家村村长何在,张家一共有多少家产?几个儿子?” 张爹还没从奉养钱太少的打击中回神,又听见这个,顿时慌了:“大人,这、这什么意思?” 县令:“你告张二拴的时候一是要奉养钱,二是要分家。眼下自然是分家。” 张爹:“是要分家,他直接出去了就行了。” 县令沉下脸:“直接出去?本朝律法规定,家中产业当诸子均分。” 张家人齐齐傻眼,疯狂给张爹使眼色,张爹:“大人,大人,我不告了,我不分家了。” 县令一拍惊堂木:“你不告了?这告官一事岂是你想告就告,不想告就不告的?村长何在?报家产分家。” 张老娘:“大人,我们不告了,不告了。” 张爹也跟着一叠声的说不告了。 县令不得不又拍惊堂木:“肃静,按照律令,无故撤诉当仗责五十棍子,今念你年老又是家事,仗责三十,拉下去。” 仗责三十!张爹眼前发黑,这能打死他:“大人,我告,我告……” 张三拴扑过来:“爹,不能告啊!” 张老娘推了她最爱的小儿子一把:“你想让大人打死你爹不成。” 张老爹愤愤的看着张三拴:“你个白眼狼。大人,我告,我告,分家,我愿意分家。” 有县令在,有小心思的村长和宗亲族老再也不敢拉偏架,规规矩矩报了张家的家产,县令当即公正的一分为三,兄弟三人一人一份。张老爹看着自己名下的田地分给了三个儿子,眼前又是一阵阵发黑。 县令又问:“张三拴何在?你二哥告你欠钱不还,说你给妻子的彩礼钱是他垫付的,可有此事?” 张三拴:“大人,没有的事儿,这钱是我爹娘给的,他一个瘸、他同我关系不好,怎么会给我垫付彩礼呢。” 张亮适时插言:“大人,咱们前线军给的银子后面是有特殊印记的,是不是张二拴的银子,一查便知。” 县令颔首:“这个本官听说了,户部的冉尚书特别在银锭底部写了个小小的勇字,代表前线军英勇无畏。” 张三拴的眼睛瞬间就直了,不敢继续狡辩,只能承认,县令判他当堂还钱,他只能咬牙从刚分到的银两中拿出五两银子还给张二拴,心痛得好似在滴血,早知道要他自己出这份钱,他当初就不充大方给五两银子的聘礼了,明明他们村也就二两银子顶天的。 张家以为事情完结了,没想到事情还没完,县令又命人提审当初帮张老爹看病的大夫,大夫来到公堂之上就吓傻了,把张老爹找他骗张二拴的事抖了个干干净净。 张老爹白了一张脸,他不怕别人笑他骗儿子钱,他怕县令让给张二拴钱。 县令没搭理他:“张老汉明明无病,你却告诉张二拴他爹生病,你这庸医,本官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本官查封你的医馆,以后你也不得继续行医;一个是把骗得张二拴的钱财如数奉还。”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可大夫不服气:“大人,是张老汉让我这么骗张二拴的。” 县令:“身为大夫却联合别人骗人,你觉得你无辜吗?” 大夫萎靡于地:“草民愿意还钱。”当堂赔了所有的钱。 县令宣布退堂。 大夫起身冲着张家村的村长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以后你们张家村的都不必来找我看病了。” 村长顿时就慌了,他们这里是小地方,这位杨大夫虽然不是什么大好人吧,但是他医术还是不错的,也不会多收钱,他如果不给张家村的人看病,他们村子可就请不到靠谱的大夫了。 几乎是电光火石,村长和宗亲族老们分了两拨,一拨给大夫说好话,一拨逼着张老爹拿钱,把钱赔给大夫。 张老爹也害怕,他手中死死攥着刚刚张二拴给的六两银子:“我倒是想给,可刚刚分家,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这钱我都给老大老三了。” 好像也是,村长等人看向老大和老三,这一扭头才发现两人惦着脚正想跑,这下没跑了,被逼的到底是拿了银子出来给了杨大夫,平息了杨大夫的怒火。 一场官司打下来,张二拴拿回了自己的抚恤金,虽然给了张家夫妇六两赡养费,他也拿到了三分之一家产,五亩地和五两银子,他还赚了。 相比之下张家夫妇名下财产全没了,只有张二拴给的六两银子。以后老大和老三养不养他们,那就不得而知了。 下了堂张亮和张二拴一起去谢这位文县令。 文县令笑着看着两人:“二位客气了,若非你们抛头颅洒热血在前线挡住敌国,我们境内又如何安享太平呢,朝廷是绝不会让功臣寒心的。更何况作为一地的父母官,处理这样的事情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一番话说的张亮和张二拴越发高兴,张亮和张二拴一研究,张二拴老家也不待了,干脆他也进京给将军们种地好了。现在发愁的是刚分到的这五亩地。 文县令:“张兄弟若是信得过我,不如把地契留下,我帮你在县衙贴个告示,将地卖出,得了银两以后我再差人给你送去京城。” 张二拴有些迟疑:“大人,这是不是太麻烦您了。” 文县令豪气的一摆手:“这有什么麻烦的,一句话的事儿。只是这钱送到何处,你们还得给我留个地址。” 张二拴:“送大营里?” 张亮摇摇头:“过了年咱们大营的兄弟就都有了去处,不会继续在那里的,要我看不如送二奶奶那里去。” 张二拴:“这会不会太麻烦二奶奶。”他们可不是李将军的亲兵。 张亮想了想:“还是送到二奶奶那里好,主帅和咱们将军过了年都会回阿克苏的。” 张二拴终于点了头:“县令大人,这是地契,卖了钱就麻烦您什么时候有空差人送到二奶奶那里就好了。” 文县令含笑点头:“放心吧。” 张二拴就这么跟着张亮来到了京城,他们回来自然就将这件事同主将说了,其余人也都知道了消息,然后才发现张二拴的遭遇并不是个例。 而且张二拴还算是好的呢,他虽然最开始因为对家里人不设防吃了亏,到底还是有心眼的,性子也比较硬,不是那忍气吞声的,终于等来了兄弟后更是遇到了好县令。 张二拴原本跟着的闵将军看着李蔼:“长丰,二拴的事儿多亏了那位县令,咱们不差那几十两银子,但这口气他是给咱们出了,我特别感谢。原本我想送点儿礼物给人家,主帅说不太适合,人家肯帮忙八成也不是看在咱们的面子上,估计是想求二奶奶。” 李蔼:“他们文官那一套咱们确实不懂,不过刚刚不说二拴的地契留下了么,文县令差人送钱到我府里的时候,两边就能交流了。” 闵将军吧嗒吧嗒滋味儿,一拍大腿:“嘿!原来早就留了后手。这群文官果然都是八百个心眼子。” 帐篷中一直凝滞的气氛终于松动了一些。 李蔼看着地上的残骸,他不认为主帅是因为这件事摔了茶杯,肯定还有别的事儿,很快李蔼就知道了什么事儿,他气得一拍椅子,咔嚓,本就没多结实的椅子不堪重负,彻底报废。要不是他反应快,估计今天要丢大脸。 不过这会儿没人笑话李蔼,刚刚松动的气氛再次凝滞。安国公看向李蔼:“咱们军营里都是男人,何况这也属于军防重地,荣氏和她女儿不适合长期待在这里,我原想着将她们送到我娘那里,结果荣氏一听要将她们送走,整个人就宛如惊弓之鸟。后来杏黄同她说话,提到了侄儿媳妇,荣氏倒是不排斥。” 李蔼接口:“那就送到我府里吧,还可以让杏黄送她们过去,这样应该会让她更安心些。” 安国公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杏黄接了消息,二话不说就去了荣氏母女的小帐篷:“荣娘子,我们二爷刚回来了,说是让我陪着你们去见我们二奶奶,到时候二奶奶会将你和小桂花都安排好的。” 荣氏:“我、那、这……” 杏黄:“你把东西收拾好就行,马上中午了,咱们吃了午饭再过去。” 荣氏低低的应了一声:“诶。” 杏黄:“荣娘子你就放心吧,我们二奶奶是顶顶和气的人。我先去给你们把饭端来。” 看着杏黄离开,荣氏默默的收拾东西,其实根本没啥东西,她一共就两套薄衣服,这会儿都穿在身上,女儿桂花也只有身上的一套衣服。唯一要带的,也只有一个陈旧的拨浪鼓。 小桂花紧紧抱着自己的小拨浪鼓,仰着白净的小脸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娘,是不是要把我送走了?” 荣氏眼眶一红将女儿搂在怀里:“是娘和你一起走,咱们一起去二奶奶那里。” 小桂花细瘦的小手揪住荣氏的衣襟儿:“是爹爹信里说的给糖吃的二奶奶吗?” 荣氏:“对,是那位二奶奶,所以小桂花不怕啊!娘的小乖乖,娘在,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的。” 小桂花将小脸贴在荣氏的脖颈处,蹭了蹭。荣氏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无论前路如何,她豁出去这条命也要为女儿挣个出路。 恰在这时杏黄端着饭菜进来:“饭菜来喽,今儿是腊八,有腊八粥,还有小桂花最喜欢的冰糖肘子。” 小桂花眼睛一亮,荣氏脸上也露出笑容:“杏黄姑娘,真是谢谢你了。” 杏黄看了一眼荣氏身上单薄的衣衫:“快吃吧,吃完了咱们就出发去见二奶奶。” 被杏黄惦记的孟蝶这会儿也在吃饭,今儿腊八,早晨喝完腊八粥,侯夫人就吩咐厨房熬火锅底料,中午女眷们都在正房这边一块儿吃火锅。 人多热闹,大家边吃边说说笑笑的。正在这时,有婆子满脸喜色进来:“回老夫人,三太太,王家那边打发人来说,刚刚午时的时候咱们二小姐生下一位小小姐,母女均安。” 周氏蹭的站起身:“生了?这么快?” 侯夫人:“是快了些,上回大夫不是说要等小年左右才能生吗?” 婆子笑了:“都说是小小姐等不及看过年的热闹了,大夫说女孩儿本就多有提前的。” 侯夫人这才展颜:“母女均安就好,母女均安就好。”说着看向周氏:“你收拾收拾这就过去瞧瞧她。” 周氏:“诶。”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71节 “老夫人,三太太。”没等周氏离开,又一名婆子满面笑意的进来:“杭家那边打发人来了,说是刚刚午时的时候咱们表小姐生下一名小少爷,母子均安。” 大家伙儿纷纷向周氏道喜,这属实是双喜临门了,周氏眉开眼笑,同侯夫人告假,脚步生风的离开,她先去看女儿再去看侄女。 温氏看着周氏离开的背影:“三婶子真是有儿孙福,我前儿听说,芸兄弟的亲事也要定下来了?” 孟蝶颔首:“不单单是三叔家的芸兄弟,四叔家的茗兄弟亲事都要定下来了。”这两人包括李芃现在都是武举人,如今都跟在李蔼身边帮忙。 别看是白干活儿,这也得是非常亲近的亲人才肯将他们带在身边,跟着李蔼学习处理军中事物,等他们将来考上武进士自己领队的时候,这段帮忙经历那就是不可多得的经验,起点就比其他进士高了一截儿,晋升最少比旁人快三成。 周氏和吴氏这段儿时间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就源自于这里了。这三兄弟也争气,李芃已经娶妻不论,李芸和李茗都被大营里的老将军相中了,有意结亲。 这就更让人开心了,军营里的老将军们各个都是有战功有实权的,是极好的联姻对象。何况有李蔼把关,姑娘们的状况也都不用担心,这亲事绝对应得。 温氏眉眼弯弯:“看来明年我们有的忙了。” 第139章 众人正在说说笑笑,沐晴进来了:“见过老夫人,夫人。二奶奶,杏黄姐姐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对儿母女,说是阵亡兵士的家属,二爷让送回来的。” 孟蝶回神:“知道了。”起身:“祖母,母亲,我回去瞧瞧怎么回事。” 侯夫人:“吃的都出汗了,把大氅披上,别吹了风。” “诶。” 孟蝶起身同沐晴一同往回走:“具体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沐晴:“杏黄姐姐一回来就打发我来寻二奶奶了,不过那对儿母女我看到了,穿的挺单薄的,日子估计过得不太好。” 迅速回到栖霞院,刚一进正厅,杏黄就冲了过来:“二奶奶。” 接着就是噗通两声。 “哎呦,快起来。”孟蝶解开大氅的绳结,湖绿赶忙接过大氅。 菀儿扶起了荣氏。 孟蝶坐到椅子上眉眼含笑:“坐吧,怎么称呼?” 荣氏抱着女儿满是拘谨,说话结结巴巴的:“我、我夫家姓木,娘家姓荣。” 孟蝶的目光落在缩着身体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身上,连忙挪开目光:“荣娘子请坐,既到了我这儿就不必客气,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是。” 荣氏小心翼翼坐到椅子上,也只坐了半边,不敢坐实。 孟蝶看向杏黄。杏黄立刻说:“二爷的意思是荣姐姐母女暂时就先住在咱们府上,究竟住在哪里二奶奶安排就是了。” 孟蝶颔首:“阿雪,你带两个人把后院的西厢收拾出来。” “诶。” 孟蝶看向荣氏:“我瞅你们母女二人一路风尘的,不如先去洗漱一番换换衣裳,休息休息,等精神好了我们再聊。” 荣氏连连点头。 孟蝶:“小玉,你带着她们去洗漱。” “是。” 小玉天生微笑唇,脸上还有点儿婴儿肥,模样十分讨喜无害,她来到荣氏的身边:“荣娘子,请。” 荣氏看了一眼杏黄,杏黄冲着她点点头,荣氏声若蚊蝇:“麻烦你了。” 眼见荣氏母女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孟蝶:“菀儿,你去正房那边儿,问问母亲和两位婶子,妹妹们有没有合适的厚实衣裳给刚刚那个小姑娘穿。” “诶。” 孟蝶:“至于荣娘子……”孟蝶本人比荣氏高了有一个头。 杏黄接口:“我回来的时候让阿雪找她的衣服去了,阿雪同荣姐姐的身形差不多。” 孟蝶点头,起身同杏黄进入里屋:“具体是怎么回事?” 一说起这个,杏黄沉了一张脸:“这辈子都没听过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儿。” 荣氏家贫,她十七岁那年父母贪图聘礼将她许给了二十七岁的木老三,木家同样穷,兄弟三人,前面两个好歹在二十岁之前娶了媳妇,到木老三这里外债一堆实在娶不到了,一直到木老三二十七岁,他自己到处卖力气总算攒了点儿银子,娶了荣氏进门。 对于得来不易的媳妇,木老三很是疼惜。对于荣氏来说,她在娘家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有人疼了,对方虽然年纪大点儿,她也很高兴。夫妻俩过得很和美,偶尔还能畅想一下未来。 就在这个时候朝廷前线失利,便要继续征兵去前线打仗,木家有兄弟三人自然是被征召的对象。通常应该是已经有了儿子的木老大或者木老二去,他们家偏是新婚没多久的木老三去了。 直到很久之后荣氏才知道,她两个嫂子仗着生了男丁同公婆撒泼,胆敢让她们的丈夫去,她们就带着孩子回娘家,木老大和木老二也跪下来求木老三,并且保证会照顾荣氏,不会让她走道儿(再嫁)的,木老三无奈,给荣氏留下仅有的百十文钱去参军了。 木老三离开不久荣氏就发现自己怀了身孕,木家上下原本很是高兴,等她生下来发现是女孩儿之后对她就淡淡的,因为女孩是八月桂花盛开的时节生的,荣氏给取名叫桂花。 没有男人,家里又穷,荣氏母女在木家的生活并不算好,饥一顿饱一顿的,不过荣氏咬牙也就坚持下来了,转折点在木老三离开的三年后,驿站那边送来了木老三的信件。 木家上下这才知道木老三参军不但没死,还当了个小头头,还问起荣氏的近况。 木家请村里的秀才给写了回信,重点告诉木老三他媳妇没走道儿,还给他生了个闺女。 一年后木家再次接到信件,同时而来的还有五两银子和一个木质的小拨浪鼓。银子是给荣氏的,拨浪鼓是给闺女的。从这以后荣氏母女的日子好过许多,木老爹木老娘对荣氏好了不少,倒是她的两个嫂子依旧横挑鼻子竖挑眼,不过也不敢太闹。 就在荣氏满心盼着木老三打完仗回来的时候,传来了木老三阵亡的噩耗,木老三倒在了这场战争胜利的前夕。 阵亡的将士都有抚恤金,木老三也曾立过功,他的上峰知道他只有一个女儿,怜惜孤女难过,又自掏腰包一百两,连同抚恤金等等凑了二百两银子送到木家。 木家得了钱给木老三办了丧事立了衣冠冢,为着摔盆的人选,木老大家和木老二家还吵了一架,这时候的习俗是,如同木老三这样没儿子的,哪个侄子摔盆哪个侄子就等于他儿子,可以接收他的遗产。最后大房胜出,由大房的二子木耀给木老三摔盆。 这事儿荣氏不关心也插不上话,她那会儿六神无主除了哭也不知道想别的。 丧事办完刚出头七,木老娘就找荣氏谈心:“招娣啊,如今老三没了,你还年轻,也不用为他守着了,咱们家放你再嫁。” 荣氏急了:“母亲,我……” 木老娘:“你听我说,你娘家什么情况我知道,咱们家说放你再嫁也不是说让你回娘家,我们的意思是以后你就把这里当娘家,你再嫁的时候按规矩咱们家要给你出一套嫁衣,你给老三守着这些年,老三也遗留了一些银子,我们就再出一套被褥。” 荣氏心动了,要说荣氏对木老三有多少感情,那纯粹是扯淡,两人成婚不足半年,木老三一走好几年,她都快把木老三的模样给忘了,何况她还年轻,她这个年岁,村里就没有守着的,哪个都会再嫁。 荣氏:“那桂花呢。” 木老娘:“桂花还有我们老两口,再不济还有俩大伯呢,肯定不能让你带着,而且不带孩子你嫁人也更方便些。” 荣氏彻底安了心,同意再嫁,将桂花留在木家。 木家很积极,很快给荣氏找了个别村的汉子,据说那汉子十分勤快,就是太老实了,不会说话,前头儿的老婆同货郎勾搭到一起跑了,眼下只有一个女儿,荣氏嫁过去肯定不会吃苦的,要是再能生下个儿子,那日子更是红红火火。 荣氏听着条件点了头。她想着自己要出嫁,就把桂花所有的衣服拿出来重新浆洗一遍。对木老三没啥深感情,对相依为命的女儿,荣氏是真的疼爱有加。 洗衣服的时候,一直同她不错的邻居媳妇齐氏悄悄找到她:“招娣,木家给你找的那个男人你知道具体吗?” 荣氏:“怎么了?母亲说老实肯干,有个女儿,老婆跟货郎跑了。” “呸!”齐氏:“他们真这么说的?这是要把你往火坑里推呢,我有个堂姐就嫁到那个村儿,那个男人打老婆,心情一有不顺就打,往死了打,他前头那个因为生的是闺女可没少挨打,后来实在受不了,这才跑了,不过也有说是被他打死了。老婆没了之后那男人就打闺女,那小姑娘从小到大身上就没一块好肉,他们村里儿就没有不知道这件事的。” 啪嗒,手中的衣服掉入河水中,溅起小小的水花,随着水流缓缓飘去下游。 齐氏一把捞回衣服:“我说你也长个心眼儿,那木老三留下这么一大笔银子,你守着,他们家就得好吃好喝的养着你,把你打发出去了,他们可省银子了。” 荣氏顾不得盆里的衣服:“我回去仔细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齐氏一把拽住荣氏:“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荣氏:“我知道。”随便应了一声,荣氏迅速跑回木家。 也不知道她是被齐氏的话影响了,还是木老三在天有灵,回家的时候荣氏放轻了脚步,听到屋里有说话声后,更是鬼使神差的藏在窗下偷听没露面。 这一听就知道了真相,木家不但给她找的男人是个专门打老婆的,期待她被打死,只有她死了,才会没有人给桂花出头。他们更打算把桂花许给隔壁村的地主家做童养媳,那家有个傻孙子,比桂花大个五六岁,平日里也是经常打人的。 荣氏当即就闹开了,让她没想到的是,木家人将伪装的和善彻底撕开,一家子齐动手将她打了个遍体鳞伤,还打了桂花,最后将母女俩一起关到了柴房里。 孟蝶听到这里,气得砸了手中的茶杯:“如此丧德败行,也不怕天打雷劈。” 玫红听得眼眶通红:“我刚瞧她以为她有三十岁,原来才二十三岁。” 湖绿:“她们母女怎么逃出来的?” 杏黄嗤笑:“逃?怎么可能逃出来。” 一个瘦弱的女人一个才几岁的女娃怎们可能逃出来,被关的第二天,木家就来强抢桂花,打算现在就将她送到地主家换银子。 荣氏发了疯,拖着浑身的伤咬伤了木老大,用柴火棍子打伤了木老二,差点儿刺瞎他的眼睛。木家怕她继续发疯,又将柴房关上,想着饿她们几天,等她们彻底没力气了再把母女俩一起送走,一个送地主家,一个送事先说好的汉子家。 就在荣氏绝望的时候,李蔼他们派下来接应的人到了。宁强是这一片的领头,当初选这一片就是因为他和木老三在军营的时候关系不错,这次他从京城离开的时候将木老三的遗物都带回来了,带着搭档赵虎将遗物送来了木家。 木家上下十分客气,对宁强是千恩万谢,宁强看着木老爹和木老娘抱着木老三的遗物默默流泪的样子也跟着红了眼眶:“嫂子和小侄女呢?” 哭泣的人同时梗住。木老大和木老二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不自然。宁强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一路走来,男人阵亡女人转头就改嫁的事儿也不是没有,他只以为木老三的媳妇也改嫁了,他这会儿问这个怕是戳到木家人的痛处了:“嫂子要是不方便,我见见侄女也行。” 木老爹蠕动了一下嘴唇,干巴巴的:“她、她……” “哎呀,走水啦……” 邻居嗷的一嗓子吓得屋里众人纷纷打了个激灵,宁强噌的一下从屋里窜出来,木家其他人也赶忙从屋里冲出来。 烟从正房旁边小小的柴房飘出,眼瞅着烟雾越来越大,宁强皱眉,他好像听到了求救声? “娘……咳咳……”女娃的哭喊声从柴房飘出。 宁强脸色大变,一个健步冲到柴房这边,看着上面落的锁,抽出腰刀一刀劈下,啪嗒,锁头应声而落,宁强打开柴门,里面躺着一名妇人,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正扑在她身上哭。 几乎是在瞬间宁强就猜到了这对母女的身份,他伸手将小女孩抱起,小女孩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娘、娘……” 地上的妇人蠕动了一下,宁强身边跟着的人冲进去将人抱了出来。一阵风刮过,火舌一下子从柴房中探出。 傻了的木家人这会儿终于回过神,纷纷冲进厨房拿盆的拿盆,拎桶的拎桶,装满水泼向柴房,周边的邻居也都纷纷赶来帮忙。 一通忙乱之后火势成功被控制住,柴房没了小半儿,幸好无人伤亡。 宁强看着小女孩,眉心处皱成了个死疙瘩:“这是怎么回事?这就是侄女吧。” 木老娘张了张嘴没出声。木老大苦笑一声:“不瞒宁兄弟,这是我那弟妹和侄女,毕竟她还没改嫁,我就还称呼她一声弟妹。” 宁强挑了挑眉。 木老大:“老三去了,我们家也没想着让她守一辈子,可谁想,老三的丧事刚办完她就同外村的一个汉子勾搭到一起了,我们实在气不过,同她吵了一架,越说越生气,就动了手。” 宁强可没这么好糊弄:“我侄女这是怎么回事?” 木老大:“侄女要娘,我们也没办法,而且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同那汉子勾搭到一起的,我们心里不舒服,就干脆一并关到柴房了,想着等晚上就给她们放出来。” “我没有。”荣氏饿得两眼昏花,这会儿强撑着一口气爬起来:“我没有勾搭人,是他们想送桂花给一个傻子当童养媳。”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72节 木老大沉下来呢:“你敢说你没有再嫁的念头?” 荣氏:“我是想再嫁,可……” 木老大:“宁兄弟,你听到了,老三刚去,她就急巴巴的要改嫁,我、我心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荣氏:“你……” 宁强看着紧紧拽着荣氏的桂花,又看看桂花身上洗得发白又摞着补丁的衣服,抬眼扫了一眼穿得整整齐齐的木家人,嘴角露出冷笑:“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木老大:“老三去了,她想再嫁本也没什么不对,我当初只是气不过老三尸骨未寒她就和人勾搭,如今咱们木家是肯定留不住她了,也不想留,我们准备今晚就给她送走。” 荣氏:“我没有、我没有勾搭人,我没有……” 宁强:“桂花呢?” 木老大:“桂花是我木家人,当然是我们养着了。” 正说着,远处来了一辆马车,身边还跟着几名仆从,到了木家这里马车停下。一名男子挑帘将手搭在仆从胳膊上,嫌弃的看了一眼小土路,挑拣着地方从马车上下来,还没进院子就迫不及待的喊:“不是说今儿就把人送过去吗,怎么还没送过去,咳咳……这什么味道。” 荣氏下意识的抱紧桂花。 木老大脸上的表情僵住。 宁强看了一眼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你们是谁?来接谁?” 马车上地主家的木管家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的宁强皱起眉:“你又是谁?”转头又看向木老爹:“我说木桩,我是看在咱们也算是没出五服的关系上,才把这个好事儿留给你们家,桂花到底送不送过去,你们要是不送,把定钱退回来,我们选别人。” 木老爹脸上露出笑容:“送送,我们肯定送过去。” 宁强不着痕迹的往荣氏和桂花身边靠了靠:“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老爹:“大侄子,咱家至今住的是茅草屋,有多穷你也看到了,荣氏又要改嫁,桂花这没爹又没娘的,我就给她定了一门好亲事,咱们隔壁村的地主家,桂花过去了就是少奶奶,将来吃香喝辣的,总比跟着咱们一家子穷人强。” 荣氏:“那是个傻子。” 木老爹瞪了她一眼:“什么傻不傻的,聪明的有什么用,能吃饱饭吗,能比得上地主家吗?” 荣氏:“他小小年纪经常犯疯打人。” 木老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哪家婆娘不挨打,你以为人人都是咱们家三儿那样把你当个宝儿呢。” 荣氏气得浑身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紧紧的搂着桂花吧嗒吧嗒掉眼泪。 木老爹伸手去拉桂花:“走。” “慢着。”宁强伸手拦住木老爹。 木老爹撕下了一直伪装的面具:“大侄子,你能送来三儿的遗物,我们全家都感谢你,现在是咱们木家的家事,还希望你别插手。” 荣氏抱紧桂花:“父亲,老三才走,尸骨未寒,你真的就要卖了他的女儿吗,你就不怕老三晚上来找你?” 木老爹脸上满是不耐烦:“我是桂花的祖父,我还能害她不成。你赶紧的,别惹了木总管不高兴。”伸手去抓桂花的小细胳膊。 宁强抓住木老爹的胳膊,木老爹沉下脸:“大侄子这是管定咱们木家的事儿了?” “咱们木家的事儿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手。”木老二领着村里的村长和宗亲族老以及一帮青壮迅速奔过来,不少人手里拿着镐头木棍,一名老者拄着拐杖站在最前面阴森森的盯着宁强。 宁强抓着木老爹的手没放:“我一个外人自然管不了木家的事。” 老者和木老爹的缓和了脸色,木老爹:“还不放手。” 宁强没放手:“我这次千里迢迢的过来,也不单单是给木三哥送遗物,还有别的事情。” 木老爹:“什么事?” 宁强:“木三哥活着的时候在军营里已经给桂花定了亲事,木三哥过世了,对方怜惜桂花,我这次正好公干到此,他们就委托我接桂花进京。” …… 木老爹傻了眼。木老大:“你说定亲就定亲了?你有证据吗?你该不会是想拐了我们家桂花吧。” 站在老者身后拿着镐头棍子的男丁们瞬间将宁强和跟在他身边的赵虎围住,宁强和赵虎二话不说抽出寒光闪闪的腰刀。 宁强:“这是军营里面的刀,我这次来也有路引,有我们主帅发的公函,你们若是不信自可到衙门去查证。至于拐了你们家桂花,你们若是不放心,大可同我一起上京,看看我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 木老大:“老三给桂花定亲了?只是嘴巴说说哪能作数,如今老三去了,桂花的亲事必须由祖父做主。” 宁强冷笑:“你说不作数就不作数?三哥当初给桂花定的婆家是丁百户,人家是正六品,官职比县令都大,你们说不作数,要不要先问问人家?” 拄着拐杖的老者:“不能听你一面之词,你想带走桂花,必须留下信物。” 宁强:“好啊。”手腕一个用力,刀从手中飞出,插在老者面前,吓得老者蹬蹬后退差点儿没摔倒,宁强唇角勾笑:“这是我们前线军特制刀具,留下它做信物如何?容我提醒你们一句,我们这一路走来,每到一处地方都要换路引的,这次我到你们这里来也是报备过的。” 围着宁强赵虎两人蠢蠢欲动的汉子们熄了心思,不少人看向拄着拐杖的老者,老者的目光落在荣氏身上,扯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军营的东西当信物自然可以,桂花的爹既然给她订了婚,我们木家绝不是背信弃义的人,桂花你也可以带走。不过荣氏,她不守妇道。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沉塘以儆效尤。” 第140章 荣氏睁大了眼睛。 赵虎身形一动,宁强拽了他一下:“你们这是想要动用私刑?” 又一名老者站出:“我是溪下村的村长,姓齐。”村长指着拄拐杖的老者:“这是木氏一族的族长。这位军爷,这一族有一族的规矩,荣氏不守妇道,木氏一族想要处置她无可厚非。时候不早了,军爷还是带着桂花早点上路为好,咱们这穷乡僻壤的,路上可不太平。” 赤裸裸的威胁,宁强强压着怒火:“荣氏是否守妇道,自有县令大人定夺,你们认为他不守妇道,不如同我们一起去见官。她若是真的不守妇道,到时候在全县的百姓下见证沉塘,更能起到警示作用。” 木氏族长冷笑一声:“咱们族里出了这样的妇人本就颜面无光,军爷还想让全县百姓知道,这是定要让我们木氏一族在县里彻底抬不起头来吗?” 围着宁强和赵虎的男丁们纷纷用镐头指着两人,就等着族长一声令下,哪怕对方是军营来的人也不怕,山高皇帝远,尸首往山上一扔,谁知道发生过什么? 宁强咬牙,看了一眼荣氏,他今天能带走桂花,但是荣氏肯定救不下来。 荣氏眼泪滚滚而落,她这会儿反而不知道害怕,只要桂花能被救出去,她沉塘就沉塘,横竖她这辈子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说不得下辈子还能投个好胎呢。 宁强看着荣氏决绝的眼神,懂了她的选择,伸手接过桂花:“木族长说得……” 哒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宁强眼中露出惊喜。 十多个骑着马腰挎宝刀的军兵从乡间小路上过来,为首的正是本地的驻军,宁强的老乡宁旺:“宁强,你怎么这么久,大家伙儿都等着你一块儿喝酒呢。” 木氏族长和村长一众人脸色铁青。 玫红长出一口气:“幸亏那位叫宁旺的军爷去找了宁强。” 杏黄一撇嘴:“什么叫幸亏呀,要说幸亏那也是幸亏当地的县令,县令派人给宁旺那边送了信儿,说溪下村那一溜的几个村子宗族势力极为庞大,要是宁强他们过去不发生冲突还好,真发生冲突了保准吃亏,宁旺这才点了人手骑马过去给宁强撑腰。” 玫红张大嘴巴:“竟然是这样!这宗族势力有这么大?” 杏黄:“我以前也不知道,这两日倒是听了不少,闽浙江右有一些地方的宗族势力极为庞大,说是县令要办事也得事先同族长商量呢。” 玫红表示开眼了。 杏黄咬着牙:“二奶奶,这事儿绝对不能完,咱们得想办法把银子要回来,这银子就算打水漂喂狗都不能给他们。哦,还得狠狠打他们一顿,谁让他们打了荣姐姐和桂花呢。” 孟蝶没吭声。 杏黄急了:“二奶奶?二奶奶您怎么不吭声啊?” 孟蝶阴沉着脸没好气的看了杏黄一眼:“平日里让你多读书你就是不肯。” “啊?”杏黄傻眼:“这、这啊?”这和读书有啥关系啊! 湖绿轻轻拉了一下杏黄的衣袖:“杏黄姐姐,咱们太祖建国的时候,遗产的律法没有重新制定,就沿用的前朝例。前朝规定,人死后无儿子的,就由族里择五服之内的男丁继承遗产,只有五服之内没有男丁,女儿才能继承。这事儿就是打官司也打不赢的。” 杏黄傻眼:“亲生女儿不能继承,反而要给那些不知道隔了多少房的侄子继承?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孟蝶狠狠惯了一大口冷茶压下胸口的怒火:“女儿是外姓人,把财产给女儿了,这银子不就姓了别人家的姓儿?给隔了不知道多少房的侄子,那也是自己家的姓。” “这、这……”杏黄气得在屋里转圈:“二奶奶,这事儿就只能这么算了?” 孟蝶靠在椅子上:“你一会儿还回大营是吧?告诉你们二爷,荣氏母女的事儿绝非个例,他若是得空,最好再派人去那些阵亡兵士的家里瞧瞧,尤其是前朝时贞洁牌坊多的地方,不说事事看顾,一两年之内最好走一趟。” 杏黄愣了愣:“贞节牌坊?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哎呀!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那县令派人给宁旺送信儿的时候就说溪下村那边几个村子前朝的时候贞节牌坊特别多,这、这有什么关联吗?” 孟蝶看着杏黄满脸无语:“你真真是除了做饭什么都不上心。” 杏黄一扬下巴:“二奶奶说过的,人生短暂,能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就已经是非常成功,不枉此生了。” 孟蝶:…… 玫红和湖绿窃笑,屋内沉默的气氛松动,一直盘旋在孟蝶胸口的怒火被杏黄这么一打岔也散去不少。 孟蝶:“前朝的贞节牌坊不是白白颁发的,最开始前朝太祖说可以除免本家差役,也就是这家出了个贞妇,他们家的男丁就可以免除徭役之苦。” “这……”杏黄皱着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孟蝶失笑:“觉得不对就对了,守贞的是妇人,得好处的是男丁。前朝中后期又发展为出了贞洁妇的地方,全族可免三年税收。” 湖绿失声:“那如果这个族里左一个贞洁妇,右一个贞洁妇,岂不是一直都不用上税了,还不用服徭役!” 杏黄:“这不能吧,贞洁妇都是寡妇,有没有寡妇那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玫红:“那可不一定,杀了男丁不就有寡妇了。” 孟蝶无语片刻:“哪有那么麻烦,想要寡妇还不容易,许给还有一口气的老头儿,或者故意找那身子骨不强壮的男人结亲,随随便便就有寡妇了。到时候守不守贞洁还不是他们说了算,不然为何本朝太祖强硬废除这贞节牌坊。” 湖绿冷哼一声:“我懂了,那些贞节牌坊多的地方欺负孤儿寡母习惯了,就算本朝没有了这贞节牌坊,他们祖上传下来的,骨子里还是喜欢欺负孤儿寡母,只要有一点儿机会,他们就会想尽办法从孤儿寡母身上榨出好处来。” 孟蝶颔首看向杏黄:“你回去的时候提醒你们二爷一声。” 杏黄连连点头:“我肯定好好同二爷说,绝不让那些混蛋占半分便宜。”说完踩着风风火火的步子气哼哼的离开侯府。 湖绿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孟蝶:“二奶奶,眼下荣氏母女接过来了,她们以后肯定不会再受苦的,至于其它事情都流传多少年了,想要改变肯定是不容易,您还是多宽宽心,别着急。” 孟蝶接过湖绿的茶杯,这是担心她着急上火了:“放心吧,我不会过于思虑这件事的。此事不好办,得从长计议。” 玫红也跟着劝:“二奶奶说的是,得从长计议,律法在那里摆着呢,打官司都打不赢,咱们能护着荣氏母女就已经很好了。” 孟蝶笑着点头,喝了一口茶,重新躺回软塌上,心中开始琢磨这件事。这事儿确实不好办,倒不是律法的原因。孟蝶有自信说动皇帝更改律法,甚至于就算她惨遭滑铁卢没能说动皇帝,她也能说动皇后。 皇后去劝说皇帝更改律法,十成十的成功。 但是改了律法就行吗?肯定是不行的。梦中世界已经算得上先进,他们那里律法规定父母的遗产所有子女享有平等的继承权。结果应用到实际中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曾经那边还流行过一个说辞,说儿子是建设银行,换言之需要买房买车等等,女儿是招商银行,不用花钱还可以收彩礼,还很多人都很认同这个说法。 父母在时,家里的财产都是如此分配,父母不在时,如何分配不言而喻。所以律法只能治标,还是最浅淡的那一层标,根本无法治本。 更改律法这条路除了听着爽,实际应用中没有太大的作用。要改,必须改变世人的观念。 现在世人的观念是女儿是外姓人,是别家的人,侄子则是自己家的人,是自己人。当然这里面还参杂着别的因素。 比如说女孩不容易自立门户,就算是招婿也多有被姑爷拿捏的,因为她们从小就被教育着靠男人,长大后这种思想很难更改,以及女子赚钱不容易,招婿之后大多要靠着父母维持生计,很难自己闯出一份家业来光宗耀祖。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73节 侄子不同,是男人更容易撑起门户,也更有希望赚入更多的家业光宗耀祖。 孟蝶将整件事方方面面想了个透彻,越想越远,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玫红带着杨家姐妹抬着食盒进来。 孟蝶看着多出来的一块慕斯蛋糕:“今儿还去拿甜品了?给那个小桂花带了吗?小孩子应该很喜欢。” 玫红解释:“就是想到小孩子很喜欢,这才去甜品铺子那里拿了两样过来。” 孟蝶也不点破,顺着玫红的话说:“正好今儿不太高兴,吃了这甜品心情肯定就好了。” 玫红眉开眼笑。 次日一早孟蝶去正房那边请安,侯夫人忍不住问:“那对儿母女是怎么回事?” 孟蝶:“是阵亡将士的妻子和女儿。”也没隐瞒,孟蝶将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 “混账东西,一群的混账。”侯夫人气得猛拍扶手:“这样的人,让他们活在世上都是浪费米粮。” 孟蝶赶紧过去捧起茶杯:“祖母,您消消气。” 侯夫人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哎,他们怎么就能有这么狠的心,那木老三也留下了银子,养活一会儿母女能用几个钱,不过是给口饭吃罢了,就这都不想给。” 吴氏难得的垂下眼眸:“那木家为了银子也就罢了,村里其他人也没好处,怎么也围上来了呢。” 侯夫人看着她:“你不知道,有些地方特别注重宗族,木家有事他们不伸手,将来他们有事木家是不是也可以不伸手啊?现在这些年还算好的,我朝刚建立的时候,一些地方的县令得看那些所谓的族长脸色行事,一旦发生冲突甚至还有因公殉职的,后来太祖下令出兵剿匪,他们的气焰才算是降低了一些。” 孟蝶:“四婶子,不止是这样,木家是想把桂花送到地主家,我猜木家的本家族中有不少人租借了地主的地。桂花去当童养媳,地主还能不给他们这些本族人一点儿优待?” 吴氏狠狠的啐了一声:“我祝他们早日断子绝孙。” “哈哈……”紧绷的气氛松懈下来。 从正房回去,孟蝶去西厢见了荣氏和小桂花,小桂花依旧很怕生,紧紧贴着荣氏不放。 孟蝶看着荣氏藏在袖中颤抖的手,默默的叹了口气,脸上挂上和善的笑容:“荣娘子,在我这里你不用紧张害怕,没人会伤害你们的。” 荣氏勉强扯了一下嘴角,似乎要笑,但不太成功:“二,二奶奶,我能干活的,我……” 孟蝶:“我知道你觉得在我这里白吃白喝不好,但是我告诉你,你不用急这个,我都帮你想好了。你们娘儿俩吃了不少苦,现在身上还有伤,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身体养好,等过了正月十五,身体也好了,天气也暖和了,我在京城里有个工厂,你可以进去织丝毯,就是手笨还可以去缫丝,赚的工钱养活你自己和小桂花绝对是绰绰有余。” 荣氏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二奶奶,我身体没事儿的,现在就能干活儿。” 孟蝶:“你可以干活儿,小桂花呢?”孟蝶看向小姑娘,又连忙把目光移开:“她以前胆子没这么小吧?我估计是吓坏了,如今又到了陌生的环境,你这唯一熟悉的亲娘若是不在,她岂不是更害怕?” 荣氏一顿,将小桂花抱得更紧了一些。 孟蝶:“这是我的院子,平日里除了丫鬟婆子没有外人,你带着小桂花住着好好养身体,更可以带着她慢慢多认识人,等过了正月十五你们身体都养好了再去做工,不是更好吗?” 荣氏抽了一下鼻子,噗通一声跪下:“谢谢二奶奶,谢谢二奶奶……” “快起来。” 从西厢出来,孟蝶直接进了书房,提笔沾墨她给李蔼写了个便签:“湖绿。” “二奶奶。”玫红挑帘进来:“湖绿去大奶奶那边了。” 孟蝶恍然:“瞧我,倒是把这个给忘了。”年下了,家家户户都开始了走礼,湖绿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跟着温氏学习了。孟蝶看着玫红:“你这边里里外外的就你一个人能忙开吗?” 玫红:“二奶奶放心,杨家姐妹还有沐晴都挺稳重,有她们帮衬着,我一个人也没问题。” 孟蝶:“你想着点儿,过年的时候给她们几个多包个红包。还有这个便签,你立刻差人给你们二爷送去。” “诶。” 孟蝶从凝萃馆回来的时候,玫红打发的小厮夏帛回来复命:“二奶奶,小的去军营没见着二爷。兵士说咱们二爷去见九门提督了,不在军营,小的又问什么时候能回来,兵士说没有准点儿,每天都不一样。” 玫红急了:“没见着?那你怎么回来了,等着呀。” 夏帛:“我把便签给杏黄姐姐了,她说她会请屠都司帮忙,请他晚上把便签转交给二爷。杏黄姐姐还说她会把便签装到信封里,到时候用蜡封上,别人看不到内容。” 孟蝶失笑,玫红也乐了。 夏帛凑趣:“还是杏黄姐姐有办法。” 孟蝶:“是挺有办法的。” 玫红:“二爷怎么突然之间就忙成这样?” 孟蝶:“倒也不是突然,几万大军要融入另外的大军,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夏帛:“对对对,杏黄姐姐还说所有的交接二爷都要亲自参与和过问。这么多人二爷可不就不得闲了。” 孟蝶颔首,更何况这五万大军明面上是拆分到三处,实际上真正的领导人是李蔼,他对自己的兵担任什么职位,在哪里做什么必须做到烂熟于心。想到李蔼从侯府搬离时的痛苦模样,孟蝶嘴角上翘。 夏帛:“二奶奶,杏黄姐姐还说我去了就正好不用找别人来回二奶奶了,她说她昨儿回去也没见到二爷,屠都司带她去见了安国公,她把二奶奶的担忧就同安国公说了。” 孟蝶:“都怎么说的。” 夏帛立刻把杏黄交代他的都学了一遍。 安国公沉思片刻:“侄儿媳妇说得对,这事儿不可能是个例,我这就派人下去让他们探望阵亡将士的寡妻幼儿,也包括年老的父母。” 屠都司:“还得吸取溪下村的教训,让他们无论去哪里都要事先同当地驻军报备,最好是大家伙儿一起去。” 安国公颔首:“不错,以前我只觉得穷山恶水多刁民这句话是埋汰人,现在看有些地方就是如此,只能看到自己的利益,礼义廉耻是不存在的,杀人放火反倒是正常的。” 闵将军:“可不就是。宁强算是便宜,不然真的被木家杀了,把他和赵虎抛尸荒野,全村人一齐说谎,就说没看到,这上哪儿查去。” 夏帛说完总结了一下:“杏黄姐姐说的大体就是这样。” 孟蝶点点头:“这就好。” 晚上,大营内。 忙碌了一天的李蔼刚回到帐篷就发现床上有个人,气得他二话不说抬腿将人踹醒。 屠英一跃而起,紧张兮兮的左右摇头:“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李蔼黑着一张脸:“你怎么睡我这儿了。” 确定周围都没有危险之后,屠英长出一口气:“二奶奶给你一个便签,杏黄找不到人就先给我了,让我晚上转交给你。” 李蔼接过信封,刚要拆开就见屠英伸着个脖子往这边看,李蔼停下拆信封的手:“屠英,这是我媳妇给我的便签。”我媳妇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屠英白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身体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床上,自然而然的倒仰。 李蔼顾不得拆信封,一把将人拽起来:“去去去,回你自己的帐篷睡去。” 屠英将李蔼抓着自己的扒拉掉:“不对,你那被子里面怎么好像鼓起来一块?” 李蔼抓住奔着床使劲儿屠英:“这是我的床。”咬牙切齿,颇有一种准备磨刀霍霍的意味儿。 屠英:“你那被子里面是啥?” 在前线的时候,物资紧缺,大家睡的都是窄小的硬板床,现在在京郊,虽然搭的是帐篷,很多物资反而不缺了,最明显的就是床都改成了宽大的床。 刚刚屠英等李蔼等得困倦,倚着床就睡了过去,说是睡在床上,其实就搭了个床边,没拽李蔼的被子,这会儿清醒了他倒是觉察出不对来。 李蔼嫌弃的看了屠英一眼,小心掀开被子,里面是一个水蓝色的软枕。 屠英张大嘴巴:“这是……” 李蔼得意洋洋:“临出来的时候玫红看懂了我的眼神,她给我带来的。” 屠英看看李蔼,又看看那个枕头:“你偷二奶奶的枕头。” 李蔼炸毛:“什么叫偷,我这是拿,在家住的时候觉得软枕更好用,这就拿过来一个用怎么了。” 屠英冷笑,满眼都是不信,说软枕更舒服也许是真的,但是他绝对不相信偌大个侯府没有新的软枕,将二奶奶的枕头拿过来,心思昭然若揭。 李蔼:“夫妻本就是同床共枕。”现在不能同床,拿个枕头也算共枕了吧,这有问题吗?有问题吗? 屠英撇撇嘴:“你到底还看不看二奶奶到底给你写了啥?” 李蔼迅速拆开信封,一看里面的内容顿时打消了玩闹的心思:“我去看看主帅睡没睡。” 屠英立刻颠颠的跟上。 安国公没睡呢,听说李蔼找他,立刻让人进来:“侄儿媳妇有什么事?” 李蔼:“您怎么知道是她有事?” 安国公笑了:“白天的时候我就得了消息,你们府里打发人来过军营。” 李蔼点点头:“她想问阵亡将士的尸骨是如何确认身份的。” 帐篷中的气氛一滞。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甚至于一场战争不会只死一个人两个人……哪怕不是攻城,只是一场近万人的两军对垒,死几十甚至上百几百都是正常的。 大易朝的兵士都有姓名牌,就是为了打扫战场收尸的时候好辨认,但在战场上,死无全尸才是常见的,比如说甲的姓名牌在身上,这确实能确定身份,但他断了一条手臂,另一边发现了好几条手臂,哪个是甲的?哪个又是乙的?总不能让兵士残缺不全的下葬,又或者是把别人的胳膊安装到自己身上吧。 这就需要专业的人才用各种方法辨认,尽量让阵亡的将士全尸下葬。 第141章 安国公手指轻轻敲击着面前的桌子,李蔼垂眸,他们都很清楚孟蝶绝对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的,鉴于刚刚发生了荣氏母女的事情,不难猜出,以孟蝶的为人她是绝对咽不下这口气的。 安国公:“我明日命东方先生去你一趟你府上?” 李蔼刚刚也有这个念头:“万一对簿公堂,东方先生去我们府上一趟,被人看到怕是说不清,不如我先问问东方先生一些常用的方法,给她写个回信,顺便问问她用不用东方先生过去。” 安国公:“也好。” 从帅帐出来,李蔼看了一眼天色,月上中天,这会儿东方先生八成是睡了,他还是明日去找人吧。 李蔼紧赶慢赶,孟蝶依旧是在两天后才收到他的回信,信上详细的写了几种辨认的方法,尤其是残肢断臂的辨认写的十分详细,一看就是咨询过专业人士。 孟蝶又将信件看了一遍,又在心中默默背诵了一遍,确定自己全部记住后将信纸投入到了炭炉中,提笔写了个“假”字,晾干后交给玫红:“打发个人去你们二爷的军营,找一位姓东方的先生,问问他。” 玫红不懂孟蝶的意思,怀揣着疑惑把事情交给了夏帛,夏帛也不懂,只是按照孟蝶吩咐的照着做。 东方先生看着那个力透纸背的假字,沉吟片刻,笃定的点点头:“什么都可以。” 得了东方先生这句话孟蝶转头就去找了荣氏,原本她是打算年后行动的,但是想想自己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的,我都不好过了,谁也别想好过。 就这么两天的功夫,荣氏整个人的精气神比刚来的时候强了一倍有余。孟蝶这里的人都很和善不说,一日三餐顿顿都能吃饱,屋子也暖和,小桂花每次睡着之后脸上都带着笑容。 孟蝶到的时候,荣氏和小桂花正帮着几个婆子浇水照顾蘑菇,小桂花很喜欢肥嘟嘟的蘑菇,一边浇着水一边自己傻乐,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开心。 “二奶奶。”众人纷纷打招呼,就连小桂花也龇着漏风的牙喊:“爱奶奶。” “哈哈……”大家纷纷笑出声。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74节 孟蝶眉眼带笑:“看来小桂花是真的很爱我。” 荣氏抿唇笑,看向女儿的眼里满是细碎的光。 孟蝶:“你这会儿有空吗?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荣氏连连点头:“有空有空。”说完看向小桂花:“娘和二奶奶去说话,你和婆婆们在这里可以吗?” 小桂花重重的一点头,不见两日前的胆怯。 荣氏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扩大。跟着孟蝶回到她们娘俩暂时居住的屋子。 孟蝶率先坐下:“你也坐。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荣氏连忙道:“二奶奶有事只管吩咐就是了。” 孟蝶:“这事儿关系到方方面面,我慢慢同你说。可以这么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我前两日同你说的,你先在我这里住到正月十五之后,然后去我工厂里做工,虽然不能大富,养活你和小桂花绝对没问题,不过你去我那里做工得咬死了小桂花的爹给她定过亲这件事,免得木家听到什么消息又或者不死心,又来抢小桂花,咱们必须先在言语上把这件事彻底坐实。谎话成真。” 荣氏连连点头:“我懂我懂,我若是去上工,谁问我都说老三生前给小桂花订了亲。只是……这定亲的对象呢?” 孟蝶:“这个不难,军中那么多人呢,家里有小子的不少,定个亲还是容易的,将来等两人长大,若是彼此有意那就真的结亲也行,若是彼此无意,过了这么长时间,亲事作罢又能如何。” 荣氏连连点头。 孟蝶沉吟了一下:“这条路好就好在你不用同木家人对峙了,自己能好好生活,不好的点在于木老三留下的银子,你和小桂花一文都拿不到。” 荣氏:“拿不到就拿不到,只要能让我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有手有脚的,我能养活我自己和女儿的。” 孟蝶点点头:“你先别急,你可以再听听另一条路。另一条路就是你去告官,到时候不用你说什么,我会让露微去说,而你只要在公堂上哭得凄惨就行了。” 荣氏一愣。 孟蝶:“我倒是忘了,露微现在不在我的院子里,你不知道她。” 荣氏:“我知道的,赵婆婆同我说过的,露微姑娘是二奶奶的陪嫁,现在的工厂就是露微姑娘在管,她还给二奶奶打过官司呢。” 孟蝶笑了:“看来你和她们相处的不错。” 荣氏抿唇一笑:“婆婆们人好,疼我,也疼小桂花。” 孟蝶:“这个官司如果打胜了,你就能把木老三留下的银子全部拿回来,更有可能,你们的事情被朝廷当做典型,与你和小桂花有同样遭遇的寡妇幼女也能拿回属于她们的那份银子了。” 荣氏呆住。 孟蝶:“事情重大,你不用立刻做决定,明……” “不,二奶奶。”荣氏红了眼眶,眼底写满了坚定:“我愿意,我愿意去告官。” 对于荣氏过激的反应孟蝶不解:“你……” “二奶奶。”荣氏擦了一把眼睛:“我和小桂花有了好运到遇到了贵人,宁军爷先把咱们娘俩儿接了出来,我们又到了府上,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说实在的,老三那份银子给我当然好,没有我也不想争了。” 孟蝶:“那怎么……” 荣氏又擦了一把眼睛:“我娘家有个小姑姑,小时候我吃不饱饭,都是她偷偷给我弄一些吃的,她、她后来嫁了个行商的,那一年我那姑父生病死在了外面。” 荣氏哽咽了一下:“我姑父头七都没过,我姑姑和侄女儿就被姑父的族人卖去妓院了,他们家的宅子和屋里的东西被族人分了个干净,我那姑姑为了护着侄女儿不被糟蹋,在妓院里被活活打死了。侄女儿至今我也不知道死活。” 啪——孟蝶摔了自己手中的茶盏,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一阵阵发黑。 荣氏:“二奶奶,要是,要是真能帮别人,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让我做什么都行。” 好半天孟蝶才缓过这口气:“行,明日一早我就让露微带着你去京城府尹那里去告状。一旦木家来人拿你愿意再嫁的事儿说嘴,你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不必给自己立什么贞洁烈妇的人设。” 荣氏不懂什么叫人设,但是她听懂了孟蝶的意思,连连点头:“我记住了。” 孟蝶从荣氏处回来立刻吩咐:“玫红,你打发个人去把你露微姐姐叫回来,手头的事情让她都安排出去,今儿回来就不回去了。” “诶。” 露微得了消息赶紧将手头的事情都交给瑞雪了,不得不说,到底曾是温氏的大丫鬟,瑞雪不单单算账是一把好手,在管理上同样是一把好手,露微将事情交给她那真是放一百二十个心。 露微回来的时候孟蝶正半躺在软塌上发呆,听着外面喊露微姐姐回来了,顿时精神一阵。 露微挑帘进门:“二奶奶,可是有急事?” 孟蝶一笑:“算不得急事,不过是件要紧的事儿,明儿一早你带着荣氏去京城府尹那里告状。” 冬日的京城十分寒冷,屋顶上或者是一些人烟稀少的地方,还能看见上一场没融化的雪,这时候稍微有点底子的人家都不会早早的起床,冷冰冰的天气谁不想在热乎被窝里待着呢。 勇毅侯府的后门处反常的在天刚亮的时候多了一辆马车,车夫抱着马鞭坐在车板上摆出经典的农民揣姿势,悬空的两只脚不时互相的碰撞两下促进血液循环,免得腿脚一会儿就被冻得冰凉麻木。 没用车夫等多久,吱嘎一声侯府的后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几名妇人,最前头的是个年轻女子,穿着一身厚实的细棉布衣服,手中还捧着个暖手炉。 她身边跟着一名含胸驼背低着头的妇人,妇人鬓角斑白,面容上隐约可见风霜之色,不过衣衫倒是厚实,就是不大合身,看得出这应该不是她的衣服,她的手里也有一个暖炉。 她们后面是两名婆子,一名婆子手中提着暖壶,一名婆子提着食盒。 车老板连忙从车板上跳下,一名婆子快走几步到车老板面前:“这里面是热水,你可以先喝一口暖暖身子。” 另一婆子也走过来将小巧的食盒放在车板上:“这里面有几样糕点,都是刚出锅的,这么早估计你也没吃饭,先垫吧垫吧。” “哎呦,谢谢。” 两名婆子又扶着露微和荣氏上马车。两人坐稳当之后车老板正好吃完了两块糕点又喝了热水,顿时浑身暖洋洋的。 重新坐在车板上,车夫一扬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脆响,马儿迈开蹄子哒哒哒的奔着目的地前行。 车内,露微看着紧张不已的荣氏安慰道:“木家人不在京城,今天肯定不会宣判,你到了公堂之上不用开口,一切我来说就成。” 荣氏:“大人若是问话……” 露微:“大人若是问话你不必着急回答,我若是不开口,你就实话实说,若是不知道的就直接说不知道,不用硬撑着什么。等到了地方,临下马车之前你就把外面的棉袄脱了。穿你自己的衣服过堂。” “诶。” 京城府尹唐沐年今年刚刚三十有五,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不过最近天儿冷,再是年富力强遇到这天气人也是懒洋洋的,不是有那句话嘛!春困秋乏夏打盹,冬天睡觉好时节,可见这冬天就是睡觉捂被窝的好时候。 打着哈欠来到公堂旁边的暖阁办公,看见师爷同样是一脸睡相:“一会儿你安排人去街边买些热豆浆,再买些胡饼,我估计大家伙儿都没吃早饭。” 师爷眉开眼笑:“大人英明,我这就安排人去。” 唐沐年:“再买点刘大婶的酱八宝。” “好嘞。” 有府尹请客吃早餐,无论是师爷书记官还是差役们都吃了一顿满意不已的早饭,就是吃完更困了,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瞎贫,有些人还打起了盹,这么冷又这么早的天谁会来告状…… 咚咚咚,衙门外鼓声突然响起,打盹的衙役激灵一下握紧了自己的杀威棒,又赶紧正了正自己的衣衫帽子。 唐沐年放下手里过往的卷宗也有一瞬间的呆愣,京城分八个县,百姓们平时告状都是先去县令那里,只有大案要案才会到他这里,这么冷的天,直接到他这里告状,生平仅见。 有人告状就要升堂,唐沐年进入公堂坐下后:“把人带进来吧。” 等人一进来,唐沐年的脑子嗡了一下,缩着身体的妇人他不认识,露微他可太认识了,咳咳,当初露微替孟蝶打官司,他还偷摸儿去看了热闹来着,对露微印象极其深刻。 “奴婢露微拜见大人。” “民妇木荣氏拜见大人。” 唐沐年:“起来回话,你们是哪里人士,要状告何人?” 荣氏哆嗦了一下,露微起身顺便扶了荣氏一把:“回大人,荣氏原是徽州熙县荣家村人士,后嫁予徽州熙县溪下村木老三,前几年朝廷征兵,木老三服役,荣氏在木老三走后不久生下一个女儿,取名桂花,这些年荣氏母女就是跟着公婆生活。” “大人,虽说咱们这次是打了胜仗,却也依旧有阵亡的兵士,这木老三就是为国捐躯的一员。” 唐沐年的目光落在荣氏单薄的衣衫上。 露微继续说:“大军归来,阵亡将士的骸骨都带回来了,按照当年太祖定下的规矩,为国捐躯的英烈骸骨埋在皇陵。除此之外,大军还带回来了一些遗物,其中就有木老三的,荣氏就带着女儿进京想将遗物拿回去,以后也留个念想。 唐沐年连连点头:“可怜她们孤儿寡母还有这份心。” 露微:“是,我家县主也是这么说的,又想着她们母女若是住在军营多有不便,便干脆接了她们母女到侯府暂住,想着等过了年天儿暖和了再让她们回徽州。” 唐沐年:“你们想告何人呢?” 露微踌躇了一下:“大人,是这样的,荣氏从离开徽州上京的路上一直到住进我们侯府,天天晚上做梦,梦到亡夫一身破烂,向他哭诉日子艰难,快要无以为继了。开始我们都以为她是思念亡夫过度,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直到昨晚她再次从梦中醒来,说亡夫穿得破烂,胳膊还掉了一个,好不凄惨。二奶奶大惊,觉得这不是单纯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唐沐年:“哦?怎么说?” 露微:“木老三阵亡之前确实失了一条胳膊,后来打扫战场的时候才将那条胳膊拼回去的,因着这算是惨事,无论是当初向木家报丧的兵士还是后来,咱们都没说过这事儿,**氏梦到木老三掉了条胳膊,这、这……” 唐沐年也怔住了,这事儿可真不好说。 露微:“我们二奶奶又仔细问了问荣氏,怎么给木老三处理的身后事,荣氏说公婆和两位大伯办的丧事,大伯家的二子木耀给木老三摔的盆儿,衣冠冢也是立在家族的墓地里的。二奶奶听着没问题,又问荣氏,说是梦中木老三除了说日子艰难,可还有说别的。” 唐沐年:“荣氏,梦中木老三可还有说什么别的?” 荣氏哆嗦了一下,眼泪霹雳吧啦往下掉:“说、说……”泣不成声。 露微:“大人,二奶奶问的时候她倒是说了,木老三在梦中说过路钱都是兄弟们接济的,还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问荣氏为什么不给他烧纸钱烧衣服过去,让他死得都不安生。” 除了露微和荣氏,公堂内所有人齐齐傻眼,这事儿有点儿离奇,但不离谱。这时候的人坚信人死后是有地府的,在那里生活所需要的钱物都需要活人烧过去,若是没有个后人没人给烧纸祭拜,在那边就无法生活,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露微:“大人,二奶奶也知道这无凭无据的仅仅凭借梦境就告状实在是不合常理,只是想着那木老三是为国捐躯的英烈,荣氏又哭得凄惨,思来想去,只能命奴婢陪着荣氏来告状,就告木家人,他们到底是怎么给木老三做的丧事,他们到底有没有真心诚意的给木老三烧纸钱,有没有给他送纸衣送纸人的。若是都有,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当着大人的面彼此说清楚也好告慰英灵啊。” 唐沐年顿住,这事儿牵扯到前线军确实不能等闲视之,现在大军还在京城之外呢,他若是不管,荣氏又到处嚷嚷,到时候岂不是寒了三军将士的心,皇帝第一个就不能饶了他。 抬眼又看向荣氏,发现她只哭得凄惨,裸露在外的手布满了老茧,显然是一名勤快的农家妇人:“这京城到徽州来往一趟……” 露微躬身:“大人,请恕奴婢无礼,眼瞅着要过年,过年又是祭拜故人的时候,木家若是未曾尽到应尽职责,这年要怎么过呀。” 唐沐年一顿,露微最后一句指的是木老三在那边儿怎么过年,这倒也是个事儿:“横跨两地,这事儿你。”唐沐年一顿,他原本想说这事儿应该去刑部,说一半儿想起来了,刑部尚书是孟县主的亲祖父。荣氏暂住在孟县主那里,刑部必然是要避嫌的,带着人来他这里告状,可谓是十分合适的。 推脱不过又不能不管,唐沐年只能道:“本官这就派人前往徽州带木家人进京,你们等候传唤吧。” 露微:“谢大人。”说着扶着荣氏:“走吧,咱们先回去,你晚上若是做梦又梦到,你就说已经告官了,等着大人裁决就是了。” 唐沐年默默的喝了一口热茶,只觉得今天格外的冷。 目送露微和荣氏离开,立刻书写相关手续将其交给两名衙差:“你们见到木家人之后只说荣氏告了他们,至于内容不要泄露。”做梦告官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还是不说出去的好。 “是,大人,卑职明白。” 看着两名衙差离去的背影,唐沐年随便找了个借口上马车去了大理寺,他与大理寺卿董洪杰的关系不错,这事儿他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董洪杰同孟蝶接触过,他去问问对方的看法。 董洪杰最近非常清闲,去年这个时候永平伯府出事,勋贵官员们被梳理了一批,今年权贵们都格外老实,他也就轻松下来。 今儿天冷,他这会儿同衙门里的人一块儿喝热茶呢,还使人买了一些小点心回来。整个大理寺上下过的都贼悠闲。 唐沐年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悠闲的景象,心头一酸,他本来也可以这么悠闲的,结果,哎! 董洪杰看唐沐年的脸色站起身:“走,里面说。” 进了董洪杰专属的办公之地,唐沐年立刻将事情和盘托出,最后他问:“这事儿我怎么想都想不太明白,贤兄与县主接触过,故此我想来问一问兄长。” 董洪杰沉思片刻:“往日县主做事都极有章法,有理有据的,这件事听起来属实有些离谱。一时半会儿我也猜不透。不过我对徽州倒是有些了解,那边尤其是治下有几个县,最喜欢吃绝户,欺辱孤寡妇人。县主对妇人一贯怜惜,说不得这荣氏被欺辱了,想为她出头。”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75节 唐沐年回想了一下荣氏单薄又破旧的衣衫,还有饱经风霜的容颜和长满厚茧的双手,点了点头:“那荣氏看起来确实过得困苦,只是她若是真的被欺辱,凭县主的性子八成是要直接打上门的,怎么会弄出做梦这个稀奇的理由呢。” 董洪杰看向唐沐年,屋内陷入静默,好一会儿董洪杰迟疑道:“难道说荣氏做梦是真的?” 唐沐年哑然,这个离谱的理由反而是最能说得通的,否则他们实在想不明白,凭借着孟蝶一贯的性子,凭借着她的身份地位,她想收拾木家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何必绕这么个弯子,完全没必要啊! 第142章 孟蝶不知道唐沐年和董洪杰这会儿有多懵逼,她就知道露微回来禀报过后,她连日来的阴霾心情终于得到缓解,她看向荣氏:“有件事儿我想问问你,你离开木家的时候,东西都带着了么?那木家人应询的时候八成会说你不守妇道,说不得还会将你的东西给予别人,以此作为证据。” 荣氏一听这话直接笑了:“当初他们骗我说是给我找了户好人家,我想着小桂花什么都没有,就把我衣服能改的都改了,只留了身上穿着的两身,除非他们把小桂花的衣服拿去,不然是没有任何东西的。” 孟蝶沉默了一下,她没想到荣氏竟然穷困至此:“没有就没有吧,正好裁缝来了,你带着小桂花去量体,做两身厚实的棉衣。” 荣氏:“二奶奶,这可使不得,而且等木家人来了,我穿……” 露微打断荣氏的话:“你还是听二奶奶的吧,你今儿去告状穿着你自己单薄的衣衫,能说明木家苛待你。等木家人来你再那么穿,那就是我们侯府苛待你了。” “这……” 露微:“走吧。” 等露微带着荣氏离开,孟蝶垂眸盘算着,今年南方那边天气暖和,运河很多地方都没结冰,水路和旱路相互交叉,估计过了小年儿木家人就能到京城了,正好,能在年前把这件事解决掉。 “二奶奶。”阿雪挑帘进来:“大奶奶有请。” “知道了。” 年底本就是走礼的时候,今年又是李蔼回来的第一年,勇毅侯府需要走动的人家格外的多,哪怕这事儿主要是宁夫人和温氏在管,湖绿去学习也能搭把手,孟蝶还是时不时的被抓壮丁,就连姚氏也要跟着忙。 忙碌中的日子过得飞快,腊月二十二上午,将最后一份礼物打发人送出,凝萃馆中温氏直接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好了。” 孟蝶不雅观的锤了锤自己的腰部:“我可得好好歇歇,咱们中午就在凝萃馆吃吧,今儿好像有鹿肉。” 姚氏眼睛一亮:“让她们烤一点儿,算了,红缨,你去厨房烤一点儿。” 温氏眉眼弯弯:“让她们厨房再熬个海参干贝粥。” “诶。” 温氏看向孟蝶:“正月十五的花灯节,按规矩每座府里都要出一盏花灯,你别把这个给忘了。” 长安侯府不住归不住,那也是一座正儿八经的独立府邸,该有的必须得有。 孟蝶震惊,她给忘了,忘得死死的:“你们说,我随便做一盏走马灯,会不会被人嘲笑?” 温氏:“嘲笑倒是不一定。” 孟蝶眼睛一亮。温氏补充:“耻笑是一定的。” 孟蝶…… “哈哈……”姚氏笑得好大声。 孟蝶看向温氏:“我就不信你准备咱们府里灯笼的时候没给我带份儿。” 姚氏看向笑吟吟的温氏,悟了,转头看向孟蝶:“二嫂以后改行去算命吧。” 孟蝶一扬下巴:“我要是学这个,不说混个国师当当,最起码也得是个钦天监的院首。” “哈哈……”不单单是温氏和姚氏,她们跟着的丫鬟婆子也都跟着哈哈大笑。 一会儿的功夫,烤鹿肉和海鲜粥以及各种小菜陆续端上来,妯娌三人边吃边聊,吃饱喝足,又将府里剩余的事情处理完毕,纷纷起身回自己的院子。 “咦?你怎么今儿就回来了?前两天不是还说过了小年也未必忙得完吗?”孟蝶进屋就看到李蔼刚把行礼放在桌子上。 李蔼笑了笑:“交接什么的都很顺,就很快忙完了。” 孟蝶看着李蔼熬眍?的眼睛也没拆穿他的谎言:“中午吃了吗?” “没呢。” 孟蝶:“你先去洗漱,我让玫红去厨房那边拿些吃的,今天正好有红缨烤的鹿肉。” 李蔼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李蔼洗漱后狠狠吃了一顿,孟蝶瞧着他不停的打哈欠:“炕上那边被褥铺好了,你去睡一会儿吧。” 李蔼坐着不动。 孟蝶以为这人困傻了,走到他身边轻轻的推了他一下:“快去休息。” 李蔼反手将孟蝶抱满怀:“一起?” 孟蝶想想今天没什么事,同意了。夫妻二人难得的一块儿睡了个中觉。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李蔼回来的第一个小年,勇毅侯府格外热闹,不但开了宴席请了李大柱的后人和李三柱那一脉过来,还请了戏班子唱戏。晚上的时候又放了不少烟花,不少民众都往这边聚集看热闹,勇毅侯又命下人抬来两筐铜钱洒了出去。 腊月二十五,孟蝶得到了消息,木家人被带进京了,除了木家一家子还有木家族长以及村长全到了。 孟蝶看向李蔼:“走,带你去瞧瞧热闹。” 李蔼:“荣氏的案子?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我在军营的时候大家也讨论过的,自己无子,侄子摔盆承继遗产这个从律法层面来说是没有问题的。我们能要回来的唯独是木老三的主将额外给的那一百两,他可以指定给小桂花,再就是将小桂花定了亲这件事坐实,别的也没什么好办法了。”再有,那就是纯粹的以权势压人了。 湖绿拿过来两个大氅:“二爷,二奶奶,公堂上估计有些冷,还是多穿点吧。” 李蔼看孟蝶披上了火红色的大氅,看了一眼自己同色系披风,这天儿还是挺冷的,披上吧。 李蔼和孟蝶也去,荣氏和露微乘坐的马车就跟在了孟蝶马车的后面。唐沐年那边也很快得了消息,长安侯和孟县主会过来旁听,唐沐年:想死! 来报信儿的差役继续说:“大人,孟县主还说,做梦这事儿无凭无据的,告官也只是想对峙一下,不妨公开审理,百姓们有兴趣的也来听听,大家一块儿评评理。” 唐沐年略一思考点头同意:“那就公开审理。” 唐沐年步入公堂,命差役打开大门。李蔼和孟蝶从外面进入,唐沐年站起身迎接:“下官见过长安侯孟县主。” 李蔼回了个半礼:“因为事关前线军,荣氏母女又暂住府内,故此我们夫妻今日也来旁听,叨扰了。” 唐沐年:“二位,请。” 衙差们早就准备好了椅子,李蔼和孟蝶双双坐下。 唐沐年重新坐回椅子上,下意识的要拍惊堂木,想了想作罢,木家上下现在不属于犯人:“将一干人等都带上来吧。” 露微陪着荣氏率先进入堂内:“拜见大人。” 紧接着木家一干人等包括族长和村长也被差役带了上来:“拜见大人。” “都起来回话吧。” 这时候公堂之外陆陆续续多了不少围观看热闹的百姓。 唐沐年思索了一下,自己原本问案那一套不太适用于今天,他应该重新想一套说辞,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木老爹和木老娘双双重新跪倒:“大人,我们冤枉啊。” 木老爹:“大人,我儿为国捐躯的消息刚传来,荣氏就与别村的汉子勾搭在一起想要再嫁,甚至早早放出话来不会带着孩子,我们实在气不过才将她打了一顿,还说她出嫁我们是绝对不会出嫁衣的,大人,如她这样出嫁我们不给出嫁衣确实于礼不合,可草民实在是气不过,还请大人明察。” 木老娘:“我儿刚过头七她就订好了人家,哪怕是再嫁不熟悉的人家也得多方面打听打听啊,就这么急着嫁?” 孟蝶瞅着木老娘,这话说的还挺有水平,字字句句未提荣氏红杏出墙,字字句句皆指荣氏早已红杏出墙。 百姓那边儿果然也议论开了:“这哪有刚死了当家的就再嫁的,早就勾搭上了吧。” “这还用说,不早早的勾搭上怎么就能这么快。” “呸,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就应该乱棒打死。” “听说今儿还是她告官呢,这脸皮真是比城墙都厚。” …… 唐沐年微微蹙眉:“肃静。木桩,你说的她要再嫁并且想要嫁衣一事,荣氏未曾向本官提过。” 木桩满面愕然:“她不是要钱?” 孟蝶侧头看向唐沐年,见唐沐年微微眯起眼睛,孟蝶笑了,重新将目光落在木桩身上,这个人自诩聪明,故意将要钱和要嫁衣混淆,却不想想,当官的办案多年,什么事什么人没见过,他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引起唐府尹的警觉了。 唐沐年:“你就这么肯定她状告你们是要钱?” 木桩:“除了要钱她还能状告什么!大人,她在家里的时候就不停的闹,我儿亡故时主将怜惜我家,额外多赏了一百两银子,她认为那银子不属于我儿的遗产,是主将怜惜我们全家人的,所以她也应该分走一份儿。” “这什么女人,也太贪心了,就应该浸猪笼。” “怎么就那么大的脸,人家将军怜惜,那也是怜惜年老的父母,与她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什么关系。” “大人,判她侵猪笼。” “请大人判她死刑。” “请大人判她死刑。” 唐沐年第一次拍了惊堂木:“肃静。” 唐沐年:“木桩,你可知官差到你家为何只说让你们上京应询,而非逮捕你们吗?那是因为荣氏状告你们时无凭无据。” 木家上下面上一喜。 唐沐年:“她连日做梦梦到木老三同她哭诉,说是在那边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过路钱都是兄弟们接济的,她只想问问你们为木老三办丧事时可诚心了,可曾为他多烧纸钱。至于你们说的讨要嫁衣,讨要银子一事,她只字未提。” 最后四个字唐沐年咬得格外的重,绝对是无论公堂内外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程度。 木桩勃然变色,木是族长和村长隐晦的互看一眼,同样变了脸色。 本被木桩挑起怒火的围观百姓彻底哑火,这、这是怎么回事?人家状告的根本就不是他们说的这些事。 木老娘:“她、她早早同一个汉子勾搭,谁知道她怎么想的。” 孟蝶噗哧笑了:“她同汉子勾搭,然后想办法给她前夫出头吗?” …… 百姓们大多对水性杨花的妇人深恶痛绝,稍微一点就炸,然而孟蝶这句话宛如在烧红的烙铁上泼了一盆冷水,大家伙儿的怒火随着孟蝶的嗤笑散了个干净。 孟蝶看向木老娘:“从你们进入这公堂起就开始明里暗里的指责她水性杨花红杏出墙的,可这俗语说得好,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你们这可好,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说人家不守妇道,那要是这样,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你生的三个儿子都是偷人生的呀。” 木老娘:“你、你别胡说八道。” 木族长和村长还有木桩等人齐齐看向李蔼。李蔼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你们看我干啥? 孟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好悬没笑场,李蔼没猜到木氏一族男丁的想法,她倒是猜到了,丈夫没开口,自己这个妻子先开了口,这是不给丈夫面子,丈夫合该训斥自己的。 眼见李蔼这个“窝囊废”不肯开口,木氏一族的族长终于开口:“大人,这荣氏想要改嫁总是不假的。荣氏,你要改嫁,这一点你认不认?” 荣氏冲着唐沐年行礼:“大人,民妇确实想要改嫁。”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76节 木族长脸上出现明显的错愕,他没想到荣氏就这么大大方方在公堂之上承认了。 围观百姓又说:“这丈夫尸骨未寒就要改嫁,也太着急了。” “也不怪她婆婆说她,这么着急的改嫁,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是,谁知道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 孟蝶听着议论之声看向公堂之外的百姓,赞同的点点头:“这话说的没错,我大易朝没有禁止寡妇改嫁,她想改嫁倒是没有触犯律法,只是这道德上委实有些过了,不说守着个三年五载,最起码也得把七旗烧完了再说这件事吧。” “二奶奶说的是,犯法是不犯法,可太薄情了点儿。” “是啊,哪有这样的女人。” “会不会是他丈夫对她不好啊。” 木老娘几乎跳起:“我儿待她特别好。” 荣氏同时开口:“夫君活着时候待我极好。” 木老娘包括木家人再次愣住。 荣氏抽泣了一声:“我在娘家的时候没过过好日子,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嫁给夫君之后,他有一口吃的都念着我,没当兵那会儿,他还说要好好干活将来给我、给我打银簪子呢……呜呜呜……” 公堂内外齐齐没了声音,尤其是外面围观的百姓,对荣氏的恶感全部变成了迷茫,他们现在对荣氏“水性杨花”这件事不感兴趣了,他们更想知道的是,这荣氏到底怎么想的,那么好的丈夫刚没了你就要改嫁,这怕不是打击太大,疯了? 孟蝶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你丈夫对你这样好,你怎么就急着改嫁,也不是说你改嫁不对,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这也太薄情了点儿。” 荣氏泣不成声:“二奶奶,我也是没办法啊!我娘家穷,木家也穷,原本他不当兵我俩跟着公婆努力还能把日子过好,可他当兵这一走,我又生了个女儿,多了我和女儿这两个吃白饭的,木家的日子就更难了。” “女儿今年六岁了,一件新衣裳没穿过。原本他活着,我和女儿还有个念想,如今他去了,我想着,我这个吃白饭的赶紧从木家出去,女儿还能多一口吃的,而且我嫁出去,我把我所有的衣服都改了一遍,免得她一天大过一天连件儿衣服穿都没有。” …… 围观的百姓震惊了,有人脱口而出:“你身上不是穿着厚实的棉衣吗?” 唐沐年开了口:“她十几日前来告状的时候确实身上只有两件洗得泛白又打着补丁的单衣。” 露微也接口:“眼瞅着过年,咱们府里请了裁缝给下人们做衣服,我瞧着她和她女儿身上全是单衣实在不成样子,就让裁缝也给她们母女二人每人做了两套。”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木家人身上,他们身上都穿着厚实的棉衣,离得近的,还能看见木老大木老二和那个十来岁大的孩子额头上的汗,这大概是太暖和了吧。 “胡说八道。”两名军兵踩着怒气冲冲的步伐进入公堂之内:“侯爷,二奶奶,大人。”简单的打过招呼,一名年约二十七八的将士横眉立目的看着荣氏:“满口胡言,木三哥自从升职后攒了军饷的,他每年都往家里邮寄一封信以及二两银子,我问过他,他说是给妻子和女儿用的。” 荣氏猛然抬头望向将士:“别说二两银子,就是两文钱我也没看到,我可以发誓,我若是拿过这个钱,我愿意遭受天打雷劈。” 兵士瞬间傻眼。先不说荣氏说得有多么的情真意切,就冲着她开口就敢发毒誓,她这话的可信度是极高的。 荣氏娓娓道来:“自打他去当了兵,二年不到三年的时候给家里来了信,那是他第一封信,我请秀才回信的时候说给他生了个闺女,紧接着第二年他又来信,里面有五两银子,还有个拨浪鼓,给我和闺女的,那是闺女长那么大的第一个玩具,如今上京城来,闺女也一直抱着那个拨浪鼓不曾撒手过。” 围观的百姓不少人纷纷红了眼眶。 荣氏:“那五两银子我给公婆二两,余下三两因为那两年天实在太冷,我和闺女盖的都是用了好多年的薄被子,我就咬咬牙花了二两银子用好棉花做了两床厚被褥,一床给了公婆,一床我和闺女盖着,一直到我们上京,我们娘俩都是盖着这个。最后剩下那一两银子我全买了棉花,一部分棉花给了大伯和二伯家,剩下的一部分做了厚厚的鞋子,同样给了公婆每人一双,我和闺女一人一双,最后剩下的那一点儿棉花,这些年就淘换着用了。” 李蔼沉下脸:“赵戈,荣氏说没拿到钱,银子你给谁了,都经了谁的手,今儿务必把这件事给我查清楚了,去,回军营立刻把经手过这件事的所有人都给我叫来。” 赵戈:“是。” 围观的百姓开始议论纷纷,都在讨论银子去哪里了,倒是没有人说荣氏拿了银子,所有人有志一同的认为她没说谎。 孟蝶嘴角悄悄上翘一毫米,这就是大方承认再嫁的好处了。世人皆认为再嫁是不光彩的事情,大多数人都遮遮掩掩,荣氏对于这般不光彩的事儿都能大方承认,这说明她是个一等一的实诚人,不会说谎的。 又一命兵士从人群中挤出来:“侯爷,兄弟们今儿都在听官司呢,当初送钱的是我,我确定每一年都把银子和信件交到了熙县县衙人手中,当初县丞也是给我开了条子按过手印的。” 唐府尹一顿。 “来人了。” “又来人了。” 来的还是两拨人,一个是大理寺卿,这是唐府尹自己邀请的,一个出人意料的是林楚。 林楚进来:“侯爷,孟县主,二位大人,陛下说事涉前线军,特意派了奴才来听一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皇帝也派了人来关注,那么性质越发的不同了,董洪杰身为大理寺卿直接开口:“唐府尹,下公文直接命那县令将经手人员和一应手续全部送入京城吧。” 唐府尹点点头,证人证据皆远在徽州,看来他今日要先宣布暂时停审,择日重新开堂。 齐村长躬身施礼:“大人,县令那边将银子和信都安排差役送到了小老儿手里,草民又将银子和信件一并送到了木氏族长手中。” 木氏族长也赶忙道:“草民也将书信和银子一并交到了木桩手上。” 唐沐年看向木桩,眼睛却先扫了一下村长和木氏村长,刚刚不吭声,自己要提审他们县令他们倒是立刻认账了。这是担心县令不悦以后给他们小鞋穿了。 木桩连忙道:“信件和银子确实给了我,因着我不好同儿媳多做接触,将银子给了妻子,由她转交儿媳。” 公堂内外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木老娘身上,刺得木老娘狠狠哆嗦了一下:“我、我想着她、她年轻,怕她乱花钱,就、就替她收着了,替她收着了。” 嘘声四起。 第143章 荣氏也不干了:“我何时乱花过钱,三哥最开始给我的五两银子,我哪一分没花在刀刃上,婆婆是认为我这钱不该孝敬你们二老,还是不该买棉花做被褥做鞋?” 木老娘猛然嚎了一嗓子,然后开始嚎啕大哭,冲着荣氏跪下给她磕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家里实在是太艰难了,这才留下了三儿给你和桂花的银子。” 荣氏愣住,整个人都懵了。 木桩仰天长叹:“娶妻不贤,娶妻不贤呐……” 孟蝶猛然起身:“嚎什么丧!儿子死了没见你嚎丧,反而是明理暗里的骂媳妇不守妇道,逼得她要改嫁的时候怎么没说对不起她,这会儿开始嚎上了,还给荣氏磕头,你以为你装得惨一点儿大家就能忘了你做得恶事了,把人杀了,转头说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那天底下还要衙门干什么。” “来人,去侯府里把小桂花给我接来,在门外设两把椅子,荣氏和小桂花坐在上面,你去磕头,你不是爱磕头吗,今儿你要是不磕满一百个头别想起来。正好,来围观的父老乡亲们做个见证,都给她数着。” 赵戈喊了一嗓子:“我去接小桂花。” 木老娘傻了眼,这不对啊,往日里她这样的长辈别说跪下磕头,就是随便口头上道个歉,她就算有天大的错误也会被原谅的,这、这怎么不一样了呢。 孟蝶发作完木老娘目光落在木桩身上,冷笑一声:“娶妻不贤?你也配说这句话,荣氏母女不是跟着你们一块儿住的,你是聋了还是瞎了看不到她们过的什么日子?你妻子昧下的银钱也都是花在你身上了吧,好吃好喝的时候你就聋了瞎了没看到,出事儿了就娶妻不贤把自己摘出去完美隐身了,真是癞蛤蟆都没你会赖。” “哈哈……”围观百姓本来很气愤,这会儿哄堂大笑。 木桩面红耳赤,六神无主:“我、我家里实在贫寒才……” 孟蝶:“呸,徽州又不是那不毛之地,自古也算是半个鱼米之乡,贫寒还不是因为你无能没本事。那点子心眼儿不想着怎么多赚钱让一家老幼吃饱穿暖,反而整天琢磨着推卸责任怎么把屎盆子扣在妻子身上,让女人出去顶缸,别说你现在穷,就你这样的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个穷命调。” “对,二奶奶说的对。” “还往妇人身上讹赖,老鸨婆昧银子的时候我就不信他不知道。” “农村人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放个p在另外一个屋都能听见,说不知道骗三岁孩子呢。” “又不是只寄了一年钱,人家那是好几年呢。” 孟蝶重新坐回椅子上看向唐沐年:“唐府尹,他们家具体是哪里人士啊,这么一个人物我可得知道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木氏族长慌了,他们木氏一族要是在京城丢脸丢出了名,等回到村子里,其他几个大族就能彻底打压他们了:“这是他们一家子的事儿,我们一个外人……” “呦!”孟蝶强势打断他的话:“这会儿就是外人了?当初他们说荣氏不守妇道,不是你一口一个要沉塘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是外人了?果然呐,这推卸责任的手法是如出一辙,不愧是同一个老祖宗。” 李蔼冷笑连连:“堂堂男子汉不保家卫国,不护佑妻儿,反而欺辱孤儿寡母,还是一族的男人一块儿去欺辱,本侯今儿也开了眼了。” 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彻底钉死了木氏一族欺辱孤儿寡母的名声。 木氏族长脸色铁青。 唐沐年同样对这个族长看不上眼,当即声音洪亮咬字极为清楚道:“他们是徽州熙县溪下村人士。” 围观百姓顿时议论纷纷:“徽州的,记住没,以后绕着那地方走。” “熙县的,我可记住了。” “我也是徽州的,我可不这样,咱们徽州也是有好男人的。” “这倒也是。” “真是一颗老鼠屎害了一缸米。” “一条鱼腥一锅汤。” …… 吵吵嚷嚷的声音让木氏族长脸色涨红,他实在不懂,平日里只要说女人不守妇道,那么接下来他们从来都是无往不利的,为什么这一次偏偏就不好使了,都是那个该死的多嘴女人。 隐晦的瞪了一眼孟蝶,正接触到孟蝶看他阴森森的目光,吓得他哆嗦了一下,浑身遍布冷汗。 孟蝶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满意得看到对方再次涨红的脸,笑得越发得意。转头看向唐沐年:“这等欺辱孤儿寡母的实在少见,一时气愤难当,扰了府尹办案,还望唐府尹海涵。” 唐沐年:“县主乃是真性情。本官自认阅人无数,如同他们这样的刁民也是生平罕见。木桩,你昧下木老三给予荣氏和小桂花的银子,本官判你如数奉还,你可服气?” “服气服气。”木桩跪下叩头:“小老儿愿意双倍奉还。” 李蔼嗤笑一声:“几两银子罢了,现在小桂花和荣氏也不稀罕你这个钱。”李蔼话锋一转:“原本对于托梦一事我是嗤之以鼻的,荣氏诉说时若非她说木老三掉了只胳膊,我是半个字也不信的,现在倒是觉得说不定这内里真有隐情。” 唐沐年点点头,一拍惊堂木:“木桩,你如何为木老三安排的后事。” 木桩发胀的大脑终于回了一丝清明:“回大人,老三阵亡的消息传来,我们家立刻就搭了灵棚,又请了镇上的纸匠扎了马,童男童女等等东西,又从棺材铺里拉的一口松木棺材回来,里面放的是老三的旧衣,是荣氏找出来的。” “因着老三尸骨不在,家里也艰难,只停灵三日,最后由我三孙子木耀摔盆打孝子幡的,棺材也是埋在木家祖坟那里,埋好之后耀儿先烧的第一摞纸钱,然后孝子幡,马以及童男童女十件纸衣全部烧了过去。” 木氏族长也上前一步:“因着老三是英烈,咱们木家本家还额外凑了些钱另外买了一份童男童女,纸钱纸衣等物,一并烧了的。” 唐沐年与董洪杰对视一眼,这个丧事流程确实算不得隆重,但平民百姓之家大多都是这个流程,这个流程是没有错漏的。 唐沐年又仔细观察木桩,又看看木耀,从神情推测,他们没说谎:“本官听着倒也没什么问题,荣氏,他们可说的是实话?” 荣氏这会儿正在椅子上坐着,她婆婆给她和小桂花磕头呢,还有好事儿的在那里大声数数,荣氏原本还有些惶惶不安的心彻底稳定了,想着这些年自己和女儿受的苦,这个头她越发受得心安理得,这会儿听见大人问话,她也没离开椅子,只是欠了欠身:“大人,他们说的是实话,所以民妇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而且一连几日。” 唐沐年得了回答顿感棘手,木家的流程没错,荣氏偏偏又做了这样的梦境,若是没审出这木家欺辱孤儿寡母一事还能草草结案,如今审出这桩是非,又惊动了陛下,他无论如何也得审出个子午卯酉来。 围观的百姓们也议论纷纷:“到底为国捐躯的,这丧事还是简陋了。” “他们家条件不好,简陋倒也说得过去。” 赵戈插言:“朝廷有抚恤金,每人十两银子,报丧的时候就一并送到了。” 百姓们这一次有了不同的意见。 “有十两银子就这么办,这也太小气了。” “怎么说呢,死了的终究是死了的,活人还得活着不是,族里也给多烧了一份东西,也差不多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77节 “他们就是没安好心,小气。” “我不是说他们家不小气,哎呀这怎么说呢,换了别人家我觉得这样做也没什么毛病,省下点儿银子活人总要过日子,但是他们家你说的对,肯定是没安好心。” “他说的也对,这活人总要过日子。” …… 百姓们议论的声音传入公堂,木桩的身体摇晃了两下,他家的名声这是彻底坏了啊! 李蔼看向孟蝶,孟蝶开口:“虽是简陋了些,倒也与别家无异,论理不应该出现什么问题,还是再想想是不是有什么遗漏了。” 木氏族长一个没藏好,震惊的看向孟蝶,这个女人也能说句公道话了? 唐沐年颔首:“县主说的是。这大面的流程肯定不会有问题,毕竟是当着全村的面进行的。荣氏,可有哪个环节是你不在的?” 荣氏仔细回想了一番:“论理第一天要儿子守灵,夫君无子,木耀摔盆,所以第一天晚上就是他守灵,我和小桂花跟着守到了半夜,因着第二日还要哭灵,故此进屋眯了两个时辰。” 唐沐年看向木耀:“你守灵时都做了什么?” 木耀今年才将将十岁,原本上公堂就害怕,这会儿听到官老爷问话,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爹木老大往上叩头:“大人,耀儿年幼,守灵第一晚草民陪着的,我们一晚上都保持着长明灯(蜡烛)长明,引魂香未灭,纸钱也烧了整晚,一直到天亮泛起鱼肚白,本家子侄又来了许多人,草民才带着耀儿去休息的。第一晚除了草民父子,还有木氏族长和几位宗老都在,他们都没守着整夜,是互相轮换着的。” 木氏族长:“小老儿守的是后半夜,长明灯和引魂香绝没有灭过。” 唐沐年沉吟,引魂香据说是给亡者领路的,所以不能灭,长明灯是给亡者照亮路途的,也不能灭,烧纸是给亡者路途中用的,这三样是守灵的关键,世人皆知,在场那么多人,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出差错。 所以这究竟是哪里错了呢? 董洪杰坐在椅子上垂着眼眸,林楚突然压低声音问他:“董大人有何看法?” 董洪杰撩开眼皮看着木家人,一笑:“林大监又有何看法?” 二人相视一笑,他们有什么看法不重要,木家犯了什么错误也不重要,这事儿要看孟县主是什么想法,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董洪杰试探道:“本官倒是有个想法,求神拜佛都说心诚则灵,心不诚则不灵,这木家上下能如此亏待木老三的妻子幼女,想必对木老三也没有多少真正的感情,无论是守灵亦或者烧纸钱皆是敷衍了事,说不得问题就出在这里。” 孟蝶:“这也有可能。只是从古至今孝子贤孙确实很多,这忤逆之子也不少啊,想来他们给父母烧纸钱的时候这心也不太成。然书中并无记载有人托梦哭穷一事。又或者这种事不好记载,所以书上没有?” “而且这里还有个问题,族长说感念木老三是英烈,全族人又凑了一分钱,大家伙儿能凑钱,我相信他们肯定是心诚的,这部分钱怎么也没收到呢?” 董洪杰顿住,孟蝶说的太有理有据了。导致他一时间摸不清楚孟蝶是真的觉得他说的不对,还是他的说辞没说到孟蝶心中的点子上,才会被反驳。 孟蝶看向公堂之外的百姓:“诸位乡亲可有听闻类似的事情呀?” 百姓们不知道董洪杰心中的弯弯绕绕,大家伙儿听孟蝶问,纷纷就议论开了。 “忤逆子是有,不过也有好儿子吧,这好儿子给烧的纸钱就足足够了。” “拉倒吧,我们老家有个寡母,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大了,结果儿子不但不孝顺,还经常打骂她,觉得她是个老不死,就会吃白饭,她不到五十就去了,死的时候就剩下一把骨头,他儿子都没给停灵,随便找个地方埋了,烧了点儿纸钱糊弄过去的。” “怎么会有这么白眼狼的东西。” “这么白眼狼身边就没有被托梦的人?” “一个寡母,她就算穷她还能找谁去?” “我还没说完呢,他们村的村长听说了这件事之后,逼着那个忤逆子买了寿衣,扎了牛又买了童男童女和各种纸衣给送了去。那忤逆子也没得到好,老母被他逼死不过小二年,一天晚上他喝酒打翻了油灯,自己把自己烧死了。” “该。” “所以啊,这个寡母要是过得差,她可以找村长的,可见过得不差,我记得几年之后她邻居偶尔梦到寡母一次,说是穿着下葬时的衣服,样子则是年轻时候的样子,挺好的。” “这种儿子给烧的纸钱都行,他们这怎么就不行呢。” “对啊。” 百姓们议论纷纷,倒是没有一个人认为荣氏说谎,还是那句话,从她能大方坦诚自己想再嫁的时候起,围观者对她的认知就是,这人有啥说啥,不说谎。 孟蝶听着百姓的议论之声,垂下眼眸,心里掐算着时间,她让范嬷嬷安排的人可以“畅所欲言”了。 人群之中这会儿就有人说:“哎呀,再怎么是忤逆子也是亲生儿子啊。” “就这亲生儿子有什么用?” “那不也比这侄子强?起码纸钱能给烧过去。” “你这说的也不对,俺们老巷子有对儿老夫妻,没孩子,后来捡了个小乞丐养大,等老夫妻过世的时候,小乞丐给他们穿寿衣烧纸钱,咱们这些邻居也没谁梦到老夫妻说没钱用。” “他们老夫妻没有儿子,一作了古,他们给谁托梦去?” “哎呀,老夫妻又不是一块儿亡故的,老太太先去的,老爷子过了五年之后才去的,咱们也没听过老爷子梦到老太太的事儿啊。” 啊这…… 听着百姓们的议论,公堂之内众人神色各异。林楚突然开口:“刚刚董大人说心不诚则不灵,我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侄子本就不是自己的亲骨肉,又不心诚可不就不行,养子虽然也不是亲骨肉,到底是心诚的,说不定就是可行的。” 董洪杰:“木老三族人肯定也是心诚的。” 李蔼接口:“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一个说法,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领头儿的心不诚,后面的人再怎么心诚大抵也是不管用的。” 孟蝶:“这话有道理。至于为什么忤逆子也可以,我把林大监的话自己琢磨了一下,诸位听听我这么解释可不可以?” “都说养育之恩,父母对儿子有孕育之恩,儿子也是自己的亲骨肉,故此哪怕是忤逆子,烧的一切也可以收到;养育之恩,这养恩在育恩之前,可见养恩大于生恩,小乞丐得了老夫妻的养恩,他又心诚,他烧的一切自然也可以收到。” 不少人听得频频点头。 唐沐年看向木耀:“这侄子既不是自己的亲骨肉,自己也没养过,他又心不诚,可不就是不行。” 孟蝶:“唐府尹说的是,一个外人罢了,又不心诚,木老三哪可能得到他烧的一切。” 董洪杰微微蹙眉:“侄子怎么会是外人呢,侄子侄子顶半个儿子,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人,侄子不属于外人。” 外面也有百姓跟着说:“这侄子怎么能是外人呢,这侄子不都是自己家里人么?” “对啊,这可是有血缘的。” “有血缘有什么用,还不是烧的纸钱不能用。” “会不会……” “该不会木耀不是木家人吧。是他娘偷人生的。” “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孟蝶差点儿忍不住扶额,果然舆论不是那么好引导的,她千算万算没想到大家第一时间竟然想到了木耀他娘偷人,只能说幸好不影响大方向的进程, 木老大的脸绿了,想着孟蝶的话,又想想围观者的说辞,看木耀的目光都不对劲儿了。 不单单是他,木氏族长和其余木家人看木耀的眼神都带着不善。如果他真不是木家的血脉,那今天这一切的一切岂不是都是他和他娘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造成的。 唐沐年的眼睛一亮,他觉得这事儿也是有可能的,木耀不是木家人,心又不成,那么无法给木老三当嗣子就完全说得通了:“那就滴血验亲,来人,去取一碗清水。” 滴血验亲的戏码百姓们都表示喜闻乐见,这会儿正好木老娘磕够了一百个头,荣氏抱着小桂花进入公堂之内看热闹。 木老娘磕头磕得头上见了血,整个人也昏昏沉沉,回到公堂看向木耀的目光宛如仇人,就是这个野种,害得她和木家都丢了大脸,她早晚掐死这个野种,还有他那个水性杨花的娘。 衙役端着一碗清水过来,木老大积极的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入其中,木耀还在发呆,被他一把抓住手,不管不顾的咬破指头,痛得木耀惨嚎了一声。 血珠顺着木耀的手指顷刻间落入碗内。唐沐年起身走到碗边,懵了,碗中的两滴血液迅速融合到一起,很显然,这是亲父子。 木桩的目光猛然看向木老娘:“是不是你?你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说,到底是谁?老大和老三谁不是我亲生的?” 嘴上质问着眼睛看向木老大,与他如出一辙的半截眉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木桩看向木老娘的目光带了森森寒意:“老三,老三不是我亲生的对不对?怪道他长了八尺有余,一点儿都不像我们木家人。” “啪。”木桩抬手给木老娘一个响亮的耳光:“你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生了个野种还带累我们木家,今儿我就打死你。” 唐沐年:“不得在公堂上胡闹。” 木桩噗通一声跪下:“大人,求大人判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死刑。” 木老娘捂着迅速红肿的半边脸这会儿终于回过味儿:“大人,我冤枉啊,我从来就是格守妇道的,绝对没有偷人。” 唐沐年也傻眼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蝶同样愣了一下神,不过她愣神是委实没想到这神奇的走向,怀疑木耀还不够,竟然又开始怀疑木老三。不过这也侧面反映了侄子是自己人这件事是多么的深入人心,下意识的反应是老婆给自己带绿帽子,都不肯承认侄子是外人这件事。 第144章 孟蝶转头看向李蔼:“上次你同我说兵士尸首无法辨认身份的时候,会请血脉至亲到军营,让他们滴血到骸骨上,以此辨认尸首身份,可是?” 李蔼点点头:“赵戈,你回去找主帅,把这里事情说一下,请东方先生带着木老三的骸骨过来验明身份。” “是。” 公堂内一时间都没了声音,围观的百姓们议论之声也小了些,为国捐躯是英烈不假,可若是娘偷人生下来的,这真的是白璧有瑕。 董洪杰和唐沐年下意识的都看向孟蝶,见孟蝶老神在在,董洪杰就知道稳了,当初他审讯师焕礼的时候,孟蝶就是这副表情。 林楚同样看向孟蝶,垂下眼眸仔细将孟蝶说过的话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林楚掀开眼皮看向被荣氏抱着的小桂花,他知道孟蝶剑指哪里,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 赵戈的动作很快,没用所有人等太久就带来一位头发胡子都已经花白的老者,老者手中抱着个不算大的盒子。 李蔼站起身:“东方先生。” 孟蝶同样跟着起身:“劳烦先生了。” 身份最高的两个人起了身,董洪杰唐沐年和林楚同样起身,唐沐年一抱拳:“劳烦先生了。” 东方先生拱手还礼:“大人客气。” 东方先生冲着门外百姓拱拱手:“诸位,咱们军营里有规定,所有兵士身上皆配有姓名牌,这样一旦阵亡,也能分得清楚谁是谁,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意外颇多,依旧有很多人会遗失姓名牌并且伤到容颜,这个时候用常规方法就无法辨认了,故此会将缺员兵士的父母或者同胞兄弟请到军营,骸骨经过处理之后,只要是血脉至亲的血液就可以渗入到骸骨之中,这种办法来源于滴血认亲。” 百姓们纷纷点头,有些人开始回忆:“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我祖父活着的时候,说是我大祖父当兵,后来去了,他就去了军营一趟辨认尸身。” “是有这么回事,我爹也同我说过这个。” …… 介绍完毕要进行的事项,东方先生打开盒子:“这里面是木老三的一只臂膀骸骨,为了确保真实,还请一位本地的差役先将血滴在骸骨之上。” 赵戈:“我来吧。”说着将手指划破,血液滴入骸骨之上。 血珠顺着惨白的骸骨流下,只留下一道浅淡的血痕,公堂之内所有人齐齐凑过去查看,纷纷点头,东方先生又将盒子捧到门口,距离近的百姓也能瞧了个真切。 “就一点痕迹,没融入进去。”有人大声给后面的百姓解释。 东方先生捧着盒子走到木老娘面前:“为了确定这是木老三的骸骨,还请你也滴一滴鲜血在上。” 唐沐年李蔼孟蝶董洪杰林楚赵戈连忙凑过来,木桩也小心的凑过来盯着。 “我滴,我滴。”木老娘迫不及待的划破手指,将好大一颗血珠滴在骸骨上,这颗血珠并没有如同刚才赵戈那颗那般直接流淌而下,而是在骸骨上颤动了一下,慢慢的变小,最终在骸骨上流下一颗宛如红痣的存在。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78节 东方先生:“是至亲,如此就能确定这是木老三的骸骨了。” “我来。”木桩划破自己的手指也滴了一滴血上去。血珠在骸骨上颤抖,慢慢成为了一颗新的红痣。 木桩傻眼。东方先生捧着盒子再次给外面的百姓观看,百姓们同样傻眼,这木老三就是木桩的亲骨肉,木老娘没偷人。 “那侄子咋就不好使呢?” 这句话问出了绝大多数人的心声。 林楚推波助澜了一句:“这侄子真是外人不成?” 孟蝶冲着林楚微微颔首以示感谢,心中忍不住赞叹,不愧能在皇帝身边伺候,这察言观色的本事果然了得。 唐沐年心神震荡,眼睛看向木老大,难道说木老大不是木桩亲生的? 显然,木桩也是这么想的,他仇视的看着木老大,木老大同样傻眼,不用人说,再次弄破自己的手指,迅速滴了一滴血上去,血珠颤动,留下一颗红痣。 唐沐年目瞪口呆:“东方先生,劳烦你验一验木耀的。” 木耀的血珠如同木家所有人那样在骸骨上轻轻颤动了一下,就在木家人松口气的时候,血珠迅速滑落,只在骸骨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与赵戈的血珠相差不大。 东方先生将盒子捧给围观的百姓观看,离得近的人纷纷失声。所以侄子真的是外人?这个想法不期然在每个人的心头涌现。可他们又忍不住的怀疑,侄子又怎么会是外人呢?明明有血缘关系的。 木老大问出了大家心中的想法:“这、这亲侄儿怎么能是外人呢?” 孟蝶看了一眼木老大:“还是有区别的,木耀的血珠曾经在骸骨上短暂的停留了一下,然后才流下,这短暂的停留应该就代表了血缘关系,只不过不是自己的亲骨肉,不是就不是,只能是短暂的停留,最终同陌生人无异。” 木老大满脸茫然。 唐沐年和董洪杰久久不语,林楚半垂着眼皮不知道在考虑什么。公堂内外里里外外这么多人竟无一人发出声音,整个空间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可能是过了一会儿,也可能是过了好久,人群中有人道:“那这没儿子又突然死去的咋办啊!” 说话人的声音并不大,与其说他是在问别人,不如说他是在自言自语,只是整个空间过于安静,他的自言自语也被所有人清晰的听到。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公堂内外的人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在小桂花身上,突然接触到这么多意义不明的视线,小桂花瑟缩了一下,紧紧的贴着荣氏身体,将头埋在荣氏的脖颈处。 作为一个被家族式教育了几十年的人,唐沐年的三观认知在遭遇前所未有的动荡,他的认知在一步一步的崩塌,这哪是审案啊,分明是他的一场揪心历程。 深吸一口气,唐沐年冲着荣氏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荣娘子,能让小桂花也试试吗?” 荣氏低头:“桂花,要在你手中扎一下,不会很疼的,马上就过去了。” 小桂花没应声,倒是蹭蹭荣氏,颤巍巍伸出了自己的小手,十分乖巧。 东方先生捧着盒子走到小桂花身边,盒子里骸骨森森。 小桂花贴着荣氏,偷偷看了一眼东方先生,六岁的孩子她已经知道很多事情了,从长辈们的只言片语中,她听出了一些端倪:“娘,那是爹爹吗?” 荣氏眼眶一红:“是,是你爹的骸骨。” 小桂花在荣氏怀中挺直身体,直视骸骨:“是给我拨浪鼓的爹爹吗?” 荣氏声音梗咽着:“对,亲手给你做拨浪鼓的爹爹,你爹活着的时候就是用这手给你做的拨浪鼓。” 小桂花将一直抱着的小拨浪鼓拿在手中,将手伸入盒子,细瘦的手连同着拨浪鼓碰到指骨:“爹爹,我是桂花。” 无论是围观的百姓还是公堂上的众多人,几乎在瞬间齐齐红了眼眶,有些人更是没忍住直接抹了一把眼睛。 想想刚刚木耀见到骸骨时脸上明显的惧怕,再看看眼下小桂花对骸骨展现的亲近,不用再去验证,侄子就是地地道道的外人,如何能比得上亲骨肉。 东方先生沉默了一下,依旧在荣氏的帮助下给小桂花手指上划开了一个小小的伤口,血珠凝结,东方先生牵着小桂花的手,将那滴血珠滴落在骸骨之上,血珠颤抖,最终留下一颗朱砂红痣。 公堂内外再次静默,好一会儿诸多议论声陡起:“侄子真的是外人?” “怎么不是外人,你是生了他还是养了他。” “那不是也有血缘关系吗?”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亲,远亲不如近邻。那么点儿血缘关系有什么用?还得是自己的亲骨肉。” “就是,还说什么女儿是外人,我可去他的吧,这才是正正经经的骨肉,能给自己摔盆烧纸的人。” 提起摔盆烧纸,百姓们又静默了一下,这就牵扯到继承问题了。如果说女儿摔盆烧纸,那遗产就要给女儿了,家里的产业岂不是要便宜了外人?银子不也跟着别人姓了? “都说商人精明真是一点儿也不假。” “你这说啥呢?” “看看海家,多大的家业,那海老板有多少个侄子,现在不是放出风声,要给海二姑娘招婿了嘛!瞧瞧,人家可不要什么外四路的侄子来继承。” “外四路的侄子”几个字明显刺激到不少人的神经,然而他们又不知道如何反驳,明晃晃的证据就在公堂之内,侄子不过就是一个有点点血缘关系的人罢了,侄子侄子半个子,纯纯的笑话。 唐沐年重新回到椅子上犯了难,这案子不太好判,律法在那里,他不能违背律法判木家人将木老三留下的银子还给木桂花。若是不将银子给小桂花,他又不好判小桂花为木老三守灵摔盆烧纸。 林楚站起身:“此事到这里真相已经大白了,我先走一步,回去向陛下复命。” 唐沐年等起身:“林大监请。” 林楚临走时还看了木家人一眼。 送走林楚,唐沐年深吸一口气,遗产和摔盆之类的有律法横在这里,他今日判不了,别的方面他还是可以判的。 一拍惊堂木:“木桩,造谣诽谤荣氏不守妇道,掌嘴三十下。木桩,木老大,木老二,对英烈不敬,敷衍其身后事,每人仗责三十,木耀同样对英烈不敬,敷衍其身后事,念其年幼无知,改为仗责十五,由其父代为受罚。至于摔盆烧纸一事,本官今日将会上本,由陛下圣裁。” “好!”唐沐年话音一落,围观百姓中就有叫好的。 “大人英明,就应该这么判。” 木老娘缩了缩肩膀,她这会儿觉得头不疼了,仗责可是会要人命的,磕头不会。 李蔼侧头看向孟蝶:“咱们也上本?” 孟蝶颔首:“好。” 官兵们一拥而至。 “大人饶命,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衙役们在木家男人凄厉的声音中将三人分别按在长条的板凳上开始打板子。不说他们本身就对木家人十分鄙视,长安侯,孟县主还有那位叫赵戈的兵士看着呢,他们必须下狠手。 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唐沐年冷飕飕的目光看向木氏族长:“你身为一族的族长,是族人们的主心骨,做事当公平公正,有怜弱之心才对,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谢大人教诲。”木氏族长脸上火辣辣的,他今儿确实没挨板子,但是丢人丢的不比木家人少,这对他来说真的比杀了他还难受,他还有一些隐忧,靠着木老三阵亡这件事,木家宗族近日是隐隐压在其余几族头上的。 现在出了这么个事儿,他们木氏再也不能借木老三遗留下来的光辉了,而且事情搞成这样,族人也不会放过他,回去之后他的族长之位肯定保不住,他给儿子铺的路也毁了,想到成为族长之后得到的好处,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村长小心的偷看一眼唐沐年,他怕挨打或者被教诲,结果发现唐沐年根本连个目光都没施舍给他,心里的忐忑瞬间变成难堪,这种无视真的比被打板子还让他难受。 木桩到底有了点儿年纪,三十板子没挨完,人就昏过去一次,被衙役用冷水泼醒,到底是生生挨完了三十板子,从椅子上下来的时候人已经是出气儿多入气儿少了,唐沐年吩咐人请了大夫为他诊治。 木老二年轻,三十板子打完人也昏昏沉沉的,不过到底还能扛着。 木老大虽然也年轻,他还得代替儿子挨十五下,四十五板子过后彻底人事不知,同他爹一样出气儿多入气儿少。 惨兮兮的样子在平时绝对能勾起正常人的恻隐之心,不过这会儿没人觉得他们可怜,偶然有升起怜惜之心的人,看看二十三岁就花白了头发的荣氏,看看小桂花细瘦的小手,知道的她有六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有三四岁呢,两个苦主就在那里,这些人无论怎么惨都激不起围观百姓的怜悯之心。 唐沐年一拍惊堂木:“木家一干人等暂时不许离开京城。退堂。” 热闹没了,围观的百姓纷纷散去,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唏嘘着,侄子是外人这件事无疑是打破了民众多年的认知,不单单是打破,简直就是把这一认知碾压的稀碎稀碎的,很多人到现在也想不明白,那可是侄子,半个儿子的存在,怎么就成了不如女儿的外人呢,明明女儿才是外姓人。 多少人自己没儿子的时候,那真是可这劲儿的对侄子好,将侄子当儿子的,现在你告诉他,侄子是外人,你们认为是外人的女儿才是能给你们摔盆烧纸的人,如此打破认知的事情谁都得好好消化一阵子。 回到勇毅侯府,李蔼和孟蝶默契的同时开始写奏本。 皇帝这会儿听了林楚的汇报也在思考这件事,其实在建国之初,太祖曾经想改过这个继承律法的,可惜阻力太大,最终没能成行,只强硬的废除了贞节牌坊,就这件事那也是前前后后耗费了将近三年的时间才成功。 先是强硬表示刚刚建国,百废待兴,国库空虚,故此可以颁发牌坊,但是一应免税还有免当差的好处都是没有了的。 本以为没好处了就不会逼妇人守节,人造“节妇”了,没想到,依旧有些宗族为了在当地“德高望重”,仍旧人造“节妇”。 太祖无奈,只得暗中派人散播流言蜚语,说那些守节的妇人,好端端的为什么守节,说不定是有什么隐疾,比如说不能生,已经生过的就说这妇人克夫……总之让她们守节,就是家族为了掩饰不堪的真相才守节。那些家族的女人都有问题。 简而言之,就是给整个家族的女性“泼脏水”,相互博弈了近三年,宗族才不敢继续强逼女子守节,贞节牌坊也终于顺利被彻底废除。 如果说太祖废除贞节牌坊是为了可怜天下女子,那么当初想改继承法,一是可怜寡母幼女,一方面也是为了弱化宗族权利,集权皇权。 皇帝不是昏君,他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利益纠葛,眼下有个正好的机会,他几乎不用抗争什么,按照今天的事件,他只需顺水推舟就可以了,当即命林楚给诸位大臣传口谕,在勤政殿开会讨论此事。 不一会儿功夫,勤政殿内聚集了不少大臣,包括四位辅政,六部尚书,大理寺卿,太仆寺卿,鸿胪寺卿,京城府尹,李蔼孟蝶,安国公,符研修,还有大长公主和齐王等等。 所有人到齐之后,唐府尹作为审问这件案子的主审官由他做汇报,将事情前前后后详细说完,唐沐年:“陛下,臣斗胆奏请陛下更改继承法令,亡者无子,当由女儿继承,由女儿摔盆烧纸,未亡人只要不再嫁,当由女儿养老送终。” 李蔼和孟蝶双双出列:“臣附议。” 大理寺卿和安国公齐齐出列:“臣附议。” 其余大臣没有立刻表态,百姓们尚且需要一段时间消化,他们更需要好好琢磨这件事,侄子是外人这件事给他们冲击是比对百姓们的冲击还要大的。 百姓们大多只有三瓜俩枣的,平日里过日子也都自家过自家的,尤其是北方大部分地区,很多人成家之后只是户籍挂在家里,不少都是小夫妻搬出来自己讨生活。这时候自然也就谈不上和侄子有什么感情以及利益纠葛了。 真正牵扯多的就是有底蕴的大家族了,比如说唐沐年,他就出身名门望族,从小上的是族学,他考上进士做了高官之后,家中儿子侄子他都有好好教导过,甚至于侄子天份高他更喜欢侄子。如果他不是主审官,他没有亲眼看到侄子的血珠与陌生人相差不多,只在骸骨上流下浅淡血痕,他是绝对不会开这个口的。 孟庭义出列:“臣附议。” 不少人瞄向齐王,齐王与皇帝是亲叔侄,还是感情比较亲近的叔侄,皇帝肯定会给他面子,他若是不认同,这件…… 齐王出列:“陛下,臣附议。臣以为这项法令本就不适合,当年父皇在世的时候也曾想过更改,可惜四下战乱,父皇忙于剿匪此事就耽误了。如今陛下拨乱反正,才是真正的顺应天理,造福于民。” 任清华忍不住道:“王爷,拨乱反正四个字是不是太严重了?” 齐王:“一点儿都不,就如这木家,想必就算当初木老三在世的时候,兄弟感情也是不睦的,与侄子的关系更不可能好,与陌生人无异,一个陌生人接收他身后的遗产,为他摔盆烧纸,这还不够可笑,不够乱吗?” “甚至于朝廷的律法规定,不单单是侄子,只要五服之内的男丁皆可以。五服之内,本王承认,有那大家族,有百岁人瑞尚在的,一大家子确实还住在一起,关系也可能不错,但是实际上,四世同堂的都不多,哪怕老人没有去世,也多是早早分家自己同长子生活。这样的情况下,分出去的支脉多少是与主脉天各一方的?如此情况下,又有什么情份可言。” 任清华:“王爷,没有情份的固然是不适合摔盆烧纸,可若是有情份,又或者收养了自己的侄子呢。” 齐王一顿。 李蔼:“有情份就烧纸呗,谁也没拦着他不让烧。收养了自己的侄子,就在收养之初去官府登记,办好收养手续,办理身后事的时候这就是个凭证。” 任清华沉思片刻:“也是个办法。” 齐王点了头,次辅也退了一步,众大臣无不应允,皇帝顺水推舟下旨,就按照唐沐年说的,男丁死亡后,无子(也无养子)者由女儿摔盆烧纸,继承生前一切财产,未亡人只要不改嫁,则由女儿用继承的遗产奉养母亲,为其养老送终。 第145章 孟蝶出列:“陛下,臣有本奏。” 皇帝:“何事?”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79节 孟蝶:“女子自来重情,多少女子因为男丁离去伤心过度跟着去的,臣以为,如果男丁过世,妻女伤心过度也跟着过世,剩余的财产当归当地县衙归县令调用。” 皇帝一顿,眼睛一亮。 很多人下意识的看向孟庭义,你孙女儿是真狠啊!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是太狠了。法令更改,遗产就真的能到寡妇女儿手中吗?有一部分是能的,比如说寡妇娘家强大,有一部分不能全部得到,寡妇幼女需要宗族庇佑,就得给宗族一些好处,这两种还算是好的。 如同木家这样的,他们更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害死荣氏和小桂花,对外宣称荣氏伤心过度死亡,小桂花夭折——横竖这年头小孩子的夭折率很高。 这种事绝对存在,当初为了贞节牌坊的好处可以强迫女人与快死的人成婚,去守节,现在照样可以为了遗产去杀人。 但是一旦加了这个定规就不同了,这家真正的绝户之后钱归县令,这是给了当地县令一个光明正大又合法的贪污机会。谁又会不贪呢? 杀人的宗族捞不到一文钱的好处,更大的概率是被县令查出端倪,投入大牢秋后问斩。杀人偿命嘛! 县令和宗族联手这种事概率极小,百姓之家一共能有多少遗产?若是如同海诚那样全国有名的大商户,真有风吹草动,皇帝肯定会派人调查的。到时候只会便宜了皇帝。 电光火石间,勤政殿内所有人都想通了,大长公主眉眼含笑:“陛下,臣附议,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亡故后也应该回馈这一方水土啊,他留下的钱财就由当地的父母官处理,回馈水土回馈父老乡亲吧。” 皇帝:“姑母说得极是。孟蝶此法甚好,准奏。” 这件事高效通过,皇帝当即亲自拟旨,都确定无误后,立刻将两件事全部下了明诏。彻底结束了延续几百年的女子没有继承权这一习俗。 回到勇毅侯府,李蔼抱着孟蝶转了圈儿:“这下高兴了!” 孟蝶眉眼弯弯:“说得好像你不高兴似的。” 李蔼将人放在桌子上:“我也没说我不高兴啊!” 孟蝶压了压嘴角,发现怎么压都压不下,干脆破罐子破摔笑成了一个傻子:“我还得来点儿后续,把这事儿彻底的坐实了。” 李蔼:“陛下明诏都下了,还有什么不能坐实的。” 孟蝶:“你不懂,有些观念根深蒂固的,即使陛下下了明诏,有些人在心里依旧不认同这件事,到时候必然会阳奉阴违的,不然我干嘛要费这么的大劲儿又是告官又是滴血于骸骨之上的,就是为了让人打心眼里认同这件事,现在柴火有了,我再添一把火。” 李蔼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那你打算怎么添把火?”李蔼不太相信这天下还有比明诏,比圣旨还管用的东西。 孟蝶心情好,干脆给李蔼详细解释:“唱戏呀。” 李蔼难以置信的看着孟蝶,满脸都是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孟蝶笑得眼睛完成月牙,轻轻扯李蔼的唇角,将其扯出笑的模样:“我没骗你,我是说真的,你知道陈世美的故事吧,他明明是小说中编撰出来的人物,可现在呢,他在所有人的心中就是负心汉的代名词,甚至很多百姓坚定的认为历史上真有这么一个人。” “你直接同百姓们讲道理他们未必爱听,但是你把这个事情当成一个精彩的故事演绎给大家看,大家就喜欢了,喜欢了自然也就记住了,根深蒂固的观念在不知不觉中就会淡化掉,慢慢的,就会从心里往外认可侄子是外人,女儿才是亲骨肉是自己人这件事。” 李蔼恍然大悟,一口印在孟蝶的脸上:“我夫人天下第一聪明。” 孟蝶嫌弃的擦了一把脸:“一下子的口水。”上翘的嘴角倒是没有压下来过。 说干就干,孟蝶当即在书房写起了话本子。 她写小说写的一般,就写个框架子好了,然后让范嬷嬷找人润色,润色之后她检查没问题就交给戏班改编成曲子。 到时候她包几个戏班让他们在大易朝从南到北的大街小巷里的传唱,用不了三年,这个故事就能彻底在百姓们心中扎根,彻底扭转他们的认知。 有真实的人物,真实的情节,大框架写出来非常容易,当天晚上范嬷嬷就将孟蝶写好的框架拿出去了。 转眼就到了阴历二十八,皇帝又下了个圣旨,加封李蔼的銮仪卫副使。 孟蝶问:“当初不是说过了正月十五重新开御笔的时候下旨吗?怎么提前这么多?” 李蔼没啥意外:“最开始是担心头年的时间不够磨合和交接,没想到一切都很顺利,前两天陛下就召集我们又重新商议了一番,说是让将士们在京郊帐篷中过春节太过于简陋,不如早早并入其中,一并过一个年,更容易培养感情。” 孟蝶颔首:“无论是京郊大营还是京城军又或者皇城军,住宿环境应该比帐篷都好得多,早早并入确实好一点。” 李蔼接过湖绿递过来的厚实衣裳:“我去那边盯着,晚上回来,大概率会在那边吃,给我留一碗面就可以。” 李蔼离开没一会儿,范嬷嬷就带了几个话本子进来。孟蝶兴致高昂,接过话本子,迫不及待的开始翻看,看着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先是凝固,紧接着气笑了。 湖绿:“二奶奶,怎么了?” 孟蝶将手中的话本子摔在桌子上:“你们也看看。” 湖绿拿起话本子和玫红并排挨着,两人一起观看,看着看着两人的脸就黑了。只觉得有一股怒气上不来下不去的。 故事的框架在这里,又是真实事件改编,润色的这个人倒也没把故事改得面目全非,但是他的侧重点非常歪。 首先是木家人,他在文中几次提到,木家人也不过是按照传统做法为木老三摔盆烧纸,对荣氏和小桂花的迫害是只字不提。 其次就是对荣氏的描写,木老三对她的好描写得非常多,把木老三塑造成一个非常爱妻子爱老婆的人,这本无可厚非,给事件男主角加点儿美好的东西无所谓。重点是他对荣氏要改嫁那段儿写的也十分细致。 荣氏要改嫁的原因被他一笔带过。他重点写荣氏在木老三刚做完头七就坚持要改嫁,别说守个一年,就是七旗都(七天为一旗)都不肯守着,必须立刻改嫁。 玫红气得呼吸都沉重了:“这、这简直岂有此理,你说他一派胡言吧,他写的也都是实情,可、可这……怎么就不对呢,这、这……”玫红形容不好那个感觉,脸都憋红了。 孟蝶冷笑:“真真是好一个春秋笔法,好一个颠倒黑白,同样的故事情节被他这么一渲染木家人都是无辜的了,荣氏反倒是薄情寡义,以后怕不是要成为薄情女的代表!” “对对对。”玫红连连点头:“这人也太可恶了。” 范嬷嬷傻眼了:“二奶奶,这里面都写的什么?” 小玉道:“嬷嬷,我给您念,您就知道了。” 孟蝶又拿起第二本,这一本好些,倒是没渲染荣氏薄情寡义,但是对方依旧强调木家人不过是照章办事,同样对迫害荣氏和小桂花的事只字不提。 一共六个话本子,就没有一个能看的,其中一个比第一个还恶劣,不但渲染荣氏薄情,认为木家人无辜,还三番五次提二百两银子,话里话外意思就是,荣氏并不是真心想替木老三出头,不过是觊觎那二百两银子罢了。 杨婉莹实在气不过,将这本书仍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我祝他断子绝孙。” 阿雪一叉腰:“呸,难怪连个秀才都考不上,他的心歪成这样,能考上才有鬼。” 范嬷嬷面沉似水:“这些书生,一口一个能写好,交稿的时候还同我说写得妥妥的,戏班子一旦排演开唱,定然能获得满堂彩。结果就写出的是这玩意儿!” 孟蝶:“范嬷嬷,当初说给他们多少稿酬?” 范嬷嬷乐了:“当初和他们讲明了,最开始只给一两银子笔墨钱,若是稿子被二奶奶选中给戏班子排演,就格外给十两银子酬谢,若是没被二奶奶选中给戏班子,但二奶奶留下了,也有五两银子的酬谢,若是二奶奶觉得不行被退回,那就没银子拿。” 孟蝶想了想:“给他们每人五两银子。” 范嬷嬷顿时就急了:“二奶奶怎么还给他们银子,别说五两就是五文钱他们也不配拿,给他们还不如拿去喂狗。” 孟蝶:“他们都是读书人吧?接写话本子的生意是因为家境不好,实际上他们是想考科举的吧?” 范嬷嬷:“是都想考科举的,这里面其中有两个原是不接话本子的,听说是二奶奶要的,他们才接着的。” 孟蝶冷笑:“想借着我的名头一鸣惊人啊!我就给他们出出名,教教他们,应该怎么考科举。一会儿你回去的时候,把这六本书给范宏,让他亲自唐府尹手中。” 范嬷嬷不解:“二奶奶,这是什么意思?” 孟蝶:“一群蠢货,这案子是唐府尹判的,木家男人人人挨打,为什么挨打?因为他们心不诚,敷衍木老三的身后事,愧对英烈,他们现在这么写,岂不是在说唐府尹断案不公?把话本子给唐府尹送去,唐府尹会处理的,他们这辈子都不用考科举了。” 范嬷嬷眼睛一亮:“这个好这个好,我回去就让老范立刻送过去,这群脏心烂肺的玩意儿,呸。” 孟蝶:“你去庄子里问问那对儿老夫妻会不会写话本子,若是愿意,就请他们也写一稿。” 范嬷嬷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今儿一定办妥。” 夜幕降临,杨家姐妹抬着食盒进来,玫红一一摆放,知道今天孟蝶情绪不高,今天的晚饭特意选了几道重口菜,比如说红烧肉,比如说大盘鸡…… 孟蝶失笑:“平日里总说晚上不能吃得太油腻,今儿如此丰盛,看来是湖绿大管家开恩了。” 湖绿脸一红:“二奶奶就是会调侃人。” “二爷回来了。” 孟蝶拿起筷子的手一顿,不是说今晚大概率不回来吃饭么,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李蔼进屋立刻脱掉了厚实的带毛衣服,简单的去洗漱了一下看着孟蝶:“怎么还没动筷?” 孟蝶微微眯起眼睛,李蔼这反应可不太对,大概是在军营苦惯了,李蔼在口腹之欲上他是从来不掩饰的,环境安全,看到好吃的他下意识就会拿起筷子吃两口,今儿这绝对是月亮从西边升起了,不然这只大馋鬼怎么没拿筷子先吃两口然后才说话呢? 接触到孟蝶的目光,李蔼心虚的更甚,目光下意识的闪躲开,强装镇定宛如平常那样拿起玫红刚刚拿来的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塞入口中:“还是这个好吃。” 殊不知他一开始就漏了馅,孟蝶早就察觉到了他与往日的不同:“说吧,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了。” …… 嘴里的肉瞬间就不香了,李蔼眼珠子乱飘,一通细嚼慢咽后装傻:“我什么都没做。” 孟蝶懂了:“所以对不起我是有的,只不过不是你亲自做的。” …… 啊啊啊啊啊!夫人太聪明怎么办,为什么她一下子就能猜到事情真相呢!!!李蔼几乎想仰天长啸。 孟蝶稳稳当当的夹起一块红烧海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想好了再说。”嗯,这海参滋味儿真不错,好吃。 李蔼夹红烧肉的手一个哆嗦,肉块重新掉回盘子中。这饭是没法吃了。李蔼无奈的放下筷子,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整个人都被阴霾笼罩,好像一株生长在黑暗角落里的蘑菇。 孟蝶没搭理他,继续慢条斯理的吃饭。 李蔼偷偷抬头观察孟蝶,孟蝶的手大概因为常年握笔的缘故显得并不细瘦,反而充满了力度,此时,这只充满力度的手拿着一双乌木筷。宛如一名蓄势待发的猎手。 猛然,筷子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弧度,稳稳的夹住盘内最上面那块光泽诱人颤颤巍巍的红烧肉——捕猎成功! 李蔼莫名看得心潮澎湃,转眼接触到孟蝶的目光,李蔼颓了,他现在就是被捕猎者盯上的羔羊。可是这事儿他要怎么说? “杏黄姐姐回来了!”小玉的声音充满了惊喜。 孟蝶唇角勾起个弧度:“当事人可回来了。” 李蔼震惊:“你怎么知道和杏黄有关系?” 孟蝶:“杏黄是去做饭的。大军在今日并入其他三处,她还给谁做饭?早晨中午也就罢了,晚上应该比你回来的早才是。” 李蔼…… “二奶奶。”杏黄挑帘进来了。 孟蝶看了李蔼一眼,发现这人已经破罐子破摔瘫在椅子上了,挪开目光,看着杏黄精神奕奕白里透红,似乎比离开前时还丰腴了一些的模样,孟蝶第一次猜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晚?走夜路也怕遇到危险。” 杏黄眉眼弯弯:“没事,屠英送我回来的。” 孟蝶的眼睛刹那间眯起,李蔼打了个哆嗦,紧张得直搓手:“这个、那个,这个吧……” “晚饭吃了吗?”孟蝶看着杏黄,她直觉对方吃过了。 果不其然,杏黄点点头:“吃过了,就是吃完才回来的。”说完,杏黄脸上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二奶奶,我……” 自己也吃了八分饱,孟蝶放下筷子:“走吧,我们去书房谈。” “诶。” 孟蝶没施舍给李蔼半个眼神,施施然带着杏黄到了书房,刚刚坐到摇摇椅上,就看到玻璃窗外一大坨的黑影。孟蝶抽了抽嘴角,李蔼他是不是忘了,家里书房的窗户被他换成了大玻璃,就算是晚上,那么大个人,就算你是猫着腰的,她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好吧。 不过这会儿她懒得管李蔼,扭过头直视杏黄,就见一贯大方的杏黄这会儿颇有些扭捏,心中刚刚升起的猜测算是得到了证实,不过这种事她还是等杏黄自己开口比较好,万一,万一是她误会了呢? 杏黄扭捏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直言不讳的性格占了上风,她很快调整好心态,打了个直球:“二奶奶,我想赎身。”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80节 孟蝶点头:“这是好事儿,确定了吗?” 杏黄皱了皱鼻子:“确定了,我想嫁给屠英。” 自己猜得果然没错,孟蝶看向杏黄:“怎么就认准他了?” 杏黄回想了一下,眼底不自觉的染上细碎的笑意:“我刚到军营的时候指导火头军们做卤肉,他半夜去偷吃,被火头军拿着马勺追打了好一通。” 孟蝶失笑,原来是个吃货。 杏黄:“火头军看得太紧了,他根本偷不到,第二天他就偷偷摸摸的找到我,想从我手里买些卤肉,他说他昨晚一宿没睡,肚子里的馋虫全起来了,还说那些火头军好凶,完全没有面对将领时该有的尊敬。” “我看他说得可怜,就偷偷给了他一些卤肉让他解解馋。一来二去的我们就熟悉了。” 咔哒,外面传来枯枝被折断的声音。 孟蝶佯装不知:“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杏黄摇摇头:“他是个孤儿,其实也不是,他天生六指,被父母遗弃了,后来被一对儿不能生育的夫妻收养了,他六岁那年他的养父母生了个儿子,是他的大弟。又三年之后又生了他大妹妹。” 孟蝶:“不是说不能生育吗?” 杏黄:“能生,他养父母先头儿是有个儿子的,当初生这个儿子的时候他养母伤了身体,后来儿子夭折,身体就越发的不好,也就不能生了。收养了他之后,也不知道是因为有他承欢膝下心情变好了,还是因为他有福气,不过他们村儿的人都说是他带来的福气。他养母在三十岁的时候生了他的大弟,又生了他妹妹。” 孟蝶笑道:“看来他养父母很喜欢他。” 杏黄连连点头:“是,也没因为有了亲儿子就不要他,依旧一心一意拿他当亲儿子的待。本来他家在农村日子过得也挺好的,不想几年前家乡上游发了水,他们村子和隔壁村不少人也都跟着病了,其他人吃几副药就好了,唯独他养母身体一直不好,断断续续病了大半年,吃了无数的药才算是好利索,不过家里的积蓄花的一干二净,还欠了外债。” 孟蝶:“人没事就好。” 杏黄笑弯了眼睛:“当初屠英和我说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只要养母在,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后来前线失利,陛下下旨征兵,他和他养父年岁都合适,一家有两个合适的,必须要出一个人的,他就去了,立了不少战功,一直升到都司一职。” 孟蝶点点头:“正三品。” 杏黄:“其实按照他的军功来论,他早就能到正二品了,不过他不想当官儿,就一直压着军功没报。” 孟蝶:“他想回老家?” 杏黄摇摇头,笑得见牙不见眼:“他不回老家。”杏黄兀自笑了一会儿才略有些腼腆的说:“二奶奶,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出去走走的,我想尝尝草原上的手抓羊肉,想用刚采集下来的桂花做桂花糕,也想吃一吃广东的肠粉,闽省的荔枝肉,江右省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芋头……我还想出海,也看看国外的人都吃些什么。” 孟蝶眼睛亮了。 杏黄:“我还想去各大酒楼拜访主厨,与他们探讨交流,每一样食材究竟有多少做法,又是哪一种做法最好吃。还有烹饪的手法,我觉得不只是煎炒烹炸焖溜熬炖蒸……这些基础的,还应该有其他的方法。就比如那个汽锅鸡,就不是纯粹的蒸,我想这世间肯定还有许许多多的烹饪方法,我想去学习去探索。” 杏黄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却收敛了:“二奶奶,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第146章 孟蝶:“这有什么自私的,你是不是在心里犹豫了好久?” 杏黄点点头:“我是犹豫了好久,我舍不得二奶奶,也舍不得露微姐姐,雪青玫红湖绿她们,还有大家,我……” 孟蝶强势打断杏黄:“有一份自己极为喜欢的爱好,还能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这是多难得的事儿,说是老天的馈赠也不为过。我不知道你拒绝后会不会后悔,我只知道我一定会后悔。” 杏黄:“二奶奶……” 孟蝶:“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我给你个任务怎么样?” 杏黄:“什么任务?” 孟蝶:“你这次出去是要精进厨艺的,想必以后做饭的窍门儿更多了,到时候都写下来,通过驿站给我,这样我也就能经常吃到新品了。” 杏黄挺直了身板:“放心吧二奶奶,我一定都写下来。” 孟蝶开始畅想未来:“这么多窍门,这么多菜谱,说不得以后就可以根据你书写的这些再写出一本食经来。” 杏黄:“食经?” 孟蝶颔首:“有农经,有诗经,为什么就不能有食经呢?” 杏黄也跟着畅想:“那我完全可以自己直接编撰成书。” 孟蝶眼睛一亮:“这也是个好主意,说不得你这本横跨大易朝南北,甚至于包括了海外饮食的食经能流传千古呢,到时候你就是食神,千百年后所有开酒楼的,做饭馆的,摆小吃摊的,开业之前都要给你这位食神上柱香,保佑他们做出来的菜香飘十里,顾客盈门。” 杏黄的脸瞬间爆红:“哎呀二奶奶。” 两个人拉拉杂杂又说了好一阵儿的话才又转到正经事情上。 孟蝶:“你放出去之后,是想自立一户还是同瑞雪在一起?” 杏黄想了想:“不用自立一户,暂时就先同瑞雪姐姐在一起好了。”出嫁之后,她的户籍就要同屠英并在一处了:“二奶奶,我想等雪青回来,然后在厂房那边出嫁。” 孟蝶一顿,原本她是想安排杏黄在长安侯府出嫁的:“好,都依你。” 杏黄又说:“咱们院子里现在这几个,小玉手艺不错,我打算过年这些日子就带带她。” 孟蝶:“好,我看她也不错。” 将事情都规划妥当,杏黄看了看天色:“二奶奶,时候不早了,您休息吧。” “好,你也早点回去休息,今儿预料到你回来,湖绿给你的屋子里熏了栀子香。” 杏黄顿时笑逐颜开:“哎呀,那我今晚做的梦肯定是甜甜的。” 目送杏黄离开,孟蝶重新靠回躺椅。 李蔼在窗外观察了一阵,踏着轻快的步伐进入书房,硬挤到孟蝶身边。 孟蝶无语:“得亏这椅子结实。” 李蔼得意洋洋:“当初我命人用铁力木打造的。” 孟蝶斜睨了一眼李蔼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呵呵冷笑:“不在窗户外面猫腰偷听了?” 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李蔼小心翼翼的看向孟蝶:“你不生气了吧?” 孟蝶:“你怎么会认为我会生气?” 李蔼:“不是认为你会生气,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杏黄,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是可以迁怒的。尤其是,当初可是他把杏黄借走的,拐了杏黄的还是他同袍,这件事中,他怎么摘都是摘不干净的。 孟蝶板起脸:“现在不怕我迁怒了?” 李蔼弯起眉眼:“你现在很开心很开心。” 孟蝶的脸板不住了,唇角一点一点上翘,如同李蔼说的那样,她现在真的是心花怒放,份外开心。 李蔼:“为什么这么开心?” 孟蝶侧头,透过落地窗她能看见满天的星斗:“我一直认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没有谁生来就是做配的。” 李蔼抓住孟蝶的手,十指紧扣:“你开心于杏黄做了她自己人生的主角。” 孟蝶没回话,只是露出一个浅淡又满足的笑意,这份开心冲淡了应有的离别愁绪。 次日一早,趁着杏黄出去准备饭食的时候,孟蝶压低声音告诉湖绿:“你杏黄姐姐要成婚了,你帮我备一份嫁妆出来。” 湖绿瞪圆了眼睛:“杏黄姐姐……” 孟蝶:“军营里的人。慢慢准备就行,不用着急,她说要等雪青回来在出嫁。” “诶。” 孟蝶吩咐完毕就去了凝萃馆,年底比较忙,温氏现在是一整天都在凝萃馆内坐镇,孟蝶和姚鸿雁也都是吃了早饭就匆匆赶过去。好在侯府现在虽然人口众多,整体较为和睦,下人们也都知道三位奶奶不好糊弄,故此烦心的事儿倒是没有,就是忙叨人了一些。 不过今儿是二十九,诸多事情都告一段落,老夫人又免了众人的晨昏定省,下午未时刚过孟蝶就回了栖霞院。李蔼帮她揉了揉酸痛脖颈,孟蝶舒服得长出了一口气。 “范嬷嬷。”门外响起打招呼的声音。 孟蝶看向门口,范嬷嬷挑帘进来:“二奶奶,您看看这回这个话本子。” 接过话本子孟蝶看了一眼,封皮上写着《辨真伪》三个字,看来这出戏就叫这个了,孟蝶想了想,也还行。 范嬷嬷:“二奶奶快打开看看。” 孟蝶看向范嬷嬷,笑成这样,范嬷嬷事先请人给她读了一遍?怀着疑问孟蝶打开话本子,李蔼也凑过来一起看。 只看第一页寥寥几行,孟蝶就知道写话本子这位水平极高,简单几句话对方交代了木家的出身,皇帝为什么征兵这些背景。 第一场的切入点就是木家两兄长密谋,他们分别让他们的妻子去同木家二老撒泼。朝廷的规定是一户有两个成年男丁的才会被征召入伍,木家四个成年男丁肯定有一个名额。至于谁去,一般都是有了后代(有儿子)的去,这样才能保证香火不断。 但是因为木老大和木老二的密谋,他们妻子的撒泼,最终才成婚没几个月的木老三被征召入伍。 孟蝶嘴角上翘:“这个切入点好。”这件事在公堂上根本就说过,但是写话本子的人根据朝廷法令,木家的为人挖掘出这个细节点,足见这人是何等的心细如发。 第二场开始写的就是军营那边与敌国交战,木老三在阵前冲杀,晚上夜深的时候望着明月思念新婚妻子,同一轮明月之下,荣氏挺着肚子正在月色下做着小儿的肚兜,可惜没有好棉花,荣氏有些忧心。 然后就是木老三立功送信回家,荣氏欣喜若狂,第二年又拿到了银子以及木老三亲手给女儿做的玩具。银子她除了孝顺公婆,就是买了一大堆崭新的棉花。与第二场开头遥呼相应。 接着就是木老三每年都往家里寄信和钱,荣氏每次都能收到信件,银子却杳无踪迹,她和小桂花越发瘦弱,饥一顿饱一顿,小桂花长这么大无新衣可穿。 第三场写木老三战死的消息传来,荣氏哭成了泪人,在这里着重写木家人都换了新棉衣,然后木家人搭简单的灵棚为木老三送丧,在一片泛白中荣氏身着两件单衣抱着穿着旧衫的小桂花哭了一场又一场,最终她决定自己早日嫁人,给木家省粮食顺便将自己所有的衣服改了给小桂花穿。 第四场写宁强上门送遗物,荣氏将连日做的梦说给他听,因为断臂之说,宁强震惊,带着荣氏和小桂花上京城,打算请主帅定夺。最后在孟县主的帮助下,他们一状告到了京城府尹那里。 第五场就写公堂事情了。将木家人的嘴脸都刻画得活灵活现,木老娘磕头的时候还给木老娘加了一个内心描写,我是长辈,我给你磕头,你不原谅我就是你不对,到时候唾沫星子就能把你淹死。 “哈哈……”李蔼放声大笑。 孟蝶也乐了,写戏文的笔者把孟蝶骂木桩那句癞蛤蟆都没你能赖,重点加粗了。 孟蝶看向范嬷嬷,扬了扬手中的话本子:“嬷嬷,你这是从哪里请来的先生。” 李蔼也跟着说:“真是个妙人。” 范嬷嬷捂着嘴笑:“二爷二奶奶,要不您们猜猜,这人您们是认识的。” “认识?”李蔼懵懵的看向孟蝶。 孟蝶眨眨眼,笑了:“是董寺卿还是唐府尹写的?” 范嬷嬷一愣:“哎呦我的二奶奶,您是真神了,这是董大人和唐大人一块儿写出来的。” 孟蝶来了兴致:“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嬷嬷脸上的笑容扩大:“我昨儿回去就和老范一块儿去求见了唐大人,将那六个话本子都呈了上去,唐大人一看就沉了脸,问我这话本子哪里的,我就把二奶奶安排我的事儿前前后后都说了,唐大人就让我先回去,说不用再找人写话本子了。到时候他给一个。” 孟蝶乐了:“原来如此,我就说么,一般人想不到木老大木老二密谋让木老三去参军这种事。也只有他们长期的断案才能如此的抽丝剥茧,还原当时的情形。” 李蔼点点头,荣氏在军营说过当时两个嫂子撒泼的事儿,但是当时在公堂上并没有说,也就是说董洪杰和唐沐年是不知道的,但是他们根据案子的最后结果和朝廷的律法,推断出了木老大和木老二密谋的事情。 孟蝶看向范嬷嬷:“这一版好极了,你找几个靠谱的戏班子,让他们排练成戏曲,我听了之后,合格的我就包他们三年,这三年里每个戏班领一处地方,大街小巷的唱这出戏。” 范嬷嬷这下笑得更欢了:“现如今可不会有不靠谱的戏班子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81节 孟蝶一挑眉:“怎么说?” 范嬷嬷:“唐大人将那六个话本子给了几个说书的,从昨晚上开始起,京城各大茶楼酒馆就开始说上面的内容了。” 玫红急了:“这,那六个话本子的内容可……” 范嬷嬷笑着打断她:“嗐,你急什么?唐大人能不知道吗?他让那些说书的,说一段儿就点评一段儿,反问一段儿,将书里面的险恶用心一字一句的全给指出来了。我手底下的线人今儿一早就来回,说是六个书生家都被烂菜叶子给包围了。” “该!真是解气。”湖绿说完就开始笑:“让他们颠倒黑白,哼!” 孟蝶也是神清气爽。有些人真的就是活该活得坎坷。 范嬷嬷:“还有那位帮了张二拴的文县令,查出来了,当初他派官的时候得罪了原吏部右侍郎,所以被分配到了偏远穷县做县令,后来吏部右侍郎告老还乡,他一直想要调动,可惜都没成功。” 李蔼:“这人我有印象,他算是帮咱们出了一口恶气。” 孟蝶倒是对他观感一般:“那张老汉早早就告官了,也没见他审理此案,还是后来张亮过去他才帮的忙,可见一开始他是无意详细了解情况帮助张二拴的。” 李蔼一顿。 孟蝶:“不过你说的对,到底是帮咱们出了一口恶气,来而不往非礼也。”孟蝶看向范嬷嬷:“现在驿站普通的信件已经不走了是吧?” 范嬷嬷:“是,要等初六才继续。” 孟蝶:“初六的时候你来拿信,然后给二妹妹那边寄过去。”见李蔼一头雾水,孟蝶给他详细的解释了一下:“妹夫辖下的县有山地,可以种植柞树,想要织丝毯肯定少不了染色这一关,文县令所在县没有山地,倒是能种茜草之类的东西,我给他在妹夫那里搭个线,妹夫从他那里收购染色的材料,这对于文县令来说就是政绩,至于最后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李蔼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还了人情,两不相欠?” 孟蝶颔首。 转眼就是农历三十,这一年的勇毅侯府格外热闹,吃团圆饭的时候,勇毅侯和侯夫人看着满堂儿孙乐得合不拢嘴。高兴之余又命下人撒了不少铜钱出去,勇毅侯府,有钱! 初二孟蝶回娘家,李蔼这个姑爷终于在这一天正式登了孟家的门,因为是第一次登门,准备的礼物格外的多,孟家也开了大门迎接。李蔼和孟蝶一直住到初四回家。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初五迎财神后,孟蝶只觉得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正月十五。 今天是传统的元宵节,更是李蔼的生日,一大早李蔼就换了一身火红的衣袍,是真的红,红裤子红腰带红外袍,就连束发带都是红的,穿得比人家新郎官还要喜庆。 孟蝶看着几乎打扮成一个大红包的李蔼偷笑不已,幸亏李蔼的颜值过硬,但凡换了一个身姿不够挺拔,肤色不够白皙的人,这么打扮绝对是一场灾难。 小玉挑帘:“二爷二奶奶,正房那边酒席已备,马上开席了。” 李蔼和孟蝶双双奔到正房这边,两人一现身,李茂带头说:“寿星公来了。”平辈们纷纷喊着寿星公。 侯夫人冲着李蔼招手:“先吃长寿面,然后咱们再开席。” 千层端着面碗过来,侯夫人又道:“这可是你娘今儿一早起来煮的。” 李蔼看向宁夫人:“谢谢娘。” 宁夫人眉开眼笑的:“往日里我是不敢煮面的,今儿一早我又问了问杏黄,这才敢动手的。” 一碗长寿面下肚,宴席开始。另一边搭好的戏台子戏子们纷纷登场,唱的是近两年流行的恭喜发财等段子。 侯夫人听得眉开眼笑:“还是蝶丫头的想法好,这不比那些才子佳人的强多了。” 宁夫人也说:“就是,以前那会儿听戏总是要挑挑拣拣的,才子佳人的戏码能占一大半儿。” 侯夫人点点头:“你这还是好的,我年轻那会儿大多数都是这些戏码。家里面小的又多,后来我干脆就不听戏了。” …… 孟蝶一边分神听着侯夫人和宁夫人聊天,一边听着台上的唱词,听着听着孟蝶猛然抬头,不是,曲子怎么突然改了?她好像听到了《辨真伪》里面的词句? “真是癞蛤蟆都没你能赖。” 侯夫人哈哈大笑:“蝶丫头,我觉得辨真伪里面过堂这一段儿的唱腔极好,就让她们单独唱了这一段儿,你觉得怎么样?” 宁夫人、周氏等也都跟着说:“母亲说的是,我也觉得这段唱腔极好。” 孟蝶听着唱词,回想着当时木桩难看的脸色,点点头:“我也认为好。”一点儿都不带谦虚的。 其余人哈哈大笑。 夜幕降临,勇毅侯府一盏盏红灯被点燃,孟蝶和李蔼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一溜烟的跑到侯府后门处,正与那边鬼鬼祟祟过来的李芃和姚氏走了个对头碰。 孟蝶直接笑出声,很好,这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李芃/姚鸿雁:“二哥,二嫂,你们也想去看花灯?” 李蔼跟赶苍蝇似的:“走吧走吧。” 打发走了李芃和姚鸿雁,李蔼和孟蝶却有默契的并没有直奔花灯街,而是随便挑了个街道慢慢的逛着。 路旁的美食摊散发出各种各样的味道,香甜的辛辣的,偶尔还有让人精神一阵的臭豆腐味儿,绝对是提神醒脑的存在。 有人一脸崩溃匆匆而过,有人捏着鼻子吃得满脸开心。也有人如同孟蝶和李蔼这样,看着人生百态笑容满面。 又有一朵烟花在天空炸开,照亮了半空也照亮了周围一切,人间烟火,不外如是。 正月十六,李蔼销假,早早去宫里轮值。 孟蝶昨晚睡得晚,今天醒得晚,一直到辰时末才懒懒的从炕上起身,简单的洗漱后一边吃饭一边听范嬷嬷汇报。 范嬷嬷:“二奶奶,学校彻底完工了。可以择日正式开、开学了。” 玫红:“可算是修好了。当初还以为能在年前完工呢。” 范嬷嬷:“可不是,谁知道墙壁砌好了还得晾一晾,当初盖厂房的时候其实也晾了,只不过盖得多,这边不动工弄那边,我也就没注意,这下倒是傻眼了。”抱怨了一句,范嬷嬷看向孟蝶:“二奶奶,风水先生给选了俩日子,一个是正月十八,一个是正月二十六,您看哪个?” 孟蝶咽下嘴里的东西,乐了:“当然是越早越好。” 范嬷嬷也跟着笑了:“我猜也是这个。” 孟蝶:“学校招满名额没有?” 说起这个范嬷嬷脸上的笑容扩大:“满了满了。只咱们厂里做工的就把名额给填满了,当初我还怕招不满人的,没想到大家伙儿都这么热情。” 杏黄:“范嬷嬷,能学认字,换我我也愿意啊,怎么可能招不满。” 范嬷嬷连连摆手:“你不懂,咱们学校招的都是六岁到十岁的,这个年纪虽说还没成年,可也懂事了,家里大人干活儿的时候都是能搭把手的,一般人家哪里舍得让孩子出来念书,这也就是咱们女工家里,在咱们厂里赚了钱,家里宽裕了才肯让孩子出来上学。” 孟蝶放下筷子:“报名的里面女孩儿多么?” 范嬷嬷一下子就笑了:“最开始那会儿女孩不多,与男孩子相比大概勉勉强强是二八分。” 孟蝶有些泄气,才二八分,她分明让范嬷嬷放出消息,说是学校也会教缫丝织造的,不对,孟蝶猛然看向范嬷嬷:“最开始?这么说来现在是变了?” 范嬷嬷:“变了,现在大概是四六分。” 孟蝶震惊,当初她预计能是三七分就不错:“这占比不低了,后面报名的全是女孩儿?” 范嬷嬷摇摇头:“头年的报名我截止到腊月二十二,那会儿只剩下三十几个名额了,男娃和女娃的比例就是八比二。” 杏黄嘴快:“那不对呀!就算年后报名的这三十多人都是女孩儿,这比例也到不了六比四吧?我在军营里的时候听说咱们学校第一批招收三千人的,难道不是?” 范嬷嬷点点头:“是三千人。男孩儿和女孩儿能变成六比四,是因为年后剩余的那三十多个名额报名的全是女孩儿不说,原本已经报名的男孩儿被撤回去了,换了女孩来。撤回去的男孩多是六七岁,换上的女孩多是八九岁,还有将近十岁的,大概是怕我不收,还故意往小了说,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做不知道。” 湖绿插言:“年后改的,是不是她们都是受了荣氏母女那个官司的影响?” 范嬷嬷再次点头:“就是这个。过年这些日子,唐大人那边也没命说书先生停下,继续说这段书,还把他和董大人写的那本书也让人说了。这大过年的,大家伙儿都清闲,多少家茶楼天天爆满,说书先生天天的说,而且这还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当时围观的百姓也都跟着说,这可不就满京城都知道了。” “原本咱们那里女工只要报名就行,也不拘着她们的什么亲人,所以最开始的时候里面有好些男童都是她们的侄子,现如今都知道侄子是外人,女儿才是亲骨肉,哪可能还把这名额给侄子?还有的觉得自家儿子年岁小的,女儿既然不是外人,是自己正经的亲骨肉,那不如先让女儿学一学,等学完了再让儿子学是一样的。” 洗脑果然是有用的,孟蝶美滋滋的想。 范嬷嬷:“二奶奶您说什么?” 呃,孟蝶一顿,她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没什么,就是觉得,咱们京城里的人改观念改的还挺快的。” 范嬷嬷:“不是改得快,任凭他是谁见到那个场景都得承认侄子就是个外人罢了。以前都想着女儿早晚要嫁人是别家人,不少骂女儿赔钱货的,现如今这么骂的都少了不少呢。” 玫红问:“嬷嬷怎么知道的?” 范嬷嬷:“我手下不是有几个线人么,他们说的,他们还同我说,往年过年之后青黄不接这段儿时间通常是卖女儿到妓馆的高峰时期,今年倒是没有,今年京城的妓馆里,除了几座特别大的,给身价银子比较多的,剩余的小妓馆都没能买到人。不过,这也同她们生意不好有关。” 孟蝶眉目舒展,笑得越发开心,这就是她要的结果! 第147章 孟蝶:“戏班子都找好了吗?一共找了几个戏班子” 范嬷嬷点头:“一共找了十三个戏班子,其中十个都有意同我们签订长期合约。我安排他们先给二奶奶唱一遍?” 孟蝶摇摇头,她对听戏不是很热衷:“不必了,你和露微她们听一听就行了,主要就是内容,必须是按照两位大人写的那一版唱,一个字儿都不许变。” 范嬷嬷:“这是肯定的。” 孟蝶想了想:“你还可以选两个戏班子,安排他们去两位大人的府邸唱,让两位大人也听一听他们的话本子改编成戏曲之后到底是什么样子。” “诶。” 孟蝶:“确定都没有问题,就同他们签订契约,我包他们三年,这三年需要他们走遍大易朝各个角落,不是每个戏班子都要走遍,是这十个戏班子一共走遍就可以了,怎么划分地域让他们自己来。中途围观百姓若是给赏钱,他们自己拿着,我不收取。” 玫红:“他们这岂不是捡了大便宜,在二奶奶这里拿一份工钱,在外面唱戏还能得一份赏钱,可真真是旱涝保收了。” 范嬷嬷:“这话说的对,我要是同他们把这条件都说了,保准一个个全都愿意签订契约。” 孟蝶笑了:“若是原本无意的三家也愿意签订契约,就让他们到自古出产丝绸的地方唱这出戏。唱第二遍。” “诶。” 送走范嬷嬷,玫红忍不住问:“二奶奶,为什么要去那些地方唱第二遍啊?” 孟蝶:“三岁稚儿怀抱千金在闹市都知道这是危险的,同样的,女子没有力量保护自己,反而有能赚大钱的手艺,这也是危险,你仔细想想,前朝的贞节牌坊是不是南方要比北方多得多。南方多丝绸。” 玫红想了想,猛然点头:“好像是的。” 孟蝶问:“湖绿,去年观星是年后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记得是过完十五不久?” 湖绿哭笑不得:“二奶奶,哪有那么快,去年海姑娘是过了龙抬头才回来的,今年说不得还要比去年晚些呢,去年拉走了那么多丝绸,到了那边估计要卖一阵子的。” 孟蝶宛如霜打的茄子,蔫了。这等待的日子可怎么熬啊! 等待的日子过得没有如同孟蝶想的那么难熬,一是李琅马上要出嫁,孟蝶,温氏,姚氏,三人作为嫂子自然要帮着忙里忙外,送亲这一天,李蔼和孟蝶又都去送亲,很是热闹了一番。 其次就是范嬷嬷三天两头给孟蝶汇报学生的进展,也不知道是拼音太简单还是学生们的学习热情太高,学生们的学习进度非常快,不过几日的功夫,学习最快的那一批已经能自己看带拼音的三字经了,让孟蝶十分惊喜。 转眼就过了过了二月二龙抬头,这一日孟蝶正在闲着无聊掰手指头数日子呢,阿雪一阵风似的跑进屋内:“二奶奶,雪青姐姐回来了。” 孟蝶猛然站起身:“回来了!” “二奶奶。”雪青从外面小跑进来,直直的冲到孟蝶的面前,一瞬间红了眼眶。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82节 孟蝶同样红了眼眶,抓着雪青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白皙的脸这会儿成了小麦色,整个人黑了最少两个色度,脸颊原本有一些肉,现在全没了,下颌骨十分明显:“瘦是瘦,瞅着倒是精神了。” “哈哈……”孟蝶这一说话,屋里人都笑了。 雪青也笑了,把袖子往上一撸:“二奶奶您看。”手部握拳用力,清晰漂亮的肌肉瞬间显现。 孟蝶震惊:“这都有肌肉了!”而且雪青比以前开朗许多,以前哪怕屋里都是自己人,她也不会当众撩开袖子露出胳膊的。 玫红:“雪青姐姐,先口茶润润嗓子。” 雪青坐在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还是我们自己的茶叶好喝。” 杏黄凑过来:“走的时候不是带茶叶了吗?” 孟蝶笑她:“你个傻丫头,不同的水泡出来的茶味道是不同的,大易朝的茶只有大易朝的水泡出来才是最好的滋味儿。”因为那是故乡的味道。 杏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孟蝶:“这一路上可还顺畅?丝绸和丝毯卖得可好?” 雪青:“挺顺畅的,去的时候也是走的新航线,我们带去的丝绸和丝毯极为受欢迎,不过那里的宗教势力颇为庞大,他们比较忌讳黄色,因为在传说中,背叛者背叛那一天穿了黄色的衣服。” 玫红:“那以后大不了就不用黄色了。” 雪青:“这个倒是没什么,他们忌讳,还有不忌讳的呢,卖给别人就是了。二奶奶,窗帘真的是未来的商机,咱们工厂现在就改了吧!” 孟蝶:“那边玻璃工厂很多?” “多。”说起这个雪青神采奕奕的:“观星都很吃惊,从她离开到回去还不到一年,那边的玻璃厂几乎是遍地开花,现在不单单是贵族们都换上了宽大明亮的玻璃窗户,就是一些小有家底的人家也都换了玻璃窗,他们现在真的是非常非常需要窗帘,二奶奶设计的那个波幔,他们也都非常喜欢,尤其是得贵族的喜欢。” 孟蝶点点头:“那你休息几天,然后咱们厂里就改,不织丝毯了,织窗帘。” 雪青连连点头:“好。” 孟蝶:“这次去,觉得那边怎么样?” 雪青笑了笑:“以前觉得孟府很大,后来又觉得侯府很大,再后来我觉得咱们京城咱们大易朝是无边的广大,等到了海上,方知我的渺小,看到了外族生活,突然发现大易朝的人确实很聪明,但是也不要小瞧其余地方的人,为了生活,所有人都是拼尽全力的。” 孟蝶感叹:“真的长见识了。” 雪青:“观星这次带回来的除了铁就是银子,都比较重,她又要办各种手续,大概后天能到。” 孟蝶连连点头:“好,这次一共赚了多少银子?” 雪青:“还是按照二奶奶当初定的价格,无论丝绸和丝毯都是四十两,这次确实赚了个盆满钵满,但是我估计今年秋那次出行未必会这么顺利了。” 孟蝶:“卖的国家越来越多了?” 雪青点点头:“丝绸本就是普通的丝绸,比不上蜀锦浮光锦这些,丝毯想要仿制也不算太难,而且他们知道我们喜欢铁和粮食,铁在悄然涨价,粮食,每个国家对粮食的出口都是严格把控的。” 眼见雪青控制不住打了个哈欠,孟蝶:“我知道了。你先去睡吧,好好歇歇。” 等雪青走了,就连湖绿都染上忧愁:“这仿造的也太快了,就算咱们改成窗帘,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也能仿造出来。” 孟蝶倒是不太在意,哪怕在各种布料层出不穷涌现出的梦中世界,丝绸在布料界中依旧有着无以伦比的地位,实在是太亲肤了。无论是做成衣服还是做成被褥,都是顶级的好物。大不了降价少赚一点,绝对不会没得赚。 晚上李蔼回来第一句就问:“雪青回来了?” 孟蝶一愣:“陛下得了消息?” 李蔼洗脸后道:“天津港那边巡逻的水师刚一看到打着大易朝旗帜的船就知道海姑娘回来了,稍微问了问情况,迅速派人快马加鞭给陛下送了消息,今早辰时正,消息就进宫了。” 孟蝶:“雪青是下午未时回来的,这信儿比雪青快得多。” “二爷二奶奶,开饭了。” 孟蝶和李蔼坐下,李蔼拿起筷子突然笑了。孟蝶一脑袋问号,你这是啥意思? 李蔼:“突然想起来,今儿冉尚书红光满面的,瞅着一下子能年轻十岁。” 孟蝶也笑了:“当初陛下给了观星二十万条丝毯,十万匹丝绸,底价是每样三十两,这就是九百万的银子,快抵得上朝廷一年一半儿的税收了,户部还能不高兴,这下冉尚书再也不用说户部的库房耗子看见都要搬家了。” 李蔼哈哈大笑:“他说过这个?” 孟蝶点头:“说过,要不怎么最开始织丝毯是用徭役来充工钱呢,就是因为没钱。” 李蔼了然:“以后冉尚书应该不会再哭穷了。你是没瞧见,不单单是冉尚书,今儿我瞅着几位辅政大人也都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孟蝶不怀好意的扯了一下嘴角:“没事儿,我给他们添点堵。” “啊?”!!! 孟蝶说添堵就添堵,一点儿都不带含糊的,第二天一大早她就上了一本,以有伤风化为由请求废除妓院。 皇帝上完早朝,照旧去勤政殿看奏折,现在四海升平,内忧外患皆没有,这一次孟渊依旧没做手脚,孟蝶的奏本还是放在了前排。 心里想着那笔巨款,皇帝的心情正好呢,看到孟蝶的折子他先是一愣,翻开仔细看了看将奏本放下,皇帝垂目想了想:“宣几位辅政大臣,户部尚书,工部尚书,大理寺卿,左右督御史,刑部尚书以及孟蝶到勤政殿议事。” 众人来的这个空档,皇帝将另外一些要紧的折子给批了,然后将孟蝶的奏本率先给了次辅任清华。任清华看完又将奏本往下传。 工部尚书苏瑜泉是最后一个到的,他看完规规矩矩将奏本重新交还给太监,一声不吭。 废除妓院。用的是有伤风化,这理由绝对的冠冕堂皇。除了孟庭义,其余大臣纷纷看向孟蝶,见孟蝶一派老神在在的样子,就知道今天这事儿不好办。 左右都御史小心翼翼的互视一眼,双双头皮发麻,这种有伤风化的事儿,论理应该他们参去废除,他们没参,现在孟蝶说要废除,他们就得驳斥孟蝶,为自己以前没参找个好理由。 左都御史林开德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开口:“孟县主,青楼楚馆虽然有伤风化,却也有一定的用处,我朝律法规定,犯官家属一律充入教坊司,这一条刑法对于很多官员来说还是很有威慑作用的,违法犯罪的时候总要想想,不然妻子女儿母亲会被罚入教坊司的。” 孟蝶难得的没有据理力争,反而反常的退了一步:“林大人说得有理,这确实是需要考虑的地方,不如这样,官营的教坊司依旧保留,私人的青楼楚馆废除好了,这样既有威慑作用,也没有风化问题了。” 孟蝶难得的退了一步,林开德的脸色却并不好看,反而难看得如同吃屎一样。 孟蝶看了一眼林开德,嘴角扯出一抹嘲讽:“我记得我们大易朝对于犯官处罚很重,家属若是到了要被罚入青楼楚馆的程度,犯官就是死刑。自己都不怕死了,反倒是担心家中女眷,可真是有良知啊!” 林开德的脸色更难看了,惨绿惨绿的。 右都御史宋剑桥不得不出头开始和稀泥:“孟县主,青楼楚馆在千百年前最开始时是为了安置无家可归的妇人,类似于现在的育婴堂,变成了如今的风月场所也是万不得已啊,她们无法养活自己。突然废除,她们又该如何?” 孟蝶笑了:“宋大人,青楼楚馆的来历我自是清楚的。无力养活自己那也是当初,那会儿战乱极多,朝廷尚且朝不保夕的,自然无力庇护她们。如今我大易朝国泰民安,想来养活一些妇人还是不成问题的。又或者户部就非得差她们这一口粮食吃了?” 冉鹏飞连忙表示:“这肯定是不差的。只不过朝廷养活她们,其他百姓岂非不悦?不患寡而患不均呐。” 孟蝶:“冉尚书说的有理,这吃白饭确实不好,毕竟她们也有手有脚的,现在丝毯丝绸大卖,便是手笨一点做不了纺织,缫丝染色总是容易的,总能养活自己。” 冉鹏飞抽了抽嘴角:“丝毯和丝绸眼下看着确实极好,但是先不说国外那边已经有了仿品,就说我朝境内,很多良家妇人尚且做不到这个工,只能眼热着,突然废除风月之所,命娼妓们做这个工,恐怕会引起良家妇人不满。” 孟蝶笑了:“我也是良家妇人,我就不会不满。又或者冉尚书认为良家女子多数都是小肚鸡肠的,一定要妒一妒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子?” 冉鹏飞连连摆手否定:“不是不是肯定不是的。”他可不敢说女子善妒。 林开德赶忙接过话茬:“这个举措到底是不够公平,恐怕一些有心人会利用这一点鼓吹百姓,大多数百姓又比较单纯,他们未必能分得清这里面的是非曲直。” 这话顺耳多了,孟蝶也换了个说辞:“林大人说的也有道理,不如这样,多造几艘船,可以将她们送往同样繁华的国外,想必她们在哪里讨生活不难,甚至也可以重操旧业,但我大易朝境内是绝对不能再有妓院了。实在是过于有伤风化,抹黑我大易朝的形象啊!” 孟蝶说这话的时候一脸严肃,浑身正气,仿佛是最古板的老学究,真的就是单纯的认为妓院有伤风化。 林开德彻底梗住。勤政殿内顿时落针可闻。 门口人影晃动,首辅乔万鸣从殿外慢慢慢腾腾进入:“臣,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赐座。” 乔万鸣坐下,小太监又连忙给倒了杯茶,也就是他有这个待遇了。 乔万鸣开口:“陛下,臣听闻孟县主上本废除青楼楚馆,有几个问题我想问问孟县主。” 皇帝:“爱卿尽管问。” 乔万鸣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看向孟蝶:“孟县主可知前朝时期有多少男子终其一生都无法娶妻的?” 首辅不愧是首辅,上来直接开大,掀了那层遮羞布,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不再揣着明白装糊涂。 孟蝶:“根据记载,前朝刚建国时期,除了一些身有残疾男子,大多数男子都能娶妻,但到第二位太宗皇帝晚年,男女比例极具蹿升,有一成半左右的男子终其一生娶不到妻子,及至前朝中期,一直维持在有两成男子娶不到妻子。” “尤其是闽广一带,因为寸板不得下海的基本国策,那里尤为贫困,契兄弟在此地迅速流传开,甚至一段时期成为了习俗,直到前朝中后期和后期,娶不到妻子的男性数量到达巅峰,官面没有记载,但是诸多野史记载,那时候娶不到妻子的男性达到了惊人的四成,也是从那时候起,各地起义不断。” 乔万鸣颔首:“那孟县主应该知道这青楼楚馆的作用是什么,除非爆发大规模战争,否则定然会有一两成的男子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终身无法娶到妻子。没有一个稳定的家,他们就是当地的不稳定因素。” 孟蝶轻哼了一声:“首辅大人认为妓院在某种程度上是维稳的存在,对吗?” 既然扯开了那层遮羞布,林开德也不左顾而言其他了:“妓院就是如此的存在,抛开天生残疾的,娶不到妻子的男子本质原因就是穷。然而他们并不会因为穷就不想娶妻子,甚至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他们更想娶妻子,良家女子他们碰不到,妓院就是一个最好的场所。”欲望两个字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林开德含糊了一下。 孟蝶反倒是不管不顾:“你的意思是,这些男子年轻的时候凭借力气赚点钱,娶妻不够却可以到妓院发泄欲望,这样他们就不会到处惹是生非了。” 众人沉默,就是这么个意思。 孟蝶冷笑:“谁又为娼妇们考虑过,年轻的时候被拿出来**,年纪大了就算赎身出来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寡妇门前尚且是非多,何况是她们,所以她们赎身之后只能想办法嫁人,好人家的儿郎谁会娶她们?这时候她们只能找以前所谓的“老相好”。而这些男人本就是穷的,是不稳定的,他们一旦组成家庭,反而变得稳定了。简而言之,真是一女多用啊!。” 勤政殿内,别说众大臣,就是皇帝也忍不住面皮发热,这不单单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这是直接把窗户给砸了。 宋剑桥硬着头皮开口:“可是维稳……” 孟蝶嗤笑一声打断他:“远的不说,前朝没有废除妓院,最后稳了吗?还不是各种起义不断。” 宋剑桥乖乖闭嘴。 孟蝶:“陛下,臣想废除妓院,不单单是怜惜已经沦落到妓院的女子,而是认为相比较于**,妓院早已成为各个地方首屈一指的毒瘤。” 苏瑜泉:“孟县主,毒瘤二字未免过了。” “过了?”孟蝶看向他:“花柳病的传播不是毒瘤?” 苏瑜泉老脸一红,没声了。 孟蝶不依不饶:“苏尚书可知京城一共有多少家妓院?苏尚书又可知一家妓院能催生多少不稳定的因素?” 苏瑜泉懵了:“催生不稳定因素?” 孟蝶懒得搭理他:“祖父。” 所有人齐齐看向孟庭义,眼里的控诉几乎凝结成了实质,孟庭义你也太不讲究了,你孙女要上本,你怎么不事先给大家伙儿提个醒啊!太过份了! 就连皇帝的目光都忍不住带了点控诉,孟蝶这张嘴,简直就是刮脸刀,专门把人脸皮撕下来的那种。 孟庭义无视所有人的控诉,从怀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奏本:“陛下,这是最近半年京城周边拐卖女子和拐卖女童的所有案件,照比去年同期下降了三成有余。” 嘶——大理寺卿董洪杰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不查案审案不知道这个三成代表什么,他可太知道代表什么了,吃惊之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孟大人,能降低这么多?” 孟庭义脸上露出微笑:“这还只是保守估计。” 皇帝接过孟庭义的奏本仔细看了看,转手交给了乔万鸣,脸上露出深思。 一件事通常是一体两面的,有一定的好处自然也有一定的坏处,妓院的好处就是**,虽然只是曾经,而坏处,一个是传播花柳病,还有一个就是会导致女性的被拐率上升。 一家妓院会导致多少上升率这一点没人知道,或者说并不好统计,从古至今也没有一个直观的数据,甚至于这一点只有一心为民的当政者才会根据蛛丝马迹推测出妓院会导致女性拐卖率上升。大多数不太关心的,甚至并不知道这两者有着绝对的关联。 眼下,上升率依旧没有,下降率却出来了。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83节 第148章 孟蝶慢条斯理,继续字字诛心的介绍着:“因为师焕礼的事儿,所有人都知道很多赎身的娼妇在我手下做工,原本经常去妓院里享乐的人大概也知道自己不干净,怕留下什么把柄,故此不敢继续去妓院。京城的一百多家妓院从去年开始起到今日,平均每一家生意最少少了四五成。” 孟庭义补全后面:“京城周边县城针对女子女童的拐卖案最近三个月降低了三成,并且这个数据只统计了紧挨着京城的几个县,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暂未统计,但是根据调阅的案件卷宗查看,那些地方拐卖案也在下降。” 乔万鸣将孟庭义的奏本又传给任清华:“绝不只是下降这些,很多人家女童就算走失也不会报案,拐卖案的实际降低率应该比统计的还要高。妓院当废。” 任清华沉吟片刻:“妓院确实当废,只是我觉得不能一下子全部都废,州,府,城的妓院废除。县,镇中的妓院依旧可以保留。”毕竟真正起到维稳作用的,就是县镇的妓院。 谭正泽点点头:“这也是个办法。” 裴济桓:“会有隐患,妓院只要存在,就会有人想去享乐,有人去享乐,县镇的妓院很快就会变成与州府的一般无二了。到时候反而因为县镇紧挨着农村,农村的治安还不如城里,那时候农村的女子女童在安全上更没有保障。” 冉鹏飞:“可是全部废除,那些人怎么办?”那些人指的是哪些人,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众人齐齐看向孟蝶,废除妓院是你提出来的,那后续问题你是不是也考虑了? 孟蝶还真考虑了,她还想继续夹带私货呢。 孟蝶一笑:“关于维稳的事情我确实考虑过,大多数娶不到妻子的本质原因是穷又没本事,年前皇后娘娘曾言将在民间推广拼音之法,拼音学会之后普通百姓也能学着认字了,一旦认字出去做工的几率就高了很多,也能多赚一些钱。” “不过这只是一时的,毕竟一旦推广拼音,那么我大易朝的百姓早晚有一天都会认识字,凭借着认字找工作,很快会失去优势。” 殿中众人齐齐点头。 孟蝶:“我大嫂温氏曾经同我说过,她的祖父是引盐御史,当年也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能够成为盐商完全是因为敢于拼搏,太祖尝试开海,他就是第一批勇于出海的人,最终赚下偌大家业。” 冉鹏飞:“你的意思是朝廷造船,送他们出海讨生活?” 孟蝶颔首。 勤政殿内沉默一片。在和平的年月,这些人确实是不稳定的因素,但是一旦起了战争,这些人却是最好的兵士。尤其是造船,那得多少银子!!! 孟蝶自然清楚他们在想什么:“送走的标准是我们自己拟定的,完全可以安排一个度,轮番出海,然后轮番回来。而且我一直坚信民间的那句俗语,树挪死人挪活,到了外面说不得就真的能挣一条出路呢。” 孟蝶最后又给加了一把火:“而且一旦送出去的人多了,出息的肯定会有,他们在国外有了自己的人脉势力,也能反哺给我们,至少在丝毯和丝绸的竞争中我们就可以占优势。” 丝绸,丝毯!一提起这个,勤政殿中的人就想起那九百万两银子,如果说生意不是一时的,而是年年的,冉鹏飞忍不住捂了一下胸口,心脏跳得委实过快了些。 不要嘲笑他们这些肱骨重臣,多少王朝的覆灭就是从朝廷没钱开始的。最简单的,国库不空虚,百姓受灾,他们起码能赈灾,没有银子又怎么赈灾?不能赈灾灾民会起义的。 从勤政殿出来,孟蝶坐在马车里忍不住美滋滋的开始一样一样的总结。 荣氏母女的案子,可以扭转世人的观念。想到这个,孟蝶的笑容扩大,当初她以为扭转观念这件事需要她布局个几年,一步一步来才行呢。万万没想到可以如此顺利的解决。 这个观念扭转太重要了,为什么从前朝开始溺弃女婴事件急剧蹿升,更早以前都是灾荒年才有,是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家里没有儿子,他们的产业会被瓜分,为了保住自己的一切,他们必须生下儿子。 现在不一样了,律法的改变保证了你的产业不会被轻易瓜分,荣氏母女案子的经过告诉了你女儿才是亲骨肉。 双管齐下的情况下,就算有些人依旧秉持着老观念,对新观念接受度一般,他也不会再去想要溺弃女婴了,毕竟真的生不出儿子,女儿可就是唯一的退路了,谁会把自己唯一的退路斩断呢。 有了这件事做榜样,都不用三五年,一两年以内女婴的存活率就会大幅度提升。女婴的生存权有了一定的保障。 废除妓院,女子们生活环境的安全性会大幅度提升。虽然现在买卖奴仆是合法的,但是除了妓院,在人牙子那里男性是比女性值钱的。更何况,被卖为仆的女童万一在大户人家得了志,人贩子恐怕就真的生死难料了。 安全性有了。 这一次海观星回来带回大批银两,这些都是女子凭借着双手赚回来的,太平年月,女子也可以养家糊口。 经济基础也有了。 最重要的一点,这次朝廷赚下大把钱,肯定会立刻就开始推动自己那本写满窍门书的普及,而要普及这个,就要先普及拼音,到时候男人能认字,女人自然也能认字,只要认字了,以后再想忽悠她们可就不容易了。 认字以后女子也就更容易参与到各行各业之中,最终取得相应的成就地位。当然,这一点不是短期内能出效果的,但是孟蝶相信,这世间聪明的女孩子那么多,只要给她们一点点机会,她们就可以冲破桎梏,破茧成蝶,一飞冲天。 次日一早,海观星在兵士的护送下携带着大批银两进京。 大臣们都知道今天要分赃,啊不,分钱,早朝的时候都格外乖觉,走了过场就赶紧退下。 勤政殿中,又黑了一个色号瘦了一圈的海观星明确说出带回来九百万两白银的时候,哪怕是稳重如乔万鸣这般的,也觉得心跳加速,实在是太多了。 众人忍不住把目光落在孟蝶身上,今日是商讨内政,论理孟蝶不应该出现,但是皇帝偏偏叫来了皇后也叫来了孟蝶,这一刻,大家伙儿竟奇异得懂了皇帝的心思,孟蝶作为丝毯贸易的发起人,她有资格在勤政殿上亲耳听到这喜人的成果。 九百万!完完全全的净赚,工人都是用徭役替代的,不用给什么工钱,现在只要给商户们结清盖厂房的料钱以及织机钱,这部分钱早就统计出来了,一共花了将近百万的银子,剩下的八百万直接可以收归国库。 冉鹏飞满面红光:“陛下,臣这边统计好了,去年建造厂房的地区,在这个冬天百姓们几乎没有冻死的,尤其是一些较为贫困的村子,老弱妇孺的存活率大大增加。臣以为,在北方各个地区都应该建造一座这样的房屋,不为做厂房,而是作为冬天贫困百姓的栖身之地。” 皇帝颔首:“朕也看到了各个地方官员送来的奏本,都对厂房大加赞誉。说是极为省柴火。现在没有厂房的地区不少,全部建造厂房大约需要多少银子?” 工部尚书苏瑜泉格外有底气:“陛下,臣在孟县主的帮助下也算好了,大约需要三百万两银子左右。” 冉鹏飞顿时不红光满面了,有点儿傻眼:“这么多?上次咱们建造那么多厂房不是才用了不到百万银子?” 苏瑜泉:“这一次建造的厂房本就比去年多,这是一点,还有一点,去年建造厂房没给工钱,都是用徭役代替的,今年再建厂房需要给工钱。” 冉鹏飞有点心痛,银子他还没捂热乎呢:“陛下,不如这一次依旧用徭役代替工钱吧。” 皇帝也有些心动,八百万银子一下子拿出三百万,他也是会心痛的。 孟蝶:“陛下,臣以为还是用工钱的好,给工钱,百姓直接拿到银子,有了银子他们大多数就会买一些东西,这样小摊小贩也能赚到钱,整个地区就能迅速繁华起来。” 苏瑜泉连连点头:“陛下,县主所言极是,而且徭役代替法去年已经用了,今年有很多堤坝沟渠都必须建造清理。” 皇帝颔首:“就依二位卿家,户部给工部拨款三百万两银子在各个地区修造厂房。” 冉鹏飞蔫了:“臣,遵旨。” 钱那是多少都不够用的,皇帝又下旨推广拼音,知道李蔼手底下的兵士学了拼音,就让他选择一些人去各个州府,先教衙门里的人和村长里长,再由他们教给百姓。 孟蝶自告奋勇的大出血:“陛下,臣最近买了个书坊,愿意捐献三十万册带拼音的三百千,以及十万册带拼音的写满窍门的书籍。” 这绝对是大手笔了,除了皇帝皇后,冉鹏飞就是最高兴的,孟蝶不出这些东西,最终还得户部拨钱,现在省了好大一笔。 孟蝶也很高兴,花点钱不算什么,种子已经撒下,剩下的就是静待花开。 从宫里回来,孟蝶瘫在床上,身体劳累精神却亢奋:“海家送帖子来了吗?” 湖绿:“送来了,海姑娘说后日来拜访。” “二爷回来了。” 李蔼同样是拖着一身疲惫回来的,平日里值班不累,今天选教授拼音的人选,这些人,各个都想过一把当老师的瘾,吵得他头疼。 看见孟蝶刚换完衣服,他赶忙去洗漱:“海家这次又带什么新奇的东西回来没?” 孟蝶拿起筷子嘲笑李蔼:“你也真是的,观星刚回来,还不让人家在家里好好休息两天啊。” 李蔼:“倒也是。她什么时候过来?” “后日。” 李蔼眼睛亮了:“正好,后日我休沐。看看又有什么好东西。”李蔼现在对于国外的东西具有十分的好奇心,实在是大玻璃太太太好用了,抗风又明亮,如果不是玻璃不够,他真的希望把两座侯府主要的房屋都换上这种大玻璃。 两日后海观星到访。 海观星这一次来勇毅侯府那真是一丁点儿紧张也没有了,照旧是湖绿来接她,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的来到栖霞院正厅。 海观星:“参见县主,侯爷。” 李蔼迫不及待的问:“这回可带大玻璃回来了?” 海观星:“带了,这次带的更多些,有一百块,而且一块都没碎裂。” 李蔼得了这个答案心满意足。 孟蝶:“这回怎么保存的?” 海观星:“每一个都打了木框子,然后用棉花压实。如果不是铁太重,担心船的吃重问题,完全可以再多带一些大玻璃回来,这一次我回来,我家打算再建一条稍小的船。” 孟蝶:“到时候跟着大船出去,回来的时候多拉点货物?” 海观星点点头:“前儿我进宫,娘娘同我说陛下这回也会下旨造大海船,听那口气,恐怕不止一个。” 孟蝶颔首:“确实要建造大海船的。”一次生意皇帝就尝到了偌大的甜头,不想继续做海上贸易,那他就是纯粹的傻帽了。 李蔼插了一嘴:“陛下还有意在闽广一带建造一座造船厂。” 孟蝶:“闽广一带可大着呢,究竟想建造在哪里?” 李蔼:“原本选的是闽,说是那边有一种木头适合造船,后来又想起来海姑娘说过暹罗有木材更适合造船,价格还便宜,所以又想选择广地。闽地的布政使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上本据理力争说他们那里也有合适的木料,广地的布政使不甘示弱,也上本了。” 孟蝶失笑:“所以现在是两位布政使吵架呢?” 李蔼重重的一点头:“吵得特别激烈,陛下现在看到两地的奏本就头疼。我同陛下说要不一个地方建造一个,冉尚书那脸瞬间就白了。” “哈哈……” 笑过后,孟蝶问海观星:“除了玻璃,海外还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吗?” 海观星:“有的。我们的丝毯丝绸太受欢迎,很多大商人为了同我打好关系就给了我两样买不到的东西。” 丫鬟们捧着两个盒子进来,一个是长条形的,一个是四方盒子。 放到桌子上,海观星先一步打开那个长条盒子。 李蔼楞了一下:“鸟统,火绳枪?” 孟蝶迫不及待的打开另一个四方盒子,李蔼看了一眼:“燧发枪。” 孟蝶看向李蔼颇有惊讶:“你都认识,咱们大易朝也有这些?” 李蔼点点头:“前朝中后期就有,太祖那会儿也研究过这个,可惜,就算是最好的工匠精心打磨出来的燧发枪一次激发率也不会超过百分之七十,很多都低于百分之五十,不过太祖对这东西依旧看好,认为这个比我们的弓箭和刀剑都更有前景,可惜工艺就是提不上去,先帝对这方面倒是不太在意,工部那边也就闲置了。”当今也没重启研究,这一点李蔼没说。 海观星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带回来的这个可不是那样,现在一次激发率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 “九十!”李蔼震惊。 海观星点点头:“对,九十,不过这个东西也不是非常好用,他们说会炸膛,不过他们在给我观看的时候并没有发生炸膛的事。” 李蔼:“炸膛几率他们有吗?” 海观星摇摇头:“这个不清楚,除了这种东西,他们还有大炮,前朝后期也有的东西。” 李蔼:“我们也有。”但是同样的,先帝不注重这些,现在大易朝的大炮还是太祖时期遗留下来的,时间太长,早已生了锈迹,完全用不了了。 李蔼猛然看向孟蝶,他发现从火绳枪和燧发枪出来的时候,孟蝶就没怎么开口,这会儿一看孟蝶,发现她脸色不太好看:“怎么了?” 孟蝶摇摇头:“观星,那些大炮我们能买来吗?” 海观星:“能是能,但是不建议。” 孟蝶用手抚摸着冰冷的燧发枪:“是因为他们肯卖的都是他们打算淘汰的是吧?”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84节 海观星:“二奶奶英明,就是这样,他们那边国家众多,经常产生小规模的摩擦,所以对武器格外看重。虽然也有出售,但都是淘汰品。” 孟蝶垂眸:“他们那边的船只造的怎么样?” 说起这个海观星的脸上露出笑容,双眼奕奕放光:“非常好,他们在海洋里走了许多地方,发现了很多新的国家和陆地,他们还绘制了海洋图,可惜这些都属于机密,轻易不给外人看。我打算自己组建航队,等以后丝毯生意稳定,我就带着自己的航队也去海洋上冒险。” 孟蝶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精神,眉开眼笑的:“有志气,说不定你以后可以成为我大易朝的第一位航海家,那样可就是史书记载,千古留名了。” 海观星的眼里闪烁名为野心的东西:“我会努力的。” 月上柳梢,万籁俱寂,勇毅侯府除了守夜的人倚着门墙不停的点头瞌睡着,大多数人都陷入了沉睡。 孟蝶这一晚睡得极其不安稳,从十五岁及笄开始起,她就很少梦到关于另外那个世界的一切了,然而今晚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又梦到了那个先进的世界,但又好像不是。 到处是残垣断壁,到处是大火焚烧后遗留下的痕迹,明明是破败无比的场所,然而哪怕只是残垣断壁,也能从中窥视出此处曾经的风华。 眼前的景色骤变,残垣断壁变成了雕梁画柱,肆意生长的杂草变成了满地繁花,这一瞬间,孟蝶以为自己置身于仙境。她这是做了梦中梦? 不管了,先欣赏美景再说,孟蝶抬腿。 砰——爆炸声传来,紧接着就是杂乱的枪响声。孟蝶回身,一队模糊的人影从外面冲进来,他们烧杀抢掠,他们破坏一切,最后还放了一把大火。 转眼之间美丽不复存在,整处空间又恢复到最开始的破败。孟蝶猛然睁开眼睛,从梦中惊坐而起,她想起来了,梦中的孟蝶曾经学过一篇课文,那篇文叫什么她记不得了,但是有一句话无论是她,还是梦中的孟蝶都记得清清楚楚——落后就要挨打! 李蔼:“怎么了?”撩开床幔,下地点燃了蜡烛。 温暖的光晕散开,孟蝶如擂鼓般的心跳慢慢回归正常。李蔼将烛台放在床头,看了一眼孟蝶,递给她手帕:“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做噩梦了?” 接过丝帕,孟蝶擦了擦冷汗:“是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李蔼:“梦都是反的,你有好事要发生了。” 孟蝶:“嫁妹妹吗?” 李蔼秒懂:“妹妹成为举世无双的大厨,或者干脆成为一代厨神绝对是好事。” 孟蝶失笑,从梦中带出来的阴霾不虞散了大半,重新躺下这一次睡得香甜。 三月初六宜嫁娶,一大早天没亮李蔼和孟蝶就双双起身,收拾好自己之后,孟蝶第二次来到自己的工厂。 工厂的小木门大开,传送带送到了别处,厂房周围包括厂房不少地方都挂着红幔,远远望去,这里宛如一片红色的海洋。 露微她们住的小楼更是装点一新,孟蝶一到,众人纷纷起身见礼,孟蝶连连摆手:“你们赶紧都忙你们的。” 瑞雪搬来一把椅子:“二奶奶,您先做这边吧。” 孟蝶颔首。看着樱儿和桃儿帮杏黄换上嫁衣,这嫁衣是樱儿和桃儿过年这段时间赶制出来的,裙摆上的凤凰秀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能展翅高飞。 雪青捧着托盘进来:“二奶奶,红盖头我绣好了,一会儿您给杏黄盖上吧。” 孟蝶点头:“盖头整个儿都是你秀的?” 雪青摇摇头:“哪能啊,我才回来多久,樱儿和桃儿做了大半,只把龙凤呈祥里面的龙凤眼睛留了出来让我绣。” 孟蝶乐了,拿起盖头看了看:“都说画龙点睛,你这是绣品点睛!效果还真别说,好极了。”桃儿和樱儿的绣工到底比不上雪青。 “哎呀不行,这脸也太红了,不要这么浓的妆。” 孟蝶抬头,喜婆在给杏黄化妆,杏黄不太喜欢,喜婆正在劝:“新娘子都是这么画的,脸颊和嘴唇要红润一点才好看的。” 杏黄不为所动:“不行,这么厚的妆我实在是太难受了,平日里我都是很少化妆的。” 喜婆还要再劝,孟蝶笑着打断:“今日新娘子最大,就按照她说的,画个浅浅淡淡的妆就是了。”这时候的粉大多都含有铅,孟蝶从小就不太化妆,跟在她身边的人也都有了这个习惯。 喜婆无奈,只好给杏黄简单的化了个妆。 第149章 喜婆给杏黄梳头戴好首饰,一切准备好,孟蝶拿着红盖头走到杏黄身后:“我只说一句,人生在世,唯心而已,在不违法犯罪也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自己开心最重要,不必在乎别人的眼光更不必在乎别人说什么。” “诶。” 玫红从外面端了几个小碟子进来:“吃几口点心垫吧垫吧,不然要挨饿的。” 孟蝶:“是应该垫一垫。” 杏黄被玫红喂着吃了几块小点心,又用茶水润了润唇,喜婆赶忙用口脂又给杏黄的嘴唇补了妆。一切妥当,孟蝶将红盖头盖在杏黄头上。 外面鞭炮齐鸣,接亲的队伍来了,孟府那边今天也给杏黄的全家放了假,杏黄的哥哥被湖绿领进来背着杏黄上花轿。 孟蝶以娘家人的身份进入送嫁队伍,在屠英的家与李蔼汇合,吃席的时候李蔼连连赞叹:“果然长进了。” 孟蝶:“嗯?” 李蔼压低声音:“今儿做席面的厨师是原本前线军里的火头军。” 孟蝶恍然:“怪不得这味道带了一股的熟悉味儿。”孟蝶话锋一转:“一会儿我们回去的时候先去长安侯府,有事想和你说。” 李蔼沉吟片刻:“是关于前些时的噩梦么?” 孟蝶惊讶于李蔼的细心,不过也不算意外,她这些天确实神思不属,经常发呆:“是。” “好。” 孟蝶和李蔼吃完酒席来到长安侯府的时候,天色已晚,湖绿点燃了玻璃灯,明亮的灯光驱散了黑暗,照亮路途。 孟蝶和李蔼在花园中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李蔼率先问:“你那天究竟梦到了什么?” 孟蝶没回答:“你说太祖那会儿的工匠为什么造不出来激发率更高的燧发枪呢?” 李蔼:“工艺不行。” 孟蝶笑了:“工艺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你这太也笼统了。” 李蔼想了想:“工部的匠人手艺肯定没问题,会不会是从一开始制作方法就错了?” 孟蝶脸上露出惊讶:“你怎么想到的?” 李蔼:“玻璃,你说过的,大易朝的玻璃与国外的玻璃制作方法是不同的。” 孟蝶一条大拇指:“都学会举一反三了。” 李蔼将自己的手放在孟蝶的手上,包裹。 盯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孟蝶打了个直球:“我想出海。” 李蔼瞬间绷紧了身体。湖绿瞪大了眼睛,玫红赶紧捂住嘴。 孟蝶曾经的规划是一步一个脚印将大易朝带上工业社会的道路,虽然工业社会依旧有弊端,但是最起码绝大多数人都能吃饱穿暖。科技真的能改变生活。 而且从私心里讲,工业社会女子可以操纵机器种地,也可以利用热武器去打仗,农业社会导致女子社会地位低下的根本原因可以在工业社会轻松解决。工业社会女子的社会地位无疑要比农业社会高得多得多。 然而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她以为她可以一步一个脚印,实际上没有人会等她,想到梦中的残垣断壁,现在富饶的大易朝又何尝不是一块肥肉? 这件事还不能交给别人,虽然她自己在梦中世界没学到什么高深技术,但她见过梦中世界的一切,她能辨别出哪些是有用的,哪些是无用的。她既然希望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能够长久的安享太平,安稳度日,她就必须走这一趟。 “对不起。”孟蝶郑重给李蔼道歉。她与李蔼的婚姻是她亲口答应的,她当时对李蔼有好感,她也知道李蔼会是婚姻上的好伙伴儿好搭档,她以为她能做到自己的承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背弃自己的承诺。 李蔼沉吟半晌:“你不准备回来了吗?” 孟蝶一愣:“这里是我家,我肯定要回来的。出海只是为了去学习更好的方法,更先进的技术。” 李蔼:“既然要回来那还说什么对不起?” 孟蝶:“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李蔼:“当初我在前线打仗你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回来。”开始那会儿也就算了,后来孟家起复,孟蝶得封县主,如果她想要另嫁他人,她绝对是有办法从勇毅侯府脱身的。 孟蝶看向李蔼,李蔼看向孟蝶,两人心照不宣一个眼神达成一致。事业最重要,孟蝶走的时间若是李蔼变心,两人可和离,若是孟蝶变心,同样可以和离,若是都继续专注搞事业,那就维持原样。 李蔼:“去海外是为了燧发枪吗?” 孟蝶想了想:“也可以这么说,但是我认为火器的前景不仅仅是大炮和燧发枪,还可以有别的。”孟蝶试探道:“你有没有想过,一炮打出去可以毁灭一座城?” 李蔼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是不是还没从噩梦中醒来的表情。 孟蝶摊手:“没见过确实很难想象。但是我们想象不到的事情很多,我们想不到不代表别人想不到。” 李蔼又想了想:“你认为国外会努力研究燧发枪和大炮,最终研究出的成品超乎我们的想象?” 孟蝶:“这些东西的威力很大,不亲自走一趟国外我不安心。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李蔼歪头:“从大姑父那边借人手?” 孟蝶:“嗯。我想出海只能从海家借船,论理人手也应该从他们家借,但是观星刚回来,那些水手也刚回来,身体还没修养好,再次出海不适合,还是从大姑父那边借一些退伍的水师比较好。” 李蔼颔首。 两人都是雷厉风行的,决定了这件事立刻着手去做,李蔼去找勇毅侯,孟蝶就请来了海观星。 海观星:“二奶奶,船现在重新刷油保养呢,想下海得过几天才行。只是上次跟随我一起出行的水手现在身体都没怎么调整过来,立刻出海恐怕身体吃不消。” 孟蝶:“不用他们,人手我有,你只要给我安排三四个走过新航线的人就行。” 海观星:“这没问题。”说完欲言又止的看着孟蝶,纠结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二奶奶,您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吩咐我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海上风浪大,每一次出行都是在搏命。 孟蝶摇摇头:“究竟需要什么东西,有时候我也说不清楚。还有件事要麻烦你,我出海不可能一直借用你家的船,我也打算造一艘海船,这方面我是个外行,就拜托给你了,需要的银子你直接去荣掌柜那里拿就好。” 海观星:“这个容易,正好我家也要建造一艘略小的海船,正好一起了。” 孟蝶颔首。送走海观星孟蝶又紧锣密鼓的回了一趟娘家,要出远门,肯定要同家人作别的。 孟蝶的祖母胡夫人一听就炸了:“你要出海,你说什么浑话呢,我不同意。” 一直比较支持孟蝶的孟庭义也微微蹙起眉头:“怎么突然间想出海?” 孟蝶:“祖父,我不知道该怎么同您说具体,我认为国外有更先进的技术,我想去学习。” 孟庭义:“技术?什么样的技术?” 孟蝶环顾四周,这一次海观星带回来的大块玻璃比较多,除了勇毅侯府,孟蝶自然也送到了孟家几块,如今孟庭义的书房就换上了大大的落地窗,上午巳时,阳光通过玻璃洒落满室,书房内光线极好,绝非往日糊纱罗的窗户可比。 孟庭义沉默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除了这些生活用品还有其他方面也比咱们的好?” 孟蝶肯定的点点头。 孟庭义思考半晌:“路上小心。” 没等孟蝶回答,胡夫人又炸了:“你什么意思?你是同意了?你……” 孟庭义给孟蝶一使眼色,孟蝶麻溜的脚底抹油,踏出书房她还听到孟庭义说:“夫人呐,孩子大了,出去见见世面也是……” 搞定了娘家,孟蝶又同侯夫人和宁夫人诉说,侯夫人的眼眶顿时就红了:“蝶丫头,你惯是个有主意的,我不拦着你,只是我都这把年纪了,也不知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还能不能见到。”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85节 孟蝶顿时头皮都要炸了,侯夫人的段位比自己的亲祖母高,脸上赔着笑,孟蝶挨着侯夫人坐下:“祖母,您老寿比南山,定会长命百岁的,何况我也只是出去看看,很快就会回来的。” 宁夫人:“很快是多快?一年?” 呃!孟蝶继续赔笑:“一年时间可能不够,不过我肯定会尽量早日回来的,毕竟我是去拿技术的,拿了好东西好技术不跑,那不就成傻子了嘛。” 宁夫人冷哼:“我可记着你这句话呢,总之,你自己看着办。” 孟蝶连连点头下保证:“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一定尽早回来。” 从正房出来,孟蝶整个人都萎了,心中忍不住再次感谢自己的亲亲祖父,感谢他挡住了自家祖母的怒火。 姚鸿雁:“二嫂,你这次去需要什么,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可别同我客气。” 孟蝶笑了笑:“放心吧,若是有用到你的地方,你就算不想帮都不行。” 温氏:“听说你从大姑父那边借了人手,他们虽然都是熟手,到底以前都在近海处,我娘家那边有两个出过海的老人儿,这次就跟着你一块儿去吧。” 孟蝶没推辞:“那就谢谢大嫂了。” 回到房间,孟蝶刚一坐下端起茶杯还没等喝呢,玫红噗通一声跪下了。 孟蝶连忙放下茶杯:“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我不。”玫红第一次反驳孟蝶:“二奶奶,我问您,您这次出海,是不是压根儿就没想带我出去?” 孟蝶一顿,眼睛心虚的闪了闪:“你又没出过海,跟着去做什么?” “二奶奶也没出过海,谁还没有个第一次了。” 孟蝶梗住,她家玫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玫红:“我是二奶奶的梳头丫鬟,二奶奶去哪我就去哪儿,二奶奶要是不带着我,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没等孟蝶劝说,湖绿挑帘进来同样噗通跪下:“二奶奶,您是不是也没打算带着我?我也是您的贴身丫鬟,我是一定要跟着的。” 孟蝶:“这不行,湖绿,你跟着我去了走礼怎么办?便是重新培养一个人也要时间的。” 湖绿一顿。 孟蝶继续:“何况你已经学了一年,也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啊。再说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你可是我的大管家,你若是也跟着去了,谁帮我把家守好安排好呢!家里不得全靠着你嘛!” 一碗一碗的迷魂汤灌下去,湖绿果然动摇了:“这……” 孟蝶再接再厉:“你就安心留下来看家吧,何况,你二爷也得你照顾着呢。” 湖绿终于点头:“那我给二奶奶守好家,就让玫红跟着去吧,这样我也放心些。” 孟蝶一顿,接触到湖绿疑惑的目光,连忙点头:“好好好,就让玫红跟着去。” 湖绿和玫红双双起身退出,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对视了一眼,偷偷压下唇角的笑意。 孟蝶端起茶杯顿住,好像有哪里不对!琢磨了琢磨,呵呵呵呵,拆屋效应,提出一个对方肯定不能答应的条件,然后再退一步提出一个条件,对方就会答应了。她,当初将这个谈判技巧详详细细的教给了身边的几个丫鬟。微笑jpg “二奶奶!” 孟蝶一哆嗦,怎么是杏黄的声音。 杏黄插着腰气势汹汹走进屋:“得亏我和屠英没立刻启程离开京城,二奶奶您要出海怎么不告诉我?” 孟蝶尴尬的笑了笑:“当初不是说立刻就走的吗?” 杏黄冷笑连连:“父亲和母亲头一次来京城,还不许他们多住几天,我和屠英也带着他们好好走一走,逛一逛嘛。” 孟蝶看着紧随着杏黄而入的露微,笑容越发尴尬:“那肯定要走走逛逛的。” 露微更直接:“二奶奶,我把事情已经都安排给瑞雪了,她管理着工厂绝对没问题。” 孟蝶:“不是,你这怎么还带先斩后奏的?” 露微也没客气:“二奶奶都要把我甩下了,我这先斩后奏又算什么。” 孟蝶扶额,得,她这算是犯了众怒了,不过带出去也好,露微能帮她管事,杏黄更是大宝贝,孟蝶相信,无论哪里的人都无法抗拒美食,杏黄绝对能帮她更快的打通人脉。 杏黄:“二奶奶,您到底带不带我去?” 孟蝶:“带,肯定带,当初你不也说要去国外看看都有什么美食,有什么烹饪方式么,这会儿就正好提前去了。” 杏黄心满意足。 晚上李蔼下值回来,距离二门还有段儿距离他就发现有个人在那里不停的转圈儿,一见到他的身影,立刻冲了过来:“二爷。” 李蔼挑眉:“贾宁?你在这里做什么?” 贾宁噗通一声跪下:“求二爷带小的进去面见二奶奶。” 李蔼轻轻踢他一下:“起来说话,什么事儿?” 贾宁看了看四周,李蔼带着他进了二门寻了一处没人的地方:“说吧。” 贾宁:“二爷,我想向二奶奶求娶玫红,这次二奶奶出海,我和玫红都想跟着二奶奶一块儿去。” 李蔼莫名:“你们二奶奶好像不打算带玫红一块儿出去。” 贾宁:“玫红同我说了,她已经和湖绿商量好了,湖绿留下,她跟着出去。” 李蔼:“我带你进去可以,不过具体怎么说你自己来,我是不会帮你的。” 贾宁:“谢谢二爷。” 李蔼带着贾宁回了栖霞院,还没等进屋,玫红就急匆匆从屋里进来了:“二爷。”转头看向贾宁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来了!” 贾宁:“我去求二奶奶,我和你一块儿出海。” 玫红:“你……” 孟蝶挑帘出来了:“怎么回事?” 贾宁进入外屋跪下给孟蝶磕头:“二奶奶,小的想求娶玫红。想陪着玫红跟着二奶奶一块儿出海。” 孟蝶看向李蔼,李蔼摇摇头表示不是很清楚细节。 玫红急了:“二奶奶,我、我……” 孟蝶摆摆手又冲着李蔼一点贾宁,李蔼将贾宁带出外屋,其余人也都退了出去,独独留下玫红。 孟蝶:“别我我的,我这里没有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一说,在我这里唯心而已,你们若是两情相悦,那便是好姻缘不要考虑其它事情,你实话告诉我,你自己乐意不乐意?” 玫红脸一红,几次张嘴又闭上,最终点点头声若蚊蝇:“我愿意。” 孟蝶:“你怎么不早说。”看两人的样子应该是早就彼此有意才对。 玫红:“二奶奶,您真的不厌弃他吗?” 孟蝶乐了:“我为什么要厌弃他?做下混账事的是贾义,又不是他,认真算起来他还是受害者呢。摊上了那么样一个叔叔,搞得自己家家破人亡的。” 玫红擦了一把眼睛:“二奶奶不介意我今晚也去同梅儿说一声。” 孟蝶:“放心吧,她也不会与你生份的,她不是迁怒的人,不然又怎么会养了小侄女呢。” 玫红破涕为笑:“诶。” 贾宁得知孟蝶应允了,一蹦三尺高,李蔼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稳当点儿,那边到底是异族之地,做事之前都多想想。” 贾宁连连点头:“二爷放心,我和玫红一定会伺候好二奶奶的。” 李蔼点点头。 贾宁:“二爷,我去给大奶奶辞行。”他现在给温氏管着事情呢。 李蔼一摆手:“去吧。” “诶。” 李蔼进屋同孟蝶相对而坐,小玉那边把晚饭端上来。孟蝶边吃边问湖绿:“玫红的事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和贾宁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开始熟悉的?” 露微和杏黄也很惊讶,这会儿仔细听着。 湖绿笑了笑:“二奶奶是不是担心贾宁没安好心?” 孟蝶摇摇头:“我倒是不担心这个,玫红在我这里一日,贾宁他就不敢翻腾出花来,我只是担心他与玫红在一起是因为玫红在我这里伺候,想通过玫红讨好我。若真是这样他虽然不敢翻腾出花儿来,以后过日子这上心和敷衍终究是不同的。” 湖绿:“二奶奶为玫红操心了。不过二奶奶放心,贾宁和玫红是从小就关系不错的,贾家那会儿没被撵出去的时候,贾宁和玫红彼此就有意,只是那会儿贾宁年岁尚小,玫红她爹又不着调儿惯了,这才一直没说。” 露微惊了:“玫红这嘴巴可够严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湖绿:“贾宁兄妹三人重新回来,老夫人给松花和贾安都立刻安排了活儿,玫红冲口而出问贾宁呢,我才怀疑的。” 孟蝶眨眨眼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所以他们这是青梅竹马了!这样我也就彻底放心了。” 杏黄:“他们怎么从小就认识了?我去范嬷嬷家几次,虽然都在一条街上,可这得脸的和不得脸的住得距离远着呢。” 湖绿:“是挺远的,不过贾岗总管活着的时候对我们这样的下人并不刻薄,府里一旦办酒席边角余料就多,厨房的人分不完,他就会命人将这些分给府里混得不好的人家,贾宁那会儿年纪小,经常做这件事,玫红的爹又是出了名的不靠谱,两人可不就认识了。” 孟蝶和李蔼了然。 湖绿压低声音:“松花被送入妓馆一事,刚回来那会儿换了个别人就算有老夫人压着,估计也是免不了被嚼舌头,松花当年也跟着贾宁经常送东西,府里上下但凡有点儿良心的都念着那份好,不曾说过她什么。” 孟蝶点点头:“贾嬷嬷是祖母的陪嫁丫鬟不假,想来他家原本也是不刻薄,不然也不可能在府里得势这么多年。” 湖绿:“二奶奶英明。厨房原本不是木有福两口子管,是现在管着夫人,太太奶奶们出行的王嬷嬷夫妇管着,那王管事特别的刻薄,边角余料厨房的人一分完,剩下的他全扔了,就是不给府里混不好的人家,一来二去大家都厌烦他们,他们差事也就被顶了。” 李蔼重重的一撂筷子:“该!自作自受。他们家现在还那么刻薄吗?” 湖绿:“现在他们不管着厨房,想刻薄也刻薄不了,而且自打丢了差使,他们两口子也就老实了,不敢拿鼻孔瞧人。” 李蔼这气儿才算是顺了。 府里办席每次都会多买一些东西,李蔼以前听宁夫人嘱咐过下人,多出来的那些东西就是给全府上下都打打牙祭的,是特意多买的。 孟蝶吃好了饭:“光顾着玫红的事儿了,今儿你进宫,陛下怎么说?” 李蔼:“陛下说你说的对,趁热打铁,能卖多少算多少。陛下下旨从金陵那边调集丝绸过来,以及去年秋到现在又织出了将近二十万的丝毯。这一次给你一并带走。” 孟蝶笑了:“这样更好些,我到那边更容易拓展人脉。” 李蔼:“你后日出发?” 孟蝶:“嗯,明天正好与梅儿她们聚一聚,后日一早出发。” 李蔼:“我已经同陛下说好了,我送你到天津港。” 孟蝶心脏处揪紧了一下:“我一定会早日回来的。”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86节 第150章 孟蝶和李蔼并肩立在岸边,巍峨的大船停靠在码头边,来来往往的仆从将一匹匹丝绸,一条条丝毯有条不紊的装载到船上。 杏黄指挥着屠英把她准备的几箱子调料全都扛到船上,湖绿领着丫鬟们将孟蝶的衣物以及常用物件也都小心翼翼的搬到船上孟蝶的房间。 海风拂过,带来腥咸的味道。 李蔼笑了一下:“我的祖籍明明是天津,这却是我第一次看到海洋。” 孟蝶在梦中世界看过海洋,她在大易朝也是第一次看到海洋:“很壮观是吧。” 李蔼:“从未有过的壮观。人真的太渺小了,我想你是对的,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孟蝶微微侧头,从见到李蔼第一眼起,她就知道李蔼长得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李蔼最近好像越发的耐看,孟蝶眨眨眼,原来心脏处没来由的酸涩是分别的滋味儿。 垂眸失笑。 李蔼不解的看向孟蝶。 迎着李蔼疑惑的目光,想到了昨天收拾随身物品时抽风的决定,孟蝶脸上的笑容扩大:“怎么,原本你觉得我在胡说八道?不认同海外有更好的技术这件事?” 李蔼:“我没觉得你胡说八道,也认为有更好的技术,只是我以为差别没那么大。” 孟蝶懂了:“差别很大的,只不过不是你认为的那样。”大易朝和海外完全走向了不同的赛道,一个依旧农业,一个已经准备进入工业化。 “二奶奶,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马上开船了。” 李蔼侧身看向孟蝶:“保重。” 孟蝶同样侧身与李蔼面对面:“你也保重。”说完干脆的转身大踏步登上甲板。 目之所及,孟蝶的红色披风在海风中翻滚,李蔼那一瞬间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仿佛被人用手狠狠的抓了一下,耳边的号角声,号子声通通远去,蔚蓝大海远不如那一片红色醒目。 李蔼抬起胳膊挥了挥手:“早去早回。” 成功登上甲板的孟蝶转回身也挥了挥手。 直到巍峨的海船消失在茫茫海面上,李蔼彻底收回目光,转身就看到满脸泪痕的湖绿范宏等人:“走吧。” “是。 李蔼说的走并不是立刻回了京城,皇帝给他放了三天假,他打算去自家和自己的庄子上转转,明日再去探望大姑姑和大姑父,这样的行程,完美错过京城中宛如暴风的舆论。 孟蝶要出海,这个消息一出就迅速席卷京城大街小巷每一个角落。 工厂的女工们是忐忑的,后来露微给大家讲了话,不但说孟蝶早晚会回来,就是露微自己走以后工厂也不会随便交给别人,而是会交由瑞雪管理,大家的忐忑瞬间消失不见,都祝福孟蝶露微一路平安,早去早回。 工厂的人是这样想的,而大多数不明就里的人则认为孟蝶有病,好好的日子不过这就是纯纯在作。 不过议论最多的还是后宅,从李蔼带着一身战功回来,他就荣登京城乘龙快婿榜单第一名。可惜孟蝶横在那里,大家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富贵迷人眼,多少人还是不死心,甚至借着姚鸿雁的事情试探侯府试探孟蝶的态度,结果就没然后了,白白挨了一顿骂。 就在京城众人对李蔼这个乘龙快婿死心的时候,咣当一声,孟蝶出海了。死去的心瞬间活跃起来,纷纷摩拳擦掌打算结亲,别说下妻傍妻,就是当个贵妾良妾也行,只要能赶在孟蝶回来之前先一步生下儿子,说不得泼天的富贵就到手了,李蔼身上有爵位的。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李蔼还没从天津回到京城,勇肃侯府就仗着亲戚的身份,几位正当嫁龄的表姑娘来到勇毅侯府串门做客。 宁夫人更是一天之内收到的帖子摞在一起能有一尺高,就连温氏和姚鸿雁都收了不少帖子,搞得婆媳三人纷纷黑脸。 这些李蔼都不知道,看完了自家的庄子又拜访过大姑姑和大姑父,同自家的表兄弟们联络了一下感情,他一刻都没在天津多待,带着范宏湖绿直接回京。 回到西霞院已经月上柳梢,李蔼简单的洗漱之后开始吃晚饭,第一次发现,自己一个人吃饭挺没滋没味儿的。 “郑嬷嬷!” “嘘!”郑嬷嬷宛如做贼一般进入屋内:“二爷,夫人命我告诉您一声,几位表姑娘来咱们侯府做客呢,您自己一个人在家恐多有不便,最近这些日子不如就回长安侯府住着吧。” 在旁边伺候的湖绿,那脸瞬间就黑了。 李蔼夹了一筷子青菜,慢慢咀嚼几下,咽下:“不去长安侯府。” 湖绿的脸色这下同她的名字一样了。 李蔼:“湖绿,你给我多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会儿我带进宫。” 湖绿一愣,紧接着脆生生的应了句:“诶。” 李蔼是皇城军的副使,名义是副的,实际上銮仪卫使古舒志已经退居二线,他现在和李蔼正在一点一点的做交接,一二年之内他就会彻底退下。在这种情况下,李蔼在宫里是有属于自己的宿舍的。 吃了饭,湖绿正好把东西都收拾了:“二爷,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我就只收拾了一套略厚实的衣服,刮风下雨天穿的,剩下的衣物都是比较薄的。” 李蔼看了一眼收拾好的大包袱:“把我常用的那个枕头也装起来吧。”自从睡了孟蝶的软枕,他就再也不肯睡硬枕头了。 湖绿一顿,然后若无其事道:“二爷的那个枕头被玫红给装走了。”当初李蔼去军营偷拿孟蝶的枕头就是玫红给装的。 李蔼一愣,随即努力压住翘起的嘴角,可惜没成功,干脆破罐子破摔,李蔼笑成了一朵花:“你找个软枕给装进去吧。”他一直以为他愿意与孟蝶结为真正夫妻的主要原因是他们适合,当然,几分好感也是有的。甚至于他认为孟蝶也是差不多类似的想法。李蔼觉得,他们夫妻会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做不到琴瑟和鸣,但可以做到相敬如宾。 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变了呢!李蔼努力回忆,也没想起个所以然来,也许是第一次见面,孟蝶的从容就让他心折,又或者在一次次书信往来中,他那份欣赏早就变了质。 难怪当初他去找皇帝请延后下旨的时候,主帅就说他对孟蝶情根深种,可惜他当初一门心思认为他和孟蝶只是适合,无关情爱。好在他脑子反应虽然慢了些,行动力反应倒是挺快。 李蔼这会儿满心的庆幸。想到被拿走的枕头,他更开心,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唱独角戏,有人和他一样,脑子反应慢了一点儿,行动力反应倒是挺快。 “二爷,我装了两个软枕,还备了两个枕套。” 李蔼回神,一把将两个包袱抓在手中,又拿出一块腰牌:“你留下好好看着院子,有什么事就让范宏拿着这块腰牌进宫找我。” “诶。” 李蔼晚上住进的宫中宿舍,第二天一早就满京城皆知了,有男人怒其不争骂他过于软弱惧内的,也有女子羡慕孟蝶,许愿将来也能得个这么一心一意郎君的……纷纷扰扰,这些都与李蔼无关,啊不,还是有一定关系的。 皇帝和几位辅政大人轮番来探他的口风。 皇帝和几位辅政大人包括首辅乔万鸣都是不赞成孟蝶出海的,当然,他们并没有认为孟蝶作。人有失手马有漏蹄,孟蝶是人不是神,肯定也有失手看走眼的时候。他们认为孟蝶看走眼了,海外并没有过于领先大易朝的技术。这一趟海外肯定是白跑一趟。 不知不觉中,京城又有人开了赌盘,他们纷纷开始打赌孟蝶什么时候回来,绝大多数人认为这个秋天海商回归的时候,孟蝶就会回来了。咳咳,他们是绝对不会承认他们是有点儿思念孟蝶的,他们就是、他们就是哎! 孟蝶在的时候多好啊,三五不时的搞出点东西给大家带来新鲜感,不会像现在这样,整个京城宛如一潭死水。所以孟蝶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问题不单单京城上上下下关心,就连深受其害的御史台都很关心,虽然孟蝶那张嘴要人命,但是,只要她那张嘴不对着自己,尤其是她对着自己同僚的时候,可比听戏有意思多了。 就在这种人人祈盼的情况下,秋天悄然来临,树叶染上了黄色,种地的百姓们脸上带起了笑颜,京城中的商户们纷纷做好准备,随着大船靠近港口,京城中伸着脖子的人越来越多。 海商们都有些惊奇,大易朝这两年算上去年新开的辽港,照比太祖时期多了三个大港口,来来往往的海船更是多了不知道有多少艘,现在海商包括舶来品对于大易朝上上下下已经不算什么稀奇玩意儿了。海商被大家追捧的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 但是,海商们今天又尝到了当年被追捧的滋味儿,一下船就被团团包围,各种问题层出不穷……等等,你们问的都是什么问题? “你在海外有没有看到孟县主?” “你在海外有没有看到二奶奶?” …… 终究是错付了!摔! 各种杂乱中,一名穿着长袍的高大男人从海船上下来,大概是晕船了,他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不好。 码头有工人过来:“这位爷,有行礼要搬吗?”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句,非常适合对大易朝语言不太熟悉的人。 男人眼睛一亮,点点头:“有的。” 搬运工人很高兴,一挥手,人群里又出来三个体格健壮的男人,四个人一起跟着高大男人进入船舱,搬运属于他的东西。 那是三个箱子,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木框子看起来非常精致结实,搬动的时候四个壮汉楞了一下,竟然不重,他们一个人就能般起一个箱子,与他们设想的需要两个人抬或者四个人抬完全不同。 将三个箱子搬出船舱,搬运工看着这个高大的外国男人:“这位爷,有人来接您吗?或者您要去哪里?用不用我们将箱子给您搬过去?” 另一名搬运工还有眼色的拿来一碗茶水,就是那种用茶叶沫子泡的茶:“不是好茶,不过味道很浓,喝一口能压一压恶心感。” 男人道了一声谢,也没嫌弃,狠狠灌进去一大口,大概是效果真的很好,他的脸色瞬间舒缓不少,将碗还给搬运工:“没有人接我,我找二奶奶。”? 搬运工们先是一愣,这是天津港的码头,与京城百姓不同,京城百姓习惯说二奶奶,出了京城百姓们更习惯称呼为孟县主,所以这个男人说二奶奶,四个搬运工一时愣住。 他们愣住不代表别人愣住,码头上人来人往,海商回归,多少京城商行的大管事都在这边接人,还有他们的小厮。 二奶奶三个字一出,那就仿佛在耳边响起一道炸雷,多少人头上那根虚拟的雷达瞬间就转动了,距离外国男子的一个小厮扔下自家货物,蹭的一下冲到外国男子面前:“二奶奶?你想找二奶奶?你是二奶奶派过来的吧?” 外国男人茫然了一下,蹭蹭蹭,又有几个人冲到他面前,把那四个还在茫然的搬运工都给挤开了:“是不是二奶奶派你回来了?” “你的东西是不是二奶奶的?” …… 七嘴八舌,外国男人眼睛里的懵逼几乎要凝成了实质。 终于有人吼了一嗓子:“你是要去勇毅侯府吧。” 外国男人眼睛瞬间亮得闪瞎人眼,他一把抓住那个小厮:“勇毅侯府。” 嗷!不打自招了,这人真的是二奶奶派回来的使者。一瞬间,那三个木箱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肯定就是二奶奶让人带回来的东西了,到底是啥啊! 来自于海外的传教士——纳斯,非常高兴,当初那位叫孟蝶的女子告诉他去勇毅侯府,如果找不到路,什么都不清楚,那就大喊一声二奶奶就行,当初他觉得这非常离谱,现在他觉得那位女性真的了不起,她全说对了。 自从他喊了一声二奶奶之后,什么都不用他做,一路上都有人帮着他完成了,这会儿他带着三个大箱子来到了勇毅侯府门前,还有人帮他去与门口守着的小厮交涉。 今天李蔼值班,但是他毕竟是当头的,分配好大家的事情之后,他就只需要四处走动巡逻不需要站岗,正溜达呢,一名兵士嗖的一下子跑到他面前,速度快得都带起了一溜的烟尘。 “头儿,二奶奶回来了。”! 李蔼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她、她回来了?心跳不受控制的开始疯狂跳…… “啊!不对不对,是二奶奶派人回来了。” 吧嗒,心跳停止了一拍,李蔼半眯起眼睛,满脸的乌云密布:“到底是怎么回事。”短短几个字仿佛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兵士一缩脖,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是、是二奶奶派人回来了,现在就在勇毅侯府。” 李蔼深吸一口气:“去,安排两个人把他带来。” “是。”其实已经有人去请人了。 李蔼回到自己的宿舍等着,眼睛彻底放空,孟蝶派人回来了,派得是什么人?最重要的是,她在海外过得好吗? 纳斯很快带了进来,纳斯很纳闷,侯府富丽堂皇的十分漂亮,他没觉得异样,因为他同二奶奶的丫鬟们聊天,知道二奶奶在大易朝很有地位,有地位的人住的地方好正常。 那为什么这位据说是二奶奶丈夫的男人住的地方这么差?难道说他要见的不是丈夫,而是情人之一?看来二奶奶对情人不太好,也可能是不得宠? 其实李蔼住的地方并不差,就是对比侯府过于惨烈了点儿,毕竟这只是宫中的宿舍。 李蔼打量着被带进来的男人,对方身形高大,肤色白皙,金发蓝眼,是典型的海外人长相,看年纪有四十多岁,但是李蔼不敢肯定,他摸不太准海外人的外貌:“你好,纳斯是吗?” 纳斯点点头:“我叫纳斯,是一名传教士,李长丰?” 李蔼眉眼柔和了一瞬间:“对。” 纳斯很开心的从怀中拿出两封信:“这是二奶奶托我给你的信,还有东西,我也都带来了。” 李蔼接信的手有些颤抖:“她在海外好吗?”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87节 纳斯:“二奶奶很好,杏黄做的菜非常非常好吃。”说着还一挑大拇指。 “哈哈……”李蔼失笑,果真是食色性也,无论哪里的人都一样。 两封信,一封是给孟庭义的,一封是给他的,迫不及待的拆开属于自己的那封信,看着那一笔风骨极佳的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她是安全的。匆匆浏览一遍信件,李蔼将信纸小心翼翼的重新放回信封中揣回怀里:“纳斯先生一路舟车劳顿,我先安排人带你去休息休息。” 纳斯同意。 李蔼这边刚送走纳斯,刚准备将信件看第二遍,林楚满脸堆笑的带着两个小太监过来了:“侯爷,陛下听说孟县主送东西回来了。” 李蔼…… 李蔼带着三个木箱子跟着林楚一起到了御花园的千秋亭,让他意外的是,不但皇帝在,四位辅政大臣和孟庭义符研修古舒志也在,皇后太子太子妃,还有青仪殿下也在。 皇帝一点儿都不把自己当外人:“长丰,听说孟蝶来信了?写的什么?还带回来了东西,快拆开看看。” 李蔼的脸木了。 皇后忍不住用帕子掩嘴而笑。几位辅政大臣也纷纷轻笑出声。 李蔼先拿出一封信:“祖父,这是孟蝶给您的。” 孟庭义接过信件,珍惜小心的将其揣在怀中。 李蔼开始带着几个小太监拆三个大箱子:“这个箱子里的是望远镜,据说同千里镜差不多,但是要比千里镜好一些。” 众人一听有些失望。千里镜很早以前就是舶来品,刚到的时候确实很稀奇,大易朝的将领们还将其应用到了军事上,斥候去探查敌军情况的时候都会给配一个,但是也就仅限于此了,千里镜终究不能看千里之远。 等木箱子拆开,拿掉防止损伤塞进来的棉花,大家愣住了,千里镜就是一个圆筒子,这个望远镜是个——架起来的圆筒子。不过到底是外形不太一样,大家又有了那么点兴趣。 李蔼回忆了一下信件,孟蝶说的很清楚,担心他们不会调整,所以这个就是调整好的,直接拿来就能用。 这里是后宫,他当然不能乱看,想着整个皇宫的布局,李蔼将望远镜对准了西面。京城的布局是东贵南富西平北贱,平指的是平民百姓居多。从这边望出去没有宫妃的居所,不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架子很高,李蔼微微矮一点身形即可,当他的眼睛挨着那个小圆孔之后,李蔼瞬间瞪圆了眼睛。 干净的街道边,一名身强力壮的男人穿着一件单衣,一抬手将直径有一米的蒸屉盖子轻松拿下,下面蒸屉里的白胖包子露出。李蔼甚至能看到包子散发出的白色热气。 一名妇人从荷包中拿出六枚铜板,老板娘乐呵呵的给对方装了两个大包子。妇人将其交给领着的孩子,孩子接过包子狠狠咬了一口,李蔼甚至能清楚的看到这包子是肉馅的! “怎么样?”孟庭义到底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李蔼站直身体,整个人都有点儿恍惚:“祖父,您看看就知道了。” 孟庭义站起身,学着李蔼的样子看了看,这一次买包子的人换成了一名幼童,他一口气买了二十个大包子,没给钱接了包子就跑,但是老板和老板娘脸上都笑吟吟的,显然他们认识。 孟庭义站起身,同样有些恍惚,这是真实存在的东西?从宫里到外面的街上,这都多远了,怎么可能这么清晰,他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买包子的小男孩手上有一道疤痕。八成是淘气留下的。 连续两个人都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这下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符研修第三个过来的,还是那家包子铺,只不过老板将卖空的蒸屉拿下了,买包子的换了两名书生…… 皇帝还想问结果呢,结果就见他一贯稳重的表弟也傻了。皇帝彻底懵了,不是,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仗着年轻人身手敏捷,成功超越几位老大人第四个观看,值得庆幸的是他看完没傻,但是也不太正常就是了:“神物啊,这绝对是神物。”有点儿疯。 皇帝实在按捺不住了,刚一站起身就发现几位辅政大臣已经冲到了望远镜旁边。 …… 第151章 君臣轮番使用了望远镜一番后,目光齐刷刷的落在站在椅子上使用望远镜的青仪殿下,小殿下已经不撒手了。 符研修心跳如擂鼓,他难得的搓搓手:“陛下,这是好物啊,京城军里面有了这个,每天安排人十二个时辰轮流巡视,京城一切动向那就尽在眼里,整个京城的治安一定会上一个新的台阶。” 任清华:“陛下,往日里县令想要体察民情,除了刚到的时候能微服出巡,一旦在任上一二年就无法体察了,可若是有了这个望远镜,只要在县衙中修一个不太高的高台,就可以将县城尽收眼底,横行街里,欺行霸市的事情再也逃不过县令的眼睛。” 符研修眼巴巴的看着皇帝:“陛下,京城治安为重啊!” 任清华:“陛下,民生为重。” 皇帝的嘴角抽了抽,他觉得他的两位卿家想的有点儿多。 “符提督,任次辅。”李蔼的声音阴恻恻的从他们背后响起:“这是我夫人送我的礼物。”我夫人三个被咬得格外重。 符研修转身,任清华扭头。入目的就是黑了一张脸的李蔼。 啊这! 这是孟蝶送给李蔼的新鲜玩意,他们再怎么眼馋也没用,别说是他们,皇帝眼馋都没用。符研修和几位大人宛如泄了气的皮球,蔫了。 不过很快他们又重新振作起精神,裴济桓悄悄的给孟庭义使眼色,任清华冲着孟庭义眨眨眼,孟庭义自己也好奇:“长丰,蝶儿有没有说这个望远镜好不好得?能否大批量购买?” 李蔼:“望远镜和显微镜都是当地的贵族送给她的,需要很高的技术才能造出,大批量购买是肯定买不到的。但是。”李蔼柔和了眉眼:“孟蝶说她已经开始资助一些学者和手艺人了,争取量产。” 量产!众人心里一喜,紧接着大家伙儿将目光落在还没拆封的两个箱子上,望远镜如此神奇,显微镜是不是也非常神奇?一众人心中的期待感瞬间拉高。 李蔼带着小太监们拆箱子,众人忍不住讨论。 裴济桓:“显微镜,是不是就是看小东西的?” 符研修:“与眼镜差不多?” 乔万鸣摇摇头。 谭正泽:“应该同放大镜差不多,放大镜也是看小物件的。” 这一说辞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李蔼很快拆开一个箱子,拿掉棉花,里面是一尺多高的显微镜。 皇帝一招手,李蔼将其直接放到皇帝面前的御案上。回忆着信中所写,李蔼对着个小太监说:“去摘一片叶子来。” 这会儿是秋天,菊花盛开,千秋亭周围有不少菊花,小太监就摘了一片菊花的叶子。 李蔼拿了叶子后将其切割成一个细长条,然后放到显微镜的载物台上。做好准备工作,李蔼通过那个小圆孔开始观察。 眼睛骤然睁大,纵然孟蝶在书信中给他打了预防针,李蔼依旧被震撼的无以复加,如果不是他自己亲手放进去的叶子,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眼前的东西是那片叶子,这完全就是两种东西好吧。 明明是细如发丝的叶子,究竟是怎么变成这庞然大物圆圆东西的? 皇帝好奇不已:“长丰,怎么样?” 李蔼从桌边退开:“陛下,臣觉得世界果然很大。”大到无奇不有。???你一个武将怎么还搞起文艺范儿了? 皇帝想了想,这一次他直接越过所有人成了第二个使用显微镜的人,只一眼,皇帝就站直身体,重新看向那片被李蔼切成细丝的菊花叶。 看完了又用显微镜去看,又只看一眼,皇帝又站直身体歪头去看载物台上的叶片,然后又通过显微镜去观察……来来回回五六次,皇帝终于不折腾了。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但是他们不好开口询问。 皇后:“陛下,您这是怎么了?究竟看到了什么?” 皇帝坐回椅子上:“世界果然很大。朕记得佛家有一句话,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第一次听到只认为这是一种表达方式,如今,朕倒是觉得是现实了,果然是一花一世界。” 皇后很惊讶,也去看了显微镜。不愧是两口子,皇后完美的复刻了皇帝的行为。 众人轮番去看一遍,同时沉默,一方面是震撼,一方面不解,望远镜的作用显而易见,这个显微镜他们实在不知道能干啥。 皇帝直接问:“长丰,另一个箱子中也是显微镜吗?” 李蔼:“回陛下,另一个里面也是。” 皇帝直接问:“孟蝶拿回来两个显微镜,想来有一个是让你送人的,这个显微镜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吗?” 李蔼摇摇头:“两个显微镜都不是给我的。一个给祖父送到之江,一个是给太医院的。” 啊? 李蔼也没卖关子,直接给大家伙儿详细解释:“陛下,孟蝶曾经种过蘑菇,蘑菇彻底成熟之后她会用纸张包裹住蘑菇,过几天之后将纸张撕碎拌入拌料中,浇水,再过几天就会出蘑菇。” 乔万鸣捋着胡子:“我记得年幼时上山,有那熟过头的蘑菇轻轻一拍就会出现粉尘,那个粉尘据说就是种子。” 裴济桓:“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有些蘑菇就算熟过头拍一下也没有粉尘冒出。我当时以为没有种子,现在想想,是不是种子太小我看不到?” 不得不说,到底都是见多识广又学识渊博的人物,李蔼开了个头,他们就猜中了后续。 谭正泽:“那怎么给太医院?就算要给也应该给工部。”工部里面包含农学。 李蔼:“孟蝶说,人的伤口之所以会化脓感染也是因为有看不见的脏东西附着于伤口上了,太医院的太医可以用显微镜来观察一下。” 众人恍然。 皇帝:“另一个送到之江?” 孟庭义:“陛下,那边的滩涂有个养殖试验场。” 谭正泽:“你何时买了滩涂?” 孟庭义:“不是我买的,也不是蝶儿的,是她要做实验,她大嫂将自己陪嫁的滩涂拿出一块来给她用了。” 皇后笑道:“她们妯娌的感情可真好。”感叹了一句,皇后话锋一转:“孟蝶研究的一定是好东西,这显微镜拿过去了,希望他们能早日将东西研究出来。” 皇帝连连点头:“不错,孟蝶的眼光当真是极好极准的。” 李蔼突然道:“陛下,臣有个请求。” 皇帝:“什么事?” 李蔼:“这次带东西回来的是一名海外传教士,他叫纳斯,孟蝶说他虽然是传教士,实际上也非常有学问,臣想经常向他请教,还请陛下允许臣为他在宫中安排一间宿舍。” 皇帝一顿:“准奏。林楚,你去安排。” “是。” 轮到李蔼懵了,不是,他就要一间宿舍而已,安排啥,他自己就能给纳斯安排好。 等到晚上回宿舍之后,李蔼终于知道皇帝为什么特别指派林楚去安排了。 他原本的单人间宿舍彻底大变样,原本他睡得是硬板床,这个李蔼不觉得有什么,他在军营睡习惯了,现在变了,变成了真正的高床软枕。他当初没从家里拿被子,盖的就是宫里统一准备的棉被,这会儿也变了,变成了锦被。 屋中原本只有一桌一椅,现在屋中也是一桌一椅,只不过从原本的柳木材质换成了黄花梨。零零散散,拉拉杂杂。屋子还是那个屋子,内里彻底大变样,完全不比侯府的卧室差了。 李蔼看向在林楚,林楚笑着说:“侯爷,屋子太小,书房隔不出来,我想了想,干脆把墙打个门,隔壁改成了书房,您看看合不合意,若是哪里不满意,立刻让他们改。” 推开门,李蔼都有一瞬间的恍惚,这间书房布置得与侯府的那间书房太像了,大大的落地窗,窗边是摇摇椅,摇摇椅边是一张高高的椅子,上面还摆了个瓜子盘,他若是躺在摇摇椅上,伸手正好能拿到高椅上瓜子盘中的瓜子。 与家里书房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只有一面书架,还没满,家里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孟蝶收集回来的书籍。 李蔼十分满意:“多谢林大监。” 林楚:“侯爷为了皇城的安全,为了陛下鞠躬尽瘁,这是应该的,只求侯爷住的舒服与家里一样。哦,还有,纳斯先生的宿舍就安排在书房的隔壁,里面也都布置好了,绝对不会委屈了先生的。” 送走林楚,李蔼洗漱后躺在床上琢磨了又琢磨,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88节 “哈哈……”李蔼忍不住笑出声,他想明白了为什么给他布置的这么好。 他为什么要睡在宫里宿舍?很多人不清楚原因,但是皇帝绝对是清楚的,孟蝶不在,李蔼是为了躲避美人恩。 以前皇帝认为孟蝶失了手,看走了眼,孟蝶出海那就是她个人的问题,故此对他们小夫妻之间的事儿自然也不会插手。 现在通过望远镜和显微镜,皇帝认为孟蝶是有道理的,她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她没看走眼。她的出海就变成为了国家。 对于皇帝来讲,国家是皇帝的,为了国家就是为了他。 一名臣子为了你出海办事了,然后她的后院起火了,丈夫另娶她人了,好听吗?这岂不是让功臣寒心。 但是李蔼毕竟是男子,皇帝不好强硬干涉,故此他迂回的示意着,皇宫里的宿舍非常好,非常舒服,你没事儿就在宫里一直住着吧,别回家了。 第152章 皇帝下旨建造的海船下海实验成功后,丝毯丝绸以最快的速度被搬到船上。 李蔼将两封厚厚的信件交给海观星,一封是孟庭义的,一封是他写给孟蝶的,兜兜转转,夫妻俩又开始了信件联系的模式。 李蔼一边递信件,一边仿佛只是随口问道:“这次出发的时间对比去年晚了些,回来的也会晚吧?” 海观星忍着笑意:“二爷,二奶奶在那边肯定已经准备好了铁和粮食,这一次我不用想着这个了,说不得还会更早些回来。” 李蔼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好。” 伴随着海观星出海,孟蝶这个秋天不会回来的消息也彻底落实,没有人猜对,庄家通杀。不过现在赌坊稀少,大家押注也都是私人打赌,完全没有造成任何财务损失。 不过精神损失很大,如果大易朝有网络,估计会有一个叫“二奶奶今天回来了吗”这个帖子,然后大家每天去签到打卡。 没有孟蝶的年,京城上上下下都觉得京城不热闹了,就连烟花都没有往年的美丽,过了年,所有人开始掰着手指头伸着脖子等,海观星要回来了,她肯定能有孟蝶的消息,也有觉得孟蝶走了一年,这一次该回来了。 二月初六,海观星的大船刚一靠近天津港立刻就被围得水泄不通,等海观星的身影一露面,围观的众人纷纷开口。 “二奶奶在海外怎么样?” “孟县主今年回来吗?” …… 询问的声音不绝于耳,海观星不得不停下脚步:“二奶奶在海外一切都好,她已经走了好几个国家,还要走几个国家,暂时还不会回来。” 围观的人纷纷面露失望。海观星不管众人的想法,迅速回到京城,只休息了一晚立刻进宫面圣。 皇帝:“这一次丝毯销售如何?” 海观星:“回陛下,这一次丝毯是三十两一条卖的,丝绸也是。这是二奶奶事先给谈好的价格,民女这一次到那边直接卸货,没费一点儿劲儿。” 三十两!这价格出乎皇帝的预料:“孟蝶怎么谈的?贩卖丝毯的国家多吗?” 海观星:“回陛下,贩卖丝毯的国家很多,他们一直都有往下压价,若非二奶奶将丝毯和丝绸与她工厂中的窗帘捆绑销售,这一次丝绸和丝毯绝对卖不上三十两的高价。” 冉鹏飞忍不住问:“以后还能卖多少钱,孟县主有说吗?” 海观星:“二奶奶已经与影国,珐国的商人签订了合约,每年分别向他们输送二十万条丝毯,十万匹丝绸,每样的定价是二十两。” 冉鹏飞:“二十两?”现在一条丝毯从放蚕到运往海外,成本在十六两到十七两银子之间,能卖到二十两,一条就能赚三四两银子。丝毯加丝绸是六十万的量,一年就是二百万银子的利润。 这还是只是朝廷的利润,百姓们能拿到的工钱才是重点,就这么两年功夫,北方多了无数繁华的县镇,最直观的就是十三家商行的面包铺子开了一个又一个,有的甚至都开到村里去了,可见百姓手中有多少余钱。 海观星颔首:“是二十两,二奶奶直接同他们签了十年的合约。” 十年!众大臣各个喜形于色,孟蝶果然是好样的。孟庭义的脸上难得的露出得意的神情。 皇帝舒展了眉眼:“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海观星:“民女告退。” 从勤政殿出来,一名小太监躬身施礼:“海姑娘,长安侯有请。” 她就知道,海观星一笑:“带路。” 李蔼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他赶紧坐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气,做出从容的样子。 海观星进门,李蔼瞬间破功,猛的站起身:“她在海外怎么样?” “哈哈……”海观星一点儿不客气,笑得超大声。 李蔼悻悻然坐下,指了指椅子:“坐。”这真的不能怪他太着急,纳斯是外国人,本身对大易朝的语言就不太熟悉,也因为他是外国人,有些话孟蝶也不会同他说。真正能了解孟蝶全部的,还得是海观星。 海观星喝了一口茶,一边从怀中拿出孟蝶的书信,一边将孟蝶的一切娓娓道来。 孟蝶这次出海不算顺利,作为一个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的旱鸭子,船开动之后没多久她就开始晕船,不单单是她,露微杏黄也晕船,甚至就连身体素质极好的屠英和贾宁也没能逃脱,两人在第二天也吐了个七荤八素。 不过人的潜力都是无限的,一群旱鸭子吐着吐着慢慢也习惯了,在第一个靠岸点时候,一群人已经彻底适应了海上的生活。 贾宁:“二奶奶,这码头附近有很大的集市,水手们都问可不可以去逛逛。” 孟蝶想了想:“人生地不熟的,又语言不通,还是别逛了,就补充一些淡水和吃喝好了。尽量别与当地人交流。” “是。” 飘飘荡荡一路航行,三个月后,孟蝶距离丘吉的国家终于近了,大约还剩下三四天的航行时间。 孟蝶:“露微,你去把赵先生和齐先生请来。” “诶。” 赵先生和齐先生都是海观星安排给孟蝶的人,赵先生今年三十五岁,精通几国的语言,齐先生二十八岁,无论是海家以前走的老航道还是海观星后来走的新航道,他都清楚,这一次出海怎么走都是他安排的。 “二奶奶。” 孟蝶一指椅子:“二位先生坐吧,出门在外的,不用拘礼。” 两人谢坐,赵先生率先问:“二奶奶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孟蝶颔首:“我想请二位先生安排两个人,先我们的大船一步到影国找丘吉,告诉他,我来了。” 赵先生:“这个不难,我们这就去安排。” “劳烦二位先生了。” 赵先生和齐先生从孟蝶这里退出去,都有些摸不到头脑,若是换了别人,他们会以为对方是想让丘吉事先打点好一切,她下船就可以舒舒服服的休息了。但是二奶奶,通过一路的相处,他们肯定二奶奶不是这样的人,所以这个举动是为了什么? 大船靠岸这一天,影国同样是冬日,外面寒风烈烈。 孟蝶早早起床开始洗漱:“露微,我穿那条桃红撒花裙子。” 露微一顿:“诶。” 孟蝶说的轻巧,实际上那一套衣服十分贵重,裙子整体都是用缂丝技术织造,裙边的花纹则是用金丝银线秀成。与这条桃红色裙子配着的窄袖对襟上衣也是缂丝技术织造的。 衣服上的纽扣则是由各色宝石串成,尤其是领扣,那是由一颗大拇指度大小浑圆的粉色珍珠制成。 换好衣服,露微又为孟蝶梳好头发,孟蝶难得的戴了八尾凤凰金华盛。最后又披上了狐裘披风。简而言之,孟蝶将自己打扮得华贵非常。 今日影国的港口少了往日吵吵杂杂的声音,也没了来来往往的身影,倒不是人少了,而是码头的人全部寻了个固定的位置,好奇的盯着那艘巍峨的大船。 丘吉在影国原本也是属于上等商人的,不是上等商人他也出不了国门做不了海商,但是就算是上等商人,内里依旧分了三六九等,丘吉属于上等里面的中下等,当然,这仅限于他搭上孟蝶之前。 自从他在孟蝶手里拿到那一百条丝毯将其带回国内,丘吉就此攀上了大人物,现在他已经是影国的顶尖商人之一,甚至他还拿到了一个男爵的身份,虽然是花钱买的,也总算是跻身到贵族之列。 现在的他在影国以及周边的国家,绝对是名声赫赫。多少人想要见他一面都已经变得十分艰难。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今天的丘吉一大早起了身,顶着烈烈寒风早早到达码头等人。 没有人不好奇能让丘吉恭候的人到底是谁。码头工人们还只是打算看个热闹,精明的商人们已经开始各显神通打听具体情况了。 他们很快就打听出,那个最先织造丝毯的大易朝贵妇来了。在影国,只要是商人就没有没听过孟蝶大名的,实在是丘吉太让人眼热了。 多少商人私下里都想过,如果当初是他们攀上孟蝶,是不是他们也能成为顶尖的商人?他们绝对会比丘吉做得还要好。多少次午夜梦回,他们都眼红得心疼肝疼,现在!孟蝶来了,来他们影国了,他们也要去接船,他们也要认识这位贵夫人。 在丘吉等待的时间里,一个又一个的大商人到达码头,同丘吉打着招呼,然后就与他并肩而立,共同接船。他们的举动又影响了更多不明就里的人,这些人纷纷涌现码头想要一探究竟。就这样,整个码头人山人海,几无下脚之处。 孟蝶的身影一出现,多少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孟蝶的打扮与他们国家的女子是截然不同的,对于孟蝶衣服的款式他们也觉不出什么好看不好看,大家审美并不一致。 但是有一点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名女子浑身上下充满了贵气,那闪闪发光的宝石,那漂亮的珍珠,还有头上的首饰,全部用黄金和珠宝打造而成。 海风送来道道抽气声,也吹开了天空乌云的一角,一缕金色的阳光洒下,直直照射在孟蝶身上,为她加了一层金光,抽气声变大,孟蝶嘴角微微翘起一个浅淡的弧度,搭着露微的手,一步一步从甲板上走下,看着眼前的盛况,对自己造成的轰动十分满意,她事先派人给丘吉送信果然是对的。 丘吉和琳娜快步上前,躬身施礼:“见过二奶奶。” 孟蝶一笑:“入乡随俗,不必拘礼。”话是这么说的,气势是依旧高高在上的。 丘吉:“礼不可废,二奶奶,请。” 跟着丘吉的那些商人有一部分碍于孟蝶的气势不敢说话,还剩那么一两个刚想搭话,孟蝶眼神都没施舍他们一个,直接登上丘吉事先准备好的华贵马车。 露微紧跟着上了马车,帘子撂下后,孟蝶立刻轻轻活动了一下脖子,盛装打扮果然累人。 露微:“二奶奶,今儿为什么要这么办?” 孟蝶:“想要拿到好技术,从贵族手中直接拿最是方面,想要打入顶尖贵族的圈子,最快的方法就是自己也是顶尖贵族。” 露微:“二奶奶本来就是。” 孟蝶笑了:“那是在大易朝,现在是在影国的国土上,想要让他们认可自己,那就得拿出气势来,拿出能唬住他们的东西来。” 露微点点头,懂了。 第153章 李蔼听着海观星的讲述,他最关心却是海观星没有提到的一件事:“她晕船了吗?”据说晕船的滋味儿生不如死。 海观星翘起的嘴角僵住,摇摇头:“二奶奶没说,其余人也没说。想来是没晕,或者是不严重,因为他们私下里都说二奶奶在海上航行的时候同翻译赵先生将影国的语言彻底学熟悉了,还学了珐国的一些口语,学习能力非常的强。” 李蔼略放了心,见海观星略显揶揄的目光,轻咳一声,还是问出了口:“那她瘦了吗?” 海观星重新弯起眉眼:“在海上航行哪有不瘦的,不过我瞅着二奶奶精神着呢。”见李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二奶奶也问了二爷好不好,我说瘦了些。” 李蔼面皮有些发红。 海观星:“二奶奶说外面的千好万好也不如家里的好,哪怕是御厨也不行。” 李蔼扬起的唇角就再也没下来过,他赶紧转移话题:“你刚刚说她那样出场,目的达到了?” 海观星顿时笑了:“嗐,二奶奶想办的事儿还有办不成的?可惜我没能亲眼看到那天万人空巷的场面,那些贵族一下子就对二奶奶的印象深刻得不得了,尤其是他们当地的百姓到现在还时不时的说着呢,说二奶奶那一天浑身上下都在发光,。”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89节 李蔼笑得更欢了:“又不是神仙。” 海观星:“那可不一定,在京城的时候,二奶奶可是被称作财神爷的。”海观星一顿:“这么一说,看来无论是哪国的百姓都是有眼光的。” 李蔼深以为然。 海观星继续:“二奶奶到达的第二天丘吉就广下帖子邀请影国的贵族和商人参加他为二奶奶举办的欢迎宴。” 李蔼:“商人?” 海观星:“那边与我们这边的规矩不同,他们的贵族可以经商,甚至很多以经商为荣。反过来,商人也可以获得贵族头衔。” 李蔼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海观星:“这次宴会的结果也不错,二奶奶成功与布朗家族的人结识。” 李蔼:“布朗?” 海观星:“就是会制造大玻璃的那个家族。二奶奶在那边对外的说辞都是对大玻璃感兴趣。” 李蔼颔首,这件事孟蝶临行前同他提过一嘴,到了那边不可能说是去拿关于火器的先进技术,必须要另外找一个让人信服的借口才行。不能让影国的贵族起疑心。 事实证明孟蝶考虑非常对,她上午到的丘吉家里,晚上夫妻俩招待她的时候,琳娜直接就问了。 孟蝶答得十分从容:“这次我来这边,主要是看好了玻璃制造厂,也想在大易朝境内建厂,其次是在这边走一走,看一看还有没有其它合适的项目。若是有,就再撒点银子出去尝试一番,若是没有,就当是出门散散心,见见不同的风土人情了。” 现在这边玻璃大热,别说商人,就是普通的百姓也能看出玻璃的前景,无数人都想分这一块的蛋糕,孟蝶的这个回答果然取信了琳娜和丘吉。 丘吉:“二奶奶,现在玻璃大热,想要插手并不容易。” 孟蝶从海观星的嘴里知道一些事情,不过这会儿她还是佯装不解:“为什么?我大易朝的商船近年也走了不少地方,观星说很多国家很多地方都有玻璃厂。” 琳娜摇摇头:“别看地方多,那些玻璃厂的其实都属于布朗家族的,偶有几个不是,也是他们家姻亲的,制作大块玻璃的工艺被他们牢牢掌控在手中。” 孟蝶垂眸,看来是家族式企业:“这次你们为了欢迎我举办的宴会,会请布朗家族的人吗?” 丘吉点点头:“会,不过来的是谁不好说。” 孟蝶瞬间就懂了琳娜的言下之意,比如说勇毅侯府,孟蝶和李蔼去赴宴与李芃和姚鸿雁去赴宴,代表的份量完全不同。 琳娜:“二奶奶想在大易朝开设玻璃厂还是要慎重。” 孟蝶:“怎么说?” 丘吉:“布朗家族很霸道,我们影国境内的玻璃厂全部都属于他们家,到了国外倒是让步了,就是那句大易朝什么龙蛇斗的……” 孟蝶:“强龙不压地头蛇。” 丘吉:“对对对,他们在国外开办玻璃厂让步了,但是只给那个国家纳更多的税收,在当地招收工人的时候,工钱十分低廉,这也就算了,制造玻璃需要矿石,他们都是挑选好挖的地方挖,霍霍完了一个地方立刻就会将那些工人全部解雇,然后他们转战下一个地方,根本不管那些工人的死活。” 孟蝶:“那些国家的国王不管吗?” 琳娜嗤笑:“布朗家族交了足够多的税收,他们又怎么可能管民众的死活。” 孟蝶:“那些工人在他们的工厂也能赚到一笔钱吧,便是没有了工厂大不了做回以前的营生。还多了一笔积蓄呢。” 丘吉连连摇头:“二奶奶在京城有家工厂我知道的,也听人说起过,说起的人都说二奶奶慈悲,对那些工人极好,可这天底下如二奶奶这样慈悲的商人可不多,尤其是那布朗家,他们挖矿会把当地的山石挖得乱七八糟的不说,制作玻璃之后是有矿渣的,他们都是将这些矿渣随意倾倒的,工厂走了之后,工人根本无法继续种地。” 孟蝶沉着一张脸点点头:“多谢你提醒我这些,开厂的事我会重新评估的。” 丘吉:“二奶奶是我们全家的贵人,我们帮二奶奶就是帮我们自己。” 结束晚宴回到卧房,露微感叹:“没想到丘吉和琳娜还挺看重百姓的。” 孟蝶:“你想多了。” 恰在这时赵先生求见。孟蝶让人进来直接问:“怎么样?有没有打听到一些消息?” 赵先生:“回二奶奶,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知道布朗家族的霸道做法已经引起了各国商人的嫉恨,除了玻璃之外,有些商人已经开始有意识的不与布朗家族做生意了。” 孟蝶:“我们上午到的,到现在也不过一天时间,能打听出这些不错了。赵先生先去好好休息吧,养精蓄锐,过两日宴会还要麻烦你坐在暗处把大家说的都记录下来。” 赵先生:“分内之事。” 露微送走赵先生:“二奶奶,怎么会是我想多了?” 孟蝶笑了:“他们说起工人的时候,看起来很气愤,实际上你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与其说他们是同情工人,不如说他们是对布朗家族不满。” “制造玻璃十分赚钱,哪个商人能不眼热不想参与进去。如果我猜得没错,丘吉和其他商人应该是想利用百姓倒逼布朗家族妥协,分出一些利益来。他们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不过是知道我看重百姓,想让我对上布郎家族,到时候他们做和事佬,这样就可以两头吃了。” 露微的脸色几次变幻,最后以黑脸结尾:“呸!还以为他们是好的,这心机也太深了。” 孟蝶反倒笑了:“别说我们最开始的结识就是源于利益,便是多少兄弟朋友不也为了利益反目成仇的。你去问问杏黄那边怎么样了。” “诶。” 想要在影国甚至周边的国家彻底站稳脚,只一个华丽的出场是不够的,孟蝶必须拿出能入那些贵族眼的东西,才能真正的显示出自己是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也才能真正的打入他们的圈子。 奶油蛋糕就是不错的选择,孟蝶让杏黄做了一个四层奶油蛋糕在明天的宴会中推出,除此之外,她还让杏黄做了若干小块的奶油蛋糕当伴手礼之一。 露微挑帘进来:“二奶奶,杏黄那边一切顺利,明天宴会绝对没问题,她还准备了不少做小甜品的材料,大家吃饭的时候她来做,大家吃完正好可以吃点饭后甜品。” 孟蝶满意的点点头:“还是她想的更周到。我让你准备的饰品都准备好了吗?” 露微:“准备好了,琳娜派人给了我名单,一共是十九位男士,我按照二奶奶吩咐挑好了领扣,十二位女士,为她们准备的都是耳环。装的盒子选用的是小叶紫檀。” 孟蝶想了想:“丘吉家里的摆设没有小叶紫檀,估计他们这边不太认,换成描金边的银盒子。他们还有可能带伴儿来,你再降等准备一份小礼物,有备无患。” 露微:“带伴儿?没听琳娜说。” 孟蝶:“准备吧,有备无患。” 露微:“诶。” 海观星忍不住点评:“二奶奶的这个考虑可太对了,那些人的伴侣去别的地方赴宴他们可是拿不到礼物的,结果在这里赴宴他们每个人都得了一份礼物不说还是贵重的,谁能不高兴,背地里我估计他们没少替二奶奶说好话。” 李蔼一顿:“说好话?” 看李蔼的表情海观星懂了:“二爷是不是觉得那些贵族的伴侣眼皮子也太浅了?” 李蔼颔首,他不会因为自己得了好处就去左右孟蝶的思想。 海观星失笑:“二爷,那些所谓的伴侣,有些并不是对方真正的妻子或者丈夫,情人罢了。” 李蔼瞪大眼睛,一脸被雷劈的样子:“妾室?” 海观星摇摇头:“那边儿没有妾室的称呼,那些人也不是妾室。” “那是什么?” 海观星沉默,见李蔼直视着她,没有丝毫被她糊弄过去的可能,只能硬着头皮支支吾吾道:“硬要对比,大、大概是咱们这边卖艺不卖身的艺人。那边只要举办宴会,宾客一般都会带着这样一个伴儿的。” 至于究竟是不是卖艺不卖身,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李蔼的脸裂开了! 第154章 好半天李蔼才从“伴儿”的身份中回神,深吸一口气,有气无力的问:“后来呢?” 海观星赶紧说重点:“二奶奶在这次宴会中认识了布郎家族的人,并且迅速锁定了目标,乔治布朗。” 乔治布朗是现任布朗家族族长的孙子,听起来挺好,亲孙子,妥妥的富三代。实际上老布朗前前后后一共娶了四任妻子,乔治布朗的奶奶是老布朗的第三任妻子,这就是导致乔治这一脉不如第一任妻子生的孩子年纪大,在家族企业中待的时间长,更有话语权,也不如第四任妻子生的孩子那么得老布朗宠爱,得到的资源多。 所以乔治这一脉在布朗家族算是边缘人物。当然,乔治的生活还是极好的,如果乔治是一条咸鱼,那么面对这样的生活会非常幸福快乐,可惜乔治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小青年,眼看着家族里好位置的玻璃厂完全轮不到自己,自己只能接手那种确定要被放弃,但还能经营个一年半载的玻璃厂,乔治的心态崩了。 他去闹他去争,可他不受宠又才华又平平,最终也只是让自己灰头土脸,成为家族笑话而已,在连番打击之下乔治几乎已经开始自暴自弃了,就在这时,孟蝶出现了。 在他的诸多兄弟姐妹中,孟蝶独独表示了对他的欣赏,最重要的是,孟蝶是真有钱,她还大方,随便送他的礼物都是又精致又贵重的,现在家里兄弟们看他的目光再也不是嘲笑或者无视,他们羡慕的目光每一次都让乔治飘飘然。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乔治就将孟蝶引为知己。不过他也留了一个心眼儿,他怀疑孟蝶是为了家中制造大块玻璃的秘方才刻意接近他的。 孟蝶头上戴着那只玻璃凤钗大大方方的承认:“与你们布朗家相交确实是为了大块玻璃的制作方法。” 后面的孟蝶没说,乔治却非常聪明的领会了孟蝶后面的意思,与布朗家族相交是为了大块玻璃的制作方法,与他乔治相交不是。 孟蝶头部微动,玻璃凤钗的流苏轻轻晃动:“我们大易朝幅员辽阔,能人辈出,虽然现在还没有制造大块玻璃的方法,但是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是可以研制出来的。” 乔治的目光落在玻璃凤钗上,沉思片刻:“你们大易朝也有玻璃厂吗?” 孟蝶颔首:“有的,只不过我们大易朝的玻璃厂暂时做不出大块的玻璃,只能做一些精巧的饰品。” 乔治:“你们大易朝的玻璃厂是什么样子的?” 孟蝶失笑:“不瞒你说,我没去过。” 乔治惊了:“没去过?” 孟蝶:“那些都由相关专业的专人负责。” 乔治:“专人?我听说你的织造厂原本由露微姑娘负责,不是由仆从负责吗?” 孟蝶笑得花枝乱颤:“我那个织造厂算什么厂啊,小打小闹的,露微管管也就够了。” 乔治倒吸一口冷气:“你的工厂不是有近万人吗?”难道说他得到的消息有误? 孟蝶:“是有一万多女工,人不多,见笑了。” 乔治咽了咽嗓子:“你们大易朝的人真多。” 孟蝶:“这个确实,主要是我们那里地盘够大。” 一边聊着孟蝶一边不动声色的下着饵,她将大易朝描绘成一个既富饶又遍地都是机遇的地方,只要到那里,凭借着乔治的本事分分钟钟就可以成为几座大型玻璃厂的管理者,手下管理着几万甚至是十几万的员工,做到真正的出人头地。 到时候他的那些兄弟只能羡慕的看着他,他也会成为整个家族最有出息的人。 孟蝶描绘的前景太美好,虽然内心深处提醒着乔治不对劲儿,乔治还是可耻的心动了。 正巧这时海观星到来,看着新式样的窗帘,看着贵族们追捧的样子,再看看大把的银两轻而易举的流入孟蝶手中,乔治被刺激得彻底失了理智。 乔治的妻子朵拉这些日子也同杏黄处得不错,关键是杏黄做得东西太好吃了:“乔治,你知道吗,杏黄也是二奶奶的仆人。” 乔治点点头:“我知道。” 朵拉眼里泛着光:“那你一定没有看到过杏黄拥有的首饰,天呐,无论是手镯还是耳环戒指,还有那个项圈和步摇,我敢打赌,她的首饰绝对不比你的黛拉姐姐少,说不定比她都多。” 乔治吃了一惊,黛拉是老布朗的孙女儿,作为老布朗的第一个孙女她是十分受宠的,老布朗给了她很多精美又贵重的首饰,此举引得乔治和他的兄弟们十分羡慕。 朵拉继续给乔治下猛药:“露微也是仆人,她的首饰也好多。” 乔治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露微身上的首饰都是属于她自己的?” 朵拉肯定的点点头:“是的,一开始我以为是二奶奶借给露微的,我还是从琳娜嘴里知道的,那些首饰全部都属于露微自己。”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90节 乔治一捂胸口,大易朝果然极为富饶。夫妻俩互相看一眼,当即收拾好了全部的家当,趁着布朗家族的人都没注意,登上了海观星回大易朝的船。成为了被孟蝶画大饼的一号受害者。 李蔼面露惊讶:“你的意思是乔治和他的妻子在你的船上?” 海观星颔首:“他们现在被我安排在海家。具体如何安排还要看二爷怎么想,不过经过这一路的相处,我发现乔治对出人头地有不小的执念。” 李蔼:“好,等我考虑过后通知你。” 海观星站起身:“二爷,那我就先告辞了。” 李蔼点点头:“在家好好休息。” 送走了海观星李蔼喊了一声:“岳河,你安排人将这封信送到孟府。” “好的头儿。” 打发走了岳河,李蔼这才小心翼翼的拆开孟蝶给他的信封,厚厚的信纸分了两沓,李蔼随意挑了一沓拿出观看,只看了几行李蔼就笑出了声,这里面记录了孟蝶在海外遇到的各种趣事。 也不止全是趣事,还有孟蝶的抱怨,那边的卫生实在是太差了,她有次乘坐马车去赴宴,好奇撩开马车的窗帘往外看,结果竟然看到有人随地大小哗—— 那一刻,孟蝶整个人都是崩溃的。要不是对先进技术的执着,孟蝶真的非常想立刻马上光速回到大易朝。 将信件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李蔼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放下信纸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去年纳斯带回来的望远镜和显微镜他们现在已经能够自然的拆卸和安装了。 甚至能做出一模一样的架子和圆筒,但是里面最关键的镜片哪怕是工部手最巧的匠人也无法复制出来。 李蔼将这件糟心事按下,将另外一沓信纸拿出,这里面写的都是孟蝶的下一步规划,李蔼看了一遍,牢牢记在心中,立刻去找皇帝。 李蔼:“陛下,上次废除妓院,孟蝶说可以将一些人送到海外,现在是不是可以将此事提上日程了?臣听说另外一艘大海船也造好了。” 皇帝一顿:“孟蝶什么想法?”他不认为这是李蔼能提出的问题。 李蔼:“她说她想在那边开酒楼,每个国家都要开,这需要大量人手。” 皇帝沉吟片刻,海观星秋天的时候出发,若是带人过去,确实需要现在就下旨了,要给百姓报名的时间,还要给他们上京的时间:“酒楼中确实消息更灵通一些。” 李蔼:“孟蝶也是这么想的。她一方面在贵族中直接拿技术,一方面也想在民间寻找沧海遗珠。有了声名远扬的酒楼,她回来后也不会断了那边的各种消息。” 皇帝:“此举甚好。” 李蔼:“陛下,这一次海观星还带回来一对儿夫妻,其中丈夫是会制造大玻璃的。” “哦?”皇帝眼睛顿时奕奕放光:“具体怎么回事?” 李蔼当即将事情过程复述了一遍。 皇帝哈哈大笑:“好好好,太好了,既然海外玻璃所用的原材料与琉璃是一样的。朕就将皇家的那座琉璃厂交给那两个影国人,让他们制作出大玻璃。人手不够就去工部调用,银子不够就去户部拿。” 李蔼:“臣遵旨。 另一边的乔治还在做着美梦,在他心中,大易朝的玻璃厂已经有了完美的框架,熟练的工人,他只要坐在首位指点他们两下,他们就能制造出大块的玻璃。 然后身为玻璃厂长的他没事儿在厂区里溜达监工就可以了。每月和年底的时候自然而然有大量的分红入账。 直到李蔼带着他来到琉璃厂,看着琉璃,看着矿山,乔治彻底茫然了,这怎么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呢,难道是沟通错了? 又同李蔼艰难的沟通了一遍,确定这就是孟蝶口中的玻璃厂,乔治白眼一翻差点儿直接晕倒。 李蔼一手扶住乔治,一手摸着直接腰间的佩刀,似笑非笑:“乔治先生放心,只要能制造出大块玻璃,你就是玻璃厂唯一的厂长,我们陛下不但会封你官职,也会给你大笔银两,绝对能让你做到出人头地。”出人头地四个字被李蔼咬得格外重。 乔治打了个哆嗦,哭丧着一张脸,他上当了!!! 第155章 皇帝得了李蔼的提醒,立刻下旨征集十六岁以上三十岁以下未成家的年轻健康男子。 旨意一下,整个大易朝的县令都开始忙碌起来,哪怕是最繁华的长三角和珠三角一带也是有贫困村的。 贫困村里的人一直都是各个县令头疼的所在,现在好了,孟县主要帮他们解决了。县令们有志一同的先默念一遍感谢孟蝶的话,然后火速给贫困村下通知,重点强调这次征集不是强制的,免得百姓们排斥。 出乎意料的,百姓们对这次征集完全不排斥,诸多县令并不知道孟蝶在百姓们心中的形象,尤其是北方地区,随着甜菜种子越来越多,种植的地方越来越多,多少穷地方都已经尝到了种植甜菜的甜头,是真的甜,孟蝶在他们的心中真的同神农转世差不多的,何况都已经穷到娶不起媳妇了,他们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一时间,报名的人爆表。 孟蝶既然在信中提了建议,她这边自然也要做详细规划。她准备在各个国家都开设火锅店。之所以想开火锅店,主要是因为火锅这种东西既能高贵,比如下稀有的食材,也能接地气,比如简单的下一些青菜和边角料。 这种特性很重要,高贵能让孟蝶在海外贵族圈子站得更稳。接地气能将火锅店开到各个地方。有了根据地,她寻找人才就容易了,孟蝶坚信,这世间只有人才无价。 “二奶奶。”露微端着个小盆进来:“这是杏黄新熬制出来的底料,她给府里的女仆们都尝了尝,大家都说好吃。” 孟蝶失笑:“她们都是我们雇佣回来的,未必说实话。”打算在这边经营,孟蝶通过丘吉的介绍干脆买了一处宅子,又雇佣了不少仆人。 露微笑着将装有火锅汤汁的小盆坐在炭盆上:“二奶奶放心,杏黄说了,她们这次是准准的爱吃。” 孟蝶挑眉:“怎么说?” 露微:“前两次做出来的汤底杏黄让她们吃的时候,她们就是把肉都挑着吃了,青菜剩下不少,这一次青菜和肉全部光光。” 孟蝶一顿,随即就想通了,穷人平日里舍不得吃肉,一旦有机会吃肉,哪怕不好吃也会强迫自己吃完,主打的就是一个绝不浪费,青菜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只要不好吃,浪费起来无压力:“她的聪明才智全用在与吃食相关上了。” 露微点点头,深以为然。 有了符合这边口味的火锅底料,孟蝶立刻开始着手下一步。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种事布朗家族清楚,孟蝶更清楚,作为一个外来者,想要开连锁餐厅,必须给自己找一个强有力的靠山。 当下她就给二号受害,啊不,合作者发出了邀约,这一次孟蝶选定了两个人,一个是影国的大贵族昂斯约翰逊,一个是珐国贵族里奇阿尔贝。孟蝶先邀请的是昂斯。 作为影国的大贵族,昂斯并不算好请,至少丘吉请他都没成功,不过这一次他愿意给孟蝶一个面子。 昂斯的车架直接从大门进入,露微亲自到外面迎接:“昂斯先生,请。” 孟蝶也在大厅处迎接,看到昂斯后脸上露出笑容,一句废话没有直奔主题:“我的婢女新研制出一种吃食,我尝了尝,味道不错,打算开个餐厅售卖。不过我到底是外人,不太了解大家的口味。” 昂斯很给面子:“我的荣幸。” 这一顿饭吃得可以说是宾主尽欢,昂斯挖了一口布丁送入口中,咽下:“你的餐厅打算开成什么样子的?” 孟蝶:“上下三层,第三层全是独立的房间,招待贵宾,二层作为厨房,一层则是做普通百姓的生意。” 昂斯:“真正的贵族不屑于与贫民出入一道门。” 孟蝶笑了:“所以是三层,不单单是贵族和平民,在二层工作的工人也会走属于自己的门,之所以把餐厅建成三层,不过是为了节省地方罢了。毕竟是做生意。” 对于孟蝶的这句话,昂斯十分满意,他与影国大多数贵族都不同,他们做生意的时候喜欢排场,他更喜欢计算一切的成本,理念就是能省则省,坚决不多花一分钱。 昂斯:“只做贵族和商人的生意已经够你赚得盆满钵满。” 孟蝶笑了笑:“做都做了,那为什么不利益最大化呢?” 昂斯哈哈大笑:“你说得对,我喜欢你这种做事的态度。”做生意么,能多赚就要多赚,哪怕一分钱也不能放过,赚钱不可耻。 孟蝶和昂斯迅速签订了合同,昂斯将在影国以及影国周边的几个小国各个地方为提供孟蝶场地,孟蝶花钱盖餐厅以及出方子。餐厅盈利之后的钱双方平分。 同昂斯签订合约后迅速开始动工,彻底把厂子炒热后,孟蝶借着这股东风又与珐国的里奇签订了合同。 一时间,不同国家的人操着不同的语言谈论着同样的一件事,仿佛这片大陆每个地方都有孟蝶的餐厅。 露微压低声音:“二奶奶,银子不太够了。” 孟蝶老神在在:“没事,观星应该马上就要到了,窗帘到达之后能卖一笔钱。眼下各国首都的店铺先装修,装修后立刻营业,应该也能收回一笔钱。” 露微:“一共有二百多家餐厅,同时营业的话,食材和工人的工钱也都是不小的支出。” 孟蝶笑了:“这次观星会带大易朝的人来,他们的工钱我可以缓一缓在给。” 见孟蝶都有安排,露微彻底松了口气。 孟蝶又想起一件事:“我让你安排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露微摇摇头:“不太顺利,我虽然放出风声说二奶奶喜欢新奇的玩意儿,但是大家似乎都不买账,赵先生询问了一下女仆们的想法,她们都认为二奶奶喜欢的是那种非常稀有的宝石。” …… 孟蝶扶额。 杏黄挑帘进来:“二奶奶,尝尝我炖的牛肉。” 孟蝶看了一眼外面,发现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送入口中,入口软嫩多汁,醇厚的肉香在口腔中瞬间扩散,给予味蕾最高的享受。 咽下牛肉,孟蝶疑惑的看向杏黄:“我记得你说晚上要做酸菜鱼的。” 杏黄一摊手:“是准备做酸菜鱼的,可等做的时候一看,剩的那点酸菜不成了,就改了番茄炖牛肉。” 孟蝶看了一眼时辰钟:“现在是酉时初,你说做菜的时候我记得是申时正,那会儿你还没动手,这牛肉这么快就炖好了?” 杏黄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的:“二奶奶,我新得了一口锅,用这锅炖煮牛肉这种不容易熟的食物特别好用。” 孟蝶心中一动:“什么锅,你拿来我看看。” “诶。” 杏黄的锅刚一拿来,孟蝶就笑了:“踏破铁鞋无觅处。” “二奶奶,你说什么?” 孟蝶看向杏黄:“我说你真是我的福星。这个锅很多人都知道吗?” 杏黄摇摇头又点点头:“这个锅叫帕平锅,出来好几年了,说是什么实验器材,他们还说这锅以前很容易炸,现在改了什么阀门不容易炸了,但是还要小心,用的人很少很少的。” 孟蝶沉吟:“帕平锅?”不是高压锅吗? 杏黄:“是一个叫帕平的人弄出来的。” 孟蝶恍然,一个主意在脑海中渐渐成型。 海观星还没到,影国首都的易朝火锅店就已经装修完毕,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正式开业。接到孟蝶请帖的贵族们都在开业第一天前来捧场,在店员的引导下纷纷踏上三楼进入不同的包厢。 每个包厢都有落地窗,窗户上挂着漂亮又风格各异的窗帘,从窗户望下去,整个餐厅周围都种满了鲜花和绿植,还有一座小亭子掩映其中,十分的赏心悦目。 客人们十分满意,等吃上火锅后是越发的满意,原本他们还担心大易朝的食物不合他们的口味,今天来纯粹是给孟蝶背后的大贵族昂斯面子,没想到这个叫火锅的东西味道如此多变,完全可以按照的喜好去调味,他们喜欢。 第一天的试吃大获成功,从第二天起这家店就开始宾客盈门,第三天口碑开始发酵,楼上楼下都人员爆满,第四天直接到了一位难求的程度…… 露微看着账册脸上笑开了花:“这下海姑娘就算晚几天到也不用愁了。” 孟蝶接过账册随手翻了翻:“人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 与此同时,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从一辆马车上下来,他身上穿的是当下流行的巴洛克式衣着,手中拿着一根手杖,是一名贵族,但是仔细观察就能看出,他的衣服是有些不合身的,并且有些陈旧。 男子身后跟着一名头发花白的管家,管家手中提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盒子,走到店铺门口,男子的脚步顿住,整个人陷入沉思。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91节 赵先生从店中出来:“这位尊贵的客人,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男子还没说话,又一名男子从一辆华丽的马车上下来。 赵先生立刻招呼:“威尔子爵您好,您需要的包间给您留着呢。” 威尔满意的点点头,看了一眼最开始过来的男子,嗤笑一声:“纳西,你该不会是想去一楼吃吧。” 现在在影国,品尝火锅已经成了新的时尚,作为一名贵族如果你还没吃过火锅,是会被嘲笑的。 纳西的脸瞬间涨红,他扬了扬下巴:“火锅我已经吃过了,我今天来是有别的事情。” 威尔脸上的嘲讽意味儿更大:“再来品尝品尝平民吃的火锅吗。” 纳西狠狠的拍了拍老管家手中拿着的箱子:“听说二奶奶喜欢新奇的玩意儿,我这次来是给二奶奶东西的。” 威尔刚要开口,赵先生已经双目放光抢先一步开口:“真的吗?纳西先生,请同我来这边。” 纳西看了一眼威尔,趾高气昂的随着赵先生到了小亭子中。威尔沉下脸,脚步一转也跟着走向亭子,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156章 纳西和威尔的争执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这会儿见他们同时奔向小亭子,在三楼的贵族们仗着属于自己的包间没有外人,纷纷凑到屋中落地窗前探着脑袋张望着,还有些偷偷将身体藏在窗帘后面,只露出一个脑袋。 进了亭子老管家立刻将箱子放在桌子上,干脆利落的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里面的东西通体为金属打造,最下面是三条细细的支撑腿,中间是个圆罐子,上面比较复杂,最离谱的是有一根金属杆支出来,这金属杆上还挂了个铃铛? 赵先生还在打量这个奇怪的物件,威尔已经不客气的笑出声:“哦!上帝,你就拿这么一个破烂货来欺骗二奶奶?” 纳西的脸再次涨红,他拔高了声音:“这根本不是破烂,这是我父亲当初花了三、十个金币买的。” 威尔刚要开口,纳西抢先说:“赵先生,这个帕平锅很神奇的,在山上煮食物通常煮不熟,用这个就可以煮熟。” 威尔:“那有什么用?二奶奶又不会到山上去。” 纳西顿了一下,看着赵先生眼里是明显的失望,有些气弱:“二奶奶说了喜欢新奇的东西。” 赵先生:“纳西先生,这个只能在山上使用吗?” 纳西瞬间恢复骄傲:“当然不,平时也可以用,尤其是炖煮一些不容易熟的食物,比如说牛肉,可以大大的缩短炖煮的时间。” 威尔泼冷水:“都是仆人去做这些事,一个小时和两个小时又有什么分别呢。”横竖不会耽误他们贵族吃饭的时间。 一直沉默的管家突然插言:“还可以节省燃料。” “哈哈……”威尔仿佛打了胜仗般的看着纳西:“节省啊!那是只有没落的贵族才会在意的事情。” 纳西狠狠的瞪了一眼老管家。老管家迅速低下头,脸上是满满的懊悔。 赵先生又将帕平锅打量一番,在纳西忐忑的目光中开口:“既然是锅,我先拿给杏黄姑娘试试,然后我会上报给二奶奶,无论结果如何,三天之后我都会派人将结果送到府上,不知道尊府在何处?” 纳西:“不必,三日后我亲自过来。”说完他又强调了一句:“这个锅真的很神奇。” 威尔又刺了一句:“神奇到搞得你家大门都要烂了吗!” 纳西勃然大怒。 赵先生连忙说:“那就有劳纳西先生了,三日后我在此恭候大驾。” 纳西这才冷哼一声,带着他的老管家离开。 威尔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嗤笑了一声:“赵先生,你不用对他这么客气的,他们家已经没落很久了。” 赵先生一脸的愿闻其详。 威尔兴致勃勃的诉说着。其实故事老套又乏味,纳西家的祖上凭借着战功得了贵族的头衔,还得了一块不大的封地,日子过得很好。 好景不长,纳西的祖父死的早,他的父亲没了管教,长成了一个十足的败家子,还意外的得罪了教廷,导致封地被收回。 纳西出生的时候家里就已经入不敷出很久了,为了维持贵族应有的体面,他从小就养成了到处占便宜的性子,比如哪里有宴会,他会事先饿一顿,然后在宴会上努力的吃吃吃……一顿顶两顿,一定要吃回本。 威尔说完纳西的八卦:“他的父亲前年去世了,这个锅应该确实是他父亲买的,但是根本花不了十个金币,一个最多。” 赵先生:“感谢威尔子爵的提醒,我会如实上报给二奶奶的。” 如实两个字明显取悦了威尔,他的脸上扬起笑容,趾高气昂的从楼梯登上三楼,那个牛肚真是太好吃了,他今天一定要吃一大盘,不,三盘!反正在包厢里面没有人会看到他吃的是这种“边角料”。吃完他还要把今天的事情同好友说说,这个纳西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得益于威尔的大嘴巴,不过短短三天时间,整个影国的贵族圈子就都知道了这件事,大家听到之后露出的表情极为统一,齐齐嗤笑一声:“这个纳西竟然当起了骗子。” 紧接着就是感叹着,纳西家是彻底完了,占便宜虽然丢面子好歹还能说一句没办法,当骗子可就是实打实的人品问题了,会臭名远扬的。 三天的时间一到,火锅店再次人满为患。原本店铺就已经一位难求了,这一次店铺内更是落脚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纳西到的时候,看到这么多人甚至忘了一贯的装腔作势,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纳西先生。”赵先生笑着打招呼。原本还没注意到纳西的人瞬间将目光落在纳西身上。 接触到目光,纳西下意识的挺胸抬头,紧绷着身体走到小亭子中。 管家率先开口:“帕平锅呢?” 纳西满脸都是我那个锅可是很值钱的,你们休想昧下。 赵先生满面笑意:“帕平锅二奶奶留下了。” 纳西:“留下了?那个锅当初可是我的父亲花费了三、十个金币……二奶奶是很喜欢这个锅?”后面的语调已经不自觉的拔高和祈盼。 赵先生连连点头:“是的,二奶奶觉得这个锅很有趣,是个新奇的玩意儿,为了感谢你帮她找个了这个新奇的东西,这是二奶奶命我送给你的酬金。” 一名小厮抱着盒子过来,赵先生抬手把盒子打开。 阳光照耀在盒子里带出一片灿烂的金色,纳西张大了嘴巴,彻底维持不住体面。 好半天,纳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给、给我的?” 赵先生连连点头:“是的,这五十两黄金聊表二奶奶的谢意。二奶奶还说,以后若是还有什么新奇有趣的玩意儿,欢迎你随时送过来。” 纳西深吸一口气,脸上笑开了花:“没问题没问题,以后有什么新奇的东西我都会送给二奶奶的。”纳西一扬手。 管家几乎是用“抢”的将盒子抱回自己的怀里,脸上的笑容甚至大到抚平了每一条褶皱。 纳西带着老管家宛如孔雀开屏般从店铺离开。 舆论瞬间就炸了。 纳西从孟蝶手中得了五十两金子这件事比纳西去当骗子这件事传得还要快,纳西和老管家还没到家,整个影国的贵族圈子就都知道了。 真正的大贵族当然看不上那五十两金子,他们是无法理解孟蝶的举动,一个金币都不值的帕平锅究竟有什么魅力,又或者这个锅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不过不在乎金子的到底是少数,更多的是震惊过后,孟蝶在他们心里又多了人傻钱多的标签。当天下午就有无数人拿着“新奇有趣”的东西去自荐。 一名男子脚步匆匆的进入一条狭小的巷子,大概是走得太快,哪怕在冬日里额头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抬起胳膊擦了一把,严重磨损的袖口昭示了这个人的生活并不够富裕。 走到一座低矮的小屋前,男子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帕平,帕平,你在家吗?”不等屋里有人回应,男子直接推门进去了。 屋子不大,因为没有钱,也没换上最近流行的大玻璃,屋内不可避免的光线不足,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正躺在地上鼾声四起,大概是天冷,他又没有盖被子,身体正下意识的蜷成一团,他的身边则是一堆的瓶瓶罐罐还有各种各样奇怪的工具。 达尔了然,应该是又一连做了不知道多少天的实验累得直接睡了。从柜子里拿出仅有的一床棉被给帕平盖上,达尔耐心的等待帕平醒来。 大概是心里还惦记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实验,没过一会儿帕平就醒了,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是有些茫然的,但他很快恢复清明,眼睛看向自己睡觉前做的实验,只一眼,他就知道自己又失败了,蒸汽炉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帕平。” 直到达尔开口,帕平才发现达尔:“你什么时候来的?” 达尔没回答:“你还记得你曾经发明的帕平锅吗?被皇家学会视为实验器材的帕平锅。” 帕平顿住了,他当然记得,当年他流亡的时候走到阿尔卑斯山,土豆用水煮不熟,他只能硬着吃下去,后来他到影国进了科研单位后想着当年的事,他用气压做出了帕平锅。 可惜,帕平垂下头,他给大家展示的时候,一开始都很顺利,连续几次后却炸锅了。最终皇家学会虽然对这个锅给予了肯定,却没有多少人重视。他这些年在科研单位因为蒸汽发动机和蒸汽炉的研究进展不顺利,当年的帕平锅也成了他不顾正业的物证。 达尔知道自己的好友想什么:“帕平,你听我说,你的机会来了,大易朝那位贵夫人,二奶奶你知道吧,她的火锅店你总该知道吧。有人将你的帕平锅送给她,从她那里得到五十两金子的赏钱。” 与此同时,露微看着一样一样的小物件:“二奶奶,这些人简直就是将我们当傻子,玻璃里面封住一个虫子也敢送来,还说什么上帝意外的馈赠。” 孟蝶看着一堆明显诈骗的东西,依旧心情极佳:“鱼目混珠是必然的,挑几个你有兴趣的留下,其余的都还回去。” 玫红手中拿着一个怀表撇嘴:“还真当我们什么都没见过啊!二奶奶,那些有知识的人真的会来投奔我们吗?” “会的。”孟蝶笃定:“我可是要当伯乐的。” “啊?” 孟蝶:“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 拿先进的技术只是基操,将科研人才一网打尽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第157章 帕平看着面前高大的院墙和结实的大门有些退缩,他现在在科研院工作,每月还是能领到工资的,虽然因为科研迟迟没有进展,他没了奖金,工作也岌岌可危…… 吱嘎一声,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一名健壮的男子从里面走出。 想到过去的几次面对贵族,尤其是他们仆人的不愉快,帕平下意识的转身。 “先生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生硬的语调,温和的口气,成功阻拦了帕平离去的脚步。转回身看向开口的小厮,发现对方专注的看着自己,眼里没有不屑鄙夷,也没有羡慕嫉妒,眼神平和的就仿佛是在看自己的普通朋友。帕平一下子勇气满身:“我是帕平,发明帕平锅的人。” 接下来的一切,哪怕过了好几天,帕平依旧有一种置身梦中的感觉。见孟蝶之前他想过,能拥有那么和气仆人的主人,绝对不会是高高在上的。直到见到孟蝶本人,他还是为孟蝶这个人震惊。 他能感觉得出,孟蝶是真的没有任何贵族高高在上的架子,不是装模作样的和善亲民。 孟蝶笑吟吟的:“帕平先生,你现在有研究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帕平有些不好意思:“最近的科研都不是很顺利。” 孟蝶笑容不减:“这很正常,世界的秘密那么多,又那么难懂,人的生命又是如此的短暂,能找到一两样秘密或者做出一两样别人做不出的东西,就已经是绝对的成功。” 帕平一怔,猛然红了眼眶,这些年被打击的自信在这一刻被孟蝶的这句话轻易抚平,帕平太开心了,压在他心间的阴霾消失的干干净净。 原本还有些举棋不定,这一刻帕平对孟蝶充满了信心:“你能资助我继续搞科研吗?”心脏高高提起,眼睛紧紧盯着孟蝶,然后他就见孟蝶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孟蝶:“当然可以,帕平先生做的东西很有趣,我很喜欢。你需要什么,直接告诉贾宁就好,让他去采办。” 心落回肚子,帕平松开紧握的拳头抿了抿唇:“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孟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想要的?那可太多了,我想上天也想下海,还想一日行万里,更想哪怕两人隔着千山万水也能说话聊天。”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92节 帕平逐渐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吧。 孟蝶:“我是不是很贪心?” 露微插言:“帕平先生只管研究自己喜欢的就好,我们二奶奶的想法太多了,不可能都实现的。” 帕平嘴角缓缓上翘,最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隙,他懂了。 允许帕平研究自己喜欢的,这个消息宛如狂风过境,影国的上上下下人尽皆知。尤其是掌权的贵族们,原本对孟蝶有些提防的贵族们立刻放心,没有威胁,她并没有指明研究武器,甚至拐着弯都没有。 贵族们心安了,科研工作者们的心中纷纷掀起滔天巨浪。 在某些时候科研是寂寞的,更是贫穷的,那些能被史书记载的科学家在所有的科研者只占了极少极少的比例,更多是一辈子也没有研究出成果,倒在了探索真理的路上。 这也就罢了,搞科研极为烧钱,很多人为了自己的爱好真的倾尽所有,结果没等出成果,自己先一步死于贫穷。 现在有这么一个人,她不要求你研究出成果,也不指定你研究什么,但是她会给你实验器材给你钱,支持你的爱好。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去投奔她呢? 一时间,很多科研工作者都心思浮动,开始考虑要不要来投奔孟蝶。 听着赵先生从各个渠道打听来的消息,孟蝶笑得志得意满。 杏黄吐槽她:“二奶奶,您这样笑得好像是那小说中的反派。” 孟蝶一听这话笑得更张狂了。 屋中所有人哄堂大笑。 在孟蝶开心的时候,海观星开着三艘大船逐渐靠近港口。 等她到的那一天,远远的她就看见码头堆积如山的粮食还有铁器,距离越来越近,她看到杏黄正热情的挥舞着手臂。 海观星的眉眼上染上笑意,同样挥舞着手臂。她身边的宁随远循着海观星的目光看到了杏黄:“那边是孟县主的人?” 海观星点点头:“对,那是杏黄。” 宁随远的眼睛亮了:“据说她的厨艺很好。”大概觉得没表达出自己的期待,他又加了一句:“非常好的那种。”在海上这么久他吃的都是啥啊,真是够够的! 海观星附和:“超级超级好。” 大船缓缓靠近码头,海观星与宁随远先后下船。 孟蝶从他们的船靠近码头就从马车里下来,海观星从甲板上下来,孟蝶走上前将手里的暖炉塞进她的手中:“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海观星:“怎么说?” 玫红:“前些时到了一些海船,他们十分狼狈,说是海上起了大风浪,他们运气好只遇到了风浪的尾巴,那些迎面遭遇风浪前头的,别说是人,就是船的残渣都不见了。” 海观星:“我们确实遇到了一些风浪,不过运气好,只是比往年的大一点点,想来也只是风浪的尾巴。” 孟蝶:“应该是。”目光落在宁随远的身上。 海观星:“二奶奶,这位是宁随远宁将军。” 宁随远一抱拳:“下官见过孟县主。” 孟蝶:“身在异乡,不用守这些虚礼了。” 海观星:“上次二奶奶给二爷的信中说可以请陛下送人过来,这一次我一共带过来三千人,二奶奶您看怎么安排?” 孟蝶惊了:“这么多人?” 海观星失笑:“多?二奶奶是没看到报名的盛况。您财神爷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一听说这次过来可以投奔您,那些人真是打破了头报名。各地县令不得不一遍又一遍的筛查,将那些年龄不符合要求和已经成家的人去掉,又向一些没那么穷的村子承诺下次再征集人,就从他们的村子里选,这才堪堪免了一场风波。” 孟蝶开始还笑,后来忍不住蹙起眉头:“这不符合年龄的也就罢了,成家的也报名?这一走就是几年,家里妻儿该怎么办?” 海观星冷笑:“怎么办?一个个想的都是赚了大钱之后换新人。不是有那句话吗,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杏黄一挑眉:“这些人可真恶心,他们就是来了这边我也给他们撵出去。” 海观星转怒为喜:“这倒是不用,这事儿一出没多久,孟侍讲就上本表示当惩治这种不正的歪风邪气。” 孟侍讲,孟蝶恍惚了一下,她家没被牵连之前她爹在翰林院就是这个官位,现在做到这个官位的是她大哥孟渊。 杏黄眼巴巴的看着海观星:“我们大爷的奏本上怎么说的?陛下又是怎么处理的?” 海观星:“孟侍讲的奏本大意就是说,这些成家又报名的人于公,欺骗朝廷,陛下旨意上写的清楚明白,未成婚的男子,你已经成婚了去报名简直就是欺君;于私,男子远走海外,一走几年,妻儿怎么办?你这与抛妻弃子有什么分别。” “陛下认为有理,下旨规定,成婚者去报名,仗责十下,没收全部财产给予妻儿,若是本人无家私的,县令主持分家,妻儿可从公婆那里拿到属于男子的全部财产。” 杏黄:“这个规定好。” 玫红:“该,让他们不安好心。” 孟蝶一挑眉,这个规定好是好,但是按照常理来论,不可能下这么重的惩罚:“这里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别的事儿?” 海观星摊手:“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二奶奶,就是有个脑子有问题的。” 孟渊上本之后躬身施礼:“陛下,此风绝不可长,查到当予以严惩。” 皇帝还在思考怎么处理,韩御史站出:“孟侍讲,此风确实不可长,只是惩罚倒也不必太过严厉,这些人恐怕都没想过自己欺君,不过是为了家里想多赚点钱罢了,小民贪利而已。” 孟渊:“小民贪利?未见得吧。他们不知道自己远走海外,又是一走几年,妻儿无以为靠会生活艰难吗?分明就是贪婪又无责任心,自私自利自顾自己。” 韩御史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又或者他有什么别的想法:“这么说来孟县主一走了之也是无责任心又自私自利了。” 那一瞬间,整个勤政殿落针可闻。 孟渊直接炸了:“你什么意思?拿这些欺君刁民与我妹妹相提并论?我妹妹远走海外,那是为了陛下为了大易朝,他们出海是为了什么你会不知道?” 大概是也知道自己说得不妥,韩御史开始找补:“下官一时失言,孟县主为了陛下为了朝廷,他们也是为了自己的家庭,大爱无私,小爱亦无错啊!” 孟渊:“为了自己的家庭?水仙不开花你装什么蒜,那些人到底怎么想的你会不知道,不过是想着在海外靠着我妹妹轻松赚大钱,回来之后在纳新人,说他们没有责任心自私自利哪里错了?还为了自己的家庭?你可真会往脸上贴金,恬不知耻。” 韩御史目瞪口呆,不是,你一个堂堂状元郎怎么没有半分文雅,宛如泼妇骂街呢? 李蔼也在朝堂上,他嘴皮子没有孟渊麻溜,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小爱?什么是小爱,在韩御史心中远走他方不能在父母膝前尽孝是小爱?不顾妻儿死活是小爱?” 韩御史蔫了。 杏黄叉腰:“这人是有病吧,最后怎么处理的?” 海观星:“陛下命他回家闭门思过。” 杏黄:“就没罢官?” 孟蝶:“回家二字隐含罢官的意思了。不过韩御史?我记得御史台里面原本没有姓韩的御史,新过去的吧?” 海观星颔首:“是新科进士,刚到御史台不久。二爷同我说,孟侍讲后来调查了一番,说是这个韩御史自负才学,认为自己有状元之才,不想会试的时候只考了四十八名,别说会元,就是亚元他也没拿到,甚至于殿试一过,他这名次都容易变成同进士。” 孟蝶心中一动:“那届科考的主考官?” 海观星笑了:“正是尊祖父,孟尚书。” 孟蝶:破案了! 贾宁满脸苦笑过来:“二奶奶,当初想的是能有两千人不错,这三千人是死活也住不开的,就算增加床位也不行。” 孟蝶沉吟片刻:“先让他们轮番下船住,我们立刻再买个宅子。” 贾宁:“二奶奶当初不是说要送他们去各个餐厅吗?最多三个月也就培训好了,不用一直住着。” 孟蝶摆摆手:“他们今年住,明年说不定还会有人来,买个宅子以后就当做咱们大易朝的人的落脚点,餐厅不可能安排下所有人,总要他们自己出去找工作。你还是先把眼下的安排好吧。” “是。” 孟蝶看着海观星和宁随远:“走吧,先回府里歇一歇,晚上我再给二位接风洗尘。” 宁随远:“孟县主,丝毯和丝绸……” 孟蝶:“宁将军放心,与我们签订合约的人家已经在码头等着了,露微会安排好的。” 宁随远松了口气,看着孟蝶和海观星进了马车,他也没骑马,进了另一辆马车,一直在船上,他现在两条腿软得仿佛面条,还是别骑马了。 进了马车,孟蝶看向海观星:“你准备率队航海了?” 海观星:“嗯。航海的队伍我已经组建成功,这两年连续带着水师的人走航线,也培养出来不少知道这条航线的人,这次临行前我向陛下请旨辞去交易官这个位置。陛下准了。所以这次我就不回大易朝了,直接从这里的港口出发到海上各处去瞧瞧,将来我也要绘制一份属于我自己,属于我们大易朝的航海图。” 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孟蝶替海观星高兴:“有志气。凭你的这份心性将来你还会成为一位航海家,名垂青史的那种。” 海观星眉眼弯弯:“皇后娘娘也是这么说的,陛下还将那面绣有易字的龙旗彻底赏赐给我了,还给了我不少水师里的好手,说可以护我一路周全。” 孟蝶眼睛一亮:“这好啊,陛下这么支持,以后你到达各国的时候,完全可以打着大易朝的名号,安全上也会更有保障。” 海观星连连点头。 孟蝶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另一辆马车:“他是陛下派来接替你的?我原以为会是户部的官员呢。”结果派来个武将。 海观星颔首后压低声音:“我去年回去的时候遭遇了海匪。” 孟蝶一顿,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那你这次来呢?” 海观星看向孟蝶,孟蝶沉下脸,二人心照不宣。那必然也是遇到了。 好一会儿孟蝶长长叹息一声:“我们的线路是固定的,我们船里的货物价值又极高,这个消息这两年的功夫已经传遍了这边整片大陆。” 红粉佳人面,财帛动人心。真的打劫成功,那就是真正的一夜暴富,想当然而,动歪脑筋的人不少。 海观星:“宁将军是海军将领,外号神射手,他手底下的兵也多是箭法出众,极擅海战。”所以皇帝点了一名武将接替她。 孟蝶点头。 回到孟蝶的府邸,海观星将两封厚厚的信交给孟蝶,然后才去休息。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现在虽然不是战乱,但是同家人分别万里之遥,家书的珍贵一目了然。 先拆开孟庭义的信件,里面先是告诉她家里人都平安,她的几位叔叔陆续都升官了,家中的几位堂弟堂妹也有婚嫁的,之后又重点说了关于甜菜的事。 碍于甜菜第二年才会开花结籽,朝廷前几年就算想迅速推广也是有心无力,这两年甜菜种子终于不缺了,甜菜的种植自然而然就迎来了爆发式的增长。 现在莫说先一步得到种子的甘州,就是北方其它适合生长的地区甜菜也进入了高产期,尤其是山海关外的省份,甜菜长得非常大不说出糖率还高,再加上那边山地多,柞树多,最近两年那边的百姓一下子宽裕不少。 以前百姓们家乡太穷,不得不背井离乡的时候首选去鱼米之乡,这两年已经有人奔着关外走了。不过走的并不多,并不是关外不好,是这两年大易朝风调雨顺的,大多数百姓的日子都越过越好。 孟蝶长出了一口气,满心欣慰。 将看完的信纸重新折好放入信封。孟蝶拿起第二封信,这是李蔼写的,开篇与孟庭义一样,都是写长辈们近况的,确定勇毅侯侯夫人的身体还都硬朗,孟蝶长长的松了口气。 第158章 次日一早,匆匆吃过早饭之后露微带着宁随远去码头船上清点货物,宁随远作为这次的主管人,肯定要过目一遍的,一夜过去,此时大船上丝绸丝毯已经搬空,粮食和铁器堆满了船舱。 交接的速度非常快。宁随远站在码头,从露微手中接过装有信件的小匣子:“孟县主,下官一定会将信件亲手交到孟尚书和长安侯手中的。”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93节 孟蝶:“有劳。” 送走了宁随远,海观星又休息了两日,辞别孟蝶之后率队开启了她航海的征程。 孟蝶乘坐着马车刚到家,赵先生送来了这个月火锅店的账册,看着对方眉眼弯弯的样子:“生意没下滑?” 通常人都有个图新鲜的心里,一旦过了新鲜期就会兴趣大减,很多新店铺的营业额也会相应下滑。 赵先生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二奶奶看看就知道了。” 孟蝶打开账册,只翻了几页就惊了:“营业额翻了十倍?这怎么可能?”餐厅的座位和营业时间是固定的,怎么翻也翻不出这个数据来。 赵先生:“杏黄姑娘炒好了底料,分袋装好,很多人将底料买回去了自己在家吃,这营业额一下子就上去了。” 孟蝶恍然大悟,梦中世界多少家火锅底料就是这么做成大企业的,她也知道这一点,只是她当时开餐厅完全就是打算当根据地,没指望赚多少钱。结果手下人太能干,无心插柳柳成荫呐! 赵先生搓搓手:“二奶奶,要不要再多教几个人炒底料?” 孟蝶干脆的摇摇头:“不必了,就现在这样就很好,在这片土地上我们终究是外人。” 赵先生面色一凛:“我知道了。以后火锅的底料也不会无限制出售,每天固定多少,售完为止。” 孟蝶满意的点点头,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儿,随即又想到自己写的信,不知道长丰打算怎么办这件事。 被孟蝶惦记的李蔼也在伸着脖子盼宁随远归来。 一直到二月中下旬,两艘大船才靠岸,宁随远从甲板上下来的那一刻真是长出了一口气。略作休息修整,宁随远迅速回京。 皇帝正在勤政殿同众大臣议事,听了小太监的禀报有了片刻的失语,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有些耳聋了,缓了一会儿皇帝才用难以置信的声音问:“你是说宁随远带回来两头猪?” 小太监:“回陛下,宁将军是带回来两头猪。” 皇帝:“宣宁随远觐见。” 宁随远压抑着兴奋从外面一步一步走进:“臣参见陛下。” 皇帝:“宁卿平身。听说你带回来两头猪?” 宁随远声音里都是兴奋:“回陛下,孟县主一共精挑细选了六头种猪,可惜有四头猪死于海上颠簸,只剩下两头,幸喜正巧是一公一母。” 皇帝沉默。 裴济桓:“这猪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是良种?” 宁随远:“裴大人高见,孟县主一开始让我带回猪的时候,我都傻了,后来孟县主介绍,我才知道这可是大大的好东西。” 任清华也来了精神:“怎么个好法儿?” 宁随远:“此猪通体白色,与我们大易朝的猪通体黑色正相反。我们大易朝的黑猪瘦肉多,养到最大也不会超过一百五十斤,此猪最大可以长到三百斤甚至更多,而且肥肉多瘦肉少。杏黄还说这猪肉的腥臊之气没有我们易朝的黑猪重。不过我是没尝出来。” 符研修打趣他:“你个大老粗能吃出什么,杏黄我知道,舌头是第一等的灵敏,她说味道淡了那就肯定是淡了。” 工部尚书苏瑜泉立刻说:“陛下,此猪极佳,臣立刻安排人圈养起来?” 皇帝:“好,一定要小心饲养。” 任清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到底是县主心系百姓啊。这猪一旦繁育起来,百姓们以后吃肉就容易多了。” 孟蝶送回来两头种猪的消息也迅速传遍京城,虽然还没看到两头大白猪,百姓们依旧热情不减,纷纷畅想着以后可以随便吃肉的美好日子。 宁随远在宫里,先将信件交付给李蔼,出宫后又去拜访了孟庭义。 李蔼接到信件眼睛弯起,这一次的信件明显比以前每次的都要厚,拆开信件一字一句读着,读完一遍后将写有琐事的信纸重新折好塞回信封,独独留下了两页纸。 将这两页纸翻来覆去又看一遍,李蔼垂眸。下午寻了个皇帝空闲的时候,单独面圣, 皇帝接过信纸:“这是水果罐头的配比?” 李蔼:“是。长期在海上航行,需要吃茶叶保持身体健康,不然会得一种病。水果罐头也有同样的效果。而且味道好,只要做好了也可以远销海外。” 皇帝笑了:“孟蝶应该是知道了甜菜丰收一事。” 李蔼笑着没吭声。 皇帝:“她说得对,卖糖不如买水果罐头。玻璃厂怎么样了?” 李蔼:“回陛下,乔治除了一开始有些崩溃,臣同他吃过几顿饭之后,他就干劲儿十足了,玻璃厂现在完全能生产装在房子上的大块玻璃,制作孟蝶说的装罐头的玻璃瓶子应该也没问题。” 皇帝:“好。” 李蔼:“陛下,还有一件事。” 皇帝:“什么事?” 李蔼一扬手,白山带着帕平锅进入殿内:“陛下,当初臣带兵翻越天山的时候全程吃的都是干粮,虽说也是担心点火怕引起敌军的注意,实际上在山顶的时候也根本无法煮熟食物。” 皇帝颔首:“朕在书中读到过,说山高处食物不熟。” 李蔼一指帕平锅:“此物在山高处也能煮熟食物,除此之外,平日炖牛肉需要半个到一个时辰,用此物,最多两刻钟即可炖得软烂。” 皇帝有些好奇:“命御厨试试。” 李蔼:“陛下且慢,此物是能炸锅的,所以最好在空旷的地方实验。” 皇帝准了。 效果自然不必说,皇帝看着林楚端上来的炖牛肉,用筷子夹了一口送入口中,眼里露出一抹惊艳,软烂无比。 皇帝垂眸:“孟蝶怎么说?” 李蔼:“回陛下,孟蝶说这是利用气压做到的。” 皇帝接过信纸看了一遍,又沉吟片刻:“林楚,传旨,开保和殿。” 林楚一愣:“遵旨。” 保和殿,平日里大朝会在此举行,说开保和殿,就是临时加一场大朝会。往日里都是边关八百里加急才会有的待遇。 京城中四品以上的官员不管干什么的,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换上官服急匆匆入宫。皇帝没来之前,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打听聊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皇帝很快驾临,完全没废话,直接说了关于帕平锅的一切:“气压,利用气压,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这个领域有人已经制作出了帕平锅,而我们还一无所知。” 有些反应慢的依旧不懂皇帝为何大动干戈,几位肱骨重臣瞬间就懂了,全新的领域,一个全新的领域有可能籍籍无名,最后也没什么水花消失了,但是有些领域是可以引起重大变革的。 比如说棉花,前朝以前世人皆用纸裘取暖,无论做的多么好都改变不了这是纸,保暖性有限,故此北方人口一直不丰,直到棉花的保暖性被发现,棉衣棉被的出现,北方人口终于开始上升。 棉花的使用都不能说是一个全新的领域,毕竟原本也有皮衣锦衣保暖,可就算这样,造成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一个全新的领域呢? 任清华:“陛下,气压两个字是孟县主根据海外的解释翻译过来的词吧?” 皇帝颔首。 任清华:“这两个字具体指什么?” 皇帝看向李蔼,李蔼回忆了一下信件内容:“我们呼吸的是气体,这个气体也是有重量的,这个重量就是气压。” 任清华沉默了,他有点儿怀疑,自己可能是个文盲。 一名官员恍惚出声:“气体有重量?不能吧,要是真有重量,我们被气体包围着,不是早就被压死了?” 李蔼看向那个人内心疯狂点头,果然有同他一样想法的人,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气体怎么还会有重量,这太离谱了。 苗远道开了口:“也未必,想想看,如果一个人浑身被棉花包裹,也不会被压死,这气体应该同棉花一样,不,应该比棉花还要轻。” 这一说法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皇帝:“这是个全新的领域,孟蝶也在海外站稳了脚,甚至有很多专攻这方面的学者现在就在她那里继续做着研究。” “朕准备选择一百名十二岁以上的少年远赴海外学习相关知识。选人一事就交由孟渊孟卿家。” 孟渊:“臣,遵旨。” 群臣从保和殿出来,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李蔼与孟渊并肩,李蔼压低声音:“陛下怎么立刻就说要挑人?” 去海外学**重视的学科,京官众多,大家肯定要争抢的,按照皇帝一贯的作风,他应该会直接点一些人家,然后这些人家选送自家的孩子,不应该给京官们争抢的机会。 孟渊:“咱们大易朝现在港口这么多,来往的船只也是一年多过一年,现在出海并不是太难的事情。那些落选的人家他们想要送孩子去海外很容易。” 李蔼惊讶:“你的意思是陛下有意让京官们自己安排家中子弟海外求学?” 孟渊颔首:“各有各的路,各拜各的师,才能真正做到百花齐放。” 李蔼懂了,彻底懂了,难怪今日大动干戈的开了保和殿。 第159章 安排完宫里的事情,李蔼回了勇毅侯府。现在勇毅侯府十分清净,李蔼去宫里住着就已经是明确表态了,此举打消了大部分的人念头,皇帝表态之后,仅剩的那部分人也彻底打消了念头。 李蔼事先通知回来,勇毅侯夫妇就没吃晚饭,等着他一块儿吃。 吃完了晚饭,勇毅侯先开了口:“为了陛下说的选拔的事儿?” 李蔼看了一眼几个没成婚的弟妹:“他们都可以试试。” 李蘅眼睛一亮:“二哥,你看我怎么样?”从下午听到这件事起他就开始琢磨,这会儿一个出声。 李蔼却没第一时间搭话,李蘅今年十五岁,年纪可谓是正相当,他也有心答应,但是吧…… “二郎,你看着他要是合适,就让他去吧。”勇毅侯府的五老爷李括道:“什么长子承家业不承家业的,他随我,文不成武不就,这一次有机会去海外,说不得就对路了呢。” 李蘅眼睛晶晶亮:“爹,您真同意啊。” 李括:“你祖父祖母都在,我还能说话不算话?” 李蘅一听,龇着牙只会笑了。 李蔼的目光落在李瑜身上:“你不是整日里说想你二嫂吗,怎么这会儿又没声音了?” 李瑜一愣,随即眼睛一亮:“二哥,我、我也可以去吗?”她是女子,她可以去海外求学? 李蔼:“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年岁适合,也识文断字。” 吴氏张张嘴,李瑜先一步高兴得蹦跶了两下,随即又开始目光乱闪:“那个,二哥啊,四书五经吧,那个吧,其实吧……” 李蔼瞧着李瑜心虚的模样乐了:“放心吧,我都知道,海外不学这些。” 李瑜:“不是,二哥你怎么知道的?” 李蔼面露一点小得意:“你二嫂告诉我的。” 李瑜瞪大眼睛:“她竟然出卖我。”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94节 李珞嗤笑一声:“你还用二嫂出卖?全家上下谁不知道你那点子事儿?谁见过鱼儿喜欢蝌蚪呢。” 李瑜大怒,伸手挠李珞的咯吱窝:“那都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 屋中其余人看着她们姐妹打闹,纷纷窃笑不止。 勇毅侯:“瑜儿真的能去上?一共可就一百个名额,京里的人家怕是都要争一争的。”李瑜到底是小娘子。 李蔼十分笃定:“能,就算到最后没选上,我大不了拜托宁将军,那么大一条船,带个人可太容易了。” 侯夫人忍不住抱怨:“瑜儿都及笄了,也不想找婆家,本来她娘多念叨念叨还能好,你这可好,直接让她跑了。你就可着劲儿的宠她吧。”语气倒是欢喜的。 李蔼嘿嘿笑着不搭茬。 如同勇毅侯所说的那样,为了争这一百个名额,京城上下所有的官员那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你说他家孩子领悟力不够,他说你家孩子学习能力不强,完美的在那边诠释着什么叫你方唱罢我登场。 孟渊看着送到手里的名单,听着身边同僚邀请他晚上去回味斋的话:“抱歉,我今天约了人。” 同僚的脸上的笑容一僵:“那等改日的。” 另一个同僚状似随口道:“早晨还没听你提起呢?” 孟渊颔首:“是妹夫寻我有事,我一会儿进宫。” 这下所有人通通闭嘴。 孟渊到了宫门口很容易就进去了,李蔼一听孟渊来找,立刻把手边的事情安排好,亲自去迎了一段路。 李蔼有些莫名:“大哥,什么事?” 孟渊沉吟了一会儿:“你家里的人选有了吗?” 李蔼:“我四叔家里一位妹妹,五叔家的一个弟弟。” 孟渊:“我家里是二叔家的妹妹,三叔和四叔家各有一个弟弟。” 李蔼沉默,等着孟渊继续说。 孟渊深吸一口气:“我们俩家都选了女孩子。到我手上的人选。” 李蔼毫不意外的说:“现在送到大哥手上的各家备选都是男子。” 孟渊颔首。孟渊和李蔼一个作为孟蝶从小一块儿长到大的哥哥,一个作为她的枕边人,自然是懂孟蝶的。 现有的领域想要插进去,那是极为困难的,就比如当年的孟蝶,她知道桑蚕更容易赚钱,依旧想办法开辟了柞蚕这个领域,这个领域也确实如她计划的那样,成为了国家成为了百姓的,更成为了北方女子重要的经济来源。 现在科考做官与女子无缘,贸然让女子插进去极为不现实,阻力会超乎寻常的大,可若是在全新的领域,女子能占据一席之地,那么就可以凭借着这个一席之地反过来挤入官场以及其它的位置。 退一步说,就算最后不能挤入广场,在某一领域有一席之地,对女子的处境也是莫大的帮助。 孟渊垂眸:“明日你将你弟妹带来,我也带来,然后我带他们面圣。” 李蔼:“面圣?” 孟渊一笑:“我作为这件事的负责人,我的弟妹和你的弟妹理应回避,但是机会难得,故此我先带他们请陛下过目,请陛下钦定。” 李蔼……他只是想利用人情送自家妹妹过去,大哥这是想搞个大的啊! 两个人商议完毕,立刻分头办事,第二日小朝会的时候,孟渊出列:“陛下,臣有一事。前些时臣承蒙陛下不弃,委以选人重任,现在一切进展顺利,只是臣家中亦有适合人选,长安侯家中同样有适合的人选。” 李蔼:“陛下,臣今日带了他们过来,斗胆请陛下定夺。 皇帝没怎么犹豫:“也好,宣他们觐见。” 众大臣想的都是一会儿看看皇帝考校什么,他们也回家让自家孩子用功,结果等五个少年被领进殿中后,本就安静的勤政殿这会儿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 有几位老大人没忍住揉了揉眼睛,老花眼严重了?怎么仿佛看到了穿着裙子的小娘子呢? “孟漾/孟泽/孟淳/李瑜/李蘅参见陛下。” 皇帝也沉默了,看看两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又看看一副老实模样的孟渊和一脸无辜的李蔼,最后目光再次落在两个小姑娘身上,脑瓜子嗡嗡的。 死寂过后,吏部左侍郎试探着开口:“孟侍讲,这、两位小娘子也在,恐怕不妥吧。” 孟渊一脸不解:“有何不妥?” 吏部左侍郎看孟渊的样子,老头子真想将那句话还给孟渊,水仙不开花装什么蒜,哪里不妥你自己不知道吗! 深吸了一口气,吏部左侍郎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聪明才智全用在这里了:“我虽然没出过海,这些年也是听了不少人说,如我们这样没怎么坐过船的,第一次坐船都会晕船,不但如此,在船上吃喝也都十分简陋,对体力是一大考验,成年男女尚且有承受不了的,年少女子恐怕更不适合。” 孟渊恍然:“卢侍郎说的有道理,这选拔还要看体力。” 李蔼悠悠的来了句:“孟蝶当初能漂洋过海,说明女子是没问题的。” 孟渊说完躬身施礼:“陛下,臣以为这次选择十二岁以上的少年似有不妥,可以从十四岁开始选拔。另外,选拔确定之后,可将人交由长安侯训练一段时间,既能增强体力,如有不合适者,也方面随时替换。” 皇帝:“卢卿的话确实很对,上次的决定仓促了一些,此事就依孟卿所奏,选拔从十四岁开始,选出后交由长丰训练。” 李蔼:“臣遵旨。” 工部侍郎苏瑜泉:“孟侍讲,纵然女子体力可以,也是不妥啊!女子一般学的都是中馈刺绣,很多都不认识几个字的。” 孟渊:“别家的孩子我不知道,孟漾和李瑜都是从小就读书认字的。” 苏瑜泉:“她们就是读书认字又能如何?让她们学习那些,她们能理解吗?” 李蔼:“苏尚书学过?” 苏瑜泉:“那自然是没有。” 李蔼不客气的回怼:“你也没学过,你怎么就知道孟漾和李瑜不能理解?” 孟渊声音淡淡的:“我妹妹孟蝶是第一个认为海外有好技术的人。” 苏瑜泉噎住。 孟渊:“陛下,此事臣也翻来覆去的思考过,后来想想应该让女子也去学习,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究竟是适合稳重的人还是适合天马行空的人,是适合心思细腻的人还是适合粗枝大叶的人,这些我们通通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最好是将这些人都准备好,女子很多时候的想法与男子不同,万一女子更适合呢?一旦错过不止是可惜,还会浪费大量的时间。” 浪费时间四个字瞬间让不少人颤抖了一下,大易朝在全新的领域已经落后了,他们现在最耽误不起的就是时间。 皇帝:“此言有理,选拔的时候有合适的小娘子也可以加入选拔。” 孟渊:“臣遵旨。” 李蔼:“陛下英明,说道学习,臣想起来一件事,海外具体学习什么内容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适合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我倒是知道,从孟蝶与我往来的信件中不难看出一点,那边学习不单单要动脑,也要动手做实验的。” 李蔼毫不客气的开始地图炮:“学武的孩子还好些,学武艺的时候起码要动动手,很多学文的,平日里洗漱穿衣都有下人伺候,动手能力为零,就他们。”唇角扯出一个十分欠扁的弧度:“恐怕真的比不上平日里拿着绣花针的小娘子们,起码人家手稳又灵巧。” 扔下个大刺激后,李蔼扔下个更大的刺激:“陛下,臣以为,此次选拔的一百名少年,男女五五开为好。” 皇帝:…… 看着李蔼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众大臣们都有一瞬间的幻视,仿佛看到了孟蝶站在勤政殿上大放厥词的样子。 呔!果然是一张床上睡不出来两种人! 第160章 天定二十三年,宁随远在中秋过后带着选拔出来的一百名少年男女远赴海外求学,并且这一次按照事先约定的,他也会在海外住一些日子,主要是看看少年们的适应能力以及学习能力。 天定二十四年,端午过后宁随远终于回来了,从甲板上刚一下来,他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宁将军,他们都怎么样?” “能学会那些东西吗?” “真的需要做实验吗?” “听说实验有危险,能有多危险?” 宁随远很想大吼一声,你们不都是京官吗,怎么都跑天津来了!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只能应承着:“都好都好,确实需要做实验,也确实有危险,不过大家都会事先准备好,只要按照规定好的步子来,就没有危险。” “哎呀,那得是需要有耐心又细心的了。我那侄儿毛毛躁躁的……” 宁随远是一刻也不敢多待,一溜烟回到京城,并且坚持发扬吃苦耐劳精神,马不停蹄直接进宫面圣。 皇帝听完关于丝绸丝毯的汇报,笑着问:“他们学的怎么样?投奔孟蝶的人肯教他们真本事?” 宁随远:“回陛下,孟县主驭人有术,投奔她的学者都非常信赖她,我们的孩子沾了光,并没有被他们排斥。不过孟县主私下里同我说,可能也与投奔她的人有关。顶尖的学者早就被各个国家网罗,她手中的这批人目前来看确实不如那些人。” 皇帝颔首:“这倒是常理。我们在那边才是异族。” 宁随远:“臣也是这么想的,孟县主还说,虽然不是顶尖的那一批,教教基础东西还是没问题的。” 乔万鸣缕着胡子:“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凡事都要师父教也并非好事,这样反而更好些。” 宁随远:“陛下,除此之外,孟县主终于购买了一批相对新式的大炮。”说到此处,宁随远深吸一口气:“臣这次能回来,全赖此物。” 皇帝勃然变色:“怎么说?” 宁随远:“前年出行,去年归来,以及去年中秋后的出行,皆遇海匪,今年归来时又遇到了,与前几次遇到的不同,这一次他们的船上配备了火器,臣命人向他们开了两炮,将他们的一艘船击沉,这才将全部海匪吓退。” 任清华:“现在海上的海匪如此猖獗?” 宁随远苦笑摇头:“我原本也是这般认为的,后来还是孟县主提醒才知道,海外那些国家很多私人势力,甚至王庭也是不太干净的。” 道道抽气声响起。 皇帝面色阴沉,宛如乌云密布:“朕记得海观星曾说过,他们那边诸多国家林立,经常发生摩擦。” 李蔼:“陛下,孟蝶几次来信也说,他们那边每个国家地域并不大,为了争夺资源,经常发生战争。” 皇帝垂眸:“以前他们无法出来只能彼此间发生摩擦。” 后面的皇帝没说,但是大殿里的朝臣,别说是武将,就是文臣也能懂得后面还有一句,以后这些人可以凭借着船只,将战场带到任何一个地方。 好半天,乔万鸣打破了沉静,语调里是满满的感叹:“孟县主是真正的高瞻远瞩。” 皇帝看向宁随远:“大炮现在停在哪里?朕想亲自看一看。” 宁随远:“陛下,大炮威力巨大,在城内恐怕不适合。” 皇帝:“爱卿辛苦辛苦,先去郊外寻一处合适之地,朕看过威力之后再回去休息吧。” 宁随远:“臣,遵旨。” 宁随远对京郊不算太熟悉,但是没关系,有熟悉的,他直接找了京郊主帅镇国公,把他的要求一说,镇国公立刻带他到一个极为宽敞的地方,就是这边有个小山包,不过是荒山,宁随远表示正合适。 选定地方,皇帝立刻带着文武官员来看。 宁随远介绍着:“陛下,孟县主一共买了三种火炮,均为滑膛炮,第一种是长炮,第二种是加农炮,第三种没有具体名字,各国不同比较多变,主要特点为炮管管壁比较薄,弹道高,是最好用的一种,缺点就是比另外两种炮更容易炸膛,这一次我们就是用第三种炮击沉的海匪船只。” 皇帝看着看着远处的三台大炮,颔首。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95节 宁随远指挥着兵士,先给长炮加炮弹。一切准备好,他抬起胳膊然后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砰——巨大的爆炸声后之后是土块横飞,烟尘四起。等硝烟散去之后,原本那个小山包似的荒山,山尖已经没了。 君臣齐齐色变。 宁随远没有给大家调整心情的时间,另外两个炮很快在他的指挥下发出两发炮弹,最终再次炸得烟尘四起,小山包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土坡。 一片死寂。 皇帝与众大臣从郊区回去,各个神色凝重。 宁随远完成任务后并没有回家休息,他马不停蹄的又进了一次皇宫,只不过这一次不是面圣,而是去见了李蔼。 宁随远:“这是孟县主给侯爷的信件,这是孟县主给侯爷的礼物。” 三十一个朴实无华的木盒子,其中有一个箱子比别的格外大一点。 李蔼看着那个最大的木盒,接过打开,眼底露出一抹惊艳,里面是一把造型简单,线条流畅的手枪。 伸手拿起,李蔼惊讶的发现,这个手枪仿佛是按照他的手打造的一般,他握在手中,大不大小,正正好好,尤其是扣动扳机的时候,那个距离和尺寸,简直不要太适合。 李蔼脸上扬起笑容。 宁随远也是武将,扫了一眼就懂怎么回事了,看着李蔼脸上的笑容,哼,自己夫人也知道自己手的大小,更知道自己穿多大的鞋子,穿什么样的衣服。 李蔼:“宁将军,多谢。” 宁随远:“应尽之责,侯爷,我先回去了。” 送走宁随远,李蔼打开信件,眼睛一瞥,看到了另外三十个小盒子,随手打开一个,李蔼一愣,里面同样是手枪,不过要比他的小巧得多。 拿在手中李蔼能明显的感觉到不合手,很显然,这不是给他准备的。 又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同样大小的手枪。李蔼垂眸想了想,失笑。从信封中拿出信纸,一字一句读了起来。 傍晚吃完晚饭,李蔼将换班巡逻任务安排好,去了勤政殿求见皇帝。进殿之后,李蔼有些惊讶,这个时辰了,通常皇帝奏折已经批的差不多要休息的时候,太子不应该在才对。 “臣李蔼参加陛下。” 白天的震撼依旧没有过去,皇帝的脸色十分一般:“平身,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急事?” 李蔼:“陛下,孟蝶送了臣一样东西,也是武器。” 皇帝的神情又凝重了几分:“武器?” 李蔼:“应该是从燧发枪改造而来。” 皇帝垂眸:“林楚,布置一个能实验的地方出来。” “是。” 李蔼和林楚一起下去将场地布置好。皇帝和太子迅速到达。 百米开外的宫墙上贴着一块木头板子。 皇帝:“这么远?同弓箭差不多了。”大易朝现在的弓箭射程大约在一百二十米以内,臂力好的人可以加大射程,一般不会超过二百米。 太子:“李蔼,你这靶子、是靶子吧,怎么设定的这么大?”谁家的靶子是三米见方的啊! 李蔼:“殿下,这手枪臣也没用过,打出去肯定会脱靶,干脆就换了一块将近半寸厚的大木头。” 太子:“也是。” 同皇帝和太子打好招呼,李蔼小心的安装子弹然后打出去一枪,毫不意外的,子弹最终落脚点与李蔼估算得地方,相差巨大。 若无其事的放下胳膊,嗯,只要他不说,就没人知道他原本想打哪里,李蔼如是想到。 厚厚的大木头依旧紧紧贴着高墙,太监们将厚重的木板抬起,准备搬过来给皇帝过目,结果只走了几步,皇帝直接站起身摆摆手。 李蔼的面色也沉重了几分,与太子一起跟随着皇帝走到了墙壁这边。 近半寸厚的木板被直接射穿,子弹最终钉在了墙上,深入墙里。 皇帝用手抚摸着墙上裂开的纹理:“穿透力很强。”比弓箭强得太多。 皇帝转身,目光落在李蔼的手中,李蔼将自己的手枪呈给皇帝。皇帝拿起来在手中颠了颠,又还给李蔼:“很精巧。” 李蔼懂了皇帝的言下之意。 皇帝身居戒备森严的皇宫之中,想要行刺皇帝很难,不是确定忠心的人根本进不了皇帝的身,远距离想要行刺就得用弓箭。 弓箭的射程够长,但是箭也就罢了,弓是很难藏起来的,就算好运到混入皇宫,真正到了皇帝百米范围之内,弯弓搭箭的时候,一定会被人发现。 手枪完全不同,小巧玲珑不易被人发现,射程同样够远,穿透力还强,简直就是天生为行刺而生。 回到勤政殿,皇帝直接问:“长丰,孟蝶送给你的这个,她有没有写,易得否?” 李蔼:“回陛下,除了臣手中现在这个,另外还有三十把更小的。臣今晚过来是想奏请陛下成立一个手枪队。” 皇帝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说:“呈上来。” 李蔼一扬手,等候的兵士捧着小盒子进来,林楚接过打开,将里面精巧的手枪拿出捧给了皇帝。 皇帝拿在手中颠了颠,学着李蔼的样子拿着,轻轻扣动扳机:“你是说你想组建一个手枪队?” 李蔼:“是。无论是保护皇城的安危又或者送到阵前,臣以为都能发挥出极高的作用。” 皇帝颔首:“你说得对,这件事你全权处理。” “臣,遵旨。” 皇帝看看了自己手中这个,又看看李蔼手中那个,一直紧绷的脸上突显笑意:“这个孟蝶!” 看着李蔼和太子同时不解的目光,皇帝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都自己回去想去。” 李蔼和太子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麻溜滚蛋。 第161章 李蔼要组建手枪队,大家都没意见,何况皇帝也同意了,大家就更没意见了,但是他挑选的队内成员全部都是女子,大臣们很有意见。 相对比较古板的苏瑜泉第一个就站出来了:“长安侯,此举不妥,历来哪有女子从军的。” 李蔼挑眉:“苏尚书,这话可就不对了,远的那些史书记载我就不说了,就说我们大易朝,各地酋长多有女子,她们也都是可以提刀上马上阵杀敌的。” 苏瑜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大易朝好儿郎这么多,何必用女子?儿郎力气更足一些。” 李蔼:“可是手枪不用力气。” 苏瑜泉一滞:“不、不用力气?” 李蔼持续输出:“不用力气,莫说是女子,就是老人孩子也可以使用。” 又一名大臣道:“那也不用选择女子,不然将来在军中男女混杂可怎么好。” 李蔼:“除了我那把特别定制的,其余手枪造型十分小巧,男子手大想要使用很难,反而是女子手小更适合抓握,并且与力气相比,运用这个更需要的是灵活和稳定。” 孟庭义插言:“昨日宁将军来送蝶儿的家书,我与他谈论了一会儿,也问了问家中孩子的学习情况,宁将军说我们家孟漾学的明显比另外两个小郎君好些,就是一百个人整体来看,同样是小娘子们更好些,而且一百个人里面的第一名也正是勇毅侯府的那名小娘子。” 勇毅侯面露得意:“几次考试侥幸得了第一罢了。” 殿中大臣齐齐看向勇毅侯,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把你那唇角压一压! 皇帝:“朕昨日倒是忘记问宁随远谁学的更好些,原来最好的竟是李家的小娘子,朕记得叫李瑜?李瑜,鲤鱼,鲤鱼跃龙门,是个好名字。” 勇毅侯乐得合不拢嘴:“谢陛下夸奖。” 李蔼:“陛下,那边对动手能力的要求颇高,按照孟蝶的话来说,实践出真知,搞理论的永远比不上搞实践的。” 皇帝失笑:“她这话说得直白,不过倒也是实话。” 任清华:“陛下,臣以为,以后文官也应该有一定的动手能力。” 皇帝沉思片刻:“所言有理,以后文科科考也要考动手能力。具体怎么考核,用什么办法,礼部先拟个折子上来。” 礼部尚书出列:“臣,遵旨。” 李蔼选拔女子入手枪队一事,就这么以增加文科考试考项结尾。 散朝之后,皇帝难得的没在勤政殿批奏本,而是去了坤宁宫,昨天火炮对他的触动太大,他昨晚在乾清宫一宿没怎么睡好,今天实在提不起精神。 到了宫门这边,林楚先一步回话:“陛下,太子的仪仗在这边,想来殿下也在娘娘这里。” 皇帝一听就笑了:“八成是昨晚的事儿他自个儿没想明白。” 果然是知子莫若父,皇帝猜得一点儿都不差,太子想了一宿没想明白后他就来找外援了。 皇后把事情前前后后仔细听一遍,生平第一次,笑得格外不端庄。 太子:“母后?” 皇后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男尊女卑,这句话始于易经,是说男子为天为高岗之地,女子为地为卑湿之所,这是最早的解释。但是现在,无论你承认或者不承认,男尊女卑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引申的含义,并且这个含义更为大家熟悉,那就是字面意思,男子尊贵女子卑微。那么,为什么会这样?” 太子沉吟半晌,最终摇了摇头:“儿臣想不明白。” 皇后:“前朝甚至剥夺了女子的继承权,你觉得如果没有百姓拥护,这个法令会那么容易实行吗?” 太子坚定的摇摇头:“荀子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若是都不拥护,皇权也是可能被推翻的,所以为君者当谨记民重君轻。法令能够顺利实行,百姓之中至少大多数都是拥护或者无所谓的。” 皇后颔首:“不错,那么不把财产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反而给外四路的侄子或者族人,百姓为什么会同意?” 太子怔了怔,冥思苦想。 皇后看着太子一眼,叹息声几不可闻:“因为就算给了女儿,她也未必能保住财产。给了侄子,遇到那有良心的,说不得有他们照顾,女儿反而能生活的更好些。这是最基本的,更高一点,侄子或者族人可以入仕,女儿不可以。” 太子抿抿唇:“母后,儿臣一直觉得很多女子才学不输男子,虽、虽然是祖宗传下来的,就不能更改吗?女子其实也可以做官的。” “不可以。”皇后毫不留情的直接反驳:“不能改,也不好改。” 太子:“母后?” 皇后闭上眼睛,她想到了自己年幼时,明明她读书读的最好,家中兄弟皆不如她,可外人每每提起她时,赞美她的永远不是她的才学有多好,说的永远都是她够端庄大方,够贤惠柔顺…… 年幼时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夸赞她说了自己又念了什么书,结果对方敷衍的表示好好好,然后就没了。一次一次又一次,她为此躲在无人处默默流泪。不懂这是为什么,她去问了祖父。 那是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祖父抱着她久久没有出声。后来他用颤抖的声音一点一点的给她解释着,她懂了,彻底懂了,眼里的光也没有了,她彻底成为了那个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 重新睁开眼睛,在那个下午骤然消散的光在这一刻重新回到眼中,宛如万千星子倒映其中,熠熠生辉,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太子明显有所觉,他看看自己的亲娘,明显觉得母亲有哪里不一样了,可一时间又说不出来。 皇后:“女子是有才学,可那又怎么样呢?生活在这个世道,才学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力量,有了力量去种地才能养活自己和家人,有了力量才能保卫边关。”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96节 看着太子明显不赞同的神色,皇后笑了:“我问你,你凭借着自己的力量赚到了一千文,另外一个人她因为自身力量不足,赚到了二百文,这时候有人告诉你,你们之间是平等的,所以你要分对方四百文保持平等,你愿意吗?” 太子懵了:“这、这……”这是哪挨哪儿啊! 皇后:“粮食的种植要男子的力量,保家卫国要男子的力量,拿了人家的好处你不给人家一些优待?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说你能经商,没有一个安定的环境,你分分钟钟就会被抢劫到血本无归,你说你有才学,没有一个安定的环境,人家一巴掌过来,你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安定的环境是哪里来的?没有千千万万男儿镇守边关,你哪有安定的环境,你说,要不要给男子优待?” 曾经她想不通,是她祖父告诉了她这个道理。 皇后:“那手枪,孟蝶既然能为李蔼定制一个趁手的,其余三十把难道就真的定制不出男子适用的吗?” 太子:“她故意的!” 皇后眉眼弯弯:“对,她就是故意的,她要女子从军。当女子也能保家卫国,你男子又凭什么继续在这个世道中得到优待?” 太子:“现在也有。” 皇后失笑:“那才几个人,不成正规军,对比千千万万的男子兵士,不过九牛一毛。” 皇后没有停口,她太开心了,多年的郁闷一扫而空,她曾经的无奈万万没想到孟蝶真的想到办法改变了:“有兵就有权,当我们可以从军,真正的在军队中占据一席之地,那时候不用你去改,女子自然而然就可以做官。” 太子目瞪口呆。 常禄从宫外进来躬身施礼:“娘娘,陛下来了,已经到宫门口了。” 皇后一顿,努力收敛脸上略显张狂得意的笑容,带着还有些愣神的太子出去接驾。 正往里走的皇帝扶住福身的皇后:“钟毓是不是来向你请教问题的。” 皇后:“陛下圣明,他说有个问题想了一宿也没想明白,今儿一大早就来了,妾身还在梳妆,他又吩咐不许打扰,白白在外面站了许久。” 皇帝脸上露出笑容:“你母后给你解释清楚了?明白了?” 太子:“母后解释的详尽,儿臣彻底懂了。” 皇帝坐下,喝了一口茶:“还是你这里的茶最合朕的口。” 皇后眉眼弯弯,她宫里的茶与皇帝的茶都是一样的,合的不是茶,是人。 皇帝看了一眼太子:“你又怎么了?有什么话直接说。” 太子撩衣服跪下。 皇帝和皇后瞬间精神,皇后:“好好的跪下做什么,快起来。” 太子身形没动:“父皇,母后,从宁随远带回帕平锅起,有件事儿臣一直纠结着,不知道自己的判断对不对,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直到昨日宁随远演示了大炮的威力,儿臣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父皇,母后,儿臣有要事启奏。” 皇帝摆摆手:“起来回话。”殿内的宫女太监纷纷行礼退出。 太子起身,又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咬牙说出了内心一直纠结的事情:“父皇,儿臣觉得儿臣不适合当储君。” 第162章 满室寂静,只能听到突然粗重起来的两道呼吸声。 皇后一闭眼。 皇帝沉默良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太子重新跪在双亲面前:“父皇,儿臣知道,儿臣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皇帝:“起来吧,又没外人。你自己说,到底是怎么想的。” 太子起身:“父皇,母后。年幼时皇甫太傅教我念书,我也曾感觉良好觉得自己很聪明,毕竟太傅教我的东西,我每次都可以学会。直到后来我多了几个伴读,结识了孟渊,我才知道真正的天才是什么样子的。” 太子苦笑:“那段时间我真是从未有过的迷茫,宫里的人也都跟着战战兢兢的。后来太傅问我,一开始我还没好意思说,他耐心的引导我几次,我才说了。我是储君啊,我怎么可以不够天才,我怎么可以那么平庸!” 皇后红了眼眶:“钟毓!” 普通人承认自己的普通尚且要做一番心里斗争,堂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从小被捧着金尊玉贵的太子,让他承认自己平庸那得是怎样的困难? 皇帝眼底闪过无奈,其实他很早以前就发现太子在才智方面不像他,更像先帝,孙子像爷爷,也是正常的,就好像自己更像太祖。 太子:“太傅问我,陛下会不会把大易朝治理好?我说当然会!父皇雄才伟略,智谋过人,定能将大易朝治理得海清河晏,民富国强。” 皇帝的嘴角翘起,被亲生儿子崇拜,没有哪个当父母的会不开心。 太子:“太傅又问,殿下想让这个国家变成什么样子呢?我当时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要我大易朝民富国强,千秋万代。” “太傅说,陛下已经能做到海清河晏,民富国强。太子还需要做什么吗?我终于恍然大悟,以后、以后……” 皇帝接口:“待朕百年之后,你能做个守成之君即可。” 太子再次苦笑:“父皇,儿子曾经也是这样想的,想儿子运气好得父皇荫庇,只要老老实实的守着就行。可上一次的帕平锅,这一次的火炮,儿子知道,现在的大易朝不需要守成之君,需要的是有才智有眼光能力拔群能锐意进取有改革魄力的君王,儿子,哪一样都做不到。” 殿中又是一片静默。 好半天,皇帝悠悠叹了口气:“你想怎样?” 太子:“父皇,青仪从小更像父皇多些。” 皇帝:“朕百年之后,你想绕过你,直接传位于青仪?那你有没有想过,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你作为曾经的太子,青仪的父亲,你自己又将置于何地?” 太子:“父皇,儿子想出海,说不得还能帮孟蝶一把,若是能让她回来是最好的,否则她与李蔼夫妻长期分别,总是不好。” 这个确实,自从皇帝确认了孟蝶的目光后,他就开始积极培养可以替代李蔼的人,可惜不容易,皇城军首领,皇帝把一家子的身家性命托付的人,人品,出身,忠心程度,都得没挑,这也就罢了,还得有能力,有能力还得是年轻人,还得在军中有威望,能镇得住几万兵士。 别说满足全部,就是满足其中一条都是万里挑一的,想要满足全部,难上加难,这也是孟蝶走了几年,李蔼依然没能去海外的原因。 皇帝长叹一声:“你先下去吧。” 太子:“儿子告退。” 等太子走了,皇帝看向皇后:“你怎么想?” 皇后叹息一声:“还能怎么想,儿子是我生的,我还能不了解他?他从小就性子宽厚,有容人的雅量,有怜悯之心又以诚待人,长大后也没有因为身份而改变这些。” 这些特质无论是做臣子,做丈夫,做儿子,做朋友……做任何一种都是极好的,唯独不适合当皇帝。 皇后迟疑了一下:“海外安全吗?” 皇帝:“孟蝶都能买到武器了,可见是彻底站稳了脚跟,不会有事的。” 皇后突然笑了:“当初钟毓大婚,他和太子妃的八字还是清玄真人给合的,说是天作之合。李蔼和孟蝶也是他阴错阳差之下他给合的,也说是天作之合。” 皇帝缕着胡子也笑了:“这天作之合与天作之合也是不同的。” 皇后:“结果倒都是好的。” 天定二十四年中秋前夕,皇帝下旨册封太子嫡长子青仪殿下为皇太孙,加封乔万鸣为太子太傅。同年中秋后,除皇太孙青仪殿下,太子一家远赴海外。 天定二十五年,刚过二月二龙抬头不久,从海外回来的商人们就带回来一条炸裂的消息,孟蝶的船将在午月左右归来。 孟县主要回来了,这一消息以光速传遍了大易朝的大江南北,犄角旮旯。 李蔼听到这个消息还在震惊的时候,湖绿凭借着腰牌进宫:“二爷,二奶奶委托一位海商带了信件来。” 李蔼赶忙接过信件拆开,因为海商不是过于熟悉的人,信件内容非常简单,几乎就一句话,孟蝶写她将在午月中旬左右进入辽港。 辽港,孟蝶的亲爹孟长生是辽省的布政使,这些年辽省在他的治理下越来越繁华,省中丹宁地区还建造了一座大易朝最大的港口,如今那里人山人海,船只往来,昼夜不停。 今年比往年还要热闹些,刚过端午,别说是临近辽港的客栈,整个丹宁就没有一家客栈没满,甚至于很多百姓家中都没了空房。 这么多人涌到辽港,除了需要住宿还需要吃。一日三餐,这是个巨大的消耗,对于整个丹宁的酒楼饭馆路边摊也是一次巨大的考验。 “哎呀,香菜切出来没啊!” “切了切了在切了,跟催命似的。” 等着吃面的年轻姑娘噗哧一笑:“老板娘,你这生意好呀。” 一说起生意,老板娘顿时眉飞色舞:“好,特别的好,以前都说同行是冤家,现在我真恨不得再多出几个摊子,一天天的这忙得要人命。” 姑娘笑着吃好了面,又打包了一份:“生意这么兴隆,我祝老板娘平安喜乐。” “哎呦。”老板娘越发高兴:“借姑娘吉言。” 湖绿拎着食盒回到客栈,刚一进门李蔼就震惊道:“你说出去买饭要一个半时辰我还当胡说,竟然是真的!” 湖绿将食盒中的面拿出:“一个半时辰都是好运气呢,现在整个丹宁除了人就是人。” 李蔼唏哩呼噜吃了一口:“怎么这么多人。” 湖绿故意不顺着李蔼:“我也不知道。” 李蔼假咳一声。 湖绿失笑:“当然是来迎接我们二奶奶的。” 李蔼继续吃下一口面,眼尾处几乎弯成了月牙。 “二爷,二爷。”洪斌从外面风一样跑进来,没注意门槛,一跤摔进门里。 湖绿:“什么事……” “二奶奶明天就回来!” “什么!”李蔼霍然起身。 湖绿将后面的话全部咽回去,唇角下意识上翘,眼泪却又不自觉的滴落。 洪斌从地上爬起来:“二爷,刚刚水师那边送来了口信儿,说巡逻的时候遇到了二奶奶的大船,根据距离算了一下,明日上午二奶奶就能到港口。” 李蔼激动得在原地转了两圈:“当初不是说要中旬么?怎么这么快?” 洪斌:“二奶奶说这一路好多天都是顺风,故此比预计的快了些日子。” 李蔼:“原来是一路顺风,顺风好,顺风好。” 孟蝶明日上午就能归来的消息随着巡逻水师的归来瞬间席卷整个丹宁城,大家有志一同的早早奔赴港口占位置,又有志一同的留了一条通往港口的小路。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孟县主归来的消息一出,长安侯就向陛下告假一个月,这会儿人就住在丹宁的客栈中呢。 次日天刚蒙蒙亮,李蔼就起了身,湖绿立刻敲门进来,主仆二人看着对方脸上略有些明显的黑眼圈都笑了,原来对方也是一宿没怎么睡。 带着湖绿和洪斌一出门,饶是原本就知道人多,外面的景象还是让李蔼吃惊,尤其是距离港口越近人越多,真正到了接踵摩肩的地步。 看着特意留出来的一条窄小道路,李蔼冲着众人抱了抱拳:“多谢。”他应该早点出来排队的。 周围顿时响起善意的笑声,还有人喊:“侯爷,我们县主归家也要走这条路。”意思就是这条路不单单是给李蔼留出来接孟蝶的,也是孟蝶的归家路。 眼眶发热,李蔼胡乱的点点头:“对对对,你说的对。”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97节 周围人又是一阵哄笑。 李蔼走上码头,海浪拍击在港口的巨木上,激起朵朵浪花,恰巧此时太阳在海平面上露出一抹红,深蓝色的海水,鲜艳的橙红,交织成一幅色彩绚烂的画卷。 一点一点,橙红逐渐增多,光芒渐起,几乎是眨眼间,太阳从海平面上彻底升起,刹那间,万道霞光喷薄而出,波浪染上金色光芒,整个海面一片灿烂。新的一天开始了! 一杆桅杆突然跃入眼帘,紧接着就是巍峨大船的顶层部分,再后来,整条大船跃入守在码头所有人的眼帘。 李蔼握紧垂在身侧的拳头,身体紧绷成了一块坚硬的石头。 大船越来越近,李蔼看到甲板上有数条晃动的人影,心脏猛然揪紧,哪怕距离过远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他的直觉告诉他,孟蝶站在甲板上,她也在遥望家乡。 排水声传来,李蔼终于见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还有些模糊,不敢眨眼,就怕错过能看清楚她的那一刹那。 当能看清楚彼此的那一刻,李蔼和孟蝶几乎是同一时间抬起了胳膊。 第163章 正文完结 船只刚一靠上口岸,李蔼迫不及待的冲上甲板,冲到孟蝶面前。 一别几年,李蔼怔怔的看着孟蝶,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有些嘶哑:“怎么瘦了这么多,也不好好保养自己。” 孟蝶看着李蔼,声音里是难得的哽咽:“还好意思说我,我这是坐了太久的船造成的,你这怎么也瘦了。” 伸出双臂紧紧的把孟蝶抱在怀里,李蔼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思念,什么规矩礼仪,他现在只想抱抱她。 孟蝶同样紧紧抱住李蔼,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周围一片起哄的笑声,还有口哨声,明明是经常被人诟病的一种行为,这会儿声音里也是满满的欢快。 抱了好一会儿夫妻二人才分开,却也是十指紧扣。 孟蝶转身,一眼见到站在码头的夫妻,整个人傻住:“爹、娘。”松开李蔼的手,飞扑过去。 沈氏抱着孟蝶珠泪滚滚,自从孟蝶十六岁出嫁,他们全家入甘州,只有那一年孟长生升迁为辽省布政使的时候,孟长生回京城述职谢恩才算是与孟蝶见了一面,匆匆一别,又是近十年未见。 孟蝶从沈氏怀中出来又结结实实的给了孟长生一个拥抱,刚刚还绷着情绪的孟长生瞬间眼眶通红,趁着孟蝶不注意赶紧擦了一把眼睛,却忘了这里人山人海,他的小动作被百姓们尽收眼底。 “见过岳父岳母。” 沈氏看着李蔼,当初孟蝶嫁得时候她有多不满意,现在就有多满意,这天下没有比李蔼更好的女婿了。 孟长生拍拍李蔼的胳膊:“好,好!” 一家人往回走。 人群里突然有人了喊了一嗓子:“孟县主,咱家有糖罐子了。” 孟蝶的脚步一顿,循声而望,是一名脸上颇有些风霜的妇人,孟蝶唇角上翘:“好,这是日子好过了!” 这句话仿佛打开一个什么奇怪的开关,百姓们纷纷开始喊了起来。 “孟县主,我用柞蚕丝给闺女做了一件丝绸衣服,可滑溜可好了!” “孟县主,铁镐头好用。” “孟县主,还是闺女好。” 孟蝶失笑:“儿女都是亲骨肉。” “孟县主,我认字啦!真好用,上次去城里打工,那个黑心肝的老板要骗我,被我识破了。” “竟然敢骗你,你报官没。” “没。”不等大家伙儿埋怨自己,小伙子露出一口的小白牙:“他一见我识字,吓得立刻赔了我三百文,我一下活没干净赚三百文就没报官,然后我就偷偷蹲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盯着他还骗不骗人,大概是赔钱得了教训,他没再骗人,便宜他了。” “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孟蝶也笑得不行,听着熟悉的语言,看着熟悉的黄皮肤,踩着脚下的土地,孟蝶在这一刻才有了清晰的认知,她回来了,回到了大易朝,回到了那片生她养她的土地。 来到驿站,沈氏看了看天色:“给你准备了接风酒,是中午吃还是晚上吃?” 孟蝶:“晚上吧,刚下船,现在腿还有些软。” 沈氏连连点头:“你先进屋歇着,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去些清粥小菜垫垫肚子。” 孟蝶眉眼弯弯:“谢谢娘。” 沈氏满心欢喜的去准备。李蔼跟着孟蝶一起进了屋。 孟蝶:“昨晚没睡好?”一句话,仿佛两人分别的几年不存在,他们一直都在一起生活着。 李蔼:“没睡好。” 孟蝶拉住李蔼:“那陪我睡会儿。” 李蔼:“好。” 一觉醒来,孟蝶和李蔼都恢复了精神奕奕,孟蝶一边洗漱一边问:“雪青呢?”知道她回来,雪青不可能不来接船。 李蔼:“被大雪阻住了。” “什么?”孟蝶震惊的看了一眼李蔼,又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绿意盎然的晚春景色:“京城这会儿比关外还要热些吧。” 露微和玫红也齐齐看着李蔼,眼底都是毫不掩饰的震惊。 李蔼:“雪青不在京城,自从你远赴海外不久,她将新研制的窗帘花样教会樱儿和桃儿之后,就开始去各地教授织娘们织造的技巧,你来信的时候她正好被蒙古可汗请了去,改造羊毛毯的织法,回来的时候又去新疆,我派人给她送信,从蒙古追到了新疆,一块儿被困住了。” 孟蝶没忍住直接喷笑:“她这是出息了,都是蒙古可汗的座上宾了。” 李蔼:“不止,这些年她走了大易朝许多地方,教出去许多技法,百姓们都说她是织女下凡,很多人都称呼她为织娘娘。” 孟蝶乐得合不拢嘴:“雪青从小就喜欢配色绣花织造,她如今这样想必每日都非常快活。” 李蔼颔首:“她是高兴。说道雪青,杏黄和屠英怎么没一起回来?” 孟蝶:“杏黄前两年竟是帮着我做事了,压根儿没怎么研究国外的烹饪手法和研究他们那边都有什么食材,后来我稳当了她才有时间去做自己的事儿,如今和屠英俩人不知道在哪个国家呢,估计没个两三年不会回来的。” 夫妻二人说着杂七杂八的琐碎事情,收拾停当之后来到特意收拾出来的大院子里。 沈氏:“驿站简陋,没有大屋子,这边气候好,这时候也没有虫子,我就干脆把席面摆在院子里了。” 孟蝶:“娘这做法好,我们在月色和烛光下用餐,多浪漫啊,谁听了不得赞一声巧思。” 沈氏故意嗔怪道:“就你嘴会说。” 孟蝶嘿嘿笑。 沈氏旁边的嬷嬷道:“几位姑娘,这边这张桌子给你们准备的。贾管事,洪管事,这边是给你们准备的。” 孟长生:“都别拘着,一块儿吃吧。”这话是给露微玫红贾宁的,他们的桌子同样在院子里,这是等同于家人的待遇了。 沈氏也劝着:“在外面,也没什么外人,一块儿吃吧。” 露微玫红贾宁谢过,湖绿和洪斌纷纷表示,今儿是沾了露微姐姐他们的光。 这边刚坐下,那边有驿站的小吏来敲院门:“孟大人,外面有百姓送来了一些吃食,说是给县主接风洗尘。” 论理,这种来路不明的吃食,孟蝶他们是绝对不会入口的。小吏大概也懂这件事,说完之后,连头都不敢抬。 孟蝶想了想:“那就都端上来吧,我也尝尝这边的特色菜。” 沈氏一顿,等小吏欢喜雀跃的转身去送信才说:“能行吗?” 孟蝶:“送信的小吏肯定知道规矩,他还肯送信,必然是熟人。” 孟长生颔首:“应该是真正的当地百姓。”小吏就是本地人。 沈氏转忧为喜,看着孟蝶,脸上是满满的骄傲,女儿可真受百姓爱戴。 不过很快沈氏就笑不出来了,脸上换了震惊,百姓们确实送来了吃食。 一开始大家伙不知道百姓们出于什么考虑,每道菜的量都非常少,就够孟长生沈氏孟蝶李蔼一人一筷子的。 不过随着一道道菜送上来,大家伙儿终于知道了,别说一个桌子,就是两个三个都放不下,这菜少说也得有上百道。 将最后一道菜上完,小吏才腼腆的说:“菜都是百姓家里自己种的,做菜的都是城里开酒楼饭馆和摆摊的做的,有些人擅长的重了样儿,他们私底下还争了一番,最后都是公认做得最好吃的亲手做的。” 话平平无奇,甚至因为小吏太激动的原因,语句都不太通顺。 孟蝶红了眼眶:“谢谢,帮我好好谢谢大家。” 小吏:“孟县主,您慢用。” “好,我一定每一道都尝尝。” “诶。”小吏的这一声格外响亮。 沈氏用帕子压了压眼角:“这么多菜,你就是一样吃一口也吃不完。” 孟蝶:“那就留到明儿再吃。” 沈氏没说不能吃剩菜,反而笑着应了一句:“也好。” 这一顿饭,别说是孟蝶,孟长生沈氏李蔼全吃撑了,晚上一家子在月色下消食,孟长生忍不住感慨:“这辈子都没想到还有吃撑到这份上的时候。” 沈氏:“谁能想到呢。” 孟蝶:“但是好吃啊。” 李蔼:“是好吃,味道真不错,我吃到那个肉面了,味道和湖绿买回来的一样。” 湖绿:“那家虽然是个摊子,肉面味道却是这丹宁城中的一绝,能被选上不意外。” 孟蝶和李蔼在丹宁城待了三天,主要是孟蝶他们用了三天时间才将菜全部吃完。担心坏掉,这些菜都热了一遍又一遍,后面的时候味道早就变样了,孟蝶还是吃得很开心。 离开丹宁城,孟蝶和李蔼踏上回京的路途。二人回到京城时恰好是傍晚。 车队刚刚走到城门那里。砰砰砰声顿时不绝于耳。露微挑开车帘子,绚烂的烟花映红了半个天空。 孟蝶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容易被感动的人,可是从踏上丹宁城的土地,到现在一路行来,她的眼窝子越来越浅了。 天定二十五年夏,县主孟蝶回到京城。 皇帝以她在海外护佑天子有功,赏了她京郊两座大庄子。同孟蝶一起回来的科研工作者们则是入住工部刚刚建成的科研所中,一众科研人员十分满意,平日里洗衣服生活琐事有人伺候,吃饭有食堂,他们完全不用为生活操心,只要一心搞自己心爱的科研就行,主要是这饭太好吃了!!! 天定三十一年,京城刚下第一场雪,皇帝就着了凉。 孟蝶在府中等了李蔼两日,李蔼才面色凝重的从宫里回来:“陛下病得颇重。” 孟蝶心弦颤动:“太医怎么说。” 李蔼:“太医说这次倒是无妨,只是再不能劳累了,必须好好将养着。” 全家被贬后,她开挂了 第198节 孟蝶叹息:“这些年陛下太辛苦了。” 这话孟蝶对李蔼说,宫里皇后也对刚清醒过来的皇帝说:“平民百姓之家,过了六十岁尚且开始颐养天年,陛下反倒是一日不得空闲,还不如田间老叟。” 皇帝知道自己这一次吓坏了皇后,安抚道:“你说的对,朕贵为一国之君,也该享享福了。” 皇后这才破涕为笑。 天定三十一年冬,皇帝下旨皇太孙青仪监国。 天定三十二年春,皇帝禅位皇太孙,改国号为启元。 天定帝与皇后避居深宫将养身体。偶尔与皇后乔装改扮去京城西面逛逛小吃摊子,半年下来,用李蔼的话来形容,能年轻十岁。 启元二年,太师乔万鸣辞官,百官送行。任清华为首付,孟庭义为第四位辅政大臣。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所有人都知道,也就是三四年之内,几位首辅大臣还得换,不为别的,他们现在年纪都大了,任清华今年也六十开外了。 启元四年,启元帝不顾群臣反对,执意下旨命自己的嫡长子拜孟蝶为师。 多少大儒和朝臣差点儿崩溃,那是嫡长子,不是随便的哪个皇子,不出意外,那就是未来大易朝的皇帝,从古至今,帝师哪有是女子的??? 奏本雪花片一样的飞入京城,京城的众大臣们摒弃了平日里避嫌的举动,三番两次聚在一起商议如何阻止皇帝。 有些人是守旧,有些人则是浑水摸鱼,不安好心。 当年孟蝶从海外归来时又带回一千把小巧的手枪,因着这个,大易朝的军队里有了真正的女兵,彻底打破了女子不得从军的惯例。 有兵就有权,这个道理很多人都知道,女子有了武力。孟蝶若是成为帝师,那就是名望也有了,从此之后,很多地方必然会有女子来分拨男子的利益,这绝对不行。 李蔼笑着看向孟蝶:“你要不要上朝?” 孟蝶老神在在:“上朝做什么?骂他们一顿?戳破他们的小心思?浪费口水,不值得。” 李蔼和孟蝶都知道,皇帝不会退缩。 天定帝没有驾崩,皇帝的亲爹原本也是太子,现在尊号也是太上皇。有这么两座大山在,很多朝臣是不服年轻皇帝的,这一次拜师之事表面上是女子成为帝师一事,暗地里也是年轻的帝王与朝臣们的一次较量交锋。 朝野上下很快就见识到了年轻帝王的手段,跳得最欢,私心最重偏又颇有名望的那几个人被他毫不留情的扔到了大理寺监牢。 等其余朝臣暗指皇帝公报私仇,他则是慢条斯理拿出早就查清的罪状扔到那些人的脸上,来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打脸。 “哈哈……”孟蝶大笑,年轻人果然有脾气。 启元四年中秋,皇帝嫡长子晟殿下正式拜孟蝶为师。次年立晟殿下为太子,加封孟蝶为太子太傅。 后,晟殿下继位,尊孟蝶为太师,孟蝶,成为了史上第一位女帝师,留名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