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鬼夫缠上后》 第1章 《被鬼夫缠上后》作者:腐烂【完结】 简介: 曲沉一觉醒来,就加上了失忆的debuff,面对破旧的深山古屋,诡异的红衣未婚夫,他立马开启逃婚剧本。谜团重重的孤庄,麻木愚昧的村民,亦正亦邪的神棍,不时出来吓一吓人的黑白无常……最后,曲沉发现,还是呆在鬼未婚夫身边更安全一些—— 曲沉:“你是好鬼吗?” 孤君亦:“是的,好鬼。” 曲沉:“骗人,厉鬼才穿红衣服!” 孤君亦:“……我死的时候就穿的这身。” 阳光缺心眼受x深情美人攻 第1章 我是失忆了,不是傻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是谁!” “你叫曲沉,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对面话音未落,曲沉就跳下了床,鞋都顾不上穿,凑到屋里唯一能照出模样的铜镜边,使劲端详。 镜中人约莫二十出头,脑门上裹着绷带,乌黑的碎发柔顺的贴在额前耳后。五官算不上惊艳绝世,但胜在气质干净,俊秀耐看。 尽管屋内烛火昏暗,铜镜也模糊不清,但也不难看出,镜中分明是位男性。 曲沉下意识的摸向绷带,难怪头一直涨涨的疼,晕乎乎的,原来是受伤了。 确定了自己的性别,他暗暗松了口气。转过头来,朝坐在椅子上的男子义正辞严的说道:“开什么玩笑。我是失忆了,不是傻了!我一个男的,怎么会是你娘子?” 男子顿了一下,抬起眼眸,缓缓站起身来。借着昏暗的烛光,曲沉看清了他的样貌。 男子身形修长挺拔,目测比曲沉高半个头,留着一头如瀑的黑发,发顶简单的挽了个发髻,面色苍白无血,五官如刀削般清冷俊逸,眸子狭长,在烛火的映照下,晦暗不明。那一袭绛红长袍,更衬得他肤色惨白如纸。 曲沉不由得一愣,脑子里不合时宜的蹦出一段话,皮肤像雪一样白,头发像乌木一样黑,嘴唇像血一样红……不过男子的嘴唇倒不红,呈现病恹恹的淡粉色。 这人是病了? 随即,曲沉脑子不受控制的开始脑补。被家里人卖掉,抵死不从,被一棒子敲晕,强行“冲喜”……要是拜堂前,面前的男子就噶了,他是不是还要跟一只公鸡拜堂,最后抱着那只公鸡,守寡一辈子…… 曲沉眼神飘忽起来,混乱的思绪如野马般飞驰。男子突然开口,将他拉回现实。 “还未过门。” “啊”曲沉呆呆的看着男子半晌,才反应过来,男子是在强调自己还是未过门的娘子。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胀痛的脑子却集中不起精神,眼神又开始飘忽不定。 “你怎么了?”男子的音调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关切。 “我……嘶——”曲沉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却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瞬间捂着头龇牙咧嘴的蜷曲着身子。 男子皱眉,快步上前,朝曲沉伸出手。 “啪——” 下一秒,曲沉像触电一般,打开了男子的手。男子愣怔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被甩开的手,眼底闪过一瞬异样的情绪。 曲沉听到这响脆的一声,立马清醒了大半。反应过来后,一脸尴尬的赔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就是……就是你碰到我伤口了,我、我一疼就……” “抱歉。”男子嗓音低沉。 曲沉没想到男子会道歉,更尴尬了。他这一团乱麻的情况下,可别把一个屋檐下的人关系搞僵了。 “不不不,跟你没关系啊,我的错我的错……”曲沉连连摆手。 男子不说话,只是定定的注视着他。曲沉悻悻闭嘴。 这尴尬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男子眼神柔缓下来,不知是不是曲沉的错觉,他感觉到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随后,男子道:“好好休息吧,明晚拜堂就没得睡了。” 明晚拜堂!没得睡了……这话从男子嘴里说出来,为什么那么微妙,曲沉不敢细想,连忙顺着男子给的台阶下:“我正好困了諵楓,睡觉睡觉。” 他转身就要爬上那张颇有年代感的架子床,又想到了什么,顿住了动作。 曲沉犹犹豫豫开口:“那你……” “你睡吧,不需要管我。” “你不睡吗?” “嗯。” “好、好吧。” 曲沉鸵鸟般的挪上床,总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搞得他很不自在。他翻身朝外,眼皮小心翼翼的撑起一条缝,却见男子并没有看他,而是拿起桌上的书继续看,修长的手指翻过书页,那内敛的气质,精致的侧颜倒挺赏心悦目的。 烛火缓缓跳动着,光圈渐渐晕开,曲沉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度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曲沉慢慢撑起身,头像要炸开一样的痛,他左手捂着头侧,紧皱眉头,咬紧牙关,疼的眼睛都睁不开。 一只手摸上他的手背,然后慢慢移到后脑勺,轻轻的附在上面。曲沉感觉似乎有股凉意从后脑勺传递到神经末梢,疼痛奇迹般的消缓了。他慢慢的睁开眼,看见自己正以依偎的姿势,靠在别人胸前。 男子放下手,拉开一段距离,柔声问:“好点了吗?” “好、好多了。”看见男子凑近的俊脸,曲沉结巴了一下。 “那起床吧。”男子让开身,语气恢复了平淡无波的样子,让曲沉都不由怀疑刚刚的温柔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第2章 “哦。”曲沉小学生一般都乖乖应答。 下了床,他脑袋依旧昏沉,但没了刚刚那种尖锐的刺痛感,他伸手抚平自己睡得乱翘的头发,不动声色的打量这间屋子。 屋子看着格外破旧,家具的款式都很古老,像几个世纪前的。门进来是一面靠墙的镂空展示柜,柜子里没有什么古玩摆件,全是书。往里就是一张木质矮几和两把圈椅,昨晚男子就是坐在这边看书的。桌椅对面放着储物柜,还有一张带铜镜的梳妆台,而最里面就是曲沉躺过的雕花架子床了。 曲沉思索着,从屋子的家具还有男子的穿着来看,这应该是历史上的某个朝代,但是曲沉昨晚从铜镜看见的自己却是短发,白t恤,工装裤,明显现代的打扮。 这也太矛盾了吧。曲沉发现了昨晚没注意到的细节。 “我叫孤君亦,你跟我出来吧。”男子开口,没等曲沉反应,他便径直往外走。 “孤君亦……”曲沉楠楠着这个名字,跟上了他的步伐。 第2章 记不起来好啊! 出了屋门,视野便亮堂了起来。 这是一座有些年头的老厝,暴露出来的几根梁柱,都有被蛀虫啃噬的痕迹。而且看起来新旧程度不一,应该是经过多次的修缮。 老厝呈四合院的布局,老旧的双开木门一进来就是下厅,放着古朴的茶几板凳,估计是平时招待客人所用。两边是几间屋子,往上就是上厅,做灵堂用。中间一大块空地是天井,近午的太阳毒辣的从天井投射下来,晃的人睁不开眼。 曲沉目光不由望向上厅的灵堂,正中摆着几十个灵牌位,放着一张长方形的供桌,桌上摆着一个空荡荡的香炉,还有两根未用过的白蜡烛。 “你终于醒了啊!”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惊喜。 曲沉朝着声源望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妪掀着竹帘,从右边的一间屋子探身出来。 曲沉自然不记得这个老妪是谁,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孤君亦。 孤君亦道:“这是婆婆。” 曲沉在内心腹诽,什么婆婆这是孤君亦的婆婆,还是我过门后的婆婆 不管是什么身份,看见老人家惊喜的眼神,曲沉也喊了一声:“婆婆。” “欸。”婆婆欣喜的应了一声,随即招呼道,“好孩子,饿了吧,刚好饭熟了,快进来吃饭。” 曲沉踏进那间屋子,这是间厨房,中间摆着一张方木桌,还有两条长凳,最里面是个黑乎乎的灶台和一些锅碗瓢盆。 婆婆招呼曲沉坐,到灶台边给他盛了满满一盆饭,桌上放着一盆青菜,一盘萝卜干,一碟花生米。 半封闭的厨房很闷热,还好灶台边有个圆形的通风口,不时有风从外面吹进来,伴着草木灰味和油烟味,尽管解不了厨房里的闷热,也聊胜于无。 曲沉不记得他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不过对这环境和饭菜他还是接受良好的,正好他也饿了,接过婆婆递来的碗就开始扒饭,婆婆也一脸和蔼的给他夹菜,叮嘱他多吃点。 曲沉吃了好几口,才反应过来什么,抬头一看,孤君亦正站在旁边,没有一点要坐下吃饭的意思。 “你不吃吗”曲沉咽下饭菜,随口问。 “嗯。” “……” 真是个怪人,不睡觉,不吃饭,难怪一脸病怏怏的。曲沉在心里腹诽,好心的劝道:“吃点吧,都中午了。” “孩子,你在跟谁说话呢?”婆婆突然插话。 曲沉一愣,心脏猛然漏跳了一拍,一股没来由的阴寒从脚底窜上来。他用拿着筷子方头,幅度极小的朝孤君亦的方向比划了一下,压低声音,不确定的问:“您看不见他吗?” 婆婆身上穿着短袖花衫,稀疏的白发在脑后盘成一个球,用发网包住,这也是一副现代人的打扮。而孤君亦长发,红色长袍,一脸惨白,不吃不睡……这、这怎么看着有点像——鬼! 两人昨天还呆了一晚上! 刚好一阵凉风从通风口吹进来,曲沉后背发麻,燥热感和阴寒一起涌上心头。 谁知婆婆像想到了什么,表情和缓下来,带着笑意道:“是孤君亦公子吧。” 看见婆婆的反应,曲沉暗暗松了口气,疑惑道:“您知道孤君亦” “当然,瞧我这记性,忘记还有他在呢,真是老喽~” 听完婆婆的话,曲沉更是满头问号。孤君亦这么大个杵在这里,穿的还那么显眼,婆婆还能忘记他在这里? “你是公子的新娘,看得见。”婆婆莫名其妙的喃喃着,“我老喽……看不见喽……” 曲沉试探的问:“婆婆……您看不见孤君亦” “是啊,几年前就看不见了。” “那您看得见我吗?” “看得见啊。” 曲沉更加混乱了,这是……选择性老花想想就很扯好吧,但是失忆不都有选择性失忆,为什么失明不能有选择性失明呢。比起大白天撞鬼,选择性老花似乎更科学一些吧。 曲沉努力说服了自己,甚至越想越有道理,将这一切归咎于生物多样性,默默的继续扒饭。 吃完饭,曲沉主动揽过洗碗的活,拿着炊帚在天井下的水缸边刷锅。婆婆闲不下来,在一边坐着挑豆子。孤君亦在下厅阴暗处,斜靠着墙,离的比较远,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盯着他们。 第3章 曲沉觉得现在是个好时机,可以套一下婆婆的话,他控制着音量,不让孤君亦听清,用一个比较温和的话题开始引入:“婆婆,您为什么叫孤君亦公子啊,您不是他的奶奶吗?” 婆婆乐了:“我怎么当的了他奶奶,我就是个守宅子的老太婆罢了。” 没想到孤君亦家看起来挺穷的,还请得起看家护院的人。曲沉心想。 “宅子里还有其他人吗?” “现在就剩我和公子了。” “其他人去哪里?” “都走了,十几年前还热热闹闹的,后来有的老死,有的病死,有的出了村再也没回来了……都走了,剩我一个老太婆了。” 曲沉听了有些唏嘘,婆婆还得了选择性老花,看不见孤君亦。耄耋之年,身边连个子女都没有,也挺凄凉的。 “那婆婆,我、我的头是怎么回事啊?”曲沉小心翼翼的问。 “这个我也不清楚。”婆婆挑着豆,一五一十的说道,“昨天我摘菜回来,看见村头倒着个人。扶起来一看,嗬!一脑门子血,可给我吓的呀——还好半仙儿路过,帮我把你背回来了。” “哈”曲沉没想到是这种情况,张大了嘴,一时忘记表情管理。 “这半仙儿人心肠好,不仅帮忙包扎,还免费给算了一卦——你跟公子有缘啊。”婆婆越说越来劲,声音不觉大了起来,“我这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盼到公子要成家了。” “嘘、嘘……”曲沉眼看孤君亦注意过来了,赶忙给婆婆使眼色,压低声音道,“婆婆,我可是男的啊,怎么做新娘子,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怎么会!咱村里办个事,可都得请半仙儿测八字看吉凶呢,半仙儿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婆婆竖起来大拇指,“半仙儿说了,你跟公子是几百年修来的缘分啊,你这次就是专程来还给公子当新娘子的。” 妈呀,好歹毒的神棍。曲沉在心底暗骂,又想多套点东西出来,接着问:“婆婆,你知道我家里的事吗?能不能跟我说说。” 婆婆一脸奇怪:“你不知道自己家里的事” “我这撞到脑袋,有点昏,一时记不起来。” “记不起来……”婆婆咂摸着这四个字,接着一拍大腿,喊道,“记不起来好啊!” 曲沉:“!” “你以后就跟君亦公子好好过,把这当家。” 曲沉:“!!!” “对了,你和君亦公子晚上要拜堂了,得准备准备。”婆婆肉眼可见的兴奋,拿起豆子回厨房去了。 这不是他要的效果啊!曲沉懊恼的看着婆婆离开,视线一转,正好和孤君亦对上,他慌忙的低下头,卖力刷锅。 阴影下,孤君亦双手抱胸,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第3章 自由的味道 洗完了碗,曲沉无所事事,坐在下厅喝茶。婆婆也坐在他旁边,对着一堆红布捣鼓着什么。尽管大门就在不远处,并且大开着,可有婆婆、孤君亦两人看着,他实在找不到机会逃跑。 也不知过了多久,婆婆道:“孩子,你回房里好好打扮打扮,时辰到了我喊你出来拜堂。”说着把那堆红布塞到曲沉怀里。 “婆婆。”曲沉站起身来,怀里捧着那堆衣服,有些局促,“婆婆,我是男的啊。” “男的也要打扮,新娘子就是要漂漂亮亮的。”婆婆握着曲沉的手,安抚性的拍了拍,“到我这一代就人丁凋零,没有人帮你梳洗打扮,委屈你了。” “可是婆婆,我……” “咳咳咳……咳咳咳……” 没等曲沉再反驳,婆婆接连不断的咳嗽便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不是婆婆这肺都咳出来的架势,曲沉都要怀疑她是故意的了。 曲沉赶紧轻拍婆婆的背,给婆婆顺气。孤君亦也看见了这一幕,却只是皱眉站在原地,没有半分上前的意思。 真够冷漠的啊,曲沉在心里谴责孤君亦。 “这是痨病,你最好离远点。”孤君亦淡淡道。 曲沉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见婆婆咳着咳着,低头吐出一口带血的痰,随即她摆摆手,气喘吁吁道:“老毛病了,没事没事。” 结核病,俗称痨病,靠飞沫传播,具有传染性。曲沉脑袋里闪过这句话,立马撒开了手。 “你为什么不早说!”曲沉怒视孤君亦,中午他不肯上桌吃饭,不会是怕被感染吧! 婆婆以为曲沉是跟她说的,宽慰道:“别担心,都五六年了,我这不还活的好好的。” “你有带婆婆看医生吗?”曲沉问孤君亦。 孤君亦一言不发。 “不用看,不用看。”婆婆摆手,“小毛病罢了。” “婆婆,这病是会死的。” “谁老了不会死啊。” 曲沉一阵无力感,看婆婆一脸无所谓,孤君亦沉默不语,他也闭了嘴。 有些观念不是一两句话能改变的,他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也不想牵扯过多。 曲沉拿着衣服,就回了昨晚住的屋子。他关门前,看原本一直跟着自己的孤君亦还在下厅待着,没有跟进来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 屋门一关,他把衣服往床上一丢,开始想逃跑出去的办法。 屋内连扇窗户都没有,他便把目光移向了头顶。 瓦片一层一层的叠在粗细不一的木条上,看起来并不坚固。屋子的顶也不高,他一米八的个子爬到架子床顶上,是可以轻易触碰到瓦片的。如果将木条弄断,瓦片推开的话,他是不是就能爬上屋顶,离开这里了。 第4章 想到这里,曲沉就开始翻箱倒柜,找找看有没有能用上的工具。不找不要紧,一找才发现这间屋子脏的可以,家具表面干净,其实边边角角都是灰尘。储物柜一打开扑面而来的灰尘,里面还有不知名的小虫子乱爬,伴随着一股霉味。书柜的积灰厚到可以在上面写字的程度,书也是发黄发霉,字迹模糊,很难想象昨天孤君亦在看什么 这么埋汰的屋子,孤君亦怎么住的下去的! 曲沉找了一会儿,什么有用的都没找到,于是打算徒手拆。 他利索的爬上架子床的顶,一上去床就吱啦吱啦响,一副随时要塌的样子。 这床到底什么年头的,这么破。曲沉内心抓狂,小心翼翼的落脚,步子尽量大一些,增加受力面积。 他挪到中间,伸手去推上面的瓦片,不料堆叠的瓦片间是相互粘黏的,他用了不小的劲,也没把瓦片推开,反而弄裂了。 曲沉心想,裂了也行,能弄下来就能出去,于是继续又推又抠又掰。木条挡着不好用力,他两只手握住木条最细的部分,用力要将木条掰断。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屋顶木条裂开了,谁知床顶也裂了,脚下塌陷,曲沉一个没站稳,头朝下倒栽下来。 “砰——” “孩子,怎么了,弄这么大动静”婆婆在外面语气担忧的问。 倒下时,曲沉下意识捂住了头,但还是撞到了伤处,疼得龇牙咧嘴。他缓了一会,深呼吸,努力用正常的语气说:“没、没事婆婆,没注意撞到床了。” “你小心点啊。” “嗯。” 婆婆蹒跚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曲沉庆幸孤君亦没有闯进来,又不大放心,打开半扇门往外瞧,下厅只剩下婆婆一人,听到他的动静,婆婆转头看着他。 “欸,成亲前新娘子不能见外人的,快把门关上。”婆婆略带责备的语气响起。 曲沉左张右望,就是不见那抹红影。 这是去哪了曲沉默默合上门,并落了锁。 他再次爬上床顶,并带上梳妆台的凳子,小心翼翼的来到中间,举起凳子,用凳腿敲击瓦片。 “刺啦——刺啦——”破碎的嘎嘣声响起,瓦片簌簌掉落,被床顶的布帘兜住。 “孩子”婆婆问询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 “没事婆婆,书架上的书掉了,我自己收拾一下。”曲沉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书掉了是这声音”婆婆嗫嚅着走开。 他一鼓作气将掰到一半的木条掰断,顶破了个小洞就好办了。曲沉放下凳子,顺着小洞边缘,把瓦片掰下来。 全程曲沉都尽量不发出大声响,但依旧又引来了两次婆婆。至始至终都没有孤君亦的动静,曲沉也更肆无忌惮起来。直到把洞扩大到他肩膀可以勉强通过的程度,曲沉才停下手。 此时已近黄昏,透过小洞可以看到橙红的天空和瑰丽的火烧云。 他把胳膊伸出洞外,手下一撑,脚下一使劲,蹬了上去。碎裂的瓦片发出脆响,不堪重负的木条也发出嘎吱嘎吱的“抗议”声,曲沉动作灵敏的蹬上房顶,晚风吹来,他全身的毛孔都舒展了。 这是自由的味道! 曲沉闭上眼睛,贪恋的深吸一口气,理智又立马回笼。现在还不是安全的时候,得赶紧逃离这里才对。 转身前,曲沉下意识朝洞里看了一眼。只一眼,他全身像过电一般,阴冷感顺着脚心直冲头顶。 昏暗的屋内,紧闭的屋门,红色的身影矗立着——孤君亦抬着头,毫无血色的脸,鬼气森森,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他,眼底看不出一丝情绪。 第4章 黑白无常? 夜越来越深,一轮弯月高悬于天幕,在漆黑的林间,曲沉宛如一只惊弓之鸟,一步三回头的挪动着脚步往前走,头顶突然略过的飞虫,灌木丛里窸窸窣窣的响动,都能吓掉他半条命。 曲沉不敢再回想那个空洞的眼神,当时他直接腿软从屋顶滚下来,所幸下面是野草疯长的泥地,他立马就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然后就跑到这片林子里,迷了路。 此刻的他头痛的像要炸了一样,只能不断告诫自己不要乱想,但脑子不听使唤,一个个念头不断冲击着他的心里防线。 从昨晚到今天遇上的一切是真实的吗?孤君亦到底是不是人?他最后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他会追上来吗 都说恐惧来源于未知,曲沉以为逃出来后,就可以去求救,可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还有谁能相信还有谁能救他 他承受着精神上的压力,同时还要强撑着肉体的疼痛。 又走了不知多久,曲沉实在忍不了,胀痛的脑袋让他意识逐渐模糊,他撑着一棵树大口喘气,一手指节握的泛白,另一只手使劲掐大腿根,企图让自己清醒,可指甲都掐出血来了,疼痛感却没有半分缓解。 他靠着树干慢慢滑坐在地,眼皮越来越重,意识逐渐远离。 迷糊间,有东西附上了他的额头,凉凉的很舒服,他就这样昏沉的睡了过去。 等曲沉再度睁开眼,天依旧是黑的,夜还没有结束,树林死一般的静寂,虫鸣声都小了几分,应该进入到后半夜了。 曲沉暗恼自己怎么不直接睡死过去,在这个尴尬的时间醒来,在梦里被弄死,总比醒来被吓破胆好啊。 第5章 醒都醒了,曲沉也不敢在这个地方待了,他扶着树干慢慢支起身子,缓缓往前走。许是身体的疼痛消解了不少,他也没有前面那样一惊一乍,这样走了十几分钟,他看到前面有一个简陋的茅草屋,屋内还有光亮透出来。 大半夜还亮着灯,一副请君入瓮的架势,怎么想都不对劲。 曲沉没敢贸然敲门,他绕着不大的屋子转了一圈,突然听到一个高亢的喊声。 “谢爷、范爷,您俩也来了呀。”这声音沙哑粗粝,油腔滑调,像五十岁多的男人。 “桀桀桀~”一阵怪笑声过后,一个尖细的声音开口,“您这两声爷,可折煞我俩了。这不我们那不孝子今晚拜堂,上来人界吃点香火。”这声音跟开了混响似的,语调跌宕起伏,说不上的怪异。 “巧了!我这有两柱上好的香烛,这就给您俩点上!”话音未落,里面传来翻找的响动,接着就是擦一声,像是火柴划过火柴盒的声音。 “别别别,您这太客气了吧,我们怎么好意思呢……”尖细的声音明显很愉悦,却还要装模作样推脱。 “有啥不好意思,太不把我老币当兄弟了吧。再说,这本来就是给您俩准备的。” “怎么说?” “今早文婆拿过来的,特地叫我烧给您俩。这么多年把孩子拉扯大不容易,这个就当聘礼了,您俩别嫌弃,这也是君亦一片孝心。” “桀桀桀~太懂事了,那就——谁在外面!”尖锐的声音猛然厉喝。 曲沉吓一大跳,向后退了半步,踩到了一截枯树枝。 他心底一咯噔,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见一黑一白两个影子透过墙壁飘了出来。白的瘦高,吐着长舌,头上顶着“一见生财”的高帽,手执一根哭丧棒。黑的矮胖,凶神恶煞,头上的高帽写的是“天下太平”,手上缠着粗粗的锁链。 曲沉瞳孔瞬间放大,一屁股跌坐在地。 这、这、这、这是黑白无常? “呦吼!你小子怎么跑这来了!”茅草屋的门“嘭”一声撞开,一身破衣烂衫的小胡子男人走出来,人是邋里邋遢,语气是吊儿郎当,听这沙哑的声音,应该是刚刚在屋里第一个说话的人。 “桀桀桀~”白无常发出一阵怪笑,“进来坐坐。” 随即,他被一黑一白架了起来,拖进屋子。 屋内特别简陋,最里边靠墙摆着张木床,上面铺着稻草,中间是个粗糙的木桌,放着茶壶、茶杯还有两支点燃的香烛。 曲沉被按在屋里唯一一张凳子上,随后小胡子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 “既然来了,不要拘束,喝!”小胡子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缝,把杯子往曲沉方向推了推。 杯壁上布满茶垢,杯中晃荡着棕褐色液体,表面还浮着油光。 曲沉看得一阵反胃,不肯去拿茶杯。 苍白的手将茶杯端起来,白无常又发出怪笑,另一只手搭在曲沉肩上:“桀桀桀~长辈的茶,要喝。”说着还把茶杯往曲沉嘴边递。 曲沉忙撇过头,瓮声瓮气道:“不用了,我不喜欢喝茶。” 白无常神色一凛,尖细的声音刺耳:“不喜欢?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挑食!”话音一落,不由分说的把茶往曲沉嘴里送。 眼看装着不知名液体的茶杯越来越近,曲沉吐意愈发强烈,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挣开白无常的钳制,一把将茶杯打掉。 随后凭借着这股劲,他又把桌上的东西通通扫落在地,甚至将那张摇摇晃晃的木桌都掀了。一地茶水和碎瓷片,可怜的香烛还被倒下的桌子砸了个稀巴烂。 这一切发生的突然,仅仅几秒间,破屋就一片狼藉,曲沉没敢瞧屋里另外三个不知人鬼的东西是什么表情,拔腿就往外冲。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夺门而出时,一声硬物敲击的声音响起,接着后脑勺传来一阵刺痛。 尖锐的声音如爆鸣般响起:“老范!有你这样打孩子的吗!” 曲沉眼神逐渐涣散,直直向前栽倒。 在即将和地面亲密接触的瞬间,一袭红衣飘过,一只手捞过他的腰,将他抱了个满怀。 “孤……君、亦?” 那是一个冰冷的怀抱,却让曲沉莫名安心。 意识消失之际,他感觉到一只粗糙皲裂的大掌跟拍西瓜似的拍他的头。 沙哑的声音道:“你给他输阴气了?这是脑震荡……治标不治本……估计以后会更傻……” 第5章 是的,好鬼 曲沉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他变小了。 短手短脚的小曲沉坐在婴儿车里,四肢不断挥舞着,嘴里咿咿呀呀的叫个没完,像在催促着什么。他把胖嘟嘟的手指头塞进嘴里,一大滩口水就顺着手臂啪嗒啪嗒流下。 “别催了,快好了。”尖细的声音嚷道,“老范,煮快点,瞧给孩子急的,手指头都要啃掉了。” 小曲沉听到声音无比兴奋,手脚用力的蹬着,嘴里无意识的念着音节:“ma~ma~a~” “来了,来了!”尖细的声音逐渐靠近,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小曲沉的面前。那个身影太高大,小曲沉只能看见白色的裙边和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白影端着一碗东西,小曲沉的目光全在这个碗里的食物上,他不断的伸出小肉手,去抓碗,碗却总在快抓到前被拿远。 第6章 “又不是饿死鬼投胎,急什么。”尖细的声音带着笑意。 随后一个勺子伸到小曲沉嘴边,小曲沉急忙张开嘴,“嗷呜”一口,却扑了个空。 “欸,吃不着,馋死你,桀桀桀~” “咿~啊吧……咿呀呀~”小曲沉挥舞着圆滚滚的手臂,要去够头顶的勺子,但怎么也抓不到。他委屈的嘴一瘪,作势要哭。 勺子近了,小曲沉刚瘪下去的嘴立马撅了起来,努力往勺子方向凑。 可勺子在碰到嘴的一刹那,拐了个弯…… 尖锐的声音放肆大笑:“桀桀桀~吃不着。” “哇哇哇——”再次被耍的小曲沉也不酝酿了,脑袋向后一仰,哇哇大哭,嘹亮的哭声震的人耳膜疼。 “别哭!别哭!”尖锐的声音急了,慌忙安抚,“吃吃吃,张嘴,啊——” 勺子停在嘴边没有再动了,还示好般的碰了碰小曲沉的嘴唇,小曲沉眼底擒着泪花,张开嘴,终于委委屈屈的吃上了面糊糊。 可这好不容易哭来的面糊糊,用“恶心”两字都不足以形容其味道,刚进去一口,小曲沉哇的就吐了。 “怎么吐了!不要挑食!”尖细的声音不满的警告,“来,张嘴,啊——” 勺子又凑到嘴边,这次变成小曲沉扭着头不肯吃。 两根手指无情的捏住他粉嘟嘟的脸蛋,强行撬开他的嘴,塞入面糊糊——小曲沉哭的更大声了。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在这一声接一声嘹亮的哭声中,曲沉悠悠转醒,两眼放空的平躺着。 刚刚好像记起来一些小时候的回忆,就是……不太美好。 他的眼神逐渐聚焦,看见木条断裂的床顶,破了个洞的屋顶。 曲沉猛地坐起身来,朝门口方向看去。果然,烛光下,红衣的男子坐姿都没有多大变化,面无表情,目光淡淡。如果不是头上的大洞还透着微光,他都要以为自己梦回昨晚了。 “感觉怎么样,头痛?头晕?恶心?耳鸣?”孤君亦先开了口。 曲沉没想到孤君亦居然还先关心他身体,内心五味陈杂。 他摇了摇头,嗫嚅道:“我没事。” 孤君亦如果要伤害他的话,有无数个机会动手,可事实上除了屋顶上吓了他一跳,间接害他滚下去外,并没有对他造成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在昏迷前他还看到了孤君亦的身影,极大可能就是孤君亦将他从那三个东西手中救出来,带到这里的。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实在想不到如何委婉询问他是人是鬼,就开门见山直接问:“你还是人吗?” 孤君亦:“……” 曲沉立马体会到其中的歧义,赶紧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你……你还活着吗?” “死了。”孤君亦面色无波,像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一样,“是鬼。” 得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曲沉只在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倒没有多大变化。 “是好、好鬼吗?” 孤君亦面不改色:“是的,好鬼。” 曲沉差点脱口而出“尊嘟假嘟”。一挠头,搞不懂自己为啥要用这么做作的说话方式。 曲沉:“不都说厉鬼才会穿红衣服吗?”越凶的穿的越红,孤君亦这身绛红色衣服,不得是厉鬼中的厉鬼! 孤君亦:“……我死的时候就穿的这身。” “尊嘟假嘟?”妈呀,这次真没忍住。 孤君亦斜睨了他一眼,曲沉似乎在他脸上看到了“无语”二字。 “……千真万确。” “咳咳……”曲沉左手握拳,抵在嘴边,假咳了两声。打量一翻孤君亦的衣服,这才发现,他的衣服不是简单的绛红色长袍,袍子的袖口下摆都有金丝勾的暗纹刺绣,款式看起来也庄重典雅,应该是一件礼服。 曲沉脑子一转:“难道是婚服?” 孤君亦点了点头。 曲沉表情逐渐被同情取代:“也就是说,你死在了成亲当日?” “嗯。”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死在洞房花烛前夕,红事变白事,着实可悲啊。 不是说死了不去投胎都是因为执念太深嘛,莫非孤君亦就是因为没结成婚,所以才一直不入轮回? 思索到这,曲沉试探的问道:“你一定要找人成亲才行吗?” 如果是要拜堂才能化解执念啥的,他虽然一个男的,也不是不能帮忙,就当是报答救命之恩了。 孤君亦沉默半晌才开口:“我不会逼你跟我成亲。” “这次我是乐意的!”曲沉赶紧表明意愿。 孤君亦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道:“你安心在这儿养伤吧,要是恢复记忆了,想走随时都可以。” 说完顿了几秒,补充道:“记得跟婆婆打声招呼,从大门离开。” “呃……好。”曲沉心虚的瞄了眼屋顶的洞,衷心称赞道,“你真是只好鬼!” 孤君亦:“……” “你下午到底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曲沉忍不住问。 孤君亦:“你摔下来的时候。” “欸!那我怎么没看见你呢?” “怕吓到你,没有现身。” 曲沉将这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寻思出来了不对劲,狐疑的问:“那你后来为什么突然现身了?”还用那种眼神看他,差点没把他吓尿了。 第7章 孤君亦眼神闪躲了一下,沉默几秒才闷闷道:“……你弄坏了我的屋子。” 曲沉:“!!!” 所以真是故意吓他的! “天快亮了,快去睡觉吧。”孤君亦又转移话题。 “……好。” 难得在孤君亦淡定的脸上看到尴尬这个表情,曲沉莫名觉得好笑,也不点破,听话的爬上床,盖被子睡觉。 闭上眼前,曲沉心想:没想到这还是个小气鬼,挺记仇啊。 第6章 你被绿了 日光透过屋顶的洞,不偏不倚的照射在曲沉屁股上,他揉揉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起来。环顾一圈,居然没有孤君亦的身影。 起身下床,出门一看,太阳升的老高了,这一觉又睡到了大中午。 外面也不见孤君亦,只有婆婆正在天井下晒豆子,一见曲沉就笑眯眯的招呼道:“孩子,饿了吧。厨房里给你留了饭,快去趁热吃。” 见婆婆神情毫无异样,曲沉心里升起的一点尴尬情绪烟消云散。 婆婆应该不知道他把孤君亦的床弄坏了,还给屋顶凿了个洞的事情吧。 婆婆催促着:“别愣着,快去厨房。” 面对婆婆的热情招呼,曲沉弯眸一笑,快速的钻进了厨房。 酒足饭饱后,曲沉揉着鼓鼓的肚子,四处张望,始终不见孤君亦的身影。 “孩子,你跟我出来抓只鸡。”婆婆在大门边喊。 吃人嘴软,帮忙干活是应该的,曲沉应了一声,跟婆婆的脚步往外走。 说来,这还是曲沉第一次踏出这个大门。大门外是一块平坦的荒地,杂草不多,像有定期打理的样子。抬眼望去,不远处还有几座老厝,门前的空地晒着稻米,栓在门边的狗趴着,不断吐舌头散热。 婆婆领着曲沉往另一个方向走,来到老屋的右侧,那里有一汪池塘,池塘边一群羽毛雪白的鸭子排成一列,悠闲的游荡着。岸上一只母鸡带着小鸡仔们,四处翻找啄食。 “就是它。”婆婆指着站在石头上的一只大公鸡,安排道,“你去前头拦截,我在后面包抄。” 曲沉很是茫然,直觉告诉他,他应该从未干过抓公鸡这事。可婆婆都发话了,不会也得会啊,他硬着头皮上了。 公鸡是很警觉的动物,曲沉特地绕了一个大圈,来到公鸡正前方。 公鸡似乎觉察到什么,红艳艳的鸡冠警惕的竖了起来,还不时侧头,确定曲沉的位置。 曲沉脚下缓慢踏步,弓着身子,张开双臂,调整着位置,伺机而动。 “孩子。”婆婆特意压低的声音传来。 曲沉会意,猛地往前一扑。 公鸡发出凄厉的啼叫,挥舞着双翅,脚下生风,“咻”一下从婆婆胯下钻过去。婆婆一个不稳,跌坐在地。 “婆婆!”曲沉吓了一跳,连忙要上去搀扶。 婆婆一摆手,嚷道:“快,抓公鸡!” 曲沉不敢犹豫,转身就朝公鸡扑去。 公鸡哀鸣着,灵活的身体四处乱窜,窜到母鸡的地盘,曲沉紧追其后。它的翅膀拼命挥动着,鸡毛和尘土一齐飞扬。 慌不择路的公鸡直直冲向母鸡,受惊的小鸡仔们躁动起来,也开始四处逃窜。 母鸡急了,“咕叨咕叨”的呼唤自己的孩子,回应它的只有孩子们“叽叽叽”的惨叫声。 此时,母性的光辉让它忘记了自己的渺小,它将目光投向了庞然大物——曲沉身上。 此刻,曲沉目光依旧锁定在走位风骚的公鸡身上,脚步凌乱,向前追赶。殊不知,下一秒,暴走的母鸡一个腾飞,对着曲沉的头一阵猛啄—— “妈呀!”曲沉双手抱头,急忙跑开。他这一跑,母鸡更来劲了,撵着曲沉边跑边啄。 夏天穿着短t恤,曲沉暴露在外的手臂被啄了好几下,可担心眼睛被啄,他也只能用手挡着。 突然,气焰嚣张的母鸡停止了进攻,曲沉蹲在地上,狐疑地从胳膊缝隙望出去,看见母鸡飞奔回去找它的鸡仔了。 “你在干什么?”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曲沉放下手,抬眸向上望,一根鸡毛顺着他的动作,从头顶缓缓飘落,场面一时有些滑稽。 孤君亦面色如常:“……” 曲沉恼羞成怒:“你笑话我!” “没有。” “刚刚你嘴角向上弯了!” “……” 就在曲沉还想继续找茬之际,婆婆扶着腰在远处喊。 “孩子,公鸡抓到了吗?” 曲沉羞赧的表情立马转为懊恼,秉持着“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原则,他一秒做完心理斗争,拉下面子戳戳孤君亦的手臂,请求帮忙:“你帮我抓公鸡呗~” “好。”孤君亦答应的爽快。 不出几分钟,那只公鸡就出现在曲沉面前,孤君亦抓着大公鸡的双翅,递向曲沉。 曲沉接递来的公鸡,手中的公鸡听话的跟鹌鹑似的,缩头缩脑。丝毫没有刚刚矫健的身姿,灵活的走位。 “你抓它真容易啊。”曲沉撇撇嘴。 孤君亦伸手,从他头上拿下一根鸡毛,云淡风轻道:“下次这种事情喊我就行了。” 曲沉的自尊心受到了暴击。 抓到公鸡,他们回了老厝。接着曲沉笨拙的配合婆婆给公鸡放了血。 “我去烧热水,等会用来拔鸡毛。”婆婆将一碗鸡血递给曲沉,吩咐道,“你去灵堂,找写着‘孤君亦’名字的灵牌,将这碗血淋在上面。” 第8章 “啥?”曲沉以为自己听错了,没等他问个仔细,婆婆就转身钻进厨房。 曲沉端着那碗鸡血,愣怔了半秒,犹豫要不要动手。突然想起灵牌的主人公不就在旁边,他赶紧问:“这个淋你灵牌上没问题吧?” “什么问题?”孤君亦挑眉。 “不是说公鸡血辟邪吗,这不得给你辟了?” 孤君亦沉默无言了几秒,解答道:“……这个灵牌与我联系不大,淋东西在上面对我无利也无害——婆婆坚信血可以养魂,会将家禽的血淋在我的灵牌上,你照办就行了。” “原来是这样啊。” 确定对孤君亦无害,曲沉就放心了。他来到牌位前,一个个找过去,这些灵牌很干净,像经常被人擦拭一样,不沾半点灰尘。 曲沉很快找到孤君亦的灵牌,灵牌上面除了写“孤君亦之灵位”六个大字外,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写着一些缅怀的话和生卒年。 “原来你是两百年前的人啊。”曲沉稍微算了一下,唏嘘道,“二十岁就死了,真可惜。” 他一边淋鸡血,一边跟孤君亦搭话:“你这两百年都在这里吗?” “嗯。”孤君亦淡淡应到。 “有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曲沉不等对方回答,就自顾自的畅想道,“用鬼混形态,坐车坐飞机都不用买票,出国也不需要签证。各地景点畅通无阻,游乐设施不用排队,可以不花一分钱游遍世界!” “……” 孤君亦不想接他的话,可曲沉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一副期待得到答复的表情,他败下阵来,开口回答:“我没下过山。” “为什么不下去呢?” “……” “你就不好奇外面是什么样的吗?不想出去玩吗?不想见识一下更广阔的天空吗?”曲沉三连问。 照理说他失忆了,也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什么样的,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是这座死气沉沉的老厝无法想象的精彩。 “……” 孤君亦抬手,曲起手指,弹了曲沉一个脑瓜崩。 “你干嘛!”曲沉捂着脑门,不明白孤君亦怎么突然动手。 “……换个话题。”孤君亦道。 “好吧……”曲沉撇嘴,“对了,你跟婆婆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她是女方那边的后代。” “女方?你是说跟你拜堂的新娘子?” “嗯。” “你不是拜堂前就死了吗?怎么还有……”话未说完,曲沉突然觉过味来,孤君亦说的是女方家的后代,也就是说—— “你被绿了!”曲沉超大声地说。 孤君亦:“……” 不得不承认,曲沉是懂把话撂地上的,没两句就能把孤君亦弄的哑口无言。 曲沉没有半分眼力劲儿,还一脸八卦:“是你死之前绿的,还是你死之后改嫁啊?” “……” “你死了一直在家,肯定都知道,跟我说说呗。” “……” “说嘛说嘛~” 最后,孤君亦又赏了曲沉一个脑瓜崩,作为他这么“会说话”的奖励。 曲沉捂着脑门,不知道孤君亦为啥又动手。 婆婆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木盆,她把木盆递给曲沉道:“孩子,你去洗个澡吧。” 说来惭愧,曲沉最少有两天没洗澡了。在这个能热死知了的夏天,他凿屋顶、逃命、抓公鸡,弄的一身土一身汗。没发现前还不觉得啥,现在婆婆提起来,他闻到了自己身上浓郁的汗臭味。 曲沉也觉得不好意思,可他想洗澡,也没有衣服换啊! “婆婆,我没衣服换。”曲沉老老实实道。 “瞧我这个记性,忘记给你拿衣服了。”婆婆转头钻进屋子,出来后,手里多了一套灰色的麻布衣裤,“这是几十年前我娘给我爹缝的,一次都没穿过,你将就换上吧。” 曲沉也不挑,有的穿就很满足了,他接过衣服,和婆婆道声谢后,转身就要出门。 走没两步,他又转过头来,不好意思问道:“我要上哪里洗啊?” 总不能去后边的池塘吧,和鸭子一块洗。 “去前边的溪,你出门直直往前走,再向右拐个弯,就能看到,那边水干净。” 曲沉应了一声,出门了。 第7章 勾引 曲沉顺着婆婆说的走,穿过一小片树林,拐了个弯后,果然在树荫掩映下看见一条小溪。日光折射下,水面一片波光粼粼。 还未靠近,就听到喧杂的人声。溪水中不少人在洗澡或游泳,清一色的男性,有的还穿着内裤,有的直接一丝不挂。 不远处有女人在溪边洗衣,三五成群。岸上还有一群小童在嬉闹,小的四五岁,大的估摸十来岁,却只有男童不见女童。 怎么这么多人?曲沉皱了皱眉。不过既然那么多男的在水中,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准备随大流,痛快的洗一个澡,把这身汗臭味洗干净。 来到溪边,水位只到成人的腰间,溪水清澈见底,“水至清则无鱼”,溪底连水草都没有,只有一颗颗圆溜溜的鹅卵石。 曲沉将干净衣服放在木盆中,把木盆放置在岸边,双手交叉,撩起下摆将t恤脱下。 他把t恤随手一丢,打算继续脱裤子,却注意到,七八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有男有女,目光带着打量的意味,算不上友善。被发现后,七八道目光齐刷刷收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第9章 曲沉手下动作一顿,侧头瞧见岸边洗衣的三两个妇女边偷瞄他,边互相嘀咕着什么。 ……他突然就放不开了。 不一定要脱光了洗啊!曲沉穿着裤子下了水,准备速战速决,洗完后就去树林里换干净衣服。 他还没洗一会,一个皮肤黝黑的精瘦老头游了过来,曲沉注意到老头也是前面打量他的人之一。曲沉对老头礼貌性的笑了笑,稍微侧过身子,做出避让的动作。 “呦!”老头非但不领情,还阴阳怪气起来,“你是文婆家的吧。” 询问的话语,确是笃定的语气。曲沉不清楚来人想表达什么,没有回应。 老头皮笑肉不笑:“洗澡不脱裤子?” “别捂着,再小也要掏出来洗洗啊,哈哈哈哈哈哈——”身后有人扯着大嗓门嚷嚷。 曲沉转过头,发现不知何时有个身材壮硕的男人靠近,面带恶意的笑。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讥笑声响成一片,不少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曲沉没料到这个场面,懵了几秒,张口想骂回去,却在开口前犹豫了。 这一大群人明显都是互相熟识的,他要是贸然惹怒了他们,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他咬咬牙,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您老眼昏花看错了,我不是洗澡,我在洗裤子呢。”对着老头说完,曲沉又转头对壮汉道,“没想到你眼睛还有这种透视功能,现在是在寻找今晚的道具?那我很庆幸没被你看上。” 壮汉呆愣了一下,四周的人也不吱声,显然都没有反应过来其中的内涵。 曲沉说完,也不洗了,迅速爬上岸,抱着木盆就走。 一拐弯到树林处,身后便传来一阵阵爆笑声,其中夹杂着壮汉的咒骂。 “有种别跑,狗娘养的孬种……” 曲沉充耳不闻,找了个角落,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 收拾好后,曲沉沿着来时的林间小路往回走,突然斜上方有东西朝自己砸来。曲沉定睛一看,地上是个花生壳。随后,又是几个花生壳砸过来。 曲沉眉头紧皱,朝花生壳丢来的方向看去——树杈上,两个十七八岁模样的青年吊儿郎当的坐着,一边磕花生,一边朝他丢花生壳。被发现后,不仅没有收敛,还更肆无忌惮的往他脸上丢。 其中一个青年开口:“你还挺能耐的啊,给狗老壮气的哈哈哈哈哈,看着就痛快。” 曲沉很不爽,又不想跟这两流里流气的青年废话,暗暗翻了个白眼,继续向前。 两个女人挎着洗衣篓迎面走来,小路狭窄,曲沉停下脚,侧身让女人先过。 走在前面的是个面色蜡黄的妇女,干枯发黄的头发在脑后绑了个低马尾,穿着灰扑扑的长裙,整个人都是被生活打磨过后的疲态。路过曲沉时,头也不抬。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后面的女人,二十出头的模样,头发整整齐齐梳成麻花辫,五官清秀端正,尽管穿着粗布衣,也不掩她的美貌。就是右眼下的明显被打后的一大片淤青有些破坏美感。 相较于其他人,这个女人简直就像狗尾巴草里,盛开的一朵纯洁的百合花啊! 女人身形款款,路过曲沉时,微微颔首,朱唇轻启,声音如清泉般悦耳动听:“谢谢。” 殊不知,听到声音的妇女立马转过头来,恶狠狠的剜了女人一眼,伸手用力一拽,将女人快步拉离。 曲沉愣住了,不是因为妇女临走前也剜了他一眼,而是……刚刚女人颔首抬眸时,朝諵楓他抛了个媚眼,手还撩拨似的划过他的大腿。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女人漂亮,但这种调调的,他过敏啊! “看傻眼了吧。”一个花生壳丢来,曲沉没有躲,被砸了个正着。 “嘿嘿,傻缺!”树杈上的青年歪嘴一笑,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这是傻子家刚娶的媳妇,啧啧啧,村长也不知道咋想的,真浪费啊。” 青年并没有压低声音,一副丝毫不怕前面两个女人听见的样子,还拱了拱身边的伙伴,调笑道:“要是分到我家,做兄弟的跟你分享,嘿嘿嘿~” 两个青年一边吃着花生,一边污言秽语起来,曲沉听到这些话,活像吃了一百只苍蝇,恶心的不行,抬脚正要离开,才发现脚下居然有张纸条。 曲沉动作一顿,弯下腰,将纸条捡起摊开,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到: [今夜零点,小树林见。] 曲沉跟抓到了烫手山芋似的,将纸条团吧团吧,往两边杂草丛一丢,脚下生风跑了。 出去一趟,曲沉有种世界观被涤荡的感觉,直到吃晚饭时,都还有些浑浑噩噩。 饭桌上,婆婆忍不住问:“孩子,怎么了?” “哈?”对上婆婆担忧的眼神,曲沉赶紧摆手,“没事没事。” “是受欺负了?” “没有的事,谁能欺负得了我。婆婆放心吧,吃饭吃饭。” 婆婆一脸愁容,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嘴。 夏天,天黑的晚,等星辰布满夜空时,已经接近八点了。 曲沉坐在天井下,吹着习习晚风,仰面朝天,双眼放空。 婆婆早早就睡下了,屋内时不时传来压抑的咳嗽和粗喘,像拉动的破风箱,沉闷老朽。 第10章 曲沉问身旁的孤君亦:“婆婆这样不会有事?” “她年纪很大了。” “那就放着不管吗?” “……不能管。” 曲沉不解的转过头,看向孤君亦:“什么叫不能管?” “这是她的选择。” “你的意思是,婆婆自己不想治呗。为什么啊?” 孤君亦遥望着星空,目光悠远,眼底是曲沉看不懂的深沉:“可能是没有牵挂了吧,她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 “你不是她的亲人吗?” “……我是个死人。” 尽管不合适,曲沉还是“噗”一声笑了出来。 “噗哈哈,抱一丝~还挺押韵……” 曲沉止住笑,认真说道:“你跟我讲讲婆婆的故事呗,你肯定知道的对吧。” “下次再说。” 曲沉顿感失望:“小气鬼,你的故事也不分享,婆婆的故事也不分享。” 孤君亦无奈的侧头看他,难得解释说:“今晚有别的事,下次有时间再跟你讲。” 曲沉注意立马转移:“有什么事?白天就大半天不见你,晚上还要干嘛?” “你回屋里,到柜子下找一个红色的布包。打开后,你就知道了。” 曲沉屁颠屁颠就跑去屋内,翻找了一翻,果然在梳妆台最底下的格子找到了个红布包。 他略显兴奋的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放着一套茶具,两根香烛。 不详的预感渐渐燃起,曲沉心中疑窦丛生,抬眼望向缓步走进来的孤君亦。 孤君亦道:“你昨晚闹了一通,今晚要去跟前辈们赔礼道歉。” “什么!”曲沉双目圆睁,不可置信的问:“你、你跟那三个认识?” “嗯。”孤君亦道,“你昨晚昏倒,还是孤正言前辈出手,帮你治了脑子。” “什么叫治了脑子,说的好像我脑子有病似的。”曲沉小声吐槽,吐槽完问孤君亦,“孤正言是谁啊?” 他没记错的话,三个东西中,“谢爷”“范爷”分别是白无常谢必安,黑无常范无咎。那个猥琐相的小胡子,自称“老币”,没有一个叫“孤正言”的人啊,难不成“老币”就是“孤正言”? 思及此,曲沉将疑问抛出,孤君亦点点头,确定了他的猜想。 很难想象,这个正气凛然的名字居然和一个猥琐的大叔挂钩,曲沉心想,白瞎这名字了,还是“老币”贴脸——“老币登”哈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孤君亦打断曲沉内心的腹诽,“走吧。” “我可以不去吗?”曲沉立马垮脸,不情不愿的。他昨晚是真被黑白无常吓到了,现在想到那个茅草屋都毛毛的。 “不可以。”孤君亦不容置喙道。 第8章 飞一般的感觉 用了将近两小时的脚程,曲沉出现在茅草屋前。 看了眼写着“孤庄”的石碑,又看了眼在村外,如岗亭般的茅草屋,他才意识到自己昨晚有多厉害,居然能在密密层层的森林中,成功走出村子。 “不进去可以吗?”曲沉做最后的挣扎,想起黑白无常的脸,他语调都有些发抖。 孤君亦觉察到曲沉的不安,安抚道:“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曲沉投来“尊嘟假嘟”的目光。 “东西呢?”孤君亦问。 被孤君亦一询问,曲沉才发现,刚刚还拎在手里的红布包不翼而飞了。 他稍微一回想,就想起来刚在半路上,他蹲下身系鞋带,把红布包搁在一块石头上,起身就忘记拿了! 曲沉心里暗喜,面上还要表现出一副懊恼自责的模样:“都是我不好,把东西弄丢了,空手道歉不太好,不然我们这次先回去吧。” 孤君亦深深看了他一眼,曲沉居然从他眼里看到五个大字—— 看破不说破。 天地良心,他可不是故意把东西忘了呀! 孤君亦不等曲沉为自己辩解,丢下一句:“你在这等着,我回去找。”话音未落,鬼影就消失不见。 被留下的曲沉尔康手流泪:“别走啊,我害怕。” 曲沉战战兢兢的杵在门外,用余光偷偷打量茅草屋。屋内黑黢黢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会不会其实他们不在家呀。曲沉暗戳戳的想。 随即,他装模作样的在心里演练:人间一天得死多少人啊,黑白无常肯定特别忙。我得去找孤君亦,告诉他这件事情,别让他跑空了。 曲沉越想越有道理,蹑手蹑脚欲要离开。 突然,茅草屋的木门“嘭——”的一声开了,随后,里头飘出幽幽的气声:“进来坐坐~” 这场景莫名熟悉,曲沉来不及细想,一只苍白的手跟拎阿猫阿狗似的,拎着他的后领往里拖。 “妈呀!孤——君——亦——”曲沉的求救声震耳欲聋。 一进屋,身后的大门又“嘭——”的关上了,仿佛在阻拦曲沉逃跑的道路。 屋子里面黑漆漆一片,曲沉的眼睛还没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像有东西在阴暗爬行。 曲沉整个人一僵,也不嚎了,警惕的竖起耳朵辨别声源方位。 在曲沉全神贯注之际,猛地一声巨响传来,曲沉如受惊的兔子般双脚向上一蹦,反射性的要发出惊呼。 下一秒,到嗓子眼的惨叫声又被生生咽了回去,一张倒吊的惨绿鬼脸出现在他跟前。 第11章 鬼脸伸出舌头,越吐越长,然后缠上了曲沉的脖子,触感冰凉又粘腻——曲沉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木木的愣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 黑暗中,一个结巴的声音磕磕绊绊的传来:“差、差不、多了……别、别吓、孩、子……” 这话似乎起到作用了,鬼脸收起了舌头,缓缓退后。 曲沉眼看鬼脸渐渐消失,惊吓过度的小心脏才开始恢复跳动,没等他喘匀一口气,一张七窍流血的脸猛然出现…… “啊——”曲沉的惨叫响彻云霄。 “桀桀桀~桀桀桀~” “啪——”灯泡亮了,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狭小逼仄的茅草屋。床上,老币手肘半撑起身子,另一只手用小拇指掏耳朵。床边还平放着一锣一棒槌,明显刚才的巨响就是它们发出的。 一黑一白两道鬼影飘在半空,白无常笑弯了腰,一手叉腰,一手狂拍黑无常的肩,“桀桀桀”的怪笑声有要岔气的趋势。 曲沉瘫坐在地,惊慌的神色未消。 门口,大门敞开,孤君亦手里拎着一个红布包,淡定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曲沉抬头看到孤君亦,强撑着颤抖的双腿,跑到他身后,双手紧抓后者的衣袍,接着一头埋入孤君亦宽阔的后背,抽抽搭搭的埋怨:“都说不来了。” “……怎么了?”孤君亦不确定的问。 “他们合起伙来吓唬我。”曲沉头依旧埋着,一副看不见就不存在的架势,食指指向前方,语带控诉。 “……” 孤君亦无奈,暗暗叹了口气,朝老币他们作了个揖,礼貌问候:“三位前辈,叨扰了。” “别那么客气。”报复成功的老币身心愉悦,笑道,“快坐,喝茶。” “没茶招待了,您的茶具,给小兔崽子霍霍了。”白无常晃悠悠飘下来,意有所指的看了曲沉一眼。 刚放出一只眼偷瞄的曲沉赶紧缩回来。 “前辈,我带来一副新茶具。”孤君亦向前,曲沉就跟背后灵似的,亦步亦趋。 将红布包置于桌上,孤君亦接着道:“您看看喜不喜欢。” 老币面露喜色,夸奖道:“你这孩子太懂事了,拿出来瞧瞧。” 一套晶莹剔透的茶具摆上了桌,老币拿起茶盏,端详片刻,道:“虽然不及我那套宝贝茶具,但成色不错,是用心找来的。” 这比你那套脏兮兮的茶具好不知几百倍!曲沉一边偷瞄,一边腹诽。 老币神色间尽是满意之色,孤君亦不动声色的又摆出两支烛台,对着黑白无常颔首。 他本想鞠躬的,看起来更有诚意一些,无奈背后贴着个狗皮膏药,动作施展不开。 孤君亦语气诚恳:“感谢两位前辈照顾小沉这么多年,我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希望你们不要嫌弃,收下晚辈的一点心意。” 小沉? 曲沉注意被这个称呼吸引,没有觉察到这番言论中隐藏的巨大信息量。 曲沉心想:孤君亦怎么偷偷拉近我跟他的距离了。 “不嫌弃不嫌弃!”白无常一笑,舌头漏了出来,他赶忙吸溜回去, 估计吸溜回去的不止是舌头吧。曲沉又开始腹诽。 在孤君亦的运作下,气氛一时非常融洽。 曲沉盼着赶紧送完赶紧走,探头探脑的,结果被老币给注意到了。 老币摸着小胡子,眼睛一眯,询问道:“记忆恢复了吗?那天你一脑门血,还是我背回去的。” “你背我回去的?”曲沉在他不富裕的记忆库中翻找出一段婆婆的话。 [嗬!一脑门子血,可给我吓的呀——还好半仙儿路过,帮我把你背回来了。] “神棍!”曲沉脱口而出。 一人三鬼瞬间表情一僵,紧接着,白无常尖细的嗓音喝道:“不许没礼貌!” 曲沉抖了一下,赶紧缩回孤君亦背后。 “他还没恢复记忆。”孤君亦替曲沉回答。 白无常“桀桀”一笑,一副没憋好屁的样子。 “听说失忆了,刺激刺激就能恢复,不如……我带他去刺激刺激!”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白无常一把拎起曲沉的后领,飘出了茅草屋。 “……”众人面面相觑。 很快,天空中传来曲沉带着哭腔的求救声。 “孤——君——亦——” 孤君亦爱莫能助,因为他不会飞啊。只能转头看向另一只会飞的鬼。 黑无常结结巴巴的开口:“没、没事,他……小时、候,最、最……爱飞、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曲沉就下来了,抽抽噎噎的扑到孤君亦背上,声音都打着颤儿:“我~要~回家~” * 深夜,睡的迷迷糊糊的曲沉又做梦了,跟上次一样,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幼儿园放学,小曲沉戴着小黄帽,背着小黄鸭书包,跟校车上的老师挥手告别。 一进家门,他帽子都来不及摘,兴冲冲的跑到客厅去。 “桀桀桀~”妈妈脚搭在茶几上,翘着二郎腿,对着电视傻乐。 “妈妈你看。”小曲沉挡在妈妈面前,展示自己额头的贴纸,“今天老师只给我贴贴纸哦,其他小朋友都没有呢。” “真棒。”妈妈敷衍的夸了一句,目光略过小曲沉,一眨不眨的看着电视。 第12章 小曲沉伸出手掌,掰过妈妈的头,继续讲:“今天打怪兽,老师说我是第一名。” “真棒。”妈妈的头被迫转向小曲沉,眼珠却还在电视上。 小曲沉没觉察到妈妈的敷衍,开始委屈的告状:“小明说我是矮冬瓜。” “真棒……啊!不是不是!”自知说错话的妈妈赶紧找补道,“坏小明,妈妈晚上去吓唬他,给你报仇。” “好耶!”小曲沉快乐的将小拳头举过头顶。 “小明还说,他会长高,是因为晚上他会飞。我不会飞,是不是长不高了啊……”说到伤心处,小曲沉声音渐渐变小,沮丧的低下头。 妈妈听了这话,电视都不看了,拍拍胸脯保证道:“不就是飞嘛,包在我身上,保证让你变成全班最高的小朋友!” “好耶!”小曲沉快乐的小拳头举的高高的。 夜深了,和爸爸妈妈道了晚安,小曲沉甜甜的进入梦乡。 梦里,他真的会飞了,张开小胳膊,像鸟儿一样飞翔,微风拂过他脸颊,惬意又畅快。小曲沉一边飞,一边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第二天清晨,小曲沉一醒来就溜进了爸爸妈妈的卧室。 蹬着小短腿,爬上床,小曲沉躺在妈妈枕头边,和妈妈脸对脸。 “妈妈,我也会飞了!我在长高!”他兴奋的和妈妈分享这个好消息。 回应他的是妈妈连绵起伏的呼噜声。 第9章 这照片信息量巨大 “昨晚,我梦到小时候的事情了。”曲沉在天井择菜,忍不住和孤君亦分享。 “哦?”孤君亦挑眉。 “我梦到我小时候做梦在天上飞的情景!” 孤君亦:“……” “我说的有点绕——不过是个美梦。”曲沉嘴角不自觉勾起,手上择菜的动作没停。 他纯粹就是想分享,自顾自的描述起梦里的内容,也没不管孤君亦什么反应。 孤君亦安静的听着,等曲沉洋洋洒洒讲完,才淡淡总结:“看来谢前辈的方法是有效的。” 曲沉手上动作一顿,忙不迭的反驳:“没有效!没有效!”他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就担心下一秒孤君亦也说出带他去“刺激刺激”这种话。 孤君亦眉头一皱,不解曲沉为什么那么大反应。 古怪的气氛没持续多久,门外传来动静,是婆婆挑着水进来了,步伐颤颤巍巍,看得人心惊胆颤。 曲沉赶紧上前,接过扁担将水挑进来。 老厝一日的用水都来源于天井下的水缸,每天清晨,婆婆都会带上水桶扁担去小溪边挑来清澈的水,将大水缸装的满满当当。 曲沉把水倒入缸中,收拾工具。 闲不了来的婆婆从厨房拿出一桶泔水,准备去喂鸡鸭。 她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右脚似乎用不上劲。 曲沉注意到了异样,问道:“婆婆,您右脚怎么了?” 婆婆放下泔水桶,喘了口气,毫不在意地回答:“昨天抓公鸡摔的吧,今天右脚不太利索。” 见她拎起桶又要去干活,曲沉忙抢过桶,说道:“婆婆您今天就休息吧。” 婆婆摆手拒绝:“不行,这鸡鸭一天三顿得喂,还要做饭,下午要洗衣服,要去田里松土、锄草、种豆子……好多活等着我呢,我怎么能休息啊。” 曲沉听这一连串的活,有些晕乎,硬着头皮说:“我来干。” 这洗衣做饭喂家禽的活倒是不难,可田里的活他实在不会。下午阳气太盛,孤君亦并没有跟来,曲沉只能自己摸索着搞。 等磕磕绊绊的撒好豆子,天色已然暗下,想起出门前,婆婆再三叮嘱一定要在天黑前回去,曲沉就扛着锄头往回走。 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住了,不确定的朝小树林的方向看去。 小树林传来婴儿啼哭声,似有若无。 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曲沉不解,接着就见有几个人影晃晃悠悠的出来了。 人影慢慢靠近,原来是几个光着膀子的村民,他们肩上搭着毛巾,像刚洗完澡的样子,头上身上还有水珠滴落。那几个村民也看见了曲沉,冷漠的扫了一眼,又继续闲聊。 看几个村民这个反应,曲沉按捺下询问的冲动,等那几个村民越走越远,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步走向树林。 虽说好奇害死猫,但要真有个婴儿被抛弃在树林中,他一走了之的话,未免太没人性。 就在即将走进树林时,一声呼喊叫住了他。 “曲沉!” 曲沉的脚步一顿,回头看见远处一个红色身影矗立。 孤君亦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回来!” 被莫名一凶,曲沉没敢再往里走,他张了张嘴,试图和孤君亦说明情况:“有婴儿在里面,我……” “你听错了,回来!”孤君亦打断他的话,不容拒绝的命令。 第一次见孤君亦态度这么强硬,曲沉犹豫了几秒,乖乖朝前者的方向走去。 一口气走回老厝,天都黑透了。婆婆正倚在门口,不断张望着,见曲沉回来松了口气,笑盈盈的招呼道:“累坏了吧孩子,把鞋底的泥洗一洗,进来吃饭了。” 干了一天的活,曲沉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吃完饭婆婆又早早睡下,天井下依旧是曲沉和孤君亦在纳凉看星星。 第13章 “好无聊啊!”曲沉靠着椅背随口说,这三天来,他总有一种过得浑浑噩噩的感觉,好像干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干,内心有种莫名的焦躁空虚感。 “那两段记忆都是以梦的形式恢复的,我是不是要多睡觉才能恢复记忆啊。” 曲沉说着转头看孤君亦,发现后者拿着一张照片递给他。 “这是什么。” “谢前辈送你的。” 曲沉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一顿,撇撇嘴,心想:这家伙能给我啥好东西,不会要捉弄我吧。 他不抱啥期待的接过,扫视一眼,直接愣住了。 照片中,五男三女整齐的排成两列,表情都很放松。其中,靠左边的男生赫然就是曲沉的模样。 曲沉不敢置信,将照片拿近,生怕错过任何细节。照片中八人身后的建筑用潇洒的行书写着八个大字——“亓衢市特案调查组”。 “我要去找白无常!”曲沉激动的喊,他捏照片的手微微颤抖,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他要去找白无常好好问问,说不定能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然后找到亲人回去。 与曲沉的激动不同,孤君亦毫无波澜的开口:“谢、范两前辈公事繁忙,已经离开孤庄了,这张照片是托我给你的赠别礼。” 这话就像当头浇下的凉水,浇灭了曲沉心中喜悦的火苗,他顿感失望,喃喃问道:“那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孤君亦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得不到答复,曲沉整个人都蔫巴了,又不甘心放弃这突如其来的线索,将这张照片反复的看了又看。 他目光忍不住落在其中一个女人身上,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照片上的女人气质灵动,皮肤白皙,五官清秀端正,黑色直发柔顺的披散在肩头…… 猛然间,他想起了小树林里擦肩而过的“百合花”,那张脸和照片上的女人几乎一模一样。 “啊,怎么会?!”曲沉惊呼出声,一个猜想在他脑海里逐渐成型。 从照片上可以看到,他和那个女人应该相互认识,甚至可能都从属于身后这个叫“亓衢市特案调查组”的组织。 可昨天擦肩而过时,女人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抛媚眼留纸条的行为又明显是在暗示什么。 女人一开口,前面的妇女就将她拉离。女人只能通过暗示的方式和他联络。这两个细节都表明了女人的行动受到极大限制諵楓。再结合他后脑勺的伤,女人脸上的淤青,极大可能他们正面对一个敌对势力,并且随时会受到这个势力的攻击。 “特案调查组。”曲沉眼睛扫过照片,将这五个字在唇齿间反复品味。 写着“亓衢市特案调查组”的现代建筑明显不存在于孤庄,也就是说他和女人并不属于这个村子,那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曲沉努力思索着,突然一道灵光乍现。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俩是这个组织派来完成某项任务的! 推敲到这,曲沉脑海里猛的想起树上那两个青年的对话, [这是傻子家刚娶的媳妇,啧啧啧,村长也不知道咋想的,真浪费啊。] 曲沉瞪大了眼睛,呼吸骤停,捏着照片的手用力的泛白。 他终于理清了其中的关节,得到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结论。 这是一起妇女拐卖案! 直觉摸到了整件事情的脉络,曲沉欣喜若狂,他迫不及待的往下假设推演。 目前并没有发现其他同伴,少部分人直接参与案件,大概率是采用钓鱼执法的手段。这个女人就是“鱼饵”,而他也是用某种身份悄悄混迹其中的“捕鱼人”,但其中发生了某些意外,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可是不对啊!女人还可以买卖,留着有用,那他一个男人,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能打到失忆的程度,必定是下了死手,发现自己没死怎么不来补刀呢? 曲沉想的出神,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头,他猛地一跳,转头看去。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惊恐,孤君亦安静几秒,才用探究的语气喊了他一声:“曲沉?” 曲沉直觉自己反应过度,尴尬的摸摸后脑勺,回道:“我没事。” “你发了好久的呆。諵楓”孤君亦用陈述的语调说道。 “是吗?”思考入了神,曲沉根本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他问:“现在几点了?” “快十一点了。” “过了这么久了啊,那我去关门睡觉。”他起身往大门方向走去,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脚步一顿。 [今夜零点,小树林见。] 这是昨天女人给他的纸条,而他昨晚并没有赴约。 “我去趟小树林。”曲沉回过神来,丢下这句话,就要往外跑。 即使错过了时间,他也要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孤君亦拦住了他:“这么晚了,你要出去?” “我有很重要的事,去去就回。”曲沉想拨开挡住路的鬼,孤君亦岿然不动。 “不行。” 又是这个语气,不容反驳的,理所当然的。 “真的很重要,我一定要去。” “不行。” 曲沉有些恼,语气也冲了起来:“才十一点,为啥不行。” “不行。”孤君亦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直接道:“回屋。” 第14章 发现了这么重大的信息,曲沉正在兴头上,连连三个“不行”和挡在前面丝毫不让的孤君亦让他又气又恼,曲沉拉下脸,梗着脖子道:“你凭什么管我?” 第10章 倒霉鬼和小气鬼 这话一落地,孤君亦的神色动了动,挡在前面的身子却没有挪动的意思,他放缓了语气,带着点商量的口吻说道:“明天再去。” 曲沉紧皱眉头,他不明白,又不远,为什么偏不让他去呢?多一个晚上就多一分变故,从女人的伤看来,她的处境并不乐观。万一昨晚女人没等到人,今晚她又去小树林等呢?好不容易有了线索,他就得去试试看。 “现在可以不去,等凌晨零点我一定要去看看。”曲沉做出最后让步。 “不行。” 这两个字又一次成功挑起曲沉的火气,他声音不自觉大起来:“为什么又不行,你说的明天,零点不就是明天吗!” 孤君亦懒得跟他掰扯这种问题,拉过他的胳膊打算直接带走。 曲沉彻底不干了,他一甩手将孤君亦的手打掉。同样都是男人,孤君亦说“不行”就不行,他曲沉不要面子的吗? “让开!”曲沉瞪着挡在前面的鬼,态度坚决,语气生硬。 孤君亦目光复杂的和曲沉对视,一人一鬼各不相让,互相僵持着。 “你不让开,我就直接过去了!你知道的,你挡不住我。”曲沉撂下狠话。 这几天相处下来,曲沉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照理说鬼魂是可以穿过任何东西的,他也亲眼见过孤君亦穿墙,可在他这里,孤君亦就跟有实体一样,可以实实在在触碰到。 对此,孤君亦给出的解释是曲沉的八字特殊,并且有某种机缘。具体什么机缘孤君亦没细说,反而教曲沉如何跟其他人一样,穿透魂体。 尽管学会了这项技能,曲沉也没有真正实践过,他从孤君亦口中了解到,正常人穿透魂体,鬼并不好受,人体身上的阳气是魂体所畏惧的。 可这次曲沉实在忍不住,见孤君亦真没有让开的打算,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透过孤君亦的魂体,向外望,随后径直朝前走过,不带一丝犹豫。 有句古话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正常人可以穿过魂体,是因为他们看不见鬼,对此毫无所觉。曲沉可以看见孤君亦,他便与孤君亦的魂体产生某种连接,从而可以触碰到鬼魂形态的孤君亦。 一些影视剧里也有这种片段,一开始主角看不见鬼,只是感觉一阵阵发冷。后面心神不稳,阳气慢慢衰弱,就能看见鬼的模样,鬼也能对他展开实质性的攻击。 被穿过后,孤君亦魂体淡了淡,他转过头看向走远的曲沉,眉头紧锁,眉宇间透出不易察觉的恼怒。 曲沉穿过时只觉一阵冰凉,并没有其他的反应,他正在气头上,硬是头也不回的走出老厝,随后消失在黑暗中。 * 新月高悬于天幕,惨淡的月辉照不穿厚重的山雾。随着时间的推移,雾气还有越来越浓的趋势。 这一路走过来,曲沉没有见到半个人影,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屋内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不过也是,这都十一点多了,没有什么娱乐设备的村民都应该早早睡下了。 外面本来就黑,再加上浓雾,曲沉有些看不清前路,他放缓了脚步,鞋底和沙砾相互摩擦,发出有节律的沙沙声。 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朝身后望去。随着脚步的停顿,沙沙声也消失了,身后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曲沉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头继续往前,他一边安慰自己不要多想,一边留了个心眼,竖起耳朵听沙沙的脚步声。 “沙沙——沙沙——” 一声声几乎同频的脚步声,如果不注意听,根本听不出什么区别。 曲沉走入了小树林,没有停下脚步,往小溪的方向直走。 小树林的尽头是一棵参天大树,粗壮的树干五六个大汉都不一定抱得过来,交错纵横的枝叶如铺开的巨网,遮蔽了本就暗淡的月光。走向大树的曲沉就像隐入黑暗,身影逐渐模糊。偏偏大树又是一个天然的拐角,向前是一座小山包,向右拐才有一条通往小溪的路。 曲沉向右一拐,身影彻底消失。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的坠在身后,轻手轻脚的追赶上曲沉的步伐。 可是一拐弯,小路上哪有什么身影,只能看见两旁的树木和不远处一条静静流淌的溪流。 瘦小的身影心里一咯噔,漆黑的眼珠转向大树的方位。树干靠着一个身影,晦暗间,身影咧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抓到你了。” “啊啊啊——” 曲沉本以为跟踪的人会掉头就跑,已经做好百米冲刺抓人的准备了,没想到那人直接抱头蹲下,缩成小小一团,喊出来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这么怂,就别半夜跟踪好吧。曲沉无语。 曲沉一步上前,揪起地上的人,借着昏暗的月光,审视着他的样貌。 这是个十来岁的男孩子,瘦瘦小小的体格,尖嘴猴腮的长相,眼神怯弱又防备。此刻正半弯着腰,侧着身子,双手护住头,做出一个标准的防御姿态。 曲沉本想说“我又不打你,放松点”,一转念,又靠近一步,压低嗓音威胁道:“老实交代,不然——打死你!” 第15章 曲沉故意加重后面三个字的语气,少年听了又抖了一下,整个人皮肉紧绷起来。 曲沉丝毫没有以大欺小的羞愧,开口就问:“为什么跟踪我?” 少年紧抿住嘴,不肯开口。 见少年油盐不进的样子,曲沉从牙缝间挤出一个极不耐烦的“啧”声,随后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来:“小孩子肉都很嫩,瘦是瘦了点,塞牙缝还是够的。” “我我我、我不是小孩,我不好吃!”变声期特有的粗嘎嗓音从少年嘴里蹦出来。 曲沉笑着愈发阴森,又靠近了些,投下的阴影笼罩住瘦小的少年,压迫感席卷而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再不说清楚,我就准备加餐了——” 少年瑟瑟发抖,头越缩越低,“我我我、我我……” 就在曲沉以为对方要老实交代时,忽然,一个“铁头功”朝他肚子招呼过去。 “唔!”毫无防备的曲沉被撞了个正着,踉跄的后退了几步,他弯下腰捂着肚子,整个人痛的眼冒金星,久久缓不过劲来。 趁着曲沉反应期间,少年手脚敏捷的蹿上后面的小山包,跟猴似的一溜烟没了踪影。 “别跑!”遭受暗算的曲沉吼了一声,无济于事。 他靠着树干休息好一会儿,手轻轻揉着翻江倒海的肚子,疼痛才缓和了些。 死寂的树林,疼痛的肚子,孤独的身影,委屈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曲沉觉得自己最近倒霉透顶,怎么连个小孩子都能暗算他,头上的伤还没痊愈,又添新彩。都说碰上鬼会染上霉运,他天天跟“小气鬼”混在一起,染上好多好多霉运,就变成“倒霉鬼”了。 想到这里,曲沉噗嗤笑出声来,莫名其妙的,阴翳的情绪消解大半。 刚刚一耽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曲沉担心错过时间,不管隐隐作痛的肚子,起身往小树林赶。 在小树林等了有一阵子,什么也没等到的曲沉又绕着小树林走了好几圈,结果什么也发现。 也许是天太黑了吧,白天再来找找看。曲沉心想。 正准备走回老厝,曲沉的动作顿住了。前面和孤君亦闹得不愉快,他实在没脸回去,一人一鬼见面肯定尴尬的脚趾扣地。 可不回老厝,他还能去哪里呢?曲沉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沉,苦恼的想着这个问题。 突然间,一阵一阵啼哭声传入耳朵,这次声音明显离得近了。曲沉辨认着声音的方位,看向小溪的方向。 难道真有婴儿在那边?是被抛弃了吗? 这场面挺诡异,他在孤庄这些天,除了孤君亦、黑白无常,倒没见过其他鬼,但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半夜婴儿啼哭声,想想就很不对劲,好奇害死猫这种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可万一是真的孩子呢…… 权衡利弊之后,曲沉下了决定,只走到大树那边远远瞧一眼小溪,刚刚他经过那边好几次,都没出什么事,那边应该是安全的。 决定后就开始行动,他现在离大树不远,走一分钟就能到,曲沉鼓起勇气掉头走。 “曲沉。” 猝不及防响起的声音吓了曲沉一大跳,他差点惊呼出声,还好反应过来这声音怎么还挺耳熟—— 回过头一看,一个红色的身影悠悠的站在树林入口处,黑夜中的红衣在雾气和风的作用下,显得诡异渗人。 可这个鬼影的出现,却让曲沉忐忑鼓噪了一晚上的心安定下来。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同时又些不好意思和惭愧。 他这样跑出来,孤君亦还来找他,他真该死啊。 不等曲沉愧疚多久,孤君亦冷冰冰的语气冲他喊道: “回来。” “……” 又是这样说话,喊狗呢?! 曲沉不满的在心底发牢骚,脚下倒是诚实的朝孤君亦方向走去。 既然你都给台阶了,我就勉强下了吧。曲沉傲娇的想。 可谁料,还没等曲沉走到孤君亦身边,孤君亦就掉头离开,步伐快速,半点没有等曲沉同行的意思。 曲沉赶紧加快脚步,却怎么也追赶不上前面的身影。就这样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距离,回了老厝。 直到他乖乖躺在床上,孤君亦冷漠的表情都没有半分消解。 屋内一片死寂。 “那个……”曲沉忍不住想打破这个冰到极点的氛围。 没等他说点啥,孤君亦就飘出了屋,屋内剩下傻眼的曲沉。 这是还在生气吗? “小气鬼。”曲沉嘟囔了一句,翻过身气呼呼的盖上被子。 这一天着实累,一沾枕头他很快进入了梦香。 第11章 搭档夏若忻 这次梦境凌乱又破碎—— “恭喜你,成功入职亓衢市特案调查组,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威严男声说完,一只手伸在半空。 曲沉穿着蓝色制服,精神奕奕。他连忙握住这只手,面上是不加掩饰的喜悦之色,“谢谢老大,以后我会好好干的。” “跟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新入职的同事——曲沉,毕业于xx警大。若忻,以后他跟你一起负责情报收集工作。” “哎呦~高材生啊,长的还那么帅!”女人的声音如清泉般悦耳,语气却宛如拉皮条的老鸨。 她对着曲沉肩膀锤了一拳,抛了个媚眼笑道,“我叫夏若忻,以后咱就是搭档了啊~叫声若忻姐,我罩你呦~” 第16章 曲沉揉着被锤痛的肩膀,心里暗忖:这女人好不正经,手劲也好大。 画面一闪,来到纸醉金迷的豪华宴会厅—— 酒柜吧台处,夏若忻一袭鹅黄色礼服,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摇晃着红酒杯,姿态慵懒,风情万种。旁边一个胖男人谄媚的递给她一张卡片,她伸出另一只手随意接过。 不远处的卡座内,曲沉身着白西装,头发整齐的梳到脑后,整个人英俊又贵气。他接过对面的贵妇人递来的卡片,笑盈盈的客套:“既然王夫人邀请了,这次拍卖会我一定会去。” 舞池内的表演还在继续,悠扬的大提琴曲萦绕在耳边。曲沉和夏若忻不约而同的抬眸,状若无意间,彼此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画面又一闪,特案组办公室—— “你们两人磨合的很不错。”威严的男声语带赞赏,接着桌上推出一份文件,“这是新的任务,任务等级不明。要求找出人贩子背后的势力组织和与人贩子交易的同伙。” 夏若忻拿起文件,简单翻阅了一下,漫不经心道:“妇女拐卖案啊~这不简单,让我充当受害者,抓他们一个现行——不过这种任务怎么会转到特案组来?” “别大意。这个案子市里那边拖了好几年了,一直查不出眉目,上面怀疑这是灵异案件。你们搜集情报时要多加小心,一有不对赶紧上报,别总是擅自行动。” “知道了,老大。”夏若忻嘴上说着,表情上看并不当回事。 “嘭!”物体撞击的巨响传来,画面又切换了—— 天蒙蒙亮,蜿蜒曲折的泥土路两边生长着茂盛的林木,一辆又脏又破的面包车撞上了其中一棵大树,车灯照射着前方,照到一块写着“孤庄”二字的石碑。 车的正副驾驶分别跳下两名壮汉,后车门也被猛地拉开,曲沉双手被缚,由第三名壮汉押解下车。 “妈的,居然让条子混进来了。”一名壮汉朝曲沉膝弯踹了一脚。 曲沉被踹得跪倒在地,又立马抬起了头直勾勾的瞪着壮汉,双眼通红,表情发狠。 “靠!”壮汉低骂一声,呼了曲沉一巴掌,啐了口唾沫。 “那女人也是条子,拖下来。” 一个狼狈不堪的女人被粗暴的拖出后备箱,她的眼睛被黑布蒙上,嘴也被胶带封住,衣服沾满污渍,头发凌乱不堪。 “不许动她!”曲沉怒吼,语气中满是慌乱。 “死到临头还逞英雄。”两个大汉围上来,对着地上的曲沉一阵拳打脚踢。 “还好车上配有信号屏蔽器,不然真着了他们的道——交易的人快来了,你俩把这个小子处理了,我先带她去交易地点。” 曲沉被一个壮汉用脚踩着头,着急的盯着夏若忻被强硬带走。他不断挣着背后缚住双手的麻绳,手被粗糙的麻绳磨破了皮,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犹豫,麻绳在他的动作下越来越松。 快点!快点! 曲沉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眼看夏若忻被推搡着消失在密林间,他猛的一发力,挣开了手上的绳子。 手腕磨掉了一层皮,血从伤口渗出,他顾不上疼,奋力掀翻头上的壮汉。 两名大汉反应过来,欺身上前围殴,曲沉跳起来与那两名壮汉展开搏斗。 数年的高强度训练,再加上命悬一线的应激,他爆发了超强的战斗力,两名壮汉也被他不要命的架势吓得节节败退。 可不管曲沉再怎么不要命,双拳终究难敌四手,很快他全身挂彩。 他掐住一个壮汉的脖子,使了狠劲,壮汉脸部血管暴突,脸很快涨成猪肝色。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棍风呼啸而来——曲沉两眼发直,手下力道一松,直愣愣的栽倒在堆满落叶的树林间。 * “啊——”曲沉惊叫的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双手不住颤抖。梦里那种焦灼愤恨感传遍四肢百骸,久久不能平息。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了下来,闭眼揉了揉眉心,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 现在的曲沉并没有完全恢复记忆,但这些纷乱的记忆碎片已足够让他勾勒出整件事的大致脉络。 那个女人叫夏若忻,是自己的搭档,他俩在特案组中负责情报收集工作。 与曲沉前面的猜测相符,这是一起妇女拐卖案,他和夏若忻也确实在钓鱼执法中翻车,双双落入罪犯手中。 他们出事到现在几天时间,并没有特案组那边的救援人员出现,极有可能是他们与组织断了联络,组织也找不到他们的位置,无法出手救援。 曲沉思索梦中老大提及的“灵异案件”,再结合特案组的名字,得出一个结论,特案组就是专门处理一些正常程序无法破解的“灵异案件”的部门! 也就是说这这起妇女拐卖案并不简单。 实在没想到剧情会是这样的展开,曲沉心中既焦急又无力。他梳理了一下思绪,果断想,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和夏若忻汇合,两人再想办法一起离开。 有了计划,曲沉迅速下床,脚一沾地就差点跪下了。 昨天干了一天的活,晚上又遭遇“铁头功”的袭击,他现在哪哪都痛。捶捶打打的放松筋骨后,曲沉舒服多了。 出门环顾一圈,并没见孤君亦的身影。看来孤君亦一时半会不想理我了。曲沉心想。 第17章 今天起的早,太阳还不热,曲沉看见婆婆正扶着腰一瘸一拐的往外门外走,似乎要出门的样子,手臂上还绑着一块白巾。 “婆婆,您要干什么呢?”以为婆婆又要去干粗活的曲沉连忙开口喊住她,准备劝说一番。 婆婆转过头,慈祥的笑道:“村里有人办白事,得去帮忙送送。” 听婆婆这么说,曲沉便把打好的腹稿咽下去,这种事情也不好阻拦。 “锅里有早饭,你去吃点。”婆婆跨出门槛前还不忘回头叮嘱。 “嗯嗯。”曲沉随口一了声,但他现在哪有心思吃饭。 眼看婆婆蹒跚着渐渐走远,他赶忙朗声询问:“婆婆,傻子家是哪个方向啊?” “傻子家?”婆婆一脸奇怪的停下脚步,“你认识孤三傻啊?” 曲沉不好解释,含糊道:“算认识吧,想去他那边瞧瞧。” “那刚好,我现在正要去他家呢,等你吃完早饭,咱们一块走。” 听了这话,曲沉心底突然一咯噔,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来不及回复,往婆婆要去的方向跨步而去。 “欸?走那么快干嘛,你不先吃饭吗?”婆婆在后面不解的呼喊。 朝这个方向走的人有不少,大部分手臂上绑着白巾,曲沉顺着这些人的方向一路来到了一户大厝门口。 这座大厝两边挂着白灯笼,两旁竖着白帆。门口的空地上聚集了一群人,个个手臂上绑白巾。 曲沉心脏不安的跳动,紧皱眉头,不顾旁人的白眼,拨开人群往里挤。 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他一眼就看到了空地中间,一张破草席上,躺着一个面盖白巾的人。尽管看不见脸,这熟悉的身材依旧可以看出,正是夏若忻。 这个场面犹如晴天霹雳,他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怎么会?怎么会!前天不还好好的吗! 曲沉心跳如雷鼓,表情凝重,双眼一瞬不瞬的扫过尸体的每一寸。蓦然,他在尸体暴露出来的手腕、脚腕处看到一块块淤青,像被毒打过后留下的痕迹。 他又转移视线,去看尸体旁几个头绑白巾的人,个个低着头,表情间却不见半分悲色。 身旁两个大婶正窃窃私语。 “这是三傻几天前娶的新媳妇吧,这么快就死了?听说可漂亮了啊。” “呸!就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死了活该。” “怎么回事?” “前天晚上,这狐狸精跑去小树林偷人,横死在溪里啦!” “夭寿啊……这不会冲撞了蛊大帝吧!” “难说!村长正想法子呢。” “哎~麻子媳妇不是刚生了个女娃,不行的话……” 大婶的话还没说完,人群就骚动起来,有人大喊:“村长来了,村长来了!快让让。” 人们不由分说的向两边退,让出中间一条道,曲沉被挤来挤去,脚被踩了好几下。 凭着身高优势,他轻易就看见在几个中年男人的簇拥下,一个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人走了进来。 第12章 香消玉殒 “村长,您终于来了。”尸体旁边一个绑着白巾的妇女语带欣喜。 曲沉看见妇女的脸,想起这便是那日恶狠狠的拉走夏若忻的人。 村长面容严肃的扫视一遍周围的人,朗声道:“各位乡亲别担心,我已经成功收复了此女的魂魄,待我放出魂魄,她便可以转入轮回,不会影响到咱们孤庄的气运。” “好!”包围在四周的村民们纷纷拍手叫好,大肆称赞着这位村长。 村长表情莫测的听了一会儿村民们的马屁,然后从贴身的口袋中拿出一个小瓶,一手拿瓶,一手掐诀,嘴一张一合的念咒。 紧接着,村长停下动作,伸出两指,挑起盖在尸体脸上的面巾。面巾一掀开, 全场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张惨白浮肿的死人脸,五官扭曲,眼球暴突,瞳孔极剧收缩着。这是一个痛苦又惊恐的眼神,令人怀疑经历了什么才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是夏若忻! 曲沉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他盯着夏若忻惊骇表情的脸,脸色煞白,握紧的掌心全是汗。明明是大白天,明明在人群之中,他却有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他怪异的表现并没有引来他人侧目,不少人也是头一回看到这具尸体的脸,也被这个场景吓的不轻,连连惊呼,压低着声音交头接耳的议论。 村长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拔开小瓶的盖子,幽幽开口:“孤门夏氏,莫要再逗留人间了,有何冤屈执念都该放下,落个身死魂消的下场就不好了。” 语罢,小瓶毫无动静,尸体没有丝毫变化。 村民们早在村长动作时就纷纷伸长脖子,翘首以盼,期待看到神奇的一幕,见什么都没发生,不免露出狐疑的表情。 见此情景,村长神色一凛,厉声喝道:“鬼差大人已在此等候,再不速速现身,休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落地,场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村长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开始掐诀念咒。白胡须包围的两片薄唇快速的开合,唾沫横飞,发出如苍蝇般的嗡嗡声。 足足念了有四五分钟,终于一缕白烟从瓶口飘出。这一幕其他村民是看不见的,他们还在一脸茫然的四处张望,而曲沉看见了。 第18章 白烟落地,逐渐形成一个飘渺的身影,那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夏若忻的鬼魂。 曲沉瞳孔震荡,不可思议地瞧着眼前这一幕。 鬼魂形态的夏若忻两眼空洞无神,一副没骨头的样子跪倒在地,视线直勾勾的盯着泥土地面。这样形容一只鬼貌似不太准确,但曲沉也只能想到这个词“毫无生气”,夏若忻的鬼魂空洞僵硬的宛如提线木偶。 村长对着瓶口吹了一口气,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面容扭曲的尸体表情逐渐平和,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神态平和恬静的宛如安睡一般。 地上的鬼魂身形更加飘渺单薄,像一阵风吹来就会将它吹散似的。 村长用恭敬的语气道:“鬼差大人,孤门夏氏孤魂在此,麻烦两位大人带她前往轮回之地。” 近午,太阳有逐渐毒辣的趋势,空地上的人们都热的满头大汗。就在此时,一阵微风拂过,原本应该清凉解暑的微风,却让大家没来由脊背生寒。 村民门看不见,曲沉看的一清二楚,黑白无常标志性的打扮出现在尸体旁,村长朝两位鬼差鞠躬作揖,黑白无常只冷淡的微微点头,没有多余的眼神的动作,牵引起地上的夏若忻的鬼魂,穿过人群离开。 鬼魂可以穿透人群,曲沉可不行。他心急如焚的拨开挡住去路的人,一心想拦住黑白无常,问个清楚。他有很多疑问,对黑白无常的,对夏若忻的。 人群不耐烦的推搡着他,骂骂咧咧的声音此起彼伏,他艰难挤出来,朝黑白无常的方向奔去。 曲沉着急离开,并没没留意到,他异常的举动吸引了村长的注意,此刻的村长正用一种幽深莫测的目光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 人追鬼的成功率有几成?那当然是不可能追的上的!曲沉没一会儿就追丢了,他还不敢喊,生怕被别人发现异样。 四处环顾一圈,他什么也看不见了,曲沉挫败的低头往回走。 线索就这个断了吗?他在心里想。此时的他心里空落落的,甚至不敢再回去看那具尸体,一看到夏若忻的尸体,他心底就发慌得难受。 颓丧的走着走着,树叶在脚底下发出“沙沙——沙沙——”的声响,听着这个声音,曲沉表情逐渐转变,他不动声色的朝一座房子的拐角走去。 他躲在拐角处,背部紧贴墙壁,果然不出几秒,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出现了,少年又一次以同样的姿势被俘获。 “说,你到底是谁?”曲沉这次长了心眼,叫少年蹲在墙角捏着耳垂,他也蹲下,用手按住少年略有些扎手的刺猬头。 少年期期艾艾的,嘴却跟水泥封住了一样,死活不肯开口。 “不说是吧,那我就给你绑起来,带回去揍一顿。” “……”少年抖了几抖。 “揍皮实了就吊起来蒸,肉质吃起来肯定很劲道!” “……”少年抖的更用力了。 曲沉说起了“舌尖上的小孩”,各种匪夷所思的烹饪手法,不时配上夸张变态的辅助表情,少年抖如筛糠,却死咬牙关不肯说。 说的口干舌燥,却半个情报都没有套出来的曲沉叹了口气。这小鬼是个干特务的料,嘴紧的很。 少年不停颤抖,泪水在眼眶打转,看着怪可怜的。毕竟小屁孩一个,曲沉嘴上凶,却没有真动手的打算。 又跟少年耗了一会儿,曲沉败下阵来。 罢了罢了,不问了。 曲沉想了想算了,站起身打算离开。却见少年一个劲的抖,两只胳膊伸出来抱住头顶,干瘪的身子往角落又缩了缩,缩成一个小圆球。 刚开始曲沉没看懂,越往后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防止踢踹到腹部的姿势,少年以为他要揍他。 这次的反应加上昨晚的反应,少年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太熟练,仿佛条件反射一般。 曲沉面色一沉,目光落在少年暴露在外的皮肤上,大热天的,少年还穿着长袖长裤,所以一开始曲沉并没有注意到少年身体的异样。 他缓缓蹲下身,伸手撩开少年的衣服下摆,布料遮盖下的后背遍布红痕淤青,有几道皮开肉绽的新伤,看起来触目惊心。 “怎么弄成这样的?”曲沉声音尽量放柔。 少年听到后,颤抖的身子一顿,小心翼翼的露出一只眼睛觑着曲沉。 “我带你上个药吧。”这样的天气,伤口很容易发炎。 少年渐渐抬起来头,眼底打转的泪流了下来,他终于开口了,声音粗嘎带着几分试探:“你是三婶的队友吗?” 曲沉不可置信的看向少年,表情严肃起来:“你是说夏若忻?” * 大厝的空地上,锣鼓唢呐声响彻着,大中午头顶烈日,村民们纷纷到两旁的树荫下乘凉,等着做完法事好吃席。 这是一座四通八达的大厝,住了七八户人家。此时因为外面做法事的缘故,大厝内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 少年领着曲沉从大厝的偏门进入,七拐八绕的走过几条长廊,跨过几个拱门,最后绕到一扇低矮破败的门前。 轻轻推开门,曲沉略微低头,跟少年进了这间屋子。屋子很小,摆放着一捆捆树枝,这里俨然是一间柴房。 屋内空气混杂,并不好闻,光线也不好,关上门,只有头顶天窗投出来的一点光亮能够视物,这里比起柴房,倒更像一间囚室。 第19章 少年进了屋子,整个人显而易见的放松下来,他轻车熟路的绕过挡路的柴堆,小声呼喊:“妈!” 角落里,一个沾着灰尘、木屑的“鸡窝头”探了出来,少年看见后飞快过去,从那边扶起一个脏兮兮的女人。 女人看不出真实年纪和相貌,她脸上沾满黑灰,头发干枯发黄,身上的衣服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整个人又脏又臭,毫不起眼,最引人注目的反而是她脚腕上挂着的一条黑粗铁链。 看见少年,女人脸上露出疯癫的痴态,嘴里含糊的念着:“蛋儿……蛋儿……” “娘,我找到三婶的队友了,咱们有救了!”少年语气激动,和女人的手紧紧相握。 女人眼神游离,似乎并没有听懂少年的话,却不妨碍她也跟着痴痴笑。 现在的曲沉别说来救他们,他连自己都不一定救得了,可看到少年激动的表情,他不忍心否认,静静的打量四周的环境和这对瘦骨嶙峋的母子。 女人暴露出来的皮肤上果然也布满深深浅浅的痕迹,有新有旧,有深有浅。 少年激动完,不好意思的调整好情绪,拍了拍柴堆,怯生生的对曲沉说:“你坐。” 曲沉面色不变的坐下,与少年面对面。 少年牵着女人,随意的坐在地上,讲起了他的故事。 第13章 逐渐清晰的现实 “我叫孤铁蛋,今年十四岁。这是我妈妈,她十六年前被骗到村子,七八年前疯了。” 曲沉打量着孤铁蛋,这个孩子过于瘦小,看起来也就十岁出头的模样,没想到都十四了。 “我奶奶有两个儿子,我爸爸是最大的,另一个是我三叔 也就是你要找的孤三傻。”孤铁蛋的语气稀疏平常,像在陈述一个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其实中间还有一个姑姑,但听说出生不久就被溺死了。我原本也有两个妹妹的,也被溺死了——这一切都是为了祭祀蛊大帝。” 听到这番话,曲沉并没有感到太意外。村里几乎看不到二十岁以下的女性,这种性别比例严重失调,必定是外部因素导致的。在封闭的小村庄,人口流动性不大的情况下,封建迷信思想对性别比例造成的影响是最大的。 “蛊大帝是什么?”曲沉没忍住问。 “是保护村子风水的神仙。每逢节日都要祭祀,小婴儿是最好的祭品。把她们丢到溪里顺着水流,就能将她们送到蛊大帝的宫殿,成为宫殿的侍女,享清福去了。” “你相信这种说法?” “当然不信!”孤铁蛋一口回绝,平静的脸上流露出气愤之色,如果他相信就不会用“溺死”这个词了。 他忿忿不平道:“杀了我妹妹,还有许许多多婴儿的凶手就是村长!不仅村长,整个村子的村民都是帮凶!” 面对孤铁蛋的气愤,曲沉不由拧眉,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 这么说村子献祭女婴的习俗起码有四五十年,二三十年后第一批找不到媳妇的光棍出现,就有了拐卖妇女的案件出现。前前后后被拐卖到孤庄的女人起码有三四十人,有的认了命,更多的则像孤铁蛋的妈这样,被一根铁链拴着,不人不鬼的苟延残喘。 看见对面母子俩伤痕累累的模样,曲沉想起来最后一次与夏若忻相见时,她眼下的淤青,心里一沉,“你知道夏若忻是怎么死的吗?” 孤铁蛋摇摇头,声音闷闷的:“前天晚上,三婶悄悄跟我说要去小树林,让我帮她打掩护。三婶说她很快就会回来,我一直等到天亮都没有等到人……后面被爸爸发现了,我就出卖了三婶……” 他边说边颤抖,眼泪一大颗一大颗的掉落,“爸爸带了好多人出去,回来就抬着三婶的尸体,呜呜呜……是我害了三婶……呜呜呜。” 曲沉沉默了。夏若忻的死因并不明确,就算她真是被孤铁蛋的爸爸一群人弄死的,又怎能去怪孤铁蛋呢,不赴约的他责任不是更大。 更何况……这个孩子身上皮开肉绽的鞭痕,足以证明他当时的勇敢。 面对哭泣的孤铁蛋,曲沉想开口安慰,可喉头就像被什么梗住一般,说不出话。缓了一会,他才艰涩的问:“所以昨晚你才在小树林跟踪我,是想探查她的死因吗?” “你是三婶的搭档,肯定是好人。”孤铁蛋抹着泪,忙不迭的解释,“一开始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怀疑过你,现在我相信你了……三婶有跟我讲破案的故事,她没有明说,但我知道,那个搭档肯定是你,她要去小树林见的也是你。” “她还跟你将过破案的事?” “嗯嗯。”孤铁蛋点头,“我知道你们都是很厉害的人,是来救我们的。等出去外面,我就能跟其他小孩一样,去一个大房子读书,不会被打。要是爸爸再打我,就会被剥夺……剥夺什么……” 孤铁蛋卡壳了,不记得后面的话。 曲沉接道:“剥夺抚养权,还会被拘留。你可以和你妈妈过平静的生活,他每个月还要给你们打抚养费。” “对对对!”孤铁蛋激动的附和,“你果然是三婶的搭档,你跟她说的话一模一样。” 看着孤铁蛋迸发出光彩的双眼,曲沉心底暗下决心。 曲沉问:“你们这边有电话吗?” 孤铁蛋不明白:“电话是什么?” “就是可以跟外界联络的工具。”如果有联络工具,可以直接拨打报警电话,警察一来彻查村子,这些罪证如山,肯定能解救这些妇女儿童。 第20章 “我们村里没有这种东西啊?” 孤铁蛋的回答令曲沉大失所望,这个村子的落后是显而易见的,没有任何一件电器,做饭烧柴火,照明用灯油,出行靠双腿。曲沉见过唯一一个灯泡还是在神棍的茅草屋里。 可是不对!那村子与贩卖妇女的犯罪组织是怎么联络的?总不能靠人力传达信息吧。 “你知道村里被买来的女人是怎么来的吗?” 孤铁蛋不明白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面带不解的回答:“都是村长送来的。哪家只要有送女婴去祭祀的,就可以在村长那里登记,等村长那边弄到人了,再一一分配到每家每户。三婶也是等了好多年才等来的,三叔都快四十岁了。” “那我知道哪里有联络工具了。”曲沉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随后问孤铁蛋,“你们村长家在哪里?” 孤铁蛋慌忙摆手:“你千万别随便去村长家,他很吓人的,会把人的魂魄勾走的!” 曲沉想起来老头手中的瓶子,夏若忻的魂魄就被他关在那个瓶子中,而且看老头的举动,似乎是懂某些诡术的,自己要是随意跑到他面前,确实很危险。 “放心,我会很谨慎的。”曲沉保证道。 孤铁蛋面露担忧,还是详细的把地址告诉曲沉。 时间飞速的流逝,外面唢呐锣鼓声渐渐停歇,曲沉担心外面结束了不好走,就起身辞别。 孤铁蛋的妈妈一直很安静,脸上总带着痴傻的笑,无焦距的双眼似乎什么也容不下。孤铁蛋将人送出偏门,一路上各种担忧的叮嘱曲沉小心。 曲沉离开前,深深的望向唢呐声传来的方向,心底翻江倒海,他按捺住汹涌而来的情绪,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是梦。 豪华奢靡的游轮上,曲沉一副服务生打扮,浑身湿透,皱巴巴的衬衫紧贴腰身,勾勒出优越性感的肌肉线条。 此刻的他无比狼狈,正被两个黑衣保镖压跪在地板上,太阳穴抵着一把枪。边上是方形赌桌,一面坐着西装笔挺的男人,另一面坐着身披貂绒,性感火辣的夏若忻。 “来,比大小,你赢了我就放了这小子,你输了,我就当场毙了他。”男人邪魅一笑,凑到夏若忻耳边,压低嗓音,“公平起见,由你来摇骰子。” 夏若忻面无表情的接过骰盅,毫不闪躲与男人对视的目光。 这注定是个不公平的游戏,因为男人头顶正飘着一只伥鬼,时刻替他出老千。 “可以。”夏若忻语气听不出一丝慌乱,“三局两胜。” “好。” 赌局开始,骰子的撞击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夏若忻专注摇骰子,半个眼神都没有给曲沉。她看起来那样冷静,一副对这场赌局十拿九稳的架势。 然而,一连两局,夏若忻输掉了曲沉的命。 “很遗憾,你输了。”男人一脸兴味的笑。他紧盯着夏若忻的脸庞,企图在上面看到一丝慌乱。 夏若忻没有任何反应,男人发出无趣的“啧”声,一挥手,示意保镖动手。 保镖拉动保险栓。 “等一下!”夏若忻开口喝止,“再赌一把,输了我供出这个游轮上其他队友的行踪。” “哦?”男人语调上扬,似乎对这个筹码很感兴趣,“那就开始吧。” 可没有人能在赌桌上赢过他,依旧是两把,夏若忻又输了。 “怎么说?”男人饶有趣味的欣赏着夏若忻强撑的表情,“你的手一直在抖呢。” 被揭穿的夏若忻居然勾起一抹艳丽至极的笑,她从脚上的皮靴中抽出一把匕首,在众人都出乎意料的目光中,用力刺入自己雪白的大腿,鲜血汩汩流出,很快就在地上形成了一小滩血泊。 “再来!”夏若忻面色刷的白了,眼神镇定的可怕。 “……哈哈哈哈哈。”男人错愕了一秒就笑开了,“好!我欣赏你,再来!” 第一局输了。 第二局开始—— 可能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夏若忻脸色煞白,额头直冒虚汗,摇骰子的手抖的不成样子。 男人双手抱胸,愉悦的欣赏着这一幕。 突然,船舱的门被猛地踹开,一大群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特警涌入。 一阵枪响过后,男人和数位黑衣保镖均被俘虏。 夏若忻推开被挟持的曲沉,背部中弹,倒在血泊中。 “夏若忻!” “我……我说了,罩、罩你……” 梦醒。 曲沉捂着脸坐起身,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他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白无常说的没错,刺激刺激确实有助于恢复记忆。 曲沉现在一闭眼就是关于夏若忻的记忆片段,也更直观的感受到白天死的那个人是自己出生入死的搭档。这么多年,他们打打闹闹,默契十足。 而现在这个人真的死了,他亲眼看见她的尸体躺在那里,看见她魂魄被勾走,却无能为力。 曲沉想起白天,隐约听到有几个村民说到黄昏就将尸体卷一卷扔坟山去,立马打起了精神。 若忻姐是因公殉职,不能让她的尸体随意被丢弃践踏,被野狗撕咬啃食。 我得去把尸体带回来! 第14章 寻尸 室内昏暗,看样子孤君亦并没有进屋,一整天不见,面对一屋的死寂,曲沉不知为何心底空落落的。 第21章 出了门,外面的天蒙蒙的,曲沉担心天亮后被人看见,抓紧了速度。 他打开老厝的大门,万籁俱寂中,木门“吱嘎——”的响声特别明显,他轻手轻脚的踏出门槛,尽量不发出大动静。 “你要去哪?” 突然冒出的声音差点把曲沉惊出心脏病来,他缓缓合上门,转过身与神态自若的孤君亦面对面。 场面莫名的尴尬,有种丈夫正要出去鬼混,就被妻子抓了个正着的既视感。 “我要去坟山。”曲沉乖乖回答。 他以为孤君亦会继续说“不行”,或者问他“去坟山干嘛”,一人一鬼扯皮几句,然后又闹个不愉快。可没想到,孤君亦开口问:“你知道坟山在哪?” 这话问懵了曲沉,他还真不知道在哪…… 孤君亦看见曲沉傻愣愣的样子,不需等待回答就明白情况了。 “跟我来。”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只留给曲沉一个绛红色背影。 曲沉反应了一阵,眼看孤君亦越走越远,着急忙慌的跟了上去。 他们往方向小树林走,令曲沉没想到的是,坟山居然就是小树林尽头那个小山包。 爬上小山包,放眼望去是一大片崎岖不平的荒地,成百上千的坟包杂乱无章的遍布着,有的立了石碑,有的立了木碑,更多的则是无名野坟,只有一个坟包,其余什么都不剩了,根本不知底下埋的究竟是谁。 面对怎么如此之多的坟包,曲沉傻了眼。要在这么多的坟包里找到埋夏若忻的那一个,谈何容易,他怕是找个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能找到吧! “难道要我一一挖坟认尸?”那多缺德啊。 孤君亦听到了曲沉的低喃,神态自若道:“底下不知多少尸体已转化为僵尸,你打算唤醒他们?” “有僵尸?!”曲沉吓了一跳。 孤君亦表情不变:“孤庄是个养尸的好地方,坟山就像个僵尸沼泽,随便什么尸体都能尸变——你小心点脚下,别被突然伸出来的手拉下去。” “噫!”曲沉惊的蹦离地面,低着头环顾脚下的土地,满脸后怕。 他视线在地面扫视好几圈,别说僵尸手,连只虫子都没看见,于是害怕的表情逐渐转化为狐疑。 曲沉抬头和孤君亦四目相对,试图在后者眼中寻到一丝说谎的痕迹。 对视了十几秒,孤君亦率先转移视线。 他依旧一副坦然模样:“骗你的,有人定期清理,不会让这些尸体随便化僵的。” 听孤君亦的解释,想到自己刚刚傻乎乎的举动,曲沉气成包子脸。 为什么会有鬼一脸正经的骗人!不会是气还没消,故意整蛊我吧! 逐渐摸清孤君亦小心眼、睚眦必报的特质后,曲沉在心底暗暗发誓,惹谁都不惹孤君亦。 鸡啼声阵阵,拉回了曲沉的思绪。时间紧迫,他立马开始查看坟包。 坟包很多,不可能真一个个挖。如果只找新鲜泥土的坟包来挖的话,就能大大提高效率。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村民来溪边打水,必须赶在天亮前回去。 这么大的坟山,走一圈下来可能都天亮了,还要再一一寻找,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但明知不可能完成,曲沉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低着头,借着微光仔细辨认坟包上的泥土,目光十分专注,因此没注意到孤君亦离开了几分钟。 孤君亦:“我找到了,跟我来。” 听孤君亦这么说,曲沉很是惊讶,孤君亦依旧说完就拂袖而去,根本不给他询问的机会,曲沉跟了上去。 令曲沉没想到的是,翻过一个土坡之后,竟真的看见了一卷眼熟的草席,那些人居然真将夏若忻的尸体卷一卷丢了,连个坟都不愿给她挖。 省去将尸体挖出来的工序,节省了不少时间,可曲沉心底很不是滋味。 “背走。”孤君亦发话。 曲沉一靠近,就瞧见那张灰败发紫的脸,他不忍多看,撇开破草席,将夏若忻僵硬冰冷的尸体背起来。 曲沉试探的询问:“我可以把她背回家里吗?”大概率要放在孤君亦的屋里,要征求一下屋主人的同意才行。 曲沉的目光中带着小心翼翼和期待,孤君亦思索几秒,说道:“这种温度,尸体很快就会发出异味……” 大夏天的,最高温度能到四十度,尸体很容易腐烂,散发尸臭,孤君亦不答应也很正常。 尽管这样安慰自己,曲沉心情还是无比沮丧,他脚步停下,一时不知该将尸体背往何处。 孤君亦:“送去孤正言前辈那边吧。” 曲沉:“啊?”怎么提到神棍了。 “前辈有处理尸体的办法。从坟山绕一圈就能到村头,路上不会遇上其他人,比现在带回家去安全。等前辈处理好,挑个夜深人静的时间,再来背回去。” “!” 曲沉没想到孤君亦安排的如此周到,一时不知该先震惊还是先感动。 “走了。” 曲沉立即将背上的尸体拢了拢,跌跌撞撞的追赶上孤君亦。 绕了一大圈,天亮了,太阳露出了半个脸颊。 茅草屋前,老币在门口慢悠悠的摇晃躺椅,眼睛舒服的眯成缝。一边手上扇着蒲扇,一边手上盘着铜钱串儿,姿态闲适又安逸,好不快活。 孤君亦上去和老币搭话,曲沉直接背着尸体进入茅草屋,毫不客气的把尸体放在木床上。 第22章 孤君亦和老币很快就谈妥了,他俩一进屋,老币就瞧见这一幕。 “你这小子,她睡床上,我睡哪儿?” 曲沉朝老币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说出来的话能气死人:“躺椅上、桌上、地上……您老想睡哪就睡哪。” 老币小胡子直接气歪:“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啊!改明儿让谢爷给你带去地府睡。” 老币一提到黑白无常,曲沉立马想起了那张照片。 他问:“你跟他们是不是很熟啊,跟我说说他们怎么会有我的照片呢?” 老币眯缝着眼,铜钱串儿盘的飞起,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 “你跟我说了,我不就知道了。” 老币伸出食指,摇了摇,神态十分欠扁,“天机不可……” “泄露。”曲沉撇嘴抢过话。这神棍不会是啥也不知道,故意装神弄鬼吧,“那你告诉我黑白无常什么时候会来孤庄,这个总能说了吧。” “他们一口气请了十八年假,现在正在没日没夜的勾魂呢,哪有时间来啊。”老币一句话又给曲沉泼了盆冷水。 “你再细心一点,其实很多答案就在你手中,你没注意到罢了。” * 回来路上,曲沉琢磨着老币的这句话,并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 在他前面,孤君亦健步如飞,没有半分等曲沉的意思,留给曲沉的只有一个冰冷无情的后脑勺。 这都气了一天了,还没气消啊? 曲沉快跑了两步,赶上前面的鬼,伸手揪住被风吹起的红色衣角。 “?”孤君亦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与曲沉对视,不说话也不做表情。 曲沉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语气带着点求和的讨好,他问:“你怎么一下就找到我要找的?” “……重要吗?”孤君亦一副把冷淡贯彻到底的架势。 “重要。”曲沉思考了一下,认真点头,“我明明没跟你说过我要找谁,你却能那么快找到,多稀奇啊。” “……” “昨天,整个白天都不见你,你去哪了?” “……”孤君亦闭口不答,眼神开始飘忽。 “我猜……”曲沉狡黠一笑,“你隐身了,一直跟踪我。” “……” “不说话就是我猜对了!”曲沉脸上的笑逐渐扩大,睨着孤君亦有碎裂迹象的冷淡假面,故意拉长嗓音,“让我猜猜你都跟踪了我几次。” “哎呀!”曲沉还没开始猖狂,脑瓜就遭受一击。 “你这是恼羞成怒!”曲沉捂着脑门控诉。 孤君亦丝毫没有动手的理亏,拂袖离去。 面冷心热,外刚内柔,是只好鬼。曲沉在心底暗忖,又给孤君亦发了一张“好鬼卡”,从昨天开始阴霾的心情好了不少。 记吃不记打的他又快步凑上前,跟孤君亦肩并肩,这次没再被甩在后头。 回到老厝,婆婆看见一大早就从外面回来的曲沉不敢置信。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天怎么起那么早?”婆婆打趣道。 曲沉抢过婆婆手中的水桶和扁担,回道:“早起的人儿有水挑,我去挑水啦。” 婆婆被逗的呵呵直笑,总是佝偻着的腰都直了不少。 “好孩子,那婆婆去给你做好吃的。”她笑眯眯的钻进厨房,脚还有些跛,倒是比起前几天好多了。 曲沉挑起空水桶出门,心底升起一股暖意,这种淳朴的生活令他有种家的感觉。 他要为夏若忻报仇,要帮孤铁蛋母子找寻自由,要替数十位被拐卖妇女讨回公道,他要守护好他想守护的人。 第15章 孰是孰非? 初升的太阳并不灼热,清晨的林间沁着一丝凉意,林中的鸟儿叽叽喳喳,远处不时传来鸡鸣狗叫声,这慢节奏的山村生活竟也有些惬意之感。 挑着满满两桶水走在小树林里,曲沉意外撇见深处的某棵树干上有一个眼熟的符号。他诧异的放下,钻入树林子中。 树皮有锐器划过,刻着一个衔尾蛇图标,图标的正中是两个变型的艺术字,曲沉稍微辨认了一下,就认出这是“特案”二字。 他眼皮一跳,右手抚上这个图案,左手伸入口袋中,掏出一张略微发皱的照片。 照片上,众人后面的建筑赫然标注着衔尾蛇图标,他把照片贴近树干,稍微一对比,这两个图标简直一模一样。 这是谁留下的标记?曲沉只稍一想,立马得出答案,是夏若忻! 他连忙绕着这棵树四处搜寻,果然在树后的土地上发现一个小凸起。 曲沉蹲下身,刨开掩盖上面的落叶,挖开泥土,在里面发现了一张略微潮湿的纸张。他环顾四周,迅速将纸张藏入口袋,匆匆挑着水桶赶回去了。 “孩子,累不累呀,洗手吃饭了。”婆婆慈祥的招呼。 “我等会就来!”曲沉赶不及吃饭,火急火燎的进了屋子。 一进去,反锁上门,他迫不及待的拿出那张纸,阅读起来。 [曲沉,我知道你失忆了,你现在所处的环境很危险,请一定要相信以下内容。 我叫夏若忻,是你的队友,我们都来自亓衢市特案调查组,正在调查一起灵异性质的妇女拐卖案。 你的特殊能力是阴阳眼,可以看见常人看不见的鬼怪,所以你要仔细辨认看见的东西到底是人是鬼。切记!不要轻易与鬼搭话,更别随便让鬼知道你可以看见它们。] 第23章 曲沉视线一顿,没想到他可以看见鬼并不是巧合,而是他的特殊能力。能成为特案组成员,探查灵异案件,必定得有过人之处。他是阴阳眼,夏若忻又是什么呢? 视线不觉落在第一句话上,知道他失忆的人很少,不存在泄露消息的可能,莫非夏若忻的特殊能力就是这个——读取记忆。 在擦肩而过时,她特意触碰自己大腿,大概就是催动能力的时候。而她的能力肯定有某些限制条件,如果一触碰就能知道犯罪分子的所有信息,何必以身犯险,深入案件之中。 尽管如此,她这个能力也是大有用处。 一个能读取阳间人的记忆,一个可以与阴间鬼怪交流,这就是他俩能成为搭档,共同执行情报收集工作的重要因素吧。 曲沉继续往下看,下面夏若忻简单的提及她搜集到的一些情报。行动受限,她接触最多的就是孤铁蛋一大家子人,纸上写的大部分情报与曲沉昨天从孤铁蛋口中得知的相差不离。他粗略扫过,就往下看。 [你千万小心,孤庄阴邪之气环绕,我怀疑整个村子的背后是以炼僵之术传承千年的别谷门,村长极有可能就是别谷门的人。 还有,蛊大帝是近十年来孤庄推出来的邪祟伪神,鬼婴的煞气很重,你要是看到祂就赶紧跑,逃的越远越好。 我身上被下了禁制,出不了孤庄。今夜我会去村长家搜查,寻找一切可以获救的线索。若我不幸牺牲,你一定要竭全力与组织取得联系,活着逃离这里。 你出去后告诉我爸妈,他们女儿正在执行机密任务,没个几十年回不去了。叫他们吃好喝好,到处旅游潇洒去,别捣鼓给我相亲的事了,也别老给我打电话,打不通的。 再过个几年,叫冯博给我p一张搂着帅哥抱着孩子的照片,发给我爸妈。别嫌麻烦,必须给我找个一米八几,八块腹肌的猛男。 最后,搭档一场,逢年过节记得给我烧点衣服包包化妆品,老娘在底下都要做最美的鬼!] 前面的话都太冷静严谨,猛然看到后头有夏若忻口吻的话,曲沉一下没绷住,泪打湿了纸张。他忙用衣摆轻轻擦拭湿痕,自虐般又看了好几遍,才将纸细细折叠,和照片一起放入口袋。 一股恨意如烈火般在心中燃烧,想将凶手千刀万剐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曲沉深吸一口气,闭上酸胀的眼,调整情绪,心里有了初步的计划。 午饭过后,曲沉又悄悄跑去找孤铁蛋,跟他打探一些情报。 村长平时的起居习惯孤铁蛋能说出个一二来,别谷门就完全没听说过了。 曲沉叮嘱孤铁蛋偷偷打探关于别谷门的事,便与他辞别。 回到老厝,他找到靠在树底下休憩的孤君亦,静坐在旁边,心里打着草稿。 从已知的情报可知,大部分村民们跟村长是穿一条裤子的,都直接或间接参与到妇女拐卖案中。曲沉身份特殊,贸然去询问村民,打草惊蛇事小,惹祸上身事大。 孤君亦就不一样了,他是鬼,平常人看不到他,他与村民的羁绊也不大。况且,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做出过一件对自己造成实质性伤害的事情,反而帮了自己不少,是可信的。 这只鬼活了二百多年,应该知道不少事情,从他口中指不定能得知更多信息,得想办法把他策反到自己这边才行。 “你在想什么?” “我……”曲沉还没想好说辞,孤君亦就睁开了眼。 “我知道了。”孤君亦的目光像能洞穿他一样,不需要多解释,就明白了其中原由。 “你明白什么了?”曲沉不解,他还一句话都没说呢。 “你想我帮你。” 世上怎么会有孤君亦这么善解人意的鬼,曲沉喜上眉梢面露期待的问:“那你愿意帮我吗?” 孤君亦并未直接回答,眼神悠远望向远方,似乎在回忆什么。 “我跟孤奎算旧识,他长我一辈,我喊他奎叔。” 孤奎正是村长的名字。听到这番话,曲沉心里一动,没吭声,继续听下去。 孤君亦接着说:“父母离世时我五岁,他为了报答我父母的救命之恩,有意收养我。但前辈坚决将我带走,托付给了爷爷。后来当上村长,他也来看过我几回,虽算不上亲近,也是我敬重的长辈。 “他当村长后村民们吃饱穿暖,安居乐业,大家都很推崇他。” 曲沉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你这么说他还是好人咯?” “不说这几十年淹死的女婴,你昨天也看到过孤铁蛋妈妈吧,孤庄多少个像她这样的女人不人不鬼的活着,不都是拜孤奎所赐吗!?”曲沉越说越激动,嗓门不自觉放大。 这激动的口吻并未感染孤君亦,他的情绪依旧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 二百年前,他就是个众人见不到触不着的存在,很多事情只能听之任之。他眼睁睁看着这个村子从根里烂掉、臭掉,所以很早开始,他就学会以抽离的视角看待这一切了。 孤奎和村民们做的恶是实打实的,他们得为那些惨死的冤魂偿命。孤君亦并不想替任何人洗白,他只是想道出真相。 “你知道坟山后面是什么吗?” “啊?”曲沉搞不懂孤君亦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站在坟山放眼望去,是看不到头的坟堆土包,他怎么可能知道后面有什么。 第24章 孤君亦并不期待曲沉回答,直接丢出爆炸性的消息:“坟山后面就是别谷门。” 坟山是个“僵尸沼泽”,阴气极重。它后面的别谷门以炼僵作为修行,阴气只会更重。 孤庄就相当于别谷门的一扇门,阻隔了阴气外泄,还能集聚吸纳阴气 为别谷门的修士门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 孤庄与别谷门联系紧密,村里有天赋的从小就会送进去修炼秘术,很多人终生都不会回村。剩下的都是些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又身处在阴气聚集的孤庄,极容易遭遇邪祟,一年下来,暴毙横死发疯自尽的人不计其数。别谷门会定期派子弟出来清理邪祟,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孤庄的村民一直生活在不安恐惧之中。 孤奎当上村长后,孤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设置了一道笼罩孤庄的封村阵法,将一切邪祟挡在外面,他让孤庄的村民终于可以睡上安稳觉。 可灵力总有耗尽的一天,他撑了一百多年,已经老态龙钟,再没有能力提供这么庞大的消耗。于是众人合计出了一个泯灭人性的办法——利用鬼婴强大的怨念来补充能量。其中以女婴阴气最重,最适宜。 “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孤君亦说到这儿便止住话头。 曲沉听完这番话,久久回不过神。 这就是整个妇女拐卖案的真相吗? 为了自己可以更好的活着,就随意的淹死幼小的生命。又为了繁衍后代,买卖妇女,让她们成为生育工具。 这些妇女婴儿凭什么做他们苟活下来的牺牲品, “孤奎为孤庄撑起封村大阵是善举。”曲沉面上是不忿之色,语气去出奇平静,他与孤君亦对视,一字一句的质问,“但一件善举要靠作恶来实现,那还是善举吗?” “当然不是。”孤君亦并没有闪躲,他直面曲沉灼热的视线,缓缓开口,“还有很多方法可以提供能量,但他们选择了残害女婴,因为这样得到的能量更纯碎强大。” “再多的理由也改变不了他们作恶的事实,他们应该得到惩罚。”孤君亦站起身,靠近曲沉耳边,坚定道,“我会帮你。” 第16章 孤君亦的过去 次日入夜,他们按照计划来到目的地——孤奎的住所。 孤庄别的没有,树是最多的,这些都是天然的掩体。曲沉潜伏在灌木丛中,盯着那栋不大不小的屋子,伺机而动。 没过多久,孤奎笑着走出门,侧头一副跟后面人说话的样子。如果是普通人看见,估计会以为孤奎精神出什么问题了,怎么跟一团空气聊天。在曲沉眼里,跟在孤奎身后出来的正是孤君亦。 他俩昨天商量了计划,决定采用最简单又有效的方法。先由孤君亦将人引出来,曲沉再进入屋中搜索,找到联络工具,向外报警求救。 孤奎是一个人居住,不用担心进去后会遇上其他人。入夜村民们鲜少出门,就减少被别人发现的风险。只要孤君亦能拖住人,计划实行的安全性和成功率都能大大提升。 曲沉见人影消失在树林掩映间,就蹑手蹑脚的钻入屋子,孤奎的屋子外面看着不小,进来后发现竟与老币的茅草屋差不多,不过这屋子明显比老币的讲究多了。 屋内打扫的干净整洁,充满生活气息。数量众多的书籍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墙壁上挂着各种书法字画。几盆绿植被精心呵护得生机勃勃,家具多是木质,材质普通,可看制造工艺,每一样都是精细打磨过的。这些细节都能看出,屋主人是一个清贫,但是热爱生活,对生活质量有讲究的人。 这间屋子太干净明亮,曲沉一眼就能将屋内的陈设囊括眼中,他并未看到电话手机这写电子产品。 不应该啊。 曲沉眉头紧锁,更仔细的查找一番,依旧一无所获。 难不成孤奎还有别人替他办事?这是曲沉能想到最大的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孤奎的屋子就搜索不出什么有用信息了。 但曲沉又不甘心就这样停止搜索,来都来了,肯定得找出点什么线索才行。孤奎作为整个案件的主谋,不可能家里这么干净,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吧。 曲沉速度极快的搜查屋子的每个角落,桌上的书籍都翻遍,没有找到任何类似罪证的东西。他转而去看墙上的书画,想着会不会有东西藏在后面,这一查,果然发现了端倪。 用力拍挂着书画的那堵墙,墙体传来的回音空洞发虚,并不像实心墙,也就是说后面极有可能隐藏着一间暗室。 得到这个结论,曲沉立马来了精神,他仔细搜寻挂着的书画和旁边的展柜,终于在展柜的盆栽下发现了一个机关按钮。 他没有丝毫犹豫,按下机关,面前的墙壁发出嘎吱响声,接着慢慢开启。 门刚开启一条缝,满地的金银珠宝就映入眼帘。 曲沉喜出望外。这才对嘛,一个能与贩卖妇女的组织交易几十年的人,怎么可能清贫简朴,地上这些金银珠宝正是孤奎交易的资本。 他瞥了眼窗外黑漆漆的树林,心里忐忑不安,孤奎随时可能回来,他要是进入了相当于鳖进入了瓮,被捉到就是死路一条。 线索近在咫尺,现在退缩的话今晚的努力不就付水东流,孤奎肯定会发出机关被触动,从而提高警惕,转移证据,甚至为了永绝后患而对付他们。既然已经打草惊蛇,那么就没有犹豫的道理了。 第25章 曲沉深吸了一口气,朝暗室走入。 希望孤君亦可以拖久一点吧。 * “君亦啊,怎么突然想起来找你奎叔?”孤奎语带笑意,宛如一个慈祥的长辈,眼神中却透着轻蔑和鄙夷。 孤君亦从小就展现出极高的天赋,特别适合修行宗门秘法。如果没有孤正言从中作梗,在他的培养下,现在孤君亦早就成为跟他亲生爸妈一样的人物了。 当上村长后,他也来看过孤君亦几回,发现这个孩子完全被孤长生养废,绝佳的根骨却半分修为也无,只会一些增强体魄的花拳绣腿,根本上不了台面。 这孩子跟他也不亲近,孤长生还看的紧,渐渐他也放弃了栽培的念头。 今晚孤君亦主动来找他,出乎他的意料的,毕竟五十年前他们吵过一架后,便再也没有接触了。 孤君亦神态冷漠,顿了一会才开口:“最近怨灵闹得很凶,那哭声在树林外都能听见,你不解释一下?” 对这略带质问的语气,孤奎很是不悦,他故意用无所谓的语气道:“放心没事儿,都镇着呢,跑不出来。普通人又听不见,有些八字弱能听见的也没事,我都吩咐下去了,晚上别出门。” 孤君亦面露讥讽之色:“你说利用鬼婴维护封村大阵,是为了给村民一个安稳的夜晚,现在又叫村民别出门,不觉很可笑吗?” 听到这显而易见的嘲讽,孤奎横眉倒竖。他当了太长时间的村长,被村民们讨好巴结惯了,太久没有听到这种刺耳的声音。 他本以为孤君亦时隔那么久,主动找他,是为了跟他道歉服软的,没想到居然是喊他出来吵架! 孤奎越想越来气,怒声呵斥:“你懂什么!正是因为有我,那些普通村民才只是待在家,而不是天天担心着梦里会不会撞鬼!我孤奎撑起来的封村大阵救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这一两百年你确实救了不少人,但这五十年来,被你害死的人……更、多、吧!”孤君亦用冷淡的口吻道出真相,他的压迫感十足,缓慢而沉重的问,“本不该死这么多人的。孤奎,你在背地里干了些什么?” 他的冷酷目光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深深的扎进孤奎心中,那一刻,孤奎心虚的不敢和他对视。 “胡、胡说些什么,我是你的长辈,你这是什么态度!”孤奎的话中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孤君亦不欲与这种人争辩,过了这么多年,这人依旧是那样,一戳中痛处,就暴露出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真实面貌来。 封村大阵确实保护了孤庄,也同时让孤庄成为一座囚笼。别谷门认命孤奎成为村长,给了孤奎占山为王的机会,他将孤庄与别谷门的联系一步步斩断,最后将孤庄变成独属于他的满足欲望的工具。 孤奎神情阴狠,压低嗓音威胁道:“孤君亦,我看在你父母的份上对你很容忍了,希望你好自为之,别逼我跟你撕破脸。” 孤君亦眼睛都不眨一下,这种程度的威胁毫无作用。他厌恶和这种人多说,可是,如果这样就让孤奎回去,曲沉肯定会被逮个正着,必须多拖延一些时间。 他调整一下情绪,缓和了语气:“这些事我并不在乎,只要别影响到我就行。” “你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可笑。你都成鬼了,我对孤庄做的事再影响也影响不到你。”孤奎露出带着恶意的笑,“等文婆一死,这世上也没人惦记你了,要我说你还是早点去投胎吧。去阴曹地府好好巴结阎罗老爷,给你投个好胎。” 说到这里,见孤君亦无动于衷,孤奎脸色愈发阴沉。他厌恶孤君亦清高孤傲的姿态,仿佛自己的攻击就是个笑话。于是他搜肠刮肚组织着恶毒的语言,用来攻击面前这个红衣鬼。 “投个好胎,别跟这辈子这样,五岁就把爹妈克死。二十岁成亲当天,被新娘戴绿帽子,当场气死不说,还把一大把年纪长生兄急的卧病在床。啧啧啧,造孽啊,你说你这二十年活了什么啊?”孤奎语气中满是可惜,鹰勾般的眼神却窥伺着孤君亦的脸,企图在上面看到崩溃痛苦的表情。 他带着深深恶意继续道:“唉,慧娘家里也真是,肚子都那么大了还要敲一笔彩礼钱。也怪我那个没出息的堂弟,没本事娶慧娘还私相授受,搞得最后你、长生兄、慧娘三尸四命,自己却跑的无影无踪。 “正言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把慧娘被赶出来的母亲妹妹都安置在你们家。长生兄要不是病的说不出话,估计都得爬起来用拐棍把人赶出去。毕竟他可眼睁睁看自己的乖孙被慧娘气死的啊!在大婚当天,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大声宣布怀了别人的种,还扯了盖头逃婚,正常男人谁受得了?” 他表面唠家常,叹息扼腕,实则不断撕扯着孤君亦的伤疤。他要让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知道惹怒他孤奎的下场,他要看他陷在痛苦的回忆中,苦苦挣扎,不得解脱。他要让他永远被执念困住,永世不得超生。 护山大阵也将孤君亦困住,他的魂魄只能在这方寸之地徘徊,到达孤正言在村外的破草屋已经是他能去到的极限。只要等文婆一死,没有人再记得孤君亦,自然没人帮他化解执念。他只能在孤庄当个四处飘荡的孤魂野鬼,浑浑噩噩,最后消弭在天地间。 有鬼婴的能量源源不断的供给,他孤奎可以拥有永恒的生命,可以亲眼看见这一切的发生。到了那时孤君亦会不会对他摇首乞怜呢? 第26章 想到这些可能,孤奎笑容越发狠厉阴毒。令人没想到的是,孤君亦居然扯动嘴角笑了,笑完眼珠直勾勾看着他,一副期待他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孤奎被看得脊背一寒,止住了声。尽管很不想承认自己被一个后生看得发毛,但在这种视线下,他确实没有再说下去的欲望了。 “不说了?”孤君亦挑眉,“那好,换我说说。” 第17章 搜集犯罪证据 “我纠正一下你说错的几个点。第一,我爷爷不会赶走慧娘的母亲和妹妹,他是个很正直的人,慧娘和孤绪犯的错,不该牵连到她们身上。 “第二,不是三尸四命,你漏算了孤绪。慧娘死后,他妄自催动坟山的僵尸,最后被他召唤出来的千年不化骨一口咬掉了脑袋,自食恶果。” “什么!” 孤君亦不顾孤奎惊愕的目光,自顾自继续道:“第三,我不是被慧娘气死的,我的死是因为……”说到这,他话音略微停顿,目光不自觉柔和起来,“因为一个糊里糊涂的笨蛋——我不仅不气,还想感谢慧娘演了这一出好戏,让我能与他相遇。” 孤君亦自己都没意识到,说这话时他整个人就像冰山融化一般,那张面瘫脸变化不大,却又能显而易见的让人感觉到他的愉悦。 这一席话加上孤君亦的表情,孤奎当场愣在原地,甚至连堂弟的死都没多大反应。 孤君亦似乎想到了什么,努力克制却怎么也压不下逐渐勾起的唇角。 他撇下头,眼波中流淌着意味不明的光彩:“告诉你个好消息吧,我入不了轮回,最后只会魂飞魄散。你想知道原因吗?” 孤奎几乎要以为自己幻听了,为什么孤君亦说这个本该很绝望的消息时,要用带着炫耀的口吻,还有一种就算不想知道,他也要说出来的既视感。 如果不是夜色太深,孤奎估计也会觉得自己幻视了。孤君亦那张面瘫脸上居然会出现羞涩这种表情?闪躲的眼神,微微泛红的耳尖,都透露着“铁树开花”的征兆。 “为什么?”孤奎实在好奇。 “我被伏僵打碎了魂,早就该魂飞魄散,是他与我缔结婚约,利用誓约的力量强行将我留住的。誓约达成后,我就会魂飞魄散。” 孤奎反应了几秒,随后毫不收敛的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我看你的魂魄越来越淡了,就算誓约锁住了你的魂魄,你也撑不了多久吧!” 孤奎:“你这两百年在孤庄游荡,没有人看得见你,这种被所有人抛弃的感觉好受吗?在孤庄蹉跎着,出也出不去,你说吊着这缕魂有什么意思?” 孤君亦勾唇一笑:“当然有意思。” 等来了要等的人,能再次见面,这两百年困于孤庄就有意义。 孤奎只以为他死鸭子嘴硬,冷笑着继续用尖锐的话语攻击着他。 “要我说啊……” 孤君亦默默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奇怪的是,孤奎说了那么多尖酸刻薄的话,他的好心情丝毫不受影响。 漫不经心的听着谩骂声,他目光不动声色的望着屋子的方向。希望孤奎别词穷,一直骂下去,能有充足的时间让那个笨蛋安全的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孤奎有些口渴,他说的口干舌燥,孤君亦顶多应和两句,并没有露出他想象中的屈辱愤恨的表情,实在没意思透顶。 “怎么不说了?”孤君亦的两眼仿佛明晃晃的写着“就这?”两字,不屑的语气一下又勾起孤奎的怒火,他严了咽口下水,开始新一轮的阴阳怪气。 孤奎这种人自视甚高,不屑用一些粗鄙的词语,连骂人都骂不畅快。 身为鬼魂,孤君亦的五感强于普通人,没一会儿,他远远看见一个身影终于跑出屋子,笨手笨脚的翻进了灌木丛躲着,几根呆毛没藏好,冒了出来。 真是个笨蛋。孤君亦在心底暗笑。 夜色漆黑,那几根黑发并不明显,倒也不必担心被发现。 “告诉你一个秘密。”见曲沉已安全离开,他失去了听孤奎说话的耐心,直接打断道,“慧娘肚子里的孩子并没有死。” “怎么可能!”孤奎惊呼出声。 “慧娘在坟山被活埋后,过了三年,那个孩子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了。前辈将孩子交给了你,你又是怎么对待你侄女的呢?” 听完这番话,孤奎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孤君亦口中的前辈从来只有孤正言,一百多前的某个雨夜,孤正言确实交给他过一个小小的女婴。 那个女婴浑身发紫,皱巴巴一团在手掌中蜷缩着,似乎一用力就能将其捏死。 孤正言将孩子给他后,撂下一句“好好照顾”就消失在夜色中。对于这个孩子的来历,他想了很多种可能。甚至认为这是孤正言和哪个女人偷生下来的,自己不养送来给他当冤大头。 他捧着那个孩子,感觉到那个小生命呼吸越来越微弱,便伸手探其脉搏。结果不探不知道,这孩子居然是极阴体质,根骨比幼时的孤君亦还佳。 当年的他并未开始献祭婴孩,虽然自私自利,但并不敢作恶。 这个娃娃出气多进气少的,能不能活还是个未知数。与其浪费精力去培养一个不确定能不能用上的工具,倒不如将她送给愿意收养的人家,等养大些再找个由头带在身边养。 第27章 他算盘打得响,当晚就将孩子送走,后面又把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等到记起来时,一打探才知,那户人家后面生了个儿子,就开始苛待奴役这个女孩。女孩长到十二岁,那对父母又为了几袋米的彩礼,要把她嫁给一个五十来岁的鳏夫。成亲前一天,女孩跳河自尽。 孤奎当时只是遗憾失去了这样一个苗子,没想到现在才知,他失去的是自己在世上最后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侄女。 “怎么会……”孤奎低头惊疑不定的喃喃着,一抬眼,孤君亦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 曲沉一路跑回老厝,进门就看见天井下站立的孤君亦。 “我以为你还在树林里拖着那个老家伙呢,没想到比我先回来了。”曲沉弯腰喘着气,左手叉腰,右手递来一沓册子。 “孤奎真是个沽名钓誉的老禽兽!”曲沉气都没喘匀,忿忿的骂道:“表面弄的清贫简朴,背地里弄了个暗室,里面装的全是不义之财。” 他展示了一下手中的册子和票据,说道:“我在暗室里找到了孤奎这五十年来的账单。里面清清楚楚写着每一笔交易记录,还夹着一些票据,都可以当做指认他的证据。” 进入暗室后,曲沉很快就在桌子上找到电话座机,他不知道联络特案组的号码是什么,只能拨打妖妖零求救电话。 那头的接线员一听说他的身份,立即喊来上级接听电话。他的上级领导高度重视这通电话,在电话中简洁快速的询问必要信息,并郑重保证,电话结束后会立即联系曲沉所处的特案组,最晚后天,定会赶到案发现场执行救助任务。 不幸的是他们的信号搜寻系统似乎受到了某种磁场干扰,无法通过这通电话定位曲沉所在的位置。那边只能加派警力,展开地毯式搜索。在此期间曲沉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安危,不要与罪犯产生正面冲突。 曲沉挂断电话后,搜查了一番暗室,轻易就找到了柜子中的册子。这些账单足以判孤奎死刑,还能顺蔓摸瓜找出与孤奎联系的犯罪组织,一网打尽。 看着曲沉喜形于色的模样,孤君亦忍不住提醒:“这段时间你千万要小心,我担心孤奎会鼓动村民强行带走你。” 孤君亦一番话警醒了曲沉,他不由露出担忧的眼神:“那该怎么办?” 孤奎发现暗室搜查过,重要的东西不翼而飞,肯定立马就会怀疑到他们头上。孤庄里面的村民都被洗脑,以孤奎马首是瞻,曲沉只要一出门就会非常危险。就算储存好足够的食物和水,不再出门,躲在老厝等待救援。可在村民人数够多的情况下,这老破木门也挡不了多久。到时候破门而入的村民们会做些什么,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曲沉不由一阵后怕。 孤君亦只片刻便想出对策:“你去前辈那边躲躲。” 神棍那个茅草屋?曲沉露出狐疑的表情。那里比老厝还要不安全吧。 孤君亦一眼就看出他的疑虑,解释道:“前辈的住所在孤庄外,因为阵法的禁制,村民们出不了孤庄。孤奎只要出了孤庄,就不能借用鬼婴的力量,他也不敢随便出去。” 听了这话,曲沉两眼放光,迫不及待道:“那我这就去神棍那儿避难!” “我带你去。” * 孤奎大概还没发现家里东西丢了,一路上一人一鬼都没有遇上什么危险。 顺利来到熟悉的茅草屋,曲沉门都不敲,直接推开。 老币半躺在床上,一边盘着钱串,一边慢悠悠喝茶。与曲沉四目相对后,他放下茶杯撇嘴道:“你小子有没有点礼貌啊!” 曲沉没理会老币的话,直接询问道:“你怎么在床上,夏若忻呢?” “我怎么不能在床上,这是我的床!”老币声音不由大起来,没好气道。 “夏若被你藏到哪儿了?你不会塞床底了吧!”曲沉边说边趴下身对着床底一阵查找。 “你小子是真傻,这么矮的床底怎么塞人啊。”老币看乐了,见曲沉真的着急,就往门口方向指了指,“贴墙站着呢,你刚开门用那么大劲,快去瞧瞧有没有把人家小姑娘脸给拍扁了。” 第18章 避难中…… 听到这话,曲沉赶忙爬起身,掉头回去拉门。瞧一眼门后,贴着墙角站的板板正正的尸体,赫然就是夏若忻。 “别手欠啊,这可是下过咒的。”眼看曲沉伸手要揭开贴在尸体脑门上的黄符,老币朗声警告。 曲沉“咻”一下缩回手,不赞同的皱起眉,转头望向老币问:“干嘛贴这个?你把她炼成僵尸了?” “差不多吧。”老币没骨头似的,懒懒散散坐起身,“听说过赶尸吗?这张符咒就差不多这个效果。等下就不用背了,她会一蹦一蹦的跟你回去,轻松省劲儿!” “……你人还怪好的嘞。”曲沉干瘪瘪的夸了一句,心里更在意的是,“她不会咬我吧?” “放一百个心,符箓撕了就不会动了。不过她嘴里含着防腐珠,可以抑制腐烂,要埋前记得取出来,不然吸收了孤庄的阴气真可能尸变。”老币叮嘱道。 曲沉在心里默默记下。 “怎么今天你一个人来取尸?君亦呢?”老币随口问。 曲沉坐到板凳上,和老币面对面,咧嘴露出标准的八颗牙。 这小子露出这种笑容必然有事相求!老币身子往后支,拉开一段距离,默默打量着对面的笑得眉眼弯弯的青年。 第28章 “其实我不是来取尸的,我是来投奔的。” “投奔?” 曲沉认真点头:“嗯嗯,孤奎大概率会弄死我,我来你这里躲两天。” 听到这句话,老币一脸兴味的摸着小胡子,眯着眼问:“你干了什么?怎么还惹上孤奎那条毒蛇了?” “这个说来话长……”曲沉清了清嗓子,正要娓娓道来,把自己如何引蛇出洞、深入虎穴的光辉事迹吹捧一遍时,孤君亦就透过木门飘进来了。 孤君亦把曲沉送到村口后,就想到该给曲沉收拾一些用得上的东西带上,他让曲沉先进去茅草屋里等,自己回去一趟很快就来。 他刚进门就注意到了门后站岗的夏若忻,看了眼了然的收回视线,来到两人面前。 曲沉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当着另一个主人公面前自吹自擂,就满脸堆笑的接过递来的包袱,看看回去都给自己拿了什么日用品。 “前辈,可能要麻烦你照顾他几天了。”孤君亦道。 “详细跟我说说怎么回事。”面对孤君亦,老币也严肃了不少。 孤君亦将今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老币听完眯眼摸着小胡子,做思考状。 “那你怎么办?依我对孤奎的了解,他肯定会找你。不然也在我这里避一避。” “多谢前辈好意。”孤君亦颔首道谢,“曲沉的队友会来将他接走,而我终究是要回孤庄的。避的了一时,避不了一世,孤奎要的东西不在我这里,他就算想迁怒我,也拿我没办法。” 老币表情很不赞同,也没开口劝说,而是将右手一直在盘的铜钱串儿递给孤君亦。 “虽说那些鬼婴伤不了你,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几天你就拿着这个防身。” “谢谢前辈。” 与孤君亦道别后,曲沉居然还有些怅然若失。失忆醒来后,他每晚睡觉都有孤君亦陪着,今晚突然不一样了,还有些不适应。 “别望了,都没影儿了。”老币侧躺在床上,抖着腿挖鼻孔,吩咐道,“进来后记得关门。” 曲沉暗自低落了一会,磨磨蹭蹭回了屋。 屋内空间狭小,木床更是窄的只容得下一人睡觉。此刻老币大喇喇躺着,丝毫没有让点位置给曲沉的打算。 “我睡哪儿?”曲沉小心询问,心里暗戳戳想,老币会不会也跟孤君亦一样,把床让给他,自己去板凳上凑合一晚。 事实证明曲沉想多了。 老币弹飞一坨鼻屎,凉凉道:“躺椅上、桌上、地上……想睡哪就睡哪。”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曲沉稍一回想,就记起这话不是前不久背来夏若忻时,他说的嘛。老币这时候借用这句话,让他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憋屈感。 睡地上就睡地上? 曲沉不满的撅嘴,准备找找哪块空地干净,适合睡觉。 这巴掌屋子,能躺下一个一米八男子的就两块地方,一个是门边,一个是床边。 门边立着夏若忻,曲沉不好躺她旁边,就决定躺床下的地。 正准备坐下,他就瞧见一坨褐色的鼻屎静静躺在中间,看状态,是刚挖出来不久的。 曲沉差点yue了。他虽然不讲究,可是叫他躺在热乎的鼻屎上,是万万不能的! 他抬头看床上的老币,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才一会就呼噜声震天。 曲沉无法,只能找块抹布,在地上擦了一遍。这个地是土的,尽管踩多了土很硬实,可土终究是土,再怎么擦都脏。他看了眼粘上土脏兮兮的抹布,陷入沉思。 这觉是非睡不可吗? 人多久不睡觉会死? 论人站着睡觉的可能性? 一大堆疑问最后都化作一句话—— 离开孤君亦的第一晚,想他。 曲沉欲哭无泪,站着发了一会呆,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丢下抹布在桌上的包袱里翻找。很快,他掏出了一条薄毯。 前面他翻到这条毯子时还觉得孤君亦是不是放错了,大夏天的,热的恨不得光膀子,谁还盖毯子啊。此刻他觉得自己从未对一条毯子如此爱不释手。 他将毯子平整的铺在地上,躺下一测量,长度刚刚好。 曲沉不由的在心里感叹,孤君亦真是体贴入微,带的东西都是有用的。 他闭上眼,又再心里想。要是在他打地铺期间,看见神棍挖了鼻屎又往床下丢,他就把茶壶嘴塞他鼻孔里…… * 时间一天天过去,曲沉已经在老币这里待了三天了。 第一天孤君亦过来待了一下午,他告诉曲沉,孤奎带人去了老厝一趟,没找到人,正集结村民搜查。 “他不会找你和婆婆的麻烦吧。” “放心,整件事都跟婆婆没关系,没有正当理由他不会动婆婆的。也不用担心我,他那些手段伤不了我。”孤君亦叮嘱,“你千万别乱跑,安心在这里等队友来接你。” 曲沉点头如捣蒜。 接下来的时间他都乖乖呆在茅草屋,最多在傍晚时,在屋外纳凉吹晚风,绝不离远。 老币也喜欢在门外晃着摇椅,还会跟曲沉聊一些别人的故事。聊的最多就是孤奎的糗事,俨然一副孤奎黑粉头子的架势。 “孤君亦的新娘怀着孤奎堂弟的孩子!”听到这个八卦,曲沉眼睛都要瞪出来。 第29章 老币不自觉搓搓手,搓了个空,才想起钱串不在手中。他掩饰尴尬的摸摸鼻子,继续说道:“孤奎就剩孤绪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完全把他当儿子养,结果养出个没担当的。” “慧娘死后,她爹、叔伯觉得丢人,就把慧娘的娘亲和妹妹赶出家门,她们娘俩流落在外,无家可归。后面长生兄同意让娘俩住进去,她们才有了容身之所。 “文婆是她妹妹唯一的孙女,虽说她跟孤奎没有血脉联系,但有这层关系在,孤奎不会怎么为难她的。” 老币说话慢悠悠的,曲沉也没催促,安静的等着下文。 “文婆小时候天赋很不错,在没有任何人教导的情况下,十四五岁开了阴阳眼。当时孤奎还想收她当关门弟子,被拒绝了。后面过了几年,文婆天赋逐渐减弱,阴阳眼也消失了,孤奎才绝了这个念头。” “欸?”曲沉奇了一声,他想起了初见婆婆时,婆婆说“看不见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婆婆年轻时候是看得见孤君亦的,后来阴阳眼消失才看不见的。 “神棍。”曲沉喊了老币一声,问道,“普通人都看不见鬼,那鬼无聊的时候,不就连个能说话的都没有?你说这得多痛苦啊,孤君亦这两百年怎么过来的?” 老币斜睨了他一眼,又转开视线,目光深沉的望向天边即将消逝的一缕晚霞,幽幽开口:“还能怎么过,忍着呗。” “忍这个有什么意义?”曲沉大为不解,“你这个做前辈的,怎么不帮孤君亦把执念化解了?” “什么执念?” “拜堂成亲啊!” “难道你以为孤君亦不入轮回,是因为没结成婚?” “嗯嗯嗯。”曲沉点头如捣蒜。 老币又转回头,重新打量了曲沉几秒,“谁跟你说的这个原因?” “我猜的啊,是不是一猜一个准!”曲沉眼睛亮亮的,略带小骄傲的挺起胸脯。 “……那你为什么逃婚,咋不帮忙化解执念?” “可……可我是男的啊。”曲沉泄气的低下头,纠结道。 “你咋比两百年前的人还封建啊?他愿意娶你,你当个男新娘怎么了?” 曲沉无言以对。孤君亦这些天来对自己颇多照顾,他只要拜个堂就能帮其再入轮回,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 “你不愿意也好。”老币突然话锋一转,曲沉立马被挑起好奇心。 “君亦没跟你说过吧,他入不了轮回,拜完堂就魂飞魄散了。” “什么!”曲沉瞪圆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老币继续道:“不拜堂的话,再过个百来年,能量耗尽也会消散。” “啊?!” 第19章 队友来临 无意间从老币口中得知真相,曲沉替孤君亦难过了许久。孤君亦后面两天再也没来茅草屋,也不知孤庄里是什么情况。 第三天傍晚,茅草屋突然迎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 “曲沉你还好吗?”这是一个气质温和的男人,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衬得他愈发温文尔雅,不笑也微勾的嘴角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曲沉迷茫的和男人对视,想起这不就是照片上右上角的一个男人,所以这人也是自己的队友吧。 “我……我没事。”他对男人毫无印象,只能尴尬的应和。 男人镜片下的眼睛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试探问:“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曲沉老实回答:“我失忆了,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些记忆片段。”那些片段里并没有这个男人。 “那有些糟糕啊……没事,现在你已经安全了。”男人勾起一抹笑,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我叫温江,编号4657,是你的队友。” 曲沉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直觉告诉他,这个名叫温江的男人与他并不亲近,尽管温江一直面带微笑,可这笑是疏离的,不达眼底的,令他看得很不舒服。 温江说道:“我的能力是疾速,大部队派我在前面探路。他们就在后面,很快就到了,我们去跟他们汇合吧。” “嗯好。”曲沉应诺,准备跟老币打声招呼就走。 “欸欸欸!”老币先开了口,“你们不就是来处理孤庄的事情吗,大部队既然要来,干嘛还费工夫再折返一趟。” 曲沉觉得有道理,既然都快到孤庄了,肯定要先把困在孤庄的妇女们解救出来,以免夜长梦多。 温江像才发现老币的存在一般,礼貌的问候了一声:“是这位大哥保护了我的队友吧,实在太感谢了。我们这一趟确实是为了处理孤庄的案子,所以我们队伍会兵分两路,我先把曲沉带走,送去医院检查,随后另一队人马就会赶来孤庄。” “他这脑袋撞的都多少天了,不急在这一时。”老币一脸不以为然,补充道,“再说你们对孤庄又不熟悉,有他在还能指个路。” “我不这么认为,毕竟脑部受到重击失忆。现在看着没事的样子,说不定哪条神经压迫着,迟一秒都有危险。” 这番话咋一听还挺有道理,可曲沉心里总感觉怪怪的。这个温江为何如此急迫的要带走他呢? 曲沉心里的天平逐渐偏向老币,找借口道:“夏若忻就在屋内,要是现在走了我担心她会被遗漏在这儿。” 温江脸上划过一抹不敢置信的神色,再次确定道:“夏若忻不是死了吗?” 第30章 “死了。”曲沉声音闷闷的,“里面是她的尸体。” “不用担心的,特警肯定会全力搜查孤庄的里里外外,不会遗漏这儿的。你还是赶紧跟我走吧。” 怪异感愈发强烈,曲沉不动声色地拉开与温江的距离。 他的举动哪能逃过温江的眼睛,金丝边眼镜下寒芒一闪,温江大喝一声:“上!” 四五个穿着土黄色斗篷的人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向曲沉和老币发起攻击。他们形如鬼魅,快的只剩残影。 老币一改前面闲散的态度,用力将曲沉推到角落,与斗篷人扭打到一块。 斗篷人并不是老币的对手,可他们就像没有痛觉一般,被打倒后立刻爬起来。只用了一个回合,老币就探清这群斗篷人的底细。 是僵尸,受人为操控的僵尸!这番打斗下来,老币不得不承认,背后的操纵者有点东西,修为比如今上任不久的别谷门门主还要上一个台阶。 可不管再强,在他老币面前都是班门弄斧。 一盏茶功夫不到,五只僵尸都躺倒在地,一动不动。紧接着,一大堆虫子从四面八方挤进逼仄的屋子。 是蛊虫! 老币两指掐诀,引出一道冷焰,袭向逐渐逼近的蛊虫,蛊虫一触碰到蓝色焰火,立马变成灰烬。这对普通修士来说危险至极的虫潮竟轻而易举地被老币破解。 余下的虫子逃窜出去,老币收了手,面露冷笑。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操纵者必然是别谷门的人。他许久未回别谷门,竟不知门内还有弟子玩这种阴狠的手段,真上不了台面。 老币冷哼一声,欲要查看身后曲沉的状态,可过转身,背后哪有半个人影。 * 夕阳西下,最后一丝霞光也消失在天际,整个世界逐渐昏暗。 曲沉被蒙住了眼,绑缚住双手,背后有只手不断将他推着往前。 “温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曲沉质问。 后面的温江一声不吭,只要他一停下就用力将他往前推。曲沉被推的一阵踉跄,十分不悦,却也无法反抗。 天已黑透,被蒙住双眼一丝都看不见路,他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不知道温江到底要将他带到哪里。 走了好一会儿,曲沉明显感觉到脚下的路崎岖起来,坑坑洼洼的带着坡度的路,像是在爬山包。 是坟山吗?曲沉在心里推测着。 凹凸不平的路大大阻碍了前进的速度,担心自己脚下落空,他的步子放得愈发小。后面的温江似不耐烦般,用力的将他往前一推,他就真的脚下一空,向前栽倒。 曲沉心里窝着火,狼狈的要从地上爬起,被绑附在后背的双手无法起到任何支撑作用,他蹬地的脚一打滑,立马失去平衡。 好死不死的,此刻所处的位置正好是高度不低的坡顶,失去平衡后,曲沉就从坡顶一路滚下来。 碎石、枯树枝、沙土不断刮过他的皮肤,仅几秒钟,曲沉身上多了许多擦伤。 一块石头横亘在前方,他重重的撞上那块石头,鲜血从前额流出,很快就浸透了缠绕在头顶脏污不堪的绷带。 一瞬间,庞大繁杂的信息在脑海中一一闪过,这是曲沉二十多年来的记忆,犹如走马灯似的不断涌入大脑。 曲沉痛苦蜷缩起身体,这脑袋像要撑爆一般的疼痛丝毫没有缓解的意思,他疼的想满地打滚,可全身又像被抽干力气,分毫动弹不得。 于是,在这剧烈的疼痛中,曲沉失去了意识。 再度睁眼时,曲沉惊愕的发现头顶竟然是破洞的床顶和屋顶。架子床、梳妆台、烛光……这熟悉的感觉令他立马精神起来,坐起身四顾环视,更加确定自己此刻正在孤君亦的屋子内。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曲沉惊疑不定的下了床,回想着昏迷前的最后一幕,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这时,屋门被轻轻推开,曲沉反射性的看向门口,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跨进门,颤巍巍的手还端着个碗。 “孩子,怎么起来了。” 婆婆熟悉的关切声响起,曲沉嘴角微扬,上前一步,接过抖个不停的碗。碗里盛放着褐色液体,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鼻而来。 “这是我熬了两个小时的药,快坐下来趁热喝。” “谢谢婆婆。”曲沉乖巧道谢,坐在圈椅上小口小口呡着苦涩的药汁,心里暖烘烘的。 “头还疼吗?” 曲沉摇摇头,他头上的绷带已经换上了新的,身上多处擦伤也涂了红药酒,虽有灼热的疼痛感,但也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我正准备去睡了,突然看见你浑身是伤,倒在天井下,真是吓死我了!”婆婆心有余悸,“怎么又撞到头了,这三番五次的,可别给撞傻了。” 曲沉注意到婆婆前面的话,赶紧询问道:“您知道是谁把我带回来的吗?” “应该是君亦公子。现在整个村的人都在找你,这几天大门一直紧闭着,能悄无声息出入的也就只有他了。” 婆婆满脸担忧,酝酿了一会才开口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这几天去哪了?” 婆婆年纪大了,曲沉本不想将这事告诉她,惹她担忧。可对视上婆婆布满岁月痕迹、浑浊沧桑的双眼,要出口的搪塞又咽了回去。 第31章 很多成年人出什么事,都会为了不让家里老人担忧选择隐瞒。可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怎么会觉察不出不对的地方。他们装出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其实内心里一直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都说未知才更令人恐惧,因为人心里会不断猜测着各种可怕的可能,就会比已知的困境更煎熬。 曲沉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婆婆详细的解说。末尾,他安抚道:“救援人员很快就会到来,到时就安全了。” 婆婆面色凝重:“可孤庄四周都有大阵,外面的人要进来,没有村长的放行,是很艰难的。” 曲沉也料到这种可能,村民出不去,普通人肯定也进不来,荷枪实弹的特警也在普通人之列。 不过他、温江、孤君亦等都可以自由进出,也就是说像特案组成员那种有特殊能力的人是可以进入的。 曲沉将这个结论告诉婆婆,婆婆吊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那你在屋里躲着吧,可别再出去了。村里那些人白天才来搜过一轮,现在这么晚了,应该不会再来了。” 灯下黑这个道理曲沉是懂的,可他还是担心万一又来搜,婆婆私藏他的事肯定瞒不住,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是预料不到的。 “不行婆婆,我还是去别的地方躲躲吧。” “跟我走,你不能在这待了。”冷峻的男声传来,孤君亦立于门口,烛光再在脸上投下晦暗的阴影。 第20章 在劫难逃 “怎么了?”曲沉一时没反应过来。 “孤奎带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你赶紧跟我走。” 听到这个消息,曲沉二话不说,起身欲走。 婆婆也不安的站起来:“怎么回事,孩子?” 曲沉脚下的步子停顿了,尽管情况紧急,他还是快速的叮嘱了一句:“孤奎的人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您要小心。”说完大跨步离开。 婆婆目光里全是担忧,蹒跚着走到门框,只瞄到夜色中,一个急匆匆的背影跨过大门。她倚着门框站了数秒,随即像想起来什么,慌忙走入厨房。 一会儿功夫,她将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药渣被混在泔水桶中,不见踪迹。为了掩饰空气中苦涩的药味,她起锅烧火,翻炒起一盘干辣椒。 菜还没炒好,外面便传来一阵响声,有个汉子粗着嗓子大喊:“文婆,出来!” “欸,来了来了。”婆婆急忙蹲下身熄灭灶火,整理一下表情,才从厨房钻出来。 十几个青壮年塞满了下厅,前面几人拿着火把,后面的人手中操着家伙,全都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为首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是孤奎的得力爪牙,刚刚那一嗓子也是他喊的。 婆婆双手蹭着围裙,有些胆怯的与络腮胡搭话:“这又怎么了?不是白天才来过吗?” 络腮胡冷哼一声,目露凶光:“别给我装蒜,快把人交出来,不然就别怪我不顾同村的情谊了。” “我、我这哪有什么人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哼!大晚上的炒菜,怕是在掩盖什么吧!?”络腮胡朝厨房大手一指,“进去搜!” 后面走出三个人,粗暴的推开婆婆,进入厨房,里面很快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过了一分钟,三人出来,对络腮胡摇摇头。 络腮胡横眉瞪眼,用恶狠狠的语气威胁道:“我劝你最好识相点,把人交出来,要让我搜出什么,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可别怪我们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你一个老太婆,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的。” 婆婆使劲摇着脑袋,坚决道:“我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搜!” 络腮胡一声令下,身后的人快速散开,搜查起老厝的每一间屋子,乒乒乓乓的声音响成一片。 天井下,络腮胡鹰隼般凶恶的眼神紧盯着婆婆,婆婆低着头不敢与其对视,双手不停捏攥着围裙,忐忑不安的等待着。 很快,有人大喊:“这有一碗药!” 这声音响起,婆婆的双眼立刻流露出惊骇的神情,浑身的肌肉紧绷,惶惶不安起来。 这一切都落入了络腮胡眼中,他不由露出冷笑,扬声道:“拿过来!” 还没等药端到面前,婆婆就慌忙的解释:“这是我喝的药,我今晚不太舒服,所以……” 一个声音将婆婆的话打断。 “厨房的泔水桶里有一些药渣!” “这、这是想明天用来喂鸡鸭才……” “闭嘴,你这老太婆说谎话倒是一套一套的,我看不用点手段不行了。”络腮胡怒喝,指使手下人道,“去,拿条绳子,把这个老太婆绑起来。” 手下人很快就拿来了绳子,络腮胡又命令道:“就绑在灵堂那根木柱上。” “你、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呀?”婆婆吓得直往后推,声音都颤抖起来。 她已经年迈,那一点儿力气根本不足以反抗这群壮年男人,被粗暴的绑在那根如她一般衰败、饱经风霜的木柱上。 一盆凉水当头临下,她瞬间一激灵,身子抖如筛糠。 “快说,他往哪个方向跑了?” “我、我不知道……” “拿鞭子来!”络腮胡大喝一声,几个手下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 “愣着干啥,快去啊!你们现在不仅在替孤庄的大恩人办事,你们还是为了你们自己!”见村民都这个反应,络腮胡露出怒不可遏的表情。 第32章 他道:“这个老东西包庇要害死大家的恶鬼,要致我们于死地。她自己活够本了要拉我们全村陪葬!你们还要妇人之仁吗?要是护村大阵消失,你们爹妈、媳妇孩子全都得死!现在不找出那个恶鬼,所有人全都得死!” 一声声咆哮撕心裂肺,很快一根牛鞭就递到络腮胡眼皮底,他操起牛鞭,眼里布满血丝。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到底在哪里!” 婆婆没有开口,而是视死如归的合上双眼。 * 气喘吁吁的曲沉右眼皮忽然一跳,他没有在意,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剧烈运动后极速跳动的心脏,接着毫不犹豫的朝即将到达的村口奔去。 “砰——”什么东西擦过他的身侧,落在旁边的树干上,曲沉定睛一看,树干上出现了个清晰的弹孔。 他瞬间停止了动作,飞速转过身,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他的心脏。 “东西在哪?”温江举着墙,冷声问。一个黑影从后面缓缓走进,与他并排而立,正是满头银发的孤奎。 “你为什么要帮他,我们不是队友吗?你在特案组八年了,为什么突然背叛组织。”曲沉质问。 “恢复记忆了?”温江一挑眉,伪装的温和假面已经消失,暴露出精致冷漠的内核。 “是的。”曲沉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平和,“我们做了四年的队友,一起出过大大小小几十桩案子。在我心中你是温柔可靠的前辈,我不相信你会突然背叛组织,是不是有什么内情?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其中肯定有误会。” 温江低下头嗤笑一声,举着枪的手毫不动摇:“你怎么想到用这么可笑的话术应付我?去年,咱们特案组是一起做进修培训的,你说这话想达到什么效果,我一清二楚。” 曲沉心底一沉,面上不露痕迹。 温江推了推金丝边眼镜,眼镜下是看玩物般的戏谑眼神。 他勾起嘴角漫不经心地开口:“别想着使什么小伎俩,也别用什么怀柔政策,对我都不起作用。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就叛变了,这几个月来特案组接连受挫,其中大部分都是我的手笔呢。就连你跟夏若忻这次卧底行动失败,也是我泄的密。” 一想到夏若忻的死,曲沉放在身侧的拳头不由握紧。在特案组中他与夏若忻的关系最为亲密,两人出生入死数年,都将彼此视为最可信可靠的存在,他们早已是过命的交情。 他没想到夏若忻会死,更没想到夏若忻的死与自己的另一个队友有关。 “为什么这么做?”曲沉咬牙问。 “呵呵呵,想知道的话,下去地府问阎王爷吧!”温江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就在此时,一道红影掠过,飞快打偏温江的手,曲沉也利落的往反方向闪避,躲过那颗致命的子弹。 在旁边一只默不作声的孤奎终于张嘴了。 “孤君亦啊孤君亦,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既然是你先使手段偷我东西,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孤奎就起手掐决,一瞬间狂风大作,一缕缕黑气往孤奎的指尖聚集,很快就变成了一团浓黑可怖的黑雾。 黑雾中传来阵阵啼哭声,那是惨死在他手中的女婴发出来的哀鸣。 曲沉这边也凶险万分。 他飞快地跑往树木密集的地方,借用大树做掩体,躲避温江的进攻。他一边闪躲,一边朝孤奎的方位挪动。 温江的格斗水平不高,就算利用疾速的能力,也打不过曲沉。于是,他一边射击,一边注意着地上有没有趁手的树枝,打算用疾速的能力给曲沉一棍子。 孤奎这边,他指间的黑雾哭声愈发尖锐刺耳,其中有无数忽明忽暗的红点,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双双眼睛,正鬼魅般的眨动着。 黑雾凝聚的很快,孤奎朝孤君亦一指,黑雾就听话的顺着引导缠了上去。孤君亦没有贸然动手回击,而是化为一缕红雾,闪避着黑雾的攻击。 半空中黑雾追逐红雾,地上温江追逐曲沉,人鬼之间两两风筝,居然还井然有序。 孤奎两指翻飞,加大了施法力度,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庞大,宛如一张深渊大口,只要追上红雾,便能将他一口吞掉。 与此同时,黑雾追击的速度也更快,在一个拐弯的空档,它终于追上了红雾,然后迅速覆盖上去,要将红雾吸纳成为自己的力量。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有一团淡淡的金光,笼罩在红雾四周,将它保护的滴水不漏。 孤奎一脸不敢置信,红雾落地化为人形。孤君亦撩开宽大的袖摆,露出手腕上挂着的一串铜钱。 “这、这是孤正言的?”孤奎不确定的问。 “没错。”孤君亦丝毫不卖关子。 孤奎脸上扭曲了一阵:“你以为有他护着你就没事了?我今天一定要弄死你。” 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一滴血涂抹在眉心,随后掐决,眉心血泛起金光。四面八方的黑气争先恐后的聚集起来,皆数顺着眉心血,被孤奎吸纳进了身体内,一瞬间他身上黑气达到了顶峰。 忽然,挪到孤奎附近一棵树边的曲沉猛地往前一扑,强行打断施法。 “额啊!”孤奎被曲沉扑倒在地,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好!好!好!好得很。”孤奎一脚踹开曲沉,抹掉嘴角鲜血,眼眸中满是疯狂。他发狠的大吼一声,随后用食指强行破开眉心。 第33章 天地猛的震颤,数以万计的黑气聚集而来,孤奎的身体宛如一个黑洞,悉数将其吸收入体。 他身上的威压瞬间暴涨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值,仿佛动动手指就能将人捏死。 千钧一发之际,孤君亦朝曲沉焦急大吼:“快离开那里,他要走火入魔了!” 可是来不及了,孤奎的威压已经化为实质,他身周猛然荡起一圈气流,朝四周扩散。 数棵大树被这股气流吹倒,露出盘虬的树根。离的最远的温江都被这股气流震的后退了十几米。 离得最近的曲沉被气流冲击的飞了起来,被狠狠的朝后甩。这个力度不管是撞上树还是自由落体,都是只有两种结局,死或者残废。 孤君亦想都没想,立马化为红雾追了上去。孤奎哪能令他如愿,刚举起手,一道声音就打断了他。 “孤奎,你的对手是我!” 第21章 孤奎的故事(1) “孤正言,你过来送死吗?”孤奎的双眼,只剩下黑瞳仁,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邋遢破烂的中年男人。 要换做以前,他肯定不敢用这种语气同面前的人说话。可如今体内强大的能量让他失去理智,令他觉得自己已到了天下无敌的地步。更何况面前这个贼眉鼠眼、面目可憎的男人早就跌下神坛,不再是别谷门的大长老。就算杀了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孤奎在心里为自己找好理由,是这人屡番的与自己为敌,他只是想为孤庄的人们谋生存,真正有错的是孤正言,不是他,他没有错! 孤奎:“你答应过婉卿再不会踏入孤庄,可你却屡次食言,我现在就替婉卿处置你!” “别打着婉卿的旗号,你这种阴沟中的老鼠想要作恶,找什么理由呢。”老币用小拇指挖耳朵,随后放到嘴边一吹,漫不经心道,“我还替阎王爷处置你呢,下十八层地狱吧。” 力量的不断积聚令孤奎无比暴怒,老币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举动更令他怒不可遏。 电光火石之间,孤奎出手了,老币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回击,一时之间尘土飞扬,令人看不出具体的形势。 * 曲沉直面气波的威力,喉头涌上一口腥甜,他双眼紧闭,恍惚间看到了些东西—— “孤奎,三长老让你把这盘杨梅送到大长老那儿去。”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不客气的将一个托盘塞进他的怀着。 他慌忙的拿稳,唯唯诺诺道:“好的。” 看到这莫名其妙的对话,曲沉思考着现在的处境。此刻的他丝毫动弹不得,只是借用别人的眼睛,重新回顾发生过的故事。 这种感觉有点像……记忆读取 沉思一会,曲沉没再纠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默默看着孤奎身上发生的事。 孤奎旁边,一个白胖的少年喋喋不休:“是不是孤正言大长老啊!我只在掌门册封典礼上远远看过一次,他可是我的偶像,不然我帮你送吧。” “想的美。”孤奎小心翼翼的捧着水灵灵、红彤彤的杨梅,加快脚步甩开了胖子。 来到一个清净的院落,深吸了一口气,他鼓起勇气敲门。 “谁?”里面传来慵懒低沉的男声。 孤奎忙不迭的回答,声音结结巴巴:“我、我是三长老的弟子孤奎,奉命来给、大长老送杨梅。” “哦,拿进来吧。” 孤奎面露忐忑之色,轻轻地推开木门。 院落中,一位白衣男子靠在躺椅上,姿态悠闲懒散。见到来人,他朝旁边的石桌一指,“放哪吧。” 男人长着一张妖异绝美的脸,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淡淡一扫,便是无尽的风情。入夏,喜凉的他穿着宽松的白袍,领口大敞,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孤奎不敢多看,瑟缩低头,目光落在了男人右着盘着的铜钱串儿上。白皙修长的手指与暗黄的铜钱形成鲜明对比,令人有种想将手指细细舔舐的冲动。 他将一盘杨梅置于石桌,唯唯诺诺的立在一边,等待发落。 “跑腿辛苦了。”男人捻起一颗鲜嫩多汁的杨梅,放入嘴中,漫不经心道,“去书房挑本喜欢的秘籍带走,再替我跟你师傅捎句话,这杨梅我很喜欢。” 孤奎欣喜万分的抬起头,连声道谢。 修炼之人的时间流速很快,春去冬来,寒来暑往,孤奎钻研着那日得来的秘籍,从一个青涩的少年,长成了一个高大男人。 如果不是曲沉一直盯着他的变化,知道他光鲜亮丽的表面里自私自利的内里,都差点被他骗去。 那么长时间的观察下来,尽管曲沉只能用孤奎的视角来认识这个世界,他也已经对于这里有了深入的了解。 这正是别谷门,坐落于孤庄背后,整个宗门有一大半弟子姓孤,来自孤庄。这些人比其他人的更适合修炼,因此宗门身居高位的人基本姓孤。 孤正言是别谷门开山鼻祖之一,是最具名望的大长老,也是能力最强之人。如果不是他不愿担任掌门,这个位置也不会由别人来坐。 确定孤正言就是那个猥琐邋遢的神棍,曲沉刚开始也不敢相信。两者外貌上根本没有相同之处,倒是性格上能依稀看出一些端倪。 孤奎四十岁生辰过后,家人就为他收拾好外出游历的行囊。此时他的父母已经白发苍苍,不惑之年的他却宛如二十来岁正当壮年的模样。 第34章 他踏上了外出的步伐,这一走就是五十年。 回来后,他的父母早已离世,而他的长相与辞别那日没有多大差别,只是眉宇之间更添了一些岁月沉淀下的稳重。他当着众乡亲的面,在坟头痛哭一场,赢来了“孝子”的美称。 他在孤庄没待多久就进了别谷门,想将这些年来搜罗来的一些宝贝献给三长老。 回去了才知,师傅早在几年前就和师公云游四海去了,现在师门由师傅唯一的女儿——孤凤芜继承。 对于这个乳臭未干的姑娘,孤奎是一百个个不服气,后面又打起让自己的堂弟孤绪和她成亲的主意。只是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孤凤芜不知从哪救回一个浑身是血的俊美男子,两人在朝夕相处中有了感情,不出两年就生下一个男婴。 男婴同时冠了父母之姓,母姓在前,父姓在后,全名——孤君亦。 曲沉内心复杂,居然误打误撞见到了孤君亦的父母。不得不承认,男的清风霁月,女的秀外慧中,是一对璧人。 得知他们的孩子就是孤君亦,曲沉总忍不住想去看他们怀里那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娃娃一岁多就开始到处爬,看见人就咯咯笑,令人想不到长大后会变成一个面瘫。 曲沉暗戳戳的想,现在偷偷记下孤君亦小时候的糗諵楓事,以后就拿来逗他。 他的小算盘也落了空,因为孤奎闭关了,每天呆在石室,一动不动,睁眼就是乌漆麻黑的冰冷石壁,曲沉无聊到靠数数打发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孤奎终于出关了。他是卡着点出关的,正好赶上新任掌门册封大典。 第一任掌门已死,初代长老们淡出大众视野,如今的别谷门正在经历权势更迭,他想趁着这股东风,为自己谋个长老位置坐坐。 权势的更迭同样也意味着动荡,册封大典那日,暴动突发,血流成河,整个别谷门被邪祟入侵,短短一周时间,死了上千万人。 孤奎差点死于非命,就在曲沉在脑子里拍手叫好时,孤君亦的父母出手救下了他。 孤奎涕流满面的跪地叩谢,再三发誓一定会报答他们。 孤君亦的父母都满脸疲态,身上粘到的血迹深深浅浅,既有干涸暗红的,也有刚粘上不久的鲜红。 他俩没理会孤奎的哭嚎,提上剑对视一眼,便朝更危险的地方奔去。 他们在这里,那孤君亦呢?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才四岁吧。曲沉心底不由一紧。 混战结束,曲沉借着孤奎的视野,看到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 他又一次见到了孤正言,这次他变成了老币,那个脸色蜡黄,留着小胡子,贼眉鼠眼的老币。 老币怀里抱着一个胖嘟嘟的孩子,那孩子一看就知是细心呵护着长大的,被养的宛如年画上的娃娃一般白白胖胖。因此,膝盖上的一块淤青,脸上粘的灰都显得格外刺目。 不需多想,曲沉便知道这个孩子就是孤君亦。 唉—— 曲沉深深的叹了口气,心底涌起一股情绪。他后来才知,这种情绪叫心疼。 孩子很乖很乖,不哭不闹的,小手紧紧攥住老币的衣服,圆溜溜的眼睛不停转动,像在寻找什么。 老币粗糙的手捂住孩子的眼睛,低声哄着:“乖,咱不看了。” 孩子转回头,眼睛红红的,将脸埋在老币的胸膛中。 “这孩子不如就交给我吧。”孤奎凑上前,弓背搓手,点头哈腰的样子令人不齿。 老币淡淡道瞥了他一眼,抱着孩子扬长而去。 波折过后,二代掌门成功登位,重建工作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牺牲的名单出来后,孤奎凭借着全家死的只剩一个堂弟的“辉煌战绩”,成功当上了梦寐以求的二代长老。 此次别谷门损失了一半弟子,急需新鲜血液注入,孤奎开师门广收徒多交友,人生迎来了巅峰。 最大的进步就是他喊老币正言兄,喊初代二长老孤长生,长生兄,他们都默许了。 感受着孤奎沾沾自喜的情绪,曲沉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人家明显懒得理好吧。 成为长老的孤奎在别谷门孤庄两头炫耀,被底下的人捧的飘飘欲仙。 将所有精力用于享乐上,疏于修炼的结果是某日醒来,他发现自己长了一根白头发。 修行之人长白发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衰老!意味着死亡! 孤奎惊的整天魂不守舍,第二天发现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两根。 他开始闭关,不再见人,对一群“嗷嗷待哺”的徒儿也不管不顾。 闭关五年后,他白发苍苍,脸上布满皱纹,俨然是一副七十老翁的模样。 他出了关,发现徒弟都跑的七七八八,唯一几个一心求道的,也在看到他之后选择了拜入他人门下。 掌门长老来看他时,他门窗紧闭,谢绝探望。他惶惶不可终日,怨天尤人,笃定这群人都是来看他笑话的。 新掌门很年轻,是个温和的男人。他让其他人先走,自己留下来,站在门外柔声劝解。 孤奎依旧不为所动,他只能叹气道:“孤庄现在缺一个村长,不然你就先回孤庄静养一段时间,兴许有用呢。” 里面还是无比安静,就在新掌门失望后,准备离开时,孤奎在里面突然开口。 第35章 “好。” 第22章 孤奎的故事(2) 曲沉不可思议,孤奎这些年来的崩溃、怨怼,他是看得见的,怎么突然改了口风? 很快他知道了真相。 原来孤奎早年游历时,无意间得到一本秘籍,上面记载着利用阴气修行邪术。 别谷门总给人一种邪门歪道的感觉,其实它还真是个正经宗门,修炼的也是正经驭尸术。 整个门派有森严的门规,门内弟子都以得道长生为最终目标,外出历练做不到除恶扬善,也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匡扶正义。要是门人误入歧途,别谷门一律严惩不贷。 在这样森严的门规下,孤奎即使对这本秘籍心动不已,也不敢轻易尝试。现在命都要没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于是,孤奎成为了孤庄的村长,他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能苟活一天是一天,不敢将这事闹大,就保持着一个月吸收一次的频率。 几次下来,他惊喜的发现自己的精神好了不少,可惜白发和皱纹不能消减,依旧是七老八十的样子。 当上村长后,孤奎尽量不与孤正言接触,孤长生那边倒是去过几次。 孤长生曾是别谷门二长老,不知为何修为散尽,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如今的他对别谷门,对修炼之事漠不关心,一门心思全在唯一的孙子身上。 对于这样一个老头,孤奎自然不担心暴露。倒是孤君亦看着根骨不错,有点价值,培养培养,以后说不定能帮他干些见不得光的事。 可惜每次去孤君亦都礼貌疏离,孤长生还紧盯不放,他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 很快四五年过去,孤君亦到了加冠的年纪。 孤长生已经老的丧失自理能力,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口。村里大伙都心知肚明,他吊着这口气,无非是想亲眼看孤君亦成家。 孤君亦的婚事很快就敲定了,婚礼前一晚,孤奎家里爆发了争吵。 “你这没出息的!搞谁不好,非得搞孤君亦要过门媳妇,这要是被曝出去,村里人不得戳断咱家脊梁骨?” 孤绪急的团团转:“那可怎么办啊,慧娘叫我带她私奔。” “去你的私奔。”孤奎愤怒的踹了孤绪一脚,警告道,“你最好把这个念头烂在肚子里。叫慧娘明天乖乖拜堂,她现在肚子不明显,别人发现不了。” “可那是我的孩子啊。” “你傻啊,你让孤君亦先给你养孩子不好吗?孤长生也快死了,到时候咱们悄悄把孤君亦也弄死,再找个由头接手他老婆孩子,多好的事!” “还得是堂哥!” 曲沉听的牙痒痒,世上怎会有人无耻到这种地步。联想到后面孤君亦的结局,他恨不得现在弄死这两畜牲。 婚礼当天,孤奎没参加,叫孤绪也别去了,要被慧娘看见小心她当场闹起来。 看不见现场的曲沉抓心挠肝,恨不得飞到孤君亦家,阻止这场悲剧。 很快时间来到了下午,消息满天飞—— [新娘当场扯下盖头,承认跟孤绪有染,肚中胎儿已经两个多月。] [孤君亦受不了刺激,直接猝死。] [孤长生接连受到打击,抽搐的从主位上滑下来,昏迷不醒。] 听到这个消息的孤奎十分担心自己的口碑会受损。 恰好孤绪不见了,义愤填膺的村民找不到人,纷纷怀疑是村长将人藏起来。 孤奎装出一副痛定思痛的模样,不断地自责忏悔没教好这个堂弟,并指天发誓,如果看见孤绪,一定第一时间交出来给大伙处置。 孤奎本以为孤绪是害怕躲起来了,还暗夸这废物聪明了一回。谁知那天之后,孤绪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孤奎私底下找过一阵,终究没找到。 他这辈子装模作样惯了,对这个废物堂弟各种挑剔不屑,真正的关心有多少,他也不知道。 只是有一刻,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从此世上再无人立于他身旁。 一股怨恨感在心底激增,他的亲人被别谷门当做权利的牺牲品,他会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拜别谷门所赐! 很快,别谷门传来新消息,新掌门死了! 孤奎差点惊掉下巴,那个踩着无数尸体上位的新掌门,在位十几年,孩子也才刚满月,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死了? 他回了趟别谷门,这也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回来。 新掌门的葬礼并未大办,也没有大办的条件。数百名弟子跪在足够容纳数万人的广场前,是那么空荡凄凉。 坐在主位的是老币,初代的开山祖师们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只剩他一个。往下便是二代的长老,连孤奎在内也就三人。 他坐在位上,看着灵堂内外一片萧条,不由低头窃笑。 别谷门终于要没落了。 一个蓬头散发的女人闯进室内,怀里是哇哇大哭的婴儿。她面容憔悴至极,通红的眼眶几欲滴血,一进来就哑着嗓子怒吼:“孤正言,你没有资格坐在这里!滚出去!滚出别谷门!滚出孤庄!” “嫂子,别这样,那么多人看着呢。” “婉卿姐,冷静点。咱们先回去,有事私下说。” 一男一女两位长老赶忙起身,下去安抚女人,一人接过婴儿柔声哄着,一人伸手将女人往下带。女人拼命甩开两人,面朝老币的方向不断的怒吼。 第36章 孤奎端坐在位子上,用余光偷觑老币的脸色。老币静静看着,任由女人对他发泄愤怒。 这女人是新掌门的夫人,一个无法修炼的普通人。本以为是新掌门看着女人老去死去,没想到是女人先送走他。 女人吼累了,捂脸跪地,放声痛哭。见此情景,外面跪着的弟子都窃窃私语起来。 老币终于动了动嘴唇,声音像从牙缝挤出来一般艰涩:“抱歉,是我对不起你们一家,你们母子往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告诉我……” “住口,不需要你假惺惺。我不想看见你,你最好滚的远远的,不要再出现。”女人毫不领情,情绪激动的打断他的话。旁边两位长老一直哄着拽着,始终无法将人带下去。 女人的怒吼声响彻灵堂,老币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如果这真是你希望的,我答应你。” 他朗声宣布:“在座各位,我孤正言今日对天发誓,辞去长老之位,永不踏入别谷门,永不踏入孤庄。” 全场哗然,女人也忘记了哭泣,愣愣的注视这一切。 只有孤奎窃喜不已,孤正言真离开孤庄,那孤庄不就是他的天下! 那天之后,孤奎一直在暗中观察。孤正言说到做到,当晚就离开了孤庄。后来孤庄外多了个茅草屋,茅草屋里住了个会算命的“半仙儿”——老币。在村外支了个算命摊,专门给人算八字、测吉凶。 堂堂大长老落到这种地步,孤奎看乐了,召集起村民商量封村大阵的事。封村之后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修炼,不用再担心邪气外露的风险。 封村大阵弄了两三年,终于撑起来了。孤奎以为村民出不去,这“半仙儿”想算命也没辙,谁知老币将桌子搬到中间,他在外,村民在内,继续算命,从不越线。 孤奎心里憋着气,想着办法洗脑村民,后来去算命的人渐渐少了。 都说祸害遗千年是有道理的,孤奎靠着邪术续命,愣是活了下来。 就这样过了一百多年,某个雨夜,一个身穿斗篷的姑娘敲开他的门。 “你是谁?”孤奎从没有在村里见过她,十分笃定这不是孤庄的人。 姑娘放下兜帽,露出圆圆的脸蛋,她微微一笑,露出一个甜甜的酒窝。 “孤奎长老,我叫孤棠,是别谷门的内门弟子。” 孤奎面露惊恐,以为是别谷门过来清理门户,慌慌张张的想动手。 不出两招,他就被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制服。 “没想到别谷门元老级的人物这么不堪一击。” 他被制服在地,头顶是姑娘不屑的声音。 被后辈轻易制服,实在难堪。可他修炼来的一点邪气,既要维护大阵,又要防止衰老,根本所剩无几。 没有力量,何谈尊严。 孤奎不断哀求:“姑奶奶饶命啊!我没有做过恶的,我都用邪术保护村子的。这么多年来,我当村长也一直尽心尽力,看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我吧。” “呵呵呵呵呵——”姑娘的声音如银铃般动听,松开钳制住孤奎的手,缓声道,“抱歉孤奎长老,是后辈冒犯了,你快起来吧。”话虽这么说,面上却没多少恭敬之色。 孤奎犹豫了一会儿,才爬起来,心有余悸的看着眼前人。 “其实我这次来并不代表别谷门,你不用担心。相反,咱们可以成为很好的盟友。” 孤奎狐疑地看着她,并不相信这番话。 她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魅语,带着无尽的蛊惑力:“我是来帮助你的,只要五十年,我可以让你拥有无尽的力量。到时候别说一个小小别谷门,世界都得拜倒在你脚下,你会受万人敬仰,被奉为神明。” 权势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姑娘的话准确戳中他内心的欲望。可是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好事? “别担心,我是别谷门的叛徒,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越强,我越安全不是吗?” “难道你甘心困在这个小小孤庄,吊着一口气?别谷门最近选上了新门主,新官上任三把火,指不定何时就烧到你这了。” “总有一死,为什么不信我一次呢?” 孤奎在这一声声诱惑中沦陷,他答应了与姑娘的合作,将魔爪伸向孤庄。 那晚之后 孤庄开始充斥着打斗声、咒骂声、争吵声、哭声……一个个女婴被沉入溪底,那撕心裂肺的啼哭声唤不醒麻木无知的人心。 四十年来,血腥残暴成了主旋律,曲沉不管看多少次都无法麻木。 孤奎不断对村民进行洗脑,一有异样的声音,也会被群众暴力镇压。一些表现欲强的村民还自发形成组织,如果有人不配合的,他们就会上门打砸抢孩子,强行“献祭蛊大帝”。 孤奎靠着这群“爪牙”变得越来越强,他从来不动手,永远维持着自己的体面。 人群后,孤奎露出狰狞的笑。 第23章 正式汇合 孤君亦接住半空中的曲沉,落在一块安全的空地上。 在半空中转了好几圈,曲沉刚落地就推开孤君亦,脸朝下一阵干呕,将喝进去的半碗药汁吐了个干净。 “喏,擦擦嘴吧。”一张纸巾递到曲沉面前。 曲沉没有立马接过,震惊地抬起头,“萌萌?” 面前笑容甜美治愈的女生正是他的队友楚萌萌啊。 第37章 曲沉:“你怎么在这里,其他人呢?” 楚萌萌:“他们循着打斗声过去查看情况了。” 这边,老币和孤奎打的尘土飞扬,招式看的人眼花缭乱。显然老币更胜一筹,打得如此激烈还能分出心神一通瞎说。 “挑拨村民相残,谎话连篇,入拔舌地狱。 “挑唆离间骨肉,致使父子、兄弟、夫妻不和,入铁树地狱、孽镜地狱、蒸笼地狱。 “欺善凌弱,谋占他人财产,入油锅地狱。 “歪门邪道,残害妇女婴孩,入血池地狱。 “共累计刑期,一千六百四十二万八千七百五十年,四舍五入两千万。判定等级大恶,刑满后堕入饿鬼道。” 居然还有人四舍五入直接加了三百多万的。孤奎只把这一番话当放屁,一个混到摆摊算卦的家伙,还敢假装地府判官,实在可笑至极。 就凭你老币也想审判他?孤奎冷笑,手下的招式愈发狠戾,招招要置老币于死地。 老币游刃有余的应付着,不时蹦出几句话气气孤奎。 “我去!还往人下三路招呼,够阴毒啊。”老币慌忙挡下孤奎这招“猴子偷桃”,语带愤慨,“我这个人喜欢公报私仇,还是判你去地狱道吧。” 孤奎气喘吁吁的拉开双方距离,打到现在,老币依旧毫发无损,气都不喘一下。反观他现在,白发披散,衣衫凌乱,气息不稳,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 打不过。 这三个字闪现在脑海,全黑的瞳孔中掠过惊恐之色。他竟不知孤正言强到这种地步,四十多年的积累,竟撼动不了孤正言分毫。 “你、你为什么这么强?”孤奎的声音都在颤抖。 老币摸着小胡子,嘴角一歪:“到下面问问阎王,他兴许会告诉你。” 一股死亡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孤奎慌了,下意识的催动体内怨气想要还击。可是越急越错,刚催动一半就口吐鲜血。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孤奎慌了神,体内的怨气横冲直撞,像要从全身毛孔冲出来一般,令他不断呕出鲜血。他想要压制住这股怨气,可他的力量本就来源于这股怨气,没办法再借用力量,又怎么能压制住呢。 借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就要做好随时被这股力量反噬的准备。 老币放下伸到半空的手,静静看着孤奎痛苦不堪的倒地上,全身痉挛抽搐,七窍不断溢出鲜血。 同样在他身体溢出的还要一股股黑气,浓郁的黑气伴着婴儿的笑声,像一群被放出囚笼的孩子,迫不及待地从七窍毛孔中涌出,奔向广阔天地。 孤奎怨毒的目光与老币相接,疯狂的怒吼一声,准备在临死前发起最后一击。 突然一个火球砸了过来,孤奎身上的衣服瞬间被点燃,紧接着一道雷直劈下来,对准他的天灵盖痛击。本就备受反噬之苦的孤奎连中两击,痛苦的在趴地上呻吟,浑身被火焰灼烧着。 一男一女出现,男的肌肉虬结,浑身冒出滋滋的电流,女的面若冰霜,手中托举着跳动的烈焰,显然刚刚就是他们动的手。 两人身后又走出一个神情严肃的男人,剃着板寸,三十出头的模样。 老币对他们的身份已有猜测,四人就这样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安静的看着孤奎在“辟啵”的燃烧声中,翻滚哀嚎。 曲沉吃惊的望着远处的一幕,一团团黑气、黑雾越飘越高,像一团松散的乌云,笼罩了月亮的光辉。 “这……什么情况?” 楚萌萌摇摇头,也面露疑惑。孤君亦一言不发,眼睛一瞬不瞬的望向远方。 “走,咱们去瞧瞧。” 火焰熄灭,老币一步步走近,孤奎已经被烧的不成人形。他微抬手,孤奎的鬼魂就飘起来,浑浑噩噩的立在半空。 “带走吧。”老币轻声吩咐。 牛头马面显现原形,将胳膊粗的锁链套在孤奎脖子、手脚上,都收拾妥帖,他们才犹犹豫豫的张口。 “孤判官,照理说您现在是不能插手阳间事的。” 老币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用小指掏耳朵,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什么孤判官,我现在就是个神棍。” “这……”牛头马面对视一眼,很是无奈,“这只鬼抓回去,我们会跟阎王爷说明,他是走火入魔,被万鬼反噬而死的。” 听到牛头马面这明显包庇的话,老币笑着拍拍两人的肩膀道:“好兄弟,下回有空来请我喝酒。” 别人都是请帮忙的人喝酒,他倒好,叫帮忙的人请他喝酒。 牛头马面都早习惯老币的作风,擦擦额上的冷汗,连声应好。 反正下去被发现,阎王也会包庇的,干脆他俩卖个人情算了。 “那我们先走了。” 牛头拉走孤奎的魂,马面身后也拉着个魂。那魂佝偻着,身材干瘪枯瘦,被高大的马面挡的严严实实,走动起来才被发现。 老币诧异的瞪大双眼。 牛头马面走的飞快,瞬间便没影,可那佝偻的背影不是文婆还能是谁?! “这位高人,我们来自亓衢市特案调查组。我是组长赵霆,请问您怎么称呼。”寸头男人上前一步朝老币伸出右手。 活了几百年的老币哪知道现在流行的握手礼,觑着悬在半空的手,毫无反应。 赵霆也不尴尬,神色如常的收回手。他看不见黑气和鬼魂,但能察觉到气息,那具尸体散发出来的气息太过危险邪恶了,而面前的人一点畏惧的表情也没有,肯定不简单。 第38章 另外两名队友也悄无声息的靠近,一脸防备的看着老币。 在这剑拔弩张之时,曲沉激动的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老大!安姐!鹏哥!真的是你们!” 曲沉冲过来同三名队友一一拥抱,突然被抱的三人还有些愣怔,不知该作何反应。 “神棍,你怎么也在这?”兴奋过头的曲沉也转头给了老币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是什么情况。”赵霆率先反应过来,出声询问。 “啊?”曲沉也不清楚具体啥情况,光顾着开心见到队友了。 他只记得自己扑倒孤奎,本想打断他施法的,结果孤奎直接黑化了,随后他就飞了…… “对了孤奎呢!”曲沉这才记起危险来,黑灯瞎火的,他也没注意地上躺着的一具焦尸,慌慌张张的环顾四周。 队友没听懂他说的啥,被他慌张的情绪感染,也警惕起四周来。 “别找了,在这呢。”老币踹了一下旁边的焦尸,吸引他们的注意。 曲沉这才发现地上的尸体,不能怪他眼瞎,实在是烧的太过了,黑的和环境融为一体。要不是孤君亦立在焦尸后面,红色的下摆做了部分背景板,曲沉都不一定能看清。 “啊!”楚萌萌发出惊呼,躲到高冷御姐模样的安琳身后。 曲沉也有些吃惊,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死了,看这烧的应该是安姐的手笔。 “安姐,这是你解决的吗?” 他一直知道安姐有“特案组一姐”的称号,可印象中孤奎杀了那么多婴儿,应该很强才对啊,安姐战斗力爆表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解决了吧? 安琳摇头,目光锐利的扫向老币,“我和鹏飞只是补刀,真正解决的人是他。” 老币一直给曲沉猥琐邋遢不靠谱的印象,没想到在孤奎的记忆里,他还曾是人人敬仰的大长老。如果是他杀的孤奎倒也不奇怪。 “神棍,没想到你这么深藏不露。” “可别。”老币被曲沉的目光看得不自在,连忙解释,“他作恶多端被鬼婴反噬,可不是我动的手。” “知道知道。”都说大隐隐于市,真正的高人都是这般低调的。 曲沉在心里将这事合理化,暗下决定要替低调的老币隐瞒下来。 “老大,这就是个坑蒙拐骗的神棍,没啥本事,你们直接喊他神棍或者老币就行。”曲沉说完又转过身捅捅老币,使眼色道,“神棍,这些都是我队友,看在我的面子上,免费给他们算一卦呗。” 他可太会给队友们谋福利了,这种高人算出来的肯定很准。 老币:“……” 众队员:“……” 你不觉得你的话前后矛盾吗? 赵霆清了清嗓子,拉回正题:“说说具体情况吧。” 老大都发话了,曲沉立马正经,将电话里未交代清楚的部分再详细描述一番。 “这些都是温江干的?”赵霆面容严肃。 曲沉点头肯定。 赵霆立马掏出联络器,走到一边去,估计是与上头联络了。 陆鹏飞一副肌肉硬汉的模样,实则是个二货,他凑到曲沉面前,好奇打探:“这么说,你口中的孤君亦也在这儿?” 全队就曲沉有阴阳眼,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这给八卦的陆鹏飞、楚萌萌馋坏了。 “你给我们指指在哪呗!” 曲沉面对两双期盼的目光,一咬牙随便指了个方向。主要还是担心这两个家伙在孤君亦面前干出什么不尊重的事来。 不出所料,陆鹏飞开始在那块地方反复横跳,还要边问曲沉,是不是穿过孤君亦的身体了? “以前穿过鬼魂都会一激灵的,现在怎么没感觉了,难道我变强了!” 曲沉无语扶额。不能怪陆鹏飞不尊重鬼,对一个看不到,触碰不到,大概率不会有接触的东西,比起敬畏,他更多的是好奇。 楚萌萌双手合十,对着空气拜了两拜:“谢谢你,我是支持你跟曲沉结婚的。要是你们真结婚了,我会送份子钱的。” 陆鹏飞也忙表现自己:“我也会,我也会!” 站在另一边,目睹一切的孤君亦:“……”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曲沉:“……” “抱歉,他们没恶意的。”曲沉用一人一鬼才能听到的声音和孤君亦道歉。 作为全队唯一可以和鬼怪交流的人,他因为这两个家伙跟无数只鬼道过歉。 安琳站在一边,脸上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冰,只有队友才能看懂,她此刻的心情是放松的。 与孤君亦疏离克制的冷淡不同,安琳的冷是带着攻击性的,一记眼刀就能看的人瑟瑟发抖,也只有面对队友,她锐利的锋芒才会收敛。 孤君亦将铜钱串子还给老币后,后者就不知所踪了,曲沉估计这家伙回他的茅草屋喝茶打盹去了。 在他们毫无所觉时,一群举着火把,握着镰刀锄头的村民逐渐逼近。 第24章 善后工作 “不好了,不好了!”黑暗中孤铁蛋慌慌张张的声音越来越近,所有人都警觉起来,看向一个跳动变大的黑影。 黑影跑到跟前,是一个瘦小的少年。孤铁蛋气喘吁吁的扑到曲沉跟前,气都顾不上捋顺就喊:“不……好了,文婆婆……被、被活活打死了!” 第39章 曲沉着急的扶住孤铁蛋,询问缘由:“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孤大刚,他带了一群人去文婆婆那儿,逼文婆婆把你交出来。我躲在门缝后,亲眼看见孤大刚拿牛鞭抽文婆婆,抽了一会儿,文婆婆就没声了,他们说文婆婆死了!” 听完这段话,曲沉放开孤铁蛋,欲要往老厝方向跑,刚往前几步,就听见嘈杂的人声。树林掩映间,有跳动的火焰,像是有了一群人举着火把朝这边过来了。 “他、他们追过来了。”孤铁蛋瑟瑟发抖,找了一棵树躲在后面。 赵霆听到动静,匆匆挂了电话,过来查看情况。 不一会儿功夫,二三十个村民就出现了,看数量中途还加入了不少人。 为首的正是孤大刚,他气焰嚣张的指着曲沉,恶声恶气的威胁:“识相点,把村长的东西交出来,再乖乖跟我们走。否则,我们这群人现在就把你拆了!” 他也看到了曲沉身边还有四个人,可从数量上看这四人对上他们二三十人,无异于螳臂当车。孤大刚也是吃准了这点,丝毫不把面前这五个人放在眼里。 曲沉没有回应孤大刚的叫嚣,转头与身后的安琳交换了个眼神,安琳会意,以极快的速度在手中积聚起一枚火球,朝人群旁的一棵大树轰去。瞬间大树轰然倒塌,吓得村民们慌忙躲避,而大树就在顷刻间又被火焰烧成灰烬。 这一番操作下来,没有砸到任何一个村民,可这比砸死一个还令他们恐惧。到底什么样的火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一棵大树烧成灰?恐怕面前这个高挑的女人一抬手,他们就会全部被烧死吧! “放下手中的东西,蹲下抱头。”赵霆威严的声音传遍林间, 被恐吓一番的村民们,接收到如此有气势的命令,都不由自主的放下家伙,按照吩咐蹲下抱头。 “老大,我得回去看看婆婆。” “嗯,鹏飞、萌萌,你们一起去。” 事关人命,赵霆也没犹豫,利落的安排好人员。安琳留下就足以震慑住这群村民,他负责盘问村民。 曲沉一路狂奔向老厝,老厝的木门大敞,里面黑黢黢什么也看不见。 陆鹏飞拿出从村民手中抢来的火把,刚刚一路的奔跑,火把已经熄灭,他就用手指引出电流重新将火点燃。 借着火光,他们进入老厝,在灵堂的柱子上找到了满身鞭痕,已经没有了生息的婆婆。 小心翼翼的将婆婆放下,曲沉蹲坐在旁边,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婆婆皮开肉绽的伤口上。他抬头去看对面的孤君亦,心里是说不出的愧疚。 婆婆无疑是被他害的,他现在这么难受,孤君亦和婆婆相处的时间更长,甚至是看着婆婆长大变老的,心里肯定更难受啊。 他对不起婆婆,也对不起孤君亦。 曲沉想跟孤君亦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却梗在喉头无法出声。在一条人命面前,“对不起”这三个字是那么轻飘飘。 “我去找神棍。”曲沉突然站起来,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老币身上。老币那么不一般,说不定会有办法。 孤君亦没有阻止,也没有跟上去,任由曲沉独自跑出去。 孤奎死了,鬼婴的怨气也随着消失,封村大阵能量耗尽也很快会停止,萦绕在孤庄外的阴气邪祟这些年有前辈定期清理,构不成威胁,现在的孤庄尽管在夜晚也没有危险。 陆鹏飞不放心的追上去,跟着曲沉一路跑到村外的茅草屋。 他们半路还经过了村口,曲沉脚步不停,陆鹏飞和赵霆打了个照面,被拉住询问情况。 阵法莫名其妙打开了,特案组的编外特警进入,将闹事的村民都拷起来了,赵霆和安琳正准备去找他们,就碰上了。 曲沉闯入茅草屋,老币正在泡茶,向知道他会来一样,慢悠悠的说:“来了啊。” “神棍,你快跟我去救救婆婆!” 老币饮下一口茶,站起身来,吐了一口长长的气:“走吧,这姑娘待在这好几天了,也该走了。”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和曲沉顺着来路进入孤庄。老币脚步不慌不忙,速度倒极快,曲沉得小跑着才能跟上,夏若忻跟在后头,平举胳膊,一蹦一蹦的追赶他们。 特案组三人看到这一幕齐齐震惊,见他们没有停下的意思,也赶紧跟上。 再次回到老厝,老币跨步进门,走上灵堂。 曲沉带着希冀的目光看着老币,老币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这具伤痕累累的尸体,随后蹲下身,掌心向下,隔空做了一个瞑目的动作,尸体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转变为安详。 文婆的魂已被勾入地府,他没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只能让她走的安详一些。 “好好安葬吧。” 这话就像最后通牒,令曲沉接不上话来。 夏若忻的尸体立在门边,特案组成员们刚刚没注意看,现在都看清楚了。 楚萌萌哽咽出声,扑到安琳怀着闷声大哭,其他人也面露戚戚。 这个夜晚,悲伤的情绪笼罩住老厝。 * 孤庄在几天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特警和专案调查人员挨家挨户搜查取证,解救了十几名妇女。不少妇女已经精神失常,体内积攒无数病症,失去了正常生活的能力。 调查取证,抓捕善后……这些工作基本都交由编外人员,或者其他部门负责,特案组除了队长赵霆和负责后勤的楚萌萌,其他人都挺清闲。 第40章 楚萌萌的特殊能力是记忆清除,等整件案子侦破后,她会抹去普通人记忆中与灵异有关的片段,让他们可以更好的回归正常生活。 曲沉特地交代她抹掉孤铁蛋和他妈妈一些不美好的记忆,后续他们会离开孤庄,有关部门会负责起后续工作,让他们生活进入正轨。 他们会以新的姿态进入这个社会,开启崭新的生活。尤其是孤铁蛋这个十来岁的孩子,他的人生还很长,还有无限的可能。 文婆的葬礼在两天后举行,曲沉为她扶棺入葬,她葬在亲人旁边,那块地还是孤君亦选的。 夏若忻的尸体已经由车辆运回市区妥善保管,她不属于这里,等这边案子处理的差不多,特案组回去替她操办后事。 “你什么时候走。”在墓碑旁烧完最后一沓纸钱,老币问曲沉。 曲沉被问得一愣,悻悻道:“明天吧。” “有什么打算?” “啊?” 曲沉没明白老币是在问什么,老币朝不远处的孤君亦努努嘴,意思很明显。 “我……”曲沉迟疑着。 这些天来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要他化解孤君亦执念,让孤君亦消失,他做不到。留下孤君亦一走了之更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带孤君亦走。 可是外面的世界与孤庄截然不同,他不知道孤君亦愿不愿意。 “你带他走吧。”没想到老币率先开口提出这个意见,顿了一会,他补充道,“只要你提出,他会愿意的。被这个地方困住那么久,谁不向往外面的生活啊。” “那他为什么从不出去呢?” 曲沉并不知道封村大阵将孤君亦囚禁的事,一直以为是他自己不愿意离开。 老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清楚孤君亦不走部分原因是被困,而更大的原因是为了某人。 他害怕某人来赴约时会错过,于是自己画地为牢—— “之前是在等人,现在嘛……不用等了。” “哈?什么意思?” 有些桃花债是要自己去偿还的,面前这小子显然还不清楚自己“欠债”的事实。 一个人因你而死,为你魂散,又等你二百年。这笔债都一一刻在三生石上,清算时半点不容抵赖。 老币不再解释,他恢复了记忆,已不属于阳间,很多话不能说。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又要说天机不可泄露!”曲沉瘪嘴。 曲沉:“神棍,你到底算到什么了?悄悄跟我透露一点点就行,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曲沉:“求求了……求求了……” 老币嘴角一歪,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 而且,看这傻小子傻不隆冬的也很有趣。 “好了,你别贫了。我带你去给君亦找个肉身?” “找肉身?” “外面人多阳气重,有个肉身才能稳住魂体。总不能让他到处飘,让各种人穿过吧,那样的魂不出一月就散了。” 曲沉知道让生人穿魂过后,魂体并不好受,他之前赌气穿过一次,孤君亦一天不理他。 他本以为就是单纯不舒服,没想到还造成这么大的伤害,真是太对不起孤君亦了。 “那你给他找个年纪差不多,帅点的肉身啊!”没有现在这张脸,也要有七八分像吧。曲沉不敢想象孤君亦顶着一张又老又丑的脸出现的画面,孤君亦他应该也不能接受吧。 “知道你看脸。放心不是别人的,是他自己的身体。” 第25章 离开 老币一路领着他们,曲沉以为要到哪挖坟呢,还在考虑要不要去找个铲子啥的。 路边的风景越走越熟悉,不对,这明显就是回老厝的那条路啊。直到真的回了老厝,曲沉才确信没有其他的岔路了。 “怎么回来了?”他心里冒出无数想法,难道老厝还有什么暗室之类的? 老币没急着回答,依旧走在前头,来到孤君亦的屋前,一把推开。 曲沉没在吭声,跟在身后探头探脑。孤君亦坠在后面,间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老币进来后,指着架子床对曲沉道:“喏,你跟我一块钻。” “为什么啊?” “别问,一会就知道了。” 曲沉的好奇心很重,不让他问,他就抓心挠肝的想知道,于是迫不及待的跟着老币钻入床底。 架子床底高约五十公分,一个成年男人用跪爬的姿势钻进去还是很困难的,曲沉趴下来,准备以匍匐的姿势前进。 床底满是灰尘和蜘蛛网,他头刚钻进去,就感觉头顶碰到什么东西,还痒痒的,就伸手抓去。 掌心的东西有一个鸡蛋大,触感是软的、毛毛的,又有些扎手。曲沉立马认出来,这触感分明是蜘蛛啊!手中的蜘蛛还动了动,他一下惊呼出声,扬手扔得老远。 “别一惊一乍的。” 曲沉心有余悸的呼了口气,在他前头是半个身子探入的老币,此刻他不知道碰到什么,还用手去拍,传来“嘭嘭嘭——”的拍击声。 这拍击声听起来挺低沉的,被拍击的物体应该是木头。 “过来帮忙。”老币发话。 曲沉看不清前方,用手摸索一阵才碰到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物体摸起来果然是木头质地,似乎还不小的样子。 “这是什么?”曲沉问。 第41章 “棺材。” 老币答的干脆利索,曲沉都要以为自己幻听了,这是孤庄的特殊习俗吗?床底放棺材。他可是在这张床上睡过好几夜的啊,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啊。 心里虽然这样吐槽,但曲沉本质上是个心大的,震惊一下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别愣着,过来搭把手。”老币道,“再往前一些,我们把棺材推出去。” 在两人的合力下,棺材被一点点推出。出来后曲沉头都白了,上面缠着不少蜘蛛网。 他在头上胡乱扒拉两下就算清理了,随后兴冲冲的看着棺椁,大有一种下一秒就把棺盖掀飞的架势。 老币还在拍灰,这个黑色的棺椁四周密密麻麻缠着红丝线,还贴了不少符箓,曲沉没敢妄动,就找孤君亦搭话。 “这放在床下多久了啊?” “将近两百年。” “那……烂掉了身体还能用吗?” “……” 孤君亦不像老币那个不耐烦,大部分情况下他都会好好回答曲沉的问题,满足他旺盛的好奇心。如果不说话,就是接不下去。 老币替孤君亦给了曲沉一个爆栗,这家伙嘴是真的欠。 曲沉捂头暗自委屈,额头撞石头上的包才消不久呢,又打他脑门。 老币不理他,对着棺椁捣鼓一阵,念了几句诀后将符箓和红线一起扯下。 “开棺吧。”老币使唤曲沉。 曲沉捂头的手立马转移到棺材盖上,略微吃劲的推开。 棺内的尸体完好无损的平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曲沉视线在“两个孤君亦”身上来回切换,一样的俊脸,一样的喜服,一样的发髻,尸体的脸上还比魂体多了一些血色呢。 “哇。”曲沉发出感叹,“这说刚死不久都有人相信吧!” 这话算不上赞美,听得人哭笑不得。 老币竟不知被拍到哪块马屁了,脸上肉眼可见的得意,“嗬!也不想想是谁的手笔。” “神棍!”曲沉竖起大拇指,不吝夸赞,“高人也!” 孤君亦汗颜的看着二人。 曲沉这么夸老币的主要原因还是替孤君亦高兴,他的尸体没有正常尸体的死气,嘴唇手指间都没有发紫的痕迹,更不存在尸僵尸斑等问题。如果能在这个身体中苏醒,那和活过来有什么区别啊! 老币得意了一阵就回归正事,在尸体上又是一阵捣鼓,从尸体身上撕下五六张黄符。随后掰开嘴,从中取出一颗黑色的珠子。 这珠子曲沉见过,夏若忻的嘴里就塞的这个。在运出孤庄时,这颗珠子也被取出,让夏若忻的尸体回归正常。 它便是防腐珠。 “好了。”老币看向孤君亦,孤君亦了然,悠悠然飘入肉身中。 眼看两者合而为一,曲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棺内,就等着看孤君亦睁开眼的瞬间。 瞬间没等来,先等来了老币“啪”一下贴在孤君亦头上的符箓。随后,他又分别在孤君亦的额头四肢也贴上符。 “欸?”曲沉一惊,忙询问,“你这是把孤君亦封印了?” 老币给了曲沉一个少见多怪的眼神,弄完手上的工作,才解释:“他跟身体分开太久,得进行一段时间的融合,明天就能醒,刚好能赶上你们回去的时间。” 曲沉听完松了口气,目光希冀的看了看孤君亦,又看了看老币。 “有话就放。”老币最烦曲沉这表情了,总给他憋着坏的感觉。 “那他醒了,是不是跟正常人一模一样啊?” “……看起来是一样的。” “那能上班不?” 其实曲沉问这个没啥坏心思,就是想了解一下孤君亦能不能适应正常生活,上班不就是成年人生活里重要的部分嘛。 老币却误会了,以为曲沉是想奴役孤君亦,他好自己逍遥快活。 他没忍住暗“呸”了一声,这小子怎么开得了口的啊。转念一想,孤君亦这没出息的,估计很乐意养曲沉。关键孤君亦没有痛觉,不需要吃饭睡觉,完全可以当生产队的驴使唤啊。 想到这,老币看眼前的小子愈发不顺眼,就故意隐去前面的内容,拣着话说:“那可不成,他没有呼吸体温和脉搏,只是看起来像人,要是进一步接触可就露馅了!说白了这就是另一种情况的僵尸,人多的地方大能也多,说不定路上随便一个人就是某个宗门出来历练的,你可小心他哪天被收了啊!” 曲沉听得眼睛都瞪大了。 “君亦这孩子命苦啊,现在跟了你,你可得对他好点。”老币低着头,做叹息扼腕状,“多带他吃喝玩乐,见见世面。这孩子几百年没出过村子,土包子进城肯定得适应一段时间。” “我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你住君亦这儿时,他那么照顾你,一张床都给你睡,他以后跟着你住,有啥好东西可得紧着点他。” 曲沉眼睛瞪的更大了,总是被老币“你小子”的喊,突然变成“好孩子”还有点不适应呢。 “千万记得每月给他准备点血喝,动物血就行,煮熟的也行。” “喝血有啥功效?” “僵尸都喝血的啊,你不给他准备,小心他半夜咬你脖子。” “!!!” 恐吓了一番,老币心满意足的住嘴了。 第42章 其实最后这句话前半段是真的,孤君亦最好每月食用一些血,来缓解灵魂的疼痛。 老币没有告诉曲沉,其实引魂入体后,身体是要通过消耗魂体能量才能运作的。在这个消耗过程中,魂体无时不刻都在承受极大的痛苦,这种痛苦直到能量耗尽,魂体消弭于天地,才会消失。 这术法实在有违“鬼道”,一直被称为邪术,甚少会有鬼愿意用这个方法再“活”十年。 二百年前,孤君亦请求将这种邪术用在他身上。 老币跟他讲明了术法的弊端,想劝他放弃。孤君亦怎么回答他的呢? 他的思绪回到那个深夜,孤君亦给他鞠了一躬,语气谦卑又诚恳。 [我与小沉只有一个婚约,这事是我一厢情愿的。如果……如果再次见面后,他对我也有喜欢的话,我、我想……能用正常人的模样和他一起生活一段时间。] 在那时孤君亦心里,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十年都是贪心了。 他算是看着孤君亦长大的,头一次见到这孩子脸上露出慌乱又羞赧的表情。 君亦从小就懂事的令人心疼,五六岁的年纪看见喜欢的东西,孤长生问他想不想要,他都会思考一下摇头。 [不用了爷爷,我没有很喜欢。] 这孩子唯一一次求他,叫他这个做长辈的怎么忍心拒绝。 从回忆里抽出,老币收敛了表情,低声又说了一遍,“你可得对他好点。” “放心。”曲沉将胸脯拍的啪啪响,“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亏待自己都不亏待他的。” * 孤君亦融入体内后,眼前就只剩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只感觉过去了好久好久,久到他开始担心是不是出了差错。 脑海里响起来一段对话。 [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 如果明天过去了,他还没有醒来的话,是不是会被抛下呢? 他很少有太过强烈的情绪,此时却被不安感占据了心神。 他都答应带他走了,就差一点点了,只要醒过来……醒过来…… 混沌中出现了一缕光,暖洋洋的,他拼命的朝那缕光靠近,再靠近。 现实中,孤君亦睁开了眼,屋顶破洞处射下的光正好照在眼睛上,晃了他的眼。 “呀!你醒啦。”是略带惊喜的声音。 他调整了一下角度,眨了眨眼,视线恢复清明。在他头上,是扒着棺沿看他的曲沉。那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与他对视,竟让他心脏漏跳了一拍。 不对,他没有心跳,这种感觉应该叫——悸动。 曲沉一手撑在边沿,一手伸向棺内的人,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走吧,我们一起离开。” 离开,开始新的生活—— 第26章 初入城市 村内道路狭窄,返程的车开不进来,需要走到村口乘车。曲沉他们出来的晚,没能搭上特案组的车,就蹭了其他组的车。 车厢内除了司机,还有四个年轻警员,原本车厢还有说有笑,曲沉和孤君亦一上车,就都噤声了。 突然的安静搞得曲沉很不自在,他以为是自己打扰了他们,扯出一个半尴不尬的笑,解释道:“我是特案组的,没赶上车,蹭个车不介意吧?” 一听是特案组的,四位警员个个眼中迸发惊讶、怀疑、羡慕、崇拜等复杂情绪,连连摆手:“不介意不介意。” 听说特案组编内成员只有八个,各个都是百里挑一,人中龙凤,平时根本遇不着。他们想当然的以为遇上的应该是特案组编外人员。 曲沉看上去年纪和他们一般大,居然就是特案组的,就算是个编外,也很了不起啊。要知道特案组可是他们这些年轻警员,甚至一些老警员想入都没有门路的地方。 它太神秘了,平时不声不响,等到年度总结大会时,就列出一堆吓死人的功绩,总局不少多年破不了的案子最后都是特案组处理的。 也因此,特案组编内编外的人加起来都不算多,可记功勋、评职称、涨工资啥的却要占去大半名额,让人看着实在眼热,削尖脑袋都想挤进去。 这四个警员都是刚入职不久的,平时总干些打杂的工作,要等熬出头都不知道猴年马月。 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塞。 曲沉的身份吸引了他们全部注意,车发动后他们才将目光转移到孤君亦身上。 这个男人坐姿端正、气质出尘,一身绛红长袍配上及腰的长发极其打眼,令人想忽视都难。 几人偷觑着,纷纷想,怎么会有人穿着这样的衣服呢,大夏天的不热嘛? 孤君亦还真不热,要是他们碰到孤君亦的皮肤,估计会因这冰凉的触感震惊的合不拢嘴。 他们自以为偷看的很隐蔽,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孤君亦毫无波澜,视线都不带回望的。曲沉则有些不自在,这种感觉叫替别人尴尬。 他看习惯了孤君亦这身打扮,竟忘了让他换身衣服再出门。 好在这四名警员看了一会,就收起视线。这红衣兄弟太淡定了,肯定不一般,说不定也是特案组的成员呢,可别得罪了。 车子开在颠簸的羊肠小道上,除了车内物体晃荡发出的碰撞声外,再无其他声音。 第43章 就这样晃了两个多小时,车子才驶离荒芜的地段,开上高速。 孤庄所在的那片树林在亓衢市最北边,市区则在南边,两地在同一个市,却离得很远,午饭饭点都过了,车才到达市区。 车辆驶往市警总局大厦,恰好路过曲沉住的公寓,他喊停了司机。 车子停在一小区门口,司机询问:“是这儿吗?” “是的,谢谢啊,辛苦了。” 四个警员目送两人离开,眼里满是艳羡。现在可是工作时间,两人举动和逃班无异。只能说不愧是特案组的,自由度也太高了,他们还得苦哈哈的赶回去外勤打卡呢。 其实他们误会了,曲沉只是考虑到孤君亦的情况,想先将他带回家,自己再回特案组述职。他租的公寓离局子不远,安顿好后打个车过去也方便。 来到紧闭的小区门前,保安亭内空空如也,曲沉身上既没门禁卡也没手机,一时不知怎么进去。 孤君亦看看曲沉苦恼的表情,再看看黑色栅栏铁门,平静开口:“我可以把门卸下来。” “啊?”曲沉表情空白了一秒,见孤君亦不似开玩笑的模样,拒绝道:“不必了。” 他可不想被物业报警抓走,打车钱都省了。等等!他现在身上半毛钱没有啊,等会儿怎么打车去警局? 大意了大意了!曲沉懊恼不已,刚刚应该找车上的警员借点钱的。 他还在为自己草率下车后悔,就有小区住户刷卡进门。孤君亦撑住合到一半的栅栏铁门询问:“还进去吗?” “……” 最终还是进了小区,好在公寓门是指纹锁的,没有再发生被关在外面的乌龙。 进入家门,几天没人住了,室内味道不是很好闻,曲沉顺手打开通风系统,进进出出,将里里外外的窗户都打开。 他租的套房装修不错,客厅有一整面落地窗,可以俯瞰到小区外的街道。曲沉从房间出来,就见孤君亦站在落地窗前往外望。 “漂亮吧。”曲沉凑到他旁边,“晚上亮灯后更漂亮,等我下班回来带你去逛逛。” “嗯。”孤君亦注视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淡淡应了一声。 “等我回来顺路给你买几套衣服,t恤牛仔裤可以吗?”曲沉刚刚看了一下衣柜,自己的衣服都是买刚好的,按照孤君亦的体型根本穿不下。他平时对衣着也不讲究,就打算下班后,去经常买衣服的店挑几件回来。 曲沉并没意识到,“t恤牛仔裤”这样的词汇对两百年前的人是多么陌生,他这个问题等于白问。 孤君亦对穿着也不在意,就随意点了点头。虽然听不懂,横竖能猜到是衣服的一种,至于是什么样的衣服并无所谓。 “对了,你早上没吃饭,现在都快下午三点了,我给你点个外卖吧。” 曲沉早上吃的饱饱的,加上一路睡过来,并不觉得饿,就想到了特案组再随便吃点别的。 他担心自己走了孤君亦饿肚子,赶紧拉着人到厨房。 “你要是饿了,我还没回来就拿这的零食垫垫肚子,冰箱里水果蔬菜啥的肯定坏掉了,密封的饮料和罐头,你看看日期,没过期的都可以吃。还有……” 曲沉拉着人各种介绍吃的,孤君亦本想跟他解释自己不用吃东西,看他这副认真的模样,话又咽了回去。 “记住了吗?”曲沉凑近询问。 “……”全程盯着曲沉看,啥也没记住的孤君亦。 “嗯?”曲沉头又凑近了些,脸上是期待得到回答的认真。 直面曲沉凑近的脸,孤君亦难道有些结巴:“记、记住了。” 得到满意回答,曲沉退开一步,笑着说:“你来这儿的第一顿饭是草率了点,唔,我晚上带你去吃大餐,补回来。” “好。” 曲沉又叮嘱了好几分钟,才匆匆出门。上了计程车,没走多远,他就开始担心起。 他想起了一个印度电影——《皮胡》,电影里的小女孩和妈妈的尸体呆了一整天,做了很多危险的行为却不自知,令观众全程为她捏着一把汗。 曲沉自动将小女孩脑补成孤君亦,煤气泄漏、触电、失火、坠楼、误服安眠药…… “掉头掉头掉头!” 计程车司机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掉,方向盘差点没扶稳。他找了个临时停车位停下,怒气冲冲的训斥:“你搞什么啊!不要命了!?” 曲沉刚刚也是一时激动,知道自己行为有多危险,赶紧低头道歉。 计程车司机骂骂咧咧的发动车子,调转车头回去了。 回到小区门口,曲沉请求计程车司机稍等片刻,自己火速的跑回公寓。 门一开,孤君亦就坐在沙发上,翻看一本杂志,没明白曲沉刚走不久怎么又回来了。 曲沉暗自松了口气,也知道自己这样提心吊胆的不行。虽然孤君亦是个成年人,但他来自二百年前,根本没接触过现代的科技产品,留他一个人在家始终让人不放心。 不如就带上吧。曲沉心想,就让他到休息室里等,在眼皮下总是更安心。 两人上了计程车,计程车司机瞄了眼后视镜道:“呦!这是你们年轻人最近流行的那个啥,扣瑟噗类?” “是cosplay。”曲沉纠正了发音,也没有多解释。被误认成穿汉服、cosplay,也好过直接跟司机说,你真载到二百年前的客人了。 第44章 孤君亦毫无反应,他甚至不知道他们的这番话是在聊自己。 车子很快来到一幢近十层的建筑前停下,这整栋楼都隶属于亓衢市总局。 曲沉跑去找门卫室的警员借来手机,扫码付了车钱。司机临走前还嘀咕一句, “怎么来总局玩扣瑟噗类啊,难道是局里有啥活动,请来表演的?” 曲沉额头划过一滴冷汗,索性司机也就随口一说,不等曲沉回答就油门一踩走了。 总局占了整幢楼,各个部门都有各自的楼层。可特案组因为其工作性质特殊,办公地点在大楼旁边的一栋三层小楼。对比总局,特案组这个建筑实在不起眼。 曲沉领着孤君亦来到特案组大门外,熟练扫描瞳膜进入。里面又是一道机械门,比起大门更厚更坚固,可以抵挡大部分枪械的扫射。 中间是一块不大的空间,门前几道绿光闪动着,对来人做全身扫描。几秒钟后,红色警报器响起,冰冷的机械音道:“检测到不明人员,正在与安全员连线,等稍等。” 不一会,墙边的显示器亮起,一名安全员在那头道:“你好曲警官,请问您旁边是什么人呢?” 曲沉稍微一思索,回答道:“他叫孤君亦,是这次a45案件的涉案人员。” a45案件就是这次妇女拐卖案的编号,所以严格来说曲沉并没有说谎。 安全员按照流程又询问了几个问题,询问结束,录入孤君亦的瞳膜和指纹就放行了。 一楼和二楼是编外人员的办事厅有档案科、鉴定科等,走入电梯,曲沉按下三楼按钮。 第27章 回到特案组 特案组三楼是编内人员的活动区域,但其实在这里大部分还是编外警员,到处都能看到他们匆匆而过的忙碌身影。 曲沉带孤君亦来到休息室,里面空无一人。他怕孤君亦无聊,在休息室找到自己的储物柜,取出备用手机、游戏机等,让他打发时间。 “我去组长办公室汇报工作,最慢两个小时也能出来。你先在这玩会儿,我很快的。” “嗯。” 曲沉走出休息室,路过其他队友各自的办公室,发现安姐、鹏哥、萌萌一个都不在。他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想到最里面的办公室看看。 “曲沉,你回来啦。”身后有个若游丝的声音朝他喊。 曲沉觉得这声音熟悉,回过头,果然看见一个肥胖的身影,端着一杯咖啡,晃晃悠悠的朝他的方向走来。 这人便是他最后一个队友——冯博,他特殊能力是大脑开发,平时主要负责档案调取等内勤工作,尤其擅长信息技术处理。 “冯博,几周不见你又胖了。”曲沉注意到他格子衬衫的扣子都快给崩开了,笑着调侃。 “去去去。”冯博也不恼。他这个身材走两步都喘,叫他锻炼跟要他命一样。所以在他心中,说他胖可以,叫他减肥可万万不行。反正他一技术宅,不负责出外勤,要那么矫健的身手干什么。 等冯博走近,曲沉才看到他厚重的跟啤酒瓶底的眼镜下,那掩盖不住的黑眼圈。 “你这是几天没睡了?”曲沉震惊。难怪刚觉得他说话声音有气无力的,走起路来脚步虚无,一副魂都要没了的样子。 冯博摆摆手,叹气道:“最近案子特别多,哪有时间休息。安琳他们昨晚连夜赶回来的,水都没喝一口都出外勤去了。” “这么忙的嘛?” 他们边走边说,走近最里面办公室。这间办公室是冯博的,占地面积最大。 他工作时间不喜欢别人打搅,清洁工也不敢随便进来打扫。此时的办公室宛如鸡窝般凌乱,地板上堆满卷宗档案,零食垃圾随处可见,靠墙摆着四五台电脑,正在高速运作着,电脑桌上被泡面桶、薯片袋、纸巾、书册占的满满当当。 曲沉指着一桶吃剩发霉的泡面,五官都皱成一团:“你这是养蟑螂呢?”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冯博将电脑桌上的东西拨了拨,放下咖啡,又将旁边椅子上的卷宗推到地上,招呼道:“坐。” 曲沉注意着不踩到一地卷宗,小心翼翼入座,“你搞成这样,档案室的人拿回卷宗时,不得发火。” “不怕,他们都习惯了。”冯博推推眼镜,他也被骂习惯了,不痛不痒的。 说话之际,一台电脑响起消息提示音,冯博椅子一转,立马点开微信界面。 [哥哥好~我叫小柔,你叫什么名字呀~] 看见两个销魂的波浪线,曲沉用无比复杂的眼神看向冯博,“你出轨啦?” 别看冯博这样,他还是队员内唯一一个成家了的,老婆还特别温柔漂亮,在另外一个市的警署做文职工作。 “想啥呢!”冯博激动起来,“这是工作!” “什么工作还要这样?” “缅国那边的鬼诈骗。截止目前死亡起码十个人了,还有好些人断联的,是个跨国大案。”冯博说着,手下动作也不含糊,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代码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跳动。 “这年头鬼害人都用科技了啊。” “难缠得很,追踪好几次了,给我干废了三台电脑。安琳和萌萌这次就是出国处理这个案子。” 见冯博如此忙碌,曲沉也要去赵霆那边做汇报,便告辞了。 敲开组长办公室的门,赵霆的手机刚好响起,他给曲沉做了个稍等的动作,走到一边接听电话。 第45章 “嗯,知道了,你们这边继续跟进,有情况再向我汇报,千万不要暗自行动。” 挂断手机,赵霆坐回办公桌,曲沉走到跟前,刚喊了声“老大……”,办公桌旁的电话又响了。 赵霆眼底布满红血丝,一脸疲惫的拿起电话。 他平静的听对面汇报完,回答道:“这种事让总局先控制一下,现在我们这边人手不足,只能先处理紧急案件,后续再有情况再向我汇报。” 电话挂断,赵霆深深吐了口气,似乎是累的不想多说话,拿出标有a45的档案袋,简单翻阅了一下。 详细的案件记录由其他警员负责,曲沉在孤庄时就已经配合汇报了,赵霆这次主要是询问与夏若忻和温江有关的问题。 “冯博破译了温江的通讯设备,从中找到了这两年来,他与贩卖妇女组织合作的罪证。你和夏若忻的行踪也是他泄露的……” 听赵霆这么说,曲沉低下头握紧拳头。他不明白温江为什么要背叛组织,对同伴痛下杀手。 赵霆叹了口气,这事说起来他也有责任,竟让叛徒潜伏在特案组内部这么多年。 温江那日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联系不上了,调查人员前往他的住所抓捕时,已人去楼空。温江在特案组呆了五六年,知道很多机密,如果泄露出去的话,赵霆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两人都沉默了,各负心事。 半晌,赵霆整理好情绪,继续询问:“你说孤奎还有一个同伙?” 曲沉也收起情绪,回答道:“是的,我在孤奎的记忆里看见了那个姑娘的脸,也配合犯罪画像师画出来她的模样。” 赵霆没细问那个姑娘的情况,而是更加在意另一个方面,“你怎么看见孤奎的记忆?” 如果是夏若忻说出这话,赵霆还不会惊讶,可偏偏是曲沉说的。 曲沉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当时我受到孤奎能量暴动的波及,被震飞出去,就拥有了孤奎的记忆。” 赵霆眉头深锁,手中的记录笔也停了下来,他缓声道:“我听说过觉醒双重能力的人,莫非这是你的第二种能力?触发能力的条件是什么?” “我、我也不清楚。”曲沉后面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再出现这个能力,也不清楚当时怎么突然就触发了。 赵霆没有再追问,语气柔和起来:“如果真是能力觉醒,那是好事。” 夏若忻的能力很稀有,失去她是整个特案组的损失,如果曲沉可以觉醒这项能力的话,再好不过了。 “触发条件可以慢慢摸索,现在你先养养伤吧。”赵霆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休假条,笔下刷刷的填好,递给曲沉签名,“给你批一周的假,再去拍拍脑部ct,别留下什么后遗症了。” 在孤庄时,随队医务人员给曲沉做了脑部检查,他现在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能够休一周假当然好,只是看他们那么忙,自己休假的话……曲沉想到这,犹豫起来。 赵霆直接将笔塞进他手中,说道:“签字吧,最近确实忙了,让你休假也是为了能快点恢复状态,好为我干活。” 话说到这里,曲沉不再推辞,签上了休假条。 等从组长办公室出来,太阳已经落山。忙碌的警员们都吃饭的吃饭,下班的下班,只剩下零星几个值班人员。 曲沉看向挂在墙上的大钟,时针快到7这个数字了,正是饭点和夜生活开始的时间。他不再磨蹭,快速的前往休息室。 休息室没有开灯,室内有些昏暗,孤君亦正在背对面的沙发上,安静的看一份报纸。 曲沉悄悄凑上去,想瞧瞧在看什么。 那是一份港市日报,整个版面都使用繁体字,见孤君亦看的认真,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孤君亦是不是不认识简体字? 两百年前,哪来的简体字啊,肯定不认识啊。繁体字看简体字,大概就跟简体字看二简字一样,令人摸不着头脑吧。 难怪他告诉了孤君亦怎么使用手机,孤君亦摆弄了一下就不感兴趣了,原来是看不懂…… 无意间真相了的曲沉,为自己的不够善解人意、明察秋毫而感到羞愧。 不过汉字繁体到简体是有规律可循的,要学起来并不难,曲沉心里决定,要去书店找找有没有繁体字和简体字的对照书籍,买回来给孤君亦学。 曲沉刚靠近孤君亦就感觉到了,等了一会都没听到声音,他放下报纸,转头看曲沉:“干嘛不出声?” 曲沉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从孤君亦那一屋子藏书就能看出来,他是个学富五车的人,突然变文盲肯定很难接受。他可要做个善解人意的人,不能揭穿他。 想到这,曲沉脸上堆满笑,转移话题道:“饿了吗,我们去吃饭!” 他从储物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又找到了一串钥匙,朝孤君亦晃了晃,“走,我们到车库去开车。” 下到车库,曲沉走到了一台suv旁,从它旁边推出来一辆……小电驴。 咳咳,不是suv买不起,是小电驴更有性价比。在这拥挤的城市,可多亏了这辆小电驴,才让他在无数次早高峰期间,不至于迟到。 曲沉骑上车,戴好头盔,接着拍一拍后座,豪气道:“上车!” 孤君亦看了看这辆与来时不同的车,试探的坐上去。 第46章 “你坐好一些,当心掉下去……拉着我的衣角……袖子下摆拢一拢,别卡车轱辘里……”曲沉转过头一一指挥,孤君亦宛如提线木偶,说一句做一下。 看孤君亦端正坐好,手也乖乖抓住他t恤下摆,曲沉满意的发动车子,油门一加,冲了出去—— “go!” 第28章 奇葩经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的跨江大桥上,小电驴平稳的行驶着。江风习习,吹散了白日的闷热,曲沉忍不住“芜湖!”一声,加大油门,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一股畅快感油然而生。 孤君亦衣摆和长发随风飘扬,他望着辽阔的江面,一时失神。有一群白鸥略过头顶,振翅声犹在耳畔,它们无拘无束的翱翔,像一股自由的风。 曲沉身子略微往后靠,扯着嗓子喊:“咱们吃海鲜怎么样?我带你去我最喜欢的那家,保证好吃!” “嗯。”孤君亦回应的声音不大,被呼呼的风声掩盖。 曲沉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自顾的说着那家的招牌菜怎么怎么好吃。声音顺着风声灌进孤君亦的耳朵,他视线落在拉着衣角的手上,没觉察到自己的嘴角正一点一点上扬。 来到一条繁华商业街,两旁商铺的招牌霓虹闪烁,正值周末,还是暑假期间,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且喧嚣。 曲沉把孤君亦放在一家海鲜饭店门前,开着小电驴去前面找停车位。路边人行道划分出的车位停得满满当当,他艰难的找到一点空位,把车塞进去。 掉头回来,孤君亦正被三个学生模样的女生包围着。 “小哥哥,你好帅啊,能不能合个影。” “小哥哥,你身上这件汉服好特别啊,是哪家店铺买的呀?” “小哥哥,我们也是袍子,能不能留个微信?” “小哥哥,你好高冷啊……” 见孤君亦被女生围的避无可避,宛如唐僧进了盘丝洞,曲沉噗嗤笑了。 看了一会笑话,他上前解围道:“他没有微信啊,加不了你们。” 曲沉说的可是实话,几个小女生显然不信,还纷纷问他俩是什么关系。 “朋友啊。”曲沉很自然的回答。 “哦~什么样的朋友啊?”一个女生拉长了声音问。 “好朋友。” 三个女生笑成一团,曲沉都搞不懂有啥好笑的。 “好朋友而已,为什么不让他加别人微信?” “我没有不让啊,他真没微信。”连手机都没有呢,待会路过得给他买一个。 三个女生又莫名其妙的笑作一团,还相互咬耳朵,说悄悄话。 曲沉嘴角抽了抽,实在不理解这些十来岁的小姑娘脑子里到底在想啥。 “我们要去吃饭了,再见啦。”曲沉挥挥手跟女生们告别,拉着孤君亦就要走。 女生们赶紧出声叫住他们,其中一个女生请求道:“不给加微信,那拍个照总行了吧。” 这个得看孤君亦的意愿,曲沉抬头询问:“你愿意拍吗?” 孤君亦略微低头和曲沉对视:“我听你的。” 见三个女生又捂嘴偷笑了,曲沉拍板决定:“拍!” “那你们两个站近一点啊。” “我也要?” “对对,再靠近一点。” 曲沉满头黑线的被三个女生摆布了一分多钟,拍完后,女生们连连道谢,还送了他们几颗糖果。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曲沉并没有在意。 殊不知女生们回去后,就将他们的照片发到校园贴吧等地方,标题还是“磕到了!磕到了!” 吃饱了饭,曲沉心满意足的拍拍肚皮,穿过一条街就是购物广场,正好打算给孤君亦置办东西,两人便动身前往。 广场中央有个超大的音乐喷泉,放着轻快悠扬的歌曲,旁边是各式各样的奶茶店、休闲吧、猫咖…… 年轻人们喜欢聚集到这儿,各种打扮、各种风格,孤君亦这身红衣倒不算奇怪,只是他的外貌太过出挑,一头飘逸的长发高高挽成发髻,利落飒爽,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进入商城,曲沉本想带人去买衣服,刚好路过一家理发店,不由停下脚步。 尽管亓衢市是个富有包容性的城市,但一头及腰长发还是太有打眼了,不如剪掉吧。 曲沉将这个提议告诉孤君亦,得到的回应依旧是“我听你的”。 得!剪! 下了决定,曲沉直接带人找托尼老师。 托尼细致的为孤君亦洗了一遍头发,坐到理发台前,他询问要剪什么发型。 什么发型孤君亦自然不懂,曲沉干脆的给他选了个碎盖发型。 “真的要这个吗?”托尼老师欲言又止。 “我觉得这个很帅啊。”曲沉道。 托尼轻柔的扶摸着被洗的柔顺黑亮的长发,又问了一遍:“真要剪吗?” 这次是对孤君亦问的,孤君亦半秒不犹豫:“剪。” 顾客都发话了,托尼拿起剪刀,一咬牙要将这头长发一刀两断。可临到头,他又停手了,不是不想赚这个钱,只是这头长发太漂亮了,让人舍不得剪呀。 “再考虑一下吧,我觉得先生您的气质特别适合长发造型,剪了太可惜了。” 曲沉没想到动不动叫人办卡的托尼老师也会说出这种话,顿时犹豫起来。 第47章 孤君亦则没有这种考虑,他只听曲沉的,曲沉觉得帅,那就必须剪。 “剪掉。”孤君亦毫不犹豫。 托尼表情瞬间一跨,不情不愿的拿起剪刀—— “等下。”曲沉出声阻止,顿了一会问道,“留一头长发,搭现代的衣服,会不会太女气了。”他可不想让孤君亦变成跟托尼这样的,弄花里胡哨的造型,穿女装,还要掐着嗓子,捻着兰花指说话。 “矮油~”托尼表情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笑盈盈的拿出手机,凑到曲沉面前展示。他现在是看懂了,这个才是做主的。 “亲~知道新中式吗,近年来老流行了,咱老祖宗留下的审美,就是一个yyds啊!你看看这套,月白色的盘扣衬衫,这上面的墨竹刺绣,这暗纹,多有质感。配这条黑色棉质阔腿裤,咱就说一整个清新脱俗赏心悦目斩男斩女的动作啊!再看看这套……” 托尼夸夸一顿介绍,听得曲沉头晕眼花,比听年度汇总报告还犯困。 “行吧行吧,那试试吧。”总归不是害人的,看托尼讲的如此辛苦,试试看也无妨。 “好嘞~”托尼喜笑颜开,“那咱就不大剪了哈,我稍微修一下,再做个发膜,就很完美了。” “行。”曲沉应下,又问,“你说的新中式风格的衣服我要去哪里买?” “我正好认识一个店主,也是咱商城的,在楼上,我等会带你们去瞧瞧。” 托尼说的店是一家原创小众品牌,专门做男装。店主也是男的,妖里妖气,和托尼完全一个风格。两人一见面就亲亲热热的互喊“姐妹”,让曲沉有种被宰了的感觉。 托尼那番话不会是为了骗他来买衣服才那样说的吧。 来都来了,索性就试试吧。出乎意料的,孤君亦试了好几套都很不错,托尼和店主两个气氛组嘴都没停过,一个劲的夸,就差上手摸了。 曲沉也挺满意,就定下了几套。孤君亦进试衣间脱下衣服时,曲沉就来付款了。 店主挤眉弄眼的,压低声音道:“你们是那个吧?” 曲沉没听懂,“哪个?” “一对啊!” “啥!”曲沉扫二维码的手抖了一下,十分无语的抬头,“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你刚刚进去帮他换衣服?” “那是因为……”曲沉还真不知道该咋说,有一套设计比较复杂的,他担心孤君亦不会穿,就进去帮他扣了扣子,怎么就被误认成一对了? 曲沉:“反正你们别瞎说,我喜欢的是女孩子。” 托尼一副理解的表情,还顺嘴讲了自己的心路历程:“我刚开始发现自己有这个倾向的时候也不太能接受,一直憋着,后来发现啊,深柜真的不可取。” 啥?什么深柜。曲沉迷茫了。 “我这人看人可准了,我敢打包票,你朋友也喜欢你。”店主道,“你要是有意思,可得看紧点,毕竟咱们这个圈子遍地飘0,这种质量的1啊,可抢手了。” 谁跟你一个圈子了,还有遍地飘0和1是啥意思? 曲沉想出声反驳点啥,托尼就抢过话了。 “可不是嘛~我第一眼看到可心动了,不过就他看你那个眼神啊,还是算了吧……唉~什么时候甜甜的恋爱才能轮到我呀,我也要个大猛1。” “会有的姐妹,咱不难过哈。” 曲沉眼睁睁看着这两人唱双簧,还互相拥抱了一下,手背起来一大片鸡皮疙瘩。他好像误入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曲沉:“我真不是,你们别误会啊,我和他就是朋友,没别的关系。” 店主:“我们懂,不说了,别激动。” 曲沉:“……” “要不咱加个好友吧,以后来我店里买衣服我都给你们打折。”店主捻着兰花指,以扭腰耸肩的姿态,展示他的微信二维码。 托尼也以同样的姿态亮出二维码,“别担心,我们虽然混圈,但可不像某些乱搞的家伙。” “我们是纯爱战士。” “对对对。” “……”表情抽搐的曲沉。 人家二维码都亮出来了,曲沉也不喜欢让人尴尬,况且这两人业务水平都还不错,确实可以再来光顾。 “把你男人也推给我吧,我准备在他身上找找灵感,设计一批秋衣。” “什么鬼!我们真的是朋友!”怎么变我男人了?曲沉实在无力吐槽,“他没微信。” “护这么紧呢,看来刚刚提醒奏效了。” “好东西当然得护着自己用了,咯咯咯——” “……”曲沉摆烂了,爱咋咋地吧。 正好孤君亦也出来了,曲沉无视店主和托尼暧昧的眼神,火速拿完衣服走人。 后面他们又逛了一圈商城,采购了不少必备用品。 曲沉挑选好一部手机,本想给手机语言功能设置成繁体,想想又否决了。现在常用的是简体,日常生活总归还是要接触的。 他又到了一家书店,通过店员的介绍,买了本《繁体字简化字对照字典》。 出了商城,漫步在步行街,渐渐走到江边,来到灯火通明的跨江大桥上。 大桥上的行人很少,他们找了个凸出来的观景台,并肩望着江面的风景。此时的江面幽暗静谧,毫无波澜,宛如一块墨绿色的大翡翠,静静流淌。 第48章 曲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江风微凉的气息。 “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和人在这看风景。”曲沉幽幽开口。 他老家并不在这个城市,来到这里后又因为工作原因,没有深交的普通朋友。 他会来这座大桥看夜景,但每次都是一个人静静的来,默默的走。 这真是第一次有人陪在他身边,眺望同一片夜色。 孤君亦侧过头,看着闭眼享受的曲沉,无声笑了。 “那以后,我们经常来。” 第29章 曲沉的父母 骑着小电驴回到公寓,洗完澡后曲沉坐在沙发上,又遇上了问题。 租的公寓虽然是两房一厅一厨一卫,但平时另一间房都空着,用来堆放各种杂物,也没有床,根本不能睡觉。所以他在思考,今晚是孤君亦睡沙发还是他睡沙发。 睡沙发肯定不舒服,想想在孤庄时孤君亦都把床让给他睡,照理说现在他应该把床让给孤君亦睡才对。 孤君亦也洗完澡出来了,他穿上了新买的白色丝质睡衣,上面印着流氓兔图案。长长的头发粘了水,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也打湿了睡衣。 曲沉无视那因为衣服湿了贴在上身,而勾勒出的若隐若现的胸肌腹肌,拿来吹风机给孤君亦吹头发。 “回头买些皮筋簪子之类的,给你头发梳起来,这样洗澡就不会弄湿了。” 孤君亦坐在椅子上,安静的感受曲沉指间划过发丝的触感,这种感觉很不一样,跟理发店里的托尼完全不同。 “衣服也吹一吹。”曲沉的手隔着布料,胡乱的在他胸口腹肌上拂过,这是无意所为。孤君亦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 吹了大约十几分钟,曲沉收起工具,“你进我房间睡觉吧。” “那你呢。”孤君亦的声音有些哑。 “我睡沙发。” “……” 曲沉看出孤君亦的不愿,将他往房里推,“就一个晚上没事的,明天我就请人来把隔壁房间清理出来。” 曲沉睡眠质量不错,在沙发上还能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迷迷糊糊转醒,他感觉到肚皮上盖着一条薄毯。 “孤君亦?”他看到另一边沙发上还有个坐着的身影。 “嗯?” 确定是孤君亦,他懒懒的爬起来,伸了个懒腰。 “怎么醒那么早,睡不习惯吗?”曲沉睡迷糊了,根本不知道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 “没有。”孤君亦本就不需要睡觉,不过曲沉想让他睡,他就配合对方的作息。 洗漱完毕,曲沉看了看时间,发现都十二点半了,赶紧给家政中心和家具公司打电话,叫他们上门服务。 这套房子也有二三个月没有大扫除了,正好都交给保洁。 交代完一切后,他就甩手掌柜一般,跟孤君亦去吃饭了。 只能说钱到位什么事都好办,不算这些年的积蓄,他一个月工资一万五,还有各种绩效奖金补贴,别说多养一个人,再养一个也没问题。 之前听老币说的那么吓人,曲沉也不考虑让孤君亦上班了,反正养的起,就在家待着吧。 一下午的功夫,整个家就焕然一新,散发着彻底清扫后的清香,曲沉满意极了,将采买给孤君亦的物品一一收纳进隔壁房间,从今以后,这就是孤君亦的房间了。 这一晚曲沉睡的很早,第二天,他也起的很早,给孤君亦新注册的微信发了条消息,告诉他先吃饭,自己得傍晚才能回来。 来到陵园,这里很安静也很肃穆。 夏若忻的葬礼办的简单,她最后那封信里写到,不想让父母知道她的死讯,所以并没声张。 十几个警员默默为夏若忻送行,安琳他们赶不回来,整个葬礼由赵霆、曲沉和冯博操办。 回去的车上,赵霆拍了拍曲沉的肩膀。曲沉在特案组中关系最亲密的就是夏若忻,他知道这个年轻小伙子第一次直面队友死亡,心里肯定不好受。 曲沉微低着头,并没有哭,只是眼眶红红。 “那封信被当做遗物,和其他遗物放在一起了。遗物不能交给夏叔叔、夏阿姨,就暂由特案组保管。”赵霆说完,又从口袋掏出一张略微发皱的照片,递给曲沉,“喏,这个是你的。” 曲沉看着这张照片,复杂道:“这不是我的照片。” 这次合照是两年前,队里最小的楚萌萌加入时拍的,队里八个人,人手一张。他回去后特地翻出相册,发现他的那张还好好的待着里面。 “这张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我们的照片背后有特案组的镭射徽章,这张并没有。” 曲沉愣住了,不确定的接过照片。 电光石火间,他突然知道这张照片的来历了。 在拿到合照不久,他就带着合照去照相馆又冲洗出一张,将它连同一封信,寄给了旅游好几年,只能电话联系的父母。 这不正是他寄给父母的那张吗?为什么会在白无常手中? 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赵霆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刚入行时,前任组长就告诫过我四个字——‘阴阳有别’。 “不管这张照片怎么来的,为什么会由无常的手转交到你手中,但你要记住一句话:下面的鬼不能干涉上面事,上面的人更不要过分探究下面的事情。 第49章 “无常说到底也是阴曹地府的公职人员,他们违反规定帮了忙,默默记着就行,千万不要声张。” 曲沉肩膀不受控制的略微抖动,捏住照片的手紧了又紧。 回到家,孤君亦发现曲沉整个心不在焉的,不知怀揣着什么心事,将那张照片捏在手中,失神了许久。 临睡前,曲沉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上的通话显示是“妈”。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他又换了个号码,上面通话显示“爸”。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又连续拨了好几遍,依旧是这个冰冷的女声播报,曲沉失魂落魄的瘫在沙发上,胸口淤积着说不上的情绪。 十八岁生日那天,也是他拿到梦寐以求的xx警大录取通知书的一天。 他从打暑假工的宿舍打车回家,兴冲冲的想给爸妈一个惊喜,结果一推开门,一室死寂。 他打电话给爸妈,电话那头,妈妈“桀桀桀”的嘲笑他是不是没断奶,才多久没见就喊着要爸爸妈妈。 曲沉气呼呼的反驳,指责他们突然就去旅游了,也不跟他说一声,害他白跑一趟。 爸爸抢过电话,用他结巴却平和的声音解释着,安抚曲沉的情绪。 [我们照顾你十八年了,现在你也长大成年,我们要去享清福了。以后联系不到就是在全国旅游,山上信号不好。也别没事打电话,我们忙着玩呢。]妈妈尖细的声音凶巴巴的从电话那头传来。 “哼,才不给你们打电话,你们这对不靠谱的家长。”曲沉用同样凶巴巴的语气回复,并挂掉电话。 后来进入大学,封闭式训练,一年到头也打不了几个电话,还经常打不通,让曲沉好是郁闷。他们就像真的将他放养了一样,除了打钱,没有多余的联系。 寒假回到家,面对积灰的家具,曲沉才确定半年时间,这对父母都没有回来一次。好不容易打通电话,他们又说过年不回来了,叫曲沉自己吃好喝好,不要想他们。 曲沉怎么会不想,尤其是开学后看见舍友们拿到手机后和父母打电话通视频,他心底就油然而生一股被弃养的感觉。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十八岁后,爸爸妈妈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对他不管不顾了。 毕业后,他顺利进入特案组。拿到第一笔工资时,他想着要给爸妈打钱,可是电话打不通,也不知道父母的银行账号。后面好不容易接通了,妈妈还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说:“不用打,我们不缺钱,你留着多吃饭吧,或者存起来买房买车。” 钱可以慢慢存,第一笔工资不就应该孝顺父母吗? 曲沉不开心,他在电话里和妈妈吵了一架,指责他们不关心他。 他训练时,被晒到脱皮;动作失误,摔得膝盖手心血肉模糊;射击课上,差点被同学射瞎眼睛;搏击比赛,被打到内脏出血…… 他全身大大小小那么多伤疤,他们全都不知道!不关心!就连过年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还要留他一个人在家,让他跟留守儿童似的,一个人缩在沙发上看春晚。 “你们不配当我爸妈!” 曲沉吼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那次之后整整半年都不主动联系他们。 其实他早就后悔了,又拉不下脸,就等着爸妈主动打过来道歉。 可是他没有等到,从那天之后,爸妈的电话再也打不通了。 春节假期回到家,他发现桌上放着一个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西藏的明信片。 他看了一下明信片上的日期,也就在几天前。 记得小时候他喜欢西藏,上学都不去了,闹着要去玩,被抱起来打了一顿屁股。 现在爸妈到西藏了啊—— 他将这张明信片藏好,去了趟照相馆,将特案组的合照冲洗出来。 当晚,在台灯下,他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将这一年来特案组发生的故事记录下来。 信的末尾这样写到: [爸妈,我在特案组过得很好,也很开心。就是有些想你们了,希望你们早点回来。] 他将照片和信投递出去,照着明信片上的地址寄出。他不确定信寄到西藏后,爸妈还在不在那里,还能不能收到信封。他只凭一丝能收到信的希望,将这份思念寄出。 沙发上的曲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又回到自己手中的照片,思绪万千。 ——看样子他们是收到了。 第30章 我好像没有爸妈了 一夜无眠,曲沉起来后去了趟租车行,租了一辆汽车。 “我要回趟老家,来回一趟应该要两天时间,要一起去吗?” “嗯。” 大清早,车上了高速。高速多在城市外围,四周是茂盛的树木和连绵的丘陵。曲沉开着车窗,凉意渗入车内,夏天穿着短袖,竟有些刺激的凉。 沿途几乎没有其他车辆,微薄的烟岚不会阻碍视线,倒给这山丘增添了几分秀丽之感。曲沉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搭在车窗,用指间感受呼啸的风。 开了近三个小时,他将车停在服务站休息。一夜没睡,再加上开车精力消耗,有些低血糖,曲沉疲惫的不想起身。孤君亦竟去店里给他买了水和面包,还是用的扫码付款,令曲沉大开眼界。 前天晚上,买完手机后他想把电话卡也办了,孤君亦没有身份证,办不了电话卡,他就用自己的手机号申请了一张副卡,再用副卡的号码申请微信号。 第50章 曲沉当晚将自己的一张银行卡绑定在孤君亦手机的微信上,顺便教他一些简单的使用技巧,没想到孤君亦一下就掌握了,现在还能运用上。 接过食物,曲沉内心感慨。父母忙了一天下班回来,见跌跌撞撞的孩子给自己端水,就是这种感觉吧。 孤君亦不知道曲沉怀揣着当他爸妈的心态。他只见曲沉脸色多了些血色,坐在驾驶位小口小口咬着面包,心底一阵柔软。 修整过后,重新上路。曲沉的老家需要跨一个省,走走停停到了夕阳西斜,车子来到了一栋老式居民楼下。 “就是这儿。” 下了车,曲沉仰头环视这个从小住到大諵楓的地方。 居民楼外,墙体脱落,露出丑陋的钢筋水泥表面。家家户户的铁质防盗网都锈迹斑斑,锈渍在风吹雨淋下,流到外面的墙体上,使整栋楼看上去脏污破旧。 很多人都搬出去了,曾经喧闹的小区现在冷冷清清,只剩几个老大爷老大妈在楼下摇扇纳凉。 大爷大妈几乎认不得曲沉,曲沉也不记得他们都是谁了。进入居民楼,一层层楼梯爬上去,熟悉的家门出现在眼前。 拉开外面防盗门,又用钥匙打开第二道门,推门而入,眼前还是熟悉的模样,可惜熟悉的油烟味被霉味掩盖了。 踏进房内,曲沉被扬起的粉尘呛了一下,手在旁边的墙边摸索,寻找电灯开关。 摁下开关,屋内正中的灯管闪烁了两下又熄灭了,看来是坏掉了。 外面没有阳光照进来,屋内有些暗,门窗紧闭的原因还特别闷。 曲沉没再捣鼓摁不亮的灯,打开手机的手电筒,顺着记忆,来到父母的房前。 推开房门,他这次学聪明了,捂住口鼻让粉尘空气中飞一会儿。等粉尘平静下来,他才踏入房内,径直来到衣柜前。 拉开柜门,衣柜内空空如也,只剩两件衣服吊挂着,一件白色连衣裙,一件黑色西装,曲沉认得这是他爸妈最常穿的打扮。 他没有去碰两件衣服,而是从衣柜下面找出一本厚厚的书,准确来说,不是书,是一本相册簿。 拿上相册,他没有再逗留。父母不在家,他一个人在哪不是过年,去年他索性就没有回来了。 这个房子太久没人住,也不适合过夜,拿完想要的东西,他们便又开车找了一家酒店。 酒店附近是一处著名景点,暑假来旅游的旅客很多,酒店的客房爆满,正好剩下一间双床房,可以给他俩住。 曲沉全程像没事人一样,办理入住,到餐厅用餐,去景点附近转悠消食。 回到客房,他洗完澡后,趁孤君亦洗澡的工夫拿出相册端详。 打开后,整本相册都贴满了他从小到大的照片,一些照片旁边还要歪歪扭扭的备注“周岁抓阄”、“第一次吃辅食”、“第一次考100分”甚至还有一张他摔到泥潭里,满身污泥的照片,旁边备注“活该”。 曲沉不由会心一笑。这是他妈妈的字,丑的要命。 他往后翻了翻,终于找到了要找的照片。那是一张合照,照片中左右是爸爸妈妈,小小的他被两人举在中间,两只小胳膊一左一右环住爸爸妈妈的脖子,露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这本应该是张普通的全家福,可照片中爸爸妈妈的脸却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曲沉望着这张唯一的合照失了神,思绪回到儿时—— 刚上一年级的小曲沉很贪玩,放学后他跟着同学们回去,在同学家的院子疯玩了好久。 “呀!我的新鞋子。”小曲沉抬起踩到泥坑的鞋,嘴巴翘的老高。 他转过头去,气呼呼的质问后面的小女孩:“你干嘛推我?” 小女孩无措的站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哇”的哭了。 听到声音,其他小伙伴都凑过来。有个高壮的男孩子指着小曲沉谴责道:“你干嘛那么凶,把小红都吓哭了。” “可我的新鞋子都脏了,这个是我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小曲沉将脚下的鞋子展示出来,鞋底一圈污泥。 这个年纪的他还没有礼让女生的观念,他甚至不明白小红有什么好哭的,明明是自己的鞋子脏了,又不是她的。 高壮男孩的思维比较跳跃,没有理清谁对谁错,反而话锋一转,说道:“你骗人,你明明没有爸爸妈妈。” 男孩叫小明,他和小曲沉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班,从来没见过小曲沉的爸爸妈妈来幼儿园参加亲子活动。 小曲沉激烈的反驳:“你才没有爸爸妈妈!” “我又没说错,这次一年(三)班家长会,你爸爸妈妈也没有来。大家的爸爸妈妈都来了,就只有你没有。” “我妈妈要来的,她只是迷路了。” 小明一副明显不信的表情:“上次老师叫我们每个同学带一张合照去学校,也只有你没有。” “只、只是没来得及拍……” 见其他小朋友都满脸不信任,小曲沉用力一抹眼,对小明撂下一句狠话,“再也不跟你好了!” 话音未落,他抓起旁边的小书包,奔出了院子,往家的方向跑去。 回去的路上,因为跑的太急,他还摔了一跤,把书包带子摔断了。 “你打仗回来了?”妈妈窝在沙发里,边看肥皂剧边磕瓜子。 第51章 身上脏兮兮的小曲沉拎着书包带,站在门边,心里涌上一股委屈。 “好、好了,先、先吃……吃饭。”身材圆滚滚的爸爸接过书包,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草屑,将他抱起来,往餐桌上带。 小曲沉低头坐在餐桌旁,一动不动。 “干嘛呢,别愣着呀,你爸今天可是做了你最爱吃的酱肘子,你再不吃我可要夹走了。”妈妈做出要夹走的动作,小曲沉还是无动于衷。 两人这才发现孩子不对劲,对视了一眼,纷纷放下筷子。 “怎、怎……么了?” “被欺负了?被打了?” 小曲沉不理会爸妈的探询,坐在餐桌前掉金豆子。 爸爸起身拿了一块湿毛巾,用尽量轻柔的动作,给他擦了把脸。 妈妈一拍桌子,义愤填膺道:“是不是又是那个小明,我晚上再去吓唬他。” 任由爸妈怎么安抚,小曲沉就是默默闹着别扭,饭都喂到嘴边了,也不肯张口。 “我要拍全家福。”小曲沉突然梗着脖子道。 “啥?”妈妈以为自己听错了。 “还要你们参加家长会。” 他们没想到小曲沉会提出这样奇怪的要求,一时相视无言。 妈妈烦躁的捋了捋头发,“行吧行吧,你们学校怎么天天开家长会啊,前不久不是才开了一次吗?” “你又没去参加。” “咳咳咳。”妈妈声音明显心虚,“那不是睡……不对不对,是迷路了嘛。这次让你爸去,保证准时参加。” “哼哼。”小曲沉这才满意了,哼哼唧唧的开始吃饭了。 吃完饭,一家三口还去拍了全家福。 第二天放学,爸爸特地跟公司请了假,来参加家长会。 一到学校傻眼了,教室里空空荡荡,大家都走光了。问询了老师才知道,根本没有家长会这件事。 小曲沉一放学又跟小伙伴们去疯了,把昨晚闹脾气的事抛的一干二净。 * 浴室的水声停了,孤君亦走出来。 曲沉听到声响,合上相册,偏过头去。 孤君亦早在他偏头前,就看见那微红的眼眶。他不动声色的走到另一边,给曲沉留出整理情绪的空间。 睡到半夜,曲沉下床去了卫生间,久久都没有出来。孤君亦也下了床,循着细微声响来到卫生间门边。 洗手池边,曲沉抱膝蹲下,眼中蓄满泪水,手中捏着一张被打湿的照片。 “我好像没有爸妈了。”那声音很小,沙哑哽咽着。 孤君亦没有出声,蹲下身单膝落地,将人搂进怀里。 他将头埋进孤君亦的颈窝,眼泪很快打湿孤君亦的领口,一双打手轻轻拍抚他的后背,无声安慰。 这个夜晚漫长且无声—— 第31章 前传:曲沉破蛋记 地府是汇集了各种天地之气的地方,无数鬼魂死后,或有不甘之事,或有记挂之人……在喝完孟婆汤之后,这些执念通通都会遗忘,会化为气,消散在虚空。 这些气越积越多,到了一定程度便会凝聚成实体。于是,一颗比鸵鸟蛋还大上一圈的黑蛋,诞生了! 率先发现这颗蛋的黑白无常。 白无常:“这孵出来会是一只乌鸡吗?好久没吃过卤鸡腿了。桀桀桀~” 黑无常:“也可、可……可能是只黑、黑鸭。 白无常:“我可不喜欢吃鸭肉,鸭肉不仅嚼起来费劲,味道还腥——不然吃炸蛋吧,我拿到油锅地狱去炸一炸。” 两鬼合计着怎么煮更好吃。迎面就看见了一身黑金广袖长袍,头戴金玉冠冕的阎王。阎王旁边并肩而行的是刚上任不久的孤判官。 都说孤判官是阎王爷到凡间历劫时的好兄弟,对阎王爷有救命之恩,死后到地府才被提拔为判官。 但地府的鬼吏鬼差们私下都在传,这孤判官长相妖艳,虽是个男子却比大部分女子还要貌美,天天跟阎王爷出双入对的,怕是身份不单纯啊。 但这些鬼只敢在私下说说,在孤判官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一个个毕恭毕敬的,就怕得罪了他,被穿小鞋,最后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阎王在人间历劫时,黑白无常就常到他们面前晃悠,所以在上面就与孤判官交情不错。如今孤判官刚入地府,他们也是为数不多能说得上话的。 “这是什么?”孤判官指着黑蛋询问。 白无常连忙回答:“是鸡蛋……也可能是鸭蛋。” 孤判官伸出手掌,在蛋壳上拍了拍,里面发出清脆的回声,他断言道:“里面的东西应该快成型了。” 白无常顿感失望,炸蛋的计划看来是泡汤了。 他眼珠子一转,对两人说道:“不如卤一卤当活珠子吃吧。阎王爷、孤判官,要留下来尝尝吗?” 说着,他朝黑无常使了眼色,用眼神示意黑无常把蛋从地上拿起来。 黑无常接收到信号,两手并用,要将蛋捧起来,可脸都憋成猪肝色了,都没能成功。 “咋回事?”白无常不解的问。 “拿、拿不……不动。”黑无常无奈的搓搓手。 白无常一脸狐疑,拨开黑无常,伸手去拿蛋。结果这蛋重如千斤,任白无常怎么变换姿势都拿不起来。 “我就不信了。”白无常往手心“呸呸”两声,用上全身的劲,准备再试一次。 第52章 “别费力气了。”阎王出声阻止,他解释道:“这颗蛋里面积满气体,别看它小,其重量三只鬼合力都抬不起来。” “啊?” “这是地胎,几百万年结一次,这次倒给你们遇上了。”阎王的眼睛可以看穿地府的一切,他一下就看到了黑蛋的本质,透过蛋壳发现里面蜷缩的婴儿。 “你们好好养着,这蛋有辟邪驱魔的作用,在这黄泉河畔立着,正好可以震慑不老实的鬼怪。” “好的好的。”白无常低头哈腰的模样十分狗腿,“不然阎王爷您给这颗蛋取个名字吧。” 阎王看向身旁的孤判官,柔声道:“正言,不如你取个名字吧。” 孤判官也不推辞,思索几秒就道:“既然它有辟邪驱魔的作用,还那么重,不然就叫他辟重吧!” “啊?什、什么种……”白无常傻了眼。 “咳。”孤判官也觉得这个谐音不太妙,轻咳一声,改口道,“那叫曲沉吧,弯曲的曲,和‘驱’谐音。” 白无常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忙拍手叫好:“好名字好名字!” 地府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曲沉蛋”越变越大,也越来越黑,黑白无常经常回去敲一敲、摸一摸,终于有一天——蛋壳碎了。 “我只是轻轻的……”白无常很心虚,这可是阎王爷叫孤判官赐名的,四舍五入就是阎王赐名的蛋,要是坏了,阎王会不会一气之下把他丢到油锅地狱炸呀。 黑无常凑上去看裂缝,随后惊喜的呼喊:“快、快来、看!” 透过蛋壳缝隙,只见一个肉乎乎、胖嘟嘟的婴儿蜷缩成一团,正酣睡着。拇指还塞在嘴里,一动一动的吮吸,像在梦里吃到了什么美味。 “他是白的欸。”白无常语气也带上欣喜,他还以为这里会生出一个煤球一样黑的孩子呢。 地府向来只有死没有生,从没有鬼想过,会有生命降生在地府,这个叫曲沉的小婴儿是一个奇迹。 那天,黄泉河畔排起了长队,无数鬼吏鬼差排着队想瞧瞧这颗裂了口子的蛋。 * 很快,几百年过去,曲沉从一个小婴儿变成了少年。 这个蛋里出生的孩子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能力,平庸的令鬼叹息。 平庸也就算了,他还干啥啥不行,不管鬼吏们怎么教,这孩子就跟缺了根筋一样,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刚开始,曲沉被带去阎王殿里,跟判官们学习怎么审判阴间的幽魂。 没学几天,曲沉就说自己已经学会了。他上任的那段时间,无数鬼魂被判到地狱道、饿鬼道去。诉状递到阎王手中时,阎王看的拳头都硬了。这一桩桩一件件全是曲沉的手笔,好几位判官忙前忙后收拾烂摊子,曲沉也被一脚踹出阎王殿。 接着又去了轮回司抄写生死簿,本想着这是个不用动脑的活,只要把内容抄对了就行。曲沉也没有出现什么抄串行,抄漏了等情况,大家都挺放心。 谁知抄了三天,曲沉抄着抄着睡着了,把一整瓶墨汁打翻,十几本生死簿当场报废了,只能连夜让数十名鬼吏加班加点的,重新誊抄补救。 后面又经历了放跑恶鬼,掉进忘川河,偷喝迷魂水等乌龙,地府再也没有一个地方愿意让曲沉去当差了。 最后阎王大手一挥,命曲沉到奈何桥上去帮孟婆打汤。还特别警告,不许偷喝,不许往汤里掺其他东西,不许骗地府鬼吏喝…… 孟婆心肠软,接纳了这个孩子,曲沉这才有了去处,成为一只打汤小鬼。 他在孟婆身边打了几百年的汤,突然有一天,一只意想不到的鬼来到他们摊前。 “不要葱花,谢谢。” 曲沉揉了揉眼睛,几乎要以为自己看错了。面前的鬼不是别的,正是阎王殿大名鼎鼎的孤判官啊。 “是不是搞错了?”曲沉问两边都黑白无常。 黑无常摇摇头,白无常终日要笑不笑的脸,这次崩直了。 “没错。”回答的是孤判官,他嘴角一勾,吊儿郎当的说,“回人间潇洒潇洒。” 目送着黑白无常和孤判官走向轮回台,曲沉问旁边的孟婆,“婆婆,我也可以去人间潇洒潇洒吗?” 婆婆摸摸他的脑袋,笑着说:“傻孩子,在地府任职的鬼,是不能投胎的。” “那为什么孤判官可以?” “那是特殊情况。” 曲沉更好奇了:“什么特殊情况?” “‘人死’并不一定‘债消’,上一世欠下的债,总要在某一世偿还的。鬼吏不再入轮回,但前提是阳间的债都还得清了,如果没还清的话,就得再回去,下世没还完,下下世继续,轮回到还完为止。” 曲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更加好奇阳间的事了,“那我可不可以也去还债啊,我也想去阳间。” “傻孩子,你生来就在地府,哪会有阳间债呢。乖乖打汤吧。” 不能去阳间玩,曲沉很失望。某日,他遇上了黑白无常,就从他们那边打听孤判官的事情。 “他呀,欠了别人桃花债,桀桀桀~” “什么是桃花债啊?” 白无常在他旁边笑嘻嘻的说:“你还小,等以后长大就知道了。” 没人愿意告诉他,曲沉就抓心挠肝的想上去玩。 有一日,他看见了阎王。他很久没看见阎王了,从孤判官走后,阎王就不再出阎王殿。 第53章 阎王很不太开心的样子,板着一张脸,曲沉有点怕他,就躲在了奈何桥的木桩后面。 阎王去看了因缘镜,看了特别久,也不知道都看了什么。曲沉爬到了高处,从上面可以俯瞰到因缘镜的一部分。 他从因缘镜中,看到了个很像孤判官的人,只是镜中孤判官变小了,是个少年模样,和他差不多高。 很快,孤判官身边多了很多人,他们说说笑笑的。阎王伸出手来,想触碰镜中的孤判官,手刚触碰到一角,镜面就像水波一样荡开。 曲沉看看镜面,又看看阎王,突然无师自通了。 原来阎王喜欢孤判官啊! 他就像发现惊天大秘密一样,捂着嘴偷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下面发生的事情。 曲沉发现,孤判官只要跟其中一个少年亲密一些,阎王就会脸色铁青,甚至会故意触碰镜面,让画面荡开,模糊不清。而只要孤判官一个人时,他又会露出曲沉看不懂的表情,想要伸手,又会悻悻收回。 整整看了一天,曲沉才回到孟婆身边,假装无事人一样打汤。 “你跑哪去了?” “嘻嘻。”曲沉笑而不答,他才不跟别人说自己发现的大秘密呢。 第32章 前传:前尘往事皆因果(1) 近些日子人间烽烟四起,很不太平,每天都死很多人。地府内,押送鬼魂的鬼差脚步都快了不少,就连曲沉打汤的动作也比平时利索许多。 “曲沉,交代你个活,桀桀桀~”一个熟悉的尖细声音喊道。 曲沉将头从舀孟婆汤的缸里抬起来,果然看见白无常那张惨白的,吊着长舌的死人脸。 “你舌头伸那么长干嘛,是不是想偷喝我的汤?”曲沉一脸戒备的眼神看着白无常,右手还捂着缸口。 “……”白无常的眼珠一翻,两眼只剩下眼白,“谁要喝孟婆汤,我来喊你干个活。” 居然还有鬼主动找他干活,曲沉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活啊?” “去人间勾个魂。” 一听到“去人间”曲沉眼睛都亮了,他丢下捞汤的勺子,也不管去哪勾,怎么勾,就兴奋的嚷嚷:“我要去我要去。” 白无常被吵的烦,出声叫他消停些,随后开始吩咐勾魂的事情。 “你要勾的人名叫孤长生,这张纸条上写了他的所在地和死期,你一定要准时准点的把魂勾走,别弄错了时辰,记住了没。” “记住了,记住了。”曲沉激动的捧过纸条,这张纸条可是他出地府的凭证,他终于可以上去人间瞧一瞧了。 “对了,你这次去的地方刚好是孤判官的故乡,你早一日动身,到那儿后,先将这个包袱交给他。” 白无常将一个小包袱系在曲沉肩上,还警告道:“这是阎王吩咐的,你别搞砸了,也别把东西打开,万一坏掉了……哼哼,就把你放到油锅地狱炸。” “哦。”曲沉满脸写着无所畏惧,每次都威胁要炸他,也没见哪次成功的。 “那就把你关起来,再不让你去人间了,桀桀桀~” 这话显然威胁性更大,曲沉赶紧立正站好,保证道:“我肯定把东西完好无损送到孤判官手中。” “勾魂也要认真点,知道了没?” “知道了。” 曲沉踏上了心心念念的阳间路,他发现阳间可比阴间亮堂多了,也广阔多了,到处都是人,太神奇了。 他一路走走停停,很快就来到了孤判官的院子。 孤判官还是和记忆里一样,喜欢躺在躺椅上,手中不停盘着一串铜钱串儿。只是喝了孟婆汤的鬼没有记忆,现在的孤判官也不记得他了。 “你是哪来的小鬼。” “地府来的。” “来干嘛?” “来勾魂的,还有送东西。” 曲沉将小包袱摘下来,送给失忆了的孤判官。他一路上可小心了,都没让小包袱磕到碰到,也没有打开,偷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失忆了的孤判官更加平易近人,他收下包裹就请曲沉喝酒。 曲沉没有喝过酒这种东西,第一次尝到味道就上瘾了,捧起杯子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孤正言十分纳闷,他见这个小鬼年纪不大的样子,特地拿了兑水的白酒,度数很低。谁知这小鬼喝了一杯后,直接就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就喝那么一点,怎么醉成这样?孤正言无奈扶额,早知道不给他喝了,不知道醉了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喝醉的曲沉很老实,趴在桌上一睡就到第二天。 “喂!醒醒。”孤正言拍着曲沉的侧脸,提醒道,“你不是还要勾魂,别误了时辰。” 这只小鬼居然醉成这样,这让孤正言后悔极了。阴间勾魂是一刻不能耽误的,万一因为这个酒误了大事,他可就罪过了啊。 曲沉迷迷糊糊的醒来,脑子还不是很清醒:“孤判官,我不要抄生死簿了……” “小鬼,赶紧勾魂去。”孤正言没有深究他话里的信息,推着他的身子催促着。 听到“勾魂”二字,曲沉猛地抬起头来,“对,我要勾魂!” 他飘出了门,头也没回,孤正言头疼不已的跟上了。 小鬼飘的很快,加上魂体什么都能穿,畅通无阻,一会功夫孤正言就跟丢了。 孤正言呼了口气,现在这个处境也无他法,只能祈祷这个小鬼只是表面看起来不靠谱吧。今天正是孤君亦的大喜之日,这时辰再赶过去,怕是要错过拜堂了。 第54章 曲沉脑子晕乎乎,还没忘记要勾魂的事情,直直的朝勾魂的地点飘去。 这个地方好热闹啊,到处都是红色的。 “啪啪啪啪——”突然响起的爆竹声吓了曲沉一大跳,他哪里听过这种声音,只感觉有危险,捂着耳朵飞快往屋子里钻。 屋子里占满了人,曲沉飘往高处,寻找自己要勾的目标。 要勾的魂叫什么名字来着?叫孤……。 “孤君亦,我对不起你。”一个穿着大红衣服的女子跪倒在地上,哭着朝对面身着红衣的男子喊。 曲沉脑子接触到关键信息,孤……君亦! 对!要勾的就是孤君亦。 他眼睛一亮,将勾魂锁套住了红衣男子,锁住男子的魂魄往外拽。 孤君亦只觉得突然之间浑身冰凉,紧接着,他看见自己的身体缓缓瘫倒在地,面无血色。 “君亦!”年迈的孤长生发出悲鸣,接着往后一栽,竟是昏死过去了。 爷爷!孤君亦想去搀扶,手却穿过了孤长生的身体。 整个大厅乱成一锅粥,有人扶着孤长生回房,有人抬起孤君亦的尸体,有人抓住了狼狈不堪的新娘……这场婚礼最终成为了一场闹剧。 孤君亦恍惚的站在原地,任由无数人穿过他的身体。没有人看得见他,也没有人听得见他的声音,他就这样突然的死了,从这个世界抽离出来了。 忽然有一双手拉住了他,他转过头,对上了一双迷蒙的黑亮眼珠。 这是一个少年,年纪不大的样子,身高也只到他的胸口。 他顶着一头乱发,眼神恍惚又迷离,说话时无意识嘟着嘴,声音还有些奶,“抓、抓到啦。” “你是谁?”孤君亦尽量压低声线,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像冷冷逼问。 少年却没有回答,一头扎进他怀里,环住他的腰,嘟嘟囔囔:“你要、跟我、走。” 孤君亦身子一僵,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推开这个唐突的拥抱。 也许是因为少年看起来喝醉了,也许是因为少年的怀抱过于柔软,也许是因为……他有一瞬间失神。 第33章 前传:前尘往事皆因果(2) 酒醒后的曲沉还有些懵逼,歪头打量了一番面前高大挺拔的红衣男子。 “你是谁啊?” “……”孤君亦被莫名其妙勾了魂,还被勾魂锁绑缚住,强行拽着来到树林间。 这少年踉踉跄跄的找了棵树,在树下用落叶堆出一个窝,缩在窝里睡觉。任孤君亦怎么喊都没反应,他想离开又挣不开身上的锁链。 等了半天,这少年醒来的第一句话居然问“你是谁啊”。 孤君亦觉得自己应该气愤,可面对少年那双清澈单纯的眼眸,他竟气不起来。 “我叫孤君亦,是你将我带到这儿的,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孤君亦耐心着性子道。 听完话,曲沉过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呀,看来我真的勾到魂了,不是做梦呢。” 孤君亦抬眸凝视着他,眼底满是探寻之意。 “是这样的,我是地府上阳间勾魂的,你已经死了。”曲沉直言不讳的说道。 “我为什么突然死了?”孤君亦就算不清楚地府勾魂的规矩,也知道死必须有个死因。 一直以来他身体都不错,每日习武健体,被勾魂前身体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不应该无缘无故猝死才对。 “这个……”曲沉低着头思忖,他出来前瞄了一眼生死簿,但没看仔细,也不知道要勾的人是怎么死的。 反正在他认知里,只要记住时间地点就可以了,死因啥的是判官该考虑的事情,对勾魂的鬼差来说,并不重要。 “这个……你到了阎王殿,判官们会告诉你的。”曲沉不好意思明说自己不知道,就找了个理由搪塞一下。 孤君亦没往勾错魂这方面想过,在他认知里生死是件大事,阴间勾魂必要谨而慎之的。 因此他心里虽然不解,但人死不能复生,深究死因也没有意义。 事已至此,他也坦然接受自己死亡的命运。只是心中牵挂着爷爷,不能再看一眼的话,怎么能安心投胎。 “能让我再回去看一眼吗?”孤君亦说出请求。 曲沉迟疑片刻才道:“照理说,黄泉路是不能往回走的……不过呢,到地府后可以上望乡台,在那里最后看一眼阳间挂念的人。” “好。”孤君亦淡淡回应。 他本以为死后到阴间是分分钟的事,可万万没想到,少年竟然牵着他在阳间逛了一天,从孤庄一路走到附近城镇。 孤君亦实在没忍住,出声探问:“什么时候能到地府?” 走在前头的曲沉转过头来,一脸纠结的表情,半晌才闷闷地说:“我、我迷路了。” “什么时候迷路的?”孤君亦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跳,这个少年莫非是刚上任不久的小鬼?勾个魂都能迷路。 “出了树林就……”曲沉的声音越来越低。 孤君亦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无力感,迷路还逛了一天,如果他不出声,这少年是不是都不打算坦白。 “你仔细想想,上来时怎么走的?”孤君亦轻声引导。 其实来回的路并不是同一条。来时曲沉从地府出来,就走的阳间路到孤庄。勾魂回去,鬼魂得走黄泉路,所以得先下去阴间。他现在就是找不到阳间下去阴间的通道了。 第55章 曲沉把实情告诉孤君亦,孤君亦叹了口气,“这样瞎找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原地休息,看能不能遇上可以问路的鬼神。” “嗯嗯。” 无处可去的两鬼靠在城墙边,孤君亦心里牵挂爷爷,若有所思的出神。 曲沉则是东张西望,被这城里的稀奇玩意吸引了注意力。要不是他还有点职业操守,早就撇下孤君亦,在城里四处飘荡了。 “要不……你去玩?”孤君亦被旁边躁动的曲沉撞了好几下,无奈提议。 曲沉收起视线,装模作样的抱胸道:“我可是有要职在身,怎么能擅离职守呢。” 说着还话锋一转,板起小脸,审视孤君亦道:“你这样煽动我,是不是想逃走啊?” “……”被倒打一耙的孤君亦扶额,提议道,“不如我跟你一起逛逛?” “好耶好耶!” 算说起来孤君亦也好久没来过城镇了,他模糊的记得,很小的时候爹娘带着他来过一趟。他坐在爹爹的肩上,两只手被爹爹紧紧牵住,娘亲扶住他的后背,眉眼弯弯的对他笑。 走着走着,他注意到路边一个杂货摊,摊上插着一个拨浪鼓…… 失神了半秒,一双不大的手握住他的手,将他往另一边拉。 “好香呀,是甜甜的味道。”曲沉兴奋的循着味道飘去。 孤君亦刚变成鬼不久,并不习惯飘着走,只能快步跟上。 停到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前,那一串串挂在架上的冰糖葫芦,看起来颇有食欲。每颗山楂都圆润饱满,红艳艳的,外面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衣,糖衣烤的微焦,散发出香甜可口的气味。 曲沉对着冰糖葫芦直流口水,当鬼几百年哪见过这玩意啊! “我要吃!” 要吃孤君亦也没办法,死都死了,还怎么给他买。 一般来说,除非祭祀,鬼是吃不到人间食物的。曲沉试了各种办法,都没法碰到冰糖葫芦,眼巴巴的望着糖葫芦的眼神,好笑又可怜。 孤君亦竟生出想摸摸少年发顶的冲动,他轻咳了一声,温声道:“我知道一个地方肯定有吃的。” “真的吗?”曲沉凑到孤君亦面前,黑眼珠里盛满期待。 孤君亦稍微退开一步距离,点头回应。 “快快带我去。” 孤君亦就带着曲沉去到一处陵园,这是某个大家的宗祠,临近鬼节,宗祠内点满蜡烛,香火缭绕,供桌上猪头、鸡鸭、糕点、水果,一应俱全。 “哇!”曲沉对甜食,看到供桌上的糕点糖果都走不动路了。 孤君亦拉住曲沉伸向糕点的手,提醒道:“这是祭拜先祖的,你要问过人家才能动嘴。” 曲沉吐吐舌头,朝宗祠上百个灵牌拜了拜。宗祠没有其他鬼魂出现便是应允了,曲沉心满意足的吃了个肚儿圆。 天色已晚,夜市开始。 顺水而下的河灯照亮了半边天,舞龙舞狮的表演热闹有趣,商贩们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人们成群结队在夜市嬉戏打闹。 曲沉也觉得很有趣,自己玩的不亦乐乎,甚至把看守孤君亦的“重任”抛在脑后。 孤君亦不远不近的跟在少年身后,只要少年一回头就能看见他。 第34章 前传:前尘往事皆因果(3) 在城镇里玩了三四天,他们终于遇上了一个同样押送鬼魂回去复命的鬼差。曲沉临走前还有些恋恋不舍,那表情明显是没玩够。 走尽黄泉路,曲沉遵守约定带孤君亦上望乡台。 望乡台上,孤君亦看见了缠绵病榻的爷爷。老人从梦里咳醒,颤巍巍的伸出手,声音沙哑的几乎听不清说些什么,只能依稀从口型辨认说的是“水”。 可老人身边没有半个人服侍,枯瘦的手举在半空,好一会儿才无力的垂落下来。 登上望乡台的鬼,只有即将投胎的才能看见家乡,曲沉莫名见孤君亦双膝跪地,朝着虚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孤君亦头抵脚下的石板,久久没有起身,曲沉有些不知所措,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在给鬼魂递孟婆汤时,见多了哭天抢地的,默默垂泪的,怅然若失的,他都没有太大感觉。可这次可能是跟孤君亦待了挺久,彼此有些熟悉了,竟替他难受起来。 他本想学婆婆说些劝人看开,释然的话,话未出口,孤君亦抬起头来,起身走下望乡台。 将孤君亦送到阎罗殿前。从这进去后,判官会以此生善恶为评判标准,决定下一次投胎该去往何处。 曲沉有些不舍,他低着头说道:“里面的判官我都认识的,我叫他们给你安排个好胎。” 孤君亦没有出声道谢或者拒绝,他定定的看着曲沉,良久,伸出手,将这个少年搂入怀中。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只是想着都要走了,以后就不记得这个少年了,为什么不能在分别前抱抱他呢。 曲沉从最初的怔愣后,反应过来也回抱过去。他将头埋在宽阔的怀抱中,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等我以后再去人间,就去找你的转世,我们还在一起玩。” 孤君亦闭上眼,低下头嗅闻少年柔软的发丝,嘴唇擦过发丝时。他突然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情愫—— 这多像一个偷来的吻啊。 拥抱分开后,曲沉目送着孤君亦一步步踏上台阶,心里十分不舍。 第56章 他在地府待了好几百年,第一次玩的那么开心。鬼吏鬼差们从不陪他玩,还会故意逗他耍他,没有一个鬼像孤君亦这样对他,他多想跟孤君亦做好朋友啊。 如果求求阎王爷,孤君亦会不会也变成鬼差,陪自己打汤呢?曲沉这样想着。 “曲沉,你这颗王八蛋!”一个暴喝声远远传来。 白无常飘的很快,一下就出现在曲沉面前。刚打照面,举起哭丧棒就往曲沉后脑勺重重来了一下。 曲沉被打的眼冒金星,蹲下来抱着头,本来就因为分别积攒着委屈,这下终于找到宣泄口了。他一仰头,哇哇大哭起来。 白无常这一下虽然痛,但对鬼差来说造不成半点伤害。他本就快气炸了,又被这恼人的哭声一激,又想再往曲沉头上多来两下。 “别、别打,都、都哭、了。”黑无常连忙拉住要上前的白无常。 “哭,你怎么有脸哭,你看看你干的什么事!”白无常指着曲沉,怒不可遏的咆哮。 曲沉将身子缩起来,有些不解又有些害怕。以前他调皮或者做错事的时候,白无常也会指着他骂“笨蛋”、“傻蛋”、“糊涂蛋”。可这次明显不同,白无常太凶了,似乎恨不得用哭丧棒把他脑袋砸开花。 他绞尽脑汁想自己又做错什么了,明明有把包袱好好送到孤判官手中,还准时把魂勾走,带回来了。他只是路上迷路了而已,为什么这样凶。 “要不是孤判官传信给我,我都不知道你把生人的魂给勾了!这样重大的疏漏,要是被阎王知道了,十个你都不够死的!” 生魂要是提前被送入轮回,与其后续有关的人或事就会乱套,很多人的三生石刻会因此改变,生死簿上也会出现一堆错账。这种错误还会一直延续到后代,直到最后一个与他有关联的人死去。 曲沉听得一抖,终于知道为什么白无常会这样生气了。 “孤君亦呢?进殿了没?” “进……进去了。” 黑白无常顾不得多说,很快飞进了殿中。 所幸阎王殿每日进入的鬼魂很多,并不是一进殿就能开审。负责孤君亦这批鬼的判官与黑白无常交好,黑白无常进去后悄悄托关系,找到登记的册子。将孤君亦的名字从册子上抹去,确保安全后,他们将鬼魂偷偷带了出来。 在头七前将魂送回去,就还有补救的可能。 白无常心里盘算着,只要让曲沉把魂送回,再许一些好处给勾错魂的鬼,那样曲沉与这鬼的因果就能抹平,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不再有牵扯。 这次的失误也会烂在他们的肚子里,不会再让任何人知道。 “你叫孤君亦是吧。”在殿外的角落,白无常停下脚步。 他不欲与这个年轻人多说,就担心说多了沾染上其他因果。但事关曲沉,又不得不多嘴说一声。 孤君亦知道他并不是单纯询问,静静等着后续。 白无常隐掉关键信息,挑拣着说辞。他得让说出来的话既不显得咄咄逼人,又有让人屈服的强硬。能直接把人打发了,又不让人觉察出吃亏。 “你暂时不用投胎了,带你来的小鬼会送你回去。你下辈子是富贵命,前提是不泄露半点阴间的事。记住!这次的事不论人鬼都不可以告诉,听明白了吗?” 孤君亦何等聪明,从进殿后,判官、鬼差的奇怪举动,加上这番敲打加利诱的说辞,他已经大概猜出是什么情况了。 无非是地府勾错了魂,想打发他回去罢了。 他没有气愤,竟还有些莫名的开心,不是能继续当活人的开心,而是…… 原以为进了那个门之后就再也看不见少年了,而现在少年还会再将他送回去—— “咳咳,听明白了没有?”白无常板起脸,有些色厉内荏的再问了一遍。 他们地府当差是很忌讳和活人有牵扯的,这个年轻人最好能识相一点,否则……否则他们就有难了。 唉~ “嗯。”孤君亦微微点头。 黑白无常瞬间喜形于色,又立马收敛回来。 “那你去吧,那小鬼就在外头。” 曲沉蹲在殿门口忐忑不安,他深知自己错了错事,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抹红袍鬼影出现在他跟前,他惊喜的抬起头来。 那张俊脸上没有责备,有的只是见到少年后,不由露出的浅笑。 第35章 前传:前尘往事皆因果(4) “到啦,这次没有迷路了。”曲沉指着刻着“孤庄”二字的石碑。 孤君亦淡淡点了点头,到了这里,也就意味着曲沉的任务快结束了。 “你不开心吗?”曲沉不解的问。可以回到阳间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吗,为什么在孤君亦脸上看不见一点笑容。 “没有。”孤君亦毫不犹豫的否认了。 曲沉认真的盯着孤君亦的脸看,企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点端倪。可是孤君亦总是一张面瘫脸,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他看了一会儿,始终看不出什么差别。 “可能是我看错了。”曲沉挠了挠头。 这次确实很顺利,从地府到孤庄不到半天的时间。曲沉叽叽咕咕了一路,孤君亦就耐心听着,听他讲地府里发生的有趣故事。 不放心的黑白无常一路尾随,听曲沉跟倒豆子一样,把地府的事说了一遍,白无常牙关都要咬碎,如果不是黑无常拦着,他都想提着哭丧棒上去敲鬼了。 第57章 孤判官在信里特别提到,最好让曲沉亲自送回去,再好好道个别,提出补偿的措施,补偿的内容必须是短期就能实现的。这样结束后,他们俩不再相欠,此事才算真的了结。 地府的鬼吏鬼使最怕沾染因果,地府有一条规定:鬼吏鬼差不可掺和阳间的人或事。这规定不仅为了保护活人,更是为了保护鬼众。 有了因果就得入轮回,一世能还清还是好的,就怕没还清,又沾染上其他因果,就得一世又一世,无穷无尽、没完没了的受轮回之苦。 地府的鬼众们最不理解的,就是人世间的痴男怨女们,他们随意就能用“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来证明当时的感情。甚至有些人还会哭着喊着着要永世纠缠,永世相欠。 在白无常看来,永世还债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能够超脱七情六欲,留在地府,才是最幸运的。 因此,他不愿曲沉和这个年轻人多牵扯,他们最好从此一刀两断,年轻人继续过他的阳间日子,曲沉继续当他的打汤小鬼。 见曲沉和这年轻人亲密无间的样子,白无常抓心挠肝的难受。他恨不得一个箭步把年轻人塞回身体里,再一个飞踹把曲沉踢回地府去。 黑无常按住白无常蠢蠢欲动的拳头,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都已经走到这了,再忍忍就到了。 孤君亦生魂离体后,尸体就由孤判官带走保管起来,因此,他们得横穿孤庄,进入别谷门。 来到荒无人烟的坟山,密密麻麻的坟头就跟土地长了一颗颗小疙瘩,曲沉落到地上,好奇的打量每块墓碑上的字。 他上次穿过坟山是半空飘过去的,天还黑着,根本没仔细看,没想到有些墓碑刻的字还挺有意思。 看着看着他爬上了一个耸立的土丘上,放眼望去,坟山的全景收入眼中。 “孤君亦,你快上来。”曲沉突然压低声音催促。他看见不远处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孤君亦见到那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孤绪?” 曲沉并不认识孤绪这个名字,只看那人不断摆弄着,一沓接一沓的黄符不要钱似的乱飞,手中木剑舞的虎虎生风,地上还放着几个碗,碗中盛满黑褐色的液体。 他觉得有趣,拉着孤君亦往那个方向跑。 “咱们去瞧瞧。” 靠近孤绪后,曲沉皱眉捂着鼻子,空气中血腥味太重了,越靠近越有一种说不清的阴寒感。 正常来说鬼是不会感觉寒冷的,而孤绪那边传来的阴寒感令曲沉不由打了个哆嗦,直觉很不舒服。 他们找了个稍高一些的位置趴着,微微抬起头来,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幕。 孤绪浑身的血管暴凸,爬满了裸露出来的皮肤,就连下颌骨、下巴等位置也均被乌青的血管爬满。 他端起地上的碗,将里面的液体大口含在嘴里,接着朝木剑上用力一喷,木剑瞬间被斑斑点点的液体打湿、浸透。 剩下的几碗液体被孤绪淋在泥土地面上,黢黑的泥土如同海绵,将褐红色液体一点点吸收殆尽。 接着他像终于完成某种仪式一样,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他抬起头后,张开嘴,状若癫狂的大笑。 “慧娘,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和孩子报仇了,我让全村的人都给你们娘俩陪葬。” 曲沉捂住嘴,五官扭做一团。不是害怕,而是看到孤绪口腔牙缝间粘着的红色粘稠液体,恶心的想吐。 孤君亦的注意则落在了孤绪的话上。他眉心一跳,内心有些复杂。 莫非慧娘被村民们弄死了? 他与慧娘没见过几次面,完全是因为儿时的婚约才被凑到一块的。谁能料到慧娘成亲当日会跪在他脚边,请他成全自己和孤绪。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勾走了魂。 在村民眼中,整件事就是慧娘不洁,怀了别人的种,还在拜堂时扯下盖头,当着全场宾客的面说出实情,让新郎一家难堪。最后,气死了新郎,致使新郎爷爷病情加重,昏迷不醒。 这每一件事,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天理难容的存在,何况在孤庄这种思想保守,人与人之间联系紧密的地方。 孤绪与慧娘,男未婚、女未嫁,如果真的心意相通,孤君亦大可取消婚约,成全他们。 可他们偏偏要偷偷摸摸,暗度陈仓,到大婚当日,闹出这样难以收场的局面—— 孤绪现在口口声声念着“慧娘”的名字,不仅不深情,反而显得虚伪又可笑。他可以找孤君亦摊牌,可以去慧娘家求娶,甚至可以带慧娘私奔……可是他都没有——害死慧娘和胎儿的,不是别人,是他的自私和懦弱! “他到底在干什么?”曲沉眉头都皱紧了。 孤君亦摇了摇头。 一个是没见过世面,啥也不懂的小鬼。一个是不曾接触过修炼之道,毫无修为的幽魂。他们并不清楚,孤绪歪打正着,召唤出了千年难得一遇的僵尸王——不化骨。 泥地中探出一只枯瘦的绿爪,紧接着大地开始震颤,绿爪所在的地面迅速开裂,像地里有东西迫不及防要破土而出一般。 孤绪面上从震惊转化为狂喜,他拔起插在地上的木剑,退后了几步,等待地下的东西现身。 别谷门中,孤正言正躺在摇椅上假寐,他猛地睁开了眼—— 第58章 黑白无常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不对,黑无常急的都不结巴了,朝着曲沉的方向大吼:“快跑!” 曲沉和孤君亦面面相觑,不敢逗留,爬起来就往回跑。 孤绪看见孤君亦的背影,眼中迸发出凶恶的光芒,就是这个家伙抢走了他心爱的女人! “快出来吧。”孤绪怒吼一声,“快出来吃了孤君亦!毁灭这里!” 不化骨冲出了地面,那是一具二米多高,皮肤绿到发紫的僵尸。身上穿着一件深紫色官服,官服上布满一道道口子,像被利器划出来的一般。它的脸没有五官,准确的说是五官被划烂了,整张脸皮肉翻卷,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来。 孤绪被这可怕的一幕吓得站不稳脚,用木剑抵住地面,才勉强不让膝盖跪下。他本以为召唤出来顶多是只绿僵,可这个威压显然超出了绿僵的范畴。 “你、你你……”孤绪声音不断颤抖,脑海一片空白。 他本打算操控着僵尸到村里闹一闹,好让那些村民们不敢找他麻烦,可万万没想到,居然召唤出一个他完全控制不住的存在。 不化骨根本不在乎面前的人想说什么,刚刚品尝到的血液太美味,他忍不住想再尝尝这种味道了。 下一秒,孤绪的半个脑袋被一口咬掉。那张嘴足有十几公分宽,密密麻麻的牙齿整齐排列,拥有着令人胆寒的咀嚼力。 孤绪连痛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这样死了。不化骨很快吸干了他的脑髓,并没有去碰其他位置,因为他闻到了很多鲜美的味道,就在不远的村子。 曲沉看到了这恐怖血腥的一幕,脚下的步子踉跄了一下。黑白无常也露出惊恐的表情,这样的僵尸一现世,人间得死多少人才能罢休。 “是不是得通报阎王啊?”白无常急的团团转。 黑无常说话都利索了不少:“要、通报!” “那老范你快回去!” “你、回去!” 他们两谁也不愿意当先走的那个,可是情况不容乐观,根本没时间让他们推搡了。不化骨朝他们的方向飞过来,直直朝曲沉他们扑去。 “妈呀!”白无常吓得六神无主。 不化骨喜食活人脑髓,对魂魄也不挑剔,它感觉到了孤庄中大量活人气息,循着气息过来,曲沉在它前往孤庄的必经之路上,没有理由不吃上一口。 曲沉只感觉有个黑影迅速逼近,一股阴寒彻骨的气息直充头顶。 一声从未听过的啸声在头顶炸响,那是不化骨的叫声,像某种不知名野兽的嘶吼。 紧接着,有一只手用力将他扑倒,一个身躯将他死死压在地面上,他面朝土地,吃了一口泥。 是刚刚那个怪物吗?他是不是要吃我了!曲沉牙关打颤,紧闭双眼,浑身肌肉崩的死紧。 可意想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听到了痛苦到极致的呻吟和急促混乱的喘息声,压住自己的身躯在剧烈颤抖,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袭上心头,曲沉艰难转过头,看清了压在背上的孤君亦那张惨白无血的脸。 第36章 前传:前尘往事皆因果(5) “你们快跑!” 黑白无常冲上来对付不化骨,可尽管他们疾速赶来,依旧没能阻止不化骨一口撕下孤君亦肩上一块魂体。 灵魂的撕裂没有一滴鲜血,却比肉体的损伤要来的痛苦一万倍。 白无常瞄了一眼浅淡了不少的鬼魂,心里说不上的滋味。在如此巨大的死亡威胁下,这个年轻人为何能做到将曲沉护在身下? 不化骨的怒吼声震耳欲聋,他没有精力深思,全力投入到与不化骨的打斗中。 曲沉从惊颤中回过神,立马翻过身,将护住他的孤君亦搂在怀里。他不敢多看孤君亦的肩膀,爬起来将其胳膊挂在肩头,深一脚浅一脚的拖着寻找安全的地方。 他从未见过不化骨这般恐怖的存在,这比地狱里那些恶鬼还要令人恐惧。第一次直面如此巨大的威压,尽管知道那东西暂时不会追来,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打颤,好几次差点跌倒。 孤君亦的意识恍惚,肩膀处传来的灼痛感令他提不起丝毫力气,他可以明显感觉到曲沉的颤抖。这还是个只到他胸口的少年,身体那么软,力气也不大,明明都要支撑不住他的重量,可拽着他的手却没有半分松开的意思。 曲沉咬紧了牙关,不肯发出声音,但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大颗大颗掉落。 终于他忍不住了,一边号啕大哭,一边拖着孤君亦死命逃。 “呜唔唔唔——” 孤君亦听着这哭声,感觉心脏的位置揪成一团,他不喜欢看少年哭。他想开口叫少年别怕,可以丢下他自己跑的,却连张口的力气也没有。 “呜唔唔——你不要死,呜呜呜——” 曲沉哭的一抽一抽的,上气不接下气,尤其是感觉扶着的孤君亦越来越透明,越来越轻。 他很害怕再这样下去,孤君亦会彻底消失。 孤正言刚到坟山就听见小鬼在鬼哭狼嚎,在小鬼肩上是一身喜服的孤君亦,看起来情况很不妙。 更不妙的是黑白无常,他们被不化骨挠了好几下,魂体也受到了不小的损伤。白无常都想逃回地府,结束战斗,可是他们一走,曲沉或者孤庄的普通村民势必或有危险。 第59章 “老范!”白无常尖叫一声,黑无常堪堪躲开掏向心窝的利爪,被一记猛踹击中腹部飞了出去。他脸着地,撑起圆胖的身体想要爬起,试了几下都没能成功爬起来。 见此情况,孤正言不敢耽搁,朝打斗的方向飞去。他在半空撒出一把符箓,符箓飘向不化骨,在它四周悬浮出一圈金光。 紧接着他落在一处山坡,甩出手腕的铜钱串子,一枚枚铜板在不化骨头顶排列成一列七星轨迹,降下金光笼罩住不化骨全身。 这道金光灼烧炙烤着不化骨的皮肤,它裸露在外的青色的皮肤上,冒出“滋滋”的青烟。这种程度的灼烧伤不了不化骨的根本,反而惹怒了它。 它嘴中发出愤怒的嘶吼,那声音穿透性极强,连土地都为之震颤。接着,它挥爪握住几张符箓,符箓将它的手掌腐蚀出缕缕青烟,它不管不顾,将符箓撕的粉碎。 孤正言立于高处,看见这一幕心脏剧烈跳动,这道金光普通鬼怪照到就会飞灰湮灭,这只不化骨竟然只伤了皮毛,这到底是怎样可怕存在! 他又抛出几张符箓,符箓还未接触到不化骨,它便一爪撕碎。 起手掐诀,头顶那串铜钱旋转起来,发出利器疾速挥动的破风声,一枚一枚铜板飞向不化骨。这可以轻易割断钢铁的铜钱,只在不化骨身上留下了一条又一条细长的伤口,让那本就残破的官服被切割的更加破烂不堪。 不化骨眼珠转动着,看那被铜钱划出一道道口子的官服。新划出的口子大小,竟与官服上原本的口子大小一模一样。 不化骨虽然凭借杀戮的本能行事,但也有神志。它眼仁转向孤正言,沙哑艰涩的声音宛如喉咙中挤出来一般,每个字都念的很重很慢。 “原、来、是、你!” 紧接着他如同发怒的猎狗,龇出满嘴的利齿,狂躁的嘶吼起来。他记起来了,这是上个千年将他封印的道士啊!他要将这个该死的道士撕成碎片! 铜钱串儿飞回孤正言的手腕,他目光紧盯着不化骨的一举一动。 因为这具躯体的限制,他没足够的力量,使不出更多的招式,现在已经没有应对的法子了,这个不化骨明显不是现在的他能对付的。 不化骨愤怒到了极致,他屈膝蓄力,朝着高处奋力一蹦。 “小心!”白无常刚扶起受伤的黑无常,就看见这惊悚的一幕。 不化骨的身体硬如钢铁,一爪下去便能将活人撕成两半,现在孤判官的身体还是活人,根本抵挡不住一击啊! 眼看不化骨奋力扑来,孤正言避无可避,狼狈的闪身从坡上滚下来,他身上有几处擦伤,但也无暇他顾,一触底就连滚带爬闪躲到另一边。 他滚下的那块地面,下一秒被一块巨石砸出深坑,如果晚一步,就会被砸的粉身碎骨。 不化骨立于坡顶,阴鸷摄人的黑瞳仁睥睨着孤正言。孤正言还未从刚刚的惊险中缓过来,剧烈的粗喘着。 “王兄,好久不见。” 一道威严的声音自天地而来,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坡顶,于不化骨相视而立。 不化骨看不见五官的脸上,明显出现了怔愣的神色。 “你!” “是我。” 黑白无常看见阎王就要跪了,阎王拂手道:“这种时候还跪下干嘛,等着被掏心窝吗?” 孤正言目光落在阎王硬朗的面部轮廓上,阎王一脸寒霜,盯着对面的不化骨,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这事他会处理,我们走。”孤正言收回视线,拍了拍沾上泥土草屑的白衣,若无其事的对一旁的黑白无常道。 白无常搀扶着黑无常,见这情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阎王终于转过头来,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视线扫过孤正言时,不带半分停留。 “别在这碍事。” 这话是看着黑白无常说的,孤正言却拂袖而去。 白无常看看孤判官,再看看阎王爷,心里叫苦不迭。他牵挂着曲沉那边的情况,扶着黑无常朝孤判官的方向去了。 孤正言赶来曲沉这边时,就看见曲沉抱着孤君亦的上半身跪坐在地上。 孤君亦的魂体几近透明,尤其是肩膀的位置,已经开始消散。 “君亦!”孤正言快步上前查看情况。 曲沉抬起通红的眼眶,看见孤正言后露出希冀的眼神。 “孤判官,你快救救他!” 孤正言快速检查了一番后,表情凝重起来。这孩子没救了,不化骨扯破了他的魂体,他现如今就跟豁了口的水壶,不断向外扩散。 他倒是有个办法能减缓消弭的速度,只是…… 孤正言看向曲沉,无比庄重的询问:“你真愿意救他?” “愿意!”曲沉毫不犹豫的开口。孤君亦是为了救自己才会这样,于情于理他都愿意。 孤正言取下一枚铜钱,在曲沉的手腕划出一道口子。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曲沉的手腕开始渗血,这是一只鬼不该出现的东西。 “我会在你俩的身上使用契约术,强行将君亦的魂锁住。你等我施完法后,就问孤君亦有什么想达成的心愿。” “嗯嗯。”曲沉用力点点头。 孤君亦神志已经涣散,他知道自己要彻底消失了,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爷爷。 爷爷病的不清,没日没夜的咳嗽。 第60章 “唉~我怕是、活……活不过这个冬天了,咳咳咳。” 孤君亦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说爷爷你会好起来的,会长命百岁的?这有什么意义,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罢了,爷爷最不爱听这种。 孤君亦心有戚戚,不如问问爷爷,有什么特别想见的人,特别想要的东西,特别想实现的事……他做不到让爷爷返老回童、起死回生,但他可以努力让爷爷不留遗憾的离开。 “爷爷,你有什么心愿呢?” 爷爷艰难的张了张嘴…… 现实中,孤正言施法结束,曲沉连忙问:“孤君亦,你有什么心愿吗?” 苍老的声音说道:“君亦啊,我、我就怕死……死后你孤身一人,我、我不放心,想在死、死前看见你、拜堂成亲。” 半梦半醒的孤君亦缓缓开口,声音虚弱又飘渺:“我想……拜堂、成亲……” “好。”梦里孤君亦握住了爷爷的手。 “好!”现实中,曲沉紧紧握住孤君亦的手。 第37章 前传:前尘往事皆因果(6) 扶着黑无常赶来的白无常,看见这一幕内心无比复杂。私心里他不愿意曲沉和孤君亦签下誓约。 不愿曲沉入轮回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孤君亦魂魄受到的损伤将由曲沉承受,曲沉得消耗自己的灵气来维持孤君亦魂魄不散。 曲沉才破蛋几百年,能积攒多少灵气啊,这一消耗无疑是将曲沉身体掏空。 孤正言从白无常脸上的表情,猜出了其内心的想法。他站起身来,退后几步来到白无常跟前。 “就非得让曲沉来吗?”白无常知道自己这样说太过冷血,依旧艰涩的询问。 孤正言表情淡然,他没有讲什么恩情道义,反而将白无常的私心摆在明面上:“勾错魂本是一债,现在孤君亦又因为曲沉即将魂飞魄散。如果真散了,天上地下再没有孤君亦这人,曲沉的因果该去找谁还?” 白无常面上一滞。 “难不成你要让曲沉去历劫销债?上个千年,阎王来人间历劫,连他都差点身死道消,你可是亲眼看见的。” 这番话下来,白无常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无力的垂下头。孤正言话都说到这话份上了,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曲沉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他依旧以跪地的姿势抱着昏迷的孤君亦。有一股能量如细流般从他的体内流泻而出,但他毫无所觉,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天空。 天上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明明还只是秋天,明明在温暖潮湿的南方,这场雪就这样突兀的下起来了。 这是不化骨死后引起的异象——一场十月的雪。从未见过雪的曲沉伸出一只手来,接住了一朵飘下的纯白雪花。 孤庄的村民们在地动山摇时,纷纷聚集到空地,他们都听到古怪凄厉的啸声,一声接一声,宛如亘古而来的悲鸣。 “是龙啸吗?是不是地龙又翻身了?” 村民们挤挤挨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别担心,很快就过去了。”身为村长的孤奎站在中间的石头上,大声安抚着民众。 这些村民们代代相传着“地龙”的传说,只要大地发生震颤就以为是地龙翻身了。孤奎早年游历见多识广,知道大地震动是一种自然现象,每隔很长时间就会发生一次,根本不是“地龙”这种可笑的说法。 他号令着一群青壮年疏散大伙,偏偏还有一些愚蠢的家伙不赶紧逃命,还要跪在地上祈求“祂”不要发怒。 这次摇晃果然没有持续太久,结束后孤奎嘱咐大伙不要马上回家,可能还会发生余震。村民们对村长的话都极其信服,大部分人都选择继续在空地等待。 啸声慢慢转小,孤奎越听越觉得这是僵尸的咆哮声。听说,伏僵有搬山御岭的神力,不少地震山洪都出自它们之手,莫非这次地震就是伏僵引起的? 听这越来越凄厉的咆哮声,伏僵大概要被收服了,别谷门有能力收服伏僵的也就只有孤正言一人了吧。孤奎心中不由更多了几分忌惮,他修炼邪术的事情可千万不能暴露。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下雪啦!” 不知谁愉悦的大呼一声,人群中转瞬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孤奎错愕的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雪,他也好多年没见过雪了,上次见到都不记得是何年何地了。 一袭黑金锦袍的男人缓步走近,孤正言目光不自觉落在这个耀眼的男人身上,男人每一步都像踏在他的心尖,他都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家伙了。 阎王直直擦过孤正言的肩,目光毫不偏移,来到曲沉跟前,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 曲沉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不明所以的抬起头,那动作,那表情都显得傻愣愣的。 “曲沉,你勾走生魂,隐瞒不报。又害的生魂破损,无法回归躯壳。导致三生石、生死簿大片出错,千百人命运脱轨。以上种种,该当何罪?!”阎王声音浑厚威严,带着令人胆颤的气势。 “啊?”曲沉不觉抖了一下,目光怯怯的看看阎王。他又看看阎王身后脸色铁青的孤判官,突然有种预感,现在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你吓唬他干嘛?”孤正言上前一步冷声道,“酒是我给小鬼喝的,隐瞒不报也是我指使的,召出不化骨的也是我门下弟子,你有事就冲我来。” 第61章 阎王冷笑的转过头:“放心,我堂堂地府阎王,最是赏罚分明。”说着他凑近孤正言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缓声道,“你的账,我都记着呢,就等你回地府,再跟你一一清算。” 孤正言感觉到冷冽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不自然的别回头,强撑着冷漠道:“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短时间内不会回去。” 阎王像终于找到孤正言茬了一样,眼睛危险的一眯,一手用力扣住面前人的腰,一手钳住下巴,低下头去—— 孤正言眼睛盯着越凑越近的薄唇,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地上的曲沉兴奋的瞪圆眼,等着看啵啵。白无常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冰凉的手捂住他的眼睛,“你还小,看了会长针眼的。” “我要看,我要看!” 白无常另一只手捂住曲沉嘴巴,不让这个聒噪的小鬼破坏前面的氛围。 曲沉憋屈极了,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依稀听到挣扎发出的摩挲声和凌乱的喘息声。 强制的一吻结束,孤正言终于推开阎王的胸膛,不悦的瞪眼。 他一点都不喜欢在这么多双眼睛下,做这种亲密的举动,可是这家伙总是无所顾忌,丝毫不顾及他的脸面。 亲过之后,阎王的表情好看了不少,他语气也放缓下来:“你不想回去地府,那换我来找你。” “不行!”孤正言一口否决,“我有我的事要处理,没空理你。” 阎王刚平复的眉头又重新拧了起来,语气比起之前更冲了:“好!那你最好别再让我发现你跟别人勾搭!” 竖起耳朵偷听的黑白无常,纷纷缩起脖子,满脸唏嘘。 这话一出口,不得炸啊! “封!焰!”孤正言低着头,一字一顿的直呼阎王大名,捏紧的拳头似乎下一秒就要砸在对面人的脸上。 被捂住眼睛的曲沉抓心挠肝的想知道又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刚啵啵完就吵起来了,不会要打架吧。 孤正言并没有动手,摘掉手腕的铜钱串儿往地上重重一摔,转身很快不见踪影。 阎王失神了几秒,弯腰捡起铜钱串儿,拇指擦去上面粘上的灰尘,划过圆圆的铜板时,还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体温。 黑白无常都没敢发出声音,这种时候谁敢触这个霉头啊。 阎王看着孤正言消失的方向,几秒后收回视线,朝相反的方向扬长而去。 * 孤君亦残破的灵魂被修补好后,曲沉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儿,他的能量被掏空了,变回来最初的模样。 曲沉被带回地府,阎王亲自审理这件案子,在一众鬼吏鬼差的恳求下,刑期被压缩到二百年。 白无常抱着小小曲沉,放入豁了个口的黑色蛋壳中。 他捏捏这酣睡的脸蛋,安慰道:“睡一觉醒来,就可以出牢房了,要好好修炼,好好长大。” 曲沉蜷缩在蛋壳中,舒服的打起呼噜。地府灵气充沛,在这里可以最大程度积攒能量,相信二百年的时间够他恢复了。 孤庄—— 慧娘的母亲和小妹被扫地出门,无家可归的她们在大雪纷飞的十月,差点冻死在路旁。 孤君亦看见母女俩依偎在一起,睡在树下冻的发抖,默许了她们住进家中。 孤长生命数已尽,出气多进气少,等地府那边把生死簿重新整理出来,便会派人再来勾魂。在此之前,慧娘的母亲、小妹会负责起照顾孤长生的起居。 慧娘的小妹颇有灵性,她能感觉到这个家里有鬼魂的气息,刚住进来不久就吓得病了好几天。 孤正言发现了其中的症结,便同她说明了情况。 于是小妹便知道了,在这个家中还有君亦公子的魂魄,他一直在这座老厝里,在等着一个人。 一转眼几十年过去,小妹变成了病榻上的老妪。她将君亦公子的故事告诉了儿孙们,并告诫他们,如果有个叫曲沉的人来到这里,千万要将他留下来。还要告诉他,君亦公子在这里等了他好久好久…… 好久好久…… * 亓衢市—— 曲沉刚休完一周的假,整理好心情回到工作岗位。 上完一天班,他拿着钥匙往停车场方向走。 昨天忘记定闹钟,今天早上起晚了,他赶不上进特案组刷脸打卡,就蹭了总局的打卡机,小电驴也停在了总局的户外停车场里。 曲沉吹着口哨,一边想着晚上吃什么,一边骑上小电驴。蓦然间,他看见总局门口的马路牙子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孤君亦? 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孤君亦不应该在家吗,怎么跑到这来了?他赶紧发动小电驴,朝那个身影驶去。 靠近一看,果然是孤君亦,穿着上次商城买的玄黑立领衬衫,烫金鹤纹在车灯的映照下,反射出细碎金光。他的长发没有束起,自然披散在脑后,增添了几分不羁。近一米九的个子,仅仅站在马路牙子上,都仿佛走在t台上一般。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等吗?”曲沉停下车,摘下安全帽,皱眉询问,“你在这儿等多久了?” 见孤君亦不回答,曲沉用脚趾头一想就知道,必定是等了挺长时间了,一时又气又无奈。 “你这是干嘛呀,来这儿你也进不去,还不是得在外面等。这大夏天的外面多少度啊,你就不怕晒中暑吗?还有啊,神棍说了你不能在外面晃悠的,很危险的,我跟你说……” 第62章 孤君亦低着头,默默听着曲沉叽叽咕咕的“讲道理”。 曲沉不明白的是,在哪等不是等啊,可是……他想离近一点等你。 第38章 番外:黑白无常的奶爸日常 二百年后,曲沉服完牢役,准备投胎了。 站在轮回台上,他一边大口大口喝着孟婆汤,一边向下俯瞰自己即将降生的地点。 黑白无常这次刚好负责押送他投胎,白无常催促着:“你喝快点,都快到点了。” 曲沉将孟婆汤一饮而尽,随后皱起眉头,不确定的说:“唔~我感觉下面不太对劲,会不会搞错了啊?” 这轮回台送走多少鬼了,从未出错过,黑白无常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白无常:“你就是第一次投胎太紧张了,桀桀桀~安心的去吧。” 曲沉:“可是,下面好像是学……啊!” 白无常一看时辰到了,还不等曲沉说完,抬脚就把他踹下轮回台。 干完活的白无常拍拍手:“对了,老范。曲沉这次投胎的地点在哪里啊?咱们去因缘镜瞧瞧他。” 黑无常取出生死簿,照着上面念道:“xx技、技校,女……女厕。” 白无常:“!” 因缘镜中,不足三斤的早产儿一张小脸紫红,发出的哭声都小的可怜。他被粗暴的塞进了垃圾袋,抛到了正要开始焚烧的垃圾堆中。 因缘镜外,黑白无常面面相觑。知道鬼差入轮回会很惨,可没想到曲沉直接碰上开局杀啊! * 黑白无常第一次养人类宝宝,都没有经验,他们学着人间家庭进行分工,一个当爸爸,一个当妈妈。 很不幸,白无常抽到妈妈的身份。 “男人负责赚钱养家,女人负责貌美如花。”白无常刚从网络上学到了一些口号,刚好拿来忽悠黑无常和他换身份。 黑无常誓死不换,并开始打工赚钱,三餐还要准时回家做饭的日子。 作为一个从未下过厨的鬼,黑无常的厨艺实在抱歉,作为最直接的受害者——小曲沉,最有发言权。明明生活在21世纪了,他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着。 黑白无常只以为这孩子挑食,变着花样给他做难吃的食物,导致小曲沉都上幼儿园小班了,还跟豆芽菜一样。 作为妈妈,白无常很担心小曲沉长不高,一次路过小区门口时,他听到几个大嫂在聊孩子挑食的问题,就旁听了一会儿。 “这孩子啊就是不能太早吃甜食,我家小宝啊四岁前都没吃过甜食,现在吃什么都香。” “就是啊,我们家……” 白无常悄悄记住了这句话,小孩不能吃甜食。 晚上黑无常回到家,带了两串冰糖葫芦回来,一串给小曲沉,一串当然给白无常。 白无常又在看电视,对着综艺频道哈哈大笑。小曲沉坐在在前面的地毯上,玩小汽车。看见冰糖葫芦,两人惊喜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黑无常戴上围裙进厨房炒菜,没过一会,小曲沉“呜呜呜”的哭声就从客厅里传来。 “怎、怎么、了?”黑无常拿着锅铲走出厨房。 白无常嘴里塞满了糖葫芦,说话都不利索了:“没、没事,桀桀桀~” 看曲沉不像磕到碰到的样子,黑无常担心菜炒糊了,又赶紧回去厨房。 “喏~给你舔一舔。”白无常将空的棍子递给小曲沉。 小曲沉噙着泪花接过,像怕又被抢一样,面向角落躲好后,才敢伸出舌头舔舔。 白无常瘫在沙发上舔掉嘴角的糖渣,感叹自己还是太心软了。 到了周末,黑无常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就带着白无常和小曲沉去游乐场玩。一家三口还没开始玩呢,就遇上了牛头马面。 黑白无常与牛头马面真可谓冤家路窄,牛头一见到白无常的打扮,立马笑的前仰后合。 “哎呦喂~你这是变性了吗?白裙子?黑长直?怎么不再来一双高跟鞋啊!哈哈哈哈哈……” 担心小曲沉年纪小小会有性别认知障碍,白无常作为妈妈,一直穿着裙子,留着长发。只是他那张长脸与这这身穿搭实在不搭,总让人有一种“女装变态”的感觉。 白无常听得一肚子火,又不想当着孩子的面打人,默默咽下了这口气。 可是对面两个家伙丝毫不知道收敛,马面还笑哈哈的接话道:“要真穿上高跟鞋,黑无常那又矮又圆的身材,不得到白无常大腿根!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牛头马面笑作一团。 他们这些话把黑白无常都给得罪了,黑无常忠厚老实,一般不跟人发脾气,所以白无常就连黑无常的气一起撒了。 白无常将他俩拖向一个角落,曲沉还在探头张望,就被黑无常抱起来捂眼睛堵耳朵。 出完气后的白无常全身舒爽,一家三口继续去逛游乐园了。 牛头马面今天刚好轮班休息,就变成了人的样子,偷偷跑来人间玩。 这几十年来人间快速发展,出现了特别多新奇玩意,他们每次来勾魂看见,都眼馋得很。今天终于有机会来游乐场了,结果还没开始玩呢,就被揍得鼻青脸肿。 在角落里缓了一阵,两鬼悻悻的相视一眼。 “还玩吗?”牛头问。 “玩!干嘛不玩。”马面回答。 第63章 他们买票的钱都还是攒了好久的呢,像他们这样的鬼差基本上没有祭祀的,没有经济来源,想弄点钱可不容易。 两鬼重新收拾好心情,投入到游乐设施上。 从一个一点意思都没有的鬼屋出来后,马面瞧见了前面有买棉花糖的摊子,一时想尝尝这种食物的味道。 他掏了掏口袋,只拿出两个硬币,棉花糖摊子上挂着大大的“5元/根”的字样,这钱明显不够啊。 马面用胳膊戳了戳牛头,“你那边还有钱不?” 牛头的头转向另一边,毫无反应。 马面以为这家伙不想拿钱,故意装作没听见,没想到顺着牛头的目光,看见了一个小朋友。 粉嘟嘟的脸蛋,水灵灵的黑眼珠,小巧的鼻子和嘴巴,穿着印有帕恰狗图案的圆领上衣,圆圆的肚子,正好将图案撑起一个饱满的弧度。这可爱的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小曲沉。 地府的鬼谁不认识曲沉呢,就连他在牢里睡觉时,都总有鬼要去瞧瞧睡的安不安稳。 “他怎么在这里。”马面刚好是地府为数不多,不大喜欢曲沉的鬼。主要还是曲沉总跟在黑白无常身边,他恨屋及屋…… “难道是走散了?”牛头推测,随后他露出一脸坏笑,对旁边的马面道,“不如我们把他拐走,叫黑白无常急死!” 马面也露出来如出一辙的坏笑:“好主意!” 小曲沉左顾右盼,都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就退到一个商铺门边,等着大人发现。 “小朋友,叔叔带你买糖吃,好不好啊?”牛头来到小曲沉面前,满脸堆笑。 刚上幼儿园的小曲沉根本没有不跟陌生人走的意识,再说这两个怪蜀黍也不是陌生人,刚刚才看见他们呢。 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奶声奶气道:“两个。”他要两个糖,妈妈一个他一个。 “好。”牛头咬咬牙应允,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先骗走再说。 小曲沉就这样轻易被牛头牵走了。 小孩的腿短步子小,走着走着一会就累了,牛头诱哄道:“前面就是小卖部了,咱们买棒棒糖。” 小曲沉实在走不动了,眼底闪着泪花,牛头立马将孩子抱到肩头,做起了“交通工具”。 来到小卖部,马面花掉了身上最后的两元钱,给他买了两根棒棒糖。 黑白无常都快急死了,到处寻找小曲沉,最后在小卖部门前看见骑着牛头,一手一根棒棒糖吃的很欢的小曲沉。 “妈妈!”小曲沉兴奋的挥动胳膊,从嘴里掏出一个棒棒糖,递给白无常。棒棒糖从嘴里拉出银丝,别提多埋汰了。 白无常表情有些难看,转过头看牛头马面,目光中带着杀气。 牛头马面一开始还有些心虚,不过想想他们也没干啥呀,还给孩子买了糖呢。这么说来黑白无常不仅不应该怪他们,还应该谢他们才对啊。 “谁给他买的糖!”白无常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紧了。 马面挺直了背脊,大方承认:“是我。” 身为相看两厌的冤家,他们深知承了对方情,比被对方骂一顿还难受,他们就要看黑白无常跟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白无常确实跟吃了苍蝇一样,他愤怒的一手拖走一个,将牛头马面往角落带。 黑无常顺手抱走小曲沉,再次捂住了小曲沉的眼睛和耳朵。 游乐场角落传出阵阵痛呼声,久久没有停歇。 第39章 校园恐怖枪击案 亓衢市第六中学—— 这是一个普通的下午,放学铃响起,学校里却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 风吹过教学楼两旁的绿化树,树叶互相摩擦,沙沙作响。麻雀归巢而来,在树枝上落脚,啄一啄羽毛,抖一抖翅膀,偶尔发出几声鸟叫。除此以外,整个学校再无其他声响。 这宁静祥和的氛围没持续多久,一男一女从教学楼出来,看打扮,都还是学生。 女生快走几步,拉住了男生的手,却被男生用力甩开。 “肖斌,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女生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令人听了都有些不忍。 男生却不为所动,抱胸立在一边。 “我们不是互相喜欢吗?你不是追了我很久吗?现在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分手?”女生抬起头,露出那张甜美娇艳的小脸,脸上还有些未干的泪痕,红红的鼻头更是我见犹怜。 “我现在看见你就恶心,我恨不得从未认识过你。”男生的声音冷漠又绝情,不带一丝动容。 “你不要说这些让我伤心的话好不好,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够了!”男生再也忍不了了,一把将女生推的踉跄,“谁叫你要害她,现在她变成鬼了,要来报仇了!那些血迹都写了,她要我跟你分手,你没看见吗!?你现在最好离我远一点,不要再来连累我了!” “不是的!”女生轻咬下唇,用力摇头。披散着的头发被甩的乱七八糟,好几缕粘在脸上,显得狼狈又凌乱。 “不是的,是有人装神弄鬼!她根本不会报复你们,你相信我,我会把背后那个人揪出来的。咱们不分手好不好。”女生拉住男生的衣摆,恳求道。 “我受够了,你不怕我怕!”男生突然暴怒的打掉女生的手,语气激动,“我都要疯了,你知不知道,我都要疯了!她每天晚上都在我耳边哭,叫我到下面陪她。我多久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第64章 男生越说越激动:“这都是你提议的,你才是主谋,你才是凶手!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害怕?为什么她不去找你,要来找我!?” “呜呜呜……不是的肖斌,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解决的,相信我呜呜呜……” 男生不断暴怒谩骂,女生断断续续的哭着解释着。 突然,一声枪响从教学楼顶传来。男生的脖子立马出现一个拳头大的血洞,他眼珠瞪到常人达不到的大小,像下一秒就要从眼眶中掉出来一样。 “啊!”直面这一幕,女生发出了震破耳膜的尖叫声,那尖叫声扭曲又惊恐。 紧接着又一声枪响,“砰!” 女生的面部被子弹击中,鲜血从脸上的血窟窿喷溅而来,染湿了水泥地面。 她直直朝地面倒去,倒在血泊之中,旁边就是男生的身体。肌肉中还残留着些许神经反射,她的手臂在地上抽搐了一阵,片刻才平息下来。 学校又恢复了宁静祥和,只是地上多了两具血淋淋的尸体。 * 晚上,特案组的组长办公室依旧亮着一盏灯。 “嘟——嘟——”办公桌旁的电话铃声响起。赵霆揉揉酸胀的太阳穴,放下手中的资料,接起旁边的电话听筒。 “老大,你还真没下班啊。”听筒中传出了曲沉的声音。 赵霆的声音有些哑,听上去疲惫极了:“快了,你电话怎么打到办公室来了?” “打你手机关机了,我就试着打了办公室的电话。” “哦,那可能是手机没电了。”赵霆从裤袋中掏出手机,按了按开机键,屏幕果然一片漆黑。 他知道曲沉不是喜欢没事打电话的性格,顺嘴又问了句:“是发生什么事了?” 曲沉那头收起随意的语调,认真道:“我发现了一个生魂,不太对劲,来跟你报备一下。” “具体说说。” “是这样的。三天前,我就看见有一个高中生打扮的女生,在我通勤的那段路口徘徊。因为是大白天,我没怀疑她是鬼,结果一连三天,每次路过那个路口,我都能看见她的身影在来回走动。今天下班后我又到了这个路口,就停下来观察了一番,结果发现她不是人,是生魂。” 曲沉因为阴阳眼的缘故,常常把人跟鬼混淆,近一年来倒是好多了,可是面对生魂还是容易错看。 正常鬼魂都不喜欢阳光,更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出现,只有浑浑噩噩的生魂才会无知无觉的暴露在阳光下。 生魂顾名思义就是活人的魂魄,有些八字轻的小孩子就会发生生魂离体的事情。年纪越大,魂魄就会越稳固,几乎不会再出现生魂离体的现象,除非八字实在奇特,或者外力作用。 生魂如果没有及时回归躯体,就容易消散,尤其是这种在太阳底下、人群中,充足的阳气会让魂体更加脆弱。 赵霆神色严肃起来,坐直了身子询问:“你是要送这个生魂回躯体吗?” 如果这样得叫画像专家来把女生的样貌画下来,再一一比对。 电话那头的曲沉回道:“不是的,是这个生魂突然消失了。不是消散那种消失,就是突然没了。” …… 翌日清晨—— “高中生?枪杀?雇佣兵?这三个词怎么联系到一块的?”赵霆手里拿着一份案件报告。这是今天一大早,从总局移交到特案组的。 曲沉推门而入,他以为赵霆找他来,是为了细问昨晚那通电话的,没想到赵霆先递给他一份报告。 接过报告,文件封面写着《亓衢市第六中学枪击案》。 在学校发生枪击?华国可是禁枪的,发生枪击案的概率太小了,一年都接触不到一起。 他狐疑的继续往下看案情介绍,越看表情越扭曲。 “雇佣兵枪杀两个高中生?没搞错吧!”曲沉抬起头,“这两个高中生身份不一般?” 赵霆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曲沉翻到下一页,血淋淋的现场照片直接冲击他的视网膜。 这是一张彩印的现场照片,两个受害者一左一右,躺在褐色的血泊中。女生面部朝下,看不出伤口在哪儿。男生面部朝上,脖子上一个大窟窿。曲沉推测,子弹应该直接击中了男生的颈动脉,地上的鲜血大部分是男生流出来的。 “这个伤口……是达姆弹造成的?”曲沉问。 “嗯。”赵霆面容严峻的点头。 y国达姆弹,俗称“开花弹”,子弹在触碰到物体后,弹头便会炸开,造成口径极大的狰狞伤口。因为达姆弹极不人道的设计,又被称为“最残忍的子弹之一”,国际上已经将它列为禁用子弹,各国也联合抵制使用。 竟没想到,这样的子弹会用在学生身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干出这种事情。 又往下翻了一页,曲沉的手一抖。 这是一张女生正面尸体照,脸上的大血窟窿看的人心惊胆颤。更令人生理不适的是,女生脸上还挂着一颗要掉不掉的眼球。 “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曲沉匆匆的翻过那一页,不敢多看。 翻过几页现场尸检报告,到了受害者的生平资料页,首先是男生的资料。 男生名字叫肖斌,十八岁,准高三生。 臆想中的特务、间谍、政要子女等身份统统没有,这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高中生,连成绩都一般般。非要说点特别的,那就是脸长的还不错。 第65章 曲沉简单的查阅后,就翻到下一页。下一页是女生的资料,姓名一栏写着——黄梦瑶。 当看见女生资料上的证件照时,他愣住了,这张姣好的脸让曲沉有股熟悉感。 “老大,你确定这起枪杀案发生在昨天傍晚?”曲沉急忙询问。 “是的,昨天傍晚有位老师听到了枪响,当场报案了。” “可这个女生就是我昨晚电话了跟你说的生魂!” 赵霆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确定?” 生魂离体,躯体就会呈现死亡状态,曲沉三天前就看见生魂了,可是黄梦瑶在昨天还活的好好的,这简直太不合理了。 被这一反问,曲沉又不确定了,他没有把话说的太满,反问道:“长的特别像,这个黄梦瑶应该没有什么双胞胎姐妹吧?” “这个还不清楚,昨晚只来得及到现场调查,具体的情况,得再等等调查人员的消息。”赵霆顿了顿道,“我们特案组现在人手不足,这起案子只能交给你全权负责了。” “嗯,我一定不会辜负老大的信任的。” “对了,杀人的雇佣兵还在追捕中。办案过程中,可千万要小心。一切以安全为前提,千万不可冒进。” 曲沉知道队长是怕又发生“孤庄”那样的事情,保证道:“我一定会小心的,如果发现异样也会及时上报。” 赵霆点点头,暗暗叹了口气。曲沉进队以来,一直由夏若忻带着出任务,这次独自出任务,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困难。 特案组现在只剩六名队员,也是时候考虑引入新鲜血液了。 第40章 首次单独办案 接了任务,曲沉喊上待在他办公室里的孤君亦,两人打车前往案发现场。 自从上次发现孤君亦会在总局门口等他后,曲沉就把人带进特案组了,因为之前也带过一次,不需要再录入个人信息,再加上赵霆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曲沉就这样顺利的天天带“家属”上班了。 唔~对外,曲沉就说孤君亦是他某个远方表哥…… 到了第六中学大门,门口围着警戒线,有个警员跟学校保安一起看守着。 这个警员是总局那边新来的,并不认识曲沉,见到两个陌生人要进入案发现场,板起脸来,壮硕的身躯挡在门前,宛如砌了一堵墙。 “这里面发生了命案,警方正在管控调查,闲杂人等不可进出。” 这种时候就显现出带警官证的好处了,可惜曲沉从来没有带警官证的习惯。 “我是特案组成员,曲沉,前来办案的。” 警员打量了一番这个二十出头模样的年轻人,脸上赤裸裸写着不信:“那你把警官证拿出来,证明一下你的身份。” “我忘带了。” “忘带了等于没有,你回去拿来再进去吧。”警员已经断定这是个骗子了,哪有办案不带警官证的,说出去谁信啊。还特案组成员,他特么还说自己是特案组组长呢。 “不是,我来回一趟得费多少时间啊,你就不能通融一下吗?”曲沉试图说服他,最主要还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警官证丢哪了,不知道该去哪里拿出来。 警员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肠,不耐烦的挥挥手:“一边去,我们这边忙着呢,再纠缠,就只能以妨碍公务罪,把你逮捕了。” 曲沉气成河豚,第一次负责案件就被拒之门外,是种什么体验啊!说出去还不得给特案组的人笑死。 “要不,你找个里面负责的警员来认认人啊,他们肯定认识我。我是派来负责这个案子的,你不让我进去,我怎么破案啊!” 警员不再理他,钻进保安室休息了。 这可怎么办呢?曲沉蹲在路边,翻起手机通讯录,想想是不是该打电话求助一下。 “走吧,可以进去了。”孤君亦朝他伸出手,借力帮他站起来。 站起来的曲沉还在懵逼中,转过头看见刚刚那个警员正笑的谄媚,拉开警戒线请他们进去。 “你怎么做到的?”曲沉奇道。 “你的文件掉在出租车上了,我下车前拿出来,刚刚给那位警员确认了。” 那份文件正是赵霆交给他的案件报告,末尾有特案组的钢印,上面明确写出本次案件由特案组成员曲沉负责侦办。 所以,这份文件确实可以证明他的身份。 警员恭敬的将文件递还给曲沉,态度来了个大转变。曲沉嘴角抽了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进去了。 进入学校,曲沉习惯性的绕着学校转悠了一圈,准备找找有没有幽魂,可以提供情报。 绕了一圈后,什么也没发现,这两个死亡学生的魂都不见了,大概是鬼差半夜勾走了。 曲沉有些挫败,能从鬼魂身上找到线索是他的优势,可现在这个优势没有用武之地啊。什么线索都没有,现在还能往哪方面查下去呢? 要不然赶紧把枪杀学生的雇佣兵找出来,好好盘问一番,逼他说出是谁雇佣他杀人的,这样真凶不就出来了。 可是抓人的活又不是他在干,抓到前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啊。 在曲沉胡思乱想之际,总局带队的警官过来跟他汇报工作。 案发地在高中部的一栋教学楼底下,尸体的位置画了白色记号,两具尸体已经送到法医处尸检了。 尸体附近的地面已经搜查过几轮,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物品。狙击手是从对面的实验楼楼顶开枪的,在楼顶边缘有架枪的印记,地上也有两枚弹壳,均已送去检验科,进行检验了,报告下午就能出来。 第66章 实验楼楼顶的门是被暴力拆卸的,学校监控也拍到了作案人员的身影,已经确定作案人员是翻实验楼的后墙进入的。 看带队的警官汇报完,炯炯有神的望着他,像等着下一步指示的模样,曲沉总感觉自己不说点啥不太合适。 “嗯……那个……同志们辛苦了,你们加油,呵呵……”曲沉干巴巴的说了句。 “不辛苦。”警官一脸正气,立正敬礼,“那我去忙了,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们都会全力配合。” 总局刚来消息,有个空降的警官,来自特案组,要接手这个案子。他有跟特案组合作的经验,这些人一直神神秘秘的,喜欢单独行动,他们只需要最好自己的工作,配合提供一些情报即可,不可多打听,或者干涉特案组的行动。 “嗯。”曲沉应了声,见警官离开后,又开始苦恼起该怎么继续调查。 唉~一个人出任务确实好难啊! 以前在特案组,他基本负责情报收集,多数情况还是发挥自己的特长,从鬼魂身上下功夫,再将搜集来的信息报告给队友。现在要自己破案,都不知道从哪方面入手才对。 下一步该调查什么呢?曲沉回想着培训时候讲的内容。 “这些线索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不如再去看看,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发现呢?”孤君亦突然开口。 曲沉听后觉得还挺有道理,“那我们去看看监控?” “嗯。” 来到保安室,保安将实验楼后面的监控调出来供他们查看。 监控中,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黑衣人一下翻过围墙,大摇大摆的走近实验楼。他背上有个黑色布包,看形状里面装的是枪。 再切换到实验楼楼顶铁门位置的监控,黑衣人力气极大,直接将围着门的铁丝网扯掉,又一枪打坏门锁,打开天台门。天台没有监控,枪击的场面并没有被记录下来。 “昨天这个时候值班的保安是谁?”曲沉发问。 保安犹犹豫豫回答:“是我。” “你没有看到监控中的可疑人吗?”这个包裹严实的黑衣人那么打眼,不可能注意不到。 “那、那段时间临近放学,我们保安轮值交接,保安室里有大约十几分钟没有人看守,我去交接前,一切都是正常的。” “那枪声呢,没听见吗?” “没有吧。”保安说完又犹豫了一下,改了口风,“可能有,但是一声而已,我们听到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曲沉想了想,吩咐道:“把画面放大。” 保安赶忙照做,将黑衣人举枪射击门锁的画面放到最大。 曲沉凑过去瞧了瞧,果然在狙击枪上发现了疑似消音器的东西。如果枪上安装了消音器,确实可以一定程度减少声音。 “凶手杀人时不还开了两枪,一次都没听到吗?”曲沉又向保安确认一遍。 保安仰头做回忆状:“这个……当时已经放学了,放学后学校会放歌,大概是被歌的声音盖住了。” 曲沉又往后拖进度条,下面就是凶手杀完人原路逃走的画面了,并没有什么发现特殊的地方。 他转过头,询问一旁站着的警员:“昨晚应该都调查了街道监控了吧?” 这个警员正是刚才挡住门的那位,听曲沉询问他,赶忙一五一十的回话:“是的是的。昨天去街道办调监控发现,这个凶手是从一辆黑车上下来的,杀完人后又坐上黑车走了,车上目测有一名同伙,负责开车。我们连夜追查黑车的来路,查到这辆黑车是突然出现在亓衢市的,极有可能是在附近城中村买来的。” 曲沉点点头:“派点人手到附近城中村的黑车交易点调查一下,看看哪家最近有卖出类似型号的车。” “好的,我这就跟小队长汇报。” 凶手的追踪是这个案件特别重要的环节,如果能追根溯源找出凶手的资料,就能往下查到买凶杀人的主谋。 接着就是查看受害者的监控,监控中女生和男生偷偷溜进教学楼中,出来后开始拉扯推搡,像是在吵架的样子。可惜监控没有收到音,并不清楚他们说些什么。后面就是恐怖的枪杀瞬间,两三秒的时间,两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调查受害者的生平事迹,也是寻找凶手作案动机的方法。根据了解,这两个学生都是今年九月份上高三,八月初暑假期间,准高三生提前到校补课。因为第六中学是封闭式管理,所有学生都必须住校,现在都八月底了,这些学生也快一个月的没有回家了。 昨天是周六,再过三天就是九月一日。为了迎接即将到校的高一新生,学校给准高三生们集体放假三天,昨天下午学校里就没剩多少学生了。 “把两人在教学楼里的监控也调出来。”曲沉道。 “这个恐怕不行。”保安有些为难,解释道,“那栋是新教学楼,准备给这届的新生使用,整栋教学楼的监控都还没有开始运作。” 没有监控就没办法知道两个学生在教学楼里都干了什么,他们进入教学楼前还是好好的,怎么出来后就开始吵架了呢? 一下没了线索,曲沉摸着下巴,想下一步该怎么调查。 孤君亦就立在一旁,静静看着,若有所思,并没有插手曲沉办案的过程。 保安和警员不动声色的瞄了他几眼,这个男人长的跟男明星似的,跟在特案组的负责人身边,一言不发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第67章 第41章 孤君亦,你怎么看? 从保安室出来,曲沉就拐去了档案室,档案室里的警员正在工作,看见曲沉过来赶忙要上来汇报。 曲沉接过调查文件,摆手拒绝了他们的解说,找了个长椅坐下来看。 比起案件报告中的简单个人资料,这次的资料图文并茂,更加详细入微。从学校、家庭、社会关系入手,全方面的调查两位受害者。 肖斌是个艺术生,主修小提琴,文化课成绩不太行,而每逢学校举行活动,都能大出风头。而且他形象不错,待人有礼,小小年纪还拿了不少奖杯,在学校的老师同学对他的评价都挺高的。 他家里比较有钱,父母常年在国外做生意,他是独生子,这次高考结束就出国留学,可以说前途一片光明。 后面几页就是他最近的行踪,七月份暑假开始,去了半个月的夏令营,后面除了一周一次去琴室,其他时候大多待在家里,一日三餐由保姆负责。 八月份回到学校,开始封闭式补课,肖斌没有旷课早退过,连琴房的老师都说他比以前积极勤奋了,每晚都练琴到十一点,值班老师要熄灯了,才回去宿舍。 与艺术课老师的高评价相反,文化课老师则反映,肖斌课堂上总是走神,经常犯困,不过他以前上课也不认真,否则也不至于好几门不及格。 看到现在都是老师对肖斌的评价,曲沉问道:“怎么没有同学的笔录?” 旁边的警员答道:“因为学生大部分都回去了,不好做笔录,所以暂时没有。” 曲沉不置可否,放下肖斌的资料,拿起另一份资料。 翻开黄梦瑶的资料,里面同样记载着她在学校的表现。 黄梦瑶学习成绩优异,与同学相处融洽,还是学生会干部,在师长眼中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只是最近一个月,学习明显不在状态,上课经常心不在焉、开小差。上周一次模考,更是大失水准。班主任怀疑她早恋了,约谈了几次都没有效果。 再看看她的家庭情况,父母都是中产阶级,家底殷实。再加上黄梦瑶聪慧上进,按之前的成绩,想考个好高校,是不成问题的。 她还有个九月份读高一的妹妹,也考进了第六中学,就是这届新生。 曲沉对这个妹妹提起了兴趣,找到家庭成员详细页,看到妹妹的照片。 她的妹妹叫黄梦琪,长的瘦瘦黑黑,可能是还没长开的缘故,与黄梦瑶的相貌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从外貌上看,在路口徘徊的生魂,肯定不是这个妹妹。 暑假开始后,黄梦瑶就每天去培训机构上辅导班,周末还要学习舞蹈和书法,整个七月排的满满当当。八月份入校后没几天,就有老师反映她上课不专心,作业敷衍,学习态度不端正等问题。 比起肖斌,黄梦瑶身上的谜团更多。先不说生魂这个点,就单从死法上看,肖斌被击中颈部,一击毙命。黄梦瑶被击中脸部,非致命部位,中弹后,极有可能几分钟内还有意识,最后因为疼痛休克导致死亡。 被雇佣来杀人的雇佣兵,不太可能连这么近的距离都能射偏,这更像是有意所为。 特意使用会在体内炸开的达姆弹,特意打中脸部延长痛苦时间,如果这一切都是背后的雇主授意的,那这个雇主不是天性残忍的虐待狂,就是为了泄愤了。 两个高中生,究竟做了什么才会惹上这样的人? 曲沉放下了文件,询问旁边的警员:“这两名受害者有交集吗?” 警员道:“有的,他们是隔壁班,平时经常一起玩,有一次学校文艺汇演,还请他们两主持呢。” 曲沉等了一会,见警员没有再补充,又问了句:“没有点别的吗?比如们,他两私底下的关系如何呢?有没有关系比较好的,或者关系很紧张的同学。” “这个……”警员一脸为难,“学校的老师们也只知道一些皮毛,再深入的就得找同学做笔录。现在学生几乎不在校,不好施展工作。” 排查受试者的社交圈,是搜查犯人的重要方式。找到两人的共同点,推测作案动机,也能反推出来真凶是谁。只是现在线索不足,很难往下查。 “全封闭式管理是什么意思?”孤君亦突然询问。 曲沉没料到他怎么突然问这个,旁边的警员倒是很快接过话:“六中就是采用的全封闭式管理,一周休息一天,但不可出校门。到第四周只需要上三天,就连放四天假,可以回家。” 曲沉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一个月时间,学生都在学校。那样老师跟他们接触到时间不应该很长吗,为什么那么不了解学生?” “其实资料上的,都是科任老师近期的一些评价,我们昨晚将它们收集整理出来。科任老师一个人负责好几个班,对学生关注更多的还是学习方面。高中每两个班还有一个生活老师,也就是宿管,他们与学生关系会更密切一些。因为案件是昨天傍晚才发生的,学生放假,宿管基本也回去了,只能通知他们今早过来做笔录。” “是这样啊。”听这解释倒也挺合理,从案发到现在也才过来十几个小时,确实不能强求警员们,把所有资料都整理出来。 走出档案室,曲沉左手托着下巴,边走边思考。他突然瞄了一旁孤君亦一眼,没来由的想问问他。 第68章 “孤君亦,你怎么看?” 孤君亦侧过脸:“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哈哈哈,也没什么啦,你当我没问。”被这一反问,曲沉心虚的转回头。 他只是突然想起了《神探狄仁杰》中的一句台词,“元芳,你怎么看”,就忍不住想问问孤君亦。 不过想来,孤君亦才到市里半个多月,还在吸收现代知识的阶段,要他来说说案情,也太强人所难了。毕竟几个小时前,孤君亦才在出租车上,被普及了“枪是什么”的知识。 孤君亦:“我不是很懂,只是有种预感,这个凶手可能是学校的人。” 曲沉都没抱希望孤君亦会说什么,没想到这么快他就给了一个猜测。 曲沉忍不住问:“你是怎么推测出来的?” “可以从两个方面说起。”孤君亦停下脚步,淡淡开口。 “第一,两个死者的身份都是学生,社会关系也很简单。他们都是在入学后开始反常的,这种反常必然与他们的死有关联。极有可能是在学校发生了某件事,导致他们变成这样。 “第二,动手的雇佣兵从进入学校,上实验楼,再到行凶后离开,不到二十分钟。他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如果没来蹲过点,那也熟练过头了。必须得有对学校特别了解的人,将学校的布局告诉他,并为他规划最近路线,才有可能达成这样的效果。” 孤君亦顿一秒,又补充道:“还有一点,雇佣兵翻墙入校的时间,刚好是保安们轮值的时间。开枪射杀受害者的时间,刚好是放学广播的时间。能利用这些信息进行犯罪的,也得对学校的作息安排有了结。” 这话听得曲沉一愣,一方面觉得这些话从孤君亦口中说出来,很不可思议,一方面又觉得挺有道理。 曲沉忍不住夸赞道:“没想到你居然能说出蹲点、监控、广播这些词,才半个多月,你学习的也太快了吧。”就这番话,谁还分得清他和现代人的区别。 孤君亦浅浅笑了笑。曲沉注视着他,眼睛亮亮的,带着些许崇拜意味,就像一只小奶狗,让人忍不住想摸摸曲沉的脑袋。 他也确实这么干了,伸出右手,在触感不错的发顶上揉了揉。很早就想这么做了,这还是第一次真的摸到。 曲沉不解,孤君亦收回手后,他就伸手把揉乱的头发抚平了,边弄还边嘟囔:“怎么突然弄乱我的发型?” 虽然他出门前也没有打理自己的发型,但是揉乱了肯定不好看啊。孤君亦一头长发,漂亮又打眼,自己一头乱翘的呆毛,傻不隆冬的,不更衬得他好看吗! 要不是孤君亦比他高,他也要揉回去,不能就自己变丑了。 孤君亦握了握拳,回味着刚刚的柔软触感,殊不知曲沉已经开始阴谋论了,颜控的他也是很在乎自己的形象的。 “接下来要去哪里?”曲沉顺口问道。 以前出任务,他也是这样问夏若忻的,现在顺嘴又问起孤君亦。只要把问题抛给别人,他就不用动脑了,自然有人会告诉他该做什么,带着他去做该做的事。 可孤君亦与夏若忻身份上还是不一样的,他并不是特案组的成员,这次的案件也不由他审理。反而曲沉自己才应该是做主的那个,孤君亦只是跟他来现场的随行人员而已。 这些问题曲沉并没有考虑到,也没意识到自己这样问有什么不妥,他自然而然的把孤君亦当成做决定的那个人。 孤君亦思索几秒,提议:“去询问一下目击证人吧。” “好。” 第42章 搜集线索 两人往学校东边的宿舍楼区域去,靠近教学楼的是女生宿舍楼,靠近保安室的是男生宿舍楼。 报案的是男生宿舍楼的一名宿管,名叫王元锦,今年25岁,已经在六中做了两年的生活老师了。出事的这两位准高三生,就是他带的这一届,不过肖斌的班级不由他管,只是昨天刚好轮到他值班,才让他第一时间发现尸体。 见到王元锦后,曲沉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一番。 这个男人个子不高,黑瘦精壮,看起来的年纪,比他实际年纪要大的多。皮肤显现出经常暴晒的黝黑和粗糙,眼珠混浊,眉眼间带着生活不如意般的阴郁麻木。穿在身上的汗衫,泛黄变形,牛仔裤皱巴巴,一条裤管还挽起一截,不像为了干活挽裤腿,更像穿衣服时没有整理好,随意又邋遢。 “你们还要问什么?”面对曲沉,男人懒懒的抬起眸,表情是掩饰后的不耐。 对于这个男人,曲沉觉得很不适,尤其是闻到他身上浓重的汗臭味,更令他皱眉了。 有股说不上的反感在他心中挥之不去,倒不是因为外表产生厌恶,神棍也是猥琐又邋遢,他也没有反感的感觉,而这个男人的邋遢,就格外令人不适。 难道这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他与这个男人气场不和,所以一见到就厌恶? 曲沉调整好情绪,内心提醒自己不可以以貌取人,随后尽量用友善的语气,与这个叫王元锦的男人搭话。 “请你再说说案发当日,你所看到的情况,一定要尽可能详细,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 “真麻烦,都说几遍了。”王元锦不满的嘟囔,眼神里带着些许烦躁。 曲沉看他这个反应,心里也不舒服,臭着一张脸,听王元锦讲。 第69章 尽管王元锦一脸不情愿,讲起昨天的事还是事无巨细,从早晨开始讲。 前天通知放假三天,当晚学生就走的七七八八,剩下的昨天一大早也收拾好行李离校了。到了下午,校园里几乎没人,就宿舍楼里剩下几个学生。 饭点过后,王元锦就开始巡视旧教学楼,确定里完面没有问题,他拉下电闸,锁上大门。 旧教学楼前面是新教学楼,因为还没有投入使用,平时都是锁上的,他也偷了个懒,没再往前去看新教学楼的情况。 巡视结束,他就待在宿舍楼值班室休息,没再出去了。 警员们调取过昨天的监控看,确定他说这些都是真的,从下午一点到放学铃响起的时间,他才从值班室出去,到了新教学楼楼下,远远发现尸体。 “你没有接近过尸体吗?”曲沉问。 “没有。”王元锦否认的干脆,“我在宿舍楼值班室里听到两声枪响,才寻着声音出去找。刚到新教学楼附近,远远就看到一地鲜血和两具尸体,给我吓得跑去找保安了,没敢再去案发现场,后面还是在保安室里报的警。” 孤君亦皱了下眉,并没有说什么。 曲沉没注意到旁边孤君亦的表情,继续问:“有没有看到对面实验楼,楼上的情况?” “我没注意看,当时太害怕了,慌慌张张就跑了。” 曲沉觑着王元锦此时平静的神色,对他的这份说辞产生了怀疑:“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不像害怕啊?” 王元锦表情空白了一瞬,又立马反应过来,讪讪笑了笑:“呵呵……都过去快一天了,我这也是缓过劲来了,没那么害怕了,呵呵……” “既然没过去看,怎么知道是枪杀的?”孤君亦突然发问。 曲沉也回反应过来,王元锦这番话有些矛盾。 王元锦表情有些许不自然,但很快回答道:“这个问题,昨晚录口供时,我就说过了。当时保安室里李国辉一家和蒋进在聊天,我到了保安室后很害怕,李国辉的老婆和女儿就没去现场。我告诉她们我听到了枪声,李国辉老婆就提议把监控倒回去看看情况,后面我们就看到了那两个学生被枪杀的场面,当场报警。” 李国辉正是前面那个保安的名字,他有说过昨天是他交接班,这个蒋进就是接他班的保安。 昨天,李国辉一家决定下班后去外面吃饭,他老婆接上读小学的女儿来六中,他们刚跟蒋进聊了会儿天,就看见王元锦慌慌张张跑进来。听到又是尸体又是血的,李国辉没敢让娘两跟着,自己跟蒋进去现场了。 王元锦这番解释倒也算合理,曲沉没有什么可以问的了,转过头看孤君亦有没有什么补充的。 孤君亦也没说什么,王元锦倒是跟话匣子打开了一样,开始说起了学校的事情。 “我一开始看见尸体,其实也没往那方面想,还以为是快高三了压力大,学生跳楼呢。说个不合适的话,你们也别让学校知道是我说的,不然我饭碗就不保了。” “嗯,你说。”曲沉点头应允,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要揭露学校黑幕了。 果不其然,王元锦吐槽起了学校各种不合理的规章制度,领导只关注学习成绩,关注每年的重本率,将学生的课余生活时间挤占大半。老师更是以成绩看待学生,经常搞差别待遇。 对成绩好的学生,格外偏爱。成绩差的学生,就出言挖苦嘲讽,各种贬低。某些老师还会为了自己的绩效考核奖金,逼班里的差生主动休学转校。 这个年纪的学生心智不够成熟,加上大部分时间都关在学校,老师对他们的影响特别大。这就造成了,那些被老师挖苦贬低的差生,被班里的同学孤立霸凌等情况。 “尤其现在快到高三啊,学生的心理问题就更严重了,就这一个月,已经有数十名学生休学了。” 曲沉听到这儿,有些唏嘘。一方面是觉得学校这种做法太可恨,一方面是没想到王元锦这副样子,对学生还挺关心的。 “我会将这件事反应给相关部门,如果这些违法行为都是真的,我们会严肃处理。”曲沉做出保证。 王元锦点点头:“肖斌、黄梦瑶两个同学,这个月以来精神都不太好,我只以为他们是压力太大了,还一直安慰开导他们,没想到……希望你们能早点找出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啊。” 询问结束,已经到了中午。在学校旁边找了一间装修还不错的店,定了个包间,吹上空调冷风后,曲沉才觉得身心得到了放松。 这一早上好像也没干什么,就是特别的累,有种全身力气被抽干的感觉。 菜端上来后,曲沉见孤君亦吃的心不在焉,就问:“是我点的菜,你不喜欢吗?” 这半个月来,据他观察,孤君亦对食物都不怎么感兴趣,也不是觉得难吃之类的,就是不管吃什么样的食物,都没什么反应,从不太挑剔食物的味道。 两百年时间,尽管精心呵护,孤君亦这具身体的味觉还是退化严重,别人尝起来是刚刚好,他会觉得太淡,没什么滋味,再加上他不需要吃饭,所以对于食物他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更多时候,只是想陪曲沉罢了。 “没有。”孤君亦道,“挺好的。” 一顿饭还没吃完,局里打来电话,不是特案组那边打的,是总局那边。 第70章 “嗯,好……你们先控制一下,我很快过去……”挂断电话,曲沉道,“两名死者的父母都到总局了,男生的父母闹的有点凶,要求带走尸体。” 在破案过程中,尸体肯定不能被带走的,曲沉到总局后,预想中的闹事场面没有发生,三个家属在等待室坐着,面上都有些局促和焦急。 这一男两女会这么安静是有原因的,曲沉问:“这是谁被关起来了?” “是肖斌的父亲,暂时扣押了。” 曲沉点点头,吩咐一边的警员:“可以录口供了。” 先被叫进刑讯室的是黄梦瑶的父母,他两都是知识分子,在附近一所小学当老师。 “我们女儿特别懂事乖巧,从来没让我们费心过,亲戚长辈见到都夸她,在学校老师也特别喜欢她,我到现在都不能接受,瑶瑶怎么会突然……”黄妈妈说着说着就掩面痛哭。 黄爸爸也一脸哀恸,摇头叹气:“我是不相信瑶瑶会惹上什么危险的人,这次出事,肯定和另一个男生脱不了关系!还有六中,必须给个说法。我孩子好好的送去读书,结果死在学校里头,这件事他们的责任很大!什么学校居然还会出现雇佣兵枪杀学生的事情,太可怕了,我的小女儿肯定不能再去读了……” 十几分钟后,审问结束,换了个珠光宝气却脸色憔悴的女人进入刑讯室。 这女人是肖斌的妈妈,跟着老公在国外定居,昨天突然接到跨行电话,通知他们儿子被枪杀了。他们接到电话后来不及确认真伪,就火急火燎的飞回国,满心希望是假消息,没想到是真的。 肖妈妈擦了擦颊边的泪痕,开口第一句话就出人意料。 “我知道害死我儿子的真凶是谁。” <img src="<div class="divimage"><img src="
第71章 以前曲沉被这样调侃,都只打趣的骂回来,这次怎么突然态度转变了? 莫非……他真是捡来的! 冯博被咖啡噎了一下,赶紧吐回杯中。要真这样,他这不是在人家伤口撒盐吗? 罪过罪过—— 宿管的笔录不一会儿就传过来了,在一个word文档内,足足有一百来页。 曲沉点击文档打印,看着源源不断吐出的打印纸,他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可得看到什么时候啊? 幸好还有孤君亦帮忙,汉字的造字是规律的,只要找到从繁体到简体的演变规律,学习起来是很快的。孤君亦又不是真文盲,半个多月够他把常用字认全了。 两人在办公室将一大沓文件看完并整理,这些宿管的笔录都很零碎,各种与死者有关的鸡毛蒜皮都录进来。最爱吃什么、讲不讲卫生、和谁玩的比较好……这些资料有助于快速了解两名受害者,但并不是都有价值。 曲沉和孤君亦一起将这些资料整理出来,提取出里面他们认为比较有重要的信息。 “这几个人与两名死者关系都很不错,尤其是这个任铭旭,与两人关系最为要好,有必要找他问问。”曲沉将圈出来的几个名字列在空白纸上,又单独将任铭旭圈起来。 “你看一下这段。”孤君亦将一页纸递到曲沉面前。 曲沉展开后,顺着孤君亦所指的地方,看到这样一段话。 [肖斌和黄梦瑶这个月来怪怪的,跟他们很要好的任铭旭,也是这个月开始,一整天魂不守舍,一惊一乍,好几次大半夜大呼小叫的,被舍友投诉了几次后,就休学回去了。] “看来不简单啊。”曲沉用手背支撑着下巴,掏出手机,“我打电话给学校那边的警员,让他们把任铭旭的资料调出来。” 电话打过去后,不到十五分钟,任铭旭的资料就弄成文档发送过来了,曲沉依旧打印出来,一一查看其中的内容。 任铭旭与肖斌同班,两个人都是特长生,不过一个是体育特长,一个是艺术特长。 从档案上的证件照看,这是一个看着就外向的男生,身上有种体育生的阳刚活力。老师对他的评语也多是文化课不行,特长锻炼的不错,能靠特长分上个不错的大学。今年八月份前,老师对他的评价都还是不错的。 八月份开学后,任铭旭的状态就急转直下,疑似压力太大,出现了很多状况。最后班主任联系他的家长,将他带回去修养。 再往后还有一些宿管对任铭旭的评价,大部分都是夸他阳光开朗、力气大、饭量大之类的话,也有提到他八月份的怪异之处,不过任铭旭八月十三日就休学回去了,后面就没有记录了。 这样看着资料,很快太阳就下山了,曲沉看得太专注,等肚子发出“咕咕”的抗议声,他才反应过来,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伸了个懒腰,按揉酸胀的肩膀,曲沉提议道:“你也陪我累了一天了,不然咱们先回去吧。资料也都整理的差不多了,明天我们再去任铭旭家探访。” 孤君亦自然没意见,两人下班吃了个饭,匆匆回去休息了。 晚上曲沉躺在舒服的被窝中,放空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用脑过度,一下吸收了太多信息,他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被闹钟叫醒,曲沉艰难爬起床,发现孤君亦已经醒了,洗漱完毕,正在用手机查看早间新闻。 曲沉实在羡慕他这种,不管几点睡都能早早醒来,且状态还很稳定的身体素质。自己就完全不行了,总是觉得睡不够,就想赖床,睡到自然醒。 今天打算将昨天写下来的几个学生家,都走一遍,就不打车了。曲沉骑上小电驴,递给孤君亦一个安全帽。 孤君亦今天穿的白衬衫,简单又清爽,长发用发带扎成高马尾,坠在脑后。柔顺飘逸的发丝在晨辉照射下,看起来更有质感了。 曲沉收回递安全帽的手,在孤君亦注视下,面不改色的说道:“你蹲过来一下。” 结合上曲沉手中的安全帽,这话听起来像是要亲自给孤君亦戴上一样。孤君亦也没多犹豫,弯腰凑到曲沉面前。 曲沉伸出右手,在孤君亦头上摸了摸,头发果然很柔软,掌心的触感和看起来的质感一样好。 摸完后,曲沉顶着孤君亦错愕的目光,将帽子给他戴上了。 谁能想到,孤君亦昨天揉乱了他的头发,他记到现在,并且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摸回来了。 小电驴载着两人,行驶在非机动车道上。旁边的小汽车们喇叭都要按烂了,还纹丝不动。小电驴在畅通无阻的道上,已经行的很远。 按照任铭旭留给学校的地址,他们找到了任铭旭家所在的单元小区。 顺着门牌号一路找,到地址标注的地方后,曲沉按下了门铃。 一分钟过去,里面毫无动静。 曲沉又按了两下,又过去一分钟—— 他多按了好几次,可这户人家,就跟没有人在家一样,根本不开门。 怎么回事?难道真的都不在家? 来都来了,曲沉不放弃的等了五六分钟,边等边打任铭旭的家长联系电话。 打了有四五遍,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曲沉这次放弃了,看来这次来的不是时候。 “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去其他家吧。” 第72章 第44章 三人的三角恋情 任铭旭有个同班同寝的同学叫孙科,是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与肖斌、任铭旭关系都不错。 敲开孙科家的门,孙奶奶拄着拐杖,仰头看着面前两个高大的年轻人,颤巍巍的问:“你们找谁啊?” “找孙科,他在家吗?”曲沉道。 孙奶奶拉开门,把他们迎他们进门,“还在睡大觉呢,你们进来坐坐。” 进门后,曲沉看孙奶奶行动不便,索性自己去叫孙科起床。 小胖子眨着惺忪的睡眼,看见两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自己房间,顿时吓了一跳。 “你们、你们想干嘛?” 孙奶奶年事已高,曲沉不想让她多想,就关上卧室门,坐在孙科的学习桌旁,说道:“我们是来调查肖斌他们案子的,就问你一些问题,问完就走,没别的事。” “你们想问啥啊?”小胖子挠挠后脑勺,读书期间他爸妈都不准他玩电子产品的,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肖斌遇害的事。 “先说说肖斌、黄梦瑶和任铭旭的关系。”曲沉默默打开手机录音功能。 “这个不好吧……你们不会是学校老师偷偷派来查早恋的吧?先说好哦,我嘴可是很严的,不会出卖兄弟。”小胖子坐在床上抱着被子,一副打死不招的表情。 恐吓小朋友曲沉可是内行,他看看小胖子白白胖胖的脸,再扫一眼屋子角落的零食柜,清清嗓子说道:“不说也没事,我让你爸妈停了你的零花钱,什么时候肯说,什么时候再给。” “你不讲武德!”小胖子从床上跳起来,指着曲沉的鼻子控诉。 曲沉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补刀道:“你现在不节制就超重了,只有提一下,你爸妈肯定会停掉的。” 小胖子挫败的坐下来,表情老大不高兴,低着头像在做什么心理斗争。 “别担心,我们不是查早恋的,也不会告诉老师。要是说得好,还有奖励。” “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 “最新款的高达模型!” “这个有点贵啊……说得好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打个棒子给个桃,小胖子很快出卖了“革命友谊”。 “黄梦瑶是我们年段公认的“段花”,肖斌和任铭旭是“段草”,从高一开始黄梦瑶和任铭旭就在交往了。不过呢,这个月刚回校,黄梦瑶就跟任铭旭分手了,转头跟肖斌成了一对,都给我们整懵逼了。关键肖斌和任铭旭还是从高一到现在的好兄弟啊,谁能想到肖斌这么不讲义气,连兄弟的女朋友都抢,我们寝室的人都可鄙视他了,都想替任铭旭打抱不平了。” “你这讲的太笼统了,讲细致一点。你不是跟肖斌、任铭旭是兄弟吗,讲些普通人不知道,就你知道的。” “嘿嘿,那你可听好了。”小胖子抱着被子嘿嘿一笑,“肖斌老早就喜欢黄梦瑶了,在他俩恋爱的时候,肖斌一直当小三和黄梦瑶搞暧昧。” “???”曲沉此时的表情和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一模一样,现在的中学生都这么早熟吗? “我不太喜欢黄梦瑶这个女的,感觉就很茶,听说她还带动他们班里人,对一个女生搞霸凌,最后那个女生待不下去,退学了。这次分手后,任铭旭也整个人不正常,休学了。” “怎么个不正常法?” “总是一惊一乍的,半夜不睡觉大呼小叫,白天还一直犯困。饭量都小了,也不爱跟我们来往了……”小胖子细数种种不对劲。 曲沉若有所思,细问道:“都喊些什么?” “就喊,“有鬼啊”、“救命啊”、“我错了”之类的。”小胖子也有些唏嘘,有几次听他半夜喊“有鬼”,把他吓的不轻,“也不知道是撞邪了还是……还是做了亏心事?” 小胖子说的这两个都有可能。一种是任铭旭害死了人,他心里有鬼。另一种就是被害者真变成了厉鬼,来找任铭旭索命。 只要曲沉能看到任铭旭本人,就能通过阴阳眼看他是哪一种情况。 探访结束,小胖子热情的将他们送到门口,还积极提议:“你们如果想知道黄梦瑶的事,可以去找她的邻居刘依依,她们两个经常在一起玩,肯定知道很多秘密。” 小胖子说完,还想要带曲沉他们去找刘依依。但是办案过程中,最好不要将未成年人扯进来,这边的名单本就有刘依依的住址,曲沉便婉拒了小胖子领路的提议。 下午,来到刘依依家。 刘依依家里就她一个女孩子,看见两人成年男人很是局促。曲沉看出女孩的不自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后,便敞开了家门,在客厅做笔录。 刘依依说的内容和小胖子大差不差,只是她更多站在黄梦瑶的角度看待问题。 在刘依依口中,黄梦瑶学习成绩很好,人也大方友善。高一开学不久,任铭旭就开始追她,学期末确定交往。 肖斌是任铭旭的兄弟,两人经常在一起玩,一来二回,黄梦瑶跟肖斌也熟悉起来,两人还是邻班,有时候比在楼上的任铭旭交集还多。 不过黄梦瑶一直说,她只把肖斌当好朋友,她喜欢的一直是任铭旭。 “八月份开始,梦瑶就像换了个人一样,突然跟任铭旭提分手,还主动追求肖斌。我后面才知道,肖斌一直喜欢她,她一追求,两人就在一起了。” 第73章 “没有什么预兆吗?” “没有,特别突然,我们都不敢置信。梦瑶这个月开始就不太爱理我,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说,后面我也疏远她了。” 案件到这里,黄梦瑶、肖斌、任铭旭三人算是绑定了。三人关系不一般,又同样在八月初状态异常,现在黄梦瑶、肖斌死了,任铭旭会不会也出事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曲沉立马联想到按不开的门和打不通的电话,他想也没想,迅速给在六中的警员打去电话,叫他们带上工具,到任铭旭家的住址,准备暴力开锁。 警员们一听有可能再出现死者,赶紧召集四五个人手,马不停蹄的赶到任铭旭家。 为首的警官敲了几下门后,就用上工具,将门锁撬开了。 闯入任铭旭家中,臆想中的血腥场面都没有发生,家里有些凌乱,但属于正常范畴。 带队的警官招手,示意警员们可以搜查了。警员们一哄而散,开始四处搜索。 靠里的房门突然打开,一个只穿裤衩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出来,看见一屋子穿制服的人,瞌睡瞬间飞到九霄云外。 “你们这是干嘛!?非法入侵啊!”中年男人面红耳赤,一面喘着粗气,一面用食指来回指着各个警员,“谁准你们随便进来的!你们有搜查证吗?” 警员们面面相觑,都将目光投向带队的警官身上。 “你就是头儿是吧?”中年男人食指指着警官的鼻子,一步步逼近,“你们还弄坏了我家门?不赔钱不道歉这事结不了!” 曲沉刚赶到这儿,就见光膀子中年男人指着一名警官的鼻子,神态极其嚣张。 他踏进房门,试探的询问中年男人:“你是?” “我是什么我是!你们撬开我家们,还问我是谁?!”中年男人放下手,瞪了曲沉一眼。 “难道……你是任铭旭的爸爸?” “不然呢?我的家里还能有谁?”中年男人语气非常冲。 任铭旭爸爸在这儿,家里也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不像发生凶案的样子。 这下轮到曲沉尴尬了,毕竟人是他喊来的,撬锁也是他指使的。 他摸摸鼻子,往旁边踱步,语气有些虚:“我早上按了好几次门铃,也打了四五通电话,怎么没人接啊?” “老子上夜班,早上七点多才到家!累得要命,一沾枕头就睡死过去了!”中年男人说着,又抄起茶几上充电的手机,开机后果然看见四五通陌生号码未接来电。 他把手机屏幕凑到曲沉面前,“手机充电呢!我这是犯事了还是咋滴,这么多人来抓我呢?哈?!有什么天大的事,要把我家门都撬了!?死人了还是咋滴!?” 曲沉这个时候,要敢说出以为他们一家死了,这个男人就敢上来揍他。 这事变成这样,也挺尴尬的。曲沉揽过责任,“门的钱我们会赔偿的,我们这也是在办案,迫不得已,希望你可以理解。” “你以为赔门的钱就行了吗?我睡的好好的,突然被你们这么大动静吓醒,不需要赔我精神损失费吗?”中年男人得寸进尺起来。 这种胡搅蛮缠的人,曲沉不想在这个事情上与他争论,赔偿的事会有部门和男人交洽。他直接问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任铭旭在家吗?” 中年男人板着脸坐到沙发上,并不配合。 “我们现在正在调查一起凶杀案,还是请你好好配合吧。” 有些人就是外强中干,得来硬的才行。听到“凶杀案”三个字,中年男人表情明显不对劲。 “你、你们这是在怀疑我儿子吗?告、告诉你们,没凭没据的,我儿子也还是未成年,你们可没资格抓他。” 第45章 舆论压力 中年男人明显不对的语气,立马引起了周围警员的注意,不需要曲沉开口,为首的警官面容一肃,冷声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最好掂量清楚,是自己交代,还是让我们查。” 他们要查任铭旭的行踪也很快,如果中年男人肯配合的话,就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警力资源浪费。 中年男人明显坐不住了,色厉内荏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说的。” 带队警官又跟中年男人交涉了几轮,各种话都说尽了,中年男人依旧板着脸孔,粗声粗气的,不肯好好交代。 这给在场的警员们看得牙痒痒,恨不得把这个中年男人抓起来审问。只是没有向法院申请逮捕,他们是无权抓人的。而这个男人也不是嫌疑人,就算要以包庇罪逮捕,也得有足够的证据才行。 所以,尽管直觉这个中年男人有与案件有关的事隐瞒,警员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僵持了二十几分钟无果后,大家也只能离开。 任铭旭的行踪很快找到了,竟然在市郊的一所精神疾病诊疗中心。 曲沉他们坐上警车,循着地址,不久来到了任铭旭所在的病房。 当医生引着一群穿制服的警员进入时,任铭旭的妈妈不知所措的站在病床前,床上的任铭旭刚刚服了药,睡下了。他嘴唇发白、眼圈乌黑,在睡梦中还不时拧眉,很不安稳,跟随时会醒来一样。 “你们……这、这是来干嘛的?”与中年男人不同,任铭旭的妈妈模样的温婉,神情怯弱,看起来是个好拿捏的性格。 第74章 带队警官语气也相对柔和一些,“警察办案,要请你和你儿子配合一下。” 任妈妈手指不断搅动着衣角,满脸不安的侧头看床上的儿子。任铭旭几天没睡了,吃了镇定安眠的药,好不容易才睡过去一会。 医生也向警员们说明任铭旭的情况。 任铭旭现在基本没有自主意识,动不动就大吼大叫,哭天抢地的。现在更是听不进去别人的话,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就算将任铭旭叫起来审问,怕是也问不出东西了。 听完医生这番话,带队警官将目光落在曲沉身上,像在等曲沉安排。 曲沉道:“那就等任铭旭醒后,看看情况如何,再对他进行审问吧。不过……任妈妈,可能要请你先配合我们一下了。” “我、我也不知道什么……”任妈妈头低下来,看着自己的脚尖。 “把你知道的都跟我们说说。” 几人借用了医务人员的休息室,关上门后开始审讯。 任妈妈就跟挤牙膏一样,问询的警员问一句,她答一句。 “任铭旭具体什么时间变成这样的?” “八月一号送孩子去学校还好好的,十五号学校通知我们去领孩子,回来后越来越严重,前天才带来这里治疗的。” 学校宿管说,任铭旭八月四日开始精神恍惚,到十五号退学。肖斌和黄梦瑶也是差不多时间出现问题,但没有任铭旭那么严重。前天任铭旭来精神病院,正好是肖斌和黄梦瑶遇害当日…… 莫非……任铭旭是恰好被带到精神病院,才躲过了一劫? 曲沉早在进病房时,就用阴阳眼看了任铭旭所在的病房四周,并没有瞧见阴魂这类东西。这也就排出来鬼魂索命这个可能,可任铭旭这个状态明显是惊吓过度导致精神失常,一个人会把自己吓成这样吗?任铭旭也不像是个胆小的人。 警员问:“任铭旭为什么变成这样?” “我……我也不知道啊。”任妈妈眼神里满是胆怯。 跟中年男人故意隐瞒不同,她看上去害怕又迷茫,不像知情不报的模样。 警员继续问:“任铭旭发病时,都说些什么?” …… 就这样讯问到天黑,任铭旭醒来后一副木愣愣的样子,由任妈妈一口一口喂饭。 饭喂到一半,他突然发病了,从床上一下滚到地上,手脚并用的爬向门外。他一边爬,一边用不成调的声音哀嚎痛呼,说出来的话令人完全听不懂。 曲沉注意到,任铭旭身体在爬动时还在不同程度的抽搐,脸上表情除了惊恐,还有痛苦,像身体在遭受凌虐一样。 可是曲沉并没有看见任何鬼怪,他也不能理解,任铭旭这些情况是怎么造成的。 一旁的主治医师告诉他,这大概是神经递质产生了某种病变,任铭旭以为自己的身体在被凌虐,就会臆想出那种疼痛的感觉,从而自我折磨。 任妈妈已经哭的不成样子,好几次想要把儿子抱起来,都被任铭旭无意识的抽搐推倒。在场的警员面露不忍,帮着医务人员将任铭旭控制住,打上镇定剂。 任铭旭这个状态显然不适合审讯了,一行人没有新的发现,便驱车从城郊回到市区。 回到公寓已经很晚了,曲沉洗完澡后,懒懒的躺在床上,准备刷会儿手机就睡觉。 刚打开抖y,推送的第一条视频骇人听闻。 #商业城枪杀事件# 8月30日,下午五点二十分,亓衢市中心商业城三楼电玩城,发生枪杀事件。死亡8人,重伤11人,轻伤20人。开枪者已被逮捕,请广大市民莫要恐慌,本案警方已介入调查中…… 看见这则新闻,曲沉瞳孔震荡。 这个案子,是不是那么在逃雇佣兵犯下的?他不是受雇佣的吗,为什么要在电玩城射杀普通市民? 打开评论区,评论区里很多煽动性的言论—— [亓衢市最近怎么了?28号有一起,校园射杀2名学生的案子,今天又在商业城,发生了一起枪杀民众的案子,短短两天,死了那么多人,也太恐怖了吧!] [我严重怀疑,亓衢市是不是被恐怖组织盯上了?这样子附近的城市也很危险啊,还好我们市离亓衢市很远。] [我家就住亓衢市市中心,今天五点半下班,准备顺路去商业城的超市买点菜。到商业城外面,我听到里面的尖叫声,就没敢进去了。现在想想都后怕,从未离死亡这么近过……] [我也住附近,从窗户就能看到商业城。里面跟炸开锅一样,尖叫声都要把楼顶掀了,一群特警还把整栋楼包围起来,里面的人都出不来。] [疯了吧?不赶紧疏散群众还包围起来,里面的人得有多绝望啊。为了抓人,平民的命都不顾了吗?] [我有内部消息,28号校园枪杀案和今天的案子是同一名持枪歹徒所为。亓衢市总局追踪了48小时,终于抓住歹徒了,真是“可喜可贺”。] [不是吧!这样危险的人,居然在市区游荡了48小时,不会有哪一时刻,他跟我擦肩而过吧!] [天啊,不敢想象,居然能让一个持枪杀人狂在城市游荡48小时,总局那么多人,抓不住一个歹徒?] [呵呵呵,总局的人确实很多,多的是尸位素餐的家伙。上头某些官员,听到有枪,躲都来不及呢,只会让小啰啰涉险,最后功劳还是上头官员的……] 第75章 [可以去搜搜校园枪击案受害者家属,有个账号叫“m籍华侨肖氏夫妇”的,去看看他们最新的视频。 总局不去抓该抓的人,扣押人家儿子尸体,还扣押赶回国悲痛欲绝的父亲。真不知道我们这些纳税人交上去的钱,都养了些什么玩意?] 曲沉眉头皱的死紧,顺着评论区的“传送门”点进去。 账号中,肖妈妈在视频里胡说八道,造谣自己的老公还被扣押着,可明明录完笔录后,就将他们都送出总局了。 这个舆论风向对亓衢市总局太不利了,网民们一边倒的谴责总局,并且有諵楓多名网名表示,他们已经给省级政府打去电话了,要求上面派人下来彻查总局,接管这起恐怖案件。 这突如其来的舆论,背后必然有推手在造谣生事,要把亓衢市总局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曲沉来不及多想,切换到通讯录,给赵霆打去电话。 电话许久才接通,曲沉刚喊了句“老大”,赵霆就像这么知道他要问什么,接过话去。 “省里已经派人下来了,不过是调查总局那边的人,对咱们特案组的影响不大。你还是可以继续查这件案子,不过省特案组也派来一个负责人,你需要配合他。” 听到省特案组派人来,曲沉有些心烦。他们是市级特案组,得听省级特案组的调令。之前也有过几次上面派人下来的情况,曲沉跟那些人接触过,都是些自视甚高,鼻孔朝天的家伙,他很不喜欢跟那些人打交道。諵楓 “老大,商业城那边是什么情况?” “据我所知,雇佣兵杀的是电玩城里两个男人。案发当时,三楼的群众,急着要逃出去,推搡间发生了踩踏事故,才有了这么多伤亡。”赵霆说到这儿,顿了顿,“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雇佣兵和他的同伙都被关到总局那边了,你明天再去总局,了解情况吧。” 第46章 空降的花孔雀 翌日早晨,来到总局,曲沉便发现局里冷冷清清,不用问也知道,必然是受到昨天下午的事件影响。 感受到总局紧张的氛围,曲沉心情也低落起来,毕竟一起共事多年,一方出事,另一方也会有兔死狐悲的感觉。 一名警员带着他们前往监牢,两名囚犯都被关押起来,身上的危险物品已全部收缴。 那把狙击枪昨晚连夜做了鉴定,里面的子弹与两名学生体内的子弹是同一型号,同一批次,确定都是同一把凶器。 透过监牢的栏杆往里看,里面不管白天黑夜都很阴暗。两名犯人分别被关押两间狭小的囚室,身上的红痕清晰可见,手腕上带着手铐,脚腕上绑着电子脚镣。他们一致缩在单人床上,面向墙壁,像是死了也像是睡着了。 “昨晚讯问出什么了吗?”曲沉往里淡淡看了一眼,便走出监牢,来到一间刑讯室。 刑讯室的警员摇摇头,情绪不高的回答:“什么也没问出来。我们怀疑他们是邻国来的,只是他们一句话都不说,还不能确定是哪个国家。” 刑讯逼供是法律禁止的,但实际情况下该用还是得用。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雇佣兵嘴不是一般的硬,不管如何逼供,就是不肯说出背后的雇主。尽管雇佣兵身体素质和忍耐力比常人强的多,警员也不敢太过火,万一弄死了,这条线索断了,谁也付不起责任。 听到这个回答,纵然知道警员们的顾虑,曲沉还是特别烦躁。 找到嫌疑人,却没办法从他们口中撬出有用信息,追捕到杀人的雇佣兵,却也问不出东西来。整个案子处处碰壁,到现在为止,还是一盘散沙。 偏偏这个节骨眼还问题频发,之前替曲沉搜查学校的一队警员也都撤了,下午就会有省局派来的警队。这对人马自然不会听曲沉的,反而曲沉还要听省特案组特派的人员如何安排。 第一次单独办案就如此挫败,曲沉心情从昨晚就没好过,现在更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的,脾气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曲沉喘着粗气,底下的拳头紧紧握着,指甲陷进肉里,疼痛感都没能让他放轻力气。 刑讯室的警员看到曲沉这个表情,瑟缩的身体后仰。 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曲沉的手,曲沉一激灵,转头看向身后。 孤君亦上前一步,与曲沉并肩,语气平静的问警员:“被枪杀的两名男性资料查出来了吗?” 被问的警员看看孤君亦,看看曲沉,再看看两人交握的手,迟疑的回答:“都查出来了。” “这两名男性和两名学生的关系网,查到了吗?” “还在查,暂时……没有线索。” “那把现在有的资料发到特案组去。” “好、好的,我现在就去办。”警员点头回复完,小跑的离开了。转身时,还擦了擦脑门上不存在的汗。 孤君亦说完转过头,与傻乎乎盯着他的曲沉对视。 曲沉心里的无名火,早在孤君亦握着他手时,便烟消云散了。 “你昨晚没睡好吧,眼睛有点红。”孤君亦道。 曲沉不由伸手揉揉眼睛,他昨晚失眠了,早上起来也没照镜子,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模样。 孤君亦将他揉眼睛的手握住,柔声道:“别揉,再揉更红了。” 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办案被打击狠了,孤君亦明显哄人的语气,让曲沉心底不由涌上一股委屈。 第76章 曲沉就是这样的性格,委屈难受了,没有人发现,没有人在意,他就能控制着、忍耐着。忍不了,再爆发一通,撒撒气。 可要是有谁注意到了,过来哄他,他的情绪就会像泄洪的大坝,翻涌而出,控都控制不住。 看曲沉越来越红的眼眶,孤君亦放开握住他手腕的手,扶住他的后脑勺,将人拥入怀中。 曲沉把脑袋埋在孤君亦颈窝里,并没有哭。此刻比起倾诉,他更多的是想从对方身上汲取力量。 分开怀抱,曲沉明显感觉心里好多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算起来这是他第二次抱着孤君亦求安慰了。 孤君亦揉揉曲沉的头发,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此刻的动作有多暧昧。 “走吧,回特案组去。” 来到特案组,这里与往常别无二致,大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忙,没受什么舆论的影响。 办公室内,曲沉将总局传输来的文件打印出来,开始逐一分析。 这两个被害的男人,都是社会闲散人员。九年义务教育过后,就步入社会,没有正经工作,现在二十四岁,还在家啃老。 他们俩是朋友兼中学时期同学的关系,秉性习惯很契合,经常聚在一起吃喝玩乐。案发当日,便是两人约好,一起到电玩城打电动。 再看看他们的生平履历,乱七八糟的朋友还挺多,关系也复杂,但与肖斌、黄梦瑶的交集几乎没有。 看着看着,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曲沉放下资料,打开微信查看消息。 当看见红点来自某个备注“花孔雀”的头像时,他刚好不久的心情,一扫而空。 孤君亦察觉到曲沉突变的心情,侧身瞄了眼手机屏幕,眼神阴沉下来。 屏幕上,花孔雀的聊天框里有一句话。 [小蛆蛆,想我了没,下午咱们就能见面了哦。] 曲沉把手机一丢,看资料的心情都没有了。 花孔雀名叫洛尹,人就跟他的外号一样招摇。 刚开始,洛尹喊他小qu qu,曲沉以为是喊他的姓,觉得肉麻但也不算反感。直到他俩加上微信后,曲沉才知道qu qu 是哪两个字! 曲沉看到后真的是很气,可洛尹就是故意的,曲沉看起来越生气,他越要这样喊。 这家伙还总找他麻烦,之前合作的时候,就老是指使着他干这干那,曲沉简直烦透他了,偏偏他又有一堆理由,让曲沉不想干都不行。 这次省特案组派下来的人,怎么好死不死,还是这个家伙。曲沉烦躁的挠挠头皮,对这个安排十分抗拒。 抗拒也没用,下午赵霆就将曲沉叫去办公室了,等回来时,曲沉身边多了个穿着烧包花衬衫,高大英俊的黄毛。 “哎呦,小蛆蛆走那么快干嘛呢,咱们……”洛尹跟着曲沉刚进办公室,就看见靠窗而立的孤君亦,口中的话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完,“叙叙旧啊。” 曲沉将打印出来的一大堆资料拢了拢,也不管都是啥,一股脑推到洛尹怀里。 “与案件有关资料都在这,你拿走好好看吧。” 洛尹抱着资料,脸上的表情不易察觉的空白一瞬,很快恢复原本的嬉皮笑脸。 “这都是啥啊,你都不整理整理,要我看到什么时候?” 让你多消磨消磨时间,省的闲下来找我麻烦。曲沉心里这样想,面上做出十分无辜的表情,“这些已经是整理出来的了,我也不知道用不用得上,你自己看着办吧。” 曲沉想赶紧把洛尹打发走,可要能这么轻易打发走,就不是洛尹了。 洛尹把资料往办公桌上一放,“这可不成,我时间很宝贵的。天黑前,给我整理成一页ppt,多一个字都不行。” 曲沉咬牙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哈哈哈哈。”洛尹笑嘻嘻的拍拍曲沉的肩,“这是我这个上级对你的考验,好好干。” “干不了。”曲沉直接道。 “那就给我整理出一小时能看完的东西。” 曲沉捡起掉落在地的一张资料,很是不爽。他前前后后看了十几个小时的资料,这个家伙想一小时看完,想得倒挺美。 要不是担心洛尹告到赵霆那边,让赵霆夹在中间难做,曲沉真想把人轰出去。 洛尹料定曲沉再不情愿,也会照做,有恃无恐的拉过旁边的转椅,坐在上面悠哉游哉。 “给我倒杯红茶,我渴了。”洛尹刚坐下,又开始作妖。 曲沉手里拿着一份资料,定定看着他,一言不发,看得令人发毛。 “我刚到你们这,连杯茶都不给我喝,说不过去吧。”洛尹耸了耸肩。 曲沉转过头不愿看他,准备整理资料。 “我忙着呢,你自己去休息室泡。” 洛尹将视线落到窗边的孤君亦,表情玩味:“你忙的话,让他给我泡呗。” 曲沉不悦转回头,撇嘴道:“你可没资格指使他,他不是特案组的。” “不是特案组在这干嘛呢?” 这话给曲沉堵回去了,赵霆知道孤君亦的情况,所以从未限制曲沉带人过来。可原则上,特案组是不能让无关人等进入的。 洛尹直起身,看着孤君亦,脸上的笑耐人寻味。 “别担心,小蛆蛆。我不会跟上级反映你们违规的事,不过……你得让他给我泡杯茶。” 第77章 曲沉表情有些难看,朝孤君亦看去。 孤君亦双手抱胸,倚靠在窗框边,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明显冷了几分。 洛尹在笑眯眯的审视孤君亦,孤君亦同样在审视洛尹。 第47章 毒舌属性的觉醒 气氛没有僵持太久,孤君亦动了:“你等着吧。” 曲沉看着孤君亦离开的背影,对洛尹的不满更多了几分。 洛尹瞄了眼门口的方向,对曲沉挑眉:“他是谁啊。” “你不认识。”曲沉干巴巴道。 “那你介绍我们认识认识呗。” 曲沉“啧”了一声,斜眼睨着洛尹,不客气的问:“你想干什么?” “哈哈。”洛尹往椅背一靠,姿态闲散,“你知道我喜欢男的啊,他刚好是我喜欢的类型。” “……”曲沉张了几次嘴,终于没忍住骂了句,“你有病吧!” “哈哈哈哈,我又没开玩笑,真心想认识认识。” “他、他不喜欢男的,你没机会。” “有没有机会你说的不算,得我亲自试了才知道。” 曲沉将手中一沓文件往桌上一丢,板起脸,抱胸与洛尹隔空对峙。 他一句一顿道:“没机会、就是、没、机、会。” 洛尹也收起来嬉皮笑脸,直直看着曲沉。 “哐当——”水杯敲击桌子的声音,打破室内的死寂。 孤君亦将一杯茶放在洛尹旁边的桌上,淡淡道:“喝茶吧。” 洛尹看了一眼撒出一些的茶水,茶叶都没有泡开,一粒粒漂浮在水面上,比起茶,更像一杯水。 他嘴角一歪,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皮笑肉不笑的看前面凑到一块的两人。 孤君亦过去帮曲沉整理资料,两人的动作配合无间,凌乱的纸张被一份份分类归纳,曲沉打开word,将重要的资料归纳进去。 洛尹本还想嘴贱一下,说些“好好干,别偷懒”之类的话气气曲沉,可见两人自成气场,速度很快的处理资料,他都找不到合适时机说这句话。 转眼间,星辰布满夜空。 曲沉敲下最后一段话,随后点击打印,将十几页word打印出来。 “喏,拿去看吧。” 洛尹接过东西,翻了一下就抱怨道:“这也太多了,一小时怎么可能看得完。” “看不完你拿回去看。”一连对着电脑工作六七个小时,曲沉的眼睛特别酸涩,情绪也不太好。 开玩笑!他和孤君亦都能从几百张的资料中整理出十几张浓缩后的内容,这个家伙连这么点资料都看不完? “唉,不行,我这人可没耐心,看不了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不然你给我读一读吧。” 曲沉这下确定了,这个家伙不是看不了,是开始犯贱了,想找人麻烦了! 他直接气笑了,琢磨着怎么不露痕迹的挖苦两句。 话到嘴边,他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办法。 “你的能力不是催眠吗?” “是啊,怎么了。” “我有一个更快速的方法,说不定你可以直接破案了。” 听曲沉这么一说,洛尹来了兴趣,追问道:“什么方法?” 曲沉也不直说,领着人前往总局。总局这边出现了一队新面孔,都到下班的点了,有这群人在,总局的警员都没敢下班,一个个坐在工位前,双眼无神。 这队人马正是省局派来的警队,他们看见洛尹都热络的打起招呼。 洛尹宛如一只开屏的孔雀,也与这群人一一打过招呼,还要挨个寒暄几句,曲沉在一边等的都不耐烦了。 “他真的好讨厌,总是浪费我的时间。”曲沉小声的冲孤君亦抱怨。 他揉了揉饿扁了的肚子,脚下发虚。都已经晚上九点了,饭都没吃,再加上昨晚没睡好,现在真是又困又饿。 因为洛尹的出现,今天浪费了大半天时间,本来他还想着吃完饭后,再去出事的商业城三楼看看情况的,现在得泡汤了。 孤君亦很自然的搂过曲沉肩膀,让曲沉借着他的肩膀靠一会儿。 洛尹寒暄完,春风得意的朝曲沉走来,又见两人亲密的搂在一块,脸上的笑僵住了。 “哟,在干嘛呢?”洛尹向来是不怕尴尬的,他直接冲曲沉问道,“你不是说他不喜欢男的?那你们现在在干嘛?” 曲沉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关你屁事,又有些尴尬的看看孤君亦的反应。 孤君亦表情不善的看着洛尹,开口直接道:“与你无关。” 他并没有因为洛尹的话放开曲沉,手依旧半扶半搂的,让曲沉能靠着他,省点力气。 一看气氛不对劲,总局和省局人员都往这边瞄,目光中带着探寻八卦意味。 有人撑腰,曲沉的逆反心理瞬间上来,弱弱接了句:“就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洛尹被当着这么多人面,下了面子,表情一时难看起来。 “呵呵……你们爱怎么搂自然跟我无关,只是你们确定要这样浪费时间吗?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被这样倒打一耙,曲沉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家伙今天说了两遍他的时间很宝贵,可是呢,他下午在办公室刷手机,刚刚又跟人聊了二十几分钟。 他们忙前忙后六个多小时,整理出一份十几页的文件,这家伙连看都不愿意看。 第78章 他的时间是时间,别人的时间就不是时间吗!? 曲沉越想越气,血气上涌,恨不能当场揍洛尹一顿。可是他不能,要是敢动手,明天直接被革职。到时候,说不定老大他们为了捞自己,还得托关系四处求情。 他气的发抖,又得忍着忍着,几乎要憋出内伤来。 孤君亦搂着的手紧了紧,他低声在曲沉耳边道:“不然你在这儿休息会儿,我带他去下面监牢?” 这当然不行。 不论洛尹同不同意,下面监牢的警员同不同意,他曲沉肯定是不同意的! 他想到洛尹下午那番话,就一阵反感,打心里不愿意孤君亦和洛尹单独相处。 “我不要……”对着孤君亦,曲沉的语气软绵绵的,连他自己都是意识到,现在这个样子多像在撒娇。 “那……我来跟他交涉,好吗?” 曲沉也不想孤君亦和洛尹说话,抬起头,眼巴巴看着孤君亦。 “你们两个还要眉来眼去到什么时候?”洛尹嗓门大起来。 孤君亦不想看曲沉再默默憋气,曲沉是特案组的,有所顾忌,可他不是啊…… 他冷冷扫了面前人一眼,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跟过来。” 说完直接搂着曲沉走了,也不管后面是否跟上。 洛尹向来是左右逢源的,被巴结讨好惯了。就算不喜欢他的人,也是像曲沉这样,敢怒不敢言,很少有人敢像孤君亦这样给他脸色看。 他扫了一眼四周看热闹的人,脸色铁青的跟上去。 进了刑讯室,孤君亦对白天那个警官道:“找几个懂各个邻国语言的过来。” 警官白天刚看见孤君亦和曲沉牵手,现在又看两人搂着。眼观鼻鼻观心,不认识孤君亦也乖乖去办了。 “你把右边那个犯人带出来。”孤君亦朝一边的洛尹命令道。 洛尹嗤笑一声,语调傲慢:“我凭什么听你的?” “随你。” 右边的犯人正是雇佣兵,孤君亦会叫洛尹带出来,也是考虑到,出来后更方便进行催眠。 如果洛尹自己不介意,在阴暗逼仄的囚牢里,闻着旁边马桶的屎尿味的话,那么出不出来都无所谓。 很快四个人跟着警员来到刑讯室,孤君亦全程没让曲沉动嘴,将四个人的职责安排的明明白白。 洛尹会催眠,有概率通过这个方法,使犯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招供。不过这个雇佣兵长着一张东亚人的脸,却不一定是华国人,懂华国语言。 洛尹不懂外国的语言,如果遇上犯人说外语的情况,便不好沟通了。这四名翻译人员就是辅助洛尹的。 洛尹在旁边听得有些愣怔,他的能力确实是刑讯的一把好手,被派来亓衢市,也是上面想通过他这个能力,审问犯人。看这个情况,难不成是打算让他连夜把犯人审讯了? “就是这些了。”孤君亦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事无巨细,令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眼看孤君亦和曲沉转身要走,洛尹忍不住了:“你们这是打算交给我了?” 孤君亦脚步顿住,微偏过头:“你是上面派来的,没能力完成这件事?” “不是,我这个负责人都还在,你们就要先走了?” “负责人是你,你当然要在。需要我路过时,帮你把那些派来协助你的警员,叫下来吗?” 洛尹被这话一噎,不死心的继续道:“你们呢?曲沉可也得协助我的。” “我们能力有限,还真帮不了你。”孤君亦正回头,搂着曲沉一步一步走上楼梯,“与其让我们留着,不如下载个xx词典,遇上不清楚的语言,还能用它翻译一下。” “噗——”曲沉喷笑,眼神扫过洛尹铁青的脸,心情格外明朗。 他怎么不知道孤君亦还有毒舌属性,真是给他出了一口恶气了。 “你怎么还知道xx词典啊?”曲沉问。 “我在学习英文。” “哈?”曲沉没想到孤君亦的学习热情如此高涨,学习的速度还那么快,简体字都学会了,都要开始学英文了。 曲沉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孤君亦的侧脸,孤君亦没有侧头看他,只是在转弯处时,嘴角悄悄勾了一下。 第48章 最初的受害者 清晨,明媚的阳光给大地镀上一层金色,轻薄的云片与淡蓝的天幕,融为一体。 今天是商业城被封锁的第二天,这座商业城,每日都能给这个城市带动数十万的资金流,每被封一天,都是这个城市的损失。 曲沉没有直接去特案组,车子一拐,就先到了商业城这边。 商业城大门的空地上聚集着七八个人,他们正在和封锁现场的警员激烈交涉。 这些人都是里面的商家,一个月房租好几万,商业城一出事,他们急得白头发都多了几根,都想知道具体什么时候能够解封? 为了避开这群商家,他们从后门进入。 商业城内空旷又冷清,没有了商铺的照明,仅依靠大厅的灯,还是有些灰暗。两个人走在瓷砖地面上,脚步的回声都清晰可闻。 出事的电玩城地板上还有斑斑血迹,前天下午,就是在这里,两名男人被击中下腹,当场死亡。 曲沉调出案发当时的监控,细细的看完,猜测道:“这两个男人跟肖斌、黄梦瑶没关系,会不会跟任铭旭有关系啊?” 第79章 “有可能。”孤君亦肯定了这个想法。 “孤君亦,我觉得这两起枪击案,也许是复仇,而且是替死者复仇。”曲沉思索了一下,认真道,“任铭旭、肖斌、黄梦瑶三人,八月份开始出现的异常,明显是心里有鬼的表现。他们可能在七月份左右,害死过谁。” 孤君亦安静听着曲沉分析。 曲沉继续道:“在这儿死的两名男子,大概率是任铭旭请来的帮凶,这事任铭旭爸爸说不定知道,可能还知道被害死的人是谁。” “如果总局的警队没被撤除,我就可以叫他们调查出七月份左右任铭旭和这两个男人的接触了。”曲沉心中叹气。 孤君亦沉默半晌道:“也许,可以利用你的能力,让任铭旭的父亲招供呢。” “真的?”曲沉竖起耳朵,“那要怎么做?” “让他见见鬼吧。” 曲沉眼睛一亮,立马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好!” 看任铭旭被“鬼”折磨成这样,包庇任铭旭的任爸爸会一点不怕吗? 任铭旭干了什么不得而知,可从他如今的下场来看,这件事必定牵扯到人命。 曲沉没法得知任铭旭心中的“鬼”是谁,但可以找只鬼假扮一下,让任爸爸受受惊吓,逼他把隐瞒的内情说出来啊。 两人找了附近的墓园,曲沉开始四处找鬼。这年头要找只鬼可不容易,找了十几分钟,终于在树荫下,看见一只中年男鬼。 “就他了吧?”曲沉看向孤君亦。 孤君亦摇摇头,“再找找吧。” “他不行吗?”找个鬼吓人而已,什么鬼不能吓啊? “找个和任铭旭年纪相仿的女鬼会更好。” “为什么啊?”曲沉更不解了。 孤君亦顿了下,向曲沉解释道: “我之前猜测过,买凶者来自学校,那任铭旭他们伤害的人,大概率也在学校。他们伤害教职工可能性太小,更可能是对同龄者下手。” “唔。”曲沉点点头,“是有道理,那为什么一定是女的呢?” “因为枪伤的位置。” “?” “那两个男人好几次在射程范围内,雇佣兵都没有开枪,是不是很奇怪呢?” “为了调整到规定的位置。”曲沉一点就通。 曲沉之前就怀疑过黄梦瑶打中脸部,可能是雇主授意的,那样其他人打中的位置,也可能是有意为之啊。 曲沉仰头一一回想,四位死者都被打中什么部位。 “黄梦瑶伤在脸上,可能是为了毁她容。肖斌伤在脖子……喉腔中部刚好是声带的位置,是不想让肖斌说话吧?那两个男人伤在下腹处,又是什么意思啊?” 达姆弹造成的伤口很大,而在下腹处同样也会受伤的位置自然是…… 曲沉抬起头,诧异的与孤君亦对望,“是我想的那样吗?” 孤君亦微一点头,补了一句:“这只是我的一点猜测,不一定正确。” 是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最早受害的更有可能是个女生。 究竟什么仇什么怨,让一群人这样伤害一个女孩子呢? 太阳越升越高,阳气也越来越重,他们抓紧在墓园寻找。要是到了中午,鬼魂们都会躲起来,到时要想找就不容易了。 逛了一大圈,始终找不到其他鬼魂,他们又回到了中年男鬼所在的树荫下。 “不如……将就用吧。”曲沉抹了把额头热出来的汗,他可实在不想走了,再走怕是会中暑吧。 孤君亦没有异议,曲沉便上去交谈,不一会儿中年男鬼就跟着曲沉飘过来。 “那可说好了,我帮你办事,你帮我办事啊!”中年男鬼再次向曲沉确认。 曲沉比了个ok的手势,也不逗留,很快前往任铭旭家。 任铭旭家依旧家门紧闭,估摸任爸爸还在睡大觉呢。 站在门口,曲沉对中年男鬼交代道:“进去后就把假发戴上,声音记得夹一点飘一点,可别被发现你是男鬼。” “放心放心,咱活着没干出啥成就,死了还能给市里做点贡献,值了。”中年男鬼话音一说完,“咻——”一下飞进了屋内。 很快,屋内传来男人的鬼哭狼嚎,伴随着无数物体哐当落地的声音。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好好好,好好好……明白了,明白了……”男人就像复读机,每句话都得说两遍。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里面的声响小了。等彻底听不到声音后,曲沉按下门铃,紧接着,里面立马爆发惊恐惨叫。 “……” 不会是被铃声吓到了吧,看来效果不错啊。 曲沉整理整理领口,清清嗓子,按照计划好的内容,开始急促的按门铃拍门。 “任先生,我们是警察,来保护你了,快开门啊!” 他声音是关怀焦急的,与脸上的表情十分割裂。 曲沉自己拍还不够,还要用眼神示意孤君亦也学着他这样拍。 孤君亦眼角抽了两下,认命的对着门,拍了两下。 在门开的上一秒,曲沉很快正经起来,换上忧心忡忡的眼神,着急问:“任先生,你没事吧?” 任爸爸脚下一软,跪坐在地,声音打着颤儿:“有、有、有鬼啊啊啊啊啊!” 曲沉满脸正气凛然,想扶任爸爸起来,可使上吃奶的力气,硬是没成功。 第80章 任爸爸跟一团烂泥似的,被吓软了,一点劲都使不上。这与之前气焰嚣张的指着警官鼻子的模样,判若两人。 “任先生,别害怕。”曲沉假模假样的宽慰,“你,暂时,脱离危险了。” 特意被重读的“暂时”二字,让任爸爸后心一阵发凉,他抹了抹刚刚哭出来的鼻涕,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把抓住曲沉裤脚。 “我都招,我全都招,请你们一定要保护我啊!” 曲沉表情扭曲,抹完鼻涕就往人家裤腿上擦,这合适吗! 几分钟修整过后,三人进入一片狼藉的屋内,坐在客厅沙发上,曲沉负责问讯,孤君亦负责做笔录。 任爸爸经历刚刚的“九死一生”,根本不敢隐瞒,倒豆子似的一五一十招供了。 那两个男人是任爸爸这边的狐朋狗友,在八月初,他们一次约着喝酒的时候,两个男人酒劲上来后,将七月底干的一件事炫耀似的说出来。 七月二十七日,任铭旭将一个女生骗进了小巷子里,他俩对她实施了暴行。任铭旭还录了像,威胁那个女生,要敢报警就将录像发到网上去,让大家都能看到。 任爸爸刚开始还半信半疑,直到八月十五号学校通知他去领孩子后,他才肯定这事是真的。 儿子口中的鬼就是那个女生,后面任爸爸悄悄打听了一阵,才知道那个女生不久就自杀了,八月都没去学校。 曲沉问:“女生叫什么名字?” 任爸爸已经缓过劲来了,语气稍微镇定了些:“何元秀。” “她家人没有探查她自杀的原因吗?” “她是她妈带来继父家的,后面她妈妈死了,继父又娶了继母,有了自己的小孩,根本不关心她的情况。她自杀后,他们家其他人也没什么反应,第二天直接就送尸体去火化了。” 曲沉大概明白了,何元秀在那样的家庭里生活,身份极其尴尬,就算遇上那种事情,也没有可以帮她的人。 笔录都做完后,曲沉决定赶去第六中学,去调取何元秀的资料。 在半路上,他给总局那边打去电话。那头电话是省局的警队成员,曲沉都省去了找案件负责人对接的功夫,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们,调一些人手,到城郊任铭旭所在的精神病院守着。 虽然雇佣兵已经逮捕,可雇佣他的主谋还没找出来,难保任铭旭不会出事。 任铭旭做了那些恶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值得同情。可是他们身为警察,不能放任他人以恶制恶。 第49章 浮出水面的真凶 何元秀与黄梦瑶是同班同学,两人却是云泥之别。 黄梦瑶成绩好、长相好、性格好、多才多艺,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何元秀则像班级的底层,成绩垫底,长相普通。从几个科任老师口中,她是个懒惰厌学,不爱干净,不爱参加班级活动,不合群,性格孤僻的女生。而这些特质,刚好与被霸凌者的特质吻合。 “报案的那个宿管说过,学校老师经常挖苦嘲讽学生,这也许是何元秀被霸凌的原因之一吧。”曲沉道。 在这种全封闭式的学校,老师的作用是很大的,他们不维护弱势学生,那名学生都容易成为被霸凌者,更别说这种老师引导下的霸凌。在加上继父母的无视,何元秀在学校的生活,会有多艰难啊…… 何元秀是八月份直接休学,没有再来学校,这与任爸爸所说的内容吻合。 记下何元秀的地址,曲沉决定晚饭后再去一趟何元秀的继父母家。 出校门时,路过保安室,今天值班的保安还是上次那位叫李国辉的,正巧李国辉的老婆也在,正在给李国辉倒家里煲的汤。 “曲警官,怎么昨天开始,校内的警队就撤了呢?难道是破案了?”李国辉站在保安室门边,笑盈盈的问。 曲沉摇摇头,这事是警务系统内部的事,不好和群众解释。 李国辉老婆热情的招呼:“来喝点鸡汤啊,出锅不久,热乎呢着。” “谢谢了,不过不用,我们赶着去受害者家中。” 李国辉老婆以为要去的是两个被枪杀的受害者家中,回想到监控中可怖的画面,心有余悸的吐了口气:“我那天看监控可吓死了,还好王老师说,那女生脸上有个大洞,我就叫妮妮别看出去,不然可得把妮妮也吓坏。” 曲沉顺嘴回道:“这种血腥场面,小孩子确实得回避一下。” “哎呦,也不知道是什么丧心病狂的家伙,对两个学生下这样的狠手……” 从听到李国辉老婆说话开始,孤君亦就蹙起眉头,“你刚刚说听到王老师说,女生脸上有个大洞?” 李国辉老婆愣了一下,没想到后面这个年轻人会突然开口问她,她很快反应过来,答道:“是啊,可多亏了王老师提醒,我还得谢谢他。” 听完这话,曲沉也咂摸出不对劲来了。 王老师就是打电话报警的那名宿管,叫王元锦。四天前,王元锦口中,他被吓得不轻,没敢去看尸体,就跑到保安室求助。只是在宿舍楼办公室听到枪声,怀疑两名死者是被枪杀的。 他的这番说辞,与李国辉老婆口中所说的根本不符。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黄梦瑶的尸体是脸朝下栽倒的,就算远远瞧见,也不可能看到脸上的血洞。 这个王元锦在撒谎! 第81章 有了这个发现,曲沉回想起那日王元锦的笔录,发现了很多问题。 王元锦被吓的不敢再去现场看尸体,却敢倒回去看监控?他第一时间跑去保安室,怕不是被吓得找人求助,而是为了支开保安吧。 曲沉尝试站在王元锦的角度上,看待案发后的整件事。 王元锦是想将保安支开,从而删除监控中,雇佣兵进入学校的部分。可万万没想到,李国辉的老婆孩子也在保安室内,这让他的计划产生了纰漏。 为了不让这个变数产生不好的影响,于是,他就提议翻看监控,确定了监控里面没有暴露的风险,他才安心下来,报了警。 对了还有一个点! 王元锦说在宿舍楼办公室听到枪声,就赶到现场。 案发地离保安室和宿舍楼是差不多距离的,当时两个保安在保安室内都没有听到枪响声,王元锦怎么可能在宿舍楼听到枪响呢。 曲沉简直为自己的粗心扼腕,孤君亦对枪和消音器不了解,发现不了也正常。可他大学四年,入特案组三年半,没有注意到这点,实在不应该啊。 怪不得王元锦要特意说学校老师歧视学生的事,何元秀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霸凌,最后导致了一系列的惨剧。 曲沉抬起头与孤君亦对视,眼中满是发现重大线索的惊喜。 他有一种预感,这个案子,离水落石出不远了。 “王元锦还在学校吗?”曲沉急忙问李国辉。 李国辉挠挠头皮,不确定道:“应该走了吧,他昨天值完班就可以休息了,估计会回家。” “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吗,给我填个住址。”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王老师平时喜欢独来独往,也没有什么走的近的人,估计只有档案室里的教职工档案,知道他家在哪吧。”李国辉丝毫没体会到曲沉的着急,还不紧不慢的说了句俏皮话。 曲沉也不多说了,转头小跑的往档案室去。 李国辉老婆拿了一次性碗筷,盛了满满两碗鸡汤,刚端出来要给两个小伙子,结果连人影都没了。 调取王元锦档案特别快,曲沉大致扫了几眼,就将资料传输到总局去,随后打电话叫总局派人到王元锦家抓人。 此时已到了下班时间,洛尹昨晚审问犯人直到深夜,今天又当了一天光杆司令,很是不爽。听说曲沉又打电话来了,抢过警员手中的听筒,开始发作。 “你旷工一天了知不知道?你们特案组就是这样没有组织没有纪律吗?你……” 曲沉头痛的揉揉太阳穴,真想隔空给洛尹两拳。 他耐着性子解释:“我找到雇佣兵背后的嫌疑人了,他的资料已经发到总局邮箱里,你赶紧派你们省局的警队去抓人。别晚了,人跑了。” 洛尹听到这话停住嘴,狐疑道:“就一天的时间,你怎么找到的?” “这个你先别问,找人要紧。” 还好洛尹这个家伙虽然平时混蛋龟毛,关键时候还是能拎得清的。他火速挂了电话,带上警队的人,前往资料上的家庭住址。 曲沉做完这些,考虑了一下,决定继续去何元秀家。 何元秀家比较偏僻,所幸小电驴可以穿街走巷,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城中村,一间不大的两层楼平房,这里便是何元秀继父母的家了。 平房的大门是开着的,两个小学年纪的孩子,坐在这对门的客厅地板上玩。他们看见曲沉朝家里走来,光着脚丫就跑上楼。 过了十几秒,楼上下来一个,梳着低马尾的中年女人,探头询问:“你们找谁啊?” “是何元秀家吗?” 中年女人听到这话,眼神警惕起来,不善的打量面前两人。 “你们是何元秀的谁?” 曲沉掏出警官证,展示到中年女人面前:“警察办案,请你配合。” 这个警官证是他找老大新开的,没事的时候觉得这东西碍事,有事的时候才知道,这个证是真的好用。 中年女人表情一变,整个人气势萎顿了下来,尬笑道:“是发生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啊?” “我们怀疑有人逼死了何元秀,过来调查。” “这、这……我可没逼她啊。”中年女人表情僵硬,身子略微往后缩。 曲沉不用想也明白,在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父母面前,何元秀就是个累赘。好点的就是克扣生活费,冷漠无视。狠些的就得打骂侮辱,叫她当牛做马了。 在这样的家庭中成长,在学校又遭受霸凌,最后还遇上那种事……在各方的残害逼迫下,女孩才走上自杀这条路吧。 想到这些,曲沉面露不忍,对眼前这个中年女人也没什么好脸色。 进入何元秀继父母家,家里透露出拮据的凌乱。客厅里没有沙发,中年女人将两个孩子赶上楼去做作业,找了两个红色塑料凳,放在折叠圆桌前,这就是讯问的地点。 这个圆桌平时是用来吃饭的,桌子没有擦干净,还泛着油光。中年女人尴尬的拿来桌布,细细的擦了一遍,面露讨好的请曲沉他们坐下。 “我、我去切点水果。” “不用麻烦了。”曲沉摆手拒绝,“你也找个位置坐,我们直接开始。” 中年女人也拿了一个塑料凳,坐的离两人稍远一些,半侧着身子,微微弓背,手上垂下两腿间。 第82章 “放松点,我问什么老实回答就行,不会为难你。” 中年女人嘴角扯动一下,挤出一个笑,幅度不大的点头。 何元秀的亲生母亲两年前因病去世,当时何元秀刚好上高一,死后过了两个月,女人就嫁到这里了。刚刚那两个孩子是她跟前夫的,楼上还有一个刚满一周岁的儿子。 何元秀的继父在城郊的工厂打工,一两个月回来一次。何元秀上学期间也就一个月回来四天,家里大多时候只有女人和孩子们。 在女人口中,她对何元秀没有感情,但也不至于虐待。作为一个继母,她能做的就那么多,总不能要求她把何元秀当亲女儿看待吧。 “何元秀暑假期间在干什么?” 中年女人表情不太自然:“她……去打暑假工了,也没在家,一直在那边宿舍住。” “她还是未成年吧,为什么会去打暑假工?” “这……” “是去赚新学期的学费吧?”曲沉语气淡淡。 第50章 案情进展 中年女人羞愧的低下头,何元秀七月二十八日回来,她是有感觉到不对劲的。可自己又不是她的生母,她在外面遇上什么事,又与她何干。 结果何元秀回来的第二天就自杀了,刚好丈夫在家。 丈夫表示,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何元秀生母那边的亲戚,也就没有需要交代的人。何元秀性格孤僻,身边也没有朋友之类的人,邻居对她也没什么印象…… 他俩合计着,都是继父继母,要被别人知道继子自杀了,得被传成什么样子。干脆当日火化了,学校那边就说压力太大,要休学。邻居万一问起,就说嫁外省去了。 何元秀遭遇了什么,为什么自杀,他们并不关心。横竖不过是心情不如意,活的不痛快,那点破事罢了。青春期的孩子,情绪一上来,干点什么都很正常。何元秀的自杀还让他们省了一笔花销,算不上坏事。 一个女孩的死就这样揭过去了,她的自杀,激不起一丝浪花。 合上记录本,曲沉沉重道:“何元秀的房间在哪儿?我们要搜查一下她的遗物。” 中年女人一脸局促,领着他们到楼梯口,停在杂物间一样的门前。 推开门,里面确实成杂物间了,堆满各种各样的废旧物品,根本无法进去。 “这间房间没用了,平时也没人会进来,就拿来放杂物了,哈哈。”中年女人干笑两声,提议道,“你们在客厅等会哈,我很快收拾出来。” 曲沉担心被她收拾后,会使一些隐藏的线索丢失,没有同意她的提议。 将堵在入口的几件大件废旧物品拿出来,曲沉便进入逼仄昏暗的房间内。 不到10平米的小房间放不了多少东西,除了后来放入的废旧物外,就只剩一张小床,一套折叠桌椅,一个布衣柜。 空置一个月的房间没有多脏,就是不通风的原因,导致霉味有点重。曲沉捂着鼻子适应了一会,就对这间卧室展开搜查。 不出十分钟,他在床底下找到了两个巴掌大的人形布偶。 打开卧室墙壁的一盏灯,晦暗的光打在布偶上,曲沉捏了一下,感觉指尖刺刺的疼,用力一挤,人偶体内的棉絮中,露出一个针尖,接着又陆陆续续在两个布偶上,取出五根针。 “撕开看看。”孤君亦指着人偶衣服下,明显的缝痕道。 正常娃娃为了美观,都会用藏针法来缝背线,这两个娃娃背后的缝线是凸出来,看起来粗糙丑陋,像是后来缝上去的。 曲沉顺着后背的缝线将布偶扯开,在泛黄的劣质棉花中翻了翻,翻出了一张纸条。 将两张纸条一起摊开,一张写着任铭旭,一张写着黄梦瑶。 “这是……扎小人?” 曲沉不了解巫蛊之术,只大概知道有这个东西。 孤君亦接过纸条,正反面都看了一眼,总结道:“这个没用。” 孤君亦喜欢看书,在孤庄的屋子里,那一柜子的书总有那么几本,记载着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只当做消遣来看,不会学上面的巫术。 有本书记载了扎小人的方法,其中有一条最重要的步骤,需要被诅咒者准确的姓名、生辰八字写在纸条上,塞到小人的心口。这张只有名字的纸条,自然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哦。”曲沉有些失望的接回纸条,他还想着,黄梦瑶三人八月出现的异样,会不会是被扎小人导致的,看来并不是了。 曲沉爬到床便往里摸索,只摸到一手灰。 “怎么会少了一个?”黄梦瑶、任铭旭都有,没理由肖斌没有啊。 “你来看看她的书。”孤君亦手里翻开着一本高二的数学书。 那本数学书上,密密麻麻写着的不是笔记,而是两个字“肖斌”。曲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轻轻皱了皱眉,又从堆叠的课本中抽出几本,翻开后,里面也是清一色的“肖斌”。 黄梦瑶是何元秀的同班,小胖子说过,黄梦瑶带头霸凌一个女生,说的应该就是何元秀。任铭旭是黄梦瑶的男友,帮黄梦瑶一起霸凌也不难理解。 而这个肖斌,既是任铭旭的兄弟,又是黄梦瑶的暧昧者,现在明显还是何元秀的暗恋对象,他在何元秀这个案子中,扮演的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呢,为什么会被王元锦报复? 第83章 曲沉想的出神,一不小心把桌上的布偶扫落,掉在桌脚的垃圾桶中。他蹲下来,用两只手指,将布偶捏起来,顺手甩了甩,想将灰尘抖掉,谁知甩动的风,扬起垃圾桶中不知名的东西,有黑色粉状的东西在空气中漂浮。 “咳咳。”曲沉捂着口鼻,快速站起身,等扬起来的东西平静下去。 “这是什么啊?”卧室的灯光太暗,曲沉也不知道这黑色粉末是什么东西。 孤君亦缓慢靠近,探头查看垃圾桶内的东西。 “好像是……灰烬。” “什么灰烬?”曲沉放下手,也探头去看。 垃圾桶里套着黑色塑料袋,灰烬在里面并不明显,要不是孤君亦的感官比正常人类强,也跟曲沉一样,看不见里面的灰烬。 “应该是烧了什么纸。”孤君亦想了想,来到堆满书的桌角,从中找出来一个本子。 这个本子是用来做笔记的,写了一半,孤君亦在后面空白页翻了两下,到其中一页摊开。 那一页的缝线边明显有被撕下的痕迹,曲沉眼睛一亮,这种新的页码,在上一页写了东西,下一页是能通过笔的压痕分析出所写的内容的,把这个本子带到物证科,让他们那撕下来那页的内容还原出来,就可以知道被烧掉的是什么了。 “会不会是遗书?”曲沉问道。 孤君亦不置可否,反问:“谁会将遗书烧掉呢?” 有两个思路。一种是,这不是遗书,要死的人不可能自己写遗书自己烧了。另一种是,这是遗书,但是被别人烧了,而这个人又会是谁? “还是先拿回去给物证科吧。” 七点的总局灯火通明,警员们都没敢回家,一个个表情麻木,动作迟钝,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曲沉知道是省局那边的人过来,给了他们压力,可该下班下班啊,没必要这个样子吧。 吃了个晚饭,曲沉直接在总局等物证科的鉴定报告。 洛尹跟那帮省局的警队,到现在还没回来。照理说,中午到现在也有六个多小时了,都够从总局到王元锦家来回几十趟了。到现在还没能回来,八成是没逮到人,不好意思出现吧。 曲沉本就不抱希望能在王元锦家抓到人,哪有凶手傻傻在家等着被谁抓。尤其是得知雇佣兵被抓后可能暴露的情况下,不躲起来才有鬼。 等报告的间隙,曲沉下到监牢,去查看昨晚洛尹讯问出来的情况。 雇佣兵叫涛,是缅国本土人,效力于当地一个恐怖组织。八月中旬,他受到组织的引荐,接下了一个华国单子。 他首先在暗网和一个叫mr.wen的男人接洽,那个男人又将他引荐给一个姓王的雇主。mr.wen在聊天中表示,接下来的任务全听这名雇主的,结束后回缅国,就能得到一笔不菲的佣金。 那笔钱太具有诱惑性了,尽管知道任务十分凶险,涛还是答应下来,并叫上自己的同伴,作为杀人后的接应,一同前行。 涛和同伴是偷渡入境的,路上一切花销都用的现金,搭各种不需要买票的车辆,十分隐蔽的来到亓衢市。 八月二十五日到达市区,他与雇主全程用暗网交流,雇主将杀人名单和详细路线都规划的非常清楚,他和同伴用了两天时间熟悉地形,二十七日下午,正式实施行动。 学校两名学生,他都按雇主的要求射杀了,本以为小区那个男生是最好杀的,没想到竟然扑了个空。 紧接着躲避追捕,那名雇主提供的好多处隐蔽点都发挥了极大作用,他们在亓衢市和特警们玩了一天“猫抓老鼠”的游戏,就开始准备三十日电玩城射杀行动。 他们以为雇主的计划万无一失,没想到最后还是被逮住了。 总局昨晚顺着涛的暗网账号追查雇主和mr.wen,无果。这也不能怪总局技术部不行,毕竟暗网连冯博都搞不定。 雇主那份杀人清单中除了三名学生,两名男人,还有一对夫妇和一名六中老师。 那名老师的名字曲沉不认识,可这对夫妇不正是何元秀的继父母吗? “我们昨晚得到资料后,就立马派出警队暗中保护这些人了。”刑讯室的警员赶忙道。 曲沉微微点头,王元锦要是不死心,还要杀这些人,暗中的警察就能将他逮住。 “嗡——”口袋中的手机传来震动,曲沉掏出来一看是洛尹打来的,就按了接通键。 那头洛尹收起散漫的嘴脸,语气凝重道:“任铭旭不见了。” 第51章 被烧毁的遗书 “你们不是说上厕所都跟着吗,怎么还能不见?”曲沉语气幽怨。 洛尹那边顿了几秒,恢复那副欠扁的模样:“你这是怪我?你今天可是旷了一天的班,我都还没找你麻烦呢。” “这跟我旷一天班有什么关系?再说我那是出外勤……” “行了,不要狡辩,扣工资。” 曲沉在电话这头狂翻白眼。赵霆对他们很不错,队员们平时也都比较随便。没想到在洛尹这边,他倒体验了一把,遇上扒皮老板的感觉。 曲沉怕再争辩下去,自己会内伤,直截了当的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温江。” “哈?”曲沉没想到,这个案子会与这个前队友有牵扯。 截止到目前,他都不觉得这个案件与灵异有关。温江的突然出现,改变了这个案子的性质。 第84章 任铭旭是被温江带走的,他拥有疾速的能力,普通警员们根本逮不住他。 温江今年三月份的体能测试中,肩扛负重最大值为53kg,超过这个数值,才会影响“疾速”能力的发动。 任铭旭本处在少年人抽条长高的时期,体格瘦瘦高高的,再加上精神失常后暴瘦了十几二十斤,如今的体重大概在50kg左右。 这个重量,刚好在温江的承受范围内。 可曲沉是怎么也没搞懂,这不是一起代替复仇的案子吗?温江怎么会突然掺和上一脚? 曲沉蹙起眉头,思绪回转到雇佣兵涛的供词上—— 涛一开始联络的mr.wen,难道就是…… 省特案组这次会派人下来,一部分原因是舆论压力,更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温江的叛变。 特案组人员要经过层层的筛查,才能入职的。每个特案组编内人员,都会经过再培训,除了技能培训,还有对组织内部成分结构的知识培训。 一个对全省,乃至全国的特案组组织,都有所了解的人,叛变了。其中会发生什么变数,无人能够预测出来。 温江从确定叛变到现在,半个多月没有消息,亓衢市的灵异案件这半个月又明显激增,这很难不让上级怀疑,一切与温江有关。 洛尹那边已经带着省局的警队,把死亡名单上剩下的三人聚集起来,准备带回特案组重点保护。另外,总局也派出人马,全城搜寻任铭旭的踪迹。 曲沉挂下电话,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 孤君亦揉揉他的发顶,说道:“上面的人刚来通知,证物科那边已经完成,先去看看吧。” “嗯。”曲沉幅度不大的点头。 拿到证物科打印出来的一页纸,大概扫了几眼就能确定,这正是一封遗书。 何元秀这个小姑娘写东西还挺有条理,第一段先介绍了自己和家庭的关系,倾诉在家中是如何被继父母忽视、冷暴力、克扣生活费的。 接下来,就由家庭原因联系到学校。 因为没钱,她连班费都交不起,老师组织购买学习资料,她总是拖到最后才买,班级组织活动,她从不参加。 宿舍的人说她不讲卫生,冬天一星期洗一次澡,可她只是没有多的换洗衣物。老师骂她烂泥扶不上墙,不肯动脑,作业都不按时完成,可她课间被人霸凌,上课根本集中不起精神,晚自习还总是被弄出教室,连完成作业的时间都没有。 再往下,她一一列举霸凌她的同学都做了什么,其中黄梦瑶被提及最多。 高一开学不久时,她说错过一句话,因此被黄梦瑶记恨上,接下来的两年间,她便遭受了黄梦瑶各种各样的报复。 她每天提心吊胆,也报告过老师,可得到的只有老师的奚落和那群人更加猛烈的报复。 信中也提到了任铭旭,但是篇幅不多,都是跟着黄梦瑶一起霸凌她的片段。 最后,就是导致她死亡的导火索。七月二十七日,她被黄梦瑶骗去了北区一条巷子内,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她不知道那两个施暴的男人是谁,只能尽量描写他们的外貌特征。 信的末尾她写到,整件事情是任铭旭操办的,但幕后主使是黄梦瑶。黄梦瑶还故意引来她暗恋的男生,那男生看到自己如此不堪的模样,说了一些伤人的话,这就是她万念俱灰,决定自杀的原因。 我何元秀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只希望看到这封信的警察叔叔,能够调取七月二十七日下午,北区阳光便利店门口的监控,找出那两个男人,并将黄梦瑶、任铭旭两人绳之以法。这样我死了,也能安心了。 整封信,何元秀都没有提及肖斌的名字,只用“暗恋的男生”代替,要自杀还想着保护他的隐私,足以看出何元秀有多喜欢肖斌。 “他们真的太不是东西了,小小年纪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简直就是魔鬼!” 看完这封遗书,曲沉眼眶都被气红了,他带入到何元秀的视角,就被那种恐惧无望压的喘不过气。可何元秀居然在这样的环境下,整整生活了两年。 他抬头询问孤君亦:“会不会是何元秀的继父母将这封信烧毁的?” 孤君亦略一思索,摇头:“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 “如果你是何元秀的继父母,你会怎么干?” 何元秀继父母家里很拮据,继母在家里照顾三个孩子,收入全靠打工的继父。何元秀一个月才三四百的生活费,他们还觉得她自杀了是减轻家庭负担。 曲沉扬仰起下巴,展开设想道:“信里那么详细的写学校的不作为,和黄梦瑶他们的罪行。我可以拿去报案,再要求学校还有黄梦瑶、任铭旭的家属给出赔偿。也可以先拿着信去找两人的家属,说不定可以得到更多的钱。” “嗯,聪明。”孤君亦勾唇夸了句。 “嘿嘿。”曲沉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难道是任铭旭爸爸叫人去销毁证据?” “信是在哪里烧的?” “何元秀的卧室啊?哦!” 曲沉恍然大悟,何元秀的继母一直在家里,如果是潜进去偷遗书的话,那也是偷出来到安全的地方烧,哪有人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在人家家里烧的。 而且要在何元秀继父母之前拿到这封信,必须赶在何元秀死后的三四小时内,连住在一起的继母都没发现她自杀,又有谁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并潜入烧毁证据呢? 第85章 排除了各种可能,最不可能的那个就是真相。 “所以……信是何元秀自己烧了?”曲沉不敢置信的张大嘴巴,“她为什么这样做?” 孤君亦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没有头绪。 信中,话里话外都是想将黄梦瑶等人绳之以法的控诉,房间里的布偶,更进一步证明了何元秀有多么痛恨这两人。何元秀没理由要自杀了,还把指控他们的关键性证据烧毁啊!? 案子查到着,本该接近尾声,可曲沉却觉得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何元秀自己烧毁的遗书。 不符合王元锦身份的报复手段。 突然牵扯进来,帮助王元锦的温江。 对了!还有黄梦瑶的生魂! 曲沉眼睛蓦然睁大,一个猜想逐渐在内心成型。 如果是那样的话……是那样就都说的通了。 “嗡——嗡——”震动的手机吓了曲沉一跳,他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手机那头洛尹的声音愈发低沉。 “我们找到任铭旭的尸体了,在他的家里。” 第52章 人质交换 任铭旭死的很血腥,客厅的地板、沙发、墙壁都溅上血珠,死亡原因被判定为,失血过多。 根据法医的尸检报告,任铭旭身上共有一百二十五处刀伤,都是同一把刀造成的,而这把刀最后插在了死者的肛部上。 刀作为证物被送到鉴定科后,成功在上面提取到王元锦的指纹。 这是指控王元锦最好的证据,王元锦已经从犯罪嫌疑人确定为凶手,可以全城实施逮捕。 但总局这边的警员们,并没有高兴多久。因为他们意识到,王元锦这样大喇喇的将证据留下,就是不担心被警方发现的意思。 这也说明了,要么王元锦彻底自暴自弃,准备鱼死网破。要么就是王元锦要出逃了,这是对警方的最后一次挑衅。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曲沉强打起精神翻看王元锦的档案资料。 王元锦的老家在外省的一个山村,他与何元秀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两人相差七岁。 他俩的父母并没有在民政局登记结婚,所以两人都是非婚生子的状态,后面为了上小学,王元锦才成功落户。 王元锦的生父是个游手好闲、嗜赌成性的人,对家里不管不顾,还时常打骂老婆孩子。在王元锦八岁,也是何元秀出生半年后,他们的妈妈再也受不了了,带着襁褓中的女儿离开了那个家。 王元锦九岁时,生父又娶了个继母。这个继母因虐待王元锦,在他们当地的警局备过案。 再后来,王元锦的生父因酗酒无度暴毙,爷爷奶奶接连去世。他早早辍学,过上四处打工糊口的生活。两年前,他来到亓衢市,在此定居,成为了亓衢市第六中学的一名宿管。 这样一个一没身世,二没背景的人,为了给妹妹报仇,最后成为了背负五条人命的逃犯。 曲沉合上资料,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王元锦对何元秀的亲情太矛盾了。说他在乎吧,他在六中两年,没有阻止别人对妹妹的霸凌,更没想过将妹妹接走,让她过上新的生活。说他不在乎吧,在得知何元秀死后,他用一个月时间策划,要将对不起妹妹的人都杀死。 何元秀的继母和一位六中的女老师,顺利来到特案组。赵霆将他们安置在一楼的休息室,由两名特案组编外警员轮流看守。 何元秀的继父住在城郊工厂的宿舍,总局的警员一个小时前打来电话报告,人以接到,正在护送回来的路上,预计一个半小时抵达。 洛尹是跟第一批队伍回来的,他昨天审讯就没怎么睡,现在累的眼皮都要耷拉上了,回到特案组,就找了一间休息室假寐。 如今总局和特案组都紧急派出好几批警队,全城搜查王元锦的下落。王元锦虽不是无差别杀人,也难保不会拿普通人下手,越早抓到,越能减少市民的危险。 凌晨两点半,第二批护送何元秀继父的队伍,也安全抵达特案组。 “警察同志,到底出什么事了?”何元秀的继父忧心忡忡的询问。 特案组的警员,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案件还在调查中,不便透露。 他又担心这三个人不老实,在特案组里干出什么事,又用告诫的语气道:“你们只能呆在这间休息室,除了隔壁的卫生间,其他地方没有允许,都不许去。明白了吗?” 三人连连称是,点头如捣蒜。 凶手作案的三名目标均安全来到特案组,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能将全部警力投入到追缉王元锦上面了。 晨昏破晓,第一缕阳光冲破天际,时针缓慢指向六这个数字。 一夜没合眼的赵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捶捶酸痛的肩膀,准备在沙发上小憩一会。 就在这时,放在茶桌上的手机响起了。赵霆离开办公桌,坐到沙发上查看手机,通话页面上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这部手机是赵霆的私人联系电话,除了一些亲人朋友,很少有人会打这个号码给他,赵霆以为是广告推销,想都没想就挂断了。 挂断后没几秒,手机铃声又响起来,赵霆感觉到了不对,迟疑几秒,打开录音功能,接通了手机。 “你好,哪位?”赵霆率先开口询问。 第86章 电话那头先是传来几声轻笑,接着用稀疏平常的语气道:“赵队,还记得我吗?” 赵霆立马从沙发站起来,这个声音他当然熟悉,正是半个月前叛变的温江。 “你在哪里?你想干什么?”赵霆连连发问。 “呵呵,别着急。你们现在要找的人就在我身边,让他跟你说说话吧。” 手机那头窸窸窣窣一阵后,一个粗哑阴沉的男声说道:“我是王元锦。” 赵霆声音冷了下来:“你想做什么?” “我手中有一个孕妇,一个孩子,跟你们交换怎么样?地点在北城郊废弃工厂,今天早上七点前还没来,我就对他们下手了。” “你!”赵霆瞪圆了眼,气息粗重起来。 那头又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又换人了。 “赵队,可别带太多人一块啊,这个孕妇已经到临产期了,万一被吓坏了,可就不好了。”温江语气轻柔,说出来的内容却满满都是威胁,“这个案子不是曲沉负责嘛?让他带人来吧,半个月不见了,我还真点想他呢。” 赵霆声音沉了沉,吐出一口气,劝解道:“温江,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呵呵呵~呵呵呵呵。”温江的笑声放肆起来,“什么回头?这条路才是我走过的最正确的一条路。” 手机挂断声传来,赵霆拿着手机的手缓缓垂落,面色凝重。 * 曲沉开着警车,行驶在前往北城郊的路上。后座,何元秀继父母和六中的女老师战战兢兢的缩在皮质车座上,望着窗外越发荒凉的景色,眼神中流露出惊慌无措。 “别担心,你们下车后跟在我后面就行,总局的人都埋伏在外面呢,会保护我们的安全。”车子在废弃工厂前停下,曲沉侧头对三人吩咐。 六中女老师迟疑的开口:“要是让歹徒发现有警员埋伏,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我们都杀了?” 曲沉表情不变,无比认真的说道:“你们只要听从我们的安排,就不会有事。” 特案组的警员已经悄悄包围了这座废弃工厂,他们四人身上也都穿着硬质防弹衣,就算真的遇上了最坏的情况,还有赵霆可以兜底。 赵霆的能力是吸收,他可以将别人身上的伤,以百分之五十的程度吸收到自己身上。 一年前的豪华游轮上,夏若忻往大腿刺的那一刀,在回国途中不幸感染。到亓衢市医院后,专科主任不幸表示,康复后脚也不能恢复到曾经的灵活度,并且不能再剧烈运动。在夏若忻面临退伍风险时,是赵霆使用自己的能力,躺了一个多月的病房,让夏若忻得以继续在特案组工作。 赵霆身上有很多的伤疤,数不清有多少疤痕是替他人留下的。整个特案组的人都心照不宣,只有自身恢复不了的伤势,才能让赵霆动用技能救治。其中,心脏和头部的伤不在其列。 在出特案组前,警员就告诫过何元秀继父母、六中女老师三人,听到枪声立马抱头蹲下,防弹衣能抵挡大部分伤害,打在手脚等部位的伤,特案组会全权负责。 下车后,三人凑在一起,亦步亦趋的跟在曲沉身后,面色惶恐。 走了没两步,那名女老师突然激动起来:“我不去了,我要回家!” 曲沉停下脚步,直接告诉他:“已经到了,要是你掉头就跑的话,当心被一枪爆头。” 王元锦的目的是折磨这三人,不会轻易射杀,如果他们乖乖配合,就能将危险降到最低。 听了这话的女老师更加激愤:“你们怎么能让普通市民涉险,我要举报你们!” “……你上车前都同意了,怎么到这里才要反悔。” “那是你们保证不会有危险,我才愿意来的,谁知道你们还骗人!” “我们说过,出现伤害会全权负责。只要你听我们的,就不会有事。” “谁知道真的假的,要是真出事了,可就晚了!”女老师说完,转身就想走,“我不去了,不去了!” 何元秀的继父母看到这个情况,也跟着转头走。 “你们……”曲沉气结,瞪着三人的背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突然一声枪响传来,要走的三人立马惊呼抱头,何元秀的继母直接哭出声来。 温江从工厂二楼的窗户探出头来,对着曲沉露出一个充满挑衅意味的笑:“啧,真没用啊,带人都带不好。” “……”曲沉仰头与温江对视,不悦的鼓起腮帮。 “别看了,把人快上来,快点。”温江出声命令。 曲沉低头冷哼一声,转头看后面三个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人。三人不敢再反抗,乖乖跟上曲沉的脚步,进入建筑。 废弃工厂布满灰尘,曲沉踩上一级级楼梯,脚下扬起厚厚一层灰。 楼梯走尽,二楼是个五百多平方米的厂房,如今厂房内的机器尽数搬走,只剩下零星几套桌椅靠在墙边。 温江坐在空旷的厂房中央,两腿随意的交叠,看见曲沉的到来,他挑眉一笑。 如今的他与特案组时期大相径庭,头发全部梳向脑后,摘掉了金丝眼镜,身上的常年的白衬衫也变成黑色。 曾经的他给人感觉是温和有礼,斯斯文文。现在的他就像“斯文败类”撕去“斯文”的外衣,只剩下“败类”。 曲沉望着前面的人,复杂道:“温江,你真的变了。” 第87章 “呵!”温江忍俊不禁的一笑,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曲沉,你倒是没变,还是那么草包。” 曲沉不理会这句贬损,质问道:“为什么这么做,特案组可没有亏待过你?” “呵呵,在特案组的日子,不过是作戏罢了。现在的生活,才是我一直追寻的,刺激、有趣、随心所欲……” “看来你是真的没救了。” “好了,寒暄结束。”温江站起来,迈着轻松的步伐,一步步靠近,“把你身后那三个瑟瑟发抖的家伙,交给你右手边的人吧。” 听温江这么说,曲沉才注意到,右下角还有一个人。 精瘦的身材,黝黑的皮肤,让王元锦仿佛和这个脏污的废弃工厂融为一体般,如此不起眼。 曲沉退后一步,将后面的三人挡住,厉声喝问:“孕妇和孩子呢?” “看左边。”温江越走越近,“踢嗒踢嗒”的皮鞋落地声,在空旷的厂房中回响。 曲沉心中忐忑,这一声声脚步,宛如催命的擂鼓,令人心神不安。他分出一点心神,瞄了一眼左边角落,确实有一大一小两个昏迷的身影靠在一起。 眼看温江即将到达跟前,曲沉喝道:“温江,你站住!” 听出声音中略微的颤抖,温江停下脚步,低头笑起来,随后越笑越大声,越笑也疯狂。 “这就怕了?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第53章 最终的真相 “你到底想干什么?”曲沉咽了咽口水。 温江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拉开保险栓。后面三人一听到保险栓“咔嚓”的声响,立马蹲下抱头。 “呵呵呵呵,要是我把这些人的手脚都打断,赵霆会不会拼着自己的手脚不要,也要给他们治呢?”温江散漫的玩着手枪,神态自若道。 “你……”曲沉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谴责面前的人。 这时,左后方的人影动了,王元锦站起身,一步步走来,他右手拖着一根长长的铁管,铁管划在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后面三人听到这个声音,一个个牙关打颤,缩成一团。 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曲沉的眉心,温江沉声对王元锦道:“那三个就交给你了,这个我先带走。”说完,他正要扣下扳机。 “温江!”曲沉大声喊道,“你先别杀我,我有事跟你说。” “哦?要搞什么把戏?”温江歪嘴一笑,双眼眯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曲沉。 “你既然能和孤奎做生意,应该也知道教孤奎修炼邪术的女人吧?” 温江脸上的笑逐渐僵硬,眼神危险起来:“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无意间看到了孤奎的记忆,那个记忆里,有那个女人。” “你都知道些什么?”温江手上的枪不自觉向下,略微扬起头倾听,明显对曲沉的话很感兴趣。 “是这样的……”曲沉见这话真的有用,观察着温江的表情,开始半真半假的编起来,“我在孤奎的记忆中,看到过那个女人,她叫孤棠,来自别谷门,是别谷门的弟子……” 温江眼中的质疑开始慢慢减淡,认真的等着曲沉的下文。 “那个女人你肯定认识的吧,个子不高,长着圆圆的脸,弯弯的眉毛,黑黑的眼珠……” “赶紧说重点!”感觉到曲沉的拖延,温江眉心皱成川字,将枪往上提,再一次瞄准曲沉眉心。 曲沉又咽了口口水:“那个女人说过一句很重要的话,与你有关,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快说。”温江眯起的眼眸,展现出他的急躁,食指却迟迟没有扣下扳机。 “她说……” 尖锐的哭喊求救声淹没了曲沉的声音,何元秀的继母和女老师被王元锦一把逮住,揪着头发粗暴的在地上拖行。 温江一改刚刚从容不迫的模样,对着王元锦的方向吼了一声:“你们安静点!” “她说啊,温江你这人……” 两个女人不时尖叫一下,抽噎呻吟。曲沉又故意压低音量,语气听起来谨慎又神秘,像要说一个了不起的大事。 温江听不清曲沉说了什么,用枪口朝他招了招,“你过来,凑近点说。” 曲沉听话的凑上去,声音压得更低了:“她说啊,温江你这人速度是最大的优势,但……” “但什么?”温江又没听清,将耳朵往曲沉的方向凑,手中的枪在不觉时已经低到了胸口出。 曲沉也将身子再凑近一些:“但……格斗上,你从来不是我的对手。” 温江瞳孔骤然一缩,直接扣动扳机,子弹射在曲沉身上穿的防弹衣上,曲沉被震的退了半步。 在后退的同时,他一个扫堂腿朝温江的下盘横扫。温江狼狈躲避,一下身形不稳,踉跄两步。曲沉顺势扑上去,抢夺温江手中的枪。 手枪朝着天空放了两枪,最后在争夺中被甩出了几米远,谁也拿不到。 曲沉在地上跟温江扭打起来,很快占了上风,一个擒拿将温江头抵在地板上。 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曲沉死死压住温江,温江的手肘关节处发出“咔咔”的响声,应该是脱臼了。 没等曲沉气喘匀,保险栓拉动的声音再次响起,被甩出去的枪落到了王元锦手中,此刻枪口对准曲沉的太阳穴。 曲沉没敢动作,用余光瞄向角落,一男两女正抽噎着抱在一团。是啊,本就不该指望这样三个人,能拖住一个王元锦。 第88章 “噗——”右脸贴地的温江笑了,语气中满是嘲弄,“傻眼了吧?白痴,呵哈哈哈哈——” 曲沉没有松开温江的胳膊,缓慢的向王元锦的方向转头。 “王元锦,你别冲动,我要告诉你一个关于你妹妹的秘密。等我说完,你再考虑要不要杀我。” “啧啧,还来这招?”温江眼中划过狠戾之色,“王元锦,还等什么!” “王元锦!你妹妹并没有自杀!”曲沉扬声将王元锦的注意吸引过来。 王元锦脸色一变,眼中是化不开的疯狂与愤恨:“住口!我亲眼看着她火化的!” “那只是肉体的死亡,她的灵魂在黄梦瑶的身体内。”曲沉一下将真相脱口而出。 “你撒谎!”王元锦握抢的手一抖。 曲沉的心也跟着一抖,他喘着粗气,调整着一字一句说:“是真的,我的能力是阴阳眼,我可以看见鬼魂。在八月二十七日前,我就见到过黄梦瑶的鬼魂了。” “他骗你的,快杀了他!”温江语气带上不加掩饰的焦灼,朝王元锦命令。 王元锦两眼瞪的浑圆,一眨不眨的盯着曲沉,两只手都握上了枪把。 “好好说,敢骗我,就把你头打烂。”王元锦一字一顿的威胁。 曲沉深呼吸一次,开始讲述:“你妹妹在自杀前,写下一封控诉黄梦瑶等人罪行的遗书,却又将它烧毁了。因为在她要自杀前,有人将转换灵魂的秘术教给了她,她要到黄梦瑶的身体里,代替黄梦瑶生活了,自然不可能自己指控自己……” “王元锦,他在胡说,赶紧杀了他。”温江沉不住气了,厉声打断。 “你闭嘴!”王元锦表情扭曲疯狂,枪口下压,指向温江的头顶。 曲沉终于敢大口喘息,咽了咽口水,意有所指道:“教给何元秀秘术的人是谁,相信你已经有想法了。” 温江眼球几欲脱眶,恨不得爬起来撕烂曲沉的嘴。可枪指在他脑门,他只能紧咬牙关,忿忿闭口。 “黄梦瑶八月四日开始的异常,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有人教了你一些秘术,让你装鬼,来折磨任铭旭他们。你肯定会奇怪,为什么秘术对黄梦瑶不管用?那是因为,真正的黄梦瑶已经不在那副躯壳了,你用黄梦瑶的八字,折磨不到八月四日后的‘黄梦瑶’。” 王元锦嘴唇颤抖,浑身僵硬。曲沉见他这副模样,知道自己的猜测正确了,说出最后一句杀招:“你找人枪杀的不是别人,正是你的妹妹。你想给她报仇,最后却成了杀她的真正凶手!” “你闭嘴!” 曲沉被这声怒吼吓得一激灵,赶紧闭嘴低头,不敢再刺激王元锦。 空气凝滞了许久,王元锦脸色极其复杂,像在回忆分析着什么,面上带着犹疑、惊怒、悔恨、怨怼、不甘等等复杂情绪。 王元锦不动,曲沉和温江也不敢动,三人这样僵持着,过了好几分钟。 “你说的都是真的?”良久,王元锦语气幽幽的开口。 “是真的,千真万确。”曲沉忙不迭的回复。 温江此刻的面色,宛如老坛中刚拿出的酸菜,整个人,完全没了最开始的狂狷。 王元锦视线下落,阴鸷的眼神盯着温江,像恨不得在温江身上盯出一个窟窿。 “先让我妹妹的灵魂换到黄梦瑶的身体里,再来蛊惑我杀死她。”王元锦此刻的语气异常平缓,像暴风雨前的宁静,更令人恐惧。 他缓慢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为什么,这么做?” 温江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砰——”子弹射中温江的膝盖,温江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惨叫,额头瞬间冷汗密布。 “说啊?怎么不说呢?”王元锦的声音更加和缓轻柔。 别说温江,曲沉都要被这变态一样的感觉吓死了。他就压在温江身上,就怕王元锦疯起来,把他一起杀了。 曲沉努力不让声音颤抖:“我把温江的手拧脱臼了,现在把他交给你。” 曲沉放下钳制的一只手,抓起另一只,咔嚓一下也拧脱臼。然后动作缓慢的向后退,全程注视着王元锦的表情。 王元锦没有多余的表示,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温江。 此刻的温江无比狼狈,无力的双手,剧痛的左脚,让他想爬都爬不起来。 王元锦缓缓走近,那一声声脚步声,是那么清晰刺耳,温江终于也感受到前面曲沉的恐惧。 “你别冲动。”温江强忍剧痛,紧盯着王元锦的脚步。 王元锦没有出声,面无表情的走到温江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倒地的温江。身体形成的阴影,几乎要将温江覆盖。 警队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前面一队人马爬上楼梯,动作无声无息。 曲沉悄悄退到安全位置,用眼神示意上来的警员,先保护左右两个角落的人质。 王元锦是背对楼梯的,没看到上来的警员,可温江是正对楼梯,他赶忙开口转移王元锦注意:“王元锦,警察上楼了!” 第54章 落幕 王元锦充耳不闻,头也不回,就只看着温江。 四周的警员快速将他们包围,准备收网,可偏偏这时突发变故。 二楼的窗户一瞬间全部炸裂,飞溅起来的玻璃碎片洒满地板,外面的阳光一股脑涌入厂房,碎片反射着阳光,有些刺眼。 第89章 在场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面面相觑,时刻注意着四周的窗户。 谁也没注意到,此刻最狼狈的温江,脸上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有只手攀上了窗框,接个二只三只四只,越来越多只手出现。随后,这些手的主人逆光爬上窗户,跳入厂房内。 这些人形的东西已经看不出活人的样子了,皮肤布满尸斑,发绿发紫。脸上呆滞麻木,眼睛只有眼白。 曲沉几乎立马认出来,这些不正是僵尸吗?他们身上穿的土黄色斗篷,和神棍屋子里出现的那群僵尸一模一样。 “你们是什么东西?不要靠近!”一名警员出声喝止。 僵尸们没有意识,他们的行为都由背后的人操控,面对无数个对准致命部位的枪口,依旧平举手臂,一蹦一蹦的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如今的情况是,警员们包围了王元锦和温江,僵尸们包围了警员,大圈包小圈,两圈距离越来越近,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不知谁先开了一枪,接着枪声响成一片。 这些不怕阳光的僵尸已经是毛僵,拥有一身铜皮铁骨,能够跃屋上树,行动敏捷,一颗颗射向他们子弹,只会让他们身体往后退半步,产生不了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所幸,他们身后就是楼梯口,带队警官高声呼喊:“往后撤,下楼梯。” 挡在最前面的殿后警员加大火力,用子弹延缓毛僵靠近的速度,后面的警员迅速有序的带着人质和犯人从楼梯撤退。 王元锦已经被控制住,先被两名警员压着下去。曲沉跟另一名警员拖着半瘫痪的温江,紧跟其后。温江膝盖还在冒血,被拖拽过的道路,留下一条蜿蜒的血线。 楼下也有零星几只僵尸,但大部队也在楼下,很快将它们清理。 有警车开近,赵霆带着一群人,鱼贯而出,迅速进入警备状态。 二楼的警员一个个撤退下来,僵尸们也一拥而来,殿后的警员们好几次险些被扑倒。 大部队立马顶替了这队人马,冲在最前面,开始火力压制。 赵霆在人群中一眼看到曲沉,正要上前,就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冲到曲沉面前。 几名警员接过押送温江的活,给他双手扣上手铐。其实不扣也没影响,现在的温江手上已经使不上劲了。他一瘸一拐的,被警员押送推搡,向前面一台警车走去。 “你没事吧。”孤君亦扣住曲沉肩膀,上下打量着他。 曲沉身上有些脏,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都是刚刚与温江打斗留下的。 “我没……” 孤君亦冰凉的手,轻柔的抚上曲沉的右颊,擦去他脸上的黑灰,轻抚他淤青的皮肤。 曲沉的话卡在喉咙,他的心砰砰直跳,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在心底滋生。 第一次,看到孤君亦的眼神柔的像一滩水,眼底盛满了后怕与怜惜。曲沉只觉被抚过的皮肤,像被烫了一下,脸颊烧红。 有只毛僵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曲沉回过神来,立马偏头看着地面。 “我、我们先上车。” “嗯。”孤君亦牵起曲沉的手。 就在此时,再生变端—— 一只僵尸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扑倒了押送温江的警员。另一名警员反应过来后,以最快速度掏出配枪,对着僵尸一阵射击。 手枪的威力不如步枪,拿步枪的警员斗都只能将毛僵打的后退半步,手枪对它们来说就像打在身上的毛毛雨,不痛不痒。 这只僵尸很快将地上的警员咬死,又去扑射枪的警员。 惨叫声连连,场面一时失控。 “快,先把这只解决掉!” “不行,根本打不死!” “快,后面的鬼东西要追上来了!” “先上车,上车跑!” 转瞬间死了三四个警员,其余警员要去抓温江,可那只僵尸就跟有意识一般,徘徊在温江旁边,不咬他,专咬靠近的警员。 眼看从工厂里跳出来的毛僵越来越多,耳边是警员们连连的惨叫,赵霆咬咬牙,高声大吼:“全部撤退。” 警员们立马明白了赵霆的意思,不再管倒地的温江,火速收枪,跑上附近的警车。 曲沉被孤君亦半搂半抱的护在怀里,朝最近一辆车跑去。 猛然间,曲沉听到了子弹的破风声,他都来不及惊呼,孤君亦将他牢牢圈在怀中,挡的严严实实。 “孤君亦?” 曲沉的声音都在颤抖,孤君亦从背后将他圈住,他根本看不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倏然间,有个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荒芜的土坡上,他的脸抵在粗糙的沙砾上。有个冰凉的怀抱将他禁锢,那个怀抱的感觉,与此刻一模一样。 一股无名的恐惧涌上心头,曲沉剧烈的挣扎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簌落下。 “孤君亦,你放开我。”曲沉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先上车。”孤君亦语气不变,让人听不出是否受伤。 “呜呜呜——” “乖。” 孤君亦低下头,在曲沉乱糟糟的发顶上落下一个吻。 曲沉没有感觉到这个吻,驾驶座上的警员倒是看的一清二楚。 这个警员恰巧正是监牢刑讯室的那位,从倒车镜看到这一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90章 干嘛呢!干嘛呢!都这种时候了,就别腻歪了! 曲沉被孤君亦半推半就的弄上警车后座,关车上门,警员立马油门一加,飞了出去,一下把扑上来的僵尸甩的老远。 工厂二楼的窗户,一个拿枪的女人探出头来,曲沉一下就看见了她。 那个女人是……孤棠! 那张圆圆的脸,不是孤棠还能是谁!她这是来救温江的?她和温江到底什么关系? 车子开出了废弃工厂的范围,走在狭窄的羊肠小道上。 曲沉擦了擦眼泪,浑身微微颤抖着,紧握的拳头显露出他内心的极度担忧。 孤君亦面色如常的回望曲沉,云淡风轻的模样,不像在强忍疼痛。 曲沉不信,刚刚子弹的声音那么近,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怎么可能没事。 他伸手要解孤君亦的衬衫扣子,看看他的身体到底有没有受伤。 孤君亦握住他的手,无奈道:“别这样。” “不行,你快脱,我要检查一下。”曲沉眼眶又一红,一副不脱当场哭给他看的架势。 孤君亦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放开握住的手,任由曲沉动作。 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的警员,手中方向盘都要捏碎了。 没必要那么迫不及待吧!?他还在车上啊喂! 曲沉将孤君亦的衬衫脱下,眼睛在他的胸肌、腹肌上逡巡,看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伤口。 “放心了吧?我没事。” 曲沉不置可否,将视线下移到孤君亦的裤子上,然后又望着孤君亦的眼睛,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没伤在上半身上,那可能伤在下半身啊。 孤君亦读懂了曲沉眼神的含义,有些绷不住了。他叹了口气,终于坦诚道:“在肩上。” 对哦,孤君亦是抱着他的,肯定伤在背后啊。 曲沉关心则乱,如今的智商已经清零了。 他扳过孤君亦的肩膀,从左肩的肩胛骨位置,看到一个子弹大小的洞。他瞬间不知所措起来,脑海一片空白,学校教的中弹后的包扎技巧,被他忘的一干二净。 子弹打在肉里,一看就特别深。但孤君亦的肩膀并没有流出多少血液,只有一些暗褐色的血附着在伤口边缘。 曲沉没有被枪打中的经历,但不用体验也知道,那肯定特别痛。他想碰一下这个伤口,却又怕弄疼孤君亦,手指迟疑在半空,没敢真的落下。 他想起自己受伤很疼时,总会对着伤口吹一吹。凉凉的风,可以缓解伤口的灼痛感。 “呼呼——”曲沉稍微直起身,鼓起腮帮子,使劲对着孤君亦的伤口吹气。 温热的风吹在肩膀酥酥麻麻,孤君亦眼底划过一抹暗色,立马克制的收敛。 他伸手将曲沉按回座位,拿起旁边的衬衫,准备穿上。 “先别穿了,我们回到特案组包扎后再穿。”曲沉阻拦道。 衣服会摩擦伤口很痛的,还是不要穿的好。 孤君亦将衬衫穿上,一边扣扣子,一边凑近,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曲沉道:“你忘了吗?我已经不是人了。” 曲沉一怔,懵懂的与孤君亦对视。 孤君亦继续道:“我没有痛觉,也不会死。就算被子弹击中心脏,对我都没有任何影响。” 曲沉还是愣愣的,看着孤君亦不说话。 “好了,别担心了。”孤君亦伸手揉揉曲沉的头发,宠溺意味十足。 一直偷瞄后视镜的警员,一脸纳闷。 怎么还没开始呢,衣服就穿上了? 还是说……已经结束了? 第55章 硬气不过三秒 浩浩荡荡的警车直接开往市医院,从市医院专门为总局设置的紧急通道进入。 统计过后——本次出警,有二名警员未能归队,有三名警员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五名人质中,两名女性身上有轻微擦伤,孕妇受到惊吓,在警车上时,就开始腹部阵痛。 两名未能归队的警员所在的队伍,表情都很沉重,大家都看到了当时的情景,深知两名警员再也回不来了。 因为温江的介入,这次案件成分复杂。考虑到有灵异性质,危险程度更高,本次出警的警员全部来自特案组。 他们身为特案组编外警员,深知对抗的东西都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每次出警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可即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昔日一起的队友牺牲在面前,还是令他们无比沉痛。 医生们来来往往,为几位伤患处理伤口,安排其他人员做身体全面检查,以防有不易察觉的内伤存在。 除了送入产房的孕妇,其他人质是最早一批做完检查的,但是他们不能离开,必须回到特案组隔离,等做完记忆清除后才能回去。 人质中,一个五六岁小孩和孕妇是母子关系,见妈妈被推进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名警官抱着他,笨拙的哄着,带他去做体检。 曲沉身上的伤多是打斗后留下的淤青,此刻正在一间病房里推碘酒,赵霆推门进来,再轻轻地合上门。 “做完全身检查了吗?”赵霆问。 “嗯,没有其他问题。”曲沉说完,似乎想再说什么,欲言又止。 赵霆看出了曲沉有话要说,出声询问:“怎么了?” “就是……孤君亦肩膀被子弹击中了,你可不可以帮他看看。” 第91章 孤君亦不是活人,自然不好让医院的医生给他做检查,那颗子弹还在体内,没有取出来呢。 赵霆明白曲沉的顾虑,抬头对一旁的孤君亦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吧。” 孤君亦没有拒绝,背过身,将肩上的伤口展现出来。 “你没有痛感吗?” “没有。” “你的皮肤能够自我修复吗?” “……应该不行。” 这具身体的细胞已经失去了自主修复的功能,伤口不可能自己长好的,如果放任不管,这个洞就会一直存在。 赵霆懂得一些紧急救护包扎的手法,像这种取子弹的事干过不少,孤君亦的情况也不好假借他手,便吩咐门外的警员,拿一些医疗工具来。 很快东西拿来,病房门关上。 孤君亦没有痛觉,便不需要做局部麻醉,连止血带按压伤口都省了,直接拿起镊子就可以将子弹取出。 在准备缝合时,赵霆停顿了一下,询问孤君亦的意见。 伤口缝合有利于缩短愈合时间,等伤口愈合后再来医院拆线。可是孤君亦伤口不会愈合,这个缝合的线会一直存在。 “不用了。”孤君亦拒绝了。 曲沉蹙起眉,劝道:“还是缝一下吧。”在肩膀上留下一个,成人一节指头的血洞,也不太好啊。 孤君亦解释道:“等后面我回趟孤庄,让前辈帮我填充一下吧。” 曲沉一想,神棍能将孤君亦的肉身完好的保存两百年,修复一个血洞肯定不成问题,说不定弄出来的效果比缝线还好。 处理结束,赵霆收拾了一下工具,便出去了。 曲沉将衣摆撩到腋下夹住,左手拿着药酒,艰难的转着头,要给后腰上的淤青部位也涂上。 一只手拿过他手中的药酒,曲沉还没反应过来,孤君亦就将药酒倒在掌心,轻柔的附上他柔韧的腰肢。 冰凉的掌心接触到敏感的腰部,曲沉不由一激灵,随着推拿的动作,摩擦间逐渐升温,酥酥麻麻的感觉直击天灵盖,曲沉的心跳不由自主又加快了。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身体接触,之前他还让孤君亦给他背上的蚊子包涂风油精呢,都没这种奇怪的感觉。 可从工厂那个对视开始,突然莫名其妙的,只要孤君亦靠过来,闻到他身上冰冷的气息,他就会心跳加速。如果两人再有身体接触,他的心跳就会如擂鼓般,停不下来。 曲沉越想越不对,这近一个月来,他跟孤君亦越来越亲密了,好像真的亲密过头了。哪有同为男性的两个成年人,动不动拉手,摸头,还抱在一起的? 孤君亦这些动作做的太自然,以前的他都没注意这些细节。今天猛然注意到才发现,这哪哪都不对劲! 孤君亦为什么要用那样子的眼神看他?为什么要把他护在怀里?为什么要给他挡子弹?为什么动不动摸他的头?为什么总要牵他的手? 曲沉的脸不自觉红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推药酒推的,皮肤有点热。 孤君亦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做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胡思乱想着,脸越来越红,整个人像一只煮熟的虾米,低着头弓起背。 “孤君亦,你……为什么要替我挡子弹?”忍了又忍,曲沉实在忍不住了。 “嗯?”孤君亦手上的动作没停。 “你……你回答我呀!” “没为什么。” 听到这个回答,曲沉又气又恼。自己好不容易问出口,孤君亦怎么可以这样搪塞自己。 “你……”曲沉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憋得慌。 孤君亦终于感觉到不对,停下手中的动作,靠近查看曲沉的脸色。 “你别贴着我!”曲沉跟炸了毛的猫,抬起胳膊将背后的人往后推。 “怎么了?”感觉到曲沉的抗拒,孤君亦退开半个身位的距离,眉头瞬间拧紧。 曲沉板起脸,气呼呼的抢过药酒,“不用你涂了,你先出去。” 面对突然翻脸的曲沉,孤君亦一时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无奈问:“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是弄疼你了?” “我要自己涂了,不麻烦你了,谢谢!”曲沉语速极快,不停要把人往外赶,“你出去吧。” “为什么?” “没为什么!”曲沉将这话还给了他。 孤君亦就站在曲沉面前,眼神中满是无奈和不解。 曲沉越想越气,看到让自己生气的孤君亦还不出去,更气了,梗着脖子,恶声恶气的说:“我要给大腿上药!要脱裤子!你要留下来看吗?!” “……” 曲沉作势要脱裤子,孤君亦只好出去。 “我就在门外,有事就喊我。”出门前孤君亦留下这句话。 将人赶出去,曲沉没感觉心里痛快,反而更憋闷了。 他把药酒重重置于桌上,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胸口堵的发慌。一把埋进病床的枕头,良久,快喘不上气了,才把自己的鼻子解放出来。 他生孤君亦的气,也生自己的气。 曲沉自己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想要什么?莫名其妙发了一通脾气后,冷静下来又有些后悔。 曲沉开始自我反思—— 孤君亦又没做错什么,他还给我挡过子弹呢,我怎么可以对他那么凶。他会不会觉得我很无理取闹?好心要给我推背,还被我赶出去了。 第92章 他现在是不是就站在外面啊?会不会在生我的气?之前在孤庄,也是我对他发了一通脾气,他可一天不理我呢。 他不会一气之下跑回孤庄吧,他不是说要找神棍吗,该不会去了再也不回来了吧? 曲沉越想越偏—— 这事我有错在先,要怎么不动声色的跟他道歉啊?有没有什么方法,既可以道歉求和,又不会显得很怂,很没面子的? 啊啊啊啊啊! 曲沉越想越后悔,越想越惭愧,越想越无助—— 为什么要对孤君亦发火,我现在不是自作自受吗! 第56章 我喜欢你 “你干嘛?我来看小蛆蛆,你凭什么挡着我?” “不是,你门神啊!?让开!” “我可是省特案组的人,你可别得罪我……不是特案组的又怎么样,我照样有法子对付你。” 门外传来喧哗声,不用开门都知道,外面嗓门最大的,肯定是那只“花孔雀”。 曲沉赶紧跳下床,穿上鞋子去开门。 门刚开一条缝,第一眼就是孤君亦刀削般的侧脸,他深邃的浅色眸子朝门内一瞥,曲沉刚安分下来的心脏又砰砰直跳。 “小蛆蛆,你没事吧?”还没看见洛尹的人,就先听到他聒噪的声音,“你赶紧叫他让开,居然敢挡着不让我进。这医院哪个地方我进不得?” 曲沉不敢朝孤君亦的方向看,拉开门后,假装和洛尹攀谈,再用余光偷瞄孤君亦的表情。 他为什么要板着脸,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啊!? “我没事,谢谢你关心了。”曲沉面无表情的对洛尹说。 洛尹上下打量了曲沉一遍:“你右脸上怎么青了一块。” “被温江打的。” “真没用啊,连温江都打不过,我记得他武力值测试时,可是全省垫底的存在。” “你记错了,他在中游好吧。” “中游也很垃圾啊,你知道的,我第五名。”洛尹得意的仰起下巴。 “……”这个曲沉还真不知道,谁没事注意这只“花孔雀”排第几名。再说一二三名都把风头抢走了,谁能注意到区区第五名。 洛尹炫耀完,正了正神色:“我有话要跟你单独说,你先让我进去吧。” “什么话?”曲沉可不知道洛尹跟他能有什么单独的话说。 “你先别问,进去就知道了。”洛尹推着曲沉就往里面去。 曲沉偷觑着孤君亦的表情,感觉他眼神阴恻恻的,有种下一秒就要爆发的感觉。 救命啊!怎么看起来更生气了,我还没想好怎么哄呢!曲沉被推进去时,在心里叫苦不迭。 “咔嚓——”洛尹将门重新关上了。关门前,还对着门外的孤君亦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 “小蛆蛆,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曲沉心不在焉的,随口应和:“你说吧。” “你知道吗?我早上一醒来,听到他们说,让你一个人带人质去交换,真的气死我了。” 曲沉毫无反应,等着洛尹说重点。 “我当时真的很急,就担心你那么弱,会不会被直接打死。” “……” 曲沉现在的表情跟“无语菩萨.jpg”一模一样。 洛尹毫无所察,继续乱七八糟的表达自己的心情,“后面知道你还活着时,我当时真的太高兴了,那种感觉就像……就像,得知我武力值测试全省第五一样,那种惊喜你懂吗?” “……” 呵呵。曲沉嘴角抽了两下。 “那一瞬,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一直要找你麻烦,原来是因为……因为我喜欢你!” “!!!” 曲沉遗憾自己怎么不喝口水,现在就有理由全喷洛尹脸上了。 这是啥呀?提前过愚人节吗? “你愿意接受我吗?我可是全省武力值测试第五名,以后遇上这种事,我会替你去交换人质的,绝对不让你涉险。” “……” 曲沉此刻的表情从“无语菩萨.jpg”,进化成“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我决定了,以后不会再喊你小蛆蛆,我喊你小沉沉好不好?还是说,你喜欢我喊你亲爱的?” “呕——”曲沉实在绷不住了。 洛尹立马关切的扶住他,给他拍背顺气:“是恶心头晕吗?该不会被温江打成脑震荡了吧?下次让我逮住他,我替你打回来,毕竟我可是全省……” “不要再说了。”曲沉第一次知道,洛尹还有这么喜剧人的一面。 “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人,第一次告白就送给你了,你、你什么感觉?” 此刻的洛尹宛如疯狂开屏的“花孔雀”,这槽点满满的告白,还自我感觉良好,一副满怀期待的表情,等待答复。 除了无语,曲沉没有其他的感觉。 但对于喜欢自己的人,不喜欢也不该伤害,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洛尹,我不喜欢你。” 洛尹表情震惊,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开玩笑吗?” 曲沉不假思索的回答:“我是认真的。” “呵呵哈。”洛尹干笑两声,转身找了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优秀的人喜欢你,很没有实感。放心,我这个人虽然很受欢迎,但是对感情还是很专一的。我可以再给你一点时间缓一缓,就一分钟吧,想清楚再给我答案。” 第93章 洛尹不停抖动着二郎腿,想假装成随性洒脱的模样,可四处乱瞟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的焦躁。 “不用考虑,我现在就可以郑重的给你答复,我不喜欢你。”曲沉语气平静又正式,听不出半点玩笑、赌气等成分。 洛尹脸上的假笑快要碎裂了,“呵呵,不要那么轻易做这种重大的决定,再给你五分钟,你多考虑考虑。” “我真不喜欢你!” “呵呵呵,你再……” “一点都不喜欢,完全不可能喜欢。” 洛尹破防了,笑容直接消失。 曲沉看到这一幕,心虚的往后退了半步,咽了咽口水。 “花孔雀”自尊心那么强,真被惹怒了,不会在病房里殴打他吧?“花孔雀”怎么说也是全省武力值测试第五名,他大概率打不过啊! “曲沉!”洛尹喊了一声。 曲沉被这突然的一声吓了一大跳,洛尹可从没有这么完整的喊过他的名字啊,完蛋了,看样子真的要发怒了。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叫什么孤君亦的,所以才舍得拒绝我这样的人?” 洛尹这句话喊的特别大声,曲沉又羞又慌,上前就要捂住他的嘴。 “你喊那么大声干嘛,别传到外面去了!”曲沉压低声音道。 破防的洛尹一把甩开曲沉的手,吼道:“你等着,我这就去跟他示好,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 “哈?”曲沉懵逼了,手上的动作都停滞了。 “我要让你知道,只有我是全世界最专一的,那什么孤什么君什么亦的,根本比不上我!” 曲沉咂摸了一下,听懂了洛尹话中的意思。难不成洛尹要去勾引孤君亦,然后证明自己最专一? “不是,你有病吧?”曲沉心里一股无名火,“你要敢勾引孤君亦,我跟你没完!” 洛尹气愤不已,又被曲沉一威胁,冷笑的激道:“怎么,怕了?我这么有魅力的人,随便勾一勾手指头,什么人不得跪舔。” “你要勾谁我都没意见,孤君亦,不行!” “怎么不行,他是你谁?你们什么关系?” “你管我们什么关系,反正我警告你,离他远一点!” “你们又没在一起,我凭什么离他远一点。我也告诉你,今天开始,我就要追求他。” “不行!”曲沉气的咬牙,恨不得跳起来跟洛尹打一架。 洛尹皮笑肉不笑,底下的拳头也捏紧了,“我们各凭本事。” 凭本事?你凭什么跟我凭本事?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凭本事? 曲沉气血上涌,直充大脑,不管不顾的掉头拉开门。 站在门边,听到里面吼叫内容的孤君亦表情有点复杂。 曲沉怒气冲冲的,连孤君亦伸出来的手都没注意到,快步上前,伸手揪住面前人的衣领,略微踮脚,吻了上去—— 一触即离的吻,惊呆了病房内的洛尹,惊呆了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惊呆了外面一群警员。 “曲沉?”孤君亦眼底晦暗,视线牢牢锁在曲沉身上。 曲沉转过头,对着洛尹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从莫种意义上说,他替孤君亦找回场子了。 “咱们走。”曲沉挑衅完,牵过孤君亦微凉的手指,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他心里盘算着,把孤君亦拉走,以后不让他跟洛尹见面了,看洛尹还能怎么勾引。 一路拉着孤君亦坐上电梯,出来到后是医院一层,曲沉没有松手,拉着孤君亦往草坪的方向走。 此时正是中午,太阳毒辣辣的,草坪上没有多余的人影。孤君亦没有其他动作,任由曲沉将他拉着一直往前。 来到一个阴凉处,曲沉才放松下来,松开孤君亦的手。 “为什么吻我?”身后的孤君亦突然开口。 曲沉心脏一跳,被这样一问,脸像猛然炸开的番茄,红的不能再红。 他刚刚做了什么?拉过孤君亦,然后……然后就亲了? 刚刚气急了,亲完都没有什么反应。现在回过神来,回想起那殷红的唇瓣,那柔软的触感……曲沉脸更红了,低着头,不知道怎么面对孤君亦。 “为什么吻我?”孤君亦又问了一遍。 曲沉不知所措,视线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孤君亦。 “为什么吻我?”孤君亦第三次问。 “没……没为什么。” 孤君亦深沉的眼眸蕴含着潮涌,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情愫,伸手将曲沉搂进怀中,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唇瓣离开,他的声音轻柔,略微沙哑:“曲沉,我喜欢你。” “哈?”突然又被表白的曲沉根本反应不过来,脑子宕机,呆呆的看着孤君亦的脸。 孤君亦没有再往下说,隐忍又克制的放开曲沉,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这个举动让曲沉摸不着头脑,他以为孤君亦还有下一句呢,还等着……等着孤君亦问,愿不愿意在一起? 等了一会儿,没有下文。曲沉暗示道:“你是不是少说了什么?” “没有。”孤君亦眼神暗了暗。 能陪在曲沉身边十年已经足够,这句喜欢都逾矩了。要是贪图太多,等离开的时候,又怎么舍得走。 “你再想想,还有的。”曲沉疯狂暗示。 孤君亦扯出一个笑,提议道:“我们回去吧?” 第94章 曲沉失望起来,兴致不高的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草坪上,曲沉不太高兴,脚步也慢,与孤君亦的距离越拉越大。 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下脚步抬起头,见孤君亦毫不停留的往前,忽然生出一股不安感。 他有一种直觉,如果再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这个人就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想错过,不想遗憾。 他终于正视自己内心的想法,深吸一口气,对着那个背影,大声喊: “孤君亦,我也喜欢你,要不要在一起?” 第57章 重返孤庄 闹得沸沸扬扬的枪击案,历时一周,终于落幕。亓衢市各大报社争相报道,王元锦的照片占领了每张报纸的头条。 这是一个亲兄妹十余年未见,妹妹被霸凌而死,哥哥雇佣杀手替其报仇的故事。有些小报还将这个故事各种改编,写成一个极其煽情的故事,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广大的市民纷纷号召,关注学校霸凌,关注家庭冷暴力,关注未成年身心健康…… 还有一些拎不清的民众同情起了王元锦,给总局,打电话、投递信件,希望能给王元锦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王元锦入狱后刚开始一句话也不说,不吃不喝还总是要自杀,后面经过,心理治疗师的调节,才好了过来。 清醒后的王元锦,配合的将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与案件相关的细节通通都告诉了警方。 何元秀死后,王元锦一心想着如何给妹妹报仇,这个时候有一个女人突然与他接触,教给了他一些奇怪的法术。 他便将这些奇怪的法术用在任铭旭、肖斌、黄梦瑶三人身上。越到后面,王元锦越不满足于这样折磨三人,他又找到了女人。 再往后,温江就代替了女人与他进行沟通,他通过温江认识了雇佣兵,经过近一个月的安排,开始对这些直接或间接逼死何元秀的人,进行报复。 王元锦最终的审判时间定在下个月,最终是什么样一个结果曲沉也不知道。 正值周末,他与孤君亦在前往孤庄的路上。 车子摇摇晃晃的行驶在坎坷的泥土路上,城北郊区,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今日阳光正好,闻着清新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 此时的车内落针可闻,这种状态从上车到现在一个小时了。曲沉双手握着方向盘,面无表情,就差把“不爽”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医院那天,曲沉鼓起勇气,主动问出那句“要不要在一起”。可孤君亦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跟没听见一样,不说要也不说不要。 曲沉这几天心里憋着情绪,除了必要的交流,就不肯跟孤君亦说多余的话了。 车子很快开到了目的地,停在一座茅草屋前。敲了门后,里面没有应答,曲沉便直接开门进入。意外的,老币居然不在家。 他们也不知道老币会去哪,也没有能跟老币联络的方法,站在茅草屋前有些傻眼。 “不如先回老厝看看吧。”孤君亦提议。 “哼。”曲沉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 孤君亦眼眸暗了暗,默默跟上。 孤庄经过特案组的彻查后,抓了五六个主谋,解救了数十名妇女。特案组刚撤出孤庄,民政部门就来了。他们的任务便是,让这个与世隔绝了上百年的村子,与新时代接轨。 考虑到孤庄内的村民不多,在这里另外开办学校、医院等必要场所实在浪费资源。民政部门更倾向于让村民们离开孤庄,进入到教育资源与医疗资源较为完善的附近村子。 孤庄的村民们对土生土长的村子感情深厚,很多户人家都不肯离开。经过了一个月,挨家挨户劝说,大部分村民才愿意搬离。 如今的孤庄只剩下零星几户人家,其余古厝门窗紧闭,无声无息。大白天的,整个村子就透着死寂的冷清。 阔别一个月,再次推开老厝厚重的大门,里面的环境竟有些陌生。 杂草无人打理,在阳光充足的天井下肆意生长,屋内的老鼠,被开门的声音惊的四处乱窜,偏房的屋瓦掉了一片,在地上碎成几片。 俗话说,“房子不住人,三年就塌”。现在的老厝没了人气,显得更加颓败了。 曲沉在灵堂的案上,取了三根香点燃,对着十来个灵牌拜了三拜。 孤君亦的爷爷,还有婆婆,可能都已投胎,烧去的香不一定能被收不到。祭拜本身,更多的还是给活人一个寄托。 曲沉突然没来由的想起初遇那天,他跟孤君亦还不认识,为什么孤君亦就说,他是他未过门的娘子? 难道只要是个人,孤君亦都可以跟他拜堂吗? 越想心里越不舒服,曲沉索性到下厅去,擦掉凳子上的灰,坐着休息会儿。 孤君亦过来了,曲沉屁股一转,背对着他。 “你在生我的气?”孤君亦轻声道。 曲沉鼓起腮帮子,心里哼哼。他都气了好几天了,这个孤君亦不会现在才知道吧? 他憋了几天的气,这家伙居然不知道。妈呀,更气了!曲沉心里的火蹭蹭往外冒,就差一个借口发作。 一只手揉揉他的发顶,孤君亦扳过曲沉的肩膀,与他对视,眼底是化不开的沉郁。 “对不起,是我不好。”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曲沉心中的火药桶,他一把打掉孤君亦的手,刷一下站起身。 第95章 “说什么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什么?干嘛道歉?”曲沉连珠炮的三连问。 他也不等孤君亦反应,借着这股气,开始发泄自己的不满。 “别没事摸我头,虽然我们都是男的,但是也不是可以随便动手动脚的关系。以后也请你别靠我那么近,保持好距离,别做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举动。” 曲沉说完就偏过头,不想也不敢看孤君亦的表情。 孤君亦没有出声,沉默的空气中充满着尴尬的味道,令人窒息。 “呦呵,吵架呢?”一声不着调的吆喝,打破了这个氛围。 老币的身影出现在大门边,还是熟悉的破衣烂衫,铜钱手串。 “怎么去了一个月,回来就吵架?”老币摸着小胡子,迈着晃悠着步伐,缓缓走近,“这是过不下去了,要分开了,要将人送回来?” 被老币这样一说,曲沉突然有种自己是古代始乱终弃的渣男,玩腻了就把老婆送回娘家。 呃……不对不对。曲沉赶紧挥退这莫名其妙的联想。 “前辈。”孤君亦抬手作揖,动作还是那么标准,只是换了身现代服饰,有些不和谐。 曲沉挠挠鼻头,开口问道:“神棍,你跑哪去了?去茅草屋都没找到你。” “去见了个朋友。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曲沉这才想起这一趟来的目的,简单的跟老币说明这个案件的情况。 “原来是这样啊。”老币眯起眼睛,“那个孤棠一百多年前也是别谷门的弟子,颇有能力,还当上了掌门候选人。可惜的是,在五十年前,她掌门竞争中落选后,便叛逃了。没想到她在外面学了不少邪门歪道,害了这么多人。” “她现在还跟温江合作,我怀疑亓衢市最近一直不太平,就是他们背后搞的鬼。” 老币捋着小胡子,沉思了一会:“我会将这件事告诉别谷门的,不久,会有人去清理门户。” 听他这么说,曲沉也放心了不少。像孤棠这种又会驭尸,又会邪术的,对他们特案组来说太危险了。如果有别谷门的人介入,会轻松不少,他们可以将更多精力,花在叛徒温江身上。 * 回到茅草屋,老币取来工具,替孤君亦处理起伤口。 曲沉一路上也不理孤君亦,就一个劲找老币说一些废话,老币都被搞得有点烦了,直觉这小子是不是转性了。 “神棍,孤庄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你打不打算走啊?” “我走不走没差别。” “可是村里都没人了,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不会。”老币最后一丝耐心告罄,“你还是出去吧,别影响我做事。” 曲沉被赶了出去,无聊的在附近瞎转悠。 老币也发现了曲沉和孤君亦两人别别扭扭的,尤其是曲沉,反应不是一般的奇怪。 不过再怎么吵也是他们两人内部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老币可不打算帮他俩调解啥的。 “前辈。”孤君亦迟疑的开口了,“我真的只有十年吗?” 老币手上动作没停,听到这话,心里也猜出了个大概,“是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孤君亦眼神变得暗淡,心里已经有答案,却还是忍不住又问了句:“有没有办法可以延长时间?” 老币在心里摇头叹息,也不想给孤君亦虚无缥缈的希望,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没有。事实上,十年都是最长期限了,大多数的可能,是连十年都到不了。” 孤君亦双肩耷拉下来,最后一丝期盼也破灭了。如果他现在不管不顾跟曲沉在一起了,那十年后,曲沉该如何接受他的离开。 看见孤君亦如此落寞的表情,老币终是不忍,开导道:“你等他二百年,不就是为了能有这样一个十年吗。等那小子回去地府,他的记忆都会回归,与其担心他以后会不会难过,不如这十年跟他好好相处,多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可是……”孤君亦表情沉重,没有再往下说。 老币不再多言,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能不能想通就靠他自己了。 下午三四点,担心天黑夜路不好走,曲沉他们便早早开车离开孤庄。 上车前,老币还是于心不忍,给孤君亦留了一句话。 “你别顾虑太多,我会帮你想办法。” 第58章 心意相通 又是新的一个工作日,曲沉早早就出门了,哼着小曲来到特案组。要问他为什么那么开心,因为今天是个令人开心的日子啊! 案子完结,省局那边派来的人都要回去了,其中自然包括那只花孔雀。 总局和特案组安排了欢送仪式,现在还在现场布置中。一位参与布置的特案组警员看见曲沉,热情的打了声招呼,还疑惑地往曲沉身后瞟。 “咦,你今天怎么一个人,总是跟在你身后的那个帅哥呢?” “咳咳。”曲沉干咳两声,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就是跟你形影不离的那个高高帅帅的男人啊,是不是叫孤君亦?” “你记错了,哪有什么男人。”曲沉摆手否认,“从今以后,我就是一个人。” “啊?”警员没反应过来,几天前不是还看见他俩亲嘴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一个人了? “不聊了,我要去帮忙了。”曲沉丢下这句话,飞速的跑了。 第96章 没错,今天孤君亦并没能跟来。 早上,曲沉看他如往常一般要跟着自己出门,便义正辞严的拒绝了。 开玩笑,孤君亦什么身份,天天跟着在他曲沉身边,合适吗?再说花孔雀还没走呢,万一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不死心,想要搞事情,怎么办? 反正曲沉今天是铁了心了,绝对不让孤君亦跟着。他站在总局三楼的窗户往外望,总局大门外的马路牙子上,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影,他稍微安心了些。 很快时间来到九点,欢送会开始了,首先是领导致辞,年过半百的秃顶局长,对着省局的人一通大夸特夸,表达了总局对他们的深深不舍。曲沉都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找个托,上去给领导递纸巾,让领导把戏演足一点。 要真有眼泪,那也不是不舍的眼泪,那得是喜极而泣呀。省局在的这些天,总局的警员们都被磋磨成什么样了,大家有目共睹。能将这群家伙送走,大伙们都得拍手称庆才是。 致辞完毕,各个领导们挨个跟省局的人握手,互赠纪念物,最后大伙们挤在一块儿拍了张大合影。 如今勤俭节约之风盛行,上面也抓得紧,总局不敢大办宴席,邀请专业团队来表演节目。 于是非常尴尬的,总局里的警员年轻人们,不管男男女女,都成了这次欢送会的表演嘉宾。曲沉因为被温江打的破相了,还没恢复好,逃过了一劫。 最后压轴的肯定是老局长啦。只见他拿着话筒,中气十足的唱了一首《难忘今宵》。底下的人热情鼓掌,不为了拍局长马屁,只因为局长“英明”的选择了个人solo,没有让他们全体成员上去大合唱。 省局的警队本是被派来审查总局内部有没有尸位素餐、贪污腐败等现象的,他们来警局的这些天,一直端着威严的形象。 也许是这首《难忘今宵》太有感染力,现在的他们跟总局的人已经打成一片,俨然一副兄弟部门的感觉。 之前网上有各种关于总局不好的言论,省局监察部门的人下来调查后发现,这一切都是一个叫“m籍华侨肖氏夫妇”在背后推波助澜,散播一些捏造出来的谣言。 省局监察部门在得到确切证据后,第一时间澄清了这一切,并以散播谣言的罪名,拘留了肖斌父母几天。 肖斌父母出来后又不安分,发了个“讨论官官相护现象”的视频,指桑骂槐。 总局的领导们再也坐不住了,纷纷下场,注册了抖y号。在上面晒出满墙的荣誉勋章,分享各种拿命博来的功绩,谈论自己从小警员,走到如今这个位置的坎坷路程。 总局局长直接拍了个视频。视频中,他袒露疤痕遍布的上半身,一个一个解说每道疤痕的来历。最后在末尾说道,为群众抛头颅洒热血是我们的职责,这些伤疤就是我的勋章,我坐到现在这个位置,问心无愧。希望有些人不要再以莫须有的罪名,抹黑我们总局的形象。希望“m籍华侨肖氏夫妇”能够适可而止,并在网上公开道歉,还我们一个公道。 这个视频一石激起千层浪,下面全是佩服、认错的评论,之前抨击过总局的网民们,纷纷表示自己喷错了人,忏悔自己不该人云亦云,用这样的语言来攻击保护群众的英雄。 那段时间,总局保安亭天天都能收到近百的鲜花、果篮、贺卡、信件……最后不得已,局长又拍了个视频,号召广大群众们不要再送东西了,总局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贺卡和信件每封都看过了,鲜花、果篮等一律退回。 肖斌的父母就惨了,暴怒的网民们纷纷冲到“m籍华侨肖氏夫妇”的视频下谩骂,还有的私信打电话骚扰。 肖斌的父母諵楓不堪其扰,一出门还会被用异样的眼光指指点点,很快就受不了,回m国去了。 欢送会从九点开始,到十点半接近尾声,领导们簇拥着省局的警员们,将他们送上警车,挥手依依惜别。 曲沉也开心的不得了,跟在赵霆身后,一起目送他们离开。 洛尹看起来精神有些萎靡,在即将上车前,一脚都已经踏上去了,又缩了下来。 “曲沉,过来,有话跟你说。”洛尹语气正经。 曲沉心里一咯噔,万般不情愿。可是领导们都看着呢,他也不好拒绝,只能鸵鸟似的凑上前,等着洛尹发话。 人那么多,洛尹也不好说些什么,想了想,他丢给了曲沉一句话。 “我不会放弃的。” 什么?! 曲沉眼睛都瞪圆了,洛尹还打算继续勾引孤君亦? 眼看着洛尹上了车,关上车门,车子发动,越走越远。曲沉默怒了。 什么“花孔雀”,干脆以后改名叫“狐狸精”吧! 今天这个欢送会就是唯一的要紧事,下午的时间,曲沉都在摸鱼。 他捏着手机,点开与孤君亦的聊天界面。他们上次聊天还停留在给夏若忻下葬的那天,后面的时间基本形影不离,没有需要发消息的情况。 现在都快一天了,也不知道孤君亦那边在干什么? 曲沉踌躇了好一会儿,编辑了一条消息,接着又删除,又重新编辑,又删除。来来回回几次后,曲沉直接恼羞成怒,把手机一丢,不发了。 凭什么要他主动发消息,孤君亦怎么不先给他发? 抱着这样的心态,曲沉硬是挺到了下班,都没去碰手机。 第97章 下班时间一到,曲沉抄起手机就往停车场去了。刚出停车场大门,曲沉瞟到了靠墙的一个身影,不由心脏一跳,急急停下小电驴。 孤君亦也看见了曲沉,可他继续靠在墙边,没有像往常一样上前。 两人这样对峙了一分多钟,曲沉率先沉不住气。 “孤君亦?” “嗯。” 曲沉真是败给他了,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气,这几天淤积的火一下就没了。 他总算明白了,跟孤君亦置气是没有用的。让这个家伙受委屈了,最后自己还会心疼。 “上车。”曲沉发话。 孤君亦没有犹豫,动作娴熟的上了车。 这场冷战由曲沉单方面开始,也有曲沉单方面结束。 一起吃饭时,曲沉还觉得有点不自在。语气不自然的推荐这里的招牌菜,询问有什么想吃的。 吃完饭后,两人还一起到江边看了一会夜景。 骑车回家的路上,曲沉在心里感叹,自己真的是太没有原则了,明明说好要跟他冷战一星期的,结果才三天就结束了。 而且说来,这场冷战也很没意思,简直就像爱而不得就针对的狗血桥段一样。 孤君亦现在除了他没有可以亲近的人了,他还要这样冷落孤君亦,这跟逼着孤君亦和自己在一起有什么区别? 喜欢一个人,不应该从对他好开始吗?自己这样做简直太差劲了。如今都这样了,自己又该如何与他相处呢? 回到家洗澡时,曲沉还在想。等洗完澡,坐在沙发上时,依旧在想。 孤君亦拿来电吹风,跟之前很多次一样,很自然的开始帮曲沉起吹头发。 暖暖的风吹的曲沉昏昏欲睡,穿过发根的指尖力道适中,也很舒服。曲沉突然很想搂着孤君亦的脖子,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中。 可是……这些动作对朋友这个身份来说,实在越线了。在明白自己的心意前,曲沉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想靠在孤君亦怀里睡觉。 “孤君亦。”曲沉轻轻的喊了一声。 “嗯?”孤君亦继续帮曲沉吹着头发。 曲沉伸手抓住孤君亦插入发丝的手,坐直了身子,表情郑重的与他四目相对。 “怎么了?”孤君亦表情透露出一丝不安。 曲沉认真道:“如果我们只是朋友的话,你不可以抱我,摸我的头发,牵我的手,你知道吗?” “嗯。”孤君亦低下头,掩饰眼底的落寞。 曲沉咬了咬下唇,藏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所以,你愿意跟我交往吗?不当朋友了,我们做恋人。” 孤君亦猛然抬起了头,他没有说话,而是捧住曲沉的脸,欺身上前,深深的吻了上去。 爱意在唇齿间蔓延,无需多言,此刻的他们都已知晓对方的心意。 献给宝宝们的信 历时一个多月,这篇文也17w字了,还是决定今天上架啦! 回顾写文的这些日子,这是我第一次写长篇小说,出现了很多问题,卡文,ooc,剧情bug……经常能看到我在作者有话说强行解释的身影 ̄﹏ ̄在这里感谢看文的小伙伴们对我的包容 这两周,凭着一颗想上首页的心,没有足够的存稿就开始日六,导致更新时间很不稳定,真的非常抱歉(′-w`)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努力准时更新的,勤码字,多存稿! 本文预计还有10w字左右,分别为三卷:中害蛊、阴尸林、枉死城。曲沉和孤君亦也要开始甜甜的恋爱啦~不坑不弃,作者还会不时发粉包回馈,希望宝宝们能多多支持哦~ 最后,我知道上架后会有很多宝宝离开,不管怎样,还是很感谢你们的陪伴每次看到你们的夸夸、打卡、评论,都特别开心呢,嘻嘻~ 离开的宝宝,希望我们下本还能再见(′-w`)留下的宝宝,我保证,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为这个故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爱你们( 3)啾 第59章 男鬼的执念 今天下班的路上,曲沉总感觉有一股阴冷的气息如影随形,这也才九月呀,怎么突然这么冷。 “孤君亦,你有没有感觉有点冷?”曲沉手握车把,偏头问。 “右上空有只男鬼跟着。”孤君亦淡淡道。 “哈?”曲沉惊呼一声,手上的方向不稳,小电驴差点翻过去。 惊险的几秒过后,车子稳定下来,缓慢的行驶在非机动车道上。 曲沉惊魂甫定,分出一缕心神,略微抬头,果真在右边头顶上空,看到一只中年男鬼飘着跟随。见曲沉看他,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这个男鬼是个中年人长相,而且越看越眼熟,曲沉赶忙将车子一拐,停靠在人行道上。 “怎么是你啊?你还没去投胎啊?”曲沉下了车,抬头对半空的中年男鬼喊道。 中年男鬼施施然飘下,板着一张死妈脸,没好气道:“我执念还未消,怎么投胎?” “啊哈哈哈哈……”曲沉尴尬的揉揉后脑勺。 “你是不是把我们的约定给忘记了?这都多少天了,还不赶紧帮我办事儿?你不会想毁约吧?” “不不不。”曲沉慌忙摆手,“没忘,都记着呢。”说完,还有点心虚的低着头,不敢跟男鬼对视。 没错,这个男鬼就是那天在墓园里遇见,帮着去恐吓任铭旭爸爸的中年男鬼。 第98章 当时曲沉跟他说好,他帮曲沉恐吓任铭旭爸爸,曲沉帮他写一封信,并送出去。 男鬼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哼哼了两声,才不满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帮我写信?” “今晚就写,今晚就写。”曲沉忙不迭道。 “那你快一点。” “好好好。” 有只男鬼阴测测的盯着,曲沉晚饭吃的食不知味,十几分钟速度解决后,火速驱车赶回公寓。 铺上纸笔,曲沉问沙发另一头的男鬼,要写给谁? “写给池柏阳,水池的池,松柏的柏,阳光的阳光。” 曲沉一笔一划将这三个字写下,他还以为这个中年男人是要写给自己老婆啥的,没想到是个男人的名字。 “要写什么内容呢?” “就写……写……”男鬼想了又想,一个“写”字被他念了七八遍,硬是没憋出下一句。 曲沉手中的笔一直悬在半空,三分钟过去,都没能成功落下。 “呃,要不你先想想,等会再继续?”曲沉提议。 “不用了,直接写吧。”男鬼吐出一口气,开始陈述: “池柏阳,我知道自己对不住你,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我……我们曾经住的家里,花盆底下有一张卡,密码是52xxxx,这是我给你留的一笔钱,希望你能收下。” 男鬼停顿片刻,表情变得伤感,幽幽的继续道:“我很高兴能和你有这样一段回忆,那段时间,真的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间了。我真心希望你能够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忘记我,重新开始。” 曲沉听到这里,笔下的动作都停了,一脸不敢置信。难不成是他想的那样? 男鬼没有做任何解释,最后道:“落款就不用写我的名字了,他应该不想看见那三个字。” 曲沉内心唏嘘,这不会是什么虐恋情深的故事吧?八卦一只男鬼的感情问题,会不会不太好。 这么想着,他也没敢问男鬼这是怎么一回事,细细将信纸折好,放入信封中。 “收信人的地址是哪里呢?” 就差最后这步了,弄好后可以下单一个跑腿的,帮忙送一下信,他跟男鬼的交易也就达成了。 曲沉等着男鬼说地址,等了一会儿,男鬼始终没开口。 “是有什么问题吗?” 男鬼踯躅着开口:“他搬走后,就将我的全部联系方式拉黑了,我死之前,都没打听到他到底搬到哪里去了。” 这可就难办了呀,他这除了写信送信,不还得负责找人。 难怪曲沉一开始提议,男鬼要戴假发装女孩子,他还犹犹豫豫不肯答应。一知道曲沉的身份,就立马答应了,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曲沉直觉上当受骗,可事情都应下了,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这个叫池柏阳的人是亓衢市户籍的吧?” “是的。” “行。那就好办多了,明天你跟我去总局认认人。” 普通市民的档案,都在总局档案科存档着。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都能够在总局查到信息。 当一排排同名的出现时,曲沉看得都眼花缭乱了。 “有没有其他信息,比如年龄,具体户籍所在地?” “他今年29岁。” 曲沉又做了一遍筛查,最后得到三个同岁同名的人。他一一将他们的档案点开,让男鬼辨认档案上的证件照。 点开最后一个,曲沉看到那张证件照愣了一下。这竟是个熟面孔,这张脸与上个月那个卖服饰的店主,一模一样啊。 “就是他。” 曲沉啧啧摇头,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是这个店主就好办了,都不需要去调查他的住处,直接到店里去找他就行了。 * 商业城经过那次的枪击事件后,封闭了一段时间。总投资商花重金,将商业城重新进行一番修整,增加了安保设施、安全出口、应急通道等…… 今天是商业城开业后的第二天,担心上次惨案后,商业城的顾客会锐减,总投资商给各个商铺投入大量补贴,要求他们在开业后的一周间,通过各种促销活动,吸引客流量。 同时总投资商们也下了血本,将商业城的每一层都进行了一番主题装修,美化商业城的内部环境,开设各种网红打卡点,力求将这次的损失降到最小。 夜晚的商业城人头攒动,男鬼受不了这么强的阳气,没能进入。 曲沉和孤君亦来到商业城五楼,这层楼是以“古风”为主题,整层楼的风格古色古香,有种令人心灵宁静的力量。 再次踏入这家小众服装店,曲沉都有些不敢认。整件店铺都重新装修了一下,以“竹”为设计元素,清冷又淡雅。还扩充了面积,增设了一处绿竹掩映的小塌,上面摆着茶几、蒲团,供人休闲拍照。 “我刚开张呢,你们怎么就来了呀。”店主立马发现了曲沉他们,掩唇笑道。 托尼从后面冒出头,还是那样花枝招展的,翘起兰花指,对店主说:“姐妹,你最近不是刚设计了几套样衣,刚好可以让这个帅哥试试。” “是哦。”店主上去把曲沉他们往里迎,转头跟孤君亦搭话道:“帅哥,帮我试试几个秋衣版型呗,等出成品了,我送你几件。” 曲沉都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孤君亦就被店主拉走了。 第99章 “别望了,就是单纯的试衣服,阳阳又不会抢你男人。走,咱们先去喝茶。” 曲沉依旧什么也来不及说,就被托尼拉走了。 自从上次他们三人加上好友后,就保持着朋友圈互相点赞的关系。主要还是托尼和店主发,曲沉点赞。 刚一坐下,托尼就迫不及待问:“你俩有情况啊?” “哈?什么情况?”曲沉一脸装蒜。 “一个月前,我像刚才那样说,你肯定跳起来反驳的,今天怎么默认了?” 原来是这样暴露了,曲沉也不扭捏了,直截道:“三天前在一起了。” 托尼立马露出姨母笑,掐尖了嗓子,用手肘拱曲沉的手臂:“矮油~恭喜啊!有情人终成眷属。” 曲沉轻呡一口茶,矜持点头:“谢谢。” “你们有没有那个?”托尼凑近一些,压低声线,神秘兮兮的问了句。 “哪个?”曲沉不解皱眉。 “就那个啊?” “什么意思?” 托尼“啧”了一声,换了个姿势又凑过来,声音更低了:“为爱鼓掌啊!” “噗咳咳咳——”曲沉一口茶喷了出来,被水呛到,咳了个昏天黑地。 几天前他跟孤君亦那一吻后,两人算是确定关系了。这几天下来,他们的相处模式还是老样子,别说鼓什么掌,连亲嘴都没有。 “你怎么那么大反应啊。”托尼眼珠一转,“我猜,应该是没有吧。” “……”曲沉赶忙放下茶,担心托尼又说出什么来,还是先不喝了。 “是不是没经验啊?别害羞,姐妹这就给你分享一下资源。” “不用不用。”曲沉摆手阻止。他这个职务,要是被发现传阅这种东西,可是会被处分的。 托尼手速极快,下一秒手机叮咚的提示音就响起了。 曲沉掏出手机,点开聊天框,对着满屏口口口,欲语无言。 他的手机脏了,他的眼睛也脏了,呜呜呜—— “别客气,有什么不懂的还可以来问我哦。”托尼一边端起茶杯,一边朝曲沉眨眨眼。 曲沉赶紧背过身去,将与托尼的这个聊天界面清空。 开玩笑,留着这个东西,万一哪一天手抖发到工作群里,被几百人看见了,不得直接社死。还是赶紧将这个祸患,杜绝于此吧! 几句话的功夫,店主和孤君亦就从样衣间里出来了。 店主端来了一些糕点水果,四人坐在小塌上闲聊。 “你这个身材不当模特太可惜了。”店主一边倒茶,一边对孤君亦道,“我这次一批新款式,正愁没人帮我宣传呢,有没有兴趣来兼职,拍些平面模特照?” “不了。”孤君亦不假思索的拒绝。 店主直觉有些可惜,但这事也不能强求,便不再多劝。 曲沉感觉时机差不多,将早就准备好的信封拿出来,递给店主。 “这是什么?”店主放下茶壶,好奇的接过。 “刚刚在门外,有个陌生人托我给你寄的。”但鬼怪的事情不能跟普通人说,曲沉只能随口编了这样一个谎。 “什么年代了,还写信啊。”托尼凑上前,揶揄道,“不会是暗恋阳阳的人,偷偷送来的情书吧。” “你少胡说啊。”店主笑骂了一句,心情愉悦的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 打开后,店主还没来得及阅读,一个脚步声踏入店里,吸引走他的注意力。 他放下手中的信纸,迎了上去。 “王先生,又来给沈先生挑衣服啊?” “是啊。” 这是个二三十岁模样的男人,长相阳光帅气,声线低沉悦耳。不说话时,嘴角自然上扬,是个看起来就很爽朗、乐观的性格。 只是,他的脸、脖子、胳膊等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淤青红肿。身上抓痕、咬痕清晰可见,有浅有深。右眼似乎曾被打过,眼底还有些乌青的存在。 这应该是个被长期家暴的男人。 曲沉看着他新新旧旧的伤痕,心底涌起这样的猜测。 第60章 店主与男鬼 “看来,沈先生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托尼对着那个姓王的男人方向,摇头咋舌。 曲沉奇道:“什么意思?” “这事说来还话长了。”托尼抓起一盘瓜子开始徐徐讲起。 这个男人名叫王瑾安,是个软件工程师,在业界也是小有名气,比他的技术更出名的是他的家境。亓衢市的王氏,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便是王卫国的独生子,一出生就咬着金汤勺长大的王少爷。 家境显赫不说,王瑾安还特别上进,十八不到就出国留学,二十六岁拿下双学位,回国接管王家的企业。一时风头无两,在富二代圈子里都是“隔壁家小孩”的典范。 可偏偏也是这一年,他爱上了沈先生,沈季秋。 堂堂王氏怎么能容许未来继承人有这样子的污点!王瑾安宣布放弃继承权,离开了家族企业,进入一家名不经传的小公司,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程序员。 “这事在gay圈可是传的沸沸扬扬呢,多少人羡慕沈先生有这样,有颜有才华还专一的男友啊。可是,从两年前开始,王先生身上动不动出现一些淤青。一开始有人以为是两人吵架了,到后面,王先生每天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就有人开始传,沈先生家暴。”托尼说到这,“呸呸”两声吐掉瓜子壳,继续往下说。 第100章 “阳阳那段时间谈了个渣男,两人一起租了间公寓,刚巧就在王先生他们对面,隔三差五的就听到沈先生哭喊,砸东西的声音,第二天王先生就带着伤去上班。阳阳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本以为沈先生坐实“家暴男”了,没想到几个月突然反转了,你猜怎么着?”托尼故意卖了个关子。 “我猜不到,你快说。”曲沉听得正起劲,催促着继续。 “沈先生去精神病院了!” 曲沉眼睛都瞪大了。 “听说是狂躁症,而且越来越严重了。”托尼又叹了口气,“我去找阳阳的时候,也跟沈先生接触过,很温和有礼的一个人,站在王先生身边,特别般配。没想到会遇上这种病……这就是天妒有情人吧!” “没有治好吗?” “沈先生去了两个月精神病院,因为攻击性太强,每次发病护士就给他打镇定剂。这种东西怎么可以天天打呀,才两个月沈先生就瘦脱相了,而且病也不见好,发病时间越来越长,情况越来越糟糕。王先生就给他接回来,自己照顾了。”托尼冲着挑衣服的王瑾安背影呶呶嘴,“你看现在,手臂上没一块好肉,我这个局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曲沉顺着视线看过去,也觉得于心不忍。 很快,王瑾安挑好几件衣服,付了款就匆匆离开了。 店主坐回小塌,不由感慨了一句:“唉~我要是也能遇上这种好男人就好了。” “会有的,姐妹~”托尼亲亲热热的贴过去。 店主笑了一下,手指随意的捻起刚刚那张信,漫不经心的看起来。 一想到托他写信的鬼,可能就是托尼口中的“渣男”,曲沉不由忐忑起来,状若无事的侧过脸,跟孤君亦闲聊。 “这个好吃,你尝尝。”曲沉拿起一块桂花糕,送到孤君亦嘴边。 孤君亦启唇接过,嘴唇无意擦过曲沉的指尖,曲沉跟触电一样,急忙慌的缩回来。 店主刚看了几秒,脸上刹那由晴转阴,暴怒的站起来,将那封信撕了个粉碎。 “玛德,什么狗东西,劳资早就不记得他了!还来我这里找什么存在感,谁稀罕他那点破钱!” “哎呀,咋回事儿啊!”托尼也倏然站起来,惊慌失措的询问。 “是那个渣男,说什么留了笔钱,给我当赔偿!” “呸!不要脸!”托尼义愤填膺。 曲沉坐在蒲团上心虚不已,低着头,用小拇指勾勾孤君亦的手。 孤君亦握住他不安分的手,指腹在手背上安抚性的摸了摸。 “姐妹,气死我了!你帮帮我!”店主气的直跺脚。 “我怎么帮啊?” “帮我把撕坏的信封拼一拼,我也要写封信骂骂他。什么臭鲨币,谁稀罕他那点臭钱,叫他自己留着当私房钱吧,以后妻管严,可就连包烟都买不起了!” “好嘞好嘞,我这就拼,姐妹咱不生气哈,为这种人不值得。”托尼帮着店主顺气,随后将一地的碎纸拢一拢,招呼着曲沉他们,“你们也来帮忙拼啊。” 曲沉没敢说一个不字,怂怂的跪趴在地上,拼起了碎纸。 这封信本就是曲沉代笔,怎么可能会有寄信地址呢。所幸拼了十几分钟后,店主气也消的七七八八了,没有再纠结回信的事。 从商业城出来后,曲沉一整个腰酸背痛,回家洗了个热水澡,更酸了。 “我帮你按按吧。” “嗯嗯。” 曲沉躺在孤君亦腿上,享受来自“孤师傅”的按摩服务,一只鬼就这样煞风景的飘进来了。 面对这只“渣鬼”,又是害得自己趴在地上拼碎纸的始作俑者,曲沉没好气的问:“信帮你送了,你怎么还不去投胎。” “快了。”男鬼声音闷闷的,“他……他什么反应?” “还能什么反应,直接撕碎了,然后把你骂了一顿。”曲沉毫不客气的把现场情况告诉男鬼。 “这样啊。”男鬼自嘲的笑了笑,往后飘了几步定住,对着曲沉他们的方向弯了个腰,“还是谢你了。” 男鬼失魂落魄的飘走,曲沉看着消失的鬼魂,心软的毛病又犯了。 不行不行,他是渣男,不能心软。 曲沉摇摇头把思绪打乱,换了个姿势,舒服的窝在孤君亦怀里。 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曲沉从公寓出来,远远就瞧见一只男鬼,双手抱膝,头埋在双腿间,缩在保安亭的一角。 “你怎么还不去投胎啊?你就不怕地府那边一气之下把你的生死簿勾掉,让你以后当孤魂野鬼吗?” 男鬼跟听不见曲沉的话一样,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 “你不会准备自杀吧?等中午这里阳光可足了。” 人变成鬼后会再轮回转世,一轮又一轮,相当于人可以一直活着,只有魂体消亡,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长期暴露在阳气充足的地方,是让魂体消亡的最快方法。 男鬼依旧不为所动,像与曲沉处在不同时空一样。曲沉看人来人往的小区门,再看快要迟到的时间,咬了咬牙:“说吧,我还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男鬼的头立马拔起来:“可以帮我把银行卡转交给柏阳吗?” 曲沉嘴角抽了抽,闭眼顺了一口气,咬牙道:“可以,不过你今天就得去投胎。” 第101章 “那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信守承诺。” “你放心,我不会抵赖。明天周末,我就去拿。” “好。”男鬼答的干脆,话音刚落,就施施然飘走了。 “等等、等等。”曲沉对着空气大喊,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嗯,不急。”孤君亦开口解围,顺手将曲沉翘起的头发抚平。 路人见原来是两个年轻小伙子在打闹,便拉回了注意。 “怎么了?”男鬼在空中停住了。 曲沉来到一个角落,对男鬼招招手,等男鬼下来后,压低声音对他道:“你还没有把银行卡的位置告诉我呢。” “哦哦。”男鬼这才想起来,报了一串地址。 “行了,你赶紧去投胎吧。”曲沉记下后就朝男鬼摆摆手,男鬼又施施然飘走了。 * 很快时间来到周末,曲沉顺着地址一路来到一套公寓前。 这套公寓一共有五层,每层可以住六户,每户一个月租金四千。曲沉开始掰着手指头算,全部租出去,房东太太月收入是多少。 得到数字后,他惆怅了,果然打工是赚不了钱的,他把命拴在裤腰带上,月工资是人家的零头。 男鬼之前住在三楼,退租后,那间房子一直没租出去。现在要想进去,需要找房东太太借一下钥匙。 住在顶楼的房东太太见到两个帅小伙,麻将输了的坏心情都一扫而空,拿上钥匙串,帮他们开门去了。 来到三楼,令人意外的,这一层几乎没什么生活气息,过道上空空如也,不像其他楼层,鞋柜摆的满满当当。唯一看起来有人住的,就是往里,最接近大阳台的那一间。 碰巧曲沉要找的地方,就在这一间对面。 房东太太开了门,曲沉和孤君亦进去找了一番,在屋内阳台的好几盆干枯的花盆下,成功找到有银行卡的那一盆。 “这是谁偷藏的私房钱,忘记带走了?”房东太太叼着牙签,口齿不清的问。 “朋友的,叫我们帮忙拿。”曲沉笑了笑。 “那不得挺久了,上一个租户是两个小伙子,只能是更往前的租户了。”房东太太回想着。 “哈哈。”曲沉不好直说就是那两个小伙的其中一个,只能打着哈哈。 出了门,房东太太熟练的关门落锁,曲沉在一旁真诚道谢。 突然,一声尖锐的物体碎裂声打断了几人的动作,紧接着,尖叫声,哭喊声汹涌而来,间或伴随着东西打砸的声响。 “哎呦!”房东太太眉毛蹙紧,露出一个不忍又急躁的表情,“造孽了,又开始了。” 曲沉还没有反应过来,对面那间屋子的哭喊咆哮声持续不断的传出来,伴随着一个男人听不真切的安抚声,又渐渐停歇。 “哎呦。”房东太太对着紧闭的门板,叹息摇头。 陡然,又一声物体掉落碎裂的巨响传出,里面爆发出痛苦的嘶喊,听的人惊心动魄。 “你滚!你滚!” “秋秋……你冷静点……” 男人的声音虚弱又压抑,像是在强忍着什么疼痛,一听情况就不太妙。 “天啊,可别出人命了。”房东太太赶紧翻找手中的钥匙串,找到对应门牌号的钥匙,慌忙插入钥匙扣,“咔嚓”一声打开门。 第61章 沈季秋的病 屋内,入目皆是狼藉。 沙发上,两个男人纠缠在一起,被压制在下面的男人嘶吼着,用力踢打挣扎。压制住他的男人结结实实的挨了好几下,喉咙里发出闷哼,手上的力道却不肯松开,两只手紧紧的摁着。 地上有几滴血液,一直延伸到沙发。暖色的沙发上,溅着好几滴血液,十分刺目显眼。 看到这一幕,房东太太又是“哎呦”了一声,招呼后面的两个小伙,“你们快去帮帮忙呀。” 曲沉还没来得及反应,孤君亦已经上前,动作利落的帮忙制住沙发上嘶吼的人,另一个人才得以喘息一会。 发病中的人力气极大,王瑾安松开手,气喘吁吁,还分出一口气,对进来的人道了句谢。 房东太太用担忧的眼神看着王瑾安:“你这个头,看起来挺严重啊。” 王瑾安衣服头发都特别凌乱,额头破了,血顺着侧脸留下,洇湿了衬衫领口,地上还有个被砸烂的保温瓶,上面沾着稍许血迹。 令人奇怪的是,九月的天气,室内不仅没开空调,王瑾安还穿着长袖衬衫。前面他跟沈季秋那一番掰扯下来,后背的衬衫都湿透了,额头也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汗混着血,一起流下。 曲沉想到咸咸的汗液流过伤口,就替王瑾安疼得咬牙。 王瑾安面不改色,擦掉流到下巴的血汗,无奈地扯出一丝笑:“没事的,我回头包扎一下。” “你这血都还没止住呢,还是去医院瞧瞧吧。”房东太太不放心,补了一句。 “等半个小时后吧,秋秋这样,我不放心。” “你说这……要不先给他绑起来吧,或者关到屋子里去?” 王瑾安表情复杂的低下了头,明显并不愿意这样做。 关在屋里是万万不行的,发病时候的沈季秋还会有自残的倾向。绑起来之前也试过,当时沈季秋就用头去撞绑住他的床柱,挣扎的整个手腕都是血。王瑾安宁愿被多打几下,也不想看见沈季秋无法发泄痛苦,只能通过自残来缓解的模样。 第102章 见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房东太太除了叹气,也无他法。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这局外人,瞎操心也没用。 被孤君亦压制住不久,沈季秋消停了几分钟,本以为是要结束了,谁知不过是中场休息。恢复力气后的沈季秋,开始更猛烈的反抗,孤君亦将他的手反拧到背后,骨节之间发出咔咔的声音,王瑾安心有顾虑,头上的血还没止住呢,又想过去接手。 “你就别操心了,被打成这样,你当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啊?”房东太太把他按回屋内唯一完好的一张椅子上,曲沉正半蹲着帮他止血。 也不知道是怎么打的,王瑾安头上的伤口看起来范围挺大,血的流速不快,却一直要往外冒,怎么也止不住。 再次扔掉沾满血的棉签后,曲沉开口:“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这样也不是办法。” “再等会儿,等到秋秋发完病再走。” 曲沉心里颇不赞同,这要是一两小时不发完病,王瑾安不会流血过多休克吧。 沈季秋前前后后间歇性的发作了四五次,算起来孤君亦也压制了有二十几分钟,他的状态都还没有好转,双目间依旧是疯狂之色。 沈季秋又安静了片刻,开始新一轮爆发,倏然间,屋内挂在墙上的时钟响起了,时针指在三和四的中间,分针指在六。这不是一个整点报时,而是在三点半这个时间报时的。 就在钟声响起的刹那,沈季秋的嘶吼声陡然停滞,随后他全身泄了气,瘫软下来。 “秋秋!”王瑾安喊了一声,快速上前从孤君亦手中接过沈季秋。 沈季秋像是力竭,无力的靠在王瑾安肩上,王瑾安轻拍他的背,语气轻柔的安抚着什么。 曲沉快步上前,拉起孤君亦的手,只见上面留着几道清晰的抓痕,呈暗红色。 孤君亦的身体,可不会像正常人那样自我修复,这抓伤不会自己消失。曲沉心中泛起不悦,手指轻轻的抚摸,想着什么时候再回趟孤庄,叫神棍帮忙修复一下。 站在一旁的房东太太,左看看右看看,竟觉得气氛好像有些诡异,自己好像有些多余。 沈季秋推开王瑾安,抬起眼眸,与刚刚的疯狂不同,现在的他,眼底一片清明。 “瑾安,我们还是分开吧。”沈季秋表情麻木,语气平静的说。 王瑾安似乎并不意外,脸上表情都没变:“这事我们晚点再讨论,我先看看你哪里受伤了。” 他说完,就要去查看沈季秋的手臂,完全不记得自己的头上还有个往外渗血的伤口。 沈季秋转过身子,明显抗拒。 “别这样,有话我们晚上再商量,好不好。”王瑾安也坐到沙发上,语气弱了下来,用明显诱哄的语气说着,手臂从后面环住沈季秋,要将他扳回来。 沈季秋挣扎开,从沙发上站起来,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他用冷静过头的语气道:“你不用再搪塞我了,我也受够了跟你生活在一起,咱们还是就此分手吧,我现在去收拾东西。” 说完,他转身就要进房间。王瑾安表情难看,站起来拉住沈季秋的手。 “你非要在这个节骨眼跟我闹,别说这种气话。我们能走到现在不容易,别随便说‘分手’这两个字。”王瑾安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 沈季秋想一把甩掉王瑾安的手,却怎么甩都甩不开。 他转过身,面无表情,语气冷静到冷漠的程度,对王瑾安道:“这不是随便说,我是认真思考过的。今天下午,我就要搬离这里。” 两人的矛盾,吸引了在场另外三人的注意,房东太太不好上去劝,站在一边干着急。 “这好不容易才停了,怎么又吵上了?你们都冷静冷静啊,有话好好说。” 就在这时,未关的屋门外,又出现了两个身影。 一个打扮雍容华贵,身材富态的妇人站在门框边,看见里面的惨状,细眉一拧:“这又是在干嘛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屋里被抢劫了?” 王瑾安看见妇人,也没松开沈季秋,尴尬的笑笑,喊了声:“妈。” 这位妇人就是王夫人,王瑾安的母亲。 沈季秋也有些尴尬,硬是挣开与王瑾安拉扯的手,悻悻道:“阿姨,您来了。” 王夫人冷笑一声,踏着高跟鞋走近狼藉的屋内,用审视的目光扫描了一遍屋子,最后定在了王瑾安的脸上。 “你的头是怎么回事?”王夫人语气尖利起来。 “不小心磕到了。”王瑾安毫不犹豫的撒谎。 王夫人直接气笑了,“长本事了啊,现在撒谎都面不改色的。你也不看看你这两年都成什么样子,你是存心想气死我跟你爸啊!” 王瑾安低着头,脸色极其难看。沈季秋双手交握与身前,宛如小学生听训,忐忑难安。曲沉他们三人自觉退到一旁,默默看着,眼观鼻鼻观心。 王夫人锐利的目光又扫过面容憔悴,狼狈不堪的沈季秋,语气嘲讽:“你又在这边害人!瑾安为了你两年没回过家,你现在还把他折磨成这样,你到底要我们王家成什么样子才罢休?你到底想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儿子?!” 说到末尾,王夫人音量猛然拔高,沈季秋瑟缩低头,眼眶红了起来。 王瑾安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体,语气无奈的恳求:“妈,你别说了。” 第103章 “我看你是疯了!”王夫人吼了一句,气血上涌,左手扶住太阳穴,双脚后退了两步,身形不稳。 “妈!” 王瑾安想上前,立在王夫人身后,半晌没动静的男人比他快了一步,扶住王夫人的肩。 “伯母,您别气坏了啊。”男人说完,转头斥责王瑾安,“哥,你看看你把伯母气成什么样了!” 这个微胖的男人正是王瑾安的堂弟,名叫王宏磊。他年少时浑过一阵子,这几年来,倒愈发沉稳靠谱起来了。外面有传闻,王卫国的百亿家产,可能会由他来继承,于是这两年来,他俨然成了上流圈子的香饽饽。 王瑾安冷眼扫过王宏磊,没有接话。站在稍远位置的沈季秋面露担忧,又不敢靠近。 王夫人缓了一阵,用失望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王瑾安,“你现在跟我走,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的,这就是小伤,我在家处理一下就好了。” “在家?”王夫人音量拔高,“你在家好得了吗?他晚上再发一次疯,再在你另一边开个瓢,你周一就顶着这样一张脸去上班吗?” “妈,不会的,这次是我忘记把东西收好了……” “够了!你还嫌我们王家不够丢人吗?你现在立马跟我走,不然从此,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王卫国两年来,从未在公开场合提起过王瑾安,俨然已经断绝父子关系的架势,只有王夫人每过几个月就会来瞧一瞧,始终放不下这个唯一的儿子。 王宏磊极力掩饰心中的暗喜,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帮腔道:“哥,你可别糊涂啊,为了这样一个随时发疯的男人,让伯母失望。” 他特意强调“随时发疯”,就是拿准了王瑾安不放心把沈季秋放在家里。听他公司的人说,王瑾安每天下午都要回趟家,就是为了在沈季秋发病期间看着他。 “瑾安,你跟阿姨走。”沈季秋在后面小声道。 果不其然,王瑾安表情纠结:“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家。” “哥,走吧,你头上的伤也要先处理一下。” 王夫人冷哼了一声,双手抱胸,等着王瑾安的确切回复。 第62章 再一次发病 曲沉站在一边,表情纠结了一会儿,很快开口道:“王先生你就去吧,我们暂时陪着沈先生,等你回来。” 听曲沉这样说,沈季秋对着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随后看向王瑾安,“你快去吧,别让阿姨等太久。” 王瑾安迟疑了几秒,在沈季秋的催促下,终是下定了决心:“你乖乖呆在家里,我争取在晚上七点前回来。你……你不要离开,分手的事,等我回来再谈。” 为了让王瑾安赶紧离开,沈季秋只好同意道:“好,你快去吧。” 王瑾安三步两回头的,最终还是跟着王夫人离开了。 现在已经是临近四点,房东太太也要赶着去催债了,便于他们告辞。 “谢谢你们前面的帮助和刚才的解围,我真的非常抱歉,浪费了你们那么多时间。”沈季秋弯腰道谢,“如果你们有事要忙的话,不用在这里守着我的,我暂时不会发病了,你们不别担心。” “没事,我们也没有急事,就等王先生回来吧。” 虽然银行卡还没有送出去,但曲沉既然答应要留下,便没有现在走的道理。像这种精神病,发作时间都很不稳定的,万一就在他们走的后脚,沈季秋又出了岔子,让他们怎么跟王瑾安交代。 曲沉和孤君亦两人也算是恩人了,总不好将人往外赶,沈季秋扫了眼现在一片狼藉的客厅,有些局促的说:“我立马收拾一下,你们坐着休息会儿。” “要不先上个药吧,你的手上也都是血。”曲沉看着沈季秋的手,实在不忍。 沈季秋手臂上、指缝间都有血迹,有些血是王瑾安的,有些是他自己的。 “我,我去把血洗掉。”沈季秋将手掩到身后,抱歉的对着曲沉点头鞠躬,随后进入了卧室。 他刚进去锁上门,曲沉就觉得不妙起来,赶紧用手臂拱拱孤君亦,“他不会在卧室自杀吧!?” 就算不自杀,万一突然又发病,门都锁上了,他们也进不去啊。 “别担心。”孤君亦安抚的拍拍曲沉的肩,“我可以把门卸下来。” 对哦!曲沉想起孤君亦刚到小区那次,连小区保安亭的防爆铁栅栏,门都说能拆了,这一个木质的卧室门,肯定更不在话下。 “哇,你力气为什么那么大?”曲沉星星眼,崇拜的看着孤君亦。 一小时前沈季秋发病,王瑾安可是压制的很费力,孤君亦却能将暴怒情况下的沈季秋,死死压制在沙发上,整整二十几分钟。 “之前跟爷爷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力气会比常人大一些。”孤君亦将曲沉的头发揉乱,他喜欢曲沉用这种眼神看他,就像眼底只看得见他一样。 “你好厉害。”曲沉被揉的很舒服,直往孤君亦怀里钻。 孤君亦顺势将人搂在怀里,一脸宠溺。 换完衣服出来的沈季秋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两人也是这种关系。 看起来还挺般配呢。 沈季秋勾起唇角,随后又想到了什么,笑容变得苦涩。 他不想打破客厅中央,这对恋人暧昧的气氛,默默走到一边,开始收拾屋子。 第104章 曲沉靠着孤君亦蹭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沈季秋出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从孤君亦怀里退出来。 “沈先生,我先帮你上个药吧。”药箱刚好就在曲沉这边,前面给王瑾安处理头上的伤口,东西都还没收拾呢,刚好可以再帮沈季秋上个药。 沈季秋捡起地上的一个抱枕,表情讪讪:“不用了,我晚上再发病,药就蹭没了,上不上都一样的。”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曲沉有些错愕。 “这……”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没事的。”沈季秋善解人意的接过话,“我都习惯了,不上药,伤口也好的挺快的。” 听沈季秋这样说,曲沉心里更难受了,究竟得要经历多少折磨,才能习惯一身的伤。 “那我们帮你收拾屋子吧。” “嗯,太谢谢你们了。” 屋子的东西不多,是简单到简陋的程度,很多物品都是柔软棉质的,像墙角、桌沿,也都装上了防撞条。 东西规整完,垃圾清理后,也就四点多。 沈季秋招呼曲沉他们在沙发上坐,沙发正对面,应该是电视的位置,此刻空空如也。这种大型家电是最早“阵亡”的,被砸烂后,匆匆拆掉了,还赔了房东一笔钱。 没有电视声音的中和,客厅安静的有些沉闷。 沈季秋率先打破沉默的氛围:“你们随意啊,我去厨房做晚饭,今晚就留在这边吃吧。” “不用了。”曲沉有些不好意思。 “别客气,今天要是没有你们,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就当我为了感谢你们的帮忙吧,千万要留下来吃个饭。” 曲沉推脱了两句,实在盛情难却,便不再推辞了。 沈季秋进入了厨房,不一会儿,端出来两盘装有花生、瓜子等零食的托盘,随后又进入厨房忙活了。又没一会儿,他出来了,面上有些窘迫。 “怎么了嘛?”曲沉细心的发现了沈季秋的不自然。 “瑾安把菜刀收起来了,我一时找不到。”沈季秋搓搓手,“我下去超市买一把新的,你们先待会儿啊。” 用膝盖想都知道,王瑾安为什么把刀收起来。曲沉哪敢放沈季秋下去买菜刀啊,马上阻止道:“别别,我们不吃了。” “没事,我很快就能回来的,你们等会儿啊。” 曲沉火速从沙发上起来,拉住沈季秋,不让他出门。 “算了吧,我……我想吃xx店的烤鱼,咱们点外卖好不好。”曲沉本想说出去吃,想到沈季秋的病,立马转了口风。 沈季秋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一个笑来。他的笑很好看,跟他的名字一样,给人含蓄又温和的感觉。 “好,那就听你的。” 也许是还没到饭点,那边饭菜做的很快,还没到五点就送来了。 三人围着餐桌吃饭,没有多少交流,气氛倒也不显得尴尬。 吃完饭,收拾完,时间来到六点,沈季秋看着墙上的时钟,明显坐立不安。 “怎么了吗?”曲沉心里猜测,不会是担心王瑾安吧,他说争取七点前会回来,沈季秋竟然六点出头就开始担心了。 看来沈先生前面的冷淡,也就是嘴上说说,其实很牵挂王先生的。 沈季秋犹豫了会儿,请求道:“可以帮我找找安眠药吗,瑾安把它藏起来了,我总是找不到。” 能被王瑾安藏起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曲沉脑子一转,心想沈季秋是不是要服安眠药自杀,赶紧开口劝道:“吃什么安眠药呢,现在才几点啊,哪有那么早睡觉的。” 沈季秋眼底乌青,是一副长期睡眠不足的样子,但此时他想找安眠药,却不是为了休息,而是…… “我很快就要发病了,我可以吃点安眠药睡过去,就不会发病了。” 曲沉半信半疑,他虽然不了解狂躁症,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哪有睡过去忘记发病的。再说安眠药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王瑾安既然把东西收了,自然是不希望沈季秋吃的,他们怎么好自作主张,给沈季秋找药。 “你是现在控制不住情绪了吗,家里有没有医生派的药,吃点缓解一下?” “没用的。”沈季秋低头咬唇,央求着:“帮我找找安眠药吧,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这……”曲沉很为难。 沈季秋已经自顾自翻找起来了,走进卧室,翻箱倒柜的。 曲沉和孤君亦对视了一眼,皆不知该不该帮忙。 最后他们还是帮着找了一下,可整个屋子翻遍了,都没有找到,曲沉都要怀疑屋里根本没有这种东西了。 沈季秋无力的坐在沙发上,看看此时分针已经走到接近七的位置,他愈发心神不宁起来。他不想又在他们面前发病,给这两个善良的陌生人添麻烦。 可是亓衢市对安眠药管控的比较严,只能通过正规医院购买,还需要带上医保卡,写明购买原因。 他患有精神类疾病的记录,各个医院都能查到,根本不可能卖药给他。而且现在只剩不到半小时,也来不及买药了。 “呃……”曲沉看他这副样子,抓抓后脑勺,搜肠刮肚,找安慰的话:“别担心,孤君亦力气很大的,你发病了,他能够一把按住你。” 沈季秋转过头看曲沉,满脸歉意,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谢这两人。 第105章 “我,我去吃点药吧。”沈季秋站起来,往卧室去了。 精神病院开的药家里也有,但是之前吃了好多个月了,都不见效果,还徒增肝脏的负担,后面就不吃了。 如今沈季秋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些药还有点用出,能让他稍微清醒一点,不要伤了其他人。 沈季秋吃完药,将自己隔离在卧室里,静静等着时间的到来。 “滴答滴答——”墙上的时钟发出清脆的声响,时针毫不停留的指向了十二这个数字。 七点了,“滴滴”的钟声从墙上的时钟传出来,与此同时,卧室里传来痛苦的惨叫。 曲沉表情一凛,飞快来到卧室门前,用力转动门把锁。里面反锁上了,根本打不开。 “我来。”孤君亦挤开曲沉,抬起脚,用力的踹向卧室门。 “嘭嘭”几声巨响,卧室门被踹的摇晃不止,门里的也传来撞击声,听的人心惊胆战。 曲沉握紧拳头,焦急等待着门被踹开的一瞬间,好冲进去把人制住。 终于在踹到第八下时,门不堪重负的被踹开了,门内沈季秋痛苦的躺在床上翻滚,撞击声就是他拳头敲打床板发出的巨响。 曲沉试了两次都没能控制住沈季秋,发病时候的那种狠劲,是平常人无法超越的。 “孤君亦。”曲沉出声求救。他快抓不沈季秋的手,腰上还被踹了两脚。 孤君亦不带犹豫,迅速接手,将沈季秋双手反扣,按在床板上。 曲沉退出来,剧烈喘息着,他的手也被抓了好几道口子,现在火辣辣的。 可看着床上表情痛苦,几近疯狂的人,他又生不出半点斥责埋怨来。 明明半小时前,这还是一个礼貌温柔,令人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 第63章 店主的怒火 当卧室外的钟声再次敲响,沈季秋泄气的瘫软下去,整个头埋在床单里,像一个知道自己犯错了的孩子,极力将自己缩成一团,想将存在感降到最小。 曲沉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走出卧室,想去厨房倒杯水。 沈季秋发病的时间太煎熬,他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来到客厅后,他自然而然的看了一眼时钟,随后一愣。 七点半,又是过了半小时。 曲沉压下心中的怪异感,去厨房倒了三杯水,自己先喝了一杯,端着另外两杯来到卧室。 “喝点水吧。”曲沉戳戳沈季秋弓着的背。沈季秋出了很多汗,这种季节,如果不补充些水的话,身体可遭不住。 沈季秋慢慢抬起头,苍白的脸色更衬得他两眼通红。他张了张嘴,许是前面吼叫伤了声带,声音特别哑。 “谢谢。”他接过水,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曲沉没再打扰他,去到另一边找孤君亦。 孤君亦背靠一张桌子,曲沉刚走近就发现了桌子上有不少稿纸,最上面的一张,画了个漫画形象的人物。 尽管曲沉对艺术一窍不通,但欣赏美的眼光还是跟正常人一样的,他看见落款处有个龙飞凤舞的“秋”字,便猜出这张画应该出自沈季秋之手,忍不住对着沈季秋夸道:“你画画真好看啊。” 沈季秋端着水杯的手一顿,发现曲沉是看到了桌上的画,不好意思的笑笑:“谢谢,我是xx漫画的主笔,这是我笔下的一个人物。” “原来你是漫画家啊,真厉害。” “就是个画手罢了。” 沈季秋生病也有两年,在这期间还能坚持工作,这种毅力令曲沉佩服。 “你真的很厉害。”曲沉忍不住又夸了一句,要是这事落到他头上,他未必有沈季秋的坚强。 沈季秋内敛的笑笑。 孤君亦伸手一捞,将曲沉揽到跟前。 曲沉视线顺利回到孤君亦身上,不解的歪头:“怎么了?” “没什么。” 曲沉歪着头审视了一番孤君亦的表情,终于从后者闪躲的眼神中发现了端倪。 这是吃醋了? 曲沉越看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又好笑又好气,他不就是夸了沈季秋两句嘛。 沈季秋这次发病制止的及时,卧室并没有多凌乱,等到临近八点,王瑾安才急忙慌的回来了。 曲沉他们坐在客厅,王瑾安一进来,没看见沈季秋,语气焦急的问:“秋秋人呢?” “在卧室里呢。” 王瑾安来不及再说什么,迅速闯入卧室。 沈季秋听到动静,刚抬起头就被抱了个满怀。 “你没事吧?抱歉,我回来晚了。” 感觉到怀抱的颤抖,沈季秋轻拍王瑾安的背,安慰道:“我没事,没受什么伤。” 王瑾安松开怀抱,认真检查沈季秋的身体,确定都是些皮外伤后,才松了口气。 曲沉和孤君亦就站在门外,沈季秋扯了扯王瑾安的衣袖,示意他往后看。 王瑾安注意到背后的两人,站起来对他们欠身致谢。 “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们了。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都会尽力去帮。” 曲沉对他一笑,这一对情侣,给人的感觉都很舒服,礼貌又真诚,令人不由心声好感。 从公寓出来后,走在寂静的马路边,曲沉忍不住对旁边的孤君亦道:“这么好的一对,遇上这种事,真的好可惜。” 第106章 “是啊。”孤君亦自然的牵起曲沉的手,替他拍去肩上不知何时蹭上的灰。 “如果我是心理医生,我一定会用尽各种方法,把沈先生治好的。” 依照他们的才华,尽管王先生脱离了家族,也能过的很好,如果没有这个病,他们会是一对很幸福的恋人吧。 曲沉终于明白了托尼等人提到他们时,为何一脸惋惜,此刻的他也很唏嘘,忍不住替他们的未来担忧。 孤君亦用安慰的口吻道:“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也许过不了多久,沈先生的病就好了呢。” “嗯嗯,真希望能如此。” 他们牵着手,漫步在夜晚无人的马路边,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 谁也没有预料到,他们这番话在一个月后成为了现实,只是那个时候,设想中的幸福情景,再也不会实现—— “你们还没把银行卡送出去呢……”幽怨的男声从右上方传来,接着就是一股阴寒感蹿上曲沉脊背。 空旷无人的马路上,突然响起的声音有些渗人,曲沉抖了两抖,往孤君亦身上又靠了靠,才回头去看什么情况。 脸色惨白的男鬼,飘在马路中央,眼神中满是哀怨,像是在控诉着什么。 “你不是去投胎了吗?”曲沉实在没想到男鬼又出现了,语气都不自觉带上了质问。 “我要确定你们把银行卡送到柏阳手中再走。”男鬼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毕竟你们也知道银行卡密码的。” 曲沉额头滑下一滴冷汗,他再穷也不可能偷一只男鬼的钱呀,这事可是很损阴德的! “现在再赶去商业城就太晚了,还是明天再去吧。”曲沉道。 “好,那我等你明天送到了,再去投胎。” 见男鬼固执的模样,曲沉闭上了准备劝说的嘴。横竖也就再多一天,等明天东西送到了,就赶紧把男鬼送走,把这件事彻底了结吧。 * 翌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下午二点,正是温度最高的时间段,商业城的冷气开的很足,从闷热的室外走入寒凉的室内,真是冰火两重天的体验。 周末客流量激增,来到五楼的小众服装店,里面有三四名顾客在挑选衣服。 看店长正忙,曲沉没有去打扰,先去小塌那边等着。 店长一早就发现曲沉他们过来了,刚闲下来,就朝小塌这边过来。 “还是头次遇见你们这么早过来呢,是来挑选衣服的?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介绍?” 曲沉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做了几秒心理建设,才实话说:“我们来找你,是有点事。” “什么事啊?”店主顺势坐到另一旁,手上开始泡茶。 曲沉从裤袋中掏出那张银行卡,递向前方。 店主看看递到面前的银行卡,又看看曲沉,半晌才伸手接过,前后翻看,“这是谁的,给我做什么?” “这是有人托我转交给你的,密码就是52xxxx,你收下吧。” 店主表情一变,对于这串密码,他最是熟悉,后面那四个数字正是他的生日日期。他想起来几天前收到的那封信,莫非手中这张卡,就是信里提到的那张? “那家伙的东西,怎么会在你们手中?”店主声音压低,冷冷将卡丢到茶桌上。 “这……”曲沉也说不清,含糊的找了个理由,“是有个陌生人托我们拿给你的。” “上次的信也是他叫你们拿来的,怎么这次这么巧,他又托你们拿东西来给我?” “啊这……”曲沉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店主的眼神太锐利,像是一眼能将他看穿,他实在编不出更多谎话了。 “他是不是从老家回来亓衢市了?”店主语气严肃的质问。 什么从老家回来? 这个曲沉还真不知道,迷茫的愣住了。 “他老婆呢?没跟过来吗?他现在回来干嘛?又打算做什么?” 店主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问的曲沉直冒冷汗,低下头不敢与店主有眼神接触。 “你们跟他是什么关系?说话啊!你们要是不好说情况,就把他的住址留下,我亲自去找他问明白!” 店主陡然拔高的嗓音,吸引了店里其他顾客的注意,那些人探头探脑,不时用余光偷瞟小塌这边的情况。 曲沉在心里,将男鬼的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一遍,这都是些什么事啊,怎么他一个局外人都给卷进去了。 曲沉整理着语言,努力劝慰店主:“你别生气啊,我、我真不认识他,就是被他喊来帮忙送东西而已,什么都不知道。” 店主深吸了几口气,也缓和下来,调整好情绪,哑着声音问:“他现在到底在哪里?给我这笔钱又是什么意思?” “可能、可能是觉得亏欠你,想做点补偿。”曲沉观察着店主的脸色,试探道。 店主将银行卡推到曲沉面前的桌面,“我不需要他的补偿,既然不敢见我,那就别再打扰我的生活。这张卡也请你还给他,并告诉他,我池柏阳不稀罕他这点钱,以后有点远滚多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曲沉不敢多言,收下那张卡,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小区外,男鬼正蹲在保安亭外等待。曲沉一出现,他便飘过来,语气着急又有一丝期待。 “他接受了吗?他有没有提到我啊?” 第107章 “提到了。”曲沉将银行卡递到他面前,男鬼拿不到东西,只能看着。 “他叫我转达,让你有多远滚多远,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空气就此凝滞,男鬼的表情空白了数秒,最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我知道了,我这就滚。” 第64章 寻找消失的“鸽子蛋” 新的一周,特案组又开始忙碌起来。陆鹏飞终于完成任务,回来特案组,今天是他来特案组上班的第一天。 “哇,这就是曲沉口中那位孤君亦啊?”陆鹏飞绕着孤君亦转了几圈,啧啧称奇,“兄弟,你现在是鬼呢?还是僵尸呢?” 陆鹏飞这大大咧咧的性格,并没有意识到这话略显冒犯。 孤君亦也不在意,认真的回答道:“都不算。” 鬼没有实体,僵尸缺少理智,孤君亦现在算是两者的结合体,算一种活死人的状态。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还以为只能在曲沉口中听到你呢,没想到还能在现实中看到你。”陆鹏飞说着还要伸手捏捏孤君亦的胳膊,“你这具身体是谁的,看着还挺不错?” 曲沉抢先一步拍掉他的手,扁扁嘴:“是你的身体吗?你就摸。” “摸一下而已,又不会少块肉。再说都是男的,还怕我吃他豆腐啊?” “哼哼,请你注意保持点距离好叭。”曲沉表情忍不住对嘚瑟,“我跟他是一对,你没看出来吗?” “什么?!”陆鹏飞的眼睛瞪的宛如两颗铜铃。 “虽然我们是队友,但我还是要提醒一下的,对于别人的男友,请你自觉避嫌,懂吗?” 陆鹏飞嘴巴都变成“o”型,曲沉在心里暗爽。 他跟孤君亦一直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状态,平时特案组的众人都习以为常,导致他俩在一起都快两周,还没有人提起或发现。 曲沉觉得谈恋爱了,要是特意官宣啥的,显得刻意了些,有秀恩爱的嫌疑。因此,这两周实打实把他憋坏了,今天终于找到由头暗秀一把。 “你们怎么突然在一起了?我离开的这一个多月都发生了啥,谁来告诉我啊?” 曲沉清了清嗓子,面上云淡风轻:“这事说来话长,简单点说,就是两个字——‘缘分’。” “你们怎么在一起的,谁主动告的白啊?” “这些并不重要,缘分到了,有些话自然而然的就出口了。” “你怎么突然就弯了啊?以前也没发现你有这方面倾向啊。” “爱情不分性别,等真正遇上喜欢的人时,你会发现那些标准都是浮云。” 曲沉大道理一套一套的,陆鹏飞越听越不得劲,“一个多月不见,你怎么突然变画风了,这话搁以前,不像你会说的。” 鬼知道曲沉这番话在心里打了多久腹稿,就等着有人问他跟孤君亦在一起的事,他好拿出来秀一下。他也没想到陆鹏飞那么配合,这波着实给他装到了,嘿嘿! 曲沉面上不显,眼睛一眯,要不是他没有小胡子,肯定要学着老币捻着胡子,高深莫测的说话。 “人变化只在一瞬间,比如……你现在以为自己是直男,可说不定下一秒就弯了。” “啊别!” 陆鹏飞有些受不了现在这种调调的曲沉,有种说好一起当搞笑男,结果对方却偷偷学起装逼,那种被背叛的憋屈感。 “不跟你说了,我要找老大复命去。” 曲沉以为枪击案后,自己起码可以摸半个月的鱼,没想到很快又来了新活。陆鹏飞更凄惨,刚复命,又被分派了新的任务地点。 上次孤庄一案后,赵霆就不太想让曲沉离开亓衢市区办案。在他眼里,曲沉心思比较单纯,又没有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如今还被叛徒温江盯上,要是去往外地,很大概率会再次出事。 如今的特案组再经不起人员损耗,他与剩下的五个队友,在一起共事那么多年,舍不得任何一个人出事。 * 曲沉这次接到的案子与一顶皇冠有关。 “翠首”是一顶价值连城的皇冠,整顶皇冠用了124颗钻,其中最为耀眼的,是中间那颗足有60克拉的帝王绿宝石,这颗宝石可谓是镶嵌在皇冠上的“鸽子蛋”啊。 与其价值相称,这顶皇冠的来头也不小。它是y国某代女皇登基时佩戴的。后来流落民间,辗转来到华国,在拍卖会上,被华国一名顶尖富豪买下,送给了国家博物馆。 临近国庆,“翠首”跟着一大批珠宝文物,一起巡回到亓衢市博物馆展览。总局为此特别调派了八支警队,与博物馆的安保人员共同看守这批展品。 珠宝展馆将在国庆当天开放,这几天,几支警队都轮流看守着展馆,展馆更是布满监控摄像头、红外线报警器等设施。 可谁能料到,在这样严密的看护下,就在昨夜凌晨,“翠首”顶上最昂贵的绿宝石,就在密不透风的展台上,不翼而飞了—— 今天一早,曲沉和孤君亦就从特案组,来到亓衢市博物馆,前往宝物失窃的展厅。 展厅的主题是珠宝艺术,为了更好呈现珠宝的美,整个环境灯都比较暗,只有展柜会在另外安装射灯。 曲沉看到这个环境直摇头,这么昏暗的灯光下,要是夜里有人偷偷潜入,一时半会还发现不了。 第108章 整个展厅并不大,呈半封闭式,一共有一个主展厅、两个副展厅。 “翠首”作为展厅里最昂贵的艺术品,自然放在最靠里的主展厅。昨夜失窃的也是主展厅内的展品,除了“翠首”上的绿宝石,还有两条项链,五枚戒指被盗。 曲沉翻看被盗的物品清单,每一件拿出来都是八位数起步,“翠首”的价值更是够偷盗者枪毙几十次了。 “曲警官,您要的监控已经调取出来了。”有位小警员匆匆跑过来,毕恭毕敬的跟曲沉报备。 曲沉应了一声,跟着小警员去往监控室。 首先查看的就是主展厅的监控,主展厅一共有四个监控,可以全方位无死角的呈现主展厅的一切。 零点时分,主展厅还好好的,“翠首”静静镶嵌在皇冠上,在展柜中的红丝绒布衬托下,耀眼的宛如黑夜中的绿瞳。 紧接着,监控开始出现雪花屏,视野模糊不清。倏然,红光大盛,刺耳的报警铃声透过监控,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有人偷珠宝,快!] [在哪个展厅?] [主展厅,主展厅。] 嘈杂过后,监控屏幕恢复正常,主展厅内挤挤挨挨,两队警员与七八个安保将不大的空间全都占满。 曲沉再往展柜上看,好几个展柜已空空如也。 雪花屏意味着什么?只要来自特案组的人,都能准确的告诉你答案,这意味着,有看不见的东西,正在干扰信号。 如果偷盗者是鬼魂,那唯一能触碰到现实物体的,也只有厉鬼。厉鬼在害人的一瞬,可以显现出形体,就能碰到阳间的人或物。 可是曲沉在查看展厅时,并没有感觉到怨气。厉鬼所过之处必有怨气,这次偷盗肯定不是厉鬼所为。 普通鬼魂也被排除,还有什么可以隐身潜入的呢? 他脑子一转,戳了戳旁边的孤君亦,问:“有没有一种符箓,可以有隐身效果呀,比如隐身符这种的?” 孤君亦果断摇头:“没有。” 符箓说到底只是一种辅助工具,多用于攻击或者操纵僵尸这种死物。 活人身上的气是非常驳杂的,一张简简单单的符箓,怎么可能改变活人的气,让活人拥有自身无法驾驭的能力? 比如影视剧中的,穿墙符、遁地符、隐身符等,就完全不顾人体客观存在,在修真界的人看来,简直不合常理。 如果一张隐身符就可以随随便便隐身,那这个世界早就乱了套了。 曲沉又拐了个弯,“那有没有隐身术这种能力啊?” “理论上是有的,但要修炼到隐身的境界,至少也要个几千年,这种人在各个宗门都是元老级人物,轻易不会出山。” 曲沉明白了孤君亦话中的意思,一个活了几千年的大人物,出山偷珠宝,也太不可思议了。像这种人物不说仙风道骨、逢乱必出,也不至于做这种跌份的事情吧。 “那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方法可以隐身了,有没有什么邪术与隐身有关啊?”曲沉五官都皱成一团,这是他思考无果后,烦躁的表现。 孤君亦摸摸他的头发,用安抚的语气引导着:“或者可以换一条思路。猜不出盗窃犯用了什么方法,那就利用他留下的蛛丝马迹,把他揪出来。” “可是监控里什么都没有啊。” “你回想一下其他地方的监控。” 曲沉仰起下巴,回想着,随后摇头:“也是什么都没有啊。” 其他地方的监控一直都很正常,没见到任何可疑人物出现,连雪花屏的现象都没有。 等等! 曲沉突然惊觉,找出了症结所在。 隐身的盗窃犯不可能凭空出现在主展厅,如果隐身进入,只要经过的地方,监控就会被隐身者的磁场干扰,出现雪花屏。 如今其他监控完好,只有主展厅出现这种现象。也就说明,盗窃犯是以正常人的身份进入博物馆,在到达失窃的主展厅后,才隐身进入。 大晚上能自由进入博物馆,还不会引起看守人员警惕的,那就只有…… “是昨夜值班的人员!” 第65章 火速破案 昨天夜里,博物馆的安保和总局的警员加起来有四十余人,要对他们一一搜查是一件浩大的工程。 何况盗窃犯不可能傻到,将赃物藏在家里、单位这种一查就准的地方,贸然搜查的话,找到的可能性太小,还可能打草惊蛇。 能够从茫茫人海中,确定凶手在四十多人中,已经是个飞跃的进展。 曲沉瞬间精神百倍,食指用力戳戳孤君亦的胸膛,“你还知道什么,快跟我说,快说啊!” 孤君亦捏住曲沉不断作乱的手指,屈起右手指节,在曲沉眉心弹了一下。默默欣赏曲沉捂着脑门,气鼓鼓的模样,才淡定的丢下三个字:“自己想。” “什么嘛!”曲沉瞪了孤君亦一眼,才在一起两星期,这个家伙就开始欺负他了,这怎么能忍! “哼,我要跟你冷战。”曲沉大声道。 体验过冷暴力的孤君亦,立马收起随意的态度,顺势将曲沉拉近,帮他揉起眉心。 这明显讨好的表现,大大愉悦了曲沉。他也不做声,静静等着孤君亦接下来的举动。可三分钟过去了,孤君亦连句软话都没说,净揉他的脑门了。 第109章 “好了好了,别揉了。”曲沉推开孤君亦,十分无语。 脑门没被弹红,倒是给揉红了。 “你给我点提示,我就不冷战了。” “……” 孤君亦沉默数秒后开口:“还可以再缩小范围。” “缩小范围……” 曲沉嘴里嗫嚅这四个字,陷入沉思—— 每夜的巡逻安排都是固定的,盗窃犯能在凌晨时分独自前往珠宝展厅,必须是这个时间段有巡逻安排的。 巡逻时都是两两组队,盗窃犯需要找个理由与同行者分开。 将那段时间巡逻的人召集过来录口供,谁在那段时间分开,谁就有可能是盗窃犯。 曲沉眼睛一亮,想到就做,立马找来一名特案组的警员,吩咐他将凌晨时分值班的人,召集到一间屋子审问。 特案组警员点头领命,在一边旁观的孤君亦突然开口喊住他。 “等一下。” “怎么了?”曲沉不理解的转头。 “就算问出来了,没有证据,也没法指控他。” “那可以派人一直监视他,他只要一碰那笔珠宝,就可以……”曲沉说到这,话语停顿了。 五天后就是珠宝艺术展,赵霆的意思是,争取在开展前找回被盗的珠宝,如果只派人一直监视,大概率会花很长时间。 最坏的可能,盗窃犯为了躲避牢狱之灾,一辈子不再犯案,那这笔珠宝,将再也找不回来。 “算了,这事你不要声张,先回去吧。”曲沉面色凝重的挥退警员。 警员也摸不着头脑,乖乖离开了。 曲沉随意的翻着桌上的资料,脑海里思考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 如果能让“花孔雀”来亓衢市,帮忙套出珠宝下落,这件案子就简单多了。但要找省特案组借人,需要有确切证据,证明审问的就是罪犯。省特案组绝对不会同意,“花孔雀”对普通人使用能力的。 那现在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就是——证明盗窃犯是盗窃犯…… “啊啊啊!我怎么证明啊?”曲沉抓狂的猛揉头发,早上被孤君亦梳好的发型立马变成鸡窝。 就在电光石火间,他看见了那份总展厅宝石的资料。 失窃的都是些小件的物品,项链戒指和抠下来的宝石,这个不难理解,小件的物品更容易带走。而这件展厅中,最有价值的是“翠首”,其次是一只名叫“玄璃”的墨翠手镯。 翡翠素有“玉石之王”的誉称,墨翠更是翡翠之“王”。墨即是黑,翠即是绿,墨翠有一种绿到浓稠,呈现黑色的美感。 普通光线下,它通体油黑,低调又深沉。用紫光灯一照,便能瞧见通体的碧绿,那颜色浓烈程度不亚于帝王绿,令人一看就心生喜欢。 这只墨翠手镯的色泽、水头都是顶好的,得切多少块石头,才能出这样一条玻璃种墨翠。 这种价值连城的顶级奢侈品,却好好的待在展柜中,而它旁边逊色不少的黄宝石项链却被偷了。 曲沉会心一笑,心中有了答案。 怕不是这个盗窃犯不识货,看见这条乌漆麻黑的手镯,就一眼略过了吧。 知道这个主展厅里面的珠宝价值最高,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样的珠宝,这个盗窃犯怕是临时起意的偷盗,连主展厅的珠宝价值,都没有深入了解。 偷一条“玄璃”,可比偷两条宝石项链,价值高啊。如果是一个老手,肯定不会犯,连要偷的东西都没搞清楚,就下手的低级错误。这个盗窃犯大概率经验不足,且偷盗的行为也是临时起意。 从盗窃犯的举动推测,这个人大概率是个粗心大意,沉不住气的性格。 转瞬间,曲沉心生一计,朝孤君亦招了招手。 “我有个办法,你帮我参谋一下可不可行。” * 下午,被盗展厅的负责人召集所有巡视人员开会,曲沉就坐在负责人身旁,观察着下方四十八个人,其中有博物馆安保,也有总局警员。 曲沉更倾向于博物馆安保犯案,为了这批珠宝文物,博物馆九月份新招聘了一群新安保。在负责人说话时,他着重看这群新入职的安保人员的表现。 负责人通知下去,每日的看守巡视工作照常进行,并且不能懈怠。 当说到馆长事先将假珠宝放在展厅,用来声东击西时,底下有位二十来岁的青年表情立马变了。与其他人单纯惊讶不同,他眼神中带着慌乱。 曲沉不动声色的和孤君亦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 会议结束不久,安保人员内部开始流传一个消息。真的珠宝其实都藏在展厅旁边的储藏室,等着十月一号那天才会拿出来展览。 曲沉让一名与安保人员关系不错的警员前去打探,果然听说有一名安保轮到早班,却跟同伴换到晚班去。 这个盗窃犯比想象中的更沉不住气呢。曲沉拖着下巴,狡黠一笑。 入夜了,凌晨一点,正在偷偷打瞌睡的监控室警员猛地惊醒,看见展厅旁边的储藏室的监控,变成一片雪花屏,他登时慌了神,急忙打电话,要与另一头的巡查人员通报情况。 “果然来了。” 骤然响起的声音吓了警员一跳,他拿起通讯器的手顿住,往后一看。看清来人后,他立马起身、立正、敬礼。 “曲警官。”警员悄悄看曲沉身后的孤君亦,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就没冲他打招呼。 第110章 曲沉冲他摆摆手,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监控屏幕。 监控出现雪花屏的几秒后,储藏室的门被用力的关上,并上了锁。 有个领头的警官拿着扩音器站在门外喊,“你已经被捕了,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再不现身,我们就打开储藏室的紫外线消毒灯,调到最强功率,直到你认罪为止。” 警官的话说完,里面没有任何声响,监控中依旧一片雪花屏。等了五分钟,警官一挥手,下面的人就通知了电路总控室,将这间储藏室的紫外线灯开到最大。 一般这种强度的紫外线照射下,3-6小时就会对人体产生危害,会出现恶心、不适、皮肤红肿发烫等症状。 一大群警员就守在门外,与门内的盗窃犯僵持着。 一小时过去,两小时过去,三小时过去…… 门外的人依旧坚挺,门内的青年在皮肤的灼痛中,再也坚持不住。监控的雪花屏开始抖动,接着越来越剧烈,最后变为清晰。 青年缩在空空如也的房间一角,低着头看不清模样和表情。特案组早在三小时前就将安保人员全部聚集起来,进行排查,最后得出缺席的那位人员名字——汪钦。 对峙的三小时间,足以让特案组查明汪钦的个人资料背景。 汪钦,今年21岁,是xx体院大二的学生,九月份休学,来到博物馆应聘。 招聘人员得知汪钦母亲患上白血病,急需用钱,就暗中帮了他一把,将他招录进来。 他这人有些木讷,许是家庭突发变故的原因,来到博物馆当职后,都不太与同伴亲近,很多人对他都不了解。 “曲警官,要进去抓人了吗?”在场的警官从联络器,询问监控室的曲沉。 曲沉思索一下,吩咐道:“先别。” 他们现在还不清楚汪钦的隐身是怎么回事,要是开门进去,他又隐身逃跑了,可不是白忙活了。 “先把紫外线灯关了吧,我下去跟他谈。” “好。” 曲沉来的很快,没有直接进入储藏室。 他在门外拿着手机,把上面汪钦的个人资料大声念了一遍,里面的汪钦默不作声,监控室的警员表示,他连动都没动一下。 曲沉也不急,将手机页面往下拉。 恐吓小孩可是他的强项,这个253个月的孩子,他还拿捏不住? “159xxxxxxxx,是你妈妈的手机号码吧。” 监控室警员实时汇报:“他抬起头了。” 曲沉继续:“我昨晚加上了你妈妈的微信,现在是凌晨四点半,值班护士要来给你妈妈换吊瓶了,你妈妈现在应该醒了。你说我现在给她打个微信视频怎么样?你一个月没去医院了,她应该很想你吧。” 监控室警员:“他站起来了。” “你妈妈要是知道你不仅没去学校,还成了涉案金额高达两亿的盗窃犯,会是什么心情呢?”曲沉语气放缓,“你一天打三份工的父亲,要知道唯一的儿子出事了,在高空作业时,会不会分神呢?” 监控室警员:“他在门边蹲下来了。” 曲沉也在门边,与里面的汪钦仅一门之隔,隐约听见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声。 他有些不忍,抬头看孤君亦,孤君亦拍拍他后脑勺安慰他。 其实这些话只起到恐吓的作用,抓犯人过程中,是要遵守人道主义规则的,不能对无辜人员造成伤害。 汪钦还是个大学生,初入社会,犯案期间,心里的弦已经绷紧了,再稍一恐吓,便完全崩溃。 特案组的警员冲入储藏室,将汪钦迅速逮捕。 这场金额两亿的盗窃案,在28小时内,成功逮捕犯案人员。 第66章 从哪来,回哪去 将汪钦押送回特案组后,天已经蒙蒙亮了,曲沉实在困的不行,赵霆大手一挥,给他批了一天假。 回家后,曲沉倒在床上,直接睡到傍晚,最后被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吵醒了。 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曲沉全身乏力的爬起来,算起来他快24小时没有吃东西了,饿得头晕眼花。 他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出卧室,准备去厨房找些东西垫垫肚子。 “好香啊。”刚来到客厅,曲沉就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气。他咽了咽口水,顺着香气一路飘到厨房。 厨房内,孤君亦正围着灶台,搅一锅粥。曲沉凑上去,闻着这粥的香味,都能想象出这锅海鲜肉末粥,该有多么的香甜软糯。 “我要吃,我要吃!”曲沉眼巴巴看着色泽诱人的粥,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孤君亦最后往里撒了一把葱花,关上火,盖上锅盖,让粥最后在闷几分钟,提升香味。 “你怎么光着脚就出来了。”孤君亦视线下移。 “嘿嘿。”曲沉不好意思的搓搓脚,刚刚睡迷糊了,都忘记穿拖鞋出来了。 孤君亦摸摸曲沉的头,吩咐道:“去把鞋穿上,到客厅等着。” “好。” 曲沉屁颠屁颠就回卧室穿鞋了,出来后,孤君亦正好把几盘小炒放在茶几上。曲沉盘腿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开饭。 他喜欢坐在客厅吃饭,这样可以边吃边看电视。等孤君亦端菜的功夫,他正好调到熟悉的喜剧频道。 记得小时候,妈妈在饭点就爱放这个。他独自生活的这几年,也一直将这个习惯延续下来。就算点外卖,一个人吃饭,也要打开这个频道,看上两眼。 第111章 电视上,依旧是那两位熟悉的相声演员,一个逗哏,一个捧哏,搭配默契,台下的观众们笑的前仰后合,曲沉也被逗的咯咯直笑。 “小心点,别烫到。”孤君亦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粥,递给曲沉。 曲沉笑得手都在抖,孤君亦不放心让他拿,就放到面前的桌上。 “噗嘻嘻嘻——” “别笑了,小心呛到。” “不会啦,我又不……咳咳咳——” “……” 曲沉想说自己又不是小孩子,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脸了。 真是奇耻大辱! 吃完饭,桌上剩下残羹冷炙,曲沉抱着孤君亦的腰,靠在他肩上看电视,不时发出几声闷笑。 孤君亦也不急着收拾碗盘,陪曲沉看会儿电视。 广告时间,电视刚好在播放连续的旅游推广视频。一般这种广告都拍的特别文艺,通过短短几十秒,展现一个城市的景观景点,人文风貌,吸引着观众前往。 “孤君亦,再过四天就是国庆节了,咱们出去玩好不好?”曲沉看得心动,忍不住对旁边的人道。 “嗯。” “咱们去首都,我到现在都没有看过天安门,国庆节肯定要去看一次升旗仪式。” “好。” “我们三十号那天下班就赶往机场,赶在第二天七点,到达天安门广场。看完升旗仪式,接着可以去看人民英雄纪念碑,逛故宫、逛纪念馆、爬长城……” 曲沉喋喋不休起来,开始安排起国庆七天的行程,他越说越起劲,觉得自己安排的特别合理,可以立马投入实施。 结果,困住行动的第一步,不是时间来不来得及,不是机票、门票、酒店是否订的到,而是……孤君亦根本没有身份证! 现在预约订票都要实名制,身为黑户的孤君亦,简直寸步难行啊! “啊这……”曲沉强打起精神,“没关系,咱们可以自驾游,上高速七天时间,够我们从亓衢市到首都一个来回了!” “嗯好。”孤君亦这种时候,自然无条件听从曲沉的。 曲沉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又开始喋喋不休,重新安排起自驾游的行程。 时间过得很快,转瞬就到了九月的最后一天。 那个偷珠宝的盗窃犯落网后,非常积极的配合调查,主动上缴盗窃的珠宝,希望能有减刑的机会。 曲沉也从赵霆的口中得知,汪钦居然在九月份觉醒了特殊能力。只要一照镜子,便会隐身,隐身状态下再照镜子,就能复原。 普通人觉醒特殊能力的可能性只有0.00001%,汪钦就是那个天选之子。 汪钦的妈妈今年七月份确诊白血病,他整个暑假一边打零工,一边照顾在医院治疗的妈妈。 九月开学,他妈妈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他休学打工,所以他只能瞒着父母,偷偷在市博物馆上班。 上周,他与爸爸通电话时,无意间知道妈妈的病情又加重了。因为付不起高昂的治疗费,他妈妈迟迟无法做骨髓移植手术。 汪钦那晚想破头都想不出,如何一下拿出那么多钱,在绝望之际,他终于做下决定,利用这个突如其来的能力,进行盗窃。 “汪钦被抓了,他妈妈那边怎么办啊?”曲沉不由担忧起来。 汪母还不知道自己儿子犯下的事,在得知汪钦的家庭情况后,警方也很难下决定,将这个案子告诉他的父母。 赵霆若有所思,片刻才道:“我会尽可能安排好。” 案子的最终受理不是曲沉能够左右的,同情归同情,但他能做的,也只有给汪母捐些钱了。 来到组长办公室,曲沉将这案子诉职完,也到了下班时间。 赵霆整理好资料,顺嘴问了句:“国庆有什么安排?” 曲沉坦诚道:“我打算跟孤君亦自驾游,去首都。” “……”赵霆动作一顿,“才七天时间,你们要自驾游?” “我算过了,从亓衢市一路上高速到首都,只要两天时间,来回四天,还有三天可以玩呢。” 赵霆摇头,早就知道曲沉这傻小子不靠谱,没想到不靠谱成这样。 “你怕是没见过国庆的人流量吧,开车自驾游,七天都堵在高速的可能性更大。” “啊?”曲沉一时傻眼。 “别傻愣着了。”赵霆收拾好,路过曲沉时,拍拍他的肩,“孤君亦在外面等你呢,下班你俩再想想要去哪里玩吧。” 国庆自驾游的计划流产了,一号这天,曲沉睡到自然醒,再跟孤君亦吃晚饭。唯一不同的是,今天的电视节目变成了,国庆阅兵仪式的重播。 这两个月来,孤君亦就像一个海绵,迅速的汲取着各种知识。当他指着电视上出现的一颗导弹,给曲沉介绍时,曲沉的表情都空白了。 “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都学了些什么?” “一些常识。” “这东西哪里是常识啊!” 最后,在曲沉的测试下,确定孤君亦的英语水平已经接近四级。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可以记住那么多单词,孤君亦的学习速度,令人叹为观止。 其实,孤君亦并没有过目成诵的能力,他只是不需要睡觉,于是,晚上大把时间,便可以用来学习。对于一些常识,在平时无意间就能积累起来,一些不常用的知识,利用碎片时间整理一下,也不用花太多精力。 第112章 “孤君亦,你知道吗?”曲沉瘪瘪嘴,故意做出一个要哭不哭的表情。 “嗯?” “你让我自卑了。” “……” “不过没关系。”曲沉搂住孤君亦的腰,靠在他怀里,亲密的蹭了蹭,“你那么优秀,还不是便宜我了。所以,还是我比较厉害。” 孤君亦一笑,在曲沉的鬓边落下一个吻。 “嗯,你比较厉害。” * 好不容易有个这么长的假期,浪费了实在可惜。第二日,曲沉早早就起床,拉上孤君亦,准备去附近城镇转悠转悠。 结果真被赵霆说准了,这一天净在高速上堵着了。去到景区也是人挤人,买杯奶茶都要等上二十几分钟,实在把人磨的没脾气了。 他们在隔壁小镇待了一晚,就开车走国道,回来亓衢市了。 明明没玩什么,曲沉还是觉得很累,排队排的脚抽筋,回来直接躺平,彻底绝了去景点玩的念头。 在家宅了几天,某个晚上,曲沉不小心踹了茶几一脚,踹出了一张银行卡。 这张卡不是别的,正是男鬼要送给店主,又被店主丢出去的那张。 现在这张卡,男鬼和店主都不要,曲沉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先带回来,搁置在茶几的储物盒里,一放就是好多天。 “让它从哪来,回哪去吧。”孤君亦提议。 曲沉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于是,第二日,两人再一次来到这座公寓。 曲沉以为王瑾安和沈季秋会在家,还在路上买了一些水果,准备探望他们。 可谁能料到,到了地方后,房东太太告诉他们,沈季秋进医院了。不是因为发病,而是车祸。 一周前,沈季秋留下一条辞别短信,便收拾了行李,离开这座公寓。 王瑾安匆匆忙忙赶回来,结果在半路就遇上出事的沈季秋。 沈季秋当时站在马路边打车,一辆失控的面包车朝他的方向冲来。好在他动作迅速,翻进了路边的绿化坛,凸起的围栏挡住了车头,沈季秋才得以安全。 只是当时情况太急,他跌入绿化带时,重心不稳,小腿被一根食指粗的灌木刺中,伤的不轻。 房东太太提到这儿,满脸唏嘘:“沈先生有狂躁症,只能住单独病房,这一趟医院下来,又得花不少钱。这两年来为了治病,他俩的积蓄都花的七七八八,这个月房租都还没交给我呢。 “你们看啊,他们住在这儿,这三楼是彻底租不出去了。其他楼层的住户,也经常跟我抱怨。要不是真可怜他俩,我早给他们轰出去了。你们说这老天爷,也是不开眼,怎么麻绳专挑细处断啊?!” 听完这些,曲沉表情沉重,心像被揪起来一样,闷闷的难受。 第67章 亓衢市的秋…… 十月深秋。 亓衢市今年的秋天,是个“多事之秋”。 曲沉整个十月的状态,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脚不沾地”。 一个月连破三个案子,虽然都是小案,但这个速度,也是曲沉以前从未设想过的。 赵霆在办公室里,半开玩笑道:“今年的‘最佳员工奖’,非你莫属了。从八月回来到现在,你的进步令我惊喜。” 曲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孤君亦帮了我很多。” 听到这,赵霆笑而不语。 对于孤君亦,特案组上下没有一个不认识的,却又没有一个人真正认识。大家默契的,对曲沉和孤君亦的关系缄口不言,也不去主动打听关于孤君亦的一切。 特案组众人的这些举动,都是赵霆授意的。 赵霆没有告诉曲沉,在离开孤庄前,那位名叫“老币”的前辈,找他单独聊了半个小时。 有些话,那位前辈没有明说,赵霆也能猜个大概。曲沉与孤君亦在孤庄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孤君亦跟在曲沉身边不是坏事。 而赵霆的私心也很简单,曲沉是喜欢依赖别人的性格,以前有夏若忻带着,曲沉就什么事都听夏若忻的。如今……夏若忻死了,有个人继续陪着曲沉,就算不能帮忙支支招,也比没有好。 让孤君亦替代夏若忻,与曲沉并肩这种事,赵霆是没抱希望的。 可万万没想到,孤君亦用他的方式辅助着曲沉,引导曲沉一步步独立。 曲沉这两个多月的蜕变,赵霆是看在眼底的,忍不住觉得欣慰。 曲沉没有注意到赵霆笑容的深意,想起上个月那件珠宝盗窃案,便问:“汪钦的案子开庭了吗,最近怎么没消息了?” “汪钦啊……”赵霆收起笑容,压低嗓音,认真道,“这事特案组压下去了,我这边有别的打算。” “什么打算?”曲沉也小声起来。 “下个月你就知道了。” 很快的,十一月到了—— 寒衣节,是四大鬼节之一,也是今年的最后一个鬼节。这一天,人们会祭扫烧献,为冥间的亲友送去“寒衣”。 市区禁止随意焚烧,市民们必须到特定的陵园、墓园才能祭祖。但是有些市民,还是会偷偷在小区内、公园里、马路边,焚烧纸衣纸钱。 入秋后,天干地燥,一不留神,就容易引发火灾。因此,一到十一月,消防队的同志们都格外辛苦。 与消防队同样辛苦的,就是特案组了。 第113章 鬼节期间,不少孤魂野鬼会冒出来,偷吃别人烧给亲人的供奉。 阴间未投胎的鬼魂们,好不容易迎来鬼节,上来阳间吃香火,结果半路被截胡了…… 鬼魂打架,活人遭殃。再加上天气转凉,阴气大盛,鬼怪们就像吃了增益buff,一个比一个猛,直把亓衢市闹的鸡飞狗跳。 不幸沾上阴气的人,程度轻的,得个小感冒,就跟换季着凉了一样。程度重的,失眠多梦,心绪不宁,特别容易发生意外。 特案组在这期间,就得维护好鬼魂们的治安,避免活人沾上阴气的可能,将鬼节的危险值降到最小。 每逢这种时候,曲沉都是特案组最忙的那个。这种忙的程度,就像要把平日摸的鱼,都找补回来一样。 连续工作了几天,曲沉身体都快吃不消。 陆鹏飞又完成任务回来了,看见曲沉的第一句就是:“你被恶鬼缠身啦?” 知道狗嘴吐不出象牙,曲沉连跟他掐两句的欲望都没有。 “我现在恨不得把眼珠挖出来,装别人眼眶里。”曲沉道。 “咦!要不要那么血腥啊?” 特案组近年来也研究出了阴气探测仪,但精准度欠佳,效果自然也没有曲沉的阴阳眼好使,再加上曲沉可以直接和鬼魂对话,很多活还是得他亲自来完成。 如今的他就跟情感调解员,天天处理众鬼间鸡毛蒜皮的矛盾,还不时要去看看疑似撞邪的市民什么情况,可谓是片刻也闲不下来。 “曲警官,总局又转来一个案子,有个小孩疑似离魂,需要您去看看。”一名小警员匆匆赶来,低着头报告。 曲沉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转过头准备吩咐小警员备车,看见人就愣住了。 “汪钦?”曲沉声音拔高,满脸不敢置信。 小警员战战兢兢的低头,“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曲沉第一反应是越狱了,随后立马否决。 谁打扮成警员越狱,还来抓他的人面前晃悠的? 汪钦十分紧张,说话都语无伦次:“我、我现在帮特案组干活,赵组长说、说我可以将功补过的。只要我做的好,他、他会给转正,还会给我发工资。” “哈?”曲沉没料到是这种情况,转念一想,也不是没可能。 特案组现在就剩六名成员,近期案子又多,组内经常处于人手不足的状态。 赵霆想要扩充成员的心,是很迫切的。可是上头有规定,必须有特殊能力,才能成为特案组编内人员。 汪钦是符合入队要求的,虽然是个盗窃犯,但事出有因,且认错态度良好,便留在特案组观察。 看汪钦紧张的模样,曲沉没再多问,吩咐道:“先去备车吧,我很快就来。” 汪钦连连应和,飞速跑开了。 “行啊,曲警官。这两个月没见,气势见涨啊。”陆鹏飞不知道盗窃案的事,看汪钦紧张成那样,以为是被曲沉吓到了,语气调侃,“六七月时,你还躲在若忻身后,一问三不知呢。”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我什么时候成那样了。”曲沉撇撇嘴,“再说若忻都不在了,我还怎么躲她身后。” “……也是。” 气氛陡然沉重起来,孤君亦适时出声,“走吧,下面已经准备好了。” * 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寒衣节又悄悄过去,曲沉终于能喘口气,回归咸鱼生活。 陆鹏飞也非常忙,来不及跟曲沉道个别,又去外地出任务了。特案组成员,又剩下赵霆、冯博、曲沉三人。 周末,他们约着出来吃火锅。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新的一年了,琳琳和萌萌不会要在缅国跨年吧?”说话的是冯博的老婆——许文晴。也只有她,敢喊“特案组一姐”叫琳琳了。 “不会的,年底就能回来。”赵霆答道。 “那就好,咱们一群人也大半年没聚了,趁着元旦假期可以聚一聚。” 曲沉吃着孤君亦给他拨的虾,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老大,咱们特案组今年还会搞团建吗?” “嗯,上面已经安排好了,这次团建去滨城。” “好耶!去看雪啦。” 曲沉特别喜欢雪,他甚至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北方人,对雪有种特别的执念。偏偏他这辈子是个南方人,冬天根本看不见雪,假期想去北方看看,一个人又提不起旅游的兴趣。 “那边的红肠、锅包肉挺香的。”提到滨城,冯博第一时间想到美食。 “你该减肥了,我没看着,你自己都不知道节制一下的。”许文晴微恼,“我已经提交申请了,明年转到你们总局来,盯着你减肥。” “唉~”冯博低着头一脸苦恼,却没有不愿的情绪。 “老大,这次团建也是能带家属的吧?”曲沉试探问。 “嗯,可以。” 许文晴的注意也转移过来,用打趣的语气对赵霆道:“赵组长,今年会带家属一起吗?” “咳咳——” “我认识一个同科室的姑娘,比你小两岁,家里一直催婚呢,要不然介绍给你们认识认识?” “谢谢啦,只是……” “就认识一下嘛,没处成对象,也可以做朋友啊。这个姑娘我对她很熟的,她性格大大咧咧……” “……” 第114章 耳边是许文晴不断介绍的声音,面前是赵霆局促不安的表情,曲沉一边幸灾乐祸的看戏,一边等着孤君亦投喂。 赵霆没有长辈,从未体验过催婚的压力,这次倒被小他几岁的许文晴催上了。 冯博没有出声,老婆和老大都不能得罪,但如果非要挑一个的话,他选择老大。再过一个多月,能敞开肚皮吃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比起劝老婆少说几句,还是埋头苦吃实在点。 一顿饭在欢声笑语中结束,曲沉喝了点酒,脚下的步子都飘忽了。 “你这酒量啊,就不该喝那一口。”许文晴哭笑不得,这都快四年了,曲沉的酒量是一点没涨。 有孤君亦带着曲沉回家,大伙倒也不担心,在火锅店门口,大家挥别,各自回家了。 喝醉酒的曲沉很老实,到家鞋子一踢,跑到沙发上,将几个抱枕团吧团吧,弄成一个窝,就在窝里呼呼大睡。 孤君亦收拾完玄关回来,看见这一幕,哑然失笑。 这一瞬,缩在沙发上的曲沉,竟与缩在落叶堆里的小鬼,身影重叠。 温度下降,在沙发上睡觉,特别容易着凉。孤君亦抱起迷糊的曲沉,将他送回卧室。 替曲沉掖被子后,孤君亦忍了忍,没忍住在曲沉鬓角亲了一口。 “晚安。”他轻柔道。 睡梦中的曲沉,感觉微凉的气息萦绕在耳边,有些痒。 他挠了挠耳朵,翻过身,睡得香甜—— 第68章 王瑾安的死 这个周末,曲沉又收到了店主的微信,邀请他和孤君亦去店里坐坐。 自从一个多月前,店主发了一通火,把银行卡丢出来后,他们就没再见面了。 后来店主发微信道歉,也诚挚邀请曲沉他们一起吃个饭,想当面道歉,被曲沉以工作太忙,拒绝了。 一方面,曲沉这段时间确实忙的抽不出身,另一方面,曲沉也是心虚,怕被店主问到一些,不能说的东西。 再次收到邀请,再拒绝不太好,曲沉怕店主多想,就答应了晚上过去。 商业城举办了一个月的活动,十一月结束了,现在的客流量回到了以前的水平,没像活动期间那样爆满。 店内的小塌上,曲沉和孤君亦盘腿落座,和店主、托尼一起喝茶闲聊。 “我一直想当面跟你们道个歉,上次用那样子语气和你们说话,太抱歉了。”店主语气真诚。 曲沉赶紧摆手:“没事没事,我都没放在心上。” 托尼打圆场:“阳阳自责了挺久,今天大家把话说开,这事就揭过去吧。” “嗯!” 双方都有心修复关系,闲聊的气氛很是融洽。 他们聊了会儿轻松点话题后,店主犹犹豫豫开了口:“我有个事想问问你们。” 曲沉心中警铃大作,硬着头皮问:“什么事啊?” “那封信……你们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曲沉过来时,想了一路的借口,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 孤君亦看出来曲沉的窘迫,不动声色的接过话:“怎么突然问这个?” 店主的心情明显低落下来,喃喃开口:“我打听到一些消息。那个人,半年前就死了。在他的老家x省,出了车祸。” x省? 曲沉听到这个地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x省离亓衢市足有五百多公里,坐动车都要三四个小时。鬼遇上活人多的地方,都要避着些,像动车、火车这种交通工具,还得看人少的时候才能搭上。 一般的鬼是很少死了还跨省乱跑的,曲沉本以为男鬼是死在亓衢市,葬在市区墓园的,没想到还是一只外地来的鬼。 店主没有注意到曲沉的异样,继续解释道:“他一年前跟我分手后,就回老家结婚了,结婚那天还拍视频发朋友圈。” 说到这,店主自嘲一笑:“确定他真的结婚后,我才死心了。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搬出了一起住的公寓,他那边认识的朋友,也全被我屏蔽了。 “这一年来,我将与他有关的东西全部销毁,慢慢走出来,决定开始新的生活了。现在,他又来出现在我生活中……还让我知道他死了的消息。”店主脸上没有一滴泪,但那个表情比哭还难看。 “阳阳。”托尼伸手抱了抱店主,无声的安慰着。 曲沉攥着手心,嘴唇张了又张,终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说出那轻飘飘的三个字:“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相信这事不是你们有意的。”店主道,“只是,能不能求你们告诉我,那封信是从哪里来的?” “我……”曲沉不能说,只能重复那三个字,“对不起。” 店主眼神暗了暗,眼底划过失落。他强打起精神,扯出一个笑来:“不用说对不起啦,不想说也没事的,我只是好奇,想知道而已。” 孤君亦搂过曲沉的腰,替他说道:“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希望你能理解。” “嗯,我知道了。”店主点点头。 他也看过曲沉以前的朋友圈,知道曲沉是警务人员。这样的身份,有秘密不能透露也是正常的,他要是刨根问底,说不定会害了人家。 气氛凝滞了片刻,店主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店主道:“请问……那张卡还在吗?” 第115章 “是那张银行卡吗?”曲沉不确定的提问。 “嗯。” “……”曲沉抬头,与孤君亦面面相觑。 “是不在了吗?”店主也觉得不好意思,自己之前说不要的,就算丢了,也不能说什么。 “还在的。”曲沉挠挠鼻子,尴尬道,“被我们送回去了,哈哈!” 店主松了口气,“还在就好。” “我们明天要是有空,就去拿来给你。” “这也太麻烦你们了,我对那个公寓很熟的,自己去拿也行的。” “不麻烦,我们正好可以顺路去看看沈先生。九月底的时候,就听房东太太说他住院,一直想去探望。” 曲沉这话说完,店主和托尼的表情都怪异起来。 “怎么了,是我哪里说错了吗?”曲沉不确定的问。 店主和托尼相互对视,两人表情都有些犹豫。 迟疑了几秒,托尼艰难开口:“你可能不知道,王先生他、他去世了。” “什么!” 曲沉差点跳起来,孤君亦脸上也有几秒错愕。 “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先生在上周五晚上,被、被发病的沈先生……误杀了。” “!” 曲沉瞳孔地震,跌坐回蒲团,好几秒都没回过神。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王先生被王氏的人领走了,沈先生听说被安排强制治疗,现在关在市郊精神病院……” 托尼说的市郊精神病院,就是任铭旭接受治疗的那一家。 虽然这家精神病院是私立的,但比起一些无良的精神病院要好得多,很少传出捆绑、电击、滥用药物、虐待病人的传言。 曲沉稍微安心了些,还是不放心的又问了句:“沈先生那边情况怎么样?” 店主与王瑾安、沈季秋他们更熟,接过话:“我上个周末去探望过一次,他的状态不是很好。不然这样吧,明天你们要是有空,咱们一块去看看他。” “嗯。”曲沉答应下来。 * 第二天下午,一行人来到了市郊精神疾病诊疗中心。 这家精神病院占地面积不大,环境也比较差,是个只适合治病,不适合养病的地方。 十一月后,南方天气转凉,病院将一日作息时间提前,二点半吃完点心,病人们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此时,有阳光的户外场地,聚集着不少病人,特别喧哗。有下棋的、看报的、弹琴的、画画的……都说天才在左,疯子在右,在这里真正实现了无阶层的对话,农民工可以和话剧家高歌一曲,画家也可以跟商人大谈抽象艺术。 精神病院里的病人,能出来自由活动的,大多是一些攻击性不强,病情控制的比较好的病患,沈季秋并不在其列。 一行人进入病院建筑内,一股阴寒感就刺激着毛孔,令人不由打了个哆嗦。空气中混合着酒精、消毒液、屎尿等复杂气味,让人一时无法顺畅呼吸。 与外面的患者不同,在里面的患者更加阴郁沉闷。他们透过窗户,用呆滞的目光注视着来往的每一个人。 “他盯的我浑身发毛。”托尼快走两步,来到店主身边,压低声音,怕怕的说。 “这区是抑郁症患者的病房,你别怕啦,他们不会伤害你的。”店主也有些怕,还得分出精力安抚托尼。 四人爬上楼梯,来到最高的四楼,这一层都是些攻击性强的病人,包括精神分裂、偏执性精神障碍、妄想症、躁狂症等都在这层治疗。 这层楼也比下面三层来的吵,不时有几间关闭的病房,传出撕心裂肺的吼叫。托尼和店主心里发毛,靠在一起相互取暖。 曲沉之前审问任铭旭时,来过这里一次,倒没有多大感觉,偏头向身后瑟缩的两人询问,沈季秋的病房号。 沈季秋有案底,被关在最里面,几人循着门号前往,还达未到达,就听到最里面那间病房内,传出尖锐刺耳的吼叫声。 “你怎么还不去死啊!你这个杀人犯,你就该下地狱!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臭不要脸的缠着我儿子,现在还把我儿子害死了,你真是个畜牲!” 里面的谩骂声,一声接着一声,在这嘈杂的环境中,还清晰无比,医务人员绕开那间病房,不敢上去劝架,因为发出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亓衢市有名的王夫人。 “这女人怎么又来了?上周来看望沈先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店主眉头皱成“川”字,忧心忡忡的。 谩骂声不堪入耳,所幸没有拳脚声传出来,想来王夫人自诩上流贵妇,也不会亲自动手打人。 清楚王瑾安怎么死的,王夫人这样做也情有可原,但这越来越恶毒的话语,外面几人实在听不下去了。 里面的王夫人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哭腔:“我就不该听那个女人的话……” 正要冲进去的曲沉停下脚步,伸手拦住后面的人,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店主和托尼见到这一幕,都不敢动作了。 “我明明都按她说的做了,怎么还没把你害死,先把我儿子害死了……”说到这儿,王夫人泣不成声。 曲沉不敢置信的看向孤君亦,后者缓缓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王夫人口中的这个女人,十有八九是孤棠! 第116章 第69章 悲剧的始作俑者 病房内的声音渐渐小了,几人找了个拐角的位置躲起来,悄悄地观察着病房门口的情况。 不一会儿,王夫人从里面走出来,精致的妆容都挡不住满脸的憔悴,她行色匆匆的离开了。 几人进了病房,就见沈季秋缩在床尾,抱着膝盖失神,他的面色暗黄发灰,没有焦距的眼神宛如一滩死水,整个人死气沉沉,像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 “沈先生,我们来看你了。”店主率先开口,声音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会刺激到此刻的沈季秋。 沈季秋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注视着虚空,眼皮都没有眨动。 “沈先生?”店主又轻轻喊了一声。 病床上的人依旧不曾动弹。 曲沉将手中的果篮放在置物柜上,迟疑的靠近些,“沈先生,你还好吗?” 许是突然闯入视线的身影,让沈季秋回过了神。他垂下眼眸,缓缓张开口,那声音干涩沙哑,像是很久没喝水了:“谢谢你们来看我,我很好。”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这个状态跟很好压根沾不上边。 托尼是个行动派,左顾右盼,想给沈季秋倒杯水,却没在病房中找到可以倒水或者接水的东西。 “这医院,怎么连个水杯都不给人准备。”托尼轻声抱怨。 一般的医院会配备开水间,提供一次性塑料杯,而这间精神病院因为经费紧张,这些细节,就不可能照顾到了。如果病患想喝水的话,要自备水壶,到食堂的饮水机接水。 在四楼的病人一般不允许出这层楼的,护士也会提醒病人或者病人家属,不要随意的出入病房,前者是怕发病会伤害别人,后者是担心被发病的病人误伤。 病患想喝水的话,只能叫家属,或者让护士帮忙。沈季秋住院后一直是一个人,护士们都没有见过他的亲人过来照顾他的,沈季秋也一直很沉默,从来不会主动和别人说话,请求帮忙。 沈季秋来精神病院两周了,护士们也都知道他的情况,大多不愿意管他,将送饭打针的工作完成,就匆匆离开了。 尽管如今同性恋已经不是精神疾病了,但在一些人眼中,还是异类的存在。况且这个人还是个有狂躁症的杀人犯,把在一起三年的同性恋人都杀了—— “欸,探视时间结束了,你们快出去吧。”一个胖护士站在门边,语气不善的敲门。 “我们不是才刚来吗,怎么就要赶人走了?”托尼撅起嘴,对胖护士的态度很不满。 胖护士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现在快三点了,该打镇定剂了。” “他现在好好的,打什么镇定剂呀?”托尼叉着腰,“你们这给人胡乱打针,要是出什么事了谁负责?” “你管谁负责,赶紧的,都出来。”胖护士火也起来了,语带训斥。 “你怎么这个态度?”托尼横眉冷竖,撸起袖子要上前。 店主连忙去拉托尼,生怕真的打起来。 曲沉没有直接和胖护士对上,在口袋里掏了掏,亮出警官证,简洁明了道:“警察办案。” 胖护士气焰立马收敛,悻悻的撇嘴:“那尽量快点,别影响到我们工作了。” 胖护士说完,推着装有医疗用品的推车要走,临走前还剜了托尼一眼,托尼气的想上前理论,被店主死死拉住。 “等一下。”曲沉开口叫停,“把沈季秋的病历留下。” 胖护士立马拒绝:“这可不行,我们医院是有隐私保密的,就算你们是警察,要想看也得走手续。” 胖护士的表情得意,他吃准了这个警察肯定没有手续,故意拿隐私保护来压他,不想他们如愿。 看见胖护士小人得志的嘴脸,托尼恨的牙痒痒,开口讥讽:“你就是个破打针的,还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呵呵。”胖护士露出冷笑,“我们可是正规的精神病院,要保护患者的隐私,没有手续,就是不能看——比如这位先生你住进来,我们随便把你的病情告诉别人,你生不生气哈?” 托尼瞬间听出胖护士话中的恶意,气的跳脚:“你说谁住进来呢?我看你才应该住进来。” 托尼越气,胖护士的表情越轻松:“你这情绪怎么突然那么大,不会是精神分裂的前兆吧。这边建议你来都来了,可以挂个号,到前面门诊部去看看。要是真确诊了,来到住院部这边,说不定我这破打针的,以后还得给你打针呢。” “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托尼挣扎着要打胖护士,店主都有些抓不住。偏偏胖护士还在继续惹火,托尼骂不过人家,也挣不开店主,气的都要内伤了。 曲沉被拒绝后,就到一边打电话,才不到一分钟左右的功夫,场面就很是混乱。他赶紧问一边看戏的孤君亦:“他们这是在干嘛?” 孤君亦不咸不淡道:“吵架。” “……” 怕他们这样吵会引来其他人,曲沉直接拿着手机,来到胖护士面前。 “跟你院长说说吧。” 胖护士一愣,不敢置信的看着手机屏幕几秒,接过手机。 手机那边很快传来了院长中气十足的声音,胖护士点头哈腰,狗腿的模样令人不齿。 电话接完,胖护士一脸尴尬的将手机递还给曲沉,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蔫头耷脑的将推车上的病历本找出来,双手奉上。 第117章 托尼瞬间扬眉吐气,勾起唇角笑着,发出“哼哼”的挑衅声。 胖护士满心屈辱,表情很是不忿,又不敢再说什么,剜了托尼一眼,灰溜溜的推着推车离开了。 病房内,沈季秋很沉默,店主不断跟他聊天搭话,托尼忙着给他削水果、倒水,曲沉和孤君亦就在一旁看病历本。 病历本上有沈季秋之前的就医记录,将这些记录整合起来,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古怪之处。 沈季秋是在两年前出现躁狂症征兆的,开始只是动不动发脾气,到后面演变成不可抑制。发病的时间有长有短,却整齐划一的发生在每天的下午三点和晚上七点。 “你看看最新的记录。”曲沉指着其中一页道,“入院两周来,并没有在遵循这个规律了,之前发病时间最长达到半小时,现在基本几分钟后就能过恢复正常——奇怪,最近这两天怎么都没有记录了。” 孤君亦推测道:“记录中最后一天只在下午四点半发过一次病,在一分钟内清醒。后面没有记录,大概率是没有发病了。” 从病历本上看,沈季秋的病情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会不会是因为医院定时打镇定剂的缘故啊?” “镇定剂只是让发病期间的情绪起伏不那么大,没法完全控制的,我更倾向于病情转好。” 病情这种东西是不能准确肯定的,两人合计着,待上一天的时间,看看不打镇定剂的情况下,沈季秋会是什么样的。 托尼和店主今天休息,便也留了下来。 三点的那针镇定剂并没有打,一直到晚上七点,沈季秋都没有类似发病的样子。他一直安静的缩在床脚,表情灰败,比起一个躁狂症病人,更像患有抑郁症。 曲沉他们中途去了趟监控室,将沈季秋病房两周的监控拷贝下来,留做物证。就凭王夫人今日那句“没有把你害死”,特案组就可以上门搜查了。 几人一直留到晚上十一点,确定沈季秋已经睡着才一起离开。 曲沉连夜将情况报告给赵霆,孤棠现在是特案组的头号缉拿对象,这几个月来的案子,多多少少都有她的影子。此案很有可能就是孤棠所为,立马受到了特案组的重点关注。 这件案子立即从总局调到了特案组,第二天一大早,所有关于本案的调查记录,全部都转交到特案组来,由曲沉负责侦办。 曲沉当日就秘密带着特案组警员,前往王家豪宅。 王夫人一看到这么多身穿制服的警员,登时吓得面色惨白,连威逼恐吓的话都讲不出口。 她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从没想过会有被发现的一天,做蛊术的东西就放在衣帽间底下,很快被警员们找出来了。 警员们搜了二个钟头,搜出来不少东西。 将王夫人押送回特案组的路上,曲沉拿着一个塑封袋,里面装的是下蛊用的物品。 在这之前,谁能想到这样一袋小小的东西,会将一个人折磨两年,还间接的害了另一个人的性命。 王夫人这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通过害沈季秋,让王瑾安乖乖回来,却没想到反而将自己的儿子给害死了。 “真的会有蛊能将让人发疯不受控吗?”曲沉看着那一袋东西,喃喃自语。 “是中害蛊。”孤君亦缓缓道,“中了这种蛊的人,会失去理智,无法自控,最后情绪发泄过度而死。一般中蛊的人,活不过一年,大多自残而死。” “可沈先生坚持了两年……” “也许是因为他毅力胜于常人,也有可能,另一位先生一直在努力让他活下去吧。” 第70章 古怪的外套 刚被关到特案组地下监狱时,王夫人是拒绝招供的。回过神的她态度开始强硬,不断用王氏的威压,恐吓监狱的警员。 很快,赵霆那边也收到了,总局副局长打来的电话,探问这次案件的情况,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王夫人先回去? 不用想也知道,副局长肯定是受到王卫国的嘱托,过来要人的。 赵霆四两拨千斤的应付过去,特案组虽然名义上是总局的附属部门,但其执法权是在总局之上的,总局可管不到特案组头上。 刑讯室的审讯员们,面对油盐不进的王夫人,都束手无策。 曲沉也不急,如今沈季秋的病已经好了,王夫人要想耗下去,特案组关个十天半个月也不是问题。如今已经证据确凿,她根本抵赖不掉。 这里是特案组,王卫国别说把王夫人捞出去,就连进来探一下监都不行。 本以为王夫人能撑一两周的,没想到第三天她就被监狱恶劣的环境,搞得情绪崩溃了。心理专家这三天一直在与她沟通,终于成功撬开了她的嘴。 王夫人讲述了两年前与那个女人的第一次见面。 那是一个穿着斗篷的女人,外貌描述与孤棠几乎吻合,那女人突然出现在她的卧室里,说要帮她解决眼下的困境。 当时正是过年期间,王瑾安为了一个男人连家都不回,王卫国也不知道跑到哪个小情人床上去了。王夫人一个人在偌大的豪宅里,越想越气,越气越难过。女人的出现对她来说,简直是天降甘霖。 王夫人早知丈夫靠不住,就指望着这个儿子有出息了。等儿子接管了王氏企业后,自己就能扬眉吐气。所以她请求女人帮自己除掉沈季秋,最好能让儿子从此回归正途,以后找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结婚。 第118章 当她知道沈季秋疯了时,她的内心是欣喜的。什么样的感情受得了这样的磋磨,等这个疯子把儿子的感情消磨殆尽,儿子就会抛弃那个疯子,过到家里来吧。如果能让儿子从此对同性恋产生恐惧,那就再好不过了。 王夫人心中的算盘打得响,却没有想到,王瑾安就这样照顾着发病的沈季秋,一过就是两年。 “除了用蛊害人,你还对沈季秋做什么没有?”审讯员板起面孔,严肃的问。 “没有了,没有了。”王夫人一脸心虚。 “你最好老实交代,我们这边有一份你买通司机的证据。” 王夫人面色刷一下白了,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片刻后,她终于无可奈何承认了,九月底的那场车祸,就是她在背后策划的。 “十月后,你还做了什么?”警员继续问。 “没有了。”王夫人忙不迭的为自己开脱,“那场车祸也没有对沈季秋造成多大的伤害,而且后面我就没有再针对他了,连下蛊都停了。你们可以去调查的,现在沈季秋的病都好的差不多了。” “为什么突然停止加害行为了?”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以……” 一个给沈季秋下了两年蛊,还买通司机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会突然良心发现吗? 警员并不相信,敲桌警告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真话!” 王夫人哪里受过这样的威吓,满脸憋屈,却又无处发泄,过了几秒才开口:“因为……我儿子发现了我做的事情,威胁再不停止,他就跟沈季秋离开亓衢市,再也不会回来了。” 王夫人的这番说辞,似乎也能解释沈季秋为何病情突然好转。 * 这件案子到现在似乎已经水落石出了,曲沉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将与本案有关的信息整理出来,准备给这件案子归档。 孤君亦就在旁边,他拈起其中一份材料,看的认真。 这份材料摊开的页面,正好是死者的现场死亡照片,照片中王瑾安背部中刀,鲜血流了一地。 报警的人正是沈季秋,他在电话中说自己杀人了,警察十几分钟后到达现场,将抱着尸体的沈季秋拷走审讯。 经过法医一番尸检,确定王瑾安背部中刀,刀刃刺穿气管,当场毙命。在这把凶器的柄上,只检测到沈季秋的指纹。 警察还对公寓的住户进行探访,有几户人家表示,在晚上七点左右,确实听到沈季秋发病的动静,持续了挺长时间。 这种人证、物证俱在,凶手还供认不讳的案子,总局并没有费多大功夫。将现场拍照,凶器密封带走后,再邀请楼上几户人家到警局来做个笔录,就结案了。 在特案组介入前,这几乎是一件没有争议的案件,而此时,孤君亦对着那张现场照片,面容冷肃。 曲沉看见这一幕,不解的问:“是怎么了吗?” 孤君亦声音低沉:“有点奇怪——你看尸体穿的衣服。” 曲沉接过材料,认真看起来。 照片中王瑾安穿着短袖,受“秋老虎”的影响,他遇害的那几天,亓衢市特别热,穿着短袖是在正常不过了。曲沉并没有看出哪里不对劲,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孤君亦。 “你记得吗?沈季秋的病历本上写到,他对冷空气过敏。” 曲沉点点头,眼神更加疑惑。 “他们家里并没有安装空调,特别热,上次在他们家见到时,王瑾安却穿着长袖。” 曲沉稍一回想,上次他们家里确实没开空调,他给王瑾安上药的时候,王瑾安额头不断冒汗,就对着风扇吹干,才上了药的。 说来王瑾安这人也是怪,那么热还穿着长袖外套,叫他脱了散散热,他还不肯。 “你说为什么那么热,王瑾安还要穿着外套呢?”孤君亦将问题抛给曲沉。 曲沉哪知道王瑾安的怪癖啊,随口道:“可能人家就爱穿长袖呢。” “那你想想,第一次看见他时,他穿的是什么。” “短……短袖。”第一次注意到这个男人,就是因为他暴露出来的一胳膊伤。 “那他大夏天穿长袖做什么?” 曲沉突然领悟:“我知道了,穿长袖是为了遮掩身上的伤。”随后又一想不对,他在人来人往的商业城都坦荡荡的穿着短袖,不像怕别人看的样子,可在家里就…… “因为沈季秋!”曲沉脑子一转,得出答案,“他怕身上的伤被沈季秋看见。” “嗯。”孤君亦点头肯定。 王瑾安在如此闷热的室内,还坚持穿着长袖,八成是怕被沈季秋看见,心里内疚。 曲沉再次拿起材料,现场照片上,王瑾安穿着短袖反而不合理了。 “等一下。”曲沉椅子一转,立马来到电脑前,点开电脑中的一份视频。 这是一段监控,正是王瑾安死前的最后一次影像。 临近七点,王瑾安的身影出现在公寓走廊,他穿着死时的短袖衫,手中拿着公文包,脚步匆匆来到尽头的那间屋子。在拿钥匙开门前,他先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件衬衫外套,穿戴好后才开门进屋。 随后,走廊的监控中再无其他影子,很快监控收录到了嘶吼尖叫的声音,整整持续了二十几分钟才停止。走廊陷入一片死寂,直到八点多,警察匆匆赶到。 第119章 “这也太奇怪了。”曲沉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监控。 进屋前特地穿的外套为什么不见了?是他自己脱了,还是有人帮他脱了? 曲沉开始脑洞大开:“难道这件长袖外套中藏着什么秘密,必须脱下来销毁? “或者说,沈季秋清醒后发现王瑾安死了,想着再好好看看他的身体,就把他外套脱了? “再或者说,沈季秋又要分手,王瑾安终于受不了了,脱掉了外套,冲沈季秋吼‘这些都是为你受的伤!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说分手就分手啊?’。然后沈季秋被一刺激发病了,拿起刀就把王瑾安捅了……” 孤君亦:“……”让你推测,没让你瞎编。 曲沉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还一副求表扬的眼神看着孤君亦,问:“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孤君亦不舍得打击他,夸奖似的揉揉他的头发。 看曲沉被摸开心了,他不动声色的指着尸体照的一角,状若无意,“咦,这是什么?” 曲沉注意立马被转移,定睛一看,照片那一角是紧闭的大门,门后的挂钩上,好好的挂着一件衬衫外套。 “没想到王瑾安那么生气,还会把衣服好好挂到挂钩上,呵呵——真是个情绪稳定的……” 被孤君亦定定看着,曲沉说不下去了,撅起嘴来:“我想不出来,你知道什么就告诉我呗。” “……我更倾向于王瑾安自己脱的,并且应该在进门就脱了,顺手挂在门后。” “穿了又脱,他这是在干嘛呢?”曲沉顺嘴就问,俨然不想动脑了。 孤君亦自然不能让曲沉这样,反问道:“王瑾安为什么要穿?” “为了不被沈季秋看见伤啊。” “那进门就脱,又是因为什么?” 曲沉瞪圆了眼,“难道因为……沈季秋看不见伤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只能问问当事人了。” 第71章 尸体透露的讯息 病房内,沈季秋保持着一个动作整整一小时了,他的主治医生对两人道:“他已经一周没发病了,再观察一周,考虑给他换病房了。” “他为什么那么安静,你们又给他打镇定剂了?”曲沉皱起眉问。 主治医生赶紧摆手:“没有没有,上次收到你们的反馈,我们已经停止对他使用镇定剂了。他现在就是情绪低落,所以不大理人,精神意识都还是正常的。” 曲沉不由露出担忧的表情:“那这会不会演变成抑郁症啊?” “这个不好说。”主治医生道,“我们每天都有跟他做心理疏导,后面实在不行,再药物治疗吧。” 与主治医师沟通结束,两人进入病房。 沈季秋虽然依旧沉郁,但精神明显比几天前好多了,想来他之前状态那么差,多半是被王夫人给刺激的。 “你们来了啊。”沈季秋竟主动打起招呼。 曲沉都有些受宠若惊了,挠挠头问:“你、你好多了没?” “嗯,我已经没什么事了。” 沈季秋看起来确实还不错,曲沉都不忍心现在询问案发当日的情况,怕又勾起他不好的情绪。 曲沉还在想该怎么开口,沈季秋已经先说话了。 “你们是负责我这个案件的警察吗?”四天前,曲沉把警官证拍胖护士脸上的场面,沈季秋也是看见了的。 “嗯 ”曲沉觉得这事没什么好隐瞒,便干脆承认。 “没想到那么巧。”沈季秋虚弱的笑笑,“那你们今天过来是有关于案子的事情,需要我配合吗?” 沈季秋一下说中了曲沉的来意,曲沉就不拖泥带水了,点头道:“是的,我想询问你案发当时的具体细节。” “我……我发病的时候是没有意识的,我也不知道什么细节。” “那详细说说你失去意识前的事吧。失去意识前,有看见王瑾安吗?” “没有。”沈季秋摇头。 “你当时正在做什么?” “我在准备吃安眠药。” 曲沉有些意外,犹豫的问:“你……你是想自杀?” “不是。”沈季秋答的干脆,解释道,“以前我发病都很规律,瑾安为了能在发病期间守着我,每天下午三点,都会请假回家,等我发完病,再回公司去。” 这件事,搜集的王瑾安资料中也有记录的,王瑾安为了沈季秋可以说付出了很多。 为了更方便照顾沈季秋,他入职了公寓附近的小公司,小公司招不到什么员工,就拼命压榨他,干的活多又杂,工资却低的可怜。可王瑾安依旧在那个公司卖命,只因为公司允许他每天请假半小时。虽然过后要补上,可比起其他公司,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优选择了。 沈季秋继续说:“可车祸后,我发病的时间开始不规律了。瑾安没办法精准预测我的发病时间,担心他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发病会出事,就给了我一瓶安眠药,只要我感觉要发病,他还不在我身边,就吃一粒。” “原来是这样啊。”曲沉大概清楚情况,那段时间发病时间不规律,就是因为那段时间王夫人停止下蛊导致的,“所以你案发当天吃过药了吗?” “没有。”沈季秋语气沉闷起来,“我没有吃药的记忆,只能是在吃药前就发病了。” 监控和公寓的其他住户都有沈季秋是发病了的证明,如果单从这两点来说,沈季秋肯定是没吃下安眠药,发病了的。 第120章 曲沉默默将笔录做好,心里有一大堆疑惑。他往后几步,退到孤君亦身前,靠着他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这跟王瑾安的反应矛盾了。” 依照沈季秋所说,他在王瑾安回来前就发病了,可监控中王瑾安拉开门的反应却很平静,不像是看到沈季秋发病的样子。 “会不会沈季秋是吃了安眠药的,但在王瑾安回去后,又突然醒来了呢?”曲沉推理着。 这个推测倒是合理,孤君亦没有表态,拍拍曲沉的肩膀表示听到了。 沈季秋目睹两人“咬耳朵”的全过程,不由一笑:“你们感情真好。” 曲沉忙拉开距离,有些不好意思的“哈哈”两声。 见曲沉脸上飘过一抹绯红,沈季秋也不打趣他们。 过了一会儿,他换了表情,语带探询:“我是被警察送来强制治疗的,医生说没有警察的允许,他们不会让我出院。我现在觉得自己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让我出院了呢?” 曲沉一愣:“你现在想出院了?” “嗯。”沈季秋微微点头,再次问道:“可以吗?” 曲沉很是为难:“这个还是得看看医院的诊断结果再判断,我也不能决定的。” 话一说完,曲沉就觉得这个说法很流氓,心虚的吐了吐舌头。 精神病院说要看警局这边的意思,警局又说要看精神病院的结果,这种两方踢皮球的做法,虽然无耻,但是很管用。 沈季秋表情果然难看起来,他又强调了一遍:“我的病真的好了——而且我根本没钱,不能再住下去了,这三周的住院费都还欠着呢。我想早点出院赚钱,还医药费。” 听到这些,曲沉才明白过来,沈季秋是担心钱的问题。 其实沈季秋完全不用担心的,等这件案子审理结束,王氏必定要赔一大笔钱。这些钱还住院费都绰绰有余,还能够让沈季秋以后好好生活的。 只是,这个情况,现在曲沉不能说。“中害蛊”这种东西是不能告诉普通群众的,要跟沈季秋说王夫人买通司机想撞死他,沈季秋听了估计也不好受。 “医药费完全不用担心,钱的事,我们这边会解决。”曲沉只能含糊的对沈季秋道。 沈季秋误以为曲沉是想帮他付医药费,慌忙摆手拒绝:“你千万不要帮我付钱,我不想再欠别人了。” “别说欠不欠的啦,我已经把你当朋友了。” “……”沈季秋低下头,过长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片刻他道,“谢谢你把我当朋友,但是我真的不想欠任何人,你就让我自己还钱吧。” 曲沉没想到沈季秋这么坚决,看他还病着,便顺着他道:“好吧好吧。但你现在那么瘦,医院那边体检肯定不合格,还是再养养吧。” 沈季秋知道,自己再央求离开,只是为难曲沉,便不再开口。 从医院出来,并肩走在路上,曲沉问孤君亦:“你觉得我前面说的有没有可能?” “有可能。”孤君亦肯定他的推测,“只是你这个推测是建立在沈季秋杀人的情况下,你有没有想过,沈季秋如果是被诬陷的呢?” “什么?”曲沉傻了眼,“你觉得王瑾安是被别人杀害的?” “如果沈季秋没有半途醒来,那只能是别人杀了王瑾安,嫁祸给他。” “可是监控和公寓住户都能听到沈季秋发病的声音啊,而且监控中也没有别人的身影了。” “杀人犯不可能傻傻从正门进入,声音这种东西是可以造假的。你想想杀死王瑾安的是什么,插在了哪里?” 这话就跟一记闷雷,瞬间点醒曲沉。他停止了脚步,眼神惊疑不定。 水果刀这种东西是非常常见的,可是在沈季秋他们家里却是绝迹的,王瑾安一定会把刀藏在一个沈季秋根本找不到的地方。 再假设,王瑾安回家后,发现沈季秋已经吃了药昏睡过去,他便放下心,拿出藏着的刀,准备做晚饭。中途,沈季秋突然醒来,王瑾安措手不及间,没把刀收起来。那现场不管如何混乱,中刀的位置也不可能在后背,这种位置,明显是被偷袭导致的。 他们都把重点放在人证、物证上,竟然忽视了尸体透露出的,如此明显的讯息。 曲沉立马掏出手机,给特案组那边打去电话,要求派一支警队到沈季秋的住所进行搜查。 数十名警员赶到案发的公寓,公寓三层本就只有沈季秋他们住。本月又发生了命案,被警戒线封锁起来,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 在对屋子进行一次全面地毯式搜查后,警员在沙发的缝隙中,找到了一条手帕。又在阳台的位置,发现了绳索摩擦过的痕迹。 “看来真正的凶手是从阳台爬进来的。”曲沉断定,随后有了新的疑问,“可是监控录到的,和其他住户听到的动静,又该怎么解释呢?” “曲警官。”一个小警员又瑟缩的出现了,这人不是汪钦,还能是谁。 曲沉这个月见到汪钦很多次了,已经见怪不怪,就是汪钦一见到他,还是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副又害怕,又不得不来接近的样子,令曲沉很是无语。 “怎么了?”曲沉问。 “我们在隔壁空置的屋子内,发现了这个。”汪钦将一个绿色迷你音响递上来。 第121章 “原来是这个。”曲沉立马会意,接过音响端详了几秒,“保护好物证,上面可能会有指纹之类的记号,带回去,让物证科检测。” “是。”汪钦诚惶诚恐的接过,“哒哒哒”的跑开了。 第72章 凶手排查中 东西送到特案组物证科,检测结果晚上就出来了。 绿色的迷你音响做完检测,并没在上面发现指纹之类的东西。并且这个音响还是某宝销量十万多的热销款,要从平台上面查购买的人,难度还是挺大的。 手帕上的液体经历了三周时间,挥发的差不多了,但还是在上面检测到乙醚残留。 乙醚是一种挥发性吸入麻醉药,起效时间很快,捂住口鼻后,约30秒便可使人失去意识。停止给药,不进行复苏干预的话,自主恢复意识时间可达到十几分钟甚至半小时。 因为乙醚麻醉后,患者常常出现负面反应,还有特殊的刺激性臭味等等原因,令人难以接受,如今各大医院已经淘汰了。反而一些不法分子,因乙醚相对容易制取,会拿来实施犯罪。 曲沉认真的跟孤君亦科普乙醚的知识,包括这种东西该怎么控制用量,如何正确使用等等。 曲沉:“之前x市就有一个案子,某男子用乙醚浸湿手绢,企图迷x一位独居女性。但吸入浓度没有把控好,导致女性呼吸衰竭死亡了。这种东西不专业操作的话,还是很危险的。” 孤君亦听的认真,等曲沉说完才问:“这种药物是管制品吗?” “是的,需要有购买资格才能购买。非法获取的话,情节严重的,可能被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那倒是可以从获取渠道上排查杀人犯的身份。” 曲沉认可的点头,随后道:“沈季秋并没有提到他被迷晕的事情,应该是在他发病的无意识期间,被杀人犯迷晕的。” 如今有了这两个物证,再结合阳台发现的痕迹,这起案子的犯案细节便清晰起来。 犯案时间约在十月二十六日,晚上六点多。当时沈季秋一个人在家,感觉到自己即将发病,准备吃安眠药,却晚了一步。 此时恰巧,杀人犯爬上阳台,悄悄进入公寓内,趁沈季秋发病,将沾有乙醚的手帕捂住他的口鼻。 紧接着,杀人犯又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等待目标人物出现。 临近七点,王瑾安回到住所,开门发现沈季秋昏迷在沙发上,误以为是吃了安眠药睡过去了。入屋后便将外套脱掉,顺手挂在门后的挂钩上。 杀人犯趁王瑾安毫无戒备,背过身期间,瞬间发难,一刀刺中王瑾安后背。 确定王瑾安死亡后,他开始布置案发现场,把屋内的物品弄的凌乱,再将沈季秋的指纹弄到刀柄上,伪装成沈季秋发病杀人的假象。 一切做好后,杀人犯便可以顺着阳台离开。隔壁屋子定时播放的音响,将作为指控沈季秋的有力证据。 “到底是谁要杀害王瑾安呢?”曲沉喃喃着,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微胖的影子。 王瑾安的堂弟王宏磊,这个人是王瑾安死后的最大受益者了,从杀人动机上看,他的嫌疑最大。 “赶紧找人调查一下王宏磊,看看他十一月左右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曲沉吩咐下去,底下的警员应声去办了。 接着,曲沉又吩咐了其他人从公寓监控、道路监控去查,将命案发生前行迹可疑的人都找出来,进行排查。 再来就是乙醚这个渠道。 医药公司等正规售卖的地方,是很严格的,不会将药物随意兜售给普通人。杀人犯大概率是通过化工原料供应商采买的。到工业区那边的化工厂去调查一下,兴许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一切安排妥当,就等调查结果了。这种排查就跟大海捞针一样,特案组的警员们加班加点的干活。两天时间过去,王宏磊那边信息查到了,另外两边却没有什么进展。 曲沉在台灯下查看王宏磊近期的行程,内容不对,都是公司、家、高尔夫球场,三点一线。 王宏磊在王氏挂了个总经理的头衔,看起来每天早出晚归,其实就是个有名无实的草包罢了。干活的事情,他就推给手下人去,办好了是自己的功劳,办岔了就甩锅给下面的人。 为了在王卫国心中留个好印象,他这几年来,都很少去高档娱乐场所、派对、轰趴了,平时就只有高尔夫这种“健康”的爱好。 他玩高尔夫健不健康不知道,但每次陪在身边的女郎都不是同一个。 “这是我们私底下调查到的,王宏磊包的情人们。” 好一个“们”,曲沉接过汪钦递上来的资料,粗略的扫了几眼,一水的二十来岁嫩模,每个人的脸,美则美矣,却没啥辨识度。 “王宏磊十一月左右,有没有走的比较近的中年男性?”曲沉问。 模拟画像专家给杀人犯画了肖像,预测杀人犯是四十多岁的男性,有案底。个子不高,身形偏瘦,手长脚长,瘦长脸,下三白…… 专家还好心的解释了一番,能利用排水管爬上阳台,身形应该比较瘦小、身手矫健。杀人时一刀毙命,可见此人凶恶胆大……吧啦吧啦。 曲沉没记住专家怎么一步步把眉毛、眼睛、嘴巴的颜色形状推敲出来的,脑子净扣“六”了。 汪钦手忙脚乱的一通找,从资料中抽出十来份。 第122章 曲沉接过一看,瞬间无语。这些除了公司职员,就是一些老总,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杀人犯啊。 “你能不能靠谱一点,我要的是可疑的中年男性。” 汪钦觑着曲沉的脸色,小声道:“没有了,就只有这一些了。” 孤君亦插了句:“画像专家描述,杀人犯应该是个受教育程度不高,社会地位较低的人。王宏磊与他直接认识不太可能,或许有个中间人。” 曲沉觉得这个可能性挺大,但是如果要从王宏磊认识的人去查,那又是一个很大的工程,万一查到最后发现不是王宏磊,可不就前功尽弃了。 看出曲沉的苦恼,汪钦居然主动开口:“曲警官放心,我会抓紧去查的。听赵哥说,这种案子查个两三年都有可能,为了沈先生能够沉冤昭雪,我们会努力的。” 曲沉听得一乐,在心里腹诽,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挺正能量,根本想象不到两个月前还是个小毛贼呢。 欸,不对! 曲沉突然抓住华点:“你口中的赵哥,是赵霆?” 汪钦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的,赵哥对我很照顾。我刚加入特案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多亏了赵哥的帮助和开导。” 这人跟老大关系那么近了?连哥都喊上了。看来老大真的打算将汪钦往队友的方向培养。 曲沉想到这,拍拍汪钦的肩,半开玩笑道:“好好干,小伙子,你的前途大大滴光明。” 汪钦面对曲沉一直表现的诚惶诚恐、战战兢兢,所以曲沉尽量不表现出对他关注。 汪钦习惯了曲沉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突然受到鼓励,有些受宠若惊,面上是止不住的傻笑:“嘿嘿嘿,我会加油的。” 说完,他似有些忍不住,继续道:“赵哥说,我如果表现得好,明年会请一位特案组编内警官带我。我、我很崇拜曲警官,想像曲警官学习,不知道曲警官愿不愿意带我?” 曲沉有些意外,赵霆喜欢用老带新的模式,像他就是夏若忻带的,楚萌萌是安琳带的。他还真没想过,会有一天,由他来带新人。这个汪钦一副怕他怕的要死的样子,竟然想让他带,真是不可思议。 这种事情曲沉也不好直接表态,搪塞道:“没有什么愿不愿意,我听从老大的安排。你也很厉害,不是警校出身,却能很快上手,一些表现比其他警员还要优秀。” 听到曲沉的夸奖,汪钦表情明显兴奋,声音都高了些:“曲警官真的很厉害,我、我很希望能够跟曲警官做搭档。” 曲沉还欲再说些什么,背后一只手揽住他的腰。曲沉一个不备,退后几步,后背靠上了孤君亦的胸膛。 这明显带着占有欲的一抱,令曲沉有些愣怔。 “怎么了?”他偏过头,看向身后。 孤君亦眼底看不清情绪,深深看了汪钦一眼,收回视线。 “没事。” “……” 曲沉猛然想起这个家伙小心眼的点,见不得他夸别人,一时哭笑不得。 一旁的汪钦看傻了眼,他知道曲警官身边有这个叫孤君亦的男人,说是亲戚。可是这举动,有些暧昧了。 “咳咳,你先去查查吧。”曲沉有点尴尬,急着支走汪钦。 汪钦回过神来,喜悦的心情荡然无存,胡乱点了个头,匆忙离开了。 见人走远,曲沉转过身来。 两人本就靠的极近,这样一转,他与孤君亦几乎要贴上了。孤君亦稍微往后退,却被曲沉一把抱住,不让他退后。 曲沉故意调笑:“看我夸别人就吃醋,我一靠近又往后退,你到底是真喜欢我还是假的啊,不会是叶公好龙吧?” 他与孤君亦对视,眼神中带着俏皮的挑衅。 后者没有立马开口,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双眼瞳深邃的仿佛融入了一片星海,曲沉不由看得恍惚。 恍惚间,一句话不过脑子的蹦了出来:“你、你一个多月没亲我了,都不主动点。” !!! 完蛋了,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这话一出口,曲沉内心瞬间炸锅,脸像被涂上了水粉,刷一下红了。 回过神的他慌乱摆手:“不是不是,我刚刚开玩……唔。” 唇瓣被用力的堵住,舌头顺着微张的缝隙探入,孤君亦微冷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口腔,令曲沉大脑宕机,连呼吸都忘记了。 孤君亦吻得深入,唇舌交缠间,伴随粘腻的水声。曲沉闭着眼被动的被吻了一阵,突然想起办公室门都没关。 虽然上次医院也是大庭广众,但那只是个蜻蜓点水的吻,曲沉自认为不带有任何桃色。 像现在这样,被特案组其他人看见的话,那真的就没脸见人了。曲沉双手抵着孤君亦的胸膛,要将他推开,结束这个吻。 感觉到怀中人的抗拒,孤君亦停下动作。却在睁眼的刹那,看见去而复返的汪钦,那双幽深的瞳孔骤然一缩。 汪钦回来拿忘在桌上的资料,看见这一幕,惊的眼珠瞪大,心中像打翻了调味盘,五味杂陈。 没来由的,孤君亦突然不想放开曲沉了。手掌按住曲沉的后脑,强制欲要分离的唇瓣,加深了这个吻。 门外的汪钦资料都顾不上拿了,落荒而逃。 第73章 找到嫌疑犯 整整过去一周,在特案组众警员的不懈努力下,案情……陷入了僵局。 第123章 办公室内,曲沉愁的头都要秃了,这资料是一沓接一沓的送过来,但是有用的信息却寥寥无几。 “按这样找的话,得找到什么时候啊?”曲沉泄了气般,整个人蔫了吧唧。 资料占满桌面,虽然曲沉直觉王宏磊是主谋,但除了调查王宏磊,还要调查王瑾安和沈季秋身边的人,不能放过任何可疑的方向。 这样一查下来,简直没完没了。每个人的关系网都是错综复杂的,保不齐哪一步遗漏了,就与凶手失之交臂。 “这样肯定不行,得想想其他突破点。”曲沉把资料往桌上一搁,整个人往椅背一靠,只想摆烂。 他看了一下时间,离下班还很早,使坏的把资料全推到孤君亦那边去。 “嘿嘿,我去一趟洗手间,这些就麻烦你了。” 孤君亦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默许了他的行为。 出来走廊,路过冯博办公室时,曲沉忍不住探头往里望。最近冯博也不知道忙什么,已经好几天没见着人了。 冯博坐在电脑前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许是累了,就抬头活动一下酸麻脖颈,恰巧看见探头探脑的曲沉。 “你怎么来了。”冯博率先开口。 “嘿嘿,来串门。”曲沉踏进门,走到冯博旁边,看见电脑屏幕上滚动的文字,速度快得看不清,忍不住问,“这你看得清?” “这才哪到哪啊。”冯博咧嘴一笑,显摆道:“上次能力测试,我的阅读速度是1200字/分钟。” “厉害啊。”曲沉夸了一句,心里盘算起小九九。 如果让冯博来帮他看资料的话,他看一星期的时间,冯博一天就能搞定,简直事半功倍啊! 想到这儿,曲沉笑容不由扩大:“我这边有个案子,你帮帮我呗。” 冯博推推鼻梁上的“啤酒瓶底”,顺口问:“你要查资料?” “不是啦,我想请你帮我看资料来着。” “……” “我知道这是大材小用了,但是我这天天看资料都要看吐了,你就帮我分担分担吧。” 冯博一句话揭穿:“孤君亦都帮你整理了那么多,剩下的你还看不了?懒得你!”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要是一周前,我还可以帮帮你,现在抽不出时间了。” “啊~”曲沉顿感失望,追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说不准,得看老大那边的情况。” 曲沉听出话中的深意,收起嬉笑的表情,紧张问:“是谁出事了?” “鹏飞。” “他不是去隔壁市出任务了,发生什么事了?”曲沉追问。 特案组作为处理灵异事件的组织,没法做到每个市设置一个,他们组就是负责亓衢市和隔壁两个市的。 南方地区人口密度大,省内还能有三四个特案组,相互协助。要是西北地区,地广人稀,一个特案组甚至得管一个省。 陆鹏飞经常去外地出任务,几乎没出过事儿。而且他的特殊能力是攻击型的,一般自保没问题,能让陆鹏飞陷进去的,估计不是小事。 冯博揉了揉肩,解释道:“鹏飞在f市处理一起非法融资案,那个传销组织的管理层有一个人,能够禁锢他人的能力,鹏飞在不清楚情况下,进入到了那个组织,结果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曲沉紧张蹙眉:“那鹏哥不会有危险吧!?” “那个人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并没有杀人灭口。他还把把鹏飞收做传销成员,替他们融资、拉人头。”冯博稍微缓了口气,表情更加凝重了,“那个组织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有特殊能力。他能与成员们达成契约,利用契约操控成员卖命。如果成员没有筹集到足够的资金,拉到足够的新成员,就会被契约抹杀。” “这、这能力也太可怕了吧。”曲沉听得变了脸色,“那现在鹏哥怎么样了?” 冯博喝了口水,平复下心情,继续道:“那里面的成员有规定每天要筹集到的资金数量,我现在就用了一些科技,每天搞些虚假的网络货币,帮鹏飞应付过去。” “这、这安全吗?” “也只能先这样了,安琳和萌萌也从缅国回来了,会直接赶去那边,希望来得及把鹏飞救出来。” 知道冯博在做这么重要的事情,曲沉哪敢再求他帮忙,反而现在他恨不得也赶去f市。但这种危险程度如此高的案子,就怕去了也是添乱,况且自己手头的案子都没破,根本走不开。 赵霆估计也是考虑到这几点,才没有告知曲沉。 “老大过去这趟安全吗?”曲沉忧心忡忡。 “这次带了五只警队,还联系了省特案组的人,省组那边增派了二名成员,一起前往f市。对了,老大还带上了那个新来的小伙子,听说能力是隐身来着。” “汪钦啊。”曲沉有些错愕,难怪这两天没见到他,原来是被老大带走了。 “是啊,让他混入传销组织,虽然挺危险了,但也只有他能不被那个有禁锢能力的人发现了。” 如今赵霆他们已经到达f市,曲沉心里悬着一颗大石头,怎么也落不下来。 冯博看出他的担忧,语带安慰:“也不用太担心,我最近一直在通过虚拟货币的流向,寻找传销组织幕后的大boss,说不定能先将主使找出来呢。” “什么虚假货币的流向?”曲沉不太明白。 第124章 “我发现传销组织每天筹集出来的钱款,最后都会汇入到同一个账户。我可以通过钱款,将账户背后的人找出来,到时候我们这边就不会那么被动了。只是现在这个账户隐藏的很好,还需要一些时间。” “原来是这样——”曲沉喃喃这,忽然灵光一闪,激动道,“我有思路了。” 冯博被这一惊一乍的语气吓了一跳,缓过来后好奇道,“你有什么思路,可以直接抓幕后主使?” “不是,我说的是我现在处理的那个案子。”曲沉激动起来,“这么明显的买凶杀人,可以通过他们的金钱往来,把杀人犯和雇主找出来啊!” “你在说什么?”冯博并不清楚曲沉现在处理的是什么案子,所以也没搞懂他在说什么。 曲沉也不解释,兴冲冲地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就飞快的跑回办公室去。 办公室内,孤君亦默默翻着资料,曲沉冲了进来,兴奋道:“我有思路了,咱们可以先调查王宏磊。” 他依旧觉得王宏磊的嫌疑最大,便将查询的首要人物定做他。 随后曲沉找来了一些警员,将事情吩咐下去。调查王宏磊近期的大额支出,然后通过钱上面的数字编码,找出钱款流向的地方。 王宏磊的支出之前就有调查,因为他平时花钱都大手大脚的,如果他将买凶的钱分批取出,也不会太令人怀疑。 但是如果要买凶,他不可能傻傻的直接将钱打到对方账户,这笔钱必定会有个中转的地方,或者取出现金。 之前画像专家描述杀人犯,是个受教育程度不高,社会地位不高的人。这种人与有钱人打交道的机会不多,并且大概率有仇富心理,总担心会被有钱人坑骗。 所以,在犯案之前,他肯定会格外的在意订金是不是能拿到手,犯案后也会想赶紧拿到尾款。 王宏磊与他进行交易,以现金的形式,是非常可能的。 曲沉让下面的警员重点去查王宏磊取出来的现金。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并得到了确切的信息。从十月份开始,王宏磊前前后后在各个银行,以现金形式取出来的数目有一百多万。 这笔钱不是小数目,但是王宏磊每次都十几万十几万的取,还辗转各个银行,一时让人发觉不出来。 曲沉心中大喜,这件案子终于有了眉目,他怀疑了那么久的王宏磊,果然没错。 这些资料并不足以作为证据,还需要找出被王宏磊雇佣的杀人犯。 从银行出去的钱便会有记录,可以通过钱上面的数字编码来寻找钱的下落。 警员们格外注意,如果这笔钱再次被存入银行,便得很有可能是杀人犯所为。 没有费多大功夫,警员们便寻到了现金的去向。 就在上周,有一笔四万九的钱,通过atm机,存到了银行内。这笔钱上面的数字编码,与王宏磊取出的某一笔一模一样。 警员们瞬间来了精神,顺蔓摸瓜找出了银行卡的主人,是一个四十五岁的中年男人,名叫孙勇。 孙勇的资料从警务系统中就能找到,上面很多细节与画像专家说的一模一样。这人是个偷盗的惯犯,最近一次犯案是在三年前,被抓到后判了两年,今年四月份才出的监狱。 被查到的这笔钱,不是他存进去的第一笔。十一月来,他前前后后在不同银行存了二十几万。 因为五万就要到银行柜台办理存储,他每次存款都卡在四万九这个可以在atm机自助存钱的数额。 尽管如此,他在十一月中旬还是被怀疑洗钱,最后澄清是个误会。 嫌疑人浮出水面,特案组警员火速的赶往孙勇住的城中村,将其逮捕。 第74章 受挫 孙勇只有一米六二,坐在刑讯椅上缩手缩脚的,一双下三白眼四处乱瞟,扫过对面警员时,眼神很是不善。 他的眉眼间带着一股子煞气,看人时候喜欢侧着头打量,给人一种阴恻恻的感觉,单从神态举止上看,此人就不像什么善茬。 “什么杀人的赃款,这笔钱就是我赚来的合法收入。”孙勇并不配合,咬死了这笔钱是自己赚的。 审讯员都气笑了,逼问道:“你在市郊化工厂上班,能赚一百来万?” “谁说是化工厂打工赚的。”孙勇表情和语气都没有多大变化,像是在陈述事实一样,“这是我去高尔夫球场兼职捡球时,有钱人打赏的小费。” “打赏的小费一百来万?再说这笔钱可全都是王宏磊那边过来的,你说他为什么给你这么大一笔钱?” 孙勇咧开嘴,整个人阴郁冷静到了极点,坐他对面的审讯员被盯的有些不舒服。 “因为那天王公子一杆进洞,我当时恰好给他捡球,他心情特别好,就给了我一大笔现金。” “你要编也编的合理一点,你说的这些,我一句都不信。” “你要不信,可以去xx高尔夫球场,查十一月八日的监控,现场还有其他人,也可以作证。” 孙勇这边陷入僵局,王宏磊这边也好不到哪去。 “我有钱我乐意,我想打赏给谁就打赏给谁,你们还管那么宽?”王宏磊态度极其嚣张,翘着二郎腿,跟对面的曲沉叫嚣。 钱款往来只能证明王宏磊和孙勇之间有交集,但没办法作为买凶杀人的证据,他们只要像现在这样抵死不认,就拿他们没办法。 第125章 曲沉心里憋着气,本以为破案在即,却被这两人扯皮的根本进行不下去。 王宏磊还在叫嚣着:“你们现在最好给我送回去,我可以考虑不追究你们的责任。现在没凭没据的抓人,我要是跟上面投诉,让你们没好果子吃。” 嫌疑犯都在眼前了,曲沉怎么甘心放他们走,直接放话道:“在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前,你就一直呆在这里吧。” “我要状告你们暴力执法,你们有什么资格拘留我?曲沉是吧,我记下了,等我出去第一个收拾你。”王宏磊语气阴狠的威胁。 “随便。”曲沉双手抱胸,决定陪王宏磊耗下去,看是谁先支撑不住。 王宏磊看曲沉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恨得牙痒痒,“你们知道我伯父是谁吗?你们居然还敢抓我,他很快就会来保释我出去了,到时候咱们走着瞧。” 曲沉不再回他,刑讯室安静下来,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还没有等来王宏磊的招供,外面突然传来吵闹的声音,似乎有一波人从楼梯下来了。 特案组的地下监狱少会有这样大的动静,曲沉有些疑惑,起身打算出去看看情况。 “一定是我伯父带人过来了,哼哼!”王宏磊听到声响得意起来,对着曲沉,语气挑衅,“不是说让我做出合理解释前,一直待在这儿吗?老子现在就要出去了,你一个人待着吧。” 曲沉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特案组可不是想进来就能进来的,他并不相信王卫国会带人过来保释王宏磊。 走出审讯室的门,走廊上有一批人,约莫有五六个的样子。曲沉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熟悉的肥胖身影,那是冯博。 曲沉还有些纳闷,平时冯博办公室门都不喜欢出,怎么还会下到地下监狱来了。 随即,他又看到了冯博旁边的人,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肩背挺的板正,走路带风,一看就是个大人物。 这个人曲沉也认识,正是总局的副局长,施敬业。 总局的正副局长偶尔也会来特案组,但基本上都是一些特殊日子,有点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架势。突然看见施敬业来到这里,曲沉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曲沉啊~”冯博也看见了曲沉,叫了一声。这尾音颤抖,声音还带着喘,显然是累的。 曲沉觉得好笑,看见冯博不时小跑着,只为了能跟上施敬业一行人的脚步,看起来莫名喜感。 一行人看见曲沉,脚下的步子更快了,没一会儿功夫,就聚集到这间不大的刑讯室门口。 曲沉觉察出了不对,这群人明显是冲他来的啊。 他心里一咯噔,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肩膀靠上背后的孤君亦,才觉得安心了些。 曲沉用探寻的眼光看了还没跟上的冯博眼,随后转过脸,略微有些不安的看向施敬业,出声问:“施副局长,你怎么来了?” 还没等施敬业说话,后面又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挤上来,眼神不善的看了曲沉一眼,语气咄咄逼人:“王宏磊呢?” “……”曲沉没说话,打量了一眼中年男人,心中有了猜测。 这人估计就是亓衢市首富,王卫国了。 里面的王宏磊业听到动静,出声大喊:“伯父,我在里面呢!” 王卫国听到了声音,中气十足的命令:“你让开!” 曲沉始终没说话,脚步也没有挪动分毫。 施敬业感受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充当起和事佬。 “都是相互认识的,咱们有话好好说。” 冯博终于挤了上来,伸手拉拉曲沉的衣摆,压低声音道:“这位就是王宏磊的伯父王卫国,他来保释王宏磊的。” 曲沉也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困惑与烦躁,问题连珠炮似的脱口:“他怎么进来的?是施副局长带他进来的吗?安全员没有把他挡着吗?” “这……”冯博低下了头,抿抿嘴,“是我同意安全员放他们进来的。” “啥?”曲沉的声音不由拔高,根本没料到是这样子的情况。 看见曲沉被冯博拉着说小话,王卫国等不及了,直接伸手要去推,挡在门口的曲沉。手在触碰到曲沉肩膀前,被孤君亦一把扣住手腕。 “哎呦!”王卫国痛苦的叫了一声,赶忙要挣开抓着他的手,孤君亦顺手放开,没有多余的动作。 “你这人是谁呀?”王卫国揉着疼痛的手腕,气得直喘,抬起右手食指,指着孤君亦,语气忿忿。 曲沉觉得有些过瘾,但又瞧见施敬业阴下来的脸,赶紧假模假样的询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施敬业与王卫国是中学时期的同学,两人关系一直都不错。从施敬业敢向赵霆开口要人,就能看出来两人关系有多好。 施敬业觉得让好友在自己地盘上受挫,自己也很没面子,脸上的笑有些僵,看着孤君亦道:“年轻人就是好,力气真大啊,但是力气该花在正确的事情上。你是特案组的警员吗,怎么之前都没见过你?” 曲沉赶忙抢过话,“是的,他是今年刚入职的,很多事情不太懂,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刚入职的那就更要谨言慎行了,哪有当着领导的面动手的道理,这点还得多学学啊。” “呵呵~”曲沉扯出一抹假笑,在心里将施敬业骂了一顿。 第126章 施敬业在总局也干了快二十年了,前几年才刚升职当副局长。不过局长也老了,估计过不了几年,施敬业就能从副转正了。 曲沉与这位施副局长打交道不多,对他的最大印象就是,跟在老局长身后满脸堆笑,还有各种场合文绉绉的发言,听的人昏昏欲睡。 要不是因为王卫国这事,曲沉估计都不知道,施副局长还有这样假公济私的一面。 曲沉在心底呐喊。不是!上次省局的监察部门过来,怎么没把施敬业给抓了啊! “小曲最近在办的案子很多啊,怎么前不久刚抓了王夫人,现在又把王公子给扣下了?”施敬业施施然道。 曲沉没有马上说话,他看了一眼冷笑的王卫国,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尴尬的冯博。 施敬业误以为曲沉被这个阵势吓到了,连话都不敢说,又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我说这话不是为了责备你啊,就是说,你这把人扣着也不合法,人家说到底只是个嫌疑犯,没凭没据的把人拘留了,我们也没办法跟家属交代啊!” 曲沉不直接回答,转而道:“我记得上面有明文规定的,特案组办案,总局一概不参与的。” 施敬业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秒,立马又变成皮笑肉不笑:“小曲你今年到特案组也才三年半吧?你那么年轻,有些事不明白也正常。赵组长不在,不然我就直接跟他说了——随意扣留公民是不合法的,不管在总局还是在特案组,都一样。” 曲沉听到施敬业拿老大压他,火气蹭的就上来了。要不是老大不在,这人也不会那么嚣张,直接跑到特案组里来指手画脚,还敢把普通人带进来。 曲沉欲要开口讽刺,冯博眼明手快的将他拉到一边。 “你到底要干嘛?”曲沉实在不解,语气也带着几分责怪。他们两个是队友,冯博居然还帮着别人,给自己找不痛快。 冯博顶着一张苦瓜脸:“曲沉,你别激动啊,先听我说。施副局长说的确实是对的,你这样做踩红线了,王卫国威胁要举报到省特案组那边,给你革职处分。” “……真的?”曲沉表情还是很不忿。 “当然是真的,你想想万一真被革职,这个案子就交给别人了,到时候想插手都没办法。老大回来知道这事,还得帮你跑关系,恢复原职。”冯博苦口婆心的劝说,“还是先听我的,把人放了吧。” 曲沉态度软了下来,表情也有些松动。 “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 “先委屈一下,等老大回来,他会处理这个施敬业的。” 冯博好言好语的劝了一阵,王卫国那边等的不耐烦了,可无奈孤君亦挡在门口,他根本进不去刑讯室。 看曲沉回来,王卫国不客气道:“赶紧的,放人。” 曲沉也不理他,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不爽。 施敬业忍不住出声说教:“唉,小曲啊,你这样的思想态度可不对啊……” 曲沉懒得鸟他,打断道:“人在里面,你们自己去领吧。记得到领完,去监牢的警员那边签保释单。” 话说完,也不去看那两人五彩纷呈的脸色,朝孤君亦递了个眼神,两人先行离开。 第75章 毛巾还是手帕? 好不容易送走施敬业一行人,冯博呼哧呼哧回到三楼,刚进办公室,就看见里面有两人在等了。 “他们走了?”曲沉顺口问。 冯博点点头,坐到电脑桌前,喘匀了气后才问:“这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曲沉将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的告诉冯博。 “这明显就是买凶杀人,还能被他们编成打赏的小费,把我们都当傻子吗?”曲沉撇嘴。 冯博听完也觉得这事难办,“他们要是咬死不认,也没办法。王家的人护短的很,不能走刑讯逼供这条路,有没有其他关键性的线索,可以指控他们两人的?” 曲沉摇摇头:“现在离案发当日都过去三周了,在现场根本没有指纹、毛发之类的直接证据,孙勇的家里也搜过了,这么长时间,与犯案有关的东西,肯定都被销毁了。” 冯博思索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的在键盘上敲着。 “孙勇犯案都用了哪些工具?”冯博问。 “乙醚、水果刀、迷你音响、还有爬阳台用的绳子,估计是尼龙绳之类的。”曲沉一一细数。 冯博手指又在键盘上敲了一阵,曲沉忍不住凑近了看,屏幕上出现了孙勇犯案前,几个月的消费记录。 曲沉还没有看清楚上面都有什么,冯博已经找到了曲沉提到的几件物品。他用粗圆的食指,指着十月份的两条购买记录道:“这里面确实有水果刀和尼龙攀岩绳,乙醚和迷你音响就没找到了。” “孙勇九月份开始在一家化工厂上班,乙醚估计就是那个时候偷的。”曲沉面露遗憾道,“我昨天已经让警员们找家化工厂看监控,并没有找到孙勇偷乙醚的关键证据。” “他要偷肯定得避着监控的,不会那么轻易让人抓到。” 曲沉转念一想,赶紧对冯博道:“你现在查一查王宏磊有没有购买音响的记录,这个音响不是孙勇买的,说不定是王宏磊买的呢。” 冯博又敲击了一阵键盘,没过一会儿,发出了“咦”的抽气声,接着又继续敲。 “找到了。”他略微侧身,不让肥胖的身子挡住电脑屏幕,“是王宏磊的一个情人买的。” 第127章 曲沉听到前面三个字,还激动了一下,接着又被后面的话浇了一盆冷水。 如果是王宏磊情人买的话,依照今天王宏磊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肯定是不认会的。 “没事。”曲沉自我安慰,“至少孙勇买凶器是有证据的,先把孙勇杀人犯的罪名给坐实了,再来处理王宏磊也不迟。” 王宏磊被王卫国保释出去了,孙勇还在监牢待着。下午的时间,曲沉又去了一趟地下监狱。 “什么凶器?”孙勇不大的眼珠阴侧侧的看着曲沉,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网购尼龙绳,是因为我一直有攀岩的爱好,买来自己玩的。水果刀就是买回来自己用的。你不能因为我买的款式跟凶器差不多,就怀疑我买刀杀人吧?再说买这款水果刀的人那么多,可不止我一个人啊。” 曲沉简直要被这无耻的话给打败了,都到这种份上,这人居然还能扯。 “那么多巧合?你说有可能吗?”曲沉脸色铁青。 孙勇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悠悠开口:“那你有证据证明人是我杀的吗?刀柄上有没有我的指纹?” 曲沉被这话一噎,竟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孙勇说的没错,只要没有关键性的证据,再多的雷同也只是“巧合”,特案组根本奈何不了他。 曲沉无功而返,跟着孤君亦悻悻回到三楼,路过冯博办公室时,冯博叫住了他们。 “刚刚施敬业打电话过来,说要保释孙勇。”冯博道。 曲沉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再问了一遍:“你说要保释谁?” “……孙勇。” “……”曲沉深吸了一口气,刚刚被孙勇气的半死,现在又遇上这种糟心事,他真是受够了。 冯博也知道曲沉审问孙勇并不顺利,暗暗叹了口气,宽慰道:“没事,再找找其他线索,说不定能找到他们遗漏的东西呢。” “哪有那么容易啊。”曲沉也不回自己办公室了,拐进冯博的办公室内,瘫在旋转椅上,脑子放空。 看见曲沉如此受挫的模样,冯博也有些不忍,又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只能说:“不然就再搜一搜现场,至少犯罪现场是没有其他人进入过的。” 曲沉有气无力的回复:“都搜过好几轮了,就第一次找到了一条手帕,现在上面的乙醚估计都挥发光了吧。” “手帕?”冯博仰起头回想,“我没在孙勇的购物记录中找到手帕啊。” 曲沉根本没把冯博的话听进去,继续“葛优躺”。 一旁的孤君亦眼眸微眯,略一思忖,对冯博请求道:“能将孙勇购买水果刀的记录找出来吗?” “行啊。”冯博没料到孤君亦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心里虽然不解,但手上的动作没含糊,一下就将孤君亦要的内容调出来了。 听见孤君亦说话,曲沉立马提起精神。探案时候,孤君亦轻易不开口,一开口肯定有什么发现了。 想到这,他也凑到电脑前,跟孤君亦一起看。 十月十五日当晚,孙勇在同一时间付款了三样商品:一包烟,一把水果刀和一条毛巾。 “有什么不对吗?”曲沉试探的问孤君亦。 孤君亦若有所思的盯着屏幕一会,才对曲沉解释:“犯案的水果刀是新买的,那手帕应该也用新的才对,这两个物品一起购买的可能性特别大。” “啊?”曲沉看了看孤君亦,又看了看屏幕。他脸上的表情疑惑了几秒,接着猛然有个猜测。 “快快,你能调出那天孙勇购买商品时候的监控吧?”曲沉语气激昂起来,拍打冯博的肩膀催促,“你赶紧调出来。” 孙勇当天购买物品时,是用的微信支付,是可以查到付款店铺的,如果那个店铺有监控的话,冯博是能很快查出来的。 “哎呦,你轻点!”冯博还在懵圈中,手上三下五除二,将一段视频调出来。 监控的角度在收银台侧上角,冯博将进度条拉到孙勇付款时。 画面中老板拿起扫描仪,一一扫描收银台上三件商品的形码,随后又将商品装进塑料袋中。视频清清楚楚的显示了,装进塑料袋的是一条深蓝色手帕。 “这就是案发现场的那一条!”曲沉语气笃定。 冯博还在状况外,不解问:“孙勇买的不是毛巾吗,怎么监控里变成手帕了?” “这得去那家店了解一下才能知道。”曲沉拉过孤君亦着急往外走,边走边回过头吩咐冯博,“我们去出外勤,你记得联系一下物证科,让他们再对手帕做一次检测,重点检查手帕的条形码。” 冯博还没来得及问他们要去哪,两人就已经没影了。 * 七拐八拐来到孙勇所住的地段,这是一片城中村,一座座高低不一的房屋挤挤挨挨,看起来很是凌乱。 孙勇购买商品的地方是个挂着“百货超市”招牌的店,招牌经过风吹雨淋,都已经褪色,有些小字看不太清。 绕过门口两个饮料贩卖机,两人进入店内。 店内只能用“逼仄”两个词来形容。老板简直将空间利用到了极致,两个店面大小的空间,硬是摆了七八个货架,每个货架也是塞的满满当当,一看卖的东西,乱七八糟啥都有,真没辜负“百货”这两个字。 两人刚进来时,坐在收银台里的老板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自顾自低头玩手机。 第128章 曲沉看这店里也没有其他人,也不暴露身份,先问道:“老板,手帕在哪里?” 老板头都不抬的指了一个方向,一句话也没说,完全沉浸在手机斗地主中。 两人顺着方向找过去,费了一番功夫才在货架中找到最底下摆放的手帕。 曲沉将所有手帕都取出来,还把旁边的毛巾也捎上,一起拿到收银台。 眼看这么多东西一股脑摆在收银台上,老板这才把注意力从手机转移出来,“滴滴滴”的刷商品条形码。 曲沉手撑着收银台,探头去看收银机的显示屏,当老板扫到某一条手帕时,曲沉眼明手快的一把扯过那条手帕。 “你干嘛?”老板板起脸,很是不悦,“扫都扫了,不可以退货。” 曲沉没理会老板的强盗逻辑,将手中的手帕看了一遍,然后指着显示屏,质问老板:“这条不是手帕吗?怎么在你屏幕上变成毛巾了?” 老板愣了一下,随后像是想到什么,咽了下口水,“这、这是条形码出错了,你要是不想买,这条就给你退吧。”说完,老板就要将这条扫描记录删除。 “等一下。”曲沉出声制止,随后将警官证掏出来,拍在收银台上,“我问什么,你老实回答就行。” “你、你……”老板无比错愕,连句话都说不完整。 曲沉将手中的手帕一抖,正色问:“这到底是毛巾还是手帕?” 第76章 我会想你的 半个小时,老板终于将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了。 ——原来这条“手帕”还真是毛巾。 去年年底大扫除的时候,老板娘在货架靠墙的角落发现了一个老鼠窝,又从老鼠窝里面,掏出了两条毛巾。 只能说这老鼠真会偷,这两条可是纯棉毛巾,一条要卖三十多呢,这一下损失了两条,给老板娘心疼坏了。 老板娘越看越觉得可惜,索性这两条毛巾被咬破的地方不大,于是便动了心思。她将这两条毛巾裁了一下,稍作改动,弄成两条手帕来卖。 这两条手帕也就比普通的手帕来得厚些,其他地方几乎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于是他们就心安理得的将东西放到货架上,再次售卖。 只是他们忘记了,商品的条形码是具有唯一性的,不同商品之间的条形码是不一样的。只要一扫描,这两条再次加工的“手帕”,就会原形毕露。 十月十五号那天,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买到了其中一条“手帕”。当刷了条形码后,发现东西名称居然是“毛巾”,收银的老板娘立马猜到这是毛巾改完的“手帕”。 所幸一般来他们店里买东西的人,都不会拿小票,这个瘦小的中年男人也是一样,付了钱后就离开了。老板娘还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这个做法很聪明,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她买完菜回到店里时,远远就看到市场监管部门的车子停靠在了店门口。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老板娘小跑过来,问站在门口的老板。 老板苦着一张脸,十分无奈的说:“咱们被举报了,现在市场监管部门正在查咱们的商品。” 老板娘听了大骇,手中拎着的菜篮都掉地上了。 曲沉从里面走出来,旁边是总局市场监管组的警员。 警员道:“这家店今年三月份刚被投诉卖过期食品,我们让他们停业整顿了一周,确定过期的东西撤下来了,才让他们继续营业。没想到他们还耍滑头,又把过期的商品放上来。这次可真亏了你联系我们,不然我们还不知道他们干的这些事。” 曲沉笑着摆摆手:“都是同事,年底说不定还在同一桌吃饭呢,这么客气做什么。” 与市场监管组的人笑着道别,曲沉直接回到特案组。 回来的时候没注意看时间,现在都已经六点多了,特案组的人大部分下班了。 曲沉去冯博办公室没瞧见人,就直接去到物证科。 物证科值班的警员很快将检测报告交上来,报告上明确表示,凶案现场出现的手帕,条形码扫描出来是“毛巾”。 看到这一条,曲沉脸上是克制不住的欣喜,随即打电话叫人去把孙勇抓回来。 孙勇刚被保释出去,才自由了三小时,又回到了特案组地下监牢。再次坐到审讯椅上,他显然没有了之前的淡定。 他做梦也想不到,随手买的一条手帕,居然不是普通的手帕,而是难得一见的“毛巾手帕”? “这次总不能抵赖了吧。”曲沉坐在对面,双手抱胸。 孙勇深吸了一口气,艰难道:“这个,其实我买来送人了……” “去你的!”曲沉不客气的打断。 一条几十块钱的手帕,买来送人,亏他能说的出口。 曲沉懒得再听孙勇狡辩,现在已经证据确凿,任孙勇在怎么巧舌如簧,也翻不出花来。 第二天上班,曲沉脚步都轻快不少,进入特案组后就直奔地下监狱。 监狱的审讯员告诉曲沉,孙勇的嘴特别紧,从昨晚到现在,都不肯说实话,估计得磨好一阵子。 曲沉也料出会是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多失望。横竖现在孙勇杀人犯的身份是坐实了的,王宏磊就让他再逍遥一段日子吧。 他今天也没闲着,查找起有关王宏磊的资料。可无奈王宏磊这人隐藏的太好,忙活了一天,都没能新的进展。 第129章 下班时间到了,曲沉如往常一样,跟孤君亦来到户外停车场取车,迎面碰上同样下班的施敬业。 “小曲,你也把车停在这儿啊?”施敬业先开口打招呼。 自从上次看清他真面目,曲沉就不喜欢跟这人打交道,应付的笑了两声:“是啊,呵呵~” 要知道会遇上施敬业,他今天就算迟到,也不会为了蹭总局的打卡机,把车停在这儿的。他赶紧拉着孤君亦,想快点骑上小电驴跑掉。 施敬业偏不让他如愿,像没有看到曲沉迫切想要离开的模样,自顾自的说:“特案组不是有个地下停车场吗,怎么不把车停在那儿呢?” 曲沉心说“关你屁事”,面上还得假装彬彬有礼:“我两边都停,看哪个地方方便,就停在哪里。” “这怎么能行了。”施敬业脸上表情不变,再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常识,“咱们停车场的位置有多少个都是固定的,你这把车停到总局这边,总局的人想停没地方怎么办呀?” 曲沉尴尬起来:“这不还有很多位置?” “这不一样,明明不是这个位置的车,却占着一个位置,这对原本属于这个位置的车来说,可是很不公平的。” “……” 曲沉总算听出来,这话里有话了。 施敬业看铺垫的差不多,目光瞄向一旁的孤君亦,施施然对曲沉道:“我去调查了一下,咱们亓衢市警务系统里面可没有孤君亦这一号人。他不是特案组的成员,你就让他跟着自由出入特案组,这不合适吧?” “……”曲沉心里窝着火,脸色也沉了下来。 “赵组长那边不说什么,但你作为下属,应该懂得分寸的。你就算不考虑特案组其他人的想法,也得考虑一下省特案组那边过来监察时,会不会出事吧?虽然咱们一个总局的,一个特案组的,但说到底都是亓衢市的,要是你们特案组被点名批评,我们也跟着脸上无光。” 施敬业将这一大段话说完,笑着看曲沉阴沉无比的脸色。他吃准了这人再气也只能憋在心里,所以根本不担心曲沉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曲沉确实没法驳斥什么,施敬业说这话是居心不良,但说的内容确实是有道理的。 从八月份开始,孤君亦就跟着他自由出入特案组,尽管特案组的警员们并没有表示出任何不适,曲沉也要考虑会不会给他人造成困扰。 “小曲啊,你说我讲的有没有道理?”施敬业说完还不算,还得再反问一下。 看曲沉不说话,施敬业又把目光移向另一个主人公。他皮笑肉不笑的双眼在接触到孤君亦眼神时,被其中的凉薄寒意冻的一激灵,这种感觉就像大冬天灌进领口的冷风,令人背脊发凉。 “那真是太谢谢施副局长的提醒了,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曲沉闷闷丢下这句话,根本不管施敬业还有没有事,拉过孤君亦转头就走。 施敬业刚从孤君亦那个眼神中反应过来,后面的找茬的话还卡在嗓子眼里,没来得及吐出。 * 一直到吃完饭回到家,曲沉的兴致都不是很高。 坐在沙发上后,曲沉环抱着孤君亦的腰,靠在后者的怀里,想这事情有些失神。 孤君亦也不打扰他,默默坐着。 过了一会儿,曲沉有了动作。他直起身子,主动吻上孤君亦的唇。孤君亦在短暂的错愕后,立马投入到这个吻中,扣着曲沉的后脑,让这个浅尝辄止的吻变成了深吻。 许是吻的时间太长,曲沉大脑有些缺氧,分开后大口喘着粗气,从耳根到脖子都红透了。反观孤君亦脸不红气不喘,眼神幽深的看着曲沉。 曲沉认真与孤君亦对视,说话的声音微哑:“抱歉,明天可能不能带你一起了。” “嗯。”孤君亦淡淡应了一声,像并没有被这句话影响。 曲沉直感觉让他受委屈了,又凑了上去,捧着孤君亦的俊脸,对着那形状优美的薄唇又舔又啃,好一阵子才松开,微喘的靠在孤君亦肩头上。 “我会早点回来的。”曲沉道,“你答应我,不要再去总局外面等着了。明天你可以在家休息,也可以到外面去玩,但是别在门外等我下班,好不好?” “好。” 听到这个回答,曲沉忍不住环上孤君亦的脖子,再次将唇送上去。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样做,说是补偿也算不上,就是单纯想跟孤君亦亲热一下。 孤君亦没有多余动作,任由曲沉毫无章法的胡来,他只伸手扶着曲沉的腰,防止后者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掉下沙发。 嘴唇再次分开,因为亲的缺氧,曲沉眼中氤氲起潮湿的水汽,说话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鼻音,听起来像是撒娇:“我会想你的,你等我回来……” 孤君亦眼眸一暗,像隐忍到了极致,再也忍不住般,托住曲沉后脑,堵上了他的嘴。 舌头在口腔肆虐,曲沉被亲的晕晕乎乎,缺氧的大脑涨涨的,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推倒在沙发上,密密麻麻的吻落在耳根脖颈。 他有些意乱情迷,当吻落在喉结上时,压在身上的人在喉结处轻轻咬了一下,一股酥麻感瞬间从脚心直窜上来…… 他闷哼了一声,立马推开上方的孤君亦。 感觉到身下人的拒绝,孤君亦停下动作,晦暗的瞳一瞬不瞬的俯视。 第130章 曲沉被看的不自在,他曲起腿,遮掩身体的本能反应,根本不敢和此时的孤君亦对视。 过了良久,两人一直维持着僵持的动作,等到身体都冷却下来,才默默分开。 曲沉声音都有些颤抖:“我、我去洗个澡。” 第77章 落幕 没有孤君亦陪在身边,曲沉在特案组这一天都索然无味,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他踩着点,准时打卡离开。 出停车场前,曲沉特地再看了一遍两次遇见孤君亦的地点,确定没有熟悉的人影后,才放心离开。 十一月天黑的比较晚,路灯也早早亮起,骑着小电驴走在跨江大桥上,曲沉被冷风冻的一哆嗦,初冬的寒意丝丝缕缕的,尤其是江上,寒意像要沁入人的骨缝。 一路匆匆回到家,推开家门,一股饭菜香味扑鼻而来。与外面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暖色的灯光和诱人的香气令人的心都不由安定下来。 “回来了,刚好可以吃饭。”孤君亦正从厨房出来,将最后一盘菜放在桌上。他今天穿的比较随意,宽松的米色珊瑚绒家居服,配上一头自然垂散的黑色长发,显得随性又慵懒。 曲沉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孤君亦放下菜后,招呼他:“把鞋子脱了,过来吧。” 直到坐上沙发,曲沉都觉得这种生活有些梦幻了,就跟回家看见田螺姑娘似的。 “尝尝这个,我今天新学的菜。”孤君亦往曲沉碗里夹了一筷子蚵仔煎。 蚵仔煎两面金黄,吃起来酥脆爽口,小海蛎口感鲜嫩甘甜,正好中和了油炸的腻。 “好次~”曲沉塞了满满一嘴,快乐的眯起眼。 吃的饱饱,两人在沙发上依偎在看电视,也不知道谁先主动的,两人抱着啃了起来。这吻越来越过火,就在擦枪走火之际,曲沉立马停下,拒绝下一步行动,各自冷静。 洗完澡回到卧室,曲沉回想在客厅的一幕,不由懊恼起来。感觉自己跟撩完就跑一样,太缺德了点。 可是他也第一次跟男的谈恋爱,根本没做好准备啊,再说这种事情,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 唔,不知道孤君亦到底会不会,要是没经验瞎搞的话不会出事吧? 曲沉突然后悔起来,早知道托尼发给他的资源就不删那么快了,要是还在的话,就能找机会发给孤君亦,让他学习学习。 * 后面的时间倒是过得飞快,曲沉又接了一个案子。 他本以为没了孤君亦的帮助,自己会两眼一抹黑,没想到一切还挺顺利。一周的时间,成功的破了案,将闹事的鬼绳之以法。 倒是孙勇这个案子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孙勇及其不配合,王卫国、王宏磊那边还使劲捣乱,施敬业时不时的插上一脚,给人找点不痛快,真是烦不胜烦。 幸好孙勇杀人的事已板上钉钉,王宏磊那边再怎么整幺蛾子,也没办法将人带走。 为此曲沉还特地去那家店消费了一波,要是没有那家店老板娘的缺德操作,还真没法那么轻易给孙勇定罪。 当然是在那家店整顿后,确定不会买到过期商品的情况下…… 某个普通工作日,曲沉如往常一样来到停车场。如今,家里有人等着,他每日都归心似箭。 刚跨上小电驴,背后就有个不咸不淡的声音说话。 “小曲啊,怎么又把车停到这边了?” 听到这恼人的声音,曲沉不用回头都知道来者是谁。 他对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干巴巴的说了句场面话:“施副局长,怎么那么巧又遇上?” 自从上次一遇,曲沉就不爱把车停在这了,可今天偏偏又快迟到,他想着不会那么背,就又将车停在了总局的户外停车场。 “是啊,以前是一个月遇不上一次,现在有些交集了,倒是十天半个月就能一遇。” 谁跟你有交集啊?曲沉在内心腹诽。 施敬业:“听说你最近又办了一个案子,帮叶家把那块地皮的问题解决了?” “嗯。”那是一块闹鬼的地皮,对外声称是有人暗中捣鬼。曲沉兴致缺缺,一心想着回家,并不想跟这人唠嗑。 “听说叶家要给你送谢礼,真有这事吗?” “嗯?”曲沉眼神警惕起来,感觉出施敬业话里话外,没憋好屁。 施敬业得到想要的回答,歪嘴一笑,意味深长:“廉洁奉公是咱们这行的宗旨,上面这几年也抓的严,在年末考核的节骨眼上,有些钱,还是不要贪的好。你说是不是啊,小曲?” “……”曲沉沈这脸不说话。 他有没有贪,相信施敬业比他都清楚。不然现在就不是停车场训话,而应该叫来上级监察机关的人,把他带走了。施敬业这番话,就是打着恶心他的主意。 “怎么不回答?你这种态度可不行啊,要是年末考核也这样,可是会被判定为思想态度不端正的。” 曲沉实在忍无可忍,这一周来,施敬业明里暗里给他找不痛快,他已经忍很久了。 他没忍住呛声道:“端不端正也不是你说了算,横竖我不由你考核。” “哎?”看曲沉终于被惹怒,施敬业心里来劲了,“你这说的什么话?这话可是严重影响总局和特案组团结啊。再说我可是你领导,是关心你才提醒你一句,你这个样子,有点不知好歹了!” 第131章 “你!” 曲沉最讨厌别人拿上级头衔压他,像洛尹,像施敬业,都特么的膈应人! 可是无奈,他们这一行是最重视上下级关系的,要求下级要服从上级。因此,曲沉尽管再气,也不能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就在曲沉决定咽下这口气,开车走人之际—— “施副局长还替我管起下属了?是我做的不好,施副局长想替我坐特案组组长的位置?” 熟悉的声音让曲沉眼底一亮,尤其是这种时候,这声音宛如天籁。 赵霆缓步走来,身后是几辆特案组的警车,看来他是刚从车上下来的。 “老大。”曲沉喜出望外,立马将小电驴停好,从车上下来。 施敬业看见赵霆的一瞬,脸色有些难看,但他好歹也做了几年副局长,面上不至于挂不住。 “赵组长怎么突然回来了,昨天联络总局时,不是说下周的吗?”施敬业堆起假笑。 “……”赵霆冷眼扫过。 他当上特案组组长时,施敬业还只是某个科室的秘书,主要干些文职工作。后来机缘巧合下,施敬业节节高升,明明没有什么大的成就,却坐上了总局副局长的位置。 施敬业上任以来,把总局调度的挺有条理,倒没有人在明面上提出不满,还有人夸他圆滑变通、进退有度,是当得起总局二把手这个位置的。 可如今赵霆看来,施敬业的所作所为,是德不配位了。 他这几周虽然人在f市,但一直通过冯博了解特案组的情况,知道了这个“施副局长”做的一些妖。 f市这边就剩收尾工作,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他昨晚听冯博说,施敬业又给曲沉使绊子了,便临时起意,将后续工作交代好,先回去查看情况。 结果今天刚到总局,就亲眼目睹施敬业如何为难曲沉,他护犊子心切,当即下车。 施敬业被这冷脸看着,心中有些忐忑。 他与特案组交集不多,但看局长对赵霆友好的态度,也知道不能得罪。只是他根本不了解特案组的内部结构,误以为特案组也是按资排辈,便将曲沉看做是刚入职几年的小警员,针对了一两次,发现这人还真没靠山,就肆无忌惮起来。 只是他不知道,曲沉的靠山现在才回来呢。 赵霆深深的看了施敬业一眼,直把后者看得头皮发麻,随后淡淡挪开视线,看向曲沉。 “这两周辛苦你了,回去吧,这里的事我来处理就行。” “好的老大。”曲沉满血复活,前面的阴霾一扫而空。 次日,省局接到举报密函,监察部门迅速赶到亓衢市,开始对施敬业展开为期三天的调查。 冯博最近空闲下来,自告奋勇帮助监察组搜集罪证。 他前年帮助监察组侦破了一起震惊全国的腐败案,省监察部门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听到他要来帮忙,一个个敲锣打鼓的欢迎。 因为冯博高超的资料搜查能力,上级明确规定,未经允许,冯博不得擅自调查他人,侵犯他人的隐私权。 他早就想扒施敬业了,可无奈不合法。如今得到许可,直接把施敬业扒的底裤都不剩。 至于王氏偷税漏税的事,只是扒施敬业时候不小心发现而已,可不是故意的啊~ 与此同时,f市那边非法集资案的犯人也被押回特案组,省组(省特案组)那边再一次派洛尹下来,对涉案人员进行问审。 冯博在破案期间,找到传销组织资金最后落入的账户,那是暗网中一个叫mr.wen的。 这名字已经是老熟人了,想来温江那么有钱,能为孤庄购买妇女,能帮王元锦在缅国雇佣恐怖组织的雇佣兵,这个传销组织功不可没吧。 这次端了传销窝,温江那边的资金链肯定会断裂,这对特案组来说是件好事。 在洛尹的协助下,非法集资案又引出来好几位参与者,竟然都是f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还有一位高官,做了传销窝的保护伞。 临近年底,上级格外重视作风问题,又因为这件事一发酵,施副局长不仅帽子不保,还被判了刑。王卫国也因为偷税金额巨大,坐了牢。 来都来了,曲沉顺便拜托老大,请洛尹把孙勇的案子也给结了。正当年关,让王氏三口人在牢里团聚吧。 时间来到十二月中旬,距离王瑾安离开已过去一个半月,这件案子终于了结。 王宏磊、孙勇还有王夫人判刑次日,曲沉请了一天假,提上果篮,和孤君亦一起探望沈季秋—— 第78章 市郊精神病院 市郊,精神疾病诊疗中心—— 亓衢市昨夜下起了雨,雨滴滴答答的没完没了。打着伞走入建筑,北风卷着空气中的湿气,阴寒刺骨。 所幸曲沉他们是打车过来了,并没有被淋湿,建筑遮挡了寒风,一会儿便暖和起来了。 再次来到这里,空气中复杂的味道更加难闻。热的时候还会开窗换气,现在冷了,连走廊尽头那扇窗都关了。暖和是暖和了,就是刚进来那股味道,实在令人作呕。 刚到楼梯口,恰好又有人发病,在底下都能听到上面人的嘶吼声。曲沉心中一跳,不由想起了发病时的沈季秋,脚下的步子迈大,一口气爬上三楼。 声音果真来源于三楼,可与沈季秋的病房南辕北辙,曲沉在心里暗松了口气,来到尽头那间病房,敲了敲铁门。 第132章 “进来吧。”里面的人道。 曲沉轻轻推开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他不太喜欢医院病房间的这种铁门,这种噪声又大,推起来又重的门,让人不由觉得像关犯人一样。 “沈先生,最近还好吗?”曲沉进来后,先打了声招呼。 “是你们啊。”沈季秋有些讶异,随后一笑,温柔道,“我好多了,医生说我明天就可以出院。” 沈季秋背倚着床头,微黄的白被子只盖住膝盖,腿上摊开一本杂志。 曲沉看见他身上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忍不住问:“穿那么薄,会不会冷啊?” “还好,我现在身体好多了,没那么怕冷。” “这风有点大呀,入冬了,还是小心点别感冒。”曲沉道。 见曲沉看向大开的窗户,孤君亦主动过去,将窗户关的只留一条透气的缝。 “谢谢。”沈季秋对两人微微颔首。 曲沉自然的坐到病床旁的凳子上,与沈季秋闲聊起来。 “出院后,有什么打算吗?”他试探问。 “去上班,把欠医院的钱还上。”沈季秋声音淡淡,语气倒是很笃定,像已经做好决定,不会改变似的。 曲沉不动声色的打量,沈季秋原本就挺瘦,如今更是消瘦的不像话。他忍不住担忧,尝试劝了句:“要不先休养一段时间吧,你现在病情刚好转不久,太早上班对身体不好。” “没事的,我现在基本恢复了。” “先养好才有力气工作呀,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嗯嗯,别担心,我有分寸的。” 看沈季秋实在油盐不进,曲沉猜测他是担心住院费拖欠太久。这些日子接触下来,曲沉清楚沈季秋是个怕麻烦别人的人,他不想欠医院的,也能理解。 可其实他根本不用担心钱的问题,王卫国之前一直拖着不肯赔偿,现在被抓进去,赔偿的事局里已经处理了,相信过不了多久,钱就会打到沈季秋的账上。 曲沉此次过来,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说出案情的真相,可现在他有些犹豫。 沈季秋也是本案的受害者,是有知情权的。后面总局会将本案的调查情况公布出来,在维护受害者的隐私情况下,给关注本案的群众一个交代。 总而言之,沈季秋早晚也会知道,只是曲沉看他现在情绪挺稳定,不忍心让这件事情再次影响他。 “我有见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曲沉犹犹豫豫的,又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才能让伤害降到最小。 “嗯,你说吧。”沈季秋脸上带着柔柔浅笑,不疾不徐道。 “嗯……这个……其实是这样的……嗯……” 曲沉支支吾吾了一会,随后丢下一句“等我会儿”,就拉着孤君亦到一边,想让他帮忙捋一捋内容。 内容捋顺,曲沉又苦着脸说:“我有些说不出口,怎么办呀?” “为什么说不出口?”孤君亦不理解。 “他现在状态好多了,我再提起这件事情,不是勾起他伤心事吗?” “说出真相的话,他会难过。但不告诉他真相的话,他就会背负着杀人的罪孽活着。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不用说也知道,当然是前者。 美国心理学家david r. hawkins,分析了各类情感的能量等级,其中最负面、最伤身的就是内疚与羞愧。它会像一把钝刀子,无时不刻不在切割着心脏,令人崩溃,几近死亡。 知道真相对于沈季秋来说,不见得是件好事,但再怎么说,也比怀着愧疚悔恨,过一辈子强。 曲沉握起拳,不再纠结:“我知道了,长痛不如短痛。” 曲沉原以为他会说的很艰难,也做好了中途沈季秋崩溃大哭的准备。没想到居然很顺畅的讲完了,沈季秋只是眼眶红红,始终没有落泪。 内容讲完,病房里安静了好一阵曲沉等沈季秋恢复的差不多,才轻声再劝:“你不用担心医药费的事情了,不如先找一家不错的疗养院,住一段时间吧?” 沈季秋点点头,不确定的再问了一遍:“赔偿的钱真的会到账吗?” 曲沉担心他再纠结钱的事,连连肯定:“会的会的。” “谢谢你们,把真相调查清楚,一定花了很大功夫吧。” “还好啦,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其实要说来,要不是孤君亦注意到了尸体穿的是短袖,不太合理,他们还真不会往凶杀案方面联想。 王瑾安不希望沈季秋看到伤口,一直愧疚,选择用外套遮掩,这是他对沈季秋的温柔。也真是这个温柔,最后一次保护了沈季秋。 他们如果能像正常情侣一样在一起,那得有多幸福啊。曲沉又涌上这个想法。 沈季秋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在另外两人还一脸不解时,对着他们深深的鞠了个躬。 “谢谢。” 看见这么正式的道谢,曲沉吓了一跳,赶紧将人扶起身,又尴尬又不知所措:“你、你别那么客气嘛,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呀。再说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也不希望你被冤枉,你不用跟我们道谢的!” 沈季秋表情一怔,随后忍不住露出个苦笑来。他抬起头,郑重的对曲沉道:“我很高兴你能把我当朋友。” 曲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要不……我们加一个联系方式吧?” 第133章 曲沉将手机掏出来,却见沈季秋一脸为难的表情。 “哦对,你的手机应该在护士那边收着。你等会儿,我马上回来。” 曲沉小跑出去,找前台借来纸笔,又很快跑回病房。 将写着一串数字的纸条递出去时,曲沉道:“这是我的手机号,微信也是这个。以后要是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沈季秋双手接过纸条,眼眶再一次红了。 * 从精神病院出来,雨已经停了,地面湿漉漉的。 曲沉挽着孤君亦的胳膊,两人并排走。路过一个水坑时,他故意使坏,用力一跺脚,水花四溅。 “咯咯咯咯——” “啧。” 干完坏事的家伙要跑,孤君亦伸手一捞,箍在怀里揉了一顿。 “我错了!我错了!”曲沉连连求饶。 感觉到搂腰的手臂松了些,曲沉迅速挣开,又用力踩了一下水坑,然后脚底抹油,跑了…… 孤君亦被溅了一裤脚,无奈的看着曲沉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勾出一抹宠溺的笑。 拉开一段距离,曲沉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人,脚下倒退着往前走。 突然,他看见了三楼窗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还真是沈季秋。 沈季秋也在看他们,曲沉高举双手冲他挥手再见。 沈季秋笑笑,也抬起手,向他们告别。 在沈季秋的目送下,曲沉他们坐上了计程车。雨天路滑,司机开的很慢很稳,车里还放着音乐,开着暖气,让人昏昏欲睡。 曲沉靠着孤君亦的肩,懒懒的。他想到了店主早上发的消息,邀请他们周末一起吃火锅。 沈季秋要出院了,倒是可以约在一起呢。 想到这,他摸摸口袋,想给店主发个消息。 “你在找什么?”孤君亦问。 “欸,我手机呢?”曲沉摸遍口袋,接着惊呼一声,“糟糕,好像忘在病房里了——师傅,麻烦调一下头,我回去拿个东西。” 车子又开回精神病院门口—— “我去拿一下,很快就下来。”曲沉推开车门,迅速跑下车。 一口气上了三楼,直奔末尾那间病房,此时病房门大敞,病床上空空如也,不见沈季秋的人影。曲沉没有多想,进入病房后,在桌上发现了手机。 拿走手机,正要离开时,突然前面传来一声巨响。 曲沉眼底的疑惑一闪而过,猛然间心跳急剧加速,有一种不好的猜测在心头凝聚。 他冲到窗前,铁丝网护栏将窗户封死,这个病房的位置又偏,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他听到楼下一阵喧闹,医务人员开始聚集,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曲沉赶紧跑出病房,来不及下楼,他直接往天台的方向跑。天台的门大敞着,昭示着有人打开过。 在接近天台边沿时,他的脚步沉重,就跟脚腕缠绕着一个铁球,每一步走的都很艰难。 这是他不愿意面对的一幕,却又不得不去看,明明还没最后确定,喉咙就忍不住泛酸—— 四五个白大褂呼喊着什么,中间是个躺在地上的人。 那人穿着病号服,身形消瘦单薄。血顺着他的头顶流出,在湿漉地面上洇开扩大…… 第79章 番外:扫墓 市区墓园—— 阴雨绵绵,孤君亦打着伞替两人遮雨,曲沉低着头回消息。 [曲沉:你们要到了没啊?] [池柏阳:快了快了,路上有些堵,等我们两分钟。] [曲沉:那我们在树下等,就进门后右手边那颗大树,你一进来就能看见的。] [池柏阳:ok。] 两人等了约有十分钟,店主和托尼才匆匆赶来。 一到跟前,店主先开口道歉:“不好意思啊,路过一家花店,又进去买了束花,才耽搁了这么久。” 曲沉从他们刚出现,就注意到了两人手中各拿一束花,花的颜色淡雅,沾上了一些雨水,看起来水灵灵的,很是好看。 “没关系,这么漂亮的花,他们一定会喜欢的。”曲沉道。 沈季秋和王瑾安都葬在这个墓园,起先几人合计让他俩葬在一起,不过这事需要狱中的王卫国王夫人同意,试了几次后,最后不了了之。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退而求其次,花了大价钱,买下王瑾安旁边的一块墓地,将沈季秋安葬。 这笔钱是还医药费剩下的,既然沈季秋已经不在,这笔补偿款也就没有了意义,这样花掉,也算用尽最后的价值了。 两人的墓紧紧挨着,都被打扫的很干净,墓碑上挂着的两张照片,都是笑着的模样。 曲沉低垂着头,用身边人才能听到声音问孤君亦:“你说他们下辈子还会在一起吗?” 孤君亦声音不大,但很笃定:“会的。” 恩怨纠葛,因果轮回—— 相信王瑾安和沈季秋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以新的身份相遇,最终迎来他们的幸福…… 气氛有些伤感,尤其是在这阴雨绵绵的冬季,冷冷清清的墓园内,一切都显得萧瑟凄凉。 店主还是没忍住落了泪,托尼也哽咽了,不满的说:“不是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吗?老天爷怎么那么不长眼啊,我磕的两对cp都be了。” 说完,他自知失言,立马捂住嘴看向身旁的好友。 第134章 托尼以前特别羡慕沈季秋和池柏阳有老攻甜甜蜜蜜,还说是不是这家公寓三楼有魔力,以后也要搬进来做邻居。可谁能料到,这两对最后都没能圆满,令人唏嘘。 “对不起姐妹,我不是故意的。”托尼哭兮兮一张脸。 店主咬了咬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柏阳,对不起。”一个幽幽的男声响起。 听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曲沉猛的抬起头,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店主和托尼被声音吓了一跳,前者见曲沉看向他,不确定的用食指指着自己,“你是说我吗?” 曲沉当然不是说店主,他说的是店主头上飘着的那只中年男鬼。 这家伙怎么还没去投胎啊啊啊啊啊?他表情抓狂,一个九月份就说要投胎的鬼,到十二月份了,居然还在。 中年男鬼看懂了曲沉的表情,他低下头,一副难过的模样,喃喃道:“对不起,我就想再看柏阳一眼。” 曲沉十分头疼,但看中年男鬼这几近透明的魂体,估计这段时间受了不少罪,问责的话在嘴边,硬是说不出口。 店主见曲沉一直盯着他,被看的不自在,轻声问:“是我怎么了吗?” 被这一问,曲沉才赶忙收回视线,对店主笑笑摆手:“没事没事,我刚刚看错了而已。” 店主和托尼都一脸狐疑,但没再问什么。他们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钱,到墓碑前烧。 看他俩都去忙了,曲沉退后几步,冲中年男鬼招招手。中年男鬼看见了,不太情愿的飘过来。 “这都过去几个月了?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曲沉压低声音严肃问。 中年男鬼低头双手交叉在身前,一副被驯话的小学生模样,只是他半飘在空中,这样做看起来有些滑稽。 曲沉头仰的有点累,招招手让他飘到地上来。深吸了一口气,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你要真爱他,干嘛还要回老家结婚?既然已经做下决定,就爷们一点,早点放下投胎去。” 之前还担心他俩之间会不会有误会,曲沉特地去调查了男鬼的生平。结果这就是一个“深柜”,不敢面对世俗的压力,听从父母的安排,与男友分手,回老家结婚的故事。 男鬼像被说中了痛点,羞愧的无地自容。张了几次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曲沉静静与他对峙,用不善的眼神盯着,就等男鬼受不了自己去投胎。 男鬼确实被这针扎一样的眼神看得站不住,却固执着不肯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店主那边纸钱都要烧去一半,曲沉率先败下阵来。 “说吧,你想怎么样?” “我……我就想看看他。” “这不是看到了?” “我……我想、想跟他说说话。” “不行。”曲沉斩钉截铁的拒绝。 店主有多生气和难过,他是看在眼里的,要让他再帮这个男鬼传话,绝对不可能。 男鬼眼神暗了暗,沉默了几秒开口:“那能不能替我跟他说一句,我爱你。” “啧。”曲沉皱起眉谴责,“你都死了,还要招惹他,缺不缺德啊?你去投胎孟婆汤一喝,一了百了。有没有想过他以后怎么办,还能不能接受别人的感情?” 男鬼的表情一怔,在曲沉身后的孤君亦脸色也一下白了,身侧的拳头紧了又紧,像在隐忍着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男鬼垂头惭愧无比,重复了好几遍这三个字。 “唉——”曲沉最终还是心软了,“我跟他说完那三个字,你就立马去投胎。” 男鬼呡了呡唇,片刻后点点头,“谢谢。” 曲沉也不磨蹭,立马就将烧纸的店主约到一边。 反正他就只说“我爱你”三个字,不会带上那个男鬼名字的。要是说完男鬼还不去投胎,就只能去孤庄找老币,看他能不能联系鬼差,把男鬼拖下去。 “什么事呢,这么神神秘秘?”店主一头雾水。 曲沉清了清嗓子,毫不拖泥带水:“我爱你。” “什么?!!”店主声音拔高,眼神偷偷往几步远的孤君亦身上瞟。 孤君亦:“……” 男鬼:“……” 店主眼观鼻,鼻观心,凑到曲沉耳边轻声问:“你俩吵架了?” “没有啊。” “那你干嘛当着他的面说这个,要真变心了,也应该是偷偷来找我说才对啊。” “……”曲沉也不能解释男鬼的存在,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其实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店主表情一瞬扭曲,脑海里冒出一系列问号。刚不是在扫墓吗?怎么突然玩起真心话大冒险了?这是什么奇怪的情趣吗?看不懂看不懂。 被摆了一道的男鬼有些失落,曲沉眼神越过店主,看向半空的男鬼,催促意味十分明显。 “能、能帮我把柏阳肩上的灰拍一拍吗?”男鬼试探道。 “……”曲沉无语瘪嘴,伸手在店主肩上拍拍。 “他右边头发翘起来了,能不能帮我给他顺一下。” “……”曲沉心里憋着火,克制着照做。 “能不能替我牵一下他的手。” “……” 手被握住的店主心虚极了,眼神不住瞟向孤君亦,担心后者突然暴起。 第135章 “能不能替我亲亲他。” 男鬼这句话出来,能听见的两人都忍不住了,曲沉一记眼刀飞过去,孤君亦大踏步上前。 时刻关注着孤君亦动作的店主心底一慌,立马甩开曲沉的手,撇清关系:“你能看到的,我是抗拒的。你们两个好好聊聊哈,我回去烧纸钱了。”他现在是确定了,什么狗屁真心话大冒险,这俩肯定是吵架了,曲沉故意要让孤君亦吃醋呢。 店主不想引火烧身,小情侣的事情还是他们自己内部解决吧,他就是个无辜躺枪的群众啊。他一走,曲沉也就没了顾忌,撸起袖子就想揍鬼。 “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还替你亲,你咋不叫我替你跟他过一辈子?” 男鬼害怕的瑟缩起来,他飘在半空,曲沉也碰不到,只能在下面指着骂。 远远听到动静的店主面露担忧,要真打起来曲沉肯定不是对手,不过相信孤君亦应该不舍得下重手吧。 曲沉这边骂完一轮,累的直喘。 “你要是再不去投胎,我找个道士把你收了,省的祸害人。” “对不起。”男鬼飘在半空,不断重复道歉的话,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曲沉都不得不佩服,不愧是渣男,言而无信就算了,还要装出一副受害者模样,真特么服了。 曲沉骂累了,闭了闭眼,靠在孤君亦肩上冷静。 孤君亦淡漠的看着男鬼,“走吧,你的魂体太淡了,撑不过明年的。” “……对不起。”男鬼飘下来,深深的向两人鞠躬,“也谢谢你们。” 他说完,最后一次看向店主的方向,望着那个背影,眼神里满是不舍和眷恋。 “我走了……” 曲沉抬起头,男鬼已经消失不见。墓碑那边,店主正和托尼一边聊天,一边烧着纸钱,无知无觉。 ——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男鬼也只是池柏阳人生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第80章 番外:人生何处不逢秋 月色融融,海风习习—— 两个颀长的身影站在高处,俯瞰着夜晚的沙滩,这两个男人与沙滩上的热闹格格不入。 “怎么都十月底了,还有那么多人来f市看海?”说话的是略高的男人,他是阳光帅气的长相,不笑也勾起的唇角,很有亲和力。 稍矮一些的男人气质偏阴柔,说话声音也温柔和缓:“今天是周六啊,人自然比较多。而且这几天有三十多度,很适合来沙滩玩。” “你想下去散散步吗?” “算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王瑾安和沈季秋。 沈季秋拒绝了下去散步的提议,王瑾安也顺着他,两人刚来一会,又并肩离开了。 订旅馆与海滩有一段距离,走过一个红绿灯后,王瑾安见沈季秋开始一跛一跛的,担心道:“是不是伤口疼?” “嗯,刚刚扯了一下,没什么大碍。”沈季秋表情毫无变化,似乎没觉得疼痛一样,脚下的步子也没停。 王瑾安皱起眉,一把拉住身旁的人,不让他继续走。这人总是这样,受伤了也不说,再难受也要忍着,让人又气又心疼。 “你别走了,我背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听我的,上来。”王瑾安不管不顾的蹲下来,做出一个要背人的动作。 沈季秋左右看看,语气有些急:“你快起来,大马路上的,那么多人……” “怕什么,这是f市。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别在意别人的目光。”王瑾安侧过头一笑,故意拔高声音,“秋秋上来,老公背你。” 他的动作没引来路人的侧目,反而这句话的动静把路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你……”沈季秋又羞又臊,撇过脸到一边,死活不肯让王瑾安背。 “好啦好啦。”王瑾安怕真给人逗急眼了,笑着起身,扶着沈季秋往中间的花坛去,“那坐在花坛沿休息一下总行了吧,我看看你的脚还能不能走。” 将沈季秋的裤管捋上去,包裹着小腿肚的纱布还是完好的,并没有渗血的状况出现,王瑾安稍微放心些。 “应该没有裂开,回去上药的时候我再看看。” “嗯。” 两人一起坐在花坛边沿,王瑾安手向旁边伸去,勾到了沈季秋的手,最后握在掌心中,细细摩挲。他们都没有说话,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偷偷牵手,静静看着车来车往的马路。 王瑾安觉得此刻的气氛很好,今天带沈季秋出来f市散心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或许等不久后沈季秋病好了,也可以考虑换个城市生活,远离亓衢市,远离王家,远离……他的母亲。 沈季秋一直觉得这两年来,是他拖累了王瑾安。可王瑾安在上个月才知道,加诸于他身上的苦难,竟都源自于自己的母亲。 是他王瑾安欠的沈季秋才对—— “我觉得好多了,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沈季秋打断了王瑾安内心的自责。 王瑾安回过神来,收拾好纷乱的思绪,冲沈季秋笑笑。 他们订的旅馆比较偏,因为价格不高的缘故,卫生做的也一般。王瑾安这人有轻度洁癖,不愿意用旅馆准备的洗护用品,到旅馆附近的一家便利店买新的。 他买完东西后来到收银台,却没看见沈季秋的身影,正在奇怪时,沈季秋从旁边突然出现,往收银台放了一盒东西。 第136章 看见那盒东西时,店主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他俩,接着问:“是一起的吗?” “不是。” “是的。” 沈季秋和王瑾安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随后王瑾安“噗嗤”一声笑了。 “不是一起的,谁给你付款?”他故意调笑。 “我、我自己付。”沈季秋要去掏手机,突然想起出来前,手机还放在旅馆充电呢。 他脸上有些热,急着将盒子塞回去:“我不买了。” “你不买,我买。”王瑾安又拿回来,刷码付钱。 出便利店后,沈季秋脸烧的像红苹果,王瑾安看的好笑,伸手去牵他。 “这里都没什么人,给我牵一会儿呗。” 沈季秋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他们在一起快四年了,两人一直以来,都没对外人否认过彼此的恋人关系。只是沈季秋这人脸皮薄,在外人面前总是扭捏着,今天居然能见他主动一回,王瑾安内心是高兴的。 进入旅馆上了楼,门一关,王瑾安就将人摁在门板上亲,直将人亲到快喘不上气才罢休。 沈季秋生病这两年来,每天两次的发病,消耗掉他们太多的精力,两人之间很少亲密接触了。这一吻仿佛点燃了两人内心的渴望,他们的神色间都是动情。 “是先洗澡还是直接开始?”王瑾安哑着声音问。 他的领口因为刚刚的动作扯开了,露出来一大片胸膛,沈季秋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间,温热的鼻息似挠痒般,勾的人心猿意马。 “去浴室……直接开始。” 这声音如小猫叫,说出来的内容更是引人遐想。王瑾安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大踏步跨进浴室。 “瑾安?”沈季秋被吓了一跳,背抵在浴室墙上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接着嘴唇就被粗暴的堵住。 王瑾安的吻很急,贴上来的身体温度更是烫的吓人,沈季秋只能狼狈的承受着。他在脑海里计算距离上次亲密接触的时间,想来王瑾安也憋了挺久,他做好了接下来的动作不会轻柔的准备。 唇分之际,王瑾安眼神炽热缱绻。他搂着怀中微微颤抖的人,小心翼翼不碰到那条受伤的小腿:“别怕,我会很小心的。” 很快浴室里传出暧昧的声音,不知谁碰到了花洒的开关,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呻吟,敞开的浴室蔓延出温热的水雾,一片混乱,一片模糊…… 两人从浴室出来又辗转到了床上,动静闹了快三个小时才停歇。 王瑾安将被子拉高了些,盖住沈季秋遍布红痕的胸膛,在他耳边亲了亲,小声询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季秋懒懒的缩在被窝中,困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他不说话,王瑾安就下了床。 “你去哪里?”沈季秋立马开口。 王瑾安勾唇一笑,继续走到行李箱前:“我找药盒,给你的伤口上药换纱布。” “哦。”沈季秋抬起的头又放下,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王瑾安动作的时候很小心,但在浴室里不好发力,还是扯到了沈季秋小腿上的伤。 沈季秋这个伤说实话不严重,但是他发病时不管不顾的,反复扯到伤口,一直结痂撕裂,结痂撕裂……都一个月了,还不见好。 “以后肯定会留一个很丑的疤。”沈季秋声音闷闷的。 “没关系,等你病彻底好了,咱们去做个激光祛疤手术。” “嗯。” 谈起沈季秋病好,两人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自从车祸后开始,沈季秋肉眼可见的病情变好,虽然发病时间不规律了些,但时间长短和破坏力,都在迅速减少。 精神科的医生啧啧称奇,觉得这是个奇迹。毫无疑问,在不久的某一天,沈季秋的病就会完全好转。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沈季秋再也没说“分手”和“离开”这两个字。两年的痛苦即将过去,新的生活指日可待,如果能够变回正常人,谁又舍得放弃所爱的人呢? 第二日他们又在f市转了一圈,傍晚才回到公寓。 新的一周,王瑾安又开始朝九晚五的工作,沈季秋在家养病。至从有了旅馆那夜的愉快体验,两人保持着大约两天一次的频率。只能说双人运动真的是爱情的良药,沈季秋的状态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好,连去医院复查小腿,医生都说他气色红润了不少。 十一月深秋—— 王瑾安喜欢秋天,不仅因为沈季秋的名字里有个“秋”,还因为秋天穿外套不会热。 最近沈季秋发病都没有抓伤他了,他手臂上,都是还没复原的旧伤疤。这两天“秋老虎”闹的凶,十一月还热的不像话,王瑾安穿着短袖回家,插钥匙进门前,他想起了包里的外套,掏出来穿上。 一进门,王瑾安就在沙发上看见不省人事的沈季秋,茶几上还有一罐没盖好的安眠药。 应该是吃完药忘记盖好,就睡着了吧。 他关上门,顺手脱掉外套,挂到门口的挂钩上,随后走到沙发,将熟睡的人抱起来,朝卧室走去。 他太专注,根本没注意到阳台的窗帘后有一双窥视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盛满恶意,手中的刀刃闪着寒芒。 王瑾安将人抱进去,安顿好后准备前往厨房做饭。他无知无觉的走出客厅,背对阳台掏钥匙,家里的刀具都被他锁在柜子里了,每次要用之前都要找钥匙开柜门。 第137章 窗帘后的黑影动了,他的脚步轻的几乎听不见,阳台外面种了几棵树,树叶被晚风吹得簌簌作响。 黑影来到王瑾安背后,高高举起水果刀,表情发狠,朝肺部的位置一刀刺入。 王瑾安倒下了,鲜血缓缓的冒出,他眼睛瞪的很大,却来不及看清凶手。 他死了,死在了这个深秋—— 阳台的风声愈发大了,树叶不断发出脆响,宛如阵阵哭声…… 第81章 入组邀请 一转眼来到十二月底,f市的非法融资案最终审理结束,陆鹏飞、汪钦、安琳、楚萌萌全都回来亓衢市。分别大半年,终于在年尾,特案组成员再次集结。 令人没想到的是,一向高贵冷艳的安琳身边竟多了一个“小尾巴”。 这“小尾巴”看起来年纪轻轻,拥有着混血儿的优越五官,天天缠着安琳。安琳不爱理他,也不赶他走,感觉像是默许了这人的存在。特案组警员们纷纷猜测,莫非终于要“铁树开花”了? 楼下的警员们不知道,如今的三楼可热闹了,楚萌萌向来自诩是安琳的小跟班,如今地位受到了严重威胁,天天跟炸了毛一样,与“小尾巴”唇枪舌战。 “小尾巴”名叫何阙,今年刚十九岁。具他陈述,他的能力是“借用”,可以将别人的能力吸收,借用一段时间。借用的时间长短是不固定的,被吸收者能力越强,何阙可以使用的时间就越长。而在此期间,被吸收者会失去能力,直到何阙将借用来的能力耗尽才能恢复。 之前陆鹏飞秘密进入传销组织,就是被何阙偷走了能力,何阙偷走能力后并没有伤害陆鹏飞,甚至还有好几次暗中协助陆鹏飞逃脱暴行,帮助汪钦打掩护,为特案组破案尽了不小的力。 传销组织内部最大的威胁是另外一个人,那人的能力是“契约操控”,何阙也是被那人算计订下契约,不得已才替传销组织卖命。 在特案组最后一次收网时,安琳作为前锋进入传销组织,被身不由己的何阙吸收了能力,直到现在都没能恢复。同样没恢复的还有陆鹏飞,特案组两大战斗力就这样被何阙废了。 楚萌萌看何阙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令她没想到的是,何阙居然还赖上安琳,死皮赖脸的跟来特案组。 早些需要他配合录供词,楚萌萌就忍了,现在案子都结束了,这家伙还赖着不走,黏安琳黏的紧,实在令她忍无可忍。 临近下班,赵霆对特案组众人道:“难得人那么齐,今晚我做东,咱们聚个餐吧。” 楚萌萌率先响应:“好耶,在缅国那段时间天天吃泡面,都要吃吐了,特别想吃海鲜大餐。” “那咱们去吃海鲜自助怎么样?刚好我知道有一家餐厅很不错。”陆鹏飞是个爱热闹的,立马接过话。 大家都没有异议,一到下班时间,一群人就准备直接前往自助餐厅。 “我晚点到啊。”曲沉说,“我要回去接一下孤君亦。” 陆鹏飞的话脱口而出:“你们还没分啊?” “你再说什么胡话,谁分了。”曲沉气不打一出来,恨不得敲陆鹏飞一顿,让这人胡说八道。 陆鹏飞自知失言,尴尬的摸摸后脑勺:“这不是回来几天了都不见他嘛,以前你们都形影不离的,突然这样,还以为你们分手了呢。” “这个……说来话长。”曲沉老早就想跟老大提施敬业在停车场说的那些话,但是一直没找到好时机,正好就趁今晚提一嘴,看看老大怎么处理。 海鲜自助餐厅在市中心美食街,这家店生意一直挺红火,饭点更是座无虚席。 曲沉和孤君亦是最后到达的,进来都不用在微信群里问在哪,楚萌萌的声音自动带着gps功能。 “你不许坐在安姐旁边,那个位置是我的!” 何阙儿时不在华国,中文说的稀烂,此刻气势上就弱了一头:“窝、要揍……” 楚萌萌听懂他说的是“要坐”,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要揍什么?想挨揍吗?” “泥、一边儿去……” “泥先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吧,略略略——” 看着楚萌萌嚣张挑衅,何阙气成了河豚,“泥、泥、泥”半天,没憋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旁边的安琳一脸头疼,默默坐在他们中间,阻隔两人视线。再不干预一下,这两人敌视的视线,都要擦出火花了。 “曲沉,在这边呢。”陆鹏飞一米九几的个子,一下注意到朝这边过来的曲沉和孤君亦,挥手示意他们。 曲沉循着声音,远远瞧到鹤立鸡群的陆鹏飞。过来后,他注意到现场除了何阙,还多了一个汪钦。 汪钦现在就住在特案组的宿舍里,喊上他也是一嗓子的事,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他们一共有九人,坐在餐厅靠里的位置,占了两个卡座。曲沉嫌楚萌萌那桌太吵,冯博吃的又快,就把陆鹏飞挤过去那边,自己带着孤君亦跟老大他们坐一桌。 等吃的差不多,曲沉觉得是时候找老大说那件事了,刚要开口,赵霆倒先说话了。 “曲沉,我前两天扣下了一封信,是施敬业递给上级的。” “啊?”曲沉有些傻眼,直觉不是好事情。 “他举报你带无关人员进入特案组,占用了公共资源,影响了特案组的正常办公。” 第138章 “!!!”曲沉听后,第一反应是生气施敬业颠倒黑白,随后又愧疚起来,低着头跟赵霆道歉,“对不起,又给你惹事了。” “我说这事不是为了责备你。”赵霆的表情一直都很放松,不像问责的样子。他将视线转向孤君亦的方向,用正式的语气问道,“孤君亦先生,有没有考虑接受特案组的聘请,成为我们的一员呢?加入以后,就能光明正大的和曲沉出入特案组。” “你要邀请孤君亦入特案组!?”曲沉特别激动,他不带犹豫,直接替孤君亦做下决定,“好,他同意了。” 赵霆觉得好笑:“他都没说话呢。” “我同意他肯定同意啊。”曲沉看向孤君亦,满眼欣喜,“以后就不用怕施敬业那样的傻x说三道四了。” 孤君亦转回视线,认真的对赵霆点点头:“谢谢赵组长邀请,我同意加入。” 尽管已经料到答案,赵霆脸上还是不自觉流露出满意的表情。他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你没有身份信息,我们会帮你办一个简单的身份证,以特殊顾问的头衔邀请你加入。” 要成为特案组成员,是要通过省局那边批准的。需要提交预成员的详细个人资料,通过层层审核,以保证团队的安全性。 孤君亦没法想正常人那样走流程成为特案组正式成员,但是可以以顾问的身份,加入特案组。 曲沉对此也理解,之前赵霆的师傅也是以特殊顾问的身份,在特案组待了半年的,孤君亦以这个身份加入也是不错的。 孤君亦点头回应。 赵霆话说完,接着换了一个话题,跟曲沉说:“我这边还有一个任务要安排给你。” “什么任务?”曲沉以为要说重要的事,立马坐正了。 赵霆瞄了一眼坐在右手的汪钦,回过头不带玩笑意味的说:“汪钦这次的表现很亮眼,虽然他现在还是戴罪立功的时期,但安琳和鹏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能力,咱们特案组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我打算破格将他招入。曲沉,你就负责带他吧。” 曲沉瞬间呆住,之前汪钦也透露过想让他带的意思,他没想到这么快就真的要带汪钦了。 “我入特案组也才几年,带新人会不会太早了?”曲沉有些不自信。 “自信一点,现在的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将汪钦交给你是最好的选择。” 安琳和陆鹏飞现在暂时出不了任务,楚萌萌不成熟,冯博是技术型人才,不出外勤,眼下也就只有曲沉可以托付了。就算曲沉也有不靠谱的时候,相信孤君亦会拉着他,不让他太荒唐。 曲沉一直是无条件接受老大安排的,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再扭捏,自然的答应下来。 汪钦的眼神从刚刚开始就没离开过曲沉,见曲沉终于同意,他暗松了口气,端起酒杯,站起来敬酒。 “谢谢曲警官答应带我,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如果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也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好好学好好改的。” 曲沉见他态度谦逊,也挺满意的。没想到短短两个多月,汪钦的改变那么明显,也许这人在未来,也能成为特案组不可或缺的一员大将吧。 隔壁卡座在赵霆邀请孤君亦时就安静下来偷听了,这时候终于等这边说完,陆鹏飞第一个站出来,拍拍曲沉的肩,调笑道:“曲警官啊,突然涨辈分了,恭喜啊。” “这可不是嘛。”曲沉也冲陆鹏飞挑眉,“鹏哥还比我早半年入组,什么时候也带个新人。” “如果再有个人加入,肯定轮到我带了呗。” 何阙瞬间抬头,眼神里迸发出期待的光芒。 “窝,加入!”他把手举高,兴奋的自荐,“窝阔以让安琳带吗?” “你想得美。”楚萌萌像一下被踩中尾巴的猫,嚷起来,“你这个靠偷别人能力才能拥有能力的家伙,根本不符合我们招人的要求。而且,安姐现在带的是我,你没有机会!” “凭甚么?” “就是没机会,没机会!略略略——” “泥、泥、泥!” 第82章 团建 历时一周的年末考核终于结束,元旦假期的旅游地点也确定了,今年团建就去北方的滨城跨年。 省组领导在会上提到,去年团建回来,收到了不少成员的吐槽。大部分反应,去年三天假期,飞机来回就占了一天,还要半天跟旅游城市的特案组联谊交流,实打实的玩耍时间只有一天半,根本玩不过瘾。 今年领导们虚心听取群众意见,重新安排了团建时间,誓要让大伙真正拥有三天假期。 本次元旦假期是12月31日到1月2日,活动的组织人员建议,各个特案组成员们在二十九日晚,就可以将行李收拾好,等第二天上班时,顺便把收拾好的行李带来。 与往常的三天两夜不同,今年的团建总有三天五夜。 具体的安排如下: 12月30日,下午5:30下班,专车接送到机场,坐四个小时航班,十点前就能到达下榻的酒店,接着各自休整。 12月31日,白天自由安排活动,晚上8:00前到达滨城特案组安排的庄园聚餐,共同跨年。 1月1日到1月2日,各组自由安排。1月3日早上收拾行李,下午2:00准时到滨城机场集合。 陆鹏飞看到这份安排时,咧着嘴拱旁边的曲沉:“这领导能处,有假他是真放。3号还留了一早上,让我们睡到自然醒。下午两点坐飞机,到亓衢市都六点了,这不相当于放了四天假?” 第139章 曲沉对这个安排也挺满意的,他入特案组这些年来,最满意的就是特案组的福利,对于花钱的事,上级从来不吝啬。 想想也是,特案组内部人员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干的也都是些随时可能丧命的活。忙起来的时候,别说双休假期,有时一天连五小时的睡眠都不能保证。特案组每年才一次旅游团建,别说多放一天假了,要是条件允许的话,多放几天又何妨? 况且,团建并不是每组每年都能参加,全省总共三个特案组,为了应对突发情况,每年都得留下一组加班。 曲沉问:“今年是轮到w市特案组留下来加班吧?” 陆鹏飞稍微回想了下,点点头:“去年是省组留下,那今年就是w市了。” “明年不得又轮到我们……” 这样一算,瞬间又觉得不那么快乐了。一年就这么一次旅游团建,还得轮流加班,也是够心塞的。曲沉收回前面说特案组福利好的话。 * 三十号当天,曲沉因諵楓为前天晚上太兴奋,今早又起晚了,迟到了十分钟。 “今天可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我的全勤又泡汤了……”曲沉哭唧唧。 孤君亦揉揉他的头发,顺手接过两个行李箱,一起推着放到休息室去。 休息室里可热闹了,桌上放着不少零食果盘,楚萌萌、陆鹏飞和许文晴都拿着手机,看起来像是在一起打游戏。 其他人都是熟面孔了,曲沉就只跟许文晴打招呼:“文晴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许文晴迅速抬头扫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抽空回答道:“昨天回来的,调职文书也下来了,元旦过后就在总局上班啦。” 上次吃火锅时,许文晴就透露要调过来的消息,看样子是真的要来亓衢市了。 每一年团建的时候,就只有冯博会带家属一起,曲沉本以为今年他会成为第二个带家属的,没想到孤君亦自己争气,在年底加入了特案组。 特案组今天没什么事,曲沉也没打算回办公室了,瘫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刷手机磕瓜子。 没一会儿,休息室里又进来两个人,是安琳和何阙。 何阙还是一直缠着安琳,楚萌萌可能适应了,也免疫了,没有了一开始的敌意,现在只是偶尔挑一挑刺,拌拌嘴。只是何阙这个话都说不利索的“串儿”,真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很多次楚萌萌要发火,怼两句就停了。这种对手,真是激不起她半点战斗欲。 何阙如今的身份有点像曾经的孤君亦,既不是特案组的成员,又能够在特案组内部晃悠。 他的能力要加入特案组的话有些尴尬,必须有人给他提供“借能力”的条件,他才能发挥作用,否则就跟个普通人一样。 特案组现在哪有能“借能力”的人,这就导致了何阙没法成为一个稳定的异能者,也就无法让他进入特案组。但如果把他放出去的话,又担心他被不法分子给抓去,反过来对付特案组。 毕竟他这个能力对孤棠那种人无效,对特案组众人可是一对付一个准。 赵霆的意思是先带着,往后如有其他安排再说。 何阙自己也不愿意走,他现在是无家可归的状态,就住在特案组的宿舍,还和汪钦住一间。 “文晴,你这么早来了。”安琳进来后和许文晴问候了一声。她和许文晴是平辈,关系很不错。 “琳琳啊,来坐。”许文晴百忙之中抽出一只手,拍拍身旁的空位。 楚萌萌也抬起了头,甜甜的叫了一声:“安姐。” 安琳将行李箱跟大伙放在一起,对何阙示意一下,让他也把行李箱推进来。 何阙个子高大,站在门边堵的严严实实,他一进来,曲沉才注意到最末尾的汪钦。 汪钦和曲沉对上视线,腼腆的笑笑,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曲沉也回了个笑脸:“早上好。” 之前汪钦一直喊他“曲警官”,后面改口叫“曲哥”。曲沉觉得实在别扭,他也大不了汪钦几岁,第一次被叫哥,很不习惯,就让汪钦直接喊他名字。 结果汪钦喊不出口,又不敢叫“曲哥”,继续叫“曲警官”又怕曲沉觉得生分了……现在他能不喊名字,就不喊名字。 曲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痛失称呼,没心没肺的靠着孤君亦,还要让孤君亦给他剥瓜子壳、剥果皮、撕包装袋,再喂到嘴边。 陆鹏飞操作的游戏角色死亡了,正在等待复活,抬头活动脖子时,看见这一幕。 “你这是谈了个男朋友,还是谈了个爹?” 曲沉不满瞪他:“你这单身狗懂什么。” “噗——还真别说,我跟冯博在家也是这样子的相处模式。”许文晴接过话道,“他还会给草莓挑籽,橘子去白络呢。” “看不懂看不懂。”陆鹏飞听得直摇头,“这我要是谈一个妹子,天天干这个不得累死。” 楚萌萌在一边拱火:“你可以不找妹子啊,找个汉子,让他天天干。” “瞎说什么,我是直的好吧!再说干这个有什么意思啊,哪个男的受得了。” 许文晴故意笑着调侃:“等你真遇上喜欢的姑娘,你会心甘情愿这样干的。觉得累,那是不够爱。” “什么歪理!” 何阙静静听着他们说话,随后消化了一下。 第140章 他的中文烂不仅体现在说话,听也是不太行的。这段话听下来,他直接理解成,华国的男人都要给喜欢的姑娘挑草莓籽,去橘子白络。 虽然他不是纯粹的华国血统,但是他追求的是传统的华国姑娘。别人做的,他肯定也要做。 何阙轻轻揪住安琳的衣袖,表情认真,语气真诚:“窝会的,一定号号干。” “你说什么?”这话没头没尾的,安琳听得一头雾水。 休息室吵吵闹闹的,即将团建的喜悦让大伙都很放松,随意的打发时间。 汪钦找了个边上的位置坐下,用余光去偷看曲沉。 孤先生居然是他的男朋友?难怪那天他们会在办公室接吻…… 汪钦心里堵得慌,心不在焉的,一晃就到了下班时间。 省组安排的大巴车早早就停在了特案组楼下,一行十人,即将踏上旅程。 到机场时,省组的人已经提前到了,他们那边有十来个人,洛尹是里面最烧包最显眼的。 曲沉将孤君亦往旁边拉了拉,在后者不解的目光中,将其羽绒服的帽子拉起来盖住视线。 “我怕你冷。”曲沉顺口扯谎。 “……嗯。”孤君亦没将帽子放下,稍微扭一下脖子,让眼睛露出来。 “你看那边。”曲沉又夸张的朝另一个方向指。 “嗯?”孤君亦顺着看过去,只看到一团空气。 “就那个啊……” “什么?” “你仔细看,就在右边。” 曲沉就这样忽悠着,打死不让孤君亦的视线往省组那边看去。 终于登上飞机,曲沉确定洛尹不在这个船舱内,才松了口气。 他一寻思,一直这样肯定不行。等落地后,他们还要跟省组的人坐同一辆车回酒店,后面接触的机会也很多,难保洛尹不会趁机上来搞事情。 孤君亦的为人他是放心的,但洛尹的人品就令人担忧了! 也不知道洛尹现在有没有打消勾引的念头。要是没打消的话,得考虑用点方法,让洛尹知难而退才行。 思索着,时间一晃就过去了。飞机缓缓降落,透过舷窗,漆黑的夜色中,有几朵雪花缓缓飘下。 滨城到了—— 第83章 旅游碎片(1) 刚出舱门,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尽管大伙心里早有准备,还是被冷空气吹得汗毛倒竖。 机场的工作人员有条不紊的安排下机,引导众人前往机场特设的更衣室添置衣物。 夜间的滨城气温低至零下二十几度,进入建筑前的那一段路,曲沉觉得自己的手脚都要僵了。他想躲到孤君亦怀里取暖,可惜孤君亦体温太低,怀里也是一片冰凉。 孤君亦就这一点不好,没有体温,夏天抱着冰冰凉凉的,还挺舒服,一到冬天,就跟冰块似的,冻得人一激灵。 “哎呦,这机场还有人唱歌呢,谁请来的啊?”陆鹏飞以为滨城特案组还搞这一出,心里感叹太铺张浪费了。 接待的空姐在一边解释:“是这样的先生。因为最近是滨城的旅游季,许多南方旅客慕名而来,为了欢迎旅客们,就在这层航站楼举办了歌舞表演活动。” “原来如此。”陆鹏飞恍然大悟,身为6g冲浪选手,他自然时刻紧跟当下潮流。 滨城今年的旅游业真是上大分了,一跃成为了旅游目的地顶流。什么“南方小土豆”、“x滨,你让我觉得陌生了”可都是近日来的网络热梗。 滨城这次为了留住旅客,真是使了浑身解数。机场休息室都整的跟五星级酒店似的,全身镜、地毯、座椅、衣挂,一应俱全,服务之到位,让人不得不感叹,这钱就该它赚。 稍做休整,一行人又火速坐上大巴到达酒店。酒店离机场不远,到地方后一看时间,刚刚好是晚上十点。 这家酒店采用了俄式建筑风格,外墙主色是米黄色,一排排拱形大窗户整齐排列,四周雕刻繁复的浮雕装饰。最为吸睛的是色彩鲜艳的弧形穹顶,洋葱头造型,使整个建筑看起来华丽典雅,又不失轻盈的美感。 室内的暖气开的很足,曲沉进入客房后,立马洗了个热水澡,身上的寒气都驱赶出去,整个人暖呼呼的,昏昏欲睡。 “叮咚——”外面有人按门铃,他从床上爬起来,将门打开一条缝。 “你这么快洗澡了?”陆鹏飞在门外道。 曲沉打起精神,看外面三人——陆鹏飞、赵霆、汪钦,衣服穿的整整齐齐,像是要出门的样子,奇怪的问:“你们要去哪?” “出去逛个夜市,要一起不?”陆鹏飞问。 曲沉已经穿上睡袍了,外面冰天雪地的特别冷,想想便拒绝道:“我就不去了吧,洗完澡困了。” “现在还不到十一点啊,你这作息赶上老年人了。”陆鹏飞调侃一句,又问,“孤君亦要不要去?” “他在隔壁,你可以去问问。” “算了,你不去他肯定也不去,我还是去问别人吧。” 送走三人,曲沉又躺回床上,想想给孤君亦发了个消息。 [曲沉:你在干啊?] 那边几乎秒回。 [孤君亦:刚洗完澡。] [曲沉:我的围巾和帽子是不是在你那边?] [孤君亦:嗯,要我给你送过去?] [曲沉:我去找你拿吧。] 第141章 几步路的事情,曲沉穿着松垮的睡袍就出去了,没想到冤家路窄,刚出门就碰巧遇上洛尹。 洛尹的客房就在斜对面,他手都放在门把上了,看见曲沉动作停顿。 “你穿成这样要去哪?”洛尹皱眉。 曲沉被问的一怔,低头仔细确定自己穿着哪里有问题。明明是很正常的浴衣,怎么被洛尹说的,好像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问你话呢,回答我,是不是要去找孤君亦。” “是啊,怎么了?” “不许去!” “……”曲沉不知道这家伙又在发什么疯,决定不理他,自顾自关上房门,往旁边的客房走去。 “我说了,不许去。” 见曲沉说不听,洛尹嘴抿成一条紧绷的线。他动手了,快走两步,一把揪住曲沉的浴袍。 “欸,干啥呢?”曲沉声音显而易见的慌乱,“别揪我带子啊!卧槽!” 他急的国粹都出来了,努力想从洛尹手中抢回“带子控制权”。 酒店的监控可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的,没人想被监控室的安保看光啊! 曲沉越着急,洛尹越生气,手上的力道也就越大。他不悦的想:就那么着急去和孤君亦鬼混吗?真当他是空气了?! “你特么有病吧?赶紧的给我松手!”曲沉很急,又不敢太大声。这一层住的都是特案组的人,万一他们被引出来了也挺尴尬的。 洛尹毫不退让,手上力道加大,誓要将曲沉拽回来。 眼见浴袍就快散开,曲沉妥协了:“好好好,不去了不去了!” 洛尹动作稍顿,表情带着不信任:“我要看着你回去。” 曲沉暗暗翻了个大白眼,败下阵来:“行,你先放手。” 亲眼看着人一步步回到客房,关门落锁,洛尹终于放下心。 回到房间的曲沉无语极了,掏出手机给孤君亦发了条消息:“我明天再去拿,刚刚出去遇上sb了。” 第二天,曲沉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接通后,陆鹏飞爽朗的声音传出来。 “醒了没,出去逛早市呗。” “……这才几点啊?”曲沉还迷糊着。 “都八点半了,别睡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赶紧起来。” 挂断电话后,曲沉又赖了一会儿才爬起来。 拉开窗帘,透过覆盖白霜的玻璃,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广阔雪景。千里冰封的江面上横跨着一条长长的铁桥,人群如蚂蚁般聚集在铁桥附近,尽管听不到声音,都能想象到那种热闹的烟火气息。 本来还犯懒的曲沉立马来了精神,今天出了太阳,天空都是湛蓝湛蓝的,亲眼见到的景色果然比视频中看到的更美,要是到现场肯定更震撼吧。 他立马洗漱了一番,穿戴整齐后就去按隔壁的门铃。 孤君亦似乎早就起来了,室内开着暖气,他只穿一件轻薄的长袖衫,头发高高束在脑后,整个人看上去挺拔精神。 “鹏哥喊我们去外面吃早餐,赶紧收拾一下吧。” “嗯。” 白天的滨城也是零下十几度,曲沉戴上帽子手套,围上围巾,又往雪地靴里塞一层加绒鞋垫,这才感觉出门没问题了。再去看孤君亦,他直接穿上长款羽绒服,穿上靴子就准备出门。 “不行,你这样穿会冻伤的。”曲沉将人拉回来,从行李箱里掏出加绒的衣裤,让孤君亦去浴室换上。随后又翻开行李箱,从里面找搭配的外套帽子围巾等。 以前曲沉不理解女孩子们为什么喜欢换装游戏,现在他终于理解了。 自从认识了托尼店主后,曲沉也开始热衷于给孤君亦搭配衣服,陆鹏飞好几次询问,这是准备让孤君亦来上班,还是来出道?半个月没见过孤君亦穿过一件重复的,工资都砸上面了吧!? 曲沉直接将陆鹏飞的话归纳为嫉妒,毕竟某人将工资全砸在整容上,都跨不上出道的门槛。再说孤君亦长的那么帅,不好好打扮多可惜啊。 帮孤君亦围上灰色的围巾,曲沉左右打量了一番,又将发带换成亮眼的宝蓝色。 “这样好看,不会太沉闷。” 曲沉转圈欣赏自己的杰作,手机铃又响了。 “你到底好了没有,我们几个人在酒店大厅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手机那头的陆鹏飞粗着嗓子,显然等的不耐烦了。 “抱歉抱歉。”曲沉连忙道,“我们马上下去,很快啊。” 急匆匆拉开出门,好死不死又碰上刚好也出门的洛尹。 洛尹瞧见两人从一个屋子里出来,脸登时黑了,“你们睡一起了?” “……啊对对对。”曲沉不带思考的应和,不等洛尹反应过来,他拉着孤君亦火速跑向敞开的电梯门,按下一楼按钮。 “等等我们。”走廊尽头有个女生在喊,随后那个女生看清了电梯里的人,兴奋大喊,“曲沉,是我们,等一下啊!” 最后,电梯里又进来了三人,有楚萌萌、安琳,还有面色不善的洛尹。 “洛尹哥,真巧啊。” 楚萌萌没心没肺的打招呼,根本没注意到洛尹那要吃人的眼神。好在高档酒店的电梯速度很快,十几秒就下到大堂。 大堂里除了亓衢市特案组的几人,还有不少省组的人,两组泾渭分明,各占一边。 虽然表面上大家互帮互助、和和气气的,但实质上两组是上下级关系,呆在一块总是不大自在的。 第142章 谁旅游跟领导一块玩?当然是各玩各的痛快啊。 “在这儿呢。”省组那边的人看到洛尹,热情招手。洛尹极其不悦的扫了曲沉和孤君亦一眼,抬脚走出电梯。 “这是怎么了?”楚萌萌终于感觉到洛尹态度不对。 曲沉摇摇头不敢说,不仅是难以启齿,还因为省组那边有个听感超群的成员,要说了什么,那边可都能听到。 在楼下等的除了昨晚那三位,还多了一个何阙。 何阙一看到安琳,眼睛里就流露出笑意,陆鹏飞倒一下注意到楚萌萌。 楚萌萌个子小小的,穿着到脚踝的粉紫色羽绒服,头上还带着毛茸茸的小熊帽子,一扭一扭的走过来时,像一个可爱的蝉蛹。 “哈哈哈哈,萌萌你可别被羽绒服绊倒了。”陆鹏飞心直口快,想都没想就戳楚萌萌的痛处。 楚萌萌帽子下的腮帮子鼓起来,抡起缩在袖子里的拳头,要打陆鹏飞一拳。只是这羽绒服封印了她的腿,她只能小碎步的蹭着上前,不仅追不上陆鹏飞,还显得自己不太聪明的样子。 赵霆出声打圆场:“好了,冯博他们还没起,咱们几个就先去逛逛吧。” 第84章 旅游碎片(2) 茫茫的大地银装素裹,道路两旁的树枝都挂满银霜,走入喧闹的早市,感受着浓厚的人间烟火气。 早市的人很多,没一会儿大伙就被拥挤的人潮冲散了,曲沉循着空气中香甜的味道,来到卖油炸糕的摊位前。这个摊位前面已经排了好长一个队,曲沉阿巴巴的看了一会儿,再摸摸饿扁的肚子,咬咬牙开始排队。 排了将近半小时,终于拿到了香喷喷的油炸糕,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里面是红豆沙,有淡淡的玫瑰香味。 “好吃,你也尝尝。”曲沉将自己咬了一口的油炸糕递到孤君亦嘴边。 孤君亦自然的咬了一口,评价道:“嗯,很好吃。” 他们顺着人流往里走,又排了好几个摊位,红肠、酱牛肉、锅包肉都特别好吃,就是咸豆腐脑实在吃不惯。 逛了一圈出来,两人在早市出口的角落站定,等其他人出来。 “我后背有没有沾土啊。”曲沉要转过身让孤君亦给他看看,结果转过去时动作幅度太大,脚下的地面刚好有一层薄冰,他又结结实实的滑了一跤。 摔得有点疼,曲沉苦着一张脸,正要借孤君亦的手起来时,在马路旁的一家店铺里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何阙吗?”曲沉问。 孤君亦:“嗯,是他。” “他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走,我们去看看。” 这是一家不大饰品店,卖的也都是一些平价的物件。 曲沉过去拍了一下何阙的肩:“你怎么在这儿,安姐她们呢?” 何阙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放松下来,用浓重的口音磕磕巴巴的回答:“安琳、米了。” “米什么?”曲沉反应了一下,猜出他应该是要说“没了”、“不见了”才对。估计是走散了,他又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的,就跑出来等了。 “你等多久了啊?联系她们了吗?”曲沉顺口问。 何阙摇摇头,又一通鸡同鸭讲,听得曲沉不知所云。 曲沉挠挠头,指着刚刚滑倒的位置建议:“要不咱们去那边等吧,他们应该也快逛完了。那边视野比较宽阔,他们一出来就能瞧见。” 何阙听懂了,点点头表示同意,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了?”曲沉问。 何阙踌躇了数秒,然后拿下货架挂着的一条手链,小声道:“要埋单。” 曲沉看了一眼那条手链,挺好看的一个款式,细细的链条简约大方,还有两只蓝色的立体蝴蝶装饰。 这手链一看就是女款,不用猜都知道何阙是买来送给谁的。 “那你进去收银台付款吧,我们在这等你。” “窝……”何阙涨红了脸,语气着急,“窝想埋单、借钱、找泥。” 曲沉有些意外,他接过手链看了一下,价格标签上写着29.9元,这样一条手链何阙都要借钱买? “阔以吗?”见曲沉不说话,何阙的眼神紧张起来。 曲沉呼出一口气:“可以,我转你吧。”他搜了一下没找到何阙的好友,一想他们好像还没加微信,便又道,“咱们先加个好友,你扫我吧。” “好。”何阙也掏出手机,结果摆弄半天都没弄好。 “怎么了?难道你没微信?”曲沉猜测。 “有的有的,窝在弄了。”何阙急忙解释,“继天前,弯清帮窝弄了。” 弯清?是汪钦吧…… 听何阙说话,曲沉是一个头两个大。他主动拿过何阙的手机,帮他摆弄起来,十几秒的时间就加上了好友。 “泥是这个……”何阙竖起大拇指。 “……”曲沉又尬又想笑,给何阙转了五百块。 何阙汉字认的不多,但阿拉伯数字认得的,看见转过来的五百吃惊的张大嘴巴。 “泥、搓惹……” “没错,快去付款吧。”曲沉想想又把何阙的手机拿过来,教他如何扫码付款和用付款码付款。 何阙似懂非懂的接过手机,食指别扭的在上面点了又点,活像七老八十的大爷第一次接触到电子产品一样。 “对了,就是这样。”曲沉拍拍何阙的肩,用下巴示意他,“进去付款吧。” 第143章 何阙听话的进去,曲沉回过头来,看见孤君亦抱胸靠在柱子边,面无表情。 不开心?生气了? 在一起也小半年,曲沉一下就从孤君亦的微表情中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又摸不着头脑,怎么好好的就生气了呢。 很快,另外四个人就一起从早市出来了。曲沉注意到安琳的微表情,在看见何阙后,她似乎松了一口气。 旁边的楚萌萌没心没肺的嚷嚷:“我就说不用担心嘛,他那么大个人怎么会有事。又不是在缅国,还担心他被人拆了卖啦?” “萌萌,少说两句。”赵霆语气略带责备。 楚萌萌吐了吐舌头,将脸撇到一边。 冯博夫妻俩是在酒店餐厅吃的早餐,中午才出来和大部队汇合,大伙一起到附近网红餐馆吃了一顿当地特色美食。 下午时间,楚萌萌想去乐园玩冰上项目,一到那边又是人挤人,一个项目就得排上一个多小时。 大家的热情被长长的队伍浇灭,楚萌萌又想去景点拍照打卡,赵霆便提议大家自由分组去玩,等晚上八点,提前到滨城特案组安排的音乐庄园聚餐。 孤君亦冷脸一中午了,别人都没发现,只有曲沉看的明明白白。他打算跟孤君亦一起逛逛,找机会哄哄他。偏偏陆鹏飞这个灯泡毫无自觉,硬是插在他俩中间,让他没机会和孤君亦独处。 “那人好像是洛尹吧?”陆鹏飞伸长脖子朝街对面望去。 曲沉顺着声音看过去,正好和洛尹来了个四目相对。 洛尹正和一个队友从店里出来,看见曲沉后,脸上的笑意味深长起来。曲沉立马警觉,直觉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洛尹岂能让他如愿,速度穿过街道,朝曲沉他们走过来。 “我们赶紧走吧。”曲沉招呼着。 陆鹏飞丝毫没理会曲沉的意图,还客气的朝过来的两人招招手。他低下头对曲沉道:“他们好像要过来打招呼,咱们打完招呼再走吧。” “……”就是不想跟他们打招呼才想走的啊! 眼看他们越来越近,现在假装没看见走掉的话太刻意了,曲沉放弃挣扎,双目无神的等着洛尹那尊瘟神过来。 洛尹恢复那副左右逢源的姿态,跟陆鹏飞客套了两句,然后转过头来跟曲沉搭话:“你们准备去哪?” 曲沉想象自己是台没有感情的问答机器,生硬的回答:“准备在周围逛逛。” “巧了,我跟周晟也准备在周围逛逛。”洛尹口中的“周晟”就是身旁諵楓的队友,长的人高马大,甚至比一米九出头的陆鹏飞还要高一点点。 洛尹抬头问周晟:“要不我们跟他们一块逛逛?” 周晟这人看着就木讷,也没什么主见,洛尹说什么他就点头。 不是,我们答应了吗,你就点?曲沉在内心吐槽,什么没有感情的问答机器,真是当不了一点。他尽量委婉的拒绝:“我们也不知道什么好玩的地方,现在就是瞎逛而已,说不定去的地方,你们觉得无聊呢。” “没关系,我知道有哪些好玩的地方,你们可以一起。”洛尹直接反客为主。 “不用了,哈哈……” “那么客气做什么,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特案组的老熟人了。” 这话还真不假,要问省组哪位成员,跟亓衢市特案组来往最为密切?那当然就是洛尹了。 不光是亓衢市特案组,其他地方的特案组也时常招待洛尹,把他奉为座上宾。不为别的,就因为洛尹的能力实在是太好用了,各组都争着抢着想请他帮忙。 这也是曲沉一直不想得罪洛尹的原因之一,毕竟以后有求于他的地方还多着呢。 “没事,就一起呗,人多热闹。”陆鹏飞勾住曲沉的脖子,帮腔道。 曲沉很不情愿,他看向孤君亦,后者连个眼神都不给他,居然还看向洛尹的方向。他心里一下不舒服起来,也赌气的甩下两个字,“随便”。 五人气氛尴尬的走在街道上,陆鹏飞这个傻大个终于感觉到气氛不对,快步赶上走在最前头的曲沉,小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曲沉不说话,脚步还有加快的趋势。 他俩走在前面,孤君亦就落在后面,洛尹上前与他并肩而行。 “昨晚休息的怎么样了?”洛尹状若无意的询问。 曲沉立马竖起耳朵,只听孤君亦淡淡答道:“还行。” “曲沉去找你了?” 孤君亦侧过头看他:“为什么这么问?” “他昨晚答应我不去的,我想知道一下他有没有听话。” 孤君亦眼神一眯,沉声问:“你们昨晚遇上了?” 洛尹暧昧的笑笑,故意压低声音,用两人才能听到的程度道:“是啊,他本来想去找你,刚好在走廊碰到了我。我就说了一句让他回去,他便乖乖回房间去了。” 孤君亦目光幽深的看着他,洛尹以为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得意的勾唇一笑。 “……原来你就是昨晚那个sb啊。” “什么?” 第85章 旅游碎片(3) 曲沉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走了好一段路,忍不住转过头:“聊什么呢,呵呵……” 洛尹眼神犀利的瞪过来,显然是从刚刚的对话中,猜到曲沉昨晚怎么形容他的了。 曲沉缩回头,撇撇嘴,怏怏不乐。这个洛尹怎么那么烦,该怎么把他弄走才行? 第144章 刚好路过公共厕所时,曲沉无意间往公厕那边扫了一眼,发现角落蹲着一只鬼。那只鬼白发苍苍,瘦骨嶙峋的,看起来是个年纪挺大的老爷爷。 曲沉眼睛滴咕噜一转,有了个鬼主意。他佯装刚刚发现公厕,跟几人说了声,着急忙慌的朝公厕方向过去。 其他的人并没有发现不对,只有孤君亦注意到去,某人在进厕所前,把蹲在角落的老爷爷也薅进去了。 “你这娃子,这么大个人了,自己不会上吗?欸,不对——你咋看得到我?咋还能碰到我呢?”老爷爷震惊的嘴都合不拢,不确定道,“难不成我复活了?” “我跟正常人不一样,可以跟鬼互动。”曲沉挠挠头简单的解释。 他接着道歉说明来意:“不好意思老爷爷,把你抓进来是想请你帮个忙的?” “啥忙啊,还得到厕所里说?便秘了?还是得痔疮了?还是……” “……不。”曲沉额头划过几条黑线,“我只是想请你帮我整蛊一个人……” “这种事可不兴干啊!”老爷爷激动的抢过话,“这可是损阴德的,娃子啊,我劝你也别整别人。毕竟有句老话说‘天道好轮回’,你这次整了别人,保不齐下次就变成别人整你了。” 曲沉话都没说完就被教育了一通,可是好不容易遇到个鬼,他又不想错失这次的机会。 “其实……这不是干缺德的事。”曲沉搜肠刮肚的想,如何糊弄老爷爷帮忙。 “不是缺德事还是好事不成?”老爷爷表情很不赞同。 曲沉磕磕绊绊的开始编,脸上也有些烧:“呃……是这样的,其实我跟我的同伴正有生命危险,那个人是买卖器官的人贩子,我们被他们控制住了。” “什么!”老爷爷吹胡子瞪眼,“光天化日之下,什么人贩子居然这样猖狂!?娃子别怕,爷爷我虽然死了,但是吓吓人贩子还是能做到的。你等我缠住他,喊你跑,你就赶紧带着你的同伴跑,听到了吗?” “……爷爷你真伟大。”曲沉被这番话整的既感动又心虚,突然有些后悔这样编了。如果真损阴德,那就只损他曲沉的行吗? 从厕所出来后,老爷爷就飘在身后,眼神不善的盯着五人中唯一的黄毛,还有那个个子最高的,是黄毛的同伙。 洛尹感觉更冷了,将外套拢紧一些,然后继续撬墙角大业。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孤君亦真是沉得住气啊,他这么完美的人还好声好气和他说话,居然能装作爱答不理的样子。 姓孤的有没有人说你真的很装,让你再得意一会儿,等我拿下后再将你狠狠的甩掉,让你体验一把从云端低落到地狱的感受。洛尹心里美滋滋的想,到时候曲沉看清了你的真面目,应该会抛弃你,过来倒追我吧。 洛尹心里幻想着,突然感觉到旁边的孤君亦在偷看他,心里冷哼。装,怎么不接着装了?继续装清冷孤高啊。果然还是我的魅力太大了。 孤君亦的视线跟随着飘向前的老鬼,他看见那只年迈的老鬼飘到曲沉旁边,小声的跟曲沉说着什么,后者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算作回应。 “咱们去前面的教堂吧?”曲沉指着一处俄式教堂问道。 其他人没有异议,孤君亦也默不作声,想看看曲沉究竟要搞什么。 这处教堂是个著名景点,很多人会在教堂广场拍照。尤其是女孩子们,特别喜欢约摄像到这边来,零下十几度都要穿上华丽的裙子,拍美美的公主写真。 与广场人挤人相比,教堂内部就空旷许多,想要进来是需要预约的,因此人不是很多。 预约这种事情组织上面都打点好了,每个景区对特案组都是畅通的,到地方直接进去就行,连出示证件啥的都省了。 教堂内部是洛可可风格,华丽精致的同时又不失威严庄重。 曲沉和陆鹏飞一起走在最前面,陆鹏飞左看看又看看,不时跟旁边的人唠两句。除了孤君亦,没人注意到曲沉在刻意的引导几人往教堂里面走。 走到一条细长的走廊前,走廊两边非常狭窄,不足以让两人并肩。曲沉第一个踏进去,他速度很快,一会功夫就走到中间。 “你们怎么不过来?”曲沉走到一半回过头,不解的看着剩下四人。 陆鹏飞还有些犹豫,听到曲沉的话,硬着头皮走进去了。 “你先走吧。”洛尹做出请的动作,让孤君亦走在前面。 孤君亦看了看长廊两边挂着的挂画,又看看已经走到尽头的曲沉。那人正一脸紧张又期待的表情,像准备干坏事,又怕坏事泡汤一样。 “孤君亦?”洛尹看孤君亦迟迟没动作,又问了一句,“你先走吗?” 两人僵持间,陆鹏飞都走到底了,正在那头跟曲沉抱怨,干嘛走这种阴恻恻的长廊。 孤君亦顺水推舟,同样做出请的动作,“你先吧。” “哦?你不敢走?”洛尹表情玩味。 “嗯。”孤君亦语气自然,半点扭捏都没有。 得到这个回答,洛尹在心底不屑。曲沉这看男人的眼光真不行,放着他这样完美的人不要,喜欢这么孬的。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孬种,洛尹半点不推迟,果断走入长廊。他坚定的昂首挺胸大跨步,走了几步就萎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条长廊给他很不舒服的感觉,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第145章 周晟后脚也准备跟上,孤君亦状若无意的挡在长廊入口,阻止了他的动作。整条长廊就只有洛尹一人,此刻的洛尹毫无所觉。 他走到长廊中间,路过一副挂画时,他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哈气声,那声音听起来很沙哑,像一个年迈的老人在打哈欠。 长廊除了他又没别人,怎么会有打哈欠的声音,肯定是听错了吧。洛尹并没有在意,继续往前走。 哈气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来,那声音开始扭曲,渐渐从哈气变成奸笑,无比清晰。洛尹表情一变,猛地看向旁边的挂画,挂画上出现了一个老人头颅,瞪圆的双目充满愤怒,怒火仿佛要化为食实质,将人焚烧殆尽一般。接着鲜血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滴答滴答—— “啊!”洛尹惊出一身冷汗,立马拔腿狂奔,随后他发现所有挂画都变成了老人头,惊悚可怖的瞪着他。 “怎么了?”周晟听到惊呼,推开孤君亦往里冲,他的特殊能力是与力量相关,孤君亦一个不备,被他推到一边。 就在周晟跑到一半时,突然头顶传来“噗”一声,像是什么开关打开了。在长廊的两人来不及反应,就被头顶上的自动喷水灭火装置当头淋下。 “卧槽!”洛尹捂着头,狼狈的要跑出长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老爷爷伸出了腿——洛尹一个倒栽葱,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被当头淋下的水浇了个透心凉。 “哈哈哈哈哈哈。”曲沉指着狼狈的洛尹哈哈大笑。 “曲、沉!是不是你搞的鬼?”洛尹咬牙切齿的,刚爬起来,没走两步又摔了个狗吃屎。 曲沉捂着嘴笑,老爷爷也很痛快,但他没忘记自己的使命,出声催促:“娃子,快跑,走后门。” “嗯嗯,谢谢爷爷。”曲沉甜甜的道了句谢,扬声对另一头的孤君亦道,“咱们出去广场见。” “曲!沉!”洛尹牙关都要咬碎,他的头发全部湿透,一捋捋不断往下淌水。 “你给我站住!” 曲沉哪管他的命令,拽上目瞪口呆的陆鹏飞,飞也似的跑了。 洛尹趴在地上,右手紧握,往地上狠狠砸了一拳,飞溅起来的水花迷了眼,他眼中只有曲沉毫不留恋的背影。 一口气跑出来,曲沉心里无比畅快,被洛尹欺负那么多次,这次终于扳回一城。 陆鹏飞还一脸懵逼,刚刚的场面太有冲击力,他震撼的久久回不过神。 “开心了?”孤君亦不知何时找过来,表情复杂的看着曲沉。 被这样的眼神一看,曲沉刚刚的畅快感一下子荡然无存,他闷闷的转过头,不与孤君亦对视。 孤君亦走过来,缓和了语气,他声音不大,尽量不让陆鹏飞听见。 “不要随便跟鬼做交易,欠鬼一次,比欠人百次还难还。这种事情太危险了,你应该慎重。” 曲沉低下头,也明白了刚刚自己确实意气用事了,做的事情也太冲动。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答应我,下不为例好吗?”孤君亦放下台阶,摸了摸曲沉的头。 曲沉情绪不高,闷闷的点点头算作回应。 旁边的陆鹏飞还在懵逼着,不清楚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刚刚曲沉还一脸开心,现在又成这样了?谁来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啊? 第86章 洛尹的报复 离开教堂,他们去了一趟香烛店,买了不少纸衣纸钱。在公厕旁等了半个多小时,老爷爷终于晃晃悠悠的出现了。 老人家看见曲沉很快飘过来,语气中带着担忧和责备:“你这娃子不赶紧躲起来,站在大马路上干啥子?要我说赶紧报警,在这儿晃悠恁危险!” “对不起爷爷,我骗了你。”曲沉羞愧低头,随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 听完真相后,老爷爷气的胡子都打结了,指着曲沉的鼻子教训了一通。曲沉不敢反驳,站在一边乖乖听训。 “我知道错了,刚刚去香烛店买了一些纸钱当做赔礼,爷爷你就收下吧。” “哪需要什么赔礼,帮你是因为你看起来年纪跟我孙子一般大,我见不得小年轻在我眼皮底下出事。” 老爷爷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性格直爽,曲沉坚持要烧纸钱给他,他也不多推脱,欣然接受了。 下午四点太阳下山,天黑了,街道两旁的路灯纷纷亮起,空中飘起雪花,小小的像一朵朵梨花瓣。 一路上陆鹏飞终于理清了来龙去脉,咋舌道:“我以后是不是得小心点,万一哪天惹到你,你也这样整我一顿?” 曲沉故意道:“没错,你记得多讨好我,万一以后惹到我了,我还会考虑放你一马。” “那你回去遇上洛尹怎么办?他今天丢人这么大人,回去后说不定会找你麻烦。” “不需要等回去,晚上就能遇上了……”曲沉也没想好晚上聚餐时,洛尹来找他算账怎么办。 “晚上的事情晚上再烦恼吧,呐,吃个糖葫芦。”陆鹏飞将顺手买的糖葫芦分别递给孤君亦和曲沉。 曲沉接过后瞧了瞧,还挺新奇的,“这是生姜吗?冰糖生姜——能吃吗?” “尝尝,特地给你买的。” 曲沉怀着“冒险精神”咬了一口,下一秒“yue”了。 “好辣,辣死我了!”他辣的直吐舌头,五官皱成一团,“这也太黑暗料理了。” 第146章 “我也尝尝我手上这个。”陆鹏飞咬了一口手中的冰糖红肠,嚼吧两下后评价,“我这个好吃。” 曲沉瞧瞧陆鹏飞手里的冰糖红肠,又去看孤君亦手中正常的冰糖葫芦,怒了:“你是故意的吧!就给我一个生姜的,拿我试毒呢?” 陆鹏飞嘿嘿笑,“不是你让我讨好你嘛,这普通的冰糖葫芦有什么稀奇的,当然得给你点不一样的尝尝。” “陆鹏飞!” “以前一口一个鹏哥,现在还想骑到我头上?”陆鹏飞拉开一段距离,嬉皮笑脸的,怎么看怎么欠扁,“等我恢复能力第一个电你,小、曲、沉。” “我去你的!” * 晚上八点,大伙准时抵达约定好的音乐庄园。庄园就在教堂附近,在教堂广场就能听到悠扬的乐曲声,时而是激昂的交响乐,时而是缠绵的小提琴独奏。 今晚就是元旦跨年夜,庄园从晚上七点开始免费向游客们开放。从大门向里望去,宽阔的草坪上正在举办美食party,游客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工作人员努力维持现场秩序。 滨城特案组包了一个内场用来招待,同样都是特案组的人,不管来諵楓自哪里都是战友,都得好好的招待一番。 这个内场是庄园内部的一处宴会厅,带有一个露天的空中花园。场所不大,可胜在温馨,在这样的雪夜,飘着食物香气的温暖室内,是多么令人惬意的存在。 人多、菜品多的情况下,自助餐的形式是最合适的,这次聚餐就像联谊晚会,大伙可以自由选择菜品,自由沟通交谈,各组代表相互客套的环节都省了。 形式是少了,人情味却更足了。东北地区的人民是出了名的热情好客,个个自来熟,一个话题能唠上半天。 饭桌上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大哥,用大碴子味极重的普通话,讲述起当年的英勇事迹。旁边的曲沉听得一愣一愣的,咬着筷子口齿不清的问:“尊嘟假嘟?” “当然是尊嘟!”老大哥说“尊嘟”时有些别扭,硬汉了一辈子,第一次这样夹。 “哇,那也太厉害了吧,还有吗?”楚萌萌吸着饮料,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当然有了!我这儿的故事多着呢,全是亲身经历,你们爱听多少,我讲多少。”老大哥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逐渐迷失自我,侃侃而谈起来。 曲沉和楚萌萌竖起来耳朵,听得津津有味,到惊险刺激的桥段时,还齐齐张大嘴巴,嘴里的肉都忘记嚼了。 老大哥的两位同事路过,听到这些话,离开时都憋着笑。 同事a:“老张又在吹牛逼了,瞧给他能的,一个打十个了都。” 同事b:“这两娃也是缺心眼儿,这都能信?” 老大哥讲的浑然往我,曲沉听着听着,听到一处古怪的地方,好奇问:“你的能力也不是力量型啊,怎么徒手举起一辆汽车的?” “这个嘛……”老大哥眼神闪躲,摸摸鼻子,“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嘛,不要低估了危急关头的爆发力。” “可你明明是为了……” “欸欸欸——”老大哥赶紧盖过曲沉的声音,佯装生气,“你再打岔我可就不讲了哈。” “讲讲讲,我爱听。”楚萌萌立马帮腔,“曲沉,你不要捣乱了。” 曲沉:“……”好吧,不说就不说。 吃了个七七八八,故事也听过瘾了,曲沉站起身,想去一趟洗手间。 洗手间在宴会厅外面的走廊处,曲沉很快方便完,在洗手池甩甩手上的水珠。 他一推开门,洛尹就站在门外,表情阴恻恻的,看的人心底发毛。 “哈?”曲沉愣了半秒,立马反应过来,要去关洗手间的门。 洛尹比他更快,一只脚抵住门缝,接着用力一推,将门大力的撞开。他挤进来,然后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洗手间的空间不大,听到落锁声时,曲沉心底咯噔一下,心跳如擂鼓,直觉要完蛋了。 他扯出个尬笑,结结巴巴道:“你、我、那个……咱、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那你解释一下,你后面为什么跟那只鬼道谢?”洛尹一步步逼近,脸上的表情让曲沉感到陌生又害怕。 曲沉想起离开长廊时,自己得意忘形,居然当着洛尹的面和老爷爷道谢。现在再说什么辩解的话,洛尹都不会相信了。 “你敢说那只鬼不是你请来的?你敢说一切不是你策划的?” 洛尹一步步逼近,曲沉一步步后退,退到退无可退,背抵着墙才不得不停下。 洛尹贴的很近,一手挑起曲沉的下巴,压迫感十足的问:“你就是这样对喜欢你的人?” “我、我……”曲沉不自在极了,他不喜欢洛尹靠那么近,不喜欢他身上的木质香水味。甚至不只是不喜欢,用“讨厌”来形容更贴切。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嗫嚅着没能说出完整的话,时间每一秒都很漫长。 “怎么不说了?编不出来了?”洛尹恶劣的勾唇,用大拇指指腹去触碰曲沉的唇瓣。 手指刚碰到唇瓣的一瞬,陌生的感觉像针扎般,令曲沉抖了一下。他用力的将洛尹推来,慌乱的想去拧门把手,逃离这个压抑的地方。 洛尹岂能让他如愿,伸手粗暴的将人拽回来。 他的力道太大,有没有控制好方位,曲沉被拽的一踉跄,背重重磕在墙壁凸出的挂钩上,塑料挂钩一下被撞碎。 第147章 室内开着暖气,此刻的曲沉只穿一件长袖衫,塑料破碎后,锋利的边缘轻易划破后背的皮肤。一阵刺痛自背部传来,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流血了。 洛尹压根没注意到曲沉一瞬的表情扭曲,他再次挑起曲沉的下巴,拇指粗暴的在上面摩挲,直到两瓣嘴唇被揉的红肿。 “医院那次之后,你跟孤君亦还亲过嘴吗?”洛尹低声问。 “……”曲沉闭紧嘴巴,一句话也不说,眼神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人。 “你不说话我也能猜到。”洛尹对他的瞪视毫不在意,自顾自道,“你们都在一起了,肯定亲过很多次了吧。” “……” “你下午整了我一出,让我那么丢人,我肯定不能轻易算了的。”洛尹勾唇,靠近曲沉的耳边,语气暧昧,“多的我补偿也不要,就这样吧,你跟我也亲一次,要舌吻的那种。” !!! 曲沉瞳孔地震,这算什么补偿?明明知道别人已经有对象,还能提出这种要求,是多不要脸啊!? “你恶不恶心!?”曲沉实在忍不了了,也顾不上担心会不会惹怒洛尹,劈头盖脸就是骂。 “这种话你特么怎么好意思说出口,要是有病就早点去治,别在这边恶心人!别说什么补偿了,我就是故意的,整的就是你。劝你以后睡觉两只眼睛轮流站岗,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洛尹静静听着曲沉骂,脸上的表情愈发阴鸷。 “骂爽了吗,爽完了该换我爽了。” 第87章 跨年夜 “你想干什么?”曲沉警惕起来。 “我刚刚不是说了,亲你啊。” “那你可考虑清楚了,虽然理论上我打不过你,但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不要低估了危急关头的爆发力。” 洛尹听笑了:“亲一下还危急关头?我看你是徒手举汽车的故事听多了。” “反正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要是动静闹得太大,被宴会厅里的人听到了……我倒是无所谓,就是不晓得你能不能豁的出去?”曲沉料想洛尹这么好面子,肯定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的。 洛尹丝毫不受他的威胁:“你无所谓,有没有考虑过孤君亦怎么想?你说他要是看到你嘴巴那么肿,会不会以为咱们已经亲过了?” “什么?”曲沉真没料到这个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难怪刚刚那么用力揉他嘴巴,感情是在这边等着呢。 “我相信你应该也不想的吧,干脆你配合一点,亲完我就放你出去。” “……”曲沉真没搞懂这家伙奇葩的脑回路。 就在两人僵持间,洗手间的门把手动了,外面的人拧了一下,随后传来孤君亦试探的声音:“曲沉?” 洛尹笑了,压低声音道:“他在外面喊你呢。” 曲沉瞬间表情空白,着急想推开困住他的洛尹。洛尹一动不动,依旧死死的摁住他。 “让来!”曲沉也压低着声音,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愤怒,“别逼我动手。” “你可以试试。” “洛尹!”曲沉放在底下的拳头已经握紧。 就在此时,洗手间的门把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像是外面有人在暴力拆卸。洛尹和曲沉齐齐一愣,都不由自主的看向门的方向。只见金属材质的门把手瞬间变形,随后不堪重负的掉在地上。 ??? 两人都不知道什么情况,保持着一个靠墙一个抵墙的动作,接着洗手间的门被用力推开,孤君亦站在门外,看见里面的情况后,脸色铁青。 “孤君亦,你别误会啊,我跟他什么都没干。”曲沉莫名心虚,速度推开洛尹。 孤君亦不置可否,视线落在曲沉嘴唇上。 “这个也是意外,出去后我跟你解释啊。”曲沉用力抹了两下嘴,还不小心被袖子的纽扣扯破皮,疼的“嘶”了声。 孤君亦脸色更难看了,大跨步走进来,捧起曲沉的脸查看情况。 这一凑近,他很快注意到了挂钩和墙壁上蹭到了鲜血。再侧身看曲沉后背,衣服中间有一小滩鲜红血迹。 “你受伤了?” 曲沉感受到孤君亦语气中隐忍的怒气,没敢回话。 洛尹才看见曲沉后背的血迹,表情十分复杂,对着曲沉嗫嚅道:“你、怎么不跟我说。” 曲沉懒得回答,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孤君亦放开手,以另外两人来不及反应的速度,一把揪住旁边洛尹的衣领,对着洛尹右脸来了一拳。 这一下的力道不小,洛尹痛苦的闷哼一声,举起拳头想还手。拳头刚抬到头顶,一只手钳住他的手腕。洛尹没想到,孤君亦看起来也就比他高一点,怎么会有这样骇人的力量,竟让他动弹不了分毫。 紧接着腹部遭到一记重击,剧烈的疼痛让胃泛起酸水,洛尹痛的使不上劲,钳住手腕的力道一松,便蜷缩起来瘫软在地。 他头上冷汗直冒,胃部不断痉挛着,头抵在冰冷的瓷砖上,久久缓不过神。 孤君亦眼神阴鸷的俯视洛尹,几秒后转过头,表情缓和不少。他朝曲沉伸出手:“走吧,找间休息室,看看你的伤。” 这一系列事故发生的太快,曲沉还处在懵逼状态。他都没来得及拉架,怎么就打完了?看倒在地上的洛尹好像不太妙,这样子走掉会不会出事? 第148章 “放心,死不了。”孤君亦冷冷扫了一眼地上的人,不带一丝情绪。 曲沉再缺心眼,也不可能冒着被对象误会的风险,去关心个一心想当小三的家伙。 “那咱们走吧。” * 曲沉的伤口不深,找工作人员要了个创可贴,到休息室稍微处理一下,就没事了。 孤君亦将人送到宴会厅大门口,柔声道:“你先进去,我等会过来。” “你要去哪儿?” “处理点事。” 目送曲沉回到楚萌萌那桌,孤君亦转过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洛尹已经缓过劲来了,正捧起洗手台的水往脸上泼。听到脚步声时,他并没有在意,直到脚步声停在门边,久久没有声响,他才惊觉不对。 “你是谁?!” 走廊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漆黑的门口站着个看不清的高大身影,洛尹抬起头吓了一大跳。 孤君亦朝里走了两步,洗手间的光照在他的下半张脸上,眼睛还隐没在晦暗中,只能看清高挺的鼻梁和紧呡的薄唇。 “你想干什么?”洛尹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多外强中干,“我警告你,整个庄园都是有监控的,要是我在这里出任何的事,你别想逃脱责任。” 孤君亦不发一言,又往里走了两步,俊美的脸庞彻底暴露在灯光下。洛尹以为他的表情会是狰狞可怖的,没想到竟平静的宛如一潭死水。 这种冷静比歇斯底里还可怕,洛尹咽了咽口水,脑海里想着各种脱困的方法。他的队友就在百米远的宴会厅,从刚刚看来,这个男人的能力是足够在队友赶来前杀掉他的。 仿佛是看穿了洛尹的心思,孤君亦第一句话便是,“我不会杀你。” 他音量不大,语调也很平淡,“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用它来换你的命——不值得。” 洛尹被这话一噎,有种被羞辱的感觉,他没有开口,等着孤君亦接下来说。 孤君亦略微一想,要让洛尹彻底消失在他们生活中,可能性太低,便换了个说法:“以后离曲沉远点。” “凭、凭什么。”洛尹尽管结巴,依旧很不服气,“说起来我比你认识曲沉要来的早,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凭什么让我离曲沉远点?我要跟你公平竞争,你敢不敢接受?” “我跟他已经在一起了。” “在一起也能分手啊,你们又结不了婚,我有喜欢他的权利,也有追求他的权利!” 孤君亦微眯了下眼睛,眼神危险。洛尹刚刚还嚣张的气焰立马收回来,但是表情明晃晃写着“不服”。 孤君亦:“你这些举动叫追求?” “怎、怎么不算?每个人性格不一样,追求的方式自然不一样,这就是我的追求方式。”洛尹嘴硬道,“欺负他,引起他的注意,再偶尔对他好一点,他渐渐就会喜欢上我的。如果不是你突然介入,他现在也不会这么排斥我。” 孤君亦默默听完洛尹的话,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忍不住勾起唇角。 “你得意什么,我会把他抢回来的。”洛尹忿忿不平。 孤君亦转过身,毫不留恋。 “你还不明白吗?在我这里,你从来不是对手。” * 广场上开始绽放烟花,欢呼声传到了音乐庄园。大家纷纷从室内转到宽阔的露天花园,共同等待着跨年的一刻。 教堂正对着庄园,在花园里就能看见顶上的大钟,此时的时针正缓缓指向“12”这个数字。 在距离零点还有半分钟时,广场上乌泱泱的人群都挥舞起手中的荧光棒,在飘雪的夜空下,激动的倒数三十秒—— “三十——” “二十九——” “二十八——” “二十七——” “……”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大钟的秒针,只有曲沉站在护栏边,不断向后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哇哦,好美的月亮啊。”大如玉盘的圆月高悬在教堂上空,旁边的楚萌萌激动的双手握拳,“等下我要对着月亮许愿。” 赵霆和汪钦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教堂的大钟。 冯博和许文晴挨着,戴着对戒的两只手在身侧紧紧交握。 何阙想偷偷牵安琳的手,被看了一眼后,怂怂的缩回来。 安琳左手上,一条蝴蝶手链折射着微光。 “哦呼!”陆鹏飞发出愉快的音节,被广场的气氛感染,跟着一起倒数计时。 “三——” “二——” “一——” 随着倒数计时的结束,曲沉始终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失望的转回头。 孤君亦到底去哪里了? 在零点的钟声敲响那刻,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肩上,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 烟花在这一时刻齐齐绽放,点亮了一方天地,广场上爆发雷鸣般的欢呼声,将气氛推向高潮。 “新年快乐。”孤君亦低着头,声音磁性低柔,眼眸中是烟花折射出的细碎光点。 曲沉在这一瞬失神,怔怔的盯着孤君亦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盛满的温柔像要溢出来一般,令他失神了片刻。 随后,他也咧开嘴,语气是不加掩饰的喜悦:“新年快乐。” 在这喧嚣的雪夜,他们一起跨过第一个新年。或许这样的时刻还会有无数次,未来的路还有很长…… 第149章 第88章 雪屋露营 第二日,三个特案组互相告别后,接下来以各组自由安排后续活动地点。 在赵霆的组织下,他们十人准备前往滨城最大森林公园,在那边的露营基地度过剩下的两天两夜。 露营基地的车八点准时抵达酒店楼下,所有人裹得严严实实,拖着行李哈气连天。 车子开的很慢很稳,大伙在车上补了一觉,一个半小时后到达露营地点。 他们此次居住的是一幢两层的木屋,木屋一楼有面墙是由巨大的玻璃构成,从外面就能瞧见里面温馨的布局。想想在冰天雪地的夜晚,一群人围坐在温暖的壁炉旁,品尝着丰盛的晚餐,那得是多么享受的事。 “到喽~”司机一嗓子将大伙叫醒,大家下了车,有两个身穿军大衣的男人揣着手走过来。 年纪稍大的男人弯腰行了个绅士礼:“欢迎来到木屋,我是你们此行的管家,负责你们这两天的衣食住行,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告诉我。” 男人穿着接地气的军大衣,说话却一股西方绅士的调调,听起来还挺搞笑的。 “能叫个人帮我们把行李带上去吗?”赵霆道。 “当然。”管家对旁边的男人使了下眼色,旁边的男人很快过去搬车上的行李。 进入木屋后,里面的环境和想象中一样舒适。大家分好房间后,各自回房整理行李,等到十一点,胖厨娘准时喊大伙吃午饭。 饭桌上的压轴菜是本地有名的铁锅炖大鹅。饭后,大伙带上仓库里的滑雪装备,决定一块去管家提到的“超大滑雪场”体验体验。 户外特别冷,暴露在外的皮肤很容易冻伤,帽子、手套、围巾、口罩,自然一件都不能少。 曲沉也是怕冷的,只把自己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球。 “你穿成这样子怎么滑?”陆鹏飞展现了一下自己利落的冲锋衣,“得像我这样穿才帅。諵楓” “小心冻成狗。”曲沉如实相劝。 “切,一点都不冷。” 大约是异能类型的缘故,陆鹏飞和安琳都格外不怕冷。在亓衢市冬季,他们外面只穿一件薄风衣。 现在两人都没有了能力,身体也失去了“自动发热”的功能。安琳来到滨城后就穿的挺保暖的,反观陆鹏飞依旧“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吸了两人能力的何阙就完全不怕冷,只是他现在状态不是很稳定,昨晚差点窗帘给烧了,去酒店的浴场泡澡,还电了好几个人……他的解释是,吸收来的能力快耗尽了,才出现这种不可控的状况。 这种情况也没有别的处理方法,只能等吸收来的能力彻底耗尽。在此期间,大伙担心被他电,都离他远远的。 滑雪场并不远,众人开上雪地摩托,七八分钟就到达了。 偌大的滑雪场里,已经有七八个人在滑了。 曲沉一开始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很快就能上手,结果十几分钟过去,他连站稳都很艰难。 “你就是穿太胖了,你瞧瞧我轻装上阵,多帅啊!”陆鹏飞灵活的在曲沉身旁溜了一圈,还想炫两下技术,无奈实力不允许。 “不滑了!”曲沉用力丢下雪杖,跑去找孤君亦。 什么滑雪一点都不好玩,他要找孤君亦一块骑雪地摩托遛弯。 * 营地不远有一个湖泊,湖泊两旁的树结着晶莹剔透的雾凇。骑着雪地摩托穿梭在雾凇中,宛如置身于洁白的云海。 车开的很慢,风吹过脸颊不会特别冷,将雪地摩托停到湖泊边,曲沉兴奋的跳下车,冲大玻璃一样的冰面奔去。没跑两步,脚下一滑,摔了个屁股墩。 “……” “摔疼了?”孤君亦问。 曲沉摇摇头。 他穿的厚,摔在冰面上并不觉得疼,就是有些尴尬不想起来罢了。 他顺势躺下,吐出一口热气。这里海拔比较高,天看起来很近很近,湛蓝的天空没有一朵云,是纯粹又干净的蓝色,有种让人内心平静的魔力。 “这样看天空好美,你也来躺下。”曲沉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拍拍旁边的冰面,招呼孤君亦过来。 孤君亦来到旁边,手撑着冰面坐下,仰望这片蓝天。 倏然,他俯下身在曲沉的唇上碰了下,一触即离。 曲沉哪肯让他轻易离开,用力搂过上面人的脖子。孤君亦一个不备,和曲沉滚做一团。 “咯咯咯——” 闹了一会儿,曲沉气喘吁吁的放开,两眼放空看着天。 他喃喃着:“等我退休了,咱们搬到这里来住好不好?” “嗯。”孤君亦没有任何思考就应下。 “我要六十岁才能退休,那要等三四十年呢。”曲沉苦恼,“也太久了,还是每年都来一次吧。” 孤君亦脸色的表情慢慢收敛,没有再回复。 曲沉并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安静的躺了一会儿,又猛然跳起来。 “好冷啊,冻死我了!”他站在冰面上跺了几下脚,随后忍不住笑起来。 孤君亦站起赏了他一个爆栗,批评道:“一惊一乍的。” “嘻嘻——” 曲沉搓着手笑,孤君亦眼神突然凌厉,扫向他背后的树林。 “怎么了?”曲沉转过头去看树林,眼底有一丝不安。 孤君亦和缓表情:“没事,兴许是我看错了。” 第150章 冰面上实在太冷,他们待了一会又逛了其他地方。在路上,他们还遇上其他骑雪地摩托的旅客。一聊才知道,整个森林公园有二十来个露营木屋,相互离得不远。现在旅游旺季,滨城是今年爆火的旅游城市,连价格昂贵的露营木屋都被订满了。 玩到四点,他们又骑着雪地摩托回到滑雪场。 临近天黑,滑雪场人很少。曲沉看见楚萌萌在边上滑,忙拉住她。 “其他人去哪了?”曲沉问。 “你问谁?”楚萌萌反问。 “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啊。” “有的回去了,有的在另一边玩,有的玩累了在暖棚里休息。” “……行吧。”曲沉瞧了下天色,“你要回去了吗?天快黑了。” “唔~”楚萌萌表情恋恋不舍,“我问问其他人吧,要走一块走。” 很快其他人都过来了,曲沉一看,少了老大、鹏哥还有冯博。 冯博提前回去挺正常,陆鹏飞这么爱玩的性格,先回去就很不合理。 “鹏哥啊。”楚萌萌边收拾雪具边回答,“他生病了,老大带他先回木屋休息。” “怎么突然生病了?” “估计是发烧,离开时脸可红了。” 原来如此,那么爱耍帅,现在翻车了吧。曲沉在内心腹诽。 许文晴旁边多了个陌生女人。穿着白色连体滑雪服,身形高挑,扎着利落高马尾,雪镜挡住她大半张脸,只能看出是三十来岁,长相不错的女人。 许文晴跟她很投机,热情邀请她一块:“我们营地离这里很近,要不你跟你老公一块过去吃个饭?” “好啊。”女人非常爽快的答应了。 在她旁边是穿着同款滑雪服的男人,同样身姿挺拔,气度不凡。男人自带一股正气,声音浑厚有力:“叨扰了。” “怎么会。这也是有缘,在这种地方都能遇上老乡。”许文晴笑笑,跟其他人介绍,“这两位是孤远修先生和万霁华女士,也是亓衢市的人,你们说巧不巧?” 其他人与这两人不熟,象征性捧了个场,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有曲沉听到男人名字后警惕起来。 “孤”是个稀有姓氏,亓衢市姓孤的人十有八九来自孤庄,这个男人莫非就是那边来的人? 他对孤庄的村民没有什么好感,只觉得他们愚昧无知,麻木不仁,才会在孤奎的蛊惑下,残害那么多女婴。 他忍不住用“有色眼镜”看待孤庄的村民,对这个叫孤远修的男人也反感起来。 骑上雪地摩托回到木屋,冯博就站在木屋外,像是在等待他们一样。 所有人一个接一个下来,谁也没有注意到,冯博在看见两个陌生人时,眼神有一瞬的异样。 许文晴率先问:“这么冷的天,干嘛不进去里面暖和暖和啊?” 冯博声音有些哑:“电力系统坏了,里面也没有暖气。” “啊?”她愣了下,推开木屋的门,里面果然冷冷清清。 “这是怎么了啊?” “不知道,管家跟我说已经在修了,很快就会来电。” “唉,怎么遇上这种事了。那进屋避避风吧,总比待在外面强。”许文晴招呼大伙进来,面对万霁华时,还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遇上这种事,早知道就下次再邀请你们了。” “没事的。”万霁华爽朗一笑,看表情,并不放在心上。 屋内没有暖气挺冷的,大伙没脱外套,只把口罩摘了,方便聊天。 “这个壁炉能不能生火啊?”楚萌萌跑到壁炉前研究。 “不行,这只是壁炉外形,其实还是暖气片。”冯博解释。 “好叭。” 许文晴看了看四周,询问冯博:“鹏飞他怎么样了?本想着让他在木屋休息的,现在这样可怎么休息?” 冯博:“鹏飞回来测了体温,烧到了三十九度了,老大不放心,先带他去外面医院打点滴。” “这么严重啊。”许文晴不由担忧,“那等会儿来电了,再打电话过去问问情况吧。” 第89章 野炊 四点太阳下山,木屋里依旧冰凉,没有半点要来电的意思。 “晚饭前会不会来电呢?”许文晴望着玻璃外的天,担心晚些有风雪,没有暖气会冷的遭不住。 木屋里还有两位客人呢,遇上这种状况,实在是尴尬。 “说不定到晚上都不会来电。”冯博看向两位客人,提议道:“这里也冷,不如你们先回去吧,要是再晚一些天黑了,可就不好走了。” 许文晴不好意思的扯出个笑:“这实在太抱歉了,邀请你们过来,却没有招待好。” “不用道歉的,能一块聊天已经很高兴了。”万霁华宽慰道,“而且看这状况应该是整个片区的停电,我们住的木屋就在附近,要是停电肯定是一起的。回去了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过来你们这边还能聊会儿天,不至于太冷清。” “是这样啊,如果回去也停电的话,倒不如在这里,大家一块儿热闹呢。” “是啊,你们不会嫌弃我们赖着不走吧。”万霁华开了个玩笑。 “怎么会。”许文晴也笑笑。 旁边的冯博想说点什么,又闭上了嘴。 许文晴看了下时间,询问众人:“不如这样吧,我记得仓库那边有烧烤架和煮大锅饭的铁锅,我们搬出来在外面野炊怎么样。” 第151章 现在天还没有黑,外面没有风雪,生火野炊的话会挺暖和的,比在客厅待着强。 “好哇好哇。”楚萌萌第一个应和,其他人也都没意见。 说到就做,许文晴站起身,朝厨房走去,“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菜,叫厨娘不用做饭了,大伙一块煮大锅饭。” “我跟你一块去吧。”冯博站起来,跟在许文晴身后进入厨房。 厨房内冷锅冷灶的,许文晴本以为里面没人,谁知进来就听见“哐哐哐——”的剁骨声,听得人牙酸。 这个时间胖厨娘居然在厨房里,手里拿着剁肉刀不知在用力剁着什么。客厅人多吵闹没听到这里的动静,只有进到厨房才听见。 “在做什么呢?”许文晴笑着走过去。 胖厨娘没有回头,像是没听见一样,手上一下一下的剁着骨头。 冯博拉住许文晴的衣袖,阻止她继续往前走:“人家正忙呢,就别过去了,小心肉沫子喷到你衣服上。” “……”许文晴心底怪异,被冯博阻止后,也就没往流理台去了。 厨房门进来还有一个小隔间,用来储存米面粮油、肉蛋蔬果。两人进来后查看了一下架子上的东西,都是一些还未处理的菜品,种类还是挺齐全的。打开冷藏柜,各种速冻肉类摆的整整齐齐。 “东西还挺多的啊。”许文晴看完对冯博道,“先出去问问大伙喜欢吃什么,再过来拿吧。” 冯博点点头。 “那我去跟厨娘说一下,让她别继续做了。”这剁骨头的声音听的人胆战心惊的,也不知道胖厨娘想做什么菜。 “我去说就行。”冯博道,“你出去让大伙准备准备,去外面腾一下地方。” “也行。” 许文晴出来后跟大伙商量了一下要煮的菜,大家都挺积极,扫雪的扫雪、搭灶台的搭灶台、搬东西的搬东西…… 人多的好处这就显现出来了,没多久的功夫,一个简单的灶就搭起来了,大铁锅放在上面稳稳当当,有模有样。 烧烤架子和炉子也搬出来了,几个人围在那边研究怎么使用。 “炉子要用来干什么?”楚萌萌问。 曲沉随口答道:“煮茶或者炖汤吧。” “咱们在炉子旁边烤地瓜怎么样?” “好!” 两人一拍即合,兴冲冲跑去厨房找地瓜。 许文晴一把将曲沉提溜过来,安排道:“你俩去捡一些柴火回来。” “我们要烤地瓜。”楚萌萌哭兮兮一张脸。 “……”许文晴。 曲沉咬咬牙:“我去捡,萌萌你记得把我的那份一起烤了。” “……好。” 孤君亦刚去帮忙清洗蔬菜,出来后看向炉子旁边,发现曲沉不见了。他眼皮没来由的一跳。 “咳咳咳——”楚萌萌被烟熏花了脸,手上拿着火钳,翻搅着几个地瓜。 “火怎么又灭了?”楚萌萌捂着嘴朝屋里喊,“何阙,快点出来点火。咳咳咳——” 屋里的何阙懒得理她,假装听不见。 “咳咳咳——何阙?别装死,快点过来!”楚萌萌拔高音量,腮帮子气鼓鼓。 过来点个火怎么了?偷了安姐的能力还不做点贡献,留着火烧屋子啊? “曲沉呢?” “啊?”她呆呆抬头,看清面前询问的人是孤君亦。 这个冷漠的男人与她几乎没有接触,这还是孤君亦头回主动跟她说话。 “曲沉呢?”孤君亦又问了一遍。 楚萌萌赶紧回答:“他跟汪钦去树林里捡柴火了。” 许文晴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替楚萌萌解释:“烧灶台需要用柴火,他俩就一块去捡了,去了有十几分钟,应该也快回来了。” 孤君亦按捺下莫名升起的烦躁,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食材都准备完毕,烧烤架和炉子也都热起来了。许文晴和万霁华比较有经验,负责主要煮的工作,其他人就在旁边打打下手。 “冯博,你去厨房倒些水来,先在炉子上煮锅汤吧。”许文晴吩咐。 “行。” 冯博进去一会就出来了,拿着空锅遗憾道:“厨房里的水龙头没水啊。” “怎么会这样啊?”许文晴皱起眉。 万霁华道:“木屋的用水都是抽地下河的水到水塔里存着的,现在没电了,抽水设备没法启动,估计是用完了。” “没水怎么做饭啊?”许文晴表情苦恼。 “别担心。每个木屋的仓库都会有桶装饮用水。”万霁华转头对她丈夫孤远修道,“你知道在哪,去找几桶水过来吧。” 孤远修:“嗯。” “叫个人一块吧,多拿几桶。”许文晴补充道。 “孤君亦,你跟我一块去吧。” * 天已经暗下来,灰蒙蒙的,视野不是很好。 仓库就在木屋后面,小小一间,里面的东西可不少,凌乱的摆布着。 孤君亦跟在孤远修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仓库。 “我找你来是有事想跟你说。”一进来,孤远修便开门见山。 在那么多人中,孤远修特地喊自己一起取水,肯定是有原因的。听到这句话,孤君亦并不惊讶,稍一颔首,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孤远修,是别谷门第五代掌门。” 第152章 对于这个男人的身份,孤君亦也有猜测过。听到这个答案,他只是垂了下眼眸,并没有太吃惊。 听到男人姓“孤”时,孤君亦就想到上次孤正言说的话。他料想这人应该是别谷门的人,过来对付孤棠的。不过居然是别谷门如今的掌权者,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看样子你好像猜到了。”孤远修刚毅的脸庞上露出一个笑,“那我就说点你猜不到的吧,其实——我还是你的姨夫。” “姨夫?” 孤远修点点头,神情不似作伪。 “我的妻子万霁华,是你母亲的亲妹妹,你得叫我一声姨夫的。”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孤君亦的母亲叫孤凤芜,是别谷门初代三长老——孤芳,唯一的女儿。 孤芳功成身退后,将师门交给孤凤芜打理,便和丈夫四处游历去了。 等他们回来才知道女儿、女婿双双惨死,别谷门也经历了一次剧变,不复昔日的辉煌。 悲伤之际,他们得知还有个叫孤君亦的孩子,被孤长生抚养着。 孤长生是初代二长老,孤芳对他十分敬重,对他的为人也十分放心,便放弃了将孩子带回身边的打算。 两人痛失爱女,决定不再回去别谷门,后来又生了小女儿,取名万霁华。 万霁华和孤远修是在阴差阳错下认识的,两人相识相恋,最后万霁华还是违背了父母的意愿,同孤远修回到别谷门。 “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内情……”孤君亦神情有些恍惚,本以为在这世间没有亲人了,谁知突然多出个小姨和姨夫。 “你们的事情我们也听正言前辈提到了,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清理孤棠这个叛徒。” “你们有孤棠的下落了?” “是的。我们循着蛛丝马迹找到这儿,可以断定孤棠就在附近区域活动。”孤远修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们在这儿感受到很强的灵力波动。” “那这里岂不是很危险?” “嗯,尤其是森林那边,近日来一直有异样波动。我和霁华这几日都在巡视,还没发现什么情况。” 孤君亦听完面色陡然凝重,曲沉的身影在眼前划过,他有些待不住,只有立马见到人才能安心。 他们提上几桶水匆匆赶回木屋,回来后一看,曲沉并没有回来。 “我去找曲沉。”孤君亦放下水桶,就要出门。 许文晴拦住他,劝道:“你再等会儿,琳琳和萌萌已经出去找了,应该很快会回来的。” 孤君亦只觉心神不安,根本没办法静下来。 炉子中间,一锅鸡汤正“咕咚咕咚”冒泡,两边放着几个外皮烤的微焦的红薯,散发着香甜可口的味道。 蹲在旁边的人换成了何阙,小心翼翼给红薯翻面…… 第90章 密林杀机 才过去几分钟,天色已经黑透,森林出口处迟迟不见半个人影。 红薯熟了,一颗颗圆滚滚的很是诱人。何阙将它们挑进筐里,抱着一筐红薯,望向黑洞洞的森林失神,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安琳呢?”他无意识的喃喃,随后丢下筐朝森林深处走去。 众人没注意到何阙的离开,冯博从厨房里找到了一堆柴火,正热火朝天的在大锅里炒菜。 孤君亦心神不宁的择菜,注意力全在木屋挂着的钟上,秒针“滴答滴答”的走,每一声都尖锐刺耳。 天黑了,木屋内也是一片漆黑,外面有火光和雪的折射,要来的亮堂一些。 “文晴,你去厨房再拿个碟子出来装菜。”冯博道。 “好。”许文晴应了声,甩了甩手上洗菜沾上的水,朝黢黑的木屋走近。 “哎呀,怎么这么黑啊。”走到门口,许文晴停住了,想起口袋里有手机,便想着掏出来照一下路。 身后的冯博目光阴恻恻的盯着许文晴的背影,催促着:“快点啊,锅里的菜都要糊了。” “好啦好啦。”许文晴加快速度,边朝里走,边拿出手机。 长按音量键,几秒后手机的手电筒打开了。 惨白的光照亮了木屋一片空间,胖厨娘瞪着死鱼眼离她只有半步距离,手中是一把豁了口的剁肉刀。 “啊——” 外面的人听到尖叫声火速冲入木屋,孤君亦的速度很快,在胖厨娘的刀再起挥起时,抄起桌上的金蟾蜍摆件,朝胖厨娘举起的剁肉刀砸去。 剁肉刀与金蟾蜍一齐掉落,发出两声脆响。胖厨娘的动作并没有被打断,她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程度张开巨口,狠狠扑向倒地的许文晴。 “文晴!”冯博臃肿的身体挤入木屋,发出尖锐的悲鸣。 “啊!”许文晴被扑倒在地,发出惊恐的惨叫。孤君亦毫不犹豫快步上前,抓起胖厨娘的头,将她提起来丢到打开的厨房里。 万霁华过来扶起许文晴,查看她身上的伤情。孤远修前往厨房,与孤君亦共同对付胖厨娘。 “文晴,你没事吧。”冯博过来握住许文晴的手,满眼都是劫后余生的惶恐。 许文晴惊魂甫定,大口喘着气,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身上没受什么伤。胖厨娘第一刀砍下时她惊险躲过了,扑倒她时,流涎的利齿咬向脖颈动脉前,孤君亦及时救下了她。 厨房内传出锅碗瓢盆落地的哐当声,胖厨娘的嘶吼像不知名的野兽,万霁华听到后脸色大变,对里面的东西已有猜测。 第153章 “咱们先出去,这里不安全。”万霁华扶着瘫软的许文晴往外走,冯博在另一边帮忙搀扶。 出来后许文晴还是很不安,“里面会不会出事了啊?” “别担心,他们会处理好。”万霁华安慰。他们夫妻俩身上都带着法器,单单一只僵尸的话,还是很容易对付的。 “那是什么东西?”许文晴大呼一声。 万霁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森林出口出现了许多奇怪扭曲的影子,一蹦一蹦的朝木屋逼近。 “糟糕,快进屋。” 三人迅速回到屋内,万霁华吩咐另外两人一起将屋内的门窗全部关上。 厨房内的动静停止,孤君亦率先出来,扫了眼紧闭的屋门,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外面起码有十几只僵尸,正朝木屋包围过来。” 孤君亦脸色一变,他不管不顾的要开门出去,万霁华拦住他:“你要干什么,外面很危险的。” “我要去找曲沉,他还在森林里面。” 许文晴也后知后觉想到这一茬,惊愕的捂住嘴。 孤远修从厨房里走出来,挡在孤君亦面前,表情凝重:“这肯定是顾棠搞的鬼,你别冲动,现在出去只会被外面的僵尸撕碎。” “我自己去。”孤君亦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话,一意孤行。 “孤君亦,你冷静一点。”孤远修死死拉住面前的人,“现在出去找,不一定能找得到人。如今之际只有找出孤棠,才能最快速度破解这个局面。” “是啊,我们这几个人要是再分散,只会着了孤棠的道,给她提供逐个击破的条件。”万霁华也劝道。 “何阙呢?”许文晴终于发现少了一个人,在木屋里喊了好几遍何阙的名字,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刚刚还看见他在炉子边的,会不会没进来啊?”冯博插了一句嘴。 “这……” 孤君亦脸色难看到极点,他紧抿着嘴,一言不发的拨开孤远修。 孤远修:“这些是伏僵,普通的攻击伤害不了他们,你出去了就是送死。” “孩子,你听一句小姨的。”万霁华语气放柔,“咱们现在只有齐心,先一起把眼前的困境解决,才能一块进森林找人。” 在这混乱之际,厨房里又传出物品掉落的声音,所有人都停下动作,屏息凝神。 “咚咚咚——”的声音自厨房而来,像是重物一下一下落在地面上。 孤远修和万霁华一下就分辨出了这声音是因何而来,他俩对视了一眼,孤远修面色凝重的点头。 刚刚那个胖厨娘已经被解决了,现在这只僵尸肯定是另外一只。 门窗紧闭后,本就漆黑的木屋更黑了,大家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却也只能看清物体的大概轮廓。 幽黑的厨房内像一个黑洞,有一个怪物正一步步靠近。木屋外月光皎洁,十几个扭曲的人影逐渐围拢过来,将木屋包围。 * 森林深处—— “呼——呼——那两只人、人形怪物,到底都是什么?” “是、是——僵尸!” 曲沉和汪钦捡完柴火后准备原路返回,他们走了好久,都没能找到森林出口。 起初他们以为是迷了路,直到走了好几圈才发现,竟然一直在一个地方不停打转。 汪钦刚入职不久没有经验,曲沉是明白的,这种情况明显是遇上鬼打墙了。 曲沉很少遇上鬼打墙,他的眼睛可以看透鬼的把戏,可是这一次,他竟然找不到真实的那条路。 这很不对劲! 曲沉将情况告诉汪钦,并提醒他多加小心。他们两人在森林里不断尝试各种办法,始终找不到出去的路。 遮天蔽日的树木宛如天然的囚牢,随着天黑的到来,恐惧的情绪在空气中蔓延。 就在这种时候,更令他们恐惧的东西出现了—— 那两只僵尸整整追了他们十几分钟,每次在以为要甩脱时,它们就会突然出现。在这个鬼打墙的闭环中,根本无法料到僵尸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有时候跑着跑着,会突然发现他们竟在僵尸背后。 再一次看不见僵尸踪影后,曲沉停下脚步,拉着汪钦爬上一棵分叉的矮树。他俩几乎力竭,靠在树干上气喘吁吁。 汪钦第一次看见这种东西,现在腿都是软的,用力扶着树干,才没让自己掉下去。 曲沉大脑缺氧,口干舌燥。刚刚逃跑时灌进太多冷风,现在嗓子眼特别难受。他朝树下吐了口唾沫,洁白的雪地上带了点猩红。 “你吐血了?”汪钦惊讶道。 “不是。”曲沉解释,“就是嗓子被冷风刺激諵楓到了,没什么大碍。” 汪钦是个体育生,跑十几分钟下来并没有想曲沉那样不适。他恢复的很快,还能抽空去看向身旁的曲沉。 曲沉身上的羽绒服被挠破好多口子,里面填充的白绒露出来,在奔跑中掉了一路。他流了很多汗,贴身衣物都湿透了,一阵北风刮过,他瑟缩了一下,将身上薄薄的羽绒服紧了又紧。 “你的外套都破了,穿我的吧。” 汪钦正欲要脱身上的羽绒服,曲沉制止了他。 “你把外套脱给我,自己穿什么?” “没关系,我不怕冷。” “别逞英雄了,在这种温度不穿外套,不需要等救援,你自己先冻死在这里了。” 第154章 “可是你比我更怕冷啊,万一一晚上都出不去……”汪钦越说声音越小。 其实他俩都心知肚明,如果真要在这里过夜,等待他们的就只有一个下场——死。 那两只神出鬼没的僵尸大概率会将他们撕碎,这样说来冻死反而是更轻松的死法。 “如果……”汪钦犹豫不决的说,“如果真到半夜救援的人还没来,你就穿上我的衣服撑到第二天。” 曲沉斜眼看他,安静几秒才道:“你不想活了?” 汪钦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如果我死了,能换你活着出去,也值了。” “别说这种傻话。”曲沉正过脸,语气严厉道,“你还有爸妈,他们还在亓衢市等着你寒假回去呢。随便让出活下去的机会,这可不是勇敢。” “……”汪钦羞愧的低下头,片刻后用蚊子一样小的声音说,“我是说真的,如果我们两个注定只能留下一个,那……那我希望活下去的是你。” “还没到那个地步,乐观点。”曲沉拍拍他的肩,“说不定他们已经在想办法救我们了。咱们先躲着,再等等。” “好。” 第91章 这是一场大型谋杀 夜晚越来越冷,北风在林间肆虐,树掉光了叶子,根本抵御不住半点寒风。曲沉双手抱胸,不停的哆嗦,感觉身体又冷又饿,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身体热量的流失。 幸运的是,那两只僵尸没有再出现。如果出现的话,以他现在冻得失去知觉的双腿,估计跑没两步就被抓住了。 “曲、曲沉,你冷吗?”汪钦的声音也在哆嗦,不过比曲沉好一些。 曲沉冻的脑子都宕机了,反应比平时慢半拍,过了几秒才僵硬点头。 他的嘴唇冻的发紫,整张脸毫无血色,眼皮都耷拉下来,仿佛下一秒就会死掉。 汪钦再也忍不住了,他敞开自己的大衣,将曲沉揽入怀中。抱入怀中的感觉就像抱着一座冰雕,毫无声息。汪钦慌了神,将脸贴上曲沉的冰冷的额头,试图用体温去温暖他。 “嗯?”曲沉这一声是从鼻腔里挤出来的,他连抬起眼皮的力量都没有了,疲倦感让他只想闭眼睡上一觉。 “我、我抱着你,这样……这样暖和一些,还能再、再撑久一点……”汪钦结结巴巴的说。 曲沉没有再说话,顺应本能闭上眼。 怀中多了个人,汪钦的心如擂鼓般剧烈跳动,明明特别冷,却感觉心口有一股热血,流经四肢百骸。 他害怕自己的心跳声太大,怀里的曲沉会被吵醒,就小心翼翼的将人往上提了提,再拢紧羽绒大衣,将两人紧紧包裹住。 曲沉睡着了,汪钦明显感觉怀中的身体在回暖,这才放心的让曲沉睡去。 这一觉很短,短到令人怀疑,曲沉刚刚是不是冷到休克了? 怀里的脑袋轻轻蹭过下巴,汪钦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跳又有过载的征兆,忙掩饰性的询问:“你醒了呀,感觉怎么样?” 曲沉有些晕乎乎的,身体依旧觉得冷,但比起之前,已经温暖多了。他鼻腔里充斥着陌生气味,那是一种淡淡的皂香,不难闻,可是不习惯。 所以,尽管很冷,曲沉还是将自己从温暖的怀抱中抽离出来。 “我好多了,刚刚谢谢你了。” “没事,我看你睡的熟,就没叫你。” “谢谢哈。”曲沉笑了两声,撇开脸掩饰尴尬。 他刚刚哪里是睡着了,分明是差点见“父母”了。 怀里变回空荡荡,心底有一股失落的感情蔓延上来。汪钦摇摇头,将这种乱七八糟的情绪扫掉。 他提议:“咱们一直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要不我隐身下去探探路吧?” “这……”曲沉犹豫。 僵尸并不只是依靠视觉,隐身的话,它们也有可能会发现。 “没关系,我跑得快。” “……那你小心一点,要是发现不对赶紧跑。” “好。” 汪钦一下不见了,曲沉坐在树枝上等,左等右等,才过去几分钟,却有一种过去很长时间的感觉。 他开始焦虑,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同意让汪钦去冒险,这个地方鬼打墙,万一汪钦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可怎么办? 在他自责之际,一个跌跌撞撞的影子从远处靠近。 曲沉一开始没发现,等发现时,影子已经离他不到百米距离了。 夜太黑了,高大的树木遮蔽了月光,曲沉只能从雪折射出来的一点光亮,看清影子的动作。这个影子是一瘸一拐的,并不像僵尸那样蹦着走路。 曲沉稍微松了口气,又担心这人会不会是汪钦。 ——该不会汪钦被僵尸伤害了吧! 曲沉连忙跳下树,那个影子明显看见曲沉下树的动作,也停顿了。 曲沉心底也是一跳。汪钦不可能不知道树上下来的是他,这个反应,是没料到树上有人的模样。 他不敢再有其他动作,静静的盯着面前黑乎乎的影子。 双方僵持了十几秒,接着影子动了。影子的手心积聚起一团火焰,在火焰的映照下,曲沉看清面前这个竟是何阙。 何阙看不清曲沉,他将手中的火焰聚成火球,凝聚全身力量,准备给前面的“怪物”一记绝杀。 曲沉来不及高兴,立马感受到面前热腾腾的杀气,这杀气是冲他来的,这火球也是冲他来的。 第155章 “何阙!等一下,是我!” 何阙堪堪止住动作,这个声音非常熟悉,应该是他认识的人。 他将手中的火球拿来照明,一步步靠近矮树前的人。 “是我,曲沉。” 确定真的是熟人,何阙的火焰才熄灭。他开口便问:“安琳呢?” “什么安琳?”曲沉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安琳、出闷闷来找泥们。” “出闷闷”就是楚萌萌的意思,何阙也就只有念安琳的名字是标准的…… “我没有遇上她们啊,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何阙磕磕绊绊的将知道的事全说了,曲沉听的心底一沉。 “我现在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个露营基地就像困住他们的“暴风雪山庄”,停电让他们失去与外界的联络方式,又有各种“机缘巧合”,让他们这个群体的成员分开…… “肯定是温江和那个孤棠干的,他想把我们困在这里,再一个一个杀死。”曲沉捏紧拳头,浑身颤抖,“木屋那边肯定也出事了。” 何阙不知道曲沉口中的两个名字是谁,不过听懂了这段话。他惊愕的瞪大眼睛,六神无主。 “找……安琳。” 何阙抬腿要走,曲沉拦住了他。 “整个森林那么大,你去找也是大海捞针。更何况你的腿上还有僵尸咬的伤,拖着这条腿能走多远啊。” “窝想找……安琳。” “咱们现在得团结起来,把人找齐。”曲沉咬咬牙,“我跟你一起走,咱们一块找。” 汪钦不知道去了哪里,在原地等无异于坐以待毙。曲沉将冻的通红的手伸进雪中,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块石头。 他拿着石头,在矮树上画下标记。如果汪钦没出事,并且还能再次回到这里,也许能循着标记,和他们汇合。 “行,咱们走吧。” “呦,要走去哪呢?” 突然响起的声音令两人心生警惕,纷纷看向发声处。 曲沉很快通过音色辨认出说话的人,脸色煞白:“温江?” “还记得我呢。”温江从黑暗中走出,闲庭信步的样子仿佛走在自家客厅。 他穿着一件黑色皮衣,像要与黑暗融为一体。不知是不是错觉,曲沉感觉他长高了,体格也比以前壮硕不少。 “这一切果然是你们策划的。”曲沉哑着声音质问,“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想做什么?”温江嗤笑一声,“你觉得我们想做什么?” “你也曾经是我们的一员,难道你不知道现在做的事情都是违法的吗?” “啧。”温江掏了掏耳朵,“上次就是你这张嘴害我栽了个跟头,以防万一,这次我先把你舌头拔了吧。” 曲沉闭上嘴向后退了两步,眼睛紧盯着温江的动作。 “我这次没带枪,不过现在对付你,徒手就行了。”温江将身上的皮衣脱掉,露出里面的工字形背心。背心充分展露出他的肌肉,那是一身形状优美的、充满力量感的肌肉。 距离上次见面不过短短四个月,一个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练出这样一身肌肉的。 温江身上的压迫感如有实质,曲沉身体僵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无法动弹。 何阙也有同样的感觉,他比曲沉好一些:“这个、谁呢?” “是敌人。”曲沉咽了一口唾液。 “呵呵,正好让你见识一下我这几个月来的修炼成果。”温江握了握拳,“我现在的力量加上我的速度,你承受的住一拳吗?” 何阙挡在曲沉面前,这个人帮助过他,还借给他二百块钱呢。而且是安琳的队友,安琳如果知道自己不保护他的话,会很生气的吧。 “泥,打窝。”何阙想说冲我来的,一着急说错话了。 “打你?”温江将头发往后顺,邪笑道,“行,满足你。” “泥,退——”何阙将曲沉往后推。 温江也不急,他像玩弄猎物一样,等待猎物垂死挣扎。 “好了吗?” “嗯,来。”何阙站在中间,朝温江点头。 “呵——” 温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何阙挥拳,可拳头在击中何阙前停住了。温江全身剧烈抖动,狼狈的停止攻击,退到一边。 何阙全身被白色闪电包裹,闪电就像一个防护罩,温江在接触到他前,就被电的无法继续。 温江站到一边缓和了会,暴戾的目光看着何阙:“你就是那个会吸收能力的何阙?” “嗯。” “你吸收了安琳和陆鹏飞的能力?” “嗯。” 何阙有问必答,根本不知道该隐藏什么。 “哈哈哈哈哈——”温江猝然大笑,“随后他走到地上的皮衣旁,将皮衣拿起来,对着口袋掏了一下。 “这个眼熟吗?”温江把掏出来的东西展示出来,在半空晃了晃。 半空中的物体竟是一条蝴蝶手链! 何阙的眼眸骤然紧缩,“手链、泥从哪来?” “从一个将死之人身上。” 第92章 绝望的蔓延 何阙像是没听懂一样,呆呆的立在原地。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吸收了安琳的能力,要弄死她,我可得费一番功夫。”温江意味深长的看着何阙,说出来的话如同刀子,句句见血。 第156章 “什么意思?”曲沉难以置信盯着温江,“你把安琳和楚萌萌怎么了?她们现在在哪里?” “呵呵。”温江没有正面答复,“你们别着急,很快,我就会送你们所有人去见安琳了。至于楚萌萌那个白痴,就放她回去,向赵霆传达你们的死讯吧。” “不!”何阙急促的大吼一声,他像终于明白过来,声嘶力竭的咆哮:“不!安琳、不会……” “不会……”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通过不断摇头来反驳温江所说的一切。 温江像是看到了有趣的玩意,意味深长的笑了。随后他将手中的手链抖了抖,语气诱哄:“想要吗?” “还窝!”何阙冲上去。 “站住!” 温江厉声喝止,何阙脚步停下来,哀凄的眼眸直勾勾望着悬空的手链。 “还窝……” 这哀求的语气曲沉都听的不忍,鼻子忍不住泛酸。这条手链会落在温江手中,安琳恐怕凶多吉少了…… “跪着爬过来。”温江再次下命令。 何阙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地上的积雪大约有五厘米深,他就这样蹭着积雪往前爬。 “何阙……”曲沉目睹这一幕,眼眶通红,咬牙切齿的瞪向温江。 温江脸上的笑容扩大,他挑衅的抬头:“等一下,让曲沉跟你一块爬。” “你!” “快点,我这人没什么耐心。” 何阙转过头,目光里满是乞求。曲沉紧咬后槽牙,直到口腔里被血腥味占满。他终于深吸一口气,弯曲双膝,跪在温江面前。 “呵呵呵呵——”温江发出满意而愉悦的笑声,“爬过来。” 手撑在雪地上冻得发麻,曲沉身体不停的颤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他压抑住心中的不甘,以屈辱的姿势向温江爬去。 这一段路不长,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两人终于来到温江跟前。 温江抬起脚,对着曲沉心口猛力一踹。 曲沉闷哼一声,趴在地上好几秒缓不过劲。他双手撑地想要爬起来,一只靴子踩在后脑勺上,脚尖一用力,将头往雪里碾了又碾。 曲沉反抗不了,只能闭紧眼睛和嘴,不让雪挤进来,可鼻孔和耳朵还是不能幸免。 “泥,打窝!”何阙过来抱住温江的腿,企图阻止这一系列暴行。他这个举动让温江觉得碍事,弯曲膝盖,对着他的胸膛也来了一脚。 “不就是打你嘛,着急什么,我是厚此薄彼的人吗?”温江抬起手打了个响指,“今晚,你们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话音刚落,密林中冒出数十个影子。 “刚刚没吃饱吧,现在给你们加个餐,上!”温江对冒出来的一群僵尸打了个手势,僵尸们调转方向,集体朝何阙蹦来。 这群怪物吓了何阙一跳。他还记得不久前,就是一只这样的怪物,咬下了他小腿上的一块肉。当时那种剧痛,到现在都历历在目。无法想象,这样一群怪物扑上来,会是多么疯狂的一个画面。 何阙活了十九年,第一次接触到这样可怖的东西,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他看向温江,那个男人手里攥着手链,没有半点要还给他的意思。 悲伤、恐惧、被耍后的羞愤,齐齐涌上心头。他爬起来,目光凶狠的扑向温江。 “泥、骗人!还窝!” 这一下有点突然,温江堪堪躲过,手臂上留下一道抓痕。他不悦的看了看被挠破皮的肱二头肌,阴鸷的眼神中充满杀意。 下一秒,他将手中攥着的手链揉进掌心,再摊开后,已经变作一团碎铁。 何阙的表情空白数秒,接着发疯似的冲上去,要去抢夺温江手中的东西。 “还窝!还窝!” 温江一勾唇,将手中的东西抛向朝这边过来的尸群。 “还你了,去拿吧。呵呵呵——” “啊!”何阙再度冲上来,抡起拳头,朝温江的面门袭去。 温江这次有了准备,如今他的力量和速度均达到顶峰,何阙毫无章法的一拳,在他面前就像孩童在挥舞,可笑至极。 他轻而易举地包住何阙的拳头,手上一用力,掌心内的拳头就发出“咔咔”的脆响,像是什么东西断了。 何阙爆发出惨叫,此刻的他被愤怒冲昏头脑,连发动能力都忘记了,只会不断挥动剩余的手脚,在温江身上击打着。 落在身上的拳头造不成任何伤害,但温江被这些动作弄的烦不胜烦,他一脚往何阙的腹部猛踹过去,接着用力拧过何阙的双臂。 骨折的声音伴随着何阙的惨叫在耳边回荡,曲沉强撑着身子站起来,他一口咬在舌尖,试图让疼痛感刺激自己清醒。 温江将何阙惯倒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猛踹:“你不是要找安琳吗,我现在就满足你,让你到它们的肚子里,跟安琳团聚。” 他将地上奄奄一息的何阙提起来,用力抛向尸群。 僵尸们闻到新鲜的血肉,一窝蜂的挤了上去。流着血的生人就像投入鱼塘的鱼饵,尸群躁动的包围上去,野兽的啸声响彻林间。很快,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从尸群中传来。 “何阙!”曲沉被这个声音吓得清醒过来,他用尽全身仅剩的力量,朝尸群冲去,想将何阙从僵尸口中营救下来。 “何阙,你快烧——呃!” 第157章 “你去哪呢?”温江阴毒的面孔出现,他一把掐住曲沉的脖子,发狠的使劲,将人提离地面。 颅内压力陡然提高,曲沉感觉自己的眼珠都要爆开了,牙齿咬到舌头,鲜血从嘴角溢出。 温江并不满足于直接将人掐死,他松开手,看人瘫软在地后,抓起地上的脚,一路拖行。 曲沉毫无反抗之力,他右半边脸蹭过雪地尖锐的碎石、树枝,一片血肉模糊。右眼被雪糊住,针扎一样的疼。 温江将人拖到崖边,抓起头发把人提起来。 “睁开眼看看,你的孤君亦就在下面。” 曲沉努力睁开眼睛,生理性的眼泪不断从右眼流出,雪被泪融化,混着血流到下巴,再划入衣领。 右眼已经睁不开,只能强撑着模糊的左眼去看。 站在这个崖边,可以清楚眺望下面的木屋。木屋外面被僵尸团团包围,灶、炉、架子、大锅翻了一地,火焰点燃了木屋一角,呈现蔓延趋势。 曲沉张了张嘴,干涩的嗓子发不出半点声音,失控的眼泪一大滴一大滴掉落。 “哈哈哈哈——”温江看着曲沉的脸,仿佛在欣赏一副杰作,“怎么办?我突然不想让你死了。我要让你痛苦的活着,那你亲眼见证你的亲友、你爱的人,一个个死掉。” “我还要让你变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让你只能痛苦的苟延残喘,不能再跟我作对。”温江状若癫狂,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让我先挖了你的眼睛,再割了你的舌头,接着是手筋脚筋……” “嘭——”拳头落在温江的左脸上,紧接着,右脸又是同样的一拳。 温江站起来格挡,他有些懵,曲沉刚刚被自己控制的死死,他看的清清楚楚,这两拳并非曲沉打出的,那究竟是谁打的? “嘭——”温江感觉到腿弯处被用力踢了一脚,身形差点不稳。 “你是什么东西?”温江厉声质问。 空气中没有任何声音,温江的后背和肚子又中了两拳。 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这种力道的拳头不痛不痒,令他忐忑的是看不到摸不着的对手。 温江又硬接下好几次攻击,他发现这些攻击都没什么花样,并且造不成多大伤害。他冷静下来,默默等着下一次攻击的到来。 他没有等太久,一个拳头朝左脸袭来,他挨下一拳,接着迅速在虚空中一抓,果然抓到了一条手臂。 “呵呵,隐身人?”温江手上使劲,咬牙切齿道,“还真是第一次见呢,特案组又招新人了,可喜可贺。” 既然确定这是个有实体的人,他直接抓起那条手臂,奋力往悬崖一抛。 在这艰险的时刻,汪钦维持不住隐身的状态,他一只手攀住崖边,危险的挂着。 温江踩住他攀崖的手,脚尖用力碾过:“抱歉,第一次见面,就要说永别了。” 曲沉爬到温江脚边,努力去掰他的脚。 温江就看着,他喜欢看这群人像狗一样卑微狼狈的模样。 “你学几声狗叫,我考虑把脚拿开。”温江对曲沉道。 “不要。”汪钦激动的大叫。 曲沉仰起脖子,看着头顶高高在上的温江,张开了嘴——一口咬在温江的腿上。 温江吃痛缩回脚,恼羞成怒。 他抓起曲沉后脑勺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的磕在地上。 “你冲我来,不要动他。”汪钦大吼。 “呦!”温江拍拍曲沉被鼻血糊花的脸,用调侃的语气道,“你的护花使者还真不少啊,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魅力了?” 第93章 漫长的雪夜(1) “刚刚那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子,现在这个隐身人,木屋里还有一个愿意为你挡子弹的……啧啧,真是小瞧你了。”温江啧啧感叹,而后松开抓头发的那只手。 他再次掏出匕首,在手上翻了个花,握住刀柄后,用力捅进汪钦的手掌。 “呃!”汪钦发出压抑声音,表情痛苦而扭曲。 “住……手……”曲沉撑起身,爬到温江脚边,一下一下捶打他的小腿。 温江抬起脚抵住曲沉面中,污血糊在鞋底,他露出嫌恶的表情:“你把我靴子弄脏了,舔干净。快点!” 森林里突然传出一声接一声凄厉的啸叫,温江错愕的转头去看。不知何时,森林内火光冲天,汹涌的火势迅速蔓延,火中的尸群发出连续不断的尖锐啸鸣,听得人胆战心惊。 他停下动作直起身,目光惊疑不定。就在此时,一颗火球直直朝他轰来,他惊险的躲过,警惕看向火光深处。 一个浑身浴火的人影从烈焰中缓缓走出,火焰伴着白色闪电萦绕在他周身,宛如烈焰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你是……何阙?”温江胸膛剧烈起伏,又觉得荒唐至极,忍不住冷哼了两声。 浑身烈焰的人影没有回话,他手中开始积聚火球,一颗接一颗的朝温江砸去。温江速度很快,尽管在砸到之前躲避了,还是不免被火球擦到衣角。 瘫倒在地的曲沉无从躲避,幸好火球都落在身侧,没有击中到他。 温江闪避了好一会儿,开始准备反击。他拿出匕首,伺机而动时,突然身影顿住了。 像感受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他生硬的调转方向,眺望悬崖下的木屋。木屋的火不知何时灭了,此时下方一片黑暗,只能见到一栋木屋矗立在那里。 第158章 他看着那个方向,像是丢失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焦灼害怕。 “阿棠……”温江哽咽着呢喃。他再也顾不上其他,发动疾速的能力,很快从原地消失。 失去目标后,何阙停止攻击,周身的烈焰陡然熄灭,直直跪倒在地。 曲沉无力的躺在地上,大口喘气。他的右眼怎么也睁不开,努力偏过头用左眼去看崖边。 “汪、汪钦?” 干涩的嗓子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几秒后得不到回应,他一下下往前蹭,蹭到悬崖边。 崖边剩下一小块雪,被浸成暗红色,其余的什么也没有了。 曲沉扒着边沿往下望,下面黑乎乎一片,但能隐约看见挂满霜雪的树顶。他打起精神安慰自己,或许汪钦掉下来后,被树枝挂住了,还有存活下来的可能。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回去木屋查看情况。再与外界取得联系,让增援的人赶快到悬崖下门找人。越早找到,汪钦生还的可能性越大。 他艰难站起来,往何阙倒下的方向走去。森林里的火焰还在不断燃烧,冲天的火光点亮了半边天,现在的他已经无暇顾及熄灭这森林大火,如果不赶紧离开的话,火势蔓延过来,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躺在地上的何阙被火焰灼烧到通红,身上厚实的衣服被烧的破破烂烂,勉强遮蔽身体,不至于一丝不挂。 曲沉拉起何阙的一只胳膊,想将人挎在肩头带走。 何阙现在浑身通红,身上没一块好肉。重度烧伤的皮肉非常脆弱,那种软烂的程度,好像轻轻一捏,就能连皮带肉的扯下来似的。 曲沉担心自己动作幅度太大,会对何阙造成二次伤害,换了好几个姿势,都不知道该怎么将人带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饥饿、疲惫、疼痛一齐袭来,曲沉没有太多的力气可以耗下去,森林的热浪与滚滚黑烟,也不容许他再做犹豫。他被浓烟呛了一口,一咬牙,将地上的人背起来。 他的腿在不断打颤,何阙的体型不小,对于现在的曲沉来说,是无法承受的重量。 何阙身上的温度烫了他一下,竟让他僵硬冰冷的身体暖和了一些。他猛吸一口寒风,咬紧牙关,沿着在森林边缘迈开腿跑起来。 他没注意到,在跑动的过程中,何阙的指缝掉出一小块烧的变形的铁——那原本是一条蝴蝶手链。 天空飘起细雪,渐渐变成鹅毛大雪 。随着雪越下越大,森林的大火竟奇迹般逐渐熄灭。等最后一丝火光消失,天地间仅剩被浓烟遮盖的混浊月光,照亮前行的路。 风夹着雪,击打在脸上,刺骨的疼。奔跑中,曲沉的右眼被寒风刺激,又开始生理性流泪。他感觉到有粘稠的液体,从眼眶里流出,偏头在肩上擦掉,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进。 雪地上落下一串脚印,很快被风雪覆盖…… * 木屋外—— “刚才突然袭击我们的男人呢?”万霁华问。 孤远修道:“我重伤了他,可是他的速度太快了,还是让他跑了。” “那人肯定是孤棠的同伙,现在让他跑了,会不会再调转回来偷袭我们。” “不可能,我那一掌已经打断他好几条肋骨,他连逃跑都费劲,没能力再回来的。” 孤远修和万霁华交谈间,双双踏入木屋,和孤君亦迎头碰上。 “你要去哪儿?”孤远修问。 “找人。”孤君亦言简意赅,拨开两人,头也不回的飞速离开。 “这?” 孤远修转过头去,万霁华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阻拦。 木屋的客厅跪坐着一个女人,这人便是许文晴。在她旁边躺着两具尸体,一具是前面从厨房出来,袭击他们的僵尸管家,一具便是“冯博”。 “冯博”的腹部插着一把刀,那是孤君亦亲手刺入的,一击毙命。 许文晴到现在都无法相信,她面前这个丈夫,居然是假的…… 那她真正的丈夫到底去哪了? “文晴,你还好吗?”万霁华来到她身旁,语带关切的询问。 许文晴呆呆的跪坐在地上,看着“冯博”的脸,一言不发。 孤远修以为她是无法接受面前这具尸体顶着她熟悉的脸,便上前将尸体的“面皮”撕下来,露出下面那张女人的脸。 “这人叫孤棠,假冒了你丈夫的身份,并不是你真正的丈夫。”孤远修道。 许文晴像才回过神,环顾了一圈四周,悲恸的问:“那我的丈夫被弄去哪了?” 万霁华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或许他没事呢,你别自己吓自己。” 许文晴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中,没有任何反应。 万霁华对旁边的孤远修使了个眼色,希望他也劝两句。 孤远修:“……” 他将手中的人皮藏在身后,默默退到一旁。 ——其实这块人皮是真的。所以,他说不出口。 过了一会,万霁华看许文晴的情绪稳定了不少,也退到一边。 这种事情,她劝解再多遍,也比不上许文晴自己消化掉来的有效。 她转头对孤远修道:“咱们出去,把围在外面的那群僵尸,处理一下吧?” “嗯。”孤远修点点头。 两人拿出法器,顶着愈发严酷的风雪,在木屋外掐诀念咒。 第159章 围成一圈的僵尸在他们的催动下又动起来,安安静静的朝门前的空地聚拢,排成整齐的一列,立在门边。 第94章 漫长的雪夜(2) 曲沉一路踉跄,好几次险些跌入雪坑中。不知走了多远,再度抬起头,已分不清该往哪个方向走才是正确的。 他感觉背后的何阙浑身冰冷,停下脚步试探性的喊他的名字。 “何阙?” 背后的人没有出声回应,曲沉心底涌起不好的预感,正想将人放下查看,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似乎在回应他一般。 确定身后的人没死,曲沉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将人往上托了托,继续向前走。 何阙不仅没有死,他甚至醒了,可怖的脸上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格外显眼,定定望着风雪中模糊的黑点。他想提醒曲沉,可声带被灼伤,只能发出一些沙哑的声音,很快被风声掩盖了。 那个黑点越来越清晰,呈现出一个人的模样,曲沉低头艰难行走,并没有发现这个人影。 孤君亦率先发现曲沉,他快步冲向前,在曲沉没反应过来前,将人抱在怀里。 失而复得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个怀抱蕴含着太多复杂情绪。 曲沉感觉到熟悉,忍不住落下泪来。 “孤……孤君亦。” 被温江折磨的时候都没有哭,偏偏这时候控制不住眼泪汹涌。 孤君亦松开怀抱,认真看着怀里的人。这张脸又是泥又是血,右半边脸格外惨烈,活像刮掉一层皮。 “是不是温江干的?”孤君亦眼底盛满杀意。 “嗯。” 孤君亦眼神阴鸷,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把他给我吧。”他接过曲沉背后的人。 一开始他都没认出来这人是谁,仔细辨认后才确定身份。 何阙的皮肤不仅大面积灼伤溃烂,还伴随着一阵焦肉味。谁能想象都这样子了,他竟然还活着,甚至还清醒着。 走出森林,呼啸的寒风被挡在树林中,风雪都变小了不少。木屋内透出灯光,是一盏充电式提灯发出的。 万霁华第一个看见他们,拿着提灯走到门口。 许文晴也跟着走出来,看见两人的情况,差点落下泪。 客厅被火烧过,沙发烧的黢黑,已经不能用了,孤君亦便将何阙放在屋檐下的休闲椅上。 “这烧的也太严重了吧。”万霁华扫视何阙全身,都佩服这孩子的忍耐力。 “屋里应该会有医药箱,我去找找。”孤远修转身进屋。 万霁华跟在身后:“我跟你一块去吧,顺便找找衣服给他们,这么冷的天,可别冻坏了。” 许文晴不敢碰何阙,无措的站在一边。 “倒点水出来吧。”孤君亦对许文晴吩咐。 “嗯。”她连忙进屋,将桶里仅剩的一些水倒出来,装了不满的两杯。 端着水走到门边,一个娇小的人影跌跌绊绊映入眼帘。 “萌萌?”许文晴不敢置信的喊了声,将两杯水递给孤君亦,迅速跑下台阶。 楚萌萌到跟前时,脚下一绊,扑倒在雪地上。她抬起头,脸上除了被火熏的乌黑外,还有好几道流血的伤口。 “萌萌。”许文晴来到她跟前,焦急的问,“你还好吗?” 看见熟人,楚萌萌的泪再也忍不住了,一大串一大串落下来,喉咙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曲沉和何阙都被这个动静吸引,尤其是何阙,强撑着想直起身。 “琳琳呢?”许文晴问出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唔呜呜呜——”楚萌萌没有说话,张嘴就开始哭。 “怎么了,你告诉我?”许文晴慌了神,拉着楚萌萌的双臂,焦急的询问。 楚萌萌泣不成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楚萌萌摊开掌心,眼泪滴落在掌心中,那里正躺着一根食指。 “什么、什么意思?”许文晴也哭了,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拿起那一根食指。食指的截面很不平整,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下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许文晴注视着这跟食指,终是不肯相信眼前的事实。 楚萌萌趴在地上,将头埋在雪堆中,发出沉闷的呜咽。 曲沉身体一晃,他想起了温江说的那些话,原来那些话都是真的…… “啊~”何阙的嗓子发出像齿轮卡住的声音,他拼命抬起手朝这边伸来,重心不稳从椅子上落下来。 楚萌萌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机械的转过头,与何阙四目相对。 这一瞬,心中滔天的怒火熊熊燃起,她爬起来,朝何阙的方向奔来。 “都怪你,安姐就是被你害死的,都怪你偷走安姐的能力,都怪你!”她发疯的抡起拳头砸在何阙身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才是该死的那一个,你怎么不去死!” “萌萌,别这样。”许文晴过来抱住萌萌,死命将她往后拖,“你会把他打死的。” 楚萌萌隔空拳打脚踢,她脏污的脸糊满眼泪和鼻涕,不断用恶毒的咒骂攻击何阙。 “都是你害的,你怎么不去死!” 何阙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绝望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 拿完物品的孤远修、万霁华夫妇,面对这样混乱的场面,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不忍。 第160章 激动的萌萌力气太大,许文晴几乎控制不住,万霁华看不下去,上去在楚萌萌脖颈上劈了手刀,楚萌萌瘫软下来,倒在许文晴怀里。 “没事,她情绪太激动了,休息一下也好。”万霁华道。 气氛很沉闷,大家都没再说话,默默做着手头的事。 何阙昏过去了,被重新抬上来,孤远修给他上了药,将找到的干净被子盖在他身上。 曲沉脸上的伤是孤君亦处理的,他的右眼不知道什么情况,已经睁不开了。纱布不够用,他的右半边脸涂上药,没有进行包扎。 楚萌萌手腕脱臼,没有太大问题,接上后,许文晴扶着她到屋里。 木屋被火烧了一半,顶被烧的摇摇欲坠。 曲沉拿着手机尝试了好多次,终于在雪停后有了一隔信号,与赵霆通上电话。 电话那头,赵霆语气十分焦急。他到达市区后联系不上大家,便觉得不对,此刻正在滨城特案组的帮助下,前往森林公园。 第95章 回市 夜半,头顶响起直升机的轰鸣,几架直升机降落在距离木屋最近的湖面上。 十几名先锋特警封锁露营基地,赵霆带人第一时间赶到木屋,远远看到外面立着一排僵直诡异的人,他的心猛然揪紧。 “两个人跟我一起,其他人去悬崖下面搜寻。” 在电话里,赵霆知道汪钦出事了。在这种冰天雪地,掉下悬崖没有摔死也会被冻死。木屋这边暂时安全,可以将大部分人手调去搜查汪钦的下落。 “那我带队去搜。”说话的是滨城特案组的一名成员,他的异能是感知力强化,得知亓衢市特案组的人丢了,申请协同出警。 “好,那拜托你了。” 两人相互敬礼,随后各自带队离开。 赵霆这边和队友接洽上,他听说何阙伤的不轻,没料到竟伤到这种程度。 还有曲沉的伤,电话里轻描淡写的,现场一看才知道伤的有多重。 “安琳和冯博呢?”赵霆半天没见到其他人,表情凝重的问曲沉。 曲沉低下头,几次欲言又止。孤远修已悄悄告诉他木屋里发生的事,那张人皮十有八九属于冯博,冯博还活着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他看向一边的许文晴,她安静着不说话,像也在等曲沉开口一样。 大家都默契的不告诉许文晴真相,可她或许早已猜到了什么…… “老大。”曲沉咬了下唇,声音艰涩,“安姐和冯博也许已经……遇害了。” “什么!”赵霆往后退了一步,扶着桌子的指节用力到泛白,忍不住侧眼去看许文晴的表情。 许文晴这一晚落了好多次泪哭,此刻眼眶通红,眼神却分外坚定。 她挺直脊梁,缓慢而坚决,“何阙和曲沉伤的严重,先带他们回市区吧。我想留在这里,直到找到冯博的尸骨。” 尸骨未找到之前,不管希望多么渺茫,也要去寻找那几万分之一的可能。 赵霆张了张嘴,劝解的话卡在嗓子眼,终究说不出口。 “我们夫妻俩也留下来。”万霁华道,“这整件事因孤棠而起,我们门派有不容逃脱的责任,就让我们留下来协助吧。” “……嗯。” 何阙的伤太严重,赵霆担心拖太久会感染,连带着其他几个一起,送上直升机离开。 当晚,汪钦在雪堆里被挖出来,从崖上掉下来后,被下面错综复杂的树枝一缓冲,再加上下面的雪地还算松软,他捡回来一条命,却成了植物人。这种与脑神经有关的伤,未知性太大,没人会同意赵霆动用能力救人。搞不好汪钦没救回来,还把他给搭进去。 曲沉的右眼治疗后,视力极速下降,但他拒绝了赵霆治疗。 “老大,我的眼睛真没什么关系。”曲沉认真道,“你好好养病,早点康复,我们很需要你。” 何阙的伤肉眼可见的严重,下飞机后直接送往抢救室,病危通知下了两次,都是赵霆动用能力,从死神的手中将人抢回来的。 这一星期以来,何阙和赵霆一起送往icu,曲沉成为特案组最后一个还能管事的。他主动挑起大梁,与滨城特案组接洽,负责案件收尾工作。 安琳已经确定死亡了,在森林里的一块空地发现一大滩暗褐色的血与内脏组织碎块,经检测,确定属于安琳。 那块面皮带回来做了dna检测,确定是冯博本人的,最后在厨房的米缸中发现他的尸块。 许文晴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她跟随着最后一批警员离开了露营地。 孤棠的尸体装上押解车,从露营地运出来。当晚,车子在开上高速路前,被温江劫持了。 温江打开后车厢,里面竟站着孤君亦。 曲沉从后面走出来,带着一群全副武装的特警,将押解车围的水泄不通。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看来孤棠在你心中的地位确实不同。”曲沉道。 温江疯狂的眼神扫视众人,最后落在曲沉身上:“没把你弄死,是我做错了。” 孤君亦眼神一凛,与温江动起手来。 曲沉摸上被绷带遮住的右眼,眼神冰冷。这一次他不会再让温江跑了,温江和孤棠两人,会为这次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温江不是孤君亦的对手,但他占着自己速度快,不断闪避,并试图从包围圈中逃脱出去。 第161章 特警不给温江任何机会,他找不到突破口,又为了躲避孤君亦的攻击,将体力消耗的七七八八。 二十几分钟后,温江露出了破绽,被孤君亦击中后心,吐了一口血。 在木屋时,他被孤远修打断了三根肋骨,好在他的身体经过改造,自动修复能力大大提高。可这次又被孤君亦击中同一个位置,本就不太牢固的肋骨受到二次撞击,伤到了脏器。 “别把他打死了。”曲沉出声提醒。 孤君亦收手立在一旁,毫无感情的眼神扫过温江,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曲沉也恨不得温江死,但又必须将他活着带回去。 他得审问出温江这些年来在华国甚至缅国经营的犯罪组织,再让这些组织暗中交易,不知还有多少人会被算计构害。 * 离开滨城那天,所有人头顶都弥漫着散不去的阴云。 赵霆他们提前一天坐医疗飞机离开,今天回去的只剩几个。来滨城浩浩荡荡一群人,回去却只剩冷冷清清几个。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透过飞机的舷窗,想着各自的心事。 离开的前一天,曲沉询问许文晴,是否要将冯博的尸体提前运回去。 许文晴点头。这里太冷了,他肯定不愿意多待。 她心里怀着愧疚,从森林公园出来后,就一直很沉默。 如果那日进入厨房,她可以再靠近一点,或许就能发现,厨娘的剁肉刀下是自己的丈夫。她曾离真相那么近,却没能阻止接下来的惨剧发生。 陆鹏飞感染了肺炎,高烧不退,打了三天点滴才转好。他出院后得知一切,一米九的大高个,躲在厕所隔间里哭了半个钟头。 如果那天他不生病,如果老大不为了送他去医院而离开,他们能够和大伙共同面对危险,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 楚萌萌将头靠在舷窗上,面无表情。 那天竭斯底里过后,她一直很消沉。素来爱美的她,蓬头垢面,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不笑也不爱说话。 这段时间,她时常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酒店服务员将餐送到门口,过了两个小时,又推着凉掉的餐离开。 这一切曲沉都看在眼里,他疲惫的靠在孤君亦肩头,闭上眼睛假寐。 要是睡一觉起来,这趟飞机变成飞往滨城的那趟,大伙还嘻笑打闹的围在身边……那该多好。 孤君亦摸着曲沉的头发,在他耳边轻声道:“睡吧,到地方了我再叫你。” 发动机的嗡鸣是天然的白噪音,曲沉忘记自己多久没睡过一个完整觉了。他的身体很疲惫,很快变得轻飘飘,意识飘到很远—— 飞机落地,曲沉瞬间从睡梦中惊醒,满眼都是惊恐。 “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曲沉没回答,慌忙的张望四周,楚萌萌正好走到他们座椅旁,阴郁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解,迟疑张口。 “你……?” 曲沉面如死灰的瘫回座椅,吐出一口浊气,摇了摇头。 特案组的押送队伍等候在机场外,温江被套着头,带上手铐脚镣,押送上车。 一名警员朝他们敬了个礼:“组长他们已经送到市医院了,组里也增派人手,专门负责审问犯人温江,并且加强了地下监狱的看管力度,不会让任何可疑人员接近。” 陆鹏飞颔首回应,转身对曲沉道:“你再去医院复查一下眼睛吧,我回去处理积压的文件。” “嗯。” 楚萌萌也要陪许文晴去领尸体,几人在机场分道扬镳。 医院里—— “你的右眼确定什么也看不见吗?” “嗯。” “裂隙灯没查到病变,有可能是视网膜脱落或者视神经损伤。”眼科医生放开撑着曲沉眼皮的手,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写下好几张单子,“拿着这些单子去做检测,都做完了再来找我。” 一个半小时后,眼科医生看着单子陷入沉思。 “这都没问题啊……我建议你去做一下全身体检,有可能是大脑等其他部位受损伤,导致的失明。” 曲沉与孤君亦面面相觑,体检的项目很多,需要很长时间,不知是不是晕机,曲沉感觉很累,很想回去休息。 “今天就先到这吧,明天再来体检。”曲沉提议。 孤君亦看出他的疲惫,默默点头。 两人出了医院,站在路边等车。 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响起,曲沉拿起来一看,是陆鹏飞打来的。 他心脏一跳,担心特案组那边出事,火速按下接听键。 他还没来得及张口,电话那头的陆鹏飞语气急促。 [曲沉,不好了,楚萌萌和文晴姐出车祸了。] 曲沉大脑瞬间宕机,手机脱力滑落。孤君亦一手接住手机,一手揽过曲沉,代替他和陆鹏飞通话。 挂断手机后,孤君亦拍拍曲沉的手臂,冷静道:“别担心,情况并不严重。她们两人在后座,被波及到的范围不大,主要还是玻璃刺伤,陆鹏飞和医务人员已经赶到现场了。” 听了这话,曲沉才缓过劲来,现在这种情况,他无法接受队友再度出事的消息,只能祈祷文晴姐和萌萌没有大碍。 第96章 曲沉的右眼 没有到现场亲眼确认她俩没事,曲沉还是不放心,两个颀长的身形站在路边,默默等车。 第162章 曲沉幽幽开口:“这肯定不是单纯的车祸……”他摘了眼罩,眼神冰冷,“是温江手底下的人干的,那些人想把我们全都弄死。” 孤君亦在底下握住他的手,“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曲沉紧紧回握孤君亦的冰冷的的手,纷乱的心绪稍稍稳定下来。 坏事接踵而至,一次又一次沉重的打击,让他几乎缓不过劲。所幸最重要的人就陪在他的身边,让他不至于支撑不住。 两人就站在路边牵着手,丝毫不在意路人投来的异样目光。这些目光中大多是惊奇探究,也有少数不耻鄙夷的,孤君亦敏锐的感受到一道带着恶意的目光,眼神扫视过去后,见是一个个子不高的男人,面部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不善的眼睛。 冬天在户外包的严实实属正常,但是这个男人行迹鬼鬼祟祟,与孤君亦目光交汇的一刹,立马撇开头,压低帽檐。 曲沉也注意到了这个男人,直觉告诉他,这人有古怪。眼看这个男人要过红绿灯,他也顾不上其他,抬脚跟了上去。 男人脚步越来越快,后面直接跑了起来,这愈发让曲沉觉得有猫腻,脚下的步伐迈的更大了。 人多的地方,男人矮小的身高反而成了优势,在人群中他身姿矫健,左突右窜很快拉开距离。 曲沉担心跟丢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的男人。眼看男人逃离人群,朝一处狭小的巷子奔去,而他还被人群裹挟住,一时半会无法脱身。 他心里着急,多希望这时候能有什么东西阻拦这个男人的脚步。 就在这时,他丝毫没有察觉,一道寒芒从他的右眼射出,朝男人的方向而去。 男人拐到巷子口,脚下突然一滑,栽倒在地。 他慌忙翻过身查看自己的脚,只见一只靴子被层薄冰束缚住。他吃了一惊,来不及思考冰是怎么出现的,抬脚在地上猛敲两下,把鞋底上的冰敲碎,爬起来消失在巷子里。 曲沉赶到巷子前,从外往里望,什么也没看见。地上有一滩半融化的碎冰,是刚刚男人敲掉的,他蹲下捻起一块,拿到眼前细细端详。 “刚刚那一幕你看见了吗?”曲沉抬头看孤君亦。 孤君亦表情严肃的点头,曲沉可能没注意到,可他看的清清楚楚,那道寒芒分明是从曲沉右眼射出去的。 他也蹲下来,伸手抚上曲沉的右眼,他稍微撑开曲沉的右眼眼皮,辨认左右眼睛的细微差异。 曲沉不自觉眨了眨眼,不明所以的看着孤君亦。 普通人可能分辨不出来,曲沉现在的右眼瞳色略灰,像是覆盖上了一层薄膜。 “是哪里不对吗?”见孤君亦端详那么久,曲沉心里有些没底。 孤君亦松开手,“你可能要重新检测一下能力了,这些冰的出现与你的右眼有关。” “啊?”曲沉张大嘴巴,“难不成是我的右眼觉醒了新的特殊能力?” “嗯,很有可能。” 曲沉将手附在右眼上,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竟真觉得右眼有些冰凉。能觉醒新的能力固然令人向往,可他原本的能力就与眼睛有关,出现这种状况,不知道“阴阳眼”会不会受到影响。 其他省的特案组里也发生过觉醒两种特殊能力的案例,但那人的两个能力是不交叉的,毫无影响。还有一个案例,觉醒新能力的人,丧失了旧的能力。也不知道他属于哪一种状况? 曲沉想将这个重大发现告诉特案组,想来想去,竟只剩陆鹏飞可以联系。 陆鹏飞难得心思细腻一回,知道自己前面的话吓到曲沉了,一接通就赶紧报告车祸现场的情况。 楚萌萌和许文晴都不严重,轻微的皮外伤,现场医务人员就包扎了。剩下就是去医院做脑部ct,看看是否有颅内损伤。 陆鹏飞:“可惜那个撞人的龟孙当场死了,不然一定要让总局的人带回去审讯,到底谁派他过来的——你放心,这边的事我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你不用过来,回家去休息休息吧。” 听陆鹏飞寻常的语气,曲沉心底的大石彻底落下。他没忘记这通电话的用意,将自己这边发生的事情,以及一些猜测说了出来。 “我去,还能冻住别人,牛逼啊,双能力!” “……这还没确定,得回去检测一下。” “行。”陆鹏飞爽朗的声音陡然一沉,“那你的右眼是不是以后就……看不见了?” 曲沉犹豫了一下开口:“……我不知道。”他不知道这个新能力与右眼失明是否有关,更不知道视力能不能恢复。 “没事,先不想这些,后面说不定还有其他办法呢。” “嗯。” 挂断通话,曲沉抬头去看靠墙站着的孤君亦,“我想现在回特案组,没有确切的检测结果,我不放心。” 孤君亦掀起眼帘,“我陪你回去。” 他们很快打到出租车,在特案组下班前赶到检测部门。 老专家半点没有强制加班的不悦,一丝不苟的盯着测试的每个环节。两位助手相互配合的将所有检测流程做完,最后将报告单交给老专家查看。 “你原本的能力并没有消失,右眼也确实出现了新的能力。你知道如何发动能力吗?” 曲沉摇头,要不是孤君亦发现,他都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种能力,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当时是怎么冻住男人的脚的。 第163章 老专家将一只笔悬在半空,“来,试着冰冻这支笔。” “啊?这……我、我尽量试试……” 笔从枯瘦的指尖脱落,“啪”一声掉在地上,什么事也没发生。 “呵呵~”曲沉挠挠后脑勺,尬笑两声。 老专家不多说,再拿起桌上另一只笔,“再来。” 话音刚落,笔脱手掉下,在曲沉还没反应过来前,就掉在了地上。 “啊!这……”曲沉不知所措起来。 “——再来。” 又一只笔应声掉落—— “再来!” “……” “再来!!” “……” “再来!!!” 眼看桌上的笔筒空了,曲沉尴尬极了,这老专家测着测着,怎么急眼了? “也快七点半了,您还没吃饭呢,要不还是下次……” 曲沉掂量这措辞,老专家直接打断,抄起桌上的玻璃杯,大喝一声:“再来!!!” “!!!” 曲沉惊的眼睛瞪大,右眼突然清晰,下落的玻璃杯被一帧一帧放大,随后玻璃杯上结起冰霜,可惜冰太薄,玻璃杯依旧摔在地上,碎片四处飞溅。 听到碎裂声那一刻,曲沉反射性闭了下眼,再睁眼后,老专家已经背过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新笔,“刷刷”写起来。 怎么回事?曲沉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难不成是被自己给气的,不想面对他了? 老专家拿着单子转回头,再看一眼地上的碎片,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种不知道怎么触发能力的情况,一般都会在感到危机或情绪紧张时才能再次激发。”老专家问,“记住刚刚那种感觉了吗?” 曲沉一脸莫名:“什么感觉?” “你刚刚触发冰冻能力了,还记得是什么感觉吗?” “欸?我触发了?真的吗?”曲沉后知后觉,定睛在玻璃碎片中寻找,找到了一小块碎冰,他激动起来,指着那块冰朝孤君亦道,“居然是真的!真的有冰啊!” 老专家扶额,神经那么粗,难怪不知道怎么触发能力。他放慢语速,一点点引导,“来,回想一下,刚刚你看见水杯掉落时,是什么心情?心里怎么想的。” “唔……着急,想、想让水杯停下来。” “然后呢?那一瞬间,你的身体出现了什么变化?做出了什么反应?” 右眼看见物体一帧帧掉落,仅发生在一瞬,当时他的大脑都没有反应过来。被这样问到,曲沉才有了一些印象,不确定开口:“我的右眼好像、好像突然能看见了,所有东西都很慢……” 老专家一边问,一边奋笔疾书,很快将详细情况罗列出来。他合上笔帽,总结道:“我这边关于你发动能力的构想有两点,第一点是,物体的运动轨迹必须右眼能够看到,也就是说你要聚精会神的看着任务对象。第二点是,你必须要有强烈愿望,想要发动能力,才有可能成功——第二点可以通过训练达成,并且据我推测,你现在所能形成的薄冰是初级阶段,好好开发,后面说不定能成为一项攻击技能。” “真的吗?”曲沉被这番话激励到了,他的“阴阳眼”大部分情况属于辅助工具,真遇上危险根本没有反手能力。如果不是因为这样,那次森林的雪夜,也不至于如此惨烈…… 想到这里,曲沉情绪低落起来,这也算因祸得福了,有了攻击能力,他就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他也能保护自己的队友和…… 曲沉抬头看向孤君亦,孤君亦也在默默关注着他。 第97章 仇人相见 地下监狱的大铁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昏昏欲睡的狱警一下子惊醒,从椅子上刷地站起来。 “曲警官。”狱警用余光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离上班时间还早,怎么这就过来了呢。 曲沉摆手打了个招呼,“辛苦了,我过来看昨天押送进来的犯人。” “是温警、温江吗?”狱警急忙拐了个弯,“陆警官吩咐要特别看管,我们把他关在最里面呢,我带你过去吧。” “嗯,谢谢了。” 跟随狱警左拐右拐,越里面的牢房阴寒之气越重,令人不由打起哆嗦。 打开最里面那扇厚重的铁栏杆,里面是一排用砖墙垒起的长方形囚室,每一间都宛如棺材般狭小,关在里面想转身都困难。这种逼仄的环境令人压抑,能关在这里的人,大多数穷凶极恶,手中沾着无数人的鲜血,跑掉一个都将为祸一方。 “曲警官!”看守这里的两名狱警站起来,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狱警间也互相敬礼,这里不由外面的狱警管,打完招呼后,前面的狱警识相的提前离开。 “昨天审讯过温江了吧,有什么进展吗?”曲沉询问。 狱警道:“审讯是审讯了,但是他什么都不肯说,还没有问出有用信息。” 这个结果曲沉早就料到,就连王元锦这种普通人都能在审讯员的压迫下,撑三到四天。一天时间,恐怕不足以击溃温江的心里防线。 一想到死无全尸的安姐、冯博,在医院生命垂危的老大他们,还有昨天出车祸的萌萌和文晴姐,曲沉就恨不得十倍百倍的在温江身上报复回去——可是温江还不能死,他的那些余孽还隐在暗处,如果不能一网打尽,不知还有多少普通人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第164章 曲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暴虐的情绪。他昨晚没睡好,一直担心着其他人会不会再遭到危险,今天一大早就醒来,想到特案组这边看看进展,结果情况真如预想的一样糟糕。 “把他带到刑讯室吧,我亲自审他。” “是。” 温江头上蒙着面罩,被固定在刑讯室的电击椅上,狱警撤下面罩后便离开了。 曲沉端坐在对面,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这个令他恨之入骨的男人。 温江也在看他,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是你啊。” 曲沉冷漠回视:“这是你叛变后第一次回到特案组吧?” “呵,你来跟我唠家常呢?”温江微眯着眼,像看猎物一样看着曲沉,“是不是还要问我想不想特案组,对这里还有没有感情?” 曲沉对着话嫌恶极了,他们双方相见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哪有什么家常可唠。他拿起电击椅的遥控,按下开关键,电击椅发出“嗡嗡——”的工作声,温江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 “这个滋味好受吗?”曲沉故意问。 “好……”温江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受的很!” 曲沉按下加号键,将电击椅的功率调高,“嗡嗡——”声变大,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 “现在呢?” “呵、呵呵~你有种弄、弄死我。”温江的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曲沉直接将电击椅的功率调到最大,这个功率能让受训者最大程度感受到疼痛,却想死都死不掉。 电击椅发出“滋啦——”声,伴随着几缕白烟,隐约还能闻到一丝肉香。温江终于克制不住闷哼出声,他死咬后槽牙,脸涨的通红,太阳穴处爬满暴凸的青筋。 “现在呢?”曲沉知道这种电流下,人会痛的说不出话来,故意拉长语气,“欸——你说话呀,怎么不说了呢?” 温江瞪圆双目,用阴狠毒辣的眼神,死死盯着曲沉。 曲沉靠在椅背上,不说话也不继续动作,安静欣赏着眼前这人的痛苦。 这根本不够—— 比起那夜所有人的痛苦,这点电击的疼痛,根本不够。 温江的身体不知通过什么方法得到强化,竟逐渐适应了这种疼痛。他颤抖着开了口:“你呃、你们现在……根、根本不敢杀、杀我呃……我的部下应该动、动手了吧?” 曲沉眼神瞬间冷冽,温江从他的表情中解读出想要的答案,咧开了嘴,“看来我、我猜对了……” 曲沉怒极反笑,“就算杀不了你,我也有千万种方法折磨你。” “来啊……把呃、把我的肉、一块块撕下来,把我的、肢体一块块砍下,就跟、跟安琳和、冯博那样……” 曲沉的瞳孔陡然收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眶不受控制的发红。 温江将这一系列反应尽收眼底,他深吸一口气,电击已经让他麻木,没有了刚开始那种无法忍受的痛苦。 “你知道安琳怎么死的吗?她是呃、是被我砍断手脚后……被丧尸一口一口吃掉的。我抓住楚萌萌的、的头发,让她亲眼见证了这、这一幕呃……那鲜血四溅、血肉横飞的画面,那一声声惨叫,一定会、会成为她今后几十年的梦、梦魇吧!哈哈哈哈哈哈——还有、冯博……” “够了!”曲沉低着头,握着遥控的手嘎吱作响。他举起遥控朝温江砸去,这一下正中温江鼻头,一管鼻血瞬间流下,沾上衣领。 这些话大大刺激了曲沉,脑内紧绷的弦终于崩断,他握紧拳头冲上去,使劲全身力气,冲温江脸上猛砸好几拳,直接连人带椅打翻在地。 金属电击椅落地,发出刺耳的巨响,温江的手脚被牢牢束缚住,无法挣脱。 曲沉像失去理智般,对着倒地的温江乱踹。趾尖磕在坚硬的椅子上,看着都疼,他却像感觉不到一样,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无法抑制的泪夺眶而出,糊住了视线,在坠落前被野蛮蹭掉——这不够!根本不够!就算把温江活活打死都不够! 突然找到宣泄口,压抑的痛苦倾巢而出,几乎让他失去理智。 突然,他停下来脚上的动作,笑了起来。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笑容中都染着病态。 他抬脚踩在温江侧脸上,只是姿势有些别扭,像不熟悉般,肢体很不协调。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把这个动作做的自然,只能尽力模仿那夜温江的动作。 他回想起鞋底的沙砾摩擦过脸颊的痛感,灵关乍现。对了!还要再用鞋尖碾一碾的。 温江被死死固定在电击椅上,无从躲避,只能屈辱的承受这一切。 原来这就是践踏别人尊严的感觉,明明一点都不畅快,为什么……为什么脚下这人能做的如此自然,表情还如此享受。 曲沉狠狠抹掉眼泪,学着刚刚温江的语气,咧开嘴,“你知道孤棠死后怎么样了吗?她尸体在实验室切片研究了三天,结果发现没有半点利用价值。于是啊……就送去火化了,你猜那些骨灰怎么处理的?” “曲、沉!”脚下的温江剧烈挣扎抖动起来。 曲沉放慢语速,轻柔的吐出话语:“她的骨灰呀,同样是没有价值的东西,混着垃圾一起掩埋了。怎么样,满意这个答案吗?” “我要把你们全杀了!”温江暴吼。 第165章 曲沉笑了,他放下脚,与温江对视。两人仇恨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如有实质。那一刹那,竟分不清谁黑谁白…… 仇恨就像汹涌的黑色巨浪,放任的后果只有被吞噬。 “溺毙”之前,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刑讯室门口。 男人外形俊逸出尘,手里倒接地气的拎着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杯豆浆,两个包子,两颗鸡蛋。 曲沉触电般站直身子,无措的面对眼前的人。 孤君亦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自然的走进来,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你的早餐。” 一通爆发后的曲沉,大脑晕乎乎的,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回椅子,手里还捏着啃了一半的包子。 “喏。”孤君亦将剥好的鸡蛋递到面前,曲沉下意识低头,张大嘴一口咬住。 “吃慢点,小心噎着。” “唔——”曲沉不顾孤君亦的提醒,执意要将鸡蛋一口吞下,结果卡在嗓子眼里,憋的满脸通红。 孤君亦忙拍着曲沉的背,帮他顺气。低下头来一看,发出曲沉眼眶通红,竟又哭了。 “噎死我了。”曲沉别过脸去,拿起剩下半杯的豆浆,背过身小口小口啜着。 孤君亦默默看着,也不点破。从出事到现在,曲沉一直憋着,今天终于哭出来,也让他松了口气。 曲沉别扭的喝完豆浆,理直气壮的把垃圾递给孤君亦。孤君亦接过,顺便揉了揉他的脑袋。 “你去丢垃圾吧。”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曲沉只想把孤君亦支开,不想被他看见自己和温江对峙的场面。 “好。”孤君亦干脆利落的收拾好东西,离开前,又忍不住揉了揉触感不错的脑袋。 炸了毛的小猫,要等它自己确认安全后,才能抱到怀里安抚。 离开前,他瞄了一眼地上的温江,那人用恶意的目光回望,像是在憋着什么招数。 第98章 监狱危机 曲沉也注意到了温江的视线,等走廊的脚步声远去,他才走过去,将温江从地上薅起来。电击椅份量不小,可花了他一番力气。 温江恢复坐姿后,陡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曲沉听得烦躁,要不是这家伙趴在地上不方便刑讯,都想让他一直趴在地上算了。 温江笑罢道:“他就是孤君亦吧?” “……你问这个干嘛?”曲沉表情警惕起来。 温江露出玩味的表情:“啧啧啧~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种爱好,不仅喜欢男的,还能跟个‘僵尸’搞在一起。” 曲沉脸色一沉,“这跟你没有关系。” “那我来说点跟他有关系的吧。”温江话语稍顿,一字一句道,“他活不久了。” “啪——”曲沉往温江脸上甩了一巴掌,威胁道,“你的那些走狗要是敢动他,我肯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温江被打的头偏向一边,活动一下面部肌肉,正回脸,依旧用那副玩味的表情继续说:“他没跟你坦白吧,最短三四年,最多八九年,他一定会死。”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曲沉又抬起手,对温江狠狠甩了两个耳光。 温江这次有了准备,硬生生挨了两下。 “你不妨听我说完,要是不信,大可以去找你的孤君亦问个清楚,横竖你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曲沉的手顿在半空,眼睛一瞬不瞬的瞪着温江,想从对方眼中看到作伪的神情。理智告诉他,温江这人的话不可信,千万不能被他绕进去。可从感情上,遇到与孤君亦有关的事,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在意。 最终他还是垂下手,坐回对面的椅子,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这一切完全在温江的意料中,曲沉这人单纯好懂,根本不需要花多少口舌。 温江缓缓道:“孤君亦现在能出现在这里,是用了‘引魂入体’的邪术,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听见“邪术”二字,曲沉眉头皱了皱,微一点头,示意温江继续往下说。 “他有没有告诉你,要维持肉体的正常运作,需要消耗能量?人类的食物无法提供给‘僵尸’,那他能量的来源是什么呢?” 曲沉听到这儿,冷笑一声:“要想拿这事来唬我,打错算盘了。这个我早就知道,离开孤庄前,神棍就告诉过我,每月准备一些动物血就可以。” “呵呵~”温江扯开一抹笑,“你不会真以为靠着一个月一点血,就会有作用吧?况且还是动物血,能用上的能量就更少了。僵尸为什么喜欢吸食人类的血?体型更大的牲畜的血液,不比人多得多?归根到底,僵尸吸的不只是血,它吸的其实是人体的气。维持肉体运作,消耗的也正是这种气。所以,你明白了吗?孤君亦一直在消耗的,其实是自己的魂体。” 曲沉眼中有一丝茫然,他不明白消耗魂体是什么意思,灵魂这种东西也能当燃料一样使用吗? “现在你明白我前面说的话了吗?”温江反问,顿了半秒,他“啧”了一声,“算了,我直接告诉你吧。魂体消耗光了就会消失,彻底消失的那种,上天入地都不会再有这人。而这个消耗速度,最快四五个年,最多也就八九年。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 曲沉不敢置信的睁大眼,像听懂了,又像没听懂。半晌后,他拼命摇头,嘴里不断反驳道:“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神棍和孤君亦怎么会不告诉我,孤君亦他……” 第166章 曲沉努力回想着与孤君亦的这半年多,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反驳这一切。可他绝望的发现,孤君亦会把他照顾的很好,却从不参与规划太远的未来。会在耳边轻声的说爱他,却从不说在一起一辈子的情话。这一切的种种,似乎都在暗暗指向一个事实…… “呵呵~怎么样,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我只能说,孤君亦对你的感情真够深的,做鬼还能再混个几十上百年,偏偏要做‘僵尸’,不仅没几年好活,还要每日忍受消耗魂体的痛苦。啧啧~真是感天动地啊,为了你灵魂都不要了,你感不感动啊,哈哈哈哈——” 曲沉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形一晃,急急撑住旁边的桌面。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你胡说……你骗人!”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问了不就知道了。” “肯定是你编的,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要编这种东西骗我?!”曲沉冲上去,揪起温江的衣领,厉声质问。 “你就这样自欺欺人吗?”温江不为所动,继续说着,“事实就摆在面前,你都不敢去直面它?曲沉,你可真孬啊。” “你闭嘴!” “就算我不说,也改变不了孤君亦必死的结局。” “闭嘴!闭嘴!” 曲沉朝温江右脸挥去一拳,这一拳用了十足的力道,不仅让温江脆弱的鼻膜再次出血,还打掉了他一颗后槽牙。 “呸——”温江把碎掉的牙齿朝曲沉吐去,张开带血的口腔,发出愉快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整间刑讯室,甚至飘出门,在走廊回荡。 曲沉心里发慌,松开了揪起温江衣领的那只手,向后退了一步。 面前这人这是个疯子,已经彻头彻底的疯了!这人嘴里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他到底该不该相信这个疯子的话? 曲沉摇摇头,慢慢吐出一句话:“我不相信,除非他亲口承认,否则,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温江收起笑容:“你就慢慢问吧,我已经把真相告诉你了,信不信由你——我也该离开了,下次再见。” “你什么意思?”曲沉表情一变,戒备地看向刑讯室门口。 烟雾报警系统突然炸响,他冲到门边,望向烟雾弥漫的走廊,竟看见了冲天的火光。 “你们居然放火,这里可是地下,想一起被浓烟……” 曲沉话没说完,突然又听到连续的枪响,接着嘈杂声一片。 “靠,谁开的枪?” “咳咳……快去打开消防栓!” “好大的烟雾……咳咳咳,不行,根本做不到!” 浓烟很快蔓延过来,曲沉被熏的不停流泪,他忙掩住口鼻,退回室内。 这样不行,这间刑讯室在最里面,再晚一步火烧过来就完了。他在抽屉里寻找手铐,想把温江一起带走。 “咻——哐当——”子弹的声音从他头顶略过,不知弹到哪块钢板,反弹了两声。 曲沉眼皮一跳,猛地转过头。嘈杂声太大,他没注意刑讯室的门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扑天盖地的浓烟,一股脑挤进这间不大的刑讯室,曲沉只看到拿枪的人穿着狱警的衣服,脸上还带着防毒面罩,显然是有备而来。 “咻——哐当——”又一枚子弹穿破浓烟,直奔他而来。 曲沉速度趴下,尽管他反应很快,还是被子弹擦破了手臂。他死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响,让持枪者发现踪迹。 刑讯室浓烟滚滚,遮蔽了视线,持枪的人失去目标,又盲射几枪才停下。曲沉听见金属发出叮铃咣啷的脆响,料想现在持枪者定是在解温江的束缚。他咬咬牙,朝发出声音的地方匍匐前进。 在防毒面罩的挤压下,男声有些失真。 “老大,你快带上这个面罩,别吸进太多烟。咱们的车已经停在密道外,随时准备接应。我们都按你留下的方法,让卧底的兄弟把其他牢笼都打开。那些罪犯一个个穷凶极恶,够外面的人忙的了,咱们现在趁乱逃出去。” 什么!? 曲沉心脏骤缩,在浓烟中看见两个即将跑出去的身影。他不及多想,从地上蹦起来,向其中一个扑去。 “老大!”持枪的人惊呼一声,举起手中的枪不断瞄准,却因为担心误伤温江,迟迟不敢扣下扳机。 曲沉本想拖住温江,但他忘了,如今的温江已经不是往日那个温江了,他的格斗技巧比不上曲沉,但身体素质上远超普通人。更何况,现在曲沉吸入那么多有毒的浓烟,头昏脑胀的,更不是温江的对手。 “你找死!”温江抓起曲沉的后脖子,朝墙上摔去。 “老大快走,火就要蔓延过来了。”持枪者大叫,“别管他了,他在这儿也是死路一条。” 温江拉回理智,与持枪者冲出刑讯室。 “咳咳咳!”曲沉眼前尽是迷蒙的浓烟,他想爬起来,可用尽了全身力气都没能成功。 他现在呼吸困难,全身绵软无力,眼前的天地都在高速旋转。他能感觉到炽热的火舌在逼近,空气中一氧化碳的浓度足以在短时间取走他的性命,可他却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意识抽离之际,一个身影冲进刑讯室,直奔他而来。 “我带你出去,坚持住。” 焦急的声音萦绕在耳畔,一双有力的臂膀将他打横抱起。 第167章 他努力睁大眼睛,想再看看那人的脸,铺天盖地的黑暗却很快席卷他的意识。 第99章 消失 再度醒来,睁眼看见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口鼻被呼吸机罩住,曲沉觉得很不舒服,便伸手摘下来。 他拔掉输液管下床,走到窗户前,外面天空已经星斗遍布。他昏迷了一天吗?地下监狱现在怎么样了?逃狱的温江有没有抓到?温江最后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他心里有很多疑问,此刻却困倦的什么也思考不下去。他蹲下来,蜷缩在墙角,将头埋在膝盖间。 孤君亦轻轻推开病房门,看见空荡荡的病床时,他慌忙的四处搜寻,直到看见熟悉身影缩在墙角,这才松了口气。 他将手中的保温盒放在桌上,走到曲沉跟前,蹲下身将人抱起来。 “笨蛋,你想吓死我吗?”责备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温柔的出奇。 “唔——”曲沉困乏的眼睛都睁不太开,头一个劲往孤君亦怀里拱。 “陆鹏飞他们刚刚过来,带了煲好的汤,喝点再睡。” 坐到病床上,孤君亦将人抱在腿上,端起旁边的保温盒,一打开,鸡汤的香味扑鼻而来。 曲沉的鼻子动了动,却不肯睁眼。孤君亦知道他这是被浓烟熏肿了眼睛,干涩的睁不开,也不强迫他。 “张嘴。”孤君亦舀了一勺汤,递到曲沉嘴边,曲沉听话的张开嘴,喝了下去。 鸡汤中放了百合、莲子一起熬,味道甘甜清爽,空荡荡的胃被汤一暖,舒服了不少。 喂完大半碗,曲沉就不再张嘴了。孤君亦将人抱回床上,掖好被子。看曲沉睡的香甜,没忍住俯下身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曲沉这一觉睡的格外沉,他失眠了一周,这次像是要把缺的觉全找补回来一样。孤君亦就坐在床头,静静陪着他。 * [……他活不久了。] [……最多八九年,他一定会死。] [事实就摆在面前,你都不敢去直面它?……] [就算我不说,也改变不了孤君亦必死的结局……] “曲沉,醒醒。” 曲沉猛的睁开眼,大口喘气。他惊慌失措的看向四周,在视线接触到孤君亦的刹那,冷静了下来。 “做噩梦了吗?喝点水吧。”孤君亦拍抚着曲沉的背,将水杯递过来。 曲沉惊魂甫定的看着他,半晌才颤巍巍伸手,接过那杯水。 他也不喝,捧着水杯失神。 “怎么了?做什么噩梦了?” 曲沉不说话,将头低下,对着杯中的水发呆。 孤君亦想起白天的危急,以为曲沉是被吓到了,又心疼又后怕。他伸手将人搂进怀里,柔声道:“这次都怪我,应该快点赶回来。” “……” “怎么又哭了?不怕,都过去了,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陷入危险,我会保护你。” “……你会保护我一辈子吗?”曲沉声音带着哭腔。 孤君亦一顿,嘴张了张,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会吗?”曲沉抬起头,眼中满是希冀。 可他没得到答案,不,其实他已经得到答案了—— “你快说会啊,你会保护我一辈子的对不对?”曲沉拉住孤君亦的手,紧紧的握着,“我打不过温江了,如果你不在我身边保护我,我会被他弄死的。所以,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不对?” “……我会提前杀了他。” “提前什么?”曲沉挣扎开怀抱,泪顺着脸颊滑落,他望着孤君亦,缓缓开口,“在你魂飞魄散前,提前杀了他吗?” “你……都知道了?”孤君亦伸出的手无力的垂下,低着头喃喃,“……对不起。” 空气死一般寂静,情绪在这一刻积聚膨胀,然后爆发—— “孤君亦,你确实该跟我道歉。”没有歇斯底里,曲沉表情冷静的可怖,“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件事,为什么还要跟我谈恋爱?你现在拼命对我好,是打算等你死了,让我痛苦一辈子吗?” 曲沉知道自己这些话有多伤人,却控制不住,一股脑往外冒:“你还能活几年啊?咱们算最多十年,十年后我也才三十三岁啊!我已经失去了爸妈,失去一个又一个队友,难道还要我眼睁睁看着爱的人死吗?!” 孤君亦低垂的眼睫打落一片阴影,声音喑哑:“是我对不起你……” “现在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曲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下情绪,“你走吧,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渐渐的我会忘了你。” 孤君亦没有动。 曲沉咬了咬牙:“走啊,别让我说第三遍。” “……” “走!” 轻微响动后,关门声传来,室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曲沉保持着一样的姿势,站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陆鹏飞过来探望曲沉。 “你怎么呆呆的,难道被打傻了?”陆鹏飞放下保温桶,对着曲沉的头左看右看,评价道,“这头发被火燎的可真够丑的,干脆剃个光头吧,精神点。” 他这几句话,一句踩一个雷点。但曲沉现在啥也听不进去,根本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昨天地下监狱那烟太恐怖了,好几个狱警进入过量,进了icu抢救了,你这还算福大命大的。你不知道,我看见孤君亦抱着你出来那个表情,差点以为你死了,当时都不敢过去。”陆鹏飞一边往保温桶里盛粥,一边嘴上没停,“萌萌她们昨天也吓坏了,还好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她们才回去。喏~这粥是文晴姐早起熬的,赶紧尝尝。” 第168章 曲沉僵硬的端过碗,一口一口往嘴里塞。肉粥香味扑鼻,舌头却像失去味蕾一样,食不知味。 陆鹏飞觉察到不对,曲沉这个状态明显有心事。他四处张望,奇怪的是,往常与曲沉形影不离的孤君亦,现在却不见踪影。 “孤君亦去哪里?”陆鹏飞问。 曲沉拿勺子的动作一顿,他咽下嘴里的粥,低头沉默。 陆鹏飞再迟钝也发现了异样,小心翼翼的凑过去问:“你们这是咋了?” “……” “吵架了?” “……没。”曲沉将剩下的小半碗放在桌上,调整好情绪,抬起头面对陆鹏飞。 陆鹏飞胡子拉碴,头发像是早起没梳,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一看就几天没换。 以前的陆鹏飞表面不说,其实挺臭美的,就算迟到,都要把自己打理的清清爽爽才肯出门。现在特案组的重担都落在他一人身上,他要忙的事情太多,曲沉怎么好意思将这件事情告诉他,徒增他的烦恼。 “干啥了这是?” “没事。”曲沉摇头,“孤君亦出去帮我买东西了,没怎么事。” “真的?” “真的。” “那就好。”陆鹏飞暗松了口气,恢复吊儿郎当的语气:“那你干嘛摆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害我多想。” “呃……我就是单纯心情不好而已。” “是不是为昨天的事烦心?” “……嗯,算是。” 陆鹏飞正了正神色,伸手拍拍曲沉的肩:“别担心,昨天没有狱警遇难,就是温江跑了,还在全城追捕中。特案组也在着手排查内鬼。所有工作我都安排的明明白白,你鹏哥我也不是吃素的。你就安心休养,争取早点出院,我还等你回来一起干活呢。” “好。”曲沉点点头。 “好了,我得回去上班了。你好好吃着,这可是文晴姐熬了两个半小时的做出来的,别浪费了,吃不完给孤君亦,不许倒掉,明白了没?” “嗯。” 目送陆鹏飞离开,曲沉对着紧闭的房门发呆。片刻,端起凉掉的粥一口咽下。 * 日子一天天过去,曲沉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出院了,拒绝了再休养几天的提议,立马投入到工作中。 整个一月份,从总局那边调过来的案子就比往年翻了一倍,更别说那些明显的灵异案件。办公室里案卷堆积如山,大家几乎每天都在加班。 唯一庆幸的是,考虑到如今特案组形式严峻,人手严重不足,省组那边调过来了三名成员,用来解当下燃眉之急。可尽管如此,案件还是很多,只能通过区分轻重缓急,把紧急的案子先办了。 那些不紧急的案子搁浅后,导致亓衢市到年关还不是很太平,隔壁两市有其他特案组帮忙,竟比亓衢市要来的安定。 大家都很忙,曲沉同样脚不沾地,最忙时,一周跑了三个地方。大家对曲沉的蜕变都十分震惊,同样令他们惊奇的是,曲沉的身边再也没有出现孤君亦的身影。 曲沉不知道那天之后孤君亦去了哪,但他隐约能感觉到,出院后,常常一股视线如影随形。 每次感觉到视线又找不到源头时,他就会想,窥视他的是温江的眼线,还是消失了快三周的孤君亦? 想起那天晚上说的话,他心里说不上的滋味。他搞不明白自己的想法,就只能通过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大年三十这天,街市张灯结彩,亓衢市沉浸在愈来愈浓的年味里,热闹喜庆。 今年的特案组是没有春节假期,不少外地的警员都只能留在亓衢市过年。办公室内,外地的警员跟本地的警员抱怨不能回去团圆,本地的警员也是一脸苦笑。他们加班完回去,还不一定赶得上年夜饭呢。 无意间听到这一切的陆鹏飞叹了口气,咬咬牙,给大伙放了半天的假。 最先收到放假消息的三楼沸腾起来,这个消息很快传下去,整个特案组瞬间跟炸了锅一般。 突然被放假的曲沉愣住了,呆呆站在办公室门口,一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陆鹏飞走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走,跟我去商业街买些东西。” “啊?” 陆鹏飞不解释,侧头冲楚萌萌办公室喊:“萌萌,你一起。” 第100章 除夕 陆鹏飞带着他俩在商业街逛了一圈,买了一堆中老年人保健品,两大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看就是准备送人用的。 “你买这些准备给谁?”曲沉两只手都提满了,陆鹏飞家不在亓衢市,这些东西肯定不是给他爸妈带的。 “趁今天下午有空,去探望一下夏若忻和汪钦的父母。” 听到这两个名字曲沉和楚萌萌齐齐一愣,片刻,曲沉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曲沉有近一年没见夏若忻父母了,两老对他很不错,照理说他应该去探望一下的。可是,现在他应该和夏若忻“在国外执行机密任务”,一出现就露馅了。最后决定陆鹏飞去夏若忻家,曲沉和楚萌萌则去医院探望汪钦的妈妈。 走在去往医院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楚萌萌这段时间像变了个人,寡言少语的,曲沉也是如此。队里原本十分跳脱的两人,竟从商业街走到医院,一路无言。 说来可叹,汪钦妈也住在市医院,她和汪钦还在同一栋住院大楼里,一个在六楼普通病房,一个在十二楼加护病房。如此近的距离,两人却无法见面,只能让别人代替探望。 第169章 汪钦爸为了三倍工资,今年除夕不回亓衢市过年。汪钦妈还盼着儿子能回来,谁知道儿子也在忙,抽不开身。 说到汪钦,汪钦妈总忍不住想对人炫耀。他儿子有出息了,在学校表现优异,今年开学被特招进入总局,成了一名人民警察。 现在汪钦不仅不找他们要学费、生活费,还不时寄回来钱,大大缓解了汪钦爸肩上的压力。她的身体也逐渐康复,相信过不了多久,病就能治好,他们一家也就不需要再为钱焦头烂额,日子也会越过越红火。 想到这些,汪钦妈的脸上都不由流露出骄傲的神色,汪钦不能回来的遗憾都消减不少。毕竟汪钦也才入职不久,为人民服务,辛苦一些是应该的,她身为母亲,要多支持才对。 曲沉循着地址找到汪钦妈所住的病房,这间病房的三个床位都满了,今天是年三十,病房内的人可不少。普通病房空间本就狭小,另两个床位的家属亲眷,几乎要把病房塞满了。 与之相比,汪钦妈这边就冷冷清清,曲沉一下就注意到这个和汪钦有几分相像的中年女人。 “你是汪钦的妈妈吗?”曲沉扯出笑脸,和她打招呼,“伯母你好,我是汪钦的同事,替他来看看你。” “这?”汪钦妈明显没反应过来,看着这对外貌优越的年轻男女,一时受宠若惊。 “你……你们都是总局的警察吗?”汪钦妈声音有些发虚。 “是的。”曲沉尽量让语气显得亲近,把早准备好的说辞说出来,“汪钦这几天都要值班,没法来陪你,就托我们给你带点东西过来。” “这、这怎么那么多,是谁花的钱啊?” “是汪钦买的,我们就是帮他跑跑腿。”曲沉担心汪钦妈不肯收,扯了个善意的谎。 汪钦妈明显松了口气,语气埋怨,嘴角又不受控制的向上扬:“这孩子真是的,才工作多久啊,花钱大手大脚,这些可都不便宜吧?” “不贵,咱们单位有补贴,买保健品打折,很便宜的,不买都浪费了。” “呼——那就好。”汪钦妈笑意盈盈的,“汪钦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平时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吧?” “不会的,他做的很好。” “肯定你们没少帮他,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谢你们才是,我……”汪钦妈语无伦次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曲沉忙接过话,真诚道:“你别这么说,我才应该感谢他,感谢你们。” 曲沉这话是发自内心的。汪钦会变成植物人,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汪钦明明有能力自保,只要一直保持隐身,或许可以全身而退。可是汪钦却选择了救他,这份恩情,多少感谢的话都不足以抵扣。 汪钦妈不知道其中的内情,还一个劲跟曲沉和楚萌萌道谢,引来了隔壁两床病人家属的好奇探究。 从汪钦妈的病房出来已经下午三点半,他们趁着天还没黑,又去了一趟墓园。 年三十来扫墓的竟也不少,他们三人汇合后,共同前往专门为烈士准备的墓区。 三个相邻的墓碑上刻着三个熟悉的名字,墓都很干净,碑前还放着各种鲜花,显然有不少人来过了。 他们把准备好的鲜花一一放好,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 “唉~世事无常啊。”陆鹏飞感叹了一声。 曲沉一一看过墓碑上三个名字,闷闷回道:“是啊,世事无常。” 半年前,谁能料到,会那么快失去三个战友。 时间飞速略过,天色渐沉,陆鹏飞率先出声:“走吧,回去吧。” 曲沉跟着他转身往外走,楚萌萌还呆呆的站着,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抽离。 陆鹏飞路过时,拍了拍她的肩:“想开点,他们做了那么多好事,下去后会受到优待的。走吧,回去了。早点回家团圆,别让你爸妈等你开饭。” 回去的车上气氛缓和了不少,大部分情况是陆鹏飞和曲沉搭话,楚萌萌在后面捏着手机,像是在和谁聊天。 把楚萌萌送到小区门口,车子又开了一阵,来到商业街附近。 “就把我放这儿吧,我去逛逛。”曲沉不想那么早回那个沉闷的公寓,就想在外面走走。 陆鹏飞将车停在路边停车位,侧过头问:“要不咱们去喝一杯?” “得了吧,你想酒驾啊。”曲沉推门下车,“早点回去陪你女朋友吧,路上小心。” 陆鹏飞目送曲沉插兜离开的背影,从车底找出一包烟,点燃一根,猛吸了一大口。 三周不见孤君亦,他也去问过曲沉怎么回事,可曲沉一句话都不肯说。几次后,他就不敢再问了。 刚从滨城回来,他很担心楚萌萌和许文晴的状态,好在她们都还有父母亲人,还有牵挂,慢慢总能走出来。 反而,曲沉没表现出多少消极的情绪,虽然话变少了,但总归看起来还挺正常。可现在他这孑然一身的样子,陆鹏飞怎么看怎么不放心,尤其现在温江还盯上他了,他随时有可能遭遇危险。 眼看曲沉越走越远,陆鹏飞吐出烟圈,冲他喊了一声:“早点回去,别瞎转悠!” 曲沉头也没回,只是举手摆了摆。 进入商业城,走着走着,曲沉不自觉来到了那间熟悉的小众服装店前。店铺已经关门,门上还挂着“春节打烊”的小牌子。 第170章 他没有多停留,每一层都走过一圈,把十几层的商业城都逛遍了。走累了,他看了看时间,找了一家还开门的火锅店吃饭。 饭点到了,火锅店的客人越来越多,大部分人是携家带口,卡座了挤着一群人。而曲沉一个人占着偌大的位置,显得格外惹眼 一位服务员走过来,客客气气的询问能不能跟其他客人拼个桌。曲沉侧头看向后面一对情侣模样的男女,点了点头:“结账吧。” “啊?”女生愣了一下,回过神后急忙摆手,“我们不急的,你先吃,我们可以再等一会。” “没事,我吃饱了,只是点多了而已。” 出了火锅店,曲沉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每棵行道树上都挂着大大的红灯笼,两旁的商铺也装扮的热闹喜庆。他顺着人行道一直走,走上了跨江大桥。 桥对岸有正在举行烟火秀,人头攒动,欢呼声震天。曲沉靠在江边护栏,眺望远处的烟火。 去年的今天似乎也是这样,一个人,一样的位置,看一样的烟火秀。他原以为今年会有所不同,结果到头来,都是一样的。 “曲沉?”有个声音在身后不确定的喊。 曲沉转过头一看,喊他的是许久未见的许文晴。许文晴瘦了很多,状态比之前好一些。 “文晴姐,你怎么在这里?” “出来买点东西。”许文晴抬了下手上的塑料袋,“你吃饭了吗,要不到我家吃年夜饭?” “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曲沉摇摇头。其他时候可以,但年夜饭,他不愿意去别人家吃。 许文晴也猜到他会拒绝,换了个话题。她不知道曲沉和孤君亦发生的事,顺口就问:“你的那个男友呢?” 曲沉被问的一怔,表情不太自然。 许文晴狐疑地问:“吵架了?” “……算、算是吧。” 许文晴呼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如果不是大问题,就早点和好吧,我看得出他很在乎你。” “你们之间的事我也不好多说,只是希望你们能多珍惜彼此,没有什么事,比爱的人就在身边重要。以前我为了工作,常常几个月才回亓衢市一趟,现在想来就只有后悔。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光,现在人离开了,可以留恋的回忆却少得可怜。” 曲沉听完这些话,心里很乱。许文晴没有待多久,就被一通电话匆匆喊走了。 第101章 除夕夜 曲沉吹了一会儿江风,觉得有些冷,慢慢往公寓的位置走。 他想着许文晴的话,就这样低头走了一路。 如果分别的必然的结果,那为什么还要相遇呢,牵绊越深,分开时不就越难受吗? 可既然牵绊已经产生,一味的逃避何尝不是一只自虐?离别的时间越近,不更应该珍惜眼前人? 他停下脚步,认真感受了一下,那种若有似无的窥视感果然还存在,抱着期待,他喊了一声:“孤君亦。” 几秒钟后,没有任何身影出现,他甩了甩头,想把脑内的想法甩掉。看来是自作多情了,那天说的话那么伤人,他要是孤君亦,就连夜跑回孤庄去,再也不回来了。 “看来……真就剩我一个人了啊。”他苦笑了一声,仰头看向漆黑的夜空。 一个双手臂从身后将他环住,熟悉的冰冷气息充斥整个鼻腔。一瞬怔愣后,他鼻头一酸,差点落泪。 “你……”曲沉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背后的人收紧怀抱,将头搁在他的肩上,轻轻蹭了蹭,“让我陪着你,好吗?” 声音近在耳畔,曲沉感觉全身像过电般,一阵酥麻。不断积聚着泪,最后夺眶而出,他毫不犹豫转过身,吻上那张薄唇。 孤君亦只愣了一秒,然后扣住曲沉的后脑,占有欲十足的回吻。 这个吻里混着泪,甜蜜又苦涩。 两人沿着江边走回公寓,一路上曲沉还有些别扭,低着头猛玩手机。 临到小区楼下,他突然收了步子,对孤君亦道:“你先上去吧,我在下面溜达溜达。” “嗯?”孤君亦挑了挑眉,目光里带着不解。 “你别管,先上去。”曲沉红着脸把孤君亦往小区推。 “好吧,那你早点回来。” 眼看孤君亦的身影消失在公寓楼内,曲沉这才拿出手机,对着聊天框打下一行字。 [我知道啦,你赶紧把视频发过来。] 打完字,他按熄屏幕,朝24小时营业便利店走去。 孤君亦回到阔别三周的公寓,推开卧室门进去,里面的东西依旧干净整洁,像是有人一直在打扫,没有多少灰尘。 他笑了笑,明白这是曲沉打扫的。曲沉这人嘴硬心软,表面上装作一点不在意,其实心里一直牵挂着。 他稍微规整了一下屋内的物品,坐在床沿,从兜里掏出手机。 他想给曲沉发个消息,可是手机太久没充电,已经关机了。找出充电线,给手机插上电源,充了一会后才能开机。 打开许久未用的微信,他这才注意到微信上有不少未读消息。大多是陆鹏飞发的,还有少数是楚萌萌、许文晴发的。消息无一例外,是在问他和曲沉怎么回事?他简单看了一下,并没打算回复。 “叮——”消息提示音响起,是托尼发过来的。 第171章 发过来的是个zip压缩包,孤君亦看都不看直接点了删除该聊天。紧接着,又有一条消息弹出。 [托尼:你怎么能让曲沉主动呢,是男人就自己先学起来。] 孤君亦本还想删除,看见曲沉的名字顿住了,随后扣了个问号过去。 [托尼:曲沉刚刚来找我要资源,还问了我什么牌子的套和油好用,你就没啥表示吗?] 孤君亦看着这三行字,前面两行没看懂,他略微蹙眉,打下一行字。 [你重新发一下,我看看。] 标题跟乱码一样的zip压缩包再次发过来,孤君亦怀着探究精神,点开了压缩包—— 曲沉带着一身寒气进屋,正好浴室门打开,孤君亦周身伴着氤氲的水雾走出,半湿的长发拨在左肩,水珠从发梢垂落,洇湿了白色睡衣,胸肌腹肌一揽无余。 “你回来了?”孤君亦的声音略微沙哑。 “嗯。”曲沉莫名心虚,眼神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孤君亦。 “买了什么东西?” “没买!没买!”曲沉忙不迭摆手,“我就是去转悠了一圈,啥也没买!” 为了以证清白,他把口袋全翻出来,还摊开十指,展示自己身上空空如也。 “真的什么都没买?”孤君亦眼神微眯,侧头再次确定。 “没买!”曲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就是走,干走,哈哈……”他尬笑两声,坚决不说自己到便利店后,对着店员尴尬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落荒而逃的事。 对上孤君亦幽深的目光,曲沉的笑声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孤君亦动了,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他咽了下口水,声音结巴:“你、你、你……要、要干嘛?” 孤君亦站到他跟前立定,俯下身凑到他耳边,暧昧的说:“托尼已经把全部东西都发给我了。” “啊?” 曲沉眼睛瞪的比铜铃都大,几乎羞愤欲死。托尼怎么能这样,啥都往外说啊! “啊!”曲沉又叫了一声,孤君亦竟咬了他耳垂一口? “呵~”孤君亦喉咙里发出低笑,“这次换我主动——告诉我牌子,我去买。” 曲沉现在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孤君亦看出他的不自然,伸手刮刮他鼻子,“好了,我问托尼就行,你去洗澡。”说完,他拿起外套,转身出门。 曲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急忙追在后面喊:“别啊!别……我跟你说!” 再让托尼这家伙掺和进来,他在亓衢市就没脸见人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曲沉磨磨蹭蹭洗完澡出来,看见孤君亦已经从外面回来,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曲沉的心七上八下的,站在浴室门边,迟迟不敢走出来。 许是一直没听到动静,孤君亦转过头,正好和曲沉四目相对。 曲沉鸵鸟般缩回头,把自己藏在门框后。 “曲沉?”孤君亦喊了一声,得不到回应,便站起身,朝浴室走去。 曲沉听到声音,跟老鼠遇上猫,慌慌张张把自己藏在浴室门后,放出一只眼睛,从门缝处偷看。 “……”看见这小孩子一样的举动,孤君亦又无奈又好笑,“出来吧,你不愿意的话,我又不会强迫你。” “哦。”曲沉又磨蹭了一下,才从浴室出来。 “记得吹吹头发,有点潮。”孤君亦摸摸他的头,“明天还要上班吧,早点睡。” “嗯嗯。”曲沉眼看孤君亦摸完头就往自己的房间走,一副各自睡觉的模样,一时傻眼。 啊?不是,怎么就走了啊,他、他就矜持一下啊喂! “孤君亦!”在房门关上前,曲沉喊住了他。 关门的动作停顿,孤君亦唇角一勾,佯装不知:“怎么了?” 曲沉咬了咬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发出邀请:“要不要去我卧房睡?” “好啊。” 孤君亦答的太干脆,曲沉刚想好的借口都没发挥的余地。他还晕晕乎乎的,就被孤君亦拉着吹了几分钟头发,又被揽着进入卧室。 昏暗的室内什么也看不清,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抱上床,身上的睡衣还不翼而飞。 视觉受限,触觉就格外敏锐。他感觉一双大手在身上游离,粗重的喘息声萦绕在耳畔,沙哑的问:“那些视频你看了吗?” “没……”他也不好在户外看片,回来后就进浴室洗澡了,都还没来得及看。 孤君亦亲亲他的唇,安抚道:“别紧张,我看了,交给我就行。” 他咬咬下唇,微不可查的点头。 密密麻麻的吻随即落下,把他亲的喘不过气。 “乖,闭眼。” 他听话的闭上了眼,室内很快传出暧昧的喘息声…… 中场休息结束,孤君亦将曲沉抱起,准备换个姿势继续。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他的胸口,他的动作一顿,伸手抚上怀中人的脸庞。入手一片潮湿,不像是汗,更像是泪。 他心里一慌,伸手去扯床头的台灯,灯亮后,果然看见曲沉闭着眼睛,满脸是泪。 “怎么哭了?”他把人搂在怀中,一遍又一遍轻吻额头,“是不是弄疼你了?” 曲沉不回话,就这样趴在他胸口哭着,泪越流越多,像是有无数的委屈得不到发泄。 第172章 孤君亦一阵心疼,“对不起,你不喜欢的话我不会继续了。” 怀里毛绒绒的脑袋摇了摇,曲沉的声音很小,带着浓重的鼻音,听不真切。 “孤君亦……你能不能为了我,晚点再死?” 孤君亦身体一僵,说不出半句话。 “我不想只能跟你在一起几年,我想要几十年,想要一辈子。如果你觉得撑不下去了,可以吸我的血,让我的血为你提供能量。要活我们一起活,要死就一起死。” “别说傻话。”孤君亦低声喝止。 曲沉将头埋入孤君亦的胸膛,无声的落泪。 孤君亦就这样搂着他,保持一个姿势很久很久,久到曲沉都哭累了,不知不觉睡过去。 他将人放在床上,擦拭掉曲沉眼角未干的泪痕,再将被子往上提了提,遮住怀中人一身青紫的痕迹。 随后,他俯下身,在曲沉耳畔轻声道:“我会努力活着,活久一点。” 第102章 番外:那个叫木锡木的孩子 “何阙,中俄混血,今年十九岁,是一名学生。去年三月来华国旅游时,被拐进f市传销组织。”办公椅上的男人手里捏着一份资料,表情严肃,“我最后确定一遍,这些资料都是真实可信的吗?” 何阙额头划过一滴冷汗,咽了下口水,缓缓点头。 “行,那这边案子处理结束,我们会将你安全送回国。但这段期间,你需要配合我们的调查,不可以私自离开亓衢市,明白了吗?” 何阙又点了点头。 走出那间办公室,他的双腿都在打怵,直到看见走廊处和人攀谈的安琳,他才稍微放下心,快步朝她走去。 一个令他厌烦的家伙突然窜出来,亲热的挽着安琳的手臂,嘴里噼里啪啦的不知又在说些什么。 这家伙貌似叫楚萌萌,个子不高,话却不少,还总是针对他。要不是看在安琳的份上,他早就对这个惹人厌的家伙动手了。 安琳跟那家伙说了两句,注意到靠近过来的何阙,她向来没有表情,此时也不例外。 “你被老大叫走了?” 何阙点头,他中文说的不好,比起说话,他更喜欢用肢体动作去表达意思。 得到答复,安琳点了点头,转身喊了一个小警员过来。 “他要在特案组住一点时间,你带着他去宿舍吧。”安琳吩咐。 “好。”小警员很干脆应下任务。 安琳转头对何阙道:“你跟他先去宿舍安顿一下。” 何阙乖乖点头,跟着人,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他害怕他们称作“老大”的家伙,但他喜欢安琳,所以他想留下。他会守好自己的秘密,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撒了谎—— 何阙原来的名字叫木锡木,他很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这名字在他们那边肮脏的意思。 木锡木不是中俄混血,他从小在外蒙国长大,母亲是外蒙人。听别人说,他的父亲是个拥有西方面孔,人高马大的男人。那年夏天,那个男人随着商人过来外蒙做生意,冬天一到便离开了,从此再也没回来过。 木锡木的母亲厌恶他,将他丢给外祖父、外祖母,可外祖父、外祖母同样厌恶他。从记事起,他每天放牧干活,一天都没敢休息,却总免不了几天挨一顿毒打。 十二岁那年,矿场主终于答应让他过来干活。木锡木很开心,虽然每个月只有一点点薪水,还要全部寄回去,但这里离外祖父家很远,他可以一整年呆在这,睡这里的小帐篷,吃这里提供的干粮。 他在矿场的帐篷住了五年,挖了五年的煤,全身上下受过大大小小上百处的伤,也患过尘肺病,还差点死在坍塌的矿洞里。一起工作的壮年男人很多撑不下去离开了,他一直坚持着。直到外祖父、外祖母相继离世,他们留下的房子被舅舅们瓜分,没有人再管他,他也不需要把赚来的钱寄给任何人。 一天,木锡木听到两名矿工在抱怨矿场的生活。天气越来越冷,工作强度越来越大,薪水却只有一点点。那些该死的矿场主为了自己的利益,根本不管挖煤工的死活,只会拼命劳役剥削他们。 年轻的矿工说,山的另一头有个国家,叫“华国”。那里的煤矿工人既不用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也不用担心随便被克扣工资。而且挖煤在那边是辛苦又危险的活,没什么人愿意干,工资可高了。 中年矿工听的一阵心动,不断追问“华国”那边的情况。 年轻矿工兴致勃勃的叙述着,在他口中,似乎只要去到那个叫“华国”的国家,走在路上都能捡到金子。 木锡木也心动了,一听说他们要翻山过去华国那边,就缠着他们带上自己。 “你这毛头小子凑什么热闹,这可是偷渡,被发现要挨枪子的。这事人越多就越危险,懂不懂?”中年矿工呵斥。 “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求求你们带上我吧,我可以给你们两个月工资当佣金。” 听了这话,两名矿工凑一起合计了下,最后中年矿工过来告诉他:“我们可以带你去,但是咱们事先说好了,我们只负责领路,就算你死在半路,我们也不会管。入境后咱们就各走各的,你可别想赖上我们,听懂了没?” “听懂了,听懂了。” 回帐篷后,木锡木趁着其他人还没回来,迅速收拾包袱。他的东西不多,一套皱巴巴灰扑扑,却一直舍不得穿的新衣服,还有仅剩的半个月工资。 第173章 他将包袱藏在发黄的枕头底下,小心的拍了拍,露出会心的笑。 次日天光未亮,一个干瘦的身影鬼鬼祟祟跑出帐篷,消失在广袤的天地间。 少年怀揣着对崭新世界的幻想,却没想到这趟路途就是九死一生。他们三人整整走了半个月,天气越来越冷,没什么钱的他们只能露宿野外,饥一顿饱一顿。 那两名矿工真如他们所说,只顾着往前走,完全不顾木锡木的状态。他很害怕被丢下,不管再冷再饿,都要拖着身子往前。 某天清晨,木锡木在地上撒了泡尿,惊恐的发现尿里带血。 “啊啊啊,我尿血!”他吓得大叫,把躲在墙角休息的两个矿工都吵醒了。 他以前也尿血过,在冰冷潮湿的矿洞里,冻伤引起的尿道感染。 年轻矿工面露不忍:“小子,你还是别走了,过不了多久就会下雪的,你这样子上山肯定没命。” 可他很固执,太阳一出来,他又跟在两名矿工身后,一瘸一拐的走着。他的鞋底已经磨破,手脚都长了冻疮,暴露在外的皮肤多处干裂起皮。 “唉~这天气也越来越冷,咱们到附近镇子休息一天吧,正好买点御寒的用品。”年轻矿工道。 中年矿工皱眉:“真麻烦,走吧!” 两名矿工低声交谈结束,拐了个方向,到山脚下的小镇去。 这个小镇跟外蒙国很多小镇不太一样,可能靠近边境,走私偷渡的事多,这边比他以前去过的任何小镇都热闹。 这半个月时间,光花在吃饭上,他的钱已经用的七七八八。木锡木犹豫的掏出最后一点钱,买了十几个饼。省着点吃,也许这些饼可以撑到翻过山。 仅剩的一点钱,既买不起外套,也买不起鞋子。在路过一个地摊时,他发现那里有一本书,书上是一种方块字。 听说“华国”的文字就是方块字,这不会就是那边的书吧? 他如获至宝,用最后的钱买下了这本书。 “嘁~你买这破玩意,看得懂吗?还不如去买双手套,瞧你那双手,肿的跟猪蹄一样。”中年矿工出声嘲讽。 他假装没听见,晚上躲在巷子里休息时,便借着店铺窗户透出来的光,翻看这本中文书。 “喂!” 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他转过身,见是中年矿工站在不远处,脸色很差的看着他。 “怎么了吗?”冷风吹过来,他缩了缩脖子。 中年矿工极其不耐烦的对他招手:“过来!” 虽然这个中年矿工一直对他态度恶劣,但一路上他能感觉到,这人总有意无意照顾他。木锡木没有犹豫,宝贝似的把书贴胸口藏好,走出巷子。 中年矿工臭着脸,一路将他领到夜市。来到一间脏破的门店前,中年矿工先走进去,随后带着一个络腮胡男人出来。 “看有没有这小子能穿的二手衣服,款式不讲究,厚的就行。” 络腮胡点点头,进去后拖了一个布袋出来,冲着中年矿工比了三根手指。中年矿工见后破口大骂:“你怎么不去抢,什么破衣服这么贵?” 络腮胡摇了摇头,又进去了。再次出现时,手上拿了一件玫红色棉衣,棉衣上还印着一只头戴蝴蝶结的羊。 “穿上看看合不合身。”中年矿工粗声粗气的命令。 木锡木捧着衣服,尴尬的摇头:“这是女人的衣服,我不能穿。” “不能穿就等死!”中年矿工骂了一连串脏话,根本不管木锡木什么反应,硬是在络腮胡手里,买下了一条厚棉裤跟一双臭烘烘的靴子。 “我仁至义尽了,爱穿不穿。上雪山后,你死我们面前,我们都不带看你一眼的。” 木锡木知道中年矿工是好心,心里十分感激。做了一晚上心里建设,他最终套上了玫红色棉衣,穿上后,他感觉整个人暖烘烘的,手脚也不像之前那样僵硬。 爬上雪山的路更加煎熬,天气越来越冷,雪山上的风刮的他的脸都裂了,一碰到火辣辣的疼。此刻的他无比庆幸穿上了棉衣,虽然现在的他也很冷,也一直尿血,但如果没有这件玫红色棉衣,他早就死了。 那两个矿工终究是嘴硬心软,好几次将木锡木从死神手里抢救回来。最后一段路,他们三人几乎是相互扶持着走下去的。 整整一个多月,他们终于踏上了新的土地。 在辽阔的荒漠上,两名矿工好不留恋的与木锡木分别。木锡木有些难过,但也只能与他们挥手告别。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这新鲜空气,爬上高处眺望远方。他看见了比边境小镇要繁华数百倍的城市,那些直冲云霄的高楼,川流不息的马路,都是他前所未见的。 此刻的木锡木兴奋的无以复加,他掏出了怀里那本皱巴巴的书,用力亲了一大口。 巴瓦(年轻矿工)说过,到了华国最好起个新名字,不然会很容易暴露。 “我有个好名字,何阙怎么样?谐音何缺,就是什么都不缺的意思。”巴瓦拿起树枝,在雪地上一笔一划写下两个方块字。 他悄悄记下来,晚上躲在山洞里睡觉时,偷偷在地上练习。 他喜欢这两个字,喜欢这个名字,这将是他的新名字。 第103章 番外:何阙,何缺? 何阙怀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来到华国,但现实很快给了他一耳光。没有人愿意聘请一个来路不明的未成年,甚至还有老板以为他是个疯子,威胁要报警将他抓起来。他害怕偷渡的事情被发现,赶紧逃跑。 第174章 他只能缩在废弃的房子里,每天翻垃圾堆或靠着别人施舍过活。他不明白,偌大的城市,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这不是他要的生活,听说往南的城市,到了冬天都是温暖的,他又心动了,在第二年开春,何阙踏上了新的旅程。 沿途他认识了很多人,虽然大部分人避他如蛇蝎,但在最艰难时,总有人愿意对他伸出援手。他慢慢学会了一点点中文,也能大概猜出别人说话的内容。 他也被那种叫警察的人抓走过好多次,起初他很害怕,一直想逃跑,但是那些警察从来不伤害他,甚至还会给他吃的填饱肚子,对他叽里呱啦说一大堆话。 后来他才知道,那些警察是问他家住哪里,记不记得亲人的联系方式?等他学会说一点中文后,他告诉警察,他的家在南方。 何阙就这样被送到了f市,开始在f市流浪的生活。 他四处找工作,想赚很多很多钱。有一个男人告诉他,有一份工作很轻松,可以赚大钱,要不要跟他走。他跟着男人走了,后来才知道,他去的地方叫传销组织。 何阙不知道这里是干嘛的,刚开始会被打,还要被关起来。但是这里有饭吃,还有地方睡,居然还不用干活,他很快接受了这份工作。 慢慢的,他的身体出现了异样,上面的人也发现了这点,将他从人群中带出来。他拥有了自己单独的宿舍,有暖和的床,每顿饭都能吃的很饱很饱。那个男人虽然骗了自己,没有让他赚很多钱,但现在的生活,他也挺满意的。 就这样,他在那里住了一年多,饭量越来越大,个子越长越高,还学会了越来越多的中文。 某天,何阙像往常很多次一样,被喊到一间大房间。里面蹲着十几个人,他需要挨个测试,将藏在里面的特殊能力者找出来。 当来到一个寸头男人面前时,他感觉到了十分强烈的威压。不知当时怎么想的,他将这个男人的能力吸取走,却没告诉任何人这是个特殊能力者。 随后的日子,何阙就悄悄观察这个男人。他给男人扔吃的,帮男人躲避被打, 男人发现了他,偷偷来找他说话。 何阙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这个男人叫陆鹏飞,是个警察,正在处理害了十几条人命的案子。而这个地方就是案子的发生地,是个敛财害人的地方。 陆鹏飞斩钉截铁的告诉何阙,过不了多久,这里将被警方完全控制,如果他能够帮助警方,就能过减轻罪行。 他何阙对这里的感情挺复杂的,一方面感谢这里为自己提供吃住,一方面又讨厌这边充斥着血腥暴力。当陆鹏飞请他帮忙做内应时,他犹豫了。 “我可以推荐你进特案组,那里比这儿好一万倍,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人身自由。”陆鹏飞循循善诱,“加入我们吧,你保证不会后悔。你只需要替我找个联络工具,让我很队友联系上,接下来的事就都交给我们了。你有可以联络外界的工具吗?” 何阙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其实他是没有的,但他会趁老胡睡午觉时,偷偷拿他手机玩小游戏,老胡发现了,也没有打他。 “明天带过来给我用一下。悄悄的拿过来,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何阙做了一天的心理建设,第二天下午,忐忑的将手机偷出来,带给陆鹏飞。 “泥……快,窝怕……。”他紧张的四处张望。 “就十分钟,你给我望风。” 十分钟后,何阙悄悄将手机放回原处,老胡呼噜声震天,似乎毫无察觉。 何阙松了一口气,后来又用同样的方式偷了三次手机。 在第四次偷手机时,何諵楓阙被发现了。 他被关在地下室里,打的皮开肉绽。老胡质问他是不是警方的卧底,要他把警方安排在组织里的人全供出来。 可是他什么也不知道啊!听说陆鹏飞自己逃跑了,老胡怀疑是他放跑的,对他的态度更是恶劣。 他感觉自己要被打死了,迷迷糊糊间开始后悔轻信陆鹏飞的鬼话,那个家伙自己跑了,真是把他给害惨了! 煎熬的日子度日如年,他分不清自己被关在地下室多久。浑浑噩噩间,突然紧闭的地下室门被踹开,外面火光冲天,尖叫声嘶吼声一下钻了进来。 何阙艰难抬起头,血糊了一只眼,他只能用另一只眼去看。他看见台阶上背光站着一个女人,手中跳动的火焰点亮了女人的脸庞,是那么耀眼,那么明亮。 一个男人痛叫着从楼梯上滚下来,那是老胡。何阙有些怕他,老胡刚好抬起头,和何阙看了个正着。 老胡猛的站起来,从怀中掏出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对着高处的女人凶恶的威胁:“这是你们的同伙吧,他现在在我手里,放了我,我就考虑把他放了。” 何阙想哭的心都有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个漂亮女人是谁,更不可能是她的同伙啊! 老胡不管他磕磕绊绊的辩解,用刀抵着他脖子,挟持着他走上去。 在路过那个女人时,何阙近距离的看着女人的脸。她冷漠的瞳中竟跳动着炽热的火焰,真是美的惊心动魄。 女人收起火焰,问老胡:“你想干什么?” “去外面的停车场把车开过来。” 女人毫不迟疑的答应:“好。” 第175章 何阙被当做人质,跟着老胡一起上了车后坐。老胡命令女人:“举起手来,不许动。”接着转头命令何阙,“对她发动能力,快点!” 何阙迟疑了,没有动作。 “快点,听到没有。”脖子上的刀又逼近几寸,似乎下一秒就会割破他的喉管。 他看着女人,女人微不可查的点头,像是默许。 他发动了能力,老胡确定女人威胁解除,又下达下一道命令:“开车,按我说的开。” 车子从传销窝点一直开,开到荒无人烟的地方。何阙一年多没出来过,对这里只有陌生。 “停下!” 车子缓缓停靠在一栋破旧的楼房外,楼房的窗户冒出一个头,接着门打开了,走出来七八个拿枪的人。 “老胡?那边出什么事了?” “条子混进去了。” 何阙和女人一起被粗暴的推出来楼房,随后又被关进一间狭小的房间里。 天色越来越淡,从天窗往外看,还能看见点点繁星。 何阙侧对着女人,用余光头瞄女人的侧脸。她真的真美啊,不笑都那么好看,要是笑起来肯定更美吧。 “你吸收走的能力,还能再用吗?”女人突然问。 何阙一时结巴,“窝……不知……” “试试看吧,这是我们逃出去的唯一办法。” 女人蹭到他旁边,耐心的教他如何发动能力。他试了不下百遍,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手心聚起一小团火,利用这火,把绑着他们的绳子烧断。 “试着让火再大一点。” 何阙试了好几下,火焰始终只有一小撮,就像打火机一样,谈不上杀伤力。 他偷觑女人的表情,还是那样冷冷淡淡,但他觉得自己让女人失望了,她的掌心能聚起温度极高的蓝白火焰,他身为一个男人,却办不到,她肯定很瞧不上他吧。 何阙还在胡思乱想,女人已经将手腕递到嘴边,狠狠咬下,血瞬间溢出,鲜红的刺目。 “泥……泥、泥……”何阙吓得语无伦次。 “别担心,我只是在取芯片。” 女人将手臂的皮肉撕开,真从中取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薄片,全程眉头都没有皱过。 “今晚要是能活着,那我们还有救。”女人道,“我答应过陆鹏飞会救你,不会食言。” 天窗的月光,染血的红唇,都是足以让他心动的细节。这一幕,是何阙记忆里最浓墨重彩的一个画面。 他回过神,急迫的追问:“泥叫甚么?” “我是亓衢市特案组成员,安琳。” “安琳。”他将这个名字在嘴中回味了好多好多遍。安琳,安琳。这可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 亓衢市医院,icu加护病房。 值班护士最后检查了一遍病房内的仪器,确定这位全身烧伤的病人没有其他状况,才安心离开。 “滴滴——滴滴——”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动加快了,心跳数值在不断跳跃着速。 好吵,好吵啊! 被包的跟木乃伊一样的病人晃动脑袋,像是想将这恼人的声音甩掉一样。 何阙睡了很久,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他将一条蝴蝶手链系在心爱的姑娘手腕上,那个姑娘露出一个笑,就化为了一群蝴蝶,随风飘散在无垠的天际。 那一刻,梦中的他无法抑制的抱头痛哭。 何阙,何缺?这是个好名字。 可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了…… 第104章 番外:同类 “温江,恭喜啊,以后进了亓衢市特案组,可别忘了我们这群兄弟。” “是啊是啊,你现在平步青云了,有机会也照顾照顾我们。” 温江一一笑过,接过递来的酒,一杯接一杯灌进喉咙。 “爽快,喝!” “你可得多喝点,跑亓衢市那么远,以后想跟你喝杯酒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呢。” 耳边的众人聒噪着,他只是笑,面对明显带着恶意的灌酒,都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悦的情绪。 反正也快离开了,以后与这群人不再有瓜葛,没必要跟他们起冲突。 “哎呀~”一位喝的醉醺醺的啤酒肚靠过来,揽住温江的肩膀,“我可真舍不得你走啊,咱们警队里缺了你,损失可大喽。” “孙警长说笑了,有您在不就行了。”温江道。 孙武摆手:“不不不,要不是你要去亓衢市,我都想留你下来当副警长。不过你现在进了特案组,估计也看不上这个职位了。” 温江笑而不语,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 五年前,他和孙武同时成为一名小警员,五年后,孙武成了孙警长,他还是那个温警员。 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异能,让他有了新的选择,他可能会忍不住杀了孙武。 他有能力有才华,侦破的大大小小的案子,最后无一例外都成了孙武的功劳。只因孙武上头有个亲戚,原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就都被剥夺给了孙武。 不过现在也好,他可以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到新的地方一展拳脚。 亓衢市特案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光一层的工作人员,都比他之前待的警局多得多。他原以为自己会成为这些人的一员,没想到他一来就成了为数不多的正式成员。 “这位是赵霆、这位是安琳,你们年纪差不多,应该合得来。”老组长笑呵呵的跟温江介绍。 第176章 温江来之前了解过,亓衢市特案组里大部分成员都四五十岁,到了即将退居二线的年纪,赵霆和安琳是这几年刚进组新鲜血液,得到重点培养。其中赵霆当过几年特种兵,还是老组长的徒弟,是需要处好关系的对象。 不过温江跟那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大部分时间,他由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成员带着,四处做任务,积累经验。 温江每天兢兢业业,几乎没了休息时间,一年下来完成十几项任务,在年会上被特别表扬,出了一番风头。他如愿以偿受到重用,获得更多机会。 某一次任务中,他为了追杀逃窜的僵尸,与团队失散,一个人在荒漠走了两天两夜。缺水断粮的情况下,仅凭着稍强于常人的身体素质,他一直坚持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发现了一个地洞,从上往下看,能看到一些生活过的痕迹,进去找找,说不定能找到食物和水。 温江刚下到地洞,破风声朝他面门袭来,幸好他及时发动极速,惊险的躲过偷袭。 “谁!?”温江厉声质问。 袭击他的人没有罢休,又是好几个破风声,像是飞镖一类的东西划破空气。 温江迅速的躲避着,眼睛很快适应地洞的漆黑,他看见地洞深处靠着一个人,飞镖就是从那里射出来的。 “你是不是受伤了?”温江一针见血。 人影不发一言,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温江只能一边闪躲一边说:“我闻到你身上的血腥味了,你伤的不轻吧。我没有恶意,并且身上有药,如果你相信我,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 人影动作停顿,半封闭的地洞响起另一个声音,这竟是一个女人。 “你想要什么?” 温江忙不迭答道:“食物和水。” “成交。” 温江没想到这女人这么爽快,他喜欢跟爽快的人打交道,为了表达善意,他举起手以示无害。 “我叫温江,是亓衢市特案组的成员,不是坏人。” “你们杀了我好多个尸奴。” “啊?”温江心里一咯噔,脑子飞速旋转。制造出荒漠尸群的,居然是这个女人,看着她身形瘦瘦小小,他都要误以为是放牧的小孩。 也许是女人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他竟也不担心被突然袭击,还放缓声音,努力和她谈判。 “杀你尸奴不是我们的本意,我们只是想救附近的村子而已。现在咱们各有难处,不如就把恩怨放一放,先把命保住。” “哼!”女人冷哼一声,没有再多言语。 温江就当她默认了,慢慢靠近,蹲下来伸手去拉她的斗篷。 “你找死吗?”女人反手掐住他脖子,力道大的出奇。 温江脸瞬间涨红:“呃……我不是……你先、松开……” 在温江以为自己就这样死掉时,女人松了手,将他一推:“滚远点。” “咳咳咳——”温江猛喘好几口气,坐在一边,缓了好一会儿才好过来。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帮你上药。” “上个屁。”女人语气极差,“药给我,你滚。” “我这里有很多药。”温江把包里的药一盒一盒往外掏,“我得看看你是什么伤,才能知道给你什么药。” “都留下。”女人一指里面的食物和水,“这些你都可以带走。” “我和同伴走散了,还迷了方向,如果没有药,我怕……” “婆婆妈妈,没用的男人。” 温江推了推眼镜,不明白这女人怎么脾气那么大。 “愣着干嘛,过来。” 女人又发话了,温江只能认命过去。 “你过来干嘛?药呢?” 温江又回去把地上的药带上。 “哼!”女人扯下斗篷,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脯,“上药。” “你、你、你……”温江羞红了脸,女人的伤就在胸口处,这个地方太諵楓引人遐想了。 女人声音沉了下来:“到底能不能上?当心我把你眼睛挖了!” “能能能。”温江小鸡啄米般点头,半点不敢看女人的脸。 “没用的男人。”女人嗤笑,“八百年没见过女人了?” 温江不敢反驳,尽量定下神,把注意都放在伤口上。 这是个枪伤,温江小声道:“得先把子弹挖出来,有没有锋利的东西?” “用这个。”女人把飞镖递过来,“敢搞小动作,弄死你!” 温江头都不敢抬。 子弹有点深,飞镖在血肉里翻搅,不用想都知道有多疼。 女人身体发抖,咬牙切齿道:“迟早、杀光、你们!” 温江没敢说话,取出来的子弹是特案组特制的,难怪女人那么恨他们。 他尽量让动作轻柔,涂上药后,又用纱布将伤口一圈圈缠绕。 “好了。” “哼!”女人依旧没给温江好脸色。 温江也习惯了,他在人前的形象就是温文尔雅,好脾气。以前受多少明里暗里的讥讽,他都是这样受着的。 温江拿了食物,但是没有走,外面风沙很大,没有方向乱走太危险,不如在这里躲几天。女人倒也没赶他,除了差遣他,其余时候都把他当空气。她现在受伤不方便,留下个能差遣的也好。 他对女人越来越好奇,斗篷底下是一张圆圆的脸,算不上可爱,可没有什么侵略性。偏偏说出来的话句句带刺,那句“是不是男人”简直成了口头禅。 第177章 “你叫什么名字?”温江问。 女人向没听见一样,自顾自闭眼假寐。 “你家在哪里?为什么会到这边来?那些僵尸你怎么弄到的?为什么要伤害附近村子的人?” 温江的问题石沉大海,他脑子一转,试探问:“你……很看不起男人?” “嘁。”女人发出不屑的声音,眼皮都不抬。 终于得到回应,温江有些兴奋,顺着往下问:“为什么啊?” 女人抬起眸,歪头看他:“你很好奇?” “嗯。” “有个没有的男人抢了我的东西。明明他什么都比不上我,可他是男人,他背后有一堆靠山,就轻而易举把该属于我的东西抢走。” 温江睁大了眼,这番话让他想到了孙武。 “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女人故事讲的很僵硬,像是第一次诉说般,磕磕绊绊的。 她叫孤棠,来自孤庄。十二岁前的人生,就在水深火热中度过。她的爹娘要将她嫁给一个五十几岁的鳏夫,她终于受不了了,投河自杀了。 但是她没有死,被救后成了别谷门一名弟子。她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天赋,很快成了这一代最强大的弟子,进入掌门候选名单。 “在比试中,孤远修样样不如我,但那又怎么样呢。他的舅舅是前掌门,师傅是元老,所以我不管再如何优秀,都赢不了他。”孤棠道,“他们早有人选,却要用比试来当幌子,最后用一句‘争强好胜,心术不正’来打发我。” “这不是耍我吗!?”孤棠一拳砸在石壁上,尘土簌簌落下。 温江闷闷开口:“你小心伤口裂开。” “呵——”孤棠闭上眼,“等你遇上了,就知道这世界多么不公平。我所做的这一切,只是想要一份公平罢了。” 三天后温江离开地洞,带着一背包的食物,走走停停十几天,寻到了一个古村落。 特案组找到他是一星期后,带他的老成员再见他时,激动的将他抱紧,拍着他的背道:“下次不要再一个人行动,太危险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战斗。” 温江点了点头。 回去后,他果然因追杀僵尸数目最多,又一次得到奖赏。他再接再厉,不管任务再怎么危险,都要冲在最前面,获得最多的功劳。 某天夜里,他熬夜处理完办公室的文件,出来时发现组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无意偷听,但是走廊太安静,里面的声音透过门还清晰无比。 “温江这人怎么样?” “他各方面都挺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 “急功近利,不顾大局。特案组要是交在他手中,怕会出事。” * 老组长退居二线,新任特案组组长赵霆上任。 温江坐在台下鼓掌,嘴角勾起的弧度刚刚好。 第105章 番外:三年后的特案组 六月,初夏—— 风吹的有点躁,知了也爬上了树梢。午后特案组宁静极了,阳光投进室内,值班的警员偷偷打起盹来。 办公室内,陆鹏飞正和楚萌萌小声聊着天。 “听说省组那边准备把三年前特派下来的三名成员召回去,你怎么看的?”陆鹏飞问。 楚萌萌抬眸:“咱们这三年招了四个新人,都挺有潜力的,近期也没什么案子,不缺人手了。” “欸,我不是问你这个。”陆鹏飞低声问,“你和靳康怎么打算?” “什么怎么打算?他是省组的人,早晚要走。” “不是,你不会没看出来,靳康那小子喜欢你吧?” 楚萌萌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没看出来。” “这么明显,没看出来?”陆鹏飞声音都拔高了,随后觉得不妥,又压低声音,“那你对他什么想法?” “没想法。”楚萌萌冷漠脸。 “……”陆鹏飞一脸看渣女的表情,“你们可是做了三年临时搭档,他……” “停!”楚萌萌,“换个话题,说说老大准备让你当副组长的事吧。” 这次换陆鹏飞垮了脸,撇撇嘴:“可别,三年前代理了二个月特案组,差点没给我整疯了。你知道的,我这人不着调惯了,真不是当领导这块料。我看汪钦那小子就不错,做事认真,勤勤恳恳,责任心强,他来当这个副组长,以后接管特案组,就很靠谱。我啊,就当个普普通通的成员,听领导差遣就行。” 楚萌萌端起茶杯抿嘴一笑:“放心,我会投你一票的。” “啧——”陆鹏飞又无奈又好笑。 三年前发生那件事后,楚萌萌就像变了个人,脸上再也没有灵动的表情,话也不多。一个一米五的小不点,硬是装出了一米八的气场。新人第一次看见她,都战战兢兢叫了声“楚姐”。 大家心知肚明,她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模仿安琳,想让自己变得像安琳一样,冷静、沉稳、强大、可靠。只有在不经意间,那个活泼搞怪的楚萌萌,才会暴露出踪迹。 靳康是三年前省组派下来帮忙特案组的,他像极了曾经的楚萌萌,乐观开朗,一脸还没被现实毒打过的模样。 他俩第一次见面时,靳康说:“楚萌萌,你长的太酷辣!厌世脸萝莉,反差萌,真是长在我的心巴上!” “……”楚萌萌登时黑了脸。 第178章 陆鹏飞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又莫名安心。改变后的楚萌萌,正需要有一个能拉住她,不让她走极端的伙伴。 靳康从不跟楚萌萌争辩,但又有着自己的坚持,死皮赖脸起来,楚萌萌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俩相处了三年,靳康喜欢楚萌萌已经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但楚萌萌从来没有表示过对靳康的态度。 随他们去吧,我可不管了。陆鹏飞心想。 时间过得很快,省组三人离开的日子到了。 省组的专车已经停在特案组门口,众人为三人举办了欢送会,这三年的相处,大家都有了感情,纷纷上前拥抱,表达不舍。 “萌萌,要不要抱一下?”靳康笑嘻嘻的张开手。 “……”楚萌萌双臂抱胸,冷冷看着他。 “好吧。”靳康也不尴尬,将手臂环抱在自己肩头,假装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他掐尖嗓音,表情和语气都十分夸张:“靳康,舍不得你走,你会把我忘记吗?” 接着,他又恢复自己原本的声线:“不会的萌萌,我会很想你的。要是经常给你发消息,你不会嫌我烦吧?” “不会的,不会的。” 楚萌萌:“……” 靳康一个人精分两角的技艺已如火纯青,令人刮目相看。 “赶紧走。”楚萌萌咬牙,“你队友都上车了,别跟个大傻子一样,在这边杵着。” “你是在关心我的形象吗?”靳康装出一脸受宠若惊,旁边的陆鹏飞看的直乐。 “好啦,不开玩笑了。”靳康正了正神色,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送你的礼物,留着做个纪念吧。” 楚萌萌接过东西,没有说什么。 “我会想你的,萌萌。”上车前,靳康道,“有空的话,也想一想我吧。” 楚萌萌目送车子消失,始终没有说什么。 “啧啧——”陆鹏飞走过来,语气调侃,“萌萌,你现在穿越仙侠剧去修无情道吧,肯定大成。” 楚萌萌意外的没理他,将小盒子收进口袋便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她将盒子打开,看见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摆件。更吸引她注意到是,摆件下压着的一张折叠的纸。 她轻轻将纸张抽出,打开查阅—— [这三年来的相处,我被你改变了很多,你的很多想法我都非常赞同,并决定一直践行下去,但有一点我不敢苟同。吃苦是没意义的,要变勇敢,要变强大,更重要的——要善待自己。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对自己好,那不妨交给我怎么样?] 楚萌萌默默看完,然后将纸顺着折痕折叠好,再放回小盒子里。 “想骗我脱单,门都没有。”她轻声道,嘴角止不住上扬。 * 八月,墓园—— 特案组进入“淡季”,大家无所事事,连何阙都回来了。 在一个午后,特案组一行人九人,共同过来扫墓。 墓园静谧祥和,没有想象中的死气沉沉,意外还有些闲适的味道。 四名新人都是第一次来,听说是来看逝去的前辈,都乖乖跟在后头,不敢多言。 停在一排墓碑前,每个墓碑前面都放着一束淡雅的白菊,像是同时放上去的。 赵霆淡淡开口:“是文晴来过了。” “文晴姐啊,快一年没见过面了,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陆鹏飞道。 赵霆:“慢慢会走出来的。” 三年前,许文晴申请调离亓衢市,去了很远的一个市任职。她的父母两年后也搬到那边去,很少再回亓衢市了,大家想再聚一次都难。 烧纸钱时,四个新人都表现的很积极。五个墓碑,“夏若忻”、“安琳”、“冯博”三个名字在荣誉墙上看过,“曲沉”、“孤君亦”却是没有的。 “钦哥,他们两个也是特案组的前辈吗?”一个好奇心强的,小声的询问汪钦。他是汪钦带的新人,平时汪钦对他很照顾,几乎是有问必答。 “……是的。”汪钦罕见的看起来情绪不高,新人立马觉察到不对劲,没敢再问。 汪钦沉默的烧完最后的纸,低声仿佛自言自语:“我刚加入特案组时,是曲沉带的我——他救了我一命。” “……”新人安静听着,不敢再说什么。 赵霆和陆鹏飞去一边抽烟。 陆鹏飞:“老大,曲沉和孤君亦还没有半点消息吗?” 赵霆猛吸了一口烟,烟雾从嘴中缓缓吐出,仿佛无声的叹息。 “没有,年前得到的一点踪迹,最后发现不是他们。” “三年了,他们会去哪啊?”陆鹏飞垂下脑袋,“我真希望曲沉那小子能突然冒出来,然后大声嘲笑我们给他们立的碑。” 上面的人派了一只调查队,查了二个月就停止搜查,剩下的都是赵霆动用关系,让人帮忙寻找的。 那么大两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就算是死了,也总要有个尸体吧? 他们不死心一直找,也做了做坏的打算,为曲沉和孤君亦立了衣冠冢。如果他们还活着,就当给他们烧纸祈福。如果……如果他们真的不在了,也不至于到下面去过的太拮据。 香烟燃尽,烫了陆鹏飞一下,他惊的手一抖,烟灰全抖落在衣服上。 他伸手拍着,瞥见何阙站在写着“安琳”二字的墓碑前,兜帽遮住他大部分面庞,暴露出来的少部分皮肤,还是能看见丑陋的烧伤疤痕。 第179章 如今的何阙已经活成了个怪人,独来独往,神秘怪异。有时候陆鹏飞都怀疑,何阙其实已经死了,醒过来的只是一具躯壳罢了。他的灵魂,被烈焰焚烧,什么也不剩。 真造孽啊。陆鹏飞摇头,将烟蒂丢在地上,用脚碾熄。 赵霆直起身:“我知道你不喜欢管理特案组,等到年底,就让汪钦来当这个副组长吧,我会逐渐把工作重心交给他。” “嗯,我也觉得汪钦靠谱,你的諵楓身体……能早点,就早点退二线吧。” “放心,我心里有数。” 纸钱焚烧的香味渐渐减淡,一个颀长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远远目送特案组一群人离去。如果有阴阳眼的人看见这一幕,就能看见那人身边还飘着一只鬼,看打扮,好像是名勾魂鬼差。 “唉,烧那么多,没一张能用的,都是假币啊。”鬼差手中凭空捏出一张纸钱,颜色花花绿绿,还写着“一亿”的面额,无语道,“肯定是陆鹏飞那家伙挑的,真是服了。” 身边的人伸手想摸摸鬼差的头,手穿过鬼差,只摸到一团空气。 那人垂下手,柔声道:“回去我给你烧。” 鬼差一咧嘴,笑的见牙不见眼:“好!” 第106章 鬼与铃铛 深夜的医院内一片死寂,两人踏进病房,惊醒了一旁小憩的陆鹏飞。 “你们怎么那么早过来了?不是让你们明早再来吗?”陆鹏飞声音沙哑,眼底布满红血丝,一副困倦无比的模样。 曲沉放低声音:“我再来看看汪钦的情况,他现在情况稳定了吧?” “嗯。”陆鹏飞点头,“晚饭时又醒了一分多钟,坐起来后什么也没干,然后又躺下了。医生来检查后说暂时没有发现危险。” “那就好。”曲沉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这里我们看着就行。” 陆鹏飞不放心的回望病床上的人。 “你明天还要处理特案组的事,早点回去吧,别把身体累垮了。老大刚回来,需要你。” “也好。”陆鹏飞拿起桌上的外套披上,“那我先回去,这边要是发生什么事,你再给我打电话。” “嗯。” 两个月前,汪钦掉落悬崖后成了植物人,主治医生透露,汪钦颅内受创,没个一年半载,怕是恢复不过来。 今天汪钦突然苏醒,着实让大伙措手不及。大家没高兴太久,主治医生跟他们说了最坏的情况,植物人醒来不一定是好事,国内就有不少植物人突然醒来后,过了几天各器官迅速衰竭,一周内死亡的案例。 这个消息像一盘冷水,浇熄了大伙的激动,他们担心汪钦突然出现意外,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抢救,就轮流过来守着。 “你去躺椅上睡会儿吧,这里我看着就行。”孤君亦对曲沉道。 临近清明,曲沉白天四处奔波解决闹事的鬼,孤君亦本想让曲沉在家休息,他来医院看着就行,但曲沉不放心,硬是一起过来了。 忙了一整天,曲沉确实很累了,他也不逞强,准备先眯一会儿,把精力养足了先。 “我去护士站问下有没有多余的枕头和被子。”孤君亦道。 曲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迷糊的点点头。 孤君亦走后,他就进去厕所。过了一会儿出来,就见一个小护士在汪钦病床前,估计是在做检查。 曲沉也没多看,又打了个哈欠。护士很快忙活完出去了,他躺上躺椅,汹涌的睡衣席卷而来,闭上眼后很快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曲沉觉得身上暖烘烘的,他把盖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换了个姿势又沉沉睡去。 夜越来越深,有一股阴寒感从脚心直窜上来,曲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把身子蜷缩起来,试图用睡意战胜寒冷。 他一连换了好几个姿势,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面,那种阴冷感依旧挥之不去,冻得他手脚冰凉。 他终于被冷醒了,睁开酸胀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 都四月了,怎么还那么冷,是今天突然降温了?倒春寒? 他怕再躺着会感冒,只能强迫自己起身,摸到放在一边的外套穿上。 在躺椅上睡觉一开始舒服,久了就腰酸背痛的。曲沉锤了锤关节,又拉伸了一下四肢,让自己的肌肉放松放松。 奇怪,怎么那么安静? 他拉伸动作结束,方觉得病房内安静的出奇。病房只开了一盏小灯,但不妨碍看清病房内的事物,他的目光逡巡一圈后,在病床头看见孤君亦。 孤君亦闭着眼,脚下是一本瘫开的书。 曲沉一时失笑,孤君亦也有困的睡着的时候啊? 难道是这些天一直跟着自己到处跑,处理各种杂事,累到了? 他这样想觉得挺合理,也没有喊醒孤君亦。正好他睡不着了,可以起来守夜。 曲沉拿起被子盖在孤君亦身上,手无意间碰到他冰冷的皮肤,才想起来孤君亦是不怕冷的。 那还是我自己盖吧。曲沉坐回躺椅上,将被子盖住大腿。 无事可做的他拿出手机,翻看群里的消息。这些天来,工作群里发的最多的消息就是xx地方谁谁撞鬼了,有些已经解决,有些两三天都还没人管。清明将近,鬼魂数量增多,曲沉精力有限,也只能先处理影响恶劣的案子。 第180章 他有一下没一下划拉着手机,突然感觉有阵阴风吹进来,冷的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间是单人病房,房门都是紧闭的,这风从哪里来啊?曲沉奇怪的想。 医院这种地方向来比其他地方阴寒,他奇怪了一下,也没放在心上。 倏然间,一阵铃铛声响,那种清脆的声音像直接传到人的脑海中般,格外清晰瘆人。 曲沉终于觉察出不对劲,站起来,惊疑的看向铃铛声传来的方向。 铃铛声是从门外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曲沉越听这个声音,就越难受,急忙到孤君亦身边。 曲沉摇晃孤君亦的身体:“孤君亦,快醒醒,现在很不对劲。” 他摇晃好几下,孤君亦都没有醒来的征兆。 “孤君亦?”他的动作停了,孤君亦的身体从椅子上滑下去。 曲沉感觉自己的脑子轰一下炸了,六神无主的去摸孤君亦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喊:“孤君亦,孤君亦,孤君亦……” 孤君亦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体温,曲沉将人扶起坐在地上,手都在抖。 怎么回事?怎么办?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来测试孤君亦是不是出事了。 铃铛声陡然尖锐,声音近的像就在门口,一声接一声,无比刺耳,宛如次声波。 曲沉坚持了一会儿,开始干呕。这铃铛像在他脑子里摇一样,停了一会就头昏眼花。 他忍不了了,跌倒在地,撞倒一桌的东西。 东西掉落的声音噼里啪啦,一位护士推开一条门缝,语气抱怨:“干什么呢,小声点,还有病人要休息呢。” 曲沉根本听不进去她说什么,捂着耳朵,痛苦的在地上打滚。 护士发现情况不对,登时变了脸色,大声道:“我马上去叫医生,你先撑住。” 曲沉强忍疼痛抬起头,他想叫护士打电话给陆鹏飞,结果,一抬头正好对上门口两张鬼脸。 两只鬼都有两米多高,比常人要大上一圈。一个头像砸烂的西瓜,血和白色脑浆不断往外流。另一个眼球暴凸,脸像发涨的馒头。 曲沉见过形形色色的受害者,一下就认出这一个是摔死鬼,一个是淹死鬼。 可是这两只鬼不像是医院的鬼魂,它们穿着古朴的藏蓝色长衫,长衫正中还绣了一个“卞”字。刺耳的铃铛声就是两只鬼的发出的,它们腰间各挂一串铃铛,只要一动作,刺耳的铃铛声就会钻进曲沉的脑海。 “你们是谁,”铃铛声停了,曲沉稍微缓了口气,问道。 这两只鬼没有回答,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站里在门框边。 曲沉爬起来,谨慎的朝它们走去。走了几步,两只鬼又有了动作,朝病房飘进来。 “!”曲沉吓了一跳,来不及做心理准备,骤然响起的更响亮的铃铛声冲击脑海,让他一下跪倒在地。 两只鬼直直朝他飘来,高大的体型带来压迫感十分强烈。曲沉想爬走,奈何近在耳边的铃铛声太大,他还没动作,就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这种鬼前所未见,肯定不是正常的鬼魂。该不会是温江搞出来的东西?曲沉吐的头昏眼花,悲观的想,这次怕真要栽在这里了。 两只鬼逼近了他,穿过了他,往曲沉身后飘。 曲沉呆住了,这两只鬼居然不伤害他?很快他就知道,这两只鬼的目标根本不是他,而是病床上的汪钦和地上的孤君亦。 汪钦和孤君亦的魂魄无比模糊,被两只鬼牵引着,脱离身体。 铃铛声停,曲沉爬起来,冲到两只鬼身边,再次惊愕。他居然碰不到这两只鬼,不仅如此,他连孤君亦、汪钦的鬼魂都触碰不到。 不可能!曲沉有阴阳眼,能与鬼对话,能触碰到鬼,怎么突然就失灵了? “孤君亦!汪钦!”曲沉尝试喊他们的名字,可他们的魂魄表现的十分木讷,根本得不到回应。 怎么会这样,他们听不见他的声音吗?曲沉话里带着颤抖,转而尝试和那两只鬼沟通。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两只鬼像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僵硬的转身,牵引着孤君亦、汪钦的魂魄要走。 “等等!”曲沉大叫一声,接着再次被脑内的剧痛折磨到几乎崩溃。 “啊啊啊啊——” “哒哒哒——”此起彼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间或掺杂着急切的催促声。 “快点……里面的情况很危机……” 医生和护士齐齐涌入病房,病房内灯光大亮,一群白大褂瞬间围上来。 “快,准备急救!” “把急救推车推过来,让他上去。” 曲沉奋力甩开白大褂们的手,见有人要去碰孤君亦,立马扑过去,将孤君亦的身体紧紧搂住。 “别激动,我们是医生,是来救你的。”一位中年医生尝试与曲沉沟通,面前这个年轻人的状态太不妙了,得赶紧处理才行。 “别……”曲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孤君亦身体异于常人,他不敢让普通人发现这一点。 铃铛声又停了,他全身汗岑岑,终于能缓口气。 第107章 枉死城与勾魂使 他看向鬼的方向,发现两只鬼领着孤君亦和汪钦的魂魄,立在窗前,背对众人停住,看样子是打算从窗户出去的模样。 第181章 曲沉爬起来,拼命要去拉孤君亦和汪钦,却只是扑空。在病房内的白大褂们眼中,就是曲沉在空气中一阵乱抓,边抓还边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你这是在做什么?”中年医生再次开口,这次语气明显弱多了。他们都要怀疑面前的人有精神疾病,担心他做出什么攻击的举动。 “给我手机!”曲沉转过头,不容拒绝道。 白大褂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 医院那边特别交代,进出这间病房的人身份都不简单,他们有什么要求,医生护士要尽量满足。 “给你。”一位护士犹豫的从口袋中掏出手机,递上前去。 曲沉粗暴的接过,点开拨号页面,手抖个不停,还按错好几次键。 “嘟——嘟——”手机响了几声后对面接起,陆鹏飞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鼻音,“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快来医院,有鬼——呃啊!”曲沉只来得及说完一句话,两只鬼又动了,他直接跪在地上,手机也砸到地上。 “喂!曲沉,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了!”陆鹏飞急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两只长褂鬼摇着铃缓缓朝窗户飘起,孤君亦和汪钦像提线木偶,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孤君亦!”曲沉用尽最后的力气吼了一声,“别走!” 他的吼声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孤君亦和汪钦消失。 铃声很快归于沉寂,曲沉爬起来,直奔窗户。两旁的白大褂都被这阵仗吓到了,以为他想不开,赶紧伸手阻拦。 曲沉奋力甩开白大褂,扒在窗框往外看,窗户做了防盗网,无法探出身子,他的视线透过防护网不断搜寻,一遍又一遍,始终看不到熟悉的身影。 “滴——”一声刺耳的报警声响彻病房,大家的注意一下被声源吸引,纷纷侧目。 病床旁的心电监护仪停止波动,波浪线被横线替代。 “不好,病人出事了,快准备抢救室!” “快去叫主任,病人得立马进行心肺复苏!” 病房瞬间炸开锅,所有医务人员都忙碌起来。曲沉迟迟没反应过来,顺着墙壁滑落在地,碰到地上的孤君亦的身体。 “不要碰他。”曲沉阻止医生上前,过去将孤君亦抱在怀里。 “我们得确定他的安危。”医生苦口婆心的劝说,“请你配合一下,要是错过最佳治疗时间,一切都晚了。” 曲沉心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无力感涌上心头,只能将怀中的躯壳搂的更紧。 一位年纪较大的医生看不下去了,直接上手。 “你这是害了他,把他交给我们,或许还有救。” “不、不!不要动他。” “你们别愣着,过来帮忙啊,时间越拖会越危险。” 几个白大褂围上来,纷纷上手要来拉曲沉。 曲沉双拳难敌四手,也不知道突然哪来的力气,一下将所有人掀开,背起孤君亦就往外跑。 “欸,你这是干什么啊?”年纪大的医生无比震惊。被推的踉跄的白大褂们也面面相觑,都不知该不该追上去。 曲沉背着人坐上电梯,又一路跑出来,在医院外面上了一辆停靠的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看他跑的满头大汗,居然开了个玩笑:“现在才早上四点啊,怎么就出来了?这是没钱交医药费,逃出来?” 曲沉将孤君亦的躯壳轻轻放在车座,气喘吁吁,他没有心情和出租车司机多开玩笑,报了个目的地。 “去孤庄。” “哪个孤庄?”司机奇道,“不会是城北郊区那个去年才开发的孤庄吧!?” “对。” “太远了,我没去过那边,从市区到那边最起码要半天,来回的过路费、车油钱都要一两千。” “你打表,不管多少钱,我都出十倍。”曲沉急切道,“尽量快点。” “哈?”司机看后视镜,曲沉的表情认真无比,不像说假话。他对十倍的价钱心动起来,发动车子,“行,安全带系好了。你说的出十倍,咱们可约定了啊。” “嗯。” 司机火速上路,四点天还黑着,路上特别空旷,出租车很快上了高速,风驰电掣朝城北的方向奔去。 中午十一点,车子停在“孤庄”石碑前,司机向后探头:“到了,车费扫码支付吗?” “嗯。”曲沉在车上补了个眠,还有些懵。伸手去掏口袋没找到手机,才想起手机估计落在病房了,连打给陆鹏飞都用的护士手机。 “这……”曲沉有些尴尬,他身上基本不带现金,更何况还是一两万。 司机以为他反悔,登时表情难看:“咱们可是说好的,我饿着肚子开了那么久的车,你可别赖账。” “不是想赖账。”曲沉赶紧解释,“我手机不在身上,这样吧,你手机借我一下,我给朋友打个电话。” 司机半信半疑的把手机给他:“你快点,这儿前不找村不找店,我还等着赶回市里呢。” 曲沉点点头,接过手机给陆鹏飞打电话。孤庄这边偏僻,信号很不好,打了几分钟那边才接通。 音筒传出的声音带着信号不稳的“滋滋”声,陆鹏飞语气不佳:“你是?” “是我,曲沉。” “曲沉!”陆鹏飞激动道,“你去哪了?我们都……滋滋找你们滋滋……” 第182章 后面的话语被“滋滋”掩盖,曲沉怕再耽搁下去信号不好会断联,赶紧道:“鹏哥,我带孤君亦回孤庄。这件事我会想办法,你们千万要保管好汪钦的身体,等我们回去。” 他也不知道这番话有没有完整传达到那边,陆鹏飞那边又说了什么听不清的话,信号随即中断,再打了几遍都没能接通。 “到底什么情况?”司机不耐烦了。 曲沉抱歉的递还手机,“你回市区后可以给这个手机号码打电话,他会先把钱付给你。我刚刚在你手机的备忘录打了一段话,麻烦你找他要路费时,顺便给他看看。拜托了!” 刚刚那种信号,也不知道说的话那边有没有听清,曲沉不放心,又将那段话打在司机的手机上,希望司机能带给陆鹏飞。 司机板起脸,面露怀疑。万一这个年轻人欺骗他,提供的手机号码回去后打不通,他不就白跑了这样一趟了?又浪费了时间,还赔了油钱,这买卖亏大了啊。 “是真的,请你务必要相信我。”曲沉摸着口袋,万幸警官证还在,“要是联系不上,拿着这个去总局,就说是特案组曲沉让你来的。” “……好吧。”司机看眼前人不像坏人,最终选择相信。 曲沉扶着孤君亦下车,司机看见这一幕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曲沉也没心情管司机怎么想,扶着孤君亦往老币的茅草屋过去。 “神棍!神棍!”曲沉在屋外用力敲门,敲了一会,木门从里打开,老币那张蜡黄发皱的脸探出来。 “谁啊?这么用力,想把我门砸烂了?”老币像是刚被吵醒,小小的眯缝眼都没完全睁开,“小鬼,你怎么来了?” 曲沉着急的闯进茅草屋,把孤君亦放在床板上平躺。 “神棍,你快看看他怎么了?” 老币神色一凛,凑近过来在孤君亦身上点了好几个穴。 “怎么会这样,你们发生什么事了?”老币收手,表情严肃的问。 “是今天凌晨出事的,我撞见了两只很奇怪的鬼。”曲沉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述出来。 老币坐在长凳上,捋着小胡子若有所思:“那两只鬼的衣服上写着‘卞’?” “对,就是‘卞’字。” “那是枉死城的标志。”老币道,“枉死城城主是卞王,这两只鬼应该就是卞王手下的勾魂使。” “勾魂使?”曲沉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是鬼差吗?” “民间大部分是把勾魂使和鬼差等同的,他们的职责也有重叠之处。地府的鬼差除了负责勾魂外,还要追捕恶鬼,押送鬼魂入黄泉、投胎等等事宜,工作繁杂。勾魂使则只负责将魂勾走,鬼魂会跟随铃铛声去它该去的地方。”老币略微停顿,继续往下讲, “勾魂使是魂魄不全,暂时无法入轮回的人,没有自主意识。而且它们勾魂的工具引魂铃是凶物,被引魂铃勾走的魂魄容易受损。一般在鬼差忙不过来的情况,才会派勾魂使出动。” 曲沉听到“魂魄容易受损”时,眉头都拧成一团。他一个开阴阳眼的活人听到铃声都快疯掉,鬼魂听到专门对付它们的铃声,不知会出什么事情。 老币脸色也不太好:“入枉死城是对鬼魂的惩罚,卞王用勾魂使是常有的事。如果他俩真的是被枉死城的勾魂使勾走,那麻烦就大了。” 曲沉站起来,将希望寄托在老币身上:“你有办法救他们吗?” “……看来只能去枉死城抢人了。” 第108章 设法 一般去枉死城的鬼有两种身份—— 第一种是自杀身亡的人,他们轻视自己的生命,扰乱阴阳两界的轮回秩序,会被关押到枉死城,依照生平善恶等等情况,来判定受刑的种类和时间。 第二种是他杀或意外身亡的人,这种也会通过生前所作所为来做评判。良善之人死后可以在枉死城生活到命定寿数终结,恶贯满盈的则在枉死城受刑,用来消减身上的罪孽。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受刑,等到转世投胎时,再来做清算。 枉死城是个只进不出的地方,曲沉要去枉死城,肯定不能走正常路子。 “活人要怎么去枉死城?”曲沉问。 “算了。”老币表情犹豫,“这事风险太大了,我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曲沉哪等的了老币再想办法,他现在心悬在嗓子眼,上刀山下油锅都想把孤君亦救回来。 “我愿意承担这个风险,你帮我进入枉死城吧。”曲沉道。 “让我再想想,你先别急。” “我等的了,可孤君亦、汪钦不一定等得了啊,就让我试试吧。” 曲沉一再央求,老币十分为难。 “你先随我去别谷门吧,这里不够安全。”老币只能择中,到别谷门再做打算。 “好。” 曲沉听过这个地方,也在孤奎的记忆里看过这个地方,却从没有真正见过,这次进来,还是第一次。 穿过大片坟山,透过一片云雾缭绕的迷阵,巍峨古朴的建筑矗立在丘顶。青砖立瓦的建筑算不上高大,可自带一股庄严神秘的气场,一靠近,就有种无言的压迫感。 曲沉没有多余心思欣赏,扶着孤君亦快步跟上老币的步子。 跨进高悬“别谷门”三字的牌楼,有七八个弟子打扮的人正在打扫落叶,见到老币,纷纷定下动作,弯腰行礼。 第183章 “大长老好。” “嗯。”老币脚步不停,随口应了一声。 他早已辞去别谷门大长老的头衔,但耐不住门人总喊他“大长老”,怎么纠正都纠正不过来,只能放他们去了。 一位小童跑过来,兴奋的嚷嚷:“大长老,您怎么来了,要不要去通禀掌门?” 老币稍停步伐,对小童道:“去告诉你们掌门,我回院子里有很重要的事,别让任何人过来打扰。” “好好!”小童像得到什么了不得的任务,撒开丫子兴冲冲跑了。 进入建筑后,七拐八拐来到一间清幽雅致的小院。这里与孤奎记忆中“大长老”的院子相差无几,大部分家具摆件都没有挪动过位置。 老币等曲沉他们进来,关上院门落锁。 “你扶孤君亦进屋里头,我设个结界。” 曲沉点点头,将孤君亦扶进屋里,放在屋内的红木软榻上。 老币进来后又将屋门锁上,室内只有天窗投进来的光,大中午阳光正盛,光线不算暗。 “神棍,开始吧。” “……你真的愿意去?”老币面色沉重。 “愿意。”曲沉没有半点犹豫,“就算再危险,生还几率再渺茫,我都愿意去试。” “你不明白其中的凶险。”老币摇头,“我强行剥离你的魂魄,痛苦先不说,你所有的记忆都会苏醒,记忆叠加,到时候的你,可不一定是你了。” 曲沉听后一滞,他不是担心记忆苏醒,他担心的是苏醒后的他,还愿不愿意去救孤君亦。 曾经他就遇过这样一个案子,一个男人意外苏醒上辈子的记忆,其后性格大变,抛妻弃子,要去寻找上辈子的家人。 如果他苏醒后也同样性格大变,再不愿意去枉死城,那还有谁能救孤君亦? “唉~你再考虑考虑吧,枉死城的凶险也不是开玩笑的,用‘九死一生’都不为过。” 曲沉看向软榻上紧闭双眼的人,缓缓开口:“如果……我这次不去,是不是要永远失去他了?” “……”老币沉默了。 “他说最少也会陪我十年的,我们才一起度过一个春天,还有九个春天啊……” 老币无言以对,继续沉默着。曲沉这一世,本就是为了偿债而来。这次的劫数,或许命中早已注定了。与其让他逃避,不如就此销了这场因果。 做了半晌心里斗争,他最终下定决心:“好,我答应帮你入枉死城。” 就算九死一生,那要去搏那一线生机。 老币进入屋子里间,找出来一个脏兮兮的瓷碗,用袖子随便擦了一圈碗内,递给曲沉。 “嗯?”曲沉接过碗,用眼神询问用意。 “旁边桌子的第二个抽屉有剪刀,把你的血装在这个碗里……尽量多装一点。”老币道。 正常成年人一次献血量在200~400ml,这个瓷碗装满约有500ml。一次性失血五百毫升左右,虽不至于失血过多死亡,但风险还是挺大的。老币也只能让曲沉尽量多装,这碗里装的血越多,去到枉死城的时间就会越充裕。 曲沉没有多问这样做的用意,直接去找来剪刀,割了手腕放血。 一滴一滴的鲜血滴落在碗中,发出清脆的声响,放血的感觉并不好受,就像身体的能量在不断流失,生命力在不断消耗,手臂很快酸麻起来。 老币把止血的东西放在桌上,又进入里间翻箱倒柜,找出一些做法要用的东西。 不一会儿,面前碗里的血有小一半了。曲沉手腕上的伤口再没有血流出,他就换另一只手,一剪刀划下去,手抖了,没划破真皮层,他深吸了口气,把剪刀握紧,一鼓作气再划下去。 “嘀嗒——嘀嗒——”鲜血迅速滴落在碗中,激荡起血色涟漪。 老币在旁边看了一会,眼看曲沉脸色肉眼可见的发白,碗中的血离碗沿只差一两厘米,便开口制止:“好了,就这样吧。” 他抓起曲沉的手腕,利落的止血包扎。 “你盘腿坐下,闭眼,其他的交给我就行。” 曲沉依照老币所说坐在地上,闭眼后一开始能听见耳边老币念咒的声音,后面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他觉得自己身体很轻,飘了起来。 脑子开始一阵阵发热,一大堆记忆汹涌而来,他蹙紧眉头,难受极了。 “曲沉、曲沉……”老币不断呼喊他的名字,“睁开眼,醒醒。” “醒过来,想想你还要救孤君亦。” 曲沉只有这一世和当小鬼时的记忆,这样算来,比起别人,这些记忆算不上多。老币相信曲沉是能撑下来的,他两世与孤君亦羁绊都那么深,为了救孤君亦,他一定能、一定要醒过来。 “曲沉,快醒醒——” 曲沉的魂魄彻底脱离身体,在一声声呼唤中,逐渐转醒。 他醒来后,第一句喊了“孤判官?”,声音有些虚弱。 老币松了口气,轻轻一笑:“什么孤判官,还是神棍听着顺耳。” 他用木剑挑起一张符箓,符箓无火自燃,接着被浸入那碗血液中。那碗血就像一盏油灯,符箓宛如灯芯,燃起一簇蓝色火焰。 “碗中的血干涸后符箓就会熄灭,在符箓熄灭前,你要是还没出来,就永远出不来了。”老币细细交代,“我会给你一个沙漏,你注意看沙漏剩下的沙子,要记得留出路上的时间。进入枉死城后你先顺着勾魂使到监狱去,在监狱里找一圈,他们大概率就在里面。如果没找到,就出来城中鬼市里找,最后不管找没找到,沙漏剩五分之一时都要回来,听到了没有? 第184章 “到那边行事务必低调,别让城里看守的鬼差注意到。也别让城主撞见,他的眼睛可以看穿一切,不会放过你的……”老币交代了很多很多,曲沉安静听着,直到屋内刮起一阵阴风,铃铛声若有似无传来,他们知道,枉死城的勾魂使过来了。 曲沉听到铃声有些难受,但不是无法忍受,这比起病房那次好太多了。他知道这肯定是老币做了什么,才让他不至于被铃铛声彻底控制,失去心智。 “这里有三道符,可以隐蔽气息,能躲避枉死城里大部分鬼差。万一危险,就贴上逃跑。” “好。”曲沉双手接过三道符,第一次郑重道谢,“孤判官,谢谢你。今天这次,还有以前很多次,我都要谢你。” “啧~”老币眯眼摸胡须,“你小子突然这样客气,搞得我都不自在了。” 丑陋的勾魂使进入屋内,曲沉最后看了一眼床上安静的孤君亦,目光里是看不懂的情绪。 老币也看着这两人。说来,这两孩子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像无数送晚辈离开的长辈,唯恐交代的不够多,不够细致。 “如果真遇上城主了,不要掉头就跑,不要背对着他。试着报我的名字,或许可以保你一命。” 勾魂使近在跟前,曲沉被引魂铃吸引,瞳孔渐渐失去焦距,本能随着铃声飘走。 “小心点,早点回来。”老币最后道。 飘到窗前的曲沉身影一顿,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跟随在勾魂使身后,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109章 入城 勾魂使将枉死鬼送入阴间的通道后就消失了,剩下的路途,引魂铃会指引着鬼魂走完。 曲沉意识不清的跟随铃铛声前进,他恢复了曾经的记忆,记起了当小鬼的那些往事。阴间地府对他来说并不陌生,隐约间,知道自己正走在黄泉路上。 摇曳的曼珠沙华如荼如靡,盛开在黄泉路两旁,像铺开的血色地毯。枉死的鬼不去阎罗殿,到望乡台前走上另一条道,那条道直通卞王管辖的枉死城。 枉死城像一座封闭的城池,亦像一个独立的小国,卞王便是这里唯一的统治者。在他的地盘上发生的事,无论大小,其他鬼王都无权干涉。 阴间十大鬼王各有各的分工,各自管理各自的地盘,大有王不见王的意思。曲沉作为阎王的小啰啰,自然从未来过枉死城。 枉死城的天空是灰蒙蒙的,有一种驳杂的压抑感。这里跟阴间其他地方一样,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时间在这里失去意义,大部分枉死鬼浑浑噩噩的,只等待投胎的时间一到,鬼差将他们带走。 曲沉被引魂铃带入城内,守城的鬼判官翻阅阴阳簿,计算曲沉这一生的功德与业障。 “曲沉,死于戊辰月庚子日,死因割腕自杀,判牢狱十年。” 鬼判官一声令下,鬼差上前将曲沉押送入城。 曲沉被带入主城内的地牢,和十几只鬼关押在同一间十几平的牢房内。起先他有点害怕,第一次看见那么多奇形怪状的死鬼,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渐渐的,他发现这些鬼总保持着一个姿势,蹲在角落里不再动弹,他的胆子就大了些。 他观察最近一个发须皆白的老鬼,感叹那么大一把年纪还蹲监狱。老鬼背靠墙壁坐下,微弓着背,和其他鬼一样目光呆滞,一直盯着地板。 “老爷爷?”曲沉过去小声喊。 老鬼果然毫无反应,曲沉伸出手指,在老鬼的手臂戳了戳,老鬼依旧毫无反应。 难道这里的鬼都是这种状态? 为了再次确定,曲沉凑过去,对着老鬼的山羊胡用力一揪,一下拔下好几根。 “哎!”老鬼登时抬头,怒目圆睁。 曲沉被老鬼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倒退好几步。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声道歉,在抬头,老鬼又恢复原本的状态,要不是掌心还捏着几根胡须,曲沉都要以为刚刚的事没发生过了。 环视四周众鬼,他们也是原本的状态,眼珠都不带眨一下。 枉死城监牢里的鬼怎么都这样?第一次来枉死城,他也没有经验,不知道鬼这种状态到底正不正常。 他前世在奈何桥边打汤时,遇上的鬼可鲜活多了,神态表情和常人没有多大不同,与枉死城监狱里这些鬼状态完全南辕北辙。 引魂铃?曲沉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引魂铃勾魂,魂魄容易受损,这些鬼魂的状态可不是魂魄受损导致的? 他身上有孤判官的法印,引魂铃对他的影响不算大,其他鬼这种状态,极有可能是被铃铛声刺激后的结果? 曲沉想到孤君亦和汪钦离开时的模样,一阵担心。要是这个猜想是真的,他们现在也会跟这群鬼一样吗? 裤袋里突然发烫,他愣了一下,伸手进口袋掏了掏,掏出一个小小的沙漏。此时沙漏已经用掉五分之一,孤判官特地交代,沙漏剩五分之一时一定要回去,他能在枉死城的时间只有五分之三。 曲沉不敢再耽搁,他观察了一下监牢外。可能是这些鬼的状态太让鬼差们放心,这里不仅没有鬼差看守,甚至连监牢都没有锁上。 他掏出孤正言给他准备的符箓,比划了下,不知贴哪里合适,最后学那些僵尸,贴在脑门上。 这黄纸一贴,有没有效不知道,就挺妨碍视线的。曲沉管不了那么多,拉开门栓插销,悄悄逃狱。 第185章 孤判官说过,要先看看监狱里面,孤君亦和汪钦很有可能被关在这里。曲沉小心翼翼的挨个牢房查看,这里的牢房实在太多了,一眼望不到諵楓头,让人都怀疑是不是前后各有面大镜子,才能有这种无穷无尽的效果。 他找了一阵子,眼看沙漏还在漏个没完,登时不干了。在这样找下去,找个几百年都不一定能找到。 曲沉想了想,挨个找肯定是最笨的方法,而且每间牢房内的鬼挤挤挨挨,很容易看漏。 监牢的牢房那么多,鬼差要来带谁谁谁去投胎,没有准确位置肯定要费很大功夫。所以这边一定有记录每个犯人在哪间牢房的册子,比起挨个找,还是偷册子回来找更快速。 想到就做,曲沉还是很相信孤正言的,头上贴着符箓,大摇大摆出监牢大门。看守在监牢两旁的鬼差果然跟看不见一样,眼神都不带往他这边偏移的。 曲沉有了信心,他很是羡慕汪钦的能力,今日终于也能当一回隐身人了。这种能力偷个册子,岂不是易如反掌。 他在外面寻了一圈,找到一间藏着许多书册的地方,这边看守的鬼差更多了,要找的地方八九不离十。 踏进屋子,他没有去看到顶的架子上,堆积如山的卷轴书册。转去看那些放在桌面,显然是刚用不久的书册。 书册上的墨迹都还没干,一看就知道是写了不久的,曲沉往前翻了一页,在末尾处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是了,没错! 孤君亦和汪钦昨晚才被勾魂,名字应该在更往前一些的位置。 他往前翻,在看见一个熟悉名字时停顿。 汪钦! 果然不出所料,汪钦的名字就在前面些的位置。他记下名字后面的牢房位置,又去找孤君亦的名字。 按理来说,孤君亦和汪钦是同一时间的,名字不应该相差太远,可曲沉翻了好一会儿,都没看见孤君亦的名字。 这让他有些烦躁,再仔细翻阅一遍后,外面传来声音,像是有鬼差要进来。曲沉不敢再翻了,将册子归于原位,飘出房间。 事到如今,只能先去把汪钦找出来,再去寻找孤君亦了。 他顺着记下来的位置,摸索到那个牢房,在牢房最里面,蹲着汪钦的鬼魂。 汪钦表情麻木呆滞,曲沉到他面前,用手拍打他的脸颊,呼喊他:“汪钦,快醒醒!” 汪钦没有丝毫反应,曲沉拉他推他,依旧纹丝不动。 “汪钦,我带你出去。”曲沉不再做无用功,咬咬牙,又掏出一张符,以同样的手法贴在汪钦额头上。 先把汪钦带出去,藏起来,再去找孤君亦。曲沉心里这样想,蹲下身,把汪钦背起来。 按照平时,曲沉可背不动比他高半个头的汪钦,只有鬼魂状态下,魂魄轻飘飘,他才能跟被小孩一样,背起汪钦跑出去。 有了符箓,顶着无数鬼差的监视,曲沉如入无人之境,轻松把汪钦带出监狱。 出来后,他又掏出沙漏看了眼。沙漏流失五分之二,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深吸一口气,往上托了托汪钦,迈大脚下的步子。 枉死城的建筑土黄土黄的,鬼最多的鬼市也算不上热闹。没有吆喝叫卖声,更不存在人间烟火气,一群鬼死气沉沉的在鬼市晃悠,不清楚他们有没有意识。 曲沉不好背着汪钦到处走,就想先找间空置的房子安顿一下。枉死城这种鬼口爆满的状态,想找个空房子不太现实,他只能找个墙角的位置,把汪钦塞进去,汪钦一点反应也没有,跟个傀儡似的,缩在墙角一动不动。 “你可千万别乱跑啊,我找到孤君亦就来带你走。”尽管汪钦可能啥也听不进去,曲沉还是交代了声。 鬼市有一长排的摊子,摊贩卖的东西都很阴间。有花里胡哨的衣裳,以假乱真的最新款手机,甚至还有五颜六色的小轿子、小房子,和长喜庆的童男童女。 尽管知道这些东西大多是活人烧来的纸扎,可看到童男童女那刻,曲沉还是不免想,这不是人口买卖吗? 除了童男童女,还有纸扎新娘新郎。制作精美的,十分漂亮讨喜,粗制滥造的,就长的歪瓜裂枣,令死相凄惨的鬼都不忍多看。 孤正言交代过,如果监狱里找不到,就到城中鬼市找一找。曲沉四处张望,希望能在鬼市看见孤君亦的身影。 孤君亦高大清俊,在人群中本就惹眼,曲沉对孤君亦更是无比熟悉,就算一个一闪而过的背影,他都能准确的认出来。 他在鬼市逛了两圈,却什么也没发现。一无所获的他迷茫起来,心里空落落的,无助又恐惧。 如果这里都找不到孤君亦,那还能去什么地方找? 曲沉一时没了目标,又不敢浪费时间,只能不断在人群中搜寻,期待某个转角,能看见那个苦苦找寻的身影。 裤带里又开始发烫,曲沉知道,这是孤判官设下的提醒。他掏出沙漏一看,已经漏了近一半,时间不多了。 他抬头望向最里面的主城,那是城主的宫殿,还没有去过的地方。 孤君亦会在哪里吗? 第110章 入殿 曲沉想到孤正言的一再提醒,千万不能被枉死城城主看见,又有些犹豫。跑去主城的行为,无异于羊入虎口。 他做了几分钟心理建设,最终还是决定尝试一把。如果孤君亦真的在里面,再危险也要进去找。 第186章 枉死城的宫殿是整个城里最高的建筑,建筑的飞檐是一张张表情扭曲的鬼脸,狰狞可怖,栩栩如生,给人一种随时会俯冲下来,将靠近者一口吃掉的错觉。 宫殿的大门有三四米高,压迫感十足。比起监狱,这里的守卫跟没有一样,殿门大开,根本不怕有鬼闯进去。 也没有鬼会闯进去,大部分枉死城的鬼只会在宫殿一百米外活动,靠近的鬼少之又少。 曲沉贴着城墙靠近宫殿,在大门处谨慎观望。他看见一群侍女打扮的女鬼,姿态婀娜的走过来,手臂上都挎着一个篮子。 他将符箓用力按了按,确定牢牢贴在脑门上,才悄悄跟在侍女末尾,溜进宫殿内。 宫殿内部跟金碧辉煌沾不上边,总体和外面一样,灰扑扑,土黄土黄,只是这里的建筑会更高大,气势上强一些。 曲沉是去过阎王殿的,那边的装潢与这里截然不同,两者有种敦煌神庙和江南古镇的反差感。 他跟在侍女后面,转了好大一圈,来到一个像是御膳房模样的地方。 枉死城的鬼还要吃饭的? 想来大概是不需要的,鬼平时就吃点人间的供奉,这里忙碌的模样,像是在摆宴的架势。 曲沉没有多待,溜出御膳房,贴着墙根往边走。他尽量不往中央去,那边鬼来来往往,极有可能是在设宴,卞王大概率就在那边。 穿过一处亭院,曲沉被一个声音吸引。 “孤公子,卞王在主厅设宴,请您过去。” 孤公子?孤君亦!?曲沉眼睛睁大,立马朝声音的方位循去。 “知道了,稍等。” 是孤君亦的声音! 曲沉一下就辨认出来,这清冷的音色正是孤君亦的。他加快步子,唯恐速度慢了找不到人。 循声拐过走廊,就在走廊尽头,两三个侍女立在室外。 曲沉没看见孤君亦的身影,料想人应该在室内,心情难免激动起来。 他溜进室内,寝室的屏风后走出一个身影,穿着一身玄青色外袍,气质沉稳内敛。 “孤君亦!”曲沉难掩激动的喊。 孤君亦的动作明显一顿,望向声源处。曲沉想到他应该看不见自己,赶紧摘下符箓,出现在他面前。 “孤君亦,是我,我来带你走了。”曲沉的的声音都在颤抖。 “……”孤君亦表情怪异了一下,警惕的退后一步,“你是?” 这一问把曲沉问愣了,他呆了数秒,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把我忘了吗?”曲沉声音有些艰涩,又很快振作起来。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赶紧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他上来拉孤君亦的袖子,不由分说的把符箓贴在他额头上,“先跟我走,路上再跟你解释来龙去脉。” 諵楓“……”孤君亦皱眉扯下符箓,想用惯常的冷漠语气质问,却在出口时莫名柔和下来,“我并不认识你,你想带我去哪?” “没时间解释了,你先跟我走,这里也不安全。”曲沉急了,去抢孤君亦手里的符箓,一不小心把符箓给撕了。 “啊!”曲沉看着手中裂开的符箓,又心疼又生气,也不知道裂开的符箓还有没有效果,少了一张可怎么出去啊? 他也不好去怪孤君亦,刚刚是自己太用力,一下扯过来才破掉的。 孤君亦立在一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鬼使神差的,道歉的话脱口而出:“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别难过,我赔你一个新的。” “你怎么赔我新的?”曲沉抬头。 孤君亦:“……”他也不知道,一看见面前这人不开心的样子,安抚的话顺嘴便说出口了。 “算了,我涂一下口水,给它黏上试试。” 曲沉伸舌头要去舔,孤君亦眼明手快给他拦住了:“……别舔,这个脏。” “好吧。”曲沉悻悻收回符箓,一脸苦恼,“现在怎么办,我只有一张符了,还怎么神不知鬼不知的逃出去?” “为什么要逃出去?”孤君亦克制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抚平曲沉的呆毛,“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我叫曲沉,是你的爱人。”曲沉无比认真的看着孤君亦道,“我是来带你离开枉死城,回到阳间的。你愿意相信我,跟我走吗?” 孤君亦与曲沉对视,掌心中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他握了握拳,竟有些留恋这种感觉。 他还没来得及表态,外面突然传来侍女清脆的问候声:“卞王!” 曲沉陡然一惊,像被踩中尾巴的猫,目光慌乱的找寻寝室内可以躲藏的地方。 “别怕,躲屏风去。”孤君亦扶了一把曲沉的腰,将他往里面的屏风处揽。 曲沉的害怕都写在脸上,孤君亦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踏步走出寝室。 外面的声音清脆传入寝室内—— “卞王,您怎么过来了?” “看你那么久还没过去大厅,就来看看怎么回事?”说话的男声中气十足,完全符合大众对帝王声线的想象。 曲沉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一边掏出沙漏看时间。 沙漏只剩不到五分之二,整个枉死城最危险的卞王就在外面,这点时间够他们逃出枉死城吗? 曲沉咬着嘴唇,在屏风后坐立难安。 屋外—— 第187章 “没什么事,多谢卞王好意了。”孤君亦道,“只是我昨日才到枉死城,还不太适应,担心破坏了大家的兴致……” “欸——”卞王打断道,“今日设宴就是为了给你接风洗尘,你要是不去可就是不给我面子了。再说有我在,没有人敢对你有半点意见。” 外面孤君亦和卞王推拒几个来回后,眼看卞王表情越来越难看,孤君亦只能先随卞王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沙漏在不断下落,眼看就要到达孤正言说的五分之一了,外面还是没有动静。 曲沉在寝室内不断踱步,拿着沙漏看了又看,好几次脑子一热,都想冲出去。他在心里暗下决心,要是沙漏剩五分之一,孤君亦还没能回来,就冲到大厅去找人。 “孤公子!” 外面侍女的声音,宛如天籁般响起。曲沉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了些,焦急的跑到寝室门口。 孤君亦刚好迈步进来,与曲沉正面对上。看见曲沉那副要急哭了的表情时,他的心又一次揪紧。 “对不起,让你等那么久。”孤君亦托起曲沉的脸颊,低头在曲沉皱起的眉心处落下轻轻一吻。这一系列动作熟练极了,就像曾经无数次做过一样。 曲沉委屈的差点落泪,强制镇定下来说:“咱们快走,没时间了。” “好。”孤君亦这次没有半点犹豫。 “可是……我只剩一张符箓可以用了,怎么办?” “你自己用。”孤君亦道,“我可以自由出入卞王的宫殿,咱们到宫殿大门汇合。” “好。”曲沉点点头,“咱们快走。” “你们要走去哪?”威严的男声穿透性十足,带着说一不二的威压。 曲沉给阎王干活时都怕阎王,现在跑卞王这边来抢人,更是害怕极了。 卞王踏入寝室,目光扫到曲沉身上,阴恻恻问:“你是谁?想带孤君亦去哪?” 曲沉吓得头都不敢抬,更不敢回话。 “问你话呢!舌头不能说话的话,那我替你割了。” 孤君亦挡在曲沉面前:“卞王,我很感激你的招待,但如果你要伤害他的话,我也只能与你翻脸了。” “你要跟我翻脸?”卞王一甩袖,震怒道,“岂有此理!”当惯了九五至尊,他已经很久没被忤逆过,这句话触到了他的逆鳞。 “你要跟我翻脸?很好!”卞王眼神狠戾:“我先处理掉这小子,再来处理你。” 孤君亦眼神一凛,冷漠道:“想动他,就先解决掉我吧。” “哼,很好!” 两人从室内打到室外,孤君亦哪里是卞王的对手,只是卞王手下收着招数,没下死手罢了。 曲沉追出来,看见孤君亦被打趴在地,一着急动用了右眼的能力。 卞王脚上覆盖一层薄薄的寒冰,他一抬脚碾碎,再踹开孤君亦,转头看向胆敢背后是阴招的小子。 “找死!”卞王咬牙,朝曲沉飞过来。他的左手勾成鹰爪,要挖曲沉的眼睛。 曲沉不仅没有闪避,还瞪圆了眼睛,一副震惊无比的表情。他刚刚动用能力时,看清了卞王的脸,这张脸竟是如此眼熟。 因缘镜前,小鬼曲沉曾一次又一次偷看阎王在干什么。 阎王只要看见孤判官和一个男子举止亲密,脸色就很不好看。他回去偷偷讲给孟婆听,孟婆说,那个男人就是孤判官要还鸳鸯债的对象,阎王这是打翻醋坛子了。 因缘镜中那张脸,卞王这张脸,在曲沉的脑海中重叠。他不自觉张嘴,喊出那个名字。 “孤长生?” 第111章 奔逃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人间的名字?”卞王愣住了,收手立在台阶上,脸色阴晴不定。 曲沉长长吐出一口气,看来真的猜对了。 卞王,孤长生。一个是枉死城鬼王,一个是别谷门二长老、孤正言二师弟、孤君亦的爷爷……他跟孤长生没有直接接触过,要说渊源,就只有勾错人家孙子的魂,还让人家多挨了半个多月的病痛。 这么说来,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事。 曲沉低下头,心虚的挠了挠鼻头。 “怎么又不说话?”卞王似有不耐,举了举鹰爪,像是在斟酌要不要痛下杀手。 曲沉也在斟酌怎么措辞,临走前孤判官说过,遇上卞王可以试着报他的名字。要是他说自己也是别谷门的人,卞王会不会念在同宗的份上,放他一马? “你这表情……是在想着怎么骗我?” “不不不。”曲沉赶紧收敛,用上了毕生的演技,“其实我是别谷门的弟子,师傅叫孤正言。” 卞王的表情明显在听到“孤正言”的名字时一滞,又在打量完曲沉后皱眉。 “别谷门竟倒退到这种地步,连你这样的弟子都收?” 曲沉被噎了一下,又无言以对。 “咳咳。”卞王清了下嗓子,“你……你真是正言兄的弟子?” “嗯。”曲沉心虚点头。 “他……还好吗?” “还、还行吧。” 卞王望向灰蒙蒙的天,像自言自语般:“那就好。” 鬼王历劫不是什么稀罕事,每一世的他,是他又不像他。孤长生仗义洒脱,他卞王暴戾恣睢,如果不是有那一世记忆,谁会相信孤长生会是枉死城卞王? 第188章 现在回想每一世的遭遇,不管再强烈的情绪,都被冲得很淡很淡。像是一个旁观者,静看一个长的和自己一模一样,性格又截然不同的人,演绎一段人生。 卞王转过脸,看见曲沉正在偷觑他的表情,一时又有些不爽。 “那你跟孤君亦是什么关系?”卞王审视了一番曲沉,问道。 “这……”曲沉有些窘迫,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正常长辈知道子孙搞基都不会开心的吧,要是说实话,会不会被一掌拍死? 孤君亦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直言道:“他是我的伴侣。” “啊!”曲沉惊的张大嘴巴,忙不迭道,“不是不是……” “到底是不是?”卞王斜睨曲沉,握了握拳,威胁意味十足。 曲沉噤声了,求助的看向孤君亦。 孤君亦握住曲沉的手,让他别紧张。 “是的。”孤君亦坚定道。 不管再危急的情况,孤君亦始终坚定承认他们的关系,这让曲沉又感动又担心。 “是就好。”卞王突然神情一变,放下手,“孤长生临终前只希望孙子能成家,他看不见了,就让我替他达成这个遗愿吧。” “?”曲沉不明所以。 只见卞王一拂袖,对不远处的侍女道:“重新设宴,今日孤公子与……。”他卡壳了一下,转头问曲沉,“你叫什么?” “曲、曲沉……”曲沉还在懵逼状态。 “今日孤公子与曲公子大婚,整个枉死城的鬼众,都可以入殿讨喜酒喝。” “是!”侍女甜甜应下。 曲沉整个人都呆了,不明白剧情怎么往这个走向发展了? “虽然你没有召见就随意进入我的宫殿,但看在你是孤君亦伴侣的份上,我原谅你的无礼。”卞王道,“让侍女带你们下去准备吧。” 侍女袅袅走来,对他们做出请的动作。 曲沉目瞪口呆,突然感觉口袋中烫的出奇 。这是孤正言设下的提示,提醒他沙漏只剩五分之一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卞王见曲沉一动不动,不悦的板起脸:“你还有什么问题?” “抱歉卞王,我们恐怕没法多待。”曲沉的语气尽量卑微,带着恳切,“我得带孤君亦他们回阳间去,现在就得离开了。” “离开?”卞王脸色骤变,“我好心设宴款待你们,你居然就想着离开?你知道我枉死城是什么地方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不是的,我阳寿未尽,孤君亦也是如此,本不该来枉死城的。这次意外过来枉死城,八成是遭到仇人暗算,身不由己。孤君亦他们中招后,孤判……我师傅就设法让我也进入枉死城,限我在沙漏漏完前带着他们离开。现在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再不离开都话,恐怕就回不去了,求卞王早点放我们走吧。”曲沉着急解释,也没在意措辞,说的乱七八糟的。 卞王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和孤君亦阳寿未尽,还想回到阳间去?我这里阳寿未尽的鬼多了去了,要是每个鬼都说自己要离开,回到阳间续个命,那我枉死城早被阎王殿合并了。枉死城有去无回,既然来了我的地盘,就是我卞王的所有物,你们还想当着我的面离开,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曲沉被卞王的威压惊的手足无措,不断想解释:“不是的,卞王您别生气,沙漏的时间用完,并不是我就永远留在枉死城,而是我会永远消失。不仅如此,孤君亦和汪钦他们大概率是被邪术设计进来的,虽然不知道能在枉死城留多久,但总有魂飞魄散的那天。将我们强留在,真的不是好选择,卞王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希望您能网开一面,放我们先回去阳间吧。” “哼!”卞王周身的威压如有实质,化为一圈利刃,朝众人袭来。孤君亦把曲沉拉入怀里,没让曲沉被这威压攻击到。 “你们真以为我是可以愚弄的吗?”卞王嗓音压的很低,浑身爆发出可怕的威压,竟是怒到极致,“我难得心情好,你们却如此下我面子。还要我网开一面,放你们走?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先送你们一程吧!” “!?” 曲沉哪知道卞王的性格如此古怪,自己的哪句话惹到他不高兴了? “咱们赶紧走,离开这里。”孤君亦拉着曲沉就跑。既然沟通不成,就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他没有记忆,在曲沉说出那些话后,心里却一阵钝痛。他的伴侣竟冒着如此大的生命危险进入枉死城找他,他现在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只想立马将人带回去,不愿他再涉险。 曲沉完全是被拽着跑的,他都不认识路,被孤君亦带着四处穿行,走过一个又一个院子。 卞王没有追来,但越来越多的鬼差加入追捕他们的行列,他们好几次险些被逮住,都是曲沉用右眼将鬼差冻住,才堪堪躲过。 “糟了,宫殿大门关上了!”孤君亦停下脚步,曲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庞大的殿门果真紧闭起来,还有一支鬼差正在把守,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怎么办?后面的鬼差也追上来了。”曲沉慌道。 孤君亦带着曲沉拐入偏殿,后面的鬼差紧追不舍。曲沉已经被绕晕了,左脚拌右脚,摔倒在台阶上。 “曲沉!”孤君亦快速将人扶起来,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他揽过曲沉,躲到一个拐角处。 第189章 鬼差到院子后,左看右看没发现人。带头鬼差道:“他们肯定躲起来了,分人马去搜。” “是!” 鬼差分成五六个小队,开始地毯式搜索。曲沉贴着门框往外偷瞄,见到一队鬼差朝这边径直走过来,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来了。”曲沉小声道,心里祈祷鬼差能够临时改变路线,与他们擦肩而过。 孤君亦皱紧眉头,脸色不太好看:“待会我引开他们,你赶紧跑。” “不。”曲沉抱紧孤君亦,“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不要和你分开。” 孤君亦什么话也没说,捧起曲沉的脸用力吻下去。 就在这时,身后的厢房“嘎吱——”开了一条缝,一只惨白的鬼手伸出来,拉了拉两人的衣摆,吸引他们的注意。 “!!!”要不是嘴被堵住,曲沉差点就叫出声。 孤君亦将曲沉抱在怀里,警惕的看着鬼手。 那只鬼手摇了摇,竟带着一丝俏皮的味道,接着有个极小的女声,小声的说出两个字:“进来。” 曲沉和孤君亦交换了一下视线,没有再多犹豫,踏步走了进去。 在那支鬼差小队走入拐角前,厢房门轻轻关上,仿佛从来没有开过一样。 鬼差们路过后多看了一眼,前面没有路了,他们似乎想进入厢房搜查。 “你们是在找两个男人吗?我刚刚看见他们了。”突然冒出一个男人高声喊。 鬼差收回手,立马问:“他们往哪跑了?” “这个方向,我带你们去。” 随着声音落下,外面的动静很快远去。曲沉在门缝里看见这一切,惊的瞳孔都瞪圆了。 他刚刚看见了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的脸,那张脸他无比熟悉,竟是——冯博! 那真的是冯博,那屋内的会是谁?! 曲沉立马转过头,从窗户投进来的微光看见室内。那是一个他认识了二三年女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夏若忻!” 第112章 逃出枉死城 “真的是你?”曲沉一脸不敢置信,仔仔细细上下打量面前的女鬼一番,看着看着,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没想会以这样的状态,和你在这里再次见面。” 曲沉刚入特案组那会,有太多不适应的地方,夏若忻待他亦师亦友,毫不夸张的说,她曾是他在特案组里最亲近的人。他心里一直遗憾着没能见夏若忻最后一面,也愧疚于让夏若忻独自面对恐惧与死亡,今日竟能在枉死城再见,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夏若忻抱胸促狭的笑:“听冯胖子说你谈男朋友了,就是身旁这位吧。” “嗯。”曲沉不太好意思的点头,向她介绍道,“他叫孤君亦,我们在一起有段时间了。孤君亦,这是夏若忻,你应该知道的。” 孤君亦略微颔首,与夏若忻互相问候。 “眼光可以呀~”夏若忻锤了曲沉肩膀一下,一如往常般调笑,“啧,老娘都还没谈上八块腹肌的男朋友,咋先给你这臭小子谈上了,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 “嘿嘿——” 玩笑开完,夏若忻正了正神色:“话说你们怎么也下来了?不会又是温江那狗东西害的吧?” “应该是的。”曲沉表情凝重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时间仔细说明了。我们现在得抓紧时间出枉死城,才能重新回到阳间去。” “还能回去就好。”夏若忻表情稍微放松了些,“你们要想出卞王的宫殿,我知道还有一个出口,可以带你们出去。” 曲沉喜出望外:“那快带我们走吧。” 夏若忻带着他们走各种小道,惊险的躲过一次又一次鬼差的搜查,走到一堵城墙前,夏若忻拨开墙边的草,露出一个不到半米高的洞 “就是这里了。”夏若忻道。 “这个是……狗洞?”曲沉不确定的问。 “枉死城哪来的狗啊,这就是宫殿里的鬼平时偷跑出去的通道。” “你们不从大门走吗,大门一直开着,为什么还要从这里偷跑出去啊?”曲沉奇怪的问。宫殿的大门大敞着,他以为宫殿里的鬼众是可以随意进出的。 “哪能啊,从大门走卞王一下就知道了。没有卞王的允许,是不能随意出宫的,我们也就只能找找这种方法,偷偷溜出去了。” “啊,是这样吗?”曲沉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情况。他跟随侍女从大门进来,莫非早就被卞王知道了?如果是这样,那也就能解释卞王为何两次出现在孤君亦的寝室门口,还每次都能抓个正着。 “好了,别犹豫了,趁现在赶紧走,鬼差一会儿可来巡逻了。” “嗯。”曲沉站在洞前,又回头看后面的夏若忻。 “快走吧,我帮你们望风。”夏若忻表情轻松,催促着他们赶紧。 曲沉咬了咬唇,按捺下心中泛起的酸胀情绪,朝夏若忻点头。 “再见了,夏姐。” 夏若忻笑笑:“还是不要再见了,枉死城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回去后好好生活——好了,快走吧,出去后往西跑,从西边的城门逃出去。” 口袋里的沙漏持续发烫,不断提醒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曲沉不再犹豫,率先钻进洞里,迅速爬出宫殿。 孤君亦紧跟其后,就在孤君亦出来那刻,有鬼差的声音从宫墙里侧传出来。 第190章 “他们逃出去了,快!封锁所有城门,把所有队伍都派出去,全城追捕逃犯。” “怎么那么快就被发现了,咱们快跑,他们一会就追上来了!”曲沉衣服都来不及拍,拉起孤君亦的手,就往夏若忻说的西城门跑去。 西城门需要路过鬼市,鬼市那边鬼太多,大大影响了他们逃跑的速度。同样的,鬼差被鬼市的鬼众拖慢速度,一时半会也追不上他们。 曲沉和孤君亦隐没在群鬼中,七拐八拐,轻易甩掉了好几队鬼差。 他们离西城门越来越近,曲沉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 “糟了,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怎么了?”孤君亦也停下问。 “我们还有一个队友,被我藏在鬼市里,他已经没有自我意识了,咱们得回去把他一起带出来。”曲沉气喘吁吁的掏出灼烫的沙漏,此时的沙漏只剩薄薄一层沙子,看的人触目惊心。 “不行。”孤君亦斩钉截铁的拒绝,“再回去的话时间来不及,咱们没办法带上他了。” 现在没时间犹豫,曲沉一咬牙,坚持道:“回去,一定要带上他。” 孤君亦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抱起曲沉就往回跑。 孤君亦的速度很快,曲沉搂着他的脖子,看着那紧呡的薄唇,自责的情绪涌上心头。 “往哪边?”孤君亦言简意赅问。 “往左边。” 曲沉话音一落,孤君亦不带丝毫停顿,往左边的街巷跑。 他们迅速移动太过惹眼,很快就被追捕的鬼差发现。 “他们在那边,大家快过来,拦住他们!”鬼差的声音此起彼伏,一窝蜂朝他们的方向聚集而来。 孤君亦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对曲沉吩咐:“用你前面那招,冻住他们的脚,尽量拖慢他们的速度,别让他们凑上来。” “好。”曲沉着急的发动能力,但孤君亦跑动起来晃的厉害,他的命中率大大降低。 鬼差们像第一次看见肉的豺狼,恨不得一下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将他们扑咬殆尽。曲沉看的心惊胆战,接连冰冻住好几队快到跟前的鬼差。 “哪边?”孤君亦再次发问。 曲沉迅速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左!” 孤君亦往左一闪,避开右侧迎面而来的一支鬼差,快速往左边那条街道跑去。 “站住,该死的,他们往那边跑了!” “都闪开,别挡道!耽误了卞王的事,你们这群枉死鬼都没好果子吃!” 鬼差粗暴的推搡打砸,街道上乱作一团,枉死鬼们吓得四处奔逃,无数个摊位翻倒,物品散落一地,被鬼群踩了个稀巴烂。 孤君亦如一支离弦的利箭,灵活的闪避沸腾的鬼潮。鬼差们没有这样的反应力,再被乱窜的鬼群,散落一地的商品绊住,只能看着近在咫尺的逃犯再次远去。 前面又是一个岔路口,这次不用孤君亦开口,曲沉道:“往右边,就在那条小巷尽头的角落。” 孤君亦抬脚踹开小巷口的一个鬼差,冲进巷子内。 在其他鬼看来,小巷尽头什么也没有,汪钦贴着特制的符箓,只有曲沉才能看见。 孤君亦将怀里的曲沉放下,什么也没问,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摸了两下,正好摸到汪钦的头。他一下将汪钦额头的符箓撕下来,汪钦显现出原形。 “我背他,你跑快点,跟紧我。”孤君亦吩咐。 “我、我尽量。” 孤君亦背上汪钦抬脚就跑,曲沉紧追其后,拼尽全力的追赶上前者的步伐,身后跟随着好几队追击的鬼差,场面十分危急。 近了!他们离西城门近了! 在看到西城门那刻,曲沉心底如坠冰窟。只见西城门关的严丝合缝,半点能逃出去的可能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对了,那些鬼差说过,要封锁所有城门的,现在整个枉死城应该都被封住了,他们是不是已经出不去了!? 曲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脚下的步子渐渐缓下来。 “别停,跟上。”孤君亦不容拒绝的命令。 曲沉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次咬了咬牙,迈着发酸的双腿跟上去。 “别怕,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孤君亦的声音随着奔跑时呼啸的风声,传入曲沉耳朵里,“夏若忻让我们往西城门走,就有她的道理。” “嗯。”曲沉振作了些,心中默默期待奇迹的发生。 他们离西城门越来越近,追捕的鬼差被远远甩在后头。就在靠近西城门时,巨大的石门上,滚轮麻绳突然齐齐转动,西城门被抬起来,距离地面有半米高,是一个可以匍匐进出的高度。 “走!”孤君亦率先卧地,从门缝里滑出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曲沉也赶紧调整姿势,利落的从门缝滑出。 他们刚一出来,石门居然轰然关上,发出震地的巨响,像是拉动麻绳的力量瞬间消失,无法在承受石门的巨大重量,任由麻绳脱手一样。 孤君亦瞥一眼,不带犹豫道:“咱们快走。” “嗯。” 曲沉连换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跟随孤君亦一下跑出好远。 奔跑时,他忍不住转头遥望身后的枉死城。在高大的城墙顶上,有一个高挑的女性身影,负手而立,远远的向他们这儿眺望。 第191章 尽管那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完全看不清五官,曲沉还是一下就认出了女人是谁。 立在城墙上的,无疑正是安琳! 昔日的战友们一个个出现,并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帮助他们,这如何不让人动容。 曲沉忍不住落下泪来,风吹散了那滴泪,他伸手向前,拉住孤君亦飘动的衣摆,朝着黄泉路的方向坚定的跑去—— 第113章 回归 黄泉路上的鬼魂速度很慢,或被鬼差押送,或自个浑浑噩噩的飘着,整条路上的气氛,都是安静而沉闷的。 正因如此,从枉死城方向跑过来的两个身影,就显得格外突兀。他们不仅速度很快,方向还往与其他鬼魂南辕北辙,要不是黄泉路上的鬼魂、鬼差都太阴沉,不爱凑热闹,肯定会引起一番驻足。 奔跑的风,带动两岸的彼岸花轻轻摇曳。那如火焰般艳丽的曼珠沙华,是如此妖艳迷人,却无人有心思停下来欣赏。 曲沉突然顿住脚步,伸手进口袋掏出那个沙漏。此刻的沙漏烫的吓人,他几乎要拿不住,更吓人的是,沙漏顶上只剩一点点沙子,随时会结束的模样。 曲沉一停下,孤君亦也停下了,他眼皮一跳,似有所感的问:“怎么了?” 曲沉拿着沙漏的手都在颤抖:“我好像快没时间了……” “咱们再快点,或许还能赶上。”孤君亦冷静道。 “来不及了……”曲沉摇头,脸上带着哀凄,“这点时间,根本不够我跑出黄泉路。” 从离魂进入枉死城到现在,他一直提心吊胆,这个沙漏就像悬在脑袋上的一把刀,每看一次就紧张一次。如今发现自己这一番努力依旧无法改变什么,他心里难过的同时,又有一种“刀”终于落下的解脱感。 ——也不是什么都没改变啊,至少他把孤君亦和汪钦都救出来了,就算他死在黄泉路上,他们也能顺着这条路离开,回到阳间去,这样说,他这一趟也没有白来。 孤君亦看着他不说话,在等曲沉说明话里的意思。 “我……”曲沉艰难的开口,“我不走了,你带着汪钦离开吧。” 他不想让孤君亦看见他消失的一幕,只能在此跟孤君亦分别。 孤君亦眼眸暗了暗,克制着情绪:“你不想走,那我也留在这里陪你。” “不!”曲沉摇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救你们,如果你和汪钦不回去,那我这次来枉死城还有什么意义?” “意义?”孤君亦死死盯着曲沉的脸,再次重复这两个字,“你要什么意义?” 曲沉握着孤君亦的手,劝说道:“别让我的努力白费,带着汪钦回去好吗?” 孤君亦陡然爆发,甩开曲沉的手:“你想死的有意义?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我回去后又有什么意义?” 曲沉被吼的一怔,呆了数秒要去牵孤君亦的手,“孤君亦,你听我说,我……” 孤君亦突然伸手夺过曲沉手中的沙漏,用力往地上一砸,玻璃碎片和沙子瞬间四处飞溅。 “啊?”曲沉惊叫了声。 “它停了。”孤君亦看着一地碎片,缓缓道,“现在咱们可以一起走了吗?” “……” 曲沉回过神来,像突然想清楚了般,振作起来。 “好,咱们一块走。”他道。 与其让一个沙漏来左右生命,为何不打破它,将自己的命运握在手中? * 别谷门—— 孤正言眉头紧蹙,看着碗中几欲燃尽的火焰。他特意调快了沙漏的时间,就是担心曲沉不注意慢了一步,可按现在这个情况看,沙漏应该已经漏完了。 难不成曲沉真的失败了? 他心里一紧,施了个法,让碗中的火焰再小一点,再撑久一点点。 可再怎么拖也就只能拖个几分钟,要是曲沉再不能回来,火焰熄灭后,谁来了都回天乏术。 又过了几分钟,就在孤正言都想要放弃时,曲沉和孤君亦的身影忽然同时出现,他瞬间精神起来,大声催促:“快!回身体里!” 曲沉看见碗里还有微弱的火苗,又惊又喜,来不及开口回话,便一头钻进身体里。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在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才有力气慢慢撑开眼皮。 “感觉怎么样?”他一醒来,孤正言就出声问。 曲沉稍微感受了一下,除了头有一些晕以外,其他地方都没明显不舒服的感觉。 “还行,没什么大碍。”曲沉回道。 “那就好。”孤正言终于松了口气,“你稍微休息一下,我已经吩咐别谷门的弟子,他们等会送些吃食过来了。” “谢谢孤判官。” “去趟枉死城回来变得那么礼貌,我都不适应了。”孤正言调侃,“以前还是个小鬼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礼貌,咋了,记忆融合后转性了?” “神棍,瞎说啥呢?”曲沉假装不满的撇撇嘴。一抬头,和旁边负手而立的孤君亦四目相对。 孤君亦就这样安静的看着他,眼神说不尽的温柔。 “为什么站那么远?”曲沉故意问,“难不成是在气我黄泉路上说的那些话?” “……”孤君亦默默注视着曲沉鲜活的面部表情,心底的不安终于消散,只余劫后余生的庆幸。 “真生气了?”曲沉收起笑,讨好的说,“我可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你就回来的呀,看在这个份上,别生我气好不好?” 第192章 “没生气。”孤君亦说完走过来,自然的伸手要去揉曲沉的头发,结果手从曲沉头顶穿过去。 “咦,你还没回身体里?”曲沉说着眼睛在屋内四处张望。他发现自己躺着的屋子不是之前那间,孤君亦的肉身也不见了。 孤正言接过话:“他没看见你苏醒不放心,死活不肯回身体里。” “……是这样啊。”曲沉挠了挠后脑勺,突然想到什么,询问孤正言:“他好像忘记了一些事,这能恢复吗?” “应该是被引魂铃伤到了。暂时想不起来而已,没什么大碍。”孤正言说道,“等魂魄回到身体后修复几天,便可以恢复过来了。” “那就好。”曲沉松了口气。 孤正言看向孤君亦,对他道:“好了,曲沉现在没什么事,你也放心了吧。你的肉身在隔壁,回去吧。” “谢谢前辈。”孤君亦作了个揖,又看了眼曲沉。 曲沉对他摆手,“去吧去吧。” 孤君亦不由勾唇,消失在屋内。 “对了,汪钦呢?”曲沉左瞧右看,没放心汪钦,顺嘴问道。 “在哪呢。”孤正言抬抬下巴,示意曲沉看地上。 曲沉略微侧身,看见床尾靠着一个影子。汪钦的鬼魂安静的待在角落里,和枉死城时一样的状态,十分不对劲。 “他这样会不会出问题啊?”曲沉皱眉,有些担心。 孤正言审视了一番地上的鬼魂,分析道:“这应该是被引魂铃伤到了,不过问题不大,靠他自己修复的话一两年,人为修补修补,一两个月就够了。” 曲沉喜出望外:“那麻烦孤判官了。” “啧——”孤正言咋舌,他都没答应修复呢,这小子还真会借坡下驴。 “孤判官那么厉害,肯定费不了什么功夫。” “得,你别想给我戴高帽。”孤正言笑着道,“帮他修补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为了你小子耗费太多灵力,得先恢复恢复。这样吧,你自己好好休息,我带他去闭关。你在别谷门里也别随便晃悠,尽量待在我这个院子里。” “好。”曲沉听话的点头。 孤正言走后,他也没有其他事情要干,下了床,便到隔壁去看看孤君亦。 孤君亦安静的躺在床上,他的灵魂需要与肉体融合一下,一时半会还不会醒。 曲沉在屋里呆了一会,觉得无聊,便到院子里透透气。 院子很干净,粗糙的石板砖,连缝隙都干干净净,像是常有人来打扫的模样。下午的太阳光也挺刺眼的,院子中的老树长的高大强壮,遮住日光,投下一片清凉的树荫,曲沉便坐在树荫的躺椅上休息。 他这从医院到孤庄,也算是不告而别了,不知道特案组那边是什么情况?现在想打电话回去也没有手机,想回去亓衢市又没有交通工具,可以说啥也干不了。 陆鹏飞那边要知道他们在孤庄,肯定会派车过来接,只是不知道中午那通电话陆鹏飞听清多少,万一没听清,等司机回去亓衢市也要晚上,特案组那边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到达。 如今迫在眉睫的事情解决了,曲沉倒也不急,还有半天时间,就在这儿等孤君亦醒来,明早再动身出去,在孤庄等特案组的伙伴们。 曲沉想着想着,一阵困意袭来。不知道是失血过多,头脑晕晕乎乎,还是昨天没睡好,又经历太多事情,他不断打起哈欠,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听到一些异样的动静,悠悠转醒。 在睁开眼看清不远处立着的人影时,曲沉吓得瞌睡都飞了。 ——那个影子不是别人,竟是最不应该出现在别谷门的温江。 曲沉一下从躺椅上跳下来,出声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温江眯眯笑着,并不回答。 曲沉最讨厌他这个表情了,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惊悚感。他不在说话,也不等温江回答,聚精会神的看向温江,发动右眼的能力。 温江的一只脚被冰封住,他眼神轻蔑,抬起脚,在地上一磕,冰瞬间碎裂成无数碎块。 在他的脚敲击地面时,曲沉清晰的听到金属撞击声,他疑惑皱眉,看向温江的脚,那脚底下明明穿着一双皮鞋。 温江不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曲沉心底警惕起来,没敢靠近,又用右眼冰冻住温江的手。 温江看了看被冰冻的左手,抬起右手砸在左手上,又是“哐当——”一声金属撞击声,手上的冰块直接碎裂,滑落在地。 “这是什么声音?”曲沉退后两步,直勾勾盯着温江,警惕他的每一个动作。 温江咧嘴一笑:“你就只有这一招?我还以为你进化成什么了不得的新异能了。” 第114章 最后的交锋 “你想知道我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温江嘴角一直挂着那抹恶意的笑,挑起一边眉毛,戏谑的看着曲沉。 曲沉握了握拳,不接他的话。那么多次的交锋,让他对面前这个家伙的厌恶感攀上顶峰,连同他说一句话都觉得恶心。 温江像看不懂曲沉眼中的情绪一般,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弯下腰将自己的裤腿往上捋,露出空荡荡的裤子中包裹着的一截金属。 “我的两条腿都是这样。”温江嬉笑着,又将手上的一只黑手套摘下,将衣袖往上捋,“你看,我的手臂也都成这样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第193章 “……”曲沉斜着眼看,内心猜测是不是温江又改造自己的身体了,真是丧心病狂。 “呵呵呵呵呵——”温江仰头大笑,“我杀了两百多个人,其中大多数是我这些年培养的部下,我用他们献祭,再搭上我的四肢,按照书上记载的邪术,将勾魂使引出来。” 曲沉压抑着心中的怒意,拳头捏的咔咔响:“你这个畜牲!疯子!禽兽!” “呵哈哈哈哈,我就是疯了!!!”温江表情病态而扭曲,布满血丝的眼球暴凸,裂开的嘴几乎要到耳根,“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要提醒你,我已经疯了,我连命都不要了,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东西能牵制我,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和孤君亦不得好死!” 曲沉仿佛听到脑海紧绷的弦,发出尖锐崩裂声,这一刻,他对温江的厌恶与恐惧达到了顶点。 “我能不顾一切的害孤君亦一次,我就能再害他第二次!只要我还活着一刻,我的报复永远不会停止。我要你曲沉跟我一样,痛苦绝望,成为一个疯子!一个怪物!呵哈哈哈哈哈!!!” 曲沉低下头,刘海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我要杀了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与温江如出一辙的疯狂。他心里只剩一个念头,不能让温江再活着,伤害身边任何一个人,要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曲沉猛然爆发,握紧拳往温江方向招呼过去,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哈哈哈哈哈——”温江一直笑,放声道,“来啊,来啊!你今天杀不死我,明天就给孤君亦、赵霆、陆鹏飞他们收尸。” “去死吧!”曲沉一拳砸在温江肩头,发出剧烈的碰撞声,他的手砸在金属上,发出骨头碎裂的声响,五指突出的指节全部染血。 温江比曲沉更惨,他还不够熟悉新安装上的假肢,动作慢了一步,被曲沉结结实实一拳砸下来,砸碎了左肩与金属臂的连接,左手金属臂被打飞出去,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呃啊——”温江身子不稳,差点跪地,狼狈的闪避曲沉连续不断的拳头。 他的左肩被这样暴力打飞,鲜血像不要钱一样喷溅出来,一下将空荡荡的衣袖,染成红色血布条。 曲沉发了狠,一脚往温江心窝踹去。 温江身体轻了很多,一下被踹出去好远,撞在院子的木门上。他大口喘着气,胸口不自然的凹陷下去,随着一呼一吸,又“嘭”了起来。 曲沉看见屋外的木柱上挂着一柄半米长的短剑,跳起来将短剑摘下,甩开剑鞘,锋利的短剑闪着寒芒。 曲沉举着短剑朝温江一步步走去,温江蹭着地板试了两次才站起来,他看着曲沉没有半分惊恐,反而满是兴奋。 “想杀我?来啊,我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温江说完,撞开身后的木门,夺门而出。 曲沉愣了一下,皱起眉犹豫要不要跟上去。他一方面担心有诈,一方面又无法忍受温江这样逃掉。 他只迟疑半秒,抬步追了上去。他无法放任这么好一次机会白白丢掉,不趁着这次除掉温江,未来还不知还有多少人会因为这个疯子丧命。就算不为了千千万万个无辜的人,为了特案组的同伴,为了孤君亦,温江都必须死! 曲沉追在后头,不断用右眼拖慢温江的速度,温江跑过的地方会有一点一点的血迹,完全不怕跟丢。 他们就这样追逐着,从小道跑出别谷门,跑上坟山。 前面是一个比较陡峭的小山包,温江终于停了,转头看着曲沉:“你就不怕我设圈套?” 曲沉立在距离他十几米的地方,手中握着锋利的短剑,一言不发。 “放心,没有什么圈套等你着。”温江摊手道,“我手底下那些人,要么逃了,要么被我杀了,现在的我没精力搞这些东西了。” “……”曲沉紧了紧手中的短剑,朝温江走去。不管温江讲什么,今天他都要杀了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去别谷门吗?”温江像没看见曲沉的动作一样,自顾自继续说,“我还没去过那儿呢,阿棠也不爱跟我提,但我很好奇,她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曲沉抬手迅速刺向温江,温江挥臂抵挡,手刃刺在金属臂上,只划破了衣袖。 “这么急做什么,我还没说完呢。”温江闪身躲避,手脚并用的往山包上爬。 曲沉紧随其后,紧追不舍。 “今天第一次进去别谷门,说实话,我还挺失望的。”温江一边爬,一边说着,“那里又破又空,弟子也没几个,比起其他门派,真的差远了。” 曲沉眼疾手快拽住温江的脚,将他往底下拽,温江只剩一只手,力气拼不过曲沉,从土坡上被拽下来,摔在地上。 “呃!”他发出痛哼,短剑朝面门刺来,他迅速翻身,剑尖刺在肩头,“啊——” 曲沉拔出剑,带出来的血溅到他脸颊,他眼都不眨,又对着温江的背刺了两刀。 “啊——”温江的惨叫声响彻坟山,他抬脚踹开曲沉,曲沉没注意被踹倒,爬起来时,温江又往上爬了。 曲沉抬头,温热的血一滴接一滴落在他脸颊上,他眼中的疯狂一点点褪去,擦掉脸上的血,毫不犹豫的往上爬。 不能害怕!不能退缩! 他没杀过人,但是今天他和温江必须做个了结。 第194章 “说到哪了?”温江又开始说,像是憋了一肚子话,不吐不快。 “哦,说到别谷门那个破门派了。”温江很自然往下接,“要知道那个门派那么破,谁还要去抢啊?我不如就包下一个大山头,自己建一个新的,弄一个又大有气派的石碑……呃!” 曲沉一刀扎在温江大腿根部,刚好在肉和金属连接的位置,鲜血很快染红了裤腿。 温江换了个方向继续爬,被刺中的那只脚使不上劲,他又爬又蹭,被曲沉一手抓住,活生生扯下假肢。 “呃!”温江滚了下来,脸朝下砸在地上。 他艰难的翻过身,嘴里不断往外冒血,却还在笑,咧大了嘴笑个没完,“咯咯哈哈哈哈……” 温江的嘴咧开的幅度太大,曲沉这才注意到他的嘴角是开裂的,还有翘起来的线头。 “你就像个怪物。”曲沉说了到这来的第一句话,面上无波无澜,像是陈述一个事实。 “咯咯咯——”温江瞳孔逐渐无神,语速渐渐慢下来,“阿棠……我好像也要死了……” 曲沉站在温江身旁,定定的看这个这个面目可憎的怪物,问出了他刚刚一直想问的问题:“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里来?” 温江没有回答,他的瞳孔在扩散,兴许也听不清曲沉说什么了。 “阿棠……当……”温江嘴角不断溢出鲜血,自言自语般喃喃,“当……掌门……大、大石碑……新的……” 温江说出来的话已经乱七八糟,前言不搭后语。曲沉手中还拿着染血的短剑,站在一边默默看着,没有上去补刀。 “要大的……大、呃……”温江声音一梗,瞪圆眼睛,一动不动了。 握在手里的短剑落地,曲沉重重吐了口气,全身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他上前探了下温江的鼻息,是静止的。 温江死了—— 就这样死了—— 终于…… 曲沉感觉全身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又谈不上报仇后的快感。温江死了又如何,安琳、夏若忻、冯博,还有无数被温江孤棠害死的人,他们也回不了了。 满腔的仇恨随着温江的死亡消散,报仇后心里只剩空虚。 他摇头甩掉悲观的情绪,暗示自己要振作起来,孤君亦应该也快醒了吧,该回去了。 曲沉低头捡起短剑,突然注意到远处的尸体传出轻微的“滴滴”声。 这是什么声音? 他一下毛骨悚然,终于明白了温江为何要把他引出来。 别谷门是孤棠长大的地方,温江舍不得将那个地方炸毁。 曲沉转头就要跑,可是来不及了,就在他掉头的瞬间,温江胸腔里的定时炸弹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和灼热的高温席卷而来,势不可挡。 整座坟山都在震颤,震感波及到孤庄和别谷门,一些留守的村民跑出来,以为是地震了,慌忙叫嚷。别谷门震感稍微弱一些,不少弟子跑出来凑热闹。 坟山烟雾缭绕,灰尘在空气中飞扬,久久才平静下来。 第115章 黄泉路望乡台 曲沉的意识沉入黑暗之中,被一阵阵刺耳的铃铛声震醒。 他头痛欲裂,只觉得全身都痛的没有力气,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 “曲沉——”幽远飘忽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声音严厉,“勾魂使已到,还不速速醒来!” 他不受控制的飘起来,顶着剧痛中睁开眼,只见两只巨大丑陋的勾魂使迎面走来,皆是满脸怒容。 “速速跟来!速速跟来!”勾魂使剧烈摇晃铃铛,曲沉头痛欲裂,恨不得把脑袋搬下来,把耳朵堵上,身体不受控制的跟随勾魂使飘走。 坟山上有不少孤魂野鬼,勾魂使发出空灵的叫声,将他们呵退。这声音与蓝鲸的叫声有些类似,但会更尖锐空洞,就像恐怖片里,鬼出现前的bgm。 艺术来源于生活,也许曾经某天,某位音效师在机缘巧合中见到勾魂使,记下了这种声音。 曲沉这样想着,莫名被戳到笑点,笑着笑着就清醒了。 想想也是滑稽极了,他九死一生从枉死城逃出来,结果不消片刻,又要回去了。卞王估计还没气消,看见他不会一口把他吞了吧?夏若忻估计会骂他不争气,费劲巴拉帮他逃出去,这没一会儿,又自己回来了。 他想着想着又想笑了,要是有人能看见他的表情,会发现这个笑容中尽是苦涩。 曲沉跟着勾魂使走了一段,勾魂使不见了,他就跟着铃声走,横竖这条路一天走两回了,就算没有引魂铃,他自己也能走。 踏上黄泉路,他低着头往前慢慢飘,到了一个地方,他停下来了。 面前是一地碎片,细沙大部分被风吹走了,只有小部分混在玻璃碎片里。 曲沉蹲下来,将其中最大一块碎玻璃捡起来,细细吹走上面的细沙。 死亡就这样来的猝不及防,如果再让他选择,他还会跟着温江出去吗? 思考了一会,他的内心依旧没有答案。他不后悔跟出来杀了温江,又遗憾这样死了,什么都没有交代清楚,甚至……连孤君亦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他收起心中纷乱的情绪,将玻璃碎片藏进口袋,起身时看见了一个万分熟悉的鬼影正飘在不远处。 “你可真令人恶心啊,怎么还没死透啊!”曲沉冲上去,死死掐住温江的脖子。 第195章 温江呆呆的立着,没有看曲沉一眼,也毫不反抗。 曲沉在温江身上又踢又踹、又啃又咬:“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黄泉路上还遇见你这畜牲!你给我去死!去死!啊啊啊啊啊!打死你!王八蛋,打死你!” 任由曲沉如何打骂,温江的鬼魂一直两眼空洞,什么反应也没有。他的魂魄和汪钦一样被引魂铃震伤,只是凭借铃声走在黄泉路上。 曲沉憋了一路的情绪,终于有了发泄的对象,鬼魂怎么打都不会留下伤口,他就爬到温江头上,又掐又咬,还真给他咬下了一小块魂体。 “呕——”曲沉掉下来,趴在地上把魂体碎片吐出来。吐出来后还觉不够,又爬温江身上咬,咬完再吐,吐完再咬。 “欸欸欸!”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语气倒没有多少责备,“你这饿多久了,啥东西都放嘴里啃,讲不讲卫生?” 曲沉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脸上挂着鼻涕眼泪,傻愣愣的。 “咋、哭了?”黑无常磕磕巴巴的问。 白无常奇道:“你这牙口也真不错啊,魂体都能给你啃下来了。味道咋样,好吃不?” “呕——”曲沉被这样一提醒,又趴在地上吐起来。 白无常走过去,对着温江“啪啪——”来了两拳,“好了,这家伙无知无觉的,打了也是白费劲,放他去枉死城下地狱吧。” 曲沉吐完坐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白无常以为他还委屈,改口道:“反正也打不死了,继续死命打。” “不、哭。”黑无常笨嘴拙舌地安慰,“我替、替你打……” “对!拿你的勾魂锁,狠狠抽他。”白无常帮腔。 于是,黄泉路上出现了这样一幕,一只鬼坐地上哭,黑白无常轮流抽打另一只鬼。 “哟,干啥呢?”又个鬼差押送鬼魂经过,好奇的问,“这两只鬼犯事了?” 他们鬼差时常会遇上不配合的鬼,一些逃了太多次、做的太过分的鬼就会被鬼差“教育”,在黄泉路上抽鬼这种事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过。 鬼差去看那两只鬼的脸,越看越觉得坐地上那只鬼眼熟,他惊疑道:“这是曲沉?” “嗯。”白无常打累了,将哭丧棒换了只手拿,指着跪趴在地的温江说,“这就是经常找曲沉麻烦的家伙。” “什么,就是这家伙!?”鬼差捋起袖子,夺过白无常手中的哭丧棒,“先借我使使。” 他们从一颗蛋开始看着曲沉长大,一个个护犊子得很,在因缘镜中看见有家伙欺负曲沉,早就恨得牙痒痒。如今这家伙终于落他们手里了,可不得热情“招呼”上! “这玩意是不是要去枉死城?”鬼差中场休息时问白无常。 白无常点头:“可惜了,要是送咱们阎王殿里,叫殿里的判官给他判个十八层地狱一日游,再到饿鬼道去涮一涮。” “别担心,枉死城那边我有弟兄,包在我身上。”鬼差拍拍胸脯,“把他交给我吧,我带枉死城去,肯定给他安排个明明白白。” “啧,你居然还跟枉死城那边有联系,小心被发现,阎王扒你一层皮。” “我们都私下来往,小心着呢,你可别在阎王那边说漏嘴啊。” “知道知道。” 曾经枉死城和阎王殿水火不容,两处的鬼差见到都要打几个来回,现在双方关系缓和了不少,不少鬼差私下还有来往,鬼吏知道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温江被带走后,白无常来拉曲沉:“好了,知道你受委屈了,鬼差入轮回没有一个不惨的,你这都算好的了。想开点,回来就好。” 曲沉原本刻在三生石上的命格更惨,他在二十岁前,会经历人生中百分之六十的苦难,落下一身残疾病痛。黑白无常强行介入,才让他拥有了与常人相同,又略微不同的幼年期。 曲沉低着头,没有回话。他曾经埋怨过这对父母的不辞而别,到如今才知道他们顶着多大的压力,将自己养到成年。 白无常拍拍他的背:“回去打汤吧,孟婆近来手抖得厉害,也很想你。” “嗯。”曲沉点头,抬脚跟随在黑白无常身后。 路过望乡台时,白无常站定脚:“要上去看看吗?” 曲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嗯。” 这是他第一次登上望乡台,在还是小鬼时,他曾经趴在树梢上看这里的鬼魂。当时的他还小,总觉得望乡台的台阶有吸力,不然怎么踏上这里的鬼魂脚步都那么沉重。 今日踏上这里的主角成了他,他竟也如见过的其他鬼魂一样,每一步都迈的无比艰难。 站在高处,以全新的视角俯瞰阳间,放眼望去,亓衢市依旧繁华喧嚣,车来来来往往,大家一切如常。 陆鹏飞在办公室内和各部门负责人开会,眉眼间尽显疲态。楚萌萌正在医院病房内,与医生交谈着,床上躺着的是缠满绷带的何阙。赵霆正在疗养院中,在护工的帮助下进行康复训练,摔倒了一次又一次,也爬起来一次又一次。 曲沉还看见了许文晴、店长、托尼、汪钦母亲、夏若忻父母,他甚至看见了孤铁蛋,这个孩子出来后改名叫孤寻,寻找的寻。如今他整个人干干净净,个子也蹿得很快,只能从侧脸看出曾经的模样。 他的目光还去到了墓园,将三位队友的墓,沈季秋王瑾安的墓都看过一遍。 第196章 最后,他的视线向北边移动,越过一片树林,找到了隐藏在密林中的孤庄。孤正言站在坟山最高的山头,身上还是那身破衣烂衫,遥望的方向正是他和温江一同消失的地方。 那个地方被滚落的碎石掩盖,从外表看,完全看不出还埋葬了两具尸体。再说来就算没被掩盖住,如此近距离被炸弹炸到,他们也无法留下全尸。 孤正言缓缓抬起头,竟然与曲沉目光交汇上,那一刻,他好像听到了一声无言的叹息。 曲沉眼神暗了暗,默默转开视线,朝更远的地方看去。 别谷门掩映在迷蒙的雾瘴中,隐隐绰绰,如梦似幻,竟比身处其中还要美。曲沉目光探寻着,一直来到那个干净清雅的小院,右边那间屋子里,孤君亦就在里面。 他突然不敢看了,怕看见孤君亦醒来后笑着喊他的样子。怕看见孤君亦出门四处找寻,又怎么也找不到的样子。怕孤君亦脸上的轻松渐渐消失,焦灼急切的样子。更怕孤君亦知道他死时,错愕震惊的样子。 他的孤君亦……等了他两百年的孤君亦,将如何接受他死去的事实? 曲沉后悔了,他在这一刻终于后悔了—— 第116章 终章 忘川河畔,奈何桥边,一只鬼差坐在支起的小摊前,心不在焉的打着汤。 “喂!怎么回事,我都说了不要香菜了。”面前一只中年鬼十分不满,把手中的孟婆汤一丢,“你这什么服务态度,把你们老板叫来,我要投诉!” “啥?”曲沉回过神来,一脸不明所以。 “你有没有听我刚刚说的话,我要投诉你!”中年鬼惨白的脸上,竟能看到气出的红晕。 曲沉挠挠头:“为啥要投诉我?” 中年鬼气结:“我说多少遍了,不要香菜不要香菜,你这都给我打几次香菜了!” “哦。”曲沉平淡了应了声,一手拿碗,一手捞汤,捞出了满满一碗香菜。 他将飘满香菜的一碗孟婆汤递过去,面上无波无澜:“您的孟婆汤,赶紧喝了好上路,后头还排着队呢。” “你……” 曲沉抢过他的话:“这不是饭店,不接受点餐。还有我不是服务员,不接受服务态度方面的投诉。” “我要投诉……唔!”中年鬼话都没说完,就被一只手按进盛满孟婆汤的碗中。半晌头抬起来,一脸恍惚,“我这是在哪啊?” 他感觉脸上冰冰凉凉,摸了一下,摸到了一把香菜。 “咦~”中年鬼嫌恶的把香菜甩掉,转头趾高气扬的对曲沉说,“不知道给我那条毛巾吗,什么服务态度,我要投诉!” “啧~老范,给他带走。”白无常满脸无语的把中年鬼拖给黑无常,“速度投胎去,一路八百遍投诉,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黑无常憨厚的点点头,带上还在叽哩呱啦的中年鬼走了。 直到中年鬼离开,白无常掏了掏耳朵,语气不觉放缓:“你这是咋了,状态不对啊?听孟婆说你这段时间经常发呆,鬼吏那边也上报你消极怠工。” 曲沉摇了摇:“我没事,可能是刚回来不久,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曲沉不肯说实话,白无常也能猜到他这样失魂落魄是为了什么。 “是在想孤君亦?”白无常一语道破,“我都知道,你一有时间就跑去看因缘镜,看的都是那个年轻人。怎么样,还没有放下吗?” 曲沉摇头不语。 孤君亦那年轻人一直在找曲沉,孤正言没有告诉孤君亦曲沉已死的消息,就闭关不出。于是,醒来后的孤君亦到处寻找,走遍了一个又一个城市,没日没夜,不眠不休。透过因缘镜看见这一幕,黑白无常都于心不忍,何况曲沉。 白无常在心底叹了口气,过阳间一趟,曲沉再也不是那个时常犯傻,无忧无虑的臭小鬼了。虽说还是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不太会隐藏,但学会把话憋心里,自己难过了。 “你长大了。”白无常深深看着曲沉,顿了一会说,“孤君亦现在不知道你离世的消息,也是好事。他就算来阴间也只能去枉死城,那样你们能重遇的机会就更渺茫了,最好的情况是让你回阳间去。这事不好操作,要是孤判官能从中协调,会容易一些。等孤判官闭关结束,我再去问问他有没有办法帮你们。” 曲沉抬起头,眼里涌动着希冀的光芒,不确定的小声问:“真的吗?”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 那日之后,曲沉状态肉眼可见的好起来,每次看见白无常眼睛都亮晶晶的。白无常只能闪躲的说:“快了,孤判官快出关了。” 孤判官闭关了近三个月,汪钦的魂魄终于修复回归肉身。 保存在医院特护病房里的那具尸体,在三个月后的一个夜晚突然出现心跳波动,把值夜班的护士都吓坏了。尸体起死回生,身体各器官恢复正常功能,简直是一件奇迹。几日后,汪钦顺利出院,参与这件事的医务人员都让楚萌萌清理记忆,偶尔有一些传闻流出,也只是当成医院怪谈,普通人听到也是一笑置之。 汪钦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在其他人不厌其烦的询问下,终于回想起一点点昏迷中的记忆。在混沌的黑暗中,有谁一直背着他奔跑,耳边是粗重的喘息声和嘈杂的说话声。 汪钦说:“我总觉得背着我的是孤君亦,在我旁边说话的是曲沉,一定是他们救了我。我醒来到现在怎么都没看见他们,他们去哪了呢?” 第197章 众人沉默。 在收到出租车司机转达的信息后,特案组马不停蹄赶到孤庄,寻找了一天都没找到人。后面上头派了专案调查队下来搜查,几乎把孤庄翻了个底朝天,并在全国范围内连续搜查了两个月后,一无所获,最终此案草草了结。 上头很快将这件案子抛诸脑后,只有亓衢市特案组这边还不甘心,暗中继续调查寻找。 赵霆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没看到尸体,那就一直找下去。 黑白无常在一天夜里找到孤正言。那时孤正言已满头白发,坐在茅草屋的木床上打坐,身上透着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这是送曲沉去枉死城的代价,他留在阳间的时日不多了。 白无常看见他这副样子,到嘴边的话都开不了口。 “你们来了啊。”孤正言先开口,声音粗粝缓慢,仿佛随时会断掉。 白无常沉声问:“你还好吗?” “没什么大碍。”孤正言睁开眼,眼仁混浊发灰。他缓缓下床,坐在床沿摸桌上落灰了的茶具,“来坐,喝个茶。” 黑白无常坐在对面长凳上,看孤正言用颤抖的手沏了一壶茶。茶具晶莹剔透,他手指爱惜的抚过杯沿,抬头似在回想:“这套茶具还是君亦拿过来的,这是套好茶具。” 白无常接过装满的杯盏,不动声色的听着。 “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从道理上说,是我请曲沉喝的那杯酒,缔造了他俩的这段缘分,这个忙我得帮。从情感上看,他俩也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与我的孩子无异,这个忙我也得帮。”孤正言缓了缓,有些喘不过气,“……我留到现在也是为了还欠他俩的债,他们如今到这个境地,是该我还债的时候了。” 白无常一口将茶闷了,放下杯盏,对着孤正言抱拳,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数天后,别谷门传出噩耗,门派最德高望重的大长老与世长辞。各个门派听到这个消息,都唏嘘不已。 孤正言可是业内公认最接近“仙”这个身份的人,谁能想到,没等来孤正言成仙的消息,反而先等到死亡的噩耗。 一时间修仙界人心惶惶,不少修道者怀疑修道之路的正确性,别谷门也在这次打击中,陷入长达百年的低谷。 这些都是后话。 孤正言回到阎王殿当差,半月后,阎王批准了曲沉去阳间城隍庙当差,当差期限为阳间历十年。 城隍爷收到黑白无常的托付,对曲沉格外照顾,暗许他在阳间其他的活动。但一切的前提是遵守阴间鬼差的条例,不干涉阳间的事情,不与活人接触。 孤君亦不是正常意义上的活人,这也就钻了条例的空子。 曲沉和孤君亦再见是在一个黄昏,江边的树叶全部凋谢,秋风萧瑟,夕阳为江水渡上一层金黄色彩。 孤君亦独自坐在江边,凝望一江粼粼秋波。 江岸对面,有个熟悉的声音大声呼喊。 “孤君亦!” 他以为自己又幻听了,看着江面,头都没抬。 “孤君亦,孤君亦!”那声音锲而不舍的喊。 孤君亦愣住了,猛地抬起头,江岸对面立着的,正是他苦苦找寻数月的人。 “欸!干嘛呢,想不开啊?”强壮的中年男人挡在他面前,语气训斥,“年纪轻轻的,有什么事不能想办法,非得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让开!”孤君亦根本听不进去,拨开中年男人,再往对岸一看,之前站在那里的人已经消失。 “我去,力气这么大的吗?”中年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这么大力气干什么不好,非得自杀啊?看你胳膊、腿一个没少,长的还俊,多大事活不下去了?你这样随随便便找死,想过对不对得起父母吗?他们把你养那么大容易吗?……” 真的是幻觉吗? 孤君亦的目光在对岸逡巡了几圈,最终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低着头往回走,路过喋喋不休的中年男人时,淡淡道了声谢。 “孤君亦!” 耳边再次出现那个声音,这次离得更近了。 又是幻听?孤君亦在心里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声源处,紧接着僵愣在原地。 “孤君亦。”曲沉歪头又喊了一声,奇怪孤君亦怎么不回应他,“你……不记得我了?” 孤君亦还是不理他,曲沉有些慌,扑上去想跟以前一样,埋进他怀里。 “我是曲沉啊!”他喊着一头扎过去,谁知扑了个空,脸着地。 鬼差状态下,曲沉并没有摔疼。他站起来,拍拍脸上不存在的灰,“咦”了一声。 “怎么办,我死了,好像碰不到你了?”他在空气中抓了又抓,好一会儿苦哈哈抬起头,要哭不哭的表情。 孤君亦很认真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干嘛不理我,是不是生我气了?”曲沉猜测,“是不是气我不告而别,让你找那么久?” “是不是啊,你说呀?孤君亦,说话呀!说话呀!”曲沉伸手在孤君亦面前乱晃,做鬼脸,不断用自己的方法吸引注意。 片刻,孤君亦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回来就好。” 风吹皱一江秋水,中年男人看着渐渐走远的年轻人,摇头感叹:“怎么还自言自语起来了,看着也不像是精神不正常的啊。”他想了想,又自圆其说,“现在年轻人压力那么大,不正常也正常,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