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和朱砂痣(古言np)》 “我从未心悦过他,我心中只有沈朝” “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秦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跪在地上坚持不肯起的女儿,茶盏跌落,发出刺耳的脆响。 她气得手都在发抖。 “当时你年少不知事,被那贼人蛊惑,哄得你抛弃父母与他私奔,我们都没舍得重罚你。后来他突遇事故,杳无音讯,我把你带回家帮你压下这有辱家门之事。如今你好不容易觅得如意郎婿,马上就要成婚,他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骤然回京。你竟还要为了他抛弃家人与大好前途不成?” 云桐双颤抖着俯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声音坚定:“娘,早在三年前,我就已经和沉朝拜过天地,是他唯一的妻子。这三年里,我对牧玄并无男女情谊,也从未答应过要与他成婚,一切都是他执意求娶,女儿不认。” “你!”秦榆气急,抚着心口,眼中含泪:“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忤逆不孝的逆女!那贼人到底用什么邪术迷了你的心窍,让你三番两次恬不知耻地凑上去?牧小将军那样好的男子,知晓你念着他人,仍然诚心求娶,如今你贸然悔婚,你如何对得起他,对得起为你着想的父母?” 云桐双抬眼看见秦榆身体摇晃,连忙起身要去扶,却被她挥袖推开。 望着母亲眼中戚戚,她心中也疼痛万分,哽咽着说:“都是女儿的错……可是娘,我与沉朝自幼相识,如果不是他家中突然败落,我与他的婚事又怎会匆匆作罢?当时与他私奔是我一人的主意,要不是我执意如此,他哪里肯委屈了我。我从小不沾烟火不碰针线,他就学着为我羹汤、缝衣,后来他失踪也是因为我……” 又回想起那段痛苦的回忆。 云桐双有些说不下去,嗓子里仿佛堵着棉花,生生磨砺着,无法下咽。 秦榆望着自小娇养的女儿泪不成声的样子,心揪着疼,将人搂紧怀里安抚。 “都怪娘说话太重了。乖囡囡,不是娘不心疼你,就是因为太心疼你,才不愿意你因一时冲动而受苦半生。那沉朝家中败落,如今回京,虽已洗刷了沉家的冤屈,可论身份地位也远不比京中才俊。牧小将军与你也算相处了三年,对你的好我都看在眼里,难道你对他,真的半分情意也没有吗?” 云桐双脑海里闪过牧玄那张与沉朝极为相似的脸,似乎又看见他眼中灼灼的欲望与张扬的邪肆。 她沉默了半晌,坚定说道。 “没有。” 像是为了说服母亲,她又重复了一遍:“娘,我从未心悦过他,我心中只有沉朝。” 心中泛起异样的刺痛,却被她故意忽视。 她与牧玄相识、相近,就是因为那张与她夫君相似的脸,如今沉朝已经回来,她没有理由再去牵挂那张皮囊。 “哎……” 秦榆苦笑,不知该说什么,对怀中女儿又爱又恨,明明什么都拥有,却叛逆到底,非要选择那条不易的道路。可她偏又只有这么一个宝贝,骂不得伤不得,只能娇宠着。 “娘,你放心吧,婚事我会与牧玄说清,不会让你和爹为难的。”云桐双看着母亲眉眼间的惆怅,保证道。 “可……他真的会愿意吗?”秦榆皱了皱眉,有些不安。 虽然牧玄一直对自家女儿百依百顺,倾心相待,可京中谁人不知他仗着家世显赫狂妄肆意、睚眦必报,此等大事,他真的肯善罢甘休吗?会不会因此由爱生恨,报复女儿。 “我知道娘担心什么,放心吧,再不济我还有你们和阿姐为我撑腰,他又能把我怎样?” 秦榆听出女儿话语中不经意中流露出的不在意,不由惊讶。在她印象里,女儿从未流露出如此的无情。 但话说的也不错,到底有家世靠山摆在那里,就算事情不妙也不会伤了自家女儿。 “不过……”秦榆神色又严肃了些,“你要记住,现今你和沉朝已无任何关系。若是你还想与他在一起,他必然要先做出一番事业来,过了我和你爹这关,才有资格向你求亲。你也不准与他交往过密,让外人嚼了口舌,听见没有?” “自然听娘的。”云桐双抹了眼泪,冲进秦榆怀里:“我就知道娘对我最好了。” “你呀……” 秦榆抚摸着她的头发,无奈地摇了摇头。 - 坐在梳妆柜前,望着镜中人泛红的双眼,云桐双五味杂陈。 三年了,他,还记着她吗? 消息来得突然,即将重逢的欣喜与激动覆盖过所有情绪,她第一时间冲去找母亲,急于让她放自己出府。 可真回过神来,那些三年里逐渐发酵的痛苦与愁绪便层层翻涌上来。 被抛弃的迷惘、爱人分离的痛苦、得不到任何音讯的绝望。曾将她击垮的苦痛,只是被掩盖在心底,疲于挖掘。 沉朝回京的消息像是一颗新生的种子,翻掘颓靡的土壤,把隐藏其中不得诉尽的爱恨一同曝露于日光下。 “香茵,帮我把口脂拿来吧。” 时间紧迫来不及多妆点,但由于刚刚哭过一场,气色不算太好,她匆匆抹了口脂,对着铜镜左右照了几下。 “我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云桐双转身看向贴身丫鬟香茵。 “小姐天生丽质,哪怕只涂口脂也好看。”香茵认真地回答。 她的话也并无恭维夸张之意。 云桐双自小被娇宠长大,所用之物样样都是顶好的。养在闺阁里,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皮肤自然白皙光滑。又生得容貌倾城,在这如春花般灿烂的年纪里,无论怎样都是美的。 “那就好……” 她不是胆小的人,既然沉朝已经回来,她就一定要把一切都当面问个明白。 云桐双深呼一口气,起身打算出门,却突然被香茵拽住了衣袖。 “小姐……” “怎么了?”她疑惑。 “小姐……您是不是忘记了,今日是您与牧小将军约好一同骑马出游的日子,他晌午会亲自来找您。” 虽然前几日已经提醒过一次,但很显然,根本没被云桐双放在心上,香茵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提醒一遍。 “是今日吗?”云桐双一怔。 她与牧玄的起始太复杂,如今又是要去见沉朝,她潜意识里想躲避与他的会面。 云桐双思索片刻,对着香茵说:“那你今日就先别跟着我了,留在家里吧。若是他真过来寻我,你就说我出门买东西去了,让他改日再来。” 说罢就提着裙摆匆匆离开,根本没给香茵出声留人的机会。 独留香茵在原地,欲哭无泪。 “可是……奴婢真的害怕啊小姐……” “乖乖,你最好,不要让我沈家见到你” 早春的风微凉,吹干了身上的薄汗后让人不由打冷颤。 香茵站在门前,身体紧绷,不敢抬头。哪怕她已经见过牧玄好几次,可单独面对,还是不由紧张。 她与小姐同行时,这人总是一副轻佻温柔的世家公子模样,并无压迫感。可一旦小姐离开,她就能清晰地感受到牧玄身上的威压,森冷至极,与之前相比好似根本不是一个人。 “牧小将军,小姐她……此时不在屋内。” “那你家小姐呢?”男人身着黑红相间的骑装,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问,“她不是答应了今天陪我出去骑马,人呢?” “小姐出门买东西去了,具体要买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奴婢在这儿等您来,再告诉您。”香茵一板一眼地回答。 “是吗?” 男人轻轻地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沉默了很久,不知在想什么,风在他身旁似乎都停滞住了,气氛窒息。 香茵手脚僵硬,鼓起勇气,啃啃巴巴地说:“奴婢、奴婢不敢蒙骗将军。小姐定是有急事,将军还是改日再来吧……” 牧玄恍若未闻,嗤笑一声:“……又放我鸽子?” 语气里毫无惊讶,似乎早就猜到。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随心所欲。” 香茵本想按着小姐告诉自己的话,催促牧玄先回去,可还没开口,就听见他转过身喃喃自语。 “就是不知道,是真买东西去了,还是……” 他的声音在一瞬间冷去,像是透骨的寒冰,锐利而阴森。 “去看脏东西去了。” 冷汗霎时浸透了后背,香茵不自觉地抖了几下。 等反应过来时,那人已走远,她的腿因为长时间紧绷、又突然松懈而发软,仍心有余悸。 香茵感到惶恐。 她跟了小姐这么长时间,小姐与牧小将军的种种事情她都知晓,可小姐还没有告知他去找沉公子的事情,看样子他已然猜到?这该如何是好。 她连忙遣下人去沉府通知小姐,万一牧玄真去了那里与小姐撞上,才真是要出大事。 安排妥当后,她在心里祈求着。 小姐,快快回来吧,她总觉着要大事不妙啊。 - 从云府出来之后,牧玄心中的阴郁就未驱散过,他几乎都能想象得到,云桐双是如何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让丫鬟通知他改日再来。 若是以往,他忍忍也罢了,大不了等捉到她,把人扔到床榻上好好教训一番就是。 可偏偏是今日。 偏偏是那个人回来的时候,她不在。 正是因为太了解云桐双,他才如此笃定、如此憎恨。 明明摸起来是那么软和的人,做出的事、说出的话却直往他心里扎。 她若即若离的态度、时有时无的偏爱,本就稀薄到让牧玄难以忍受。 无数次,她一提到沉朝就默不作声、不愿再言。或是偶尔望着他的脸,流露出恍惚的怀恋。 他已经容忍了那么久。 在牧玄眼里,沉朝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云桐双对他的伤怀不过就是对亡者的念想,他可以忍。 可到底为什么,这贱人还能回来? 牧玄骑在马上,面容冷若冰霜,手里摩挲着刀柄,骇人的杀意控制不住地往外泄露。 一旁的侍卫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为了平复心情,牧玄从怀中掏出一团折得整整齐齐的手帕。 他用指腹摩挲着上面粗糙的绣纹,就好像揉着她的掌心,让暴戾的心情渐渐冷静下来。 针脚不齐,绣技拙劣,却是云桐双一针一针缝下的心血。 这帕子,是他在床榻上逼着她,让她为自己绣的。 本来是求着她,什么都由着她来,舔也舔爽了,可一下床就翻脸不认人,叫他不得已费尽心思磨了她好多回,又哄又骗又威胁,才让她磨磨蹭蹭地绣了个半成品给他。 牧玄望着手里的帕子,眼神软了一些。 “今天,是沉朝回京的日子吧。” 牧玄将目光投向侍从,又确认了一遍。 “是的,将军。今日是沉家公子应旨回京的日子,此刻,估计已经出宫回府了。” “他现在住在哪儿?” “圣上准他回沉家旧宅,应该是住在那里。” “改道去看看吧。我父亲与沉家也算是有些旧时情分,如今沉家洗刷冤屈,唯一的儿子回京,按礼我也得去见一见。” 牧玄又垂眸看了一眼帕子,然后小心收回袖内。 “你们回去抬点贵重的礼物,送到沉家。我先一个人过去看看。” “是。” 他与云桐双,相遇是图谋、相知是伪装、相爱是强求。 可那又如何? 他要什么,从来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过往忍让是因怜爱,怕她生气、怕她憎恶,连她念着沉朝也可以纵容。 可到头来,他所有委曲求全都是笑话一场,她心上的明月一回来,她便迫不及待地上前奔赴,将他弃之如弊。 牧玄勾了勾唇角,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乖乖,你最好,不要让我沉家见到你。 若你真的那么急不可耐去见那个贱男人,那也就不要怪我先弄死他,再肏死你。 “乖乖,我回来了” 沉府旧宅多年未修缮,好在本身足够坚固完善,历经几年的风霜雨雪也未曾破败。 云桐双怔怔地望着眼前熟悉的宅院。 恍惚中见到昔日少年一手牵着小时候的她,一手提着兔子花灯,满眼无奈地看她把糖葫芦吃得糖渍沾了一手,叹了口气,拿出手帕细细地擦。 “乖乖,好笨。” 她摊着手可怜兮兮:“沉朝哥哥。” 年少时在此地经历过的美好回忆涌入脑海,她又想笑,又想哭。 明明得到消息就心急如焚地赶过来,说着不会害怕,却还是不由心生胆怯。 云桐双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克服犹豫,抬脚跨进门槛。 她好似又回到了病后苏醒的那一天,脚下踩着轻飘飘的云,眼前场景如梦般虚幻。 初春之际,万物复苏。 记忆里的竹林仍在原处,挺拔生长,叶片翠绿,一阵春风拂过,簌簌作响,摇曳生姿,晃花了云桐双的眼。 她的脚步不再沉重,逐渐急促,到后来竟提起裙摆跑了起来。 猛地推开房门,窗口的风铃被突然流动的空气波动,相互碰撞,发出声声脆响,云桐双望向屋内那道熟悉而挺拔的身影,泪水夺眶而出。 那人慢慢转过身。 那张夜里她曾无数次幻想过的、试图抚摸的面庞,就这样跨越梦境,展现在她眼前。如墨的长发披在肩上,眉眼俊美,笼着温润与柔和。 “乖乖。” 他轻轻地说,“我回来了。” 陌上人如玉。他仍然是记忆里的模样,温柔清雅,从未变过,仅是一眼,就足以让她胸口砰砰作响,再次心动。 云桐双终于忍不住,冲进他怀中,搂住他的腰,泣不成声。 清浅的花香混着书墨的苦涩,鼻息间熟悉的气息让过往的模糊记忆倏然变得清晰。 她想起曾窝在他怀里撒娇卖痴,想起他们赤裸相对、呼吸交融。 想起她以死相逼,让他带自己离开的那天,仗着少年的一腔孤勇,对他说,“哪怕只做几日的夫妻,也是成全你我年少心愿。此刻我爱你,便无所畏惧。” 想起……成婚后的第三天,她发烧重病,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费力伸出的手,被沉朝紧紧握住,贴在脸上。 湿润的触感从指尖渗到掌心,她努力抬眼,却看见沉朝泛红的眼角流下的一滴泪,滑过脸庞,她心尖上如玉的人,在她恍惚的目光中破碎、枯败。 那双骨节分明、曾拨弄琴弦的手,一遍又一遍浸入水中,将布巾敷在她额头。 他的声音沙哑,满含悔恨。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走你,对不起,是我无能……” “乖乖……我对不起你。” 一切都始于那场病。待她长久昏睡又苏醒,再睁眼已回到家中闺房,身体日渐痊愈,可沉朝也再无音讯。 云桐双恨过他,恨他擅自把她丢下,恨他未曾留下任何消息。 可她也知道,他有不得不做的事情,只有抛下一切、才能无所畏惧。 没有消息,是因为不能保证日后是否还能留下性命去见她。 从离开的那一日起,他们可能死生相隔,也可能终有相见之日。 但幸好…… 他回来了。 她哭得说不出话,眼泪浸湿了沉朝胸前的衣衫。 沉朝手顺着她的头发柔柔地抚摸,像小时候那样,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轻声细语地哄。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晚了一步,没能回京就即刻去见你。是我当时抛下你,没有给你留下消息。也是我惹你伤心。都是我的错……乖乖,不要哭,不要用我的错惩罚你自己。” 她又变回了那个遇到委屈就缩进他怀里哭泣的小姑娘,紧紧地抱着他,不愿松开。 云桐双泪眼婆娑,抽噎着说:“我讨厌你。” “嗯,讨厌我,我知道。” 沉朝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酸涩的味道顺着味觉淌进心底。 他想用这几滴泪,品尝尽她这三年里所有的委屈与痛苦。 “你怨我、恨我,这些我都认,是我做错了。虽然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些年里我经历的事情,但乖乖,我一直爱你,沉朝,一直爱你。” “可为什……” 沉朝用手指按住云桐双迫不及待发问的唇。 别在耳后的发丝随着低头的动作脱落,向前垂到她的脸侧,带来细微的痒意。 “因为京城于我,并非安全之地。乖乖,不是我不愿第一时刻去找你,只是我不想让我的危险处境牵连到你,也不愿再看你因我而受苦,那于我而言,是最痛苦的事情。” 历经多年,沉朝的眼中不仅有温柔,更充斥着她未曾见过的哀伤与忧郁,他分明已经在掩饰,可还是遮不住。 云桐双忍不住伸手按上他微蹙的眉。 她不知道沉朝这几年经历了什么,可看着他难过,她也跟着难受起来。 云桐双还想说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婢女的呼唤。 她刚与爱人重逢,此时心情正复杂,本不想想理会,可那呼唤愈发急切,不得已,她只能先松开手。 云桐双气恼:“催得这么急,也不知是什么要紧事?” 沉朝拍了拍她的手,劝道:“先去看看吧。别怕,我会一直在这里,只要你回头,就能看见我。乖乖,不用担心,我不会再不告而别了。” “……那好吧。” 云桐双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朝屋外走去。 沉朝注视着她,直到门彻底关上,垂在一旁攥紧的手,才终于缓缓松开。 鲜血顺着掌纹滴落到地上。 隐匿在暗处的暗卫无声上前,单膝跪在一旁,听候差遣。 “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沉朝垂下眼帘,面容上的温柔之色尽数褪去,苍白的脸色里透着些不正常的红。 他拿出手帕将掌心的血擦干净,布料自虐般狠狠磨着伤痕,扭曲的锐痛使人清醒——只有这样,才压得住他内心的疯长的欲望。 他要克制。 还不能被乖乖发现。 “你哭过。乖乖,你刚去哪儿了?” “主子,大部分都处理好了,只是……” “有话直说,我不听废话。” “只是牧玄那边的人员管制实在森严,我们的人用尽了手段,可还是露出端倪,差点被发现。好在掩盖及时,没出差错。短时间内不敢再轻举妄动。” 沉朝默然,思虑片刻。 “……这事先搁置一段时间,记得把痕迹清扫干净。日后我再安排。你先下去吧。” 沉朝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暗卫迅速隐匿了身形,从房间中消失。 房间重归平静,偶尔有风拂过风铃,奏出清脆的响声,也吹动他的长发,撩起发丝,轻轻飘动。 “牧玄……” 沉朝喃喃低语。 一个他潜伏的这几年里,恨不得噬其骨肉的人。 一个拙劣的赝品…… 一个勾引他妻子的,贱种。 帕子上晕开的鲜血染在花朵刺绣上,好似一片片艳丽的花瓣。那帕子像是已经用了很多年,边缘的布料有磨损的痕迹。上面的刺绣有两种模样,一种是绣技精细、栩栩如生的梅花,而另一种是粗糙敷衍的、仿佛新手初试绣出的叶片。 沉朝凝视着那抹红,将帕子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这么多年,每当他无法压制心头的暴虐时,他就会拿出帕子,想象着妻子的模样吻上去——就好似吻上她的唇。 - “到底怎么了?为何如此慌张?”云桐双紧皱起眉,看着眼前不断喘粗气的小厮。 “小、小姐……”小厮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香茵姐姐让我告诉您,牧小将军今日去找、找您,怕是已经知道您来沉府了,她怕您和牧小将军撞上,这才急忙派我过来……” 云桐双神色一变,难得有些心虚。 她接到消息就匆匆赶来找沉朝,走之前好像确实听香茵说过牧玄今日约她骑马,她当时没过脑子,习惯性敷衍了两句,没想到真出意外了。 “我……知道了,你先在门口等着。” 她想到牧玄的性子,难得有些手脚发虚,见到沉朝的高兴心情如今被吓去了一半,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牧玄是她这几年找不到沉朝拿来当慰藉的工具,虽说没动什么真感情,但也确实有不能让沉朝知道的关系,万一此时碰上,她真有点不知道怎么收场。 思及此处,她忧心忡忡地重新进了门。 “怎么了?” 沉朝敏锐地感知到她不安定的心情。 “没什么……就是走之前,我娘嘱咐我要早些回去,她的脾气你也知道,还派小厮来喊我。沉朝,我得快些回去了,等明日,我还会来见你,我们还有好多话还没说呢……” 云桐双绞着手指,样子有些失落。 沉朝却没有说话。 云桐双没听到回应,困惑地望向他。 “怎么啦?” “乖乖。”沉朝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说:“你真的,不再留一会儿吗?这么多年没见,我很想你。” 可再多留一会儿牧玄怕是就要杀到沉府了。 云桐双心中暗暗急切。 沉朝的目光仍旧温柔,她却因为心虚,莫名觉得其中夹杂着隐隐的审视。 “我、我明日会再来的。” “……好。” 沉朝像是体谅她所有的行为,笑了笑,不再多留。 他上前一步拥住云桐双,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笼罩住,俯在她耳畔,与她告别:“那我等你。” - 云桐双离开的脚步有些仓促,在这空旷的宅子里,发出的声响尤其明显。 微风拂过,风铃又响起,可这次不是因为所爱之人来见他,而是离他而去,声声脆响,略显凄凉。 沉朝留在房间里,脸上伪装的笑意渐渐消失,又不自觉地掐住掌心。 “乖乖不想让我发现那个贱种的存在、不想让我伤心……我都知晓,没关系……” “我会等着你,等你亲口告诉我。” - 回府的路上,云桐双心不在焉地在铺子上挑了几个珠钗,以便找借口敷衍牧玄可能的质问,还没开口说付钱,身后就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多少钱,我付了。” “啊!” 云桐双本就思绪飘忽,被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一回头撞进那人怀里,额头硌得生疼,忍不住吃痛惊呼。 “哎……怎么笨成这样?” 牧玄语气无奈,掌心按上她的额头揉了揉,动作轻车熟路,好似做过千百遍。 云桐双愤愤抬眼,却猛地一恍惚,刚刚在沉府见过沉朝,如今一抬头看见这张与其有七八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的面庞,一时不知喊什么。 反应过来之后她暗暗惊了一身冷汗,庆幸自己没喊出声。 “这条路离云府那么远,买东西怎么逛到这儿了?” 牧玄抱臂笑着看她,不动声色地端详她的神情,试图在其中找到他猜测的东西。 云桐双敷衍道:“闲来无聊,想在不熟悉的地方随便走走,碰巧而已。” 牧玄拿过珠钗翻看几眼,挑了挑眉:“又买珠钗?我送你的好多首饰你不是都还没用过?” “我想买什么就买,你倒管得宽。”云桐双还有些心悸,硬撑着没让自己的心虚暴露。 “买呗。反正我养得起。”牧玄把首饰抛到侍女手里,笑吟吟地望向她,“不是说好今天跟我去骑马,怎么又放我鸽子?还是又欠收拾了?” “滚开。我想去哪儿去哪儿,没必要告知你。”云桐双推了他一把,想离开的急切心情没能掩盖住。 牧玄鹰一般锐利的视线扫过,不知看到了什么,神色骤冷,一把抓住云桐双的胳膊把人打横抱起,不顾她的挣扎,上了马车车厢。 “你干什么!”云桐双怕被旁人注意到他们此时的模样,压着声音气急败坏地呵斥牧玄,还没扭动两下,就被牧玄一个略显冷酷的眼神吓到,噤了声。 “别动。” 对于两个人来说较为狭小的车厢里,云桐双被禁锢在牧玄怀里,动弹不得。他的脸贴近,连睫毛都看得根根分明,滚烫的呼吸都打在了她的脸上,让她紧绷起身体。 粗糙的指腹划过眼下的皮肤,半晌,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哭过。乖乖,你刚去哪儿了?” 已经到嘴边的责骂被她生生咽了回去,云桐双的身体僵硬,垂着眼,不敢暴露自己的想法,心跳都停了一拍。 “我发什么疯?你真的不清楚吗” “初春风大,只是被风迷了眼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云桐双用手推了推他的胸膛,难得乖顺了些,撒娇道:“牧玄,你别压着我,我难受。” “哦?” 牧玄笑起来,身体压得更近,声音里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那倒是我多心了。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贱人惹你难过,我好赶过去将他收拾一番,替你泄愤。” 话中所指之意让云桐双有些气恼,她如何能接受心尖人被这样讥讽,但又不敢在明面上戳破,刚刚服软的态度霎时消失,语气像是覆了层尖刺:“就是你想太多了。我娘还在家等着我回去,你快点滚下去,我今天不想看见你。” 说罢就挣扎起来,用手肘狠狠砸了牧玄一下。 “唔!” 牧玄闷哼一声,着实被气笑了。 他自问不过嘲弄那贱人两句,云桐双就一副不乐意的模样,偏心成这样。 压抑在胸口的嫉妒层层向上翻涌,逼得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 “没关系,来之前我已和秦夫人说过今日要与你一同出游,时辰未晚,不急着回家。” 把乱动的人重新强制按回怀里,牧玄对着外面冷冷地说了一声“回宅邸”,之后就捏着云桐双的下巴亲了上去。 “你敢……唔!” 云桐双的呼救还没发出,唇舌就被汹涌的亲吻吞噬,下颚被捏着,撬开牙关探进口腔,舌尖被含过去细细舔弄、吮吸,涎水从合不拢的嘴角淌下。 她惊恐地睁大眼,试图将人推开,可力量差距太大,她的手腕反而被握住,别在身后,更不得挣扎。 黏糊的水声很久未停,耳畔处隐约透着马车外喧闹集市的声响,让她不由生出一种羞耻感。 男人紧实的身体贴着她,热度似乎透过衣料传过来。 她吻技太差,紧张之下不会换气,没一会儿就憋得满面通红。 “哈……呜……” 被松开的时候,云桐双累得气喘吁吁,瘫在牧玄怀里,下巴处遍布水渍,好不狼狈,羞得她眼底泛起泪光,瞪着他说不出话。 牧玄舔了舔唇,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细细地将水渍擦干净,语气嗔怪:“亲过这么多次,怎么还会控制不住流口水。” 云桐双气不打一处来,“牧玄你有病啊?我说了要回家,你听不懂我的话吗?你今天到底发什么疯!” “我发什么疯?”牧玄垂眸看着她一边喘气一边怒骂的样子,“乖乖,你真的不清楚吗?” 话中之意两人都心知肚明。 可就算她去见了沉朝又怎样?明明最开始牧玄就已经知道她有心仪之人,也甘愿当他的代替,为何如今又拈酸吃醋,反复折磨于她。 他怎么敢这么对她? 云桐双顿觉委屈气恼,挥袖一把打开他的手,别开脸不愿意看他,用袖子用力地擦着嘴唇,声音已有些哽咽,“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是个混账,让我觉着恶心!” “……” 样式粗糙、但被他一直珍重收着的手帕轻飘飘落在地上,牧玄看着眼前人狼狈的、对他厌恶至极的模样,心头的戾气和妒忌蠢蠢欲动。 他将下巴垫在女人的肩膀上,呼吸打在耳廓,声线低沉。 “乖乖,这就要哭呀。那一会儿到了榻上该怎么办?上面下面都流水,会不会受不住?” 耳垂的软肉被叼住吮吸,云桐双身子僵住了。 “你说什么!牧玄你这个混账,你放开我!” “别急啊,嘴张开,再亲一会儿……唔……” 牧玄又一次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转头,这次的亲吻更加粗暴,几乎想要将人整个吃下去一般,含紧了她的舌头,搜刮口腔里残留的涎液,舌尖贴着上颚舔弄,痒意惹得她浑身发抖。 不知亲了多久,云桐双晕晕乎乎地听见马车外传来侍从的声音。 “将军,我们到了。” 牧玄把人抱出马车,被亲得没有力气的云桐双连呼救都做不到,瘫在他怀里尽力压着喘息,手指无力地揪着他的衣领,脸埋在胸膛上,怕被人认出。 等被扔在熟悉的床榻上,云桐双才意识到危险即将逼近,急忙拱起腰,惊慌地想要爬起来。 “我不要!” “现在才想着跑?不觉得迟吗?” 牧玄嗤笑,迅速扯去腰带和外衣,扔在地上,手臂从云桐双腰下揽过,把人翻了个面,宽大的手掌把两只手腕握在一起、按至头顶,拉过床头系着的绸缎,熟练地捆起来。 那柔软贵重的绸缎一直绑在床头,长度恰到好处,足以让她在榻上活动但下不了床。 云桐双一看见它们就害怕,每每任性过度惹恼牧玄后,她都会被捆住手或脚,强制承受灭顶的欢愉。无论呜咽着爬到哪里,皆能被扯着缎子捞回男人身下。 “牧玄……你别这样,我、我今天真的不想,我们改天好不好……” 云桐双真真怕了。 她本就欺软怕硬,从前牧玄对她千依百顺反而纵得她恃宠而骄。如今沉朝归来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便把男人抛在身后,全然忘了,就算烈犬服软也是要吃肉的。 牧玄低头看着云桐双已然蓄上泪水的眼睛,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子,语气宠溺。 “放了我的鸽子,就不许撒娇哦。” 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猛地扯下她的衣裙,握着大腿用力掰开。 “乖乖别怕呀,今天只给你舔舔,毕竟本金都还没算明白,我先收点利钱好了。” 微H舔穴 牧玄握着她的膝盖,把一条腿抬上去,被兵器磨出粗茧的手覆在腿根的软肉上,轻轻摩挲,带来异样的触感。 他与云桐双真正交合的次数并不多,虽然总是嘴上说着要将人关起来肏透肏烂,但总归是爱到骨子里,舍不得动粗,往往用唇舌把人伺候得神志不清了,才能哄着多肏两次,就这,清醒之后还要与他置气。 小穴处的嫩肉还是粉的,蒂珠微微探出,穴口处可见些许水色,灼灼的目光扫过去,竟微微翕动,如初春的花蕊,收缩了几下,像是在期待什么。 牧玄挑了挑眉,却迟迟没有动作。 “混账!你不准看!” 云桐双感受到身下的凉意,羞恼地喊着。 她本以为牧玄会像往常一样,如饿犬一样直接扑在她腿间舔舐,早在他扯下衣裙的时候,小穴就习惯性地往外吐水,可现在敞开腿晾了半天也没动静,让她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云桐双想把腿合上,却抵不过男人的力气,身子扭动着,像是被压在案板上的鱼,费力扑腾也无济于事。 “啧。” 牧玄感受到她抵抗的态度,皱了皱眉,轻轻地在腿根处拍了一巴掌,力气不大,但声音清脆,极具羞辱性。 “啊!” “不准乱动。不然下一巴掌,我不敢保证会打在哪儿。” 腿根的皮肤娇嫩,往日含着吮吸几下就会留下吻痕,此时更是迅速泛起红。拍打后残留的瘙痒和刺痛牵引着穴口又收缩几下,透明的淫水顺着股缝往下淌。 “牧玄!你要做就做!你、你……呜啊!” 还没等她说完,牧玄就俯首含住了小穴,敏感的软肉感受到口腔湿热的触感,忍不住汩汩流水。他用舌尖抵着蒂珠圆润的弧度,反复勾勒、舔弄,还时不时怕打两下。 “哈……慢一点……呜——” 云桐双被这突然的快感逼得挺起腰扭动,本是下意识想逃开,却更像是主动把小穴往他嘴里送。 牧玄怎么肯辜负她的主动呢? 变本加厉地含住不愿从包皮中探头的阴蒂,用力一吮,舌头口腔一同挤压,把娇嫩的阴蒂压扁,几乎要把它吸烂。 “呜啊!” 身下又去了一次,云桐双的泪瞬间溢出眼眶,失神地张开唇,涎水顺着嘴角流下,挨着面庞的布料被浸湿。 灭顶的欲潮从这一点蔓延至全身。 体液交换的水声啧啧,牧玄按着大腿强制分开,把人固定在床榻上,无论她被逼得怎样扭动,都无法移动分毫,只能哭叫着被舔到高潮。 去了不知多少次,腰眼又酸又麻,连手指都酥软得动弹不得,云桐双好不容易等到了片刻的歇息时刻,不停喘着气,胸口起伏。 牧玄起身用指尖抹去唇上的液体,笑得轻佻。 “乖乖好快呀。我还没舔几下,就喷了这么多次。稍微含一含,就抖着腰要去。这里……” 他垂眸,手点了点还在翕动的小穴。 “真的好骚。” “混账……呜……” 云桐双被气得直流泪。 “又骂我?” 牧玄佯作不悦。 “看来还是有力气。” 说罢就又俯下身,看着可怜的小穴,语气满含怜惜。 “都要被舔烂了,好可怜。” “不要……不要咬!呜呜……” 当云桐双感受到身下蒂珠被他用牙齿叼住的时候,疯了般挣扎,手揪住绸缎身体向上窜,试图逃脱这即将到来的折磨,可终究无济于事。 “哈啊……不,啊——!” 蒂珠被固定在齿间,来回磨动,硬生生将它从包皮中挤出来,敏感的表皮如何受得住这般刺激,不过片刻,穴肉疯狂抽搐、腿根颤抖,淫水喷了身下人满脸。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呜呜……我错了,不要再舔了……求求你……” 云桐双抽噎着,眼睛红肿,身体完全瘫软,垫在下身处的布料已经完全被打湿,不知去了多少次。 “那乖乖说喜欢我,我就不做了,好不好?” “喜欢……喜欢你……我不要了……咳咳……” 云桐双急忙说着,嘴里口水还没咽下去,呛了两下。 “真乖。” 牧玄拿出帕子把脸上的淫水擦去,看着身下人狼狈的模样,终于收了手,把束缚着她的绸缎解开,亲了亲手腕上被勒出的红痕,轻柔地哄着。 “好好……不舔了不舔了。哭得这么厉害,真是怕了你了。” 云桐双实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任牧玄摆弄。先把脸上的泪水口水擦拭干净,又被掰着腿擦穴口和大腿处的淫水。 她以为牧玄还要舔,吓得拿手去挡。 “不准了……你明明说好的……” 牧玄哭笑不得。 “是要给你弄干净,乖乖总不能湿着屁股穿衣服吧。” 说着把她的手拨开。 可眼前小穴这幅被体液糊满,淫水还牵着丝的淫靡画面,着实让他又眼热起来,最后硬是逼着自己冷静,才没违反约定重新舔上去。 擦的过程中,蒂珠被舔弄得缩不回去,哪怕是柔软的布料掠过去也忍不住颤抖,竟是又小小地去了一次。 牧玄认命地重新擦。 最后两人穿好衣服躺在收拾好的床铺上,牧玄把困得睁不开眼的人圈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乖乖辛苦了,睡吧。” 云桐双还有最后一丝意识,带着泄愤意味咬在他颈间,可这样的力度对牧玄来说跟小猫舔舐撒娇没什么区别,挠得他心痒。 牧玄威胁道。 “没被弄够是不是?” 云桐双这才乖顺睡下。 牧玄凝视着她近在咫尺的恬静睡颜,身下的阳具硬得发疼。每每都是把她伺候舒服了,他还忍着,但又不想打搅她的睡眠。 牧玄叹了口气,在被子里轻轻地把云桐双的手拉到身下,褪去衣裤,让滚烫的阳具贴上她柔软的手心,一下一下蹭着。 “哈……啊……” 牧玄闷哼着,尽力压抑住喘息声。 每一下动作,他都死死地盯着云桐双的脸,眼底的欲望如海浪不断翻涌、上涨,似乎下一刻,就会如野兽般,扑上去撕咬,把人从睡梦中弄醒,骑在她身上,肉棒插进穴里抽插,顶着她惊恐慌乱的目光,把人肏死在床上。 理智与兽欲相互拉扯,牧玄额前慢慢渗出汗。 云桐双累得厉害,此时睡得很沉。在梦里也许也也感知到手心的烫意,无意识收紧了一下。 就这一下,带来的刺激让本就即将到达顶峰的肉棒终于射了出来。 “唔!哈……” 牧玄弓起背,身体紧绷,不断喘息着。 浓稠的精液喷在云桐双的掌心,她只是皱了皱眉,没有醒来。 牧玄的欲望逐渐平静,只是这般注视着她,已足够让他满足。 最终,他吻了吻她的额头。 “乖乖。” “……不要抛弃我。” 那狂妄的、恣意的、被驯服的烈犬,在熟睡的饲主身畔,终于轻喃着、倾诉出掩藏在心底的不安。 “牧玄,我们断了吧” 纵欲之后的睡眠总是格外的好。 云桐双一觉醒来,窗外斜阳渐落。身旁的男人还睡着,她小心地把身上的手臂移开,试图钻出他的怀抱。 还没起身,就骤然被揽着腰拽了过去。 “哎!” “吃干抹净了就想跑……这么坏啊?” 牧玄闭着眼懒懒道,声音还带着点惺忪的睡意。 “快松开。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家,再晚就没办法和我娘交代了。” “这话说得好像我们做了什么见不人的事情。” “……” 云桐双凝噎。 难道不是吗? “我们都定亲了,你在我这边留的时间长一些秦夫人也不会计较罢?乖乖,再陪我睡一会儿……” 提起定亲,云桐双想起昨日与母亲的争吵,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沉默半晌。 牧玄察觉到她陡然低沉的心情。 “你……” “牧玄,我们断了吧。” 云桐双说。 她就这样背对着他,声音微微颤抖,却坚定。像是提起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 腰间的手倏地收紧,力道弄疼了她,耳畔的呼吸声变得急促。 她强忍着没有痛呼出声,继续艰难地说下去。 “……我从没有同意过定亲的事,这桩婚事本就是你强求的。牧玄,我不想答应。” 在头顶悬挂了三年的剑,终于一朝坠落,刺进胸膛,带着蔓延至全身的疼,和一丝“果然如此”的痛快。 战场杀敌所受的万千伤痛都比不过此刻的折磨,那些自欺欺人的念想,只需她一句话,就足以将其曝露于烈日下灼烧,让他痛不欲生。 “为什么?” 牧玄的语气很平静,像暴风雨前夕的波澜不惊的海面,听不出任何情绪。 云桐双低着头,刺猬一般把自己蜷缩起来埋进被子里。 她以话语为利刺毫不留情地扎伤身后人,却在说出口后,懦弱地选择逃避。 “不想说吗?” 牧玄笑了一下,开始替她解释。 “为什么呢?……因为沉朝回来了。因为我只是你这三年里替代他、让你消遣的赝品。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 他亲手把剑捅得更深,也更痛、更绝望。 牧玄贴近她的耳廓。 “乖乖,我说的对吗?” 云桐双颤了一下,浑身僵硬,不敢出声。 环在她腰间的手,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她捏碎。 她能感知得到,牧玄就像一头被愤怒与悲伤吞噬的野兽,俯在她身侧,只要他想,随时能连皮带骨地吃掉她。 “牧玄……” 她含着恐惧哽咽出声。 “你别这样……我害怕。” “哈……你怕什么呢?” 牧玄轻笑两声。 “每次不论你做了什么惹我生气的事情,只要你一撒娇求饶,我就像狗一样跪在你脚下,生怕你惹你伤心。我承认,三年前,是我擅自勾引你,借着醉酒与你欢好。沉朝抛弃你之后杳无音讯,你郁郁寡欢,是我费尽心思逗你开心,宠着你纵着你,替你解决所有麻烦,京城里谁人不知我心悦你、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 他声音逐渐冰冷。 “云桐双,你敢说你这三年里,没有一刻对我心动过吗?就没有一刻,你看着这张脸时,想的不是沉朝,而是我牧玄?” 云桐双彻底怔住了。 她感受到腰间的力气泄开,他的身躯也拉远了。 “牧玄……” 她错愕,生出一种察觉到事态发展不受控制的惶惶不安。 牧玄起身,拿过衣物开始穿戴,背对着她,淡淡地说。 “趁我还没后悔,你走吧。” 他的语气很冷淡,刚刚所有的失控与痛苦被收敛得干干净净,如褪去浪潮的海滩,将一切情绪尽数卷走。 “我……我不是……” 云桐双从未见过这样的牧玄。在她眼里,他总是轻佻的、恣意的,看似轻浮却敛着无声的温柔。直到此刻,她好像才跨越数年的温存,瞧见传闻中那个对外人冷酷疏远、不近人情的牧小将军。 她竟没由来地感到委屈。 “你要是现在还不走,一会儿就再也走不了了。” 牧玄微微偏过头,目光幽暗。夕阳的光晕笼在他俊美的脸上,勾勒出优越的骨相,他的睫毛浓密纤长,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整个人浑身散发着漠然的气息。 “走。” 云桐双怔住了。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她心中有愧,但也因为牧玄突然转变的、从未这样对待过她的态度感到难堪。 云桐双强忍着泪意,穿好外衣。窸窣的声音在这份窒息的安静中显得尤为明显,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言语。 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牧玄,但那人只是站立在窗边,没有再看她一眼。 踏出房门的一瞬间,云桐双的哽咽声便溢出喉咙。 明明是她说的“从无男女情谊”,也是她亲手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斩断……可还是她,此刻心口泛痛,难以割舍。 三年前,牧玄灌醉她,爬上她的床,一朝醒来紧握着她的手,眸中缱绻。 “我只要你看着我,就已知足。” 云桐双逼着自己将不舍的情绪咽下,她用力回想刚与自己重逢的沉朝,想他温柔注视的目光,想他眼中的痛苦与怀恋。 ……对,她爱的是沉朝。 她应该掩藏与牧玄的过往,回到沉朝身旁。 云桐双一遍遍说服自己。 踏上马车前,她最后回望了一眼。 门前冷落萧索。 明明前几日从此处离开,他还扶着她上马车,目光热烈,爱意不加遮掩,牵着她不愿放开,在她羞恼的推搡下,笑得张扬。 府中的花树已然长出新的枝叶,隔着墙壁也能遥遥望见其蓬勃旺盛的生命力,不过多时,娇嫩的花骨朵就会探出头,舒展片片花瓣,绽放出绚烂的光华。 春日正盛。 他们却宣告分别。 “我们……走吧。” “……对不起。” 云桐双的声音很轻,轻得能被风吹散。 - 剑锋闪烁,几道白光闪过,将床铺割裂,一声巨响后,剑赫然插在了枕头上。 牧玄遥望着马车离去,压抑已久的暴戾与恨意终于爆发,握着剑柄的手还在颤抖,心中的痛楚与嫉恨逼得他几近丧失理智。 对云桐双说的每句话,沉默的每一刻,他都在克制自己暴虐的欲望,若是她再走得迟一些,他就会把人死死捆在房间里,栓起手脚,掐着她的脖子肏得她哭叫求饶,让她把整个房间爬上一遍,摇着头说自己错了。 那些汹涌如海的爱意被化成了蚀骨的毒,灌入口鼻,让他溺毙。 他向来睚眦必报,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让她也一样疼,一样痛,想看着她恐惧含泪的双眸,他甚至感到快意。 “要让她愧疚,让她后悔,让她忍不住回头去找你。牧玄,若不是如此,你将毫无胜算。” 脑海里响起兄长苦口婆心的劝诫。 牧玄硬生生压下所有情绪。 终于,吐出一口鲜血。 “咳、咳——” 手心里是灼目的红。 俊郎的容颜阴沉至极,眼底一片猩红,嘴唇、下巴、手掌、甚至衣服上,都溅着血。 他笑了起来。 像极了从地府爬出的恶鬼。 回忆(30收加更) 回府之后,云桐双精神恍惚,让下人向母亲通报一声后,便将自己关在闺房闭门不出。 她坐在榻上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香茵察觉她情绪不对,试探着询问:“小姐,您与沉大人今日会面如何?可有和牧将军撞上,他有没有为难您?” 想起今日之事,她拍了拍胸脯,抱怨道:“小姐你不知道,今天晌午瞧着牧将军面色不善地离开,可真是要吓死奴婢了。” “啊……” 云桐双被她的话唤回思绪,勉强一笑,手揪紧了被子。 “牧玄他,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了。” 香茵惊诧,微微张开嘴。 “香茵,我已和他……分说明白,定亲的事本就未下定论,此后也不必再提。我与沉朝才是夫妻,日后你见到他,切记不要说漏嘴,以免惹人不快。” 云桐双尽力维持面容平静,可香茵作为贴身婢女,怎会瞧不出她的黯然神伤,愈发心疼。 她亲眼看着云桐双和牧玄三年相处,知晓两人之间的欢欣亲密,心当然更偏向牧玄,忍不住开口。 “小姐,难道您真的对牧将军无意吗?虽说沉大人回来了,但他毕竟离开那么多年,中途一道消息都未曾传回来,也不知他这几年经历了什么,是否还对小姐您情深如昨?小姐为了他与牧将军一刀两断,可是真的值得?” “香茵!” 云桐双呵斥她。 “我与沉朝青梅竹马,长大后相许终身、拜过天地,他是我唯一认定的夫君。你来我身边来得迟,不了解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胡话?” 香茵望着小姐苍白的神色,一想到如今两难的局面都是因为沉朝归来,本就年轻气盛,被云桐双宠惯了,如今心生愤懑,竟大着胆子顶撞。 “可若不是他毫无征兆地赶回京城,您又怎么会为难至此?小姐,若不是因为他,您怕是早已和牧将军定好亲事了!” 云桐双气急,狠狠锤了下床铺。 “香茵!你到底是谁的丫鬟?向着谁?我看是我平日对你太好,如今竟胳膊肘往外拐,向着旁人说话!” 香茵见着她气恼的模样,这才惊觉自己失言,连忙跪下来俯首认罪。 “小姐,奴婢不敢有二心,奴婢永远是向着您的啊。再说了,您也知道我向来惧怕牧将军,若不是必要时刻,都不敢与他说话。怎会背弃小姐向着他呢?” 云桐双看着与她年纪差不多大的香茵,知她性情耿直,不会弯绕,听着这番恳切的话,也不忍多加斥责。 香茵抬头见云桐双不语,声音放柔了些。 “只是在奴婢眼里,您与牧小将军天造地设,佳偶天成,他总是千方百计讨小姐您开心,明明您也乐得与他相处,为什么沉大人一回来,就如此急切地要和他断绝联系呢?” 香茵的话正中云桐双所虑,将她如今的苦闷都说了出来。 云桐双眼神闪躲。 “……我不知道。” 她顿了顿,犹豫地说:“可沉朝是我从小到大都心悦之人,曾经,我从未想过会与除他之外的人成婚,哪怕当年他家中突然落败,婚约取消,我不顾自己的身份,也要与他在一处。” 她轻声叙起两人的过往。 “小的时候,因为我贪玩会荒废课业,我娘不让我出府,逼着我学琴艺、棋术、绣技。我嫌枯燥死活不愿,是他偷偷带着我溜出去,逛灯会、看热闹,回去大人们叱责起来,他也会挡在我身前替我抗下一切惩罚。” 云桐双眸光闪烁,眼中浮现出怀念。 “他总说,日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不想学的东西,他就先学好,若是我以后想学了,他再教我也不迟……他只要我开心。” 香茵呆呆听着,跪在地上忘了起身。 云桐双很少与她提起沉朝。自沉朝失踪后,这个名字成了她心口一道结了痂的疤痕,每次细想,都是将其重新扯开,鲜血淋漓。 香茵是在三年前云桐双生病时,被秦夫人派到身边的,想着她和小姐年龄相近,人也机灵,能在小姐难过的时候逗她开心。后来云桐双身子好了,也习惯了她在身边,便一直留下了。 她对沉朝的所有认知都是来自传闻。她只知道那人一朝背弃礼节带着小姐私奔,后又将人抛弃,杳无音讯,还害得她生重病,痊愈后也郁郁寡欢了很长时间。 云桐双看着她怔愣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苦笑一声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是因为听闻他曾带我私奔,才对他不喜。可其实那次私奔,本就是我一人的谋算。” “……啊?” 香茵傻了眼,情不自禁地挪了挪膝盖向前,竖耳倾听。 “我当时年少轻狂,以为婚约取消就再无相守的可能,便一意孤行,以死相逼,逼着他带我走。” “那您当时应该受了很多苦吧……” 云桐双垂下眼帘,手下的被褥已经被她抓得皱皱巴巴,不成样子。 “那段时日比起现在确实艰苦,但苦的不是我……我从小在宅邸里长大,事事有人伺候,不沾烟火不碰针线,突然身旁没了下人,不知如何过日。所以,什么事都是他做的……” 云桐双吞下哽咽,声音颤抖。 “明明他也是名门贵子,却为了我学做饭、学缝衣,就连我们成亲时的盖头,都是他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我还记得,那件盖头,特别特别漂亮,上面的刺绣,比京中所有绣娘都修得好。可等我在家中醒来,一切事物包括那盖头,都与他一起不见了踪影……” 香茵对沉朝彻底改观,也对刚刚针对他、惹云桐双难过的举动暗暗自责。 云桐双提起过往的伤心事,心中的愧疚如泄了堤的洪水滚滚翻涌,说着就要落泪。 “就是因为他太好,我才不想他知道我这三年里的事情,让他难过。也许我与牧玄一开始就是错的……都是我的错……” 香茵听此,急忙上前握住云桐双的手,反驳道。 “小姐,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就算沉公子曾经对您再好,可他一朝失踪,三年来了无音讯之事也是真,令您担忧牵挂了这么多年。更何况您与牧将军相处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如今会回来,归根结底是命运弄人,算不得你的错啊。” 云桐双含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一时间种种情绪错纵交织,对着满眼担忧的香茵说:“我没事的,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也乏了。” 香茵本还想安抚,瞧见云桐双脸上疲惫的神色,识趣地听话地退下,临走叮嘱。 “那小姐您好好休息。” 云桐双点了点头。 香茵刚走,云桐双就打开窗户,夜间的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明明往日里吹得人头脑清醒,此刻却越吹越迷惘。 她怀揣着心事睡下,梦里都不得安宁。 ———— 看了一遍感觉自己像绝望的文盲,有点崩溃。卡文需要调理一下,这周应该不会更了,下周见(蹲蹲宝宝们的评论哦) 召见 云桐双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小姐,快醒醒。” 香茵急切的声音透过门传进来。 她睡前忧虑过度,以致昨夜睡得不好,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意识朦胧、浮于表层,一觉醒来身心疲惫、浑身酸痛。 云桐双勉强撑着床起身,应了一声。 “进来吧。” 香茵开门入室,表情有些紧张。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云桐双揉了揉钝痛的太阳穴,闷声问道。 虽然她没什么起床气,但这样突然被人吵醒还是会生出些脾气。 “夫人唤您,说是有大事。夫人嘱咐的时候,奴婢悄悄撇了一眼,看见了宫里来的人,不知究竟是何事……” “宫里的人?” 云桐双顿时清醒了几分,心头一跳。 难不成与牧玄有关? 可她与牧玄的婚事不过口头一提,并没有正式定下。就算她坚持婚事作罢,也不至于让牧玄闹到圣上那里……更何况,看他昨日的态度,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 无论如何,还是先问问母亲。 云桐双定了定心神,掀开被子下床。 “香茵,帮我梳妆,我马上去见母亲。” “是。” 今天粉多铺了一些才将她眼下淡淡的乌黑遮住,云桐双望着铜镜中自己明显黯淡的脸色,努力睁了睁眼,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收拾好之后,两人连忙赶着去主院。 一路上,云桐双惴惴不安,她总觉着有事情压在心上,但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事。 而这种不安终于在见到母亲严肃的面色时,被印证了。 秦榆坐在主位,下面客位上坐着个太监,面容有些面熟,云桐双稍微思索一番,就想起这是当今圣上身旁的总管太监,心又沉了几分。 能让总管太监离宫亲自来此,定是圣上要亲自面见谁。 秦榆不动声色地用眼神暗示云桐双来她身边,后又转头对着那太监露出笑容。 “尹公公,真是麻烦您等这么长时间了。妾身还有一些话要嘱咐小女,不过几句话,等说完了话,再让她随您去宫里也不迟。您看如何?” 尹公公也笑了,余光扫过云桐双:“夫人可是折煞老奴了,您母女之间有话,咱也不宜留在此处,咱家去门外候着云小姐就是。不过圣上急着见小姐,希望还是您能快一些,我也好交差。” “这是自然,多谢公公体谅。”秦榆话音一落,旁边的侍女就上前把一兜银钱送到尹公公手旁,“这些还请公公收着,一点心意,辛苦公公奔波劳累。” 尹公公自然收下,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不过是听从圣命,哪里劳累。那咱家就不打扰了。” 说罢就带着下人了出门。 等屋内彻底没了旁人,云桐双才犹豫着发问。 “娘,这……” “圣上一早派人尹公公来,要召你进宫,面见你。娘有预感,这决不是小事情。”秦榆握着云桐双的手,神情凝重。 她皱了皱眉,“可近日朝堂并无异动,宫内也没有消息传来,娘也不知道今日召你是为何事。” 云桐双看母亲也不解其中缘由,顿了顿,说:“会不会与牧玄有关。我……昨日刚与他说婚事作罢,圣上会不会因为这个召见我?” 秦榆思索一番,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定亲之事本就未有书面契约,更不曾传扬出去,圣上应该并不知晓,哪怕知晓,也不会为此特意传召。” 那还能为何事呢? 云桐双也困惑了。 她家之前在京中其实算不上显赫,父亲在职位上勤勤恳恳,虽久未升迁,可也并无大过。 但阿姐几年前一朝辅助女帝登基,荣获大功,后又在镇守边疆、战功赫赫,她家也借此荣光,地位、声名更上一层,平日里,新帝也因阿姐的缘故对她家多加照拂。 不过云桐双自认也并没有重要到能让圣上派总管太监来接她,亲自面见她的地步。 这份突然而至荣宠让她心生不安。 秦榆感受到女儿身体的紧绷,知晓她紧张,安抚道:“放心,你父亲虽算不上什么大官,但他为人谦和,从不轻易招惹他人,在朝中并无仇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我们在你身后,再不济也还有你姐姐,圣上器重她,必然不会委屈你。但你进宫务必谨慎,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明白吗?” 云桐双逼着自己松口气,点点头:“娘,女儿明白,不会出错的。” 眼看着时间不多,秦榆也不敢再耽误,语速加快:“还有,若是真与你的亲事有关,你一定要否认与牧将军的婚事,所谓定亲不过是玩笑话。还有沉朝,你也不要提,圣上虽帮他洗刷了沉家的冤屈,可也并没有给他太大的官职,对他的态度不明,你万不要把自己牵扯进去。” 云桐双怔了怔:“……是。” 说罢,就有人前来催促,秦榆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快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就这样,云桐双揣着一肚子的困惑和隐隐的不安,带着香茵一起匆忙坐上了驶向皇宫的马车。 她坐在马车里,努力回想着曾经家中嬷嬷曾教导过的礼仪。曾经她对这些枯燥乏味的礼仪课程毫不在意,如今真是要用上了,才顿觉慌乱,生怕一会儿殿前失仪。 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云桐双撩开帘子,一眼望去是皇宫里雄伟壮观的建筑,一排排侍卫守在不同的宫殿旁,身姿挺拔,庄严整齐。 眼前的场景与小时候阿姐带着她来宫里的记忆相重迭,竟生出几分熟悉,驱散了她心中些许的惶恐。 “云小姐,我们到了。” 尹公公的声音传来。 云桐双深呼一口气,让香茵扶着她下马。 “公公,圣上今日见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去紫宸殿的路上,云桐双尝试询问。 尹公公却未曾透露半分消息:“咱家不敢擅自揣摩圣意,云小姐,等您见到圣上之后,一切自然知晓。” 云桐双问不出东西,只能作罢。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镇定,可当真正踏入紫宸殿、看见其中富丽堂皇的装饰时,心跳便陡然剧烈起来。 她低着头,手脚都开始发软。 尹公公将她带至殿内,对着内室细声道:“陛下,云小姐已经带到了。” “嗯,你先出去吧。” 一道温和的声音清晰地从内室传来。 尹公公退出门外,云桐双连忙跪下来,额头贴着地面:“臣女云桐双,拜见陛下。” 毛笔放置在桌子上发出轻响,随后便是缓慢而沉闷的脚步声,声声贴近。 她不敢擅自抬头,紧张得额头沁出了汗。 “起来吧。” 云桐双抬起头,一张秀美的面容闯入眼帘,女帝嘴角噙着笑意,眉眼弯弯,气质和煦,衣着简洁华贵的锦服,头发被玉冠束起,唯有微微抬起的下巴和自然流露的威严显现出她的身份。 “你就是寒雁的妹妹?” 女帝的目光落在云桐双的面庞上,细细打量。 云桐双还没反应过来,她冷不丁地说:“长得倒是比她好看多喽。” “你如今可有心悦之人?” 云桐双呆住了。 女帝的形象与她的预想大相径庭,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人是传闻中那个雷霆手段、全略善战、一朝斩杀昏庸君主、平天下战乱的帝王。 “怎的看傻了?还不快起来。” 女帝笑吟吟地眨了眨眼。 云桐双这才惊觉,起身后垂着头不敢多看:“臣女失礼,望陛下恕罪。” “朕与寒雁是多年故友,如今她更是肱股之臣,你是她的妹妹,见到朕不必如此拘礼。”女帝拍了拍云桐双的肩膀,感慨道:“你与你姐姐性子倒是截然不同,但凡她的性子像你,知道收敛,也不会遭人暗中弹劾,让朕头疼。” 这几句话如一声平地惊雷,将云桐双炸得不知所措。她自然听得出其中含义,悬着的心如同被火炙烤。 她怎么也没想到,女帝召见她,竟是因为阿姐出了事?! 云桐双连忙又跪下,声音发颤:“阿姐她性子张扬,为人耿直正义。但总归行事有些激进,不知她在边境究竟是做了何事,使得言官弹劾,让陛下如此忧心?” 女帝无奈地叹了口气,扶她起来:“朕这还没说她怎么样呢,你倒是先害怕起来了。” 云桐双抬起头望着她,她年纪尚小,情急之下根本无法掩饰内心的慌乱:“臣女望陛下明示。” “你不必担心,寒雁是怎样的人朕再清楚不过,不会轻易听信旁人的话惩治她。只是她近日确实在边境做了些事情,被人捉住纰漏,一本本奏折呈上来,朕想装看不见都不行。再这样下去,若是哪天真在朝上公开上奏,只怕朕也压不住了。” 女帝转身拿起桌上的奏折点了点:“她远在边疆,行事放纵,朕无法加以管束。想着战乱已平,将她调回京城一段时日,将事情问个清楚。” 召回京城? 云桐双沉默。 可阿姐之事,是朝堂政事。皇帝明明可以把这事说与父亲,又为何非要面见她一个闺阁女儿,与她说明? 女帝似乎看出她心中疑虑,笑道:“你是不是困惑,朕为何独独把这事告诉你?” “臣女愚钝,不明圣意。”云桐双摇了摇头,装作懵懂不解的模样。 她已有猜想,但不敢认定。 “朕想让你写一封家书,把寒雁召回来,明面上,她仍是戍边将军,贸然降职回京必然会引起争议。她平日里最重视你,所以这封家书,由你来写最为妥当。”女帝来到她面前,垂眸看她,“不知你可愿意?” 云桐双猛地掐住自己的手心。 女帝生得比寻常女子高一些,更因习得武艺,身体健壮,几乎高出云桐双半个头。两人距离拉进,她嗅得到女帝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还带着一点女子本身自有的芬芳。 “臣女谨遵圣命。”云桐双不敢擅自后退,磕磕绊绊地应声。 “吓到你了?”女帝拍拍她的肩,嫣然一笑:“你生得如此乖巧可人,也不枉寒雁疼爱你,朕看着也心生欢喜。今日召你入宫,不只为国事,朕也想替寒雁问问,你如今可有心悦之人?” 话题转变得突然,云桐双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她脑海里闪过沉朝和牧玄的面容,嘴唇却抿紧了无法答出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见她不语,女帝稍稍退后一步,自顾自地说:“我记得沉家公子是不是曾与你有婚约?只是当年沉家蒙冤,他也被迫远走,如今洗刷冤屈,他重新在朝为官,假以时日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朕很赏识他,若你还愿意,朕可以重新下旨为你们定婚。” 母亲的嘱咐在耳畔响起,云桐双尽力用平静的语气回答:“启禀陛下,臣女目前……没有心悦之人,还想陪伴双亲左右,孝敬他们,婚姻大事日后再定也不迟。” “也好。若是叫寒雁知道朕没询问她的意见就给你定了婚,等回来还不知要怎样与我置气呢。”女帝像是回忆起什么,忍不住笑得眯起了眼,随后又转向她:“你是她的妹妹,若是以后有心仪的人,尽管与朕说,朕定会为你主持婚事,教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臣女谢圣上恩典。” 云桐双嘴上谢恩,心里愈发沉郁。 她当然不至于天真到,会以为这是殊荣。 女帝又问起她家中情况,寒暄了几句。不过多时,尹公公进门,说是已经到用膳的时辰,云桐双借此机会脱身,退出了紫宸殿。 -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宋元淮没有多留,望着云桐双离开的背影,眼神意味不明。 她回到内室,拿起桌上那“弹劾”的奏折,打开又细细看了一遍。 上面熟悉的字迹,字字都在弹劾云寒雁的所为,明明昔日,这奏折的主人也曾写下思念的话语,跨越万里,寄到边疆,与她倾诉自己的苦闷。 终是友人反目。 宋元淮想,明明她们都已完成了年少的愿望——云寒雁握紧刀剑,镇守山河;颜璟执笔为相,一展宏图;而她,成为这天下之主,不负野心,将权力尽收囊中。 却终究物是人非。 脚步声响起,内室旁的帘子被拉开,一位男子衣着素白锦袍缓缓走来,长发如墨,面容如玉,对着宋元淮颔首:“陛下。” 自从云桐双踏入殿内的那刻起,沉朝就站在暗处将两人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入耳中——这也是宋元淮的授意。 听到云桐双亲口说出自己并无心悦之人时,明明知晓她有苦衷,不愿陷入权斗风波,沉朝还是不由被刺痛。 宋元淮没有抬头:“刚刚的云家小姐的话,沉卿应该也听清楚了吧。你对人家情深不寿,可人家似乎早将你忘却了。朕还听闻,你离开的这三年里,牧小将军与她相处颇多,两家也有联姻之意。” 沉朝面色不变,依然一副沉稳的模样:“臣离开这么多年,云小姐对臣的感情不似从前也在情理之中,臣自知如今身份低微,配不上她,日后自会奋发向上,努力争得她与云家的青睐。” 他避开了牧玄。 这人的身份过于麻烦,一个不慎就会将云桐双扯入漩涡。 宋元淮侧眼看他。 沉朝面容俊美,哪怕在京城众多世家公子之中,容貌也是一顶一的好。他身上本就有一种翩翩公子的温润气质,这些年历经磨难、隐忍潜伏,身体受损,看似带着点病弱之气,实则隐含着坚韧锋利,如磨砺后重塑的美玉。 宋元淮见过他如何单用一柄剑杀出重围。 那场景,像挺拔的竹子在飓风中摇曳拉扯,鲜血喷溅到叶片上,随着挥动被甩开。连叶子边缘都是锋锐的,一触便会剌出血痕。 若他想,只要不故意设阻,位极人臣不过是时间问题。 宋元淮不由笑了,真心实意地说:“沉卿要做什么,必然是会成的。” “陛下夸张了。” “怎算夸张呢?”宋元淮合上奏折,面对着他,眼神诚恳:“你当年能在众多皇嗣里选中朕,替朕处理那么多事情,辅佐朕登基,只为成全当初洗刷沉家冤屈、求娶心上人之愿。沉卿,你太过谦虚了。” 沉朝不愿再言,就那样端正地站着,静候指示。帝王话中之意他再明白不过,多说无益,不如用行动安定对方的心。 寝殿里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都听得见,气氛有些紧张。 宋元淮了解他的性子,如今敲打的目的已达到,还是放他出宫,让他去见那心尖上的人。 “你步伐快一些,说不定还能与那丫头撞上哦。” “谢陛下。” 宋元淮望着沉朝匆匆离去的身影,瞧他这幅一刻都不愿耽搁的模样,不由叹息。 “这云家的丫头,可真真是个宝贝。我手底下就这么统共就这么多人,怎么软肋全放在她身上了。” —— 下一章一定开始搞感情线!主要是感觉没剧情的话感情线会不太好看,一写剧情就有点费脑筋,要写的东西也多。权斗这方面大家凑合看,实在是我脑子不太够用,看出来有bug尽管提,我能修就修。总归是个黄文,剧情烂轻点骂() 背景还是古代男权社会,但是女帝登基培养手足,女性地位会稍微高一些,默认女性可以从商从政从武。 “连见一面,你也不允吗?” 从紫宸殿中出来,云桐双的脚步还是虚浮的,晌午日头正盛,阳光刺眼,照得人心生焦灼。 对阿姐的担忧、对皇帝话中深意的惶恐,让本不涉政事的她此刻思绪搅得一团乱,茫然无措。 女帝表面上和颜悦色,对阿姐迁就纵容。可无论是命她将人召回京城,还是询问她的婚事,掩盖在圣宠之下的,是对阿姐的忌惮与牵制。 皇帝特意邀她前来,让她给阿姐写家书,便是不想让爹娘知晓这件事。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她不懂,可也不愿因为自己的愚钝,害了阿姐。 云桐双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要写家书,也要让阿姐有所提防,这次回京决不能出意外。 “桐双?你怎么在这里?”身后突然的声音吓得心神紧张的云桐双一哆嗦。 她愤而望去,却看见身着朝服的友人惊异地瞧着她。 “……筱竹?” “你为何会在宫中。”颜筱竹好奇地问:“是圣上召见你吗?” “圣上召我说了一些事,不过我现在就要出宫了。你呢?你是来做什么的?我记得你上个月不是又被贬……”云桐双看着逐渐颜筱竹逐渐难看的脸色慢慢噤了声,连忙转移话题,干笑了两声:“哈哈,你回来就好,过几日我陪你去喝你最爱的桃花酒怎么样?”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颜筱竹翻了她一个白眼,“我来是给圣上汇报工作的。要不是我姐逼着我来,我才不愿意浪费休息时间来干活。说起被贬我就烦,明明是圣上和我姐置气,我不过在朝堂上正常汇报工作,莫名其妙就把我贬到穷乡僻壤里去,害我晒黑了好几个度。现在和好了,我姐劝了几句,圣上就又找借口把我召回来了。” 云桐双想到她过往的辉煌战绩,和这张恨得人咬牙切齿的破嘴,心想可不止如此吧。 “不过你真是受罪了,白小猪都快晒成黑小猪了。”云桐双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感慨道。 “你真当我不敢打你是不是?”颜筱竹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要不是我刚在宫门口看见牧玄,怕现在打了你被他看出来,惹上麻烦……” 云桐双的笑容僵住了:“牧玄?在宫门口?” “嗯哼。”颜筱竹瞧着她的模样,挑了挑眉,“怎么?你又做什么事惹他生气了,怕成这样?” 云桐双心情低落下来,小声地说:“昨日,我与他断了,婚约也作罢……” “……你没开玩笑?” “……” 颜筱竹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难以置信地问:“你们以前也不是没有吵过,怎么这次就这么决绝?我没回京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了?” 云桐双避开了她的目光,顿了顿:“……沉朝回来了。” “沉朝……”颜筱竹略微思考了一下,而后睁大了眼:“就你那早死的白月光啊,他诈尸了?!” “他才没死!”云桐双气恼,狠狠地锤了她一下:“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他死了?他只是失踪了好不好!” “三年都没一点消息,也只有你信他没死了。”颜筱竹皱起眉:“他居然真的回来了。不过也是,要是你还念着他,与牧玄是得赶紧断了,毕竟这事与他也有关。可……” 颜筱竹望向她,眼神有一点严肃:“据我所知,牧玄绝不是什么能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京城里曾得罪过他的人,如今坟头草都有两米高了。三年里,他把你宠得无法无天,对你执念之深全京城都清楚,所有对你有另有他想的男的都被他吓得不敢上前。你说你们断了,可你真的确定,他放弃了吗?” 云桐双愣住了。 “你们的事追溯起来,还是起源于我。”颜筱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是帮你一把吧,他现在就在宫门口,你出去必然会撞上,我……” “颜小姐,你想做什么呢?” 牧玄的声音冷不丁响起,颜筱竹的话陡然停在嘴边。 牧玄身着朝服的缓缓上前,眉眼俊秀,一双黑眸锐利而漠然,身形挺拔,黑红的配色压不住他身上隐隐透出的肃杀之气。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颜筱竹,最终停留在神情犹疑的云桐双身上。 “牧玄……” “乖乖,是你擅自断了我们的关系。我错在哪里,又为何错了,你从来没有告诉我,如今不过是偶然遇见,连见一面,你也不允吗?”牧玄的语气很平静。 云桐双的心颤了颤,“我没有……” 牧玄像是看不见她的动摇,收回目光,转过身直直朝着宫殿的方向走去。 云桐双下意识想伸手拦他,却又意识到两人已经不似从前,伸出一半的手慢慢蜷起。 牧玄恍若未见她的局促,在路过她身旁的时候,停了下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光,他微微偏过头,下颌流畅,低声说。 “我今日来,是要向圣上汇报战事。圣上有意将我调至边疆。或许,我们见面的次数不多了。” 边疆? 云桐双一震。圣上刚说了要把阿姐唤回京城,又突然要调牧玄的职位,怎么会这么巧? 她慌忙想拉住牧玄问个清楚,可他步伐未有停留,她只能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急切又涩然。 “他说了什么?”颜筱竹看她神色不对,问道。 云桐双见颜筱竹担忧,本想说出心中忧虑,可想到她的姐姐是当朝宰相颜璟,一向与她阿姐不对付,哪怕足够信任她,也怕万一透露了消息,惹出祸事,又把话咽了下去。 “……等以后能说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颜筱竹看她如此难言,猜测到与云寒雁有关,她也知道自家姐姐与她的关系微妙,便不再追问。 “我还有事情要办,就先回去了。” 阿姐的事情刻不容缓,她必须快点写信提醒她。 与颜筱竹告完别,云桐双提着裙摆,不顾形象地跑起来。 她被牧玄的一番话扰得心神不宁,满脑子都在构想如何写信暗示阿姐京中有变。一时没注意眼前,在转角处倏地撞进一人怀里。 “唔!” 她撞得头晕眼花,被那人环抱住才不至于摔倒,清浅的香气将她笼罩,宽大的怀抱熟悉而温暖,她耳旁传来轻笑声。 “乖乖,怎么还是这么莽撞。” 指头按着她被撞到的地方轻轻揉了揉,云桐双晕晕乎乎地抬眼,闯入眼帘的是沉朝温柔的面庞,正失笑看着她。 云桐双想到沉朝昨日的样子,连忙站好,手摸上他的胸膛来回移动检查。 “你疼不疼啊?都怪我没看路。” “没事的,我还不至于虚弱到被你撞坏的地步。”沉朝握住她的手腕,“别乱摸,还在宫里,被人看见怎么办?” 手下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沉朝结实紧绷的肌肉,云桐双反应过来才觉得脸红,忍不住顶嘴:“看到又怎么样,我们已经……” 嘴唇又被他用指尖轻轻抵住。 云桐双眨了眨眼。 沉朝低头凝视着她,神情认真:“先不要说。乖乖,再给我一些时日,等我处理完京城的事情,就亲自去云府提亲,上一次,我没能给你曾允诺过的盛大婚事,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辜负。” 阳光斜映下来,从云桐双的视角看过去,飘动的发丝在光线下被勾勒得分明,她在他怀中抬起头,深深望进那一双和煦的、温柔的、漂亮的眼睛。 她胸口砰砰作响,心底悸动,情绪丰沛得好似一挤压,就能渗出甜腻的汁水。 “……好。我答应你。” —— 我哩个豆,刚发上来就发现又得加更了。明天一定()感觉得存稿了x “阿姐,乖乖想你了”(60收加更) 刚刚潜于殿中听到云桐双否认话语而泛起的钝痛仍提醒着他。 沉朝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问:“乖乖,你今日为何入宫?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沉朝与云桐双两小无猜,从小便被嘱咐要照顾好她,时间久了,她每个表情、每句话的语气,他都了如指掌。 很多时候,云桐双对他撒谎或是有所隐瞒,那些下意识想掩饰的小习惯在沉朝眼里都一览无余。然而他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真惹了祸也有他默默善后。 但沉朝从来是她最信任的人。 小时候,云桐双喜爱的糖葫芦哪怕只剩下一个,也会让他咬走一半,然后心满意足地吃掉另一半。 所以,告诉他吧。 无论她想做什么、遇到什么困难,只要她需要,沉朝永远会挡在她身前,替她解决一切……就像从前那样。 他甚至隐隐期待着。 “没什么,圣上只是召我进宫问了一些事情,没有麻烦啦,你不要担心。” “……” 她故作轻松的话,让沉朝不由愣住,撩起眼皮,看了过去。 那明媚的、佯作无事的笑容,在此时深深刺痛了他,如细密的针雨,落在心上。 为什么?……不告诉他。 难道只是相隔三年,她便不再对他毫无保留了吗。 沉朝静静地端详着她,忽而勾唇笑了一下,轻声问。 “是吗?” 许是背着光,云桐双莫名觉得沉朝的眼神有一瞬的冷然,让她有些头皮发麻,她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阿姐的事,云桐双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沉朝刚回京城还未站稳脚跟,一定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处理,她不想因为阿姐的事情再去烦扰他,让他分心。 而且,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事事都需要依靠他人的小姑娘了。 与沉朝被迫分别的惨痛经历在云桐双心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迹,她明明知晓他的冤屈、无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向最坏处发展,毫无办法。那样无能为力的感觉,太痛苦了。 云桐双以为沉朝还像从前那样容易担心她,怕他不信,又补充道:“是呀,圣上只是召见我问一些家事而已,我不过是一介闺阁女子,找我能有什么大事呀?你别多想啦。” “嗯,是我多心了。” 沉朝维持着温和的神情,藏于袖下的手慢慢握紧。 没事的。 他告诉自己。 云寒雁对她很重要,她担忧姐姐的安危,不愿与他说明情况,也是正常的。 他不是疑神疑鬼的人,他会理解。 沉朝逼着自己将不断上窜的焦躁与阴郁压下。 一遇到云桐双就剧烈起伏的情绪让他有些按捺不住体内积蓄已久的毒素,灼烧的感觉在体内游动,喉头慢慢溢出一丝血腥气。 ……他必须要走了。 “沉朝,我娘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等我回府知会她一声,再去找你好不好?” 与心上人相遇的喜悦渐渐褪去,云桐双这才想到母亲还在家中焦急等待,她却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不禁愧疚起来。 “好,我在宫中还有些事要处理,不能跟你一起。要不要我叫人送你?”沉朝说。 “不用啦,宫门口有云家的马车,我自己过去就是,你赶紧去做你的事吧,别耽误了时辰。” 嘴上说着要让他去做自己的事,云桐双还是上前紧紧揽住他的腰,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沉朝哥哥,我舍不得你,但是我必须要走了。” 沉朝的手已然因为疼痛而隐隐颤抖,不敢再去触碰她,笑容却仍旧毫无破绽。 “没关系的,乖乖,不过是分开一段时间,日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嗯……” 云桐双咬咬牙,狠下心将他推开,扭身提着裙子便跑起来,不再回头望。 她怕她再抱上一会儿,就真的舍不得走了。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转身后,她所牵挂的人,便再忍不住喉中的血腥,吐了出来,鲜血渗出唇角,顺着下巴淌下,滴进黑红的衣袍里,看不出痕迹。 沉朝毫不在意地随手抹去血痕,目不转睛地盯着道路尽头渐渐消失的身影,绞痛的胸口让难以言喻的欲望不断膨胀、疯长,他深深地喘了口气。 他的妻子现在于他而言,是激发毒性的最佳药品,沉眠已久的欲望,不过两日便有控制不住的趋势。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远离。 但怎么可能呢? 沉朝想,他会控制住的。 - “圣上只是问了你的婚事?就没有说别的?”秦榆难以置信。 小心地把与阿姐相关的内容抹除后,云桐双将与皇帝所说的话一一道来,听见母亲的质疑,连忙一同附和:“是呀。我也不解,圣上她特意召我入宫,竟然只是为了这个?可把我吓得够呛。” 云桐双佯装没看透皇帝的真实用意,天真地说:“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圣上呢,感觉与传闻相差甚远,对我还挺温柔,还夸我漂亮……” “我曾告诉过你看人不要只看相貌,你都忘了?”秦榆瞥了女儿一眼。 “娘,那你知道什么吗?能不能与我说说?”云桐双窃喜母亲上钩,连忙追问。 秦榆遣退身旁的下人,而后才对着满眼期待的云桐双娓娓道来。 “当今圣上,于三年前斩杀昏庸君主,应祥瑞之兆,登上皇位。在登基后的第三个月,便毫不费力地解决了前朝多年都未能处理的西北边境之乱,甚至派去的军队都基本未有伤亡……这你应该都清楚,毕竟当时还是你姐姐领的军,她离开的时候你还在病中,因为没能去送她,伤心之下病得更严重了。” 顶着母亲意有所指的眼神,云桐双讪笑几声。 秦榆继续说:“三年来,咱的这位圣上励精图治、贤明果决,与昏聩的前朝皇帝相比,简直再英明不过。但你不知道的是,她能登上皇位,亲手杀的人,不仅是前朝皇帝,更有皇宫里所有的皇子、公主,甚至还有妃子。反抗她的世家也都被惩处。当日的皇宫,堪称血流成河。曾经我也没能想到,看着如此和善的人,是此等杀伐果断……乖乖,这些事情我本不愿与你提,但如今你被召去宫里,我不得不告诉你,是想要你小心谨慎、多加防备。” “什么……”云桐双惊愕:“可这些,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榆以为她吓到了,把她拉到身旁,悠悠叹了口气:“你忘了吗,你姐姐与皇帝是多年故友,她登基,我们云家怎么可能与这事无关。不过是因你当时病重,整日昏昏沉沉,痊愈了也不愿出门,我叮嘱下人,不让消息传到你耳朵里,惹你担忧。等你真正开始接触外界的时候,朝局早已稳定了,经历过的混乱大家心里清楚但都不敢再提,所以你才知之甚少。” 当时的一场病,几乎算得上她人生的一道分割线,宛如大梦一场,让她慢慢成熟起来。 记得上次见到阿姐,距今已有一年。 云桐双为她领命去往边疆的事大闹一场,哭着不愿让她走。 阿姐只是把她搂在怀里,抱着她轻轻地哄:“乖乖,阿姐知道你舍不得我,可阿姐如今能遇到贤明的君主,成全我多年来的愿望,你难道不为我感到开心吗?你最明白我,也知道我为这个愿望,奋斗了很多年。你放心,若是你想见我,只要写一封家书,说你想我了,阿姐不论离你多远,都一定会回来见你。我们拉钩好不好?阿姐从不对你撒谎。” 云桐双有些恍然。 她自小被家人宠着长大,从未接触过什么大事。所以当时与爱人分别,才让她足足沉湎半年之久。而那半年里,家中面临此等危难,她竟浑然不觉。 她只知阿姐因辅助新帝登基而升迁,成为炙手可热的大将军,欣喜她达成夙愿,却不知她竟历经如此磨难。 新帝登基说得好听些是顺应天命,实质还是谋逆。她困于伤春悲秋的情爱时,阿姐担下全家的命运,冒着性命之忧,硬生生闯出一条血路。那些苦痛,在她嘴里,不过轻飘飘一句,幸运而已。 如今惊觉,云桐双内疚不已,窝在母亲怀里掉眼泪:“娘,对不起,以前是我任性……” 秦榆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声音温柔:“乖乖,爹娘和你姐姐,其实就希望你能这么任性下去。无病无灾,健康快乐地度过一生便已足矣。可如今看来,我们还是没有完全把你庇护在身后的能力。娘告诉你这些事,只是想让你警觉些,并不想使得你日后做事畏手畏脚、生怕连累我们。” “要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在你身后,不要怕。” - 回到闺房后,云桐双的眼睛仍肿着。 这两天牵动她情绪的事情太多,她哭了很多次。 她不愿再落泪了。 一提起笔,她便想到阿姐的笑颜,落笔毫不犹豫,一字一句,坚定而明晰。 窗户大开着,迎面而来的风吹干脸上的泪痕,也吹得纸张簌簌作响。 信纸上秀丽的字迹,含着对远方亲人的担忧与思念。 “阿姐,见字如晤。今日圣上召我入宫,说你在边疆行事不妥,被言官弹劾,要我写家书唤你回京,问清楚情况。圣命难违,我不懂政局,愿你回京路上多加提防,不要毫无防备。还有,阿姐,乖乖想你了。” 写到最后一句,云桐双忍不住笑了。 将信严密地封好,云桐双凝视着手中的信,忽然想起今日牧玄停留在自己身边所说的话。 她必须去见牧玄一面。 —— 有没有珠珠(大声) 没有的话我要掉小珍珠了TT “这个约定,只会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云桐双在将军府门口还没驻足片刻,门前的侍卫便谄笑着上前:“小姐,您怎么自己来了?牧将军吩咐过,只要是您来,不用通报,直接跟着小的进去就是,外面风这么大,可别吹着您,您快请。” 云桐双来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甚至幻想过被人赶出牧府狼狈的场景,毕竟是她有错在先,牧玄生气不愿见她也是理所应当,可没想到,他竟还未收回这道指令。 她犹豫了一下,回头确认身后无人,这才跟着侍卫进了牧府大门。 大门被关上后,隐匿在商铺后的暗卫拉低帽檐,最后瞥了一眼牧府的牌匾,转身迅速离去。 “你不用跟着我,我自己认得路。” “是。” 云桐双对将军府的道路布局已熟稔在心,三年里,她来过很多次。 府邸里甚至有她的专属房间。不过说着是给她置办,每每在榻上与牧玄置气后,都是牧玄被逐出自己的房间,住进那里。她心安理得地不挪地方,带着一身疲惫昏昏睡下。 云桐双目的明确,直奔书房而去。 可站在书房外,云桐双的手放在门上迟迟未动,无端感到拘谨。 这样的情绪太陌生了。 曾经牧玄所给予的毫不遮掩的偏爱让云桐双有恃无恐,她习惯了被他惯着、捧着。一向只有牧玄巴巴地来找她的份,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连见他一面都踌躇再三、不敢进门。 “谁在外面?” 冰冷的声音突然从屋内传来,云桐双的手忍不住蜷缩起来,最终狠下心,推开了门。 “是我。” 云桐双抬眼望去,牧玄正坐在椅上,望过来的目光冷冽锐利。他衣衫半掩,胸口略微露出的地方被纱布紧紧裹着,勾勒出结实的肌肉,血色洇出,分外明显,刺痛了她的眼。 牧玄似乎也未猜到是她前来,在看清云桐双的样子后瞳孔骤然一缩,迅速将衣服拉好。他动作粗暴,过程中不慎碰到伤口,眉头微蹙。 牧玄佯装无事,微微侧头,避开了云桐双惊忧的眼神:“你怎么来了?” “你受伤了!” 云桐双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维持表面疏离,快步冲到他身前,扯开他的衣裳,语气焦急:“到底怎么回事?” 牧玄垂眸凝视着她,没有回应她的质问。 鲜血在洁白的纱布上蔓延成一片,云桐双不敢贸然触碰,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便立刻缩回,仿佛怕这样的力度也会让他疼痛。 没有得到回应,她忍不住望过去,喝道:“牧玄,说话啊。” 牧玄看透她再无法掩饰的紧张,竟低声笑了出来。 手臂猛地拉住她的胳膊,稍微一用力就把人捞进怀里,箍住腰肢,牢牢固定。牧玄好似感受不到伤口被压迫,胸膛处尖锐的刺痛与溢出的愉悦紧密交缠,他闷闷地笑,手劲愈发大。 “你做什么?!” 云桐双惊呼。只觉得他疯了,下意识挣扎,又想起他的伤,硬是停住动作,浑身僵直,生怕压迫到伤口。手无处可放,最终搭在牧玄肩上。 牧玄将头埋到她颈间,温热的呼吸撩动着,打在肌肤。 “乖乖,你在担心我。你还放不下我,对么?” 云桐双撇开头。 “我只是有一些事情不得不问你,你不要自作多情。” 以两人亲密的姿态,她反驳的话怎么看都像嘴硬。 “嗯,那就算我自作多情。” 牧玄随意应下,嘴唇轻车熟路地贴上脖颈,微微张开,湿润的触感让云桐双连忙去推他,然而被变本加厉地箍紧了腰,胸脯不由向前挺动。 “我不准!你不要得寸进尺!” 颈间的软肉被含住吮吸,舌尖如蛇尾一般划过皮肤,身体响应撩动,腰肢都软了下来。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太熟悉了,再放任下去,云桐双也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慌乱地用力推开他的头,力度没顾得上控制,拉扯到牧玄的伤口,疼得他闷哼了一声。 “活该!” 云桐双看他吃痛,愤愤地说。 “乖乖好凶……好啦,不闹你了。” 牧玄叹了口气,搂住她的腰,调整好位置,把人抱得更贴合。对于伤口他轻描淡写:“不过是演武时被人不小心误伤了而已,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不必忧心。” “你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来找我,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云桐双思及还有要事问他,索性顺了他的心意,卸下力气靠着他,直白地问:“上午在宫中,你不是跟我说,圣上有意调你去边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牧玄挑了挑眉,“前几日我向圣上述职的时候,她问我可否愿意去边疆任职两年,旨在磨练我的意志,也能锻炼我领兵打仗的能力。不过……就提了一嘴,并没有真正下旨。” “那你今日为什么要那么说?”云桐双皱眉。 “因为我在宫中遇见你,又想起你平白无故地斩断我们之间的联系,一时郁结,想将事情说得严重些,让你牵挂我。”牧玄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 看着云桐双逐渐气恼的表情,牧玄笑得恣意,带着点心满意足的意味:“但好在,你真的来找我了。乖乖,你还念着我对吗?” 牧玄像是自信,又像是在逼问,圈住她腰的手臂纹丝不动,没留任何让她逃离的余地。 云桐双不自在地避开他灼灼的视线,坐立不安。 牧玄见她不应声,知道她又想逃避,接下来的话硬是把她从闭合的蚌壳里扯出来,“你找我问这件事,应该不只为了我,主要是为了云寒雁吧。” “……” “昨日皇帝召你进宫,应该也与她有关,不然你不会如此紧张。”瞧见她不加掩饰的惊诧目光,牧玄不由失笑:“乖乖,下次若想打探消息,切记不要暴露自己的情绪,不然哪怕只是一句猜测,也能把你的真实目的诈出来。” 云桐双心虚地收起表情,“那你还告诉我吗……” 牧玄沉吟片刻,“你姐姐远在边疆,有些消息不能及时传回来。给我一些时间,最迟明天,我会把消息告诉你。但作为酬劳……” 他顿了顿,撩起眼皮,直直望进云桐双眼底,语气轻佻,但她却听出些不一样的意思:“明天晚上你要陪我一起逛灯会,下午,你来找我,不然我就亲自去云府找你。” 但这样很可能会被沉朝发现。 这是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云桐双慌乱,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牧玄的下一句话就让她难以置信地看过去。 “这个约定,只会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他的语气很平静,话中心照不宣的含义,更像是一种让步,让云桐双的心微微一颤。 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狂妄张扬的、喜欢谁便恨不得让全京城都知道的人,如今竟隐忍到主动提出要与她暗中约会。 牧玄抚上她怔然的面庞,像潜伏在阴影处的毒蛇,吐着蛇信子不紧不慢地缠绕住僵直的猎物,他甚至装出一点可怜的感觉,声音充满蛊惑。 “乖乖,我知道你担忧什么,也不想你因我而为难。那天你说要与我分开,有那么一瞬,我真的恨你,恨得想拴住你的手脚、把你困在床榻上,肏得你乱爬、敞着腿求我把你的宫腔射满,想让你怕,让你惧,才能勉强缓解我的痛……” “牧玄……” 云桐双把他的衣服抓出了褶皱,汗毛直立,产生一种被捕食者盯上的悚然。 “但你还愿意来见我,哪怕不只为我。刚刚你看见我受伤表现得那么急切,是因为我在你心里还占有一席之地对吗?乖乖,你要承认,你也还念着我。” 像是哄骗,又像是诱惑。 隐蔽的情感被洞悉,云桐双再也躲不进壳子里,她被强硬而温柔地摊开,露出柔软的肚皮。她不敢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就暴露一切。 牧玄温情地说出用最能触动猎物的话,让她陷入久违的回忆。 “我不奢求什么,我只要你看着我,就已知足。” 这一句话赫然将云桐双带回三年前因醉酒而与牧玄产生纠葛的夜里。三年里与他共度的美好回忆历历在目,她不敢去触摸、去回望。 云桐双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以何种心情,恍惚地说出那个“好。” 牧玄得偿所愿,把人圈在领地里,餍足地笑了。 或许云桐双真的把牧玄当成沉朝的一道影子。可他就是要逼着她,让她分清他们之间的区别,从一开始,他便贪心不足。 所谓甘当替身,不过是他为了接近云桐双而编造的谎言。无数个日夜里,枕边人明明与他肆情欢爱,却在午夜梦回仍惦念旁人。 他怎能不妒,又怎能不恨? 不过……那贱人回来也不一定是坏事。 牧玄想到沉朝那张与他相似却让他恶心的脸,眼中窜过一道冷意。 毕竟凝固的月光才是永恒不变的,若有朝一日,心上月不再是幻想中的模样,或许便不再让人牵肠挂肚、留恋不舍。 他要让月亮自己掉下来,落入污泥,再不得他妻子的另眼相待。 - 匕首猝然刺进皮肉,鲜血喷溅,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尖叫,沉朝面无表情地转动刀柄, “求求你……求求你放了……啊——!” 男人因剧烈的疼痛而涕泪横流,铺天盖地的绝望与恐惧让他无法控制战栗。他苦苦哀求,但话还没说完,依然被干脆利落地抹了脖子。 沉朝用帕子细细擦去手上的血。 询问的声音很轻,语气却森冷至极。 “你再说一遍,她去了哪里?” —— 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 埋小小的地雷马上爆炸~ “他到底,还能宽恕她几次呢?” “属下亲眼看见小姐在送完信后,进了将军府。将军府府戒备森严,且没有我们安插的人手,属下不敢贸然跟进去,便先来向您禀报。” 余光瞥见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暗卫单膝跪在一旁,噤若寒蝉。 长久的沉默,屋内一片死寂。 浓烈的血腥味几乎浸透空气,红色的粘稠液体在地上蔓延,像是怪物的血盆大口,将一切生机都吞噬。 沉朝注视着手心擦不干净的暗红血渍,突然喃喃自语道:“第二次了。” 这是云桐双第二次,欺骗他。 今日他在皇宫里问她是否遇到麻烦,她故作轻松,矢口否认,然后……转头就去找了牧玄。 胸口暴虐的情绪如滚滚岩浆,灼烧、翻腾,沉朝的意识却愈发清醒。 分别的时光里,每当无法倾泻身体里积攒的情欲和杀欲、被毒素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时候,他便从尘封的过往里拾起与妻子温存的记忆,凭借那点渺茫的希望,生生熬过每一个难眠的长夜。 等终于云桐双身边,温养多年的习惯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更改。他还在阴暗地窥探,试图描摹她每个模样。 可记得越是清楚,便越被她的隐瞒刺痛。 历经几年的摧折,他的耐心早已不似从前,压抑的欲望没有释放的出口,纵然通过杀人发泄了部分,剩下的仍蠢蠢欲动。 沉朝微微一笑。 他到底,还能宽恕她几次呢? 他也不清楚。 若是云桐双能主动向他认错,与那贱人断了联系,他会装作不知、相信她的辩白,也可以既往不咎,他们还是亲密无间的爱人。 可若是…… 她仍惦记着旁人,与他藕断丝连。 他也不知道,到那时,他会做出什么。 沉朝担忧地想,乖乖好像,很怕痛。 不过没关系,他会温柔些的。 比如……把束缚手脚的锁链裹上软布,仔细着不要磨破她的皮肤。 暗卫依旧跪在地上不敢出声,他们这种人日日都接触着夺人性命的事,对危险的感知堪称敏锐。而此时他清晰地意识到,主子的杀意正在不断上涨。他跟在沉朝身边这么长时间,知晓一旦他泄露出此等程度的情绪,便一定是要见血。 “名单上还有几个人?” “禀告主上,只剩三个了。今日的任务已经完成,您需要回府吗?” “一起处理了吧。”沉朝瞥了一眼脚下的尸体,轻飘飘地说:“你去安排。” “是。” 暗卫暗中心惊。 在这位阎王爷的生死簿上,每一条性命都规整排列在册,在什么时候死、怎么死,都被他一手策划,有时候,他甚至怀疑主子在享受杀人的过程。 若贸然打乱计划,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他现在很想杀人。 - 出了将军府,坐在牧玄安排的马车上,云桐双抿了下红肿的嘴唇,懊悔不已。 她怎么就跟被鬼怪迷了心窍一样,迷迷糊糊地应了牧玄的要求呢? 若是真碰上了沉朝,她该如何解释? 对了……她今日是不是与沉朝说过,回府告知母亲后就去找他? 眼看着天色渐晚,云桐双探出头吩咐马夫:“转道去沉府,在附近停下就好,不要停在正门口,尽量快一些。” 她也顾不得考量这是牧玄安排的马车了。 车中放置有铜镜,云桐双拿它照了照,嘴唇肿得有点明显。 她看着镜中满面愁容的自己,深呼一口气,拍了拍脸,开始在车厢里翻找,最终找到了一盒药膏。 曾经她与牧玄不是没有在马车上荒唐过。云桐双还因这事与他置气,质问他要是被旁人看出来怎么办?她岂不是要羞死了。 牧玄虽然嘴上轻佻,笑着说,被人看出来就把她娶回家,名正言顺地欺负,但还是在车上放置了药膏,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如今真用上了…… 云桐双捻起一点擦在嘴上。 “小姐,已经到了。” 车夫的声音传进来,云桐双又照了下镜子,嘴唇上已无被人蹂躏过的痕迹,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先回去吧,若牧玄问起,你就说我回云府了。” 吩咐好车夫后,云桐双独自来到沉府门前。门口的侍从认出了她,殷勤地打开门:“云小姐,您来得正是时候,大人刚回府,此刻估计在正厅,小的这就去通禀。”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 路上,云桐双一再反复地深呼吸。 她与沉朝一起长大,对彼此都再清楚不过,若是她不能掩饰好此时的心虚,必然会被质问。 “沉朝,我来找你啦,你想不想我?” 云桐双扑进男人怀里,嗅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发丝垂下来扫过她的脸庞,发尾还带着点湿意,撩得她直发痒。 “你刚沐浴过吗?” “嗯,天气有些热,去宫里一趟不免出汗。”沉朝看着云桐双像小狗一样趴在他身上细细嗅着,哑然失笑:“闻什么呢?” “你身上好香哦,沉朝,难道你也用花瓣沐浴呀?”沉朝一开口吐息温热,身上独特的香气被体温烘出来,云桐双忍不住更贴近几分。 “又开我的玩笑?” “哪里有,我就是喜欢嘛。” “你若喜欢,下次可以和我一起,到时候洗出来是一样的味道。” 沉朝语气平淡,话中之意却让云桐双呆住了。 眼前人眉眼俊秀,衣袍宽松,气质清冷宛如天上仙人,没想到说出的话竟如此暧昧,偏他毫无半点羞赧,倒衬得云桐双扭捏。 云桐双额头抵着他胸口,用指头戳了戳他,小声嘟囔:“……沉朝,你变坏了。” “乖乖,我们都已经是夫妻了,还有什么事没做过?怎的还会脸红?记得新婚那夜,还是你唔……” 云桐双忙捂住他的嘴,恼羞成怒:“不准说!当时还不是因为你……” 沉朝轻轻拨开她的手,握住手腕,让她再不能打断他的话,眼神无辜:“因为我?因为我不愿贸然行房事,你就按着我要骑上来,我想反抗还被你摁住肆意妄为。乖乖,明明是你欺负的我……” “沉朝!” 云桐双耳垂红得能滴出血。 他怎敢称自己是被欺负的? 新婚那夜,两人都没有经验,沉朝怕伤到她,提出先不要行房事。而云桐双知道沉朝不愿委屈她,也怕他抛下她擅自离开,误以为他是用缓兵之计拖住她,不愿真正与她在一起,一时心急,便把他按在床榻上,虚张声势地要骑上去。 结果刚插进去一点,就痛得抖个不停。 后来才知道,沉朝嘴里的“不行房事”只是先不插进去。云桐双被按在榻上又亲又摸,舒服得喷了好几次,流着泪推搡,他却突然变卦,说什么“夫人既然想要,那我也没办法。” 确实是顺遂了她最初的心意,骑上去做的。 不过没动两下就泄了力气,被沉朝掐着腰往胯上按,做到最后她腿根打颤,腰快断了都没能让他停下来。 回想起当时的狼狈,云桐双恨恨地咬了他嘴唇一口。 沉朝没计较,把人抱在怀里坐下。 “怎么感觉摸着肚子有些瘪,你用膳了吗?我吩咐厨房做你爱吃的点心。” “我想吃你做的。”云桐双被记忆里受的委屈勾起怨气,理直气壮地说。 “好,那我现在就去。”沉朝知道她想撒气,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宠溺地问:“你还有什么想吃的,索性说完。” 云桐双一口气说了好几道菜的名字,有的甚至根本不是这个时节能做出来的。 沉朝面不改色,仿佛听不出她是故意刁难:“好,我这就让人去准备食材。” 见他要起身,云桐双急了:“我和你开玩笑而已,那么多菜,你自己做要做到什么时候?” 沉朝微微一笑:“乖乖在心疼我吗?” 明知故问。 云桐双冷哼一声,“我现在要吃桃花酥,其他的留着以后再吃。而且,我要监督你亲自做出来,不准偷懒。” 沉朝不再戳破她的心思,牵着人去了厨房,把下人都赶出去,自己净了手开始做。 挽起衣袖,长发未束起,垂落下来总会有些碍事,沉朝不禁蹙起眉。倚在门框的云桐双见他烦扰,来到他背后,“我帮你。” 说罢就踮起脚,拿束带把他的头发绑起来。她手笨,自己的头发平日里都是让丫鬟打理的,如今胡乱一扎,把原本顺滑的头发弄得一团凌乱,看上去略显滑稽。 云桐双看着被自己弄乱的头发,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沉朝却毫不在意,还笑着向她道谢:“谢谢乖乖帮忙。去门口等着吧,一会儿别把你衣服弄脏了。” 沉朝做事的动作很娴熟,干净利落,根本看不出是平日里不沾烟火的达官贵人。 而这些本不该属于他的技艺,是在何时学的、又为谁而学,在场的两人都再清楚不过。 云桐双的目光停留在沉朝忙碌的身影上,恍惚中,又回到了三年前他们居住在简陋宅子中的时光。那时她忽然换了地方,水土不服,吃不下饭。他知道她喜爱甜食,便专门向村中老人学了这门手艺,尝试了很多次,才做成功。 “好了,再等会儿就能吃了。不过,很长时间没做过,都生疏了,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华贵的衣衫被飞扬的面粉沾了一身,沉朝却只在担忧食物的味道。 云桐双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抱住沉朝。 “沉朝……” 沉朝抹去她鼻尖上的白色面粉,无奈:“小花猫,怎么啦?” 云桐双说不出原因,只是沉默,抱着他不肯撒手。 少女的身子很软,贴在他身上,手揪紧了他的衣服,沉朝把人紧紧拥在怀里,像是哄孩子那样,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发。他的目光温柔而怜爱,包容她所有不能言说的难过。 他轻轻哄着。 “乖乖,我在这里。” 长发被怀中人胡乱地束起,略显散乱,额边发丝被微风吹散下来,随之浮动,轻逸缥缈。他如同被拽下的仙人,沾满凡尘气息。 可身如仙,心似魔。 在云桐双看不见的地方,沉朝餍足地眯了眯眼,眸光晦暗不明。 再内疚一点…… 再心痛一点吧。 不要忘记我们的过去。 愧疚或许无法彻底留住一个人的心。 但它会是一枚很好用的筹码。 —— 沉朝:从来不赶ddl,工作内容条理清晰,完美完成上司的要求。但是干活哪有不疯的,更别提老婆差点被人翘了(闭眼) “今晚,你能留下来吗?” iy uzhaiwu.xy z 沉朝回屋换了身干净的衣袍,又去厨房把做好的桃花酥拿出来,两人坐在庭院里,云桐双靠着他,抬头欣赏风景。 天色渐晚,落日将天际的云彩晕染出层层迭迭的渐变色彩,美不胜收。如今正是春暖花开、温度适宜的时候,微风徐徐,暗香浮动。 云桐双咬了一口桃花酥。 清甜酥脆,唇齿间满是花的芳香。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味道,丝毫未变。 “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有段时间因为太爱吃甜食,吃坏了牙,一到晚上就痛得睡不着。”沉朝怀看着她吃得满足的样子,冷不丁说起幼时的事情,“偏偏你还不愿意被秦夫人知晓,怕她斥责你。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在床上痛得翻来覆去,泪眼汪汪。” 他这一提,云桐双也想起来了,那疼痛真叫她印象深刻,她心有余悸地捂住脸。 “是真的好痛……” 当时还是小姑娘的云桐,只顾着肆无忌惮地偷吃甜食,哪里知道节制。牙疼起来钻心的难受,她疼得受不了,埋在被子里呜呜咽咽地哭,可怜极了。 本来打算偷偷带她出门玩的沉朝见她哭得眼睛都肿了,连忙跑去找大夫,给她开了药,小心翼翼地拿冰块给她敷上。 冰凉的触感缓解了疼痛,小姑娘好不容易舒服了些,困意席卷上来,眼皮开始打架,靠在床边头一掉一掉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沉朝无奈地调整好她的睡姿,以防她醒来肩颈痛,又怕冰化了她会难受,便在她床边守了半夜,不停地换冰块,帮她敷着。 直到第二天醒来,云桐双一睁眼,发现沉朝已经趴在她身边沉沉地睡过去,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黑,手里还紧攥着被水浸透的袋子。 “沉朝,那时候明明你也大不了我几岁,为什么照顾起我来能那么妥帖?”云桐双望着盘子里所剩无几的桃花酥,突然问道。 沉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后淡淡地说:“起初是因为父母曾叮嘱我,要照顾好你。”本文首发站:powenxue1.c om “起初?那后来呢?是因为什么?”云桐双好奇地问。 “后来啊……因为你看着有点太笨了,像生了灵智、能跑会跳的陶瓷器,又脆弱又爱玩闹,一个不注意就会把自己摔坏。” 沉朝想起对云桐双的第一印象。 那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看着乖巧可爱,实则藏着一肚子坏心思,招猫逗狗,到处惹祸。 偏偏不大机灵,总是计划败露,一闯了祸就往沉朝和姐姐身后躲,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好似是别人欺负了她。 还总是动不动就生病,被风吹着了,被热气熏着了,偷偷吃东西吃坏肚子了……一个没看住就往床上倒,害得他天天被父母训斥。 “……”云桐双微微睁大了眼,“沉朝,你是在骂我吗?” “怎么会呢?我是在夸你活泼。”沉朝面色如常。 云桐双撇了撇嘴,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吧。 “你既然觉得我娇弱,怎么还能喜欢上我呀?”她赌气般挑衅着,试图扳回一局。 “刚开始,我在想,能把爱玩闹的陶瓷精保护好,不教她有分毫的磨损、破裂,似乎也是一项有难度的挑战。既然父母嘱咐了,我接下这桩挑战就是。”沉朝幽幽地说。 云桐双坐直了身体,恼羞成怒,还没反驳出口,就被沉朝不疾不徐的话打断了。 “但注视着你的时间久了,我便再不能移开目光。” 不知从何时起,云桐双的喜怒哀乐,都牵挂着他的情绪。他从旁观牵线的人,变成了她玩弄于鼓掌的角色,彻底失去主动权。 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原来喜欢一个人,看她做什么都会感到怜爱。她的坏脾气、她的幼稚、她的放肆,都只会让他更纵容、更贪恋。 “是我作茧自缚,却也心甘情愿。” 他坦然自若,像是在陈述着一段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云桐双呆呆地听着。 小的时候,她哪里弄得清楚婚约是什么。不过听大人说,有了婚约,她的未婚夫君就会死心塌地地为自己做任何事,她这才欣然接受。 所以对于沉朝,她心安理得地把人圈进自己的领地,享受着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并习以为常。 被这种日渐养成的习惯困住的人何止是沉朝。自小相依相伴,就像纠缠在一起的草木,云桐双更不能失去从他身上汲取的养分。 一朝分离,才如骨血相隔,痛彻心扉。 “那时你把我送回家后,到底去了哪里?沉朝,当时你是不是……早就打算一个人离开。” 云桐双像是在质问,语气却很笃定。 风干了几年的痂轻轻揭开一条缝,陈旧的、暗红的血淌下来,滴进两人心里,溅出水花。 沉朝凝视着她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乖乖,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那时,我确实做好了一个人离开的准备。” “我并不后悔。” “……” 所有猜测在此时都有了定论,更多的迷惘席卷而来,云桐双哪怕知道他有自己的苦衷,还是不由感到委屈与愤怒。 “沉朝……那场婚事,于你而言,就只是为了满足我的任性吗?那些誓言不做数吗?你亲手给我缝的盖头也丢了,如果你都不认可,还有谁见证过那场简陋的婚礼?” 沉朝迎上她哀怒的目光,一字一句,声音坚定:“上天会见证。我们会见证。乖乖,我没有否定那场婚事。” “早在三年前,我已经认定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从未改变。至于为什么我要离开……” 云桐双似乎猜到他会说什么,竟有些不敢听。可沉朝的话,还是沉闷地砸进她心底。 “是因为我憎恶自己,不能给予你更好的生活。你本是千娇万宠的大小姐,不该被我拖累。我必须先为自己、为沉家,拼出一条新的活路,才有资格重新回到你身边。” “乖乖,我不愿你因我而受苦。”沉朝替她挽好额边被风吹散的发丝,“但你还是为我伤心了。” 家族的衰落、亲人的冤屈,是年少的沉朝不得不背负起的责任。无数人盯着他,想斩草除根,彻底断了沉家的活路。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沉家就是因为不懂遮掩,才被人合力拉下来,踩在脚底。所以他隐姓埋名,成为无名无姓的隐形人,投靠宋元淮,替她处理各种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脏事——最后借着她,洗刷了沉家的冤屈,名正言顺地回到京城。 “你说那桩婚事是为了满足你的任性。可又何尝不是满足了我的?倘若我真的足够理智,便不会纵容你带着我逃走。乖乖,我也顺从了自己的心意。两个人的荒唐,从来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云桐双怔住了,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她一直以为,沉朝是迁就她,怕她自伤,才愿跟着她一起离开,那婚事也是她执意求取。如今想来,若是他真的不愿,总有方法阻拦,而不会一路顺利。 “你……” “我本想着,与你生活一段时日,成全你我相守的愿望,再把你送回家。可没想到……婚后的第三天,你就高烧不退,近乎昏厥。”沉朝的语气有些滞涩,那段回忆是他不愿触碰之痛。 “我从未如此憎恨自己无能,拯救不了你,还要把你拖下水,陪我受罪……” 云桐双听得难受,打断他:“不是这样的!沉朝,那只是意外——” “可若连这点意外我都无法处理,我又怎敢轻易向你许诺后半生的幸福?” 天色已晚,浓稠的夜色遮盖天空。他眼中的哀伤伴随着如纱的温柔月色,一同落在她脸上、心里,轻而薄,她哑口无言。 “既然把过去的事都说清楚了,今后我们就不要再提。待我完成我的事情,就去云府提亲。我向你允诺,不会让你等太久。弄丢的盖头,我会重新缝一个更好、更漂亮的给你。” 他捧住云桐双的脸,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今晚,你能留下来吗?” 横亘三年的距离,沉朝容颜未变,依然俊美得让她心颤。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像蝴蝶的翅膀,撩动眼中盈盈春水,清澈而温润,泛起涟漪。他缱绻的目光,在渴望她为他停留。 心上人毫不掩饰的请求,足以挽留任何人。 答应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一道声音却蓦地在耳畔响起,含着不容置喙的坚决,像是一道惊雷,震得她清醒过来。 “明天晚上你要陪我一起逛灯会,下午,你来找我,不然我就亲自去云府找你。” 云桐双把话生生咽了回去。 她僵硬地避开沉朝的目光,嚅嗫着说:“在外人看来我们总归还没有成婚,我娘也说了让我先与你保持距离,若是我今日不回去,我……怕她担心。” 沉朝愣了愣,似乎没猜到她会拒绝。良久,才回应:“……好。那我命人送你回去。” 云桐双看得见他不经意间露出的失落,愈发愧疚,连忙抓着他的手说道:“等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不会拒绝你。” “……真的吗?” 沉朝轻轻地问,像是在确定她所言的真实性,听起来竟有些患得患失。 “当然!”云桐双猛地点了点头,紧盯着他,身后的尾巴都要摇起来了。 沉朝注视着云桐双讨好的表情,悠悠叹了口气,妥协一般柔柔地笑了。 “好。” 云桐双看不出藏在他温和笑容背后冰冷的审视。 一如小时候的她,不知偷吃甜食的快乐要用钻心的牙痛来换。此刻的云桐双,也不知道她将为自己轻易许下的承诺,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暗卫单膝跪在面无表情侍弄花草的沉朝身旁,问道:“主子,明日还是属下跟着小姐吗?” “不必了,明日……我亲自去。”沉朝手下的动作顿了顿,“明天上午你去宫里向圣上禀报,就说手头的任务已经处理完,我因病告假两日。倘若没有紧急的事情,就先不接任务了。” “是。” 花草繁茂,长势喜人。沉朝用指尖拨弄着幼嫩的叶片,动作轻柔,生怕碰坏了娇弱的幼芽。 今天,云桐双咬上他嘴唇的时候。 他尝到一缕清淡的药草苦涩。 她在来之前,往嘴上涂了药膏。 可到底是做了什么,会让她临时把药涂在唇上呢? 显而易见。 沉朝冷笑一声。一时没有控制住力气,猛地掐断了植物的茎,汁水淌下来,弄脏了他的手。酸涩的气味逐渐蔓延来,一直渗到心底。 他怕她闻到身上的血腥气,专门用可以遮掩气味的花瓣净了身,才敢去拥抱她。但为什么,她甚至都不肯擦去唇上的苦涩,便无畏无惧地去吻他? 是不小心。 还是……根本不在意。 —— “你真不怕玩火自焚吗?” “回来得这么晚,你今日去见谁了?连香茵都不带上。”秦榆坐在上座,抿了一口茶,她久居上位,不怒自威,“就算你不想让我知道,也要带上侍卫,一个人跑出去像什么话,不怕出意外吗?” 久久没有回应。 云桐双跪在地上,垂头不语。一如小时候犯了错,她跪在母亲面前,把事情经过说清楚,看似坦诚,却小心地隐藏事情中自己的身影。 其他人可能不清楚,但秦榆最了解她这个女儿的脾性,看着乖巧单纯,实则总有自己的心思,有时甚至能把自己给骗了。 这种顺应环境变化改变态度的性子,其实很能讨人喜欢,用合适的方法给自己谋取利益,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云桐双从不为难下人,不恃强凌弱,偶尔的小任性无伤大雅,秦榆睁一只眼闭一只,她弄巧呈乖,她权当看不出。 但在感情这一事上,秦榆总觉得她有些自大,或者说,有恃无恐。骄兵必败,傲慢者失。感情之事她不好妄加判断,心中隐隐担忧。 “我是不是与你说过,让你先离沉朝远一些?”秦榆叹气,按着太阳穴揉了揉,缓解此刻的头痛,“还有,明明是你说,与牧玄无男女情谊,与他断了关系,又为何还要去找他?你真当你独身前去,就无人能发觉吗?” 云桐双抬起头,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阿姐的事她领命于圣上,暂时不能与母亲说明,而她去找牧玄,确实也违背了自己之前说的话,她无可辩驳。 秦榆紧盯着女儿,语气罕见的严肃:“这叁年里,牧玄行事放肆,追求你的行动从无遮掩,往日我以为沉朝已死,你对牧玄有意,你二人终会成婚,虽有心阻拦,最终也没有做。沉朝一朝回京,你贸然与牧玄解除婚约,去寻沉朝。如今又在两人之间摇摆不定,乖乖,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没有摇摆不定。云桐双想要反驳。 然而迎上母亲的目光,她退缩了。 一桩桩一件件、无可否认的事情。她就像是掩耳盗铃故事的那个愚蠢的小偷,仗着偏爱她的人不愿戳破她的小伎俩,便愈发肆意。 秦榆何尝看不出她的心虚,简直被气笑了:“你与牧玄的事情,随便打听一下,京城里无人不知。你不提,就以为沉朝不会知晓吗?原本我还怕他离开叁年里可能变了心,会让你伤心,现在看来,变心的似乎并不是他。” 这句话如尖锐的针,一刹那戳破了云桐双的伪装。那些面对沉朝总是油然而生的愧疚,到底是愧疚她曾与他人有了过往,还是愧疚她仍旧无法抛弃那些过往? 秦榆苦笑着摇了摇头:“乖乖,若是你招惹的是普通人,你这么做也没什么,家里人可以帮你摆平。” “可他俩,哪个是好惹的——牧家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世家,朝代更迭他家都未曾动摇地位,牧玄少年卓跃,深得圣上青睐。沉朝回京后,圣上虽还没有给他太高的官职,但在朝堂上时时维护,他办事雷厉风行、卓有成效,日后必然成为肱股之臣。” “这些放寻常人家,求都求不得的夫婿,被你如此玩弄……就以你那一眼就能看穿的拙劣手段,真不怕玩火自焚吗?” 云桐双瞳孔骤然一缩,不由僵住了。 “哎……”秦榆这一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她走下来,俯视云桐双苍白的神色。 “你自己想想吧……乖乖,你向来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干涉。只是有些事,不会像你小时候那样,犯错后道个歉就能轻飘飘结束。” 秦榆留下话,就出去了,没有呵斥,也没有禁足。这次谈话甚至算不上训责,她只是把一些云桐双不愿说的事情摊开来讲,至于怎么做,她全权交给云桐双。 既然说了要让她成长,便给她自由抉择的权力,作为母亲,她会站在女儿身后,但不会一味替她做决定- “小姐……”回房的路上,香茵偷偷瞥了云桐双好几眼,看着她沉默不语、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夫人是不是斥责您了?可您出门不带人,确实让夫人和奴婢都很担忧……” 云桐双此刻心乱如麻。 母亲锋利的话揭开了她自欺欺人的心思。 或许,她起初真的把牧玄当成沉朝的一道影子、一样仿制品,想睹物思人、以解相思之苦。可叁年相伴,牧玄无时无刻不洞察她的心思,总能恰到好处地讨她欢心,虽然嘴上不承认,她偶尔会期待牧玄的到来……甚至,与他欢好,也不禁沉迷其中。 两人样貌相似、性格迥异,她不敢扪心自问,是否早已把牧玄从对沉朝的幻想中脱离出来,沉溺于他的纵容、偏爱。 可能,她之所以那么纠结、恐慌,正是因为她不敢直面自己的不忠、无法偏心任何一人,才如此痛苦。 “小姐?小姐?”香茵呼唤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云桐双的回应。 眼看着她思绪放空,没注意脚下,差点摔一跤,香茵赶忙上前把人扶住,无奈地说:“小姐!您在想什么呢?连路都不看了。” 差点踏空的窒息感让心脏骤停,云桐双这才从沉思中惊醒,讪笑两声:“……没什么,我们快回去吧,今日劳累,我想赶紧歇下。”- “嘬嘬嘬。”牧延逗弄着笼子里的鹦鹉,试着教它说话:“说声‘喜欢姐姐’来听听。” 浑身色彩斑斓的鹦鹉豆大的黑色眼睛灵活地转动,好奇地看了他两眼后,便不再理会,全然将他忽视。 “哎!别不理我嘛。” 牧延未轻易放弃,围着笼子走了两步,坚持正对着鹦鹉教习,试图让它开口。 他逗弄鸟的声音一刻未停,扰得心绪烦乱的牧玄不耐开口:“你这鹦鹉喂了一个月都没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能不能别教了,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 牧延笑容依旧,专心逗弄鹦鹉:“你找我打听云寒雁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用完就扔啊?亏得我还是你亲哥。” “今日早朝,你恨不得把沉朝盯出一个洞来,要不是我挡住,你怕是真要上去与他打起来。沉朝现今被皇上器重,可能过不了几日就能担当要职,朝中利益关系错杂,牧家不能无缘无故与他交恶……你也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啊?怎么偏偏今日按捺不住?” 边问边思考,牧延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停下手中动作,转向面色阴沉的牧玄,挑眉:“他又干什么惹到你了?” 牧玄顿了顿,话像是从齿间挤出来一般:“……昨天,桐双又去找他了。” “你怎么知道?” “……是我派人送她回去的。” “她就直接让你的人,送她去了沉府?” “……” 牧延惊叹:“哇哦,云家的这位小姐,可真是毫不避讳啊。” 牧玄想到昨晚,车夫回来向他禀报,说云桐双去了沉府,下车后还嘱咐不要告诉他。 听见这些,他真让气笑了。 真不知云桐双是仗着他隐忍无所畏惧,还是根本没想到这一层。马车、车夫、侍从,全都是牧家的人,她随口嘱咐不让他知晓,他就真不知道了吗? 他当时气得想快马加鞭赶到沉府把人抓回来,但是又怕云桐双被戳破,气恼之下彻底厌弃他,硬是忍下了。 牧延瞧见弟弟逐渐变得阴涔涔的目光,心下了然,也由衷佩服云桐双能把两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男人都牵制住。 “你该庆幸她还对你有情,若她铁了心与你断绝关系,你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牧延又开始逗弄鹦鹉,随口问起,“我之前与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可否有用?” 牧玄想起昨日云桐双被他哄骗着应下邀约,面色有所缓和:“今天晚上我们约好去一起去灯会。” “进展不错。”牧延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还是要听哥哥的话吧。按你的脾性,若没我劝着,估计她取消婚约当天,你就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来了。云寒雁马上回京城,要是让她知道你欺负了她放在心尖上的妹妹,她回京第二天,我就可以去乱葬岗替你收尸了……” 牧延突然停住,又幸灾乐祸地接上:“哦,能不能有完整的尸身还不一定呢。” 牧玄讥讽地瞥了他一眼:“你是怕被我牵连,让云寒雁看见你,连你一起捅了吧。毕竟你暗恋人家那么长时间,人家却连你是谁都不清楚。指导我的时候经验丰富,自己却一点进展没有。” “……” 牧延终于停下逗鸟,转过头,皮笑肉不笑:“我好心帮你,你就这么对哥哥说话?” 看总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在一旁说风凉话的牧延吃瘪,牧玄心口的郁气散了一些,神清气爽地起身拍了拍衣裳,朝房间走去,背对着身后人摆了摆手。 “我先去换衣服了,一会儿桐双还要来找我。你就继续调教你那破鸟吧,我倒是要看看,云寒雁回来的时候,你到底能不能拿它讨人开心。” 牧延彻底笑不出来了。 —— 秦榆:手段太拙劣,要学会周旋(翻译:训狗) 云桐双:(沉思)妈妈让我只留一个(考虑抛弃哪个人,中途端水不平自己被水泼了) 秦榆:(沉痛闭眼) 沉朝:偷吃还明目张胆,你根本不在意吗 牧玄:坐我的马车去见他,你根本不在意吗 云桐双(缺心眼版):……啊?都知道啊? “你亲自来喂我,好不好?” 云桐双带帷帽一路过来,视野蒙着一层白蒙蒙的纱,极为受限。一踏进将军府,她便迫不及待地把帽子摘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真烦人……” 天知道,风稍一吹动,那帷帽的薄纱就往脸上吸附,弄得人又痒又难受,若不是吸取教训,不想被人发现踪迹,她才不愿受这罪。 牧玄换好衣服赶过来,便看见云桐双拿着帷帽与香茵吐苦水,说这帷帽的不便,不禁一时默然。 贴身丫鬟毫不遮掩地跟在身边,自己还要戴帷帽。平常人不在意,有心人看得出,也不知到底白费什么功夫。 牧玄暗暗叹了口气。 罢了,她高兴就好。 云桐双还在滔滔不绝地与香茵诉说自己的苦闷,余光瞥见牧玄的身影,眼前一亮,连忙小跑到他身前,急冲冲地问:“我阿——” 话还没说完,牧玄迅速地用手堵住她的嘴,看她不满地用眼睛瞪自己,无奈道:“祖宗,咱到了书房再说。” “哦……”云桐双讪讪。这才收敛起激动的心情,稳了稳心神。 她转身嘱咐香茵:“香茵,你先在外面侯着吧,或是和以前一样,在府里随便逛逛,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是,小姐。” 云桐双今日穿了一身嫩粉色衣衫,更衬得皮肤白皙。发髻精致,模样也打扮过,看得出是精心准备好才来赴约。牧玄的目光不自觉停留在她的嘴唇上,口脂似乎换了新的颜色,比起以往,红色淡了一分,更柔和——看起来也更好亲。 他凝视了一会儿,忽的笑了。 “怎么了?”云桐双总觉得他这笑容有些意味在里面,狐疑地摸上自己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什么。今日口脂的颜色很漂亮,很衬你。” 牧玄看出云桐双面上没能忍住的小自得,又慢悠悠地补上一句:“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味道?”云桐双困惑。平日里买口脂,谁会在意味道?又不是拿来吃的。 牧玄趁她思考的间隙,自然地牵上她的手,十指相扣,面色自若:“嗯。你不知道也没关系,一会儿我告诉你。” 云桐双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面颊泛上浅红,羞恼道:“牧玄,你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话中隐含的意思已被揭晓,牧玄还故作不解:“当然在想怎么索要报酬。怎么,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还是说……” 牧玄猛地俯身贴近,八尺多的身躯压过来,像逮住猎物那样,轻轻松松地便把人按住,不得逃离。他俯视着云桐双,眯了眯眼:“……你要违背我们的承诺?” 突然的压迫感使得云桐双心跳一滞,随即挣扎去推他,反驳道:“我只答应了你一起逛灯会,其他什么都没承诺过,你不要得寸进尺。” 牧玄挑了挑眉,没再说下去。 书房离得不远,不过几步路距离。 刚把门关住,牧玄一转身就对上云桐双迫切的目光。他不紧不慢地牵着人坐下来。 云桐双没他这么好的耐心,急切道:“你不是要告诉我消息吗?快说呀。” 牧玄不打算吊她的胃口,毕竟早点说完就能早点随他的心意带人出去。只是这桩事情比他想的复杂,以他对云桐双的了解,若是将消息和盘托出只会使她忧虑,而毫无解决方法。 消息有些混乱,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用简短的几句话说明了情况:“你姐姐前几日在边关放走了一支来自东凌的队伍,具体原因目前无人清楚,但她确实在有能力拦截队伍的前提下,放走了他们——最重要的是,这支队伍里的人,仍属于东凌。” “东凌?”云桐双惊诧,微微睁大眼睛,“他们不是在叁年前的那场战役大败后,就归属我大宛了吗?” “东凌战败后,有漏网之鱼趁乱逃脱。他们坚持不肯归顺大宛,甚至聚集起来,组建军队,妄想兴复东凌,报当年之仇。” 东凌临海,曾是大宛的附属国,以海上贸易为主,但随着实力的日渐雄厚,便开始对大宛国境虎视眈眈,成为前朝的心腹大患。他们不时骚扰边关,烧杀抢掠,百姓苦不堪言。然当时大宛君王昏庸,朝局混乱,无力阻挡,只能任其得寸进尺、更加猖獗。 好在新帝登基叁月后,决然向东凌宣战,不过半年便彻底攻下东凌,使其成为大宛的疆土,自此解除困扰大宛多年的忧虑。 而众所周知,云寒雁将军在攻下东凌的战役中,用兵如神,不战而屈人之兵。虽说她已为新皇登基立下汗马功劳,但取得那次战役的胜利,才使得她彻底名扬天下,赢得众人信服。 牧玄从牧延那里得到消息,也半信半疑,询问他兄长这消息是否准确,得到肯定答案之后更是不解。 “她怎么会放过东凌人?若硬说因为怜悯,也过于牵强。” 牧延瞥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她肚子的蛔虫,我哪儿知道她怎么想的。” 牧玄听出他语气中莫名有隐隐的怨气,像是恨铁不成钢。明明并无交集,他却好像很了解云寒雁。 牧延绝对知道什么。但牧玄了解他的脾性,既然他不愿说,他便绝对问不出。 “云寒雁这一年在边关恪守职责,毫不松懈,几乎找不出什么错处。若是她被弹劾,只能因为这个。” 听完,云桐双脸色都苍白了。 牧玄伸手将她紧皱的眉头揉开,试图宽慰:“你不必太担心,云寒雁不是莽撞的人,若事出有因,她回京禀报清楚便是。以她曾经的功绩和如今的地位,皇帝不会轻易动她。” 这些话云桐双此刻根本听不进去,眼瞳失了焦距。她满心想着那封无法被拦截的信。若是圣上真的要对阿姐不利,她岂不就成了帮凶? 牧玄看她一副不安得要哭出来的模样,知道她什么都没听进去,不由蹙眉,直接伸臂把人捞进怀里。 他用手强硬地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扭过来,直视她眼中的无措。 “看着我。” 他的语气坚定有力,紧紧裹住她忐忑难安的心,按耐那如无头苍蝇一般仓皇乱撞的情绪。 “乖乖,你要相信云寒雁。皇帝若是想她回京,哪怕不让你写家书,也会用别的方法,你不过是一个媒介而已,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 话音未落,云桐双便被一把按进结实的怀抱里。她贴着他的胸膛,有力的心跳透过衣裳传进她耳朵里,一声声,沉闷、规律、令人安心。她所有的无助似乎都随着这心跳声,慢慢平复。 牧玄声音低沉,响起时引起轻轻的震颤:“乖乖,要记得,你还有我。” “云寒雁是你姐姐,我没有理由不帮她。牧家不愿参与朝堂纷争,但我只是我,我早已独立出来。以我的官职,虽还不能左右皇帝的行动,但也不会毫无分量。” “我向你发誓,无论你需要什么、想要我做什么,我永远绝不会拒绝。” 顿了顿,他又轻轻填上一句。 “……除了,离开你。” 他们心照不宣,唯一的限定条件。 多么诱人的话。 被驯养的野兽俯于她裙下,贴着她的手心,抬眼凝视她的目光贪婪而粘稠。他的忠诚不假,爱意汹涌,愿为她抛却一切,献上所有。 她被允许,肆意地利用他。 得了如此趁手的利器,她本该高兴。 然她竟无端感到恐惧。 驯养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呢? 云桐双心尖一颤。 一种无法描述的心情逐渐攀上来,引诱着她握住这柄锋利的剑。 刀柄主动放在她手中,剑锋轻轻拨动便可见血。只是,定下契约便再不能抛弃,若一朝背弃,她会被逼着把剑吞入口中,呜咽挣扎也不得逃离。 云桐双迟迟没有说话,不自觉揪乱他衣衫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颤动,她在犹豫。 牧玄耐心地蛰伏,等待缠在蛛网上的蝴蝶落入他腹中,被无尽的欲望侵蚀吞噬。 长久的静谧。 怀中人猛地按住他的肩膀。 “唔——” 云桐双借力身体向上,吃力地仰起脖子撞上他的嘴唇。 舌尖笨拙舔舐他的唇,试探地往唇缝里钻。 牧玄任她尝试,松开齿关,感受她懵懂地学着他的样子,勾着他的舌头,津液交缠。他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主动,手摸着她的腰肢,向上移动。 不是谄媚的取悦,而是拙劣的喂食。 指节修长的手按上她的脖子,摁着凸出那一点骨骼摩挲、打转。被舔到上颚,难以忍耐的酥麻蔓延开,牧玄终于反客为主,狠戾地吻回去。 “等……唔!” 舌根被吮得发麻。 口脂的味道。 很甜腻。 他们都细细品尝过了。 哪怕经历过很多次,云桐双还是学不会亲吻。她被亲得晕晕乎乎,感觉整个人快被囫囵吞下去。 缠绵的水声停下。 两人嘴唇上都沾着凌乱的红痕,那一点口脂,有的被吃下去,有点在唇上晕染开,暧昧的痕迹一眼便看得出经受了什么样的摧残。 牧玄漫不经心地抹去嘴边溢出的涎液,幽幽望向身体软得撑不住的云桐双,轻声问道。 “那么今天……乖乖要投喂我什么呢?” 云桐双被亲得脑子缺氧,根本反应不过来,呆愣的模样,似乎任由对方抉择。 指尖从她的下巴开始,向下滑动。 修长纤细的脖颈、撑出柔软弧度的胸脯、平坦的腹部……最后停留在,脐下叁尺距离的地方。 “想要这里。” “我还没有吃饱。” “你亲自来喂我,好不好?” —— 下章坐脸 不吊胃口啦,今天晚上应该就能写出来 微H吃乳坐脸 云桐双被他眼中毫不遮掩的、贪婪的、喷薄而出的情欲烫到,身体不自觉微微瑟缩了一下。 “……好。” 饲主颤抖着应下这荒唐的请求。 “先说好……不准咬脖子……” 她最终选择以身饲狼。 牧玄笑了。 他揽着腰轻松地将人抱起,径直往书房旁的内室走,他的呼吸有些压抑不住的急促,像在忍下垂涎的欲望,紧绷的肌肉压着她,让她忍不住恐惧。 牧玄把人放在床上,俯瞰她不敢直视的模样,一边慢条斯理地解着衣裳,一边偏了偏头:“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 云桐双垂头,顶着他灼热的目光,不自然地褪去衣服,一层又一层,嫩粉色的衣裳摊在床上,白皙的肌肤映着那颜色,如桃花的花蕊,颤颤巍巍地舒展开,露出最脆弱柔软的地方。 最后一步。 她费力地去解腰后肚兜的结。 等彻底褪去衣物的遮掩,那微微翘起的、嫩红的乳尖暴露无遗,牧玄的目光彻底沉暗下来。 像赤裸的、夹在火上烤的羔羊,云桐双耳垂红透了,忍不住拿手臂去挡胸前的风景,乳肉被挤压出沟壑,圆润的弧度让他看着想咬上一口。 她坐在床榻上,小心地抬眼去看牧玄。 男人只脱了上半身的衣服,胸前的伤口还被纱布缠绕着,勾勒出肌肉的线条,半遮半掩反而更具诱惑力。 牧玄看得出她犹疑的目光里有些许隐晦的期待,轻笑一声,手提着她腋下,把人扔到床榻中央。 扫过她一丝不挂的身体,他跪上床,两手按在她身侧,望着她失措的表情,眯眼,略露出一丝不耐。 “乖乖,不是答应了要喂我吗?为什么,还要挡住?” 挡在胸前的手臂被硬拽开,她反抗的力气聊胜于无。牧玄没有立刻开始享用,只是紧盯着她胸前的圆润,似乎想要将每一处细节都看清楚。 在左胸的乳头旁,有一个小红痣。 “好漂亮。” 他感叹道。 “舔一舔这里,乖乖会挺着胸让我吃吗。” “牧玄等一下……” 云桐双慌乱,她还没准备好。 可牧玄根本没给她考虑的时间,直接俯首含住乳头,连同那颗红痣一起,含进嘴里,用力吮吸。 粗糙的舌面按着乳尖来回得摩擦,口腔略微一收紧,云桐双便根本受不住,身体情不自禁地上挺,张开嘴唇,失神地大口呼吸。 “哈啊……不要吸……” 她喘息急促,手腕被男人钳制在头顶,试图扭动,却毫无逃离的可能。 牧玄这次竟然听从了她的话,松开来。 看着那被吮得颤抖的乳尖,上面沾满透明的涎液,他笑得意味深长:“乖乖,不只是胸……腰都挺起来了呀,我吃得你这么爽快吗。” “……再、再舔一舔。牧玄,再帮我舔一舔……” 左边的乳头被吮得发麻,右边的却被冷落,迫切地翘起,她被情欲折磨得受不了,明明刚还在拒绝,此时却带着哭腔求他。 牧玄被她甜腻的哀求勾得身下硬得要命,但思及他想做的事情,又生生忍下,勾着她的腰,骤然把两人位置调换。 云桐双浑身无力,两腿跨在他腰间,瘫倒在他身上,她的神智像被雾气蒙上,迷迷糊糊,不知牧玄想要干什么。 “想让我把乳头舔烂吗,嗯?” 说着要俯在她脚下当被驯化的狗,此刻牧玄靠着床栏,手臂往上一搭,模样慵懒,竟像是发号施令的主人,诱惑着身上人主动。 “那就托着它……来喂我吧。” 若是她清醒,定不会遂了牧玄如此荒唐的要求,可云桐双胸前痒得难受,只能强撑起身子,手捧着胸前的丰满,吃力地喂到他嘴边,快要哭出来一般。 “你快一些……乳头好痒……你舔一舔……” 昔日发号施令、不遂心意便任性离开的大小姐求着他去吃她的胸乳。 这幅淫荡的模样让牧玄脑子里紧绷的弦彻底断裂。 他猛地如野兽一般咬上她的乳头,叼着那一点柔韧的肉,狠狠地吮吸。 “啊——咬到了……好痛!你松口……” 痛楚与快感一并袭来,云桐双挣扎着要去推搡,却被失控的人握着腰向上,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握着她的乳肉用力地蹂躏。 乳肉微微溢出指缝,像是掐住一团软腻的棉花,被毫不轻柔地捏紧、捏烂。 “啾……” 含吮的水声不曾停下。 “哈啊……不、不要了……不要你吃了……快松口……呜……” “要被咬掉了……不要……疼……求求你……” 在云桐双的哭叫中,牧玄终于慢慢停下了动作,吐出乳头。 乳尖被吮得能看见微微张开的乳孔,乳晕上甚至留下一个牙印,他不知节制的凶戾模样,着实把她吓到了,哭得一抽一抽的。 “……不要吗?” 牧玄安抚地摸上她的脸,擦拭她眼角的泪,动作温柔,说出的话却让云桐双想要惊恐地逃离。 “不行哦。” “乖乖,还没到上好菜,你就受不住了。可若你不主动喂,要我自己取,接下来可能就不由你掌控了,真的……要如此吗?” 另一只手摸着她的腹部向下,指节按进腿间,勾出一指黏腻透明的液体。 他将其抹在沾满涎液的乳尖上,摁着乳尖摇了摇,笑着望进她颤抖的目光里。 “下面……还没有吃。” “乖乖,继续喂下去,好不好?” 他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 毕竟喂食已经开始,她亲自走进牢笼,钥匙已经被他吞下,再无离开的可能。 云桐双看得出他的意图,若是她执意逃离,只会被拽着腿扯回去,强制“履行诺言”。脑海里闪过的逃离结果让她忍着恐惧否决了行动。 “我……我自己来……” “好。” 牧玄爽快地松开钳制身上人的手,放松躺在床上,垂着眼看云桐双撑住还在不自觉颤抖的腿,膝盖蹭着床铺挪动……最终,停在他脸上方。 两腿张开,阴户被身下人炙热贪婪的目光刺得微微发颤,阴唇因为姿势被扯开,蒂珠半遮半掩地露出头,整个穴已经被淫水糊满,穴口还在往外淌水,透明的液体顺着腿根缓慢地淌下来,淫靡至极。 “呜……” 滚烫而急促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小穴上,即将把最柔弱、最脆弱的地方喂进身下人嘴里,云桐双实在怕极了,怎么都不敢往下坐。 最渴望的东西近在眼前,牧玄强忍扑上去舔弄的欲望,偏头吻上她的大腿,吮出红痕。 “不……” 被咬住腿间软肉的触感让云桐双的腰倏地软了,臀部猛地沉下去。 但她扶住床栏,在即将彻底落下去的瞬间又强撑住,她庆幸地喘着气。 “哈……” 这动作对于脱力的她难度有些高,大腿根肌肉紧绷,不住地颤抖,身下人呼出的热气往穴里钻。 啪嗒。 淫水滴在他下巴上,顺着脖颈滑下。 牧玄的眸光倏地沉暗下来。 他耐心告罄。 “坐下来。” 他低沉的声音里含着无尽的渴望。 “不、不……” 云桐双慌乱地想往上窜。 下一秒,便被宽大的手按着腿,用力往下按。小穴落进牧玄口中的一瞬间,就被含着狠狠地吸压——他在教训她不合时宜的犹豫。 这一下根本没有留情,铺天盖地的快感蔓延至全身,她的魂都要被吸走了,穴肉疯狂地抽搐、挤压,不过一瞬,便猛烈地喷出水。 “呜啊……哈……去、去了……呜……” 舌头插进柔软紧致的穴道搅动,他贪婪地把涌出的津液勾进嘴里,吞咽。有些含不住的甚至顺着唇角流出,浸湿了床铺。 “嗯……哈……” 高潮后的失力让云桐双再也撑不住身体,眼瞳失了焦距,完全坐在了牧玄脸上,腰肢剧烈颤抖。 牧玄没有给她歇息的机会,下半张脸陷在柔软里,舌头又顺着阴唇之间的缝,灵活地勾住交点的阴蒂,叼着那最敏感的一点,狠狠一吮。 “不——哈……” “不……那里不行……求求你不要……” 身体里的余韵还未平息,更高的潮水便汹汹涌来,眼泪夺眶而出,云桐双握紧了床栏,如濒死的天鹅般仰起头,嘴唇张开,口水横流。 “求求你……呜……” 下半身被酥麻的快感淹没,她想要抬起身来,逃离这要将她逼疯的爽利,却被强制握着腿往下按,根本无法移动,只能绝望而难耐地等待身下的野兽餍足饱腹。 云桐双抽噎着。 上面下面一起流水,小穴喷得越多,眼泪也掉得越多。 小穴深陷在滚烫的口腔里,舒服得要化开,被含着舔弄、吮吸,细细吃了个遍。 如此喂食。 她爽得几乎昏死过去。 等牧玄终于吃饱喝足,才提着她的腰,把她的下身从自己脸上移开。 哪怕已经停止,云桐双的身体还抖个不停,小声抽噎,小穴收缩往外不停吐水,恍惚着说:“不要了……” “不要了……呜……” “乖乖的身体好馋……只是舔几下就喷得这么厉害。还没插进去,就喊受不住,要是下次真插进去,你不得把床都哭湿啊……” 温柔的语气,满含怜爱。 云桐双只觉得他在嘲弄自己,恨恨地瞪他,却因浑身软绵而毫无震慑力:“你……你怎么敢……” 牧玄佯装听不懂她的委屈,转移话题:“还要谢谢乖乖的款待……怎么还在抖呀?那就歇息一会儿吧,我帮你擦干净,嗯?” 然后起身去拿床边的面巾,替她擦身体。 云桐双又气又累,根本不想动弹。 酮体上满是欢好的痕迹,最过分的就是乳尖和大腿根处那两个深深的咬痕,是他故意留下的标记,明目张胆地宣告着他饱餐一顿。 她真的后悔了。 可太迟了。 —— 别急,这还没真正开do 等真正开do你才崩溃呢宝宝…… 正宫捉奸只会比这更狠() 有没有人夸我写得香捏?(扭捏) 倒计时2 道路两旁灯火阑珊,到处是卖灯笼的商铺,商品个个手艺精巧、独有特色,朋友两两叁叁走在一处笑闹,或是有佳人在侧,两人暧昧含羞。 “都怪你,我的腰到现在都是酸的!” 想起下午在榻上的荒唐事,云桐双心中不忿,用手肘狠狠地砸了牧玄一下。 “唔!”牧玄皱着脸去摸胸,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 云桐双狐疑:“我打的是你腹部,这也能扯到伤口?” 见他表情仍然痛苦,她这才有些慌乱,伸手摸上他的胸膛:“真伤到了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伴随一声低笑,牧玄握住她的手腕,面容一扫刚刚的痛苦,愉悦地挑起眉:“原来乖乖会注意避开我的伤处啊……你就如此在意我?” 意识到自己被愚弄,云桐双气恼地甩开他的手:“你有病啊!” “好啦,不逗你了。哎,别走啊……” 云桐双赌气加快步伐,想要把人甩开。还没走两步,便被赶上来的人拽进怀里,箍着肩膀无法移动,怒气冲冲地瞪他。 “我的伤口不深,过几日就能彻底痊愈。让你忧心,是我不好。”牧玄识趣地垂下眉眼哄道,又狡猾地抛出筹码,“一会儿你看到喜欢的,都由我付钱,就当赔罪,怎么样?” “真的?”云桐双动摇了。 她平日里会有一些比较浪费钱财的兴趣爱好,但她自己舍不得花钱,也不愿向父母要,如今牧玄给了她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去满足心愿,她当然要用。 “当然。”牧玄看她小狐狸一样转眼打起算盘,不由失笑:“你有多少东西都是我买的。不说别的,就那些被你用过一次就抛到身后的首饰、衣裳,估计数都数不过来了吧。” 云桐双有点心虚,但很快理直气壮地反驳:“还不是你总惹我生气。而且那些都是你主动提起的,我只是答应了你的请求……” “嗯嗯,错处都在我。”牧玄看她这幅虚张声势的模样只觉得可爱。不过给心上人买些喜欢的玩意儿,只要她开心就好。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云桐双遂了心愿,看着他也顺眼了些,不再计较。牧玄顺势扣紧她的手,两人并肩走在街上,像是回到他们曾经相处的氛围,那些因他人而产生的争执、嫉恨在此刻烟消云散。 云桐双饶有兴致地观赏不同商铺里的灯笼,上面栩栩如生的动物图案、精致漂亮的花朵造型样式各异,她看到喜欢的便凑上去,温柔而朦胧的火光映着脸庞,那好奇的神色在牧玄眼里生动至极,他的心软成一团。 走过那么多商铺,没想到云桐双第一个看上的,竟然只是一串糖葫芦。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买一根,马上回来。” 云桐双远远看见卖糖葫芦的摊贩,眼前一亮,挣开他的手,急切地跑过去,嘴馋的样子一如小时候。 牧玄望着她小跑离去的背影,抚上胸前的伤口,想到刚刚借此逗弄她,笑意淡了几分。 那日演武场上,一身素袍身形挺拔的男人拉紧弓箭,箭头从靶子红心转移,直直对准站在一旁的他,眸中深寒,杀意凌冽。 牧玄漫不经心地等待。 箭发—— 精准地,从他脸侧擦过。 迅猛的箭风掠过,牧玄站在原地分毫未动,慢慢地,朝沉朝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他甚至有些遗憾。 若是沉朝真的伤了他,他便有了向云桐双示弱的机会,可以隐忍地、勉强地,在她面前流露他的苦痛,再不经意地,挑拨她与沉朝的关系。 不过没有伤到也没关系。 回到家后,牧玄面无表情地亲手在胸膛划开一道口子,伤口狰狞,鲜血流淌,而他感受不到痛楚似的,熟练地消了毒,绑上绷带。 等书房外云桐双的脚步声传来,他狠狠摁上伤处,好不容易结上的痂被重新撕裂,洇出血来,染红了绑带。 自此不出所料,他所盼望的、她的急切与担忧,如期而至- 云桐双回来的时候,似乎看见牧玄的目光有一瞬的幽暗莫测,像是筹谋,又像是别的什么,如蛰伏的蛇,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你……” 但一转眼,那情绪便消失了,了无痕迹,牧玄笑着地问她:“怎么了?” 云桐双只当是自己错看,把疑心咽下:“……没什么。” 她边走边吃,很快吃掉了大半,仅剩下一个的时候,一旁的牧玄突然出声,听起来居然有些委屈:“乖乖,怎么不让我也尝尝?” 望着唯一的糖葫芦,云桐双犹豫了一瞬,又想到他刚刚才愚弄过自己,轻哼一声,毅然拒绝:“不要。” 然后迅速咬进嘴里,似乎怕他抢了去。 可刚叼住,肩膀就被强制按着,她睁大双眼,牧玄俯身,竟也咬上那颗糖葫芦。 他突然贴近,眼睫微微垂下,分外俊郎的容貌配合他独有的气质,天生有几分邪肆,温热的鼻息交缠在一起,云桐双身体僵住了,心跳蓦地急促起来。 牧玄抬眼,深邃的眼瞳挑衅地望向她,果断咬去一半的糖葫芦。 再次……怦然心动。 云桐双慌乱地咽下口中余下的糖葫芦,甜腻的味道在齿间蔓延,她一把把他推开,怕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被听到,试图用恼羞的话语遮掩:“牧玄,你幼不幼稚!” 滚烫的脸颊无法轻易褪去温度。 可上天似乎格外体贴,不过片刻,一滴雨水带着凉意滴落在她脸庞,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雨水落下来,淅淅沥沥打湿地面。 牧玄皱起眉,拉着还在迟疑的她迅速躲到旁边的商铺下避雨。好在不远处就有卖雨伞的商贩,他买下一把红伞,撑在两人头顶,微微向云桐双的方向偏斜,把她挡得更严实。 突然的雨势让路上的行人纷乱离去,只有少许人临时买了伞继续走下去。 “好突然……” 迎面而来的风吹乱了头发,发丝被吹得飘动起来,有些黏在脸庞上,不适的触感使得云桐双略感烦扰。 牧玄自然而然地替她挽好额边的发丝,神情专注。斜风吹拂,雨水打湿他的肩头,却丝毫未落到云桐双身上。 刚刚的悸动还未消散,云桐双不自在地偏过头,嘴硬道:“你离我远一些。谁准你偷吃我的糖葫芦……” “还生气呢?” “……没有。” “好好,是我的错。我改日帮你多买几串,咱们吃个够?乖乖原谅我吧,求求你了……” 他的语气像在哀求又像在逗弄,云桐双听得脸热,气他毫无底线地撒娇,又隐隐觉得被取悦到,别扭地嘀咕。 “算你识相。” 豆大的雨滴砸落至伞面,声音愈发急促沉闷。 “雨越来越大了……我们快些回去。” 牧玄把她搂紧,护着她上了马车。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云桐双在进入马车的最后一刻,突然感受到身后投来一束冰冷的目光,存在感极为强烈,几乎要将她后背射出一个洞。 刹那间,她汗毛直立,连忙扭头去看,可街道上只有步履匆匆、打着伞遮掩住面目的行人,根本无法确认那目光来自哪里。 潜意识的危机感让她仍无法放松,惊疑地再次探寻,那目光却和滴落在湿地上的雨水一样,悄然散失,再无踪迹——更为恐怖。 “怎么了?”牧玄看出她的异样,问道。 “我……算了,没什么,可能是我今日太累了,总是看花眼。” 云桐双摇了摇头,进入车厢,心中升腾起一种焦躁的不安,她无法描述那感觉从何而来,迫切地想回到熟悉的地方,汲取安全感。 “先回牧府吧,香茵还在那里。等接上她,我……想快点回家。”- “还好、还好……” 瞧着怀中被护得好好的、分毫未湿的书,书生庆幸地长呼一口气。 他怕雨水弄湿好不容易借来的书,随便钻进个能避雨的角落,想躲过骤雨再离开。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旁边打着伞、伫立已久的男人几眼。 实在不是他爱窥探别人,只是眼前这人气质清冷,模样俊秀得让他联想到天上的仙人,衣着看似低调,细看却能发现,那布料与他曾大张旗鼓夸耀家中富贵的同窗所用的一模一样。 或许是因为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此等人物,书生不知从何处生出勇气,冒着胆子去端详,但只一眼便被他沉沉死气吓到,赶忙缩回目光。 那人打着伞站在大雨中,纹丝不动,不知在看什么,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对他的出现也漠然置之。他们像被一道看不见的空气墙隔绝开来。 除了雨滴落在房檐、地面的单调击打声外,再无别的动静,书生猛地一阵悚然,伴随着雨天的阵阵凉气,这种诡异的平静如跗骨之蛆,逐渐爬上他的脊背,他浑身僵直。 “精心呵护的花突然快要枯败了,会是什么原因呢?” 那人的声音轻而缥缈,如没有实感的云。 书生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问他,他不知为何突然问这毫不相干的问题,但又不敢不回答,绞尽脑汁,才在记忆里翻出一些妻子教导他的关于种植的知识,磕磕巴巴地说:“可、可能是有些叶子蔫了……修剪一下说不定就会好……” 那人沉默良久,又倏地低笑一声。 他呢喃着:“是的,修剪一下就好了。花自己也不想枯败的,是那叶子害了她。” “没关系。” “不是她的错。” 那语气有种说不出的恍惚和扭曲,像是为无法接受的事物找到了可以自我说服的理由。 话中晦暗的阴郁像满到溢出的水一般汩汩漫出,与湿冷的雨水一起渗入地面。 书生不敢再出声了,等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慢慢抬起头,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虚脱,浑身冷汗涔涔,风一吹过冻得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这哪是什么仙人,分明就是鬼魅。 —— 倒计时1 香茵被下人领去偏房里换衣服,云桐双则被沉朝拉着进了寝室,内里装潢清贵低调,若有若无透出股浅淡的香气,与沉朝身上渗出来的一样,她嗅着只觉安心。 “去屏风后沐浴吧,我去给你找衣服。” 沉朝把她头上多余的钗拔掉,又熟练地挽了一个简洁利落的发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根本没有给云桐双反应的机会。 云桐双愣了愣,问:“不是只换衣服吗?” 沉朝瞥了她一眼,直接握着她的手,让她贴上自己的脸——一片冰凉。他挑了挑眉,没有多言,云桐双就心虚地移开目光,把他推出门外。 “好啦……我去就是了,我会快一些的。” 云桐双泡在温暖的水中,长呼一口气,身体彻底放松下来,思绪逐渐飘忽。 她忽然想到,沉朝今日是不是有点过于寡言少语了?哪怕面对着她,也好似一直在伪装,有种淡淡的疏离,像在压抑着情绪。 花瓣飘在水面上,沁出馨香,熏得整个人飘飘欲仙。她闭上眼,迷迷糊糊,那念头转瞬便消逝,没有深究下去。 热水浇在身上,驱散了雨夜的寒意。若不是惦记着要回云府,她怎么都得多泡一会儿。 “哗啦——” 云桐双恋恋不舍地起身,身上的水沥沥淅淅地落下。她的视线随意移向一旁,衣架上已然搭着一套红色的……睡袍? 她怔住了。 她刚才明明没有听见开门声和脚步声,衣服是什么时候拿进来的?又为什么……是睡袍? 迟钝的、毫无警惕的她,终于意识到事态向无法预估的方向发展。 云桐双猛地屏风处看去——昏暗的烛火摇曳,勾勒出屏风外那道不知何时坐在哪里的熟悉身影。透过朦胧的侧影,能看出他正静静地、端坐在外面,宛若鬼魅。 “……沉朝?”她轻声询问,“是你吗?” 迟迟没有回应。 屋内连掉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到,安静得令人恐惧。 云桐双强忍着不安,试探地说:“沉朝,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我得回去了,香茵还在等着我……” “乖乖,先把衣服穿好。” 屏风外的人终于开口,但他根本没有回应她的话,漫不经心地命令着。 云桐双脑中一片空白,僵硬地循着他的话,把睡袍披在身上。 睡袍红得刺眼,她看着,竟恍惚觉得像当年成婚时的婚服。布料触感柔软,穿上像溺在云团里,有种不切实的飘忽感,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云桐双不自觉地揪紧衣服,小心翼翼地走到屏风外,抬眼便看见沉朝正拿着一个空碗细细端详,碗底还有残余的药渣,可空气中未有任何苦涩的中药气息。 察觉到云桐双的疑惑,沉朝瞥了那空了的碗一眼,目光幽暗:“一些调理身体的药罢了。” 她没有心思去关心药,想起刚刚诡异的氛围,云桐双有些胆怯地望向他:“我……” “香茵已经回去了。” 沉朝猜到她想问什么,骤然打断了她的话,看着云桐双微微睁大的眼睛里浮现出不解与恐慌,他极轻地笑了一下。 “她会与秦夫人说,你要留在这里。” 不是询问,而是通知。 “……为什么?” 沉朝起身,不紧不慢地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一步步逼近。蛛网收缩,愚钝的猎物终于发现自己无路可退,也终于发现眼前的爱人全然变了模样,让她感到极度的陌生。 沉朝的面容仍旧俊美,烛火映在脸上,烛影摇动,他眸中晦暗,嗓音温柔:“乖乖,你承诺过的。你说,下一次,一定不会拒绝我。” “今天,我想你留在这里。” 那夜轻易许下的承诺,此时变成回旋的剑,把云桐双困在囚笼中,无法逃脱。 “不……” 云桐双忍不住往后撤了几步,极度紧张下差点撞上屏风,却在下一刻被扯进男人怀中,急促的心跳声在这静谧的内室里格外明显。 她抬头望着他,仓皇摇头,语无伦次:“沉朝,今天太突然了,我们改天、改天好不好?我今日有些累了,我……” “嘘。” 指尖抵在唇上。 她不由噤声。 沉朝微微眯起眼,似乎因她的无理取闹而感到困扰:“乖乖,你要违背自己的承诺吗?” “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云桐双试图找一个理由来推拒,可绞尽脑汁都无法找到合适的,话语苍白无力,“我今天真的不想……” 耐心被消磨干净,暴虐的欲望逐渐翻腾,沉朝不想再听她辩解下去了,掐住她的下巴,直视进她颤抖的眼瞳,只轻轻问了一句。 “是不想……还是不能。” 云桐双瞳孔骤缩,彻底失声。 这句话如平地一声惊雷,把她所有拙劣的遮掩暴露在赤裸的目光下。她的卑劣、她的隐瞒、她的不忠,全都……无所遁形。 她不知道沉朝得知了多少。 也不敢猜测他知道多少。 她怕得近乎战栗。 “不是的……” 眼眶里的泪水已经蓄出一汪清澈的湖泊,云桐双泪水涟涟,拼命地摇头,想说些什么。可说出口的谎言太多,如今她嘴里的每一句话,都毫无的说服力。 “沉朝,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明他还没有说什么,她便做贼心虚,吓得神不附体,哆哆嗦嗦地想要解释,连强装镇定都做不到。 他的妻子,天真又胆怯。 自作聪明,也玩火自焚。 沉朝垂下眼睫,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 他不会让她那么轻松地知晓一切。 他要吊着她,让她恐惧,让她怀疑,让她在无尽的心惊胆战中备受折磨,才能勉强缓解他沁出血的怨与恨。 “乖乖,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愿意相信你。”他的嗓音仍然温柔,放出一线希望。 “只是……我要问你一些问题。” 钳住她下巴的手力气大了几分,沉朝的目光冰冷刺骨,云桐双的眼泪几乎在一瞬间落下来,她脆弱地、楚楚可怜地望着他,而他心若磐石,再不会动摇。 “乖乖,这些年,我审过很多人。” “谁在撒谎,在哪个地方撒谎,我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自以为可以掩饰得很好的小心思,在我眼里,拙劣又明显。” “所以,不要试图说谎。” 这番意有所指的话让云桐双绝望透顶。 原来,那么多次,他都看得分明。 “第一个问题。” “我们重逢那日,秦夫人唤你回家,你在路上,见了谁?” 沉朝的声音很平静,话语却像一柄锋锐的刀,撕破了维持在表面的种种虚妄。 她说不出话,只能颤抖。 “说不出吗,没关系……还有第二个。” 沉朝语气宽容,声音愈发柔和。 “你奉旨入宫那日,我问你是否遇到了麻烦,你矢口否认。可当天下午,你去见了谁?” 云桐双的脸已然惨白。 ……他全都知道。 一桩桩一件件,她曾说过那么多谎言,无意的、心虚的、各种各样的,她自己都记不清楚。昔日自作聪明的掩饰,如今化为一个个不知何时就会把她钉死的暗器——是她亲手斩断自己的退路。 沉朝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轻声问出第叁个问题:“今天,你又去见了谁?” “……” 唯余沉默。 云桐双畏惧地钻进了自己的壳,试图用消极的态度保护自己,自欺欺人地逃避现实。 ……她懦弱地不敢承认。 可她并不知道,一味的逃避只会激化矛盾,逼疯对方,把本就脆弱的关系推到悬崖边缘,低头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沉朝的手抚上她纤细而脆弱的脖颈,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抛弃所有对她的怜爱、疼惜,死死地掐上去。他的爱与憎都已经达到峰值,深刻到绝望,几乎将他折磨致死。 他说:“说话。” 云桐双咬着嘴唇,恐惧支配了她所有的行动,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想说吗?” 沉朝嗤笑一声,眼中残存的光终于暗了下去,沉入一潭深不见底的泉。 他揽住云桐双的腰,猛地把人横抱起来,扔到床榻上。 “啊……” 云桐双摔得七荤八素,慌乱地爬起来想要逃离,却被掐着腰捞回男人身下,挣扎不停的手被钳制住。 伴随着一道“咔嚓”声,一个绒毛触感的东西圈住了手腕,她难以置信地去看——那是内测裹着软毛的锁链,此刻正严严实实地拷在她手腕上。 “不……你不能这样……沉朝……我求求你……” 云桐双彻底慌了神,眼泪夺眶而出。 她从未面对过这样的场景,如月般皎洁温柔的心上人被她生生逼成扭曲的怪物。她被圈在床榻上,满心惶恐地面临即将到来的、未知的折磨。 睡袍宽松,历经一通挣扎早已松散开来,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云桐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竟然开始剧烈地簌簌发抖,她拼命地往床榻里缩,试图躲藏。 ——却被拽住脚腕,尖叫着被拖到男人身下。 沉朝没有褪去衣物,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云桐双慌乱异常的模样,一个绝望的猜测浮现于心头,他注视着身下哭得凄惨的妻子,轻轻地说。 “乖乖,把腿张开。” 云桐双战栗着,恐惧让她不敢动弹,也不敢出声,只能捂着嘴无声地流泪。她像是将要被斩首的犯人,悬在头顶的刀晃动着,即将判定她悲惨的命运。 “不要……求求你……” 她哀哀地祈求,试图逃脱罪责。 沉朝的嗓音如凝结的寒冰,一字一句,冰冷寸寸渗入骨髓,他在宣布最后的判决,不容置喙。 “乖乖,我说……” “把腿,张开。” 刀还是落下了,她躲无可躲。 鲜血喷溅,再无悲鸣。 身体不受控制,僵硬地、颤抖着,她慢慢张开腿。 腿根处那个深刻的、刺眼的、暧昧至极的咬痕。 嘲讽地宣判她的命运。 ——她有罪。 她再无辩解的机会。 —— 22高H扇穴(黑化S向性爱,偏强制粗暴,介意 再次预警:此章H有扇穴、捏玩乳头等,有痛有爽,偏S向性爱。 —— 沉朝盯着那个咬痕,倏地笑了,笑声渗出无尽的嘲弄与扭曲。 哪怕早有预料,血淋淋的证据就这样展现在眼前,他心如刀割,鲜血淋漓。 嫉妒、愤怒、哀怨,种种情绪像封在瓶子里的焰火,不断向上窜动,他却失去感知。沉朝冷漠地察觉到,他的行为,快要失去控制……但他已经不在意了,他愿接受疯狂的支配。 罪证罗列,他执掌审判的权力——她曾给予他爱的权利,也该付出相应的感情。 可云桐双违背了。 他的妻子,理应受到惩罚。 沉朝面无表情的注视让云桐双慌乱至极,她就像还抱有逃离希望的猎物,战战兢兢地往后缩。 她试图把腿合上,遮掩那个足以让她被肏透的痕迹,直到此等地步,她还在试探眼前人的底线。 沉朝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耐心回笼。唯有冷静,才能更好地计划,怎么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突然开口:“乖乖,还记得你小时候,牙疼服药期间偷偷吃甜品被我抓到的事情吗?” 云桐双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这件事,但她还是迟缓而诚实地摇了摇头。 “你第一次偷吃的时候,我没有计较,装作不知。第二次,我旁敲侧击的警告你,你听懂了,但没有停止。”沉朝声音轻柔,“第叁次,捉到你之后,我把你按在腿上,朝屁股上打了叁巴掌,你哭得撕心裂肺。” “可你现在不记得了……说明那时我还是罚得太轻,你没有长记性。” 说着,沉朝不紧不慢地脱去繁琐的外衣,但只脱下了外衣。暖光笼罩,他仍是清冷之姿,隐约可以看出遮掩在中衣下结实的躯体。 “不、不……你要做什么……” 云桐双终于听出他话中深意,她惊恐地扣弄手腕上那个束缚自由的锁链,可手指都扣红了都纹丝不动,严丝合缝地卡在上面。 见弄不下来,云桐双绝望地转向窗前的沉朝,带着哭腔哀求:“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沉朝,我不该向你撒谎,我以后一定不会了……你把它弄开好不好……我求求你……” 沉朝恍若未闻,他跪上床榻,扣住她的脚踝,稍稍用力,就把人捞了过来。 “啊!不……我不想——”云桐双微弱的反抗对沉朝来说聊胜于无,她像是一条待宰的鱼,被迫搁浅,瑟缩着望向执刀的屠夫,祈望他的怜悯。 “刚刚我问了你叁个问题,你一个都没有回答出来。” “我要罚你。” 沉朝抚上她颤抖的脸,温柔地说:“不过乖乖已经是大人了,我当然不会打屁股。” 云桐双眼中浮现出一丝希冀。 他的目光随着指尖向下滑动,勾着睡袍撩开,沿着一条直线,滑过脖颈、锁骨、乳沟、肚脐、小腹……直到,阴户。 “所以,我会……” 食指顺着阴唇按进去,陷入一片柔软、黏腻。 “……打这里。” “叁次,一次不少。” “你自己数好。” 云桐双的表情彻底僵住了,无边的恐惧爬上躯体,眼泪顺着眼角淌下,她摇着头呜呜地哭。 “不……沉朝我求求你……不能打这里……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我求求你……” “怕什么呢?这只是第一项而已。”沉朝怜爱地俯身吻去她的泪,话语却让她如坠冰窟,“乖乖,曾经我纵容你,任由你让我痛,以为这样能留住你。但现在我发现……” “我痛没有用,你也要痛。” 指尖碰到一处圆润,那是藏在阴唇里的蒂珠,他抵着它,狠狠一摁。 “……现在,把腿张开。” “哈啊……不要按那里……呜……” 敏感的阴蒂被用力地摁住,像是掐住了最最脆弱的软肋,快感从这一处迸发、扩散,穴肉蠕动,挤出甬道里的汁水。 “哈……不……我不要……我不要!” 只是摁上阴蒂她便快要缴械投降,她根本不敢想象,若是巴掌落上去,她会变成什么样子。恐惧逼出勇气,云桐双拼命地用手推搡他的胸膛,试图翻过身爬开。 下一秒,便被人掐着肩膀摁在床榻上。 “唔!” 云桐双从未如此清楚两人之间的力量差距,她一直以为沉朝是温文尔雅的,如今困在床榻上,她才惊恐地意识到,只要他想,她便永远逃不出他的控制。 沉朝平静地望着她:“乖乖,你不会希望我帮你打开腿的。我现在可能有点控制不好力气,听话一点,好吗?” 像是最后的通告。 若是她仍抗拒,便会被强制拉开腿,小逼硬生生挨上毫不留情的叁巴掌。 “呜……我听话……沉朝哥哥,我怕痛,你轻一些好不好……我会听话……” 她没有拒绝的权力,念着主动可能会让沉朝的力气轻一些,她噙着泪,心惊胆战地慢慢敞开腿。 紧闭的阴唇随着动作被拉开,刚被蹂躏过的阴蒂可怜兮兮地翘着,因为刚刚的刺激,穴口泛着水光,淫乱至极。 沉朝望着淫靡的小穴,修长的手指像是采花蜜那样,按进穴缝里勾出一指淫液。手掌整个按上阴户,揉了揉,温热的掌心贴着湿润敏感的私处,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喘。 “哈……” 温柔的轻揉让云桐双让身体隐隐放松下来,大腿紧绷的肌肉松懈,腿自然分开,汩汩流淌的快感麻痹了她的神经,让她忘却了即将到来的、可怕的惩罚。 沉朝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逐渐松懈的模样,冷冷地勾唇,然后—— 狠狠扇上小逼。 “啪”的一声,掌心陷进最柔软处,可怜的软肉被扇得泛红刺痛,汁水飚出,穴肉绞紧,疯狂地抽搐。 “啊——” 猝不及防的扇穴,云桐双尖叫着,如同一瞬间堕入深渊,刺痛、火热、甚至夹杂着爽利,眼泪簌簌流下。 “啪——” 沉朝没有给她歇息的时间,下一巴掌又狠狠扇上,这一次更是精准地扇在红肿的阴蒂上。如此敏感脆弱的地方被凌虐,如海浪般汹涌的快意带着火辣的刺痛逼疯了她,穴肉抽搐着,挤射出汁水——她被扇得高潮了。 “哈啊……”眼泪横流,云桐双不顾身体的颤抖,死死拉住沉朝的手,另一只手捂着被扇红的小穴,拼命地摇头,“不要……好痛……呜呜……我不要了……不要打了……” “要被打烂了……求求你……不要打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沉朝哥哥,求你不要再打了……乖乖错了……” 她哭得可怜至极,身体不停地抖,身下还在经历高潮,淫水一股一股被挤出来,浸湿床铺的布料,留下一片深色的水痕。 “可是,还有一次。”沉朝望进她因快感与痛楚而颤抖的眼瞳,毫不在意她的哀求,若有所思地引诱,“或者……乖乖想用哪里来替代?” 穴被扇得发麻,阴蒂肿得缩不回去,云桐双怕得发抖,只要不再扇小逼,其他哪里都可以。 她脑子发懵,不知窜过什么想法,撩开睡袍,捧起丰盈的双乳,胆怯地望向沉朝,凄凄地说:“……这里也可以,沉朝哥哥,扇这里也可以,不要扇小逼了好不好?小逼真的好痛……” 可她似乎忘记了—— 左胸乳晕上,还留着另一个男人宣示占有欲的咬痕。 沉朝垂眼便看见那个极深的咬痕,眼眸一瞬间晦暗下去。他伸手揪住乳头,往自己的方向扯,捏着那点,冰冷地质问:“这是什么?” “啊——”乳尖被扯弄,身体因为疼痛不自觉向前倾,云桐双眼泪都掉下来,痛呼,“好痛……不要扯……乳头好痛……” 低头看见胸上的咬痕,她终于发现自己弄巧成拙,恐惧地拼命摇头:“不是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沉朝哥哥……我不知道……” 指腹摩挲着那点痕迹,沉朝被这份挑衅刺痛,暴戾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他看着云桐双畏惧惊恐的表情,轻轻地笑了。 “我捏一捏你就觉得痛。那他咬上这里的时候……你痛吗?” 他狠狠捏住那点软韧的肉,怨憎与嫉妒逼着他指间更加几分力气,把娇软的乳头捏扁。 天天被柔软布料包裹地方此时被无情地玩弄,她尖叫着想要扯开男人的手,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她怕极了,绝望地哭喊:“痛的……沉朝哥哥,乳头好痛……求求你,要被捏坏了……好痛……呜呜……” 似乎看她哭得太厉害,沉朝垂眸,松开了手。娇嫩的乳尖被捏得翘起来,艳红得像熟透的果子,云桐双连忙用手臂挡住那里,蹭过乳尖,引起一阵颤栗,哭得抽抽噎噎。 两处私密位置上的咬痕彻底让沉朝抹除了所有的怜悯,嫉恨吞噬残存的理智,生出恶意,他望着模样可怜至极的妻子,把她拉进自己怀里,抚摸着她颤抖的身体,贴在她耳边。 他的声音仍旧温和。 “乖乖,你自己说,这一道痕迹,要做几次抵消。” “把小逼插到尿都尿不出,乖乖会长记性吗?” 云桐双怔怔,瞳孔失去焦点,眼泪无声无息地往下淌,身体抖得更厉害,却被紧紧禁锢着,无法逃离他密不透风的、能将她缠绕致死的怀抱。 不要、不要…… “我知道乖乖还小,不愿意怀孕。没关系,我刚刚已经喝了避子汤,乖乖也看见我把它喝完了。” 骨节分明的手摁在小腹,似乎透过皮肤,按揉着身体深处脆弱的宫腔——那个他即将用性器撞进去的地方。沉朝温柔的声音围绕在耳边,像无骨的蛇一寸寸缠紧她的身体,残忍地吞噬她所有的希望。 “所以……一会儿就算把这里射满,也不会怀孕的。我们今天把小穴肏烂,好不好?” —— 天天看在床上拿怀孕威胁人的有点腻 主动喝完避孕药摸着女方的小腹说就算射满、肏烂都不会怀孕,然后无所顾忌地做到爽明明也很涩嘞() 有没有类似梗的文给我也推推(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