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劣情人(姐弟,骨科)》 一 陆嘉言出生那天,外面下着暴雨,妇幼保健院的白炽灯阴沉地闪烁,宛如鬼屋。 凤兰好像发了疯的女鬼,抱着陆嘉言在医院里乱窜,逢人就说这是小三生的。小三是个婊子,读了大学还跟男人乱搞腐化。 两个女人的纠缠让陆禾生觉得烦躁不堪,她们都不让他好过,于是他再也不想待在这城里了,城里每个角落都提示着他是一个没用的乡下男人。 他逃避,不想解决棘手问题,即使都是他的无能造成的。他一声不吭跑去省会打工,留下凤兰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 玉珍因为怀孕被退了学,悔恨不已。 可她为了面子,丢下亲生儿子,草草溜去大城市另寻出路,把所有不堪的回忆都丢在潭城。 玉珍什么都不要了,但是她一定要出人头地,她受够了穷日子,她好不容易从农村考出来,作为村里唯一的女大学生,她不想被人看不起,也不想再当乡下人。 这次过错只当她年少无知。 她坐上绿皮火车,听着火车压过铁轨的声音,轰隆隆响,仿佛那天儿子出生时的啼哭也回荡在耳边。 她揉了揉湿润的眼眶,深吸一口气,她要去大城市,把过往都掩埋起来。她要去赚钱,她还要找一个有大城市户口的男人结婚呢,她不能被这种挫折绊倒。 似乎所有人都抛弃了凤兰。 她从一个美丽骄傲的城中少女,变成了一个哀怨脆弱的可怜少妇。 都说为母则刚,可是凤兰好像并不如此。 她比之前更加慵懒,在厂里干活犯了很多错误,被领导批评,回家路上被街坊邻居用奇怪的眼神凝视,到了家也不管两个孩子的死活,整日精神涣散。 收到陆禾生寄来的钱款,凤兰总是扔垃圾一样把钱丢在餐桌上,瘫在椅子上自言自语:“算你还有点良心。” 而后又“砰”得跳起来,神经兮兮地大叫,像安慰自己:“这不是应该的吗!才这么点钱就有良心了?” 她也学会了抽烟喝酒,把家里弄得烟雾缭绕。 偶尔,她就像一个躲藏在云雾后的女鬼,死死盯着吃手指的陆嘉言。 好像这样盯着他,就能在他脑袋上扎个洞。 她嘴里叼着烟,纤细瘦弱的手慢慢拢在一起,掐在他脖子上,稍微用力。 男娃对靠近的灼热烟味异常敏感,它在疼痛中开始哭啼。 那个撕心裂肺的哭声,那个难听的哭声,那个尖锐刺耳的哭声,总是让她心烦气躁。 凭什么她还要养他?养这一个野种?扔又扔不掉,弄又弄不死,真麻烦。 她气不过,娇美的脸上露出不和谐的恶毒表情。 凤兰狠狠扇了男娃一巴掌,在男娃肉嘟嘟的脸上留下几道红色指痕。 她猛猛吸了一口烟,过肺吐出烟圈,把灼热的烟灰弹到男娃胖嘟嘟的身上,觉得心里畅快不已。 两岁的陆佳念远远趴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母亲和男娃。 她默默吃着手指头,周围潮湿的空气笼罩在房屋里,她的童年似乎就在阴暗发霉的浮光掠影中悄然度过。 二 陆佳念越长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古怪。 她像她母亲一样,骄傲、自尊心强,是一个幼稚乖戾和自卑孤傲的矛盾结合体。 她对自己的家庭感到自卑,不敢和别人玩耍。 可是,她总欺负自己的弟弟嘉言。 那个时候,她就胆子大了。 她常常当着别人的面,高傲地笑骂他是小野种,因此,街坊里很多家长都不让自己的孩子和他们姐弟俩玩。 嘉言从出生开始,他的姐姐仿佛就是他的仇人。 年纪小的时候,他总是绞尽脑汁想拉近与佳念的关系,可一直都失败了。 隔壁王阿姨儿子的玩具赛车坏了一只脚,她儿子不要了,王阿姨看嘉言可怜,就把这东西送给嘉言。 小嘉言就像得了珍藏的宝贝,开心得眼睛发亮,天真的他想用玩具拉近自己和姐姐的关系。 他小心翼翼地把玩具赛车递给佳念玩,佳念一愣,却为他的亲近感到别扭。 她正眼都不看,将玩具赛车扔得老远,零件都被摔得支离破碎。 嘉言望着一地碎片,“哇”一声难过地大哭起来。 “你哭什么哭!谁要你的玩具赛车啦?我又不喜欢玩。拿走拿走!” 佳念不理会弟弟的眼泪,作势捏住鼻子,就好像这玩具赛车上有特别难闻的味道,“我都八岁了,谁像你一样幼稚。” 她明明出生在老旧的潮湿街道,却好像是生来就骄矜的公主,脾气肆意发泄,任性地挥霍着情绪,没有后顾之忧,讨厌嘉言就使劲儿欺凌他。 比如趁他不注意,扯他短得可怜的头发,抢走凤兰给他买的新文具,把陆禾生寄来的他的新衣服抢过来自己穿。 她还喜欢用手电筒去照他的眼睛。 嘉言常常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痛得流泪,喏喏道:“别这样,姐姐。” 看到他流泪,佳念却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她很开心满足,笑得阴阳怪气:“不小心的,就照照你,怎么就哭了,真没用。” 嘉言扁了扁嘴,呆呆地摇头,握紧小拳头,不甘心地说:“明明是……姐姐用灯……” “你闭嘴你闭嘴!”她打断他,“还有,别老是跟着我了,你不会自己玩吗?我不喜欢你,你这个学人精,讨厌鬼,死野种。” 轻快的脚步声响起,不等他讲完,佳念早就跑远了。 她不喜欢我。嘉言怔在原地。 为什么姐姐不喜欢我?到底怎样才能让她喜欢我?为什么她们都不喜欢我?我的妈妈在哪里?为什么抛弃了我? 他不知道答案,他感到很挫败。 这个年纪的男孩似乎很固执,他执意想获得同龄人的喜爱,尤其是这个恶狠狠的姐姐,他在这种亲密的恨意中开始钻牛角尖。 于是,他大半夜掀开中间阻隔两张床的帘子,跑到姐姐的床上,想再跟她亲近。 他不想要挫败的情绪总是支配着自己。 他睡到她旁边,却被她一巴掌呼走,两只脚飞速踢踹,踢得他屁股发青发肿。 “滚啊!”她喝道。 嘉言却展露出莫名的倔强。 她越是踢,他就一个劲儿扒拉着床边,死死盯着她,非要爬上去,像个弹簧一样,在床和地板中间来回弹动。 佳念实在生气,她愤怒地用枕头摔他,“神经病!小野种!” 嘉言被打得眼冒金星,那双手却牢牢扯着她的裤子,似乎也想把她拉下床来。 当她摔下来的时候,她看到这个小野种眼里分明有异样的光芒掠过,那是得逞的狡黠。 他那双没剪指甲的小手抓得她手臂上劣迹斑斑。 她愤恨不已,也用手指去抠他,趁他不注意,又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嘉言也不落下风,推倒了她就在她肩膀上咬。 他们互相啃咬着,睁着两双血红的眼,仿佛对方是大仇人。 佳念的小辫子已经胡乱散开,衣服也是乱糟糟的,半个肩膀露出来,红色牙印上还残留着他的口水,湿漉漉的,好恶心。 她厌恶地起身,把他拎起来往外拉,嘉言又不乐意了,用尽全力跳到她床上,把她的被子裹在身上。 佳念看到自己的领地被掠夺,上去就呼了他一巴掌,打得他发懵,而后她恶人先告状,忍不住大吼大叫起来:“妈——嘉言打我!” 电视机的彩光打在凤兰美丽傲慢的脸上。 她早就听到姐弟俩打架的声音,他们越来越吵,她电视机声音也听不清了。 凤兰突然从沙发上起身,不耐烦地把嘴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当她满面怒容地站在房门口,姐弟俩都不由自主地噤了声。 凤兰用她氤满烟味的手指猛戳女儿的脑袋,斥责:“你说你跟他个小兔崽子,吵什么啊?” 训完了女儿,她又跨步上前,膝盖压在床上,把嘉言狠狠扯过来,甩了他两大巴掌。 嘉言好像被扇蒙圈了,一动不动。 她揪着嘉言的耳朵让他滚下来,面目狰狞,嘴里也咕噜了几句,咬牙切齿的。 嘉言听到了,凤兰阿姨在骂他:“个逼野种,操他娘的,麻烦东西,天天都不安生。” 佳念站在一边,她亲眼看到弟弟眼里的光芒瞬间暗了下去,灰蒙蒙、阴森森的,嘴角向下一弯,似乎要哭出来,又忙不迭咬唇忍住。像一只委屈的小兽。 最终,这场战争以凤兰的介入而告终。 三 这些战争在他们小时候非常多,只是通常嘉言是被佳念欺负的那一个。 凤兰一直纵容着佳念如此恶劣的行为。 她从不过问,好像把女儿对嘉言所做的一切当作对丈夫陆禾生和小三玉珍理所应当的报复。 这么多年,她每日行尸走肉一般上班、回家睡觉,做着母亲最基础的本分工作。 凤兰似乎也想通了,她不再为那个男人守身如玉,也懒得去追随他。 都不提离婚,那她也不提,各过各的。离婚多麻烦呀,这么多手续,想想就累。 既然他都出轨了,那谁都别管谁。 后来,她认识了好几个男人,机缘巧合之下,又认识了一个小她七岁的年轻男人,是做手机生意的。 这个男人长相出众,身材健硕,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还惯会说好听的话,一口一句姐姐叫得多情似水。 她自认为这是她人生的第二春,于是开始翻滚在情欲中。 久未被男人触碰的身体一经欲火点燃,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她作为人妻,已经知晓性爱的滋味,年轻男人精壮有力的身体把她填得饱饱的,她和这个年轻男人天天做爱,套子都不够用,做完了,身上那股淫乱腥膻的气味还久久散不去。 她是个不称职的母亲,把陌生男人堂而皇之地带回来,佳念和嘉言时不时能看到那个男人和凤兰在家里调情相拥、满嘴荤话的场景。 那个时候,姐弟俩仿佛是一个战线的队友。 他们互相依靠着,佳念的后背贴在他胸口,他们好奇地远望门缝里露出来的成年人机械一般的打桩活动,看到他们脸上总是浮现又痛苦又愉悦的表情。 佳念心里空空的,已经快上初中的她大概知道他们在做类似于交配的事情。 可她只觉得凤兰似乎离她越来越远。 而嘉言则看得分外认真,似乎凤兰阿姨鲜少露出这样痛苦难耐的模样。 他偷偷摸摸在心里学舌,突发奇想地想惹她生气,于是模仿着男人,对佳念说道:“贱逼。” 佳念一愣,在明白了他说的意思后,原先迷茫的双眼发出怒亮的光。 她不好大声说话,只能睁圆了眼,狠狠踩他的脚,用力掐着他的脖子把他往外推:“野种,你骂谁?” 嘉言惹了她,又不说话了,他整个人阴沉沉地垂着头,又抬起头盯她,让人搞不明白他心底在想什么。 佳念烦躁的很,她骂了一句“神经病”就把他推开了,而后躲进了自己的被窝中,偶尔也能听到凤兰那里一起一伏的肉体碰撞声。 年轻男人也爱恋凤兰成熟丰腴的身体,喜欢她软绵绵地贴上来,都不用怎么前戏,这具缺爱的身体很快就能发骚发浪。 那水多的,奶子大的,声音娇娇的,偶尔泼辣一点、凶狠一点,却是刚刚好的情调,稍微用点技巧就能把他夹得不知天南地北,鸡巴好像泡在温热的活水里,被少妇紧致的嫩肉牢牢吸住,爽得要死。 他恨不能把二十几年的精液全灌她肚子里,直接死在她身上。 人妻的身份更是给这层关系蒙上了背德禁忌的味道,男人最喜欢给别的男人戴绿帽,这种事可以彰显自己的实力。 凤兰耽于情欲,企图从这虚无缥缈的爱情中躲避现实的烦恼。 她用着陆禾生的钱,给男人买手表、买皮带,心里分外畅快。 可是这好像也不是爱情。 凤兰希望男人能对她说,离婚吧,然后跟他结婚,他来养她,哪怕他们相差七岁。 男人却从来没这么说过。 凤兰有点失望,但是她很快把自己的情绪掩盖过去。 没错,她不能表现出失败弱势的一面,她要表现出自己过得很开心、很潇洒的样子,这是她不容置喙的骄傲。 凤兰常常和男人出去逍遥快活,她梳妆打扮,涂最鲜艳的口红,穿最靓丽的衣服,剪最时髦的发型,留两个孩子在家,不闻不问。 邻居看到她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免讽刺她:“凤兰,你的两个小孩在家要饿死嘞!” 凤兰慵懒地斜睨邻居,撇撇嘴,来来回回仔仔细细,抚着手腕上的银镯欣赏,不以为然道:“哪来的两个,我就一个女儿,您别逗我了。再说了,又不是闹饥荒的年代,饿不死的呀!他们都会做饭了,怕什么!您这么上心,您要帮我养?” “那个野种,好歹也是禾生的儿子咯,你也一直养着。” 凤兰像被点爆的炸弹,突然生气得跳脚,瞪大眼睛啐道:“什么意思?他可以搞女人,我就不能玩男人了!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就是瞎了眼嫁给他,这是我唯一错的地方!你以为我想养?我恨不得把这个崽种掐死!” 邻居睨她,摇头,“你现在也错!当初你男人低声下气给你买在这里,你可给他好脸色看了?张口闭口嫌弃老啊破啊!不跟你讲,神经!” “那不是他个乡下人娶我应该做的吗!我以前没错,现在也没错!”凤兰泼妇一般,破口大骂,“你才神经病,你全家神经病!” 四 佳念12岁时,33岁的凤兰又怀孕了。 她看到母亲不停干呕,瞅到那张妇保院的化验单,知道母亲又怀孕了。 佳念觉得凤兰特别愚蠢,她朝凤兰发脾气,大声说:“你去打掉,我陪你去堕胎啊,我不想再有个弟弟妹妹!” 凤兰愣了一会儿,情绪渐渐激动起来:“你小孩子别管我!我跟你那个贱爸又不一样。当初是他先背叛我的,我现在和别的男人搞在一起,又怎样?” “你和他,你们两个人脑子都有问题,你知道吗?还有你这样,也非常下贱懂不懂?” “啪!” 凤兰从来没有打过佳念。她破天荒扇了女儿一巴掌,为她口中的“下贱”,大声呵斥:“老娘不懂!你又凭什么骂我下贱?我怀你九个多月,后来你早产,我那个时候痛得死去活来,你就这样骂娘?你要和你爹一样伤害我吗?白眼狼!” 佳念被这实实在在的一巴掌扇得趔趄,即将跌倒的时候,被嘉言从后方扶住。 佳念感到有一种家庭耻辱在外人面前被抽丝剥茧的无力。 她挣开嘉言,捂着脸,扔下一句话:“你们都死外面得了!” 佳念心情很差,她晃晃悠悠跑到城南附近的矮山,爬到山顶,远远望见参差不齐的居民楼万家灯火的样子,许多美好的家庭现在应该正进行晚餐呢,沟通着一天的繁忙疲惫。 而她呢?她把脸埋进腿弯里,孤独地叹息。 她回想起自己的心总是像泡在水里下沉,从没有过轻快惬意的感觉。 她躲在山顶哭,抬头看见圆盘似的月亮,明净透彻,她伸手想抓住这份圆满,终究是徒劳。 她回忆起方才对母亲说的话,摸了摸红肿的脸,有些许后怕,自己似乎不该这样说话。 她希望母亲可以成熟冷静一点,可终究凤兰陷入了一个执念怪圈里,成年人都参不透的人性,她一个12岁的人又如何能参透。 冷月无声地压下清晖,回过神来,佳念突然觉得通体冰凉。 下了山,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隔壁废弃钢铁厂的门口。 他一眼看到了抱着双臂的姐姐,迅速小跑上来,对佳念小声说道:“姐姐,阿姨又和……那个叔叔出去了。” 佳念咬咬牙,嘴上一硬,“随便吧!反正她过两天会回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脾气。”说完,她头也不回,快步回家。 嘉言踩着她月光下的影子,亦步亦趋,他和姐姐走月亮。 走着走着,嘉言脚下突然一滑,摔一个狗吃屎,摔得屁股火辣辣的疼。 他默不吭声,坐地上轻轻拍了拍屁股,抬头看见佳念一脸的鄙夷,并且她嗤笑了一声,“不会看路啊?眼瞎?蠢死了。” 佳念看他神情呆滞,也没有起来的意思,咬咬牙,揪着他的衣领拉他起来,“摔傻了?快起来,回去了。” 走了几步,她又折返回来,戳了戳他的肩膀,不耐烦地说:“快点,你走前面,别到时候摔死在这里,做鬼还要怪我。” “你关心我。”他直勾勾盯着她,并且揭穿她。 佳念怒骂起来:“谁关心你啊?你配吗!爱走不走。” 嘉言捏着手指,他知道她在关心他,就是表现得很别扭。 他这个姐姐,恶劣的时候很恶劣,偶尔关心他,她又特别不自在。真奇怪的人。 不过,现在姐姐在他的影子里,他们一起走月亮。 五 凤兰好几天没回来了。 凤兰不在家的时候,佳念就睡在凤兰房间里。 她趴在满是凤兰馨香的床上,扒着电话线,绕在指尖,愣怔发呆,犹豫着是否要给凤兰再打个电话。 她之前已经打过几次电话给凤兰,母女之间有隔阂,她们随意寒暄几句,就草草结束了对话。 这天雷暴雨,佳念夜里想着凤兰,心里不安得睡不着,一道闪电“唰”地劈下来,叫她猛然坐直了身子。 她到门口看了一眼,还是几天前的模样,凤兰的鞋子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没有动过的痕迹。 她的失落、不安、别扭、孤独、害怕,顷刻之间如窗外雨水一般倾泻而下。 她悄无声息地走过嘉言房门口,一道雷劈突然下来,她吓了一跳,像抓住浮木一样,拧着门把手,猛的打开房门。 这个年纪的少女不知道如何处理自己的情绪,她很失落,也很害怕,她想要母亲的陪伴,可是母亲不在身边,家里只有这个弟弟。 雷声暴雨叨扰得她心绪不宁,她暗自懊恼,也不知该出去还是继续站着。 床上的小少年听到声响,起身看向门口,少女的身体泛着冷白的光芒,她周身萦绕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脆弱寂寥。 她是害怕?她不是睡在凤兰阿姨房间里吗?怎么又突然想睡回来这个房间?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嘉言最终妥协了似的,掖了掖薄毯,默默看了她一眼后,背过身去,躺在床边,阖上眼睛准备睡觉,知道她心气高,装没看见。 佳念的心忽然“咚咚”撞起来,胸口泛起一股哀伤,许多人唾手可得的温暖,她却偶尔在这个讨厌的弟弟身上获得。 她一边嘲弄他的出身,一边又从他身上得到些许安慰,这种血脉相连的厌恶仇视夹杂着血脉的难割难舍,复杂地交织融合。 佳念凝望着他的背影,最后轻手轻脚地躺到旁边的小床上。 好像有个人在身边,即使电闪雷鸣,暴雨咆哮,她的心似乎也能沉静下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她在梦中看见了凤兰,母亲是多么的漂亮张扬、曼妙多姿,可是她的性格却如棱角一样锋利,她的美眸里流露出来的,是毫不掩饰的悲伤、愤恨。 佳念有好多话想跟凤兰说,她之前说话重了,她想道歉,但是她喉头哽咽,不善言辞。 她只能呆在原地,犹豫不决,眼睁睁看着凤兰越走越远,最后化作一只飞鸟,决绝远去。 嘉言悄悄转身,竖起了耳朵,果不其然听到她在梦呓。 他下床,掀开帘子一角,想让她别说梦话了,可他看到她一双手紧紧揪住衣摆,不禁凑过去,想要舒展她的掌心,却感受到一阵微湿,而后又被她牢牢抓住,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想挣脱,她却孩子气的撇嘴,在梦里也不安分地摇头:“妈妈……去哪儿……” “我不是你妈妈,你妈都出去好几天了。”他耸了耸肩。 “嘉言……”她突然在梦中叫他的名字,他吓得一激灵,差点摔倒在地板上。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睡颜,心想,他是她讨厌的弟弟,为何也会出现在她梦里? 他先是惊喜,又觉得挫败,她一定在梦里想到了他不好的地方,也许是在梦里教训他。 “野种……别摔跤,蠢,走……前面。” 嘉言微怔,原来她在梦里并没有教训他。他不懂,为什么她平时这么讨厌他,却不把他赶出去,偶尔又关心他,说明她不是真的厌恶他。 他舒了一口气,又想到她似乎也不是真的喜欢他,胸口闷闷的、酸酸的。 她又咕哝起来,没一会儿似乎又梦到了凤兰,梦呓的声音都带了哭腔,“妈妈,回家了……” 很少看到她如此脆弱不安的模样,相较于平时的张牙舞爪、恶毒冷漠,此刻的姐姐宛如一个纯净无辜的天使。 他觉得十分新鲜,凑近了些,她温热的气息时轻时重,像春日微风,包裹着他,他不由地又贴近些许,连反握住她手的劲儿都大了。 等到那香甜的气息吹拂过他的脸颊,少女粉嫩的唇瓣嘟起,离他这么近。他只觉自己的心似乎快跳出来了,全身汗毛竖立。 他有一瞬间的欲望,即使她张扬跋扈的时候更加艳丽,可他却希望她永远是这幅脆弱的模样,可怜巴巴的,好像悬崖上摇摇欲坠的残花,稍微碰一碰,就会从崖壁上掉落。 嘉言满脸迷茫地蹲在床边,那双眼似乎没有聚焦点,却忍不住投射在她脸上。 他又阖上眼,听着她时而急促时而平缓的呼吸,在心里默默回味她睡梦中的主动,心中竟充盈起满足,跟她亲近似乎让他感到安心。 蹲得久了,腿也麻了,他不声不响地抽出自己的手,看她手心空落落地摊开,又给她手心塞去被子,让她抓着。 他躺回床上,鬼使神差地伸手戳在中间的帘子上,想戳个洞,看看她此时此刻的睡颜,而不是只有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在帘子上若隐若现。 他们在这风雨飘摇的时节又睡在了一块儿,就像有根无形的绳索拴住了他们,迫使他们在命运纠缠的旅途中相依为命。 这一晚,他似乎睡得很沉。 六 男人也让凤兰打掉孩子。 凤兰听到后,宛如一道惊雷打在自己头顶。 她不愿意,在街上生气地嚷嚷,泪水渐渐淌满了全脸,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要让我打掉?这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就不打掉怎么了! 我的孩子,我想生还不能生了?谁规定的?哦,你个贱人,你压根就不爱我!用着我的钱,你真舒坦!但我就是不让你得意,我要让你们都不好过!所有人都不好过!” “什么你的钱,那不是你老公的钱吗?” 她和男人吵架,不管不顾地讽刺他,男人一气之下,没控制好力道,失手推开她。 凤兰的肚子“砰”一声,猛然撞上路边的邮筒。 她顿时摔倒在地上,像溺水了一样,不停地大喘气,裙子下面逐渐流出一滩鲜红的血河。 男人见状,怪叫一声,吓得脸色苍白,径直逃走,留下凤兰一个人在马路上疼得撕心裂肺。 就像黑色墨水瓶被打翻了,天空突然变得黑压压的,世界坍塌了,黑暗却喧闹,耳边有几十个声音在撞来撞去。 她真觉得自己好像要死在外面了,她痛死了,痛得好像肚子被挖走了。 为什么她的婚姻是这样?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变了?为什么别人都过得比她好? 她狼狈地躺在地上哭泣,为命运的不公而愤恨不已。 渐渐的,她觉得好累,连呼吸也是累的,心如死灰一般阖上双眼,只觉胸口郁气凝结,再多呼吸一次,胸口就阵痛。 路过的行人帮她叫了救护车。 从那天开始,凤兰变得更加消极厌世。 大抵原先顺风顺水的人生突然遭遇了挫折,她的自尊心驱使着她依旧像个刺猬一样生活,最后反被伤害得体无完肤。 她在医院里消沉不已,每天都不声不响地看着窗外,面容枯槁,仿佛下一秒就要融进这透明日光中。 邻床的姑娘心生怜悯,忍不住问:“阿姐,你男人呢?没来照顾你?” 凤兰扭过头去,一双美眸此刻写满了灰意,随口说道:“什么男人?都死了。” 姑娘面露难色,明知道凤兰在瞎说,却也心生惋惜。 “你同情我?”凤兰惨白的脸上突然扯出一个超脱的笑容。 她最讨厌别人的同情了,她从出生开始就是那个街巷里最美丽的女孩,上学的时候一堆男生跟在她屁股后面,她的桌肚里总是有小零食,她应该找个有钱人嫁了,而不是和这样一个农村来的土包子结了婚,就凭他当时那双淳朴明亮的双眼,就凭他当时不分昼夜地说爱她,就凭她那一瞬间的念头? 可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人是会变的。 她要走了。 姑娘问她,去哪里? 凤兰说,不知道啊。 凤兰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她看到城北有些化工厂的大烟囱正吐出滚滚黑烟,飞鸟在浓烟里穿梭俯冲。 她觉得自己的生命仿佛也像飞鸟一样,孤注一掷地游荡在看不清前路的迷雾中。 七 又过了一个多月,有人在河边钓鱼,偶然间发现有个泡肿的女尸,满脸惨白地浮在长满水葫芦的岸边。 有谁会在意这座江南无名工业小镇里自我了结的生命? 没几天,人们对于凤兰的讨论渐渐稀少。 他们无暇再去研究为什么凤兰不想活了,所有人都疲惫而麻木地活着,他们还需前进,死亡对他们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凤兰的死亡也许在他们心底打下一圈涟漪,可是日子不会因为别人的死亡而停止。 佳念也明白这个道理。 从当初天快塌了一样的悲恸到如今的平静,她也下了很大功夫。 她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妈。 他们四下打量着老破小的房屋,而又神情复杂地看着两个小孩。 他们丢下两个装着钱的厚信封,摸着亲外孙女的头发叹气,而后愤恨仇视的眼神直勾勾地钉在嘉言身上。 嘉言似乎习惯了,这种眼神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在凤兰和佳念脸上看到过,但是他还是惧怕。 他躲在佳念身后,揪着她的衣摆,用她的身形挡住自己。他长高了不少,却依然比佳念矮一点。 佳念不耐烦地甩开他,眼神冷漠。 嘉言见状,只垂眸不语,睫毛在他眼底打下一层灰暗的阴影,让人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其实,他们姐弟俩都是一股子阴郁冰冷的气质,只不过佳念多了一层自恃骄傲,嘉言却是真真切切的沉默寡言,一双眼睛黑沉沉的,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人群散去,潮湿阴暗的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比他大两岁,她是姐姐,街坊邻居都说她应该照顾他,可是她想他饿死在外头得了。 别人说应该照顾他,她就要照顾他? 手里淘着米,忍不住想把他那一份丢到窗外,却心疼米,只能悻悻然收回了手。 她被油烟呛到,做的饭七歪八扭,饭碗叮叮当当敲在桌上。 她没好气地对他吼:“吃饭!野种,爱吃不吃。” 这时,佳念瞥到斗柜上凤兰的银镯子,想到那天对母亲出言不逊,难过地抽泣起来。 她意识到那个疯癫脆弱的母亲再也回不来了,她有种什么都没有了的感觉,她不应该说那样的话,她在心里呼唤父亲,她颤抖的手始终不敢拨通他的电话,她在溃败中无端生起一股无名之火。 她下意识把所有问题都归咎于嘉言的出生上。 她看到他在收拾餐盘,那瘦弱的身躯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晃得她火气横生。 “你好碍眼。” 她走过去,对着一脸诧异凝噎的男生露出鄙夷神色,湿漉漉的眼睛里充满怨气。 她学着大人的样子,用了劲儿去戳他的脑门,年纪虽小,倒是恶毒顽劣,那不良的胚子好像在她体内生根发芽了。 “野种,你是没人要的野种,你妈刚生了你,她就不要你了,跑了,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大学生,好不要脸的。” 她不停地重复,其实这些他都知道,可她变本加厉,仗着自己个头高、年纪大,像拎鸡仔一样把他扔到沙发上。 嘉言摇了摇头,恳求:“姐姐……别说……” “你闭嘴!谁是你姐!杂种!” 劲儿大了,嘉言的鼻子不小心撞到沙发把手,一滩热乎乎的粘稠血液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他抹着鼻子,手上红彤彤一片,木讷地忘记了反抗,就这么一直抹来抹去,大半张脸都变得血红。 佳念发现自己好像下手重了些,手停滞了几秒钟,而后不自然地把手往后撤了撤。 偶然间抬头,他看到趾高气扬的姐姐背后的那一片白色天光。 他突然觉得这片潮湿葱郁的老街了无生气,世界仿佛褪了色一般灰暗,只有面前的姐姐是鲜艳浓重的红色,像黑白照片被泼了彩墨,好似他的生命里只有这一抹恶狠狠的红粉陪伴其身边。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沾满鼻血的手,抓住她的裙摆揉捏,劣质的蕾丝花边在掌心绽放。 他心里有个渐渐发芽的小心愿:如果能把姐姐的衣服也弄脏就好了呢,什么时候也能像她一样神气呢,什么时候才能获得她的喜欢? 佳念立刻踢开他,满脸嫌弃,“别碰我!哎呀你弄脏我的裙子了!你把血蹭上来……你什么意思!这是妈妈买给我的!”作势把他的手扯开。 她发起大火,用一只手将他的头使劲往沙发里头摁。 年幼无知的少女像个小恶魔,满眼通红地折磨着自己的亲弟弟,胸口迸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恨意。 她绷着腮帮子,骂了几声,手劲不减反增,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到了他身上。 嘉言就像是快溺水了,手胡乱地抓住所有能抓住的东西:“唔唔唔……姐……” 他抓到了细滑冰凉的东西,那是她的手腕,他费尽力气攥着,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 她被捏得有点疼,笑容一冷,想甩开他,他的手却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甩也甩不开。 僵持久了,她重心不稳,渐渐拗不过,厉声叫道:“放开!”她去抠他的手,随即才停止了摁头的动作。 嘉言如蒙大赦一般仰头深呼吸,他忽然使劲,把她用力一拉,回过神来之后,开始跟她扭打起来。 她这会儿坐在他身上跟他打,两个人都杀红了眼,嘉言吃了一巴掌,正想戳她肋骨,他猛的一激灵,感受到她柔软的大腿肉正隔着裤子跟他接触,甚至严丝合缝地贴在他腹部,伴随着这一巴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酥麻从头皮窜出来。 “野种野种!我实在对你恶心透了!”她趁他愣怔期间,咬他的手,视作这场战争的胜利。 说完,佳念揉了揉发红的皮肤,气急败坏地摔门,进了凤兰房间。 留下嘉言一个人胡乱抹着鼻血,活过来似的,大口喘气。 可听到她说“恶心透了”,他突然有一种通体下坠的寒冷,委屈情绪陡然而生。 与此同时,他也觉得十分羞耻,他在她那一巴掌下产生了生理反应,他的下身涨痛得很。 嘉言不得不捂着肚子,弯下身,把自己用力包裹起来。 他还想跟上去,但是他想到,姐姐不喜欢他,不喜欢他跟着,让他自己玩自己的。 是了,他周围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父亲?母亲在哪?凤兰阿姨从不关心他。 只有从小欺负他的姐姐,偶尔施舍他温暖的姐姐,让他觉得没有距离感。 因为那是一种全然碎裂的感情,没有隔膜,光明正大地诉说着她对他的厌恶。 嘉言慢慢长大了,他印象中,女子好像就应该是她这样恶狠狠的,可是学校里的大部分女生都是乖巧可人的模样,他竟觉得这是不正常的。 他的扭曲生活在潜移默化中似乎改变了他的认知,不正常的恶毒姐姐在他这里才是正常人。 他总是把目光放在这个恶毒的亲人身上,这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 他似乎也想改变,但是习惯深入骨髓,似乎挖也挖不出来了。 八 陆家男人应该是在外面又有媳妇了。 前几年,邻居们还偶尔看到陆禾生会在过节时回来一两天,回来和凤兰吵架后,又悻悻然地坐公车去火车站。 凤兰死后,刚开始那段时间,陆禾生回来时仍独自一人。 后来,经常有个肥胖丑陋的女人跟着他,但从不进屋。 女人从招待所出来后,就在河边柳树下转悠,怯生生地环顾四周,别人跟她攀谈说话,她宛如惊弓之鸟,一副没见识的样子。 陆禾生习惯了外地的生活,这座城带给他无尽复杂的回忆,因此,他不想回来。 他喜欢这个女人的温顺听话,她逆来顺受,那是美丽骄傲的凤兰所不能给予的,凤兰给予他的只有仰望和自卑。 女人离了婚,孩子被判给丈夫,她孤独一人,认识了陆禾生,喜欢他,任劳任怨地在他身边照顾他,哪怕他天天出去打牌,她也照顾他,因为孤独一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陆禾生是一个平庸的父亲,他履行父亲给钱的义务,其他的事他不想管。 他在家抽烟喝酒,烟圈从他干燥的嘴里吐出来,同时伴随着难听的说教话语,搬出老生常谈的大的照顾小的理论,让佳念照顾好嘉言。 佳念也不给他好脸色看,呛她父亲,面露不甘,她怕他打凤兰抚恤金的主意,所以不停地说难听的话,想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陆禾生看到佳念和凤兰相像的眉眼、脾性,他就烦躁,看她冷白肌肤像女鬼,以为凤兰还魂来找他,他竟觉得晦气,周身寒冷。 后来,人们看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甚至渐渐忘记了他的长相。 他们都说他是一个绝情的乡下男人。 时间流逝,人们渐渐忘记了凤兰和陆禾生的长相,却在脑海中留下一个模糊的剪影。 这个剪影在陆佳念长大后,却变得分外清晰起来。 他们好像从陆佳念的脸上看到了过去凤兰的影子。 她变得出挑可人,青春期的少女,皮肤如蜜桃一般鲜嫩粉白,骨架纤小,身姿绰约。 这具身体最适合装入甜美天真的性格,可她反而是极度的冷漠孤傲。 她整日阴沉沉的,没有朋友,却经常在奚落自己弟弟时露出难得的奇怪笑容,一种奸计得逞的恶劣笑容。 所以,即使她变得漂亮,也没人敢靠近她、愿意跟她做朋友。 欺负弟弟好像是她生活中最大的乐趣。 而陆嘉言呢? 人们却看不出他身上和陆禾生相像的剪影,只知道他是一个被亲姐姐经常欺负的可怜私生子,总是留给人们一个阴郁模糊的清瘦背影。 他早读书一年,是班上年纪最小的。 别人常常看到他身上有轻轻浅浅的伤痕,加上他一直低头垂眸,以及他复杂的家庭背景,即使他成绩好,也没人跟他交朋友,到了初中依旧如此。 当他在学校里生病发烧了,他不说,也没人注意到他的不适,他就硬撑着到放学。 他颤抖着腿走回家,却被她打了一下脑门。 她嘲笑道:“你什么走路姿势,真搞笑。” 嘉言掀起眼看她,眼神莫名倔强,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默默看着他不声不响进了房间,心里怪怪的。 过了四个多小时,他也没出来,她狐疑地站在房门口,心想,这人不吃饭吗? “你不饿吗?”她隔着门问他,房里依旧沉默。 “问你话呢,你聋了啊?”依旧没人说话。 佳念的心一跳,她又想起凤兰走之前那沉默空寂的房间,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猛的打开房门,却看到他满头大汗,脸上满是湿热的潮红,掀眼皮的动作似乎都异常吃力。 “干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干枯,喉咙好像在沙石中碾过。 佳念矛盾踟蹰,她的手半停在空气中,而后才慢慢罩上他的额头,烫的厉害。 他被温凉的手激得一颤,双眼瞪得大大的,仿佛在看异类,惹得佳念不快:“你什么眼神?你都要发热烧死了,陆嘉言。”她“善意”提醒着。 嘉言的思绪仿佛被烧断了,他懵懵懂懂地点头,复又摇头,“死不了的。” 她“嗤”了一声,“嘴硬。” 说完她转身离去,门被碰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嘉言拿起被子,头脑开始昏胀,隐隐约约又听到开门的声音,而后杯子碰撞床头柜发出“叮咚”声。 “吃了。”佳念立在床边命令他。 说完,佳念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想,自己这样已经做到了姐姐的责任了吧,这么大的人了,不至于身体差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可能明天就好了。 他可别生什么大病,又要花钱,又烦得要死,现在给他吃药,可以避免后续的麻烦,她可不是关心他什么的,穷鬼一家,没钱看病。 良久,嘉言才动了动眼皮,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两颗药丸,旁边的热水蒸腾起袅袅烟雾。 他先前看不真切她的表情,也许是嫌弃的,也许是鄙夷的,但是莫名的,他从她的行为举止和温凉手掌中,感知到了她的暖意。 很难得的。 他爬起来,剥开包装吃了药,手无力地垂下,睡眼惺忪中,他仿佛又感觉到了额头的温度,冰冰凉凉的,有个手掌贴着,很舒服,那双手也十分细嫩,像冷玉一样,原来这就是女孩子的手。 佳念还是在意他的,除了习惯骂他、取笑他。 他想,假如自己也不见了,她会是什么表情?难过?失望?孤独?她会不会发了疯似的找他?会的吧。她和凤兰一样,怕的就是孤独一人。 他这么一想,胸口突然就舒畅了些,隐隐满足,入睡得很快,第二天也退了烧。 早上,佳念故意晚出门了几分钟,瞥到他似乎面色还不错,才出了门。 嘉言吃着鸡蛋,偶然间发现佳念的背影和以前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好像多了几分柔和与窈窕。 他忽然意识到,她已经是发育中的青春期少女了,他似乎比她慢一拍,可偶尔,他也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在咯吱咯吱响,他希望自己能一直跟上她,即使女生发育得早,他也希望自己不落下风。 九 原本这一天,他的心情应该是愉悦的。可是班里有个混混却找上了他的茬。 那人以为他性格内向,是好欺负的软柿子,所以冷不丁使唤他,让他把他们的份都打扫干净。 可陆嘉言似乎也不怕这几个混混,对他们的吩咐置若罔闻,只做自己手头上的事。 这是一种倔强的无声抵抗。 混混头看不惯他,在班里挑衅他,骂他装,挡他的路,戳他脊梁骨,他就是一言不发。 于是,混混头不耐烦了,抓住他的头发往垃圾桶摔:“你他妈耳聋是不是?” 嘉言的脑门磕到柜子角,只觉得头晕,眼前天旋地转。 在旋转的世界里,他看到别人大咧咧的嘲笑,过往的一切阴霾如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烁,这些阴霾一下子颠覆了他今天原本愉悦的心情。 他的手突然不听使唤,重重打在对方鼻梁上,语气阴森:“你他妈才耳聋,废物,给你脸了?” 小混混可能不懂,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一向阴冷沉默的男生发起狠来像换了一个人,眼神阴鸷,还不停地爆粗口,说的比对方还脏,像没有温度的毒蛇,暴戾乖张,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嘉言的眼中展露出鲜红的血性,他和对方扭打在一起,最后混混头好像被打怕了,哆哆嗦嗦地爬开。 回头看到阴郁少年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他顿时傻了眼,又嫌自己丢人、又有点后怕,整个人像只落魄的鹌鹑,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陆佳念的成绩中等偏下,她被叫去办公室,以为是昨天的作业写得太差才叫她过去。 弟弟和别人打架,找不来监护人,只能把亲姐姐叫过去。 嘉言看到她的身影,不知怎的,狼狈地转过头,让脸上的伤隐藏在阴影中。 两个人长得不像,却在某些方面又是极像。比如现在的沉默不语,冷漠淡然。 对方家长要求赔钱,嘉言斩钉截铁地拒绝:“没钱。” 顿了顿,又说:“他先打我的,班里同学都看到了。” 于是他们又去教育他姐姐。 佳念撇过头,毫不在意地玩自己的手指,不耐烦地说:“他是野种,跟我有什么关系。” 佳念似乎还不服气,一想到自己被莫名其妙叫过来处理这种事情,她更生气。 以及,自己欺负了多年的弟弟被一个陌生的矮子欺负了,她竟然感到一阵耻辱,有一种被这混混凌驾于头上的错觉。 她的眼睛翻了翻,斜瞪着被打的小混混,完全不把人家放在眼里,气势甚至不输他的父母。 佳念突然大声呛道:“小混混打架还打不过好学生,什么都不会,废物一个!你除了装腔作势你还会干什么?别给你爹妈丢人了!” 原先低着头的嘉言猛的抬头,眼睛里似有流光闪过。 老师和对方家长一下子面面相觑,混混头的爸妈顿时怒火中烧,扯着嗓子骂了他们,甚至动手扇她,结果都被少年的脊背挡住。 于是他们开始语言攻击,说他们是最恶毒的姐弟,一个骂人一个打人,说他们没爹没娘,不得好死。 到最后惊得校长都来了,这场闹剧才消停,不了了之。 十 回到家,嘉言犹豫不决,在她身边踌躇良久,佳念不耐烦地说道:“干嘛一直在我旁边晃来晃去,烦死了!” 他这才憋出一句话:“谢谢。” 佳念嗤笑:“谢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帮你,我就是看他们这群废物不爽,气死我了!还有你——” 佳念也不会落下这个奚落他的机会。 她咧着嘴,像个恶女,仰头嘲讽道:“你也好没用,还被比你矮的人打了。” 作势用力拍了拍他受伤的脸,发出清脆的“啪啪”声,苍白瘦削的脸上顿时多了几道红痕。 佳念学习差,是因为她不享受学习的过程,学习没有成就感。 她最有成就感的事,应该是欺负陆嘉言,因为小时候的他打不过她,长大后的他也不反抗她。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是一种懦弱无能的表现。 慢慢长大后,仿佛了解到了这一切似乎并不是嘉言自己想促成的,可是所有事情的起因好像都能回溯到他的出生上。 “真垃圾,打又打不过,太没用了,废物废物!”她不想仔细思考,只能出口讽刺他。 嘉言直直盯着她,努了努嘴,似有什么坚持:“打过了。” “你打过什么了打过!”她吼他,又忍不住用手拂他脑袋。 冰冰凉凉的手指略过他的额头,而后带来一阵细微的疼痛,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不痛不痒的感觉,偶尔还觉得被她用软绵绵的力气那么碰一下,就像被猫用爪子轻踩了一脚,很奇特的舒适感。 又到吃饭时间,她懒洋洋的,不情不愿地履行起自己做姐姐的职责。 她会做这些事,但是她不想做得那么任劳任怨,像旧时代的农村妇女。 看他碍事,用力撞开他:“别杵在这里,要么帮忙,要么滚。” 渐渐发育的身体在他面前晃悠,嘉言似乎能透过劣质短袖校服看到里面的轮廓。 在她伸起手臂时,肥大袖口似乎为他打开一扇窗,让他足以窥见若隐若现的娇胸,薄薄的肩带下方是细瘦的锁骨。 他太阳穴跳了跳。 这是青春期少女发育的正常现象,可他为什么像个小偷一样,仿佛多看一眼,他就要受到上天奇怪的审判,恶心至极。 她是姐姐,是他的亲姐姐,他们一起长大,即使是被她打骂欺负。 可他的思绪却不受控制。 纤细柔弱的身体,嘴里却说出刻薄嘲讽的话语。真想撕烂她的嘴,或者让她永远闭上嘴巴。 就是这样一张玫瑰似的、说话带刺的唇,在他眼前一张一合,却逼得他心猿意马。 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性格,只是现在到了青春期,所以有时候,他会被她柔弱的外表所蛊惑,以为她会变了一个人,妄想她嘴里能说出一些温柔的鼓励话语。 实际上,她一点也没变。 嘉言对她的感情很复杂,这个女生现在似乎是他生命中唯一在身边的亲人,可是她却一直欺负他,冷言冷语。 他从小就想讨好她,因为一直失败,所以他选择了放弃讨好。她一直说他是野种,他从不否认,因为自己就是。 他就像后墙攀爬的爬山虎,无意间从湿漉漉的底层钻出来,本应该被斩草除根,却因着生命力,爬了整墙,给这面墙带去了飞蝇。 而姐姐就是一把精致发亮的红色剪刀,把他细碎的叶子一点点剪掉,刀头还时不时插进叶脉里,让他难受。 回过神来,嘉言立刻拿过她手里的菜刀,熟门熟路地切菜切肉。 她“啧”了一声,打了一个哈欠往外走。 他眼光追逐过去,看到她伸懒腰的倩影,一不留神,菜刀不小心切到手指,红艳艳的血滴落,把砧板上的菜叶软悠悠包裹住。 等他出来,他看到佳念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柠檬清香,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是她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她常常皱着眉头,睫毛扑闪扑闪,樱唇抿紧,睡觉的时候似乎也在不开心。 莹润皓腕支着脑袋,皮肤干净透亮,他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小绒毛,宛如打了一圈光晕在她周围。 他心念一动,俯身凑近,仔仔细细观察,以前的恶女姐姐现在长成了脆弱美丽的妖精,睡着的时候人畜无害,任人采撷。 就和那个雷雨夜晚的她一样。只是现在,他们两个都长大了,她还是视他如仇人。 “姐姐。”他低声唤道,“吃饭了。” 她依旧睡得沉静。 他的手虚虚拂开她的碎发,看她安静睡着的模样,竟觉得充实。 没一会儿,心又绞紧了,仇人一样的姐弟,怎么变得亲密呢?怎么样又才算亲密呢?像凤兰阿姨和那个男人一样吗? 胸口翻滚着莫名情绪,一时间回想起曾经她打骂他的场景,又回想起她心不甘、情不愿照顾他的场景。 这些景象交杂着融合着,最后只留下她的一张剪影小像。那是她曾经背对着白日天光,他在一片血红世界中看到的她的张扬跋扈。 当天,嘉言就做了一个梦,梦到姐姐胸前有一大片深红血印,红色剪刀落在自己手里,血变成了发丝,缠绕在他指尖。 佳念哭着求救,这个时候,嘉言突然灿烂地笑起来。 “你是一个没妈的野种。”凤兰恶毒的声音中交杂着年轻男人的喘息,这是他在家里经常听到的暧昧声响,“还想祸害我的女儿,你真该死。” 他摇摇头,他没想祸害。 “那你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 他想她娇嫩的红唇不再说带刺的话语,他想她瘦弱的身体不是那样冷傲坚硬,他想她能对他绽放温柔的笑颜。 他想得到她的爱,他想跟她亲密无间。 可一阵妖风吹过,他又看到她可怜巴巴地躲在他怀里哭泣,赤着身体,柔若无骨,像一块破碎的玉石。 为什么看到她哭泣,他的心却狂乱不已,有什么奇怪的欲望即将冲破胸膛爆发出来。他还想看她哭泣,看高高在上的她俯首陈臣,看孤傲恶毒的她露出求饶的表情。 13岁的少年从诡谲绮丽的梦境中突然苏醒,起床后发现自己内裤上有一滩浓稠的、带着奇怪味道的液体。 他满脸通红,一大早偷偷摸摸地洗内裤,水龙头就开一小点,防止吵到她。 他搓了良久,晾晒在阳台上,和她洗过的内衣裤挂一起。 他看着这些布料在晨光熹微中随风飘扬,竟有种意味悠长的感觉。 忽的,他心尖猛的收缩,为自己这怪异恶心的举动感到不齿。 “你一大早干什么呢?”佳念的声音突然传来,吓得他猛一回头。 佳念看到他震惊无比的样子,仿佛在看怪兽,刚起床,她还带着起床气,顿时骂道:“神经病啊这么看我?” 他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说:“我……我裤子……” “闭嘴闭嘴!” 十一 佳念和嘉言后来都考进了市五高级中学,这是离家最近的一所普通高中,镇上大部分成绩一般的学生都会考这个学校。 佳念不知道为啥他不考去别的学校,他的成绩应该绰绰有余,这样她还不用天天看见他。 佳念也没有朋友,成绩一般,因为冷漠孤傲,所以也不受老师喜欢。 她的细碎刘海下,那双眼睛常常带着冷冷的审视,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就这么过了一年,混到了高二。 九月的秋老虎天气让她烦躁,月经的到来使她的心情更差了。 突然,一个篮球直直砸到她头顶。 像是点燃了她的怒火。 她一下子站起来,揪住肇事男生的领口,面目狰狞:“你是不是有病?眼瞎啊?教室里打什么篮球?” 涨红的脸,眼神突然有了活的生气,好像两团熊熊火焰。 男生面对凑近的女生,愣住了,青春蓬勃的脸突然涨成了深红色,说话也结结巴巴:“对……对不起,同学,我不应该在教室里……玩篮球。是我没……没接好球,掉在你头上了。” 说完,像记起来什么似的,连忙从桌肚掏出一瓶饮料,“这个……当,当赔偿……我不是故意的。” 佳念冷脸,“不需要。”说罢松开他的领口。 * 佳念被人喜欢上了。 如此突然,却在意料之中。 分班前,那个男生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生。 周淼的父母都是医生,父母朋友的孩子几乎跟他一样,彬彬有礼、客客气气,认识的女生也都是乖巧懂事。 而她是冷艳孤僻的,成绩差,既不甜美,也不乖巧,做什么都是独来独往,连厌恶都是那么的直白。 可正是因为她的难以接近,所以让她更有距离感,白皙精巧的脸蛋就像隐匿在雾中,却让他更有冲动,想拨开云雾去接近她。 就是这样独特的存在。 即使他从别人那儿听过她家零碎的狗血八卦,他依然义无反顾想去接近她,常常给她买点小零食,塞到她桌肚里。 当他看到了心心念念的背影,脚下突然生了风一样,抛弃自己的同伴,飞奔过去。 他跟在佳念身后,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陆佳念。” 佳念闻言转身,脸上的表情从疑惑转为冷傲,“打篮球的。” “喂,你不会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同班同学一场……” 她打断他,“有事吗?” “放学了,我家也是这条路走。”周淼扯谎。 佳念不想搭理他,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到了一个路口,周淼又叫住她,“陆同学!” 她回头,夕阳下男生黝黑的脸上映出傻傻的笑,他挥手道别:“我……我家往这走了,明天见。” 她不懂为什么这个男生看上去傻不拉几的,歪头,“用不着跟我说。” 他又自顾自地说:“我叫……周淼,三个水的淼,你可记一下同学的名字吧!”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背影透露出奇异的兴奋。 后面一段时间,单纯的周淼总是在她面前晃悠,有意无意显摆自己篮球很好的模样。 佳念觉得他像马戏团的猴子,有一天她看到他抖动着双臂,突然笑出声来。 周淼得到了她的注意,眼睛一亮,跑到她面前询问:“陆佳念,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她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难受,撇过头,恢复原样,却扯起嘴角,嗤笑道:“你像个猴子,给人逗的那种,好蠢。” 说话带刺,像个刺猬。 陆佳念不是傻子,她之前就注意到了他对她的关注,青春期的懵懂情愫却让她突然慌乱。 她习惯了阴暗潮湿的心,不想这个时候来了一个周身泛着和煦春光的男生,想与她的世界产生交集。 周淼是一个普通的、正常的、阳光向上的男生,他拥有完整的家庭,不差的外表,以及高知的父母。 和她的生活似乎截然相反。他不适合她。 或者说,她这样的人压根配不上他。 于是,在她想出怎么回应他之前,就想用恶心奚落的话语把周淼推走。 她亲眼看到男生脸上露出尴尬难堪的脸色,窘得不行,没一会儿,却释怀似的笑道:“还真有猴子会打球的,我这模仿,真的行。” 佳念嘴角颤了颤,总觉得自己这样拂他面子也不对,更不想看他那充满希冀的神情,只能逃避般的把头埋进了书本里。 * 嘉言放学回家路上,就看到了另一条马路上的佳念,以及她身边的男生。 那个男生满脸阳光,和她站在一起,一个就是暖阳,一个就是冰块。 佳念虽面露不耐,但她似乎并未赶走身边聒噪的男生,就这样默不吭声地听着。 偶然间,她似乎被逗乐了,很难得的,冷淡的脸上溢出一丝温柔无奈的浅笑。 嘉言一下子愣在原地。 好遥远。 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姐姐,她竟然也会露出那种温柔的无奈笑意。 他心中顿然生长出酸涩的情绪,就像野蛮生长的藤蔓缠绕心脏,委屈得厉害。 一直以来,她都是和他一样的阴郁沉闷,身边除了他,应该是没有人的。 她从小欺负他,看不起他,他们姐弟俩都是自卑敏感脆弱孤傲的动物,所以既陌生,又亲密。 如今他们是对方唯一的亲人,他们都是生长在潮湿阴沟里的人。 但是,佳念似乎被一个人要拉走了,她发生了变化,她要往更好的地方去了吗? 为什么他做什么都没用? 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他? 为什么别的男生一接近她,她就变得这样温柔? 她身上的刺有没有可能会被这个温暖的男生溶解掉? 对了,他呢? 他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他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他是阴沟里的老鼠,她是阴沟里的蛇,他们是蛇鼠一窝,他们分不开,他只有她。 没人救赎他,他不需要救赎,他也不希望她被别人救赎,他要的是一起烂在阴沟里,他要的不是变化。 这是一种病态的占有欲,这是他阴暗内心多年滋生的梦魇,这是他冷漠性格背后的疯狂偏激。 他们的性格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们就不应该分开,任何一方有变化,就是背叛者,背叛的人应该下地狱。 这个男生不应该在她身边停留。 不知何时,他的眼中逐渐闪耀起怒火,手已经攥成一个拳头,掌心还捏着钥匙,也许是捏得太重了,掌心渐渐氤出血迹。 她要获得别人的救赎,那他就把这链接给斩断。 夕阳下,瘦削高挑的身影被寂寞地拉长。 十二 周淼很早就发现了,每次他和陆佳念分开后,那个男生就像游魂一样,突然出现在大榕树下。 火红的夕阳穿过叶缝,散落在男生晦暗不明的脸上。 男生似乎也不躲闪,站在树下,隔着好几米远和他面无表情地对视。 周淼觉得莫名其妙,这天,他终于忍不住上前问道:“同学,你哪个班的?干嘛老是跟着我?” 嘉言眼帘低垂,又微微抬眼,露出一闪而过的阴郁,而后他用手压了压眉心,随口说道:“来看看我姐嘴里那个医生家的傻儿子长什么样。” “你姐?”周淼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无意间瞥到他胸口的校牌,他呵斥的话语顿时被卡在喉咙眼。 嘉言又笑了,似乎想用笑容抚去心口擂鼓般的慌张,“她说,有个傻乎乎的男生在追她,还天天给她买吃的、送她回去,是个很好掌控的舔狗。” 他挑挑眉,如愿以偿看到周淼脸上难堪的表情。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简直是天赋异禀。 他快压抑不住自己急速跳动的心,好像再多说一句话,心脏就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可他不能退缩,他要把这些屏障全部清扫干净。 嘉言唇角的笑容渐渐变冷,变成阴郁乖戾的笑,眼底的黑如墨般氤氲:“别追她了,你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学长,你想想你父母会不会同意这样一个家庭的女生做你女朋友?你们家有钱,父母是医生,有试错的余地,但你还不是会耽误了我姐吗?” 他似乎说得没错,可是这样咄咄逼人的追问,让周淼急火攻心。 周淼仰起脸,满是少年情愫被揉成一团垃圾的挫败,忍不住打断他,“什么叫耽误?” 嘉言顿时拎起他的衣领,异常凶狠:“表面意思,你不懂啊?她天天骂你,说你傻不拉几,像个舔狗,二货,傻逼,是一个人傻钱多的少爷,你听到了没?有点骨气好吗?” 周淼挣开,不甘心地说:“凭什么信你的?” “你直接去问她到底喜不喜欢你,她一定不喜欢你。” * 陆嘉言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回家路上,他碰到安旺街的几个同龄男生。 他们吃着炸串,看到他,一下子来了兴趣,戏谑地问:“喂,陆嘉言,你姐姐现在长得真漂亮,有男朋友了吗?” 正在旁边捡塑料袋的傻子阿强也笑嘻嘻地重复:“漂亮?” “和阿云姐长得有点像的哦?”他们打趣他。 嘉言眯起眼睛,听到“漂亮”和“男朋友”两个词,心又沉了沉。 他胸口有难以言喻的占有欲,他不希望别人讨论她,那几张翕张的嘴巴看的他烦躁。还有这个30多岁的傻子,笑得和哈巴狗一样。 几个男生意识到了嘉言的沉默和越来越臭的脸色,他们识趣地闭嘴,却又带点不甘,嘴了几句:“服了,你摆个臭脸给谁看?真没劲。” 他们正要走,嘉言冷冷地撂下一句话:“她没有男朋友,但是,她也看不上你们。” “谁稀罕啊!她还配不上我们呢!穷鬼一家!”他们悻悻然走了,留下傻子阿强一个人捡塑料袋。 嘉言和阿强对视,阿强嘴里嘟囔着“阿云阿云”,他看到嘉言弯起眉眼,笑得彬彬有礼,他也回了一个笑容,可是笑容倏地扭曲,阿强的手疼得发抖。 一只脚碾压着踩过阿强的手背,末了,又把塑料袋一脚踢开。 阿强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嘴里流淌出像小狗难过的呜咽声。 “你也别凑热闹,三十多岁的臭傻子。” 嘉言用力戳他太阳穴,冷笑一声,转头就走。 回到家,嘉言看到佳念正换好衣服出来,她喜欢穿这件红白条纹的t恤,下半身穿着宽大的短睡裤,从视觉上看,更衬托出腿的纤细。 她的脸上有不寻常的温柔,看他呆站在浮光中,罕见的不冷嘲热讽,走过来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站在门口?” 奇怪的、扭捏的柔和。他心脏漏了一拍。 可是他的思绪又一下子扭曲起来。 因为被男生喜欢,就变化得这么快吗?不可以这样。陪在她身边的人明明一直是他,他忍受她的打骂,他乞求她的喜爱,他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家庭里跟她相依为命,她却变了,她想着改变,她凭什么变? “你是不是早恋?我知道,”嘉言直截了当地问,“那个男生一直跟你一起放学回家。” 佳念微愣,像是心事被人拆穿了,耳朵红的出血。 她脸上表情一冷,突然发起脾气来:“管你屁事!” 手里的校服往他脸上甩,拉链敲疼他的眼角。 这才是她,刚刚的温柔如昙花一现,本体是恶毒曼珠沙华,危险又美丽。 嘉言一把拽住校服,像棵松树一样站着不动。 她的力气已经比不过他,同时她发现,嘉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体就像被人纵向拉长了一大截,仿佛比自己矮的他还近在迟尺,一刹那就高了她许多。 她扯不过他,没一会儿,跟他耗着就像浪费了大半体力,索性把校服松开。 嘉言站不稳,跌在沙发上。 “要你多管闲事?”她居高临下地睨他,胸口快速起伏,脸上泛出生气涨红的红晕,在黑黢黢的家里却显得异常明媚好看。 嘉言听到她摔门而入的声音,忽然揪着手里的衣服浅笑。 真有趣,一向高高在上的她也会有这种局促不安的表情。 窗外一阵清风吹过,校服上的少女香气狡黠地钻进了他的鼻子。 他心头一紧,他变得好奇怪,胸口像是有人在打鼓作乐。 他忍不住又把衣服抵在鼻口闻了闻,似乎这样,跟她的距离接近了许多。 原来她身上是这个味道,如此毫无防备的清甜气味,和她的人一点也不像。 他怀里抱着这件校服,埋在其中,好像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腿哆嗦着抖,手死死揪着衣服,青筋尽显。 也许她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可以任人摆布。 十三 嘉言太了解佳念的性格,他断定,这样一个外表乖张内里却脆弱骄傲的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对认识几个礼拜的男生说“喜欢你”。 即使是男生主动对她说“喜欢你”,她内心会下意识地产生怯懦和自卑,而后将人推远,全身竖起防御的倒刺,把自己包裹起来。 他们陆家人一贯的脾气性格。 果不其然,某天晚上,嘉言就看到佳念盯着手机看了许久。 她的两个大拇指慌张失措地在屏幕上敲打着,随后她又全部删掉,眼底尽是迷茫怯懦。 她涨红了脸,挫败地趴在膝盖上,身形单薄,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有几颗细碎泪珠滚落。 当她反应过来时,发现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直勾勾地盯着她。 佳念倏地从沙发上弹跳起来,随意抹了抹眼泪,又觉得被他看到了,有失尊严,她防御性地皱眉,眼底流露出熟悉的鄙夷、轻慢。 嘉言触到她的目光,两个人的眼神在空气中微妙地碰撞,他觉得自己的心像被蛰了一个口子,她的泪水似渗透进来,桀骜不驯的眼看得他酥酥麻麻的,他只好偏头,不再看她。 等到她回房的脚步声响起,他又迅速抬起头,捕捉到她的背影,牢牢盯着,眼神如一张密布的网,铺散在她身上。 他内心扭曲的喜悦笼罩了他,他做的很好,不仅没有让别的男生更接近她,而且他又看到了她更脆弱的一面。 那隐藏在孤傲外表下的脆弱自卑,他还想深挖下去,把骄傲的外壳打碎,窥探她柔软无措的内里。 * 那天发完消息之后,周淼突然不在她面前显摆什么了,对她的喜欢好像一下子退了潮,让他的朋友难以理解。 他放弃了,他错过了。 也许他再坚持一段时间,佳念可能真的会被他打动,一个温暖的、家境好的男生,她没遇到过,所以理所当然会沉醉其中。 佳念没来由地彷徨纠结。 她告诉自己,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期待。 是她拒绝了他的表白,她不知道如何去爱人,也不知道她这样家庭的女生怎样和一个竭力付出的男生在一起。 可是当她看到阳光下周淼打篮球矫健的身影,她的心还是不可避免的酸涩,空落落的。 她自嘲似的拍打胸口。 所以他为什么一开始明知道她的性格和家庭情况,还要吸引她的注意,钓起她的兴趣,给她买吃的,陪她放学? 她不懂,可她也知道,她配不上他。 她的心不上不下的,绞得难受,再冷然的女生也难免会被爱恨情仇包裹住,在无人的角落里上演内心独角戏。 周淼开始避开她,交作业避开她,出教室避开她,吃午饭也避开她。 她好像刚从阴沟里爬出来一点,就要自己下沉回去了。 她在心里骂周淼白痴,骂了好几遍。她也骂自己是白痴,一个不懂爱人的家伙。 已经入秋了,为什么会下雷阵雨呢? 佳念坐在沙发上,盯着黑屏的电视机,而后把脸埋在膝盖上,黑暗像是要把她吞噬,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渐渐涌了出来。 她竟然会如此难过,为这一段无疾而终的暧昧感情。 她在难过什么呢? 可能生于阴暗土壤的野花向往着沐浴阳光,那是希望,可是,当她发现阳光想要渗透进她的身体,她反而收起自己的花苞,不让阳光眷顾她。 嘉言回家后就看到她这幅脆弱模样。 他心里似有酸楚,又有不甘,说不清道不明。 垂眸再看她的身影,那么脆弱柔软,整个人像是在黑暗中发着冷光,乌发如泄,后颈细散的发丝刮弄着冷白的皮肤。 佳念听到声响,抬头看到模糊的身影隐匿在门口,带进一阵冷风,使她不得不裹紧了身子。 “你哭了。” 自己在脆弱无助的时候哭泣,却被讨厌的弟弟撞上了。 女生松松垮垮的外套挡不住她的瘦弱,她湿润的眼睛突然爆发出针锋一样的愤怒,“哭怎么了?都说了不关你的事。” 嘉言只盯着她不说话,关上门,带进屋外的冷湿气。 气氛凝结如冰,听到她隐隐约约的抽泣声,他心神微恍。 她为别的不相干的男生哭泣的时候,那个人知道吗? 她在他面前哭,那他又算什么东西? 他是不被期待出生的产物,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是被期待着出生的,可是终究她的父母在剑拔弩张的不幸婚姻中走向破灭,她现在跟他一样可怜孤独。 她从小高高在上,他是野种,卑劣阴沉是他的本性,可她怎么能总说不关他的事,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吗? 她的话语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无处宣泄的爱意、恨意在胸腔迸发。 他声音沉沉的:“怎么了?被谁骂了?还是——那个男生不喜欢你?不去追一追?女追男,隔层纱呀。连试一试也不敢,姐姐,没用。” 他在故意激怒她,说出“她没用”这句话的时候,他嘴角还在发颤,说完了心里有一种发泄复仇的畅快感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不怕她了,他的体型、他的力气都是他的资本,他甚至想凌驾于她之上,报复的快感逐渐爬上心头。 佳念破碎的自尊驱使着她接下来的行为。 她瞬间踮起脚,猛的抓了一把弟弟的头发,硬硬的头发扎刺在手心,又痒又疼。 她满脸阴沉,仰视他:“轮不到你教育我,野种!” 十四 la s hu wu.co m 恍惚间,他好久没听到她这么说了。 他喃喃着重复:“怎么不关我的事,怎么不关我的事。” 他的瞳孔渐渐放大,突然发了狠,把她的手从头上攥下来,转而紧紧反握住她细巧的手腕。 佳念吃痛,想挣脱,挣脱不开,她眼神中的怒火愈发明显,披垂下来的发丝也挡不住她眼中的光芒。 “你……唔……”她又想骂人,却被嘉言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嘴,说话含糊不清。 他阴沉沉地瞟她一眼,佳念觉得他此刻的眼神就像一个囚犯,有着陌生的血性与进攻,是她从未见过的凶性。 嘉言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畏惧,可是很快,那一丝畏惧被冷傲不屑取而代之。 她开始大力挣扎,跺着脚扭,身体出了汗,像滑溜溜的鱼,和他手臂触碰。 手上的力量加重,就好像她是他的仇人。 越是挣扎,嘉言心里头有股子欲望就愈发爆裂。 窗外风雨交加,屋内寂静黑暗,却暗流涌动。 嘉言想对她干一些事,可脑海中懵懵懂懂,不知道怎么干,只知道心里有个声音在叫: 「不想被欺负了。」 他居高临下,眼底收下她所有的动作,嘴里吐出冰冷的话语:“你配不上那个男生。” 她怔住。更多免费好文尽在:p o1 8i n fo. c om “知道为什么吗?”他尖锐地讽刺,“你这么阴暗的人,恶毒高傲,却一点用都没有。” 佳念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她不允许自己的骄傲自尊被自己从小到大欺负的弟弟践踏,于是发了狠,开始手脚并用,甚至咬他的手,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你敢骂我?你这个野种,不要脸的东西!” 嘉言不放手,忍着手上的痛,没一会儿,虎口处渐渐溢出鲜血。 血滴落在她的胸口,像氤开的红粉。 混乱中,那些血液蹭在她嘴角、人中,乍一看,好像被人打过一样,破碎而张扬,让他的心为之一颤。 眼神是不驯的,眼眶是湿润的,手下的皮肤是细嫩的,身体是柔软的。 又骄傲又可怜,是脆而不坚的漂亮。 漂亮得想让人弄碎,想把她弄脏,弄坏,把她的傲气通通打磨掉。 他好像就想这样干。 他有股奇怪的欲望,逐渐地,脑袋被欲望缠绕,多年的阴郁化为难言之隐,掠夺征服随之而生。 有一个暴戾的想法同时在他脑海窜开:该轮到他欺负她了。 面前灼热的气息突然降临到了她嘴唇。 是了,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想这样欺负她,羞辱她。用对于女生来讲,最下作最卑鄙的方式,他很好奇,他的姐姐会是什么反应。 佳念睁大了双眼,这突如其来的吻让她惊慌失措,连带着身体里的血液都停滞了一般,整个人僵住。 好甜好香,原来姐姐真的是这个味道。她真是外强中干的,这般的温软芳香竟是来自于恶毒的姐姐。 嘉言想得头皮发麻,倒吸一口气。 他的吻生涩稚嫩,也很暴躁,像是一头刚出笼的幼兽在舔舐血液,毫无章法,只知道掠夺。 原先捂住她嘴唇的手已经掐住了她的命门,脖子上拢着的手仿佛随时就能把她掐死。 当他的腿侵占性地抵进她双腿之间,奇怪的侵入感突然让她神智清明。 佳念本能得挣扎,越挣扎,她脖子上那只手就收得越紧。 好像哪哪都不能呼吸了,只能吸食他渡过来的空气,她的脸因此涨红。 求生的本能让她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唇,这反而更让他的舌头顺利撬进她的口腔。 恶心。 她感受到有个坚硬的东西顶在她下腹,灼热的存在不容忽视。 就是几分钟的事情,她终于察觉到了自己和他之间的力量悬殊。 脖子好痛,快呼吸不过来了,快死了。身边全是他的热气。 被周淼放弃,被亲弟弟猥亵,所有难过的事情都聚集在了最近。 佳念从不轻易掉泪,这时候眼泪却簌簌落下,挣扎的声音中都带了哭腔。 嘉言听到哭声,微怔,终于放开了她。 趁他出神之际,佳念本想挣脱他,却被他回过神后的力气立刻箍住,整个人落在他身影下。 她猛的甩手,“啪”一声,面前的男生挨了重重一巴掌。 “你恶不恶心?放开!”她一脸惊恐,又抹了抹脸上的血,呛道,“我是你姐姐!你好意思说我?你个狗娘养的,废物!滚开!”说完狠狠推他。 嘉言不生气,他早就习惯了被她打骂。 微光下的怨恨目光灼灼,却烧得他满身发痒。 他要做残酷的刽子手,把这怨恨目光打磨成惧怕卑微的眼神。 他不让她逃,依旧牢牢把她箍在双臂间,挑起她的一撮发丝,在指尖捻着,看到她脸上清晰的泪珠、红痕、血迹,眼神中的兴奋反而更加浓烈,呼吸渐渐迷乱。 “好香。”他把她的发丝放在鼻尖嗅了嗅,恍恍惚惚道,“你这么恶毒,为什么身上这么香?” 趁他恍惚之际,佳念猛的踢了他一脚,嘉言回过神来,一双手却还摊开着,掌心似乎还留有她的余香。 十五 她又气又怕地盯他,踌躇几秒后,迅速回房并反锁了房门。 她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门后,又环顾了一圈周围,突然觉得这座房子真是晦气,四面八方的潮湿好似钻入了骨髓,浸湿了她的眼眶,她开始哭,哭得忘记了时间。 到了凌晨,她还没有睡意,头疼的厉害,心中憋着一股气。 她突然站起来,打开房门,看到他的书包正安稳地躺在沙发上,顿时萌生了一个念头。 她像是在剜他的心一样,用剪刀猛剪他的书包,把他的书本都剪个粉碎,纸屑在黑暗中白得耀眼,反射在少女炯炯的瞳孔中。 佳念沉浸在这懦弱的报复中,丝毫不觉后面人的脚步声。 她突然察觉到后颈处的温热呼吸,手里的剪刀“啪”落下,整个人又掉进了熟悉的怀抱中。 “放开我!”惊慌失措的佳念又踢又叫,不停地打他、扯他头发。 嘉言望着沙发上的一片狼藉,一声不吭,只听着姐姐的骂声在耳边回荡,破坏欲再次在心中泛滥。 佳念正骂着,手上动作一紧,顿时感觉头皮像被扯走了一样。 天旋地转之间,她被他抓着头发,抱着扔进了床上。 嘉言心底的暴戾残忍生根发芽了十几年,在看到姐姐如此破碎柔弱的画面,冲破牢笼一般生长。 有什么比亲手弄碎少女的骄傲来得更快意? 轻抚过她因生气涨红的脸颊,眼神充斥着明显的侵略性。他看到佳念眼底的恐惧,热乎乎的唇贴上她耳畔:“姐姐。” 这个时候,她似乎有点怕他,身体不自然地发抖,这种与平时的顽劣的反差让他满意。 他的身体开始发抖,为心里所想的事情感到激动,像一个多年的心愿即将在自己面前完成。 佳念耳朵敏感,她怕痒,被灼热气息烫得缩起了脖子,嘴巴漏出一声呻吟。 她连忙止住,感到一阵羞辱,随即铺天盖地的咒骂声响起来,像是遮掩刚才的呻吟:“滚开!你个混蛋……”语气却娇软,听上去有种撒娇的意味。 他低声喘息着,热气喷洒在她耳边:“别骂人了,姐姐。” 男生的力气很大,她的手居然被他用睡衣打了结绑了起来,现下羞耻地被他按压在脑袋上方,胸部被迫挺起。 她绝望地惊呼:“你……陆嘉言!你放开!你个禽兽,畜生。” 嘉言对她的骂声充耳未闻,他坐在她身上,以一种君王的姿态俯视她,看到她因恐惧涨红的脸,以及眼神中的屈辱不甘,都忍不住叫他心神荡漾,身体触电似的发烫。 好像是长大了,他懂得了弱肉强食这个道理,弱者被强者欺凌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就像自己小时候被她欺负,全因她长得比他高、力气比他大;如今反过来了,他变成了小时候的她。 他们果然是一类人,嘉言心口翻涌起一股似是复仇的快慰、又似是来之不易的满足。 他真心觉得现在的她好漂亮,她知不知道她现在的表情是多么可爱有趣。 他仔细凝视她,眼里放了光,痴迷地喘息,手从眼睛一直抚到锁骨。 对了,就是这样不甘心的、看垃圾的表情,却无可奈何,什么都做不了,却让人产生一种暴虐的征服欲。 她每扭动一下,嘉言按压她手腕的气力就越大,他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她看不真切,只觉他浑身阴恻恻的。 “你真的别动了。”他突然说道,目光炯炯。 佳念看到他的眼睛仿佛渗透出血红色的暗影,里面有着过分直白裸露的欲望。 他想对她做的事,是亲密无间的,让她离不开自己的,能侮辱她的,弄脏她的,她是他一个人的姐姐,谁也抢不走,再恶毒也是他一个人的。 “姐姐……佳念。”他痴痴唤她的名字。 爱欲催发他的意识,意识拨动他的手,那温热的手撩起她的衣服下摆,顺着光滑细腻的皮肤,手掌亲密地覆上她的胸。 她脑袋里的弦轰然崩裂。 十六 “你别叫我姐姐……恶心,你放开……你,你不得好死!”她惊骇得大哭起来,扭头以示抗拒,两条腿却被他牢牢坐住,动弹不得,眼眶中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嘉言俯身,深深望向她,似乎没听到她的谩骂,过了一会儿,突然自言自语起来:“那你为什么一直欺负我呢?我想跟你亲近,可是你从来不理我,我做这么多,也依旧是无用功。你一直骂我打我,我从来不还手,为的就是获得你的喜爱。你竟然还要和别的男生好。” 她骤然失措,“什么……” “其实你也知道,那样的男生你配不上,你最配得上的——”他停顿了几秒,继续平静道:“也是像我这样的烂人,家庭不和,性格肮脏。我只有你,你还想着……还想着抛弃我,我们是亲姐弟啊,我连我真正的母亲都没见过,她从小就不要我,而你也想这么狠心,你们都想抛弃我。”他似有梗咽,整个人背对着光,一双眼睛却黑得发亮。 佳念哭得更加厉害,她下意识摇头,却无力反驳,“我没有,我什么时候说抛弃你?你……可是不能这样……我也照顾你!你就这么白眼狼!” “我知道。”他似笑非笑,“姐姐,那你……可怜可怜我。” 他会把她弄脏,变成一个只有他能享用的破娃娃,在生命的长河里一起堕落沉沦,而他也是她的一条狗,从很久以前就是跟在她屁股后面的狗,他们永远互相陪伴着对方,她别想和别的男生在一起。 佳念不明白他说的可怜他是什么意思,在她迷茫之时,察觉到小腹上有个硬邦邦的东西一直在顶她,愈发灼热。 “不要……”她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低叫的同时她疯狂地挣扎,瘦弱的手腕被磨蹭得通红。 嘉言的手拨下她的胸罩,解她的扣子,白嫩小巧的乳房暴露在冷空气中,小奶头可怜巴巴地瑟缩。 男性本能驱使着他揉捏起来,细嫩柔软的手感让他呻吟出声,他搓弄着变硬的奶头,指甲恶意地刮擦,身下的人儿突然拱起腰不停地扭。 她咬唇止住破碎的娇喘,奶头却被他坏意一拽,整个人发痒发疼,有什么奇怪的潮湿黏在了内裤上。 她好害怕,有一种她不能控制的东西开始在体内升腾。 嘉言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低声喘息:“别这样扭,我也难受,姐姐,再跟我……接吻吧。” 说罢,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吻上她的唇。舌头不得要领地追逐她,卷住她躲避的舌头用力吸吮,黏糊糊的口水顺着嘴角溢出,色情的“啧啧”声回荡在耳边。 湿润而霸道的亲吻让佳念的身体逐渐奇怪,她感到有种酥麻的电流顺着脑袋流淌在身体里。 还有胸前那只手,正狠厉地揉捏她的乳房,蹂躏成不同形状。 横亘在她双腿间的人越来越粗暴,曲起的膝盖不停顶着她下面,她的双腿无法合拢,弄得她好痒,好难受。 突然,身上的凉意让迷情中的佳念不由得清醒,下半身的裤子已经被他褪去,内裤被半拉到大腿处。 而他正挂在她身上,在她耳边、脖颈处胡舔一气。 听到嘉言窸窸窣窣的解裤子声,佳念疯了似的哭叫起来,细瘦的腿无力地蹬着:“走开……你走开!畜生畜生!” 她的膝盖踹到他的肋骨,嘉言吃痛闷哼,一咬牙,狠狠捂住她的嘴,嘘了一声,眼里是密布的黑暗,恐吓道:“你真别叫了,再叫,让你很疼很疼。” 被恐吓了的她似乎一下子变乖了,他看到她懵怔的模样,手不由一抖,歉意在他眼神里一闪而过。 他吻在她锁骨凹陷处,语无伦次地说:“姐姐……别生气,我没有,我的意思是,你别抛弃我,我想跟你……跟你做爱,我们两个人都好可怜啊,姐姐……” 在他手指往下滑,触碰到下体时,她的脸顿时苍白如雪,身体更是抖如筛糠。 他第一次摸女生的性器官,像朝露中的花瓣一样,只觉异常柔软娇嫩,和他硬邦邦的身体简直是天差地别。 佳念被这么一摸,忍不住哆嗦战栗,等到她的腿被迫折起来,少女隐秘的器官一下子展现在他面前。 十七 他也是第一次见她的下面,以前脑海中似乎有个拼搭的雏形,现在瞬间清楚明了。 细软的毛发下是她饱满柔软的阴唇,里面藏着她的小穴,红红的,水汪汪,好娇嫩,果然是一朵朝露中没长成的花。如今,要被他摧残了。 一想到这,他惊慌失措地咽了咽口水,脸上却泛出满足的红晕。 心口悸动之际,他拨开那因惊恐而翕张的逼口,手指在穴口刮蹭,指腹往上顶住微微冒头的花核,激起她的一声低吟。 她的手被绑着,动弹不得,只能嘴里逞强:“你这个……恶心下贱的东西。” 他听着她无力的骂声,往日里那些阴暗的想法更是被勾起,欲望像迷雾一样在他周身盘旋。 他已经被禁忌游戏冲昏头脑了,痴痴地勾起穴口的一丝粘液,手里捻了捻,又放鼻尖闻了闻,那股独属于少女的甜骚气味一下子让他兴奋不已。 佳念脑子晕晕的,看到他邪肆痴迷的表情,脑海中突然回忆起小时候自己欺负他时那副唯唯诺诺、又满怀希冀的样子。 而后又回想起母亲去世后到现在,自己孤独的生命像灰色的梦境,虚无缥缈,他们两个就在这样奇怪黏湿的环境中长大。 明明是最亲密的亲人,却像陌生人一样每天擦肩而过,如今他又用最极端的方式报复她,让她强行和他变得亲密。 是她欠他的吗?都是她的原因吗?她在灼热的气息包裹中开始反思,越想越矛盾,突然感觉心头一紧,胸口闷闷的。 可她就是这样的人啊,她有点哽咽。 嘉言没有听到她心中的自言自语,他好像一头野兽,已经被禁忌的、即将融合的欲望撩拨着。 他像个孩子看到新奇的事物一样,眼神很亮,盯着那粉粉嫩嫩的肉缝,水淋淋的,手无声地描绘着女生阴部的形状。 好不容易和她亲近了,他就像一条狗,额头抵着她的脸,不停地蹭。舌头时不时伸出来,欺负着她敏感的耳朵。 “姐姐,佳念。”他低语,手下动作却不停。 原先在外部抚摸的手指,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往里插入,一插进去,就像被紧紧咬住了,动也动不得,逼里的嫩肉出于自我防御,自动绞住他的手指,不让他再进去。 “姐姐,吸得好紧,你心里……有我。”他把她的生理反应当做是对他的喜爱,汗湿的脸庞蹭得她酥痒难耐,耳朵更痒,小穴被异物进入,似乎全身上下都被他掌控住了。 “唔……不……”嘴巴一直被这样来来回回捂着,她好想呼吸新鲜空气,他的手力气好大,捏得她脸上的骨头都疼。 可是一边疼,一边又有蒸腾的情欲围绕她身边,她整个人开始绝望地沉沦,渐渐地,连哭声也小了。 细细的低泣声就像被欺负透了的呻吟声。 一个平时那么骄傲恶毒的女生,结果被自己亲弟弟欺负成柔若无骨的样子。 一想到这,他情难自持,低声道:“姐姐……啊……”手不断搅动着她的阴穴,水润润的,弄得他也很难受。 胀大的鸡巴戳在她腿肉上摩挲,他好想插进去,插得她不停地哭,最好让她向自己求饶,这才是真正的欺负,真正的侮辱,这样她不会离开自己,她是他一个人的,因为她身上已经留下他的印记。 被抠弄小穴的女生逐渐眼神迷离,她的身体尽头似乎有朵即将绽开的烟花,可是她一直达不到尽头,只觉得越来越热,好难受,好痒。 佳念渐渐扭起身子,她也不懂为什么会这样难受,耳边嗡嗡地响,像是耳鸣。 直到有个粗烫的硬物抵在穴口,她察觉到,世界好似一列脱轨火车,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十八 413 g .c om 很痛,很涨,被陌生的异物劈开身体的感觉真不好受,那东西硬邦邦的,又大又热,渐渐填满了整个甬道。 她疼得挣扎起来,想大声呼救,却张圆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仿佛所有话语都随着陌生异物的深入而被迫吞进了肚子里。 湿漉漉的眼睛又掉落了许多泪珠,鼻头红红的,她像个无辜的孩子,就这样死死盯着他。 她要打死他,这个野种,等他睡着了,她一定会打死他。 嘉言深吸一口气,似乎是舒服得过了头,不由地仰起头剧烈喘息。 火热的手掌心抵在她脖子处,轻轻揉掐,看到她惊恐的眼神,他眼里闪过一丝坚定,随即俯身,趴在她耳边不住地舔舐。 她痛得不想呼吸,牙齿打颤,用尽力气抬起手,指甲刮他的手臂,一双可怜的眼睛里满是悲愤。 她每抠他一下,他内心的怅惘愧疚便伴随着疼痛多几分。 嘉言垂眸,示好一般用鼻子蹭她的脸颊,佳念立刻撇过头去,哽咽着,咬牙说:“贱人。” 嘉言微微僵住,低声说:“别哭啊……你一直打我骂我也好,我们都是一起的。”更多免费好文尽在:2hh p .c om 他的话把她拖进了迷茫的沼泽里,她不解,反问道:“什么?我又不需要你。” 他像是瞬间被打进了地狱,胸口夹杂着难以宣泄的委屈。 眼看她又要说出相同的话来气他,嘉言不管不顾地捂住她的嘴,悲郁的眼里闪过狠厉,一只手扶着坚硬的肉棒无情地往里面插,一边又温温柔柔地舔她的脸。 给她荆棘刺骨的惩罚,又给她甜腻多情的爱意。 他被她的媚穴紧紧包裹住,动弹不得,少年潮红的脸上满是急躁焦渴。 他硬生生往里顶,紧窄的甬道被迫吞下这根孽物,有一种火烧一般的疼痛从交合处传至骨髓。 佳念疼得不住扭头,边骂边央求:“你……死野种,出去啊!陆嘉言,求求你……求你了……好痛。” “不……”他低声拒绝,像是有什么执念,对这种肮脏禁忌的乱伦性爱充满欲望,夹紧臀部,突破阻碍顶胯深入。 好像顶到了很深的地方,这猛猛的一下让佳念张大了瞳孔,嘴里的央求声戛然而止,豆点大的泪珠却噗噗往下掉。 嘉言急喘了几下,爱惨了她如今柔若无骨的可怜模样,他意识到,自己和她成为了一体,她的身体里有他,这个认知让他他无法克制自己,就着淫水缓缓抽动起来。 稍微动一下,少女穴里的软肉就像有感应似的地吸住他,快慰的电流爬过全身。 他在这个瞬间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做这种事,最私密的地方紧紧相连,在交媾中与对方融为一体,那么柔软的地方被坚硬的性器侵略劈开,却还能如此包容他。 他还想试试,到底她能有多包容,这是一种阴暗的凌虐欲望,催化着他心底的阴鸷凶残,全然释放。 嘉言不想忍了,压着她的腰,大开大合地猛肏起来,精瘦的腰身一下一下地挺动。 他舒爽极了,所有的毛孔都在诉说着奸淫姐姐的快乐,有点神志不清,抓着她晃动的奶子狠狠揉捏,直到留下深深的指印他才罢休。 看着身下发丝凌乱的姐姐眼神迷离,张着嘴,口水都来不及吞咽的样子,他被怦然击中。 他俯身在她颈窝处密密麻麻地舔吮,听着汁液交杂泛滥的声音,舒服地喟叹:“好多水,姐姐……你要我。” 身上点点红痕都是他按出来的,还有那最可爱的小穴,正被插得噗嗤噗嗤叫,可怜地流淫水,淫水被捣成白浆,挂在两个人私处的毛发上,到处都张扬着淫乱的气息。 她含糊地说着:“我不要你。”下意识地就想反驳他。 嘉言眉头一皱,粗暴地加快抽插,两颗囊袋不停地击打她的小穴,把她的嫩逼拍打得发红发肿。 佳念心里朦朦胧胧地想,她得去报警。 眼前有一片水雾,有个身影突然放大,她被他亲吻着操,嘴亲完了,他不停地啃她的脖子,趴在她颈窝仔细地嗅她的馥香。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他含糊着:“就我跟你两个人了。你也一直欺负我、打骂我的,不是吗?姐姐,我们扯平了,好不好。我喜欢你呀,我们一直都在一起。”说着解开她手腕处的睡衣结。 崩裂的家庭,孤独的亲人,肮脏的禁果。 佳念脑袋空空,她迷茫地望着天花板,其实她什么也不懂,她不知道怎么报警,报警要钱吗,证据怎么给,要被抓去派出所审问吗,他会不会真的进监狱呢,然后呢,她要一个人在这条街生活一辈子,看别人指指点点。 她不懂爱人、不懂爱自己,这样的她可能别人也不会来爱,可是,爱是什么,她的脑袋里似乎装不下这么多东西,她真的不懂,她愿意去想了。 她只好哭,细细柔柔地哭,像只受伤的小猫,嘴里依旧不停地骂他“贱人”、“野种”。 看到她这副模样,少年眼底渗透出浓重的黑,这种禁忌乱伦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就像瘾君子犯了毒瘾,交杂着多年被欺却反过来报复成功的爽快。 他着迷地用力捅她,坚硬的龟头不停磨着软肉,他碰过的地方就像着了火,烧得她又痒又酥麻,绝望的空虚开始泛滥。 她不能这样,可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乱扭,非常不安,她应该想去报警的。 可她现在就想找个支柱,她觉得自己被海水颠得难受,手自由了,却什么也摸不到,只摸到他后背凸出的硬骨头。 他回抱住她:“姐姐,你看我们多契合。” 是啊,多契合。 嘉言牢牢盯着被肉棒撑开的透粉小口,看着自己那根东西已经被淫水泡得湿哒哒的,因为抽插而产生的白浆随着进进出出的动作被带出来,又被插回去,馒头似的嫩逼已然发红发肿,这样一副淫靡破碎的景象冲进他的脑袋里激荡。 “你想一个人吗?”他问道。 一个人?她被操得昏天黑地,脑袋浑浑噩噩的,只顾着张嘴喘息,无暇回答他的话。 他却自顾自又说起来:“你会很孤独的,孤独会让你死的。想想凤兰阿姨。” 十九 凤兰,她的母亲,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是她母亲的房间。 佳念突然尖叫起来:“放开我!滚出去滚出去!贱人,别在这里!” 她胡乱挥着拳头,打到他胸口,嘉言闷哼一声,小穴随着她的动作而不停蠕动绞紧。 他刚缓和一口气,想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动,脸上被招呼了几拳,鼻血开始止不住地流。 鲜红的血滴在她脸上,滑到枕头上,开出一朵鲜艳的花,她整个人凌乱不堪地倒在床上,眼泪和血混合在一起,双眼带着愤恨,反而让他内心的暴虐欲望疯涨。 嘉言花不了多大力气,就把她的双臂举过头牢牢锁住,也不管自己流着鼻血,非要往她耳畔和颈窝处蹭,把血都蹭到她身上才高兴。 佳念绝望地扭,只听见他在耳边轻轻说:“你喜欢骂我,就骂我吧。” 她听了,忽然心口疼得厉害,也许为他们两个人多舛的命运,也许是被侵犯后的委屈,她胡言乱语地骂起来:“贱人……我天天骂你,野种,去死,强奸犯……我要杀了你,贱人贱人!” 他湿漉漉地舔在她滑腻肌肤上,嘴里满是少女体香和血液铁锈味的混合气味,听到她激烈地骂他,体内的一簇火苗被瞬间点燃。 她骂的越狠,他就越想发情,身体抖得更厉害,似乎从很久以前的某个时间点开始,他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变态的人。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想用最原始的方式把这个不可一世的坏姐姐给操到失魂落魄,所以才会心神激荡,产生如此强烈的征服欲。 他一边锁着她的手抽送,一边诱哄着,“姐姐,你看看这破房子,阴暗潮湿,你一个人呆在这里,你会想死的。” 柔软无比的媚肉已经被捣弄成他的形状,她骂声渐渐小了,力气也快耗尽似的,整张脸透出一层潮红的粉,身体快热透了,热的她口干舌燥。 她迷迷糊糊地听着,脑子做不了思考,他的诱哄依旧没有停止:“想想凤兰阿姨,她多孤独,所以才会去找那个男人。但是我们不会孤独的。” 她的母亲,凤兰,是了,她是一个可怜的活寡妇。 凤兰为什么非要找蠢男人,两个都是蠢男人,还要把蠢男人的孩子给生下来。 她可怜的母亲,多么孤独,明明都有了女儿,却仍被汹涌的脆弱裹挟,孤独好像是洪水猛兽,她觉得好可怕。 佳念茫然地听着,下意识地摇头,又点头,渐渐被操得神志不清,伸开臂弯,松松垮垮抱他,宛如一个温柔求爱的妻子。 他突然红了眼睛,掐着她的脖子一顿狠厉肏干,仿佛要顶穿她的肚子,胯下动得又急又快,那圆钝龟头已然撑开她的内里,不停地亲吻少女珍贵娇嫩的宫口。 每顶一下,她的小穴就酸胀一分,无处安放的手抓伤他的皮肤,刺激得他更加急切地往里深入。 他望着身下的人儿像猫咪一样瑟缩着脖子,忽然勾唇,眼神里带着跃跃欲试的希冀,低声说:“嘶,真好操。” 佳念冷不丁被荤话激得穴口一缩、呼吸一窒,脑中白光乍现,连带着两只腿更是夹紧了少年的腰腹,仿佛要把那根鸡巴吞绞在身体里。 在他撞击过程中,她像是死过一回了,湿哒哒的淫水潮喷在他鸡巴上,而后逐渐脱力,鱼一样软趴趴地喘气。 她被掐着脖子,连呻吟声也叫不出,全身汗津津,皮肤褪出一层透亮的淡粉色,口水色情地流淌到脖子上。 身体被钉在床上,承受着少年蚀骨的冲撞,好像全世界都是他的影子,房间变成了一个蒸笼,把他们融化成水,搅和在一起,他们仿佛生来就在一起纠缠。 她脑袋晕晕的,承受不住地摇头,低声拒绝:“不要了……出去,你出去啊……”脖子被掐着,声音轻得和蚊子似的。 “不可以……你先答应我。” 他操得很用力,尤其是被痉挛的媚肉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更是让他脸上青筋暴起。 腰腹像装了发动机一样,操得她淫水四溅,可怜的穴口被操得发肿发白,交合的地方已然淫乱不堪,可是他嘴里却央求着,“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好不好?好不好?你回答!” 高潮中的少女显然已经无法忍受这样猛烈的冲撞,再被这样操弄下去,她怕自己尿出来,这样太羞耻了,这样的冲击让她不由摇头,但是在他一声声的逼求中只能连连点头,“知道……我,知道了……别这样,嗯啊……” 嘉言舔她的嘴角,把她的话吞进肚里,打桩一样操她,终于,他脑袋里闪过一道白光,瞬间全身如过电般抖动,腰臀绷紧,往前死命一顶,鸡巴狠狠扎入少女娇嫩的子宫,阴道受到刺激,顿时收缩,龟头好像被好多嘴嘬吻住,又浓又多的精液噗噗噗往里射。 她被钉在耻辱柱上一般,下身像是被人劈开两半,有陌生的热流往她肚子里灌,又多又疼,她却只能咿咿呀呀哼叫:“不要啊……嗯啊……别射里面……呜……” 他为这终于融合的性爱长舒了一口气,渐渐松开了她的脖子,慵懒地压在她身上,轻轻柔柔地抚摸她的脸、乳房。 佳念想推他,可是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下半身好像不是自己的了,穴里的肉棒渐渐柔软,却还是不安分地抖动抽插。 “滚开……你,你怎么可以,射里面……”她潮红的脸蛋上逐渐浮现出厌恶,为自己和亲弟弟肮脏不堪的乱伦感到恶心。 嘉言察觉到她的变脸,一双眼直勾勾地盯她。 她被这样奇怪的沉默弄得有些心虚。 二十H 嘉言的眼神渐渐阴冷。 她的脖子突然一紧,他又发了疯似的去掐她,嘴里一声不吭,撑在她阴穴里的肉棒重重凿进去,两颗囊袋“啪”一声狠狠拍打她的穴口。 她的穴肉还因高潮而不住痉挛,眼下这个异物猛猛的一下冲击,她内里一阵强烈的酸麻,又有方才那种濒死的感觉。 她怕得直摇头,抠他的手指,连连哀求:“嘉言,你放开我……出去,我不要再来了……” “你想让我滚开。”他灼人的眼光像是要凿穿她的瞳孔。 她瑟瑟发抖,可她的脾气就是不好惹的,这会儿失了身,乱了伦,也不管什么了,破罐破摔,歇斯底里地哭,跟他吵起来:“就是让你滚开怎么了?贱人,你掐死我好了,你不掐死我,你就等着以后被我掐死!我一点错没有,打你怎么了?让你滚又怎么了?你个野种不就是用来打骂的,你还强奸,你更……唔……” 欲望伴随着愤怒,又渐渐旺盛了起来,嘉言堵住她的小嘴,口舌交吻的吸吮拉出几条银丝,堪堪挂在两个人嘴间。 “你不要说了,姐姐。” 他就是想强奸她,他要让她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躲在阴沟里苟延残喘才行。 他的性器还深埋她体内,经过这番吵闹纠缠,那根胀大的硬物又粗暴地填满了她,不容忽视地侵入她身体领地。 嘉言便不再说话,这刺激蚀骨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麻麻的,他也分不清到底是强奸舒服还是和她乱伦更舒服,这种带着怒意的抽插却是真的更销魂。 黏糊糊的白精裹挟着泛滥淫水在甬道里被捣来捣去,佳念觉得肚子里有种难以言喻的鼓涨,脑袋晕晕的,仿佛深陷万丈深渊。 想让他拔出去,让他滚出房间,可是当他的肉棒往外抽离的时候,她又觉得好空虚,臀部不受控制地微微抬起,像是挽留。 等到他又满满地操进最深处,硬硬热热的龟头碾压她的宫口,她又不想要这么多快感了,于是默不作声地推他、打他,把指甲深深地抠进他的皮肤,她也要让他疼。 可是这样做,却换来了更加沉重有力的操弄,她把他刺激得像一只炼狱猛兽,让他在她身上发狂发情。 她再也承受不住那么多灭顶快感的冲刷了,哭得享受又委屈,脾气硬,却是一句求饶的话语也不肯说了,咬着嘴唇,活生生受着他狂猛的进攻。 他将她脸上的表情收入眼底,嘴角微微一翘,她不说话,那他也不说了,把她顶得不断向上颠,她那处吸得紧,紧得他真想把她狠狠撕碎。 偶然间,肉棒戳到一块嫩肉,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砥砺反抗。 可是恶劣的少年心底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蹂躏欲望,他已然发现宝藏,绝对不可能就此放弃。 他把她的腿盘在腰间,更是狠厉地往下压着操那处,黑色阴毛不停地扎到她鼓胀的阴蒂,又疼又酥痒。 没一会儿,佳念脑子里崩开炫丽的彩虹,整个人好像在云端飞行,一时间,高潮侵袭她的意志,她又哭又叫,终究是受不住了,身子短暂抖动后晕了过去。 房间里只剩下少年独自的喘息和“咕唧咕唧”的捣穴声。 沉默的性爱爆发出了少年最深沉的欲望,他精瘦的臀肉倏地一紧,马眼喷射出浓浓的精液。 做了太久,似乎少女的穴里已经注满了液体,接纳不了这么多了,有些乳白色液体被插得溢出来,顺着馒头片似的阴唇流在他阴囊上,冷却了以后就像胶水一样糊在他们两个下体之间。 空气中全是暧昧甜腥的淫荡味道。 佳念被操晕了过去,粉扑扑的脸,湿漉漉的睫毛,微蹙的眉头,一动不动的,在他身下,好像一具美丽脆弱的尸体。 之前凤阿姨就是这样和那个男的做爱,男的说,一直做一直做,永远不分开。嘉言想起以前凤兰和年轻男人逍遥快活的时候,他们总是在他隔壁的房间里大声说着荤话情话。 男人想把女人置于死地,往死了操,沾满血,男的女的都变成了野兽。 男人不论年纪,仿佛床上床下是两个人格,他们痴迷于把自己野兽一样的最劣等那一面展现在床上功夫中,下了床,又戴回假面,你做你的好男人,他做他的浪荡子。 嘉言又恢复了以往那沉默不语、清冷孤高的样子,眼神却是掩盖不住的温柔多情。 可惜,她看不到,不过也好,她看到了也惯会讽刺,说他装什么装。 他拨了拨她额头的湿发,用额头贴着她的脸,感受她的馥郁香气。 脖子上的紫红色痕迹让他眼神一暗,他喜欢这样暴虐的窒息感,让她死又死不得,只能被自己钉在鸡巴上操。 她的表面上的蛮横,和他内在的狠厉,真是适配得极好,他觉得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契合的肮脏灵魂。 半软了的肉棒又忍不住在她穴里搅了搅,舒服得他低吟浅喘,原来做爱这么爽,他还想狠狠操她,反正她晕了过去,反正都射过了,反正已经得到了。 于是,刚开荤的少年忍不住耸腰挺动,听着悦耳的肉体拍打声和水声,又射了一泡精到姐姐的子宫。 他通体舒畅,趴在她身上舔她的眼睛、嘴唇,好像她身上已经沾染了他的体味。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才慢悠悠地拔出鸡巴。 小穴里一下子没有了阻塞,淫液精水一股股地随着呼吸被收缩挤压了出来。 他好整以暇地抚摸着她被自己操肿操红的小穴,没了插的东西,一下子还合不拢。 随着她悠长的呼吸,那个圆圆的粉白洞口渐渐变小,又可怜地缩到几乎看不见的模样,只是这小嘴还不停地吐精,诱人犯罪。 那些都是他的精液,自己像撒尿一样把腥膻的精液射到她可怜娇嫩的子宫了,像野狗给自己标记了一块地盘,不允许别的狗擅自踏入。 他执起她的手,捏着指甲盖把玩,这一双曾经一直戳他脑门的手如今看起来细细嫩嫩的,如刚发芽的笋,一点力气也没有。 少年像是对她的手恋恋不舍,可有重要的事让他不得不放下好玩的东西。 夜里的温度很低,他穿一件黑色的连帽外套,乘着夜色,骑着车,踏进幽静的街道,拐了好几个马路口,到了一个冒着微弱光晕的贩卖机,买避孕药、避孕套。 他心跳不止,他刚买来的套子他就好想扔掉,他知道阴暗肮脏的自己是多么喜欢内射在亲姐姐里面的那种感觉,那种深入骨髓的、毫无保留的碰撞挤压,真令人上瘾。 他想把理智粉碎掉,看看如果她真的怀了自己的种,那会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她肯定更讨厌他,又无可奈何,一定会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而后茫然若失,把自己不甘心地封闭起来,不得不承认禁果所带来的罪孽,和凤兰阿姨一样,一根筋地生下来,这才是最有趣的复仇。 只是他的心里,似乎并不是被复仇这两个字眼给压着。 他渴望她的喜爱,就像从很小以前开始,他就在渴望,渴望到不惜代价地把她拉回阴沟里,和他同生共死。 他依旧是这样觉得的,觉得他们姐弟俩才是对方唯一的陪伴。 他的习惯好像是改不了了,渴望她的喜爱似乎成了人生中的功课,他一直在苦苦研究,但是最后发现没有答案,所以干脆把题本撕了。 但是不管怎样,他已经获得了她的全部,除了喜爱,所以他还得苦苦研究。 秋雨洗涤过的城市十分清新干净,他的心情也似乎很畅快,他在下坡的时候扬起了头,自行车轮碾过漫长悠远的石板路,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二十一H 佳念梦到自己好像在海上起伏,跟着海浪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海浪拍打在她身体上,还有黏糊糊的海草粘在脖子上,像一根湿黏的舌头,留下一道道痕迹。 她抓着一块浮木,可是浮木居然是软绵绵的,和人的肌理一样,但又有凸出的骨头硌得她难受。 她在海水中翻滚,明明海水应该是凉嗖嗖的,为何如沸水一般烫,她整个人都出汗了,而且她游不动了,她的双腿合不拢,酸意从大腿根部泛至全身,骨头好像不是自己的。 她到底在哪儿,她在做梦吗? 佳念游走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缘,渐渐被身上的动静给弄得醒了过来,她费力地睁开双眼,发现身上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前前后后耸动。 这具滚烫的男性身体正把她紧紧罩住,手掐在她的腿上,让她的两条腿牢牢夹紧他的腰腹,唇瓣贴在她脖颈处舔吮,留下一个个揭示占有欲的吻痕。 恍恍惚惚,她不知道现在是几几年几月几号几时几分,似是黑夜,却有星点晨光透过窗帘,可能是世界末日后的第一天。 晨勃的肉棒似乎更加坚挺,把已经湿软的小穴撑得满满当当,像塞了一个肉套子。 她的身体先于脑袋苏醒,下意识地咬住身体里的鸡巴,肉穴绞得他呼吸急促起来。 他的声音传入她的脑袋。 她想起来了,她昨天被亲弟弟强奸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记得了。 佳念动了动身体,身上的筋骨像重组了一样,疼得厉害,忍不住痛呼了一声:“走开……” 就是这个沙哑酥软的声音。 他听到后,下意识地猛猛一插,插进那个含着体液的肉器,感受着四面八方嫩肉的吸咬,忍不住抬头,长吁了一口气,呼吸声都变了一个调子。 仿佛她在被他使用一般,她是盛放他们肮脏体液的干净器皿,越干净,他就越想把肮脏的精液都灌进她的身体,蹂躏她,弄脏她。 他说:“走不开。” 等佳念渐渐清醒过来,她露出耻辱的、愤怒的、害怕的、悲伤的表情,可是眼眶里含着水,欲拒还迎的样子,像早晨吸饱了露水的娇花。 这种强烈的反差,叫他欲罢不能。 她开始不安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想扒开他按在她肩头的手,谁知道他的手臂却越收越紧,压得她骨头如碾碎一般。 可佳念越是这样,嘉言就越是不放手。 她一句话也不想说,他很恶劣,插着她的穴,就看她怎么办。 她愈发恼怒,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嘉言就更加兴奋。 “你不说话?”他终于开口,嗓音暗哑,充满着调戏的意味,他摩挲着她的头发,心口是简单的满足,因为他得到了她。 可她失了身,却看到他露出浅淡的笑意,佳念感到烦躁、愤怒、绝望,她扭动着身体,拒绝他的触碰。 她得想办法羞辱他,让他也尝尝疼痛的滋味。 她突然咬住他的手腕,牙齿陷入他的皮肤,好像要把他的经脉给咬烂。 她满意地听到少年吃痛的声音,满腔恨意化作复仇快感。 在扭动中,两个人交合之处愈发紧密相连,嘉言强忍着射精的欲望和痛意,捞起她的腿放在胳膊上,强迫她打开身体,而后用他身体的重量狠狠往下压,她的腿搁在他肩上,整个人像一只蚕蛹被迫在他身下接受着操弄。 渐渐的,她眼前一片迷蒙,又是昨天熟悉的那种感觉,宛如窒息一般难受的极致欢愉。 她被插到快高潮的时候,嘴巴也不安分,说的话却是断断续续的:“我不……不原谅你……你个野种……生来就要被打骂……你犯贱……畜生畜生……嗯啊……别来了,别弄了,我痛……我痛……” 说着说着,她被插得开始哭起来,哭得梨花带雨的,哭得小腹一抽一抽,穴肉吸咬的幅度也随着哭泣声越来越厉害。 他看着她柔软小腹抽动的模样,好似透过这层皮肤能看到自己那根东西在里面入侵的模样,他盯着,鬼使神差地按压起她的小腹。 突然,她高潮了,整个身体抽搐起来,穴里涌出一汪水液,浇在肉棒上。 他忍不住按压得更重,而后在她愈发咬紧的肉逼里冲刺,被淫水弄湿的囊袋啪啪啪有力地打在她逼口,将本就可怜泛红的小穴拍打成如血一般的深红色,娇艳欲滴,那些淫水也被打成了泡沫,乱七八糟地糊在交合处。 她被插得说不出话来了,眼神涣散,嘉言却捧起她的脸,与她额头相抵,她不愿,他非要她跟他对视。 她看到他那双黑亮的眸子满是少年倾泻而出的情欲。 他的眼神也越来越涣散,口中呻吟不可抑制似的,他知道他又要射进姐姐的子宫了,抽动越来越快,而后他猛的长叹,精液一股一股射进去。 射完了,佳念已经睁不开眼,她的身体已然被狠狠打开,被迫接受亲弟弟的灌精,而那根热烫的东西正在她身体里渐渐软下来,却依旧填满她的肉穴,也不肯出来。 她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转头看到窗户外渗进来的白光,迷茫地眨了眨眼。 对了,她想起来了,今天周六,不用上课。怪不得他操得那么起劲。 后来,他还是抽出来了,拦腰抱起浑身发软的她,赤条条地走进卫生间,箍着她的腰,拿着淋浴头给她胡乱冲洗。 期间,她无力地给了他一巴掌,手臂颤抖着,像棉花似的没力气,可她就是想打他。 嘉言隐忍不发,看着淋浴头下的少女,她红着眼,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宛如受伤的雌兽。 突然很想惩罚她,因为她总是爱扇人,不给别人自尊。 他拿着淋浴头往她脸上冲刷,似乎想让她溺亡在水里,她看不清眼前,水温也烫得她躲躲闪闪,不停地碰到他的胸膛,她不乐意了,就打他胸前的肋骨。 洗个身子又花光了力气,当佳念被抱到床上后,她疲倦得睁不开眼,眼神空洞,苍白的脸上渐渐落下一滴眼泪。 可是这个烦人的弟弟却又把她身子托起来。 她扭过头,不让他看见自己流泪的弱势模样,像赶苍蝇似的摆摆手。 那双来回摇晃的手却被他牢牢握在掌心,揉捏把玩。 “要给我生孩子吗?”他不着边际地突然来这么一句。 “你去死吧,你下贱,你这辈子不可能有种。”她瞳孔猛然收缩,整个人一下子炸了毛,不停讽刺。 “那把这个吃了。”他递过来一粒白色药片和水杯,放在她嘴边,“不想怀孕就吃。” 她呆滞地盯着药片,眸中渐渐凝结起冰霜,“啪”揪住药片往嘴里吞,猛猛地灌了自己好几口水,而后把水杯往他身上一扔,钻进被子角落,留下一个背影给他,“滚——” 身后的男生被淋了一身水,他的手还僵在半空中,最后默默地离开。 二十二 po18et .com 佳念已经两天没有和他说话了,就好像家里没有这个人一样,无视他。 她应该是恨他入骨的,可她却满脸踌躇不决,站在派出所对街的榕树下,盯着派出所的大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光影漏下来打到她脸上,像是有模糊的记忆投影在她眼前。 她又走近了些,走到派出所门口,门卫保安看到这个满脸冷傲的少女像破碎的纸片一样站在门口,好奇地出来询问。 她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跟我弟弟打架,我……之前把他打疼了,他还了我更疼的一拳,我就不想待在家里了。” 保安笑了,皱纹挤在一起,“孩子多就容易打架,出来走走也好。” 她知道这个保安不懂,她终究也没能说出口,一方面,她觉得这样有悖人伦的事情不应该暴露在阳光底下,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平凡普通的小镇。另一方面,不知为何,她想破罐破摔,她是烂家庭里生出来的一条烂命,他想拿走就拿走吧,他都拿走好了,这样,她也可以毫无负担地欺辱他,先前留存的愧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毁灭性人格的膨胀。 佳念最近总是想起凤兰死后,她和嘉言在幽静黑暗的家里面面相觑的光景,像两个孤苦伶仃的游魂。 他们等着陆禾生像天神下凡一样,回来做这个家的掌舵者,但是事与愿违,他们只能自己一点点摸索门道。 等她拖着空壳回家,看到他那张冷漠淡然的脸,渐渐的,愤懑不甘充盈心胸。本文首发站:po18t d.co m 佳念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水盆,倒扣在他脚上,又猛踢他膝盖,让他跪在地上,她用力抓他的头发,拿起旁边的书册挥在他脸上,冲他发脾气,什么难听的词都用上。 嘉言很疼,疼得咬牙蹙眉,却一声不吭,似乎无所谓,默默地收拾残局。 阴暗潮湿的屋子里回荡着沉默。 佳念觉得自己这一拳好像打在棉花上,忍不住又掌掴他一巴掌,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愧疚情绪,而不是这副死人样。 打了一会儿,佳念看到他脸上泛青,这才消气。 就这样,沉默的战争总是回响在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日子一天天过过来了,一直到现在。 虽然她装作无视他,但是她的某些行为还是可以看出,她并没有完全无视他,而是在发脾气。 她会把他放在过道里的东西通通踢走,踢得噼里啪啦响,白嫩的腿跨过地上的垃圾,她头也不回地摔门。 她把他的作业本撕了揉成团扔到外面的垃圾站,煞气腾腾,把他的包摔在地上踩,似乎这样才能解气。 饭也不吃,跟他怄气;时不时咬着指甲,眼中几欲喷出邪火来,好像在盘算着大计,要置他于死地。 嘉言时不时挡住她的去路,她就像看到了洪水猛兽,躲得远远的。 短暂的惧怕之后,她也会反击,她会攻击他的下体,用这种方式报复他。 某天,她趁他不注意,把他往墙上猛的一推,嘉言反应过来,后脑勺没有撞在墙壁上,但是他的耳朵却因惯性顶在门框上,硬生生被划了一条。 他捂着耳朵吃疼,手掌心渗透出血迹。 佳念心里一抽,又想到他对她做的肮脏事,又气又怕,她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 她忍不住拿起桌上的抽纸往他脸上摔,嘴里不停说着:“怪你自己不小心,别来怪我!神经!” 她走到半路,被他揽进怀里,她疯狂挣扎起来,嘉言不让她躲,也轻而易举地治服了她,扣住她的手腕,拿起她的手,摩挲起自己流血的耳朵。 “谁怪你了?”他说着,托起她的脸,看着她脸上混合着不屑、抗拒、不忍、恐惧的矛盾情绪。 她越是流露出这样的情绪,他就越想弄哭她,鼻尖钻入她身上的芳香,他忍不住埋进她的颈窝处仔细嗅起来。 佳念缩了缩脖子,忍不住叫他滚开。可颈边愈发炙热的鼻息暗示着他愈发浓重的情欲。 纠缠打闹之间,佳念不敌他的力气,又被扔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