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会怎样》


 《忘了去北方》

「看来我忘了做一件事。」
    「甚么？」
    ──「忘了去北方。」

 忘了去北方-(01)

    【chapter-1喜欢你】
    叮咚一声，我踩着溼润的地板迈入冷气直扑的便利商店。
    店员有礼貌的说着欢迎光临，我的目光停在琳瑯满目的食物和饮料，毕竟民以食为天，要不是肚子饿，我也不用出门来填补肚子的空虚。
    砰一声，我撞到了一个人。
    我伸手摀着头，心里正在奇怪难道撞到人都不用道歉，一道熟悉的嗓音就传入耳里，「好久不见，苏雨。」
    原本我想打算掉头就走的，但人家都已经把我的名字说出来了要我情何以堪？
    我只好转头，迎向那人墨绿色的双眼，然后冷静且配合的说，「好久不见。」
    干！我们明明一个小时前才见过的！
    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粗框的黑色眼镜，拿着罐装的伯朗咖啡看我，「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类似遗言之类的吗……？」我抽着嘴角。
    「当然不是。」
    「孙暖……你之前不是都喝现煮的咖啡吗怎么今天换口味了？」我试着转移话题。
    他瞧了我一眼，点头，「没想到你还记得？」
    我怎么有一种死神就要带我走的感觉呢？拜託老天我还年轻让我活久一点吧！
    唉，天斗地斗苏雨都不能跟孙暖斗。
    我投降的叹了口气问，「你今天不是要录电台节目吗？怎么这么早就出现在这里了？我不过就是肚子饿唄，填补我家肚子君的空虚好培养感情。」
    「苏雨，你难道都没想过我心灵上的空虚吗？」孙暖认真的盯着我看。
    我矇了，此刻觉得脑袋空空的形容词非常适合我，突然想起小说和电视上芭乐的情节，不禁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肩，「你是不是失恋了呀？哪个没眼光的捨得拋下你？要是孤单寂寞觉得冷，晚上我给你加床被子。」
    孙暖不怒反笑，「也好，我们盖被子纯聊天，你可以安慰安慰我，顺边培养感情。」
    闻言我白眼他，不争气的脸红了，顺势给他肩膀一拳，「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哈哈。」孙暖大笑几声，心平气和的悠哉晃着，转过头面对我，「其实是嘉宾改了时间，节目早就录好了，我放假。还有，你别老说些乱七八糟的。」
    「你不也挺配合的吗？」
    孙暖嘴角和眉梢都带着笑，墨绿色的眼眸被灯光照的浅浅淡淡的，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把我手中的泡麵、零食还有饮料全都逐一放了回去，我哀怨的看着手上空空，原本心满意足的重量变的空落落的，不禁垂着肩膀，「孙暖，这样子我吃什么呀？」
    「我们去老地方吃，我请客。」
    我欣喜的跟上孙暖的步伐，乖巧的跟在他旁边等他把咖啡结帐。
    出了店门，孙暖抬头望了望天空，把咖啡丢给我，拿起雨伞又开始嫌弃，「苏雨，你是不是雨女啊？怎么每次跟你出门总下雨？」
    「我可以回去把泡麵买回来没关係。」
    「我错了。」
    我和他躲在伞下，孙暖瞧了我一眼，揽住我的肩膀往他那靠拢，我震惊的仰着脸，却只撇见孙暖唇角的微微笑意，身高差真是太可恶了。
    走到我们所谓的老地方只要十分鐘的路程而已，我却因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而窘迫，还有孙暖为了不让我淋雨一边肩膀全溼了，让我觉得这段路无比漫长啊。
    「明天有课吗？」
    「废话。」
    孙暖噗哧笑了出来，把喝完的空罐顺手往旁边垃圾桶一丢，发出清脆的声音，看来那个垃圾桶应该满乾净的。
    「苏雨，为什么我觉得你讲话都特别好笑？」
    「你是在间接说我二吗？」孙暖笑到飆泪了，我等于等于脸，发自内心说出一句很中肯的话，「还好你咖啡喝完了……」
    我和孙暖认识两年，那年他大四我大二，我们认识的机缘很妙很平凡，请容我就此带过。
    现在我大四他是个电台主播，听眾囊括所有年龄层的人，在我处的大学里广播社几乎每年招人都会额满，因为出了一个杰出的孙暖。
    他长的更是无可挑剔，让很多女生都为他倾心，我也不是没有对他动过心。
    渐渐的，对于这种顏质很高的优质男，我发现不能拥有没关係，只要还能陪伴就好了。
    那份喜欢还是存在，只是慢慢开始随着时间淡了，只是悄悄被布幕遮住了，在对的时刻，它仍然波涛汹涌。
    坐在椅子上，雨滴滴答答的打在棚子上，吃东西的人没几个，我看着热腾腾的牛肉麵和孙暖的滷肉饭，听着孙暖预录的广播节目。
    「观迎大家收听森林之声，我是孙暖。这一期孙暖想和大家分享青春，我给大家说一段一个我认识的女孩曾经写过的话。
    「一座城市，能够容纳几百万人，却装不下我们盛大华丽的青春……」
    我讶异的抬起头，这段话明明就是我写的，孙暖食指轻轻抵在嘴唇，似笑非笑，「把它听完。」
    「当整座城市都还是一片灰暗，我被迫从这个万籟俱寂的城市中甦醒。很多时候，当你了解到什么都来不及，你连在青春里放声哭泣的机会都没有。
    「很高兴与大家分享这段文字，如果听懂了我想表达的意思，请大家好好去抓住自己的幸福不要遗憾，若欠缺了勇敢，可能会后悔一辈子的。今天的节目很短暂，欢迎收到大家的回覆和心得，祝您每天都是愉快的一天，我们下次见。」
    这短短几分鐘的节目让我越听越无奈，我放下筷子，「孙暖，你也太懒了吧？连观眾发问都不给问，你这样不会被扣薪水吗？」
    孙暖微微一笑，不介意的耸耸肩膀，「老闆同意的。」
    「这明明是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写来送你的，你侵犯着作权！」我撑着脸，试图表达强烈的不满。
    「既然送我了就是我的。」孙暖理所当然。
    「怎么用这段话？」我无奈的认了。
    「最近看着你，有感而发。」他笑。
    当时，我完全是以不小心被太多言情小说催眠的状态下写出来的，没想到两年之后，又被孙暖挖出来好好回味一番。
    望着他被月光拉长的身影，我又悄悄尾随在他身后，看着他和那位热情似火的大妈结完帐后，孙暖忍俊不禁、我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雨停了，孙暖拿起溼漉漉的伞，空出一隻手拉着我在夜色中散步，有种直觉，我觉得今天很不一样。
    习惯成了自然，如果哪天孙暖不在了，我一定会很不适应的吧。
    到了家门口，孙暖停驻脚步，驀地很认真的看着我。
    「苏雨，你能不能抱抱我？」
    「咦、干么？」我忍不住倒退，惊慌失措的看着逼近的孙暖。
    「我孤单寂寞觉得冷。」孙暖看起来还真有点悲伤，我笑笑，把手绕到孙暖厚实的背，紧紧的抱住他，「你别怕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孙暖的肩膀一震，他低沉的嗓音突然凑近我的耳畔，「苏雨，你知不知道你就是那一枝花，我势必要摘得。」
    我全身发热，却推不开孙暖，「孙暖，你什么意思……」
    「我喜欢你。」
    我愣……咳！谁快来拯救我脆弱的心脏！

 忘了去北方-(02)

    【chapter-2有我在】
    在那之后，我刻意的躲避着孙暖，但结论是……
    某天孙暖心血来潮，跑到教室外头倚着墙壁，对我挥着游乐园的两张入场券，我下意识的抓着包包便夺门而出奔向他，留下同学们错愕的目光。
    孙暖倒是眉飞色舞的带着我坐到车上，等我回过神来，只见孙暖贴心的帮我系安全带，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忍不住摸摸他的头。
    「笨蛋，你别这么碰我啊。」我一动，孙暖的身子一僵，好看的脸抬起，差那么一点的距离，他扣住我的头就这样固定着，额头抵着额头，多浪漫。
    「苏雨，上次的事我很抱歉，知道带给你困扰了，你从来都没想过这么多，脑子一定很乱吧。」他笑着，鼻息喷洒在我的脸上，我觉得有点心疼，「什么都别想了，别逼迫着自己去懂或者想清楚，我今天就是想带你出去好好玩玩，开心点。」
    我乖巧的点头，心里感动的一蹋糊涂，滑开手机，有人拍下刚刚我离开教室的画面放在网上，孙暖看着我皱眉靠了过来，冷静的夺过我的手机，「别看了，不为有事的，他们就是忌妒。」
    我闭上眼睛靠在窗户，「孙暖，你对我这么好，都不会觉得不值吗？」
    「心甘情愿。」孙暖发笑，我的嘴角也莫名的上扬。
    想了很久，我还是想问一个压抑很久的问题，「孙暖，我刚刚跑出教室的时候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孙暖握着方向盘，淡定的说，「──我不介意。」
    ／
    到了游乐场，我可以说是彻底疯了，拖着孙暖到处玩，孙暖始终不疾不徐的陪着我。
    直到坐了n次云霄飞车，我撑不住的吐了，孙暖扶着我坐到一边，手顺着我的背无奈的说，「你呀，这样会把身体搞坏的。」
    「都来了当然要玩的够本嘛。」
    「行。」孙暖看不下去我弯着腰，把我往上一带落入他的怀里，「这样舒服点，要是想吐就直接吐出来，别顾虑。」
    「孙暖你别坏了心情，若是想玩我能在这里待着。」
    孙暖看了我一眼，否决着却起身，「没你陪着我玩也没意思。」
    孙暖拍拍我的肩，然后走入人山人海之中，看着他突然消失的背影，恍恍惚惚的影子在我眼里残留着一点馀温，泛着太阳的澄光，我有点害怕，却又不敢叫他。
    我不明白这是种什么心情。
    我起身活动活动，看着一对对经过的情侣，感觉有点寂寞。
    在街道上走着走着，我一个没走好，踩到了石子差点往地面跌，一个有力的臂膀揽住我的腰把我往后用力锁住，我被锁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却下意识的想走开，这年头色狼都这么优质吗……才刚要开口尖叫便被大掌封口，「苏雨，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等等，这声音有些熟悉啊。
    孙暖还是抱着我，我转过头，看着他站在可爱的冰淇淋摊前面突兀的绷着脸。
    我扯扯嘴角，「孙暖，你在这儿啊……」
    「我想说给你买冰淇淋吃。」孙暖说，直直地瞧着我，「对不起，你是在找我吗？」
    我僵住，才发现，自己其实很害怕没有他。
    拿着冰淇淋边走边吃，孙暖开始碎念，「身体不舒服就乱跑，到时候走丢了怎么办？」
    「你才是吧，都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我撇着嘴反驳。
    孙暖邪邪的勾起嘴角，「苏雨，你这是在向我抱怨吗？」
    我的脸瞬间烧红，看着远方大叫，「孙暖孙暖！我们去搭摩天轮！」
    他好气又好笑的随着我去排队，藉着空档去买了两杯咖啡回来，终于轮到我们的时候，不知不觉一天就要过去了，美丽的馀暉，橘黄色的彩霞渲染着天际。
    从上头往下面看，景色都变的很不一样。我突然想起，有个传说是这样的，只要在摩天轮的最高处说我爱你，彼此就会幸福快乐一辈子，想到一半，孙暖摸摸我的脸，在密闭的空间里，我坐在他的大腿上，看着远方紧紧把手和眼睛贴着玻璃。
    「孙暖，你看看，好漂亮啊。」我兴奋的手足舞蹈，「还好有上来看啊！」
    「会惧高还坐这个。」他道，抓住我挥舞的手。
    「这不是因为有你在嘛。」我随口便说出来。
    孙暖愣住，笑意消失，抱着我的手不安分的动了一下，让我看着他，「是啊，我一直都在。所以你能答应我吗？以后别跟不是我的男生搭摩天轮。」
    我点点头，突然很想依靠这个男人一辈子，这种，再也不分开的感觉。
    ──我们在摩天轮的最高处，他对我说有我在。
    我却还没对他说喜欢。

 忘了去北方-(03)

    【chapter-3暖暖的雨，抓紧你】
    去游乐园之后过了几天，我和损友宋茗坐在酒吧里。
    「苏雨，你难道真的对孙学长没兴趣吗？」我掰着指头算，这已经是今天宋茗第十三次问我这个问题了，「你知不知道学长单身这么多年，瞎子都看的出来，他一直都在等你。那你呢？你不会真傻吧？」
    我喝着啤酒，脸上渐渐开始泛起红晕，有些话语听的不太清，低低叹息，「也不是没兴趣啦……」
    「那就是喜欢囉？」宋茗微微挑眉，看着摇摇欲坠的我勾起邪魅的嘴角，「苏雨，学长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男人耶！」
    「老实说……」我打了个酒嗝，心情不免觉得有些沉重，「孙暖和我告白了，而且最近遇见他，心脏都会有砰砰跳的感觉，好奇怪……」
    宋茗大掌一挥落在我的头上，害我吃痛的皱起脸，「你干么啊！」
    「还敢问我干么？你们两个既然两情相悦干么不在一起？」打人你还有理了……
    我不想回答宋茗，却不得不说孙暖告白之后，我再也不能把自己的感情控制住。
    「孙暖，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啊……」
    宋茗连忙点头，装模作样的说，「是的苏雨小姐，你喜欢我，非常喜欢。」我忍不住笑了。
    在笑的同时，我突然看见酒吧入口出现一抹熟悉的人影，于是立马推推宋茗的肩膀，把手指向目标物，宋茗转头，马上吃惊的转回来，低声开始咒骂，「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你出卖我啊！」
    「我又不是吃饱太间。」
    那张万年冰山脸真他妈有用，把这个疯女人吓成这样。
    林杨，宋茗暗恋的对象，相反的宋茗也是林杨的暗恋对象。
    这个关係多简单，你以为他们在一起了吗？不！并没有！
    也许他们是怕在感情里受到伤害，但如果双方都不愿跨出那一步，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我不喜欢看到这种场面，但我自己目前也在差不多的状态打转。
    我朝板着脸的林杨挥挥手，他会意慢慢的走过来，大庭广眾之下颇有明星的风范，我旁边的小姐就挺像被老公捉姦的样子……
    唉。
    林杨看着堆在我们眼前的酒杯，皱起了眉头，「苏雨，你怎么能陪着她胡闹？」
    「要你管！我心情不好要苏雨陪我。」
    「你心情不好？」
    宋茗不耐烦的点头，林杨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几眼，随后拉起宋茗，「那跟我走。」
    「去哪？我才不跟你走呢！」名符其实的傲娇傲娇啊？！
    我在旁低低一笑，看着这两个一路吵出感情的笨蛋，真心希望他们幸福。
    「苏雨，我先把她带走了？」林杨询问我，牢牢抓住挣扎的宋茗。
    「领走吧！」我挥挥手、点头。
    感觉周遭不断注视的女性同胞，粉色泡泡瞬间破了有木有。
    「你自己没问题吗？你也喝酒了。」他有良心的问着，我拍拍他的肩膀，要他不用担心。
    「你啊，别老是这么闹腾，我很担心你……」林杨开始碎念，连拖带拉温柔的叮嚀着宋茗，看两人慢慢走出去，我才安心的又喝起一杯酒。
    人家都说借酒消愁，孙暖总是说如果不对症下药喝酒只会更愁。
    我看着玻璃杯里晃动的液体，苦涩的微微一笑。
    雨季真是一个令人忧伤的季节啊，怎么恍惚间我看见孙暖的身影呢？
    铁定是错觉……林杨那傢伙不可能背叛我的吧。
    「你喝酒了？」
    「吭？」怎么好多女生在尖叫喔，到底是谁啊？
    「我是谁？」
    「不知道耶……」怎么就那么像孙暖呢？
    我努力睁开眼，笑瞇瞇地说，「先生，你长的好好看啊。」
    「该死。」他嘖了一声，「你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犯花痴？」
    我正想伸手摸摸对方的脸确认，一张俊俏的脸突然在我面前放大，墨绿色的眼睛让我神智顿时清醒……他在大庭广眾之下吻了我！冰凉的触感覆上，他原本想离开，但趁着我的嘴愣住微微张开，便毫不犹豫的把舌头伸进来。
    妈的，我的初吻啊！还是舌吻！
    他离开我的唇，粗喘着然后看我，「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孙暖。」他微微一笑，原本紧绷的脸终于舒缓不少，我松了一口气，但唇瓣上蜻蜓点水后缠绵的曖昧还有馀温，让我不禁脸红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有事吗？」
    「你酒醒了？」别岔开话题啊你，我想知道是哪个该死的傢伙背叛我！
    我点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
    「下次不准喝酒，我带你回家。」说完，孙暖就拉着我的手离开了。
    他的手很温暖，外面却下着倾盆大雨，这让我真的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雨女了。
    他静静牵着我的手，墨绿色的双眼凝视着前方，却一次也没对上我的眼。
    周遭店家上的玻璃门窗沾满了细细的水珠，孙暖的眼睫毛上也染上一层薄雾。
    我好像对孙暖心动了……
    怎么办？我是不是还没醒酒？
    到了家门口，我原本以为孙暖会碎念我几句就让我进屋，没想到在我拿钥匙开啟门的瞬间，他比我还要快的进屋，我只能无奈的拿出脱鞋给他换上，「孙暖，你不回家吗？」
    我的手扶在玄关上，孙暖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我措手不及，他强壮的手臂紧紧环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头上，低沉的嗓音响起，「苏雨，下次别喝酒了。不要害我再这么找你，我很担心。」
    孙暖自己找到我的？
    这么曖昧的氛围，让我又想起上次孙暖的那句告白和种种，我推开他的手和他面对面，尷尬的问，「孙暖，你真的喜欢我吗？」
    孙暖一愣，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很喜欢很喜欢。」
    「那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
    「苏雨小姐，你这么迟钝和傻缺。」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恐怕全世界都知道了，你也不明白。」
    我来气了，好像把我讲的一无事处似的，「嘖嘖嘖！那你还喜欢我？滚！」
    我作势拉起他的手旋开门，却被他一拉抵在墙壁，背后传来一片冰凉和孙暖俯视我的脸，我突然有了危机意识。
    「可是我就是喜欢你，能怎么办呢？」
    笑了，看着他双眼里的我，我点点头，「我也喜欢你。」
    孙暖只愣了几秒便低头吻住我，从温柔的触碰慢慢长驱直入，我能感觉他的舌头扫遍我口腔的每一处。背后很凉，前方孙暖压上来的身子却非常炙热。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让他等了多久，但我想这个决定不会让我后悔。
    我甜甜一笑，突然觉得今天的这场雨很温暖。
    还有。
    我真的很喜欢孙暖。

 忘了去北方-(04)

    【chapter-4忘了去北方】
    我和孙暖交往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朋友圈，真的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有的爱起鬨的人都开始要我们筹备喜宴名单了。
    然而宋茗和林杨则是有默契的一齐说道：哦不意外啊，不幸福就死定了。
    我极度汗顏看着冷静一如往常的孙暖，把那些贴文和留言展示在他面前，往他旁边挪了挪。
    「你不作点表示吗？」我推推孙暖的肩膀。
    「反正迟早的事儿。」
    感觉所有的人都特淡定，我激动成这样是要给谁看啊呜呜。
    「你就那么肯定我会嫁给你吗！」
    孙暖放下稿子看着我，面无表情，「那我就先把你给吃了。」
    我有听错吗？
    我乾笑两声，护住自己的身体，退到安全距离，「孙暖你不要开玩笑啊……」
    他站起来把我压制在沙发，双手牵制住我的行动，「我很认真，反正我只娶你，还是你不要我了？那我就为你守寡一辈子！」
    「呵呵，孙暖你说什么呢你……」先生你能不能先别这么压着我？我怕我会先扑你啊！
    孙暖的衬衣不知道什么时候扣子解开了两颗，厚实精壮的胸膛就在我眼前，我尽量克制自己，孙暖却笑了出来。
    「小雨，你好像很想扑我啊？」
    被识破了……
    「谁说的！」好害羞好害羞啊。操！为毛你那么淡定啊！
    猝不及防，孙暖的头低下，用嘴含住我的耳垂，「不过这样可不行啊，你诱惑我了。」
    我吞了吞口水，突然觉得男友神马的都是狼啊！
    孙暖一脸无辜的望着我，我伟大母性发作却还是找回理智，「你晚上还有录音。」
    「今天没有。」他秒答。
    我突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有木有！连老天都不眷顾我！
    回过神来，他拾眼凝视我，稍稍放下眼帘，再次往前倾一个角度，准确的封住了我的嘴。
    紧接着，他的一手扣住我的后脑杓，一手探入我的衣服沿着背脊往上轻抚，我脑袋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如何制止他，带着薄茧的大掌在我毫无遮拦的皮肤上四处游走，我只觉得全身无力，彻底瘫软了。
    当孙暖的手渐渐转移目标之后，内衣的扣子就轻易的被解开了，他的手迅速的掳获住我的胸部，我只能任由他摆布。
    我知道我要是没有马上推开他，就推不开了……
    等到我俩的上半部都坦承相见的时候，孙暖迷离的看着我，「小雨，你可以吗？」
    我的衣服是被孙暖胡乱扯掉的，然后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一睁眼孙暖的上衣就不见了，总之我是完全找不回主导权伸冤。
    我连点头还是摇头都不记得了，孙暖却继续动作……天、我不会是点头了吧？
    孙暖吻着我边把我拦腰抱起走向房间，动作极其轻柔且深情的说，「以前我堂姊总是误会我喜欢男的，我被冤枉了好多年呢。」
    我在心里猛摇头，你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汉，是直男啊！
    他低低笑，看着我怪异的表情又说，「她还说我是性无能。」
    我矇了。
    被摔在水蓝的床上，孙暖注视着我，坏坏的笑了起来，「所以小雨……我打算拿你测试！也只能和你测了！」
    干么不去找你堂姊测啊！我在心里哀嚎，孙暖一连串的动作让我身体发热又发软。
    等到他把手伸到我牛仔裤上的钮扣，我拚命找回一根浮木，挣扎的喊了声，「孙暖。」
    「别担心。」摸了摸我的脸，他浅浅一笑。
    我果然没去阻止他了。
    ／
    最后我窝在被子和他的怀里，柔声的问，「孙暖，我的清白毁在你手里了。」
    「我知道。」你当然知道啊。
    化悲愤为力量，虽然都被人家吃抹乾净了，墨绿色的眼睛霎时变的不顺眼，「孙暖，如果我说我希望你的眼睛是黑色的呢？」
    他思考了下，回答，「那我会为你带一辈子的隐形眼镜。」
    「你怎么这么宠我啊？」
    「做都做了，就打算永远不离开你了，我当然要为你负责啊。」我又脸红了。
    「我妈说，小时候我总爱往北方跑，不知道为了什么。」我没话找话，玩起他的大手。
    孙暖没嫌我无聊，反而认真，「看来我忘了做一件事。」
    我狐疑，「什么事？」
    「忘了去北方。」
    「你没事去北方干么啊？」
    低沉的嗓音响起，彷彿带有魔力，「等你。」

 忘了去北方-(05)

    【chapter-5你的执念】
    「孙暖。」
    「嗯？」我看着漫不经心的他，环视眼前熟悉的地方，「你说想来的地方就是这儿？」
    他毫不犹豫的点头，「是啊，怎么了？」
    我偏头，疑惑，「之前在这里待过这么久了你还不腻吗？」
    「怎么可能会腻。」他温柔的注视着某个方向，发丝被风微微吹起。
    我又开始惯性拿出手指数数，然后跟着孙暖穿过一大片绿荫的树下，遮挡一些毒辣的阳光。
    「孙暖你是牛人啊！四年耶！」我讚叹道。
    他回过头来伸出一隻手轻点我的鼻尖，好像在回忆什么事情，「笨啊你！我就是在大学里遇见你的。」
    心里像灌了蜜糖一样甜，我不再说话，带着不一样的心情，像个不知道路的小孩子跟在孙暖身后游走这个再熟悉不过的校园。
    湛蓝色的天空和遮蔽我们的树林相互辉映，孙暖的眼眸在一片柔和下格外显眼，那浅浅淡淡的墨绿色，我曾经妄想觉得美丽无比的眼睛，就好像隐藏在城市中的精灵一般，睁眼闭眼都那样吸引人。
    反观我，能够和他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事。
    穿着黑衬衣的孙暖今天依然帅气，他一停，我便放眼看着周围，突然一大片涂鸦和文字映入眼帘，那样的生动、充满色彩还有青春的活力，显露无疑。
    这是学长姐们毕业前都会来留言的大墙，洁白染上斑白的泛黄，都是岁月的痕跡。
    时光带走了我们，却没有带走某些特别美好的事物。
    孙暖看我看得入迷，拉起我的手边走边说，「小雨，让我猜猜吧？」
    「你想猜什么？」他微微一笑，蹲在一个极为不显眼的角落，「四年来，你是不是一次也没来过这个留言墙？」
    我点点头，「怎么了吗？反正毕业前都会来过一次啊！」
    他无奈的环抱住我，「难怪你都不知道我的心意，害我丢脸了好几年。」
    我疑惑的推开他，看见他的嘴角像个月牙微微弯起。
    他牵着我的手回到他刚刚蹲下的地方，指了上面有些褪色的黑色麦克笔字跡，我的手轻轻抚上上面几个大字，忽而鼻酸。
    脑海一沉，我彷彿能看见当初青涩的孙暖认真执笔，希望自己心仪的女孩了解他的心意──这个笨蛋！
    上面确实的写着：「苏雨，我喜欢你。孙暖留。」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狼狈的自己撞进孙暖墨绿色的瞳孔，格外清晰。
    「小雨，这些年来，我都是这样注视着你的……你知道了吗？」
    「孙暖……我真的好喜欢你。」孙暖的嘴角弧度始终没有掉下来过，他伸手在裤子口袋拿出一个mp3戴在我耳朵上。
    他清澈温润的嗓音响在耳畔，同样是森林之声却是我没听过的一期，里面的内容都让我震撼，让我见证了当时来不及听到的，忍不住感动。
    听完后我摘下耳机，孙暖不冷不热的开始跟我解释，「小雨，那是在你还不认识我的时后，我第一次录製的节目，观眾问我问题的时后我都很尷尬。」
    看着我哭红的双眼，他顿了顿，心疼的摸摸我的脸，「我一直很想亲自对你说，我爱你。」
    有的时后，只要彼此心意相通，一个承诺就算漫过整个曾经都会显现在你眼前。
    我爱你，孙暖。
    我上前拥住他，突然也很想跟他说，「我爱你。」
    「小雨，你听过执念吗？」他温柔的问。
    「听过啊，我认为就是执着于某件人事物到成痴的地步。」
    「这个说法我很满意。」孙暖笑笑，「你懂吗？我对你的、执念。」
    他的手臂收紧了些，不变的温柔，「小雨你要永远记得，我会一直在北方等你，直到你发现我。」
    「好，如果哪天我等你等不及了，我便去找你。」
    微风轻轻吹落几片叶子降临在我们身边，整个城市的青春，每分每秒都在转动。
    孙暖，我会一直去北方追寻你、找到你，不会让你等得太辛苦的。
    因为，你就是我的一大片森林。

 忘了去北方-(06)

    【chapter-6最好的、我们】
    「苏雨姐，你认为你现在幸福吗？」木寧跩着从图书馆抱来的一大堆书籍，吃力的搬着。
    微微一笑，视线飘忽，我收回凝在半空中想帮她的手，「很幸福啊。」
    余桓从远方走来，木寧沉重的书籍立马消失成了空手，朝我微微点头示意。
    我亦同，握起木寧的手，「小寧，你们等了彼此那么多年，时间没有冲淡你们的爱吗？」
    木寧和余桓两人是苦苦等了对方三年的小情侣，听完他们的故事之后，我常常在想，是什么样强大的情感力量和不变的坚持及信任，才让他们从茫茫人海中不再错过彼此并且珍惜拥有。
    他们的羈绊，充满了无数回忆。
    相比起来，我和孙暖真是小巫见大巫。
    两人笑而不答，余桓停下脚步拾起放在不远处石椅上的照相机，将一大堆书放入自己的包里，然后再无奈的回归到我们身边。
    余桓调整了一下背包的肩带，手扬起掛在脖子上的相机，「学姐，我们最近刚从海边拍照回来。」
    「是吗？」顿下脚步，我看着跟大海相似顏色的天空，层层堆叠的乳白云朵，积在湛蓝的画布上，「那不是你们一直的梦想吗？」
    余桓点头，带着幸福的微笑，「是啊，原来跟海这么近，会享受到那么乾净的自由。」
    我偏头，「自由吗？」
    木寧点头，把一个装了贝壳和沙粒的玻璃瓶递给我，还附了一张大海的照片，「学姐，这是我们要送给你的。」
    我道了声谢，余桓又接话，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绿色双眸缓缓朝我们走近，双双浅浅勾起嘴角，「学姐，如果是你和孙大哥要去旅行，你想去哪里？」
    我想都没想，熟悉的气味来到我身边，「森林。」
    「孙大哥好。」
    孙暖朝他们点头，余桓和木寧没再多逗留，刚走下阶梯，余桓冷静的转过身，抓着木寧的手看着我，「学姐，如果你喜欢森林，要珍惜他就在你身边。」
    我看着年纪只是刚上大二的他们，心思无比的纯净和为人着想，没有社会上处处陷害设计别人的复杂，就只是一份很简单的幸福，他们也曾煎熬，也曾迷茫，他们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有谁知道呢？这或许就是爱吧。
    想想，得来不易的爱情，他们跨越了一整个青春，都让自己蜕变的更好之后，变成最好的他们。
    从被我们冷落的状态中恢復，孙暖拿了一瓶被他握暖的奶茶交给我，翻起一本原文书，满不在意的道，「你跟学弟妹们刚刚在说什么？」
    「他们说他们刚从海边回来，感受到了一种自由。」晃了晃手中的沙瓶，有一种细碎的声音响起。
    「自由？」孙暖闔上书，温润的嗓音揪着我，满脸笑意，「小雨你听过一个小故事吗？」
    我摇摇头，他什么都没说，我又怎么会知道，不过孙暖的神秘就在这里。
    「你听过达文西吗？」也许是被他丢来的太多问号而烦躁，我翻了个白眼，「废话。」
    梨涡漾起，他注视了我好一会儿继续说道，「他不是一个喜欢战争的人，却为战争发明了许多武器，因此奇阿克蒙曾问他：『你又不喜欢战争，为甚么还要设计武器呢？』」孙暖彷彿留了一段等达文西回答的空白，接下这个问题，「他说：『为了保护天赐最珍贵的礼物，也就是自由。』」
    我满意的勾起他的手臂，边走边说，「有些人常常曲解了很多纯正的想法，但我们最想要的，他们往往不知道。」
    「是啊。」孙暖说，「也许我也有很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但为了保护你，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你不要套用伟人的故事来肉麻好不好？」我好气又好笑的垂了下他的肩膀。
    「好好好。」他大笑。
    我平静的勾起他的手，笑着，「孙暖，我们以后去环游世界好不好？」
    「好。」他想都没想。
    听到满意的答覆，我摸上自己的肚子，「孙暖，我饿了。」
    「小雨，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他坏坏的看着我。
    我嘟起嘴，强烈的捏了一把他的脸，希望能将他不正经的调戏全都挥开，认真说道，「我是真的饿了啦！」
    牵起我的手，他不慌不忙的说，「好，那我们去吃饭吧。」
    「今天电台不忙？」
    「今天是特地空给我女朋友的休息日，吃完我们就回家。」
    我乖巧的点头，孙暖似乎用墨绿色的眼睛开闢一条道路，感觉走在回家的路上，霓虹的灯光亮在街角的每一处，又感觉走在属于我们的人生。
    孙暖，你知道吗？
    能够爱你，是我最大的自由。

 忘了去北方-(07)

    【chapter-7浅绿色追寻】
    暑假，原本是孙暖最忙碌的时节，却默默的陪着小女子我来趟旅行。
    我感觉自己的寿命会因此而“嗖”的缩短一大半，光是他老闆递来的眼神就足以把我杀死了。
    当我语重心长的坐在孙暖休旅车的副驾驶座时，这样感叹的对他说道，他只利用空档伸出手来刮着我的鼻子，非常亲暱的要我别担心。
    「小雨你别怕，大不了我们私奔。」他很认真的握住方向盘，弯过一条公路时这样对我说。
    「你这样对你老闆太不公平了。」去你妈的什么鬼思想！
    「不会啊，只是你得补偿我。」
    我只好又滚回去嗑零食看风景了。
    孙暖一直专心开车，我也不想吵他。
    一直到后来，我只知道路程太过颠波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时发现，孙暖的手臂枕着我的头，我的身上还盖着孙暖的外套，我把视线盯着一旁打盹的他，往外望去，竟然已经到达一片隐密清新的森林。
    芬多精席捲我的鼻腔，浅眠的孙暖被我惊醒，摸摸我的头。
    「睡的好吗？」他语气带着睡意，太诱人了！
    我愣愣点头，看着他侧身抱住我，「我还想睡会儿。」
    「那帐篷怎么办？」我压住他的头，烦恼晚上睡觉的地方，「我不想又睡车上了。」
    微微笑，他无奈的挣脱，「那你去玩会儿，我来搭帐篷。」
    「你不是要睡觉吗？」我担心。
    「晚上不能睡吗？」他理所当然的回答，丝毫不介意的耸耸肩，把披着的外套穿上，怕我无聊，他补充的说，「你怕无聊，到处去玩玩吧，就是别跑太远。」
    「我怕我会迷路不见。」
    「放心吧，我找的到你。」
    后来，我还是没有跑的很远，只是躲在远处的一角静静歇着，拿着树枝或树叶玩耍然后观察一下小昆虫之类的，看着忙碌的孙暖无怨无悔熟练的搭着帐篷，心里甜滋滋却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片刻之后，我的双脚忍不住凑上前，环抱住他精壮的身躯。
    前方的他淡淡一笑，「怎么了？」
    「怕你不来找我呀。」我黏着他，「没有你在更无聊。」
    孙暖无声的同意了我留下来。
    我算是一点都没帮到忙的和孙暖坐进帐篷里，一些民生用品我们还是选择放在车上，他墨绿色的眼眸与广大的森林相融，凝视着某方，最后迈起步伐，闯入一个陌生的领地，却又好熟悉。
    「小雨。」他牵着我。
    「嗯？」
    「没事，我只是想要知道你在。」停顿，他趁着我脸红往我右脸颊亲了一口，「只要你在，我就会很安心。」
    「你会不会嫌我烦呀？」我这样问，任由孙暖把我拉着，在森林里散步。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要是不在我身边，我就会像死了一样。」他瀟洒的摸了摸发梢，一如既往的温柔，「你不是幼稚的，或者可以说你的心思很成熟，看过你作品的人应该都知道。所以，这样的你，会更加令我想保护、离不开你。」
    我找不到理由去否认他说的每句话，所以对于在他心中看似完美的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自卑。
    这样的孙暖，真的让我很幸福。
    我可能再也找不到这么一个人了。
    走到深处的小溪，我拉起裤管拖着孙暖下水玩耍，毫无防备的他衣裳被我弄的溼透，沁凉的触感贴上我和他。
    「苏雨，你就爱闹我！」他一把抓住逃跑的我，看着脚下透明流动的水，「我真希望能陪你玩一辈子。」
    「可以啊。」我毫不犹豫的答应，灵光一闪，「我们带点纪念品回去给余桓和木寧吧？」
    「好。」他应声，宠溺的微笑，「小雨，如果你有想去的任何地方，我都会不择手段的陪你。」
    「孙暖，你不会觉得不公平吗？这样对我太好了。」我嘟起嘴，拾起一块发亮透光的石头。
    「不会。能够和你在一起宠你爱你疼你，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厌烦的事。」他闔上墨绿色的双眼，勾起嘴角，「我很庆幸，你在，在我身边。」
    最后，我带着两个玻璃小罐和一个袋子跟在孙暖身旁。
    走了一会儿，他的手臂悄悄蒙上我的眼睛，当我再睁开，自己的背后已经贴上一支粗壮的树干，纹路带来的触感有些不舒服，他的瞳孔在我眼前放大，这次他没有轻易放过我，缠绵的吻持续了好久才依依不捨的放开。
    孙暖的呼吸有些凌乱，「小雨，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能。」我点头，扬起满意的微笑，「如果哪天你不要我了，我还是要一直黏着你。」
    「求之不得。」他坏坏的勾起嘴角，语气带着逼人的邪气朝我缓缓靠近，最后灼热的大掌捉住我的手臂不让我逃，「只是夫人，你要怎么黏着我呢？」
    他的墨绿色在阳光下有些透明变浅，追寻着我的目光。
    此刻我带着笑意，只想说，「孙暖你他妈就是禽兽！」

 忘了去北方-(08)

    【chapter-8幸福不远，就在身边】
    最近的我累坏了，所以经常有事没事就回家黏着只有晚上最忙碌的孙暖。
    咳咳咳──
    我知道你们想歪了。
    看着孙暖的眼睛，我居然现在才发现绿色的瞳孔颇有种猫眼的感觉，那种带有神秘内敛的气质好像一直都跟他有关係。
    「小雨，干么呢？」
    「嗯？没干么啊。」我愣了几秒。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他温柔的微笑，拿下一直掛在耳朵上的耳机，其实我一直怀疑他根本是戴好玩的。
    攀上他的脖子，我觉得一股暖意瞬间传递全身，身体更懒更重了，像隻无尾熊一样扑在他身上。
    「最近好累啊。」我真觉得我这语气挺用来娇挺诱人的，尤其是对孙暖来说。
    他摸摸我的头，亲了一下我的脸颊，拿了一个抱枕垫在自己背后。
    我摘下他的无框眼镜，把他宠溺的眼神望进眼底。
    「这样就嫌累了？」他勾起嘴角，熟练的将我往上一带，让我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那我就只能把你绑在身边一辈子了。」
    「好啊。」我习惯性的嘟起嘴，问满脸笑意不褪的孙暖，「怎么样才能跟你永远绑在一起？月老的红线有那么长吗？」
    「有吧。」他搔搔头，可爱的语气让我安心，但他的身影却依旧那么挺拔高大值得依靠。
    偌大的森林之中，要如何找到这样不变的大树？
    孙暖驀地收紧抱住我的双臂，眼神炙热的盯着我看，「小雨，能不能别老是嘟着嘴？我会想吻你。」
    腾的一下，我的脸瞬间烧红，跟孙暖在一起这么久了，情商却一点都没见长，只好小声的问，「孙暖，你是不是对我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啊……」
    唉，苏雨你的脸皮也太厚了！
    正打算迎上孙暖的脸庞，他的嘴正好封住我的唇，冰冰凉凉溼溼软软的触感贴在我的唇上好久都不肯离开。
    大白痴！你干么问那个问题呢？
    等到我喘不过气了，孙暖微微低沉的喘息着，认真的问我，「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
    「烦耶。」我默默的摸摸鼻子槁木死灰了。
    「小雨，你有没有想好我们的未来？」他抱着我，异常带着隐隐期盼和不安的语气。
    「怎么了？」被他这样的情绪搞得我也有点紧张。
    「小雨，我们结婚吧。」睁大眼，我愣住。
    我发现自己似乎好像一辈子都无法逃脱孙暖了，深陷入属于他的泥沼。
    那是他的眼神，宛若猫一般，绿色的瞳色，浩瀚的森林。
    我抱紧他，让自己的耳朵停在他的唇边，热气像密密麻麻的蚂蚁在耳边发痒，还有些热。
    「你这算是求婚吗？」我微笑，感动得有点想哭。
    「虽然现在没有戒指没有鲜花没有单膝下跪……可能欠缺了很多，这个求婚一点都不浪漫，但我希望你能给我时间好好补偿你。」孙暖很认真，「苏雨小姐，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往他那缩了缩，我答道，「我愿意。」
    怎么可能不愿意。
    ／
    结婚当天，我的丈夫简直就是天菜，我的白纱拖在地板上，忍不住偷窥隔壁的孙暖，一袭白色的西装，修长的腿交叠坐在沙发上看杂志，根本男神啊！万恶的宋茗硬是把我强押回去，对于我这么娇羞的表现很是鄙夷，「苏雨小姐，人家都快成为你丈夫了！给我克制点！」
    外头的吵闹声没能打断我对孙暖的幻想，林杨冷静的闯进来，宋茗一个刀眼杀过去，林杨吞了吞口水，把门关上意思意思敲了几下又自动打开，「时间快到了，你们快点准备！」
    「这样可以吗？」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点点头，却没由来地想哭。
    那个能给予我一辈子幸福的人，正在等我走向他。
    宋茗拍拍我的肩，「小雨，你今天可真漂亮，我相信你一定会幸福的。」
    我点头，林杨插话，「干么说的好像是你要嫁女儿似的？还好孙暖哥要她，否则谁要她这个傻逼？」
    我举起手中的矿泉水就往外扔，林杨哇哇叫，「靠！新娘谋杀啊！」
    「你闭嘴。」宋茗扯了扯嘴角。
    突然，休息室的门被不速之客打开，我只看见孙暖缓步朝我走来，始终带着微笑，吸引住我的是那绿色的眼眸和温柔的神情，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我们就要结婚了。
    孙暖扬扬手，站在我后方，手搭着我的肩膀，「宋茗、林杨，这里交给我了，行吗？」
    宋茗笑的可爱，在我耳边轻吐，「要一辈子幸福快乐喔，我等着做乾妈。」
    我笑，然后她朝孙暖微微欠身。
    林杨耸耸肩，等宋茗出去后，他手跩着门把回头朝我喊，眼神里充满温度，「欸笨蛋，祝你幸福！」
    我的眼泪就快要掉下来，孙暖晃了晃脑袋，让我面对他，「小雨，别哭，难道你不高兴吗？」
    「不是、不是，只是孙暖，我有没有在作梦？」
    「没有，你相信我，外头还有一堆客人等着见证我们的幸福呢，可千万别哭花了妆。」他柔声的安慰，「小雨，你今天好美，可别让我丢了面子带着花猫新娘进场吧？」
    我笑，捶了捶他的肩膀，「你今天也很帅。」
    「我知道。」他邪邪勾起嘴角，一把抱住我，「刚刚你偷看我来着，太正大光明，被我瞧见了。我可爱的老婆这么爱我？」
    「谁是你老婆？你全家都是你老婆！」
    我被逗笑了，他抓住我的手，我的眼眶里只容的下帅气挺拔的他，那个说会一直找到我的他，那个会陪我到天涯海角的他，那个拥有绿色神秘的猫眼，是我的一大片森林的他──那个喜欢了我好久的他。
    他静静沉稳的注视着我，「你这话可说错了，我只爱你。」
    「我也爱你。」
    他紧握我的手，「小雨，你会不会哪天后悔，就不要我了？」
    我眼神坚定，「永远不会。」
    他笑，我也笑。
    我只记得他深深的吻住了我，直到快不能呼吸，柔软的唇舌都只有我能占有，他的霸道和温柔体贴，都是我的。
    宋茗和林杨推门进来催促的时候，频频做呕，「操，你们两个做人失败啊失败啊！害我们看了不该看的画面也不提供墨镜？都要结婚了他妈的是要闪死谁？」
    ／
    牧师在朗诵的时候，孙暖压根没听，只是低下头问我，「小雨，不论要做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倘若有来生，你再做我老婆好不好？」
    拿戒指的人鸡皮疙瘩掉满地，我也没客气，直接吻住他的唇。
    「只要我们还遇的见，我一直都会是你的新娘子。」
    ／
    丢捧花的时候，我刻意看准了方向，结果竟然是林杨接到，我看见他瞪了我一眼，然后满脸厌恶的推给宋茗。
    知道吗？
    幸福不远，就在身边。
    《全文完》

 《我们都哭了》

「你不想说的事我不会问，你做过的事我看过了就好。」
    「谢宇楠，你别哭了好不好。」
    「楚光，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是我的光。」
    不管到最后我们是如何走过来的，谢谢你曾经出现。
    ──儘管我们都曾哭过。

 我们都哭了-Ch.1

    手里握着一颗铅球，站在一个规格的小圆圈里，掷出。
    看着它砸向那金黄的烈日，顺着眼里残留的耀眼馀光缓缓坠落到地面，我的脚步跨出，伸出手挡在额前，我其实不太敢去看。
    完美落地之后，我听到前面的人大喊，九米七三。
    我把右手贴在自己的鼻子前用力闻了闻，一股铁锈味充斥，那曾经是我最熟悉的味道，如果遇到刚下完雨，上面可能还会混合些杂草，并带着一股浅浅的溼气。
    以前总会有个人站在十米的地方和我遥遥对望，可每次当我一掷，那颗球却永远落在距离十米很近的地方，从来不曾超越他，或者是离他更近。
    等到他把球滚回来，就会衝着我大吼，「你很逊耶！怎么老是丢不到十米？我都在这里等你那么久了……」
    我苦笑，他不知道我的身不由己，只能再努力的掷出一次又一次。
    欸，你处的那个位置，到底是什么样风景？
    很久之后我才得到一个让我流泪的回答，「你是真的傻吗？我看的一直都是你，在我眼里。」
    我害怕越过距离的那颗球，我寧愿让他等我，在我累了的时候过来帮我揉着肩膀碎念叮嚀，也不愿看到他为我喝采的样子，感觉只要那样，我就会失去他。
    有些距离刚好就好，不需要离的太近或太远，我只要等着他飞的越来越远，然后让我一辈子都追不上他的脚步。
    十米，似乎成了我永远逃脱不了的魔咒。
    ──「如果我哪天超过十米了，你站在那里会不会受伤啊？」
    ──「没有关係，你只要拚命的去试，不管怎样我都不会离开。」
    青春里总有一个人，花了自己好长的时间，只为让对方懂得一件事就足够了。
    又是一个落地，球明显超过了挡在前面的三角锥，教练大吼，「薛子棋！铅球是用来推的不是用来丢的！」然后教练又伸手捏了他一把，「该死的，叫你走后面你还走前面！比赛的时候这样就失败了！」
    我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薛子棋是跟我交情不错的朋友，长的高高瘦瘦的，皮肤黝黑，性格开朗活泼，据他自己的眼光来说很帅。他很喜欢穿帽t，下雨的时候就这样把自己罩起来，也不撑伞，很奇怪，但我还满喜欢他的，朋友的喜欢。
    我很佩服他，被训完之后，还能慢条斯理的走到休息区拿水，扭开瓶盖，咕嚕咕嚕就喝掉半瓶。
    这种人总是能活的无忧无虑，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站在他身后就很安全。
    「唉，丢的远就不错了，要求这么多。」薛子棋举着半瓶矿泉水走到我面前，正好挡住了大半阳光。
    「你别间烦，照你这样『丢』下去，手包准废掉。」我刻意加重语气，薛子棋朝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好像完全不在乎。
    「我真搞不懂你，铅球这运动明明无聊的要死，为什么你还可以爱得死去活来？」薛子棋看看教练张牙舞抓骂人的样子，又看看我。
    我心里一涩。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能够真正放弃铅球。
    哪天，能从这颗不起眼的球上不再看到他的身影对我微笑。一如初见，那样刻印在我脑海里。
    当初的我，因为他喜欢上铅球，所以也一定要让他成为我放弃的理由。
    就算，他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没有他在所谓十米的终点线等我，真的很孤单，即使我投掷了再多次，都没有那个人在前面骂我，然后灿烂的再对我说加油，认命的帮我把球滚到我面前。
    「我哪里爱得死去活来了？」
    「你就是。」他耸耸肩。
    我试图从他的眼神里找出一丝玩味，他却异常的坚定，眼神却强硬的没有看我。
    「薛子棋，你不觉得自己很胖吗？」他刚含进去的一口水，就这样喷在了无形的空气中。
    我笑喷，看着他皮笑肉不笑，「你才胖！你们全家都胖！」
    「你看啊，你一站在我前面，就把阳光全部都挡去了。」他不语，脸黑了一大半，突然把身子转正，缓步离开我的前面。
    结果是，太阳直直亮瞎了我的狗眼，他重新拿起铅球，对着我挑眉，「楚光，你听好了。」
    「你要做什么？」
    「对我来说，十米其实很容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坚持，但你做得到的，一定。」他摆好姿势，我的眼眶有点热，「不要把很多事情想的太复杂，活的简单一点，也会比较快乐，关于你想做的，就努力去完成不要后悔。」
    「谢谢你。」我轻声道。
    「天啊你谢屁！用不着这么客气吧？」他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白痴喔你。」我微笑。他掷出的那颗球很远，好像很自由，而且他也没有犯规。
    「如果你想要拋弃或遗忘某些事情，跑步也不错。」他说，「跑着跑着，你原本在追着那些你烦心的事情，后来你会发现不知不觉的就超越它了，一切其实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知道了。」
    我非常专注的看着薛子棋，他可能是觉得有些害臊，捲起自己的袖子，把手臂放在我面前得瑟的说，「看看！这结实的肌肉，刚刚那距离我估计都可以参加奥运了！」
    我狠狠捏了他一把，要他看清现实。
    但我很谢谢他，愿意在当时和我说这些话。

 我们都哭了-Ch.2

    收操结束，教练站在前面拿着一本簿子，吹了一声刺耳的哨子声。
    「大家注意，之后就是学区运动会了，要知道不管是什么比赛都要有荣誉感，还要有努力突破自己的决心，所以你们都要开始做个别集训，每个人我都会分配学长姐下去个别指导，加强训练。」
    教练的声音很宏伟，刚宣布完毕，就可以听到下面交头接耳的议论声还有哀号声。
    教练是为了我们好，但这代表以后的训练会比现在还要更累。
    林红趁机跑到我旁边，指了指在操场上跑步的人，「小光，这次负责带我们的学长姐，都是超正超帅耶，这个大好机会你可别放过啊，说不定你能趁早结束单身！」
    林红是我无话不谈的好友，留着一头俐落的黑色短发，个性爽朗大方，只是她是短跑径赛选手，所以跟丢铅球练习的场地是不一样的，也只有收操之后，她才能趁机来找我。
    「看上哪个了？」我笑问。
    林红恶狠狠的看着我，发出爽朗不羈的笑声，「自然会有人来找我搭訕！你别笑的太早！」
    「林红，你是没药吃喔？」薛子棋讽刺。
    「干，老娘发春不行吗。」
    「可以是可以啊，只不过母老虎发春我还没看过。」
    「让你开开眼界！还不快叩谢皇恩！」
    我实在忍不住，也不怕被无视，双手勾上他们的肩膀，「别吵了。」
    之后我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前方，反而专注在绿色草皮上的一抹高挑身影，褐色的头发随着转身飘扬，每个动作和顿点都很漂亮，然后球一落地。
    我的心慢了一拍，那个距离不是普通的远，几乎横跨了近四分之一的草皮。
    但是他逕自从前方穿越，跨出圈圈，好像不在意这个失败的投掷一样。
    他缓步走去捡球，明明看起来没有那么强壮的身躯，手的力量居然那么大。
    他走着走着，我原本不以为意，却看到他在大约十米的地方停下脚步，望着天空和那个小圈圈，很好看的侧脸，却始终抿紧嘴唇，有种说不出的冷漠。
    他把球滚给另一个男生，面无表情的坐到旁边，是背对我的。
    回过神来，教练不知不觉中把簿子合了起来。
    薛子棋猛地从人群中大吼，「教练，为什么没有叫我的名字？」
    「哦，把你忘了。」教练贼兮兮的像偷到糖吃的小孩子，对着薛子棋微笑，「你呢，耐操耐磨耐打又欠操欠磨欠打，所以我亲自教你，有问题吗？」
    「靠……」我看着薛子棋哭笑不得的把尾音吞回肚里，大家哄堂大笑，教练嘱咐了几句，大家也就都散了。
    薛子棋按照时间要去打工，我却因为刚才的发愣完全没听到任何东西，正在苦恼发愁，林红停驻脚步，害我一头撞上她的背。
    「林红……你干么呢……」我揉揉撞疼的鼻子，林红转过头对我低声说，「小光，他就是你的集训负责人，谢宇楠。个性有点冷淡，听说不好对付，你自己小心点。」
    说完，林红快步离去。
    抬头，狼狈的我撞进谢宇楠平静如水的眼瞳里，他沉静眼神里的小光点就像夜晚里的小星星，很漂亮。
    可我突然对他油生出一股很讨厌的感觉。
    对于女生来说，他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存在，不过我讨厌，讨厌他能如此冷淡不去做任何付出，还能如此耀眼，长相不是一切，更不用说还有一票女生追着他跑。
    但想起他推铅球的样子，这个想法就消散了。
    也是吧，现在这个世界上最主观的都是外表，内涵只是其次。
    「你就是我负责的那个学妹？」
    「呃嗯。」应该是吧。
    「跟我来。」他只看了我一眼。
    我走在他身后，又来到了绿色草皮内的圈圈里。
    他弯腰捡起一颗球递给我，黄昏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射的很长很长，不知不觉他就已经被笼罩，可是他好像浑然不觉。
    他说，「你推一次试试看。」
    他离开我的身边，等我做好准备要投掷的时候，发现他不偏不倚的站在十米的位置上看着我。
    我慌了，球也就偏了。
    一个不到五米的辉煌成绩。
    「依你这样的状况，丢不出好成绩。」
    谢宇楠走回来，皱着眉把球丢回篮子里，我能感觉出他冷淡的神情里多出了一丝不屑和嫌弃，「我希望教你不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也请你不要在训练的时候东想西想。」
    「抱歉。」我低头，语气很软。
    「如果对铅球有恐惧，你就不该碰它，明天不要迟到。」他不领情，走上红色跑道。
    「既然这么讨厌我，那你为什么还要训练我？」
    「教练安排的。」说完，他走了，很瀟洒的离去。
    我们之间的关係，只是彼此听从别人的安排，仅此而已。
    他认为我对铅球抱持的坚持那么脆弱，说放就能放的下吗？
    我知道的，原来一个人的习惯真的很难改，当那个位置换了个人，都能以为是他。

 我们都哭了-Ch.3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我悄悄的走到微波炉前把来不及微波的seven便当放进去，灯光乍现，把里面的温暖隔绝在这个房子之间。
    一个人生活，早就习惯了在家听不到另一个人声音的空间。
    家人间斗斗嘴，情侣间吵吵架，时常和乐融融或者甜言蜜语，那种最平凡最微不足道的，往往失去后是最寂寞的。
    五年，失去亲人五年。
    两年，他离开两年。
    这里好像是块禁地，触碰到我最柔软的曾经，也时时警惕自己，该把很多事情都忘了。
    一片死寂，是无法恢復欢笑的，对吧。
    什么声音都没有。
    偏偏却是我每天该回来的地方，我的归属。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看看这个世界。」
    ──「小光，我不喜欢你哭。」
    ──「我会保护你，如果我不能站在你身后看着你，也要记住我爱你。」
    我想我是渴望温暖的，当初自己置身在一片明亮的时候，有个人说要带我去看看这个美好的世界，我从来没往后看看背后影子的黑暗，如今我陷入黑暗中，却发现光明对我说遥不可及。
    哭泣常是人们的藉口，当我们徬徨无助的时候，眼泪就会溃堤。
    我们无法去承受那些紧迫的、深刻的、突如其来的、震撼的、悲愤的……
    所以，到最后，我们都哭了。
    当你被保护惯了，才会发现，当身后一个一直支撑你的人放掉你的手，会有多么空虚和害怕。
    每个人都有自己脆弱的地方吧。
    ／
    洗完澡后，强势的雨滴不断拍打在窗户上，滂沱的雨正努力让人们看到他的存在。
    我勾起嘴角淡淡的笑，走到一个用精緻小锁锁住的抽屉，旋开锁、喀擦一声打开来，然后崩溃。
    我坐在床头紧紧抱住几张鲜活的相片。
    这些心情薛子棋不会懂，林红不会懂。
    想起一脸冷峻的谢宇楠，他们完全相反，所以肯定更不会懂，一个能够用温暖的微笑救赎我的人不在了，现在反倒出现了一个无法融化的冰山，有谁能够懂我？
    房间角落被我遗忘的铅球，没有挣扎，没有求救，就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从没打破那些尘封住的五味杂陈的过往，它没有越过界线，所以我也没有。
    它身上背负了太多，多到是我无法再举起来掷出的重量。
    我想我已经不爱他了。
    那时候他的不告而别，我急迫的寻找，我讽刺的和他争锋相对，那个我最爱的笑容也已经变的面无表情。
    我的麻木已经忽略了他眼神里的复杂和痛楚，我只是疯狂的大吼。
    没错，我恨他。
    我恨他让我坠入一个无止深渊，却在转身离去的时候忘了拉我一把。
    是，我恨他，所以我才会这么放不下。
    是不是他回来了一切就能回归如初？我就能不恨他？
    我不知道。
    手机铃声响起，我看着发光的萤幕好半天，最后仍然是那不变的动作，指腹轻轻滑过、接听。
    「喂？是小光吗？」
    「徐枳，好久不见了。」
    她是我以前很要好的同学，想想也好一段时间没联系了。
    对方听到是我轻吁了一口气，却好像做出什么很重要的决定似的，久久不语，等到我想询问的时候，她说出的话却让我的心乱的毫无头绪。
    「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
    徐枳敏感的注意到我的不对劲，柔声问，「小光，你还在意他吗？」
    我还在意他吗？
    「如果可以，我明天想约你到老地方见面，就我们两个人好吗？」
    「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
    「还有……他要我转达的话……」尾句，徐枳说的很心虚。
    如果是要挽回，还来的及吗？不觉得有些太晚了吗？
    但是我是相信徐枳的，或者说我找不到理由拒绝。
    有些情绪，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所以我没办法去顾及谢宇楠和其他人的心情。
    ──明天不要迟到。
    拜託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的结束。

 我们都哭了-Ch.4

    ──「楚光，你不能看轻自己，因为我一直都在等你。」
    我依约到约定的老地方见面，没有跟任何人通知，甚至连手机都关机，没有人知道我在哪里、在做什么。
    那间店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白天基本上不会有什么状况，到了晚上，只要熟悉也能应变自如。
    里面出入的人很单纯，可能去聊天喝茶，诸如此类。
    抬头，木製的招牌映入眼帘，上面写着莫心两个字，因为之前经常出入，自然就跟老闆很熟，而这两个字扩写成的意思是：莫问心安。
    只要你自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在这里，你就是自由不受拘束的，心安则静，静心则寧，以静制动。
    风铃一响，老闆浑厚嗓音的招呼声就飘散过来，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大叔笑的一脸和蔼，看到我更是满脸欣喜，藏不住讶异。
    至今，我两年没来过了。
    「小光，好久不见了，过的还好吗？」老闆的记忆力依然很好。
    我莞尔，「很好，大叔你呢？」
    「我啊，只要天天能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开心的笑，就满足了。」
    「老闆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里的老闆娘长的很文静大方，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但是因病早逝，所以老闆一定很寂寞。
    他一个人撑着这自己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店，用微笑去思念，用开朗去祭奠。
    「呵呵是吗？你今天怎么翘课来这儿了呢？」老闆大方的忙了起来，一阵咖啡香扑鼻而来，也没纠结我为什么翘课，他明白肯定是有原因的。
    「和朋友约好了。」
    当初一来到这个地方，我就爱上这里了。
    它有故事，还有浓浓的人情味。
    「这样啊。」老闆招呼着我坐下，屁股还没坐热，徐枳就兴冲冲的推开门，引来了一阵注目。
    「小光对不起，我、我迟到了……」徐枳气喘吁吁的扶着椅子喘气。
    眼前的人不一样了，原本绑着马尾的长发变成短发，皮肤依然洁白，但是眼神里散发出的狠劲和莽撞已经淡化不少，依然炯炯有神，是个美丽的少女。
    原来时间是这么不留情的，一切都在随之改变。
    点了两杯咖啡之后，徐枳怪异的眼神在我身上打量，我尷尬的摸摸自己的脸，「徐枳，我脸上有东西吗？」
    她摇头。
    「那你看着我干么？」
    微笑在她脸上绽放开来，「小光，你真的都没变。只是你的眼神里，已经没有光芒了。」
    「什么光芒？」
    我长得不算漂亮，脸蛋显得略微有些大，身材微胖，只是长的高挑，可总有人称讚说我五官长的很好看，徐枳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说自己从来没看过单眼皮也能这么好看的女生。
    我连自己的眼神里装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这个嘛……」徐枳偏着头看着店里微暗的格局，视线古灵精怪的打转，「你之前有一股什么都可以去做的衝劲，你不知道，那时候你的眼神里就好像闪着耀眼的火焰，非常引人注目。现在，你的瞳孔里只有淡然，好像看透了、很难再去相信一个人了。」
    现在，好像都只剩下绝望了。
    「徐枳，你的智商渐长啊！」我微笑的用食指敲了几下桌面，这对我来说，是捉弄别人得逞的讯号，「这么久不见，你真的长大了。」
    「楚光！你又欺负我！」徐枳对我的转移话题似乎很不满，所以涨红了脸。
    我看着那么容易就把自己的情绪暴露在这样陌生的环境下，只感觉她好像什么都没变，还是那样天真。
    「小光，每个人都会改变，那你认为我是好的还是坏的改变？」
    「好的，你变的很像能温暖人的星星，我很喜欢。」
    「那要是我不在，你就晚上的时候抬头看看天空吧！」
    我微笑，「好啊，我会天天想你的。」
    时光淬炼出的气质，是有限的，所以一个人的性格，更难改变。
    几句寒暄之后，我们两个笑开了。
    我知道徐枳有好几次都想把我带进去今天的正题，关于他的事情，但是我都巧妙的回避了，迫于无奈，徐枳只能多陪我东拉西扯的瞎聊，却很快乐。
    我到底在躲什么？
    可能是我自己无法鼓起勇气再去找寻跟他有关的事物，可能是累了，又有可能，什么都没有。
    终于，徐枳还是问了。
    「小光，你还是离不开铅球吗？」
    我点头。
    「十米……还是无法突破吗？」
    我点头。
    「那，你还爱他吗？」
    我僵住。
    「如果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你会选择恨他、爱他、还是寧愿不认识他？」
    徐枳接二连三丢出来的问题让我毫无招架之力，我哭了，徐枳凑到我身边把我的头按进她发出馨香温暖的怀抱里，让我肆无忌惮的像个小孩子一样放声哭泣。
    一个人一生有七情六慾，古代能有三妻四妾，现代却只能一心一意。
    我只能等到不爱他了，才能放心的空出心里的那个位置，让别人占据。
    他的一切，可能牵动我的每一条神经，但是现在，我不再那么迫切的想要看到他，想要知道他是否一切安好，这就是所谓的，不爱？！
    也可能是我知道，他会过的好好的。
    整理好自己哽咽的声音，我不逃避的看着徐枳。
    「如果可以选择，我寧愿不认识他。」
    「那现在呢？」
    「我恨他。」
    徐枳像是放心了一般松开我的手，然后一脸愧疚的指向远方，「对不起。」
    我的心脏停止了。
    是顾铭。
    他缓缓步出角落隔间的转角，眼神直落落的定在我身上，长的成熟了，却还是依旧的帅气，以前那双修长的右手缠上了白色的绷带。
    他痛心的看着我，我找不出他当年狠心把我撒手不管的冷漠，看到全是痛苦纠结的难过，似乎还带着那么一点点不捨。
    我的理智已经无法去思考，指尖刺的皮肉生疼，我不怪徐枳，要是没有她，我不知道自己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我一向都不勇敢，所以当顾铭迈步要朝我走来的时候，我一个转身马上狂奔出去，却还是被一股力量往后扯从背后抱住。
    我使尽全力逃脱，掰开那人的手臂，儘管那熟悉的声音和记忆让我想哭。
    马路上，穿梭在车水马龙的车辆和人潮中，却觉得一点都不吵杂。
    「小光！」
    我闻声转头，发现老闆在我对面的街道旁看着我，手背正擦拭着额上的汗珠。
    我没有再奔跑，只是静悄悄的走到老闆身边，也不失落来找我的人不是顾铭。
    这样正好，更心安。
    老闆不顾他人的眼光轻轻拥住我，厚实的肩膀传来一股爸爸的气息，成熟稳重，那样让人忍不住泪崩。
    我突然觉得，自己活的像个小孩子。
    等到哭够了，老闆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看着我，走到饮料贩卖机前面买了两瓶饮料，其中一瓶递给我，然后问，「小光，你认为爱是什么？」
    「爱没有任何理由和条件，一切在于心。」没有犹豫。
    「既然如此，爱可能会变吗？」
    「当然。」
    老闆笑了，看着我，「小光，你还爱那个小伙子吗？还抱持着那种没有理由的坚持吗？」
    我无语。
    「不管是爱还是恨，你都要勇敢的去接受和面对。儘管这样会伤害到你或者是那个小伙子，你都不能退却，这样模糊不清的关係，对任何人都不好。」
    「我不知道……」
    老闆望着蓝天轻叹一口气，里面夹杂着无奈，「小光，他还爱你，你却不爱他了。」
    是这样吗？
    关于爱，那年的我，可能还不太明白。

 我们都哭了-Ch.5

    「九米八六！」
    前面的男同学热心的帮我丈量完，帮我把球滚回来，微胖的身躯看起来特别耀眼，脸上也时刻带着笑容。
    在我那次失约之后，我跟谢宇楠最基本的对话只有：「来了？」、「回去。」
    除了非要跟我说的话，我们之间才有别的交谈内容，除此之外，他的眼神里的光芒就好像冰霜，连正眼都不瞧我。
    就好像，完全不在乎，而我也没想融入他的世界。
    那个男同学，或许是看我可怜才愿意每天空出一点时间帮我、陪我，他是从乡村上来城市读书的孩子，说话有时还会带点口音，所以特别朴实真诚，跟他相处起来没有什么负担，对于他的热情也能毫不彆扭的接受。
    谢宇楠压根都没有问我失约的原因，或许是他根本不在意吧。
    我们的练习从来没有一起过，只要他的自主训练还没结束，我就不能回家，而我们也从来没有并肩一起步出校园过。
    反正我回家也是一个人，所以没有排斥，只是静静接受那嘱咐给我不要迟到而我失约后的处罚。
    也许那不是约定，是命令。
    林红从终点朝我走来，其实她的训练很早就结束了，只是她都会留下来做自主训练，在火红的操场上一遍又一遍的狂奔，她说那是自由的。有的时候，还能恰巧跟我一起回家。
    薛子棋就别提了，我们练习时只能间聊几句，被教练盯的那叫个死啊，而且他放学后还得兼职打工。
    林红仰头喝水，然后低头看着蹲下来的我，「还没放你走啊？」
    我看向在沙坑跳远的谢宇楠，踩上跳板、落地，动作行云流水，如同他的行事作风，毫不拖泥带水。
    林红跟我一起看过去，语重心长，「照这个帅劲一定迷倒万千纯情少女心！可惜是个大冰山！」
    我无奈的微笑，摇头，「今天估计不会那么早让我走了。」
    「那你怎么办？这么晚让一个女孩子回家他也真放心。」林红咕噥道，为我打抱不平。
    我微笑，「我又不是人家的谁，他只要做好训练我的责任就好。」
    「他有教你什么吗？」林红翻了个特大的白眼。
    「也许有吧。」
    看着手錶上的时间，表示林红不能多待了，她家有严厉的门禁，我体谅的说，「林红你先走吧，我还得继续练习。」
    林红会意，捞上丢在一旁的斜背包到自己的肩膀，对我微微一笑说了声加油，便转身瀟洒离开。
    我很羡慕她，背影总是那么自信，让人看了会发自内心的微笑。
    我跟她不一样，所以我又要再次捡起那颗铅球丢出去。
    却怎么也丢不出梦想来。
    时间又过去一会儿，谢宇楠终于精疲力尽的走到我身边，却头也不抬。
    「我可以回去了？」
    「嗯。」
    「楚光。」我转身，他却叫住我。
    「嗯？」我很讶异。
    「你讨厌我吗？」他第一次私底下跟我说话，帅气的脸上爬满汗珠。
    我想了片刻，摇头，「不讨厌。」
    「为什么？」他脱口而出的问。
    「因为你很厉害，很帅，所以我没理由讨厌你。」
    「我很厉害，是吗？」他微笑，我却木立当场。
    原来他笑起来是那么好看，连眼睛都会笑，眉毛会些许上扬，还有浅浅的酒窝。
    谢宇楠见我发愣，不自在的摸了摸嘴角，背对我面像月光。
    我笑了，也肯定是疯了，居然觉得此刻的他很可爱很温柔。
    「其实，你上次的失约，我很生气也很失望，所以打算放弃你。但是你面对我的幼稚却都只是默默的承受，我很好奇，你每次投掷的时候，心里一定想了很多复杂的东西对吧？如果你不跨越，我再怎么厉害都是没有用的。」他耐心的说。
    「你怎么……」他这是在向我解释吗？
    「你以为我完全不会在意你吗？」他耸肩，「好歹我也是你的教练。」
    「好，我懂了。教练。」我笑。
    「楚光，你不想说的事我不会问，你做过的事我看过了就好。」逆着光，他说。
    「为什么？」
    「因为你的眼神里有比我还多的悲伤，我却没资格管。」
    也许我们之间的关係在这个插曲之后还是会回归如初，但是至少，谢宇楠并不是放弃我，而是他知道并不能介入我。
    谢宇楠端详着我，最后走到我身边，僵硬的伸出他的大掌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全身石化住、不得动弹。
    谢宇楠疑惑的朝我的视线望过去，好像是知道了些什么，放下手，褐色的头发莫名遮住他的眼眸，用一如既往冷漠的语气说，「你的心，没人能管。」
    我看着他与顾铭擦肩而过。
    激动吗？难过吗？我的心，却觉得我很冷静。

 我们都哭了-Ch.6

    ──「小光，你的心辽阔吗？」
    ──「你问这个干么？」
    ──「还装的下一个我吗？如果是碰巧可以挤进去，也没关係。」
    在爱情里，每个人都曾经卑微。
    顾铭曾经是我最大的底线，我可以为他发飆、为他没有形象，就像当年他那样保护我一样。
    可是我该还得早就还完了，一年之内，我杜绝了任何流言蜚语，并把所有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我不欠他的了。
    早就是如此，那我为什么还会难过？
    顾铭憔悴的走到我身边，我捉摸不透他的情绪。
    「楚光。」
    那是至今顾铭第一次唤我的名字，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让我耳根忍不住发红，他嘹亮叫小光的声音可能再也听不到了。
    失落、陌生感犹如洪水般袭来，顾铭却一脸震定，好像自己说了什么笑话一般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我不可能再让自己成为你的不快乐。两年了，我会放手，但你也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他略微低下头，举起右手开始把缠的规律的绷带扯下，我看了大吃一惊，慌乱中我居然已经握上他的手，「顾铭，你在做什么？」
    他微微一笑，根本不在意，只是风轻云淡的放掉我的手，「绷带扯掉了还可以再缠上，你的心却死了……」
    终究，他还是松开了我的手，没有抓牢。
    「顾铭，你到底怎么了……」
    他的右手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中，橘黄的路灯洒下，他的手遍佈的全是大小不一的红斑块，我的心一抽。
    「烧伤，我的右手废了。」
    话说得不轻不淡，我却感觉耳朵失聪，渐渐模糊。
    废了。
    一个好好的顾铭，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他仍然微笑，甚至还扶住了差点往后倒的我。
    「小光……你不用觉得愧疚或者担心，老天爷这样对我，我觉得很值得。」顾铭注视着我的双眼一愣，继续缓缓说道，「真的很值得……我夺走了你眼睛里的光芒，老天让我失了右手。当年我们失去了拥抱的机会，不是我不想抓紧你，而是没资格。」
    「所以，我让你走，请你自由。」
    我没说话，却发现他对我的称呼换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有这样的结果了，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完成一个心愿的，跟我走吧。」
    顾铭拉着我的手，开始往我们走来的方向返去，我迷糊的扯了扯他的衣襟，他转头对我露出当年的微笑，彷彿一切温度都没有退却，一切都如当年。
    他细细的对我说，同时仰望着夜晚星空，「小光，你放心。我……再也无法爱上任何人了。」
    「顾铭，我很庆幸，当年的那个人是你。」
    我不再挣扎，只是很想哭。
    顾铭选择不多做解释，此时此刻我才发现，他承受的苦比我来的多，那种绝望的心情他一定比我更懂。
    他的心死了，他的梦想随着当年的离去一去不復返，飘渺的思绪，不确定的将来，我不知道他承担了多少苦痛。
    只是，我们都回不去那时候单纯的我们了。
    走到学校大门，我望着田径场的两个身影一愣。
    是谢宇楠，和一个长的娇小可爱的女生。
    他正贴着她的身子一点一点的指挥她掷出的姿势，专注的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我们。
    原来人不同，差别待遇都这么明显，我冷笑了一下。
    看着顾铭，他的背影很安心。
    我十之八九猜出他想干么，所以凑到他的前面，微笑，「顾铭，我们去跟他们借场地吧？」
    他拉住我，「等等。」
    有些人、会随着时间改变；有些事、会随着记忆尘封；有些无法言语的情感，终究会有烟消云散的一天。
    如果我们从不熟识彼此，会开心？还是失落？
    走到我背后，顾铭的双手抚上我的脖子，随即出现一阵冰凉的触感，待他重新回到我面前，脖子上多出了一条简雅的项鍊。
    「小光，我的心交给你保管。」
    「顾铭……我不恨你了，真的……」我很认真地看着他，也很认真。
    他还是他，我曾经很爱很爱的他，没有改变。
    「哈哈小光，你还是这么善良。我这次回来，要马上回美国去，所以我才能这么有把握的回来找你。听到你不恨我了，我真的很开心，既然不用再恨我了，那就拋下所有悲伤的回忆，把我忘了吧。」
    顾铭走向前轻轻把我拥住，温暖覆上来却很快就离开，啟唇，「忘了我，从此快乐的生活。」
    「我怎么可能忘记你。」这次是我主动抱住他，我把头埋进他的肩膀，深深的微笑，「顾铭，你要永远快乐。」
    「你也是，要幸福快乐。」
    ──「小光，哪天你真的遗忘我了，一定要好好生活。」
    这句话响在耳边，至少，顾铭给我的保证，永远都在的。
    他会尽自己所能，让我快乐。
    我和顾铭并肩同行到刚刚从未发现我们存在的谢宇楠身边，冷冷的脸上闪过一点异样的神情，女孩勾着他的手问，「阿楠，他们是谁啊？你朋友吗？」
    「场地方便借我们一下吗？我们有很重要的事。」顾铭问，谢宇楠神情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拉着女孩退到了一边，距离却还是非常近，他点头，最后觉得好像有点不礼貌，还是冷冷开口了，「好，我们在旁边等。」
    女孩微笑的问了谢宇楠几句，他没回答。
    看着他不离开的脚步，和女孩定定的站在一边，彷彿之前的微笑和一点点温柔全都不存在，难道就这么想看我出丑吗？呵。
    顾铭非常客气的说了声谢谢，笑得灿烂的来到我身边。
    趋身，他用左手拿起一颗球放到我手上。
    眼眶有点湿润，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和当年一模一样？
    那个神情、那个动作，跟时空倒转一样清晰。
    他拉着我到圈圈内，两个人刚刚好，下一秒，那个身影却走出那个界线，遥遥的望着我。
    眼神坚定。
    「小光，你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吗？
    我想我是准备好了。
    熟悉的人站在那个相同十米的位置上，朝我微微招手，顾铭不顾一切的大喊，「你很逊耶！怎么老是丢不到十米？我都在这里等你那么久了……」
    ──「你很逊耶！怎么老是丢不到十米？我都在这里等你那么久了……」
    我也大喊，「顾铭，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等了！」
    你也不能再等了。
    任何束缚，都该在这里得到一个解脱。
    「我相信你。」顾铭这样对我说。
    投掷，一个完美的拋物线落地，成功的落在顾铭身后，他没有躲开，好像早就知道我不可能会砸到他，而那个距离，距离他很远很远。
    「楚光，你成功了！你做到了！从此以后！你终于自由了！」顾铭疯狂的大吼，狂奔到我身边。
    最后，我的眼眶还是涌出泪水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顾铭看着我欣慰的笑了笑。
    十米。
    我跨出去了。
    当我双腿发软跌坐在地的时候，突然一个身影衝过来紧紧抱住我，而且居然跟我一样流着眼泪。
    是谢宇楠。
    我不解的看着那女孩，她掩着面哭泣，没有愤怒和忌妒，嘴里喊着，「姐姐……姐姐……」
    而谢宇楠，头低低埋在我的颈窝，想把自己的脆弱藏得很深，「──青青。」
    青青是谁？

 我们都哭了-Ch.7

    假日，我和他们选在熟悉的莫心见面。
    青青本名叫做何文青，是一个长的清秀，安静却非常勇敢的女生，她天真、甚至愿意去接受和包容所有。
    她是谢宇楠出生到现在第一个感兴趣的女生，也是第一个交往尝试去爱的女生。他为了她学会哭泣，学会开始把自己想保护的事物捍卫在身后，开始坚强的成长。
    具体来说，除了这些片面之词我别无所知。
    一年前的车祸，无声无息的带走她的生命。
    谢宇楠很爱她。
    在我和顾铭面前出现的女孩是何文青的妹妹，何文玫。她跟她姐姐长得不像，这是她自己陈述的。
    以前那个叫青青的女孩，也常常守在那个十米的位置低头微微笑着，那时候的谢宇楠是跑步选手，在火红的操场上，唯一吸引到他的目光的──就是她。
    而文玫，是她留给他需要保护的重要的人。
    而我，只是一个眼神和衝动和她很相似的替代品。
    文玫那时候很伤心的抓住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小光姐姐，你能不能当我的姐姐？我真的很想她，你跟她真的太像了……怪不得阿楠哥他……」
    文玫驀地看着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谢宇楠只是静静望着窗外半晌不说话，似乎在想念那个她。
    那个让他，逃离浑浑噩噩的生活，世上没人能替代的她。
    我其实非常想答应文玫，但还是咬唇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配、也不行。」
    我不配当任何人的替代品，我的自尊心和良心不允许我这么做。
    而谢宇楠，他并不是我的谁，关于他的一切都与我无关的。
    谢宇楠闻言眼睛微亮的看了我一眼，好像有什么话卡在喉咙，又吞了回去。
    文玫还是不死心，「小光姐姐，求你了。我绝对没有把你当成替代品的意思，只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面对这种场面，我耐心的跟文玫解释着，「文玫，很多生命结束了就无法再重生了，也有很多人是一辈子都找不到替代品的，他们都很独一无二。所以，就算心死了，只要振作也不是没有机会。」
    我是冲着谢宇楠说的，文玫偏着头搅动着咖啡，然后举杯酌饮一口，「姐姐，上次见面的那个男生跟你是什么关係？」
    呃，怎么突然扯这个？
    「是你男朋友吗？」
    想起已经飞回美国的顾铭，我昂首看着蓝白的天际，一架飞机恰巧飞过蓝天，语气很轻松，「他现在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要乱想。」
    「现在？哦～表示以前一定有过一段浪漫史齁！」文玫的眼睛眉毛弯成一个很漂亮的弧度，露出小白牙朝着我戏謔的笑。
    有多久，我没这样笑过了。
    没有心机和猜忌怀疑，就这样单纯的生活？
    我头也没抬的轻轻戳了一下文玫的脸颊，手被人握住了，然后说，「文玫，我们可以做朋友的。」
    只是那脸颊的触感，有点不可思议啊，还有那隻手，很修长带着薄茧，还有点粗？冰冰、凉凉的？
    「小光姐姐，你──我没有想到你这么主动啊！」文玫一副不可置信的语气，我诧异的抬头，发现谢宇楠微微挑眉手抓着我刚刚不安分的手，我急忙缩开，驀地脸烧红，开始胡言乱语的找藉口说那只是个误会，这真的是个天大的误会啊，老天祢救救我吧！！！
    「抱歉抱歉，我以为你是文玫所以……我真的是不小心的，对不起！那个、你可以先放开我的手吗？」
    「你觉得我像女的？」这无疑是谢宇楠问的，一言不发到刚刚的他终于无法再漠视我了。
    我连忙摆手，「哪里哪里，你是个正港的男子汉啊！」
    狗急会跳墙，人急会口不择言啊。
    我真的好想去撞墙，呜呜。
    谢宇楠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马上恢復正常，「你真的很不可爱。」
    「姐姐，你真的好有趣！」
    我大叹一口气，隐隐约约听到文玫传来的憋笑声，不禁觉得有些丢脸。
    我低下头，撇到一抹身影走到我身边，充满柠檬清香的气息把我拉起来，把我护在他的怀里，抱得很自然。
    心，忍不住砰砰跳。都忘了挣扎。
    「阿楠哥，你想带姐姐出去吗？」
    他点头，淡淡一笑却充满宠溺。
    「那你去吧！要把小光姐姐照顾好哦！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把你宰了的！」
    「知道了。」说完，我在文玫带笑的目光下被谢宇楠拖着走，周遭传来不少女生爱慕的眼光，我欲哭无泪。
    或许，发展在纯友谊的情况下，我能更靠近谢宇楠的世界一小步。
    因为他的心里，早就住着另一个她了。

 我们都哭了-Ch.8

    走在马路的时候，谢宇楠看看我，说，「欸楚光。」
    「干么？」
    「你走里面吧。」他走在我的身侧，正感动他体贴的时候，他冷不防丢来一句，「怕你被撞死。」
    「喔谢了。」彆扭的傢伙。
    谢宇楠带我来到一家醒目的发廊，里面的男子清一色都长的很俊很好看。就在推开门扉的时候，他毫无眷恋的放开我的手，手里的温度没有了，我只能浅笑，站在中央空调那里多多适应冷风寒气。
    当一个人松开另一个人的手，会有什么感觉？
    当谢宇楠掌心的热度抽离我，我居然感到空虚。
    谢宇楠的背影始终是瀟洒，可是却又卑微和落魄。
    好似一颗被世人遗忘而孤傲的星星，如同天空的眼泪一般，在没人看的到的宇宙里哭泣。
    有个男子，打从我和他进入店里的那一刻，眼神就危险得让人害怕。
    见我没有跟上，他顿下脚步，朝我伸出手，只是这次我没有牵住他。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找人。」
    「找谁？」
    「……」我看着答不上话的谢宇楠，居然觉得有些可笑，最后我居然真的笑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
    「楚光。」他皱着眉唤我，我却看的出他的犹豫，「你冷静点，我……」
    「谢宇楠，你好傻啊……」
    「你要让我找谁？说啊……谢宇楠我告诉你吧，我永远都不可能是何文青，所以你也不需要做任何事情来从我身上找回她的身影。」
    「你能不能振作一点？还是你要我退出你的生活，我不要当你一看到我就把我当做何文青，我不是她，我没有资格践踏她在你心目中完好无缺的形象……你懂吗？」
    我希望，你看见我，要知道我是楚光。
    我看着心里如此悲愤却又不敢大声咆啸的谢宇楠，该作何感想？
    很有可能是埋怨自己的自不量力吧，明明说再多他都不可能听的进去……
    其实和我很相似的，我曾经把自己牢牢的锁住，谢宇楠用过去的回忆把自己狠狠綑绑，只是我们的钥匙，是不相同的。
    他需要一把锐利的刀子砍断那些羈绊，想念太深，只会让自己身陷水深火热之中。
    过了没多久，我换来的是他的怒吼，「你没有资格这样指责我！我很爱她！我真的……很爱她……」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在心里自嘲一番，后退几步。
    一个男子突然衝上去架住快要失控的谢宇楠，他的双腿一软，瘫在他的身上。
    「你就要这么折磨我吗？」谢宇楠的语气让人心疼的想要保护他，但是身为当事人的我，只觉得这根本是个孽缘，我的被污衊他懂吗？
    踏这趟浑水，到底有什么好处？
    我冷下目光，彷彿没血没泪的一根羽毛，下一瞬间似乎就能离开这个尘世，离开这几乎崩溃的氛围。
    喘不过气，「谢宇楠，你傻的可以，我不是何文青，我是楚光。我希望你认清这一点，然后好好生活。」
    很有可能打从他跟我说话，那份温柔给予的一直是何文青而不是我。
    后来我和那个他在海边看夕阳的时候，听着我说这段往事他笑了出来，我看着他好看的侧脸、听着他好听的声音，「楚光，那时候我找你只有一个原因，因为──你是楚光。」我的嘴角也被感染而逐渐上扬。
    我看着架着他的男人目光一下子变的犀利，却无言以对，我花光了所有精力站在一个不知道的位置上努力，到最后，可能还是徒劳无功。
    何文青，你希望他幸福吗？那为什么不让他拋下所有？
    这是个很容易下雨的季节，门外雨下得很急很仓促。
    我想都没想就衝了出去，儘管淋湿了又如何，当你面对一个陌生的环境和人事物，除了逃避和面对，别无选择。
    在面对之后，我只能选择逃避。
    奔离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
    我感觉到淋湿的衣服紧紧贴着渐渐发冷的身体，意识却无比清晰。
    可能是想到谢宇楠无比痛心的神情，和时而温柔的浅笑；文玫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还有一个出自于一个跟我毫不相关的男子莫名的针对。
    原本我可以过的很平凡的，却让一个何文青让我和他们全都接上了轨道，我成了名符其实的替代品。
    他们和顾铭不一样，他们不懂我想要的，不懂我的快乐。
    突然，后面出现一个很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是狂奔，一个刺眼的闪光在我面前亮的不像真的。
    我还没死。
    因为一双有力的臂膀把我牢牢扣在怀里，一个侧身将我带到一个安全的领域，我可以听到他低沉的喘息，也不能忽视那炙热将我拥住的手臂。
    ──「楚光，你不想说的事我不会问，你做过的事我看过了就好。」
    ──「我很厉害，是吗？」
    我缓缓闭上双眼，「放过我吧，谢宇楠，我不是何文青。」
    充满柠檬香气的无助和压力怎样都不肯放过我，「你不要爱得这么辛苦好不好……」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楚光。」
    良久，他和我沐浴在雨中，我们都哭了，我听到他虚弱沙哑的声线，倾吐在我耳边，好虚幻但那却又是真实的。
    你明明知道，为何又要紧紧抱住我？

 我们都哭了-Ch.9

    发廊里的那个男人，叫做赖祈。
    那个夜晚之后的第二天，我是在一个小隔间中醒来的，而赖祈站在离我不远处的角落站着，手里拿着一根菸，吐出一圈圈白色的烟雾，眉头深锁，拂上一层浓厚的寂寞。
    似乎早就发现我醒来似的，等到他把菸蒂丢在垃圾桶里，才在床沿轻轻坐下。
    窗外的天空还呈现靛蓝色，没有一丝曙光。
    「醒了？还是认为在做梦？」赖祈把放在一旁的罐装饮料递给我，望着我接下的手发笑，「饮料是阿楠买的，你多少喝点吧。」
    眼前的这个男子很令人好奇，神秘的让人捉摸不透，却也让人不敢去探究。
    我在没刷牙不吃东西和极度口渴的胶着中，最终臣服在人急需的情况下，抽出吸管，然后喝掉大半瓶饮料。
    「你看起来很渴？还想喝的话阿楠在外面，我叫他去买。」赖祈逕自说着，却没有动作。
    「他在这里待了一个晚上吗？」赖祈接下我手中的空罐，在一个完美的拋物线后扑通一声掉进垃圾桶，才说，「你的头发还是他吹乾的。」
    我皱眉，「这里是发廊？」
    好像是我说了一个笑话一样，他敞开半掩的门扉，发现一具身躯失去倚靠的缓缓躺落在冰冷的地面，谢宇楠在片刻之后揉着惺忪的睡眼朝我看来，我剎那间觉得他有些小可爱。
    赖祈弯身对他说了些什么，然后谢宇楠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在关门之前，赖祈打开外头灯光的电源，让我确认外面是发廊。
    面对这个贴心的小小举动，我忍不住莞尔。
    他可能是第一个不用言语来回答这个问题的人了。
    「我让阿楠去好好休息一下，现在完全放心了吧？」看着我，他偷偷的伸出手摸摸我的头，「小光，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我对他露出笑容，接着毫不留情的拍掉他的手，「随便。」
    「我叫做赖祈。」他大笑。
    这名字好熟悉啊……怎么那么耳熟呢？
    可能是我脸上的茫然，他吐出两个让我瞬间撼动的字，「莫心。」
    我微微一笑，开始打量起他眉宇间展露的贴切，虽然大叔没提过，这下子也不可能不知道了，「你是大叔的儿子？」
    「是啊。你可能是今天第一次认识我，但是我很早就认识你了。」赖祈别有兴致，不顾我开始说，「两年前，我爸说出现了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她的眼神，在黑暗的森林中依然闪烁着光芒，像星斗一样熠耀，他说你跟青青很像，但是又不是她。你所拥有的特质，不是替代品也没有人能够取代。」
    「最近，我爸跟我提起，他说那个女孩又出现了，只是眼神里多出了沧桑和冷淡，对任何人好像都有所防备一般。他还跟我说……你很难再爱上别人了。」
    我没有人能取代。
    这件事，并不是所有人都懂。
    他拍拍我的肩膀，喝了一口水，刚刚说了那么一大串话似乎让他有些疲惫和口乾舌燥。
    「抱歉，希望那些话不会对你造成困扰。」我试着表现出一个丝毫不介意的神情，但后来又觉得很彆扭，于是平淡的摇摇头，「怎么会。」
    「你知道吗？你一点都不像个高中生，反倒像个步入职场的女强人。」
    「我可以当作你在夸我囉？」
    瞥了我一眼，他不在意的耸耸肩，「当然可以。」
    「但其实，你很脆弱也很执着，只是你偽装的太好了。」
    对于一个人把自己看得这么透彻，第一次没有感到害怕，反而觉得很释怀。
    如果说大叔是一个把自己暴露在这复杂险恶社会上的一片纯白，对任何人都坦然相待，不允许任何人玷污；赖祈则是把自己隐藏起来不做任何抵抗的平静墨黑，对于任何人造成的伤害都能吞噬，照这么说的话，赖祈就是一个与世界相反的定律。
    我们没有什么不同，都会在某个时间朝命运低头。
    即使一直站在最高峰，发现有碎石殞落的时候，发现其实自己也需要有人伸手拉住的。
    每个人都很渺小，看似不一样，但其实又都一样。
    赖祈没有把陷入沉思的我唤醒，只是一语不发的看着我又点起一根菸。
    「赖祈，你一定曾经很爱过一个人。」良久，我这么说，他不可置否的点头。
    很爱一个人，失去了，你就会了解什么时间点该沉默。
    「小光，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吗？」
    我对上赖祈的双眸，看着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愜意，完全感受不到半点恳求或者是勉强，而是放纵的无拘无束。
    「跟谢宇楠有关，对吗？」
    「我希望你帮我好好照顾他。」他说，「不是要你当青青，就当是应下我的要求，做你自己照顾他，行吗？」
    垂下眼帘，我无奈的说道，「我尽我所能。」
    赖祈似乎将我看穿，闷闷的语气伴随着菸草的味道散发在空气中，「阿楠他已经──把青青彻底埋葬了。」
    「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不会再把你当作青青看待，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你是楚光、你就是楚光。」赖祈像个邻家大哥哥一样，厚实的手掌在我的头发上摩娑，「我只是希望，你以一个朋友的身分，照顾好他。」
    我邪邪的笑问，「那我以后来发廊可以不收费吗？」
    「没问题，要什么有什么！看我怎么供奉你！」赖祈笑得比我更灿烂，「花的钱我就慢慢坑阿楠吧！」
    「你好坏！」我噗哧一笑。
    倚在门外的谢宇楠嘴角微微一勾，听着里面璀璨的笑声伴随着旭日高升，左手抚上自己的心房，好像有那么一点温暖，正在缓缓让他的冰山崩毁。

 我们都哭了-Ch.10

    在那之后，我和谢宇楠的关係维持在友好的状态，有时后可以间聊都不会感到尷尬，平常到让人彻底忘记那个下过雨的晚上，他紧紧抱着的是我，而不是何文青。
    但偶尔有一些不小心越线的曖昧举动时，谢宇楠会盯着我看，而我会很害羞的转过头。
    那种感觉是什么？
    在我跟林红和薛子棋大方的分享那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还包括用电邮寄信的顾铭。
    我纷纷收到了这些回覆：
    林红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小光，你不用一直耿耿于怀，这世界上都有很多出乎意料的事。不管怎样，我都会站在你身边挺你的！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学长还是青青，只要谁欺负你了，我都让他们一个一个找你跪地求饶！」
    难得耍文青，还是林红深得我心。
    薛子棋在被教练n次训话后终于被我逮到机会，然后他的第一句话是，「白痴，你脑子进水啊？」
    在我怨念的眼神下，他惊讶的喷了我一脸水，「我靠？！不会是真的吧？」
    说完就被我打去角落画圈圈了。
    顾铭则是回了我一个笑脸，一个不需要任何言语的认可。
    在怀抱着这些五味杂陈的心情下，迎来了寒冬里热闹翻腾的校庆。
    ／
    广大的操场上广播传来热闹的音乐和刺耳的大会报告。
    林红包了两个跑步项目还有跳高；薛子棋最后被教练排除了铅球这项换上接力跟千五，算是可怜他了；而谢宇楠则是承包了跳远和八百公尺。而我，除了铅球之外还有大队接力。
    「薛子棋，我发现你们都好累。」我撞撞薛子棋的肩膀。
    他看了我一眼，「那是因为我们厉害，不像你一样肉脚。」
    「你不要跑步跑到缺氧死掉。」我无视。
    「嘖！你干么诅咒人哪！」他如此道，见我还在碎念，冷声，「please停止你的嘴贱。」
    在这个极度温暖的景象中，运动员们几乎是把自己紧紧包裹住的。
    为什么呢？因为在十二月的寒冷天气下，还是必须穿着无袖的运动上衣跟短裤。
    我无奈的看着站在起跑线预备的薛子棋把校长全家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早在一千五百公尺起跑的时候他就说过这段话了……
    拾起他刚刚丢在地上的外套和长裤抱在怀里，他正撕牙裂嘴的朝我傻笑，我用嘴形跟他说了声加油，然后再平常不过的缓步朝终点走去等他。
    起跑线的动作很统一，全都是努力的在热身，有的还没把外套脱掉稍稍取暖。
    我看向搭起棚子的终点线，发现刚刚在里面的谢宇楠已经失去踪影，成群的橘衣衫独独少了他，同时身为选手和工作人员，到处奔走也是在所难免的。
    「各就各位！」
    「预备！」
    枪声一下，一阵寒风扫过，薛子棋起跑的步伐依然井然有序毫不凌乱。
    我搓着冰凉的手臂，想起刚刚遗忘在选手休息室的外套不禁一阵叹息，真的很冷啊……
    一眨眼的时间，薛子棋已经跑了操场一圈，千五比的是耐力，我看着他稳定的速度再想起他平常大咧咧的蠢样，根本是判若两人。
    跑步的他，很帅气。
    正思索着等薛子棋跑回来之后，就去跳高区找林红，一阵暖意覆上肩头，我下意识的转头，发现谢宇楠正皱着眉看我，穿着选手的衣服外套，给我披的，是他自己的黑色夹克。
    「你的外套呢？」他的语气略带责备。
    「忘在休息室了。」
    「冷的话不会找人借吗？我老远就看到你在那发抖了。」他帮我拉紧松垮的外套，伸出食指弹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撇撇嘴，看他没在看我，就索性不理他。
    「你朋友跑的很快嘛，跑步的姿势很漂亮，呼吸也调整的很好。」
    我没想到他正在看薛子棋，笑问，「没想到你也会称讚别人。」
    「哦？」他带笑的眉眼弯成一道月牙，溢出的笑意代表他的得意，伸手指了指终点，薛子棋跑了第一，正瘫在终点喝水。
    在经过一段友善的相处之后，我发现谢宇楠看人很少会出错，而且心思非常细腻敏感。
    谢宇楠把外套脱掉，披在自己的肩上，准备要走、却突然顿下来看着我，「我等等要跳远，帮我加油。」
    「我要去看林红跳高。」
    面对我的拒绝，他似乎在意料之中，边走边说，「哦，那正好，反正场地隔的不远。」
    「你是要我站在操场中间遥遥眺望你们吗？」我白眼。
    「也行，就是别挡到人家比赛，嗯？」他笑说，摆明是故意的。
    「好啦。」我轻叹一声，明知道他看不到我的动作，却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都哭了-Ch.11

    薛子棋扬手朝我走来，趁他穿裤子的时候我顺势把外套披在他的身上。
    「名次怎么样？」
    「屁啦，你没看到喔？」他疑惑的转头，看见我憋笑，他用力打了一下我的头，「不要自动无视我的英姿好吗！是第一名第一名！懂没？」
    「好啦知道啦。」
    「走吧，去看林红跳高。」他说。
    我应了声跟在他的脚步之后，发现我跟不上，他停下脚步等着后面的我跟上，无所谓的拉过一旁大树的细枝干把玩，细碎的发丝遮住他深邃的黑眸，彷彿一个从日光庇荫中走出来的天使一般。
    他长的很俊，安静起来的时候很有气质，吵闹的时候很像滚烫却温暖的阳光，无论是谁都可能被他深深吸引，我总算是了解到了。
    那种得天独厚的魅力。
    随后薛子棋拍了拍草皮中间开放的无人区域，这里没有比赛项目，视野又刚好可以看见跳高和跳远，是个非常好的地方。
    「小光，老实说，我觉得你们这样的关係很危险。」我知道，他在说我和谢宇楠。
    「我喜欢林红，这件事情即使她不知道也没关係。」他瞧了我一眼，继续说，「但是你和谢宇楠不同，你们中间隔了一个阻隔，谁喜欢上谁以后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你们永远只会认为，你们的关係就算友达以上，也不可能成为恋人。」
    我闭上双眼，回想着打从一开始见到谢宇楠发生的所有事，所以没有察觉薛子棋走到我的身后矇上我的眼睛，语气很轻，「如果你喜欢上他了也无所谓，就算这样会让我们很担心，可是我们都知道……喜欢这种东西是没有道理的。」
    他小心翼翼的移开手，「所以不管以后会怎样，都没关係，只要你做你想做的。」
    我喜欢上谢宇楠？
    的确，他是个让人无法预防又非常强大的存在。
    望着平时乐观开朗的薛子棋，此时竟然静静的坐在我身边跟我坦白他心中的想法。
    他说了，不管怎样都没关係，喜欢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很奇怪的，越想抗拒保持距离的人他会占据你心里越大的位置，让人挥之不去；越想靠近的人，就好像从来都不在那样。
    「薛子棋，你觉得我喜欢上他的机率是多少？」我问他。
    他不知道用什么表情看我，只是看着林红跳起的身影淡淡一笑，「我不知道。」
    好像以为我没听到，他又喃喃说了一次，「我真的不知道。连我怎么喜欢上林红的也不知道，可能因为她的一个笑容，我就发现自己早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所以楚光，不必勉强自己为了某些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情做任何改变。」他止住，看着与我四目相对的谢宇楠。
    「你如果不是你了，那我的这些无所谓就都没有道理了。」
    我微微昂首向他点头，谢宇楠的起跳就像是飞了起来，双脚落在好远的地方。
    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有谁能知道？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
    身微渺小人类的我们，很多事情不是靠自己的双手和信念就能改变的。
    看似简单的道理，却是千古以来不变的谜题。
    如果我真的喜欢上了谢宇楠，我真的能保证他能跟我一起跨过那条界线吗？还是从头到尾都只能是我的一厢情愿？
    看着同时走向我们的林红和谢宇楠，我的脑袋只存有这一个想法。
    如果不勇敢，那就顺其自然吧。
    「欸林红，我陪你回去拿外套吧。」
    薛子棋先声夺人，林红在得意的交代完名次之后，顺从的跟上拿着她钉鞋的薛子棋，等到两人并肩同行的时候，薛子棋和林红同时面对我，笑着挥起手，随后薛子棋顺势搭上林红的肩膀，像是在聊天，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两人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有个幸福的故事吧。
    「他们两个有一腿儿？」闻言，我转过身看着等我已久的谢宇楠，伸出手掌在他面前反覆挥动，他无奈的抓住我的手，冰凉带点沙粒的熟悉触感，「喂，你在干么？」
    「我在确认你是不是谢宇楠啊。」谢宇楠轻笑，悄悄放开我的手。
    「如果是在意这个的话，下次你可以换种方法，这样对你来说太含蓄了。」
    「不要以为我和你熟，就这样得寸进尺好吗？」
    「原来你是这样以为的，那我姑且就是吧。」无视我的愤怒，他的目光飘向远方，抓住我的肩膀巧妙的闪避我挥向他的拳头，轻轻往前一带，我侧过身看了他身后缓缓飘扬起的红色国旗若有似无的挡在他身前。
    我不解的注视，他缓缓道，「铅球，要检录囉。」

 我们都哭了-Ch.12

    结束后，薛子棋他们已经先行回去了，打算之后再找时间一起出去庆祝。
    我因为手受了点小擦伤，而跟谢宇楠去了趟医护室。
    「怎么这么不小心？」
    「可能恍神了吧。」我看着他些许心疼的目光，说不出更多的话。
    谢宇楠包扎的技术很好，对我保证不会留下疤痕。
    月光下，我和他走到他的脚踏车边，寒风悄悄把他的发丝吹起，我们的脸都冻得通红，只要一开口说话就会吐出圈圈白烟，然而他的背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来说，只要看着就觉得温暖，想依赖着不离开。
    今天一整天下来都很顺利，大家都有很好的名次。
    我伸手探入口袋摸索着今天拿到的小巧奖牌，虽然不算是精緻，却非常有纪念价值。
    薛子棋处处嚷嚷着学校到底有多可怜；红红则是早就无感了，曾经一个市区运动会上的都是张奖状，能有个小小的奖牌已经万幸了、谢宇楠亦是如此。
    但我知道，身为一个运动员，只要享受尽情挥洒和运动的快感就好，其他都是其次。
    谢宇楠一脚跨上脚踏车，一脚踩在地面稳定车身，我正打算跟他告别，他却叫住我。
    「干么？」
    「方便吗？我想带你去庆祝。」谢宇楠这样问我，我想起空荡荡的家里，便应了下来。
    「只有我吗？」
    他轻轻一笑点头，特别温柔的看着我，让我都差点產生了错觉，「谢谢你自己吧。」
    「啊？」我狐疑的看着自得其乐的他。
    「笨蛋，我只是个有名无实的教练，今天的成果是你的努力换来的，可能也是因为你跟顾铭的误会解开了，但我还是想说……」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心里突然被那声笨蛋给破坏了频率，他却笑得无害又说，「你很棒。」
    如果这时候下雪了，我可能就会因为这煽情的氛围和美景对谢宇楠告白了。
    「上车吧。」
    笑了笑，我撑着他的肩膀坐在他的后座。
    冬天夜晚的街景缓慢的跑在我眼前，城市的微光静静洒落在寒风吹拂的世界，彷彿一种魔力渐渐吸引穿着厚重的人们，明明是这样令人感到孤寂和厌烦的季节，却多出了一番寧静远离尘世的美感。
    谢宇楠有规律的踩着踏板带我穿梭，我不知道他将要带我去何方，但是我却不害怕。
    突然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谢宇楠把车停了下来。
    「到了吗？」我下意识的问，却又对周遭没有店面的冷清感到迟疑。
    「还没到，只是这里很暗，我会骑得很快。你……要抱紧我。」
    声音从前方传递过来，我愣愣的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虽然只是轻轻触碰，还是很曖昧，他僵了一下说，「你不要乱想，这是为了保障我们的安全，懂吗？」
    我脸红，他看不见，「我当然知道，你才别乱想！」
    「呵呵。」他大笑，「楚光，坐好囉。」
    「嗯。」
    见我牢牢抓紧，他低头审查一遍，开始加速奔驰。
    你要抱紧我。
    我只听到这句话很清晰。
    过了没多久，灯火渐渐明亮起来，还有在夜晚徘徊的人群。
    找了个地方停车，谢宇楠领着我到了一间装潢大方的饮料店。
    他露出一副我等着瞧的表情，轻轻敲着店铺的桌面唤着背对我们的女孩。
    我怎么觉得这女孩有点面善？
    「啊！阿楠哥！呀！还有小光姐姐！你们要来怎么都不跟我说呀？太没意思了！」我看着穿着工作服在我们眼前活跃的文玫，不禁嘴角微微勾起，但更多的是诧异，我以为她是那种挥霍青春的小女生，没想到已经在打工了。
    「告诉你才没意思吧？」
    「啊……阿楠哥你好过分。」我幸灾乐祸的在旁观看，文玫马上跟我打招呼，「小光姐姐好久不见！听说上次你淋雨了？怎么样有感冒吗？」
    我对于她的关心并不反感，于是回答，「我很好、没事，让你担心了。」
    「那就好。我本来连菜刀都准备好了说。」文玫一脸惋惜的说道。
    谢宇楠马上接话，满脸警惕，「你准备那东西干么？」
    「还不是赖祈哥跟我说你害小光姐姐淋了一场大雨！」我听见谢宇楠低声咒骂，突然觉得这一片和乐真的很好。
    只不过，青青还住在他的心里。
    没多久，文玫不好意思的问我们，「小光姐姐阿楠哥你们要喝什么？」
    「乌龙绿茶。」他想都没想。
    文玫把视线放在我身上，我低头思索了一下，「一样吧。」
    文玫碎念，「吼哟，你们干么都点这么便宜的东西啦！害我想请客都请得很不好意思耶。」
    我摇摇头，伸手指了指，「不用你请客，他要请。」
    谢宇楠有点失神，随即微笑抓住我调皮的手指，转头过去，「对，我请。」
    我的脸有点烫，却挣脱不开那加重的力道，牢牢的抓紧我。
    「怎么会挑今天来？」忙碌着的文玫问。
    「今天运动会，我带她来庆祝。」谢宇楠答道。
    「真的吗？」文玫眼睛发亮，显得有些讶异，「成绩怎么样？吼阿楠哥我真的很想揍你耶！告诉我的话我还可以带东西去慰劳你们帮你们加油！居然什么都不说！」
    「成绩不错，但我可不想带个疯子去鬼吼鬼叫！」谢宇楠笑，被我打了一拳，「你很过分！」
    「哦？」他看着我，「生气了？」
    「也不是。」
    「还想打我？」
    我点头，却没有动作。
    他的眉眼弯成明月，「你捨得？」
    我愣住，看着窃笑的文玫还有他专注的双眼，不禁撇过头，「废话。」
    跟文玫拉几句家常之后，我和谢宇楠各自带着一杯乌龙绿茶返程。
    他安祥的侧脸和气味甚至后脑勺都让人感到安心。
    现在的我，心情很复杂，却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也许走错了那一步，就会万劫不復。
    ──「楚光，你不想说的事我不会问，你做过的事我看过了就好。」
    那个男人，看着我的眼神变得如此温柔，我都快分不清，出现在他眼中的到底是谁……
    「你今天很棒。」谢宇楠朝我说。
    「我知道呀，你今天说第二次了！」我用手比二，露出笑容，「教练辛苦了，既然比赛结束了，我们之间也就差不多了，祝你之后一切顺利！」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段话的，只是心有点酸。
    不想离开他。
    他的笑容消失一半，「我们以后还是都在田径队，你这么说是想要趁早撇清关係吗？」
    「不是。」我急忙答腔，看着此时平静却蕴着愤怒的他，藏在心里按捺已久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破茧而出……
    「谢宇楠，承认吧……你根本还没忘记何文青……」

 我们都哭了-Ch.13

    谢宇楠之后很生气，我料想的到的，可我还是跟我自己过不去。
    早上我没有断了田径的练习，谢宇楠其实很想过来找我搭话，我却极力排斥，几乎人尽皆知，连文玫和赖祈都有打电话劝我。
    还有学长姐跑过来问我们之间到底怎么了，我们却很有默契的谁也不回答。
    明知道，说出那句话，是个地雷……
    ──「你还爱她……」
    如果他当下愿意极力反驳，我可能还会相信他是真的不爱了，但是他用沉默哀痛的眼神看着我，就算不愿意相信也得承认，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就这样忘了？
    林红陪我去办公室的时候，他也会过来帮我把我的课本习作全都抱走，欲言又止。
    我其实很难过的，如此骄傲的谢宇楠，会愿意低声下气的劝我、安慰我、帮我、包容我……
    那我到底在坚持什么？
    ／
    渐渐的几天下来，我和谢宇楠只剩下擦肩而过，就算对上了眼，他也会匆匆撇开。
    有时我会看着他浅笑的样子发愣，看着他和别的女生说话心里会不舒服，也许那些女生认为自己跟他有机会，但她们知道吗？
    住在他心里的那个人，压着他的青春好重好重，可是……其实，我并不想退出他的世界。
    林红偶尔会问我，皱着眉头，「小光，心里难受吗？」
    「会吧。」我说，「可是你要知道，我只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如果因为这样而失去他了呢？」林红很认真。
    「那就是自己活该。」我决绝的看着谢宇楠的背影，掉头就走。
    ／
    薛子棋也很想劝我，在某天操完体能之后，我们从体育馆的更衣室换完衣服出来，他和林红嘀咕了一下，便把我娇小可爱的学校书包和其他东西塞进他的双肩大背包里，对我说，「今天风和日丽的天气预知了一件事，你知道吗？」
    「欸书包还我啦，第一节要考英文。」我无视，伸手要抢书包。
    「你知道吗？」他耸耸肩，坚持那个问题。
    「不知道……」我翻了个白眼。
    「翘课的好日子啊。」他笑，很灿烂的那种。
    我往后退，却被他一把抓住往外拉，「乖走啦！反正你现在上课也听不进去什么东西，还不如去放松一下心情。」
    到最后，我只好妥协。
    散步在街上，还好我们都没穿上制服，没有什么奇怪的目光注视着我们。
    薛子棋叹了口气，「我真的不知道，你怎么那么笨耶……」
    「怎么说？」
    「谢宇楠一直很关心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他篤定的说。
    「嗯。」
    「明明你已经喜欢上他了，为什么还要把他越推越远？你这样子什么都不想努力，谢宇楠会很辛苦的，什么他都要自己扛，自己心中出现的那个重要的人却不在身边陪伴他，你知道这种感觉有多辛酸吗？」
    我看着越说越激动的薛子棋，知道他是为了我，才特地出来这趟的。
    「其实我都知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好不好！」我的欲言又止马上被他打断，「如果不勇敢一点，你要怎么幸福？」
    「勇敢一点？」我愣住，站在便利商店的门口，一阵冷风灌顶，薛子棋无奈的拉着我的手进去，「自己好好想清楚吧，大家该说的都说了，反正不管你决定怎么做，我们都支持你。还有，不要老是站在路中间挡路，你要当路霸喔？」
    「靠，这么温馨的时候，你不呛我会死喔？」我笑出来。
    「要什么买一买吧，等等找地方坐坐。」他朝我说，转身要走去零食区。
    「欸，薛子棋。」喊住他，他疑惑的看着我，我只是突然很想对他说些话，「谢谢你，一直这么温暖。」
    「干你头壳坏掉喔！」他大笑三声，表情很温柔。
    我瞪了他一下，往饮料区走去，脚下突然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似乎是脚？接着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后倒，我胡乱挥舞的手被牢牢抓住，那个人紧紧的环抱着我，迟迟没松开，却也不说话。
    「不好意思、那个谢谢你，可以松开我了吗？」应该不是变态吧？
    等他渐渐放开我，我转头瞬间傻掉，那人深沉的眼睛揪着我，衣服还是早上的白色运动服，鞋子是亮橘色的运动鞋，基本上很多人会认为我是花痴发作遇到美好的艳遇，但事实上──
    「楚光。」
    听到那两个字，我掉头就走，不愿看到他的表情。
    好久没有这么近看他，怎么变的那么憔悴？
    薛子棋陪着我在饮料区和食物区犹豫了好久，谁知道我多么辛苦，在这小小的便利商店里玩躲猫猫。
    等到柜台堆满东西，薛子棋把自己结帐的东西塞进包里，天啊他的包是有多大！
    我把手摸进钱包，然后看着店员笑容可掬，再看看显示的价钱，只好扯扯嘴角，「薛子棋啊，你可不可以大发慈悲借我三十块？」
    「你钱不够？」
    我点头。
    「怎么办……我只剩下三块，不然你问店员可不可以在心里乘以十倍？」
    我脸上三条黑线，估计有听到的人都是如此，驀地，我的手上多了三个硬币，又是那张脸……
    他看着我，「先付钱。」
    「喔、喔。」
    薛子棋神态自若的继续塞书包，店员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当我打算要走，却被抓住了手腕，薛子棋见状用唇语和我说：我在外面等你。
    你的台词错乱了啊！你现在应该帅气的把我拉走才是！
    「楚光，你怎么在这里？」谢宇楠看着我。
    「心情不好，上课上不下去。」我苦笑。
    「心情不好？」他挑眉。
    「嗯、对。」我此刻只想赶快走，「那个钱我之后会还你，先走了。」
    「不用还。」他这么说，下一秒我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不顾他人的眼光快要抱得我喘不过气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那时，泪就卡在眼角，快要落下。

 我们都哭了-Ch.14

    那天，谢宇楠在我要走的时候对我说：「我知道你现在不可能接受我，但我会试着去努力，你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天知道那时候我多想紧紧抱住他，但是我没有，只是捏捏他的手，「谢宇楠，我从来都没有放弃你。」
    我想告诉你，从来都没有。
    ／
    薛子棋理所当然更加纳闷，经过上次钱钱救援之后，我仍然躲着他，谢宇楠也不积极的找我了，每逢看见我的时候，不管是在楼梯口或是在厕所前，他都会对我微微一笑，周遭瞬间传来女生爱慕的眼光，但知情的人都是愁眉苦脸的。
    「欸。」薛子棋戳我肩膀。
    「干么？」
    「你们这样算什么啊？」他偏头，「我觉得你们两个的距离越来越遥远了。」
    遥远？
    「你不懂就别乱说啦！他们肯定是下了某些决心，才会这样。」林红说完喝了口饮料。
    「知我者林红也。」我微笑。
    「小光，我很认真的问你喔。」林红说，掰着我的肩膀，「这么久了，你知道自己喜欢上谢宇楠了吧？」
    我愣住，缓缓点头，「有的时候真的很想很想他，很想去找他。」
    「如果你不去面对，他会不断的经过和出现在你的人生里，到最后却只能错过了。」薛子棋道，双手悠间的往后一放倒在草地，闭上眼睛，好似没说过刚刚那段话，我和林红见状只是重覆着他的动作，仰望着蓝天，相视而笑。
    ──总有一天，我不会再逃避的。
    ／
    某天放学的时候，我自己骑着脚踏车到处走，林红和薛子棋有事都先走了，我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直觉有场大雨会下，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看着来电显示，笑着接了电话，「赖祈哥？」
    「知道是我就好。」那端嗓音温润，「有次我看到你手机通讯录里面我的名字是冰块！是冰块！」
    「好啦对不起，别抱怨了。」我其实并不生气他偷看我的手机，「怎么打电话给我？」
    「其实是文玫找你。」说完，我听到旁边爽朗的笑声和我打招呼，不禁压低声音问，「你和文玫在一起？」
    「实不相瞒。」过了好久，可能是为了远离文玫，我才听见赖祈的声音，「我今天想和文玫告白，但是实在提不起勇气，只好给你打通电话，帮我壮壮胆。」
    「哈哈哈哈哈！」我噗哧笑出来。
    「喂！别笑啦！」他扼止我，「我都快紧张死了。」
    驀地，我很认真的说，「万年冰山也会紧张？」
    听懂我的弦外之音，赖祈笑笑，「果然打给你有用！其实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是能以哥哥的身分好好保护她。」
    「祝你幸福喔！」
    「你也是。」
    微笑着掛了电话，我往小路里牵着脚踏车回家，走着走着，微微的细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远方暗巷里有两个人影，越往前走，只看见一个男生穿着帽衫很是熟悉，一个女生激烈的拥抱他，不断的亲吻。
    我下意识的想逃离，却早一步被发现，而我的脚步也不能动弹。
    那个人……
    「谢、谢宇楠？」我的声音是发抖的。
    谢宇楠并没有看见我，只是那女生用眼神示意我赶快走，接着又吻了上去。
    我微微偏头确认着，在下一秒快步逃离，世界又恢復了转动，心中却有个地方在不断崩塌。
    我哭着，在雨中不断哭着，然后到便利商店买了啤酒，店员看着狼狈的我，畏畏缩缩的问，「你高三吗？成年了？」
    我气的直接把钱丢给他，拎着啤酒头也不回的骑上脚踏车狂奔，第一次这么不顾一切。
    谢宇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你一直在骗我？你为什么不推开她？
    「啊啊啊啊啊──」在路上，我吼着，吼到自己没有了感觉，在被雨打滑的路面上滑了一跤，伤口却不怎么痛。
    等我还有一点意识，我坐在暗处放下酒瓶，拿起手机虚弱的打了通电话，「赖祈哥，成功了吗？」
    「成功了，说来我也得谢谢你。」赖祈的语气很是兴奋，忽略了我的不对劲，「改天请你吃饭。」
    「那就好，恭喜耶。我没事了，掛囉。」听到好消息，我逕自掛了电话。
    那就好。
    有人幸福就好。
    这个世界还没崩塌，只是心……
    好痛……

 我们都哭了-Ch.15

    晃到了湛蓝的海边，我突然起了个想法：是不是只要我消失了，他们就会知道我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想法很恐怖，我踩着的每个脚步都在颤抖。
    谢宇楠，如果我和何文青一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你也会那样深刻的记住我吗？
    如果是那样，就值得了……
    脚浸泡在咸咸的海水里，天空也在哭泣，雨势滂沱，一片冰凉的没有知觉，只要再走几步、只要再走几步，心就不会痛了……
    「楚光！」
    好像有人在喊我？
    「楚光！你在干么！」
    我不敢回头，直到头快要被淹没，一股咸味充斥着我的口腔，驀地一双炙热的双臂死死的抱住我，使劲把我往回拉，「咳咳咳……放开我！你放开我！」
    「你想死吗！」谢宇楠吼着。
    「谢宇楠他、谢宇楠他不要我了……」驀地，我无助的哭了，「我刚刚看见他跟别的女生接吻，他没有推开她！他没有他没有！为什么我的心好痛？好像快要死掉一样？我是不是很没用？你告诉我啊！」
    「我没有不要你！你冷静点！」把我跩到沙滩上，谢宇楠看着我，凑近我闻了闻，「你喝酒了？」
    我一巴掌想要打他，却被他抓住，然后他的脸在我面前放大，深深一吻。
    我推开他就是一巴掌，面目狰狞，「不要用你那让别人亲过的嘴巴亲我！」
    他不说话，狠狠的把我压进怀里吻着，只要我越挣扎，他就吻的越用力抱的也越紧，我身上的冰凉逐渐被他的温暖感染，我想开口说话，嘴巴微开却让他的舌头趁机而入，无法呼吸。
    好久之后，直到我瘫在他身上他才放了我，「傻瓜……傻瓜……」
    他的声音有点哽咽，我抬头，他轻轻吻了我，我却盯着他不放。
    他哭了。
    「楚光，你到底在做什么？」他问。
    我此刻答不出话，窝在他的怀里，他像在安抚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但是他却留着眼泪，好像更加心痛的是他，但明明不是这样的……对吧？
    「谢宇楠。」我声音很小，他却听得见，「……嗯？」
    那语气，在颤抖。
    我忍不住收紧了抱住他的双手，他微微一震，把头低下来埋进我的颈窝。
    那是心痛的感觉。我捨不得他哭，捨不得他寂寞。
    「为什么，你不推开她？」
    「她说只要给她十分鐘，就不会再来找我。」他的声音传来，有些低哑。
    「你怎么那么蠢？你知道吗，你只要给了她这十分鐘，她很有可能就会赖着你要你负责了……你怎么那么傻……」我用双手捶着他的胸膛，他却好像不痛不痒，雨不停的落下，我们全身都湿透了，「谢宇楠，是不是我今天没有亲眼看到，你就会这样一直骗我……」
    「我没有骗你！」他抓住我的手，眼神里是少见的波涛汹涌，「我只是想要保护你，你知道吗？如果我今天不这样解决那些女生，他们就会去伤害你，你懂吗？我不希望你受伤。」
    「你想要保护我？」
    我泣不成声，他轻点头说，「楚光，你别这么倔……总有一天，我的全部都会是你的，你什么都会知道，所以永远也不要去伤害自己好吗？」
    他说，总有一天，他会属于我。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之中不断的伤害他，他却包容着到现在。
    当我越是想抓紧他，就越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谢宇楠，你什么时候才会忘记何文青？
    什么时候，我们才不用这么辛苦。
    谢宇楠就这样抱着我好长一段时间，什么话都没说，但我们都在害怕，害怕彼此会在下一秒离开。
    其实我很了解谢宇楠，清楚的知道他的为人，但为什么在那种情况下，我会完全没办法思考？
    我无法想像，如果我真的失去他，会是什么样子……
    我的脚站的有点僵，顺势往前一倒，谢宇楠吓的赶紧抓住我，我却吃痛的叫出声来。
    他低下头看着我的脚，伤口又在不停流血，谢宇楠的表情跟屎一样臭，「你喝了酒，还把脚搞成这样？」
    我畏畏缩缩的点头，又抬头偷看他几眼，「你……在生气？」
    「废话！」他低吼，「你知道这样我会有多自责吗？」
    他缓缓在我面前蹲下，不给我回答的时间又说，「上来，我揹你回去。」
    看着那厚实的背，我知道他真的在生气，所以也不好拒绝，只好静静的任由他揹着我在细雨中穿梭，走过一盏路灯后，我看不清他的轮廓，他的声音却温柔的从前方传来。
    「楚光，你今天反应这么大，是不是因为关心我在乎我所以才这样？」
    我沉默，心却不停的在翻滚。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是不是也喜欢我？」我不知不觉揪住他的衣服，「既然这样的话，你能不能对我说句我喜欢你？让我有勇气，让我更有信心的，给你完整的幸福，彻底忘掉过去。如果不愿意……也没关係……」
    他在恳求。
    我看着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他，鼻头悄悄酸了起来。
    其实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能不能就这一次？让我赌一把，赌他不会放弃我。
    「谢宇楠，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我说着，明显感受到谢宇楠的步伐停住，他闭上眼仰望着夜空，矗立在他家门前，我的胸口跳动的很快，他轻轻开口，笑声不如平常那样爽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好像，爱上你了……」

 我们都哭了-Ch.16

    进了他家，他把毛巾丢到我身上，自己随便擦擦之后，坐到我身边，突然握住我擦着头发的手腕，「想想这么擦也没用，你先去洗个澡吧，我去拿衣服给你。」
    「喔。」
    他起身要走，不安心的回头看我，「我家只有男生的衣服……」
    「没关係。」我看着他全身湿透，还在滴水，不禁缓慢的打量他，他没有闪躲我，只是站着，我的视线一下落到他有点发白的嘴唇，随即马上转移目光，「你也全湿了，我会洗的很快，就这样你快去吧，都别感冒了。」
    「嗯。」他嘴里心不在焉的说着，复杂的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走。
    现在是怎么回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我满脑子只有浑沌，今天的谢宇楠很反常，很不像平常冷静的他，他吻我，抱着我，还有──说爱我。
    我烦躁的揉了揉头发，觉得有点口乾舌燥，桌上摆着一杯水，我想也没想一饮而尽。
    后来传来一声叹息，「想喝水我给你倒，那是三天前的。」
    「啊？真的假的？」我瞠大眼。
    「肯定以为顶多是昨天的吧？」他笑说，把黑色衬衫推到我手上，面色凝重，「楚光，不要想太多，好吗？」
    「我去洗澡了。」逃避，我真没用。
    ／
    热气瀰漫整个浴室，我的头上不断有水覆盖，外头的雨由小渐渐又大了起来。
    套上他的衣服，上面还有他的味道，一踏出去，我忍不住扯扯过大的衣服，寒气直扑而来，脸却有点热。
    谢宇楠看到我，便起身朝我走来，「累了吗？」
    「还好。」
    「那你等我，我很快。」他说着手往沙发一摸，是一件外套，眼神想没有对焦似的到处乱飘，「会冷，先把它穿上，伤口擦完药再睡吧，如果撑不住，就先瞇会儿。」
    「嗯。」
    那语气，好温柔。
    后来，我想了很多，但自己似乎没撑到谢宇楠洗完澡。
    他什么都在为我着想，我却因为一个曾经他最爱的人，而不敢去爱他，这样是不是很没用？
    ……这样躲着，不是个办法啊。
    睡梦中，我感觉有人触碰我的脚，时不时还会有些微疼痛的感觉，力道却好像保护自己珍视的宝贝，我不敢睁开眼，因为画面里的人，跟谢宇楠好像……真的好像……
    后来，我又感觉自己被腾空抱起，倒在温暖的怀里。
    「楚光？」
    「嗯？」我胡乱应了声，「别吵……我不想醒来。」
    上方传来无奈的笑声，「为什么不想醒来？」
    「因为你，好像谢宇楠。」
    随后没了声音，一个温度覆上我的唇，我倏地张大眼睛！
    「是我。没有好像。」那是蜻蜓点水般的吻，他的眼里没有半点波澜，我吓的不敢动。
    他瞇眼笑了笑，用脚踢开门，把我放到柔软的大床上，帮我盖上被子，坐在床沿看我，我一下子睡意全消，完全睡不着了。
    「你不去睡吗？」
    「等等。」
    「刚刚怎么不叫我？」我尷尬。
    「想让你多睡会儿。」
    他之后不说话，只是一直看，我忍不住去碰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抓起。
    「楚光……我……我能不能抱着你睡？」他脸红，语气有点支支吾吾，我从没看过这样的他，觉得有点新奇，「我发誓我肯定不会乱来，就是想纯粹的抱着你睡，可以吗？」
    突然，我笑了出来，把棉被掀开一角，他见状立马脱下拖鞋，鑽到被子里环抱住我。
    老实说我有点紧张，真的。
    「别怕。」像是看出我的犹豫，他轻抚我的头发，下巴抵着我的头，「楚光，我曾经真的很爱何文青，而且在未来，我也不会把她忘记。但是你和她很不一样，我一直都很清楚，你对我来说，很珍贵，绝无仅有。」
    「谢谢你愿意给我时间，我会把心里的位置空出来给你。」我闭上眼，听着他说，「好好睡吧，小光。」
    就这样，我在他的怀里渐渐进入梦乡，我很喜欢这种感觉，他真的没有对我动手动脚，只是抱着我一整个晚上，炙热的双臂把我牢牢圈住，我用手轻抚他手掌里的薄茧，感觉谢宇楠在今天，把该对我说的情话全都说了，举动是那样肉麻。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个女孩站在十米的地方，她恬静的低着头，时不时偷偷张望操场上奔跑的男孩，最后，她抬起头对我微笑，那眼神里的憧憬让我难过的想哭，好像放下了一切，她的身影开始飘忽，然后缓缓消失。
    何文青，是你吧？
    我能够好好爱他了吗？

 我们都哭了-Ch.17

    隔天练田径的时候，薛子棋看我卖力的衝完一百，拍手讚叹，「哇靠！楚光！你的腿今天这么给力？十四秒耶！」
    「你很吵。」我手撑着膝盖，没看他。
    一瓶水闯入视线，我伸手接下，「薛子棋你今天良心发现唷？」
    寻着视线往上，似笑非笑的谢宇楠用手擦着汗，眉梢微挑，「记得收操。」
    我愣住，一旁的薛子棋更是张大嘴巴，谢宇楠又拋出两罐水，弄的薛子棋接的措手不及，等我们重新看着他的时候，他只是静静的站着，风吹过他的衣角缓缓飘扬，我的视线一时离不开他，即使风吹乱了发。
    「干么这样看着我？」谢宇楠问。
    「没、没有啊。」薛子棋傻笑。
    「先生你结巴了。」我翻了个白眼。
    「一瓶是你的，一瓶给林红，懂？」
    「谢啦，呃，那我去找林红。」薛子棋扬扬手里的水，远方的林红正喘着气，一抬头，朝我淡淡的笑了笑，薛子棋还朝我比了个ok。
    靠，这两个是故意的吧。
    「走走操场？」
    「不要。」我低下头，「太累了。」
    「那我揹你？」我瞠大眼睛，谢宇楠却依然淡定。
    「你……怎么能够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这种话？」
    「我是认真的，一直很想揹着你走，感觉自己能带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有你陪我。」
    走到一旁，我尷尬得说不出话，坐在楼梯阶也和他保持着距离，感受的到他的呼吸，好近。
    「赖祈哥和文玫还好吧？」我转移话题。
    「你知道他们的事了？」他问，「很好，很幸福。」
    「……嗯。」
    我偏头看着沉默的他，他好像正在思考什么，随后对上我的视线，我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响的真是时候！
    我按下接听，根本没来的急看是谁打来的，喂了半天却没人说话，只好疑惑的看来电显示，脸一下子沉了起来，「薛子棋，你发什么神经？干么不说话？」
    「那个楚光……」薛子棋的语气有点紧张，害我的呼吸也沉重起来，良久才听到对面传来声音，「我和林红告白了……」
    「啊？！」我差点没把手机捏爆，「你就这样告白了？！结果呢？！」
    谢宇楠震了一下，眼神勾着我，我却没把心思往他那放，只听见薛子棋低沉的嗓音在颤抖，「我一时衝动之下就脱口而出说喜欢她……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她居然答应了！」
    「答应了？」松了一口气，我驀地笑出来，「终于啊，你们终于在一起了。」
    「你怎么不更惊讶一点？」
    「我的潜意识很早就告诉我，这是迟早的事儿。」我哈哈大笑。
    「你都不知道我多害怕。」薛子棋用半挖苦的语气朝我说。
    也是啊，人在拥抱爱的时候，都是害怕的吧，突然薛子棋惊叹一声压低声线，「啊我都忘了，谢宇楠在你旁边对吧？」
    「废话吗。」
    「干！我怎么那么不会挑时间！」
    不，你挑的正好啊，我都快尷尬死了。
    「那就这样，林红想跟你说句话，先掰。」
    「欸等等。」我急忙喊，用一隻手拾起地上的落叶，把它撕成碎片，「要好好的、要幸福。」
    「知道，你也是。」他沉稳的说，有很多感觉涌上心头，林红清亮的声音窜出，「小光，把你刚刚送那傻子的话还给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要好好抓紧他喔。」我轻笑。
    间扯两三句后，我很快的就掛掉电话，收起手机却发现谢宇楠盯着我瞧，「怎么了吗？我脸上有东西？」
    「没。」他回神，「只是觉得你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喔呵呵、谢谢。」该死，「你……不问我听到了什么消息吗？」
    「不用问啊，薛子棋和林红在一起了吧。」他语气平淡，好像早就知道了一般。
    「谢宇楠你能透视我的心吗？」
    「如果可以，我愿意。」他笑。
    心又开始失去节奏的乱跳，他的眼神变得很专注，专注的好像他的全世界，就是我。
    「谢宇楠……你再一次完成生物进化了吗？」
    「啊？」
    我吞了吞口水，把手上的叶子瞬间洒在他身上，「之前你是冰块就算了，现在都成了面瘫了，一点表情都没有。」
    周围一阵碎叶雨，谢宇楠的表情终于不再面瘫，他咬牙切齿的说，「楚光，你玩我？」
    我吓的连忙退下阶梯，往前衝。
    「不要跑！」
    「啊！」
    就这样追逐了好久，等到我们都累了，却都是笑着的，自由的倒在地板上喘气。
    我把头侧着凝视他，觉得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却又不需要。
    也许吧，他一直都很纠结，因为我们都太矛盾了，所以才不敢拥抱彼此。
    「谢宇楠，你不用忘记何文青，你可以把她藏在你心里很深的一块角落，那是你的回忆，你发生过而且很难忘的曾经。」我握着衣角说，紧张的半死，谢宇楠不知道何时牵起我的手，只是静静交叠着，听着我胡言乱语，我深吸一口气，「等到你可以好好爱我的时候，你就再来找我，对我说一次我爱你，我一定会答应你，好不好？」
    他的笑顏沉静的躺在和煦的日光下，稍稍飞越我的心房。
    「好，那个时候，我们就在一起，对吧？」
    对，我不可能再拒绝你。

 我们都哭了-Ch.18

    「楚光，你下定决心了吗？」我能透过镜子看到赖祈嚥了嚥口水的表情，他一隻手扶着我的肩膀，一隻手轻撩着我的发尾，支支吾吾的说，「如果剪下去，至少要花半年才能长回来。」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剪了吧，倒是你的手别老在那抖来抖去的好不好？我都开始怀疑你的专业了。」
    他惋惜的叹了一口气，「这么漂亮的长发，捨不得啊。」
    「又不是你的头发。」
    赖祈听了挑了挑眉，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大概重覆了十几次吸气吐气，调整好了心情剪刀刚要落下，眼睛下意识一闭，店门就被推开，紧接着是一声大吼传来，让我稍稍缩了缩。
    「小光姐！！！赖祈哥你在干么！！！」
    拎着一袋饮料的文玫衝到我面前，夺走赖祈手中的剪刀，赖祈无奈的耸耸肩，伸手指了指我。
    文玫紧张兮兮的看着我，「小光姐，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不会要剪头发吧？」
    「是啊。」我点头，用手比划大概在脖子下面长一点的地方，「差不多剪到这儿。」
    文玫宛如晴天霹靂般倒在椅子上，被赖祈推了一下脑门，然后店门又被推开了，人还没看清我就已经听到声音，「文玫，你刚刚在吼什么啊？跟你差了至少几公尺还听得到你的鬼吼鬼叫，别丢赖祈的脸好吗？」
    谢宇楠……
    靠我死定了。
    见我有想要挖个地洞鑽或瞬间移动的想法，赖祈死命压住了我的肩膀，揹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双肩包的谢宇楠发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依然不失帅气，抬起头看到我的时候，明显怔住，接着步伐越来越坚定，眼神和表情越来越冰冷。
    我觉得我的死期到了！
    我赶紧从椅子上跳起来，对着文玫说，「文玫，你把小祈带来给我抱一下，我觉得有点冷。」
    「抱什么小祈？要抱也是抱我。」
    让我觉得冷的源头终于开口，文玫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就跟赖祈去一旁看杂志了，小祈喵喵的趴在沙发上看着我，那眼神无害又邪恶的啊！
    「我错了……」
    「我不是说过不准你剪头发？」他拉着我到发廊的小隔间，接着说，「别跟我说你忘了。」
    「我没有忘，就是想换个心情。」
    「换什么心情？」他挑着眉，把包包放在床上。
    「没什么啊。」
    我环视着里面意外有点温暖的格局，背后一双手突然环住我，非常用力非常用力，我尷尬的想用手去掰开化解这个曖昧的气氛，岂料他越抱越紧，快不能呼吸，「谢宇楠……你、你在干么？松开我啦……」
    「刚刚某人不是说想抱抱吗？」他语调平平，一点都不害羞。
    「我说的是要抱小祈……」一整个欲哭无泪呜呜呜。
    「抱我不好？」谢宇楠的语气已经开始出现恐吓，喔不，是提醒。
    我刚要说些好听的话来讨好他，他却手一松，让我正面面向他，一手扣住我的后脑勺，一手收住我的腰狠狠的吻了上来。
    我不敢动，让他吸允我的唇，却很有骨气的不想让他趁虚而入。
    这个吻很温柔却也很霸道，而且很长，等到我真的喘不过气的时候，口微微一松，他的舌头便鑽了进来，让我更加不能呼吸了。
    一吻结束，他眼带笑意的看着我，「惩罚结束。」
    「我做错什么了？」我瞪他。
    「一是你打算剪头发，二是你刚刚嘴巴故意闭紧了。」
    我撇过头骂他，脸好像有火焰在烧，「无耻之徒。」
    「随便你说。」他的笑意更深了。
    当我赌气的坐到床上的时候，才赫然想起忘了问他那个大包包是要做什么的。
    「你这么大个包是要去哪啊？」
    「去找寻回忆，然后成为一个完整的谢宇楠。」他突然抬头凝视着我的双眼，坐到我身边吻了吻我的眼睛，「你可以等我吗？」
    「可以啊。」我点头，幸福的窝进他怀里，「就差那么一步了，半途而废不是我的做风。」
    他笑了，声音很悦耳，接着我感觉一股热气洒在我耳边，他说，「小光，别剪头发好吗？」
    「为什么？」
    他手臂收紧了些，像是怕我逃跑，「太难看了。」
    我一时间无法思考，「你说什么？！」
    谢宇楠大笑，搞得我气也消了一半。
    ／
    终于，我们都能勇敢的去捨弃一些事情，然后抓紧生命中重要的人。
    也许过程中会经歷很多波折，但庆幸结果是好的。
    人生不就是一连串的赛跑吗？
    向前吧，千万别回头，如果回头了，我就会错过你了。
    谢宇楠，我等你回来。

 我们都哭了-Ch.19

    一个礼拜过去，我完全没有和谢宇楠联络，说真的我有点想他，每当自己一个人写功课或者散步的时候，我脑海里装满的都是他的身影，好像他不在，多轰轰烈烈的事情都容不进我的眼睛；然而他在，就算多么平凡我也能记住很久。
    或许这就是爱，真正把一个人放进心里的感觉吧。
    我经常到发廊当奥客赖个几小时不走，让赖祈拿我没办法；或者是去文玫打工的饮料店点一杯乌龙绿茶去海边看风景，偶尔陪着林红和薛子棋这对吵吵闹闹的情侣让自己不太无聊，趁着顾铭有空的时候和他视讯，学校的生活倒没有多大改变，读书、想他。
    我习惯了他，这是个不好的开始，但我心甘情愿，因为幸福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有时也幻想着他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他回来了，也许周遭人会笑话我，但你不会，我相信你的。
    你想我吗？
    亲爱的，快回来吧。
    ／
    今天放学，从图书馆走出来慢慢挪着脚步晃到海边，我才接到了久违的谢宇楠的电话，心情有点儿激动，因为就快要听到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的声音了，所以故意让它响了很久才接起。
    「喂？」
    「怎么这么久？」
    「喔，不知道。」我憋着。
    听着我的话，对方那端沉默了一会儿，「你在玩我？」
    「噗──」我把笑声压回去。
    「猜中了？」谢宇楠冷静的说。
    「恭喜你，答对了。」我忍不住弹指，就算他看不到。
    他轻笑一声，「受不了你，大白痴。」
    「我把电话掛囉。」
    「欸等等！」他急忙喊，放低语气，「我很想你，真的。」
    我心一惊，驀地跳个不停，但很甜很甜，「嗯，什么时候才要回来？」
    「快了，猜猜我在哪里？」
    「哪？」
    「最后一个地方，我和她的最后一个地方。重新走了一遍，我发现很多感觉都不一样了，楚光，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放下了。虽然这么问很白痴，但是，你还在等我吗？」他淡淡的语气霎时变得紧张，让我发笑。
    这么面瘫的一个男人，愿意为了你疯狂，你还想要求什么？
    我微笑，「谢宇楠，你要快点回来。」
    我快等不及了。
    「楚光，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是我的光。」一会儿，他说。
    「没有耶。」我扬着语调，「但你刚刚说了，我听见了，也记住了。」
    「千万别忘。」
    「嗯……那你猜猜我在哪？」
    「海边。」他篤定的说。
    「你怎么知道？」我讶异。
    「有海浪的声音。」
    「这样就知道了？太神了吧？」
    「不只。」他沉默了很久，「你转过身来，看看你背后。」
    我迟疑的回头，看见一个背影出现在岸边的石头上，左手持着手机，夕阳的光芒拉长他的影子，有些细碎的光影剪碎在他的身上，多么美好的画面。
    我站着没有动，只见他缓缓的转过身朝我微笑，举起手挥着，就像天使一样。
    天使缓步走来，空气凝结了，那自由翱翔的翅膀展开，有点儿不像是真实的。
    「楚光，我回来了，知道为什么吗？」海风吹拂过来，他站在我面前，声音好清楚。
    「我、我不知道……」像有催泪瓦斯，眼泪哗啦哗啦的掉了下来，怎么也停不了。
    「因为爱你。」他无奈的拥住我，气息围绕着，「我只爱你。」
    「我也爱你、我也只爱你……」
    他回来了，把从前的回忆放进藏宝盒里，对我说只爱我。
    以后还会发生好多好多事，我希望每个片段里──是我们。
    那时候海浪的声音乱了节拍，就像我们的心。
    两个在夕阳下紧紧相拥的身影，伴随着浪花拍打在岸上和礁石变得有些凌乱。
    好久之后我都不能遗忘这一幕，儘管哭着，那是最丑陋的姿态，却散发着幸福的点点微光。
    你爱我，所以我们在一起。
    我爱你，所以我们不分离。
    就算当初我们有多害怕，现在我们还是有开口说爱的勇气。
    哭泣是为了能更清楚的看见眼中的你，如此澄澈透明。
    ／
    「谢宇楠，你别哭了好不好？」
    有的时候谢宇楠会做噩梦，我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只知道那时候的他是害怕恐惧的，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陪着他。
    也许时间还不长，未来还会有更多风风雨雨。
    但至少我们还没离开对方。
    「如果眼泪停不下来呢？」他低低问，我替他拭泪的手被抓住，紧紧贴住他温热的脸庞。
    「我会帮你擦去泪水，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不会寂寞。流泪了，也别怕。」我笑，口气里充满坚定。
    未来不管如何，都不要怕。
    我在呢，是吧。
    《全文完》

 我们都哭了-小番外

    某日的晚上九点，我盘坐在小茶桌上对着电脑萤幕傻笑，虽然这里是谢宇楠家，俗话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绝对不单纯，但我和他绝对清白……
    请大家不要想歪！不要在心里抱着“没有什么怎么好看”的想法乱想，太邪恶了。
    传出门被带上的声音，刚好画面上也跳出一张面孔和蔼的笑着，我无暇惦记刚从浴室出来的谢宇楠，认真的和顾铭打招呼。
    「嗨！」我挥手。
    「嗨！」顾铭微微一笑，「最近过得好吗？」
    「不错啊，一切都挺好的，你呢？」
    「很不错。」他瞇着眼睛笑，「楚光，偷偷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啊？什么坏消息？你怎么啦？」谢宇楠开啟吹风机的声音响起，虽然有点吵，但我还是听的见。
    「你不用紧张啦，是我后天会回到台湾。」
    我激动得快要跳起来，「这哪是什么坏消息啊？是天大的好消息好吗！你终于要回来了！太好了！」
    和顾铭聊得正欢，背后冷不防的出现一道声音，「你在干么？」
    「和远在美国的顾铭视讯啊，视讯完我就回家。」我自然的答，没察觉到话里的不对劲。
    「视讯完就回家？」
    「嗯对啊，先别吵。」我朝后头随意挥了挥像是在赶人，突然手被一个冰凉的大掌握住，某人刚洗完头发清新的发香飘散开来，让人觉得很安稳。
    「楚光，我想我们有必要来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关于你在你男朋友家和别的男人聊天，然后完全无视我，让我觉得我是多馀的这件事。」
    谢宇楠坐到我背后从后面抱住我，画面里一下出现他的臭脸，顾铭愣了一下，大笑了起来，「嗨！」
    「嗨，不好意思，能下次聊吗？」谢宇楠没有对顾铭有太多不满，只是抱得我快要喘不过气。
    顾铭曖昧的看了我几眼，礼貌的点头，「当然可以，小光我们下次聊吧！」
    我无奈的点头挥手，内心已泪流满面，等没了画面，身后的凉气不断逼近，我想挣脱但力气敌不过他。
    「我不是你的专属司机让你跟别的男人聊完天就送你回家，也不能让你在这里白吃白住我还得提供服务，所以，你得交点费用来抵。」
    闻言，我僵了僵，顏面神经瞬间失调，一点表情都做不出来，「你、你想干么？」
    「你说呢？」他勾起我的下巴，坏坏的勾起嘴角，深深的吻了上来。
    当然，最后我们什么也没发生──
    「楚光，还会有人比你更会破坏气氛吗？」
    吻到一半，我打了个喷嚏，听起来很俗气，但真的就这样发生了。
    谢宇楠尷尬的扯扯嘴角，目光对着我，我只好慌张的解释，「不是这样啦，是、是我还没准备好。」
    闻言，谢宇楠低低的笑了起来，轻轻拥着我，吻了吻我的额头，「放心，我会等到你成年。」
    我想我的脸比煮熟的螃蟹还要红，所以我的矜持也没了，「……好。」
    谢宇楠笑了笑，冷静的拿起一本书翻着看，把我锁在他怀里，我扭扭捏捏得乔好舒服的姿势，凑近他说，「谢宇楠，我们后天去接机好不好？」
    「顾铭？」他轻轻挑眉，见我点头也没生气，只是揉揉我的头发，「没问题。」
    ／
    后天的机场，我举着牌子，谢宇楠臭着脸戴着墨镜站在我旁边，很想装做不认识我这么丢脸的人，幸好顾铭来得够快，看到他推着行李箱出来的那一刻，我立马把牌子推给一脸嫌弃的谢宇楠，飞奔过去投入顾铭的怀抱。
    「楚光！你回来！」谢宇楠突兀的声音留在身后，顾铭和我笑得开怀，此刻「喀嚓」一声，快乐的定格了。
    ──「好久不见，我们都很好。」
    ／
    现在的我们就像白开水，很简单很平凡，却又不可缺少，当初那些像烈酒的我们，早被时间磨去了稜角，换来现在的美好而平淡。
    薛子棋和林红是一对幸福的体育情侣，经常东跑西跑，偶尔是出去玩，偶尔真的是去跑步，两个人性格开朗，常常斗嘴，感情却是越来越好。
    文玫和赖祈哥更是不用说了，文玫也把饮料店的工作给辞了，凡是下课或是有空间就去理发店帮忙，有事没事就成天在我面前瞎晃儿，害我现在连白眼他们都是反射动作不需思考的。
    至于谢宇楠和我呢。
    我就想这样和他走下去……
    不离不弃。

 《最近好吗？》

「如果哪天，你在遥远的未来遇到你的初恋，第一句会想跟他说什么话？」
    「最近好吗。」
    ──没有人知道青春是什么样子，所以我们得亲自去闯一遭。
    最后的我们，会一切安好，幸福到老。

 初 - 六度连结

    【六度连结】
    某部电影说过，传说人与人之间有所谓的六度连结，只要透过六个人事物，就可能和一个完全不相识的人从陌生开始牵起缘分。
    卡奇说牠不信，我却信。
    如果人和人之间真的能如此，真的很神奇。
    碧蓝的天空、蜿蜒的海岸，浪花规律的拍打在沿岸，看着潮水涨来又涨去，被曝晒炙热的沙粒随着海滩的韵律被带来又带走，湿透的脚踩在沙滩上，马上就传来闷热的感觉。
    卡奇从一旁的小木屋朝我跑来，嘴里拎着我最喜欢的一双夹脚拖，跑的却是与我完全相反的方向。
    我追了上去，发现牠正停在上次我和牠玩游戏时用的小树枝旁，将拖鞋放在地板吐着舌头散热，似乎在等着我过去。
    等我穿上拖鞋到海水里洗脚的时候，卡奇又迈开四隻短短的小脚开始漫无目的的跑，却飞快的像是有目的地一样。
    我无心再贪恋海水，踢着沙子跟上卡奇的脚步，牠停在阿姨经营的饮料店前徘徊不去，眼巴巴的望着我，我没有让牠失望，掏了放在口袋的十元铜板笑咪咪的递给阿姨，然后拿了一杯特大的饮品，因为并不渴，所以也就只是拿在手上而已。
    「末凉，还在跟卡奇玩吗？」阿姨亲切的问我。
    我看了一眼不安分的卡奇，俏皮的吐吐舌头，「牠今天特别爱乱跑。」
    「早点回来喔。」
    「好。」
    卡奇彷彿在玩捉迷藏似的，刚停下脚步摇了摇尾巴，又咬了一颗球过来，我轻轻拋了出去，牠便猛地向前奔驰，我花了好半会儿才寻觅到牠的踪跡，却发现牠身边还有一个长得清秀的男孩子，正淡淡的朝着卡奇笑。
    卡奇、拖鞋、树枝、阿姨、饮料、球?……六度连结？
    我抱持着这种没有科学根据的想法，缓步走到他们身边，卡奇总算注意到我，挣脱男孩的怀抱在我脚边磨蹭。
    「你是这隻狗狗的主人吗？」男孩坐在沙滩上，好奇的看着我们。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些不知所措，「算是吧。」
    「算是？」他轻笑，「你不会是来海边拐走狗狗的吧？」
    「是我阿姨的狗，我暑假来这里玩顺便照顾牠。」看着眼前充满戏謔意味的男孩笑的一脸明媚，我没好气的回答，真是有够没礼貌的人。
    「我叫何子恩，你呢？」他揉揉自己的头发，笑问。
    「于末凉。」
    简短的对话完毕，就在我考虑要不要走开的时候，他又叫住我，「你相信六度连结吗？」
    我诧异的回过身点头，终于对他提起一点兴趣，「你也相信？」
    「这隻狗狗很聪明，我刚刚说要牠用六个人事物把一个人带来我面前，没想到牠真的带来了！」他爽朗得哈哈大笑，让人无法去真的讨厌他。
    「这么说我们算是很有缘分？」我翻了个白眼，原来卡奇会一直乱跑是因为他。
    「不是吧，如果是注定好的缘分，一定会不择手段的让两个人相遇。」
    「喔这样子啊……」
    「你看起来好像很不耐烦？」他笑，「很讨厌我？」
    废话，从你说我是来海边拐狗狗的时候我就看你很不爽。
    「你这样一直笑，不累吗？」
    我回避了他的问题，看着他嘴角从没掉下的弧度，被阳光照得很灿烂。
    「原来你会关心我？」他没等我回话，很自然的看向别处，「狗狗叫什么名字？」
    「卡奇。」很好，我也不想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
    卡奇轻盈的踩着自己的小脚丫，来回在我们身边兜圈子，兴高采烈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微笑。
    何子恩似乎有些中暑，炯炯有神的眼神有些涣散，我看着水珠不停滑落的饮料，突然意识到它此刻的用途，朝他走近了几步伸手递给他，「喂，给你。这里太阳很大，晒太久会中暑，你来海边玩，不会连这点基本常识都不知道吧？」
    「知道啊。」他道谢顺道接下，喝了一口。
    「那你不会找阴凉处坐吗？」
    「我想晒日光浴啊！」这个人真的很白目，「还是你要邀请我去休息休息？我是认真的喔。」
    「白痴。」我索性不理他。
    「欸。」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我，「你说你暑假来玩，在哪里读书？」
    「你不会要缠上我吧？先说喔，我对你可没兴趣！」我警惕的环抱住胸口，惹得他哈哈大笑。
    「你、你想太多了啦……」他伸出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只是想说，我们一定有机会再相遇的。」
    「我总觉得你的意图不单纯。」踢了踢一旁的小石头，我的嘴角不知不觉被微微牵起，好像他就是如同阳光一般的存在，可以感染周遭的人。
    「哪有？」
    「猥褻。」
    「喂喂喂！」他危险的瞇起眼，起身朝我凑近，「你这样很容易引诱人家犯罪耶。」
    「谢谢再见不送。」我扯扯嘴角，对他的好感瞬间飘去太平洋。
    他讶异伸出手指着我，僵持了半天他开口，「你怎么知道我要走了？」
    「猜的。」如果有人送我一枝棒子我一定马上打昏他。
    他哭笑不得，怯怯的开口，「我怎么感觉……你很想打我的样子？」
    「很明显？」
    「你脸上就是这么写的。」
    好吧，我只好认栽了。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他又问我。
    「先生你有病吗？」
    何子恩边笑着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细沙，看看我，「小末凉再见囉。」又看看某物，「卡奇再见。」
    「不要加小！」我对于他詆毁我的名字很不满意，超级大放送的给他一记中指，「而且鬼才跟你再见。」
    「汪！」卡奇叫了一声。
    微微一笑后，他的脚印遍布在前方一条道路上，我抱着卡奇看了好一会儿他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才抬起双脚随着他的脚印走回木屋。
    何子恩──六度连结。
    原本我的不以为意，居然就这样牵引着我未来的人生。

 第一章 - 鱼死 (01)

    【第一章-】
    教室上空的风扇因为太过老旧，以至于闷热的开学季震耳欲聋的旋转声搞得随时都有坠落的危机，偏偏要是不开就会热死，还没有冷气可以吹，如果是你，会选择被热死还是被砸死？
    我和平的选择──心静自然凉！
    凉个毛啊！
    午休时间，有人安稳睡得像小孩子一样还流口水，有人在自己的座位上嗑小说、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事，班导则去遥远的办公室吹着冷气纳凉去了。我摘下黑框无镜片的眼镜，非常安静。
    「于末凉，你别装文青行不行？」咳，被呛。
    「你管我？」
    轻易的旋开锁，刷的一声打开窗户，我的同桌不满的抱怨道，「吹来的都是热风耶！」
    「有什么办法？就很热啊。」我撇撇嘴，眼神缓缓飘去他刚做完的一道选择题。
    他厌恶的看了我一眼，伸手去解制服上的两颗扣子，「热死了！」
    我尽量转过头保持矜持，一个帅哥这么性感的坐在旁边，就算你定性再强谅你也无法忍受。
    轻咳两声，我哀怨的拿起课本搧风，不去看他，「同学，你可以再无耻一点。」
    「我不介意你也扯开两颗扣子。」
    听到某人满不在乎的语气，火辣的太阳加上怒火攻心，我伸出腿笔直的朝他的小腿踹了一脚，「变态啊你！」
    他闷哼一声，「于！末！凉！」
    三十六计，什么是上策来着？
    跑啊！
    因为现在正处午休时间，我趴在顶楼上吹风，想起沉旭刚刚敞开衣襟的样子还是有些脸红心跳。天知道当初安排座位的时候他多么不想跟我坐一块儿，不过久而久之他似乎也习惯了，也认清了我们的未来注定要纠缠不清。
    「老师，为什么我要和她一起坐？」
    「你以为我想啊？」我刚说完，他没好意的看了我一眼，便在桌子上画了一条线，「不许超过！」
    我靠，这就是这就是……所谓的三八线？
    我的脑袋已死机，「沉旭原来你是个娘们！」
    从此之后，我们吵吵闹闹的生活就此展开。
    沉旭，入学考试全校第一名，我的同桌，风度翩翩为君子之模范，走到哪都带着一群女性虎视眈眈？
    我叹了一口气，虽然这样子的人坐在身边倍感压力，但不得不说每天和毒蛇的他拌嘴也算不无聊的了。
    悄悄从口袋拿出手机，看着夏天偷拍卡奇和何子恩的合照，对于他的印象，可能就是他是个非常爽朗大方开的起玩笑嘴巴还特别贱，嗯、然后笑起来非常好看又很欠揍的男孩吧。
    哦还有，他和我一样也相信六度连结这种东西。
    还有呢，我们的六度连接是开始于卡奇这个聪明的小傢伙。
    六度连结什么的，真的会让人再次相遇吗？
    想起那个欠扁的笑容和卡奇活蹦乱跳的样子，这里视野很好，看着远方飘忽的身影揉着眼睛，一颗绿树轻轻摇晃隐藏了他的身影，影子完全看不出端倪，光影微微洒落在四处，要不是我视力好根本不会去在意那么微小的存在。
    我怎么觉得那个人很像何子恩呢？
    唉，算了。
    我认为见不到他的机率有百分之九十，但剩馀那奢望的百分之十的幸运却是可遇不可求。
    我望着操场上来来回回零零散散的人群发呆，突然一阵冰凉贴在左脸颊上，刚想转头破口大骂，我就愣住了，沉旭拿着两瓶纯喫绿茶面无表情很欠抽的站在我旁边。
    「去福利社买的，请你。」沉旭无所谓的和我保持相同的姿势，把吸管插进铝箔包开始喝了起来。
    「你怎么会出来？」
    他耸耸肩，「刚刚有人惹毛我，不出来看看又过意不去。」
    其实沉旭人很好，就是个性太倔了些。
    我笑笑接受他敷衍的回答，「沉旭，其实你人不错，就是擅长口是心非。」
    「哦？」他勾起嘴角看着我，「因为一瓶饮料，就让你对我动心了吗？」
    「……」
    「……」
    「我可把你扁回外太空吗？」真的。
    或许是因为我们的对话太智障，所以有了一小段的短暂沉默。
    我晃了晃手中被喝空的瓶子，看着发丝被吹得凌乱的沉旭，居然觉得有些迷人。
    注意到我的视线，他回过神来，「于末凉，你今天怪怪的。」
    「干么？」
    「你平常不会对我露出这么飢渴的表情。」
    「那是因为你平常当大野狼当惯了。」
    他浅浅一笑，我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认真说道，「沉旭，你认为在茫茫人海中我们为什么会相识？」
    他怪异的偏着头，「虽然感觉你今天真的很奇怪，但是既然会遇到，就是缘分啊。」
    「只是缘分吗？」我仍然咬着吸着空气的吸管，「你信六度连结吗？」
    「……那是什么？」我用极为浮夸的表情说着原来你沉旭也有不懂的地方，最后被他冷漠的摆了一道，「快说！」
    「就是呢，通过六种人事物，就能让陌生人之间彼此认识。」
    我说得头头是道，他却莫名的笑了起来，大手捏上我珍贵的鼻子，「那我一定是通过六个智障认识了你这个白痴！」
    「彼此彼此！」我往后退，抚上他留下来的馀温，有些脸红。
    「走吧，快上课了。」趁着鐘响之前我和沉旭快马加鞭的跑回教室。
    惊鸿一瞥，我好像又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却没办法证实。

 第一章 - 鱼死 (02)

    忙碌的沉旭在沉甸甸的书海中抬起头来看我，「要回去了？」
    「去练球啦。」我一把拉起书包肩带，非常同情的看着可怜的他，「加油！我心与你同在！」
    「我怎么觉得你在讽刺我？」他拿起一叠沉重的东西摔在桌上。
    「怎么可能？」我笑着逃开他的魔掌，在窗户外面跟他挥挥手，他亦同。
    当我哼着歌踩着轻快步伐前往球室的时候，才觉得什么班级干部的都是炼狱啊！
    套一句沉旭的感叹：「这个世界目前的状况，就是有节操的人第一批灭亡。」
    所以像他这样的人，绝对比我早死啊。
    不过沉旭是一个很认真的人，就算你跟他开玩笑他还是会很不苟言笑的回答你，工作上他也会抱持今日事今日毕的完美守则。对于别人来说是这样，所以非常不可爱，但对于我来说不是这样，我觉得自己就像每天逗他的开心果，他还乐此不疲不亦乐乎。
    如果哪天班导来问我说：你能让沉旭快乐吗？
    我敢拍拍胸膛保证，不过就是多让他损几句而已吗？我挺的住！
    才刚踩上衔接地下室的楼梯，闹腾的声音就传至耳朵，我看着两个挺拔的身影站在球桌前挥汗如雨，不免有些激动。
    许竹学姐看着我便兴奋的凑上来，黏上我的手臂，「学妹！你来我好感动啊！」
    没错，感动的状态是今年新生只有我一个加入桌球社，加上我还刚好只有六个成员，五点单打足矣。
    我和其他人并肩站在一旁，看着前面战况激烈，「学姐，这是什么状况啊？」
    「嗯啊？什么什么状况？」顺着我的手看过去，她哦了一声，「练习啊！」
    突然一颗杀球结实的撞桌，我嚥了嚥口水……练习？这是决斗啊……
    整场比赛结束，几乎全部的人都下去热身对打，我自告奋勇的当捡球小妹和去陪发球机打混，让黄赖学长心痛的去陪伴另一台发球机，我不是不想跟他练习，是真心想玩会儿。
    地下室的环境非常闷热，就算开着窗户还是让人汗流浹背，只有放在地板的两台电风扇陪着我们，不过所谓流汗完的爽快感，可以说是通体舒畅啊。
    当我无聊的开始数着篮子里的小黄球、小白球开始分类，听到由远至近的脚步声，社长大人可能正用她水灵灵的大眼看着我，我循着目光往上，发现怎么那么多双鞋呢？
    「学妹，你还好吗？是不是他们欺负你啊？」社长大人顿了顿，艰难的开口，「你好像……被虐待的很惨的样子？」
    当我发现全部的人都聚集到我身边的时候，我突然有种想要挖洞学地鼠鑽进去的感觉，无奈这里就是地下室啊。我乾乾一笑，松手不小心把一个小黄球滚在大山学长脚边。
    大山学长不好意思的问，「小学妹，你热昏了吗？不然社长说了好多次集合，你怎么还蹲在这里捡球？」
    呃，说了很多次吗？
    黄赖学长顺着矛头接了下去，不要脸的挪到社长身边，「社长你看看你看看！这里不装台冷气实在不行啊！如果学妹被热昏的话就不好了！」
    「这个……」
    「不行！」我的欲言又止被社长大人果断的判出局了，「如果你出钱我就考虑！」
    「为毛我出钱你还要考虑啊！」
    「你看起来就比较衰啊！」许竹学姐说。
    大山学长冷静的看了一眼，「重点是，你没钱。」黄赖学长角落画圈圈去了……
    我看着这个打打闹闹欢乐不止的社团，笑声从来没有停过，突然觉得加入这里真的很幸福。据说还有时不时举办什么惊喜活动和派对什么的，大家的感情都好的像家人一样，只不过我再怎么伸出手指数，加上社长大人似乎都只有五个人啊，号称六个人，还有一个呢？
    在我默数一到五之后，许竹学姐笑瞇瞇的看着我，「学妹，你是不是觉得少了一个人？」
    我点头如捣蒜，「对啊。」
    「这个是秘密啦！小竹先不能说！」我看着另外三人异口同声的否决掉我伟大好奇心即将换来的答案，欲哭无泪。
    黄赖学长说他是个很神秘的人，大家却也最喜欢他。可能时不时的消失，又有意想不到的出现，会透过某些特别或别具意义的东西和你相遇，笑口常开爽朗不羈还非常帅气。据我所听到的，全部都是正面评价。
    走到校门口，我看到沉旭一脸疲惫的同时出现，笑了笑跟上去，「一起回家？」
    他没有拒绝，只是放慢脚步让我跟上、我的思绪却没跟上他的脚步，反而还在好奇那个被称讚的极好的男孩。

 第一章 - 鱼死 (03)

    「汪！」
    回到老闆娘的家，我就被眼前的景致给吓住了。
    卡奇！
    何子恩……？！
    因为一个人来这个城市念书，我寄居在父母关係最好的朋友家中，是一间咖啡厅，楼上便是住家，老闆是标准浪漫主义的大男人，老闆娘也非常好相处，装潢和经营方式都很有自己的风格，总而言之我在这里过的非常快乐。
    看着卡奇慢悠悠的晃到我身边，然后不得不去注意用错愕眼神看着我的何子恩。
    「你？！」
    他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乾乾的和我对视，短路的神经迅速回过神来绽放微笑，「小末凉！我们又见面了！」
    瞧着马克杯的老闆看我们之间非常沉默，把卡奇会在这里的来龙去脉和我说一遍。据我分析大概就是因为阿姨要出游所以把卡奇寄放在我这里照顾，但，何子恩算是赠品吗？我怎么觉得他现在只差没狗腿的依到我身边汪汪叫我主人了呢？
    由于两隻爱犬（咳）同时出现，我只好问我听得懂他说话的何子恩，「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如果我说六度连结你信吗？」他搔搔头发。
    「……」鬼才相信，你们全家都是六度连结！
    「汪汪！」
    他扯扯嘴角，「这是你们两个都觉得我在“黑白讲”的意思吗？」
    我看着他殷切希望我否认的眼神，原本坚定的信念被一点一点的摧毁，但我其实更想说的是：「乖哦，主人在这儿。」但在话出喉咙之前被我吞噬掉了。
    「大概不是吧，只是很巧。」
    「你是不是还有话想对我说？」何子恩双手撑着脸蛋，左摇右晃的。
    「狗狗乖？」
    抱歉，实在克制不住。
    ／
    我狠狠的被何子恩蔑视了一番之后，发现他也在这个城市读书。
    然后又在老闆和老闆娘为了招揽少女生意的情况下，展开超强烈攻势，何子恩被劝说留下，也就形成了我抱着卡奇趴在桌子上放空和他聊天的场景。
    有很多女生畏畏缩缩的躲在柱子后面偷看，何子恩一笑，就拿东西遮住自己的脸，是有多害羞多纯洁！他的魅力哪有那么强大！
    其实何子恩也很无奈的啊，但谁来想想我们苦逼的心情？
    角落的我们，看着杯里的白开水被灯光照得晕黄，卡奇晕呼呼的坐在我的腿上，时鐘慢慢跑到晚上十一点半，我收起何子恩今晚可能在这里留宿的可怕想法，觉得什么都无法想，却又没办法安静睡觉。
    「小末凉……」
    我对着正要发话的何子恩比了个暂停手势，「何子恩，不要再这样叫我了。」
    他若有所思的低下头，「那、阿六怎么样？」
    「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我心中无数白眼飞刀射向他，猜想得到，依照他头脑简单的构造，用得就是六度连结。
    「很简单而且超好记的啊！」你很好==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缘分到了一种神奇的地步吗？」
    「我只是觉得我最近应该去庙里烧香拜拜。」运气有够……背。
    「不用啦。」何子恩在口袋里摸索，最后笑着把一个东西塞到我的掌心，「这是我最近拿的平安符，你带在身上，多少能保平安。」
    我愣愣的接下，想推辞，却被阻拦，「好好收着，不然我哭给你看。」
    「好啦……谢谢。」
    好吧，我承认何子恩虽然有点烦有点无赖，但有种无法厌恶他的心情真的克制不下来。
    无论他再怎么纠缠，笑容是独具杀伤力的，就好像──就好像夏日阳光下的海洋，带着一点冰凉和一丝温暖。
    果然后来老闆就对我宣布了何子恩有家不能归的噩耗，我愣愣的望着他发呆，再怎么说我一个弱女子也不可能把他搬回房间吧？
    为了以视公平，我把卡奇放在一旁让牠直接睡地板，自己则上楼拿了两床毛毯放弃了柔软的床，捨命陪君子和他一起趴桌子。
    轻轻把毯子盖在他好看的肩膀上，我在他耳边低叹，希望他可以从潜意识听到我说的话，也顺便发发自己伟大的少女情怀。
    「何子恩学长，我叫于末凉，不是小末凉。」
    从他口袋露出的一张单子我就认出来了，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我们学校的名字和他潦草的字跡──何子恩。
    很久之后我想说：谢谢你赶来，和我遇见。

 第一章 - 鱼死 (04)

    嘴里叼着早餐，我理所当然的和何子恩一起上学，而他彻底成了一个白吃白住的人，学长的身分也早就在他刚醒来揉着惺忪睡眼的时候被我识破了，不过他还是坚持叫我末凉，终于不是小末凉了。
    由于他这么正式的叫我的名字，好听的嗓音加持下我居然还会有些害羞。
    平安符我则好好的收在书包里，越看，越觉得暖洋洋的。
    「末凉，你昨天干么陪我趴桌子？」
    我摸着有些腰酸背痛的部位，咬了一口三明治，「我的良心又没有被狗吃了，当然会过意不去好吗？」
    抱歉嗯我想到了卡奇。
    「这样很没有气质耶。」他伸了个懒腰，「你可以扛我上去你房间啊，用拖得也可以。」
    我用“你是认真的吗”的眼神看着何子恩，他则歪头用“有什么问题吗”彻底ko我。
    「我好歹也是个柔弱的女子好吗。」而且你没事去我房间干么啦。
    「咦？我以为对你来说是小cass欸。」他说，「还可以顺便偷看你睡着的样子。」
    乾乾乾乾乾乾乾──
    变态变态变态！
    我气的手捏上何子恩的腰，趁他唉唉叫的时候拋下一句，「我在床上睡觉超没气质，请不要抱有期待谢谢。」
    我干么自己爆料？
    「流口水？打鼾？抓痒？」看我一记如来神掌又要挥过去他连忙抓住我的手，紧紧不松开，「开玩笑的啦！那么认真干么？」
    「那你干么那么认真的破坏我形象？我只是睡觉比较随兴一点。」
    「心疼啊，会让我想照顾你。」
    我喝了一口的红茶差点喷出来，看着何子恩善良又无辜的表情，呜呜你脑袋到底有几颗洞灌水进去啊。
    但他的表情很温柔，微微勾起一个奸诈漂亮的弧度，我连打他的衝动和热情都熄灭了。
    接着，他认真地说，眼神像是要把我吸进去一般，「说真的，你下次别趴桌子了，否则我会把你抱进房间喔。」
    「咦？！」我抗议，「好啦好啦！你不要抱我回房间！千万不要！」
    他的万千粉丝会宰了我的！
    「哈哈，原来你会怕这个？」他灿笑，「可是我很想耶。」
    等我把早餐吃完之后，何子恩伸手拿我递来的东西，找到垃圾桶之后才恢復空手，低头在书包里翻找什么，那不是学校的书包，看起来是很乾净淡雅的黑色私人包。
    翻翻找找一阵子之后，何子恩不顾旁边女性投过来的爱心和粉红色泡泡双手摸到衣服下摆脱了起来，然后顺手丢到我手上再换上制服，我的视线不禁往下移，他现在穿的是自己的军绿色短裤耶！
    何子恩敲敲我发愣的头，似乎懂了些什么，急忙解释，「你别想歪！我裤子去学校厕所才换！」
    我松了一口气，不免又觉得有些可惜。呃等等，可惜？
    我握紧手上传来淡淡肥皂香的衣服，丢进他的包里，「何子恩学长，那你的书包呢？」
    「学校啊。」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垂下肩膀，看着何子恩的薄唇轻轻闭着，长长的睫毛像静止不动的蝴蝶，他长得很好看，个性外向又温柔，明明是个离自己那么遥远的人，现在却距离那么近，感觉有点不真实。
    后来我真的陪何子恩去了趟男厕，快要到达自己班级之前我才和他挥手道别。
    我看着瀟洒转身的背影，突然感伤的想，每个擦身而过的人和相知相识的人，究竟要用多少缘分换来一面之缘？
    前世五百次回眸，才能换得一次擦肩而过。
    ／
    手转着笔，我正拿出一本五彩繽纷看起来可爱极了的恐怖英文课本，苦恼一题复杂的文法习题，可惜就算我转头的频率再怎么频繁，身旁的小天使就是没出现，沉旭大人依然没露出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英姿，等着我迎面将他扑倒！
    对不起我忘记矜持了……
    一向淡定冷面的学艺好心走到我身边，可能是看腻了我那小媳妇的模样，盼君归来啊！
    他敲敲我的桌面，直接切入主题，「沉旭今天不会来。」
    「为什么？他怎么了吗？」想起他昨天的反常，确实有些不对劲。
    他微微倾向前，靠在沉旭的桌子上，「你是他同桌，难道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说话时嘴里透出一股凉气，传至我耳边，「沉旭曾经修过学，还復读过。」
    我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却依然无法去消化些什么。
    学艺看我这样子便晓得我什么都不知道，低低叹息了声，「昨天在留校的时候，他爸妈来跟他大吵了一架还搧了他一个巴掌，我刚好要回教室拿东西，正好撞见了那一幕。可能不告诉你，是他做的最好的决定吧，别担心。」他眉头皱成川字形，愁眉不展，我却感觉他说的话极度痛彻心扉。
    驀地，一道声音缓缓开口，像是刻意忍耐了许久，「末凉，没事的。」

 第一章 - 鱼死 (05)

    那人是何子恩。
    我看着跨坐在窗户边的何子恩，可能是他的眼神太温柔太催情，我的眼泪一下子没忍住就夺眶而出了。
    何子恩不放弃的继续安慰我，我收起眼泪，总算看着他不会模糊，「你怎么在这里？」
    他晃晃手里的麵包和奶茶，弯上胳膊放在我的桌面，他是要肥死我吗？「给你当点心的。」
    「你全部都听到了？」
    他镇定、没有一丝慌乱，「末凉，你要相信他，还有我在呢。」
    简短的一句话，却是给我最好的安慰。
    那一个画面停住，他的微笑给人带来了无限希望，我突然惊觉他一点都不幼稚，而是一个稳重成熟的大男孩。
    ／
    我曾经以为，上帝会给每一个人平等的权利，但幸福的我根本不明白。
    事与愿违，总有些人过得不顺遂，他们仰赖着沿途的点点微光存活，一路上走得很辛苦很累，很想放弃。
    何子恩拉了午休时间跟我说关于沉旭的事，我几乎耗了他整整一天的时间。
    他说他曾经国一和沉旭同班，他小学停学两年，復读两年之后才来到何子恩的班上，那时后的他看起来理当比任何人还要成熟，却没有一个国三男孩童心未泯的纯真和对未来的惶恐，沉默、是他最大的嘶吼。
    没人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不得以的苦衷、每个人也害怕提起，就放任他所有的过去自行掩埋。
    从那之后，他们所看见的沉旭，是没有笑容的。
    但他们不知道，如果当时他们更愿意伸出手拉他一把，他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子，说不定……就能拯救他。
    「你认为自己懂沉旭吗？」何子恩问。
    「不知道。」我摇头。
    「那学妹，你难过吗？」这是他第一次叫我学妹，很悦耳。
    「学长，你换称呼了？」看我红肿的双眼，他也了解自己明知故问，却还是坚持要我给他回应。
    「非常难过。」
    他摸摸我的头，「末凉，知道我为什么要换称呼吗？」
    我还是摇头，下意识的对上他温情似水的双眸，早知道就不该看他了，怎么就那么催泪呢？
    「因为我想站在学长的角度告诉你，当你相信一个人，不要害怕他有过什么，而是看他为你或是为了大家做了什么。」停顿，他的右手完全包容我的眼泪，轻轻逝去，「也许他隐藏着自己的心不让别人进去，但总要有人鼓起勇气走进去。我们都明白，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那时候我愣愣看着他，没发现他在那时后便悄悄鑽进我的心里，从此挥之不去。
    「我们要站在最靠近他的地方，让他知道自己还在闪闪发光，他不是一个人。」
    「怎么样才能离他最近？」
    「去了解他，不要去害怕那些伤疤，伤疤终究会慢慢好起来的。」何子恩微笑。
    ／
    在何子恩的陪伴下，我拜託学艺要到沉旭的住家电话，沉爸浑厚的声音里蕴藏怒气，没几句便是不耐烦，我们自知多说无益，于是便匆匆掛了电话。
    沉爸一点也不愿意去了解自己的儿子，所以只会用严厉的责罚和辱骂换得沉旭更加的不谅解和不明白。
    沉旭不在家里，那又在哪里？
    看我愁眉苦脸，何子恩好像是下定了决心，拉着我的手跑了起来，「我们去找他！就算把整个城市翻遍也要找到！」
    我握紧何子恩被风沁凉的手，灿烂的笑了，真的快要翻遍整个a市，却还是没有踪跡。
    街灯路景，穿梭在风雨之中，没人了解沉旭的过去，就连自己最亲近的家人也不愿意试着去了解他、去听他解释。
    没人愿意。
    我们奔跑的步伐渐渐放慢，直到停止。
    我靠在广告文宣贴满的公佈栏上，眼神扫射，突然发现一抹令我们焦急如焚的身影，很安静很安静的坐在河堤边，看着满天月光星火，面无表情，脸上却诚实的掛着两行泪。
    那个从来像王子骑士般的沉旭，现在好像一用力就会碎的玻璃、好脆弱。
    我迈开整理好呼吸的脚步，却又不放心的往后看何子恩。
    他手撑在膝盖朝我微笑，指了指远方一间灯火通明的咖啡店，望向别緻的招牌，我居然没想到我们又绕回了老闆娘家的附近。
    我本来想问他要不要一起跟上去，他却眼明手快的拒绝，瞇眼绽放笑顏，「我回家里等你。」
    看着何子恩抱起摇着尾巴窜出来的卡奇，被中央空调不小心吹乱的发丝和一人一狗笑开来的样子。
    原来，有一个人在身后支持着你，是这么令人安心的感觉。
    而且不曾离去。

 第一章 - 鱼死 (06)

    「沉旭？」
    「于末凉？」
    我们的异口同声，换来相视一笑，沉旭的笑容却很牵强。
    他没有介怀的拍拍身边的空位，抹了抹乾净的青草，拉着我坐下的时候指尖和掌心都传来淡淡的青草味，有些人很讨厌这股味道，还会有想吐的感觉，但沉旭显然和我一样并不排斥。
    「你怎么穿那么少？」沉旭低低的问。
    我低头看着自己只穿小可爱搭上淡粉色的制服，不禁用双手环抱住自己，好像被他一说，真的有些凉了。
    「唉，真的受不了你，麻烦精。」他边碎念边把自己的外套脱掉，缓缓披到我身上，一阵温暖瞬间传来。
    「谢囉。」我微笑，顺势让自己躲进温暖的外套里。
    看着他淡蓝色的制服，里面隐隐约约看得出一件有图案的白色t-shirt，突然想起早上何子恩的场景，才发现他是个多么坑爹的人！
    「喂，于末凉。」沉浸在悲愤情绪中的我回神，听见他低沉的呼唤，「你会觉得我，很讨厌吗？」
    我的手染上青草的斑驳绿意，却对着他哀伤的脸笑了开来，形成完美的对比，「如果你要这么问，我只能说我很喜欢你。」
    「呵，你真蠢。」他轻声的咒骂一声，抓起一颗小石子往远方掷去，没有扑通一声，而是一瞬间从他手中溜走就渺无声息了，好像根本不存在。
    「我明明对你很坏，也很喜欢跟你斗嘴，你干么还对我这么好？值得吗？」
    听着他消极的语气，我意识到今天是要来倾听陪伴他的，至少让他好过一点。
    我静静凝视着他，推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他瞠目的看着我，我好笑的说，「你说错了吧？一直对我好的是你，我们的生活虽然吵吵闹闹的，但是彼此都很开心对吧？所以沉旭，我不会讨厌你。」
    他笑，「大、白、痴。」
    「哦我是啊，你还不是个口是心非的傢伙？」我挑眉。
    「我哪有？」他看着我。
    安静了几秒，我看着满天星火，「沉旭，没有人需要一个人默默承受自己不愿意的事。」
    「于末凉……」
    「沉旭，我一直都很相信你！」
    我能看得出他闪烁目光里映出的我的身影，摇摆不定。
    他低叹一声，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果然，我真的是拿你没有办法啊……」
    「小学的时候，我曾经向我的父母提出研读音乐的提议，但是我爸妈非常不赞同，硬是要我继承家业当医生，我并不是停学，我只是换个地方继续学习，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去弥补那些年的空缺，所以只好復读。
    你知道吗？做一个自己没有兴趣而且多么不愿意去承认的事，有多辛苦？我其实很羡慕在我周遭的每一个人，为什么能够那么天真的表现出喜怒哀乐，为什么在你们背后总是没有那么沉重的负担和压力，为什么我就得被迫比你们成熟？为什么？
    但是我很开心，上天能让我遇见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每一个人，他们让我看清了自己活的有多么可悲。我不该怨天尤人，但是我真的很喜欢音乐，我讨厌在充满消毒水味的医院里奔波，看着每个人的希望都被打破或者是那么鲜明的喜悦。
    昨天我爸妈又跑来学校劝我，换来的是被轰了一个巴掌。末凉，你知道吗？那种没人支持没人诉苦的心情，太难熬了……」
    说着说着，沉旭已经热泪盈眶了，彷彿我能从背后月光照耀出的影子，看得出他到底负担了多么灰暗的曾经，一个人能够为梦想付出多少？一个人又能为自己人生咬牙隐忍多少苦痛？
    沉旭做到了，老天却还没有给他一个翻身的机会。
    现在，我想起当初自己的回想，突然觉得让沉旭快乐不是那么重要的事了，而是成为支撑他梦想的推手，让他去找寻自己快乐的泉源。
    微微勾起嘴角，不是我幸灾乐祸，而是我想到了一句能够让他振作的话。
    我试探性的点他肩膀，哀伤的情绪让他假装的表情崩塌，不好意思的伸出手背抹了抹自己的双眼，在我眼里他不像隻哭红了眼的小白兔，他很坚强。
    「沉旭，我会一直站在离你最近的距离，就算哪天你不在我身边去了遥远的地方，我还是等着看你旭日东昇，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沉旭！」
    他凌乱的气息恢復冷静，呆呆愣着，随即露出微笑，「于末凉，我到底是上辈子积了多少福气，才能遇到你？」
    我想起某人，便不敢邀功的谦虚说，「是我们。我跟学长一起找你的，他帮了我很多。」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他很好奇。
    穿着红白布鞋的脚轻点了一下泥巴地，好像不在意一样，反正脏不了，「翻遍整个a市啊！」
    他险些没笑喷，「真有你们的！」
    我凝视着泪痕风乾的沉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啊，我们就是傻，才会找你找了那么久！」
    「我听起来怎么觉得你在盗用广告台词？」他再怎么老谋深算，也敌不上我一语惊人，我咬着下唇认真说道，「是电影台词吧？」
    又一次相视而笑，只是我们这次都笑得很真心，就算把心剖开成两半都不怕被识破里面有添加任何不名的成分，所谓的快乐因子，就是心脏跳动的来源。
    起身，我伸出手轻轻拥住沉旭，他一愣，随后加重力道抱住我，我低声说，「加油喔。」
    「谢谢。」
    我们，都该加油，继续走下去。
    在遥远的未来，我仍然会记得沉旭，那个筑梦踏实的我的同桌。

 第一章 - 鱼死 (07)

    跟着人群走出专科教室之后，沉旭立刻追上我加快的步伐，问，「你抽什么风啊？走这么快。」
    我不耐烦的回答他，敲敲手上的手錶，「今天社团学长生日，要早点去啦。」
    「喔。」他不怒反问，「礼物呢？」
    「当然早就准备好了啊。」
    沉旭的脸变的惨白，似乎无法跟上我的速度，果然他就从后头传来一句，「于末凉，再见。」
    我卖力的头也不回的挥手，希望沉旭能够看到。
    当我三步併做两步快步上楼的时候，撞到拿着打火机和蜡烛的何子恩，他正笑咪咪的拿着蜡烛颠倒玩了起来，看到我还伸手搀扶了我一把。
    「末凉，你怎么还没回教室？时间快到了耶。」
    听见何子恩的催促，我更加着急了，脚踩着小碎步和他解释，「老师太晚放人了，我马上去。」
    何子恩善解人意的让我先行回教室，自己则悠哉的吹着口哨下楼了。
    哦，忘了说，在某次我和何子恩一齐出现在社团，那个神秘人的身分就揭晓了，那些人目瞪口呆的神情让我了解到那人就是何子恩没错。尤其是当我提起自己是桌球社员时，何子恩悄悄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一蹦一蹦得踩着阶梯，到了楼下发现何子恩靠在楼梯的转角闭目养神，日落的馀光洒在他身上，淡蓝色的制服突然没那么显眼了，看到抓着书包肩带凝视着他的我，他一个箭步抓起我的手篤定的走往社团的方向。
    我已经习惯他拉着我的手了，而且总在出奇不意的时间点上。
    「何子恩，走快点啦！」因为被他牵着，所以我不敢轻易加快速度。
    他依旧是轻轻跩着，「没关係啦！不用紧张，大山他们还在准备。」
    「那你不帮忙反而来等我？」我试着挣脱他。
    「别闹。」他说，并且更加用力的抓着我，「寿星说过了，要把学妹平安带过去。」
    何子恩轻浅的笑了笑，我望着社团外风风火火的几个大字不禁莞尔，果然是非常有『疯度』的人才做的出这种装饰，还有几个幼稚园小朋友手牵手的插图和鲜艳的彩带。
    我很庆幸学校没禁止这些行为，何子恩察觉到我细微的表情，微微笑着朝我耸了耸肩然后拉开门把。
    一开门就看见一向活泼的黄赖学长戴着年代久远的草帽，正专注于眼前闪着烛光的奶油蛋糕上。
    许竹学姐和社长连忙上前欢迎我，「学妹学妹！」
    从来没感受过这么窝心氛围的我，嘴角也微微被牵动了起来。
    大山学长淡淡笑着和何子恩聊了些什么，我望着傻呆呆的寿星，从书包拿出礼物递了过去。
    「学长，你很饿吗？」看他那表情。
    黄赖学长伸手接下，我其实对那个包装没什么自信，因为是出自于我的手，「学妹你来啦？真好，第一次生日有学妹来耶，蛋糕我等等一定切最大块的给你，你送给我什么啊？」
    「礼物当然要自己拆才有惊喜嘛！」他笨拙的拆开，躺着的是一条精緻的银色手环，他兴奋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抓着我的手晃，「学妹你超好的，这是我最想要的东西！想了好久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我恬淡一笑，「上次你看了一个小店的宣传单，然后眼睛一直巴着那个手环不放。」
    「原来我这么好懂。」他笑，「很贵吗？」
    我摇摇头，价格合情合理，只是店有点远。他露出了一副学妹才最懂我的表情，对我说了声谢谢，看他那么开心，也就值得了。
    随后，欢乐的焦点通通聚集过来，社长大人兴奋的说，「小黄小黄快吹蜡烛许愿吧！」
    怎么那个绰号特别像在喊狗？
    黄赖学长双手和十，抬头起来问我们，「要说几个愿望？」
    「当然是三个啊！」难道这个社团一点隐私都没有吗？
    黄赖学长点点头，一点为难的神色都没有，缓缓闭上双眼。
    「第一个愿望，我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够平安健康快乐。」
    「第二个愿望，希望桌球社社员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并且不分开、第三个愿望，是──」
    大家屏气凝神，看着故作悬疑的学长深深的把视线放在我身上，然后他说，「希望我们的小学妹，会感到很温暖很幸福。」
    感动乱七八糟的占据我的心，我想这个社团，真的很棒。
    黄赖学长把最大块的蛋糕递给我之后陆续分发蛋糕，我看着静静站在一旁的何子恩，手沾了奶油，缓缓从他背后逼近，伸手就是一抹！
    「啊！」何子恩惊恐的转过身，看到是我，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朝我走过来。
    我下意识的往后逃，嘴里喊着，「学长学长！对不起你饶了我吧！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他咬牙切齿的说。
    我大笑，学长姐们看清状况后也笑了起来，黄赖学长指着他说，「子恩你也太蠢了吧？」
    何子恩扯扯嘴角，我退到墙壁无处可躲，眼巴巴的看着他，想往旁边逃，他一手迅速挡住我，另一手拦住我的腰，我撞到了一个温暖异常的胸膛，听着他有点微怒却温柔的声音喊着，边把我往外拉，「咳！我出去处理一下！」
    「不要太欺负学妹喔！」社长喊。
    我窝在那过于炙热的怀里，脸红了起来，这是什么感觉？心跳的好快。
    「学长，你要去哪里……对不起啦……」我被他牵着走。
    「去洗脸。」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你生气了？」到洗手台，何子恩开着水龙头，我弱弱的问。
    「没有。」他用卫生纸擦脸，驀地很认真的看我，我撇开脸，听见他说，「末凉，以后不要这样玩我。」
    「好……我知道了。」
    「不然……我会忍不住想吻你。」
    我惊讶的想抬头，确认何子恩这句话是不是在开玩笑，他只紧紧拥住我，属于他的香气和热度包围着，瀰漫一种我不懂的情绪，却又深深沦陷。
    他没有真的吻我，但我不管怎样都推不开他，我感觉的到，他在我身边。
    是他。
    而有些事情，早在冥冥之中注定了，逃不了、躲不过。
    ──「末凉，打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很特别。」
    ／
    和社团的各位道别后，何子恩说要送我回家，老实说我是有点彆扭的。
    「末凉，关于刚才，你别多想。」
    闻言，我看着他紧张兮兮却故做镇定的脸笑了出来，突然没那么在乎，觉得自己不用去想太多，「没关係，我就把它当成一个玩笑，你脑袋坏掉了是吧？」
    「一个玩笑……」他一顿，却马上恢復正常，不让我看出破绽，「末凉，你明天有事吗？」
    我看他，「有啊，要把卡奇送回去。」
    他摘了一旁的树枝绿叶把玩，随口回我，「卡奇？你自己去吗？」
    「对啊。」我点头。
    「我陪你去，明天在公车站那里等我。」我转头看向他，笑着答应了。
    很多事情都在改变，时间却慢慢将它隐藏，当一切浮出水面，心是不是就会痛？

 第一章 - 鱼死 (08)

    隔天早上七点，我一身休间，穿上了夏天带回来的夹脚拖，随兴的抓了手机零钱优游卡，就抱着卡奇和正在准备营业的老闆娘夫妇告别，前往一个颠波的路程。
    说颠波的原因是因为那里挺偏僻，还有很多转弯的地方，加上路也不算是很平整，可一路上的风景很美。
    卡奇很乖巧的跟在我脚边走，没多久就看到站在红砖道的何子恩，探头探脑的守在公车站牌前，手插在口袋，穿得非常帅气。
    原本想惊吓他的计画被卡奇的叫声破坏，我只好收起躡手躡脚，迎上他满脸笑容的挥手。
    「起得这么早，你都不会想睡吗？」何子恩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从后面的候车石椅上拿出两杯咖啡，一杯递给我。
    我掀开盖子，浓浓的白烟立马窜出来，香气很浓郁。
    正打算喝，何子恩遏止我的行动，迅速压上盖子拉起我的手搭上刚来的公车，卡奇则尾随其后跳上车。
    我们选了一个左边的位置，我靠窗，他靠走道。
    「还想睡吗？」
    「是有一点啦。」
    他指指自己的肩膀，把我的头压过去，「这里借你，不要拒绝我喔。」
    我笑着点头，「学长，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很霸道？」
    「我知道啊。」他看着我，又像是在看窗外的风景，我找不到他眼神的对焦，「所以你讨厌我吗？」
    我大力的摇头，「可是你也很温柔。」
    「人真的是一个很矛盾的生物，对吧。」他彷彿说给自己听，我只是静静靠在他的肩膀上，随着公车的摇晃起伏不定，却很安心，他染上低沉的嗓音低语着，「但很谢谢你，说不讨厌我，我很开心。」
    我的嘴角微微上扬，不再说话。
    「末凉，为什么美丽的风景总是特别遥远？」良久，闭上眼睛补眠的何子恩突然问我。
    「可能是因为得来不易吧，如果太容易得到有谁会珍惜。」我顺了顺卡奇的毛发，「就跟恋爱一样啊，女生也很怕男生过了热恋期就不珍惜自己了。」
    他挑眉，「末凉，你好可爱。居然这么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是吗？」我撇头过去看着他，发现他爱笑的眉眼翘的弯弯，唇角勾起的弧度刚好令人赏心悦目，却带着一层淡淡的神秘。
    他越过我拉开窗子，让风迎面吹来，「之前黄赖问过我一个有趣的问题，现在换我来问你吧。」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哪天，你在遥远的未来遇到你的初恋，第一句会想跟他说什么话？」
    我真心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玩，一方面也好奇黄赖学长这么活泼的人居然问出这么沉稳的问题。
    但是，我没有答案，可以说是无法去想像人生中奉献出自己的初恋给某个人，换来的结果也不一定称心如意。
    可能被背叛、可能和平分手、可能刻骨铭心……但是有缘分再遇见，即使时间磨去了我们的年轻气盛，失了稜角，尷尬还是存在，又可能是一种缅怀。
    这种东西，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我笑了笑，握紧手中微温的咖啡，「我不知道。」
    他没有责怪，也笑，「我也不知道。」
    我们都不知道。然后终止了这个话题。
    时间缓缓接近正午，我真的补眠到下车的前一刻，还是何子恩把迷迷糊糊睡着的我从他的肩膀上摇醒的。
    拉开和他的距离，却还是嗅得到他清新的柚子香气，窗外是一片熟悉的景色加上翠绿的森林和碧蓝的海岸，仔细一看，还能看到藏在一角的木屋。
    「睡得好吗？」何子恩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抱歉，借了你的肩膀这么久。」公车停稳，我抱起卡奇。
    他边走边说，「没关係啊，我不介意。」
    「你当然没关係，是谁说要借我的？」我微微笑，跳下公车，「不过这样感觉好像是我在吃你豆腐欸。」
    待公车呼啸而过，他的微笑又扩散了一些，「没关係啊，我也不介意你多吃几次豆腐。」
    那时候的我，似乎还不知道什么是心动的感觉，但他就像初恋的存在一般，住进了我的心底，拿走了通往我心扉唯一的那把钥匙。
    他是唯一。
    事后我才知道，他所回答的不知道，是因为不晓得我和他之间能不能捨弃这句话，一直顺遂的走到未来。
    没有所谓的再次相遇，就是一直在一起。

 第一章 - 鱼死 (09)

    风铃响起，频频贪恋着从海平面吹来的凉风。
    阿姨端了一杯苹果汁和柠檬水过来，笑吟吟的说，「末凉啊，辛苦你们了。」
    何子恩和我有默契的摇摇头，阿姨将弯起的腰摆直，走回柜檯看着电脑里洒狗血的连续剧，虽然旅游旺季人潮已经过去，但还是偶尔有鲜少的游客来这一探美丽的景色，阿姨的生活算过的平淡却多彩多姿。
    何子恩举杯，我只好无奈的配合他幼稚的碰杯行为，「两杯果汁耶，至于吗？」
    「柠檬汁酸吗？」躲避我的问题，他抢过我身边的柠檬汁喝了一大口，瞬间解决了一大半，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我只好愤怒的夺去杯子，用力的敲了一下他的头，「怕酸就别喝！笨蛋啊！」
    过酸的效力加上我一记降龙十八拳，他的疼痛迟迟无法平反。
    知道我在气的是什么吗？谁管他喝了我多少果汁啊，重点是我们间接接吻了啊！
    我闭上眼睛，脑里衝击的，是昨天晚上他的拥抱和那句话。
    ──「不然……我会忍不住想吻你。」
    恢復理智的他，红着和苹果一样的脸，盯着我手上看了好久，「对不起啊……我没想那么多。」
    唉。
    亏你能跟我想到一块儿去就好。
    ／
    吃过简单的午饭之后，凑合着和阿姨看了一部看了无数遍的电影之后，何子恩提议去外头走走，我摸了摸大半天没活动的肩膀，扔下卡奇，单独迎上正在门外等我的何子恩，并肩谈论着杂碎小事。
    「那部电影真的超好看的。」何子恩讚叹的说，一不小心落下了我的脚步，停在海水刚刚侵蚀过的沙滩，遗憾的看着整片蔚蓝，「只是，结局太凄美了。这种过客的感情，明明这么唯美，最终只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我抽出口袋里随身必备的耳机，想了想后觉得不妥，便不动声色的走近他答话，「我觉得阿宽很痴情啊，只可惜小青走了，在阿宽心里，她早就不是过客了。」
    「那个小静满可怜的，为了帮忙姐姐却意外喜欢上了阿宽，可阿宽的心里只有她姐。」何子恩淡淡的说，「两姊妹喜欢的东西全都不一样，却爱上了同一个人。」
    「这就是命运啊。」我笑笑，心里却有点哀伤，「你还记得最后吗？阿宽成了金门第一痴情男。」
    「他终于打败阿辉伯了！」何子恩大笑，「但如果是我……我希望自己心爱的人能一直在身边。」
    「如果你是编剧呢，你想写怎样的结局？」我心血来潮的问。
    他微微笑着，仰头看着成群的鸟儿盘旋飞过，「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所以希望都是幸福快乐的结局吧。」
    这是一部以金门当背景拍摄的电影，讲述一个金门男孩和台湾来的过客女孩的故事，他们通过六度连结认识对方然后相恋，但女孩最后因病去世，女孩为了不负与男孩夏天再见的约定，让和自己长的一样的妹妹去赴约，最后事实被戳破，男孩万分悲痛，却还是得接受自己心爱的女孩已经死去。
    女孩不是过客，她把自己最后的身影留给了金门，留给了阿宽。
    「你不自私，那是每个人都希望的事。」
    「如过是我，我大概不会选择和男孩相遇吧。」何子恩把视线放回我身上，「岛屿和回忆太美，最容易让人心碎。」
    「所以还好你不是编剧啊！」我轻笑。
    「对啊，不过还好我们有相遇。」
    「有的时候，人心都是无法克制的。」明明自由的海洋，因我们的对话染上了一些孤独的顏色，「我很想哭。」
    何子恩没有反驳我，而是笨拙的将我拥入怀里，我想将他推开，却被他炙热的双臂一再阻拦，只好作罢。
    他在我耳边如搔痒般轻叹，「末凉，你知道吗？我最想在未来和我的初恋说的话。」
    「说什么？」他推开我，把我深深望进他的眼底，眼眸就像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沉默。」
    「啊？」
    「因为一个温暖的拥抱，更能冰释掉我们曾经怀想着的青春。」他认真的朝我解释着。
    「重新遇见，你怎么还是不打算说话啊？」我笑问。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话题结束于我的抿唇一望，海浪不断拍打着。
    心情突然好沉重好沉重，我认为自己无法像候鸟一样毫无眷恋的离开，还是会想要去依恋什么，或者是去依赖，因为那里是个安心可靠的避风港，他会随时为你敞开温暖怀抱，等着你去投入，释放所有恐惧和不安。
    那个人，有一瞬间和何子恩的身影重叠了。
    ※里面提到的电影是：《夏天协奏曲》

 第一章 - 鱼死 (10)

    海边回来之后，何子恩莫名其妙的开啟只有他找的到我而我找不到他的模式，为了适应，我只好每天不要脸的和沉旭混在一起，理所当然养成了一个当沉旭厌恶的挥手赶人的时候狗腿抱住他的习惯。
    殊不知，学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某天他居然理直气壮的跑来问我：你是不是脚踏两条船？
    冤枉啊！
    「啊？」我放下漫画，一头雾水的看着他，奇怪，除了上次沉旭的事，我几乎跟他没什么交集啊。
    「我是说，你是不是同时喜欢两个人？」他冷静的说。
    「狗屁！」我怒了，第一时间摀住他的嘴，把他转移到人烟稀少的地方，然后大口大口的呼吸迟来的氧气。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躲藏藏，只是当下想逃。
    「欸我跟你有仇吗？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我喘着气，质问。
    「是没仇，只是看不下去。」他盘着手。
    我狐疑的瞪着他，仔细的想了想，和我相处的这两个都是男儿身，他不会是？同性之间互相吸引？在忌妒吧？
    「不要乱想。」他用力敲了下我的头。
    「你怎么知道？」我可怜的摀着头看他，岂料他说，「你脸上完完全全就是这么写，想不知道也难。」
    我白他一眼，学艺屌儿啷噹的望着我，一副无所谓的问，「你心虚吗？」
    「心虚什么？」说什么呢，没头没尾的……
    「你真的以为我是太无聊才跑来跟你说话的吗？」说的好像你很忙，跟我说话浪费你时间还很委屈似的。
    「我以为你很无聊的。」
    「唉算了。」他面无表情，思索了一下，「我就问你，如果两个人同时喜欢上你，你怎么选？」
    「还没发生的事考虑那么多干么？」
    他用冷冰冰的眼神看我，让人心慌，语气逼人，「你确定还没发生？」
    我摸摸鼻子，撇过头。
    「既然你不回答，那我再问你，如果你同时喜欢上两个人，怎么办？」
    「我没有。」我直视他。
    「是没有。」他耸耸肩，「但我说的是『如果』。」
    靠，好想送他中指。
    见我不回答，他一脸打败的看着我，好像起了让我自生自灭的念头，最后仰天长叹一口气，表情起了一点狰狞和疲惫，让我有种和我沟通非常困难而过意不去的心情，但学艺今天真的很奇怪。
    视线对上我，我意思意思的微微一笑，恭送他，打算再吹吹微风。
    学艺走到楼梯口的突然回眸，侧脸完美的体现他鼻梁高挺的神态，「于末凉。」
    「怎？」我眨眨眼。
    「这节下课没交作业要罚抄。」
    妈的，我怎么感觉他在憋笑？还是故意的？
    眼前一黑，我感觉霹哩啪啦的纸张飘落在我眼前，然后苦逼的写到手抽筋的画面。
    ／
    学艺铁面无私的走到我面前，我满脸哀怨没去看他，却好像看到他眉头轻皱。
    沉旭先行替我接下，然后斥责，「于末凉你没写功课？」
    「算是吧。」拿出铅笔盒，我开始翻找哪隻笔的耐力最强，能让我写上三天三夜或者更久都不会上西天。不过我有个缺点，就是喜欢握笔握的紧，手指上容易留下凹陷的红印，有时还会阵阵酸痛。
    沉旭没察觉我的不对劲，直觉认为我没写，「你知道你手写这么多字会很累吗？上次写个作文你的手就红的跟什么一样，干么一次不写害自己吃亏？」
    我摇摇手，却听见学艺说，「喂，我去跟老师说。」
    「说什么？再加几张？」翻笔的动作停顿，我展开课本，「省省力气饶了我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沉旭拦下他，不明所以的望了我一眼，「让她写。」
    苦笑，平常待我不错的沉旭让我继续哭爹哭娘喊不出来、冷漠的学艺难得伸出援手，这是什么鬼世界？
    学艺没有打退堂鼓，「那些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如果两个人同时喜欢上你，你会怎么办？」
    我拍拍脑袋，试图激起一抹笑容，「我什么都不介意，最近字写丑了，刚好练练字。」
    学艺欲言又止，沉旭被我今天的反常惹毛，「你就写！让你把手写断！」
    「没那么夸张好不好。」我白了一眼自己的桌面，开始振笔疾书。
    两个大男人终于不在身边吵杂，我却还是觉得有个位置空落落的，只能埋头望着厚厚的纸张一面接着一面的落下浅痕，文字密密麻麻的散布在各处。
    咬着笔，我深深感觉何子恩没来闹我，就浑身不自在，最后还是只能趴倒在重重白色的海洋里。
    哦对了，学艺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林杨。

 第一章 - 鱼死 (11)

    「于末凉，你越来越奇怪了。」沉旭在只有我一人的教室隔着讲桌朝我说话，「动不动就这样死气沉沉。」
    我摸摸自己的脸颊，望着被遗忘在角落的饮料和麵包，是以何子恩的名义请黄赖学长送来的。
    「还有，那些东西你都不吃。」他伸手一指。
    我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却还是刻意装傻，伸了个懒腰，「我很正常好不好，而且我在减肥。」
    「减个屁！我请你？」他只有在真的看不过去的时后才会这样对我说。
    通常我都会接受他的好意，让他自认为我穷到必须得找他混口饭吃，但这次好像不一样，「你不是老说我胖吗？」
    或许是我的婉拒太直接，他瞥了我一眼，「于末凉。」
    「嗯？」我抬头回应，他刚好走到教室门口，看着我的眼神彷彿下一秒就会破碎，灰飞烟灭。
    我无法忽视他灼热的存在，或许是落日太过耀眼，他垂落的发丝遮盖住英气逼人的眸子，显得阴暗，「你会不会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太逞强了些？」
    一震，我克制住自己，压抑澎拜的情绪，「怎么可能？」
    「人都会因为某些东西而改变或被影响，但是我希望你，努力做你自己就好。」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开，非常的沉旭。
    而我微笑，没多久，周遭虽然没人，窗外却摆着御饭糰和多多绿茶，我直觉是沉旭。
    人啊，其实都是口是心非的。
    为了欺骗自己。
    ／
    走出老师办公室，我准备就这样走回家，却被熟悉的声音叫住。
    我多希望是沉旭或是学艺，但偏偏我现在这么丢脸的样子最不想让他知道的，就是何子恩。
    他不会伤害我的自尊，就是因为他的过度善解人意，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
    我转身，看着他湿漉漉的发丝滴着水珠，穿着过大的篮球衣抱着一颗球，穿越长长的走廊离我愈来愈近，我疑惑的视线摆在一个长的亭亭玉立的女生身上，她脸上掛着和善的微笑，我握紧自己的指节，只想转身掉头就走。
    「学妹！」何子恩抓住我。他叫我学妹。
    他带着薄茧的双手沾着汗水牵住我，而我窝在温暖掌心中的手还在隐约颤抖，唉罚抄真的太多了。
    「好久不见。」我说。
    「真的好久不见。」他粗略一笑，何子恩施力的大小加大，不肯松开，「末凉，你的手怎么一直在抖？」
    「哦，没事啊。」我回避他的眼神。
    「是不是很冷？」我摇头，他继续鍥而不捨的说，「我去教室拿外套给你穿着好不好？等我。」
    「我──」
    「于末凉？」打断我话的兇手是老师，他背着果绿色的环保袋出现在我们面前，稍稍关紧办公室的门后，他不解的问我，「你怎么还不回去？」
    「老师，我马上要回去了。」
    老师似乎在翻找些什么，随后旋开一个小瓶子的盖子，沁凉的香气马上溢了出来，「对了，下次我会交代学艺不用罚写这么多，也不用当天就拼给我，你的手是因为过度疲劳才会发抖的吧？你是个很认真的好孩子，这药你带回去擦吧，手要好好休息。」
    我认命的点点头，顺势抽回手，目送老师离去的背影。
    何子恩的脸黑了一大半，「你怎么了？」
    「被罚写。」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倔强的不去看他，即使他的目光有多殷切的盼望我真的没事，而不是口上说说那么随便。
    「唉，怎么都不好好照顾自己呢？」他拉起我的手，一副拿我没有办法的样子，好像我什么都不用说他就会原谅我似的，「害我很担心啊。」
    为什么一个人对一个人的限度能够这么大？为什么他对我这么好？
    我的内心小小的动摇了一下，听见他说，「末凉，我送你回家。」
    基于对他撒谎，为了弥补一些罪恶感，我没有权利拒绝，也不想拒绝，却忽视了一直站在边上的身影。
    「阿恩，今天不行。」

 第一章 - 鱼死 (12) end

    女孩的长发翩翩飞舞于微风之中，脸上带着恬淡高雅和不变的从容，何子恩的目光马上就被女孩的声音吸引过去，然后抱歉的对我搔搔头，「啊！对齁。」
    我握牢手，感觉自己似乎输了点什么，又好像不知道赢是怎么样的感觉。
    就这样迷迷糊糊看着何子恩朝女孩微笑，带着一点傻愣傻楞的气息，「凝儿，这是我学妹啦！不要吃醋。」
    「谁吃你醋啦！」女孩羞涩的红了脸，我则苦笑。
    在他心中恆久的定义，我只是学妹。
    会痛，却不知道哪里受伤，只是心脏的跳动从来没停过。
    如果那时你知道是我会吃醋，你会怎么样？
    「学妹，你自己回家可以吗？我还有事，可能没办法送你回家囉，自己要小心一点照顾好自己。」他转过头来看我，又不放心的回头唤着女孩，「凝儿，别站在这里吹风，去教室等我一下。」
    女孩乖顺的点头，我却只想赶快走开。
    何子恩露出小虎牙衝我一笑，「末凉，星期日我有篮球联赛，在体育馆，要来看吗？」
    「看看吧。」冷漠说完，我不要脸的抬头看他一眼，然后掉头和他背道而驰。
    「你来我会很开心的喔！」兴奋愉悦的语气从后方传入耳内，对别人低落的情绪那样的不敏感，感觉有些刺耳，却仍然能想到他朝我卖力挥手的画面。
    我又笑了，加快了脚步，有些急促。
    似乎他对我的冷落和少了积极的关心因此有了头绪，他有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而我不再是末凉，而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学妹而已，仅此。
    一种自己什么都不是的失落感填满空虚的心，有种想吐的跡象在胃里翻腾，我扶着墙壁，已经无法再小跑步逃离，只能慢慢开始行走，慢慢开始冷静。
    我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何子恩的出现会对我影响这么大？明明之前、明明之前我还能用平常心对他，甚至间话家常，彷彿他像抹阳光一直伴随着我左右，现在却觉得他不在身边就会鬱闷，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明显的不同？
    ──末凉，你知道吗？我最想在未来和我的初恋说的话。
    我什么时候开始在乎他的？是因为六度连结？在海边？还是因为他抱紧我？
    我挥开想法，一隻大手突然揽上我的腰，温暖的触感挡住我所有的视线，此刻我只想瘫软在他怀中。
    「于末凉，当亲眼看到，我想我想错了很多事。」那人，是林杨。
    「……」
    「喜欢你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吧。」林杨张开双臂把我抱得更紧，没有一点爱情萌芽的曖昧，就只是一个单纯的依靠，「人常常都会模糊了很多关係的界线，学长其实是个很成熟细腻的人，但是他太温柔了。」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陷进去了。」
    我们都没有非分之想，就只是这样。
    他轻叹一口气，「身不由己。」
    「林杨，为什么你那么温柔？」
    「我温柔吗？」林杨驀地低低一笑，「但是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
    「在你心中，是不是有个让你十分掛念的人？」我像抓住汪洋中浮木一般嗅着林杨胸前的淡淡香气，「为什么我现在觉得好难受？」
    「于末凉，如果爱，就不能去逃避。」他认真的说，「一个女孩让我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自己，在她面前我可以肆无忌惮的笑，甚至和她一起疯一起闹，我都会感到无比的快乐。她说过我太过温柔，总是在她最需要帮助或安慰的时候出现，我们都没有说过喜欢，也没人敢打破这道界线，却也没有人选择逃避。」
    「她很傻，不知道我每次的出现，都是为了她，只有她。」
    「我关心她喜欢她、但是你，是一个眼里带着光芒的女孩，没有人希望淡去的光芒。」停顿，他松开了我，要我抓着他的手重新找回重心，「我深爱的那个女孩曾经在远处看着你的身影对我说，你会让人很想保护。」
    「林杨，怎么办？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焦急的蹲下身，觉得有些无助。
    「于末凉，我希望你能懂我接下来对你说的话。」他深吸一口气，凝聚了周遭那过分冰凉的空气，却吐出了一丝暖意，「你喜欢的人他不一定喜欢你，喜欢你的人你却不一定喜欢他。你们都深陷在爱情的泥沼里，你要做足心里准备，然后……找到属于你自己的爱。」
    「只有你自己，能给自己答案。」
    我懵懵懂懂的点头，看见远方一个女孩背着书包跑来，我逝去林杨提醒我掛在脸上的泪痕，沾了湿气的手臂有些冷，一瞬间涌上一堆莫名的压力，我感觉自己无能为力，只能放任耳朵听着那个女孩悦耳的呼喊和说话声。
    「林杨，她怎么了？」女孩驻足看着我，「她不是那个女孩吗？该死！你不会欺负人家了吧？」
    林杨耸耸肩，「我对她没兴趣啦。」
    「吼你嘴巴很贱耶！」她打了一下林杨，「这么晚了，我们要送她回去吗？」
    林杨看了看我，我撑起微笑摇头。
    「宋茗，我们先回去吧。下次再让你们做朋友，她有些事情必须好好想清楚。」
    「好吧！」
    我低下头，一声爽朗和内敛的再见相互响起，一红一黑的鞋子慢慢走出我的眼帘，彷彿再也无法承受一般，我很想哭。
    这个女孩真的很好，但我不懂林杨的喜欢。
    深陷在爱情泥沼里的，林杨不也是吗？
    我是该好好整理自己对何子恩的心情，不能像瞎了眼的鱼在偌大海洋里乱闯。
    当我打算去洗手台整理自己落魄邋塌的样子，我的表情呆滞，眼睁睁的望着前方藏在翠绿树丛中的一男一女，眼睛很酸，心里很痛，我压抑不了自己想哭的情绪。
    可能现在我才知道，当我当下这么激动难受的时候，我其实冥冥之中早就喜欢上何子恩了。
    他和那个凝儿接吻，在我面前。
    一整天下来的震撼，我悄悄滑落于铺满磁砖的洗手台，眼泪忍不住溢了出来。
    突然，我像隻死在岸上回不去大海的死鱼，等待你的救赎。
    你却不知道我喜欢你。
    如果当初他不要那么温柔？我是不是就不会沦陷？

 第二章 - 跟走 (01)

    【第二章-跟走】
    篮球联赛那天，我出现了。
    我看着被人群簇拥的何子恩和沉旭，突然不知道焦点该放在哪里，两个人的身影都与我的眼睛形影不离，只要失去焦距，马上就会闯入一道熟悉的影子，我催眠自己必须为沉旭加油，即使两人同队。
    沉旭也很亮眼，除了哨音，还有后援会更刺耳的尖叫声，我偷偷举起手机，把他拍了下来，犹豫了一会儿，我再次按下拍摄，却是不同的人。
    我想人都是身不由己的，越是让你受伤的东西，你就越想去靠近，很多思念却还是遗落了一地。
    何子恩投了一颗三分线空心射篮，用衣服逝汗的馀光，刚好侧脸对我耀眼的微笑，我客套的点了点头，发现他藏匿在飞扬发丝之中的耳环闪闪烁烁的。
    我挪动着身体，往旁边的蓝色塑胶椅移了一格，椅子因重量下陷，突然一道惊讶的声音对我喊。
    「于末凉？」
    「林杨？」
    在我回头时，就差了那么零点零几秒，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他戴着无框眼镜一副斯文，好像想清了什么事，正经问我，「你来看比赛？」
    「喔对啊。」
    「不是看其他人？」他浅浅勾起嘴角。
    「没有。」我知道他话中有话，嘴上这么说，但我心虚，「很单纯的来加油。」
    补了这句，好像更窘了。
    林杨的笑容加深，把一个冰凉的东西贴上我的脸颊，是巧克力奶茶。
    「刚去便利商店买的，我不渴，给你喝吧。」
    我愣愣的接下，朝他道谢，脑海闪过一抹恍惚的身影，「对了……之前啊，沉旭也像你一样把饮料贴在我的脸颊上，说要请我。」
    「沉旭？」他重复，看我喝了一大口，「你很渴？」
    「有点吧。」怎么自己会突然扯到沉旭，我真蠢！
    「嗯。」
    「欸。」约莫坐了一分鐘，林杨的语气很是认真，「你有没有认真的想过一个问题，关于我在饮料里下药的可能性？」
    「噗──」闻言，我的气质没了。
    「靠，于末凉你也太噁了吧！」林杨嫌弃的拍着自己的手臂，「我开个完笑，包装完好无初，你想想我怎么下药？」
    我死瞪他，注意到他身边用包包佔住的一个位置，见他牢牢用自己的左手护住，保护的好好的，我故意体贴又阴险的问他，「跟宋茗一起来的？她人呢？」
    他无奈的看着眼前的记分板又闪烁了一下，裁判一个哨音宣判进篮得分，「她说什么要吃爆米花和可乐，我明明叮嚀她很多遍了，但还是没办法，像个小孩子一样。」
    「但是她能够让你深深被她吸引。一个相遇的缘分把你们彼此牵引在一起，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值得你珍惜。」
    「你是不是曾经和沉旭提到六度连结？」
    林杨突然问，我先是诧异，但是又想到他可能时常会偷听到秘密的对话，或者隐身在角落窥探一切，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认为不是这样，只要你想认识某个人，就会用尽各种方法接近他。」林杨说，「所以，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没有那么简单，我们都不懂自己身边的每个人，对吧？」
    我没说话，当哨音刺耳的划破寧静，如雷贯耳的掌声和尖叫震耳欲聋，我们赢了。
    林杨没把我晾在一旁，问，「比赛结束了，你要跟我们出去玩吗？」
    「我不喜欢当电灯泡。」他白了我一眼，我继续说道，「我想自己出去走走，等一下用简讯和他们说一声恭喜就可以了吧。」
    我款上自己黑色的背包，刚好和迎面而来看起来笨拙可爱的宋茗擦肩而过，一道和林杨挥手，相对于她的热情，我只是朝她微微点头示意。我从网状的边缘小袋子里拿出随时有可能掉出来的手机，小心翼翼的呵护在掌心并且飞快的传送两通内容相似的简讯。
    我步下螺旋状的楼梯时，看到正在收拾的何子恩单手拿着手机，另一隻手拿着掛在脖子上的毛巾频频擦拭，眼神没有特地停留，而是好像在寻找什么。
    走出体育馆，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你在哪里？」
    明明心里还在考虑该怎么回答，手却已经开始回覆：「我在门口。」
    我能够猜测到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我眼前，所以我没选择逃走，而是静静的倚在墙边等待，想好要怎么当面开口跟他再说一次恭喜才不会那么突兀。
    「末凉！」何子恩捧着两瓶舒跑来到我面前，气喘如牛的看我。
    我伸手接过饮料减轻他的负担，「怎么了？」
    「饮料请你喝。」他整理好呼吸，「我才想问你怎么了呢！干么不等我自己先跑出来啊，恭喜不当面说太没诚意了吧？」
    我微微一笑，「恭喜你啊，赢的很漂亮。」
    「你等我换一下衣服。」
    我狐疑的看着他，「干么换衣服？」
    「我全身湿透了而且都是汗臭味，这样跟你出去会害你很没面子吧？」
    我更加不解的问，「跟我出去？」
    「对啊，我刚刚问林杨，你说要出去走走不是吗？」
    我点头，又摇头，「可是我不知道要去哪里，真的只是随便走走而已啦。」
    「没关係啊，我跟你走。」
    「我真的不知道啦。」我苦恼的希望他拒绝并体谅，突然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单独相处。
    他的微笑彷彿回到那天下公车时的样貌，如初，那样渐渐扩散带着包容和神秘。
    最后，我还是跟他走了。
    因为他说，「那你跟我走。」
    人生中能遇到几个这样的人，他在，便安心。

 第二章 - 跟走 (02)

    何子恩带我去一家叫做“黄昏”的店，我看着素雅简单的装潢和扑鼻而来的清香，便觉得这里会收进自己私房景点之一，无论是感觉或是酝酿的情绪，都恰到好处。
    一路上，我很少开口说话，其实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说我喜欢他？或者是当面开口问他跟那女孩的关係？又或者他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现在的于末凉，只能怀着想像而无法说出口，怕又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把学妹和一辈子最重要的那个人的地位混淆。
    踏入店门，首先踩上木质的三阶楼梯，便踏上一片乾净的地板，里面很窝心，我却因为一道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然后露齿而笑，扫除所有阴霾。
    黄赖学长和我对视，手规矩的搭在身前微微鞠躬，「欢迎光临，学妹。」
    「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会这么问不是没有原因的，黄赖学长一件白上衣配上绿格子衬衫和紧身牛仔裤，没有穿上那看起来和他形象很不搭的俏皮工作服，却还是有礼貌的和进门的客人打招呼，他神祕一笑，指了指远方，道破了我的疑惑。
    「你在这里驻唱工作？」
    何子恩摇头，「不只哦，他是这里的店长。」
    我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何子恩非常配合的托住我的脸，掩不住嘴角的笑意，「你好夸张，黄赖本来就很厉害呀。」
    黄赖学长朝我们走来，「怎么了？」
    我看着橘黄的灯光，不禁发问，「学长，这里看起来不像是会驻唱的地方，你怎么会想到联合这样的手法开一间店？这样的感觉好棒，很温暖很优雅，别具风格。」
    「没有啦，我只是很喜欢唱歌和让人开心，很多饮料都是我独特调配的，可以让子恩推荐给你试试看，我就不多招呼你们了，别客气自己找个位置去坐下吧。」
    我点点头，看着黄赖学长走回吧檯内继续忙碌，并且再次环视这里幽静的环境，很舒服。
    何子恩绕过我走在前头让我跟上，拿出一张五顏六色文字却非常简洁的菜单给我，我一时看不出头绪，上面的名称都非常奇特，他温柔的问我，「有什么想喝的吗？」
    「我看不懂。」
    「那我帮你点？」我点头，他微笑让我先去找地方坐下。
    过没多久，何子恩带着两杯饮品出现在我的对面，他将一杯浅绿色上面镶着绿叶的饮料推给我，自己则留下一杯橘色且澄澈接近透明的饮料。
    我没多想，直接喝了一口，酸酸甜甜又带着一点苦涩，绿茶芬芳回甘的液体滑入喉咙，非常特别的滋味，而且很好喝，就好像它堵住了所有话语，烦恼就这样被压回肚里。
    「好喝吗？」何子恩枕着头看我，将放在他面前没动过的饮料推过来，「要不要试试看我的？」
    相较之下，何子恩的口感显得枯燥乏味许多，一个淡淡的芒果香气散入口中，最后又带着一点柠檬的酸味，水的调配比例多出很多，好像没什么味道，清香却在嘴里回味无穷。
    「怎么这么淡？」
    「这里的每一杯饮料，都是黄赖收集许多不为人知的小故事，依照自己的感触调配出来的。」透着光，他走到我身边，「末凉，这里就像是个宝盒，收藏了好多故事，我希望哪天你的故事也在里面，关于你的青春和一切。」
    我抿了抿唇，下意识握紧衣角，「何子恩……」
    「嘘！」食指抵住我的唇，我因为温暖的触碰而有些躁热，看着他盈盈闪动的目光坚定，「这杯叫做初恋，何子恩的初恋。但是我错了、什么都做错了……我以为我自己，能够容忍那些不属于我的情绪……」
    我很想伸出手抱紧这样无助脆弱的何子恩，但摸不着任何头绪的我，只能僵硬的垂放双手，连一句安慰都说不出来。占据我脑海里的，是何子恩的初恋，而他又做错了什么。
    此时悠扬的歌声从远方传来，何子恩猛地抱紧我，我突然感觉到那杯果汁的味道悄悄的爆发，有些东西在小小的世界里交杂，彷彿就要溃堤。
    「我不爱了，可她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我还是无法狠下心……」

 第二章 - 跟走 (03)

    「当初我明明说过了只拥抱，却还是压抑不住变成了亲吻。」他说着，「拥抱了难道就不能忘记一切重新来过吗？」
    一滞，我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话语，脑袋有些短路，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推开他。
    傻瓜，很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忘的……
    「为什么一个人能够带着喜欢在另一个人面前轻易说出誓言，却因为一场意外，全都变了调？」
    我的眼里逐渐失去光芒，手臂圈住他。他带着遗憾和无奈的语气让我心痛，似乎我们都不能让他的无法脱罪得到宽恕，原本那么阳光的脸庞染上了一点点孤独，我默默的重复他说过的话，然后撇开脸静静思索，怕自己再这样看他，会忍不住哭泣。
    他的世界，好大。
    他的未来和过去，都可能好复杂。
    我挣扎着拒绝去承受，却忽略了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带给我极大的影响，他的话还残馀着衝击后的暂时耳鸣，好安静好安静，我试着去消化，喉咙却生疼的怎么都嚥不下。
    有些纯粹的相遇到最后都会改变，我们没办法跟着对方的脚步一辈子，会渐渐跟丢、走散、回到原点的……
    对上他泛红的眼睛，我惊慌失措的想躲开，却被他止住，「末凉，不要躲我。」
    失去了逃避的权利，我默言。
    我们都要讲清楚，就算再怎么的心如刀割，就算心如何的在淌血。
    「身不由己吧。」冷静了好一会儿，我听见自己这样说，「因为身不由己，所以会奋不顾身的去拯救某个人，然后默默伤害到另一个人。这是个定律，当你握紧一个人，就必须得松开另一个人的手，我不知道你要怎么选择。」
    「我喜欢的人只有一个，可我也不想去伤害任何人。」何子恩拾眸，对上我欲言又止的表情，「这样的我是不是真的很自私？」
    「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我嘴上这么问，一直伸手拍抚着他颤抖的背，试图缓解他的不安。
    「我不知道！凝儿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不懂为什么明明分手了她现在却还来找我说爱我！当我再次看到她，其是很多感觉都淡了，但就像你说的吧、身不由己，我完全无法去思考自己做了些什么──末凉，这样的我是不是不该喜欢你了？是不是不该这样对每个人好？」
    一连串没有停歇的话语，就像早就熟背了几千次的台词一样顺畅，何子恩就像老练的演员，把我带入属于他的情境，在他主演的戏里放声大哭。
    他刚刚说，他喜欢我。
    他刚刚说，凝儿是他的青梅竹马，是他的初恋。
    他愧疚的看着我，缓缓说道，「于末凉，我喜欢你……」
    我彻底打翻了那杯初恋，看着湿黏的左手，鼓起莫大的勇气微笑，对狼狈的他说，「何子恩，我喜欢你，真的、真的非常喜欢你。」
    瞳孔瞬间放大，他哑然无语，我的心和嘴巴却无比诚实。
    在心里默念了三秒鐘，我听见他沙哑的语气捲着浓厚的叹息，「但是末凉，我不能喜欢你……」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了不是吗？
    我打翻了他的初恋，是不是也把自己的初恋给深深埋葬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
    「末凉！」、「学妹！」
    最后，我只听到黄赖学长和何子恩急切的呼喊。
    我用双手摀着湿润的脸，终于放声大哭奔出店内，起了一种想要逃离这座城市的念头，却发现怎么样都逃不出那紧紧拴住的牢笼，那些回忆涌出，像生锈的铁，散发出一种浓烈的气息，那样震撼也令人厌恶。
    何子恩这个人就像电影上映在我的脑海中，我却寻觅不到他最真实的身影，挥霍掉了手中电影存着的票根。
    那个喜欢我的人颠覆了，那个怀着初恋遗憾的人退却了选择了，没有人勇敢了。
    我哭了。
    这座城市也哭了。
    一场大雨淋湿了我，这个世界对我残酷，最正确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我。
    是不是只要喜欢上一个人，都会有像现在这样窒息的难过？

 第二章 - 跟走 (04)

    人生总有许多难题需要我们去跨越，在这个世界上仍然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去追求。
    当我们赛跑在爱情及青春之上，却都落荒而逃。
    ／
    我闷闷笑，摸着爆炸的胸口，望着被我拋在身后的街景。
    何子恩追了上来，带着雄厚急促的呼吸衝上来抱住我。
    推不开。
    「你听我说。」霸道的语气命令着，我双手抵抗在他的胸口，发现两人心跳的频率竟如此相似，连体温都像融合在一块儿，「你可以不谅解，可以觉得我很可恶，但是你不能阻止我对你好。」
    「何子恩，你好不公平……」让我永远无法与他一刀两断，只能艰难的不断找寻，「为什么要等我喜欢上你了，才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他收紧臂弯，像是要把我揉入他的身体里，「我们可能不是最正确的相遇，不是一见钟情、时间也没有长到足以令我们日久生情。听过奇蹟吗？对于我来说，你就是，我只想好好喜欢你。」
    我完全无法多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或幼稚的举动，我埋首在他安稳的怀里，悄悄点了头。
    我喜欢他，所以只要能够陪在他身边，就是最大的幸运。
    也许打从我们相遇的那天，就註定好了分离……
    所以就算他以后和别人相守了，也没关係……
    没有人一辈子只执起一双手踏上未来，更没有人时刻缅怀过去。
    產生孤独和难过的因子可以有很多很多，人都是自私的。
    没有人懂得身在这个年代自由恋爱的我们，还存在着这么多遗憾。
    ／
    「于末凉，别发呆！」沉旭用他蓝色的水性笔敲了敲我的头。
    「沉旭！是不是你干的好事！」我一股脑趴在桌上，忿忿不平，「不然我怎么会莫名其妙多出了你这个小老师？」
    他翻了个白眼，拿起旁边的苹果苏打，靠在桌边，「是你最近魂不守舍搞的跟失恋似的，我实在看不下去怕你会想不开所以要监督你好吗？」
    ──失恋。
    见我沉默，沉旭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声道歉，不多问的拿起数学自修开始帮我画重点加涂改。
    他习惯了，而我也习惯利用他是我小老师的时间来隐藏自己，尽量去逃避有关何子恩的一切。
    但我不可能时刻闪躲他，也不可能避而不见，只能善用不用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慢慢的去了解和沉思。
    等待的空白里，我除了胡思乱想，只能拿起铅笔和像皮擦在白纸上涂涂抹抹。
    乌云渐渐密集，外面的天气瞬间阴暗起来，过没多久倾盆大雨便毫无预警的哗啦啦直下。老闆娘的店里多出了很多因为躲雨而进来的客人，脸上匆匆忙忙的表情伴随着开门的动作让雨的潮湿味透进来，一瞬间整个空气的温度下降到了冰点，极度寒冷。
    沉旭仍然没停止动作，看了看时间，他整理了一下桌面，非常顺理成章的敲敲我的头，「于末凉，我帮你整理好的东西记得看一看，对你多少会有帮助。」
    「你要走了吗？」
    「嗯，可以借把伞吗？」
    我懒洋洋的看着窗外雷电交加，不禁觉得有些不妥，试图挽留，「留下来吃晚餐吧，可能是雷阵雨，等等再走也不迟。」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
    「于末凉，你觉得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坐了好一会儿，他无聊的开始鄙视我，「我可不想一直陪你发呆。」
    「不做什么，只是最近该想的事情太多了，多发点呆有助于大脑冷静。」
    「屁！你的脑子从没往重点上使过好吗！」
    我眼神忽然一定，静静一笑，「沉旭，想不想调果汁？」
    「干么？我又不会。」他顺着我的眼神往乾净的流理台张望，五顏六色的果汁和茶饮躺在背后的冰箱，老闆娘正在顾着一旁的咖啡机忙的焦头烂额，香醇的咖啡香融合在空气中。
    我挑眉，「不会可以学啊。」
    被我一激，沉旭拉着我的手起身，「你教我。」
    「嗯。」我莞尔，回握住他温暖的大手，却感觉到一种似曾相识的体温。
    双手撑住，沉旭好像在找应该要从什么饮品下手，我挥开菜单和配方，只是淡淡的跟他说，「沉旭，最好的调味料和配方，就是属于自己的故事。」
    他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我，很聪明的懂了我的意思。
    随着沉旭井然有序的动作，手摇杯里的液体搭配冰块发出清亮的声音，感觉他好像加了很多茶类的饮料。
    良久，他停下手边的动作，扶过插了吸管的玻璃杯到自己面前，褐黄色的液体争先恐后的流出瓶内到达一个透明的空间。
    沉旭熟练的切了一片柠檬当作装饰，完全不像是初次接触的感觉。
    之后等沉旭说完，我彷彿听见自己的思绪被斩断的声音。
    ──「你所欠缺的调味，是眼泪。」他说，「哭出来会好一点。」

 第二章 - 跟走 (05)

    沉旭说，人是最脆弱的个体，所以不要太坚强；对于他来说，我所做的全部，都只是在逞强。
    莫名的，我晕倒了，我只记得，沉旭调的那杯饮料，和上次在黄昏何子恩帮我点的一模一样。
    醒来的时候，当我的视线逐渐找回焦距，我想我在何子恩家里。
    我闻着一股淡淡的柚子香气，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深怕吵醒枕着胳膊睡在我旁边的何子恩，他瞇起的眼睛很沉静，眉眼微微皱起，却没有太大的浮动，呼吸很沉稳，像个躺在床上散发出温暖气息的小娃娃。
    过了好久，我都只是看着熟睡的他。
    直到我想帮他盖被子的时候，他被我惊醒了。
    「醒来多久了？」他低问，附有磁性。
    我的视线落在矮桌上的闹鐘，不确定的说，「半个多小时了吧，你睡的好熟，我不想吵醒你。」
    他懊恼的推了推头，然后伸了个懒腰，「头还晕吗？」
    「有点。」
    他把水递过来，开始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包括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老闆娘和老闆晚上要外出所以都不在家。沉旭说你昏倒了，没有人照顾，要我来接你。」
    至于为什么晕倒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生理原因憋不住吧，譬如感冒。
    他穿着布拖鞋起身，朝我倾身靠近，右手贴在我的额上，「还是有点发烧，下次要照顾好自己，怎么连自己感冒都不知道？快把我担心死了！」
    我刻意不去在意他的关心，反而觉得自己在他家怪不好意思的，扯了一个自己有想打死自己衝动的问题，「凝儿呢？」
    他的表情凝滞，我看的出他有多尷尬，却还是耐心的帮我解释，「她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
    我迷迷糊糊的晃晃头，却觉得不对劲，抬头，便对上他含笑的双眼及唇角。
    这下真的糗了，我把红透的脸蛋埋入被子，我居然因为他的微笑而害羞了，不妙。
    他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和钥匙及零钱，搔搔头说，「饿了吗？我去买晚餐，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就好，我家没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好。」
    待他把门关上，灯光立马亮起，果然还是一样细心。
    我悄悄闭上眼，听到他出门的声音，这样子就是两个人的生活吗？当一个人外出、另一个就在家守候。这样子就是爱情吗？如过能这样一直走下去，那是不是就是幸福？
    不知道。
    我的嘴角微微牵起，开始埋怨他：何子恩，你真的把我害的好惨哪……
    我抓着自己出了一身汗而黏答答的衣服，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想着何子恩应该没有那么快回来，我走出房间，摸索着这里的格局找到浴室，然后确认有浴巾便关上门赤脚踩进浴室，发烧了洗个热水澡总是好的。
    温度刚好的水哗啦啦的流下，我的心开始纠结成一团，什么该想的或不该想都跑入脑内，尤其是何子恩温柔的笑脸。
    对于我来说，我发誓我不想看他生气或难过，那种表情太违和了，根本一点都不像他。
    ──如果两个人同时喜欢上你，你怎么选？
    突然想起林杨对我说过很多话，而且都正中下怀，反反覆覆思考，我的手忙碌的挤着沐浴乳往身上抹，慢慢的，好像只剩下这一句话，如此清晰……
    ──于末凉，我喜欢你。
    室内沸腾的温度染上我本来就緋红的脸，我猛地从头顶将水缓缓淋下，泡沫慢慢的跑遍全身上下然后滑入地面，眼睛感受到一点化学物质的刺激產生疼痛，我用力伸手去抹，最后还是被水逐渐冲淡而拯救。
    某部电影里有一句话：人生有很多事情本来就是徒劳无功的。
    在我周遭许许多多的人，即将发生的或者将要改变的，无论我怎么做，其实都没有用的。
    未来仍然包覆着我们迷失的心，行走中。

 第二章 - 跟走 (06)

    妈的。
    我现在非常想骂脏话。
    当我关上水龙头的那一瞬间，我发现自己居然连一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带，出去拿是其次，就是怕何子恩好巧不巧的回来。
    还有我得顶着里头温暖的水蒸气去外面的冷空气闯荡，这一次感冒可能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了。
    迫于无奈，我眼尖的瞄到被何子恩脱下来放在一旁的白色衬衫，咳咳！不是我在说，这样穿真的有一种在诱惑别人的感觉……但我真的只是因为没有衣服穿啊！
    我套上白衬衫，躡手躡脚的抱着自己起着鸡皮疙瘩的手臂去何子恩的房间，找寻可以暂时替代的衣物。
    他的房间很整齐，导致我不费一点心思就找到了衣橱，刷一声打开，我矇了。
    不是因为没衣服穿，而是外面的门也硬生被打开了，听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笨拙的想要加快穿衣服的动作，但是经过几番折腾之后，我只能让湿透的头发滴水在地板上，看着何子恩一脸错愕的和我对望。
    呜呜，可不可以让我去吃晚餐。
    「你在干么？」我有种他生气了的预感，但还是乖乖照答，「我想洗澡、但是忘记拿衣服了，所以我想说到你的房间来找找看。」
    他点点头，「我帮你找。」
    别过脸，似乎带着一种忍耐的情绪走到我身边，目不斜视的，他真的帮我拿起一件宽松的裤子和衣服递到我手上，我突然想起我现在的穿着，不禁有些明白现在这个状况的窘境，而我们又为什么双双脸红的原因了。
    「你先穿着，我去外面帮你把衣服烘乾。」他转身想走，又不放心的转头，「晚餐我放在客厅，饿了就先去吃。」
    「喔好……」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换好衣服，套上何子恩最后留给我的米白外套，刚走出去，就看见一脸慵懒的何子恩坐在沙发上看着棒球转播，矮桌上放着用塑胶袋装好的seven微波便当和一瓶纯喫红茶，我假装镇定的走过去，坐在离他不远处的位置。
    老实说，旁边放的三个厚实抱枕让我非常有安全感，好加在他什么都没问也没再提起。
    「你有想看的电视节目吗？」
    我摇头，拆开便当。
    「末凉，不要坐太远，我不会像野狼一样把你吃了的。」他轻笑，「吃完之后记得吃药。」
    我点头，用食指戳破吸管处。
    「末凉，你为什么会想参加这次的科展啊？」
    「嗯──等等！」处于神游状态的我突然回过神来，看着一脸疑惑的何子恩盯着我的脸发笑，我的脚从头到尾发麻，差点当机，「我明明没有参加科展啊！」
    「可是我在名单上有看见你的名字。」他耸耸肩，「详细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我思绪一转，想起最近沉旭给我恶补的都是一大堆自然和数学，而且之前对他当我的小老师一点头绪都摸不着，现在好像就因为这么一句话全都串连在一起了。
    他妈该死的又是沉旭！
    头又开始发晕，我摸着额头，「学长，我被整了。」
    「没关係啊，有我在。」他笑意的口吻包容了我的一切，然后认真的看着我逐渐转换的神情，「末凉，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的身边，你永远不要拒绝我。」
    我点点头，发现那些席捲的压力像潮水一般退却，此刻我只觉得很安心。
    他终于笑了，松开纠结的眉毛和僵硬的身体，继续转头盯着棒球直播。
    我安静的吃着饭，何子恩趁广告时间看了我一眼，接着起身走到柜子里拿出吹风机。
    「末凉，坐好。」
    我捧着便当侧坐，何子恩打开电源坐在我的背后，吹风机的风在我的头发上乱扑腾，何子恩温柔的用手顺着我的头发，「末凉，要记得吹头发，不然以后头会痛的。」
    「下次不会了。」我笑答。
    「嗯。」
    头发吹乾了，我突然接到沉旭的简讯。
    『于末凉，我明天有事，家教课取消一天。』
    靠北你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被我打死！
    智障的对手机翻了一个白眼，何子恩打破沉默问我。
    「明天有事吗？」
    「没有啊，怎么了吗？」
    「那，有没有兴趣再跟我走走？」我点点头，有种何子恩的口头禪换了的感觉。
    但是当下的我并不知道，何子恩只对我说过这句话，也只有我能这样回答他。

 第二章 - 跟走 (07)

    今天一大早，连早餐都没吃，我就被挖上公车，当何子恩在车站摸了摸头发等的一脸无奈的时候，我只好非常诚心的说了声对不起。
    我们来到一个古色古香的老街。
    何子恩掛着一台极为厚重的相机走在我前面，我随着他的脚步踏上一层又一层的石阶，看着那些街头牌坊和招牌，一路上，任何事物都能把我吸引，何子恩只是笑笑不多说实际行动拍了好几张照片。
    我问他为什么要拍照，他说不知道。
    逛了许多隐藏版的精品店，先前我们还去吃过古早味豆花，何子恩又带我来到一间小型的奶酪蛋糕店，一看招牌，我就知道这里肯定很棒。
    他推荐了几种口味让我选，我选了黑醋栗，他毫不犹豫的选了黑糖，然后我就到外头的露天座椅坐下。
    其实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只是知道跟他走，就不会迷路，无论是爱情还是现实里。
    但其实我们早就迷失了，也许是看见他笑脸的某个时分，我已经离不开他。
    老闆人很好，说弄完了会给我们送过来，所以何子恩便过来陪着我坐，顺便盯着自己萤幕发亮的相机弄来弄去好半天，但是他坚持不给我看。
    我当然不服气了，「喂喂喂！你到底拍了些什么啦！」
    「末凉，你不要吵啦。」何子恩神秘的藏在背后，欺负我手短碰不到。
    的确，我连他肩膀的距离都碰不到。
    结束幼稚的争吵，老闆带着托盘走过来，和煦的笑着，「小妹妹啊，你男朋友肯定拍的都是你啦！所以才不敢给你看！」
    我看着老闆不怀好意的脸庞，急忙挥着手解释，「不是啦，他是我学长。」
    否认的那一刻，我承认我是不安的，也不免觉得有些难过。
    「唉呦，学长也有可能是男朋友啊。」老闆瞄了一眼何子恩，不知道两人眼神交流了些什么，最后老闆只是又掛起招牌笑容，说了一句话，「donotmiss……」
    好吧，我承认我英文极差，不过老闆的口音很好听。
    我挖了一匙奶酪含住，让果酱和浓郁的奶香散在嘴里，又抬起头来看何子恩，「何子恩，老闆刚刚在说什么啊？」
    「想知道吗？」我像哈巴狗一样咬着汤匙不放，他却失笑的抽走，「算了。当哪天你一个人又来到这间店的时候，你自己问老闆就知道了。」
    一个人。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我觉得心里挺难受的，如果何子恩不在了，就算我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
    摇摇头，我漫无目的的望着蓝天，「那老闆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你拍的真的全部都是我？」
    他好半会儿没回答，通红的脸才渐渐平復，他终于递给我一张他拍的侧拍给我，里头的我脸被照的很亮，牙齿露出来不知道在傻笑什么，「没骗你，真的都是你。」
    或许只有面对他，我才能有这种脸红心跳小鹿乱撞好一阵都说不出话来的情况。
    后来，跟老闆辞行，我们又开始踏上红砖地走访老街。
    一路上我们开始间聊，不知道怎么的，走到一半我突然被何子恩一扯，猛烈的撞了一下他的胸膛，我的心扑通扑通乱跳，失去了平稳。
    他让我走到不会靠近马路的那一边，之后才发现，有辆车急驶而来，而我差点走到马路正中央。
    「走里面。」等我站稳，何子恩一声令下，我把自己脑弱的智商调整过来，没有拒绝。
    何子恩自从刚刚我差点被车撞的事情之后就很沉默，但我明明没有受伤，我不晓得他干么把自己弄得那么不开心。
    「你为什么总是都不拒绝我？」
    安静了好久，何子恩认真的瞧着我，我心知肚明，没有答话。
    他闭上眼睛捏捏我的手接着说，「每次我要你跟我走，你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我，你知道这样会带给我很多希望吗？」
    我扬头，想都没想的顺势牵住他的手，正好望着他深邃的眼眸，瞳孔里闪着零碎的光芒，「我不知道什么希望不希望的，但我相信你，相信你何子恩这个人。」
    说完我没有半点懊悔，他握着我手的力道加重了些，陷入了无止境的沉默。
    ／
    我追着他不快不慢的步伐走着，其实知道自己不会跟丢，他会等，但不一定能等我一辈子。
    入夜微凉，稀疏的话语穿透在月光之下。
    何子恩脱下自己的外套拉过我，有些灼热的温度覆在我的肩膀，他低低笑了笑，「傻瓜，会无聊吗？」
    「会啊，奇怪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话。」我笑着说，气氛一下子缓解了。
    他反问，「这么说你是觉得我平常很聒噪吗？」
    「不会啊，你不会让人讨厌让人烦，我只是怕你不开心。」我没把喜欢掛在嘴边，只是换个说词。
    「是吗？」他挑眉，表示怀疑，扬起的嘴角突然落寞，「我没有不开心，但很多事情你总要习惯。」
    我听懂他言中之意，心有些刺痛，斑斑驳驳密密麻麻的四处散布。
    「末凉，你在未来不一定会选择我，很有可能随着时间你也会渐渐忘了何子恩这个人，但我会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填满你的生命，这样我们就都不会有遗憾了。」
    遗憾，是吗？
    「我们不会错过的。」我尽量让自己去理解，压抑住泪水，「只要我们还能相遇，就不会错过，我会等你。」
    听完我说的话，何子恩愣了愣，随即伸出双臂紧紧圈住我，而我也不害羞的回抱他。
    他轻笑，大掌摸上我的发梢顺了顺，用一种极为宠溺的语气低语，「末凉，你还会跟其他人走吗？」
    「只要你还在，就不会。」我笑。
    本来就是这样的，我们都曾用自以为的爱去等待一个人。

 第二章 - 跟走 (08)

    当天我们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又去了一次黄昏。
    那里总是能勾起好多回忆，就像藏着许多令人捉摸的，故事的尾巴。
    我们各自点了自己心仪的饮料，听着黄赖学长唱了好几首歌，因为已经深夜了，徘徊流连的大多是早出晚归的上班族和少许的学生，清亮的歌声回盪在幽暗闭密的空间内，非常引人遐思，不被限制的旋律，就好像思想也是自由的。
    多少人为了追求这种境地，而走火入魔？
    但他们不明白在身边的、最简单的，才是最好的。
    「何子恩，你不要这么变态。」
    我会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的，何子恩的手揽住我的腰，距离非常之近，鼻息完全喷洒在我的脸上，感觉，他好像终于能够不再去克制些什么。
    朦胧睁眼，他从橘黄的灯光下看我，「你管我。」
    尾音落下，零散的掌声响起，黄赖学长从台上背着吉他走来。
    「嗨！学妹。」
    见某人不跟自己打招呼，一旁被冷落的人开口，「喂！啊你都不用跟我打招呼吗？」
    「你还需要？」黄赖学长惊讶的说，赠了一枚白眼，「见色忘友。」
    「听你在那边。」
    我笑着看着他们斗嘴，不禁莞尔。
    「学妹，你今天点了什么？」黄赖学长问。
    我喝了一口，正想说话，视线突然一片漆黑，灯光倏地全熄了，我有些惊恐，却还是忍着让自己镇定。
    何子恩紧紧的把我拽着更靠近他的怀里，低低笑了起来，「别怕。」
    「我、我没有。」
    「你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说这种话多没说服力吗？」他笑。
    我红了脸，却也深深沉醉，多希望眼前这个男孩的温暖和霸道体贴能永远属于我。
    可就像曲终人散一样，怎么可能永远美好。
    「学妹你没事吧？放心啦，有时候就会像这样断电，熟客都习惯了，你等我再把总电源打开就好。」黄赖学长说着就摸着墙壁啪的一声，瞬间明亮起来。
    打开灯，黄赖学长见我和何子恩黏的那么近，忍不住笑叹。
    我急忙推开何子恩，挣脱他充满香气的怀抱，何子恩见状不服气的耸耸肩，赌气般的百无聊赖的摸着自己的脸颊东拉西扯，好不幼稚。
    我好笑的摇了摇头，迎上黄赖学长从容的侧脸，「我点的饮料是“寂寞快乐”。」
    就像灯暗再亮的瞬间。
    「好喝吗？」看着他的表情，我觉得普通的回答一定敌不过他不单纯的心思。
    「我不知道，因为对于每个人来说，感受都是不一样的吧。」
    两个大男人拍拍手，不约而同的说：「说的好！」、「我要去上厕所。」
    先生，老师有教过你吗？上厕所是举手不是拍手哦！
    我和黄赖学长掛着三条黑线目送何子恩离开，我开始没话找话，戳中了最敏感的那根导火线。
    「黄赖学长，关于凝儿，你知道些什么吗？」
    学长看着我，眼神里闪着明灭的光芒，视线认真的揪着我，驀地笑了出来。
    我不明所以，却听见他娓娓道来。
    「凝儿是子恩的青梅竹马，他们的关係一直很好，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他们理所当然的在一起了，并且当了三年让人人人称羡的闪光情侣。原本以为郎才女貌，双方个性也很好，这段感情能够一直维持下去，谁知道国二的时候，凝儿突然说自己不喜欢再这样相处下去，她腻了。」黄赖学长没有迟疑，似乎把他所知道的该说的或不该说的全都讲了，「子恩那段时间很消沉，每个人都不解好脾气的凝儿为什么会放手让百年难得一见的子恩离开自己身边。」
    「当年是她自己狠心撒手离开子恩，现在又凭什么回来说自己还爱着他？她真的以为全世界都要以她为中心，都要被她耍得团团转吗？」
    我看着略显怒意的黄赖学长，知道他是真的为自己的兄弟抱不平。
    递了杯白开水过去，我突然觉得自己好矛盾。
    明明那么想更了解何子恩，想要走进他的世界，可当知晓他的秘密时，我却又觉得自己离他好遥远，心好痛。
    黄赖学长抚着杯缘，微微笑着，「大家都知道……当年凝儿她劈腿了，对象还是一个高职的男生，风评不是很好。」
    「爱情不是乞讨，我想现在的子恩，已经不可能接受她了。」
    「为什么？」
    「因为有一个女孩，带着一场相遇经过他的生命。」黄赖学长喃喃说。
    远处缓缓走回来的何子恩朝我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盯着我，笑容犹如荒芜的城市降下一片大雨，那样明媚动人。
    ／
    我曾经心有戚戚焉的对自己的内心说过，天斗地斗天杀的我跟沉旭斗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所以打算抗议科展名单的于末凉光荣的战败了，只好摸了一鼻子的灰赶快努力，继续埋头于没有希望的苦海中。不过还好，其中包括了林杨和宋茗，同样身为我的战友之一，虽然我感觉他们跟沉旭站在同一阵线，好像只有我孤军奋战。
    宋茗是个很好的女孩，眼神里带着朴质的光芒，很容易感动和吸引别人，所以我想和她当朋友肯定不是坏事儿。
    沉旭仔细的审视一道题，轻轻瞄了我一眼，却莫名感觉有些放心，「于末凉，你终于恢復正常了。」
    他没在损我，我知道的。
    林杨顺势塞了一包卫生纸到我手上让我擦桌子，靠有洁癖真是麻烦！
    「你看来是都想清楚了？」他顿了顿，问。
    我没回答，因为我觉得自己不需要跟他们说些什么，自己的心早就已经替自己决定好了。
    爱情是盲目的。
    我看着宋茗趴在讲桌上咬着笔，估计等等又要被林杨碎念一番，却看起来无忧无虑的样子。
    我突然灵光一闪的想到一句话。
    「喂，你们知道donotmiss的意思是什么吗？」
    沉旭像看个白痴一样，「于末凉，你是不是英语从来没及格？」
    你大爷的。
    我把头转向林杨，发现他也皮笑肉不笑的看得我毛骨悚然，「于末凉，该说你蠢还是脑残？这么简单的单词你都不会？」
    我翻了个白眼，唉……算了你都别说了。
    最后我听见宋茗举起自己纤细白嫩的右手，虚虚的答道，「……不要错过？」
    带点怀疑的问句立马被其他两人点头肯定。
    我枕着头，满脑子不解，心里柔软的那块角落却一时间变得很沉重。
    不要错过什么？哪天一定要再去问老闆。
    刚冒出这个念头，何子恩就在门口敲着门看我，上演已经无数次领着自家爱犬回家的戏码。
    尤其是沉旭和林杨那个挥苍蝇的手势，拎起书包，我真想衝过去打爆他们的嘴脸或拿着铁棒在他们身上敲上几下。
    但是，我忍住了，必须得忍。
    这就是人生啊，面对现实，你永远不能真的像英勇的超人那样穿着披风拯救世界，铲奸除恶！

 第二章 - 跟走 (09) end

    科展的前一天，沉旭放了大家一天假，并且事先告知明天的集合地点。
    身为卫生股长的我，今天必须留下来等值日生都做完清扫工作之后确认门窗都关好才能离开教室。我收起书包看了眼手机的介面，没有未接来电却也迟迟没有看见何子恩的身影，等了好半会儿，只看见黄赖学长姍姍来迟的递了一杯奶茶给我。
    我已经习惯等待何子恩了，所以没有等到他出现，难免有些失望，却没有表现出来，毕竟这样对黄赖学长太不礼貌了。
    黄赖学长一脸抱歉的喘着气，「学、学妹！子恩今天有事，所以拜託我来接你，你等很久了吧？」
    「不会啦，还麻烦学长来接我，下次不要用跑的，不急。」
    黄赖学长搔搔头，笑了下说，「好。」
    所有东西整理好后，我拿起饮料带上前门，和学长并肩走在一起。
    「学妹，明天科展有把握吗？」
    「有一点点吧，毕竟沉旭他们都花了好多时间在我身上，我不希望让他们丢脸。」我摸摸书包，还稍稍感觉得出那厚实讲义鼓起的形状，满满都是我们的心血和成果。
    这段期间，我感觉自己成长了。
    无论是身心或是脑袋，除了知识上的增进，有的时候回想和思考某些事，已经能够坚强的忍住眼泪了。
    学长闻言附和的点头，「我想沉旭他们一定是相信你，才愿意在你身上付出时间和精力。」
    「学长，你这样说我的压力会很大耶！」我笑了笑，有些埋怨。
    「哈哈是吗？不过末凉看起来不像是会让别人失望的人，毕竟你一直都很努力。」
    我转头看了眼黄赖学长，那双真诚的眼睛，彷彿是城市里最闪耀的灯火，他一直都有让别人振作的勇气和希望。
    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吧？何子恩也是这样的，就像太阳一样。
    带给别人温暖，有时却又会被它灼伤。
    「学妹，你有想去的地方吗？」走了一会儿，学长问。
    「蛤？」
    学长笑笑，一点也不懊恼，「我是说，这么早回家好吗？」
    我痞痞的模仿起何子恩的坏笑，摇摇头，「不好。」
    「想去哪晃晃？你想去哪我就陪着你，我跟你走。」学长轻轻瞇上眼，我一时语塞，无法面对他那满心期待却又蕴藏深意的表情。
    看着前方车水马龙的街道和矮楼及商店，心好像就是导航地图，开始慢慢走着，掠过一切阻碍，我好像终于就要去往那个心之所向的地方。
    学长把我挤在最旁边，不让我靠近马路，令人安心的护着我。
    没多久，当目的地近在眼前，学长停滞脚步，温柔的目光凝聚在我身上，「学妹，你知不知道在你的生活中，子恩他，已经成为了你的习惯？」
    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彷彿被某人事先预知一般。
    看着熟悉的招牌，那是每逢科展集训结束之后，何子恩都会带我来的地方，然后再陪我坐着一一讲解我不懂或者不清楚的地方，习以为常，真是人类的恶性循环。
    当你熟悉一件事物，就会跟着他的脚步，踏入深渊。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我心痛的将指甲刺入自己的掌心，赫然发现，学长的身影就矗立在我身前，「我想子恩一定告诉过你，要提早适应没有他陪你的生活。」
    视线逐渐模糊无法对焦，此刻我竟希望双耳也能失聪，就不必去面对现实。
    「他不会从你的生活圈消失，但是当哪天你看见他身边的人不再是你，会感觉好像死了一样。」
    死了一样。
    「学长，一个人的喜欢如果要被隐藏，那叫做什么？」我伸手抹去眼眶的湿润，「为什么他能够毫无限制的对每个人都好，他知道我会恐惧不安吗？他知道每当我满怀憧憬的怀想和他幸福的未来却狠狠被现实逼退的难过吗？我一直都很害怕很害怕……」
    「害怕其实自己对他来说不是那么重要。」
    学长有些哀伤的说，「在爱情里每个人都是傻子，因为你陷在爱情的漩涡里，才会越看不清它的模样。」
    「本来就是要有伤痛，才会更刻骨铭心。」学长很认真地说，语气是那样和缓，「如果你真的爱子恩，就要坚持下去，就算多么辛苦，也不要放弃爱他这件事情。」
    「如果……如果我做不到呢？」
    「你可以的。」
    在遥远的未来，我仍然会万分感激黄赖学长，是他在我即将迷失于黑暗之中时，伸手将我拉回这明亮的世界，给了我不顾一切去爱何子恩的勇气。
    青春可以不顾一切，也可以万劫不復，总要有人是你横衝直撞的理由，而也总有人是你累了可以停下来的中继站。
    我的目光对上学长制服前绣着的名字，绣上的黄色的字跡依然清晰，「末凉，子恩不是对每个人都好，他只是学不会拒绝别人……」
    「他还爱凝儿吗？」没有酝酿的，我衝着学长劈头就问，我真的很想知道。
    我看见他眼中深深的无奈和一丝遗憾，「不爱了。」
    我轻轻笑了，说，「谢谢你，学长。你就像哥哥一样，这种感觉很好，很安心。」
    「嘿嘿真的有你这种妹妹我会开心死吧？」走近我，一个温暖覆上，厚实的掌心在我头顶摩娑，「虽然我一直叫你去爱，但是你不要让自己爱的那么累好不好？抓得再紧，也总有一天会松开手的。」
    「学长，你这个人真的很矛盾耶！」
    我忽而觉得有些想哭，可能是因为和学长的对谈，可能是因为这夜色太美，可能是因为脑海浮现的何子恩的笑容。
    可无论如何，我终将要面对一切，要继续走下去。
    ──「凝儿，回来了。」
    这是学长最后对我说得话。
    ／
    我以为一个人只对自己喜欢的人好，这是非常正常的。
    所以我会认为凝儿的劈腿很丢脸；会认为何子恩的温柔笑容和包容真的太自私了，不知道自己的好已经慢慢助长在他人心中；我会认为林杨的果断透彻和无怨无悔让人想靠近却又好遥远；沉旭的理想和抱负，那待人毒蛇却又细心的细腻心思，好像直达我心里的云霄飞车，笔直落下。
    那时候的我天真的这样想，却在长大之后才明白，我们会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自己所想要的。
    那些自己深爱的，却又不得不放弃的；那些想要追求的，却总是走得遍体鳞伤。
    那些无辜的牺牲，换回得是时间无情的嘶吼，我们都想要两全其美的去拥戴自己，当站在青春的分岔路口，选择很重要，而每个人的决定都会不一样，未来的路，也未必相同。
    回家的时候，我带着哭红的双眼撞见何子恩。
    他没有多想的就抱住我，也不问我原因，只是如若哄骗般低声安慰着我，却让我的眼泪如洪水一般掉得更兇更猛。
    他微笑依旧，看着情绪渐渐稳定的我，「末凉，你要加油。」
    我知道这句话背后深藏着两种涵义，当学长告诉我那句话的时候，我就明白了。科展要加油是首先，其次，是我要慢慢从习惯中跳脱，然后要慢慢把他和我抽离。
    我点点头，有好多话想要对他说，到最后却还是煽情的浓缩成一句，「我爱你。」
    他愣了愣，身子一僵，吻上我的唇。
    我不敢动，直到他依依不捨的离开。
    「末凉，你要记住。」又是一个承诺，「我们常常把遥远的未来掛在口边，但现在我要说，我一定会再遇见你。」
    「六度连结吗？」我的声音有点沙哑，他食指抵住我的唇，充满笑意，「不是，是我跟你的约定。」
    「什么约定？不会又要唬烂我吧？」我压抑不住的再次扑进他怀里，他张开炙热的双臂把我圈在他的气息中，呢喃的口吻让人蠢蠢欲动，我好像听见未来的画布被拉扯的声音，我们放肆的爱情，好像都没有终结。
    「你不来，我不走。」他说。
    ／
    隔天科展来临了，当我忐忑得坐在选手休息室的果绿色椅子上时，黄赖学长悄悄的把我叫了出去，说：「学妹，子恩和凝儿复合了。」
    我点点头，对于他人的关心视若无睹。
    有点失落是骗不了人的，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这种感觉，真的像学长说的一样
    快要死了。

 第三章 - 深浅 (01)

    【第三章-深浅】
    何子恩和凝儿交往的消息渐渐传了开来，每每听到那些三五成群八卦的小女生在我耳边不断讨论这些话题，满满都是怀着少女情怀的羞涩，有羡慕有忌妒，我开始觉得聒噪，然后会选择在自己的思绪快要爆发前快步远离她们。
    不知道为什么，我完全无法逼迫自己忍耐。
    她们讨论的，是我拒绝承认、想逃避的。
    何子恩不是没有来找过我，我们的关係和互动其实就和平常一样，只是还是会刻意避开那些我们不想去触摸的地雷。
    每当凝儿学姐微笑朝我们走来，我就会突然委屈地避开所有人的视线，然后停止和何子恩谈话或打闹，反而冒出一句很酸的调侃把何子恩推回凝儿学姐身边。
    何子恩总会乖顺的揽住学姐，非常亲密，然后再对我拋来一抹担心的视线。
    到底是何子恩的一厢情愿，还是有人强迫他跟学姐凑作堆的，即使知道他也喜欢我，现在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我其实也很想大哭一场，想让全世界知道我没有那么大方然后无理取闹的留住何子恩，但我真的没办法。
    于末凉，你真的很懦弱、很胆小。
    为什么你只会等待，却学不会勇敢呢？
    有一次，我忍不住拦下最后收拾回家的林杨，对他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欸，你觉得我最近怎么样？」
    他停下脚步，好像就等着我问出口般回答，「真的要我说，我认为你偽装的很好。」
    我扯了扯嘴角，「林杨，如果哪天，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不会选择遗忘？」
    「不会。于末凉，一个人可以把自己的感情隐藏的很好，但是藏的越深，你就会越忘不掉。」他果断的回答，很有林杨的风格。
    我点点头，正巧看见宋茗从远方的树丛旁走来，悠悠哉哉的可爱神情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然而林杨也真的这么做了。
    微微欠身，我靠上椅子，「林杨，谢谢你。」
    「给你一句忠告，不要再让身边在乎你的人为你担心了。」撇过头，我看的出他的彆扭，「包括我，因为我也是你的朋友。」
    听着从他口中久违的词汇，我的心里像蜜糖一样甜滋滋的，也注入了不少温暖。
    我很清楚的知道何子恩对我来说──是我最爱的人。
    宋茗走到窗外时，被林杨咕噥了几句，最后俏皮的拉着他的肩膀一齐和我挥手说再见。
    关于友情和爱情，你永远不知道它最后会是什么样子的。
    像个未知的谜题，穿梭于那年懵懂青涩的我们，其实时间早就给了我们答案，只是它还没有漫过那重重的海洋，探寻着，然后重新遇见，给予我们最完整的答覆。
    ／
    某次升旗，学校重新的颁了一次科展的奖，让我们在全校的见证下接受荣誉。
    我看着前方得体的三人怡然自得的鞠躬上前，我扭捏的抓了抓制服的衣角毛毛躁躁的躲在最后面，洋装自己很适应这样的大场面，沉旭回头看着落下一段距离的我，露出拿我没办法的神情，把手伸出来，「抓着我吧，笨蛋。」
    唉好吧，在沉旭面前，无论怎样，我都蠢的没话说。
    回握住他的大手，林杨和宋茗正等着我们跟上，校长的地中海在阳光下显得很耀眼，我们一一接过那看似没重量的奖状和奖金，肩并着肩排排站着，非常隆重的拥有第一次四人的合照。
    当我巡视下面人山人海的面孔时，对到了凝儿学姐表示讚扬的微笑，我朝她点头示意，我知道，基本的礼貌还是该有的，频频扫视，却没看到那不怕被记过也要待在一旁的何子恩。
    升旗结束，我没和他们一起走回教室，反而直觉性的走到校园最阴暗的角落。
    越走越近，蹲在旁边的人就越清晰，我的胸口纠结得一紧，他还是那么温柔的等着我来。
    即使，他现在是别人的。
    看见我来，他不吝嗇的露出一枚大大的笑容，很像小孩子，「末凉。」
    他轻唤，而我的鞋尖停在离他不远处，「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你又怎么会来？」他反问，我不语，「你刚刚在台上好紧张。」
    「所以呢？你怎么那么间啊，还专门来这里损我？」对于他的看穿，我坦荡荡的和他开着玩笑。
    「不是来损你的。」熟悉的柚子香包围住我，我很庆幸这里很少有人经过，「虽然很可爱，但下次不要再那么紧张了，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我努力把鼻酸的感觉压回去，突然很想对着他问，这样算不算是劈腿，我是不是就是小三？
    苛薄的话语转换，我闷在他的胸前淡淡一问，「何子恩，你还爱她吗？」
    「不爱。」没有犹豫。
    「那我这样算什么？」
    微微苦笑，他说，「我有我的苦衷。」
    我知道我从来不能强迫他什么，儘管如此，我仍然相信他。
    「但总有一天，你于末凉会成为我的女朋友。」他闭上眼，睫毛在脸上骚动，好像在哄我，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般轻柔，「一定会。」
    何子恩，为什么你能这样保证？
    可我相信你。
    因为你就是我的全世界，没有你，我的世界只剩寂寞。

 第三章 - 深浅 (02)

    熟悉的广播声响起，我在学长姐们的簇拥下站上球桌，手里握着球拍，拿着白球。
    待我站定位，大山学长也跟着广播的呼喊带着黄赖学长一齐去他们的场地那里，离我们有些遥远。
    我们这桌刚好离出入的后门不远，许竹学姐开心的拎着到外头买的饮料一蹦一蹦的跳到旁边，社长拿着毛巾用口型对我说了好多次加油，我回以莞尔一笑，眼神飘到随后没几秒鐘踏进来的何子恩和凝儿学姐。
    他背着黑色的包包，穿着休间，伴随凝儿学姐身旁。
    赛前练习完毕，裁判指定开始做球，我看着他直接忽略我们这群显眼的人群，朝着另一边走去。
    怎么会没看见呢？是真的没注意到，还是故意的？
    因为失落，我的球藏的角度刚好被对方看到，失去了先发球权。
    我看了看周围，他们摇摇头微笑，对我说没关係。
    突然觉得，我不该这么失魂落魄，我又不是对方的女朋友，凭什么要他在茫茫人海中只专注于我一个人？
    于末凉，你真的很死心眼！
    抱持着这种心情稍稍振作，我给了对方下马威一口气拿下两局，沉旭林杨和宋茗也都陆续到场为我加油，我看着宋茗笨拙可爱的拿了好多零食对我大喊加油，林杨则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伸手拎走了一大半放在一旁休息的木椅上。
    用馀光看了眼沉旭，只见他瞄了眼记分板，嘴角微微勾起。
    看比赛的人越来越多，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觉得很空虚，空虚到连怎么填补都不知道。
    第三局，本来是我的赛末点，却因为不小心失误而被对方摆了一道，错失结束比赛的好机会。
    放下球拍，我朝着挥舞球拍和毛巾的社长走去，许竹学姐边递来水边说，「末凉，你要小心哦，对方教练已经抓稳你的球路了，再拿一局就好了，加油！」
    我笑了笑点点头，社长甜美的脸蛋随即映在眼前，她举起手有模有样的指导，我逼着自己要听进去，实际上我也只能这么做，「下一局的发球权是你的，你先试试看可不可以吃她发球，如果可以就稳定下去你就赢了。稳稳打就行，别怕。」
    深吸一口气，社长握住我冷汗不止还有些冰凉的右手，「末凉，放轻松，加油喔！」
    「嗯，知道了。」
    我一定要赢。
    轻吁，我不自觉的接上沉旭的目光，他沉默的看着我，「你的手没事吧？」
    「不会有事啦，就是比赛有些紧张，从小就这样了。」晃晃脑袋，这个举动似乎有些傻逼，把他给逗笑了。
    他欲言又止，好像还想说些什么，看着对手摩拳擦掌的垂着肩膀站上球桌，我只离开一步，又见他轻声呼唤。
    「怎么了？」
    「手给我。」
    「啊？你要干嘛？」
    「给我就对了！」
    我看着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彆扭起来的沉旭，虽然心中带着疑惑，却还是把手伸出去了。
    突然，他的大手握住我冰凉的手，温暖到彷彿有一股力量注入我的心中，「你很棒。」
    我愣了愣，随即笑了开来，儘管沉旭的温柔总是那么另类，但只要你一回头，就会发现他都在。
    一直都在。
    心里一暖，我看着他彆扭的撇开头，不禁微笑感受手上残存的馀温，学姐们则纷纷推着我的肩膀驱使我往前，给我打气。
    第四局开始，我扣下一记杀球，发现站在女厕外头的林杨有些滑稽的黑着一张脸陪着宋茗并肩走来，习惯性的伸手抹了抹天蓝的桌子，才发现大会高台上的一抹身影是那样熟悉，正在深深注视着我，然后偷偷的对我微笑，手插在口袋一脸悠间。
    我不知怎的有些想笑。
    唉，怎么你总是出现在不经意的时刻呢？
    知道吗，这样我会更难不去爱你。
    最后果然还是不负眾望赢了比赛，我被荣誉归来的学长们大力讚赏，学姐们还嚷嚷着要去聚餐喝饮料，当然我知道，最后的荣誉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大家的。
    林杨递过来一杯饮料，还非常冰镇，我不禁疑惑，「这饮料好冰哦。」
    他送我白眼，伸手指宋茗，「问她。」
    宋茗刚回过神，就抓着我有些湿黏的手臂不顾形象大摇大摆，「末凉你超厉害的耶！我怕你比赛很累很热所以刚刚又叫林杨出去帮你买超冰的饮料回来！喝下去一定很爽！」
    原来如此。
    我插下吸管憋笑，林杨跑腿的怎么可能不爽？
    见我开心，宋茗就开心，林杨就──
    非常之臭脸。
    这就是世上所谓的一物剋一物吧，林杨是面瘫又怎样？还有宋茗在呢。

 第三章 - 深浅 (03)

    后来来观看比赛的三人因为无法等到颁奖而事先走了，我坐在位置上和学长姐们打闹聊天，终于盼来了熟悉却又沙哑难听的嗓音从广播中流洩出来，所有赛程结束，颁奖典礼要开始了。
    我们依照顺序名次到前面列队，满满的人群混杂在一块儿听着台上长官致词，等到念到我们名字的那一刻，我们穿着统一的服装一个接着一个走上台。
    很奇怪的，我居然不会紧张，也不会害怕。可能是因为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了吧。
    社长接过精緻的奖盃，我们则一一接过奖状，被推到中间的我无奈的举起双手比耶灿笑，突然看见远方有一个人，朝这里喀擦一声。
    该死的何子恩，居然偷拍！
    「小学妹，你要跟我们去夜游吗？子恩他们也会去喔！」社长问。
    「夜游？」
    「对啊，想说大家一起去晃晃，最后一定会平安送你回家的！当然你不要也不勉强囉！」
    「社长对不起，我不太想去。」抹了抹额上的汗珠，我拒绝了邀约，抱歉的看着社长。
    「好啦没关係！」社长笑了笑，摸摸我的头，「累了就赶快回去休息吧。」
    和学长姐们道别后，我离开了体育馆。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去夜游，不想和何子恩和凝儿一起待在同一个地方，那会让我喘不过气。
    我不想看见何子恩和凝儿幸福的模样，所以我选择逃避，我不想在大家都快乐的氛围下，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独自悲伤寂寞。
    因为衣服还略微有点湿，风吹来的时候不免觉得有些凉。
    走到一旁的围墙，我接起突然响起的手机。
    「末凉，不要在外面吹风，会感冒。」我听着另一端格外清晰温润的嗓音。
    「知道了。」
    「不和黄赖他们去夜游？」
    「不去啊。」
    「那我也不去了。」他说。
    我疑惑的问，「你不是已经答应社长他们了吗？」
    「我原本以为你会去，但现在既然知道你不会去了，那我也不去了。」
    我听着，心里没由来地一暖。
    「末凉，我问你一个问题。」他轻声的说，「如果我会去，那么你会去吗？」
    如果只有你，那么我愿意，愿意死了。
    可惜，我偏偏是个非常不勇敢的人。
    我的声音似乎有点心虚，「考虑吧。」
    「考虑？」他轻笑，「傻瓜。」
    还等不到我说话，就传来电话掛断毫无温度的嘟嘟声，收起手机，我便看见一抹高挑的身影从高墙上跃下停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脸上浮现如阳光般的笑容，接着朝我走近。
    「为什么说我是傻瓜？」我并不意外他的出现，抬起头看着他。
    「你本来就是啊。」他看着我，接着伸出手抱住我，「你是害怕凝儿也在吧？害怕看着她跟我在一起，自己会难过对吗？」
    原来他都知道。
    我闷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又听见他的声音，「你知道吗，看到你难过，我有多心疼。」
    我抬起头，正巧对上他澄澈的双眼，他的头渐渐低了下来，我却没闭上眼睛反而问，「凝儿学姐呢？没有跟你走吗？」
    何子恩愣了愣，只是用力抱了抱我，夹带着宠溺和无奈的说，「你真的很会破坏气氛。凝儿今天要跟她同学回去，所以放过我了。我想来找你。」
    ──我想来找你。
    他一直竭尽所能的用他的方式来宠我，一直都是这样，我到底还要奢求什么呢？
    他牵起我的手，却马上皱了下眉头，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我穿上，嘴里还在念叨，「天气这么凉，也不知道多穿点衣服。」
    我笑了笑，看着他好看的侧脸，更加用力的牵住他的手。
    在别人眼中我们可能很像情侣，但我们心中自己明白，我们只是互相喜欢却不能越界的好朋友。
    ／
    「末凉。」
    「嗯？」
    「这次我们桌球社会单独去野外露营，我规画要去看夜景，你会去吗？」快到我家时，他温柔的询问我，语气里还是带点痞痞的感觉。
    我始终在心里重复默念一个词。
    单独。
    「你想带我去吗？」我问。
    「想。非常想。」我听见他这么回答，目光是那样温柔。
    于是我笑了。这样就好。
    「……需要一些童军技巧之类的吗？」我小心翼翼的问，谁叫我小时候童军课总是没好好上，绳结根本是一窍不通。
    他盯着我露齿而笑，「放心，那些我来就好，我不会让你把大家都绑起来。」
    「干么，嫌我笨手笨脚？」我嘟起嘴，不满的看着他。
    「不是嫌你，是在保护你。」他又抱住我，「我只是要你跟着我，这样你就永远不会走丢。」
    「我们会不会迷路？」
    「会。除了迷路，我们还会走错路。」耳边传来他的低喃，「但是我们还有六度连结，还有你不来我不走，还有好多好多约定，我们特别一点，谈未来不讲现在，如果我们还能再遇见，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好……」我承认我无法克制自己对他的感情，沉沦在他阳光的微笑和时而稳重的落寞。
    我喜欢他的全部。
    听见我的应允，他渐渐松开我，「末凉，等到哪一天我们都走在自己想走的道路上，不用委曲求全去成全他人。当我们能够真正做我们自己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再松开你的手。」
    贪恋他的温暖，不安揣测着我们的未来，我们只能维持现状。
    何子恩低下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刚刚我没有吻到，你说现在是不是该补偿我？」
    我看着他戏謔的眼神，顿时害羞的说不出话来，脸的温度也蹭的升高，我踮起脚尖，凑上他的脸颊轻轻一吻。
    「这样可以吗？」
    我感觉何子恩愣住了，接着笑得特别开心，「不行。」
    这个吻很深、很长，像彼此都把自己最深的情感倾注到了这个吻里。
    勇敢一次吧，未来的何子恩和于末凉。
    关上家门，我快步衝上楼，拉开窗户看着他远走的足跡。
    我不喜欢看他离去的模样，但是我喜欢看着他的背影。
    以后，我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你说对吗？

 第三章 - 深浅 (04)

    三个男生合力搭着帐篷，我则和学姐们坐在溪边戏水，并不是我们不愿意帮忙，而是男生们非常有原则的拦住了我们。
    我和学姐们边玩边聊天，用手触摸了一下冰凉的水，指尖的清凉传递到心里，似乎真的能让心沉淀下来。
    我不太敢去看何子恩，毕竟就算何子恩再怎么安慰鼓励我，我的心里仍然存在着一个疙瘩，除非自己释怀了，否则它永远都在那里。
    不远处泼来的水溅起水花，许竹学姐陪我玩了好一会儿，突然问，「学妹，你不会不甘心吗？」
    「什么？」我顿了顿，感觉自己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这两个字。
    就在那零点零几秒的时间里，我知道许竹学姐在问什么，然而我也同时在心中反问自己：自己难道不会不甘心吗？
    答案是会的。但也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并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
    我和何子恩现在隔着一条界线，一条唤作凝儿的界线，她并不会消失，而是在等我和他都能勇敢跨越的那天。
    「末凉，明明你和阿恩相爱，为什么不要在一起？反而要将他拱手让给别人？」许竹学姐略带质问的问，而后又放软目光注视着我，她是真的关心我，「值得吗？你真的觉得阿恩牺牲自己去成全凝儿很值得吗？难道你不会心痛、不会难受吗？」
    我苦笑了下，「怎么可能不心痛不难受？根本就跟快要死了一样！」我看着许竹学姐，平时总是带笑的脸庞，此刻居然为了我那么认真，「可是学姐，你知道吗？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要，老天爷就会给我们的。我相信，经过风雨的爱情会更加坚定。在相信他的同时，我也要去相信自己，就算他以后没有选择我，比起在往后后悔，我仍然想不顾一切、毫无保留的去爱他、等他一次。」
    许竹学姐专注的聆听着，目光深沉却又闪耀着微光，「这样爱一个人，你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看了眼何子恩，漾起微笑，「但你不去试，怎么知道不可能？」
    如果爱一个人爱到愿意给予对方自己的生命，世界上多少人们，谁不是为了爱疯狂痴狂？
    许竹学姐终究是笑了开来，我猜不透那抹微笑藏着的涵义，许竹学姐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末凉，我永远支持你，如果累了倦了，欢迎来找我，我是你的避风港。」
    我的心里顿时涌上满满的感动，「学姐……」
    许竹学姐微微耸肩，朝我一笑，带着鼓励和期许。
    倒在一旁闭目养神的社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还未说话，她已经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你的坚定一定会感动老天爷的，你永远不知道你在说刚刚那段话的时候，眼神里闪烁着光芒，看起来有多好看。」社长俏皮的对着我笑，原来她都听见我说的话了，「我想，正是因为爱带给了你勇气。谢谢你，你今天算是帮我上了一课呢！让我明白，原来真正爱一个人，是那样无怨无悔。」
    我有些想哭。
    为这世界如此平凡细微的温暖而哭泣，就算这个世界有多复杂，感动依然存在，它给予的力量，是如此庞大。
    「学妹，我是说『如果』喔，如果哪天你们还没在一起，周遭的人提早发现了你和子恩的感情，因而为凝儿打抱不平，用舆论去责骂唾弃你们，那时候……你会后悔吗？」社长看似轻松的问，但我们都知道这个问题是那样沉重。
    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
    「会吧。」我思索了会儿，才缓缓答道，「我知道我们维持这种关係很无耻，哪天被发现了顏面也会荡然无存，但如果早知道要放弃才能换来所有，就不会再去坚持些什么了吧？」最后一句，我笑着迎上社长和许竹学姐的目光，轻轻的说，「那样子的青春，可能就不会那么重要了。」
    成长带来的价值和意义，取决于我们自身。
    何子恩，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喔。
    ／
    晚上的时候，大家吃完晚餐，点着微弱的灯火足够照明，我们纷纷躺在地上休憩。
    「末凉，有兴趣喝喝看我的特调吗？」何子恩坐到我身边，眼带笑意，好看的梨窝漾起，让我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脸。
    他先是错愕，最后才轻浅的笑了。
    我坐起身接下保温杯，疑惑的看着他，「热的？」
    今天都待在这里大半天了，饮料还可能是热的吗？
    「嗯。」他点头，「这个饮料只能喝热的才会好喝，是我特地跟黄赖借的超级保温的杯子装来的哦！」
    「保温杯不是都一样嘛？！」我哈哈大笑。
    「喝了就知道了嘛！」他也笑。
    喝了一口饮料，我不太能确切形容它的味道，带着清香的奶茶，喝起来很顺口，很好喝。
    但比起味道，更珍贵的，是何子恩的心意。
    何子恩也躺下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坐着，我索性合群一点，盖上杯盖，自然的倒在何子恩身边。
    顺着他的目光一齐看向星空，这里是个完全无光害的地方，所以非常美丽。
    黄赖学长圈着手臂，突然问，「喂大家，总有一天我们都会走散，那时候怎么办？」
    许竹学姐白了他一眼，「现在科技这么发达，用你的手机拨一通电话给我，你当我白痴真的找不到你？」
    社长微微一笑解危，「小竹，他的意思是如果哪天我们变得跟现在不一样了，所坚持的理想和目标都各自不相同了，那时候的我们，是不是就很难再见？」
    大山学长仰头，一股脑撑着身体坐起身，像是早已深思熟虑过一番地说，「子恩曾经说过六度连结不是吗？我想，我们之间的羈绊这么深，无论怎么样，缘分既然已经让我们相遇了，我们就要努力把它延续下去。」
    大家有默契的点头附和，十分赞同大山学长说得话。我望着始终闭着眼睛的何子恩，他倏地睁开双眼，笑着一把把我揽到他怀中，蹭着他毛茸茸的外套，我听见他的声音传来，是那样令人安心，「末凉，不要害怕……」
    「我爱你，永远不会变。」他轻吻了下我的额头，低语，「所以不要担心。」
    我用力点头朝他的怀里一缩，深怕他不明白我对他的决心。
    何子恩温暖的大手微微施着力道握住我的手，我感觉得到他正在笑，我转头看了眼他，他由握住我的手，转而变成缠绵的十指紧扣，目光深情而又轻柔。
    「你们都不用担心啦，就算现在没有我们想像中的那么好，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黄赖学长活力的声音渲染着气氛，使我打从心底有了希望和信心，「学妹，以后我一定要收到你们的喜帖！所以你一定不能忘记我们！」
    「为什么？」我不甘示弱，「我不会忘记你们！」
    「因为你们一定会幸福！」
    大家哄然笑了开来。
    是啊，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我有样学样的和今天特别冷静沉稳的何子恩一同闭上双眼，好像看到了长大后的我们，向现在正青春的我们寄来了一张关于未来的明信片，而年少的我们，正注视着还未发生的光景。
    我不知道何子恩是不是跟我想着一样的画面，但我想我们都会深刻记住──
    会永远记得出现在我们生命每个角落的每一个人。

 第三章 - 深浅 (05)

    我今天偷偷翘了午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待在教室里太沉闷。
    能够翘得旁人完全不知晓，不是早就熟练，自然就是有人做掩护。
    替我掩护的自然就是沉旭和林杨这两位非常善良的大好人，我狗腿得边拍着马屁边接下他们纷纷投射过来的锐利的白眼，对于他们心不甘情不愿却仍然照做让我从后门偷偷溜出去表达无限的感激。
    到了社团教室，我发现大山学长正坐在里面忙碌得整理些什么，跟我一样是不午休一族。
    我推开门把，笑咪咪地问候，「学长午安。」
    「学妹？」他闻声看过来，表情显得有些惊讶，因为我实在不该出现在这个时间点上。
    他闔上书籍，笑着轻声问，「你怎么会来？不想睡觉吗？」
    「睡不着，又觉得待在教室有点闷就出来晃晃了。学长呢？」我笑着回答，然后反问。
    学长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没有任何不悦，反而还大方的推着被闔上的书籍给我，仔细一看那本纯手工装饰精美的封面，我才惊觉那是相簿。
    「我是来整理上次露营的照片的，要看看吗？」学长说。
    我看着大山学长恬淡的笑脸，转而低头认真地翻阅起来，里面全是大家鲜活生动的影像，而且都很开心。
    学长轻轻拉开木质香气的木椅转身离开，最后放了一杯无色无味的白开水给我才坐下。
    其实大山学长这个人没什么脾气，特别温柔人也特别好，对每个人都是如此，长相虽然不是很出眾和引人注目，但也算有特点，看久了，你会发现你在不知不觉中就记住了这个人，他就是有这种魔力。
    大山学长讲话的声音很好听，而且长得高，和他相处起来特别舒服，就算不讲话都能感到很自在，他也给人一种极大的安全感。
    我很喜欢大山学长，不过……在球场上的他真的有点恐怖就是了，战斗力百分之百。
    简单来说，就是可远观而不可褻玩焉的人。
    学长惯性的撑着脸，我则没话找话，「学长你累吗？」
    「累？」他瞇眼看向我，「关于哪方面？」
    我咬唇静静思索，「关于生活吧？」
    他笑出声，「学妹，生活这部分涵盖的东西太多了，我真的无法一一解释给你听。」
    「为什么？」
    「因为有时候连我们自己，都不了解活着的意义。」学长看着窗外的那颗大树，晌午的阳光正好柔和地洒在他身上，他伸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接着对我说，「而且学妹，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单凭我的说词，并不能代表什么。」
    「就像有人为了生活打拼赚钱，有人却觉得那样太辛苦而整天游手好间，一定有人每天都在这种问题上抉择，而那是我们的权利，后果也要我们自己担。」
    「但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安逸逍遥的活着。」学长轻笑，「欸学妹，你可不要觉得我自虐啊。只是我觉得累又怎样？累又有什么关係？这不就是生活吗？才不会后悔啊。」
    我挑了几张拍得让我满意的照片还有何子恩的独照要求学长帮我加洗，并且咀嚼着学长说得话。
    等到午休时间快要结束，我发现身上盖上了大山学长的外套，自己已经枕在桌上阵亡了，而学长还在另外一个桌子上忙碌着，明显是我霸占了他工作的地方，于是我只好愧疚的摸着自己睡红了的右脸，然后起身默默地拍了拍学长的肩膀。
    「睡好了？」
    「嗯，谢谢学长。」
    「以后还是不要逞强，午休好好睡觉吧。」学长接下我递过去的外套，笑着说。
    「知道了，我没有学长你厉害。」
    学长微微勾起嘴角，接着不发一言，只是安静地注视着我，看着学长灼热的视线，我有点不太自在的闪躲。
    「学、学长，怎么了吗？」
    「没什么。」大山学长淡淡的摇了摇头，然后说，「学妹，一定有人问过你，如果在未来遇见初恋的话会怎么做这个问题，对吧？」
    我感觉心里莫名地掀起了一股涟漪，脑海追朔到当时和何子恩搭公车去往海边的情景，不禁莞尔。
    「对啊，的确有人问过。」
    「想知道我的答案吗？」
    「想！」我大力点头。
    我不知为何有些紧张的深吸一口气，然而大山学长给我的答覆，像是酝酿了好久终于爆发般，令人难以忘怀。
    学长说，「我会问她最近好吗。相信这是个无论是谁都会满意的答案。」
    我低下头，浅浅地笑了，伴随着午休下课的鐘声，大山学长推了推我的肩膀，「末凉快出去吧，子恩来找你了，别让他等太久。」
    我看着出现在门边的身影，离开前，还不忘再挥手和大山学长告别，回应我的仍是那不变得温暖的笑容。
    我认为大山学长是个很神秘的人，他明明也有理想、也有目标、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却从他的生活中无从得知。就像一个明确鲜明的东西就摆在眼前，我却什么都不懂。
    每个人都好像包裹了外皮的野兽，拼命的偽装和攻击，但我们却忽略了那些简单真实的东西，所以到最后，心变得好难懂，许多东西也愈变愈复杂。
    人的本质并没有改变，只是想法发生了化学变化。
    刚到何子恩面前，他的一记弹指功便落下，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你学坏了，居然还翘课。」
    「翘课算什么！」我摀着额头笑说，看着何子恩又要攻击我，才连忙说，「好啦好啦下次不敢了！真的！」
    ／
    回到教室后，我非常神经质的问了沉旭和林杨以及宋茗：如果你在遥远的未来遇到你的初恋，你会怎么做？
    「最近好吗。」林杨停下手边的文书工作，漫不禁心地望了我一眼，「因为这样的问候最客套，彼此也不会太尷尬，话题也能够继续接下去间话家常，这通常是在相遇之后最好的打算不是吗？」
    他看起来很不认真，我却也听不出半点敷衍。
    因为他可能和宋茗这段缘分永远都剪不断，所以什么都不用担心。
    沉旭还是板着一张脸，冷冰冰先酸了我一顿，「于末凉，你抽什么风？」
    「反正你都习惯啦。」我无所谓的耸耸肩。
    「有时候，你不需要担心这么多还没发生的事，不要让自己在未知里伤心和烦恼。」沉旭捏了捏我的手臂试图传达力量给我，我没有反抗的微微一笑，等待沉旭的下文，「于末凉，你真的很让人放心不下。」
    「能让你牵掛一辈子最好啊！」我笑答。
    「也是，想忘都忘不掉。」
    我扯扯嘴角，对于沉旭离题感到不满，「好啦快回答我啦。」
    他望着窗外沉淀了一下才回答，「最近好吗。」
    与林杨相反，沉旭没有给我任何解释，我也没打算多做追问。
    宋茗理所当然是最认真回答我的那一个，每每看着旁边那两个死人，再看看她，我就会有种自己找到同伴的感觉。
    她咬着铅笔，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露出甜死人的灿烂笑容，「最近好吗。」
    我问她为什么，她努了努嘴角朝我拋来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因为这是末凉最想要的答案啊。」
    突然之间心彷彿被用力的撞击了一下，我驀地发现，其实最幼稚的是我。
    自始至终都是我。
    嘿，何子恩。
    嘿，我的初恋。
    嘿，最近好吗？

 第三章 - 深浅 (06)

    「沉旭。」
    「干么？」
    我摇头说没事，忙着帮我包扎伤口的沉旭才无奈的抬起头，对上我的双眼，「你真的很无聊。」
    「我是伤患耶伤患。」
    「你以为伤患有什么好得意的？」沉旭对我对于自己是伤患还洋洋得意这件事而深感鄙视。
    看着沉旭小心翼翼的拿着棉花棒轻点发红的伤口，我稍感疼痛的微缩，却发现他还是认真的清理着伤口，只是动作似乎又更轻柔了些，表情没什么起伏语气冷冷地说，「你真的是人才，一个白痴到走在操场上都可以跌倒的人。」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是校庆运动会，各班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帮同学们加油打气，我则和沉旭去帮大家搬水，搬水的途中，在下楼梯的时候我突然一个没踩稳，就跌倒了。
    对，不要怀疑，就是这样非常戏剧的跌倒了。
    听着沉旭的吐槽，我安静的享受着保健室窗户迎面吹来的风。
    「是是是，我最笨我最白痴，你最聪明、最好了！」
    他很好，我一直都知道。
    相较于我们这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外面热闹的声音不绝于耳，在校庆的茫茫人海和人声鼎沸中，甚至没人会注意到待在安静保健室里的我和沉旭。
    直到沉旭收起医药箱，外头的大会广播也刚好传来，所以沉旭后来的叮嘱显得有些飘渺，「小心注意伤口，知道吗？」
    也许是当下的我很沉静，所以我一字不落的听见了。
    乖顺的点点头，我注视着沉旭宽大厚实的背影，一个女生能够被这样沉稳温柔的男子捧在手心呵护着，一定是件很幸福的事。
    我呆坐了好一会儿，看见沉旭从口袋里抽出一颗薄荷糖塞到我手上。
    「干么给我这个？」我不解的看着他。
    「希望你一直都快乐开心啊，所有的不愉快就跟着这颗糖果一起吞下去烟消云散吧！」沉旭难得没有不耐烦，反倒很认真地说出这番话。
    我伸手在纱布上摩娑，细微粗糙的触感有些奇特。
    「别去碰。」等到沉旭的大手抓住我，我才作罢不再贪玩。
    我抬起手，晃了晃沉旭包扎过的地方，「沉旭，其实你包扎的很好啊。」
    「算是耳濡目染吧。」他不经意的说着，揉揉双眼一脸疲倦的为我解释，「你难道忘了我爸的专业是什么？这么一点基本的常识我都处理不好就太对不起我的智商了。」
    「你一刻不炫耀自己聪明会死吗。」
    我知道他不太想讨论家里的事情，于是就无异议的理解掉了，但还是稍稍白眼了他自恋的部分。
    拆开好撕的包装，我吞下那颗淡蓝色的糖果，一阵冰凉的感觉直达咽喉。
    沉旭驀地朝我微微一笑，看似有些惆悵又那样轻柔，「喂白痴，我喜欢你这么久，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我没有很智障的被糖果噎到，只是异常冷静的含着糖果，然后看着沉旭。
    对于沉旭突然提及这个问题，我有些微愣，但我知道这是我们之间迟早都要说开的问题。
    就算我是白痴，也不可能不发现沉旭的心意，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我不敢去面对，我觉得自己承受不起。
    「既然喜欢我，那你为什么不追我？」
    「这么冷静？」沉旭勾起嘴角戏謔的笑着，「我还以为你会被糖果噎到。」
    「你很烦耶！」我被气乐了。
    「因为我知道自己追不到啊。」缓过神叹了口气，他才慢慢开始说，「有的时候喜欢不是一味的加诸自己的情感让对方造成压力，祝福也是一种爱，你懂不懂？我不会逼你喜欢我，只是希望能在一段时光里静静陪伴着你，当然，你也不能阻止我喜欢你。但我相信这段祝福，不会存在任何不愉快，我们的相处也会很自然，这样你懂吗？」
    我懵懵懂懂的点头，他松开不知何时紧握我的双手拍拍我的头，很体贴的说，「早知道你不懂，不要太勉强。」
    他手心温度离开的那一刻，我竟觉得沉旭有落寞。
    「我懂啊！」他挑眉，一副挑衅的样子，我接着说，「你让我知道，祝福也是一种爱？」
    「说出来也好。」他似松了一口气般地垂下肩膀，看着外面若隐若现飞扬的国旗，和在场上奔驰的选手以极快的速度和步伐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轻吐出一缕看不见的烟，很淡然却也沉重的说，「反正迟早都会和你摊牌。」
    我听着，看着沉旭的眉宇，不禁觉得有些愧疚，「沉旭，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沉旭浅笑，「在爱情里本来就没有分对或错，只有喜欢和不喜欢、爱与不爱。」
    我叹了口气，又对他说了声谢谢。
    沉旭愿意说出来，代表他是打从心底的愿意祝福，愿意放手。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刀子口豆腐心，心里比谁都还要柔软，儘管嘴巴坏了些，但他真的特别好。
    我们之间有好半会儿不说话，那段期间何子恩和黄赖学长的名字不时从广播里传来，桌球队的学长姐在体育方面也是各有专长，要说十项全能那太离谱，但在学校内还都算是小有名气的运动健将。
    相较于我，把体育老师和教练分配给我的项目全都推掉了，至于这么顺利的原因，我没有问沉旭。
    沉旭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翻起小说，看着何子恩从窗外火红的操场上再一次呼啸而过，我提起脚步落在沉旭跟前。
    「怎么了？想要出去了？」他若有所思的看我。
    我摇摇头，「沉旭，你觉得我以后会幸福吗？」
    「于末凉，你不觉得问一个喜欢你的人，问自己在未来会不会跟别人幸福这个问题很可耻吗？」他顺理成章的说，自然到彷彿我们之间的对话从来没有结束过。
    我轻笑，「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你？」
    「喂。」他轻唤，认真的道，「反正就算那个人不是我，也没关係。只是你一定要很幸福很幸福，你有义务这么做……不然我的退出，就没有意义了。」
    我扬起嘴角，心里是满满的感动，「沉旭，谢谢你。我不会让你的牺牲白费的。」
    「我当初到底是怎么喜欢上你的？」沉旭笑着翻了个白眼。
    「谁知道啊。」我很配合的也跟着他笑，却又很突兀的打断这一片祥和，「沉旭，不管如何，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沉旭微微怔住，最后还是无奈地轻轻抱了我，很轻的说，彷彿是在我的心上低语。
    「于末凉，你一定会幸福的。」
    把一切都说开，却不会尷尬和难堪，我想除了沉旭，不会有人再能带给我这种感觉了。
    人们除了爱，也能够选择祝福，那些曾经的悸动和伤痛，就让它随着时光漫漫沉淀吧。
    沉旭，对不起，也谢谢你。
    后来沉旭又继续回归到小说的世界里当个文艺青年，原本酝酿的很好的气氛，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沉旭的脸上没有半点明显的情绪，只是我看着觉得有些温暖。
    等我坐到屁股有些发疼，保健室有些老旧的门被打开，吱吱的声响好不热闹。
    门缝被推开一角，我看见凝儿学姊好看的侧脸微微探进来，瞬间哑口无言。
    害怕、紧张和担心恐惧是在所难免的，而且沉旭也在。
    沉旭环顾了四周，视线扫过凝儿学姊，最后定在我的脸上，他捏捏我的手安慰我，「那我先出去了。」
    「嗯。」
    我不知道他看见的我是什么样子的表情，反正不会太好看。
    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我看见他们微微点头致意，学姊依旧朝我展开不变的甜美笑容，好像我的担心顾虑都是多馀的。
    「学妹，可以聊聊吗？」她轻声开口。
    当下，我发现我只能点头。

 第三章 - 深浅 (07) end

    虽然这个氛围让我很不自然，但自己也不能太没礼貌，于是我努力友好地笑了笑说，「凝儿学姊怎么会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可以啊！」我的语气有些急，看着失笑的学姊，不禁有些慌张。
    「我既然来了呢，也不想拐弯抹角，就直接说明来意了。」学姊在床沿坐下，和我并肩，眼睛没有直视着我，我却侧过脸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淡淡地忧伤，「学妹，我会把他还给你的。」
    老实说，我不喜欢装傻，所以我完全理解学姊所说得话。
    我的眼睛微微睁大，有点不敢相信，人和人之间总是存在着某种连结，但是我却无法看懂学姊此刻的淡定和从容，如此云淡风轻，好像她要放弃的，是一个从来就不属于她的东西。
    可是，我明白她对何子恩有着极大的执念，那为什么现在又突然说要放弃呢？
    「学姊，你怎么会……突然对我説这些呢？」我不解还有些激动地看着学姊，此刻已经无法顾及自己是否失态了。
    学姊嫣然一笑，「不是突然，我想了很久了。」她俏皮的偏着头，「让我想想，认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大概……大概是从那次篮球赛子恩匆匆忙忙得追出去找你的时候吧。」
    我心一震，忍不住脱口而出，「原来那么早就知道了吗……」
    「不是呢，大概是从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知道了。」学姊看着我吃惊的面容，笑容又扩散了些，依旧是温柔婉约，我却看着觉得有些苦涩，「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只不过就算那时候我知道了，我还是不想就这样放弃子恩，但现在看来……是不得不放弃了呢！」
    我现在心里五味杂陈的，看着学姊的脸，既有想痛骂她的心情却也心疼她……
    「学姊，既然当初都决定要追了，那为什么要放弃呢？」我侧过身，把她的侧脸完美的收入眼底，连声音都不住地颤抖，「你怎么了吗？你不爱他了吗？」
    「没有不爱，只是觉得自己任性够了。」学姊不假思索的回答，专注且真诚地看着我，然后细细地说，「在那件事情之后，我又回来找子恩，发现自己还爱着他也很想念他，而且他也毫不介意的接受我、对待我，这让我更加无可自拔，离不开他。」
    我从凝儿学姊的身上感觉不出任何一丝谎言，她好像在替何子恩的善良解释，实则却是在替自己辩解。
    「即使我自己也很清楚，他不爱我了。」
    听到这里，我只是淡淡一笑，说出从脑海一闪而过的想法，「学长是一个很好的人……」
    「是啊，但就是因为他的这个个性，让我觉得他的温柔其实很狡猾呢。」学姊没有否认我的说词，反而极度认同，「就是这样，才会让人越陷越深，不是吗？」
    学姊最后的问句是朝着我问的，而我也诚实地点头，除了学姊，连我也是对何子恩无可自拔。
    窗帘随着微风摆动，我感觉学姊今天能够这么心平气和地和我这般谈话，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很敬佩她，放弃何子恩，这大概是我永远都做不到的事吧。
    沉默了一会儿，学姊的表情很是温柔地开口，「学妹，真的很对不起，让你们彼此错过了这么长时间。」
    其实学姊也是个很好的人，将来，一定也会出现一个足以与她匹配，能够给予她幸福的人吧？
    「学姊你不用道歉的！」我挥着手，又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傻缺，于是沉沉的发出了个气音便继续沉默了。
    学姊轻笑了声，「我该道歉的。不要觉得对不起我，我才该对你愧疚，像末凉这么好的女生，一定会很幸福的！」
    我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于是抬起了头，「学姊，谢谢你。」
    「谢什么。」
    「那……你不会后悔吗？」我畏畏缩缩的问着。
    「说不会谈何容易？」
    明明也会遗憾甚至不甘，明明就不能那般洒脱的转身离开，可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把何子恩给我……
    真的，我是一个最自私的人，都让自己身边的人捨弃一些重要的东西来成全自己。
    我有些哽咽，喃喃的道，「你不用这样的……如果捨不得，就留下吧。」
    「学妹你真可爱！不过来不及囉！我过不久就会跟我前男友去北京。」我的瞳孔瞬间放大两倍，激动的下意识就握住了学姊的手，学姊愣了愣，随即把自己柔软温暖的手与我的手交叠，「他对我很好，虽然关係不会像之前那样子了，但至少还可以互相照应，对我来说也是个很好的机会。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是真的打算把子恩彻底归还给你了，真的。」
    「归还？」
    「是啊。」她轻笑，「就算以前拥有过，现在已经不属于我了。他很早以前就已经是你的了，而我却硬生生的把他从你身边抢了过来，现在当然是归还。」
    「末凉，他是你的。」
    话落，我微怔了怔，如此那样不真实的话语，此时此刻之后是不是真的就能成真了呢？
    我想，可能我们都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放手，但人除了要学会拥有，也要学着失去。
    「好了学妹，就这样了吧，我该说的都说完了，虽然遗憾，但感觉自己心里也舒坦了点。」
    学姊刚起身，我才惊觉，立马起身抓住她的衣角，大声的说，「学姊！一路顺风！你一定要好好的！」
    「嗯。」她的眼眶没有红，柔情地对我微笑，我却好像看透她眼里强忍着的悲伤和泪水。
    我撇过头，沉闷的说，「学姊，你一定要幸福……」
    「会的。」语气云淡风轻，宛若没有一丝情感，却又像那般坚定的承诺和誓言，「一定会的。」
    「再见。」
    「再见……」
    看着学姊坦荡消瘦的背影，带给我的感觉，就好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顽强地停留在花上的花瓣，似乎只要风一吹，就会随风相融在漫漫天际中。
    是那样坚强。
    我紧绷的身子缓缓放松，悄声地坐回床沿，沉旭在那之后没有回来。
    温柔的风和煦的吹来，自己不知不觉就慢慢地沉淀下来了，思绪顿时变得很透明。
    就像深深浅浅的海洋，被阳光折射的海平面是那样温暖、藏在几万呎下的深海则是那样深不见底和冰凉。
    我们都是浮游不定的生物，飘飘荡荡、孤苦无依，徘徊在一个未知的领域。
    却又都同样渴望被爱。
    ／
    后来我坐着坐着就睏了，打盹到一半，一个偏头重心不稳醒了还差点跌倒，同时马上发现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带来好几抹人影。
    「末凉！」何子恩满头大汗地飞奔来我身边，让我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末凉没事吧？」宋茗和黄赖学长也担心的问道。
    何子恩还略微喘着气，用眼神扫过我的全身上下，最后抓着我受伤的胳膊，还仔细看了其他几个微乎其微的伤口。
    「疼吗？沉旭说你受伤了。」我听出来了，他的语气带着自责。
    「没事啦，只是不小心跌倒了。都是小擦伤而已，不要担心。」我看着何子恩可怜兮兮的模样，明明是我受伤，可是我却觉得我更应该好好安抚他……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他，只好摸摸何子恩的头，语气尽量放轻，柔声地说，「我真的没事了啦！放心！我刚刚听到你赢了很多项目，超厉害的。」
    何子恩抬起头朝我微笑，最后伸出手揉乱了我的头发，接着把我紧紧的拥入怀中，「傻瓜，以后小心点，我会心疼。」
    闻着他怀里令人安心的味道，加上他有力臂膀的环绕，我有种自己找到依靠的感觉。
    伴随着周遭细细传来的窃笑声，我才惊觉自己是在很多人面前被何子恩抱着，连忙推开他保持距离。
    何子恩也不怒，笑意更浓，「末凉害羞了。」
    我正打算反驳，何子恩又说，「你的脸已经出卖你了，好红喔。」
    「烦耶！」我已经害羞的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连何子恩的脸都不敢看。
    这个举动倒是把宋茗逗乐了，她可爱的说，「末凉你们好幸福喔！学长对你真好！」
    一旁被遗忘的两个男人突然勾肩搭背，颇像天涯沦落人般的对视了一下，然后异常有默契的摇摇头叹气。
    「看吧，就说死不了，还有力气在这里放闪。」林杨说。
    「早知道就不帮她包扎了，应该拿刀划几刀的。」沉旭说。
    「连我的分多划几刀。」
    干。
    你们怎么都不去死一死啊。
    我怒瞪他们，突然大家都笑了开来，气氛变得好不和谐。
    终于忆起了重要的事，我凑近何子恩的耳畔轻声问，「你知道凝儿学姊要去北京的事了吗？」
    「知道，她和我道别过了。」他的语气一下子沉稳起来，温柔的嗓音搔痒着我的耳尖，此刻的情绪是那样浓烈，「所以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未来，我不会再让你走，要把你锁在我身边一辈子。」
    「求之不得。」我压抑不住地主动抱住何子恩，管不了其他人了，「何子恩，我爱你。」
    「我也是，我也爱你。」何子恩回话的同时，除了周遭起鬨的笑闹声，我听见的，是彼此心跳契合的那份感动。
    我笑着，笑着的同时，眼眶似乎有些模糊，紧接着是唇瓣上轻柔的触碰和帮我逝去泪痕温暖的大手。
    我突然看向在周遭的每一个人想着：以后大家穿起西装白纱走上红毯的时候，会不会还记得这段时光？
    儘管这段时光充满着无数令人意想不到的火花，我想我不会忘记。
    相信他们也是。
    青春里都有那么几个人是用一辈子去记住的；但有一个人，却是要用一辈子去守候的。
    i'mfine.howaboutyou？

 Final - 最近好吗？

    「你在哪里？」手机另一端传来一直以来使我觉得安心的温厚嗓音。
    我昂首看向灰濛濛的天空，不禁伸手遮挡住眼前地大半视线，「刚从医院出来，我们马上就到。」
    还没等到应答，散发着一股熟悉清香的身影便来到我身边夺过手机，只见他用一手手臂随意地掛着自己的外套，另一手则熟练的将手机放在耳边，然后挑眉说，「喂？子恩？我是沉旭。你放心，我刚做完手术，马上就过去会合。」
    「那好，要快。」
    沉旭逕自切断电话，我也没有生气，随后沉旭抬手揽过我的肩膀往他那边一带，边为我挡细雨边怀念地说道，「于末凉，我从来都没有后悔，那你呢？」
    当下，我微微怔住，接着抿唇微笑。
    直到坐在了车上，沉旭帮我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才绕驾驶座那儿上车，在车里寒意瞬间四散，暖意扑来，我才想起方才忘记回答沉旭的问题。
    但其实也不用回答，时间和现在早已告诉了我们答案。
    引擎发动，我端详着沉旭当年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庞，如今已经变得清瘦冷冽、轮廓分明，眉宇间都带着当年不及的成熟与稳重，又不禁觉得时光飞逝地令人感慨。
    时间总是过得恍然，一眨眼，每个人都不再是年少时的模样了，多少都在随着成长的歷练改变，无论是外貌或者心灵。但我相信，心与心的连系肯定是歷久不衰，永远歷久弥新的。
    缓缓闭上眼，我轻轻将头倚在被雨水胡乱拍乱的车窗。
    头碰到车窗的那刻，一阵冰凉袭上脑门，我说，「沉旭，真的有人永远都不会后悔吗？」
    「会啊，好比我也好比你，不是吗？」他浅笑，看着窗外飞快闪过的街景终于步入一条熟悉的街道，短短几分鐘的路程，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那成群围在一起的男男女女，停留在一间典雅大方的店前频频探头探脑。
    好不热闹。
    这个画面，竟有些让我想哭。
    沉旭看了看手錶，懊恼的摸了摸头接着说，「我从来都没有后悔放弃你，你也从来都没有后悔奋不顾身的去拥抱子恩。至少我们现在都很好，这样就够了……」
    我低头笑了笑，也很感动，「沉旭，其实你当年就是嘴巴贱了点，个性腹黑了点，又傲娇还口是心非，如果除去这些不看，你还真的挺不错的。」
    「得了吧于末凉，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沉旭因我的胡言乱语而失笑，一边探寻着停车的位置。
    我笑笑地吐舌，还是忍不住诚心地说，「沉旭，谢谢你当年有出现。」
    「谢什么？我不过就是通过了六个智障认识了你这个白痴，现在想想我居然还喜欢上你了，而你却喜欢别人，真够亏本的。」
    「真是，你都还记得啊。」
    六度连结啊。
    我在心里轻轻地感叹，脑海里浮现的第一张脸便是何子恩，再来则是沉旭、林杨，黄赖学长、宋茗，大山学长、社长、许竹学姐……
    那些曾经在我青春里出现过的人，突然都恍惚的闪过我的脑海里，仍然是那样深刻。
    「于末凉，我们永远都不要后悔彼此的遇见。」下车前，沉旭低低地朝我说，我却听出里面深藏的情感是那样浓厚而又深长。
    「嗯。」于是我淡淡应了声，嘴角的弧度却是那样喜悦。
    我听见沉旭笑了，同时我也摇下车窗，外头爽朗地笑声越发清晰，还有人已经朝我们挥手了，刚刚沉旭的低吟还縈绕在耳边久久挥之不去。
    沉旭，我怎么可能会后悔呢？傻瓜。
    蹦的一声，那是我落入水中的声音，那绵延波涛的水流永不止息的流动着，我坠入海里睁开双目，游啊游啊，不知不觉就游回了那年的回忆里。
    我们，好似什么都没变过，都一如青春时的模样。
    也从来都没有后悔相遇过。
    ／
    一踩下溼润的地面，我就看见何子恩灿烂温和的笑容，挺拔的身子撑着伞朝我走来。
    后来何子恩和黄赖学长共同经营那家“黄昏”，沉旭成了医生，宋茗和林杨在一家出版社里工作，我则成了一名无所事事的自由摄影师。
    说到这里，也许很多人会好奇沉旭怎么又成了医生了？只能说是命运捉弄人啊。
    任由何子恩揽着我的腰，我猛地挣脱他炙热的大手，上前给那位美丽的女子一个大大的拥抱，「凝儿学姊，欢迎回来！」
    是的，今天是凝儿学姊终于归国的日子，也是对大家意义非凡的，「团聚」的日子。
    「好久不见，末凉。」女子笑得自然，轻柔地顺了顺我的发丝，「你变得更漂亮了。」
    听见夸奖，我忍不住害羞的笑着，「哪能跟学姊比啊？哦对了，北京好玩吗？」
    见我如此兴奋，学姊也始终扬着嘴角，「还不错吧，只是当初适应的时候真的很不习惯。」
    「辛苦你了。」
    「不会，我觉得值得。」凝儿学姊握着我的手，像是突然忆起了什么，对我说，「忘了说了，我和当初那个和我去北京的前男友復合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相处，自然也成长了不少，我们发现其实彼此都对对方还有爱，而且也愈来愈熟悉，再过几年，我们就准备结婚了。当然啦，伴郎伴娘就是你们了！」
    「恭喜学姊！下次记得带来给我们鑑定鑑定啊！」
    学姊突然噗的一声笑出来，「知道了，你们可别把他吓跑啊。」
    大家纷纷说着恭喜。相遇便是缘分，经过分离最终还能走在一起，更是难能可贵。
    「那有想我们吗？」
    「有啊！非常想！」学姊笑，「只是好像都忘记和你们联系了。」
    「没关係的，我们都没有错过些什么。」我说。
    「是啊，终于又聚在一起了。」
    站在周遭的人都在笑，我们彷彿是电影里的演员，喜怒哀乐都照着剧本，但其实又是那样真切。
    经过时间的洗礼，何子恩和凝儿学姊当初的嫌隙早已是过眼云烟了，我们又重新回归到最初聚在一起的初衷，是那样简单美好。
    所以啊，不要害怕过错，更不要轻易错过。
    沉旭突然突兀地走上前，递出一张卡片，学姊疑惑的看着，最后不禁失笑地读出来，「医生兼音乐创作人，沉旭？」
    大家哈哈笑成了一团。
    记得那是宋茗专程给他设计的名片，无论多少次，都还是会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然而沉旭居然也无异议的每每採用。
    ／
    黄赖学长仔细地端出一杯杯五顏六色的饮料，那是每个人自己特调的，都独一无二。
    悠扬的古典音乐从远方流泻而出，我记得我们已经听了好久的沉旭创作专辑了。
    「时至今日，大家终于又聚在一起了。」举起相机，我漫不经心地拍了好多张每个人的侧拍。
    「于末凉，过来了！」林杨的吼功威力还是不减当年，我嘻嘻哈哈的拖着宋茗坐回位置，欣赏刚拍出的杰作。
    那些饮料摆放在我们面前，个个沉默的如一摊平静的潮水。
    那是我们的青春。
    每杯饮料，都蕴藏着青春里截然不同地味道。
    间聊了好一会儿，气氛和乐融融，黄赖学长突然满脸笑意地搬出沉淀在我们之间好久的问题。
    「如果哪天，你在遥远的未来遇到你的初恋，第一句会想跟他说什么话？」
    又是那个似曾相识如影随形的问题。
    此刻的大家，心无旁鶩，有默契的举杯，嘴角的笑意似乎已经隐隐约约透露出了答案。
    「最近好吗。」
    曾经，我们迷失在一连串成长中的分岔路口，感谢时间让我们在辗转之后重新找到出路。
    才有现在一如当年的我们，藏不住在褐黄灯光下的笑顏。
    喀擦一声──
    定格了属于我们的羈绊。
    i'mfine.howaboutyou？
    《全文完》

 最近好吗？ - 小番外

    我轻轻晃着那隻被牵住的手。
    「末凉，你真的要去吗？」何子恩哭丧了一张脸，让我看得不禁笑了出来。
    我停下脚步，嘴角的笑容逐渐溢开，「来不及啦，我们已经到囉！」
    那里的装潢一点都没变，依然驻立在那个我们曾经来过的角落，彷彿时光一点都没有打扰它。
    就这样静静地站了好久，何子恩也带着笑意陪着我仰望了许久，这份静默才被老闆的声音打断。
    「嗨年轻人！要来坐坐吗？」唉，还是当年那个深不可测的笑容。
    我们其实没有指望老闆能够认出我们，但当他把饮料送来的时候，着实让我们稍稍震惊了一下。
    「好久不见。」他端着盘子，「我还记得你们，就是当初那对没有承认的小情侣嘛？」
    「这么久了，遇见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老闆居然还记得我们？」何子恩微带诧异，笑着说。
    「可不是吗！你们要永远记住那个时候的你们，是最美丽的你们。」老闆露出沧桑的笑容闭上眼，柔和地握住我们的手然后把它们交叠，「那是时光送给你们的礼物，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加令人难忘。」
    「忘不记的。」闻言，我轻回。何子恩也顺势将我们的手十指紧扣。
    和何子恩相视一笑，转过身的老闆猛地回过头来，笑着对我扬手道，「小妹，你搞清楚当年那句话的意思了吗？」
    「嗯，我们不会再错过了。」我点头，答道。
    等到老闆进入店内，何子恩才一脸贼兮兮的把我拥入怀中，接着深深烙下一吻。
    「真好。」一吻结束，我仰着头笑瞇瞇地看着何子恩。
    「嗯？」他温柔的笑着，挑眉询问。
    「你在身边，真好。」
    「傻瓜，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亲爱的，我也永远离不开你了。
    当初那个何子恩说要我等我一个人来到这里时才能得到的答案，其实早就不那么重要了。
    donotmiss……
    『你不来，我不走。』

 后记 - 爱情的模样

    说来也奇怪，置身在爱情中的人，往往最看不清它的模样。
    而爱情的模样，有千千万万种。
    看到这本完结的时候，感觉其实更激动。
    这本书一下诉说了我想表达的三种爱情的型态。
    孙暖和苏雨就像热恋般的情侣，口中说着甜言蜜语，连生活的氛围也像蜜糖一样甜滋滋的。但难道他们不会争吵吗？儘管我写出的永远是他们幸福的模样，但我依然会很肯定的告诉你，爱情并不是完美无缺的。
    孙暖的默默守候，还有无怨无悔的疼爱、呵护、付出，直到终于和苏雨修成正果，这是多么的不容易？
    苏雨看似在这段感情中没有孙暖付出的多，但她也会因为曾经那段两人还未在一起度过的时光而感到担心害怕以及徬徨不安。
    所以我在《忘了去北方》这个小故事里写出爱情的甜，儘管故事很短暂，我也希望他们不论遇上多少挫折也要手牵手继续走下去。
    当然，我也想传达，幸福有时候并不遥远，就在身边，一定要好好珍惜。
    宇楠和楚光刚开始并不知道以后彼此在对方心中的地位会那么重要，可随着一些事情浮上水面，他们的心开始渐渐靠近，也被对方吸引，儘管他们的爱情是那么样的痛。
    楚光有着自己的过去，宇楠也有着自己的过去，两个都有伤疤的人，要怎么拥抱？
    楚光一直不信赖宇楠的爱，两个人都纠结在一个很复杂的层面，不愿意勇敢的正视自己最真实的心意。
    到最后，我选择用自己所希望的方式使他们两个渐渐释怀，最终走在一起。
    我在《我们都哭了》这个故事想写出爱情的苦，有些爱情的表面不一定是美好的躯壳，要慢慢地去体会和了解，才能看见里头美丽绽放的花朵，不要害怕去掉眼泪，它是给幸福最好的滋养。
    儘管花会凋谢，但它仍然会再开，所以不要去害怕受伤，也别害怕去拥抱伤害。
    子恩和末凉刚开始是完全清新的校园纯恋，以一个六度连结、还有缘分为题的开头。
    直到后来才开始探讨一些比较深入的问题，他们的感情上也出现了瓶颈和裂痕，尤其是凝儿的出现，让这个伤害无止尽地延展和扩大。
    我不知道该说子恩是善良还是傻，儘管他和末凉相爱得很苦，但他们愿意无条件的信赖和相信彼此，并且永不后悔地等待和抱持着那不息的爱，最终，凝儿愿意放手了，两人才得以不再错过。
    有人会问真的有像何子恩和于末凉的这种爱情吗？我不敢保证有，但同样的，这又何尝没有可能呢？
    就像贯串全文的那个轴心问题，最近好吗，一个最平淡家常的问候，有时它便是最美好的重逢。
    时间是很神奇的东西，它能带走我们的一些些悲伤、一些些悔恨、一些些遗憾，换来一些不同地东西。但它仍然在回忆里是那样鲜明，伴随着我们的成长，我们渐渐放下了，不再执着了，也终于懂得放过自己和成全他人了。
    青春里总是有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被当时年少的我们放大了来看，如今，它成了回忆里最难忘的风景。
    在《最近好吗？》这个故事里我想写爱情的羈绊缘分以及放手。
    不要去后悔任何的相遇，更重要的，是那不曾分离的心，还有守候的爱。
    在这里提一下《烟花》吧，我想在这个故事里面写出爱情的柔情似水和默默守候。
    等待是很痛苦和难熬的，尤其是越过时光的洪流，仍然能够一如当初的爱着。
    关于爱情的型态也许一辈子都写不完，但只要我还能写，我想我不会放弃去描绘它在我心中可能有的千万种模样。
    这个故事连载了很久，在写作当中我也几度想停笔、放弃构思，甚至不知道怎么写下去，但后来我坚持住了，除了完成一个目标，心中的喜悦更是无法形容。
    我承认这是个有点落落长的后记，不过希望大家不要嫌弃啦，这是我发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也是在写故事时想和你们表达的一些东西。
    最后我想谢谢一路走来陪伴和支持我的人，虽然这句话大家可能都看腻了，但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感谢你们，只能怀着最真挚热情的心，期望在未来还能和你们继续一起走下去。
    我们不会说告别。
    带着那初衷勇敢地走下去吧！
    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