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 前言 其实这故事应该叫,疯狂的吴冠谦。 不然就是,疯狂的男人们。 Chapter 1 李诚彦没事情的时候就会想起小的时候,那种好几家人拥挤在同一个院子里的模样,只是一想到那时所有稚嫩纯洁的面孔如今都已变了模样,心里总觉一丝落寞。 想到这里他擤了擤鼻子,首都冬天一直这么冷,高楼的落地玻璃窗里反射出李诚彦憔悴的样子,他倚着宽阔的办公桌已久,昂贵的地毯上那些灰黑色的粉末显得无比突兀,李诚彦很爱惜他这块从澳大利亚运来的羊毛地毯,但今晚不是,因为他手里那隻烟已经是第八根了。 想到那少年,心就会痛。 吴冠谦妈妈是院子里出了名的美人,身材高挑,姿态万千,他妈妈还尤其会化妆,在那个家庭主妇都蹲在院子台阶上醃白菜的年代,他妈妈就已经踩着跟大白菜差不多长的高跟鞋对着化妆镜往脸上折腾化妆品了。 吴冠谦的妈妈绝对是院子方圆一公里以内所有家庭的谈论对象,包括李诚彦。 「老婆,你也去买裙子穿吧,你看人家冠谦妈妈穿了身材多好。」 「老公,你给我买裙子穿吧,你说都是女人我怎么就只能穿传统服饰。」 「诚彦,你说这裙子妈妈穿好看还是冠谦妈妈穿好看?」 小诚彦被烦的头疼,他也见过吴冠谦的妈妈,是王逸洋拉他去的。忘了说,王逸洋是诚彦唯一的玩伴。那天吴冠谦妈妈穿着一条短的不能再短的粉红色裙子坐在椅子上戴耳环,诚彦被那鑽石的光芒闪到眼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承认吴冠谦确实有个很抢手的老妈。 但李诚彦不喜欢那女人。 这也是王逸洋告诉他的,那天李诚彦半天只憋出一句「好看」来,王逸洋偷着笑,说当然好看,然后把李诚彦拖到角落里去,笑嘻嘻的说「不准说出去」,然后李诚彦就看王逸洋一脸邪恶的说话「他妈妈就是个卖的。」 那年代,少年早熟还不是大势,纯洁的跟朵茉莉花儿似的李诚彦不明白什么叫卖,不纯洁的王逸洋就一脸小嫌弃的表情,决定捨身当园丁栽培李诚彦这朵嫩苞,就兴致勃勃的解释给李诚彦听,还没听完李诚彦的脸就红的发烫,然后一脸严肃的推开捧腹大笑的王逸洋。 那天回去的时候李诚彦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爸妈急得以为是生病了,直摸孩子额头,李诚彦只是冷静的躲开爸妈频繁伸过来的手。他真没想到吴冠谦妈妈是这样的女人。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诚彦妈妈给他塞被子讲故事,诚彦倚在妈妈怀里,妈妈讲了什么也浑然不知,然后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来。 「为什么没有人见过吴冠谦他爸爸。」 李诚彦妈妈对着李诚彦的小脑门就是一记暴戾「小傻瓜,安心睡觉吧,你嘀咕啥呢。」 李诚彦整晚都在很严肃的清醒中思考,自己好像真的没有见过吴冠谦的爸爸。 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李诚彦安心的睡去。 Chapter 2 李诚彦又吸了一口菸,把菸扔进菸灰缸里,那时自己几岁?七岁对吧,是七岁那年吧,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晰,是因为李诚彦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件在院子里引起过轰动的事情。 是什么呢?对。吴冠谦妈妈死了。 他妈妈到死都爱漂亮,那是一个清秋的傍晚。吴冠谦妈妈用半生的积蓄购得一件镶满水晶和鑽石的连衣裙,然后束起长长的金色捲发,踩着鞋柜里最贵的,自然也是最新的那双堪比恨天高的高跟长筒鞋优雅的坐在院子外面的鞦韆上,路过的人一定都捨得花回头的时间细緻的观察这难得的美人。 他们是对的,因为不看的话,就再也没的看了。 等到所有的照明灯都暗下来,月光朦胧的时候,吴冠谦妈妈平静的吞下一大把安眠药。 常年一个人睡的吴冠谦已经入睡了,被院子里其他大人小孩们的七嘴八舌吵醒了,他爬起来拉开房门,李诚彦清晰的看到吴冠谦乾净的眼睛里充满疑惑的眼神,所有噪音瞬间停了下来,有谁家的老奶奶叹了口气,叹息声被风吹的很长,很长。 吴冠谦被大家带到鞦韆旁边,他还没缓过神来,所以他在拼命的揉眼睛,在旁人看来就是孩子满脸的不相信,所有人都不敢讲话,吴冠谦这回清醒了,他见到美美的,他那永远沉睡的妈妈了。 他站在鞦韆前许久不说一句话,李诚彦和王逸洋挤在人群的最后,他不知道那时吴冠谦是怎样的表情。 夜晚好安静。以至于吴冠谦接下来那句话不偏不移的砸进每个人耳里。 「早就知道会这样……」 七岁的少年上前托起母亲冰冷的身体往家里走,他一直低着头,用力的,使劲的,拉扯着他美丽的母亲。 大家都不敢说话,面面相覷的样子显得很尷尬,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凝视这个瘦弱而倔强的孩子的背影,然后把一切想说的通通带回家里。 「这孩子怎么这么冷血?亲妈唉……」 「是不是脑子不好……唉呀我说真的,平时就……」 「死了可惜啊,是个美人呀……」 「死了最好了,省得你心都蹦她哪儿去……」 李诚彦知道吴冠谦一家,也就是吴冠谦和他妈妈,平时从不像大家那样生活,他妈妈几乎晚上从来不在家,吴冠谦平时独来独往,也没有朋友,从外面回来也一句话不讲只奔屋里,好像他房门一关就与世隔绝的样子。 李诚彦和院子里其他几个小孩的关係也不错,但只有王逸洋玩的来,王逸洋要是被他妈揪着去帮忙醃白菜了,李诚彦就从头到脚都觉得孤单。 吴冠谦,不会孤单吗? 吴冠谦,是用钢铁做的吗? 李诚彦一晚上认真的思考了这两个问题,答案是无解,因为他一点都不了解吴冠谦这个人。 Chapter 30 李诚彦醒来的时候,头痛的厉害,手一撑才发现自己在浴缸里躺着,脑子里全是杂乱的记忆,一块一块散在各个角落里。 他和吴冠谦约好逛街,看了电影,接吻了,吴冠谦带他去了录像厅,他咬了吴冠谦,他和吴冠谦倒了…… 李诚彦不敢继续想了,因为他记忆的碎片已经拼好了,而且那么栩栩如生。现实就那么赤裸的展现在李诚彦面前。 他甚至有点高兴,他还浸在冰凉的水里想着刚刚发生过的一切,他爸爸就衝进了家门,李诚彦吓了一跳,他爸爸赚钱赚的越来越多,可还是拼命的赚,他爸爸从来没有哪一天这么早回家的,印象里的爸爸是一向沉着冷静的,很聪明,也,很会赚钱。 结果爸爸脸色苍白的倒在地上,李诚彦匆忙的穿上衣服就衝了过去,爸爸双唇颤抖,细微的呢喃声很轻,可还是被李诚彦听的一清二楚的。 「你妈妈……走了。」 李诚彦看父亲闭着眼睛痛苦的样子,说不出安慰的话来,他只知道他妈妈胃不太好,因为常年的饮食都毫无规律可言,他没想到会那么严重的,他承认他听到自己的妈妈因为胃癌去世的时候心像被绞起一样疼痛,可他却看着父亲悲慟的脸想着吴冠谦。 吴冠谦,你要按时吃饭。 吴冠谦,当初你妈妈走的时候,你也是一个人躲起来难过的吗? 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他觉得对不起爸妈,一个照顾自己十几年,甚至为了自己受十月怀胎之痛苦的女人走了,竟比不上一个从小到大不断牵绊着的人。 两天后李尚庆给李诚彦的母亲开了追悼会。 父母的事业做的越来越大,母亲的追悼会上来了形形色色许多人,李诚彦望着黑色相框里无言的母亲同样无言。 来追悼母亲的都是些生意上认识的人,上一秒鐘悲痛万分的表情下一秒鐘就可以变的欢愉至极,说着哀词可话语里一点也听不出任何悲伤的语气。 不过令李诚彦意外的是,吴冠谦也来了。 吴冠谦消瘦的更加厉害了,吴冠谦回去那天王逸洋就大惊小怪的说「我的头牌,你的招牌琵琶骨上那点两点红是什么噁心死了。」,吴冠谦不想理王逸洋的,但他还是听进去那句话了,又一块血斑。 吴冠谦跪在草蓆上祭拜李诚彦的母亲,他看上去心情也很低沉,李诚彦刚想去找吴冠谦,一转眼就发现吴冠谦不见了,找了整个会场也不见吴冠谦的影子,李诚彦丧气的回了头,恭敬的坐着跟长辈们聊天。 他错过了,没看到吴冠谦跟着李尚庆出了会场。 Chapter 31 李尚庆接了吴冠谦回家,吴冠谦叫他别告诉李诚彦他和自己有血缘关係,李尚庆猜不透吴冠谦,也只好照办,吴冠谦给李诚彦发了短信「别告诉你爸我们在一起。」,然后他从裤袋里摸出李诚彦宝贝的戒指,他手也跟着瘦了,戒指戴着,很空荡。 李尚庆不知道儿子跟吴冠谦发生过关係,他只知道儿子认识吴冠谦这号人。 李诚彦不知道爸爸跟吴冠谦妈妈发生过关係,他只知道爸爸做生意的时候认识了吴冠谦。 所以吴冠谦站在李诚彦家门口的时候李诚彦心里一阵激动,李尚庆叹了口气就出门上班去了,吴冠谦被李诚彦抱着,表情不详,他身子软软的,但李诚彦抱着吴冠谦的手能摸到吴冠谦的骨骼,李诚彦一脸担忧的望向吴冠谦「怎么了?」 吴冠谦来不及做任何回答就开始呕吐,李诚彦总觉得这幕很眼熟,吴冠谦靠在墙上,他其实是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的,李诚彦想起来了,以前妈妈也是这样,被爸爸搀扶着,然后不停的呕吐,他怕吴冠谦也生了什么胃上的毛病,他怕吴冠谦也像会妈妈一样离他而去。 李诚彦把吴冠谦给抱到床上,吴冠谦一躺下就昏昏睡去,吴冠谦也不知道其实自己最近又生病了,嗜睡症,轻微的。 因为他很少晚上睡觉,因为他一直晚上工作。 李诚彦看吴冠谦苍白的面孔就有点心慌,给吴冠谦把被子掖好,发现吴冠谦的戒指还安静的圈在手指上,李诚彦安心。 他出门给吴冠谦买点热粥,走在街上的感觉就像是给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的另一半买他的最爱一样。 粥店的老闆是个胖墩墩的男人,看上去就很宽容慈祥的样子,「老闆,哪种粥对身子虚的人好啊?」李诚彦瞪着写的满满的招牌不知所措,「喏,这种,人参鸡丝葱花」,李诚彦点点头就准备付钱,「给爱人买的吧?怀孕了?现在你们这种小孩哦……」,李诚彦楞了楞,然后笑容满面着「是,最爱的人」,然后提着粥就走了。 回去李诚彦就小心的把粥乘到小碗里,然后摸了摸碗身,又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他以前从不那么讲究的,热的冷的能吃就行了,端进去时,吴冠谦已经醒了。他半起着躺在床上,旁边那扇窗是看的见粥店的。 李诚彦就用勺子把发烫的粥吹凉些,然后给吴冠谦餵进去,李诚彦一直盯着粥,吴冠谦一直盯着李诚彦,粥滑进喉咙里的感觉很好,吴冠谦惨白的笑。 李诚彦递过第二勺,吴冠谦摇摇头,躺下去,背对着李诚彦。 李诚彦只好放下粥,然后再给吴冠谦掖一次被子。 吴冠谦不是不想喝了,是他必须躲在被子里把脸上不争气的眼泪抹掉。 Chapter 32 吴冠谦一直在想,有没有一个人可以那样爱自己,他找到了,他敢说李诚彦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他突然陷入疯狂的后悔。 他也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齷齪事。 他们在外租了一间小套房。 李诚彦已经开始到他爸爸的公司实习了,所以大多数时间是吴冠谦一个人。 早晨,李诚彦都会给吴冠谦买一杯热豆浆,吴冠谦不喜欢油腻的东西,也不喜欢乳製品,吴冠谦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但李诚彦怕他会得胃病,所以叫吴冠谦至少喝一杯豆浆,起初吴冠谦是把豆浆全部倒掉的,后来默默的喝了一口,一个月以后就是完全自然的端起喝尽。 中午,李诚彦会回家,他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换着菜色给吴冠谦吃,吴冠谦不能吃海鲜,他对一切海鲜都过敏,上次李诚彦给他买了有海参的粥,吴冠谦身上就起了红疹,算是把李诚彦吓坏了,李诚彦自己不会做饭,只好各处换着餐厅带回来给吴冠谦吃,李诚彦总是买很多,量多,种类还多,吴冠谦本来就不是怎么能吃,不管李诚彦买多少他都最多吃一碗,买回来的菜不是被李诚彦解决掉就是与垃圾桶约了会,李诚彦总是怪吴冠谦吃太少,吴冠谦就只能在一旁暖暖的笑。 晚上,李诚彦几乎不加班,他要给吴冠谦弄晚饭吃,有时候还主动带吴冠谦去散步,吴冠谦要是走不动了,李诚彦就背着他走,吴冠谦把他抱的紧紧的。 就这样过完剩下的日子就好了。 这样就够了。 李诚彦和吴冠谦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星星不多,但两个人还是望着静謐的天空出神。 吴冠谦指着很暗的那一颗说:「诚彦,我是那一颗。」,吴冠谦已经觉得自己快到尽头了,他想他应该找个时间离开,然后退出李诚彦的生活,世界。 李诚彦揉着吴冠谦的头发,他有点内疚,吴冠谦越来越瘦了,他那么努力的想让吴冠谦的身体变好,可还是没有任何跡象。 两个人牵着手在月光下漫步回家。 吴冠谦突然就觉得脚底一软,两眼发昏,脱了李诚彦的手毫无徵兆的倒了下去。 李诚彦崩溃着把吴冠谦抱起来,然后语无伦次的拨了急救电话。 在急救车上他打了李靖的电话,也就是王逸洋。 Chapter 33 吴冠谦被送进医院抢救了。 李诚彦一个人无力的蹲坐在病房门口,李靖就是乘车过来也要两个多小时,抢救室的红光一直刺眼的亮着,他害怕,他还没有陪吴冠去荷兰,他还没有听吴冠谦说过一句我爱你,他也没有对吴冠谦说过,他还没有把一切向爸爸坦白,他还没有亲手给吴冠谦做一顿饭。 他后悔没有抓紧时间对吴冠谦好,他骂自己是混蛋。 李诚彦摸着泛银光的戒指,把手贴在胸口。 医院里药水味道浓重,没有人会在乎一个独自哭泣的人,医院,本来就充满着绝望的味道,每天多少人穿着病服进来,多少人盖着白布离开,医院本就是一个应该看开一切生离死别的地方。可李诚彦就是做不到。 吴冠谦被转进重症病房,李靖到了。 王逸洋是真的不知道吴冠谦爱上李诚彦了,他也不知道吴冠谦没有把一切跟李诚彦坦白。 「小少爷你都对他做什么了,搞成这样!」王逸洋不是一般的难过,现在,他不知道吴冠谦在做什么,本来是为了让李诚彦死心的,怎么现在看过来吴冠谦演技又进步还是又技艺高超的直接让李诚彦生不如死了。 李诚彦没觉得他哪里做错了,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李靖说。 王逸洋想了一会儿,先把瘫在地上的李诚彦拉了起来,然后拍拍他蹭脏了的衣服「把他还给我吧,本来他就是我的人。」,然后王逸洋就转身走向病房,他想他可能就是始作俑者,他没必要让吴冠谦再陷入灾难了,他觉得给李诚彦的惩罚也够了,那就放他一条生路也罢。 李诚彦却拽住他,眼神凛冽「他是我的。」,王逸洋知道吴冠谦有魅力,只是没想到魅力那么大。 「你爱他吗?」,李诚彦毫不犹豫的点头。 「你喜欢一个跟你同父异母的亲人还那么高傲啊?」王逸洋根本不知道吴冠谦瞒了这一茬。 李诚彦眼神空洞。 他花了很长时间去理解同父异母这四个字。 他突然想起小时侯。睡觉前,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那句话。 ——他爸爸一定又聪明又很有钱。 王逸洋跌坐在病房门外。 为什么永远总差那一点缘分。 Chapter 34 李诚彦开着车去了父亲的公司,一手紧握着方向盘一手空攥着,突起的戒指硌的他心里生疼,可还是戴着,他还在催眠自己,他不捨得摘下来。那戒指是快要长进他心里了,他想知道真相,想知道一切。 李诚彦完全不顾及别人的眼光和父亲诧异的样子,他拽着父亲到办公室里,关上门。 「吴冠谦和我什么关係!」李诚彦的语气冰冷,他自己也吓到了,这句话,在问他的爸爸,也在问他自己,他想起自己和吴冠谦在狭小的空间里彼此依赖着交融着的情景,他一想到刚才李靖说的话就满脑子发昏,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噁心,自己怎么那么愚蠢。 可他还是觉得吴冠谦是爱他的,而且他一直觉得自己也是爱吴冠谦的。所以他对吴冠谦的身份是如何的已经不想去计较了,李靖居然说他和吴冠谦有血缘关係,李诚彦出一身冷汗,失了所有判断力和冷静。 他还以为吴冠谦不知道。 他一边愤怒的看着父亲一边心里担心,吴冠谦万一知道了他们的关係是这样的话该怎么办。 李尚庆无力的坐下,然后把一切都告诉李诚彦。李诚彦本来是那么愤怒的憎恨着父亲,他还以为是父亲让吴冠谦没了家庭,才让吴冠谦沦落如此。 「……吴冠谦他知道你是我的儿子,也知道我是他的父亲。」李诚彦根本无心去责怪爸爸是如何可耻的背叛了已经死去的妈妈,光刚刚听到的就足以把李诚彦的心洗刷一边了,李尚庆本就不怎么喜欢吴冠谦这个人,加上其实他说的没有哪句是错的,所以他问心无愧的告诉李诚彦,吴冠谦的所有阴暗面。 「吴冠谦这个人,好像跟全世界都跟他有仇一样,他内心只有仇恨。」 「……」 「爸你知道我跟他在一起吗。」李诚彦声音发颤。 李尚庆眼睛猛的瞪大,他没想到吴冠谦这个人居然这么毒害他的儿子。 李诚彦攥着拳头砸向玻璃。 李尚庆突然问李诚彦一个问题。 「你跟他……做了吗?」李诚彦没回答他。 「……他有爱滋病。」李诚彦的世界下起了黑雨,世界颠倒了黑白。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Chapter 35 李诚彦筋疲力尽的回到医院,他在等待吴冠谦的解释,不到他说出真实的那一刻,李诚彦还是希望自己此时只是是糊涂、错乱的。 吴冠谦醒了。医生撤去大批供氧的装置,只有吴冠谦枯瘦的手臂上还插着输葡萄糖营养液的管子,吴冠谦面色不怎么好的闭着眼睛靠着枕头,他的体重已经下降了百分之二十,至少刚刚给他撤仪器的医生是这么讲的,而且还轻描淡写的告诉他还会继续下降。 吴冠谦突然就想起李诚彦给他买的粥,想起李诚彦小心翼翼的把粥吹凉了再餵给他的那种表情,就觉得很幸福,于是李诚彦就隔的老远的看见吴冠谦嘴角牵起那一抹不明道理的微笑来,莫名觉得烦躁,从知道真相那一刻起他居然开始抗拒吴冠谦一切的所作所为。 好像那些都可以是他「虚偽」「装模作样」的掩饰。 李诚彦把病房的门重重的推开,不理会猛烈的撞击声在安静的住院大楼里发出的噪音,也不理会坐在办公室里的主任医师怎样叫着「安静!」,他直盯着吴冠谦。 吴冠谦就快睡着了,因为他的嗜睡症仍然没有消除,即使李诚彦之前的几个月都把他养的好好的,被巨响吓的睁大的眼睛,只装下了一个愤怒无比的李诚彦。 「这么惨白的脸色,扑了多少粉?」李诚彦左手捏住吴冠谦的下巴,吴冠谦被他捏的生疼,而且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唯一能察觉的,就是大概就是李诚彦知道了他害了什么齷齪的病,想到这个吴冠谦没什么话可以讲,他愧对李诚彦对他的好,他后悔,他一开始就不应该接受李诚彦的爱。 「怎么,没话说了?你以前跟其他人廝混的时候不是很会讲话的吗?」吴冠谦怔了许久,李诚彦没有那句话说错了,而且吴冠谦其实是做好被李诚彦发现过往的准备的,他还是有些窒息,吴冠谦偏过头甩开李诚彦的手,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可以支配的力量来完成这小动作。 「你需要这个吗?你怎么不快点去死?你活着做什么?杀了你还算替天行道!」李诚彦猛的拔起输液管,吴冠谦疼的呻吟出声,李诚彦是逆着向子拔的,血从血管里肆意的流淌出来,吴冠谦一阵头晕,不需要那么多华丽的辞藻来形容他此刻身心惫受的煎熬,吴冠谦只是疼,哪里都疼,疼的撕心裂肺,疼的哑口无言,疼的他想重生千百回。 李诚彦把吴冠谦整个从病床上拖起来,然后剧烈的摇晃吴冠谦的身躯。 「你说话啊,说我是满口胡言乱语,说我是诬陷,说我是臆想过度啊,你说啊,你说啊,你特么到是说啊!」李诚彦头一次,这么失态,不管事在谁面前。 吴冠谦一阵反胃,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内脏都纠在一起,难受,他没有任何力气讲一句抱歉还是对不起。 「你说,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你为什么欺骗我,我哪里做的不好还是你天生就那么犯贱!你说,你这条卑鄙的生命上要搭上多少人,我,你的那些好顾客们!你到底为什么!你说!」 吴冠谦已经快陷入昏迷。 可李诚彦字字见血的话与猛烈的摇动总让他清醒过来。 和医生们一起赶来的王逸洋看着眼前疯狂的李诚彦大声吼着,医生们拥上去给李诚彦打了镇定剂,吴冠谦倒在地上,医生不得不再度把吴冠谦转回重症病房。 王逸洋对着洗手间的化妆镜,眼神茫然空洞。 「一开始就错了吧。」可是一切都晚了。 Chapter 36 李诚彦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李靖背着他站在阴影里,在他揉眼睛的空档里李靖就听到了声响,并且迅速的转过身来用尽全力给了李诚彦实在的一拳头,李诚彦皱着眉头用大拇指擦去嘴角溢出来的血,口腔内壁传来阵阵疼痛,他想可能是给蹭破了「哥!你干嘛。」李诚彦头脑混乱着,他似乎只记得最后李靖一声尖锐的叫喊。 「你问我?你知道你到底干了甚么吗?」从他语气和表情里都看得出他生气了,很生气,不管是作为王逸洋还是李靖,王逸洋摔出一刀病危通知单来,因为吴冠谦时不时在生死边缘游走着,王逸洋抽出最新的那张来,龙飞凤舞的字跡还是明显看的出「两週」给的时间限制,吴冠谦在原来伤病的基础上又出现了肺炎和胃病。 李诚彦是无情的,至少此刻,他一点也不想在乎吴冠谦这个人是活着还是死着。 李诚彦晃了晃脑袋「那么你以为你又干了什么好事?」,他看见李靖眼里一丝明显的惶恐,于是他就笑了,他知道这场战役终究是他会赢,李诚彦按着嘴角的裂口从临时病床上站起来,然后一步步逼近李靖。 「你知道他有爱滋病,你还收他,你还让他工作,你全身上下所有东西恐怕都是用他赚来的钱买的,你知道我喜欢他,但他不喜欢我,他甚至讨厌我憎恨我想我从这世界上消失,你居然愿意就眼睁睁的看我掉进他精心製作的陷阱,你知道的很多,你不知道的也很多。」 「别逼我了,我脚下就是悬崖,你们谁要推我一把,就跟我一起堕落下去好了,记住,你不是什么好人,你没资格教训我!」李诚彦把李靖直逼到墙角,他嘴角满是鲜血还笑的一如既往的开朗。 李诚彦说完这些,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病房。 王逸洋全身都是冷汗,他鼻头酸涩着,是那么渴望在脸上流过两痕细泪,可他终究未能大哭一场,他也怕!但他这辈子的眼泪都乾涸了。 靠着雪白的墙壁,王逸洋想了很多。当年那些彼此在乎的人,是被怎样的现实逼迫到走投无路的,他实在是不懂。 他知道错了,他没想到每一件事情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连续着发生,就连他自认为是很强大的心脏都开始接受不了这些种种残酷的现实。 如果给他一个逃离的机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消失。 事实上他也做到了。 王逸洋,也就是李靖失踪了。 就像是死了一样。 没有人在意。 连吹过首都上空的萧索清风里都没有丝毫悲鸣。 Chapter 37 李诚彦再次回到医院的时候李靖已经不在了,吴冠谦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他还没醒过来,睫毛微颤着,嘴唇乾涩的抿着,病毒已经在他体内疯狂的衝撞着,也在吴冠谦手腕和胸膛上蔓延,像是开满血色的蔷薇。 李诚彦压抑着内心的怒火,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至少吴冠谦是个病人。 可他一想到他那么深爱的吴冠谦竟然一心要把他的病传染给自己就难以控制情绪,而且吴冠谦成功了,李诚彦也最多剩八九年的时间来消耗。 李诚彦走近吴冠谦。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却不知该干什么,无论多大的火气他都要等吴冠谦醒来,面对面的质问他,李诚彦把吴冠谦的手握紧,可他也担忧着,吴冠谦或许再也不会醒来了呢。 吴冠谦。你给我活下去,为了给我个解释,你给我好好的活下去。 李诚彦突然觉得哪里不大正常,眼神看向吴冠谦空空如也的右手,然后又条件反射般的抓起吴冠谦的左手,一样瘦弱白皙,一样没有李诚彦给他的戒指。 ——「只要它还在,我就不会变心。」李诚彦心都冷了。 李诚彦算是真的死心了,他放开紧握着吴冠谦的手,一个人看着沉睡的吴冠谦喃喃。 「你是变心了吗?」 李诚彦出了医院,他像行尸走肉一样开车到一条小巷里,他下车去买了两杯奶茶,一手拿着一杯走在巷子里。像极了他和吴冠谦的那天,他眼神黯然的抿了一口奶茶,然后毫不犹豫的扔掉了另一杯,冬天,奶茶冷的好快,李诚彦这样想着。 李诚彦站得远远的就看见了那幼稚的涂鸦,「吴冠谦爱李诚彦」白花花的印记,在班驳的石墙上闪的耀眼。字体歪歪斜斜的,李诚彦出神的看着中间涂的白白的爱心,就开始冷笑,他笑他实在是太傻了怎么会那么信任这么一个人,他笑吴冠谦的演技真的很好,以至于他李诚彦总会觉得吴冠谦就是生命中对的那个人,他笑自己爱的太深。 李诚彦疯了一样扑上去,用拳头大的石块拼命的磨掉原先的笔跡,他手都给蹭破了,血从指缝里流下来,他不觉得疼,奶茶被扔在地上,冰凉的散开一地,李诚彦捡起一块石头来,然后一边冷着脸掉着莫名其妙的眼泪,一边用力的写下对吴冠谦来讲最恶毒的话语。 「吴冠谦,你去死吧。」李诚彦瘫在地上,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爱一个人会这么生不如死。 远处一个的人举起相机「喀嚓喀嚓」的拍下一幕幕,然后握起了拳头。 Chapter 38 有人从后门溜进了医院,他几乎是全副武装着,把自己的身体用黑色的大衣裹的严严实实,然后一顶突兀而巨大的黑色冬帽,乳白色的围巾在脖子上饶了几圈,遮住了嘴唇与下巴,他还戴了墨镜,其他人如果看见他了,也只能看见一团黑白色会移动的物体。 他直接进了院长的办公室,办公室在十二楼,他好像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搭电梯,这副样子恐怕是见不了人的,平静的迈出一步又一步,脚步声与呼吸声都掩没在他人轻微的对话声里,他快步走到办公室前,然后轻轻的推开门来。 那正处理工作档的老男人一抬头就见了全副武装的人,吓的浑身哆嗦软靠在椅子上,他冷笑着哼了一声,把早已准备好的厚厚一笔钱轻轻的放在桌子上,「8012本週的监控录像。」说的乾脆俐落不带一点犹豫,老男人给八楼的保安室打了电话,很快一份不大的档就传了过来,男人把监控点开,然后把电脑萤幕转向他。 他全过程都紧蹙着眉头,虽然已经有意识的在克制自己情绪。 录像很长,但事实上他只需要其中五分鐘。 没有巧合存在。 8012,吴冠谦的特殊病房。 他把五分鐘的视频从头看到尾,连对话都听的一清二楚,看完就摔门而出,房间里的男人平静的端起钱,然后一张一张数,嘴角迂腐的笑。 李尚庆今天才有时间去看吴冠谦,他忙着把自己的所有工作都转交给李诚彦,李诚彦也过了适应期,他比他父亲更适合做一个领导,于是李尚庆准备移交工作后就去国外度假,离开这片太过复杂的土地,一路上他想像着吴冠谦的病态,可他心里竟然挤不出一丝悲悯来。 不知是因为吴冠谦害了他的儿子,还是因为对于吴冠谦这样的人他已经无言以对了,不过见到吴冠谦的时候还是被他那惨白无色的模样怔住了,吴冠谦已经病的不像话了,人瘦的可怕,手臂上细细密密的针孔也可怕,李尚庆站在吴冠谦的病床前,吴冠谦依然昏睡着,头侧在一旁,表情安详,要是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像现在一样安静就好了,李尚庆也只能想而已。 李尚庆默默的吐出一句「你这妖孽……活该啊……」他是打心底里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子,他认识的那个吴冠谦是疯狂嫉妒与仇恨着整个世界,而不是那个被感动的放弃一切想爱一次的吴冠谦。 李尚庆很快就出了医院,游荡的黑白物体尾随着他到了停车场,李尚庆打开车门,然后坐下准备系上安全带,冷硬的粗口物体对准了他的头部,他惊的抬头一看,刚想大声呼救,自己眼前的世界就成了一齣默片,那人用那把消音shou.qiang迅速结束了他的生命。 「你才活该。」 「你全家都活该。」 Chapter 39 李诚彦真的是快崩溃了,一瞬间,他爱过的那个吴冠谦,爱过他的爸爸,还有他那个莫名其妙的哥哥,都消失了,只剩下每日紧闭着双眼,那个一点都不爱自己的吴冠谦,他真的快崩溃了。 每天从早到晚九个小时他要处理公事,他不是超人,每天也少说需要六七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于是如此扣算,他每天有六个小时可以傻傻的坐在吴冠谦的病房前,然后望着沉睡的吴冠谦不知所措,其实他明明可以抽别的时间来的,因为别的时间吴冠谦都清醒着。 吴冠谦一直是醒着的。 李尚贤说「活该」的时候,李诚彦无聊的时候,李诚彦对着自己碎碎念不止的时候,李诚彦抓住他手的时候……当然也包括了,那人亲吻他的时候。 他很清楚的记得,那时李诚彦抓起自己的手却没有见到他送给自己的戒指时,李诚彦急促的喘息声,而且他也感受到李诚彦一直戴着那戒指,他没有那么多力气,讲不出如何完整的话,甚至睁不开眼睛告诉李诚彦,因为他太瘦了,所以戒指他戴不上了,他只能托王逸洋把它作成一条项鍊,然后贴在胸口,每天轻轻的抚摸。 李诚彦不知道。 吴冠谦真的有的时候隐约觉得自己不行了,于是他就叫来医护人员,然后叫他们买一个小小的答录机,他有时只能摸着它而已,力气好的时候可以对着它喃喃的自语,他把它想像成李诚彦,因为它和李诚彦一样冰冷,一样不会对他说话。 他在一个人的病房里,只有他自己默默的和自己对话,吴冠谦的生活是百无聊赖的,睡觉,输液,睡觉,讲话,输液,无数次回圈。 李诚彦,不一样。 李诚彦每天在办公室里忙活档,是很大一笔生意,他不想就做砸了,于是他减少了去看吴冠谦的时间,其实他根本不想见到吴冠谦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总是无聊的一个人看这他,也会不由自主的去到医院里。 有人推门而入,伴随着李诚彦私人秘书的尖叫声。 是李靖,失踪多日的李靖。 李诚彦整理档案的手停了下来,然后盯着李靖摇晃的身体,只说一句,「哥哥,这么多天干什么去了,也不打声招呼。」不冷不淡,李靖像喝醉酒一样踉踉蹌蹌的移动着,李诚彦冷着脸看了他一眼,继续手里的工作。 「不是人你还爱他,你也不是人。」李靖癲狂的笑着,李诚彦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句话,在他脑海里存放了多年的那句话,年少的自己伸长了脑袋看吴冠谦,那时他身边的王逸洋就是这么讽刺的他。 「李诚彦,海景好美啊,我们一起去拍照好不好。」或许无法原谅吴冠谦,这也是导火索之一,只是李诚彦已经停下手中所有的事情,然后用尽力的憋出一个极度扭曲的笑容来,他意味不明的说。 「你没死啊。」 王逸洋笑出泪来,然后平静了下情绪,绽开平日那个让李诚彦无比怀念和熟悉的笑容。 「在你面前死第二次。」 然后王逸洋就开始发疯般的大喊大叫,衝着李诚彦办公室雪白的墙壁撞去,跌在地上,又颤抖着从兜里掏出匕首,毫不犹豫的狂笑着把刀子刺进胸口。 彼时王逸洋患人格精神分裂症半个月。 Chapter 40 李诚彦两个月前像往日一样踏入医院的大门,形形色色的人从身边经过,有的哭的上下不接气的,也有的因为病好了笑的比阳光还灿烂,而李诚彦只是麻木的穿梭在人群中,他今天是来给吴冠谦支付他这段时间的医药费的,数目不小,因此李诚彦已经决定不再为吴冠谦提供医药费,换句话讲,他决定放弃吴冠谦,而且吴冠谦是真的不行了。 推开吴冠谦的单人病房,还是一股浓烈药水的刺鼻味道,惨白的天花板和墙壁,凌乱的摆在小柜上的瓶瓶罐罐,还有被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吴冠谦不见了。 李诚彦怔了怔,然后用力的把手握成拳头砸向墙壁,他一瞬间以为吴冠谦跑了,他没有去想那是多么荒谬的想法,因为吴冠谦已经病的连完整的话都很无法说完,甚至他已经很多天未进食了,都靠着那透明的细细的几根输液管混日子。 李诚彦就是那种一到关键时刻就会脑子发昏的人。 李诚彦坐在病床上久久没说一句话。护士小姐推开病房的门,望了一眼失神的李诚彦,然后若无其事的收拾起了东西,她已经好多天因为吴冠谦反復发作的病而加班了,现在她终于可以喘口气了,李诚彦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这人呢?」。 李诚彦指向空荡荡的床。 「今天凌晨三点五十二分病逝遗体存放在对楼的太平间要我带你去吗?」护士一脸不耐烦的说道,她常常得面对这些,于是她说的一字不差并且语速十分的快。 快到李诚彦无法反应什么是病逝。 护士见他没了声响,就带着收拾好的物品离开了房间,临走扔下一句「待会儿麻烦关门」,就走了。 留下突然无比空虚的李诚彦。 李诚彦这时才认真的打量起吴冠谦的病床,床头摆了三样东西,答录机,饭盒,项鍊。 李诚彦伸出手才发现自己在颤抖,拿起项鍊,掛在上面的戒指上明晃晃的li两个字叫李诚彦难以啟齿,那戒指周围一圈都淡淡的起了锈跡,那是被吴冠谦的汗水和眼泪洗礼过的痕跡,李诚彦不由的去摸自己的右手,他是有多希望自己手上也好端端的戴着戒指,可在他忘了自己有没有戴戒指的同时,也忘了那天他已经把戒指重重地扔进了垃圾桶。 他摸着空荡的手,心里不由的觉得难过。 可他不是难过吴冠谦的离开。 他只是,为一段逝去了并且未能留下美好的感情而叹息。 他拿起饭盒,饭盒早就冷了,李诚彦打开盖子,里面白花花的半固体静静的躺在里面,是人参鸡丝葱花粥。和他当初买给吴冠谦的一样,只是它那时是热的,而且注入了李诚彦满满的爱,李诚彦都不想再把他好不容易掩埋的记忆挖掘出来。 他把粥放在一边。然后看向那老掉牙的答录机,李诚彦真的凝视了那小东西很久,但他最后还是拿了起来,并且毫不犹豫的,按下那蹭的灰灰的播放键。 「诚彦。」是吴冠谦的声音,是自己熟悉了很多年的声音,还有称呼。 「我骗了你一千次一万次。」李诚彦躺在吴冠谦躺过的床上,脑海里闪过零碎的许多片段。 「请你信我最后一次。」李诚彦闭上了眼睛。 「我爱你,真的。」 李诚彦其实早就猜到是这句话,可这三个那么轻巧的字对吴冠谦来讲是多大的负担,他不知道,一瞬间想到很多,他也一直想相信的,他相信吴冠谦有一瞬间,哪怕就一秒也是真心爱过他的。 「我去散步了。」 「不回来了。」 答录机停止了发声,病房里寂静无声,李诚彦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也没有可以说话的物件,不知道是因为隔了阴阳,总之李诚彦很难用语言形容自己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很懦弱,因为在他听到吴冠谦艰难的说出「我爱你」以后内心厚实的悔恨就瞬间消失了,尤其是听到最后两句话的时候,李诚彦已然哽咽。 那些该有的积压多日的,被活生生用坚强掩埋住了的悲伤,那些因为爱过,因为过爱而彼此施加了的沉重的枷锁,那些在无悔青春里肆意挥霍掉了的大把时光,此刻都沾染上浓重的苦楚与哀慟,一切的一切,都掺进汹涌的泪水里,再也控制不住的,在李诚彦还年轻的脸庞上冲盪下来。 然而再悲伤,终只能成为茫茫回忆里的小片阴影,都过去了…… ——我们背对背站着,因为没有转身,而为了遇见彼此绕过了半个世界。 李诚彦一个人坐在公园里,上次是他和吴冠谦。 吴冠谦曾经那样随意的一指,说那颗星是我。 而此刻的李诚彦却只能无力的坐着,漫天星辰,他的吴冠谦却不知在哪里,他想他不仅仅是失去了一段感情,他还失去了他的整个灵魂。 吴冠谦,你那,此夜可凉? Chapter 41 再悲伤,李诚彦的生活也不会因为失去了一个吴冠谦而停止,那样一段曲折的感情前也只能加上「过去」两个字,也就意味着此后吴冠谦和李诚彦没有半毛钱关係。 但他确实为吴冠谦几乎失掉自己的灵魂,直到他遇见罗哲佑。 罗哲佑对李诚彦而言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那是在李诚彦疯狂想念吴冠谦的一段时间,这不能怪他,因为他满心的空虚与寂寞只能用思念来填补,所以李诚彦也忘记了是在哪里,总之他失魂落魄的时候遇到了罗哲佑,罗哲佑有一头黑色的俐落短发,刘海不长不短刚好切着眉毛,他眼睛也很漂亮有神,他戴蓝色的美瞳,李诚彦想起自己和吴冠谦看电影的时候说过自己很喜欢蓝眼睛的人,罗哲佑那时穿的外套和吴冠谦最爱穿的一件很像,月白色的长衫,印着简单而个性的图案,罗哲佑还会时不时用手去撩鬓角的发丝,白皙的皮肤毫无保留的暴露在空气中。 其实这些,都很吴冠谦毫无差错的相似。 因为如此种种,李诚彦竟然鬼使神差的主动搭訕了罗哲佑,并且意外的,罗哲佑这个人意外的很好讲话,人也很温顺,还有就是,对李诚彦格外的好。 罗哲佑连性格都跟吴冠谦相似。 在失去了一样珍贵的东西的时候,如果出现了相似的东西,不需要有丝毫犹豫就抓住他吧。 李诚彦就是这样想着,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也没发现自己开始非常依赖罗哲佑这个人,他也不自觉的会中午打电话给罗哲佑,就算讲不上一两句话也可以磨蹭掉整个午休的时间,罗哲佑也每每总是很耐心的,无论李诚彦讲多么无聊的事情,甚至无意讲起吴冠谦。 于是就有了故事开头那一段。 罗哲佑十分频繁的进出李诚彦的办公室。 他很习惯性的拥上李诚彦,把头侧着靠在李诚彦宽实的肩膀上,然后摸索着握住李诚彦的手,李诚彦也会紧紧的握着他的双手。 对于吴冠谦的留恋,李诚彦不知道,或许早已毫无愧疚的全数忘却。 李诚彦把烟放下,看了看手錶,快三点多了,凌晨,他很少那么完整的去回忆过去的一切,因为他实在是很惋惜,在他那么美好的童年过后,居然会有那么扭曲的一段青春,在他生命里路过的离开的人们都一个个都住在他心里,看着他们的离开,李诚彦偶尔觉得惆悵万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也终将离开这尘世呢…… 想到这里总是无限的落寞,他今天本来是想带罗哲佑去看场电影的,可他不由的陷入了回忆,他只能给罗哲佑一张抱歉的脸,罗哲佑笑笑的坐在宽大的沙发上,突然盯着李诚彦手上那隻锈跡斑斑的戒指问话「……你还没有忘掉他吗?」,李诚彦愣了愣,罗哲佑毫无顾忌的眼神直指李诚彦的戒指,李诚彦抱歉的摘下戒指,然后随手的放进抽屉里,「忘是不会忘记的,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但却不重要了。」李诚彦说着去拉罗哲佑的手。 罗哲佑顺势站起来,用力的抱住李诚彦。 只留给李诚彦无声的挣扎。 李诚彦眼睛瞪大着倒在地上,胸口从身后被罗哲佑用匕首给刺了破。 罗哲佑冷笑着踢开李诚彦开始冰冷的身体。 「冠谦……你看,只有我那么爱你。」 Chapter 42 是时候来讲讲罗哲佑这个人了。就从吴冠谦这里入手,吴冠谦收到的第一笔钱,是罗哲佑发现吴冠谦身无分文以后独自找到李尚庆,威逼他给吴冠谦定期匯款,手段自然是以李诚彦为目标,而李尚庆是那么在乎他的儿子,于是吴冠谦才会那么顺畅的定期拿到所谓的生活费,当然这件事的前提是,罗哲佑早就发现吴冠谦和李尚庆的关係了,比吴冠谦更早。 其实吴冠谦和李诚彦都不记得,当初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那么一个个叫哲佑的小男孩。 吴冠谦进了中学以后,罗哲佑找了个家教补了许久成绩,好不容易挤进了吴冠谦所在的重点班,就是为了知道吴冠谦过的怎么样,只可惜吴冠谦是过的不错,可那罗哲佑,就是那让李诚彦彼时兴奋的倒看书的被退到普通班的学生。 而且事事让罗哲佑无法想像,因为他也渐渐察觉,吴冠谦和李诚彦之间,是存在着得微妙关係。 他的嫉妒在燃烧。 罗哲佑从那时就很想认识王逸洋,因为王逸洋的装死也被他看了破,可他也不想讲那么明白,因为他当时就知道这件事,一定能让吴冠谦和李诚彦分开,这是他想要的,也是王逸洋间接想要的,他何苦要拆了自己的台? 当然后来发生了他自己也没想到所以没控制住的事情。 吴冠谦和李靖签了约,罗哲佑知道这个以后只是风尘僕僕的赶去ivy,在吴冠谦头夜的那天就点了他的单。 他即使不能让吴冠谦的心在自己这里,也要让吴冠谦的身体上第一个留下他的痕跡,不过他显然是没有料到李诚彦再一次的出现,吴冠谦在巷子里拥抱了李诚彦,那模样是罗哲佑从来没见过的真实,于是罗哲佑开始想尽一切办法跟踪吴冠谦和李诚彦,也是他跟着吴冠谦去了a市,就坐在吴冠谦的旁边。 自然他也知道吴冠谦和李诚彦约会的那天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他有股衝动,想勒着李诚彦的脖子,告诉他吴冠谦是他的人,但也无奈吴冠谦在一旁,他们两个牵着的手叫罗哲佑看的刺眼。 其实不必如此细緻的讲。 只要说,在吴冠谦住院后当他迷迷糊糊沉睡着的时候,是罗哲佑亲吻的他的脸颊。 李诚彦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失了常态的时候,是罗哲佑躲在一旁用相机拍下了一幕幕。 跟随着李尚庆在医院里半天,是罗哲佑在车子里杀了李尚庆。 还有一个或许不得不详细的说,那就是,把王逸洋逼疯的,也是他罗哲佑。 也是因为前面说到的,发生了让罗哲佑都难以置信的事情。 就是李靖就是王逸洋。 这些还都是靠他那天在吴冠谦和李靖家门外面趴着听才知道的,罗哲佑一直是个异常聪明的人,所有零碎的事情在他脑中只要一联系就能瞬间成形,他知道王逸洋想毁了吴冠谦。罗哲佑是疯子,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爱上吴冠谦那一天起就无所谓是不是疯子了,他只知道王逸洋是疯子。 王逸洋是被失踪了。 罗哲佑把王逸洋从医院带走,无助的王逸洋就只能眼看着自己被罗哲佑绑在车的副驾驶座上。罗哲佑开车速度特别慢,王逸洋期间一度紧张的流汗不止,结果罗哲佑在偌大的一栋别墅前停下,把王逸洋松了绑,然后推着他进了地下室。 罗哲佑什么也没干,他只是无数次的对着惊恐的王逸洋说「你犯贱」「你该死」「你无耻」,无限回圈的说,王逸洋在黑暗里被这些锋利的词汇弄的满是创伤。 所以他疯了。 所以他死了。 「所以」这两个字说的那么轻巧,可确实只能如此轻描淡写的形容,对于罗哲佑来说。 罗哲佑一切行为的源头,都是出自他对吴冠谦的爱。 他可以毫不避讳的说,他爱吴冠谦,比谁都爱。 罗哲佑抱着吴冠谦最喜欢的矢车菊站在小小的墓碑前,把花一片一片撕落,他用身体紧贴着冰冷的碑体。 「我这清明节,你那情人节。」 花瓣腐朽进泥土。 化作灰的乌托邦。 Chapter 43 宜萱靠在柔软的沙发里默默的掉眼泪,电脑萤幕还发着强烈的白光。 距离他写完这篇不长的小说正好一个半小时。 他突然感到微微的心痛,即便那是自己的文字。 ——这只是个故事,这一直是个故事。 俞君端着刚熬好的鸡汤打开厨房的门,老远宜萱就闻见浓郁的香味,虽然俞君菜做的很好,不过他是个插画师。 他出的每一本书都是俞君给画的插图。 俞君把鸡汤稳稳的放在垫子上,然后频繁的看手錶,门铃没一会儿就默契的响了起来,宜萱笑着走过去开门。 吴冠谦和罗哲佑大叫着衝进来,把手里的礼品袋全数扔在地上,他们今天来是来过年的。 宜萱笑駡着,纳闷怎么不见其他几个,就看见李靖也迅速的衝进了房间里,一边碎碎念着,一边皱着眉头。 外面有声响,他探出头去。 「宜萱姊!这鸡欺负我!」 王逸洋一手抓着一隻乱叫的鸡,一手指着在他头上发疯乱跳,另一隻平衡很好的鸡,初步判断,两隻鸡,一男一女。 宜萱抹了抹眼泪,揉揉通红的眼睛,一晃神吴冠谦已经掛在他身上了。 「大作家,你怎么那么感性,你把我写的那么邪恶、那么悲惨、那么什么,我都没捨得掉眼泪你哭个什么劲。」罗哲佑笑着把吴冠谦掰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诚彦也来了,和王逸洋一起蹲在两隻打了狗血一样的鸡面前满脸的哀怨,两个人捂着胸口装死,宜萱只好笑着用力推了下李诚彦。 全都笑着,宜萱突然很庆幸,那只是他的小说。 对啊。 故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