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怪物〔1V1末世〕》 001坍塌 到处都有人尖叫。 凄厉的哭喊,仿佛乌鸦黄昏枝头枯哑的嘶鸣,人腹腔涌出的鲜红温热的血。 钟虞枝跟着人流移动,她昏头转向,完全不知道这股迷茫惊恐的人潮将带她涌向何方。 曾经熟悉的大学高楼坍塌成一片废墟,无数个清晨与黑夜,徒步穿行而过的学术长廊裂开长长狰狞的一道天堑,深不见底犹如黑色深渊张开的巨口,要把所有人吞没。 天空挂着一轮血日,曾经的光芒失去了踪影,剩下一圈边缘猩红的轮廓,像是克苏鲁荒诞的神话中,邪神迫人发狂的独眼。 空气弥漫着血的腥燥味,肺窒息般剧痛,钟虞枝急促艰难地喘息着,不知道那血的气味来源于自己身体内部,还是那些飘散在空气中肉眼可见的黑色粉末。 灰暗而不洁的颜色,像异变的雪花,剧毒的酸性重金属,在接触皮肤的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令人背脊生寒,仿佛身体吸收了不明污染。 广播里沉稳浑厚的男声还在呼吁着人群镇静,背景音中刺耳惊心连绵不绝的警报更像一种讽刺。 一周之前,钟虞枝就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是“黑雨”还没有下的时候,她频繁头晕,眼前发黑,虚弱的像会随时昏迷,校医院检查出营养不良和贫血。 医生说“持续了有一段时间了。” 围绕校医和朋友不赞同的目光,钟虞枝百口莫辩,无奈苦笑。她没有为身材节食,甚至三餐都是按时在食堂吃的,光这一点就应该比大半同学都健康……她没有多少积蓄去医院看病,因而比谁都要爱惜身体,课余打工也需要体力。 但那段时间她看上去确实瘦了。 她称过,体重没有变化,只是视觉上。腰细了一圈,显出窈窕清晰的马甲线——本来0号的牛仔裤在腰部空了三指出来,167的身高变成了170,裤腿短了一截,以及变紧的文胸和上衣。 如果不谈额外的开销,这当然是一件好事,谁不喜欢自己身材更紧致,变得更漂亮呢? 然而事情很快变得诡异。 先是她的视力变好了,好到超乎寻常的地步,钟虞枝一直没有近视,但绝没有好到五米之外还能看清对方眉周的杂毛。衣柜里的樟脑丸一夜之间刺鼻难闻,食堂饭菜隐约有股刷锅水的臭味,教室里的窃窃私语仿佛她在每个角落安装了窃听器…… 最后在三天前不慎在浴室里磕到,她嘶嘶忍痛揉了揉膝盖伤处,指腹之下的肌肤忽然水润温热,像严冬泡入舒缓的泉水,在她的目光下,青红的淤青在短短几秒内消退。 冰寒攥住她的脚踝,爬上她的脊椎,钟虞枝不禁打了个颤,手在发抖,僵靠在水汽氤氲的瓷砖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变了一个物种。 第二天,她听说宋媛安做了一个噩梦。 钟虞枝知道她。 大学里有很多漂亮的女生,历届校花各有千秋,音乐、舞蹈和外语系各占三分,宋媛安就是那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002人群 旁人的话语里总将她们作类比,放在一起,紧挨着,好像她们是王不见王的对手,是宿敌,针尖对锋芒互不相让,从容貌、穿衣打扮到学习家世,实际上各人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了,钟虞枝从没真正和宋媛安说过话。 宋媛安在教室里看到她,被众人安慰中恍惚的神情忽然显得有些奇怪。 钟虞枝不知道说什么的对她笑了笑。 课间宋媛安蓦然开口说起左肃的八卦,他和枫大校花分分合合的二三事,性格很油玩的花什么的……听得周围人哇噻唏嘘一片,钟虞枝也愣住了。 宋媛安好像在说给她听。 左肃在追她。 校篮球队的一员,玩运动的似乎人气很高,更别提他外貌出众、家庭听闻很有些不凡,一派校园中风云人物的模样。 钟虞枝从小到大习惯了连绵不绝的追求者,左肃放在其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为人看起来挺认真,可惜钟虞枝没有时间没有资格去考虑恋爱,那些礼物、书信和奶茶一向能退就退,不能退的也直接丢了。 她被一些同学诟病过,“落人面子”,“傲”,“假清高”,周围没有人像她做的那么绝。她出身福利院的事没有隐瞒过,虽然长得不错,什么衣服穿在身上都像牌子货,但仔细一点都看得出她没钱。几乎不在外面吃饭,身上永远有一两个兼职。 宋媛安大概是怕她被人骗了,钟虞枝挺感谢她的好意,然而前夜身上的异变还没有头绪,她心神不宁,课上完就走了。 “日堕”和地震,地表坍塌的危机爆发后,左肃找到她,想让她去他附近的房子避一避,钟虞枝想起宋媛安说的他身上那些理不清剪还乱的前任关系,没有答应。 左肃道还有他几个朋友和女生一起,不是只有两个人,钟虞枝不认识,怕不合群,更怕有矛盾。福利院离这里很近,她准备回去,那里算是她的家,虽然成年后就搬了出来,不给院里增添负担,发生这样的灾难,她不敢待在学校里。 “外面已经乱了!”左肃焦急地拦住她。 “你让开,”钟虞枝冷下脸,“我朋友在等我了!” 她朝校外去,但没有想到人潮是如此恐怖的一股力量,任何试图偏离的个体都将被践踏至粉碎。 群体是疯狂而盲目的,像一群饥饿的蝗虫。 四处爆发出恐慌的呼啸,如扩散的瘟疫。他们全疯了,丧失理智互相推搡,这边的人群拼命地往前挤,对面的人群走投无路地向后逃,左右被人墙卡死,钟虞枝几次撞在设施物体上,甚至无暇感觉到疼痛。 她也在尖叫,竭尽全力靠向边缘,终于逃窜进一家服装店里,惊惶踉跄躲进更衣室的隔间,双手颤抖地落上门锁,才蜷缩在平凳上抱头发出一声抽泣。 她看见了,那些死去的人腐烂地蠕动…… 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她躲在里面等着、等着,畏惧着战栗着发抖,解锁的手机跳出的一大堆新闻、短讯和网页,都印着鲜红的标识。那些分析,流行性病毒、化工污染、地壳运动……都在试图将这一切用人类可以理解的科学合理化,可谁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 003女人 成堆的人,毫无征兆地在人群中倒下,或是活生生地被踩踏成了肉泥,或是蜕变成怪物,或是被蜕变为怪物的人杀死。她点开一个视频,赫然是一个人在楼层高处拍摄人变成怪物的画面—— 失去意识的人重新站起,皮肉吸附了大量“黑尘”,虬结变异为发达的肌肉,两肋生长出四臂四腿,丑恶如蜘蛛状嘶吼爬行! 画面不停摇晃抖动,随后戛然而止! “啊……” 痛苦虚弱到极点的呻吟,钟虞枝心跳吓漏了一拍。 在楼上。 “有没有人……帮帮我……” “救命……” 那声音嘶哑到辨不出男女,幽幽令人心底发寒和恐惧。 “求求你……” 就算不敢去看,在原地也没办法继续躲下去。钟虞枝坐立难安,唇色煞白,望向了楼道,阴暗狭窄杂物堆积的台阶,犹如恐怖片中才会出现的杀人陷阱。 她找不到什么防身的东西,将手机放进包里,橱柜里拿了一个衣架,握在手上,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上去。 她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你怎么样?”她断断续续,话有些发颤,“你在哪里?” 对方的呼吸声急促迫切,“救……” 楼梯的尽头,钟虞枝的心越悬越高,几乎从胸口里跳出来,脚步几乎抬不动了,一转头,与女人濒死灰暗的双眼四目相对! 钟虞枝倒吸一口冷气。 她倒在一片血泊,混杂着诡异细碎的不明组织物,从里间一直蜿蜒到客厅,十指像干枯狰狞的树根,死死钻进地砖的缝隙里,就这样一点点挪动到楼梯旁。 全身上下都是血,长裙被血浸透,污浊潦草的中卷发遮住了面容,没有沾染上血污的皮肤带着青紫色的经络,叫人升起不祥的预感。 唯一与那死色相对的,是高高隆起的腹部,匍匐在她生机不断流逝的骨架上,拥有心跳一般一起一伏。 女人麻木哀求着,泪水打湿发丝,“我的…肚子…好痛……帮帮我……” 钟虞枝慌乱喃喃:“我能够帮你什么……救护车……救护车……对,你要坚持住啊……”她颠三倒四,说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话,翻找手机的动作颤抖倏地一顿,眼泪流落脸颊。 交通……整个城市早已经瘫痪了,死了那么多人,不会有救护车来了。 这个女人的命应该要怎么办,他们这些人的命运要怎么办? 第五人民医院太远了,她脱力地滑落在地上,湿淋眼睫盈满眼泪,拉住女人的手,想说“我带你去宁大好不好?” 那里至少有两个校医,有消毒水,有最基本的药品,但钟虞枝心里无比清楚,只靠那些,根本救不了女人的命……她已经失了太多血……还有孩子……还有孩子…… 那么小,那么虚弱的新生儿。 她什么都做不了。 004头 女人摇摇头,眉宇隐约流露出恐惧,痛苦地深呼吸气,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她奋力反握住钟虞枝的手,皲裂沁血的嘴唇张张合合,微不可闻的气声,钟虞枝从她恍惚的字眼里突然想到,自己或许是能救她的! 如果她真的有那种能力,如果能对其他人生效…… 她呼吸急促抿紧了唇,手指探入女人唇里,焦虑地不断构想“治疗”“恢复”这类念头,某一刹那抓住那股陌生的直觉。 温流是从体内不知名的深处生出来,渐渐蔓延流淌到指尖,钟虞枝细腻的皮肤上凝聚出几滴透明的液体,馥郁的香气混杂着血腥味,交融入女人舌尖。 她脸颊泛起一股奇异的血色。 悲望向钟虞枝的目光一点点明亮起来,女人没有询问,因宫缩而疼痛的仰头喘息了一声,钟虞枝紧紧握住她的手,仿若这样就能把自己的力气传过去。她能活下来的!她可以活着生下这个孩子…… 她感觉不到凝结水珠后的虚弱,在她面前,是还活着的人啊。 挣扎在生死线上,饱受肉体折磨的她的同类! 纵连对方的名字都一无所知,素不相识,钟虞枝还是因为窥见一点微弱天光喜极沁泪。 女人极尽隐忍地喘息,手背筋节贲起,指甲在地面抓住一道道血印,却始终压低了嘶喊,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钟虞枝想到街上流窜的怪物,才浑身发冷。 她匆匆喂给女人新的水珠,站起来转了一圈,吃力连拖带拽地挪动柜子把出入口堵住。她不知道有没有用,好歹心理上有了点安慰。 如果真的有怪物来了,或许能阻挡片刻…… 回来的时候,女人已经支撑起腿,一个血乎乎会动的东西在她血淋淋的两腿之间。 钟虞枝从来没有目睹过女性生产时的画面,文字与影片侧面描写、勾起人足够幻想以避免的血腥景象让她震在当场,僵硬站着,目光被那怪异的活物篡摄,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认出是新生儿的脑袋。 开膛破肚的酷刑不过如此。 钟虞枝手脚发软地靠近女人,游魂虚脱一般,苍白地挤出一个微笑。 她努力让语气充满欣喜。 “孩子的头出来了,就快要生下来了!” “加油啊……坚持住!” “啊……”女人失去焦点的眼神似乎感到天花板在塌陷……她们没有生产过,凭着一股蛮力在使,钟虞枝只要有水珠,就喂给她,这样过了无数秒,无数分钟,无数焦心的呻吟,冷汗和血从女人身上淌出,那个小小的孩子,终于被钟虞枝用手托着,和他母亲的身体分离。 钟虞枝的脸色也像纸一般薄,她精神被掏空殆尽,凝聚不出新的水滴,碰到婴儿皮肤的手在颤抖,红彤彤的,是真正婴儿柔软的皮肤,沾着血。 血肉蠕动的触感仍纠缠在钟虞枝指间,真正摸到他,才发觉空气中的冷,他的皮肤在冷却,全凭钟虞枝手心的温度传递过去。 他那么需要她。 005小怪物 钟虞枝怔了怔,一时间忘却阴冷的恐惧。 婴儿带血的手掌紧紧攥着她的食指,钟虞枝一手搂住他小小的身体,一手废了好大劲才小心翼翼地抽出来,他一挣扎,在女人腿上留下几道细小手指的血渍。 “是个男孩子呢。”钟虞枝看了眼婴儿的腿,努力扯出笑,不敢哭。 女人胸口几乎没有起伏,好久好久,才终于嗫动嘴唇:“……谢…谢你……” 她没有睁眼的力气,终是没有看一眼她的小孩。 钟虞枝抱着婴儿蜷曲在她面前,语不成调。 “你…不要死啊……”她们努力了那么久,只为了这样的结果吗?“求求你……他那么小,怎么活下去?”她崩溃痛哭流涕。 可是女人没有再回应她了。 自始至终,她们没提起孩子的安静。男婴尚且脆弱的颅骨附着薄薄的一层头皮贴在钟虞枝掌心,并不是光滑圆融的,三道怪异凸出的棱形像一柄尖刺,扎的心脏鲜血淋漓。 他也没有脐带,肚脐的位置是一块完整的皮肤。夏季炎热的天气钟虞枝穿着防晒衣和吊带长裙,男婴就扒在她柔软温暖,散发着馨香的胸口。 钟虞枝搂着他,木然坐在地上,望着死去的女人不知何去何从。婴儿也不哭不闹,揪住她凌乱散下来的长发,小手捏的死紧。 这个孩子,该怎么办?钟虞枝的眼眶酸涩,她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她不会照顾小孩,她好怕他死了,一转眼就没有了呼吸,皮肤变得青紫、腐烂……世道这么乱,她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他的外表,还不正常。 是个小怪物。 钟虞枝不知道自己是在哭死去的女人,哭这个将死的无知无觉的婴儿,还是在宣泄自己的恐惧和软弱,未来的命运隐藏在一片迷雾里,找不到出路。 直到怀里的小东西挣扎起来,她手足无措地拍背安抚,才发现两个人身上还是血迹斑斑。 很脏。 店铺里没有毛巾,钟虞枝忍住哽咽,拆了包装里似乎干净的衣服,蘸了蘸柜台水壶里的水给小婴儿擦脸。他还没有长开,像正常的孩子五官皱成一团,看不出美丑。 钟虞枝想将他用衣服包起来,做个襁褓保暖,他扒着她的领口,不肯松开,手脚并用树袋熊那样抱着她,力气大和执拗的让她惊讶,偏偏不敢用力。 新生儿实在是太小了,皮肤又嫩,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折断他的骨头,折腾半天,钟虞枝才潦草裹了两圈,打了个结。 她看了眼血中的女人,把小东西放在衣服堆里,去为她整理。 钟虞枝拨开她的长发,擦干净她的脸,想拍张照留作寻人用,手机抬起来,看见镜头里明晃晃的尸体,又开始想哭。 她费劲地把女人抬到凳子上,竭尽全力装点得体了,才为她照下一张遗像。 这是她最后能为她做的了。 身后传来细细的动静,她回过头,发现小孩居然不知道怎么蹬开了衣服,滚到地上。 006会饿 钟虞枝惊的赶紧把他抱起来。 她心跳砰砰直响,吓得不轻,抖着手指将他重新包好,检查了一遍手脚,再抱进自己怀里,用体温暖他。 如果感冒了,发烧了,他一定会死吧……他的手脚都小小的,胳膊腿很细,显得脑袋很沉重,不成比例,摇摇欲坠小狗似的又丑又可怜。这样一个婴幼儿,跟着她一个毫无经验的年轻女性,真能活下来吗? 钟虞枝不知道。 他会不会饿?刚出生的孩子,是要吃奶的吧? 她该去哪里给他找? 血日仍挂在高空,时间过去那么久,街上的行人减少,他们神色惶惶而焦虑地进出商店,无人路过的地方,往往空出一大摊不明腥臭的血肉模糊。 他们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这里既不安全,又没有水和食物。 钟虞枝抱好小婴儿,拿帽子藏好他怪异的头,匆匆跟着人向淮河二路的方向走去——超市在那个方向。 走在她前面的是两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拿着千斤顶和菜刀,是普通人家里最随手可得的武器,警惕观察着周围,扫过她一眼,估计见是个带着婴儿的年轻女性,神情放松缓和不少。 现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的不法分子格外猖獗。 他们没有问她怎么身上都是血,也没有理她不远不近同路的行为,虽然那副脏污狼狈也无损的柔媚美貌过目难忘,怎么看怎么不像当妈了的。 年纪更大一点的有点好奇心,在襁褓来回看了几眼,没瞧见脸,看的钟虞枝紧张搂紧落后了一步,不由哂哂尴尬开口:“这孩子几个月大了?” 见她不答,有些唏嘘又有些不忍,“那么小,怎么不放在家里?你是去超市吧,”他摇摇头,“那里现在乱的很,你什么也不带,还有个小孩,怎么抢的过别人?路上万一遇见个变异的那种东西,跑都跑不快……” 钟虞枝苦笑了一下。低头看看婴儿,他闭着眼睛,抿着小嘴,什么也不知道的侧着脸贴在她胸口,呼吸一起一伏。 她没说“孩子不是我的”,只是说家里没有奶粉了。 她低声期盼地询问:“您家里有多的吗?刚出生的孩子能吃的就行……我…多少钱我都愿意出的。” 男人摇摇头:“不是不卖给你,是家里确实没有。我估计超市也够悬,早被人抢光了。” “不然你去奶茶店看看?”前面年轻一点的男人说话,他和对方是对门,一个小区有空约着踢踢足球的交情,分了一耳朵注意着这边。 他女儿也到上学的年纪了,自然知道这么大点的婴儿能吃什么。 “里面说不定有奶粉,没有奶粉羊奶牛奶也行。” “牛奶得稀释一下,不能多喂,乳糖不耐受就惨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奶茶店赫然就在路边,超市还有一条街远。 店里萧条空旷,没有人留下来。 钟虞枝曾经在奶茶店打过暑假工,虽然不是这一家,她还是知道东西一般摆在哪。 007乖哦 运气很好,店里没遭到什么破坏,他们没有碰上怪物,除了有点乱。 钟虞枝在后厨找到乳制品,冰柜断电了,幸好时间不久,里面还有余下的冷气,都没有坏。 羊奶是没有的,超市都很少有卖,找到了几桶牛奶、炼乳、酸奶,分门别类的燕麦奶、杏仁奶,奶粉也有一些,虽然上面没有牌子,估计不太好,钟虞枝也没有挑剔,能拿动的她都拿走了,装了两大袋。 重的液体塞进背包里。 没有人收银,她感觉有点变扭,像小偷似的,可是没有心情多想。 她一手抱小怪物,一手提东西,要走的时候,竟有些脱力,拎不起来。那一番水珠的凝聚到底消耗了她太多精力,隐隐有些眩晕。 她不得已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候,坐下来喘息片刻。 怀里的小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嗅到空气中食物的香气,不安分地动起来。 “乖,乖哦,小宝宝。”钟虞枝一边紧张注意着外面,小声哄着,这才想到应该先给他喂一点的。 没有热水,没有奶瓶,她家里自然也没有,钟虞枝想到还得尽快买一些干净的矿泉水储备,非常焦虑。 冰的牛奶不敢给他喝,钟虞枝找到盛在器皿里的常温水,她想应该是事故前倒的,化了一些奶粉进去,弄一点自己先尝了尝,没察觉什么不对,才给他试试。 如果有不好的反应,微量,应该也会没事吧。 她用吸管汲一点点一点点地喂,只有十几毫升,还不及成年人一口,塑料管子,没有正经奶嘴柔软,幸好他很配合,也很聪明,稚嫩的小嘴一接触到液体就知道吞了,没有弄的身上到处都是,她松了好大一口气。 喂完小孩,她看到剩下的水才感觉到口渴,润了润唇,觉得恢复了一点力气尽快往家里走,不敢逗留。 到现在没出事,算她运气好。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哭喊和枪击声,时刻提醒着她又有谁死了。因为身上有物资,一路她都凭听觉注意着动静,心惊胆战地躲避行人。 她害怕出现意外。 之前钟虞枝想去福利院,冷静下来才知道是自己昏头了。不是因为现在多了一个婴儿,而是如今这么乱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在抢购物资,福利院的小孩子多,食物都是每周新鲜采买的,今天已经周四了,还剩下多少?她一个人,又比不上男性能带来威慑力,什么都没有的过去,平添一张吃饭的嘴罢了…… 租的房子里好歹还有一些食材,米面省一点吃,也够三个月的量,她可以带着婴儿躲一会儿,等到情况稳定再出来。 这些动乱,应该能被控制住吧,他们国家一向是粮食出口大国,物资……应当不会一直紧缺的。 她眉目忧愁,心里没底。 钟虞枝租的房子位于校园西面一片新小区。 房东是个好心人,常年低于市场价地把房子租给需要帮助的学生,是钟虞枝的辅导员联系上的,她在里面住了两年半。 008震惊 屋里处处都有她生活的痕迹,干净、整洁,熟悉的让人心安。 她松懈下神经,眨眼间无比疲惫。安装了防盗设施的铁栏杆门窗此刻给予了无限的安全感,钟虞枝锁上门后,直接滑落虚软在了地上。 她几乎想就这样睡过去,但婴儿还在她怀里,他会冷,他们身上太脏,不能就这样上床。 她闭目喘息歇了一阵,才起来将奶制品放进冰箱,万幸打开后发现是有电的,然后抱着他进浴室。 拧开水,热的,看起来很干净,然而钟虞枝想到外头横尸遍野的惨然,还是小心谨慎地接在脸盆里,拿开水壶烧了五分钟。 她并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只能求个心安。 她把小婴儿身上沾了血的帽子衣服摘掉,他感觉到冷,往上爬爬,更紧的绕在她脖子上,混杂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冲得钟虞枝凝滞。 是了,他生下来还没有一天,身上的羊水都还没有洗呢。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别抱那么紧,先松开点,好不好?” 钟虞枝软着声音说话,当他能听懂,然而并没有用,仍是动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身上解下来。 小东西好像很不满意,挥舞短小的四肢,要找回他的“抱枕”—— 跟个小牛皮糖似的……钟虞枝无奈把那身脏衣服塞给他,让他抱那个。 他居然气愤的“啊”了一声,一下子把它扔掉了! 钟虞枝被劈到一样,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从出生起,他就没有发出过声音,不仅仅是没有哭,连普通语气声都没有,钟虞枝默以为他的发声器官存在残缺,才那样绝望。 她刻意避免思及,心里却清楚,和平时期尚游走于边缘的功能差异者,在社会保障全面崩塌的乱世,要怎么艰难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不是所有人都天赋异禀。 所以哪怕其实证明不了什么,钟虞枝也迫不及待想再听他叫一遍。 她一个人“啊,啊”了小半天,小婴儿却一点也不配合,自顾自地翻腾生气,无奈,钟虞枝只能放弃了,撩水给他清洗。 毛巾对比婴儿的皮肤都太粗糙,她只能用手,水温应该刚刚好,水拂到他身上的时候,他还因为陌生的触感扭来扭去,没两下就适应下来,继续要抱,把钟虞枝折腾的头疼。 钟虞枝洗到他下面的时候,感叹一下有点新奇,她第一次触碰到那东西,只是个小勾勾,装饰品似的。 倒掉污水又用沐浴乳洗了一遍,他已经很干净了,钟虞枝拿浴巾给他捆在洗手台上,长长舒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的精力,要“越狱”个不停。 她靠在冰凉的壁砖上,缓了会儿,慢慢褪下衣物用毛巾擦拭,乍然想到未来说不定会断水,在浴缸放满预备。 热气氤氲的毛巾裹挟水珠,一串串滑落肌肤,骨肉皆一阵阵松乏。 钟虞枝揉过她的身体,这段时间她已经不再有大的变化,但皮肤依然白了很多,原先她也白的,是天生的冷白皮,和别人同框都自带超清的模样,但因为不注意防晒,远不及现在这样犹如剔除了所有杂质、雪似的几近凝脂的细腻。 009含乳尖(微H) 胸的大小没有太多变化,摸上去欲融化一样,软的,拥出极其诱人的沟壑。臀上长了肉,腰细些之后挺翘的轮廓更加明显,腿纤长优美,没有一丝细毛,下面也是,洁白的阖在一起,纯净而靡欲。 可是好像现在,漂亮并没有什么用,反而会招惹灾祸。 “啊!”小婴儿突兀又叫了一声。 他本来就通红的脸蛋经过一番激烈斗争涨的更红,棱状突起的颅骨衬得他更像一只暴怒的小怪兽。 钟虞枝仍会觉得恐怖,就像动物里她唯独不喜欢猴猿:对比其它动物,它们太像人;对比起人,他们又太像野兽,但逐渐习惯了,对他着急的样子有些想笑又有些不忍心。 软声软语地哄他说,“你等一下呀!”尽快清洗干净自己。 他已经焦躁得不行。 耳朵听得见声音,鼻子嗅得到气味,是他的分明就在旁边!却没有办法拿到!猛然四肢一撑就翻了下来。 钟虞枝正要穿衣服,看到这一幕血液都冻固了,接住他的时候,心像跳出来。 他可是位于一米多高的台子上!但凡她慢了一步,可能就没有他了! 他全然没意识刚经历了多凶险的事,一贴近钟虞枝就抱住,还很为新的触感满意,洗过澡之后,钟虞枝自身的香气更加清晰,没有衣物阻隔,他贴着钟虞枝柔软绵绵的胸脯,听见她的心脏剧烈鼓动。 一声一声,连成一片。 钟虞枝很生气,惊悸而后怕,眼前反反复复地出现那一幕,收紧手臂搂紧。 小怪物按了一下她的胸。 嫩滑雪白,淡粉娇艳的乳头挺在他的脸旁边。 钟虞枝注意到,转眼又被他捉住好几下,好像探寻这是什么用的,眼前画面和身体异样的感觉有些羞耻,不及她作出决定,能不能把小怪物松开放到床上,他一张嘴,竟然含了进去。 “嗯……” 酥酥麻麻的电流蹿开,钟虞枝脸颊绯红。 腿膝并拢,腰腹收紧,小穴不受控地缩,吐出温温的花汁。 他捧着她的乳儿,用力吮吸。 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她又没有奶! 钟虞枝低喘一声,乳尖从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她难以分辨是什么滋味,被抽了骨头似的,轻轻重重的,麻麻的,犹如要浮起来,又像要沉下去,胸口胀热的叫人心里发颤。 她咬住了唇去移他的头,不想让他继续吃。 小东西的棱突已经长硬了,从上额骨一直延伸过整个顶骨,消失在枕骨以下,没有胎发,清清楚楚呈现畸异的样貌,钟虞枝推不开用了点劲,他反而吃得更紧,无齿的牙床咬住。 “啊…”钟虞枝短促叫了声,颦眉吸气,手指抵进他的嘴里,才把自己解救出来。 乳头靡艳的红,带着晶莹的涎液拉出一道水丝,不远处他的小嘴还在张张合合…肿了一圈,竟有些涩情。 钟虞枝未料想自己这样……疼了,也能出水。腿心湿漉漉的淌到了膝弯,细白的皮肤羞红。 小怪物什么都不懂呢。 不知道把她搞的多狼狈。嫌弃她的手指不够香软,还想再凑过来。 010吃手指 钟虞枝将他冷落在床上,塞进被子里,担心他乱动,还专门分出一只手拉住他。 单手仓促地整理一番,套上衣服。 小怪物缠着钟虞枝的手搏斗了半天,终于发现钟虞枝不肯给他了,出乎预料地吃住她的手指,无牙的小嘴从指腹含到手指间隙,再啃到手背,牙床咬的钟虞枝痒痒的,留下一个接一个浅浅的红印,手被他啃的脏兮兮的。 钟虞枝的手很漂亮。 十指纤纤,白皙动人,像梨树花开枝头。 皮肉附着骨,指甲只有标准甲片的一半宽,手背上的经络清浅的像汝窑之纹,以前偶然兼美甲店的手模,还赚过一笔钱。 钟虞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是饿了。 婴儿需要多久吃一次,吃多少?她没有一点概念。 他身体瘦瘦的,奶茶店里那十几毫升的水泡奶粉也确实太少了,又是流食,难怪他肚子饿。 可是她现在没有干净的水给他泡奶。 换作是任何一个成年人,那部分物资都应该合理分配:先喝掉鲜奶,再使用奶粉。 否则万一某一刻断电了,奶粉不受影响,开封的新鲜奶制品却会很快变质。 然而他是新生儿,尽管有些不一样……但也是新生儿。钟虞枝记着他人的提醒,想等他大一些,至少再过几天再给他尝试。 他若是病了,已经没有医院了。白皑市第五人民医院刚刚宣布沦陷,钟虞枝不知道她聚集的水珠对人类的疾病有没有效。 无数畸变的病人游荡于建筑群与开阔地带,丧尸般集结发出嚎啸,无人机拍摄到的是真正的末日景象——人类残破的肢体,血流成河,几乎认不出是身上的哪一部位……冰冷的白墙与地砖是一片令人作呕的肉泞,往日觉得刺鼻的消毒水味,完全被血腥覆没,荡然无存。 「…已确定该未知病毒有极强传染性!无任何感染者幸存!!五院约一万名群众无人生还!防疫部门与军队已封锁相关区域,请周围居民立刻撤离!重复一遍!周围居民立刻撤离,不要逗留,不要试图靠近——」 广播里的人状如嘶吼的喊声,声嘶力竭,自下午两点四十分起便没有停歇过,从夹河口到清兮大桥,从盏西机场到熙海东港,不间歇地响起各地危情。 人心惶惶到麻木到疯狂,也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而已。 或许国家有想过不要报导,安抚各方情绪维持出一副有救的假象,但流动的人群进入危险地带,只会带来更多无谓的死亡,壮大畸变人数,带来更大的暴乱。 世界好像顷刻间千疮百孔,破陋得像一艘马上沉没的船。 与现实钟虞枝所处的困境那么割裂。 事实上家里也不是安全的,世界上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变异随时可能在活物中产生,只要周围存在活着的东西,都是随时会释放的炸弹。 可人不可能永远独处啊。在钢铁浇筑的城市里,找不到一个四百米无人的区域。 011你下来吧 钟虞枝不打算想那么多,避不开的就避不开吧,这里至少有门锁、有栏杆、有食物不会被抢走,阻隔开他人的视线。 她怕小怪物饿坏了,上网想办法。找到的信息只说新生儿的第一个月每天要进食8-12次,胃会随着食量增长越来越大,不建议服用除母乳和配方奶外的其他物质,还有各种奶粉的广告。 也是,从前最贵的婴儿配方奶粉也就几百元钱一罐,咬咬牙总不会有人买不起,现在却是有价无市,成年人收着,不论是转手卖掉还是自己留着喝都不会亏,可以预见各种新鲜食品和蔬果即将从市场上消失,再之后,各种末世前生产的罐头和密封食品将成为硬通货。 网上一些求助和寻人贴提醒了她,钟虞枝在小区群、同学群、朋友圈里都发了请求,表示愿意用食物交换纯净水。 又编辑了一章帖子,附上女人的照片。 如果她的能力恢复了就好了。 那种水至少是干净的。女人服用过,证实了对其他人一样有良性的作用。 钟虞枝坐在床上,小怪物还在吃她的手指,她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 好小啊,可怜的小东西。 钟虞枝默默决定如果等半个小时……二十分钟,如果没有人愿意交易纯净水的话,就热牛奶给他吃一点,之后上街找水。 实在是她走不动了。 眼皮子在打架。她不敢躺,累的挪不动身子,她怕一躺下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没过多久手机频频响起来,都是同学,他们大部分都在学校宿舍,从她这里过去几乎要穿过整个校区……钟虞枝回复说找不到更近的就去交换。 又互相安慰几句,屏幕一闪,是一则陌生来电。 钟虞枝愣了下,接起来:“喂,您好……” “钟虞枝!” 来人急切打断她的话。 左肃的声音。 “你没有水吗?我也在小区,” 他紧接着道,“我带水来找你?你在第几栋?” 钟虞枝闻言,悬着的心终于往下放了放,更不可能因为他追求过或许正在追求而拒绝。 “谢谢。” 小婴儿很需要水,他饿了,她没有给过左肃电话号码,但一个学校,总能从别人那里问到的,他有也不奇怪。 钟虞枝没有答应让他过来,说我去见你吧。今天以前,他们满打满算也没真正交流几句话,路上很危险,谁也说不准会遇见什么,她再疲馑,也不能因为左肃愿意就把危险转嫁给他,明显他是在帮忙。 左肃直言很近,不需要客气,听钟虞枝坚持一情急就先报了他的住址,钟虞枝就愣住了。 他们是一栋楼。 电话里陷入短暂的静默,小怪物饥饿地舔舐,含着她的小指头吸,钟虞枝没心思追问。 “好……”她斡旋回答,避免提及,“我在501,你下来吧。” 挂断前突然想到,提醒,“别乘电梯。” 那头,左肃笑了,仿佛得到默认,精神都振奋了些:“我知道。” 钟虞枝艰难地爬起来。 012门外 经历过浴室的事,她没敢把小怪物独自留在房间,疑心他又会滚下来。 钟虞枝藏住他的头顶和后脑勺,从头到脚包起来,哪怕身体很重、手臂很沉也带着他。 她去厨房拿了袋饺子,一千克左右,现在能算得上被青睐的食物。 ——是主食,能填饱肚子,有菜也有肉,煮完饺子的汤还可以喝。 好处是冷冻条件下可以保存很久,坏处也是必须冷冻保存。 交易掉也好。 她忘了问左肃愿意给多少水,刚想着,门就响了。 “叩叩叩—” 城市的声音很混乱,远的近的,专注下来各种毛骨悚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爬进脑子里,挥之不去。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敲门声清晰而骇然,钟虞枝的神经像被拽了一下,打了个激灵。 她猜应该是左肃,但脚步不自觉轻了,手拍着婴儿的背安抚他,尽管他一直没再发出过声音。 借由这个动作,也许她安抚的不是小怪物,而是她自己。 小怪物靠着她的小脸动了一下,偎在那颗加快跳动的心脏上。 钟虞枝没有注意到他,她缓慢走了过去,对上猫眼,手指紧张地捏在一起。 左肃身后站着宋媛安。 钟虞枝心神一松。有些意外他们一起出现,宋媛安前几天还议论过他。 钟虞枝推开门。 左肃先一步露出笑脸,看见她怀里抱着的,一个白底蓝纹的襁褓,裹着一个小小红色皮肤的婴儿。 他的表情凝滞在脸上,刹那结住了舌。 “…这,祂是哪里来的?” 小怪物缠住了她的衣服。 钟虞枝方才拿回手,洗干净不给他咬,他闹过一会儿安静下来,现在又开始乱动。 在同一学校认识的人面前,钟虞枝有些狼狈和为难。 她穿着宽大纯白色的T恤裙,下摆到膝上,笔直没有任何裁剪的布料罩住影影绰绰的身形,披散的长发有些乱,长时间遭发圈绑束凹出一个弧度,发尾掠过削瘦的肩膀,因为低头的动作掩住小半张脸,恰到好处地像秋雨丝丝落下的帷幕,似雾里看花,朦胧不清,露出一节伶仃细瘦的下颏和纤细的脖颈。 小婴儿的手把衣领扯下去一块,那一小片锁骨处细白的肌肤,白得晃眼,她柔软而白的嫩草似的手指和婴儿的小拳头握在一起,长长纤密的睫毛于眼下印出青影。 她的脸色有几分不健康的颓靡,唇瓣像一朵缺乏水分的鲜花,没有脂粉矫饰,光落在她五官上自然的明暗分界便呈绽犹如瓷釉雕塑一般的幽雅冶丽,欲碎的憔悴和怜悯感。 同为女性,才对彼此的容貌更敏感,几天不见,她好像变得更漂亮了,左肃久久没有移开视线,宋媛安有几分不舒服,少顷说道: “你一直在照顾他吗?看起来好小啊。” “嗯。”钟虞枝迟疑回答,她没有看见他们带水来,不好意思直接问,只能主动从侧面提起,“……我用水饺交换饮用水,可以吗?如果你们不方便的话,家里还有点米和挂面,可以选。” 013宋媛安 宋媛安眼睛一亮,先左肃开口前答应道:“当然了。” 或许其他人还要为保存问题仔细考虑一番,她却没有那种烦恼。 “这一袋吗?” 她拿起来看了一下,完全透明的塑封袋,没有品牌和包装纸,“你自己包的呀?” 是钟虞枝自己包的,她自己买食材会比超市里的成品便宜些,钟虞枝注释道:“馅料是荠菜和虾仁的,另外加了点肉末……按照我自己的口味调的,可能比较清淡。” “不要紧,我——”左肃表态,未说完,宋媛安已经笑了笑:“我也喜欢清淡的,不过你不打算多换一点吗?” 钟虞枝怔了下,宋媛安一眨眼睛的功夫,周围事物恍若有片刻扭曲,起了一缕无源的微风,没有任何预兆地,宋媛安身前的地面出现一罐桶装水和一板瓶装的矿泉水。 好似它们本来就在那里。 钟虞枝屏住了呼吸,心情重重一跳。 宋媛安很满意在她脸上看见震惊,撩了撩之前修剪打理过的长发,没有掩饰姣好面容上微微自得的笑意。 自从惊醒那晚得到关于未来的记忆,宋媛安惊怵了一阵,就开始为末世做准备。她不知道因为何种原因,“未来的她”,姑且称作上一世,要等到三个月后被钩腹姬蜂宿主感染濒死之际才觉醒的异能,第二天就提前掌握了。 带着这种幸运,宋媛安恍惚来到教室看见钟虞枝的那一刻,突兀想起末世到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钟虞枝。 前世宋媛安被家人接回靳苔市一直在安全基地生活,和平年代高铁一个半钟头就能抵达的车程在末世后恍如隔世,她彻底和大学朋友失去了联络,偶尔执行任务路过时,也已经没有了心思耗费精力打听。 等到第八年,靳苔不明原因发生的核泄漏导致覆灭,领导层带着剩余资源并入白皑,她才重新踏足这里。 宋媛安因为特殊的异能类型,经常接触到前线的高等级异能者和基地高层,左肃名气很大,连同过去的靳苔和周边几个城市,她所知的战斗侧超能力者中没有超过他的,隐隐有凃省第一人的名头。 乱世,强者当道,能力强手里有枪,自然就有人追随有话语权,不缺粮、不缺地盘、不缺修炼资源,宋媛安和他甫一接触,发现对方居然是打过面照的同期校友,自然就有了话题和接下去的发展。 宋媛安年轻、貌美、身材好,又不是光摆着好看的花瓶,出任务时负责携带物资永远是被人保护的角色,手指头缝里大把大把的追求者,自然是有资格傲气的,不肯表现太热切倒贴的态度,两个人就这样暧昧着。 也是她不解恼恨左肃若即若离,迟迟不明确告白的时候,才知道他有个“前任”。 他和钟虞枝有过一段。 前任嘛,谁没有过?长得再漂亮的前任也是前任。宋媛安原可以不在意,毕竟都分手了,演员、明星……原先男神般遥不可及的人物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人类,她图对方俊美处过几个,热情过了也就过了,但若是谈了六年的“前任”,宋媛安还真没有过。 014切齿 她打听到的,左肃曾经前线主队退下来的战友,信疑参半地说左肃没真正和钟虞枝在一起,嗤笑一声,连说出口的人自己都不相信。 六年的时间,那么久,日夜在眼前放着一个大美人不吃到嘴里,左肃他还是个男人吗? 宋媛安想,不过是没承认罢了。 她至今记得大学时候的钟虞枝——长夜即明日月交替之时的霞光璀璨迷离而梦幻。迎日褪下黑夜的轻纱,它比月亮美艳,又比太阳多了静谧的色彩。不一定都是所有人心中最美的,但没有人能否认她每时每刻都是美的。 这样的钟虞枝。漂亮到像是女娲的艺术品,漂亮到任何一个自认有点姿色的女人都不愿意与之同框的地步,可惜只是一个水系异能者。 宋媛安略带同情,末世里能成为一个异能者是天大的幸运,但水系异能者……或许把自己看作一种资源还好受一点。 他们的能力和价值便是提供水源,是末世里唯一能获取「绝对安全的水」的存在。 一百个异能者里有四五个是水系。或许是生命本能对水源的渴求,他们产出的都是无害的液体,而其它的类系,能力再相似也多少有些区别。 宋媛安瞧见的,基地里的水系异能者都活的不好,认为垄断了洁净水便能被捧着就太天真了,没有武力就什么都不是,珍贵一点的工具也依然只是工具,逃去野外能活得自由,但这里有一道简单的选择题: 是要命,还是要自由? 宋媛安宁死也不要去野外烂泥一样活着。 其实她也差不多。小心翼翼地踩在夹缝中间,到处拉关系只求让自己脚下的钢丝稳固一点;“喜欢”左肃,也是因为搭上他,宋媛安就能有一个落点,踩上去休息了。 哪怕这块石头一样摇摇欲坠,不知可以支撑到几时。 两年前出的事,宋媛安闲聊时听到过。 实际上,末世里出一趟城死十几个人太正常了,丢进人群里连个侧目都得不到。每一天,这座城市里寻仇的、被寻仇的、基因污染的、异能衰变的……太多了,宋媛安有时候想,人类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就死光了,一个不剩。 那次的事故如果不是波及到基地超过一半的高等异能者还有大量晶核,根本不会被人记住。 左肃说起时,宋媛安也只当一个感情升温的契机,献身安慰亲密了一番,现在想起来,左肃当时的情绪,是有些奇怪。 宋媛安还当他是恐惧呢。 遭遇变异种,杀戮降临时毫无征兆,人类就像养殖场里的小鸡崽被撕碎,左肃自身也差一点沦为残废。 钟虞枝便是死在那个时候,有人说变异种…吃了她。 大概是死的太惨了,才让人恋恋不忘。 假如左肃没有带钟虞枝出城,她就不会死,死也不会死的那么血腥……真是可怜,一代红颜香消玉损,左肃心中的一部分阴影也许是痛苦也许是愧疚。 死就死吧,死也不让人安生!前世令宋媛安咬牙切齿,居然被一个死人挡了路。 015微妙 正是因为钟虞枝死了……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得到记忆的后来,宋媛安才会真真假假地讲左肃的坏话,断了钟虞枝和左肃接触。 她了解钟虞枝,若有心恋爱,绝不会靠近一个有感情纠葛、会带来麻烦的异性。 好歹算救她一命。宋媛安笑了笑。 既然钟虞枝会因为随左肃执行任务而死,她阻止他们纠缠,钟虞枝就不会出现在那。至于其它的,钟虞枝未来的命运,她管不了那么多。 前世她有多喜欢左肃不好说,现在的她,其实对左肃没有感情。 只是从前知道他,认识了几天的“朋友”而已。 宋媛安还是二十岁的宋媛安,没经历过真正末世窒息的绝望,没杀过人,没直面过怪物。梦醒只留下概述的记忆,仿佛一个无比真实的预言,令她洞悉部分未来的机遇。 但既然将来她会和左肃在一起,这样一个潜力股,宋媛安当然要提前抓在手里,让他们未来的感情足够坚固。 左肃不会再和钟虞枝在一起了。 她看着钟虞枝,看她为末世前三四十元一桶的矿泉水困窘为难,看她疲倦苍白、脆弱艰难的模样抱着那个红皮肤丑陋的婴儿,心里升起一种微妙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优越感和快慰。 是啊,未来的钟虞枝是会成为水系异能者,吃喝不愁,让凃北第一的强者都恋恋不忘,但现在她还没有觉醒,仍是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需要为一点点廉价干净的水思前想后。 而这样的水,宋媛安空间里还有很多,家人都被她通知接来了白皑,卖空了资产囤备大量物资,足有几十年的量。 如果发发好心,宋媛安想,送给钟虞枝也不是不行,毕竟她还带着个小婴儿,不知道能活多久——前世宋媛安没有听说过这个孩子,也许是命运的轨迹改变了,那时的钟虞枝没遇上,也许后来他找到家人被接回走了,亦或者是被钟虞枝养死了…… 宋媛安想到这点正有些同情,就听见左肃说,“这部分就算我昨天存在你那里的水吧,宋媛安。”他转头对钟虞枝又是另一副语气: “你收下吧,钟虞枝,不用和我换。” “你自己去找的话,一趟都拿不了多少升,就算你不需要可以节省可以忍耐……”他的目光躲闪,移动到襁褓上,“他也很需要,你就当为他想想。” 舔狗!该死!宋媛安刹那绷不住表情,气得在心里大骂。 舔不死你! 不等钟虞枝拒绝,左肃阻止她说:“我和你即便说不上朋友,也是校友,”他无奈道,“难道我有显得那么冷漠,遇上这么小一个孩子,在他快饿死时一瓶水都舍不得给吗?” 然而他的出发点是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钟虞枝没办法骗过自己接受这样的好意。 “谢谢你,左肃……”她抿了抿唇,因为干裂,隐隐沁出血的颜色,叹了口气,“我还是换水吧。” 016扑 “我知道是你的好意,但现在的情况…”她声音低落,钟虞枝不愿说出口,说自欺欺人也好,如同有些事不说出来,就能保全双方的颜面,避之不谈的事便寄望于不会发生,钟虞枝真害怕她会一语成谶。 但心知肚明希望渺茫。 “这样的情况…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水和食物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我所能接受的。” 这么多水,足够一个人存活一个月的分量。 甚至已经不止是水了,是存活的希望。 因为封装日期在异变到来之前,它们是有限的、不可再生资源,用掉了就是用掉了,钟虞枝没办法还。 而左肃不是只有他自己,他还有父母和亲人。 她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我们终究都得靠自己活下去。”她摸下了小怪物的脸,这个柔软的、连眼睛都还没睁开看见世界的婴儿,他机警地张开嘴想要咬,钟虞枝躲开,被逗的轻松笑了一声。 “你还是和我交换吧。” “钟虞枝……”左肃不甘心地攥手,想要继续劝说,被宋媛安拉了下。 钟虞枝对宋媛安笑了笑。 “我想要多换一点,宋媛安,或者,你和我换吗?” “换!”宋媛安用力吐了一口气,犹如同时把郁气排解出去,她不去看左肃的反应,说道,“一公斤食物交换一公斤水,金属制品,比如水果刀菜刀什么的我也要,不过具体看长度和材质,生活用品也可以。” 她提防钟虞枝,倒也没有坑她太狠,这个比例目前来看是合理甚至优渥的,在左肃面前宋媛安得维持自己的形象。 至于未来,末世后的工业产能断崖式跌落,科技水平逐渐倒退回上个世纪中叶,除却各种基因药剂层出不穷,很多小型基地甚至前五年时间都没有稳定的工厂,全靠雇佣团队“考古”末世前的装备,以及黑市的“手艺人”里小批量流出。 因此这些物品一直走俏,又比食物方便携带和保存,在大部分地区都能作为货币。 果然钟虞枝很感激地道谢,宋媛安觉得她有点傻。刚刚被左肃刺激出的怒气也就散了。 因她要进房间拿交换的物品,手被婴儿占着,看起来很不方便,宋媛安便主动说:“你去吧,我帮你看一下他。” 屋里没有客厅,房间和浴室之外就是厨房和餐桌,只有一张供人坐的椅子,所以他们一直都是站着,宋媛安的意思是她可以帮忙抱一会。 钟虞枝怔了怔,因为从没有想过把小怪物交给别人,她下意识按了按盖住他头顶的衣物,隔着布倒摸不出什么不同。 “怎么了?”宋媛安疑惑。 反而是左肃上前道:“我来吧。”他的手已经悬在小婴儿身上,钟虞枝在想拒绝会不会惹人生疑,没注意怀里的小东西,因为他后来一直乖乖的,没再乱动。 犹豫了瞬息,她迟疑点头,“好……麻烦你了…”她刚做出把小婴儿往左肃手上放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叮嘱,小东西就激烈挣扎,扑她身上! 017不正常 钟虞枝不知道他一直安安静静的,哪里发出那么大力气? 像猝然被成年男性推了一把!她瞬息间失去重心,幸好左肃就在她面前,拉住了她。 钟虞枝撞到他身上,拧眉抽着冷气。 手腕好像扭到了。 “你没事吧——” 钟虞枝摇头还没来得及回答,小怪物就尖叫起来。 他发出极其凶狠的尖锐长叫!尖锐到仿如刺破鼓膜,和精神共振,像含有具象化的攻击性,钟虞枝的大脑和脊椎都跟着颤栗,从头凉到脚。 他在钟虞枝怀里高昂起身体,越过她的肩就迸向左肃的方向,如果不是钟虞枝下意识紧紧拖住他,他又没有牙齿,几乎咬到左肃的脸! 左肃被他吓了一跳,倒退一步几近是同时手心闪出一串电光,好悬没有劈到钟虞枝,椅背上出现深深斑驳的焦痕。 宋媛安这才惊恐呼出了声。 钟虞枝头脑空白,手却还惯性死死地固定在他的头上,没让衣服凹的帽子掉下去。 她半晌费劲把小怪物拉近自己。 “乖啊……不要叫……你怎么了,小宝宝?” 等到真正贴上他的皮肤,她才发现她的手指僵硬,心脏剧烈跳动推涌出的血液隆隆流动在血管内,雷鸣一般响在耳边,连同白薄透光的皮肤一并颤栗,有一瞬间,钟虞枝以为他变异了。 要变成街上的怪物,膨胀的扭曲的筋肉撕裂皮肤,钻出獠牙利齿,恐怖的口器血淋淋地撕开她的身体,将鲜血和脏器淌落满地。 但他还是小小的,温暖的,除了差点跳出去和那声毛骨悚然的啸嗥外一切正常……皮肤单薄,四肢纤细,在左肃后退之后就逐渐沉寂下来,扣住她的脖颈不动。 钟虞枝不得不微微抬起下巴,以一种引颈就戮的艰难姿态配合他的力道,防止被掰疼。 婴儿手臂犹如一道枷锁,扼在她的颈上。 房间里短暂陷入安静,没有人说话,直到钟虞枝心跳稳定下来,试图让自己好受一点。 她轻轻抚摸他的背脊,手指按在他幼小的身躯上,光凭指间的触感,她完全想象不出这副皮囊之下,怎么能蕴含那么恐怖的爆发力?她柔缓发出呢喃的声音,尝试抱他下来。 小怪物不动张开了嘴巴,婴儿呈嫩红色的口腔。 他没有睁开眼睛的幼小头颅在她颈窝处转动,靠近她的耳廓处,紧接着合上: “※※…” 钟虞枝难以描绘自己听到的声音。 像野兽幼崽的叫声。 简单,不具备任何含义,仅仅是打了个哈欠无意识发出的凹呜,同时又是稚嫩的,复苏后彰显个体存在感的,带着点困惑和好奇的探究。 钟虞枝的心和呼吸都跟着微微一颤。 他不肯下去,钟虞枝没有办法,她害怕会惹他又叫起来,恐怖的穿透力让她皮毛发炸,注意力转到宋媛安和左肃身上,才发现他们也是一样的。 宋媛安的表情难看且僵硬。 “钟虞枝…”她咽了下唾液,才抑制住喉咙艰涩,“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孩子……是不是哪里不正常?” 018刺耳 钟虞枝静止了片刻。 不是恐慌愤怒中脱口出的诅咒,而是真正的,生理缺陷,天生差异而导致的行为异常。 钟虞枝很清楚,就如宋媛安说的,事实甚至比她言语表达的更甚,只是那三个字,太尖锐了…… “不正常”。 冷酷到居高临下,刺耳怵目惊心。 让钟虞枝感到生命死亡的恐惧。 “他可能是,害怕陌生人…没有别人抱过他……对不起,左肃。”她很艰难才说,只觉得那声音简直是从身体里虚浮着冒出来的,抬眼时眼尾与睫毛弯起的弧度像羽毛,轻而妩曼,美丽、潮湿,目光却没有焦点,映着粼粼浮光。 “我抱着他就好了…不影响的……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屋里拿东西…” 犹如有另一个游魂在她身体里说话,钟虞枝对面人的面孔被蒙上一层白布。黑白怪诞扭曲,无法被辨识和理解,直到半掩上房门,她才一下被压垮似的,躲在角落大口大口地喘息。 经脉和气管在雪白的皮下起伏,空气里的水与氧源源不断地进入,供给她的身体,却无法停止那种干渴、冰凉和眩晕。 婴儿的手张开,碰到钟虞枝的颈肤旁侧,短短的五指和手心。背对着她,钟虞枝看不到他的脸,那种触感令她想起小时候池塘中捞起的幼蛙,两条后腿间还留着尚未褪完的一点点尾,全身带着蝌蚪时期湿漉漉的、纯粹晶莹的黑色,就待在她的指腹上,张着非常小而精致的蹼。① 那座黑暗黏腻满是尘埃与血腥的阁楼里,钟虞枝也是一样一眼不眨看着他从女人的身体里出生,遍体污血,是一个孱弱、新生、单独的生命。 承载另一个生命全部的希望。 然而这种珍贵沉重的希望,如此脆弱,如此虚无缥缈,被轻而易举破裂,只需要一个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世界清醒的一面倏然向钟虞枝透露一丝气息,而她恐惧面对它的残酷冷漠。 那令她联想起自己。 最终她没有停留太久。想要交换一桶18.9L的水,钟虞枝需要拿出很多物品。 卫生间有她买的沐浴乳、洗发露和洗手液,这时候派上了用场,她庆幸超市总会好几瓶捆绑促销,才使她现在有东西可以交换。 她自己留下了一半,洗衣液不确定宋媛安要不要,太重了,就先没有拿出来。 厨房里有两把刀,她留下一把尖头的,二十多厘米长,更适合用来自卫…另一柄方形平日更常使用的片刀被装进袋子里。 蔬菜和水果她全部取出来了,只留下土豆红薯一类。绿叶菜留着本身也吃不了多久,她有一些维生素片,短期可以作替代品。 这样零零散散地收拾了一堆,钟虞枝没有秤,只能估算着拿给宋媛安,让她来看。 小怪物跟着她走来走去,起初还会听着声音转头,沙鼠一样警戒,而后就像习惯了宋媛安和左肃的存在,他们不靠近的时候一动不动。 · ①实际上这种浑身漆黑的是蟾蜍的幼体,这个时期非常可爱,青蛙的蝌蚪反而是更大、灰褐色带有斑点的,因为感觉“幼蛙”比“幼蟾蜍”好听,就写了“蛙”,希望不会误导。 019很多人有吗 “你,”左肃神情复杂地望着小怪物,“不然还是随我们上楼吧?” “人多一些安全,类似我的那种能力袁斯年也有。他是移动物体,现在暂时和我们待在一起,打算等情况稳定一点,找到同行的队伍再回家。” 袁斯年和她们是一个专业的同学,印象里是个挺话挺少的人,钟虞枝想起他的模样。她之前便想问,但被纷乱的情绪打断。 “这样的变化,很多人有吗?” 钟虞枝没有提起自己的情况。 不是出于对左肃和宋媛安的提防,而是不想宣扬。过往的阅历使她心怀顾虑,普通人的虚荣心她当然有,但更多时候,特殊不是一件好事。 她的能力既没有战斗力,治愈效果又不那么好,甚至没能救下小怪物的妈妈……每日只有不到五十毫升,一滴一滴地出现,解渴都不够用。 左肃摇头道:“不清楚。我认识的人里只有宋媛安、袁斯年和我。” 他下意识安慰钟虞枝,以为她还没有觉醒:“我的异能是昨天发现,宋媛安在两天前,袁斯年是今天,每个人都不一样,没发现什么规律,可能明天你就出现了。” “谢谢你。”如果是像左肃这类有攻击性的能力,钟虞枝是希望有的,最好直接作用在肉体上,隐蔽一点。 她想要问问左肃异能的细节,有没有改变身体素质,和她相似的感官上的变化。 但他们之间既不熟悉,钟虞枝没有和他交往的心思,更不能熟悉,涉及到安全与隐私,钟虞枝不好开口。 就这样一字一句斟酌地说话,让左肃逐渐看到了点希望,想再劝一劝她,宋媛安警铃大作。怕钟虞枝真被说动了,到那时左肃肯定围着钟虞枝转,还有她什么事? 忍不住截过左肃的话头,抢先道:“钟虞枝,我看好了,那东西我拿走,水留给你了。” 同时在一旁拉了把左肃,等他回过头。 “你傻啊?” 她压低了声音皱眉的表情,“钟虞枝家在这里,这么多东西呢,你让怎么她搬过去?” 当然是他帮她搬。可惜左肃到底没傻,也没办法装傻,俄顷就理解了宋媛安的言下之意。 钟虞枝的性格摆在这里,不可能过去白吃白喝,肯定会带上自己的物资。她自己一个人再加一个婴儿,每天的消耗量不会大,一袋米面就够吃很久,过去了却要和所有人混在一起。 至于单独分开——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地位平等,他们一起的有六个人。待在一个房子里,每天就那么点事情发生,所有人都知道。大家都是共享物资,唯独钟虞枝一个人例外,时间久了,主观上没有想孤立的意思,客观上也已经把她排除在外。 仅考虑这一点,怎么想钟虞枝都是不去自找麻烦最好。 左肃顿时感觉有些不舒服,除去心仪之情想要和钟虞枝相处外,他确实是好意,认为自己现在的力量可以保护她,绝没有占便宜的想法。天灾才刚刚降临,自小富裕的家世也让他很难转变过观念把这么一点食物和水放在眼里。 020羡慕 话题中心的人站在一旁,缄默整理小怪物头上衣服凹的帽子。 他小脸在她颈边动,没有捣乱咬她的手指。 屋里的空间不开阔,宋媛安的音量不至是耳语,钟虞枝现在的听力自然能听得清…她说的是实话,刺破无法言之于口的泡沫,钟虞枝顾虑的却不仅是这些。 她的食物和水其实不多,供一个人时足够一段时间,分到几个人身上就少了。钟虞枝担忧的不是自己的分量减少,相反,左肃和宋媛安看起来像不缺物资的人,是她能带去的不够多,后续却有很多事不得不向他人请求。 婴儿正常断奶至少需要一年。钟虞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小婴儿的家人,必须做好带着他很长时间的准备。 奶茶店里找到的乳制品远远不够,还需要去寻觅奶瓶一类、这种时期只有婴儿一个人需要的特殊物品,都得消耗时间和体力。 小怪物的脾气也不好,经过左肃的事,钟虞枝才发现他并不是不会哭闹,很可能什么时候就吵到了别人,惹人厌烦。他身体的怪异之处,钟虞枝也不想更多人知道。 再加上宋媛安对左肃的态度……钟虞枝并不是瞎子,宋媛安表现的也很明显——她对左肃有好感。 左肃无视了这一切,没有察觉,钟虞枝被动杵在他们当中,看着宋媛安对左肃倾斜而左肃对她微笑……为了自己,无视这种扭曲的局面和以上种种,钟虞枝做不到。 有人说过她“傲”和“假清高”,大概真是对的。 钟虞枝何尝不知道依靠左肃和旁人能轻松很多,只是不想、不愿意低下头去。 明明连生存都困难了。到了最后的生死关头,或许她会后悔吧。 钟虞枝垂落眼,靠近小怪物,疲惫地在他身上靠了靠。他像个枕头,温暖的、软软的,带着馨香。 她不讨厌宋媛安…有时候,她其实羡慕她。 宋媛安有钟虞枝羡慕的人生和性格——热烈、自信,似乎永远有底气和勇气去做任何事。 和钟虞枝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她看着宋媛安把物资收进异能空间,于是弯腰去提那桶水。 她的左手被小怪物占了,只有一只手,折下去显出极细的轮廓和腰臀比,没有挪着的矿泉水桶重。婴儿趴在她的肩头,仿佛快要把花枝压断……左肃看不下去,搭了把手。 “我来吧,你想放在哪?” “……谢谢你。”钟虞枝呼吸有些喘,小怪物转了过来,在她怀里调整姿势,无暇注意到他,“麻烦了。” “厨房地上就好…我得给他泡奶粉。” “你没有饮水机?” “没有,我打算倒着喝的,也没关系。” 左肃就顺带帮她把水开封,倒出一些在锅里和杯子里,递给她。 宋媛安瞧不下去,叫了他一声。 “我们还是上去吧……我站着都累了,离开让钟虞枝专心照顾小孩。” 左肃站在原地:“我……” 他像要说什么,钟虞枝疑惑地看过来。 021觉得在亲 她眼睛生的美,绰约安静多情,如舞者荡开的裙摆,浮华的光与人影倒映其中,星星点点,仿若眼前是深爱之人。 左肃停顿半晌。 被拒绝太多次,他也不甘心,但又有什么办法。最后只能说:“你注意安全。” “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钟虞枝抿了一下唇,宋媛安的视线如芒在刺,钟虞枝克制着不看向她,面对左肃,除了说过许多次的感谢,她说不出别的。 然后他们离开,好像一并带走了声音和精力,外界黑色灰败的飘絮缓慢落下,房内又只剩下锅里水沸腾翻滚的气泡和两道不同的呼吸。 属于钟虞枝的乱一点,有点沉,小怪物的轻轻的,有规律地起伏,和他规律起伏的身体对应一致。血色的阳光透过窗帘,在地上拉出一条猩亮的红线。钟虞枝手伸进衣服里,摸了摸小怪物的脑袋。 他还面对着门的方向,眼睛都没有睁开,不知道在看什么。 钟虞枝摸到干燥细腻的皮肤、凹凸不平的骨骼,小怪物没有出汗,钟虞枝便没有帮他取下来。他又试图抓她的手,钟虞枝心里升起怜惜和抱歉:“你很饿了吗,小宝宝?” “再等一下就好了。” 她不知道小怪物是否能分辨别人在不在对他说话,但小怪物确实“看”向了她。 一张红红皱皱的小脸,靠了过来,贴到钟虞枝脸颊上。 张开嘴思考要不要咬。 钟虞枝觉得他在亲她,像养了只小狗,忍不住笑起来。他不像其他婴儿那样控制不了口水会乱流,也可能是因为缺水了,没有那么多可以浪费。 她的鼻尖萦绕着相同的沐浴乳香味:“还很干净……”干净的小狗崽。 等水烧好,钟虞枝打开柜门,取出奶粉泡浓了点在保温杯里。 她不知道多少合适,怕小怪物喝不完只弄了杯子三分之一左右的量,再加凉的矿泉水稀释到合适的温度,随后回到房间。 没有别的坐的地方,只能用床当沙发,小怪物已经窝在她怀里,刚刚钟虞枝顾不上管他,他就用牙床咬她胸口的衣服,弄得乱七八糟。 她不由地庆幸刚刚左肃他们在时他没有这样闹腾,小怪物咬得很紧,如果咬的不是衣服而是手指的话,估计能留下牙床印来。 钟虞枝用了点力,把衣服从他口中拽出来,他的手还揪着不放,眼看他又要追过去咬,钟虞枝急忙把吸管的一端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下意识舔到了奶,安静下来。 钟虞枝没有奶瓶,还是用奶茶店时的方法:手指按住吸管一端,压强把奶液留在吸管内,就能放进小怪物嘴里再松开。也是因为一松里面所有的液体都会流出来,所以不能放太多,免得吞咽不过来会呛住,浪费掉,机械性地重复,效率缓慢。 奶液在保温杯里,凉的没有很快。 钟虞枝逐渐觉得困。 那困意很长,像触底反弹席卷上来的河水,无声无息地将她淹没,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差点把保温杯倒出来,才惊醒了一瞬。 022睡梦 钟虞枝不知道她不小心睡着了多久,天色没有变化,奶液还是热的,小怪物张着嘴等着,她意识到,时间可能只过了一两秒。 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她想。却不能保证不会再次发生,下一次还能这样幸运。最终,她抱着小怪物站起来。 她侧靠墙面,支撑着喂他,节省一点力气,小怪物咽的很快,总要等上一会儿钟虞枝才接上,一直到那杯奶见底,也没有任何快要吃饱的表现。 钟虞枝摸了摸他的肚子上方胃的地方,没有试探出任何变化。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再去泡了半杯,依然被小怪物吃完。 钟虞枝不敢喂了。那些加在一起快有四五百毫升,新生儿可以吃那么多吗? 她看了看小怪物,他还一副等待的模样,对事情一无所知,用指腹轻轻碰了下他的小脸:“我们睡醒了再吃吧,好不好?” 他肯定听不懂,钟虞枝同样更像呢喃自语,没有期待他的回应,她把杯子里兑剩下的矿泉水一滴一滴,全部不剩地喝掉,把一切封装好,收起来,回到房间困难地把小怪物咬脏的衣服脱下。 真的很困难,因为他无论如何不肯放开手一个人躺一会儿,小小的手指隔着衣服扣住了内衣花边,钟虞枝不想扯坏只好两只手交替搂他,把手肘从袖腋蜷回去,再单手解开背后的内衣扣,连同T恤裙一起从下往上脱下来,堆在他身上。 他还懵懂地抓着那一截,不知道怎么一下多了那么多,被钟虞枝松了一口气故意放在床上,才反应过来她逃脱了! 钟虞枝扑哧笑看着他丢开衣服蹬开襁褓开始找,却也没有耽搁太久,拿一件宽松的防晒衫套上一侧袖子,就把那只手塞给他抓着,怕他急了会叫。然后才穿上另一边,一颗颗系扣子。 冰丝材质半透明的开衫附在身体上,虽然是长袖,但很薄很松散,穿着睡觉应该还好,钟虞枝怕了小怪物了,套头的衣服抱着他实在太难脱下来。 她把包里那柄尖刀扣实刀鞘,压在枕下,躺下来,小怪物又紧紧扒在她身上,她搂了搂他,把被子盖好,就此不愿意想其它的。 “我们睡觉了,乖哦…” 如果那些东西来了、畸变了,第一时间该怎么逃,她都想不动了,小怪物侧在她身前变扭地扭动,碰到她的胸口,钟虞枝也只是睁开没有焦点的睡眼,轻轻地拍拍他的背,又不知不觉闭上。 她的思维下沉进深暗潭水似的梦里,像一滴晕开的墨,被瀚广浩远的维度稀释,融为一体,了无痕迹。① 那是一座巨大的建筑。目之所及处一片漆黑,陈锈而寂冷,空气中散发着破败腥甜腐烂的气味,像一截血肉的躯干,寄生在整个城市的废墟之上。 终年被阴雾所笼罩,照不进阳光,狭窄压抑的通道随处可见潮湿滑腻散发着血腥味的苔藓与蛇一样活着的藤蔓,只有她一个活人喘声的气息。 ①在他的想象中,那些多梦的夜晚是他可以藏身的又深又暗的水潭。——博尔赫斯 023梦醒(微H) 无形的视线从未知处紧盯着她,她看见街道上死去的人的肢体,残缺糜烂的手臂、腿和骷髅嵌入石墙,缓缓狰狞地蠕动…在发现她的刹那间陷入疯狂,恐怖追捕着,向她伸来! 她拼命转身就跑,逃亡的每一步践踏在不知名的污浊上,碾碎出糜烂渍嗒的声音,柔软血淋淋的触感,伴随它们虚空中痛苦的哀嚎,黑暗中的怪物始终如影随形,那道焦渴的低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树根似虬结的人腿骨勾住了她的脚尖,她绊倒了!钟虞枝恐惧地尖叫,黑影猛然压住她,她被它的爪子勒住,无法呼吸,无法逃脱,而后它低下头,洞穿了她的心脏—— 她未死的身体被拨弄过来,对上一双幽绿血腥的眼睛! “啊…!” 钟虞枝喘息着猝然惊醒,同样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 她骤然如堕梦里,悚栗从腿部一寸寸爬到头顶,也没有力气。 床好像把她抓住了,束缚她的躯体在其中,薄衫于梦中的挣扎滑落肩头,缠在臂间,空出大片雪腻的肌肤,她在惊悸中睁大眼睛僵滞恐惧了好一阵,才在清晨红色诡异的微光中看清小怪物的脸。 是他压在她身上,在舔她。 钟虞枝呼出一口气…… 她劫后余生般放松下来充满了庆幸,心口剧烈地喘息,也许是频率太快了,反而令大脑出现了晕眩。才有余力注意到其它。 小怪物抓坏了她的衣服,轻衫最上面的几颗扣子已经不知道掉去了哪儿,柔嫩洁白的上身几乎完全暴露在空气中,而他爬上她细窄平坦的腰腹,揉着她绵腻的胸在吸。 不知道他咬了多久,她的胸口全是零乱的红色痕迹,依照促乱的呼吸和心跳起伏。 难怪会做那样的梦……钟虞枝低吟一声,这时才反应过来一种怪异的、被掠夺的战栗感,像梦里心口被掏空一个大洞,又有些胀热,渴望着什么东西填满。 她轻轻吸了气,难为情地伸出手,“别这样…嗯…小宝宝……” 她手放在他身上,动作还带着惊吓后的脱力,尝试把小怪物从她身上隔开,他的皮肤经过一夜,在她睡着的时候舒展成纯粹的白,脑袋还没有长出头发来,崎岖的头顶上额骨到枕骨肖似白色的鸡蛋壳,四肢很瘦,睫毛刚长出来,短短的,睁开的眼睛抬起来看她,虹膜颜色很浅,接近灰的鹰背褐,像个混血儿。 难道他的父亲,是外国人吗?他变化好大,长的好快…… “啊……”她倏然低低叫了一声。 小怪物用力又是一吮,乳头极其敏感地,感知到舌头甚至在舔。 钟虞枝一下半支起身子的手臂软下去,克制不住呻吟,她不由地向后仰起脖颈,向上挺,宛如献祭般的姿态。 茫茫然的视野中,柔软雪峰上压着小怪物的手掌和脸,她生出羞与窘迫,感觉是自己在主动用胸碰他,迫不及待,原本她的乳头和乳晕小巧,娇艳而精致,和色情沾不上边,如今一边被小怪物吃进嘴里,全部都被含住,露在外的另一边却是硬肿的,红得如石榴籽,引诱渴望被蹂躏。 024吃奶(微H) 而他睁开的眼睛,似乎什么都没看,映着她赤身裸体和潮红的面庞。 缩紧的小腹与肚脐眼往下,并拢的双腿间,花穴流出水来,浑身像火烧一样,泛起淡淡的粉色。钟虞枝低喘吟哦,无力地挣扎,“嗯……”他吸的好用力…牙床又吸又咬,舌头还在舔…… 流窜的酥麻感愈发明显了,他又是抵舐乳孔,钟虞枝颤栗被抽空了力气,赤裸被他压着。 她摇头,长长的睫毛颤抖眼中有水:“不可以…嗯、嗯……你饿了是不是……松开吧,好不好……我起来泡奶粉给你喝……” 想要故技重施让小怪物松口,然而他的力气好像比昨天更大,嘴巴合得紧紧的,她怎么也伸不进去手指,惹急了就抱得更紧,凶狠地用力要咬,钟虞枝眼眶红红的都要哭了。 她抿着唇忍耐着,温温热热的暖流在小腹运转,又升入胸口,带起说不出的潮热,她起先没有察觉,因为身体上下都被陌生的情潮所攥摄,温流在到处乱窜,娇穴同样湿漉漉的,在挛缩——直到乳头胀热,仿佛有奶水要被吸出来。 怎么回事……是她的异能,钟虞枝惊慌失措……此时却不受她控制。 “嗯…啊……”她愈加急促地娇喘,酥软轻媚旖旎,清明与理智迷失无意识扯住床单,胸前被小怪物捏咬出来的痕迹迅速变浅消失,而后酸麻的热感,越来越往乳尖,及其难熬上瘾般的痒。 异能运转的后遗症怪异地让她没有一丝一毫力气,只能被迫接受一切,然而感官敏感得可怕。 她清晰感觉到小怪物抱着她的力道,贴在一起的肌肤和体温,被他含在口中的部分,他怎样吮、怎样咬她,乳头被坚硬的牙床碾出各种形状,以及软乳中的液体是怎么样通过她的乳窍,缓缓地流出。 甚至另一只没有被吸的乳也…… “呜停下……不要……” 她惶恐哭了出来。 那些液体,就像真正的乳汁一样,是乳白色的,带着香味,自她的乳尖泌出…… 小怪物在吸,异能生成的液体被不断通过她挺立的奶头哺喂给他,同时产生强烈的感知,好像她真的产奶了一样。 那一刻巨大的羞耻感和快感将她淹没。 像赤裸裸地被抵在礁石上,胴体遭遇海浪冲刷拍打,不顾她的抵抗让她丢失并一次次带走了什么,她只能陷落湿濡地哭泣,被连绵不绝地掠夺。 小怪物吃到了“奶水”,明显更用力了,吃完一只便去吃另一只,连刚刚溢出淌到胸间的也舔食干净。 她被完全掌控了感官,身体里外都被狎弄了一遍,头脑一片空白,腿根与小腹在发酸发抖,连通全身,不知名的、更多的从花心涌了出来,失禁一般打湿了她紧紧纠缠的腿心。 可是与此同时,小怪物仍然嘬吸着她,哪怕这一次的液体已经被他全部吃净。 “不……”钟虞枝呜咽抽泣,茫然的眼泪顺着湿润嫣红的眼尾滑下,说不清是因为高潮过电的快慰,还是因为不堪崩溃,“不……你下去呀……” 025乖(微H) 她忍不住很用力推他,绵软的力道滑过小怪物左侧肩头和脸颊,只是没有推动,他倒了一下身体,抬起头。 这个角度看过去,小怪物浅淡的瞳色像金子一样亮,他不满地抱得很紧,薄薄的嘴唇含住奶头和乳晕,抓着柔润白嫩的乳肉,明明那么瘦小的四肢,却如绳索捆住了她,强制钟虞枝抬起胸脯供他吮吸。 近处弥散一股甜郁的乳香,提醒钟虞枝发生着什么,她心里羞耻而且绝望,奶白的液体一次又一次随没顶的、让她想要哭叫的反应泌溢,深处渴望被小怪物舔舐。 湿漉漉的花穴和陌生的痉挛,沦落混乱里她想起那些听到过一星半点有关肉欲的字句。 她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那么轻易就…… 就… 呜。 一波一波、汹涌持续的虚弱和快感侵犯着她,异能被动运转时好像比平常更耗费精力,钟虞枝呻吟哭得蜷缩起来,抵抗的纤指胡乱在小怪物身上挠阻,眼泪打湿鸦黑的睫毛长长地湿漉漉地上下沾在一起,清凌凌的水光映着嫣红的眼尾和鼻尖。 小怪物理解不了什么是哭,他从来不哭,那些咸湿的液体,钟虞枝压抑的抽泣、挣扎和无助的神情,全都化为进食的一部分记忆。 他一边贪婪饥饿地索取,一边眼不眨盯着。 钟虞枝受不住,几乎要崩溃了,好想要逃开,异能出现的时间太短,她不足以完全了解和控制,温流途经乳头和周围肌肤修复损伤,感官永远敏锐无法变得麻木,小怪物的嘬吮漫长而激烈得犹如是一场折磨。 可是没有办法,她流了好多水,断断续续地哭喑,花穴抽搐得要坏了……等到他好久吸不出新的乳汁、终于不甘心地松开嘴的时候,钟虞枝还没有办法摆脱入骨颤媚的余韵。 她的两颗奶头全被吸咬得艳红淫荡,小怪物吐出时还留恋地舔了舔,在钟虞枝的抽噎中靠在她细腻绵软的雪胸上,眯起眼睛乖乖欲睡的模样。 钟虞枝不觉得他乖巧,气闷在心里,红肿的乳尖难堪地立在他的小脸和手旁,近得仿佛随时能被再次亵玩,没有了异能恢复只能肿胀挺立着,钟虞枝看到一眼便烫到似的别开脸去。 她是真的生气、无法忍受,恢复了一点力气忍着哭意就把小怪物推下去。 他一直缠得很紧,但胸口不像脖颈那样可以完全环住、易于发力,加上钟虞枝毫无保留,他的手和腿长又只有那么一点、骨头也没长硬,就被钟虞枝翻倒在床上。 他顷刻睁开了眼睛,反应很快想要重新抓住钟虞枝,眼里一点没有困倦的意思,钟虞枝却逃也似的跌跌撞撞跑下了床,腿软地靠扶在冰冷的墙壁上喑咽地喘息。 薄衫乱七八糟地落在小臂间,胸口残留着舔舐下的涎液,小内裤连带着双腿内侧都湿透了,钟虞枝没有脸回头,亦不想看到他,但不可避免地留意身后。 她听见小怪物在爬,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没来得及思考后果,身后就“砰”的一声,重物坠地! 026抵触 很响! 小怪物掉下来了!她惊惶地转身,他右侧着地倒在地上,没有哭,小脑袋抬着望着她,小胳膊小腿还试图爬过来。 钟虞枝伏到他跟前想检查一下他哪里摔伤,小怪物就黏着往她身上扑。 他细嫩的皮肤碰到她的,甫一接触,肌肤相亲的滋味就令钟虞枝忆起,触了电似的将他攘到地上,慌乱倒退了一步。 小怪物跌了一下,没有像寻常婴儿产生委屈的情绪,也没有表现出哪里疼受了伤,稳住身体就锲而不舍爬向钟虞枝。 他还不太会爬,动作笨拙时不时扑腾两下,浅灰褐的眼睛却睁得很稳牢牢与她对视。 他还那么小。 不可以一直待在冰凉的地上的。 钟虞枝僵跪在原地,犹如被捏住了不得动弹,半晌,紧抿着唇,眼空落落停在地板纸的仿木花纹上,也不看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胡思乱想,又什么都没想。 最后小怪物一点点爬过来,扒拉住她的腿,窝在她的腰腹搂住,半裸的身体颤了颤,硬是压下了心跳骤停的抵触,抱起他。让他趴在怀里,走到衣柜前。 她不说话,脸上干涸的泪痕绷着,指腹抹了抹,垂眼沉默地找出一件长袖的棉毛衫给他套上,短而柔软的棉绒宽松,领口于小怪物有些大,应当不会太热,然后将棉袜穿在他脚上,像靴子包裹住小腿,就不必穿裤子了。 她仔细一寸一寸地摸过他的脑袋和手脚,没有发现受伤,连鼓包淤青也没有。 睁开眼的小怪物比没睁眼的小怪物配合,她要抬手就抬手,只是头跟着她转,看来看去,察觉钟虞枝躲着他,就伸出小手按在她脸颊,吸引她的注意。 钟虞枝睫毛一颤扭过脸,躲了开。 小怪物很敏锐。 她知道不是他的错,可是…没有办法面对……他只是饿了,想吃东西。 是她自己的身体,异能以那种方式运转……不仅产乳,还起了反应……她怎么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钟虞枝抑住了鼻腔的酸涩和眼泪。她给他穿好了衣服,有了保暖,她不想抱他了。 她不顾他“啊,啊”的叫声想把他放下。 小怪物使出全身的劲,仿佛钟虞枝要丢掉他,死命不肯松手,手脚并用地贴在钟虞枝胸前,将她抓得生疼,阖着唇脸色发白地忍耐。 然而小怪物再怎么有力气,也只是个两天大的婴儿,钟虞枝铁了心不抱他,短时间的爆发力不能坚持太久,他自己就往下滑,再被钟虞枝一拉就分离到地上。 “啊——”他还在急迫地叫,手指掐着钟虞枝的手臂,只能徒劳地看着她抽离,那透亮好像可怜的目光,令钟虞枝感觉自己十分冷酷无情,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动摇,匆匆站起来转身就跑了。 钟虞枝拿来水壶,烧自来水,没有关门。 这样小怪物能看到她,刚刚下意识关上门他真如不要嗓子地尖锐地嚎,钟虞枝怕引了怪物和陌生人过来……对着镜子,她才看见自己的身体被蹂躏成什么样—— 027爬 他抓出来一道道殷红,尤其是胸口肋骨的两侧,不仅有小怪物刚刚弄的,还有之前吸的、咬的,小臂刚刚被他的手指捉着,也拖出几道长长的痕迹。 不疼,就是看上去凄惨,犹如遭遇到非人的虐待。钟虞枝意识到她原先的皮肤没有这么敏感与“脆弱”,不至于轻轻一抓就会红这么久。 她猜可能和体质的改变有关。 她的触觉得到了强化,皮肤自然更容易受外力影响,具体表现出来便成了“一碰就伤”的模样,不过除红肿以外,她身上一处淤青也没有。 淤青是毛细血管破裂形成的瘀血。想来副作用只是表面柔弱,实际还是正常的。或许还比原来坚韧一点。 幸好,现在外面乱象四起,若再拖着一具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身体,钟虞枝不敢想能怎么生存。 自来水在壶里咕噜咕噜了十多分钟,热气氤氲,清澈得像和往日的白开水没什么不同,钟虞枝心存侥幸用了。总不能洗漱也用桶装的饮用水,毛巾蘸湿一点擦拭就好。 她没打理太久,余光自镜子里瞥见小怪物从门边爬进来,她已经洗干净身体和贴身衣物,将湿的挂到浴室衣架上。 小怪物早就不叫了,他察觉这招换不来钟虞枝,立刻就停止了无用功,钟虞枝从镜子里自上往下凝视了他一瞬,怔然感觉到,他真才那么小。 短短的一段距离,他锲而不舍地爬了那么久,整个人还没有一个枕头大,不及她的小腿高。 她穿好衣服,小怪物伸手要抓她的脚踝,钟虞枝端起脸盆后退了一步,就躲了过去,从他身后走开。 小怪物停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在气闷,转头找到她的身影又继续爬行,钟虞枝把还算干净的脏水蓄到阳台角落的垃圾桶里存起来,想着万一停水了,这些还能冲厕所。 随后她走进厨房。 她已经饥肠辘辘。 昨天上午起,钟虞枝便没有吃过东西,水只沾了沾嘴唇,现在胃里是空的,又饥又渴的虚弱的滋味不好受。 家里有米面鸡蛋,她打开柜门,看见昨天放进去的袋装奶粉。 她僵凝了片刻,听着后面小声的动静,好像时时刻刻都被提醒早晨发生的事,故意不让她忘掉。 钟虞枝移开眼睛,把奶粉推到一边,拉出装米的塑料方桶。舀出生米在锅底铺了薄薄的一层后,直接把倒出的一碗饮用水加进去煮。 洗米之类的事情,从变故开始就没办法讲究了。 打开冰箱,她拿蛋和酱菜,不可避免地又一次看到给小怪物储备的牛奶。这一次她回头了,小怪物已经爬出了卧室的门。 和她的眼睛对视上,他似乎爬都快了一点,钟虞枝说不清心里感受,把蛋打进锅里,闷上锅盖。 她还是用另一口小锅加热了矿泉水。 等待的过程安静下来,钟虞枝走出厨房。屋里没有开灯,拉上了窗帘光线昏暗,昨夜广播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现在还没有响。 028开心‖补7-09号更新 小怪物看她走近了,停在原地,屁股坐在地上,仰头睁大的灰褐色眼睛像期待地看着她,然而钟虞枝却从他面前越过,挑起窗帘,小心翼翼地往外眺望。 灰黑色大雪般的飘絮仍无穷无尽似的自天空往下降落,没有任何物质堆积到地表上。它们像来自另一世界的投影,只是光线在视觉上造成的错觉。 假如动植物的畸变没有发生,社会秩序没有坍塌,钟虞枝可能正和其他校友一起围观,和打工的朋友闲谈担心物价会不会上涨,店铺是否会关门。 可是在现在,这反而是最无关紧要的一件事情,譬如全球变暖,未来会降临的灾难,和迫在眉睫的生死比较无关紧要。 清晨四点五十二分,街面萧条寂寥,空无一人,林立的高楼阻碍了视线。钟虞枝被局限在这方圆几百米之内,她看到许多户人紧闭的窗帘和封上的阳台,知道不是只有自己和小怪物两个人活着。 小腿上一重,小怪物抱住她了。她低下头,对上小怪物有些怪异的脸,犹豫地蹲下身子,碰了一下。 干涩地问:“……还饿吗,小宝宝?” 他当然不会说话,通透的眼珠跟着她动。 小怪物往前一倒,就攀进她怀里。钟虞枝当然知道他不正常……没有哪个婴儿出生第二天就会爬的,可是……这说不定就是末世呢? 世界变了,人类新生儿生长的速度也可能变了。 她自己不也出现了变化,还有左肃和宋媛安。 钟虞枝抱他起来,他脸蛋贴在钟虞枝锁骨上,手揪着她的衣服,拖长嗯了一声,眯起了眼睛。 钟虞枝意识到这是他开心的表现。 他第一次发出这样的声音……抱一抱就这么让他高兴吗? 钟虞枝硬不下心了。 她很快解决了早饭,放凉的温水泡了奶粉,小怪物却不像昨天那么热切。 是早上……饱了吗? 她心里难堪羞耻地又起了芥蒂,不自在地想远离小怪物偎着她的身体。 钟虞枝觉得自己不能再想这件事了。 她慢慢喂着他吃完,没水洗碗,她就简单用纸巾蘸水擦了擦,把用过的碗放进冰箱里,防止招来虫子。 之后要出门,她没办法把小怪物一个人留在家。 她把他们的脑袋像伊斯兰教徒们一样遮上,薄围巾绕了一圈挡住她的脸,希望降低女性身份可能引来的危险。 背上最大的两个包,其中一个是斜挎的,她调短了带子,背到身前,但小怪物不愿意坐进去,她只好继续抱着。 再把枕头下的刀带在身上,她先前往最近的商场。 钟虞枝记得那有一处卖母婴用品。 路上,到处是横七竖八撞在一起的车,大多数空着,少部分不明原因深深凹陷下去,就如铁皮罐头里被挤烂的番茄,里面的尸体隔了一夜散发出腐烂的气味。 钟虞枝屏住呼吸,也挡住小怪物的眼睛不让他看。 她一路提心吊胆,既不敢正大光明地暴露在阳光下,也恐惧靠近的楼层里会不会冒出怪物,尤其是有人死去的地方,她不得不仔细辨认他们的遭遇。 029或许是他太小了 53℃e.℃o㎡ 对着血肉模糊的同类,强迫自己思考需不需要绕路,那里还有没有危险。 短短一千米多一些的路,她走了一整年那样久。 靠近商场的地方,她终于看见了人。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五六十岁左右,男性手握铁锹警惕注意着她,钟虞枝就没有靠近,或把手上的刀收起来—— 不管怎么说,碰见了活人给她带来些许安慰。 商场远比街外惨烈。 自动开合的钢化玻璃门被冲开只余下框架,被踏碎的尸体倒在玻璃渣上无人理睬。 夫妇两人互相搀扶着捂着嘴难掩畏惧地往里走,钟虞枝落后一段距离,也屏住呼吸从尸体上跨过去。 她知道最好闭目塞听。 可是,横倒的血骨像一滩等待复活的生物,不在视线范围内反而令她觉得命运无法掌握,延伸出无数可怕的幻想。 血肉已经发黑开始腐烂,像酱或水泥一样搅在一起,还能看到其中折断的骨骼,已经有虫子在上面起伏蠕动…… 小怪物却对恶劣的环境和黑暗视若无睹。 或许是他太小了,还不懂吧。 他玩起了钟虞枝的手。夲伩首髮站:y𝖚Zнáiщ𝔵.𝒸õ𝖒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他握着她的手指,钟虞枝盖住他脸的行为貌似使他新奇,可能在重温昨天没睁开眼睛时候的记忆,拉着她分开合上、分开合上,玩起了“你看得到我你看不见我”的小游戏。 钟虞枝不自觉被他逗笑了一下。 “我们就在这一层走走,” 钟虞枝望过去,那对夫妇踌躇着,貌似商量了几句,妇人站在五六米远的地方对她小声说话。 “你看这里现在……太渗人了。我们互相帮个忙。要是遇上什么,我们有条件就喊上一声提醒你,你要是有机会也喊一声提醒我们,怎么样呢?” 有个照应当然很好,钟虞枝没什么不肯答应的。她点点头,怕声音显得太年轻,尽量用低哑的嗓音回答,“……谢谢你们,我会的。” 她确实不可能走太远,整栋商场的灯全部熄灭了,只有自动便利店像用的定时的独立电源,字母拼成的招牌闪烁幽蓝色的荧光…… 映着店内色彩诡谲的包装袋和深色的血迹,还有不远处自动扶梯上垂挂着的人影。 钟虞枝实在没有胆量独自去远离出口的高层搜索物质。 她知道的母婴用品就在B1,超市中有一个专区。 从扶梯下去,正对着超市入口,仅仅这样独行的一小段路,她也提心吊胆地竖着耳朵走走停停。 负一层比上面还要乱。 手机手电筒的灯只能照亮前方十几米,再远,钟虞枝只能凭借提升过的视力看个轮廓。 手推车像断线的珠子,散得满地都是。横七竖八遗留在整条整条的走道上,铝合金冷冰冰的材质呈现银亮的反光,仿佛这里已经是被人遗忘很久的仓库。 钟虞枝看到还有冰柜门的玻璃不知道为什么也被砸开,货品掉了一地。 令她不安的是,超市里并不只有一盏灯,还有其他人走动和说话的声音。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情形下,反而更叫人紧张和胆怯。 她握紧手里的刀,刀鞘已经取下了。 030难道要走吗 小怪物左右转了转,又把头窝回她的脖颈一侧。钟虞枝以为他被吓到了,把自己的情绪代入到他身上,拍着他的背轻轻地耳语:“没事哦……不害怕……” 她静静吸了口气,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往里走。 入口处摆着数码设备,色彩斑斓的展示彩电全部成为挂在墙上的方块,一如诡异的黑色镜面。 钟虞枝穿过阴影憧憧的柜台,骤然间想起一件东西。 「手电筒……」 玻璃柜中没有。她看见右侧架子上的碳纤维自行车,说不定是放在户外用品区。 绕过一处橱柜时突然被绊了一下! 她稳住踉跄,低头去看是什么东西,却是一条小腿,穿着血迹黑沉的牛仔裤和运动鞋从旁边柜下的缝隙里伸出来。 …… 她咽下到嘴边的惊叫,硬咬着牙往前走,不敢思考这个人为什么会死在里头。 放郊游露营设备的地方单独隔出一小个门店。钟虞枝接近后发现货架裹着一层粘液,泛着胶状质地稠腻的光泽。 她觉得怪异,辨认不出那是什么,从地上捡了一根支架尝试挑开……它们互相沾连,居然一点点被拉了下来。 她慢半拍地从头凉到脚,打了个哆嗦—— 这哪里是粘液,明明是一层蜕下的皮! 她同支架一起远远地丢到地上,亡魂皆冒地注视黑暗深处,心跳响得震荡鼓膜。 什么也看不出。 似乎有一个漆黑的陷阱位列前方,她却像黑夜里的鸟,被蒙住了眼睛。 可难道要这么走吗? 钟虞枝看见手电筒就放在低处。 怪物的皮刚刚附着在那里……她压住心里发毛的抗拒感,弯下身捞起一支。 手心里的金属外壳冰冷,仿佛有些黏连的潮湿。可能是恐惧心作祟,那只是空气中的水分。 拇指一下没有摸到开关,结构和老式的手电筒有些不一样,她左手抱着小怪物,分出手指摸索,小怪物勾过头去看。 碰到她的脸。 有温度的、柔软的,让她紧锁的眉头松了一点。 她试着转动镜头。 “咔。” 一束强光撕裂暗幕!照亮了前方七八具尸体,和他们惨死的面孔。 没看到臆想中最恐怖的画面。她只觉得身上全都是冷汗,死里逃生。 突现的灯光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两叁道光线转向钟虞枝的方向,低声交谈: “又有人……” “入口那边……看不清几个……” “这里东西够多……应该不会起冲突……” 钟虞枝快步往婴幼儿区域走,手电筒光线很明亮,她争分夺秒,由于奶粉也在这一片,不可避免地,她和其他人碰上了。 那是五个青壮年组成的团体,叁个人在货架上扫荡,两个人警戒,面对带着小孩遮住面孔的钟虞枝,为首的男人举刀威胁,但没有阻止,因为反正他们五个人也搬不空货架。 手电筒像枪口瞄准了她,男子厉声道,“拿东西可以,离我们远一点。” “懂吗?” 钟虞枝按下小怪物乱动的脑袋,不让他乱看,静默地颔首。 031找死吗‖补9-13 她尽可能地降低自身性别的存在感,任由对方占据质量更好的资源。道德的约束力早已跌落谷底,他们没有赶走她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钟虞枝这时才发觉自己不了解奶粉选择,也不是临时查资料的时候,只能依照价格随便拿贵的。 奶粉罐子占地方,很快塞满了两个包。钟虞枝根据平常购物的经验撕开一个封口,里面果然还有一半的空间。 钟虞枝知道开封后奶粉的保质期很短,并且这个地方到处是破碎的肢体,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她将其中的一半打开,用货架上的奶粉装满,不远处的人看到,也不禁意动。 可和钟虞枝不一样,他们囤着这批奶粉目的是日后交易而不是自己喝。假如拆开了封装,不提变不变质,价格一定会贬值。 安全没有保障,买家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在里面掺墙灰。那就不划算了,再想一趟搬两趟的货,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小怪物难得没有闹她,钟虞枝因为想快些,是蹲在地上,让小怪物越过左肩趴在后背用两只手动作,臂弯仅仅虚虚搂住他的腿。 自然看不到他盯着头顶上方的举动。 “他在看什么?”有人和男子咬耳嘀咕,同样往那个方向张望,除了黑,还是黑,黑黝黝一片。 “你管那么点大的孩子在看什么。”“快点搬吧,想不想走了?”另一个拿手电筒的这样说,光源还是往那里一照。 光线穿梭了二叁十米,逐渐后继无力散开,落在无一物的虚空处。 “什么都没有……切,自己吓自己……” 婴儿这东西有时候是有点邪性,这种地方,也不怪同伴背后发凉。 小怪物就在这时候转了过来—— “草!”那人浑身一个激灵,手电筒狠狠摔在地上。 “干什么?”领头者绷断了神经转头怒喝,“你小子一惊一乍找死吗!” 手电筒被另一人捡起来,他却没有接,咽着唾沫,感觉自己的腿在发抖,“不是,我、那小孩的眼睛发光……我草,他妈的,我说真的!” 钟虞枝已经逃也似的站起来,像炸毛的猫的一样,一边注视着他们的表情一边后退,小怪物搂进怀里,她的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刀尖闪光的寒锋笔直地向前。 所有人都被看了过来,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恐惧。 寒气却从他们这些人脚底升起来。 如果的真的变异,他们现在逃还能活…… 被杀死的有多少人,看周围的尸体就知道,他们草木皆兵,已经有人开始后退了,但见钟虞枝的样子,又不敢确定。 “我绝对没看错,我们……” 领头人脸上的肌肉抽搐一下,那些变异发生的速度极快,如果那个婴儿是真的不对劲,他们就不该在这里拿命赌。 他死死盯着钟虞枝,咬牙吐出一个字,“走!” 钟虞枝怔住了。 他凝视钟虞枝唯一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年轻女人仍紧紧抱着那个孩子,抓着他衣服的手指半点没松开过。 那句“丢了他!”在脑中几经打转,最终到底咽进了肚里。 032荧绿鬼影 他们计划拉走的手推车全部丢在原地,只带走身上的包,钟虞枝远远站着,直到手电筒的灯光完全退入到黑暗里,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她也被小怪物的眼睛吓到过。譬如狼游荡在冰冷荒野,梦魇般的幽绿色,仿佛坟茔燃烧的两团磷火。 小怪物不同于部分动物依赖视网膜后的反光层1,他似乎能主动控制,像某些菌菇、昆虫和水生鱼类的特殊器官,脱离了哺乳动物的界限。 此时他注视钟虞枝的眼睛就是乌沉沉的锌灰,水润而专心,全部是她一个人的倒影。 真正巴掌大的小脸叫人心里发软。他一生下来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再多一个和少一个不同,可能也没什么区别。 这样也好,虽然是个误会。到底省去了她是不是要提醒对方的踌躇,那张皮的存在隐匿在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什么地方窜出来。 毒蛇一样咬上一口。 她撇开这些思绪,摸摸小怪物的脑袋,走近翻找奶瓶和奶嘴。 手电筒的灯对着推车,她背后被黑暗进一步侵蚀。零星墙体折射的微弱光线,犹如随时会熄灭的飘摇烛火。 那些目力不能及的深处,小怪物的眼睛背对钟虞枝荧绿鬼影似的亮起来。 他占据钟虞枝的头颈,倏然咧开露出无声狰狞的表情,褪去人类稚嫩幼小的皮囊。 只余下残忍兽性,像原始丛林中危险的掠食者进行凶狠的警告。 “诶,现在不可以闹……” 钟虞枝被他揽住了脸,打乱了拿取物品的动作,她以为他又在玩什么,满心无奈地拉开他的手臂,“你乖乖的,我们很快就回家了,好不好?” 不知名深处的阴影如暗潮无声无息地退却了。 小怪物听话地靠在她肩上。 她温柔舒了口气,摸摸他小小的后背。 包已经装满了。钟虞枝去入口附近,找到了两升的二连装矿泉水,突然食品区人声爆发出尖锐的惨叫。 “啊啊!!” ——出事了! 她拔腿转身就跑。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丢下四升纯净水。 取了引线的雷投入人群,又或者是被捅开蜂窝的群蜂,压抑的地下瞬息爆发出无尽混乱与恐慌。 她现在的力气比从前增长了很多,提着四升水距离出口很近,最多是单手抱着小怪物,没办法拿武器了而已。 重要的是,这是四升,可以饮用的封装水。 手电筒的光一直在晃,她逆着静止的电梯赴往地面,终于看见影绰的自然光。 “快离开这里!” 她没忘记和人的约定,喊了好几声,不清楚他们走了没有,逃出商场时余光瞥见一楼不少人惶恐疑虑的脸。 她一口气跑过了路口,才谨慎贴着墙根穿行。街上多了一些人,麻木而悲戚的神情,于四处零碎的血肉上寻找着什么……可以想象他们是有亲人失去联络,才出来寻找。 入目望去没有一处完好的干净之地,世界刮着灰烬暴雪,犹如一出黑白默剧。 · 1反光层(tapetum lucidum)位于狼、夜猴等夜行动物眼睛的视网膜后面,位于瞳孔和虹膜之后。主要功能是增强视觉敏感度,通过反射未被吸收的光线,使动物在光线较暗的条件下能够更有效地利用已有的光线来看清周围的环境。这些动物的瞳孔或虹膜本身不能发光。 033吸吸这个 有人看见了她,目光落在她装满物资鼓胀起来的背包上,逐渐变得炙热而垂涎。 钟虞枝不可能放任好不容易寻来的东西被人抢走,“滚开!” 种种险情逼出了钟虞枝的狠劲,抽刀向前砍道。 对方畏缩了一刻,迟疑地退却了,却还远远不是结束。 类似面对流浪狗的时候,钟虞枝不能表露出一点软弱,它们徘徊在周围,随时都可能再回来。 无数双眼睛都盯着这里,那些可怜的人,不可能永远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一旦暴露出藏匿的恐惧总有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尤其是当一个人带头开始劫掠的时候……他们将如冰冷的蝗虫一拥齐上,哄抢她身上的血肉,瓜分干净每一丝血液。 活着终究要生存。 人类群体的力量不仅体现在物理上,更具现在心理,它的强大并同样恐怖,狂热像一种病毒,由人传人,转眼盲目了神智。 人类苦苦维持多年的道德界限在它面前不堪一击。 那些跟随着烧杀抢掠的人感觉不到血腥,感觉不到罪恶,因为有其他人和他们站在一起。 钟虞枝不敢想象落到那种境地,社会秩序安定时期还层出不穷骇人听闻的事件,她亦早就体会过体会过人群的疯狂,她无法心怀任何侥幸,便是说这条街上,有多少人没有被怪物杀死,反而在混乱中活生生死于同类的挤压。 钟虞枝必须得让他们感觉得不偿失,而不是唾手可得的猎物。 一路回到家里,她关上门落了锁,才终于觉得活了下来。 外界的险恶令她变得胆小,防盗门和铜锁远说不上安全,随时会被人砸抢的恐慌迫使她做些什么。 她没制备家具,把唯一能推动的桌椅堵在门口,防不住那些远远看着就力大无穷的怪物,多少有机会绊住劫掠者的脚步。 小怪物拉掉了她的围巾,她才发现是有些忽略他了。两人现在还是出门时那副难民的打扮。 “好乖啊,小宝宝。”她笑着逗了逗他,双手把小怪物抱到身前。 摘掉头巾的小怪物没那么可爱了,钟虞枝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他头顶的棱角不再圆润,那一层头皮连进骨头,隐隐有尖锋要长出来。 钟虞枝联想到干旱地区蜥蜴身上的角质棘刺,难道他以后会长成那样吗? 小怪物贴近心口,隔着衣服咬舔起钟虞枝的胸脯,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刚觉得他乖巧,就…… 钟虞枝满脸通红的把他拉起来,不让他碰。 有了奶瓶之后,一切就简单了。钟虞枝泡好奶粉匆匆塞到小怪物怀里。没想到他接过去松手就丢,钟虞枝吓了一跳。 幸好反应及时,玻璃奶瓶才没有摔碎。 现在这些都是贵重物品,用一个少一个。 虽然她还拿回来几个看起来像塑料的,但塑料不及玻璃耐用,她就先没有开封。 小怪物见缝插针地倒进臂弯,又撕了几下,钟虞枝脸颊绯红,羞恼又无奈地把奶嘴塞向他的嘴巴,“ 034我们别无选择 缠得钟虞枝真的要恼羞成怒的时候,小怪物先一步,气鼓鼓地“啊”了出来,打断钟虞枝积蓄已久的情绪。 不是面对左肃时凶厉的尖啸,仅仅是很气愤、很短促的一个音。他发泄完,又汲着奶瓶钻在她怀里,紧紧握着她的身体,仿佛刚刚他发脾气的人不是她。 钟虞枝一时不知道作什么表情才好。 ……她和这么小一个婴儿生什么气呢? 小怪物安静地喝着奶,钟虞枝累了,过了头却不觉得饿,脱下在商场沾了血污的外层衣物,回到卧室里。 手机没耗掉多少电,她也重新充上,确保断电后也能保存足够的电量。 点开页面的一瞬间,她被告知了今天没有广播的原因—— 军队撤离了。 深蓝作战服尘血混染的男性,于公告中艰难地言语。 「……上述情况……形势已不得不迫使我们作出决定。」 「各地局势……剩余火力以及资源已不足以支撑我们在这场变异危机中持续作战,我们将全面收缩阵线,以保留剩余力量……守候转机……」 「……面对这一场特等未知性全球天灾,以使有限实力保护尽可能多的人民,我们别无选择……」 「白皑市防线转移至城市外围,依盏西机场建设安全区……救援部队……」 没有任何侥幸,残酷的境地被撕了开来。 一天而已,人类文明已经面临全方面的溃败。然而可怕的绝不是那些肉体诡异的怪物,是俄顷被变异瘫痪的国家和社会。 没有人去调动,强大的武器也不过是随时间流逝锈毁的金属,充裕的物资储备只是堆在地下被掩埋的土壤,满大街暴晒于黯日下的尸体,逐渐腐烂,白皑市如此,只是全国各地的一处缩影…… 他们彻底和外界断开了链接,没有补给,没有支援,全都分裂为一座座孤岛。 难道这就是灾难后未来的世界……没有恢复的那一天吗…… 屏幕斑斓色彩跳动,播放着最后的结束语。 「……全力以赴,集中保护幸存者的人生安全。我们明白,所有人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我们将尽最大努力,守卫一线生机。」 「在这个时刻,我们需要每一个人的团结和坚韧。请相互扶持,相互照顾。我们将一如既往地坚守着我们的誓言,为国家和人民而战,不论前路多么困难,我们不会放弃。」 一片漆黑,屏幕湮灭影映出她自己的脸。 和她空白茫然地对视着。 钟虞枝必须要思考,接下去生存的路径。 她倒回视频,反反复复地听那一段话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 「……救援部队将于五日后,有序乘载民众前往安全区。行进路程首日依照地铁第一号线,限随军携带物资每人200公斤,总体积不超过9立方米。」 「所有居民于家中等候广播通知,不要群聚!不要立于马路街头,避免直接暴露于阳光下。我们接受所有幸存者自行前往盏西机场白皑市安全基地……」 再无其他的信息。 幸存者基地是什么样,他们将以何种方式生活,全部都一无所知……最重要的是,如何控制动植物突如其来的变异。 23-9-19 (想了想还是发个单章) 女主很纠结我也很纠结,写得有一点点卡 刚刚还不小心睡着了,可能会拖到很晚,大家明天上午再来看看有没有更新,抱歉抱歉哦 接下去是剧情一个小小的转折点,刚好有一个合理的机会,我思考了一下什么时候放前世的番外(的碎片,不会很长,主要是和现有剧情相关的那部分时间线) 理论上说,应该是正文完再放比较好吧,这样大家不会有时间线的错乱感,但是正文完还有好久,番外或许能起到一个补充信息的作用?还有补那啥啥的作用咳咳 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放在评论区!给我一个参考,因为完整的故事都在我脑子里,一开始就自己给自己剧透了,所以我不太能判断大家会喜欢什么时候放~ 另外说一声排雷,番外是偏人外的嗷,不吃这个的小天使们记得跳过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