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界线(姐弟骨科)》 殊途 婚礼还有半小时开场。 易殊睁开眼,镜子里的人上了妆,远比平常泡在实验室,不修边幅的她精致。 在她身后,易秤衡满意地点头,“好,不愧是我女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双手搭在易殊肩膀,“再笑一笑就更好了,大喜的日子,开心些。” 易殊不动声色避开他的接触,站起身,“我还要换婚纱,您先出去吧。” “好,那爸爸直接去现场等你。” “嗯。” 眼看门合上,易殊单手支撑在梳妆台,偏头看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抹笑。 但嘴角很快又拉下来,她长相寡淡,笑起来一直很牵强,比哭还难看。 何况,她现在也确实笑不出来。 可是没办法,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任谁也没有回头路。 易殊转身走到床前,庞大的婚纱几乎铺满了一张床,她手伸到背后去解睡裙带子,把裙子往上撩,撩到胸口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 “姐姐。” 熟悉的声音就在她耳畔,喷薄在耳廓的热气不禁让她回想起从前每一个惊心动魄的瞬间。 易殊当然知道身后是谁,她放下裙子,却只是挡住了易郁环在她腰上的手,她试着去挣脱,却完全不是对手。 她蹙眉道:“婚礼快开始了,你应该赶紧落座,而不是在这里缠着我让我错过时间。” “易郁,我要结婚了,就算我没结婚,我们也早在四年前就结束了。” 易郁不说话,仍是紧紧抱住她,眼看墙上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易殊直接咬上他的胳膊,她能感受到易郁一瞬间的松动,但直到她松口,易郁仍和枷锁一样禁锢着她。 牙印深红,几乎要渗出血来,易郁凝视着血珠,突然笑了:“在他的床上,你咬人的习惯还是没变吗?” 没等易殊说话,易郁松开手,单手插兜,倚靠着墙。 因为易殊结婚,他今天特意穿了西装,原本就是副薄情相,西服的正式与庄重衬得他更冷淡了些。 “你换吧。” “你在这里我怎么换?” 易郁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良久,他轻笑一声,淡淡道:“看你换完我就走,如果姐姐硬要耗着,我也奉陪。” “……” 无声的对峙后,易殊背过身,却依旧能感受到背后灼热的视线。 她闭上眼,逼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拿起婚纱套上。 当她手伸到后面想去拉拉链时,一道身影压上了她,“姐姐,你穿婚纱的样子,和我想象中一样好看。” 易郁把拉链拉到顶,指腹摩挲着易殊的后背,“可惜,挽着你手,带你走红毯的人不是我。” 他又凑上前,下巴搁在易殊肩上,眼底的不甘不加掩饰,“晚上帮你脱下婚纱的,也不是我。” 从亲密无间到形同陌路。 终于,易郁问出那个困扰他无数日夜的问题。 “姐姐,凭什么我们要走到这一步啊?” 听到他说这话,易殊身体一僵,脑海里如走马灯般闪过许多画面。 她无望地闭上眼,再睁眼时,眼里再无波澜,“易郁,松手吧。” “松手?”易郁的笑意越来越冷,思绪也越发不受控制,“你不打招呼一走就是四年,我等了你四年,结果呢?你给我的是什么?你和贺以谦的结婚请柬!” 他突然攥住易殊手腕,笑容阴恻恻的,令人心慌,“姐姐,你说,我怎么释怀?”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易殊也不记得了。 她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易郁的脸越来越模糊,眼前最终一片黑暗。 等她醒来时,太阳穴还隐隐作痛,她按着眉心坐起身,发现面前的景象竟如此熟悉。 阳台的风铃声叮当作响,她提起婚纱下床,走到阳台边,还能看到悬挂在吊兰旁边的晴天娃娃。 这个房子是易郁妈妈送给易郁的成年礼物,当年她和易郁高中毕业后,来这里过了一个月很快乐、很难忘的时光,现在想起来,竟然是最后一段他们好好相处的日子。 “醒了。” 听到易郁的声音,易殊立刻回头。 他还是那身西服,手里捧了个小盒子,不紧不慢走到易殊身前,握住她的手,笑道:“按照时间,你应该交换戒指了。” 他单膝下跪,啪嗒,钻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可下一瞬,一巴掌重重地落在他侧脸,紧接着,戒指也被打在地毯上。 易郁偏过脸,正好能看到滚出来的钻戒,夹在毛毯里。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易殊胸口剧烈起伏,不可置信地看着易郁。 易郁笑了,笑得很无辜,“姐姐,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抬起头,仰望着易殊,“你不是要结婚吗?现在有婚纱、有戒指、有新郎,你不是在结婚吗?” 易殊知道他和这个人无法沟通,略过他径直走到门前,用力转了几下门把,门却纹丝不动。 “姐姐,放弃吧,没有我,你是走不出去的。” 易郁站起身,理了理衣袖,看向易殊的眼神坚定又执着,“这是我最后的办法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抢走。” “所以你就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 “下作?”易殊思考了下,随即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对,下作。” 他一步一步,鞋跟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时间,他和易殊只有咫尺之距。 他向前倾,笑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姐姐不是一直很清楚吗?” “我做出这样的事,姐姐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易殊深吸一口气,“你想怎么样?囚禁我?关我一天,一月,还是一辈子?” “囚禁?”易郁笑道,“姐姐这话就太重了。” “我只是想和姐姐单独相处一段时间。” 他抬手去抹易殊的唇,口红都粘在了他拇指上,“姐姐,我还是喜欢你嘴唇被我咬红的样子。” 显得特别好欺负。 “别害怕,一切都和五年前的夏天一样。” 易郁吻上易殊的唇,轻轻啃咬,口红入口带了些甜味。 甜味。 原来他味觉没有失灵。 而易殊沉默着,她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脸,思绪骤然跑回了五年前。 易郁问她,凭什么他们要走到这一步? 或许,是因为他们做了一个又一个,错误荒谬的选择吧。 误解 五年前 八月末,骄阳似火,叶子被晒得蔫蔫的。 易殊坐在母亲墓碑前,看不出情绪,听到远处有人喊她,才如梦初醒般起身。 “别难过小殊,你还有爸爸呢。” 易秤衡摸上女儿的头发,却被易殊下意识躲开了。 刹那间,易秤衡嘴角的笑不上不下,僵在那里,最后化为一道叹息。 一进车,沉闷的气息环绕在易殊周围,她额头抵着车窗,眼看窗外的树木逐渐后退,远处是一排排夺目的别墅群。 却宛如一座座白色的墓碑。 “小殊,到了新家不用拘束,就和以前一样,嗯?有什么事和爸爸说。” 感受到易秤衡的小心翼翼和讨好,易殊不免放缓了语气,“知道了。” 车开了一会,易秤衡从后视镜瞥到易殊,神情淡漠、不苟言笑,刹那间以为看错了人。 姐弟两样貌不像,神态却如出一辙。 易秤衡攥紧方向盘,脑海里又浮现出易郁凌厉的眼神,看谁都像在看一副棺材。 他真担心这个儿子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把所有怨气撒在易殊身上。 所以在接易殊来之前,易秤衡少有的放下姿态,和声细语试探易郁的态度。 但无论他说什么,易郁都不开口。 就在他即将失去耐心时,易郁突然说: “姐姐没有妈妈了吗?好可怜,她一个人一定很孤单吧。” 易秤衡愣了下,“是啊……你也心疼姐姐吗?” “当然。”易郁笑道,“她毕竟是我姐姐,姐姐没有错。” 虽然易郁没有言明,但易秤衡也松了口气,虽然这个儿子恨他,但至少不会牵连到易殊。 后排的易殊合上眼,平静的海面下暗流涌动。 没多久,车停在一栋别墅前,黑白格调,圣洁又肃穆。 易秤衡祖上阔绰,但可能真的富不过三代,到了他家业每况愈下,迫不得已只能用最拙劣的手段——联姻。 家里给他挑了个既符合玄学又符合科学,八字配,前景好的郁家千金,让他使劲手段去追求,最终结了婚。 结婚后生意也好了起来,到现在,易秤衡已经是诗城富豪榜首屈一指的人物,但偏偏在他最富庶的时候,郁欢和他离了婚。 还没下车,易殊就看到门口台阶上坐了一个人。 两人目光交汇时,易殊心一跳,男孩的眼睛如鹰隼般犀利,仿佛锁定好了猎物,脸上有跃跃欲试的兴奋。 啪嗒,后备箱开了。 易殊回过神,赶紧开车门下车。 脚刚着地,男孩阔步到她跟前,略过她,去拿后备箱的行李。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没事小殊,弟弟肯帮姐姐是好事。”易秤衡没有怀疑易郁的殷勤,反而因此对他露出笑,“你怎么坐在门口,特意等姐姐来吗?” “是啊。”易郁攥住行李箱拉杆,目光定格在易殊身上,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我希望姐姐有种回家的感觉。” 易郁五官立体、眼目深邃,如刀刻的雕塑般。 不笑的时候凛若冰霜,笑起来又晃人心神。 可易殊却是心一紧,眉眼中充满戒备。 一个人真的可以心胸宽广到,对一个小三的孩子和颜悦色吗? 是真心实意,还是笑里藏刀? 但两人没来得及有太多交流,就被易秤衡催促着进门。 易殊走在易郁前面,自然看不到他比三九天还冷的脸。 别墅有三层,易殊住在三楼,当易郁把行李扛到她房间时,易殊也端着水杯进来。 “麻烦你了,喝口水歇会吧。” 易郁坐在易殊床前的沙发上,抬手接过水杯,无意间碰到了易殊的手指。 “姐姐,你的手比水还凉。” 易殊下意识把手藏到背后,“我体寒。” “哦。” 水杯在易郁手里转了几圈,他站起身,“姐姐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 他走到门口,又侧过身,笑道:“有事可以喊我,我就在你隔壁。” “嗯。” 合上门,易郁回到自己房间,把杯子里的水倒进洗漱池,盯着杯子看了会后又扔进了垃圾桶。 他倚靠着墙,耳朵紧贴墙面,明明什么也听不到,却好像这只是一块能轻易掀翻的板。 一墙之隔,谁知道是方便帮你,还是方便干你? 而墙的另一边,易殊靠墙盘腿坐在地上。 梁疑总是避免她和易郁接触,毕竟小三的孩子和正室的孩子见面肯定针锋相对,所以十七年来,她都没有见过易郁,只是略有耳闻。 当然,都是一些不好的形容词。 说他暴戾、乖张、不好相处。 可今天一见,似乎…… 似乎没有那么糟糕。 究竟是她想太多,还是这个人藏得深。 这一晚,墙两边的人都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同桌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两人同时从房间出来,迎面撞上,易郁率先打了声招呼,“早啊姐姐。” 易殊点点头,“早。” 他们一个小生日,一个大生日,今年正好都高三,还都学的理科,临川一中又只设了一个理科强化班,为了易殊前途,易秤衡迫不得已把两人安排在了一起。 易秤衡是个商人,平时四处出差,基本不着家,易郁上学都是自己骑自行车去的。 不过易殊来了后他专门找了个司机,接送她上下学。 易殊看到门口停的保姆车,加长的车身,通体黑色,在阳光下亮得反光,司机还毕恭毕敬等着。 但她其实不适应有人服侍的生活,从她得知自己身份开始,她就尽力回避易秤衡带给她的便利。 “学校离家也不远,我走过去吧。” 司机为难地低下头,“小姐,易总吩咐过我了,您这样……我不好交差。” “……” 易殊叹口气,还是等易秤衡回来后再说吧。 她打开车门,坐进来后见易郁还站着,问道:“你不走吗?” “小姐,易总只吩咐我接送您。” 易殊一愣,以为是司机太古板,“多载一个人也没事吧?” 没等司机回话,易郁笑道:“姐姐去吧,我骑车骑惯了。” 易殊看易郁的表情,见他没有任何不满,抿了抿唇,“那好吧。” 随即把车门关上。 坐在车上,易殊看向远处单薄的背影,突然忍不住喊道:“路上当心!”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车子缓缓发动,从后视镜里,易殊能看到易郁正推着单车从门口出来。 他利落地上车,速度有些快,额前的碎发都被风吹了起来,稍显凌乱。 遇上红灯,轿车和单车同时停下。 易殊降下车窗,绿化带对面的易郁也看过来,朝她挥了挥手。 她也抬手回应他。 很快,绿灯亮起,单车终究追不上轿车,身影慢慢变成黑点,消失在易殊的视野里。 快到学校时,易殊让司机停在马路口,剩下的路自己走过去,她不想太招摇,让人知道太多会引起许多事端。 而她这一停,后头的易郁很快就赶了上来。 身后传来一声口哨,易殊没搭理,直到一道影子和她重迭,身旁的阳光被人挡住,她才堪堪偏过头。 “姐姐你想什么呢?” 易郁单手把着单车手把,额前的头发被风吹乱,有些挡住眼睛。 “没什么。”易殊看向远处的校门,“趁现在还不用动脑子,抓紧时间发会呆。” 易殊说得认真,易郁听了噗嗤一笑,下了车,推着单车和易殊一起进学校。 “姐姐你等我一下,一会我带你走。” “好。” 易殊在车棚边等,顺便打量起这个学校。 诗城人,哪怕是六旬老太也听过它的名字,临川一中,百年老校,人才辈出。 她自然也知道,高二的期末考还是和临川一中联考。 其实中考第一志愿她就想填临川一中,但梁疑不让,当时她不理解,现在想来,可能是易郁在这里吧。 结果她现在却站在这里,仿佛走了一个圆,最终又走到原点。 “走吧。” 易郁单肩背着书包,径自走在前面。 教学楼后的小路种满了银杏树,有高一的学生正在扫落叶。 路的一边是公告牌,专门表彰优秀学生。 走到高三那一块时,高三一班的学生占据了理科年级前二十九名,易郁排在第一。 “你们班很厉害。”易殊说完顿了顿,又道,“你也是。” 易郁瞥了眼名单,不置可否。 用郁欢的话说,易郁是个十分冷血的家伙,当易殊称赞起他班级时,他也没有作为一份子的集体荣誉感。 更何况,他从不认为自己站在食物链顶端,还有些人默默无声,在沉默中爆发。 “走吧,班主任要求提前十分钟到班。” 易殊点点头,视线从公告牌上收回。 班级里,一半学生沉浸在“怎么又开学”的悲痛中,还有一些聊的正欢,也有一部分补作业补到手都写出了残影。 但所有的情绪都在易郁和易殊进门时转换成了好奇,像班里进了一只猫般,新奇地打量起易殊。 “转学生吗?看起来和易郁认识?” 易郁对这些讨论置若罔闻,从隔壁空教室搬了个椅子,放在他座位旁边。 “姐姐,我旁边没有人,你不介意的话坐我旁边?” 一班在四楼,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刚好能眺望校园的湖泊,景色很好,适合学习,也适合发呆。 “好,谢谢。” 易殊把书包里的书拿出来,正收拾时,前面的女生见易郁在黑板上写课表,趁机回过头,悄悄问易殊:“那个,你是易郁姐姐吗?” “嗯。” “噢,原来他还有姐姐,以前都没听说过。” 易殊一顿,礼貌地笑了笑,“表姐。” “这样啊……” 女生还想说什么,但见她性情寡淡,也不自讨没趣,默默转过身。 彼时,易郁写好课表回来,拉开椅子在易殊旁边坐下。 易殊抬头,望见他工整甚至颇为艺术的黑板字,笑道:“你是负责班级的课表吗?” “不是,只是今天刚好我值日。”易郁转了下笔,靠在椅背上偏头看易殊,“值日表是按成绩排的,每次考完试就换新的,所以排名越靠后越不容易干活。” 他瞥了眼胳膊下夹了本语文书的方怜木,凑到易殊耳畔轻声道:“就是这老头定的规矩。” 他说话的时候,肩轻轻抵着易殊的胳膊,呼吸拂过她耳畔,太近的距离让易殊慌了神,下意识避开,装作不经意般接着他的话问道:“为什么?” “嗯?”易郁抬眼看她。 易殊躲开他的眼神,“为什么这么规定?” “哦——”易郁拖长了调,“能者多劳。” 他沉吟片刻,舒展了下胳膊,笑道:“老头怪得很,也精得很,你慢慢就懂了。” 方怜木从左到右扫了眼班里的学生,近六十的年纪嗓音依旧洪亮,精气神很足,“好,都到齐了,这两天进行开学检测,早读课大家自行安排。” 说罢又朝易殊招招手,“易殊,你过来一下。” 走到门口,他又折返回来,指着第一排末尾的男生道:“以谦啊,原来的盒子被当成垃圾丢掉了,你让同学们再写一份,记得点清人数。” 一班讲台上一直放了个盒子,里面放满折好的小纸条,打开来都是学生的名字,这方怜木独有的、也最钟爱的点名方式。 易郁撕了张草稿纸,写下自己的名字,正准备起身去交时,他想到了旁边的空位,转而坐下又撕了张,一笔一顿,写下易殊两个字。 两张纸条凑在一起,一左一右。 易殊、易郁。 他们拥有相同的姓氏,身体里流着共同的血。 甚至长相……易郁第一眼时就仔细观察过易殊的外貌,可能两个都遗传妈妈更多一些,看起来并不算像。 但他们不笑的时候,面上的疏离感,却是如出一辙。 松懈 方怜木几十载人生阅历,即使领导不言明,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年头,有钱人在外面养情人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再生个扶不起的阿斗,动用关系送到好学校更是稀松平常。 但他看易殊安安静静的,或许是个例外。 “你和易郁坐习惯吗?我高一就带他,他一直是一个人坐在角落,可能不太会与人相处,你要是不习惯我帮你换个座位。” 不太会与人相处吗? 似乎所有人都给易郁贴了标签,不好相处、不近人情,每一个人都叮嘱她小心些。 可易殊回想起这两天,似乎找不出什么差错,最终她摇摇头,“不用了老师,易郁他……” 他……他很好? 可是他们相处不到24小时,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很武断地评价一个人吗? “总之,不需要麻烦了老师。” 她这么说,方怜木也不强求,交代了两句别的事,就让她回去了。 易殊回到班级时,班里正在早读,但这读书声里还混了不少的闲话。 角落里的易郁正靠着椅背,低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走进,他腿上摊了本书,看到页眉上的“七个房间”,易殊猜道:“乙一的《动物园》?” 易郁翻过一页,点点头。 易殊见他才看到开头,也不多言,推理小说剧透可是相当于死全家的罪过。 她转过头去看墙上的钟,还有十分钟下课,打算做篇完形填空。 八分钟过去,易殊翻到练习册最后对答案。 “ACDBC……” “老头找你有什么事吗?” 易郁合上书,似乎还没从故事里回过神。 易殊手上批改的动作不停,只简单说了句没什么。 笔尖和纸面摩擦的声音就在耳畔,易郁发现他这姐姐真是惜字如金,也不知道是戒备,还是性格使然,亦或者两种都有。 他侧过身,支着下颚笑道:“那就好,还以为他会把姐姐换走,吓死我了。” “……”易殊笔一顿,偏头刚好能看他如释重负的笑容。 “我出去一下。” 她一走,徒留易郁一个人对着空荡的座位,视线落在易殊的书上,看她工整的字迹,盯了良久,突然轻笑出声:“太直接了啊,都把人吓着了。” 易殊踩着铃声进了教室,临川一中的开学考比较随意,座位不用拉开,只要桌面清理干净就行。 她回到座位,把试卷整理好开始写名字,很快进入状态,投身题海里。 考试分两天,一天两门。 考完试的话题基本就是对答案,一群学霸互相说自己完蛋。 易郁和易殊则坐在自己座位上,一言不发,原本两人身后就是空调,他们冷若冰霜的样子一下把那一块又降了几十度。 一直到傍晚,考完今天的最后一科,两人一个去车棚,一个去校门口,彼此间连个再见也没有。 也是,有什么好再见的,反正过几分钟又要见了。 易殊坐车,自然比易郁早到家,她做好了自己煮碗面的准备,却一推开门就闻到饭菜香。 还有易秤衡的关心。 “小殊第一天过得怎么样,还适应吗?” 易秤衡从前也不这样事无巨细,可能爱屋及乌,梁疑死后,他把所有的思念与爱都寄托在易殊身上。 “还好。”易殊想去厨房端菜,却被易秤衡推了出去,“这些事让阿姨做就行了,你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其实……” 易殊想把司机和保姆的事情说一下,但看易秤衡忙着接电话谈业务,估计是百忙中抽空回来一趟,也不好打扰他。 她攥紧书包带子,犹豫片刻后还是上了楼。 等她放好书包,洗好手,下楼时,易郁也回来了。他正在厨房和餐厅之间往返,和阿姨一起端菜,易秤衡此刻也不打电话了,就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看易郁。 “这些事情就交给阿姨做好了……” 易殊突然想起易秤衡的话,又想到昨天,她和易秤衡走在前面,易郁一个人在后面提着她的行李,还有早上易秤衡的偏心。 易秤衡对这个儿子的态度,是不是不太好? 易殊踟蹰不前,但易秤衡眼尖的看到了她,“小殊,怎么站在那,快来吃饭。” 手拿餐具的易郁放下碗筷,视线也朝这瞥过来,易殊和他对视时,从他眼睛里读出了一丝脆弱。 是因为父亲的偏心吗? 等易殊坐下后,易秤衡又接了个电话,再回来时很抱歉地拍拍易殊的肩,“对不起啊小殊,爸爸还有工作,下次爸爸再陪你吃饭,好不好?” “没事,您忙您的,我可以照顾我自己。” “哎好,小殊真是懂事。” 易殊下意识偷看易郁的表情,他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自顾自夹菜。 等易秤衡走了,易郁突然放下筷子,“姐姐我吃好了。” 易殊抬头看易郁的碗,确实空了,可她印象里好像原本就没盛多少饭,现在又没吃多久。 “……你吃饱了吗?” “饱了。” 他把自己的碗筷收拾好,拿到厨房清洗干净,背起书包就上楼了。 易殊一个人待在偌大的餐厅,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手机响了下,易殊划开锁屏一看,是易秤衡发来的转账。 【小殊这是生活费,你想买什么就买,不够再问爸爸要。】 一笔巨款,但易殊的物质欲望低,完全用不着这么多。 她关上手机,往后靠,遥望旋转楼梯的尽头。 “易秤衡会给易郁多少钱,够花吗?” 大少爷像个私生子,她这个私生女却像大小姐。 夜晚,凌晨一点,易殊睡了又醒,辗转反侧半小时,却入睡困难。 失眠令她有些烦躁,随即掀开被子下了床,打算去阳台透透气。 易家的阳台没有封,但这房间一直空置着,所以阳台也光秃秃的。 要是养盆吊兰点缀一下,或许会好看很多。易殊这么想着。 凌晨的风吹着有些冷,但空荡的街头、皎洁的明月,这份后半夜独有的安静,无一不使易殊着迷。 她倚靠栏杆,视线随意略过每个角落,却刚好瞥到了对面的易郁。 男孩应该没注意到她,双手搭在栏杆上,头一直低垂着,好像站在悬崖边凝望深渊。 “易郁……” 听到声音,易郁抬起头往这看,在月光下,他脸部线条柔和许多,却也显得他眼里的脆弱更加脆弱。 易殊下意识攥紧栏杆,“你怎么还没睡?” 易郁笑了下,“姐姐不也没睡吗?” 他走到阳台最右边,易殊也鬼使神差走过来。 两人在月色下对望,中间有条不长不短的阻隔。 “姐姐。” “嗯?” 易郁垂下眼,“你也很讨厌我吗?” 一阵风把他的声音带到易殊耳边,易殊愣了下,“……为什么这么说?” “你从老头办公室回来以后就不理我了。” “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想我?冷漠、自私、不近人情?” “我……” 易郁轻轻笑了下,笑里却掩不住苦涩,“别人怎么想我没关系,可是我真的不希望姐姐也这么看我。” “姐姐,我以前都是一个人,我以为我会一直一个人,但是你来了以后,生活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从见面到现在,易郁见了易殊总会笑,可易殊总觉得这笑不怀好意,像刻意的讨好。 但现在,她却被他勉强的笑容刺到了。 “我……我不是故意冷落你。”易殊顿了顿,“我只是不太能接受别人的示好,我……总之就是。” 她抬起头,“在我看来,你很好。” 似乎怕易郁不相信,她又重复了一遍,“真的,你很好。” 易郁看向易殊,手不由收紧,眼神有片刻迷失,但转瞬间又清明起来。 “姐姐,谢谢你。”易郁笑道,“我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易殊看他笑了,嘴角也微微扬起,“晚安。” “晚安。” 担心 两人睡得晚,早上起来都不是很精神,易殊出房门时揉了揉眼睛,和易郁道了声早。 对于易殊的主动,易郁显然有些惊讶,“早。” 易殊点点头,睡眼惺忪地下了楼。 易郁看她迷糊的样子,笑着跟在她后面,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滚下楼。 之后他们像昨天一样去学校,考试。 开学考的内容比较基础,估计学校也不想上来就打击学生自信心。 易殊做完最后一道题还剩五分钟,扫了眼答题卡检查有没有涂错位,就搁下笔眺望窗外。 高三的生活就像教室窗外逐渐凋零的银杏树,慢慢变成枯木。 但易殊本身也不是为了看风景,只是为了让大脑放空一会,等她回过神,无意间注意到玻璃窗上的倒影。 易郁正在看她。 她立刻回过头,但同时交卷铃声也响了,易郁倏地站起来收试卷。 玻璃窗上的倒影太模糊,模糊到易殊觉得那只是她的错觉。 一直到午休,这件事还在易殊心里挥散不去。 但因为昨晚没休息好,困意强行屏蔽了她杂七杂八的想法。 睡意朦胧间,她感觉有人回来了,还拉上了窗帘,光线一下子暗了很多,睡意也越发沉重,很快又睡了过去。 班上大部分人都在休息,零星剩下几个人还在奋笔疾书。 易郁坐在最后排的角落,腿上还摊着那本《动物园》,可视线却落在旁边的女孩身上。 女孩呼吸沉稳,一趴下短发挡住了半张脸,易郁看她枕着的手臂,突然想到课本上那句“皓腕凝霜雪”。 他收起书,趴在桌上,笑着看她。 两人的课桌拼在一起,中间有一条线,易殊从来没有逾越过。 姐姐…… 我想看你发疯。 想看冷静自持的你,抛弃原则的样子。 易殊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还下得很大,明明天气预报说今天是艳阳天。 胳膊被枕酸了,还有点痛,她坐起来时忍不住嘶了一声。 好在下课铃声也响了,她的动静没有打搅到别人。 她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大脑赶紧恢复神志,与此同时,英语老师也抱了一沓卷子进来。 “好了都醒醒,准备考试,回不过神来的同学去厕所洗把脸。” 在上课前两分钟,易殊去了厕所。 等她回来,教室里已经在发试卷,易郁正在帮她整理。 她走过去坐下,轻声道了句谢谢。 易郁瞥了她一眼,见她脸上还残留着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抽了张纸递给她。 “……谢谢。” 易郁笑了下,把卷子立起来,挡住脸,离她更近了些,小声地说:“姐姐,你和我不用这么客气。” “弟弟为姐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易殊闻言偏头看他,想说什么,但广播开始放听力了,截断了她的话。 下午考试易殊一开始还好,但做到阅读就有些力不从心,注意力很难集中,浪费了不少时间,写作文时字都飞了起来。 “考试时间到,请考生停止答题。” 直到冷冰冰的广播响起,易殊才如梦初醒。 外面的雨声小了很多,易殊推开窗,扑面而来一股青草香,雨水打在脸上又清醒了一点。 “外面还在下雨,今天你就别骑车了吧。”易殊说。 但一回过头,易郁已经背着书包走到门口,完全没听到她的话。 “易郁!” 她快速把书塞进书包,拿起伞跟上去。 易郁平时独来独往惯了,一个人走时速度极快,易殊撑着伞跑在他后面,一路追过来像在操场跑了一圈。 “易郁!” 易郁停下脚步,没多久头顶撑起一把伞,他比易殊高了快一个头,易殊只能把伞举高,免得碰到他。 “今天下雨你别骑车了,不安全,淋了雨感冒就不好了。” 易郁听雨点打在伞面的声音,只觉得这雨还太小了些。 “没事姐姐,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天气,而且这会雨不大,我骑快点很快就能到家了。” 他从伞下退出来,朝易殊招招手,“走了姐姐。” 他就这样隐没在人群里,易殊攥紧伞柄,头顶的雨声越来越急。 下大了。 利用 易殊回到家时,外面狂风卷暴雨,还伴有电闪雷鸣。 阿姨准时做好了晚饭,招呼她来吃,但她却毫无胃口。 墙上的钟一分一秒流逝,但大门依旧紧闭。 易郁还没回来。 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太多。 傍晚时分,雨势减小。 易郁全身都湿透了,头发滴着水,白色短袖变得透明,腰腹那一块还沾了尘土,乌黑一片。 步履蹒跚地走到别墅前,自行车被他随意扔到草坪上,看样子已经不能骑了。 推开门,室内昏暗又安静。 易郁远远能看到餐厅那有一个身影,趴在桌上,就像易殊午睡时的样子。 不知为何,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姐姐。” 见易殊没反应,易郁又摇了摇她肩膀。 “易殊。” 还是没反应。 “易殊!” 他抬手去碰易殊的额头,原本他淋了雨体温就偏低,一碰上发烧的易殊,巨大的对比显得事态严重许多。 “易殊,易殊你醒醒……” 易郁顾不了身上的污泥,将人打横抱起。 人远比他想象的轻,他握易殊胳膊时都很小心,生怕捏疼了她。 “这么瘦……睡觉枕着不硌吗?”他喃喃道。 临川一中不让带手机,平时手机都放在房间,易郁只能先把易殊抱到三楼。 他只想快点上去,却忘记腿上还有伤,一用力伤口破裂,疼痛牵扯了神经,疼得他手上力道都重了些。 上楼的每一步,易郁能感受到温热的血在顺着小腿往下滑。 可是他又不敢停,即使心里知道易殊很可能只是平常的发烧,他也不敢赌那万分之一的意外。 “姐姐你别睡那么沉,你理理我。” 但易殊仍安静地靠在他胸口,眉宇间有淡淡的哀愁。 好不容易,易郁终于抵达自己房门口,推开门把易殊放到他床上,转头去拿床头柜的手机打电话。 “岑姐,麻烦你来一趟行吗?很急。” 挂了电话,易郁跌坐在床上,低垂着头,一直摩挲手机屏幕,眼看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 他转过身去看易殊,犹豫着去牵她的手指,“姐姐,你别吓我。” 岑寂把车停在别墅门口,拿上医药箱下车,踏过青石板路时,恰好瞥到草坪上的自行车。 “一天到晚不安生。” 不由加快了步伐。 输了密码岑寂直接进去了,熟门熟路上了三楼,敲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进。 一推门,入目就是易郁的狼狈样,跪在床头,指尖和床上女孩的指尖抵着。 “……你要我救哪一个?” “她。” “那你让开。” 易郁跪了太久,起来时有些费力,岑寂叹了口气,拿了把椅子放在床边。 “岑姐,你的医药箱借我用一下。” “你用吧。” 易郁拿出棉签、纱布、消毒药水,卷起裤脚低头处理伤口。 岑寂默默看了他一会,她还以为这孩子又故意弄出一身伤,骗他妈妈来看他。 看来这次是真的伤了。 她转过身,拿体温枪给易殊测体温。 39.1。 还好,除了心率过快,其他指标都正常。 “严重吗?”易郁目不转睛盯着岑寂。 岑寂从药箱里拿出几个瓶瓶罐罐,抽好药,笑道:“严重啊,再晚一会我就要重操旧业了。” “……” 她利落地给易殊打好退烧针,转头又走到易郁跟前,拆了他丑的要死的包扎,重新给他处理伤口。 “真没事吗?”易郁还是不放心。 “这么说吧,她呢身体比较弱,可能吹吹冷风一着凉就生病了,但诗城一年的冷天气都没你作死的次数多。” 岑寂瞥了他一眼,“某种程度上,你出事的可能性比她大。” “……我是真摔了。” 岑寂很快包扎好,站起身收拾医药箱,“你自己心里有数。” 她走到门口时又折返回来,留了一剂药膏在床头柜。 “易郁,不爱你的人你就是死在他面前,他眼睛也不会眨一下,别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易郁看着床头柜上药膏,垂下眼帘,“岑姐,我妈妈有提过我吗?” 岑寂闻言停下,道:“没有。” 似乎觉得这样直白太伤人,斟酌片刻又道:“不过我见她次数也不多,可能在别的时候提过吧。” 易郁听了噗嗤一笑,“我知道了。” 面对易郁,岑寂总是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对。 她又看了眼床上的小姑娘,“对了,她是……”就在她琢磨该怎么定义易殊时,易郁开口道,“我爸的女儿。” 那不就是…… “你这么上心,不介意?” “有什么好介意的。” 易郁看向熟睡的女孩,“这条路又不是她选的。” “难为你能这么想。”岑寂最后叮嘱了下一些注意事项,当门再次合上时,屋里就又只剩易殊和易郁。 易郁靠在椅背上,腿伸直,白色的棉布上染了些血红,他有些困,但密密麻麻的痛啃食着他,一时间难以入睡。 越想快点睡着,想的事情就越多。 岑寂说话一直很直接,可能以前做法医看淡了生死,觉得人生没必要弯弯绕绕。 可有时候易郁真是烦透了她的直白。 那些话像针一样戳破了他的幻想。 他承认是故意弄伤自己,但这次他没想着郁欢会来看他。 自郁欢毅然决然离婚后,他就不抱有希望了。 他睁开眼,看向易殊。 “我是伤给你看的。” 青春期的女孩子大多心软,他想,易殊很可能会心软,会可怜他,心疼他。 他想利用人的同情心,来给他们的感情上催化剂。 可是他忘了,面对不在意的人,人是没有恻隐之心的。 “姐姐,你会在意我吗?” 还是和妈妈一样,哪怕我死,眼睛都不眨一下呢? 不知不觉间,易郁的眼睫毛都有些湿润。 关心 易殊醒来时夜幕已降临,房间也没开灯,一片昏暗。 身上没那么烫了,但退烧以后畏寒还是很严重,她忍不住裹紧被子,却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好像下雨后,空气里挥之不去的青草香。 这里不是她的房间。 房间里也不止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掀开被子下床,就在床附近,易郁环抱双臂,身子歪倒在单人沙发上。 易殊刚想叫醒他,却隐隐约约看到他胳膊上的血痕,视线往下,他的右腿裤脚卷到膝盖,小腿上包了很大一块纱布。 原本要放到肩上的手收了回去,易殊轻轻走到床头柜旁,开了床头的小橘灯,室内亮了些,但不刺眼。 一低头,恰好看到了床头柜上的药膏,还有垃圾桶里的瓶罐和针筒。 易殊又偏过头去看易郁,这才发现他湿淋淋的,原本纯白的短袖都染脏了。 就在此时,易郁重重点了下头,从梦中惊醒。 见易殊就站在他面前,有些没反应过来,慌慌张张想站起来,但易殊立刻按住他的肩,“小心点。” 她看向易郁手臂上的伤口,想碰,又怕弄疼他,还是缩了回去。 “怎么弄的?伤那么重。” “回家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现在好多了。” 易殊不让他站,他只好抬手去摸她的额头,“应该不烧了……姐姐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易殊摇摇头,蹲下身,手搭在沙发扶手上。 两人静静看着彼此的眼睛,安静的环境下,落针可闻。 “谢谢。”易殊道。 “嗯?” “谢谢你,帮我找了医生。” 易郁闻言笑道:“姐姐怎么还那么见外,我说了,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一家人吗? 易殊不敢一口应下,但看易郁期待的眼神,又不忍心辩驳他。 她点了点头,很快又接着说:“你回来以后是不是还没吃东西?阿姨今天炖了鸡汤,挺鲜的,我拿来给你下碗面吃?” “不行,你还在生病。” “没事,我好很多了。” “可是……” “没有可是。”易殊直接打断了他,“既然你说我们是一家人,那家人绝对不是谁单方面的付出。” “你这两天不能沾水吧,我帮你放盆热水,你先把衣服换了,用毛巾擦擦身体,将就一段时间。” 说完她就站了起来,不给易郁一点争论的机会。 易郁看着她的身影在他房间里穿梭,雷厉风行,动作利落。 “姐姐。” 易郁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唤了声。 这一声“姐姐”与过往每一次都不同,不是想搭讪讨人欢心,也不是为了礼貌应付大人。 只是年幼对年长者天然的依赖。 从易郁房间出来后,易殊就低着头一路下楼,直奔厨房。 踩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她突然停了下来,洁白的大理石上,有几个红色的点,像血液凝固后的样子。 仔细看,每隔几个台阶都沾了些。 她不禁回头,从一楼看不到三楼的房间,这令人晕眩的旋转楼梯,长到望不到头。 “是他背我上来的吗?” 一楼的灯光强烈,易殊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也沾了些黑色,像是从易郁衣服上蹭到的。 而彼时,易郁脱了上衣,正用毛巾擦拭身体。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来由烦躁。 表面的尘土能擦掉,可真正的肮脏已经深入骨髓,无论多用力都抹不去。 易郁用力把毛巾扔到盆里,准备去穿衣服,却发现换洗的衣服没拿进来,只好扶着墙,单脚蹦出卫生间。 这次下手太重,这伤也不知道多久能好,疼痛是其次,主要行动太不方便。 他贪恋易殊的照顾,又不想依赖她太久。 他拿起床上的短袖想套上,套到一半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易郁一顿,望向房门,那里仍紧闭着。 门外的易殊耳廓微微泛红,刚刚关门的幅度太大,汤都洒出了些。 几秒而已,易郁衣服也穿到一半,只是粗略看到了腰腹,可那一瞬间,那窥探到的一点,就令她无限遐想。 比起健身房里精壮的肌肉,他身上的线条刚刚好,而且他身体很白,如果衣服再往上撩一点,撩到胸口,会是…… “冷静点易殊。”易殊赶紧打断自己荒谬的臆想,“你疯了?他是你弟弟!” 就在她内心极剧挣扎时,易郁推开门,右手撑在墙上,他衣服已经换好,简单的短袖短裤,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姐姐,到了怎么不进来?” “……刚到。”易殊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端着盘子不太好开门。” “那给我吧。” 易郁正想接过托盘,但易殊没有交给他,“我来吧,你注意伤口,能休息就不要跑跑跳跳了。” 她把托盘放在易郁书桌上,转身想去扶他,但人已经蹦哒到了椅子边。 左耳进右耳出…… 易殊无奈叹口气,在易郁旁边站着,一边看他吃一边说:“这两天你就别去学校了,等伤口不痛了再去。” “那你呢?” “我?我已经没事了,我肯定去学校。” “那我也去。” 易殊还没来得及接话,易郁搅拌着面,一圈又一圈,“我也没多严重,明天就好了。” “……你这上下楼都成问题吧?房间在三楼,教室在四楼,本来休息两天就好了,你一折腾进医院怎么办?” “那就进医院。” “你说什么?” 易郁默默吃面,没敢把那句话重复一遍。 “易郁,我在和你讲道理。” 如果要列一个易郁考察结果表,易殊填的第一项一定是叛逆。 她完全可以不管他,毕竟他们的关系虽说不上冷淡,但也没有亲密到,值得她冒风险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是一想到垃圾桶里的瓶罐和针筒,楼梯上的血滴,她又说不出重话。 易郁抬头看易殊,小心翼翼地试探,“姐姐,你生气了吗?” “算不上。” 两人僵持着,最后易郁先低下头,“姐姐你别气,我不去就是了。” “……真的?” “嗯。” 说完他又道:“一会我就和爸爸讲,让他和老师说一声。” “好。” 易殊不禁松了口气,等易郁把面吃完后,端上碗离开了。 “晚安,早点休息。” “晚安。” 等易殊走后,易郁拿过手机,划到易秤衡的微信。 “爸,我腿伤了,这两天不去学校了。” 夜晚,他收到了易秤衡的回信。 “你试试。” 简单的三个字,易郁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才放下手机。 夜里起了风,从窗户缝隙吹进来,阴嗖嗖的。 “爸,我头一次这么感谢你。” 极端 第二天上学前,易殊经过易郁房间,站了一会又折返回去,拿手机给易郁发了条消息。 【好好休息。】 他们昨晚才添加好友,聊天记录也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易殊发完等了会,见没回应,猜易郁可能还在睡,便放下手机。 出门前,她看到倒在草坪上的自行车,破损不堪,车链子上还有雨水,时不时往下滴。 易殊上前把车扶起来,靠墙停好。 “这是……” “易小姐,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听到司机的催促,易殊干脆直接把自行车上挂着的晴天娃娃扯下来,用餐巾纸包好放进书包夹层。 和往常一样,易殊让司机把车停在马路边,剩下的路自己走过去。 但今天的路,有点安静。 旁边没人推着自行车,一路上扯些有的没的。 易郁也不管她听不听,就是自顾自讲个不停,好像要把从小到大的事情都宣泄出来。 易殊低着头,不知不觉走到车棚,突然意识到自己绕了远路,又赶紧跑去教室。 开学考过后就开始第一轮总复习,易殊不太爱听语文课,但这会也只能勤勤恳恳记笔记。 不然以后默知识点,就她和易郁的人缘,连个借鉴的也没有。 好在方怜木讲课足够有趣,也足够激情澎湃,即使那些知识于他而言早已烂熟于心,他也能当作第一次知道,像发现宝藏一般和同学分享。 他像新老师一样有活力,又比新老师狡猾。 即使再有趣,易殊也做不到全神贯注一节课,但方怜木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他能精准探测到哪个学生意识游离,然后打开他的小盒子,开始抓阄点名。 一节课,像一场刺激的冒险。 今天方怜木抽到了易郁,但易郁不在,方怜木对着他的座位摇摇头,感叹道:“外面的世界总是更精彩一些。” 班上许多人听了都笑起来,懂方怜木的言外之意。 易殊不懂,可她能感觉到这笑耐人寻味。 为什么,不就受伤请假了吗?为什么好像他故意逃课不来上学一样。 接下来一天,易殊都有些心不在焉,她看着旁边空落落的座位,突然很担心易郁。 但她没有手机,只能等下课,一节又一节,眼看黄昏降临,终于熬到了下课。 易殊书包早就整理好了,拎上易郁的作业就往门口跑,坐在后门口的贺以谦看她这么急,提前给她开了门。 “谢谢。”易殊经过贺以谦身边时说。 “没事。” 易殊一路跑过来,但到了马路边,司机并没有如约而至,她以为自己来早了,但等了十分钟还是没有来,不免有些焦急。 “小殊。” 易秤衡降下车窗,看到易殊的那一刻,脸上的阴霾瞬间散去。 “小殊今天爸爸接你,有点突然没来得及和你说,等久了吧?快上来,爸爸带你去吃饭。” “……嗯。” 上了车,易秤衡把手机递给易殊,“小殊,想吃哪家店?你自己选。” 易殊愣了下,没有接过手机,“不回家吗?” “嗯,爸爸那天不是没陪你吃饭吗,今天补给你。” “那易郁呢?他也一起去吗?” “他啊。”易秤衡脸色暗下来,“他在家休息,阿姨会给他做好饭端上去的。” 易殊抿了抿唇,接过手机,随便挑了家中餐馆,“就这家吧。” “好。” 和易秤衡单独相处对易殊来说是一件为难的事情,她抵触易秤衡事无巨细的关心,却又无法对他的关心视而不见。 “我听你班主任说,你和易郁坐一块?” “嗯。” 易秤衡顿了顿,道:“小殊,你现在觉得,易郁是个什么样的人?” 易殊没想到易秤衡会突然问这个,也猜不透他的意图,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说不上来,但大家好像都不太喜欢他。” 对于这个回答,易秤衡并没有意外,反而意料之中般点头,“很正常。” “……为什么?他犯了什么错吗?” “犯错是可以原谅的,但他不配。”易秤衡仰头喝了口酒,“他明知故犯。” 等吃完饭回到家,头顶的天空已经挂上了星星。 易殊没想吃那么久,但易秤衡说自己难得有时间,一定要多待一会,下次再有机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告别前,他再次提醒易殊。 “和易郁保持距离,他心思很深。” 经过易郁房间时,易殊抬起手想敲门,犹豫了会,又垂下手。 她回到房间,把今天的作业拿出来,连带着把易郁的那份也掏了出来。 看着散落在桌上的作业,易殊知道,今天是不得不见易郁了。 可她又不禁想起易秤衡那番话。 “易郁高一是住校的,一开始还好,后来隔三差五就出事,发烧、摔伤、胃痛,各种问题都有,他妈就把他接回家,亲自照顾,慢慢养好了。” “他妈妈觉得应该没什么事了,就让他回校住,他也答应了,结果没两天,老师打电话来,说他和舍友发生争执,打了起来。” “舍友说他一直以来都是故意逃课,看到他把开水浇在胳膊上,抽屉里还有很多过期的药……” “这件事闹得全校都知道,本身他就孤僻,因为这件事更没有同学愿意和他往来,之后他就搬回家住了。” “后来他偶尔还会说生病,他妈妈直接给他找了个家庭医生,过了一段时间也消停了。” “小殊,易郁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我不知道他这次又有什么念头,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他这种人,你要时刻保持警惕。” 易殊攥紧手机,划开锁屏,点进和易郁的对话框,上面的对话还停留在她早上那句,好好休息。 一天快过去了,易郁并没有回。 她把作业要求编辑好,一并发给易郁。 【我把作业放你门口,你看到了拿一下。】 办完事,易殊放下手机,准备写作业,但脑海好像有两个人在争论,吵得她心烦。 常规的题目还好,于她而言就是烂熟于心的程序,但一遇上新颖的题,她却能卡许久。 思路始终忍不住绕到易郁身上去。 最后一题易郁烦躁地随便填了个答案,合上练习册塞进书包。 书包夹层里,晴天娃娃用餐巾纸包裹着,躺在里面。 晴天娃娃的笑脸上沾了泥土,像被人捂住了嘴。 易殊心中的天平突然松动。 一个在自行车上挂晴天娃娃的人,会喜欢下雨天吗? 她把晴天娃娃放进抽屉,拿出手机,微信里依旧很安静。 易郁还是没有回她。 莫名的,她有点不安。 【易郁,你是在睡觉吗?】 没有回应。 【对方已取消】 语音不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电话也不接。 易殊倏地站起,冲出房门,易郁房门口,作业还整整齐齐地摆着。 “易郁,你在不在?” 她转了下门把,但推不开。 “怎么会……易郁!” 没有回应。 站在门前,易殊突然感觉,这不是一道门,是一堵墙。 击垮 挣扎了会,易殊重又回到房间,跌坐在床前的沙发上。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血缘特有的心灵感应,一颗心总隐隐作痛,整个人像悬在空中,不安、害怕。 就是有一种直觉,易郁现在,不太好。 易殊攥紧沙发扶手,良久,她站了起来,朝阳台走去。 阳台上还有大雨留下的积水,易殊看向对面的阳台,又想起那个月色温柔的夜晚。 是她亲口告诉易郁,他很好。 明明最讨厌人云亦云,现在又因为别人几句话,轻易改变了看法。 她的立场,未免太容易动摇了些,这显得无比可笑。 两个阳台之间的空隙不算大,但三楼的高度,不可预知的意外,都是不可忽略的危险。 看似简单,却需要莫大的勇气,一个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易殊深吸一口气,爬上阳台,逼迫自己不往下看,也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纵身一跃。 先跳在阳台护栏,再一跳落到地面。 这一连串动作也不过短短几秒。 然而即使踩在实地,易殊回过头,回望对面的阳台,依旧心有余悸。 她越界了。 易郁房间的窗帘拉着,她现在还有反悔的余地。 但是她选择了往前走。 拉开移门,掀起窗帘,她看到了缩在门口的易郁。 背靠着门,抱着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 像断了线的风筝。 “易郁……” 易殊轻轻唤了声,极慢极慢地,一点一点靠近他。 易郁抬起头,眼睛融入了这片黑暗里,无神地看向模糊的影子。 直到那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他才如梦初醒般,不确定地问:“姐姐?” “嗯。” 易殊蹲下身,想说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最后只是小心翼翼把手覆在他手背上,静静坐在他旁边。 熟悉的面容,温凉的体温,易郁无声看着易殊,心里的弦突然断了,因为绷得太紧,还嗡嗡震动。 他知道狼来了的故事,知道易秤衡不会再信任自己。 他不怕打骂、不怕关押,他最好伤口溃烂,烂成不忍直视、触目惊心的样子。 一匹恶狼,一匹,伤痕累累的恶狼,怎么说也能让一个陌生人动些恻隐之心吧。 脆弱,是可以利用的。 这是一种捕猎方式。 他以为自己可以心安理得扮成弱者,骗取同情,可当他的猎物真的朝他走来,他又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他总会想起月光下她的认真与坚定。 一句“他很好”,就轻易击垮了所有的防线。 “姐姐……” 易郁伸出双手,扑到易殊怀里,紧紧抱住她。 本来没什么委屈,可是当她的身影出现在月色里,所有的情绪都不加控制。 易殊听着易郁断断续续的抽泣,肩膀微微耸动,一米八的人缩在她怀里,却没了平时的压迫感,反而像个小孩,受了委屈,说又说不上来,只一味地哭。 她抬手去揉他的头发,轻声安慰:“没事了,姐姐在。” 夜色中,角落里,两团模糊的影子混在一起。 此时此刻,易郁忘记了他的目的,易殊不去想他的动机。 那只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拥抱。 时间一分一秒,无声地流逝。 易殊偏头看逐渐安静的人,抬手抹他的泪痕,“饿不饿?吃饭了吗?” 抱着的时候,总感觉他好轻。 易郁嗯了一声,但半张脸仍埋在易殊怀里,好像这辈子都不打算出来。 “那你起来,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易殊拍了拍易郁的背,他却宛如惊弓之鸟般往里躲,吓得易殊手悬在半空,不上不下,“……怎么了?” “他打你了?” 易殊想掀他的短袖,但这样又太冒犯,而与此同时易郁也松开了她,身体往后挪了点,似乎不想让她看。 易殊抿了抿唇,瞥了眼紧闭的房门,“他打算关你多久?” “不知道,以前都是两三天。” “以前……”易殊面色有些沉重,但易郁反而轻快地笑道,“没事姐姐,我习惯了,他一直这样的,打几下,关两天,饿一会,让我吃个教训,不会搞出人命的。” “这是他对我的教育方式,毕竟我在他那是个毫无信誉的人,对付我这种人,只有吃点苦头才会长记性。” “所以……你才不想请假吗?因为无论是真是假他都会怀疑你。” 易郁笑了笑,“不是这个原因。” 易殊看向他,他顿了顿,道:“我不想请不是我怕他,是我真的想去学校。” “也是。”易殊想到两人现在的身份,高三一天都耽误不了吧,“不过还是身体要紧,身体好了才能好好学习。” 易郁不置可否,但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叫嚣。 我不想请假,是因为学校里有你。 不想浪费的,是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好了,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易郁看易殊往阳台走,扶着墙爬起来,单脚一蹦一跳到她身边。 易殊被他吓了一跳,任他手搭在她肩膀,又气又无奈地笑道:“你坐着等我就行了啊,这样折腾什么时候能好?” 易郁没说话,只是一步一跳往阳台去,跳到栏杆边时,易殊也不再搀他。 两人倚靠着栏杆,夜色已深,漆黑一片,易郁往下看时,仿佛不止三楼的高度,像深渊,像无底洞。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易殊已经干脆利落地爬上阳台,纵身一跃,转眼就跳在了对面。 “你就待在这等我,我一会就回来。” “姐姐。” “嗯?” “你不怕吗?” 易殊愣了下,跳的时候真没什么感觉,可能越过一次界,再来一次好像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它也没想象中那么恐怖。” 易殊笑了笑,“好了,你等我,别乱跑。” 很快,易殊的身影隐没在黑暗里。 易郁直盯盯看着,许久没回过神。 易殊回来时拎了两个袋子,一个装满了面包、蛋糕、薯片,各种各样吃的,还有一个装着易郁的作业。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我就去附近便利店买了点,明天放学我再给你带些热食。” “作业要求写在便利贴上了,就夹在语文书里,文言文知识点帮你写好了,但我的字比较潦草,不清楚的你圈出来,明天我和你说。” 她把两个袋子递给易郁,“我就不过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易郁手伸出阳台,接过两个袋子,沉甸甸的。 “还有一年,一切都会过去的。”易殊说。 但易郁眼睫颤了下,露出一抹苦笑,天太黑,易殊并没有看见。 “我回去了,晚安。” “姐姐。” “嗯?” 易郁低着头,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又格外清晰,“爸和你说了我的事吧。” 易殊一顿,点点头。 “你……” 没等易郁说完,易郁就打断了他的话,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不管他说什么,我只相信我眼里的你。” “你很好。” “一直都是。” 月光撒在易殊肩头,那是黑夜里,唯一的一抹白。 难料 这次易秤衡没有关易郁太久,第二天就让阿姨把他放了,也把手机还给他。 易郁躺在床上,左腿微屈,语文书搭在大腿上,翻到《陈情表》那一课。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知识点,实词解释、文言翻译、作者感情,但都不是他本人的字迹。 全是易殊写的。 他看过易殊的英语练习册,应该有意练过衡水体,很工整。 但汉字的话,可以说和岑寂不相上下,都像自创的字体,但易殊的还算清晰,仔细看能辨认出来。 易郁把有几个看不懂的圈了出来,打算回头问易殊。 合上书,他拿起手机,点进微信。 安静的列表里,易殊的名字在最顶上,头像框上的红点提醒他有四条未读消息。 【好好休息。】 【我把作业放你门口,你看到了拿一下。】 【易郁,你是在睡觉吗?】 【对方已取消】 …… 人都有从众心理,易秤衡的话大概也让易殊挣扎犹豫,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力排众议。 易郁仰望天花板,自嘲一笑。 他得到的,远比他设想的多,这实在受之有愧。 学校里,易殊刚结束午休,铃声响了一阵,班里人陆陆续续被吵醒了,但都趴在桌上不肯起。 “以谦,趁课间帮我把成绩登一下,然后把试卷发了。” 方怜木这话比铃声还管用,惊醒了一大片人。 虽然说考试比较随意,但毕竟有成绩,有成绩就有比较,一时间许多人围在贺以谦周围。 易殊没过去,反正试卷总会到她手里,她对别人的成绩也不感兴趣。 “以谦,你偏科真的好严重,要是门门都和语文一样,班里第一就不会总被易郁占着了。” “哎对了,易郁的卷子呢,以谦给我们看看,让我瞧瞧这小子这次考成了什么样。” 贺以谦顺势挡住了要来抢试卷的手,死死按住卷子,微笑道:“快上课了,大家回去吧,我誊好成绩就把试卷发给你们。” 贺以谦一向和气,这会笑容却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大家面面相觑,干笑几声散开了。 易殊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正准备回头时,恰好与人群里的贺以谦对视。 贺以谦很快又低下头,一边快速翻试卷一边誊成绩。 快上课前,贺以谦把卷子递给易殊。 “易郁的你帮他收好吧。” “嗯,谢谢。” “没事。” 上课铃也刚好响了,贺以谦快步回到座位,翻开练习册低头看书。 这个人,好像挺与世无争的。易殊想。 今年开学在星期三,所以今天正好放假了,临川一中周五向来放得早,易殊回到家时也才三点出头。 易郁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拿狗尾巴草扫地上的灰尘。 他支着下颚,好像等了很久,百无聊赖的样子。 狗尾巴草在手里晃啊晃,一道阴影渐渐压上来,挡住了阳光。 他抬起头,一双眼又有了光彩,“姐姐!” 他像只等主人回家的小狗,主人没回来,就趴着等,因为无聊眼神里总兴致缺缺,可看到人了又马上欢欣鼓舞起来。 易殊思绪还没从他那声清亮的姐姐里回来,不由自主去揉他头发,“他不关你了?” “嗯。” 易殊瞧了眼他的腿,长裤挡住了伤口,看不出来。 如果不是易秤衡手段太恶劣,她觉得把易郁关两天也没什么,刚好还能养养伤。 易郁察觉到她的眼神,笑道:“姐姐没事,已经不疼了,不信你可以按一下,我保证不叫。” 他拉过她的手去碰那一块破裂的地方,易殊躲闪不及,隔着布料摸到了不平整的皮肤,应该是伤口结了痂。 “易郁。” 易殊仰起脸,很严肃地说:“以后别再受伤了。” 易郁愣了下,他以前也听过这话,是妈妈说的。 “你别再受伤了。” 而没说出来的话是:我不想照顾你。 他知道郁欢已经厌烦了他,但仍旧贪恋那一点关心,这点关心就像海市蜃楼,假,却能给人带来希望。 他连海市蜃楼都舍不得,又怎么肯放弃易殊这片绿洲。 “好,我会小心的。”易郁笑着应下。 不知怎的,易殊心里还是不放心,直觉告诉她,易郁是个藏了很多心事的人。 或许这次受伤,真的是有意为之,她想多问两句为什么,最后还是作罢。 他们不是朝夕相处的姐弟,也不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这两天接触过密,已经是她越界。 小三的女儿,正室的儿子,他们最好的相处模式,就是我不管你,你别惹我。 易郁到底想什么并不重要,反正他们也就一年相处时间。 而本不牢靠的亲情,也会随着时间、距离,渐渐被新的生活稀释。 最后不过是陌路人罢了。 “别坐这了,进去吧。”易殊道。 “好。” 易郁跟在易殊后头,今天的画面,一如他第一次见到易殊时的情景。 只是这次,在易殊看不到的地方,他嘴角带着笑。 当某一天,易殊被压在床上,与易郁赤裸纠缠时,她方才后悔,恨自己只看到他的伤,忘了他是匹狼。 可谁能想到易郁的目的。 亲弟弟,想上亲姐姐。 谁能想到。 蛊惑 易殊书包直接撂在客厅沙发,虽然只上了三天,但疲惫感依旧在周五如约而至,她不太想动,甚至有点困。 高三,不断掉血条的每一天。 易郁在她斜对角坐下,易殊懒懒地指了下书包,“你的作业还有试卷在第二层,自己拿吧。” 这次周末作业有的要写练习册,有的发了试卷,英语又是一份报纸,五花八门。 还好易殊分门别类整理好了,一目了然。 语文开学考卷子和其他卷子一起用别针别好,易郁抽出来扫了眼,很快又收起来。 易殊看他波澜不惊的样子,笑道:“让你们这种学霸脸上出现点表情是不是挺难的?” “可能吧,考来考去都一个样子。” 班上重要的排名从来没换过人,第一永远是易郁,倒数第二永远是贺以谦。 “不过不到最后谁都不敢保证。”易郁笑道。 偌大的别墅只有两个人,他们也不说话,一个自顾自写作业,一个闭眼假寐。 “对了姐姐,陈情表我有几个地方没看懂,你……” 易郁抬起头,立刻噤了声。 他第一次觉得,看一个人睡觉也很有意思,看她安稳的睡颜,听她沉稳的呼吸,看久了,忍不住想触碰她细腻的皮肤,吻…… 想到这,易郁不禁闭上眼,呼吸都发颤。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他应该撕烂她的衣服,不顾她的反抗,以最暴力的方式操到她流泪求饶。 可现在他只敢慢慢俯下身,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拳头攥得死紧,指甲都陷入皮肉,最后只是在易殊唇瓣贴了下,又很快离开。 冰凉的触感,就像那天指尖抵着指尖。 浅尝辄止,意犹未尽。 一颗心还在咚咚作响,眼下的女孩逐渐转醒,他下意识往后挪了点,保持一定距离。 “几点了……”易殊揉了揉眼睛,见易郁脸紧绷着,疑惑道,“你怎么了?脸红什么?” 易郁撇开脸,“有吗……” “有啊。”易殊抬手去碰他耳朵,“你耳朵好烫呢。” 她不过轻轻点了下,手腕突然被人攥住,整个人被往前一带。 “别动。”易郁眼神越发深沉,像黑夜里滚动的浪涛。 他力道越来越大,两人的氛围刹那间变了味。 易殊一只手被抓着,另一只手恰好按在易郁大腿,结实的触感让她大脑发懵,忘记了反抗。 她几乎被易郁眼里的浪潮卷走,当易郁手臂环上她腰时,竟不由自主去贴合。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坐在易郁腿上,整个人被他圈进怀里。 他们凝视着彼此,陷在对方的眼睛里。 “易殊。”易郁贴在易殊耳畔,轻咬她的耳垂,“下次别乱碰。” 酥麻的感觉让易殊发软,疼痛又让她找回了些理智,下意识去推易郁胸膛,却不小心摸到了他胸口的凸起,当时窥探到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他皮肤的颜色,小腹的线条…… 易殊吓得缩回了手,却被易郁抓住死死按着。 “姐姐,你要是想摸,可以伸进来。” 他在耳畔一字一句蛊惑,手贴在易殊手背,往下移,朝里探。 温热在指尖,在手掌,手在他每一寸皮肤游离。 易殊呼吸一滞,低头不是,抬头也不是,只好偏过脸,闭上眼不去看。 她躲,易郁就凑上前,唇擦过她脸颊。 下颚突然被禁锢,易郁的吻措不及防落下来,唇与唇相贴的那一刻,易殊脑中一片空白,直到舌头伸进口腔,耳畔才响起阵阵警报。 她在干什么?! “易……” 她用力去推,而这点力气在易郁眼里无疑是隔靴搔痒。 嘴被堵住,说出来的话也破碎不堪,箍在她腰上的手反而更紧了些。 易郁渐渐不满足只搂着她的腰,跃跃欲试想伸进她衣服里面。 再这样下去场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唇齿交缠时,易殊一用力,咬上易郁舌尖,血腥味瞬间在口腔蔓延。 易郁嘶了一声,眉头微蹙松开手。 两人凝视着彼此,呼吸交错,相顾无言。 易殊快速从易郁身上下来,拎过书包匆匆上了楼。 易郁看着身影消失在旋转楼梯尽头,客厅只剩下他一个人,但那股铁锈味还久久不散。 其中还混合着少女的清香。 沙发上有几张卷子被压出了痕迹,易郁把它们一一展平,整理好拿上楼,继续写没写完的作业。 晚上吃饭时,他去敲易殊房门,易殊没回应。 “那我先下去了。” 他独自一个人坐在餐厅,面对空荡的座位。 满桌山珍海味,但吃不了什么,辣的、烫的,一入口就疼。 确实是咬得有点狠。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吃什么都索然无味,随便吃两口充饥罢了。 回房间合上门的那一刻,他听到了另一边房门打开的声音。 易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在躲他。 疏离 易殊一闲下来就会想到易郁,一闭上眼脑海挥之不去的也是易郁。 他深邃的眼睛,沉重的呼吸。 手上似乎还留有他胸膛的温度,唇齿间还弥漫着他的气息。 如果不是道德在警醒她,她不知道自己会顺着欲望的藤条爬到哪一步。 对自己的亲弟弟有欲望,她怕不是疯了…… 第二天一早易殊就醒了,但一直待在房间,迟迟不出门。 她不知道,如果碰到易郁该怎么面对他。 为什么会变成那个局面……就因为她碰了下他的耳朵么?青春期的男孩这么容易撩拨? 她不知道,想不通,唯一确定的是,她必须要和易郁保持距离。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和昨晚一样,只是这次易郁没有说话,外面很快没了动静。 易殊掐着时间,差不多过了15分钟,她才去开门。 “姐姐。” 易殊一怔,不可置信地抬头。 “早啊。”易郁笑道,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你一直在外面等着吗?” “嗯。” 易殊眉头微蹙,“为什么?” “因为你躲着我。” 易郁往前一步,和易殊大约半步距离,易殊可以清楚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或者说,也是她的味道。 两人用一样的洗衣液,连气息都是一样的。 易殊别开脸,“你不觉得我们应该保持距离吗?” “凭什么?” 他理直气壮的,一点也不觉得他们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易殊逼自己冷静下来,“我们没有从小到大一起生活,一时半会培养起来的血缘可能……可能没有办法抵挡荷尔蒙作祟。” “但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们做出的事有多荒唐。” “……为了避免又一次意外,还是保持距离吧。” 她没有去看易郁的眼神,说完径直略过他,快步下楼。 噔噔噔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易郁还留在原地。 易殊吃完早饭上楼时,楼上已经没有易郁的身影,房门紧闭着。 在门口站了会,她回到自己房间。 门合上时,对面传来门打开的声音。 他在躲她。 易殊一时不知道高兴还是苦涩。 他们两个就这样,干什么都交错着,明明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仿佛远隔千里。 第二天早上,没有人来敲易殊的房门,易殊当易郁还在睡,自己先下楼吃早饭,上楼时见易郁房门还关着。 她犹豫了会,还是上前敲门,“易郁,别忘了吃早饭。” 没有回应。 易殊叹口气,回到房间,又传来开门的声音。 易殊靠在门上,望向宽敞的房间,有些无力。 这样的相处,真的别扭又奇怪。 易郁从餐桌随便拿了片吐司,叼了袋牛奶就走了。 从这里到清江别墅步行大概要30分钟,易郁打开手机地图,跟着导航走。 一路上行人寥寥无几,过桥时耳畔能听到潺潺流水。 极致的安静,把原本漫长的路拉到无穷远。 “18、19……” 易郁弯弯绕绕,在一栋门牌为“20”的别墅前停下。 前院有人在扫落叶,见了他上前问道:“你找谁啊?” “郁欢。” “你是?” “她儿子。” “……你等等,我去通报一下。” “嗯,谢谢。” 易郁站在围栏门外,伴随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的意志也逐渐被削弱,当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慢慢靠近时,他真的很想立刻逃走。 “你怎么来了?” 但为时已晚。 郁欢穿得比较随意,深绿吊带长裙,简单搭了件披肩,指间还夹了根烟。 她没有给易郁开门,两个人隔着围栏,易郁能闻到熟悉的味道。 刺鼻又呛人的烟酒味。 “我自行车坏了,想问你要三百块钱。” “怎么,你那有钱的爸没给你生活费吗?” 易郁低下头,“没有。” “也是,钱都花在他宝贝女儿身上了。”郁欢吸了口烟,冷笑道,“哪有你的份?” 白烟从围栏空隙飘过来,易郁抬起头,郁欢的脸朦朦胧胧,很不真切。 他没有辩驳,只是问:“那你给吗?” “不给。” 直截了当,毫不犹豫。 “离婚的时候就说清楚了,从今往后,你归易秤衡抚养,不管法律承不承认,我都和他,和你,不再有任何关系。而且……” 郁欢笑道:“你小聪明那么多,几百块都拿不到吗?” 赤裸裸的讽刺下,易郁又低下头,攥紧手机,“那我走……” “我的大小姐,怎么出去这么久?” 不远处,一个男人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抬手挡住阳光,微眯着眼走来,脚步虚浮,似乎酒醉未醒。 衬衫领口还大敞着,露出的地方满是口红印。 鲜艳,又刺目。 他一把揽过郁欢,头靠在她肩头,挑眉看向易郁,“哟,你儿子来了?” 易郁眼睫颤了下,面无表情地看向郁欢:“他是谁?” 郁欢没理他,倒是这男人,直起身,来到围栏前,一股酒味扑面而来,“我吗?” 说话时,混浊的气息尽数喷在易郁脸上。 易郁脸越来越阴沉,男人见状反而凑近了些,特意点了点胸前的口红印,笑道:“也许……你得叫我声爸。” “……你说什么?” 看到易郁几乎要压不住的怒火,男人笑地更加张狂,回转身搂过郁欢的腰,“走吧宝贝,有狗要咬人了。” 从始至终,郁欢没有看易郁一眼。 证明 易郁从清江别墅出来后又赶往岸桥苑,二者相隔大约20分钟路程。 当用脚丈量土地,易郁才发现诗城竟那么大。 路太长,长到他疲倦。 岸桥苑是诗城有名的学区房,易郁上小学那会,郁欢就打算在岸桥苑买套房子。 一来学区房一定能升值,二来她觉得易郁考不上重点初中。 但易秤衡没同意。 “考不上就是没本事,花钱进去还不是做个吊车尾?” 然后因为这事,两人又是吵了好几天。 易郁在房间里都能听到瘆人的尖叫,那几天,他的作业本上有好几处划痕。 他一放学就把自己关在房间,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考出了全区第一的成绩,招生办直接打电话邀请他来临川初中,但他拒绝了。 他只是想证明自己能考上,仅此而已。 对这个学校,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但易秤衡擅自主张,替他做了决定。 那次也是易秤衡少见的和善,“考上了就去,上了临川初中以你的能力临川一中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家里又离临川一中近,以后上学也方便。” 易秤衡就这样,轻描淡写决定了他的六年。 易郁进小区前看向对面的临川初中,恶心又泛涌,痛苦而绝望的六年。 岸桥苑里学生占比极高,易郁高二暑假就找了份家教的工作,给六年级的小朋友补数学。 一般是不找高中生的,但看易郁是“临川土着”,自然加了许多分,也不顾那么多条条框框。 “哎你这孩子怎么出了那么多汗?”陈琳从鞋柜里把易郁穿的拖鞋拿出来,“我去给你倒杯水,诚诚就在房间,你直接进去吧。” “诚诚!易郁哥哥来了,赶紧把作业拿出来。” 走廊尽头,一个小男孩扒着门框,定定盯着易郁,易郁笑着走过去,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你好像没有上一次开心。” 诚诚没说话,牵过易郁的手,把他拉进房间。 易郁能明显感觉到,小孩没有暑假里开朗,但诚诚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坐到书桌前,打开数学练习册。 满目的红叉。 易郁愣了下,很多题目都是暑假讲过的,“是我没讲清楚吗?下次你没听懂直接告诉我好了,没关系。” “不是……”诚诚头低垂着,“是我笨,总是记不住。老师一讲我又懂了,可下次遇到还是不会。” 易郁沉默片刻,拿过诚诚的练习册,“如果你懂的话,就讲一遍给我听吧。” “嗯……”诚诚拿起笔,一边讲一边擦眼泪,又因为讲到一半就讲不下去了,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不知为什么,易郁看到这画面竟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学哭真的好难过,但看小孩被题目难哭,有种说不出的喜感。 他忍着笑,道:“不是你笨,是原来你就听了个大概,以为自己懂了,也没有再做一遍,人的记忆有限,过段时间就忘了,不会很正常。” 他拿过笔,点了点诚诚的额头,“你好好听,听不懂就和我说,等我全部讲完你再重新做一遍,嗯?” 诚诚用力点头。 “好啦,擦擦眼泪,男孩子哭成这样要被笑话的。” 两个小时一晃而过,易郁给诚诚布置好作业,摸摸他的头说:“下周见。” “哥哥再见!” “再见。” 走到门口时,易郁脱鞋穿鞋很慢,但最后还是加快了速度。 陈琳自然注意到了,走到易郁身边,“还有什么事吗?你但说无妨,我还选择你做诚诚的老师就代表我很信任你,你不用顾忌什么。” “我……”易郁侧过身,仍有些难以启齿,声音很低地问,“阿姨,我能预支半个月的补课费吗?” 陈琳愣了下,随即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可以啊,你等等我转给你。” 收到转账,易郁手都止不住发颤,悄无声息藏到身后。 “谢谢阿姨。” “谢什么,你自己凭本事赚的钱。” “可是诚诚成绩没有提高……反而降了。” “哪有一步登天的,他本来底子就差,还不愿意学,现在肯主动学习已经是很大进步了。”陈琳笑道,“路上注意安全。” “嗯。” 400块钱,一下子富裕了不少,但易郁还是舍不得打车,不过岸桥苑离商场也不远,走走也没什么。 只是才半天,微信步数就逼近两万了。 到了商场,一楼就有家店卖自行车,易郁第一辆就是在那买的。 “你怎么不把原来那辆拿过来,还可以抵掉一点钱呢。” 易郁闻言笑了笑,“没想到。” 实际上等他被放出来后,那辆破自行车就不知道跑哪去了,也许被保姆当垃圾扔掉了吧。 “一共357,收你350吧。” “嗯。” 嘀一声,钱包里的数字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 手机支付的年代,钱流出去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买好自行车易郁也没什么心思闲逛,手机振了下,一打开是易殊的消息。 “你在哪?” “在……” 打了两个字,易郁全删掉了。 去路边面馆点了碗三鲜面,付好钱,他就关了机。 无望 易殊每次打开微信运动,都能看到易郁步数在变动,然而从某一刻开始,这个数字静止了,他第一的位置也渐渐被别人取代。 外面的天渐渐暗下来,易殊站在门口,心也越来越沉重。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又关机。 五分钟后再打。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十分钟后。 “对不起……” 一小时后。 “对……” 天彻底黑下来,夜晚的风吹在身上都是阴凉的,遍体生寒,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易郁倒在血泊的画面。 别是出了什么意外…… 易殊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赶紧逼自己冷静下来,切到通讯簿又打了个电话给他。 嘟嘟嘟的忙音像生命探测仪的嘀嘀声,一通电话接近尾声时,那头传来一声低沉的喂。 “……” “姐姐?” “易郁。”易殊抬头望着漆黑的天,“你在哪?” “在……”那边顿了下,“在江边。” 他好像喝醉了,说的话断断续续,“我头上有……有月亮。”他吃吃笑道,“姐姐,要来看月亮吗?” 今晚连颗星星都没有,哪来什么月亮? 易殊闭上眼,“电话别挂,发定位给我。” 等了会,一条消息跳出来。 易殊一边查看定位一边默念地址,“你待那别动,我来找你。” “嗯……” 上了出租车,易殊叫司机开快一些。 电话那头极为安静,偶尔有呼呼的风声。 “易郁,你还在吗?” “在。” 当离江水越来越近时,易殊揉了揉太阳穴,头抵着车窗吹风,“易郁,我真的不想承认有你这个弟弟。” 那边没说话,过了会传来低低的笑。 易殊下了车,远远就能看见一个影子,大桥上,路灯下,头低垂着,攥着手机,脚边是踩扁的易拉罐。 一凑近,她才看清上面的字,果然不是饮料,是啤酒。 “易郁。” 易郁抬起头,单手撑着地,往后仰,歪头笑道:“姐姐,你找到我了啊。” “你喝酒了?” “没喝多少……”他急着爬起来,想证明自己,却一个踉跄,整个人往前倒。 易殊快速抓住他胳膊,攥得死紧,才堪堪稳住他。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易郁靠着灯杆,江风吹起他额前的头发,“知道啊,在和你们玩捉迷藏。” 他笑得云淡风轻,“我想试试,如果我藏起来,你们要多久才能找到我。” “啪!” 易郁脸偏到一边,从来没有哪一次耳鸣像今天这样,长久又震耳欲聋。 明亮的灯光下,一道巴掌印清晰地印在脸上。 易殊攥紧拳,手心都是火热的,可想这一巴掌有多用力。 易郁抿了抿唇,眼里渐渐清明,“姐姐……” “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不回消息,不接电话,大晚上一个人在荒郊野岭喝得烂醉。” 易殊死死盯着他,指向身后的滚滚江水,“出事了怎么办?你有想过后果吗?” 静寂的夜里,两人一沉默,就只能听到万物的声音。 江水滔滔,微风阵阵。 “出事了不好吗?”易郁看向易殊,轻笑道,“这样我就能一直和姐姐保持距离了。” 易殊突然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 易郁别过脸,望向远处,像在自言自语,“姐姐,如果我出事了,你是庆幸省了个麻烦,还是说,会有一点难过?” 原本是打算回家的,都骑到家门口了,突然又调转了方向。 他看到了那辆被丢掉的自行车,和一堆垃圾挤在一起。 和上帝做交易总是吃亏的,付出了金钱,付出了健康,也只能换来昙花一现。 不属于他的,终究不会属于他。 可易郁不甘心。 他要再赌大一点。 活着的他让易殊避之不及,死了的他,或许能在易殊心里占一席之地。 即使不能也没关系。 反正这可笑的一生已经结束了。 不管怎样,他都不算亏。 “你别告诉我……你兜了这么一大圈,就是想试探我在不在乎你。” 易郁回过头,低眉微笑,“嗯。” 他的笑意很柔和,可易殊望着他的眼睛,才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懂他,不懂他的执着,不懂他的偏执,“为什么?我们也没认识多久,甚至还隔着难堪的关系。” “因为……”他抬手把易殊头发撩到耳后,“你出现在我无望的夜里。” 每一次。 下一瞬,易殊被人揽进怀里。 脸就紧贴着易郁胸口,能听到他心跳的节奏。 “姐姐,我做不到和你保持距离,但是你可以推开我。” “……如果我推开你你会寻死吗?” “会。” 易殊身体一僵,“你威胁我。” 易郁低低笑了下,“对,我威胁你。” 能威胁到你,证明我在你心中,还有一点分量。 易郁抱得并不紧,仿佛特意给了她推开的机会。 可她只要有点离开的预兆,他又下意识收紧。 这一刻易殊才确定,她招惹到了一个怎样疯狂的人。 她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着。 而沉默的时间越长,环在她腰上的力道也更紧。 最终,这种沉默变成了默许。 变更 周一上学时,易殊都很恍惚,一个周末发生了太多事,比读书还让人神经衰弱。 他们依旧像从前一样上下学,易殊试图当一切从未发生过,但易郁脸上的巴掌印实在太醒目,时时刻刻提醒她昨晚的事情。 出发前她问易郁要不要用粉底盖一下,毕竟他脸色也不太好。 昨晚回来时乘的车味道太难闻,易殊开了窗吹吹风还好,易郁这个头一次喝酒的就没那么幸运了。 头晕、恶心、想呕,偏偏因为他作死跑到了郊区,硬生生被折磨了半小时。 车甚至没开进小区,再多一分钟易郁真的要吐车里了。 易殊抱臂等在草坪边,看易郁跪地上想呕又呕不出来,原本想安抚一下,一想到这是他自作自受,不禁冷笑道:“还喝吗?” 可过了会,她还是递了张纸过去,“以后你要是学会抽烟喝酒那一套,你死也和我没关系。” 易郁接过餐巾纸,点了点头。 那是他第一次喝酒,也是最后一次。 以前他以为酒是很快乐的东西,每次郁欢满身酒味时,她反而会笑着朝易郁招招手,问他最近好不好。 酒似乎能忘记所有的烦恼。 可是他尝过以后才知道,这东西又苦又涩,一点也不好喝。 而他的痛苦,似乎在酒精作用下更加强烈。 直到易殊电话打过来。 回到家易郁倒头就睡了,睡得并不踏实,醒来不至于头晕目眩,但整个人还病恹恹的。 镜子里自己确实有些吓人,易殊说用粉底遮一遮,但郁欢走后,家里已经没有化妆品这类东西了,最后就戴了个黑色口罩。 他这状态易殊是不放心他一个人上路的,但是易秤衡雇的司机忠心耿耿,无论如何都不肯载易郁。 “我给你打车。” “不用了姐姐,就一点路。”易郁笑意里带着疲惫,“而且六点钟的路上也没什么人,撞不死我。” 他转身去推自行车,后面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你等等。” 易殊从书包夹层拿出一个毛绒绒的吊坠,递给易郁。 还是原来那个晴天娃娃,但脑袋好像更鼓囊,易郁愣了下,没想到会在易殊手里。 这是外婆送给他的,当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带在身边。 他其实不想听她的,印象里,外婆很宠郁欢,既然郁欢那么讨厌他,外婆又怎么会喜欢他。 但最后他还是照做了。 毕竟这个晴天娃娃到他手里时,是外婆在人间的最后一秒。 “我本来想洗一下还给你,但一洗就散架了,只好重新做,结果我发现……这块布里面缝了四个字。”易殊顿了顿,道,“一路平安。” 易郁惊诧地抬起头。 “一路平安。” 易殊上了车,对司机道:“开慢些,跟在易郁后面。” 车上,易殊支着下巴遥望那个骑单车的背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没有办法对他视而不见。 就像昨晚,她始终狠不下心推开他。 自诩理性,原来也会有感情用事的一天。 两人到学校的时间比较晚,班里人都已经坐好了,为了避免招摇,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走后门,但依旧无法避免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向他们看来。 易殊低下头快速去座位坐好,易郁则停下脚步,打断了正在背书的贺以谦,“又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怎么说认识了这群人两年,眼神里有没有古怪还是能感受出来的。 贺以谦用力翻过一页书,“成绩出来了。” “嗯哼?” “第一不是你。” “是你?” “……是你姐。” “易郁,你还要聊到什么时候?” 方怜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讲台前,在那捯饬多媒体,“你小说也看完了吧,早读课是不是该抽出点时间背背书了,这次古诗词默写就你一个人零分。” 最终,方怜木还是用不来学校的新设备,“唉,以谦,你来帮我开一下。” 说着又指向易郁,“你,把这次默写涉及到的课文都抄一遍,再背给贺以谦听。” “下次默写再拿零分,把你小说都收了。” 贺以谦站起身时,易郁特意瞧了他一眼,然而贺以谦根本不想搭理他。 易郁回到座位,撕了张草稿纸,翻开语文书开始抄。 “学霸在背书上还有困难吗?” 易郁偏过头,“嗯?” “抄你的,上课讲话别对视。”易殊说着翻了一页书,好像真在认真看似的,“我以为你们都记忆超群,看一遍就记得。” 易郁笑了下,“所以我名不副实。” 他飞快抄完一首诗,完全不记得讲了什么,“为了维持人设,只能勤能补拙。” 不勤快的,自然就成漏洞了。 “如果你算勤能补拙,我不就是笨鸟先飞?” “如果一中的第一算笨鸟,排在你下面的算什么?” 易殊闻言愣了下,“什么第一?” “开学考,你考了第一。” 易郁余光瞥到易殊的表情,道:“你好像很惊讶?” “有点……之前的高中我考不到第一,排我前面的像一座座山,我翻不过去。”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一中不是连出了三届状元吗?” “噗,那都是好久前的事了,我来那一年一中连本科率百分之百都保证不了。” 抄完最后一首诗,易郁合上书,刚好下课铃也响了。 他站起身,走到教室另一边,把草稿纸递给贺以谦。 贺以谦接过后扫了眼,“好了,你背吧。” “不会。” “……你这样我没法和方老师交差。” 易郁听了不以为意,“伪装不一直是你的强项吗?” 课间慢慢吵闹起来,贺以谦默默折好草稿纸,塞进语文书里,“这样对你没好处。” “有没有那六分,我的人生都是一潭死水。”易郁倚着贺以谦的书桌,斜睨他一眼,“另外,我知道你对我到底什么态度,没必要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 无声的对峙下,最终,贺以谦合上书,淡淡道:“你回去吧。” “多谢。”易郁拍了下贺以谦肩膀,又笑道,“知道你识时务,岑姐有你这么个孩子,一定省了不少心。” 提到岑寂,贺以谦表情顿时定固住,“……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不急,它还有利用价值,时机到了,我自然会还给你。” 彼时上课铃响了,易郁回到了座位。 而在易郁没看见的地方,贺以谦目光沉沉,是平时感受不到的危险气息。 欲望 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应试教育下,不算分的课程能存在都是一种仁慈。 一中一周还保留了两节,但也就大家集合以后报个数,然后四散开自由活动。 没有规定的情况下,大家要么写作业、要么走操场聊聊天,顺带把踢出球场的足球踢回去。 易殊在班里没有熟络的人,不过她也乐得清静,自己在校园里瞎逛。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教学楼后头。 小路两旁的树更秃了,即使早上打扫过,这会又积了一堆落叶。 她走到公告牌前,上头已经换上了新的排名。 在最上方,是她的名字。 而她下面,是易郁。 易殊。 易郁。 她第一,他第二,不管是排名,还是姓名,凑在一起都能让人生出许多想法来。 “姐姐。” 易殊回过神,怔怔往边上看。易郁就站在她身侧,目光定格在公告牌最上方。 “你什么时候……” “跟你一路了。”易郁低头看她,“你都没有发现我。” 黑色口罩遮住了易郁大半张脸,易殊抬头时只望见他的眼睛,像黑夜里走进了一片森林,越深入,越找不到回去的路。 易郁抬起手,落在她头发上,触碰令易殊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想后退。 “别动。” “……” 这两个字像有威慑力似的,易殊身体都僵硬了,一时间脑海又涌现出当时沙发上混乱的场景。 易郁一只手按住易殊的肩,人也往前靠,两人之间大约就一拳的距离。 这次易殊听不到易郁的心跳,但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如鼓点般咚咚作响、震耳欲聋。 既不安,又渴望。 “你头发上沾了片落叶。” 易郁捏住叶片边缘,摘下来递给易殊。 一片叶子,轻飘飘的,在掌上感觉不出一点重量。 易殊说出不为什么,她的心竟然也空落落的。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 这声音吓了易殊一跳,手一抖,叶片也脱离了掌心,飘到地上和其他落叶混在一起。 她立刻拉住易郁衣角,“别看他……快跑!”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可易郁却纹丝不动,甚至直视远处气势汹汹的老师。 “别担心。” 他站在易殊面前,完全挡住了她,甚至将她影子也罩住。 “几班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易郁面不改色,淡淡笑道:“高三一班的。” “高三?高三了还有心思谈恋爱!” “老师,我们怎么可能谈恋爱?”易郁漫不经心朝后瞥了眼,“那不就乱伦了吗?” 老师显然愣住了,“你说什么?” 躲在后头的易殊愣了下,才恍然惊觉自己多此一举。 他们是同学,是姐弟,无论如何,都有面对质疑的底气。 “虽然是姐弟,但终究男女有别,还是要注意分寸。” 即使凭借多年经验,直觉告诉这位老师易郁和易殊的关系一定不简单,但涉及到血缘,直觉也只能为纲常伦理让步。 可就算有,他也不敢向上面汇报,传出去学校声誉还要不要了? “不好意思老师,我们以前也这样,可能关系好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以后会注意的。” 易郁心平气和,说话也是滴水不漏,老师皱眉朝他点点头,又瞧了眼从始至终低头不语的易殊,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摆摆手走了。 等老师走远,易郁手搭在易殊肩上,将人往怀里一带,在她耳畔幽幽道:“姐姐,你刚刚在怕什么?” “我没……” “如果你真把我弟弟,当同学,你大可和老师说,躲什么呢?” “还是说姐姐潜意识里,就觉得我们关系匪浅?” 他感受到易殊在颤抖,却依旧不饶人,一句句逼问,“姐姐,你对我有欲望,对吗?” “我没有!”易殊大声辩驳,面红耳赤的,这三个字都显得苍白无力,像气急败坏。 易郁双眼微眯,“是吗?” 突然间,他扼住易殊下巴,俯下身。 距离越来越近,易殊呼吸都停滞了,下意识去捏易郁衣摆。 当他呼吸喷薄在她鼻梁,一切似乎又静止了。 慢慢的,易殊睁开眼,才发现易郁在半路停下,此刻似笑非笑看着她。 “……” 两人什么也没说,却什么都明白。 易殊垂下眼帘,像败下阵般。 她慢慢松开易郁的衣服,被抓住的部分已经皱成一团。 正当她以为一切就要狼狈收场时,易郁的吻落了下来,但只是在唇上轻轻一碰。 他的指腹在易殊唇上摩挲,“姐姐,如果保持距离是克制欲望唯一的方式,那现在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为什么不能直面它?” “……你为什么能直面它?”易殊抬眼直视易郁,“如果每一份欲望都能被坦然接受,那礼义廉耻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你是我亲弟弟,易郁,哪怕我身体妥协,我的灵魂永远尚存一丝理智,注定了我绝对不会和你共沉沦。” 在易郁恍惚时,她挣脱了束缚,后退一步,“我会尽快让我们单独相处时能像普通姐弟一样。” 树上的落叶又掉了些,飘下来时挡住了易郁看易殊的视线。 他蹲下身,捡了片叶子,捏住叶柄转了两圈,随即塞进口袋。 而有人在暗处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商量 逃避永远只能解决一时,当易郁朝易殊走来时,她并没有躲,反而坦荡地迎上去。 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或许是吵闹声分散了注意力,易殊倒没有了方才的拘束。 她想,这终究只是青春期里荷尔蒙作祟。 而当十八岁过去,时间会慢慢让一切重回正轨。 “易殊!” 声音听着很陌生,易殊回过头,是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因为跑得快气喘吁吁,发尾都落在肩上。 “我……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嗯?” 女孩直起身,顺了口气,道:“这周五有个班会,我想麻烦你帮我一起筹划下,当然你可以拒绝的!高三了嘛大家时间都很宝贵……不过你愿意的话下节课可以和我去空教室讨论下。” “下节……是方老师的课吧?” “嗯。没事!我已经和方老师说过了,他同意的。” 语文课不用上。 易殊来了兴致,一口答应,“我帮你。” 女孩很激动,连连弯腰,“谢谢你谢谢你!” 当女孩跑远了,易殊才想起自己还没问她的名字,偏头去看易郁。 “她叫什么?” “池跃。”易郁顿了下,“也是班长。” 易殊点点头,“她人挺亲切的,班长这职位本身就容易得罪人,对她应该还好。” “……也许吧。” 易殊没有回教室,直接进了旁边的空教室,池跃已经坐在那了,正埋头写东西。 易郁朝那看了眼,就进了教室。 当他预备合上门时,贺以谦站起来,道了声等等。 随即出去了。 直到上课铃响,他都没有回来。 易郁看着那个空座位,目光渐渐沉下来。 空教室里,池跃、易殊、贺以谦围坐一桌。 原来班会只是池跃的一个幌子,她真正想做的,是为老师庆祝一次教师节。 以前大家也会送花,但这次她想办点不一样的。 “主要这也是方老师最后一个教师节了,带完我们他就退休了,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还是要好好纪念一下的。” 池跃笑着,又如释重负般叹道:“不过多亏了你们,不然我一个人可能就打退堂鼓了。” 易殊笑了下,无意间和贺以谦对视,贺以谦神情和平常别无二致,但那笑里……或许是她的错觉,竟有几分打量。 “你有什么想法了吗?”贺以谦问池跃。 池跃沉吟片刻,道:“每次老师收到的都是具体到每一个学生的礼物,我在想有什么能代表高三一班送给老师呢?” 易殊瞥到池跃跟前的纸,上面写了许多选项:花(玫瑰、康乃馨、百合)、保温杯、坚果大礼包…… 但每一个都被用力划掉了。 她支着下巴,突然想到易郁那个晴天娃娃,“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做一样东西?” “嗯?” “比如一起做个玩偶,一人缝两针这样。” 贺以谦摇摇头,“实施起来应该不容易,一起做一样东西会产生许多分歧,或许……可以考虑下每个人做同样的东西。” 池跃喃喃道:“同样的东西……哎!” 她一拍桌子站起来,“我们每个人折个纸飞机吧。” “纸飞机?会不会太简单了?”易殊问。 “简单些大家也好学嘛。”池跃笑道,“其实重要的不是纸飞机,重要的是里面的内容。我们可以在纸上写好想和老师说的话,然后再折起来,等毕业了再告诉老师里面藏着的秘密。你们觉得呢?” 贺以谦思索片刻,点点头,“很好的创意。” 池跃眉眼弯了起来,又看向易殊,“易殊你觉得呢?易殊?” 她手在易殊眼前挥了挥,易殊方才回过神来,笑道:“好。” “行!那我们现在去买东西吧!” 易殊愣了下,“还可以出校吗?” 池跃笑道:“可以啊,有方老师的通行证呢。” 易殊听了很懊悔,“那早知道今天带些零钱来学校了,还想买支冰棍呢。” “可以啊。”池跃眨了眨眼,“我这有多的能借给你,不过要收点利息。” 贺以谦看着池跃笑道,“班长为官不正。” “哎,说什么呢。”池跃拍了下贺以谦背,又看向易殊,“要请你帮我讲一道题目,化学老师实在太凶了,我错的题目在他眼里又很简单,我怕被他骂。” “好。” “你语文有需要讲的吗?”贺以谦幽幽插了句。 “清正廉洁的课代表就别干这种肮脏的交易啦。” 易殊看着两人,不自觉笑出声。 敌意 三个人一同出了校门,卡纸自然很快就买完了,但没有一个人愿意立刻回去。 该读书的年纪只要不读书,干什么都是乐意的。 池跃在前头边走边学纸飞机的折法,易殊跟在后面,撕着可爱多的包装纸。 她抬头就能看到池跃举起纸飞机试飞的模样,笑意盈盈,不禁问道:“在其他人眼里,池跃是什么样的?”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如果班上同学和我一个想法,她也不至于问遍一个班也找不出能帮她的人了。” 贺以谦听了轻轻一笑,仰头喝了口水,一边拧瓶盖一边道:“一个……成绩差却后台硬,口蜜腹剑的两面派。” “池跃两年里一直是倒数第一,但方怜木坚持她做班长,同学们心里不服,认为她的善良是伪善,她的亲近都有目的。” “你也这么想吗?” “我这么想还会帮她吗?”贺以谦笑着,又摇摇头,“耳听为虚。” 说罢,他又看向易殊,“那你呢,我现在告诉你这些,你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吗?” “易殊!贺以谦!接着!” 池跃像掷标枪一样投来一架纸飞机。 飞机在空中绕了个弯,最后降落在池跃脚边。 短暂的安静后,尴尬的笑环绕在三个人之间。 当池跃捡起纸飞机研究问题出现在哪时,易殊敛了笑容,淡淡道:“我不喜欢从别人嘴里认识一个人。” 贺以谦闻言投去一个了然的眼神,“因为易郁?” “……不止。” 贺以谦笑了笑,没再说话。 快要进教室前,易殊突然道:“贺以谦。” “嗯?” “在你眼里,易郁是个什么样的人?” 贺以谦顿了下,道:“只能说,他差点打破我对耳听为虚的执着。” 等贺以谦在座位坐好了,易殊仍站在走廊,思绪似乎并不和身体一起。 “姐姐,要上课了。” 铃声响起,易殊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被易郁握住手腕,急匆匆带进教室。 经过贺以谦身边时,易郁不自觉朝他看去,却迎来刺目的笑意。 在他眼里,像极了挑衅。 教授化学的老师一向严肃又严厉,没人敢在他课上开小差,但他连点了两次易殊名,易殊都没有反应。 “姐姐。” 易郁碰了下易殊胳膊。 “哦……”易殊倏地站起来,偷偷看易郁指的地方,“选……选B。” “那其他三个为什么是错的?” 易郁愣了下,他的试卷干干净净,过程都写草稿纸上了,早不知道丢在哪个角落,正准备落笔时,易殊却突然说:“a点时溶液显碱性,但BOH的电离十分微弱,因此分子态BOH浓度应大于氢氧根离子。” “b点时两溶液显酸性……” 她就这样,在短短几秒里理清了思绪。 化学老师脸色慢慢阴转多云,甚至露出赞许的目光,“以后你上课可以挑着听,这不是嘲讽,你有这个资格。” 易殊礼貌性地笑了笑,默默坐下。 “谢谢。”她轻声对易郁说。 易郁没回应,只盯着那将落未落的笔尖,良久,他放下笔,靠在椅背,“姐姐。” “嗯?” “贺以谦和你说了什么?” “……问这个做什么?” “他和你说完话你脸色就变了。”易郁看向她,“他说了什么?” 易殊低头去做题,“没什么。” 刻意的回避令易郁更加烦躁,看向贺以谦时,眼神也充斥了许多敌意。 他开始担心,易殊说会尽快让他们能像平常姐弟一样相处,她打算用什么方式?和贺以谦在一起吗? 下课时池跃跑到易殊座位边,递了张纸给她,“这是我的手机号,你回去以后可以加一下我的微信。”她拍拍易殊肩膀,笑道,“到时我建个群,把贺以谦也拉进来,有什么事大家可以在群里说。” 易殊笑着说了声好。 她很快整理好了书包,却见易郁还在写作业,不禁道:“回去写吧。” “没事,很快就做完了,不想再背一本书回家。” 如此易殊也不强求,“那我先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 易殊经过班级时,透过窗户还能看到埋头写作业的易郁,以及估计在和同学讲教师节活动的池跃。 等她离开后,班里就只剩下易郁和池跃。 池跃有些丧气,问了好几个人都不肯做,要么觉得学折纸飞机太浪费时间,要么觉得写东西太矫情。 她料到了做这件事会有困难,但没想到自己已经这么不得人心。 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池跃回过头见易郁正在收拾东西。 她攥紧书包,有些犹豫,虽然同学两年,但两人一句话都没讲过。 这位同学的眼神总是透着凉意,她一直不敢接近。 而且…… 犹豫再三,她还是放下书包,叫了声易郁的名字。 易郁背上书包都准备走了,听到有人喊他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 “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池跃把教师节的事情说了下,易郁听完后没有立刻表态,而沉默越长,池跃也越发不抱希望。 “算……” “可以。” “真的吗?” “嗯,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 易郁返回座位,撕了张作业纸,写下一串数字,对折。 “这是我的手机号,你不去说要建群吗?把我也拉进去。” 说着他笑了笑,“放心,我不会捣乱,我知道你做这事有困难,必要时,我可以帮你。” 纸递到池跃跟前,他又笑着追问,“怎么样?” “易郁,你是喜欢易殊吗?” “……” 易郁笑容渐渐消逝,在片刻的安静后,他一字一句答道:“对,我喜欢她。” 无果 话一说穿,易郁也收起了假惺惺的笑脸,比起像贺以谦那样打哑迷,他更喜欢直截了当。 “你怎么知道的?” “你看到了什么?” “你还和谁说了?” 易郁咄咄逼人的架势吓了池跃一跳,她呆在原地,像突然丧失了语言功能,半天也只憋出一两个字。 “怎么,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池跃摇摇头,不知道怎么说才不得罪人,沉默良久才道:“今天体育课我想去看成绩,恰好看到你们在……但是我没有和任何人说!” 易郁眯起眼,似乎在打量她话里的真实性。 池跃看出他不信,苦笑道:“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没法证明子虚乌有的事情,你要是有证据可以和我对质,如果没有的话,就不要随意揣测了。” 她坦坦荡汤,看不出什么作假的成分,易郁沉默片刻,最终也没再追问。 “所以……”池跃小心翼翼看向易郁,“你做这些是吃醋吗?” “吃醋?” “看到喜欢的女孩子和别的男生走得近,都会有点……嗯,危机意识?” 易郁没说话,池跃见他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一时也忘记了两个人刚刚还势同水火,安慰道:“你不用太担心,以前有女生追过贺以谦,但他都拒绝了,说家里管得严,不让早恋。” “他那么听话的一个人,肯定很有分寸。” 管得严…… 易郁听了不自觉笑出声。 岑寂不知道念叨了多少次,希望贺以谦早点成家,最好高中谈恋爱,大学同居,一毕业直接领证,让她早日恢复单身。 还不让早恋。 谎话连篇的家伙。 听到易郁笑了,池跃也笑道:“而且易殊肯定不是个随便的人,她既然已经和你在一起,怎么会轻易跟别人走。” 话是这个道理,但坏就坏在,池跃误会了易殊和易郁的关系。 他们没有在一起。 甚至在走向分离。 但易郁不打算解释,这样将错就错,也不是什么坏事。 “嗯。”易郁顿了顿,道,“我和易殊的关系,麻烦你在易殊面前也当做不知道,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好。” “那这张纸。”易郁重又递给池跃,“你还要吗?” 池跃目光落在纸上,“如果你信守承诺的话。” 她抬头看向易郁,“你要是因为争风吃醋捣乱的话,我一定把你踢出去。” 争风吃醋。 说得他像个深闺怨妇。 易郁无奈叹口气,“我不发言,可以吧?” “也不至于……” “行了。”易郁有些累了,直接把纸放在池跃旁边的桌上,“我先走了,回去晚了姐姐要担心。” 他走到门口时,池跃又突然叫住他。 “易郁!你们……应该不是亲姐弟吧?” “……族谱上找不到她的名字。” “那就是没有血缘了?” “你说呢?” 池跃只当是自己理解的意思,“那就好。” 晚上回到家,易郁收到了池跃的好友申请,点了同意后,池跃很快将他拉进群里。 往上翻还有聊天记录,显然他们才聊到一半,可当他进来时,话题戛然而止。 没过多久,房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进。” “你怎么也在群里?”易殊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问道。 易郁注意到了她的分寸,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自顾自整理书桌。 见他不说话,易殊只得走到他身边,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也在群里?” “既然我已经在了,原因是什么还重要吗?” “……易郁,你必须要认清一个事实,我们的人生轨迹是“V”型的,有共同的起点,但接下来只会越走越远。” “即使你用生命威胁我,我能做到的,也不过是和你继续保持姐弟的关系,但也仅限于此,我不可能答应你更多了。” “我希望你进群是因为诚心想帮池跃,而不是为了别的目的。” “我们两个是注定无果的,早日脱离吧。” 易郁手上动作还是不停,易殊也不知道他听进了多少,但话已至此,还执迷不悟,她也没有办法。 “我走了,你……易郁!” 易郁一把抓住易殊手腕,将人带到跟前,“姐姐,不要把人逼到穷途末路。” 他的手一开始在易殊脸上摩挲,渐渐往下移,“你不是说我们注定无果吗?” 易殊屏住了呼吸,想挣扎,却发现易郁比哪一次都用力。 手落在了小腹那,她听到易郁轻轻的笑,随即温热的手掌贴在温凉的皮肤,冰火两重天,浑身止不住颤栗。 直到一只手包裹住她的胸,伸进内衣里,乳尖抵着手心,时不时摩擦易郁的手掌,她才在恍惚中听到易郁的话。 “姐姐,我不要结果了。” “我要过程。” “要你所有的第一次。” 结果(微h) 易殊腿都是软的,她才发现,如果易郁真要做些什么,她根本奈何不了他。 身体被异性掌控着,每一次触碰都格外敏感,更何况与她耳鬓厮磨的还不是普通人。 腰抵着书桌,她两只手撑在桌子边缘,胸口被大力揉捏着,毫无章法,涨的有些疼。 易郁也就嘴上得理不饶人,理论知识也没有,实践经验更别提,所谓的男生在性事上无师自通,在他这反正是个伪命题。 或许正因为青涩,也不讲技巧,一切皆由本性。 易殊短袖被撩到胸上,少女的胸衣紧紧包裹着胸部,易郁看着中间隐秘的线,耳廓微微泛红,别开眼去吻易殊的唇。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唇上,像雨点打在脸颊,随着吻越来越深入,唇齿间的火热令易殊呼吸都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直到胸上的束缚突然消失,她才有片刻的清明。 左胸被易郁包裹住,还有肉从指缝间溢出,他格外用力,引得易殊忍不住嘶了一声。 而下一刻,右胸的乳头被人含住,舌头卷过她的乳尖,温热又潮湿。 下一瞬又是清晰的痛。 一低头,她的乳头还在易郁舌面,易郁正抬眼看她,笑道:“姐姐,要我换一边吗?” 他笑意盈盈,眼睛里好像闪烁着星星,易殊鬼使神差的,腾出一只手去摸他的头发。 而易郁无疑把这一动作当作肯定,在退出去时又舔了下易殊乳头,湿润的乳头暴露在空气中,多少有些冷。 易殊忍不住往下按易郁的头,感受到他半边脸埋在她胸上,肌肤相贴,有了温度。 她的左胸上留下了嫣红的五指印,而易郁脸上还有未消的巴掌印。 她竟觉得这一幕有异常的美丽。 而易郁从一开始的兴奋,渐渐想到有一天,会有另一个男人揉易殊的胸,含着易殊的乳头,易殊或许也会摸他的头肯定他。 一想到这些,他几乎要发疯。 易殊越来越受不住易郁的力道,他已经不再满足于吮吸舔弄,开始着迷于啃咬,弄出些细密的痕迹。 “疼……” “姐姐,我也很疼。” 一想到以后弄疼易殊的不是他,心口止不住隐隐作痛,好像有无数蚂蚁在上面爬,吃掉溃烂的腐肉。 欲望和嫉妒逐渐吞噬了易郁的理智,视线也从胸口往下移,在易殊没来得及反应前,他已经上手把易殊的内裤褪到脚裸。 下体没有了遮挡,房间里还开了空调,一股凉气在私处拂过。 “易郁!” 易郁没有理会,架起易殊两条腿,搭在肩上。 双腿大张,私处一览无遗。 赤裸裸的目光下,易殊手上都没了力气,只能靠手肘支撑在桌面。 而这样她不得不更往下躺,身体完全受控于易郁。 “易郁,不可以……” “姐姐,我们现在也不过是下地狱,还是下十八层地狱的区别。” 易郁撩起易殊裙子,看着那个颤巍巍的小口,俯下身吻了上去。 一股电流从脚底直冲大脑,易殊浑身都在慢慢泛红。 易郁的唇在一点点触碰穴口,两手掐住她的大腿根,像是要固定好姿势,好让他更加深入。 当舌尖探入穴口,在小穴周围舔弄,易殊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 却立刻咬住唇。 然而下一刻易郁却更加往里,易殊真的很想推开他,这种滋味着实不好受,又热、又麻、又痒。 “易郁,不要了……我……” 一股暖流直往下冲,易殊不受控住地拱起腰,“啊……” 高潮过后身体好像一具空壳,易殊茫然地坐起来,却见易郁脸上沾着白浊的液体,正低头凝视她。 他目光沉沉,看得易殊既脸红又窘迫,慌忙从桌上抽了好几张纸,在他脸上胡乱擦拭。 “姐姐。” 易郁突然抱住易殊,死死按在怀里。 初尝禁果,两人身体都止不住颤抖。 易殊现在倒宁愿这一刻可以无限延长,因为她实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面对易郁,而他们,又会发生什么。 而且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也有些疲于挣扎,或许真是天注定的孽缘,无论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 在易殊看不见的地方,易郁积蓄在眼眶的泪水无声地流下。 他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 过程他要。 结果,他也要。 下次 两人从书桌到浴室,从衣衫不整到赤裸相对,易殊最后几乎破罐子破摔,任由易郁摆弄,探索一个又一个未知的领域。 但即使如此,两人也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易殊在一次次高潮中耗尽了力气,躺在浴缸里昏昏欲睡,朦胧中她看到易郁拿着花洒,趴在浴缸边,带着笑意看她。 浴缸里的水慢慢流尽,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整个人被打横抱起,落在柔软的床上。 为易殊盖好被子,易郁又进了浴室,把花洒手柄转到另一边,感受到温热的水渐渐冰凉,举起花洒浇在身上。 冷水冻得他一哆嗦,却也熄灭了熊熊燃烧的欲望。 待身体完全冷却,易郁烦躁地关上花洒,裹条浴巾出了浴室。 外面天已经暗下来,他才发现他们刚刚既没拉窗帘,也没关门,真是……胆大包天。 他去把窗帘拉实,门关好,灯也关掉,房间立刻陷入黑暗。 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小心翼翼拉开被子,钻进被窝,从背后搂住易殊的腰。 在厚重的被子下,两人浑身赤裸,紧紧贴在一起,但易郁这会反而没有任何情欲。 更多的,是心安。 “姐姐。”他在易殊耳边轻声喊着,手上力道又加重了些。 性欲的满足永远是一时的,当快感过去,就是长久的空虚。 只有像现在这样,相拥而眠,听着彼此的呼吸,感受着彼此的心跳,漫漫长夜,才有了温度。 第二天易殊醒来时,身边空荡荡的,但一摸床单还有余温。 从浴室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易殊掀开被子坐起来,宽大的T恤挡住了大腿根。 她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说起来,印象里,她昨晚上床时似乎未着寸缕…… “醒了?” 易郁刚洗过脸,脸上水渍还没擦干,顺着脸颊滴落。 走到易殊身边时,易殊下意识往里缩,他不由苦笑道:“别怕姐姐,我拿张纸而已。” 他穿好了校服校裤,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姐姐赶紧去洗漱吧,不然上学要晚了。当然,如果你很累的话,还是请个假吧。” 易郁倚着书桌,手指在桌面上抚摸,似乎在回味昨晚的一幕幕,“不然我怕你今晚没力气。” “……你觉得还有下次吗?” “怎么没有呢?”易郁笑道,“我还没有在你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还没能让你以后和丈夫做爱时,都先想到我和你翻云覆雨的画面。” 他走上前,搂过易殊的腰,低下头,在易殊额头轻轻一吻。 “房间留给你,我先走了。” 易郁离开后,易殊还茫然地站了许久,才回到自己房间。 换衣服时,她能从镜子里看到深浅不一的痕迹,胸上的嫣红,大腿的青紫,锁骨、腰腹还有咬出来的点点红痕。 而这样的事情,还会重复无数次。 争执 即使易郁先到,他依旧等在校门口,直到易殊出现,才和她一起进了学校。 易殊锁骨处的创口贴极为醒目,易郁其实很想把它撕下来,告诉所有人那是谁标记的。 但好在他还有一点理智,只是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 到了教室,一天按课表照常进行。 只是每次下课,都能看到池跃卑躬屈膝的身影,忙碌了一天,也没几个人肯给她面子。 瞧着是有些可怜的。 可易郁却不为所动,他又想起之前,易秤衡带他出席一场慈善晚会,在灯光下,话筒前,易秤衡声泪俱下,宣布自己准备将项目所得全部捐给山区,促进贫困地区的教育发展。 “他们和我儿子差不多大,却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实在令人心痛。” “我做这件事,也是想给我儿子立个榜样,希望他以后也能多做善事,不要居高自傲。” 他在欢呼声与掌声中结束了演讲,可一下台,他又换上另一副面孔,冷漠,不耐。 那会易郁问易秤衡,你是真心想帮他们吗? 易秤衡笑而不语。 后来易郁知道,那会易秤衡和郁欢离婚的消息被爆出来,连带牵扯出他婚内出轨,包养小三多年的桃色新闻。 为了公司声誉,他又用金钱为自己挽回形象。 所谓的慈善,不过是演给大众的一场戏。 而当时的易秤衡,是在嘲笑易郁的天真。 太早见惯了人心险恶,易郁看池跃的眼神都带着天然的不信任。 她做这些,不过是为了讨好方怜木罢了。 这场面看得易郁实在有些累了,起身想去教室外透透气。 结果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里头吵了起来。 “你他妈别烦了行不行,装什么装啊?!想献殷勤自己去!别来烦老子!” 是许继。 易郁停下了脚步,有些讶然,“她找几个好脾气的做个样子就行了,招惹许继干什么?” 许继是易郁高一的舍友,两人在成为同学前就见过,因为两家都是做生意的,偶尔会在饭局上碰到。 开学时许继主动和易郁搭话,勾肩搭背请他吃饭,搞笑的是好了不到一天,开学典礼一结束,他见了易郁就绕道走。 不过易郁也没打算在学校交朋友,也就随便他。 一直到他被许继告发,和许继争执起来时,他才知道原委。 “凭什么我爸一直被你爸压着,凭什么我也要一直排在你后面!你这种人怎么配代表新生发言,又怎么配拿第一?” 也是那一刻,易郁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试卷总无缘无故不见,课桌上为什么莫名多出好几道划痕,回家的路上为什么老碰上钉子。 现在,他也想不起当时回了许继什么。 可能什么都没说吧。 无话可说。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做样子?”贺以谦道。 易郁见贺以谦还挺认真,嗤笑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还指望我们班能出一个善茬?” 贺以谦没回应,只是站起身,朝舆论漩涡走去。 见他走了,易郁直接坐在他座位,抱臂靠着椅背,一副看戏的架势。 但随着另一个人的起身,他没办法再神色如常。 “许继,你不做没关系,没必要怀疑别人用心不良。” 人越来越多,许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一拍桌子站起来,“贺以谦,一直装和事佬累不累啊?” 贺以谦微微笑道:“所以你现在是把矛头指向我了吗?” 他看向易殊,示意她把发懵的池跃先带走。 易殊点头,准备去牵池跃的手。 “跑什么?” 许继突然冲过来,一把推开贺以谦,指着易殊骂道:“没想到你这婊子也来凑热闹,怎么,和他俩玩得好是吗?真他妈蛇鼠一窝。” 易殊不想和他烦,但许继却越说越来劲,目光落在她的创口贴上。 “哟,脖子上怎么了啊?是不是出去卖了不好意思给我们看啊?” “你……” 砰的一声巨响,好几张桌子被撞在一起,许继捂着半边脸倒在地上,慢慢有血顺着嘴角流下。 所有人处在震惊之中,唯有易殊率先反应过来,可她看着易郁,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叽叽喳喳叫了半天,不觉得自己很吵吗?” “易郁!” 如果说许继看池跃、贺以谦、易殊的眼神是厌恶与不屑,那他看易郁的眼神是十足的恨意。 他宁可受着疼,也要把话骂出来。 “你现在和丧家之犬有什么两样!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嚣张!” 易殊看到易郁收紧的拳,立刻上前牵他的手,“别冲动易郁……出事了还要我们赔礼道歉。” “没事,我有分寸。” 易郁踱步到许继跟前,慢慢蹲下身,轻笑道:“你还记得,当年你说我不配的时候,我回了你什么吗?” 看许继略有茫然的眼神,易郁点点头:“那看来我确实什么都没说,还挺没礼貌的。正好,我现在也想好了,补给你吧,也不算晚。” 易郁神色一凛,盯着许继,一字一句道:“就算我不配,那个人也不会是你。” “以前第一姓易,现在第一还姓易,这辈子,你都只配给我们家提鞋,懂吗?” “贱货。” 对抗 车棚下,易郁靠着自行车,在那拨弄晴天娃娃。 他专心致志研究挂坠晃动的幅度,似乎刚才的轩然大波,都与他无关。 然而事情远比想象中严重,在他说完后,许继突然捂住胸口大喘气,怒目圆瞪,下一秒就昏了过去。 即使救护车已经开走了半小时,尖叫与呼喊依旧时不时在他耳畔环绕。 事情最终会走向什么结果? 差一点就是许继死,他坐牢。 好一点就是许继活,他吃处分。 横看竖看,都是得不偿失。 可即使再给他一次机会,那拳他仍会挥过去,甚至更狠。 “为什么不回家?” 易郁抬起头,愣了下,随即扯出一丝笑,“姐姐怎么也还在?我以为你已经到家了。” “有预感你又不回家,而每次你不回家准要出事。”易殊顿了顿,又道,“怕易秤衡骂你打你?” 易郁摇摇头,“就是不想回去。” 又不是没闯过祸,无非是轻点重点的区别。 “那就不回去吧。” 易殊上前几步,在易郁自行车后座坐下,仰头望着天空,“我也不想回去。” “……认真的吗?” “嗯。” 短暂的安静后,易郁低下头,蹬起脚撑,“坐稳了姐姐。” 突然双脚离地,还是侧坐,易殊下意识捏住坐垫边缘,以稳住平衡。 “你载过人吗?” “没人给我载。”易郁把自行车推出车棚,看向易殊,笑道,“姐姐敢做那个小白鼠吗?” 易殊昂起头,反问道:“你说呢?” 她连书包都没背就来了,既然做好了决定,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起风了,树叶被吹得簌簌响,易郁最后深深看了眼易殊,利落地跨上座。 他按往常的路线从小门离开了学校,原本从这走的学生就不多,他们又走得晚,一条街上空荡荡的。 两人都没带钱,也不知道去哪,易郁就漫无目的满诗城转悠。 “姐姐,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易秤衡不希望我和你走太近吧,尤其是发生了今天这种事,你不回家还和我在一起,他知道了会说你。” “而且本来这事就是许继出言不逊,我打人终究有错,但你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要做这么不值当的事情?” 易殊淡淡道:“那你听他说了我两句就把他打进医院,至少会背个处分,是不是更不值?” “值得。” “我说了,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易郁回答得极为干脆,易殊攥紧坐垫边缘,微抬起头,盯着他纯白的后背。 “那我也说过,我们不该是单方面的付出。” “你为我做了这些,我今天来陪你,也是应该的。” “而且说实话易郁。”易殊一副看透了他的样子,轻笑道,“你心里其实很喜欢吧。” 晚霞铺满了半边天,晚风拂过脸颊,易郁感觉自己既平静,又心潮澎湃。 “是啊,我很喜欢。” “我们像在亡命天涯。” 也像在私奔。 契合 他们在诗城游荡,从黄昏到日落,夜幕铺满天时,易郁视线从天上收回,看向路灯下的易殊,“回去吧姐姐,我们身无分文,也不够年龄,没法在外面过夜。” 远处高铁飞驰而过,易殊跟随它的方向看了许久,缓缓道:“我第一次乘高铁,是小学毕业那会,一个人。” “去玩吗?” 易殊摇摇头,“去读书。” “你初中不是在诗城读的?” “嗯,当时发生了一些事情。” 旧忆如潮水上涨,现在回想起来,那依旧是一段很难堪的时光,难堪到12岁的她觉得,就算客死异乡,也不是一个多坏的结果。 “六月十五号,那天我照常去学校,发现大家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我。平时和我玩得好的朋友突然不理我了,我想了一天也想不明白。” “放学前我拉住她,问她为什么。” “她说,你为什么不说你是易秤衡的女儿,班里都传疯了,说我不要脸,和小三的女儿混在一起。” 易殊低下头,捂住眼,挡住了上半张脸,一时只能看到她苦涩的笑容,“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竟然是小三的女儿。” “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很好的爸爸,我有个很幸福很完美的家庭。” 她垂下手,无力地倚靠着灯柱,“我回家后和我妈吵了一架,学校也不敢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有考试那天才戴着口罩去了学校。” “但是事情发生的时间离考试太近,我根本没有心思考,最后发挥得很差很差。” “即使因为学区房有名额,不管考多少都能上临川初中,我也不想去了。” “我一定会看见那些熟悉的面孔,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冷白的灯光下,易殊身影都变得迷离模糊。 这是易郁第一次听到易殊谈及她的生活,也是两人第一次开诚布公,把这段难堪的关系说出来。 他静静听着,看着,表面风平浪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深处,早已波涛汹涌。 “我不想和易秤衡再有一丝一毫关系,却又不得不依赖他的钱权地位。只有他能帮我离开诗城,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所以,我一个人去了梁市,在陌生的城市住了五年。” “高二暑假的时候,易秤衡和我说,我妈生病了,没两天了,我就又回到了这里。” 她笑道:“果然啊,欠的债总要还的。” 她仰头望着无边无际的天空,“许继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在想,还要逃吗?逃到哪里去?有哪个地方,没人知道易殊是小三的女儿呢?” 哪怕有一天生命走到尽头,她的墓碑上依旧免不了三个字——私生女。 风吹日晒,霜打雨淋,也磨灭不了的三个字。 因为它不刻在墓碑上,它刻在人心里。 “你不用去任何地方。” 一道身影罩住易殊,在她还一片茫然时,将她揽进怀里。 “我向你保证,历史不会重演。” 易郁的话铿锵有力,无比坚定。 恍惚中,易殊又想起了五年前,那个出发前的夜晚,胆战心惊,趁夜难眠。 她真的好想有人和她说一句,你不用去任何地方。 念及此,她不由自主往前一些,闭上眼,整个人像缩在易郁怀里。 她突然间很想说,能不能不要放开? 就像那天在江桥上,易郁对她说,能不能不要推开? “易郁……这个世上,你是最有资格审判我的。”易殊颤抖着,沉闷的声音打在易郁胸口。 支离破碎的家庭,不堪入目的生活。 每一次易秤衡对她好,她都不敢去看易郁眼睛。 因为这时候她再也无法给自己找借口,即使一切不因她而起,但她的存在,就是对易郁造成了影响。 而且,都是不好的影响。 “我不审判你。”易郁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良久,易殊听见了一句很不真切的话。 “我只想爱你。” 这话很快就卷进了风里,飘走了。 你的灵魂是破碎的。 我的也是。 但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是完整的。 折磨 两人还是没有回家,但应该也不至于露宿街头。 易殊小学住的房子这么多年梁疑一直在住,她去世后也没有卖出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喜欢留一枚备用钥匙,藏在门口的地毯下,就是不确定易秤衡知不知道这件事。 易郁轻车熟路骑到了岸桥苑,易殊下了车,问道:“你怎么这么熟?” “我周末会来这做家教。” 易殊愣了下,“你是缺钱吗?” 她又想起易秤衡转给她的一大笔生活费,难道易秤衡真的一分钱都不给自己亲儿子吗? “不是。”易郁笑了笑,“学习没上升空间了,就找点别的事情做,你就当我闲着打发时间吧。” 他说得轻松,又立刻转移话题,问房子在哪里。 黑夜里,即使并肩而行,也难看清对方的神情。 易殊被易郁牵着,急匆匆的步伐里,她一时也没心思再去多想。 顺着记忆里的路线,易殊找到单元楼,上了电梯。 “还好,还在。” 开了门,易殊试着打开灯,室内一下就亮堂起来。 她松了口气,“那水电都能用,你先去洗澡吧,我去帮你找条浴巾。” 易郁环顾四周,两室一厅,装修也比较简单,这么多年过去白墙都蒙了灰,诗城又是潮湿的天气,墙皮也脱落得很厉害。 以易秤衡的身价来说,这个大小,这个装潢,与他这个人是不符的。 但他猜,易秤衡来这里应该是开心的。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可不管怎么说,他的快乐,始终凌驾在自己的痛苦之上。 “怎么还不进去?” 易殊手臂挂了条白色浴巾,有些为难,“那个,我只在我妈房间找到了易秤衡的衣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介意。” 易郁迈步到易殊跟前,“我不穿他的衣服。” 距离一近,易殊呼吸就紊乱起来,她胡乱把浴巾塞到易郁手里,易郁却趁机抓住她手臂,再往跟前一带。 “和我一起洗。” 易殊别过脸,下意识想抽手,她还是无法在清醒的情况下,毫无顾忌地接受两人过度亲密。 但下一瞬,温热的唇很快贴过来,手掌扣住她后脑,手指穿进她头发,被固定住深入这个吻。 易郁不懂技巧,但他很会借助自己的优势,让易殊的劣势更加溃不成军。 他吻得深入,连个换气的机会也不给她,易殊被憋到满脸涨红,都能听到心跳咚咚响,甚至亲吻时,唾液交缠的水啧声都在耳边数倍放大。 “姐姐。”感受到易殊濒临窒息,易郁才松了手,额头抵着易殊的,眼眸低垂,抚摸她锁骨上的创口贴,“让我看看昨晚的痕迹消了没?” 易殊喘着气,“……你还想弄点新的吗?” “怎么会?”他揉了揉易殊头发,“我心疼你啊,姐姐。” 创口贴慢慢被撕下,其实只是为了遮掩痕迹,本身并不算伤口,但易郁还是撕得很小心。 “你故意折磨我么?” 易郁轻笑道:“不是姐姐一直在折磨我么?” 创口贴被彻底撕下,他俯下身,吻在那里。 刚接吻过,唇又湿又热,比起接吻这只是轻轻一碰,触碰的瞬间却像一股电流麻痹了易殊全身。 一个不留神,人已经被打横抱起。 悬在半空,她有些害怕地去抓易郁胸口,易郁低头就看到她窘迫的样子,好像有片羽毛在自己心上挠,加快步伐进了浴室。 服务 进了浴室,易郁反而没有先前急切,放下易殊,亲了下她鼻尖,转身去放热水。 易殊坐在浴缸边缘,低着头沉默不语。 眼看水位逐渐上升,易郁伸进去试了下水温,“我觉得刚好,姐姐你试一下?” “姐姐?” 易殊吓了一跳,一回神易郁已经站在她跟前,“能不能……别像昨天那样。” “……”易郁笑了,“哪样?” “你说呢?”易殊衣领往下扯了点,露出殷红的咬痕,“你自己做的好事,你刚刚不是也看到了?” 易郁指腹在那小块皮肤上摩挲,“疼?” “不是。”易殊烦躁地偏过头,“你弄的地方太显眼了,不好见人。” 不能说显眼,应该说几乎覆盖了全身,要不是怕被当成异类,她可能直接一夜入冬。 “而且……”易殊又想起许继荒诞无稽的话,“会被人误会。” 易郁闻言手一顿,“抱歉。” 当时私心作祟,想利用这些痕迹警告觊觎易殊的人,不要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没想到易殊反而因此被人侮辱。 易殊叹了口气,推开他的手,没想到却被他反握住。 “姐姐,我给你赔罪,好不好?” 他说得认真,但易殊却觉得这突如其来的乖巧太过反常。 “不用……你下次注意就行了。” “不行姐姐。”易郁目光深邃,“这样我于心不安。” 说话间,他已经着手去脱易殊衣服,易殊立马抓住他手臂,“你干什么?” “服侍姐姐洗澡啊。”易郁看着她,“姐姐,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易殊下意识想拒绝,可是在易郁面前,好像她从来没有真正拒绝他。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易郁松开手,转过身去拿架子上的瓶瓶罐罐。 “姐姐,好了叫我一声。” 果然,所谓的退一步,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进一寸罢了。 易郁转悠着手里的沐浴露,在那看生产日期保质期,没过一会听到了水晃动的声音。 他没急着转过身,又等了会,听到易殊道了句好了,才笑着走过去。 一低头,见易殊左手抱着胸,右手挡住身下,水面晃晃悠悠,像遮挡,也像欲盖弥彰。 易郁自顾自在边缘坐下,撩了一掌心水浇在易殊头发上。 等头发浇湿了,又挤了两泵洗发水,涂在头发上。 易郁的力道正正好,按久了甚至有些催眠的效果。 但这种情况下易殊怎么睡得着,身体始终紧绷着。 “姐姐,我真只是想给你赔罪,不干别的。” 易郁拿下花洒,“闭上眼睛。” “……” 一闭上眼其他感官反而更加敏感,但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一切都正常到不可思议。 易殊微微睁开眼,易郁这时也关掉了花洒,挂在墙上,转而弯下腰拧了下旋钮。 水位开始降低,还没等易殊反应过来,滑溜的液体涂抹在她脖颈,慢慢往下,一点一点覆盖她每一寸皮肤。 察觉到易郁要做什么,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不用……我自己洗。” 她背过身,挤了些沐浴露在身上快速涂抹完,扶着浴缸边缘站起身,去拿挂在墙上的花洒。 刚碰到,腰腹突然被人环住。 易郁手按在她肩膀,引着她重新坐下去。 环在腰上的手往上伸,包住她右胸,“姐姐,这样没洗干净。” 涂了沐浴露后,胸捏上去都是滑腻的。 易殊脊背绷直,却又不禁为每一次乳头摩擦过易郁手心而颤栗。 余光瞥到他极为认真的表情,眼里好像看不到一丝情欲,只是勤勤恳恳在为她“服务”。 易殊对这场服务持续了多久完全没有概念,从她的感受来说,时间仿佛开了0.5倍速,每一秒都是双倍的刺激与折磨。 当易郁将她抱到床上时,她拉过一旁的被子,盖住了脸。 蒙在里头能听到浅浅的低笑,她不由往上拉了点,盖得更严实。 等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才从被子里探出一双眼睛,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 环顾四周,一切还是童年的摆设,如果后来的记忆可以删除,这里会是一个她很留恋的地方。 但现在,只剩下了嘲讽。 她坐起身把灯关上,钻进被窝。 在外游荡了大半天,闭上眼困意来得也快,就当她快要进入深度睡眠时,被子被掀开了一角,一个人从后抱住了她。 “姐姐。” “嗯……” “转过来,正对着我。” “你好烦……”易殊睡眼朦胧地翻过身,抬手捂住易郁的嘴,“别吵,睡觉。” 大约睡意越来越浓,她的手渐渐垂下去。 易郁握住她的手,与她五指相扣。 “晚安。” “易殊。” 承担 清晨时分,易殊被窗外的鸟叫吵醒。 一睁眼,低头就是易郁的脑袋,头发蹭在她脸上,有些痒。 昨晚倒头就睡,也没换身衣服,围着的浴巾也散了,这会两人俱是一丝不挂,她又被易郁紧紧抱着,身前每一处皮肤都与他紧密贴合,乳尖就抵在他胸膛。 易殊脸红又窘迫,别开脸去推他,却纹丝不动。 她又使了点力,却听到啧的一声,转眼间手腕被易郁攥住。 “别闹,再睡会。” “……再睡会就要迟到了。” “那就旷课。” 易殊对他无话可讲,挣扎无果后,又问道:“你真不松开?” 易郁仍闭着眼,手上力道却一点没松。 一股无形的较劲隐藏在空气中,易殊咬住下唇,目光在易郁身上逡巡,最后定格在他锁骨上。 “嘶……” 感觉到身上的禁锢略有松动,易殊松了口,挣脱束缚,裹上浴巾爬起来。 而易郁皱着眉头坐起身,锁骨处还有股湿热,一摸,指腹上沾了点血红。 “姐姐,你是在报复我吗?” “谁让你不听话的。” 易殊不再理他,背过身去衣柜找衣服,随便拿了两件就匆匆出了房间。 等她换完,易郁也从房里出来,还是昨天那身衣服,估计昨晚洗完澡顺便洗好烘干了。 只是…… 易殊瞥到他锁骨处的咬痕,似乎比她的还要醒目,“……我给你拿创口贴。” “不用。” 易郁把领口往下拉了点,对着镜子观察咬痕,认真细致的样子,似乎要把皮肤纹理都看透。 “我喜欢这样。” “这有什么好喜欢的?你也想被别人问是不是出去卖的?” “问啊,最好这么问我。” 易殊直起身,微抬下巴,“我卖给姐姐了,不行吗?” 他一脸骄傲,甚至像小狗一样神气活现。 易殊刹那间无奈又好笑,明明每一次都把路堵死了,易郁却总能找到新的方法。 “我可买不起你。” 更养不得。 如果他们真的从小一起生活,以易郁千回百转的心思,她大概会被拿捏到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 “走了,去学校了。” 易殊开了门,穿好鞋等在门口。 易郁凝视她片刻,笑着走过去,“走吧。” 你不要我,我也会一直跟着你的。 姐姐。 清晨六点,坐在自行车上能吹到一阵阵风,拂去扰乱的思绪。 易殊以为自己足够清醒,她希望一切都是正常的,和易郁只是正常的姐弟,正常上学,正常相处。 可当过了最后一个红绿灯,临川一中几个大字越来越清晰,她又突然希望一切是疯狂的。 时间紧,两人也放弃了去食堂吃早饭的想法,直奔教室。 刚爬上四楼,远远就能看到走廊尽头有个男人,身形与易秤衡十分相像。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那个男人似乎也感应到了,回望过来。 清晨的空气里,竟然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你们两个,昨晚去哪了?” 易郁别过脸,拉着易殊就进教室。 “易郁。”易秤衡厉声呵斥,“你要堕落是你的事,带坏易殊拖人下水,我就不能不管你。” “是我怂恿他的,和他无关。” 易殊护在易郁身前,“你要罚罚我。” 易秤衡微眯起眼,“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易秤衡笑了,惊讶发现自己女儿也会伶牙俐齿。 “小殊,你越来越有主见了,想必在梁市的五年学会了不少吧?” 易殊眉头微蹙,升起了些不好的预感。 良久,易秤衡叹了口气,似是万般无奈,“许继的事我听说了,虽然摆平不难,但只要你在诗城,就算没有许继,也会有其他人,这样的事还会接二连三发生。” “你高三了,为了你的未来,小殊,转学吧。” “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不仅是高中最后一年的饮食起居,包括你出国后的生活,你都不用担心。” 时间仿佛倒回了五年前,同样的事情,同样的解决办法。 易殊攥紧拳,垂下眼眸,“已经严重到要出国的地步了吗?” “我原本也不想,但你们两个关系已经这么好,他现在愿意为了你大打出手,如果只是留在国内,难保以后不会为了你离家出走。” “我这么做,也是为你们着想。” “不需要。” 突兀的三个字插进谈话,易秤衡冷眼扫过易郁,“你说什么?” “我会解决这一切。”易郁直视易秤衡,“不需要你操心。” “你能解决?”易秤衡笑了,“没有我你能做什么?你忘了两年前了?不是我帮你压下去,你以为那件事能那么简单结束?” “所以这次,处分也好,坐牢也罢,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 易郁笑道:“以免又有一天您觉得,为了我不值得。” 此时此刻,看到一儿一女同仇敌忾的架势,易秤衡突然觉得有些东西脱离了掌控。 翅膀硬了,原来的巢已经留不住他们了。 “行,我不管。” 易秤衡笑道:“那许继的医药费,你也自己承担。” “我敢作敢当的好儿子。” 选择 易秤衡逐渐走远,围在窗边看热闹的学生也渐渐散了,易殊看过去时恰好撞上池跃的目光,但池跃很快躲开了。 五年前扎下去的针,好像又深了几分。 手搭在门把上,想往下按,却始终缺了份勇气。 人们常说一回生二回熟,可即使如此,易殊还是学不会面对这种事,她心里最佳的选择,还是逃避。 或许她就应该照易秤衡说的,出国,躲到无人问津的地方。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一股温热从手背传来。 易郁的手覆在她之上,按下门把,开了门。 紧接着,易郁牵过她,在众目睽睽下往座位走。 赤裸的打量,小声的议论依旧充斥在这个空间,但易殊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那上面了。 她突然想起昨天傍晚,她坐在易郁单车后座,从学校一路直奔到诗城最偏最远的地方。 那会易郁说。 “我们像在亡命天涯。” 现在也像。 他又一次陪着她与全世界对抗。 课程照常进行,但无形中又发生了许多变化。 易殊和易郁的座位成了一片禁区,人人都避如蛇蝎、敬而远之。 “这种时候站在我这边,你也成为众矢之的了。”易殊道。 易郁闻言停下笔,偏头看向易殊,“我不是成为,我一直是,在你来之前就是。” 在家没人喜欢,在学校没人搭理,像条丧家之犬,到哪都遭人嫌。 “你愿意在那时候选择我,我就没有在这时候放弃你的道理。” “姐姐,不管伦理道德,规则秩序,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他乌黑的瞳孔里,有一点亮光,闪烁着。 易殊被那一点光亮吸引住,良久,才笑着应了句好。 生活不是复制粘贴,即使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遍,五年前与五年后,也有细微的变化。 五年前是她一个人。 五年后她旁边还坐着一个人。 下了课,易殊和易郁把补完的作业交到办公室,进门前恰好听到里头的谈话。 “方老师,不关易郁的事,事情最开始是我引起的,如果一定要追根究底,那都是我的责任。” 易殊脚步一顿,与易郁对视一眼。 “你骂人了吗?”方怜木问。 池跃低下头,“……没有。” “你打人了吗?” “没有……” “那就和你无关。” “可是……” “方老师。” 易殊推门进去,“我们来交作业。” 方怜木朝池跃摆摆手,“你回去吧,这事别再说了。” 随即又指向易殊易郁,额头上仿佛有几条黑线,“你们两个!过来!” 易殊和易郁拿着作业到办公桌边,池跃偷偷看了他们一眼,低下头匆匆走了。 等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时,方怜木抽过易郁手里的作业本,一卷,在这姐弟俩头上一人一记。 “知不知道昨晚找你们俩找疯了?” “你们这算什么?畏罪潜逃?” “多大人了,一点分寸都没有!” 方怜木一向和气,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必要为一些琐事劳心费神,但看到这姐弟俩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易殊低着头不敢吱声,易郁虽然也沉默不语,但方怜木心知这小子面服心不服。 “你啊!”方怜木把作业本丢桌上,指着易郁,恨铁不成钢,“从高一到高三,就你!最不让人省心!” 易殊偷偷拉了下易郁衣服,眼神示意他做点表示。 “行了,这小子油盐不进,打断他脊梁骨都不肯低头。” 方怜木摆摆手,“前因后果我知道了,这事也怪不了你们,是许继先挑事的,但是。” 他话锋一转,“易郁,你打人是事实,不管怎么说,在学校里打架,处分免不了,除非你爸又像上次那样帮你。不过看你们今早闹成那样,想必他这次不会帮你了吧。” “嗯,但是我都接受。” 易郁极为平静,方怜木从他神情里看不出不甘,一时所有怒气化为一声叹息,“你爸放手不管的话,许继他们家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易郁。”方怜木劝道,“去给他们道个歉吧,为了前程,低一次头也没关系。” “我不道歉。”易郁脱口而出,眼神极为坚定。 “我不后悔打他,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旧会这么做。如果非要道歉,那我只能说对不起,我因为你侮辱我姐姐打了你,但这话我说不出口。” “我说了,怎么处罚我都接受,但我不会道歉。” “易郁……”易殊按了按易郁手指,示意他别说了,却被易郁反握住。 “我会解决这件事,老师不用担心,我先走了。” 他拉着易殊,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方怜木看着两人的背影,那股浊气又冲上脑门。 傍晚,易郁先回家拿了手机,又骑车去了中心医院。 他朝易秤衡问好了许继的情况以及病号房,许继伤不重,都是皮外伤,至于气昏过去是他平时精神压力大,一刺激就承受不住了。 总体来说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愿你是真的没什么问题。” 易郁站在电梯里,翻看手机里的照片,“不然我真怕你死我面前。” “叮咚——” 易郁收起手机,快步往503号病房走。 约定 易郁站在病房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进。 一推门,一股寒气迎面而来,这房间里冷气开得过分。 许继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腿上还摊着本练习册,听到声响也没有停下笔,只是道:“来赔礼道歉?” 易郁没有回话,只是走到病床边。 余光瞥到许继的练习册,上面每一笔都很用力,像是把所有怨气都倾注在笔下。 感受到讨厌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许继立刻合上书,见易郁两手空空,冷笑道:“你来道歉就这个态度?” “我什么时候说要来道歉?” “你不道歉?易郁,当年你爸利用钱权地位帮你摆平,我们说不了什么。这次你爸放任不管,你觉得我们家还会放过你吗?” 许继喋喋不休,易郁站在一旁静静听他讲,见他没话了,问道:“说完了吗?” 许继一顿。 “那到我了吧。” 易郁掏出手机,“我也不多说什么,给你看几张照片吧。” 打开微信,选定照片,发给许继。 许继犹疑地拿起手机,点进照片,放大,整张脸瞬间发生了巨变。 赤裸交缠的身体,令人咋舌的姿势,再加上熟悉的主人公,许继扔掉手机,指着易郁吼道:“这不是我!!!你换了张脸来污蔑我!” 易郁笑了下,“行,我这还有录音,视频,你如果还不相信我就送去警局比对一下。” 他正准备发给许继,许继却一把提起他衣领,“你威胁我?你不怕我把易殊的事情传到全校皆知!让她在一中抬不起头吗!” “好啊,那我就把这些发给令尊,传到网上,让所有人看看我们三好学生的私生活。” “我也很想知道,是私生女更吸引人……”易郁笑意更深了些,拍拍许继肿胀未消的脸,“还是未成年嫖娼更劲爆。” 他始终笑意盈盈,在许继眼里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看着极为刺眼。 “滚!” 易郁笑了笑,抚平领口的褶皱,“那就要看许同学的诚意了。” “……你想要什么?” “我希望以后在班里不会听到关于易殊的流言蜚语。哦……”易郁一顿,又道,“班里人都挺听你话吧,那顺便和他们说一声,以后对班长,还是尊重一点。” 见他没有一项提到自己,许继不免有些惊讶,随即又冷笑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胸襟那么宽阔?” “你应该发现的。” 易郁划开锁屏,又看了眼照片,“本来,你两年前就身败名裂了。” 在许继震惊的目光中,易郁离开了病房,下了电梯。 电梯门开,哪想到迎面撞上易殊。 “姐姐?” 易殊倒没有意外,“处理好了?” “嗯……” “那陪我去把许继的医药费交了吧,易秤衡给了我很多生活费,我想应该够了。” 见易郁在犹豫,易殊笑道:“这是我们两个的事情,不可能什么都让你一个人承担,走吧。” 说着直接拉上易郁的手,将他带出电梯,去收费处。 两人一路无话,一直到交完钱,出了医院,易郁才忍不住问道:“姐姐不问我是怎么解决的吗?” “如果你想告诉我,就不会瞒着我来了。” 其实多半也能猜到,一个无权无势的人,除非握住了别人软肋,不然又怎么毫发无损退出? 易殊不想去深究其中的细节,哪怕手段再难以让人接受,她一个受益人,是没有资格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风吹过易殊头发,她望着天,突然道:“易郁,我好累。” 一连串的事情令她筋疲力竭,尤其是早上易秤衡那番话,她突然意识到,哪怕五年前她没有主动提出离开,易秤衡也会逼她离开。 私生女和情人不同,情人可以藏在家里,私生女不得不抛头露面。 她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惹出一连串麻烦,毁掉易秤衡的声誉。 易秤衡对她好,也不过是受梁疑嘱托,他爱的是温顺的情人,而不是不听话甩冷脸的私生女。 他终究是凉薄之人,等思念褪去,又还剩什么感情? 易郁揽过易殊,将她搂在怀里。 “姐姐,你可以靠着我。” “永远都可以。” 易殊抵着易郁胸口,心头的雾霾慢慢散开。 “易郁。” “嗯。” “我们以后填一个学校,可以吗?” “可以。” “不填诗城。” “嗯。” “然后我们一辈子都不回来。” 易郁笑道:“那我们就只有彼此了。” 易殊抬起头,“不好吗?” 易郁呼吸一紧,“好。” 收尾 到了第二天,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 比如易秤衡不再派司机接送易殊,这倒也遂了易殊的愿,这段时间暂时先搭易郁的自行车,等周末了再去买一辆。 许继也回到了班级,大约是他的警告起了作用,班里不再听到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池跃半天之内集齐了纸飞机,班里同学对她的态度也一夜之间友好了不少。 这些都是易郁意料之中的事,但有一件事在他意料之外,没有人找他签处分。 等到周五傍晚,快放学了,易郁见还没有风声,就去找了方怜木。 但方怜木不在办公室,不过手机还在桌上,应该是出去了,易郁就站在一旁等。 等待的过程中他把方怜木办公室都仔细打量了一遍,作为一中年纪最大、资历最深的老师,方怜木是有独立办公室的,而且装修非常气派。 也因为崇高的地位,方怜木一直是家长奉承的对象,往年的教师节,方怜木桌上永远堆积如山。 但今年,他桌上只有一个蓝色礼盒。 “你怎么来了?”方怜木进了门。 “我想问问处分的事情。” “哦,我刚刚去教务处问了,你写份检讨书就行了,没必要处分。” 见易郁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方怜木笑道:“怎么了,你非要来张处分单全校通报才高兴?” “不是……” “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方怜木把礼盒塞进袋子,一抬头易郁还在那站着,“不走我锁门了啊。” 这摆明的逐客令,易郁犹豫了会,慢吞吞离开了办公室。 上了楼,楼梯口有道熟悉的身影,那个人听到声音微微侧过身,他似乎在笑,但光线太暗,看不真切。 易郁顿住脚步,和贺以谦隔了一个台阶的距离。 两人凝视着对方,下一瞬又移开目光各自向前,擦肩而过时,贺以谦突然道:“照片真不打算还我吗?” 易郁愣了下,随即道:“我说了,还没到时候。” 听到回答后贺以谦等了等,确定没有回转余地后,他反而笑了,“易郁,你威胁别人的时候,有想过有一天会被别人威胁吗?” “你不是真的穷途末路,你也有弱点。” “还很明显。” 捕捉到易郁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贺以谦笑着下了楼梯。 而易郁停留在原地,直到那抹身影消失不见,他才如梦初醒。 回到教室,教室里只剩下易殊,她写得投入,连易郁走近了也没发现。 “姐姐。” 易殊听到声音抬起头,“怎么去那么久?” “方怜木不在办公室,我等了一会。”易郁顿了顿,又道,“没有处分,就让我写一份检讨。” “……”易殊合上书,“收拾东西吧,边走边说。” “好。” 两人并肩走在教学楼后的小路,每次抬头,银杏叶都会深一些,少一些,时间的流逝,往往在不经意的变化间。 “池跃和我说,她看到方怜木为了巴结学校领导,把学生送的教师节礼物都转送出去。” 易郁愣了下。 “我现在想……他应该是为了帮你免除处分,和上级做的交易。” 易郁显然不信,“方怜木这么势力的一个人,怎么会自掏腰包帮一个不喜欢的学生?” 易殊摇摇头,“我也想不明白,所以这只是猜测。池跃因为这事还挺难过的,在她眼里,方怜木应该是个清正廉洁的形象。” 易郁笑了,“她怎么会觉得方怜木清正廉洁?她不应该交了最多钱吗?” 方怜木办事向来是明码标价,就好比班里的职位安排,座位排列,池跃成绩一直倒数还能稳坐班长,交的钱怎么会少? “可是……”易殊想到池跃今天谈及她的家庭,“她父亲是普通的建筑工人,母亲好像也只是流水线上的员工,她的家庭条件……付不起吧?” 易郁哑然,这显然出乎他的预料。 易殊突然笑了笑,“班里人不是对池跃态度变好了吗,她和我说,其实大家本质里都是很好的。她看这个世界是白色的,我们看这个世界是黑色的。” “我们都挺……极端的。” 因为这个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 “如果真的是方怜木做的,他应该有自己的考量,不管是好是坏,反正这件事彻底过去了。” 折腾了好几天,易殊神经都衰弱了,“明天周末,我们去逛逛?” 易郁回过神,笑着一口应下,“好啊。” 回家的路上,易殊头靠在易郁脊背,突然连自行车都不想买了,“易郁,我想麻烦你一年。” “一辈子都可以。” 喜欢(微h) 回到家,餐桌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备好饭菜。 前两天辞退了司机,今天又解雇了阿姨,易殊渐渐明白,易秤衡是在警告她。 她的一切都是易秤衡给予的,易秤衡可以给,也随时可以收回。 但易殊反而松了口气,她不想像梁疑那样,做依附易秤衡生长的藤蔓,等易秤衡抽了身,她只能歪倒在地,烂在土里。 “想吃什么,姐姐做给你吃。” 难得听易殊自称姐姐,看她一副准备大展身手的架势,易郁忍不住笑道:“点什么都可以?” “家常菜都能做。” 虽然五年里大部分时间住宿在学校,但寒暑假总归得回家,那会易秤衡给她转了钱,让她自己在外面吃。 但梁市一碗面都要三十多,她就学着自己做了。 “没什么菜,要不去买点?” 易殊连下面的冷冻层也翻了出来,但只收获到一捆面。 “姐姐。”易郁拉过易殊的手,合上冰箱门,特意堵住门缝,“我不饿。” “那你也不让我吃?” 易郁不说话,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易殊,易殊被他看得败下阵来,“那你想干什么?” “陪我学习。” 易殊愣了下,没想到他那么废寝忘食,“作业留到明天写也不迟吧?” “作业可以留到明天写,但学习是日积月累的。” 易郁垂下眼帘,“一个人太枯燥了,我想和姐姐一起。” “……” 易殊最终败给了这副可怜像,半推半就的跟着易郁上了楼, 日暮西沉,室内的光线十分昏暗,易殊正想开灯,却被易郁拦住。 “你不是要学习吗?” 易郁没说话,走到阳台边拉上窗帘,又转身去开投影仪。 天花板上立刻倒映出一串日文,易殊以为他要放电影,但走向却越来越不对劲。 昏暗的房间里,一对年轻男女背对背坐在床上,男人率先脱了上衣,女人开始解腰上的带子。 “你放的什么?!” “学习的素材。” “你……谁要和你学这个!” 易殊想趁着还没开始赶紧离开,却被易郁拦腰吻住,一步步退到床边,不受控住地倒下去。 一睁眼天花板上的男女已经一丝不挂,女人浑圆的乳房在男人手里被蹂躏成各种模样。 呻吟回荡在房间里,像从每一个缝隙溢出来似的,易殊耳根立刻泛了红。 易郁双膝跪在易殊身体两侧,利落地脱去短袖,俯下身去吻易殊脖颈。 他余光瞥向天花板上的电影,学着里面的人去揉易殊的胸,去咬易殊的耳垂。 易殊在触碰下时不时扭动身体,试图减少一些接触,却又在意乱情迷中拱起腰身。 衬衫扣子不知何时被尽数解开,牛仔裤也褪到膝盖,下身一片清凉。 温热的手摸上她的私密处,隔着内裤,中指按住阴蒂,轻轻地抚慰它。 但随着速度越来越快,易殊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呻吟从唇齿里溢出,她下意识捂住嘴,来掩饰自己将要来临的高潮。 但易郁却在前一刻停了手,抱住易殊坐在自己腿上。 两人的私密处紧紧贴合,快感突然被中止,易殊既空虚又无措。 她昂起头,见天花板上的男女这会也和他们同样的姿势,女人正扭动着腰肢去摩擦男人的下身。 “姐姐。” 易郁一双眼深深地凝视着易殊,“我们不是外人,你可以放心地展露你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一双手摸上易殊双臀,又继续往上,轻轻按下易殊的背。 为了维持平衡,易殊不得不双手撑在易郁耳旁,乳尖恰好点在易郁胸膛。 两人之间一时咫尺之距,易郁的一双眼睛像黑洞,像漩涡,看久了不知不觉就陷进去。 易殊抿了抿唇,闭上眼吻下去,下身贴着易郁的凸起摩擦。 她的主动让易郁兴奋起来,扣住她的后脑回吻她,另一只手伸进内裤,毫无遮挡地揉捏着阴蒂。 “易郁……” “嗯?” “我好难受……” 易郁笑了笑,加快了速度,贴在易殊耳畔道:“那现在呢?” 一股股暖流汇集在身下,易殊眼角都逼出了生理性泪水,拱起腰身,欲仙欲死。 “姐姐,都湿了,脱掉吧。” 易郁扯掉易殊身上最后一件遮挡,但高潮过后,易殊已经无力去争夺,疲惫地趴在易郁身上。 电影里的女人还在连连浪叫,易郁抚摸着易殊的头发,“姐姐,她叫得没你好听。” “还有谁叫得没我好听?” 易郁突然哑住,随即意识到这话里的不满,笑道:“姐姐,你在吃醋吗?” 易殊不想理他,挣扎着就想坐起来,却被易郁轻松拉进怀里。 “姐姐,我就想多学一点技巧。” 易郁下颚抵着易殊头发,紧紧搂着她,喃喃道:“我什么也不会,我怕你不舒服。” “……你学了也就那样。” “嗯?” 身上的束缚明显紧了些,易殊识相地闭上嘴,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易郁翻过身,跨坐在易殊大腿,一只手攥住她两个手腕,压在床头。 “姐姐这么说,我更要勤加练习了。” 他俯下身去吻易殊的鼻尖,低声道:“这视频我记得有一个小时,姐姐,勤能补拙,我是不是要再长一点?” “……”易殊被他这认真劲吓到了,“易郁……你冷静点。” “那姐姐说喜欢我。” 易殊噎住了。 “姐姐……”易郁语气软了下来,听着像恳求,“说喜欢我,好不好?” “我……”易殊垂下眼帘,“我们……” “姐姐,我喜欢你,好喜欢你,只喜欢你。” 他一声声喜欢说个不停,易殊的心也渐渐动摇,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 “我也喜欢你。” 时间有一瞬间像静止了似的,易郁很快笑逐颜开,松开手去抱易殊。 “姐姐要一直喜欢我。” 脸颊被头发蹭得好痒,易殊叹了口气,“好。” 让步(微h) 视频里近半个小时前戏,两人几乎原封不动地付诸实践,其中还混进了易郁的个人风格。 意乱情迷时,他依旧忍不住留下道道牙印,只是这次都标在看不见的地方。 每一次易殊被情欲迷失方向时,疼痛总会把她拽回。 易殊怔怔望着天花板,香艳的画面依旧继续,可她的思绪已经不在上面。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他们在发什么疯?! 这就是条歧途,不管怎么解释,怎么掩饰,都改变不了本质。 就像易秤衡再怎么爱梁疑,也改变不了梁疑是第三者。 就像现在……不管他们说多少遍喜欢,也改变不了乱伦的本质。 何况,他们之间真的是喜欢吗? 他们懂什么叫喜欢吗? “姐姐,在想什么?” 易郁的声音把易殊拉回现实,吻落在眉眼,易殊抿了抿唇,抹去易郁额角细密的汗水,“我在想,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是喜欢我,还是……” 手往下伸,毫无顾忌地探进易郁内裤,抓住,“喜欢和我做爱?” 视频里传出肉体撞击的啪啪声,易殊抬眼看了看天花板,男人的阴茎在女人身体里抽插进出。 一滴水落在胸口,易殊垂下眼帘,惊讶发现易郁额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往下掉。 “放开。” 手腕被人紧紧攥住,很用力,易殊吃痛,松开了手。 易郁从易殊身上起来,疾步进了卫生间,很快,从浴室传出哗哗的流水声。 易殊独自半躺在床上,还有些没回过神。 说起来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仔细回想起来,每一次都是箭在弦上时,最后却什么也没发生。 浴室里,滚烫的身体突然被凉水浇湿,易郁单手撑着玻璃门,强压下欲望就像在清醒地痛苦。 等那股冲动不再强烈,他关上水源,推开玻璃移门。 “……” 易殊裹了条浴巾站在他面前,没等他开口,易殊把浴巾一扔,踏进浴室,往里逼近,两人就挤在狭小逼仄的空间里。 “姐姐要洗澡吗……那我先出去。” “走什么?” 易殊合上移门,昂起头,直视着易郁,“以前不是喜欢和我一起洗吗?” 浇灭的火苗重又燃起,甚至因为过近的距离,赤裸的画面,以及易殊胆大直白的话语,火烧得比之前还要旺盛。 易郁几乎要招架不住,易殊却突然又向前一步,他退无可退,背抵着玻璃门。 “姐姐……” “易郁,我发现你真的很矛盾,反抗你你要硬来,顺从你你又躲避。” 她踮起脚,勾上易郁脖子,另一手去抚弄他身下,“我们之间,难道还差那一步吗?” “……” 易郁深深看着易殊,下一瞬分开她的双腿,将她整个人抱起。 易殊不禁松开手,大腿夹紧易郁的腰,生怕一个不稳掉下去。 但这样,私处也贴合得更加紧密。 易郁似乎是故意往缝隙处顶,一点点破开,易殊终于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恐惧地摇头,“不要!” “姐姐不是不在乎吗?” “我没有!” “是吗?” 易郁轻笑一声,抱着易殊转过身,抵在玻璃门上,“那刚刚关门的易殊是假的?我现在抱着的易殊也是假的?” “姐姐,你不是来和我做爱吗?” “我不是!” 易殊用力去推易郁,也顾不上摔跤,双腿乱蹬,但易郁依旧抱得很稳。 当力气用尽还毫无效果时,含在眼眶的泪止不住落下来,“放开我……” 她趴在易郁肩头,死死咬住他肩膀,低声啜泣。 良久,易郁叹了口气,放松了力道,轻轻将易殊放下,偏头去抹她眼角的泪水。 “你不是问我,是喜欢你,还是喜欢和你做爱吗?” “易殊,我喜欢你。” 他垂下手,去揉易殊的头发,“我也不否认我的欲望,我是想和你做爱,想和你更近一点。但是你不想对吗?其他你都愿意半推半就答应我,可真的做爱,你害怕。” “我喜欢你,所以我最想要的,是你也喜欢我,其他的,都可以为此让步。” 说到这,易郁自嘲一笑,“这可能是我活到现在,最像人的一句话了。” 他小心地松开易殊,确定她能自己站好后,转身去开移门,捡起扔在地上的浴巾,“我去帮你重新拿一条,你洗好澡以后回房间睡吧,你要是担心,可以把门反锁。” 身后开始传来哗哗的流水声,热气逐渐升腾,易郁转过身想拉上移门,却被人突然一拽。 热水打在咬痕上,疼痛像尖针一样一下又一下刺在皮肤上,但很快温润的唇贴上胸膛,在胸口一点点吻过。 就像一剂膏药,缓解了阵痛。 易殊抬起头,“一起洗。” “姐姐……你别折磨我了。” “我帮你。” 易郁愣了下,随即温热的手又抓住他那里,今天第三次了,他真的要疯了。 “不怕憋坏吗?” 易殊回想着视频里的手法,上下撸动。 酥麻的快感传遍全身,易郁看她又认真又羞涩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如果姐姐不需要,坏了就坏了。” “……如果我需要呢?” 易殊紧盯着易郁的眼睛,“我觉得不远的将来,我会需要。” 她加快了速度,易郁被她撩得心猿意马,忘乎所以地去吻她。 但易殊特意在临界点放慢了速度,笑里带了些得意。 “姐姐……你好坏。” 易殊听了却甩了甩手,很无辜地道:“手酸了,歇歇。” 耍无赖的样子,真让易郁觉得在照镜子。 姐弟的共性,可谓体现在了方方面面。 但易殊还是心慈,没太为难易郁。 一抹浓稠射在玻璃上,随即被水流稀释,消失不见。 随着热气上涨,玻璃上蒙了层水雾,从外面只能看到两抹模糊的身影,激烈地纠缠在一起。 这场学习,真的进行了很久很久。 不懂 易殊要吹头发,易郁就先从浴室出来。 房间昏暗又安静,显然那一小时的学习素材已经播放完毕。 易郁摸黑去开了灯,看着灯光大亮,视线随即落在床上,看着满是褶皱的床单,又抬手去碰肩膀的咬痕,指腹感受到那一抹不平整,紧绷的弦才有些松动。 浴室里,易殊对着镜子梳理头发,两个月没剪,发梢已经碰到肩头,得找时间去理发店修一修。 她放下梳子,拿起一旁的吹风机,却落了空。 一抬头,易郁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把她头发撩到耳后。 “姐姐,我帮你吹。” 耳旁立刻被呜呜风声包围,易殊垂下眼帘,去撩落在洗手池上的头发,最近烦心事多,头发掉得也厉害。 “这里至少有一半是因为你掉的。” 易郁调小了风量,“姐姐说什么?” 易殊没再重复,把头发卷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但余光瞥到易郁不明所以,略带慌张的眼神,瞬间想起那番剖白,心又软下来。 对他这样占有欲极强,极为固执,极难驯服的人来说,愿意让步已经是极大的改变了吧。 易殊自己也没意识到,对易郁,她已经越来越放纵了。 “没什么,你要吹好了吗?我有点饿了。”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身心俱疲,她现在也不想展现厨艺了,煮碗面凑合一下吧。 “马上。” 但这个马上真的好慢好慢,易殊站着都快要睡着了。 等关上吹风机,她连煮面的心思也没了。 “好困……” 易殊枕在易郁胸口,柔软的头发挡住了脸,有些小孩子气。 易郁戳了下她的脸颊,笑着将人打横抱起,抱到自己床上,盖好被子,在额头落下一个吻,随即出门下楼。 易殊大约累极了,睡得很沉,直到一股香味将饥肠辘辘的她唤醒。 书桌上放了两碗菜饭,目测有肉丝、青菜、香菇,还配了份玉米排骨汤。 易郁推开门进来,手上拿了两把勺子,“我刚想叫你来着。” 他拉开椅子,“坐吧姐姐,我是这个暑假才学做饭的,做的好的就那几样,你先凑合吃,如果不合口味告诉我,我下次改。” 易殊其实都没指望易郁这样的富家公子会做饭,但是想到他自己上学,自己赚钱,会做饭也没什么说不通的。 她尝了口汤,咸淡适中,味道是可以的。 “不用改,就这样,挺好的。”易殊放下勺子,“我一开始以为你前呼后拥,连买菜都不会。” “以前确实是,但我妈离婚后就得自力更生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从小到大的费用都是我妈出的,她一走,我不就断了经济来源吗?” 见易殊眉头蹙起,易郁意识到话题有些严肃,随即笑道:“没事,我妈当年往学校的银行卡打了很多钱,能读到高中毕业,反正我对生活品质要求也不高,做做家教,总归是饿不死的。” “易秤衡……不给你钱吗?” “他不给最好。”易郁无所谓地耸耸肩,“免得哪天来和我算养育之恩。” “……” 养育之恩。 是啊。她和易郁不一样,梁疑是缠在易秤衡身上的藤蔓,而她是藤蔓上结出的果,她们都要靠易秤衡才能生存。 哪天易秤衡算起养育之恩,她一点辩驳的底气都没有。 人情,是最难还的。 “姐姐……饭不好吃吗?” “嗯?” 易殊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发呆的时候把米饭都挑出去了。 “没有没有。”她着急忙慌把米粒夹起来,却被易郁止住。 “掉桌上就别吃了。”他抽了张纸把米粒擦干净,“喝点汤,别噎着。” 易郁又夹块排骨给易殊,两人还是头一次挨那么近吃饭,也是第一次见易郁这么殷勤,易殊都有些不太适应。 她扒拉着饭,视线在易郁书桌上逡巡,试图寻找个话题,让这顿饭不要太干。 但易郁书桌真挺简单的,都是平常的辅导书,可就他那一水坏心思……易殊偏头看他,“你真这么规矩?” “姐姐觉得呢?” “我不信。” 斩钉截铁。 易郁无奈笑了笑,挑出一本《古文观止》,“打开看看。” “你不会幼稚到把小说封面换了掩人耳目吧?” 一翻开,果然是。 还是开学那本《动物园》,易殊这次还有了新发现。 书的目录上,写了贺以谦的名字。 “……不是你的书你还明目张胆在课上看,不怕连累人家?” “不怕啊,我只在语文早读课上看,只要成绩不下降,方怜木不管这些。而且真被抓到也不会有贺以谦什么事,方怜木要么觉得我栽赃陷害,要么觉得我威逼利诱,非要把人家的书抢过来。” 易殊笑了,“栽赃陷害我不信。” “那姐姐信我威逼利诱?” 易殊还真考虑了下这种可能性,“如果我说……” 试探性的话才开了个头,易殊瞥到那戳进玉米杆子的筷子,赶忙止住:“不信不信,姐姐相信你走的合法流程。” 摆明了在讨好,易郁低下头,把筷子拔出来,戳着碗里的饭,“我不信。” “……” “如果贺以谦说喜欢你,你肯定不会要我了。”他又想起之前,易殊因为贺以谦的话魂不守舍,还有今天,贺以谦在楼梯口赤裸裸的威胁。 内部不稳,外部不安,他是真的害怕。 “易郁,我要不要你,不取决于有没有人要我。” 易郁一顿。 “我是……”易殊又想起浴室里的场景,顿时说不出口,“反正你知道的,我已经说过了。” “我不知道,姐姐你说明白点。” 易殊心知某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偏不顺他意,“别折腾你那饭了,赶紧吃完收拾好去睡觉。” “我不,姐姐不说清楚,我也不放姐姐走。” “好啊。” 反正本来这家伙也没准备放她走。 同归于尽,是对付无赖的最佳方式。 易郁吃了闷亏,又垂下头,自个在那安静扒饭。 易殊算是长了个教训,吃饭尴尬就尴尬,至少能平安无事把饭吃完,乱找话题的下场还不如尴尬收场。 两人把碗洗好后又上楼洗漱,易殊果不其然被拽到了易郁房间,易郁还锁上了门,“那姐姐就和我睡。” “行。” 这次至少还能穿着衣服一起睡,易殊心里还有一丝安慰。 但灯一关,感觉到睡衣扣子被一颗颗解开,手伸进了胸口,易殊立刻抓住易郁手腕,“你干什么?” “复习啊。” 易郁空着的那只手又去脱易殊睡裤,“毕竟我太笨了,连姐姐的话都听不懂。古人说温故而知新,我这样的只能多回顾,多练习,才能学透彻啊。” “……你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啊。” 易郁笑了笑,手探进易殊内裤,掰开她的阴唇,“姐姐,我帮你舔湿好不好?你这需要补充水分。” 他说着翻身跨在易殊身上,易殊赶忙投降,“等!等等!” “嗯?” “我说,我说!” “说什么?” “我……我喜欢你。” “喜欢谁?” “你啊!” 易郁摇摇头,“姐姐,我很笨啊,你话要说明白。” 他慢慢俯下身,舌尖舔过易殊小腹。 “……易郁,我喜欢易郁,我最喜欢易郁。”易殊手挡在私处,垂下眼帘,乞求般看着身下的易郁,“你懂了吗?” 没人回应她,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吻,落在遮挡私处的手背上,易殊吓得一瑟缩,手也下意识躲开。 这下让易郁的吻直接落在那片密林里。 “姐姐,我还是不懂。” 话音刚落,易殊啊的低喘出声,紧紧攥住身下的被单,“别……别舔,痒。” 她忍不住扭动腰肢,却被易郁死死控住住。 “呜……易郁,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她一遍遍重复,期望易郁能放过她,可一直到她叫哑了,叫累了,叫困了,身体还是被易郁以熟悉的方式玩弄着。 她也在一次次高潮中,变得比傍晚更加淫荡。 “姐姐,我懂了。” 易郁抱着布满吻痕、不着寸缕的易殊,餍足地笑道。 确定 五年如一日的学习生活让易殊养成了六点就醒的习惯,但易郁似乎不是,她睁眼时,沉沉的呼吸还喷薄在她脖颈。 两人又是浑身赤裸,易郁好像特别喜欢肌肤相亲,喜欢把脸埋在她胸口,那么大一个人,却像躲在她怀里似的。 几番挣扎无果后,易殊也放弃了,但又睡不着,只好对着易郁发呆。 说起来以前目光都被易郁眼睛吸引,这会他沉沉睡着,才有心思关注别的地方。 他的肤色很白,甚至可以说惨白,唇上都没什么血色,嘴角没有弧度时更显得生人勿近。 其实这样一张脸真的很冷淡,但易殊回想起来,脑海里却都是易郁淡淡的笑。 或许,那一个被关在房间,缩在角落,倔强又脆弱,像断了线的风筝的易郁,才是真正的易郁。 易殊抬起手,不由自主去碰易郁眼角,像是在擦不存在的眼泪。 “这是……” 易殊凑近了些,惊讶发现易郁眼下也有粒痣,在右眼那。 而她的,在左眼。 一时间,她突然想到了三个字。 宿命感。 那一个点像有催眠效果似的,易殊盯着它,渐渐又犯起困来。 等她再醒来,身边已经没了人,一摸床单应该走了挺久。 下了楼,餐桌上铺满了食材。 “你去了超市吗?” 易郁正在看手机,听到声音也没抬头,“嗯,冰箱里没什么东西。” 见他那么专注,易殊忍不住凑上前,“在看什么?” 【八分钟搞定家常菜,女朋友再也不吃外卖。】 易殊:“……” 易郁立马把手机藏到背后,“姐姐你饿的话先吃点面包垫垫,我去研究一下做法。” 他抱起一堆东西就往厨房走,刚放下又转过头,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秤来。 “……你拿秤做什么?” “菜谱上调味品都标了克数,我没概念。” “你以前做菜也这么精确么?” 易郁摇摇头,“我以前随便做做,煮熟就行。” “那你现在怎么这么讲究?” 易郁抬起头,只是看着易殊,没说话。 但易殊却从他的眼睛里看懂了意思。 她抿了抿唇,拿过易郁手里的秤,放回桌上,“不用这么麻烦,调料放多少主要还是看你口味。” 说着撩起袖子,“想吃什么,我来做。” “……” “怎么了?” “可是我想做给姐姐吃。” 易殊看他护着菜不肯放,有种和小朋友吵架的感觉,“那你看我做,学会了做给我吃?” 也没等易郁回话,易殊就夺过他手里的食材,拿到水池边清洗。 易郁愣了下立刻跟上,凑在易殊边上打下手。 虽然两人昨晚还在床上翻云覆雨,但穿上衣服后又和寻常姐弟一般。 易殊说不上自己更喜欢哪种状态,或许就是因为不确定才让她确定,她对易郁的感情已经不纯粹了。 难以想象,不过十天,他们的关系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更可怕的是,自己已经逐渐适应这畸形的关系。 甚至,沉沦其中。 “姐姐,你喜欢吃甜吗?” “嗯?”易殊回过神,“也说不上喜欢吧,就是习惯了。” 她夹了块糖醋小排,“梁市的菜都偏甜,奶茶店甜品店也多,吃多了就同化了。” 如果要用一种味道形容在梁市的日子,大概就是“苦”。 “虽然说甜食吃多了不好,但有时候,一杯奶茶,一块蛋糕,真的会让人很快乐。” 易殊笑着咬了块小排,易郁盯着她的眼睛,欲言又止。 他们有相同的泪痣。 也有相同的眼睛,不会笑的眼睛。 两人下午各自待在房间写作业,一直写到傍晚,把中午的菜热一热当晚饭。 晚上易郁又是一副骄奢淫逸的模样,缠着易殊在某一方面继续深造。 承诺 在家时,他们在柴米油盐与床笫之欢中反复切换。 在学校时,他们安安静静做班级最后一排的背景板。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无甚波澜地度过。 转眼中秋将至,今年中秋和国庆连在一起放八天,但由于高三不同于普罗大众,所以,易殊他们只放五天。 方怜木还劝他们知足,五天都已经算上天恩赐。 班级里都在讨论这五天去哪,易殊只顾赶这堆积如山的作业。 而在她一旁的易郁似乎还要专注,原本赏心悦目的字体,嗯,也不能说丑,只能说……非常艺术。 五天的作业,两人放学时就带了本笔记本回去写摘抄。 易殊以往也喜欢速战速决,这样会给她带来安全感,但这次,却让她陷入了极大的空虚。 接下来五天好像没事做了,再写几份卷子吗? 可是节假日不做点什么,似乎就很亏。 而且……今年的中秋还很特别。 但最后易殊还是想通了,这终究只是一个平常的日子,那就按平常的方式过。 洗完澡后易殊躺在床上,难得易郁没来缠着他,坐在桌边一味地看手机。 “姐姐,明天几点起?” “你问我?难道不是看你吗?” 每次醒来都被人抱着动都动不了,只有易郁醒了她才能真正起床。 然而某人并没有一丝愧疚,“那我买早上十点的,顺便过去吃饭。” “买什么?” “车票。” “去哪?” “梁市。” “……怎么突然想到去梁市?” “不是突然想到。”易郁付好款,放下手机,“我一直想去姐姐待过的地方看看。” 易殊垂下眼眸,“没什么好玩的。” “这次不一定。” 易郁在床边坐下,去牵易殊的手,“真的不一定。” 他说得认真,易殊看了忍不住笑道:“那今晚早点休息。” “嗯。” 关了灯,易郁埋在易殊颈肩,去闻她身上的味道。 “姐姐。” “嗯?” “我有话想和你说。” “什么?” “明天说。” 易殊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加上犯了困,也懒得追问,“那晚安。” “晚安。” 梁市就在诗城隔壁,乘高铁十多分钟就能到,下了高铁地铁也方便,一路上不必风尘仆仆。 他们先去酒店放好行李,易殊再带易郁去吃饭。 易殊其实不知道带易郁去吃什么好,她这五年要么在学校吃,要么在家自己做。 对梁市,她仅有的记忆点就是小笼包和玉兰饼了,但是那个当晚饭吃还好,做正餐易郁可能吃不饱。 好在两人都不饿,一路上可以慢慢找。 这次虽然算故地重游,但也就隔了三个月,记忆里的一草一木并没有变化。 “这个出口出去过条马路就是新华书店。”易殊在2号出口停下,“即使在梁市生活了五年,27个出口我还是只熟悉这一条。” “去看看吗?” 易殊笑了,“这里出去可没什么吃的。” 易郁望着扶梯,“去看看吧。” 他率先上了扶梯,易殊愣了下,随即跟上。 书店前停了许多辆电动车,门口依旧有许多宣传辅导班的。 推开塑料帘子,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易殊直接上了三楼,映入眼帘的全是辅导书。 从一年级排到高三,每个区域都有家长和孩子,一排排看过去,仿佛看到了一个人成长的全过程。 “我从初一看到高二。”易殊走到高三那,拿起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终于要到头了。” 易郁笑道:“要买两本带回去吗?” “不买,新华书店从来不打折。” 易殊低头翻了翻,发现有一页夹了张纸片,上面写着完形填空的答案。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认认真真把这篇完型看了一遍。 “有一道我和他选的不一样。” 易殊把书递给易郁,“你看看。” 易郁闻言接过书,在易郁看题的间隙里,易殊看向周围的比她小的学生,这才有了恍惚的感觉。 五年,弹指一挥间。 她沉默了许久,突然道:“易郁。” “嗯?” “我们以后会是什么样的?” 她已经是这一层楼最大的学生,没有了参照物,她不知道,未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可话一出口她就被自己无语到了,易郁比她还小,又怎么给的出答案。 “这也没什么了,我们下去吧。” “易殊。” 易殊转过身,见易郁合上书,认真地询问她,“第7题,选B?” 易殊愣了下,随即意识到是在说那篇完型,“对,我也觉得选B,答案是什么?” “答案是什么不重要。” 易郁放下书,“重要的是,我和你做了一样的选择。” “得分一起得,扣分一起扣,未来我们可以做相同的选择,结果也不会有一点差错。” 他走到易殊跟前,“姐姐,未来是不确定的,我不知道该抱以什么样的心态看待它。我只知道,在不确定的时空里,我会永远陪着你。” 他顿了顿,又道:“姐姐,你会吗?” 高年级这一块比其他区域要安静许多,而这种安静,让易殊无法开个玩笑回答易郁。 她静下心,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其实很早之前,她就给了答案。 在医院门口,她就承诺过。 未来,他们只有彼此。 “我会。”她看着易郁,肯定地回答。 易郁攥紧的拳又松,最后笑着牵过易殊的手,下了楼。 原本两人打算直接离开了,但出口那摆着一堆杂志,易殊走过去拿起一本《意林》,翻到最后,“我高中订了两年《意林》,就为了做里面的数独。” 她看向易郁,笑道:“要不要和我比谁做得快?” “赢了有奖励吗?” “嗯……我可以无条件答应你一个要求。”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易郁顿时来了兴致,找了本同样的,拍了照,打开图片编辑。 “开始?” “嗯。” 做的过程中,易殊感受到身旁的杀气,忍不住偷偷瞥了眼易郁。 但刚一抬眼,易郁就急忙喊道:“好了好了!” “……那对答案,对了,错了一个都不算。” 仔细检查过后,都是对的。 “好吧。” 易殊退出编辑,“那你想要什么?” “先记着。” “需要打个欠条吗?” “姐姐会不守信用吗?” 易殊笑了,“我又不是你。” 生日 在平时,易殊的活动范围绝不会离地铁口太远,生怕一个不小心连回来的路都找不到了。 但今天光顾着和易郁讲话,也忘了这回事,当路上的人越来越少,她才发现自己走到了犄角旮旯里。 老旧低矮的楼房,楼与楼之间间隔特别近,穿行其中,像在迷宫里寻找出路。 一次次碰壁后,易殊选择了现代化技术——高德地图。 然而情况并没有转好,手机里总是传来提示音,你已偏离了方向,正在重新规划路线。 易郁以为易殊是另辟蹊径,就一直没出声,好在兜兜转转了十分钟,总算找到了出口。 然而,从这出去,离地铁站更远了…… 易郁低头看向易殊,正想开口,易殊却望着前面喃喃自语,“好像再往前就走到我学校了……” “……那去看看?” 易殊沉吟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一个学校而已,没什么稀奇的,不如带你去景区走走。” 可话音刚落,易郁却牵起她的手。 易殊抬头,有些不解,“易郁?” 易郁没说话,只是打开导航确认了下路线,便埋头往前走。 不知不觉,两人到了梁市一中门口。 学校占地面积不大,建筑风格也与这座现代化的都市格格不入,像个落伍的老人,又像个严肃刻板的老师傅。 “易郁,实话和你说,我是不想来梁市的。”易殊望着校门,“以往的中秋,或者说以往放假,我每天都两点一线,去超市买菜,然后躲在家里。” “我不喜欢热闹,那会显得我很落寞。妈妈劝我交两个朋友,我又怕暴露了身份,又得继续逃窜。” “五年里,我都是一个人,故地重游,其实很痛苦。” 风过林梢,易殊的声音消散在风中,但那份伤感,还久久不散。 易郁凝视着易殊,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谁都没有说话,但易郁能感受到轻微的颤抖,以及胸口的一股湿热。 这样一折腾,两人也没了什么游玩的欲望,便回到酒店,在酒店的餐厅解决了中饭。 饭后易殊回房间直接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夜深。 易郁订的酒店在景区附近,易殊初中春游那会来过,风景不错,当时有同学用“小桥流水人家”形容这里。 但春游只有一天,没能看成夜景,听说晚上要比白天漂亮很多。 今天一看真的是,晚上亮起了灯,满目的粉红,倒有了在桃源隐居的感觉。 她在窗边怔怔看了许久,都没有意识到窗户上倒映出的人影。 “姐姐。” 易殊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转过身,见易郁背着手,笑盈盈地看她。 “怎么了?”易殊也忍不住笑问,“笑这么开心?” 易郁从身后变出一个蛋糕盒子,“生日快乐。” 透明的蛋糕盒子,能看到里头蛋糕的样式,黄白色,月亮上挂了一只玉兔。 “姐姐,成年快乐,中秋快乐。” 这显然在易殊意料之外,过生日这个仪式,她已经五年没有进行过了。 以前每到这天,梁疑会给她发红包,让她去买个蛋糕,和朋友一起吃饭庆祝。 但她哪有什么朋友,最后生日和中秋,都是不了了之。 一个人算什么庆祝,一个人又叫什么团圆? “你怎么……” 易殊欲言又止,怎么开口都觉得不对。 “姐姐,我知道你的回忆是苦的,所以我来梁市是希望,你以后想起这座城市,会先想起这一天。” “这一天,是甜的。” “咻——” 一声巨响在天空炸开,易殊回过头,夜幕之下,开了一朵朵烟花。 极其绚烂。 房间里突然暗了下来,下一刻亮起了两窜小火苗。 易郁捧着蛋糕慢慢走近,微弱的灯火让两人得以看清彼此的面庞。 “许个愿,姐姐。” “18”的蜡烛在易殊面前,可她却只注意到易郁熠熠生辉的眼睛。 “我想……” 易郁赶忙止住,“姐姐,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吧。”易殊笑了笑,双手合十,交叉握拳,微低下头,闭上眼。 神明在上,从前往后的心愿都可以不作数,我只求你,保佑我面前这个人,平安顺遂。 易殊睁开眼,吹灭蜡烛,房间又暗下来。 但窗外的烟花还未放完,屋里头还有一闪一闪的亮光。 “易殊。”易郁突然叫起易殊名字。 “嗯?” 他放下蛋糕,“你还记得欠我一个要求吗?” “你现在要?” “嗯。” 易郁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盒子,在昏暗的环境里看不真切。 “这是我编的同心结。” 易殊愣了下。 “易殊,我想和你谈恋爱。” 破(微h) 长久以来,除了在床上,他们情到浓时会说一声喜欢,清醒时都闭口不谈这段关系。 能按一个什么名头?乱伦?恋爱? 前者太荒诞,后者太可笑。 就当易殊以为,他们要永远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过下去时,易郁一句话,让天平彻底倾斜。 【易殊,我想和你谈恋爱。】 谈、恋、爱。 见易殊始终低头保持沉默,易郁垂下手,“我当初就应该要一张欠条。” 易殊一顿,小心翼翼去勾他的手指,“易郁……不是我不想答应你,我……” “我们恋爱的风险太大了,如果有一天被别人发现,你能承担的起骂名吗?十七岁的喜欢,又有几个人能延续到生命结束呢?有一天你遇到了更合心意的人,你想起这段经历会无比后悔。” 她抬眼去看易郁,“我可以向你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你永远是我弟弟,我永远会无条件站在你这一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甚至外头的烟花都停止了开放,周遭又重归寂静。 易郁反握住易郁的手,“我从来不担心这些。” “骂名?我身上的标签还少吗?多一个两个又有什么关系?易殊,是你在怕吧?” “什么……” “你怕哪天遭人非议,你怕自己撑不到最后,易殊,你对我,对这段感情,没有一点信心。” “你让我怎么有信心。”易殊露出一丝苦笑,声音不知不觉哽咽起来,“我妈妈做了十八年的小三,现在我又和自己亲弟弟乱伦!易郁!你告诉我我怎么理直气壮和你在一起!又哪来的脸去求什么厮守终生!” 眼泪夺眶而出,理智告诉她应该撒开易郁的手,却又不受控制地捏紧。 仿佛在无力地宣泄什么。 良久,她慢慢松开,额头疲惫地抵着易郁胸膛。 手上似乎多了样东西。 抬手一看,是同心结。 “你答应过我,你会守信用。”易郁道,“所以,我不会管你说什么,什么借口都不管用。” 他抚摸着易殊的头发,一字一句,坚定又固执:“你就是我女朋友,就是。” 圆月高悬,纯白的月光撒在落地窗前。 易郁捧起易殊的脸,一点一点去吻她,易殊没有推开,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自己的意志渐渐沉沦,最后与易郁相拥。 “拉窗帘……” 感受到易郁要脱衣服,易殊赶紧提醒他。 “没事,这么晚了景区不开放,没人看得到。” 易郁去解开易殊的衬衫扣子,近一个月的实践下,他解内衣都已经轻车熟路。 没有了衣物遮挡,加上房间冷气重,易殊挺立的双乳都在微微发颤。 偏偏易郁在这时坏心起,抹了点奶油在乳头,易殊攥紧拳,隐约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下一刻,一股湿热裹挟着她。 饶是经历了多次,易殊仍会被易郁的肆无忌惮吓到。 “姐姐,好甜,你也尝尝。” 易郁抱着易殊,一手揉捏乳肉,又情难自禁地去吻她。 把他尝到的甜分享给她。 “姐姐,我爱你。” “……” 寂静的夜里,只有唇齿交缠的水渍声。 “易郁。”易殊手指插进易郁头发,喘着气凝神看他,“要做吗?” “我成年了。”她提醒道。 “……我还没有。” “那也发育完了,半年又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 她这话听着,有点像挑衅。 易郁突然笑了,手按在她腰上,与她贴得更近,“一会别哭。” 他将易殊打横抱起,放到床上后去翻床头柜里的安全套,刚到酒店的时候有看到。 窸窸窣窣的声响令氛围紧张起来,易郁拆开包装后停了下,当看到易殊平静无波的眼睛才拿出戴上。 “松吗?”易殊问,“会不会滑下来?” “……” 易郁揽过易殊的腰,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姐姐,本来想在床上做的。” 他拖着易殊的臀重又走到落地窗前,“但我现在不想心疼你了。” 脊背抵着冰凉的玻璃,身前又无比火热,易殊怕摔下去,只能紧紧夹着易郁的腰。 易郁故意松了力道,让易殊往下一点,私处刚好抵着性器。 “姐姐,你湿了没?” 他不问还好,一问又伸手去摸,易殊反而被刺激到了,埋在易郁颈肩,“你要进直接进。” “不行姐姐,太干了会疼。” “你不是说不想心疼我吗?” 易郁笑了,“不是指不顾安全。” 易郁觉得还差一些,转了个身,让易殊对着窗外。 暴露在月色之下,易殊隐约能看到镜子里的倒映。 镜子里的她,纯洁又污秽。 内裤被扯到一边,易郁揉了揉阴阜,掰开阴唇,中指沿着穴口轻轻按压,慢慢探入。 小穴主动包裹着手指,暖流在浸湿它。 易殊红着脸嗯了一声,随着异物越来越深入,她从兴奋变成紧张,但这时易郁又开始抽插,摩擦的新奇又战胜了不安。 “姐姐,你好湿啊,我手指差点滑出去。” “你做个爱话真多。” “这叫调情。” 易郁伸出手,觉得差不多了,龟头抵着穴口,却还是停顿了下,“姐姐,你真的不后悔吗?” “你再犹豫我可能就后悔了。” “如果给了你时间你就会改变想法,就说明你不是真的情愿。” 易殊愣了下,搂得更紧了些,低声道:“我喜欢你,我不后悔。” 心上好像被羽毛挠了下,易郁偏过头亲了下易殊脸颊,阴茎也开始往里。 其实哪止易殊紧张,他也紧张,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手指和性器显然不在一个尺寸,易殊咬住易郁肩膀,身下被异物破开,肿胀的疼痛令她想惊呼停下。 “姐姐,这个大小你满意吗?需不需要我去吃个药?” 易殊哪有心思和他争论,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身下,生理性泪水都被逼了出来。 但易郁也不好受,怕易殊疼只好一点点往里,可这样似乎是种慢性折磨。 长痛不如短痛,一横心,他按住易殊的臀,直接往里顶。 体内的阻隔被破开,易殊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 易郁停止了下一步动作,偏头去吻易殊的头发。 “对不起。” 但温柔转瞬即逝,易郁开始顶弄,一下又一下,每一次都顶到最里。 易殊嗯嗯低吟,疼痛渐渐散去,充实的感觉令她忘乎所以。 男朋友(微h) 在连续的抽插下,易殊终于懂易郁的“不心疼”在指什么。 有句话说的好,能躺着绝不坐着。 被易郁抱在落地窗前做,一顶一落,胸乳都跟着晃动,视线变得晕眩,易殊掐紧易郁肩膀,哀求道:“去床上行不行?” 易郁存心要和易殊较劲,只当没听见。 “易郁……” “那姐姐骚给我看。” 易郁重重顶了下,随即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 炙热的眼神灼烧着易殊,她别开脸,低声道:“我不会。” “姐姐以前也不会叫床,后来也叫得很好听。”易郁凑近了些,在易殊耳畔哄骗道:“姐姐,不会可以学。” 易郁瞥向桌上的蛋糕,“何况这里还有个现成的道具。” 他笑了笑,“姐姐,你照我说的做就行。” “……你不安好心。” “那我们今晚都别上床了,站着,坐着,姐姐……你要不要试试,吊着?” 易殊瞪大了眼,严重怀疑某人的阅片范围已经严重超前,“你!” 可易郁像个笑面狐狸,面不改色。 易殊败下阵来,“你想干什么?” “揉你的奶。” 易郁说话突然粗俗了许多。 易殊脸颊泛红,抿了抿唇,在几番思想斗争下,双手慢吞吞捧起胸乳,胡乱地揉捏着。 “姐姐,是自己揉着爽,还是我揉着爽?” “你……”易殊顺着他的话。 “我是谁?” “易郁。” “易郁是谁?” “易郁……” 易郁双目沉下来,认真地凝视易殊,“易郁,是谁?” “是……男朋友。” 难的永远是第一步,跨越过后,似乎也没什么好忌惮的。 易殊心一横,俯下身,去吻易郁,“是易殊的男朋友。” 话音刚落,易郁扣住易殊后脑,加深了这个吻,不愿它早早结束。 易殊有些喘不过气,加上易郁的性器还埋藏在她身体,甚至又胀大了些,“易郁……好了……别,你别不守信用。” 易郁闻言意犹未尽地放开,笑看易殊,“姐姐,你误会了吧,这才刚开始。” 他往后靠了些,手臂搭在椅背,瞥向桌上的蛋糕,“姐姐,我还想再尝一次。” 说着挑眉道:“姐姐懂我的意思吧?” “……你哪来那么多鬼点子!” “姐姐,这才哪到哪啊?”易郁撑着头,“以后有的是东西可以玩,现在先来些基础的,循序渐进。” “我还要感谢你的体谅?” “嗯。”易郁伸手抹了点奶油,擦在易殊嘴唇,“不然你现在哪有力气说话。” 易殊抿了抿唇,奶香味盈满唇齿。 现在她恨不得来几杯酒,醉了做这些事也没那么羞耻。 “姐姐,我没什么耐力。”易郁呼吸深沉,“我又想操你了,好想,想后入你,想侧入你,想把那些片子里的姿势都试一遍。” “别讲!”易殊赶紧捂上他的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另一手抹了奶油,涂在乳头上。 易郁握住易殊的手,“不够。” “……” 易殊又在周围抹上,一手捧着胸,慢慢俯下身,将胸乳凑到易郁嘴边。 但易郁却不张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求你……”易殊咬着唇,“求你吃我的奶。” 她认为羞耻到五雷轰顶的话,却成了易郁的兴奋剂,他一一舔去胸上的奶油,又笑着含住易殊的乳头,像吸奶一样咂摸着。 “轻点……你又吸不出乳汁!” “乳汁都没有姐姐的乳头甜。” 易郁搂过易殊的腰,“姐姐,动一动,我想看你奶子晃动的样子。” “像波浪一样,好漂亮。” 说着他向上顶了顶,带动易殊的情绪。 从激烈的冲刺到突然的停顿,易殊也从庆幸能够喘息,变成不满足身体的平静。 她还是……还是想要激烈的性爱。 易殊扶着易郁的肩开始扭动腰肢,头发都晃得凌乱,可是就一个人的独角戏还是空虚,她凑近了些,扼住易郁下颚,“你不是喜欢吃我的奶吗?怎么不吃啊?” 她一边动,一边又去抹了些奶油在另一个胸上,捧在易郁嘴边,“吃啊!” “……” 易郁抱着易殊突然站起,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他抱着易殊走到床边,放倒在床,分开她两条腿,架在肩膀。 厚积薄发,他更加用力更加快速地进进出出,甚至操出了白沫。 易殊啊啊叫着,嘴里还委屈地问:“为什么不吃我的奶,你不是喜欢吗?喜欢为什么不吃?” 易郁压着她两条腿俯下身,一边操一边含住她的乳头,“在吃呢姐姐。” 他摸索着与易殊十指相扣,同心结的绳子磨在皮肤上有点痒。 心痒。 “我的姐姐不愧是第一名。”易郁理着易殊的头发,“学什么都那么厉害。” 他又操了几下,终于暂时结束了战斗。 易殊已经累到虚脱,“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姐姐你真要看看自己骚起来的样子,好勾人。”易郁笑道,“一会我们对着镜子来好不好?” “你不是答应我只在床上吗!” 见易郁又想耍赖,易殊撑着床想坐起,“走开,再也不信你的话了!” “好好好。”易郁急切地去亲她,哄她,“就在床上。” 反正在床上也有不少花样。 然后,易殊就体验了各种不同的姿势,每一个姿势都要做到射为止,做完还要拉着她聊天。 到后来易殊便由着他,在强烈的困意下睡着了。 纹身 后半夜,易郁洗好澡出来,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情欲真是能让人忘却时间,有时候他都想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和易殊做到昏天黑地。 不过……当日子单调到只能靠做爱调情,一份感情也走到了尽头吧。 易郁拉上窗帘,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钻进被窝。 他揽过易殊,感受到了异于平常的温热,又想起之前的发烧,心下一惊,“易殊,易殊!” 清梦被破坏,易殊烦躁地翻过身,却又被易郁抱回来。 “纵欲过度会早泄的!” “……”易郁软下语气,“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不舒服,你身上有点烫。” 易殊疲惫地睁开眼,无奈又好笑,“我确实容易生病,但也没弱到能被你操发烧好吧。” 她说完又闭上眼,也不是困,就是懒得和易郁掰扯。 但易郁却总要找点事做,不做爱就揉她的胸玩,易殊只得去抓他,“你还睡不睡?” “睡不着。” 易郁垂下眼眸,“总觉得很不真实。” 他摩挲着易殊手腕上的同心结,“我怕一醒来,一切都烟消云散。” 易殊看着他,真是被气笑了:“我不知道和你说了多少遍到此为止,你第二天不还是死皮赖脸当什么都没听到?” “现在我说喜欢你,说你是我的男朋友,连最后一步都做了,你和我说担心一切都是假的?” “易郁,你什么道理,就喜欢我骂你?” 她拍开易郁的手,易郁反而将她搂进怀里,像是要揉进骨血里。 “姐姐,让我抱抱。” “……” 突然,什么重话都说不出口了。 可能就是太过美好,才怕像烟花一样,转瞬即逝吧。 易殊困意也消散了,轻轻拍了下易郁的背,却刚好摸到了凸起的抓痕。 其实她抓、咬起来特别狠,但易郁却很享受,甚至鼓励她再用力些。 “易郁,去纹身吗?” “嗯?” “纹身不会消退,你要是觉得不真实,看到它就会安心了。” 易殊顿了顿,问:“去吗?” 沉默片刻,易郁嗯了一声。 他不再追问什么,没多会,易殊耳旁就传来均匀的呼吸。 大约过了几个小时,两人同时醒来,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室内倒也不乱,但从桌上不成样子的蛋糕,能窥探出昨晚的激烈。 他们昨晚光顾着做爱,只动了奶油,面包那部分都没碰,易殊不想浪费,就当早饭了。 其实还挺好吃的,甜而不腻,易殊给易郁切了一块,顺便问道:“你在哪里买的?” “好吃吗?” “挺好吃的。” “是我做的。” 易殊愣了下,原来他昨天是去忙活这个了。 “姐姐。” 易殊回过神,见易郁撑着桌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夸夸我嘛。” 如果有尾巴,他真是要甩出残影了。 “嗯……”易殊咬了口,“我差不多饱了,先去换衣服。” 刚走几步,就被人扛在肩上。 “易郁!” 易郁拿起床上的裙子,将易殊抱到卫生间,一边看着镜子里的他们,一边去解易殊的睡袍。 “姐姐,我帮你换。” 易殊突然想起他昨晚说对着镜子来,“易郁!大早上!” 易郁置若罔闻,将浴袍褪到腰际,一手揉着她的胸乳,又去吸吮她的乳头。 “姐姐,你还记得昨晚,你叫我吃你的奶吗?” “别说了……” “蛋糕里我放了好多糖,姐姐昨晚尝着比平常还甜。” 他的手慢慢下移,摸上易殊的内裤,看着面色潮红的易殊,在耳畔笑道:“这里我也尝了,要我形容一下味道吗?” “易郁……” 易郁原本没想做,但是他低估了自己的意志力,开了荤以后,哪怕只是和易殊四目相对,他都……情难自禁。 “姐姐,怎么办啊,我现在一看你就发情,像条公狗一样,你说我贱不贱?” 易殊真是受不了他在亲密的时候还一堆话,一句比一句肆无忌惮,而昨晚被迫开拓了新天地,让她这会忍不住和他一起浪荡。 “我喜欢,我喜欢你填满我。”她偏过头去吻易郁的锁骨,“填满我好不好?” 易郁笑着回吻她,回应了她的要求。 于是,一件衣服穿了半小时,昨晚说以后再进行的对镜play,莫名其妙提前了。 “姐姐,夸夸我。” 释放后,易郁抱着易殊,还是不忘这件事。 “……蛋糕我很喜欢。”易殊顿了顿,叹口气,无奈里带着笑,抬头去吻易郁下颚,“和你做爱,我也很喜欢。” “谢谢姐姐,我好开心。” 经此一事,后来易郁要夸奖的时候,易殊都是顺着捋毛的。 不然某人会炸。 而她会遭殃。 等一切搞定后,两人去了纹身店。 原本打算回诗城纹,但怕碰上熟人,还是在别的城市安全些。 由于是学生,纹的位置也不能太明显,至于纹的花样,老板给他们看了好几种,易郁都不太满意。 易殊转着手腕上的同心结,看易郁刷着各大平台找素材,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易郁,纹条红线吧。”她顿了顿,扫过易郁全身,又道,“纹在脚裸怎么样,穿上裤子不容易看到。” 易郁看向易殊的同心结,没加思索便答应了。 在易郁纹身时,易殊去付了钱。 回来后便坐在易郁对面,没敢凑近看。 “疼吗?” 易郁闻言拿起手机,易殊很快收到一条消息。 【没昨晚疼。】 “……” 纹身师看两人笑得甜腻,问道:“情侣?” 易殊点头。 “你们还挺有夫妻相的。” 易殊愣了下,看向易郁,易郁倒脸不红心不跳,“嗯,我们各方面都挺相配的。” 易殊:“……” 纹好后,易郁对着纹身看了许久,他要求纹两条红线,交叉缠绕。 “姐姐。”易郁牵过易殊的手,凑在一块,与同心结一起拍了个照。 “留念。”他笑道。 当裤脚放下,这红绳便看不见了。 但注定的缘分,哪怕遮住了,也是永远存在的。 易郁突然觉得,哪怕与易殊隔着千山万水,仿佛也有一条线,将彼此连在一起。 生理期 回到诗城后,假期也在平淡的日子里转瞬即逝。 两人照常回到学校,易殊身体不太舒服,就没等易郁,先去了卫生间。 “我作业都在桌上,回来晚的话你帮我交一下。” “嗯。” 易郁停好车到了教室,易殊也没回来。 他先把自己的作业拿出来,再去找易殊的,两人的放在一起交给组长。 其他都还好,但是语文的摘抄本始终没找到,易郁又去翻了下课桌肚。 有本《意林》夹在笔记本里,他以为是摘抄本,一打开里面是草稿,还有一道数独混在算式里。 “735……” 数字有点熟悉。 易郁去看《意林》的封面,又翻到最后一页。 不就是在新华书店做的那一本吗? 所以,易殊早就做过了…… 那她那天,是故意输的吗? “我忘和你说了,摘抄我带回去了。”易殊捂着肚子赶回来,从包里拿出摘抄本,又拿了片卫生巾就匆匆出了教室。 等她回来时,水杯敞开了瓶口,原本倒了凉水的杯子竟然在冒热气。 “还难受吗?”易郁问。 易殊摇摇头,“还好,就是腰酸。”她举起杯子,“你倒的?” “嗯,你当心烫。” 易殊抿了口,“谢谢。” 然而疼痛是一阵一阵的,故意在易殊注意力集中时来一击,中午原本睡得好好的,腹部突然一阵绞痛,刺激出了一身冷汗。 忍到铃响终于消退了些,但折腾了一个中午,上课也没什么精神,听听力的时候从头蒙到尾。 易郁瞥到易殊错漏百出的卷子,忍不住道:“请个假吧姐姐。” “没事。”易殊直起身,“以前也这样,忍忍就过去了。” 下课后易殊趴在桌上休息,看着墙上的钟转了一圈又一圈,真恨不得把课间十分钟改成上课十分钟。 易郁从前门进来,拎着一个塑料袋。 “去买零食了?” 易殊笑了笑,伸手去探塑料袋,却摸出了一袋暖宝宝和红糖。 易郁撕好包装,拿了一张给易殊,“贴一下吧,我去冲红糖水。” “你……” 快要上课了,易郁没听易殊说完就跑到饮水机那接水,回来时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板药片,“止痛药,池跃给我的,一次两片,她说效果挺好的。” 在易郁倒红糖时,易殊抿了抿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而易郁今天话也格外少,怪别扭的。 这些方法其实都是老生常谈,她以前也试过,但效果都不明显,后来就放弃了。 但其实有还是比没有强的,比起强忍着,喝点红糖水确实会缓解些。 到了放学,易殊气色也没早上那么差了。 到了晚上,易殊没什么心力奋笔疾书,挑了本书就上床了,易郁则自个在书桌前刷卷子。 伴着笔尖与纸面摩擦的声音,易殊逐渐犯起困来,大约看了半小时,眼睛就不自觉闭上了。 朦胧中,书被人抽走,易殊睁开眼,渐渐看清易郁的背影,“易郁。” 易郁一顿,转过身,坐在床边,“怎么了?还疼吗?” “没。”易殊回想这一天,闷闷道,“就是你今天话又少人还乖,反差太大了。” 易郁笑道:“姐姐的意思是我平时话又多人还坏?” 易殊别过脸,默默往被窝钻,及时中止了这个可能引发混战的话题。 易郁也没纠缠,看了眼手机,见快11点了,便关了灯。 在他躺下后,易殊主动牵他的手,像是有话要说。 “嗯?” “你今天好冷淡。” “冷淡?” “你现在就很冷淡。” 易郁笑了,像往常一样搂过易殊,把她抱在怀里,“这样?” “你像在敷衍我。” 易郁又在易殊唇上碰了下,笑道:“那现在呢?” “更努力地敷衍我。” “姐姐,你确定我再继续就是爱你了吗?” 易殊没说话,也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 易郁揉了揉她头发,“池跃和我说,生理期容易烦躁,叫我不会说话的话就闭嘴,别往伤口撞。” 他低下头,“我看你已经很难受了,不想再吵你。” 易殊噎住了,“这样吗……” “你想哪去了?” “也没想哪去,就是你反差太大了,我不适应。”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乖一点?” “算了吧。”易殊露出笑意,“你要是很乖我们也走不到今天。” 说到这,易郁又想起了早上的数独。 “姐姐,我今天早上找你摘抄本的时候,翻到了你的草稿本。” “你翻到我骂你那一页了?” 易郁眯起眼,“还有骂我的内容?” “……开玩笑的,你继续说。” “我找到了一道数独,我发现和我们那天在新华书店做的一样。”易郁顿了顿,“姐姐,你早就做过了,对吗?” “嗯。” “所以你故意和我赌,也故意输给我?” 易殊笑了下,“没有故意,就是心血来潮。你确实比我做得快,我没放水。” 她垂下眼眸,“但我当时确实很期盼输给你。” 易郁愣了,“为什么?” “因为这样我就能找到一个理由和你在一起。”她停顿片刻,又道,“每一次和你亲密接触,我都告诉自己,是我拗不过你,实在没办法才走到今天。这样能减轻我的负罪感,也可以掩盖我真实的欲望。” “我不敢打开魔盒,所以我把钥匙给你。”她苦笑道,“我没那个胆子,只敢让你做恶人。” 明明走到今天,是两个人共同的结果。 易郁迟迟没说话,但易殊知道他没睡着。 “易郁?” “你到底写了什么坏话?” “……我说了那么多,你一点没听进去!” 易郁轻轻笑了声,把易殊搂得更紧了些,“听进去了,果然姐姐是喜欢我的,怎么办,我更喜欢姐姐了。” “……” 好像又有尾巴在摇了。 “姐姐。” “嗯?” “如果姐姐想和我在一起,别说做恶人,做刽子手都可以。” 他依旧笑着,听着就像一句玩笑。 但如果易殊能看到他的表情,就会发现。 他是认真的。 动力 一过国庆,窗外的树叶换了颜色,教室里的空调也开得少了。 时间在流逝,任务也在加重。 各科都在紧锣密鼓备战期中考,课程也变得简单粗暴,上午做卷子,下午讲卷子。 甚至连上体育课都变成了“自愿”。 但易殊还是我行我素,喜欢在校园瞎逛,也不在乎这会万物凋零,遍地荒芜,而易郁则跟在她身后。 班上唯二的叛逃者。 在旁人眼里,这两位的行为十分扎眼,就像稳居高位的富人,不用担心自己会跌下神坛,也无法理解底层人的痛苦。 然而易殊心态其实没有那么好,复习的第一个星期刚好生理期,又痛又累又烦,白天压抑着,到了晚上终于忍不住,就抱紧易郁哭,偶尔还上嘴咬。 等过了第一个星期,发泄方式又从哭咬变成做爱。 上周五考了份偏难怪的试卷,每一道题都像一张畸形的脸。 在学校里易殊笑着安慰池跃没关系,一回家就直接拽过易郁在沙发上撕扯。 那是他们做得最久,最疯狂的一次,她一声声叫嚣着要榨干易郁,甚至在结束后还挑衅道:“这是你的上限吗?” 易郁一度以为她偷偷喝了酒。 这会,他们站在桥上,眼看桥下的天鹅一一游过。 湖边种的都是樱花树,现在叶子都掉得差不多了,一眼望去,一片萧条。 “池跃今天问我,我对待考试是不是一直处变不惊,胸有成竹。”易殊望向湖面,“我说不是,我也怕得要死。” 易郁笑道:“她不信?” “嗯,她说一点都看不出来。”易殊笑了笑,“要不是我发疯的样子少儿不宜,我真想为自己正名一下。” 说着又低下头,攥紧桥栏。 良久,一声轻轻的对不起飘到易郁耳里。 易郁看向易殊,“怎么了姐姐?” “这两个星期,我每天又哭又疯的,其实你也……不好受吧。”易殊顿了顿,“我不是个合格的姐姐。” “那我之前叁更半夜跑到郊外,就算一个合格的弟弟吗?” 易殊噎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喜怒哀乐,人之常情。何况姐姐有个发泄点,总好比积在心里,时间久了生出病好。” “而且……我也没说不好受。”易郁食指勾住易殊的同心结,把人带过来,轻声道,“姐姐怎么知道,我不是期盼已久?” “……在学校,你正经一点。” “很含蓄了姐姐,我还想过在……”易殊赶紧捂住易郁的嘴,以免他口出狂澜被别人听见。 遮住了半张脸,只能看到易郁盈满笑意的眼睛,易殊慢慢放下手,不由感叹,“当时进学校他们说你暴躁,但是我现在发现你精神状态竟然是最稳定的。” “嗯哼?”易郁贴得更近了些,“姐姐是要夸我吗?说大声些。” “……你真是。”易殊叹了口气,也由着他,“以前感情不稳定的时候发生了许多事,我总以为你喜怒无常。但是感情稳定以后,生活突然就平静下来,而你对外人虽然说不上像贺以谦那样和颜悦色,但也挑不出错漏。” 说着她又笑道:“可能就输在你这张脸吧,不笑的时候看谁都是一副,别烦我的样子。” 易殊原本想手动让易郁笑笑,但一偏头,易郁笑得正开心。 “你对我笑的次数分一半给旁人,都不至于被那么多人误解。“ 易郁不以为意,“不要,讨厌,恶心。” “……” 某人双标起来真的,没有道理。 “说真的……易郁,怎么样能像你这样,什么都不在乎啊?” 不在乎成绩起伏,不在乎别人的评价。 没心没肺没烦恼。 “姐姐,你想要的是洒脱。”易郁望向水中的倒影,“但我不是洒脱,我是失望透顶,所以不抱期待。” “什么?” “我很早就跟着易秤衡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我身处的环境就是一个大染缸,哪怕是学校,同龄人也不见得纯粹。” “所以我不指望在这里获得什么友情,至于成绩,易秤衡说了,不管我考多少,以后都是去接他的班,我的人生已经被设置好了,高考的并不会对结果造成影响。” “可是……”易殊突然想起他们的约定,“我们不是说要一起逃离这里吗?” “对,我答应过你。”易郁抬起头,看向易殊,“所以姐姐有的压力,我也有,我也怕考不好,怕到时不能和姐姐一起离开。” “但我同时又发自内心快乐,因为生命里终于有了一件在乎的事情。” 下课铃响,易殊从大段的对话里回过神,却暂时不想离开。 易郁指向远处,易殊望过去,是一棵极高大的樱花树。 “姐姐,这是临川一中年纪最大的树,每年叁月中旬,樱花开得最旺时,也刚好是一模成绩出来的时候,如果那会我们还是年级前二,就在樱花树下拍张合照吧。” 此刻这棵老树还是一副沧桑的模样,但易殊却隐隐能看到它樱花盛开的盛状。 “好。”易殊笑道,“那如果期中考我们还紧挨着,就去教学楼后面的银杏路上拍。” “好。” 或许就是有了一个个约定,这漫漫人生,才有了盼头,也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上限 复习了叁周,在11月初,临川一中开始了为期两天的期中考试。 易殊依旧在一班考,易郁被分到了实验楼,需要提早到场。 在开考前,两人约好,考完一门丢一门,不对答案。 高叁第一次大考,临川一中并没有手下留情,甚至比期中复习时还要狠。 易殊全程像个亡命徒,频频抬头看时间,整个考场,试卷翻来覆去,令局面更加焦灼。 铃一响,许多学生还在奋笔疾书,也有一些早就放弃挣扎。 易殊坐在贺以谦的位置,是最后一排,要负责收卷。 一排收过来大家都面如死灰,当收到最后一份时,女生死死压着答题纸,还在写一道大题。 “同学到时间了。” “再等一会……” 易殊愣了下,才意识到这个女生是池跃。 等了约一分钟,其他组都陆续交了,易殊叹了口气,“高考会算你违规的。” 池跃一顿,松开卷子,“……对不起。” “没事……” 易殊交了卷子,回过来时,刚好看到池跃低着头,眼泪一滴滴往下掉。 在外考试的同学陆陆续续回来了,池跃也离开了考桌,回到自己座位,塞了几本书,背起书包默默出了教室。 易殊攥紧口袋里的手帕纸,在池跃走后,悄悄放在了她桌上。 头一次,她觉得自己词汇量无比匮乏。 去拿文具时,贺以谦刚好回来了,见易殊一脸沮丧,笑道:“怎么了?我这风水不好,影响了您的发挥?” “是啊,江山守不住了。”易殊顺着他的调侃,“你要接手吗?” “有心无力。” 贺以谦把卷子塞进书包,“走了,祝你明天一帆风顺。” “借你吉言。” 贺以谦走后,易殊拿过卷子和笔袋,也回了座位。 班里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几个在实验楼考试的还在路上,易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等。 虽然明天还要考试,但斟酌之后还是把数学卷子带了回去,她想知道,最后一道填空给足了时间能不能做出来。 “嗯?” 易殊摊开卷子,突然发现……这卷子不是她的。 里头夹的草稿纸也不是她的字迹。 而且…… “姐姐,不是说考完一门丢一门吗?” 趁没人,易郁搭上易殊肩膀。 易殊随即把卷子收起来,笑道:“心痒难耐。”顿了顿又问,“你最后一道填空写了吗?” “不是说不对答案?姐姐,你立的规矩全被你自己破坏了。” 话是那么说,但他还是拿起卷子看了眼,“我死算出来的,不敢保证,可能有计算错误。” “五分之根号五?” 易郁愣了下,“你也这个答案?” “……没,我来不及做,是考完听别人说的。” “那可能对了吧,没事,后面还有450分,一道填空起不了决定作用。” 但一道填空,能拆穿一个人的伪装。易殊在心里默默想。 “怎么了姐姐,你心不在焉的,没考好?” 易殊回过神,扯出点笑,“我还好,就是池跃,她没考好,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起初以为池跃不学无术,但备考那段时间,她每次午睡醒来都能看到池跃在学习。 论努力,这个女孩是不输其他人的。 “她都努力了叁年,让我再去说什么继续努力,真的……苍白无力。但是我也不能和她说……你的上限就在这里。” 梁市一中的校训是,天道酬勤。 所以学校里的每一个学生都在争分夺秒,以至于那两年里,每次成绩下降,易殊都会告诉自己,还不够努力。 幸运的是,只要她努力一些,上天就会给她回报。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天赋的重要性? 大概是有一次她去问年级第一题目,讲到某一个步骤时,她死活不理解,而那位学生用更不理解的目光看着她。 为什么不理解?这么简单的东西。 那一刻她发现,人是有上限的。 “天赋决定上限,可能……池跃的天赋注定她只能走到这里。就像我的上限,也停在了那道做不出的填空题上。” 易殊苦笑道,仿佛又看到了那位年级第一不理解的目光。 说完她又摇摇头,“算了,不说这些了,先回去吧。” “……嗯。” 回到家吃过饭,易殊趁易郁洗澡时拿出了数学卷子。 贺以谦选填都写了,草稿纸上有最后两道大题的步骤,那他应该没写在试卷上。 “都是对的……那他数学怎么会不及格?” 掩藏实力?为什么? 听到了开门声,易殊把卷子塞进书里。 一股热气突然贴得她很近,易郁手从她胳膊下穿过,“姐姐,我拿一下电脑。” “哦……” 易郁就在易殊身旁打开,易殊原来不打算看,但少年的气息引诱着她,题也看不进去,只好放下笔,支着下巴看易郁操作。 易郁的电脑桌面很简单,连壁纸都是纯黑的,应用也就两排不到,大部分是系统自带的。 他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就一个excel,一个word。 “excel里是我从小到大,每一次考试的成绩。”他又打开了word,“word里存了我每个学期,考得最差的卷子。” 他一路往下滑,一年级的数学在写9-6=2,二年级的语文,看拼音写汉字在自创文字。 到了初中,化学方程式配平配不对,物理大题写了一堆,被写了两个大字——审题! 高中的英语阅读最后一篇全改成了错的,数学卷子翻过来一面一道没写。 直到易郁合上电脑,易殊都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姐姐,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问,我毫无头绪,那这算不算我的上限?” 易郁神情是从未有的严肃,“可是刚刚洗澡的时候,我又想起来了。” “我以前以为,我的上限就是十以内的加减法,可我现在已经走到了这里。” 他抬手理了理易殊的头发,目光柔和了些,“而且姐姐,就算我真的只能走到这里,又怎么样呢?我没有愧对自己,我已经走了很远了。” “我相信池跃也走了很远,你也是。” “这已经足够了。” 不是没有嫉妒过别人天赋异禀,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万里长征。 易殊低下头,去握住易郁手腕。 良久,她都没有做声。 疲倦 第二天,气氛显然要压抑许多,易殊下意识看向贺以谦,贺以谦也恰巧在看她,目光里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意味。 但关于数学卷子,贺以谦却迟迟没有提起。 一直到最后一门英语考完,贺以谦早早回了教室,易殊收完卷子,迎面碰上。 “今天风水怎么样?”贺以谦笑道。 “沾了文曲星的光,还不错。” 空气沉默了一瞬,贺以谦低下头,拎起书包,拉开拉链,“你果然知道了。” 他双臂搭在椅背上,一边翻阅试卷,一边笑道:“没什么想问的?” “好奇心害死猫。”易殊直接夺过卷子,“你的秘密不值得我冒险。” “……” “你借给易郁的小说,他一直忘了还,我连同卷子一起放在你课桌肚了。”易殊拿起文具,“我先走了。” “忘了还?”贺以谦嗤笑道,“我没提醒过你吗?你真以为你那弟弟有多无辜吗?” “和他在一起,你不怕引火上身吗?” 易殊身形一顿,回转过身,“易郁是我弟弟。” 她神色都冷了几分,“和他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就算真出了事,他也是我家人,家人难道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易殊没有再多说,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而贺以谦抽出课桌肚的书,试卷塞在书里,一打开,刚好是“七个房间”那一页。 这本书由几个故事组成,“七个房间”应该是最恐怖瘆人的。 七个房间每个房间都关了人,凶手依照顺序,每天杀死一个房间的人。 轮到一对姐弟时,姐姐为了救弟弟,和凶手一起,被永远关在了房间里。 贺以谦合上书,看向正在说笑的姐弟俩。 易殊,你的偏袒,让一切都简单了许多。 我也很想知道,穷途末路时,你们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 考完试刚好周五,没布置作业,易殊就把错题本带了回去。 回到家,两人晚饭就煮了点粥,炒了个蛋。 他们急需清淡的东西去一去考试的油腻。 “一会要去散步吗?外面风还挺舒服的。” 易郁接过碗筷,笑道:“好,洗好碗去。” 易殊笑着点点头。 “易殊。” 听到声音,易殊手都僵住了,连易郁都不可置信地偏过头。 易秤衡回来了。 他解了领带,面上有几分诧异,“你们现在独立生活,互相扶持的能力,是越来越好了。” 说到互相扶持时,他咬字故意重了些。 即使知道易秤衡不至于往那一方面想,易殊却还是不由的害怕。 易郁把碗筷推给易殊,“你去洗吧。” 易殊愣了下,但易郁没有看她,反而直视着易秤衡。 “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 “担心我一双儿女饿死,不要回来看看?” 易郁嗤笑道:“你怎么不再晚一点,烂成一堆白骨,也免得你收尸。” “……易郁,你要清楚,你住在我的房子里,不摆正态度,就给我滚去睡桥洞。” “你的房子?没有我妈扶持,你哪有今天?” “你懂个屁!” 易秤衡领带直接甩在易郁脸上,“我付出了多少,你们这种肤浅的东西哪里会知道!” 看着与郁欢如出一辙的脸,那冷漠、嫌恶的冷眼,往事一幕幕浮现。 易秤衡抬起手,一巴掌就想甩下去,却在易郁微抬下颚时收了手。 一模一样。 他垂下手,身体靠在椅背,“走都走不干净。” 还留下一张那么像的脸。 易殊靠在厨房的移门上,听到脚步声远去,才拉开移门。 易郁望着楼梯,看不出在想什么。 晚上,因为易秤衡在家,易殊和易郁睡在了自己房间。 相处久了,身边突然少了人,就好像身体缺了一块。 尝试了多次,易殊还是看不进书,一看时间也不早了,起身关灯睡觉。 “咚。” 沉重的落地声在灯关上那一瞬响起。 易殊循着声音望过去,阳台上,月光撒了一地,一道身影慢慢站起来。 她鬼使神差快步跑过去,见易郁正扒着移门,脑袋枕在门框,“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易殊正想说话,瞥到他手里攥的一个小盒子,问道:“你拿的什么?” “安全套。” 说着又从两个裤子口袋各掏出一盒,“姐姐,那天不是我的上限,是情况不允许。” 他眨巴着眼,一双眼睛在月色下十分纯净。 但明明他指的事情,是那么……污秽。 “你就是赶来做爱?” 这会易郁突然沉默了,过了会,他摇摇头,朝易殊伸出双臂。 “我更想讨一个拥抱。” “姐姐,抱一抱,好不好?” 易殊此刻又想起了傍晚时易郁那个背影。 不是愤怒,不是痛苦。 只是疲倦。 比考了一百场试还要疲倦。 “来。”易殊张开双臂,笑道,“抱抱。” 话音刚落,一股重力压在她身上,差点一个踉跄摔下去。 “姐姐,抱久一点好吗?” 易殊抬手,揉了揉易郁头发。 “随你。” 偷情(微h) 易郁埋在易殊颈肩,像条情绪低落的大型犬。 晚间的风掠过皮肤,带着丝丝凉意。 天越来越凉了,易殊望了望夜空,轻声道:“起风了,进去吧?” “嗯。” 易郁往前迈了一步,关上移门,还没等易殊说话,就将她抱起,一步步朝床那边去。 易殊搂住易郁脖颈,“不是……” 她有些窘迫,虽说易秤衡的卧室不在这一层,但还是下意识放轻声音,凑到易郁耳畔道:“我是叫你回自己房间!” “为什么?” “……万一被他发现怎么办?” 易郁闻言没做声,瞥了眼门。 易殊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虽然周遭鸦雀无声,但她心里不安,就总觉得门背后站着人,下一瞬就要破门而入。 她身体都紧绷着,但温热的手掌这会抚上她脊背。 “姐姐,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易郁将易殊放倒在床,掀起被子盖过他们头顶。 在逼仄昏暗的空间里,呼吸都清晰又沉重。 易郁手指划过易殊的眉眼,撑着脑袋,极为认真地看她。 “好喜欢你。” “喜欢到,哪怕你已经属于别人,我也不肯放手。” 裙子被撩了起来,易郁面上仍是天真无害的笑,但手下的动作却并不清白。 “姐姐放松些。”他掰开阴唇,指尖按在阴蒂上,一点一点揉捏着。 感觉到穴口湿润了些,他俯下身在易殊眼皮亲了下,手指随即插进穴里。 “嗯……” 短暂的呻吟立刻被易郁堵住,他一边吻,一边又伸进一根手指,在洞穴里搅弄。 伴随抽插的速度越来越快,易殊胸脯也剧烈起伏,周遭一切都那么安静,以至于她可以清晰听到身下的水渍声。 快感宛如潮水上涨,一浪又一浪掀过,她被水淹没,急着想喘息,但易郁却要夺走她仅存的呼吸。 濒临顶点时,易郁抽回手,翻过身,双臂撑在易殊身体两侧。 两人凝视着彼此的眼睛,下一刻,易殊不由攥住了床单。 易郁笑了笑,凑到易殊耳旁,“姐姐这么小心,我们就动作小一点。” 易殊起初没理解这话,而当易郁开始动了,她才明白易郁不是良心发现。 不管是抽身还是插进,易郁都极其缓慢。 原本被迫停止高潮,易殊就有种空虚感,现在这样无疑加剧了她的烦躁。 而易郁似乎也在察言观色,每每在她耐心耗尽前加快速度,顶到最深处。 然而长久下来,这反而让她欲求不满。 “快一点……” 易郁闻言连着动了两下,“这样?” “……”易殊知道这人就是在明知故问,却又没办法,只好支吾道:“和平常一样。” “和平常一样把人引来怎么办?” 话是那么说,易郁却加快了动作,突然的变化让易殊措手不及,她紧咬下唇,呻吟却依旧止不住溢出。 “慢……慢一点,易郁……唔。” 嘴突然被捂住,易殊不由瞪大眼。 “姐姐,偷情呢,收敛些。” 然而说这话的人却一点也不收敛,没多久又将易殊翻了个身,双手反剪在背后。 他一手捂住易殊嘴,一手攥住易殊双腕,在被子下不停顶撞。 “呜呜……” 易郁目光定格在易殊的同心结上,洁白的脊背,鲜艳的红绳,双碗被他禁锢着,这画面有种说不出来的刺激。 “姐姐,你知道吗?” “哪怕有一天你戴着别人选的婚戒,穿着别人送的婚纱,我都敢在你的新房里和你做爱。” 他凑到易殊耳畔,最后用力一顶,听到她的闷哼,看着她迷离的眼神,他轻笑道:“那一定比在家里偷情刺激。” 合照 他们偷偷摸摸做到了半夜,但刚一结束,易郁就被易殊赶到了阳台。 “趁天还没亮,赶紧回去。” 易郁:“……” 来的时候还心潮澎湃,走的时候便狼狈不堪。 易郁靠在门上,睡衣领口还大敞着,冷风灌进去,面上的潮红都褪了许多。 他望着对面的阳台,听到门合上的声音,站了会,还是进去了。 床头的手机亮了一下,是易殊发来的消息。 “进去了吗?” 易郁刚想回,打了两个字又立刻删掉,火速冲到阳台边,正要开门,手机又振了一下。 “还以为你又要装可怜,进去了就好,晚安。” “……晚安。” 虽然平时也一直睡在自己床上,但今天易郁就是辗转难眠,最后把被子团一起,抱在怀里,才终于踏实了些。 但他还是大清早就醒了,下楼时,他特意在二楼停了一会,见二楼的房门都敞开着,估计易秤衡已经走了。 站在楼梯口,能窥探到易秤衡房间的一角,墙上的照片已经取了下来,窗户上的喜字也撕掉了。 但易郁还能记起以前易秤衡不着家的时候,郁欢坐在床边,盯着窗户上的喜字看,一坐就是一下午,一看就是一晚上。 那会他什么也不懂,跌跌撞撞跑进去,拉着郁欢的手说:“妈妈别看了,陪我玩一会吧。” 郁欢歪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拎到阳台外面。 “你这么贪玩,我又不是个好妈妈,你就算摔下去……也不奇怪吧?” 虽然郁欢最后还是收了手,蹲在地上抱着易郁不停道歉。 但童年的这段经历,让易郁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靠近阳台,也不敢再靠近郁欢。 他爱的人因为他的存在而痛苦。 多讽刺的一件事。 此刻易郁像儿时一样,远远地站着,透过时光,看向那抹疲惫、痛苦、不解的背影。 不知道站了多久,易郁又转了方向,去了书房。 书房里放着一个相机,虽然老旧,但功能齐全。 这也算易秤衡唯一给他的东西,奖励他考上了临川初中。 不过后来易郁知道,这东西是用过的。 因为相机里有几张照片没删干净,说来也巧,里面的主人公他也认识。 他的初中同学,高中同学。 贺以谦。 易秤衡调查贺以谦。 “真有意思,你们两个。”易郁翻着照片,冷笑道。 过了周末,易殊和易郁又回到学校。 试卷还没批好,却不耽误评讲,只是在不知道分数的情况下听课,对学生来说莫过于凌迟处死。 有些老师还故意使坏,不提前告知答案,就是要讲到最后一刻才公布。 一节课下来,心情跌宕起伏。 好在试卷够难,大片空白减轻了阅卷压力,周二一早,成绩就出的七七八八。 午睡过后,池跃便拿着成绩单进来,张贴在后面的黑板墙上。 霎那间,一堆人围了上去。 易殊也想看,但一来人太多挤不进去,二来池跃心情低落,她也不好意思去问人家。 在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里,一句突兀的话传到她耳边。 “怎么又是他们。” 还没等易殊反应过来,方怜木就指着教室后排乌压压的人,“上课了上课了!赶紧回座位!” 一群人陆陆续续散开,易殊胳膊突然被人戳了下。 “嗯?” 易郁把语文试卷往旁边移了些,指了指最上面。 【今天放学,银杏路见。】 易殊看了眼讲台,低头在自己试卷写道。 【你带了相机?】 【嗯。】 【你提前去问成绩了?】 【没有,直觉。】 “大家应该也看到了,这次考试,易郁是年级第一。以往他考第一我都不会提,因为我觉得他态度不端正,要么是和我作对,要么是看不起那六分。” “不过我更偏向后者,所以班里的值日表我由成绩来排,目的就是让他多干几次活。” 方怜木看向易郁,虽然笑着,却能感觉出他很认真,“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很佩服有天赋的人,但更欣赏踏实的人,即使你志存高远,也要从点滴做起。” “这段时间易郁早读课都在背书,这次默写也都填上了,虽然有两句写错了,但我还是要表扬他,他的态度至少是好的。” “易郁,希望你高考的时候,可以一分不扣。” 难得方怜木一反常态,易郁都听懵了,加上之前,方怜木帮他解决了处分,许许多多反常的事加起来,让他很想冲上去问个究竟。 “好了,我们开始上课,易郁,记得明天又是你值日了,黑板擦干净点。” “……知道了。” “哦对了。”方怜木拿起粉笔又放下,“还有一件事,周五我们要开个家长会,虽然会发消息给你们家长,但是以防万一,你们最好还是和家长说一声。” 说到家长会,易殊和易郁同时看向彼此,神色渐渐暗了下去。 但是到了傍晚,情绪又上升回来。 晚霞落日,银杏小路,组合成了最美的橙黄色。 公告牌上已经把这次的成绩换了上去,易殊站在公告牌前,突然想起几个月前,他们也在这里看成绩,那会还剑拔弩张,没想到现在…… “要不就在这里吧。”易殊看向易郁。 “好。” 他们站在公告牌前,易郁比了“1”,易殊比了“2”。 按下快门时,一片银杏刚好落在易殊头发上。 一如几月前。 也不如几月前。 照片 周五因为要开家长会,课程上午就结束了。 方怜木利用午休的时间交代一会要准备的东西,但易殊和易郁全然不在听,自顾自低头赶作业。 对他们而言,家长会和放半天假没有区别,反正也没人来,用不着等结束了一起回家。 “姐姐,一会我们是直接回家,还是……” “你先回家吧,我今天有点事。” “什么事?” “易郁。”听到方怜木见他,易郁抬起头。 “你晚点走,有事找你。” “其他同学自由活动,家长会大概叁点结束,到时间你们就可以回来了。” 话音刚落,班里就躁动起来。 易殊也背上书包,拍了拍易郁的肩,“那我先走了。” “姐姐。”易郁拽住书包带子,抬头盯着易殊,“你不能丢下我。” “两个小时而已,又不是两年。”易殊扯过带子,在易郁想要更近一步时故意往后撤,“再往前我就真不要你了。” “……那姐姐早点回家。” “嗯。” 出校门时,家长正好一窝蜂涌进来,易殊逆着人流小心前进,以免撞了人。 无意间,她正好与易秤衡擦肩而过。 易殊在学校附近买了两束百合,打了车,去往墓地。 窗外是流动的风景,易殊支着下颚,攥着花,看着还算平静。 上一次来墓园,是梁疑下葬的时候,也是她搬到易家的日子。 那会只是恍惚,像当头一棒,砸的她耳边嗡嗡响。 现在她反应过来了,疼痛也跟着上来。 “妈,我带了百合给你。”易殊在墓前坐下,看着墓碑上明媚的笑容,回忆又涌上心头。 她回来的时候,梁疑已经瘦虚脱了,抬个手都费力,却仍穿着好看的衣服,化上了精致的妆容,以维持最后的体面。 或许真有回光返照,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她突然有了力气,紧紧握住易殊的手,“是我对不住你。” “……那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做他的情人吗?” 梁疑停顿了许久,像是把自己的一生都回顾了一遍,随后点了点头。 但她又立刻解释道:“但是小殊,他对我们很好不是吗?他答应过我,等我走后会好好照顾你。小殊,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很多无奈,你那么懂事,会体谅我们的,对吗?” 易殊摇摇头,强行把手抽了回来,“再多的难言之隐,也改变不了你小叁的身份,他婚内出轨的事实。” 这是易殊留给梁疑的最后一句话。 易殊把百合放在墓碑前,“你走后,他有来看你吗?” 说着又自嘲一笑:“但我现在也没资格指责你了,如果你还活着,反问我同样的问题,我估计会和你一个答案。” “这算遗传吗?” 秋风吹过,易殊揉捏着百合花瓣,在墓园里坐了两个小时。 起来时,她差点一个不稳跪下去。 “我下次再来看你。” “妈,生日快乐。” 学校里,易郁为了消磨时间,先去阅览室找书看,但阅览室不允许高叁的学生借书,又被赶了出去。 于是一个人兜兜转转,把校园都逛了两叁圈,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返回教学楼。 班级门口,许多学生在等会结束。 易郁估计方怜木还要和家长交流一会,就直接去他办公室门口等。 “办公室有沙发,你下次直接进去等就行了。”方怜木开了门,等易郁进来后又把门反锁。 他拿起桌上的语文书,递给易郁,“翻翻看。” 易郁愣了下,但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依言照做。 纸张快速翻过,停在了某一页。 里头夹了张照片。 易郁把照片抽出来,拿到跟前。 良久,他说道:“……意外。” “那看着不像意外。” “就是意外。”易郁执着地重复,“而且就算不是意外又怎么样?我们关系好不可以吗?” 方怜木没有接话,抿了口茶,随即笑道:“你觉得照片要是泄露了,你这套说辞有多少说服力?” 易郁沉默了。 吻照,原本就是最难解释的。 更何况他们还是真的。 “照片是我今早发现的,但我查了监控,今天早上没人来我办公室,前几天的我也看了,但是人来人往,排查不出来。” “我想应该是和你结怨的人,原本以为是许继,但他的喜恶都摆在脸上,不会这样拐弯抹角。” “至于其他人……你小子人缘太差,几乎都有可能。” 易郁低头看着照片,那是几个月前的体育课,临别前简短的一个吻,刚好被拍到。 池跃说过她在场,现在想来不止她。 还有一个人。 对方怜木来说难猜,但对他来说,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那您现在是打算把我送到教务处吗?” “如果我要教训你,我们就不是在这说话了。” 方怜木又喝了口茶,真是从业几十年来头一次见,哪怕过了一上午还是难以平复。 “趁现在还有点时间,你赶紧找到这个人,有什么误会说清楚,别等哪一天他破罐子破摔,发到网上,舆论让你百口莫辩。” “……我知道了。” 方怜木叹了口气,把照片夹进书里,放回了老位置,摆摆手,“你回去吧。” “方老师。” “嗯?” 易郁抬起头,“您为什么要帮我?许继那次,也是您帮我的吧?可您不是……不喜欢我吗?” “因为我趋炎附势了半辈子,才想起来……”方怜木摇摇头,笑道,“我是个老师。” “老师对学生,没有喜不喜欢这一说法。” “抛去我对你的刻版印象,许继那件事不能全怪你,原本是他挑事在先,你付了医药费,承担了结果,也够了。” “这次……我其实有想过告诉教务处,但又觉得太上纲上线。” “青春期在所难免,而且,这是学校,你犯了错,我第一件事是教育你,其次才是惩罚你。” 方怜木顿了顿,最后说道:“易郁,我还是希望你想清楚,你们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早恋了。” 易郁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从方怜木办公室出来,上了楼,还没等易郁把刚才的事情消化完,他又在走廊看到了有趣的一幕。 易秤衡来家长会了。 现在正和贺以谦说话。 贺以谦的视线也朝这看了过来,只是他的脸色,并没有比易郁好到哪里去。 交易 易秤衡自然也看到了易郁,却没有做任何表示,对贺以谦说了句话就走了。 当人流渐渐散尽,走廊上只剩贺以谦和易郁,易郁又往前走了两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是你拍的照片。” “哪止,怕你不承认,我还录了像。” “几个月前的照片,忍到现在才发?” “念在同学一场,不想把事情做绝。”贺以谦笑了笑,倚着墙,“我也知道方怜木不会把你供出来,所以,这次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他敛了笑,一改平日温顺的模样,“我们要么相安无事,要么同归于尽。你威胁我的时候,最好想清楚。” 或许是早就有心理准备,易郁这会倒很平静,“威胁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何况……”贺以谦冷笑道,“你不起头,我又何必针对你?” 易郁没说话,只是望着空荡荡的教室,良久突然来了句,“你和易秤衡是什么关系?” 贺以谦闻言眉头一皱,“你爸?我和他素不相识,能有什么关系。” “素不相识还要雇人调查你,还要为了见你专门来参加家长会。”易郁看向贺以谦,“他和你说了什么?” “……与你无关。” “行。”易郁笑了笑,“我以前说的时机,其实就是现在,等他忍不住亲自来找你,我就可以利用你的把柄套话。” “不过既然作废了,那只好另寻他路。” 临走前,易郁又转过身,“贺以谦,哪怕是许继,我都没想过要他死,但是易秤衡,我绝不允许他有好下场,你要是非和他搅在一起……” “小心有一天无法脱身。” 在易郁走后,贺以谦独自靠在阳台,默默了许久。 一直到岑寂过来,他才稍稍回过神。 “怎么了?我没来家长会不开心吗?” 岑寂微微一笑,从包里掏出一本书,页角卷了起来,书页已经泛黄,闻着有浓浓的纸香。 “你……” 是《无人生还》的英文原版。 “申城有家二手书店准备搬迁,很多书都在打折,不过我去时太晚了,外文书没剩几本,你也不感兴趣。”她把书递给贺以谦,“这书还是我在角落里捡到的,估计太烂了没人要,不过二手书嘛,被很多人看过才更有价值不是吗?” 说着她摸了摸贺以谦头,却又意识到这孩子已经高出她许多,不再适合这种亲昵的动作了,很快又把手收了回去。 “不生气了吧?”岑寂试探着问。 “……我不会生你气。” “那就好,走吧,去吃饭。最近很累吧?岑姐带你去吃小龙虾,不管多少钱一斤都吃到饱为止。” 贺以谦只是微微笑着,就像他在学校里的笑,只是保持一种表情,却没有情绪。 现在和岑寂走在一起,岑寂已经会刻意保持距离,不像以前,连过个马路都要牵着他的手,过个人行横道像走独木桥。 贺以谦突然想起了易殊和易郁,想起了他们在银杏树下亲吻,想起他们旁若无人的亲昵。 他不得不承认,他无比嫉妒。 如果亲姐弟都可以,那他和岑寂为什么不可以? 只是相差十岁而已,只是有一层收养的关系而已。 那又怎样?有人连血缘都不在乎,他又有什么好忌惮的? “岑寂。” 贺以谦牵过岑寂的手,岑寂愣了下,下意识就要挣脱。 “红灯。” 鸣笛声此起彼伏,岑寂茫然地看向马路,等她回过神来,贺以谦已经松了手。 “绿灯了,走吧。”贺以谦道。 “嗯……” 两人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在进餐厅前,贺以谦突然停下,“岑姐。” 岑寂转过身,“怎么了?” “寒假我能出国吗?我想见见爸妈,既然他们没时间,那我去找他们。” “……暑假可以吗?高叁了寒假没几天,来去太赶了,容易累出病。” “好。” 晚上,回了房间,贺以谦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了凌晨,他还是爬起来,从外套口袋找出一张名片。 在灯光下,他输了号码,点击“添加为好友”。 对面很快就通过了,仿佛是特意等着他。 贺以谦:“我爸妈到底怎么了?” 易秤衡:“一件事交换一个消息。” 贺以谦:“什么事?” 易秤衡:“以你的观察,易殊和易郁,还是普通的姐弟关系吗?” 贺以谦:“我平时不关注别人的生活。” 易秤衡:“好,那以后你多注意他们,有异常和我说,可以吗?” 贺以谦:“可以,但他们是两个人,所以我要两个消息。” 那边原本是“正在输入中”,贺以谦发完这句话后又没了动静。 过了会,易秤衡又发来一条消息。 易秤衡:“不亏是他们家的人,一点亏都不肯吃。” 贺以谦:“谁家?” 易秤衡:“你伯父,贺瓷实,申城最阔绰的慈善家。” 易秤衡:“他视你父亲为死敌。” 易秤衡:“流落在外的小少爷,我告诉了你两件事,这些你在网上都查不到,接下来的事同样如此,如果你还想知道,你需要答应我新的要求。” 贺以谦:“什么要求?” 雪 易郁回到家时,远远就看见易殊缩在沙发角落,下巴抵在膝盖,一直到他走近了才微微抬起头。 在门口就察觉出易殊情绪不对,但还没等他问出口,就被人紧紧抱住。 “姐姐……” “别说话行吗?” 入秋了,卫衣的料子都很柔和,易殊忍不住蹭了蹭,“让我抱一会。” “……好。” 也想过拉着易郁问一万遍,你的喜欢作数吗?我死了也作数吗?我们会重走父母的老路吗? 可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现在山盟海誓,以后物是人非,谁知道? 答案总能在岁月长河里找到,所谓,日久见人心。 时间在循环往复的生活里逐渐流逝,一转眼就到了元旦。 大家放学前纷纷调侃着“明年见”,关系好的相约一起跨年。 易殊原本打算和易郁一起去看个电影,但终究架不住沉重的课业压力。临近期末,考试、作业和期中完全不在一个量级,难得放一次假,还是在家里多睡会吧。 可真到了晚上,易殊躺在床上又全无睡意。 “姐姐。” “易郁。” 两人异口同声,话音刚落,又在黑夜里同时笑了出来。 “我们躺多久了?”易殊问。 “嗯……”易郁敲了两下屏幕,“11点20关灯,这会11点56。” 说完他放下手机,重新抱住易殊,“姐姐。” “嗯?”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跨年。” “嗯。” “但这个夜晚好普通。” 他声音闷闷的,似乎格外遗憾,易殊听了忍不住笑道:“那你想多特别?” “我本来想在电影院做的。” “……” 过了会易郁笑着蹭蹭了易殊脖颈,“好吧开玩笑的。”他沉默片刻,突然抬手扣住易殊后脑,一个吻来的措不及防。 唇与唇相碰时,外面传来“嘭”的一声巨响,绚丽的色彩映照在窗帘上。 易殊余光瞥向窗外,不知不觉中主动张了口,随着唇舌深入,她尝到了一丝苦味,大概是牙膏的味道。 渐渐的,苦味散去,嘴里开始回甘。 耳边烟花砰砰砰的响,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一个吻,从去年跨越到今年。 “新年快乐。”易郁笑得灿烂,“往后的每一年,我都会像第一年那样爱你。” “……新年快乐。” 易殊搂住易郁脖子,去吻他右眼下的泪痣,“我的另一半。” 外面的烟花一直在放,左右也是睡不着,易殊和易郁便披了件羽绒服去阳台赏夜景。 诗城的冬天实在冷,风一吹像刀锋划过皮肤,冷到骨子里。 易郁牵过易殊的手塞进自己衣服口袋,身子稍微侧了些,挡住吹来的风。 易殊攥紧口袋里的温热,靠在易郁胸口,望着天,突然道:“诗城这几年下雪了吗?” “有几场雨夹雪。” 易殊笑了,“梁市也是,很少能看见雪盖住草坪,基本一上午就化了。” 当“新年快乐”的烟花在夜空绽放后,世界又重回平静。 “易郁,如果明年元旦诗城下雪的话,我们就回来跨年吧。” 易郁愣了下,“姐姐不是说……” “以前一心想逃离,但随着时间推进,反而有点,舍不得。”易殊垂下眼眸,“而且我经历的一切,也不是这座城市造成的。” 见气氛有些沉重了,易殊又朝易郁笑道:“看完一场雪再走,也算不留遗憾。” “……好。” 可能那晚太安静,上天听到了易殊的话,时隔七年,诗城又下了一场大雪。 不仅大,还严重。 路边的树都被压弯、压断,交通中断,停工停学。 期末考也延缓到开学进行,寒假,提前开始了。 只是今年的寒假格外沉重,外面风雪不断,出行都变得极为困难。 就算抗过千难万险到了超市,大部分商品也被洗劫一空。 易殊和易郁面对的就是这种状况,最后只买了几桶方便面回家。 吃什么倒也无所谓,只是怕没得吃。 外面雪还在下着,没人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易殊和易郁绞尽脑汁,查遍了“方便面的神仙吃法”,但终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被迫回到了最简单的吃法。 就当两人琢磨明天该怎么办时,门铃响了。 易殊和易郁对视一眼,显然都想不通谁会在这时来。 “我带了些吃的,你先把这些提进去,还有的在车上,我去拿。” 岑寂把东西匆匆放下,正想跑回去,一转身却刚好撞上贺以谦。 “都在这了。”贺以谦对岑寂说了声,又把两袋子食材递给易郁。 见易郁迟迟没有动作,贺以谦便把袋子放在地上,“那我们先走了。” “岑姐走……” “等等。” 易郁跨过门,向前两步拦住了岑寂的去路。 “是她拜托你来的吗?” 岑寂见状叹了口气,“外面冷,进去吧。” 她试图推开易郁,但易郁仍固执地站着,不让她走。 “易郁,等风雪大了就不好走了。”贺以谦好意提醒,但衣服下的拳头已经悄悄攥紧。 岑寂拍了拍贺以谦肩膀,转而对易郁道:“是她叫我送来的。但是易郁,你别因为这件事有什么幻想,我曾经以为郁欢是个冷酷无情,纵情声色的大小姐,可现在我越来越捉摸不透她了。” “她给你东西,你收着就好,不要刨根究底。好好读书考出去,不要卷进他们的世界。”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说完这话又瞥了眼贺以谦,见贺以谦坦然地回视,才放下了点戒心。 易郁垂下眼眸,往旁边让开,“麻烦你了,岑姐。” “不用谢我,我也是拿钱办事。” 易郁目送着岑寂的车逐渐远去,消失在茫茫白色里。 他心里仍有股冲动,想冲到郁欢家问个明白,却又因为一桩事压着。 五年级那会,学校要写一篇作文,讲一讲自己名字的寓意。 他其实不敢去问郁欢,可又很想知道,最后还是忍不住去问了。 “因为生你那会我很抑郁,而你是我抑郁的源头,所以你叫这个名字,明白吗?” 很多事情知道了,不如不知道。 易郁回转身时,易殊已经站在门口。 “姐姐。” 易殊跨过门槛,把易郁从风雪中拉回来。 “想明白了吗?想不明白也进来想。” “想明白了。”易郁笑道。 其实没想明白,只是在看到易殊的那一瞬间,千头万绪化成一声,算了。 交给时间吧。 福(微h) 慢慢的,风雪渐止,当积雪消融,诗城也迎来了新年。 别墅里还是只有易殊和易郁,挨家挨户都张灯结彩,唯独他们仍是冷冰冰的,没一点过年的氛围。 倒也不是他们不想过,实在是没时间。 学校突然下达了通知,天气转好,开学提前,大年初四滚回去报道。 原本定好的学习计划被迫浓缩,很多事情都要加班加点完成。 但在除夕夜,易郁还是忙里偷闲,去超市买了些红纸。 易殊看他把文房四宝都搬了出来,笑道:“你是打算自己写?” “嗯。”易郁把宣纸铺平整,“好久没写了,先在纸上练一练。” “那我帮你磨墨。”易殊撩起衣袖,拿了块墨锭,舀了勺水滴在砚台上,开始研磨。 易郁有些诧异,“你练过书法?” “我要是练过字也不至于飘成那样了。”易殊笑了笑,“小时候我妈买了一堆笔墨纸砚和字帖,叫我把字练好。我为了应付她,每次都只写一张放在最上面,她一来我就开始磨墨,一走我就干别的事。” “结果到了过年,她要我露两手,我硬着头皮写了个福字,她看到了也没说什么,就让我贴在自己房间门上。”易殊叹了口气,“结果那一年我都很不顺。” 易郁听了一笑,原本写的字也废了,“姐姐,来。” 他把废纸团成一团扔掉,另取了一张红纸。 “嗯?”易殊放下墨锭,走到易郁身边,易郁却把她拉到跟前,“还记得毛笔怎么握么?” “……记得。”易殊接过笔,回想记忆里的五字执笔法,感觉大差不差后又看向易郁,“这样对吗?” “嗯。” 易郁握住易殊的手,蘸了些墨,“我们一起写。” 手掌的热度压在易殊手背,一撇一捺在她手下显现,却又不完全因为她。 她抬头看向易郁,“你不怕沾了我的霉运,一年都不顺?” 易郁不置可否,只是一边写,一边缓缓说道:“我爷爷生病那会正好要过年了,我就想多写两张福字贴在他病房,讨个喜。” “结果除夕夜刚贴完,他人就没了。” 最后一横写完,福字也成了型。 “后来易秤衡就禁止我碰春联写福字,觉得我太晦气。” 易殊听了不是滋味,“只是凑巧而已。” “但是太巧了,就会有种冥冥中注定的感觉。后来我也不碰了,反正家里冷清,写了也是乐景衬哀情。” 他松开手,拿起写好的福字,凑到灯下仔细看。 许久不写果然手生,但还好,凑合能看。 反正他的目的也不是写出一手好字。 “姐姐运气好,我就沾沾姐姐的喜气,姐姐运气不好,我们两个凑一块也是负负得正。” 易殊笑道:“你这么说,横竖都是好的。” “难道不是吗?”易郁放下福纸,从后抱住易殊,贴着她的脸颊笑,“和姐姐在一起,我就是比以前高兴。” 易殊闻言放下笔,抽了张湿巾去擦易郁手上的墨,“我也是。” 晚上两人把春联福字贴好,吃了饭便回房间继续写作业,写好了洗个澡上床休息。 很简单的一个年,简单到都不像在过年。 易殊也觉得缺了些什么,便打开电视调到春晚,等最后的倒计时和难忘今宵。 但没想到才过了几年,春晚的娱乐水平骤减,催眠效果大增,皱着眉头看完一个小品,她已经困到不行。 还没等易郁出来,她就已经睡着了。 睡意朦胧时,她模模糊糊听到了倒计时的欢呼,当“1”的声音落下,外面鞭炮烟花一同响彻夜空。 热闹,却也吵,她拉过被子盖住耳朵,困意又席卷上来。 再一次醒来,四周安静又昏暗。 有人从后搂住她的腰,硬物在她的大腿间摩擦,痒,微疼。 她想转过身,却被死死圈住,硬物抵着她下身,在穴口戳弄,引得她连连嘤咛。 “呃啊……胀。” 硬物插进了穴里,手指抵在她小腹,身后传来了蛊惑人心的声音,“能到这吗?” 他用力一顶,像是要捅破所有隔膜。 易殊被操出了眼泪,哀求他轻一些,易郁低低笑着:“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易郁凑到易殊耳畔,“我过生日的时候,要玩这个……” “你!” 疯狂的想法让易殊大脑有一瞬间的清明,但还没等她反驳一句,身后已经开始了猛烈的攻击。 肉体与肉体撞击在一起,发出啪啪的声响,回荡在寂静的夜里。 易郁捂住易殊的嘴,听她呜呜的呻吟,笑道:“姐姐答应就点头,不答应……” 他停顿片刻,去吻易殊左眼的泪珠,但身下却没有一点怜惜的意思,“不答应,我们就再想想。” 他松开了手,却又在下一刻用吻堵住了易殊的声音。 吻柔情又缠绵,与身下完全不是一个画面。 在两种极端下,易殊早已忘乎所以,易郁说什么,她便应什么。 一晚上……不知不觉就答应了许多,清醒时候绝对不从的事情。 “新年新气象,你应该学会以理服人。”大汗淋漓过后,易殊枕在易郁胸膛,无力地控诉着。 “我又不傻。”易郁卷着易殊头发玩,“有捷径干嘛不走?” “你……” 易殊无言以对,背过身闭上眼,不再和他争论。 “姐姐,你要说话算话。” “嗯。” “一个不能少。” “嗯。” “我能再加几样吗?” “睡觉!” 易郁笑了笑,从后搂过易殊,但这姿势立刻让易殊想到刚刚的恶战,条件反射地翻过身。 正面也没好到哪去,脸颊贴着易郁温热的皮肤,鼻间都是他的气息。 “姐姐,我最喜欢这时候。” “为什么?” “心安。” 樱花 大年初四上学,外加期末考试,学生个个脸黑到极致,班里的氛围比上学期复习时还要压抑。 “既来之,则安之。”方怜木安慰他们。 然而领情的并不多。 开始考试前要先大扫除,易殊被安排在走廊扫地,活不重,干完了就退到一边让给别人拖地。 “易殊。” “嗯?” 池跃从口袋掏出两个福袋,塞在易殊手里。 “我过年回了趟老家,顺便去庙里祈福,也给你和易郁求了下。”池跃笑道,“福袋里有你们俩的名字,大师说挂在房间能保平安。” 易殊捏了捏,噼里啪啦的响,像碾碎枯叶一样。 “谢谢。”她朝池跃笑道,紧随而来的是不好意思,因为她并没有给池跃准备什么。 “不用谢啦。”池跃靠着墙,“原本就是我要谢谢你,不厌其烦帮我讲题,安慰我,我后来才从贺以谦那知道纸巾是你放的,但是那会心情不好,怕自己说错话,就没敢来打扰你。” 她看向教室里忙忙碌碌的学生,微微笑道:“其实来这个学校以后,就像待在一个四处漏雨的屋子,能撑下来可能是因为……虽然漏雨,但也漏光。” “虽然坏,但也没有坏到极致。” 易殊静静看着池跃,突然觉得她比之前从容许多,笑了笑,道:“你已经把屋子补得很好了。” 上课铃正好响了,方怜木催着大家回去,她们也只得讲到这。 期末考、上课,到26号就是百日誓师。 天上风轻云淡,地上洋溢着青春与热血。 高三里难得生动的一天。 在学生代表讲话时,易郁看易殊没动作,忍不住问:“往年不是年级第一去吗?方老师没叫你?” 易殊摇摇头,笑道:“我不适合。” 方怜木是来找过她,但她拒绝了。 选一个平凡却努力的人,听他讲述一路的艰辛与不易,雀跃与欣喜,远比听她这个没感情的人念稿有意义。 “大家好,我是来自高三一班的池跃……” 易殊望着司令台,“她比我更有代表性。” 不得不承认,因为各种原因,大家的起点就不同。而大部分人拿到的都不是爽文剧本,大家羡慕已经登上山顶的人,但更佩服和自己同一起点,却坚持不懈的同行者。 除了各种讲话,学校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张心愿卡,写上自己的心愿,挂在湖边的樱花树上。 春天是繁花似锦,夏天是绿意葱茏。 最后半年,学生看到的永远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易殊挂好后四处转了转,在一堆上岸暴富里面,夹杂了一个突兀的愿望:想完成一场wmfz。 末尾没有署名。 虽然易殊和易郁说好了互不干涉,但易殊还是很好奇易郁写了什么。 但树上的卡片越来越多,眼花缭乱,而且估计以易郁的心思,一定会用不同的字体写,他不亲口说,是很难找到的。 微风拂过,满树的心愿随风飘动。 易殊站在树下,已经开始期待三月里,樱花盛放的时刻。 这一天远比她想象的要快,百日誓师结束没多久,一模就在三月初如约而至。 一模是和梁市联考,易殊一想到昔日的老同学也在同一时刻,和她考着同一份卷子,总有种,脱离空间限制的感觉。 由于试卷要拿到其他学校阅卷,出成绩比往常慢了许多,但也给了易殊缓冲的时间。 体育课上,她再次和易郁走到湖边,上了桥。 春景远不同于秋景,朵朵樱花已经开始绽放,风一吹花瓣全落在湖上,铺满整个湖面。 易殊凝望着湖上的两只天鹅,又想起了在梁市一中的事。 “高二休业式那天,班主任给我们每个人都发了一封信。信是他学生写的,算是过来人给学弟学妹的寄语吧。” “我拿到的那封,那位学姐已经毕业了十一年。” “她说,学校原本种了一排樱花树,结果刚好遇上严重的气象灾害,最后只活下来一棵,但她到毕业都没见过那棵树盛开的样子。 “大家都急着赶路,没人敢停下来看看。” “等到毕业,她有时间了,樱花早就过了花期。” “后来,她去外地读书,忙于和形形色色的人周旋,再也没机会回去。” 易殊攥紧桥栏,“她还给我留了邮箱,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明年三月拍一张樱花盛开的照片寄给她。” 她松了手,苦涩一笑,“造化弄人,她托错了人。” 当时哪里能想到,她会再次背上行囊,提前离开梁市,学姐没看到的樱花,她也不会看到了。 “姐姐。” “嗯?” 易郁望向远处的樱花树,“我们现在就去拍吧。” “可成绩还没出来……” “有什么要紧。”易郁淡淡道,“原本就是为了有个动力,就算结果不好,我们也对得起自己。” “樱花一期一会,姐姐。” 易郁牵过易殊的手,往桥下走。 “我们不要留遗憾。” 在成绩出来的前一天晚上,易殊找到了那封信,打算把照片发给学姐。 结果信封不小心掉在地上,一张纸条露了出来。 【希望你的高中,不缺成绩,也不失美好。】 时间是十一年前。 应该是毕业的她,对平行世界的自己说的吧。 易殊失神许久,才把信塞进抽屉,打开邮箱,挑了两张发给了学姐,并附上一段话。 【学姐,因为种种原因,我提前离开了梁市一中。 你的遗憾,也成为我的遗憾。 但现在与未来,都值得珍惜与期待。 这是新学校的樱花,祝你三月一切安好。】 毕业 一模、二模、三模。 黑板上的数字逐渐从十位数变成个位数。 最后变成零。 即使大大小小的考试经历了无数场,模拟了无数次,到了高考依旧免不了紧张。 开考前半小时,上厕所的人暴增。 易殊没去,只是偷偷牵起易郁的手,面上还装作认真复习的样子。 易郁嘴角扬起一抹笑,反握住,用力捏了下。 “别怕。” “嗯。” 他们约好,不对答案,不管考成什么样都笑着出考场。 第一场考试开始后,时间仿佛开了1.5倍速,一天又一天,只在眨眼的功夫。 下午五点,黄昏时分,在收卷铃响起的那一刻,他们的高三,他们的三年,也就此画上了句号。 易殊出了考场,随着人流恍惚地下了楼。 谈笑与哭泣混在一起,从嘈杂的声音里,她隐约听到了一声姐姐。 “姐姐。” 易郁从后抱住她。 “终于结束了。”他如释重负地说。 考完试还要回教室把课桌清理干净,易殊和易郁离考场有些远,到教室时走廊已经堆了一排书。 “好了大家先停一停。”方怜木敲了敲讲台,“我先说几句,以免你们一会撒腿跑没影了。” 讲台上放着一个蓝色礼盒,易郁觉得眼熟,似乎以前见过。 “这是你们送我的教师节礼物。”他一边打开盒子,一边道,“里面的纸飞机,我都有打开来看过。” “有些同学感谢我的照顾,有些同学恨我有失公正……”他顿了顿,“在临川一中教书三十六年,从老校区到新校区,我见证了学校的兴衰,学校也见证了我的改变。” “这些变化有违我们的初衷,却又是我们自己做的选择。” “同学们,你们以为走不下去的路,现在已经到了终点。” “坚持并不是最难的事,最难的是,当你站得更高,面对更多诱惑,还能否做出正确的选择。” “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 “这三年,我很抱歉。” “祝你们前程似锦,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毕业快乐。” 在一片静默中,方怜木转过身,把黑板上的注意事项、考试安排一一擦去。 讲台上的点名盒被带走,一切又干干净净。 他做了最后一个值日生。 校园里又响起了下课铃,过了几秒,歌声从广播里传出来。 许多年前,你曾是个朴素的少年。 爱上一个人,就不怕付出自己一生。 相信爱会永恒,相信每个陌生人。 相信你会成为最想成为的人。 易殊和易郁最后来,也收拾到了最后,但等他们出校时,校门口还围着一群家长,怀里捧了花,脸上带着笑。 “姐姐。” “易郁。” 两人同时牵起对方的手,诧异地看向彼此,转而又一同笑道:“你也准备了?” “姐姐选的什么?” 易殊不肯透露,“你自己去看。” 临川一中这条街就两家花店,刚好正对着,是出了名的对家。 易殊订了马路对面的,易郁订了学校旁边的,两人有些无奈,松了手去各拿各的。 “您好,十七支向日葵,还有一支红玫瑰。”店员把一张卡片递给易郁,“这是易小姐的留言。” 【向日葵赠予过去的你,红玫瑰祝福未来的我们。】 “您好,您订的十八支茉莉花。” “这个包装……” 包装纸是书法纸,而上面的字迹……很像。 “是订花的先生写的。”店员笑道。 易殊抿了抿唇,转了一圈看纸上的字。 是木心的《从前慢》。 【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当她捧着花出了店门,刚好看到对面的易郁。 绿灯一亮,易郁沿着斑马线跑过来。 “易殊!” 易郁将易殊搂进怀里,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 易殊抬手环抱住他,望着天边的晚霞,“回家吧。” “好。” 高考也是一个商机,回去的路上有许多小摊,卖各种各样的小玩意,但都故意把价格涨到 6.6,8.8这种吉祥数字。 连平常两块钱的茉莉手环都涨到了八块。 “小姑娘要来一串吗?送君茉莉,请君莫离,很适合毕业送朋友啊!” 易殊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茉莉花,对易郁笑道:“你送茉莉花是这个意思吗?” “我没想到这一层,只是单纯觉得茉莉的香气和气质很衬你。” “而且我们说好了一直在一起,哪有什么离不离的。” 话是那么说,但易殊还是蹲下身,挑了两串,“奶奶,买两串能便宜点吗?” “好好,两串收你八块,你看行不?” 其实还是贵了,但今天特殊,易殊也不想多计较。 “来,我帮你带。” 易殊抬起易郁手臂,把茉莉花系在手腕,系好后又忍不住碰了下花苞。 易郁见了笑着把花凑到易殊跟前,在她脸颊蹭了蹭。 夕阳无限好。 为霞尚满天。 成绩 高考结束后,时间又突然放慢了速度。 易殊和易郁仍改变不了早上五点半醒来的习惯,晚上又睡得晚,一天无形中被拉长。 他们大部分时候都待在家里,除了周末,易郁要去岸桥苑给诚诚补课,易殊就在附近的咖啡店等他。 大约是天气热了,咖啡店冷气开得很足,易殊便找了个吹不到风的拐角坐下。 手边的柜子上摆满了书,但不像书店那样分门别类,小说、杂志、自传,各种各样堆在了一起。 易殊一排排扫过,目光定格在《动物园》。 这本书是她很久以前看的,时间久了,已经记不清故事的内容,却还能想起阅读的感觉。 瘆人。 推理小说易殊向来不会看第二遍,已经知道真相,再看一遍就没了悬念。 其他书她也不感兴趣,便一个人坐在角落玩手机。 百无聊赖的状态下,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注意。 听到脚步声,易殊下意识往门口看,却没想到进来的是贺以谦。 如果没有期中考那件事,易殊还会上去打个招呼,虽然称不上朋友,但同学情分总在。 可后来,两人一碰面,气氛都十分微妙,连简单的话也说不出口。 半个月没见,贺以谦憔悴了许多,原本是书生气,这会反而一股病态。 他大约常来,点单的时候和老板说了声“照旧”,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打开电脑时,他余光瞥到了易殊,四目相对,片刻过后,他又合上电脑,朝易殊走来。 “等易郁?” 易殊愣了下,没想到他会主动搭话,“你怎么知道?” 贺以谦笑道:“你们两个有分开过的时候吗?” 他一笑又像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与世无争,看什么都很淡然的样子。 “大学打算报一个城市?” “一个学校。” 贺以谦愣了下,垂下眼眸,像在思考,“那如果……” 话刚起了个头,易殊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下,一条消息弹出来。 【姐姐我下课了,中午想吃什么?】 “不说了,我先走了。” “易殊。” 易殊顿住,侧过身看向贺以谦,总觉得他心事重重。 “保重。” “……” 出了咖啡店,易殊给易郁回了个电话,熟悉的铃声却在附近响起。 循着声音的方向找去,易郁正在小店门口,埋头挑选冰棍。 “不是说要吃午饭?” “午饭是为了活下去,冰淇淋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易郁买了两支可爱多,撕开包装递给易殊,“给。” 易殊笑着接过,却还是忍不住感叹易郁歪理真多。 两人一同走在屋檐下,避开热烈的阳光。 易殊想起了贺以谦问她填报的事,突然意识到离查成绩没几天了。 “过两天就要查成绩了,紧张吗?”易殊问。 “紧张啊,查成绩和过生日在同一天,严重决定了我晚上做爱的心情。” “……” 但到了端午节那天,易殊守在电脑前,易郁守在手机前,两人都不停地刷新界面,并没有预想中那么泰然。 “他们好像都查到了,是我们的网不好吗?” 池跃给易殊发了消息报喜,三年来最好的一次成绩给了高考。 易殊回了个恭喜,又接着刷新界面。 易郁打算把手机重启,结果一个电话正好打进来。 很熟悉,也很陌生的号码。 “……妈?” “你想好去哪个城市了吗?”郁欢道。 易郁沉默片刻,“申城或者荆城,如果分数够就去荆城。” “去荆城吧。刚刚荆大招生办给我打了电话,你的分数完全够去他们学校。”郁欢又顿了顿,“你考得很好,按理说这种事情应该办个酒庆祝,但是我很忙,没有空。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就当补偿你吧。” 郁欢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没多久,易郁银行卡上一下子多出了一大笔钱。 微信也跳出来一条消息。 【我在荆城给你买一套房子,你上了大学要是不习惯住宿就搬出去,放了假不想回诗城也可以住在那。】 易郁一个“不”还没打完,郁欢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你加一下我秘书的联系方式,她处理好了会通知你。】 “易郁,我查到了……” 一串号码发了过来,但易郁没有去管,“多少?” “22。”易殊回过头笑道,“有点巧,排名刚好是你生日……哎!” 易殊直接被易郁扑倒在床,她叹口气,笑着揉了揉易郁头发,“好啦,你可以安心过生日了。” “易殊。”易郁声音闷闷的,“我们暑假去荆城玩吧。” 易殊笑了笑,“好啊。” 等他们分开时,易殊才发现床单上落了几滴泪。 而与此同时,岑寂也接到了数不胜数的电话,甚至还有采访上门。 “你今天不许出去。”岑寂呵斥道。 贺以谦却笑了,“凭什么?这是我应得的,不是吗?” “贺以谦,我不是叮嘱过你……” “你叫我谦虚,可你从没告诉我真正的目的。”贺以谦脸沉了下来,“岑姐,我是不是见不到我父母了?” “……对不起。” 鞭(微h) 关于生日,他们说好了,白天交给易殊,晚上交给易郁。 不过由于查成绩在中午,上午半天都在苦苦等待中度过,什么也没做成。 好在结果给了他们肆无忌惮撒野的底气。 易殊承认,今天她不算个好姐姐。 不允许抽烟喝酒的是她,带易郁来酒吧的也是她。 性格使然,她选了一家清净的,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薄荷香。 酒吧以蓝紫色为主色调,光线昏暗,旋律平缓,易殊只是静静坐着,就有了微醺的感觉。 在他们斜前方搭了一个台子,每晚会请乐队来这演唱。 只是这会时间还早,上面只有孤零零的乐器。 易殊盯着台上的钢琴,酒液在她手里微微晃动,一开始还只是小口浅酌,到后来她直接一口闷,易郁制止都来不及。 “易殊!” “没事,我又不是你。” 酒劲是慢慢上来的,易殊这会还嫌不过瘾,又去吧台点了杯长岛冰茶。 回来时她直接坐在易郁身旁,手臂搭在他肩上,勾了勾手指,“过来。” 易郁眉头微蹙,感觉易殊已经开始不对劲了。 “不过来啊?觉得自己长大了?长幼有序,你满18了也得叫我姐姐。”易殊笑着拍了拍易郁脸庞,“也得听我话。” 她说完推开了易郁,拿起酒杯朝台上走。 易殊站在钢琴边,饮了口酒,把酒杯放在琴上,随即拉开椅子坐下。 虽然学了很多年,但也很多年没碰了,她一一抚摸过琴键,微微一笑。 但愿不要出洋相吧。 “送给你的。”易殊看向易郁,“生日快乐。” 熟悉的旋律响起,但很快,旋律变得轻快起来。 I really wanna stop. 明明很想让一切停下 But I just gotta taste for it. 却又舍不得不甘心就这样浅尝辄止啊。 因为手生,易殊弹得慢了许多,原本热情洋溢的歌,在她这成了娓娓道来的抒情曲。 I'm running out of time. 但再不说点什么就再没机会了吧。 I'm going out of my mind. 就抛开所有理智和顾虑。 I need to tell you something. 对你说出我的真心话吧。 易殊一顿,又接着唱道: I really really really really really really like you. 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这绝对不是一场完美的表演,甚至可以说是易殊这么多年来,最糟糕的一次。 却又是她感情最真挚的一次。 站起来时,易殊一阵眩晕,一个不稳又跌坐下去,好在有人扶住了她。 易殊揉了揉眼,见是易郁,笑道:“怎么样?” 酒劲上来,她实在站不住,还没等易郁回答便扑到他怀里,“我可是第一次唱歌给别人听,就算不好听你也不许说。” 易郁笑了下,“好听,姐姐以后也唱给我一个人听,好不好?” “嗯……再说吧。”易殊蹭了蹭易郁胸口,眼睛已经眯起来,“好困,回家睡觉。” “睡觉?姐姐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但怀里没了声音,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易殊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不对,不是天黑了。 是她的眼前黑了。 双手被反绑在背后,绳子绕过脖颈、胸乳,不算紧,却也挣脱不开。 下身能动,可无济于事。 “醒了?” 像是流苏扫过,有点痒,易殊下意识去躲,却被按住腰,“别动。” “易郁……” “跪好。” 冰冷的声音吓了易殊一跳,易郁的手覆在她臀上,一下又一下揉捏着。 “啪。” 易殊一缩,但鞭子抽在了床单上。 “跪好。” 易殊不敢说话,屈起膝盖,半边脸埋进床单。 视觉被屏蔽,其他感官就格外敏感,易郁在房间走动的声音像踩在她心上,咚咚作响。 “我之前一直在想安全词,很苦恼,没有合适的。但姐姐今天在酒吧的话让我豁然开朗……”易郁把易殊的头发撩到耳后,“长幼有序,我偏偏不喜欢有序。” “姐姐如果受不了,叫哥哥,这就是我们的安全词。” 易郁轻笑一声,在易殊耳垂印下一吻,“我一定会玩到姐姐叫的。” sm的乐趣在于,让支配者获得爽感,臣服者获得快感。 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并一定需要性交。 圆润的东西抵在易殊穴口,她不敢动,任由易郁掰开她的阴唇,异物就这么被塞进去。 “你塞了什么……” “跳蛋。” “嗯……” 跳蛋在穴内振动,像电流流遍全身,易殊脚趾蜷缩,不禁晃动屁股,想把东西挤出来。 “姐姐,不要动,不要有声音,不然……”散鞭从脊背划到尾椎骨,最后落在臀上,“你应该懂。” 易殊闻言咬住下唇,拼命稳住身形。 但易郁哪会让她如意,故意把振动又开高一级,再高,开到最大。 强烈的冲击刺激着易殊,呻吟从嘴角溢出,“停……停下!” “啪!” 易殊闷哼一声,臀上的皮肤热热的,还泛起了疼。 可跳蛋仍在顶她最敏感的点,一股股暖流汇聚到小腹,穴口又湿又黏,好像有水在往下滴。 “姐姐,这就不行了?” 又是啪的一记,淫水更加汹涌,易殊仰起脖子,嗯啊呻吟,好像要到达顶点。 可在这时,易郁手指伸进小穴,抠走跳蛋,高潮戛然而止,只剩下空虚和瘙痒。 “姐姐,我们换一个。” 易殊喘着气,终是没了力气,整个人瘫在床上。 易郁笑了笑,只是把她翻过身,分开大腿,揉了揉阴阜,却激起易殊一阵颤栗。 这次更大更硬的东西挤了进来,易殊隐约猜到了是什么。 震动棒比跳蛋塞得更满,更能照顾到方方面面,可这时她却被人突然抱起,双腿分开。 悬在半空,她下意识夹紧震动棒,那感受也更深了些,小穴又麻又痒,振动刺激得她头皮发麻,仰起脖子,断断续续问:“你要……去哪?” “让姐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易郁解开丝带,视线一下子明亮起来。 太过强烈,易殊还有些不适应,但一低头,又能清楚看到震动棒在插在她身体里。 “姐姐,看啊。”易郁掐住易殊下颚,逼迫她昂起脸,看着镜子。 镜子里的她上身被捆绑着,绳子环绕胸乳,两团肉凸显出来,乳头粉嫩,像等人来采撷似的。 双腿被易郁分到最大,能清楚看到小穴在吞吐着震动棒。 易殊耳根滚烫,偏偏易郁在这时按住阴蒂,又加剧一层刺激。 “姐姐,我们说好的,不许动,也不许发出声音。” 易郁又掐住乳头,在指腹把玩,“可这对姐姐来说有些难,那我们简单一点,姐姐不叫就行。” 他吻着易殊眉眼,笑道:“姐姐,我是不是很善解人意?” 易殊双眼迷离,在刺激下拱起腰身,“你有本事一辈子别松开……不然……啊!” 不知道易郁又从哪拿出来了新的玩具,吮吸着阴蒂,而这里比其他地方更加敏感,易殊藏在背后的手忍不住去抓易郁衣服。 “姐姐怎么知道我没本事?” 易郁玩弄着两个乳,凑在易殊耳畔笑道:“把姐姐关在房间里,每天换一个捆法,让姐姐每时每刻都塞着小玩具,做我一辈子的性奴。” 易郁用力一掐,易殊咬住唇,闷哼一声,但这已经到达了她的极限。 “啊啊啊……要……”易殊发丝凌乱,却还是说出不字那个字。 震动棒这时突然被拔出,堵在穴口的水滋出来,喷在镜子上。 穴里的水还没流尽,还在哒哒往下滴。 易殊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因为阴蒂还在被刺激,止不住抖动。 “姐姐,你输了。”易郁把易殊抱出浴室。 易殊闭上眼,微微喘气,“你还没玩够?” “玩姐姐,玩坏了都玩不够。” 易郁让易殊跪在椅子上,身体靠着椅背,转身去拿散鞭。 “姐姐能挨住我几鞭?” “一鞭?” 啪的一记,毫无预兆打在臀上。 疼痛驱散了情欲,却又带来新的快感。 易殊抿着唇,还没说话,又迎来一记。 “两鞭?” “呃啊……” 易郁走上前,将易殊翻了个身,“姐姐,我是不是还没扇过你胸?” 第三鞭打在了左胸,胸乳跟着晃动,易殊眼角都泛起泪。 “要对称才好看。” 在右胸上又是一鞭。 易殊低下头,胸乳上各有道浅浅的粉痕,她抬头看着易郁,泫然欲泣,眼泪将落未落。 “不要了……” “姐姐,这话不作数。” 眼看易郁扬起手,鞭子又要落下,易殊情急下脱口喊道:“哥哥!” “什么?” “哥哥……”易殊别过脸,低声啜泣,“不要了。” 易郁笑了笑,丢下散鞭,将易殊抱起坐在自己腿上,一手解绳子,一手揉她的胸。 “不哭,揉揉就不疼了。” 松了禁锢,易殊也因为太久保持同一个姿势,手臂都麻木了,没力气去反抗,只能任由易郁抱着她,在鞭痕上轻吻,舔舐。 “别舔了……好难受。” “好,那我们做。” “……我不要,我做不动了。” “姐姐,说好了晚上交给我,这还没到12点,我一年就过一次生日,姐姐这都不肯让让我?”易郁抱起易殊到了床上,压在她身上,抚摸被绳子勒过的地方。 “姐姐做不动,那我动,不累着姐姐。” 他分开易殊腿,有了润滑,畅通无阻地插了进去。 易殊双目微睁,在一下又一下的顶弄下,不由自主环上易郁脖子,跟着他起起伏伏。 后半夜,易郁感觉怀里没了温暖,微微睁开眼,一道身影坐在阳台前,晃荡着香槟杯。 他正想坐起,却发现自己两手被铐在床头。 “醒了?” 易殊穿了酒店的睡袍,慢悠悠走过来,把酒液倒在易郁胸膛,笑吟吟地看向他,“12点过了,现在,到我了吧?” 冷热(微h) 酒液冰凉,降下了皮肤的温度,却点燃了心上的火种。 “不看不知道,你乱七八糟的东西可真多。” 易郁扬起嘴角,眼里有跃跃欲试的兴奋,“姐姐要用在我身上吗?” 易殊闻言俯下身,轻笑:“对付你,用不着那么麻烦。” 酒气喷在易郁脸上,他现在确定,易殊是真喝多了,不然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 易殊直起身,手指从锁骨划到小腹,最后停在易郁的凸起,“我要是不帮你,这火什么时候能灭?” 易郁目光一紧,手一动,链条发出脆响,“我不相信我的姐姐这么狠。” 易殊一笑,仰头将酒一饮而尽,走过去用杯壁贴了贴易郁脸颊。 “冷吗?” “冷。” 易殊放下酒杯,上了床,跨坐在易郁小腹,慢慢往后退。 她没穿内裤,往后退时私处蹭过易郁阴茎,却又没做停留,仿佛是故意逗他。 “姐姐……” 而当易殊俯下身,吻在易郁欲望上时,他呼吸都变得沉重。 虽然在做爱上两人已经轻车熟路,但口交,易殊是第一次。 酒精作祟,加上她存心要折腾易郁,脸上倒无比坦然。 然而易郁做不到,当易殊含住龟头,一点点吞吐时,糜乱的画面几乎在逼他缴械投降。 “嘶……姐姐你含了什么?” 薄薄的冰块贴着阴茎,温热的口腔又包裹着,冰火两重天。 易郁攥紧拳,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 不知易殊是不得章法,还是存心报复,牙齿时不时磕到,弄得易郁频频皱眉。 冰块不厚,很快就融化了,凉意散去,热又撩的人心猿意马。 但这样被动,使易郁一直处于一个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状态。 “姐姐,放开我好不好?” 易殊嘴也有些酸了,退出来时还牵了一道银丝,淫乱又勾人。 链条又发出清脆的声响,易殊自然知道易郁心急,却偏不如他意,浴袍半褪,露出酥胸,乳尖蹭过他唇瓣,却在他张口时坐起身。 易郁目光如炬,“……姐姐,别逼我。” “你会怎样?”易殊收拢浴袍,拿过床头的项圈,给易郁戴上,完了又碰了下铃铛,听着叮铃铃的响声,她不禁笑道,“你能怎样?被栓住的狗,除了冲我叫两声,还有什么能耐吗?” “姐姐,你养了条恶犬。” “嗯?” “栓他,不能用一般的绳子。” 易殊还没品味出话里的意思,体位瞬间调换,易郁不知何时挣脱了锁链,攥着她两个手腕压在床上。 “姐姐,我没用它是有道理的。” “……你一直在演!” 易郁笑了,“姐姐不折磨我,我能演一晚上。”他低头吻住易殊,去品尝她嘴里的味道。 有苦、有涩、也有咸。 激烈的缠绵后,易殊在昏昏沉沉中被抱起来,浴袍褪到腰际,再次露出胸乳。 双腿被迫分开,阴茎抵在穴口,下一刻直接捅到了最里。 易殊心知这又是一场恶战,却只能趴在易郁肩上,任由他操。 房间里除了抽插的啪啪声,铃铛也在叮铃铃响。 易殊肩头突然一痛,紧接着就听到易郁说:“姐姐,狗急跳墙。” 他揉了揉易殊头发,脸贴着易殊脸颊,“你应该多安抚它,它反而会乖一些。” 正面操了会,易郁又把易殊放倒,两条腿架在肩上,继续抽插顶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连连作响。 一个晚上,易殊被迫试尽了各种姿势,极大的体力消耗让她极为困倦,最后连铃铛的响声都影响不到她,被操到睡着了。 志愿 七月初,易郁和易殊提着行李去荆城旅游。 但正值暑假,荆城各个景点都爆满,连打个车都要预约,他们迫不得已将计划延后,先解决志愿填报。 学校已经定好了,主要是专业。 说实在的,很少有人能在18岁就想好自己余生要干什么,易殊和易郁亦然。 原想听听过来人的建议,但互联网上任何专业都有人劝退,纠结了一上午,还在原地徘徊。 “姐姐。” “嗯?” “你当初为什么选理科?” “学不来地理。” 易郁笑了笑,倒也不惊讶,那次在梁市领略过易殊的方向感后,他就猜到了这种可能,“我一开始以为你是想学医,而且你化学生物又好。” “……我只有一个时间段想过学医。”易殊放下手机,“我妈生病的时候。” “但她去世以后,我就没这个念头了。” 易殊又想起了梁疑临死前的话,“在她的人生里,我一直是第二位的,那我没必要因为她,付出我的余生。” 气氛显然变得有些压抑,易殊转而对易郁笑道:“那你呢?你为什么选理科?” “分科志愿是易秤衡填的,我当时什么都没想,他选什么我学什么。” 易郁淡淡道:“他习惯了安排我的人生,而我也渐渐习惯了被他安排人生。” “如果你不来,我应该会去诗大读金融。” 易殊抿了抿唇,“那他今年不插手你的志愿了?” “他今年没问,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我人在荆城,他也找不到这,没法逼着我改志愿。” 易郁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眼里还是无尽的迷茫,“可是不为了别人做选择,我好像就没有选择了。” 两人就这样,一路纠结到截止日期前一天,最后易殊填了药学,易郁填了金融。 填完志愿,他们也算一身轻了。 荆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游客却一天比一天多,两人性格上又不爱凑热闹,于是旅游也取消了,想着以后总有机会。 不出门,生活其实和在诗城没有两样,甚至有些无趣。但即使这样,易郁也不打算回去,荆城至少可以逃离易秤衡的视线,不用胆战心惊地活着。 但计划不如变化,陈琳拜托他八月帮诚诚补课,他之前受人家照顾,这又说不定是最后一次补课,不忍心推脱。加上易殊在诗城找了兼职,七月中旬,两人便收拾起了行李。 临走前,易郁配了把钥匙给易殊,“大学申请走读。” 易殊笑道:“听你这语气,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嗯,万一我们的课交错开来,我岂不是白天晚上都见不到你?” 易郁硬生生把钥匙塞易殊手里,“我总不能过得还不如高中。” “……你高中已经够黏人了,距离产生美,不想有点自己的空间?” “感情不好才需要距离产生美,感情好恨不得天天赖一块。我不需要私人空间,我只要有姐姐的空间。” “……你总是有理。” 但临走前,易殊还是偷偷把钥匙藏在了房间里。 不是不愿意和易郁住,是不能。 即使这个房子属于易郁,但追溯源头,是郁欢出的钱。 她都不能接受自己再花易秤衡的钱,所以找了兼职赚钱攒学费,更别提心安理得住在郁欢出资的房子里。 至于到时怎么给易郁交代……再说吧。 回到诗城,易殊就直接去工作了。 易郁要八月才补课,平时也没事做,为了消磨时间,甚至看起了长达103集的肥皂剧。 等他把肥皂剧看完,也到了查询录取结果的时间。 而这一天,易秤衡回来了。 “七月份,你和易殊去哪了?” 易郁一顿,继续输密码,没给易秤衡一个眼色,“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易秤衡冷笑道,“我最后悔的,就是这一年没好好管你!” 易郁眉头微蹙,紧接着页面跳了出来。 录取结果:诗城大学,金融学。 易郁以为系统出了错,连着点了好几下刷新,可结果没有一丝变化。 “是不是你……”易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也变得颤抖,拍案而起,一双眼死死盯着易秤衡,“是不是你改的!” “你考得很好,去诗大确实委屈了你,但殊途同归,去哪都是为了给易家工作,不如离家近点,我好早点培养你。” “你他妈疯了是吧?!” 易郁冲到易秤衡跟前,提起他的衬衫领子。 刹那间,门口立刻冲进来两个黑衣壮汉,擒住易郁双手压在背后,用力顶在他的膝盖,逼他跪下。 “我疯了?”易秤衡一把抓住易郁头发,逼他昂起脸,“在看到我儿子和我女儿吻照的那一刻,我确实觉得自己神经出现了错乱。” 捕捉到易郁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易秤衡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一脚踢在易郁小腹。 易郁痛到弯下了腰,却没吭一声。 这一脚踹走了些怒气,易秤衡理了理衣领,“易郁,你真的很让我失望。” “失望?” 易郁嘴角扯出一抹笑,抬起头,嘲讽地看向易秤衡,“这不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你出轨,我乱伦,这才像一家人。” 易秤衡默默良久,长叹一声。 “易郁,我真是太久没教你怎么和长辈说话了。”易秤衡朝两个壮汉道,“控制好他。” 约两分钟后,房间里响起沉闷的脚步声。 易秤衡背着手走到易郁身后,“按理说,你长大了,我不该再打你,可谁让你不长记性。” 易秤衡摆摆手,示意两个人往边上站些。 他从身后拿出拐杖,在地板敲击两下,“这是你爷爷的拐杖,从前,他就是用这个给我立规矩,今天,由我来正正你的歪风邪气。” 手起杖落,易秤衡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再加上拐杖不比皮带,打在骨头上是硬碰硬,锥心刺骨的疼。 要不是两个人架着易郁双臂,他可能直接扑在地上了。 “这是打你不敬长辈。” 疼痛还未散去,又是一棒挥在后背。 “这是打你不知分寸。” 易郁嘴唇都已经泛白,咬紧牙不肯出声。 当第三棒落下来时,他已经听不清易秤衡说了什么。 等清醒了些,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瘫倒在地,但四肢疼得厉害,他实在爬不起来。 不过就算爬起来了,他也被这四方的墙困着。 易郁无望地盯着门,眼泪从眼角划到太阳穴,滴在地板上。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留不住 从正午到傍晚,易郁像被撕烂的风筝,飞不起来,也不再完整。 夜幕降临,他慢慢恢复了些力气,挣扎着爬起来,去够床上的手机。 按往常,易殊应该回来了,但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易秤衡可以篡改他的志愿,趁他昏迷看他的手机想来也不是难事。 但易郁现在顾不了这么多,被发现已成定局,他更想知道易殊怎么样。 电量还是满的,易郁赶紧打开微信。 【姐姐】 “你……” 第二条消息还没发出去,易郁就愣住了,红色的感叹号打乱了所有思绪。 他攥紧手机,逼自己冷静下来,又打开通讯录。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清,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易郁一遍遍拨,就像他一次次刷新志愿结果,可无论多少遍,都是一样的。 天色彻底暗下来,房间里没开灯,只有屏幕里的一点光。 他靠在床边,机械地重拨、挂断、重拨…… 突然,一个电话跳了出来。 熟悉的铃声吓了易郁一跳,他惊慌失措地去点接听,“姐……” “易郁。” 易郁愣了下,把手机拿到跟前,才发现是郁欢的电话。 “妈……” “是真的吗?” 易郁低下头,没有说话。 在这短暂的沉默里,他似乎能感受到,一些东西在从指缝间溜走。 “意外,一时冲动?就算你当时鬼迷心窍,这会你应该……想清楚了吧?” 郁欢不像在问易郁,像在不停说服自己。 但易郁却在此刻道:“是我主动的,也是我非要纠缠她。”他顿了顿,“哪怕早知道会落得这个下场,我也不后悔。” “易郁……你疯了。” “我很痛妈妈。”易郁笑道,“也很清醒。” 他主动挂断了电话,放下手机,紧紧抱着自己。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也是这样,关了灯,缩在角落,自己抱着自己。 一抬头,远处永远是无望的夜。 直到易殊推开门,出现在那个无望的夜里。 现在,他又什么都没有了。 原来这一年,只是一张体验劵。 到期了,就作废了。 这次幽禁比以往都要久、都要狠。 疼痛、饥饿、绝望渐渐吞噬了易郁的神智,他变得暴躁、易怒,地上满是玻璃碎片。 再见到易秤衡,他毫不留情,一个八音盒砸了过去。 要不是有保镖护着,说不定真被他得手了。 易秤衡挥挥手,两个保镖立刻冲上去。 “让他跪下,跪在这些玻璃渣子上。” 易秤衡踢开八音盒,踩着碎片进来,居高临下地俯视易郁。 “发脾气的时候看看清楚。” 他手搭在易郁肩膀,用力往下按,玻璃碎片扎得更深了些。 “我是你父亲。” 疼痛让易郁眼前的世界出现重影,他像头失控的野兽,冲好几个易秤衡叫嚣,“杀的就是你!” “杀的就是你……”他癫狂地笑了起来,“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 易秤衡注视着易郁,“所以你就要把我的一切毁了?” “对!我就是要毁掉你的一切!我要你看着你的宝贝女儿和我上床!和我结婚!和我生孩子!” “你说我们的孩子应该叫你什么?爷爷还是外公?” 易秤衡摇摇头,“你疯了。” “我没疯!”易郁布满血丝的眼死盯着易秤衡,“我就是要你生不如死!” 易秤衡看着颓废又癫狂的儿子,摸了摸他的头发,露出一抹笑,“好。” 他往后退了几步,看向门口,“听到了吧,从始至终,你不过是他用来报复我的工具罢了。” 世界顷刻间安静下来,易郁敛了笑,下意识朝门口望,熟悉的身影重重迭迭,最后合成了他熟悉的人。 “姐姐……” 他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却又被人死死按住,“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们他妈的放开我!!!” “易郁。” 易殊一句话让易郁立刻停了下来。 “我们就这样吧。” 易殊的眼神是从未有的冷淡与决绝,玻璃渣子嵌进皮肉都没有这个眼神扎在心里疼,易郁不知所措地笑道:“什么啊……” “还要我说的明确一点吗?我们,分手吧。” “以后……你多保重。” “不要……” 易郁拼命摇头,“不要!!!” 他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试图留住那个背影。 可是背影消失不见,门也被重新关上。 留给他的,是一片狼藉。 易郁倒在碎片之上,手腕上还戴着易殊送他的茉莉手环。 当然,花早就干枯了。 十天的花期,一年的人。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平静 飞机上,易殊透过舷窗眺望远处的云山雾海。 从前是出市,现在是出国。 越走越远。 手机开了飞行模式,加上这手机是易秤衡给她准备的,回忆都被清的干干净净,她连看聊天记录打发时间的机会都没有。 易殊合上眼,四周安安静静,可她脑海里吵得厉害。 还记得那天她去上班,到了单位却突然被老板辞退,理由也很牵强。 她百思不得其解地出了门,却恰好碰上易秤衡。 那一刻,她其实就有不好的预感。 易秤衡带她去了岸桥苑的房子,刚进门,就收到几条消息。 一打开,是她和易郁的吻照。 “是误会……” 易秤衡笑了笑,又发来一段视频。 “还是误会吗?” “……” 易秤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收走了她的手机,并且告诉她,这段时间都待在岸桥苑。 每天都有人来给她送饭,关心她身体状况,可就是不肯放她走。 变相软禁。 一直到某一天,易秤衡过来了,问她愿不愿意离开诗城,从此不见易郁。 “他终究是我弟弟,我不可能躲他一辈子。” 易秤衡冷笑道:“是不可能,还是你不肯?易殊,你向来懂事,怎么这会连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易殊低下头,攥紧衣摆,又慢慢松了手,“我去见他最后一面,可以吗?” 易秤衡沉默了会,答应了。 时间到了今天,易秤衡带她去见了易郁,却让她先在门外等着。 但她其实有偷偷朝里看,入目却是一片狼藉,而那个总会对她笑,和她耍无赖的弟弟,已经被折磨到面目全非。 那些话是伤心,现在想来还是伤心。 可她当时更无法接受,他们两个继续彼此纠缠,互相折磨。 后来发生的事情又向她证明,她的狠心没有错。 “为什么非要出国,荆城还不够你放心吗?” “易郁知道你在荆大,一定会去找你。” “……我不会出国。” “易殊,你做出这种事已经让我很难过了,现在还不肯听我话,我养你这么大,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养育之恩是一把双刃剑,可以用来保护子女,也可以绑架子女。 易殊在愧疚中默然,接过易秤衡给的机票,独自去往机场。 易秤衡给了她新的手机,候机时,她终于有机会和外界取得联系,虽然她已经没有可联系的人。 即使知道是徒劳,她还是查了下录取结果。 结果…… 没有结果。 她终于明白易秤衡为什么可以那么气定神闲,因为就算她当时坚持到底,最后也只能妥协。 易秤衡早就撤走了她的后路。 意识渐渐模糊,易殊是真的困了。 走出了牢笼,却遇上了高墙。 回头看,她其实从没真正逃脱。 易郁也是。 放弃挣扎,或许是他们在最坏的环境里,能做的最好的选择。 易殊走后,易秤衡不再监禁易郁,但易郁却把自己锁在房间,不见人,不吃饭,最终因为体力不支被送进医院。 养病的日子里,他终于不再和自己作对,医嘱都有好好遵守,只是人变得越来越沉默,同病房的人都不敢和他搭话。 七月底,易郁身体恢复差不多了,加上答应了八月给诚诚补课,便办了出院手续。 而在出院这天,他见到了这件事里最关键的人。 贺以谦捧了束花,出现在病房门口。 看到易郁时,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诧异,有想过结果,但没想到那么严重。 “抱歉。” 易郁扫过桌上的花,“这算你的习惯吗?” “可能吧,做了坏事,总有些于心不安。” 易郁嗤笑一声,抽出一支百合,捻着花瓣道:“贺以谦,你向许继透露我自残,我理解,是我威胁你再先。” “但你在我们说好互不打扰的情况下,告诉易秤衡我和易殊的关系……”他面色冷了下来,“为什么?” 易郁这间病房原本就低气压,此刻更是硝烟弥漫。 贺以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道:“我有我的理由。” “我承认我的错误,但不后悔我的选择。” 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他只是道:“我先走了,你保重。” “贺以谦。” 贺以谦一顿。 “岑寂失踪了。”易郁看向贺以谦的背影,“你真的不后悔吗?” “……” 贺以谦没有回答,直接离开了病房。 良久,易郁把百合插进花束,没有扔,也没有带走。 八月里,他背着包去了岸桥苑,给诚诚补课。 陈琳自然知道他的成绩,却没想到他的录取结果。 “志愿没填好。”易郁笑道,“高考每一步都在筛人,我只是被筛下去了,没事,以后总有机会。” 陈琳叹了口气,“我看你瘦成这样,还以为你因为这事想不开,听你这么说我放心多了。” 诚诚抱住易郁手臂,“那哥哥是不是可以继续教我了?” “对啊。”易郁揉了揉诚诚脑袋,“一路护送你进临川一中好不好?” “好!” 他微微笑着,好像一切从未发生过。 午夜时分,诗城灯光璀璨,酒吧的霓虹灯更是晃眼。 易郁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不仅因为他这副好皮囊,更因为……他不像来寻欢的,像来干架的。 他随处找了个空沙发坐下,四周都是欢呼,甚至伴着娇喘,他却像与世隔绝般,安静地坐着,眼睛一直盯着某个地方。 “你来做什么!” 许继显然喝上头了,攥着酒瓶跌跌撞撞过来,一把拽住易郁衣领,“又他妈想威胁我?” 易郁举起双手,一枚小小的存储卡被按在掌心,“相反,我是来合作的。” 他笑道:“如果你答应,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许继稍微清醒了些,但还是不肯松手,冷笑道,“合作?不过换个好听的说法罢了。我要是不答应,你还不是打算继续威胁我!” “我说合作,自然是互利共赢。”易郁将存储卡递到许继跟前,“你不答应,卡我照样给你。” “因为即使没有这个筹码,你也会心甘情愿答应我。” 良久,许继渐渐松开手,“你想干什么?” “易秤衡。”易郁敛了笑,“我要他身败名裂。” 从酒吧出来,夜色更深了些。 易郁独自徘徊在空荡的街道,不知不觉,他走到江边,上了桥。 波涛滚滚,江风拂面。 易郁抬起头,望着夜空皎洁的圆月,喃喃道:“易殊,你在哪?”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你……” 四年后 四年后 易殊刚下飞机,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才六月,日头已经这么毒了。 偏偏她还从头到脚一身黑,在太阳底下十分吸热。 “到了吗?我在出口等你。” “我好像看到你了,是不是穿着米色衬衫……” 易殊还没描述完,远处有人朝她招了招手,她挤进人群往前凑了些,确认是贺以谦后便快步跟上。 这四年里,除了易秤衡,也就贺以谦和她还有联系。 但两人交流并不密切,大多数内容都是易殊在感谢贺以谦寄来的礼品。 其实关于送礼这件事,易殊拒绝了很多次,但贺以谦逢年过节仍是照寄不误。 贺以谦接过易殊的行李箱,独自走在前面。 他的长相还停留在高中时期,但岁月和着装使他看起来更加沉稳,也更加琢磨不透,就像一团迷雾笼罩在易殊眼前。 她至今猜不透贺以谦寄礼品的用意,也不明白贺以谦和易秤衡是如何走到一块。 贺以谦开了后备箱,把行李放进去,易殊瞧见里头还放了几盒粽子,“今年端午节打算寄这些?” 贺以谦瞥了眼,关上后备箱,“嗯,没想到你会提早回来,一会直接带回家吧。” 他顿了顿,又道:“这也是最后一次送了。” “嗯……” “上车。”贺以谦回头见易殊还杵在那,“怎么了?” 易殊摇摇头,“来了。” 端午节,是易郁的生日。 四年了,他还好吗? 从机场到易家要40分钟,两人却一路无话,到目的地时,易殊解了安全带,道:“麻烦你了,有空的话我请你吃个饭。” “不用。” “……” 贺以谦帮她把行李搬下车,“我还有事,就不送你进去了。” “贺以谦。” 贺以谦转过身,“还有什么事?”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帮我吗?” 贺以谦沉默片刻,摇头。 “没必要知道那么清楚,反正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我们以后……两清了。” 两清? 易殊云里雾里,但贺以谦已经开车走了。 她站在易家的青石板上,抬手遮住阳光,望向叁楼的窗户。 阳台上摆了几盆吊兰,枝条垂落下来,在微风中摇曳。 他好像,回归生活了。 时间真的淡化了一切。 易殊垂下眼眸,拖着行李箱往大门走。 今年的端午比往年早很多,易郁应该还在荆城准备毕业,想来不会碰到。 果然,一进门易秤衡倚在沙发,见易殊到了,也没起身,只是微微笑道:“今年天热,路上还好吧?” “还好。” 易殊把两盒粽子放在茶几,想先把行李提上去。 “你买的?” 易殊顺着易秤衡的视线看过去,摇摇头,“贺以谦买的。” “哦。”易秤衡点点头,“这四年,他挺照顾你吧。” 易殊闻言眉头微蹙,“也还好。” 易秤衡笑了笑,“行李先放下吧,我订了餐厅,先去吃饭。” “不用了,晚饭我随便吃点就行。” “平常的也就算了,家宴也不去?” “家宴?” “你的弟媳,不要见见?” “……” 在回国前,易殊就想过千百种和易郁碰面的情形,却没有料到这一种。 但这又有什么不可能的,他都大学毕业了,谈恋爱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易秤衡订了包厢,他们到时两位主人公还没来。 “易殊,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易殊视线落在对面两个空位,心思全然不在菜单上,听到易秤衡的话随手翻了几页,合上菜单,“没有。” 等了几分钟,人还没来,易秤衡出去打了电话。 房间里只剩下易殊一个,漫长的等待,窒息的氛围已经把她折磨到坐立难安。 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易殊攥紧手机,随手打开一篇文章,可门一开,谈笑还是打破了她的注意。 “那你先进去,我去通知他们一声可以上菜了。” “好的叔叔。” 易殊深吸一口气,知道有些事注定躲不过,她放下手机,站起身,但一转头,只有一个女孩在她面前。 女孩主动伸出手,“你好,我叫谭晏。” “你好……”易殊回握住,扯出一抹笑,“易殊。” 谭晏微笑颔首,没有多话,松手后径自到对面的座位坐下。 门外再次传来谈话声,易殊本想转过身,却不受控制地定在原地。 “感情好是好事,但既然有约在身,就要注意时间,让别人等那么久你好意思?” “除了你还有谁在等……” 易殊抬眼的瞬间,就和易郁的视线迎面撞上。 眼波流转间,彼此的表情都有一瞬的凝固。 但易郁率先回过神,朝易殊走出去,给了一个拥抱。 正当易秤衡以为他余情未了时,易郁很快就放开了,往后退了几步,微笑道:“好久不见姐姐。” 易殊手背在身后,笑着点头,“好久不见。” “好了,人都齐了就坐下吧。”易秤衡道。 易殊拉开椅子,落座时易郁正好坐在她对面。 不过他的眼神都在谭晏上,对她,从进门到现在都很有分寸。 易殊拿起筷子,告诉自己不要再多想。 他已经往前走,她也不要再回头看。 “小晏,我之前给易郁安排了很多姑娘,他都不满意,到你这却不一样了。”易秤衡笑了笑,看向易殊,“果然,不是没有,只是没遇到。” 易郁给谭晏夹了块小排,也看向易殊,“不知道姐姐有没有遇到?” “我还……” “你姐姐哪像你,什么都要我操心,她早就偷偷把一切安排好了,是吧易殊?” “什么……” “你不是有个谈了四年的男朋友吗?”易秤衡笑道,“大家都是一家人,别不好意思。” 易殊根本插不上话,她逐渐明白,易秤衡是想她承认,从而彻底断了她和易郁的可能。 “嗯。” “是吗。” 易殊倏地睁大眼,可能是错觉,但她确实感受到,易郁鞋尖蹭上她的脚裸。 或许是……不小心。 “哪天姐姐带我见见。”易郁朝易殊举杯,“我一定好好招待他。” 易殊迟疑着碰了下,“嗯。” 这顿饭简直味同嚼蜡,反正也插不上话,易殊到后来完全是点头微笑,全程顺着易秤衡的话讲。 她自然也没注意到,对面的易郁一口都没吃,而他夹给谭晏的菜,谭晏也没一口没动。 等夜幕降临,这顿饭终于结束了。 易秤衡要回公司,易郁要送谭晏回去,易殊也不想麻烦他们,自己打车回去。 但是上了车,她又和司机说掉头,“师傅,去这里。” 原本想找个清吧,但她实在烦,安静的氛围没法宣泄。 她需要足够强的音浪,足够烈的酒。 “一杯长岛冰茶,等等。”易殊沉吟片刻,“叁杯吧。” “小姐,饮酒适度。” 易殊笑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下限还是我的上限?” 现在还早,一眼望去舞池的人稀稀落落的。 易殊独自坐在吧台,音乐震耳欲聋。 既安静,又吵闹。 易郁坐在斜对面的沙发,看她一杯又一杯,和调酒师谈笑风生,等第叁杯空了,扶着桌摇摇晃晃下了高脚凳。 她跌跌撞撞朝这边走来,显然没注意到易郁,直接在易郁旁边躺下了。 有人想过来搭讪,但都被易郁的眼神警告回去。 夜色越深,来的人也越多,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易殊竟然一直趴到后半夜。 等她醒来,酒吧都快关门了,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 等了很久也没有司机接单,马路上也冷清得很,没办法,易殊打开导航,打算走回去。 步行大概要20分钟,她为了应付饭局还特意换了裙子和高跟鞋,结果现在又累又冷。 “您已偏离导航方向,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 她有些无奈地站在马路口,一辆车正好朝这过来,她试着挥挥手,车停了下来。 “你好,可以送我去……” 易郁降下车窗,“可以,正好顺路。” “易郁……” “这不能停车,有什么问题上来说。” 易殊抿了抿唇,拉开后座的车门。 这是两人四年后,第一次独处,气氛可以说不亚于昨晚那场饭局。 “你不是……” “怎么不打电话叫你男朋友来接你?” 后视镜里,易殊垂下眼眸,“他有事。” “不称职,分了吧。”易郁淡淡道,见易殊有些愣神,“怎么?太喜欢,舍不得?” “……不关你的事。” 易郁攥紧方向盘,两人就此一路无话。 等到了易家,易殊又睡着了,可能是酒精,也可能是舟车劳顿,她一躺下就犯困。 朦胧中,她隐约感觉自己被抱起,鼻间浓烈的香味,很像那家酒吧的味道。 易郁把易殊放到床上,开了空调,盖好被子,又下楼去把她的行李提上来。 “你轻了。”易郁跪在易殊床边,轻声道。 枕边的手机亮了下,似乎是有人发来消息。 易郁眼睫颤了下,几次想碰易殊的手,最后还是放弃了。 “姐姐,我不信。” 我不信你叁杯酒里,没有一点是为我喝的。 旧情(微h) 易殊醒时一看手机已经正午了,贺以谦昨晚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大意依旧是易秤衡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希望她能解释一下。 易殊回了句知道,可说服易秤衡这件事,她心里也没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洗漱完,易殊下了楼,打算出去随便吃点。 “姐姐,来吃饭。” 易郁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一桌子满满当当,如果不是他就摆了两副碗筷,易殊还以为他宴请了一桌人。 易郁做了一桌菜等她。 这件事让易殊有一瞬的震颤,可理智很快占据了上风。 她没有过去,毅然决然转身往门口走。 “一起吃顿饭都不行吗?”易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易郁顿住。 “姐姐当初说,不管发生什么,我永远是你弟弟。”易郁拉开椅子,“原来这话只有我记得。” “……” 易殊攥紧衣摆,心上的天平摇摆不定。 最终,她妥协了。 不过是一份顿饭,和昨天一样的一顿饭。 她在易郁对面坐下,易郁夹了块玉米烙给她。 “我自己来……” 想起昨天易郁给谭晏夹菜,易殊不禁道:“有空怎么不多陪陪女朋友?” “姐姐是家人,又四年没见,自然要放在第一位。” 易殊闻言抬眼看他,但他说的云淡风轻,不像有什么暗示。 “她是要和你共度一生的人,家人终究只能陪你走一段路,你要慢慢学会……” “姐姐。” 易郁打断了易殊的话,微微笑道:“我有女朋友,你很高兴?” “……自然。” “可是我不高兴。” 餐桌下,拖鞋与拖鞋擦出静电,易殊下意识往后缩,她终于确定,那天的触碰不是意外。 她倏地站起身,“我先走了。” “听到姐姐有男朋友,我很不高兴。” 易郁昂起脸,炙热的眼神却极俱压迫。 易殊与他对视了几秒,最终败下阵来,拉开椅子匆匆离席。 四年没有让一切变得简单,反而剪不断理还乱。 或许,她真的不该回国。 易殊一边上楼,一边找诗城的酒店。 到了房间,她把卫生间的洗漱用品重新塞进行李箱。 “姐姐去哪,我送你。” 易郁倚靠门框,看着易殊。 易殊没说话,推着行李就往门外走。 “去哪。” 易郁握住拉杆,目光紧锁易殊,摆明了不说不让走。 “我出行还要和你报备吗?” “我等不动第二个四年。” 易殊哑然。 她慢慢松了手,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加一下吧。” 嘀的一声后,跳出来一条申请。 头像微信名无比熟悉,不仅因为没变,也因为在这四年,她搜了无数次,也放弃了无数次。 点了同意后,易殊看向易郁,“有联系方式了,可以让我走了吗?” “可以。”易郁提起行李箱,“我送你去。” “要是让易秤衡知道……” 易郁转过头,“他知道又怎么样?从你回来到现在,我有哪件事做的不对吗?” “可是你很奇怪。” “奇怪?”易郁笑了,“送姐姐回家,给姐姐做饭,有什么奇怪的?是姐姐太久没见我,一时不适应我的关心照顾吧?” 是不适应吗? 他不应该出现在那个地方,也不用做一桌的菜招待她。 他没做错,但他做的太过了。 可易殊知道她拗不过易郁,无论她说什么,这人总有一套说辞。 “……走吧。” 从自行车到宾利,唯一不变的,只有那个晴天娃娃。 易殊坐在副驾驶,看着晴天娃娃在眼前转圈,又想起了四年前。 那会谁知道未来会是这副局面。 “你打算一直住酒店?”易郁问。 “等租到房子就搬出去。” “租诗城的房子?” “嗯。” “不走了吗?” “九月走,去荆大读研。” “那你可以直接去荆城,那套房子没卖出去,你也有钥匙,既不用在家,也省了租房的费用。” 易殊望向窗外,“易郁,我不会重蹈覆辙,更不会错上加错。” 又乱伦,又做小三。 那她真是疯了。 易郁没有接话,两人一路沉默。 等到了酒店,易殊办好入住手续,易郁却仍扣押着她的行李。 “你要送到哪才肯走?” “楼上。” 两人争执不下,易殊只好再次让步,“你说的。” 上了电梯,找到房间开了门,易殊转过身,“现在你可以……唔。” 吻毫无预兆地落下,易郁紧扣住易殊后脑,另一只手把门关上。 他全然不顾易殊的挣扎,不管拳头有多用力,像溺水的人拼命抓住浮木,不肯松手。 从昨晚在酒吧,不对,在饭桌,也不准确。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他的大脑就在叫嚣。 四年等待,都不及强装镇定的一天煎熬。 易殊舟车劳顿,加上昨晚瞎折腾,原本就有点感冒,现在易郁的吻更让她无法呼吸。 而且他们在干什么?旧情复燃? 情急之下,易殊用力一咬,血腥味顿时在口中弥漫开来。 可份疼并没有让易郁退缩,他们从门口一路吻到床边,一齐倒在床上。 一直到濒临窒息,易郁才给了易殊换气的机会。 易殊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才缓过来,她看着笑盈盈的易郁,仿佛再次坠入深渊,“装不下去了?” “姐姐不也是?” “我怎么了?” “你要真不在意,为什么昨晚会去买醉,为什么微信头像还是我和你拍的照片,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你想多了。” 易郁轻笑一声,手游离到易殊腰侧,拉开拉链,掌心抚摸过脊背,“还记得吗?” 他解开暗扣,包住易殊的胸乳,“我以前就是这么揉你的。” 易殊一阵颤栗,抓紧了床单,不自觉仰起脖子。 易郁笑着吻在她侧颈,“你舒服的时候就会这样,邀请我来吻你。” 指腹延着腰际往下,内裤上沾了些水渍。 “你会很湿。” 内裤被扯下,两指拨开阴唇,在穴口试探。 “会咬得很紧。” 易殊紧闭双眼,不想再听这些污言秽语。 可手指插进穴里的感觉太过强烈,她的注意力根本无法分散。 “里面好热姐姐。” 易郁又插进了一根,两指在穴里搅弄着,即使时隔四年,他依旧记得易殊的爽点在哪里,知道怎么让易殊缴械投降。 易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可从始至终,她都紧咬下唇,床单被她捏的满是皱痕。 生理上的冲击到达顶峰,轻轻的呻吟从嘴角溢出。 “从前乱伦……” 易郁一顿,抬眼见易殊眼中含泪,将落未落。 “现在出轨。”易殊眼泪倏地落下,“你就喜欢在我身上找刺激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都过了四年,一切还要重演? 她的罪孽越来越深,真的还不清了。 “别哭。”易郁俯下身,吻在易殊眉眼。 “我一直都属于你。” “我可以用生命起誓。” 躲避 各种花样折腾了一个下午,易殊筋疲力尽地枕在易郁胸口,再没有反抗的力气。 易郁紧紧搂住易殊,脸颊贴着她的头发,发香萦绕鼻间。 兜了一大圈,他其实只为能安静抱易殊一会,然后轻声说上一句:“我好想你。” 但易殊出神地望着前方,没有回应。 几天后,易殊收到了鹤鸣的offer,也看中了一套不错的房子,准备前往申城。 在离开前,她回了趟临川一中。 这一天刚好是出成绩的日子,有家长特意来校门口放爆竹,庆祝孩子考出了好成绩。 也有许多毕业生趁放假,回来探望母校,但需要出示和老师的聊天记录。 易殊自然没有,但她蹭了学弟学妹的,也侥幸混进来了。 里头一景一物还是和四年前一样,湖边的樱花早已凋谢,现在正是绿意葱茏,树枝上挂满了心愿卡。 只是许愿的人,看景的人,已经不是同一批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她可能这辈子也不会知道,易郁当年的心愿是什么了。 “姐姐……” “姐姐。” 易殊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易郁实实在在走到她跟前,笑着道:“这么巧,姐姐也今天回校?” “嗯……好巧。” 巧到匪夷所思。 易殊转身想走,却听易郁道:“姐姐当年的愿望是什么?” 他望着迎风飘扬的心愿卡,“实现了吗?” “很遗憾,我没有。” 易郁像在自问自答,随即自嘲道:“我希望我爱的人不要因为我的存在而痛苦。” 他偏头看向易殊,“但是他们都对我避之不及。” 易殊揪紧裙子,突然迈不开脚步。 原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可一想到自己又要不告而别,那些话就变得特别讽刺。 而在这时,易郁又发出邀请,“要一起走走吗?” “……走吧。” 临川一中很大,但他们不约而同走向一个地方。 教学楼后的小路被树荫遮掩着,有学生和他们当年一样,在公告牌前看成绩。 在四顾无人的环境下偷偷牵手。 当易殊和易郁走近时,他们又赶忙拉开距离,“老师好!” 易殊和易郁显然愣了下。 “我不……”易殊正想解释,易郁立刻打断她,“几班的?” 他今天穿得严肃正式,黑衬衫黑西裤,不笑时又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学生一时被吓到说不出话。 “几班的?”易郁又重复了遍。 易殊赶紧拉拉易郁衣袖,“好了,你吓到人家了。” 易郁瞥向易殊的手,扬起一抹笑,随即看向他们,“在学校注意点。” 两个学生马上跑没影了。 易殊叹口气,“幼不幼稚。” “又没骗他们。”易郁走到公告牌前,“我确实在临川一中做过老师。” “什么?” “大三下学期课少,临川一中又急缺代课老师,我去试了下,没想到进了。” 易殊没反应过来,“你荆城诗城来回跑吗?” “我没去荆大读书。”易郁一顿,“易秤衡改了我的志愿,我最后在诗大读了四年。” 易殊愣了半晌,才堪堪回过神,却还是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以为易郁在荆大读书,没有想到易秤衡会这么狠。 “那你……要考研去读吗?” 易郁摇头,“我的遗憾从来不是没去荆大。” “……” 易郁没说下去,可易殊也猜到了言外之意。 易郁看着公告牌上陌生的名字,又想起那一年他们高考。 其实当年他很慌张,因为第一场考试他就确定,自己有两分一定拿不到。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考前还在背陈情表,但看到试卷时,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但因为和易殊约好了考完一门扔一门,也不想把焦虑传染给她,他考完没有去翻那两句是什么。 可等成绩的过程,他一直在焦虑,担心因为那两分,他和易殊就此错过了。 结果那两分并没有影响他们报一个学校,也没有影响他们各奔东西。 “姐姐,不要离开我了,可以吗?” 易殊别开脸,“可我还要去荆城读书。” “我知道,你去哪里都没关系,我的意思是,可以不要躲着我吗?” “……如果我们能像平常姐弟一样相处的话。” 易郁没有接话。 第二天,易殊前往申城,把行李在住处放好后,就去了鹤鸣报道。 其实能被这家药企录用完全在意料之外,和她竞争的不论学历还是工作经验都是碾压级别,这无异于掉馅饼的事,总让她有些不安。 直到在公司碰上贺以谦,知道他在这干了很久,才略微放下心来。 只是贺以谦看到她,除了惊讶,还有一丝别样的意味。 中午午休,两人抽空见了个面。 “你怎么会在这里?”贺以谦劈头就问。 “我专业就是药学,在这里不是很正常?” 见贺以谦沉默了,易殊抿了口茶水,“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她放下杯子,“或者说,从发现你试卷的那一刻起,你的行为,都在我意料之外。” 贺以谦抬眼,“怎么?”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掩藏实力,也不明白你为什么拿了省状元却去申大,选的专业不热门,也不喜欢。” “还有你为什么帮我,为什么对我出现在这里很……排斥。” “贺以谦,你到底想干什么?” 短暂的僵持后,贺以谦笑了下,“易殊,你把我说得太可怕了。” 他耸耸肩,“我和你一样大,哪有那么多心思。” “是吗。” 易殊还想逼问,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贺以谦瞥到来电人的名字,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么喜欢缠着你。” 他拿起一旁的外套,“我还有事,先走了。” “对了。” 他又转过身,“在这个公司,当有人向你抛出橄榄枝时,你最好仔细斟酌。” “有些路,是不归路。” 他扫了眼易殊的屏幕,像是意有所指。 等贺以谦走后,易殊望着窗外,等铃声停止。 响了大约五次后,那边终于放弃了。 但易殊一拿起手机,微信又跳出来几条消息。 “姐姐。” “在忙吗?” “有空的话今晚一起吃个饭?” 易殊攥紧手机,犹豫片刻后打下了几个字。 “最近很忙。” “那我晚上来酒店找你。” 易殊删删减减,最后什么都没有回,转身投入工作。 公司的环境不错,待遇也可以,带易殊的老师又很负责,她原本只是不想浪费暑假的时间,找份工作积累下经验,赚些生活费,但现在她甚至有点想一直干下去了。 可一想到贺以谦的提醒,加上自己还有书要读,还是断了这个想法。 晚上,易殊回到租住的房子。 她其实有些怕在晚上走楼梯,总担心后面有人跟着,前面有人等着。 每到一层她都会重重踩一脚地,等灯光亮起才继续往前走。 突然,手机振了一下。 是易郁的短信。 【不是说好不躲着我吗?】 咚的一声,楼上的灯光立刻亮起。 易殊不敢再向前走,但脚步声却缓缓逼近。 “姐姐。”易郁搭着楼梯扶手,俯视易殊,“等你很久了。” 试试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易殊自认为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还会被发现…… “姐姐,人要吸取教训,才能走得长远。”易郁往下迈了几个台阶,“而且我说过,我等不动第二个四年。” 他捧起易殊的脸,在易殊想躲时一把揽入怀里,打横抱起。 “易郁!” “别动,楼梯上一不小心踩了空,后果……可说不准。” 冷白色灯光下,易郁淡漠的脸显得越发不近人情。 见易殊安静了,易郁抱着她上了楼。 他在六楼停下,眼神示意易殊开门。 “放开我。” “姐姐会跑吗?” “……不会。” 易郁点头,轻轻放下易殊。 易殊从包里摸出钥匙,插进锁眼时偷偷瞥向易郁,悄无声息地往门缝那移了下,门一松,她立刻钻进去,反手关上。 她用力挤,但门似乎被什么卡住了,一回头,易郁的手被夹在门缝,指腹都涨红。 “你干什么!”易殊慌了神,赶紧拉过易郁的手,指关节那压出了青紫,“不知道痛吗?有嘴不会说吗?” “说了有什么用。”易郁收回手,“你又不会听。” “……” 好像很多年前,她就败给了这副可怜相。 “进来。” 易郁没动。 “进来!”易殊握住易郁手腕,把人往里一带。 房子大约十平,两层。 一进门左边是卫生间,易殊指了下前面的小沙发,“你先去那坐会。” 她蹲下来打开行李箱,找出一瓶云南白药,拔开瓶盖坐到易郁身边。 “手。” 易郁摊开手,才几分钟又肿了圈。 易殊摇了摇瓶身,喷之前瞥了眼易郁,见他眉头微蹙,语气也缓下来,“忍一忍,别乱动。” 她在指关节处喷了下,正想按第二次,易郁却立刻缩了回去。 “疼……” 不喷还好,上了药反而有股灼热感,火烧火燎的。 易殊看易郁眼睫毛上都沾了泪水,知道他这次是真难受。 “活该。” 话是这么说,易殊还是握住易郁手腕,拉到跟前,快速喷了几下。 “这个你带回去用吧。” 她把瓶子塞给易郁,准备去收拾行李。 刚起身,还没站定,易郁长臂一揽,易殊一个不稳跌坐在他腿上。 “姐姐。”易郁声音闷闷的,下颚抵在易殊肩膀,“我还以为你不在意我了。” 从面前的全身镜里,易殊能看到易郁的眼神,委屈又可怜。 易殊别开脸,不去看,就不会心软。 也能找回一点理智。 “我听说易秤衡在准备你和谭晏的婚礼。” 感受到易郁身体一僵,易殊抿了抿唇,继续道:“易郁,不管你对谭晏有没有感情,你都是要步入婚姻的人,就算我对你余情未了,我也绝对不做第三者。”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易郁抱紧易殊,“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好了。”易殊不想听易郁解释,掰开他的手,“我这里太小了,我帮你找个酒店,你先休息一晚。” “如果我不走呢?” 易殊看着固执的易郁,叹了口气,“那我就打电话给易秤衡,告诉他你的心思。他一定会像四年前一样对你严加看管,而我也会再次去往新的地方,我想,再给你四年,或者更长,你肯定可以放下了。” “……姐姐,你真要这么狠?” “你可以试试,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沉默良久,易郁撑着沙发站起来,“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径直走到门口,离开了这里。 大约过了一分钟,也没听见折返的脚步声。 易殊独自站在原地,过了会还是拿起钥匙冲出门。 夜幕降临,小区的灯也不开,视线昏暗,不好找易郁的身影。 远处一辆车的车灯闪了下,易殊眯起眼朝那看,觉得车身有些眼熟。 “易郁!”她赶紧跑过去,敲了敲车窗,“你疯了!你手还受着伤!” 车子缓缓发动,易殊心一横,跑到了车跟前。 短暂的僵持后,车门打开,易郁迈步到易殊跟前,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良久,他像是虚脱了般,倚着车身,却扯出一个得意的笑,“我赢了。” “……”易殊苦笑道,“你除了会用生命威胁我,还会什么?” “只要它有用,用个千百次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怕我哪天真的一狠心不管你吗?” “哪一天?”易郁抬起手,在月光下看着伤痕,“姐姐若真有这个想法,择日不如撞日,你今天就有机会。” 他垂下手,看向易殊,淡淡笑道:“姐姐要试试吗?看看我是不是只会口头威胁你,其实根本不敢死。” 短暂的沉默后,易殊牵过易郁没受伤的手,带他上了楼。 “我明天还要上班,这是备用钥匙,你走之前记得把门反锁。” 易殊蹲下身,从行李箱翻出一包一次性浴巾,还有一身男士睡衣,“我先去洗澡,今晚你就穿这个吧。” “你怎么会有……” 易郁又想起易殊未曾出现的男朋友,是给他准备的吗? “之前找的房子安全性太低,半夜能听到敲门声,后来我装了监控,才发现有个男的一直在门口徘徊。” 易郁神色一紧。 “然后我就换了房子,伪装成两个人居住的样子,但这样也是掩耳盗铃罢了,危险永远存在,防不胜防。” 易殊拿好衣服,进了浴室。 哗哗的流水声从浴室传出,易郁坐在沙发,看着手边的衣服,又环顾四周,这里真的很小,小到一眼就可以容纳所有。 他走到阳台,拉开窗帘,外面灯火比星光璀璨。 其实这四年,谁又比谁好过。 易殊洗好澡出来,把头发用毛巾裹起,准备收拾行李。 但行李箱的东西都在眼前,当季的衣服挂了起来,贴身衣服分好塞进收纳箱,常用药摆在小桌子上。 她看向浴室,心里的弦微微颤动。 房子实在小,易殊和易郁就挤在二楼的床上,易郁的身高一抬头还容易磕到墙。 明明可以安然无恙,非要来作死,弄出一身伤。 照从前,易郁一定要折腾一番,况且他这次特意从诗城开到申城,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但今晚他出奇的安分,只是安安静静躺在易殊旁边睡觉。 “易郁?” “嗯。”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没有。” 被夹的时候还没感觉,上了药,时间一长,手上的疼越发厉害,根本睡不着。 这样难眠的夜晚,易郁总会想许多事。 易秤衡的速度比他想象的快,他也要通知谭晏那加快速度。 他不能让过去重演。 “姐姐。” “嗯?” “我能裸睡吗?” “……别得寸进尺。” “不是。”易郁有种被掐住喉咙的感觉,“这内裤好紧。” 易殊愣了下,“不可能啊,你以前不就穿这个尺寸?” 说完她立刻噤声,刚想背过身,可为时已晚,易郁已经贴了上来,笑着道:“姐姐,人是会长大的。” 易殊耳边泛了红,“那里三年五载能有多大区别!” “还是有点的,姐姐要感受一下区别吗?” “不要!”易殊把被子盖过头顶,“睡觉!” 易郁轻轻笑了声,压力一扫而空。 过了十分钟,易殊是真困了,易郁叫她也是下意识嗯了声。 “我要做你的护身符。” 永远保护你。 失禁(微h) 易殊醒来时,易郁已经离开,桌上放着还热腾的早点。 申城早高峰向来疯狂,易殊怕时间不够,拿在手里边走边吃。 下楼后,易郁的车还停在那,易殊突然想起他备用钥匙也没还,估计今晚还要回来。 易殊摇摇头,没多逗留,加快速度往地铁站走。 挨过了拥挤的地铁,躲过了灼人的烈日,她终于到了公司。 可椅子还没坐热,邮件发到一半,带教老师又叫她跟着去趟医院,只能把电脑带上,在路上回。 以前很羡慕在高铁上办公的人,等自己亲身经历了,才发现能闭上眼睡到站是件多稀罕的事情。 坐了40分钟高铁,半小时地铁,易殊终于到了梁市的人民医院。 医院推推搡搡,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在这样的环境下,易殊觉得昨天的悠闲仿佛一场梦。 一上午,她跑遍了医院去找人签字。下午再去和研究者沟通,沟通完见到谁都下意识称“您”。 到了傍晚终于有机会坐下,趁还有些时间,易殊便直接和同事在梁市吃晚饭。 对这个城市,易殊是五味杂陈。 她在这里度过了最孤独的五年,也拥有了最圆满的生日和中秋。 当初易郁是怎么说的? 【姐姐,我知道你的回忆是苦的,所以我来梁市是希望,你以后想起这座城市,会先想起这一天。】 【这一天,是甜的。】 可是如今故地重游,吃什么都没滋味了。 在二号线换乘时,易殊独自出了站。 她想再去新华书店看看。 【姐姐,未来是不确定的,我不知道该抱以什么样的心态看待它。我只知道,在不确定的时空里,我会永远陪着你。】 这是易郁当年在新华书店对她说的话,而现在,书店搬迁,他们分离,她站在一片废墟前,一切都显得那么讽刺。 果然是年轻啊,什么都敢轻易说永远。 不知道世事变化莫测,没有一样东西经得起时间考验。 “感谢全市读者多年来对新华书店的陪伴和厚爱,易址移步不移情,我们将一如既往为梁市文化建设和全民阅读服务。” 身后车辆呼啸而过,面前人来人往,易殊伫立在废墟前,良久,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回到申城已经快十点,但一下地铁还是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 易殊捂着耳朵,屏蔽嘈杂的人声,一边赶路一边和客户通话。 等走到小区附近,她才放下手机。 可紧接着又一个电话打进来,奔波了一天易殊真的筋疲力尽,也不看是谁,任由铃声在那响着。 万家灯火近在咫尺,易殊望向14号单元楼,五楼七楼都有人,偏偏她住的六楼暗着。 虽然习惯,却还是不由的失落。 来电铃声终于唱完,易殊别开脸,继续往前走。 远处有个人蹲在路灯下,头低垂着,攥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易殊走近时偷偷瞥了眼,却在看清长相时停下脚步。 “易郁?” 不知怎的,她也蹲了下来,“你在这干什么?” 易郁不抬头,也不说话,在地上继续画圈。 “……不理我?”易殊点点头,“那好吧。” 易殊站起身,也没打算真走,就微微侧了下身子,便传来窸窣的声响。 下一瞬,某人就从后抱住了她,蹭着她头发,不用看都知道那表情一定一脸幽怨。 “姐姐,你差点从我面前走过去了。”易郁郁闷地抱怨,“人家养的狗走丢了,过了五六年主人还认识呢。” “……” 上班面对客户哑口无言,下班面对这家伙一言难尽。 易殊叹了口气,“我不是给你备用钥匙了?你非要跑来考验我?” “我不是来考验你的,我是来接你的。”易郁说到后头声音越来越小,“顺便考验到你了而已。” 易殊自然听到了,笑道:“既然我这么没心没肺,怎么不换个人等?” 易郁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突然问:“姐姐,你看过《忠犬八公》吗?” “嗯。” “我以前不喜欢这部电影,我不理解八公在执着什么,它可以去新的家庭,过新的生活,前面的人未必比主人差。” “直到前两年,有人问过我类似的问题。” 易殊愣住。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易郁拨弄着易殊的手,淡淡道,“旁观者觉得未来有更好的,可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没有了。” “那已经是最好的。” 月明星稀,在黯淡的灯光下,易郁手上的压痕依旧清晰可见。 四年,沧海桑田,只有易郁的感情还停在四年前。 这似乎很感人,可易殊又想到,他当年的感情就……不纯粹啊。 如今的坚持,真的是喜欢吗?可能和当年的报复差不多,只是接受不了到手的东西突然溜走,所以不甘心罢了。 “易郁。” “嗯?” “没什么……回去吧。” 不甘心的话,得到了,或许就愿意收手了。 到了家,门刚合上,易郁便迫不及待贴上去,捧起易殊的脸,额头抵着额头,轻笑:“姐姐。” “嗯?” 易殊一眨眼,吻就落了下来,从浅尝辄止到攻城掠地,手也逐渐不安分。 衬衫扣子被一一解开,易郁拨开内衣,轻吻乳头,抬眼看着易殊,慢慢含住。 他故意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折磨的易殊面红耳赤。 手游离到身下,解开纽扣,拉下拉链,裙子立刻落到地上。 易殊握住易郁手腕,制止他下一步动作,“你手还受着伤。” “那就不用手。” “易郁!” 易殊突然被抱起,移步到沙发坐下。 易郁蹲下身,分开她的双腿,指腹摩挲着内裤,有些痒。 她下意识并拢腿,却被易郁强行按住。 “你干什么……” 易郁闻言抬起头,朝她微微一笑。 易殊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撑着沙发就想起来,易郁却把她往前一带,俯下身,埋进她私处。 即使隔着一层布,湿热的感觉仍刺激的她头皮发麻。甚至就因为这层遮挡,她反而嫌力度不够,忍不住弓起腰,想更深入些。 神情恍惚时,易殊瞥到了面前的全身镜。 她的衬衫半褪不褪,露出了一边的胸乳,被易郁舔弄后挺立在空气中。 双腿大开,腿间埋着易郁的脑袋,她不由自主伸手插进易郁发间,用了点力,让他更近一些。 “易郁……” “我在。” 易郁抬起头,扯下易殊的内裤,分离时还牵出了银丝。 他故意把内裤褪到易殊脚裸,扛起她双腿架在肩上。 易殊一抬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内裤挂在脚裸,淫乱的画面令她面红耳赤。 “嗯……” 舌尖在穴口打圈,易殊攥紧沙发,身体紧绷着,却依旧阻挡不了一股股暖流溢出。 “易郁,停……啊!” 舌头深入穴内,扫过每一处软肉。 易殊望着天花板,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朦胧间,易郁抱起她往浴室走。 “姐姐,不是想尿吗?尿给我看。” 易殊微睁开眼,一低头就能看到阴毛上的水滴,淫水从穴口滑落,掉进马桶发出嘀嗒的声音。 一时间,那股冲动越发强烈。 “不……”易殊别开脸,“我没有。” “是没有。”易郁凑到易殊耳畔,“还是不想承认被我舔到失禁?” “我……啊……别,别碰!” 易郁按揉着阴蒂,放开了最后一道阻隔。 一道道刺激冲破了理智,易殊仰起脖子,大脑顷刻间一片空白。 等她回过神,耳畔回荡着嘀嗒,嘀嗒的水声。 “姐姐你失禁的样子,真勾人。” 易郁笑着,步入浴室,打开喷头。 里头升起了白雾,瓷砖上满是水汽,易郁扶着易殊,清洗她的身体。 没有人听到外面的铃声。 走偏(微h) 两人赤裸相对时反而正经许多,易郁全程都在为易殊服务,但易殊看到了他昂扬的欲望,知道他是强忍着。 “你……不做吗?” “没有套。” 易郁拿下喷头,“来,眼睛闭上。” 他一手挡住耳朵,避免水流进去。 以前易殊为了方便,留的短发,现在头发已经快到腰了。 他从前就很喜欢易殊头发,尤其是吹干后,闻着很香,蹭上去很舒服。 “嘶……”易郁手一抖,低下头,易殊的手正握着他的阴茎,“姐姐你干什么?” “之前没有,是事发突然。”易殊关掉喷头,四周立刻安静下来,“这次远道而来,也不准备吗?” 她凑近了些,胸乳贴上易郁胸膛,握着硬物在腿间摩擦。 “没关系,我可以吃药。” “……放开。” “都到这了,你还忍什么?九十九步和一百步有多大区别?” “易殊,我再说一次,放开。” 易殊愣了下,每当易郁叫她名字时,气氛要么太好,要么太差。 而现在,显然是后者。 她没有动,就这样和易郁僵持着。 易郁暗暗深吸一口气,他是真的很折磨,可易殊的话,又像给他浇了盆凉水。 “易殊,在你眼里,我是为什么缠着你?” “寂寞?报复?不甘心?” 见易殊沉默了,易郁自嘲道:“是不是都有?” 他摇摇头,“都有……就是没有爱,对吗?” 易殊垂下手,慢慢往后退。 易郁没有追,等易殊走后,他又冲了个冷水澡,在冰凉的瓷砖上靠了许久,才离开浴室。 出去后,易殊正蹲在地上撩掉落的头发。 听到声响,她显然顿了下,却没有开口。 易郁绕过易殊,去拿挂在衣帽架的外套。 “你要走吗?”易殊突然道。 “高兴吗?” 易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易殊垂下眼,“我没这个意思。” “你走后,我去做了一个小手术。” 易郁点开相册,找到照片后把手机递给易殊。 “什么?” “结扎。” 易殊以为易郁在开玩笑,可是放大图片后,病历上确实写的很清楚。 她好久都没缓过神来,看着易郁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为什么啊?” “因为我想证明一件事。”易郁道,“我是为了报复易秤衡接近你,但我是因为爱你才和你在一起。” “易郁你……” “我不会和别人谈恋爱,更不会结婚生子。”易郁看着易殊不可置信的表情,笑道,“你是在感动?还是在害怕?” “姐姐,我是个矛盾又极端的人,你应该四年前就感受过。” “我想占有你的身体,又想得到你的爱,酒店那次其实就差一点。” “我是看到你怕才收了手,我怕因为一时冲动,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易郁把衣服重新挂在衣帽架,“姐姐觉得我是不甘心,所以想放任我做几场,以为我腻了就会放过你吗?” 他转过身,在易殊身前蹲下,抚摸着她的头发,微微笑道:“我不会走的,我的目的就是让你爱我。” “我可以尊重你的身体,你不想我做,不想我亲,我都能答应。” “但我不尊重你的感情,你只能和我在一起,如果你爱上了别人,我会祝福他来生能有个好归宿。” “姐姐,你甩不掉我的。” 易郁拍拍易殊肩膀,“时间不早了,睡吧。” 站起身时,易郁敛了笑,眉眼间有说不出的疲惫。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这样。 可是还能回去吗? 突然,易殊倏地站起,勾住易郁脖子,仰头吻上他的唇。 “姐姐……” “我们注定要纠缠一生了是吗?”易殊手伸进易郁睡裤,“我别无选择,对吗?” 阴茎在她的套弄下硬了起来,易殊比之前镇定了许多,面不改色地道:“那我何必委屈自己,你技术好,又安全,是最好的……” 易郁垂下眼,“最好的什么?” 炮友?情人?工具? 想知道,又怕知道。 易殊抿了抿唇,“没什么,你做不做?” “姐姐都这么说了。”易郁撩起易殊睡裙,一摸发现她没穿内裤,“……姐姐为了摆脱我,是真的豁的出去。” 易殊别开脸,“要做就做,说那么多没用的干什么。” “……好。” 易郁抱起易殊,在沙发坐下,亲吻她的脖颈、锁骨、胸乳,没受伤的手挑逗她的阴蒂。 感觉差不多了,便掰开她的阴唇,硬物抵着穴口插进去。 “慢……慢点,疼。” “嗯。” 易郁掐住易殊腰窝,一点点贴近易殊。 小穴整根吞进时,易殊不由握住易郁双臂,“让我……缓一缓。 她紧咬下唇,额头渗出细密的汗。 四年前和现在的区别,她体会到了。 易郁看着易殊,突然抱着她站起来,面对镜子,抬起她一条腿,用力冲撞。 易殊怕摔倒,只好埋在易郁胸膛,双臂紧搂住他。 “技术好吗?”易郁又抬起易殊另一条腿,彻底失去支撑后,易殊只能完全倚靠易郁,每一次碰撞都极其深入。 侧入了一段时间,易郁又将易殊放倒在沙发,双腿分到最开,折迭,小穴吞吐阴茎的样子一览无余。 而从易殊的视角,她只能看到阴茎一下又一下插进她身体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他们像炮友,没有感情,只是一味寻求生理的快感。 当易郁射进易殊身体里时,他捞起易殊,低声道:“安全吗?” 满意吗? 在易殊看不到的地方,易郁眼角划过一滴泪。 这段关系,越走越偏了。 裹挟 考虑到易殊明早要上班,易郁没折腾太晚。 但即使如此,易殊也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直到后半夜,她才稍微有些困意,耳畔却传来易郁的喃喃自语。 “姐姐……” 易殊睁开眼,夜里黯淡,但隐约能看到一抹晶莹。 她错愣地抬起手,指腹果真沾上一点湿润。 手腕突然被攥住,易郁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他一遍又一遍重复,易殊不禁心里发酸,“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自己?” “是玻璃扎进皮肉不够疼,还是四年的时间不够久?” 黑夜重又安静下来,易殊疲惫地闭上眼。 是她太心软,一次次退让,给了易郁幻想的空间。 以后不会了。 因为睡得晚,易殊第二天也醒得晚,好在昨天下班晚,特批她晚一些上班。 之前枕畔还留有余温,这次却是凉透了,估计易郁很早就走了。 也不知道他这两天怎么安排的,要是去公司,那就得诗城申城两头跑,如果不去,他又怎么和易秤衡交代? 说起来易秤衡把产业交给易郁打理,也是想把他永远困在那个城市吧。 易殊叹了口气,不再多想,起来收拾好准备出发。 坐到一半幸运地抢到了座位,易殊打开微信,打算趁这会把消息回了。 【您有2个未接来电】 易殊愣了下,点开。 是易秤衡…… 一通大概是她下班时打的,还有一通估计是她和易郁洗澡的时候打的。 易殊攥紧手机,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回拨。 是发现了什么吗? “……到了,请您准备下车。” 易殊回过神,熄了屏,起身埋头赶路。 一个上午,易殊都有些心不在焉,连着犯了好几个错误,即使带教老师温和,也不免数落了她几句。 中午易殊也没去食堂吃饭,拿没吃完的早点充充饥,继续在电脑前忙碌。 “原来小殊忙到连饭都没空吃。” 易殊一顿,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爸……” 易秤衡笑了笑,拍拍易殊的肩,“我给你打了两个电话,你都没接,我还以为你……”他停了下,咬重字音,“故意不接我电话呢。” “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易殊欲言又止,逼自己冷静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 “自然是来看看我女儿,和我未来女婿。” “什么女婿?” 易秤衡望向远处,“以谦,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易殊立刻朝易秤衡的视线望去,正好与贺以谦对视。 贺以谦显然僵了下,但最后还是回了句,“好。” “我和贺以谦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不是,不重要。” 易秤衡打断易殊,笑容也收敛几分,“你可以没有感情,但你需要有段婚姻。” 易殊感觉肩上的力道加重了些,易秤衡的声音阴恻恻的,听得人发慌。 “总得有个人死心。” 下午,易殊的工作量骤然锐减,她完全没有理由推拒这场饭局。 贺以谦是和她一起走的,易殊坐在副驾驶,揉了揉太阳穴,道:“你还打算什么都不说吗?” “我说了能改变什么?” 贺以谦脸色很差,也很疲惫,“我、你、易郁,我们三个,都只能被推着往前走。” 他停好车,像是虚脱般往后靠。 “你先去吧,我一会就到。” 【我承认我的错误,但我不后悔我的选择。】 他当年是这么和易郁说的,斩钉截铁。 可现在,他好像没有底气说这句话了。 饭桌上基本围绕着婚礼如何安排展开,易殊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贺以谦也只是一味认同易秤衡的想法。 看似和谐,实则无奈。 “以谦辛苦你了,我送小殊回去吧,正好看看她住在什么地方。” 易殊立刻想到易郁很可能又在门口等,赶忙拒绝,“不用!我乘地铁回去就行。” 易秤衡置若罔闻,拉开后座车门,“走吧,易殊。” “……” 易殊和易秤衡一道坐在后面,车里的气压低到极点,易殊忍不住降下车窗,风扑到脸上才得以喘息。 可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危险也渐渐逼近,易殊不敢想,被易秤衡发现后,他们又要遭遇什么。 “我那不好停车,在下个路口放我下来就行。” 易秤衡嗤笑道:“是不好停车,还是不好被我看见?”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在易郁的手机上装了定位。” 易殊猛地看向易秤衡。 易秤衡瞥了眼易殊,“他越来越精,我不得不防。为了让你回来,他这两年真是费尽心思演了出好戏。”他叹了口气,“我是真信了他已经移情别恋,才放心你回来,谁想到……他只是做给我看的。” “来找你前,他说要和谭晏出去玩几天,可我一查他的定位,在申城,在你的住处。” 易秤衡望向窗外,“师傅,现在这停下吧。” 等车停稳,他接着道:“以他的性子,今晚一定会来找你,易殊,你是想四年前的事情重演,还是大家好聚好散。” 易秤衡最后一句话,是再明显不过的威胁。 易殊攥紧背包,“你想怎么样?” “去告诉易郁,贺以谦是你谈了四年的男朋友,你很爱他,并且马上要结婚了。” “我……” “师傅,开车吧。” “等一等!” 易殊背起包,搭上内拉手,开门,下车。 她伫立在马路口,对面的灯由红变绿,行人纷纷向前,她跟着人流,如行尸走肉般到了对岸。 一步一步,仿佛有千斤重。 很快,她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独自站在路灯下,百无聊赖地踢地上的石子。 易郁今天大约遇上了高兴事,昨晚的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看到易殊就欢欣雀跃地奔过来。 “姐姐!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他一把抱住易殊,笑得很高兴。 易殊闭上眼,眼泪无声地滑落,“……我也是。” 自作多情 易郁开心过了头,显然没听到易殊的话,只抱着她自顾自讲。 “姐姐,我和谭晏分手了!” “你知道吗?我和她其实就是各取所需,现在……” “易郁。” 易殊突然打断他,“你先听我说吧。” 免得时间越拖越长,她舍不得。 易郁愣了下,被易殊轻轻推开。 “姐姐……”他抬头抹去易殊脸颊的泪痕,“你怎么哭了?” 易殊吸了吸鼻子,往后一退。 易郁笑意渐渐消逝,怔怔看着两人刻意隔开的距离,“怎么了?” “易郁,以后不要缠着我了。”易殊扯出一抹笑,“我要结婚了。” 话音刚落的那几秒,易郁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每一个字都很清楚,可连在一起,句子却让人无法接受。 “结婚?” 易殊点头,“对,结婚。” “我不是说过吗?我有个谈了四年的男朋友,今天他和我求婚,我……答应了。” “这是你推开我的新借口吗?”易郁突然上前,攥住易殊手腕,她手上干干净净,哪里像被求过婚。 “姐姐,做戏好歹做全套吧?演员道具都没有,你就想我相信你的一番话吗?” “你先放开……” 易郁不肯松手。 眼见僵持不下,易殊放弃了挣扎,“这个人你认识。” 她停顿片刻,调整好情绪,抬头直视易郁,“我们的高中同学,贺以谦。” 感受到手腕的力道在逐渐加重,易殊知道易郁心中的天平在摇摆,继续道:“这四年,我都有和他保持联系,他逢年过节会寄礼物给我,你应该懂,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雪中送炭的情谊很容易让人动容。” “我回来的时候茶几上不是有几盒粽子吗?是他送的。” 易郁摇头,喃喃道:“我不信……那不是……” “你觉得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易郁,别自作多情了,我连你送的同心结都扔掉了,哪里还会想着给你过生日?” “如果你不信,我手机里有和贺以谦的聊天记录,要看吗?” 易殊见易郁怔愣着,还没回过神,趁机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每次快递到了,贺以谦都会截个图发给她。 易殊直接查找聊天记录,点“图片与视频”,满屏的照片跳了出来。 从四年前,一直到她回国。 这样的冲击力,远比只言片语更打击人。 他满世界找她,而她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以为我回不来了,就说了分手。毕竟四年异地,他已经付出够多。” 易殊说到这笑道:“现在也算,再续前缘?” 这浅浅的笑像把刀,在易郁皮肤上划出了好几道口子,他盼了两年,就是给他人做嫁衣? “你骗我……你一定在骗我。”易郁自顾自重复着,指甲嵌入皮肉,试图找寻一丝清醒。 一定哪里有问题…… “如果你真的对他用情至深,你昨天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和我上床!” 见易殊沉默了,易郁自以为找到了破绽,正想追问下去,却听易殊冷笑道:“心甘情愿?你哪里看出来我心甘情愿?不一直是你在逼我吗?” “你用你的命,别人的命来威胁我,我能怎么办?” “如果贺以谦今天不找我,我或许真死了心,和你纠缠一辈子。但是易郁,他还在等我,他想和我结婚,我们才是余情未了,我不能再辜负他!” “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末了,易殊又补充一句,“如果你伤害他,那你可以看看我会做出什么。” “……辜负他?”易郁终于松了手,易殊忍着疼看他,看他逐渐黯淡的眼神,彻底消逝的笑容。 或许,她应该等他笑着把好消息说完的。 “那我呢?”易郁指着自己,含泪笑道,“那我算什么?” “我找了你四年,等了你四年,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到头来比不上他几个礼盒,比不上连戒指都没有的求婚?” 易殊别过脸,“我和他两情相悦,重新在一起自然是顺其自然的事情。而你,我从来没要求你为我做什么,是你在……自作多情。” “两情相悦?”易郁往后退几步,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自作多情?” 他自嘲一笑,“易殊,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真的像条狗?” “不要脸的跟在你后面,又舔又贱的一条狗。” “……你早点休息。” 易殊绕过易郁,径直往前走。 一直到拐弯口,她终于忍不住扶着墙蹲下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明明是她想要的结局,可是真到了这一天,却心如刀割。 易殊一边走一边擦眼泪,回到家时彻底虚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这辈子,演的最好的两出戏,一出在他和易郁分手的时候,还有一出,在今天。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愿易郁能彻底忘记她这个,无情无义的人吧。 哭泪了,易殊撑着地站起来,去开灯。 灯光大亮,摆在桌上的玫瑰和蛋糕也映入眼帘。 易殊愣了下,玫瑰里还放了一个红色盒子。 隐隐能猜到是什么,也知道自己不该打开,可手还是不听使唤地伸过去。 啪嗒。 是同心结,上面还放了张字条,一看就是易郁的字。 【易殊,我们重新开始吧,从谈恋爱开始。】 “……” 狭小的空间里,又升起了低低的啜泣。 高速公路上,易郁单手开车,时不时瞥到晃动的晴天娃娃,心烦,一把抓下来扔后座。 说实在的,他现在这个状态,一不小心,明天易殊大约会在新闻上看到他。 他也真的动过这个念头。 姐姐,你会愧疚吗?我是因为你死的。 但最后,他还是平安到了荆城。 郁欢送给他的房子一直空置,但也不算毫无用处。 推开书房的门,开灯,满墙都是照片。 易郁在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 易郁:“查一个人。” 许继:“谁?” 易郁:“贺以谦。” 许继:“查他做什么,易秤衡的事情都没个头绪。” 易郁:“就是因为他那查不出结果,才要换个切入点。贺以谦的家庭背景,他父母的下落。” 易郁一顿,又打道:“还有鹤鸣这家公司,看看能不能找出些联系。” 发完消息,易郁合上电脑。 他迈步到墙前,拿起笔添了两个字——岑寂。 圈出名字,和贺以谦连了起来。 “你的感情,当真廉价。不知道被岑姐看到了,会是什么反应。” 这时突然有电话打进来,易郁眉头微蹙,“喂?” “易郁。” “……” 易郁攥紧手机,心里还期盼易殊会说两句关心的话,比如……有没有平安到家什么的。 “备用钥匙,你什么时候还给我?” 果然。 易郁靠着墙,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最近有点忙,这周末吧。” 他正想挂断,那边又喊道:“等等!” “还有什么事?” “你放在我这的东西。”易殊顿了顿,“蛋糕到周末就坏掉了,我……” “那扔掉啊。”易郁冷笑道,“我的东西,你不是最清楚怎么处理吗?” 说完易郁就直接挂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和易殊多说一句话。 今晚已经让他筋疲力尽。 四年,四年原来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想想都可笑。 现实 易郁在荆城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开车赶回诗城。 七月了,以往每年暑假他都会给诚诚补课,但今年突发变故,只能失约,明年……也说不准。 但他不想轻飘飘说一声“不去”,高二那年暑假,还有高三一年,如果不是陈琳愿意给他这份压力小又时薪高的工作,他也很难心无旁骛地学习,甚至攒钱陪易殊过生日。 好在这几年考试改动不大,诚诚又考上了临川一中,他可以把高三的复习资料整理出来,给诚诚备考用。 “哥哥,我以后都见不到你了吗?” 诚诚见易郁强撑着笑,又抱了一摞书,多少嗅到点离别的味道。 “只是不如以前频繁,见还是能见的,你不是有我的联系方式吗?” “哦……”诚诚兴致缺缺地翻着书,“那,我要是给你发消息,你一定要回啊,我可是你的第一个学生!” “好。”易郁笑了笑,摸摸孩子的头。 最后一堂课了,易郁没讲什么知识点,只是和诚诚随便聊聊。 诚诚一边讲话,一边把易郁的资料快速浏览一遍,“哥哥。” “嗯?” “这字不像你写的。” 诚诚翻到《陈情表》那一页,给易郁看。 易郁一愣,这上面都是易殊的字迹。 “嗯。”昨晚的争吵又在易郁脑海环绕,他尽量平复心绪,道,“同学写的。” “她的字比我还潦草哎。”诚诚指了一处,“这是什么字啊?“ 诚诚指的,就是易郁圈出来的地方,当初他看不懂,标出来打算问易殊来着。 “……我也不知道。” “那你发个消息问问她。” 易郁笑容顿时僵住,“我和她……很久没联系了。” 诚诚有些不理解,“很久没联系也不影响你现在联系吧?” 易郁沉默了,良久,他苦笑道:“影响。因为我们想问的,和回答我们的,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那本书,易郁最后收了回去。 他终于知道,当年没写出来的两分是什么。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也许真的冥冥中自有安排。 上午给诚诚上完课,下午易郁就动身前往申城。 “如果你要找易殊,不凑巧,她刚走。”贺以谦道。 刚从公司门口出来,他就迎面碰上了易郁。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四年前,在医院不欢而散。 显然,这次仍是争锋相对,还会不欢而散。 “我找你。”易郁道。 这会正是饭点,哪里说话都人多口杂,保险起见,易郁直接邀请贺以谦去他车上。 车里的冷气已经很足,但易郁冷淡的神情让气压又低了几分。 “易殊应该和你说了,我想我没什么要补充的。” “我想问的,自然是她没法告诉我的。”易郁看向贺以谦,“易殊很喜欢你,那么,你喜欢她吗?” 贺以谦笑道:“不喜欢为什么要娶呢?” “喜欢?”易郁不禁冷笑,“贺以谦,要是岑寂回来了,你敢这么告诉她吗?” 沉寂了四年的名字突然被提起,贺以谦眼睫颤了下,却仍面不改色,“……她一声不吭走了四年,我不是你,还在那傻等。” 沉默片刻,贺以谦看了眼表,“没事我就先走了。” “你到底为了什么接近易殊?” “你就这么怀疑我对她的感情?” “一个求婚都不准备戒指的人,确实没什么可信度。” “……随你,反正不论你怎么折腾,她的结婚对象也不会是你。” 贺以谦走后,易郁又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许继发来几个文档。 “贺以谦父母都是申城人,申大毕业后两人在荆城结婚定居,他母亲宁诺是法医,父亲贺鸣无业,十年前,两人人间蒸发,再也没有消息,贺以谦也交给岑寂扶养。” “无业……贺鸣名下有财产吗?” “没有,宁诺名下倒有三套,但不管是宁诺的经济实力,还是宁诺家里的,都不足以在荆城购置那么贵的房产。” “贺鸣的家庭背景知道吗?” “查不到,而且他平时独来独往,不和任何人交心。” 易郁揉了揉太阳穴。 表面的联系不难猜,贺鸣的身份一定和鹤鸣这家公司有关,宁诺……法医,他记得岑寂也是法医。 可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十年前…… 十年前一定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易殊顶着烈日,又是公交又是地铁的,终于到了指定的医院。 做临床监查免不了四处出差,和医院的人打交道。 但对医院,易殊其实比较抗拒,尤其经过住院部时,出来的人都满面愁容,她不由想起梁疑在医院的日子。 “易殊?” 易殊转过身,眼前的女孩陌生又熟悉,“你是……池跃?” “嗯。” 池跃把单子塞进病历本,“刚回国吗?” “嗯,端午节回来的。” 池跃点点头,微笑道:“我当年听说你要读荆大,就填了荆城的学校,想着开学了还能和你一起吃顿饭。” 易殊突然哽住。 当年去梁市只是害怕,出国不害怕了,却有了牵挂。 她最难面对的,也是这些牵挂。 “但开学以后我联系不到你,想去问易郁,结果易郁也来找我,问我知不知道你的下落。” “我才知道,你出国了,换了手机号,和所有人断了联系。” 池跃说着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又抬头笑看易殊,“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易殊攥紧的拳又松开,心里顿时泛起一阵酸,“不太好……” 池跃笑容僵了下,“我也是。” 他们找了个座位坐下,易殊看向池跃的病历本,“你生病了?” 池跃摇头,“是我妈,恶性肿瘤,可能熬不过这个夏天了。” “怎么会……” 池跃笑了笑:“没事,她试用的新药起了效果,能让我多几个月陪陪她,我已经很感激了。”她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他们说,上了大学就轻松了。可我还是好累,站得越高,才发现自己无比渺小,反而被磨灭了斗志。” 她低下头,摩挲着就诊卡,“我打算安顿好妈妈就回老家,只是……” 易殊等着她的话,但她迟迟没有接下去。 “只是什么?” “有点遗憾,也有点……不甘心。” 意识到气氛太压抑,池跃又偏头看向易殊,笑道:“你呢?最近在干什么?不会也来看病吧?” 易殊摇摇头,“没有,找了份工作,需要一直往医院跑。等暑假结束就辞了,去荆大读研。” 她顿了顿,“去之前可能……会结个婚。” “结婚?!”池跃诧异,“和……” “贺以谦。” 见池跃更加震惊,易殊倒笑了,“怎么了,同窗变同床不是很正常?” “可你不是和……”池跃抿了抿唇,“你高中不是和易郁在一起吗?” 易殊愣了,“你知道?” “嗯……” “那你知道我们是……” “亲姐弟?”池跃接了话,“我一开始以为你们最多是表亲,但是许继那件事后……还挺震惊的。” “不觉得恶心吗?” “不至于。”池跃笑道,“虽然违背伦理,但你们又没伤害别人。况且,你当年可比现在高兴多了。” “……是吗。”易殊拨弄着手腕上的同心结,扯出一抹苦笑,“但我们不可能永远生活在象牙塔里,总得面对现实。” 池跃也沉默了。 四年了,她们最大的变化就是,理解了现实。 由于池跃还要看护母亲,易殊也有很多工作要处理,两人就短暂地叙了会旧。 池跃临走前还是嘱托易殊,“可我还是希望你开心,不管对象是谁。” 易殊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易殊一直在医院待到了五点,消毒水都要把她浸入味了。 当她下到一楼大厅,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鸣笛。 “让一让让一让!” 易殊后退时一个踉跄,身后又没什么东西支撑,眼看就要倒下去。 电光火石间,一只手抓住她手腕,把她往后面带了些。 易殊惊魂未定,下意识道了声谢谢。 等她回过神,自己的手却还被紧紧攥着。 毕竟人家帮了她,她委婉地劝道:“你可以放开了。” “为什么……” 易殊闻言倏地抬起头,“易郁?!” 易郁目光还停留在易殊手腕的同心结上,但易殊的声音让他立刻松了手,疾步赶往另一边。 后面响起匆匆的脚步声,“等等!” 易郁一顿,转过身。 “备用钥匙,还给我吧。” “……” 易郁烦躁地从西装口袋掏出钥匙,直接塞进易殊包里。 他这次转身就隐入人群,不管易殊说什么。 免得又因为一条同心结自作多情。 在车上,易郁打开手机,许继恰好发来消息。 许继:“有收获吗?” 易郁:“天降大礼。” 可以把父亲姐夫送进去的大礼。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 易郁望向远处的居民楼,皱着眉,似乎很纠结,“姐姐,让你年纪轻轻独守空房是不是不太好?” “或许,还是丧夫利落些。” 优柔寡断 自从那次在医院碰上,一连半个月,易殊都没有再见到易郁。 他好像彻底退出了她的生活。 果然,有什么忘不掉的?都会放下的。 随着时间流逝,易殊也越发忙碌,终日在各个城市周旋,打卡各地的医院,回复堆积如山的邮件。 一根弦永远紧绷,日子过得紧凑又疲惫,除了发工资高兴点,唯二的好处,就是没心思去悲伤春秋。 一直到七月底,易秤衡给她打电话,叫她空出三两天,去试婚纱定妆造,顺便看看新房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我一个人?” “嗯,以谦有事脱不开身,反正这些都是看你意思,他去不去也无所谓。” “……好。” 毕竟是假结婚,走个过场,易殊做好了准备。 她只是苦涩,婚姻大事,竟然就这么草率地交代了。 放下手机,易殊揉了揉眼睛,继续投入工作,但写到一半的邮件却怎么也写不下去。 而此时又跳出来新的,易殊叹了口气,这才一个月,她的邮箱几乎要爆满。 【抱歉,这么晚才给你回复。】 易殊愣了下,这串数字,有些眼熟。 【这几年我辗转各地,越走越远,几乎忘记了故土的样子,所以很谢谢你的照片。 我是真的很想回去,这棵樱花树很熟悉,好像我家那孩子的学校也有一棵,听说他要结婚了,但我很可能赶不回去。 活了三十二年,细细想来,真的都是遗憾。 你今年应该二十二岁了吧?忙学业或者忙工作?我思来想去,总觉得祝你前程似锦太简单。 我其实更想祝你永远像十八岁那年,珍惜现在,期待未来。】 易殊怔怔看完,往上翻。 当年附上的图已经打不开,好在她出国那会就试着登了这个邮箱,把图片保存下来。 可大部分回忆,还是只能保存在脑海里,并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忘。 四年前的话,与四年后的人生,连接两端的桥已经断裂。 易殊打开抽屉,看着里头的同心结。 她还是太优柔寡断,那天才会把同心结戴手上,结果被易郁撞见。 短暂的沉默后,易殊一狠心,同心结被扔进了垃圾桶。 手机里的照片删除,微信头像换掉。 珍惜与期待…… 她已经回不去了。 就让那一点念想也沉在湖底吧。 邮件,删除,确定。 八月里,易殊如约前往婚纱店。 店员很热情,向她推荐各种款式。 最后,她被软磨硬泡推进去试了身欧式公主风。 出来后,易殊站在圆台上,看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别扭。 上大学以后,她就很少在穿衣打扮上用心,忙着读书申请奖学金,忙着打工挣生活费,极简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得体就行。 这高耸庞大的裙摆,实在是太过隆重。 左思右想,易殊让店员把手机递给她,拍了张照给池跃。 易殊:“怎么样?” 池跃:“嗯……贺以谦怎么说?” 易殊:“他有事没来,你帮我参考一下,不用多完美,看得过去就行。” 池跃:“说实话,不适合你,你适合简约一点的,这泡泡袖太夸张了。而且易殊,婚纱还是好好挑一挑吧,婚礼上总得有一样是顺心的。” 易殊无奈一笑,对店员道:“先换下来吧,然后帮我找简单一点的款式。” “好的。” 等易殊换下婚纱,店员又领她往里走。 “小姐,这款你喜欢吗?落落大方,很衬你身材呢。” 易殊抬起头,伫立在橱窗前,大露背鱼尾款式,蕾丝面料,伞状的裙摆垂下来。 “那试一试吧。” “好的,这边请。” 别的不说,出试衣间时易殊至少轻松许多。 裙摆折迭的设计,让寻常走路都摇曳生姿,步步生花。 “喜欢吗?” “挺好……” 易殊整理头发的手顿住,从镜子里看着她身旁的人。 “小姐,这身是您先生选的,果然还是枕边人更了解您的喜好。” “他……” 易郁打断了易殊的话,“缺了头纱,能帮忙配一下吗?” 店员笑道:“当然可以。” 等店员离去后,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易郁朝易殊伸出手,“累吗?下来坐会?” 见易殊不动,易郁直接揽过她的腰,让人贴在他怀里。 有圆台的高度,易殊下颚刚好碰到易郁肩膀,听到了易郁在她耳畔轻声道:“我来的是不是很是时候?” “有没有一点怀念,和我在一起的日子?”易郁摩挲着她手腕,却不见了那天的同心结,顿时僵住。 易殊抽回手,提着裙子下了圆台,径自到沙发坐下。 易郁低头看着空落的怀抱,眸中闪过一抹异样,随即又神色如常的走到易殊旁边,陪她静静等着。 大约过了五分钟,店员拿了好几款头纱回来,及肩、及膝……易殊挑了到手臂的。 “小姐这一款是固定在头发上的,我们顺便讨论下妆造吧。” “嗯。” 接下来的时间,易殊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化妆师折腾,各种刷子扫过脸颊,弄得她昏昏欲睡。 “小姐,可以了,你看看。” 易殊猛地惊醒,一睁眼,头发已经盘好,别了个树枝发饰点缀,头纱固定在发顶,垂落下来正好盖住露出的脊背。 “挺好的,就订这套吧。” “不再看看吗?我觉得头纱还可以再改改。”易郁道。 易殊摇头,撑着桌子站起来,“困了,还要去看新房,就这样吧。” 等易殊从更衣室出来,准备去付款时,易郁已经拎着婚纱在大厅等她。 “你别告诉我你付了钱。” “嗯,不是困吗?我送你过去。” “不用……易郁!” 易郁置若罔闻,牵过易殊的手,拽着她塞进车后座。 咔嗒。 车门立刻被反锁。 易殊扒着驾驶座,“易郁你干什么!” “送你去新房。” 易郁扣好安全带,从车后镜看向易殊,“我只是替姐夫履行他未尽的职责,姐姐这也要责怪我?” “坐好吧。”易郁淡淡道,“一不小心车毁人亡,喜事变丧事,多不好。” 易郁一路驱车到达了郊区的别墅群,这是新开发的楼盘,周围交通娱乐设施还在筹备,甚少有人居住。 “放我下来,你可以走了。” “走?”易郁笑道:“还有一个职责没履行。” 易殊被易郁强行扛上了楼,一脚踢开主卧的门,将易殊放倒在床,俯身压了上去。 “姐姐,比起无情,你这种玩弄感情的,道行更深。” “口口声声说不喜欢我,转头又戴上我送的东西,等我像个傻子一样凑上来,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听你任何一句话,我想要什么,我一定会得到,至于你愿不愿意给。”易郁咬住易殊脖颈,易郁疼得攥紧床单。 “由不得你。” 职责(微h) 易殊根本推不开易郁,反而被他擒住双腕,摁在头顶。 “姐夫没空陪姐姐试婚纱,那我陪。”易郁另一只手扯下领带,“没空送姐姐回新房,那我送。” 他在易殊手腕缠了几圈,打上结,“没空和姐姐做爱,那我做。” 易郁阴恻恻的笑容令易殊恍惚,但随即,锁骨上的疼痛就让她清醒。 从前的吻细密又柔和,今天却粗暴又急躁,暴露的皮肤上满是醒目的痕迹。 易郁着手去解易殊衬衫扣子,易殊挣扎无果,只能厉声威胁,“易郁!你再继续我们就完了!” 易郁停住。 “完了?” 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易郁冷笑道:“姐姐是觉得,我们现在很好吗?” “我既然注定得不到你的感情。” 指腹沿着脖颈往下,划进易殊乳沟,“那只好占有你的身体。” 内衣被往上推,露出胸乳,紧接着A字裙也被扯下,易郁抚摸着易殊大腿内侧,笑道:“几年不见,姐姐越发有韵味了。” 手指勾上易殊内裤,脱下来往地上一扔,随即分开易殊双腿,让小穴清楚暴露在他眼下。 易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易郁一手揉她胸乳,一手解下皮带。 以前易郁白T长裤就是一个夏天,虽然单调,却格外舒心,像一阵清风穿过燥热的空气。 现在他西装革履,连笑都是冷冰冰的。 “你不是易郁。”易殊突然道。 “我是。”易郁直接和易殊合为一体,穴道干涩,两人都不太好受。 易郁眉头微蹙,慢慢退出易殊身体。 “只是我装了五年好人,一夕之间原型暴露,姐姐不适应罢了。” 他跪在易殊腰侧,俯下身,欲望插进乳沟,在易殊不可置信的眼神下,蹂躏着胸乳摩擦。 龟头时不时戳到易殊下颚,易殊怎么躲都躲不开,情欲与羞愤交织。 眼泪不知不觉从眼角滑落,往常易郁都会心疼地吻干净,轻声安慰。 这会眼泪反而激发了他的破坏欲,尤其现在身下的人衣衫不整,双手被缚,只能任由他摆布。 易郁加快了速度,易殊胸乳两侧都被摩擦得泛红,当眼泪越掉越厉害,易郁停下动作。 下一瞬,易殊被翻了个身,手掌抚摸上脖颈,渐渐收力。 阴茎破开甬道,有了些润滑,进入没刚开始疼,却也忍不住闷哼一声。 尤其是易郁还没给她一点适应的时间,啪啪的拍打声就回荡在屋子里。 易殊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越来越困难,易郁手上力道逐渐加大,她被迫昂起头。 只言片语卡在喉咙口,她只能靠眼神传递讯息。 而现在,她的眼里充斥悲哀。 “别这么看我。” 易郁捂住易殊眼睛,抱紧她加快冲刺,在窒息与快感同时抵达顶峰时松了手。 “咳咳咳……” 释放过后,易郁脸贴着易殊脊背,喃喃道:“我会舍不得。” 他解开了领带,俯下身亲吻易殊毫无波澜的眼睛。 这一个月,他一直在挣扎,放手成全,还是强行占有。 这个月易郁其实一直在申城忙碌,但即使有空闲,他也选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熬了半个月,他还是忍不住,每晚在易殊小区附近等易殊回家。 他真的做不到无私。 哪怕一辈子都只能看到易殊淡漠的眼神。 易殊望着窗外,激烈的性爱过后,她变得格外平静。 “易郁,你还不懂吗?” “什么。” “就算没有贺以谦,就算我不喜欢上任何人,我们也不可能了。” 感觉到易郁身体一僵,易殊抿了抿唇,继续道:“四年前你我逃不出的房间,四年后难道就有资本了吗?我们的人生注定是交叉再错过,然后越走越远。” “你现在做这些,要是被易秤衡知道了,四年前必然重演。” “你会忍受无尽的折磨,而我要去往更远的地方。” 易殊闭上眼,最后道:“生死不见。” “不会……” “不会的姐姐,一定不会的……” 易郁像在自言自语,转而捞起易殊,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脸埋进自己胸膛。 易郁一下又一下抚摸易殊的头发,像在安慰易殊,更像在安慰自己。 “你再等等我,马上我们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在一起了。” “易殊,你再等等我,不用多久,我保证。” “可以吗?” 易殊没有回答。 这一天,易郁拉着易殊在新房的各个角落做了一遍。 汗水浸满床单,混着精液和淫水。 在衣帽间的全身镜前,易殊看到自己满是红痕的身体,易郁双手掐住她腰窝,逼她俯下身,手掌按在镜子上。 易郁不再像之前一样激烈,但每一次都顶到最深,放缓速度后,易殊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每一秒的表情变化。 “姐姐,你和贺以谦做过吗?” 易郁用力顶进去。 易殊闷哼一声,差点没站稳。 “他比你温柔。” 易郁脸色一沉,虽然早就做好准备,可听到易殊亲口承认,那种滋味是不一样的。 “温柔?那和他做爱应该挺无趣吧。” 易郁退出易殊身体,改用手指插进小穴,戳弄某一个点。 被折腾了这么久,易殊原本就站不住,这会直接跪了下去。 易郁轻轻搂住她,和她一起慢慢坐下。 两人离镜子更近了些,易殊背靠易郁胸膛,双腿被分开,她能清楚看到自己的小穴在吸吮易郁手指。 “他用手操过你吗?” 易郁另一只手捻搓阴蒂,双重刺激让易殊又流出些水,和堵在穴里的精液一起滴在地板。 快感余波未散,胸乳传来一阵疼痛。 易郁含住右乳,又舔又吸还咬,左胸也被他沾着水的手揉搓成各种形状。 “他吃过你的奶吗?” 易郁说完又笑了笑,凑到易殊耳畔,“他操过你的奶吗?” “够了……” 易殊别开脸,却被易郁扼住下巴,正视镜子。 “我还没说完呢。” “他绑过你吗?” “他抽过你的臀吗?” “他抱着你在阳台做过吗?” “……” 易郁脸颊贴着易殊脸颊,下半张脸在笑,上半张脸却是无比冷漠。 “哦,我忘了,姐夫是个温柔的人,不做这种粗鄙的事。” “那烦请姐姐告诉我,姐夫是怎么温柔的,我好代替他,好好满足姐姐。” 话是这么说,但易郁接下来每一个动作都和温柔差了十万八千里。 易殊终究承受不住,高潮后昏睡在易郁怀里。 她闭上眼前的最后一幕,是易郁哀怨又绝望的眼神。 请柬 激烈的性爱过后,易殊陷入了长久的沉睡,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租住的床上。 枕边一片冰凉,屋子里也没有一点声响。 如果不是身上的酸楚太过明显,她真以为一切只是一场梦。 易殊掀开被子下床,下楼时,瞥到门口桌上的保温饭盒,不禁加快步伐。 揭开盖子,热气扑面。 蛋饺、百叶包、糖醋小排、酒香金花菜、还有一碗番茄鸡蛋汤。 易殊喝了口汤,确认是易郁的手艺。 甜。糖多到盖住了番茄的酸味。 还记得那年易秤衡把阿姨撤走,她和易郁自己做饭吃。 那会两人口味不和,她喜欢吃甜的,易郁喜欢吃酸的,总是互相嫌弃。 没想到过了几年,竟然反过来了。 他们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诠释“阴差阳错”。 易殊拾起筷子,沾了点小排的汤汁拌米饭,这会手机正好响起来。 “……爸?” “婚纱挑好了吗?” “挑好了。” “那过两天就把婚礼办了吧。” 易殊愣住,“这么急?” “早晚的事,怎么,听你这语气,不愿意?” “……我没这意思。” “没有就好,你要记住,不管这段婚姻有没有感情,都要洁身自好。” 易秤衡似乎很忙,匆匆说了句场地定好通知你,便挂了电话。 易殊垂下手,脑海里还回荡着易秤衡那句“洁身自好”,不禁发笑。 如果当初他能洁身自好,哪还会有这么多纠葛。 过了两天,易秤衡托人把请柬交给易殊,说这一份一定要她亲自写。 【诚挚地邀请 易郁先生 于八月七日下午两点,见证贺以谦amp;易殊的婚礼。】 亲自写请柬,亲自交给易郁。 易殊颤抖着把请柬塞进背包夹层,平复情绪后打电话给易郁。 自从那件事后,易郁就和人间蒸发似的,易殊发给他的转账也一直没有接收。 嘟嘟嘟的忙音过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疲惫地“怎么了”。 “……你是刚醒吗?” 应该不会,这都下午一点了。 “眯了会。” “哦。”易殊来回拉背包拉链,道,“你现在有空吗?我给你送个东西。” “如果是还婚纱,我不会告诉你地址的。” “不是。” 那头沉默了会,“我帮你打辆车。” “嗯。” 车一路开到酒店,易殊问了易郁房间号,便乘电梯上了楼。 704的房门敞开着,大约是易郁特意留的。 易殊推开门直接进去,桌上还放着半块面包,易郁倒在刚铺好的被子上,听到声音微微睁开眼,“你来了……” 他撑着床坐起来,却是摇摇欲坠的样子。 易殊赶紧上前扶住他,“你怎么这样了?!” 易郁摇摇头,朝易殊笑道:“易殊,我们有资本,逃出那个房间了。” 话音刚落,易郁仿佛透支了所有的力气,再度倒下去。 “易郁……” 易殊摇晃着易郁双肩,“易郁!醒醒易郁!” 鸣笛声划破长空,车辆纷纷让道,易殊不是盯着心电监护仪,就是打开手机看时间。 血氧度持续下降,体温持续升高,易郁手垂在外面,衣袖便往上提了些,露出手腕。 易殊上前,想把他的手放好,却摸到了凹凸不平的痂。 “长期熬夜,过度疲劳导致昏厥。” “你是他家属吧?等他醒了叮嘱他好好休息。” “好,谢谢医生。”易殊接过单子,赶去交费,再去医院附近买了碗粥。 等易殊回来,易郁还沉沉睡着,楼道里小孩跑来跑去吵吵闹闹的,竟然一点也影响不到他。 易郁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翻过易郁的手,摩挲着手腕上的结痂。 他真是有好多伤,腿上还有细小的伤痕,做爱时一碰到背会条件发射地躲。 二十二岁的人,却像断了线的风筝,纸上千疮百孔。 在床边陪了半个小时,见点滴快挂完了,易殊按铃麻烦护士来拔针。 桌上的粥也凉了,她起身准备去热一热。 “易殊。” 易郁牵住易殊的衣摆,睡了许久,面上总算有点精神,只是一说话,声音无比沙哑,“别走。” “我去把粥热一下,一会就回来。” 易郁还是不肯松手。 易殊叹了口气,把包放在易郁枕边,“包在你这,手机也给你,我身上没带现金,能去哪?” 易郁垂下眼,总算听劝。 热粥时,易殊抱臂发呆,婚礼还有四天,她要怎么做,才能不刺激到易郁。 算了,易秤衡只是让她把话带到,也没说一定要易郁去。 这段时间就让他在医院好好养病吧。 “叮!” 易殊回过神,取出粥,往病房走。 “我转的有点久,凉一凉再吃的吧。” 易郁把粥放在桌上,揭开盖子,“我帮你把餐桌支起来吧?” 没听到应答,易殊偏过头,才发现易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而那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了……” “你今天,打算给我送什么?” 易殊愣了下,突然意识到自己把包给了易郁,“我……” “结婚请柬吗?” 易郁举起火红的邀请函,苦笑道:“你就这么等不及摆脱我吗?我说了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而已。” “……易郁,这是早晚的事。” 外面的嬉笑声渐止,易郁和易郁凝视彼此,相顾无言。 易郁张了张口,却突然变了脸色,捂住胸口,一只手攥紧被子。 “易郁!” 易殊慌了,焦急地不停按铃,“你冷静点!” 她想去碰易郁,却被易郁推开。 “你……你不如……直接让我死了。” 易郁额角满是冷汗,狰狞地笑道:“也好过……让我去见证你的……婚礼。” “易郁……” 医生护士闻讯赶来,易殊被迫退到一边。 那痛苦的眼神还刻在她心里,隐隐作痛。 等医生和护士都离开了,病房又重归安静。 易殊低头靠在墙上,“易郁,人生来是为自己活的,你不应该把生命交给别人支配。” “医生让我住院一周。”易郁答非所问,精疲力尽地望向窗外,“我参加不了你的婚礼。” “……没事,你好好休息。” 易殊抬起头,不忍心去看易郁,匆匆走到床边拿过包,转身时又停下,“粥记得喝。” 门轻轻合上,这次易郁没有力气拦住易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一个月来,他耗尽心力寻找易秤衡故意杀人的证据。 每次都是这样,他欢欣雀跃告诉易殊好消息时,总会迎来当头一棒。 医院充斥消毒水的味道,易郁又想起了四年前住院的日子。 “姐姐,我不想在这里。” “我想回去,回到高三那一年。” 今天的晚霞格外好看,可惜。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结婚 婚庆公司也是头一次接到这么紧急的任务,好在易秤衡要求不多,一切能有条不紊地进行。 直到婚礼前一天彩排,他突然发了火。 “伤风败俗!马上给我换了!” 易殊刚试好婚纱出来,大家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叹,就被易秤衡吓到了。 众目睽睽下,气氛极为尴尬。 易殊瞥向镜子里的自己,倒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那重新挑一身吧。” 等人散了,易殊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摘下头纱。 外面的人都在为这场婚礼忙碌奔走,她这个主角反而无所事事,像个提线木偶,任由差遣。 虽然有个小插曲,但并不影响整体,婚礼还是如期举行。 易殊大清早被叫起来化妆,易秤衡的秘书把婚纱送了进来,非常庞大、隆重的裙子,可以铺满一张大床。 “很漂亮呢。”化妆师感叹道,“你爸爸很大气啊。” “毕竟是公关费,自然要大气点。”易殊道。 找关系送她进名校,花重金送她去留学,都是易秤衡为了掩盖丑闻,保住面子。这次把婚礼办得隆重又奢华,也只是想让自己脸上有光罢了。 而这些公关费,会在某一天化成养育之恩,成为威胁她的把柄。 她还不清,只能受制于人。 化妆师见易殊很疲惫,意识到这段婚姻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美好,赶忙转移话题。 “你饿不饿?我在外面抓了把零食,先垫垫肚子吧。” 化妆师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小饼干和巧克力,放在桌子上。 “谢谢。” 易殊撕开包装,塞了块巧克力在嘴里,不禁皱眉。 甜死了。 “说起来我刚在外面看到了你弟弟。” 易殊一愣,“易郁?他来了?” “我没上去确认,只是听别人和他打招呼,说他生着病还要来参加姐姐婚礼。”化妆师笑了笑,“你们一定感情很好吧?” “我们……”易殊欲言又止,“你等我一下。” 易殊匆匆带上手机,一边给易郁打电话,一边在人群里找他的身影。 “每次都在你跟前,你怎么就是找不到。” “……什么?” “转身。” 易殊回过头,易郁放下手机,倚靠着门口的圆柱,身前是迎宾海报。 他的唇色很白,身形瘦削,西装虽然精致,却不衬他。 “你不好好养病,跑这来干什么?!” 易郁笑了下,“怎么,怕我死在这,喜事变丧事?” 他阔步走到易殊跟前,替她系好松垮的蝴蝶结,放缓了语气,轻声道:“易殊,不结婚,跟我走可以吗?” “贺以谦不爱你,你和他在一起不会幸福。我已经举报了易秤衡违法犯罪,他马上会被人带走调查,只要犯罪成立,他不是死刑也要无期,没有人能阻拦我们了!” 一连串的信息砸向易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举报?犯罪?你是认真的吗?” “我骗你做什么!” “……” 易殊垂下眼眸,余光瞥到不远处的易秤衡,下意识推开易郁。 “你别发疯了。”她抬起头,直视易郁,“我和贺以谦在一起不幸福,和你在一起就幸福了吗?就算他不爱我,至少愿意尊重我,而你极端、自私、虚伪又强势,我凭什么和你走?人和垃圾,我还是分得清的。” “……你是认真的吗?”易郁去牵易殊的手,却被她躲开,“厌恶我到这个地步?” 易殊别过脸,“你心里清楚。我还要换婚纱,恕不奉陪。” 易殊急匆匆逃回房间,化妆师见了她惊讶地道:“怎么哭了?” “没什么。”易殊把眼泪抹掉,“麻烦你帮我补个妆吧。” “好……” 等易殊睁开眼,易秤衡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易秤衡对妆造很满意,贤良淑德,才是女人该有的样子。 像郁欢、谭晏,她们都太不懂事了。 他双手搁在易殊肩膀,称赞道:“好,不愧是我女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易殊不动声色避开他的接触,站起身,“我还要换婚纱,您先出去吧。” “好,那爸爸直接去现场等你。” “嗯。” 然而婚礼却突发转折,但一步步走来,其实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易殊环顾四周的摆设,和婚房别无二致。 易秤衡选的婚纱被换了下来,穿上了原本定好的鱼尾款式,只是头纱和最开始不一样了,上面纹了一行字。 Till Death Do Us Part 门锁转动,易郁还是那身西装,捧着一个小盒子,不紧不慢地走到易殊身前。 “你不是来参加婚礼的……” “对。” 易郁单膝下跪,打开戒指盒,“我是来结婚的。” 话音刚落,一巴掌重重打在易郁侧脸,紧接着,戒指盒也滚到地上。 易郁偏过脸,正好能看到飞出来的钻戒,夹在毛毯里。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易殊胸口剧烈起伏,不可置信地看着易郁。 易郁笑了,笑得很无辜,“姐姐,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抬起头,仰望着易殊,“你不是要结婚吗?现在有婚纱、有戒指、有新郎,你不是在结婚吗?” “后果呢?你有想过后果吗!” “后果?”易郁冷笑,“易秤衡已经被警方带走接受调查,自身难保,哪还有精力管我们。” “姐姐放宽心,好好和我在一起就是了。” 他站起身,去捡掉落的戒指。 急促的脚步在房间响起,紧接着是转动门把的声音。 易郁轻笑:“既然姐姐不想走仪式,我们就直接步入正题。” 天旋地转,易殊被压在床上,赤色的床单衬得她肤色更白。 戒指缓缓戴进无名指,和易郁十指相扣。 “易郁……你这是非法囚禁。” “垃圾哪管合不合法。”易郁指腹摩挲易殊的唇瓣,微笑道,“垃圾只管高兴。” 苦 Y𝔲𝖘H𝔲𝔴𝔁.𝔠𝔬m 易郁俯身吻上去,一手取下易殊发上的配饰,头发散落下来。 “甜的。” 易郁脸色苍白,这会唇上沾了点口红,才稍微有些气色,只是依旧盖不住隐隐约约的消毒水味。 “你是苦的。“易殊试图推开易郁,却反被易郁擒住双腕,按在后腰。 易殊没想到他病了还这么有力气,“易郁,你还在生病。” “姐姐是在关心我吗?” 吻落在脊背,浅浅的口红印也沾在上面。 下一刻,易殊被抱起来,事发突然,她下意识搂住易郁脖子。 “你干什么?”看圕請至リ首髮棢詀:𝓍ⓘtông89.c𝑜𝖒 易郁抱着她在圆桌旁坐下,“拆开。” 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摆在他们面前,可易殊吃够了亏,不敢轻举妄动。 见易殊不动,易郁叹了口气,自己解开蝴蝶结。 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是一块蛋糕。 中间用奶油点了一朵玫瑰,周围围着17枝向日葵。 “还记得吗?”易郁拿起插在玫瑰上的贺卡,“你当时说,向日葵赠予过去的我,红玫瑰祝福未来的我们。” 易殊对着熟悉的字迹,有种时光错位的恍惚。 “你还留着……” “我什么都留着。” “尤其那还是我为数不多开心的时刻。”易郁从西装口袋掏出一个红丝绒盒子,“能与之相比的,大概就是送你同心结那一天了。“ “啪!” 盒子打开,一条同心结躺在里头。 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款式。 易郁拿出来系在易殊手腕,“你可以扔,你扔一条,我编一条,说不定哪天我编的速度能赶上你扔的速度。” 过往回忆如潮水上涌,易殊看着同心结,话里有些哽咽,“……易郁,你放不下的,是四年前的易殊。” “不是这个,对你冷嘲热讽,一次次推开你的人。” “可我放不下的一直是你。”易郁看着易殊,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道,“我爱你各种样子,哪怕是不爱我的样子。” “我准备这些,是想告诉你,我永远和四年前一样爱你。” “不管你爱不爱我。” 易殊渐渐攥紧易郁衣服,低下头。 沉默半晌,她终是控制不住,哭出声来,“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为什么你还不死心?易郁,为什么啊……” “易殊……” 这眼泪始料未及,易郁诚惶诚恐地搂住易殊,想抱紧一些,最后反而松开了。 低低的啜泣声中,易郁站起身,径直走到门口,开了门,“想走的话,就走吧。” 易殊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什么……” 易郁视线落到窗上的喜字,“小时候,我总看到妈妈对着喜字发呆。后来我才知道,她看的不是喜字,是她不幸的婚姻。” “为此我一直痛恨易秤衡,给不了幸福,为什么还要强留着。” “结果,我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他眼里泛起泪光,强撑着笑,“你别哭,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你可以回家了,去看看你爱的人为你装饰的新房。” “易殊,这么多年,我很抱歉。” 转过身时,情绪彻底崩塌。 易郁扶着墙往外走,四年前的分手,前两日的邀请,都没有今天来的撕心裂肺。 以后都不能再爱她了。 以后都不能再爱她了啊…… 日落西沉,易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四周都是喜庆的景象,他望着移门上的喜字,眼泪不知不觉落下。 噔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易郁平复情绪,回过头,笑道:“要我送你吗?还是帮你打辆车?” 见易殊不动,易郁站起身,“我送你吧,毕竟是我把你拐过来的。” 等易郁走到门口,发现易殊还停在原地,跪在地上浑身发颤。 “易殊!” “对不起。”易殊抬起头,含着眼泪,“对不起……” “你没必要和我说对不起。”易郁垂下眼,“是我耽误了你。” 他手绕过易殊胳膊,扶着她站起来,“好了,走吧。” “我爱你。” 易殊突然扑到易郁怀里,紧紧搂住,哽咽道:“我爱你……一直都是。” “……易殊。”在确认没听错后,易郁只是苦笑,“你要我怎么样才好?” “我没有谈恋爱,更没有和贺以谦在一起。” 易殊攥紧易郁衣服,不让他推开自己,“那些礼盒是他非要送给我的,我收到以后都送给同学邻居了。” “我想你死心,不是怕你耽误我,我怕我耽误你,你懂吗?” “在国外的几年我总是梦到你跪在地上,玻璃扎进皮肉,痛苦又期待地看着我。” “我害怕四年前又重演,我真的很怕。易郁,你爱我爱得太苦了,我想你过更安稳的生活,我希望你平安……” 易殊说到最后泣不成声,易郁的外套都湿了一片。 “对不起……对你造成的伤害,真的……对不起。” “易殊。” 易郁埋进易殊头发,紧紧抱住她,“不用对不起,我知道你也很苦。” 一厢情愿和故作坚强。 剖开来都是数不尽的心酸。 易郁听易殊哭了好久,却没有拦着她。 他知道她承受不住了,需要发泄。 等易殊哭累了,易郁抱着她回到卧室,在圆桌旁坐下,“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先吃点蛋糕垫一垫,等会把衣服换了,我们出去吃晚饭。” 他拿起刀切了一块,盛在小盘子里,“你先吃,我去换身衣服。” “等会换。”易殊按住易郁肩膀,随即靠着他,轻声道,“再抱一会。” “……好。” 易郁揉了揉易殊头发,失而复得,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易殊。” “嗯。” “抱紧点。” 新婚(微h) 卧室落针可闻,易郁低下头,才发觉易殊已经睡着了。 情绪消耗太大,额角出了许多汗,头发都沾在脸颊。 易郁轻轻拨开,没想到易殊刚好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手怎么这么抖。”易殊抓住易郁手腕,刚好摸到凹凸不平的痂,顿时清醒。 她正想追问,吻毫无预兆地落下来,堵住了所有话。 “唔……” 一点清凉滴到易殊脸颊,顺着往下滑,她尝到了一丝咸味,不由环上易郁脖颈,主动贴近他。 他们从前亲吻都在较劲,许久没有像这样,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易郁按住易殊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约好了出去吃饭,不知不觉就作废了。 易殊胡乱去扯易郁领带,一用力,反而勒得更紧。 原本是不小心的,但一想到易郁之前掐着她脖子做爱,解领带的手不由停下。 易郁昂起脖子,靠在椅背,灼热的目光紧锁易殊,“在想什么?” “你还在生病,按理来说,我不该乘人之危。”易殊勾住领带,将易郁往前一带,抵着他额头,“可是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又很可惜。” “那就别放过我。” 话音刚落,领带又紧了些,易郁攥住易殊手腕,脸上却是乞求她发落的神情。 易殊脱掉易郁的西装,又解下皮带,把他双手反绑在背后。 “姐姐。” “嘘。” 易殊跨坐在易郁大腿,食指贴在他唇上,紧接着低头去解衬衫扣子。 解了叁颗,易殊就此收手,手指在易郁胸膛游走,双眼盯着他,另一只手又在下边乱摸。 易郁微眯起眼,他知道易殊是故意的。在床上易殊不常主动,但只要主动,他没有一次招架得住。 对于一个心急如焚的人来说,隔靴搔痒是最痛苦的。 易殊笑着伸进西裤,一会轻一会重地把玩着。 婚纱盖住了身下的风景,却依旧能通过触觉刺激大脑。 “姐姐……”易郁呼吸加重,“我要被你憋死了。” “是吗?我还以为……”易殊指甲刮过阴茎,轻轻挠了挠,“你会很享受。” 易郁眼睛倏地睁大,易殊却在这时扶着他的肩膀,龟头对准穴口,慢慢坐下。 “现在呢?”易殊枕在易郁胸膛,听他热烈的心跳,“是更喜欢我的手,还是更喜欢……” 话到一半,易殊抬头吻在易郁喉结,又深入了几分。 “嗯哼……”易郁压下喘息,脸颊蹭着易殊头发,见易殊迟迟不动,忍不住往上一顶。 “嘶。”易殊攥住领带,轻拍易郁侧脸,“谁让你擅作主张了?” 易郁偏头去吻易殊手指,情欲之下,目光深邃,“姐姐是生气了吗?” 他舔过易殊指尖,“打算惩罚我吗?” 易殊被气笑了,渐渐收紧领带,“欲仙欲死的滋味,尝过吗?” 她晃动腰,缓缓拉下侧边的拉链,胸乳半露。 “想吃吗?” 易殊搂住易郁,紧紧贴着他,又问:“想摸吗?” 听着易郁急促的喘息,易殊捂住他的眼睛,笑道:“想看吗?” “易……殊!” 空气越来越稀薄,欲望也被火热裹挟,双重的窒息几乎要夺走易郁的理智。 他凭着本能去嗅易殊的味道,去吻易殊脖颈。 “你知道吗?” 易殊手指插进易郁头发,“有很多个时候,我都想和你一起发疯。” “然后不顾一切地说爱你。” 易殊一手攥紧领带,一手紧紧抱住易郁,眼泪颤抖着滴落,“哪怕要一起死。” 感受到一股温热融进身体,易殊垂下手,疲惫地靠在易郁肩头。 易郁在低低的啜泣声中渐渐清醒,“不哭了,我现在都没法帮你擦眼泪。” 他抬了抬被捆的手,易殊含泪笑了下,解开束缚。 在易殊解的过程中,易郁看着她,道:“你没有错。” “嗯?”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应该先考虑她,其实才是感情。”松开后,易郁抱紧易殊,闭上眼,“是我太自私。” 易殊没有回答,只是捏着易郁的手,手腕上的痂被抠掉了一些,还没长出来,伤口泛红,暴露在空气中。 “疼吗?” “不疼,很浅的,我太困了划两下提提神。” “……你怎么不悬梁刺股呢?” 易殊轻轻碰了碰,观察易郁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又把他的衬衫脱了,手指在后背游走,“疼吗?” 伤痕已经淡化,按在上面也不会有痛感,可易郁却泛起眼泪,他笑着揉了揉易殊头发,“不疼,别碰了。” 易殊没有理会,又褪下他的裤子,抚摸膝盖上细细密密的缺口,“疼吗?” “姐姐……” 易殊把领带扯下,紫红的勒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易郁,我想我们都是错的。” “最重要的不是感情,不是对方。” 易殊吻在勒痕上,“是自己。” “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们迫不得已再次分开,我们都选择自己。” “明哲保身,懂吗?” 久久没有听到易郁的回答,易殊又问了一遍,“答应我,易郁。” “易殊,不会有这种可能。” “我不是在和你讨论可能性,我是要你答应我,不要让任何人支配你的生命。” “我……”易郁顿了顿,“我知道了。” 微风起,窗外风铃阵阵,吊兰摇曳,晴天娃娃对着天空笑意盈盈。 易郁踢了裤子,抱起易殊倒在床上。 新婚之夜,他原本想了很多花样,如今一个也想不起来,只是凭着本能沉浸在这场欢爱里。 太过激烈时,婚纱都被撕裂。 易殊攥紧床单,在他顶入时不忘数落一声败家。 “四年都没给你花过钱,一件婚纱算什么。” 他们致力于在彼此身上弄出各种痕迹,疯狂而又热烈,转而又亲吻缠绵,柔声安慰。 朦胧中,易殊看到了易郁脚裸的红线,快五年前纹的,这会颜色都淡了许多。 “易郁。” “嗯?” “去补个色吧。”易殊和他十指相扣,“我们把缺失的四年找回来。” 易郁闻言一愣,转而又笑着在易殊额头吻了下,“好。” 剧烈运动过后,两人躺在床上,紧紧抱着对方,狂欢后的宁静就像摇篮曲,让人昏昏欲睡。 “好久没抱着你好好睡一觉了。”易郁闻着易殊发间的清香,合上眼,嘴角藏着满足的笑意。 模样 天蒙蒙亮时,易殊困倦地睁开眼,入目就是深浅不一的吻痕,暧昧的气息萦绕心间。 一抬头,易郁还在睡,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眉眼,呼吸沉沉,仿佛卸下了所有防备与负担。 易殊盯着看了许久,心之所至,在易郁泪痣上碰了下,随即拨开他的手,悄悄下了床。 昨晚没卸妆没洗澡就睡了,过了一夜身上粘滋滋的,很不舒服。 易殊也管不了有没有衣服换,匆匆进了浴室。 雾气升腾,热水流过每一处皮肤,倦意与疲惫随之流走。 哗—— 易殊还来不及回头,一股温热就贴了上来。 “怎么不叫我?” “以我的经验。”易殊把头发撩到一侧,抹上护发素,“叫你的结果就是我们在浴室再来一次。”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易殊不由抬起头,茶色玻璃映照出二人的身影。 易郁下颚搁在她发顶,挤了两泵沐浴露,从脖颈开始涂抹,到锁骨,再到腰腹。 “可是姐姐,我怎么不记得我们在洗澡时做过?” 易郁继续往下,拨开阴唇,中指插进穴口,在里头翻搅。 易殊闷哼一声,差点没站住,“你这样……还不算吗?” “算吗?”易郁又插进一根手指,凑到易殊耳畔轻声道,“我只是在帮姐姐扣干净而已。” 精液和热水混在一起,沿着大腿缓缓流下。 易殊怀疑,不,她确信易郁是故意的。 故意挑弄敏感的地方,指尖轻轻刮过软肉,刺激逼得她抓住易郁手腕,“别碰那里……” “那姐姐自己来?” 见易殊不回答,易郁又往里戳了下,热流浇在他指尖,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捻着,“好滑,看来我洗不干净,得姐姐自己来。” 他冲干净手,抓住易殊的手指,抵着穴口往里探。 “你怎么。”易殊下意识想缩,却被易郁紧紧按着,指尖滑进穴口,脸霎时间红了,偏过头贴着易郁胸膛,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 一个吻落在易殊眉眼,紧接着是脖颈上的咬痕。 易郁看着玻璃上模糊的身影,握住易殊的手活动。 “姐姐,这四年,你有自慰过吗?” 他揉搓易殊胸乳,“自慰的时候,有想我吗?” 易殊微微喘气,脚步虚浮,恍惚地抬起头,在朦胧的水汽里看着易郁的眼睛。 “那你呢?” 她另一只手握住易郁阴茎,“你有自慰过吗?” “自慰的时候,有想过我吗?” 潺潺水流声中,易郁笑了下。 “当然。” 他抱住易殊,“如果没有你,再快乐的事都会黯然失色。” 他们和从前一样,只是在浴室洗了很长的一个澡。 长到易殊很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反锁。 等洗到差不多时,易殊趁易郁不注意赶紧逃了出去。 易郁倒也没追,只是告诉易殊,毛巾和衣服都帮她拿好了。 红丝绒吊带长裙,还配了一条珍珠项链。 易殊肤色白皙,与酒红搭在一起,就像根植在白色沙滩的红玫瑰。 就在易殊发愣时,易郁从后搂住了她,轻吻她锁骨上的咬痕。 细细密密的吻让易殊有些迷离,她偏过头,挠了挠易郁下颚,“你喜欢这样的吗?举手投足风情万种的女人?” 易郁含住易殊指尖,含笑看着她,目光里既有情欲,又有柔情。 “我说过,我喜欢你各种样子。” 下一瞬,易殊被打横抱起,带到了衣帽间。 灯一开,满屋的服饰映入眼帘。 从春夏到秋冬,从温婉到热辣,各种款式,各种风格,陈列在这个房间里。 哪怕是挑婚纱,都没有现在来得眼花缭乱。 易殊茫然地伫立在橱窗前,良久才回过神,“你什么时候买的?” “姐姐问哪一件?” 易郁拉开柜门,放裙子的区域里,有一个衣架空着,上面贴了标签,写了年月日,“你身上这件是两年前买的,九月二十九号。” 易殊不由上前,才发现每一个衣架上,都有标记,标记着买回这些衣服的时间。 而最早的,追溯到她刚走那一年。 “你买了……四年?” “嗯,想你的时候就买一件。” 易殊一时哑然,当思念可视,竟然如此震撼。 易郁牵过易殊的手,让她到中央的沙发坐下,转身从鞋柜拿出一双黑色高跟鞋。 “这双鞋,是和项链裙子同一天买的。” 他在易殊跟前单膝跪下,“两年前的九月二十九号,是你20岁的生日。” “他们说,什么年纪穿什么衣服,2字开头的年龄,要学会成熟,所以我买了这些,做你的生日礼物。” 易郁摩挲着鞋跟,“可是很快,我就后悔了。” “……为什么?” “因为我20岁那天,收到了类似的礼物——定制的西装、名贵的腕表和一张高级晚宴的邀请函。” “我一点都不喜欢。” 易殊欲言又止,手搭在易郁发上。 “这是易秤衡给我规定的20岁,不是我要的20岁。” 易郁把高跟鞋放到易殊脚边,“而这双高跟鞋,也是我眼中你20岁的样子,不一定是你想要的。” 他抬起头,看向易殊,“姐姐,我喜欢你各种样子,如果一定要说一个最喜欢。”他顿了顿,道,“我喜欢你喜欢自己的样子。” “如果你不喜欢这身衣服,随时可以换下来,你有……” “我有一屋子的选择。”易殊揉了揉易郁头发,“对吗?” 易郁摇头。 “你有无限的选择。” 易殊一怔,她看着易郁虔诚的眼睛,嘴角绽放一抹笑意。 历经千帆,才发现最想看到的,是你的笑颜。 虽然穿上这条裙子,锁骨的吻痕一览无余,但易殊还是没有换下来。 她舍不得脱下这份思念。 即将离开衣帽间时,易殊又折返回来,“易郁。” “嗯?” “你能和我解释一下。”易殊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水手服,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是放到身前一比对,会发现衣长实在短的过分,“你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买下它的?” 她瞥了眼衣架上的日期,“去年六月买的,你生日那会吧?这份思念,似乎不太纯。” “嗯,是不太纯。”易郁也不避讳,拉开抽屉,看到里面的东西,易殊顿时愣住。 易郁拿出一根黑色教鞭,拉长,“那会在学校上课。” 教鞭撩起易殊裙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易殊,“很想听姐姐叫一声,易老师。” 电光火石间,易殊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易郁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搂过来,“想逃课?” “……我有假条。” “哪呢?” “这。” 易殊在易郁勒痕上碰了下,趁易郁不备,赶紧挣脱桎梏,溜了出去。 教鞭在手上转了几圈,易郁笑了笑,把它放回抽屉。 以后有的是时间。 摩纳哥公爵 吃一堑长一智,易殊躲到卫生间后立刻把门反锁。 没多久,门锁转动,玻璃上的人影明显一怔,易殊见状笑了笑,打开吹风机,专心吹头发。 再回过头时,玻璃上已经没了影。 高中养成的习惯,往往根深蒂固。 这么多年过去,易殊吹头发总是很赶,吹个半干就结束了。 只有易郁喜欢把她的头发吹上一遍又一遍,每次都要吹到蓬松才肯放她走,可自己又跟个落水小狗似的。 推开门,一片狼藉的卧室已经焕然一新,只是桌上的蛋糕也不翼而飞,原本易殊还想吃两口垫垫肚子,从昨天折腾到现在,她逐渐感到体力不支。 顺着记忆往餐厅走,走廊那就飘来一股鲜香,她加快脚步,刚好撞上易郁端了两碗番茄鸡蛋面出来。 大部分人的第一道菜都是番茄炒蛋,因为这道菜怎么做都好吃。 但要是口味不合,就不是厨艺能解决的了。 易郁喜欢极致的酸苦,易殊则偏爱甜到恶心,辣到麻木的感觉。 他们从一开始互相嫌弃,到后来互相迁就,直到现在变成了对方的样子。 碗里鸡蛋太多,几乎把面盖住,易殊夹了一半给易郁,“你病还没好,多补补。” 刚放下,易郁又给她送回来。 易殊无奈看过去,易郁朝她笑了笑,“姐姐趁热吃,面坨了味道就不好了。” 拗不过,易殊只得拉开椅子坐下。 尝了口汤,果然是甜口,但味道比之前正常了许多,就算她嗜甜,常年累月吃那个甜度也受不了。 “怎么样?” “好多了,你上次做的糖醋小排甜到牙疼。” “……那会嘴里苦。” 易殊愣了下,抬眼看到易郁扒拉着面条,人突然不似刚才雀跃,“所以放得多了些。” 最甜的菜,勾连出的却是最不好的回忆。 那会他们在新房互相残杀,全然不顾对方的感受,无比疯狂、也十分难堪。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自顾自吃碗里的面。 但这压抑的氛围让易殊胸闷,只草草吃了些,便没了食欲。 站起身的那一刻,易郁立刻抓住她手腕。 他头发还湿着,脸色又苍白,像刚从河里打捞上来似的,易殊感觉他身体都在发抖。 “易郁……”易殊见他这样心里发慌,毕竟是被救护车带走过的人。 “对不起。” 易郁低下头,只敢攥紧易殊手腕,却不敢看她,“对不起……” “什么?” “那次在新房,我强迫你和我上床……在床上羞辱你。” 易郁声音越来越低,他既想解开矛盾,又怕一提及,矛盾愈演愈烈。 易殊只是看着易郁,久久没作声。 感觉手腕上的力道慢慢变小,快要松开时,易殊移步上前,搂住易郁。 “我以为你在生气。” 易郁闻言抬起头,泛红的眼睛里满是诧异。 “毕竟我对你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 易殊揉了揉易郁头发,结果沾了一掌心水,她笑着抹到易郁脸上,顺手擦掉溢出的泪。 易郁看着易殊,短暂的沉默后一把抱住她,脸埋在颈窝,“姐姐不是有意的。” “你总会为我找很多借口。” “这是事实。” 易殊长叹一声,“可你也不想的,不是吗?” “从分开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丧失了决定权,之后每一步,都是身不由己。” 她脸颊贴着易郁头发,低声道:“所以,以后不谈这些了好吗?我们不欠对方,我们欠的,是拥有彼此的四年。” “我想用余生把这四年补回来。” “易郁,可以吗?” 话音刚落,易郁抱得更紧了些,“嗯。” 过了会,易殊拍拍易郁肩膀,“反正面也凉了,你先把头发吹干,不然头疼。” “那姐姐帮我吹。”易郁蹭了蹭易殊脖颈,“不然我不吹,也不放姐姐走。” 易殊掐了把易郁脸颊,“你也就可怜兮兮的时候最讨人喜欢。” 易郁笑了笑,脸上还挂着眼泪,就像一个小孩子,前一秒还嚎啕大哭,后一秒就攥着糖笑嘻嘻。 小孩子。 一别四年,好像这是头一回看到易郁孩子气的一面。 一次次退让的后果就是,他不敢要太多爱,就像懂事的小孩不敢要太多钱。 一点点,够用就好。 “易郁。” “嗯?” “我也想看到你各种样子……” 嗡嗡风声盖住了易殊后半句话,易郁还想问时,易殊已经不肯告诉他了。 其实那半句话是——最好是被爱到有恃无恐的样子。 想想也没必要说,爱会体现在岁月里。 这些年过去,易郁似乎又长高了不少,易殊只能让他坐床上,站着帮他吹。 吹头发的时候,易郁也不老实,总喜欢把易殊头发缠指上绕圈玩。 风一停,易郁抬头笑道:“姐姐,我帮你盘头发吧。” “盘发?” “嗯,披头发出门会热,我帮你扎起来。” 还没等易殊多问一句,易郁就迫不及待带她去衣帽间,拉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 拉开抽屉,里头摆了各种发簪。 易殊偏头看向易郁,易郁拿过木梳,朝她笑道:“姐姐挑一支。” 木梳刮过耳侧,淡淡的檀香宁心静气。 易殊垂下眼,一一扫过,最后视线停留在一支木簪上。 没有过多的纹饰,只在顶端点缀了一朵茉莉花。 她记得,高中毕业那会,易郁就送了她茉莉花,他们还在回去的路上买了两串茉莉手环。 可最终,易殊没选它。 “这支吧。” 易郁瞧了眼,“我以为姐姐会选茉莉。” “想选的。”易殊捏着茉莉发簪转了下,“只是茉莉素净,红裙艳丽,不搭。” 易郁放下木梳,拿过易殊手里的发簪,在易殊正想回头,易郁按住她发顶,“姐姐别动。” 木簪穿过头发,乌木和青丝相融,仿佛只有一朵茉莉花开在上头。 “姐姐知道摩纳哥公爵吗?” “嗯?” “一种双色月季,白色的花瓣,红色的花边,堪称最美的月季品种。” 易郁把一缕头发撩到耳后,手搭在易殊肩上, “红白相斥,但是大自然都允许它们共存,我们又有什么好避讳的?” 易殊看着镜子里的他们,易郁的白衬衫和她的红裙形成强烈对比,仿佛茉莉突兀地开在她发上。 可看久了,又有说不出的和谐。 “我们就是这样吧。” 易郁偏过头,笑看易郁,“我们不应该在一起,却又最适合在一起。” 方式 今年夏天炽热又持久,可车载广播却播报,今年出行人数再创新高。 而当旅游旺季和早高峰撞在一起,简直是灾难。 易殊一觉醒来,他们还在等左转弯,仿佛进度条卡在了99%。 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了。 “怎么一动没动?” “这是最后一个红绿灯。” “是吗?”易殊刚睡醒有些懵,余光扫到前头的地铁站,见站名不同,才低低哦了一声。 易郁无奈看了易殊一眼,这时绿灯亮起,他才收回视线,边开车边道:“姐姐你在国外不会迷路吗?” “就日本那个地铁站,你去也要迷路。”易殊支着下颚看窗外,“很复杂,语言不通问路都听不懂,就算上车了,也要问好几个乘客反复确认,生怕越坐越远。” 说到这易殊笑了笑,“所以回国后,我看申城的地铁都亲切了许多。” 易郁攥紧方向盘,“你……去的是日本?” “嗯。”易殊看向易郁,“你好像很意外?” “我以为你会去英美。” “去哪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出发当天,我才知道目的地在哪。”易殊靠着椅背,望向前方,“我当时问易秤衡,如果非要出国,能不能换一个英语系国家,我一点日语也不会,没法生活。” “他说……我没有资格要求更多。” 驶入地下车库,光线昏暗下来,易郁停好车,开了盏小灯,握住易殊的手。 这一刻,他倍感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 “没事。”易殊覆上易郁手背,朝他笑道,“我不也平安无事生活了四年?” “我后来申请到了全英文授课的学校,慢慢熟悉了周边的环境,日常交流基本没问题,生活也就没那么恐怖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吧,其实和我小时候去梁市差不多,习惯了就好。” 见易郁一直沉默着,易殊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怎么了?” “我出国找过你。” 易殊一愣。 “大叁寒假还有暑假,我骗易秤衡要带谭晏出国玩,其实是想去找你。”易郁一顿,“但没去日本,去了英国和美国,我觉得在那遇见的几率大一些。” “我没想到一开始我就排除了正确答案,舍近求远,要是先去日本,我们或许能早点见面。” 易殊一时哑然,“可不管你去哪个国家,都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也是一线希望。”橙黄色的灯光下,易郁的眼神还是那么固执,易殊毫不怀疑,如果她没有回国,易郁可以满世界找下去。 “你真的……” 易殊想了很多词,却觉得都不贴切,便没说下去。 良久,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可既然是骗易秤衡,戏不做全套他不会信吧,那谭晏不也要跟你一起去?” “嗯。” “她没有意见吗?” 易郁疑惑,“有什么意见?” “……没什么。”易殊收回手,抱臂望着窗外,“那她对你还挺好的。” 瞥见易殊下压的嘴角,易郁意识到什么,笑道:“是挺好的,又帮我演戏,又陪我出国,没有她,这两年真不知道怎么过。” 易殊上一刻还在感叹易郁情深义重,下一秒就听到他这么说,顿时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多情。 “是啊,我要是不回来,你和她也能周游世界了吧。” “姐姐。” 易郁笑着戳了下易殊嘴角,“吃醋了?” 易殊别过脸,解下安全带就准备下车,却听咔嗒一声,车门反锁,不禁回过头。 “你干嘛……唔!” 易郁扣上易殊后脑,笑着吻上去。 似乎是嫌这样不好亲,手绕过易殊膝盖,将人抱到他腿上。 驾驶座有了两个人显得更拥挤,却也更亲密,易郁得偿所愿,吻逐渐加深。 易殊没想到易郁这样明目张胆,车里还开着灯,万一有人经过,很容易就能看到里头的风景。 她一手去推易郁胸膛,一手摸索着灯的开关,可她很快分身乏术,感觉自己要被掠夺所有呼吸。 易郁抬手把灯关了,车里瞬间一片黑暗。 视觉削弱后,听觉便格外敏锐,他听着易殊急促的喘息,笑道:“姐姐,这个吻好酸啊。” 易殊攥紧易郁衬衫领子,等喘息不那么厉害,突然勾住易郁脖颈吻了上去。 易郁有些意外,却没推拒,环上易殊的腰,渐渐收紧。 “嘶……” 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 指甲刮过易郁下颚,易殊轻笑,“还酸吗?” 易郁抿了抿唇,“……更酸了。” 易殊不想理他,却被易郁禁锢在怀里不让动。 “放开!” “不放。” “怎么,你又不是非我不可,我走了不照样有人能温暖你。” 意识到自己玩崩了,易郁抱得更紧了些,“我骗你的姐姐。” 易殊当然听不进去,一拳砸在易郁胸膛。 砸到的那一瞬间,易郁身体明显一僵,却仍死死箍着易殊。 “我和谭晏一直是各取所需。” 易郁声音变得微弱,像一盆凉水浇在易殊心头,她慢慢张开手,小心触碰刚刚砸到的地方,也终于听进了易郁在说什么。 “谭晏家里要求她做个贤妻良母,毕业就结婚,但是她想出国读书。” “而我头两年一直被易秤衡监视,用工作和相亲填满我所有的空闲时间。” “所以我们达成一致,假恋爱放松家长警惕,她替我打掩护,我借钱给她读书,等她收到录取通知书,我们关系就结束。” “去英国和美国,我是为了找你,她是为了看一看理想的学校,我们是分开行动的。” “大四没有出国,就是因为谭晏确定了目标,她不想把时间花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就没有和我演戏。” “这两年,我们纯粹是合作关系,互不相欠,没有一点感情。” 说到这,易郁低下头,埋在易殊颈窝,声音有些闷闷的,“我一分手就想和你说明白的,但那次……” 但那次,易殊却说她和贺以谦在一起了。 解释就不了了之。 “你……那你直说不好吗?”易殊语气软了下来,“非要气我。” “对不起。” “……好了。”易殊不得不承认,有些习惯真是根深蒂固,只要易郁示弱,她还是会动恻隐之心。 “我刚刚是不是弄疼你了?要不要紧?我们去医院看看。” 易郁摇头,“姐姐。” “嗯?” “我其实,只是想看看你在乎我的样子。” 易殊愣住。 在表达感情上,他们两个真的截然不同。 易郁张扬,她内敛,回国后更是小心翼翼。 若是放在四年前,这也没什么,再委婉,易郁也明白。 但四年后经历太多事,一次次打击下来,他不敢自作多情。 “我一直用早安午安晚安代替我爱你,但如果你需要更直白的方式,我就直接告诉你。” 易殊覆上易郁的唇,“我爱你,易郁。” 如果你听不懂早安午安晚安,那我就改成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不为难你这个白痴。” 易郁笑了,分开易殊双腿,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严丝合缝地贴着自己。 昏暗、逼仄、安静的环境里,呼吸声让人格外敏感。 易殊手按在易郁双肩,不由放低了声音,“你别告诉我,要在车里做爱才能唤醒你的榆木脑袋。” “不是。” 易郁手掌抚摸易殊后颈,轻笑,“这样吻更有感觉。” 当唇与唇相贴时,易殊尝到了还未散去的血腥味。 她舔过易郁被咬破的舌尖,环上易郁脖子,回以热烈的吻。 一直到她感觉到,身下有股异常的灼热抵着自己,才微微睁开眼。 易郁的眼睛深邃如漩涡,仿佛要把眼前人卷进去。 嗯,确实很有感觉。 远超预期。 他即是你 两人在黑暗里对视,喘息仿若催化剂,一点一点击溃理智。 突然,白光一晃,一辆车从跟前经过。 易殊一惊,慌乱地低下头,躲到易郁怀里,呼吸都不敢出。 只听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簪子被抽走,头发散落开来。 车里重又亮起灯光,易殊攥紧易郁衬衫,又急又气,“你生怕别人拍不到你裸照是吧?” “已经走了。” 易郁把簪子放在一旁,手指穿过易殊头发,“我帮姐姐把头发重新扎一下。” 易殊一愣,迟钝地坐起来,“你不做了?” 易郁笑了,“姐姐很失望?” “……当然没有。” “不急。”易郁咬着皮筋,“早晚的事。” 易郁很利落,叁两下又是一个新的发式。 “你还会多少种样式?”易殊道。 易郁把簪子插进去,确认没歪后笑道:“日子还长,姐姐可以数数看。” 下了车,两人乘电梯上楼。 一到室外,热浪就扑面而来,但只是转个弯,又飘来阴嗖嗖的凉气。 “你怎么会选这家店?”易殊问。 店面装修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墙也没刷,只挂了几幅看不懂的照片做装饰。 不免让人想到那种黑心诊所,坑蒙拐骗,把病人医死在手术台上。 “我只是补个色,谁做都一样,找家人少的店,省了排队。” 易郁推门而入,这时有人从楼上下来,踩在钢板楼梯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沉重又压抑。 虽说纹身难度不高,但看到来人一副高中生的模样,易殊一颗心又提起来。 “要纹什么?” “补个色。”易郁牵过易殊的手,却发觉她手心都是汗,可这里明明冻得跟冰窖似的,“怎么了?” “我们换一家吧。”易殊压低声音,“这店连经营许可证都没看见,纹身师看着也没成年……” “经营许可证有,但我不想挂出来。”纹身师单手插兜,因为戴了黑色口罩,只有眼神能传达情绪,而这双眼和店里的装修风格一样,极冷,“我今年22,而且这一行不看年纪,看经验。” “还有什么问题吗?不能接受可以换一家,我还想睡个回笼觉。” “我……” 易郁握了握易殊的手,安抚道:“没事。” 上了二楼,纹身师把他们领到一个房间,里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桌上摆满了工具。 “先做个登记。” 纹身师从抽屉掏出一本厚册子,上面都是顾客的姓名电话。 想来他确实是有经验的。 可当针尖刺在易郁皮肤上时,易殊心又揪起来。 尖锐的东西总会让她想起玻璃渣滓,想起易郁痛到失去神智的样子。 “轻点行吗?”易殊忍不住道。 纹身师瞥了眼易郁脖颈的勒痕,觉得好笑,“你怎么不轻点?” 易殊怔住。 过了一夜,勒痕又深了几分,而清醒过后,易殊才发现它是那么狰狞、恐怖,完全无法和情趣联系在一起。 她不知道,自己情绪得到发泄的那一刻,有没有给易郁造成心理阴影。 如果有,她和易秤衡又有什么区别? 见易殊面色沉重,易郁看向纹身师,眼里的警告不言而喻。 纹身师耸耸肩,不以为意,却也不再吭声。 补个色只要一会功夫,但压抑的气氛把这段时间无限拉长。 等易郁结束时,易殊盯着两条缠绕交织的红线,突然道:“帮我纹一个吧。” 她指向易郁脚裸,“同样的款式,但我想纹在左脚。” 易郁顿时看向易殊,“姐姐……” 易殊笑了笑,“原因一会告诉你。” 在册子上登记好名字后,易殊坐到床上。 纹身师听到那声姐姐,原以为是情侣之间的情趣,但看到登记册上“易殊”、“易郁”两个字后,发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合上册子,他看两人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 付款后,易郁看扣费数额不对,叫易殊坐一会,去隔壁房间找纹身师。 而这人倚着门框,特意等他出现似的。 “优惠价。”纹身师笑道。 易郁眉头微蹙,紧接着一张名片就要往他裤兜塞。 “这是赠品。” 易郁下意识后退,却因为上头的内容僵住了。 “乱伦,挺难的吧?” “你自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把刀如果是刺在‘那个人’身上……如果有人能帮你杀了‘那个人’,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纹身师顿了顿,笑道:“而我这里刚好有人,能帮这个忙。” 易郁捏住名片边缘,上面两个字,他再熟悉不过。 鹤鸣,一家表面是生物制药,实则专门帮客户铲除异己的公司。 而易秤衡,是这家公司最尊贵的会员。 “你22岁就能过上今天的生活,也少不了它帮忙吧?”易郁收下名片,“你告诉我,不怕我举报这家公司,把你,还有其他受惠的人都送进去?” “你试试啊,你当你是第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吗?”纹身师眼里流露出不屑,“你不是,你也不会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 “……” 易郁攥紧拳,最后问:“为什么告诉我?” “可能因为,我们同病相怜?” “如果我早点杀了他,她也不会死。” 他抬手关了灯,一身黑色彻底融进了这个房间。 易郁听到易殊在叫他,最后看了眼这个莫名其妙的同龄人,转身离开。 “姐姐。” 纹身师一点点解下衬衫扣子,露出后背。 “我们睡觉了。” 背上是一张女人的脸。 如初 易郁逐渐明白,这个人帮他,是想看到另一种可能。 可哪怕人生轨迹再接近,他们终究是不同的。 那是易秤衡。 鹤鸣愿意接这个单子,只有一种可能,他带来的利益,能远胜过易秤衡。 可是他不能,也不想让鹤鸣赚到一分钱。 易郁点开通讯录,输入名片上的号码,最后弹出来的,是贺以谦的名字。 有些人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远超生命的代价。 易郁把名片收好,也把自己的情绪掩藏好,才牵过易殊的手出了纹身店。 上车后,易郁目光停留在易殊脚裸,红线缠绕,这是他们共同的印迹。 “疼吗?” “还好,就是有点痒。” 易殊俯下身想挠,却被易郁抓住手,“别碰,忍一忍。” “……”易殊抿了抿唇,“易老师。” 这称呼让易郁心跳漏了一拍,反应也变得迟钝,易殊趁这时反客为主,攥住他手腕,抚摸上头的凹陷。 这些都是扣掉结痂以后留下的坑。 “你得以身作则。” 就当易殊放下手时,易郁又把她搂过来,凑到耳畔笑道:“那你监督我。” 易殊叹了口气,“连医院都管不住你,我一两句话你就听了?” “听啊。”易郁包住易殊的手,按在自己脖颈,低声道,“我怕你罚我。” 易殊神色一紧,立刻缩回手,“我们……我们先去玩会吧,这会饭点人肯定多,去了也是排队。” “好。” 只是要躲避汹涌的人群,也得规避所有热门景点。 易殊翻来覆去,最后点进一条帖子,“去这吧。” 她把手机递给易郁,易郁看了立刻否决,“不行,纹身恢复期不能喝酒。” “……谁说去酒吧只能喝酒了?” 易郁闻言看向易殊,也不说话,易殊被他盯得毛骨悚然,都想说算了。 但下一刻,易郁打开导航,输入了酒吧地址。 易殊愣住,“你这次不打算和我据理力争吗?” “不。”易郁攥紧方向盘,“我倒想看看,姐姐不喝酒,还能去酒吧干什么。” “……” 酒吧位置挺偏,只有几个学生模样的围坐一桌,玩真心话大冒险。 “我……我弹一首曲子送给你吧。”女生朝正中间的男生笑了笑,“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也希望……” 女生突然停下,大家都屏住了呼吸,易殊也被吸引了目光,等她后半句话。 “希望你不要嫌弃,我很多年没弹了。” 女生站起身,在钢琴前坐下。 男生眼里有一瞬的落寞,但也只是一瞬,他立刻笑着跟上去,站在钢琴旁边,“这里的钢琴声音太小,我站你旁边听。” “好。” 这架木制钢琴音色沉闷,像饱经沧桑的老人,而女孩的情绪,为这首《送别》增添了别样的伤感。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易殊坐在角落,看着台上默默注视女孩的男孩,唏嘘道:“这会成为他最难忘的一个生日吧。” 易郁淡淡瞥了眼,没做声,把薄荷水递给易殊。 “易郁。” “嗯?” “这几年,你生日是怎么过的?” “准备期末考。” “……都在准备考试?可你大四不是没课吗?” “哦。”易郁低头在那玩薄荷叶,撕成一片一片的,“那次吃了贺以谦送的粽子,从来没吃过那么难吃的东西。” 完了,不小心踩雷区了。 易殊尴尬一笑,揉了揉易郁头发,“那明年我给你包,好不好?” “嗯……我能换……” 这时台上的男孩女孩下来了,易殊立刻抓住机会,牵起易郁的手朝钢琴奔去。 “四年没弹琴给你听了。”易殊抚摸过琴键,对易郁道,“凑近点,那孩子不是说声音小吗。” 从看到那女孩弹琴时,易郁就有些恍惚,这会更是。 听到易殊的话他怔愣片刻,才往前迈了一步,但易殊还是嫌太远,直接把易郁拉到身旁坐下。 “高中毕业那会,你送给我一张信纸,上面写了木心的《从前慢》。” 舒缓的旋律在酒吧响起,易殊一边弹,一遍唱:“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 “爱一个人。” 一曲结束,易殊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你十八岁生日那会,我弹的是《I really like you》,四年后是这首《从前慢》,虽然曲风不同,心境不同,但是……” 她偏头看向易郁,“只想弹给你听的心,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易郁,其实今天来这,一是想弹琴给你听,二是想祝以前的你生日快乐。” 说完易殊朝易郁摊开手,易郁不明所以,从口袋里摸出两颗解酒糖。 自从看到易殊喝得烂醉以后,他就买了很多备在车里,身上也会带几颗,以防万一。 “……什么呀。”易殊无奈笑道,“手机。” “哦……”易郁把手机解了锁,递给易殊,“怎么了?” 易殊打开网易云,输入一个账号,“我一直在想,怎么样才能弥补那些失去的重要日子。” 她把手机还给易郁,“我没法带你回到那天,但我可以保留那天的声音,重逢时,再放给你听。” 屏幕上,是一个连头像都没有,id一串乱码的账号,在每年的端午节,都会发布一条弹钢琴的视频。 今年也有,不同的是,今年的视频配了文字。 【自然决定日色变化,社会改变车马邮件,而我选择,一生只爱你一个人。】 “易殊……” “易秤衡能登录我微信,所以我只能用这种隐晦的方式,祝你生日快乐。” 易殊轻轻抹去易郁眼角的泪,笑道:“但等你23岁,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祝福你了!” 易郁攥住易殊手腕,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把易殊合在怀里,紧紧搂住她。 “哎,那边还有一群孩子,收敛点。” 易郁没听,反而搂得更紧了些。 易殊无奈,任由他。 其实那群孩子沉浸在欢庆、离别、失落等各种情绪里,无暇顾及易殊和易郁。 在他们散场时,易殊听到有人问女孩:“为什么不说呢?” 女孩答:“因为我没有做好隔着千山万水相爱四年的准备。” 女孩垂下眼眸,“他也是。” 等酒吧重归安静时,易郁突然道:“易殊。” “嗯?” “谢谢你。” “谢什么?” “这么多年,爱我如初。” 易殊愣了下,随即笑道:“也谢谢你。” “嗯?” “这么多年……爱我如初。” 四年时间,千山万水的距离,再重逢,他们依旧敢说一句,爱你如初。 何其难得,何其有幸。 危险(微h) 不知不觉,酒吧人渐渐多起来,聚焦在易殊身上的目光也越发炙热,她推了下易郁,轻声道:“回家再抱。” 易郁原想答应,转念一想又不肯了,赖着易殊讨价还价,“那姐姐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先答应。” 每次易郁话说一半,易殊都有不好的预感,“想让我签空白合同?” 易郁笑着蹭了蹭易殊脖颈,“姐姐把我说的好坏。” “你不坏。” “真的?” “你是阴。” 易殊最终还是抵不过易郁,签了空白合同,易郁也心满意足放开她,到吧台点甜品去了。 望着易郁的背影,易殊无奈一笑,回到座位上,转悠着玻璃杯发呆。 玻璃上倒映着灯光,像极了鸡尾酒的颜色,缤纷绚丽。 当时就是被这副外表吸引,以为多好的东西,结果苦到想吐。 能喝四年,自然也不是因为喜欢,只是觉得酒和她很像,外表再精致,也掩盖不掉里头的苦。 突然,一团阴影笼罩在上方,一杯酒搁在易殊面前。 “小姐,有一位先生给你点了长岛冰茶。” 顺着指的方向望去,角落一个男人朝易殊举起酒杯。 易殊指尖轻敲桌面,过了会酒杯被人拿走,凑到白炽灯下。 细微的颗粒在酒液飘浮,易郁冷笑一声,把酒杯放回托盘。 “还给他。” 服务员有些为难:“这位先生,请问你是?” “我老公。”易殊道。 盘子一颤,蛋糕差点翻倒,服务员见状识趣地退了下去。 但易郁放下蛋糕就走了,易殊叫也叫不住,只好低头吃蛋糕。 等回来时,易郁牵过她的手就往门外走。 “还没吃完!” “家里有。” 他们一路开回了家,内后视镜里,易郁眼神冷淡到易殊都不敢开口。 一直到小区地下车库,易殊见易郁迟迟不下车,敲了敲车窗:“生什么气呢?” 易郁不说话,头偏向另一边。 “易郁。”易殊叫道,“再不说我生气了。” 易郁垂下眼眸,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易郁!” 下一瞬,车门突然打开,易殊往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了……” 易郁目光沉沉,一把搂过易殊,打横抱进车里,重重关上车门。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他沉声道:“姐姐每次去酒吧都有人上赶着送酒吗?” “嗯?” 易殊愣了下,闹了半天是吃醋吗? “对啊。”易殊指甲刮过易郁嘴唇,存心气他,“偶尔还找两个好看的陪我说说话。” 可易郁脸色却越来越差,他立刻想到易殊刚回国时,在酒吧和人谈笑风生,一杯又一杯喝得酩酊大醉,倒在他旁边一直睡到后半夜。 比起嫉妒,他更害怕,那些潜在的危险他一想就头皮发麻。 “姐姐不允许我抽烟喝酒,我一直牢记在心。” 易郁抬手关了灯,四周顿时一片漆黑,易殊呼吸不知不觉也跟着加重。 “易……” 座椅被放倒,两人位置调转,易殊靠在椅背,易郁双膝顶着她腰际,微微俯下身,“可姐姐却没有以身作则。” 庞大的阴影将易殊罩住,她不由攥紧裙边,“你想干什么?” “姐姐可以罚我,我是不是也可以罚姐姐?”易郁终于笑了下,慢条斯理解下腰上的皮带,“我们之间,有一套独有的惩罚方式。” 冰凉的皮带绕过手腕,易殊刚发出一个音节,唇就被堵住,窸窸窣窣的声音令她格外心慌。 易郁托起她的腰,两人私密处紧贴在一起,那股灼热烧的易殊脸红。 易郁甚至没有脱下她的内裤,只是扯到一边,露出阴唇,指腹挑逗着阴蒂玩。 “易郁……”易殊终于得以喘息,拱起腰身躲避易郁的逗弄,“这是地下车库!” “我知道,所以才叫惩罚。”易郁把手指上的水涂在穴口,中指缓缓插了进去,在里头戳弄。 易殊顿时跟被定固住似的,一动也不敢动,易郁笑了,凑到她耳畔轻声道:“姐姐可不能像昨晚一样,叫太大声被人发现怎么办?” 不说还好,一说易殊更加紧张,下面也夹得更紧。 “姐姐把我手都夹酸了。”易郁指甲刮过一片软肉,易殊被刺激的一哆嗦,小穴才稍稍放松。 趁这时,易郁把手伸出来,拨弄瑟瑟发抖的穴口,“怎么又吐水了姐姐,座椅都被你弄湿了。” 他的荤话让易殊无地自容,想要并拢腿却被易郁分得更开。 “姐姐让我看看好一点没有。” “什么……” 易郁直起身,从座椅下来,打开手机手电筒。 纯白的光打在易殊穴口,这突兀的光亮把易殊吓了一跳,“关掉!” 易郁确认没有红肿后,把手机反扣在一旁,蹲下身吻住小穴。 “啊……” 易殊紧咬下唇,却仍耐不住身下一波又一波刺激,总有呻吟溢出来。 此刻她真的恨死身下这个人了,故意吮的极用力,故意发出些声音让她听到。 可是她又极需要易郁,她此刻衣衫凌乱地躺在驾驶座,双腿大开,脸色潮红,她好怕过路人拍到她这副浪荡的样子,她需要易郁遮挡住她的身体。 “易郁……抱我!抱我……求你了。”易殊急得泛起眼泪,易郁舌尖最后舔了下穴肉,撑着座椅起来,将易殊搂到怀里。 阴茎怼着穴口,拥抱越用力,交合处也越深入。 “想再抱紧点吗?” 易殊双腿攀上易郁腰际,勾住,“抱我。” “好。” 热烈的拥抱伴随着激烈的抽插,每一下都顶到易殊灵魂深处,她低声啜泣,求易郁轻一点,易郁置若罔闻,反而更加卖力。 “易郁……顶的好疼。” 易郁抹去易殊眼角的泪,“这是给姐姐的惩罚。” 他握住易殊小腿,压在椅背,黑色高跟鞋因为抽插时不时晃动,连带着脚裸上的红线也仿佛有了生命。 “易郁……老公……”易殊被操得神色迷离,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轻点好不好,轻一点……” 那声老公起了点效果,易郁解下了皮带,却仍不肯放慢速度,臀肉啪啪撞击,色情地回荡在这个狭小的空间。 “呜呜……”易殊攥紧易郁衬衫,泣不成声。 当易郁射出来时,易殊早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易郁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拍着她后背安慰,好像跟他没一点关系似的。 “姐姐。” 易殊仍在抽泣,别过脸不想理他。 “你知道那酒里下了迷药吗?” 易殊哭泣渐止,“什么?” “我不介意你喝酒,也不介意你去酒吧,但是我很介意,你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安全。” 易郁脸颊贴着易殊头发,闭上眼,“我想想都很害怕,刚回国那会你一个人醉倒在酒吧,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 “我当然希望你一直幸运下去,但是幸运太不可靠了,我希望你能提高警惕,不然我真的不放心。” 沉默良久,易殊靠在易郁胸膛,转他的衬衫扣子,“你以为我平安无事到今天,纯靠运气吗?” “别说那酒下药,就是没下药我也不会喝,陌生人递来的东西,我碰也不会碰。” “刚回国那次确实喝得多了点,但我有分寸,没醉到不省人事,有人要拽我我能感知到。” “……可你后来直接在我车上睡着,我抱你你都没醒。” “你不说了是你车上。”易殊嘟囔道,“你又不会拿我怎么样。” 易郁闻言笑了,“姐姐未免对我太有信心,我又不是没做过强迫你的事。” “……没有。” “嗯?” 易殊看向易郁,“你只是做了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治疗(微h) 良久,易殊听到易郁轻轻笑了声,“姐姐这意思,我们还可以再来一次?” 手摸到易殊腰际的拉链,就准备往下拉,易殊立刻抓住,“你别得寸进尺!” 她攀着易郁肩膀坐起来,精液也顺着大腿缓缓流下,滴在易郁裤子上。 两人不约而同低下头,画面纯白却不纯净。 易郁没说话,只是笑着抽了张纸,慢条斯理擦去裤子上的精液。 “要给姐姐擦擦吗?” “不……” 没等易殊回答,纸张就擦过阴唇,一点点沾走穴口的精液,有些痒,可易殊笑不出来,埋在易郁胸膛紧抿着唇。 易郁能感受到易殊滚烫的脸颊,他把纸团成团,抽了新的餐巾纸包好,放在一边,去抚摸易殊后脖颈。 他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用心感受怀里的人,过了会开口道:“姐姐。” “嗯。” “为什么要喝酒?” 他高三喝过一次酒,又苦又涩,连带着头晕、恶心、呕吐。 加上易殊警告,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碰过。 “自虐。” 易郁心一紧,不敢问下去。 但易殊却接着道:“每次喝酒,那个味道总让我想到梁市的五年,日本的四年,还有在申城的日子,很苦很苦。” 易郁抱紧易殊,“是不是一个人太累了?” 易殊摇头,“孤独和疲惫我都能承受,但我受够了日复一日,身不由己的人生。” “我好像穿了身华美的袍子,但上面爬满虱子。” 不管出生,还是读书,甚至于婚姻,她都没有做过一次主。 一切就这么安排好了,没有人问过她的感受。 易殊直起身,手撑着易郁肩膀,“所以易郁,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活到现在最肆意的时光。” “哪怕所有人都容不下它,我依旧视若珍宝。” “以及……” 易殊抬起易郁下颚,“我很感谢你先踏出那一步,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我都很感谢。” 她俯下身,去吻易郁,却只碰到易郁脸颊。 “刚刚口过,嘴里不干净,回家再吻。” 易郁笑了笑,躺在座椅上,张开双臂,俨然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其他地方随意。” “随意吗?” “嗯。” 易殊抿了抿唇,双膝往后移,一手握住易郁昂起的硬物,易郁呼吸一紧,他忘记了还有那里…… “易殊!” 但晚了,易殊已经含住龟头,她很少给易郁口,记忆中好像就易郁生日那一次,含着冰捉弄了一会。 所以现在她也没什么技巧,只是尽量含住,笨拙地舔舐柱身,一点一点吞下。 但易郁又硬又胀,撑得她腮帮好麻,口水也控制不住沿着柱身流下。 虽然视线不明,但隐约朦胧的影子更令人心潮澎湃。 易郁喘息越发沉重,忍不住往上一顶。 “嗯……” 这一顶好像戳到了嗓子眼,易殊眉头微蹙,轻轻咬了下硬物。 爽感转瞬变成痛感,“姐姐……你故意报复我吗?” 易殊闻言舔过刚刚咬的地方,像是安慰。 易郁终究受不了她这样撩拨,好在易殊也点到为止,松了口,抚摸湿润的阴茎,笑着坐起来。 “不要看。”易殊用皮带捆住易郁双手,又伸手盖住他眼睛,另一只手扶着阴茎,慢慢往里坐。 易郁哪肯错过,舔了下易殊手心,易殊被吓了一跳,手立刻缩回去。 “难得见姐姐主动,姐姐还不让我看。” 易殊脸色通红,“你不乖。” “哦。”易郁仰起脖子,“那姐姐要罚我吗?” 易郁话里神情显而易见的兴奋,但易殊听了神色顿时黯淡下来。 “易郁,我们以后不玩这个了。” 气氛瞬间变冷,杀的易郁措不及防,“怎么了?” “你从小到大受的伤够多了。”易殊视线从勒痕上移开,“我昨晚太疯了,现在想想真的后怕,万一控制不好力道出事了怎么办?易郁,我不想你进医院,也不想你又多一个心理阴影。” 话音刚落,狭窄的空间一时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易殊不由抬起头,见易郁目光沉沉,紧盯着她。 “易郁……” “我昨晚爽死了。” 易郁挣脱皮带,抓过易殊的手让她掐住自己脖颈,加重力道往下掐。 “你干什么!” 清醒时做这种事易殊是害怕的,尤其易郁还不要命的掐自己。 可不管她怎么掰易郁手指,都纹丝不动。 焦急如焚时,易郁终于松了手。 “姐姐,你不用有顾虑,你昨晚的力气,还没有刚才一半。”易郁将易殊合在怀里,轻抚她脊背,安慰道,“你也不是易秤衡,我不会觉得你在伤害我,自然不会有什么心理阴影。” 感受到怀里的人在微微颤抖,易郁又搂得紧了些。 “姐姐,我喜欢你这么对我,那点疼会覆盖曾经的痛苦,我以后只会记得我是怎么爽的。” “你没有虐待我,你在治疗我。” 易郁牵过易殊的手放在伤痕处,“姐姐要是心疼,摸摸它,亲亲它就好了。” 易殊眼中含泪,指尖轻触皮肤时,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姐姐……” 易郁只喜欢易殊被操到流出生理性泪水,哭得这样伤心只会让他心疼的难受。 “车里没剩多少纸,姐姐再哭就没纸擦……” 话还没说完,易郁就被按倒在椅背。 易殊跟着扑倒,吻住易郁双唇,车里响起了浪拍海岸的声音。 易郁从推拒到妥协,手掌逐渐游离到易殊臀部,一边揉,一边帮她插的更快一些。 易殊终究没法一心二用,只得放弃接吻,趴在易郁胸膛扭动臀部。 女上虽然很深,但这个姿势对易殊来说真的很累。 “你怎么……还不射?” “姐姐都没累,我怎么能射?” 易郁拨开易殊湿透的额发,还是不忍心,和易殊调换了位置。 这时易殊也不管身处何地,呻吟肆无忌惮,被操到说不成句时,她还张开双臂,对易郁道:“抱……” 易郁闻言抱住了她,听着她在耳畔嗯嗯啊啊的娇喘。 “易……郁……” “嗯?” 精液射进身体,易殊小穴忍不住收缩,试图留住精液,留住阴茎,留住易郁的一切。 “你也在……治疗我……” 并蒂莲 空间狭窄,发挥有限,同一个姿势下,易殊也渐渐力不从心,趴在易郁肩膀任他顶弄。 原本半小时前就该结束了,但易郁缠着不让走,一点也没有病弱体虚的样子。 仿佛电流穿过全身,一阵酥麻,易殊感觉自己几乎被填满,“你真不怕精尽人亡……” “情难自禁。”易郁掌心抚摸易殊微微鼓起的小腹,往下按压,“好像撑满了,姐姐一会还吃得下吗?” “易郁你疯了?!” “我是问,一会还吃得下饭吗?”易郁不解地看着易殊,眼睛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姐姐怎么突然骂我?我哪里说错了吗?” “……” 某人还是那么喜欢玩文字游戏,装成一副清白无辜的样子。 这么多年,乐此不疲。 而易殊却被他折腾的身心俱疲。 回到家这副样子也没法吃饭,易殊想先洗澡,为了避免在浴室又遭一次罪,她留了个心眼,反锁上门。 “姐姐。”易郁抵着门,在那扒拉门把。 易殊没理,自顾自解下项链,等她准备脱衣服时,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外面不是还有个浴室吗?”易殊朝门喊道。 咔嚓! 门一开,一股冲劲差点扑倒易殊。 此刻浴缸里的水都漫出来,雾气升腾,惹得易殊头晕,被打横抱起时,她下意识搂上易郁脖子,“易郁,我真的很累。” “只是洗澡,真的。” 迈进浴缸,易殊微眯眼睛靠在易郁胸膛,易郁也没逾越,只是陪她静静泡着。 水汽朦胧,易郁低头看到易殊左眼的泪痣,像一点墨溅在宣纸上。 他轻轻碰了下,易殊便回过头,“怎么了?” “姐姐和我的痣……是对称的。”他右脸贴着易殊左脸,温热的触感让易殊有些沉醉。 水波摇曳,水下的红线也跟着晃荡。 易殊伸脚去蹭易郁脚裸,笑道:“我们纹身也是对称的。” “对了,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为什么要纹它?” “嗯。”易郁下颚搁在易殊肩膀,“为什么?” “今年暑假,机缘巧合下我去了趟梁市,正好经过我的初中。”易殊垂下眼眸,拨弄着同心结,“我初中很小,绿化也少,只有一片荷花池,一到盛夏荷叶铺满水面,一点缝隙也看不到。而荷花呢,又快要把叶子遮住。” “今年回去刚好看到这副景象,还很幸运,遇上一株盛放的并蒂莲。” “并蒂莲?有点耳熟。”易郁想了想,“是一枝茎杆上开了两朵荷花吗?” “嗯。”易殊感叹,“两朵花背朝彼此开放,一左一右,相映成趣。” 说到这,易殊突然停下,偏过头看向易郁,易郁正听她讲呢,见她突然看着自己,不由愣住。 “我觉得我们和它们很像。” “对外人来说,它们是最畸形的产物。但对它们自己而言,却有最和谐的美丽——相知相伴,相守相护。” 易殊抬手抚摸易郁眼下的泪痣,“易郁,我就是想告诉你,不管作为你的姐姐。”她的红线贴上易郁的红线,“还是作为你的爱人,我都会不顾一切和你站在一起。”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对抗这个世界。” 因为升学人数逐年增长,为了扩建教学楼,初中的小池塘要被填埋,那株并蒂莲活不过这个盛夏。 但易殊在易郁耳畔承诺,他们会是永不凋零的并蒂莲。 相知相伴,相守相护。 夜半时分,确认易殊熟睡后,易郁摸过枕边的手机,莹白的微光下,他的眼神也如冰一般冷淡。 【易郁,这小子真带劲,你给我送了这么大一份礼,我该怎么感谢你?】 【发一张他露脸的照片给我。】 【行。】 照片中,一个男人趴在床上,他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半张脸暴露在镜头下,嘴里含着男性生殖器。 而这个男人,就是给易殊送酒的那位。 易殊走后,易郁悄无声息把酒还给了男人,又联系上一位有龙阳之好的老板。 迷奸,拍照。 易郁偷偷看了眼易殊,小心翼翼掀开被子,到隔壁书房把照片存进电脑。 而照片的名字,是男人的手机号。 迷奸、拍照、威胁。 既然你想那么对姐姐,就别怪我这么对你。 深夜里,易郁端坐在电脑前,把文件夹整理好,易秤衡、贺以谦、鹤鸣……现在又多了一个预备死亡名单。 “姐姐,我会做你的护身符,永远。” 他正准备合上电脑,嗡嗡振动突兀地响起。 叁更半夜,多半是骚扰电话,易郁没理,等他关掉电脑,振动戛然而止。 易郁察觉出一丝怪异,划开锁屏。 【你有一通未接来电:易秤衡】 “……” 易郁手悬在屏幕上空,过了许久,他按下回拨键,但对面已经关机。 偌大的书房,易郁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他隐隐感到不安,他不确定,易秤衡是仍被扣押,还是已经释放。 回到房间时,寒意扫过易郁脖颈,他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怎么了?” 易郁回过神,见易殊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站在那做什么?” “……有点冷,我把空调开高些。” 冷吗? 易殊有些奇怪,她那么畏寒的一个人都觉得正好,易郁体热,怎么会冷? 但当易郁抱住她时,她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触手的冰凉。 “易郁?身体不舒服吗?” 易郁摇头。 易殊浓烈的困意在沉默中逐渐消散,她正欲开口,易郁却突然道:“易殊,你能不能……” 等了一会没等来后文,易殊追问:“能不能什么?” “没什么……睡吧。” 你能不能放弃荆城的学业,能不能和我远渡重洋,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这些话,易郁终究说不出口。 九年,易殊因为易秤衡,因为自己,已经过了九年身不由己的生活,难道还要束缚她一辈子吗? “易郁,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 “你敢发誓吗?” “……我发誓,如果我骗你,我不得好死。” 失败 后半夜,易殊都被易郁紧搂着,可她装了太多心事,长久维持一个姿势只会让她更加烦躁。 一直到清晨,易殊感觉易郁没那么使力了,才轻手轻脚下了床。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光线越来越明亮,易殊拉上窗帘,好让易郁多睡会。又怕吵醒他,于是拿上洗漱用具,打算去隔壁房间。 卫生间放了香薰,一进去有淡淡的茉莉香。 茉莉簪子还搁在洗手池上,易殊一时心起,也想盘一个。 她回忆着易郁的手法,转、掏、插,但一看镜子,效果却天差地别,有两缕头发已经承受不住散了下来。 易殊无奈,果然这种精细活不适合她。 易殊拿上杯子、洗面奶就准备离开,这会头发突然彻底散开,簪子也掉到地上。 得亏是木质的,掉在地上声音沉闷,不易听觉。 易殊跪下来,去摸掉柜子底下的簪子,没想还带出来一张纸,或者说,一张名片。 鹤鸣…… 这是鹤鸣的名片吗?为什么和平常见到的设计不一样? 黑金色,与平日温和的蓝白格调完全相反。 而且,鹤鸣的名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易殊摩挲着上头的电话号码,觉得眼熟,但是最近几个月接触的数字太多,一时混在一起,想不起来。 犹豫片刻,她把名片塞进口袋,悄无声息出了卫生间。 洗漱时,易殊还在想着那张名片。 只有可能是易郁带回来的,但是易郁和鹤鸣能有什么关系?生意往来?可是易秤衡一直只让易郁接手诗城的项目,鹤鸣在诗城也没有分部。 那个电话……易殊还是想不起来。 一会去书房用易郁电脑登一下微信,她肯定加过这个人。 说起来,这个房子里头,改变最大的也是书房。 不是外观,是感觉。 像潘多拉魔盒,散发出迷人的危险。 易殊转动门把,推开门,依旧是淡淡的茉莉味,混着书香与木香。 如果没有墙上的人物关系图,她真会觉得,这只是一间普通的书房。 易秤衡、贺以谦、鹤鸣,都是她熟悉的。 也有她不熟悉的:岑寂,那年大雪见过一面,她和贺以谦来送东西,但他们应该不是母子,两人虽有年龄差,但远不到母子的地步。 贺鸣、宁诺、贺瓷实。 这些是……贺以谦的亲属? 易殊有些乱,上面都是零散的字符,估计只有写这个的人看得懂。 她转身去开电脑,易郁上了锁,但她知道密码。 易郁和她说过,他所有密码,都是四年前的中秋节。 桌面很简洁,只有一个新建文件夹。 但打开来,里头的东西却满满当当。 易秤衡、贺以谦、鹤鸣、还有……预备死亡名单。 易殊呼吸一沉,光标已经移到易秤衡那个文件夹,却迟迟没有点开。 咔哒! 手一颤,点进去了。 易殊滚动鼠标,大片的Word,编辑日期最早能追溯到四年前,她刚走那一会。 里头的信息量,不是一朝一夕能看完的。 易殊滑到最底,点开一个新建文档,这是最近的,就在她婚礼前不久。 【这里是法律无法制裁的罪行。】 【你欠的哪止人命?还有姐姐、妈妈、我,叁个人的人生。】 易殊盯着屏幕,久久没缓过来。 等电脑熄屏,她才回过神,按了两下空格,关闭文档打开微信。 手机落在了婚礼现场,但即使过了两天,微信里也只有池跃一个人找她。 “易殊,我听说你爸爸的事了,你还好吗?” “易殊你在忙吗?” “有空给我回个消息。” 满屏的询问触动心弦,易殊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最后回了句:“没事,不用担心。” 对照名片上的数字,易殊挨个输入,按下回车时,一个名字弹了出来。 贺以谦。 是贺以谦吗? 易殊翻转手上的名片,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意外。 在公司见到贺以谦那一刻起,她就猜到,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就像那年期中考试, 她发现他一直在隐藏实力。 果然,多年后同样如此。 他所在的团队与众不同,每年要么不招人,要招就招当年的省状元,工作内容高度保密,极受高层重视。 易殊偶然间听人谈起,似乎是帮人制定方案? 这时,电脑滴滴两声,有人发来了消息。 【池跃:那就好,贺以谦一直来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你这两天又杳无音信的,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吓死我了,没事就好。】 【池跃:易殊……】 【池跃:刚刚贺以谦叫我告诉你,易郁举报易秤衡失败了。】 【池跃:你们快逃。】 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不对,不应该说敲门,应该是捶门。 易殊来不及合上电脑,快步出了书房。 刚到走廊,门已经大开。 易秤衡踏过门槛,环顾四周,“郁欢口口声声说不管,私下里送了这么好的房子。待在这么好的地方,难怪生出些杂念来。” 他敛了笑,看向易殊,叹息着摇头,十分惋惜,“小殊,你怎么也变成这样?是爸爸对你不够好吗?” 易殊攥紧拳,“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忘了?我在易郁手机装了定位。” 易殊一怔,定位……是啊,定位。 她怎么能忘了还有定位。 “我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监牢,审问了一天一夜,而你们呢?” 易秤衡一步步朝易殊逼近,“你们在做什么?” 易秤衡的压迫下,易殊手心直冒汗,但她强撑着不肯后退,昂起头直视易秤衡,“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 “我还不算放过你们吗?”易秤衡嗤笑道,“易殊,你扪心自问,我没有给过你们机会吗?我有千万种方法折磨易郁,但我只是编造了一个个骗局劝他知难而退,可是他呢?” “我的亲生儿子,竟然想我死!” 突然间,他掐住易殊脖颈,用力往下掐,目光恶狠,“而你呢?你作为姐姐,作为女儿,作为妻子,你有一点责任心和廉耻心吗?!” 易殊大脑缺氧,双腿渐渐发软,一张脸逐渐涨红,易秤衡是真想把她往死里整。 “你只是……为了……你自己。” “啪!” 一记耳光响亮又沉重,易殊跌坐在地,耳鸣嗡嗡。 “对你,我还是太宽容了!” 恍惚间,一群人从易殊身旁略过,径直奔向卧室。 “不要……”易殊喃喃叫道,撑着地爬起来,追到门口,却被人拦住。 易郁被人从床上捞起来,跪在地上。 仅仅过了一夜,他唇色突然变得极为苍白,一双眼微微睁开,泛红,含泪,像发高烧的症状。 “好了伤疤忘了疼,说的就是你,易郁。” 来之前,易秤衡不忘带上家传的拐杖,“当年那几下,看来是不够。” 他望向跪在门口的易殊,拐杖轻轻敲在易郁脊背。 “易殊,你要知道,只给你一巴掌,完全是看在故人的情分,但是这点情分,也要被你消磨殆尽了。” “把门打开!”易秤衡厉声呵斥,“让她看清楚,不知好歹,是什么下场!” 拐杖挥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易郁身体不受控制往下倒,却被人死死按住双肩。 头发牵扯着头皮,隐隐泛疼,他被迫昂起头,直视不远处的易殊。 易殊脸上满是泪痕,伴随一记棍棒,新的泪痕覆盖旧的泪痕。可她被人捂紧了嘴,叫不出声,哭不出声。 易郁可以叫,可以哭,但他却笑着看向易殊,用口型说: 别哭。 一切不会重演,我保证。 不顾 易殊是亲眼看着易郁昏过去的,四年前扎在心头的刺,如今彻底贯穿心脏。 她再一次体会到深深的无力感,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还是同样的结果? 一步步退让,到底得到了什么? 他们回到了诗城的家,易郁被锁在房间里,不允许任何人探望。 易殊也被关在房间,只有饭点时,门才会打开,但也只是为了确认她有没有逃跑而已。 两人隔着墙,背靠背,像夏末池塘里,最后一株并蒂莲。 到了傍晚,晚饭按时送上。 易秤衡并没有亏待易殊,饭菜都是请厨师现做的,但再可口,易殊吃着都味同嚼蜡。 她脑中挥之不去易郁倒下的画面,他病没好,又在发烧,这会还添了重伤,不吃不喝撑得下去吗? 易殊望向窗外,夕阳西下,微风吹起窗帘,遮住了半边晚霞。 她攥紧筷子,一个想法在脑中逐渐成型。 夜幕一点一点吞噬黑夜,易郁缩在角落,疼痛与晕眩交织,时而痛苦,时而恍惚。 恍惚看见,阳台上有一道模糊的身影,融进月光里。 他倏地直起身,咬紧牙想站起来,想走过去。 月色给人的感觉太过的虚幻,他想凑近看看,是不是真的。 “易郁。”有人轻轻唤道。 “姐姐?” 身影渐渐清晰,眼泪淌过易郁脸颊。 一如五年前,易殊再一次出现在他无望的夜里,踏着月光走进黑暗,拥抱他脆弱的灵魂。 他抬起手,小心触碰易殊脸上的巴掌印,“疼吗?” 易殊摇头,愧疚盈满心间,哽咽道:“对不起易郁……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如果我告诉你手机里有定位,易秤衡就不会找上来,我们有机会逃走的,是我疏忽……是我的问题。” “有定位吗?”易郁一愣,随即又笑了笑,其实他以前也猜过易秤衡会装定位,但是一直找不到,还以为……他们还留有一点情分。 “易秤衡那样的人,如果要监视谁,不会只装一个定位。”易郁垂下眼眸,“太少了,他不放心。” “所以姐姐,不要自责,我们原本就跑不掉。而且……我也不打算跑。” 易郁慢慢顺着易殊头发,用力闻易殊发间淡淡的茉莉香。 他淡淡笑道:“我希望我们过的,是高考结束那天,我们憧憬的人生。” “我……” 疼痛又袭来,易郁闷哼一声,体力不支,垂下手倒在易殊身上。 “易郁!”易殊焦急地喊他,去摸他的脉搏。 可脉搏极其微弱,她含泪抱住易郁,痛苦与绝望几乎要把她逼疯。 “我去求易秤衡……我去求他,你坚持住!我去求他!” “没事姐姐……没事。”易郁扯出笑,轻声安慰,“他不会让我死的,不要担心。” “你好好待在自己房间,不要再来找我,以免被他发现怪罪你,知道吗?” 易郁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抓住易殊衣服,“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管我,当我死了。” “答应我……易殊。” 眼泪滴在易郁染血的衬衫上,易殊唇都要咬破,泣不成声。 良久,她额头抵着易郁额头,哽咽道:“我怎么可能答应你。” 夜幕沉沉,易殊剪下窗帘,拧成一长条,嫁接在一起,绑在阳台的栏杆上。 虽然有过攀岩的经验,但是在毫无保护措施的情况下,从叁楼到一楼,她心里也悬。 易殊跨过栏杆,视线落到易郁身上时,她深吸一口气,摒除所有杂念,踩着凸起往下。 离实地还有一段距离时,易殊感觉绳子变松了,赶紧加快速度,跳到地上。 幸亏,没崴到脚。 夜色正浓,易殊不敢松懈,头也不回地往外跑,仿佛后头有豺狼虎豹在追她。 跑过柏油马路、经过小桥流水,深夜里,蝉鸣阵阵,易殊终于抵达了清江别墅。 她捂着胸口,气喘吁吁找寻20号。 一路上,所有人家都熄了灯,只有20号的小院子还透出一缕微光。 易殊松了口气,铆足劲快步跑过去。 郁欢独自坐在小院的圆桌边,桌上满是烟头。 手上的烟也要到底,她深吸一口,扔到地上磨灭火星,准备进去。 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郁小姐!” 郁欢回过头,见一个女孩赤着脚,一手抓住栏杆,一手捂着胸口,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 “你是……”郁欢往前迈了两步,见面相有些眼熟,猜道,“易殊?” “是……” “真是你。” 郁欢顿时没了好脸色,原本见小姑娘脚掌磨出了血,落魄可怜,心里还有一丝怜悯。 但现在,积攒多年的怨恨淹没了同情,瞬间爆发,“我真不明白上天怎么容得下你们这种人,当妈的抢人家丈夫,做女儿的勾引自己弟弟,你们母女俩把我的家庭毁得面目全非,现在还有脸来找我?” 郁欢转身欲走,易殊情急之下抓住她脚裸。 鞋跟登时踩在手掌,易殊吃痛,却忍着没叫出声,“易郁……要死了……” 郁欢一顿,“易秤衡打的?” “是。”易殊仰头望着郁欢,“易郁前不久因为过度疲劳进过医院,病本来就没养好,现在又是重伤又是发烧,已经陷入昏迷了,再不管他,他……” “到底是亲儿子,不会真让他死的。”郁欢打断易殊,“他们家的教育理念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教训两天就放出来了。” “可这次不一样啊!” 见易殊还不肯放开自己,郁欢怒意又上涨,厉声道:“能有多不一样,还有比你们乱伦更严重的事情吗?” “他举报了易秤衡违法犯罪。” “……你说什么?” 易殊松开了郁欢,但这次郁欢却主动走进她。 “你说清楚,是易郁举报的易秤衡?” “是,但我不清楚细节。”易殊顿了顿,“易郁电脑有很多关于易秤衡的文件,但我没来得及看多少,我只记得,其中一个文档里写……” 【这里是法律无法制裁的罪行。】 【你欠的哪止人命?还有姐姐、妈妈、我,叁个人的人生。】 郁欢沉默着,过了许久,她开口问:“和鹤鸣有关吗?” “我想是有的……里面也有关于鹤鸣的资料。” 易殊忐忑地看着郁欢,郁欢环抱双臂,抬眼望向夜空。 半晌,她垂下眼眸,视线落在易殊脏污的脚掌,“你们真是像。” “一样豁得出去。” 她上前开了铁栏门,“进来吧,先把伤口清洗一下。” 不归路 郁欢回房间拿车钥匙,出来时茶几上的医药箱纹丝未动,易殊仍坐在沙发上,弯腰垂首,保持祈祷的姿势。 无比虔诚。 那一刻,郁欢有一丝动容,却转瞬即逝。 她重又恢复严肃的神色,对易殊道:“如果你诚心希望易郁平安,就不该和他重新在一起。” 易殊眼睫一颤,“我以为我们能摆脱易秤衡。” “摆脱?”郁欢被气笑了,“你哪来的底气?你是有十足的证据,还是遮天的权力?” “你甚至什么都不知道,就轻信了易郁的一面之词。” 易殊闭上眼,无力反驳。 “易秤衡和鹤鸣勾结,雇佣专门的团队替他扫除隐患,平步青云,这件事我七年前就察觉到了,但当时找不出压倒性的证据,所以一直在等待时机。” “但我发现,时间越久,证据就越不重要。” 郁欢看向易殊,“你知道易秤衡和鹤鸣勾结了多少年吗?” 不等易殊说话,郁欢直接道:“二十二年,他借鹤鸣这把刀不间断的杀人,获利,持续了二十二年。” “这么多年,牵扯进了太多人,个个都是达官显贵,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没道理坐视不管。” “正义偶尔战胜邪恶,但钱权永远凌驾公理。” “这就是现实。” 易殊呼吸逐渐沉重,仿佛背上压了一座大山,喘不过气。 “易秤衡是个危险的人,即使我……没那么喜欢易郁,我也不希望他变得和易秤衡一样,所以四年前我让他填荆大,给他买了荆城的房子,就是希望他能离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在我的计划里,他这会应该在英美定居,但谁知道,变化快到我无法应对。” 郁欢走到易殊跟前,打开医药箱,“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易郁想平安活下去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易秤衡倒台,另一种,出国,躲到易秤衡够不着的地方。” “而前者,我做不到,后者,需要你有所牺牲。” 她把瓶瓶罐罐拿出来,准备帮易殊消毒。 易殊立刻接过,婉拒了郁欢。 “我既然来找您,就不在乎付出什么。” 易殊抬头直视郁欢,“哪怕是永远不见易郁。” 见易殊如此果断,郁欢倒有些惊讶,“你竟然一点也不犹豫。” 易殊攥紧衣袖,“没什么好犹豫的。” 他们答应过彼此,比起成全这段感情,更重要的,是成全自己。 易郁会理解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向郁欢借了双鞋子,一点钱,易殊就离开了。 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在你家小区门口,见一面吧。” 易殊挂断电话,站在岸桥苑门口,不远处就是咖啡店。 还记得以前易郁给小孩补课,她就坐在咖啡店等他。 易殊收回视线,望向远方,一道熟悉的身影逐渐靠近。 她不冷不淡看着,自嘲一笑。 也记得最后一次在咖啡店见到贺以谦时,他奇怪的举动。 原来那会就有征兆了。 当贺以谦走近时,易殊不由愣了下。 这两天大家似乎都经历了一场巨变,贺以谦十分爱干净的一个人,头发竟然也乱蓬蓬的,长出的胡渣也没修理,下颚一圈淡青色,显得落魄又沧桑。 “对不起。”贺以谦低下头,不多问,也不多说,就是一句孤零零的对不起。 “……我不需要对不起。” 回过神后,易殊语气又变得极为冷淡,“很多事情,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贺以谦一怔,随即道:“你问。” “我和易郁的吻照,是不是你发给易秤衡的?” “是。” 果然。 “为什么?”易殊能猜到,但她不理解,“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贺以谦摇头。 “那你……” “当年易秤衡找到我,说知道我父母的下落,但需要我拿一些东西做交换。” “但这场交易就像赌博,他一直吊着我,只告诉我相关的消息,迟迟不透露我父母的下落。” “等我不耐烦想退出时,他拦住我,说这是最后一次,当我想继续用钱做交换时,我已经欠出了天文数字,需要别的筹码。” 易殊欲言又止,“……所以你选择供出我?” “是,但我不恨你,也不恨易郁,我这么做不是出于私人恩怨,只是因为我要的东西,刚好需要你们而已。” “哪怕我们同生共死,我依旧会这么做,因为在我眼里,决定关系好坏的不是情谊深浅,而是我们是否有共同的利益。” 一时间,易殊竟无言以对。 清晨的风拂过,良久,她才堪堪说了句:“那你得到你想要的了?” “没有。”贺以谦笑容里带着嘲弄,“我想要的没得到,我拥有的也失去了。” “易秤衡依旧和之前一样,只透露一点无关痛痒的消息,引诱我为他做事,我渐渐从债务满身,变成满手血腥。” 天近拂晓,贺以谦遥望远处的朝阳,眼里泛起泪光,倍感凄凉。 易殊突然想到初入鹤鸣时,贺以谦对她说的话。 【在这个公司,当有人向你抛出橄榄枝时,你最好仔细斟酌。】 【有些路,是不归路。】 没想到,当初对她说这话的人,现在已经走上了不归路。 “孤注一掷的下场原来是满盘皆输。” 贺以谦看向易殊,“很抱歉牵连到你,我以为你回国就代表一切重回平静,没想到当年的选择会起连锁反应。” “但我还需要依靠易秤衡,无力改变现状,只能向你保证这段婚姻名存实亡,等我找到父母,一定会解除婚约。” “所以,你还是指望易秤衡会告诉你你父母的下落吗?”易殊冷笑,“他十有八九是想利用你,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万一他知道呢?”贺以谦自嘲道,“赌徒永远觉得,下一把就能翻盘。” 他们僵持着,就在贺以谦转身准备离去时,易殊突然道:“我或许可以告诉你答案,但需要你跟我走一趟。” 贺以谦停住,“去哪?” “荆城。易郁的电脑里,有你家里人的资料。”她顿了顿,“但我有一个要求,如果你找到了真相,要帮我一个忙。” “……我答应你。” 真相 𝖕o①8𝓮𝔰.co𝖒 清晨的车票都已售罄,加上两人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出现在公共场合,最后选择开车去往荆城。 诗城到荆城驾车要十个小时,可即使有充足的时间,易殊也睡不着。 心里装了太多事,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易殊支着下颚,呆望绵延不绝的车辆。 眼前渐渐起了雾,一眨眼还泛疼,她这才回过神来,抽了张纸,放下遮阳板,拉开镜子。 有根眼睫毛落进了眼睛里,还很狡诈,费了好大劲,流了许多泪,最后反而消失不见了。 易殊叹了口气,反正不疼了,也懒得再管。 拉上镜子,合上遮阳板,重又支着下颚发呆。 “啪!”更茤鼱綵恏呅在℗ō₁₈bs.⒞ō𝓂獨傢更新璉載 請ㄐㄡ鑶棢阯 遮阳板收纳袋突然掉了下来,砸在易殊腿上。 易殊低下头,想把它粘回去,但魔术贴已经不粘了,这收纳袋和这车一样,看上去有年头了。 她看向贺以谦,“粘不上了,你要扔掉吗?” 贺以谦闻言瞥了眼,似乎有些犹豫。 “……算了。”他道,“扔掉吧。” “那我帮你看看里面有没有重要的东西。” “不用看了。”贺以谦攥紧方向盘,“里面什么都没有。” 确实,卡槽里空空如也,易殊正准备合上,突然想起还有一处没看。 她记得易郁很喜欢把钱乱塞,手机壳里,羽绒服口袋……说哪一天突然翻到,会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幸福。 结果就是,有一次他扔钱包时,差点把照片后面的一百块一起扔了。 贺以谦这个收纳袋的照片位有点紧,易殊怕扯坏了,小心翼翼往外挪。 “扔掉吧,岑寂当时很嫌弃这个功能,她从来不拍照,不知道有什么用,就把店家的名片塞了进去,后来再也没碰过。” 易殊置若罔闻,因为她确实……摸到了新的东西。 一个用力,名片掉了出来,连带着飞出一张照片,飞到贺以谦腿上。 贺以谦眉头微蹙,捡起后降下车窗打算扔掉,但余光瞥到上头的画面时,整个人都被定住了。 “为什么……” “贺以谦!有车!” 贺以谦如梦初醒,猛地一刹车,在路边停下。 易殊惊魂未定,紧接着就听到一声闷响,贺以谦一拳砸在方向盘上,照片被他捏成一团,攥在手心。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他语气渐弱,头抵在方向盘上,拳头也慢慢松开,照片掉到了地上。 易殊抿了抿唇,俯下身小心翼翼捡起照片,摊开,一时也愣住了。 照片并不久远,甚至很新,在贺以谦结婚那天。 岑寂……回来了。 翻到背面,上头还写了一行字。 【我就送到这了。】 照片让车里的气氛更加沉重,贺以谦调整好情绪后再次启程,却像疯了一样加速,极大缩短了路程时间。 到了荆城,易殊站在门口,却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钥匙。 不会要撬锁吧? 贺以谦见状蹲下身,掀起地毯,轻笑,“果然,人的习惯很难改变。” 看到钥匙,易殊不免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岑寂当过易郁的家庭医生,她告诉我的。”贺以谦倚着门框,调侃道,“有钱人家的小孩是不是心都很大?岑寂和我说易郁这一行为差点害的家里被盗,所以后来换了密码锁。” 易殊摩挲着钥匙的纹理,神色渐渐凝重,“不是……” 钥匙上贴了张纸,写了一个字——殊。 原来易郁找到了她当年留下的钥匙。 “他是怕我回不了家。” 推开房门,易殊直奔书房,打开电脑。 贺以谦则被墙上的人物关系图吸引了注意,上面的名字他都无比熟悉,可标注在中间的联系,竟有些看不懂了。 他盯着父母之间的“x”看了许久,一直到易殊拍他的肩,他才回过神来。 “你知道这个案子吗?”易殊把电脑递给贺以谦,“这刚好是你妈妈失踪前处理的最后一个案子,岑寂是你妈妈助手。” 十年前的案子,很久远,也很简单,只是一桩交通事故。 死者酒后驾驶,开过高桥时,车身翻落江中,溺水身亡。 当时直接以交通意外定性,但死者家属坚持解剖,于是这个案子就交到贺以谦妈妈手里。 但一番折腾后,这个案子还是以意外结束。 “我不了解这个案子,但我听过死者。”贺以谦一边翻阅死者的生平,一边道,“他和贺瓷实,就是鹤鸣的董事长是多年好友,贺瓷实的办公室现在还放着他俩的合照。” 易殊听了却笑道:“多年好友?我们都只讲利益,他们生意场上的,还能有朋友?” “……” 短暂的沉默后,易殊道:“这个人,也是易秤衡的死敌。我想易郁应该举报了这个案子,但是中间牵扯到易秤衡和贺瓷实两方势力,敌众我寡,所以失败了。” “你妈妈很有可能是掌握了关键的证据,所以被……” “她不会死。” 瞥到贺以谦凌厉的眼神,易殊噤了声。 贺以谦指甲陷入皮肉,语气却并不肯定,人物关系图上,“宁诺”的名字被划了“x”,他攥紧拳,突然道:“我要去找易郁。” “他一定知道我父母的下落。” 贺以谦急匆匆冲到门口,可易殊紧握门把,挡在门前抬头直视他。 “易殊,你什么意思?” “不许去。” “你知道那是……” “不管多重要的事,在我眼里都不重要。”易殊眼神坚决,“他的世界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打搅。” 贺以谦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化为一声苦笑。 有时候他真是很恨易郁和易殊,他们越是在意彼此,就越显得他和岑寂像个笑话。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时,电脑突兀地响了两下。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书桌,迟疑地走过去。 是一封邮件。 易殊注意力却不在内容,她被邮箱号深深吸引。不知怎么,她觉得很熟悉,就像第一眼看到名片上的号码时,她就是相信,自己认识这个人。 “岑寂……” 贺以谦夺过电脑,打开邮件,激动地道:“是岑寂!” 原来这一个多月,易郁都在和岑寂保持联系。 【易郁:死者家属说死者有高血压,即使是节日应酬,喝酒也会注意,不可能饮酒过度还酒后驾驶。】 【岑寂:你提出的只是疑点,疑罪从无,何况你碰的还是鹤鸣这根钉子,举报基本没有胜算。】 【岑寂:易郁,不要再管这些事了,也请你帮我转告贺以谦,离开鹤鸣,远离易秤衡,你们才22岁,这不是你们该接触的。】 【岑寂:易郁你还是去举报了吗?你疯了?关键性证据早就随着宁老师的死一起消失了,你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易殊偷偷看向贺以谦,但贺以谦神色如常,看完所有邮件后不疾不徐关掉电脑。 “我先走了。”贺以谦道。 “等等。” 贺以谦回过头,易殊双手抱臂,眼神淡淡的,“你知道真相了,是不是该履行承诺了?” “……可以晚点吗?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可以。” 贺以谦眉头微蹙,十分不解,“易郁有郁欢保护,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还有什么事情急到一秒都等不下去?” “有啊。”易殊慢慢踱步到人物关系图前,指尖游离过每一个名字,“我等了十年,确实一秒都等不下去了。” 十年 他们没有逗留太久,昼夜交替时便离开了荆城。 临走前,易殊撕掉了钥匙上的名字,物归原处。 看到易殊就带走了陈旧的晴天娃娃,贺以谦十分不理解这种一赔十的行为,“你拿了最不值钱的。” 易殊闻言低下头,摸过晴天娃娃的笑脸,“但它是唯一属于我的东西。” 一路疾驰,在深夜时分,两人回到了诗城。 易家仍灯火通明,挂在阳台的绳子也没有收。贺以谦看向易殊,“他等着你呢,还要进去吗?” “早晚要面对的。” 家门都敞开着,易殊直接进去了。 易秤衡双手抱臂倚靠沙发,听到声音后手搭在一旁的拐杖上,“这么多年,我真是小看了你。” “毕竟不是打小养在身边,不了解也正常。” “易殊。” 气氛顿时严肃下来,易秤衡站起身,逐渐逼近,拐杖敲打地面,沉闷的声响回荡在空荡的房间。 易殊攥紧晴天娃娃,抬头直视易秤衡。 无声对峙中,硝烟弥漫。 良久,易秤衡突然笑了下,“郁欢是你叫来的吗?” “是。” “你知道她要带易郁出国吗?” 易殊垂下眼眸,易秤衡见状冷哼道:“看来你知道。易殊,为了救他,你真是豁的出去。” 拐杖游离到易殊小腿,易殊一惊,下意识往后退,却迎来一记重击。 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她伸手去护住小腿,拐杖就打在了手背,留下一道红痕。 “我膝下福薄,只有一儿一女。原本指望易郁给我养老送终,既然他走了,担子自然得落在你肩上。” 易秤衡掐住易殊脖颈,逼迫她抬起头,“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空气渐渐稀薄,呼吸也变得困难,易殊试图去掰易秤衡手,却像溺水的人,越挣扎越无力,越无力越绝望。 濒临崩溃时,易秤衡终于甩开她。 易殊双手撑着地,止不住咳嗽。 “今天算给你提个醒,日后还敢忤逆,后果你应该知道。” 脚步声渐行渐远,易殊抬眼望向那个背影,狼狈的脸上突然露出笑来。 等易秤衡走后,她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扶梯上了楼。 易郁的房门终于敞开,没了窗帘,月光直射进来,映照出地板上干涸的血迹。 为了破开这扇门,真是牺牲了太多。 直到脚下泛起疼,易殊才回过神,回到自己房间。 阳台已经被封上,并用防盗窗加固。 窗玻璃倒映出蓬头垢面的自己,易殊闭上眼,突然笑了下,又突然,落下两行泪。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躺倒在沙发,望着四方惨白的墙发呆。 不知不觉,意识逐渐模糊,她隐约听到了脚步声,又好像看到一个人在她房间奔走。 “易郁……”易殊下意识唤道。 但紧接着,剧烈的疼痛袭来,从脚底一路流窜到四肢百骸。 她死死攥紧沙发扶手,冷汗浸湿了头发。 “吃颗糖,等糖化了就好了。” 有个声音轻声安抚着,甜味在口腔弥漫,易殊慢慢找回了意识,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岑寂?” 岑寂嗯了一声,依旧专注于手下的伤口。 “你怎么……” “先让我处理好你的伤。” 易殊噤了声,口中的糖逐渐抿化,等甜味散去,伤口也包扎好了。 “我原本打算参加完贺以谦的婚礼就离开诗城,但在去机场的路上,我听到了易秤衡无罪释放的消息。” “很多事情并非我意,但却和我脱不了关系。我想……我不能一走了之。” 岑寂顿了顿,道:“我本科读的法医学,毕业那年去了医疗单位从事死亡鉴定,宁诺,就是贺以谦妈妈,是我的老师。” “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但是没多久,宁老师突然变得很奇怪,逮着一起交通事故调查了一个多月,明明因果关系很清楚,但她就是不肯写死因分析。” “上头为了不拖延进度,改派其他人处理了那起事故。” “我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插曲,但随着事情发展,我才发现一切都因那起事故而起。” “有一天,宁老师塞给我一张银行卡,说,能不能替她照顾贺以谦一段时间?” “我问为什么,她只说以后会告诉我。” “于是我辞去了荆城的工作,带贺以谦来了诗城。” 岑寂神色逐渐黯淡,“大概当时乐不思蜀,没察觉出不对劲,后来想想,宁老师虽然逢年过节会发邮件问候,但她从没回过信。” “等贺以谦上了高中,机缘巧合下我遇到了郁欢,她说自己需要一个家庭医生,因为这份工作活少钱多,我就答应了。” 岑寂说到这无奈摇头,“谁知道他们母子俩没一个省心的。”她叹了口气,接着道,“郁欢会旁敲侧击问我的专业、工作,其实她只是想知道宁老师,还有那场交通事故。” “那并不是意外事故,对吗?”易殊插话道。 “对,我托人找到了卷宗和死亡报告,才注意到其中有太多疑点,我记得宁老师当时说,死者身体里检测出一种物质,她认为那才是致命的关键,但后来接手的人并没有提到这一点。” “我想找宁老师问个究竟,但她已经人间蒸发,连邮件都不再发来。” “没办法,我只能自己找答案。” 岑寂似乎说累了,她停下来看向易殊,淡淡笑道:“你听我说这些并不意外,想来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宁诺是被鹤鸣杀死的,是吗?” “没有证据,但也没有别的可能了。”岑寂垂下眼眸,“答案并不难找,难的是,我们揭不开那层厚重的面纱。”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才终于明白,宁老师为什么要给孩子改名,又一再叮嘱要收敛锋芒,她希望贺以谦有崭新的人生,远离纷争,平安顺遂。” “而不是像她一样,死在权利斗争之下。” “可是啊……纸包不住火,贺以谦还是察觉到了,他一再追问我父母的下落,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 “而我的犹豫不决,最终葬送了他。” “他凭借成绩成功引起了鹤鸣的注意,已经不愿意再听我的话了。” “走投无路时,贺鸣,也就是贺以谦父亲的账户突然有了消费记录,他当年和宁老师同一时间失踪,我一直以为他也死了。” “我突然有了希望,或许找到贺鸣,让他劝贺以谦迷途知返,一切还能挽回。” “于是四年前我离开了诗城,顺着仅有的线索寻找贺鸣,但是……” 岑寂苦笑:“四年了,我什么也没找到,反而还搭上了更多人。” 十年光阴,寥寥数语。 “其实我下午就来过这里,因为易郁没有回我消息,我担心出事就来看看,没想到……”岑寂看着易殊手背的红痕,不禁联想到易郁身上的淤青,“虎毒不食子,易秤衡真是连牲畜都不如。” 易殊一愣,随即问道:“您去看过易郁了吗?” “嗯。”岑寂摇了摇头,“他情况不太好,伤口出现感染,神智不清,偶尔呢喃两句,也是在喊你的名字。” “说起来,我一直以为你们这种关系,肯定是一辈子的死对头,没想到……” 未出口的话化为一声叹息,岑寂收起医药箱,站起身时朝易殊伸出手,“走吧。” 易殊还在幻想易郁各种危险情况,也没注意到岑寂。 “易殊。” “……嗯?” “不打算去看易郁了?” “什么?” 岑寂笑了笑,“郁欢叫我来这看看,说如果你在的话就把你带过去,有你陪着,易郁或许会好的快一点。”她拍拍易殊肩膀,宽慰道,“放心,算命先生说了,那小子命硬着呢。” “我……”易殊握住岑寂的手,转而又道,“能让我带个东西吗?” “嗯。” 易殊踉跄着挪到书桌旁,拉开抽屉。 岑寂瞥了眼,里头杂七杂八的,写了《从前慢》的信纸、两条同心结、还有几张照片,是以前在临川一中的樱花树下拍的。 “你高中是……” “走吧。”易殊拿起晴天娃娃,见岑寂呆愣着,便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哦……”岑寂回过神,尴尬笑了笑,替易殊合上抽屉,“没事,走吧。” 最后的谎言 ρ𝖔18w.viρ “我就不上去了。”岑寂让司机停在医院门口,“你路上小心。” “好,谢谢。” 更深夜静,只有几盏路灯亮着。 岑寂见易殊和郁欢碰了头,便升起车窗。 她掏出手机,打开许久未登的微信,点进置顶,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四年前。 【岑寂:晚饭想吃什么?】 【贺以谦:想你回来。】 【贺以谦:还不回来吗?】 【贺以谦:你也不要我了。】 那几行字一下击中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岑寂大脑一片空白,原本要说的话删删减减,怎么都发不出去。 而这时,一通语音电话突然打来。 熟悉的名字吓了岑寂一跳,一直到振动停止,周遭又恢复一片寂静,她才堪堪回过神。看後續章幯⒐到:𝓽ĩ𝓂ĩxS.©o𝔪 【你走了又来】 【来了又走】 【岑寂,我知道你在看,我就想问你一句话】 【你到底要不要我?】 “小姐,小姐!” “……嗯?”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啊?” “岸桥苑。” 外边逐渐刮起了风,大有山雨欲来的势头。 郁欢烟盒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她回望肃穆的白色巨塔,烟盒瞬间拧作一团,投进垃圾箱。 “砰!” 烟盒与不锈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声音止住了易殊脚步,她抬头看向郁欢,郁欢也看向她,目光沉沉。 “他醒了。”郁欢环抱双臂,“这里不需要你了,你可以回去了。” 易殊起先很欣喜,听到后半句话笑容顿时僵住,但最后,她只是点头,淡淡说了声好。 就在她转身时,郁欢突然叫住她。 “有意义吗?” “什么?” “你为他拼上性命,为他殚精竭虑,但他什么也不知道。他或许还会误解你,以为你是处心积虑,相处多年不过是为了谴他出易家,好独占家产。” “得不偿失的事情,你坚持下去有什么意义?” 风又大了些,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您看过《七个房间》吗?” 易殊突然抛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姐弟俩被关在一个房间,不日就会被杀死,不过姐姐成功欺骗到凶手,为弟弟争取了逃出去的机会,故事的最后,弟弟重获自由,而姐姐和凶手一起,被永远关在了那个房间。” “我初读觉得惋惜,现在……”易殊笑了笑,“七个房间,一个房间关一个人,姐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一体的,弟弟的自由,也是姐姐的自由。” “易郁的自由,也是我的自由。” “我从没想过他理解我、感激我,我真正要的,是他能逃离那个房间,逃离那个人,开始新的人生。” 说话中,风声渐止。 黑云被吹散,此刻明月高悬,繁星点点。 易殊仰望夜空,牛郎织女星同频闪烁,“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不再多说,朝郁欢笑道:“那我先走了,多谢您愿意帮我这个忙。”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他虽然醒了,但总是神情恍惚,我这几天有事,你替我照顾一段时间吧。” 易殊一时愣住,对于郁欢突然的转变,她有些不知所措。 “易郁被爱的时间不多,能延长一点,就延长一点吧。” 郁欢顿了顿,又看向易殊,“或许,我可以……” 可以什么,易殊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 但她大约猜到了郁欢想说什么,也明白她为什么说不出口。 “易郁只有一儿一女,如果都走了,他恐怕会疯。”易殊一笑,“我也舍不得亿万家产拱手他人。” 郁欢深深看着易殊,良久,她摆摆手,道:“……更深露重,你进去吧。” “好。” 郁欢倚靠车身,看着易殊的身影逐渐融入夜色。 她对易殊的感情很复杂,放不下中间的嫌隙,又做不到真的恨她,毕竟她也是身不由己地活着。 夜色沉重,夜风微凉。 郁欢独自站在灯下,望着夜空,默默良久。 私立医院规模宏大,住院部和酒店别无二致,易郁住在顶楼的单人间,病床朝着落地窗,一眼能收揽整个诗城。 空阔而又寂寥。 易郁又陷入了昏迷,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精神状况一直不太稳定。 易殊走到床边,把晴天娃娃挂在点滴架上,随即蹲下身,握住易郁垂在床沿的手。 漫长的等待中,困意逐渐袭来,脑袋不知不觉就低了下去。 天光破晓,刺得易郁睁不开眼,他抬手想挡住阳光,却发觉自己手臂被人枕着。 大概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他看着易殊,总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而易殊这两天心惊胆战,本就睡眠浅,他这一动立时惊醒。 两两对视,一时无语凝噎。 易郁率先笑了下,抹去易殊不自觉划下的泪,“你看,我说了死不了的。” “……我帮你叫医生。” 易殊起身去按呼叫铃,她抬手时衣袖往上挪了点,伤痕露了出来。 “你有没有不舒服?头还晕吗?” “怎么弄的?” “……什么?” “你手背上的淤青。” 易殊下意识背过手,可这一行为反而显得她心虚。 易郁神色逐渐凝重,易秤衡确实不会让他死,但也不会允许他好好活着,这样高档的配置,估计他死了也享受不到。 但这会医生突然进来,对话被迫中断。 检查下来除了低烧,基本没什么大问题,吃过饭后再挂两瓶药水,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能帮我看下她手上的伤吗?”易郁对护士道。 “不用了。”易殊打断他,“我处理过了。” “……” 等医生护士出去后,房间重又安静下来。 易郁恢复了些精神,撑着床坐起来,朝易殊伸出手,“让我看看。” 易殊站在原地不动。 易郁见状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时易殊慌忙上前,“医生叫你好好休息!你……” 袖子突然被撩起,伤痕从手背蔓延到手腕,即使已经处理过,那一长条青紫看着也十分瘆人。 这样的伤痕易郁再熟悉不过,“易秤衡打你了,对吗?” 易殊想抽回手,却反被易郁搂进怀里。 “是不是因为我……”易郁声音都在发颤,“你是不是找易秤衡求情了?我能捡回一条命,是不是拿你的命换的?” “……你说什么呢,我不是还好好活着吗?” 她垂下眼眸,沉默片刻又道:“我联系了郁欢,是她救你出去的,易秤衡不高兴才打了我,不过就这一下而已,没事。” “而且有一个好消息哦,郁欢说会带我们走,我们很快就能逃离这里了。” 易郁一怔。 “真的啊。”易殊突然笑道,“等你病养好了,我们就离开诗城,永远不回来了。” 易殊一顿,小心翼翼问:“你不信吗?” “……没有。”易郁扯出一抹笑,“姐姐的话,我怎么会不信。” 那笑容刺痛了易殊,这是回国后第几个谎言了? 但好在,这是最后一个。 那就好 难得易郁没有追问到底,医院这时也送来了餐点,这个话题就被易殊匆匆掩盖过去。 餐点铺满了床上桌,易郁发着低烧,原本就食欲低靡,现在面对这“满汉全席”更是头晕眼花。 “这是我的最后一餐吗?” “在医院别乱说话。” 和医院打交道几个月,易殊深深体会到老一辈说的“嘴巴有毒”是什么意思,前一秒还在感叹真安静,下一秒救护车一辆接一辆。 偏偏易郁不信邪,反而接着问:“姐姐,你说我是土葬还是海葬?” “易郁!” “海葬吧。”易郁笑道,“这样……” 一个青菜包突然塞进他嘴里,堵住了他的话。 易郁咬了一口,又油又腻,又苦又涩,熏得他犯恶心,紧接着又一碗粥凑上来,他连忙躲开,“好难吃,我不要。” “难吃?” 不应该吧,这种级别的医院不都是大师级水准吗? 易殊尝了口青菜包,“这不比高中食堂好吃,可能你嘴里没味道,一时接受不了油腥。”她又舀了勺粥,尝过后递给易郁,“粥清淡,你先吃这个,不管怎样肯定要吃一些,不然空腹输液会难受。” 但易郁还是抱着个枕头,置若罔闻的样子,易殊不禁皱眉道:“易郁,每个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更多时候你都是独自前行,所以要学会照顾自己,懂吗?” 气氛顿时变得严肃,易郁垂下眼眸,没有吭声。 过了会,他把枕头放在一边,捧起碗在那扒拉米粒。 被骂的小狗耷拉着脑袋,吃东西都蔫蔫的。 易殊着实受不住易郁的可怜劲,可这次却忍住了安慰他的冲动,因为这是事实,也是他们不久后要面对的现实。 她不忍心看,找了个由头就先出去了。 回来时,护工上来收拾东西,易殊看餐点吃得差不多了,也松了口气。 紧接着护士又拎了两瓶药袋进来,给易郁输液。 “家属记得快挂完的时候按铃。” “好。” 等旁人都走了,易郁拍拍床,朝易殊道:“姐姐,过来让我靠一靠好吗?” “……好。” 易郁枕在易殊肩头,两人一齐望向远方。 晨光熹微,诗城如一幅画卷徐徐展开,雨水打在玻璃窗,第一场秋雨还是来了。 “可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易郁喃喃道。 “什么?” “没事。” 易郁望向吊瓶,“就是想到以前一个人挂水,当时太困了,没想到一睡醒吊瓶早就见底,血倒流爬满整根管子。” “……血爬满整根管子吗?”易殊闻言摩挲手背,“我也经历过,护士拔针的时候血溅了一地,一小女孩吓得哭了很久。” “医院、超市、餐厅,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总会让我倍感孤独,不过……” 她释然一笑,“再孤独我也过了九年,习惯了。” 易郁看着易殊,道:“所以对你来说,孤独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嗯。”易殊强调了一遍,“它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过了会,她听到一声笑。 “那就好。” 那就好。 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星期,易郁便出院了。 酷暑被雨水浇灭,盛夏逐渐远去,一场秋雨一场凉,风吹在身上还有些冷。 这件事过后,易秤衡对待易郁又换了副脸孔,住院期间还带上各式各样的补品探望。 但即使如此,郁欢依旧强烈反对易郁回易家养病,“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万一想抓住最后的机会搞死你呢?” “但我还是得回去。”易郁道,“因为她在那里。” 这段时间易殊并没有一直陪在易郁身旁,大部分时候她都在易秤衡的公司,学着处理各种各样的事务。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只是她和易郁对调了人生。 八月中旬,易郁回到易家。 他遥望三楼,易殊的阳台已经被封住,还安上了防盗窗。 那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一直到他看到房间崭新的窗帘,许多事情渐渐有了眉目。 易殊一直到深夜才回来,万事开头难,新的领域、繁重的业务,折磨的她精疲力尽。 她褪去高跟鞋,才发现脚底板磨出了血,这么多天片刻不停,伤完全不见好,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 一道阴影笼罩下来,易殊刚直起身,手绕过她膝弯,整个人被打横抱起。 “易郁?!你怎么……” 易殊下意识想遮住脚底,但易郁早就看的一清二楚。 他盯着破皮的脚后跟,问:“你到底怎么联系的我妈妈?” “我……” 易郁把易殊抱到沙发,又去翻医药箱,“或者换个问法,我房间的窗帘换了,你房间的阳台封了,姐姐,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易殊低下头,沉默不语。 “三楼,30分钟。” 他目测过高度,丈量过路程,切身体会过,更懂其中的难处,也更心疼。 指腹沾上药膏,抹过猩红的伤口,易郁跪在地上,易殊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得揉了揉他头发,“没事。” 但那一刻,易郁眼泪好像决堤一般,崩溃痛哭,“我不该强迫你的……” “易郁……” “我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你,如果我不强迫你和我在一起,你现在会过得很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易殊摇头,蹲下身轻轻抱住他,“你已经承担很多了。” 但易郁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难以抽离。 与此同时,心里的幼芽也被施了催化剂,发疯一般放肆生长。 入场券 他们默默良久,才从悲苦里找回一缕思绪。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房间休息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但易郁迟迟未动,易殊见状又轻拍他后背,“易郁?” “……我等你一起睡。” 说着又拿过药膏,却被易殊攥住手腕,他不由抬头,就看到易殊严肃的眼眸。 “易郁,你还是太依赖我。” 易殊压住心头的苦涩,一字一句,语重心长地对易郁道:“我说过,不要让任何人支配你的生命。” “去做你的事情,过你的人生,不要总是想着我。” 易郁闻言攥紧药膏,易殊以为易郁会继续和她犟,但最后易郁只是点头,说了声知道。 那一刻易殊有些愣神,他太乖了,乖到反常。 “姐姐早点休息。” “……嗯。” 深夜里,隔着墙,两人俱是辗转难眠。 又一个翻身后,易郁掀开被子起身,打开床头灯,拉开抽屉抽了张信纸。 许久没写毛笔字,握笔都生疏了。 易郁把灯调亮了一些,伏在案上,笔墨顺着思绪延展。 天蒙蒙亮时,易殊顶着疼痛起了床。 只是她没有先去公司,而是打车到了岸桥苑。 上一次去刚好撞上岑寂和贺以谦不欢而散,时隔一周,贺以谦好像被抽走了精气神,显得更加黯淡。 争取一样东西就已经够费时费神,而他既想要岑寂,又想要复仇,也难怪被掏空了精力。 “什么都想要,只会什么都没有。”易殊提醒道。 贺以谦闻言轻笑,“是你太保守。” 到底是局外人,易殊也懒得争论,朝贺以谦摊开手,“给我。” “用完了?” “嗯。” “可是我给了你一个月的量。”贺以谦皱眉道,“易殊,太快会引起怀疑。” “我原本就没打算全身而退。” “但是你可以全身而退。”贺以谦严词反驳,“易秤衡这两年身体大不如前,突然疾病发作进医院也是常有的事,你只需要每天放一点剂量,等它毒性慢慢渗透,到时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积劳成疾,意外猝死,不会怀疑到你头上,你何必急于一时?!” “我说过,这个念头在我心里埋藏了十年,它只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越发强烈,我一秒都等不了。”易殊垂下眼眸,“而且,就算我真的全身而退,我也没法心安理得活下去。” “我到底杀了人。” 贺以谦一时哑然。 良久,他嗤笑道:“你可真是矛盾。” “什么?” “你一边违背自己的原则,一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痛苦,乱伦是,弑父也是。”贺以谦摇头感叹,“不如一条路走到黑。” 没听易殊的回话,贺以谦就进屋了。 过了会,他拿了个小瓶子出来,塞给易殊,“我这里只剩这些,它的原料价格高昂又不易得,如果你还要,得等一段时间。” 易殊摇了摇瓶身,确实很少。 “尽快。”她对贺以谦道。 “尽量。” 从岸桥苑离开,易殊打车到易秤衡公司。 此时天空还是暗沉沉的,而她的工位上已经有堆积如山的杂务等着她处理。 她要是说自己是易秤衡女儿,估摸着员工都会感叹现在博上位的方式越发新鲜了。 “易殊,八点前把易总早点准备好。” “知道了。” 说是学习,但其实大部分都是些跑腿的活,易殊拿出小瓶子,放下包,趁现在时间还早,打算先把自己的早饭解决了。 清晨六点,诗城的街道洋溢着烟火气。 “一杯豆浆、一个茶叶蛋、再来个豆沙包吧。” “我的和她一样。” 熟悉的声音…… 易殊立刻回过头,就看到易郁朝她笑了笑,紧接着替她拎过袋子,对老板说:“一起付。” 结完账,易郁把餐点递给易殊,但易殊没有接,“你怎么在这?” “来陪你。” “我不是说……” “就这一天。”易郁打断易殊,语气近乎恳求,“就这一天,让我陪着你,可以吗?” 不知为何,易殊心突然很痛,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指缝流逝。 “好。” 他们走在香樟大道上,路两旁环卫工人拖着大扫帚在清扫落叶。 远处三两学生从早餐铺出来,把餐点挂在自行车车把上,一边骑车一边抱怨学校提前开学。 易殊不禁被他们吸引,而那群学生也朝这看过来,还用力挥了挥手,高声喊道:“易老师!” 易殊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看向易郁,“你学生?” 易郁也发懵,但随着那几个学生逐渐靠近,他点点头,“还真是……” “易老师你是不是毕业了呀,怎么不来一中教书啊?我们可想念和你一起看电影的日子了!” “对啊易老师,开学前我们还在讨论你会不会做我们高三班主任呢。” 几个学生车还没停稳,就争先恐后向易郁表达思念之情。 易殊闻言笑看易郁,“一中什么时候让看电影了?” 易郁很无奈,“我说了很多遍,那不叫看电影,叫文学鉴赏。” 这群学生纷纷把易郁围住,搭上易郁的肩,像喝醉酒似的朝易郁诉衷肠。 “易老师我真的真的很想你,你是我见过最宽容的老师了,我们现在的老师默写错一个字就要把全文抄一遍,我找代抄花了很多钱啊。” “易老师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和教导主任吵一架啊,他那傻逼又做恶心事了,没人敢骂他,好想念你在的时候,骂的我们好爽。” “易老师学校里的人都说你好有钱,你请我们吃的肯德基是不是你自己开的?什么时候再请一次啊?” 易郁还以为自己能听到什么令人潸然泪下的感谢,没想到这么无厘头。 他举起手机指了指时间,“再过五分钟你们就要迟到了。” 这话非常有威慑力,学生很快就散开了。 易郁扶额叹了口气,这时有个学生又折返回来,塞了一个硬币在易郁手里。 “易老师谢谢你请我们吃东西。” 易郁看着手里小小的一元硬币,不禁笑道:“这算你们的回礼?” “这是入场券。”学生很认真地看着易郁,“易老师,我们拍毕业照的时候你一定要回来哦,我们会给你准备惊喜的!” “惊喜?什么惊喜?” “你来了就知道了嘛!”那学生匆匆上车,还不望回头再叮嘱易郁一声,“一定要来啊!” “他们对你的评价很高呢。”易殊笑着看向易郁,却捉到了他眼底淡淡的哀伤。 但这抹异样的情绪转瞬即逝,易郁收起硬币,笑道:“我也就那样,没给他们的人生造成不良影响就好。” 他牵起易殊的手,“走吧,回公司。” “……嗯。” 易殊大约能明白易郁为何伤感。 这张入场券,他可能无法用到了。 Promise 公司里,恃强凌弱,趋炎附势的现象十分严重,易殊只是出去一会,桌上就又多了几份文件,歪歪斜斜堆在一起,摇摇欲坠。 这时又有人抱了一沓纸,往桌上一丢,“复印十份送到会议室。” 他这一扔就像抽走了支柱,高楼应声而倒。 易郁一进来就看到易殊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东西。 “我来。” 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帮易殊。 “不是易殊你怎么回事,我要的东西呢?多久了还没复印好?” 易殊一顿,心知这人存心找茬,但他工龄长是前辈,闹开不好看,便低声应道:“马上。” “马上?不是,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你到底怎么进的公司?钱、权……”陈俊扫了眼易殊,嗤笑,“还是色啊?” 嘲笑不堪入耳,仿佛回到了高三那天,易殊攥紧纸张,右耳是许继的恶意揣测,左耳是陈俊的污言秽语。 过去与现在交织,在她大脑叫嚣。 她倏地站起身,却有人抢先挡在她面前。 “说话放尊重点。” “易郁……”陈俊眉头微蹙,没想到易郁会突然回来,但他很快又满不在乎地抱臂笑道,“怎么?这么护着?难不成是靠你进来的?” “不是靠我进来的。”易郁侧身,余光瞥了眼易殊,“是被我连累进来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易殊立刻攥住他手腕,摇头轻声道:“我自己来处理吧。” “没事,原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易郁轻拍易殊手背,微微笑了下,转头又变了脸色,“道歉。” “凭什么?” 易郁没有接话,只是重复了一遍,“道歉。” “做梦!” 空气大约沉默了几秒,易郁不再看陈俊,掏出手机,一边打字一边道:“给过你机会了。” 陈俊神色一紧,“你想干什么?” “叫人事结算你的工资,放心,看在你浑水摸鱼多年的份上,一分也不会多给你。” “你敢辞退我?!” 易郁放下手机,淡淡道:“我是你上司,怎么不敢?哦……”他顿了顿,“看来你还不知道,陈总已经卷款潜逃,自身难保,护不了你了。” “你说什么……” 易郁一笑,低下头,清点资料。 “离开前,记得把文件复印了。” 纸张“啪”的砸在陈俊胸口,因为没人接,又四散飘落在陈俊脚边。 陈俊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满地狼藉,以及易郁那张令人生厌的脸,青筋暴起,抡起拳头就朝易郁挥去。 易郁顺势抓住陈俊拳头,在陈俊诧异时一拳抡到脸上。 没想到陈俊比他这病号还不禁打,后背撞到墙上,捂着脸跪了下去。 “你他妈是落井下石……”陈俊咬牙切齿地指着易郁,“仗势欺人!你不就仗着自己有个好爹吗!” “你不也仗着自己有个好舅舅,在公司作威作福多年吗?” 易郁理了理袖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又有什么好委屈的?” 没再管陈俊狰狞的面孔,易郁踢开脚下的文件,绕着办公区一边巡视,一边道:“不久后公司将迎来一次大洗牌,共事多年,我能做的就是提醒各位,不要拜高,不要踩低,管好自己。” 一时间,所有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易殊也是怔愣着,直到高大的身躯挡住视线,易郁俯下身轻声道:“怎么了?” “……我怕影响到你。” 易郁笑了,“能拿我怎样?我马上要走了。” 他微笑着抚摸易殊哀愁的眉眼,“其实姐姐也没必要担心啊,姐姐也马上自由了,何必还在这任劳任怨呢?” 但易殊听了这话却更加落寞。 “姐姐?” “我们走吧。”易殊突然拎上挎包,“趁还在诗城,我们抓紧时间看一看这座城市。” 易郁一笑,接过易殊手头的包,背在肩上,“走吧。” 相识五年,牵挂四年,却没有一朝正大光明地走在故土。 易殊坐在自行车后座,靠着易郁后背,微风携来茉莉的清香,一切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亡命天涯的傍晚,或者那个充满期盼与欢笑的六月初。 穿过汹涌的人群,他们在一家商场停下。 工作日,还是清晨,门口寥寥无几,商场也没开门。 易郁牵着易殊乘电梯上了顶楼,易殊猜到是去看电影,但她扫了眼电梯里的宣传单,道:“好像没什么好看的。” “只要和你一起,电影是什么并不重要。” 叮!电梯门开。 LED大屏正在放送《泰坦尼克号》的经典片段,镜头穿过人群,跨过阶梯,定格在Jack的背影,易郁突然握紧易殊手,“我们看这个好吗?” 易殊闻言看向屏幕,画面切换到一张字条。 Make it count. Meet me at the clock! “好。” 他们取好票,捎上饮料和爆米花,等候入场。 排在他们前头的是一位老太太,环顾四周,只有他们三个人在排队,巨大的年龄差显得双方都格格不入。 易殊选了最后一排的角落,她来电影院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选在角落,降低存在感。 此刻灯光未灭,照出正中央老太太盘起的白发,她双手交迭,专注地盯着屏幕,静等电影开场。 那画面易殊看得出神,这时灯光骤然熄灭,电影开场。 “易殊,坐过来点。” 最后两排是情侣沙发,易郁一把搂过易殊的腰,把易殊和爆米花都抱进怀里。 淡淡微光里,易郁半张脸都要埋进爆米花桶,眼眸低垂,看着很想让人摸一摸头。 易殊也确实这么做了,她笑道:“你最近好乖哦,我都不习惯了。” “那姐姐喜欢吗?” “我……” 喜欢吗?其实不喜欢。 如果易郁是自愿的,他变成什么样都没关系。 可偏偏,他是被迫的。 “还是说,姐姐更喜欢这样?” 一抹湿热覆在锁骨,还有点轻微的刺痛,易殊立时回过神,吻却猝不及防袭来,余光瞥到电影里男女主在马车上激吻,心跳也不由加速。 易郁手掌抚摸上易殊脖颈,微微用力,加深了这个吻。 意乱情迷间,易殊突然想到高三跨年时,易郁说要在电影院做…… 可还没等她出言提醒,易郁就结束了这个吻。 口中还弥漫着甜甜的可乐汽水,她无措地看着易郁,似乎没反应过来。 “看来姐姐还是喜欢我坏一点。” 易郁又凑上来,食指缠上易殊一缕头发,一边绕一边笑,“那我们来点刺激的?” “易郁!” 易郁一笑,亲了下易殊头发,“逗你的。” 他接下来真的就是搂着易殊看电影,但电影足足三个小时,到后头估计坐不住了,一会摸易殊手腕的纹身,一会又要给易殊编头发。 编了拆,拆了编,易殊在他又一次拆掉后终于忍不住道:“你是要把你会的都编一遍吗?” “我也想。” 易郁垂下眼眸,喃喃重复道:“我真的想。” 四方传来一声巨响,海浪声伴随尖叫,回荡在空荡的影厅。 船沉了。 易殊想回头,却被易郁紧紧抱住,以致于她只能听到Jack微弱却又坚定的声音。 You’re gonna get out of here. You’re gonna go on...and you’re gonna make lots of babies. And you’re gonna watch them grow. You’re gonna die an old lady,warm in her bed. Winning that ticket was the best thing that ever happened to me. It brought me to you. And I’m thankful for that. “答应我。” “……什么?” “等你两鬓斑白,再来看一次《泰坦尼克号》。” “你会和我一起吗?” 易郁没有回答。 当电影进入尾声,灯光大亮,前排的老太太站了起来,转身时,她朝易殊的方向看去。 易殊恰好也看过去,目光交汇时,恍惚间,时光似乎一下拉到几十年后。 心突然疼得厉害,她好像闻到了,离别的味道。 眼神(微h) 看完电影出来,商场也开始营业,他们就直接在顶楼找了家餐厅。 午餐过后,他们便去超市闲逛消食,出来时再看时间已经傍晚。 这期间,易殊挑不出易郁的问题,却又很不自在。 她总觉得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 晚饭他们回到家随便对付了一下,易殊放下碗时,易郁的面还有大半没动。 “你今天怎么了,看着心事重重的?” 易郁视线从易殊那收回,搅散坨成一块的面条,“出狱前总是紧张又忐忑。” 易殊先是一愣,随即又笑道:“顺其自然就好。” 她收起碗筷,拿到厨房冲洗了一番,出来时轻轻拍了下易郁肩膀,“早点休息。” 易郁目送着易殊的背影,当那一抹身影消失在拐角,他便只能听到沉闷的脚步声,到最后,一切归为平静。 过一会,易郁从口袋掏出两粒药片,放在手心细细端详。 “对不起,易殊。” 易殊回到房间后洗了个澡,大约是热水的作用,她从浴室出来后清醒了不少,原本熄灭的疑虑也再次复燃。 可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易郁捧了杯水进来。 “姐姐,我刚泡了杯蜂蜜水,能改善睡眠,你最近几天都睡不好,喝了再睡吧。” “先放那。”易殊疾步到易郁跟前,仰头直视他,“易郁,我有话要问你。” 易郁闻言一笑,“那姐姐先把蜂蜜水喝了,喝完我就回答姐姐。” “我要是喝完,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吗?” “嗯。” “你说的,不许耍赖。” 易殊夺过杯子,几乎是一口闷,易郁见状赶紧握住杯底,试图朝下一些,“慢点!小心呛到!” 但耐不住易殊强硬,杯子很快见了底。 她特意在易郁面前晃了晃,“空了。” “……嗯。” “那你听好……唔!” 话才起了个头,嘴便被人堵住,杀得易殊措不及防。 手一个没拿稳,杯子应声而碎,玻璃渣子铺了一地。 易郁趁势将人打横抱起,朝床的方向迈步。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可倒在床上的易殊却倍感天旋地转。 她甚至使不上力去推开易郁,只能发出破碎的呻吟来提醒易郁,自己快要喘不过气。 可易郁似乎置若罔闻,他依旧忘我地延续这个吻。 那一刻,每一分每一秒于易殊而言都变得极为漫长,意识也逐渐游离到九霄云外。 一抹湿润将她拉回现实,她微微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着。 此时易郁的面庞离她咫尺之距,能看到泛红的眼圈,还有不舍又眷恋的眼神。 不舍…… 刹那间,一道白光闪过大脑,易殊突然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眼神,易郁的眼神。 “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易郁抬手捧起易郁脸颊,“你在不舍什么?” 易郁手掌覆在易殊手背,含泪一笑。 “你说啊。” 易郁俯下身再次吻上易殊唇瓣,手在腰际游离。 不知不觉,浴袍散开,易殊赤身裸体地被易郁压在身下。 可此刻易殊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她只想要知道答案。 到底在不舍什么? 但易郁违背了承诺,从始至终缄默不言。 意乱情迷中,他的衣服也逐渐褪去,两人赤身裸体交迭着。 易郁手掌抚摸过易殊大腿根,手指拨开阴唇,小穴正微微颤抖。 阴茎抵在穴口,易郁手掌按在易殊后腰,抬头深深看着她。 下一瞬,易殊紧攥住床单,剧烈的冲撞疼得她泛起眼泪。 易郁每一次都是缓慢而又用力,一直顶到最深处。 他一点点舔舐易殊的眼泪,将人搂进怀里,像是要揉入骨血。 一次次顶撞撞碎了易殊的意识,她时而清醒,时而沉沦。 最终,强烈的困意如海浪掀过,她再也没有了意识,也不再哀求易郁告诉她答案。 “对不起。” 绝笔 汽车在公路上高速行驶,窗外风景更迭变换,盆栽一一退场,辽阔江面取而代之。 “没想到你还愿意让我送你。” “到底父子一场。”易郁视线从江面收回,将一直捏着的晴天娃娃放进背包夹层,拉上拉链,“我的最后一程,怎么能没有您。” 车辆行驶到江桥正中央,易郁看向易秤衡,手伸向方向盘。 透过玻璃,易秤衡一下就注意到易郁怪异的举动,不由警觉道:“你干什么?” 易郁一笑,握紧方向盘,“爸爸,你开错路了。” 他猛地一打转,车向右偏移,眼看就要撞到护栏,千钧一发之际,易秤衡用力踩上刹车,可车辆不听使唤,依旧任性地向前。 “你他妈到底干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改正了路线。” “地狱才是我们的归途。” 一声巨响震撼云霄,汽车冲出江桥,坠落江面,溅起尺高的水花。 “易郁!” 易殊猛地坐起,心脏剧烈跳动着,一身冷汗惹得她不断哆嗦。 她一偏头,床边空落落的,摸上去也没了余温。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看样子已经正午。 易殊不由看向地面,玻璃渣滓已经被清理干净。 那真的只是一杯普通的蜂蜜水吗? 不安越发强烈,易殊掀开被子快速下床,没走几步却被桌上的信封绊住了脚。 【吾妻易殊亲启】 易殊: 对不起。 其实我一直清楚,你没法逃离诗城,我妈妈不会帮你,易秤衡也不会放过你。但即使你真的可以走,我也不愿意你再四处漂泊,那不是你想过的人生。 所以我选择以这种方式,把你应有的人生还给你。 这些年,很感谢你。你说过,不要把生命交给别人支配,但是易殊,你从来没有支配我,是你的存在,让我对生命有了些期待。 我期待把《意林》藏在桌肚,一起偷偷做数独的日子,期待樱花盛开,花瓣铺满湖面的季节……因为期待,所以高三不再痛苦,也因为期待,所以格外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我就是靠这些期待活下去的,因为期待能和你重逢,我才能熬过那暗无天日的四年。 我很感谢你,你延长了我的人生,又很抱歉,我搞乱了你的人生。 如果没有我,你应该在荆大度过安稳的四年,而不是孤身一人,远走他乡。 如果没有我,你九月初应该会顺利入学,而不是卷入纠纷,陷入牢笼。 易殊,很抱歉我没通知你,就擅自提前了离开的时间,我舍不得离开,却又没法接受因为我的存在,让你承受本不该承受的痛苦和折磨。 那会让我倍感罪孽深重。 一页结束,泪水已经模糊了字迹。 易殊不敢往后看,她好像不是在读一封信,而是在感受生命的流逝。 别哭。 还记得昨天看的电影吗? Make it count. Meet me at the clock. 切莫辜负光阴,我们终将在时光尽头相见。 易殊,好好活下去,去过你想过的人生,不用为我感到难过,因为你的自由,就是我的自由。 你接下来的人生,就是我未完的人生。 姐姐,易殊,我爱你。 我们终将在樱花树下相见。 纸短情长,伏惟珍重。 易郁 绝笔 在信封里,还附了一张银行卡,和一张便条。 【密码还是你的生日,对不起,今年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卡里是我这些年的积蓄,都是靠奖学金、家教、实习积累的,是我自己挣的。 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荆城的房子,但是我希望你接受这笔钱,如果你在学校过的不开心,可以去学校附近租房子,不要委屈自己。 也算是帮我一个忙,来年高三18班拍毕业照时,替我回临川一中看看他们。】 谢谢 一切来得突然,像一场恶劣的玩笑。 易殊不断拨打易郁电话,祈求他能接听,可是那头永远传来忙音,似乎在提醒她,这是事实。 即使易殊想保持镇定,手却不听使唤,止不住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现实那么荒谬,明明昨晚还在耳鬓厮磨,怎么今朝就要永别了? 怎么就要永别了…… 她恍若行尸走肉般下了楼,如果没有扶梯护着,那踩空的几步几乎能夺走她半条命。 街道上车如流水,她僵硬地挥了挥手,师傅看她脸色惨白,不禁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易殊摇头,“去机场。” “姑娘去机场得绕路,江桥那好像发生了交通事故,围起来了。” 易殊一怔,突然抓住座椅,急切地道:“就去那!麻烦开快点!” 可是离地图上的红点越近,她反而越害怕,怕真的要面对一个永远不会回答她的易郁。 江桥里里外外都被围得水泄不通,易殊根本推不开人墙,只能听到啧啧议论。 “撞成这样,人还能活成吗?” “谁知道呢,我估摸着悬,你刚刚没看见,那男的头上都是血,吓死人了。” 易殊呼吸一滞,更加用力地推挤人群,“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哎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喂!无关人等不能进去!” 易殊不管不顾越过警戒线,把正在处理事故的警察吓了一跳,连忙拦住她,厉声道:“你怎么回事!这是能随便进来的……” “他是我弟弟!”易殊看着破败不堪,冒起黑烟的车头,情绪再难掩藏,崩溃地抓住警察制服,“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求求你们让我去看看,我求你们了!” 警察面面相觑,一时也辨不清真假。 因为此刻易殊看着真的像疯了一样。 “我认识她,交给我吧。” 贺以谦搀扶起易殊,“来得及时,车辆还没坠江,人也第一时间拖出来送医院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见易殊还恍惚着,贺以谦回头对警察道:“她情况不太好,我先送她去医院,笔录晚点再做可以吗?” “可以。” “多谢。” 上了车,贺以谦刚寄好安全带,正想提醒易殊,就听易殊道:“去易郁在的医院,麻烦你了。” “我知道。” “……谢谢。”易殊寄好安全带,靠着椅背,整个人却还像悬浮在空中,她望向无边无际的江面,那个梦又浮现在眼前,不由回避开,强迫自己不再看,不再想。 此刻恰好红灯,贺以谦拿起手机快速回了两条消息。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易殊突然道。 “抓人。” “……谁?” “易秤衡。” 易殊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易郁的举报有效了?” 贺以谦嗤笑,“要是有效他至于走极端吗?” 绿灯亮了,贺以谦直接关机,往后座一丢。 “是贺鸣回来了。” “你父亲?” 贺以谦闻言神色一变,攥紧方向盘,“嗯,他有和易秤衡交易的证据,去警局举报了易秤衡。” “……可这样不就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吗?” “他活该。” 似乎意识到自己情绪过头,后头易殊再问,贺以谦也只是敷衍地回应。 易殊察觉到了贺以谦的回避,也就不再说话。 他们一路飞驰,很快抵达医院。 一辆殡葬车停在医院门口,里头的人穿着黑衣,下车抬上担架,易殊不由往那瞥。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梁疑也是这样,被抬上殡葬车,送到殡仪馆,整理遗容,火化…… 她就是那么送走母亲,现在,又要送走弟弟,送走最爱的人吗? 生命中重要的人一一离去,她真的还有勇气度过余生吗? “那不会是易郁。” 贺以谦看易殊定在原地,出言提醒道。 易殊被拉回现实,轻轻点头,“我知道,进去吧。”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步入医院,好像回国以后,工作、生活就和医院挂了钩。 蓝白条、消毒水、晨光、夕阳……这些元素似乎也刻进了身体。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郁欢倚靠着墙,手习惯性伸进口袋,却摸了个空。 她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戒烟了。 原本打算出国以后一切重新开始,弥补过去的亏欠,没想到啊,她的儿子一开始就没打算走。 一个滥情,一个无情,竟然生出一个情种。 一道阴影停在跟前,郁欢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他有留话给你吗?” “……留了。” 郁欢点头,“他赴死前,只记得你一个人,也只牵挂你一个人。”她抬起头,自嘲一笑,“他是真的爱你,我也是真的糟糕。” 易殊张了张口,正想说话,却被一阵动静打断。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医生喊道:“谁是易郁家属?” “这!”易殊赶忙过去,“我……我是他姐姐。” “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还需要观察几天,这段时间麻烦你们家属多加留意。” “好的,谢谢!麻烦您了!” 易殊捂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郁欢静静看着她, 直起身,走到她身边,“易郁交给你了,我去看看易秤衡。” “郁小姐。” 郁欢顿住。 “易郁留的便条背面,还有一句话,是拜托我告诉您的。” “什么?” “生日快乐,谢谢您赐予他生命。” 醒 那句话让郁欢顿在原地,逆光中,似乎还有泪滴落。 一直到下属前来,她才收起失态,正色道:“情况怎么样?” “醒了,但是一问三不知。” “一问三不知?”郁欢略感诧异,易秤衡伤势轻微,按理说不会有什么问题,她冷笑道,“不会是装傻充愣吧?” “这……不清楚。” 郁欢眉头微蹙,“带我去看看。” “是。” 手术室门前慢慢只剩易殊一个,她失神地望着门,人却迟迟不出来,前所未有的宁静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当恐慌飙升到极点时,门开了。 医护人员推着病床出来,从人与人之间的空隙里,她看到了易郁。 额头裹了一圈纱布,一双眼紧闭着,只能从氧气罩上的白雾,窥探出他微弱的生命体征。 一时间,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易殊低下头,两行热泪滴在易郁手腕。 她日夜守在易郁床边,以便能及时通知医生。但奇怪的是,手术很成功,各项指标也正常,易郁却始终陷入昏睡,三天也没见好转。 为此医院做了一番深入检查,报告出来时,医生面色凝重地对易殊说:“你可能要做好他永远不会醒的准备。” “……什么?” “他的情况很罕见,找不出病因,无法对症下药,现在只能保守治疗,维持生命。”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医生摇摇头,“总有医学无法解决的问题。” 病急乱投医,尤其当人走投无路的时候。 易殊开始寄希望于神佛,跑遍了诗城大大小小的寺庙,无数次屈膝下跪,叩拜诸天神佛,恳求神明庇佑,乞求上苍垂怜。 “神明在上,我愿抵上此生气运,换得易郁一生平安。” 可是还愿的人那么多,却始终没有她。 “是我心不够诚吗?”易殊趴在易郁床边,拨弄他手指,“可是还要怎么诚呢?到底还要怎样……” 易殊握紧易郁的手,泪水模糊了视线,哽咽道:“还要怎样,神明才肯帮我?” 一周过去,神明依旧未显灵。 而易殊也因体力不支,跪倒在神佛前。 荒唐的是,在她倒下时,易郁醒了。 “医生,他能接受调查吗?” 贺以谦和郁欢对视一眼,齐齐看向医生。 医生一顿,朝警方道:“平常的交流可以,但是不建议进行审讯,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很可能因为刺激引发难以预料的问题。” 郁欢走上前,微微笑道:“警官,他人就在这,又不会跑了,迟两天能影响什么?等他神志清楚了再问,不也能减轻你们工作量吗?” “这……” “贺以谦,帮我照看一会易郁,我送送二位警官。” 在郁欢的强硬态度下,病房逐渐只剩下易郁和贺以谦。 “岑寂以前说,你这人最能折腾,命也最硬。还真是恰当。” 易郁头疼欲裂,脑中不断闪过昏迷前的画面,他烦躁地按压着额头,问:“易秤衡死了吗?” “没有。” “……没死?” “嗯,伤比你轻多了。” “没死?”易郁看着贺以谦,突然干干笑了下,“竟然没死。” 手逐渐攥成拳,砸在被子上,却只是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在笑话他,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费了那么大劲,最后竟然功亏一篑。 “你们何必救我,反正最后也要枪毙,还节省医疗资源。” 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无颜面对易殊。 贺以谦倚靠墙面,抱臂看着易郁,轻笑出声:“你们姐弟俩真的是天生一对,千千万万种方法,偏偏选了最极端的一个。” 易郁抬眼,面露不解。 “易殊每日在易秤衡的饮食里下毒,等毒性发作,易秤衡身死,她就自尽。”贺以谦略微昂首,“她死是问心有愧,对不起自己良心,你呢?我印象里你没那么高的道德感吧?” 见易郁一直沉默,贺以谦也懒得等他的回答。 “过两天警察问你,你就说之前住院的时候,易秤衡很照顾你,念在父子一场,你答应让他送你一程,但是没想到他费尽心机,是想和你同归于尽。” “颠倒黑白?”易郁回过神来,觉得好笑,“易秤衡又不蠢。” “他当然不蠢,正因为知道杀人未遂和借刀杀人孰轻孰重,他才会任由你泼脏水。” 事情发展和易郁预料的大相径庭,恍惚间,他又听到了警笛长鸣,以及贺以谦掩藏在人群的身影。 “你也在。” “嗯。” “不是偶然吧?” “不是。” 贺以谦顿了顿,“为了帮易殊配毒,我回了趟申城,在一个旧书摊遇到了贺鸣。” “他其实一直留在申城,最危险,却也最安全,就这样改头换面苟活了十年。” “但不幸的是,他检查出了绝症,时日不多。” “他希望在最后的日子里弥补亏欠,还那些枉死的人清白,所以,他举报了易秤衡。” “这些天,易秤衡一直装傻充愣,躲避审讯,想来也是知道东窗事发,无可挽回,所以借精神病拖延时间罢了。” “但是铁证如山,他抵赖不了,终究死罪难逃。” 易郁听完后,脸上却没有贺以谦那么自信,他摇头道:“易秤衡上次能全身而退,不仅是因为证据不全,哪怕证据齐全,依旧有一群人愿意保他。” “那如果那群人不愿意了呢?”贺以谦淡淡道,“一艘船就那么大,人太多,船会翻,挤下去一个,其余的人才能好好活下去。” “总之一切都会结束,以最圆满的方式。” 贺以谦拾起沙发上的百合,放到易郁床头,又掏出手机递给他,“你的东西都在警局,你先拿我的给易殊报个平安吧。” “手术过后你一直不醒,医生都说你没救了,她不甘心,跑遍寺庙为你祈福,今天出门的时候脸色惨白,估计在崩溃的边缘了。” 易郁原本还在犹豫,听到后半段慌忙接过手机,可是电话接通后,却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池跃?” “易郁?我打你电话一直不通,唉你要是有空赶紧来一趟中心医院,易殊低血糖晕倒了,我正在陪她挂水。” “喂!”贺以谦没想到易郁会突然下床,朝他背影厉声呵斥,“你跑哪去?不作死难受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