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与鸩》 -00-楔子 1781年11月21日刊 泰晤士报头条 斯宾塞·沃尔波尔侯爵将投资翻新市内墓园,那些尸骨该如何处置? 沃尔波尔侯爵为什么要投资,看议员怎么说? 市民对于沃尔波尔侯爵投资一事的反响—— 不得不说,这几天的头条都被这位侯爵抢占了。 报童在街上大声吆喝着:“卖报纸啦——看沃尔波尔侯爵啦——” 一位身穿墨绿色裙装的女士从背后点了点报童的肩膀,示意他拿一份报纸给她,报童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接过钱,大声说:“多谢女士!”就转身继续吆喝了。 女士动作熟练地展开报纸,随意看了看就扔进垃圾桶里,转身上了一辆马车。 身穿黑白燕尾服的管家为她打开门,待她坐上马车,管家斯坦利立马换上嬉皮笑脸的表情,打趣道:“看吧,我没有骗你,还有这报纸没熨烫过,你手套都脏了。” 那位女士一改优雅,眉宇间尽是阴沉,不耐烦地说:“消停会儿吧你。” 管家斯坦利不想闭嘴,继续唠叨:“都告诉你那家伙来真的了,你还不信,要不赶紧找准时机现个身,省得他把伦敦都给你翻过来。” 那位女士没了刚才的气焰,低着头弱弱说:“他把伦敦翻过来,那我去巴黎还不行吗……”管家斯坦利嫌弃她没有骨气,张了张嘴想说些恶毒的话来讽刺她,但他想了想,无奈地摇摇头,帮她把染了墨水的手套摘下来,装进了自己口袋里。 黑色马车驶入满着雾气的庄园,像一匹黑色野马闯入一片茂密丛林,整个庄园有几个马夫,几个女仆,一个园丁,基本上都是闲人,毕竟服侍这位女士,管家斯坦利就够了。这位女士说的,斯坦利一个顶一百个,但这位女士为了庄园里有些人气,就留下一些人。 驶过了那片弥漫着雾气的草地和枯树林,接近别墅就豁然开朗,完美形状的矮树,红枫树,干净的小道。 管家斯坦利跟着女士进了别墅,四下无人,女士开始负气般地将裙子脱下扔在地上,嚷嚷:“这条裙子也太紧了,我都喘不过气来了!”管家斯坦利被她吓了一跳,赶紧说:“我的小祖宗啊,爱尔兰腔跑出来了!我现在去找另一条裙子给你!” 女士又在管家斯坦利背后叫:“我要吃苹果派,你顺手带一个来!” 好一会儿后,管家斯坦利监督着这位女士换上裙子,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无可奈何地说:“怎么那么喜欢吃人类的食物?”女士俏皮地眨眨眼睛,说:“我小时候基本没吃过这些。” 管家斯坦利也只好叹口气。 他知道,这位女士经历过的,是他这位从小含着金汤匙的小少爷从未体验过的。 市内墓园开始动工,大家挖出一具一具棺材登记上标号,工地经理在核对棺材的名字,要是搞错一个,不知道沃尔波尔侯爵会把他们怎么样。 一位脸色阴沉却着华服的人站在工地经理身旁看着花名册,看完之后走到马车旁撩开马车窗帘,说:“侯爵,花名册上有5具姓贝尔弗的棺材,3具不是兰西小姐的,两具没有写名,需要详查吗?” “嗯,越快越好,政府那边要多少钱就给,把他们嘴都堵好。” “是。” -01-日记 1521年03月27日 兰西·贝尔弗的日记 晴 不舒服,很难过。 像是喘不过气来,又像是口渴难忍一样,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三四天了,母亲没有请医生,她觉得我只不过是风寒罢了,她是这么想的,所以她不停喂我喝水。 今天我还有一些力气,所以才能写日记。我偷偷发现我的小腿变得斑驳,红色的一条一条的,像是抓痕,下一秒就要流血,我尽量在这么热的天气里穿上长底裤,或者是窝进被子里,我并不想让母亲发现。 我咬不动任何食物,母亲就煮粥给我喝,我吃的很少。 我只想喝大量的水。 我很恨我自己,竟然落成这样的地步,我们的女佣约瑟芬总是不想服侍我,扭扭捏捏的,因为我和她心知肚明我这是什么病,不是风寒,这严格来说也不是“病”,是一种像蛇一样的“蜕皮”。 今天,约瑟芬悄悄来找我,跟我说,一切还来得及,如果我配合她的话。我轻蔑地笑了,怎么可能治得好,难道又是大蒜花和圣水? 实际上,打心里,我已经放弃了自己。 现在,那个人已经不会出现了,找不到了,那就让我跟随他的脚步吧。 约瑟芬还是将大蒜花挂了两串在我的床尾,我虚弱地躺在床上,大蒜花的用途无非是防止那个人再来吸我的血,但那人不在了,那只会加快结束我的性命。 1521年03月28日 兰西·贝尔弗的日记 晴 我的情况很不好,我甚至没有握笔的力气了,母亲很担心我,因为我的病症和父亲的一模一样,但是我什么都不能说。 前一天晚上,我喝了好多水,今天就有黑色的浓稠的恶臭的液体从我的鼻孔和眼眶中涌了出来,我以为是血液,但它很黑,相当浓稠。母亲打了水,帮我擦拭那些黑色的东西,但那些还不断地涌出。 渐渐地,我觉得喉咙痒,便咳嗽起来,那些黑色的东西直接从我的嘴里喷了出来,把母亲和约瑟芬吓了一跳。 母亲哭哭啼啼地问上帝,为什么我和父亲得了一样的病? 到了现在这会儿,已经没有再涌出来了。但我感觉更加乏力了,母亲觉得我更加严重了,准备叫医生,但我和约瑟芬想阻止她,既是浪费钱,又怕别人察觉到什么。 我就硬撑着表现出我很有活力的样子,我不想让母亲担心。 昨天晚上他还是没有出现,我开始想念他那双绿色的眼睛,还有他冰冷且令人安心的怀抱。 但是,他不见了,他是不爱我了,我只是他一时的情人,只是他的试验品。 所以我希望变成他的同类,起码,起码,会找到他的。 即使过程很痛苦。因为,我爱他。 1521年03月29日 兰西·贝尔弗的日记 小雨 更糟糕了。 那些黑色的液体开始从我的眼睛,肚脐,鼻子流出来,整个房间都充满了难闻的气味,是我的味道。母亲不断地帮我擦拭,她一边啜泣,一边吩咐约瑟芬打水。 我心疼我的母亲,但更想追求我的爱。追求我的他。自私便是自私吧。 我还是口渴,我不断不断地喝水,那些黑色的东西也不断不断地流出来,喝下去的水很快就变成了汗水,和黑色的东西混在一起,看起来很恶心。 而现在,夜幕降至,那些黑色的东西不会流出来了,只是咳嗽的时候依旧会喷出来。 我开始幻想着,当我找到他的时候,我会做什么。我笑了,很开心。 1521年03月30日 兰西·贝尔弗的日记 雨 那些黑色的东西终于没有再流出来了,但是我越来越渴了。我喝了好多好多水,流出了好多汗,但是纵使我流出了很多汗,我身上没有任何味道。 之前房间里还有那黑色东西的恶臭,现在都散了。 母亲帮我洗了澡,换了床单,我发现我小腿上的抓痕不见了,皮肤惨白,但看起来有了些精神。 母亲却越来越担心。 但我呼吸越来越困难,就像父亲当年那样,呼吸声很重,发出“嘶嘶”的声音,我的牙龈也开始萎缩,牙齿像是突然长长了那样,我只好在母亲面前尽量不说话,不让她发现什么。 我还是吃不下任何东西,甚至没有力气下咽,母亲去找医生买了营养剂,像当年照顾父亲那样照顾我。 我手脚轻盈,皮肤像是变得透明,白得像他的一样,想起他,还好,马上就能见到他了,我变成了他的同类,他应该不会拒绝我了。 1521年03月31日 兰西·贝尔弗的日记 雨 我蜕变了,我感觉到了,有力量注入进我的身体,虽然力量很弱,但我感觉到了我的新生。 纵使呼吸还是很困难,我终于懂了父亲当年那句话的意思了。 我…… “你在这啊!”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那位女士转身看到管家斯坦利,诧异地问:“怎么了?” 管家斯坦利夸张地说:“吃晚饭了呀,有你爱吃的菜,你在干什么?”女士放下手里的书,说:“我在看以前的日记,看着看着就入迷了,走吧,饿了。” 管家斯坦利一路嚷嚷:“人类的食物要少吃,等会儿我去血库弄一杯血来给你,其他东西记得少吃点啊,你没有那个胃液来消化的!!” “知道了,简直相当啰嗦!” 1521年03月31日 兰西·贝尔弗的日记 雨 我蜕变了,我感觉到了,有力量注入进我的身体,虽然力量很弱,但我感觉到了我的新生。 纵使呼吸还是很困难,我终于懂了父亲当年那句话的意思了。 我能感受到我血管里的血液在疯狂流动,一起要聚集在心脏的地方,我一边龇着牙齿,一边努力笑着,告诉约瑟芬和母亲我很好,但是我知道我必须死一次才能“蜕变”。 这样的情形又让我想起了我已死去的父亲,他蜕变了,躺在石棺里的他越来越年轻和帅气,就像当年油画里的那样,他的唇红如烈阳,皮肤白皙毫无皱褶。 那日晚上,约瑟芬、她的丈夫,以及我,将他的石棺打开,用屠刀砍下他的头,用木桩打穿他的胸膛。 但是现在的我在害怕,我怕约瑟芬又趁我还没有完全苏醒的时候将我完全杀死。 我想找到他,与他永远在一起。 我不想死。 在今天晚些时候我可以闻到约瑟芬脖颈里血液的味道,以及听到它滚动的声音。 但是我没有心情顾及它,我还没有那么渴血的,但是我的情欲却比我想象中高涨,我想得到他温柔的爱抚,得到他柔软的双唇,得到那种填满的感觉。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 亲吻,希望能在梦里与他相遇。晚安。 接下来日记断了。 女士将日记放在一旁,若有所思,过了这么多年她也记不清了,当年她是怎么成功蜕变的。 她合着眼睛,仰着头,回想到—— 她在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停止了呼吸,但她的意识还存在,她甚至能听见声音。 母亲一直在哭,约瑟芬一直在祷告,她想冷笑,但她动弹不得。神父来念了悼文,家人亲戚邻居们在一起吃过圣餐后,让马车拉着她的棺材,运到了和父亲相邻的墓地旁。 日落。 她打开棺材板,发现约瑟芬和她丈夫还没有来,暗自庆幸,那时,她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假装躺回棺材。他们进了墓室,并向门缝中塞了圣饼并洒了圣水。 她咬咬牙,有些不舒服。 “哐当”一声,石棺被挪开,她也应景地猛睁开眼睛,把两人吓了一跳。约瑟芬的丈夫就要提着屠刀向她砍来,她轻易地夺过屠刀,将刀一横,简单地就取下了男人的头颅,鲜血喷了她一脸,她贪婪地舔了舔,上前利落地将吓傻了的约瑟芬的脖颈拧断。 这是她饮下的第一场血。 她还贪婪地将他们的眼珠取下来,生生嚼碎咽下去。 她觉得这样只是让她和他更进一步了而已。 但是现在已经过去快两百年了啊,时间好快…… 又是一个充满薄雾的早晨,奶白色的雾把伦敦郊区笼盖,低调的白绿色庄园也朦朦胧胧起来,斯坦利站在厨房里煮红茶熨报纸。 那位女士回忆完,叹口气,大声嚷嚷道:“斯坦利!” 管家斯坦利端着红茶走进来,打趣道:“今天侯爵没有上报哦。” 女士穿着白色睡衣坐在绵软的华盖床里,揉着长发瞪了他一眼,斯坦利帮她倒茶,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绯红色的长裙,用眼神示意:“这件怎么样?” 女士举着茶杯颔首,继续看报纸。 1781年11月22日刊 泰晤士报头条 革命?自由?自由?权利?无稽之谈—— 法国的傲慢—— -02-日记 1520年07月16日 兰西·贝尔弗的日记 晴/夜雨 今天很劳累,我甚至在马车上就开始打起盹儿来。 我们来牛津看望生病的父亲,父亲在牛津郡的一所高中教书,他将他的一生奉献给了教育。我们从都柏林坐船到了布里斯托尔,然后坐着马车才到了父亲的住所。 都说穷教书匠,不是没有道理的,父亲的工资并不是很高,但他很拮据,还算有钱付医药费。学校福利不错,所以父亲有一间自己的住所,是一栋很小很小的房子 ,但足够我们住下。 我们为了方便,让父亲找了一位仆人。 听母亲说父亲现在还在坚持带病上课,他不能放弃孩子们,更不能放弃自己的事业,事实上我知道的,请假不上课就没有工资拿,不管你是工伤或者不是,都不会发放月资。 父亲坐在椅子上背对着我们,听见我们的声音便转头看向我们,看到我他露出了一个疲惫且慈爱的笑容,但我扯扯嘴角,笑了一下。母亲上前拥抱了他,在他额头上吻了吻。 父亲给我们介绍了那位仆人,约瑟芬,看上去是个很好说话的妇女。她对我们说,昨天她叫了镇上的医生来看父亲的病,医生说是天花。 母亲听了就开始哭泣,声音细碎,肩膀一抽一抽的,但我没由来地觉得烦躁,我对常年不在家的父亲并没有很深的感情。 天还没黑,父亲就去睡觉了,母亲要我去他房间里和他说说话。他半眯着眼睛,微笑着。 我问他,父亲你还好吗?他笑着说,兰西,抱歉不能陪在你身边。 我摇摇头,低声说没关系。 他说,但是兰西,我感觉很好,我觉得我像是快要活过来一样。 这句话我没有懂,我用眼神询问父亲,父亲摇摇头,说,晚安,兰西,我的小南瓜。 我对他笑了笑,说了声晚安就走了。 我觉得父亲这句话值得思量,所以我将它写入这本日记,以免忘记,也好来观察父亲。 现在我醒过来了,大约午夜三点左右吧,牛津在下雨,而且总有什么东西在啪啪地响,像是敲打玻璃的声音。 窗外一片黑暗,我心里有些发毛,对这个陌生的城市充满不安。 晚安。期待明天有糖浆面包。 1520年07月17日 兰西·贝尔弗的日记 雨/晴 天气依然阴沉,但我已经把昨晚的失眠给忘记了。 约瑟芬真的给我做了糖浆面包,咬着黏糊糊的面包,看到父亲下楼了,我眼尖,看到父亲疲惫的面容,以及脖颈上的红色。待父亲坐下,我悄悄凑过去问,您脖颈上的是什么? 父亲却一脸茫然,问,有什么吗?我说,看上去是伤口。他抬手摸了摸,说,应该是刮胡须的时候弄伤了吧。 我狐疑地又看了一眼,不像。伤口很圆,翻着一点白色,我想了想,也许是什么毒虫吧。 父亲拖着疲惫的步伐去上课了,我去他的书房挑了书看,《神曲·地狱》。 到了傍晚,我看着窗外已经停歇了的小雨,我决定去门外逛逛。 不远处有一条河,我就坐在河边,这里清一色的灰色系房屋,一条较粗的河流上架着一座矮石桥,河边鲜花怒放。 夕阳的亮橙色光辉打在我的脸上,我眯着眼享受着雨后的清新,享受着阳光。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也顺着河流往下落,只剩下一点点红色的光辉了。我站起身决定回家了,我走在阴凉的小道间,迎面走来队列整齐的一些人。 他们穿着黑色斗篷,带着兜帽,身后有几位穿着西装的男士抬着一具棺材,他们不缓不慢地走着,我赶忙让路,背贴着墙,看着他们过了河。 他们是神父吗?但胸前也没有十字架,神父也不会兴师动众地出现在街道上。 他们是谁? 我回到家,看到约瑟芬在摆盘子,便向约瑟芬说了我遇到的,约瑟芬却白了脸,说,小姐哦,以后看到他们请绕道走。我问为什么,她只是说,比较晦气。 我又问他们是谁,她眼睛看向别处,说,只是下葬人而已。她低头擦拭了一下杯子,又说,英格兰同爱尔兰一样,是小岛,很少有外来人员,近亲结婚的有很多,所以遗传病以及传染病有很多。 我不明所以,下葬人和近亲病有什么关系,但她明显不想多说,那我便不再问。 我坐在床上,听见父亲和母亲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心里还是发毛,真想早点回都柏林。 ——“在我之前未有永恒之创造,我将与天地同长久,进来者,必放弃一切希望。”摘抄自但丁的《神曲·地狱》。 “斯坦利,你会做糖浆面包吗?”那位女士闪着眼眸看着管家斯坦利,管家斯坦利正在摆弄鲜花,他扶额,说:“你不能吃那么多糖的东西。”那位女士扁了扁嘴,拿起放在一旁的红色壳的日记,又瞄了一眼“糖浆面包”这四个字,很不甘心。 “好好好,给你做就是了。” “斯坦利你真好!” 1520年07月20日 兰西·贝尔弗的日记 晴 我今天看到了一个女人,长相十分妖娆,身材很好,如果只是这样我可能会十分欣赏她,但她是与父亲在一起,亲密地在一起。 我写下这一段文字时我很生气,很生气。 父亲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一位温文尔雅,一心投身教育事业的人,但我高估了家庭在他心中的地位,但也才意识到父亲,他,终归只是一位男人。 我不打算给母亲说,这位可怜的女人已经受够了打击。 当父亲独自在书房时,我悄悄去找他。 我非常开门见山地问,父亲,今天那位女士是谁? 父亲愣了一下,但依然是一副温和的笑容,说,只是一位朋友。 我有些失望,但我没有立场来指责或者安一个罪名给父亲。 毕竟,他是我的长辈,是我尊敬的父亲。 我把话憋回肚子,就搞得自己难受,便出门散步。 牛津大学的学生放学了,许多学生涌了出来,清一色的黑色外套加白衬衫。 我有些羡慕。我也想进牛津,但我不是贵族。 那时,我看到一张脸。 是一张美到我觉得我不会忘记的脸。现在已经将近深夜,我都还没有忘记他的脸。牛津的硬领白衬衫是这么地适合他,棕红色皮鞋相当好看,现在我记不清了,他是否对我笑了一下?但那么多人,他应该没有看到我。 心情有些激动,我感受到了我与那位男士的丝丝联系,看到他的一瞬间,我的心脏猛地动了一下,就是那种“咯噔”一声。 我唇角上的笑意完全停不下来。 希望明天能在牛津看到他。 亲吻,晚安。 1520年07月21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 雨 牛津的雨水像是要把整个城市淹没,我坐在窗前,看着雨点滴答滴答打着窗户,叹着气,今天是周五,意味着牛津所有的学校都会提前放学,即使是管理严格的寄宿学校。 我想去看牛津大学放学,去看看是否能见到他,如果今天遇见他,我一定向他搭话!我发誓。 现在差不多快午后四点了,还有半个小时他们就要放学了,但这雨下得反而越来越大,路边都被雨水冲刷出一条一条的水沟,往下淌着。 我一口气喝完红茶,也不管其他了,直接冲出了家门,甚至傻到没有带雨伞。我站在牛津大学门口的一棵大树下等着,不一会儿就响起了下课铃,那些白衬衫黑外套的学生们都打着黑色的伞有秩序地下楼梯,我一下就看呆了。 我四处张望,人太多了,没有找到他,我有些失望地往家走。突然我脑袋上出现了一把黑色的伞,我抬头,没看到伞,反而看到了一双蓝色泛绿的眸子,我彻底愣住了,眸子的主人弯了眼,说:“看你走的方向和我一样,不介意和我遮一遮吧?女孩子可不能感冒。” 我看着他张了张口,最后咽了一下唾液,说:“嗯,谢谢你。”他长得很高,身姿很挺拔,我脸热热的,低着头,不敢和他说话。 他首先打破了宁静,说:“我在学校门口看到你几次,你住在附近吗?” 我羞涩地笑笑说:“对,我的父亲是附近中学的老师。”他点点头,说:“对了,我是斯宾塞,斯宾塞·沃尔波尔,你呢?” 他用“我是”,而不是“我叫”,就可以听出他的教养有多好,没有因为我是一个女人就爱答不理,在这个时代这么温和有礼的男人不多了。 我笑了笑说:“我是兰西·贝尔弗。”他说:“名字真好听。”我红着脸道谢。我家就在不远,我伸出手指了指,说:“我家就在前面,我可以自己过去了。” 他笑了笑说:“送女士到家门口是基本的礼仪。”我红着脸低着头,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我们站到了我家门口,这个位置母亲和约瑟芬可以轻易透过玻璃看到我们,但是我才不在乎呢,我都快16岁了!他伸出手将我脸上粘着的湿头发往后撩,他的手指有些凉,我看见他淡色的两片唇张开,并且他有两颗小小的虎牙。 他说:“我能再见到你吗?兰西。”我瞪大眼睛,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回答,等我回过神来就使劲点头,他的笑意越来越深,临走之前说:“期待再见到你。”我向他挥挥手,长长呼出一口气,走进了家门。 一进门就看到母亲怪异的眼神,我向她耸耸肩,上了楼。 吃过晚饭,母亲果然找我谈话了。 她说:“虽然你到了恋爱的年纪了,但是也不能随便,我们虽是穷人家,但结婚这种事不能急的。” 我笑着说:“母亲,他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他穿的是牛津大学的校服。”母亲微微瞪大了眼睛,我继续说,“我在牛津大学门口遇到他,他看到我没打伞,就送了我一程,我们没有谈恋爱。” 母亲脸色复杂地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身份、地位、金钱,他都是我望尘莫及的存在。 今晚父亲也是早早地就睡下了,我看着窗外淅淅沥沥不停地小雨,耳边是树枝敲打窗户的声音,迷迷糊糊快要睡着,忽然听到玻璃碎了的声音还有母亲的尖叫。 我慌忙跑出去看,约瑟芬搂着我说:“只是风大,树枝把窗户给拍碎了。”我严肃着一张脸,风哪里大到能让树枝把玻璃拍碎?!但我只是点点头,又回了房间。不一会儿听到母亲骂骂咧咧地和父亲下楼去客房睡了。 那位女士摸着下巴,心想,没想到我和那谁的相遇还有些浪漫啊……然后她笑得有些阴森。管家斯坦利在一旁缝衣服,看到她这个笑容手一哆嗦。 管家斯坦利说:“你这是干嘛,想到我们的老朋友沃尔波尔侯爵啦?” 那位女士心中一刺,瞪了斯坦利一眼,说:“你能别老是跟我提他行吗?”管家斯坦利比了一个鬼脸,笑嘻嘻地说:“不行!你看他都要为了找你而翻新墓园了!” 说到这个女士就头疼,她扶额叹息,要是他翻新墓园的时候没找到她的墓碑和尸骨,然后又兴师动众地翻找伦敦城,她的这个庄园又那么大……女士抬起头严肃地对管家斯坦利说:“斯坦利,咱们做好搬家的准备。” 管家斯坦利目瞪口呆,问道:“别告诉我你是认真的。” -03-日记 1520年07月25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晴 今天我早早的起床了,因为约瑟芬要带我去集市逛逛。我穿上母亲亲自缝制的土红色裙衫。 牛津的集市是非常出名的,今天凑上晴天,人更加多了。 这里有一条河穿过繁华的集市,河流上有许些石桥,鲜花拥簇,也别是一道风景。金发碧眼的人们扎堆走着,就我一个红发棕眼的在人群中异常显眼。 我俯身在一个小摊前挑选着葡萄,这个月份的葡萄是最好吃的了。余光一撇,捕捉到一个眼熟的人,斯宾塞。我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但我看清了他身边的人,是上次和父亲在一起被我看到的那个女人! 我的笑容僵在嘴角,瞳孔剧烈收缩了两下。 斯宾塞身穿淡蓝色条纹拉夫领衬衫、黑色马裤和高跟马靴,在阴凉处站着,身形挺拔,而那个女人,一袭火红的新式礼裙,呼之欲出的胸脯和杨柳细腰,我越看他们越觉得相配。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炙热,斯宾塞转过头来,看到我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微笑着抬手给我打招呼。他身边的女人转眼看了我一眼,对我笑了笑,就没再看我,我僵着嘴角也挥了挥手。 约瑟芬接过装满果子的麻布袋转身,说:“这,这不是上次那位送你回家的先生吗?”我点点头,决定去跟他打个招呼。 我走上前,笑着对斯宾塞说:“好久不见。”斯宾塞对我回了礼。 那个女人这才正眼看我,我对她笑笑说:“我是兰西·贝尔弗,我之前看到过你和我父亲在一起聊天过。” 她扬起一个颠倒众生的笑,说:“啊……贝尔弗先生的女儿啊,幸会幸会。我是妮可·杰尔,你父亲的同事。” 我对她行了一个礼,转过去对斯宾塞说:“那我先走了,祝你们有愉快地一天。”斯宾塞笑着对我点点头。 我发誓我的表情绝对没有撑住,我看到妮可和斯宾塞那么有默契的样子,心里像是热好一锅酸水,正在咕噜咕噜往外冒,我匆匆行过礼,跑回去找约瑟芬了。 这些傲慢的贵族真令人讨厌! 1520年07月27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雨 我收到了一封信件! 是斯宾塞给我写的!这封信值得我粘贴在我的日记本上。 他用一张不大的纯白色硬质绒边纸写的,黑色的字迹十分俊逸—— 亲爱的兰西·贝尔弗小姐, 我是斯宾塞·沃尔波尔,不知您是否还记得。上次匆匆一见,实在是太失礼数,丢了沃尔波尔家的脸。今天给你写这封信呢,是为了邀请你与我共进午餐,你看意下如何?如果您答应我,请在7月份的最后一天与我在国王大街相遇。 真诚的, 斯宾塞·沃尔波尔 共进午餐!我激动地跑下楼,在众人的注视下飞快地拿走一串葡萄并冲进雨中。 我回想着那封耐人寻味的信,斯宾塞用了最为规整的格式,语气并不像是邀请一位平民那样有些轻蔑,而是像邀请一位真正的王公贵族那样,谦逊又礼貌。 我拉着树干旋转了整整三圈,然后迫不及待地又跑开了,跑向了牛津大学的方向。我想见到他,我想亲口告诉他我愿意和他共进午餐! 我在牛津大学门口等啊等,终于下午五点半的时候放学了,我眼尖地看到斯宾塞,我便毫无形象地向他招手,他对我笑着并向我走来,我的心脏像是跳动地裂开一般。 他举着伞,我也被这把伞遮住,他说:“你好,兰西。” “你好,沃尔波尔先生。” 他向我眨眨眼睛,说:“你怎么又不带伞?这是喜欢淋雨吗?” 我摇摇头,将黏在脸上的湿发向后拨了拨,说:“今天还是忘记了……” 他笑了笑,说:“没关系,以后我会记得给你撑伞的。”我被他的这句话惊吓到了,愣了一下,然后红了脸,挤出一句“谢谢”。 来到我家前面,我终于想起来我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了,我低着头,说:“沃尔波尔先生,谢谢你的邀请,我会在七月三十一日那天与你共进午餐的。” 他笑了笑,说:“我的荣幸。再见,兰西,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我回到家,看到家里人的注意没有在我身上,而母亲一副哭过的样子,约瑟芬也是一脸欲言又止。 我上前问母亲:“您还好吗?”母亲又开始放声哭起来,她扭头过去说不出一句话。约瑟芬走过来,说:“小姐,今天我们让城里的医生来看了看您父亲的病情,说实话,情况不容乐观,医生说,熬不过几个时日了。” 我呆在了当场,然后上楼去看看父亲。 父亲房间里充满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我转头问约瑟芬:“这是什么味道?” 约瑟芬表情有些奇怪,一副欲言又止地说:“这是大蒜花的味道……”我逼问:“为什么需要大蒜花?” 约瑟芬眼神已经看向其他地方,她小声地说:“对睡眠好……” 我一脸不相信,说:“真的吗?”约瑟芬胡乱点点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能半信半疑随约瑟芬糊弄过去。 我看到瘦骨嶙峋的父亲躺在床上,正在费力地呼吸,发出了“嘶嘶”的声音。父亲看到我,向我费力地抬了抬手,我走过去。 我看到在他半张着的嘴里的牙齿,很长很尖…… 父亲他,应该没有几个时日了吧。 1520年07月28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雨 我没有想到我给我的“情敌”开了门。 我们一家人在楼下吃早餐,家门突然被敲响,我们很奇怪,毕竟我们也没有什么朋友在牛津,更多朋友是在爱尔兰,我一脸奇怪地去开了门,出乎意料的是,正是妮可·杰尔。 她今天规规矩矩地穿了一套素净的礼服,手里还抱着一捧花。我向她行了礼,问:“杰尔小姐,请问突然造访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她一脸真诚,语气诚恳地说:“听闻令尊生病了,我作为同事来探望,前几日本说就要来拜访的,奈何公务缠身,请原谅。” 我对她笑了笑,说:“谢谢你,家父若是知道你来了肯定会很高兴,快请进。” 看着妮可仪态优雅地向母亲自我介绍,我心中仍是有个疙瘩,不管她是斯宾塞的谁,我都受不了她对斯宾塞那么亲近。 母亲让我带杰尔小姐去看父亲,她要和约瑟芬去一趟诊所。 我一打开门,大蒜花的味道扑鼻而来,我和杰尔小姐都同时皱起了眉,我看着房间内只多不少的大蒜花,墙上有,床头也有,床下还撒了盐,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驱魔一样。 我对杰尔小姐抱歉地笑了笑,说:“杰尔小姐,抱歉,这个味道太重了。” 她皱着眉问:“这些……大蒜花有什么用处?” “这是家里的仆人挂上去的,说可以助眠。” 她用手帕捂住口鼻,说:“这样的做法一点都不科学,贝尔弗小姐,大蒜花刺鼻的味道根本不可能助眠,而且只会让你父亲的情况更加恶化。” 我疑惑起来,不知道该相信约瑟芬还是杰尔小姐,我问道:“真的吗?” 杰尔小姐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贝尔弗小姐,相信我,我不会伤害贝尔弗先生的,他是我的挚友。” 我点点头,把所有大蒜花摘下来丢到了窗外,然后打开所有窗户,夹杂着雨水的清新空气立马涌了进来,整个人突然清新了不少。 我上前轻轻摇晃父亲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父亲,醒醒,你的同事妮可·杰尔小姐来拜访你了。” 父亲缓缓睁开眼睛,费力地向杰尔小姐微笑,我把空间留给他们。 杰尔小姐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对我说了一堆安慰的话便离开了。 午饭过后约瑟芬和母亲回来了,约瑟芬看到被我丢弃的大蒜花,问我:“小姐啊,这些大蒜花不能扔啊!” “这些大蒜花刺鼻得很,对父亲没有一点好处。” “不,小姐,你不懂……” “那你说来听听。”我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约瑟芬看了看母亲在书房,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动作,约瑟芬便凑近我,说:“小姐,你知道催斯格吗?” 我来兴趣了,问:“什么是催斯格?” “英格兰和爱尔兰都是小岛,虽然现在交通发达了不少,但现在基本没有人愿意和外族人通婚,都是近亲结婚,导致好多人都是带了些病症的,催斯格就是这些带病症的人死去幻化过来的!希腊人叫他们‘万派厄’,他们的出现会带来厄运,他们吸人血吃人肉。但是相对的还有一些缺点,像是怕火,讨厌银制品和大蒜花!” 我拉住她的裙裾让她小声些,问道:“怎样才能辨别什么人是催斯格啊?” 约瑟芬想了想说:“脸色苍白,全身冰凉。”我的瞳孔猛地缩了缩,脑中闪过了什么,但是我没抓住。 约瑟芬眼中有着恐惧,继续说:“如果要杀死他们,按照一个传说,要在月亮还没到天空最中心的时候,进入有着催斯格的墓室,趁催斯格还没有苏醒,立马用剑砍断头颅,用木桩插入心脏,最后退出墓室后,将圣饼塞入门缝,在墓室前泼洒圣水,这样就可以彻底杀死一个催斯格。” 我觉得脑袋里全是浆糊,我对她点点头就回房间了。我想,这些都是传说,怎么可以当真? ——“我是被一个沉重的雷声惊醒的,睁开迷蒙的睡眼,发现烟雾弥漫,往四周观看时才发觉,我已来到了地狱之谷的边缘。”但丁《神曲·地狱》 我也被一阵雷声所惊醒,没想到竟然睡着了,发了一会呆就听到母亲叫我去吃晚饭了。 在夜晚来临时,我又去看了父亲,脸色苍白,显然时日不多。 愿父亲平安。阿门。 1520年07月30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阴 我真的太期待明天的到来!我与斯宾塞的约会! 哦,约会真是个美好的字眼啊! 他让我暂时忘记了父亲的病痛,让我又重新开心起来。 母亲和约瑟芬也替我开心。 母亲帮我挑了一条裙撑小一些的礼服,粉紫色,适合未婚女子。约瑟芬帮我将礼服挂到了客厅,用香薰炉熏了半天。 母亲帮我沐浴,她将昂贵的精油滴入我的浴盆中,我感受着热水的温暖,和淡淡玫瑰的香气,我的嘴角始终是翘起的。 我拥着被子幻想着明天是一副怎样的光景,我只能希望自己不要过于慌乱而导致形象全无。 哦,不,我应该早些睡了,不然明早起不来梳妆打扮的! 哦!该死的,我又听到那些扰人的树枝拍打窗户的声音了!还有母亲嘀嘀咕咕的咒骂声。 我看着窗外作乱的树枝,这夜风出奇地大,看来明天也不是什么好天气,但是不管什么都阻止不了我们共进午餐! 阿门! 1520年07月31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阴/小雨 我只吃了一个牛角面包作为早餐,没敢喝上一口牛奶。当我在客厅里踱步第20圈的时候,车夫来敲门了。 我踏上斯宾塞的马车,我向他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他伸手将我拉进马车,顺势吻了一下我的手背。 他首先打破马车里的沉默,说:“我听妮可说你的父亲生病了……他还好吗?”我轻轻点点头,再一次听到“妮可”这个名字果然还是不舒服的,但我努力没有表现出来。 “父亲他,身体很虚弱,然后医生也没有检查出什么来,但医生说父亲他没有多少时日了。” “噢,兰西,我很抱歉……” “不,斯宾塞,没事的,我已经很庆幸我现在在父亲身边陪着他。” “你很善良孝顺,兰西。” “噢,谢谢……” 他轻轻亲吻了一下我的侧脸,那一瞬间我感觉到整个世界明亮起来,同时我的脸庞像是要着火了一般。 我们在一家传统的英式早午餐餐厅就餐,没有任何出乎意料的,我们在共进午餐的时候没有任何交流,我知道他们贵族有着严格的礼仪,所以我也不会主动去破坏。 但那份冰淇淋真的很好吃。 在享用甜点的时候,我们交谈起来,首先聊起了我的家庭,我跟他说了不少我在都柏林长大过程中的趣事,后来我想起来他没有吃很多东西,就顺便关心了一下。 他微微笑,说他午饭一般吃得比较少,因为家族的早餐很丰盛。我表示理解,贵族家庭的门门道道确实挺复杂的。 他付过钱之后,趁没有下雨,空气闷热得很,我们就在牛津的街道上随意走走逛逛,我们聊得很开心,导致我现在已经忘记了我们说过哪些话题。 我们踏上归途,到达我家的时候他却与我共同下了马车。他表示想看看我的父亲,他真的很好! 母亲也很欢迎斯宾塞,并主动带他去二楼父亲的房间。 父亲在午睡,所以斯宾塞只是上前吻了吻父亲的手背,然后对着母亲美言几句就要离开了。 我送他出门,看他表情有些凝重,他可能也在担心我的父亲吧! 他再次亲吻我的脸颊,说希望下次能尽快见到我,就转身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我甚至在想,抛开身份地位,如果我嫁给斯宾塞那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但我着实被吓一跳——我不应该痴心妄想。 我将脸埋进枕头里,没有哭。 我不想与他分开,我真的……很喜欢他。 ——“我走过我们人生的一半旅程,却又步入一片幽暗的森林。”但丁《神曲·地狱》 阿门。 -04-日记 1520年08月10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大雨 父亲去了。 从几天前开始父亲的身体流出了很奇怪的黑色液体,今天终于停止了,然后他说他浑身都疼,但是他看上去很有精神,医生来看过之后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就拿起皮包离开了。 父亲拉着母亲的手在卧室里小声谈论着什么,我和约瑟芬坐在楼下的客厅里剥着鸡蛋壳,突然母亲爆发出很响亮的哭声,我知道,父亲去了。 母亲哭了一阵,擦了眼泪之后很冷静,看了看窗外的晨光,她让约瑟芬去教堂安排下葬人,马上将举行父亲的葬礼。 神父冒着大雨赶来,握着父亲的手,举着《圣经》念念叨叨了一会儿,我呆坐在门廊下的楼梯上,不知道接下来我们母子将何去何从,约瑟芬站在母亲身后看着父亲的尸体脸色凝重。 从墓园回来之后,我们换下湿透的裙裾,约瑟芬把我拉进房间,问我:“小姐,您是否看到贝尔弗先生的容貌?” 我回想了一下,摇摇头。 “小姐,我照顾了贝尔弗先生这么久,我注意到了,贝尔弗先生变年轻了!而且根本不像将死之人。” “那是怎么回事啊?” “贝尔弗先生真的是催斯格!” “你不要胡说!”我呵斥她。 “您要是不相信的话,今晚随我去一趟吧。”说完她就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晚上的夜非一般得寂静,母亲伤心过度早早睡下 ,我随着约瑟芬和她的丈夫来到墓园,她的丈夫先在坟墓口洒上圣水,在缝隙处塞了一个圣饼。 他推开一边的墓门,我们举着蜡烛进入墓室,约瑟芬和丈夫合力推开石棺的盖子,父亲的面容出现在烛光之下,他英俊又帅气,和一个月之前我来到牛津时看到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约瑟芬的丈夫怕我不信父亲已经变成催斯格,他用匕首划开父亲的皮肤,伤口没有血液渗出,而是一点点粘稠的深红色液体,但是伤口在下一秒愈合。 我惊叫一声,约瑟芬的丈夫用高度酒清洗了匕首,走到墓室门口看了看月光,说:“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他从皮箱里拿出屠刀、木桩和锤子,举起屠刀就将父亲的头颅割下,我尖叫着往后退。 父亲的头颅爆发出连连尖叫,他瞪大一双灰败的双眼,约瑟芬立马将木桩插入他的心脏,她的丈夫用铁锤让木桩插入更深。 父亲的头颅停止尖叫,整个墓室恢复寂静。 约瑟芬丈夫举起圣水撒向枯萎的尸体,也将圣饼撕碎扔进去,他念了一段《圣经》,将石棺合起来,带着吓傻的我走出了墓园。 现在天已经朦朦亮,翻着鱼肚白,我颤抖着手写下这篇日记,我希望父亲现在已经可以在天堂安息,而不是变成吃人肉喝人血的吸血鬼。 1520年08月01日,斯宾塞·沃尔波尔的日记,阴 昨日在兰西家里看到了她病重的父亲,我立马知道了这是什么病也知道了这是谁的手笔。 今日一早我就来到妮可家里,妮可正在悠闲地喝茶,我气不打一处来,问:“你知道兰西父亲,贝尔弗先生的情况吗?” “我做的。” “为什么?” “他自己告诉我他想成为我的同类然后摆脱那样穷苦的生活,那我就帮帮他咯。” “你知道这样会破坏魔界和人界的平衡吗?到时候被莉莉丝查到你我都会灰飞烟灭的。” “没事呀,他本身已经有肺炎了,早死晚死都是死,而且魔界的平衡问题我已经处理好了。” “你……” “怎么,你怕被兰西知道吗?”提起兰西,妮可脸上浮起嘲讽,“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对这个人类小女孩有好感。” “确实有,她很吸引我。” “是她的鲜血吸引你吧?”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但是第一次在大学门口他一眼就被她吸引住了。 我不想再与妮可谈话,她的做法我不敢苟同,我愈发认识到和她的交往只会让自己深陷泥沼,如果莉莉丝查到了妮可,那我们两家家族之间的所作所为也会被查到,那么我们面临的不止灰飞烟灭,灵魂也会被打入火焰之地永永远远被火焰灼烧。 我有了一些别的念头,但我还需要好好计划一番。 我回到庄园,偌大的沃尔波尔庄园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来到父亲的书房翻看他最近的事务——他正在干涉英国内政,里面不乏动用一些黑暗子民的人脉力量,妮可的杰尔家族也在父亲的得力帮手。 越往后翻看我越心惊胆战,父亲的野心已经打到了皇室头上,议员的身份已经不能够满足他了。 虽然三界和平之书里没有明文规定黑暗子民不能插足人类社会,但是父亲正在以身试险,一百年前圣女贞德死于地狱之火的事件还不足以成为教训吗? 夜晚,我在制定着我的计划,看着圆月,不知不觉又想起兰西,希望她的父亲在变成吸血鬼后不会伤害她。 1520年08月05日,斯宾塞 ·沃尔波尔的日记,阴 我想脱离我的家族,给自己一个安全的环境,这样我也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保护别人。 最近我总是很不安,可能因为我的计划,可能也因为兰西。 牛津大学已经没办法让我学会新的东西,我很可能需要去神圣罗马帝国一趟,学更多的东西。 但是我先需要一个契机,来摧毁父亲的野心,这样我才能全盘而出,成为沃尔波尔家族唯一翅膀雪白的鸟儿,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现在我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计划,我甚至有极大的可能也陷入死亡的危机。 不知道兰西是否还好,我几次悄声来到她家都能看到她的母亲忙前忙后,他的父亲已经开始排异,兰西看上去很迷茫,很害怕,我有些心疼,但是什么都做不了,吸血鬼的转变过程是无法阻挡的,而我因为三界和平契约,没有办法杀害一个人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晚上父亲到家,我们一起用餐,他适时地提起我的婚姻,我说我目前还没有中意的结婚对象。 父亲有意无意说妮可是个很不错的对象,两家若是可以联姻,那么两个家族可以成为皇室以下能力最大的家族,进一步掌控政权。 这就是那个契机! 我装作非常同意,甚至和父亲分析了利弊,如果站在父亲的角度,这将会是百利无一害,父亲喜滋滋地在饭桌上写信,告诉了杰尔公爵,也就是妮可父亲这件事,我知道,妮可不会拒绝这一门婚事,因为她也是在家族庇护下的鸟儿。 但是后续的处理我需要更多的力量,只凭借我一个人是没办法成功的。 我回到房间,开始构思出完整的计划。 1520年 08月11日,斯宾塞·沃尔波尔的日记,雨 贝尔弗先生的死讯传来,他任职的高中停课半天以作哀悼。 我担心兰西,便在下课之后来到兰西家门前,兰西的母亲呆呆地坐在餐桌前缝着衣服,是她们的女仆发现我,然后邀我进屋坐坐。 兰西从楼上下来,精神不是很好,眼下还有乌黑,看起来并没有睡好,她一看到我便流下了眼泪,她的母亲和女仆离开了会客室,让我们两独自谈话。 兰西流着泪走进会客室,关了门之后急急走向我,然后抱住了我,我能感受到她温暖的小手放在我的后背。 她很瘦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环抱住她,轻声安慰。 我们坐在沙发上谈了很多,她拉着我的手,说她想离开这里,但是母亲却没有回爱尔兰的意思,但是她们一家人没有收入这怎么生活,总不可能就靠着父亲的悼金和政府的补助生活吧。 到这里,我想到了我的计划,可惜我不能带她走,因为会很危险,不能伤害她。 那一瞬间我和她都心生出了绝望。 我再一次把啜泣的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红发,给出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承诺,我说:等我的事情尘埃落定我就去找她。 她不知道我说的“事情”是什么,但是她点点头,很信任我。 但其实我很绝望,甚至现在我觉得我不应该给出承诺,但是既然已经说出来了,我就一定要做到,这是沃尔波尔家族骑士的精神。 我和她在她家门口拥别,我还不能告诉她将来会发生什么。 ——“命运的轮轴早已记载一切兴亡。” 1520年08月12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晴 我现在的心情十分雀跃,我依旧记得昨天斯宾塞来到我家,给父亲最沉重的悼念,竟然还给予了我承诺。 他穿着那牛津制服,蓝绿色的眼中充满真诚与关心,他说等他的事情接受后便来找我,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也许是学业,也许是家族,但是我愿意相信他的承诺。 哦!他是那么真诚,那么诚实,那么热烈,那么可爱! 但是我们相聚之后他还是在夜幕降临之前离开了,没有留下来吃晚餐,为什么相爱的人总是要分离呢,像破晓歌里面唱的一样——“我的心和名誉已经随着我爱的人一同离去”。 我今天开始积极地帮母亲做家事,做一些缝缝补补的活计拿去市里买,然后也开始多多学习,每天都不停阅读父亲书房里的书。 期待斯宾塞将我带走的那一天。 ——“那愉悦的杜鹃,已唱起歌谣。” -05-日记 1520年09月01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雨 我们相爱,但是并不能够时常见面,反而妮可·杰尔经常过来探望母亲,她还是那么迷人性感,但我是不太喜欢她的,我觉得她很虚假,但是她经常给母亲钱财,说是学校希望她能拿着。 她甚至送了我一套衣服,配有靴子、帽子和手套,说我值得好好打扮,我道谢过后就将衣服收进箱子,我不需要这些东西,反而穿上这华服还会和我有着不和谐的滑稽感。 斯宾塞送了我一些书和一些化妆品,但都是托他家的仆人送过来的,他最近总是很忙,也不怎么去大学上课了,我有时候会在午后走到大学门口,看着熙熙攘攘的学生抱着书卷走过楼梯,但总是不见金发碧眼的他。 在睡之前我翻看了《坎特伯雷故事集》,里面一句话说得非常好:“只消看谁能在爱情中最有耐心,谁就是最大的成功。” 只需再给斯宾塞一点时间,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不会断裂的,我相信。 1520年09月20日,斯宾塞·沃尔波尔的日记,晴 今日我们将和杰尔一家商量婚事,他们将会过来沃尔波尔庄园,母亲一大早就开始装饰餐厅和会客室,我和父亲在喝过血之后就坐在书房里聊了很久的公事,父亲对我毫无防备,把他正在做的事情对我全盘托出毫无保留,这样我也能够完全掌控事情的走向。 他和杰尔家族果然已经开始向皇室和皇室身边的贵族出手了。 我不得不再次回想起一百年前的圣女贞德。 她被绑在木桩上,脚边全是枯树枝,她面无表情直视前方,在等待一个上帝的救赎。 那位决意要将她杀死的伯爵凭借名不见经传的巫术借来地狱之火,将贞德烧死在地狱之火中,他的举动破坏了三界平衡,上帝派出三名天使来到魔界和撒旦莉莉丝谈判,由于这不是魔界有意为之,只将那名伯爵处死在火焰之地,而贞德成为可以在三界走动并且将善良和爱传播出去的神,和每一个人关系都很好,但是这件事还是给魔界抹了黑,撒旦莉莉丝更是严格限制黑暗子民对人界的影响。 刚到午后,杰尔一家人就驱车赶来,我和父亲也来到会客室。 看起来妮可不是很认同这门婚事,但是碍于家族合作,这门婚事只会锦上添花。 父辈们在讨论着公事和以后的发展,我和她在庭院的树荫处散步,她讥笑着问我:“你和我结婚,兰西怎么办?” “我会和她说清楚的。” “她能接受吗?” 我没有说话,我希望兰西能够相信我的承诺,我一定会回去找她的。 妮可拨了拨头发,继续说:“我前几天去了他家,又穷又破,她还在帮她母亲做衣服拿去卖,我不明白你到底喜欢她哪一点?是,她是可爱,这个我不否认。” 我忍不住反驳:“那你呢?当你爱上她的父亲然后主动冒着风险转化他,就没有想过他家又穷又破了吗?我也很想知道贝尔弗先生在沉睡中被砍下头插入木桩之后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妮可气红了脸,这是她从未和别人提起过的,她对我翻了一个白眼然后离开了庭院。 婚期被定在了明年的四月份,春天,万花绽放之际。 双方家长十分开心,只有我和妮可相看两生厌。 日记后一页夹了一封未写完的信但却被撕成两半的信。 “亲爱的兰西, 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我即将成婚……” 兰西每天在窗口一边看书一边等斯宾塞,他只出现了一两次,但是每次都会轻轻拥住她,亲吻她的额头,亲吻她的脸颊,修长冰冷的手指抚摸着她的头发,让她相信他。 兰西一心一意爱着他,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听着信着,满心满眼都是他。 转眼间,兰西又长大一岁,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母亲也在张罗着她的婚姻,毕竟她清楚斯宾塞是贵族家的孩子,他们没有办法在一起的,即使在一起了,也多受人诟病,这样对双方的家族名声都不好。 但是兰西很固执,非斯宾塞不嫁,她无论如何都要等着他。 1521年02月24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阴 今天斯宾塞给我寄了一封信,上面说邀请我后天和他一起去野餐,去一个没有人的河边野餐。 我开心地一直在挑选裙子,最后选了一条母亲亲手缝制的绿色裙裾,还带花边呢。 我今天一直在唱歌,不管是在缝衣服、做饭还是看书,一直唱啊一直唱着。 我要带什么去呢?要不要带上我最拿手的面包?还是带一本书?还是带上邻居的小狗? 1521年02月26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晴 天公作美,斯宾塞来接我的时候天气干燥,只是冷风依旧往我衣服里钻,但是我根本不在意,当他的双眼看着我,他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我就什么都不在意了。 我们来到河边,他的仆人往草地上铺上厚实的狐狸毛和兔毛编织成的毯子,还递给我披风,我们裹在披风里一边吃着可口的冷餐。 我们聊了很多东西,包括我们最近看的书,最近遇到的人。 不知不觉我们拥吻在一起,我的舌头扫着他的牙齿,他的手掌放在我的胸脯上,我整个人愉悦到要飞起来了,我的胸脯随着大幅度的呼吸在他的手心里起起伏伏,他舔舐着我的脖颈,我的锁骨,最后嘴唇在胸脯上轻轻摩擦。 薄凉的双唇却在我的皮肤上留下了灼热的触感,我忍不住仰着头喘息,这让他更加卖力地吻我。 他的手掌往下滑,抚摸着我的大腿,轻轻撕扯着我的丝袜,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渴求的欲望,我希望他更加用力地吻我,更加多地抚摸我。 但是他没有更进一步,只是不停地吻着我,汲取着我的唾液。 我们双眼里只有彼此,我感觉我的胸脯只为他而生。 他很绅士地帮我整理好衣服,我们继续吃东西聊天,太阳慢慢西斜,其实才刚好午后,但是我们准备离开了,不然会更冷的。 他将我送回家,礼节性地亲吻了我之后就离开了,而我非常幸福。 1521年03月01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晴 今天还是平淡的一天,报纸上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但是母亲却告诉我她打算带着我回都柏林,去照顾年迈的祖父母,这样我们的生活也不用这么幸苦,因为我们的家底都在那儿。 我央求母亲再给我和斯宾塞一点时间,母亲想了想也答应今年夏末再回去。 现在是午夜,但是斯宾塞刚从我的房间离开,我不得不写下这篇日记,现在我的心脏快要从我的喉咙跳出来。 斯宾塞不知道怎么瞒过所有人来到我的房间,他真诚地单膝跪在我的床前,握着我的手,对我说绵绵不断的情话。 我激动地回吻着他,他似乎也很激动,他将我压在身下,用冰冷的体温烫着我,我们不断亲吻,我的大脑因为缺氧而更加迷糊,我只记得我在不停亲吻他,直到他撩起我的睡裙进入了我。 我能感受那根异物在我的体内进进出出,勾着我的情欲,我有些疼痛但是他的吻是治愈我的唯一良药,他的嘴唇停留在我的胸脯顶端,他的牙齿却划破了我的皮肤。 他贪婪地一边夺取着我的身体一边汲取着我的血液,我像是一位母亲抱紧了正在吸奶的孩子那般用力抱着他的头,我的鲜血从我的身体流出,我却有种堪比情欲的愉悦感。 这些感觉让我剧烈高潮。 斯宾塞红着双眼直起身,咬破手腕凑到我的唇边,沉迷在情欲中的我也贪婪地吸取着他粘稠的血液。 我们又吻在一起,他下身继续动着,让我死在这动人的情欲中吧。 我们非常尽兴,他穿好衣服准备离开,却犹犹豫豫地对我亲过来亲过去的。 现在他离开了,我的下身却依旧湿润,我不停回味着那动人的情欲和他的味道。 1521年03月03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雨 我的情欲十分高涨,就连白天的时候都难以自持,我胸口被斯宾塞咬的伤口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恢复的,我今天也没干什么特别的事,脑子里全是情欲。 没想到斯宾塞在午夜时分又出现,我的双腿盘在他的腰间,他亲吻着我,进入着我,我只有愉悦!愉悦! 他又把我的胸脯咬破了,他继续汲取着我的血液,我却毫不在意,只觉得愉悦,失去的鲜血却换来剧烈的高潮,我也学他的样子咬着他的脖颈,他体贴地弄破皮肤,让我吸到他的血液。 我们不知道做了几次爱,我只恨为什么时间非要把我和他分开,我又像是破晓歌里的主人公一样,想要无限的陪伴和做不完的爱。 他在离开之前深深看我一眼。 1521年03月07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雨 吃早餐的时候母亲在抱怨这几个雨夜总是能够听到树枝拍打窗户的声音,像是当时父亲将死之前一样,我和约瑟芬都一抖,因为我已经察觉出斯宾塞的身份,而约瑟芬也和我想到了同样的东西。 母亲上楼之后,约瑟芬拉开我的衣服检查着我身上时候有伤口,我捂着胸口只让约瑟芬检查我的脖颈,除了雪白一片没有任何东西。 约瑟芬将信将疑让我回了房间。 我松了一口气,翻开衣领看着胸口上两个翻着白色肉的圆形伤口,是斯宾塞的尖牙。 他是吸血鬼。 但是我依旧爱他,深爱,我甚至不介意成为他的同类,只是这样的话,母亲就要伤心了。 晚上斯宾塞又来了,窗外风雨大作,我们根本不在意,热烈地做爱,汲取着对方的血液。 不管和他做几次爱,我却依旧渴望性,渴望他的那根东西在我体内。 我白天也总是不能自已地悄悄抚摸自己,让湿润的下体更加湿润,但是还是不够,之后和他做爱才能解渴,我离不开他了。 1521年03月15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晴 母亲还在抱怨那个树枝拍打窗户的声音,我却丝毫不在意,因为我开始有些虚弱了,我总是提不起劲,总是很懒散,但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总是躺在床上,恹恹看着天花板等着斯宾塞来找我,但是今天怎么等都等不到他,已经夜深了他还是没有出现,我只能自己解决我的情欲,但我渴望他的一切 我夹紧双腿,将手指塞入体内,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这么放荡。 现在天翻鱼肚白,我被狂风大作吵醒,我意识到,斯宾塞离开了。 几日后,兰西开始出现转变的症状,一封斯宾塞亲手写的信封也寄到,他说他是吸血鬼而且必须暂时离开她。 -06-圆月 兰西满身是血地从墓室中爬出来,她虽然杀死了约瑟芬和他的丈夫,但是依旧渴血。 她来到城市中,她看着天空中的明月,渴血的欲望达到最高点,她看到一个醉汉走在路边,她冲过去一只手扼住他的喉咙,把唇凑了过去。 突然一个力量撕扯着她的后背,她摔倒在地,背上的皮肤也被硬生生扯下一块肉来,但是伤口瞬间愈合。 她抬头看到一个穿着西装拿着拐杖的英俊男人站在月光下冷漠地看着她。 她眼中泛起凶光,跳起来用利爪想要划开这个男人的喉咙,但是男人更加厉害,他轻松躲开,用更加锋利的爪子在她的胸口留下了爪痕,皮开肉绽。 男人皱眉一把扼住兰西的喉咙,将她提起来,说:“你打不过我的,我是狼人,你只不过是一个刚转化的吸血鬼,我不想也不能杀你,你最好去其他地方觅食去,吃一些鹿肉鹿血对你有好处。” 兰西扑腾了一下就慢慢冷静下来,男人哼了一声把她放下来,兰西却趁这个空档偷袭了这个男人。 男人腰部被兰西扯下一块血肉,他闷哼一声,化身成狼人带着兰西来到郊外,站在这个山坡上能看到黑暗的牛津大学。 男人找到一只野兔,扯开皮毛就让兰西吃,兰西却看着牛津大学发呆,眼泪流了一脸。 “你怎么了?” “他以前在牛津大学念书。” “谁?” “那个把我变成吸血鬼的人,但是他消失了。” 男人觉得事情有蹊跷,便问道:“是谁?叫什么名字?” “斯宾塞·沃尔波尔。” 男人吓了一跳,他扔下野兔把兰西身子扳过来仔细打量她的脸,但是他从来没在贵族之间见过这张脸,按照沃尔波尔家族的传统,不可能把一个平民转化成吸血鬼然后弃之不顾。 男人问:“你确定是斯宾塞·沃尔波尔?沃尔波尔子爵?” “对,他还承诺我,说他一定会来找我的,但是他消失了。” “他肯定会消失啊……”男人看了看远方,若有所思。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沃尔波尔家族要和杰尔家族联姻了啊,这件事已经满城风雨了,就是后天!” “杰尔家族……你说的是妮可·杰尔吗!” “对啊。” 兰西疯了,她最爱的男人要和她最讨厌的女人结婚了!她站在山坡上哭喊着,扯着自己的头发和皮肤,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但是伤口在下一秒又愈合起来,她越发崩溃。 男人站在一边似乎懂了什么,但是看她那么疯,他也没办法控制她,便三下五除二把她弄晕,扛回了自己的庄园。 她在醒过来之前喃喃:“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斯宾塞。” 男人给她换了衣服,让她在床上睡了一会儿,顺便给她准备了鹿血鹿肉放在餐桌上。 兰西醒了过来,茫然地坐在床上看着周围,男人走入房间,坐在床边说:“这里是我家,你刚刚晕过去了……斯宾塞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兰西看着床单上的花纹,说:“很重要,他还让我相信他,但是他却背弃了诺言。” 男人交叉起腿看着她,说:“那就放弃他,成为更厉害的人,反正你现在也是吸血鬼了,你能干的事情多着呢。” 兰西茫然地看着他,他伸出手,说:“你好,我是斯坦利·克利福德,刚到人界的狼人,而且这个庄园正好缺一个女主人。” “我是兰西·贝尔弗……女主人?”兰西和他握了握手。 “别误会了,我将帮助你成为整个牛津,或者伦敦最有钱最神秘的贝尔弗夫人,或者换一个名字也行,我将成为你的管家,期待你到时候打倒沃尔波尔。” 兰西有些听不懂,斯坦利接着说,“不必担心,我和他无冤无仇,只是我想体验人界而已,而且你可以不用相信我,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我们甚至可以立下契约。” 兰西终归是个善良的孩子,她笑了笑,说:“我们边吃边聊吧,我选择立下契约,但不代表不相信你,因为今晚早些时候你没有选择伤害我,即使我已经那样……只是因为斯宾塞的缘故,我不想再受到任何背叛。” 斯坦利拉着她的手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带着她来到餐厅,顺便一路上介绍着房间。 “我在想,你能够帮我搞到他们婚礼的邀请函吗?”兰西喝下一口鹿血,问。 “可以,但是我得先教你如何表现得更像一个贵夫人。” “好。” “那以后你就是克利福德夫人了,神秘的女富商,怎么样?” “你决定就好,不过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这个身份。”兰西俏皮地眨眨眼。 斯坦利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已经给自己找到一身黑白燕尾服,还给兰西搞到了好多套裙子,礼服裙、套装、休闲裙、马术裙等等,还有配套的帽子手套拐杖等等。 兰西套着鱼骨裙撑看着满满登登的衣柜,看着斯坦利端着装满血的茶杯,说:“你看上去乐在其中啊。” 兰西边喝血边展开报纸。 1520年04月02日刊 牛津时报头条 沃尔波尔-杰儿家族婚礼实时报道—— 兰西合起报纸,脸色有些不太好,她站起来从衣柜里挑选着衣服,扯出一条深紫色配金色花边的礼服裙,挑眉看向斯坦利,说:“明天我要穿这条裙子。” 斯坦利拿出裙子,顺手把白色的邀请函卡片递给兰西,他把裙子挂在架子上,找出配套的手套和头饰。 ——婚礼邀请函 诚邀兰彻斯特·克利福德夫人前往 斯宾塞·沃尔波尔与妮可·杰尔的婚礼。 真诚的, 斯宾塞·沃尔波尔 邀请函最底端是她无比熟悉的,他的签名,她轻轻擦去眼角的眼泪。 “我选了兰彻斯特这个名字,正好也是‘兰西’的全称,另外我得给你选一个配套的网纱遮面,这样你就不必担心他把你认出来了。” “但是我的气味……” “放心,吸血鬼只能识别出同类,不能识别身份,气味这种东西还是得靠我们狼人。” 兰西打开窗户,站在阳台上,看着雾蒙蒙的广阔庄园,晨风带着水雾包裹着她,她心头沉重但是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重生感。 “斯坦利,我想回家看看母亲,然后把我的日记取来,不想被别人看到。” “好的。” 豪华的四马马车停在穷酸的街区口,斯坦利翻下车,利落地从二楼窗户进入兰西的房间,从里面抱出5厚本日记放回车上,说:“日记一直放在你上锁的抽屉里,钥匙也没人发现一直放在床下,那现在我带你去看你母亲。” “她怎么样?” 斯坦利没说话,拉着她的手来到窗外,他们站在花丛后的死角,母亲正呆坐在餐桌前机械地缝补着衣服,没有人为她端来一杯热茶、一块点心。 兰西泣不成声,斯坦利将她轻轻揽在怀里,用手帕帮她擦眼泪鼻涕。 人最痛苦的时候就是悔恨与痛苦像海啸一样席卷而来淹没所有的感性与理性的时候。 两人回到马车上,兰西说:“我想你给我母亲送一些钱财,然后安排她回都柏林……让她待在祖父母、亲戚和朋友身边,也许她会好过一些……” “好的。” 兰西拉开马车车窗帘,看着熟悉的街景,眼泪早已流干,她小声念出《神曲·地狱》的一句话:“她用爪子撕开自己的胸口,击打着自己的心脏,然后尖声喊叫。” -07-夜露 露水沾湿夜枭的翅膀,它飞不动只好蹲在树枝上哀鸣,残月慵懒地挂在半空,碎星也只是三三两两。 斯宾塞生来便是吸血鬼。 虽然沃尔波尔家族不是吸血鬼中的贵族家庭,但却是英格兰的贵族,他一出生就被封为子爵。 父亲每天都会很早就出门,虽然牛津距离伦敦有一段距离,但是对于吸血鬼来说这不是什么。 欧洲陷入了一个叫做“重生”的运动,什么都在复兴,而一些国家革命派甚至在打击皇室,斯宾塞的父亲作为贵族和幕僚,坚决维护皇室的名声和地位,在伦敦贵族之间颇有名声。 听说中欧大陆的一些国家早上刚建国,晚上就被神圣罗马或者匈牙利帝国吞并,即使残暴如弗拉德·德库拉二世,他手下坚固堡垒——瓦拉几亚,也被匈牙利收回,他本人也被处死,但是魔界一众众神将他收入魔界,成为了魔界高层的吸血鬼。 才过了不到百年,英格兰、法兰西、爱尔兰等等也开始被复兴运动这双手折腾得够呛。 他在成年之后跟随父亲的脚步进入牛津大学,未来也只能从政,不管英格兰将来如何,沃尔波尔骑士家族只能效忠皇室。 斯宾塞知道自己的使命。 但是自从知道自己的父亲和杰尔家族在一起做什么勾当之后,斯宾塞内心那可怜的正义感被点燃,他没办法接受背弃原则的野心。 是夜,婚礼就在下周,整个沃尔波尔庄园充满了欢声笑语,喜气洋洋,只有斯宾塞坐在夜露湿润的庭院中满脸沉重地看着残月。 他心心念念的人只有兰西。 他瞒着父亲去魔界情愿了一个人类转化吸血鬼的名额,等了很久才等到一个,他便迫不及待地将兰西变成了吸血鬼,这样等他独立了,他们就能一辈子在一起。 他内心一个声音对他讽刺道:“真够自私呢。” 是啊,他甚至没有问兰西愿不愿意。 因为婚礼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他的父亲更是怕闹出意料之外的事,便每天让斯宾塞跟着他去议院和皇宫做事。 “斯宾塞,杰尔一家过来了。”母亲站在窗口对着庭院说道。 斯宾塞点头,扔掉手里的树叶,走向了会客室。 虽然有规定在婚前双方不能够见面,但是他们的婚姻非常重要。 斯宾塞拿过一杯血,看着笑得虚假的两家人,沉默着,妮可对他举了举杯,笑得一脸讽刺。 兰西现在已经接近死亡,他要做的就是在她死后去接她,等所有事情结束后,他们就能永生永世在一起了。 庭院里绣球花的叶子往下滴着露水,寒冷的夜风轻轻吹拂着牛津郊区,斯宾塞穿上外套准备出门,但是母亲却挽住了他的手臂,说:“妮可的婚纱到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但是……母亲,我必须去一个地方……” “什么事情有你的婚礼重要?别忙公事了,让你父亲给你放个假。” “母亲……” 兰西已经下葬在了她父亲的旁边,他必须赶在她被发现然后杀死之前去接她。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母亲。 妮可穿着一条乳白色高耸欧根婚纱,肤色白如冬天的雪,白金的长发如黄金瀑布,母亲觉得这一条裙子最好看,杰尔夫人便让佣人去找配套的手套的头纱。 斯宾塞敷衍地夸赞几句,然后也被母亲拉去换了婚礼礼服,象牙白的拉夫领衬衫衬得斯宾塞更加俊秀。 母亲看斯宾塞实在提不起劲就让他先回去,斯宾塞终于可以马不停蹄地赶向郊区墓园。 惨淡的月光打在一众天使雕塑和墓碑上,斯宾塞焦急地寻找着兰西的墓碑。 兰西的墓碑很小,上面有个小小的天使雕塑,他抚摸着墓碑,但突然间像是被烫到一样,他收回手,手指上的圣水还在“滋滋”腐蚀着他的皮肤。 他心底一惊,看向墓室,墓室门缝里塞有圣饼,墓室门上都是圣水…… 他的兰西……在还没苏醒之前就被杀害了…… 他们不能够永生永世在一起了…… 他任圣水灼烧着他的脸颊,他还是靠着墓碑,想和她贴紧…… 他回到家,避开所有人,喝下新鲜的血液,脸上被灼烧烤的伤口才慢慢恢复。他打开日记,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兰西”,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以为吸血鬼是不会流泪的,但是他现在泣不成声。 1521年4月1日,斯宾塞·沃尔波尔的日记,晴 我爱兰西·贝尔弗。 1521年4月2日,斯宾塞·沃尔波尔的日记,阴 我爱兰西·贝尔弗。 婚礼就在明天,但我想娶的女人只有她,兰西,你在天堂能告诉我,我到底是做错了吗?我以为我们能够永远在一起,但是我却害死了你。 1521年4月3日,斯宾塞·沃尔波尔的日记,阴 我爱兰西·贝尔弗。 婚礼快开始了。 -08-婚礼 整个牛津城陷入一派欣欣向荣和热闹的气氛中,他们的婚礼将在伦敦举行,从早上开始无数豪华马车从牛津城驶出,十分壮观,兰西的黑色马车就在其中。 这是兰西第一次来伦敦,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抱着黄香李子的妇女、举着阳伞提着裙摆的贵夫人、悠闲抽着烟袋的马夫、喝得烂醉还抱着妓女的水手、 抱着长面包和新鲜猪肉的屠夫、举着扫把灰头土脸的小男孩、络绎不绝的马车、精致明亮的商铺…… 这比都柏林和牛津都繁华太多了。 “斯坦利,这是我第一次来伦敦。” “喜欢这里吗?” “喜欢。” “要是你喜欢,我们可以从牛津搬过来。”斯坦利指了指远处的国会楼,说,“沃尔波尔他们就在那儿工作,国会。” 兰西垂下眼眸,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应该报复他吗?还是躲得远远的?” 斯坦利又看了一眼遥远的国会楼,说:“他爱你吗?” “我现在也不知道了,他把我变成吸血鬼,但是却又弃我不顾。” “我知道你太善良了,你不会舍得报复他的,所以只要在他看来你已经死了,而且如果他爱你,那将会是一辈子的折磨,他不仅失去了最爱的人,还背叛了骑士精神。”他顿了顿,“虽然很想看到你把他斩于刀下的样子……但是这样让他一辈子心碎也不错。” 说罢斯坦利露出阴险的笑容。 马车慢慢随着车队进入沃尔波尔伦敦庄园,空气中淡淡的烟味。 兰西扯扯嘴角:“狼人种族和吸血鬼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也不算,就是单纯看他们不爽。”斯坦利倒了一杯茶,“这是我第一次来人界你知道的,我也是任务在身,沃尔波尔和杰尔家族干了些勾当,他们想掌权,甚至把念头动到皇室头上了。” “这么说……难道他们想……?”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虽然三界和平契约书没有明文说我们不能插足人类社会,但他们太过了,就怕当年圣女贞德的事件再次发生。” 兰西不明所以:“三界和平契约?圣女贞德?” 斯坦利边把行李从马车上卸下,沃尔波尔庄园的佣人核对过名字之后把行李送入房间。 “在三百年前,为了魔界、人界、神界的和平和平衡,一些神父代表人类和上帝和莉莉丝在撒丁岛签署了三界和平之书,大致就是我们不能杀害人类,也不能随便转化人类,同样的,天使和神不能够伤害我们,和平相处一切都在于一个‘平衡’。”两人进入房间,他继续说:“我没有接到任何举报,说明你的转化没有破坏平衡,也说明沃尔波尔他费劲心思去申请了,但我就想不通为什么最后又……” 他从行李箱中拿出衣服挂起来,慢慢又讲起圣女贞德的故事。 “所以我这次的任务也是摧毁沃尔波尔-杰尔家族的野心,如果必要时,我会杀死他们,让他们的灵魂困于火焰之地,被地狱之火永远折磨。”他倒出一杯血,“我也必须和他们接触,所以现在这个身份就很好,沃尔波尔这一派的贵族之间有共同的利益,他们不会排斥我们,甚至可能会拉拢我们。” 兰西理解了一下他这段话,皱着眉说:“但我觉得斯宾塞不是那样的人……” “我会查明,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兰西笑着摇摇头,说:“我还真的以为你是来体验人类生活的。” “确实是,毕竟我也十分享受当你的管家。”斯坦利眨眨眼。 “你们狼人都这么奇怪吗?” “两百年前我们狼人公主爱上了吸血鬼的王子……最后两人因为误会分开,差点引起两个种族的混战,撒旦莉莉丝直接忙昏了头。” “……” 夜幕降临,婚礼即将开始,大家换上礼服,等待佣人来通知。 兰西穿上那套紫色带金边的礼服,戴上深紫色的面纱,斯坦利给她喂了一次血,所有准备妥当,兰西心里越来越乱,她深爱的人要娶别的女子了。 斯坦利想缓和一下气氛,说:“你母亲会在今晚坐上去布里斯托尔的马车,然后明早启程回都柏林,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也让人一路护送。” 兰西终于笑出来:“谢谢你,斯坦利。” 佣人来通知宾客进入礼堂,女士们提着裙摆,男士们拿起拐杖,纷纷下楼,礼堂在一楼,十分宽敞明亮,到处都是白色的玫瑰和彩带。 沃尔波尔的管家站在楼梯口通报:“阿特利谢伯爵与伯爵夫人。” “斯托克顿伯爵与伯爵夫人。” 兰西深呼吸,转头确认斯坦利在自己身后,走下了楼梯。 斯坦利对沃尔波尔管家耳语:“克利福德夫人。” 管家点头,对着人群:“克利福德夫人。” 大家听到这个名字纷纷转头侧目,经过斯坦利的努力,贵族们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英格兰的神秘女富商非常好奇,兰西谨记斯坦利教过的礼仪,昂首挺胸极尽贵族姿态,慢慢走下楼梯,一位绅士站在楼梯口对着她伸出手。 她把手放在他手上,由他拉着她走下最后一级台阶。 一些贵族夫人拥了上来和她打招呼,她也一一还礼,直到婚礼奏乐响起,她才得以脱身,随着斯坦利坐到位置上等待新人。 兰西在桌下握紧了手帕,下意识咬紧了唇。 蜡烛被悉数吹灭,礼堂大门被缓缓打开,乐队也开始演奏,妮可挽着斯宾塞,两人抬着蜡烛和美酒走进礼堂,一个为各自父母的桌前点燃蜡烛,一个为各自父母倒上美酒,其余的蜡烛也在瞬间点亮。 兰西握紧斯坦利的手,微微发抖。 他们走到礼堂中央,像大家鞠躬致敬,斯宾塞的眼神扫过众宾客,在兰西身上停留了几秒钟之后移开,两人开始为婚礼开舞,大家掌声雷动。 第二支华尔兹的时候所有宾客都加入他们,兰西握着斯坦利的手,垂着眼眸。 “抬头,自信些。” 到了交换舞伴的时候,一些单身的伯爵和子爵开始来邀请她跳舞,她跳了两支之后,看到了斯坦利在和斯宾塞说话,她眉心重重一跳。 她款款走上前,用斯坦利教她的方法放低声线,问:“不知沃尔波尔子爵在和我的管家谈论什么呢?” 斯宾塞转过身,两人互相行礼,斯宾塞说:“克利福德夫人来到英格兰之后行事低调,我们都没有机会邀请您与我们社交,不知道您是否赏脸?” “那是自然的。” 这一刻她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和身体,很想上前抱住斯宾塞,揭开自己的面纱,说她是兰西,求他不要结婚,但是一想到他抛弃了她,她便咬住唇,向他行了礼,挽着斯坦利离开了。 他们从礼堂来到庭院,兰西把匕首从袖口拿出,低着头看着这把花纹繁复做工精致的银匕首,已经把她的手掌灼烧出疤痕,但她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她恨他,但是却杀不了他。 斯坦利用手帕包裹住那把匕首,说:“他来确认我们的身份,他认出我们是黑暗子民,我和他说我们只是来体验人界的,他便没有再怀疑。” 他继续说:“婚礼过后会有源源不断的社交,直到夏末,他一定会邀请你,到时候我也可以去调查一番。” 兰西累极了,她摇头叹气:“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斯宾塞和妮可回到房间,妮可问道:“克利福德夫人到底是谁?怎么突然出现了?” “我也不知道,但她是吸血鬼,她的管家是狼人,管家说他们是来体验人界的。” “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你最好防备一下。”妮可有些警戒,预感告诉她有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斯宾塞站在柜子前,拿出一份文件卷宗,听到这句话又把卷宗放了回去,站着默不作声。 整个庄园的人都各怀鬼胎。 -09-社交 在夏末社交季结束之前,大部分贵族都会住在伦敦。 斯坦利在伦敦市中心盘下一栋公寓,婚礼结束后两人没有在沃尔波尔庄园多逗留,便直接来城里住下,兰西的母亲也安全回到都柏林。 “还没来得及重新装修……应该不影响。”两人走进公寓,抬头看着极致奢华的装修——红黄相间的壁纸、三层水晶吊灯、满满的挂画、打磨精致的原木圆桌、猩红皮革沙发和老虎皮地毯。 不管是会客厅还是餐厅还是卧室都一样奢华。 “……斯坦利,我都快不认识红色了,而且看上去太拥挤了。” “明天我让工人过来,你想要什么样的装修呢?” “简单低调一点就好,你来决定。” “没问题。” 几天过去整个公寓焕然一新,深色的木地板保留、浅绿色的长方形地毯、精致的原木桌也被保留下来、桌上多了一些白色鲜花、沙发换成绿色花纹、多余的家具被搬除、墙纸换成白色打底浅绿色花纹、挂画被去除、窗帘换成白色蕾丝布、窗口被打开大量引入日光。 “时间太短所以没有动太多地方。” 兰西躺在躺椅上,舒服叹了口气:“清新很多了。” 送信人在门口吹响哨子,斯坦利出门从邮箱中取出一迭信封,然后一封封打开,草草看了一遍,说:“都是贵族邀请你去社交的,我看看有没有沃尔波尔的。” 他取出一封,打开,念道:“亲爱的克利福德夫人,诚邀您参加我的沙龙,各位夫人也会一同前来,期待您的回信。真诚的妮可·沃尔波尔。” “妮可?”兰西在客厅里踱步,“照她的意思,这是专门女性聚会的沙龙,你不能进去对吧?” “不能,但是没事,我可以向其他夫人的管家或者佣人打探一些消息。” “好,那我给她回信。” 一走进沃尔波尔庄园的会客厅,一阵香风扑面而来,贵夫人们坐满了会客室,明明不热的天气大家都摇着羽扇,兰西扫视了一圈,能看出来大家各怀心思,一副想从什么地方讨点好处的样子。 妮可像以前一样,穿着突出性感身段的红色礼裙,被大家簇拥着坐在最中心的躺椅上。 兰西向大家行了礼,走进会客厅,大家装作热情的样子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沙发中心,还屈尊纡贵地给她递了茶。 斯坦利不在,她内心有些怯场,作为穷苦家庭出身的内心始终自卑,但她暗暗掐着自己的手心,挺直了背,隔着面纱看着对面的妮可。 “克利福德夫人,为何不取下面纱,与我们多聊聊天呢?” 兰西抿一口茶,说:“一个爱尔兰来的凯尔特女郎给我算了一卦,说如果我以面纱示人,那么我将会赚大钱。” 大家一阵唏嘘,她们虽然不知道她的家底有多厚,但是她富商巨贾的身份是人尽皆知的。 大家纷纷问道这凯尔特女郎还在不在英格兰,大家也都想算一卦,兰西只是摆摆手,说这可遇不可求。 在场的女眷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淑女,见好就收,又纷纷聊起了某个话本子里面的内容。 妮可又将话题引到兰西身上:“说到这个,不知克利福德先生在哪?我也没有在婚礼上看到他。” 兰西放下茶杯,说:“没有克利福德先生,整个克利福德家族公司是由我发展起来的,我尊称自己为夫人不过分吧?” 在座的各位夫人都是成了婚被冠以夫姓的,第一次听到一个未婚女子能够自己撑起一个公司,不禁都闭了口不知该说什么,心里有些嫉妒也有些犯怵。 兰西轻笑:“相信大家都在话本子里看过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和圣女贞德的故事,像这样的贵族女性,可不需要通过联姻来做一番成就。” 一句话得罪了在场的所有夫人,她们神色各异地放下或者举起茶杯,才将将午后,但妮可第一次举办的沙龙却提前收场。 兰西最后一个从会客厅出来,仓促间被斯坦利扶着上了马车,一把揭开面纱,才匆匆扶着胸口喘气,她在沙龙里都快端不住了,说:“我这样说话真的不会带来麻烦吗?” 斯坦利笑了,说:“放心。” “你呢,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吗?”兰西喘匀了气,闻道。 女眷们回到各自的公寓或者庄园,纷纷向自己的丈夫抱怨起来,皆是说兰彻斯特·克利福德有多么行事不端,但是丈夫们都沉默起来。 过了一会儿,丈夫们呵斥妻子住嘴,说自己旗下的商行都在靠克利福德公司的商船,让她们无论如何不能得罪克利福德夫人。 在这个年代,成为女人们口中的话题中心,克利福德家族才算正式跻身伦敦贵族行列。 晚上斯宾塞回到庄园,妮可笑得一脸讽刺地讲完今天沙龙发生的事,然后说:“好一个像她这样的贵族女性。” 斯宾塞没有在意,作为吸血鬼,能有这样的成就不奇怪,他拿出卷宗开始看了起来。 妮可看自己唱了一出独角戏,冷哼一声,离开了书房。 斯坦利在一众管家佣人口中并没有得到太多的有用价值,只有一个让他起了心眼—— 斯宾塞·沃尔波尔子爵最近总是不在家,比以前的外出次数多了很多。 这个节骨眼,国会一片暴风雨前的死寂,那他去做什么了呢? 早上兰西刚从各个商船送来的报表中抬起头,斯坦利从门口取来报纸,用热水壶底部烫干油墨,头条和标题出现在兰西和他的眼中—— 1521年4月25日刊 泰晤士报头条 xxx·xxx伯爵被刺杀身亡!凶手未知,凶器未知—— 两人对视一眼,导火索已经点燃了。 斯宾塞看着父亲摔下手中的报纸夺门而出,一众幕僚随着他也出去了,斯宾塞走到窗边看着阴沉沉的伦敦天空和急流的泰晤士河,心中响起了《神曲·地狱》的一段话:“这水比墨还黑,滚滚流动着——我看见水底的沼池中,许多满身污泥的灵魂,他们赤着身子,非常愤怒地互相殴打,撕咬,将彼此的身体弄得残破不堪。” 真真如此。 -10-入夜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伯爵是沃尔波尔-杰尔党派的吧?” “你猜得没错,还有‘在马车中腹部被刺至少5刀,马夫表示毫不知情,被发现时场面惨不忍睹’。” “在马车中?” “一般人会怀疑到马夫身上。” “就要看沃尔波尔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我也是时候该动手了。”斯坦利放下报纸,挽起了袖口,将白色手套取下,“你先不用管,我去观察一番。” 兰西笑了笑说:“战争就像爱情——‘只消看谁能在其中最有耐心,谁就是最大的成功’。” “就看谁最先沉不住气。”斯坦利扬起一个渗人微笑,兰西看到他这个样子便无奈摇摇头。 “今天下午吃泡芙塔如何?” 斯宾塞下了马车握着手杖走进国会楼,乌云在头顶上汇聚成一片黑压压的阴影。 “这是约克党派做的。” “但是他们怎么知道他的行程?那一次的会议可是保密的,他在秘密会议结束后被杀害于马车中……我们的行程被谁暴露了?” “不可能!” “当天的秘密会议只有沃尔波尔公爵和几位伯爵参与,我们其他人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更应该理智面对然后给国王留下好印象不是吗?” 沃尔波尔公爵坐在一边皱着眉焦躁不已,但是却看到自己儿子虽然迟到了但还是慢吞吞地悠闲地走进来,他眉头一拧,大声呵斥起来。 斯宾塞气定神闲地坐下,看了自己父亲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侧着耳朵听着别的幕僚辩论。 大家吵得不可开交,整个房间像是泰晤士对岸的菜市场一般。 “这是约克党派做的,那把匕首上面刻有白色蔷薇。”警长打开门走进来,制止了大家吵吵嚷嚷的辩论。 门“哐当”一声在警长身后关上,警长也是沃尔波尔-杰尔党派的,能拉拢到警长,这也是沃杰党派的底气,当然他此次前来也是无人知晓的。 警长把用白色手帕包裹着带有干涸血迹的匕首递给沃尔波尔公爵,公爵细细打量起来,发现匕首底端篆刻有一个小小白色蔷薇,红白蔷薇的党派徽章篆刻起来的话差别很小,区别就在于花与叶子的方向。 公爵放下匕首,阴影笼罩着他一半的脸,他宣布:“战争开始了。” 一旦导火索被点燃,战争就已经按耐不住自己的长剑,最后只有用鲜血才能换来短暂的和平。 日光打在匕首上面,干涸的血液却被映照得鲜红。 “我需要你的帮助。”深夜,斯坦利行色匆匆回到公寓,兰西还埋头在商船的表单里面,“你算是比较了解斯宾塞的对吧?” 兰西抓抓头发,说:“不算吧。” “不管了,你先过来,换上这个。” 兰西换上一身黑裙,戴上黑色面纱,像是在守孝那般,被斯坦利催着带到了沃尔波尔庄园,两人怕被发现便没有乘马车,而是飞行过去。 兰西站在一片漆黑且未经打理的偏院花园里,完全融入了夜色。 斯宾塞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 她猛地抓紧手帕,屏住呼吸,转身,看着面前这个脸色如沉的、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克利福德夫人怎么挑这个时候找我?” “是你做的吧?” “您在说什么我有些听不懂。” “刺杀案,是你吹起了战争的号角。” 斯宾塞没有回答,他迎着微弱的月光踱步起来,他不知为何和克利福德夫人相处的时候自己会完全没有警戒心,他轻声说:“只是想加速这场战争的结束……然后做沃尔波尔家族唯一翅膀雪白的鸟儿罢了。” 兰西咬住嘴唇,她记得在两个月前他们野餐的时候,他说过只要家族从政他就必须从政,必须去肮脏浑浊的水里滚一圈,他这句“翅膀雪白的鸟儿”让她开始心酸起来,很想上前抱他一下。 但是她不能。 “翅膀雪白么?”兰西觉得十分讽刺,她笑了一下,说,“为何不让我帮你?” “不能再让更多的黑暗子民蹚这趟浑水。” “但你猜为什么我会突然出现在英格兰然后控制一致贵族的商船?” 斯宾塞顿住脚步,瞪大双眼:“魔界知道了?” “对,但是现在收不了手了,只能按照着人类的方法把这场战争结束……我会帮你。” “我如何能相信你?” 兰西轻笑了一声,说:“当年是我批准了你转化兰西,兰西·贝尔弗的申请。” 斯宾塞捂住脸,没有说话,兰西没有忍住,轻声问道:“你还记得她吗?” 他放下手,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说:“我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你借我你的力量,但你不能插手,我不会给魔界抹黑的,可以相信我吗?” 兰西看他逃避了问题,她讽刺地勾勾嘴角,说:“可以,我的管家斯坦利会和你联系,再见,翅膀雪白的鸟儿。” 然后她慢慢消失在夜空中。 斯宾塞在花园站了好一会儿。 兰西摘下面纱,眼泪终于从脸颊滑落,斯坦利没有再说什么,拿走了桌上的商船报表,给她留下了一室空间。 早晨沃尔波尔一家在餐厅吃早餐,只有妮可还没有来,斯宾塞一副忧心忡忡不想言语的样子,父亲放下装满血的水晶杯,问:“在想什么?” 斯宾塞看了看母亲和父亲,说:“我在怀疑一个人……” “谁?” “杰尔公爵。” “胡说,杰尔家族是我们最重要的伙伴!” “但是如果一个人总是被您压一头,他的野心也会受挫,您还记得《坎特伯雷故事集》里说的吗,‘一只雄鹰也住在我的附近,表面看起来是崇高品德的源泉,却像花下躲着的一条毒蛇,伺机咬人’……” “不要说了!以后也不可再说这样的话!” “秘密会议那天,妮可可不在家。” “住口!”父亲摔下刀叉就出去了,把刚准备进入餐厅的妮可吓了一跳,她抬头看到沃尔波尔公爵的脸色,主动连连道歉。 他只是睨了她一眼,就拂袖离开。 斯宾塞也结束用餐,用餐巾擦了一下嘴角,只要先把怀疑的种子种下,不需阳光和水,一切猜忌就会破土而出。 斯坦利用羽毛笔在纸上画下代表沃杰党派的红蔷薇和代表约克党派的白蔷薇,兰西看着阴沉的伦敦天空,说:“变天了,斯坦利。” -11-午夜 1521年5月15日刊 泰晤士报头条 警长在伦敦郊区救出二十名被囚平均十岁的性服务者—— 摄政王理查德竟是年幼性服务者的常客—— 大家拿着报纸在街头讨论得不可开交,支持不同党派的民众差点打起来,乱哄哄闹做一团。 兰西放下窗帘,复又拿起报纸,不管看多少遍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这里说‘警长接到路人报案,说路过别墅时听到哭喊声’,然后后面‘这个年幼性服务场所已经有不少年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过了这么多年才有人发现吗?”兰西折起报纸,看向斯坦利。 斯坦利切着肉馅派都没有抬头,说:“警长是沃杰党派的人。” “啊,开始泼脏水了。”她又拉开窗帘,看到人们还在争论,推推搡搡的。 摄政王理查德是约克党派的领头人,也是最核心的人物。 这样肮脏的丑闻爆出来之后他在皇室那里的形象可谓是岌岌可危,整个约克党派都被狠狠扭伤。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给沃杰党派在皇室面前表现,一大早沃尔波尔公爵就满脸堆笑地进入了皇宫,受到了国王亲切的招待。 兰西捏着蕾丝窗帘,说:“我有不好的预感。” 沃杰党派的骑兵团扩大了一倍,杰尔公爵起了大早去骑兵营带领着新增加的骑兵回到沃杰党派的骑兵营,大家浩浩荡荡地穿过伦敦城,民众在一边欢呼抛出红色蔷薇,支持者们大喊杰尔公爵的名字。 杰尔公爵原本还在仰着头享受着片刻的爱戴和荣耀,坐在黑色冷血马身上的他看到了不远处人头攒动,带头的人高举白蔷薇旗帜。 他心里一惊,抬手让后面的骑兵停止行进,然后立马打出红蔷薇旗帜。 双方军队隔着一个街区遥遥相望,民众们也渐渐安静下来,整个伦敦市中心陷入死寂,直到一支箭在杰尔公爵的眼皮子底下射入身旁骑士的胸膛,骏马受惊的嘶吼划破云霄—— 两个骑兵团正面冲突,一瞬间马蹄声混着刀剑出鞘、拉弓弹射、民众尖叫逃窜的声音,组成了一支最优秀的战争狂想曲。 利剑划过盔甲,羽箭插入木盾,尸体倒在树下,鲜血渗透地面……对方显然有备而来,杰尔公爵握着铁剑满脸是血,他站在战场中心,环顾四周,一片混战,还有不少无辜民众被伤害从而愤怒起来,大家从家里拿出铁剑和盾牌加入战斗,他突然没由来得感受到无力和疲惫。 他捡起红蔷薇旗帜,随便找了一匹马胯坐上去,用力挥动着旗帜,吹响一声口哨,骑兵们能找到马的就骑上马,找不到的就握着剑归列,一齐撤退。 另一边的沃尔波尔公爵坐在餐桌前享用着午餐,一个仆人急匆匆冲进来汇报了这件事,他只是挥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就像斯宾塞说的,怀疑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 他特意安排杰尔公爵去带领骑兵,然后悄悄提前放消息给约克党派,约克党派在经历了丑闻事件之后就憋着一肚子火……他只是想给杰尔一点教训而已,虽然自己也有损失,但是杰尔以后应该不会再乱来了。 这场伦敦暴力冲突可以代表着权利战争已经正式开始。 1521年5月18日刊 泰晤士报头条 伦敦红白蔷薇暴力冲突,约克党派射出第一支箭—— 红蔷薇撤退,杰尔公爵受重伤,民众向摄政王讨说法—— 国王震怒后晕倒,英格兰的末日—— 权利斗争为何伤及民众?爱国诗人们走上街头—— “舆论的力量……啧啧”兰西站起来,“国王怎么了?”她有些不解,上次国王还坐马车巡游伦敦呢,看上去精气神很足,不停像群众们挥手。 “梅毒,估计也是沃尔波尔做的。”斯坦利气定神闲得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慢悠悠说:“这次冲突也是他做的,斯宾塞在他父亲面前小小挑拨离间了一下,沃尔波尔这样容不下一点沙子的人念在老友份上,只是给了杰尔一点小教训。” “怎么说?” “他特意安排杰尔去带领国王给的骑兵,然后提前放消息给摄政王……做这些的时候完全当着斯宾塞的面。” “他还真是相信自己儿子。”有些讽刺,“现在杰尔公爵估计也起二心了。” “对,我们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伦敦接连着几天都狂风暴雨,巨浪席卷着港口和小镇。 几天后才慢慢平息,雨过天晴,街道上充满泥土和死老鼠,空气中还有雨水的味道,几位工人在嚼着烟草清理着树枝和动物尸体,但是贵族的马车又匆匆碾过,一只浣熊的尸体顺便碎成两半,空气中多了一丝腥臭。 兰西戴着面纱匆匆走进克利福德商船公司,斯坦利一拍桌子,整个挤满船长和贵族的房间安静下来,兰西沉声:“各位老爷们先在旁边等一下,船长们过来。” 船长们脱帽向兰西行礼,一个船长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说:“船身撞到礁石,损失了一大半货品和船员,不过算是保住了船。” “我们船沉了,只保住大部分船员。” …… 兰西听完以后,说:“不用管其他的,你们带着幸存的船员水手去城里先放松一下,剩下的我来处理,你们辛苦了。” 船长们欢呼一声,上前吻着兰西的手背,就勾肩搭背出了公司。 一旁的贵族老爷们一哄齐上讨说法,但是在天灾面前哪里有说法讨,兰西还想找他们讨损失船员的说法,毕竟是他们先向公司租船出海运黄金珠宝的。 最终双方都讨不到好处就只好作罢,自己咽下所有损失。 好在还剩下三条大船可以修补继续出海,仅存的珠宝黄金也让那些老爷自己带回去了,海员还能再找,克利福德公司不算损失惨重。 “这场暴风雨来的好,把我们的进度加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兰西看着手里的报告心头滴血,对着斯坦利说:“但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有得必有失,这一次要求出海的都是红蔷薇沃杰党派的贵族,这么一来他们的珠宝黄金没运过来,自己先破了产,还没开始争呢军心先散了,约克党派又大大占了上风。” 斯坦利把精致的点心放在桌上继续说,“货品丢失过多,我们也损失了不少船只船员,无法估价,只用赔偿少数。” 斯坦利猜得没错,不到傍晚斯宾塞就写信过来,说约克党派趁机给快破产的红蔷薇贵族一些好处,不少贵族就此倒戈,给约克党派带去了不少沃杰党派的秘密。 但他们几人还没得及庆祝目前的情况,国王的病情又将所有人召进皇宫,梅毒加上气急攻心,御医也两手一摊没有了办法。 一进入国王的卧室,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大家纷纷用手帕捂住口鼻,国王躺在床上急促地呼吸,他挥手让摄政王理查德往前,交代了写有后事的卷轴放在哪里。 沃尔波尔公爵咬牙,到最后这老东西还是偏向理查德。 摄政王听完后点头起身,所有人又随着他出了卧室,沃尔波尔公爵在走廊上和他擦身而过,两人对视一眼,摄政王扬起一个笑容,惹得沃尔波尔公爵差点刀剑相向,斯宾塞拉住父亲,低声说:“还在皇宫。” 伦敦城进入春末逐渐热了起来,不少妇女换上了短袖裙衫在烈阳午后晾晒衣服,一滴一滴的水从衣服滑落,滴在街道上。 斯坦利给兰西撑着阳伞,两人漫步在热闹的伦敦街头。 兰西手里捏着一封信,是斯坦利在都柏林的朋友寄过来的,上面只有一行字:贝尔弗夫人病重,已无多少时日,肺炎。 -12-拂晓 “我走进一座宽阔的坟场,密集的坟丘让地表起伏不平——棺材都敞开着,里面有烈焰燃烧,传来悲鸣之声。” “刀下留人,沃尔波尔公爵。”斯坦利在黑暗中伸出银匕首从后面抵住沃尔波尔公爵的脖颈,银器在他皮肤上灼烧,发出“嘶嘶”的声音。 国王在床上喘着粗气,散发着恶臭,身上是一片一片的梅毒斑。 整个房间昏暗且安静,沃尔波尔公爵颤抖着声音:“你是谁?” “我只是莉莉丝派来的无名小卒。” 听到“莉莉丝”这个名字之后,沃尔波尔公爵手里的短刀“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有时候人的野心就像是蛇吞象……得不到的东西请不要妄求。” 1521年5月25日刊 泰晤士报头条 妇女为摄政王理查德献上鲜花—— 摄政王理查德说他会为妮可·杰尔献上他的心脏—— 说实话,当所有人收到今天的新闻,看到头条都是傻掉的状态。 “妮可?” “妮可?” “……她确实是大美人。” 沃尔波尔庄园沉默在一片死寂之中,沃尔波尔公爵把报纸放在桌上,妮可把报纸拿起来,看得心惊胆战。 “这……” 沃尔波尔公爵摆摆手让她出去,不管理查德是什么时候见过妮可已经不重要了,在这个节点他这么说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挑衅。 他站在书房整整一晚,他看着天上的明月,月光像是在给他加冕,为他亲手带上银色皇冠、披上银色披风。 一大早,伦敦又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才刚拂晓,天空泛着浅紫色,沃尔波尔公爵已经穿戴好铠甲骑上了战马,他抬起右手向前一指,黑压压的一众骑兵一齐跨上马,空气中只有盔甲铁链甲摩擦的声音,旗手举起红蔷薇旗帜,军队浩浩荡荡前往皇宫。 斯宾塞在角落看到一切,然后他慢慢消失在阴影中。 兰西以为今天会是一个平静的一天,她从床上坐起来,斯坦利帮她拉开窗帘,雾气慢慢渗入房间,斯坦利倒了一杯血递给兰西,兰西小心翼翼地捧着温热的血液,准备打开一旁的报纸。 结果斯宾塞的声音在客厅响起:“斯坦利!” 兰西吓得一激灵手一抖,杯中的血液洒了一床,像是凶杀案一般,斯坦利扶额,兰西不敢说话,只是指指门口,然后指指自己又指了指床单,示意他去接待斯宾塞,她处理床单。 斯坦利把托盘夹在腋下出了主卧,靠在置物格边说:“沃尔波尔家的家教就是在清晨闯入一位无辜夫人的家里吗?” 斯宾塞没有心情和他开玩笑,他说:“我父亲刚带着一众骑兵去皇宫了,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我有不太好的预感,他昨晚一晚没睡,今天一早就带骑兵走了。” 斯坦利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放下托盘走向卧室,兰西已经把床单被褥扯到地上,自己换上了衣服,她冲斯坦利点点头,无声说了一句快去。 斯坦利点头,用法术销毁了浸血的床单,说:“我回来处理。” 兰西点头。 她端起装了血的茶壶和她的空茶杯往外走,没想到斯宾塞还在客厅,她愣了一下,慌张起来,她立马折回卧室,用一层暗色薄纱遮住脸庞。 “沃尔波尔子爵?”兰西在厨房放下茶壶,“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你在家也戴着面纱吗?” “我知道你在这,所以……” 斯宾塞坐在沙发上杵着下巴,目不转睛看着她:“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是吗?那是我的荣幸。” 斯宾塞看到她胸前的皮肤沾着一滴血,他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他回想到几个月前他和兰西做爱的场景,他咬破她胸前的皮肤…… 他站起来,说:“抱歉打扰了。”然后行了礼消失在门口。 兰西终于松了一口气,摘下面纱。 午后时分,兰西在写东西,公寓门被敲响,她戴上面纱打开门,又是斯宾塞。 他怎么又来了? 兰西小声嘀咕,完全忘记了自己几个月前天天盼着斯宾塞来敲门。 “日安,克利福德夫人。” “日安,沃尔波尔子爵。” “抱歉如此频繁地叨扰,我希望你能够帮我一个忙。” “请说,我会尽力帮你。” “我想你来做我和妮可的离婚见证人。” “哦……你和妮可……” “如果可以的话,我在马车上和你详谈,斯坦利他需要回魔界一趟,他说你会答应我的请求的。” “……”兰西咬咬牙,暗骂一句斯坦利,“好的,稍等我去换一件衣服。” “需要帮忙吗?” 兰西差点一个趔趄,她摆摆手,说:“沃尔波尔子爵真爱说笑,进来等吧。” 她匆匆走进卧室,关上门,终于松一口气,低头准备解开束腰,却发现自己胸前有一滴血,她赶忙擦掉干涸的血迹,换上了稳重的绯红色礼裙,戴上了带有面纱的帽子。 “久等了,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公寓,斯宾塞还为她撑起阳伞,他握着她的手让她上马车,两人手掌交迭的瞬间对视了一下,兰西反应过来笑着说了一句谢谢就赶快钻马车里了。 时间回到早晨,斯坦利扭送着沃尔波尔公爵从皇宫出来,斯宾塞在皇宫门口等着,父子两对视一眼后沃尔波尔公爵懂了一切,他再一次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斯坦利对斯宾塞说:“我先带他回魔界,另外他的骑兵团还在外面呢,现在群龙无首,你得把他们带回去。” “我知道。” “哦对了,国王没有多少时间了,我闻到了死亡的味道,你最好准备一下怎么面对摄政王,能求和就求和。” “多谢提点。”他相信狼人的嗅觉。 两人在门口分开,斯宾塞没有再看自己父亲一眼,跨上马出了皇宫门,指挥骑兵们回头折返。 才刚走两过两条街,就听到丧钟敲响了13下。 整个伦敦城为之一震。 斯宾塞让一位得力的骑兵出列带队回骑兵营,自己只身折返回去皇宫,那位骑兵刚想出声阻止,但是一回头发现斯宾塞已经消失在街尾。 他走进国王的卧室,所有人低着头哀悼,哀悼结束之后摄政王从一个隐秘的抽屉里拿出国王遗留的卷轴,上面写了一些自己的后事和财产的处理,唯独没有皇位的安排。 “你父亲呢?” “他不在,我代表红……。” “我来代表整个红蔷薇党派。”杰尔公爵出声,他睨了一眼斯宾塞,“还轮不到你。” 斯宾塞默默后退。 杰尔公爵有些狗腿地迎了上去,说:“摄政王的想法是?” 摄政王理查德摸了摸下巴,看向了斯宾塞,说:“我们红白相争这么多年,也兵剑相向过,再争只会伤害一众国民,不如我们合作?” 杰尔公爵问:“如何?” “我对妮可实在倾心,如果我和她有了子嗣之后我便会扶持他当上国王,在此之前我会先当临时掌权者。”他又看向斯宾塞,“当然,如果你同意,我便对以前你父亲的事既往不咎,不会再找你们家族的麻烦,还让你晋升爵位。而你,杰尔先生,便会成为我的岳父,未来国王的外公,你们意下如何?” 杰尔公爵抢着同意了,这应该是他最接近王位的一次。 真可怜。 摄政王满意地点点头,虚情假意和两人行了贴面礼。 杰尔公爵督促着斯宾塞今天下午就找一个见证人去离婚,他说他会去说服妮可,匆匆说完就离开了。 斯宾塞苦笑:“我真是一个不合格的骑士,永远守护不住自己的女人。” 兰西没有回应他,只是看着窗外,内心五味杂陈。 两人最后在沉默中抵达市政中心。 两排红蔷薇的骑兵守在门口,妮可脸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斯宾塞走进来,他清了清嗓子,发现自己有些说不出话:“我把证人带来了,开始吧。” 他们需要签很多文件,离婚见证人也需要宣誓,妮可握着羽毛笔的手都在抖动,她偏头看向兰西,心中无限羡慕和嫉妒,为什么她能够如此潇洒且自由,而她自己却成为了男人之间可以转手的玩物? 兰西也十分动容,虽然她不喜欢妮可,但是身为女性却对她的处境感同身受,无比凄凉。 1521年6月1日,摄政王理查德带未婚妻妮可·杰尔登基为英格兰国王,宣布都铎王朝的成立,且改国徽为一红一白交迭的蔷薇,英格兰正式进入文艺复兴。 1521年6月5日,两人大婚。 1521年6月6日,斯宾塞等一众红蔷薇高层领袖升爵。 -13-荆棘 短短一个月,英格兰变了天,很多民众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国家就已经改朝换代了,不过该庆祝新王还是该庆祝,游行派对美食街一个没落下。 进入仲夏,有阳光的日子多了起来,兰西和斯坦利出门的次数就少了很多,斯坦利也完成任务完全清闲下来,两人平常就处理一下货船公司的事和回绝各种社交邀请。 “另一封,也是邀请你去喝下午茶的,额外项目是板球和游泳。” “不去,太晒了。” “另一封,邀请你去英格兰乡村欣赏美景。” “不去,我自己就是乡村来的。” “另一封,哦!是情书,xx伯爵说倾心于你,希望能够共进午餐。” “不去,都不认识他。” “最后一封,沃尔波尔子爵,哦不,侯爵,给你寄了公司的报表。” “……下次他的信就不要告诉我了。” “你说,他都离婚了,为什么你还不去找他,告诉他你是兰西然后还在爱着他呢?” “不我不爱他了。” “你发誓,如果你说谎了你就变成哥布林。” “……”兰西无奈,立马转移话题,“报纸呢?” “诶?对,今天的报纸怎么还没送来,好奇怪啊。”斯坦利边说边走出公寓,送报人这才气喘吁吁地牵着马出现在街口。 “来先生,今天的报纸。” “怎么今天晚了这么久?” “莫怪罪,咱们新国王带着刚怀孕的王后来巡游,一大早中心大街就堵住了。” “好,谢谢你。” 斯坦利打开报纸,果然头条就是王后怀孕了。 他回到公寓把水壶从壁炉上取下,一边熨烫着报纸一边说:“妮可怀孕了。” “噗——”兰西喷出一口茶水,她拿出手帕擦擦嘴角,“这才一个月……不过这样的话,未来的英格兰新国王是个混血……魔界能同意这个吗?” “这个就是我在想的问题。”斯坦利把熨烫好的报纸递给兰西,“唉,都乱成这样,看来三百年前的三界和平之书已经不适合现在使用了。” “如果那些东正教的老头知道了自己的新皇是吸血鬼和人的混血,那三界岂不是避免不了一场战斗了?”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为什么斯宾塞会同意让妮可嫁过去。” “他说过,他也没办法,杰尔公爵也非常想要王位,再加上当时斯宾塞只是子爵……肯定是杰尔做的决定。”兰西说,“作为摄政王,哦不,新王的岳父,未来国王的祖父,可比他做‘杰尔公爵’的时候地位高多了,自然才不会去考虑吸血鬼人类什么的。” “也是,就看魔界那边怎么处理了,那你觉得斯宾塞接下来会干什么呢?” “大概率当一个闲散公子哥吧,他在他爸的阴影下太久了,就像他和我说过的那样,他对生活已经没有热情了。” “那你呢,你对他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呢?”话题又绕回来。 “不知道,这几个月我像是重生了一般,看待人生和他都有了不同的看法,他既然也在逃避,我也该试着放下了。” 斯坦利端着水壶站在一旁,有些不理解。 一个阴沉的雨天,两人也没有打算去社交,现在即使有斯宾塞帮他们管理一部分公司的事务,但是他们还是有很多文件要看,兰西按住正在跳动的右眼皮揉了揉。 “有一封信,都柏林寄来的。”斯坦利把信递给兰西,手指有些颤抖。 兰西仿佛也意识到什么,她缓慢地打开,上面只有一行字:“贝尔弗夫人肺炎发作,于昨晚去世,葬礼在明天。” “斯坦利,我真的成为孤儿了,都是我的错……母亲死前我都没有在她身边,都是我的错,爱上了一个错的人。” 斯坦利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上前抱住兰西,任她在他的怀里哭泣。 两人在夜间飞向都柏林,熟悉的夜景慢慢出现在兰西的视野中,她的眼角又湿润了。 拂晓的都柏林也是雾气缭绕,斯坦利带着兰西来到友人家中,这位友人就是一直在暗中都柏林照顾贝尔弗夫人的那一位,没想到是一位很年轻而且英俊高大的吸血鬼。 “霍克,这位就是兰西·贝尔弗小姐。”他转过来,“这位就是霍克。” “霍克先生,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言至此,兰西又湿润了眼角,“多谢你一直在照顾我的母亲,是我做女儿做得不够尽职尽责……” 霍克只是微微福身,说:“这是我该做的。”说罢就没有多说,只是邀请两人进屋等待葬礼。 葬礼十分简单但豪华,主教为贝尔弗夫人念悼词,所有亲朋好友邻居都坐满整个教堂,他们都在感叹这个悲惨女人的一生。 兰西坐在最后一排偷偷抹着眼泪,斯坦利紧紧握住她的手。 人们浩浩荡荡地一齐前往墓地,在墓室前围了3圈。 “尘归尘,土归土……” 大家朝石棺中扔了鲜花,在石棺被封入墓室后,葬礼结束。 霍克先生已经处理了大部分后事,兰西不必再做什么,这个可怜的母亲也没有遗留下太多的东西。 葬礼结束后,兰西再次去像霍克先生道谢,但是他依旧一副冷漠的样子,兰西也只好道谢后离开。 晚饭后兰西在花园散步看着夜空,霍克和斯坦利在客厅谈话。 “在贝尔弗夫人死去的前几个月,都是我在陪着她,你们甚至都没来看过她一眼,她一直在念叨着自己女儿的名字。” “这几个月英格兰发生了大事,你知道的,莉莉丝派我去调查,而兰西在帮我管理公司。” “你知道吗,她在肺炎发作的时候,咳血,却依旧坚持缝制衣服,给别人家的女儿做衣服!我带医生给她看病她却不想我费钱,我去探望的时候还会给我做饭……她怎么舍得不来看望自己的母亲?” 兰西在门外捂住嘴抽泣,悔恨再次充满心头,如果她不曾遇到斯宾塞…… “不霍克,你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斯宾塞·沃尔波尔没有问过她的意愿就将她变成吸血鬼,之后又抛弃她,是我救了她……她什么都不懂,但还在动荡时期努力学习管理公司,主动陪我卷入动乱之中,明明她也很无辜,她对自己的母亲十分愧疚的,她也很恨自己不能亲自照顾母亲……” “斯坦利。”兰西红着眼打开门打断了斯坦利,“霍克先生说得对, 都是我的错,我是一个不够格的女儿。” 三人在客厅中沉默了一会儿,兰西说:“斯坦利,我们回家吧,不能再给霍克先生添麻烦。” “……好。” 在离开之前她又向霍克道谢,然后和斯坦利回了伦敦。 “霍克的来信。”斯坦利顶着晨雾取了信件和报纸,“亲爱的兰西小姐,我对于我之前的言论非常抱歉,我不知道您的处境就擅自评判,您是一位非常坚强的女性,希望还能够再见到您,霍克。” 兰西笑了笑,接过信件折起来放在抽屉里,心头闷闷的沉重的感觉还是依旧在那里。 下午斯坦利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没想到斯宾塞也在那,两人谈了很久,斯宾塞也坦言他想要在商业上发展,他想做一个专卖进口商品的公司,所以如果两家能够合作那将会是极好的。 斯坦利想了一下也同意了,斯宾塞在公司帮忙的这几个月收益和管理确实都比以前好很多,而且后续继续合作他也能够掌握他的动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伤害兰西。 “合作愉快。” 之后两人又谈了一些事情,两杯苦艾酒下肚之后斯宾塞讲起了以前的事情。 斯坦利越听越心惊,赶忙让斯宾塞的管家把他带回去了,他脚步沉重地在街头漫步,没有着急回公寓。 夜幕降临,他终于打开公寓门走进去,看到兰西坐在钢琴前练习着一个乐谱, 他喉咙不停发紧。 “兰西,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 -14-弩弓 兰西抬起弩弓,瞄准了窗前那个人影,纯银的弩箭“ -15-沙龙 时间对于吸血鬼来说不过是一个单纯的衡量工具,他们停留在空隙之间,任时间洪流呼啸着从他们身边穿梭而过。 伦敦冬季,白雪漫漫。 新的克利福德庄园已竣工,位于伦敦郊区,树林包裹,由白色和绿色构成,前庭是由石砖铺成的整洁小路和一大片草地,房屋门口正中心有一个喷泉,房屋右边是两层楼高的会客厅和宴会厅,中间是楼梯、杂物间和衣帽间,左边一楼是厨房和餐厅,左边二楼是一些卧室和书房,每一间都大得离谱,房屋后面是花园,里面还有一个迷人的小凉亭。 兰西东摸摸西看看,对新家爱不释手。 “我们会宴请客人吗?”两人站在宴会厅,兰西抬头看着水晶吊灯。 “只要你想。”斯坦利倒出一杯红茶。 又是一个细雨早晨,送信人的口哨声在门口响起,斯坦利放下盛着早餐面包的托盘,越过前庭小路去门口取了信件。 “有一封邀请函。” “现在不都是冬天了吗?怎么还会有宴会。” “是哈里斯公爵的小沙龙,在后天,上面说只是邀请贵族们小聚。” “谁?” “他是我们公司最大的客户。” “哦,我想起来了,那还是得去一趟,就你自己去吧。” “那怎么行,你是女主人。” “那……我们就去一小会儿。” “好,我去写回信。” 霍克带着一托盘冷肉,抱着一堆卷轴下了马车,斯坦利接过托盘,和他讨论着公司的事,前几天有一支船队遇到西班牙皇家商船,差点擦枪走火,幸好船长是个聪明的。 霍克来到伦敦之后一直在帮忙着公司的事,即使庄园建成之后他也经常跑过来拜访。 兰西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笑着拉着他去喝茶,叁人坐在会客厅的小圆桌前,兰西说:“不如明天的沙龙让霍克和我们一起去吧?” “什么沙龙?” “哈里斯公爵的沙龙,就是那位最大的客户。” 霍克看了一眼兰西,说:“那我就和你们一起去。” “好!” 叁人的马车踏着积雪走进庞大的庄园,枯树枝被雪花压断发出“咔嚓”一声,兰西解下披肩递给斯坦利。 管家一打开会客室的门一股烟味和香氛味扑面而来,一眼望去,确实有不少熟面孔。 大家看到兰西,迎了上来嘘寒问暖,一边是恭维她的新庄园有多气派,另一方面是询问商船的事。她穿着一条白色条纹的礼裙,束腰很紧,托的她白皙的胸脯十分高耸,红色长发落在肩颈上十分耀眼。 不少单身男士投来目光,但是她身后的霍克和斯坦利让大家望而却步。 兰西靠在躺椅上喝着香槟,百无聊赖地看着台子上的节目,突然间一些穿着清凉透明的舞女涌了进来,给在场的男性客人倒酒,有的甚至用口脯酒。 兰西瞪大双眼,正想坐起来,一个穿着和舞女同样透明衣服的男性舞者也坐在他身边,看着她给她倒酒。 兰西虽然和斯宾塞做过爱,但是不代表她看到这样香艳的场景就不会害羞,男舞者靠她很近,她的鼻尖就快碰到他的胸膛。 男舞者为她斟酒之后轻轻把她一托就让她坐到怀中,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往她唇上凑,兰西轻轻抿了一口,幸好带着面纱,不然全场人都能看到她脸红了。 男舞者轻轻吻着她的脖颈和锁骨,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再轻拂她的面颊,她仰着头享受着。 整个会客厅的气氛十分暧昧,不少女舞者已经袒露胸膛,胸前的缨红被含入口中,他们带着舞女们走进帷帐,空中散发着甜腻的情欲气息。 兰西有些傻眼,怎么还动真格的,她隐约听见一阵肉体碰撞的声音,她轻轻推开男舞者,打算离开。 她经过那些帷帐,她看到女舞者含着那位男士的下体上下吮吸;另一位男士跪着舔舐着舞者的下体,透明的液体喷溅而出;两具雪白的肉体交缠在深红色的毛毯中;喘息、呻吟、咸味、甜味充斥着兰西的五感。 她有些眩晕,不记得会客厅的门是哪一扇,她随手打开一扇门,同样是昏暗的烛光和重重帷幔,她轻轻推开帷帐,看到两位男舞者被四位贵妇人压着,一个骑在脸上一个骑在腰间,两位贵妇人还接着吻,兰西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她匆忙转身,却被一把拉住。 “克利福德夫人加入我们吧!” 一位贵妇人站起来拉住兰西,揽着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抚摸着兰西的胸脯,她还拉着兰西的手去抚摸她的下体。 兰西摸到温热湿润的地方猛地抽回手,吓了一跳。 贵妇人娇笑着想去脱兰西的裙衫,兰西赶快转身离开了。 她又进入一个房间,突如而来的明亮让她眯了一下眼,白色的华盖大床上四个男舞者围着哈里斯公爵夫人射精,她闭着眼张着口吞咽着,还用舌头去勾男舞者的下体。 原本在谈生意的哈里斯公爵在旁边一边看一边用手撸动着自己的下体,一脸享受。 兰西赶快转身,她再不走出这个房子她就要疯了。 她打开一扇门,突然呼吸到新鲜空气,她弯着腰抚着胸口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着,突然一个人拉着她的手臂,问:“你还好吗?” 兰西被吓了一跳,小声“啊”了一声,一抬头发现是斯宾塞。 斯宾塞有些担心,又问了一遍:“你还好吗?” “我没事我没事。” 斯坦利和霍克也走过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兰西挣脱开斯宾塞的搀扶,说:“里面……里面……” 斯坦利不明所以,打开会客室的门,兰西按住了门,让他只能打开一个门缝,无数雪白的肉体映入他的眼帘,霍克和斯宾塞也看到了,叁人沉默中轻轻合上房门,叁位老绅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斯坦利清清嗓子,问兰西:“你没事吧?” “没事,没人碰到我,就是看到一些不该看的,吓到了……” “那就好,我们快回去吧。” “好。” 兰西还有些发愣,她挽住霍克的手臂,和他贴紧,霍克也下意识拉紧她,轻轻抚摸她的脖颈安抚。斯宾塞走在后面看到他两亲密的样子莫名有些不爽,但自己又不知道到底在不爽什么,他摇摇头,准备蹭个马车。 “我们庄园在两个方向,劳烦沃尔波尔侯爵自己过去吧!”斯坦利一说完就关上马车门,马夫也吆喝起马来,斯宾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甩在屁股后面。 他一口气堵着,只能自己回去了。 “晚上要我们陪你吗?”两人站在房门口问兰西。 兰西穿着白睡衣脸红扑扑地呈“大”字躺着,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那霍克你陪她吧,我得去准备明天的餐点和公司的东西。” “没问题,再考虑一下我们之前和沃尔波尔谈论的那些事情。” “好。”斯坦利关上门抬着蜡烛走了出去。 霍克走进房间点燃一根床头柜上的蜡烛,顺势坐在床上。 兰西把头靠在他腿上,霍克给她顺着长发,兰西把玩着他的衣角,她慢慢坐起来跪在床上吻住了霍克。 她的下身在看到那样香艳的沙龙场景之后早已一片湿润。 -番外01-沙龙 萨沙是一名性工作者,拥有丰满的胸部和饱满的臀部,一头红棕的长发让她更加迷人,也让她的身价水涨船高,才短短半年她就已经是高级应召,住着伦敦市中心的小公寓,其他姐妹还在西区住着临时床位。 她接到来自哈里斯公爵的邀请函,让她在他的沙龙上接待一些贵族,里面附有一半的酬劳,数目可观,这可是个表现的好机会,说不定这次沙龙之后她有钱给自己养一条小狗呢。 她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穿上最好的绸缎裙裾,坐着马车来到哈里斯公爵庄园,在后门等待进入的时候,她看到不少豪华马车和华服贵妇人贵公子,那种气质是她这个从小出生在底层的人从来不曾拥有的。 她换上薄透的轻纱衣裳,哈里斯庄园管家对他们说,只要随便跳个舞,倒酒敬酒就可以开始服务了。 沙龙进入一片热闹之后,月亮也被唤来挂在枝头上,他们举着香槟悄声进入会客厅,她娇笑着跳着舞转着圈,给一位气质斐然的中年贵姥爷倒酒,他虽然看上去已有叁十多岁,但是身形挺拔,气质出众,仅仅是一眼她就被他迷住。 她给他倒酒,蹭他,主动脱下半边衣服,他果然开始气息不稳,用粗粝的大手抚摸着她的腰身,不一会儿两人就吻在一起,由她带领之下慢慢进入帷帐之间,她褪下他的礼服,吻着他的身体,还讨好地亲吻舔舐着他的下体。 他在她身后不停地插入她,揉捏着她的臀部,还低头舔舐她的后背,一只手的大拇指摩擦着她的后洞,慢慢插入进入抠弄着。 他结束后躺在毯子上喘息,她坐在他身边,看到仆人们把帷幔撤开了,所有人光裸着身体暴露在大厅中,男男女女又交换起玩伴,开始亲吻着、抚摸着。 还有一些叁四个人一起玩的,萨沙没有体验过,款款走过去加入了他们,主动帮那位贵妇人舔舐着下体,让那位妇人娇喘连连高潮不断。 然后她和贵妇人都被后入着,但是她们面对面不停亲吻,她还伸手去揉捏贵妇人的胸尖,让贵妇人在一场性爱中高潮了4次。 她被邀请去别的房间,一个全是贵妇人的房间,她们互相用手抚摸着对方,萨沙加入之后教她们如何舔能舔到敏感点,然后教她们互相摩擦下体,一位贵妇人直接喷出了水,惹得大家娇笑连连。 萨沙也被一位贵妇人舔舐到高潮,两人拥抱着摩擦着下体,强烈的刺激感让萨沙觉得这比和男人做爱更爽,但是她还有些不满足,想要填满的感觉。 她坐在床边张开腿,用手指插入自己,其他贵妇人纷纷效仿,一时间这个房间的娇喘声盖过了别的房间。 萨沙又被邀请到另一个全是贵姥爷的房间,他们围成一圈,让萨沙去舔舐他们的下体,她努力地吞咽和舔舐,然后他们尽兴之后她被抬起,一个继续用着她的嘴,一个插入她的下身,一个趴在她身上插入她的后洞。 极致的刺激让她快速高潮,但是他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换人继续插入,被换下来的人甚至在她旁边搓揉她的敏感区,让她在极短时间内又连续高潮两次。 情欲充斥着她的大脑,她虽然觉得有点累,但是还不够,她回到会客厅,大家还在群交,她端起水杯一口喝下之后也加入他们,再次体验了一下所有洞被填满的感觉。 天色微亮,大家倒在毯子上睡着,仆人们贴心地在贵姥爷们身上披上毯子,各位舞女和男舞者走到后门,管家给大家发了剩余的酬劳,还说答应大家会把他们推荐给贵姥爷们。 萨沙回到公寓泡在木桶中就睡着了,过了一会儿太冷了冻醒了,裹着毛毯又倒头到了中午才悠悠醒来,她穿上裙裾,拿上钱包,把商店里那只只有贵族才买得起的小狗买了下来,还买了一些店家自己做的狗食。 她躺在躺椅上看报纸,小狗暖烘烘地贴着她睡着,她轻轻逗弄着它冰凉的小鼻尖,小狗睁开眼打了个喷嚏,跳起来摇着尾巴舔她的脸。 果然如管家所说,慢慢有一些出手阔绰的贵姥爷亲自上门,不仅给她很多酬劳,还为她买鲜花、吃食、首饰和衣服,一个冲动的年轻子爵还想娶她上门。 她每次都把小狗放在另一个房间,有些贵姥爷很讨厌狗,所以为了避免伤害她的小托比,她只好把它放在另一个房间,幸好它也很懂事,不叫唤不吵闹,悄悄睡在地毯上。 她很快就会年老色衰,很快就会香消玉殒,作为娼妓是没有机会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的,她开始每次存着一小笔钱财,若是她天花、梅毒死在托比前面,那笔存款会随着托比回到那个宠物商店。 如果托比死在她前面,她相信她也会用那笔钱给它和她一个葬礼。 阳光正好,她躺在郊外的草地上任阳光照耀,托比在旁边“嗷呜”“嗷呜”地捕捉一只小蝴蝶。 -16-结婚 霍克拥住兰西,慢慢加深这个吻,他抚摸着兰西的身体,两人的呼吸交迭在一起。 等到兰西睡熟后霍克走出卧室,合上房门,斯坦利还在厨房准备一块巨大的肉,旁边是无数装满血的玻璃长罐。 霍克坐在料理台旁的高脚椅子上,对斯坦利说:“我想娶兰西。” “哐当”斯坦利手里的骨刀掉到桌上,他震惊地看着霍克,问:“怎么这么突然?” “也没有突然吧。”霍克撑着下巴,说,“我在照顾贝尔弗夫人的时候,她说了很多兰西的事,还说如果女儿还活着希望我能和她结婚……虽然那个时候我因为她不来看望自己母亲而埋怨她,但是后面解开误会之后联想到贝尔弗夫人说的事,就觉得她很可爱,我相信我能够照顾好她。” 斯坦利现在也不清楚兰西会怎么做,他又拿起刀:“你明天问问她吧,我也拿不准她现在还爱不爱斯宾塞。” “既然斯宾塞和妮可已经离婚了,而且妮可也已经死了,为什么她不回去找斯宾塞?” “她因为母亲父亲的死亡而一直在后悔遇到斯宾塞,觉得是个错误的开始,她很内疚,另外她对于斯宾塞私自转化她,抛弃她,还有红白蔷薇之争里面一系列行为,不能够再确定斯宾塞到底值不值得托付终生,还是终有一天会发现其实是他的一颗棋子——冒险第二次不太值得。” 第二天一早,伦敦的冬天难得阳光普照,兰西坐在落地窗前吃早餐,思绪飘回到昨天晚上。 她主动解开霍克的衣服,用手指抚摸着他冰凉且光滑的胸口,她难免想到斯宾塞,她轻轻咬唇,强迫自己不要想,她吻着霍克的身体尽力去取悦他。 霍克解开她的睡裙,揉捏着她柔软的胸脯,两人躺在床上身体紧紧贴着,睡裙被蹭到了兰西的大腿根,霍克向下吻着她。 他的手指摸到她湿润的私处轻轻挑逗。 兰西已经受不了了,她咬着唇伸手去抚摸霍克发硬的下体:“给我……” 两人结合在一起,像当初一样的致命的欢愉再一次充满兰西的大脑,这次没有浓厚的爱意,只有最原始的性冲动,她放浪地骑在霍克身上,前后摆着腰肢,霍克的大手扣着她的细腰,任兰西像致命的女妖那样在他身上索取。 滑腻的舌头划过尖牙,修长的手指抚摸皮肤,交迭的双腿紧紧缠绕…… “还要血吗?”斯坦利举着玻璃罐走过来打断了兰西的回忆。 “不要了,喝饱了。” 霍克一边塞拉夫领一边走进餐厅,说:“刚刚港口有人送信来说,第一批货品送到了,我们等下带上斯宾塞去看一下。” 兰西站起来帮他塞拉夫领。 斯坦利给他倒了一杯血,说:“吃完早餐我们就去吧。” 叁人坐在餐桌边,一片安静中霍克突然开口:“兰西。” “嗯?” “你觉得和我结婚怎么样?” “……啊?”兰西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的报纸。 “既然你不想回到斯宾塞的身边,而我能照顾你保护你,你母亲也很喜欢我,不如就嫁给我。” “我……我不知道。” “没事,不急于一时,你考虑一下。” “……好。” 斯坦利没说话,用餐后他两就去港口了。 港口沐浴在一片阳光下,空气中是淡淡的咸味,不少海鸥站在码头上晒太阳。 水手们从一艘大船上卸货,上百个箱子都是斯宾塞订的货,有从欧洲大陆来的家具、玩具、水果、香水衣服,甚至还有从东方来的陶瓷器具和丝绸。 斯宾塞乘着马车也来到港口,叁人点了一下货,都没有损坏或者丢失,船长拿到一笔丰厚的钱财,所有水手一哄即上,拿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不少娼妓也在码头边看热闹,和水手们搂搂抱抱,叁人叫了好一些马车,准备把货品运送到伦敦市中心的商店里。 叁人坐上马车,斯坦利透过马车车窗看到一艘大船靠近,上面站着数量不少的黑人,全都带着木头手铐,腰上系着一圈一圈的麻绳,这样的冬天他们只穿着麻布做的单衣单裤。 一小部分黑奴会送去贵族家里当最低等的下人,其余的都会沿着大西洋新航线送去美洲,帮那里的老爷们开发新大陆。 用黑奴换来的粮食、水果、烟草、糖被卖到百姓手中,赚到的钱一半进船商和船长的手里,一半进入皇室口袋,大家似乎形成一个无声的共同利益,没人谴责这样的行为,毕竟多方受益,损害的只有黑人的利益而已。 斯坦利放下窗帘,弱肉强食,现在可是大航海时代。 斯宾塞的进口贸易公司的商铺刚装修好,已经颇有格调,多余的商品被放入后面的仓库,一些精美易坏或者当下时尚的东西被一一陈列在橱窗内,已经有不少带着孩子的妇女站在橱窗外伸长脖子看了。 “明天就会开张。”斯宾塞付钱给一众工人,还附送了几颗来自地中海的水果糖,让他们带回去给孩子尝尝。 “那我们明天也要来逛逛了。” “不知道有没有克利福德夫人喜欢的东西。” “说不定会有,明天见。” “明天见。” 斯坦利和霍克走出商店,霍克打算回自己的公寓,斯坦利还想挽留,但是想到他也要回去问问兰西的想法,很多东西不能当着霍克的面谈。 斯坦利回去的时候,兰西正在爬树。 “……”斯坦利跳下马车,“我的小祖宗你在干什么?” “我听到了猫叫声,但是找不到哪里有猫。”兰西对着树下喊。 “快下来吧,我帮你找!淑女可不能爬树!” “好吧。”兰西直接从树干上跳下来,稳稳落地。 “斯宾塞的商铺怎么样?” “他说明天开张,大家一起去看看。” “好啊,我挺好奇别的国家都有什么稀奇玩意儿的。” “刚刚霍克也回去了,那对于他今早说的你有什么想法?” “我……很感谢他,也很喜欢他,但是我不想嫁给他,虽然我们……”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兰西的裙子,“喵呜!”一声从身后的树上传来,大风把藏在常青树里的小猫吹了下来,作为狼人的斯坦利速度很快地滑过去给小猫当了肉垫。 他抱起毫发无损的小猫,拿掉它头上的树叶,小猫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指,兰西也伸手摸了摸它的后颈肉。 “我们能养吗?” “养吧,看起来它才不到一岁,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我和霍克……” “我昨晚听到了。” “……”还有什么能比这个尴尬。 “又不是你和他发生关系就必须结婚,对吧?爱可是复杂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叁人来到斯宾塞的进口商品店,里面琳琅满目,就数红木缎面沙发、高大且雕刻了浮雕的油灯、新潮样式和颜色的裙裾和一整排人形玩偶最为瞩目。 店里挤满了人,大部分都是有钱人和贵族,大家看到兰西等叁人都纷纷让出一点空间,斯宾塞和叁人互相行了礼,送了兰西一盒装在狭小玻璃容器里的香水,是一种繁复的花香,其中还有一点柑橘的香味,斯宾塞说这是法兰西南部来的,他们有最先进的香味提炼技术,这些香味都是从花果中提取的。 斯宾塞变戏法一样地拿出一只玉簪,他说:“这是从东方来的,听说这个东西可以将头发盘起来,我只买到了这一支。” 他让兰西转过身,他散下兰西的盘发,将她火红的长发笨拙地盘起,轻轻插入玉簪。 霍克看到这个场景,笑了一下转身去看别的商品,斯坦利在心里苦笑叹气。 -17-自杀 从1600年开始,整个欧洲进入了飞速发展的时代,不管是科技、思想和人民生活都有质的飞跃,先是英国改朝换代从都铎王朝到斯图亚特王朝,资本主义和新兴思潮崛起,君主立宪制建立。 但这些思想却在法国发展到白热化,从法国还传来不少关于自由、平等、反封建和反教会的新言论新思潮,每个人都把la lumiere和la liberte挂在嘴边。 对于吸血鬼这样从中世纪之前就存在的老古董来说,每次理解新潮思想都需要几百年,往往一知半解的时候,更新潮的思想和科技又降临了,所以他们自己也知道,他们是旧时代的产物了。 但是对于兰西,她是文艺复兴时期诞生的,从小看但丁这样的先驱长大,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大大增强。 斯坦利在她身边像是七旬老人,完全不理解现在的小年轻在想什么。 兰西对这些很感兴趣,尤其是新潮文学、诗歌和哲学,这些东西给她一种新的角度去看待世界,她双眼放光地看着手里那份刚从法国运来的《公报》,用简陋的法语勉强解读着。 “民众越来越受不了太阳王了,阶级矛盾很严重。”兰西边看报纸边来回走动,“听说他还荒淫无度,有个专供他临幸的妓院。” “另外‘太阳王路易十四与中国皇帝康熙关系交好,对方不仅接受了数名传教士,还赠送价值连城的刺绣屏风一扇和花瓶数个,太阳王爱不释手,初批中国学徒踏上法兰西大陆’,斯坦利,我现在越来越期待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斯坦利却在看着一份报纸陷入沉默,他把报纸递给兰西,拿起外套,说:“我们得去港口一趟。” 两人坐上马车,兰西还没来得及盘发,她一边盘发一边看报纸。 1705年04月25日刊 每日邮报头条 母亲割开自己的叁个孩子的咽喉—— 自杀浪潮席卷伦敦,港口打捞上无数尸体—— “自杀浪潮?”兰西睁大双眼,继续往下看,“‘自杀浪潮的信徒一致认为自杀可以让灵魂在地狱永生,是一种全新的自我救赎’?!” “先去港口看看有没有影响到我们的生意,霍克稍后会处理,其次我得回魔界一趟,我觉得估计有人教唆‘自杀’和‘自我救赎’这样的说法。” “好,那我和霍克先管理着公司,等你回来我们再商讨。” 两人来到港口,一股臭味扑面而来,早晨涨潮被打捞起来的尸体被刚刚升起的春阳一晒,慢慢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味,尸体被盖着黑布排列在码头,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目前只有两具尸体被认领。 斯坦利和警长握握手,警长说:“刚刚医生来过,说这些人死了起码有叁四日了,应该是从泰晤士河冲到港口来的,最近不是天气不好嘛。” “那这么说对我们商船的影响不大?” “完全没影响,还要感谢你们的水手帮忙打捞尸体呢。” “多谢警长。” 兰西正好也在询问一众水手和船长,后面斯坦利过来给水手们打点了一些钱财,带着兰西准备离开,兰西回头正巧看到海风把一张黑布吹开,面目可憎的尸体暴露在阳光下,浮肿且腐烂。 “斯坦利,魔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马车摇摇晃晃,带着两人去公司。 “魔界由5部分组成,北边是银镜之湖,由莉莉丝掌管,银镜之湖的湖水可以为黑暗子民增强能力和提供保护;西南边是火焰之地,一些穷凶恶极的灵魂会在火焰之地永远被地狱之火燃烧着;东南边是7层地狱,由维吉掌管的七宗罪;东北边是西西弗斯之山,被死神惩罚之子;最中间就是庞大的魔鬼城堡,住着撒旦、莉莉丝、一众祭司、一众皇室和贵族。” “维吉?七宗罪?所以但丁所说的地狱是真的咯?!” “对啊,他算是魔界唯一欢迎并且招待过的人类,不过没让他游览整个魔界。” “哇,我能有机会去魔界看看吗?” “会有机会的。” 兰西和霍克说了这次港口打捞的尸体对公司不会有什么影响,但还是要发通稿表明同情和人权的立场,斯坦利这时候已经前往魔界了。 霍克摇摇头说:“今天下午母亲杀子案会公开审判,你想去看看吗?” “下午也没事,那就去看看是什么人能够如此残忍做出这样的事,毕竟撒旦都不会杀自己孩子。” 两人用过午饭之后顶着沉重的乌云来到泰晤士河边的法庭,不少民众围在法庭门口批判那个母亲,并且希望法庭能够给出一个他们能够接受的说法。 霍克拨开群众带着兰西走进法庭,法官也是货运的老客户:“克利福德夫人和霍克先生您们怎么来了?” “我想来看看是什么人能够痛下此手,虽然我不是一名母亲,但是却有过一名慈爱又善良的母亲。” “请您节哀,国家对这次的自杀事件也十分重视,所以派我来审判,放心我会给大家一个公正的结果!” “谢谢。” 两人入了座,不一会儿庭审正式开始,警探们押送着一名罩着朴素囚衣但却盘着精致盘发的女人走入法庭,看客和群审一片唏嘘。 “西西莉亚·约翰斯达特?” “是我。”声音冷静且柔和。 “你昨晚将你叁名平均5岁不到的孩子全部割喉?” “是我做的,我是为了他们好。” “为了他们好?!” “我们家庭贫寒,他们长大只会痛苦!我给贵妇人盘头挣不了几个钱,孩子的父亲上周刚惨死郊外……在这样贫苦的家庭中长大,吃不饱,穿不暖才是真地狱,而他们现在死了是能够解脱和自我救赎的!” “狗屎!”几位群审破口大骂到,“他们才几岁!” “来人,把孩子们的尸体带上来。” 一个小推车将叁具小小的盖着白布的尸体送了上来,法官是想让群审看看这个女人有多残忍。 一些看客纷纷发出呕吐的声音,一些用手帕捂住嘴,一些跑出了法庭,就连兰西和霍克都纷纷皱眉。 “西西莉亚,你有没有丝毫后悔和悔恨之意?” “为什么要后悔,我替他们做出了正确的决定,这是自我救赎啊法官大人!” 法官额头青筋尽显,喊道:“根据英格兰法律第叁百二十条,杀害无辜十岁以下孩子性命者,判以死刑,并且我宣布立刻执行!群审们没有意见吧?” “没有!” 警探们上前押住西西莉亚,众人们站起来跟上,都前往法庭前方的小广场上,已经有不少民众等候在那,叫嚣着。 西西莉亚被拉到绞刑架上,绑住双手双脚,刽子手把绳索套在她的脖颈上,西西莉亚却迎着钻出乌云的阳光笑着,哼着那首她经常给孩子哼的童谣。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一股诡异和她的歌声一起传来,法官才不吃这套,他一摆手,站在台子下面的刽子手拉开阀门,西西莉亚站着的木板往下打开,她被吊死在处刑台上。 众人们爆发出欢呼。 神父领走了叁位孩子的尸体,众人都在为他们的灵魂祈祷。 晚上,斯坦利准备好晚餐,叁人一起用餐,兰西和他说了下午的事,斯坦利也说:“没有发现谁刻意散播这种思想,魔界也并不知情。” “那是怎么回事?” 斯坦利挠挠下巴,说 :“其实这种思潮和兰西你喜欢看的启蒙思想一样,反对教会反对神学自我救赎是人类这种物种必须经历的一种’进化‘,不是吗?只是他们还没有悟到真正的自我救赎是什么而已。” 是啊,人类的进程而已,对于他们这种站在时间洪流以外的人来说,必须以一种置之度外的角度来看待。 “我还是不太懂。”霍克一脸迷茫。 “霍克你还记得在15世纪中期天主教就开始严格限制自杀吗,自杀未遂者是要蹲大牢的,而自杀的人会被宣传成吸血鬼,我们对此还大肆嘲笑了一番。最近这几年不是自由、反教会思潮的很流行吗,大家就不相信信教会让自己得到救赎,他们就要想方设法自我救赎,当然死亡也是其中一种救赎,既然不能自杀,那我谋杀别人之后再被处死,也能得到死亡的救赎。” “算是理解了,那港口的尸体怎么说?” “他们大部分没有家庭,真到走投无路想要解脱,谁还管教会教条,一举跃入泰晤士河,从此便是救赎和解脱。” “所以人类的痛苦、救赎和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是啊,是什么呢?” 这一晚,克利福德庄园的众人也踏入了启蒙运动的步伐之中。 -18-抗议 “双束腰和臀垫?”兰西提着两件鲸鱼骨束腰和一个充满棉花鼓鼓囊囊的臀垫问斯坦利。 斯坦利一脸无辜:“外面都这么穿。” 兰西忍无可忍一把拉开衣柜门,说:“女性的衣服已经繁复到一个这样的衣柜只能放入5件礼服,为什么还要再如此繁复?带上臀垫我岂不是像一只屁股翘起的孔雀?” 斯坦利让她套上裙撑,先系上一个短束腰,再套上一个能托胸的束腰,最后在腰间系上臀垫,最后再把裙子套上,说:“相信我,以后会有更繁复的。” 兰西艰难转身看着自己高高蓬起的臀部,捂着胸口却无法喘匀一口气,她幽怨地说:“我作为吸血鬼都无法忍受这样的痛苦,那人类女子岂不是要把骨头勒断?” 两人乘着马车进入伦敦城,兰西看到街上妇女都戴上了臀垫,有的还将裙子的裙撑编织得后高前扁,让臀部隆起更高。双束腰更加突出胸部,让小腹平坦,是真正意义上的前凸后翘,但是每个女子都放慢脚步走着,生怕走快了导致一口气无法喘出。 兰西小声嘀咕:“我敢肯定这种衣服是一个男人设计的。” “还真是。”斯坦利点头。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斯坦利拉开挡板,问:“发生什么事了?还没到公司啊?” “先生,前面有工人在抗议游行,没办法过去,您看看。” 斯坦利打开马车们,站在脚蹬上一看,一个街区外全是穿着工人服举着牌子的工人,空气中都是烟草的味道。 行人从他们身边过去都难,别说马车了,斯坦利拉着兰西的手将她扶下马车,公司就在两个街区外,可以走过去。 警长坐在马车上正要赶往游行现场,看到兰西和斯坦利便停下来打招呼:“日安,克利福德夫人!” “日安,警长,请问这些工人是在抗议什么呢?” “他们都是阿什福德建筑公司和瑞特皮革纺织厂的,听说是因为工厂需求大,他们没日没夜地工作,说实话,我也觉得他们抗议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惜上头让我必须摆平这件事,我还真焦头烂额呢。”警长苦笑揉揉眉心,又问道,“您是去公司吗,上来我带您一程吧,他们不会拦我的马车。” “不劳烦警长了,前面就是公司了。” “那日安!” “日安。” 警长的马车呼啸而过,抗议的工人们纷纷让道,兰西撑着阳伞看到抗议的工人中还不乏女性工人,她们穿着简陋的麻布裙,没有束腰没有臀垫,外面还套了防脏的棕色罩裙,她们眼神坚定,双手在空中高举,为自己的劳动争取应当的权益。 兰西佩服地叹了口气,好想知道当女性可以完全不依附家族和男人独立奋斗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到那个时候,她们绝对不用穿着双束腰、臀垫和繁复的裙子来讨好男人的审美。 两人慢悠悠走到公司,兰西艰难地坐下,从斯坦利那里接过一杯血,霍克把报纸折成叁折递给她,上面就是一则关于工人抗议的报道。 1705年4月30日刊 每日邮报头条 资本主义与工人的首次碰撞—— 工人的权益是否能得到正确的对待?—— 自杀浪潮与工人—— “‘在码头发现的10多具尸体被证实均为瑞特皮革厂的工人,因受不了高强度的工作和苛待毒打,便决定以自杀来抗议资本主义’。”兰西顿了顿,说,“所以说前天在码头的那些尸体便是这个皮革厂的人,现在皮革的需求量那么大吗?” “对,自从美洲的低廉皮革被运过来,平民百姓也能够使用纯皮革制造的东西了,所以需求量就上去了。” “哪个海运公司?别告诉我是那个和政府结党营私的黑人贸易公司。” “对,他们先用威士忌和盐去换得黑人,然后用黑人和欧洲的部分商品换得大批低廉生活品,然后在民间赚差价赚得盆满钵满。” 兰西气得胸膛高低起伏,但是因为束腰又没办法大口呼吸,说:“我们一定要好好对待我们的船长和水手,不过多则贪,少则怒,而且我们绝对不能做人类贸易这种事情。” “明白。” 她被勒得难受,霍克取笑道:“我看着你我都觉得难受。” 兰西伸展了一下手臂,指着束腰和臀垫对斯坦利说:“就是制造这些繁复又无用的东西让工人增加工作量的。” 伦敦议会用了叁天讨论才同意约束各大公司并且增加工人地位和酬劳。 兰西看着报纸评价为:“看上去非常不情不愿。” 克利福德海运公司这么几百年来一直兴盛不衰的主要原因不只是斯坦利和霍克的管理,也不只是在贵族之间口碑,还有从不苛待船长水手,赏罚分明。 霍克抱着斯宾塞给的进口商品目录卷宗来到港口准备亲自点一遍商品,因为斯宾塞的进口公司在这几百年来已经在伦敦已经开出五家商铺,而且口碑极好,是贵族们最为喜欢的商店没有之一,贵族小时候在这买玩具,长大了在这买衣服首饰和家具。 所以现在对于商品的需求越来越大,每一件也越来越珍贵。 船长毕恭毕敬地脱帽行礼,他说:“霍克先生,我们在海上遇到了暴风雨,有少数物品损失,不过我们尽力保护住了大部分商品。” 霍克抬头看着伤痕累累的帆船,甚至桅杆都有修补的痕迹,他踏入船舱点了一下,损失不算大,在他们评估范围之内,看来船长他们真的很尽心尽力。 “辛苦了,损失在我们评估的范围之内,这些钱你拿着带着水手们去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需要的购买一下 ,剩下的酬劳等沃尔波尔侯爵确定之后我会给你们的。” “非常感谢,霍克先生。”船长再一次脱帽致谢。 “爸爸!”一个穿着麻布做的衣服的小男孩满了笑容地跑过来一把抱住船长的大腿。 船长有些不好意思,说:“霍克先生,这是我家的孩子,快,和霍克先生行礼。” 小男孩怯生生地行礼,霍克很喜欢小孩子,也回了礼。 “霍克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是这样的,我的妻子在xxx伯爵夫人那儿做事,平常都只能请人照顾孩子,但现在孩子半大不大的,没人愿意照顾那么大的孩子,但是让他去工厂又太小,所以我能否带着他出海呢?他会做的事情可多了。”船长有些难为情。 霍克蹲下来,问小男孩:“你喜欢大海吗?” “喜欢!” “那你在爸爸的船上要听他的话,一定要注意安全。”他站起来向船长微微一笑就离开了。 克利福德庄园被春天的水汽笼罩着,雾气一丝一丝地漂浮在半空中,斯坦利从门口取了报纸,摊开一看,发现里面还有一份《牛津公报》。 熨烫平整干燥之后他递给兰西,说:“我记得《牛津公报》是1675年创刊的,取代了我们之前经常看的《牛津时报》,我昨天在报亭看到就订了。” “好久没看到牛津的消息了。”兰西感叹了一下,确实有好几百年了,难得伦敦会有别的地方报。 1705年05月02日刊 牛津公报头条 牛津大开发—— 郊区公墓正在筹备大迁移—— “牛津的郊区公墓要迁移?!”兰西惊呼,斯坦利拿过报纸看了一下,两人面面相觑。 一个雨天,斯坦利亲自驾驶马车,两人回到牛津,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兰西心头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好似已经放下了当年的事,只是还在为母亲和父亲惋惜。 时间回到前一个晚上,斯坦利在收拾准备一些必需品,他询问了兰西的意思。 兰西拿着报纸躺在躺椅上,说:“首先,我本来不想把父亲的墓移到都柏林,因为他和妮可……但是过了这么多年,父亲的老家还是在都柏林,所以还是移过去吧。” “那我们明天就出发吧。” “好。” 刚穿过伦敦市中心,和斯宾塞暗红色的马车擦身而过,斯宾塞和斯坦利打了一个招呼,问道:“这么早要去哪儿?” “去牛……” 马车里的兰西眉心一跳踢了一脚马车,斯坦利立马转口:“经过牛津去布里斯托尔。” “原来如此,听说最近的布里斯托尔是个旅游胜地呢。” “对,我们去休假两天,你要是有什么事你直接告诉霍克就好了。” “好,假期愉快!” “谢谢。” 马车驶出一段距离之后,兰西打开挡板,说:“对于他,越少知道牛津的事越好。” “我刚也是没反应过来。” 两人走进全是灰尘味道的牛津庄园,经过两百年不到的洗礼,房子已经有不少破损,斯坦利就收拾出两件套卧室和厨房餐厅,等他们离开牛津这个庄园也准备卖掉了。 沾着雨水的灰尘让兰西打了一个喷嚏,她用手挥了挥前面的空气,换了一条轻便的黑色的礼裙,没有戴面纱就和斯坦利一起去了郊区公墓。 公墓围墙上已经贴了很多告示,如果在月中之前没有人认领的墓地就要被作废处理,雨水洗刷了这些告示,油墨已经模糊。 兰西轻车熟路地找到自己和父亲的墓碑,她墓室前的小天使已经被蚕食地看不出面孔,墓门也已经松动,稍微用力就能打开。 打开墓门之后一股腐朽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石棺被杂草簇拥,缝隙处还有洗刷不掉的血液痕迹,两具白骨堆在石棺旁边,是约瑟芬和她丈夫的。 “斯坦利,也帮他们埋了吧,牛津的新公墓在哪就埋在哪,他们是好人。”兰西垂下眼眸。 “好。” 斯坦利用一个模糊了名字的假墓碑代替了兰西的墓碑,上面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贝尔弗”,然后把真的墓碑带走了,这样没人认领的假墓碑就会被作废处理。 “把这个放我们花园吧,还能当一块石踏板。”兰西敲敲自己的墓碑。 “……”斯坦利有些无语。 下午斯坦利去处理了贝尔弗先生和约瑟芬的事。 “在我们走之前再去看一眼我当时住的街区吧。” 这条老街在两百年内并没有改变太多,只是更加热闹了,鲜花和小孩子多了起来,房子还是那么小那么窄那么拥挤,街区外的牛津大学还是一副高尚高贵的样子,兰西看到那颗她经常一边躲雨一边等斯宾塞的树,如今已经和房屋一般高了。 当年的事还历历在目,她还记得当时第一次和斯宾塞隔着人群对视,还记得他撑伞送她回家,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约会。 但是下一秒,父亲的死亡,母亲的死亡又浮现出来,她闭了闭眼睛,拉住斯坦利的手。 “我们回家吧,兰西。” “好。” 两人回到伦敦,斯坦利真的把兰西的墓碑切割成长条反过来铺在花园草地上凉亭边,然后给霍克送去了一些牛津特色的食物,他们不在的时候霍克忙得脚不沾地,兰西连连赔罪。 斯坦利用野餐布打包了一些吃食,叁人来到伦敦市内公园坐在夜色中野餐,突然间天空一亮,一声爆炸声传来,蓝色的烟花炸开在头顶。 烟花一个接着一个,围在泰晤士河边的人们爆发出一阵一阵的欢呼。 烟花的火光将叁人的影子拉长,光怪陆离的颜色在头顶绽放,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说话,有一种淡淡的孤寂的恍惚感。 又是一个浓雾早晨,斯坦利并没有收到一份《牛津公报》,他皱着眉问送报员:“怎么回事?” “抱歉啊先生,昨晚暴雨,今早上路都烂了,没办法把《牛津公报》送过来,他们说明早再和明天的一齐送过来。” “好吧,谢谢。” 等到第二天拿到两份牛津公报,兰西才发现——“因为人们不满政府将销毁无人认领的墓地和墓碑,政府改变主意将10个无人认领的墓地移至更为空旷的伦敦市内老墓园。” 两人站在被移到伦敦市内老墓园的墓碑前面,因为是老墓园,就用几块石头垒了一个简陋的墓室,从石头缝隙里还能看到杂草丛生的石棺。 兰西摸着那个名字被模糊了、只有“贝尔弗”几字还隐约可见的墓碑,无奈笑道:“这样也不错。” -19-自由 斯坦利摘下往下滴水的帽子,说:“莱克星顿打响了第一枪。” 斯宾塞摘下手套,递给身旁那位面色阴沉的管家,然后拿出银行的请款单,顶着人们的视线走向圆桌,说:“我将拨出五万英镑来资助蒸汽机和纺织机的生产。” 众人一度唏嘘,他们之中很多人一年的俸禄也只有一万英镑左右,而斯宾塞作为作为英格兰最大的进口零售商,五万英镑只是冰山一角,但是这样的远见却是更难得的。 “但是制造蒸汽机和纺织机需要大量的金属,运作机器又需要大量的煤炭,我们这个小岛没有这么多的能源啊!” 斯宾塞用两根手指指了一下地图上的北美,然后拿起了一个帆船的模型:“以前我们总是把重点放在弗吉尼亚的农作物和廉价的初级产品上面,但是我们忽略了北美的潜力。” 帆船在大家眼里放大,慢慢就变成一艘艘运着钱币和奴隶前往美洲的大船,人们站在港口挥着帽子。 大船们又像凯旋的士兵带着战利品荣耀而归——带着一箱一箱的初冶炼的铁、金属锭和煤炭,大家把煤炭倒出来堆着,由一个穿着黝黑黝黑皮围裙拿着铁锹的男人负责售卖,那煤炭堆得比人还高。 第一缕黑烟从工厂老烟囱里升起,伦敦就此进入了一个新时代。 “我们需要更多的铁和煤炭!克利福德夫人通融一下,其他家的大船都已经满了,而且货运价格高得惊人,那些人赚得流油!” 兰西看着情绪激动的工厂厂长,她自己也头疼,她因为不做奴隶贸易,所以从没有开辟北美航线,但是也因为这个,最近工业和科技的飞跃,她们家销售额却在逐渐惨淡,最近最大的单子还是斯宾塞的。 “要不这样,我们只去拉货,不运送奴隶,我们就带着大量的金币和一些别的去购买金属和能源。” 兰西、斯坦利和霍克叁人站在熙熙攘攘比百年之前热闹百倍的港口,五艘巨大的货船被运上一箱一箱的金币和其他通货商品,这是克利福德海运公司第一次前往美洲,他们甚至找了一个之前经常带船前往美洲的老船长来带路。 兰西一脸忧心忡忡,一方面担心安全,一方面担心这笔买卖,毕竟现在美洲是什么样,他们也不知道。 老船长拍了拍自己腰间的火枪,说:“夫人放心。” 经过叁个月的担心,在五艘货船平安归来的那一天,兰西都来不及盘发,一收到通知就和斯坦利赶到港口,五艘大船毫发无损,水手们正在从船上卸一箱一箱的煤炭和金属。 老船长说,因为克利福德对于美洲的人来说是陌生的新公司,所以没办法拿到最优惠价格,但是还是尽他所能购买到了最多的商品,有叁种金属、煤炭和棉花。 他还说,弗吉尼亚那个地方,全是一片一片的棉花地,黑人都在种地和挖煤炭,而且阳光特别好,那里的白人小姐吃喝穿着都十分精致。 初批货物也转卖得特别好,赚差价就让克利福德公司直接回到之前的收入水平。 兰西非常感谢老船长,支付了他双份的报酬,这下克利福德公司也开始了美洲航线,每天都有贵族和工厂厂长来预约订单。 1773年6月9日刊 泰晤士报头条 王太子妃玛丽·安托瓦内特昨日进入巴黎—— 矛盾!纽约爆发抗议—— “有人开心有人愁,她可是未来的王妃。” 斯坦利轻描淡写:“法兰西皇室问题更大一点,一个好色的老国王,一个平庸木讷的王太子……躁动的人民和充满矛盾的关系。” 兰西看了一眼报纸:“话说我们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美洲的人一直想要更多的权利和更大的经济自由,但是我们的政府咬死了怎么也不肯让步……” “人类的进程不就是矛盾-和平-矛盾这样前进的吗?” 斯坦利摘下往下滴水的帽子,说:“莱克星顿打响了第一枪。” 自从1773年底波士顿倾茶事件之后兰西就一直有战争的预感,再加上一队一队的轻步兵被送到美洲,果然两年后的今天,矛盾变成了武装冲突,没有得到美洲人民想要的结果是没有办法结束的。 商船变成物资救济船,海运价值被大打折扣,大量棉布和服装从纺织厂运往港口,一箱一箱的鸦片酊等麻醉剂被搬运上船,男丁们健康与否都被召入军队前往美洲。 1776年7月4日杰斐逊的《独立宣言》被通过,美国正式诞生。 对于殖民惯了的英国来说,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当众打脸。 而地球另一边的美国,来自法国年仅19岁的吉尔贝·迪莫杰逃过英军和法军的追捕踏入美国领土,并被授予了大陆军少将的军衔,英国政府和路易十六闹得不可开交,但是年轻的拉法耶特眼中只有一番追求自由的景象,耳中也只能听到那句“不自由,毋宁死”的口号。 海运低迷,克利福德公司有一大半的船都被政府收去作为军用,世界变化太快,兰西一众人也没有时间适应,现在减少了一半的公司事务,正是休息的好时机。 斯坦利伦敦市中心打算购入一些食物来应对接下来的旅行,他看到一个衣服阑珊的少年蹲在马路边垂头丧气,上前询问之后才知道他父亲去美国打仗,母亲死于流行病,而他没有钱也吃不起饭。 斯坦利拿了一个面包给他,没有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沃尔波尔侯爵。”斯坦利给斯宾塞打招呼。 “政府正在想尽各种办法套我的钱,我现在真是八方临敌。” “别说了,我们近八成的船都被政府拿去了,剩下两成已经完全闲置下来,所以我们打算旅行一番。” “真羡慕你们,要不这样,你们剩下的两成商船保留给我,一等战争结束,我们又恢复进口商品买卖,去到更远的地方,去锡兰,去中国,到时候又能重回辉煌。” “我们正有此打算。” 兰西、斯坦利和霍克叁人踏上旅程的那一天,斯坦利锁上了克利福德庄园的大门,从邮箱中取出报纸,让车夫驶出马车。 报纸上影印了一张一位军官的画像,他穿着红色制服,身边站了一位年轻的少将。 “‘将军乔治·华盛顿与少将吉尔贝·迪莫杰’……” “后面就是那位让英法大闹一场的法国人?” “对,勇气和眼界不容小觑的年轻人。” “那兰西,你能跟我讲讲法国玛丽皇后的故事吗?长路漫漫——” “听说一开始她很受到巴黎人民的爱戴,毕竟谁不喜欢来自异国的新鲜血液?但是后面因为她个人作风风流奔放,有了不少闲言碎语,奥地利那边也十分头疼……” -番外02-巴黎 如果要形容一下巴黎,兰西坐在马车上撩开窗帘,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如果要形容一下巴黎——首先是热闹,满满登登的住宅房,甚至尼古拉斯大桥上也全是紧紧挨着的住宅房,长长的烟囱戳着天空,地下室贴擦着罗纳河,各色各样的人在街上接踵行走,波西米亚的气氛充斥着大街小巷;其次是割裂,穿着华服的贵姥爷夫人们不仅戴着扑了香粉的假发、穿着繁复的礼服,还有做工精良贴身的丝袜和陶瓷做底的高跟鞋,而其他百姓穿着简单的衣服,颜色也是单一的棕色和亚麻色,一些吉普赛女郎甚至坐在街道上休息,一边街道是打扫干净的精致店铺,一边是鱼市,肮脏恶臭但人满为患……香水味、假发香粉味,烟味、鱼腥味、烤面包味、花香混杂上车轮声、叫卖声、吵架声、手风琴声——这就是巴黎。 “听说这个时期来法国的外国人挺多的,尤其很多比利时和奥地利的外交官。”斯坦利说。 “难怪,刚刚我看到几个穿着不同颜色和样式制服的人,那我们这次住哪?” “快到了,算是市中心,但是没那么吵闹和拥挤。” “最主要的是,没那么臭就行。”霍克皱皱鼻子。 三人在一片住宅区停下,干净整洁的石板路、路旁粉白色鲜花绽放、整齐统一风格的住宅房和精致的围栏和石阶,又是巴黎的另一面。 “这就像是当时我们在伦敦的公寓,一些贵族会从郊区来这里小住,不过和我们不同,一般是晚宴、看剧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庄园才会在市里住一晚,夏天他们都是去巴黎郊区或者乡村度假。”斯坦利搬运着行李。 兰西一边感叹“原来如此”一边提起一个箱子,斯坦利走过来轻打了她的手一下,拿走了箱子。 “来到巴黎了,是不是应该去过一下夜生活?”兰西趴在躺椅上双眼放光。 “在伦敦你可不是这样的。” “这可是巴黎呀。” “那我等下出去问问。” 斯坦利从厨房端出烩牛肉、蔬菜烤鸭腿、马赛鱼汤和一个金桔派,兰西食指大动。 “晚上在某公爵夫人家有蒙面舞会,据说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去。” “那我们也得去凑凑热闹了。” 巴黎贵妇人对于臀垫的追求更是不得了,她们现在已经不追求高耸的后翘臀部线条了,而是大腿两侧架起又宽又平的裙撑,显得整个人像是被一张桌子拦腰截断似的。 “但是你放心,她们在舞会上不这么穿,舞会更加轻便一点,但是臀垫还是不能少的。” 兰西差不多适应了双束腰,她双手掐着腰平复着呼吸,一条腿搭在矮凳上,斯坦利为她往上提着丝袜,最后用吊带夹子固定住。 一层内衣,两层束腰,一条短衬裤,一个臀垫、一条丝袜、一个裙撑和一条繁复厚重的礼裙,难怪贵妇人们不分春夏秋冬都要摇着扇子,兰西默默抱怨。 三人带着编织的镂空蕾丝眼罩进入了某公爵夫人的宴会厅,墙上一排排蜡烛把舞厅映照出一层朦胧的暧昧感,乐队在二楼演奏着耳熟能详的圆舞曲,大家在舞池中笑着旋转,大家谁也不认识谁,互相交换着舞伴。 兰西上一秒还被霍克握着手旋转,下一秒就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 陌生男人非常有风度,他微微一笑,夸了她火红的长发之后就和她聊起了当下一些有趣的新闻,他听说兰西是从英格兰来的之后愣了一下,微微有些诧异,毕竟现在英法关系快赶得上百年战争那会儿那么僵了。 “我也只是个闲散贵族出来旅游而已。” “原来如此。” “你呢?” “我来自瑞典,英语说得没那么好。” “比法国人好多了。”兰西眨眨眼。 一曲终,两人互相行礼离开。 舞会如日中天,十分火热,兰西在舞池中看到刚刚那位瑞典来的先生正在和一位身材娇小穿着粉色礼裙的女士跳舞,她看上去十分活泼,脸上的笑容非常有感染力,看来也是一位玩乐起来不要命的主,他们两人连跳了好几支曲子。 舞会还没有结束,但是兰西有些累了想离开了,三人便上了马车,一辆停在隐蔽处的马车和他们擦身而过,兰西透过路灯看到了对面的马车里的女士摘下了眼罩,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脸从兰西面前一闪而过。 兰西双手扒着窗棱,差点惊叫出声,那位和瑞典先生跳了将近半个晚上的女士竟然是玛丽皇后。 深夜斯坦利准备吹灭蜡烛,兰西还愣愣靠在枕头里发着呆,他帮她放下枕头盖上薄被,说:“明天我们要去一趟比利时使馆,去办理比利时的进入许可,我们从比利时回伦敦。” “……好。” 第二天下午三人进入比利时使馆,却被告知对方不会说英语,要等瑞典的费森伯爵来,他会说英语,当时兰西就有个预感,果然在第二杯茶被端起来的时候,费森伯爵进入房间对他们脱帽行礼,在知道兰西的身份之后他笑了,问,是昨晚和他跳过舞的那位英格兰小姐吗? 兰西也感叹世界的渺小,两人再次互相行礼。 他解释说比利时使馆和瑞典使馆很近,经常互相帮忙。 费森伯爵稍微看过文件之后,要求他们填写几个表格之后就直接给了他们通关文件,几人还喝茶聊了一会儿天,费森伯爵对凡尔赛赞不绝口,他说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华丽的宫殿。 可惜以兰西他们的身份是不太容易进入凡尔赛的。 一周之后,三人准备北上离开巴黎,马车摇摇晃晃,但是兰西的心还停留在了巴黎。 -20-羽落 作为沃尔波尔家族的后代,怎么可能没有雄心壮志? 但是拥有一位那样的父亲,从小到大生活在他的阴影下,必须按照他的方式生活,必须百分百顺从他。 斯宾塞现在偶尔还能想起妮可,她不过是个可怜的政治牺牲品,而到现在都铎王朝已经消逝一百多年了,不过他不知道到底是谁杀死了妮可。 父亲被魔界的人关押在魔鬼城堡,母亲在那里陪他,原本斯宾塞想要过去探望母亲的,但是母亲却恨他如此对待自己父亲,这两百多年从不见他,他只能摇摇头,如果当年不阻止父亲的行动,等他杀死了一位英国国王,这样的后果更为严重。 斯宾塞在这两百多年里一直孤身一人,直到有一个雨天,一个人类-吸血鬼的混血少年在他庄园附近的森林里狩猎,被他抓住之后他才发现他们的身世十分相似。 萨缪尔,他父亲原本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商人,但是后面却做了错事被对家杀死了,作为吸血鬼的母亲再嫁离开了没有带上他。 斯宾塞便留下了他,让他跟着他学做经商然后表面上是他的管家,他很有经商的天赋,学得非常快,帮他打理着进口商品公司的时候游刃有余。 他觉得自己再没有很经常想起兰西了,他这么安慰自己,但实际上每当黑夜降临,他的心脏像是被滚烫的银针灼烧一样,快要被烧成灰烬。 兰西·贝尔弗这几个字像是烙印在自己身上一般,同时也是他身上的桎梏。 今天天气很好,他坐着马车准备去公司看看,因为美洲的原因,人们生活质量大大提高,基本初级产品都能以很低的价格买到,这样也同时提高了大家对于奢侈品的追求,这样一来有钱人想要更加奢侈独特的东西来表明自己的地位,斯宾塞的进口商品也需要与时俱进。 他偏头看向马车窗外的街景,一个女人举着阳伞红色头发在空中熠熠生辉,她穿着一套很有夏天气息的长裙,浅蓝色竖条纹显得她皮肤特别白。 就像当初在牛津集市中,他隔着人群一眼就看到那个活泼的红发少女一样。 一声“兰西”就快从喉咙中冒出来,但是马车往前行驶,他看到了白色的面纱和她身边的斯坦利。 原来是克利福德夫人…… 他是有好奇过的,为什么克利福德夫人总能让他想起兰西,而且同时也有着和兰西一样的红发,有的时候也很像兰西,但是他见过兰西墓室的惨状,喷洒了那么多圣水,还有圣饼加持,对于刚初生的吸血鬼来说是没办法抵御这样的圣物的。 是他去得太晚了…… 而且克利福德夫人也说过当初是她批准了他转化兰西的申请。 一些认识的贵族们想拉拢他和自家女儿在一起,甚至在宴会上让自己女儿来引诱他,她们脱光了也不及兰西一点。 “沃尔波尔,我将授予你,至高的荣耀,成为我英格兰最成功的古老家族之一。”国王的剑搭在他的肩膀上,所有王公贵族在下面鼓掌,他接过勋章。 其实这样的荣耀说好听些,是一个为建设英格兰的荣誉勋章,但是说难听些,就是皇室希望自己能听懂暗示拿出些自己的羊毛贡献给国家。 他从皇宫出来,在市中心与克利福德夫人的马车擦身而过,他们停下来打招呼,霍克和她向他祝贺了获得古老家族勋章一事,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听说他们现在在欧洲大陆旅行,不过话说回来,这位突然出现的霍克先生到底是谁…… 他回到牛津要处理一下老旧庄园的事,听说牛津正在开发,他也不打算再留下这个庄园,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回牛津也只会让他再次想起兰西,心头闷闷疼。 在等待和房地产商商谈之前,萨缪尔给他递了一份当日的报纸,上面写着“牛津新商圈正式扩大到xxx区域”,等一下,这个区域之前不是郊区墓园吗? “萨缪尔,帮我去查一下xxx区怎么回事。” “是。” 房地产商来了但斯宾塞没什么心情谈,双方给出都能接受的价格之后就签订了合同,斯宾塞急匆匆走出会议室,萨缪尔已经在马车边等候他了。 “对,那个区域之前是郊区墓园,但是因为开发那个地方要扩张,在1705年就通知各位家属去认领墓地了,然后整个墓地搬到了新牛津墓园,在xxx区。”萨缪尔给他递了一份1705年的旧报纸。 市政府就在房地产公司附近,两人没有再乘马车,工作人员看到是这样一位老爷来访,麻利地把当时登记过的文件找出来毕恭毕敬递给斯宾塞。 当时兰西的墓地并没有被认领,文件上都没有她的名字。 “那没有人认领的墓地去哪了?” “我找找文件……原本是应该被销毁的……” “销毁!”斯宾塞站了起来。 工作人员更加害怕,他继续翻动着文件,说:“……但是有人抗议说这样不道德,所以剩下没有被认领的墓地被运送到伦敦的市内老公墓了。” “有登记过名字吗?” “都没有。” “走吧,萨缪尔,回伦敦。” 两人在回程的马车上,萨缪尔说:“我也去打听了霍克先生,他之前在都柏林生活,主业不详,但副业是在都柏林大学做客座教授,讲经济学。” “都柏林……”那是兰西的老家。 莫名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据我所知伦敦市内老墓园很大,再加上有些年岁了,估计不太容易找到兰西小姐的墓地。” “那正好不是政府拿些老头想要从我身上薅到一些羊毛吗,那我也得有所表示,翻新老墓园吧,花不了几个钱。”他左手握拳撑着下巴,说,“而且我觉得很不对劲,我一定要找出兰西的墓,亲眼看到她的白骨我才承认她不在了。” “是。” 两人一回到伦敦休整了一晚就去市政厅提了情愿书,有人花钱翻新最令人头疼的地标怎么会有人不乐意,才一个下午,市政厅批准的文件就下放下来。 1781年11月21日刊 每日邮报报头条 斯宾塞·沃尔波尔侯爵将投资翻新市内墓园—— 百年地标的重生—— 斯坦利握着报纸念:“沃尔波尔侯爵投资翻新伦敦老墓园,即日起开工。” 兰西手里的刀叉掉在桌上,她抬起头瞪大双眼看向斯坦利,说:“我不信。” “喏,白纸黑字写在头条上呢。” 兰西拿过报纸:“为什么啊,‘为了建设伦敦’,什么狗屁!我不相信!” 昨晚三人刚从比利时回到伦敦,才刚歇过一口气来,兰西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 “这是真的,这是刚从邮箱里拿的报纸。” “不行,我们上街去。” “……” 从报童手里接过一份《泰晤士河报》之后,看到上面印刷的黑体大字之后,她才愿意相信,那他……是想找她吗? 回到庄园的兰西找到了当年的日记,慢慢读了起来,斯坦利给她准备了点心之后从后门出去了,他来到斯宾塞的进口商品公司,没看到斯宾塞但是看到了他的管家萨缪尔,他总是阴沉着一张脸。 “萨缪尔,斯宾塞呢?” “侯爵他临时出去一下,斯坦利先生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他怎么临时决定翻新墓园了?” “侯爵他想找到兰西·贝尔弗小姐的墓地,因为前几天我们回牛津的时候发现兰西小姐的墓地有可能被搬了过来。” “原来如此,谢谢。” “不必。” 果然和斯坦利说得一样,他想找兰西。 如果看不到尸体,那他会把整个伦敦翻过来的。 -21-信件 “侯爵,花名册上有5具姓贝尔弗的棺材,3具不是兰西小姐的,两具没有写名,需要详查吗?” “嗯,越快越好,政府那边要多少钱就给。” “是。” 斯宾塞回到沃尔波尔庄园,看着空荡荡的住宅,只是默默点亮了几盏油灯,打开日记本慢慢写下一些文字,密密麻麻全是关于兰西的。 他不是不愿意表达出他对兰西的执念和思念,只是太过于刻骨铭心,话到嘴边却找不到最适合的词来形容他的爱意和思念。 “侯爵,查出来了。” “这么快?” “剩下两具棺材里面,一具是男性尸体,一具……是空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萨缪尔。” 兰西,你还活着对吧…… 市内墓园从外到内修缮,低矮的石围墙用最好的平整规则的石料堆迭,上面还有黑色带尖角的铁栏杆,大门也是统一的黑色栏杆门,里面的草地被轻轻翻松全部铺设了昂贵的草皮,下雪天还用布遮盖住,另外还用平整的石板路规划了墓区,在新年过后,一座一座墓碑被抬回翻新之后的墓园,人们站在栏杆外围观,庞大的老墓园现在焕然一新,不仅有石英石的新墓室,还有新的石雕塑。 工地经理看着手里的名单挠挠头,自言自语到:“怎么比当初的少了一个,是我数错了吗?” 精致干净的新墓园开放之后不少人预购了墓地,这笔钱被政府收去做作战基金了,毕竟美国在闹独立,我方死伤无数。 “那这样你不挺亏的吗?拿去投资翻新墓园的钱,有叁成被政府拿走了,现在人家购置墓地的钱也全被拿走了。”一位替斯宾塞管理公司的人抱怨到。 “还好,沃尔波尔家族作为古老家族,出点血应该的。” “斯坦利,在新墓园里找到我的那个假墓碑了吗?” “没有。” 兰西忧心忡忡在家里踱步,她可不想被斯宾塞找到,她已经不爱他了,如果她的心再动摇,只怕一切重蹈覆辙——被抛弃,身边的人一一离开。 “斯坦利,做好搬家去巴黎的准备。” “你来真的啊?”斯坦利瞪大双眼张大嘴,“法国现在民族矛盾严重,和我们的矛盾也重,真打起仗来怎么办?” “我们应该死不了吧……” “但是……算了,我先去了解一下巴黎的房子吧。” 与此同时,斯宾塞开始在伦敦城搜寻兰西,但是伦敦城那么大,不过如果兰西被转化成功,那么她就是吸血鬼了,只用在同类中寻找,但是伦敦住着不少吸血鬼、狼人和混血,并且还神出鬼没的,没有那么好找。 “侯爵,你为什么就没有怀疑过克利福德夫人呢?” “我认识她两百年了,如果是她我肯定能认出来。” 萨缪尔有些无奈,只是颔首,退下继续吩咐人继续找去了。 政府一直在游说兰西让她把最后两成的船拿出来增强军力,毕竟她手下将近九成的船长水手都被召去做了海军已经在美国沿海地区战斗了。 “所以您也注意到您带走了我九成的劳动力吗?说不定还没等战争打赢,我们的经济就先垮了呢。”兰西手臂搭在斯坦利臂弯里,转身欲走,“哦对了,此事就不要再提了,天天来这政府我还嫌烦呢。” 总理大臣脸色铁青,没有再说话,这些个贵族一个比一个难搞。 而且眼下……胜算不大,英军占有劣势,多方受敌。 1783年9月3日刊 泰晤士报头条 辉格党内阁大臣昨日抵达巴黎—— 内阁大臣与美方签订下巴黎和约—— 英国承认美国的独立—— 即使战争告一段落,但是政府并没有把船还给兰西,没有公司事务之后兰西每天很闲,每天在家里看看书、学学做饭,要么就是半夜悄悄和斯坦利飞去别的城市看夜景,要么就是期待下一次的巴黎之行。 而且因为国内外动荡,斯宾塞也没能认真寻找她。 今天斯坦利给兰西带来了魔界的撒旦圣经,上面记载了莉莉丝和撒旦的故事,莉莉丝如何离开伊甸园、如何遇到撒旦、两人如何建立整个魔界、如何和五大天使战斗、如何归顺魔鬼吸血鬼狼人巫师、还有一些两人的思想。 从黑色封皮的撒旦圣经中还掉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 “死海古卷……”兰西捡起羊皮纸 ,仔细阅读,“等下,这是圣经,但是,诶?不烫手。” “死海古卷也有记载一些莉莉丝的事,这一张是我们仅存的死海古卷,其他的部分不知道在哪,之所以它不烫手是因为神界不承认它的存在。” “怎么神界都是一些奇怪的人?” 斯坦利笑了出声,没有再说,他们很少谈论神界的。 “十二祭司的审判……亚特兰蒂斯的陨落……天使的反击与妥协……”兰西举着书在房间里踱步,斯坦利在一旁写信,她说,“我喜欢莉莉丝在伊甸园那一段,亚当不仅和动物承欢,还不能接受女上男下的体位,然后莉莉丝就离开了伊甸园,所以说莉莉丝才是上帝制造出来的第一个女性。” “对,世界上第一位女性,强大又独立,你看到后面就知道了,莉莉丝是一位可以手刃天使的女性。” “哇,难怪她能够管理银镜之湖和魔界。” 国际形势缓和一些,斯宾塞又准备出海进购一些东西,所以斯坦利就直接把剩下那两成船借给了斯宾塞,包括管理权等等,基本斯宾塞就成了二老板,但是因为大部分国家反英情绪严重,他们不仅不能扬英国国旗,也不能表明自己身份,斯宾塞便找了几个外籍船长。 这天萨缪尔去克利福德公司取一份文件,斯坦利说过他们现在是二老板可以随意翻动公司里的文件,萨缪尔便直接开锁推门而入。 取了文件之后看到门口的信箱都塞爆了,便一起取了稍后给斯坦利送过去。 “这些是什么?”斯宾塞接过文件,看到萨缪尔手里还有厚厚一迭信件。 “这是塞在克利福德公司信箱里的信件,我等下给斯坦利送过去,最底下的都落了灰,最新的……”他低头看一眼邮戳,“最新的是昨天送的。” 他突然回神,又把信件拿起来看,上面赫然写着“给兰西·贝尔弗,来自费森,法国”几个大字! “侯爵……我想,我找到贝尔弗小姐了……” -22-身份 亲爱的贝尔弗小姐, 好久不见,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们在某公爵夫人的假面舞会上一起跳过舞。 今天冒昧写信过来是想告诉你,于4月27日,在巴黎法兰西剧院将会上演《费加罗的婚礼》,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新歌剧,是第一次上演,由法兰西皇后玛丽·安托瓦内特投资,希望你能够赏脸。 如果你愿意的话,请回信,我将会为你、霍克先生、斯坦利先生办置比利时港口入境许可和法兰西进入许可,届时也会为你们在剧院玛丽皇后的包厢中留座。 真诚的,费森,来自法国 “斯坦利,这封信不是寄到公司的吗?怎么会在邮箱里?”兰西顿了顿,“写了我的本名……然后却被寄送到了克利福德庄园……” 斯坦利也不清楚,寄到公司的信都是不重要的,所以很久没有去公司的信箱拿过信件,当时在法国办理比利时进入许可的时候用的是公司的信息,能理解为什么费森先生会把邀请函寄到公司,但是为什么这封信会出现在庄园? “最近有谁最近去了公司呢?”兰西托着下巴思考。 突然斯坦利和兰西对视一眼,四条眉毛都要竖了起来。 夜深,伦敦初春的夜空碎星点点,非常澄澈,空气中有着植物沾了露水的味道。 兰西带上黑色的面纱,出现在沃尔波尔庄园的偏僻花园,这里也是当时他们商量红白蔷薇之争的地方,兰西摘下一朵黄色玫瑰,上面的露水弹了一下落在她手上和草地上。 “克利福德夫人?”萨缪尔出现在兰西身后,“或者我应该叫你贝尔弗小姐?” “萨缪尔,我想见斯宾塞可以吗?” “好的,我去叫他。”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是斯宾塞,她感觉已经闻到了他的味道。 “克利福德夫人。” “你好斯宾塞。”兰西没有再隐藏自己的声音。 “兰西……”斯宾塞话音还没落下,兰西转身压倒斯宾塞,银制匕首抵在他的喉咙上,他的皮肤冒出“滋滋”的声音,但是斯宾塞却在笑着,没有动。 “你为什么不逃?” “为什么要逃,我等这一天很久了,被你亲手杀死的这一天。” 斯宾塞说完后抬手摘下兰西的面纱,朝思暮想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她还是那个样子,红色的长卷发,白皙的圆脸,明亮的蓝色眼睛和如同红玫瑰一般的双唇,他看着她如痴如醉。 兰西的一滴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他的脸颊上,她右手用力,刀尖已经刺入他的皮肤,他的皮肤已经被灼烧到焦黑。 但是斯宾塞只是抬手轻轻拭去那滴在他脸颊上的泪珠,他揽住兰西的脖颈,熟悉的触感让兰西抖动了一下,他稍微用力让兰西低下头来,两人鼻尖碰在一起,他吻住她的唇,兰西颤抖着想要拒绝,但是她的身体和心脏根本不想拒绝。 斯宾塞眼眶通红,一滴泪水在他的眼尾,他笑着说:“幸好你还活着,兰西,幸好你还活着。” 兰西直起身,擦干眼泪,没有再说话,而是将匕首捅了进去,斯宾塞渐渐喘不过气,他裂开的喉咙上下颤动,他还是笑着,左手在抚摸兰西的脸颊和眉毛,今天是他最快乐的一天。 他的眼皮在往下掉,但是他不想闭眼,他几次强硬睁开自己的双眼,只想再多看一眼自己的爱人。 兰西看着他合上双眼,她便起身,走到了斯坦利身边,哭得天昏地暗。 亲爱的费森伯爵, 我是兰西,非常感谢你的邀请,我们三人非常乐意前往巴黎观看《费加罗的婚礼》,这是我第一次欣赏歌剧,非常期待。 并且非常感谢你为我们办理通行证,希望不会太过劳烦。 另外,请代我对投资此歌剧的玛丽皇后表示我最崇高的敬意。 真诚的,兰西·贝尔弗 他们三人坐上前往比利时的邮轮,又坐上前往巴黎的马车,耗时不眠不休的半个月,他们终于抵达巴黎,巴黎还是和当年一样,热闹又混乱,同时优雅又高贵。 “话说我们作为吸血鬼,你作为狼人,为什么不用法术飞过来?非要大费周章坐邮轮,坐马车?”霍克用手帕捂着口鼻,他真的非常嫌弃巴黎的味道。 “我们生活在人间界,就要入乡随俗。” “来自一个经常和斯坦利偷偷半夜飞去英国乡村度假的人说的。” “你!怎么会知道!” “不告诉你嘿嘿。” 在两人的打闹和斯坦利的无奈拱火中,三人终于抵达公寓。 27日晚夜空晴朗,丝丝凉风吹拂着巴黎的大街小巷,华贵的一列列马车 从凡尔赛和各大庄园驶出,一齐停留在法兰西大剧院门前,香粉和假发粉的味道扑面而来,形成阵阵香风。 费森递给兰西一杯香槟,用法语和她问好,兰西也回礼,一些贵妇人凑上来对兰西十分好奇,兰西没什么打交道的兴趣,便三言两语搪塞回去。 他们进入昏暗的空包厢,落了座,路易十六和玛丽皇后姗姗来迟,皇家礼队在包厢外举着剑守候,两人慢慢悠悠进入包厢,所有人站起来低着头行礼,但是玛丽皇后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挥挥手让他们起来落座。 她见兰西是生面孔,亲热地一把搂住她的手臂,问:“你叫什么名字?” 兰西用法语回答,但是用英语说的自己名字,玛丽皇后不在意,让侍者往兰西的空酒杯里倒上好的香槟。 虽然《费加罗的婚礼》是一部喜剧,但是很明显它的内容是讽刺封建贵族,兰西小心翼翼打量着玛丽皇后的表情,但是她非常沉溺在歌剧中,被逗得哈哈大笑,慢慢兰西也放松下来。 表演结束,玛丽皇后拉着兰西站起来首先为歌剧鼓掌,慢慢地整个会场掌声雷动。 三人意犹未尽地回到公寓,霍克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费森和玛丽皇后之间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法?” “玛丽皇后看费森的眼神黏黏腻腻,拖拖沓沓,分明带了情,而路易十六拖着肥肥重重的身体,十分木讷,对他们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这……”大家不敢多做评价,毕竟英法关系还未缓和。 “今晚拉法耶特侯爵也来看歌剧了。” “谁?” “吉尔贝·迪莫杰啊,他被授予拉法耶特侯爵称号,美国已经独立了,华盛顿将军也不再需要法军的协助了,所以他就回来了。” “而且法国民族矛盾很严重,他回来说不定……” “要打起来了吗?” “目前还不会,说不定再过几年。” “那你真要定居在巴黎吗?” 兰西看向斯坦利,斯坦利耸肩,一副都行的样子。 “再考虑考虑吧,巴黎要是内乱起来,我们待着也遭罪。” 阳光洒进沃尔波尔庄园,萨缪尔上前拉起窗帘。 但是躺在床上的斯宾塞还是悠悠转醒,他撑着身体坐起来,没有感受到疼痛,只有无尽的脱力和疲乏。 “萨缪尔?” “侯爵,我在。” “我怎么了?” “兰西小姐差点杀死了你,原本她准备离开,但是她又折返喂了你她的血,所以你没有死,但是你昏睡了整整一天。” 斯宾塞端着装了血的茶杯,笑了出来,说:“她还是爱我的对吧。”他看着窗帘缝隙,细碎的阳光打在地上。 “走,我们去克利福德庄园。” “但是贝尔弗小姐他们已经前往巴黎了,斯坦利先生说归期不定。” -番外03-伊甸 “父亲?我与亚当为何有所不同?” “因为你是女性,他是男性。” “为什么女性就要柔弱?” “这样亚当就可以保护你了。” 伊甸园里有着明亮的阳光,每一棵树、每一片叶子甚至每一株草都能沐浴到阳光。 兰西看到身上不着一物的莉莉丝和亚当。 莉莉丝询问亚当:“我可以在女上位吗?” “不可以,我比你强壮。” “父亲,为什么女性就要柔弱?我可以比亚当更加强壮!” “不可以莉莉丝,女性就应该柔弱。” 莉莉丝离开了伊甸,兰西站在无花果树后目送她离开,她飘逸的黑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莉莉丝在红海遇到了撒旦,他们生下多少孩子就被五大天使杀死多少,最后莉莉丝胸口被插入天使之剑在红海中死去。 …… “父亲,我会带兵收复被英格兰占领的失地的。” 阳光洒在奥尔良的少女身上,她从此下定决心。 她跨着战马,身披银色战甲,短发在空中飘扬,她夺下奥尔良,在帕提之战中大破英军,夺下兰斯,护送查理七世在兰斯加冕为王,整个法兰西都记得她的面容。 当她被绑在火刑柱上,地狱之火舔着她的全身,她的灵魂被炙烤着,人们说她是女巫,她再一次抬起头看着天空,火舌已经让她流泪不已,但是她双眼中充满迷茫和懵懂,她疑惑地问出声:“父亲?” 这难道也是我的命运吗? 兰西在人群中看着贞德被烧为灰烬,泪流满面。 …… 作为私生女的卡特琳娜·斯福尔扎继承了祖母佣兵世家的大胆与骁勇善战,她独自待着军队捍卫自己的领地,辅佐儿子处理朝政。 她亲自训练民兵,抵御了威尼斯军队,让自己的家园——弗利,处于战争中最坚固的位置,别人都叫她“母老虎”,但是她为自己而骄傲。 最后肺炎而死,还被拒绝无法安葬在亡夫身边,只有修道院收纳了她的尸体,但是修道院在战争中被用于监狱,她的尸体也遗失了。 兰西看到了人至中年的卡特琳娜,因为过于操劳而充满皱纹,虽然生活清苦而且民众也不再支持自己,但是她沐浴着佛罗伦萨的阳光,陪着自己的孩子和孙子。 …… 在17世纪资本与封建的冲突中,兰西还记得在工人抗议中看到的那些女工人,坚毅有力量。 …… 从一个女人撑起一个家庭,到一个女人撑起一个科学项目。 在高楼林立的大都市,这里的女人不再需要一个背景丰富的家族,或者厉害的丈夫才能让她们看起来强大,她们是一个个独立又强大的个体,她们可以穿任何自己想穿的衣服,可以选择不结婚、不生育,甚至可以对那些让她们反感的人或事做出反抗。 …… “斯坦利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什么梦?” “我梦到了一个理想国。” “理想国?” “对,女人们可以穿自己喜欢的衣服,可以热爱自己,可以不结婚不生育,可以反抗任何事……那里不就是理想国吗?伊甸园都不如那里。” 说着说着她又困了,慢慢闭上眼睛。 “晚安。” “晚安斯坦利。” -23-晚餐 “兰西——”无数次做了相同的噩梦之后醒来,斯宾塞坐在床边,任萨缪尔帮他扣衬衫。 梦里的兰西浑身是血,身首异处,胸口被插入木桩,这是一个折磨了他两百年的噩梦。 他摸着脖颈处那个被兰西用匕首划出来的伤疤,细细摸还能摸到新长出来的肉微微凸起,边缘的皮肤有些粗糙。 与此同时,兰西等三人刚回到伦敦的克利福德庄园。 三人都疲惫不已,沐浴之后在厨房喝了血,直接在客厅沙发上躺到了夜幕降临。 斯坦利穿好管家的燕尾服,刚准备去厨房备菜,庄园大门上的摇铃就响了起来,接着铁门“嘎吱”一声关上,马蹄带动着车轮声慢慢接近。 斯坦利打开门站在台阶上,看到了是沃尔波尔家的马车。 “……啧。”斯坦利转身打开门,“兰西,斯宾塞来了,你最好起来去换件衣服。” 兰西从沙发上坐起来也“啧”了一声,叫醒了霍克之后赶快上了楼。 “沃尔波尔先生,欢迎大驾光临。” “斯坦利……”斯宾塞有些无奈,两人互相行了礼,斯坦利带着两人进入了会客室。 霍克站在碗柜前喝血,看到斯宾塞便笑着问:“沃尔波尔先生,晚安,喝茶还是喝血呢?” “晚安,霍克先生,喝茶也不错。” 斯坦利给他端了茶,问:“侯爵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们从欧陆回来,特意带了些吃食给你们接洗风尘。”他示意萨缪尔把上好的生牛肉递给斯宾塞,“这是今天下午宰杀的上好牛肉,刚从苏格兰运来。” “我正好在烦恼晚饭呢,多谢侯爵,那侯爵和萨缪尔要是不介意的话,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好啊。”斯宾塞一脸放松靠在座椅上。 兰西咬咬唇从楼梯上走下来,打开会客室的大门。 所有眼睛看向她,她扬起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当着斯宾塞的脸不戴面纱有些不习惯,她微微福身行礼,说:“沃尔波尔侯爵晚安。” 斯宾塞看着她站起来,下意识拥住她给了她一个贴面礼。 “……” 两人僵在会客室门口,霍克揉揉眉心,说:“兰西,我这里有这两天的报纸,要看吗?” “要。” 兰西看了一眼斯宾塞之后走到霍克身边坐下,有些没安全感地贴紧霍克,霍克也能感受到她的不安全感,轻轻揽住她的腰身,两人凑在一起看报纸。 斯宾塞很不爽但还是绷着表情坐在一边看着两人,兰西的长发没有挽起,松松地搭在她白皙的肩膀上,束腰把乳白的胸脯高高托起,高耸的胸脯蹭着霍克的手臂,两人看起来十分亲密,是那种下意识的亲密。 “两位是怎么认识的呢?”斯宾塞忍不住开口。 兰西没有说话,执拗地看着报纸,实际上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我其实先认识斯坦利的,后面我在都柏林教书,被兰西委托照顾她的母亲,之后……我就搬来伦敦了。” “这样啊。” 兰西一听到母亲眸子暗了暗,抿抿唇,霍克轻抚她的手臂,以表安慰,兰西抬头对他笑笑,两人看着报纸,轻声耳语,她的长发吸附在霍克衬衫上。 斯宾塞觉得比兰西把银制匕首放在自己脖子上还难受。 不一会儿斯坦利来叫大家说晚饭做好了。 斯坦利和塞缪尔将烤牛肉和烤蔬菜端上桌,兰西垫着脚点燃悬挂式烛台,霍克笑着上前托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的火柴,兰西很放松地靠着他。 斯宾塞没有看他们,手指玩弄着水晶杯。 两位管家给大家分了餐,沃尔波尔家是有食不语的习惯的,但是克利福德家没有,他们和斯宾塞说起了法国之行的趣事,说费森伯爵是个贯彻了骑士精神的好人,玛丽皇后很活泼风趣,不过是非常奢侈的一个人,斯宾塞看着兰西的笑脸也十分乐意听和交谈。 晚餐结束后,斯宾塞邀请兰西去花园两个人单独谈谈。 花园被斯坦利打理地很好,即使他们去法国这么久,整个花园也只是多了一些杂草,两人坐在凉亭里看着花团锦簇的花丛,斯宾塞一直看着她,突然拉住了她的手,问:“兰西,我如何才能挽回你?” 兰西低着头看到他修长白皙的大手紧紧攥着自己娇小的手,当年的事在眼前一闪而过,她闭了闭眼,又再次看向斯宾塞,说:“斯宾塞……你我之间隔着我的父亲、母亲和妮可的尸体,是,我们的爱太过于刻骨铭心,这两百年我都没有办法放下,但是你知道是妮可害死了我的父亲,又私自将我转化为吸血鬼,让我没办法陪在母亲身边,直到她死去。” 兰西撇开他的手站起来,继续说:“我们没有办法……永远没有可能了。” 斯宾塞想要辩解,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他只是解释道:“在我知道是妮可转化你父亲的时候我就劝阻过她,但是……他们在相爱,私自转化你是我的错,我太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了,你被下葬的那天我原本是要去接你的,但是被母亲带去妮可家了,所以耽搁了许久,等到我去到你的墓前,看到了圣水和圣饼,我以为你……已经死去了,我很绝望,但是我真的很爱你,真的很爱,我和妮可的婚姻只是为了父亲他们的事业。” 兰西擦去脸上的泪水,说:“斯宾塞,回不去了。” 兰西走出凉亭,脚下的石板路沾了露水有些滑,兰西趔趄了一下,斯宾塞心里咯噔一下立马上前扶住,两人贴得很紧,兰西能够闻到斯宾塞身上那令她怀念的熟悉味道,她能够看到她在他脖颈上留下的伤痕,还能看到他有着淡淡胡茬的下巴。 撒旦啊,如果这一切不曾发生过该有多好。 兰西闭上眼,复又睁开,看到霍克站在小径上等她,她挣脱开斯宾塞的怀抱说:“谢谢侯爵的举手之劳,那我就不送你们了,你和萨缪尔慢走,希望你很享受克利福德家族的晚餐。” 说罢她提着裙摆就快步走向霍克,霍克揽住兰西的腰,对斯宾塞微微颔首,两人就走进了会客室。 斯宾塞和萨缪尔离开之后,霍克也离开去了自己在市中心的公寓。 兰西翻出了以前的日记,里面密密麻麻是斯宾塞的名字,她突然觉得很难受,抱着头蹲在床边哭泣,斯坦利站在门口举着烛台,他看着兰西痛苦的样子,他想到,是不是他们搬去巴黎才比较好呢? 他放下烛台抱住兰西。 早晨的克利福德庄园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悠哉的兰西和能干的斯坦利在餐厅安静享受清晨。 报纸上说巴黎革命军也有了自己的口号,他们把美国独立战争的“give me liberty or give me death”直接翻译成法语的“donnez-moi la liberte ou donnez-moi la mort”,不仅把这句话缝制在衣服上,纽扣上也都是“la liberte”。 这下不知道皇室该怎么应对了。 兰西放下报纸,喝下最后的血,斯坦利也在位置上坐下,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我有话想说。” 两人相视一笑,兰西说:“你先说。” “我们离开伦敦吧,去都柏林或者巴黎或者比利时或者奥地利。” 兰西愣了一下,问:“上次不是说先看一下是否有战乱再搬家吗?” “我不想你再那么痛苦了,以前没有离开伦敦是因为我们和斯宾塞有商业的合作,现在我们公司八成船给了政府,剩下都是斯宾塞在管,我们没有理由再留在这个地方了,只会让你难过不是吗?” 兰西一时没有说话,但是内心中的自责已经快吞噬她,斯坦利一直在迁就她。 “斯坦利……我不想你再当我的管家了。” -24-远行 “斯坦利,我不想你再当我的管家了。”兰西看着斯坦利的眉眼说,“你一直在迁就我,一直在照顾我,原本在红白蔷薇之争之后你就完成任务可以离开,但是你却还在一直照顾我,我却一点都不懂感恩,还要你继续迁就我的个人情绪……” “兰西。”斯坦利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之后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喉咙像是被堵住一样。 他站起来走到兰西座椅旁边,单膝跪地,两只手拉着兰西的手,吻了一下她的手背,说:“当时押送着沃尔波尔回魔界之后,他们都说任务完成可以不用再回人间界了,但是我舍不得,我不想离开你然后又只剩下你一个人生活,那你怎么办?这两百年来的生活也是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象过的,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你对我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家人,请不要抛弃我,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 斯坦利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眼眶通红,满脸动容。 兰西眼泪一连串掉下来,她拉开椅子也跪在地上抱住斯坦利,说:“我不想你离开的,只是我怕伤害你……” “我们是家人,怎么会伤害呢?” 夏日清晨阳光打进沃尔波尔庄园,斯宾塞看着家里陈旧的装修和家具,从红白蔷薇之争之后两百年都没有动过,墙皮连带着墙纸脱落,一些家具早已发酥发脆,他正打算重新装修一番。 他站在会客厅最中央,接过萨缪尔手中的一封信。 “来自兰西小姐的。”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然后快速拆开信封。 亲爱的斯宾塞, 我和斯坦利已经打算离开英格兰,目的地和归期不定,我们只想要一个安静的生活。 这次写信是想正式把我们克利福德公司剩下的船都给到你公司旗下,你可以随意支配船只和剩下的人力,他们以后都是你的了。而且是免费给你的,我们不需要分成,我和斯坦利会用卖掉克利福德庄园的钱财去生活,不用担心。 过去的痛苦现在已成为我追求美好生活的动力,其实当年的事也不能都怪你,是我太软弱无能了所以想要用怪罪别人来减轻自己的痛苦。 如果我在外面结婚了,到时候希望你能够给我祝福。 祝好,兰西·贝尔弗·克利福德 斯宾塞合上信,心脏像是被撕开一个巨大的空洞,不比当时以为兰西死了还难受。 “萨缪尔,去银行请款二十万英镑然后送去给斯坦利,就说是我们买下克利福德公司的钱。” 兰西,我希望你幸福,也希望……你还能爱我。 霍克刚起床,他也从邮箱中取出一封来自兰西的信。 亲爱的霍克, 我和斯坦利已经打算离开英格兰,目的地和归期不定,我们想要一个属于我们自己内心平静的生活。 虽然我知道你爱过我,也愿意陪我照顾我,但是我不能自私地拉着你在我身边,你也知道我放不下斯宾塞,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你爱的和爱你的女孩,然后开心幸福地过一辈子。 有你在的这两百年来我特别开心。 这是伦敦大学商学院的邀请函,他们非常希望你能够在他们学院中教书,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看看,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祝你一切安心,兰西·贝尔弗 信封中除了一张伦敦大学的邀请函以外还有一张十万英镑的银行请款单。 霍克红了眼角,笑着感叹了一声,合上信纸塞进信封,拿出一本书板板正正地把信和请款单夹进去,只留下邀请函,他擦擦眼角拿着邀请函坐在书桌边开始照着上面的地址写信。 萨缪尔送请款书的时候两人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大部分都是兰西的衣服和斯坦利珍藏的好酒和餐盘。 斯坦利痛快地收下请款书,送了一瓶好酒给萨缪尔。 “怎么收下了?” “既然他愿意给我们就坦然收。” “你说的对,那几艘船可是好船。” 第二天一早,两人踏上远行的路,斯宾塞和霍克都没有睡着,他们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祝兰西一路顺风。 他们踏上了比利时的土地,然后进入了法兰西乡村。 他们购置了一个山脚下的小房子,用栅栏圈出一片草地养了两头羊和两匹马。 斯坦利甚至从集市抱了一只小狗回来,不过吸血鬼和小狗不太对付,它只和斯坦利特别亲近。 “因为我也算狗吗?”斯坦利指着自己,一副无辜脸。 兰西笑到肚子痛:“狼人和狗哈哈哈。” 斯坦利手把手教兰西骑马,她穿着厚厚的马术裙跨上马,第一次坐那么高让她左右滑动了一下,扶着马鞍坐稳之后,马被带领着慢慢往前走,斯坦利教她平衡和夹马肚,她把脸埋在马后背的鬃毛里,淡淡的野兽气息充满她的鼻腔,她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放松。 不到一个月,她就已经可以和斯坦利一起骑马到村镇里购物,或者是到小河边野餐,甚至是在树林里骑马打猎,这里的法国人不是不好奇他们是谁,但是他们一直隐居,也无从打听他们的信息。 久而久之大家就习惯了,看到他们还会摆着手臂打招呼。 在这里时间都是不重要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斯坦利不再是她的管家,而是她的哥哥,两人一起做饭一起种植一起放牧。 但是法国不太平静,从巴黎一直传来革命的消息,国王和王后的大孩子也生病去世,感觉所有事情都在往不幸的地方走。 一个午后,突然间一个消息如石破天惊砸进整个法国,巴士底狱已被攻陷,国民卫队进入凡尔赛。 “我们住在小镇里,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正常生活就好。” 兰西听后想了一下地理位置,确实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两人还是继续每一天的放牧生活。 秋天到来,阳光更加澄澈和灿烂,羊圈里的5头羊也必须要剃毛了,斯坦利穿着靴子抱住羊的脖颈,把整只羊翻过来露出肚皮,兰西穿上罩裙,拿出剪刀从羊毛根部开始剪,羊粉色的肚皮露出来,空气中开始漂浮细碎的羊毛。 一时间整个克利福德家只能听到欢笑声和剪刀声。 又是一年夏,兰西养的羊已经有十余头了,每次赶出去都要花费一些力气,天气越来越闷热,兰西不得不每天呆在家里,法国真是一年比一年热,斯坦利提着水从小河边回来,衬衫半湿,身边跟着一个岁数不大的女孩子,是隔壁养了羊和鸡的那一家,自从他们搬过来之后她就似乎一直对斯坦利很感兴趣。 斯坦利对所有人都很有耐心,现在也只是无奈地看了一眼兰西,示意道:快来解救我。 兰西笑了笑拉起窗帘,拿过草帽和装满草莓的水果篮走了出去。 “蕾娅,要吃点草莓吗?”她把篮子凑过去。 蕾娅小心翼翼看她一眼,道过谢之后只拿了一颗草莓,但是兰西反而往她裙子里塞了一把,蕾娅有些不好意思,兰西笑了笑。 “晚上要在我们家吃饭吗?斯坦利做饭很厉害哦。” “啊,斯坦利先生会做饭吗?” “是呀,很好吃的哦。” “但是……但是我得回家,下次再来吧。” 蕾娅的语音刚落,一个人从小路尽头骑着马赶过来,大喊:“嘿——你们——巴黎那边的人进小镇了——” -25-遇害 太阳刚下山,天空中还泛着紫色的光晕,几乎整个小镇的人都赶到城里,5辆巨大无比的豪华马车停留在街道上,隔着车窗兰西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带着紫色面纱的女人抱着孩子,很熟悉的感觉。 兰西从马上跳下来,拨开人群,她冒着会被随行侍者暴力阻止的风险敲了敲马车窗棂。 戴紫色面纱的女子转过头,看到兰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她轻轻掀起面纱的一个角,嘴角的微笑和庆幸泄露出来,但是她摇摇头表示不能下马车,兰西点点头表示她知道。 侍者对众人说,这是科尔夫男爵及其夫人和友人,希望能在小镇落脚吃饭休息。 兰西站出来说:“我们家可以接待。” 镇长也不想自己身上惹腥臊,就同意让外国人来处理这个烫手山芋,因为他知道面前这“科尔夫男爵和夫人”就是国王路易十六和玛丽皇后。 马车一路疾行,兰西和斯坦利骑着马在前面带路,两人的小屋距离城里不远,但是更加清幽安静无人打扰。 几人下了马车,进入兰西的小屋,玛丽皇后看到温馨的客厅和满满当当的厨房,觉得安心不少,她摘下面纱,满眼泪水,把孩子放入友人怀里之后自己扑向兰西,把脸埋在她肩颈处哭泣。 兰西发现她消瘦了很多,肩胛骨如刀削。 斯坦利先拿出一盘奶酪和面包放在桌上,几人脱掉伪装之后毫无嫌弃的意思开始吃起来,兰西去厨房洗了水果,帮斯坦利备菜,不一会儿两人弄出一个炖肉、烤蔬菜和一筐水果。 几人吃饭的时候完全没有说话,空气中甚至有一丝淡淡的紧张。 有人跌跌撞撞跑进屋来说:“德国轻骑兵来了!” “那皇家轻骑兵还没来吗?” 接下来兰西和斯坦利把客厅让给众人,路易十六似乎一直没办法冷静下来,他们在商讨什么兰西也不清楚。 因为德国轻骑兵的到来,城里的人都知道了他们是国王、王后和一众宫廷要臣,所有人涌向兰西的小屋子,差点把栅栏踏烂。 “返回巴黎!返回巴黎!” 国王又开始流汗,原本因为赶路而脏兮兮的衬衫被汗液浸得更黄更湿。 夜深了,人们还是不愿意离开,他们想把国王逼出去,让他们亲自看一下国王到底长什么样子。 渐渐地,时间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悄悄溜走,清晨6点的第一缕阳光打在那两个远处骑马的人身上,巴黎的特派人来了,玛丽皇后瞪大双眼,他们是拉法耶特身边的副官,这下不回巴黎不行了。 那费森为了让他们逃出来的那些准备全都白费了。 “法兰西现在不再有国王和皇后了。”路易十六接过副官递过来的政令,说。 “返回巴黎!返回巴黎!” 玛丽皇后把那一纸政令揉成纸团不屑扔掉,吓得副官赶紧捡起来。 迟钝的国王在走之前却对斯坦利说:“抱歉,我还想再吃点东西。” 斯坦利端来了奶酪和刚烤的面包,国王小口小口的吃,其他几人根本没有心情吃食,但纵使他们想如何拖延时间,但是—— 国王叹了口气,第一个推开小门走出去迎着疲惫的人们走向马车。 国王看着远处清秀的山峦,他们所有人都在疑盼望着皇家轻骑兵来护驾,但是他们从巴黎到这都没有遇到皇家轻骑兵,这样他们只身回巴黎,只有悲惨会迎接他们。 兰西装了一些面包和干酪在篮子里亲手递给玛丽皇后,玛丽皇后又掉了泪珠,原本一个面对着一众革命党都没有掉眼泪的坚强女人,但是看到以前认识的人对她表示善意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两人拥抱之后分开,玛丽皇后迎着朝阳坐入马车。 未来是什么还不知道。 纵使兰西再怎么担心,历史的行进没有人能够阻止,才没有几个月,经历了一个寒冷干燥的冬天,所有事情急转直下——瑞典国王古斯塔夫去世,法国突然向自己皇后的故乡奥地利宣战,还没等大家喘一口气,革命军第一次攻击了凡尔赛。 “斯坦利,我有些担心玛丽皇后。”兰西捏着厚厚的《人民之友报》、《杜歇老爹报》和《巴黎新闻报》,看到了一些从巴黎传来的悲伤消息。 “这是法兰西的命运,不是你我能够阻止的。”斯坦利向来不太关心政治,他宁愿天天呆在羊圈里,“你不如关心一下我们的小沃利,它长大了呢。” 沃利是刚出生两周的小羊,先天羊小耳症,听力不是很好,也很容易应激,但是样子却十分可爱,非常粘斯坦利,平常喝奶必须斯坦利抱着喂,从不和自己母亲亲近。 兰西笑出声:“你是狼,它是羊……”真是有趣的一对,虽然兰西在打趣,但是她拿出粉色的毛线给小沃利织了一个小围脖,亲手给它带上。 斯坦利觉得可爱极了,随时把沃利揣在怀里。 又是仲夏,法国热到只穿单衣都觉得热,两人骑着马来到河边,刚满月的小沃利被斯坦利抱着和他一起在河里泡水,它两只小前蹄紧紧勾着斯坦利的手臂。 兰西坐在河边举着阳伞泡脚,手里拿着一本话本子,身边睡卧着小狗,一时间只能听到树林间的虫鸣、野兔的扑朔、河流的水声、斯坦利的笑声和小狗的呼吸声。 兰西拧干裙裾的水,斯坦利换上干爽的衣服,两人趁着夕阳回到小屋,沃利圈在斯坦利怀里睡着了。 隔壁家的女孩蕾娅又来了,她几乎每天都要来看沃利,摸摸它的小耳朵,不过这次她带了一些自己家里做的烟熏肉给了兰西,兰西招呼她一起吃了晚饭,让她看斯坦利怎么用自制的小奶瓶给沃利喂奶。 小姑娘瞪大双眼,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盯着斯坦利。 1792年8月13日刊 人民之友报头条 免除国王权利—— 国王皇后被转移囚于庙堂骑士的宫殿—— 兰西忧心忡忡地在屋里踱步,她喃喃:“一定得去巴黎一趟了。” 斯坦利皱眉说:“不行,太危险了,现在整个巴黎特别混乱,会有危险的,不是我们能够掺合的。” “但是我好担心玛丽皇后……听说费森也马上不得不离开法兰西回瑞典,这样她完全孤立无援。” 斯坦利放下沃利,整理了一下沾满羊毛的衬衫,摸了摸兰西的头,说:“走吧,去巴黎。” 兰西把脸埋在斯坦利手心里,闷闷说:“我就看一眼,然后我们就回家。” “好。” 两人在晨光熹微时把沃利托付给蕾娅,蕾娅发誓她会好好照顾沃利然后等他们回来的,斯坦利舍不得撒手,沃利也扯着嗓子哭喊着。 斯坦利坐进马车,满脸失落和难过,兰西第一次看到他这个表情,她也很愧疚,突然觉得不应该前往巴黎。 两人紧紧牵着手,马车摇摇晃晃向巴黎前进。 第二天午后两人到达巴黎,天气阴沉,十分闷热,庙堂骑士的宫殿很小,在一片乌云之下像是一座坚固的监狱。 兰西从三楼阳台跳了进去,用法术避开了巡逻兵,闪入了玛丽皇后的房间,房间里只有玛丽皇后和她的女儿。 “是谁?!”皇后差点尖叫。 兰西拉下兜帽,小声说:“是我。” 巡逻兵敲了敲门,询问:“皇后,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我做噩梦了。” “好的。” 巡逻兵慢慢走远,玛丽皇后抱着兰西满脸泪痕,兰西给她递了一些食物,由于被囚禁,这里的食物十分难以下咽,玛丽皇后和女儿狼吞虎咽起来。 兰西看到角落有一筐脏衣服,上面沾了不少血迹,兰西也突然意识到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您受伤了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流血,即使不是经期。” 兰西听后面色沉重,说:“今晚费森伯爵想要见你,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带您出去一会儿,和他会面。” 玛丽皇后沉默着思索片刻,费森一直是她的精神支柱,若不是想着他,她不可能坚持这么久:“好,我和你一起去,不过如何出去?外面守备如此之严。” “相信我。” “兰西,你为何要帮我,你我本无关系,你还为了我冒这么大风险……” “可能说出来你不信,我很喜欢你,不想你孤立无援。” “哦,兰西……”玛丽皇后内心感叹道,她何德何能,能够得到像费森和兰西这样纯粹的爱。 夜幕降临,玛丽皇后也穿上兜帽斗篷,兰西一把抱住她,从三楼跃下,玛丽皇后闭着眼咬住牙,再次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坐在马车里了。 “这……” 她再一次看到了一片狼籍的巴黎市内,三人的马车在空旷的街道上停下,费森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坐上了他们的马车,斯坦利拉着兰西下车,嘱托那对有情人说:“抓紧时间。” 兰西靠着煤气路灯长舒一口气。 还没有一会儿,一队革命军走来,兰西能听到长剑和盔甲相撞的声音。 “斯坦利!” 斯坦利闪到马车边小声提示马车里的两人不要出声不要动。 丝丝小雨开始落下。 “你是什么人?” 兰西恭恭敬敬地说:“我只是正准备坐马车回家的普通人。” “那快点回去,等等!我认识你,你在瓦累纳对国王和皇后出手相助过,你到底是什么人?” 斯坦利觉得不对劲,站在马车边悄悄往后一看,那个革命军已经把长剑抵在兰西的咽喉处! 他瞪大双眼准备上前,但是玛丽皇后已经打开车门跑出去护在兰西面前,费森打开门大喊一声。 革命军看到这个景象愣住了,没想到皇后和与皇后通奸的男人都在此,他一咬牙,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兰西趁他愣神,立马对玛丽皇后说:“斯坦利,快带走玛丽皇后,费森,快坐着马车离开!” 斯坦利正往前准备带走玛丽皇后,但是革命军的那人以为斯坦利要带着皇后出逃,手里的长剑刺了下去,留下皇后的尸体总比她逃走了来得强。 兰西咬着牙把皇后推向斯坦利,自己挡住了这一剑。 长剑穿刺肉体的声音传来,血液喷洒而出,在场的所有人一时间没有了动作,只有雨越下越大。 -26-大雨 兰西倒在地上的声音让所有人回过神来,斯坦利浑身冰凉,血液倒流,但是现在情况危急,他只能催促着费森赶快离开,然后自己先送玛丽皇后回去。 革命军向斯坦利冲过来,他一瞬间只想抛开这皇后奔向兰西。 长剑逼向斯坦利的时候,在刀光剑影之间,一个人握着长剑猛然抵住革命军的长剑,是斯宾塞! 斯宾塞转头对斯坦利说:“你还在发什么呆!快带皇后离开,我去带兰西走!” 斯坦利突然回过神点头,跳上马车亲自驾驶着快速离开,到了没人的转角直接弃车带着皇后用法术快速跑向庙堂骑士宫殿,把玛丽皇后放入房间,再三嘱咐:“千万不要承认你出去过。” “是我害死了兰西……” “她会没事的。”斯坦利自己也不确定,但是他还是这么说了。 斯宾塞趁着空隙抱起兰西开始飞奔,倾盆大雨让革命军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回到斯宾塞的临时公寓,他把兰西放在沙发上,她的衣服已经晕开一圈一圈的血色,她的脸比纸苍白,她的胸口一个割裂的伤口十分狰狞。 斯宾塞颤抖着手拉开她的衣服,他咬破他的手腕将他的血和她的混在一起 ,然后把手腕凑在唇边吸了一口,哺入了兰西口中。 过了一会儿她胸口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即使速度比以前慢了很多,但斯宾塞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以为他又要失去她了。 他把脸埋进兰西手心中,回想到了刚刚那个画面,无限后怕向他涌来,让他无意识颤抖起来。 他的马车跟在他们马车后面,但由于不熟悉巴黎的路迷路了一会儿,等到再次发现兰西的马车时,看到的就是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准备刺向玛丽皇后,但是兰西却一个转身将玛丽皇后推开,自己挡住了那一剑,他听到了肉体穿刺的声音。 他真的在一瞬间差点也死了。 兰西慢慢转醒,她感受到手心的濡湿,动了动手指。 斯宾塞抬起头看着她,满眼通红,没有说话。 “斯宾塞?你怎么在这?” “我总觉得不安心,所以来法国想看看你,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 “没事,是你救了我吗?” “嗯,斯坦利带玛丽皇后回去了。” “他们没有受伤吧?” “……没有。”斯宾塞长舒一口气,又把头埋在她手心,“你要吓死我了……我以为我又要失去你了。” 兰西也十分后怕,那种死亡的感觉——恐惧和诡异的平静紧紧包裹着她,她只觉得自己在下沉。 她抚摸上斯宾塞的湿漉漉的头发,感受到指尖的水滴。 斯宾塞愣了一下,起身将她紧紧抱住,兰西也将他紧紧抱住,听到他在她耳边小声喃喃:“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兰西的眼泪滴在他身上,斯宾塞吻住她苍白的双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受她的存在。 斯坦利循着味道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简单沐浴换上了干爽的衣服,斯坦利从窗口跳进去,一言未发用力抱住了兰西,淋了雨的他又将她身上的衣服打湿。 他看到完好无损的兰西只觉得庆幸,幸好她没事…… 兰西也紧紧抱住斯坦利,重复说着“我没事”。 待两人又重新换了衣服,斯坦利监督着兰西喝血,他看着她左心口那个粉色的疤痕只剩下淡淡的印记之后才松了口气。 斯宾塞简单说了一下他来法国的目的,就是觉得内心不安,一定要见到兰西,所以过来了。 三人心有余悸,都没有睡觉,坐在沙发上商量以后的事,法国是不能再待了,革命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而现在革命军已经认识他们的脸了,他们只能回到伦敦,而且只能用法术飞回去。 三人准备趁着夜色飞回瓦累纳,兰西写了一封长信给玛丽皇后,里面写了教她如何自保,还附了一些钱财给予她傍身以备不时之需。 玛丽皇后躲在衣橱里看完了信件,哭得泣不成声,心里只有无数的感谢,她用火柴点燃了信件,内心因为费森和兰西更加坚定和坚强了。 兰西也写了一封长信给费森,表示自己一切安好,希望他能够快点回瑞典以求自保,且切勿回信。 三人先回了一趟瓦累纳,斯坦利去蕾娅家带走了沃利,并嘱咐蕾娅说:“如果有人问起我们,你一定要说不认识我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蕾娅知道他们要离开了,紧紧抱着斯坦利,又抱着兰西,祝他们一路顺风。 沃利被她照顾得很好,健健康康活蹦乱跳,在斯坦利脚边蹦跶。 兰西悄悄在蕾娅裙子口袋里放入几张钱币。 他们只将一些重要的东西装箱,把除了沃利以外的其他羊和马都卖了,兰西抚摸着马的鬃毛,念念不舍,马儿也喷着鼻息蹭着兰西。 夜幕一降临,斯宾塞和斯坦利扛着箱子,兰西和萨缪尔抱着沃利和狗狗消失在了法兰西的空气中。 四人回到伦敦之后,都在沃尔波尔庄园暂时住下。 沃利和狗狗来到新环境有些不适应,只敢在角落里圈做一团睡觉。 斯坦利发现兰西和斯宾塞之间气氛怪怪的,是一种暧昧不清但兰西却在逃避的感觉。 他帮兰西穿束腰的时候问:“你和斯宾塞怎么了?” 兰西闷闷说:“我俩接吻了,重点是我发现自己很怀念他的亲吻……最讨厌的就是,我还爱着他。” 她还记得那天斯宾塞后怕地抱着她,眼眶通红手指颤抖,抱着她像是在抱一个珍宝。 “我感觉在这个方面我永远像一个小孩。” 斯坦利笑了,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问:“你知道大人是什么样的吗?” “什么样的?” “大人不会挤压自己的情感,也不会假装没有感觉,永远不要否定自己的内心。” “那我果然是个小孩子,我在这方面糟糕透了。” 斯坦利笑着拉着她走到花园,沃利正在和狗狗玩你追我赶。 “等下给你做糖浆面包。” “糖浆面包呀……” 晚上斯宾塞来到兰西房间,兰西不好意思看他,眼神看向别处,他坐在她床边,伸手想要触碰一下兰西的脸,但是兰西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抗拒,突然往后躲了一下。 斯宾塞的手立马顿住收回,他隐藏住难过的表情,笑了笑说:“晚安,兰西。” “晚安……斯宾塞。” 斯宾塞走到门口,准备离开关上门,兰西却突然一路小跑上前抱住了斯宾塞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衬衫,兰西感受了她最熟悉的触感,她把脸埋在他后背深吸一口,紧紧抱着他。 斯宾塞拉开她的手,兰西以为他在拒绝她,眼眶一下通红,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但是他只是转个身把她拥在怀里,她的泪水滴了一滴在他衬衫上。 他吻着她的红发,吻着她的额头、鼻梁、脸颊,最后才在唇上厮磨。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一齐往床边退,慢慢地斯宾塞把兰西压在床上,吻着她的脖颈、锁骨、胸脯、胸尖,睡裙的领口差点被扯坏,他的唇停留在她胸口那个粉色的伤疤前反复亲吻。 门外趴门板的斯坦利露出一个老爹欣慰笑,对一脸懵的萨缪尔招招手,但是他还是站在门口,斯坦利“啧”了一声,把萨缪尔拉走了。 这条睡裙是斯宾塞亲自挑选的,他抽出绸缎系带,让兰西脱下睡衣,他膜拜着爱人的身体,亲吻着每一寸皮肤,最后停留在三角区,轻轻舔舐起来。 兰西被刺激地微微往上弯起腰,呻吟出声。 斯宾塞直起身,兰西坐起来脱下他的衬衣,吻着他的脖颈,双手往下脱下他的裤子,由上而下地抚摸着他硬得发烫的下体。 窗外风雨大作,像极了当年斯宾塞悄悄跑到贝尔弗家和兰西做爱的时候。 兰西和斯宾塞面对面抱着,她跨坐在他身上,前后动着,两人吻得难舍难分。 树枝拍打着窗户,雨水落在窗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