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画时安(古言1v1H)》 凋零 秋意渐浓,草木皆有凋零之色,又兼昨日刚下过一场小雨,苏家后院,石子漫成的甬路上,落满了枯叶与花瓣,而洒扫庭院的粗使婆子们不但没去打扫,反而叁五成群的拎着大扫帚,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一个长脸大嘴的婆子往西北方向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哪位怕是凶多吉少啊。” 另一个婆子立马随声附和:“谁说不是呢,方才我就瞧见太太的陪房王昆家的带了几个面生的女人,往那院去了。” “太太要发落人,难不成还能将人给卖了?”旁边一个圆脸婆子接过话茬,“可...到底是生育过姐儿的啊...” 长脸婆子撇撇嘴,一脸不屑,“那又怎样,不过是个贱籍,仗着长了一张好皮子,使些狐媚子计量,哄的老爷欢心,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可她也不想想,老爷能护的了她一时能护的了一世吗?眼下太太还能饶的了她?” 其余几个婆子听了这话,皆点头啧嘴,纷纷认为有理。 这苏老爷确实是护不了了,谁能想到,还不到不惑之年,身体康健的苏老爷能一命呜呼呢。 这做人不能太志骄意满,做妾也是一样,叁十年河东,叁十年河西,一朝一夕间,苏府里就变了天。 太太的陪房王昆家的,带着叁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气势汹汹的到了秋芜苑,守在廊下做针黹的小丫鬟瞧见势头不大对,忙扔下手中的活计,火急火燎的跑进房内,喊道:“姨娘...不好了!” 柳含烟刚脱了绣鞋,上了软塌,打算歇个午觉,还没躺到软枕上,便被这个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小丫鬟吓了一跳,她撑着身子,蹙起秀眉,骂道:“不长眼的小蹄子,感是你娘死了,急着奔丧吗?” 丫鬟被骂了,怯声怯气道:“太太房里的王大娘来了!” “来就来了”柳含烟不以为然,将一头乌黑的秀发拢到一侧,躺到枕上,“去,告诉她,我睡下了。” 话音刚落,王昆家的就进了门,隔着屏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冲里面说:“姨娘,太太有请。” 柳含烟不曾应声,挥了挥手,示意丫鬟出去回话。 小丫鬟从里间出来,对着王昆家的福了福,脸上陪着笑,道:“王大娘,太太有什么事儿?姨娘刚睡下了。” “太太的事也是你能打听的?”王昆家的顿时拉下脸来,冷哼一声,转头冲身后的婆子试了个眼色:“架子倒是大的很,去,‘请’姨娘出来。” 身后的婆子们一听,撸起袖子,就往里间闯,小丫鬟还想拦一拦,不料王昆家的一脚把她踹到地上,啐道:“什么东西,也不看看如今谁当家!” “你们...”柳含烟看着如同夜叉一般的婆子,不由脸色一变,从榻上坐起来,刚想发威,却不料几个婆子蜂拥而上,一边一个拽着柳含烟的胳膊就架了起来,“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这些婆子是当家太太特意从庄子上调回来的,做惯活计的女人,五大叁粗,一身蛮力,身娇体软的柳含烟像被拎小鸡崽子一样生生拖出了屋门。 柳含烟已经是花容失色,两个膀子被拉扯的生疼,她也顾得体面,伸着细胳膊细腿就要反抗。 王昆家的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她一眼,讥讽道:“我说柳姨娘,您最好识相点,免得多受苦头。” 柳含烟心头突突直跳,意识到自己大祸临头,尖叫着喊着女儿的名字,“婳姐儿!婳姐儿!!!” 小丫鬟机灵,听出柳含烟的话外之音,顾不得被踢疼的肚子,趁着婆子们走远,忙跑到另个小院,搬救兵! 这边柳含烟已经被拖到正院上房,当家太太许氏,端坐在太师椅上正和两个身着青衣的妇女说话,“开个价罢。” 两个人牙子齐齐看向柳含烟,芙蓉面,杨柳腰,一双勾魂夺魄的含情目,即使形容狼狈也难掩绝色,饶是见过诸多女人的人牙子,也暗自感叹,好个美人! 两个人牙子互看了对方一眼,点点头,想着再压压价格,便道:“太太,不瞒您说,这模样虽好,但到底是生育过的,况年龄也不小了...” 许氏放下手中的茶碗,抬眼瞥了一下被推搡在地上的女人,她身上是就寝时穿的嫣红软纱裙,料子清透柔软,堪堪遮住玲珑有致的身躯,本就是低领,方才又被婆子拉扯,这会儿那领口更是大敞,雪白的胸脯露了大片出来,她不但没觉得羞耻,反而气喘微微的在那整理弄乱的头发! 简直不知廉耻,刘氏心中大怒,越发想赶紧将人打发了,“我听出你们的意思,这样,五两银子,行就将人领走,不行我就再看看其他家。” “行,行,行!”人牙子忙不迭赔笑,“就依太太的!” 人牙子拿出文书搁置桌上,“劳烦太太,在这里画个押,就成了。” 柳含烟眼见刘氏就要画押,奋力挣脱出婆子的钳制,急急往前爬了几步,拉着刘氏的裙摆,大声道:“太太!你不能卖了我!我是为苏家生过子嗣的!” 刘氏冷笑一声,抬起脚就踹在柳含烟胸脯上,往日慈眉善目的面容变得狰狞万分,咬牙切齿道:“下贱的东西!放着好好的戏不唱,偏偏来恶心我!”她颇为厌恶的,抖了抖被柳含烟刚才扯皱的裙摆,继续道:“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享了这十多年的福,你也该知足了。” “咳咳咳....”刘氏这一脚是下了死力的,柳含烟捂着心口窝,咳嗽不止,见识了刘氏的真面目,她一时又气又怒,又怕又恨,生生咳出一口血,愤恨的盯着刘氏,“家里的丧幡才撤,老爷的五七还没过,你就迫不及待的要卖我,不怕老爷泉下有知吗!” 刘氏一口啐到柳含烟面上,“我呸!不要脸的东西,什么家里?这是我家!苏家!你不过是我家里买来的奴婢!也配和我提老爷!多留你这几日已经是我发了善心了。”她一手摁在红泥上,画好押,冲两个人牙子道:“人是你们的,快领走!” 眼见已成定局,柳含烟绝望的从地上站起来,对着许氏破口大骂:“你这个佛口蛇心的老虔婆,人前人后两套皮子!怪不得老爷厌弃你!” 她一边骂一边就往柱子上撞:“想就此卖了我?趁早死了你这条心罢!我今日就是一头撞死在这里,也不出去!” 丫鬟婆子七手八脚的及时拉住要寻死的柳含烟,她张牙舞爪的挥打阻拦她的婆子,“放手!你们帮着这个毒妇残害我,回头我死了,到阎王爷那告你们!” 她尖声大叫,丝毫不顾及脸面:“哈哈哈哈…不会下蛋的老母鸡…等你死了,怕是灵前连个摔瓦都没有吧!” “你们一个两个都死了!”许氏气的火冒叁丈,布满皱纹的脸上涨的通红,她一掌拍在紫檀案上,大声呵斥众婆子丫鬟,“还不拿绳子捆了,堵上她这张臭嘴!” 拿绳子的拿绳子,堵嘴的堵嘴,一时,柳含烟就被困成了粽子,呜呜咽咽的,只剩下流眼泪。 许氏怒目切齿,“想死滚出去死!别脏了我这地!”转念一想,怒极反笑,“往后还有好日子等着你呢,想死?门都没有!” “行了!人你们赶紧带走!”许氏对人牙子道。 “是”人牙子刚架起柳含烟要往外走,从不远处就跑过来个妙龄少女,哭哭啼啼的扯着人牙子,“你们放开姨娘!放开!!!” 人牙子打眼一瞧,少女身穿玉色罗衫,下系水红纱裙,朱钗环佩一身,皆是价值不菲,料定是个小姐,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转头去瞧许太太的示下。 许氏蹙起眉头,给身边的大丫鬟使了眼色,丫鬟立马会意,走到跟前一把扯过苏时婳,“大姑娘,柳氏不守妇德,私会外男,太太没按照家法将她浸猪笼,已经是网开一面了,眼下悄无声息的让人带出去,也算是全了她的脸面,就是与姑娘也有益,这样的生母,没得败坏了姑娘名声。”说着转头冲跟在苏时婳身边的小丫头道:“碧青,还不扶着姑娘下去歇歇。” 碧青不敢违抗,嗫嚅着上来搀扶苏时婳,“姑娘...”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苏时婳知道这不过是借口,阿娘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不过,她虽说话办事不够稳重端庄,但也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 苏时婳一把推开碧青,跑到许氏面前跪下,苦苦哀求:“时婳求求太太,放了姨娘罢!”一边说一边磕头“往后时婳一定当牛做马,报答太太的恩德!” “柳氏败坏家风,没乱棍打死,我已是心慈手软,你记住,你是姓苏!不是姓柳,犯不着为了一个贱人求情”许氏不为所动,冷声道,“我念在你是老爷的骨血,夫妻一场,我自当善待你,可你若如此拎不清,再不依不饶,...” 柳含烟听到这话,面如死灰,知道这个老虔婆心狠手辣,怕是不会放过女儿,她呜呜咽咽的含泪摇头,想告诉女儿不要再求情了,但奈何被堵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时婳跪着往前行了几步,去抱许氏的大腿,哭道:“太太...时婳求求您了,您看在爹爹的份上,就将姨娘赶走,别把她卖给人牙子。” “白纸黑字的文书已经签好,岂是说更改就更改的?”许氏一手将苏时婳甩到一边,冲着人牙子道:“这个贱人已经与我家没有关系了,你们快些走罢。” 一旁的人牙子见状,忙道:“太太,那我等就先告辞了。” 苏时婳一听,顾不上摔疼的手臂,忙从地上爬起来,死死拽住人牙子的手不放,“不行!你们不能把姨娘带走!” 柳含烟看着女儿额头红肿一片,心疼的拼命摇头,含糊不清的呜咽道:“婳儿,老虔婆下定了决心要卖我,你不要再求她了,娘只要你好好的。” 侍立在一侧的丫鬟这次很有眼力,忙上前把苏时婳拉开。 两个人牙子像是脚底抹油一般,架着柳含烟一溜烟的就消失在二门外。 苏时婳眼见母亲被拖走,费劲全身力气挣脱两个丫鬟,就要往前追,守在廊下的婆子像一座大山般挡着,她一边哭一边求,“刘妈妈,李嬷嬷,求求你们,阿娘不能被带走...你们放我过去。” 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泪痕,两个婆子心里多有不忍,好生好气的劝道:“大姑娘,您还是回去吧,不要为难我们。” 她绝望的瘫坐在地上,发髻上的蝴蝶簪突然掉到了地上,她泪眼婆娑的去看这只簪,突然想到了什么,拾起簪子,冲婆子道:“刘妈妈,放我过去,我要去找穆清哥哥!” 这一声穆清哥哥吹到许氏耳朵里,不由让她心底一惊,穆清是她娘家侄子,父母早早的都过世了,打小就接了过来,她此生未能有一儿半女,拿着当亲儿子一般对待,如今老爷没了,她就将这孩子过继过来,指望着他承欢膝下,养老送终。 许氏用刀子一般的眼神看向苏时婳,见她哭的梨花带雨,柳眉颦蹙,巴掌大小的脸蛋泛着红晕,面薄腰纤,袅袅婷婷,一举一动都带着楚楚可怜。 有其母不凡有其女,母女俩都是一路货色,留着也是祸害,好好的爷们都叫这些妖精勾引坏了! 她怒不可遏的抬手将案上的茶碗挥到地上,扬声吩咐:“都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捆了,再去找个人牙子来!” 她如今将那个贱人卖了,也难免这个小贱人怀恨在心,不如一发儿都给收拾了,眼不见心不烦! 丫鬟婆子皆是一愣,但见主母大发雷霆,也不敢有异议,手脚麻利的就把苏时婳绑了起来,堵上了嘴巴。 苏时婳瞪大了眼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大颗大颗沿着面靥滚将下来,她不敢置信看着许氏,如何也想不明白,往常一团和气,像案上供的弥勒佛似的人,今日竟这般凶相毕露。 她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像一个破包袱一样被丫鬟捆的结结实实,余光瞥见碧青,心里满怀期冀看过去,却不料碧青立马将脸转到一边,唯唯诺诺的藏到另个丫鬟身后,生怕惹祸上身。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人情冷暖,炎凉世态,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呜呜呜……喜欢的这文的点个收藏吧!好让俺有动力写!有问题欢迎指正评论!码字不易!有珠珠的投个珠! 自戕 秋风细细吹拂,两岸梧桐树的黄叶飘飘坠落在江面上,使平淡无波的水面泛起一波一波的涟漪。 由远及近,驶来一搜小船,打破了江面天水一色,群山环绕的倒影。 这阵西北风刮的凑巧,船家调整好船帆,顺着江流直直南下。 夕阳西下,甲板上升起袅袅炊烟,从船舱走出来个约摸四十左右的妇人,她将手中的切好的青菜丢进锅里搅了搅,闻着香味差不多了,就冲船舱喊到:“孩她爹,饭好了,出来吃。” 男人应声,从舱内拿出一张方桌,摆好,把一应的碗筷布好,由妻子把青菜粥端上桌,船上饭食简单,一碟小咸菜,两枚咸鸭蛋,一条油煎黄花鱼,就是一顿晚饭了。 夫妻二人相对而坐,用起晚饭。 文娘接过丈夫的碗,又盛了一碗粥递过去,“当家的,你瞧着那丫头怎么样?不行就到下个渡口,弄点子药吃吃,别再一病不起死了,那我们岂不是鸡飞蛋打?” 张力咽下口中的饭,把碗筷往桌上一放, 对着旁边连呸几下, “呸呸呸!乌鸦嘴!要不怎么说你们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呢,那丫头哪里是身体上的病!她那是心病!” “千金,万金的小姐,丁点油皮没破过,让人捆着给卖了,换了是谁也受不了!饿她几天,熬不过,自然就吃东西,到时候就好了!” 他想了想,又吩咐妻子:“你弄点水,给她灌下去,别回头真把人给饿死了!” 月初之时,他们夫妻二人就听闻沧州一带有蝗灾,粮食颗粒无收,灾情面前,人命越发不值钱,一个孩子能换十斤粮食,为了活下去,卖儿卖女的不再少数,对他们这些人牙子来说只赚不亏。 也是机缘凑巧,前些日子他们带着买来的五六个女孩子,途径山东,恰好遇到一富户卖女儿,当时还吓了一跳,哪有有钱人家卖女儿的,一打听才知道是个庶女,当家老爷死了,嫡母不待见。 他们做的生意是光挑选五,六岁大小的孩子,买来专门调教了往大户人家送,这家小姐如今十叁四岁了,本来不符合他们的要求。 但张力却有些想头,自古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他心想,这种门户小妾生的庶女,不说倾国倾城,也得容貌不俗,倘或弄到江南一带,那里最是富贵繁华,商贾云集遍地,达官贵人更是数不胜数,若卖与他们做妾,或者是卖到秦楼楚馆里,岂是寻常小丫鬟的身价能比的? 打定了主意,夫妻两人到了府上,打算先见见人,他们走南闯北,见识不少,什么扬州的瘦马,大同的婆姨,泰山的姑子,西湖的船娘,形形色色也是见过不少美人,但这一见,还是不由的让夫妻两人眼前一亮。 美人在骨不再皮,这位小姐,从小金尊玉贵的养着,皮相,骨相,皆是极佳,年纪虽不太大,但身段脸庞已是不俗,螓首蛾眉,肤若膏脂,纤态盈盈,再等上几年,只怕出落的更好,到那时,说是国色天香,仙姿玉色也不为过! 这家主母太太,更是爽快,一口价八两银子成交。 夫妻俩人,生怕这家人变卦,不敢耽搁,领上人,直接买舟南下,偏生这娇小姐一辈子也没坐过船,上了船就吐的死去活来,一概饭食皆一口不吃,不出两天,小脸蜡黄蜡黄的足足瘦了一圈,半死不活的躺着在榻上,一动不动。 文娘拿了碗,从陶罐里擓了一勺槐花蜜,倒了半碗温水走进船舱,把侧身躺在塌上的姑娘身子掰正,“姑娘,喝点水罢,你这不吃也不喝的,不是个办法啊。” 苏时婳掀开眼皮,直勾勾的看了她一眼,又默默闭上眼睛,打定主意,要绝食自戕。 她生的一双又大又圆的杏仁眼,眼皮单薄,眼珠黑白分明,想必如果是往常,这双眼睛应该是水灵灵的绽放神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面黄肌瘦的脸上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哎~”文娘叹了一口气,“你不喝,就别怪大娘心狠了。” 她一手捏住苏时婳的两颊,一手端着碗,对准这张毫无血色的小嘴就往里灌,“好孩子,你多少也得喝一点儿。” 苏时婳两只胳膊下意识就去推拒,但是饿了两天两夜,哪里还有力气,一点都没阻挡的了,甜丝丝的液体流进嘴里。 被迫喝进去的东西,呛出来一半,苏时婳歪在床边咳嗽的小脸通红。 文娘帮她顺背,“别怨大娘,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饿死。” ------------------------------------------- 船依着风波继续漂流南下,越往南走,水面上南来北往的客船,商船越发多了起来,偶尔还能在皓月当空的夜晚,弥漫着迷蒙烟雾,浩渺无边的江面上,听见伴着丝竹琴瑟之音的美妙歌喉,咿咿呀呀,细软柔美的女声,随着水波飘向更远的地方。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苏时婳已经四五日不曾进食,她虚弱的连眼皮都睁不开,整日整夜的躺在榻上昏昏沉沉,清醒的时间少,昏睡的时间多,偶尔有一刻清醒时耳边总能听到清甜幽怨的吴侬软语。 这是一些富商船上的娇美姬妾,或是随行相伴的美妓,无一例外,皆是任人消遣,供人取乐的苦命人罢了。 柳含烟是吴地人,她自小就跟在母亲身边,她能够听懂这些女子唱的是什么,阿娘以前经常给她讲一些南方小城的人间烟火,或唱一些婉转动听的江南小曲,往日母女俩依偎在一起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想到这里,苏时婳干涸的眼眶里,又渐渐续上了眼泪。 无声无息的泪珠流了满脸,她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再见到阿娘。 简陋的舱室里只有一盏照明用的油灯,好在今夜月光皎皎,光亮顺着大开的窗户照进来,也能亮如白昼。 文娘端了一碗熬的稀稠软烂的白粥进来,打眼一看,姑娘瘦弱的脸颊上满是泪痕,心中一动,这许多时日,这位娇滴滴的小姑娘,不吃不喝,不悲不喜,哀莫大于心死,完全是一副不想活的样子,现在既然肯哭,那就是还有指望。 她将碗放置在小桌上,掏出帕子给姑娘拭泪,“姑娘...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没有活够,你年纪轻轻的不该如此消沉,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见苏时婳依然没有反应,她继续循循劝慰:“这人啊~来这世上一遭都不容易,我们都是苦命的人,但是想想比那些活生生冻死,饿死的人来说已算是好的了,你放心,大娘虽不是善人,但也不会无辜糟践你,定要为你寻一户极好的人家...” 才擦干净的小脸上,又流满泪水,文娘知道她是听到心里去了,于是放低声音:“大娘也有个女儿,和你差不多大,我们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爱如珍宝,大娘看着你,就想起家里的女儿了。” “大娘所说的都是从胸腔子里掏出来的,绝对没有假话”一边给她擦泪,一边用最温柔的声音谆谆劝道:“你娘怀胎十月生下你,含辛茹苦抚育你长这么大,如果她知道你如此作践自己,她该有多伤心?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娘想想...” 苏时婳起初只是默默流泪,听了这些话,渐渐哭的更凶了,荏弱的肩头一抖一抖的,从嗓子里传出些低弱的泣音,文娘见状,忙坐到床边,将小姑娘懒到怀里,细细的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劝着,净说一些好话,“好孩子...哭吧...哭完,我们就好好的活着...” 她心里还存着一丝痴想妄想,想着还能再见到阿娘。 文娘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姑娘的眼泪如苏时婳的这般多,足足把她里外叁层粗布麻衣给哭湿了,她走到泥炉子旁,往木盆里倒了一些温热水,拧了一把湿漉漉的帕子,走到床边,轻柔的给姑娘擦了擦小脸,端起白粥,举起饭勺,喂到唇边,“吃罢,大娘特意加了白糖,甜着嘞。” 她终于还是张开嘴,将口中不是那么美味的白粥咽下,文娘大喜,忙一勺又一勺的喂下去,一小碗粥足足见了底她悬着的心总算落到了肚子里。 喂完饭,文娘贴心的给姑娘盖好薄被,悄无声息的关上舱门,往甲板上走。 张力正就着花生米,喝着小酒,瞧见自家婆娘脸上似有喜色,便问:“肯吃了?” 文娘点点头念了一声, “阿弥陀佛,总算是肯吃了。” 这要是饿死了,不光她们罪恶大了,这银子岂不是也打水漂了? 她挨着丈夫坐下,端起酒壶,往一只空酒杯里,倒满,举起来一口气喝下,烧酒味道又冲又烈,火辣辣的像刀子一样滚过口腔进了咽喉,辣的文娘呲牙咧嘴,但她却只觉得痛快,又执壶给张力的酒杯里倒满,喜滋滋道:“真是老天保佑!不枉我费这半日的口舌,总算啊,捡回一条小命!” “这有什么,我就说没事”张力抓了几粒花生米,扔进嘴里,抿了一口烈酒,慢悠悠的继续道:“小小年纪,哪里有那么大的气性?若个个都是贞洁烈女,宁死不屈,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婊子,戏子了。” 听着丈夫的话,文娘陷入沉思,人活一世,不容易,女人更不容易。 如果让人选择,谁不想堂堂正正的活着呢,命运已经是不公了,但她们又有什么错呢?陷于泥潭,身处囹圄,卖笑讨好,不过是想在这个世上好好的活着罢了。 沿着京杭大运河一路走走停停,船途径徐洲渡口,张力下船买了一应的米面,应季的新鲜蔬菜等补给,还额外买了一只外焦里嫩香喷喷的烧鸡。 他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了船上,吩咐妻子摘菜,做饭。 饭菜刚端上桌,忽然一阵没头没脑的怪风刮来,把天上乌黑黑的云吹到一起,那雨就像细丝一样翩然而落。 夫妻二人忙收拾了饭桌抬到船舱内,文娘给丈夫盛好饭,又拿了几张饼,一一发放给缩在角落里的女孩们,一人一碗稀粥,一张薄饼,外加几根小咸菜,就是她们这些女孩的晚饭了。 桌上的烧鸡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女孩们一个两个的都盯着直咽口水,张力撕下来一只鸡大腿,抬眼往坐在床上小口小口喝着稀粥的苏时婳看过去,示意妻子送过去,“拿给她,别瘦的脱相了,到时候还得好好养回来。” 要想卖个好价钱,就得养的白白嫩嫩的,谁愿意花大价钱买个面黄肌瘦,一阵风就吹倒的病秧子呢? “给,丫头,吃罢”文娘拿了鸡大腿,一下子放进苏时婳的碗里,她楞了楞,还是小声的道了一声:“谢谢。” 文娘欣慰不已,这大户人家的闺女就是有教养,都这般境遇了,也斯斯文文,彬彬有礼的,话虽然不多,但好歹是开口说话了。 油汪汪的大鸡腿,苏时婳属实是没有什么胃口,其他几个女孩子都止不住的往她这边看来,她想都没想,直接用筷子夹着鸡腿送到离她最近的一个女孩子碗里。 女孩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了她半晌,见苏时婳点了点头,女孩这才敢对着鸡腿咬了一大口,其他几个女孩都凑了过来,她捏着鸡腿,一人一口,五六个女孩心满意足的共同分食了一整个大鸡腿。 微博@超级止咳糖姜,欢迎来找我玩耍~大家踊跃评论!默默码字真的很寂寞! 玉佩 吃完饭,雨渐渐停了,文娘在船舱外刷洗碗筷,张力拿了一张小马扎,坐在甲板,垂钓起来。 苏时婳呆呆的坐在船舱,顺着窗户往外看,一场雨下下来,空气中潮湿气大增,水天相接的江面拢上了一层蒙蒙薄雾,偶尔有几只展翅的白鹭,轻轻地涉立在水面上,伺机捕食水里的小鱼小虾,等捕捉到猎物后,再从容不迫的展翅飞翔。 它们要比人自由自在。 雨后的秋风,格外的凉,吹到身上又湿又冷,苏时婳裹了裹身上文娘的旧衣裳,低头打了一个喷嚏,文娘听见,忙进来将窗子关好,嘱咐她:“天冷了,别吹凉风,得了风寒可不是顽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文娘的嘴开过光,苏时婳真的病了,风寒这病,可大可小,有的头痛脑热吃几剂药发散发散也就好了,可也有的缠绵病榻一命呜呼。 文娘衣不解带就像照顾亲生女儿一般照看苏时婳,日日汤药,饭食皆是不敢怠慢,生怕她这副小身板挺不过去。 等到了扬州城,苏时婳的病虽没添,但也不曾见好,熬的文娘整整瘦了一大圈,心里也止不住的懊悔,不停的给丈夫抱怨,为什么买了个祖宗回来! 一分钱没见不说,吃药,请大夫,还花了不少的银钱。 每当这时候,张力就在一旁说她见识短:“你知道什么?吃药才花几个钱,等把她养好了,往那大户人家一卖,花在她身上的钱,能几十倍的都赚回来,妇人之见,光看眼前蝇头小利!” 谁知苏时婳这一病,直到过了年,开春后,才渐渐好转。 此时的扬州城里,风暖日丽,花柳荣茂,春意正浓。 街上来往行人,皆换上了鲜艳轻薄的春衫。 苏时婳端着木盆从文娘夫妇租赁的小院出来,往东走不过百米,就有一座石拱桥,过了桥就到了这座小镇的主街,这里与北方有很大的不同,鳞次栉比的楼房临水而盖,街道两侧皆是一些茶楼,酒肆,绸缎,胭脂等铺子,规模虽不大,却也应有尽有。 沿着街边石阶下去,就是青石板铺成河埠头,她学着文娘那样,把衣裳沾湿,放上皂角粉,挥着棒槌一下两下的捶打,这水很清,低头浣洗的时候,猛然看到了水中的倒影,那是一个陌生的自己。 她端着洗好的衣裳,推开篱笆门,走到窗下晾衣绳前,却正好听见文娘说话:“当家的,你今日出去打听的咋样?有没有门路?” 张力没说话,似乎是摇了摇头。 “我们出来已经半年多了,其他几个也都出手了,就剩下这一个宝贝疙瘩,还砸在手里了?再这么下去,等咱俩回去,娟儿都要出门子了!” 只听张力开口说:“什么砸手里?你这婆娘只知道说丧气话!我这也不是寻思,多挣些银子,给娟儿攒份好嫁妆吗。” “我今日也打听过了,城内,有几家妓院,名气大,想必价钱也高,不行就把人送哪儿!” 妓院两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划过苏时婳的耳边,把她震得魂不附体,端着的木盆“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把屋内说话的夫妻二人直直吓了一跳,文娘快步从屋内出来,院内不见人影,绳子上晾着洗好的衣裳,她四下一寻摸,在厨房找到了苏时婳。 她坐在小凳子,正在往锅底添柴,瞧见来人,便挤出一个笑脸,甜甜的喊了一声:“大娘,午饭就吃阳春面行吗?” 文娘见她眼圈红红的,就知道她肯定听到了方才话,但又见她在强颜欢笑,一时心中多有不忍,讪讪一笑:“成,就吃阳春面!” 短短几日,她便学会了洗衣,做饭,目前这个家里的活计能干的,她都抢着干,这么做的目的,文娘心知肚明。 她心中一叹,这么个漂亮聪慧的女孩儿,倘或真卖到窑子里,那这一辈子就真毁了…实在是让人惋惜… 用过晚饭,张力出门了,文娘坐在床边收拾不穿的棉衣,苏时婳在厨房里洗碗,灶上还烧着热水,她盯着锅底的火光暗暗出神。 张力出去了,是去那些秦楼楚馆问价钱了吗?她就要被卖了吗? 不,她不能去那些地方。 最后一抹夕阳隐到密林之中,天渐渐暗下,屋内点了一盏油灯照明,苏时婳两手垂在身侧,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打算为自己争取一次。 忐忐忑忑的把门推开,她径直走到床边,还未开口就先跪了下来。 文娘一惊,忙从床上下来,就要扶她,“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大娘,求求你们,不要把我卖到那种地方…”她神情凄楚,眼眶微红,却没有掉眼泪,早就在船上,她的眼泪就流干了。 面对不会在乎你的人,流再多的泪,也是无用。 文娘一脸难为情,半年的相处,多少是有些感情,更何况是这么个漂亮,懂事,聪明的女孩,她何尝想把人送到妓院那种腌臜地方?“丫头,我也不想…但我也有我的难处…” 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也要活着,也有一大家子人张嘴吃饭。境况摆在这里,那点子可怜的善心不值一提。 苏时婳垂下眼眸,左手缩进袖口里摸了摸袖子里的东西,指腹摸着上面的纹路,掌心逐渐收紧,最后还是从袖中掏出这枚系着红绳,还带着她体温的玉佩,递给文娘,“这是我过生辰的时候,爹爹特意找工匠雕刻的,应该是值一些钱,大娘…我不求您能放了我,您就发发善心,把我卖进普通人家当丫鬟罢!” 这是一块上好的翡翠,墨翠色彩十分鲜艳,质地均匀,摸上去细腻光滑,而中间雕刻的小兔更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放在灯光下一照,散发着熠熠光泽,即是是外行人,也能看出这是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文娘掂量着手中的玉佩,陷入沉思,苏时婳见状,把耳朵上的坠子,发髻上的蝴蝶钗一同摘下来,塞进文娘手里,死死拽着文娘的衣摆,声音凄然:“若不够,还有这些!” 一杆秤在文娘心中,不停的较量,一头重,一头轻,她看着姑娘冀求的眼神,到底还是往良知那边偏了偏,她拉起跪在地上的姑娘,郑重道:“丫头,你放心,大娘绝对不会把你卖进那些腌臜地!” 苏时婳不停的给文娘道谢,左手死死捏住肥大裤腿下的大腿,这种置死地而后生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发抖,她在强迫自己一定要镇静,如若张力不同意,她依然会落到那种下场。 她躺在西厢房的木板床上,蜷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暗暗祈祷,也不知什么时辰,她听到隔壁的屋子里传出来一声“吱嘎”声。 张力回来了! 苏时婳来不及穿上鞋子,脚步轻轻的推开门,悄无声息的站在窗下听屋内的人说话。 文娘端了一盆热水走到床边,给男人脱掉鞋袜,服侍丈夫洗脚,张力看着妻子一脸喜色,有些摸不着头脑,“咋了这是?难不成捡钱了?” “当家的,比捡钱还让人高兴嘞!”文娘拽过搭在肩上的布巾,给丈夫擦了擦脚上的水渍,神秘兮兮的关上屋门,从怀里掏出个物件递给男人,“瞧瞧!可是个好东西不是!” 张力接过来对着昏暗的灯光一照,“是个好东西!哪里来的?” 文娘往西厢房努努嘴,“那丫头给的!” “没想到...这丫头身上还有这么个值钱的物件...”张力若有所思,喃喃道:“也不知道,她身上还有没有了。” 文娘一听,撇了撇嘴,“你老说我见识短,怎么这还想不明白?她一个被卖的丫头,那主母还许她带着金山银山不成?这块玉佩一看就是贴身带的。” 她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打算说出了口:“她主动拿出来,是听了下午我们商量的话,也是个可怜孩子,本来也是个大小姐...转眼...”文娘看了丈夫一眼,与他商量,“不如,就找个大户人家当丫鬟卖进去算了。” 张力没有说话,盯着手上的玉佩,似乎在犹豫,玉佩是值不少钱,但他也可以收了玉佩,再将人卖个高价钱啊!有钱不赚王八蛋!谁还嫌钱多! 文娘知道丈夫的脾性,继续劝道:“当家的,咱做的是正经买卖,从来也没往窑子里卖过人,那窑子是什么地方?咱要真把人卖进去,这不是徒生罪孽吗?且不说这孩子拿出这块玉,顶了我们亏空不说,单看她模样虽好,但如今瘦成一把骨头了,病病歪歪的,也难卖上好价,咱就别把人往火坑里送罢,就权当是为娟儿积积德!” “也罢!”张力听了妻子的话沉吟片刻,心中较量一番后,一手拍在膝头,下定了决心,“就按你说的办罢!说来也巧,晚间时候,我从城里回来,遇上了陆府二管家,说是府上,正缺一些能够贴身服侍的小丫鬟,不如明天你就领着去看看,行就将人早早卖了,我们也好早早回家。” 文娘听了这话,喜溢眉梢,忙着给丈夫捶肩捏腿,总算啊,没能辜负那孩子。 尘埃落定,苏时婳惨白的脸上总算是恢复了一丝血色,她回到屋内,躲进被子里,悄然无声的狠狠哭了一大场。 陆府 翌日,一大早,天还没怎么亮,张力就租好了一辆马车, 预备着要往扬州城里去。 车厢里,苏时婳正襟危坐,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直攥的纤细白净的手指泛了红,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在车窗飘荡的布帘上,神情颇为紧张。 文娘看出她的担忧,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别怕,咱这是去陆府,是这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人家。” 马车大约行驶了一炷香的时间,停了下来,张力下了车,走到街对面,到角门上找陆府管事。文娘掀开车帘一看,已经是到了陆府大门前的街道上了,苏时婳也抬眼望去,就见街对面,一座富丽堂皇,气派宏伟的宅邸前矗立着两个大石狮子,叁间兽头大门,正门之上挂着一匾。 她看到那匾上写着“陆府”这才略放下心。 文娘突然从袖中掏出那副耳坠和蝴蝶钗,塞进苏时婳手里,“留着罢,好歹是有个念想。” 钗子是铜的,耳坠是银的,都不算是值钱的玩意,将东西还给她,这么做也算是对这个姑娘最后一点怜爱之心。 苏时婳握紧手中的钗子,声音有些哽咽,“谢谢大娘。” 没一会儿,张力回来,跳上马车,坐到车辕上隔着门帘说:“我已与李二管家说好,他娘子在后门上等着。” 接着马车掉了个头,走到后街方停下来,文娘领着苏时婳走到后门,漆黑木门从里头打开,有个穿戴不俗,神情颇有几分傲气的仆妇走出来,见了来人,文娘忙迎上前问好:“李嫂子,有劳了。” 李荣家的打量了下来人,认了半晌,笑道:“瞧瞧,这不是张家妹子吗,已经多少时日不见,我险些没认出来,快随我来罢。” “您老贵人多忘事,哪里能记得我们这号人呢。”文娘一面走,一面陪笑道。 正说着,行至倒厅,李荣家的停下脚步,笑着说:“倒是也巧,近来老太太正谴人寻摸个模样好的丫头,妹子,你且在这儿略等等,我领着这孩子先去见过老太太。” 听了这话,文娘心中有了底,认为这买卖八九不离十了,便连连笑着说好。 李荣家的领着苏时婳,绕过影壁,继续往里走,她留神打量跟在身后的女孩,鸭蛋脸面,俊眼修眉,模样很是标志,自打进了宅子,也没有四处左看又望,很是端庄稳重,就料定应该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孩子,便问道:“你今年多大?家里是做什么的?还有什么人?可识字?” “十五了,识得几个字”苏时婳停下脚步一一回答,顿了顿,道:“家里做些小生意...爹没了,嫡母就把我给卖了。” 李荣家的点点头,不再言语。 过了垂花门顺着抄手游廊又走了片刻,就见前方穿堂正中立着一架大理石插屏,刚转过插屏,迎面就走过来个,身穿锦衣玉带,相貌极为清俊斯文的年轻公子。 李荣家的一见,忙侧过身,挥手示意苏时婳退到一边,她低垂粉颈,余光只看见月白绸衫一角,只听见李荣家的行礼纳福,笑道:“哥儿这是来与老太太请安了?” “正是呢”陆时侒彬彬有礼,语气柔和,丰神如玉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目光略到李荣家的身后,正颔首低眉的女孩身上,“李妈妈,这是有差事?” 李荣家的说是,又说了两句话,等陆时侒走远,她才带着人继续往陆老夫人的院子里走。 正院,上房五大间,皆是朱甍碧瓦,雕梁绣柱,就连两边厢房也甚是气派堂皇,廊下挂着几个金灿灿的鸟笼子,养了一些鹦鹉与画眉鸟。 一时上了台矶,走到月台上,李荣家的回头吩咐:“你且在这儿等着。” 苏时婳点头应是,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 门口立着两个穿红衣裳的小丫鬟,一见李荣家的,便笑着问好:“李大娘来了。” “这会子,老太太可是用完早饭了?”李荣家的问道。 小丫鬟刚想回话,只听见屋里传来一声:“谁在外头说话?” “是李大娘”小丫鬟忙向内里回话。 “进来回话。” 丫鬟打起绣着吉祥如意的大红软帘,李荣家的这才进了屋,厅堂内,紫檀雕花叁围屏罗汉榻上,歪着个白发朱颜,慈眉善眼的老人家,这便是陆家老夫人了。 她正与旁边一个身穿锦绣衫裙,装扮的珠围翠绕,粉光红艳的少女说话儿。 李荣家的忙走上前,福了福,笑道:“给老太太请安了”又冲旁边的少女道:“二姑娘好。” 陆清妍微微一笑,也回一声:“李妈妈好。” 陆老夫人抬眼看向李荣家的,问道:“什么事儿?” “老太太前些日子,想寻摸个模样好的女孩儿进来伺候,现下已经领了一个来,就在门外候着,就等您老示下”李荣家的回道,又说了几句苏时婳的来历。 陆老夫人听了沉吟片刻,才道:“也是个可怜孩子,快领进来让我瞧瞧。” “是”李荣家的应下,走到门前掀开帘子,朝苏时婳招手。 苏时婳进屋,她只略抬眼环视了一圈屋内,就垂下了头,听见李荣家的让她拜见老太君,她便往前走了几步,跪下来磕了头。 “起来说话罢”陆老夫人,见女孩粗布麻衣,身形瘦弱,多有怜惜之意。 苏时婳站起来,仍低眉垂眼不敢乱瞧乱看。 陆老夫人问道:“姓什么?叫什么?抬起头来我瞧瞧。” “姓苏,名时婳”她抬起头来,看见陆老夫人一脸慈爱,畏怯之心便少了几分。 “时婳...”陆老夫人平时最喜聪慧漂亮的女孩儿,细细打量一番,不由的眉舒展眼,很是满意,“好个齐整的孩子。” 她笑着冲身边的陆清妍道:“这孩子,我瞧着眉眼倒是眼熟的很,一时又想不起,妍儿觉得呢?” 陆清妍也仔仔细细盯着苏时婳看了看,顿时就想到了,掩嘴而笑,凑到陆老夫耳边轻声道:“是略有些像已故的大伯母。” 陆老夫人豁然大悟,想起那个甚得眼缘,年纪轻轻就早亡的大儿媳妇,不免哀怜痛惜的长叹一声:“我竟然没想到...果真是老糊涂了...” “祖母哪里老?祖母春秋正盛,孙女一点儿也不觉得祖母老!”陆清妍口齿伶俐,哄得陆老夫眉开眼笑,伸手往孙女额头轻轻戳了一下,“你这个猴,就会哄祖母开心。” 陆老夫人又回顾苏时婳,见她站姿端正,规规矩矩,丝毫没有唯唯诺诺,加之颇和眼缘,当下便想着将人留下,“时婳...这个名字倒好,不过犯了璟哥儿的名了,不如改一个,从此只叫婳儿罢。” “还不谢谢老太太赐名。”李荣家的一听,忙笑着对苏时婳道。 如今连爹爹亲取的名字都留不住了,她心里酸涩难当,还得强忍着,挤出一张笑脸,“婳儿,谢谢老太太赐名。” 最终,被陆老太太相中的苏时婳,以身价十五两纹银,卖进了陆府为婢,此后的命运是好是坏,谁也不知。 --------------------------------------- 陆老夫人身边的管事王妈妈,是个圆脸面善的婆子,她带着时婳往后覃房走,一边走一边叮嘱她一些事宜,末了又和和气气的道:“咱们陆家,最是怜贫恤苦,慈善不过的人家,做主子的从来不苛待底下的人,老太太更是菩萨心肠,只因身边一个丫头,到了年岁,老太太特地开恩放出府去,不但把卖身契送还她,还额外赏了许多银两。” 她看着身边女孩柔和秀美的侧脸,话虽不多,但极为规矩,从心底也涌出几分好感,“日后,小心服侍,老太太必不会苛待你。” 时婳细心听着,频频点头,倘若真有那么一天能够恢复自由身,她一定要去找阿娘,不管天涯海角,她一定要找到。 住在后覃房里的大部分都是在陆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人,身为陆老夫人的二等丫鬟,是有个单独小房间的,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前早就候着个,身穿碧绿短衫,挽着双丫髻,长相十分俏丽的小丫鬟,桃枝一见来人,便笑眯眯的上前挽着王妈妈的胳膊,撒娇道:“姥姥。” 原来这个桃枝是王妈妈的外孙女儿,平时就单管住在后覃房里的二等小丫鬟。 “可都收拾好了?”王妈妈问道。 “我做事,您就放一百个心罢”她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去拉时婳的手,盯着她上看下看一番,“你就是新来的姐姐罢。” 王妈妈又吩咐桃枝,教一教时婳一些府内的规矩,还有将来要负责的活计,将人安顿好,她就到陆老夫人身边复命了。 两个姑娘年龄相仿,桃枝又是个活泼的性子,不一会儿,就热络的拉着时婳的手,郑重其事道:“往后,你就是我的好姐姐了,谁敢欺负你,就告诉我!”她凑到时婳耳边,小声说:“姥姥给我撑腰!她们都不敢惹我。” 有的人见到第一眼你就喜欢,就能成为朋友,时婳对于桃枝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时婳被她挤眉弄眼的滑稽表情逗笑了,这是这半年以来,她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笑出来,眉舒展眼,卧蚕似月牙一样弯成极漂亮的弧度。 “对呀,你要多笑笑,来到这里不用担心”桃枝也笑了起来,指着屋内的摆设道:“你瞧瞧,还少什么东西吗?” 屋内陈设简单,靠墙放着一张架子床,床头一侧立着个大箱柜,中间方桌上摆着茶壶与两个茶杯,桌下是两个凳子。 床上的被褥都是簇新的,面料虽比不上她曾经在家时好,但是对于一个二等丫鬟来说,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了。 时婳感激的向她道谢:“不少了,已经很好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时婳都在学习规矩,认清各房主子,熟悉将来自己负责的活计。 陆府的人口相对于其他官宦人家来说,不算复杂。 顶头主子陆老夫人,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嫁给了自己父亲的门生,探花及第的陆老太爷,陆老太爷仕途一番风顺,官至内阁。后因病提前致仕,没几年就早早的去了。 陆老夫人此生只有两子,长子陆澜,学问最好,两榜进士,娶了京城最大皇商唐家的幼女,按说以陆家的门第,皇商多少是有些不般配,但说起来,在当年也是一段佳话,待字闺中的唐夫人站在绣楼以抛绣球择婿,恰巧绣球被陆澜接住,二人一见倾心,婚后夫妻恩爱情深,生的长女陆清嘉,长子陆时侒,唐氏死后,陆澜不肯再娶,因外放做官,目前并不在扬州。 次子陆泽不爱经济学问,反而钻研起生意,靠着父亲与大哥在官场的助益,到也是整理的家大业大,娶的是市舶司副提举家的次女孙氏,生有两子一女,长子陆曜臣,次子陆昕文,长女陆清妍,陆泽生性风流,底下姬妾无数,庶子庶女更是不在少数。 如今大哥陆澜外放做官,兄弟两人倒是也不曾分家,仍然在一起住着,目前陆府是二太太孙氏与大儿媳周氏管家。 时婳屡清楚这些关系后,不禁想起,刚入府那天见到的年轻公子,那大概就是大房长子,陆时侒了。 时婳来了这许多时日,听到那些小丫鬟,谈论的最多的就是这个陆时侒——陆璟翊,璟翊是他的小字,丫鬟们都亲切的称呼他为璟二爷,他如今还未及弱冠,去岁秋试,中了解元,现在已是举人了,她们最主要的不是谈论陆时侒的功名,而是都想着能够去璟二爷院里伺候。 少年郎君,面如玉盘身如玉树,不光长相俊美,举止更是温文尔雅, 知好色,则慕少艾。惹得尽通人事的丫鬟们,一个两个春心大动。 因为读书上进,陆时侒院里,暂时还没有贴身伺候的通房丫鬟,这些丫鬟有想法,是再正常不过了。 时婳却不以为然,她深知道,通房丫鬟的下场无非就两个,有朝一日,主母进门,能容下人的,抬个姨娘,容不下人的,直接被发卖,或者配人。 可是做姨娘就真的就好吗?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即便成了姨娘,奴籍照样可以被发卖,被任意处理。 她只求能够安安稳稳熬到能够出府那天,别的一概不想。 时婳坐在玉兰树下,手上缠着丝线,微微出神,桃枝从远处走过来,朝她肩头一拍,倒把她吓了一跳,放在腿上的针线笸箩就掉到地上,她瞪大眼睛,佯装生气,“桃枝,你吓我一跳!” “婳儿姐姐,你想什么呢?我都喊你半天了。”桃枝嬉皮笑脸,帮时婳捡起地上的针头线脑。 时婳摇摇头,说没事,又问她:“找我可是老太太那边有吩咐?” “我就是来提醒你,待会儿不要忘记去老太太那边服侍。” 时婳温柔一笑,“我知道的。” 陆老夫人信佛,在耳房里专门立了一间小佛堂,每到初一十五,必定要吃斋,诵经,抄写佛经。 她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看不清经书上的字,便指派个识字的丫鬟代劳,之前的丫鬟已经出府嫁人,如今时婳补上了这个空缺。 今儿是十五,所以时婳要去小佛堂服侍陆老夫人礼佛诵经。 龙阳 金乌西坠,天色渐暗,各处都已经点上了各色纱灯,桃枝挎着时婳胳膊,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笑,正要抄近路,从夹道里走,就听见有人在里面说话儿。 “唔…我的爷…你也不怕大奶奶知道…嗯…啊…这样猴急…一会再过来人可怎么办?” “怕那母夜叉作甚?”只听见吧唧一声,“我的心肝,你可想死我了…今日说什么也要办了你这个小骚蹄子…” 接着便听到刺啦一声。 “我的爷…轻些…唔…哎呀…别把我裙子扯坏呀…” “赶明儿,爷送你十件八件的,就穿着肏你,好不好…嗯…小骚货…还挺紧…” 时婳与桃枝两人面面相觑,听了这些污言秽语,两个大姑娘脸羞得通红,忙不迭后退,往另外一条路走。 她俩一脸窘态,互相都没开口说话,又往前走了几步,桃枝瞧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声的呸了一下,“一听就知道是绿萝那个不要脸的小蹄子”她越想越气,声音不由得拔高,“她竟敢…竟敢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 唬的时婳忙捂住她的嘴,左顾右盼,见并没人,她才轻声细语道:“小声些罢,别被人听到,这要是传出去…她的名声可就完了…” “她既然敢做出这种没脸面的事情,想必也不在乎什么名声了!”桃枝忿忿不平,“上次,她就搔首弄姿的在璟二爷面前晃悠,谁知二爷压根不买她的账,后来被钱大娘知道了,葬送的我白白挨了一顿骂,说我管教不严,没好好约束她!” “如今好了,勾搭上曜大爷了,这要是被大奶奶知道,又不知生出来多少事故!她也真是狗胆包天,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大奶奶周氏是二太太娘家外甥女,自幼在家娇宠着长大,为人处事,干练泼辣,眼里容不得沙子,当年一嫁过来就把陆曜臣房里叁四个通房,卖的卖的,配人的配人,如今这位大爷房里只有两个她当初陪嫁来的丫鬟,且都不是美貌的。 如今她娘家哥哥,都已经入仕当官,周家如日中天,有了娘家的撑腰,她更是说一不二,不许陆曜臣纳妾,但这位大爷,随了老子,最喜欢寻花问柳,明着不敢,只好暗里偷腥。 时婳拍拍桃枝的后背,帮她顺气,“好啦好啦,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她已经这么做了,自然也是想过后果,我们别去议论她罢,不早了,老太太那边想必也用完晚饭了,我们快过去罢!” 桃枝抬起手,拍了下自个脑门, “对对对,我都被那个不要脸的气糊涂了!” 说着就忙拉时婳往陆老夫人院子走。 刚走了几步,那边就跑过来个小丫鬟,说是二姑娘院里的梅絮找桃枝有事儿,时婳只好独自一人去陆老夫人院里。 此时的月亮还未爬上柳梢就已经照的整个院子都亮亮堂堂的,南方的春天,风是暖的,伴随着花香吹到脸上格外舒适,这会子,时婳心中格外的平静,安和。 她迈上台阶,突然身后有个伺候茶水的小丫鬟喊她,“婳儿姐姐!” 时婳转身就见她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模样便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我……”小丫鬟支支吾吾,小脸通红,咬着唇瓣,凑近才说:“姐姐……我葵水来了……肚子疼得厉害,老太太刚用完饭,定要茶……你能不能替我沏壶茶,送过去。” 时婳倒是很想帮忙,她虽会沏茶,但怕不清楚陆老夫人的喜好,如果惹得老太太不喜,岂不是帮了倒忙? “怕是不成……” 小丫鬟急了,连忙把什么水温,什么茶叶,过几遍水,通通说了出来,又再叁央求,“好姐姐,就帮我这一回罢!老太太若是怪罪,有罚我来领!” 见她说的这样恳切,时婳只好答应,小丫鬟千恩万谢的走了。 时婳来到茶房,先清洗了陆老夫人常用的那套茶具,又按照丫鬟说的顺序一步一步来,最后倒进汝窑豆青色富贵盖碗里,用木托端着,方进了门。 陆老夫人坐在正首太师椅上,正在和人说话:“璟哥儿,你身边没有个细心的人伺候,我不放心,崧厦模样好,手脚也麻利不如让她去伺候?” 时婳欠身,把茶碗搁在陆老夫人旁边的黄花梨木几桌上,她端起木托走到坐在下首陆时侒身边。 “祖母不必为我担忧,我一个人清净惯了”陆时侒道,“前些日子,绿萝姐姐还说要到我院里伺候呢,只因我院里做活的人少,姐姐怕劳累,我想着祖母这儿的姐姐都是极好,极尊贵的,因此未敢来回祖母。” 听他说话,时婳不由的悄悄打量,神态清朗,气色纯正,只是一个侧脸,便让人知道,确实是如传言那般俊美,他坐姿极为端正,说话时微微侧过身,字字清晰,言语带笑,让人如沐春风。 不过时婳却涌出几分心惊,她是见识过许氏那种面慈心狠的,这个表面温和的二爷,私底下恐怕不是这样...桃枝明明说是他不愿意搭理绿萝,现在却不痛不痒的告诉老太太...是她自己不愿意伺候。 时婳端起茶碗,还未放牢固,只听“碰”的一声,陆老夫人一掌拍在桌上,语音带了怒气,“绿萝这个小蹄子,好大的胆子!” 她这是头一次侍奉茶水,本身就有些拘束,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没放稳,茶碗倒了,她忙去扶正,但嫩绿的茶汤还是洒出来一半,手忙脚乱的掏出帕子去擦,还是没能阻止茶水溅到陆时侒竹月色的绸衫上。 时婳死死咬住下嘴唇,手足无措的看着他的绸衫一角因为沾了茶水而变得颜色加深。 陆老夫人原本想要训斥训斥这个毛手毛脚的丫头,但见宝贝大孙子,一直盯着时婳看,脸上似乎还带着点笑意。 她心中一动,大孙身边到如今都没有女孩贴身伺候,这么个血气方刚的年纪…着实不应该,他母亲走的早,少不得她这个做祖母的多着想,之前也提了好几次,他都不要,她在心中也暗暗忖度着,就怕是好龙阳… 从来也不见他多看那个女孩几眼,如今瞧见他这样子,八成是看上婳儿了? 陆老夫人心中一下子宽慰不少,但又见这个傻丫头,愣愣的站在那里像个木头一样,不禁摇摇头,还得再调教调教啊! 于是开口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你二爷擦擦!” 时婳后知后觉,赶紧拿了帕子去擦,但是这个位置有些尴尬,在陆时侒大腿附近,从未和男子有如此亲密的时婳,羞红了脸。 有珠珠的给孩子投个吧!想上新书榜!! 危险 茶碗倒的那一刻,陆时侒心中已经有了一丝不悦,他还没见过那个丫鬟蠢笨成这样,茶汤撒了一桌不说,还弄脏了他的衣裳,但看到她的脸时,有一些意外,双眉拂翠,目似朗星,眉眼倒是有些像他的母亲。 陆时侒抬起胳膊,宽袖盖住了弄湿的绸衫,柔声说:“不必了,换一件便是。” 不光蠢笨,还傻,拿着擦过桌子,湿漉漉的帕子给他擦... 陆老夫人也不好责备大孙子好不容易看上的女孩,就挥手吩咐她先退下。 祖孙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子,陆时侒才辞别祖母,走到廊下,经过时婳身边时,他特意放低声音,好心的提醒她:“下次不要再笨手笨脚的拿湿帕子,给人擦了。” 他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但语气,却让时婳后背一凉,她看着走远的身影,心里害怕起来。 阿娘说过越漂亮的东西越危险,以后一定离这个二爷远远的...... 时婳扶着陆老夫人到了小佛堂,点燃叁支檀香,递到陆老夫人手中,她接过插到案上的香炉中,双手合十,默念两声,跪到佛龛前的蒲团上诵经。 诵完经,时婳扶着陆老夫人从蒲团上起身,老太太的手搭在她的手臂上,垂眼细细的观察,进府已经半月有余,脸蛋瞧着比刚来时,红润不少,细眉靓眼,玉腮琼鼻,樱桃小口,确实是个美人坯子。 “上次听闻,你今年才十五?”陆老夫人到一旁的圈椅上落座。 时婳垂手站在一侧,回话:“是。” 陆老夫人又问:“你既识字,针黹女红可会?” 时婳点点头,“略懂一些。” 陆老夫人心中了然,把玩着手中的紫檀佛串,看着眼前的女孩,甚是满意,想着再调教调教就送到璟哥儿屋里去罢。 闲处光阴易过,转眼已是四月初八,这日,陆府上至主子,下至仆人,都早早的收拾妥当,大开正门,约莫巳时,就已经有不少亲朋好友前来庆贺,陆家曾孙辈,第一个男丁——陆承载的百日宴。 一大早陆老夫人就谴了两个丫鬟往大奶奶院里送给曾孙准备的百岁衣。 女眷酒席置在花厅,大奶奶周氏从奶娘手中接过襁褓里的婴孩,从内室抱到宴席上给众女眷相看,她今日穿了一件大红妆花缎织海棠锦衣和飞鸟描花曳地百褶长裙,因才生育过,身段还略显丰腴,不过这身珠光宝气的装扮,倒是显得更雍容华贵。 桃枝凑到时婳身边悄悄咬耳朵,“真不知道大爷怎么想的...” 时婳明白桃枝的意思,这样端庄的美人岂是绿萝能比的? “快别说了...”时婳生怕旁人听到,连连嘱咐桃枝。 桃枝抬眼往席上一看,方才还在老太太身边端茶递水伺候的绿萝不知道去哪里,悻悻道:“呸,又不知道浪哪里去了,就会偷奸耍滑!” 绿萝方才出了席方便,正沿着游廊往回走,还没过院门,冷不防被人拉住手腕子,转身一看,娇笑道,“大爷不在席上,怎么跑这儿来了?” “席上多喝了几杯,出来透透气”陆曜臣一边说,一边将人拽到怀里,大手不安分的揉捏着纤腰,“小骚货,我打远远的就瞧见你了,把爷的火都给勾起来了。” 绿萝挺着一对大胸脯在陆曜臣怀里蹭来蹭去,“爷,别,这大白天的,让人看见不好...” “小蹄子,都浪出火来了,还和我说这个?”话音未落就扯着绿萝,快步往西边耳房里走,今日宴席,院中丫鬟婆子都在花厅伺候,整个院里空无一人。 两人就像那干柴遇上烈火,一点就着,一进耳房,连门都来不及关就互相脱衣,衣裳从门口一直散落到炕上。 绿萝一双纤细修长的白腿紧紧勾着陆曜臣的腰,喘息着道:“我的爷,唔...轻些...” 男人快速挺动着腰,大手抚上浑圆的软肉,用力捏了一下,“骚货,叫的再大点声,爷就爱听你浪叫。” “爷...啊...嗯...啊”绿萝搂着男人的肩膀,极尽所能的迎合,“绿萝想日日在爷身边伺候...” “成,明儿我就去回了老太太,把你讨过来...” 绿萝心满意足的得到许诺,更卖力的频荡纤腰,口中更是做出百般哼哼嗳嗳的腔儿... 宴席上,小承载窝在奶娘怀里,哇哇哭了起来,任谁哄都哄不好,周氏便唤了贴身丫鬟彩红回房去取拨浪鼓来逗他。 彩红走到房门后檐下,就听见耳房里似乎有人说话,停住脚步一听,净是一些秽言污语,不觉羞红了脸面,她是周氏的心腹,素来心思灵巧,当下便听出是大爷的声音,蹑手蹑脚走到窗下悄悄一看,白花花两具身体正难舍难分的交缠在一起,她认出躺在大爷身下,一脸春意浓浓,百般哼唧的女子正是老太太院里的绿萝,心下便有了主意。 她悄无声息的回到宴席上,凑到周氏耳边低声道:“大奶奶,绿萝...在耳房里...” 周氏一听,顿时脸色大变,气的握着酒杯的手乱抖,心中早已经恨不得将那个小贱人千刀万剐,但碍于在席上,强忍着不好发作。 直至晚间,宾客散尽,她才谴了彩红去把绿萝叫来。 丫鬟伺候着周氏卸钗解环,递帕擦脸,她端坐在铜镜前,从镜子里瞧见绿萝进了门。 “大奶奶”绿萝素来知道大奶奶是个厉害人物,心里多少有些惴惴不安,行完礼就垂手默立在一侧,不敢过多言语。 谁知,周氏恍若未闻,也不搭理她,自顾自的在镜前往脸上涂香粉,屋里伺候的丫鬟皆是敛气屏声,鸦雀无闻。 绿萝站了半晌,心里越发慌了,嗫嚅着开口问:“大奶奶,唤我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周氏从绣凳上站起来,走到一侧贵妃榻上坐定,彩红极有眼色的捧着香茶递过去,她慢悠悠的掀开碗盖,饮了一口香茶,“砰”的一声重重将茶碗搁在桌上。 吓得绿萝一哆嗦,唯唯诺诺的低下头。 “大爷有意将你收房。”周氏语气平平,未有波动,叫人听不出喜怒。 绿萝只当陆曜臣把这事给周氏说了,一时心中大喜,忙走到跟前,跪在周氏身边,表忠心,“奴若有幸在大奶奶身边伺候,必尽心尽力,唯奶奶的命令是从。” 做妾 屋内一片寂静,只听得红烛灯芯子发出细微“噼里啪啦”的声音,周氏寒眉冷眼睥睨着跪在地上的女人,恨不得一个大嘴巴抽过去。 绿萝额头触在地面上,膝盖跪的都有些疼痛,半晌,都没有听见周氏说话,心里正七上八下时,只听周氏道:“抬起头来,我瞧瞧。” 绿萝应声,忙抬起头来,周氏一脸寒意,眼神像刀子一般飘在她的面上,突然她抬起胳膊,手掌带着一股风扇了过来,眼看就要打在脸上,绿萝吓得的脸色发白。 临到跟前,却只是摸了摸她的脸,表情也瞬间变成了笑脸,“怪不得你爷爱你,这好模样,就是我瞧着都怜爱。”说着一把拉起绿萝,亲亲热热的拍着她的手,道:“明儿我就去回了老太太,往后妹妹就同我一齐伺候大爷。” 一时地下一时天上,绿萝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止不住的往肚里咽涎水,听了周氏后半句话后,方把心放到肚里。 周氏做事雷厉风行,次日一早,藉由着给老太太请完安,她就把这事提了出来,不光陆老夫人诧异,就连是婆婆,又是姨母的孙氏都不清楚这个外甥女加儿媳妇的葫芦里卖什么药,大家只当她是当了母亲,转了性,纷纷称赞她贤惠大度。 时婳正在房里绣帕子,桃枝气呼呼的就从外面进来,一进屋就端起桌上的凉茶,猛灌一大口,半晌她见时婳没言语,就说:“我都要气死了,你怎么也不问问我什么事儿?” “我不问,你也要说的”时婳连头都没抬,将最后一针绣完后,打好结,拆了绣棚,把帕子翻过来,仔仔细细修剪多余的线头。 桃枝见她还自顾自的忙,走到床边坐下,噘着嘴,两手抱胸也不说话。 “怎么了这是?” 半天没听到动静,时婳转过头看她。 “生气了!” 时婳把绣好的帕子,塞到桃枝手里,抿着唇,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讨好的表情,“给,我给你赔罪!”一边说,一边拉着她的手“我的好妹子!别气了!” 桃枝摊开一看,素白的帕子上,绣着几朵粉嫩的桃花,针脚细腻,活灵活现,顿时欣喜万分,“我的好姐姐!你这手艺也太好了!比外面的绣娘也不逞多让。” “不气了?”时婳打趣道 “我不是生你的气!” 原来,绿箩今日就收拾了东西搬到了大奶奶的院里,她一时得意,没得抢白了桃枝几句,这才惹的桃枝不快。 “哼,我就是看不惯绿箩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她如今有了体面,自然骄傲些”时婳劝道,“往后她在大奶奶院里,我们也不时常见面,用不着放在心上。” 外面传来一阵搬东西,挪箱柜,乱哄哄的声音,有几个小丫鬟围着绿箩说话,一个说:“绿箩姐姐大喜!往后可不要忘了我们呀!” 另一个忙拍马屁:“还叫什么姐姐呀,得叫姨奶奶!” “我呸,不要脸的东西!还姨奶奶呢,那个主子封的?不过一个爬床丫鬟罢了!”桃枝听了,直要站起来要去外面教训那些溜须拍马的丫鬟。 时婳忙拉住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们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给人家当小老婆就那么好?”桃枝不屑的撇撇嘴,放低声音,“大奶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往后她怕是要吃苦头了。” 这就是了,利益面前,有的人头脑清醒,有的人就糊涂了。 “那……如果大奶奶是个好相与的,桃枝,你觉得给人当妾好不好?” 桃枝白了时婳一眼,“这不是废话吗!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我将来嫁人一定要正大光明的从正门进门做正室娘子!” 时婳不由得笑了起来,往日倒是小瞧了这个丫头,年纪虽轻,但见识不短,通透又豁达!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我笑你羞不羞!大姑娘家家的就把嫁啊嫁的挂在嘴边”时婳捂嘴大笑,“是不是,你这丫头也想着嫁人了!” “好啊你!竟然敢笑我!”桃枝一指头戳在了时婳脑门上,又伸手去挠她痒痒,时婳也不甘示弱去闹她,两个姑娘顿时就嘻嘻哈哈的倒在了床上,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闹了一会子,两人面对面的趴在床上,桃枝见时婳,脸上带着淡淡微笑,两颊像是抹了胭脂似的泛着微红,眼睛又黑又亮,嘴角还有两个红豆大小的梨涡。 桃枝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一本正经的道:“你长我两岁,生的又好,你不会也打的绿箩那个主意罢!” “想什么呢你!”时婳也坐了起来,看向窗外,正好能够看到西南角上那颗粗壮的柳树,她喃喃低语,“我娘就是给人做小,到头来…没能有个好结果…” 桃枝大概知晓一些时婳的身世,见她想起伤心事,一下子把她揽到怀里,“好啦,好啦,是我的不是,又让你想起那些…” 她揉了揉时婳肩头,劝慰道:“如今我们虽然为奴,焉知以后会一辈子为奴为婢呢!我们要挺直腰杆做人,争取早日脱了奴籍!” “桃枝,有你真好!” 她说的是真心话,桃枝是自从她卖以来,感受到的第一份温暖。 有珠珠的给孩子投个吧,求求了!上了新书榜双更! 乞巧 两月之后,迎来酷暑,陆府各处早已用上冰鉴,南方的夏季比北方还要热一些,光是坐在那里不动,就热的一身汗。 陆府大小仆从,都趁着太阳出来之前,忙把活计干完,好在烈日当空的时候歇着,日长神倦,用过早饭之后,听着院里的蝉鸣之声,人人皆眯着眼睛打哈欠。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阵喜讯传到陆老夫人院里,让人都精神不少,原是,大奶奶周氏身边陪嫁丫鬟,彩禾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陆老夫人大喜,晚饭都多用了一些。 曾孙辈,目前只有一个孙儿,这子孙兴旺,更是老太太愿意看到的。 陆老夫人当下便赏了一些衣裳首饰,安胎的补品给彩禾。 周氏更是做主,抬了彩禾做姨娘,拨了两个小丫鬟伺候着,一时彩禾成了院里最得脸的人。 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 绿萝抓了一把香瓜子,站在房门前,瞥见对面房里,进进出出许多人,皆是带着笑脸与礼品和来恭贺彩禾的,气的她把瓜子往地下一扔,一口啐在门上,“我呸,仗着肚子里有了货,就排到我前头去了!” 她虽被收用,但仍是个通房丫鬟。 周氏嘱咐了彩禾几句,抬眼往对面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就领着彩红来到了对面,“妹妹,可是歇午觉了?” “大奶奶,快请进。”绿萝忙不迭的推开门,笑眯眯的迎过去搀扶周氏的胳膊。 周氏坐到圆凳上,一边摇着手中的团扇,一边说亲道热,“妹妹原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又伺候爷已经许多日了,没能给妹妹个名分,我这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大奶奶这话实在是让绿萝惶恐”绿萝脸上陪着笑,“大奶奶待我好,我都是知道的。” 她拎起茶壶,倒了一杯凉茶,恭恭敬敬的捧到周氏面前,“天热,大奶奶喝杯凉茶罢。” “还是妹妹体贴周道,怪不得让大爷另眼相待呢”周氏接过茶杯,凑到唇边,凉茶刚沾了到唇角,就端着放到了桌上,笑道:“比彩禾她俩个强远了,一个两个的都和木头似的!” 听到夸奖,绿萝自鸣得意,又恭维着周氏说了许多好话。 周氏忽然一脸忧愁,语气都低落几分:“妹妹...你是爷心尖上的人,我如何能不多照拂你呢,你也知道,咱家自来有规矩,方有孕才能抬姨娘,妹妹就多体谅体谅我的心罢。” “绿萝都晓得奶奶苦衷的。” “哎~还是妹妹通情达理”周氏转忧为喜,连连许诺,“爷的心都在妹妹身上,何愁没有孩儿?到时我就亲回太太和老太太,抬妹妹做姨娘。” 绿萝连连感恩,只差当场磕头了。 一出门,周氏脸上笑意全无,阴沉沉的一双眼睛,要比冰鉴里的冰还冷,彩红跟在后头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备水,我要沐浴,什么下贱的东西,也敢同我拉拉扯扯?回头将这件衣裳烧了,晦气!” 陆曜臣因生意上应酬,结识不少非富即贵的王孙公子,没少同那些轻浮孟浪的公子哥儿一起宿醉嫖娼,他又是个眼馋肚饱的,近日在春香苑笼络了个才破瓜的小妓子,正打的火热,难舍难分。 至于早就得手的绿萝,早就被他抛到脖子后头去了,哪里还能想起来她这号人。 又过一月,这日正是乞巧节,周氏很是重视,当晚,命丫鬟在月台摆上事先准备好的时令水果与鲜花,自己皆是素裙,素钗装扮,对着皎皎明月,朝天祭拜,十分诚心实意:“愿与大爷白头偕老,愿大爷子嗣康健。” 拜月之后,又命彩红拿了一个蜡制的婴儿玩偶送到彩禾屋里,浮于水土上,以为宜子之祥。 时婳刚沐浴完,擦着湿淋淋的头发坐在门前的小马扎上发呆,桃枝垮了一个小包袱神秘兮兮的从远处过来,一把就拉起时婳,“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咱俩去花园子赏月去。” “我不去”时婳摇摇头,打了个哈欠,“昨晚没睡好,我困了...” 桃枝不由分说的就拉着时婳往前走,“哎呀!睡什么睡!今儿个可是乞巧节!得拜月,祈求织女娘娘赐予聪慧的巧手...”她放低声音,“和美满的姻缘...如今你巧手有啦!就差个好女婿了!” “我呸!”时婳笑着伸手捏了下桃枝的脸蛋,“我看是你想嫁人了!” 两个姑娘打打闹闹来到了花园子,这会儿满园的,月季,茉莉,紫薇等花,开的正好。 暖风习习,花香飘散,桃枝把小包袱打开,把里面的,李子,葡萄,还有两个水蜜桃,一一摆在石桌上。 看的时婳目瞪口呆,“你是从哪里弄了这么多果子?” “这个嘛!”桃枝故意卖起关子,嘿嘿一笑,凑到她耳边道:“小厨房顺的....小点声...要是被姥姥知道了,我又得挨训了!” “你啊你,让我说什么好!” 桃枝拉着时婳跪下,撅着嘴,很不服气,“我这还不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 “少来!” “好了,好了,快许愿吧!要心诚!” 陆时侒今日下午去看望了长姐陆清嘉,陆清嘉出嫁才半年有余,成婚不到一月,姐夫卫勉就进京科考,谁知陆清嘉心念夫君,日日茶饭不思,今年春,失足掉进荷花池里,险些淹死,好不容易救了回来,却性情大变,一概亲友皆不见面,天天在家足不出户。 好在卫勉榜上有名,如今被选入翰林院担任庶吉士,因听闻妻子命在旦夕,特告假回来,陆时侒很不放心,趁着姐夫回来,也到了卫家看望姐姐。 卫勉留他用了晚饭,所以归家便晚了。 陆时侒要回自己的院子,得绕过花园子,他刚走到月季圃,就听见有女孩嬉笑说话的声音。 一个温柔甜软的声音说:“愿阿娘,平平安安。” “那我...那我就愿时婳姐姐,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另一个声音清脆,俏皮。 毒妇 陆时侒抬眸望过去,就见远处石桌前坐着两个少女,两人都分别抱着个大桃子,一边吃,一边说笑。 此时月上柳梢头,照的各处都亮如白昼,月影疏疏映在少女脸上,异常娇艳,光影射人,她的面容看的极为清楚,她略侧过脸,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凑到旁边女孩耳边,小声的说了什么,说完就抿唇而笑。 这个笑容极甜,极美,满园的娇花都成了她的陪衬。 原来是哪个笨丫头啊。 她叫什么?时婳?有点儿意思。 时婳不经意往旁边一撇,就见月季花丛中有一抹竹绿色衣摆,仔细一看,似乎有个人影,吓得的她忙拉着桃枝一溜烟的跑远了。 看着跑远的身影,陆时侒“啧”了一声,唇角上扬,“她似乎也并不算笨?” 翌日,天尚明,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各门上还未开锁,仆从们也都刚刚起身,有个小丫鬟慌里慌张的到了二门上,喊上夜的婆子开门。 婆子定睛一看,见是大奶奶院里的丫头,也不敢怠慢,随口问了一句:“这大一早儿的,姑娘这是作什么去?” “出...出大事了!”小丫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来不及了,您就先开门罢!” 婆子只好开了门,丫鬟到了二门外,叫了上夜的小厮,吩咐道:“快!去城东把济生堂最好的大夫请来,再...把大爷叫回来!要快啊!” 时婳刚梳洗完,要去隔壁去喊桃枝起床,刚走到门前,还未敲门,就听到一声凄惨哀嚎声,“痛煞我了!” 桃枝也被这一声吓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前,看到时婳站在门前,她忙问:“怎么了这是?” “怕是出事了...” 不出一刻,全府上下皆知道了,彩禾突然腹痛难忍,流血见红,等大夫请来,胎儿已死腹中,不中用了,大夫只能下了药,将成型的死胎打下来。 前日才让大夫诊过脉,说是胎已经坐稳,孕妇身体健全,只要好生养着,自能平安生产,这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必有古怪。 大奶奶周氏立马派人封了院子,只准进不准出,势必要查清前因后果。 一时院中所有的丫鬟婆子乌压压的站了一当院,彩红搬了一张太师椅到中间,周氏一脸痛楚的捏着帕子,落了座。 “大家都说说罢,从昨日早晨到晚间,所有见过姨娘,接触过姨娘的,细无巨细统统都要禀报给大奶奶。”彩红代周氏开口道。 大家面面相觑,仔细回想了一番,就七嘴八舌的开始回禀,都是一些可有可无,鸡毛蒜皮的小事,压根没有可用的讯息。 周氏便开口道:“大家尽管说,若是提供有用的消息,我必然重重有赏!”她声音微弱,脸色苍白,瞧着很是难过。 不一会儿就从人群中走出来个小丫鬟指认,绿萝曾去了彩禾屋里送了一碗银耳羹。 绿萝一听,吓得额上直冒冷汗,腿脚发软,忙跪下说,她确实是送了银耳羹,但是彩禾落胎一事,与她不相干。 周氏便道:“我自是信你的,只是现在有人指认,我也只好先让人验验了,也好洗清妹妹的嫌疑。” 很快,大夫就验了出昨晚彩禾未喝完的银耳羹里确实是有堕胎药。 紧接着周氏派人去搜了绿萝的屋子,从箱柜里搜罗出来堕胎的药。 证据确凿,绿萝百口莫辩,瘫软在周氏面前大喊冤枉。 “我真是没想到...自打你来我房里,我拿你当亲姊亲妹一般”周氏痛心疾首,以帕拭泪,“你竟然如此恶毒...残害大爷的骨肉...” “奶奶...真不是我...您明鉴...”绿萝一边叩头,一边哭道:“您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周氏被她的哭声扰的脑瓜仁疼,抬手覆在太阳穴上,蹙着眉,吩咐道:“既如此,那等大爷回来再做处置罢。”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个贼妇人捆起来。”彩红呵斥众人。 陆曜臣身边的小厮,找到他的时候,他搂着可心的小妓子睡的正香,迷迷糊糊地的光着膀子出了房门,对着小厮就是一脚,那小厮顾不上疼痛,忙把家里的事简单细说一番。 他顿时清醒过来,扯了衣裳一边走一边穿,等到了家,周氏早已经拿出比六扇门破案还迅速的本领,将一切查的水落石出。 陆曜臣先看望了痛失孩子的彩禾,细细安慰了一番,又到正房里,周氏一身素衣,头上一支钗环也不见,蜡黄着一张小脸,眼眶红红,神情楚楚的看着他,不等他言语,她便先敛衽请罪,说都怪自己看顾不佳。 陆曜臣回想这小半年,她脾气是改了不少,比之原因不知道温柔多少,又见她此刻如弱柳扶风,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柔弱,心中不由得怜爱起来。 他搀扶起妻子,“不怪你,都是那毒妇治的!” “大爷,您看这事...怎么处置。” 陆曜臣冷哼一声,“这毒妇,活该打死!平时就是太心慈,纵的这些刁仆胆大包天。” 听他说话,周氏用帕子掩着嘴咳嗽了两声,陆曜臣帮她顺气,“你身子不好,就不要管了,我来料理!” 话说完就走到当院,早有眼尖手快的婆子们把捆成粽子的绿萝,抬到他面前,想到往昔她也没少在他耳边吹枕边风,说彩禾怎么怎么不好!眼下她能做出这种事也不曾有疑,陆曜臣看着披头散发,形容狼狈的女人,气就不打一处来,抬起手就往她脸上狠狠抽了两巴掌,“贱人!我待你不薄,你竟敢残害我的孩儿!”大手一挥,便喊人,“来人,还不将这贱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这两巴掌打的绿萝眼冒金星,头晕脑胀,白净的小脸瞬间就红肿起来,她一听这话,顾得脸上火烧一般的疼,哭着喊着又叫救命,又叫冤枉。 婆子们早就预备下了棍子,听到命令,七手八脚的将绿萝翻了个,大棍子毫不手软的就打在了身上。 十点还有一章!嗯……看在我勤奋的份上……——你们懂得!!疯狂暗示 年末 周氏歪在美人榻上,彩红跪在脚踏给她揉着太阳穴,外面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传进屋内,她拿了帕子掩在面上,声音弱弱的:“听听...大爷这是...狠下了心要将人打死呀。” “大奶奶心善”彩红道,“这么打已经是便宜了那毒妇,要我说啊,就该千刀万剐。” 窗外的惨叫声减弱…渐渐不闻… 周氏猛的将脸上的帕子掀开,从榻上坐起来,“那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她掖了掖耳边的碎发,“走,咱去求求大爷,饶她一命。” 彩红识趣的走过来扶她,主仆二人一时到了书房。 未语泪先流,她虚弱无力的走到陆曜臣面前,就要下跪。 陆曜臣从圈椅上起身一把扶住她瑶瑶下坠的身子,“你不好好歇着,这是做什么?” “大爷…您就饶了绿萝一命罢,有道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周氏拿着帕子拭泪,哽咽道:“不念旧恶,怨是用希,再怎么说她也伺候过您。” 陆曜臣听了这话,不禁也回想起曾经两人的欢愉,长叹一声,“也罢,就饶了她一条贱命,赶出府,自生自灭罢。” 绿萝早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只剩下一口气,还没抬出二门,就断了气,小厮用一张破草席一卷,直接丢到了乱葬岗。 晚间,刚吹了照明的蜡烛,时婳与桃枝躺在床上闲聊。 桃枝白天听了底下小丫鬟们说起绿萝的惨状,唏嘘不已,“我听她们说…绿萝可惨了,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还没出二门就咽了气。” 时婳侧过身,平躺着,把双手放在小腹上,淡淡的说:“这也是她的命。”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桃枝来了精神,抬起胳膊用手撑着脑袋,借着窗外的月光,端详时婳的脸蛋。 时婳无奈一笑,“我哪里会知道…我又不会算命。” “我只是知道…给人当小…大多没有善终。” 桃枝趴到枕上,声音闷闷的,“我虽一直讨厌绿萝,但是乍一听到她死了,心里还是不得劲,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 “我听姥姥说,她亲娘死了,爹娶了后娘,生了弟弟,为了给弟弟娶媳妇才把她卖了。” “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时婳突然想起文娘说的那句话。 桃枝嗯了一声,“她虽爱显摆,攀高枝,但是骨子里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坏,我觉得…那药应该不是她下的…” “姐姐…你说会不会是…大…” 时婳一把捂住她的嘴,郑重其事的叮嘱她,“小枝,谨言慎行!” “你也觉得对不对?”桃枝伸手扒拉开时婳的手。 时婳摇摇头,“不好说…” 她觉得这事儿,归根究底,是男人的错,如果…陆曜臣对大奶奶一心一意,哪里会有这些? 话又说回来了,这世上哪有一心一意的男子呢? 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人的幻想罢了。 死了一个奴婢这事,在陆府就像是一个小石子投进汪洋大海里,连个浪花都没掀起来,就消失不见了。 反而是大少奶奶周氏,越发受到众人爱戴与尊重。 人人夸都她仁慈,贤惠,不仅是为绿萝那样的人求情,还对痛失孩子的彩禾照顾有加。 ------------------------------------- 秋去冬来,岁聿云暮,又是一年年末。 腊月十八这日,是陆老夫人六旬之庆,本来二老爷陆泽,想着大操大办一场,老太太信佛,不喜太过奢靡,加上年岁渐长越发不喜太过于吵闹,又临近年末,过些时日就要过年,里里外外还有许多事要忙,没的因过个生辰惊师动众的,扰的众人都不得安生。 于是发了话,一切从简,一家子骨肉热闹热闹便完了。 大儿子陆澜在任上回不来,特地千里迢迢谴人送了书信与寿礼,见老太太有些落寞,陆泽为了体现自己一番孝顺之心,特地命小厮买了一些天上飞的,地下游得,来放生。陆老夫人见了果然开怀高兴。 来庆贺的宾客,皆是一些知近亲戚,周氏遵从了陆老夫人的意思,就在老太太内院里,搭了家常的戏台,定的也是老太太爱听的那班小戏。 陆泽生恐太过于简朴让亲戚们看了笑话,因此又派下面的人找了一档子打十番鼓的。吹吹打打的倒是热闹不少。 天气寒冷,女眷酒席就置在了老太太的上房里。 陆老夫人一身编织针广袖罩印大红袄子,头戴枣红如意绣抹额,红光满面的由时婳搀扶着来到正堂受礼,正当中设了一张罗汉榻,早已有小丫鬟摆好了引枕与靠背。 时婳扶着陆老夫人落了坐,另有小丫鬟跪在脚踏上,整理好了老太太的裙摆,这时众女眷方来行礼。 而后便是二老爷陆泽携着孙辈,曾孙还太小,被小厮抱着一起来行礼。 陆曜臣年长,就跟在老爹后头,跪下磕头行礼,起身给祖母说寿词时,一眼望去,就见老太太身边站了一个风流婉转,身穿素绒绣花藕荷色花袄,下系澹澹色百褶长裙的丫头,这丫头不仅仅身段窈窕,生的更是面似芙蓉,眉似春山,双眸恍若盈盈春水。不由得酥倒在一边。 暗叹,家里何时来了这么一位花容月貌的丫头,他竟不知啊? 昨日陆老夫人贴身大丫鬟喜鹊的娘病危,接了她家去,老太太因想着等过了年就把时婳给了陆时侒,所以就把她提上来先伺候着,让她多在陆时侒面前露露脸,今日也就由她在身边服侍着。 等拜完寿,爷们都一一退出上房,陆曜臣临走时又多了两眼时婳。 隔天,陆曜臣给陆老夫人请完安,没立马走,反而悄悄扯了一个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到一僻静处问话,他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开门见山的就打听时婳。 小丫鬟千恩万谢接了,把时婳从进府到如今,事无巨细,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陆曜臣心中了然,想着得寻个机会弄到手里来才好。 青帕 转眼已到了腊月二十九日了,陆府新换了门神、联对、灯笼,新油了桃符,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皆是焕然一新。 祠堂大开,一应上供的鸡鸭鱼肉,各色菜品等摆了满满一供桌。 陆老夫人在前拈香下拜,家下众小辈们在后,一齐跪下,等祭拜完,方回到老太太院里,大开宴席。 因没有外人,一大家子就坐在一桌上,今儿比不得平时那般规矩,席上,大家说说笑笑,热闹非凡。 陆老夫人更是抱着咿咿呀呀,还不会说话的曾孙子喜笑开颜。 饭后大家在老太太房里说了一会子话,男人们便辞了出去,女眷留着继续陪老太太说话取乐,守岁。 陆老夫人最是心慈,见眼下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特给一干老妈妈,大丫头们放了假。 桃枝要家去过节,她本想邀着时婳一起,时婳坚决不肯,难得这种节日能与家人团聚,她觉得自己去不合适。 桃枝见她坚持,也就不再强邀,约定回来给她带她娘做的玫瑰松糕。 时婳送她到二门上,桃枝依依不舍的拉着她的手,再叁邀请:“姐姐,你就同我一起家去呗,我家还有个小弟弟,胖乎乎的可好玩了。” “好了!快走罢!王妈妈在门上都该等的着急了!赶明儿一早你不就回来了?” “好吧”桃枝一边走,一边冲她挥手,“那明儿你早点起!我来闹你哦!” 时婳目送桃枝走远,直到看不到身影才慢慢往回走,这么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她这个没有家的人,只能孤零零一个人。 天阴沉沉的渐暗,各处锦绣灯笼早已点燃,灯火辉煌照的各处亮如白昼,她沿着游廊往后覃房走,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以往除夕当晚阿娘会剪了梅花插瓶摆在屋子里,说是这样,新的一年里整个屋子都会梅香扑鼻。 时婳知道,这不过是阿娘的说辞,爹爹最喜欢梅花,她不过是为了让爹爹开心而已。 她改了主意,顺着游廊往花园子走去,想必这会儿园中的梅花肯定开的正好,她想折一支拿回屋。 她连最后一件爹爹给的物件都没有留住,想到这里,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滚了下来,冷风一吹满是泪痕的脸颊变得冰凉冰凉的。 很快她就到了花园子里,西北角上有一小片红梅,此刻开的正艳。 在折之前,时婳先对着西边方向,跪下,虔诚的磕了一个头,“愿阿娘平平安安。” 陆时侒没有想到,不到半年时间,这个笨丫头就在花园子里求神祈祷两次,且次次都被他撞到。 难道她不知道,神仙很忙吗? 老太太屋里烧了地龙,又拢了焚着松柏香、百合草的火盆,熏的他有些头晕脑胀,本想着顺着花园子走,透透气,没成想就又碰到了她。 不过这次她不是笑脸,在寒风之中,她跪在梅花一侧,单薄的肩头不停抖动,强压着哭声,无声无息流了一脸泪痕。 她那双眼睛里蕴蓄满了泪水,蹙眉强忍的模样,让他不禁想起母亲。 那年他还小,只记得父亲领回家一个极为美貌的女子,母亲就是在那个下午,躲在东厢房里悄无声息的哭了一大场,他那会儿不明白,为何母亲不将抢了她丈夫的女人赶走,却只能躲在一边偷偷的哭。 后来他明白了,母亲却病危了 陆时侒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她两叁步的位置停下,“为什么哭?” 时婳刚从梅花树上折下来一支梅花,惦着的脚还没有放下来,被冷不丁传出来这一句话吓了一跳,踉跄了两步才站稳,抬起朦胧泪眼去看来人。 只见几步之外,陆时侒正站在那里,他穿了一件墨青色的貂裘大衣,银冠束发,面如美玉,目似明星,说不出的风流俊逸。 时婳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下意识的把折下来的梅花往身后藏,弯腰屈膝给他敛衽,“二爷。” 她似乎是有些惧怕他。 陆时侒瞧见她一只手背在身后,便问:“你身后藏的是什么?” “没什么”时婳头低的越发低了,此刻伤心已经被惧怕所顶替,她没想到能遇到陆时侒,更没想到会被当场抓包。 不过她只是折了一支梅花,应该不至于他堂堂一个二爷来兴师问罪罢? “拿出来”他声如击玉敲金,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 时婳踌躇一番,还是乖乖的将手中梅花枝到面前,“是梅花……请二爷恕罪,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还当是什么好东西……至于躲躲藏藏么…… “为什么哭?”他又问了一遍。 “啊?”时婳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抬起脸来看他。 他不是来怪罪她乱折梅花? “我问你为什么哭?”真是个笨丫头,不光笨,反应也慢。 时婳低头狡辩,“不曾哭的,只是风迷了眼睛。” 半晌都没有动静,就当时婳以为这个走路没有声音的二爷,已经走远了时,面前却多了一方青帕。 “擦擦罢。” 时婳不敢去接,连连摆手,“不用了,多谢二爷。” 只听他不轻不重的道:“什么时候连主子的话都不好使了?” 以势压人,时婳只好乖乖的接过来。 见她只是一手捏着帕子,并不往脸上擦,陆时侒又道:“哭的脏兮兮的,有碍我赏梅。” 时婳觉得他好莫名其妙… 但谁让人家是爷呢?她只是个丫鬟,哪里有反驳的余地,既然如此,她就丝毫不需要客气了,眼泪清涕统统擦在了他的青帕上。 “谢谢二爷…只是帕子脏了…” 原以为他会说,脏了?那就丢了罢,你用过的东西我是不要的。 不料他却说:“洗干净,再还给我。以后不要大晚上出来哭,怪吓人的。” 时婳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应是。 他见她穿的单薄,唇色都冻的有些发白,又说:“没事就赶紧回去,挡在这里打扰我赏花。” “是”时婳对着他福了又福,赶忙告退。 陆时侒看着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发出一声浅笑,反应慢吞吞的,走路倒是挺快。 噩梦 时婳一手拿着腊梅,一手捏着陆时侒的青帕,生怕被别人瞧见,低着头只顾脚下,丝毫没瞧见迎面走来一人。 她走的飞快,在转角的时候就和来人撞了个满怀。 “不长眼的东西!”陆曜臣垂下眼弹了弹胸前被腊梅染脏的衣袍,呵斥道。 时婳直接被撞的打了趔趄,一下就摔倒在了生硬冰冷的青石板上,她听出是陆曜臣的声音,顾不得被撞疼的手腕子,赶忙跪立低下头赔罪,“大爷...恕罪。” 她声音软甜,隐约还带了一丝丝哭腔,任谁听了都心生怜意,何况是久经花丛的陆曜臣,当下他便消了叁分火气,抬眼去瞧眼前的丫鬟。 “抬起头来回话。” 时婳只得抬起来,陆曜臣这一看不要紧,这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小美人吗? 当下便换了一张面孔,连忙伸手抚起时婳,语音很是关切,“是我莽撞了,摔疼了吧。” 他虽不如陆时侒那般品貌非凡,却也是风流英俊,只是这眼中的垂涎之意太过明显,恨不得将时婳吃了。 时婳连连后退几步给他纳福,告罪,“奴该死,冲撞了大爷。” “不妨事,来让我瞧瞧哪里摔疼了?”陆曜臣往前走了几步,凑近时婳,伸手就去拉她的胳膊。 时婳吓得脸色发白,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头两眼发红的大灰狼,连忙把胳膊放到身后,一边往后退一边连连摇头,“大...爷...真没事...您若没有别的吩咐...奴就退下了...” 面对送上门的小白兔,岂有放过之理,陆曜臣更爱她这副模样,比那些上赶着浪荡女人更多了不一样的趣味,他右手拽住时婳的手腕子,右手就要去摸她的小手,“别怕,我又不吃了你,爷就是瞧瞧你摔的怎么样。” 时婳奋力挣扎,眼眶都红了,“大爷...请自重...” “呵...小东西...装什么装?”陆曜臣欲擒故纵见的多了,见她还如此装模作样眼下便有了几分脑意,“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时婳吓得手脚发抖,挣扎几下都没能挣脱,就在这时,忽然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陆曜臣也一愣,就趁这个空档,时婳奋力对着他的脚狠狠踩了一下。 陆曜臣吃痛,时婳趁机挣脱他的控制,跌跌撞撞的就跑了。 “小蹄子!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陆曜臣捂着被踩疼的脚,愤愤道。 时婳跑回房间,将门锁上,不放心又拉了桌子顶着门,气喘嘘嘘的倚着桌子席地而坐,两手抱着膝盖,小声的哭了起来。 她真是吓坏了... 她不敢想,倘若没有人过来,她的下场是什么... 这一晚,时婳做了好几个噩梦,一会是在苏家被卖的画面重现眼前,画面一转是她被陆曜臣强迫,然后大奶奶周氏,带着五六个小丫鬟将她捉住拿了棍子打她。 棍子打在身上的皮肉之苦,远不及那些恶言恶语,她们不听她的解释,一口咬定是她不知廉耻勾引大爷,画面又一转,陆时侒站在她面前,颇为厌恶看着她,用凉薄至极的语气道:“原来就是个爬床丫鬟...真是脏死了...” 孤立无助,没有一个人肯相信她的话,那些刻薄歹毒的脏话说的她羞愤欲死,恨不得一头撞死,也到干净!正在打定主意一死了之时,恍惚看见桃枝出现在眼前,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拉住她的手,“桃枝,桃枝,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 却不料,桃枝挥开她的手,冷冷的说:“你太让我失望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姐姐...开开门呀...”桃枝一大早的就回了府,手里垮了个小包袱,直奔时婳房里,却不料她锁了门。 时婳猛然从梦中惊醒,枕边已经湿了大半,梦中画面还历历在目,顿时心痛神痴,失魂荡魄,桃枝在外喊,她恍若未闻,一时竟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婳儿姐姐!你怎么了?”桃枝喊了好几声,不见回应,心下有些担忧,正想着叫人撞开门,就听见时婳小声的回她,“来了来了...” 时婳披了一件袄子,把桌子挪开,开了门,桃枝进门把手中的东西搁在桌上,“你睡的也太沉了些,害的我担心。” 她一抬眼,便见时婳脸色灰灰,眼下一抹青痕,眼圈也是红红的,像是哭过了,忙走上前,拉着她坐到床上,“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想着安抚安抚她,“莫非是想吃我娘做的玫瑰松糕馋哭了不成?” 听她说话,时婳心中更是难过,喉间犹是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觉又流下泪来,桃枝伸手揽着她的肩头,细细安慰,“别哭,别哭,你瞧我一大早就来了,有什么大不了事儿?和我说说。” 桃枝不晓得缘故,只当她定是想起家人了。 时婳靠在桃枝身上哭了半晌,昨晚的事,她没办法告诉桃枝,一来告诉她也无用,还徒增挂牵,二来,她也实在是羞于说出口,只道是:“只是想起我娘来了...” “没事儿,你总会再见到你娘的,别哭了...今儿大年初一,开开心心的,你还有我呀!”桃枝拿了帕子给她拭泪,“瞧瞧,这小脸哭的,我都心疼了。” 桃枝使出浑身解数,总算是逗的时婳喜笑颜开,两个姑娘靠在床头说了会子话,就听窗外小丫鬟叽叽喳喳的都在说下雪了。 时婳穿好衣裳同桃枝一道出门,一看果然是下雪!雪花纷纷扬扬从天而降。 南方比不得北方,有大雪纷飞的时候,难得有这么大的雪,小丫鬟们都高兴坏了。 桃枝拉着时婳的手,兴高采烈的转起圈圈来,“等下的再打一些,我们就堆个雪人罢!” 这雪果然没有辜负桃枝的好兴致,不一会儿就积了满满一地的雪,两个姑娘就在窗户底下堆了两个一般大的雪人,桃枝指着说,“这个是我,那个是你!” 时婳突然收起笑靥,郑重其事问她:“如果...有一天,我做了错事,桃枝你会原谅我吗?” “会。”桃枝握着她有些凉的手,诚恳的点头微笑。 谢谢大家珠珠和收藏!上了新书榜!今天依然双更!十点还有一章!感谢感谢! 姨娘 接连的冻恼奔波,时婳着了凉,就有些头晕脑胀,身软脚轻的,因怕过了病气给陆老夫人,便让桃枝给王妈妈告了假。 陆老夫人听闻,也谴人寻了个大夫来看她,大夫说不过是偶感风寒,不打紧,吃两剂药疏散疏散就好了。 谁知时婳有心病,整日担惊受怕,拖拖拉拉足足一个多月才渐好,陆老夫见她虽生的好,但身子太弱,打着送到陆时侒房里的念头也就淡了,叫她好好养着,仍当个侍奉礼佛的小丫鬟。 时婳听了这话后,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仍然侍奉礼佛就不必天天在老太太跟前,也就不用担心陆曜臣了... 这日正是二月十五日,陆老夫诵完经,吩咐时婳抄写一些经文供在佛前,自己由喜鹊扶着去了稍次间暖阁里歇着。 时婳净了手,弯起袖口,点了一支藏香,坐到桌前开始抄写,她写的很认真,丝毫没有发现,软帘被人掀起,进来一人。 “写什么呢?”陆曜臣走近,见她坐姿端庄,神情认真,要是不知道的还真当是哪家小姐呢,心底越发喜爱。 时婳一惊,手中的毛笔落在纸上,划出来一道墨痕,她心中虽害怕,但想着这是在老太太屋里,再怎么说他也该忌惮一些,便硬着头皮起身,敛衽,“大爷。” 谁知,这个陆曜臣最是个色胆包天的,哪里顾忌那些,上来就摸她手,“连着许多时日不见,瞧你都清减了。 ” 这一个多月,陆曜臣都不见时婳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听说她病了,他还着实担心了许久,生怕自己还没得手呢,人就病死了。 好在听说她好了,他心猿意马了这许多时日,今日那还能饶的了她。 时婳将手抽出来,连连后退,“大爷,这是老太太礼佛的屋子,您放尊重些。” “我够尊重你了,别拿乔作样了”陆曜臣见她抗拒的紧也不敢过多强硬,放缓了语气,“今儿十五,不算好日子,赶明儿我回了老太太,讨了你,抬你做姨娘,跟了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见时婳一脸失魂落魄的直摇头,他面上一冷,“怎么?你不愿意?哪有放着好好的主子不做偏偏当丫头的。” 老太太自来心地最善,对身边的大丫头都很是怜惜,倘若她真闹死闹活的不同意,他还真是没办法,见她仍然还只是摇头,陆曜臣放了狠话:“我抬举你,你别不识趣儿,乖乖的到我院里,我自好好待你,不然我就寻个错儿,将你撵出去,卖到外头妓院里,到时候还不是落到我手里?孰轻孰重你好好思忖罢!” 他每往外说一个字,时婳的脸色便白一分,等他一字一句说完,时婳面上已经毫无血色,像是被人从头顶浇了一盆凉水,浑身冰凉,丢魂失魄的不知作何,身子一软,踉跄两下,胳膊撞到书案上,把红丝石的砚台挥到了地上,发出“咣当”一声。 “怎么回事?”陆老夫人在隔间听见声音,问道。 陆曜臣往前走了几步,弯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好好想想罢,是伺候我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他往外走,走到稍次间给老太太请安问好,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一本经书,“昨儿得了一本经书,特来孝敬祖母。” “曜哥儿,有心了”陆老夫人接过经书,爱不释手,连连夸赞大孙子孝顺云云。 时婳听着外头的声音,心里越发凉了,她不过是个买来的丫鬟,老太太纵使再心善,也没有可能为她做主。 她该怎么办? 楞了一会子神,她才蹲下来,收拾弄脏的地板,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一滴一滴都咂到了黑墨上,地板越擦越脏... 喜鹊进来,问道:“老太太刚才听见声响,派我来看看是怎么了?” “我刚刚失手打翻了砚台...”时婳哽咽道。 喜鹊听她鼻中都是酸楚之音,蹲下一看,就见她满脸泪痕,她挽了袖子,帮她收拾,安慰道:“不打紧,老太太不会怪罪的,别担心。” 时婳点点头,强忍着哭意,收拾完又去抄写经书。 晚间吃饭时,桃枝见她无精打采的,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头,推说身上不舒服,早早的就回了屋睡了。 时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那里睡得着,怎么办?谁来告诉她怎么办? 死...似乎是唯一的办法... 但她还不想死,如果想死,早就在来扬州的船上跳进江里,一了百了了。 她还没有见到阿娘,她不能死。 不想死,她只能认命,两条路——做妓生不如死...做陆曜臣的妾,只怕死无全尸。 她蜷缩在被窝里,全身发抖,手背上都是咬出来的牙印,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一定要想出办法来... 脑中突然就出现了一张脸...陆时侒... 如果他肯要她,只要在陆曜臣开口之前把她要了去,陆曜臣总不会觍着脸同兄弟争抢一个丫鬟。 对,就是这样,似乎可行之法。 不过转念,时婳就想起之前绿萝也曾说要到他院子里,他很不喜,而且他目前不在府中。 那就只有叁爷陆昕文了,听桃枝说,这个叁爷,平素不大言语,年少老成,与兄长陆曜臣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时婳下定了决心,要试一试,给自己挣出一条活路来。 窗外寒风凛冽,直刮的门窗吱嘎乱响,时婳听到耳里,只觉这一声一声的都仿佛是撞在了她的心上,滚刀子一般的难受。 暗叹自己命贱如此。 她哭的昏昏沉沉,直到天微微泛明,才朦胧睡去,等桃枝来喊她起床时,已经不能支持,惓连眼皮都睁不开。 桃枝伸手往她身上一摸,竟是滚烫滚烫的,忙喊了王妈妈,请了大夫,诊完脉,药抓回来后桃枝亲自煎药,喂她喝下。 她一时清醒过来,就拽着桃枝的袖子问:“老太太可是有说什么?” 桃枝就安抚她:“没说什么,就让你好好养着,我的好姐姐,你快睡会罢。” 听到这话,时婳才略宽心沉沉睡去。 清白 好几副药吃下去,时婳的病非但不好,反而越重,桃枝看她病的身上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那脸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急的直掉眼泪,“好姐姐,你到底是有什么想不开的?” 时婳强支撑着,抬起手来给她擦眼泪,气若游丝道:“我没事儿...好妹子,莫哭了...没准我这一病,就能回家了...” 她病成这样,想着不如死了,也倒干净,存了这个心思,病哪里还能好。 “胡说...”桃枝拉着她的手,“只不过是点小风寒,哪里就到那个地步...你别担心,老太太说了你只管安心养着,陆家不会不管你的。就算陆家不管你,还有我,我一定会请最好的大夫来,你只管放心...” 时婳有一腔的痛楚心酸无法往外说,只直掉眼泪。 次日桃枝再叁央求王妈妈,又请了个资深的老大夫来,老大夫捋了捋长胡须,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急的桃枝直跺脚。 好不容易诊完脉,桃枝送大夫出门,一边走,一边问:“先生,我姐姐她到底怎么样啊!” “肝阴亏损,心气衰耗”老大夫,脱口而出。 桃枝听不懂,急的脸红脖子粗,“您就说能不能治好!” “心病还需要心药治,这位姑娘,心思太重,拖着身上的病不好,好好开导开导,吃了我的药,应该不打紧。” 听了这话,桃枝松了一口气,不断给大夫道谢。 桃枝喂时婳喝药,“姐姐,大夫说了,你的病不打紧,别忧心,你有什么心事?和我说说。” 时婳喝了药,精神略好一些,她靠在桃枝身上,缓了一口气,还是问:“老太太,有没有说起我来?” “老太太,今儿还问起你的病,别的没说,你就宽宽心罢,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我家顽去。” 桃枝又说了一大堆的开解话,怕时婳劳累,便给她掖好被子,“你好好歇着,晚些时候我再过来喂你吃药。” 这个老大夫开的药确实比之前的药好些,时婳感觉身体都轻快不少。 天色渐暗,各处都已经用完晚饭,有几个小丫鬟凑到一起闲聊,“大爷这次去两广做生意,得好几个月才回来呢。” 另一个放低声音道:“我听大奶奶身边的彩红姐姐说,这次大爷走的时间长,大奶奶有意选个贴身的丫鬟跟着大爷去呢...” 这话一出,几个小丫鬟都跃跃欲试,忙问道:“可定下人选了?” “听说...”这个丫鬟故意卖起关子,“大爷原先看上了...”她往时婳房里努努嘴,“谁知,这个是个没福气的...偏偏病了,大奶奶就定了一个叫什么韵儿的。” 话音渐渐远去... 时婳双眸炯炯的盯着窗户往外看,方才这些对话,她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朵里,陆曜臣要出门了!!! 她很想问问桃枝,这是不是真的,挣扎的就要从床上起来,正好这时,桃枝推门进来,“你别动!要什么我给你拿,你才喝了药,好不容易出了这一身汗,要再吹了风,如何能好?” 时婳拽着桃枝的袖子,追问:“小枝,大爷...是不是要出门了?” 桃枝虽纳罕时婳怎么问起大爷,但还是如实回道:“对,明儿一早就走,听说是去两广做买卖,得叁四个月回来呢。” “你怎么忽然问起大爷来了?” 时婳躺在枕上,重重喘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没什么,只是方才听有人议论。” 陆曜臣出门后,时婳的病一日比一日好,不出半月,已经好了大半,桃枝来给她送饭,看着她精神好了很多,不由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你总算是好了。” “多谢你...桃枝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好了”时婳淡淡一笑,“若不是你,我怕早死了一百回了。” “呸呸呸”桃枝连呸叁下,“说什么晦气话!” 她把粥递给时婳,笑道:“若想谢我还不简单,等你好了,多绣几个帕子给我就好啦。” 时婳点点头,笑的轻松,“没问题!” 半月之后,燕子在檐下筑巢,梨花落了满满一院子,时婳的病终于好利索了。 天气早已回温,众人都换上了轻薄的春衫,时婳也从衣柜里找出一件豆绿色带暗纹的长裙来,她换好后,对镜开始绾发,她还特地涂了一点口脂。 时婳看着镜中的自己,光鲜靓丽,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她今日就要去找叁爷陆昕文,豁出去脸皮,求他要了自己当通房... 她要赶着陆曜臣回来之前,把自己送到叁爷的床上,要不然等着就一个死。 清白干净的死和不知廉耻的活,她选择了后者,就不用再矫情什么脸面不脸面了。 晚饭已过,陆昕文像往常一样来到陆老夫人院里,晨昏定省。 时婳在廊下和几个小丫鬟说着闲话,余光却紧紧盯着门上的帘子,生怕错过陆叁爷出来。 约莫两刻左右,陆昕文从屋内出来了,时婳扯了一个谎子,告别小丫鬟们,悄悄跟上叁爷,她跟了一路,直到都要走到陆昕文的院子了,她也没能鼓足勇气喊住他。 “你跟着我做甚?可是有事?”陆昕文停下脚步,转过身问道。 他其实早就发现身后有人跟着,起初以为只是顺路,谁知她竟然跟到院子来了。 时婳脸红的要滴血,抿着唇,垂在身侧的手,出了一手的冷汗,裙摆都被她攥出了褶子来了,她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陆昕文见她忸忸怩怩,也不言语,便转身就走,谁知她却在背后喊:“叁...爷...” “何事?” 令陆昕文没想到是,眼前这个长相甜美,看上去娴静文雅的女孩会在他面前跪下,然后说出如此不端庄,甚至是有些自轻自贱的话来。 “叁…爷…我想到您院里伺候…求您同老太太要了我吧…”时婳头上悬了一把利刃,什么礼义廉耻,统统顾不得了,由不得她退缩。 不光他没想到,就连不远处的陆时侒也没想到… 100珠珠加更在10点! 如愿 刚过完年,远在沧州赴任的陆澜便派人传信说身上不大好,陆时侒少不得立马打点行装远去侍疾,直到陆澜身体康健了他才回来。 一回来听闻时婳病了,他想着去要回自己的帕子,顺便看看她病的怎么样了,没成想,却看到这么一幕。 陆时侒站在一片竹子后,冷眼看着时婳跪在陆昕文面前,一脸娇羞的说,想去他院里伺候,上赶着要做爬床丫鬟。 他随手就抓在竹节杆上,这是一株刺竹,上面满是尖刺,尖刺划过掌心,瞬间血就流了出来,蔓延至整个掌心。 他却浑然不觉,只眼底一片阴鸷的盯着时婳的侧脸。 白瞎了那双眼睛… 他以为她虽有些蠢笨,慢吞吞,但好在眼底清亮,心思单纯。 却没想到,她和其他女人一样,只想着爬床,上赶着给人家做小… 呵…他冷笑一声,狭长凤眸里亮度惊人,既如此他怎么会让她如愿呢? 他拂袖而走,并没有听到接下来的对话。 陆昕文先是一愣,随即皱眉,道:“先起来说话。” 时婳心内一上一下,像辘轳一般,怕他答应,又怕他不答应,双腿抖得险些站不稳,只听他淡淡开口说:“我院里已经有人伺候。” 他没有羞辱她,给足了她脸面。 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指甲陷进了皮肉里,时婳感觉自己仿佛低到了烂泥里,烂的不能再烂了,她听见自己说:“叁爷...我...倾慕您...只想去您院里伺候...” 陆昕文淡淡一笑,丝毫没有看轻她意思,倒是有些佩服她的勇气,“多谢你喜欢...只是在下并非良人”他抬眼环视了一圈,见并没别人,才继续说:“我并不好女色...姑娘莫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时婳听到他后半句话时,眼睛亮了一下,忙道:“我不在乎!我只想在您身边伺候...” “你大好的年华,没得耽误了你,这世上好儿郎多的是,没必要在我这儿虚度光阴,姑娘还是另寻良人罢。” “我...”时婳急的额上沁出一层薄汗,她无法说出实情,一来当弟弟的绝对不可能去要兄长看上的丫头,二来,他既不好女色,更不会为了她去触兄长的霉头。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昕文渐渐走远... 时婳从未感觉,晚间的夕阳会这么灼人,这么漫长...她就站在陆昕文院子前面不远处,看着夕阳一点一点像远处的山峦隐去,周围的景物便慢慢变的模糊,直到看不清。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四周全都黑透,府里亮起各色纱灯,桃枝拎着灯笼将她找到,“你在这儿干嘛呢!我都找了你半天了!” 桃枝见她一脸木讷,呆呆的毫无反应,吓了一跳,赶忙拉着她的胳膊往回走,一边摸她额头,一边嘀咕,“你这是怎么了?被风扑了?这也没发热啊!” 走了半晌,时婳才缓过神来,勉强一笑,“我没事儿...就是看了一会子落日。” 她无路可走了,下定了决心,趁着陆曜臣还没回来的日子里,好好和桃枝相处,他若真的强纳她,她就去死罢,与其平白被作践死,不如自戕,还干净一些! 陆时侒黑着一张俊脸回了书房,自己随便找了个帕子包扎了手上的伤口,懒懒散散的靠在太师椅上,从未感觉有如此的疲惫。 他阖上眼睛,将头倚在椅背上,修长的颈项上喉结微动,单薄的眼皮下是乱动的眼珠,脑中全是除夕那晚,她立在梅花下,哭的楚楚动人,以及方才一脸娇羞说出那番话! 没由来的气,他猛地睁开双目,扬声喊道:“绿珠!” 绿珠从门外进来,只感觉屋里的气氛仿佛进入了冬季,冷的她有些打颤,她在二爷院里时间也不少了,但从未见过他如此这般寒眉冷眼,一惯温文尔雅的人生起气来,才让人害怕。 她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在。” “听闻,你父母病了?” “啊?”绿珠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老子娘病了,她怎么不知? 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书案上,他语气平平,凤眼微眯,斜了她一眼,“难道没病?” 绿珠是个聪慧的女子,听出陆时侒话里的意思,忙低下头,回道:“病了...是病了...”欲加之病,二爷说病了,那就是病了! 他“嗯”了一声,“那既如此,你便回去侍奉几天罢”说完他又加了一句:“月钱照发。” 绿珠听了前半句,还以为要撵她出去,心里担忧的不行,又听了后半句,顿时转忧为喜,虽不知二爷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平白无故的放假还有月钱拿,这样的好事,多来才是! 陆时侒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赶明儿,你就家去罢。” 她一个劲儿的点头,“是,绿珠谢谢二爷!” 次日一早,陆时侒来到陆老夫人院里请安,还特地留下陪着老太太用了早饭。 饭毕,陆时侒搀着祖母到厅堂的榻上落座,陆老夫人拍拍孙儿的手道:“你也座罢。” 一时丫鬟捧上香茶,陆老夫人端起茶碗,饮了一口,才开口说话:“你父亲可大安了?” “让祖母挂念了,父亲只是小伤寒,已无大碍”陆时侒笑吟吟道,“本该昨日归家之时,就来给祖母回话,我见时候不早了,不敢来惊扰祖母。”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这话,陆老夫人才略宽了心,又见孙儿似乎瘦了不少,便关怀问道:“瞧你都清减了,这一路来多有辛苦,好好歇歇再用功读书罢。” “是,孙儿谨遵祖母教诲。” 陆时侒端起茶碗,掀开碗盖,轻刮半覆,举到唇边慢啜了一口茶汤,将茶碗搁置桌上,微笑道:“孙儿,还有一件不情之请。” “何事?尽管说,和祖母用不着客套!”陆老夫人道。 陆时侒这才缓缓道来:“我院里的丫鬟绿珠,她娘病了,今儿一早已经家去,我那边虽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但少了她,我也不便,还想着求祖母派个姐姐到我哪儿劳累几日才是。” 罚站 陆老夫人喜溢眉梢,笑道:“我还当什么事儿,早该如此了,你可有相中的人儿?” 陆时侒略思索一番,道:“我记得祖母这里有个叫婳儿的?” “不错”陆老夫心中了然,她就知那日没看走眼,孙儿果然是相中了婳儿,不过一想到那孩子身子不大好,便道:“她倒是个心细的孩子,活计也鲜亮,只是身子弱,这样罢,让梅霜和婳儿一起到你院里,就添两个丫头,也不至于吵闹,也不至于太冷落,你觉得如何?” “就依祖母的。”陆时侒一口答应。 陆老夫人喜于言表,想着待会儿得去佛前烧柱香才是。 时婳要去陆时侒院里伺候这事,瞬间就在丫鬟堆里炸开了锅,有艳羡的,有嫉妒的,还有说风凉话的,这里边儿也只有桃枝一人是真正担心她的。 桃枝风风火火跑的后覃房找时婳的时候,她正在屋里绣香袋儿,天气渐热,做些驱虫避暑的香袋送给桃枝。 桃枝毛毛躁躁的推开门,“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在这儿绣花!” “怎么了?”时婳见她如此着急忙慌,心里一顿,还以为是陆曜臣回来了。 没想到桃枝却说:“老太太发了话,叫你去璟二爷院里伺候!” “哎”时婳一惊,手里的绣花针就扎到了手上,指腹上瞬间冒出血珠子,她顾不上手疼,忙问:“你说什么!?” 桃枝见状,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擦了手上的血珠,“二爷挑了你去他院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时婳没法儿形容此刻的心情,绝处逢生,她该高兴才是,但又一想,到头来她还是要给人当通房,当妾室,而且那个人还是表里不一的陆时侒 那些绝对不会给人做妾的话,现在想起来,似乎是很可笑。 “姐姐!”桃枝喊了她两叁声她都没反应,只好拉着她的手摇了摇。 时婳缓过神来,看着桃枝,只说了一句:“桃枝,你会不会觉得我和绿萝是一样的人。” “当然不会!”桃枝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其实早就料定会有这么一天,你生的好,被主子看上是必然的。” 她又安慰道:“不过,好在是二爷,他温柔和顺,院里的人也少,你到那边,应该不会受难为。” 时婳强颜欢笑:“但愿罢” 用过晚饭,天色渐渐黑了,桃枝送时婳到了幽露院月洞门前,眼圈都红了,声音也哽哽的,“那我回去了” “快回罢,待会儿王妈妈找不见你,又该训你了!”时婳心中也不好受,但还是故作轻松的笑笑,“我们只是不像以前住的那么近了,但都还在陆府呀!别搞的像生离死别似的!开心点!” 桃枝一步叁回头,见时婳笑着冲她挥手,她带着担忧依依不舍的走了。 等看不到桃枝身影了,笑容僵在了时婳脸上,她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弯下腰把地上的箧笥抱起来,她的东西不多,几件衣服,一些针线。 她抱着东西刚走过影壁墙,梅霜正好迎出来,她面上有一丝不悦,同样是丫鬟,而且她要比时婳进府早,二爷却让她来迎时婳,她哪里高兴的起来,阴阳怪气道:“姐姐的架子挺大,来二爷院子伺候,还得叁请四请的。” “劳烦姐姐来迎我了,方才服侍了老太太诵完经才过来”时婳装作没听懂她的冷嘲热讽,抿唇,淡淡一笑道:“可是二爷有什么吩咐?” 伸手不打笑脸人,梅霜见她装傻充愣,自己再抓着也没趣儿,撇撇嘴,不咸不淡道:“二爷,叫你来了去书房。” 时婳还不知道自己住哪儿,只好抱着箧笥进了屋,看着书房里亮着昏黄的灯光,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书房的门开着,透过珠帘能看到陆时侒正坐在书案前看书。 时婳把手里的箧笥放在一侧,长长吸了一口气,才挑帘进了门,她站在书案不远处,敛衽而拜,“二爷。” 陆时侒置若罔闻,连一个眼风都没给她,他搁下书本,挽起宽袖,自顾自的开始研墨,摊开宣纸,而后写字。 时婳站的笔直,微微颔首,余光只看到不远处的桌角,她不知道他是没听见,还是故意装作没听见! 二更的梆子声敲响,红烛已经燃了一多半,长长的灯芯子耷拉了下来,屋内光线暗了不少,陆时侒依然没有开口说话,整个屋内静的只剩下了他翻书,研墨之声。 时婳双腿发麻,脑门上全是沁出来的冷汗,她已经有些站不稳了,踞促着又喊了一声:“二…爷,唤我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回应她的依然是翻书声 现在时婳知道了,他是故意对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可是时婳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以至于如此对待她。 她忍不住抬眼偷偷去打量他,他应该是之前沐浴过了,发上不曾束冠,青丝半披散在淡月白的绸衫上,与肤白红唇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微微侧身,书本往烛光的方向倾斜,眼眸低垂,雅黑的长睫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的阴影,全神倾注都在书上,仿佛这个屋子里真的就他一人。 在叁更梆子敲响之前,陆时侒阖上手中的书,端起书案上的莲花烛台,径直从时婳身边走过,往卧房去了。 一帘之隔的里间,传出一阵窸窸窣窣脱衣的声音,紧接着,蜡烛被吹灭,整个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时婳愣在原地,她会料到这个二爷定是个不好相与的主,但是没想到,她来这院子里的第一晚,不是陪睡,竟是罚站。 不过她丝毫没觉得委屈,反而很庆幸,比起被乱棍打死,她是不是该叫二爷一声活菩萨? 时婳苦笑一声,动了动发麻的腿脚,她本想去门外箧笥里找一件衣裳披一下,但又想着,房门上的珠帘碰撞很响,要是把这个“活菩萨”吵醒,会不会直接把自己赶到屋外罚站? 两权伤害取其轻,她决定还是冻着罢。 自打进了这个门,她想了很多,往后不管发生什么,她一定要坚持下来,好好活着,撑到可以找到阿娘那一天。 所以,陆时侒这点刁难,她不会放在心上。 上一章,改了下绿珠这个丫鬟的设定和陆二性格一点点,不多,有兴趣的回去看,看不看影响都不是很大! 穿衣 清光透过纱屉映射进屋里,屋内的摆设渐渐变得清晰。 时婳抬起右手,搓了搓冻得冰凉的左胳膊,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打盆洗脸水时,只听里间传来陆时侒清清冷冷的声音:“进来伺候。” 她应声,活动了一下站了一夜的腿脚,走起路来多少还是有些一瘸一拐。 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架水墨山水屏风,绕过屏风,竹青色的床帐还掩的严严实实,时婳走过去,掀开帐子,挂到玉勾上。 陆时侒掀开眼皮,就对上了她满是红血丝,眼眶有些湿润的眼睛。 这是哭过了?现在才知道哭会不会太晚了一点儿? 他从床上坐起来,支起一条长腿,乜了一眼站在床前颔首低眉的时婳,“还愣着做什么?没人教过你服侍主子穿衣吗?还要我教你做事?” 这个...还真没有人教她,她原先只不过是服侍陆老夫人诵经,抄经书的丫头,那里伺候过男人穿衣? 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这位活菩萨二爷,今日要穿什么衣裳,带什么冠子勒子,时婳硬着头皮往衣柜旁边走,好在,衣柜一侧的衣桁上挂着一件鸭卵青圆领襕衫,下方木托上整整齐齐放着一套雪白的里衣。 她踮起脚,将襕衫拿了下来,搁在木托上,端着走到床边时,陆时侒已经把身上的亵衣脱了,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亵裤... 他就光明正大的站在那里,赤裸着上半身,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好意思。 这会儿外面已经大亮,屋内光线清晰,如同璞玉一般年轻蓬勃的身体,让人一览无余。 只是一眼,时婳就羞红了脸面,忙将头低下,恨不得立即从这个屋子里消失! 陆时侒见她这样,心中鄙夷,上赶着爬床的丫头,装成这样给谁看?冷声道:“再磨磨蹭蹭的就从哪里来滚回到哪里去!” 时婳拿起中衣走到陆时侒身后,展开套在他伸直的手臂上,垂着眼睛不敢乱看,心里一直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从袖子到肩颈,总算是穿到了身上,但要想穿好这件中衣,少不得要整理衣襟,系上系带,她不得不走到他面前。 他身量颇高,压根没有体谅以她这个身高能不能够得到,依然腰杆挺直,站如青松,时婳只好踮起脚尖,抬手去抚平衣襟,尽管多次暗示自己非礼勿视,但眼前这个和女子完全不同的胸膛,还是让她方寸大乱,不仅仅羞红了脸,就连脖颈上都染上了粉色。 她强装镇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整理好了衣襟,系上了系带,去拿外衫的时候,她着实是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有了穿里衣的经验,外衫穿起来就得心应手许多,但她握着手中的丝绦又犯了难,她略思忖下,打算还是从后面系过去吧,省的看到他那张能冻死人的冷脸。 他感觉身后有人贴近,腰间被纤细的手臂环住,腹前多了一双小巧柔软的双手,一向从容自若的陆时侒没由来的僵住了身体,她看不到前面的玉扣,摸索了好久才扣好,他本来想要训斥一下这个“始作俑者”的罪魁,但脑中忽然就空白了一下,全忘了。 陆时侒坐到圆凳上,从镜中看见时婳还呆呆现在原地,放在妆台上的手,敲了几下,依然是冷言冷语:“要你来是发呆来了?” “二爷…我不会束发…”时婳走到跟前,如实道。 “不会?那我要你了来有何用?” 时婳也想知道,您为什么点名道姓要我?难道就是为了百般刁难,冷嘲热讽? 但时婳不敢回怼,只能老老实实说:“我…没学过。” 正说着,从屋外进来个往日侍奉束发的小丫鬟,站在帘外唤了一声:“二爷。” 陆时侒天生有些牛心左性,堂堂一个爷,却从不让丫鬟近身伺候,往日就连穿衣都是自己来,他的屋子更是没有允许任何人不准乱进,是以束发的小丫鬟,晨起都得在门外先候着,什么时候他说进,才进来。 陆时侒收回在时婳身上的目光,冲着门外道:“进来。” 小丫鬟这才进了门,一眼就瞅见了时婳,心中微微诧异,又一想,这个应该就是昨日从老太太院里过来的姐姐,她也就不再过多盼顾,手脚麻利的走到妆台前,拿起牙梳问道:“二爷,今日可要出门?” “不出门,简洁一些便可。” 不出门的话,就不用束整髻戴正冠,只需半束,随意戴根玉簪即可。 小丫鬟手艺巧妙,没一会儿,就束好了,却不料陆时侒吩咐:“拆了。” 丫鬟最是聪慧不过,虽然愣了一下,但也没多言语,按照吩咐,把刚束的发又拆了下来。 陆时侒道:“你来。” 这话是对时婳说的,她走到跟前,小丫鬟伶俐的把梳子抵到她手中,往一侧退了几步。 离得近了,小丫鬟止不住的偷偷打量时婳,只见她粉腮红润,神情惓懒,两眼之下更是一抹青痕,又想着一大早儿还在二爷屋里...心中便生出一些暧昧绻缱的想法,二爷晚上留人伺候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这个姐姐...日后怕是前途无量啊。 时婳一边思忖刚才小丫鬟束发的步骤,一边梳,她虽不是过目不忘,但这发髻比姑娘的要简单很多,上手并不难,很快就束好了,她拿起桌上那根玉簪,要簪到发髻上时,便听陆时侒道:“往后这些统统由你来做。” 不仅如此,盥洗完,陆时侒特地把院里洗衣,煮茶,侍墨,洒扫房间,甚至是小厨房里的厨娘统统召集到院中来,他站在廊下抬手指着时婳,下了一个命令:“从今往后,这些活计统统由她来做,旁人不得出手相帮,若经我查出,一概撵出!”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时婳,唏嘘不已,昨晚才入屋里伺候,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二爷,才这样惩治她... 这里面,要数梅霜最开心,同样是被拨来伺候的丫鬟,她第一晚就爬上了床又怎样,还不是让二爷不喜? 谢谢大家珠珠! 十点加更,爱你们!不见不散! 刻薄 丫鬟之中,长了一双势利眼的不在少数,她们最会看风使舵,眼见时婳爬上了床却不得势,便对她轻慢起来。 紫藤抱着陆时侒替换下来的衣裳,皮笑肉不笑的走到时婳面前,毫不客气的塞到她怀里,“那就劳烦姐姐了。” 有了带头的,其他丫鬟也纷纷都把活计交到时婳手里,这个说一会得去煮茶,那个说得去书房研墨,另个还说屋内的桌椅板凳统统得擦洗一遍。 时婳抱着衣裳站在院内,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哪一件事做起了。 梅霜站在廊下,倚着柱子看了半天热闹,等丫鬟们一个一个都走远了,她开始说风凉话:“呦,我们姨奶奶还不去做活,难不成还得让人叁请四请的不成?” 时婳不与她计较,打算还是先洗衣裳吧,正房之后便是后院,后院最北有几间房是丫鬟婆子住的,东侧是一间小厨房,西侧小亭子下便是一口水井,一应得木盆,棒槌,皂角粉都整整齐齐摆放在石台。 一个穿戴阔气的老嬷嬷端了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碗从小厨房出来,走到时婳身边,喊了一声,“婳儿姑娘。” 时婳回过身,见是陆时侒的奶娘张嬷嬷,她搁下手中的衣裳问:“张嬷嬷,您有什么吩咐?” 张嬷嬷活了小半辈子,远见最是卓识,这是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别看现在不得爷的待见,那天长日久的在跟前伺候,焉知以后不会喜欢? 是以张嬷嬷对时婳并没有区别对待,她笑眯眯的道:“吩咐不敢当,姑娘把这药喝了罢。” 碗里褐色的药汁,味道不是很好闻,时婳不解,秀眉不由蹙起,“张嬷嬷,这是什么药?” 张嬷嬷不曾明说,只道:“咱们陆家有个规矩,主母不进门,爷们是不能有子嗣的” 时婳听了这话,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这是避子药,可是她根本没有同陆时侒发生什么啊,她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嬷嬷我” “姑娘不要担心,这药虽苦了一些,但是不伤身子。”张嬷嬷见她一张小脸,由红变白,还只当她是担心药的问题。 这种事情,如何能解释的清?她昨晚确确实实是在陆时侒房里待了一夜时婳咬着唇瓣,盯着碗里的药愣了片刻,最后还是端了起来,憋着气,一口喝了个干净。 张嬷嬷看着空空的碗,对时婳从心底涌出几分好感来,这是个知进退,明事理的姑娘。 时婳见张嬷嬷走远了,这才忍不住干呕了几下,她从昨晚到现在连一口水都不曾喝的,现在这药在肚里胡乱的翻腾,嘴里也都是苦兮兮的药味,她呕了几下,也没吐出来,强忍着坐到凳子上洗衣裳。 等她晾好衣裳,大大的太阳已经照在头顶上了,她困得直打哈欠,还得强撑着去擦桌子板凳,等这一通活计干完,她已经累的直不起腰,干瘪瘪的肚子也发出了抗议。 她走进小厨房一看,并没有给她留饭,这口大铁锅刷的比脸还干净,本想着自己做一点,刚把柴火点着,就有个小丫鬟跑过来,说是二爷叫她去书房伺候。 纵使是一向好脾气,比面团还好让人揉捏的时婳也忍不住骂了一句:“活阎王!只让人干活,不让人吃饭!” 她只感觉头重脚轻,双脚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短短的一段路程像是走了十万八千里。 用了许久才到了书房,自然是引起某位“活菩萨”的不满,陆时侒右手捏了一只紫豪笔,沾了一下端砚里的黑墨,手腕微微抬起,在宣纸上写了一笔,他神色怡然,清风朗月般的仪态,任谁见了都要夸耀一句的谦谦君子,嘴巴却刻薄的很,“陆府买了你们进来,给你们发月钱,难不成是让你们来看主子干活的?” “婳儿不敢。”铺天盖地的委屈席卷而来,她微微低头,紧盯着自己因为洗衣而弄湿的鞋子。 “不敢?我看你倒是敢的很,做事拖拖拉拉,要人人都和你一样,怕不是早就都饿死了。” 她真是委屈到极点,昨晚给自己打的那口气,就快散了,那股酸涩之意弥漫到眼眶,马上就要忍不住掉下眼泪。 端砚里的墨汁已经见底,陆时侒撇了她一眼,“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研墨。” 时婳细若游丝的应了一声是,走到书案前,挽起袖子,往砚台加了一些清水,握着墨条小心翼翼的研磨起来。 她努力想看清砚台上雕刻的精美纹路,但眼眶里的水意模糊了视线,憋不回去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掉进了砚台里,混合着清水,变成了一滩墨汁。 陆时侒正在写的是一封信,是给一位远在德州同窗的回信,去岁这位同窗写信托了他一件事,目前这事还没线索,时间太久,他也不好让人干等,便先回一封书信。 洋洋洒洒写了过半,他抬手去蘸墨汁,有一滴水滴却刚好落在了他的手背上,热热的触感,让他僵住了手,越来越多的水滴落在手上,他搁下笔,去看她。 她鬓边的发髻有些松散,有几缕长发垂了下来,正好遮住了侧脸,能看出她为了不发出声音哭泣,忍得很辛苦,低着头,双肩微微颤抖,手上研墨的动作不停,泪珠掉进砚台里,溅起来的黑墨染黑了她因洗衣而略有些发皱的指腹。 “哭什么?” 时婳努力吞下那些委屈的情绪,搁下手中的墨条,侧过身,两手放在左腹,微微弯腰回话:“不曾哭。” 见她嘴硬,陆时侒便道:“抬起头来。” 她抬起脸来时,眼眶里的泪正好往外涌,一颗一颗的滚到了脸颊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泡在清泉里的黑曜石,就这么泪眼汪汪的望着他。 陆时侒不自觉的抬起手,想去给她拭泪,时婳却以为他是要打她,下意识的将脸侧到一边,他楞了一下,放下僵住的手,“不是说没哭?那脸上的是什么?” 他的话,就像是洪水要冲破最后一道防线,让时婳再也无法忍住,一直以来的委屈与压抑,像是统统找到了宣泄口,她哭出了声,抽抽噎噎回他:“我不能哭吗?那一条律法有明令禁止人不能哭?”她虽带了泣音,但字字句句甚是清楚,“如果没有,我凭什么不能哭?若是二爷定下的规矩,那我哭了,要打要骂凭您处置!” 时婳哭的伤心,泪水盈眶的眼睛还没看清陆时侒脸上的表情,她就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月事 她晕倒那一瞬间,陆时侒及时将她拥住,搂在了怀里,他很想知道心中的内疚之感从何而来? 本来就是她不对,是她非要上赶着做爬床丫头,也是她惹他心中不爽 只是他为何如此不快?她爬不爬床与他何干? 一向头脑清明的陆时侒,迷惑起来。 他把人抱到了里间的床上,出去吩咐人去请大夫,自己回到屋内看着躺在床上的姑娘,脸上泪痕犹在,不自觉的就抬手去触她的脸,修长的指抚上那一刻,他的心跟着不正常的波动了一下。 陆时侒拿了帕子给她擦干净了脸,擦完之后,他盯着手中的帕子,又不解了,很快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是怕她弄脏了枕头。 “二爷,大夫来了,”没一会儿有人站在门前回话。 陆时侒把床幔放下,只露出了时婳的手腕,另拿了一方帕子盖上,才道:“让他进来。” 大夫诊完脉,一时走至厅堂,陆时侒问:“她这是怎么了?” “公子不必担心,只是睡着了” “睡着了?”他盯着大夫的白胡子,皱起俊眉,颇为质疑他的医术,“方才,她可是晕倒了,怎么会是睡着了?” “气虚而厥”大夫捋了一下胡子,郑重道:“体弱,劳累过渡加上气机逆乱,阴阳之气不相顺接,便会突有此症状。” “可有大碍?” 大夫道:“无碍,待我开个方子,吃两剂药,好好养着就成。” 抓好的药很快就送到了陆时侒手上,他走到廊下,看见梅霜在院中浇花,便招呼她,“那个谁”话到嘴边他忽然就忘了人家叫什么名了。 梅霜听见二爷的声音,喜滋滋的转过身,福了福,“二爷,可是唤我?” 陆时侒嗯了一声,把药递到她面前,“把药煎了。” 梅霜药刚走了两步,陆时侒又吩咐:“再让小厨房做点清淡的饮食送过来。” 梅霜心里气呼呼的,暗自嘀咕,也不知道那丫头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还没半天功夫,就哄的爷来指使她来干活了! 等时婳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屋内点了灯,她一睁眼,便是竹青色的床帐,她一时间不清楚自己在哪儿,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竟然睡在了陆时侒的床上! 连忙从床上起来,给他整理了下并没有弄乱的床褥,昏倒之前那些画面断断续续回到脑中,她幽幽叹了一口气,自己太冲动了,失了检点,这下还不知道陆时侒怎么罚她呢! 要是再在书房站一整夜的话,她一定得多穿几件衣裳! 时婳耷拉着脑袋从里间走到厅堂,见陆时侒正坐在圈椅上,端着茶碗喝茶。 她走过去喊了一声:“二爷。” 陆时侒搁下茶碗,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气色比原先好了些,“小厨房里有做好的晚饭,去吃,吃完再把煎好的药喝了。”话罢他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好像有点太关心她了,于是放低了语气又道:“赶紧给我好起来,还有许多活等着你做呢,别想着偷懒。” 时婳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没有责罚她,还让她去吃饭? 厨房的锅里温了一碗燕窝粥,几碟小青菜,还有一小碗清蒸鲈鱼肉。这似乎并不是一个丫鬟的份利。 时婳来不及多想,肚子早就抗议了,她虽饿的厉害,但吃相依然文雅,细嚼慢咽。 等她吃完,瞥见桌子上那碗汤药,不由得皱起眉头,早上她才喝了一碗避子药,也不知道这碗又是什么,总之她是不想再喝了,于是悄悄的给倒了。 时婳回到书房时,陆时侒刚从浴房里出来,身上只穿了亵衣与长裤,随意披了一件外衫,头发半干不湿的披在身后,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红,那双狭长单凤眼里有一些湿漉漉的,没有了平时的冷漠,好似换了一个人。 她心想,或许是热水把他泡暖了。 陆时侒招呼她进里间卧房时,时婳心里咯噔一下子… 脑子里涌出一些不太好的东西,她害怕之余又懊恼自己怎么可以想这些!不由自己的羞红了脸。 尽管她低着头,窘态还是被观察入微的陆时侒看的一清二楚。 面前的烛光被遮住,一道阴影将她罩住,陆时侒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生霞的两颊看,还以为她是身体有恙,“脸怎么红了?身子不舒服?” 时婳连忙摇头,“没…只是有些热…” “没有最好,别再过了病气给我。” 时婳心中鄙夷了一下,她就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的关心人。 他指着挨着床尾并排放着的一张小榻,说:“往后你就睡在这儿。” “知道什么是贴身丫鬟吗?”贴身两个字被他咬的极重,乜斜着凤眼,见时婳点了头,他继续道:“记住,从今以后,随叫随到,只能听我的吩咐。” 时婳平躺在小榻上,闭着眼睛把羊从一数到了上千上万,也没能睡着,她睁开眼,周围都是一片乌漆嘛黑,就像是眼前被遮了一块黑布,不能视物。 眼睛看不清,耳朵却异常的灵敏,她能听到自己胸腔发出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还有陆时侒缓而浅的呼吸之声。 她躺的有些僵硬,却不敢翻身,苦苦挨着期盼着能够早一点儿天明。 不知几时几刻她才朦朦胧胧的睡去。 陆时侒一向浅眠,在睡梦中被女子发出隐隐约约的呻吟声给吵醒了,他定了定心神,想起屋内还睡了个姑娘,他略有些不满,“大晚上不睡觉,你鬼哭狼叫什么?” 没有人回应他,呻吟声反而越来越大了,他听出不对劲,披上衣裳,抹黑点亮了烛灯,端着走到小榻边,只见时婳双手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如纸,眉头紧蹙,长发凌乱的贴在满是冷汗的脸颊上。 他搁下烛台,掰着她的肩头喊:“时婳?醒醒!” 时婳被摇醒,掀开眼皮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明显是吓了一跳,嘴皮子都有些不利索了,“二二爷” “哪里不舒服?我去叫人请大夫”他皱眉,语气略有些不耐,但眼神里关怀之意却做不得假。 “我没事”她勉勉强强坐起来,就要下床穿鞋“只是有些腹痛,不打紧,是我扰二爷休息了。” 陆时侒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回了榻上,语气也冷了叁分,“我在梦里都听到你在哎呦,大晚上扰我清梦,什么不打紧?” 她小腹一阵一阵的绞痛,疼得她把下唇咬的发白,还得来应付他,“我这就去外面睡呀!” “老实待着,我去让人请大夫。”说着,他就要转身喊人,时婳及时拉住他的衣袖,焦急道:“不用!不用!真不用!我一会儿就好了!” “好什么?”他不知道她在硬撑什么,话说的更狠了,“你疼死事小,传出去陆家的名声是大,别以为我是在乎你的死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时婳只能如实相告,可是这怎么开口啊!眼见陆时侒就要走出房门,她含糊不清说了一句:“我不用看大夫只是女子都会有的症状啊。” 说完这句话,她把头低的不能再低了,脸上又烫又冷,无颜面对他。 谁知陆时侒并不理解,什么女子症状能疼成这样?他问:“那是什么?” 这人!为什么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时婳歪到榻上,整张脸都埋进枕里,从未感觉有如此丢脸的说出这两个字,“月事” 这次来月事,小腹比以往都疼,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避子药的缘故。 陆时侒楞了一下,他虽对女子的事不甚了解,但是月事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你确定不用请大夫?” “不用!” 见她坚持,他只好作罢,去外间倒了一杯温热的水端来给她,仍然不忘强调,“我只是为了陆家。”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不错 桃枝已接近一月之久没见到时婳了,每次去找时婳,前院的丫鬟只说她在忙没空见,是二爷的院子,她也不敢横冲直撞的进去找人,前些天听闻她又病了,属实是令她牵肠挂肚。 这天晚间时分,她见陆时侒来到陆老夫人院里请安,底下伺候人也都在吃晚饭,趁着这个空儿,偷摸往怀里揣了两个时婳最爱吃的香橙,悄悄来到幽露院月洞门前。 她东张西望半天,像做贼一样溜进门,抬眼一看,就见时婳扛了一个小锄头在月洞门旁边,给蔷薇花锄草。 桃枝欣喜若狂,一把抱住时婳,“我总算是见到你了!想死我了,一日不见如隔叁秋,我感觉已经过了好几百个秋天了!” “我也想你!”时婳放下手中的锄头,回抱桃枝,两个姑娘抱着转起圈圈来。 时婳拉着桃枝到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你怎么这会子来找我了,吃过饭了吗?” “看!”桃枝点点头,掏出大橙子,亮在时婳眼前,塞进她手里,“快吃吧!这是我悄悄从小厨房里顺的!” 看着手中大大的橙子,时婳鼻尖酸酸的,闷声闷气的搂着桃枝的肩膀,“小枝,你太好了!” 桃枝拍着她的后背,“好啦,我好还用你说!快点吃吧别被人瞧见!” 时婳扒开橙子,掰了一半递给桃枝,她弯着水灵灵的眼睛,言笑晏晏:“我们一起吃!” 桃枝捏了一瓣橙子塞进时婳嘴里,她一口咬下去,酸甜的汁水溢满整个口腔,让一向爱吃酸口的她,眼眸里都闪起了亮光,“好吃!你也吃!”她也掰了一瓣送到桃枝唇边。 桃枝一咬,酸的皱眉咧嘴,“这也太酸了。” 她打量着时婳的气色还挺好,便放下了心,“我前几日听说你病了,偏偏我来看你,你都在忙”她佯装生气,哼了一声,“你如今在二爷院子里,就不和我好了,天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时婳确实是忙,忙着应付陆时侒的各种刁难,忙着给他洗衣做饭,扫地擦窗,除了陪睡,整个幽露院的活计她差不多都干了一遍! “我...最近确实是有一点点忙”时婳听得此言,放下手中的橙子,拉拉她的手,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个甜美微笑,“别气了!我再给你绣两块帕子赔罪!” 桃枝撅着嘴,抬起手给时婳掖了掖耳边的碎发,“谁稀罕你的帕子!我只是担心你,你在这儿过的好不好?” 时婳慢慢收敛笑靥,郑重其事道:“我在这儿过的很好,你就放心罢。” “真的?”桃枝还是有些不相信,“二爷...他对你好不好?” 这个问题,时婳在脑中认认真真的思考了一番,陆时侒对她...从来没有好脸,天天指使她做这,做那,稍有不满意就冷言寒语的刺她一顿,但要是细想起来,他也就是嘴上刻薄一点,其实人并不算坏,他不曾打她,骂她,那晚还要...给她请大夫...那这算好还是不好? 那就勉为其难算是好吧。 时婳也怕桃枝为她悬心,转眼就换上一副笑脸,嘴角梨涡深深的,“好,二爷,待我很好,你就放心吧!” 陆时侒信步走到院内,一抬眼正好瞧见时婳一脸和顺温柔的同身边的女孩说话儿,眸子微亮,唇角含笑,看上去很是开心,正巧她往他这儿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渐渐消失不见,忸怩不安的站起来给他行礼,“二...爷。” 桃枝一见也起身行礼问了一声好。 他淡淡的走过她们身边,只留下一句:“去给我倒杯茶来。” 桃枝吐吐舌头,“快去罢,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时婳送桃枝出了门,去沏了一壶西湖龙井,倒在陆时侒惯用的汝窑天青釉茶盏里,端着到了书房。 她走到书案旁把茶盏搁好,低声道:“二爷,请喝茶。” 陆时侒放下手中的书,漫不经心的觑了她一眼,天气渐热,裙衫都变的轻薄,她今日穿了一件荼白圆领窄袖短衫,因方才锄草,袖子被高高挽起,一双雪臂紧贴在手中的木托上,她规规矩矩立在一侧,脸上平平静静,不见一丝笑意。 方才和别人还有说有笑,到他跟前就苦大仇深了。 他端起茶盏,垂眼喝了一口,随手又放在桌上,“烫了。” 时婳了然,又去倒了一杯端来,这次他连喝都没喝,骨节分明的长指贴在茶盏璧上摩挲两下,连眼皮都不曾抬,就道:“凉了。” 时婳端着第二杯茶水回到小茶室,她知道他就是故意找茬!她特地又拿了两只茶盏,依次倒了叁杯,热一些,凉一些,还有不热不凉的叁杯茶端进了书房。 她把叁杯茶都端到桌上,陆时侒挑起俊眉睇她,似乎是要发作不满。 时婳及时陪上笑脸,柔声细语道:“婳儿蠢笨,忖度不了二爷的喜好,特地倒了叁杯,您尝尝,若是还不满意,我再去倒。” “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辩口利舌的”他看出她眼中的狡黠,轻讽道。 她装傻充愣,只当是听不懂他的挖苦,甜甜一笑,“都是二爷教的好。” 他也轻笑一声,“呵,那既如此,这叁杯你都喝了罢。” “是”时婳应下,走过来要把茶杯端到木托上,被陆时侒挥手打断,“就在这儿喝。” 她只好放下木托,举起茶盏一杯又一杯的喝完,等到第叁杯的时候,她停住了手,这只茶盏是陆时侒专用的,她想着是不是把这个茶盏里的茶水倒进另外的茶盏里。 陆时侒见她不动,催促道:“继续喝。” 喝就喝!反正他家大业大,不就一只茶盏吗? 喝完之后,时婳以为会迎来新一轮的刁难,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句:“研墨罢。” 他坐着写字,她站着研墨,橘黄色的灯光,照在身上,在地板上映出一道剪影。 他不经意间抬眸看到地上的这双影子,也不过是短短一个月,他竟然已经习惯了她在身侧,突然就从心中涌出一个念头,如果…就这样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很快他便摇摇头,他到底在想什么?莫名其妙! 时婳方才喝了叁杯茶水,现在只想去如厕,但她刚刚请示陆时侒,他却摇了摇头! “二爷…”人有叁急,她憋的小脸通红,细细软软的又喊他,想让他网开一面,这种惩罚方式,她真的受不住! “又怎么了?”陆时侒被她的声音拉回思绪。 “我…想去…方便方便…” “憋着。” “我…错了…”她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垂下头,两手扯着袖口,语气有些可怜兮兮。 “哦?”陆时侒转身回顾她,第一次见她如此低声下气的认错,“错哪儿?” 错哪儿了?错就错在她把他当成活菩萨,方才还信誓坦坦认为他人不坏!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说的。 “我不该自作聪明,倒了叁杯茶。” 这并不是陆时侒想要听到的答案,他真正想听的,是她能真心诚意认识到自己不该上赶着去做通房丫鬟。 没由来的心烦意乱,他挥手示意她出去。 地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影子,看上去很是孤孤零零。 加更在10点 蜜饯 次日,大奶奶周氏的祖母周老太太做寿,昨日已经下了帖子请陆府诸人过府吃酒看戏,如今周家运旺时盛,蒸蒸日上,这个面子是万万拂不得的,原本陆老夫人懒怠出门应酬,但儿子们又都不在家,惟恐失了礼数,是以昨晚陆老夫人已经同陆时侒说好了,由他陪着一起去。 二老爷与大爷陆曜臣皆不在家,叁爷陆昕文最不喜会客应酬这些俗物,大老爷陆澜外放做官,陆时侒身为长房嫡子,少不得替父亲去应酬这些亲戚往来。 他这边刚用完早饭,那边陆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喜鹊就到了幽露院,“老太太那边已经收拾妥当了,让我来请二爷。” 陆时侒淡淡应了一声,走到廊下忽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吩咐时婳:“今日,我出门,你留下看家,不可偷偷溜出门去顽,记得...” “院内的花草要浇水,卧房里的熏香要换,书房瓷瓶里的花要换新枝。”许多时日的相处,时婳已经摸透了他的习性,抢先一步把他的嘱咐说出了口,水灵灵的眼睛里透露着一点点狡黠,“二爷,可还有别的吩咐?” 她站在回廊上微微含笑,一爿柔和的晨光透过细篾卷帘照在她姿容美丽,眼波清亮的脸颊上,十分的光彩照人。 念着今日他心情尚可,不必同她计较这些自作聪明,“不要偷懒。” “是”她嫣然巧笑,微微颔首。 时婳在陆时侒面前,渐渐摸清一点点规则,他是个软硬不吃的人,但倘或她露个笑脸,得到的冷对就少那么一些些,她也不想天天受责难,少不得陪个笑脸,反正笑一笑也不少一块肉。 陆府大门外早已经套好了几辆马车,陆时侒在前面骑马,陆老夫人与孙女陆清妍乘一辆,二太太孙氏与儿媳周氏乘一辆,丫鬟婆子们跟在后头,浩浩荡荡一群人到了周府。 周瑾与太太孙氏听闻陆老夫人亲临,特特的来至门上迎接,夫妇两人脸上喜气洋洋,看着陆府的马车到了,热络的下了台阶迎上来,孙氏更是亲自到陆老夫人车前,搀扶老太太下车,笑道:“本以为您老人家不肯赏光。” “天气暖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还硬朗,亲家的大日子,我怎么不来。”陆老夫人也笑道。 一时进了府,来到正堂,周老太太见亲家老太太进门,忙由丫鬟扶着上前,拉着陆老夫人的手,笑呵呵道:“老亲家,你可算到了,你若不来,戏都开不了喽!” “亲家的大喜日子,我少不得来讨一杯喜酒喝,别嫌我老婆子贪杯才是!”陆老夫人一席话说的在场众人都笑了起来。 周老太太忙让陆老夫人上座,她则是到罗汉榻上就坐,陆家众人纷纷施礼祝寿。 陆时侒上前一拜,说了一些吉祥喜庆的寿词,周老太太抬眼一瞧,少年郎君俊美之姿有如玉树临风,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矜贵与端庄,实在是难得的好儿郎,便笑着同陆老夫人讲:“老亲家,你府上都是怎么教养的,这孩子们出落的一个比一个好!” “过誉了!他们比起孙媳妇都差远了”陆老夫人看着周氏,止不住的夸赞,“不是我当着亲家的面奉承,千真万真,那一个也比不上孙媳妇孝顺,陆家能得如此一位贤惠能干的媳妇,都是托赖老亲家教养的好!” 这话夸的周氏面露红光,周老太太听见这话也甚是欣慰,脸上笑容不断。 男宾酒席置在前厅,小丫鬟引着陆时侒往前走,刚走至垂花门,只听身后有个娇兮兮的声音喊他:璟翊哥哥。 他停住脚步,回顾一看,不远处走过来一位锦衣华裙,面容姣好的少女,正是周氏的小妹子周一柔,她玉步款款的走到他跟前,盈盈一拜。 陆时侒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也回礼一揖,“原来是四姑娘,四姑娘一向可好?” “好呢,璟翊哥哥可好?” “还不错”陆时侒微笑点头,狭长凤眼微微上翘,目光温润,犹如脉脉春风。 四目相对,她娇颜羞涩。 她原先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与他说,但真到了跟前,看着他这张清新俊逸的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羞答答的低下头了,两手不停的绞着帕子,只拿余光觑他。 如此不咸不淡的扯了两句,陆时侒见她不说话,他也懒得应付,温声道:“四姑娘可是要找大嫂?大嫂在正堂上陪着老太太说话儿呢。” “不...不是...”周一柔忙抬起脸来,想着能多和他说一会儿话,忽然想起一事,忙道:“前段时日,听姐姐说,陆伯伯身体有恙,璟翊哥哥前去侍疾,一直不得相见,如今伯伯身体可康健了?” “已经大安了”陆时侒道,“有劳四姑娘挂念。” 正说着,打远处来走来一个小厮,先给陆时侒与周一柔行礼,才道:“前面筵宴齐备,戏台也开锣了,大爷见二爷还没到,特地让小的来请二爷过去。” “四姑娘,那在下就先失陪了。”陆时侒向周一柔告辞。 周一柔看着他的背影,懊恼的直跺脚,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还没有说了两句话...等下次还不知何时何地才能见到他! 这边宴席上,鼓吹喧阗,台上戏文热闹,唱腔俏丽多变,跌宕婉转,台下宾客你来我往,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断。 陆时侒有功名在身,席上有那么几个势利之人,就少不得巴结讨好,百般奉承与他,在别人家做客,他不得不给人几分颜面,酒水一杯接着一杯敬来,他勉强全部喝下,这会子他面上依旧润如白玉,只一双眼睛里,波光浮动,异常潋滟,显出一些酒意来。 他已是有些不耐烦,往日一惯温润儒雅的脸上染了一层寒意,寻了个借口离了席,招呼随行小厮十四,让他给陆老夫人那边捎个口信,他先行回家。 十四极有眼色,跟在身后忙问:“二爷饮了酒,不如小的先驾马车送您回去?” 陆时侒慢悠悠的嗯了一声,没头没脑的又问了一句:“你可知蜜饯青梅哪里有卖的?”席面上有一碟子蜜饯青梅,很是酸甜可口,他依稀记得某人好像是嗜酸的,买回去,就当是辛苦她看家罢。 “知道,知道,城北就有一家铺子。”十四一边回话,一边放下车凳,扶着陆时侒上了马车。 他上了车,吩咐十四,“先去买一份蜜饯青梅。” 十四应是,挥起马鞭,往城北赶,一来一回,等回到陆府,天色已晚,暮色四合,各处灯火通明,十四送陆时侒到二门上,便退了下去。 他拎着手中油纸包成的蜜饯,神情惬意的沿着游廊往花园子走,此时园内百花盛开,暗香浮动,和煦的微风吹拂在脸上,让本就有些醉意的他更添了几分困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转弯经过假山时,就听的有人在旁边荼靡花架下说话儿。 隐隐约约看着身形是俩穿着一红一绿衣裳的小丫鬟。 原本他不甚在意,但听到两人讨论起一个名字,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自从婳儿姐姐到了二爷院子里,老太太就让我服侍着礼佛,我虽也识字,但笔墨哪里比的过她,没得被王妈妈数落几句…”绿色衣裳小丫鬟唉声叹气道,“还是她命好呀…去了二爷院里,往后可是姨奶奶了…” “不过是会些手段…哄得爷们对她另眼相看…之前大爷不是也想让她去伺候嘛…”红衣小丫鬟接过话茬,语气很是讽刺不屑,“而且…我还听说…” “听说什么?”绿衣丫鬟来了兴致,一脸八卦,“好姐姐,你就告诉我罢,前几日我家去了,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 红衣丫鬟探头探脑的往四周望了望,这才放低声音道:“我也是听叁爷院里的小兰说的...那天婳儿直接跪在叁爷面前,恬不知耻的求叁爷要了她呢!噯呦呦,没皮没脸的比那勾栏院里的娼妓还豁得出去,我都替她臊的慌!”她啧啧嘴,“谁知叁爷不要她,又不知使出啥不入流的狐媚子手段,哄的二爷把她要了去了...” 这厢还不等绿衣小丫鬟发表下自己的感想,那厢就从甬道上走过来一人。 “管家就是这样教导你们妄言议论主子的?”他声音低沉而寒冷,仿佛滴水成冰。 冷不防有人说话,两个小丫鬟被吓了一大跳,惊慌失措的转过身,赶忙跪下,磕磕巴巴的求饶:“二...二爷恕罪!” 陆时侒冷眼睥睨着跪在地下的两个丫鬟,他声音虽不大,但逐字逐句都满含怒火,让人不寒而栗:“今日这话,倘或我再听到从第叁人口中说出,你们的舌头就不必要了。” 他大步继续往前走,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手中油纸包的蜜饯被他捏扁捏碎,扬手扔进了假山水池里。 下一章会是陆二与婳婳感情的转折点,今日叁更,下一章0点更新!你们早睡!可以明天看!但是辛苦我狂码字吧,这一章3000多字!实属不易!有珠珠的投个吧!爱你们 贞洁(微h) 今晚浮云淡薄,月色甚好,时婳刚沐浴完,一头青丝还未干,她走到廊下,任微风拂过湿发,她侧过身子倚靠着栏杆,单手支颐,翘望天上的明月, 她已经离开家,接近两载了,接二连叁的突逢巨变,让她无时无刻都紧绷着心弦,心力交瘁到连思念一个人的力气都没有。 难得此刻平和安静,她可以尽情的想念阿娘了。 阿娘在哪儿?能不能吃饱饭,穿暖衣? 一层水意涌上眼眶,还未开始掉泪珠,她就看见陆时侒进了月洞门。 时婳拿帕子揉了一下眼睛,重重吸了一口气,唇角微微上扬,两个梨涡儿显现出来就是一张恬静的笑脸了,她走到他跟前,颔首弯腰福了一礼,“二爷,你回来啦!” 谁知,陆时侒压根不搭理她,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时婳一脸茫然,他这是又怎么了? 她直起腰,快步跟到他身后,“您是先沐浴,还是先吃茶?” 陆时侒恍若未闻,大步流星往前走,猛的掀开湘帘径直去了内室,时婳盯着晃晃荡荡的湘帘,长长吐出一口气,她有预感,今晚注定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一进屋里,地上全是他身上的物件,什么玉佩香囊,玉带外衫,里衣靴子,零零散散一直散落到浴房,时婳一件一件把满地的衣裳饰品捡了起来,抱到卧房,又去拿了一套干净的亵衣给他放到浴房外面的凳子上,“二爷,衣裳我放在门口了。” 浴桶里水汽蒸腾,氤氲的热气都漂浮在半空之中,陆时侒阖眼倚靠着桶壁,双臂撑在桶沿,头略微往上仰着,浸在水里的胸膛有些起起伏伏,酒气混合着怒气,从心低往上涌,烧的他有些难耐,在听到时婳声音的那一瞬间,他在一片水雾朦朦中猛地睁开了一双发红的眼。 时婳知他饮了酒且心情不甚好,她怕祸及自身,越发的谨慎小心,去小厨房煮了一碗醒酒甜汤,端着来到了书房。 陆时侒正倚靠在圈椅里,撑首闭着眼假寐,她走到他身边,把碗搁在桌上,柔声道:“二爷,喝碗醒酒汤吧,我去铺床。” 他掀开眼皮,直勾勾的盯在她带着淡淡笑容的面上,眼神像划在冰面上的冰刀又冷又硬,他轻启双唇:“你都会什么?” 时婳被他这一句没缘由的话问的一愣,“二爷,指的什么?” 他冷笑一声,语气满是不屑与嘲讽:“床帏之间都会什么?” 时婳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通红,羞赧到无以复加,垂下螓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跪在别人面前,自荐枕席”陆时侒眼神冷漠的睨着她,声若冰霜,话里满是讽刺:“就没点本领?让我也见识见识。” 时婳闻言,呼吸滞住,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住,两颊上的羞红瞬间褪去,甚至是连唇色都变成了惨白,她不可置信的抬起来脸来看他。 他目光如炬的看着她。 她在他的目光下无处遁形,像是被人扒开了衣裳,赤裸裸的展示在他面前,什么尊严,廉耻,脸面通通被他踩在脚下。 “你既愿意爬床,何不来伺候伺候我?”陆时侒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的脸。 他的话,就像是一双无形的手,狠狠甩在她的面上,打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以为他会听到她的解释与反抗,却没想到她粲然一笑,说:“那个丫鬟不想攀高枝呢,谁愿意当一辈子的奴才,我也一样。” 她拗着秀美的脖颈,将脸转到一边,强辩道:“爬谁的床不是爬?” 陆时侒紧绷着下颌线,眼里的怒火要将她吞噬掉,他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再说一遍。” 清凌凌的眼睛直视着他,唇边带了一丝嘲讽的笑意,“我只是想过好日子,二爷你能给我好日子吗?” 他气到手都是颤的,将她一把扯到了怀里,俯下身,堵上了这张红唇。 时婳瞪大了眼睛,还来不及反抗,就被他死死掐住后颈,强迫承受他带着愤恨的吻,他对着她的唇瓣又啃又咬,她吃痛,牙关失守,强势的舌探入了她的口中,一点点铁锈味弥漫在两人口中。 他的手开始扯她的衣裙,“刺啦”一声,单薄的春衫就从领口破裂,浅粉的小衣就漏了出来,微凉的手掌隔着这层滑嫩的布料抚上了她的浑圆,五指有些用力的捏住了软肉。 时婳身子一僵,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推他,感受到她的反抗,他放开她的唇,拿她的话讥讽:“怎么?不是爬谁的床都行?” 是啊,她不是早就打算了吗?那么是他或者是陆叁爷又有什么分别呢? 她垂下长睫不再反抗。 陆时侒扯着她的胳膊往里间走,推搡之间,头上松松垮垮挽着的发髻散了下来,头上的蝴蝶簪子,“咣当”一声掉在地板,发出了一声脆响,她淡漠的看了一眼,往后,她就不配再戴了。 陆时侒一把将她甩在了床上,冷眼吩咐她:“为我脱衣。” 衣衫尽数褪下,她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像是一条任人宰割的鱼。 他俯身压了下来,带着惩罚意味的交合自然谈不上温柔,他粗鲁的分开她的双腿,滚烫的硬物抵在了柔嫩的穴口上,时婳的身体丝毫感受不到情欲,甬道里分泌不出润滑的爱液,他的强行进入,让她疼的直冒冷汗,褥单被她死死攥在手里。 她疼,他也不好受,异常紧致穴口很是排斥他的进入,死死绞着他的菇头,让他寸步难行。 他俊眉紧蹙,流畅的颌线紧绷,清瘦脖颈上的喉结不停滑动,两手捏着她纤细的腰肢,施力往里一顶,那一层象征着少女最宝贵的贞洁就此破裂。 本该新婚之夜,洞房花烛,交付于未来夫君的东西,此刻以这么一种难过的方式失去了。 她再也不可能堂堂正正的从正门嫁与别人为妻。 黑白分明的眼里,涌上了一层水光,眼泪盈眶,她有些看不清这个压在她身上男人的脸。 她原以为,他虽言语刻薄,但至少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他和陆曜臣那样的男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啊,这章我写的很郁闷,很不开心,可以尽情辱骂陆二,别骂我!!!第一次不美好……下一章会有具体做……但是也不要过于期待,第一次……我真的有限不会写!谢谢大家支持!我保证是全本书最刀的点了 青涩(H) 陆时侒眉头眼尾皆是一片通红,分不清是欲,还是怒。 他陷在她柔软的身体里,温热的甬道紧紧包裹着他的所有,无法言明的快感直冲头顶,让他忍不住喘息了一声。 他一抬眼,与她四目相对。 凌乱的发丝下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里,蓄满泪水,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罪大恶极的刽子手,他唇边溢出一个残忍的微笑,胡乱的拨开她脸上的发,“哭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时婳目光怔怔的看着他,咬唇不语,她感觉身体被撕裂,灵魂要从这具破败不堪的躯体里抽离。 陆时侒气她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挺动腰腹,律动起来,甬道牢牢箍着他的分身,他每抽动一下时婳就疼一下,软刀子一般凌迟着她,痛不可言,阖上眼皮,眼眶里的泪打湿了雅黑的长睫,滚到了冰凉青白的脸上。 她的眼泪像刺一样扎进了他心里,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为何这样气这样恨。 他恨她长了一双酷似他母亲的眼睛,却如此自轻自贱,他气她去找陆叁,气她宁愿给陆叁却不愿意给他,更恨自己,看不得她的眼泪,会在意一个这样的女人。 陆时侒俯下身,修长的指抚上她紧蹙的秀眉,去吻她润湿的长睫,泪痕斑驳的颊,略咸略涩的液体被他吃到了肚里,他的心也变的又酸又涩,微凉的唇瓣辗转到她的唇上,湿热的舌描摹她的唇形,小心翼翼的舔舐被他咬破的伤口,柔软的唇缝,轻而易举的撬开她的牙关,探入了她的口中,捕捉到她小巧的舌,舔弄,吸吮,极尽所能的安抚破碎不堪的她。 手也沿着脸颊逐渐往下游走,光滑修长的脖颈,白皙皮肉下的锁骨,一直到饱满柔软的胸部,五指不甚熟练的拢住软肉,指腹夹住了中间那颗红艳艳的乳头,轻轻的揉捏起来。 他的吻也慢慢移到脖颈,舌尖舔上肌肤的那一瞬间,他明显感觉到她颤抖了一下,唇抚舌慰,继续往下,一直来到胸口。 陆时侒把脸埋进傲人的两乳之间,挺直的鼻梁蹭了蹭白花花的乳肉,他从未想过,她竟然这么柔软温暖,不仅如此,她身上还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香,好闻到让人发狂。 他的眼愈发红了,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欲望,插在她身体里的性器足足又涨大了一圈,他忍的辛苦,呼吸凌乱不堪,握住她左乳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力气。 唇舌顺着乳缝舔弄到右乳,毫不犹豫的就吃到了嘴里,唇瓣吸住,灵活舌尖轻慢剐蹭着小巧粉嫩的乳尖。 口内滚烫湿润,舌尖柔软,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被他吃进嘴里的蓓蕾变得充血立挺。 未经人事的少女躯体,青涩又敏感,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撩拨。 奇怪的感觉遍布全身,身体里分泌出一些爱液往外涌出,她的心跳的极快,面色涨红,呼吸都变的有些急促,从未有的体悟,抓住褥单的双手沁出许多热汗。 陆时侒感受到她的变化,试着轻轻挺动腰,慢慢退一点,再进一点,如此反复几十下,甬道里的体液渐渐变多,他吐出被吃的水光靡艳的乳,去寻她的舌。 他吻得毫无章法,霸道蛮横,恨不得将她给吃了。 时婳被迫承受他的所汲所取,呼吸被掠夺,她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伸手去推他,难耐的从喉间溢出一丝破碎的呻吟,“唔…” 他放开她的唇舌,时婳满脸通红,喘息不止,眼神都有些涣散,眼波流转在他的面上,是女子动情时的妩媚。 陆时侒直起身来,掐住不盈一握的腰肢,抽送的动作加快,将床榻都弄的吱呀作响。 穴口有些火辣辣的疼痛,但里面的软肉变得又麻又苏,越来越多的体液流出身体,抽动间都能听到让人羞愤不已的“啧啧啧”声。 时婳感觉灵魂都要被他撞击出体外,高高升起又重重坠落,心砰砰跳的很快,奇妙的快感直冲头顶,眼前像是闪过一丝白光,她忍不住娇声呻吟了出来:“啊…” 他被她猛的一下夹紧,内里紧紧箍住,吸的他头皮发麻,闷哼一声,俯下身把脸埋她的脖颈里,一泄如注。 歇了片刻,陆时侒从她身体里退出来,披衣靸鞋去了浴房。 身体的余温渐渐消退,留下的就是疼痛,时婳盯着竹青色的床幔,微微愣神,这就是她的第一次。 没有红烛,没有合卺酒,甚至没有一句问候。 用完了,就被抛弃在一边。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甘?她早就认命了不是吗? 时婳曲着腿坐了起来,两腿中间湿湿滑滑一片,她垂下眼眸,就看到寝褥上的点点血迹,异常的刺眼,她挪了挪腰臀想下床,很疼,疼的双腿无法并拢,她勉强踩着脚踏站稳,他留在她身体里的东西就源源不断的顺着大腿内侧往下流。 她紧蹙眉头,试着往前迈步,每走一步都疼的她倒吸凉气,走到小榻旁,她弯下腰拉出几面的箱笼,找出一方干净帕子擦了擦身上的泥泞,穿好衣裳,找来新的被褥换好,拿着一把小剪刀抱着那床弄脏的寝褥出了屋子。 院内漆黑一片,天上的明月不见了踪影,阴沉沉的天像墨一样黑。 如此怕黑的她,却径直往后院走去,伸手不见五指是对未知的恐惧,现在她已经没有什么怕失去的东西,不在乎,也不害怕。 时婳到了后院浴房里,点亮了蜡,往浴桶里添了一些温热的水,脱衣进去,水没过肌肤,腰间青红的指痕才开始胀痛,她咬紧牙关手探入两腿中间,指腹分开两瓣红肿的软肉,简单的清理了一下,擦干身上的水珠,穿上衣裙,坐到小凳子上,把弄脏的褥面拆了下来。 陆时侒洗了个冷水浴,把混沌不堪的脑袋,浇清醒了。 想来她确实不算是个好姑娘,但也并没有来招惹他,她碍着自己什么事了?他凭什么要求她必须做个好姑娘? 她好不好的与他什么相干?是他自己瞎了眼非得在意一个这样的人,又怎么反过来怪她? 他回到房内,床上是崭新的被褥,床上的人不见了踪影,他里里外外把整个屋子都找遍也不见她的人。 心头突然一紧,走到屋外,见后院有隐隐亮光,快步走到后院,就看到她蹲在水井边洗着什么东西。 四周一片昏黑暗淡,只她身侧的烛台散发着昏黄的亮光,她就在这片光圈里低着秀美柔和的侧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落进木盆里。 她洗不掉,放了很多很多的皂角粉,手都搓红了也洗不干净上的血迹。 暖床 时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想把这个褥面洗干净。 陆时侒走过去,一手拉住她的手腕,井水很凉,泡在盆的手腕像是一块寒冰,一丝温度都没有,他一用力就把她拽了起来。 时婳像是掉进陷阱的小兔,拼命挣扎反抗试图逃出捕兽夹的桎梏,她一边挥他的手,一边失控尖叫,“别碰我!放开我!” 他眼底沉沉,要比这夜还要黑,手上的力气不减反增,一手抓住她两只手腕,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时婳在他怀里哭闹不止,抽抽搭搭,“你...为什么也对我这么坏?就因为我是丫鬟,你们就可以欺负我吗?” 你们?们是谁?脑中忽然就飘过那句话“大爷不是想让她去伺候嘛” 他突然就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问她:“是陆曜臣?是他逼你,你才去找的陆叁?” 听到这个名字,时婳反应异常激烈,在他怀里剧烈挣扎起来,抽噎不止,“你和陆曜臣是一样的人!” 陆时侒心里五味杂陈,用胳膊紧紧搂住她乱动的身子,“为什么不早说?” 一直以来对她冷嘲热讽,百般刁难,还能说出那样一番刻毒凶戾,冷漠至极的话,他会相信? “你会信吗”时婳反问,“我不过是个丫鬟,可以任你们随意欺侮羞辱。” 他会信,只要她肯说,但现在说这些好像已经太晚了。 真是被气昏头了,他怎么可以这么蠢?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儿想到? “我讨厌你...”屋内光线很亮,她挣扎的累了,阖上泪水盈盈的眼,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委屈巴巴的窝在他的怀里。 陆时侒把时婳放在了床上。 “讨厌也好,喜欢也罢”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脸,弯指给她擦了擦眼泪,指尖抚过她冰凉的腮颊,最后停留在被他咬破的红唇上细细摩挲,“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以前的事,忘了吧。” 他会给她一个说法。 时婳缓缓掀开眼皮,发现自己又躺在了他的床上,立马就挣扎起来,他不由分说的就扯过被子将她乱动的手脚给裹住,面色沉沉,语气冷冰冰,“再乱动我就把你丢出去,老实给我暖床!” “你...”她瞪大了眼睛,从未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人,又气又委屈,翕张着艳红的唇瓣,半天也只说出来这一个字。 陆时侒吹灭了烛台,上了床,把她的身子往里轻轻一推,“你什么你?快睡觉,明儿一早,还有许多活等着你干呢。” 子时的梆子响起,床内侧的人儿呼吸逐渐平缓,哭累睡着了。 夜半,屋内的温度低了不少,第一次与人同床共枕,陆时侒没了困意,冷僵着身体,也不敢乱动,生怕把旁边的人吵醒。 他小心翼翼扯了一点被角盖在身上,不料,时婳一个转身,整个身子都贴在了他的身上,胳膊死死搂住他的腰,脸蹭在他的怀里,嘴里嘟嘟囔囔喊着:“阿娘...” 他的身上还很凉,动作轻轻的掰开她的小手,往床外又靠了靠,她却不依不饶的又靠了过来,搂的更紧了,带着含糊不清的泣音,“不能走...你们不能带阿娘走...阿娘...” 她又哭了,眼泪洇湿了他的亵衣。 陆时侒在心底轻叹,她还真会挟制他,长臂一揽,轻轻拍她的肩头,温声细语的安抚她:“不走。” 日上叁竿,高高的日头把廊下的花花草草晒的有些蔫蔫的,小丫鬟把几盆白玉兰与西府海棠往阴凉处搬。 陆时侒刚从陆老夫人处吃了午饭回来,抬脚迈上台阶,看到丫鬟伸手要去卷窗下的竹帘,他出声打断:“帘子放着,不必卷起来,去告诉其他人,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到廊上来。” “是”小丫鬟颔首退下。 他脚步轻轻的进了书房,坐在圈椅上喝了一盏清茶,净完手,才走到书案前,研墨,练字。 里间卧房,窗外艳阳光线透过竹帘缝隙照射了进来,能够清晰的看到细微的灰尘,时婳坐着愣了许久的神,她是在自己的小榻上醒来的。 若不是身上还有些酸疼,她都要认为昨晚的种种只是一场噩梦。 她穿好鞋,从箱笼里找出一根浅蓝的发带,绑好秀发,径直往外间走。 陆时侒听到动静,抬眸看了她一眼,她脸色算不上好,眼睛红红的,粉色唇瓣上的伤口异常扎眼,飘在他面上的目光也是淡漠。 时婳弯腰施礼,声音无波无澜,“二爷,可有吩咐?” 他收回自己的目光,手中的毛笔不知何时滴下了一个大墨渍,晕染在宣纸上,坏了一副好字。 “小厨房,有饭,去吃”他搁下毛笔,一手抓起宣纸,团成团,丢进了纸篓里,“吃完,研墨。” 时婳应声出了屋。 陆时侒继续抬笔写字,一副又一副,写的总是不满意,没由来的心浮气躁,纸篓里的纸团已经溢了出来,他弯腰去捡纸团的时候,看到了地板上的蝴蝶簪,捡了起来,搁在了桌上。 指尖摩挲在蝴蝶的翅膀上的纹路,他盯着这支簪子若有所思。 这支簪子样式简单,材质廉价,年岁应该也很久远,因为主人长期佩戴的缘故,整根簪柱褪去了原本的光泽,颜色要比蝴蝶浅很多。 天天见她戴着,这么宝贝的簪子,是谁送的? 是她阿娘?还是旁的什么人? 他一直以来,对她的了解都是片面的。 时婳到了后院,盥洗完,到了小厨房,锅里温着热热的小花卷,一碟糖醋鲤鱼,一碟茄鲞,还有一小碗糖蒸酥酪。 今日巧了,厨房的饭,都是她平时爱吃的。 不过时婳胃口平平,筷子动了几下,便停箸。 她拿着碗筷到了井边洗碗筷,梅霜与紫藤正坐在小凳子上洗衣裳,瞧见时婳过来,便故意大声说话:“梅霜姐姐,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日上叁竿起,一睁眼就有好菜好饭吃呀。” “小蹄子下辈子吧!你得先投个好胎,也得长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梅霜嗤笑一声,夹枪带棒,“还得有那个叁更不睡的本事!” 紫藤叹气,“好羡慕啊…” “这有什么羡慕的?你白天干活”梅霜瞥了一眼时婳,妖声怪气道:“有的人晚上干活,拿的工钱都一样,你有什么不知足的!” 几次叁番时婳都不曾理论,但今日这话属实是揭开她伤疤往上面撒盐。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逆来顺受太久了,都忘记了反抗,导致这些人变本加厉。 她把碗“砰”的一下子扔进盆里,直吓了旁边嬉笑说话的两人一跳。 时婳走到两人跟前,傲睨自若的俯视她们,唇边扬起一抹弧度,语气又娇又冷:“你们既然知道,就该管好你们的舌头,就不怕我吹枕边风?” 梅霜与紫藤面面相觑,愣了一下,看着时婳远去的背影,撇嘴奚落:“她今日疯了不成?” 紫藤到底还是能看清一些势头,她拽拽梅霜的袖子,“姐姐别气...她说的也有道理...日日与二爷在一起,也保不齐...” 梅霜啐了一口,道:“我呸,促狭小淫妇,竟使一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段。” 青梅 时婳回到书房,走到陆时侒身旁,挽起袖子,开始研墨,他把蝴蝶簪搁到她面前,“你的簪子。” 她哦了一声,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拿起簪子就塞进袖子里,纤细白嫩的指捏住墨条,全神贯注的继续研墨。 陆时侒的目光从手指移到她的脸上,像做工精致的木偶一样面无表情,她今日没有梳发髻,满头青丝仅用一根丝带绑着,那么珍视的簪子也随意的塞进了袖子里。 他问:“怎么不戴?” 握着墨条的手一顿,清清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不想。” “为何不想?” 她脸上染了一层愠色,眼睛里簇着一团小火苗,亮的惊人,眈了他一眼,怼道:“不喜欢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生气,像只被惹毛了兔子,红着眼睛,竖起尖尖獠牙想咬人。 比起对他熟视无睹来说,要生动的多。 “既然不喜欢了,为何不扔了?又收起来做什么?”他步步紧逼,咄咄逼人。 时婳紧蹙眉头,桃腮带怒,含幽带怨瞪着他,就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丝怒火:“二爷是不是管的太多了,这是我东西,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你是我的人”他扬眉睇她,声音闲逸,不疾不徐,“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为何不能管?” “你...”时婳又羞又怒,脸面涨的通红,贝齿死死咬着下唇,才结痂的伤口,又被她咬破,染得粉嫩的唇瓣,鲜艳妖治。 她是比不过他的厚颜无耻了,忿忿的转过脸,捏着墨条大力的开始研墨。 “这是徽州的油烟墨”他眯起细长凤眼,脸上全是笑意,但音调还是平常,“你既识字,想必听说过‘一两徽墨,一两金’吧。” 提醒她:“别糟践东西。” “我并不懂墨”时婳放慢手中的动作,咬牙瞥他一下,“不过二爷既怕糟践东西,那就该把这些墨都写完才是。” “不错”陆时侒拿过白玉镇尺压在宣纸上,抬起手腕,从容的蘸墨,儒雅的握笔,四平八稳的开始写字。 这一写就写到了黄昏,晚霞染红了大半天空,给世间万物都映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檐下高低错落的细篾卷帘,迎着光,变成了橙红色,光辉乘着一点点帘上的缝隙,照进屋内。 书案正对着窗户,握着笔的纤细手指被余晖照的比白玉还要温润,时婳立在他的右侧,忍不住拿余光去打量,宣纸上,写的是诗经里的一首《鹿鸣》,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漂亮,行云流水,纸落云烟。 字是好字,但人...她的视线移到他的脸上,眉清目朗,高鼻薄唇,是极为俊美清朗的长相,柔光打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显的整个人暖了不少... 不过这也不能改变,人不是好人的事实! “看什么呢?”他搁笔,抬眼看她,“我脸上有字?” 偷窥被逮了个正着,时婳讪讪然转过脸,死不承认,“我何曾看二爷了?” 陆时侒啧了一声,身体往后仰了仰,倚在圈椅里,觑她染上红晕的侧脸,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想到了,红透一边的青梅,酸中带甜,滋味甚好。 “你今年多大?” 时婳能够感受到他目光一直自己身上,盯的她浑身不在自在,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抓起裙摆一角攥进了手心里,忧悒道:“十六。” 其实严格来说,她还不到十六岁,因为还没过生辰。 “十六…”他喃喃道,“确实是青梅正好的年纪…” 他后半句声音很小,时婳没有听清。 陆时侒两手交叉放在腹前,微微侧了侧头,更好的打量身边的她,淡青色的方领短衫露出一段秀美清瘦的颈,素白的百迭长裙紧紧系在纤细楚腰上,空荡荡的衫裙显的她更纤瘦单弱,他不禁想到昨晚...瘦骨棱棱,她身上一丝多余的肉都没有。 她难道都不吃饭的吗?还是有人不给她饭吃? 正想着,忽有丫鬟立在书房门外请示:“二爷,晚饭是在院里,还是过老太太那边吃。” 看着眼前弱不胜衣的身形,他不假思索道:“在院里吃,准备一些酸口的菜肴。” 小丫鬟领命去了。 窗外红霞消退,暮色冥冥,屋内光线渐渐不能视物,时婳感觉身后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如芒刺背,令她很是不安。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屋内静的落针可闻,就在这时候,“咣啷”一声,蝴蝶簪子从时婳左袖口里掉了下来,她弯下腰去捡,却摸到了一只手,温热的手背,修长的指,她像是触到了尖刺,猛的一下子缩回了手,忙着直起腰。 陆时侒把地上的簪子拾起来,走到时婳面前,拉住她的手,将簪子放在她的手心,明明屋内光线很暗,很黑,她抬起脸却能够清晰的看到他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 他也在看着她。 电光石火之间,她仿佛看到,他对她笑了一下,如微风拂过水面,泛起一层细小的波纹。 “只会发呆,偷懒”陆时侒道,“难道还要我去掌灯不成?” 他声音朗润,是一惯只有对她,才有的清冷疏离语气。 时婳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去点灯,她方才一定是眼花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坏人! 很快,丫鬟们将一碟一碟精致可口的饭菜摆在了外间的金丝楠木桌上。 陆时侒净完手,坐到圆凳上,招呼时婳,“盛饭。” 时婳哦了一声,洗了手,盛了一小碗红稻米搁在他面前。 陆时侒这才执箸,夹菜吃饭,细嚼慢咽,默默无言。 他这人就连吃饭也要比其他的男子要斯文,儒雅,怎么偏偏对她这么尖酸刻薄呢?这么坏呢?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时婳百思不得其解。 一声脆响拉回了时婳的思绪,陆时侒斜乜她一眼,“去拿一副新碗筷。” 也不知筷箸怎么就掉在了地上。 时婳拿了一副新的碗筷搁在桌上,陆时侒却说:“我吃好了。” 他就是故意折腾人!时婳杏眼圆睁,抿着唇,默默看了他半晌,还是去打了温水,备好了巾帕,漱盂。 陆时侒慢斯条理的盥手,接过她手中的布巾,一根接一根的擦干指上的水渍,端起小茶盘里的茶盏,漱了口,又指使她:“去沏一杯六安茶。” “是”时婳蔫蔫的应下,去了小茶室,他是吃饱了!可她还饿肚子呢! 时婳把端着的描金菊纹豆青盖碗搁在了圈椅旁的几桌上,“二爷,请喝茶。”垂手立在一侧,等着他的挑刺。 他端起茶碗,用碗盖轻轻拂了拂茶叶,抬起眼看她,“去把桌上的饭菜都吃了。” “啊?”时婳讶然,眼睛睁的大大的,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你耳朵什么时候不好使了?”他啜了一口翠绿有光的茶汤,语气略有不满,“去吃干净,省的浪费。” 真不亏是他,让她吃他的剩菜剩饭! 时婳闷声走到桌前,盛饭,夹菜的时候却一愣,桌上的菜,几乎没动,他只吃了跟前的菜,其他的,酸笋丝,糖醋排骨,鸡髓笋等压根都没动。 她抬眼去看他,他正垂眼喝茶,在他搁下茶碗那一刻,时婳及时收回目光,夹菜吃饭,他可真浪费... 她吃的很秀气很端庄,脸颊一侧微微鼓起,咀嚼的时候嘴角的小梨涡深深的,看上去吃的很香。 陆时侒摩挲着手里的茶碗,眼神一错不错的都在她身上,他方才怎么没感觉有多好吃? 时婳自小养在柳如烟身边,柳如烟坚信女子得纤态盈盈、娉娉袅袅,才算得美人,她被养的胃口很小,只吃了小半碗饭就饱了。 她刚搁下筷子,就听陆时侒说:“就吃这么一点儿?” “我已经吃饱了。” 陆时侒的目光从桌上,移到她的脸上,挑起俊眉,“吃的太少了,再吃点。” “可我已经饱了呀!”哪有这样横蛮无理的人?她都吃饱了还让她吃! 谁知他一张口就是:“你瘦的弱不禁风,怎么干活?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陆家苛待你,不给你饭吃。” 陆家,陆家!你们陆家要面子,就能这么欺负人! 时婳气鼓鼓的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用力的嚼了起来,咽下去后,反问他:“二爷,陆家要是把人撑死,传出去就好听了?” “牙尖嘴利”他搁下茶碗,从椅子上起身,背对着她,挡住了脸上险些藏不住的微笑,“吃完,把桌子收拾了。” 话说完,他就迈步出了屋,往陆老夫人院里请安去了。 来微博找我玩耍~@超级止咳糖姜 有我写文碎碎念!这章接近3000字!够意思吧!!!爱你们! 滋味 时婳沐浴完,披着一头湿淋淋的长发,推开卧房的窗子,外面清风阵阵,正好可以晾晾湿发,她坐到窗下小圆凳上,拿过针线笸箩,开始纳鞋底,本来昨日就可以做好的。 谁知昨晚...她看着旁边竹青色的床幔,滞住了漂亮眼珠,手指抠在笸箩上,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她侧身坐,不愿意再看到那抹竹青色,低下头开始穿针引线,这是她要送给桃枝的,送给桃枝的手帕香袋儿她都喜欢绣上桃花,这双鞋也是一样,鞋面子上绣着几朵娇艳欲滴的粉嫩花瓣,她想着桃枝看见一定喜欢!脸颊上不由的浮现出淡淡笑容。 陆时侒回到屋内不见时婳的身影,他到了书房,豆青盖碗搁在书案上,他走过去掀开碗盖,茶汤是满的,屈指贴了贴碗壁,还是温热的,应该是才续的热水。 里间卧房里亮着灯,估计她应该是在里边,他走到门前,掀开纱帘,就看到山水墨的画屏上映着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她坐在灯下,弯着白皙秀颀,正在穿针引线。 陆时侒迈步进门,时婳听到动静,回眸看他,搁下手中的活计,站起来问:“二爷,有什么吩咐?” 他不答反问:“你在做什么?”大晚上做针线,眼睛怕是不想要了。 时婳觉得他明知故问,那么大的鞋面子看不到?她掖了掖耳畔被风吹起来的长发,回他:“纳鞋底。” “谁的?”他垂眼看向笸箩,里面有一只已经做的好绣鞋,粉嫩娇艳,她一向是素雅淡淡,这个不像是她的鞋子。 时婳本来想回怼他,您管的真多,但一想到中午,他那句不知羞耻的话,还是老老实实的告诉他:“给桃枝的。” 他轻皱俊眉,飘在她脸上的眼波有些奇妙,随即冷哼一声,“她挺大的胆子,竟然敢驱使我的贴身丫鬟?” 时婳见他要迁怒桃枝,连连摆手解释:“是我自己要送给桃枝的,和她没关系!” 陆时侒哦了一声,“看来幽露院的活计还太少了,你有时间做这些外物。” 他盯着她水意盈盈的眼,扬眉瞬目,语气淡淡:“既如此,我的鞋袜也由你负责吧。” “我的活计粗陋,唯恐不入二爷的眼。” 清风从窗外吹进来,吹起她乌黑的发,素洁的裙,单薄的她像是一只入冬的蝴蝶,孱弱而奇丽。 他走到窗边,将窗子阖上,说了一句:“我不嫌弃。” 时婳抿唇不语,这人…嫌弃她,却不嫌弃她的活计,其实就是单纯的想给她找活干吧! 她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活阎王! 他转过身递给她一个精致的小瓷瓶,“这是杏油珍珠膏,可以敷面”目光停在她的唇瓣上,意有所指,“也可去疤。” 时婳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下意识的咬住下唇。 羞意弥漫上两颊,姑娘的脸像是涂了胭脂膏子,可爱又动人。 “浴房可有热水?” 他直勾勾的眼神,让时婳脸上的热度更增,忙低下头,“有…的。” 陆时侒去了浴房,时婳把手里的小瓷瓶搁在小桌上,抬起两只手揉了揉发烫的脸颊,她怎么就红了脸! 时婳把长发随意的绑好,趁他不在,拿着针线笸箩到了厅堂,要赶紧把这双鞋做好! 缝完最后一针,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把厅堂的蜡吹灭,轻手轻脚的回到了卧房。 陆时侒懒懒散散的倚靠在床头,支着一条长腿,手里拿了一本书,见她进来,阖上书,眉眼平静,声音冷淡:“又做什么去了?” “熄灯。”她把房门关上,转身问他:“二爷可是现在就安寝?” 话一说出口,她就有些后悔,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这句话怎么听,都有一种欲说还休的旖旎味道。 “不忙”他眼里噙着一点点的笑意,转瞬即逝,举目看到她紧抿着朱唇,“杏油珍珠膏呢?” 时婳拿过小瓷瓶递到他面前,“在这儿。” “怎么不用?” “还没来得及。” 他坐直身子,打开盖子,细长的指沾了一些乳白的膏体,递了个眼神给她,“过来坐。” 时婳果断拒绝,“我自己来就行。” 陆时侒是个行动派,他长腿一迈直接站在脚踏上,一把将人拉过来,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附下身,把左手食指上的膏体,轻轻的涂抹在她的唇瓣上。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时婳都来不及反抗一下,就被他控制住了脸颊。 他们离得很近…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清雅且微妙,好闻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仰着脸,黑白分明的眼珠乱动,长睫眨不停,眼神不知飘忽在何处,总之没有看到陆时侒眸色渐深的眼。 指腹摩挲在软嫩的唇上,沾了膏体的唇瓣更加滑嫩,他尝过她青涩又甘甜的滋味,心神微颤,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吻落下来那一刻,时婳僵住了身体,瞪大眼睛,两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袍,没有抗拒,也不迎合,只是略显僵硬的接受。 舌尖扫过她的唇缝,撬开她的贝齿,在她甜津津的口中,寻到柔嫩湿滑的香舌,逗弄,吮吸,再吞进自己的唇齿之间,啃咬,厮磨。 甜杏仁染上了茶的清香,她沾染了他的气味,禁不住心神荡漾。 这个吻异常长久,他呼吸沉沉,眼神幽深,她腮边添了春色,唇红唾润,娇喘微微。 不同于昨晚的强夺,这个吻,甜到脸红心跳。 就是这么自然而然的,被他抱到了床榻上,竹青色的床幔徐徐落下,阻挡了昏黄的烛灯。 他面色平静,指上动作却很急迫,骨节分明的指勾住短衫上的系带,用力一拉,就漏出了鹅黄小衣,她有一些害怕,心跳的厉害,呼吸紊乱,傲人的胸脯起起伏伏,引人无限遐想。 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脖颈,解开了脖颈后系着的绸带,要扯开小衣的时候,时婳及时抱住了双臂,捂住了轻薄布料下,呼之欲出的酥胸,秋水盈盈的眼波划在他的面上,带了羞又带了怯,颤颤巍巍的喊他:“二...爷...” 加更在10点,爱你们!!! 别怕 他的眼底染上了春意,眼尾微微泛红,喉结滚动,嗓音略哑:“别怕…” 大掌握住了她的手,要拉开时婳遮挡的双臂,她到底是抵不过他的力气,鹅黄色小衣被丢到了一边,她的娇躯彻彻底底暴露在陆时侒的视线里。 弱骨纤形,珠圆玉润,她这样瘦,却长了一对饱满丰盈的胸脯。 肌若凝脂,柔软温暖,他的掌心包裹住了她的乳肉,指尖抚上中间的一点,在他揉弄渐渐苏醒,如融雪下的腊梅,红的诱人。 时婳伸手去拉他的手,她粉脸通红,柳眉颦蹙,娇娇软软的声音有些妩媚,“不可以” “怎么不可以?”他轻喘,俯下身吻在她的手背上,口不择言,“你早就是我的人了不给我,还想给谁?” “我”贝齿咬住唇瓣,从唇缝溢出弱音:“来了月事” 陆时侒楞了一下,突然就停住了动作,想了想确实是有一个月了他整个人放松的压在她身上,把脸贴在她温热的手背上,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是昨晚吗?肚子会疼吗? “今日午间”她不知道是不是喝避子药的缘故,好像推迟了几天。 他从她身上起来,“睡吧。”撩开床幔下了床榻,要去熄灯。 时婳双手抱胸,想去捡小衣,却被他一手挑了起来,挑眉看她,“你做什么?” “穿衣呀”她拉过锦被,盖住上了上半身,但脸上的羞意却难掩。 他一本正经的恬不知耻,“睡觉哪有穿衣裳的。” 时婳无言以对,裹着被子,就要下床,不料他两手压着她的肩头,把她摁了回去,“暖床丫头,不暖床还想做什么去?” 时婳连腮带耳的通红,登时蹙着眉头,瞪圆了一双眼,薄面含嗔,“你” 唇瓣红的如同朱砂,却被她咬的微微泛白,早前抹的那些珍珠膏子被他吃进了肚里,他打开瓷瓶,又取了一些,捏住她的下颌,“别咬了。” 抹完后,他净了手,吹灭灯,上床扯过一点被角盖在身上,长臂揽过她的肩头,一下就把还坐着的时婳扯倒了,“躺下睡觉。” 这张床很大,好在被子也够宽,她侧身背对着他,身子几乎贴到了墙边,闭上眼睛却睡不着 不知几时几刻,陆时侒腰上多了一只柔软的小手,娇小的身子直往他怀里钻,他被扰醒,哭笑不得,睡前还避他如蛇蝎,睡着又如此紧贴他 时婳睡的不太安稳,想找个舒服的睡姿,在他怀里蹭来蹭去,香香软软的身体像藤蔓一样缠着他,惹的他躁动不安。 她忽然缩成一团,死死揽住他的腰,有些痛苦的呻吟出来。 是又疼了吗? 他伸手抚上她平坦的上腹,轻轻揉了起来,好像是有点用,她放松了四肢,睡的渐渐安稳。 月落乌啼,星光暗淡,幽蓝清光映透纱窗,屋内光线逐渐有了一丝丝清明,时婳睁开双目,竹青色的床幔被风吹的微微飘荡,她的身侧空荡荡的,他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拥着锦被坐了起来,暗暗感叹,还好他不在。 拿过床尾散落的衣裳,穿好,下床把纱帐挂在玉勾,转身回眸正好看到,他侧着身倚在窗边,胳膊随意的搭在窗沿,身上亵衣领口微微敞开,年轻结实的胸膛半露,他正观瞻廊下的白玉兰,神情平淡,姿态慵懒,透着些风流的写意。 听见动静,他微微侧过幽蓝背景下轮廓分明的脸,抬眼望她,眉目如画,异常俊美。 时婳像是被他的美色灼了一般,脸唰的一下子,涌上红意,不自在的转过脸,慌乱的去迭床上的被子。 她转脸转的过早了,没能看到他眼中柔情的笑意。 陆时侒阖上窗子,走到她身边,轻声道:“穿衣吧。” 她像个初为人妇的小媳妇,腼腼腆腆的拿过他的里衣与外衫,想要绕到他身后的时,却被他阻止:“到前面来。” 他一直在欣赏她脸上的潮红,只觉可爱的紧,更想逗逗她,弯下腰,贴在她耳边,低声道:“脸…怎么红了?”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暧昧的话语直钻脑子,心跳如鼓,脸烧如火,她像是一只被惊的雀儿,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低下头,死死盯着鞋尖,“没…” 陆时侒往前走了一步,不知怎的,她就下意识往后退一步,直到她抵在了妆台桌上,退无可退了。 “撒谎…”微凉的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他目光灼灼的盯在她面上,曲起一根细长手指抚在发烫的脸颊上,慢慢摩挲,“那这是什么?” 他面上平静,音调平和,她就在他无波无澜的眼神下,渐渐感觉有一些难堪。 情潮消失,脸上的羞红褪尽,她别过脸,语气有点冷淡,“被风吹的。” 她的骤变,被陆时侒看在眼里,他忽的一下就涌上一些怒气。 她是有多不喜欢他?与他对视,看清他的脸后,才会这么冷淡? 他用力掰过她的脸,附下身,贴上了她的唇瓣,撕咬,啃噬,蛮横的闯进她的领地,开疆拓土,势必要她沾上自己的气息,留下一席之地。 她被掠夺,被侵占,除了被迫承受,毫无反击之力。 这个吻长久到让人恍惚,她星眼朦胧,腮畔更像是涂了胭脂,绵软的倚靠在他的臂弯,娇喘细细。 陆时侒餍足的看着她,指尖抚上她的唇瓣,揉捻了两下,喃喃道:“以后若再用那样的语气同我说话下次只会比现在更狠” 沉醉 几日之后就是四月初八,这天是陆承载小哥儿的周岁生辰,刚刚用过早饭,陆老夫人院里的丫鬟就到了幽露院,说是有客,老太太让二爷去作陪。 陆时侒心中诧异,老太太院里都是女眷女客,是什么样的客要他去陪? 他正要走的时候,时婳喊住了他:“二爷...我能不能也去?我想去找桃枝。” 她手上拿了一个湘妃色的小包袱,里面应当是那晚她给桃枝做的鞋。 时婳见他一直盯着她手上的包袱看,下意识的就往身后放,目光楚楚的看着他,嘴角噙着微笑,梨涡儿深深的,让人很难拒绝。 陆时侒没有言语,转过身,走了两步,道:还不跟上? 时婳欣然自喜,小跑两步跟在他身后,一时到了陆老夫人院里,打远远的她就看到桃枝在廊下喂鹦鹉,早就迫不及待的要过去说话,但碍于陆时侒在前面,只得等他进了门,她才能去找桃枝。 陆时侒临进门前还不忘嘱咐她:“把东西给她,就早早回院子里待着,别乱顽乱逛,今日家里有客,没得你再冲撞了贵人。” 听他说话,时婳笑盈盈的眸子微微一滞,在他心里,她...到底是个卑贱的丫鬟,心就那么小小的涩了一下,她垂下眼,长睫遮住了眼里的失落,“我知道了。” 时婳见他一身淡月白圆领袍衫,雍容雅步的撩袍进了屋,心头越发不是滋味。 到底是何种感觉,为什么不是滋味,她说不上来,所幸不去再想,径直走到廊下,去找桃枝了。 屋内说笑声一片,众人见陆时侒进门,目光不由的都到了他身上,翩翩少年,光风霁月,如霞光明艳,如玉色映现,十分光彩曜人。 他打眼一瞧,满屋珠光宝气,绫罗锦衣,坐了一屋子女眷,孙氏(周氏母亲)坐在正中罗汉榻一侧,正在陪着陆老夫人说话儿。 左边的太师椅上坐着二太太孙氏与大奶奶周氏,右边则是陆清妍与周一柔。 陆时侒微笑,一一给众人施礼问好,大家互相见过礼,寒暄一阵,孙氏在一旁止不住的夸耀他,陆老夫人心中甚是骄傲,这个孙儿,比她两个儿子都强上百倍,众人赞他也是应该。 不过当着外人还是得自谦一下,陆老夫人脸上笑意愈深:“你也太赞他了,他那里经得起?”一边又冲孙儿道:“璟哥儿,你也座罢。” 陆清研在一边笑眯眯的招呼他:“二哥哥,来这边座”她说完还冲身边的周一柔暧昧的眨了眨眼。 他不得不走到周一柔旁边的空椅子上落座。 孙氏虽和二太太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但性格却大大的不一样,孙氏面盘和气,说话幽默风趣,人情事物,家长里短,样样从她嘴里吐出来都变得不再琐碎无趣,颇和老太太的眼缘。 陆时侒心中揣测,这哪里是要他作陪?醉翁之意不在酒,怕不是这个周孙氏来看女婿的吧。 他端起茶碗,低头喝茶,挡住了唇边一丝讽刺笑容,茶已经续了叁四次,几个妇人陪着老太太,长篇大论的说起家务人情,像是道不尽似的。 他已经有些不耐烦,搁下茶碗,抬眸往窗外看,正好瞧见,时婳与桃枝在廊下逗弄鹦鹉。 不知桃枝讲了什么,她娇颜酡红,抿着唇,看这样子应该是被打趣过了。 忽的,她回眸也看向他,冲他淡淡一笑,梨涡只有六分满,他却有些沉醉。 “璟翊哥哥?”周一柔唤了他两声,他都没反应,顺着他的视线便看到了窗外,背对着窗,站了一个身形婀娜多姿穿着浅碧衣裙的女孩儿,估摸着应当是个丫鬟。 周一柔暗暗留心,直觉告诉她,这个丫鬟可能不一般。 “二哥哥!”陆清妍的声音总算是拉回了陆时侒的思绪。 他微微含笑,问道:“二妹妹何事?” “是一柔姐姐!”陆清妍道,“她问你,练字要选什么样的字帖好些!” 陆时侒抬眼看向周一柔,温声道:“在下对书法一事知之甚少,倒是周大哥的字极好,上次在贵府上还是周大哥荐了我几本字帖呢,”他笑了笑,“上次我听二妹妹讲,四姑娘的簪花小楷已经写的极好,下次有机会也让在下鉴赏鉴赏才是。” 他总是这样,即使拒绝你,也不会让你难堪,温柔中带着一些疏远,让你如何也挑不出错来。 周一柔摆弄着手里的帕子,听他说要看自己的字,心里一阵欢喜,羞怯怯的应了下来。 外头管事媳妇进来报,说是酒宴已经齐备,请陆老夫人,与在座各位移步花厅。 陆时侒总算是可以辞了出去,他走到廊下,觑了一眼时婳,“还不走?” 时婳只好和桃枝告别,小跑跟在他身后。 陆清妍与周一柔落在后头,嘀嘀咕咕商量着什么,眼见陆时侒的身影都要消失在游廊了,她拽拽周一柔的袖口,急道:“快去呀!再不去我二哥哥可就走远了!” 周一柔脸上一烫,有些难为情的拉拉陆清妍的手,“好妹妹你同我一起去吧,我…不敢!” 陆清妍往前推了她一下,“我要是在,二哥哥怎么可能收!你自己去吧,没事的,我二哥哥一向脾气最好!” 她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理,只得自己强撑着去了! 在大理石插屏后面,周一柔喊住了陆时侒:“璟翊哥哥!” 陆时侒皱眉,脸上满是不耐与厌烦,对时婳道:“你这儿等我。” 他绕过插屏,清俊的脸上带着客气微笑,“四姑娘,可是有事儿?” 她见他面色柔和,温煦的眼神里的噙着一点点笑意,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也渐渐平稳下来,从袖中掏出一枚精致的香囊递到他面前,含羞带怯的娇声道:“这是我绣的,天气渐热,这个香包能驱蚊避虫,璟翊哥哥不要嫌弃…” “怎么会…”陆时侒温柔一笑,并不去接这枚香囊,“四姑娘真是秀外慧中,心灵手巧,不单单写的一手好字,就连针黹女红都如此出色。” 他说的诚恳,笑的坦荡,“只是在下并不用这些香囊,香袋子,我若是收了,这么精致的香囊就放在哪里蒙尘了,不单辜负了姑娘这份好意,也糟践了东西。” 起初听他夸奖自己,周一柔芳心乱跳,但听他话罢,心里凉了一截,这么明显的拒绝让她有些无地自容,她讪讪的收回手,宽袖遮住了手中的香囊,对着陆时侒勉强一笑:“是一柔思虑不周。” 撩拨 时婳亦步亦趋的跟在陆时侒身后,他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步子急促,她知道他这是不悦了。 方才的对话,她都听到耳里,那位小姐送的礼没能入的了他的眼,他不开心了... 时婳止不住想,那什么能入的了他的眼? 他就像是一块冰种翡翠,莹光四射,外表温润诱人,内里又冷又硬,能焐热吗? 他蓦地停住脚步,转身看她,时婳低着头心里想着事儿,压根没看到他停了下来,猛不防的就撞到了他的怀里,她摸了摸额头,后退几步,忙不迭的告罪:“二爷,恕罪。” “我方才和你说的,你可都听见了?” “啊?”他说了什么?没听见呀,时婳心虚的不敢看他的脸,眼神飘忽在别处,“听见了...” “重复一遍”他目光如炬的直视她。 她撒了慌,还无法圆,心怀忐忑的垂下粉颈,实心实意的认错:“二爷恕罪...我方才走神了,没听见。” “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他冷声责问,“你这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 时婳开始有些同情那个送礼的小姐了,喜欢谁不好,偏偏是他!如果让她看到,他如此小题大做,冷声冷气,会不会就不喜欢了?不对不对,他只对她这样,对其他人还是很温和的... 他见她没有回应,心中越发不悦,一天到晚脑子里都是谁?想的这么入迷?视他如无物! 不由的声音都拔高几分,连名带姓的喊她,“时婳!你是聋了吗?我在和你说话没听见?” “听..见了”怎么办?他好像越来越气了!为了平息他的怒火,时婳少不得要再稍微撒个小慌,慢声细语道:“我只是在想...二爷喜欢什么?” “嗯?”他很意外,心中的气忽的一下子,比清风吹的还快,立马就不见了影迹。 她抬起脸,挤出两个小梨涡,水汪汪的眼睛,很清很亮,“上次二爷不是说,让我做鞋袜吗?还不知二爷喜欢什么样式的,是高靴还是重台履?喜欢什么样的绣花?” 陆时侒平淡的吐出两个字:“随便。” 今日,天有些阴沉,嗯,怎么他突然感觉,却很明朗呢? 时婳看着他的背影长出一口气,好似消气了?真是莫名其妙,别人得罪了他,她得拿东西来讨好他,平他的气,这是什么道理? 陆时侒走到内室,招呼时婳,“去拿新的外衫与里衣,我要更衣。” 时婳郁气不平,他这身才穿了几个时辰啊?就换衣裳,就是故意找茬,让她洗!他就见不得她闲一刻! 她不知道是,陆时侒纯粹是受不了身上的气味,方才在老太太处,周一柔与他坐得近,她身上的香气熏的他头昏脑胀,几欲作呕。 要不是时间不赶趟,他都想去沐浴。 时婳为他扣好了玉带,抱着他褪下来的衣裳往门外走时,却被他一下子拽住胳膊,扯到了怀里,大掌控制住她的后颈,迫使她,迎合他突如其来的热吻。 他极有耐心,细细抚慰她的唇舌,带着她一起沉沦到这个吻里,手里的衣裳掉在了地上,不过谁也没空去管。 她下意识的拽住了他的衣衫,心乱如麻,四肢绵软如水,垂眼掀睫之间,都是妩媚,他怕再看上去就忍不住了... 弯下腰,整张脸埋进她的脖颈里,狠狠嗅了一下,像是青梅...清清爽爽,一口咬下去,汁水充足,酸中带甜... 沾了情欲的嗓音,异常低哑:“你用的什么香?” 他的唇游走在肌肤上,让她止不住颤栗,被他吻过的地方,滚烫滚烫的,像是要烧起来,她死死拽着他的衣衫,软绵的声音,亦化成了水,“不曾用香...” 薄唇沿着脖颈移到她的耳畔,蹭了蹭她的耳垂,轻声道:“甚好。” “二爷,前厅派人来请,说是老太太让您去席上陪客。” 丫鬟站在书房门外,往屋内回禀。 里面静悄悄的,一丝声音也无... 时婳被外面的声音吓了一跳,腿一软,整个身子就贴在了他身上,高挺的鼻梁蹭蹭她的耳郭,语音暧昧至极,“现在...不行,等晚上罢。” 丫鬟垫脚翘首,往里看了看,只能看到内室屏风后有身影,却没人回应,她不得又提高声音,“二爷?” 经过他一番撩拨,又加上外面有人,她又羞又怕,挣扎着就要从他怀里出来,不料他控制的死死的,唇齿含住她的下唇,轻啃,舔弄,品尝了半天朱唇,才心满意足的将她放开。 陆时侒神色平静,眼底一片清明,自己理了理被她扯皱的衣衫,朗润声音干净的像是山中清泉,“来了。” 她咬唇睇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坏...做了坏事,还这么一本正经,霁月光风,又暗暗唾弃自己,经不住他稍稍撩拨,就心头纷乱,胡思乱想! 时婳一直等脸上的热度消退,才抱着他的衣裳出了内室,要去后院给他洗衣裳,刚走到廊下,迎面就走过来个,长相俏丽,身穿缃色短衫小丫鬟,她笑眯眯的走到时婳面前,笑道:“你就是婳儿姐姐吧?” 时婳点点头,瞧她面生的紧,仔仔细细在脑中思索也想不起来她是谁。 绿珠连忙自报家门:“我叫绿珠,原先就在二爷院里,负责给二爷收拾屋子的,前段时日我娘身子不适,我家去了,今日好了,我便回来了。” 绿珠细细打量时婳,这是个难得的美人,这美人也像花一样,她不属于那种艳丽夺目的牡丹,她是一枝堪比玉的白玉兰,无意与群芳争艳,却能脱颖而出,不争不抢亦是能夺你眼球,引你目光,再暗叹一句,真漂亮。 回来这半日,绿珠已经听闻最近院里发生的种种,她心思活络,从她家去到紫藤被撵,这二爷里里外外兜了这么大个圈子,怕是真用心了。 绿珠伸手要去接时婳手中的衣裳,热络道:“我来吧,以前也是我做的。” “没事...没事,我来就好”时婳不好意思让旁人替她干活,“二爷...他吩咐过这些都让我来做...谁也不能帮忙。” 绿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二爷不亏是天生的牛心古怪,好不容易将人要了来,却这样对待,以后怕是少不得吃亏呀。 她接过时婳手中的衣裳,拉着她的胳膊一边往后院走,一边说:“你是不知道,二爷脾气古怪着呢,别担心,他也就嘴上说说。” 两人一起去了后院,闲话家常,绿珠说了几件陆时侒小时候的糗事,时婳听了笑眯了眼睛,没想到他那样一个谪仙似的人,小时候也曾爬树掏鸟蛋,下河摸鱼,放火烧先生留的课业,还敢趁先生睡觉,偷剪先生的胡子。 说到最后,绿珠叹了一口气,“要是太太还在的话...二爷他...应该会比现在快乐吧。” 时婳听到了心里去,他难道不快乐吗?家世显赫,功名在身,前途光明,为什么不快乐? 她很想问问,但绿珠止住了话头,又和她谈论起别的来了。 其实,绿珠是被陆时侒叫回来的,他发现没了绿珠,底下那些人很是不服管教。 紫藤和梅霜那天说的话,一字不差的都传到了他耳朵里,梅霜是老太太院里的人,他不好发落,杀鸡儆猴,紫藤就没有这么好运了,被远远打发到了庄子上,梅霜彻底老实了,好几日不曾出现在时婳面前。 他的人,由不得别人说叁道四。 陆二:婳婳最香,最好闻~好吃又好闻! 妹妹 宾主尽欢,宴席散场,二太太孙氏与大奶奶周氏并小姑子陆清妍一齐到大门上送周一柔母女。 在门前闲话几句,周一柔止不住的往门里边儿望,陆清妍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别看啦!我二哥哥没过来。” 她脸一红,娇嗔道:“我没有…” “柔儿,走了”孙氏在一旁唤她。 她只好冲陆清妍挥挥手,恋恋不舍的上了马车。 车厢里,母女二人面对面坐着,孙氏打量女儿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会心一笑,道:“怎么,来了一趟陆家,把魂还丢了?” “母亲…”周一柔害羞的低下了头,手里来回摆弄着玉佩上的穗子。 孙氏给女儿扶正了头上的珠花,笑道:“女大不中留啊~” 周一柔坐到孙氏旁边,搂着她的胳膊撒娇,“我要待在母亲身边一辈子。” “净瞎说!”孙氏怜爱的揽着女儿肩头,轻声道:“你的心思…我何尝不知?璟翊那孩子也属实不错,打满扬州城里找,能有几个如他这般家世,样貌的,这都是次的,难得是人品,他上进,又孝顺,待人接物,知理识趣,样样不错,将来你要是嫁过来,还有你姐姐在这府里作伴,我是放一百个心的。” 大姑娘羞红了脸,除了静静听着,难能开口再说什么。 孙氏继续说:“今儿,我略探探口风,瞧着他们家老太太也有那么点意思,璟翊没有了母亲,他父亲又远在任上,在亲事上,少不得老太太做主,他今年才十九,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等明年科举再中进士,到时候我托你姨母到老太太那边一说,准成!” 周一柔听了这话,很是欢喜,但转念一想,今日送香包被拒的事儿,又忍不住担忧起来,不好和母亲明说,只道:“母亲,璟翊哥哥倘或中了进士…到时候怕是会有更多的人家要同陆家结亲吧?” “刚才不是还说要在母亲身边一辈子?”孙氏轻轻弹了下女儿脑门,打趣道,“这就担心夫婿被抢跑了?” “母亲…”周一柔将红透的脸往母亲怀里钻,胳膊揽住孙氏的腰,撅撅嘴,“您就会取笑人家!” 孙氏被她闹的阵阵发笑,给她理了理弄乱的头发,慈爱的看着女儿恬静的脸蛋,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你这个傻孩子,担心什么?如今咱们家蒸蒸日上,你两个哥哥官运亨通,赶年下你大哥哥说不定还能再升一级,配他们陆家的门第,绰绰有余,不光说这个,就咱柔儿这么个模样,性情,打满扬州城找找,那个闺秀能及?他陆二少不选你还能选谁?” 自己个儿闺女自是越看越好,“就算他陆二郎有眼无珠,咱们柔儿也能嫁的如意郎君,即使进宫当娘娘那也是使得的!” 周一柔听了母亲这话,心里宽慰不少,但她又想到今日见到的那个丫鬟,心里属实是堵得慌,收起笑脸,惆怅道:“母亲…我听清妍说,璟翊哥哥房里有人了…” “害,我还当什么事儿”孙氏道,“不就是个通房丫头,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因为这个闷闷不乐的?” 周一柔抿着唇点点头。 孙氏少不得细细安慰,道清里头的厉害关系,“大户人家未成婚的公子哥儿,那个不是房里先有两个伺候的,你将来是从正门嫁进去的正头娘子,那些通房都得叫你一声主母,看不过眼的,打发了就是,何必在乎一个下人?” 孙氏拍拍女儿的手,“她们充其量不过是暖床丫头,身份低贱,哪里能比的过你这个千金小姐!” 周一柔听了孙氏的话,也觉得是这个理,倚着母亲肩头,笑了笑,“我明白了。”—— 宾客散尽,陆时侒来到陆老夫人院里请安,祖孙两个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话,陆老夫人搁下手里的茶碗,笑吟吟的看着孙儿:“璟哥儿,今日我瞧着你和一柔那孩子相谈甚欢,都聊什么了?告诉告诉祖母,让我也听了高兴高兴!” “不过是些,读书写字”陆时侒微笑回话。 “我瞧着一柔那孩子不错,模样好,性情也好,温温柔柔的”陆老夫人把玩着手里的紫檀佛珠,观着孙儿的脸色。 陆时侒顺着祖母的话说:“是,四姑娘同大嫂一样,才貌双全,知书达理的。” “她从来都是叫你哥哥,怎么没见你喊一声妹妹呢?”陆老夫继续试探道,“亲戚里道的也不是外人,哥哥妹妹的称呼岂不是更亲近?” “若叫四姑娘妹妹,少不得要以兄妹之礼相待。” 陆时侒打着太极,模棱两可的回道, “咱家里,已经有许多妹妹了。” 老太太打的什么主意,他心中明镜一般,若是此刻推了,保不齐还会有什么张一柔,王一柔来,还不如打着马虎眼,让老太太以为他也有些想法,先顶着糊弄糊弄,等明年科举进京,到时天高皇帝远,她老人家就是再想操持他的婚事,那也不能够了。 陆老夫人见孙儿脸上带着淡淡微笑,又说不想以兄妹之礼相待,言外之意,不愿意做兄妹,那就是有意喽? 这正合了她的心意,如今陆家只大儿子一人在朝为官,官场上尔虞我诈,虽不见兵刃但也凶险的很,将来孙儿科举入仕,这要想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少不得有人扶持帮衬,周家如今势头正旺,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两家结成姻亲,能多有裨益,而且周一柔那孩子,举止言谈,很是娴雅端庄,这样的媳妇娶进门,不知省多少事,难得是知根知底,又是亲上加亲,当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家了。 陆时侒喝了一盏茶,陪着陆老夫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就辞了出来。 走到廊下,不知何时天放晴了,明月当空,微风习习,静谧之中带了一些安逸,让人心情甚好。 他信步沿着花园子往回走,途径假山,忽然就想起上次,他曾往水池里扔了一包青梅蜜饯。 他淡淡一笑,欠了她一包青梅蜜饯。 改日定当补上才是。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猎物 绿珠的年岁比时婳还要大一两岁,她聪慧伶俐,处事稳重,对人和气里头带着刚硬要强,在幽露院里个个小丫鬟都对她很是服气。 时婳最是温柔顺和,别人对她一分好,她便要回以千分万分,是以绿珠真心待她,她也不拿绿珠不当外人。不出一个下午,绿珠便同时婳混熟了,姐姐妹妹的论了起来。 等盥洗完,两个姑娘散着湿湿的头发,一起坐到廊下的栏杆上闲话家常,时婳手里拿着绣绷,正在绣鞋面子上的绣花,玄青色的布料在上面绣上几杆墨竹,又清雅又别致,绿珠一眼看过去,便笑着夸奖:“好鲜亮的活计!这是谁的?” 绿珠挤眉弄眼的,弄得时婳怪不好意思的,她弯着精致的眉眼,羞涩一笑:“是给二爷的。” 说曹操,曹操到。 陆时侒转过影壁墙,打眼一瞧,就见屋内红烛高烧,阶前月色横空,柔和的光线映在她眉眼弯弯的侧脸上,娇滴滴的越显唇红肤白。 他迈步上了台阶,两个姑娘齐齐站在一边给他行礼,他的目光迅速从时婳面上,移到绿珠身上,问道:“几时回来的?” 绿珠笑嘻嘻回话:“一早儿就回了,担心院里的活计”她用余光看了看时婳,又道:“不成想二爷这里,已经有一位极妥当的妹妹了,倒是我的担心多余了。” 陆时侒斜了她一眼,语气略微有些严肃:“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贫嘴蜜舌了?”言外之意就是,你休得再多言! 绿珠会意一笑,“那二爷若是没什么吩咐,我便先退下了。” 陆时侒嗯了一声,自己掀开湘帘进了屋。 绿珠用胳膊轻轻撞了撞时婳,往屋内努嘴,“还不快去?” 本来没什么,经绿珠这么一闹,她没由来的感觉有些羞意。 陆时侒看上去心情似乎不错,眉目舒展,坐在圈椅上,以手支颐,见她进门,就免不了打量她,“晚饭吃了多少?” 自从上次被逼迫多吃饭以后,每天陆时侒总是想法儿让时婳在他眼皮子底下用饭,今日他在席上,没能看着她,少不得就问一句。 时婳在心里忍不住腹徘,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陆家的面子如此煞费苦心,非得让她胖的走不动了,就有面儿了? “一碗”她撒谎的时候,长睫总是往下垂,不敢直视他。 陆时侒也不戳破,端起几桌上的茶盏,喝起茶来,这茶有些凉了,略微有些涩,喝下去不怎么解渴,他席上饮了一些酒,现下想尝点甜的... 他像是夜间捕食的狼,极有耐心的盯着猎物,直到耗尽猎物的耐心,再毫不犹豫的将伏击,以慰饥肠辘辘的腹。 屋里悄然无声,时婳半垂着眼,她知道他一直在盯着自己,奇奇怪怪的气氛,让她无所措手足,她走上前去要端起桌上的茶盏,“茶凉了,我给二爷再续一盏热的。” 手刚碰到茶盏,就被他摁住,他音调平静,“不忙,浴房可有热水?” “有的”温热的掌心盖在她有些微凉的手背上,灼的她心头忽跳。 陆时侒收回手,从椅子上站起来,往浴房走,“拿一套干净的寝衣送来。” 时婳站在浴房门前,能听到里面细微的撩水的声音,她端着木托上的衣裳,冲里面说:“二爷,衣裳我放在门口了。” 没成想,里面传来他的声音:“拿进来。” 时婳楞了一下,瞬间脸红,两手牢牢抓着木托,咬着唇壁,局促不安的迈不动腿。 浴房的门不曾关,只有短帘作为遮挡,陆时侒能看到她白绫细褶裙下的绣花鞋,他倚在桶壁上,想着她此刻或许已经羞红了脸,他眉眼都是惬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她,催促道:“如今我的话不好使了?” 时婳暗暗给自己开解,他都不怕,你怕什么?于是硬着头皮,掀开帘子,往前走了几步,微微低头,不敢乱看,“二爷,放哪儿?” “你到成新来的了,放哪还用问我?自己看。” 在浴桶旁就有一张春凳,她目不斜视的直奔过去,利利索索的放好,转过身想往外走,却被人拉住了手腕,“我说你能走了?” 她不回头,故作镇静,“那二爷还有什么吩咐?” 天早已经回暖,她的手腕却有些微凉,“我给你药可吃了?” 他说的是白凤丸,可补气、养血、调经、阴阳双补,大夫说她气血、阴阳两虚,吃这药再好不过了。 时婳并不知是调理她痛经的药,因为他说是医治她厌食的毛病,总而言之,还是为了陆家的脸面。 “吃了”时婳点点头。 陆时侒不信,认为她在撒谎,便扯着她的胳膊,“转过脸来,看着我再说一遍。” 胳膊被拉的有些疼,他的力气大的惊人,看着也挺文雅,挺瘦弱的书生模样,怎么力气这么大!时婳迫不得已转脸看他。 秀靥粉嫩红润要比花还娇,灵动的眸子里泛着波光粼粼的水意,飘在他面上的目光,是娇中带怯,“我真吃了...” 他原本只想逗逗她,但此刻心中涌出许多的想法,用力一扯,她本就站的不稳,这一下,半个身子都摔进了浴桶里,温热的水,溅起一地的水花,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大惊失色,忍不住尖叫出来:“啊...” 陆时侒一手托着她的后腰,一手还不忘给她脱了脚上的绣鞋,两手掐着腰肢就拖进了浴桶里,小声嘱咐她:“小点声...你想让人都听见?” 时婳紧抿唇角,不敢再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被他圈在怀里,后背紧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脸红的要滴血。 她身上月白色的短衫遇水,变得透明,浅水绿的小衣看的一清二楚,脖颈上的系带被人解开,男人的手从腰间游走到胸前,开始解领口的扣子,时婳抬手捂住胸口,心在胸腔里跳的飞快,她忍不住颤抖,害怕又羞涩。 第一次的体验,算不上好,甚至是有些惧怕。 加更在10点!周五好呀!谢谢大家关心!我木事!糖某人又杀回来了!!那个厚颜无耻的求个珠珠!谢谢大家! 锁住(H) 陆时侒停住手中的动作,两手握住她的柔荑,脸贴在她优美颈项上,眯着细长凤眼,餍足的嗅她身上清甜的香气,挺直的鼻梁在肌肤上蹭了蹭,呼出来的热气全部喷撒在皮肤上,让她忍不住想躲,他隔着她的手捏了一下她柔软的胸脯,薄唇轻启:“别乱动千万别动不想疼就”语气清浅,连哄再骗,“乖乖的” 时婳紧绷住了身体,僵硬的倚靠在他的臂弯里不敢乱动了,他的吻落到了脖颈上,温热的薄唇一直吻到耳垂,轻声道:“别怕,放轻松,你乖乖的,不会疼的我保证。”话音刚落,就含住了她的小耳垂。 含住的这一瞬间,时婳颤抖了一下,从紧闭的唇缝里溢出一丝气音,羽毛挠心似的,惹得人心里痒痒的,他抬起手摸到她小巧的下巴,慢慢往上,触在软唇上,温柔的摩挲着上唇,轻轻捏住两颊,“别咬唇。” 她听话的松开牙关,指腹揉捻在唇瓣上,一点一点移到唇缝里,要往她口里伸,时婳紧闭牙关,他没能如愿,就使坏的咬了下她的耳垂。 她吃痛,呻吟了一声,“疼” 修长的中指还是伸进了口内,抚摸她的贝齿最后触在她软嫩的舌上,湿软的触感从指尖弥漫到全身,身体里无名之火熊熊燃起,全都汇集到下半身,她的两股之间贴了一个滚烫的硬物,那晚的画面,历历在目,她害怕的扭动身子。 她这一动,正好磨蹭着茎柱,足足又涨大了一圈,陆时侒难耐的蹙起俊眉,凤眼被欲火烧的通红,喉头干的发紧,嗓音都变的哑哑的,“你再乱动,我现在就进去到时候别哭!” 他抽出她口中的长指,两手掐着她的细腰将她身子转了过来。 时婳两眼微红,粉光融滑的看着他,不敢乱动也不敢说话,委屈的模样让人心软。 陆时侒感觉有一些不对劲明明吻她的时候,她没有这么害怕啊。 他挑起她的下巴,潋滟的眼紧盯在她面上,“怕我?” 时婳点点头,又立马摇摇头。 看来,那晚把她吓坏了,他手移到她的后颈上抚摸,眼睛里带着温柔的笑意,低下头与她以额触额,“别怕。” 话音湮灭在两唇之间,他的唇瓣覆在她的香唇上,辗转伸出一点舌尖舔弄,顺着唇缝探入口中,勾着她小巧的舌,搅缠,吮吸,卷着她的舌与甜蜜津液到自己口中吞咽。 陆时侒的安抚起到了作用,时婳渐渐沉浸在他的吻里,直到他将她身上的短衫与小衣脱掉,大掌抚上了乳肉,她才惊醒,掀开长睫,湿漉漉的眼对上了他柔情的眼神,她就在他温柔的目光里渐渐沦陷。 他的指腹捻在乳尖,温柔又随意的揉弄起来,吻变得急促,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手抚上在他的胸膛上,微微推拒,唇舌暂时分离,她酥软的倒在他的肩头,娇喘吁吁。 他极有耐心,解开了她的裙,褪掉了亵裤,手顺着小腹往下移,摸到了光滑滑的阴阜,掌心贴在这处,用中指去探那条柔软细缝。 私密领地被人探索,时婳下意识的就并拢两条腿,他的指被她夹住了。 陆时侒的呼吸变得更急促,“乖一点…分开腿,不疼的…相信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就像是浸在烈酒里的青梅,诱人沉醉,她鬼使神差的就由着他掰开双腿,往下探索,两片花瓣上沾了一些蜜意,被包裹在内的小蕊珠,不知何时就充了血,指尖碰上去的时候,她哆嗦了一下,两只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口,止不住的从唇齿溢出一些娇媚的呻吟,“嗯…” 小青梅虽然青涩,但汁水充足,稍加撩拨,就翕张小口往外吐蜜水,染的指上滑滑黏黏,移到穴口位置试探着往里插了进去,足够的湿滑,毫不排斥进入。 中指已经完完全全插了进去,里面的媚肉牢牢吸着他的指,他亲吻着她的耳郭,问她:“换我进去好不好?” 这种羞耻的话,如何让人接! 时婳咬唇不语,只嘶嘶抽气,他的指律动了起来,进进出出,带出了更多的蜜汁。 细长手指轻轻浅浅的在身体里搅动,内里媚肉变得又麻又痒,他偏偏不去触碰,吊足了她的胃口,却不给甜头。 体内虚空的像有万千只蚂蚁在啃噬她,心痒难耐,好…难受… 时婳不知如何是好,抓在他腰间的手掐着他的皮肉,身子细微颤抖,甜软的嗓音像是喝了酒,醉醺醺,哑呼呼的,“二爷求求你,能不能停下?” 他猛地抽出手指,手抚上她的臀肉,用力的捏了一下,“看着我的脸说” 小东西,很会撒谎 她满脸潮红,斜乜着湿润的俏眼,春态外露,一副似眠非眠、似醉非醉的光景,“我啊” 时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托着腰臀,坐到了他昂扬挺拔,滚烫又硬挺的性器上,圆润的龟头撑大了紧凑的小口,他掐住她的腰肢,往下摁,连根没入,严丝合缝的进到了她紧致的身体里。 “嗯”欲得而甘心,是心满意足的畅快,让他忍不住闷哼喘息。 她就没有那么的舒服体内的硕大塞的很涨很满,让她弓起腰背,想逃,想躲。 陆时侒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唇贴在她的耳畔,亲吻她的耳郭,舌尖耳往里钻,舔弄的水声直钻进脑子里,她喘息不止,整个身子逐渐放松,软成了一滩春水。 他开始往上顶弄,不快不慢,全都戳在花心,时婳媚态呈妍,娇喘细细,戳中时闪闪缩缩,退出时迎凑不迭。 陆时侒察觉到她的留恋,两手掐着杨柳细腰,深深提顶,研研擦擦,时婳只觉酥痒异常,小腹收紧,爱液汨汨其来,源源不断的从甬道里流出,她难受的一口咬在他的肩头,紧绷住了身体,牢牢将他夹紧,锁住。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肏哭(H) 浴桶里掀起惊涛骇浪,温水晃晃荡荡的都溢出了桶,地板上到处都是湿淋淋的。 时婳双靥酡红,眼角泛着一点点泪花,逐渐放松下来的娇躯绵软的连手指都动不了,香汗淋漓的趴在他胸口,细细娇喘。 插在体内的性器仿佛又涨了一些,堵的幽穴满满的,陆时侒被她绞得的骨软筋酥,死死蹙着眉,目光幽深紧盯在她面上,看她动情娇媚,媚眼如丝,他特别想狠狠用力,肏哭她。 他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去迎合自己的吻,啃在她的下唇,咬了咬,低低哑哑的声音,响在耳畔:“想...弄哭你...” “嗯?”身体欢愉的酥麻还未消,她的神思还是倦懒的,慢腾腾掀开长睫去看他,翕动着艳红的唇,“二爷...你说什么?” “别这样看着我...”漆黑的瞳里,仿佛烧着一团熊熊烈火,灼的眼尾通红,像是朱砂,异常妖治。 时婳被他眼中的惊人的亮度吓到,那是强烈的嗜欲,恨不得把给她吞了,她颤颤弱弱的垂下眼,不敢再看他。 浴桶空间狭小,有些束手束脚,他不得快意,给她洗了洗身上的薄汗,问她:“还有没有力气?能不能站起来?” 她点点头,两手撑着桶沿要站起来,体内的性器从身体里脱离那一刻,让她忍不住,颤了一下,许多黏黏滑滑的透明爱液顺着大腿往下流,他看着眼前这个水淋淋的淫靡景象,喉头干哑,渴的厉害,有种想尝一尝的冲动... 伸手去摸,她身上的肌肤本就顺滑,有了蜜液更加滑腻,让人爱不释手。 时婳娇羞怯怯,握住他的手,“我...自己来就行。” 陆时侒一手控制住她纤细的手腕,一手继续往腿心里探索,“你洗不干净,我帮你。” 穴口经粗大茎柱的钻探,现在还翕张着小口没有闭合,轻而易举的就吞下他两根手指,“唔...”时婳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手伏在桶沿上,有丝无气的娇喘。 本想着洗干净抱到床上去,这样那里还能洗的干净,一碰就流,蜜汁四溅,真像是水做的,陆时侒欣赏着她脸上春意酥慵的娇媚模样,“舒服?” 时婳不答话,紧紧抿唇,呼吸紊乱不堪,眉头眼尾都是艳色,他加快了速度,内里爱液异常多,抽送时,就传出许多暧昧羞愤的“啧啧啧”声。 她双腿发抖,快要站不住了,咬住了自己一个根手指,眼眶湿湿润润,魂魄就快要从体内冲出来了,她含糊不清的求饶“唔...停下...停下,求求你...” 陆时侒抬起左手把自己的指塞进她口中,两指夹住她湿滑的小舌头,她体内的手指不停,越来越快,“你就会骗我...明明吸得很紧,不想要我出来...” “啊...” 双腿并紧,身体痉挛抽搐,站都站不住,身子往前软倒,他及时将她拥住,她脑海里全是白色的光圈,在他臂弯里娇声欲泣,喘息不止。 他细细的摩挲她的脸颊,擦她额上的薄汗,咬住她的小耳垂打趣她:“怎么这么没用?要就这么来...明天还能下的了床吗?” 她羞赧到顶,脸埋在他胸口,无颜面他,“别...说了!” “那你亲亲我。” 时婳掀开长睫去看他,他脸上不见情欲,依然润如白玉,清俊绝尘,只一双眼里潋滟动情,看着她的目光柔情蜜意,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她攀上他的肩头,仰着脸去吻他的唇,她心跳如鼓,唇瓣颤颤的贴了上去。 她知道,她可能不是她了。 这个吻浅尝辄止,却让人回味无穷,她的主动让他很是受用,眉舒展眼,像是吃了一块饴糖,甜丝丝,美滋滋的。 他把她抱到春凳上,换了一些干净的水,给两人清洗,她的衣裳都湿了,穿不得,他拿了自己干净的外衫给她穿上,腰间嘞上了一条新的汗巾子,勉强能作为裙穿着。 陆时侒只穿了长裤,赤裸着年轻蓬勃的胸膛,肌肉紧实,腰肌窄瘦,时婳不经意间瞄到他两腿之间,硬鼓鼓的支撑起轻薄的布料,她羞的赶忙别开眼不敢再看... 他挑起她的下颌,盯着她的眼睛,目挑眉语,“看什么呢?” 时婳不敢与他对视,侧过要红的滴血的脸,“没看什么。” 他捏着她的两颊,索了一个吻,拦腰将她抱起来,一边走一边说:“你没好好吃饭。” 还和之前一样轻…一碰就坏,一肏就哭…让人舍不得用力… 时婳垂眼,可以尽情撒谎,狡辩道:“我有好好吃,我都能吃两碗饭!” “呵…”他大步往里间走,长腿带上了门,把她抛在锦衾上,语气有些恶狠狠的,“敢骗我!” 腰间的汗巾子被解开,左右一拉,她的胴体就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肌肤如玉,触感滑滑嫩嫩,他的吻从脖颈开始,温热的唇与湿润的舌,配合默契,停留在一处,一处就变得火热滚烫,她消退的情欲渐渐回来,呵气如兰:“唔…疼…嗯…二爷…轻一点…” 他含住了她的乳尖,牙齿在充血蓓蕾上磨蹭,咬重了再用软舌抚慰。 陆时侒被她动情的娇喘,惹得火气更旺,跨间不曾释放的欲望涨得有些难受,他拉住她的小手去摸,她碰到那滚烫,下意识的想收回手,“你疼疼它…很难受,都是你惹的,你要负责安抚它,要不然待会你会哭的…” 哄骗加威逼,时婳的手被牢牢贴在阴茎上,无法退缩,被迫去感受它的性状,很热,很粗,很硬,很难想这么大的一个东西,是怎么进入到她身体里的… “握的紧一点…对…就是这样…”陆时侒引领着她握紧,抚摸,上下揉弄,“嗯…” 好像是很舒服,他喘息出来,这一声特别蛊惑人心,她听了忍不住想更好的取悦他,让他舒服… 留在乳上的掌开始往游走,摸到她两腿中间时,哪里已经湿湿黏黏一片了,陆时侒摸到那颗小豆子揉了揉,“什么时候这么湿了?” 时婳哪里能说的出口,羞的扯过盖住了发烫的脸。 “不说…我会弄哭你的…真的…” 身子被往下拖拽,两腿被他撑起,直硕硕耸立的茎柱,对准穴口,毫不怜惜的一插到底。 “唔…” 他一手掀开她脸上的被子,把她嘴里含的手指,换成了自己的,两指拖出丁香小舌,含进自己口中,细细品尝,唇舌是温柔的,腰腹是生猛的,烙铁一般滚烫坚硬的性器撞击在她的软肉上,发痒发麻,遍体颤抖,她在一波又一波的快感里迷失自我,魂魄被吊在半空中,意识都有些不清,含含糊糊的求饶:“不要了…求求你…” “现在求饶太晚了…” 时婳被抱在他身上顶弄,趴在他的肩头,呜呜咽咽的又达到了顶峰,身体虚脱无力,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软的不成形状。 她身上到处都是湿淋淋,滑腻腻的,眼里泛着泪花,翕张着异常红艳的唇,微微喘息,模样很是惹人怜爱。 屋内的红烛溶成了泪,床帐被撩开,陆时侒神清气爽的捡起地上的长裤穿好,捞起来床上人儿,往浴房里走去。 11点还有一章加更!下次加更在1000珠珠!谢谢大家支持!看在俺还算勤奋的份上,珠珠不要心慈手软!尽情砸我吧! 结果 过渡纵欲的结果就是,次日时婳起晚了,窗外日悬高天,竹帘遮着日光,屋内光线是阴的,床幔也掩盖的很严实。 她拥着薄被坐起来,被子从肩头往下滑,玉体香肌裸露在外,上面布满深深浅浅的暧昧吻痕,她的腰臀很酸软,一想到昨晚的画面,不禁让她面红耳赤。 怎么会是这样呢?怎么可以这么奇怪! 她长长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揉了揉发烫的脸,穿好衣裙,从里间走到书房。 陆时侒不在,他去哪儿? 时婳心中有些怪怪的,她现在想看到他,又有些害怕见到他。 她走出屋门,终于看到了他的身影,他站在廊下观赏那株洁白如玉,如冰似雪的白玉兰,修长的指抚上花瓣,低下头嗅了嗅,花香清淡,他眉间惬意的舒展着,还是她身上的味道更好闻一些,想到这里,他唇角上扬,笑如朗月入怀。 他在看花,她在看他。 倏忽,他转过身就看到了她,脸上的神情转为平淡,眼底笑意不见,“你傻站在日头底下做什么?” 时婳站在一片强光底下,白皙的脸上被照得有些泛红,与他对视,她春水般柔和的眼波微微一滞,心忽的就被刺了一下,他看她的眼神和以前一样,昨晚与她肌肤相亲,缠绵不断的仿佛是另一个人。 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她勉强挤出个笑容,“二爷,可有什么吩咐?” “去用饭吧,多吃两碗,要把早饭也补上。” 她点头应是,从他身边走过,又听他说:“对了,我今日要会客,你老实在书房待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时婳声如蚊呐的嗯了一声,低着头往后院走,她坐在桌前,一点胃口都没有,筷子夹了一些菜塞进嘴里,味同嚼蜡,眼神停留在桌上白瓷碗上,碗里的汤药还在冒着热气。 她盯着漂浮的氲氤白烟有些暗暗出神,啊,她在想什么?她不过就是个通房丫鬟 时婳突然感觉喝到嘴里的药好像也没有那么的苦了。 绿珠端了衣裳从屋内出来,经过小厨房时,就看到时婳坐在凳子上发呆,她搁下手中的木盆,走进屋,坐到她身侧圆凳上,暧昧的笑了笑,“你不会才起吧?” 时婳被她吓了一跳,转过脸看她,“没” 绿珠见她眼圈红红的,抿抿唇,问道:“二爷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时婳摇摇头,“不过是昨晚没睡好。” 这话一出,她突兀的又红了脸,别别扭扭的转过脸,不言语了。 绿珠了然于怀,安慰她:“你应该知道二爷他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温和吧?” 见时婳点了点头,绿珠才继续说:“太太走的那年大姑娘七岁,二爷才六岁,还都是懵懂无知的孩童,二爷生了一场大病,变得沉默寡言,不爱说,也不爱笑,等到病好了,他性格大变,也就是变成了现在人人眼中,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二爷” “这么些年,他都是一成不变的温和有礼,但这并不是真正的他,我能看出来,他对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很厌恶她,要这么说他对别人还有耐心的伪装一下,但对她,是毫不掩饰的冷漠,是懒都懒的装的真情流露—— 正值午间,陆府门前的大道上,人来人往,车马不息,打从北骑过来一匹快马,在陆府门前停下,来人年纪不大,约莫将及弱冠,一身淡竹青圆领衫袍,衣袂翩翩,长相俊美,气度不凡。 他来至门前敲门,递上帖子,小厮一看,忙迎进家门,“原是公子,快请快请。” 一面说一面领至幽露院,进了月洞门,小厮退下,年轻公子继续往里走,小丫鬟迎上来将他领至厅堂,福了福,“您先请坐,二爷马上就到。” 年轻公子淡淡一笑,“有劳。” 陆时侒一进门,便瞧见圈椅端座的来人,脸上带着笑,拱手道:“穆清兄,久违了。” “璟翊,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许穆清从椅上站起来,笑着拱手一礼。 二人见了礼,寒暄入座。 陆时侒是在书院读书时与许穆清结识的。 许穆清与其他溜须拍马,趋炎附势之人截然不同,他是真正的端人正士,就连陆时侒都暗叹的大雅君子。 二人一见如故,相视莫逆,关系最好。 去岁他来信说,家里幼妹被拐,恳托他在扬州一带相助查寻,他也派人各处寻访,但仍没有下落。 他一月之前才给许穆清回过书信,没成想他这次特意登门,想必定是有了眉目。 陆时侒开门见山问道:“穆清兄,这次特意千里迢迢来此,可是令妹有下落了?没能帮上兄的忙,弟实在是惭愧,若是有用的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 “言重了,你肯帮我,已是大恩不言谢”许穆清诚恳道,“我多方打听,拐子确实是在扬州这一代出现过。” 说到这里,他眸光暗淡,语气变得落寞,“我与五日前到此,多方打听仍然没有消息,这次冒昧登门,就是想劳烦你,再帮我多方打探打探。”说到这,他站起来给陆时侒一揖,“对此我无不感激你。” 陆时侒站起来扶他胳膊,“兄,不必如此见外,你我之间何须这些虚礼?” 一时,许穆清又讲了许多妹妹的体貌特征,年岁大小,陆时侒耐心听着。 说了半晌的话,也没见人上茶,心中有些不悦,他冲门外道了一声:“上茶。” 时婳在书房听到陆时侒喊人上茶,走到茶室沏好茶,放到木托上,走到门口,又想起,他不让她出门,但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一个小丫鬟,她少不得就端着进门。 她略一打眼,只看到陆时侒坐在上座太师椅右侧,正和左侧身着竹青色衣衫的男子说话:“兄也不必挂心,我定竭力相帮。” 时婳没敢多看,微微颔首,端着木托走过去,茶碗端在手上那刻,只听得这人说:“有劳你费心。” 他只说了简简短短五个字,对于相知相伴十载之久的时婳来说足够了。 她知道是他,是穆清哥哥。 凑巧 时婳像是被人掐住了命门,口不能言,手抖的茶汤撒了一桌,白皙的手背被烫的通红。 陆时侒看到她颔首低眉的立在一侧,不由眉头一皱,轻斥道:“怎么毛手毛脚的?还不赶紧退下!” 又见许穆清的衣衫弄湿了,忙说:“穆清兄,实在对不住,这丫头手脚粗笨,去我房里换一件衣裳吧。” 许穆清用手拭了拭弄湿的袖口,温声道:“不打紧,璟翊不要责怪她才是,她也是无心的。” 他抬眸时,她已经往门外走了,只剩下一个背影,他看着那个背影,只觉得无比熟悉,他很想站起来,走过去看看,是不是她,但这一年多来有太多的失望,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看。 直到她的裙摆消失在门口,湘帘阻挡了视线,他才被陆时侒的声音拉回思绪。 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许穆清告辞,陆时侒送他出了门。 陆时侒拿了一瓶烫伤膏子回到书房,走到里间,发现她正侧身躺在小榻上。 “睡着了?” 时婳没敢应声,偷偷擦了擦脸上的泪,紧闭双眼,把脸往枕头上埋。 “我都说了不让你出来,怎么不听话?”陆时侒知道她没睡着,肩膀轻微颤抖了一下,“别装睡了。” 他附身去掰她的肩头,见她睫毛湿润,鼻头红红的,就知道是哭过了。 他心里轻叹,笨丫头,手烫了哭哭能好吗? 拧开瓷瓶,沾了一些药膏,给她涂在了手背上,动作温柔,语气却很冷厉:“连端茶递水都做不好,还能做什么?以后就只暖床吧。” 闻的此言,时婳睁开了浸在泪意的眼,波光灵动,里面满是伤心与难过。 “别哭…”真的看不得她这样。 他要吻下来那一刻,时婳侧过脸,翻过身,轻飘飘的语气,说出来沉重重的话:“二爷,我现在伺候不了你…”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陆时侒拂袖而走,一脸寒霜,走到院里狠狠斥责了偷奸耍滑的小丫头,自己回到书房,摊开宣纸,提笔写字。 心不静,如何能练的好字?纸篓里的废纸已经满了,他扔下手中的笔,靠在椅上,修长的指抚在额上,脑中全是她哪句话!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日头偏西,光线渐渐暗下,青白的天转为暮黑,屋里变得不能视物。 他仰着修长的颈项,在漆黑的屋里,睁着一双阴沉沉的眼,如何也想不明白。 昨晚明明很好… “二爷,晚饭是在院里吃么?”绿珠点亮了厅堂里的灯,站在书房门前询问。 “不必了。” 陆时侒到了陆老夫人院里请安,并没有直接进屋,反而去找了桃枝,只说让她去瞧瞧时婳,旁的一概没说。 桃枝还以为时婳出事了,心急火燎的赶过去时,时婳正在小厨房里喝粥。 “桃枝,你怎么来啦!”时婳又惊又喜。 桃枝喘着粗气,拍着胸脯顺了顺气,找了一张凳子坐下,急道,“二爷阴沉着脸让我来瞧你,真是吓死人,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好端端的,怎么哭的眼睛都肿了?”坐的近了她才看到时婳眼睛红红肿肿的,“难不成是…二爷欺负你了?” 他是欺负她了,但是在外人看来,是天经地义不是吗?通房不就是暖床的吗? 时婳垂下长睫,掩住了眼里的落寞,动了动唇角,露出个僵硬笑容:“不关他的事,我只是想起我娘来了…” 桃枝是个小开心果,与她在一起,时婳脸上永远都是笑容,那怕天大的事,在她面前都能变得极小极小。 她总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天还没塌下来,想难么多干嘛!好不容易在世上活一遭,不痛痛快快,开开心心的,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不出一刻,时婳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许多,就连晚饭都多吃了两口。 时婳送桃枝出门的时候,正好陆时侒回来,她喊了一声:“二爷。” 他那张俊脸,像冬日里的寒月,又冰又凉,眼波在她面上一扫而过,视她为无物一般,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自己拿了干净亵衣去了浴房沐浴。 又…生气了… 是因为自己没能让他如愿? 时婳才好起来的心情,也渐渐低入冰点。 她盥洗完毕,把厅堂与书房的灯熄灭回到卧房时,陆时侒已经睡着了,她将挂在玉钩上的床幔放下来掩好,吹了烛台上的蜡烛,抹黑走到小榻上躺了下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陆时侒会认识穆清哥哥,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找她… 如果…穆清哥哥可以早一点来,会不会…她与陆时侒就不是现在的这种身份? 她好怨,好恨,也好难过,为什么她会经历这些… 陆时侒听着没了翻身的声音,想她定是睡着了,他下了床,走到小榻边坐着,静静地看她睡颜。 窗外月明星稀,流光顺着纱屉映了进来,将白皙的脸,艳红的唇,照的异常清晰。 他的指轻轻摩挲在她光滑的脸颊上,最后停留在唇上,忍不住俯下身吻了一下,“到底…让我如何做…能不能告诉我?” 她忽然就掀开了长睫,直直看了他一眼,陆时侒像是做了坏事被人发现一般,紧张不已,心狂跳不止,僵着身子没敢动,好在她又迅速的阖上眼睛,还像是还在睡梦中。 他起身往床边走,就听梦中呓语:“穆清哥哥…” 声音不大,但他听的很清楚,她喊的是穆清哥哥。 他顿住了脚步,脑中轰的一下,像是在耳边响了个惊雷,有些东西源源不断的涌在脑海里,年方二八,山东籍贯,姓苏,名时婳。 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儿? 他不相信,走到榻边问她:“谁是穆清哥哥?” 她睡得很熟,陷在梦境里醒不过来,小声呢喃着:“穆清哥哥…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查证 陆时侒急匆匆的从卧房走出来,就迫切的要去应证这件事的真相。 等他站在书房门前,盯着门上的珠帘却冷静了下来。 叁更半夜,去哪里查证? 他找到之前许穆清寄来的书信,一封又一封的从头细看,他信中说的是家中幼妹于前岁中秋之夜上街观赏花灯时被拐,当时年岁十四。 时婳是去岁暮春之时才入府的,更何况他一直以为她姓时,压根没有想到她与许穆清口中的妹妹是同一人。 苏时婳,时婳 现在想起来,白日里她的异常之处,弄洒了茶汤,哭红了眼,是因为见到了许穆清吗?但是为什么不认他? 在梦中都能叫出来名字的人是在意的吧? 他靠在圈椅里,阖上眼,捏了捏发涨的眉心。 从第一次见她到如今,这许许多多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不停映现,他猛的睁了开满是红血丝的双眼,簪子!是许穆清送的! 他姓许,她姓苏,压根不是亲兄亲妹,他只听到一点点线索,不惜万里迢迢,山遥路远,也费心劳力的来寻找,她把他送的簪子看的那么重视,旧了破了也舍不得丢,那么不是兄妹之情就是 搁在桌面上的修长手指逐渐收紧握成了拳头,他感觉像是喝了一缸的醋,肚里醋海翻波,又酸又涩。 为什么会是许穆清?那样一个渊清玉絜的人,又与她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他哪里能比的过他 既然比不过那就 他放松身体摊在圈椅里,两手紧抓在扶手上,稍扬下颌,头微微往后仰,眼眸幽如深潭,却闪着一丝丝奇异的亮光,绝对不能让许穆清把她带走。 月落星沉,天泛起淡淡清光,他揉了揉一夜不曾阖上的眼睛,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轻轻的回了里间,给她掖了掖身上的薄被,自己换了一身衣裳,盥洗完毕,就到了陆老夫人院里。 陆老夫人也刚刚起身,见他来,很是诧异,“这一大早儿,璟哥儿怎么过来了” 陆时侒淡淡一笑,殷勤去搀扶祖母到罗汉榻上入座,“只是想来祖母跟前尽尽孝。” 陆老夫人最是心明眼亮,打量他气色不佳,眼下一抹青痕,便关切问道:“到底何事?和祖母用不着花遮柳掩的兜圈子!” 陆时侒把来意秘而不露,只说:“昨晚做了个梦,不甚好,想着祖母这里供着佛祖,来上柱香。” 陆老夫人不曾有疑,知道他有心病,怕不是又梦到他母亲了,便宽慰了两句。 一直等用完饭,要辞别祖母的时候,他才装作无意的开口问陆老夫人要了时婳的卖身契。 上面白纸黑字,写的很是明明白白,她确实是苏时婳。 陆时侒迫切的想知道,她曾经的事,以及是如何被拐的。 他眼眸低垂,盯着下方署名签字人张力,陷入了沉思就是这个人拐的她?细长白皙的手指微颤,那薄薄的纸张在他指尖变了形。 陆时侒到了前厅,派人去找了十四。 十四进门,打恭作揖道:“二爷,有什么吩咐?” “你可认识一个叫张力的,是人牙子还是拐子?” 十四略一想,道:“这人,有点耳熟,像是与李管家相熟。” 陆时侒点点头,吩咐道:“去找李荣问清楚,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人带来见我。” 十四应是,辞了要出门时,又被陆时侒喊住,他声色俱厉:“限你今日晚间带来,如若不然,就甭回来了。” 十四心里叫苦不迭,嘴上连连应是,忙出了门,急叁火四的到处奔走寻人。 红日西斜,天边夕阳被霞光染红,厅内的支摘窗洞开,他就坐在正对着窗的太师椅上,半边侧脸浸在余晖里,微微泛红,他坐姿一动不动,棕色的眼瞳里亮度惊人,视线全部都在桌上的一张纸上。 龙舟香漏又燃断了一根线,玄铁球跌落到成器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丫鬟已经将厅内的烛灯点燃,颔首侍立在一侧问道:“二爷,可还续茶?” 紫檀桌上的茶碗里的热茶早就变凉,他挥手示意丫鬟退下。 整个屋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十四进屋时,陆时侒正阖着眼靠在椅上,听到他进门,一下子睁开眼睛,一日不曾进水米的嗓音有些干哑:“人呢?” “来了来了,就在外面候着”十四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一边回话,一边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带进来。” 张力与管家李荣有些交情,二人往来虽频繁,但陆家这些主子们他并没见过,乍被人唤来,也不说缘由,叁更半夜的进到这深宅大院里,到让他这个五大叁粗的汉子生出一些惧怕来。 他进门,就看到上座太师椅上坐着一位极年轻的公子,想必这就是二爷了,他往前走了几步,躬身作揖,恭敬道:“二爷。” 陆时侒没答话,抬眸打量了他一眼,年龄四询左右,方脸阔嘴,身材魁梧穿着粗布麻衣,看上去不像阴险狡诈之人。 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的扣在桌面上,“噔噔”敲了两下,抬眸给十四一个眼神,扬了扬下巴,十四会意,把桌上的拿起来纸张递给张力。 张力接过定睛一看,正是去岁才卖进府的,那位娇小姐的卖身契,他见陆时侒面色不虞,眼神冷厉,还只当是时婳出事了。 难不成…人没了?二爷找他来兴师问罪? 又转念一想,银货两讫,那丫头病病歪歪的就算是死了也与他不相关了啊。 面前这个二爷,年纪虽轻,但不怒自威,气场属实压人,他便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之处,谨慎问道:“二爷,这是去岁我与府上买卖的文契,签字画押,白纸黑字,可是哪里有异?” “文书自是没问题”陆时侒冷声道,“人有问题。” “人可是你拐来的?” 张力大惊,连忙矢口否认:“二爷,我们虽是做人口买卖,但也是正儿八经,本本分分的,这人,乃是前岁秋,在山东德州地界买来的,我家里还有当时的文书,都是签字盖章,就算是去衙门,那也是可以查档的。” 有我(H) “卖主是谁?”他皱起俊眉,审视着张力,目光锐利逼人,“如实说来。” 陆时侒吩咐十四:“去拿纸笔来。” 等纸笔拿来,张力从头细说,一五一十的讲清缘由,十四在一旁实录。 等说完,陆时侒让他签了字,画上押,“明日,把那份买卖文书拿来,”他锋锐的眼神紧盯在张力面上,“若有半句虚言,经我查出,到时不是下狱那么简单的” 张力脑门上沁出一些冷汗,忙不迭应声:“不敢,不敢,我所言句句属实,二爷明鉴。” 十四送张力出门,临了陆时侒又吩咐:“去客栈,明儿一早你就告诉许穆清,我已有线索,明日午间,在香茗居茶楼一叙。” 整个屋内,只剩下了他与昏黄摇曳的烛光,他疲惫的摊在椅子上,仰着头,吐出一口浊气,止不住想,那时她该有多害怕? 心疼之于,他又从心底涌出怒火,枉他以为许穆清是个君子,竟然也满嘴谎言,明明是被他亲姑母卖了,他却说是被拐走的! 时婳从晨起就没看到陆时侒身影,她擦了窗,洗了地板,收拾书案,研了墨,沏好茶放在桌上,从日光明亮到暮色四合,茶碗里的水已经换了十次之多,他也没回来。 叁更的梆子敲响,红烛燃到了底,蜡油滴满了整个白瓷莲花底座,昏黄的烛光减弱,最后一点灯芯子燃尽,屋里彻底没了光亮,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陆时侒往院内走,此时玄月高挂,月光如水,花影树荫,参差庭院,这么大的院子,这么高的院墙,他独自生活了十二年之久,不过好在如今有她,一想到她在院里,他的步子都不由的急促了几分,先到了里间内室,屋内未曾燃灯,窗外月明,清光皎洁,照满室中,他一见门就看到她合衣歪在榻上,手里还拿着未做完的高靴,就这么睡着了。 他心中一软,这是在等他回来? 一整天的疲惫仿佛消失殆尽,他感觉比喝了参汤还要补气提神。 动作轻轻的拿走她手中的靴子,扯过薄被给她盖好,静静看了她半晌,陆时侒才拿了亵衣到了浴房,盥洗沐浴。 他回到里间,掀开薄被给她脱衣,外衫轻薄,解开领口的扣子,扯开系带,里面就是绣着山茶花的浅翡小衣,有几缕青丝掖在小衣里面,他伸手拨开,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嘴里念念有词:“别走” 别走是他吗?还是许穆清? “哥哥” 陆时侒眼眸一沉,像是打翻了醋瓶子,酸的要死,他的手抚上了她的浑圆,轻而慢的开始揉捏,白绫裙的腰带被拉开,裙衫扔了一地,月光映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像是一块白璧无瑕的美玉,让人见了,忍不住的细细摩挲。 她虽睡的很沉,身体却是有反应的,呼吸变得急促,唇齿间溢出一丝丝难耐的气音,他探到两腿之间,滑腻的蜜液沾湿了他的指尖。 他盯着被染的晶亮的指尖,只觉喉头发紧,指腹贴到唇边,张嘴含住了指,她的味道果然很甜。 纤纤玉腿被分开,要紧的地方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像是含露待放的娇花,粉粉嫩嫩很是漂亮,他释放出肿胀不堪的阴茎,对准湿淋淋的穴口,挺腰,将自己送入她紧致的身体里。 “嗯” 她被这一顶,渐渐清醒,缓缓睁开朦胧睡眼,正对上他锃亮异常,欲色沉沉的双目。 时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他堵住了唇瓣,他吻的用力,舌尖被他吸吮的发麻,他疯狂汲取她口内的清甜津液,身下动作又狠又快。 他要在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与印记。 她难耐的伸手去推他:“唔” 陆时侒离开她的唇,让她换气,把脸埋在她的脖颈,轻咬舔弄,她颤栗,发抖,被他滚烫的坚硬顶弄的春水溶溶,杏眼微饧,娇喘不断。 小腹骤然收紧,一股强烈的快感直冲头顶,她的指甲陷进他的皮肉里,身体紧绷,软肉牢牢箍住他的茎柱,绞的他双眼愈红,额上青筋暴起,喉结不停滚动,轻声喘息:“嗯放松别夹的太紧” 他温柔的抚摸她长发,吻她额前沁出的热汗,等她余温消退再大力抽送,狠狠提顶,深深浅浅,撩拨她的情欲,让她沉沦,失控。 时婳双腿缠在他腰间,被抱坐在他身上,身子摇摇摆摆,乳波荡漾,一只乳被他含进嘴里,吸吮的鸣咂有声。腰臀被托着,轻轻抬起,再重重坠落,插的极深,次次都能戳在花心,她眼里泛着泪花,咬住自己一根手指,生怕忍不住尖叫出来。 情潮涌动,她香腮带赤,饧的睁不开眼睛,攀在他的肩头,颤声柔气的轻喘,颤栗又酥麻的感觉逐渐又汇聚在身体里,极度欢愉里带着一丝丝紧绷的痛苦,那股感觉要冲破体外,她弓起腰背,失控叫了一声:“啊” 陆时侒抬手把她脸上凌乱的发拨到耳后,捏着她汗淋淋的香肩,迫使她看着自己,问她:“我是谁?” 月光尽情洒进屋内,能够很清晰的看到他神清骨秀的脸庞,黑黢黢的凤眼里烧着一团烈火,把眼尾染的通红,目光湛湛的凝视着她,禁不住的心荡神摇,“二爷” 她声音很轻,很软,却把他的心搅动的翻江倒海。 陆时侒唇边溢出个温柔笑意,眼里绽放着奇异的亮光,掌心贴在她的后颈,摩挲两下,摁着她索吻。 他异常的亢奋,埋进她身体,不知疲倦的进进出出,带她领略到极致的快乐刺激,不知道泄了几次身,浑身绵柔的成了融掉的麦芽糖,黏黏腻腻的连手指都提不起来。 他抵着她的额,鼻尖相对,看着她春波潮动的眼,说了一句:“你有我就够了。” 腰胯用力,抵到她身体最深处,享受着她的包裹,收缩夹紧,脸埋进她的脖颈,发出一声极为沙哑,满足,舒服的喘息声。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我的 巳时六刻,从西边涌上来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把碧空如洗的天染了大半,伴随着几道划过天际的闪电,彻底把天分成两半,不消片刻,狂风卷着墨色浓云将整片天彻底掩住,山雨欲来,不知何时就会降下一场滂沱大雨。 香茗居茶楼位于大运河附近,站在二楼雅间往远处眺望,能够看到漕运码头,数以万计的大小船只,南来北往,千帆匆匆而过。 陆时侒于窗前背手而立,身上的芦灰交领大袖道袍被风吹的翩翩跹跹,他望着不远处如流星一般来往的行船,暗暗出神。 她就是在这里下船的吧?当时有没有哭红眼睛? “二爷,许公子到了。”十四侯在门口,推开门,向里面回禀。 许穆清进门那一刻,电鞭划过长空,巨雷隆咚,豆大的雨花从天而降,打的青石瓦劈啪作响,雨点顺着房檐急骤而落,天地之间被白茫茫雨幕所盖,远处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陆时侒转过身回顾他。 许穆清心如火焚,疾步往屋内走,尽管如此焦急他也并没有忘了礼节,拱手问道:“璟翊,可是有消息了?” “坐”陆时侒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撩袍儒雅落座。 二人在窗边椅子上坐定,许穆清见他脸色冷似冰,神情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心里更加焦灼,忙又问:“是何线索?” 陆时侒不答话,从容自如的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搁在桌上,摊在许穆清面前,“看看吧。” 许穆清拿起纸张,借着窗外不甚清明的亮光,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全看到了眼里,心仿佛被无形的大石压住,他脑中一片空白,脸色变得比窗外的天还要阴沉苍白,捏着纸张的手发颤发抖,翕张着毫无血色的唇瓣,“这...怎么可能?” “亲姑母做的好事,你会不知?”陆时侒冷笑一声,讥讽道:“还说什么是被拐的,穆清兄红口白牙的,可真是会颠倒黑白。” “我...”许穆清从惊耳骇目中缓过神来,一手扣在桌面上,扶桌而起,用锐利目光审视着陆时侒,惊急道:“这是哪里来的?可有真伪?” “白纸黑字,凿凿有据,谁还能造假不成?”陆时侒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神色不动的伸手敲了敲桌上发皱的纸张,冷声道:“令姑母可真是好手段。” 许穆清双手撑在桌上,胸膛起起伏伏,紧绷着下颌,与陆时侒对视了良久,最后痛苦不堪的垂下眼,一拳捶在了桌面上,茶碗里的热汤倾斜而撒,沾湿了那张买卖文书。 “我真不知...姑母..她怎么会?” 室内没了说话声,只听得外面,雨声夹杂着风声,在天地之间奏响一场酣畅淋漓的乐曲。 陆时侒端量着他的神情,忖度着他话里的真假,多年的情谊,以对他的了解,认为他或许是被苏许氏欺瞒了。 半晌,他放缓了语气说:“不瞒你说,眼下她就在敝府上。” “什么!!!”许穆清猛地抬起头去看他,暗淡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亮光。 陆时侒又拿出张力的口供,递给他:“我也是昨日才知,她竟然就是你口中的幼妹...” 他激动的说不出话,喉头不停滚动,又惊又喜的跌在椅子上,拿着这张纸,忧喜交集,缓了好一会,他才说:“婳婳她...还好吗?” 听他亲热的喊她婳婳,看他这幅丢魂失魄的模样,陆时侒心中就不爽,忍不住刺他:“拜令姑母所赐,卖身为奴,能好吗?” 喜色消失在许穆清的脸上,他又愧又疚,悔恨自己没有护她周全,他向陆时侒乞求:“璟翊,你...能不能将她还给我。” 陆时侒没答话,慢斯条理的端起桌上的茶碗,用碗盖刮了刮热气,嗅了嗅茶香,饮了一口,古劳银针,茶汤浓滑芳香,不亏是古劳茶之珍品。 见陆时侒一脸淡然的喝起茶来,他忙道:“只要能将她还给我,不拘多少钱,要我做任何事,我都甘之若饴!” “这个...”陆时侒将手中的茶碗搁下,脸上带了一丝慊满意足的笑容,“恕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许穆清皱眉骇然。 “因为她是我的人了。” 从天边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照进室内,随即一声惊雷炸在耳边鸣响,他的声音隐在雷声里,震的许穆清魂不附体。 雷声消退,他蹭的一下子站起来,横眉瞪目的拽着陆时侒的衣襟领口,俊雅的脸上狰狞不已,“你...说什么!” 陆时侒毫不在意他的暴怒,不轻不重的又重复了一遍:“她是我的女人,怎么能让你带走?” 一向温文雅尔的端方君子动起手来也丝毫不手软,许穆清一拳打在了陆时侒脸上,嘴角立马沁出一丝血迹,他屈指擦了擦,讥诮道:“穆清兄就这点儿力气?” 许穆清第二拳挥过来来时,他伸胳膊挡了了一下,抬起右手也朝他脸上打了一拳。 君子动口不动手,显然这两人此刻谁也不愿意当君子,你打我还,二人俊美端正的脸上都挂了彩,一时间到也分不出来谁高谁下来,桌上的茶碗茶壶碎了一地,桌椅板凳七倒八歪。 十四听见动静连忙推门一看,就见室内一片狼藉,许穆清把陆时侒摁在地上打,他护主心切,忙跑过来就要拉架,不料陆时侒呵斥道:“退下!” 十四只好退下,心中很是纳闷,二爷与许公子关系比亲兄亲弟还要好,到底是因为什么大打出手?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转小,室内的殴打声也停了,陆时侒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了一眼半倚着桌腿,嘶嘶抽气的许穆清,伸手递到他面前,“事到如今,你就算打死我也于事无补,你难不成想让她守活寡?” “卑鄙无耻的伪君子!”许穆清一掌挥开面前的手,怒目而视,咬牙切齿:“我一定要将她带走!” 陆时侒收回手,理了理扯皱的衣衫,有条不紊的道:“在下本就不是君子,穆清兄是君子又如何?不是还护不了她?你既阻止不了她被卖,也休想将她从我身边带走!” 他转身往门外走:“明日此时,我会带她来见你。” 生死限速,加更在11点 心疼 陆时侒一迈出门,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捂着胸口,轻声喘气这还真是下了死手!真不愧是他的好兄弟! 十四连忙上来搀扶他,见他鼻梁乌青,唇色青白,嘴角还往外冒着血珠子,担忧道:“二爷,小的去给您请大夫。” “咳”陆时侒用帕子掩唇咳了一声,摆摆手,“死不了”他回头往屋内看了一眼,道:“去找人把他送回客栈,再请个好大夫,派人守着他。” 马车缓缓驶进陆府,到了二门上,陆时侒接过十四手中的油纸伞,“我不放心,你亲自再去瞧瞧许穆清,要是有事及时来回我。” 时婳是被雷声惊醒的,她一睁眼就是竹青色的床帐,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坐起来,昨天晚上的画面断断续续涌在脑海里,如果不是在这张床上醒来,她都怀疑是在做梦。 她用了饭,从后院走到廊下,看到那盆白玉兰还淋在雨中,风雨吹的花瓣落了一地。 那是他最喜欢的花,如果回来看到了,肯定又会生气的吧? 时婳走到到台阶下,她弯下腰去搬白玉兰,直起身来时,雨滴突然消失,抬头一看,头顶上多了一把油纸伞。 她侧过脸,就看到了陆时侒受伤的脸,像是被风雨摧残的玉兰花瓣,白皙的脸上,青痕突兀显眼,她轻声问他:“你的脸怎么了?” 他语气平淡,淡然道:“被人打了。” “谁打的?”谁还敢打他?疼吗?定是疼的。 陆时侒没答话,一手接过她手中的白玉兰,“屋里说话。” 谁知进了屋,他径直去了浴房,时婳拿了新的衣衫搁在门前时,还能听到他嘶嘶抽气,应该是身上的伤痕碰到了水,开始疼了。 不消片刻,他从浴房出来回到书房,时婳手里端着木托,上面有一些瓶瓶罐罐,应该是药酒之类的,她说:“二爷,不请大夫吗?” “不请,死不了。”话锋一转,他又想看看她的反应便又道:“我若死了,你不是就自由了?你会高兴吗?” 天阴沉的厉害,屋内没有点灯,很暗,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在她面上,她能在他的眼瞳里瞧见自己的身影,他若死了她不知道自己会怎样,总之不会是高兴的哪一种情绪。 “二爷吉人天相,定会长命百岁。” 他这是明知故问了,若他真死了,许穆清会带她走,定会好好照料她,到时谁还会记得他? 陆时侒唇边溢出一丝讽刺的苦笑,他往内室走,“我活一日,你就得在我跟前一日,若我死了,你也甭想安生,我做鬼也要缠着你。” 时婳蹙起秀眉,她到底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走到里间,把木托放置在小几上,问他:“是我给二爷擦药,还是让绿珠姐姐来?” 这句话没由来的惹火了他,他猛的一下子掀开眼皮,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说呢?” 她温温柔柔道:“那还是让绿珠姐姐来吧。” 他气的从床上坐起来,猛然起身扯动了身上的伤,疼的他皱起俊眉,倒吸凉气,忍着疼伸胳膊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子,“你敢!” 她抿唇看他,下巴微扬,语气有些娇嗔,“我手脚粗苯,唯恐二爷不受用!” 陆时侒永远行动比话快,一用力,她就被拽到了他身上,后颈被扣住,香唇情非得已的送上了门,他吻的很用力,自己唇上的伤口又开裂,把她唇瓣染的鲜红艳丽,舌尖把她唇瓣上的血迹舔舐干净,又闯进她的领域,唇舌交缠,津液互换,一丝丝甜味混合着血腥味弥漫在口中,却让他有些发狂,手不自觉的从宽松的衣摆伸进去,擒住了酣睡的白鸽,五指力道适中的揉捻,抚摸,只一会儿,乳尖就在他的爱抚上挺立充血。 时婳开始挣扎,伸手去推他的胸膛,不料正好碰到他的伤,他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乜斜着发红的凤眼,咬牙道:“嗯你想谋杀亲夫?” “我不是有意的”她忙收回自己的手,懊悔不迭的绞弄着手指,小心翼翼的问他:“很疼吗?” 陆时侒“嗯”了一声,感觉不够说明他的委屈,又加了一句,“疼死了。” “那我叫人去请大夫”她忙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不用”他拉住了她的衣袖,摇了两下,语气是从未有的轻软,“你过来让我亲两下就不疼了。” 时婳兀的一下,心就化成了水,软的不行,但一听他后半句,又羞又恼,玉脸生霞,嗔他:“你怎么如此不正经!” 他甚少见她这样,她在他面前总是敬小慎微,规规矩矩的。 他不会想到,两人从一开始就不对等,他是主子,她只是丫鬟,你让她如何娇声娇气的发脾气使性子? 陆时侒收敛神情,正色凛然的喊她:“时婳” “嗯?”她轻声应道,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本正经,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想说,能不能以后不要拿他当二爷,但他又想起许多的事,如果将真心刨在她面前,她不要怎么办?难道要像他母亲一样,躲起来偷偷哭一场吗? 不能这样,他母亲就是对父亲太好了,父亲却不珍惜,他不要和母亲一样。 绝对不能让她知道,他有多在意她。 话到嘴边变成了,“给我上药吧。” 时婳的动作很轻很慢,生怕弄疼了他,等看到他身上的伤时,她的心不受控制的疼了一下,白皙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胸前的伤最严重,淤青已经发黑。 他得有多疼? 温热的指腹,抚在上面,“疼不疼?” 胸腔里的心,跳的变快,是那种比吃了蜜糖还要甜,还要快乐的感觉,她在关心他。 “心疼了?”陆时侒屈指抬起她的下颌,语气平淡又冷清。 他的眼神阒黑沉寂,仿佛要透过皮肉直视她的内心,那股寒意要侵入她的胸腔肺腑,时婳感觉很难堪。 她有什么资格为他心疼? 哥哥(H) 时婳收拾了药膏与药酒,放在木托上,端着要往门外走,只听他说:“你姓苏,山东籍贯。” 她停住脚步,回身看他,“是。” 这些都是卖身契上的讯息,她并不惊讶他会知道,但接下来这些话,让她滞住了黑白分明的眼珠,白了脸。 “前岁秋,被嫡母卖给了人牙子,辗转到了扬州。” 她内心最恐惧,最不愿意回想,最难过的事,就这么被他轻飘飘的抖落了出来。 他凝视着她苍白的脸,继续说:“前日见了曾经青梅竹马的哥哥,为何不认?” 为何不认…让她以什么身份认?以他陆时侒的通房丫鬟婳儿吗? 屋内突然变的很暗很黑,时婳感觉有些看不清他的脸,从窗外闪进来一道耀眼的亮光,铺天盖地的雷声接踵而至,她受到惊吓,木托上的瓶瓶罐罐摔了一地,她忙着蹲下来收拾。 陆时侒能看清,她的泪像外面雨花一样,大颗大颗砸在了地板上。 他感觉胸口的伤疼到骨子里,闭上眼微微缓了缓,强忍着不去在意她的眼泪,“许穆清已经知道你在陆家。” “他要将你带走,给你赎身,你愿意跟他走吗?” 时婳僵住手中的动作,抬起泪水盈眶的眼看他。 屋内只听得,狂风卷着雨滴,砸的窗户稀里哗啦作响。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他的耐心被她耗尽,看着她翕动唇瓣要出声开口的时候,他及时阻止了她说出口,冷声道:“你可以跟他走。” 他抬腿踩到脚踏上,往她身边走,将她扶起来,弯着腰,两手捧着她的脸,屈指给她擦拭眼泪,语音转柔,唇边带着淡淡微笑,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后脊一凉,“人可以走,卖身契带不走,他去岁已经中了举人,前途大好,如果我去衙门状告他拐我府上的丫鬟...时婳,你说...他还能参加明年的会试吗?” 她泪眼朦胧的眼睛里闪着惧怕,耳里,胸腔里皆是雷声混合着雨声,隆咚作响,绵绵不断。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嗯?”他耐心的等着她开口,不厌其烦的擦她脸上的源源不断的泪珠,“说话。” “是要你的自由,一起亡命天涯,还是要他的前途,大家相安无事,你选。” 时婳像是被恶狼追到悬崖边,他一步一步紧逼,是被他吃掉还是坠落万丈深渊,她选择了前者。 “我...不…跟穆清哥哥走…”她身体栗栗发抖,唇瓣颤颤,吐出来的字都有些梗咽。 他满意的发出一声喟叹,“乖孩子...”低下头细细的吻她,啜她脸上的泪珠,含吮她毫无血色的唇瓣,探到檀口里逗弄她僵硬的香舌,拖进自己的巢穴里,轻撕慢咬,细细品咂。 她被抱到了床上,帐幔缓缓落下,衣裳被他一件一件剥落,玉体上还未消的红痕又再次被加深,湿热的吻从小腹逐渐往下,他分开了她的腿,眼前汨汨而流的艳靡景象,烧红了他的眼。 他轻喘,喉结不停滚动,探出舌去舔那颗粉嫩晶亮的小蕊珠。 “啊...不要...”滚烫舌尖触在那处最敏感的地方,仿佛灼到了她的灵魂,她弓起来腰腹,夹紧双腿,喘息不止。 陆时侒把她往后自己身边又拖了拖,手揉上雪乳,用力捏了两下,他烧的厉害,欲火焚身,嗓音低低哑哑,说话带着一丝气音,像是会蛊惑人心的魑魅:“乖啊...听话...我现在很渴,想尝尝甜的,你若不听话,我待会弄哭你,啜你的眼泪。” 玉腿打开,他如愿以偿的舔弄到她的柔软,蜜液如同泉涌一样滋溢而流,她浑身都染上了粉,脸上更是潮红一片,泪眼汪汪的死死抓着床帐,欢愉又难过的享受他的取悦。 就要攀上巅峰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捏着她的脸颊,盯着她波光粼粼的水目,问:“我是谁?” 龟头抵在穴口,都不需要他用力,就滑了半个进去,内里渴望的很,想让他进来,塞满,她难耐的咬住一根纤指:“二...爷...” “不对!”阴茎浅浅的抽动了两下,停下来,用指尖拭掉眼睑的泪珠,拽出她的指,把自己的舌送进去,纠缠引逗一番,“名字,我叫什么?” “陆时侒...” “还有。” “璟翊...陆璟翊...”余音变成了啊的一声,他挺身贯穿了她的身体,插的满满的,严丝合缝,不留余地。 独擅其美,他要塞满她的身与心,让她只能装的下他一个人。 攥着纱幔的手被掰开,他的指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牢牢贴在一起。 喘息咻咻,交合处抽动啧啧有声,摇晃的床榻吱嘎作响,暧昧淫靡的几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充斥在整个室内盖过了外面的雨声。 时婳浑身都是热汗,四肢软绵的像是没有了骨头,她挣扎往床边挪动,他还异常的亢奋,捉住她要逃跑的身子,“我还没吃饱,不能跑...” “不要了...不要...”她的嗓音因为缺水有些干哑。 大概是那种失而复得,据为己有的亢奋里夹杂着微怒,嫉妒几种情绪混在一起,让他有些癫狂,他只想陷在她身体里,体验那种极致的刺激与欢愉。 她趴在床上,腹部被垫了一个枕头,分开两股,他又插了进来,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栗,一股又一股的体液往身体外流,她哭唧唧的求饶:“求求你...我真的不行了...” 陆时侒贴在她的后背,啃咬着她的香肩,脖颈,“那你哄哄我...说点好听的,我开心了就放过你。” 时婳不说话了,把脸埋在枕头上,不知道怎么哄他。 他胁迫她,逼她,硬生生的挤进她心里,然后再大言不惭的让她去哄他? 真拿她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任意取乐的玩物了吗? 时婳伏在枕上,承受着他身体和心上,双重的折磨,闷声啜泣,“我不会...” “你叫他哥哥...怎么哄他的?就怎么哄我!”他嫉妒的要发疯。 穆清哥哥?穆清哥哥从来不会欺负她,向来都是他哄她的啊! “我没哄过穆清哥哥...我不会...” 陆时侒又狠狠顶了她两下,顶的她骨软筋麻,电流一般的快感,颤抖着传遍全身,她低声尖叫着,又到了巅峰。 “你还叫他!” 他把她香汗淋漓的身子反过来,穴口粉嫩的软肉变得深红,两瓣阴唇已经肿胀了起来,他揉了两下小蕊珠,掐住腰肢,再次顶进去。 时婳委屈的直掉泪珠,“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叫我哥哥!”他愤恨的咬住她的乳尖,狠狠吸了一口。 就这么简单?叫哥哥?真是个疯子! “哥哥...” 他就在这一声甜软的哥哥里,释放了出来... 可恶(H) 情潮消退,理智回笼,陆时侒搂着趴在他胸口娇喘吁吁的时婳,开始心疼起来,她的长睫上还挂着泪珠,红唇要比牡丹还艳丽,脸蛋像是发热一样红扑扑的不消退。 他轻抚摸着她湿淋淋滑腻腻的后背,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轻声道:“明日,我带你去见他,知道该怎么说吧?” 半晌,才听得她嗯了一声,喊他:“二爷...” “嗯?” “倘若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能不能将卖身契还给我...放我走?” 抚在她肩头的手突然用了力,一下子把她扯到一边,半压在她身上,用赫赫炎炎的眼神盯着她,伸手抚摸她身上的吻痕,唇边带着淡淡的笑容,阴森森的语气质问她:“放你走?去找许穆清?” “我都已经这样了!”时婳眼里续上了一层愠火,哂哂一笑,“还能找他吗?” “那你不这样,就能找他?” 他简直是无理取闹!时婳用力挥开他的胳膊,挣扎的就要起身,被他拽住两只胳膊控制在头顶,“别乱动!” 就这么僵持了半晌,陆时侒泄气一般,趴到她身上,把脸埋到她胸口,“连你也要走...” 他突然就陷进了十多年前那种难过里,母亲走了,阿姐被外祖父接走,父亲远去做官,偌大个院子就只剩下了他自己,孤独的从天明坐到天黑。 母亲临终前对他说,要听话,要讨得父亲和祖母的欢心,要好好读书,要做一个淑人君子。 那时他天真的以为,只要他做的足够好,父亲,母亲,和阿姐就能回来,于是他开始用功读书,人前人后都是温和有礼,脸上永远带着最得体的笑容,尽自己所能的做个温文尔雅的正人君子。 他们只会赞他,却没人关心他是不是真的开心。 陆时侒以为他会这样过一辈子,没成想,老天将她送来他身边,与她在一起,找到了久违的快乐与幸福。 时婳听出他话里的落寞与伤心,他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她要走,他舍不得让她走? 他...在意她? 在意吗?时婳不停的问自己,好像不是在意,大概是他对自己有那么几分喜欢,新鲜,没有稀罕够的东西,舍不得丢弃罢了。 尽管是这样,她听他这样说,心里变得好奇怪,好...莫名其妙。 时婳轻叹一声,小声呢喃道:“你太坏了...我会记你一辈子的!” 听她说一辈子,陆时侒抬起脸,凑到她唇边,亲了一下,眼里满是惬意与欣喜。 时婳恍恍惚惚的睡着了,等再醒来的时候,是在浴桶里,他正在给她擦洗身体,修长的指顺着小腹往两腿之间滑动,她下意识并拢双腿,握住他要往下探的手,她蹙眉,杏眼瞪得大大的,一脸惊恐状看他:“二爷...你做什么…” 他温声道:“不做什么,里面得洗一洗,弄进去那么多...” 白净的脸上涌上红晕,她往一边侧了侧身子,忙道:“我…自己来。” “不行”陆时侒觉得,小白兔还是得恐吓,要不然不会乖,“你洗不干净,要不然我进去帮你洗洗?” 话说完,他就要开始脱衣裳,一副真要进到浴桶里的架势。 “别...别!!!”时婳妥协,倚着桶壁闭上眼睛,是任人宰割的乖巧模样,“二爷..你轻一点呀!” 他答应说好,动作真的很轻很温柔,指腹划过还略有些肿的两片软肉,逐渐往下,研摩在穴口,借着温热的水,轻而易举的插了进去,里面湿湿滑滑,他往上轻轻一剐蹭,她就有些颤栗,来回抽动几下,里面就变的更湿润了。 时婳莲脸晕红,气喘微微,两只手牢牢拽在桶壁上,眼神逐渐有些迷离,她真的要疯了,咬着牙睇他,“不行...快拿出来!” 陆时侒一手揽住她的肩头,吻了下去,插在体内的手指,律动的不快,轻轻慢慢,勾动着她的情欲,引她想所求更多,唇舌分离,她难耐的呻吟就从唇齿里溢了出来,“嗯…二爷…停下来…” 他不为所动,依然随心所欲的搅动着,捻着内里的软肉,欣赏着她媚态横生,情潮荡漾的面容,低声道:“我只是想让你舒服…快乐…” 至少是要超过同许穆清在一起时的快乐。 时婳尝过那种被填满,被满足的滋味,现在身体空虚的很,从骨头里透出来的酥酥痒痒,折磨的她无比难受,带着泣音的破碎呻吟声,开始喊他停下来,“二爷…” 喊他的名,喊他的字。 都不行! 最后时婳只好喊他:“哥哥…” 时婳生气了,她真的生气了,她讨厌自己身不由己的被他操控情欲。 “我讨厌你…”她从余温中缓过来,倚在他的臂弯,抽抽噎噎的轻声哭泣。 眼泪被他舔舐干净,额头相触,他威胁她:“别哭了,要是再哭...”指尖游走在两腿之间摩摩挲挲,“我就进来,让你下不了床...” 时婳感觉泼天的委屈,她在他面前,不光身份不对等,就连最基本的喜怒哀乐,她都得听他的! 她被他精细入微的洗干净了身体,穿上了衣裳,“饿不饿?”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不停,天黑的比往常都早,也不知是几时几刻了,饿肯定是饿的,但是时婳不应声,不想和他说话。 陆时侒拉着她的手走到外间,桌上已经摆好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他让她坐下吃饭。 时婳不应,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讥讽道:“于礼不合,我怎么配和二爷一起用饭?” “谁说不配的”陆时侒伸手掰正她侧着的脸,俯下身,对上她簇着一团小怒火的大眼睛,“你都能和我一床上睡觉,吃个饭而已怎么就不配了?” 他神色平静,语气轻松,这句不知羞耻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一件极为平常的小事。 时婳脸面涨红,羞愤不已,翕张着唇瓣不知怎么回怼他! 她愤恨的扒着碗里的米饭,想着这是某人的肉!咬死他!!可恶! 碗里被夹了许多菜,她有些吃不动了,正想拒绝,就听到他说:“把饭菜想象成我,吃的很香?那就多吃点吧。” 俊脸上笑意满满,话语温柔妥帖,时婳却差点被呛到,陆时侒倒了一杯水给她,“慢点...” 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加更在10点吧,更完睡觉,打个广告,微博@超级止咳糖姜 欢迎来找我聊天 嫉妒「Рo1⒏run」 一时用完饭,盥洗完毕,陆时侒脸上有伤,不能到祖母跟前,于是吩咐人去陆老太太院里回禀一声,说他着了些风寒,身子不适,不敢过了病气给她老人家,暂时就不能去请安侍奉了。 这几日,他不曾好好练字,落下的总的补上,到了书房,他把时婳摁在另外一张圈椅上,他开始研墨,写字看书。 屋内静悄悄的,只听得窗外淅淅索索的雨声,偶尔是他翻书,或是白玉镇尺在宣纸上摩挲的声音,时婳坐在一侧,盯着昏黄的烛灯,忍不住的打哈欠。 她偷偷拿余光去打量陆时侒,他全神倾注都在书上,笔上,眉目生动认真,轮廓分明但不锋利,白皙的面庞在烛光的映衬之下,泛着一丝丝暖润的意味,这样的好相貌,不说那些怄人话的时候,让人好感倍生 陆时侒抬手去蘸墨,抬眼看她:“你困了?” 险些被发现!血气往上涌,时婳的脸一下子就变的通红,她匆忙撇过脸,结结巴巴道:“不困” 他用极温柔的声音说:“困了就去睡吧。” 以前用功读书,是为了讨祖母和父亲的欢心,现在用功读书是为了她,明年春闱,如果许穆清一举高中,他名落孙山,那还怎么留住她,护住她? 时婳心头纷乱,巴不得远离他,听他这么说,忙着低头应是,逃似的往里间去了。 陆时侒看着她羞红的侧脸,止不住想拉过来狂亲一顿,但为了长长久久在一起,还是眼下的事更重要。 时婳拍着狂跳的胸脯,坐在榻上缓了半天,那里还有困意,为了防止自己胡思乱想,她决定还是找点活干,拿过那双未曾做好的高靴,继续缝制。 约莫叁更了,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陆时侒抱她上床的时候,她醒了,揉着朦胧睡眼,软绵绵的喊了他一声:“二爷?” “嗯”他应声,开始解她的衣裳,时婳立马清醒过来,死死捂住胸口,咬唇,睖睁着杏眼,“你又干什么!” “脱衣裳,睡觉”他尾音像钩子一样,拉的很长,眼神在她身上游走,意味特别明显。 时婳吓得往床内移动,生怕他再次兽性大发,“我我要自己睡” “那怎么行?”某人将厚颜无耻发挥到极致,“你本来就是我的人,理当日日,月月,年年,都和我睡在一起。” 蜡烛被他吹灭,屋内漆黑一片,时婳听到他在脱衣,然后上了床,缓缓的向她移动,抵抗不过的力气,最终被扒的一干二净,被他牢牢圈在怀里,肌肤相贴,抵足而眠。 “睡罢。” 一夜无梦,陆时侒难得睡了个好觉,轻轻抽走被她压着的胳膊,穿好衣,盥洗一番又到了书房,看了一会子书,窗外已经大明。 他走到廊下,看天还是阴沉一片,叫人先套好马车,预备着,昨日晚间,十四并没有来回话,想是许穆清并无大碍,他略放心。 吃过早饭,他问时婳:“簪子呢?” 时婳没反应过来,“什么簪子?” “许穆清给你那个蝴蝶簪。” 她哦了一声,“收着呢。” “找出来,还给他。” “为何?”时婳不解,穆清哥哥送给她的东西,她为什么要听他指挥? 陆时侒脸色顿时冷了几分,将茶碗重重的放在桌上,“我昨日说的话你都忘了?要想大家相安无事,你就按照我说的做。” 时婳抿唇,捶在身侧的手握成了小拳头,他怎么能这么蛮横! 临出门时,陆时侒见她穿的单薄,找出一件他的淡月白披风,招呼她:“过来。” 她不情不愿的走到他跟前,见他要给自己穿戴,忙后退几步,“二爷,我不冷。” “我管你冷不冷?”他语气凶巴巴的,拽着时婳手腕子拉过来,就给她披到身上,系好系带。 披风很长,她穿着到了脚踝,下了一夜的雨,地上都是积水,生怕把他的披风弄脏,她走的很慢。 陆时侒停下步子,回头望她,“快走吧,怎么磨磨蹭蹭的。” 后门上停了一辆马车,十四放下车凳,陆时侒先上去,向她伸手,时婳提着裙摆,看着面前骨相极佳,修长漂亮的右手,她愣了一下,才将手搭在他手心,踩上车凳缓缓上了马车。 她没和他坐在一起,坐在了对面靠窗的位置,马车驶动,车窗上的幔帘被风吹的飘飘荡荡,透过缝隙能够看到外面的景象,天阴沉沉的,像是还会要下雨,街上行人不多,叁叁两两的皆是脚步匆匆。 时婳到了陆家一年多,这是她第一次出门。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出来,离开陆家? 一年之前她是期盼着能够离开陆家去找阿娘,现在她就要亲自去铲断这个希望,说不定她会被困在陆家一辈子,到老,到死 想到这里,她心像针扎一般,又疼又难过。 搁在膝盖上的纤纤素手,被她搓弄的变的通红,低着头,脸上的神情看不到,但想必是难过的,陆时侒心里嫉妒的要命,像是泡在醋缸里,酸的不行。 扬声冲驾车的十四道:“是你没吃饭,还是马没吃草?快一些!” 十四跟了他十多年,最是了解他的脾气秉性,知道二爷这是不悦了,忙应声说是,鞭子一挥,马儿飞快的跑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加速,颠的车厢内摇摇晃晃,她被晃的身子坐不稳,眼看就要撞到车壁上,他及时伸手挡在上面,脑袋被他轻轻扶住。 “过来我这边坐。” 时婳红着眼圈摇头,她才不要和坏人坐在一起! 行罢,她的眼泪比圣旨还好使,陆时侒坐到她身边,将人揽住,感受到她略挣扎,他告诫:“老实一些,你要是再乱动,信不信我咬你?” 唇瓣游走在她的耳畔,舌尖像蛇一样缠在小巧的耳垂上,一口含住,牙齿轻轻咬了一下。 时婳浑身的汗毛都竖起,忍不住的颤抖,忙道:“我不动了!”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我认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马车停了下来,十四放好车凳,恭声回禀:“二爷,到了。” 时婳脸色变的很惶窘,手抓在裙上,挪不动步子,陆时侒在一旁催促道:“快去,早些说明白,好回府用午饭,我还有许多事儿,没时间陪你在这里干耗。” 她长长吸了一口气,下了马车,十四带着她往茶楼走,上了二楼,推开门,她提裙迈步,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陆时侒也到了一帘之隔的次间,香茗居茶楼修葺很有意思,一大间里用屏风与珠帘相隔,他在的这个次间,原是给卖唱的歌女,抚琴吹笛所用,小小一间,能从这里看到内里,但内里却瞧不见这儿,很是隐蔽。 许穆清见时婳进门,激动万分的从椅子上起来,往她身边走,看着她比之前清瘦许多的脸颊,红红的眼圈,他喉头哽住,竟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他白净的脸上满是乌青伤痕,双眼里布满红血丝,唇边有些青青浅浅的胡渣,整个人的神情颓废中透露着狼狈,与之前神采飘逸,俊朗清明的穆清哥哥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她现在知道,陆时侒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了,穆清哥哥脾气最好,一向不会与人交恶,平时连重话都不会说一句。 一定是他先动的手,他怎么可以打穆清哥哥? 默默对视了半晌,她的眼泪和话一齐落了下来:“穆清哥哥” “时妹妹”许穆清的心像是被人牢牢攥住,疼的有些跳不动了,他往前又走了一步,伸手想为她拭泪。 坐在次间的陆时侒噌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起脚就往屏风走,手马上就要推开这架屏风时,却看到时婳往后退了一步,许穆清的手僵住,滞住了灰败的眸子,“我” “你受苦了,我来的太晚了婳婳,都是我的错” 时婳眨了眨泪水盈眶的眼,想看清他的面容,“不是哥哥的错,如今我站在这里哥哥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许穆清被问的哑口无言,良久他才艰难的开口道:“姑母说你于前岁中秋,在街上被拐,我找了你许久许久” “哥哥信了?”眼睛里泪珠源源不断往下流,她唇边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爹爹的五七还没过,太太就把我和阿娘绑了起来,卖给了人牙子” 要说之前许穆清还对陆时侒的话有所怀疑,那么时婳亲口说出来却是无庸置辩,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一个是他视为母亲一样敬重爱戴的长辈,一个是青梅竹马,亲密无间的妹妹,他如何能接受? 悲痛和愤怒充满他整个胸膛,苍白的脸上涌上了不正常的红,他险些站不稳,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翕动着青白的唇,只说:“姑母姑母她” 他读了那么多书,懂得了那么多的道理,在此刻,他竟然找不到一句可以替姑母赎罪和道歉的话来。 时婳声泪俱下,以为他不相信自己,“我被卖给一个叫张力的人牙子,从德州到扬州,在船上的每一日我都在思考,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做的不够好,我一直拿太太当长辈,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太太会这么厌恶我,以至于要卖了我” “若不是我身上还有爹爹给的玉佩,张力他有一点点的良知,哥哥以为,此刻还能在这里见到我吗?说不定我会被卖到秦楼楚馆,或是勾栏瓦舍,更或者我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被不知道丢在那处的乱葬岗里…” “哥哥…我从来没有怨恨过谁,我现在无比的怨恨她…” 时婳并不是向许穆清状告许氏的罪行,她只是太委屈了,太难过了,这接近两年的时间里,她这一腔的痛楚心酸无处往外诉,见到他,她忍不住的想抱怨,想倾诉,想撒娇,想耍脾气,更想让他安慰自己。 字字诛心,声声泣血,她逐字逐句说出来的话,如同无数枝箭聚射心头,痛彻心腑,让他疼的呼吸滞住,咽喉更像是被人掐住。 许穆清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他捂着胸口,艰难的往她身边走了几步,想去抱抱她,想给她道歉,想用一辈子的时间用他的爱来赎罪。 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说:“哥哥,你走吧,我不怨你,也不怪你,这就是我的命,我认。” “婳婳…我带你走,带你回家…好不好?”许穆清想去触碰她,又怕她会抗拒,手足无措的抬着手,僵在哪里。 时婳抬起手用袖口擦了擦眼泪,“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他旋即想到了一个人,激愤道:“是不是陆时侒!他不让你走?” “不是…”她单薄的肩头起起伏伏,才擦净的眼泪又潸然落下,“二爷他待我很好…我…心里有他…我愿意同他在一起…” “婳婳…你…我…”许穆清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带你走,会一辈子守着你…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好不好?” 时婳没说话,右手掐住了裙下的大腿,努力吞咽满腔的苦楚,再动摇之前,把袖中的蝴蝶簪拿了出来,塞进他手里,“穆清哥哥…你回去吧,不用再为我的事费心神,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 许穆清拿着手里的蝴蝶簪子,目光呆滞,像是丢魂失魄一般,耳边都是她那句没有认识过的话,等他反应过来去追她,她已经被陆时侒牵着出了门。 “婳婳!”他大步跑过去,走到门前,却被十四拦住,“许公子,外头下雨了,待会儿小的租一辆马车送您回去。” 她的裙摆彻底消失在木质台阶,许穆清奋力推搡开十四,跌跌撞撞的往外跑,但为时已晚,马车已经走远。 许穆清神色木然的看着远去的马车,只觉心头空空荡荡,只剩下一具麻木不仁的躯体徒留在原地。 他知道,这一次他是彻彻底底失去她了。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愉悦 马车行驶的很快,时婳顺着车窗能看到许穆清追了出来,雨下的大了,砸的车厢顶上噼里啪啦作响,时婳的泪如同雨滴一样多,全都落在陆时侒的胸口,洇湿了他淡青色的绸衫。 这次她没有忍耐,雨声盖着哭声,她可以放声哭,不必压抑,尽情的悲伤。 陆时侒把她搂的很紧,下巴抵着她柔软乌黑的发,手拍在她有些发抖的后背上,轻轻的安抚,“他伴你不过十多载,往后几十年里,有我。” 许穆清对于时婳来说,是那样一个特别的存在,他教她识文断字,知书明理,他是兄长,是良师,是益友,还是她曾经以为,能够长大了就能嫁给他为妻的人。 这么长的时间,从她被卖那一刻,时婳就知道这辈子和他不可能再相见,她在陆家的每一日都不敢去想他,没成想会有这么一天要她亲手斩断与他的情分还有她的过去。 她被彻底的困住了,往后她不再是苏时婳,她是婳儿,是陆家丫鬟,是陆时侒的通房。 她悲痛欲绝,哭的柔肠寸断,恸哭之后,在恍恍荡荡的车厢,在他安稳可靠的怀里,渐渐哭累睡着了。 陆时侒掏出青帕,动作轻轻的为她擦净脸上的泪痕,抚了抚脸庞的碎发,在她眉心轻柔的落下一个吻。 雨下不停,这次马车是从前街角门上停下,陆时侒给时婳盖好了披风,抱着下了马车进了陆府。 沿着抄手游廊走,倒是也没有淋到她一丝一毫,回到幽露院,绿珠正从厅堂出来,看到陆时侒抱着时婳走到房檐下,忙打起门上的湘帘问:“二爷,这是怎么了?可用请大夫?” “不打紧,你去打盆温水送进来。” 谁也没想到四月的雨竟这般连绵不断,阴天细雨足足持续了接近半月之久。 这天,红轮圆日终于冲破阴霾浓云,明灿灿的挂在了天边,院中的花草树木,都向阳而伸,享受着日光的普照。 时婳从室内抱着锦被走到后院,晾在了绳索上,等她回到前院时,正好见陆时侒穿戴整齐,往院外走,“我有事出门,片刻既回。” 她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陆时侒不满,转身往回走,在廊下拉住她的胳膊,弯腰逼近她的脸颊,她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吓得连连后退,直到抵在栏杆上,掌心控制住了她乱动的后颈,还是被他得偿所愿的亲到了香唇。 大庭广众之下,时婳真是赧然至极,羞红涨破脸皮,瞪圆了杏眼,蹙着眉尖,咬牙骂他:“你...不知羞耻!!!” 见她脸红气喘的模样,陆时侒只觉神志清爽,心情舒畅,慢斯条理的抚了抚被她扯乱的衣衫,扬眉睇她:“不知羞的还在后头,你等我回来。” 他暧昧的冲时婳一笑,凑近她耳畔,薄唇蹭了蹭红透的小耳珠,小声说:“还未曾试过白日吧,嗯?” 他笑的风情又轻佻,眼神像钩子一样,在她身上四下打量。 时婳脸上红晕更深,慌慌张张的往屋内走,“无耻!下流!!!” 陆时侒咂了下舌,仔细回味了下她的清甜,心满意足的慢步往院外走,自打那日回府,他不曾与她亲近,给她留了时间去消化这一切。 今日,许穆清就要乘船北上,一切尘埃落定,他心中甚是愉悦。 十四牵着白马出来,陆时侒神色怡然的上马扬鞭,十四跟在后头,止不住腹徘二爷这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很快他就知道了,原来是去码头给许公子送行,这许公子自打那天与二爷见面之后,便病了,二爷去看望了好几次,每次两人见面都是剑拔弩张,刀光剑影。 十四觉得二爷如果不去看望许公子,说不定他会好的更快一些... 就在十四游神想事的时候,已经到了码头。 许穆清也正好从马车上下来,一看见陆时侒,就冷下脸来,也不与他说话,径直就要上船。 “穆清兄!”陆时侒喊住他,“一路顺风,到家给我来信,我好给婳婳说一声,免得她挂念你。” 一听到时婳名字,许穆清顿住脚步回头看他,愤然作色,目光比日光还要毒辣,怒目切齿:“陆时侒你听着,你若敢欺负她,对她不好,我不会放过你的!” 陆时侒收敛起脸上怡然的表情,正颜厉色道:“你放心,她跟着我,绝对要比跟着你安然。” 这句话说完,他抬眉挑衅一笑,“穆清兄要想为婳婳做靠山,还得努力读书,明年科举榜上有名才是,要不然...” 得到他的保证,许穆清心中略微放心,又听他后一句话,气的横眉竖目,甩袖而走,只留下一句:“你等着!我自然是婳婳的靠山!” 陆时侒笑着冲他挥手,扬声道:“穆清兄,明年京城见!” 见许穆清进了船舱,他收起笑容,冲十四道:“你去跟着他,好好照料,等送到家,你再回来,这事办好了我重重有赏。” 一听有赏,十四喜滋滋的连连答应,忙不迭的上了客船。 大船扬帆起航,缓缓驶向北方,直到在水面上变成了一个小点,陆时侒才转身上马。 途径卖吃食的铺子,他想起来,还欠她一包蜜饯青梅,下马,买了一包,要付钱的时候,只听身后有个娇软的声音喊他:“璟翊哥哥!” 陆时侒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付了钱,从铺子出来,几步之外的街上停了一辆豪奢马车,周一柔坐在车厢里,撩着帘子,将将露出半张娇颜,笑嘻嘻的同他说话:“真是哥哥!我打远处就瞧着像哥哥。” 他拱手一礼,微笑道:“原是四姑娘。” 周一柔提着裙下了马车,袅袅娉娉的走到他身边,行了个万福礼:“我听清研说璟翊哥哥前几日病了,现如今可好了?” “已经大安了”他回话,想着赶紧回家目光落在马车上,便说:“四姑娘这是要回府?” 可惜周一柔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眼里闪着高兴的亮光,一副要与他长谈阔论的模样。 规劝 周一柔自从那日雨天,路过陆府门前,见陆时侒抱着一个女子进府,就一直心神不安,好不容易央着母亲带她到陆府做客,却没见到他的面。 听说他病了,心中也属实焦灼,今日见了面如何能叁言两语就能告辞的?自是能多和他说几句话就多说几句的。 东拉西扯了半天,陆时侒脸上的笑容渐渐都要维持不住了,只听她又说起:“哥哥也喜欢这家铺子的蜜饯吗?” 他眼里一亮,忙笑着说:“祖母喜爱,这是买给她老人家的,四姑娘可还有什么事?没有的话在下就先告辞了,让祖母久等不好。” “没...了”周一柔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见他都这么说了,只好福了福向他告辞,“改日一柔再到府上给老太太与姨妈问安。” “告辞”陆时侒微笑点头,转身上了马。 周一柔见他洒洒潇潇骑上了白马,手拽着缰绳,掉头就要走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一事,忙往前走了几步,喊道:“璟翊哥哥!” “四姑娘可还有吩咐?”陆时侒凤眼微眯,不悦的用力拽住缰绳,尽量维持自己的风度,回顾看她,脸上并不显,依然的温和有礼。 见他回转,周一柔迫切陈词:“我听底下人说,璟翊哥哥在找一件玉佩?” 陆时侒一怔,迅即就又想起来,整个扬州城的当铺十家里有八家是她们周家的,他接连找了许多时日,也难免传到周一柔耳里,也就不以为奇了,他淡淡一笑,道:“不错。” “是什么样的?我回头托爹爹仔细找找。”周一柔很欣喜,想着能够帮的上他的忙。 他温言婉拒:“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件,就不劳烦四姑娘了。” “不劳烦…”听他又拒绝自己,周一柔脸上甜美笑容消失殆尽,但还是不死心,“我与璟翊哥哥从小相识,又是亲戚情分,哥哥不必同我如此客气。” 陆时侒懒得同她再多费口舌,只想赶紧打发了她,便含糊其辞道:“是一块雕刻着小兔的玉佩。” “我有消息一定及时到府上告知哥哥!”少女的情绪像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方才还有些难过,一听他的话,又立马转忧为喜。 “那就先谢过四姑娘了”陆时侒拱手同她道别。 鲜衣怒马少年郎,风度翩翩的俊美公子,一举一动都能牵动姑娘的芳心,周一柔看着衣袂飘飘而去的背影,心里止不住的欢喜,提着裙子,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要赶紧回家去告诉父亲,替他找到那枚玉佩才行! 陆时侒出门没有一会儿,陆老夫人院里的丫鬟喜鹊就到了幽露院,说是老太太有话要问时婳。 时婳到了上房正堂时,陆老夫人歪在罗汉榻上,两个小丫鬟正跪在脚踏上拿着美人拳给老太太捶腿。 她规规矩矩行礼:“老太太,您唤我来可有什么吩咐?” 陆老夫人抬眼端详时婳,见她面如敷粉,唇若施脂,眉梢眼角自带一段天然的丰韵,身上穿着若绿色方领罗衫,映出雪白肌肤,盈盈一握的纤腰上系着月白百褶纱裙,身段婀娜多姿,步姿轻盈曼妙。 这经历过情爱的女子与少女是不同的,少了青涩,多了娇媚,一颦一笑都能勾人心怀。 她的眼光果然是不错的,这些时日不见,这丫头的模样好似出落的更好了。 好是好,但若是影响孙儿读书用功,便不好。 “你们都先下去吧”陆老夫人挥手示意屋内的丫鬟退下,又招呼时婳往前来,“婳儿,你过来给我捏捏肩吧。” 时婳颔首,走上前去给陆老夫人揉捏着肩膀,时不时还问一句:“老太太,力道行吗?” “甚好”陆老夫人笑微微的道,“你是个心细的孩子,在璟哥儿院里我也放心,不过...” 话锋一转,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示意停下,转过脸看她,正色道:“也要时时规劝他才是。” 规劝?劝什么?时婳很是不解,水灵灵的眸子里满是迷茫,陆老夫人很快就给她解惑了,“璟哥儿年轻气盛,不懂节制,你是他身边的人,时常劝导几句,也是使得的,明年春闱,他进京应试,现如今要好好用功读书才是正理。” 她就是再迟钝也听出老太太话里的意思了...脸上顿时火烧一般,忙低下头,又羞又耻,真是有冤无处诉,明明是他非得...她能怎么办? 嗯...时婳认真在心中想了想,劝导如果他不听怎么办!是挠他?还是咬他?再不然打他?他力气那么大,她能打过他吗? 陆老夫人见她羞成这样,想到她也算是好人家出来的女孩,品行端正,应当不是那种狐媚子霸道的,便放宽心,缓和了语气,“你是要长长久久的服侍他的,他将来科举入仕,立一番事业,你跟着也能享福不是?好孩子你日后多多留心吧!” 时婳只得点头应是。 又听的陆老夫人说:“每次汤药可喝了?” “喝了”时婳小声回话,鼻尖酸酸的。 “我自是知道你懂分寸,守规矩的”陆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行了,这也半日了,璟哥儿那边也离不得你,你回罢。” 时婳出了门,心里止不住想,何须过多叮嘱她,避子药,不管主母进不进门,她都会喝的,她从未想过给陆时侒生孩子,她的身份…生出来的孩子是庶出。 即使在高门大户又如何,是陆时侒的孩子又如何,只要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那就是庶出。 她就是庶出,被人糟践,任意发卖,她不想生一个与她一样身份的孩子。 “姐姐!你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我都喊了你好几声了!”桃枝打远远的就看见了时婳,走近拉着她的胳膊往僻静地儿走。 “没事儿”时婳回过神来,冲桃枝笑笑,又见她身上背了个小包袱,忙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去?” 一直走到小过道,两人才止步说话儿,桃枝满脸羞涩,不好意思的抿抿唇,轻声道:“本来想去找你说一声,不料正巧你过来,我这是家去…” “好端端的家去做什么?”时婳看她扭扭捏捏的害羞模样,惊喜道:“桃枝!该不会…日子定好了,你不日就要出嫁了吧!” 沦陷 桃枝有一位远房表兄,去岁中秋时婳还曾经见过一面,生的眉清目秀,模样很好,学问也不错,年纪不太大,已经中了秀才。 表兄与桃枝是两情相悦,两家是亲戚,亲上加亲早已经定好了亲事,就等着表兄考了功名,选个吉日就给两个孩子成亲,去岁表兄中了秀才,所以时婳心想八成是桃枝的好事将近了,很是替她开心。 “不是...不是”桃枝羞的不知怎么好,手牢牢拽着肩上的小包袱,小声道:“是我阿娘说嫁衣已经裁制好了...让我回家试试…” 时婳打趣她:“这不是马上就要成亲了!你羞什么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去年还老是把嫁呀嫁的挂在嘴边...怎么到跟前了,还害羞上了?” “姐姐!你怎么也贫嘴起来!”桃枝跺跺脚,脸上的羞意都弥漫到耳上。 时婳拉拉她的手,收敛起神色,正正经经的说:“桃枝,真好,我真替你开心,一定要幸福呀!” 桃枝知道时婳不能和她一样嫁人当正室,心里也替她委屈难过,走近抱抱她:“姐姐,我们都要幸福呀!” “桃枝,你要成亲了,我没有什么东西能送你的,不如我绣一方盖头送你吧”时婳说完,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便摇摇头:“算了算了,桃枝我...” 桃枝握紧时婳的手,打断她的话:“就是这样!我本来就想拜托姐姐的!我对针黹女红一窍不通,但我又怕你活计多不得空,姐姐都这样说了,我少不得恬着脸要求姐姐给我多绣几朵花,要精致一些!” 时婳听她这样说,心里很高兴,笑着说:“绝对让我们新娘子满意!到时做整个扬州城最最最漂亮的新娘子!”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时婳送桃枝到二门上,才回幽露院。 金乌偏西,光线渐渐变弱,走在花园子里,柳昏花暝,浓荫蔽日,风一吹,时婳感觉有些凄凉,她这辈子是无法为自己绣一次嫁衣了。 不过能替桃枝绣盖头她也很开心,总算是有一件喜事了。 时婳回到院内时,陆时侒刚刚沐浴完,发上不曾束冠,只用发带简单束了个的半髻,穿着天水碧色绣着墨竹的圆领袍衫站在廊下摆弄那盆白玉兰。 清越脱俗,风流俊逸,玉兰花好像因他的存在都逊色了不少,时婳心想,大概天上的神仙也就这般相貌吧。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脸来看她,眉眼惬意,声音温柔:“你做什么去了?” 她的心尖狠狠颤了几下,捶在身侧的右手不着痕迹的攥成了拳头,指甲掐到肉里,她要清醒清醒,这是个披着好皮囊的坏人!她不能沦陷! “嗯?”陆时侒问,“怎么不说话?” “老太太唤我问话。”时婳提裙走上了台阶,从他身侧走过,掀开湘帘径直进了屋。 陆时侒得到了她的冷对,心中一酸,挑帘进屋,嘴上不饶人:“你如今是越发儿大胆了,怎么同我说话呢?” 时婳在里间翻箱倒柜找丝线,“二爷,我并不敢,只是尊了老太太的旨意。” “祖母?”陆时侒进门,就瞧见时婳弯着腰背,在掏小榻下的箱笼,柔软的身姿弯成一个极美的弧度,很是凸显裙衫下的腰臀,嗯...有些灼人眼球。 时婳找出里面的丝线一看没有正红色,有些懊恼的抿抿唇,一抬眼发现他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眼神炙热,像是要把她烧成灰烬,她撇过脸,想到陆老夫人的嘱咐,于是说:“不错,老太太说,二爷应当多保重身子,好好用功读书才是!” 她语气轻飘温柔,但“保重身子”这四个字被她意有所指咬的极重。 陆时侒往前走了几步,凑近她,挑起剑眉,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弯腰将她肩头的秀发撩到一侧,露出白里透红的耳,双手摁住她的肩膀,脸颊贴过去,亲了亲她的小耳垂,轻声说:“说的不错,是该当多保重保重的!” 还不等时婳反应过来,就被拦腰扛了起来,她惊呼:“啊...你...放下我下来...”扭动腰肢,试图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别乱动...”陆时侒抬手拍了下她的臀肉,恶狠狠的告诫:“再乱动我就把你扔下来,摔疼不许哭!” “你...”时婳又羞又怕,咬着唇壁不吭声了。 她被放在了床上,陆时侒伸手去放玉钩上的床幔,时婳惊骇不已,瞪着大眼睛,“老太太说了...要我规劝二爷的,你不能青天白日的就...” 接下来的话,她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就什么?”陆时侒一边脱衣,一边问她。 时婳觑到他已经把外衫与里衣脱下,丢到了脚踏上,光着结实白皙的胸膛,正要脱长裤,她吓得往床边爬,咬牙道:“下流!无耻!” “给我回来”叁两下她就被制服在他的臂弯里,一动都动不了,“你近日脾气大的很,一点都不乖,得让你长点教训,你才能改过自新。”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需要改啊!但眼下还是得服软,连连保证:“我现在就改!二爷...我错了...” “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天天就知道欺负人! 时婳挣扎起来,手一挥就挠到了他脖子上,抓出来一道红印子。 “好啊你,小没良心的你敢挠我!” 时婳不甘示弱,蛾眉倒蹙,要与他争辩:“良心被你吃了!” 陆时侒瞟到床上有一团她方才拿在手里的丝线,拽过来,把她乱动的手腕子给绑了起来,放低了声音,故意恐吓她:“别乱动,我若是弄疼了你,你不许哭,不许闹,要不然我会生气,我生气了,你知道的,很可怕的...” 连恐带吓一番,时婳果然不敢动了,眼里蒙上水雾,长睫一眨,泪珠夺眶而出,顺着面靥滚到正在解玉扣的修长手指上,陆时侒停住动作,他原本只想吓吓她,还真把她吓哭了... “我说了不许哭的,怎么不听?”下颚被陆时侒抬起。 时婳就知道她打不过他!抽抽噎噎的想努力憋回眼泪,狡辩道:“我...没哭。” 加更在10点!下次再加更1700吧 想吃(H加更) 软唇落在温热的泪珠上,他很温柔的吻她,从眼睛到鼻梁,细细抚慰,移到唇瓣,含吮住了下唇,齿重舌软,像是在吃极为美味的珍馐一样慢慢品尝。 他尝够了娇艳的唇,舌尖顺着唇缝探进去,顶开贝齿,寻到她湿软的舌,勾勾缠缠,吮吸舔弄,温度一点点的升高,两人皆是气息不宁。 这是一个酸酸甜甜的吻,嗯时婳失神回想了下,像是青梅蜜饯的味道。 时婳很不想承认,她无法抗拒他的吻。 陆时侒原本只想安抚安抚她,但此刻见她娇颜酡红,杏眼朦胧,垂眼掀睫间露出许多春态,难免心荡神驰,掌心贴在她的后背,轻轻抚了抚,放低了声音哄骗:“婳婳想不想吃蜜饯青梅?” 许是方才心中所想,又许是他此刻声音太魅惑,时婳毫不犹豫的就点头,“想吃。” 他披上外衫,走到书房把那包青梅蜜饯拿了搁在小几上,捏了一颗,坐到床上,放到她唇边,时婳含住,还没来得及吃进嘴里,他附身吻了过来,他的舌与蜜饯一齐进了她的口中。 酸溜溜,甜丝丝的气味过渡在口中,最后她的舌与青梅一同进了他的口中,被吞咽入腹,他餍足的舔了舔嘴唇,问她:“好吃吗?” 他方才那个小动作过于的撩人情思缠绵,时婳脸颊滚烫,眼波惝恍迷离,被吻的有些飘飘然,像是被蛊惑一般点点头。 “还要不要?” “要” 玉骨修长的指,解开了领口的玉扣,脖颈系带也被挑开,他滚了滚喉结,绵哑的声音温柔似水,“这是你说的一会儿不要哭。” 胸前一凉,时婳猛然惊醒,用胳膊挡住胸前春光,扭着纤腰往床里挪动,“你我不要了!” 绑在手腕上的丝线是嫣红的,挡在欺霜赛雪的肌肤上格外的灼人眼球,凤眼流沔,他一点一点的靠近她,“这可由不得你了,你方才都答应我了” 手腕被绑在了床头围栏上,他两腿叉在纤腰两侧,腰肢被控制的死死的,根本阻挡不了他解开了她的裙。 “二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时婳挣扎着求饶,胸前的浑圆一颤一颤的,乳波汹涌,甚是诱人,他滚动喉结,吞咽下一腔的浴火,哑着嗓子告诫她:“别乱动了,我怕我现在就忍不住了不想受苦就乖乖的,待会儿给你吃蜜饯青梅,听话。” 他俯下身,去吃她的乳,滚烫湿滑的舌尖舔过乳尖,她忍不住就叫了一声出来,意识到这可是大天白日的,他们却在做这种事情她羞愧的要命,越是心里唾弃害怕,身体上的感觉就越强烈。 时婳怕自己再出声,死死咬住下唇,难耐的享受着他似折磨一般的取悦。 双腿被他并拢,从腿缝间钻进来一个似烙铁一般滚烫的硬物,情意绵绵的喊她:“婳婳…帮帮我吧…” 时婳感觉心要跳出来,被他烫的浑身发热,扭动身体,想逃离他的坚挺,两腿一动,正好摩擦着他的分身,肌肤滑嫩,说不出的快意,让埋在她胸口的陆时侒舒服的喘息了一声:“嗯…学聪明了?” 时婳不敢乱动了,泄气一般,任他胡乱啃咬,抚摸,等游走在两腿之间,往内一探,不知何时就流了那么多的蜜液,湿湿黏黏的,沾湿了他整个掌心。 “婳婳…还真是鲜嫩多汁…”他剥开两片软肉,寻到小肉珠,捻了上去,嗓音低沉入耳,话里话外都是暧昧语调,“是不是很难受?想舒服吗?” 时婳一哆嗦,软颤颤的娇声求饶:“求你别说了…” “想堵我的嘴知道该怎么做吗?”陆时侒解开了她手腕上的丝线,指腹磨挲在她的软唇上,欲色沉沉的凤眼紧盯在她潋滟动情的面上,“看来你不知道…” 龟头顶在了穴口,稍微往前那么一挺腰腹,就挤进去一小半,“婳婳…里面好温暖…很舒服…” 时婳听不得他的污言秽语,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主动吻上了他的唇,香舌送上门,彻底将那些话音给堵在了喉间。 唇舌纠缠不休,他猛的一下顶到了最深处,难耐的气音从唇缝溢出,她用胳膊死死环住他,一口咬住他的肩头,是用了力的咬,透皮破肉,疼的他蹙着眉,倒吸一口凉气。 陆时侒捏住她的两颊,把手指塞进她的檀口里,指腹触摸到尖尖的贝齿,却不料她一下子又咬住了他的指,咬的死死的,“牙尖嘴利!” 身下动作的迅猛,捣弄的唧唧有声,蜜液四溅,时婳被顶弄的双乳乱颤,唇齿松动,被咬疼的指,剐蹭在软舌上,他轻喘,“咬疼了,你得好好的安抚我,要不然” 挺腰一撞,正重花心之上,狠狠戳弄数下,她克制娇喘低喊:“嗯唔停下”她感觉魂魄要被挤出体外,遍骨酥麻,绵柔异常,不自觉的想缠紧他,甬道收缩,她蹙起秀眉,娇喘变成细微的呜咽,不能再紧绷的陷入极致的欢愉里。 陆时侒深喘一口气,停下动作,享受她的包裹夹紧,伸手抚上她的柔软的乳,“好没用,这就不行了” 眼中水色欲滴,微微气喘从红艳艳的唇里吐出,杏眼含斜,眼波飘在他面上是多情又勾人,他感觉体内的乱窜的火全都聚集在下半身,快要爆开,白皙的脸上泛着淡红,额前青筋暴起,一双眼烧的通红,他直起腰,两手掐住她的腰肢,大力抽送,狠狠提顶,全然不顾,尽情恣意。 时婳承受不住他的狂纵驰骤,娇吟变成了低泣,结结巴巴的喊他,叫他:“不行…唔,快停下!” 她的手附在他的胳膊上,指甲掐进他紧绷的肤肌里,陆时侒这才略回过神,见她眉尖紧蹙,眼里闪着泪花,放慢一些动作,五指笼住软肉,轻慢的揉弄起来,“婳婳喊点好听的,我就饶了你。”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