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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76章
◎“小姐,这东西还是不要了吧,现在整个山庄的人都在找回颜丹,我们拿着真会没事吗?”这是带着面纱……◎
“小姐,这东西还是不要了吧,现在整个山庄的人都在找回颜丹,我们拿着真会没事吗?”这是带着面纱身边的小丫鬟在开口说话,雨声也没压住她声音里的惊慌失措。
在她对面的女子没有吭声,只是紧紧地捏着自己腰间的荷包,露出来的那双眼睛里犹豫不决,眉头在这时候也皱到了一块儿。
“容我想想。”
一旁的小丫鬟听了这话面色更显着急,“小姐这时候你还想什么啊!若是被福德山庄的人查出来,大公子压根就不会管我们!”
“浩然哥哥会的。”女子坚定说。
大昭第一公主 第110节
小丫鬟瘪嘴,“二公子转眼都要娶马大小姐……”她还有句话在心里没敢说出来,这可是人家马大小姐的嫁妆,她们家二公子既然是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维护她家小姐的。
两人丝毫不知道楼上还有人,马锦玉在听到这里时,那双眼睛里有些怒火。她从一开始听闻回颜丹被盗,其实没多感触,那东西对她而言,她不觉得有多大的作用,丢了就丢了,可后来事情的发展有些让她措手不及,谁能想到偷盗丹药这事儿被强加在赵禾头上?眼下马锦玉终于听见了真正的小偷是谁,心里的怒气哪能压得住?作势就想下去把人抓个现行,再把人带回去,彻底洗清赵禾身上的嫌疑。
但马锦玉刚想动,手腕却是被身边的赵禾一把抓住。
马锦玉不由回头,疑惑不解地看着赵禾,不明白后者是什么意思。
相比之下,赵禾这时候看起来还算是淡定,她转头朝着楼下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马锦玉的动作一下就停了下来。
又有人出来了,这一次出来的人居然是南宫浩然。
南宫浩然是出来寻人,蕙娘出来后,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去,他便来找找。
“蕙娘。”当南宫浩然看见那抹自己熟悉的身影时,快步走去,开口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楼上的赵禾和马锦玉屏住呼吸,大约是南宫浩然心里有事,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跟前的女子身上,竟然压根没有觉察到此刻在楼上楼廊里的两人。
孙惠骤然听见南宫浩然的声音,心里免不了重重一跳,转身时她眼中的惊慌已没残留多少,看着面前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她拍了拍胸口,“吓了我一跳,里面太闷了,我想出来透透气。”
南宫浩然盯着她,那样子像是在判定她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假一般,“只是出来透气?”
就在孙惠都觉得自己快要被南宫浩然看穿时,耳边传来后者的声音,她蓦然松了一口气,“嗯。”
“今日迷晕了福德山庄守卫的迷-香,我去看了看,现场有一股百合味。”南宫浩然说。
市面上的迷-香,大多无色无味,就算是有,也不会有百合的香气。但是,从前毒医世家孙家,对于这些却是极为擅长。孙家当年就坐落在百合谷里,孙惠最喜欢的花便是百合花,最喜欢的香味便是百合香味,她倒腾那些药罐,就连是最普通的烫伤药,都会在里面加入百合香粉。
南宫浩然去时,那股味道已经很淡,又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天,让周围一切痕迹,似乎都被冲刷,空气里都是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让他鼻端嗅到的浅淡的香气好像是个错觉。
孙惠猛然一怔,此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有多快,“是,是吗?”
南宫浩然盯着她看了很久,“可能是我的错觉。”
孙惠松了一口气,干笑两声,“大约是这山庄也有种百合花吧。”
南宫浩然心里叹气,事到如今,他反而更多了几分笃定。今日下午孙惠突然出现,他已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孙惠因为当年之事,常年在南宫剑庄已极少出门。而且刚才他谈论到关于回颜丹被盗一事时,孙惠的表情不太对劲。这么多年来,孙惠最渴望的东西便是回颜丹,可是她如今眼中压根没有一点对于回颜丹被盗的惋惜。
“蕙娘今日怎么会突然过来?”南宫浩然问。
孙惠心里此刻已是七上八下,“我见商白哥哥都来了,想来应该会有很多人很热闹,所以我也……”
她咬着唇,先前南宫浩然说会给她从福德山庄带来回颜丹,她带着面纱的原因可跟赵禾不一样,在这张面纱下的脸,崎岖不平,当年被大火烧得毁容,这么多年来,她都不得不带着面纱,深居简出,甚至外面都没什么人知道她的存在。
她这张脸,都是因为南宫浩然毁了!可现在……
孙惠眼里有些雾蒙蒙的,她看着眼前人,问:“商白哥哥离开之前说过来商量定亲事宜,浩然哥哥,你是真的要跟那位马小姐定亲了吗?”
就是因为知道了几乎从来不怎么出去拜访别人的练剑狂魔南宫商白要去福德山庄,孙惠这才好好打听了一番。当得知南宫商白是为了自家弟弟跟马锦玉的亲事后,孙惠怎么也坐不住了。
这些年来,她双亲亡故,寄居在南宫剑庄,就属南宫浩然对她最好。南宫商白是个冷冰冰的性子,成日里,眼里出了练剑就再没别的,但是南宫浩然不同,南宫浩然会关心她,从来不介意她脸上的伤痕,可眼下,从前说了会照顾自己一辈子的人却在转眼间要跟别人成亲!
南宫浩然拧了拧眉,“你都知道了?”
孙惠心里的怨怼,在听见这话时,到达了顶峰。眼前的人对自己的承诺,怕是现在早就忘了吧。
“嗯。”孙惠点点头。
南宫浩然想解释两句,他和马锦玉之间只有合作,倒不是有真感情。
当年他去百合谷时,孙家夫妇被仇人追杀,葬身火海,他只身进去寻找孙惠,却没想到房梁倒塌,孙惠一把推开了他,替他承受了燃烧的横梁。
这件事情南宫浩然一直心中有愧,因为醒来后的孙惠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毁的头发是长回来了,但那张脸,却是彻底没了救。孙家没了,孙惠便一直留在了南宫家。平日里她话也不多,南宫浩然知她心中郁结,倒是时不时陪她说说话。
如今知道了福德山庄有回颜丹这种东西,南宫浩然本来只是想来碰碰运气,他找到马锦玉,想要出高价购入,却没想到马锦玉说两人可以合作。
但南宫浩然还没有开口,孙惠已经先道:“不管怎么说,蕙娘在此恭喜浩然哥哥,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南宫浩然伸手捏了捏自己鼻梁骨,听见孙惠这话后,他的解释在嗓子眼中打了个转。想到这些年来孙惠对自己的情谊,南宫浩然此刻犹豫了。自己跟马锦玉达成协议的确是因为孙惠,他为当年在火场之事感到愧对孙惠,如今能有机会补偿,他便前来一试。这么多年来他将孙惠当做妹妹,即便是后者容貌再也不会恢复,他也愿意照顾她一辈子,只不过孙惠似乎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误以为自己要于她成亲。
“回颜丹的事,真不在你身上吗?”南宫浩然咬了咬牙,抬头看着孙惠问,“现在山庄戒严,若是被查出来回颜丹在你身上,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孙惠最开始遇见南宫浩然的紧张,变成如今听见南宫浩然直白的问话的平静,心里同样也是有了决定。
“浩然哥哥你在说什么?”孙惠眼中一片茫然。
南宫浩然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选择什么都没说。他来福德山庄的目的不过也是为了替孙惠求药,若是回颜丹真在孙惠手中,那也算是殊途同归。“从后山下去,有一条小路,如果你想离开的话,竹林可通行。”
南宫浩然说完后,也不看这时候孙惠是什么脸色,便已转身,朝着议事堂走回去。
独留下的孙惠愣愣地看着南宫浩然远去的背影,一时间说不清心头到底是什么情绪。多年的依恋,喜欢,怨恨都交织在了一起,将那颗心脏浸泡得酸涩难受。
此刻在楼廊上的马锦玉和赵禾两人对视一眼,从下面两人的对话中不难知道南宫浩然早就怀疑了孙惠,可先前赵禾在被污蔑时,南宫浩然却一声不吭,任由脏水倒在赵禾身上。
赵禾眼中尚且算平静,马锦玉眼中却是滔天怒火。
孙惠不确定南宫浩然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做的事,但眼下南宫浩然提供给自己一条能离开福德山庄的小路,她回头再朝着议事堂的方向看了眼,然后毅然决然转身离开。
“我们下山。”孙惠说。
南宫浩然回到了议事堂,南宫商白转头便看见自己弟弟颇为失魂落魄的表情,“怎么了?不是去找她吗?”
“嗯。”南宫浩然点头。
“找到了吗?不会是偷了东西现在还想着要跑吧?”南宫商白一点也留情开口说。
南宫浩然听了这话直接僵硬在原地,他震惊看着自家兄长,疑惑不解道:“大哥你原来一直都知道吗?”
南宫商白冷哼一声,“那丫头心里不就一心念着要回颜丹吗?从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在忽然出现在福德山庄,人家东西就丢了,不怀疑她那怀疑谁?”
他早就知道孙惠对自己弟弟的心思,但南宫商白可不喜欢孙惠,所以一听说自己弟弟可能想要迎娶福德山庄的大小姐时,一向不关心俗事的他也从剑庄出来,亲自到了福德山庄,想要促成这一门亲事。
南宫浩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神色有些愣怔看着虚空。
外面的鱼还下得很大,马锦玉已经伸手招来了两个山庄的弟子,她这时候回神过来,自然不可能让孙惠逃走。
这是真正偷走了回颜丹的人,马锦玉还没那么大肚量直接将人放了,何况,只有孙惠落网,才能彻底洗清赵禾身上的嫌疑。
“没想到是这样。”马锦玉跟赵禾两人回到议事堂,她开口说,她再抬头看着南宫浩然时,眼里多了几分深思。
既然如此,她和南宫浩然之间的盟约也彻底破裂。
马锦玉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将想从后山逃走的孙惠抓了回来,这时候,正好外面乌云密布的天空中落下来一道惊雷,声势浩大,闪电有一瞬间将整个议事堂都照得透亮。与此同时,议事堂的大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巨大的声音几乎在这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坐在位置上的南宫浩然在看见门口出现的人时,几乎瞬间站了起来。
孙惠被带了回来,直接被人拉到了最面前。
孙惠此刻的模样有些狼狈,她听了南宫浩然的话,想从后山竹林离开,却没想到暴雨路滑,一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鞋子上沾满了泥土不说,后也因为湿滑的泥土,脚下一溜,直接从山上摔了下去。
若不是因为马锦玉派来的人及时赶到,孙惠此刻怕不是直接被摔晕了过去。
孙惠出现时,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马义阳也皱了皱眉。
马锦玉此刻已经朝着前面走了上去,她看着浑身都被划伤的孙惠还死死地捂住了自己腰间的荷包,马锦玉没什么表情地直接伸手抢了过来。
“马小姐。”就在众人都看着马锦玉的动作时,最开始站起来的南宫浩然开口了,他看着马锦玉眼里带着几分恳求,到底是跟他有几分情谊的人。这时候孙惠丢人,他看不下去。
可马锦玉没有理会南宫浩然,她已经从孙惠的手中拿走了荷包,将里面装着回颜丹的盒子也取了出来。
“回颜丹找到了。”马锦玉站在台上,淡淡开口说。
孙惠在感受到自己荷包被抢走的那瞬间,脸上的神情几乎立马变得灰败下来,她望着马锦玉手中的丹药,忽然像是爆发一样,从地上站起来就要去抢走马锦玉手中的回颜丹。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服下回颜丹,这一切就会好了。
可是马锦玉压根就没给她这机会,甚至还一手直接制服了孙惠。
本就在竹林间蹭得松垮垮的面纱,在这一瞬间,直接掉在了地上。
霎时间议事堂内的人见状,都发出一声惊呼。
“这,这才真是偷了回颜丹的人吧?这张脸……”
“难怪要偷马小姐的嫁妆,可这人是谁?从前也没见过?”
“谁知道啊?这都烧成这样,估计早就在家躲着不敢出来了吧?”
……
周围的讨论声落进马锦玉耳中时,她才低头看了眼被自己压住的女子,马锦玉皱了皱眉,将落在地上的面纱捡了起来递到孙惠手中。
回颜丹被找了回来,真正的小偷也暴露在众人眼中,赵禾抬头看了眼此刻坐在位置上岿然不动的南宫家两兄弟,忽然轻笑出声。
第二日,赵禾一大早就被吵醒。
昨夜雨势太大,马锦玉让她就在隔间休息,这时候赵禾醒来,便听见外面的吵嚷声。
“……动作快点,快点,先把粮食运上去。”
这是马锦玉的声音,赵禾脑子里终于清醒了两分,她推开门,才发现马锦玉正穿着一件蓑衣,在庭院外面指挥着山庄的人手。
外面仍旧是瓢泼大雨,即便是现在她住在高地,但院中也有不少地方积水。赵禾眉头不由一皱,她抬头望天,感觉天上像是破了个洞,这般大雨竟然持续了一天一夜!
九娘闻声从隔壁出来,给赵禾身上披了一件薄薄的兜帽,给她解释道:“福德山庄的粮仓都在山脚,昨夜这大雨来势汹汹,今早马小姐发现山下的粮仓被淹了不少,现在正派人手去把粮仓搬上来。”
这时候马锦玉回头也看见了赵禾,她穿着湿哒哒的蓑衣三两步跑过来,有些抱歉看着赵禾,眉宇间还带着点烦躁和无奈,“对不起啊昭昭,今早的早膳可能要晚一点才有时间。现在庄子里的人都下去了,厨娘也不在这里。”
赵禾摇摇头表示没事,“山下很多地方被淹了吗”
说起这事儿马锦玉就皱眉,“是啊,山下不少人家也被淹没了,只不过现在还算好,就在脚踝的位置。如果家中房屋漏雨的话,估计就遭殃了。”
赵禾又看了眼天,这雨似乎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
赵禾拉着马锦玉问:“附近还有什么高地可以躲雨吗?”
马锦玉摇头,“周围是有山,但都是荒山,有时候采药人会上去。”
赵禾一听,便知道如今福德山庄估计就是最好的避雨的地方。整座山都属于福德山庄,何况在山上还有不少房子,即便是下面真被水淹了,也不可能淹到福德山庄半山腰来。
马锦玉见赵禾一直皱着眉,她不由问:“昭昭你怎么了?”
赵禾伸手接下外面天上降落的大雨,那些雨点又急又凶,砸在她雪白的掌心甚至让她感到了那么一点点的痛意。
“若是这雨再这样下下去的话,下面的平地百姓房屋会被淹没。”赵禾说,京兆的地势她心里很清楚,一条渭水奔流而下,在这样的大雨下,堤岸时时都会受到涨起来的河水重刷,若是水位线过高,堤坝坍塌,那到时候造成的损失,可就真大了。
马锦玉一听,一脸茫然,“啊?那怎么办?”
赵禾在原地走了两圈,忽然抬头,看着跟前还穿着蓑衣的年轻女子,她忽然一笑,问:“昨日南宫浩然来找你了吗?”
马锦玉有点跟不上赵禾这节奏,怎么前一刻还在说洪水,后一秒就问到了昨日之事?不过她还是很干脆回答了赵禾:“自然,我先前以为他要回颜丹是给自己喜欢的人,没想到是为了一直在他家寄居的故人。回颜丹被他想救治的人偷走,又被我们抓住,所以……”
她和南宫浩然之前的约定全然作废。
“那你的婚约?”
这么大的暴雨,自然不可能再开擂台,但昨日的结果已经出来,是南宫浩然赢了。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可眼下马锦玉和南宫浩然两人都已经闹掰,自然不可能真的成亲。
马锦玉一扬手,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满不在乎,“反正事到如今,他不可能娶我,我也不想嫁给他,就算是我爹再怎么想把我嫁出去,找个男人来我们福德山庄培养,也不可能是南宫浩然。”
大昭第一公主 第111节
只不过如此一来,她想要拿到剑谱,想要掌管山庄的愿望可能也要随之落空。
想到这里的时候,马锦玉眼中才有些失落。凭什么就因为她是女儿身,就不能接管山庄?还非得一定要跟个男子成亲,甚至这么一个外人,都比她能得到的多?
赵禾看着马锦玉的眼睛,她来京兆自然不是随机过来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太久没有回来,第二个原因才是最重要的,京兆没有善堂,这里没有她自己的势力。但眼下,赵禾在遇见马锦玉后,觉得这是个机会。
“那你现在还想要掌管福德山庄吗?我是说,以后这里都由你来掌管,没有人再强迫你要成亲,你想练剑就能练剑,想做什么就去做。”赵禾说。
马锦玉看着赵禾,她觉得赵禾声音像是有魔性一般,这两句话将她勾得心潮澎湃。但现实就像是这场瓢泼大雨,将她浇了个透心凉。“我爹不同意。”马锦玉说,没有跟她合作的成亲对象,她想要剑谱想要山庄就变得遥不可及。
“我可以,帮你。”赵禾说。
马锦玉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她其实跟赵禾才认识也就一两天,但现在她听着耳边赵禾这话,却是不由自主信了,理智告诉她不可能,但心底就是有一道疯狂的声音在不停地蛊惑着她,相信赵禾,相信赵禾能让自己得偿所愿。
“你……”马锦玉一开口就已经听出来自己有些干涩的嗓音,她没有再迟疑,直接问出来自己心底最好奇的问题:“你怎么帮我?”
赵禾一身蝶戏水仙裙站在雨帘的背景中,她没有带帷帽,这时候站在原地,周围却涌动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场,让人信服,“立威,扬名。”
马锦玉心头一热。
赵禾看见马锦玉发光的小眼神,接着说:“眼下暴雨,看起来短时间里不会停,在这一带只有福德山庄地势较高,能容纳城中百姓,这时候派人下山将百姓都接上山。我知道这么做,你爹肯定不会同意,但我想知道你的想法,锦玉姐姐,你同意吗?”
马锦玉忍住咽口水的冲动,她想变得厉害,可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不受束缚,做自己想做的事吗?做江湖上的侠客,不就是在这种百姓水深火热的时候站出来,施以援手?
“好,我同意。”马锦玉说。
赵禾是很诚心想跟马锦玉一起合作,她闻言后,忍不住笑了笑,“我会让我的人全力协助你,将百姓接上山,在百姓中有了声望,就是你赢得山庄的第一步。受灾的百姓你若是能在后续安顿好,这便是第二步,让整个山庄的人都看见你的能力,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有能力管理调配这么多人。”
“可是这山庄不是所有人都听我调配。”马锦玉说,她只是福德山庄的大小姐,但拥有的权利很有限。
赵禾莞尔,像是有些俏皮地冲着马锦玉眨了眨眼,“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我会让他们都听你的。”
马锦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看着站在赵禾身后的九娘和南越,试探道:“若是只靠着你身后的护卫,虽然他们身手不错,可……”
马锦玉后面的话没说完,赵禾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
“放心,不是他们。”赵禾伸手将自己腰间的荷包取了下来,里面装着不少信-号-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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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马锦玉还没被眼下这一股兴奋冲昏了头脑,“日后我还需要做什么?”
赵禾莞尔,“不知……◎
马锦玉还没被眼下这一股兴奋冲昏了头脑,“日后我还需要做什么?”
赵禾莞尔,“不知道锦玉姐姐可有听说过善堂?”
若只是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常年在京兆的小镇上,没听过再正常不过。但眼下赵禾问的是马锦玉,一个心心念想要在江湖上惩奸除恶做侠客的福德山庄大小姐,说不定还真听过。
“知道!”马锦玉眼睛一亮,“在江陵和蜀中不少地方有这善堂是吗?当年帮助了很多流民!我知道的时候我也想去的,可那时候我被我爹拘在山庄里不让出去……”
赵禾微笑着看着她。
马锦玉心里忽然有一个不敢相信的猜想浮现了出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赵禾,“你,你不会就是那什么善堂的人吧?”
虽然她没有主动询问过赵禾的身份,但马锦玉也能看得出来赵禾压根不像是什么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况且,都能说出就算是不成亲也没什么大不了这样的话的小姐妹,哪里能是一般寻常人?
一想到这里,马锦玉看向赵禾的那双眼睛已经快要忍不住变得闪闪发光。
赵禾有些好笑地看着此刻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马锦玉,在对方带着期盼和好奇的目光中终于点头,“对,我是。”
马锦玉捂住嘴,她怕自己按捺不住的尖叫。马锦玉猛然上前一步,伸手按住了赵禾肩头,像是还想要进一步确认那样,压低了声音:“真的吗?你竟然是善堂的人?真的是我知道的那个善堂?”
赵禾好笑地点点头,一字一顿温和道:“是真的,是你想的那个善堂。”
马锦玉忍住一把抱住赵禾的冲动,“你需要我做什么?”
赵禾听见这话时,心里已经有十足把握马锦玉是不会拒绝自己,她开口提出自己的要求:“我们善堂在西北一带还没有任何据点,现在我们善堂在这里还没有宅子,所以对灾民的安置,还需要借用福德山庄,日后我会买一处宅子作为西北的善堂,交给锦玉姐姐打理,你看这样可以吗?”
这就是她所有的要求,其实现如今天下平定四方安定,善堂里也不有太多的流民,在西北的善堂并不会像是当初赵禾一手扶持那样繁忙辛苦,但总归是要找个合适的人来管理,她才放心。
“这还买什么房子!”马锦玉一听,伸手豪迈在赵禾面前一挥,指着自家山庄里成片的房屋道:“若是我掌管山庄,我看不如就将半个山庄划分出来,当做善堂就完事儿。反正横竖我们家的人也住不了那么多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能拿出来做点贡献,我觉得挺好。”
赵禾失笑,“这事儿我们以后再说,就算是你要将山庄的一半分出来,那也需要善堂从锦玉姐姐手中买过来,我们可不是强占别人房屋的人。”
马锦玉“嘿嘿”一笑,“那我现在就去让人把山下的百姓接上来吗?”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做点事情,期待地看着赵禾。
赵禾摇摇头,安排道:“先麻烦锦玉姐姐将山庄的房间整理一番,然后我们再一块儿去山下。”
如今马锦玉能调动的人手并不多,就算是有人听她的安排在山庄做事,可是想要这山庄的人去将山下的百姓接进来,怕是有很多人会顾虑到马义阳,只要马义阳不松口,马锦玉做事便举步维艰,赵禾不想她太难做,心里有别的安排。
马锦玉很快去找人将房屋整理出来,而赵禾将刚才腰间的荷包打开,放出一枚信-号-弹。
虽然福德山庄可用的人手不多,但在整个大昭,只要她想用人,便一定能找到人。
九娘给赵禾撑着伞,随后朝山庄门口而去。
走到半路时,马锦玉也跟她们汇合,只不过脸上带着的郁色谁都能看见。
赵禾:“遇见什么事了吗?”
马锦玉的脸色一看就是跟人吵了架,她走在大雨中,在面对赵禾时,她有些不好意思。她刚才将自己要将山下的百姓带进山庄里来安顿的话才刚跟她爹起了个头,就被她爹骂了一顿。马锦玉不理解,明明从前中原还未平定时,他们福德山庄也是帮助了不少山下的百姓,怎么现在下这么大的雨,眼看着就要有百姓遭难,她爹就不肯施以援手。一想到赵禾的善堂帮助了那么多无辜受难的人,可她家里有条件,她爹却一点也不愿意帮忙,马锦玉顿时感到一阵难堪。
“我爹,不想让我把百姓带进山庄来。”马锦玉苦笑一声,“不过没关系,我要做的事,就算是他不允许,我也一定做成!”
赵禾早料到会是这场景,她伸手拉住马锦玉那双有些冰凉的手,笑了笑,那样子看起来压根没怎么将马义阳的拒绝放在心上,“没关系,你爹可能也是担心有那么多不认识的人到了山庄,山庄一时间没那么多人手来管理,容易出乱子。”
马锦玉哼了一声,“我看他就是不想帮忙。”
刚才马义阳的原话马锦玉不好意思告诉赵禾,马义阳说想要一群土包子来家里蹭吃蹭喝,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山庄施舍一点粮食没问题,但想要住进来,绝不可能。
赵禾:“但是锦玉姐姐愿意帮忙,有我们就够了。”
马锦玉闻言重重点头,“对,有我就够了!”
虽然是说着这话,但马锦玉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难道就凭着她一个人将山下所有遭难的百姓都接进山庄吗?她看了看身边的赵禾,马锦玉下意识就将赵禾归为不可用劳动力,她可不相信像是赵禾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能搬什么重物。
不过当马锦玉到了山庄门口时,这些担心的情绪瞬间荡然无存。
马锦玉丢下一句“昭昭你先别动我去看看”这话后,一马当先,先掠去了门口。
赵禾“嗳”了两声,还想伸手将马锦玉叫回来,可后者直接运上轻功,眨眼间就跟她拉开了一大截的距离。赵禾有些无奈,只好提着裙角,示意九娘跟自己一块儿走快点。
此刻,在福德山庄外面,站着一群黑压压的士兵。
马锦玉虽说是有些胆大包天,可在面对着眼前这一群一看就训练有素的将士时,脑子里也有一瞬间的懵然。她脑子里飞速思考着这段时间自己有没有在外面惹下什么滔天祸事,不然怎么会吸引一大群将士在山庄门口。要知道一般只有要剿匪时,朝廷才会出动军队过来,可她们山福德山庄向来不会烧杀抢掠,跟官府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哪里至于招来这么多人?
马锦玉到山庄门口时,原本在山庄门口守着的家丁此刻正如临大敌看着刚才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群穿着黑色的铠甲的武安军。
家丁看见自家山庄的大小姐过来时,眼中像是看见了救星,“小姐,您可算来了,这些官兵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我们庄子门口。小的刚才已经让人去告诉庄主,庄主估计也在来的路上。”
在家门口忽然出现一支军队,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小事。
马锦玉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随后很快上前一步,看着为首的人,开口询问:“这位官兵大哥,请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马锦玉说完这话,就听到了身后传来属于赵禾的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她刚想回头让赵禾暂时先别过来,她都还没弄清楚眼前这是什么情况,赵禾一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弱女子,万一被人伤到了什么办?
而就在马锦玉转身的这瞬间,她面前这一群穿着乌黑的铠甲的将士们,忽然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那铠甲金属摩擦在地上的声音本来就很响亮,如今当有一大片的铠甲跟地面一同接触时,声音就显得有些震撼了。
“拜见公主。”
当这一阵框框作响的金属铠甲的声音落进了此刻马锦玉的耳朵里时,随之而来的,便是她跟前这群将士们整整齐齐的问候声。
马锦玉当场给愣住了。
与此同时,这时候才接到山庄门口的消息赶过来的马义阳一群人,在听见这声令人振聋发聩的“拜见公主”的声音时,也直接愣住了。
赵禾眼中划过一丝无奈,眼下驻守在京兆周围的,都是武安军,她爹将刘阙调回到京兆大本营,赵禾估摸着眼前这群武安军的将士中,应该有不少都是认识她的。不然也不会反应这么快,她甚至都还来不及阻拦,结果这群人先来了这么大一阵势。
事到如今,赵禾只能放下手中的裙角,走到山庄门口,伸手在半空中虚虚一扶,“起来吧。”
赵禾此刻看清楚了为首的将领,可不就是当初她第一次到武安军中时,遇见过的张军?
大昭第一公主 第112节
这时候张军倒是万分规矩,一举一动都让人挑不出来任何错,浑身上下跟他身后的这群将士一样,带着从战场上厮杀过的铁血之气。
“谢公主。”张军等一群人整整齐齐开口。
赵禾:“没想到是张将军今日带兵过来。”
张军也没有想到他们驻守在京兆附近,竟然会看见自家公主特有的信-号-弹。任何军队在看见赵禾的信-号-弹时,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赵禾身边,并且完全听从赵禾的调遣。这件事情,不仅仅是赵靖曾经放在明面上规定过,同时,也是所有赵家军和武安军共同默认的事。
今日赵禾的这信-号-弹来得突然,先前武安军的驻地也没有收到自家公主到了京兆这一带的消息,乍然还有些诧异,但现在见到了赵禾的人,张军心里反而倒是感到踏实了许多。
“公主怎么今日在此地?可有什么吩咐?”张军飞快朝赵禾身上看了一眼,确定赵禾没有被人为难,这才稍稍放心,开口问道。
赵禾:“刚好路过京兆,在此停留了两日。没想到近日连续暴雨,张将军所在的驻地还好吗?”
张军不敢对赵禾有所欺瞒,现在在驻地里剩余的将士们一半都忙着排水呢,本来就选在地势比较低的山坳中训练,现在这一下大雨,驻地里昨晚就开始积水。
赵禾听后,点点头,驻地的事自然有刘阙操心,她开口道:“京兆有不少地势较低的地方,因为暴雨,有不少百姓那种遭难,现我想将附近受灾的百姓都转移到福德山庄。山庄地势较高,暂时还不会出现被水淹没的情况。最重要的一点,需要仰仗将军帮助靠着河岸的百姓转移。”
就眼下这下雨的趋势,赵禾就担心河堤决口,那到时候出事可就是一条条人命,这可耽误不得。
张军一听,便知道事态紧急,抱拳道:“属下现在就去安排。”
赵禾点头,附近的情况,她相信常年驻守在此地的张军可比自己清楚多了。
等到安排完这一切,赵禾才有时间转身看着此刻面色还愣愣的像是没回过神来的马锦玉,她笑着伸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锦玉姐姐?”
马锦玉这时候回过神来,眼神颇为复杂地看着赵禾,她张了张口,有点结巴又紧张道:“见了公主应该怎么行礼来着?见过公主?”
赵禾“噗嗤”一声笑出声,“锦玉姐姐还是叫我昭昭吧。”
马锦玉别别扭扭的,“真,真是公主啊?”
她这时候几乎是立马想到了昨日自己还带着赵禾前往茶馆,特意听当初昭宁公主在江陵大败闽王的事迹,马锦玉想要找块豆腐,现在自己撞上去。
看看她都带着公主做了些什么!
赵禾点点头,“之前没有告诉锦玉姐姐在,实在不好意思。”
马锦玉沉默。
赵禾伸手去拉了拉她的衣袖,歪着头试探道:“生气啦?”
马锦玉哭丧着一张脸,她哪里是生气,她就是忽然一下不知道应该用什么状态面对自己的偶像,她能把之前在赵禾心里留下来的各种黑历史的印象抹掉吗?
“没有……”马锦玉心里很复杂,她望着赵禾,“公主,你觉得我怎么样?”
赵禾:“???”
马锦玉:“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不如我们重新认识一下?”说着,她学着自己从前看见过的官家小姐,姿态奇奇怪怪地跟赵禾行礼,“民女拜见公主。”
赵禾:“……从前不好吗?锦玉姐姐从前就很好,哪里需要重新认识?”
马锦玉哼哼唧唧:“我以为公主喜欢大家闺秀那样的,公主不觉得我太粗鲁了吗?”马锦玉越想越觉得自己在赵禾心里留下的第一印象不太好,而且一回想自己跟赵禾相处的时候,后者身上那种气质那种动作,跟她这样的野丫头简直对比强烈极了,马锦玉心里第一次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学那些名门小姐的礼仪。
“怎么会?”赵禾在听见了马锦玉小声又真实极了的担忧的话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我就喜欢锦玉姐姐这样的。”
“真的?”马锦玉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赵禾重重点头。
马锦玉作势又要伸手搭在赵禾肩头,但在最后那一瞬忽然又意识到什么,又放了下去,干笑两声。
赵禾安抚好自己刚结交的小姐妹后,转头朝南越的方向看了眼。
南越在收到赵禾眼神示意后,朝着身后的老庄主走去,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交给对方手中,“马庄主,这是我家公主跟贵山庄的小姐做的交易,这些银票用于山下的百姓暂时借住在山庄的用度。若是庄主担心因为百姓过来带来的治安问题,大可不必担心,在附近的武安军会严格把关,不会让山庄里出事。”
马义阳此刻还没马锦玉反应得快,他刚才在收到下人传来的消息时,脑子里有些空白。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来,他可从来没跟官府扯上过什么关系。家门口骤然来了一大批官兵,这阵仗他何时见过?
但眼下,在知道了山庄外的这群人究竟是为何而来时,马义阳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此刻跟他抱着一样的心情的,还有那些闻讯而来,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江湖人。在山庄门口的那位小娘子谁不认识?经过昨日之事,谁能记不住那位身边带着两个身手极为厉害的貌美小娘子?甚至还有不少人想打听赵禾的家世,想上门提亲。
只不过在此刻之前,谁都还没打听出来赵禾的家世,如今倒是被所有人知道了,一个个却不敢再有提亲的想法。
这身份谁能想到?竟然是他们大昭国唯一的公主殿下,传闻那位备受宠爱的昭宁公主。
谁敢去一国之主跟前提亲?
马义阳不敢收南越此刻递来的银票,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不,不用了,既然是公主殿下想要用福德山庄,草民自当拱手相让。”
马义阳此刻心里还有些后怕,他自然不敢忘记自己昨日对赵禾做了什么,现在只求赵禾不要怪罪才好,不然现在就冲着赵禾公主的身份,昨日在山庄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拎出来都能让他们整个山庄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南越却坚持,“我家公主从不强占土地,这是庄主你应该收下的。”
马义阳不敢再推脱,只好收下。此刻在马义阳伸手站着的那群江湖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敢大声讲话,唯恐惊扰了前面站在伞下的那道倩影。
张军很快将手下的这队武安军分成三路人马,一路人前往河道周围,一路人去城中,将受灾的百姓带过来。至于剩余的最后一路人,张军留给赵禾。
“公主身边应该多带些人手。”张军朝着不远处的那群江湖人看了眼,低声劝说道。
这话也被一旁站着的马锦玉听见,马锦玉几乎立马明白跟前这黑脸大汉是什么意思,她立马站在了赵禾跟前,一脸警惕道:“我们福德山庄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对昭昭不利,我在她身边保护着。”
张军一言难尽看了眼此刻穿着蓑衣跻身到自己跟前的女子,他没有理会马锦玉,只是又对着赵禾道:“公主乃千金之躯,请不要为难臣。”
赵禾笑着拍了拍此刻有些气鼓鼓的马锦玉的手,“张将军多虑了,我自然是要跟着武安军的将士们的。”
张军顿时松了一口气,可很快又有一口气卡在了他胸口,让他瞬间被梗住。
“反正都是要去山下百姓家中,倒也不必刻意划分三路人马,就两路吧,我跟着去河道附近。”
赵禾这话一出,张军的反应顿时变大,“公主不可。”
赵禾微笑,“怎么不可以?这大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河道附近的水位总是要找人测量,若是河堤崩溃,事后要怎么挽救,难道我就留在山庄里能知道办法吗?”
张军是个粗人,他不知道什么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样的话,只能抓耳挠腮磕磕巴巴劝阻道:“暴雨期间河道周围危险,公主不应该去。”
赵禾却示意九娘跟上自己的脚步,她当然不会因为危险就说不去,“张将军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走吧。”
张军此刻心里是一片愁云惨淡,说佩服,他肯定是佩服自家公主的,还有谁比他家公主更厉害更为民着想?但说担心,也是真担心。他家小公主还是个武功都不会一点的娇气的小娘子啊,怎么能在这样瓢泼大雨的恶劣天气去河道查看什么水位?如今劝不住赵禾,张军心里很是惆怅,他只能打定主意这一路上说什么他都要严严实实地守在赵禾身边,万万不能让自家公主出一点问题。
赵禾却是不知道张军心里的纠结,她在走了两步后,忽然想到什么,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此刻还站在距离山庄门口没多远的那群江湖人,赵禾带着帷帽下的那张脸微微一笑,随即朗声道:“各位,如今天降暴雨,附近百姓恐有受灾。我赵禾心知各位江湖英雄都是豪杰人物,可有人愿意随我一同前往将受难的百姓接往山庄?我赵禾将感激不尽。”
眼下人手看着虽然多,但想要拉救一城百姓还有那么多物资,自然人手越多越好,何况这些武林人士,力气功夫最是不缺,办起事情来,指不定还比官兵更有效率。
赵禾当然是要发动一切可用人手。
此刻在马一样啊身后的江湖人都是在小声议论着自己今日竟然真的见到了公主这事儿,忽而听见赵禾的声音,蒲山霖第一个站了出来。
“公主,我去!”蒲山霖带着一脸憨厚的笑,大步朝着门口走来。他也没想到跟着自己一路同行的小娘子竟然是大昭公主,不过不管赵禾是什么身份,他都支持现在赵禾的决定。
“还有小爷。”没想到就在蒲山霖之后,先前跟她们还有些龃龉的吴行云飞快站了出来,还伸手将自己带来的护卫都一并拉了出来。
随后很快,陆陆续续有不少人都开口表示愿意帮忙。
“都是大昭的百姓,能帮一点当然就要上啊!”
“好不容易见到了公主大人,自然是要听公主大人的吩咐!”
“我也去!”
“还有我,我们江湖儿女不就是图个畅快吗?我看救人这事儿就挺畅快!”
……
眼看着面前骤然多出来这么多人手,赵禾眼中已带着深深笑意。她示意张军安排一小支队伍带着这一群武林人士,随后冲着站出来这群江湖人盈盈一拜,“赵禾先谢过各位,今日多谢相助。”
马锦玉此刻站在赵禾身边,心里忍不住感到得意,啊,她喜欢的公主果然不一般,今日好像比昨日的自己更喜欢了一点公主殿下。
作者有话说:
今天回家太晚了呜呜呜更得也太晚了抱歉~
元宵节快乐呀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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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78章
◎马锦玉跟在赵禾身后,“昭昭你可真厉害!”她小声说,心里又不免感到自豪,不愧是她喜欢的埂◎
马锦玉跟在赵禾身后,“昭昭你可真厉害!”她小声说,心里又不免感到自豪,不愧是她喜欢的公主殿下。
南越重新回到赵禾身边,赵禾将腰间的令牌交给他,“县衙的人手恐不多,不过既然是一方父母官,来维持山庄的秩序应该没什么问题。先拿着令牌让县令把手下能动用的人手都动起来,尽快将这一方百姓的损失降到最低。去了县衙,你骑着快马,让周边附近的官员都要做好准备,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不能让人觉得这时候没什么危险就什么都不做准备。”
大昭第一公主 第113节
南越知道事不宜迟,很快领命而去。
赵禾则是直接朝河道一带而去。
等赵禾来到渭水附近时,从前还算是平缓的河水,此刻已经激起了千层浪,因暴雨有不少黄土沙石被冲进了渭水中,让这时候的渭水看起来浑浊极了。原本的堤坝只剩下了最上面的一半,河水看起来来势汹汹,好似下一瞬间就要冲破堤坝,朝四周席卷而来。
张军跟在赵禾身边见到这一幕时也惊住了,他对水利是一窍不通,就听着耳边渭水发出来的咆哮声,也能感受到这里面蕴藏着的毁天灭地的力量。
张军朝赵禾的方向又看了眼,他皱着眉,抱拳道:“公主,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公主尽快离开。”天灾可不比人祸,张军脑子里设想一番若是河堤决口,洪水将人冲走只是一瞬的事,他们公主身无半点功夫,留下来极为危险。
赵禾却没有离开,眼下这暴雨让九娘撑在她头顶的那把油纸伞压根没了什么作用,如今赵禾身上的兜帽颜色早就因为被浸湿变得深了许多,那帷帽几乎成了她挡雨的帽子,可赵禾半点不适的情绪也没有表露出来。
“张将军还是先让人将用装着泥沙的袋子先临时凑合拔高堤坝,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可停不了,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上游已经形成了一小的堰塞湖,过不了多久,需要泄洪,我先带着人过去看看地势,尽快将周围的百姓撤离,以免发生危险。”赵禾的声音在大雨中传进所有人的耳中。
这道声音听起来还挺稚嫩,但带着一股坚定,落进人耳中时,像是强有力的安抚和指引。
赵禾说完这话后,就带着人朝上游走去,要泄洪的话,必须先保证泄洪的方向所有百姓已经撤离,同时也要选择损失最小的方向。
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即便现在是夏日,也让人感到凉意。
马锦玉跟在赵禾身边,二话不说将自己身上那身厚重的蓑衣解开披在赵禾身上。
赵禾一愣。
“你穿着这个。”马锦玉大声开口说,这么大的雨,带着伞已完全没什么作用,马锦玉看见赵禾身上都变得湿漉漉,她们还要在外面呆好一段时间,这样下去,指不定回去后赵禾就着凉生病。
赵禾倒是想伸手拒绝将蓑衣还给马锦玉,但马锦玉像是先一步看出来她的意图,直接伸手按住了赵禾那双手,“让你穿着就穿着,我身体好着呢!待会儿你若是受寒,那谁来安排接下来的事?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
当马锦玉在说这话时,赵禾鼻子一痒,顿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马锦玉用一种“你看吧我就说会这样吧”的眼神看着她,赵禾揉了揉鼻子,只好接下这份好意。
到了上游已经形成的堰塞湖,赵禾看着还在不断上涨的水位,天漏一般的雨水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念头,她环顾着四周,正思考着朝着什么方位泄洪比较合适时,张军跑了过来。
张军现在真是有些束手无策,他按照赵禾的吩咐,将此时来到河道周围的手下的将士分为了两拨人,一拨人现在正在装运沙石袋,准备抗洪,另一拨人则是去动员周围的百姓撤离。
渭水河道附近有不少百姓,但前去的将士们却愣是没能让百姓撤离。
张军此刻面上又是羞愧又是头疼,“公主,那些百姓不肯离开,他们觉得这雨大是大了点,但不会出事。”他们武安军治军严明,又不可能真的对百姓动手,强制性将这些百姓带走。
赵禾皱眉,“我去看看。”
河道边有不少荒地都被周围的百姓翻土刨弄,圈出来成了一块田地。如今受到暴雨的冲刷,黄土到处都是,赵禾脚上的那双绣鞋早就没法看,一脚深一脚浅地就朝着农户家中走去。鞋底上全都是黄土,容易打滑极了,若不是赵禾身边还有个九娘帮扶着,不知道她这走一路过来要摔多少跤。
赵禾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家农户小院中,这里住着的就一大汉和看起来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大约之前就已经有武安军来过,院中的大汉不愿意离开,此刻又担心外面那群穿着铠甲的武安军将自己赶走,所以赵禾到院中时,这家的大汉正拿着锄头,一脸警惕地看着门口,那模样似乎是只要有人敢闯进来,他就要跟人拼命一般。
不过当看见真有人进来时,那大汉明显一愣。
他没想到被外面武安军放进来的竟然是个小娘子,还是个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的小娘子。
“你们这些人又来干什么?”大汉虽觉得赵禾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心里仍旧没有放下戒备,对着此刻来到自家院中的人,还是一脸抗拒和不满。
赵禾伸手示意他先冷静,她环顾四周看了眼,这家里摆着不少的盆子,都是用来接雨用的,可见眼下的暴雨已经让这座小院千疮百孔,“这位大哥。”赵禾开口道:“眼下这天你也看见了,暴雨不停,此地地势较低,若是现在不离开……”
“我不走。”大汉一听赵禾的来意跟先前那些武安军一样,顿时横眉冷眼,就差挥舞着锄头直接用行动将她赶走。
赵禾被九娘和张军挡在身后,她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很快接着开口道:“朝廷现在要求所有河道周围的百姓撤离,眼下周围已有积水,再不离开这里,那就是要人命。你们在撤离时所有一切损失,都由朝廷承担。”赵禾心里大约猜想到眼前她对面男子不愿意离开的原因,便补充了后面一句话。
果然,在赵禾说清楚补偿后,大汉的脸色缓和了一瞬,只不过很快他看着赵禾的眼中又露出一抹狐疑,“朝廷补偿我们吗?”
赵禾点头,“对,你们都是大昭的子民,现在遭受天灾,损失自然是由朝廷补偿。”
“我怎么相信你?”大汉见赵禾答应地干脆极了,心中反而更加疑惑,“朝廷怎么可能派来你这么个小女娃过来?你是不是唬人?”
这时候张军终于听不下去,大喝一声:“放肆,怎么跟公主讲话?”
刚才在武安军第一次进来时,大汉就已经知道看起来黑得宛如一根煤炭的这男人就是他们的头儿,如今听见张军的呵斥声,大汉猛然一惊。
“公,公主?”
张军没好气地看着跟前的男人,“公主殿下的话,自然是一言九鼎。公主说了朝廷负责你们在这一次天灾中的损失,朝廷肯定就会负责到底。”
大汉彻底懵了,自从在听见那官兵领头说跟前的小娘子是公主时,他脑子里彻底就乱成了一片。这时候还有些好奇地看着赵禾,也不怕被怪罪,“公主也能来我们这些地方?”
赵禾头上那碍事的帷帽早就不知道被吹到了哪里,她那张小脸蛋上此刻布满了雨水。在旁人看起来,那张姣好的脸蛋上可狼狈了,怎么看也不像是公主殿下。
这话可是把张军给问住了,一般的公主好像还真不会像是他们家的公主这样,不在珠光宝气的宫殿里坐着,反而来这泥泞又危险的地方,搞得自己一身狼狈不堪。
“怎么不能?”这时候马锦玉开口说:“我们大昭的公主殿下,当初可还跟过战场,打败过闽王,甚至就在前不久,还为了天下读书人谋求公道,公主心里装着的就是大昭的百姓,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大惊小怪?”
张军听后,嘴角忍不住翘起,是啊,但凡了解他们家公主的人,便知道无论赵禾出现在什么地方,都不足为奇。
赵禾这时候看着大汉,“现在能走了吗?”
大汉忙不迭点头,放下了手中的锄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既然公主都说朝廷会将损失赔给我们,那自然我就听朝廷的。”这里的院子看起来虽然破旧,里面好像也没什么之前的玩意儿,可是这里的所有,都是他全部的身家,不到万不得已而的时候,他又怎么可能抛下所有的一切,就离开?好在现在公主说这里的一切损失朝廷都会承担后,他这才没了后顾之忧。
张军见人松口后,脸上的神情也跟着一松,他伸手招呼着门口手下的兵过来帮忙转移人员,然后又转过身,冲着赵禾抱拳:“今日多亏了公主殿下,若不是公主,末将还真是束手无策。”
赵禾摆摆手,“张将军不妨去下一家不肯离开的百姓家中时,也告诉他们,让他们不用担心这一次离家的损失,自然是天灾,朝廷断然不会看着百姓受苦。眼下都快到了晌午,这雨越来越大,河堤决口的可能性也越来越高,让百姓撤离这事儿可要抓紧时间了。”
张军面带惭愧点头,很快带着手下的武安军去了别家。
应该是有了赵禾那句颇为斩钉截铁的朝廷会补偿的话,沿河两岸的百姓终于没那么抗拒,纷纷配合着武安军的行动,从家中朝着福德山庄撤离。
等到渭水附近的百姓撤离差不多时,天色也暗了不少。
就在这时,堤坝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这时候最后一波离开的百姓,猛然回头,便看见渭水像是一条狰狞的猛兽,从河道中奔涌而出,终于将那岌岌可危的堤岸彻底撞破,再也没有任何束缚一般,呼啸着冲向了一旁的农舍。
眨眼之间,洪水淹没过房顶。
而此刻站在高地撤离的百姓看见这一幕,一个个差点都吓破了胆。
若不是今日有公主带着武安军前来让大家撤离,若不是公主亲口承诺说日后这些损失朝廷都会补偿,他们说不定压根就不会离开,若没有离开,那么现在洪水淹没的可不仅仅只是房子,就冲着这气势,这速度,他们这些人若是还在家中的话,怕是连呼救都来不及,大约已经葬身洪水之中。
一时间,所有百姓百感交集。
“我滴个娘勒,人在房里的话,现在怕不都是一具尸体了?”
“如果不是公主,俺这条命怕是都没了吧?”
“公主来我家说有危险的时候,我压根都还不相信,甚至还顶撞了公主,公主不仅仅没有生气,甚至还说朝廷会帮我们重新修建院子,现在看起来,当初是我鬼迷心窍。”
“可不是吗?今日没有武安军和公主的话,明年的今日怕不就是我的忌日。”
“幸好公主殿下来了,幸好有公主殿下……”
……
众人的感慨里,赵禾的名字几乎占了大半。
眼下这雨,果然像是赵禾担心的那样,压根就没有打算停过,哗啦啦地下个不停。堤坝被冲毁时,赵禾已经到了上游,但这不代表着她听不见那一处河堤决口的沉闷声。
赵禾心里感慨,幸好先将百姓转移离开,不然就这么一出,又不知道是有多少条人命搭在里面。
上游的堰塞湖因为又多了一个白天的雨水,看起来变得更加危险。
赵禾已经选好了泄洪的方向,武安军有人已将震-天-雷拿了过来,赵禾准备爆-破泄洪。
再三确定泄洪洪水流经区域没有百姓后,震-天-雷才被点燃,被投入指定方位。
“轰隆”一声巨响后,堰塞湖被炸-开一个巨口,顷刻间,那被围困的洪水奔流而下,瞬间将周围的树木拔根卷起,小路也被淹没在了洪水中,当真是一泻千里之势,难以阻挡。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也保住了分布在渭水两岸密集的百姓的房屋。
赵禾是亲眼看见泄洪结束后,这才回到福德山庄。
此刻在山庄里的百姓已经有不少,不过因为南越将县衙府上的人都叫了过来,山庄里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不过赵禾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全身几乎都湿透了回到山庄时,那些从各个地方转移过来的百姓们,却是没有去房间里休息,反而一个个都在门口撑着伞,站在雨中。
赵禾刚出现在山庄门口看见这一幕时,忍不住拧了拧眉。
一旁跟在赵禾身边的马锦玉见状,心里也疑惑极了,马锦玉就怕她爹脑子拎不清,在这时候还给赵禾下绊子不让这些撤离的百姓到山庄住着。
没想到,就在后一秒,那些撑着伞站在雨中的百姓们,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看见赵禾时叫了一声:“是公主,是公主回来了!”
约摸说这话的人是今日住在渭水两岸的哪家见过赵禾的百姓,将她认了出来,随后赵禾面前这一群乌泱泱的人群,纷纷朝着她跪拜。
赵禾下意识就想将人扶起来,若是因为她的身份暴露,让这些百姓不得不在这里等着她给她行礼的话,赵禾心里是万般不能接受的。但赵禾没想到的是,这群百姓此刻特意在山庄门口等着她,却不是因为她是大昭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
“公主殿下可真是好人,公主千岁。”
“我今日这条命就是公主殿下救回来的,日后公主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谢谢公主殿下,公主万安。”
……
一时间,周围不少声音纷纷落进了赵禾耳中,显然这时候聚集在山庄门口的百姓都是自发的过来,想要亲口感谢赵禾。无关她的尊贵的身份,只是因为她今日所行之事。
现在就在山庄门口都已经有到了小腿位置的积水,不难想象此刻他们自己的房屋,怕不是都没办法住人。想明白这一茬,百姓们哪里还不明白赵禾的良苦用心?不论是跪下,还是磕头,百姓们没一个不是诚心诚意。
好不容易将山庄门口的百姓一个个劝回了房间,赵禾终于歇了一口气。
很快,门外又传来张军的声音,说县衙里的县令知道她回了山庄,这时候想来拜见她。
赵禾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九娘倒是先皱起了眉头。平日里赵禾想要做什么见什么人,她几乎从来不会干涉。但眼下,九娘看着这一身湿哒哒的自家公主,心疼开口道:“公主还是明日再见这人吧,今日已经够累了,先泡个热水澡,去去寒。”
赵禾当然也想这样,谁知道一双脚在泥水里泡了一整天的感受,简直又酸又麻,而且身上的衣服还是湿漉漉的,穿在身上好不难受。可眼下她知道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山庄里百姓的安顿,今日她是必然要见一见县令。
“让人进来吧。”赵禾拍了拍九娘的手,示意对方不用担心,然后开口道。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民生,可不能耽误了。
在京兆附近做官的,多数都是当年赵靖手下的人,相当靠谱。
这时候来拜见赵禾便是当年科举还不曾废除时的两榜进士钱无量,当年以得罪了京中权贵,被赵靖保住下来,被发配到了这偏远的小小西北小镇。
钱无量虽说才无事出头,不过看起来倒是上了年纪的样子。当初他心灰意冷,都已打算辞官归隐,幸好那时候还是靖安王的赵靖出来,跟他促膝长谈一番后,钱无量痛痛快快接受了来到此处的调令。
当初赵靖问:“钱大人入朝为官为了什么?”
钱无量:“为百姓,为了让百姓有更好的生活。”
就冲着钱无量的这话,赵靖就做了决定。
既然是为了百姓,那还有什么比当一方父母官更能实现他的抱负?
而事实证明,钱无量没有撒谎,在京兆周边的小镇上,在他上任期间,小镇上一片祥和,百姓们安居乐业,就算是当初天下大乱时,钱无量也没有让小镇上的百姓陷入惊慌之中,可见他在县令这个位置上真兢兢业业,而且做了这么多年来,竟也没有一声抱怨。
钱无量今日在见到赵禾身边的南越时,也吃了一惊。他就是个守着自己门口一亩三分田的文官,虽说从前就在赵靖的眼皮下任职,但又偏偏不是个巴结人的主,每年送到曾经的靖安王府中的,都只有本地发生的各种要事,绝不主动攀附赵靖,以求升官。所以,钱无量压根就不认识南越,可对于南越手中的腰牌,却太熟悉。
赵靖就只有一个宝贝闺女的事,怕天底下没几个人不知道。
大昭第一公主 第114节
赵禾忽然出现,钱无量的确诧异极了。而在听完了南越带来的话时,钱无量心中却是一喜。
其实在南越到来之前,钱无量就已经将手下的人派了出去,挨家挨户通知大家尽快朝着高地撤离。只不过钱无量自己就是一穷二白的清官,他倒是想变出来一处自己的宅子安置百姓,可他没有啊!南越的到来,简直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这一路走来,钱无量心里想了很多。他从前不了解赵禾,不过前段时间因为科举之事,钱无量倒是听了好几耳朵。原以为这是新皇给自己宠爱的女儿造势,但今日赵禾这一手,却是让钱无量心里多出来几分期待。
钱无量走进厅堂中,面前隔了一道屏风。
钱无量开门见山直接开口将今日山庄百姓的安顿挑重点给赵禾禀告了一番,然后他接着道:“公主殿下,眼下虽说周围的百姓都聚集在了福德山庄,性命无碍,可一城百姓每日的口粮,若是没有补给的话,即便是福德山庄再财大气粗,也终有被耗尽的一天。”
钱无量这话已算是很委婉,一个山庄即便是有存粮,但想要供给这么多的百姓,估计不需几日,存粮就将耗尽。到时候,恐怕局面会变得不好控制。更重要的一点,谁都不知道眼下这倾盆暴雨究竟还会持续多长时间。
这便是天灾的可怕之处,受灾面积之广,程度之严重,都是不可估量的。
“钱大人不必担心粮食问题,咳咳。”赵禾一开口,就感到嗓子眼里有些发痒,她忍不住低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后这才接着开口:“我已经派人送了消息,不日后将会有从蜀中、江陵江南等地送来粮食。如今京兆大雨受灾,想来朝廷那边也会很快得到消息,到时候朝廷自然会拨粮。如今还有一事,倒是需要钱大人相助。”赵禾小声吸了吸鼻子,她鼻子有些发堵,估计这一次可能真要病一场了。
作者有话说:
嘿哈!今天开学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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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79章
◎钱无量:“公主请讲。”
赵禾伸手忍不住又揉了揉鼻子,忍住想打喷嚏的冲动,“暴雨骸◎
钱无量:“公主请讲。”
赵禾伸手忍不住又揉了揉鼻子,忍住想打喷嚏的冲动,“暴雨后百姓们家中肯定还有没来得及转移的牲畜家禽,这些尸体需要统一烧毁处理,万万不能让这些被淹死的尸体流出,若是在水灾后还出现疫病,那将又会是我大昭百姓的苦难。等到赈灾粮到时,也需要钱大人好好安排一二。”
赵禾是担心有百姓看见免费的猪羊牛时,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将那些已被淹死的猪肉占为己有。这可就真会糟糕,贪图小便宜会把自己的小命都搭进去。
天灾后多疫病,她要让周围的官府彻底将疫病蔓延的可能性掐死在摇篮里。
钱无量没想到赵禾还能想到疫情这一茬,当听见赵禾这话时,钱无量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更加郑重了两分,“臣必当看好百姓,不会让公主担心的局面出现。”
赵禾“嗯”了声,她先前在经过镇上时,也听过关于钱无量的一些事迹。在作为一方父母官,能真正被一方百姓爱戴的父母官,她很相信钱无量知道应该怎么做才是为了百姓好。
交代完后,赵禾这才走到后院,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
不过最后,赵禾是被九娘从浴桶中给捞出来的。
赵禾受凉,有些发热了,泡在浴桶中后,没多久那小脑袋就已经一点一点的,最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若不是九娘听见里面的声音不太对,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虽说先前赵禾的身体已经大好,但今日这一出门,几乎从早到晚都在劳心劳力,淋了一场瓢泼大雨,说不会感冒那都很难。
何况,赵禾的身体也就是比从前的她自己好了那么一丁点而已,又哪里比得上像是马锦玉这样日日都在强身健体的姑娘?
这晚上,山庄里在赵禾房间是有些兵荒马乱的。
等第二天赵禾悠悠转醒时,一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还穿着昨日的衣服的九娘,赵禾张了张口,才感觉到嗓子干哑,“九娘……”
九娘赶紧将手中兑得温热的梨水给端了过来,拿着调羹细心地给赵禾喂了两口。
赵禾清醒了两分后,推了推九娘的手腕,“我没事了,九娘又一夜没休息吧?”
九娘点点头,“公主烧了一夜。”
若是身边换个人伺候,又不是黛烟云霓等人,九娘压根不放心,自然是要亲自守着赵禾。
赵禾准备从床上起来,现在虽说是关了窗户,但她仍旧能听见外面下雨的声音,显然这一场暴雨又下了一晚上,到眼下仍旧没有要停下来的半点意思,哗啦啦的甚是吵闹。
九娘见到赵禾动作时,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公主又要去何处?”
赵禾看着脚踏上的那双厚底长靴,一看就是崭新的,赵禾几乎是在这瞬间就知道了这鞋子肯定是九娘昨夜守着她时,熬夜做出来的。一想到这里,赵禾心里忍不住觉得暖洋洋的,她像是一只小鸟一样,直接扑进了九娘的怀中,小脸蛋还蹭了蹭后者的衣服,赵禾忍不住笑眯眯开口道:“我就知道九娘最好啦!”虽然嘴巴上一边说着不赞同她出门的话,但却始终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从来不叫她有丁点失望。“昨日才安顿了百姓,但回来太晚,我都还没去看看,眼下醒来,自然是要去看看百姓那边的情况的。”
九娘叹气,知道自己阻拦不了赵禾,便将今日赵禾要穿的衣服拿出来,一边伸手给赵禾穿着衣服,一边忍不住细细地叮嘱着:“虽说是夏日,但这段时间连降暴雨,外面都凉快着呢。公主昨日受寒,可千万不能淋雨吹风,今日就穿多一点吧。”
赵禾没有反对,脚上的新鞋子很暖和,而且里面还被九娘垫上了一层厚厚的软垫,半点都不会硌脚。
从城中出来的百姓大多都在半山腰的客房里,因为人太多,自然不可能像是之前赵禾住的时候那样宽敞,好多都是几人睡在一间房里。
也是因为人多的缘故,加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到了要带着被子上山,这也导致了棉被不太够用。
赵禾过去时,正好看见有一年轻的母亲正在哄着怀中的婴孩,身上就只盖着一件薄薄的衣裳。
赵禾皱了皱眉,当即吩咐身边的武安军将自己马车中的被褥全都拿出来,能照拂一个人也是好的。
马锦玉在听闻赵禾醒来后,很快也赶了过来。
“昭昭你身体好些了吗?”马锦玉见到赵禾第一眼,便是询问她的身体,昨日马锦玉知道不少大夫都在赵禾房中,赵禾生病着凉这事儿已经被不少人知道。
昨夜马锦玉倒是很想去守着自己的小姐妹,但被九娘赶了出来,九娘当时一点也不含蓄,直接道:“你照顾不好公主。”就这么一句话,瞬间让马锦玉焉了吧唧,细细一想,她还真是从来没照顾过人。眼下见到赵禾,马锦玉就差没直接拉着赵禾转一圈。
赵禾浅笑着点点头,她有些不好意思,同行那么多人都淋着雨,就只有她一个人回来后就倒下了。
马锦玉一大早就在清点山庄的库存,也准备将家中的棉被分发下去。
“从前我做这事儿的时候,我爹说不定就要在一旁阻拦呢。”马锦玉此刻看起来神采奕奕,既然赵禾无恙,她心情不由变得更好。
赵禾:“现在呢?你爹不拦着你了吗?”
马锦玉脸上有些得意,她用自己的肩头去撞了撞赵禾,声音轻快:“现在我们山庄所有人都知道我可是公主殿下的人,怎么可能再为难我?今早我去清点山庄里的被褥时,我爹知道后,一句话都没说,就由着我去了。”
马锦玉还有一句话没有讲出来的是,她爹昨日就叮嘱了她,让她跟在赵禾身边,赵禾要做什么,她全力配合。
其实这话马锦玉觉得就算是她爹不叮嘱自己,她也都会听赵禾的。谁让赵禾就是她先前一直可崇拜的偶像呢?
眼下还不是松懈的时候,昨日被赵禾派出去的南越,第三日的时候才回来。
整个京兆都受暴雨之灾,南越带回来的这消息,让赵禾心情不由变得沉重了几分。天灾受苦的,是一方百姓。
连续几日的暴雨,这样严重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上京。
赵靖坐在朝堂之上,沉着脸,下令开国库赈灾赈粮。等到下朝后,赵靖脸色仍旧没任何好转。一直跟在赵靖身边的陈素水知道缘由,不由试探开口:“皇上,不如微臣前往京兆,把昭昭带回来?”
赵禾的行踪瞒得了别人,但却瞒不了赵靖。现如今赵禾就在受灾最严重的京兆,陈素水当然也知道,他也知道此刻赵靖心情不好的原因一大半都是因为担心赵禾。
这样的暴雨,带来的不仅仅是洪水,还有泥石流滑坡等等,可谓是处处危险。偏偏赵禾还是个没一点自保的功夫的娇气小公主,谁能不担心?
赵靖揉着眉心,摇头,“刘阙就在京兆,朕已传了消息给军中,想来刘阙会照顾好昭昭,不会让她出事。你这一去,路上也要花费不少时间,那丫头身边有九娘和南越两人,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陈素水只好点头,然后又道:“押送粮草一事,皇上难道真让杨宝宁去吗?”
今日在朝堂上,陈素水不是没有听见各大世家都想要抢到这一次去京兆的任务。这不难理解,如今在赵靖的铁血手腕统治下,想要再像是往日一样抽点油水,可没那么容易。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要知道此番从国库拨出的雪花银数额巨大,肯定有不少人眼馋。
赵靖最后确定了押送的人手,正好就是上京里的世家之一杨家,杨宝宁,杨家在上京城里有名的二公子。
赵靖“嗯”了声,“他们不都想争吗?眼下这机会给到他们手上,那就看看吧。”
陈素水欲言又止,这些世家争夺前往京兆赈灾的名额,哪里是真想要为天下百姓出力?分明就是想趁此机会,中饱私囊。
“沈必还在外面吗?让人进来。”赵靖这时候开口。
当陈素水将沈必领到后殿时,陈素水才知道赵靖的心思。
赵靖坐在位置上,看着下面的沈必,直接开口道:“今日下朝后,上京又会热闹好一阵。”
沈必恭敬问道:“杨家拿下赈灾的机会,世家定然会盯着杨家,找到纰漏一击即中,皇上是想要沈家来出这个头?”
赵靖“哈哈”一声笑,俨然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杨家这段时间在上京也不老实,杨宝宁仗着自己亲姐姐入了宫,现在是四妃之一,平日里没少干欺男霸女之事。偏偏有杨家这么大的依仗,那些消息居然也被压得住。可赵靖是什么人?赵靖这辈子最不允许的事便是世家在自己眼皮子下作乱。
杨宝宁的事他一早知晓,如今,瓦解盘踞在上京多年的世家,赵靖这便是打算拿杨家第一个开刀。
若是说上一次的科举争论,是赵靖放出来的一个将要重用寒门的信号,那么眼下,赵靖便是要真的准备动一动世家的根本。
“沈卿觉得如何?”赵靖反问。
沈必抿了抿唇,他那张天生的笑脸这时候看起来严肃了很多,无人能觉得他在开玩笑。“回皇上的话,微臣自愿暗中跟随在杨大人身后,有任何举动,微臣定会上报朝廷。”
沈必这话中的“任何举动”,自然也包括了那些想要对杨家出手的上京世家。
出现这种情况并不难猜测,既然世家在这时候要争个头破血流,如今杨家在明面上是赢了,那等着杨家的,当然不可能真是风平浪静。这一次没能得手的世家,哪一个能按下这口气?势必会在背地里好好找杨家的麻烦,这样一来,世家的“狗咬狗”,对于皇帝而言,便是坐收渔利的渔翁。
赵靖从前就是知道世家绝不可能是一块团队在一起毫无缝隙的硬骨头,只要有足够的诱惑,这块骨头自动从内部土崩瓦解。
眼下在听闻沈必这话时,赵靖那双眼睛里终于透出来浓浓笑意,他现在是越看沈必越觉得顺眼。至于当初沈必偷偷从上京离开去临安一事,终究没有被人知道,如今想一想,也不算是什么大错,何必再对一个年轻人那么苛责?
“那你下去回府准备吧,到时候跟杨宝宁一起出发。”赵靖冲着沈必挥了挥手。
陈素水站在一旁,看着沈必离去的背影,脑子里忍不住想着另一问题,沈必应该是不知道赵禾在京兆的吧?
沈必的确不知道赵禾在京兆,而赵禾也不知道这一次朝廷派来的人,沈必在暗中随行。
大昭第一公主 第115节
赵禾收到上京的消息时,已经是好几日之后的事情。钱无量因为特意找到了赵禾,当初钱无量之所以被发配到了偏远地区以两榜进士的身份当一个区区地方的县令,便是开罪了杨家。
当年钱无量知晓杨家私占农户良田修建别院,农户反抗,杨家的那位纨绔的少爷,如今已是当家的杨老爷竟直接把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死,这事儿不了了之。那家农户家中就只有一根独苗苗,横死街头后,家中八十多岁的老母亲日日在上京街上举着一块托人写的“冤”字的大木牌子,跪在上京府尹门口,有时候被官兵赶走,就在街头拦截着上朝的官员,想要求个公道。
这事儿当初没人管,当然不是没有人知道,而是谁都不想开罪杨家。
但偏偏就有这么一个木头人,接下来了这状子,还要让杨家给个说法。
这人便是钱无量,当然最后的结果钱无量也接受了,在当初已经腐烂的大梁,他一介书生,即便是两榜进士又如何?在世家的眼中,他不过是蝼蚁一般的东西,动动手指,便能消失在上京中。
钱无量当知道朝廷派来的人竟然是杨宝宁后,直接求见赵禾。
钱无量对杨家没什么好印象,这些年就算是他龟缩在这小小的县城中,也听过杨宝宁在上京城中作威作福的事迹。何况当初杨家为了一己私利,就能随随便便杀了人,现在手中握着那么多官银,杨家会突然转性,不贪一分一毫,这可能吗?到时候受苦的可就是这天下百姓。
钱无量来找赵禾时,当然没有说什么怀疑杨宝宁会贪污这样的话,他只是将县里的受灾情况做了一详细的统计,交到了赵禾手中。这几日的时间,钱无量将手下的官兵安排到山庄各处,协调着百姓,而他本人则是骑着一小毛驴,在山下还都是积水的路上,往返了好几次县城,日日在记录着受损的状况。
眼下钱无量这几日的统计的结果放在了赵禾面前的案几上,“禀公主,微臣已将百姓遭受的损失和灾后重建初步的预算都写在了上面,还请公主过目。”
赵禾翻阅了两下,她原以为只是笼统的金额,没想到钱无量是真将具体哪一出的建设需要花费的银子全都罗列了出来。这上面的银子可以说是按照市面上最公正的价格计算出来,不会存在地方官员多贪污一分朝廷的银子。
赵禾这时候是真有些感慨了,这几日她都在山庄,自然也看见了钱无量手下那一群官兵跟百姓的相处。城里的百姓似乎并不怎么惧怕这里的官员,甚至多数人都互相认识,交情看起来还很不错的样子。官民和乐这种现象,赵禾还真是头回见,这无疑都是县令大人的功劳。
只有真正一心为民,才会被这么尽心尽力。
“钱大人办事真是妥帖。”赵禾夸赞道。
钱无量:“这都是微臣分内之事,只不过……”钱无量终于在赵禾面前说出来自己的担心,“就是不知朝廷这一次的拨款,能不能给县里分拨出这些。”
这已经是最低的要求,钱无量在对着赵禾说这话时,心里也是给自己捏了一把汗,他不知道眼前的公主殿下对于朝堂中那些私下贪污的交易究竟有几分了解,也不知道赵禾对于世家是个什么态度,但钱无量此刻只能赌一把。若是成了,那灾后重建百姓的生活也会很快回到正轨,若是不成,那他可能之后连县令这位置都保不住。
赵禾一听,哪里还能猜不到钱无量今日来见自己的心思。
赵禾微微一笑,她直言道:“钱大人尽管放心,钱大人做出的预算需要的银两已算很少,若是朝廷连这一点都不能考虑到的话,那这便是朝廷的失职,就算是我回到上京,也会亲自将这银子帮钱大人讨要出来的。”
这话直白,就差没直接告诉钱无量说自己一定会看着朝廷的银两拨放。
钱无量也是个年过半百的人,尤其是这么多年来为了护卫一方百姓兢兢业业,看起来倒是比平常人还要苍老几分。此刻听见赵禾这话,眼中竟有些热泪。
“微臣替百姓们谢过公主。”钱无量一声不吭直接给赵禾跪了下来。
赵禾哪敢受他这般大礼?忙不迭从位置上下来,亲手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钱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钱大人一心为民,大昭有你这样的父母官,才是大昭和天下百姓之幸。就算是要谢,也是我谢过钱大人。”
钱无量从赵禾院子出来后,那双眼睛还有些发红。
先前赵禾说的那些话,他这辈子都没奢望过。可眼下他们大昭的公主殿下真了,一时间,钱无量心里百感交集。这时候钱无量忽然想到当年还是靖安王的赵靖问他有没有想要离开京兆,去上京做官,但当时的他一口回绝了。他见过了官场的阴暗,如今只想要守着自家门口的这小小的天地,护住一方的百姓便足矣。但如今,他忽然有了别的想法。听说当今皇上才登基时,有意想要立皇太女的,可朝中无一人支持。
这样的公主殿下,怎就做不得皇太女?钱无量不由有些愤愤不平。
若是他去了上京,是不是就能成为公主殿下身后支撑的势力?
钱无量一路上脑子里都装着这事儿,这几日跟赵禾的相处,钱无量那是从头到脚都是写着满意。入仕为官,可不就期盼着遇见一位明君吗?不然满腹才华,无处施展。赵禾的出现,无疑是将他心头那抹已经快要熄灭的火苗又再一次吹了起来,熊熊燃烧。
接下来在等着上京的银款和粮食拨下来的时间里,赵禾和马锦玉等人是忙得脚不沾地。
蜀中距离京兆最近,于是蜀中善堂的粮食倒最先运送过来。
那一车车装满着大米和新鲜的蔬菜肉类,上面表刻着“善堂”两个大字,源源不断地朝着福德山庄运送而来。
不少百姓还不知道善堂是什么地方,随着粮食而来的善堂的伙计认真跟大家解说着:“我们就是一小小的民间组织,平日里我们家小姐在不少地方都开设有这样的地方,收留一些流民还有想要凭着自己双手赚钱的人。善堂里有很多老师们,有教书的先生,也有会各种手艺的老师傅,只要想学的,便都能去学。其实我们善堂,就是暂时给没钱的穷苦人家一个栖身之地,学了本事后,找到了活儿,便能自行离开。”
这话被马锦玉听见,马锦玉一想到赵禾希望自己今后接手的事,便跟着开口道:“善堂在我们西北方还没有据点,日后,我们福德山庄也会作为早期善堂在西北的据点。”
其实现在看看,她们山庄可不就是在做着当初善堂做的事情吗?
百姓们听后,忍不住感慨万分,看着那么多的米粮,忍不住又问:“可是你们善堂的人,怎么来我们这里?”
善堂派过来的伙计嘿嘿笑着说:“我们善堂就是做这种事情的呀,我们家小姐知道京兆受灾,特意让我们各个地方调来物资,支援京兆的呀。这些大米粮食,蔬菜果肉,都是我们小姐安排送来的,都不花钱!我们小姐说了,大家都是大昭子民,有难同当,要什么,叫什么同舟共济。所以你们大可放心,只要有我们小姐在,绝对不会有人饿肚子的!”
只要进过善堂的人,很难不会对自家小姐真情实感崇拜。
受灾的百姓们在听见这话时,一瞬间便沸腾起来了——
“竟然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吗?”
“那你们善堂的小姐一定是活菩萨。”
“哎,那这善堂的小姐跟我们公主也一样,都是顶顶大好人吧?”
“对,公主和善堂的这位小姐,都是良心人,是天下最好的人。”
……
马锦玉在一旁心里浮现了大大的疑问,这善堂的小姐难道跟公主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作者有话说:
马锦玉:啊,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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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80章
◎善堂的伙计并不知道公主和自家小姐是同一人,此刻听见百姓的讨论声,在自豪之余还有些担心,小……◎
善堂的伙计并不知道公主和自家小姐是同一人,此刻听见百姓的讨论声,在自豪之余还有些担心,小声道:“我们家小姐哪里能跟公主相比?不过我们家小姐真的是个大善人就是啦。”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百姓们倒是很默契没有再将善堂的小姐和公主殿下放在一块儿比较,不过在百姓心里,善堂两个字像是扎根了一样,让他们切实感受到了温暖和善意。
像是蜀中而来的这伙计说的那样,没两日,从江陵江南等地,善堂又有人过来,带着满满的物资,送到了福德山庄。
百姓们见状,纷纷表示感谢,还想要留下善堂的人一起用饭。
善堂的伙计被热情的百姓挽留到脑门上都快要冒出紧张的虚汗,连忙摆手,好不容易有机会,才解释道:“我们在山庄外面还有不少粮食,这都是要送去京兆前靖安王府的。”
百姓们顿时诧异,“送去王府?”
善堂的伙计们点点头,“京兆城中也遭了难,百姓们如今都被王府的管家接到了王府中避难,所以我们现在都还要赶过去呢。”
“前靖安王府不是当今圣上的宅子吗?”
“对啊,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吧?”
“如今那宅子也是皇上的私宅,这怎么,怎么就……”
皇上住的地方那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吗?就算是从前皇上的宅院,也不是一般人能随便住进去的,眼下众人听见善堂的伙计们这么一说,一个个都大惊失色,感到不可置信。
善堂的伙计当初听见上面的人要他们将粮食送往靖安王府时也是眼下百姓们刚听见这话的心情,觉得荒谬极了,不过很快上面的人就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听说是公主殿下这样要求的,说王府的宅子很大,地势比一般地方都要高不少,所以就让百姓们都转移到王府。”善堂的伙计给大家解释说。
这话一出,果然刚才还满腹疑问的百姓们脸上纷纷露出来了然的神色。
“哦,那就难怪了,原来是公主发话了。”
“可不是吗?差点忘了公主现在就在我们山庄呢。”
“公主可真是个大好人,竟然将皇上的宅院给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
“不过公主这么做,皇上会不会怪罪呀?”
“应该不会吧?我可听说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公主做什么皇上应该都不会生气?”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谢谢公主,若不是有个公主在这里,那我们京兆的百姓可真是遭了殃。”
……
现在可不仅仅是住在福德山庄的百姓这样想着赵禾,最近赵禾连连打喷嚏,可见念着她的人可不少,眼下住在靖安王府的京兆百姓便是头一份。
当初南越受命前往京兆各地让官府组织百姓们避难时,到了京兆府后,让府尹将百姓都迁往王府中。随后南越回了王府,将赵禾的要求告诉五叔和管家后,王府上下的小厮和婢女都动了起来,将王府里空闲的屋子全都整理出来,就等着京兆的百姓住进来。
一般寻常人家的百姓什么时候能这样随意出入王府?可偏偏靖安王府的大门就为了所有的百姓打开。
如今住在了王府中的百姓,听着外面瓢泼大雨的声音,住在不会漏风也不会漏雨的王府里,忍不住感慨起来了赵禾的好,他们可都知道了,这是公主的命令,让王府的管家打开大门,收留他们的。
赵禾和马锦玉等人将善堂的物资都整理差不多后,马锦玉终于有时间找到赵禾问出来这几日在自己心底的疑问。
“昭昭,难道善堂的人不知道你是谁吗?”马锦玉这几日都在琢磨着这问题。
赵禾伸出手指卷了卷自己的衣带,点点头,“对啊。”说这话时,赵禾眼中带着几分俏皮,冲着跟前的马锦玉眨了眨眼睛,“所以锦玉姐姐可要帮我保密。”
马锦玉被她脸上这笑容直接晃花了眼,听着赵禾这话时,下意识跟着点点头,随后马锦玉才反应过来,她答应什么?她还不知道赵禾为什么不让人知道呢,但眼下赵禾已经走远了。
杨宝宁抵达福德山庄时,是在第二日下午。
下了快七日的大雨,这时候终于停了一会儿。杨宝宁并不知道赵禾也在京兆,他听闻县令钱无量在福德山庄,又见县衙都被洪水淹了个七七八八,便直接来了山庄。
当杨宝宁看见山庄外面竟然还站着武安军时,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先前就听说京兆周围都是由武安军负责,也不知道如今在福德山庄领兵的究竟是谁。
杨宝宁进山庄排场还挺大,马义阳出面迎接,将人引上了山顶的宅院。
不过就算是现在山顶的宅院,看着也挺拥挤,毕竟这几乎是整个山下镇子上的人都来了福德山庄,就算是山庄再大,但想要容纳这么多人,也是不太容易。
大昭第一公主 第116节
杨宝宁先前走到哪儿都是被伺候得舒舒服服,如今坐在福德山庄的大堂里,看着周围竟然还有不少地铺,眉头顿时一皱,看着此刻赶过来的钱无量和开始领着他过来的马义阳,语气不善开口问道:“你们知不知道本官是谁?本官代表朝廷过来赈灾,结果你们就让本官在此地休息?”
他寻常在上京就骄纵惯了,来之前就听说福德山庄虽然是个江湖门派,但风景却是一绝。眼下杨宝宁打量着这正殿的大厅,哪里有半点大门派的气场?就这大堂,竟然还有人睡在这里,他进来后,竟有刁民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这地方能是个谈话商议公事的地方吗?
杨宝宁没好气地朝着马义阳看了眼,只觉得这人简直太不会做事。
马义阳心里恼火,但又碍于杨宝宁的身份不敢多说什么,只好不吭声。但钱无量却对杨宝宁没那么客气,尤其是在钱无量知道杨宝宁出自上京杨家后,更是没什么好脸色,“杨大人怕是不了解九曲县的情况,眼下大人所在的福德山庄,便已是整个九曲县里最好的屋子,杨大人若是不满,便可自行寻县衙住着。”
县衙是什么模样,现在就算是没有再下雨,但也还是被淹着,除非想要去游泳,谁会愿意去那房子?
杨宝宁冷不丁被呛了声,当年钱无量和他父亲产生龃龉时,杨宝宁都都还没出生,哪里知道钱无量是谁?如今见钱无量这么一个小小的县令竟然也敢对自己吆五喝六的,杨宝宁面子觉得挂不住,不由沉下脸,“钱大人是吧?”
钱无量不由挺直了腰杆,目不斜视看着杨宝宁,“正是下官。”
杨宝宁咬了咬牙,“你也知道你还是个小小的县令吗?就让本官在这样的破屋子里,跟这么多泥腿……”杨宝宁话说到一半时,终于想起来当着这么多县里的百姓说什么泥腿子不太好,停了片刻,努力让自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和蔼可亲:“跟这么多百姓拥挤在一块儿,这怎么能做事?”
钱无量一板一眼回答道:“此屋不漏风不漏雨,大人如何不能办公?”
这话把杨宝宁给堵住了,有桌子有椅子,怎么就不能干活了?这话听起来是这样没错,但杨家的少爷哪里在这样吵嚷的环境中办公?再怎么的也应该是有一方清净之地,焚香洒扫吧?
眼下的境况让杨宝宁心里万分不舒坦,他便越是看钱无量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只想揪住钱无量的错处,好好整顿一番。
“钱大人对九曲县的伤亡人数可有统计?”杨宝宁坐在位置上,开口问。
他已经想好了,像是这一次这样的洪水,不可能没有死太多人,人死得多了,虽然是天灾,但也能将过错推到钱无量头上,若不是因为县令没本事,救不出那么多百姓,那能死那么多人吗?若是没有死很多人,这情况几乎不可能,这就是钱无量在瞒报。
钱无量很快从袖口中拿出来一叠名册,交给了杨宝宁,“回大人的话,下官已经将死亡和受伤人数均以登记在册,请大人过目。”
杨宝宁兴致勃勃伸手翻开了面前的册子,不过看了两眼,他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
不得不说,钱无量这本统计的册子记录得万分详细,死亡的是什么人,生前的家人关系,还有发现死亡的日期等等,都被详细记录下来,找不到任何纰漏。不过很快,杨宝宁就将手中的册子狠狠朝着桌上一摔,那发出来的动静,瞬间吸引了原本就在大堂里打地铺的百姓。
“钱大人,你好大的胆子。”杨宝宁将册子翻了两页,顿时心里一阵窃喜,九曲县紧邻着渭水,这一次发生如此严重的水灾,难道就只死了这么十几人?钱无量这是把他当做傻子呢?
钱无量站在下方,脸色不变,问:“请问大人,下官做错了什么?”
“你还问我?”杨宝宁冷笑两声,“本官让你将九曲县里所有死亡受伤人员的名单拿出来,你给本官交出来这是什么?就只死了这么一点人?你究竟瞒报了多少死亡人数?”
杨宝宁这话声音还挺大的,一点也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他就是要让周围的百姓都来听听,让所有人知道钱无量是一个多么不配做一方父母官。
可是让杨宝宁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冲着钱无量吼叫了这么一声后,百姓是围聚了过来,脸上也都如他所愿带着愤怒的颜色,唯一跟他的计划有些偏差的,是百姓们愤怒的对象。不是钱无量,而是他自己。
“只死了这么一点人?敢情死的人不是官老爷,官老爷才这么轻轻地说这么一点?”
“狗官!你凭什么骂我们钱大人?!”
“死了十多人还不多吗?难道你还想要我们九曲县死得更多人?”
“没有那么多伤亡这分明就是钱大人的功劳,怎么的到你这个狗官这里,还成了错处?”
“这是朝廷派来的人吗?看着就是个小白脸!竟然还质疑我们钱大人?当日发洪水时,是钱大人让我们赶紧从县城里出来,在山庄避难,你凭什么冤枉我们大人?”
……
在九曲县的百姓们,这些年来没少受钱无量的恩惠。平日里县衙没什么大事,钱无量都会带着衙役上街转转,看看老百姓们哪里需要帮忙的,便会亲自动手。
每次无非就是些修房子递递砖瓦,或者是帮着老者挑水,又或者是寻那顽皮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的孩子,都是极为琐碎的小事情,但钱无量偏偏就这么坚持了几十年,在县令这个位置上,愣是做得让整个九曲县的百姓都爱戴着他。
九曲县的百姓也因为钱无量这样毫无官架子的县令,胆子大不少。
在听见从上京来的大官竟然这么诋毁他们的县令大人时,百姓们哪里还忍得住怒气?一个个恨不得冲上前去,用唾沫把杨宝宁给淹死。
被人围着骂是什么感觉?在上京城里从来都是众星捧月一般的杨宝宁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沦落”到眼下这种境界。面前闪过的那一张张脸,还有眼下耳中听见的各种市井花式骂街,全都在杨宝宁的预料之外,很显然的在这瞬间杨宝宁懵了。
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人骂个狗血淋头,这种体验感太酸爽,以至于杨宝宁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等到他意识到时,身边带着的那群杨家的护卫已经将愤怒的百姓们拉开了。
钱无量看着清瘦,也是一副正经做派,可刚才在看见杨宝宁窘迫的样子时,一点也没遮掩,笑出声。
这笑声,那可带着浓浓的讥讽的味道。
杨宝宁一张脸顿时青红交加,好不绚烂。
钱无量偏偏在这时候上前一步,那双带着些犀利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杨宝宁,“若是大人觉得这水灾还应该带去更多无辜百姓的性命,下官呈上来的伤亡人数有瞒报,那请大人随时清查。我九曲县的人,如今都在福德山庄,若是大人能寻一人问到身边有人失踪或死亡的,没有在这名单上的,下官任由大人处置。”
这话听起来好似是在给杨报名面子,那实际上一让人琢磨,便能琢磨出来一点别样的味道。
钱无量这可不就是在对杨宝宁道,随便查,查不出来不对劲儿再来找我算账的意思吗?
杨宝宁的脸色越发难看,就冲着此刻钱无量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哪里还能不知道对方说出来的话十有八-九都是真的,钱无量压根就不怕他去查,九曲县是真的在这一次天灾中,保全得很好的镇子,没多少伤亡人数。
钱无量见杨宝宁不说话,又从自己的袖口出拿出来一册子,看起来很厚实,交给了杨宝宁。
这册子是当初他给赵禾看的九曲镇重建的预算的加强版,先前的预算都是钱无量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去镇上丈量过的损失,而眼下钱无量交给杨宝宁的这一册子,是这些时间,他挨个挨个在百姓跟前具体统计的受损金额和重建预算。
这册子上面记载的每一笔预估的花销,都能对应到具体的项目上,绝无半点虚构。
杨宝宁虽对镇上重建需要的具体花销不怎么清楚,但是他在看见册子上最后记载的总金额时,差点没直接从位置上跳起来。
怎么,怎么需要这么多银子?
钱无量最后记载的金额,一共需要三十万两银子。
其实赵靖这一次从国库拨款,很是大手笔,直接拨了百万两银子。
京兆是什么样子,作为当年赵靖的封地,赵靖如何不清楚?
但是这百万白银,从国库出来,落到地方手中,具体的也不知道究竟还有多少。
这一次受灾,涉及到京兆一府三县,而其中最严重的,便是最临近渭水的九曲县。整个县城都遭了灾,几乎需要日后重新在这一块土地上修建起来新的县城,钱无量所计算出来的三十万两白银,一点水分也不掺杂。
杨宝宁捏着眼下手中这册子,压低了嗓音,“钱大人这是在说笑吗?不过区区一县城,竟然伸手就要三十万两银子,你可真是当本官不懂茶米油盐?这一开口要的赈灾官银,是想让本官不给周边的百姓赈灾了吗?”
如此大一顶帽子扣下来,钱无量脸色没怎么变化,他开口要的这三十万两银子,并不是无凭无据,即便是现在他面对的人是皇上,他仍旧也是这番话,重建九曲镇,需要三十万两银子,一两都少不了。
“大人不妨看看下官所写的费用明细,这是根据城中百姓家中损失统计和预估,下官绝不敢多报一两银子。”钱无量开口说。
杨宝宁捏了捏自己的耳朵,眉头一皱,看着外面的天色,又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开口道:“这件事情容后再议,眼下时辰不早,先用饭吧。”
大约钱无量早有此预料,听到杨宝宁的推脱也没说什么,他转头看了眼马义阳,后者立马领会到他的意思,很快有山庄的小厮开始上菜。
钱无量做官这么多年,能凭着傲人的政绩却在小小清贫的县令位置上一坐就是几十年,显然在待人接物上也是有点本事的,绝对不可能把自己当做“三陪”,留下来陪上司吃饭听小曲便是在他这里行不通的。
既然杨宝宁要用膳,钱无量当然就朝着门口离去。
杨宝宁见状,当即叫住了人,“钱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钱无量转头一言难尽看了他一眼,伸手屈指指了指自己,“难道大人需要下官陪同用膳?”
可能是钱无量的表情看起来太真挚,好像他作为下属陪着上司用膳就是一件非常离谱的事情一般,杨宝宁只好咽下了已经快要冲到了嗓子眼的那句“这是自然”的话,转眼摆摆手,示意钱无量可以离开。
钱无量踏出大堂时,那正经严肃的一张老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他现在就要去见赵禾汇报成果。
在接到杨宝宁到了福德山庄的消息时,赵禾就已经叮嘱过山庄的百姓,不要透露自己在此地的消息,赵禾在知道这一次她阿爹派来赈灾的人是上京世家子弟后,就已经猜到她阿爹是要对世家动手了。这些年来,世家几乎成了分布在中原领土上的巨大肿瘤,垄断了政途,也切断了寒门崛起的可能,对于整个朝廷而言,弊大于利。
赵禾既猜到她阿爹的想法,又怎么可能不好好推杨宝宁一把?
今日她便是让钱无量尽早将重建九曲县所需要的银两告诉杨宝宁,后者若是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的话,自然会明白现在老老实实把朝廷的赈灾银交出来才是正事儿。若是对方是个草包,还妄想着私吞赈灾银,愚弄百姓的话,那在赈灾地,就是贪官污吏的断头台。
钱无量很快将今日自己跟杨宝宁的对话一一汇报给赵禾,赵禾闻言,不由冷笑,“厉害,我倒是头一次听说有人嫌天灾死的人太少的,如今雨停了大半日,明日若是不再下雨,钱大人便带着百姓下山,开始修缮吧。这银子,自然在开工之前就要见到。”
钱无量现在听了赵禾这番话,心里顿时大安,随后又问:“那若是杨宝宁一口咬定皇上没有拨那么多银子下来怎么办?”
赵禾从桌上拿起一封信,递给钱无量,“这是我阿爹的亲笔信,上面写明了此番赈灾朝廷拨款银两,若是明日杨宝宁敢胡编乱造赈灾银两,那不就是假传圣旨?直接拖出去埋了就行。”
钱无量拿着手头这封信,顿感千斤重,但心里却忍不住一轻。
这时候钱无量的人突然出现在门口,求见钱无量,赵禾示意南越将人放进来。
钱无量虽说不想陪着杨宝宁用膳,但也不可能真的把人丢在大堂里一走了之,门口还留着几个衙役。
此刻来到赵禾跟前的,便是其中一衙役。
“杨大人说,我们的伙食太清淡,他吃不好,要现在山庄里住着的原先是厨子的百姓都去大堂,给他做饭呢!”衙役一脸愤懑,可偏偏杨宝宁的身份他们又惹不起,现如今他们虽说不应,但杨宝宁带来的一群自家护卫,却已经去寻人。
“岂有此理!”饶是对杨宝宁有准备的钱无量,此刻也勃然大怒,当了一辈子的父母官的县令大人,一听自己爱护了几十年的百姓居然被杨宝宁这小龟孙子一来就嚯嚯,顿时坐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钱大人: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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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81章
◎钱无量气冲冲赶了过去,赵禾听见后,也皱了皱眉,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山庄里虽然是不缺粮食,但……◎
钱无量气冲冲赶了过去,赵禾听见后,也皱了皱眉,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山庄里虽然是不缺粮食,但物资种类也绝不算丰富。像是肉类这种的在炎热的夏日根本不容易保存的食材,善堂只能拉了几头猪,可到底是不太方便,所以这段时间就连是她在山庄里也没有吃得多好。
眼下杨宝宁即便是召集了九曲县中曾经在酒楼中掌勺的大厨们,那也不会有太多可供他嚯嚯的食材。
赵禾担心钱无量根本压不住杨宝宁,不由拿起了手边的帷帽,“九娘,我们也去看看。”说着,赵禾已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抬脚准备迈出门槛。
钱无量到的时候,杨宝宁身边的护卫已经在山庄里将先前在酒肆里掌勺的师傅们都找了出来,这时候正在安排着自己今日的晚膳。
大昭第一公主 第117节
“鸡汁海参丝,薄片鳆鱼,酱酒黄鱼,爆炒腰片,荔枝肉,都来一份。”杨宝宁坐在先前的位置上,趾高气扬地安排着,“本官千里迢迢而来,也就只要求这么几个菜,你们若是还有什么看家本事,都拿出来,让本官看看,做得好的,便能随同本官一同回上京,到时候荣华富贵,还不是唾手可得?”
钱无量走到门口时,正好听见杨宝宁说这话,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杨大人。”钱无量大步走了进去,随后看了眼此刻被杨宝宁的护卫聚集在大堂里的好几个九曲县的百姓,不难看出来眼下这些百姓脸上并没有因为听见杨宝宁那句“带着一起回京城”这种话而感到欣喜,反倒是在听见杨宝宁提出来的要求后,脸色难看至极。
杨宝宁:“钱大人怎么又回来了?”
钱无量沉着脸,他伸手指着在大堂里的那一群百姓,皱眉问:“杨大人这是何意?”
杨宝宁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钱无量,眯了眯眼睛,开口道:“自然是本官要用晚膳,钱大人你也不看看你手下的这些人究竟是在做什么,难道本官代表着朝廷过来,就是让我吃这些残羹冷炙的吗?”
在杨宝宁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一碗米饭和一碟青菜,还有一盘竹笋肉片。
钱无量捏了捏拳头,“米饭和菜都是热乎的。”他耐着性子说。
杨宝宁哼笑一声,指着桌上看起来格外寒碜的一荤一素,“你这是在喂猪呢?就这点东西,给我吃?”
说着,杨宝宁直接一挥手,将桌子上那些饭菜全都扫在了地上。碗碟落地摔得稀碎,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一幕,让整个大堂里的人都变得安静了。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牢牢地锁定在了杨宝宁身上,偶有的还落在了地上那些被打翻的热气腾腾的菜肴上。
杨宝宁这一举动,无疑是激怒了钱无量,钱无量上前一步,声音沉沉:“这都是我们九曲县里能给大人准备的最好的东西,大人若是不吃,也不能糟蹋了粮食!杨大人可知道眼下九曲县的每一粒米,都很宝贵?!”钱无量脸色气得发红,虽然他不喜欢杨宝宁,但对方好歹也是朝廷派来的人,眼下给杨宝宁提供的晚膳,已是最好的,甚至就连在赵禾的饭桌上,也不一定能是每一餐都能见到一片肉的。
可眼下杨宝宁直接将这一份几乎整个山庄都吃不到的粮食,就这么浪费了,钱无量心里又痛又气。
杨宝宁轻笑一声,“这就是最好的东西?我杨家的狗都不会吃,钱大人,你这是糊弄谁?本官来山庄时,可看见了在山庄入口不远处,还养着不少猪牛羊,本官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山庄资源匮乏?我看你这就是故意的!”
钱无量额上的青筋气得都跳了起来,他冷眼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若是杨大人不想吃,那今日便不吃了吧。这些人,下官先带走了。”
说着,钱无量就要将在大堂里百姓带出去,就冲着今日杨宝宁糟蹋粮食这一举动,他就打定主意,这几日杨宝宁只要在山庄,都别想从他们这里拿到一粒粮食!
“站住!”杨宝宁没想到钱无量一个小小的县令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本官让你走了吗?人给我留下,难道本官还不能吃上一口热乎的晚饭?”
钱无量转身,眼神凉凉地看着杨宝宁,“山庄里的牲畜,都是百姓家自养的,这不是官府的东西,杨大人难道还想要强占百姓的财产?还有,刚才杨大人打翻的几样只配给狗吃的菜,那也是善堂的小姐好心送来的,杨大人既然觉得自己不配吃,那这段时间,就还烦请大人自行解决吧。”
杨宝宁闻言,脸上的颜色甚为好看。
在他心里,百姓的东西那就是能随便拿来使用的,自己用这些贱民的东西,难道对方不应该感动吗?现在钱无量在自己跟前分这么清楚,这是看不起谁?
“本官说了白拿吗?”杨宝宁梗着脖子,“我买,行了吧?”
说着,杨宝宁从腰间摸出来一锭银子,扔在了钱无量脚边。
这一动作,带着十足的侮辱。
九曲县是个油水都没几滴的清贫小县,杨宝宁自然也不会怎么看重这地方一小小的县令。
此刻他只当钱无量难看的脸色是因为他有一掷千金的本事,哪里想得到其他?
钱无量弯腰捡起来那锭银子,在手心里摩挲了两遍,随后抬头看着杨宝宁,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口道:“既然杨大人这般有钱,想来朝廷这一次让杨大人带来的赈灾银两也不少,不如就趁着现在这机会,杨大人先将九曲县所需的三十万银两拿出来吧。”
本来钱无量还想让杨宝宁今晚睡个好觉,明日再跟他仔仔细细掰扯赈灾银的问题,可眼下,钱无量不想等了。
既然这位朝廷派来大人这么有钱,还想着好好吃一顿,如此旺盛的精力,自然是要用来办公务。
杨宝宁一听,登时皱眉,“钱大人一张口就是三十万两银子,又可知道此番前来,朝廷一共就拨了五十万两银子,这大头都给了你,那等本官去京兆府时,可还能拿出来几个银子?”
钱无量挑眉,“杨大人确认朝廷就只拨了五十万两银子吗?”
杨宝宁胸有成竹,他可不相信在这旮旯里待着的榆木脑袋一样的钱无量能得到上京那边的什么消息,“这是自然,难道本官还会谎报不成?”
钱无量伸手从怀中拿出来了刚才从赵禾手中接过来的那封信,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开口道:“可是下官见皇上的亲笔信,上面写着此番杨大人从上京带出来的赈灾银两,共计一百五十万两白银,如今,在杨大人口中却只有五十万两,这作何解释?”
杨宝宁哪能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在听见钱无量这话的第一时间,他便觉得钱无量在说谎。皇上整日日理万机,哪能还特意给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令写信?这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钱大人可莫要说笑。”杨宝宁笃定钱无量是在诓自己。
钱无量脸色未变,他盯着杨宝宁的双眼,又问:“难道杨大人不是接收到一百五十万两的银子?”
这数字,让杨宝宁脸色微变。
他的确是不相信钱无量真能拿到皇上的亲笔信,但是,现在钱无量报出来的金额,却一点错都没有,这让杨宝宁一时间也有点摸不准眼前的小小县令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钱大人糊涂了吧?哪来的一百五十万两的银子?”杨宝宁一边说着,一边走下来,想要拿过钱无量手中的信纸好好看个明白。
钱无量也没拒绝,大大方方将信纸给了后者。
杨宝宁因着家中缘故,自从赵靖登基后,时常面圣,也进过好几次御书房,见过皇帝亲笔,眼下这封信,他一看字迹,哪里能不知道这真是出自于上京那位?
尤其是在看见赵靖这封信的抬头称呼时,杨宝宁顿时眼神一紧。
“这封信你哪来的?”杨宝宁盯着信纸上抬头的两个字,这是公主的名讳,他还不至于糊涂到认不出来。
钱无量早就想好了托词,“自然是公主殿下托人送来的,杨大人可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杨宝宁这瞬间心里浮现过很多想法,他是真没想到公主会在这时候横插一手,至于钱无量和公主是什么关系,他暂时没时间考虑,可眼下既然钱无量都知道了这么多,他不由伸手,一把勾住了钱无量的肩头,那张脸上的表情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钱大人,没想到钱大人跟公主还相识。不过公主殿下到底是一介女流,能掀起什么风浪呢?钱大人如今也是一把年纪,是应该为了自己的官途好好考虑考虑了。”
杨宝宁这话就差没直接告诉钱无量,公主殿下给不了你什么,但是我们杨家可以,只要这一次赈灾能顺利,钱无量日后就是杨家的人,一路升官发财是少不了的。
可杨宝宁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说完这话时,冷不丁的,他就被钱无量直接推开。
虽然钱无量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书生,看起来弱不禁风,但这一推,力气还挺大,至少把跟绣花枕头一样的看起来虚胖的杨宝宁推得倒退了好几步。
“公主殿下也是你能随意议论的吗?”钱无量脸上带着怒色,这段时间里,要说他最崇拜的人,那非赵禾莫属。他亲眼看着赵禾是怎么安顿遭难的百姓,又看见后者跟善堂搭上关系,迎来了好几波粮食,解了当下百姓的燃眉之急。对于百姓好的人,钱无量向来就会高看一眼,何况,这个人还是皇族,钱无量心里便更对赵禾有好感。
这是他最近打定了主意要辅佐的皇太女,此刻又怎么能忍受像是杨宝宁这样的草包对赵禾非议?
就在此刻,赵禾按住了一旁跟着自己过来的南越和九娘。显然刚才杨宝宁说的话,也落进了两人的耳中。九娘还算是平静,只不过手指间的银针就像是什么好玩的小物件一样,不停在指间穿梭着,不知什么时候会悄无声息地射出去。而南越已经握紧了手中那把笠川名剑,像是立马就要冲过去按住杨宝宁的狗头一般。
赵禾并不介意杨宝宁说自己一介女流掀不起什么风浪,她要掀风浪的时候,才不会那么蠢地大肆宣扬。只等风浪来临,让当初那群不将她当回事的人,都好好震惊一番。
钱无量这举动,让杨宝宁笑出声。杨宝宁一个眼神,很快,大堂外面的那扇大门,就被杨宝宁带来的人关上。
“钱大人,若是你一定要这么不识好歹的话,那本官可能只好先送你一程。”杨宝宁随意找了位置,坐下来低笑开口,只是话音里的深沉,只有当事人才明白。
这话话音刚落,杨宝宁身边的护卫俱已亮出来了刀剑。
如今只有钱无量知道他从上京带来了百万两的赈灾银,如今只需要钱无量此人消失在这世上,谁还能追究他究竟拿出来了多少银子?在这天灾中,死掉一个人真是太寻常了不是吗?
至于大堂里的百姓,这更好解释了。这么严重的水患,但九曲县这地方就只死了十几人,完全说不过去,这时候再多死几人,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钱无量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但看见杨宝宁身边的护卫拔刀时,眼中竟也没一分畏惧,甚至这种时候,他还不忘记好好骂一番杨宝宁,顺带着还捎上了杨宝宁的爹。
“果然你们杨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爹这个老王八蛋,生出来你这么个小王八蛋,不稀奇。像是你这种小王八蛋竟然想着贪污朝廷赈灾用的银两,真是比你爹那个老王八蛋还王八蛋,我呸,什么王八羔子一家!”
杨宝宁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就算是刚才他才经历了一波百姓的骂街,但也没有像是现在这样钱无量如此集中着“王八蛋”的怒骂。杨宝宁一时间脸色涨红,亲自提刀朝钱无量走去。
就在杨宝宁对钱无量举刀时,“嘭”的一声,大堂的门从外面被人踢开了。
这声巨响,让杨宝宁回头。
只见穿着黑色的铠甲的武安军长驱直入,瞬间将大堂控制了起来。那些杨宝宁手下的护卫,根本在武安军手中走不了两个来回,瞬息间被制服。
张军此刻龇了龇牙,一把将看起来瘦弱无比的县令大人护在了自己身后,拿着刀,对上了杨宝宁。
“哪来的土匪?”张军一开口,差点没直接把杨宝宁气个半死。
杨宝宁还是有些怂这一群从死人堆里滚过来的武安军,不过眼下他也不愿意被这群出身低下的人压一头,硬生生绷出几分气势,瞪着领头的张军道:“本官是奉皇命而来赈灾,你们这是何意?”
张军浓眉一挑,本来看起来就挺凶悍的一张脸,这时候看着更是不好惹,“谁能证明你是朝廷派来的人?”张军没好气看了杨宝宁一眼,从杨宝宁进山庄开始,说的每一句话放的每一个屁,他都清清楚楚,就这种狗官,也配来赈灾?张军伸手在殿中一指,在武安军进来之前,此处打地铺的百姓犹如惊弓之鸟,毕竟大家都被杨宝宁身边的护卫用刀剑指着呢,“难道上京里各位大人都喜欢用刀对着百姓?哎呀,这可跟我们京兆的习惯不同呢,我们京兆这边只见过土匪用刀枪胁迫百姓,可没什么达官贵人敢这般行事。”
杨宝宁一时间被噎得没话说,他立马拿出来自己带来的圣旨,他就不信自己还治不了眼前一小小的武安军。
可就在杨宝宁打算要证明自己身份时,那明黄的绢帛刚拿出来,眼前忽然人影一晃,下一瞬间,杨宝宁悲催地发现自己手中最有分量的那道圣旨这时候已经不在了自己手中,他脸色霎时间变得难看起来。
“你干什么!”杨宝宁哪里见过这阵仗?直觉事情的发展不太好。
下一瞬间,张军的话就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
“我干了什么?”张军一脸无辜,大汉无辜,那可真是天崩地裂,张军回头看着自己的一群手下,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此刻是做错了什么,“你们看见了吗?我做了什么?”
那一群武安军齐刷刷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杨宝宁:“???”
什么玩意儿?平日里都是他让别人吃亏,什么时候有像是现在这样,别人让他吃亏?
光天化日之下抢他的东西,转头竟然还说自己什么都没做,这是人干事?
杨宝宁捏紧了自己拳头,伸手朝着张军手中一指,“圣旨还我!”
张军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还你?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老子的东西你也敢说是你的?”
这番模样,倒是真一点也不客气将圣旨占为己有,半点也不承认这东西是刚从杨宝宁手中抢来的。
杨宝宁终于感到着急了,没有这圣旨,他身边的人尽数被武安军的人控制,那岂不就是眼前这男人说自己是什么身份就是什么身份?
人一慌乱,就容易做傻事。
杨宝宁也不看看张军是什么人,这瞬间反而挥舞着手中那把看起来很是华丽的刀剑,冲了过来。
“噗——”的一声,锐利的金属刺入了身体的声音传来,随后落进众人耳中的便是一声掩饰不住的痛呼。
张军很有分寸,没有一剑将人捅个对穿,只是刺进了扑腾上来的杨宝宁的肩胛,让后者不敢再动弹。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刺杀朝廷命官!”杨宝宁捂着肩头,又痛又恨道,怒极了却又是拿眼前的人半点办法也没有。
张军“呸”了声,“就你这熊样也是朝廷命官?谁信?老子这是带兵包围擅闯山庄的土匪,抓了你这个土匪头子!”
杨宝宁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莫名被冠上了土匪的帽子,他真是要气得灵魂出窍。杨宝宁此刻倒是顾不上自己肩头的鲜血,伸手在自己胸口狠狠捶了捶,像是在顺气一般。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上来,刚还想说点什么,可现在张军没给他机会,直接伸手一个横刀,将人敲晕了。
张军处理了杨宝宁,他手下的武安军自然也将杨宝宁带来的护卫一并处理了干净。这也多亏了杨宝宁不信任皇帝派来跟在他身边的人,自打入了山庄,就让皇上亲自安排的一队人马留在山庄入口,没有再跟上来,不然眼下武安军和同袍动起手来,说不定还有些别扭。
赵禾这时候才从外面进来,看着眼前这一幕,她有些无语。原本在赵禾的计划里,哪里会让杨宝宁吃这么多苦头?武安军是自己叫过来的,但杨宝宁非得朝着这枪口上撞来,她也没办法。
钱无量此刻走到赵禾身边,“公主,现在怎么办?”
钱无量有那么一瞬间是真觉得自家公主殿下是想将杨宝宁这一行人当做土匪给处理了。
赵禾掐了掐眉心,“九江县重建刻不容缓,还要劳烦钱大人先带着人去清点这一次杨宝宁从上京带过来多少银两,统计金额告诉我,到时候还要麻烦张将军帮忙传信回上京。至于后续的处理,想来这一次相差的银子的具体数字,上京别的世家也会很感兴趣,不需要我们出手,跟杨宝宁有牵扯的人大约也吃不了兜着走。”
在赈灾的名单确认之前,自然是谁都想要来分一杯羹。不过在名单确认后,只有一小部分人可能从中捞取了油水,这当然会让人其余的人眼红。
赵禾压根就不需要亲自出马,狗咬狗的戏码,她更爱看。
钱无量清点了官银后,就跟赵禾汇报上来。跟杨宝宁撒谎的数字一样,杨家胆子还真是够大,直接私吞了一大半的赈灾银两,只带来了五十万,剩余的箱子里装着的全都是石头。
赵禾拧眉,五十万用于京兆府和周边三县的重建显然不够,眼下除了重建之外,更重要的是将剩余的一百万的银子找回来。
赵禾连夜写信传回上京,而与此同时,还有一封同样从九曲县发出的信件,也一并朝着皇宫而去。
沈必跟了杨宝宁一路,杨家当然不可能明目张胆地直接在上京城就将白银换做石头,混入车队中,而是分批次在不同的地方,将官银换出,一并运往靠近与君山一处废弃的矿场中。
沈必探了好几次,矿场附近都是杨家的人,看守严密,他花了一番功夫这才进去,亲眼确定后,这才将消息传回到上京。
眼下沈必乔装打扮,到福德山庄门口,他抬头看了眼,大步朝里走了进去。
大昭第一公主 第118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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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门口的守卫看着沈必此刻身上破破烂烂的模样,只当做他是寻常的流民,遂将人领去主簿处登记。……◎
门口的守卫看着沈必此刻身上破破烂烂的模样,只当做他是寻常的流民,遂将人领去主簿处登记。
沈必很快被安排了床位,就在半山腰处,跟众多九曲县的百姓睡在一块儿。不过他到的时候已经很晚,周围的百姓都已经歇息,沈必轻手轻脚抱着自己干瘪的包袱躺下,脑子里会想着全是今日这一路走来看见的山庄的布局。
刚在主簿处登记时,他打听了两句县令的住处。
沈必来之前,自然是查过九曲县县令这些年的政绩,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事,从他收上来的信息看起来钱无量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但即便是开罪了杨家,都已经这么多年,也不至于一直留在九曲县,半点位置都不曾挪动,这太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也是这一点,让沈必更加坚定钱无量的人在得知朝廷的赈灾银两被克扣后不会无动于衷。
第二日一早,赵禾就到去找到钱无量。昨日清点了银两,留下九曲县需要的三十万白银,剩余的自然还要送往别的地方,至于短缺的银子,赵禾相信这朝廷那边很快会将此事处理妥当。
就在赵禾跟钱无量商量着究竟派谁去护送剩余的二十万两官银时,忽然一阵破空声从外传来,在赵禾身边的九娘反应最快,伸手便将一枚飞镖劫住。
九娘一掌隔空将面前的大门推开,可现在门口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九娘飞身出去,但没多久九娘又回到了房间,她皱着眉冲着赵禾摇头,刚才的人轻功很好,以至于就连是她竟然也没有觉察出来有人靠近,甚至在第一时间追出去后,也没找到人。
张军此刻听见动静,也到飞快从院墙外赶至门口,等候赵禾的命令。
赵禾这时候抿了抿唇,她先低头展开了飞镖上的那张纸条。
当看清楚上面写着是什么时,赵禾瞳孔一缩。
“丢失百万官银,与君山,矿洞。”
只有短短的十来字,但却是恰好解决了此刻赵禾她们当下困境。
这是谁又在暗中帮她们?这是巧合还是别人的什么圈套?
赵禾没多思索太久,便已抬头,对着张军道:“劳烦张将军封锁整个山庄,看看刚才是否有人出山庄,若有,请将军派人把人追回来。”
说完后,赵禾一边将纸条递给钱无量,一边开口接着道:“能得到这消息的,必然不可能是九曲县的百姓,与君山距离九曲县还有不远的距离,这段时间百姓们可几乎都在山庄中,没人能得到这样的消息。不过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要找人前去一探。而现在给我们报信的人,也要找出来。”
只要找到了人,还愁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吗?
既然不是九曲县的百姓,想要在山庄里将人找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江湖中的人互相认识,九曲县的百姓自然也是。这段时间江湖人和九曲县的百姓都在山庄,送信的必然是来外人。
钱无量听赵禾这么一说,自然也想到其中关键。他当即召了主簿过来,同时又安排了一队衙役和福德山庄的人一同搜寻。
赵禾坐在位置上,低头又看了眼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中的纸条,这上面的字迹,她越看越觉得有几分熟悉,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
主簿很快被叫了过来,当听见钱无量问他最近可有陌生人来山庄时,主簿脑子里第一时间立马想到了昨日来登记的流民。
“还真是有一个。”主簿赶紧说,因为前段时间他们早就将九曲县的百姓都迁移了过来,所以临时来山庄登记的人并没有几个,昨日才来的沈必,就显得格外显眼。
钱无量:“那册子呢?”
主簿赶紧拿了出来,翻到昨日沈必登记的那一页。
赵禾看着最下面那一行字迹,伸出手指轻轻地敲了敲。
钱无量也看见了,忍不住先开口道:“就是他。”
跟刚才他们收到的字条上,有一模一样的字迹,这就是出自同一人。
赵禾这时候手指一顿,脑中闪过什么片段,让她眼神倏然一紧。先前她们收到的那张字条,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写的,有些歪歪扭扭,但在登记册子上这一行字,却是用毛笔写下,每一笔倒是很工整,让她在这瞬间想起来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笔迹。
当年在福州府衙时,在她隔壁处理公务的,就是那段时间被刘阙委以重任的人,她因为要修建海上的第一道防线,时常出入隔壁的那间房,对于那房间的主人的笔迹,不知道看过了多少回。
居然是他!
赵禾捏紧了册子,转过身就要亲自去找人。
钱无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感觉到身边的公主殿下好像在看见册子上那写着的“李狗子”这三字时,周身气势一下就变了那样,大步朝着外面走去。钱无量也算是跟在赵禾身边还一段时日,眼下哪里看不出来后者此刻心情变化?他忍住了询问赵禾的念头。
沈必没想要露面,此次随行仍旧是他和皇帝私底下的约定,上京世家又不只杨家一家,他这时候若是暴露出来,沈家半成了众矢之的,日后沈家想要再做什么,便容易被人盯上,再难施展手脚。
沈必回到自己的那间房,同屋的百姓们这时候差不多都起来,还从外面的粥棚里拿了米粥和馒头。
跟沈必邻床的一小年轻看着沈必两手空空回来,以为他新来的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领饭,开口热情道:“兄弟,山庄的粥棚你没有去吗?找不到地?就出门后走,有一块圆形的空地,好像是之前这福德山庄的人练功的地方,就有粥棚,你赶紧去吧,不然等会儿粥凉了。”
沈必一愣,整个福德山庄在这一次水灾中就像是自动封闭了一般,毕竟没什么人出去,他倒是不知道这里还有粥棚。
一想到昨夜杨宝宁到了山庄,沈必挑眉,不由开口问:“这粥是朝廷送来的吗?”
开始跟他搭话的年轻人嘿嘿一笑,“怎么可能?我听说朝廷的那什么大官,昨日才到呢。我们现在这里的粮食,都是善堂里那位脾气顶好的小姐派人送来的。”
“善堂的小姐?”沈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当然是知道的,甚至还是最早知道的那一批人。当初赵禾不就是因为想要在江陵建善堂,才在城中露了行踪,被闽王觉察到,进而又发生了后来的事吗?
一想到那个人,沈必心头不由觉得暖了几分,不过那善堂的小姐,脾气似乎也不是顶好的,跟他闹别扭的时候,还能一直冷着脸对自己,不给半点好颜色来着。
过往回忆不多,就算是当初觉得苦涩的,现在回忆起来,却都能因为他能跟在她身边,而变得微甜。
“对啊,善堂的小姐心眼好,跟公主一样,都是大好人。”那年轻人还兀自说着,反正山庄里除了从京城来的那个大官,没有人不知道此刻他们的公主殿下也在山庄。
沈必又一次听见了跟那人相关的话,他不由发出一声愉悦的低笑,“你还知道公主好?你见过公主?”
沈必只当做这些人都是听了跟赵禾有关的传言,毕竟他也知道现在赵禾在民间的声望可不小。一想到这里,沈必眉眼间的神色,好像都变得更温柔了。
可很快,沈必眼角处晕染的笑意僵硬了在了脸上。
“当然!公主可不就在我们山庄里嘛!”年轻人乐呵呵说,在说这话时,不难听出来他语气里都还带着的几分自豪。
而沈必却是愣住了,他猛然一下转头,盯着身边的人,“公主在山庄?”
其实在沈必听见这话的第一时间里,是觉得有人冒充了赵禾。他不允许任何人在外面接着赵禾的名声,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连累赵禾,脸色一下变得有些阴沉。
“当然。”那年轻人不知道沈必此刻心里在想什么,见到沈必变了脸色,只当做对方也没有见过公主,此刻听见公主也跟他们在一块儿时很激动,“公主一直都在山庄,我都见过了好几次呢。”
沈必拧着眉,“你们怎么知道那是公主?你们见过?”
“这怎么可能?”这时候在房间中的另一人也凑了过来,他们都是一条巷子里的邻居,大家早就认识,也是在发生水灾时一同来到福德山庄。“我们怎么可能在之前认识公主,那不是公主来了我们九曲县吗?”
沈必闻言,眉头皱得更深,“既然如此,那你们怎么就确认来的人是公主殿?”
“武安军呀,武安军和我们县令大人,都叫那位公主殿下呢,那肯定就是公主殿下!”最开始的年轻人信誓旦旦道,然后又道:“不过我们没有谁能想到公主殿下竟然这么厉害,听县令大人说,还是公主殿下特意叫人让我们赶紧从家中来的山庄,不然我看着雨,原以为就下一两天完事儿,谁知道下了这么久,没有公主的话,我这条命可能都已经交代了。”
刚凑过来的人也跟着开口,“可不是吗?而且公主那可真是跟天仙儿一样的人,我表妹那日就在最前头,就是被公主殿下亲手从地上扶起来的,她看了公主,就说是天上的仙女呢!”
沈必已经听不见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公主是有多好,他只能感觉到自己胸口的地方涨得厉害,而且也跳动得厉害极了。
那瞬间,沈必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山庄里还有这么多的武安军,这些人里有不少他从前就相熟的面孔,如今到了这时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原来是赵禾在此地!
沈必微微垂着眼睑,他不知道自己是有多久没有再见到赵禾,但后者的笑靥似乎还很鲜明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只要回想起来的时候,都无比清晰,让人心潮澎湃。
那现在……
沈必捏了捏拳头,他是想冲出去找到赵禾,可最后理智按住了这股冲动。沈必还没有忘记自己那日被陈素水看见出现在临安后,陈素水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他现在只是赵靖手中的一把刀,自从自己回了上京,那之后赵靖对他的冷淡,沈必并不是一无所觉。他知道赵靖这是恼怒了他私下去找赵禾,甚至还用了那么卑劣的谎言就为了留在她身边。但沈必想,就算是重来一次,他还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吗?他仍旧会的。
沈必按住了这股子的冲动,脸上的笑容却是要挂不住。
若是不知道,可能还不明白想念原来如此折磨人,这般近的距离,不能去看,不能去想,心里像是住进了一群小蚂蚁,在他的心头上细细地啃咬着,难耐又欢喜。
哪怕对方不知道,但只要他知道两人又在了一处,他也是觉得欣喜的。
就在沈必压抑着心头的悸动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沈必还没有听清楚外面的百姓看见赵禾时惊喜的那几句“公主殿下”,忽然就感觉到门口的光亮被人挡住了。他一抬头,神魂俱已飞到天外。
想藏,却是来不及了。
有了昨日的主簿,又找到了昨日带着登记名册上的“李狗子”的衙役,自然不用再地毯式搜寻,赵禾很快便找到了沈必歇息的那间房。
今日好不容易放晴,外面的日光正盛,赵禾站在门口,一眼扫过去,目光就落在了其实早就经过了乔装打扮的沈必的那张脸上。
沈必也没想到自己只想要抬眼看看,就能这样被赵禾一眼锁定。
当他在对上赵禾的目光时,沈必就知道这一次自己是逃不掉了。
他,被她发现了。
赵禾站在门口,她在看见乔装打扮后的沈必时,没有直接揭穿对方,只是点了身后张军的名字,又伸手朝着沈必的方向指了指,“把他带过来。”
大昭第一公主 第119节
赵禾这话说完后,周围顿时一阵窃窃声,大家都看着被赵禾指着的沈必。尤其是刚才跟沈必搭话的两人,不知道沈必究竟是犯了什么事,竟要被带走,那两双眼睛这时候还瞪着沈必,只当他是惹怒了公主。
让公主生气的人,就是他们的敌人。
沈必在收到这些目光时,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赵禾说完就离开了房间门口,也没解释两句,让跟在自己身后一群人一头雾水,谁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在没有之前的衙役的指认下,直接将沈必给认出来的。
张军这时候也才注意到沈必,而且他还多看了两眼,越看越熟悉,但也是走到了沈必跟前,这才认出来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一出门,张军就趁着自己“押送”沈必的机会,凑到了后者跟前,“你小子怎么回事?”
沈必一听,便也知道了前者认出来自己,他不由一声苦笑。在福德山庄是武安军是在张军手下,这一点是沈必没想到的。原本他计划将消息送到后就离开,结果却因为周围都是熟人,还被人认了出来,只好暂时打消心里的计划。
面对张军的质问,沈必没掩饰太多,“有任务在身。”
张军瞪了他一眼,到底是知晓轻重,没有再接着问下去。
沈必被带到了山顶,好巧不巧,眼前他被带进去的那间房,就是今早他扔了飞镖进去的地方。
钱无量等人被赵禾留在了门外,这时候房间里就只有赵禾和沈必两人。
赵禾坐在位置上,沈必没得她的命令,也不敢坐下,就这么老老实实规矩站在大厅里,眼神时不时朝着进来后就一声不吭的赵禾看去。
片刻后,在又一次沈必抬头时,他被赵禾抓包了,再一次对上赵禾那双水灵灵乌黑发亮的眼睛时,沈必的脸上干巴巴地挤出来一个笑容。
“公主。”沈必道。
赵禾伸手将飞镖上的那张纸条放在桌上,“你写的?”
沈必点头,他按住心里那点不可名状的情绪,试探问:“公主当时也在这间房内?”
赵禾“嗯”了声。
沈必心里忍不住有些雀跃,这是不是说明他们之间本来就很有缘分?不然,也不会这么巧。
这时候沈必虽然没有盯着赵禾,但赵禾却是明目张胆地看着他。刚才沈必脸上细微的表情被赵禾看得一清二楚,赵禾心里有点纳闷,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刚刚沈必脸上好像是带着点笑意?可这时候,有什么值得他发笑的事情吗?
眼前还有太多事,赵禾只能压下心头的疑惑,“沈大人是怎么知道这么多消息的?难道这段时间沈大人都跟在杨宝宁身后?”
后面那句话就只是赵禾随口一说,她没想到沈必还真点了头。
赵禾秀气的眉毛蹙在了一块儿,她又不笨,看着如今孤身一人到福德山庄的沈必,“就你一个人跟着他?是我阿爹的意思?”
沈必不说话,那样子便是默认了。
赵禾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方面她是觉得这事儿真是太乱来了。她能理解沈必单独一人跟随杨宝宁,这种任务自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何况再加一人,身手不行的话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可是赵禾更知道,杨宝宁身边毕竟跟着那么多人,万一要是出个什么纰漏,沈必这人还能稳稳当当站在自己跟前吗?
“你干什么答应他?”赵禾有些气闷,这么危险,难道这人都不带怕的吗?
沈必:“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赵禾见他脸上半点犹豫和后悔都没有的样子,感觉更气闷,凶巴巴冲着他开口:“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命!”
沈必抿着唇,听出来赵禾语气里的生气,他心头在这时候忍不住泛起一丝甜。他家公主这是时候不是有那么一点担心自己?那是不是可以说明在他家公主心里,自己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位置?
“臣无事。”
赵禾叹气,她只当做沈必这样拼命为她阿爹做事,是因为当初在福州之事。
赵禾不由劝道:“当初你跟我阿爹的交易也完成了,如今科举势在必行,也提上了日程,你大可不必再……”再这样做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事儿。
沈必这时候终于冲着赵禾咧嘴,脸上出现了从前那抹赵禾最眼熟的灿烂的笑容,“不是因为这个。”
沈必心里那道雀跃的声音这时候好像变得更大声了一点,她担心我!
赵禾望着沈必,示意他继续。
可沈必哪里能真讲出来自己是为了什么?他难道能在现在对他家的小公主说,我只是想拼命走得更远,站得更高,有朝一日能完完全全站在你身后,让你在朝堂上再无任何后顾之忧吗?这些话说出来未免为时尚早,毫无诚意和可信度。
于是沈必只是笑了笑,那样子看起来比刚才轻松了许多,“臣是大昭的臣,自然为大昭办事,心甘情愿。”
赵禾这头还没想好该说什么,沈必倒先开口:“既然公主在这里,那杨宝宁呢?”沈必一想到杨宝宁在上京的名声,不由皱了皱眉。
杨宝宁长得挺肥头大耳的,偏偏这人还极为好色。一想到这种人出现在赵禾身边,沈必心里就忍不住泛起杀意。
若是杨宝宁敢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沈必不介意自己提前了结了此人。
“昨日夜里,就被张将军打晕了,现在还关着。”赵禾说,她说这话时,目光却始终忍不住朝着沈必身上看去,这一路上,她不知道沈必要监视着杨宝宁究竟吃了多少苦。
沈必这才稍稍放心,他忍不住多看了赵禾一眼,内心很想说赵宝宁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让赵禾离他远点,可说这种话,他有什么立场?难道他一小小的臣子,还能命令公主吗?
赵禾不是没觉察到沈必的目光,“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沈必摇头,随后又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飞快反悔,又点了点头。
赵禾被他这样子逗笑,掩着嘴巴,终于示意沈必坐下来说话,“那你说呀。”
沈必这时候也不管这么直白地看着赵禾到底会不会于理不合,那张平日里的笑脸这时候看起来颇为严肃认真,半点含蓄的意思也没有,“公主,您别见杨宝宁。”
赵禾没想到自己等来的竟然是这么一句话,她挑眉:“怎么了?”
沈必捏了捏拳,“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顿了顿,沈必又接着开口,只不过这一次他开口时,声音明显比之前低了不少,好似还有几分不自在,“公主好颜色……”
赵禾一愣,花了片刻时间才反应过来沈必这话的意思,其实沈必也没说什么,可这话落进赵禾耳中时,却让她在这一刻感到耳根有点发痒。
作者有话说:
嘿嘿,见面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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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83章
◎“知道了。”赵禾说话时,移开了自己看着沈必的目光,然后她又道:“你是不方便露面吧?◎
“知道了。”赵禾说话时,移开了自己看着沈必的目光,然后她又道:“你是不方便露面吧?”
沈必点头。
“那行。”赵禾站起身,“我回头再让张军过来找你,半山腰人多眼杂,而且刚才又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你带走,你再回去也不方便,不如就留在这边,到时候你跟南越住一屋,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甚至对于沈必而言,住在山顶自然是比在半山腰好很多,他知道赵禾也在这一处,如此一来,他能距离赵禾更近一点,那还有什么不好?
赵禾见沈必点头没反对,这时候让张军进来,开口道:“张将军清点一下人数,钱大人这时候要带着九曲县的百姓下山去重建九曲县,我们现在也要准备出发,去与君山。”
赵禾的计划很清楚,眼下天已放晴,那么灾后重建也应该做起来,同样被杨家私藏起来的官银,这时候也应该被找回来。
张军飞快看了此刻还没有去掉易容的沈必一眼,很快就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赵禾身上,听完后,他抱拳领命而去。
沈必皱了皱眉,他刚才没有听错的话,赵禾说的是“我们去与君山”,他忍不住开口:“公主也要跟着张将军等人一同前往与君山?”
赵禾点头。
沈必飞快开口劝道:“公主,与君山那边都是杨家的人,而且我看不像是什么一般的护卫,倒是有几分像是豢养的私兵,公主去太危险,还请公主留在山庄,这些事交给武安军便好。”
可赵禾从来都不是个听见危险就要退缩的人,尤其是眼下这情况,除了她之外,还有谁更合适前往与君山?刘阙倒是可以,可西北的部署都在刘阙手中,他肯定是要坐镇军中,不可能无诏令就离开边陲重地。若只有一个张军,分量太轻,压根镇不住那么多杨家人。
“不必,我身边还有南越和九娘,不会有事。”赵禾说。
沈必知道她做了决定一般人很难更改,只好不再劝说。
不过当赵禾准备好走到山庄脚下时,沈必却是又出现在她跟前。
这时候沈必已经换了一身跟南越身上差不多的衣服,蒙着面,骑马到赵禾跟前。
赵禾惊讶看着他,意外极了,“不是让你待在山庄吗?”
赵禾知道沈必这一次出来的任务,并不是去将杨家的人一网打尽,他只需要沿途收集杨宝宁和杨家的罪证,传回上京,等着皇帝亲自出手收拾就行,眼下沈必跟着他们,完全没必要。
沈必沉声道:“公主既然要去与君山,有微臣带路,会更快。”像是担心赵禾不允那般,沈必又补充道:“公主的安危更重要,还请公主允微臣一同前往。”
本来沈必就易了容,没几个人认识。如今又带着面巾,穿着跟南越相同的衣服,只会让人以为是赵禾的护卫。
既如此,赵禾倒不好再阻拦。
结果赵禾才刚点头,从山庄里有传来一阵喧闹声,赵禾一抬头,发现马锦玉竟然也带着一帮江湖人下山来。
赵禾还没来记得问这是什么情况,马锦玉身下的小红马已经飞快掠至赵禾跟前,她脸色绯红,眼睛也亮晶晶地望着赵禾,“昭昭,我同你一块去吧。”
马锦玉可听说了,赵禾要去“剿匪”。至于这匪患究竟是什么人,马锦玉也不在乎,只要是赵禾认定的匪患,那就一定是坏人。再说了,她可是听说了此番朝廷派来赈灾的官银,有一大半都不翼而飞,今日出发,便是去找丢失的官银,这种为民除害的事,马锦玉自然很是兴奋,二话不说,就从山庄冲了出来。
如今她已算是福德山庄半个掌家人,马义阳也不敢再怎么将她拘在家中。
在马锦玉身后还有跟着不少江湖人,平日里,这些江湖人哪里想跟官府的人打交道?巴不得离得远远的,可眼下也就是赵禾,在此番天灾降临时,是赵禾救了整个九曲县的百姓的性命,光是这一点,已足够让所有人对她刮目相看。
眼下知道了赵禾此番带着武安军去与君山,便是想要寻回先前丢失的官银,这些官银是用于整个京兆的百姓,还在福德山庄的武林人士们便坐不住了。
这种时候难道还不要去帮公主殿下一把吗?要知道在这段时间里,若不是有公主殿下的协调,山庄里的粮食根本就不会够吃。哪怕就为了这一饭之恩,众人也想要为赵禾做点什么事情。
眼下在马锦玉说完这话时,她身后紧跟着一起而来的江湖侠客们也忍不住齐声道:“公主,草民陪您同去!”
大昭第一公主 第120节
沈必这段时间没有跟在赵禾身边,乍然一看眼前这架势,不由动了动眉头,在心底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他家公主还是这样惹人喜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连这一群江湖上最桀骜不服管教的武林人,对她也服服帖帖,敬佩不已。
既然是助力,赵禾自然不会推却,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出发。
从九曲县去往与君山,有不短的路程。
等到中途休息时,沈必走到赵禾跟前,开口道:“杨鸿杰的人不会跑,那座矿山里有东西。”
杨鸿杰便是杨宝宁的父亲,也是当初跟钱无量结了梁子的杨家老爷。
原本沈必不知道赵禾在山庄,那张字条自然没将在矿洞里的一切都写出来,“这铜矿也就这几年才废弃,前朝大乱时,负责与君山铜矿的,正是工部侍郎的杨鸿杰。”
在当年的情况下,皇室自顾不暇,与君山又远离上京,当杨鸿杰呈上奏折,说什么铜矿已废时,朝廷派人勘查,那些人自然是都被杨家收买,不是废弃的铜矿,便也成了废弃的。
如今朝廷是在赵靖的强势手腕中一点一点建设了起来,但大昭这么大,就算是赵靖再强悍,也不可能在短短几月时间里,就将所有从前的陈年顽疾都挑出来,尤其是像是世家这样掩藏得极深的产业,又怎么是说查就查出来?眼下这一次官银丢失,倒是沈必误打误撞了进来。
“里面有什么?”赵禾问。
沈必:“铜矿被开采尽的消息是杨鸿杰当时传进上京的,若是真有什么值得让他派那么多私兵守着的地方,那应该是在铜矿里,还有矿产资源。”
这只是他的推测,前几次他跟着与杨宝宁接头的人到了与君山时,只跟着人潜入了存放官银的地方。整个与君山又不小,那里面的小路纵横交错,他不敢乱走,怕自己打草惊蛇,也怕自己在山洞里迷路。别说最后没发现什么,倒是把自己给弄得找不到出去的路,可就尴尬了。
赵禾不由捏了捏手中的水囊,脸色变得难看。
这般看起来,杨宝宁还真是给了她一个好大的惊喜。
私占铜矿,开采提供私用,怎么看都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与君山已经发展成杨家最重要的据点。本来与君山周围杨家戒备森严,如今又有了百万官银,想来那一处的戒备只会比以往更加严密。就算是公主去了,若是被人知晓身份,那群人说不定会狗急跳墙。”沈必开口说着,他自从知道赵禾要亲自前去后,眉头就没怎么松开。
他是担心赵禾的身份压根就镇不住那些人,反而说不定会因为她的身份,让这群亡命徒铤而走险。
赵禾眼神一冷,倏然站起身,她今日是去抓人,不是赏花看柳,自是没有叫人准备马车,而是跟着众人一路骑马,身着一身黑衣,那样子看起来倒是不复往日的娇柔华贵,反而平添几分凌厉。
“那我倒是更想要看看他们杨家究竟在铜矿里做什么了。”赵禾声音冷冰冰的。
本来还打算再休息一会儿,但赵禾在得到沈必的消息后,很快上了马,朝着与君山而去。
沈必看着此刻被那身黑衣衬得更加雪白的那张小脸,跟紧了赵禾。
快马加鞭,赵禾都没有叫累,跟在她身后的一群人,不论是武安军还是江湖人,都不好意思喊累。人家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娇滴滴的公主都能赶路,难道他们这些人比赵禾还不能吃苦吗?
一行人的速度倒是很快,第二天入夜时,便已到与君山山下。
与君山不是一座孤零零的大山,而是连绵了一片的山脉。赵禾到了入口时,不得不承认,若是这一趟沈必不跟着一起过来的话,她们这么多人,还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真正的铜矿。
沈必已经来过了好几次这一处,在最后一次离开前,他早将周围的树木刻了自己的标记,眼下只需要顺从着这些标记,就能找到掩藏在这么多大山中的铜矿。
今夜的月亮像是被乌云抱回了家中,一点皎洁的月色也没有,在乌黑的树林中,那些伫立在平地上的老树,就像是狰狞的怪兽,有夜风吹来时,周围剩下嚎嚎的叫声回荡在树林上空。
明明是盛夏,但赵禾愣是没觉得有一点燥热,反而听着耳边这身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即便是经历过再多的事,但眼下这样的黑暗,仍旧是她心底最不喜欢的场景。
沈必一直跟在赵禾身边,刚才赵禾细微的肩头抖动,可能旁人没有留意,但他却是看了仔细。
这时候沈必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公主。”沈必传音给赵禾,“若是怕了,可拽着微臣。”
在说这话时,沈必不动声色将自己的小臂朝着赵禾递了过去。
赵禾动作明显一愣,她以为这时候大家都专注找铜矿,没有人发觉刚才自己的小动作才是,却没想到沈必发现了。
在没有月色的夜风呼啸的这个夜晚,赵禾忍不住对伸到自己面前的这一截小臂有了些许可能她自己都没觉察出来的依赖,她伸手搭上了那只手臂。
当赵禾抓住沈必时,便感受到在薄薄的衣衫下传来的热度。可能是因为手心里抓着东西,赵禾不再觉得心头空荡荡的,像是在这瞬间就有了依仗那般,魑魅魍魉,全都避散。
沈必带着众人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终于看见前方出现莹莹灯火。
诚然如沈必说的那样,杨鸿杰安排了不少人手在此地。铜矿前面是一大块空地,两边都站着人,还有巡逻队拿着火把,在周围巡逻,目光炯炯地看着周围。
“外面一共有二十四人,外围和里面的人是分开的,若是想要进去,首先必须要悄无声息地同时干掉外面所有人。”沈必在赵禾跟前说。
赵禾耳朵有点痒,在沈必开口时,她才感觉到自己和对方距离这么近,从来没有过的接近的不适让赵禾忍不住想后退一步,却忘了她们现在的处境,她身后都是人。
沈必说话时,余光也落在赵禾身上,在看见赵禾朝后仰的动作时,沈必身体反应比脑袋更快,下意识就伸手揽住了赵禾的细腰,“公主小心。”
沈必权当自家公主没有一直蹲守在草丛中的经验,这时候不太舒服,“公主可是腿麻了?”
赵禾在被沈必揽住时,就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动作有些过激,听着沈必担忧的话,她顺势点头,“有点。”幸好此刻在夜里,没人看清刚才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赵禾很快将注意力放在前面入口的二十四个守卫身上,安排道:“南越带一队人,要身手好的,去把入口清理出来,九娘就在此处,只有有漏网之鱼,就地格杀。”
马锦玉就在赵禾身后,听闻这话时,不由道:“那就让我们跟着南越大哥去吧。”
相比于武安军,从福德山庄一同出来的江湖人的暗杀的功夫算是更深一筹。
赵禾点头,马锦玉很快清点出来十几人,跟在南越身后。
有了黑暗掩护,马锦玉一行人轻功都算是很不错,借着山里的地形,一个个飞快朝着空地掠去。
在山门口的守卫在意识到有人入侵,刚想要高喊引起同伴警告,却在下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捂着脖子,张大的嘴巴却是发不出来半点声音,落在自己耳边的也只剩不断从脖子处冒出来的鲜血的“噗噗”声,倒地后很快再无半点声响。
不出片刻,门口的守卫都被马锦玉和南越带去的一行人尽数解决。
当九娘看见南越挨个检查完给他们这群人做手势时,这才带着赵禾出去。
而赵禾一站起来时,忽然才意识到自己手中还抓着人……
先前沈必的确是因为她想后退所以伸手扶了一把她的后腰,可沈必的那只手很快就收了回去,没有半点要停留的意思,可是就在刚才赵禾看着南越等人在围剿门口守卫时,紧张之下,直接抓住了身边的人,她那只手可一直都没有收回去。
若是说先前沈必主动递过来的小臂,是后者自愿,但现在这算是什么?
赵禾尴尬地飞快松开了自己捏着的沈必的大手,她几乎不敢看沈必眼睛,强作镇定,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走吧,进去看看。”
说完后,她头也不回就朝前先走一步。
刚才赵禾站起来的动作很快,松开沈必的手那瞬间也很快,几乎没什么人看见。可对于当事人而言,从被人抓住和被松开,怎么可能没有任何觉察?
沈必像是早看出来赵禾的羞窘,他当然不会那么没眼力价地上前拆穿笑话,很是配合着赵禾,假装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默默地跟在了九娘身后。
赵禾指挥着武安军过来将门口守卫的衣服换上,她们进入铜矿,但门口不能不留人,不然等会儿若是又来了什么人,把在里面的她们包饺子,那可这是棘手了。
沈必探过官银的存放地,先带着赵禾去了一旁像是耳室一样的地方。
在存放官银那间房的房门口,仍旧有守卫,沈必走在前面,不动声色直接一剑封喉,悄无声息地放倒了两人。
推开门,沈必目光四下扫过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后,这才退到门口,让赵禾走进去。
在这山洞房间里,堆满了上了锁的箱子,跟现如今被杨宝宁带到了福德山庄的箱子一模一样。
沈必走上前,一剑便将箱子上的锁头撬掉,伸手替赵禾将箱子全都打开。
也是在这瞬间,整个山洞的房间像是一下变得明亮了起来一般。而在赵禾身后的一群人,不论是武安军还是那些江湖人士,这时候好些都惊呼了一声。
所有的箱子里,满满当当的,全是银元宝。
赵禾脸色有些难看,她伸手将官银拿起来,放在手心里看着下面,果然不出所料,这一批官银,就是这一次朝廷下放到京兆各个地方的赈灾的银两。
“公主。”九娘这时候开口,“这里好像不止一百万的银子。”
说着,九娘轻松将面前看起来崭新的箱子直接抬开,露出来后面那一排看起来落了不少灰尘的颜色更暗一点的箱子,然后打开,这瞬间,就连是赵禾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是……”马锦玉在后面看着,伸手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赵禾如今的表情看起来就有些复杂了,她觉得这一次沈必可不是找到了杨鸿杰贪污赈灾银两的地方,这完全就是捅了杨鸿杰的老巢啊!
这一箱箱黄灿灿的黄金,还真是差点没闪瞎她的眼睛。
如今在室内的那些家中颇是有些家产的江湖人,也愣住了。
一箱子的白银,可能还有些人不放在眼里。但这一箱子的黄金,倒是足够震撼。
“都打开看看。”赵禾说。
很快南越和九娘动手,整个房间的箱子都被打开了。
除了赵禾这一次想要找回来的百万两的赈灾银两之外,剩余的箱子里一大半都是黄金。
张军在赵禾身边,不由问:“公主,眼下要怎么办?”
他们拿回朝廷这一次赈灾的一百两就算了吗?就冲着此番杨宝宁的举动,用屁股墩儿想也能知道剩余的黄金和白银,肯定来路不明。如果就这么放在这里,让人好不甘心。
赵禾冷笑一声,“都搬走。”
看着这么一处赃物地,她差点要以为上京杨家是什么大昭首富。既然现在找到了这里,东西当然是要全部拿走。不拿走,难道还要等着杨鸿杰反应过来重新找地方藏起来吗?
张军一听,面上顿时一喜。他昨日在见到杨宝宁时,听见后者那些话,心里都还窝着火呢!如今看到这房间里竟有这么多的银子,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杨鸿杰那老匹夫这些年来搜刮民脂民膏攒下来的财富。而听见赵禾说全都搬走时,若不是眼下这场合不对,他是真想跟赵禾鼓掌再外加吆喝两声。
有了赵禾这话,身后的人顿时都动了起来。这一箱子银元宝金元宝都还沉得很,若不是习武之人,一般人压根都搬不动。
赵禾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官银的事情交给张军等人,而自己则是带着人走出去。既然她怀疑铜矿还没有废弃,杨鸿杰费尽心思安排了这么多人在这里,肯定与君山里还有更大的秘密。
顺着甬道,南越走在最前面,很快他们这一行人停了下来。
赵禾虽说没有内力,但那双耳朵就是比寻常人灵敏很多。即便是现在周围都是厚厚的天然山墙,但赵禾仍旧听见了细微的敲打声。
南越九娘他们此刻自然听得更清楚,赵禾示意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动。
不多时,在拐过了无数看起来好似废弃了很长时间的小道后,眼前终于豁然开朗。
赵禾转身一看,才发现她们刚才这一路上,竟然在山体中穿梭,从与君山前面的入口走到了后方,而眼前,又是一座山。
两座山几乎连在一起,中间有一小片空地。即便这时候是黑夜,但对面的山洞里,很是明亮。
跟与君山的入口处一样,这里入口也守着人。但眼下却不太好直接将人做掉,赵禾藏在一块岩石后,虽然她这时候看不见对面山洞里的具体情况,可是从里面透出来的火光和地上的影子看起来,里面应该有不少人就在入口不远处,这时候直接将门口守卫干掉,极容易暴露。
就在赵禾琢磨着应该怎么进去时,她忽然感到一点点闷热。
赵禾不由抬头看着身边几人问:“温度升高了吗?”
沈必闻言,伸手朝地上摸了摸,他点头,“应该是山洞里一直在烧什么东西,这附近的温度高了许多,就连这地上,都透着温热。”
作者有话说:
有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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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第一公主 第1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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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84章
◎赵禾拧了拧眉,她们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等到门口守卫换班时,她们进来的这波人定然会被觉病◎
赵禾拧了拧眉,她们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等到门口守卫换班时,她们进来的这波人定然会被觉察,到时候不熟悉与君山路线的她们,将会处于弱势。
“若是能将门口的人在击毙的那瞬间,就有人顶上去,应该不会闹出什么动静被里面的人觉察吧?”赵禾问。
沈必等人点头。
赵禾伸手摸了摸自己手腕上一直没有摘下来的腕针,转头看着九娘道:“那等会儿我来解决这两人,九娘和南越你们就去把人扶着,别让人倒下发出太大的动静。”
九娘和南越顿时明白她想要做什么,就在赵禾抬手的瞬间,九娘和南越几乎是随着从那截皓腕上射出来的银针同时从岩石后跃出,在守卫被银针入喉的刹那间,两人将门口的人的尸体接住。甚至在这时候,那尸体还死不瞑目,自己这么不明不白死去,在看到九娘和南越两人时,剩着最后一口气才刚刚吐出来。
南越直接将门口守卫的衣服扒了下来,递给赵禾,事到如今,赵禾不可能不进去亲自看一眼。
另一套被九娘换上,在这里身手最好的人非九娘莫属,很快九娘跟在赵禾身边,一同走进了眼前的山洞。
走进山洞时,赵禾明显感觉到那股热气更甚,就算是酷暑,也难得会让人觉得这般闷热。
她进来时,门口有工匠飞快看了她一眼,只瞅着赵禾身上的衣服,随后就垂下目光,继续将熔炉鼓风。
而此刻落在赵禾眼前的景象,却是让赵禾差点忘了自己是孤身入敌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几乎被挖空的山体,面前有不少工匠,在给下面的铸得有半个人高的火炉中加着柴火,而在最上面,则是有一口像是巨大的锅一样的东西,不过这口“锅”的模样长得实在是有些不一般,从锅体旁还伸出来一像是茶壶壶嘴的细长的管子,延伸到下面,还带着阀门。
这样子看起来,不论那口锅里在煮着什么东西,都能通过这阀门流出来,看起来倒还是很便利。
山体旁边有梯子,要走上去才能看见那口锅里究竟装着是什么。
简陋的二楼上还站着人,从下面也不断有人推着小推车走上去,在上面的人便用一把巨大的铲子将推车里的东西扔进沸腾的大锅里。
赵禾眯了眯眼睛,若是刚才她没有眼花看错的话,被赤着胳膊的工人推着的小车里面,似乎装着的是铜矿?
“这是……”就算是九娘从前从未见过眼前这场面,但就从这一路过来看见摆放在桌上的那些器具模型,还有桌上零散的圆形物件,这时候心中已有了大致的猜想,“私铸铜钱?”
九娘终于将后半句话讲了出来,抬头看见的坩埚,是用绝细土面和木炭粉做成的,那根细长的管子,怕不就是直接将熔化的铜水倒出来,直接在下方就能接入铸铜钱的模具中。
有这么多的工匠,自然是在铜钱脱模后还要粗粗打磨一番,才能流入市面上使用。
赵禾在看见那些匠人们手中的铜钱时,便已经认识到杨家私占这一处的铜矿究竟是在做什么。她不动声色走到一工匠旁,伸手拿起了一枚铜钱,在手里掂了掂重量,不由皱眉。
本朝的铜钱铸造自然也是由工部负责,而眼下赵禾手中掂量的铜钱的分量,跟平日里市面上流通的铜钱竟然没什么不同。可见杨鸿杰还真是非常花心思在私铸铜钱上,竟然看起来跟官方铜钱竟没什么不一样。若不是她亲眼看到眼前这一幕,怕是根本不知道原来市面上已经有了足够以假乱真的铜钱。
虽说铜钱远远不比白银黄金值钱,可若是能长久不断地私铸铜钱,还是眼下这么大的规模,不难想象这是多一本万利的事,何况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还是一项非常稳妥的长久的收益。
赵禾忍不住拽紧了手心。
杨鸿杰真是好大的胆子!
一想到沈必先前说这铜矿在几年前就被杨鸿杰占有,那便是说杨鸿杰私铸铜钱这样的勾当,也做了好几年。这日复一日地将私铸的铜钱流入市面上,最终受苦的人还是百姓。钱多了,钱也就不值钱,这样的道理作为工部侍郎的杨鸿杰难道不懂吗?但就算是明白,可他还是仍旧这样做了。
也是,杨鸿杰都能想到贪污赈灾的银两,如今私铸铜钱源源不断流入世面,就算是造成了百姓的困窘,这种人又怎么可能放在心上?一心一意只为了自己的人,眼中损害旁人的利益又算得了什么?底层百姓的死活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横竖受苦受难的人不是自己。
此人该死,赵禾心道。
眼下这事太大,赵禾知道自己带来的人手不足以对抗眼下与君山的人,她打算先撤离出去,今日最主要的目的是将丢失的官银找回。
可变故也是在这瞬间发生……
杨鸿杰能够这么放心让人在与君山私铸铜钱,还有这么多的工匠,必然是有心腹在此地掌管着一切。而在铸造铜钱的山洞里,也有这么一名管事,掌控着此地二十余人。
赵禾和九娘两个本应该守在门口的人居然在此重地停留了这么长是时间,终于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等等,你们两个。”就在赵禾准备离开时,忽然从后面铜钱存放地的位置走过来一个三白眼男子,他手中还拿着鞭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监工。
赵禾下意识想走得更快一点,毕竟现在她要是被逮住,势必会露馅儿。
可赵禾想装作没听见,她身边这些冶炼的工匠们却是不容她装聋。就在三白眼男人话音刚落时,距离赵禾和九娘最近的一男子,已经伸手拉住了赵禾,“喂,叫你。”
这时候,赵禾敏锐地发现周围原先都还在拿着各种工具打磨铜钱的,又或者是在铸浇的,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所有人都看着她和九娘两个格格不入的人,面色不善。
这可不是一般的工匠,这些人在此地,异常团结。只要发现有丁点不对劲,便会一拥而上,将那点不对劲的苗头彻底踩灭。
赵禾心道不好。
被人拦下,很快手中拿着鞭子的三白眼就走到了赵禾跟前。
“你是什么人?怎么从前都没见过?”三白眼说这话时,伸手想用手中的鞭子抬起赵禾的下颔。
可这人的算盘却是落了空,就在他抬手的那瞬间,赵禾手中的腕针已然射出,顿时耳边传来一阵哀嚎声。赵禾知道自己暴露只是迟早问题,还不如趁着此刻并不是所有人都特别警备时,先发制人。
在赵禾行动的同时,九娘也动了。
那些在前一刻还在兢兢业业干活的工匠们,如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直接抽出来明晃晃的大刀,一个个都冲着赵禾和九娘的方向包围而来。
九娘顺手拿起了一旁三白眼的鞭子,软软的鞭子落在她手中,倒像是变成了什么金刚棍,舞起来时,风声喝喝,下一秒钟,距离她们最近的那群工匠齐齐被掀翻。
赵禾虽说是半点武功也不会,可手中带着唐门最厉害的暗器,一排银针下去,竟也直接将如今包围着她们的一群人撕开了缺口。
门口守着的南越和沈必听见动静后,纷纷进来加入了战场。
山洞里一下变得混乱。
沈必手中握着一把剑,被面巾遮住的半张脸上只露出来一双眼睛后,在眼下遇神杀神的境况下,他整个人看起来凌厉不可撼动,背靠着南越,沈必压根不用担心后背受袭,像是修罗一般只管不要命的拼杀。那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握住了剑,双臂舞剑,飞快将身边那些人全都斩杀于利刃之下。
沈必从门口踏着尸体而来,直接替赵禾清理出一条血路。
“小姐。”眼下周围还有不少人,沈必不敢暴露赵禾身份,他低声道:“还请小姐尽快离开,这里已经惊动了守卫,在周围还有不少杨家的私兵。”
这里可是杨鸿杰的生财之地,宝贝得很,他们如今发现了此处,被杨鸿杰安排在此地的死士和私兵势必不可能让他们活着离开,等会儿他们要面对的必定是比眼下更加凶狠不顾一切的攻击。
赵禾没有再反对,眼下先出去最重要。只要能跑进山中,就算是杨鸿杰安排了再多的人在与君山,想要在这么一片山脉中找到他们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杨鸿杰在此处豢养的私兵反应很快,若是赵禾当初能在山顶看一眼的话,必然不会那么冒险地进入山洞。就在铸造铜钱的山洞背后,还有一处更广阔的空地,而在里,密密麻麻的都是杨家的私兵。
也就是说,她冷不丁撞来的这个地方,实际上周围是被私兵严严实实包围的,当山洞里有任何异常出现时,杨家的私兵便会将山洞前后两个出入口都围起来。
沈必还没护着赵禾走到门口,便已听见外面传来的喧嚣声。
穿着私制的铠甲拿着兵器的杨家私兵已将山洞入口,里面的赵禾一行人眼看着就像是要被包饺子一般。
赵禾脑袋却是越发镇定,她知道在这时候不论是南越还是九娘还是沈必,这想要逃走的话,凭着他们那一身功夫,肯定是能逃出去的,可眼下偏偏中间有个不会武功的自己,事情变得胶着。
赵禾看见沈必执剑的双手上都沾满了鲜血,她一时间也分不出来那究竟是他自己的还是旁人的,南越后背被人划了一刀,已有不少血迹渗出。九娘眼下虽无事,可赵禾心头一直紧张吊着,就怕因为自己连累身边的人。这些人,就算是工匠,但一个个都凶悍极了,哪里有半点普通的人模样?冲上来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亡命徒。
亡命徒?赵禾脑子里顿时划过什么信息,她脸色变得难看。她想起来先前沈必跟自己汇报的几年前杨鸿杰给前朝上奏,与君山的铜矿废弃,但在铜矿里的工人却没有任何阐述。要知道当初在铜矿里开采的人,可都是流犯。这些人,大多身负命案。
既然铜矿废弃,那么在此前的这群戴罪之人,又去了哪里?
“九娘你先带着南越离开,外面还有我们的人,把人带过来,还能拦一会儿,我在这里把人牵扯住。”赵禾冷静开口说。
任何一个人带着自己,都逃不出去。而南越已经受伤,不能再留在此地消耗着,他跟九娘两人冲出去肯定没什么问题。至于自己,这还真是要感谢九娘送她的腕针,这东西至少能保证暂时没人能近她的身。
此番过来探查,赵禾本来就没有带着多少人手,大部队都留在家了存放官银的地方,只想着尽快将丢失的官银运送回去。若是武安军能前来助力,这些私兵又有何惧?
九娘和南越一听,哪里肯离开赵禾身边?
“小姐!”九娘不赞同道。
可赵禾却没那么时间再说服两人,她一边将自己腰间的荷包塞到九娘手中,一边厉声道:“我的命令你们不听?快去!”
九娘和南越听闻此不得不照做,很快就从一群人的围攻中杀出一条血路,掠至山门口,一提轻功,飞快落在了对面的山石上。下面的私兵哪里个个都能有他们那样的好轻功,自然是追不上去。而眼下又是大半夜,下面虽然是有火把,但是火把的光亮也不足以将整座山都照得透亮,三两下,九娘和南越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杨家私兵跟前。
这可不是个好信号,能在与君山的人,怕不是个个都是杨鸿杰信得过的人。再退一万步来讲,与君山的秘密若是曝光,倒霉的可不仅仅是杨鸿杰一人,在场的每个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头上有了这么一道随时都能落下来的悬刀,九娘和南越逃走的信号瞬间点燃了铜矿周围所有人的斗志,很快就有人带队,准备连夜搜寻九娘和南越的身影,势必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虽分走了一部分人,但沈必和赵禾这一边的压力却是半点也没有减少。
刚才是有三个输出主力,而如今便是只剩下沈必一人。
虽说赵禾腕针是挺有杀伤力的,但挡不住对面这群人很是残暴,对于同伴的尸体什么的,压根也不介意,直接扛起来当做肉盾,逼近赵禾。
这样一来,赵禾手上的腕针登时没了发挥作用的功效,她差点被山洞中的工匠一刀砍下时,是沈必猛然将她朝着自己身后一拉,另一只手沈必送出,一剑刺入对方胸腹。沈必的情况不太好,虽然他这一剑换走了对方的命,但也在自己手臂上留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赵禾目光落在沈必汩汩冒血的伤口时,像是被烫住了那般,她忍住想再仔细看看沈必伤口的冲动,一转过身,捡起地上的大刀,挥舞着不让人靠近。
最后赵禾怎么从山洞里逃出来的,她已经记得不太清楚,可是沈必满身的血腥气赵禾却是忘不掉。
沈必护她,从山洞里厮杀出来。
可能杨家私兵也没想到就只有他们两人,竟然在这么多人的围剿下,还没将人弄死,简直不可思议。
赵禾不知九娘和南越究竟是遇见什么困难,反正眼下这种情况,大大地出乎了她的预料。原本赵禾以为就冲着刚才那点距离,九娘和南越两人将前面张军手下的武安军叫来,只是眨眼间的事,可没想到,当他们出来后,另一头她们过来的山洞里却是半点声响也没有。
如今反而只剩下她和沈必在这边单打独斗,半点上风也占不了。
沈必刚才一人抵挡千军,浑身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伤口,此刻站在赵禾跟前,完全是勉力支撑。
虽说从进入与君山开始,这里好似是山脚,但从现如今赵禾和沈必的位置来看,实则不然。他们身后的这一片空地,下面空荡荡的,是断层的悬崖。
眼下他们已经退到崖边,前面是众多敌人,身后是万丈深渊,沈必浑身浴血,仍然一声不吭挡在赵禾跟前。他脸上的面巾早在之前的打斗中掉到不知道何处,不过那张脸上现在沾满了血迹,也看不出来他是什么模样。
领头的人这时候已经看出来穿着他们守卫的衣服的赵禾是个女子,眼下沈必浑身都是伤,显然已构不成什么威胁。现在的赵禾和沈必,在对方看来,已是穷途末路,为首的人狞笑两声,也不着急要将赵禾和沈必两人拿下了,反而在今晚双方交手后第一次主动开口询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闯入这里?”
沈必没吭声,只是那双眼睛就像是狼崽一样,凶狠地看着跟前的这群人。
赵禾:“误闯。”
为首的男子自然不肯相信此刻赵禾的说辞,他舔了舔下唇,像是早就将自己跟前的这两人视为囊中之物,“老实交代了,你们还能死得痛快。不老实交代,那可真是就要生不如死。”
这威胁的话没能威胁到赵禾和沈必,反而让沈必脑中更清醒了一些,他抬头,因为脸上斑驳的血迹让他看起来像是从炼狱中走出来的那般,有几分凌然的冷漠血腥,他伸手握住剑,格挡在胸口,“那你来试试。”
声音不大,但语气里的淡漠和狠意,却是能让听得人瞬间感受清楚。
为首那人显然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还有沈必这样的硬骨头,他冷嗤一声,“来了这里的人,只有一个下场。你觉得你们现在还能逃出去?老老实实交代了,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说吧,是谁让你们来这里?你们过来又是想要做什么?不说的话,那可真是要体验一番万箭穿心,至于你身后的姑娘,我看着年纪也不大吧?啧啧,这么水灵灵的小姑娘,被糟蹋了,那可真是让身边的人惋惜啊!”
沈必原先还没什么情绪波动,可在听见眼前这人最后那句明显带着猥琐的描述时,还是针对着自己身后的公主殿下时,沈必忍不住了。
他几乎没一点犹豫,便已直接拔剑,冲着为首的那人刺去。
“闭嘴。”沈必冷冷道。
大昭第一公主 第122节
这一招,沈必是下了狠手,说话那人也完全没想到看着身上都受了重伤的沈必竟然还有这么强大的爆发力,他甚至躲避不及,脸上瞬间挨了一剑。若不是反应快,沈必的这一剑就不是在脸上,而是在他喉咙上。
这一剑,伤害性也大,但侮辱性更强。
在身后一群下属跟前被人伤了脸面,为首的人捂着脸,眼神阴沉地看着沈必,脸上伤口的痛意彻底激怒了他。
“放箭!一个个没用的废物!就两个人,你们一群人也抓不住!”
这时候他才不管跟前这两人究竟是抱着什么目的闯进来,他现在就要这两人都去死!反正人死了,铜矿的秘密也不可能传出去。
就在这人暴怒的话音刚落时,周围的“咻咻”声瞬间响起。
沈必闻言一惊,他反应很快,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转身扑向了赵禾。
这一动作,惯性却使得两人齐齐朝着身后看不清底的悬崖跌落而去。
两人顿时消失在崖边。
沈必这一扑,倒不是完全没一点考虑。先前他看过,虽然悬崖下是什么场景他看得并不太清楚,但就冲着周围这地势,想来也是有不少树木。在听见“放箭”那一刻,沈必脑子里立马做出决定。就凭着他一人,不可能在敌我优劣势那么明显的情况下保全他家公主,还不如抱着赵禾一跳,拼出一线生机。
沈必单手抱着赵禾,而另一只手还握着剑,在跳下来时,他那只执剑的手便狠狠地在山壁上摩擦着,以求减缓两人降落的速度。
也不知是不是真是两人运气好,就在滑落了一段距离后,沈必手中的利剑忽然卡住,两人下坠的动作顿时被迫一停。
沈必这时候抬头,才发现就在自己旁边的山壁上,生长着一棵盘曲老树,也亏得在石头缝里生长出来,有一副古怪的脾气,虬枝盘桓,一枝丫卡住了他手中的剑。
赵禾从被沈必抱住掉下悬崖后,一直都没有吭声。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说一点都不怕是不可能的,但她眼下更清楚的是保持冷静,发出尖叫只会惊动上面还在搜寻他们的人,让她和沈必两人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
但现在,赵禾却忍不住抬头,在黑暗中看着沈必开口了。
“沈必,你还好吗?”赵禾感觉到自己腰间一片濡湿,她没有受伤,那这湿意……
作者有话说:
赵禾:害!为什么意外这么多!我带了这么多人都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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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85章
◎沈必没反应过来赵禾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在听见赵禾这话时,他已经下意识开口:“我没事……◎
沈必没反应过来赵禾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在听见赵禾这话时,他已经下意识开口:“我没事。”
赵禾皱眉,她也看见沈必手中的那把剑,但显然两人就这么挂在半空中不是什么太美妙的事,就冲着沈必现如今的体力,悬挂在山体旁,也不可能是长久之计。
赵禾听着崖上的声音渐渐消失,她估摸着这时候那群人不是分开去找九娘和南越她们,就是准备去搜寻崖底。既然如此,她和沈必现在应该是尽快到达崖底。不然等到上面的追兵先一步到了下面,等待着她们的可不就是天罗地网,她们也再难逃出。
一想到这里,赵禾便已从怀中拿出了一枚夜明珠。
接着手中的光亮,赵禾伸手朝着下面照了照,观察着高度。
只不过夜明珠发出来的光亮实在是有限,赵禾也不能太肯定,她干脆伸手直接将手中的夜明珠朝下一扔。
小小的珠子没多久就落了底,发出一声几乎让人听不见的落地声。但却很明显能让人看清楚它的位置,从现在赵禾和沈必悬挂的高度看起来,下面好像也不是很深。
赵禾抬头看着沈必,试探道:“不如,你把我扔下去?”
她倒是能接受自己赌一把,嗯,赌一把不会被摔死。
沈必在听见她这话的下一刻,就已经皱了皱眉。随后在看见赵禾刚才扔下去的夜明珠时,很快沈必在赵禾压根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率先收了剑,他伸手紧紧地抱着赵禾,运着轻功,从半空一跃而下。
显然这高度虽说没有万丈悬崖那么恐怖,但也绝对不是凭着轻功就能从容着陆的。当沈必感觉到失控感传来时,他反应很快,抱着赵禾瞬间调转了方向,让赵禾整个人都趴在自己胸口上。
当摔在地上时,沈必没任何意外地直接作了肉垫。
若是放在平常,这点小伤沈必当然不会放在眼里。可现在是他本来就受了伤的情况下,这一摔,沈必没忍住闷哼出声。
赵禾也没想到跳崖竟然这么刺激,她被沈必牢牢地抱在怀里,只觉得胸口被硌得有些难受,当耳边传来沈必的闷哼时,赵禾赶紧起身。只不过那双撑在沈必胸口的小手,却变得有些无措。
“沈必?沈必?”赵禾见跟前的人双眼紧闭,她不敢随意乱动后者的身体,只好轻声在沈必耳边唤道。
沈必这一摔,是把他自己摔得有点发晕。当耳边传来低低的带着急切的熟悉的呼唤时,沈必睁开了眼睛。入目第一眼,沈必看见的便是赵禾那张焦急的失了往日淡定的小脸,他想冲赵禾勾勾唇说自己没事,但身体的反应比他想安慰赵禾的话来得更快一步,一张口,沈必没忍住咳了两声,嘴角溢出一道鲜血。
赵禾在这时候真是慌了神,她不是没见过鲜血,但看见别人的,和看见自己熟悉的人流血完全是不同的心情。她伸手拿着手帕就要去擦沈必的唇角,眼眶里霎时间就蓄了泪珠,滚滚掉落,“你,你还好吗?能,能起来吗?”
她不哭还好,她这一哭,沈必哪里见得了她的眼泪?身体上各种伤口带来的痛,还不如赵禾一滴泪砸在他手背上来得痛。
沈必忍住嗓子眼里蔓延上来的那股腥甜,深吸一口气,运气平复了此刻在胸腔里翻腾的血液,勉强从地上坐起来,冲着赵禾笑了笑,“我没事,公主别哭了。”
哭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赵禾不太相信,“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可能没事?你本来就受伤,还逞强做什么?”在刚才赵禾不是没有感觉到沈必的强势,若不是后者将自己垫在她身下,哪里又会受这么重的伤?
沈必看着赵禾脸上晶莹的泪珠,心里像是被人用手揪住了一般,他有些无奈,他不是逞强,他就是见不得赵禾受伤,尤其是在自己眼皮下受伤。抱住赵禾,完全就是他本能反应。可这些他要怎么跟赵禾解释?
“我没事。”沈必开口说,他有点想伸手擦去赵禾面颊上挂着的两滴眼泪。虽明知道这样做不合规矩,但这一瞬间,沈必也顾不上那么多规矩,脑子里蹦出来这想法时,就已经伸手放在了赵禾的脸蛋上,“我真没事。”沈必又重复了一次,“公主别哭。”
赵禾气闷,但眼下这情况又不可能真跟沈必生气,何况此刻在她心头,对于沈必更多的是担心。
“我没哭。”赵禾声音还带着哽咽,可说出来的话偏偏倔强又固执。她主动伸手放在沈必腋下,这样子看起来像是想要将沈必托起来。
沈必失笑,他这么大的个子,就只靠着他家公主这样的小身板怎么可能被扶起来?
微微暗中用力,沈必从地上站了起来。只不过刚起来这瞬间,他还是没控制住,身形晃了晃。
赵禾皱眉,“先找个地方我看看你的伤。”
就在赵禾说这话时,头顶猛然传来一声信-号-弹-爆-炸的声音。
“怎么才放?”赵禾抬头,看见那抹熟悉的颜色后忍不住嘀咕着,先前在山洞时,她就已经将腰间的荷包塞到了九娘手中。来之前并不知道与君山里还有这么多杨鸿杰豢养的私兵,不然她肯定说什么都要带更多的官兵直接来围剿。
在赵禾的计划中,九娘和南越应该很快摆脱追兵,然后跟张军等人汇合,放出信号弹,再过来营救自己和沈必才对。可偏偏一切都发生了偏差,自己和沈必也落到眼下这境界。
赵禾这一次可不敢再赌,万一她觉得九娘和南越肯定会在杨家这些私兵之前找到自己和沈必就在这里一动不动,结果最后等到的是黄泉路,她不如以头抢地算了。
赵禾扶着沈必朝与君山的外围走去,她现在才看明白眼下这地形。原本她们去与君山时,就是上山的路,先前她们到的入口,那地方只不过是因为常年有铜矿的工人出入,人工开辟出来的一块空地,于是在视觉上就给了她们是在山脚的错觉。实际上她们抵达的入口,应该是与君山的半山腰,所以在两山峰之间,刚才她和沈必逃出来的那块空地后面,是一处断崖。
幸好这也是半山腰,若真是从山顶摔下来,赵禾可不觉得自己和沈必还能这么幸运。
山脉附近多有水源,赵禾在扶着沈必朝与君山外围走去时,她那双天生就异常灵敏的耳朵听见了流水声,赵禾脚尖的方向一转,便带着沈必先朝着水流的方向而去。
即便是沈必现在已经非常努力不让赵禾负担自己身体的重量,但眼下他伤势过重,就算是心里想,身体的反应却是很诚实,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注意力让自己完全不倚靠着赵禾行走。
而对于赵禾来说,扶着一米八好几的大个子成年男子,她本身也不是什么体力出奇优秀的选手,没走两步,赵禾已感到后背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水,她是将沈必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肩头,架着沈必朝前走,此刻赵禾也感觉到自己那细细的瘦弱的肩膀,像是快要被压垮了一般。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只是咬了咬牙,什么话都没有多说,一步一步朝着流水的方向而去。
沈必个头很高,赵禾虽然不算是什么娇小的少女,但跟他相比起来,就显得很小一只。何况现在两人这姿势,怎么看都像是沈必将赵禾抱在了怀中。
赵禾是一门心思想架着沈必走到水边,哪里还能留意到这一点?
可是沈必却不同。
沈必此刻浑身虽是使不上什么力气,脑子里却还算是清醒。尤其是当耳边传来赵禾变得微微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熟悉的香味,都让沈必觉得不自在极了。他想让自己离赵禾远一点,但身体却没有足够的力气支撑他离开赵禾,一时间沈必急得脸色发红。
不合规矩,沈必脑子里终于把这几个字捡了回来。
赵禾将沈必扶到了水边时,她从袖口里又摸出来了一枚夜明珠。
事到如今,赵禾发现自己还忍不住有心情跟自己开玩笑,“看来出门多带一点之前的东西总归是没错的。”先前扔了一颗夜明珠探路,又没能找回来,现在她身上还带着一颗,正好用来照亮。
不过当赵禾将手中的这颗夜明珠举到沈必跟前时,看清楚眼前的人身上的伤口,赵禾不由吸了一口气冷气。
先前沈必在抱着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自己腰间被滚烫的鲜血浸湿,她就猜到了沈必受伤。但当真正看清楚沈必受伤的地方时,赵禾眼睛还是没忍住狠狠地跳了跳。
原本赵禾以为沈必受伤的只有那只开始他被人砍到深可见骨的手臂,但现在赵禾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沈必腰腹间被撕开了一条巴掌长的刀口,因为先前沈必抱着自己,她感受到的湿意可不仅仅是沈必手臂上的伤口迸射出来的鲜血,还有贴着她的身体的沈必腰间的伤口,那一处可一直都没能止血。
赵禾心里那种慌乱的情绪瞬间又浮现上来,“乱来。”赵禾低声道。
不过这一次,不管怎么说,她再也没有像是刚才才摔在地上起来时,对沈必凶巴巴吼出声了,只是低着头,很小心地将沈必腰腹上几乎要跟粘稠的血液贴在一块儿的衣服撕开。
赵禾的动作很轻很轻,她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让沈必受伤。
被乌云藏起来的月亮像是知道了他们现在的处境一般,很是贴心地从乌云身后跳了出来,将皎洁的月色铺满到大地上。
赵禾拿着手帕,蹲在水流边清洗。这上面的帕子本来就沾了不少血迹,眼下被水一冲,那浓郁的血腥味又充斥了赵禾整个嗅觉。
这味道并不好闻,赵禾忍住从胃里的翻涌,很快又走回到沈必身旁,她没多言语,直接蹲下来,拿着帕子去要去擦拭沈必腹部的血迹。
沈必忍不住一个哆嗦。
赵禾跟他距离这么近,又怎么可能觉察不到?赵禾咬着唇,抬头,“很痛?”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够小心,但这种事情赵禾的确不太擅长,她眼神里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懊恼,这都是怪自己太笨手笨脚。
沈必咬着牙摇头,“没有。”他现在身上的痛感好像已经进入被麻痹的状态,或者是痛得麻木,所以赵禾在清理自己身上的伤口时,沈必并没有觉得有多难以忍受。他浑身一震的原因,只是因为赵禾柔软的指腹触及到他的腹部,刚才赵禾还在流水中洗了手帕,手指尖还带着凉意,这种触感,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当在这时候,沈必迎上赵禾担忧的目光时,他心里忍不住唾骂自己。这都什么时候,他脑子里都还在想这些?
“公主,我自己来吧。”在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沈必就没有再在赵禾跟前自称“微臣”,他明知道这不可规矩,可现在“不合规矩”这四个字,又在他跟前变成了青烟,被吹散了。
沈必说这话时,就想从赵禾手中接过手帕,可他低估了赵禾的倔强和坚持,就在沈必朝着赵禾伸手时,赵禾的反应很直接,那小手直接“啪”的一下就打在了沈必的手背上。
大昭第一公主 第123节
沈必错愕看着她。
现在赵禾的神情看起来还有几分神气,她像是又一次抓住了教育沈必的机会,开口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让你歇着你就歇着,乱动做什么?我能处理好,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沈必的手僵硬在原地,而在听了赵禾这话后,脸上的神情好似也一并僵硬住了。
他哪会不相信赵禾?只不过是他……妄念丛生,不敢再劳烦她。
赵禾在给人处理伤口这件事情上的确算不上熟练,但她还算是个很能自学的好学生,没多久,她就已经将沈必身上几处看起来最严重的伤口清理得差不多。荒郊野外,还是大晚上的,赵禾可不觉得自己具备能夜视的本事,在这么多杂草中翻找出来几株能止血的草药。
她随身有好几个荷包,眼下她从怀中拿出来的,便有一荷包里装着小瓶的金疮药。
赵禾仔细将沈必身上的伤口都上了药后,又有些犯难,她手边可没什么能给沈必包扎用的纱布。
手帕能给人擦血,但用来包扎是不够的。赵禾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她咬了咬牙,作势背对着沈必,就要撕开自己的中衣。
不过赵禾这动作实在是有些高估了她自己,就凭着她这点小力气,撕了好几下,没撕开……
赵禾低头看着这衣服,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表扬九娘给自己准备的东西从里到外都无一不是最好的,还是该直接苦笑出声。
手撕不开,赵禾忽然目光落在了手腕上的金铃。这东西她差点忘了,从金铃铃铛处抽出来一把细小的卷刀,赵禾终于将衣服下摆撕成了几条碎布。
做完后,赵禾很快转身,没什么犹豫直接将撕成布条的衣服缠在沈必身上,最后还细心地打了个蝴蝶结。
“好啦。”赵禾满意看着沈必,像是自我肯定一般点了点头。
她刚才的动作又快又准,沈必都没来得及说什么。
但现在沈必看着缠在自己身上的白色布条,他感觉自己耳根都快烧了起来,脸色也渐渐开始发红。
“不合规矩”这四个字,这时候又飘到沈必头顶。但现在他却什么都不能说,他家公主殿下怎么,怎么能这么做呢?
赵禾是半点也不知道沈必心里的纠结,在她看来,现在身上都脏兮兮的,唯有中衣还算是干净,都是衣服,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
“多谢公主。”
沈必的声音落进赵禾的耳朵里,赵禾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然后又一脸懊恼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
是她对杨鸿杰安排在此地的人手数量判断失误,这才引发了后面这么多不受控制的事。
经过刚才赵禾给沈必的一番打理,原本易容的沈必,这时间那张他本来的脸也露了出来。赵禾盯着那张脸不由开口道:“还是这么看着好看。”
沈必一时间没能跟上她跳跃的思路,疑惑道:“什么好看?”
赵禾指着他的脸,终于脸上露出了今晚看起来最轻松的一笑容,“我说你这张脸,这样看着好看多了。那易容,太丑了。”
得到了回答的沈必:“……”
耳朵在这瞬间好像烧得更厉害了。
赵禾又将沈必扶了起来,她可不敢就这么跟沈必两人停留在此地,刚才是为了给沈必包扎伤口,不然到时候他们没有被杨家的人找到被杀死,反而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眼下处理了伤口,赵禾先得带着人找个方便躲避的地方。
虽说赵禾对山谷毫不熟悉,但眼下除了硬着头皮走着,也别无他法。
顺着河道的地方,又不少石头,赵禾扶着沈必,她都记不清楚自己是第几次踩到了光滑但一点也不平稳的石头,崴了多少次,反正脚脖子这时候又酸又痛。就算是这一次换成了九娘给她特别缝制的厚底的长靴,却仍旧没少受罪。
好在这种煎熬在赵禾看见了一处天然的洞穴时,终于结束。
对于眼下这种环境,赵禾是真有些欲哭无泪。她虽然不是不能吃苦的娇滴滴的小娘子,可眼下要在这种脏兮兮的狭小的山洞里过夜,她这两辈子都是头一遭。
沈必看出来赵禾的不自在,“公主先坐一会儿,我来清理,很快就好。”说着,沈必就要走出去,刚才进来的时候他看见外面有灌木林,能折两枝条当做扫帚,大致清理此地的环境还是没问题的。
“你干什么?”赵禾在看见沈必要动时,仗着自己现在身体比沈必好,快速站起来,伸手就按住沈必的肩头,没用多大的力气,赵禾便直接将人给摁在了地上。
这一情况发现后,赵禾和沈必两人都愣住了。
赵禾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她再三确定还真是自己这双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手将沈必给按住了。
而沈必也诧异都看着赵禾,又看了看自己,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有一天,被他家公主这么轻而易举推倒。
最后还是赵禾率先打破了这有些窒息的安静,“沈必,你怎么一推就倒?”
沈必:“……”他有那么一瞬间,怀念起了刚才尴尬的寂静。
赵禾在说完这话后,似乎也猛然意识到她这话有那么一点点不太对劲,她干咳两声,很快转过身背对着沈必,动手清理起这山洞。
很快,山洞里只剩下“唰唰”的响声。
赵禾很快就把刚才自己轻松推倒沈必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她一边慢吞吞打扫着山洞,一边道:“也不知道九娘那边是什么情况。”
沈必这时候感到脑袋里有些昏昏沉沉,他失血过多,这些本就是一般情况,只不过刚才他还处于高度紧张中,半点也不敢松懈下来,硬生生扛着,此刻到山洞里,或许是潜意识觉得此地安全许多,那原本紧绷在脑子里那根弦,这时候忽然就断开了。松懈下来,身体各种不适的反应此刻都暴露出来。
沈必听着赵禾的声音,他很想安慰两句,但意识先一步模糊起来,张了张口,却是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九娘和南越的确遇见些困难,事实上应该说张军遇见了难题。
就在赵禾带着九娘等人从前山离开,张军负责调配手下的武安军将丢失的官银运送出去,这头都还没有引得杨鸿杰安排的人的注意,却先内部出了乱子。
来之前,大家都知道赵禾是去寻找丢失的官银,但没人想到这地方竟然是杨鸿杰的藏赃款的老巢,一时间多出来的这么多黄金白银,很难有人真做到心如止水,半点妄念也没有。
贪念生,动乱起。
九娘和南越到前山时,见到不是武安军在有条不紊地将官银运送出去,反而是跟人厮打在了一块儿。
这场面着实令人意外,跟武安军对打的是那群主动从福德山庄出来的江湖人。乍然一看,九娘还以为是这些人想造反,可再仔细一看,马锦玉身边还有不少人也是在跟江湖人对峙。这样子看起来,倒像是一部分的江湖人在闹事,张军和马锦玉两人在联手镇压。
马锦玉的骂声在这时候尤为明显,估计着她是把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并在这时候算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赵禾:你怎么总脸红?搞得我像是故意调-戏你一样。
沈必:(弱弱)难道不是吗?你摸我腹肌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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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86章
◎“南宫浩然你这个王八羔子!”马锦玉声音里带着愤怒,她手上跟人打架的动作丝毫没停顿,那张小嘴啊◎
“南宫浩然你这个王八羔子!”马锦玉声音里带着愤怒,她手上跟人打架的动作丝毫没停顿,那张小嘴巴叭叭地也没停下,“还是什么武林第一公子?就你这样?也配?我呸!”
九娘和南越飞身而下,虽说刚才南越受了伤,但后背这么一刀对于南越而言也不算是什么重伤,至少跟眼下这些人对打,甚至是一对五都没什么问题。
九娘一指便挑开了那把要压向马锦玉的双刀,屈指一弹,来人手中的双刀顿时碎成两节。
这一幕,着实是让张军和马锦玉这方的人马振奋。
马锦玉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很快跑到了九娘身边,一点也不含糊地直接告状。她现在是打不过南宫浩然,但是她会告状啊!她打不过难道还不会找人来打吗?
不等九娘提出疑问,马锦玉已经像是倒豆子一样把刚才发现的所有事全都倒了出来:“南宫浩然不知道抽什么风,在你们走了后,看见那么多黄金,忽然就说这些银子不应该全部被朝廷上缴,今日见到的人都应该人人有份。结果居然还有不少败类,见钱眼开,居然还觉得他说的是对的,跟着他站在一边,就想跟我们抢箱子。结果事情,事情就成了这样……”
马锦玉越说越气,同时她心里还很不是滋味,她从小就被教习她功夫的老师说根骨奇佳,是个练武的奇才。可偏偏她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将福德山庄交到她手中,山庄里那些精妙的剑法刀法,她压根就没接触过。见鬼的传男不传女,若是从前她也能像是南宫家两兄弟习武,现在怕不是直接能将南宫浩然摁在地上爆锤,刚才何愁不能压制住对方?
九娘抬头朝着南宫浩然扫了一眼,南宫商白就站在自己弟弟跟前,他在感受到九娘的目光时,大约是因为跟九娘交过手,南宫商白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清楚九娘的实力,下意识地挡在了自己弟弟身前。
九娘只是扯了扯嘴角,勾出一嘲讽的弧度。她若是真要杀什么人,就算是有一百个人挡在那人跟前,也无济于事。
“她说的都是真的?”九娘看着南宫家的两兄弟,开口问。
南宫商白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家一向看起来无欲无求的弟弟会在先前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不过对于自家弟弟,他肯定是要维护的。
就像是此刻听见九娘的话,南宫商白比南宫浩然还要先一步开口回答:“这难道不应该吗?朝廷的人视百姓为鱼肉,赈灾银两都敢昧下,谁知道在这里的银两究竟是从什么地方贪污来的?既然这银两本来就不属于那什么杨家的谁,自然是见者有份。难道说,你们这些当官的,还想要独吞吗?”
九娘:“这是朝廷应该处理的事,你又凭什么做主?”
南宫剑庄不是没钱,南宫商白也不知道自家弟弟怎么会忽然想要眼下这笔银子,如今面对九娘的质问,他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回答。
但现在却是有不少人很是赞同南宫浩然的话,这见者有份,对于相当大一部分人而言就是一笔天降之财。本来因为有武安军坐镇,就算是开始看见这些黄金的心里动了念头的人,都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说什么,只能将心里的遗憾压住。可是如今却不同了,既然南宫家的人的都已经发了话,南宫家这样的武林世家牵头,他们这些小喽啰怎就不可以跟上去,分一杯羹?
见者有份,这很合理。
即便是九娘这时候出现,但开始都已经被南宫浩然的那一番话激得压不住心头的欲念的人,又怎么可能让欲念轻而易举被平复?
“见者有份,怎么到了你们朝廷这帮人这里,就变成了一家独大?”
“是啊,就算是公主也不能这么霸道?我们兄弟些来这里可是一文钱都没有要,眼下有这发财的机会,公主居然也不说一声怎么犒赏我们哥几个?如今还不让我们自己商量?”
“我看这公主估计也想私吞,我可不是什么朝廷的人,公主可管不到我头上来!”
“没错,老子可不听你们这些狗屁当官的!这黄金,老子就要!”
……
南宫浩然不用说话,被他牵头勾动了欲念的人,这时候自然会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跟武安军抗衡。此刻他听着旁人冒头,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张军脸色黑如锅底,“我呸!放你娘的狗臭屁!公主殿下拿着这些银子是去给百姓的,你们这些狗东西,咋的,难道也去给百姓?要不要脸啊?”
马锦玉紧跟上接道:“谁强迫你们来了吗?难道不是你们自己跟着公主殿下?这时候见了这么多银子,就想要报酬?要不要脸啊?”
跟在马锦玉身后的大胡子蒲山霖也面露凶相:“不就是想要贪这银子吗?说那么冠冕堂皇做什么?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江湖人?江湖人可没有你们这种见钱眼开的败类!”
两边的人就这么冷不丁直接开始对骂起来,九娘没那么好的耐心,她一想到自己跟南越回来耽误的时间,心里因为牵挂着最后啊和,所以变得更加没什么耐心。再又听见有人还想私占赃物时,九娘二话不说,抬手间一枚银针已飞了出去,说话的人尽数全都倒下,悄无声息。
刚才就算是马锦玉和南宫那方的人交手,顶多就是受伤,像是这种一击毙命的却没有。
九娘这一出手,直接震撼了在场所有人。
九娘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被无数人关注着,不过对于别人究竟是怎么想,她是半点都不在乎,她只在乎现在赵禾的处境,可偏偏眼前这些人却阻拦了她的脚步,那就通通杀了。
这时候还有人想要冒头,“你们想干……”
大昭第一公主 第124节
什么两个字还没能出口,九娘已不知道伸手拔出是谁的剑,身形鬼魅,谁都没看清楚她怎么就到了那人跟前,转眼间一剑封喉,说话的人瞬间没了气息。
“再闹,都去死。”九娘冷漠说,她手中握着的剑,上面还有温热的没有变得冰凉的鲜血,一滴一滴,讽刺落下。
她实力强悍,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有压倒性的优势。有了九娘这么一出,这时候就算是再愤愤不平的想要拿走那些赃款的人,一个个都歇了心思。
想要钱,但是也要有命能拿到这钱才行啊!
见到场面终于安静下来,九娘开口:“还要跟着我们的,就听命令。不跟着的,现在滚。”
她说话声音不大,甚至都听不出来有几分杀意,但就是令在场的所有人胆寒。
南越常年跟在赵禾身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九娘是谁,眼下看见这样的九娘,南越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浅浅的弧度。他差点都忘了,九娘不在赵禾跟前时,本来就是个强大又凶悍的人,只不过这些年跟在赵禾身边,她默默地把从前自己身上的狠辣全都藏了起来,这样看起来才让人生出幻觉,只当她是温和又好拿捏。
当然都动了手,就算是九娘表现出一副“既往不咎”的模样,但那些参与了南宫浩然站在一起的江湖人,又哪里会真的好意思再跟下去?这时候听见九娘发话,只好灰溜溜的,可能还带着那么一点不甘心不情愿,离开了。
马锦玉看着从自己面前离开的那群人,忍不住骂了两句,“这都什么人渣败类?这过来是给帮昭昭的忙吗?明明就是在添乱!气死我了!”
张军这时候看着九娘,“真就这么把人放走吗?”
九娘冷笑一声,“来之前小姐的信-号-弹已经放了出去,周边看见信-号-弹的驻军都会朝着这方向赶来。在路上遇见这么一群人,还都是从与君山里出去的,你说他们能跑掉吗?”
九娘当然不可能这般“大度”就放走南宫浩然,耽误了她的正事儿的人,都还没付出一点代价,就想要全身而退,这怎么可能?
只需要等南宫浩然走出去后,遇见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武安军的人,尽数被拿下。眼下她只是没有时间精力去料理这些人,但不代表她空出手来后不会料理。
何况,这时候不缺钱的南宫浩然临时反水,煽动旁人,这里面的问题可就大了。单纯只是为了钱吗?九娘不觉得是这样。
九娘简要将在后山发生的情况一说,张军立马清点人手,跟九娘一同折返。
南越还想跟上,但最后被九娘摁在了原地。
“公主先前既然叫你出来,就是不想要你再进去,你就留在此地,丢失的这批官银同样重要。”
马锦玉一听见赵禾被杨家的私兵围困,立马就坐不住了,飞快跟上了九娘,朝后山而去。
恰好这时候,赵禾和沈必两人跌落悬崖,在与君山的私兵正准备下山搜寻两人的踪迹,一行人在山洞腹地对上了。
先前是因为人手不足,但眼下,从人头数量来看,估计是谁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九娘心里焦急,眼下私兵到此处,那么她家公主呢?
明知道问这时候多数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九娘等人二话不说,直接杀了过去。
被九娘担心不已的赵禾,这时候是真累了。
这种打扫卫生的体力活,跟包扎伤口一样,她是一点经验也没有。
等到山洞终于清理得差不多,赵禾坐在地上,这时候才感觉到脚踝痛得厉害。
先前走在河边小石头上崴了脚时,她不敢怎么吭声,眼下终于得了空,赵禾回头看了眼闭着眼睛的沈必,又转回来,伸手将自己脚上的厚靴脱了下来。
“嘶——”
就只是脱鞋的动作,赵禾脑门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她忘了扭到了脚踝是要发肿的,眼下原本合脚的靴子,这时候因为肿胀的脚踝,有些卡住。脱鞋的这个动作,彻底触碰到了发肿的部位,赵禾一阵龇牙咧嘴,痛得眼泪花花。
她有些委屈巴巴地咬住了下唇,终于脱了鞋。
看着那肿得老高的脚踝,赵禾伸手碰了一下,觉得下一秒生理性泪水真是要夺眶而出。这还不是最惨的,她前些日子去渭水附近时摩擦出来的血泡伤口刚好,眼下又起了不少。小腿上也有不少擦痕,若是这时候有一面镜子,赵禾估计自己肯定能看见一个小可怜的形象出现在她自己眼中。
可眼下这情况,她就算是想给伤口上药,都不可能。
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就只有那么一小瓶,先前沈必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赵禾可舍不得将那药用在自己身上。万一他们运气不好,明日还没有等到救援的话,那眼下她手中今剩的这么一点金疮药就是保沈必的命的良药。
算了。
赵禾心想着,反正吃亏也算是人生阅历。
再一次咬着牙穿好了鞋袜,赵禾走到沈必跟前,她原本是想看看沈必的伤口有没有崩裂出血,毕竟从水边走到这里,有不短的距离。
可赵禾刚蹲到沈必身边时,在叫了后者两声没能得到回应后,赵禾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她伸手放在沈必的额头上,又摸了摸后者的脸颊,手心手背传来的滚烫的温度,无一不是在告诉着她,眼前这人发烧了。
赵禾稳住心神,她听见沈必无意识地在叫冷,赵禾刚准备生火,而眼下雪上加霜的是她听见了山洞外面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赵禾在打扫完山洞时,就已经从外面找了不少枯枝用来掩藏这一处狭小的山洞。若是对方人手不够,搜寻不仔细的话,她和沈必藏身的地方,还真不一定会被人发觉。
但眼下既然外面有人,赵禾没办法生火,可身边又有一个一直在叫着冷的病患,赵禾一时间头大不已。
山洞里能有什么?出了冷冰冰的石壁,和硌人的石头,什么都没有。
赵禾咬牙,认命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给了沈必,她脑子里这时候有些不合时宜地想,沈必还真是一朵娇花?她这也算是护花使者?
赵禾的脑袋里很有精神的样子,思绪不知道在这须臾之间都已经跑到了什么地方去,但她还没有忘记沈必叫着冷,赵禾搓了搓自己的手,主动伸手将沈必那双手捂住了。
其实赵禾觉得跟前这发烧的人身上的温度比自己高多了,她这样摸着沈必,她都还担心沈必会觉得自己身上的温度太低,说不定还会很不给面子的直接将她推开。
但事实证明是赵禾想多了,沈必没嫌弃,反而伸手一拽,直接将她拽到了身边。
昏迷中的沈必哪里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动作就是本能的拉扯,而赵禾压根什么准备都没有,直接就撞到了沈必胸口。
赵禾小心翼翼地想要避开身边这人是身上的伤口,但后者压根没有理解到她的良苦用心,只当她是一暖炉,忍不住抱在怀中。
这一下,赵禾是彻底僵住了。坦白来说,两世为人,眼下还是赵禾第一次被一个不属于是亲人范畴的陌生男子抱在怀中,沈必身上清冽的气息,这时间将她的嗅觉占了个满满当当。从前沈必在赵禾面前时,向来都是有礼有分寸,而如今这么强势的样子,倒是给了赵禾几分陌生和慌张。
“沈必?”赵禾不敢太大声,她还担心着外面搜寻她们的人。
可这声呼唤没能让面前的人醒来,只换来了后者抱得更紧的双臂。
赵禾:“……”她是火炉吗?把她抱得这么紧做什么?
但到底赵禾是看在一病患的面子上,勉强没有直接将人推开。没推开不代表她整个人对这样的姿势感到舒服,相反的,赵禾此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她几乎都被沈必缠住,这么紧密的贴近,让她感到不适应极了。尤其是发热的人现在呼出来的气息,好像都带着滚烫的意味,那气息在她的耳边浮动着,赵禾觉得耳朵有点发痒。
在最开始,赵禾还因为高度集中精神,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沈必看。不得不说,这么近的距离再看沈必,赵禾还是忍不住感慨一句对方的好皮囊。沈必这么闭着眼睛,对赵禾而言,能更好地看清楚后者那像是鸦羽一般浓密而卷翘的睫毛,真是令人羡慕不已。
只不过这时候沈必的神情看起来并不太放松,即便在昏迷中,那眉头也是皱成了一团。赵禾见状,忍不住伸手想要替他将那一抹愁绪抹平。
也许是对着这么一张脸看得太久,而耳边也暂时没再听见外面吵杂的搜寻声,赵禾渐渐感到有些困意。那双先前还有神的瞪大的杏眼,在这是时候也闭上了。
赵禾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在这种环境中睡着,但事实上她还真是一点也不讲究,等到再醒来时,睁开眼就看见了沈必那双有些幽深不见底的双眸。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都已经亮了,赵禾简直要被自己眼前这一幕吓得直接跳起来。而她的确也这么做了,直接伸手在沈必的胸口一推,从原地蹦了起来。
沈必脸上闪过一丝痛意,应该是赵禾刚才伸手推他时正好按住了他的伤口。
赵禾跳起来后,小脑袋里的意识才回笼,想起来昨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这么一来,赵禾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讪讪的。
虽然说昨天沈必在意识昏迷时,将她拉进了怀里,但最后她好像也是把沈必当做了枕头和热源,一点也不介意直接在别人怀中睡了一晚上。刚刚她反应那么大,这怎么看都有种“渣男睡了一晚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感觉。
赵禾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知道自己这时候的情绪叫做心虚。
赵禾这一头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沈必倒先说话了。
“冒犯了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治罪。”沈必不敢看赵禾的眼睛。他是比赵禾先醒来的,在醒来那瞬间,凭沈必的警惕性,当时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太对劲。
他从前醒来时身边哪里会有人,但今日却是不同。少女娇软的身躯就在他的怀中,沈必睁开眼时,几乎不能相信。
可是赵禾是真在他怀中酣睡,他清楚地看见怀中的小娘子睡得一脸香甜,而且最让沈必觉得僵硬的是,赵禾的那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他的腰间。
这情况,沈必愣住了。
他从前不是没有期待过,可在真正发生这一幕时,沈必心里更多的是懊恼。
至少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种情况下以这样的姿态跟赵禾一同醒来。
他清醒时,就已经尽力想要远离赵禾。
沈必不知道自家公主对于名节究竟怎么看,可他自己不希望赵禾就因为这事儿而跟自己永远捆绑在一起。哪怕现在赵禾迁怒,要他的命,他也绝对一声不吭,他自愿请罪。
沈必低着头,这样子像极了在等待宣判的犯人。
赵禾脑子里的混沌在这瞬间也因为沈必这话消失,整个人变得清醒起来。
她哑然失笑,“治罪?怎么治罪?”
若是这时候沈必情绪波动没那么大,若是这时候沈必抬头看一眼赵禾的话,势必会知道她眼中脸上都带着笑。可现在沈必因为赵禾从自己怀中跳出来的动作而方寸大乱,哪里还有心思关注那么多?他没听出来赵禾问话的揶揄,心里苦涩蔓延,“臣,任由公主处置。”
就算是杀头,也绝不吭声。
赵禾“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走到沈必跟前,将昨晚自己搭在沈必身上的外套拿起来,穿在身上,“行吧,那我就罚你以后不能受伤,不能发烧,你昨晚可真是把我吓坏了。”
赵禾说到这里时,忽然又迎来一阵心虚。她被吓坏了,然后还在沈必怀里睡着了,这怎么听都让人觉得……诡异。
沈必在听见赵禾笑声时,就已经猛的一下抬了头。
“公主?你不生气?”沈必这一瞬眼里像是被注进了光。
赵禾:“怎么不生气?你没经过我同意就受伤发烧,我又不会照顾人,好心把衣服给你,结果你还不满足……”赵禾把剩余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这人不满足一件衣服,还把她当做火炉,她是来当公主的,不是来当取暖炉的!
沈必在听着赵禾这话时,脸上却是忍不住一点一点露出了笑意。
他重重点头,跟赵禾保证道:“那微臣以后在没有公主的允许下,绝不受伤发烧。”
赵禾蹲下-身,跟现在脸色看起来还挺苍白的沈必平视,“好啊,你记得你说的,下次受伤,就真要狠狠罚你。”
“好。”沈必看着她温柔地笑,点头说。
作者有话说:
沈必:我清白没了,但还有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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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大昭第一公主 第125节
第87章
◎九娘昨夜带着武安军的人,将整个与君山闹了个天翻地覆。当赶到当初赵禾和沈必跌落的山崖时……◎
九娘昨夜带着武安军的人,将整个与君山闹了个天翻地覆。当赶到当初赵禾和沈必跌落的山崖时,九娘脸色发白。
九娘转身就朝着被武安军扣押的那些私兵们走去,为首的人见状,两股战战,看着九娘阴沉着的脸,还不等九娘走近,他已经忍不住先叫出声:“真不关我们的事啊,是云三下令要杀的,人也是云三逼下去的……”
但这叫冤的话还没有说完,九娘也不想听他再说,执剑的手一推,那人瞬间没了声息。
“你们都该死。”九娘冷声说。
她下令要将刚才在山上的这些杨鸿杰豢养的私兵全都杀了时,张军皱着眉站出来阻拦了九娘这一疯狂的举动。
就算是杀了人,现在也不能让他们家公主凭空出现在这里,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下山将人找到,还要抓住下令的云三。至于眼下被俘虏的这些人,还是等到赵禾回来再处理。
九娘虽没有点头同意,但也没有再反驳,只不过她一路阴沉着的脸,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极为不好。
一行人很快下山,寻找赵禾和沈必。
天还没亮起来时,周围收到了信-号-弹的驻军都朝着与君山赶了过来,跟正在山下搜寻赵禾和沈必的九娘等人汇合。
赶来的驻军跟九娘先前预料的差不多,驻军在撞上从与君山离开的南宫等人,因不清楚南宫这些人跟赵禾是什么关系,又在这么敏感的地方相遇,那一小支武林人就被武安军全部带了过来。
当听见九娘说公主跌落山崖时,赶来的驻军也有些慌了神,立马安排人手,全力搜查。
最开始带人下来的云三等人,在遇见九娘时,这一次九娘可没有再听张军那什么要将人留下来等赵禾再处置的话,直接将人就地斩杀。
九娘有些厌烦地将沾了血迹的剑在一旁的流水处清洗,这时候天已大亮,忽然九娘目光一紧。
就在岸边,九娘蹲下-身,捡起来刚才余光所触及到那方手帕。她捡起来后,南越已经冲到了她跟前,先一步失声叫道:“这不是公主的手帕吗?”
南越常年跟在赵禾身边,知道赵禾随身用的一切几乎都出自九娘,而九娘的绣工,他们这些曾经那一群寒水居的护卫,最清楚不过。
九娘捏紧了手中的手帕,她没有否认南越的话,这手帕的确是赵禾的,而如今,这上面还沾染着明显的血迹。
从手帕上暗红的颜色看来,上面的鲜血应该已经残留有一些时辰,那是不是可以说明她家公主受伤了很久,现在还没得到良好的处理?
一想到这里,九娘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扩大范围,每个角落都搜遍。公主既然能从山崖下走过来,那就说明没有受重伤到不能移动,都仔仔细细找。”九娘说。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安抚众人焦急的情绪,不过说这话的九娘心里仍旧七上八下。在没有亲眼看见赵禾无恙时,她都很难放心。
赵禾此刻还不知道与君山的所有人都被武安军镇压,她还担心有人在山崖下搜寻自己和沈必,这时候醒来,沈必身上的伤口虽然是止住了血,但这时候天亮赵禾才是真正看清楚昨日沈必受伤是有严重。她可不敢让这样的沈必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形,所以赵禾准备自己去。
她刚朝着山洞洞口走去,沈必看着她一瘸一拐的样子,顿时皱了皱眉。
“公主。”沈必在赵禾身后喊道。
赵禾回头。
沈必的目光此刻落在赵禾刚才没怎么用力的脚踝上,“公主昨日可是伤了脚?”
沈必虽然是问赵禾,但开口时候这话已经很肯定。
赵禾干笑两声,其实今早她就发现了,昨天她没有理会的肿胀的脚踝,在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后,压根就没有自己消肿,反而好像肿得更厉害,以至于她都觉得脚上的靴子变得更紧。可赵禾没想到沈必这么快都觉察出端倪,她不得不开口回道:“还行,就是崴了一下。”
说着,赵禾就要继续朝洞口而去。
但她没想到,下一刻她就被沈必拉住了手腕。
赵禾诧异回头,随后脸色就变得有点难看,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沈必居然这么不要命,二话不说直接从地上起来拽着她,难道这个人不知道自己受了多眼中的伤吗?怎么还敢随意乱动?
“干什么?”赵禾低喝了一声。
沈必盯着自己拽着赵禾的那截手腕,刚要放开,忽然就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抱住。
赵禾是抱住沈必的手臂,她是想将人扶着回到地上坐好,而沈必在这一刻已全身僵硬。
“你不知道自己受伤吗?这好不容易给你包起来的伤口,再崩裂开怎么办?”赵禾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一边将浑身僵硬的沈必给按回到先前的位置上。
沈必:“……我帮你看看脚,这样不行。”片刻后,沈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开口说。
赵禾想摇头说不用了,但沈必却很坚持,赵禾没办法,她虽然不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但在一个异性面前脱鞋,赵禾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沈必看着简直不要太坦荡,那眼神固执又坚持,赵禾咬了咬牙,脱了鞋踩在地上。
“看吧。”赵禾泄气一般说。
她那脚踝现在看起来已经肿得像馒头,沈必目光一触及到都将白色的袜子撑得鼓鼓时,瞳孔一缩。
沈必知道自家公主是有多怕疼,可眼下看见这样的赵禾,他一想到从昨日到现在为止,赵禾受伤却没有吭一声,沈必心里便已经百般不是滋味。
“疼吗?”沈必伸手抬了抬赵禾的小腿,他觉得自己问的都是废话,这怎么可能不疼?
赵禾皱巴巴着一张脸,“还行吧,不去看它,也就忘了。”
赵禾是考虑着沈必受这么重的伤都没有叫一句疼,她不过崴脚,都还没见血呢,哪里好意思在沈必面前哭哭唧唧?反正现在她就是赵坚强,痛什么的,自己知道就好,坚决不说自己觉得痛。
沈必心里却是更难受,他伸手按在赵禾的脚踝上,后者显然是没忍住,整个人都颤了颤。沈必不由轻声道:“公主忍一忍,这是错位了。”
赵禾脑子里还停留在“错位”两个字上,她难道不就只是单纯扭了一下吗?可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就感觉到一阵剧痛从沈必捏着她的脚踝的位置传来,她带着哭腔低呼了一声,下意识踢了踢脚,直接挣脱了沈必的那双手,然后蹬了一脚后者的……脸蛋。
脸,脸蛋?
赵禾在反应过来时,彻底愣住了。
她发誓自己真的没有那么胆大包天,会用脚丫子去踹沈必。而且还这么,这么厉害直接踹人脸上。一时间,赵禾那张脸红透了……
这可要怎么解释啊!
“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赵禾一开口,难得结巴了。
她怎么会想到自己就那么凑巧地一脚踢在了沈必的脸上啊!
如果可以的话,赵禾想要原地消失。
愣住的人又怎么可能是赵禾一人?被那只小脚丫子踢了一脚的沈必也愣住了。甚至在赵禾飞快收回脚的那瞬间,沈必下意识想开口的问题是她的脚踝好一点了吗?
不过当赵禾那紧张的声音传来时,沈必又抿了抿唇,暂时没将自己心头的问题问出来。
“没事。”沈必说。
他这么轻描淡写,更是让赵禾心里不安。不管她是什么身份,这种用脚踢到了对方脸上的事,在赵禾看来,都是万分失礼。
赵禾咬着唇,有些惴惴地看着沈必,随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开口道:“不然你要是实在生气的话,那你也踢我一脚吧,我,我不怕!”
赵禾想,最坏的结果,顶多是沈必“以脚还脚”?
这提议差点没让沈必直接笑出来,后者眉眼间已染上了浅浅的笑意,沈必在听见赵禾这话时,只觉得她可爱极了,哪里有半点面对天灾的运筹帷幄?说出来的话让人听了觉得好笑又有趣。他真没生气,何况也不可能真的踢赵禾一脚,那他这都成了什么人?
“公主,真没事。”沈必温和道,“不过公主现在可以动一动,看看脚踝还痛吗?”
刚才他看见赵禾走路一瘸一拐时,就知道这应该不只是单纯肿了。
赵禾听到这话时,才意识到刚才她自己用受伤的那只脚瞪到沈必脸上时,她脚踝也没觉得太痛。这时候听着沈必的话,赵禾不由站起来走了两步。
“欸?”赵禾转头,脸上已经露出些欣喜的神色,她是真觉得不痛了。
虽然现在脚踝还肿着,一时半会儿也没能消下去,但也不再像是先前走路时那样,觉得走一步都像是踩在针尖上。
“沈必,你好厉害!”赵禾感觉到走路不疼了后,转眼忘了刚才自己一脚踢人脸的尴尬,回眸间,那双眼睛里亮晶晶的,看着沈必时,双眸中是不加掩饰的崇拜。
可能是赵禾这样的目光太炙热,让沈必措手不及,他飞快主动先挪开了自己的视线,不敢再看赵禾,“公主现在觉得没事了就好。”不过很快,沈必话锋一转,“外面是什么情况还是让我去吧,公主就在此地休息。”
他可不放心让赵禾一人出去,万一昨夜追击他们的人还在这里怎么办?沈必皱着眉说。
赵禾摇头,现在她站着,沈必坐着,她一下就有了掌控权一般,“不行,你伤没好,我去,我能保护好自己。”最后赵禾仗着自己是公主的身份,还是强迫沈必留在了山洞里。
赵禾并不是不小心的人,她昨晚看见了九娘按照自己的计划放出了信-号-弹,虽然不清楚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眼下赵禾还是更偏向于她的人已经控制了与君山。若是武安军连杨鸿杰豢养的私兵都拼不过的话,那还叫什么武安军?还怎么保家卫国?对于在刘阙手下的人,赵禾还是万分信任。
从山洞出来,赵禾也不敢真大摇大摆站出来吸引所有人目光,她是想去找点水,刚才沈必没有说,但赵禾也能听出来对方嗓子干哑。再加上她先前生病的次数可不少,别的不说,生病是什么感觉赵禾觉得没人比自己更清楚。眼下,她猫着腰,像是一只机灵的小松鼠一样,警惕朝着四周看着,按照自己脑海里的路线,朝昨日的水流的方向而去,准备看看怎么给沈必接点水回去。
这一路上,赵禾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周围的那些半人高的杂草有很多都被人压倒在地上,难道有这么多人来找自己?
赵禾压根就没想过会是杨鸿杰的那些私兵,看着这规模,与君山里似乎还没有这么多人。
与君山很大,饶是九娘和武安军这么多人,想要全方位搜寻,在短时间里完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赵禾出来时,正好跟大部队错开,她到了溪水旁,可身边没什么能盛水的工具,赵禾不由有些头疼。
打量四周,赵禾就只看见一片低矮的灌木,她站起来准备多摘几片叶子卷起来,然后装水走回去。
虽说不知道这样做的可行性到底多大,但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不过采摘的过程,赵禾有些高估了自己。这些在野外野蛮生长的灌木,不少在枝干上都带着尖锐的小刺,赵禾避开了左边,就没能避开右边,当她被扎了一下后,惊慌之下,很快又被扎了第二下。
本来就不是什么能忍痛的人,在这瞬间被这些灌木林的小刺扎得眼泪汪汪,赵禾最终没忍住,痛呼出声。
当她从灌木林里退出来时,低头一看自己的小腿,在衣服上已经扎了不少小刺。
赵禾深吸一口气,从昨日开始没有按照她计划进行的一切,到眼下,她忍不住叹气。若不是性子里那股子不服输的气儿支撑着她,可能现在在经历了诸多不顺后,她真想要直接坐在地上哭出声。这种情况她是怎么也没想会让自己遇上,丛林探险什么的,绝对没让她觉得愉快。
可也就在赵禾认命蹲下来准备一根一根把那些扎在自己身上的小刺都□□时,耳边忽然落下一道熟悉极了的声音。
“公主?!”
赵禾这一次是真惊喜了,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猛然转头,在看见南越那张熟悉的脸时,她差点没绷住直接就要哭出来。
“南越!”赵禾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看见南越的那瞬间更兴奋,她甚至有些顾不得身上还扎着那些小刺,转身就冲着南越跑去。
南越其实刚才又回了一次山崖上,他想看看那边还有没有什么线索,结果没想到在上面看见了被太阳折射出刺眼的光芒的一颗珠子。不过距离太远,南越也不清楚是不是赵禾带在身边的夜明珠,所以他又下来找珠子。谁能想到他还没找到珠子,倒是先听见了自家公主的声音。南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飞快跑过来后,当看见不远处熟悉的身影时,南越差点眼眶要红。
尤其是在南越看见自家公主竟然是眼下这么一副狼狈的样子时,他心里直后悔,“昨日我就不应该离开公主身边……”南越懊恼道。
这时候赵禾找到了人,也不慌了,就算她知道自己眼下这形象肯定有些糟糕,但这又有什么大不了?
“没事,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吗?”赵禾说。
南越伸手在嘴边吹了一声响亮的哨子,还带着内力,瞬间传了老远,这是他跟九娘之间约定的信号。
南越来不及将他们分开后的情况告诉赵禾,此刻他没看见沈必,不由开口问:“沈大人呢?怎么会只有小姐一人?”因为当初在福州一起共事过,南越对沈必的印象很好,他是绝对不相信沈必会单独抛下自家公主的,除非是出了什么事。
赵禾:“他受伤了。”
南越一惊,“受伤?严重吗?”
随后南越不等赵禾回答,已经先反应过来。肯定是严重的,不然沈必不可能让他们家公主一个人在这里。这么一想,南越心里有些担忧,“公主呢?公主有受伤吗?”他又不是女子,虽然是赵禾的护卫,但又不是丫鬟,可不敢拉着赵禾将她上下仔细打量。
赵禾摇摇头,事实上昨日她就算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因为有沈必,真是没一点伤,除了崴脚。
南越眼里露出些不太相信的神色,可赵禾说没有,他又不可能去检查,正着急时,身后传来一阵踏空而来的声音,南越一转头,便看见九娘运着轻功飞快而来,眨眼间就到了他们跟前。
九娘的反应比南越直白多了,当九娘看见赵禾时,便直接将人拉到自己跟前,“公主。”九娘说了这一句后,就已经直接伸出手指搭在了赵禾手腕上,一丝内力从她指尖进入赵禾身体里,游转一圈后,九娘脸上的担忧这才退了下去,“公主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九娘还是追问了一句。
赵禾笑嘻嘻摇头,然后想了想,又指了指自己的脚脖子,带着些娇气道:“脚踝肿了,还疼。沈大人也受了伤,现在还在山洞里。”
大昭第一公主 第126节
最后是南越背着赵禾去山洞找沈必,等到一行人终于汇合后,赵禾才渐渐知道昨日她安排的计划怎么出了纰漏。
武安军将直接在与君山附近安营扎寨,赵禾梳洗一番,换了一身衣服,这才走出来。
这时候她已经不是再是刚才还趴在南越背上哼哼的娇气的小公主,又变成了人前那个运筹帷幄的赵禾。她走到被武安军看押起来的南宫浩然一群人跟前,盯着南宫浩然。
现在被武安军看押起来的这一小群当初想要瓜分黄金的江湖人,此刻已开始内讧。
最开始他们无疑是感激南宫浩然说出来那番“见者有份”的话的,可现在在经历了没有拿到银子,还死了好些兄弟,甚至到如今被官兵关押起来,很多人都已经坐不住了。
“要我说,你们南宫家既然没本事把银子带走,那还出什么头?”
“就是,我兄弟也折在里面!这以后要是传出去,我还在江湖上怎么混?”
“最重要的难道不是现在我们都被官府的人盯上,这真是倒了大霉!”
“南宫二公子,这时候你总要出来说句话吧?你把大伙儿害成这样,难道现在什么都不管了吗?”
“对啊对啊,我们都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你不能现在就装死吧?”
……
南宫浩然嘴角露出一轻蔑的笑,他只觉得滑稽。前不久,就是这些人对自己感恩戴德,如今就因为没有拿到银子,又被武安军抓了起来,一个个原形毕露,居然还纷纷指责起他来?
南宫浩然不吭声,他是懒得跟这些蠢货说话。
而南宫商白却是不容人这样对自己弟弟说话,现在正跟人奋力辩驳。只可惜,南宫商白在武学上还算是天才,但在跟人吵架上,就落于下风。
赵禾过来时,正好听见南宫商白在努力为自己弟弟说话。
“……浩然是为了大家好,你们没有拿到银子,难道浩然拿到了吗?现在大家都被抓了起来,也不用惊慌,这本来就是一场误会,毕竟我们也没有真正伤害到任何人,你们现在将所有责任推到浩然一人身上,这怎么公平?”
显然南宫商白这套说辞,在人群里并不管用。至少,现在赵禾都已经听见了好几句“呸呸”的声音。
赵禾鼓了鼓掌,“这当然公平。”她笑着开口说。
她一出现,几乎是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公主!”
“公主殿下来了!公主我们是冤枉的啊!那日公主身边的娘子说放我们离开,但现在……”
“是啊是啊,公主我们可什么都没有做啊!”
……
赵禾耳边瞬间一片吵杂,赵禾笑了笑,“先静静?”
她脸上带着笑,可声音里却没有半点笑意。不过这话一出口,面前这群被武安军绑起来的人倒是安静了下来。
“南宫二公子,好久不见。”赵禾顶着众人的目光,大大方方走到了南宫浩然身边。
这一天一夜的遭遇,她还真是没想到竟然是拜眼前这人所赐。
南宫浩然还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公主殿下?”
赵禾没跟他装疯卖傻,京兆水患后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处理,“南宫二公子好算计,差点连我都蒙过去。南宫剑庄缺钱吗?不缺吧?这时候临门一脚,打起赈灾银两的主意,这可跟平日里二公子在江湖上的作风大不一样呢。”
作者有话说:
赵坚强真的很坚强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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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88章
◎赵禾这话一出,像是揭开了南宫浩然伪善的面纱,让周围那些人都忍不住思考起来。
“……◎
赵禾这话一出,像是揭开了南宫浩然伪善的面纱,让周围那些人都忍不住思考起来。
“好像是啊,南宫剑庄不缺钱,怎么就忽然跟我们一样想要那些赃款?”
“不是说南宫家的二公子风光霁月,压根就不贪恋钱财吗?”
“先前老子觉得南宫浩然跟老子是一路人,不过现在看起来,老子被利用了?”
“是啊,南宫浩然你图什么啊?”
……
被赵禾提出来这问题后,周围捆绑在一起的江湖人终于反应过了一点,他们是不是都被利用了?说银子,银子没拿到,而且现在还上了官府的黑名单,这怎么看都是一桩不划算的买卖。
南宫浩然这时候还想跟赵禾装傻,一脸无辜地看着赵禾,“不知道公主殿下在说什么,我南宫浩然也就只是一俗人,在看见那么多银子时,难免动了别的心思。不过眼下,公主殿下既然没有遭遇到什么损失,那我应该也不算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公主此番过来,这般咄咄逼人,是否有些太过了?”
赵禾在听了他这话时,心里都已经忍不住开始骂娘。
这人还真是很能装,她当初真是瞎了眼,还是耳朵聋了,竟然还觉得此人弹琴时,自有一股出尘的气场。
“看来南宫二公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赵禾让人搬来了凳子,她昨晚没怎么休息好,现在人都觉得疲倦。等到坐下来后,赵禾脸上的神情看起来这才松缓了许多,“我对于南宫二公子这江湖上的虚名是从何而来很是好奇,于是就让人去查了查。”
赵禾当然不是在今日才让人去查南宫浩然,当初她和马锦玉一起发现南宫浩然的秘密时,那位孙家蕙娘和南宫浩然的关系,马锦玉骂了一句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后,赵禾和马锦玉两人事后都让人去查了南宫浩然。
不查不知道,调查的结果现在迟了两天送到赵禾手中后,赵禾便忍不住挑眉了。
好家伙,原来营销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挺有用的,还是这种洗脑式营销。
赵禾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朝自己身后伸手。
南越立马将一叠看起来有些年份的信纸交到赵禾手中。
赵禾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南宫浩然,后者细微的反应,都被她收于眼底。
“这信纸南宫二公子熟悉吗?”赵禾笑眯眯问。
她原本只是猜想,若是手里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又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忽然就直接点名了南宫浩然?
只不过后者比她想象中要倔强很多,即便是死到临头,也能把身上虚伪的架子端得八风不动。
南宫浩然还没有说话,南宫商白已经认出来赵禾手里的信封是南宫家独有的,“公主这是什么意思?”这东西他们没有随身携带,如今能出现在赵禾手中,显然赵禾已经去过了他们府上。“我们南宫家的东西,难道你们说想拿就拿吗?”
赵禾眼里带着点冷意,“如果涉嫌勾结朝中大臣,包庇私铸铜钱,这么大的案子,官府凭什么不能查封你们南宫剑庄?我手中的东西,便是官府查封后带回来的证物。”
赵禾一点也没否认自己就是让人去查了南宫剑庄,甚至现在都还直接将里面翻了个底朝天。
这一句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太多,就连前一秒还在质问赵禾的南宫商白也没能反应过来。
勾结?
他们南宫剑庄什么时候跟朝廷的人有联系?
“胡说八道!”南宫商白涨红了脸,他虽然是南宫剑庄的庄主,但一门心思都在练剑上,平日里出门几乎都是跟武林人切磋,大家都是比武,不是用嘴皮子吵架,这就导致了南宫商白在跟人争辩时,语言匮乏,非常苍白。
赵禾:“我胡说八道?”赵禾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虽然她很想继续坐着,但坐下来的高度太低,让她不能有俯瞰众生的感觉,“你说,这与君山就在你们南宫剑庄的西面,距离也不算特别远,有人在这里夜以继日地私铸铜钱,你们居然一点觉察都没有?这合理吗?南宫家是什么江湖上的小门小派吗?这些端倪竟然从未有人觉察?还是说,这就是你们南宫剑庄的人早就默认的,甚至还帮忙打掩护?”
赵禾这话出口后,周围跟南宫家的人捆绑在一块儿的江湖人,讨论声瞬间变得更大。
“卧槽,这听起来好有道理!我真是被阴了?”
“老子还真是被你们这两个狗东西利用了?”
“好哇,没想到有朝一日,我居然会被你们两个小儿耍得团团转。”
“真是武林第一公子?今日可真是大开眼界,道貌岸然,什么玩意儿?我看是武林第一伪君子!”
……
南宫商白的眼中出现一抹愣怔,他是完全想不到赵禾今日这番话的。世人都知道他是掌管南宫剑庄的人,却是不怎么知道剑庄上下的打点几乎都是他弟弟在掌管,而他每日里除了练剑之外,几乎根本不过问剑庄的事。
如今南宫商白听着赵禾口中的控诉,他觉得陌生极了。
但即便如此,南宫商白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弟弟真会做出勾结朝中大臣的这事情。
南宫商白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死死地盯着在赵禾手中的那些令人眼熟的信件。
赵禾注意到他目光,不由扯了扯嘴角,这么看起来南宫商白还真是不知道他宠溺的那个好弟弟究竟背着他都做了些什么。而如今,南宫浩然居然一声不吭。
赵禾忽然有点好奇在南宫浩然的心底,他那位弟控的兄长究竟有多少分量。一想到这里,赵禾伸手点了点南宫商白,“把他放了。”
有看守的武安军将南宫商白背手的麻绳解开,不过南宫商白被封的内力却没有有人给他解开。
赵禾将手中的那叠看起来年份不一的信件递给南宫商白,她没掩饰自己已经看过里面的内容,“可能南宫大公子看了后,就知道我刚才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南宫商白迟疑着伸手接过,而这时候,之前一直保持缄默的南宫浩然忽然大喝一声,挣扎着就要冲上来,将赵禾递给南宫商白的那些信件抢走。
谁都没想到南宫浩然刚才竟是在一直反冲筋脉,只求速解被封的内力,就算是明知道此番行动必然会让筋脉受损,也要逆天而为。
看守他的人没想到会出现这一变故,一下慌了手脚,真让南宫浩然从地上一跃而起。
赵禾闻此惊变,抬头朝南宫浩然的方向看了眼,但也就只是一眼,似乎并没有因为后者的暴起而感到害怕,“南越。”
就在赵禾这话脱口时,她身后站着的人飞快掠出,一掌击在南宫浩然的肩头,迫使南宫浩然不得不后退了好几步,顿时又离得南宫商白远了些。
马锦玉其实才会距离南宫浩然这群俘虏最近的人,但刚才南宫浩然暴起时,她压根就没反应过来。直到马锦玉看见南越出手制服了南宫浩然时,她心头大为震撼。
其实现在不仅仅是马锦玉一个人震撼,刚才跟南宫浩然绑在一起的那些人,也被南越的反应速度惊了一番。
大昭第一公主 第127节
他们现在都见过南越出手,知道他身手好,但没想到南越的反应速度也是一流的,至少像是遇见刚才那样的突发情况,他们所有人都还在愣怔出神时,南越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应对。甚至,他们的表现都还不如现在又已经坐在了位置上的赵禾,明明身上半点武功也不会,可刚才所有人都看见赵禾愣是没有退一步。
这种胆色,即便是在武林人中也少有。
赵禾似乎并不意外南宫浩然会这么快就被制服,能冲破封闭的内力穴道,势必是要自损八百,南宫浩然已是强弩之末,南越制服他轻而易举。
“放开我。”这时候南宫浩然终于开口,虽然压着他的人是南越,但他冲着的对象却是赵禾。
赵禾欣赏着他的表情,摇摇头,“放开你然后让你去销毁证据吗?”
南宫浩然红了眼睛,“你到底想干什么!”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可能赵禾早已经在他的目光中死了几百次。
南宫浩然越是暴躁,就衬托着现在坐在椅子上的赵禾越是胸有成竹。
这场面还真是有些看了令人感到复杂。
赵禾早换了一身衣裳,先前的黑色劲装被扔下,如今她又变成了大昭的富贵花,穿着一身云雁细锦衣,百褶如意月裙,因为还在山里温度低,外面罩了一件梅花纹纱袍,一支金晃晃的缠枝丫钗,耳边是一对同色的金铃,倒是意外跟她腕间的手环对上。
这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富家大小姐的夏日避暑出游的打扮,但周围的环境,却又显得那么不同寻常,所以眼下的场面,变得有些滑稽。
若是这时候面前还有一小几,再沏一壶茶,赵禾的样子简直过于气定神闲。
此刻在听到南宫浩然的嘶吼时,赵禾唇角勾着浅浅的弧度,“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在紧要关头,煽动身边的人跟你一起制造混乱,你究竟是想要我把命留在这里呢,还是只是说,想给杨家的人示警?”
赵禾是笑着问出这话的,但话里的意思,却是足够让周围所有人身上都出一身冷汗。
谋杀皇亲国戚,这可不是什么小罪。
尤其是这一群开始被南宫浩然蛊惑的江湖人,现在听着赵禾这话时,脸色难看至极,以至于南宫浩然还没回答时,他们一个个地飞快开口,恨不得立马将自己从这一次的事件中摘出去,不然,自己又不是什么九尾狐,哪里有那么多条命来嚯嚯?
“公主明鉴,草民真没有想要谋害公主的意图!”
“都是南宫浩然欺骗我们,我们只想拿了黄金就走,可没想过要伤害公主啊!”
“这一切都是南宫浩然的安排!真的跟我们没一点关系啊……”
……
南宫浩然:“蠢货。”
他的指向性很明显,骂的就是那些先前跟在他身后想要私吞银两的那群人。
“现在都跟我一条绳上,你们以为现在说两句话这么着急跟我撇清关系,她就会信你们?”南宫浩然笑出声,显然这时候还有人跟自己陪葬,让他感到还挺高兴。
这话自然又引来一阵骂骂咧咧。
赵禾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现在太吵了。
就在她刚做了这动作时,那群还在跟南宫浩然激情对骂的江湖人忽然一下安静下来,一个个都期待地看着赵禾,希望她这时候能说点什么,让他们安心。
可赵禾注定是要令他们失望,赵禾只是看着南宫浩然,“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这时候,南宫商白忽然像是泄气一般,手中那些信件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他整个人也像是受了巨大打击,被抽了精气神,看着自己的弟弟,一脸不敢相信,动了动唇,想问,最后却什么都没问。
南宫浩然自然也注意到这一幕,他前一秒对着旁人的嚣张和疯狂像是在这一瞬间全都被收敛起来一样,不知道是不愿意,还是不敢在南宫商白的面前再放肆,即便现在后者一句话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
南宫浩然看着赵禾,终于低下头,“我没想过要杀你。”只不过想制造一点混乱,让与君山的银子不会那么顺利被输送出去。
“你死了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这如今谁不知道当今那位膝下就只有一位公主,若是你真在与君山出事,那位怕不是直接派兵踏平此地,这对我们来说,很危险。”
若是赵靖真注意到与君山,那私铸铜钱的秘密可就瞒不住了。可没想到沈必窥见了那么一点与君山的秘密,赵禾最后竟然还找到了地方,事情最后才变得不可控起来。
赵禾抬头看着南宫浩然:“你很有野心。”
若是没有野心,也不会跟杨鸿杰这样的人合作。赵禾笃定当初是南宫浩然主动接触杨鸿杰的人,就凭着南宫剑庄在此地的影响力,觉察到与君山的异常并不是什么难事。
南宫浩然知道眼下自己是没了翻身的机会,他没想到赵禾的反应这么快,居然还留了后手,竟然在早几日前就已经让人去搜查了自己老巢,这一局是他输了。
“是我有野心,但所有的事情,都跟兄长无关。公主明察秋毫,理应清楚。”南宫浩然说。
赵禾不为所动,“我怎么清楚?万一这是你们兄弟二人的合谋呢?”说着,她看向了南宫商白。
南宫商白没有任何反应,他此刻都还沉浸在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跟朝廷重臣勾结的事实里,反应不过来。可南宫浩然脸上明显露出一丝焦躁,显然他压根不想让南宫商白被牵扯进来,“我说了,这跟他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
赵禾不吭声。
南宫浩然紧皱眉头,他忽然明白过来赵禾的意思。赵禾都派人调查了他们家,怎么可能不知道南宫商白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论是询问他们家的下人,还是江湖上跟南宫商白相熟的人,一打听都知道南宫商白就是个武痴,整日里脑袋里装着的除了练剑,就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弟弟,哪里还有别的精力去跟什么朝廷的人勾结?眼下说什么不相信他们兄弟两人,分明就是在忽悠他。
“若公主肯放了兄长,我愿意跟告诉公主,跟杨家人在一条船上的是谁。”南宫浩然说。
赵禾等的的确是这句话,与君山日日私铸铜钱,杨鸿杰若是聪明的话,不会自己来将这些铜钱撒入市场,若是能有一中间人,若是这铜钱在市面流通时真被人觉察,他也能断尾求生。即便是查到了来源,但他只要先一步将人灭口,谁都找不到与君山大本营。而中间商死了一个,日后再找便是。
赵禾此刻终于翘了翘唇角,那样子看起来不是什么表面敷衍笑一笑,“谈谈?”她说。
南宫浩然被带进了最大的那顶帐篷中,赵禾坐在主位,她没让南宫浩然坐下,后者仍旧是被绑着进来。
“这是公主跟人谈谈的态度吗?”南宫浩然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绳索,开口问。
赵禾斜了他一眼,伸出手指头摇了摇,叹气,“二公子,你这人设装的时间太长,是不是都忘了什么才是正常人?正常人不会觉得一个俘虏能跟普通人有相同的待遇,我让你进来,已经给足了你面子。”
南宫浩然:“……”
“你不说,我也能知道,只是花费的时间多一点。”赵禾声音冷了下来,她觉得这人是真不识时务,“一刻钟,说完,说详细。我满意,你兄长可自行离去,我不满意,你兄长陪你殉葬。”
南宫浩然面上一急,他没先到赵禾居然也是会出尔反尔,“你!”
“反正说出去,你们兄弟二人同流合污,显然比你兄长一个人清清白白来得让人信服。”赵禾轻描淡写说。
南宫浩然:“……”事到如今,他觉得自己这才真正看清了一点赵禾是什么样的人,她压根就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软心肠的一般小娘子,想要骗到赵禾,天方夜谭。南宫浩然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口道:“当年我父亲过世后,兄长接管剑庄,但兄长对于庶务一窍不通,那些年,南宫家没落得很快。不过兄长无能为力,后来干脆放任自流。”
赵禾挑眉,她倒是听马锦玉先前跟自己念叨过几句关于南宫家的事,南宫浩然算是他哥哥一手带大,两兄弟之间的感情很好,就拿上一次福德山庄比武招亲的事来说,南宫商白怎么会不知道家中那位寄人篱下的孙家小姐,其实一直暗暗爱慕着自家弟弟?可南宫商白没想要这样的女子嫁入家中,当听闻马锦玉这边的消息后,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赶来福德山庄,为自家弟弟撑腰。
“几年前,我初入江湖,离开剑庄后,一路过来,便看见与君山有不少人出入,那时候是杨鸿杰在此地豢养私兵,被我发现。后来我跟上去,混了进去,才知道这里的铜矿一直都在,只不过从朝廷的,变成了杨家的。”南宫浩然平静说。
他当时没有直接告发,也没有想要去找杨鸿杰,而是装作无意间制作了一些小麻烦,毕竟与君山周围也不是一直荒芜无人经过,而这些小麻烦,都让南宫浩然用剑庄的人“恰好”处理。从此后,南宫剑庄进入了杨鸿杰的视野。
此后,南宫浩然这才站出来,主动找上杨鸿杰安排在与君山的管事,接洽谈合作。
“我要的东西跟他们并不冲突,甚至说,我想要的也有利于与君山的秘密的掩埋,他们自然会答应。”南宫浩然接着说。
他要杨家在官场上的势力,为南宫剑庄清扫障碍,跟当地官府私下里交好,这是剑庄壮大的一大动力。而南宫剑庄的强大,自然也更能保证与君山的秘密。所以,杨鸿杰很爽快跟南宫浩然达成了合作。
至少从这么多年来与君山的消息都没有走漏来看,南宫浩然还算是很值得信任。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遇见的是沈必,沈必的功夫不在南宫商白之下,南宫剑庄的人在与君山附近的暗桩,压根就没能进沈必的眼。
而后又因为前些天的那场暴雨天灾,南宫浩然无法将消息传到与君山,这才导致了昨日最后带着武安军突袭成功。
“能进入杨鸿杰的视线的,自然是最厉害的商人。前朝的皇商,姚家,公主大约是没听过。”南宫浩然正想要解释,但这时候赵禾却点了点头,甚至赵禾说了一句让南宫浩然都诧异不已的话。
“知道,还打过交道。姚家的三女儿,姚三娘我认识。”赵禾说。
南宫浩然诧异归诧异,但他此刻没兴趣知道堂堂一国公主怎会认识商贾人家,不过现在赵禾既然知道姚家,便能明白杨鸿杰跟这样的人合作的便利之处。
当初姚家能成为皇商,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姚三娘的亲姐姐入宫为妃,就算是这个妃子空有头衔,但皇家要给体面,让本来就是大商的姚家成为皇商。而姚家也借着皇商的名头,前几年时间扩张很快,即便是大昭建国后,姚家不再是皇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道理,让杨鸿杰也没更换中间人。
“眼下就是姚家充当与君山私铸铜钱的中间人,若是公主想尽快控制住与君山流到市面上的铜钱,从姚家入手最快。”南宫浩然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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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89章
◎赵禾没多久打道回府。在路上,赵禾因为脚伤,没能再骑马,张军早就给她准备好了马车。赵骸◎
赵禾没多久打道回府。
在路上,赵禾因为脚伤,没能再骑马,张军早就给她准备好了马车。赵禾坐在马车里也没闲着,虽然说南宫浩然真正想做的事跟那群被他唆使的江湖人没半点关系,但既然被人唆使,还做了错事,赵禾不可能就抬抬手将人放走。
能觊觎上官府的银子的江湖人,可不是什么话本里撰写的传奇侠客。不过都是些为了以及一己私欲,毫不关心大局的精致的利己主义小人。何况,这种踩线行为,本来就够他们被送往当地官府,好好改造反省。
至于南宫浩然,赵禾没有直接把人处理了,而是让张军秘密安排一行人,将前者送往上京。
这一次杨宝宁私吞赈灾银两的时,还没有真正落幕,正好整个杨家还背着如今私铸铜钱的官司,到时候交回上京一并处理,节省大理寺和刑部资源。
赵禾让沈必也上了马车,毕竟后者现在身负重伤。
九娘始终跟在赵禾身边,如今见状,不由开口问:“公主下一步是准备去江陵吗?”
姚家的老宅就在江陵,现在赵禾从南宫浩然口中得了这条消息,自然不会错过。
赵禾点点头,“先回去将杨宝宁的事处理后,我们就去江陵。”
回到福德山庄,赵禾见钱无量还没回来,听山庄的人说钱无量一大早就去了九曲县,带着衙役跟百姓一同重修房屋,赵禾干脆又下山,去县城里的找人。
当赵禾找到钱无量时,这个年过半百看起来比同龄人都要老上几分的县令大人,这时候脱去了斯文的外袍,露出一双看起来干瘪的双臂,正帮着周围的百姓抬着砖瓦。
赵禾实在是担心他这老胳膊老腿儿出什么意外,赶紧让人前去接手。
钱无量本想说什么他行,不需要帮忙的话,结果转头一看,看见赵禾在一旁等着自己,立马将袖子撸下来,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头发,这才走到赵禾跟前,“公主回来了,这一行可还顺利?”
赵禾咧嘴一笑,她没有将自己跌落山崖那些事说出来,“顺利,还有意外惊喜。”
钱无量:“意外惊喜?”
赵禾点头,然后说:“这件事情可能还需要麻烦钱大人。”
在回来的路上,赵禾就在脑海中思考着这一次押送杨宝宁回京,究竟什么人跟在一旁最妥当。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钱无量去最合适。钱无量是跟杨宝宁真正接洽过的人,何况还是此番受灾最严重的九曲县的县令,对于灾情是什么样子最为清楚,也对九曲县重建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的价格都非常清楚,钱无量去上京控诉杨家的人私吞赈灾银两,当然能拿出最有力有仔细的证据,这么对比起来,杨家父子私吞灾银更会引得天下众人的口诛笔伐。
大昭第一公主 第128节
而与此同时,赵禾能在钱无量去上京的这段时间,赶往江陵,将杨鸿杰和姚家勾结的事解决,一并送去上京,这一次,她要杨鸿杰彻底无法翻盘。
赵禾大致将在与君山里发现的私铸铜钱一事告诉钱无量,哪知道后者才听了个开头,就已经勃然大怒,涨红了脖子,恨不得此刻就站在杨鸿杰面前,好好教训后者一顿。
“这简直就是畜生!”钱无量气得脸色通红,“朝廷那制造铜钱都是有记录的,私铸铜钱这是想搞得民不聊生吗?”钱无量还有一大肚子的话没当着赵禾的面儿说出来,他总觉得自己这形象不能在赵禾面前太差,毕竟这是他打定了主意要辅佐一辈子的公主殿下。很快钱无量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从骂骂咧咧的中年愤青变成了文化文官,“公主放心,此事交给微臣,微臣定不会让公主失望。”
在说这话时,钱无量已经做好了觉悟。这一次他必定会一击即中,让杨鸿杰再也无法翻身,这想法倒是跟赵禾不谋而合。
赵禾再回到福德山庄时,去见了见被武安军看押的杨宝宁。
杨宝宁还不知道与君山已经被赵禾等人一锅端,他之前是被人直接劈晕,醒来后在深深控诉后,发现自己没人理,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隔空跟外面看守他的武安军骂起来。
武安军本身是纪律严明,不可能在外面跟人随意动手。但眼下他们看守的人又有些不同,赵禾在离开之前,特意吩咐过只需要人活着就行,至于怎么让被关押的人安静听话,她都不会过问。
有了赵禾兜底,武安军的士兵们在听了杨宝宁的叫嚣后,压根没给他第二次嚎叫的机会,进去两拳头抡过去,让后者彻底伏低做小,嘤嘤哼哼不敢再造次。
到底是在上京受惯了家里的娇宠的公子哥,受尽折磨后,在知道了武安军不能骂,转头杨宝宁就开始激情喷起来钱无量。在他看来,就是因为钱无量叫来的这些武安军,才让他如今变得如此狼狈,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若是钱无量稍微识时务那么一点,他们之间又何来冲突?没有冲突自然也就没有眼下他受困此地,更过分的是钱无量这两日竟然神隐。
只不过杨宝宁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因为他一开口骂了钱无量,恰好被负责给他送饭的在山庄里的百姓听见,新仇旧恨一起算,从此后,杨宝宁再也没有吃到一顿正常的伙食。对于九曲县的百姓而言,钱无量这三个字那就是真正的父母官,有什么事情都能找县令老爷解决,有什么困难也都可以找县令大人。钱无量是他们可以平日里闲聊,但却是第一尊敬的人。
结果现在竟然有人敢这么不知死活地对他们崇敬的县令大人开骂,百姓们哪里能不生气?
当赵禾想去看看杨宝宁时,后者已经饿了两日。若不是有他身上那么一层厚厚的肥膘做坚强的后盾,这位少爷可能真快要坚持不住。
赵禾推开门时,杨宝宁身上早已没有了才来时的嚣张,像是一颗打了霜的茄子,焉了吧唧。赵禾有些好笑地看着后者,大发慈悲让人送了热腾腾的饭菜过来,毕竟马上就要送人上路回京,怎么的也要把人活着带回去。
山庄的厨子速度很快,当简单的一荤一素的晚膳端上来时,吃了两天的稀饭馒头的杨宝宁,几乎立马眼睛就放光了。
不过杨宝宁还维持着最后的警惕,在饭菜和赵禾同时出现时,他仍旧是将目光放在了赵禾身上。
杨宝宁对赵禾并不熟悉,虽说登基大典那日,他远远地也看见了赵禾,不过那都是个背影,何况距离登基大典也过去了不少时间,这时候最后赵禾的出现,杨宝宁对她的警惕更多。
“你是谁?”杨宝宁问。
赵禾随意找个地方坐着,没回答杨宝宁的问题,反问:“你不先吃饭?听说你在这里已经有好几天没好好吃过饭?”
一聊到吃饭的话题,杨宝宁就有些坐不住,又想骂人。只不过前两次骂人带给他的阴影真是太大,一时间,他嗓子眼里的那些话不上不下,被卡住了。
“早晚要他们好看!”杨宝宁不敢再骂人,只能阴狠愤愤道。
赵禾来了兴趣,“你要怎么让他们好看?”
杨宝宁看了她一眼,大约是觉得她只是个女子,此刻对自己好像也没什么排斥的情绪,他下意识觉得赵禾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估计是哪武林门派的姑娘,说话便没了多少顾忌:“等到我回京,这些人全都完蛋!”
在赵禾面前,杨宝宁终于找回到从前当公子哥的底气,语气也变得嚣张了几分,“旁的不说,我们杨家的门槛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的,你若是愿意跟着我,日后我回了上京,自然不会忘了你的好。”说这话时,杨宝宁又看了眼一旁的饭菜,虽然现在肚子里已经饿得咕咕叫,但在漂亮的小娘子面前,他觉自己还是有必要保持两分自以为的标准,“你让厨子再加两菜,我日后便带着你一同回京。”
在杨宝宁看来,九曲县这样的旮旯里,没什么值得人留恋的。何况,眼前女子的确是好颜色,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没想到这样穷乡僻壤,竟然还有这么一颗明珠。
赵禾脸色在听见这话时,有一瞬间变得古怪,“这菜不够你吃?”
杨宝宁:“……”
“不吃的话,等会儿可就没了。”赵禾说。
这对话的方向完全不跟杨宝宁在一条线上,杨宝宁皱眉,“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的话?”
赵禾点头,“听了啊。”
杨宝宁看着赵禾那张无辜的脸,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消息,这人该不会脑子有问题吧?他都说了只要她现在能多弄两个菜过来,自己就可以带着她一同去上京,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跟前这人竟然无动于衷?
“听了你还不去?”
赵禾终于没忍住,白了对方一眼,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两日时间杨宝宁又是挨打又是挨饿,“你现在不吃,等会儿就没了。吃吗?”赵禾非常真诚看了他一眼问,在后者开口之前,赵禾又先一步堵住了对方的嘴:“我可以送你回上京。”
杨宝宁前一秒觉得赵禾脑子有问题,后一秒他就打了自己的脸。杨宝宁这时候看着赵禾,眼神都变得亲切了不少,“你能送我回上京?”
赵禾点头。
“你怎么做?”杨宝宁问。
赵禾亲切道:“不如先吃饭?”
杨宝宁最开始见到赵禾时的警惕,这时候又蔓延上心头,“你先说。”他正襟危坐。
赵禾心里叹气,她是真心想要让杨宝宁吃一顿心情轻松愉快的饱饭,再上路的,但显然后者并不情愿,赵禾也不勉强,大大方方开口冲着门外站着的人喊道:“钱大人,进来吧。”
在杨宝宁心中神隐了两三日的人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他跟前,杨宝宁还没来得及口吐芬芳,就先被钱无量进来后对赵禾行礼的动作给整懵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我让钱大人陪着你回京城。”赵禾笑眯眯说。
杨宝宁:“???”现在的重点是谁陪着自己回去吗?他看着最后赵禾,心里惴惴不安,再一次询问:“你究竟是谁?”
钱无量见了杨宝宁就没好脸色,此刻听他对赵禾无礼,不由大喝一声,“见了公主殿下,还不行礼?”
这声音落在杨宝宁耳中后,他彻底懵了。
公主,公主殿下?
“公主?”杨宝宁把心里的疑惑直接问了出来,“昭宁公主?”
赵禾面不改色点头,她欣赏了一会儿杨宝宁脸上的七彩变幻,这才慢条斯理道:“为了保证杨大人你的安全,我让钱大人和武安军的人贴身保护,很快就会到上京的。”
杨宝宁像是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道:“可微臣是,是带着皇上的旨意来赈灾,哪里能这时候回去……”杨宝宁摸不准赵禾是什么时候来的福德山庄,也不知道对方究竟知不知道他先前跟钱无量之间的矛盾,所以此刻杨宝宁只能试探问。
若是赵禾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儿便好办多了,他有十足的把握让钱无量翻不了身。
可惜……
“你是说这一次朝廷拨款赈灾银两一百五十万,而你只带来了五十万的虚假旨意?”赵禾笑着问。
杨宝宁倏然回想起来当初钱无量给自己拿出来的那封信,那可不就是当今皇帝写给赵禾的家书吗?他怎么差点忘了,赵禾可不是一般可公主,作为赵靖最宠爱的也是唯一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次朝廷上的大动作?
杨宝宁的脸色变得惨白,他还想垂死挣扎一番,但赵禾接下来的话,让他彻底不敢吭声。
“与君山真是太远了,下次记得选个近一点位置,来回这几日,多累啊。”赵禾说。
如果说刚才赵禾的话让杨宝宁感受到一盆凉水从天而降的话,那么现在赵禾这话,那就是让如坠冰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杨宝宁双腿一软,就算是再怎么草包,但他也很明白与君山这三个字对于他们杨家而言意味着什么。
“扑通”一声,杨宝宁直接跪在了地上,明明赵禾此刻也没说什么,但他就是忍不住开始发抖,“公主,公主……”杨宝宁觉得这时候是应该说点什么,可却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辩解,赵禾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显然她已经亲自去过了与君山,那里有什么,不论是赵禾查得彻不彻底,他们杨家都摊上大事儿了。
赵禾幽幽一声叹气,站起来,朝着房间外走去,她的声音在她迈出门的那一刻,还是留在了房间里。
“哎,我先前不是说了吗,让你先吃了饭再接着谈事情,这下可怎么办?”
赵禾是真想要人吃饱饭才上路的。
现在可怎么办,现在杨宝宁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赵禾离开看押杨宝宁的地方后,她就在琢磨如今从与君山运来的银两,究竟派谁去送到各个受灾的地方。赵禾还没选出个人来,没多久,在山庄门口的守卫来报,说门口有个叫“谢五叔”的人求见。
赵禾眼睛顿时一亮,“快把人请进来。”
赵禾说这话时,忍不住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这算不算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刚才还在纠结能派谁去安排银两,五叔就到了门口。想来是现如今雨停了,五叔知道她在京兆的地界,过来找她商量京兆灾后重建的事儿。毕竟现在朝廷的赈灾音量都还没就位,即便是京兆府的官员想要重建,但囊中羞涩,大大拖延了施工的进度。
五叔的确是来找赵禾商量灾后重建的问题的,自打雨停,京兆府府尹便协助王府的人将百姓转移回家中,同时着手修缮房屋建筑。这几日别的地方是没什么问题,唯有一问题,没钱了。
京兆一带受水患这么长时间,朝廷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可一直没等来朝廷派来的赈灾官员,五叔知道赵禾就在九曲县,干脆亲自来了一趟,找她拿个主意。若是京兆府实在是没有银子,王府库房还有些银两,五叔这次过来便是问赵禾能否开库房。
赵禾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五叔,再见到人时,她脸上的雀跃几乎掩饰不住。
谢五叔在看见赵禾时,眼中也露出欣慰,“小姐长高了。”他对赵禾的称呼还是当初在王府时那样,等脱口时忽觉得不太对,想改口叫公主,却被赵禾拦下。
赵禾这一年时间还真是长高了不少,当初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如今也没剩下多少,少女就像是杨柳一样,忽然一下抽条似的,变得纤细柔软起来,身上少了几分青涩稚气。
赵禾微微一笑,其实她自己感觉也挺明显的,大约是这一年多时间,她在各地游走,见得多了,人也渐渐成熟了不少。“好久都没有见到五叔,五叔今日来,也是解决我一大难题。”
赵禾直接将五叔带去了临时的库房,她推开门,将从与君山里带走的箱子一一打开,开口道:“灾后重建的银两都在这里,到时候还要烦请五叔带去各地,换了旁人,我不太放心。”
若是平常,赵禾可能直接让南越去做这事儿,可眼下她也即将启程,去往江陵和京兆完全是两个方向,赵禾不想太耽误时间。
五叔骤然一见到这么多银子,诧异:“小姐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赵禾:“这是此番朝廷的赈灾银两,不过赈灾的大臣,可能暂时去不了京兆。”
五叔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本来就是管账的一把好手,不然这些年也不可能一直掌管着靖安王府的账本。赵禾将赈灾银两交给自己,五叔没说什么推辞的话,而是开口道:“赈灾银两所用明细,到时候我会让人送来给小姐过目。”
这做事风格,倒是有些眼熟。
赵禾不由失笑,钱无量可不也是这样吗?就是因为用的是朝廷的银子,所以更是要将每一笔的花费记录明确,不让上面的人起疑。
但更重要赵禾不觉得是要自己看明白。
“倒也不用给我看。”赵禾说,“日后公示给百姓看看吧,这东西本来也没什么值得藏着掖着。”
让百姓们都知道这些银两究竟是用在何处,账目公开透明,拒绝一切贪污受贿。
五叔一愣,“给百姓看?”
赵禾点头,“九曲县的明细一直都是钱大人在记载,我也打算日后让他公示出来。朝廷的赈灾银两要让百姓知道,如此一来,就能阻断层层官员的剥削。而银两惠及的地方上,官府的公示,让百姓心里一清二楚知道朝廷拨款的使用地方。这钱,本来就是朝廷用到百姓身上,可不是用来给某些人中饱私囊。”
五叔听着赵禾这话,眼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神采飞扬,像是听见什么精妙绝伦的计策一般,就差给赵禾鼓掌。
“这个办法好!”五叔说,从前可没什么人会想过要给百姓公示官府银两使用的具体地方,而赵禾这提议,无疑是在很大程度上约束了地方官员伸手从朝廷拨款里动手脚,同时也让所有的百姓成了官府的监督者。“我回头立马就去办。”
赵禾笑着点头。
五叔来得匆忙,离开也挺匆忙,毕竟现在各个地方都等着用银子呢。
赵禾将公示明细的事给告诉了钱无量,这个念头是钱无量在给自己看预算时,赵禾就思考过的。后来又经过了杨宝宁私吞赈灾银两的事,赵禾更觉得官府使用朝廷拨款的明细公示更应该尽早提上日程。现在她让京兆附近地方官员做的,只是临时的公示,具体的章程还需要等她回到上京后,再跟老师商量能否并入大昭的律条中。
健全专项拨款用途,强制公示,有利于遏制某些官员中饱私囊。
钱无量自是觉得大好,他向来都有这习惯,只不过从前这些账本都是拿给当初的靖安王赵靖看,而如今,赵禾却说,这是给百姓看在。
“公主高见。”钱无量声音都忍不住有些颤抖,古往今来,可从未有此先例。地方官员缺乏监察,若是能直接让百姓担此职责,何尝不可?
钱无量如今更加坚定日后要回上京辅佐赵禾,他相信若是大昭能有这么一位皇太女,那将是百姓之幸,也是大昭之幸。
赵禾倒不知眼前的县令大人心潮澎湃,她将京兆一带的事安排完后,准备启程前往江陵。
作者有话说:
终于重新倒腾了一下我隔壁的文案!求预收!!!
《国民妹妹是顶流》是一篇可可爱爱的少女奋斗史!
人称电竞之光的“patricks”p神宋厝在直播时,没关麦,粉丝听见他背后传来一道软软糯糯又咬字清楚极了的一首《try everything》,粉丝们大呼可爱还想听,冷不丁宋好时在镜头里露出半张脸,那小团子粉粉嫩嫩,让人看了就想咬一口,粉丝们分分钟从声控粉转颜粉,还闹着想多看一眼时,宋厝冷漠直接关了直播,转身就去教育一个人从家里跑来基地的豆丁宋好时。
比赛后,主持人想到最近网上的热闻,问宋厝把妹妹藏得那么快是不是超级妹控。
宋厝坚决不承认,但被队友无情爆料他手机铃声就是妹妹特制的《try everything》。
后来宋好时参加各种表演,别人都是亲友团前来助阵,而她则是有一大群的电竞圈虚拟嫂嫂带着夸张的应援牌疯狂喊叫,“妹妹加油飞!嫂嫂永相随!”,要命的不仅仅是有一群嫂嫂,还有一群电竞宅男不甘落后,人人都是好时妹妹的亲大哥,力压全场:“我妹之光,世界荣光!”
大昭第一公主 第129节
宋好时:“……???”其实也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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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赵禾抵达江陵时,已是立秋。但天气仍旧炎热,传闻立秋后的二十四个秋老虎,绊住了凉爽的秋风不肯取◎
赵禾抵达江陵时,已是立秋。但天气仍旧炎热,传闻立秋后的二十四个秋老虎,绊住了凉爽的秋风不肯让对方到来。
赵禾一门心思想着在大理寺审理完杨宝宁私吞官银的案子之前将杨家和姚家勾结的证据找出来,一并送往上京,于是到了江陵后,赵禾没多休整,直接找上了金洪涛。
大约有金瑶这么一层关系,金洪涛如今见了赵禾后,没有像是从前那样将她只当做是头上有个了不起的老爹的大小姐,更多的是将她当做晚辈。江陵的善堂很大,赵禾本来在善堂内也有房间,可拗不过金夫人的热情,非得让她住在家中。
赵禾只得同意,她让九娘放好了行李后,就去找了金洪涛。
前段时间京兆水灾的事情,金洪涛也有所耳闻,当初从江陵这边的善堂运送出去的粮食,其中还有一部分是从江陵府的粮仓里拉出去的。
“公主此番来江陵,是有什么要紧事吗?”金洪涛坐下来后,开口问,按照赵禾的性子,眼下京兆正是重建的时候,若不是有事,赵禾是肯定不会离开的。
赵禾点头,“想去查个人。”
“谁?”
赵禾:“姚振英。”
姚振英便是姚三娘的亲爹,也是如今姚家的当家人。杨鸿杰若是要联系,必然是联系姚振英。
金洪涛面露不解,“公主怎么会想要去查此人?”在他看来,姚振英就只是一般的商人,顶多算是生意做得比较大的商人,不知道赵禾怎么会突然对这样的人感兴趣。
赵禾也没多掩饰,在她阿爹登基后,各地的官员都有了大幅度的调整,如今金洪涛能稳坐在江陵知府的位置上,说明此人这些年来在江陵府的政绩还算是能看得过眼。既然通过了他阿爹的承认,赵禾自然也选择相信,“姚家惹了私铸铜钱这桩官司,我需要带人搜查。”
这话赵禾说得平淡极了,但听见这话的金洪涛差点没直接从位置上跳起来。
“私,私铸铜钱?”金洪涛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这种一沾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他真是没想到。更要命的是这种事情在他管辖的地域里发生,上面会不会怀疑是自己在包庇姚家的人?
这种联想可不怎么美妙,直接让金洪涛吓出一身冷汗。
赵禾“嗯”了声,她还没发现现在金洪涛那颗惴惴不安的心,然后道:“今日我先去看看,等到明日时,还要麻烦金大人随我一同走一趟。”
金洪涛听见这话后,立马道:“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说完后,金洪涛又道:“今日公主出门,要不下官派人跟着公主?如今公主身份不同往日,万一在街上有人冲撞了公主……”
赵禾摆了摆手,“不用。”她身边跟着九娘和南越,一般没什么事。再说,身后带着官兵,这像是什么?
赵禾跟金洪涛吩咐完后,就带着九娘和南越出门。
她现在要去的就是姚家的店铺,在从与君山抓捕的那群工匠们口中得知,姚振英前不久才从与君山里拉出去了一批铜钱,想来这么短的时间里,姚振英还没将这些铜钱完全流入市场。
而让伪造的假币流入市场最便捷的方法,便是钱庄。
姚家作为曾经的皇商,在最鼎盛时期,便开设了姚家钱庄。如今即便是姚家没了皇商这样的噱头,但有先前那么多年来的机会,如今姚家钱庄的生意看起来仍旧很红火,至少在江陵江南一带,连锁店很多。
而众所周知,江南一带最为富饶。赵禾想,如果是自己的话,选择“销赃”的地方,定然也会选在江南。
仅仅是江陵府的姚家钱庄,就不止一家。
赵禾先找了一家去存钱,而后再去往另一家取钱。
出来后,赵禾看着手中的铜钱,找了一家茶馆,坐下来后,从腰间的荷包里倒出来几枚从与君山里搜查出来的铜钱,放在跟前比对。
从姚家钱庄拿到的铜钱都很新,而又那么恰好的跟赵禾从与君山里带出来的铜板那么相似,都是从差不多的模具里出来的,每个地方细微的不同都一模一样,赵禾“啧”了一声,几乎已经能确定姚家钱庄这一批铜钱就是从与君山的私铸铜钱。
这还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也就是不知道姚振英和杨鸿杰两人究竟是怎么分账。
从茶馆出来后,赵禾又去了几家姚家的铺子。姚家有不少成衣铺和金银楼,这些都是女子们热衷的店铺,在里面的花销只高不低。
赵禾随意走进了一家金银楼,这类首饰铺子,其实她很少有机会来逛一逛。从前她阿爹还没有登基时,每次去上京领赏,她阿爹旁的都不要,只要女儿家家喜欢的首饰。用赵爹的话来说,别人有的,他闺女必然要有。别人没有的,他闺女也必然是要做拿头一份的人。曾经靖安王府里,库房中有一大半儿堆的都是赵禾的首饰,其中不少她压根就没见过。
而至于现在,赵爹都是中原霸主,想要搜罗什么不方便?宝云宫之所以那么大,可不就是有一楼珍宝阁,特意为了赵禾搜集天下珍宝的地方吗?
赵禾没有感受过缺饰品的体验,平日里这些东西都是九娘一并安排妥帖,所以现在去金银楼,她进去后有点忍不住真的看了起来。
金银楼的掌柜自然长了一双火眼金睛,每日来铺子里的人,几乎他扫一眼,也知道来人是会购买什么价位的东西。而当赵禾出现时,掌柜看着赵禾头上那支看起来不太起眼的碧玉玲珑簪,旁人可能瞧不出来有什么玄妙,但整日跟珠宝首饰打交道掌柜一看便知道上面的簪花玉石都是价值连城的好货,一般人家哪里会拿出这等品质的发簪?当即掌柜就主动迎了上去,笑眯眯看着进店的赵禾,主动开口道:“小姐是想看看什么物件?我们铺子二楼里有不少好东西,不如让我带着小姐去看看?”
这是一般店铺的通性,一楼摆放的普通货色的东西,而二楼则一般是对店铺里比较重要的客户开放。若是还有三楼,那一定是店铺里最最重要的客户。
赵禾听见掌柜的邀请后,没有太意外,“好啊。”说着,她朝着楼梯走去。
二楼这时候没人,掌柜跟在赵禾身边,问:“小姐今日来我们铺子,是想要看些什么呢?”
赵禾:“都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形象先入为主给了掌柜一种有钱人的感觉,掌柜在听见赵禾这话时,眼中露出一抹笑意。有钱人家的小姐买东西本来就不是很有目的性,来逛街,看起来有什么适合的就带走。
“那我就给小姐看看最近我们铺子的新品,是一套完整头饰。”掌柜说。
赵禾没意见。
很快掌柜就将最近店铺里新到的这款金铃造型的头饰带了过来,而赵禾和九娘在看见掌柜打开首饰盒的那瞬间,脸上的表情一顿。
掌柜还没觉察到有什么异样,在一旁兴冲冲介绍道:“这是最近京城最时兴的样式,你们知道昭宁公主吧?当初昭宁公主举办赏花宴时,就带着这套头饰。”
昭宁公主本主:“……这还是公主用过的啊?”
掌柜嘿嘿一笑,“公主用的哪能在我们铺子里?这就是我们铺子仿造的,眼下京城里可到处都是这金铃造型呢,我们铺子出品的,百分百保证质量……”
赵禾失笑,她当初那一套首饰是内务府见她一直都带着手腕上的金铃,这才打造了一套跟手链相衬的首饰,没想到竟然还刮起一股潮流。
赵禾假意伸手将那发簪什么的都拿起来看了看,里面的头花比她在宫中的那一套还要多,这足以证明民间艺人的创造力还是很可观。
既然这时候来了铺子,赵禾当然是要买东西,询了价,赵禾没什么要降价的意思,“行吧,就它,包起吧。”
掌柜喜笑颜开,他再一次确定赵禾是哪家有钱人家的小姐,看起来应该还不是一般的有钱,不然也不会这么干脆就直接买下来他们店铺里最近最贵的一套头饰。
九娘下去付款,赵禾还坐在二楼上等着掌柜将她要的这一套包起来。既然能上二楼,上面的服务也不错,赵禾面前有不少女孩子都喜欢的花茶和糕点,就算是在这里等着也不算很无聊。
就在掌柜来之前,楼梯上传来“哒哒”的脚步声。赵禾只是随意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结果没想到从楼下上来的竟然还是个熟人。
赵禾挑了挑眉,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
看起来她今日的收获应该还不小。
来的人是姚三娘。
姚三娘今日来自家店铺,是因为她的生辰快到了,有钱的小姐想要买东西的时候,自然是什么理由都能找出来。生辰的时候自己送给自己一件礼物听起来不过分,所以姚三娘直接到了自家的金银楼。听说最近铺子里有上新的东西,她来看看,若是喜欢就准备直接带走。
但姚三娘没想到的是,她一上楼,就看见窗边已坐着有人。
对于赵禾的身影,姚三娘还没有熟悉到一眼就将她认出来,她刚感慨了一句对方身上的衣裳颜色看着在这酷暑感到沁人心脾,结果后者一转头时,姚三娘脸上的欣赏顿时就卡住了。
“谢小姐?”姚三娘对于赵禾那张脸印象还很深刻,虽然就只见过两次,但显然一直都没能忘记。
如今在自家铺子看见赵禾,姚三娘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姚小姐。”赵禾微笑着打招呼,那样子看起来她的心情显然跟姚三娘有着本质的区别。
姚三娘身后仍旧跟着之前赵禾见过的那位女先生,后者见到赵禾,微微点头示意。
“你怎么在这里?”姚三娘对赵禾也不太熟悉,当初赵禾在江陵创建善堂时,她因为诗词会输了比赛,被赵禾要求在善堂门口做登记流民的事,事后她再想找赵禾,竟然找不到人。早知道赵禾不是江陵人,但姚三娘没想到自己竟然连后者的家世都没摸明白,后者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原以为赵禾不会再出现,没想到在这么不经意的情况下,她竟然又看见了赵禾。
赵禾“唔”了声,笑着回道:“来这里当然是买东西。”
姚三娘对于赵禾的感情很复杂,她又不是什么脑袋不正常的人,不可能在遇见赵禾时就要跟对方对着干,只不过从小被家里人娇养惯了,喜欢什么就一定想要拿到自己手里。当初若不是因为她想要有一手精妙绝伦的刺绣手艺的九娘,她也不可能跟赵禾结梁子。事后被赵禾要求在善堂门口做事,最开始她的确是万分不情愿,但后来做习惯了,好像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何况现在善堂的名声,不论是在江陵还是江南还是蜀中,说出去谁人不知?能在善堂做事,好像还是一件挺值得拿出去吹嘘的事。
如此一来,姚三娘看见赵禾时,心情就更加别扭了。
“这家店是我们家的,你看什么,我可以送你。”半晌后,姚三娘主动开口说出这话。
这倒是让赵禾意外极了,她自认为自己和面前的小娘子的关系好像也没这么好,“送我?”
赵禾脸上的惊奇像是刺激了姚三娘,她嘴角一拉,“你不要算了!”
赵禾哭笑不得,“你都没问问我买的什么,就这么答应?”
姚三娘“哼”了一声,“这家铺子都是我们家的,我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你买什么我都送得起。”
赵禾:“……”还真是财大气粗的大小姐,若不是因为这一回来江陵就是为了姚家的事,赵禾想,说不定自己还真可能跟这位心思单纯,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姚小姐成为朋友。
只不过……
赵禾面上微微一笑,“无功不受禄,姚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姚三娘说着什么随便赵禾要不要,可真当赵禾拒绝时,她心里又有那么一点不得劲。最近善堂有大动作她不是不知道,那日善堂的人运送了那么多的粮食出城门,整个江陵城的人估计都没几个不知道。“你也不是完全没有功吧。”姚三娘那个“吧”显得格外沉重,她现在这是赶着跟人送东西吗?
对上赵禾疑惑的目光后,姚三娘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之前都做了什么。”其实当她听说赵禾的善堂在给受灾地区送粮食时,姚三娘心里也是佩服的,甚至那日回家后,她还问自己母亲,她们家是不是也可以送点东西去京兆。可是没想到这个提议,当场就被她母亲反驳了。她虽然在家中受宠,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主,姚三娘只好悻悻作罢。没想到这时候会见到赵禾,她干脆道:“就算是你给灾区的那些百姓送粮食,我就愿意送你一套你喜欢的首饰,这不是挺合理吗?”
赵禾:“……”
她想说她替百姓考虑都是应该的,当初建立善堂的目的就是如此,何况,她的身份不一般,旁人可能可以无动于衷,但那些京兆受灾的百姓,也都是她的子民,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就在这时候,九娘从楼下已经付了银子回来,同时上来的,还有拿着已经包装好那套头饰的掌柜。
掌柜在看见自家小姐时,意外地道:“三小姐?”
姚三娘掀了掀眼皮,“嗯”了声后,直接开口说:“今天谢小姐在我们店里买的东西都免费,送给她。”
掌柜:“???”
这是什么情况?送,送?要知道眼下赵禾买下来的这套头饰,可不便宜啊!掌柜想用眼神示意自家小姐,可是现在他眼皮都快要抽筋,他家小姐也没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姚三娘久久没有等到掌柜回话,不由转头皱眉看着对方,“怎么?有什么问题?”
掌柜苦哈哈着一张脸,他这好不容易来个大方的二话不说就买东西的大客户,可哪里知道他家小姐一出现,大客户瞬间没了不说,自己还要倒贴上去,他表情能好吗?
大昭第一公主 第130节
“没,没有……”掌柜心头在滴血,可却又没有任何办法,谁让姚三娘就是姚家最受宠爱的三小姐?“那这账……”
姚三娘很是大方道:“就记在我账上!”
掌柜:“……”心里长念一声败家。
这时候才上来的九娘听见这一对话,整个人是有点云里雾里的。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眼前这位姚家的三小姐好像之前跟她家公主并不太对付吧?怎么这眨眼之间,两人都成了能送贵重礼物的关系?她家公主魅力这么大?
赵禾看见这家金银楼掌柜哭丧着一张脸,她不由觉得好笑,“这一次还是算了吧?九娘都已经付了银子,这买卖都完成了,赚的钱再退回来,不吉利。”
赵禾这话简直说到了掌柜的心坎上,她话音一落,那掌柜看着她就像是看着现世的活菩萨,恨不得直接冲赵禾拜两拜。
“这位小姐说的话有道理,不如小姐你再看看对我们店里还有什么喜欢的,权当做结个善缘,您带走就好。”掌柜抹了一把额前的汗,这一次冲着赵禾的笑容看起来比先前真挚了太多。
姚三娘像是有些不满意,不过这既然是赵禾提出来的,她也勉强同意。
掌柜见自家小姐点头,脚下生风赶紧下楼,唯恐姚三娘再说什么败家的话让自己心梗。很快,二楼就只剩下赵禾和姚三娘她们。
赵禾示意九娘坐下,然后当着姚三娘的面儿打开那套头饰看了看,赞叹道:“做工不错。”
姚三娘得意点头,“那是,整个江陵府,就我们家的首饰做工最精致,你去别家看看就知道了,你买我们家的东西绝对不亏。不过,我刚才说送你,你拿着就好,现在还白白花钱。”
赵禾听得想笑,她从九娘手中接过刚才掌柜找的零头,不出意外,跟先前在钱庄拿到的铜钱是一模一样的,这铜钱都是被串起来,每次使用,都能消耗不少。
赵禾把玩着手中的铜钱,直接转移话题,“你们家的铜钱看起来很新。”
姚三娘一笑,但赵禾这话是在表扬,开口时还有些得意:“这是当然,我们家打赏下人的赏钱,都是簇新簇新的!”
赵禾看着她,神情变得有些捉摸不透,“竟然有这么多崭新的铜钱吗?”
“这有什么难的?我们家有钱庄,钱庄里这些东西多的是。”姚三娘说。
赵禾:“你们家的银子也是从钱庄取?”这是个很重要的信息,意味着明日她带人搜查姚家时的重心在什么位置。
赵禾真不是想要故意套姚三娘的话,但没办法,眼前这位小可爱自己撞上来,她在这时候还不打听一番内部消息,白白放走这机会那真是太可惜。
姚三娘点点头,“应该是吧?我不太管家里这些事,也不是特别清楚,不过我娘执掌中馈,她每月都会去钱庄。”
这消息对于赵禾而言足够,其实放在家里的确不怎么稳妥,毕竟每次都从与君山运送出来那么多铜钱,还有什么比放在钱庄更容易掩人耳目?
倒是这时候跟在姚三娘身边的那位女先生听到这里时,忍不住朝着赵禾的方向看了眼。她总觉得赵禾这些话听起来别有深意,可眼下就算是她再怎么绞尽脑汁思索,也想不出来赵禾问这些究竟是有什么深意。
“原来如此。”赵禾看着姚三娘,心头在这瞬间忽然有那么一点不忍心。她几乎都能想象出来姚三娘若是在姚家倾覆后的场景,这位从小被娇养长大的大小姐未来的日子可能真不会太好过。
赵禾脑子里正想着要不要伸手帮她一把,结果没成想姚三娘这时候倒是主动问她:“瑶娘现在还跟谢小姐在一处吗?”
当初金瑶离开江陵,姚三娘是知道的。不得不说,当初在知道金瑶这样的官家小姐竟然离开故地,去外面时,姚三娘又是羡慕又是震惊。
心里觉得金瑶这般做法真是太出格,可在内心深处,又怎么可能不羡慕?多少女子的岁月都蹉跎在闺阁之中,那么小的一方天地,跟世间男儿行万里路的人生截然不同,显得狭窄又可悲。但在礼教的束缚下,想反抗的和能反抗的人看起来那么稀少。
“在呀。”赵禾有点意外姚三娘这时候提起金瑶,不过说起自己的好友,赵禾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温暖很多,“瑶娘现在在上京。”
“啊?”姚三娘有点意外,“先前不是说去了江南吗?”
赵禾点头,“江南待腻了,当然想去别处走走的。怎么,你也想去吗?”
赵禾最后这话只是开玩笑,但没想到,面前这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小祖宗真的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抓虫~
赵禾:本来我是想来抄家的,你这样搞得我很为难啊!
感谢在2022-02-27 21:54:35~2022-02-28 22:0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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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91章
◎姚三娘点头后,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脸上随即挂起一掩饰性很强的笑,又同时开口:“我就是说……◎
姚三娘点头后,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脸上随即挂起一掩饰性很强的笑,又同时开口:“我就是说着玩的,我怎么可能去上京。”
这段时间,她家里人都在跟她说亲,这种时候去上京,家里人怎么可能允许?
不过刚才在听见赵禾那句话的时候,姚三娘发现自己心里还是忍不住偷偷有了一丝丝的羡慕。
若是能出去看看,那该是有多好啊。
“你是上京人吗?”姚三娘顿了顿后,开口问。
赵禾伸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托着侧脸,“以前不是,现在应该算是?我阿爹在上京安家,所以我应该算是吧。”
姚三娘眼中露出憧憬:“真好啊,听说上京每年的灯火节,都特别好看,是真的吗?”
赵禾想了想,灯火节应该是像是元宵节还有乞巧节这样的节日,不过这些日子,她不是在外面就是在宫里,还真是没有在晚上去上京里好好逛逛,“应该吧?我没见过。”
“你住在上京竟然没见过?”姚三娘有些不敢相信,若是说旁人不出门她还相信,可像是赵禾这样的女子,整日里都恨不得在外面闯荡,怎么会没有见过呢?
赵禾认真点头,“我在上京的时间不多,经常到处走走看看。”
那一处的风景,哪里有整个大昭的山河来得令人向往?
“真好啊。”姚三娘语气带着十足羡慕。
赵禾本来跟她不怎么熟悉,有些话不想在这时候说得太明白,交浅言深总归不是一件好事。可她一想到明日姚家可能面临的状态,又看了眼面前年轻活泼的小娘子,心里终归是有一丝的不忍心,于是在这时候主动开口道:“若是你不愿意现在嫁人,趁早出去看看也没什么不行。眼下中原各地都不再有战火,也不用太担心安全问题,想去看看,那就去,别让自己留遗憾。”
不得不说,最后赵禾这番话对于一般人而言,还是很有诱惑力,尤其像是姚三娘在知道她本人就是一直都这样肆意生活的时候,更有说服力。
所以在赵禾话音落下后,姚三娘的脑子里就已经开始忍不住幻想起来自己若是真有一天出去看看这天下,该是多令人兴奋的事。
“我娘不会允许的,到时候家中会断了我的银子,这样的话,我一个人又怎么能在外面生活?”姚三娘说。
赵禾挑眉,表示不理解,“没钱的时候自然是自己赚钱,总不能一直都靠着旁人给钱吧?”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道理就算是用在一家人身上也是一样。
姚三娘震惊瞪大了眼睛,似乎第一次听说女子也是要自己赚钱的,“你家里难道不给你银子吗?”
她看着赵禾身上穿的戴的,可不像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难道这些都是赵禾自己赚的?那善堂呢?难道赵禾赚的银子都有这么多,还能开这么多的善堂,花钱养着那些难民?这听起来简直太不可思议。
赵禾想了想,她阿爹自然是要给她银子的,不过她似乎也已经很久没有再用过赵靖给的银子。
“我能自给自足。”赵禾说。
别看开善堂前期是投入了不少银两,但如今善堂衍生出去各种国营字号的铺子,早已经陆陆续续在盈利。这些利润,最后还不是要落进她的手中?虽说国营字号的店铺盈利的时间不长,她也没能在短时间里迅速成为全国排得上号的数一数二的有钱人,但赵禾很肯定,就按照这样的发展趋势,她说不定还真会有一日成为首富。
姚三娘还在惊讶中,从她记事起,她就没有缺过银子。但这些都是家中给的,她没有凭过自己的本事赚过一个铜板。而且这些年跟小姐妹交往,只知道越是在家中受宠的小娘子,才越是有钱。但今日赵禾这说法,让她忽然明白,有些女子即便是不靠着嘴甜不靠着讨好家里的长辈,也能变有钱。
“我们有手有脚,怎么就不能自己赚钱?”赵禾笑着反问。
姚三娘回答不上来,只能下意识地按照常理反驳:“但寻常人家的小姐怎么可以在外面抛头露面?”
赵禾失笑:“怎么不行?抛头露面是有什么不对吗?我靠自己的本事赚钱,难道不比花家里的,花未来的夫君的钱更有底气吗?若是一辈子被都别人拿捏,你甘心吗?小娘子凭什么就是要被人掐住命脉呢?”
这话姚三娘反驳不了。
赵禾说到这里后,也没有再进一步劝说。一个人要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不应该是旁人一直推着她走逼迫她选择,而是要看她自己想要怎么选。就像是当初的金瑶,她其实什么也没有说,但金瑶却主动开口说愿意帮她,想要在善堂做事。
赵禾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不过在离开前,她最后还是送了姚三娘一句话,就算是看在当初后者也算是帮了善堂的大忙的份上。
“以后若是姚小姐想要去别的地方走走,便来善堂吧。”
等出了这家金银楼,赵禾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了几分。
她几乎可以初步断定,姚家是将与君山里私铸的铜钱都放在了各大铺子中。只不过眼下偶遇姚三娘,看见这般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娘子,忍不住有点心软。
回到知府后院,赵禾草草将今日见闻跟金洪涛通了个气。
“明日带人去姚家时,还要麻烦金大人同时派人将姚家钱庄围住,我怀疑姚振英将与君山里的铜钱都放在了钱庄,为保万无一失,我们准备做得充足些。”赵禾说。
金洪涛自然没有异议,他是恨不得早日解决姚振英这大麻烦。不然,万一日后有人污蔑他跟姚家是一伙的,那可真是大不妙。尤其是他早就收到了风声,眼前这位看起来纤细的小娘子,可不仅仅是什么公主殿下,说不定日后还真可能会成为皇太女。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储君!
自己在一国储君面前留下的印象难道不重要吗?简直太重要了!金洪涛是容不得此番行动有半点闪失。
第二日一大早,赵禾便起身,而比她更早的是金洪涛。
金洪涛已在前院将江陵府的官兵都集合,等待赵禾的指令。
人员最后被分为了两拨,一拨人去姚家钱庄以及姚家名下别的铺子,一拨人则是跟在赵禾身后,去姚家老宅。
姚家老宅的地理位置很好,就在江陵府最热闹的那条街后,这里住着的多数是江陵府有钱人。
当金洪涛带着官兵包围整个姚家时,这消息自然很快传到了街上。
这时间本来就还在早市,来看热闹的人便更多。
姚府的管家见状,心头一紧,立马找到了自家老爷。姚振英听闻此消息,很快从府中出来。
姚振英看着金洪涛带着人马出现在自家门口,眼中还有些不解,他跟金洪涛的关系算不上是有多好,后者虽然是江陵知府,但他们姚家从前就不用看知府大人的脸色,有个大女儿在宫中为妃,他们姚家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商贾人家。而后来,就算是大梁灭亡,他们又搭上了上京杨家的这艘大船,又怎么可能畏惧江陵知府?
从前两边人都还会做一做面子功夫,姚振英想不明白金洪涛此番举动是为什么,就算是他们家真是有人犯了什么大事,那也应该事先安排个人过来告知他们一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带人堵住家门口。
这像是什么样子!姚振英心里对金洪涛这番行动表示不满,不过面上姚振英还算是客气,他走上前来,冲着金洪涛的方向拱了拱手,“原来是金大人,不知金大人今日前来,是有何要事?”
金洪涛面不改色,身后都还有公主殿下在看着呢,他疯了才会对着姚振英和颜悦色,“姚家涉嫌勾结朝廷重臣,本官前来搜查。”
此刻钱无量还跟武安军押送杨宝宁回京城,虽说赵靖这时候可能已经接到了军部专用的传信,知道赈灾银两和与君山的事,但到底这件事情现在还处于保密阶段,没几个人知道。上京那边没有消息传来,姚振英自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何况,姚振英前些时间才去了与君山,从里面拉出来一批铜钱,那时候与君山可什么异常都还没有,眼下这时候姚振英听见金洪涛这话,有那么一瞬间是在他心头引起波澜,可是很快姚振英就冷静下来,金洪涛有证据吗?金洪涛就算是抓住了自己,但是他真的敢这样跟杨鸿杰对着干吗?
想明白这一点,姚振英脸色看起来要自在多了,“金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草民可就有些听不明白了,若是金大人空口无凭,就这样污蔑草民和上京的那位大人,金大人想好了吗?”
大昭第一公主 第131节
这话里可就已经带着威胁的意思了。
金洪涛冷笑一声,他当然想好了,他身后都还站着公主殿下,这能想不好吗?
“空口无凭?你在与君山做的那些事,难道真以为无人知晓吗?”金洪涛直接砸下来最能让姚振英变脸的话,看着后者接着道:“没关系,现在本官的人已经去了姚家钱庄,究竟有没有这回事儿,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
姚振英在听见“与君山”这是三个字时,脸色顿时变得不好了。
可现在金洪涛并没有给他再反应的机会,抬手一按,身后的那些官兵立马鱼贯而入,纷纷朝着姚府涌去。
姚家的管家见状不对,跟守在门口的小厮还伸手想要拦住官府的人,可最后证明他们不过是螳臂当车,很快就被人推开。
姚振英咬住牙,看着此刻在外面不远处的金洪涛眼中带着怒色。他沉着脸,走到那穿着官服的男子跟前,压低声音道:“金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样做,想过后果吗?”
就算他只是一介草民,但跟他合作的人,却不是什么好让人拿捏的人。金洪涛此刻的举动,日后说不定会埋下大祸患。
姚振英压根想不明白是什么促使金洪涛走出这一步棋,看起来完全是不给自己留下丁点退路。
金洪涛哪里敢跟自己留什么后路?难道还要在杨鸿杰和公主殿下之间摇摆不定?他这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敢做这种事?
“后果?难道不是你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没考虑到后果吗?”金洪涛说。
姚振英急了,他压根没想到金洪涛今日变得这么不可理喻,“若是你想要分一杯羹你就直说!你这样是想做什么!”姚振英不敢想象若是自己这边出了什么纰漏,在上京的那位出手的话,自己还有没有活路。现在他虽然是恼恨于金洪涛的果决,但又不敢真的得罪了对方。
金洪涛差点被姚振英这话给吓死,他疯了吗?还想要分一杯羹?怕是到时候这杯羹他都还没喝上,脑袋倒是先搬了家。
“你胡说什么!”金洪涛大喝一声,脸色变得难看极了,“本官怎么可能跟你们这些人同流合污?”
姚振英:“……”他觉得金洪涛是患了失心疯。
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落在赵禾眼中,那些对话虽然小声,但就凭着赵禾过人的耳力,当然也听得明明白白。
赵禾干脆站出来,看着此刻一脸焦急的姚振英开口道:“这种时候难道杨鸿杰还能保住你吗?私铸铜钱这种大事,既然有胆子做,那就应该做好有朝一日被发现抄家的准备。杨鸿杰可能还能仗着自己的家世在上京城里蹦跶两日,但是你……”赵禾目光落在姚振英脸上,又转移到他身后的那块“姚家”的门匾上,语气里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惋惜,“不可能跑掉,甚至连扑腾的本事都没有。”
在赵禾看来,姚家不过是杨鸿杰随时能舍弃的尾巴。而如今这情况,就算是舍弃了姚家这条尾巴的杨鸿杰,还能逃,却也逃不远。至于最开始就会被留在原地的尾巴,翻身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姚振英像是这时候才注意到赵禾的存在,官府办案,什么时候身边还会带着一小娘子?姚振英看着赵禾面色不善,可眼下他摸不准赵禾究竟是什么身份,毕竟刚才她开口时,就连金洪涛都没有阻拦。
“你,你是什么人?休要胡说八道。”姚振英差点被赵禾那一连串的控诉给砸懵,尤其是那句“私铸铜钱”,让他心里忽然很没底。
这时候,姚家里面的人也意识到家中发生了变故,此刻姚振英的太太姨娘们,带着孩子都跑了出来,众人脸上的惊慌失措很明显,当这群人看见姚振英时,就像是看见了主心骨,一个个都扑了上去。
“老爷!这家里是怎么回事啊!可吓死我了……”
“这些人怎么二话不说就直接冲进来了啊老爷?”
“老爷我们家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来了这么多官兵?”
……
姚振英本来就因为刚才赵禾的话方寸大乱,此刻再听到耳边这么多嗡嗡声,瞬间觉得脑子变得更大了。
姚三娘是跟着自己母亲一同出来的,没想到一出门,就看见了赵禾。
毕竟在一群男子中,赵禾这样的小娘子看起来显眼多了。
姚三娘也不知道此刻家中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才是。毕竟她们家这么多年来,虽然是商贾人家,可也不比一般的官家差。当初金瑶都还不如自己看起来体面呢!
姚三娘没有跟自己母亲一同去问父亲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反而走到赵禾跟前,有点意外看着赵禾,开口问道:“谢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赵禾笑了笑:“有点公事在身。”
姚三娘瞪大眼睛,仿佛第一次女子说“公事”这两个字,她又看了看一旁的江陵知府,金洪涛她还是认识的,“难道你是跟着金大人一起过来?”
赵禾点头。
姚三娘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是来办我家的什么公事吧?”
赵禾看了前者问出这话时想要躲避的双眼,她忽然有点不忍心,可最终还是点点头,“是的。”
姚三娘:“……现在这是怎么了?”她忽然感到很茫然,家中涌进来很多官兵,但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她一点也不清楚,甚至这里面还卷入了她心里其实早就有了些好感的赵禾,今日的变故,在姚三娘这么多年来理解的范围之外。
赵禾揉了揉眉心,“这事儿可能你爹更清楚。”
当赵禾刚说完这话后,姚振英也望向了她,同时,她耳边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南越是走在那些官兵最前方的,很快,就有人抬着几口大大的箱子,摆放在了赵禾跟前。
赵禾这时候才抽空看了眼姚振英的表情,一点也不意外,姚振英此刻脸色变得煞白。
相比于姚振英的反应,这时候最高亢的还是姚夫人。
“这不是我们钱庄的箱子吗?”钱夫人大惊失色道,随后她朝着金洪涛的方向,眼中已有怒色,“金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姚家钱庄可一直都做的是正经买卖,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金洪涛面不改色,面对姚夫人的质疑也没有吭声,他只是看着赵禾。现在在这里说话最有分量的人,便是赵禾。
赵禾努了努嘴,南越就已经明白,走过去将箱子全部打开。
里面崭新的铜钱出现在众人跟前,大约除了姚振英之外,姚家所有人都不明白赵禾此举是什么意思。
就在姚夫人还想要上前质问时,一旁的姚振英一把将她拉过,脸色难看道:“你干什么你!还嫌现在不够乱吗!给我安静呆着!”
姚夫人被吼得一脸懵逼。
赵禾看着那几箱子崭新的铜钱,“这些就是从与君山里运出来还没有来得及流入市场的铜钱吧,姚老板?”
姚振英讷讷不敢说话。
赵禾:“把人带上来吧。”
南越这时候压着几人出来。
“姚老板看这些人眼熟吗?”赵禾问。
既然有这么多的铜钱,让姚振英来来回回去与君山里拉出来显然不太可能,姚振英肯定会派自己信得过的人手,那这些人当然是掩藏在钱庄里最合适不过。赵禾今日让南越跟着去钱庄,就吩咐过让对方先把人审问一遍,她就不相信这些钱庄的人都是那么干干净净,没一个人插手姚振英跟杨鸿杰的这桩买卖。
姚振英这时候不敢说话,不过赵禾觉得没关系,姚振英还有一群神队友。
虽然刚才姚夫人被警告不准再说话,但现在看见钱庄的掌柜都被人抓了起来,当即道:“这不是王掌柜吗?!”
她身后那些姚振英的姨娘们这时候也纷纷站出来表示自己也认识这些人,七嘴八舌直接把姚振英不想承认的话都噼里啪啦倒了出来。
“这不是常来找我们家老爷的王六吗?”
“这个我也认识,经常跟在王掌柜身边的小八?”
“呀,我也认识呀,我去钱庄的时候都还是王掌柜接待的我呢。”
……
姚振英的脸色越来越黑,赵禾在心里却是忍不住给这些姨娘们点了个赞。
“姚老板,你手下的这些伙计,每月初十,都亲自去一趟与君山,然后回来时,就会带着一马车又一马车的铜板,你说,这与君山是不是就产铜板?”赵禾开口问,虽说是问话,但她眼里却始终冰凉,“他们可都承认了,不过姚老板,这些难道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姚振英已经开始发抖,他这辈子最大的秘密,在他家大门外面,被这么多的百姓围观,被赵禾讲出来,他整个都像是从冷水里捞出来的那样,双目失去焦距。
赵禾不管现在姚振英是什么模样,她既然选择直接在姚家面前想这一切都捅出来,自然是早就想好了解决的办法。
“私铸铜钱,一本万利,这种发财之道,一般人还真是难以追得上。”
原本金洪涛带着官兵围了姚家,这动静之大,引来了不少围观的百姓。后来官府的人直接进府搜查,更是让周围的百姓都跑来看热闹。此刻赵禾这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什么?私铸铜钱?”
“这不是杀头的大罪吗?”
“挨千刀的,就是说他们姚家自己造钱?想要多少银子就有多少?”
“这是真的吗?要是真的,怕是要抄家灭族吧?”
而听见赵禾这话的姚三娘也彻底愣住了。
她刚才没听错吧?
“你究竟是谁?”姚振英终于意识到,此刻的金洪涛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刚才一直都是在他旁边的小娘子在说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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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92章
◎金洪涛那有些过于圆润的脸上变得肃穆,看着此刻还大胆盯着赵禾看着的姚振英喝道:“见了公主殿下!◎
金洪涛那有些过于圆润的脸上变得肃穆,看着此刻还大胆盯着赵禾看着的姚振英喝道:“见了公主殿下,还不下跪行礼?”
当金洪涛这话一出,不论是刚才看着赵禾问她是谁的姚振英,还是在一旁哭哭啼啼要金洪涛给个说法的姚府的太太姨娘们,此刻全都愣住。
大昭第一公主 第132节
姚振英像是在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这般盯着面前的小娘子看多大逆不道的一件事,赶紧低头,心头却是一片茫然。
公主殿下?
大昭就只有一位公主,而这位公主就算是从前没什么名声,但最近这段时间,谁还不知道昭宁公主是谁?那个一一己之力将科举推上了进程的公主殿下,传闻是当今陛下唯一的也是最喜爱的女儿,何况,他们家还跟上京杨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然知道这位公主差点就被立为皇太女,由此可见赵禾的身份不一般。
在金洪涛这话一出后,不论是站在她面前的姚家一家人,还是周围围观的百姓,几乎全都跪了下去,耳边顿时传来齐刷刷的“拜见公主殿下”这样的声音。
赵禾让人先起来,她出现在这里可不是为了让人拜见自己,而是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姚振英勾结杨鸿杰在与君山私铸铜钱,这种危害了所有百姓的行为,自然是要天下人都知道。等案件开始审理,她要让杨鸿杰再无翻身的余地。若是全天下百姓都厌憎了此人,杨鸿杰就算是想要做什么小动作来逃避惩罚,那还可能吗?等到这些人成了全民公敌,还怎么可能会有人伸手相帮?
更重要的一点,赵禾觉得这些人的罪行,就应该被公示。
赵禾虽是让周围围观的百姓都起来了,可她却没让姚振英从地上站起来。她低头看着姚振英,又重复了一遍先前被打断的问题:“姚老板跟与君山私铸铜钱毫无关系吗?”
姚振英这瞬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压力,不仅仅是面前的赵禾带给他的,还有周围那么多看着他的百姓。在答应跟杨鸿杰一起合作时,他也考虑过后果,可但这后果真正出现时,而且还是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被迫公开的时候,姚振英心头最后那点羞耻心,终于让他感受到无法抬头。
他不敢否认,就冲着如今赵禾直接带着金洪涛找到自己来看,与君山想来早就被赵禾控制。若是此刻换做旁人,可能他还有狡辩的余地,毕竟不是谁都敢跟上京杨家正面对抗的,说不定他还有一线生机。可偏偏来的人是赵禾,大昭唯一的公主,听闻大昭整个兵部都听从这位公主的号令,能随随便便调动在大昭境内的所有士兵。这样的赵禾,又怎么可能惧怕上京的一世家?他在赵禾面前,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
姚振英认罪了。
当周围的百姓在听见这消息时,那嗡嗡的讨论声在这时候变得更大,而在一旁听见这消息的姚三娘,脸色惨白。
姚三娘都还没从“私铸铜钱”这样的罪名中回神,便听见姚振英亲口承认。她张了张嘴,原本还想问问赵禾是不是弄错了,她们家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做这种明知道是掉脑袋的事?可她还没问出这话时,耳边落下姚振英的声音时,姚三娘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她们家难道不是清清白白做生意的吗?怎么,怎么会惹上如此祸事?
“这可真是够坏的。”
“当初都说姚家富可敌国,这都能自己造铜钱了,可不嘛。”
“坏胚子,这种人怎么不下地狱?”
“真是好大的野心,竟然想着私铸铜钱。”
“难怪,每次到他们姚家的店铺里买东西,找回来的都是在这种铜板,那现在可怎么办?这些铜板既然是假的,是不是在我们手里就没用了?”
“没用?那可怎么办?我家里还有不少呢,好多贯……这是什么害人精啊!”
“应该拖出去砍了!奸商!”
……
耳边传来周围百姓的声音时,姚三娘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她不想相信的事情,在现在这一刻,周围有无数人都在清晰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姚三娘想转头再问问姚振英,而这瞬间却是眼前一片黑,下一瞬间,她就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耳边的喧嚣渐渐远离。
当姚三娘再醒来时,外面的天色以及暗了下来。
她睁开眼,周围一切都是陌生的布景,没有任何装饰的木床,看起来也不算是什么名贵的木材的桌椅,她如今所在的这间房看起来很是简陋,跟她曾经的闺房有天壤之别。
姚三娘最后意识的画面还停留在自己父亲被千夫所指的画面,她从床上坐起来,脑子里有点发疼。
这一切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一场梦一样,格外不真实。可如今看着自己身处的环境,姚三娘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梦境。
从床上下来,姚三娘刚走到房门口,还没拉开门,就听见外面传来几道小姑娘欢快的声音。
“你们知道吗?我听我从京兆府回来的姐妹说,公主要求官府将这一次赈灾的银两的花销,全都张贴出来,让百姓们都看见。”
“知道,这消息都已经传遍了好吧?我老家就是九曲县的,我们钱大人最先把那些账目公开出来呢。不过钱大人果然是钱大人,朝廷赈灾的银两,他可真是一个铜板都没有多用。”
“现在在京兆府的百姓都在夸赞公主!我从前都不知道我们小姐竟然是公主殿下!真是太好啦!”
“反正别的我不知道,从前那些官员喜欢克扣银两的问题,现在是肯定不会再存在了。我听说,这一次我们善堂也要去那边呢,不知道现在我去报名能不能被选上。”
“去试一试啊,反正我已经报名了。这一次去那边,肯定会很忙,不过我就喜欢忙一点,我们家小姐说,越是忙碌我们的月钱越高呢。”
“嘻嘻,对呀,恨不得天天都很忙,下个月我和我娘就可以搬进新房子啦。”
……
姚三娘站在门口,那只原本已经放到了门栓上的手,忽然僵硬在原地,不知道应不应该落下。
她脑海中出现赵禾的那道身影,她差点忘了,那位“谢小姐”并不是什么真正的谢小姐,而是她都想不到的公主殿下。她先前不是没有听闻过这位昭宁公主做了些什么,也不是没有偷偷崇拜过,而如今,她想不到自己竟然还真是认识公主。
可现在,姚三娘却不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丝丝愉悦。她崇拜的公主殿下,今日却是亲手抓住了姚振英。姚三娘明白自己亲爹犯了罪,但从心底来说却很难接受。
为什么会这样?
姚三娘心里很复杂,她明明是想将赵禾当做朋友,可偏偏就是这个朋友让她的家在顷刻间支离破碎。
她能恨吗?她恨得起吗?
姚三娘恍恍惚惚地转身,重新朝着自己的床榻而去。但在路过那小方桌时,她没怎么看清楚,冷不丁撞了一下,顿时让原本在桌上的茶壶被撞倒下,发出清脆刺耳的破裂声。
姚三娘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随后这一抹慌张在门口传来一道“姚小姐醒了吗”的声音时,变得更甚。
门外的人敲了两声,再次询问,姚三娘装不下去,只好应声,很快那道木门就从外面被人推开。
进来的是个看起来年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后者在看见满地狼藉时,“呀”了一声,然后很快动手收拾,蹲下来的时候她脸上皱巴巴成了一团,小声嘀咕着:“这还是不少钱呢。”
姚三娘则是站在原地有点愣怔,等到那姑娘收拾完了后,这才小声问:“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被管事安排过来的小姑娘叫春芽,她是田庄里农户的孩子,想来善堂学手艺,现在留在善堂干活。今日被安排来照顾江陵府里有名的有钱人家的小姐,春芽本来就不是很情愿。她可是都听说了,今日清晨,姚家的那位顶顶有钱的大商人被抓走了,因为在外面私铸铜钱。她虽然没去过学堂,但也知道私铸铜钱是什么意思。可不就是自己造钱,然后来花吗?这可是大奸大恶之徒才能做出来的事,如今自己却是要来照顾这样一个坏人家的小姐,春芽心里哪里能没一点情绪?尤其是在这时候她看见姚三娘打碎了茶壶,竟然也不知道蹲下来伸手捡起来,心里便对她感到更不欢喜。
“善堂啊,不然姚小姐你还能去什么地方?”春芽看了她一眼说。
别说春芽不理解,就连金洪涛此刻也不理解赵禾的做法。
按理说,像是姚三娘这种罪犯的家属,当然也是要一并抓起来流放,可赵禾却只是让官府的人将这一群女眷抓起来,没有苛待。而昏迷的姚三娘,则是被送到了善堂。
“如果只有姚振英一个人犯罪,还要流放无辜的家眷的话,这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未免有些太不公平。”赵禾说,“现在将姚家这一群人抓起来是要审问,若是无罪的,就应该放走。现在暂时收押吧,不过不要太苛待她们。”
金洪涛听着赵禾这话,觉得始终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他又不能否认赵禾这话说得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让家中不知情的人承受知情不报的罪业,这听起来是有些太不公平。何况,这时候姚家所有的财产都已经被官府查封。
而此刻姚三娘在听见春芽的话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作势就要朝门口走去。
春芽可不能让她这样离开,赶紧上前一步挡住了她,“你要去哪里?”
“回家。”姚三娘说。
春芽看着她:“你爹可是犯了杀头的大罪,你若是不想死的话,你最好就在我们善堂。你们家现在已经被官府查封,你爹也被官兵押送去了京城。我们家小姐是好心收留你,不然现在你出去,就只有跟着你娘她们下大狱。”说完后在,春芽没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小姐是怎么想的,怎么让你这种人来我们善堂。”
她虽然是说得小声,可就这么小的一间屋子,站在她身边的姚三娘怎么可能听不见?
姚三娘咬着唇,忽然像是生气一般,抬头怒目而视,“我就要出去!”
春芽将手中的碎瓷片朝桌上一放,皱眉:“你怎么听不明白?你出去可就要被抓走,你要出去吗?”
这话让姚三娘心头一慌,从前在她的生活里哪里会出现被人抓进牢里这种“意外”?眼下她都还没做好任何准备,却被告知自己随时都可能被抓进去。从来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这时候眼睛开始变得发酸,特别想哭。
这时候听见消息的赵禾,也从善堂另一边走了过来。
当赵禾站在门口时,就看见昨日还意气风发的大小姐,此刻变得失魂落魄。
赵禾伸手敲门,顿时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春芽立马跑到了赵禾身边,她当年是跟她父母一起流亡到江陵,是赵禾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他们施以援手的人,在春芽看来,自家小姐哪哪都好,而姚三娘就是坏人,她家小姐肯定是被姚三娘蛊惑,不然这样的坏人就应该被官府的人抓走。
“小姐。”春芽叫了一声赵禾,然后指着刚才被打碎的茶壶道:“姚小姐把我们善堂的东西都打碎了,她还说她要出去。”
春芽不是故意告状,但她是真觉得姚三娘有些不识好歹,而且这茶壶也是十几个铜板才能买到,怎么就她醒来后就打碎了?真是够败家,而且还不知道收拾,有钱人家的小姐都这么邋遢的吗?
赵禾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小姑娘,“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跟她谈谈。”
春芽还有些不放心朝着姚三娘的方向看了眼,她是怕她家小姐吃亏,毕竟现在她觉得姚三娘看着自家小姐的眼中都带着小刀子呢!
等房间里只剩下赵禾和姚三娘时,赵禾无视了落在自己身上那道目光,直接抽出一椅子,坐下来。
“你若是真想出去,也行。”赵禾说,“你娘她们在牢狱里,也不会吃太多苦头,若是你想的话,我让人送你过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姚三娘这时候哪里管赵禾是不是什么公主,现在不论赵禾说什么,落在她耳朵里,听着都像是施舍。可这么多年来,她什么时候接受过别人的施舍,从来都是她姚家三小姐施舍给别人!这样身份的调转,她一时间接受不了。“你现在满意了吗?”
“什么?”赵禾问。
“你让我家破人亡!你满意了吗?!枉我之前还将你当做朋友!你就是这样对朋友的吗?你看着我难道不觉得心虚吗?”姚三娘忍不住对赵禾接连发问。
她现在害怕极了,心里的情绪急需要一个出口宣泄。而这时候赵禾出现在她跟前,自然成了那个被发泄的人。
“你之前耍我好玩吗?”姚三娘眼中带着泪问。
赵禾抿唇,她本来因为这段时间忙于京兆一带的天灾,而变得更瘦了几分,从前看起来还微微有些圆润的小脸蛋如今倒是变了模样,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平日里一看,端庄秀美,可当她严肃着一张脸时,就带着那么几分不好惹的气势。
赵禾眼下露出这表情,若是稍微跟她熟悉一点的人看了就会知道她是有些不高兴了。
“你家破人亡,不是我一手造成的。这都是你父亲自己的选择,难道你认为私铸铜钱这种事,还不算是什么作恶吗?你知道私铸铜钱损害的是谁的利益吗?是整个天下百姓的利益!源源不断没有节制地朝市面投放铜钱,导致铜钱所有的货币都变得越来越不值钱。
如果这样说你还不明白的话,好,那我告诉你。一般人家一个月月钱就二三两银子,他能买十担粮食,那现在铜钱变得不值钱,可能就只能买得起六七担粮食。这还只是最基本的,日后说不定会更加贬值。这些人家的收入没增加,但手中的钱却变得不值钱,让一个原本能吃得饱饭的人家,变得吃不起饭!这就是你父亲做的事,难道他在做这种事情之前不知道是有什么后果吗?还是说,难道朝廷的律法里是没有明文规定私铸铜钱就是砍头的大罪吗?”
赵禾实在是恨极了姚振英和杨鸿杰狼狈为奸干出来的这种事,那些无辜的百姓,或许就会因为他们的贪恋被饿死,手中攥着的银子越来也不值钱,就算是认真生活却仍旧不能如意。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人为。
姚三娘被赵禾这一通话说得在原地愣住,半点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赵禾,从前不论在什么时候,就算是她挑衅赵禾,也没见过后者露出这般神色。
“如果你觉得只要是朋友,就能容忍这样的过错的话,那我可能做不起你的朋友。”赵禾补充说,“就算是我犯法,那也是要被抓起受审,大昭的律法,是针对所有大昭人,没有谁能轻贱律法,谁都不能是例外。”她声音很严肃。
若是谁都能逃脱律法的约束,那国将不国。
姚三娘眼中的泪珠时候终于落了下来,她当然不是真的想要真的责备赵禾,可心里就是很难受。现在被抓起来的不是别人,是她的亲人。理智上她明白眼前的人说得没一点问题,可在感情上,她真很难接受。
“那我爹他现在怎么样了?”姚三娘看着赵禾问。
“送往上京,自有大理寺严审此案。”赵禾说,因为牵涉人员众多,这番事件,涉及到也不仅仅是私铸铜钱这么一件事,像是包庇囚犯,豢养私兵,乃至刺杀皇亲国戚等等,每一件拿出来,那都是可以好好审理的大案子。
姚三娘垂下头,“那我娘她们呢?她们,她们是不是也要被……处刑?”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眼下她爹犯的那些事,足够让她们全家都掉脑袋。可即便是这样,姚三娘还是希望家里的人能活下来。
赵禾想了想,她现在其实没有办法给姚三娘具体的回答。她当然是认为若是在审理后,发现姚振英家中女眷确实没有参与到私铸铜钱这些违法犯罪的事,那就理应释放。但眼下的律条可不是这样,她得先回上京后,看看是什么情况,才能知道姚家一众女眷的结果。
姚三娘见赵禾沉默,她心里差不多已经有了底。这种情况她早就应该想到的,她爹犯了那么重的罪孽,家里人怎么可能逃脱惩罚?
“我还是回去吧。”姚三娘像是忽然一下长大了,明白过来,从此后,没有一个姚家再能给她撑腰,可能从现在起,她也不是什么姚家的三小姐。她如今在善堂,显然是赵禾给了自己优待。不然,这时候她分明就应该跟自己母亲一起被关进了大牢里。
赵禾揉了揉眉心,“如果你身体还没好,其实在善堂里休息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在牢狱中生病的人,都还有个保外就医呢。何况,赵禾是知道眼前的姑娘是一点都不知情。
姚三娘却是拒绝了她的好意,她苦笑一声,随后对着赵禾的方向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大礼,“先前对公主殿下多有冒犯,三娘在此赔罪。也多谢公主殿下厚爱,但现在既然我母亲都在牢狱中,我这个做女儿的,平日里都没有尽孝,现在我还是跟她在一处吧。”何况,她现在脑子里很清醒,她能在这里都是赵禾的缘故,可她不想再跟赵禾有任何瓜葛。
她无法迈过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赵禾没多言语,只是轻微点点头,“等会让我派人送你过去。”
在从这房间离开后,赵禾抬头看着浩渺的苍穹,忍不住一声叹气。
大昭第一公主 第133节
她能感受到姚三娘要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态度,这便是她心里预计的最坏的打算。
春芽那个小丫头都还跟在赵禾身边,小姑娘每天脑子里就只有认真干活,不明白自家小姐现在为什么叹气,“难道那姚小姐离开不是更好吗?反正她爹都是坏人,小姐听了怎么还叹气呢?”
赵禾叹气是因为她昨日告诉姚三娘的那些话,可能后者都不会再接受。就算是日后她争取到她们这一群不知情的女眷的赦免,那时候姚三娘就算是过得捉襟见肘,也不会再向善堂寻求一分帮助。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难过。”
被娇养大的小娘子,最终背负上沉重的枷锁,可在此前都还没一分独自存活的本事,她觉得难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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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得她们无辜啊,即使不知情但是享受了好处啊】
【终究是做不了朋友了】
-完-
第93章
◎赵禾在离开江陵时,马车里堆了不少东西,好多都是江陵当地的土特产。
“公主喜欢……◎
赵禾在离开江陵时,马车里堆了不少东西,好多都是江陵当地的土特产。
“公主喜欢的话,不妨拿去尝尝。这一回真是麻烦公主,也不知道我们家那野丫头现在在京城究竟怎么样。”金夫人在马车旁,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开口对着赵禾开口说。
金夫人也没有想到赵禾在离开前竟然会主动前来找自己,而且一开口,便是问她有没有要给金瑶带的东西。
金夫人怎么会没有?早在知道赵禾要路过江陵时,她就准备了不少东西,一部分是给赵禾的,另一部分,自然是给在京城的金瑶准备的。可金夫人最终也不敢真去拜托赵禾,她哪里敢让堂堂一国公主充当带货的跑腿人?就在金夫人觉得失落时,没想到赵禾竟然主动找来了。
金夫人很感动,接连着又对着赵禾说了无数声谢谢的话。
赵禾摇着头说顺手的事儿而已,“瑶娘在上京很好呢,现在上京里的很多贵女都认识她。若是金夫人想瑶娘,也可以去上京的嘛。瑶娘最近在上京里买了一套三进三出的小院呢,到时候金夫人和金大人去上京,那都有地方。”
金夫人眼中还有泪花,不过在听见赵禾这话时,她是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啊?三进三出的院子?瑶娘怎么有银子?她好久没有问家里要银子,这……”
金夫人可不觉得自家闺女是什么赚钱的一把好手,从前金瑶也没有学过这些啊。
赵禾失笑,“瑶娘很有钱,她可是掌管着众多铺子的东家呢。”
既然当初金夫人愿意将金瑶放走,那就说明她是比一般的父母都要开明很多。可是开明,这也不代表着她是真希望看见自家的闺女从商。一听见赵禾说金瑶竟然管理着众多铺子,金夫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东家?”金夫人心里那叫一个百感交集,她从小请名师指导自家闺女,是想着要将金瑶培养成名门淑女,哪曾想有朝一日,金瑶收拾着自己的小包袱吭哧吭哧就像个男儿一样去外面闯荡。这听着像是闯出来个名堂,但到底不是自己心底期待的那样。
赵禾点头,她像是看出来金夫人的犹豫和纠结一般,不动声色宽慰道:“瑶娘这可不是一般的商铺的东家,这些商铺未来都会是整个大昭的皇家铺子,所以,瑶娘现在也不算是纯粹的商人,毕竟哪里是有在为了朝廷做事的商人?”
金夫人一听,脸上顿时一喜。只不过现在赵禾这话,她还是有些不太明白的。什么叫做大昭的皇家铺子?可如今赵禾即将启程,她也不好意思再拉着赵禾多问问,只好冲着赵禾的方向给她行了大礼,“那妾身就祝公主一路平安,岁岁安好。”
赵禾伸手放在自己胸口,行了万福礼,“夫人保重。”
从江陵回上京的路上,赵禾在城镇歇脚时,她带着九娘南越在客栈的一楼用膳,冷不丁就听见旁边的人的讨论声。
倒不是赵禾想要偷听别人说话,而是周围这些人讨论的话题竟然出奇的一致,甚至她从这些人的交流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如此一来,赵禾忍不住多听了两耳朵。
“朝廷近日来颁布了一条新律条,你知道吗?”旁边一桌穿着灰褐色的长袍的中年男子开口说。
坐在他身边的看起来跟他年纪相仿的男子点头,“听说了,说什么日后朝廷特定拨款什么的,款项用处必须公示出来,给当地的百姓看一看。若是不公示的,或者伪造金额的,都可能下大狱。”回这话的男子“啧”了两声,脸上露出个笑容来,“这条法令一颁布出来,我差点忍不住笑了。当初你还记得吧,前朝那一年也是水灾,结果当初可是死了不少人,就在寿州一带,结果朝廷拨的赈灾银两,最后压根就没落两个子儿到寿州,反而倒是让那种中间各种官吏好好捞了一把。如今寿州那边,都还荒芜得很,好好的庄子这么多年来也没有缓过来,不过听说当年寿州的官员们,倒是暴富了一笔,想来最后运送到寿州的那些银两,被这些人吃了最后一波。”
那灰褐色长袍的中年人点点头,他也记得当年的惨状,“不过现在好了,朝廷能有这么一条法令,至少日后真是有什么受到了天灾的地方,百姓们不至于流离失所。”
“我听闻这一次京兆的水灾,破坏是很严重,但没什么百姓丢性命?”他同伴说。
“嗨,这你们还不知道吗?”这时候坐在邻桌的一年轻男子开口道:“那都是因为有公主殿下就在九曲县!当初下暴雨时,公主亲自带着武安军和九曲县的衙役们,挨家挨户去劝说百姓撤离,不然怎么会有房屋被淹了七八成,但没什么人员伤亡?这都是公主殿下的功劳!听说,公主那时候冒着大雨,回到那什么山庄,还生了一场大病!我大哥就在九曲县,这都是我大哥给我写信时说的。而且,听说九曲县是最先对我们这些老百姓公开账目的,官府拿着朝廷赈灾银两,花的每一笔都有记账,都公开了出来。”
他这话让旁边两人点点头,其中那灰褐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我听从上京那边传来的消息,说这新增的律法,就是由昭宁公主率先提出的。”
“公主可真是我辈楷模!而且你们听说了吗?最近江陵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公主现在都在江陵,抓了一私铸铜钱的一伙人。”
赵禾忍不住朝说这话的人看了眼,她忍不住失笑,难道年轻人都是在这样的吃瓜一线吗?她怎么就觉得自己都快要成个透明人?做的什么事都被传播这么广?
显然,周围那几个吃饭的人听到这年轻人说这消息的时候,忍不住都竖起了耳朵,一个个脸上兴奋。
“兄弟,展开讲讲?”
“对啊对啊,自从公主力压那么多反对的声音,把科举的路子带出来后,我就是坚定不移的公主党!公主又做了什么?兄弟,快说说!”
……
那年轻人显然是很满意眼下这种情况,他既然这么了解赵禾的诸多事迹,显然他也是十足的公主粉。现在恨不得将公主所有的辉煌事迹都安利给周围的人,所以这时候,后者站起来,看着客栈里其他的客人,发现几乎所有人这时候都看着自己,除了赵禾她们那一桌,他不由友好地冲着赵禾的背影喊道:“朋友,要一起听听公主的事情吗?大家今日能聚在一块儿,也是缘分,不如也一起来听听?”
赵禾:“……”
这种感觉,怎么那么熟悉?就像是被金瑶和马锦玉两人拉着去茶馆,特意听说书先生宣扬自己的事迹,有那么一点点的异曲同工之妙?
实在是又能再造出一座城堡的尴尬程度。
赵禾还带着面纱,既然都看不到脸,丢脸应该也没有人会发现,她转过身,轻轻点了点头,“先生请讲。”
那年轻人像是这时候才意识到跟前这小娘子才是对面那一桌人里说了算的人,当耳边落下来赵禾这道轻柔的嗓音时,让他有瞬间的失神,不过对于公主的热情很快超过对面前小娘子的好奇,他立马回过神,开始自己激情澎湃的临时演讲。
赵禾听见耳边传来两声非常轻微的不易让人觉察的低笑,她猛的一下回头,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九娘和南越,显然刚才那两声笑就是这两人传来的。
赵禾龇了龇牙,可惜现在带着面纱,她奶萌的恐吓的小表情没能真正对眼前的人起到任何震慑作用,反而让九娘和南越脸上的笑容这时候变得更大。
赵禾鼓了鼓腮帮,“还笑?”
南越夸张捂住嘴,默默伸手冲着自家公主竖起了大拇指。没办法,他们看着自家公主这样被迫听自己的彩虹屁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这怎么可能不让人发笑?
事实证明,如今昭宁公主在民间的“粉丝”真的很多。就在这年轻人侃侃而谈时,这客栈里竟然不知不觉涌进来很多百姓,这不是来吃饭住店的,竟然全都是来听赵禾在这段时间游历时发生的事情。
赵禾见人多了起来,自己离开也不是那么显眼,很快带着九娘和南越两人脚底抹油,火速离开。
出了客栈,赵禾这才拍了拍胸口,吐出一口气,“这事儿怎么传得这么快?”
她不理解,当初她在江陵时,跟武安军和闽王水师作战时,也不见的有多少人知道,现在不知怎么的,关于她的消息还没几日时间,异地也能传得沸沸扬扬?赵禾不理解,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想要故意盯着自己,等着她犯错。
南越倒是能猜出来一点点,他在上京的时候,因为不能跟在赵禾身边,就在陈素水手下轮岗,休息的时候经常可以离开皇宫,在上京里,他就听见过不少赵禾的传闻。
“公主可能低估了您如今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分量,不论是想要参加科考的,或者是已经放弃的,对于他们这些读书人而言,公主当初撕开了科考的路子,就是他们这些人心中的偶像。如今公主的一举一动,若问谁最关心,那必然就是这些读书人。”南越说。
读书人最擅长的是什么?当然是写文章啊!只要有一个读书人知道了赵禾最近做了什么,那必然是要写一篇文章称赞。读书人的圈子那可是在当下是传播消息最快的,这些手稿说不定会被竞相传阅,这传播速度相当可观。
这么一看,赵禾做的那些利国利民的好事,又怎么可能被掩埋?
即便是她想要低调,可在她身后的那一群有文化能识文断字写文章的读书人迷弟们,又怎么可能真让她低调起来?
赵禾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总不能现在喊话,让天下读书人都闭嘴吧?
九娘这时候笑着说:“这样其实挺好的。”
赵禾“啊”了一声,表示疑惑。
九娘是还没有忘记当初赵靖想要立赵禾为皇太女时,群臣反对的模样,而眼下这不正好就是一个机会吗?这大昭虽然是赵家的,但是组成整个大昭的,却是天下的百姓。若是天下的百姓都愿意拥戴她们家公主,那些群臣的反对还有意义吗?难道那些反对的人,想要站在全天下百姓的对立面吗?
“公主说不定这一次再回到上京,想要推行你的政见,因为有这些百姓的声音,会变得更容易一点。”九娘说。
赵禾转念一想,便知道九娘这话并不无道理。甚至在先前,她都已经做好了回到上京后,打一场硬仗。若民间她的名声真有那么高,想想,这对她而言不算是什么坏事。
这一次赵禾回去,势必是要从紫宸殿的后殿走出来,站在朝廷之上,她要站在群臣的最前方,光明正大地开始参政。
三日后,赵禾返回了上京。
她一回到宝云宫,换了衣裳后,就马不停蹄地去了现在赵靖所在的御书房。
门口站着的陈素水在看见赵禾时,脸上不由露出个淡淡的笑容,很快将她放了进去。
赵禾是提前了一日回来的,出去这么长时间,说不想念家里人是不可能的。眼下,她就是要给赵靖一惊喜。
不过现在赵靖的心情却是不怎么好,赵禾自从到了京兆的地界,传回来的消息那是一个比一个不好。赵禾先前在福德山庄遇见的那些事,虽然赵禾没有派人传消息回去,但赵靖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她身边安插人手?赵禾遇见什么事,被人怀疑的那些大小事情,全都被送到了赵靖的案头。
随后,又遇见天灾水患,赵靖一口气都还没提上来,结果从军部传来的密信里,又被告知杨鸿杰勾结前朝的大皇商姚振英私铸铜钱。这一桩桩一件件,没个省心。
虽说眼下杨宝宁已被押送回京,可杨鸿杰这个老狐狸也是够黑,几乎是在收到消息后,立马进宫,跪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自己教子无方,才让家中的纨绔将主意打到了赈灾银两上。杨鸿杰就是要舍弃亲儿子,也要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可不久后,武安军就押送着姚振英也到到了上京。
姚振英的证词,就变得尤为重要。
杨鸿杰这时候已经被大理寺拿下,但赵靖脸上仍旧没露出多少喜色。
与君山私下里的交易已进行了好几年,而杨鸿杰身为工部侍郎,对于铜钱的制作极为熟悉,所以这也就导致了从与君山里出来的那一批私铸的铜钱,如今流入市场,压根不好区分。
赵禾进门时,赵靖正伸手撑在额头上,面色不愉。
虽然赵禾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轻手轻脚,但赵靖毕竟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对于赵禾这典型不曾习武而显得粗重的脚步声,赵靖几乎是豁然抬头。
在那瞬间,赵靖脸上的厉色还没褪去,不过当他看清楚来人竟然是赵禾时,前一秒的严肃霎时间全部褪去,转眼间那张脸就变成了老父亲特有的和颜悦色。
“昭昭?”赵靖意外极了。
赵禾笑眯眯走过去,站在赵靖背后,伸手就按住了赵靖的太阳穴,那细长柔软的小手很是轻柔地在替面前的中年男子按摩着,“对呀,阿爹看见我惊喜吗?”
赵禾还没给赵靖按两下,她那双手就被赵靖给拿了下去,“这些事不用你来。”他家的闺女,哪里需要做伺候人的事儿?哪怕就是对着他这个亲爹也不用如此。“站过来让阿爹看看。”虽说听人说赵禾无恙,但做父亲的,总归是要亲眼看见才放心。
赵禾:“看什么?我没事。”
“没事?”赵靖在听见这两个字时,那浓郁的眉毛顿时一挑,看起来有几分凶悍,“没事那还跌落山崖?这能叫没事?”
大昭第一公主 第134节
赵禾瞪大眼睛,“阿爹你怎么知道?”
“哼。”赵靖回应赵禾的只有一句冷哼,那样子看起来很是不高兴,对于赵禾的瞒报的不高兴。
赵禾:“……好吧,虽然中间是出了一点意外,但现在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赵靖见到面前的人的确是没什么大问题,脸色这才稍微好一点,对着身边的大内总管道:“让御医过来给昭昭看看,万一这是有什么在身体里的毛病,这可不行。”
赵禾:“……”
“这一次若不是有沈家那小子,我看你这条小命……”赵靖顿了顿,最终是没将那可能存在的结果讲出来。当年他自己驰骋沙场时,即便是冲在最前面,单枪匹马直入敌营,也不觉得害怕,生死看淡,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脚步。可是当这生死一线的人变成了赵禾时,赵靖却坐不住了,甚至这种想法出现时,他下意识就想将之抛到脑后。
赵禾这时候听见沈必的名字,大约是立马想到了当时跌落山崖后,沈必跟自己那一晚上的相处,她脸上不由多了几分关心,“小沈大人现在还好吗?”
因为沈必受伤,所以赵禾去江陵时,没有让沈必随行,而是安排了一队人马,悄悄将沈必送回了京城。
何况,沈必这一次出来的任务本来也不是要跟在她身边。
赵靖:“没什么消息从沈府传来,那就是没事。”
“那我过两日去看看小沈大人。”赵禾说。
这话却顿时让赵靖皱了皱眉,但不论怎么说这一次沈必是立了功,沈必也是因为自家闺女才受伤,这时候赵禾提出来要去看看人,似乎没什么不对。
“好。”赵靖还是点点头,没有反对。
没多久,太医就到了御书房。给赵禾号脉后,太医确定赵禾只是长途跋涉有些疲乏,没有任何别的问题后,赵靖这才挥手让人下去。
“既然累了,那就早些回去休息。”赵靖说。
但赵禾却没离开,她过来当然是有正经事,现在都还么说完,怎么会随意离开?
“阿爹准备怎么处置杨鸿杰一干人等?”赵禾问。
其实赵靖性格豪迈,是个很有容人之量的君主,从他从大梁皇室手中接过这破碎的山河后,没有怎么大动前朝的官员,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他并不在意什么前朝之臣这样的说法,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除非那些在位置上过于尸位素餐被他发现的官员被换掉,很多人仍旧是维持着前朝时自己拥有的体面。
但这一次,杨鸿杰是彻彻底底踩到了赵靖的红线,赵靖完全不能忍受有人为了一己之私,将天下百姓都放在火架上炙烤。
哪怕这时候问这话的人是他放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赵靖在听见杨鸿杰的名字的那瞬间,脸色倏然沉了下去,“等大理寺将案情调查清楚,涉事的人员一一查清楚,全部斩立决。至于家属,全部打入贱籍。”
赵靖对这些人恨之入骨,从前这些人不是喜欢凌驾于所有百姓之上吗?那现在他就要让这些人体验什么叫做人下人,沦为贱籍,便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这可是比一般流放来说,还要来得让人害怕。
赵禾在听见这话时,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她担心她阿爹在一气之下,让杨家和姚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全都拖出去斩了。现在看起来,至少她阿爹没想要这些人的命。
赵禾站起来,恭恭敬敬对着赵靖行了一大礼,然后开口说:“阿爹想要惩戒杨鸿杰和姚振英,还有南宫浩然这些私铸铜钱的涉案人员的家属,儿臣能明白。既然能让与君山的铜矿运作这么多年,显然不可能是只靠着他们三人,大理寺的官员肯定会给出具体的人员名单。既然这些犯事的人被抓出来,那剩余的家属,从来都不知晓这件事情的家属,是不是可以网开一面?”
赵靖眯了眯眼睛,若是这时候换个人来跟他说这话,他指不定都已经叫人滚出去。可现在在他跟前的人是赵禾,赵靖的耐心可比一般情况好了太多。
“网开一面?”即便是耐心好了很多,但赵靖没有直接被赵禾这话说服,“这些人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却是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好处,怎么就不能入贱籍?没有被杀头,就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
赵禾:“他们享受的好处是金钱和地位,在抄家后,手中一个铜板也没有,曾经家族带去的荣耀,也只剩下世人的鄙薄。拥有的现在尽数失去,这难道不就已经是惩罚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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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94章
◎赵禾这话说完后,赵靖没有立即出声,只是皱着眉头,那样子看起来是在思索她刚才的那番话。
……◎
赵禾这话说完后,赵靖没有立即出声,只是皱着眉头,那样子看起来是在思索她刚才的那番话。
赵靖是感觉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好像又觉得这种惩罚对于历朝历代的律条对比起而言,又显得格外轻了些。他现在都还在对杨鸿杰这群人恨之入骨,总觉得这样轻易放过杨府的人很不甘心。
赵禾见她阿爹没反驳自己刚才说的话,于是接着开口说:“这样做还有一好处。”赵禾顿了顿,脸上露出浅笑:“如今外面还有谣言,说阿爹穷兵黩武,将前朝亲王逼死,视人命如草芥,这一次的大案,若是阿爹能力反这种连坐,难道不就能一举攻破谣言,让百姓们知道您其实是一位仁厚的君王吗?”
赵靖听后差点没笑出来,他看着自己女儿,那张长途奔波后的小脸上,唯有那双眼睛这时候看起来明亮极了,像是夜晚里会发光的星子一般。
“倒是学会先给我戴顶高帽子?”赵靖问。
赵禾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看穿,“可阿爹本来就是仁厚的君主,只是那些人不知道而已。”
赵靖觉得再听着这小棉袄多说两句,就要立马受了这糖衣炮-弹,他笑骂着:“赶紧回你的宝云宫,我看你这出去一趟,别的没学到,拍马屁学了不少。”
赵禾莞尔,至少从现在听起来,她阿爹是有那么点松动,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像是姚三娘那样的人,估计日后只要想凭着自己双手赚钱,应该也不会太糟糕。
赵禾很快从御书房离开。
回到宝云宫,赵禾很快由着黛烟云霓等人揉揉搓搓,然后扶着上床休息。这一路来的奔波,现在终于到了终点,躺在自己的宽大的拔步床上,赵禾很快拥着被子闭上眼睛。
这一觉,赵禾睡的时间有些长。因为才回宫,赵靖也知道她这段时间太累,也没有让她第二日去听早朝,所以赵禾睁开眼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然大亮。
她一动,守在不远处的黛烟就走了过来,“公主可要起身?”
赵禾揉着眼睛,点点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睡得太久,感觉浑身似乎都有些发软。
黛烟笑了笑,“回公主的话,现在已经快申时了。”
赵禾顿时手一僵,还放在眼睛上,“申时?”她这是错过了早膳后,又错过了午膳?她睡了这么久吗?
黛烟点头,“奴婢这就让人传膳?小厨房的火还一直温着呢。”
睡了这么久,肚子自然是要发出抗议,赵禾点头。
洗漱后,云霓一边给赵禾梳头,一边说着这段时间宫中发生的事。
赵禾才离开时,四妃仍旧各司其职,整日将后宫一切都打整得很好,只不过当与君山的交易曝光后,其中淑妃被禁足在了宫中,半步不得离开。
淑妃是娘家就是杨家,如今杨家众人都入了大狱,淑妃只是被禁足在宫中,看起来已经是皇上法外开恩。
“不过虽说淑妃被禁足,但每日还是要派自己宫里的宫女每日在皇宫里记录查看,每一处宫宇的问题,淑妃娘娘还将这月皇城里的宫宇需修缮的地方都送来了宝云宫。”云霓低声说着。
赵禾笑了笑,她明白淑妃的意思。淑妃不敢求到她阿爹跟前,倒是求到自己跟前。而这一举动,倒不是为了整个杨家求情。
“先放着吧。”赵禾没想要今日就去找淑妃,杨家家眷最后要怎么判刑,那都是她阿爹的决定,昨日她已经将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现在只需要等待结果就好。
赵禾起来时间太晚,她与那本计划着今日出宫去看看沈必,如今看起要暂缓一日。不过,赵禾这好长时间没去学堂,今日回来,倒是先去见了见成安老先生。
老先生今日红光满面,在看见赵禾时,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明显。
“昭宁。”老先生见到自己的爱徒,难掩喜悦,“京兆府和与君山的事情,干得漂亮!”
今日在朝堂上,皇帝特意宣了钱无量和南越上朝,将在九曲县和与君山的事,完完整整详细跟群臣讲述一遍。作为赵禾的老师,听闻这些时日赵禾的作为,成安老先生哪里会不高兴?
何况,今日朝堂上,皇帝正式提出来,要让赵禾上朝参政。
原本还有朝臣反对,可是在经过赵禾在京兆水患时疏通转移百姓,在与君山追回赈灾银两后,至少工部尚书,是半句话都不敢说。
杨鸿杰是工部侍郎,犯下了滔天大罪,工部一干人等,这时候能保住自己都算是不错,哪里还敢跟皇帝对着干?
所以在反对之声冒出来之前,工部尚书已经先一步开口,支持皇帝的决定。
“臣以为公主大义,能看出来渭水一带会因为暴雨决堤,又能找到杨鸿杰这样的罪臣私铸铜钱的老巢,是我大昭的栋梁之材,皇上所言极是,公主殿下若能上朝参政,势必会令天下百姓感到安心。”
虽说这段时间,赵靖的确是挺不满意工部。但眼下工部侍郎这番话,却是说到了赵靖的心坎里,这一下,赵靖看着工部侍郎那张老脸,忽然觉得顺眼多了。
“爱卿所言极是。”赵靖点点头。
不过仍旧是有不知死活的人想要在这时候来触赵靖的霉头,拿着赵禾是女子的身份说事。
“皇上,昭宁公主乃是一介女儿身,女子不得参政,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臣恳请皇上三思!”说这话的人是曾经跟杨家走得比较近的刑部侍郎。
但就在他这话落下时,站在武将队伍里的镇国公曾老将军冷哼一声。赵禾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娘子,当初虽说刘阙的武安军跟闽王水师对阵时他没有在江陵前线,但每日也能收到从江陵那处传来的消息,那一次,若不是有赵禾带着巫赶去相助,江陵能不能守住都未可知。若是在当初江陵失守,闽王何愁不能给他们制造天大的麻烦?所以,不论是那一战,还是对于整个大昭的天下而言,赵禾都功不可没。
“老祖宗的规矩?是哪家的老祖宗?难道是亡国的大梁的老祖宗吗?”曾老将军这话一出口,顿时把先前说话的刑部侍郎给吓了一大跳。
这话他可不敢随便乱接,能说老祖宗是前朝的老祖宗吗?这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曾老将军像是没看出来他的窘迫一样,眼下赵靖才是大昭的开国皇帝,赵靖说一国公主能参政,那便是能的,老将军接着继续开口说着:“你以为你现在能安稳坐在这里是为什么?当初若不是公主殿下带着人带着神器到了江陵,阻拦下闽王水师,这天下还不知道要乱到什么时候。现在知道女子不能上朝参政?你可知道你眼下拥有的安定,还有一部分就是你口中说的女子亲手打下来的!你去问问边关的将士,谁不服我们公主殿下?”
是啊,若是大昭的将士真不服赵禾的话,又怎么会有所有人只要在看见赵禾特制的信-号-弹就无条件赶去支援这一说法?
兵部尚书站出来附议,兵部尚书完完全全就是赵靖的人,此举也不全是因为上面这位的想法,同时也因为整个大昭境内的将士们都肯定是支持他们的公主殿下,他必须得把下面士兵真实的军愿表达出来,这才不辱没了自己现在兵部尚书的身份。
很快,武将几乎全都赞成曾老将军的话,而在文臣这一方,虽然开始还有几个头铁的,但当成安老先生和谢长珣都站出来表明态度,支持赵禾参政后,想反对的人顿时变得寥寥无几。
这两人站出来,一个代表着谢家,一个几乎是天下读书人都敬仰的对象,谁还有那么大的胆子,跟天下学子作对?
除非是真不想要自己的声誉,不然就等着被天下读书人用笔杆子讨伐。
最是好面子的文人,又怎么能忍受这样的情况出现?
一时间,朝堂上的意见,就偏向了一边。
赵靖很满意看见眼下这情景,他大手一挥,一锤定音,“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开始,昭宁公主也跟着众位爱卿一同上朝。”
眼下小老头就在绘声绘色跟赵禾说着今日早朝时的情景,最后欣慰看着自己的学生,开口道:“不论朝堂上的什么人支持你,这都是你自己的本事。明日后,你便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朝堂上,这也说明一点,至少现在朝廷的官员,是认同你的本事。但是,这距离你自己想要的终点,可还有一段距离。明日上朝,不管你说什么,定会有人是想要跟你对着干的,遇见这种情况,不要退缩,现在的你可不是一个人,我听说钱无量现在也跟你站在了一块儿?”
赵禾心虚低头表示受教,随后点头,问:“老师认识钱大人吗?”
老头之所以被天下读书人当做楷模,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的学识,还因为这么多年来,他的学生遍布天下。
“几十年前,有过数面之缘。不过……”老头说到钱无量时,又哼了一声,像是表示不满那般,“一个读书人,有傲骨是好事,但喜欢龟缩,可不是什么好事。”
大昭第一公主 第135节
他看着个子不高,又瘦巴巴的,但是在说这话时候,愣是给赵禾展现了一番什么叫做“不服就干”。
赵禾不敢帮腔。
不过老先生也并不真讨厌钱无量,相反的,当他知道钱无量被赵禾派出押送杨宝宁回京时,还亲自去看了看自己从前的这位学生。
“听说你们之前相处得不错?”老先生问。
赵禾点头没否认,“钱大人在九曲县做县令深得民心。”
越是在这样的小地方,能协调官民关系,越是能体现做父母官的本事。赵禾觉得钱无量是个有本事的人,一心为了百姓,这样的人只是在九曲县,有些埋没了,所以这一次她才提出来让钱无量押送杨宝宁来京城,她希望钱无量能留下来。
老先生:“能让他出山,说明他对你的认可。不然,就从这他龟缩的性子,哪里是一般人叫他出来就出来的?”
赵禾“啊”了声,眼睛里有些惊讶。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钱无量当初为了帮京郊的农户说话,被杨鸿杰报复,不过那时候也有人愿意保他,只不过是他自己心灰意冷,干脆收拾包袱一声不吭就走了人。离开前,他倒是跟一群同窗在京城的莫家酒楼里畅饮过一番,当时留下了两句话。”
“什么话?”赵禾有些好奇了。
老先生:“佞臣当道,国无宁日。明主现,竹尘出。”
竹尘是钱无量的字。
赵禾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你知道当初跟钱无量在一起的都是什么人吗?”老先生问。
赵禾摇头表示不知道。
“你舅父谢清睿,白鹿书院的夫子陆可鸣,前朝太傅刘远山这些人,都是他的故交好友。”老先生摸着自己的胡子,悠悠开口说。
那些当年跟钱无量一起聚会饮酒的,无一不是如今讲出来众人皆知的大儒。由此可见,钱无量当年是多有本事,混迹的圈子怕是当时京城最顶级的文人圈。这样的人说走就走,几十年都不回来。若不是因为这一次让他做事的人是他打心眼里认可的,就算是赵禾贵为公主,也不一定能请得动这样的人。可要知道当初赵靖还都好几次提出要帮钱无量一把,但是都被这人拒绝。
“他不错。”老先生拍了拍赵禾的肩头,微笑着说。
赵禾回到宝云宫时,还有些迷迷糊糊。她早之前就知道钱无量厉害,但没有想到他是这么厉害。先前老头给她举出来的那几个人,都是在天下读书人心里有着非凡地位的人。
赵禾深吸一口气,忍不住琢磨着,明日要不要鸽了沈必,她有必要见一见那位深藏不露的钱大人?
第二天,赵禾穿上朝服,第一次光明正大出现在紫宸殿上。
她刚到时,周围群臣还不敢上前跟她搭话。倒是谢长珣出现后,主动走来跟她打招呼:“昭昭。”
赵禾见到他,眼中也是一喜,“谢大人?”
谢长珣对她片刻的调皮有些无奈,“恭喜。”谢长珣说。
不论怎么样,赵禾已经打破了多少年来不成文的陈年规矩,以女子的身份,堂堂正正站在了朝廷上,参与议政,是值得一声恭喜的。
赵禾莞尔,她没跟谢长珣聊两句,早朝便开始了。
赵禾本打算着下早朝后好好跟钱无量聊聊,没想到今日在早朝上,后者冷不丁给了自己一个大惊喜。
作者有话说:
我的锅,有点晚了~挨个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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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郎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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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今日朝堂上,大理寺的官员将与君山铜矿一事调查清楚,将结果奏报,登时引来朝堂的一阵躁动。
……◎
今日朝堂上,大理寺的官员将与君山铜矿一事调查清楚,将结果奏报,登时引来朝堂的一阵躁动。
要说从前将手伸入过国库拨出来的专项专款的人肯定有不少,水至清则无鱼,一般而言,不是太过分,也不会引来什么特别严重的后果。但是像是杨鸿杰这样,直接将国家的铜矿用一个拙劣的谎言,直接私吞,变成自己的,还利用自己工部侍郎的身份,引导原本在铜矿服役的囚犯做□□,这事儿可真就大了去了。以至于这消息传来时,几乎没人不惊讶。
别人是小贪,那杨鸿杰就是大贪。
杨家被抄家,听闻其中财产都足够抵上朝廷好几年的收成。
杨鸿杰等为首的一干人,因罪大恶极,将被在三日后斩首示众。
而至于这些人不涉案的家属旁支等,赵靖倒是开口了。
“众爱卿以为,不知情者,免除一死如何?”
在从前连坐盛行,最严重的时候,不仅仅是家族之人都会受到牵连,街坊邻里甚至都要被大刑伺候。
如今,赵靖说免除一死,便已是宽厚仁慈。
这话自然得到了不少人的附议。
“禀皇上,杨鸿杰的家属虽可以逃过一死,但也需要受到重罚,以此震慑天下。”其中一人站出来说。
赵禾回头看了眼,巧的是这位穿着官服的大人,竟然也是上京城里还算是从前能排得上号的世家之一。如果赵禾没有猜错的话,这位也一定是当初京兆发生水患时,主动请缨要护送赈灾银两的人之一,只不过后来这“肥差”是被杨鸿杰抢到手。
这人说完这话后,便将自己的理由一一阐述出来。
赵禾本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兴味,她原以为对方会胡编乱造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杨家家眷身上,却是没想到后者还真是拿出了不少证据,将杨家一众人曾经犯下的恶事都抖了出来。
杨鸿杰的大女儿,仗着家中在朝廷里的地位,强占市面上生意最好的铺子和打死了路边的良家子的事情都被扒了出来,一时间,朝堂上又是哗然一片。
这些消息,显然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搜集起来的。
赵禾心头这时候说不上来应该是觉得可怕,还是觉得庆幸。
庆幸这些都还没有被大理寺翻出来的陈年旧案现在被公之于众,但同时,她一想到这些世家在背后下狠手,又忍不住觉得心惊胆战。
赵靖的脸色看起来也相当不好,本以为已经抓到了大头,结果拔出萝卜带出泥,后面还有这么多的琐碎的小案件接踵而至。
“关于杨姚南宫三家的后续事情,限大理寺在十日内尽数查清。若是有与案件无关人等……”赵靖现在有些犹豫,他前两日是被赵禾说得很是动摇,但眼下在听见这些人里还有不少人身上背着别的案子,就因为当初看起来格外尊荣的身份,让他们肆无忌惮,赵靖又有些动摇了。
这时候钱无量站了出来,“臣以为,有罪的定罪,身上没有案件清白的家眷,理应释放。”
只不过经过今日这一遭,怕是过往清白的家眷也不多了。
钱无量说这话时,赵禾眉头一挑。自从在福德山庄两人分别后,她还没有机会跟钱无量说两句话,后者当然也不知道她前日回来后跟赵靖的那番谈话。眼下钱无量说的这话,却是意外地跟赵禾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过现在听见钱无量这话想要反对的人,也不少。
可能是因为现在钱无量身上的官职都还只是一小小的九曲县的县令,原本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上早朝,如今都是因为京兆的案子,这才例外有了机会。就是因为这样,不少人压根还看不起他。
一个官职不高,又没有什么背景的偏僻的地方的县令,在这一群京官里,着实太没什么分量了。
“释放?这些人都是罪臣家眷,怎么可能释放?”
“看来这位大人是不太了解我朝律法,既然是家眷,自然也是应该受到惩罚。皇上仁慈,没要了他们的性命,但也绝不能直接释放。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
朝廷上这样的声音还不少,即便是有人觉得钱无量的观点没什么问题,但也会因为考虑到跟他对立面的人是谁,不会轻易发声。
可即便如此,眼下看起来就是一片孤舟的钱无量,脸上没半点退缩和不适,坚定不移地站在朝堂上,天子眼下坚持着自己的政见。
赵靖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钱无量。
虽说后者只是一小小的县令,但对于这个人,赵靖比一般朝廷上的官员更了解几分。毕竟当初钱无量是他一手保下来,放在九曲县。如今钱无量提出来的意见,竟然跟赵禾不谋而合,赵靖诧异之余,又联想到先前便是赵禾指派钱无量将杨宝宁押送回来,他心里不由浮现出一抹笑。
就在满朝文武没人跟钱无量站在一块儿时,赵禾这时候站了出来。
她今日第一次上朝,又是以昭宁公主的身份,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儿臣以为,钱大人说得对。”赵禾说。
她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出现不少讨论声。
但这些都没阻挡赵禾接着开口,她表述着自己的观点:“一个没有任何过错的,还被族人隐瞒的,在族人罪行曝光后,却要被惩罚,这是迁怒。难道能说她们被释放就没有一点惩处吗?家底全部充公,这些人需要从头做起,难道不就已经是隐形的惩罚了吗?若是再受刑,这难道不是最大的不公吗?不知者无罪,假设有一日,各位家中若是有人犯事,你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被罢免官职再连坐,你们会甘心吗?认为这是公平的吗?”
“若是现在让大理寺和刑部的人调动全部人手去查在场的各位大人全族人的事情,也不知道明日早朝上,还能见到几位大人?”赵禾最后这话当然是开玩笑,大理寺和刑部难道是闲得慌吗?这时候派出去所有的人手去查这些琐事?但不可否认的是,赵禾这话让很多人都迟疑了。
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完全干净,当然就更不可能保证族人。跟自己有千丝万缕关系的有那么多人,他们怎么能保证?
赵禾说完后,就等着这些大人反应。她相信绝大多数人,是不愿意为了别人的过错承担责任,又不是什么保证人,谁都不想被牵连。
就在众人心里七上八下又不敢站出来说话时,成安老先生先一步站了出来。
老头对于自己的学生提出来的建议,当然会鼎力支持。
“公主说得有理。”老头说,“牵扯到这桩案子的所有人,有过错的,都将会接受惩处,那没有过错的,自然是应该释放。不然,有过错的和没有过错的,都会受罚,这难道不就是在告诉天下百姓,不管你做不做坏事,都是要受罚的吗?做了坏事,至少还能在短时间里获得令人咋舌的利益,既然处置结果一样,这会不会带来更多的人追求危险的利益,将国法抛之脑后?”
若是犯事和没犯事的,都将会被惩罚的话,那犯事的人至少在被抓住之前还享受过一段不属于自己的优越的日子,没犯事的人岂不就很吃亏?
既然这样,都是同样的结果,还不如在没有被抓住之前纵情享受。
这样一来,人人都想着犯罪,那不就乱套了吗?倒时候可不仅仅是大理寺焦头烂额,各地方的官府怕都是人手不足。
经过这样一分析,终于,朝堂上有人发声了——
“臣附议,若是犯错和没犯错的人都被惩处,这不公平。”
随后,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也传开。显然大家都被赵禾和老头的设想惊住了,其实连坐这样的法条一直存在,只不过大家默认的若不是一家之主犯事,旁支犯错,那这些人受罚就行,但若是一家中重要的人犯了错,那半是周围一群小鱼小虾,都要跟着连坐。
大昭第一公主 第136节
这样的连坐并不公平,就像是刚才赵禾说的那样,若真是让大理寺的人去查他们这些京官的家底,没两人是真正清白。
有了第一个开口附议的人,后面自然很快多了不少。毕竟这种事,事关身家性命,能有明文法律将连坐彻底阻断,他们才不至于会提心吊胆。
赵靖看着下面风向的转变,嘴角不由噙着一丝笑。
眼前这画面,倒是他家的小棉袄顺利胜出。
其实今日在上朝之前,他有好好琢磨赵禾回来时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说实话,赵靖并不认同赵禾的观点,可偏偏这两日时间,赵禾那些话就像是深深驻扎在他脑海中一般,空闲的时候总是会不受控制地跳出来,萦绕在他耳边。
赵靖的三分动摇,就这么变成了五分。
不过他不是个只喜欢依照自己的喜好办事的皇帝,所以今日早朝,他将这问题抛出来,就是要让群臣决定。他知道赵禾的想法,若是赵禾能有本事说服满朝文武,那他自然支持。
只是赵靖没想到钱无量竟然跟赵禾想到了一块儿,不过眼下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他不会再纠结迟疑。
律条的更改是要花一些时间,但这消息,倒是可以先放出去风声。这也是赵禾一早的打算,那些在民间的谣言,自然会因为朝廷即将颁布的这条法令不攻自破。
等到下朝时,赵禾转身赶紧追上了走在前面的钱无量,今日对方可是给了她一个好大的惊喜。
钱无量被赵禾叫住时,眼中有显而易见的欣喜。
“公主殿下。”钱无量行礼道。
两人是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不过赵禾丝毫没表现出一点生疏,相反的,因为钱无量在朝堂上的那番话,让她这时候兴奋得很。
“钱大人,一同走走?”赵禾笑着问。
“钱大人现在住什么地方?”赵禾问,她问这话自然是有原因的,眼前这位年过半百的干巴巴的县令大人,一生未娶,如今在世上已算是孤家寡人一个,从前在九曲县的时候,能不拿着自己的俸禄去补贴百姓就算是很不错,估计身上也没多少余钱,在这寸土寸金的上京里,赵禾担心他过得紧巴巴,连个像样的宅子都没有。
钱无量本来是很高兴能跟赵禾在一块儿说说话,他以为赵禾来找自己必然是交流一些关于今日在早朝上的问题,比方说那一批从与君山里出来的铜钱究竟要怎么处理,但在赵禾开口时,钱无量就愣住了,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画风啊。
现在他住着的地方当然不怎么好,甚至说是非常不好。客栈每日也要花费不少银子,驿站又太远不方便,而且短时间里他也不会离开京城,所以就在外面租了个小小的房间。
不过囊中羞涩的县令大人,当然不可能租一整个小院,能有一间房就不错了,还是上京中最鱼龙混杂的地方,每天周围都格外喧闹。
对于钱无量而言,这些当然不是什么不能忍耐的事,可若是如今在自家公主面前讲出来,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好意思。
“嗯……一个胡同。”县令大人强作淡定,先前在朝堂上,他孤立无援时都没觉得一丝丝的心虚,但眼下却觉得格外心虚。
赵禾还没看出来,她本来还想着今日鸽了沈必,不过现在听见钱无量竟然在京城还有宅子,她当即道:“最近我宫里有两盆要开的昙花,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我带着两盆花去钱大人家中做客?”
赵禾才一点都不客气,她也不等钱无量邀请,就自己邀请自己。
赵禾的想法很简单,她不知道钱无量现在在京城安家后,身上还有多少银子。毕竟两人还不是那种随意能打听家产的关系,她估摸着应该不算多,就想借用送花的借口,带着黛烟和云霓等人,帮钱无量将家中需要的没有采购的东西都添置妥当。
但现在,赵禾的好心钱无量还没有体会到,就先慌了神。
“这……”钱无量很是犹豫,他住的那地方,下脚都还困难,怎么好意思让赵禾进屋看看?
赵禾还不知道钱无量心里的纠结,歪着头看着对方,“不行吗?”
钱无量:“……”他想叹气啊!既然赵禾提出来要求,他能说不行吗?当然不能……
赵禾在听见钱无量松口后,脸上顿时挂起笑,她伸手招来站在不远处的小太监,让后者去宝云宫里传话,黛烟和云霓还不知道要出宫,这时候赶紧收拾收拾,等会儿一起出去。
“对了,到时候我们还可以一起去看看小沈大人。”赵禾说。
钱无量跟沈必不算是太熟悉,当初沈必受伤回到福德山庄,钱无量没多久就被受命押送杨宝宁回京。这路虽然是跟沈必是一条路,但是沈必这一次出来是秘密出行,当然也不可能跟在钱无量的队伍里大摇大摆地回京城。两人交集不太多,这时候钱无量听见赵禾这提议时,还有点茫然。
赵禾低声道:“日后钱大人是要留在上京的,当然要多认识认识一些人,也方便以后半事。”
钱无量立马明白过来赵禾的意思,这是赵禾在给他透底,沈必是值得信任的人。
“留在上京……”钱无量本来是这样打算,但眼下他这还不是没有收到任何诏书吗?现在他也莫不清楚上面那位究竟是怎么想的,若是真想要将他留下来,眼下朝廷官员空缺,正是提拔他的好时候,可到目前为止,他没听见任何风声。
赵禾像是看出来他现在心里的疑惑,她虽然不知道现在为什么她阿爹还没有专门召见钱无量,也没有下达旨意,但赵禾心里很确定钱无量是一定能留在上京。
“嗯。”赵禾点头认真肯定,“钱大人外放了这么多年,现在调任回京,怎么说也是应该的。”赵禾说。
这话像是给钱无量吃了定心丸,后者眉头忍不住舒展开,“那就承公主吉言。”
既然赵禾要出宫,便没再宫中拉着钱无量说太久的话,钱无量给了赵禾自己在京中地址后,先行离去。
赵禾虽然来上京已经有一段时间,但上京城中的什么巷子什么胡同,在她脑子里都算是一团浆糊,除了最出名的几条巷子,她真不知道钱无量告诉自己的那条“杏花胡同”究竟在什么地方。
赵禾回到宝云宫时,黛烟和云霓就迎了上来。两丫头听说到刚才传话的小太监说今日赵禾会带着她们出宫,哪里还能忍住激动欣喜?要知道从前她们虽然没有进宫,但那也是要留在靖安王府里学规矩,赵靖安排在自家女儿身边的人,无一不是行为举止都很难挑出半点错处的人。何况,她们是王府的人,又怎么可能像是旁的小丫头一样什么时候都能出府?眼下到了皇宫,能跟着赵禾一块儿出去,自然是高兴极了的。
一进门,赵禾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没消停过。
黛烟和云霓都是手脚麻利的大宫女,在赵禾说了今日是去拜访老友后,黛烟立马找出来一套俏皮中又不乏稳重的缕金挑线纱裙,搭配着珍珠碧玉步摇,一身看着也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赵禾在出门前吩咐过随性的两小丫头,她预计钱无量住的地方可能不是很好,但她不希望从自家的丫鬟脸上看见任何不尊重,哪怕是不合时宜的惊诧,她也不想看见。
黛烟和云霓点头表示知道了,她们走在外面,那都是代表着公主的脸面,说什么她们都不会给赵禾丢人。
只不过赵禾这一次自己也没想到的是但她的马车出现在杏花胡同跟前时,在下马车的那一瞬,赵禾自己差点没直接愣住。
杏花胡同其实并没有赵禾想象中那么不好,但也确实跟她想象中太不一样。
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年轻女子,赵禾忍住后退的脚步,迟疑地朝着身边两个小丫头看去。
可不论是黛烟还是云霓,在上京几乎都是在宫中没机会出来,又哪里知道眼前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两人收到赵禾的目光,也是一脸茫然。
赵禾只能朝着此刻充当着车父的南越看去。
南越的确知道多一点,只不过当初他听着自家公主才报出这名字时,还以为上京有两个杏花胡同,可走了一圈,他只打听到只有眼前这地方是杏花胡同,京城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南越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太正常,都红透了。若不是这时候赵禾看着自己,他也不好意思开口。
“杏花胡同是京城大户人家养外室的地方。”南越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肚子里,他不敢看赵禾的脸色,干巴巴接着说:“会不会是钱大人说错了?”
赵禾:“……”
不过赵禾还没想明白,就看见钱无量的身影从胡同里走了出来。
马车旁边的四个人:“……”
钱无量搓着手,走到赵禾跟前后,这才解释道:“臣来京城时,囊中羞涩……”
想在上京租个好一点的院子,那可真是不太容易。几十年前,钱无量离开京城时,那时候杏花胡同还不是外室的代名词,他再来京城,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奥妙?凑巧的是钱无量刚路过此地时,正好有一家的正头娘子出来抓包养外室的丈夫,将外室和自己丈夫都打了个半死,当场就要卖掉这一处晦气的宅子。
这个档口谁敢买?那男子虽然在自己娘子面前窝囊,可到底也算是有点脸面的人,大家都觉得日后说不定抬头不见低头见,买了人家专门养外室的房子多不够意思,结果这时候棒槌一样的县令大人便出现了。
钱无量身上其实也没那么多银子,但听着对方卖这一处看起来就不错的房子都很便宜,便直接问能不能租用。
那正头娘子巴不得早日将这碍眼的房子转手,二话不说直接答应了钱无量。
当钱无量在这里住上几日后,才发现这杏花胡同好像不是一般的胡同啊!他这是猴哥掉进了盘丝洞啊!周围都是小妖精,不过幸好这些小妖精也还看不上他这又穷又干瘪的糟老头子。钱无量左右都觉得尴尬,可偏偏现在他没钱!
没办法,钱无量只能在这地方暂居下来。
赵禾坐在院中听完了始末后,简直哭笑不得。
“钱大人,我有一处宅院,不如一起去看看?”赵禾想了想,开口说。她像是知道钱无量在纠结什么一般,接着道:“不免费,不过倒能给钱大人赊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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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96章
◎赵禾知道钱无量是不可能白白接受自己的好处,她这瞬间心里已经有了计划。“钱大人不……◎
赵禾知道钱无量是不可能白白接受自己的好处,她这瞬间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钱大人不用担心,很便宜,而且院子里人不多,还算是清净。”赵禾说,她准备带着钱无量去的地方就是国营店铺的院子,当初赵禾考虑到来上京的伙计们都不是本地人,而上京的房子可比在江南贵多了,一时半会儿估计店里的伙计也没有多余的银子买房,那她这个做老板的,自然是要体贴员工,将住房安排妥当。
赵禾买了一套大宅子,分为东西两跨院,东跨院里住着的都是国营店铺的伙计,西跨院专门腾出来给金瑶。只不过国营字号的店铺都已经在上京扎根了好几月,原本里面还有很多人的宅子,现在也没几个人。毕竟铺子里给的月钱一直不错,只要肯努力干活的,不少人现在都已经在外面自己置办了宅子,陆陆续续搬离了赵禾准备的“宿舍楼”。
而金瑶最近也换了宅子,原本西跨院已经挺大了,不过金瑶说万一日后她父母来京城,总归是住在西跨院不算是太方便的。
这样一来,那宅院的人就更少了。
赵禾还想着要不要出手,再换个小点的院子,没想到这时候钱无量出现,正好后者需要房子,她又有闲置的,这不正好吗?
赵禾将在柳儿巷子的宅院跟钱无量介绍了一番,笑着道:“不知道钱大人可还满意?”
钱无量眼中一喜,赵禾这可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微臣谢过公主。”钱无量站起来就要冲赵禾鞠躬行礼。
赵禾是个说到就要去做的性子,她身边带了黛烟和云霓,正好这时候就安排两人去街上采买生活的物件,然后让南越进来帮忙,看看有什么东西需要带出去的。
不过钱无量随身的行李很少,就算是在这杏花胡同已经住了一段时间,但也没有采购多少东西,倒是压根用不着南越搬什么,就一包袱,便收拾得干干净净。
赵禾知道他一向过得清贫,但眼下这种清贫显然是超过了她的预料。当赵禾看着这个干瘪的算是自己的长辈的县令大人从房子走出来时,她忍不住一阵唏嘘。
就在三人从院子里走出来时,赵禾脑子里还琢磨着要不要将这院子再转手租出去。虽说她为了让钱无量安心,说她那边的宅子可以赊账,但赊账又不是不给钱,算起来眼下这院子的租金还是白给了,这多不划算。若是能转手出去,说不定还能回血一笔。
就在赵禾这般想着时,前面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奚落的声音,落进了她的耳朵里。
“哟,哈巴狗终于要走了?爷早就说了,你这样的人是什么身份,也好意思住在杏花胡同这种地方?这地方是你这种兜里没几个子儿的人能来的地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模样?也想吃天鹅肉?”
赵禾闻声抬头,不远处站着一穿得像是一只锦鸡一样五颜六色的男人,那人手中正搂抱着一年轻姑娘,那双小眼睛还很不屑地朝着她们这一处看来。
不过后者在看见赵禾时,眼中明显掠过一丝惊艳。
赵禾皱眉,她今天出来可是带着好心情,一点也不想被人破坏。
可哪里知道这人丝毫不知好歹,无缘无故奚落了一番钱无量不说,现在看见赵禾的那张脸,这时候竟然还起了别的心思。
大昭第一公主 第137节
“小娘子看着眼生,难道是最近才搬过来的吗?”那锦鸡男子笑得一脸猥琐,那双眼睛恨不得都要黏在赵禾身上,“你身边这人,浑身穷酸气,我劝你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钱无量自从搬来此地,当然是遭受了不少白眼。
那些包养外室的男人,哪个兜里不是有点小钱的人?钱无量这人看起来无钱无势,那些仗着有点钱就鼻孔朝天的人,自然是看不起他。不过同时,又免不了嫉妒钱无量。他们养着自己的“小心肝”“小娇娇”,有各种原因不敢或者不能带回家,只能偷偷摸摸来偷腥,可是钱无量却能一直住在这里,这竟也遭到不少人妒忌。
若是他们这些人有办法,自然也是恨不得日日都在杏花胡同,沉溺在这温柔乡中。
只不过多数人选择隐晦地看钱无量一眼,而有的人,就像是今日撞上来这人,还非喜欢逞口舌之快。
平日里钱无量不怎么在意,懒得跟这些人争辩,但眼下,听着那人说话越来越胡扯放肆,钱无量也不管这时候自己是不是个文弱的书生,会不会打架,反正听见这话时,他人已经冲上了前。那样子开起来,好似真要跟人拼命一般。
“一派胡言!”可惜了钱大人在朝廷上是能雄辩群臣,但对上这种市井无赖,就显得有些苍白。
不过一旁的南越没给钱大人上前跟人斗殴的机会,他先上前一步,将人直接绑了起来,然后转头看着赵禾,等着后者指示。
“送去官府。”赵禾那样子看起来没有生气,声音都是很平静,“大昭律法,辱骂朝廷官员,杖责二十。”
那男子被抓住后,听到赵禾这话像是觉得分外不可思议,作势还要破口大骂。
“你个小……唔!”可惜这人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抓着他的南越不知在什么地方抓来的一块破布,塞进了嘴里,顿时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锦鸡男这时候眼睛瞪着南越都快瞪出血,南越是不知道院中晾着的长长的布条是什么,但是他知道啊!这他妈入口一股子的血腥味,特娘的可不就是传闻中女人的月事带?
锦鸡男深深地感受到自己被侮辱了,尊严瞬间被击得稀碎。现在他不瞪南越,只想跪下来给人磕头,只求南越将他嘴里的东西给拿出来。可惜,南越没感受到他期待的眼神。
胡同就这么宽,她们这里这么一闹,自然是有不少人都在四处观望看热闹。
赵禾拧了拧眉头,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阿爹登基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娘的缘故,分外不喜欢这种男人不仅仅有个正房太太,还养着一大群小妾的事。但她阿爹也没在大昭建国初期,莽莽撞撞要求天下所有男子都需得遵守一夫一妻,不过拦不了妾室姨娘,但他总能拦下那些男子在外面养女人的事儿,所以颁布过一道旨意,大昭子民不得养外室。只不过这道旨意没掀起什么大水花,不然,也不会在天下脚下,还有这么一处不成文但大家都知道的杏花胡同。
“钱大人。”赵禾这时候没了要去看看沈必的心情,她倒是想做另一件事,“你觉得这杏花胡同怎么样?”
钱无量刚才就因为要跟人争吵,那张脸变得有些发红,这时候听见赵禾的问题,那张脸看起来好像变得更红了。他这辈子一颗心的拴在了百姓身上,还真是没有什么成家的念头,所以对于一个男人还要娶几个小老婆这种事实在无法理解。何况,养外室这种事,压根就不是君子能做得出来的。
“有辱斯文!”钱无量憋了片刻,想说“龌蹉”又觉得似有不对,最后只能想出来不少半罐子水文人最喜欢挂在嘴边的这四个字,随后钱无量又道:“女子也是人,这般养在外面,没名没分,哪里还算个人,就是被个人玩耍的物件。虽说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人是自愿,又有多少人是被迫,但造就眼前这一局面的,是这世道。”
钱无量心头跟明镜似的,他身边没有女子,但并不代表着他厌恶女子,什么事情都能将罪名朝着女子身上一推。在钱无量看来,把这些原因推倒这些弱者身上的,便是最没担当的人。他厌恶的是这令男人猖獗的世道,眼前的杏花胡同,也有可怜人。
赵禾听后,莞尔一笑。
她真是觉得让钱无量押送杨宝宁回京这个决定太正确了,能找到如此一个人,跟自己的想法总是契合,实在很难得。她不需要花费多少唇舌去说服对方理解自己的观点,而是一早对方的观点就能跟自己保持高度一致。
“我也觉得,不如,今日我请钱大人一同将大昭的律法跟百姓普及一番?”赵禾歪着头,笑着问。
“公主想做什么?”钱无量问。
赵禾:“知法犯法,又或者还不了解我朝律条,那都应该关起来一起受教育?”
钱无量一听这话,几乎是立马猜想到赵禾想做什么,“恭敬不如从命。”他脸上露出一抹愉悦的笑。
赵禾随手找了个小乞儿,给了碎银,让人去京城的府尹请来,而自己则是让南越守住了杏花胡同的出入口,等着人来。
她这样的阵仗,当即让此刻还在杏花胡同里跟外室厮混的男子们坐不住了,有人出来想要离开,但都被南越用拳头“劝说”了回去。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离开?”有人问。
赵禾干脆从钱无量前头租房的院子里拎出来一条长凳,就这八风不动坐在了凳子上。她看着年纪尚轻,但愣是坐出来了几分气势。
“逮住你犯罪,你说怎么能让你离开?”赵禾笑着问。
那人不服,“我犯了什么罪?”
赵禾:“大昭律条,男子不得豢养外室,一经发现,宅院充公,还有,至于你这样的人,被抓进去打几大板子,也不为过。”
其实大昭建国初期,这条法令就在民间挂起过一阵旋风。毕竟这么多年来,可从来没有哪个皇帝管起来百姓的家事。但很快,这事儿就没什么人放在心上。
官府一天那么多事情,哪里会闲得发慌,分派着人手一个一个来抓这些养外室的男子?另一个原因,世上跟钱无量是同样的想法的男子太少了,同为男子,官府里的人又怎么会为难别的男子?就算是这些养外室的人的正头娘子找来报官,也没多少人重视,只笑着说这位正头娘子未免太善妒了些。
被挤兑过的正头娘子们,碰壁后,也渐渐意识到这条法令其实没有任何实际上的约束力,她们这辈子又无法入朝为官,能接触到的最大的官,那便是当地的官府。而很明显的,官府并不跟她们站在一块儿,久而久之,便再也没有人因为外室事件找到官府。
如此一来,这条法令便很快名存实亡。
赵禾如今这一开口搬出来,引得不少人笑话。
“开什么玩笑?这律条还有人信吗?这杏花胡同这么多人,难道你还真能将所有人都抓进大牢?可别痴心妄想了!我看你这小娘子长得不错,难道是哪家的正头娘子?我要是你男人,我都觉得丢脸!女人嘛,在家绣绣花就行了,难道还想要管着我们男人?笑话!我看你就是多管闲事!”
那人听后没觉得一点害怕,甚至还笑出声,看着赵禾时,目光里都带着怜悯。
“绑了。”赵禾说。
下一刻,南越就将人跟刚才的锦鸡男绑在了一起。也不知道南越是怎么想的,一般人都是背对背绑着,可他偏偏反其道行之,愣是让两个大男人在这时候面对着面,甚至看起来都像是脸贴着脸,呼吸交错。
锦鸡男现在嘴里都还塞着一块布,现在就算是心里觉得愤怒想说什么也没办法开口,但后面被南越抓起来的男人却是能开口的,见状忍不住就要大骂起来,可他刚才说了个开头,猛然意识到不太对劲。这一张口,难免一没注意,就直接亲上了跟他贴脸的锦鸡男。
这个中滋味,可不是一点点的酸爽。
这一下,那人不敢随意乱骂了。偏偏这时候南越还将两人绑得奇紧,他若是想要远离面前的锦鸡男,势必要使劲儿扭动才有可能将绳子挣得松一点,可一扭动,就相当于在对面这男人身上蹭来蹭去,别说在扭的人他自己是什么表情,就那锦鸡男一脸震撼,眼中露出不可思议和厌恶的神情,好似自己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这时候被登徒子给占了身子一般,那人也不敢再乱动。
赵禾幽幽叹了一口气,今日出门她本来是走亲访友的,身边也就没带着那么多人,哪里知道还会遇见这种事,她就是后悔人带太少了。不然,现在若是还有多个陆柳,就让陆柳和南越把这两人抛着玩。
没多久,官府的人就来了。
能坐镇上京的人当然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要知道上京又不比别处,可能一个身子倒下去,就能砸到好几个官家子弟。一般而言,坐在这位置上的人,八面玲珑,凭着自己的本事,游走上京的权贵之中,谁都不开罪。
但眼下的情况,还真是让这位府尹大人头疼极了。
今日托人来找他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达官显贵,而是赵禾啊!
这可是当今放在心尖尖上的唯一的公主殿下,这事儿不让赵禾满意,他脑袋上的乌纱帽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当袁存山屁颠屁颠带着人手赶来后,他一看见杏花胡同门口那被绑着的两男子,又看着此刻坐在长椅上脸上看不出来喜怒的公主殿下,这时候心头有点慌。
袁存山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压着心头的那点悬在半空的慌乱,规规矩矩冲着赵禾行了一礼。
“公主。”他低声道。
这话一出,倒是距离最近的被南越绑着的两男子给吓了一跳。
尤其是最后被绑住的男子脸上神情绚烂,毕竟现在才过了还没一炷香的时间,他哪里会忘记自己开始对赵禾说了什么。想到自己先前对赵禾的调侃,他恨不得穿回去把自己的那张嘴给缝上!
眼下在杏花胡同周围可围聚了不少百姓,其中还是女子居多。
周围的百姓怎么可能不知道杏花胡同这是什么地方?尤其是平日里从这里路过的小妇人们,都恨不得朝这里面啐一口。这胡同里不知道住着多少小妖精,就算她们家的男人没有养什么外室,但总归正头娘子都是瞧不上这些外室的,就恨着这里的女人将男人的魂给勾走了。当然,这里的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花钱在旁的女子身上的男人,都是臭鱼烂虾。
此刻一听见穿着官袍的大人竟然对着门口不远处的小娘子叫了一声“公主”,围观的百姓一个个脸上顿时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这一次可不是看热闹带来的,而是因为赵禾本人。
眼下距离京兆水患已经过去了小半月时间,如今天下谁人不知道赵禾在离开京兆之前,要求所有收到了朝廷赈灾银两的官府,必须将这一笔银子的花销公示,给当地的百姓看明白。
赵禾这一要求,不动声色地就将百姓的地位提高了一层,让百姓在重建灾区的过程中,反而成为了官府的监察者。这样对百姓有利的事情,自然是一传世十传百,何况还有一群已经成为赵禾粉丝的文人墨客的文章加持,眼下大昭的百姓,可没多少没听过赵禾的事迹,当然也没多少人不服赵禾。
“公主殿下!”
人群里传来一阵喧哗,那些声音里满是激动。
赵禾没注意到那边的小动静,她看着袁存山,直接问道:“若是本宫没有记错的话,大昭是有律令,若是有男子私养外室,房屋充公,犯事者还需缴纳罚金和挨板子,是吗?”
袁存山战战兢兢点头,律条是这样没错,不过他手中经过的这种案子,却是没一件按照律执行。现在袁存山也莫不清楚赵禾这究竟是要整治自己,还是整治现在在杏花胡同的这群人。
好在赵禾下一句话就结束了他心底的忐忑,不过也让他感到有些茫然。
赵禾说:“既然如此,那这么有名的杏花胡同,想来袁大人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既如此,今日就全部充公吧。袁大人,带着你人,现在挨家挨户搜寻,但凡家中有男子的,都给我绑了。若是这时候不在家的,问出来,包着院子里的那些女子的究竟是什么人,然后带着人去把人抓过来。”
赵禾今日是这是打定注意要将杏花胡同这一处不法窝点全都端了,至于最开始她还想着怎么转手租出去给身边的钱大人回点血,现在看起来,完全没必要了。这所有的房子全都收缴国库,日后若有什么收益,再将钱无量在里面赔的银子减出来,不就完事儿?
赵禾这番话引起的轰动可谓是巨大的。
钱无量和南越两人倒还好,一个认识赵禾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足够了解,另一个是对赵禾做出来的任何决定都表示支持,两人脸上没多少变化。
但一旁的袁存山却对赵禾并不熟悉,他对这位公主殿下的了解,几乎都是从众人口口相传的那些事迹中窥得一点苗头,今日这还是头回接触,赵禾想要做的事,却是吓了他一跳。
“全,全都捉来?”袁存山试探着问了句,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赵禾点头,面上那样子看起来格外理所当然,“不然呢?这些人都触犯了律法,难道袁大人还想要‘网开一面’?”
袁存山哪里有这个胆子?当即低头道:“微臣领命。”
说完后,他立马就吩咐了手下的人执行了这一项他听起来觉得有些荒唐的命令。袁存山是觉得赵禾真是太胡来了,就冲着她今日这举动,指不定日后会有多少人记恨上她。
可是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有看见赵禾被“千夫所指”,先听见的就是来自四面八方的赞叹声。
这些声音都是从围观的群众那边传来的,刚才赵禾的吩咐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当然被那些围观的百姓听了清楚。
本来这些人里,就有一大半都是女子,而多数人,自然还是别人家的正经娘子。做娘子的,那当然看不上外室,只不过从前是没有办法整治,但眼下赵禾的出现,却是让很多女子看到了一束光。
“终于有人来整治这些臭男人!”
“可不是嘛!不说别的,上月我亲眼看见一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人掳来这杏花胡同,可惜了,那几日我路过都听见那姑娘在哭呢,不过这段时间已经没再听见,官府也没人来管一管。”
“要说我还不是这些外面的小妖精生出来的祸端,一个个把家里的男人的魂儿都勾没了。”
“啧啧,我隔壁的那大姐来这杏花胡同了好几回,就想把她家的狗男人和狐狸精逮住打一顿,结果人家压根不开门,找了官府,官府根本就不管事!我看还是公主殿下有本事,把这腌臜地方一锅端了!”
“公主可真是我辈楷模!当初我听那些传闻,还当是有人吹捧,今日一见,果然不是瞎吹!公主真是有大本事!”
“我看那些官员压根就不顶用,就说皇帝陛下都说在外面养着外室的男人就要受罚,结果呢,先头又不是没有正房太太去报官,最后怎么样?还不是不了了之,甚至回家后还被左右街坊邻居说三道四。今日公主出手,我看谁还敢嚼舌根!”
……
袁存山听得一阵心惊胆战,他当初是接到了几起这种外室的案子,但这种事情重要吗?简直就是那些妇道人家没事找事,但眼下这事儿要是被赵禾知道,就冲着今日赵禾找人的这架势,他也能看出来后者压根就不是自己能随便糊弄的主。
袁存山小心翼翼朝着赵禾看去,正好冷不丁地就对上了后者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袁存山心里一咯噔。
“袁大人,是这样吗?”赵禾笑着问。
她是笑了,可是袁存山却半点也笑不出来,额头上已经有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他都不敢抬手擦一擦。“是微臣愚钝……”
赵禾抬了抬手,这种时候再找借口没什么意义,反正她现在来了,就是要将这一股子歪风邪气给拔掉,日后让人再也不敢生出半点藐视律条的心。
“过去的,我不清楚,也不想追究,但今日袁大人能给我个满意的答复吗?”赵禾问。
袁存山忙不迭点头,这种时候他还不努力在赵禾面前挣挣表现,难道还要等着日后坐冷板凳吗?一时间,袁存山带着人干得热火朝天。
没多久,在杏花胡同里养了外室的,不论现在在不在这里的,都被官府的人抓了起来,一个个都被绑起来,站成一排,在杏花胡同跟前。
最开始被南越绑起来的面对面贴脸的两人,不敢说话,一说话就是要亲上贴脸的大猪蹄子,这种事情经历过一次就不想再有第二次。
而剩余的那群人无一不是骂骂咧咧,有的人压根不知道今日赵禾在此坐镇,口无遮拦。
南越试探着看了一眼赵禾,只要这时候自家公主一个眼神,他就能让现在满嘴喷粪的人再也无法开口。可是赵禾这一头还没给出任何反应,倒是一旁围观的广大群众先按捺不住。
百姓手中能有什么东西?虽然来的时候没有料想到会出现眼下这种情况,但这并不妨碍大家手中没有“武-器”但能创造武-器,没有临时准备的臭鸡蛋,那就直接捡起脚边的小石头,朝着那些现在骂骂咧咧的绑着的狗男人砸去。
“让你叫唤!让你们叫唤!欺负女人还有理了吗?”
大昭第一公主 第138节
“现在可是公主殿下给我们撑腰,大家不用怕!”
“公主殿下可说了,养外室都是要受罚的!犯法都还这么嘴硬,就是该打!”
“可不是嘛!弄死他!”
“嘴巴放干净点!”
……
百姓们义愤填膺,何况这里面不仅仅是只有女子,还有围观的读书人。
读书人还是要面子的,尤其是那些战斗力最强悍的年轻人,现在还有不少没有成亲,脑子里更是不容世道上还有眼前被绑着的这一群败类败坏他们男子的形象,于是吼得比一旁的那些妇人还要大声。
这场面着实过于壮观,袁存山看见这情景,都忍不住打了寒颤。
赵禾知道在杏花胡同扬着外室的人都被抓了过来后,这才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人前,开口:“依大昭律法,但凡家中有妻妾者,还包养外室者,房屋充公,仗责二十,罚款五两。”赵禾说完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朝着袁存山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这一眼,让袁存山好不容易放下去的心这时候又提了上来。
袁存山想回赵禾一干巴巴的笑容,他保证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忽视这类案件,定然会处理到让赵禾满意。
可赵禾就只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今日,经官府查证,在杏花胡同处里住着的女子,皆为外室,房屋一律充公,而这些男子,请大家奔走相告,让他们家属去府衙缴纳罚款,再将人领回去。”
赵禾这话忒损了点,奔走相告这不是就将眼下被绑着的养了外室的男子宣传得人尽皆知?
但百姓们就喜欢这种热闹。
“哎哎哎,我知道这是琉璃胡同里的老王家的老二!”
“我也认识,那边那个最矮的,城东开茶铺的掌柜啊!啧啧!你正头娘子都还在茶铺里忙活呢!你怎么好意思的?”
“那边那个,跟男人亲嘴的,这不是刘老三家里的独子吗?”
……
这些消息声此起彼伏,赵禾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不变,但是此刻那一群被绑着的男子脸色可就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也再没了之前的嚣张,只恨不得能将现在这张脸给埋进肚子里,恨不得原地消失。
赵禾这一招,可不仅仅是让人“破财”,还狠狠地削了这一群人的面子。
赵禾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反正都能做出包养外室这种事的人,难道还不敢接受被人知道的后果吗?
事实上,这些被绑着的人从前觉得即便被人知晓也没什么,说不定传出去还是自己有钱的象征,可如今他们就像是菜场的菜瓜一样被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心中的羞耻,真是无法言表。
赵禾离开后,袁存山接手此事。
既然赵禾要求要按照律条办事,这些人当然要被带回府衙。从杏花胡同到衙门可都还有一段距离,那些被绑着的男子们顿时开启了另一波社死。
这么浩浩荡荡的一拨人,其中周围还有官兵,一路上引起不少人注视和讨论。
“这都是什么人啊?这是犯了什么事儿?”
“诶?你们还不知道吗?这些都是被公主发现在外面养外室的男子,啧啧,这些家里都有正头娘子呢,真是不要脸。”
“啊这不是王家的孩子吗?看着老实,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
路,好长,也好煎熬。
赵禾却是无心关心那些将女子当做玩物圈养起来的男人们的想法,她处理完杏花胡同这一处的毒瘤后,“啧”了两声,赵禾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在无形之中,给他爹增加了不少财产。
天色不早,赵禾带着钱无量去自己买的那处院子。
在路上,钱无量还有些担心问她:“公主不担心日后这些人的报复吗?”他不重视自己的名声,但还是挺重视赵禾的。
赵禾失笑,“他们日后说话还有人相信吗?”随后她又小声说:“我也有秘密武器。”
当她开了善堂就真只是个开善堂的吗?
事实证明,这担心有些多余。
而与之相反的,赵禾如今在民间的名声却是越来越大了。她一手直接端走了杏花胡同这样的地方,没多久,大昭上下开始整顿私养外室,倒是令不少夫人太太从天天拜佛求神,变成了拜昭宁公主。
求神拜佛不一定能让家里的冤家收心,但公主可以啊!必须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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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97章
◎秋日近时,带走了炎热的酷暑,也让与君山私铸铜钱一事告一段落,大昭新拟定的关于囚犯家属的律条,也逐渐广为人知……◎
秋日近时,带走了炎热的酷暑,也让与君山私铸铜钱一事告一段落,大昭新拟定的关于囚犯家属的律条,也逐渐广为人知。钱无量被提升为工部侍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工部尚书都有些心惊胆战,毕竟在钱无量来工部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拼命三郎,钱无量到了工部,直接把整个工部都带得卷了起来。
赵禾主动去见了淑妃,同时还带去了解禁的口谕。
赵靖没想要为难淑妃,只不过杨家都已经倒了,她若是还处在这妃位上,倒是难以服众,降成贵人。不过,从前淑妃要做的事,如今的杨贵人也同样需要做,毕竟赵靖的后宫不养闲人。每个月既然要从国库里拿银子,那就必须要对国家有贡献。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赵禾都忙着上朝上课,赵靖不是没有听见民间那些对赵禾的呼声,他倒没觉得一点有被威胁什么的,相反的还很欣慰,加上如今赵禾已经能站在朝堂上光明正大上朝,处理过几件漂亮的案子后,让不少朝臣信服,赵靖干脆直接将一部分奏折交给赵禾处理。
科举的实行,秋闱很快到来。
除了赵禾和赵靖两人,谁都不知道这一次出题的考官究竟有什么人,这便是赵禾先前提出来的成立的考试司。出题人保密,考卷保密,只有考试司里的负责流程的官员们是透明的。但动了歪心思的人,哪里会想要接近这些负责流程的官员?他们想知道是这一次谁是出题人,谁又是阅卷人。可是这些除了赵靖和赵禾两人,竟无人知晓,那些动了心思的人也不得不歇了念头。
科举考试在有条不紊进行着,赵禾每日都会收到考试司里送考卷的人从沿途传回来的消息。不得不说,自从颁布了有关科考的相关律法后,天下人明知道考试司手中的人握着考卷,但愣是没人敢去偷抢。要知道此番考试,这路途上可不仅仅是有大昭的官兵护送,同时还有百姓。
天下读书人何其多?寒门这么长时间以来可不就是在追求公平两个字吗?若是考卷真被人窃取,吃亏的是整个天下读书人。既然这样,那些家中有想要科考的人,谁没有在关注着科考?当然谁都不允许有人破坏了考试制度,所以百姓们也是“监察”的大军。
同时赵禾收到的消息还有金瑶传来的。
金瑶约了赵禾一聚,赵禾趁机溜出了宫,去了金瑶府上。
金瑶在京城买下的宅子距离皇宫不远,这里也算是上京的“富人区”。赵禾第一次到的时候还调侃她现在这是名副其实的金老板,金瑶笑着没有反驳,然后拿着账本给赵禾看了看国营服务的铺子一个月的进项是有多可观。
“知道平南王府吗?他们可是我们的大主顾。”金瑶眼中带着兴奋说。
赵禾当然知道,平南王府里住着的不是一位王爷,而是前朝不少的皇亲国戚,这些人从前就很老实,赵靖也没为难他们,就把这群人圈禁在平南王府中。平日里这些人都低调得很,恨不得在赵靖面前做个透明人。但,有些人当了一辈子的王爷,仗着身份的便利,真是不会赚钱。赵靖虽说不是什么残暴的君主,但就从他都要后宫的妃子“干活”这事儿就能表现出他不喜欢当冤大头。
留着前朝这些人一条性命已经算宽仁,可这些人休想从他兜里再拿出一个子儿。
这就让平南王府里的一众娇贵的人犯了难。
说本事没本事,说家底也没家底,就守着一偌大的王府,看着挺光线,实际上连丫头婆子都养不起。当平南王府的人听说京城里竟然有专门给人做卫生的铺子时,这家店铺简直就成了他们救命的稻草。前皇室中的人,哪里想要屈尊降贵做打扫的活儿?每月这王府里给国营铺子贡献的银子就不少。
金瑶还兴奋没说完,平南王府只是她们铺子众多的大主顾里其中一家,还有很多很多,反正自从赵禾上一次举办了赏花宴后,国营铺子的订单都已经快要排到了明年,每日的生意都好得不行。尤其上京多如牛毛的权贵中,铺子那是今日斗金,下面的伙计都差不多搬出了赵禾准备的住宅,那她这名义上的东家,自然只会赚得更多。
不过今日金瑶找赵禾倒不是为了给她看令人高兴的账本,而是看庄子上的收成。
又是一年秋收季,五月的晚稻,在这时候已经开始收割。赵禾不强求大家都要买自家的改良的杂交种子,但她要求国营庄子上都使用统一的杂交水稻。而现在,时隔几月,从各地的庄子上陆陆续续传来了好消息。金瑶也差不多等到这些消息都到齐了,这才邀赵禾过来一看。
金瑶脸上难掩喜悦,“我们的收成可是翻了三倍!昭昭!你可真厉害!”
国营铺子里也有售卖水稻种子的,只不过那时候金瑶没怎么放在心上,她记住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些都是赵禾拿出来的。在金瑶看来,赵禾就是行事大胆分外有自己想法的王府小姐,她是觉得赵禾无所不能,但这无所不能绝对不包括赵禾还会种地。
所以当她收到各地庄子上传来的“捷报”时,她拿着信纸,在位置上僵硬了一炷香的时间。想要接受自家好友竟然是庄稼小能手,还需要一点时间。
赵禾听闻这消息,眼中忍不住一亮。
金瑶那张小嘴巴还在激动叭叭个不停,“先前我们的种子的销量并不怎么好,但就冲着这一次的收成,我估计着差不多会有不少人都愿意来买我们的种子,这若是能推广到大昭的每个地方,日后是不是就不会再有没人吃不上粮食?”
金瑶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官家小姐,从前读了那么多书,如今又走了这么多的地方,见过了不少苦难的人和贫瘠的土地,哪里会像是一般人家的小姐那么天真?加上跟在赵禾身边这么长时间,她的想法跟赵禾越发相似。
赵禾点点头,“如果能得到推广,日后应该人人都能吃上粮食。”
从前在战火中被荒废的良田,如今已经重新被庄稼汉们耕耘起来。萧索的中原大地,也将渐渐恢复生机。
那日赵禾在江陵城中的姚家门口虽然闹得动静有些大了,是有不少百姓看见过她,但当初在江陵建立善堂时,她几乎是带着面纱,只有在善堂里,有善堂的伙计见过,这才知道了她的身份。不过赵禾在离开后,善堂的管事便让知道赵禾身份的人守口如瓶,这消息倒没有散发很广。
田庄的佃户找不到赵禾,可这一次秋收,他们也是真想跟赵禾亲口说一句感谢。田庄的收成决定了他们能拿到的月钱,他们家小姐拿出来的种子,直接让月钱都翻倍了,这样的好事,佃户们又怎么可能忘记赵禾?
找不到人,但大家都知道赵禾也是善堂的东家,干脆就将什么粮食什么自己养的家禽什么的,全都一股脑送到了善堂,托人有时间带给赵禾。
后来,赵禾收到这些礼物的时候,直接愣在当场。
一群鸡鸭鹅,都伸长了脖子冲着她嘎嘎叫,这还真是够大场面,她还是头回见。
赵禾有一颗想亲自去田庄看看的心,但奈何这段时间都没能走开,她现在忙得像个陀螺,整日都在转个不停。虽然赵靖没有再提出要册立皇太女一事,可朝堂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赵禾手中做的事,那可不仅仅是公主才有的权力。
如今秋闱殿选已过,就如同赵禾最开始预料的那样,大批的人才从这一次选拔中脱颖而出,而这里面,寒门子弟就占据了大半江山。
这些人跟赵禾在之前并不认识,可在进入了朝堂后,几乎拧成一股绳,坚定地站在了赵禾身后。
当初是赵禾力排众议,将科举推上日程,让他们这些寒门子弟才能跻身朝堂之上,对于赵禾,寒门天然想亲近。
如此一来,在朝堂上的众臣也发现了些端倪。
若是说从前赵禾还好似一叶扁舟,在风云诡谲的朝堂上没一点支撑,那么现在,这一叶扁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然成了巨轮。她身后站着朝中新贵钱无量之流,还有天下读书人之首的成安先生,若只是寒门拧成一股站在赵禾身后似乎也没什么可怕,可偏偏以谢长珣和沈必为首的世家,这时候也坚定不移站在了赵禾身后。
如此一看,谁还不知道赵禾日后的身份,绝不会止步于大昭的公主。
还有些人想要劝说赵靖宠幸后宫嫔妃,让大昭的江山多一层保障。但一般提出这建议的人,第二日,宫中便会送昨日提出赵靖宠幸嫔妃的那家曾经送进宫的女子出宫。赵靖当初将后宫有什么摩擦的事都交给德妃,恰好德妃就是沈眉烟,沈眉烟入宫就谨记沈必的教诲,一切都站在赵禾的处境考量。像是这样想要让赵靖的后宫中多出来个皇子跟赵禾争那位置的,沈眉烟随意找个借口,将人遣出宫。
偏偏她看起来这么霸道的做法,愣是没得到过赵靖的斥责。
帝王的态度,这还不一目了然?
从那之后,还真是没人再敢对赵靖提出任何关于后宫的要求。
虽说现在赵靖不宠幸嫔妃,但只要自家的女儿还在后宫里,也是有一线机会的,若是被送回来,那可不仅仅是打脸的问题,就连最后一丝机会都没了。
大昭第一公主 第139节
赵禾在处理政务时越来越顺手,可她每日空闲的时间却是越来越少。当有一日,赵禾看着自己桌案上的奏折,那都快要堆成了一座小山,赵禾终于忍不住抬头看着此刻站在窗边逗鸟的赵靖,鼓着腮帮无奈问:“阿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靖的桌上可干净极了,这段时间还沉迷于丹青,桌上铺着不少上好的宣纸,就是没一本奏折。
这桌案跟赵禾的对比起来,简直不要太惬意。
赵禾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挑动眉毛,但赵靖压根就不掩饰了,“反正日后这江山也是要交你手中,现在我看你就处理得很好,接着好好干!”
这话说得丝毫没一点愧疚,赵靖说完后,忽然有想起来自己好像还约了谢长珣下棋,转过身,不等赵禾再说什么,一溜烟就消失地没了踪影。
赵禾又没有九娘那一身变幻莫测的功夫,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亲爹将一摊子事儿丢给了自己,又追不上,只好认命坐回了原地。
跟在她身边的黛烟和云霓差点没笑出声来,但两个小丫头也只敢低着头抿唇,一个还在认认真真给赵禾研墨,一个趁着赵禾休息时,走到她身边给她按着肩头。
赵禾手边最近的是礼部侍郎王大人递的折子,眼看着春节将至,这是大昭建国以来的第一个春节,王大人的这封折子便是建议在上京举办隆重一点,天子出行,登高望远,普天同庆。
大昭没有宵禁,本来在夜晚也有不少热闹的地方。若是春节这样一年到头的大日子,再由国库拨款,来举办什么灯火晚会的话,想来整个上京将会变得更加热闹。
赵禾盯着眼前这折子有些出神,她觉得这办法是可行的。经过了多年的战乱的中原大地,如今已经渐渐复苏,这个春节,定然是不少人家都想要好好欢庆。
这位王大人不仅仅提出建议,甚至将除夕夜的灯火晚会的具体安排事宜都写得满当当,赵禾看了一遍,觉得还挺可行。
回头赵禾就将这事儿跟赵靖聊了聊,赵靖没异议,反而想到了去年这时候,赵禾是准备去西京同他一块儿过年,只不过没想到事情一茬接着一茬,最后还是没能如愿。这时候想起来,赵靖忽然道:“那除夕夜肯定有不少小儿女出来看灯火。”
赵靖说着这话,意味深长地朝着赵禾看了一眼。
老父亲的心思很明显,试探着想问问赵禾心里可有什么人。
赵靖从前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竟然可以这么纠结,他一面希望自己能看见赵禾成家,有喜欢的人,跟对方白头偕老,可另一方面,又很幼稚的希望自家的宝贝闺女不能那么容易就被男人哄到手。如今,赵禾入了朝堂,跟群臣雄辩时,赵靖一方面觉得欣慰,一方面忽然又觉得这世上没有谁配得上自己女儿。
如今江山人才辈出,就说上一次的状元郎,赵靖就觉得不错。若是赵禾真有喜欢的人,他现在也不介意先看一看。
可赵靖这番婉转的心思,赵禾愣是没明白。赵禾听完后,点点头,“是啊,到时候人多,五城兵马司的人可要好好提前安排一番。本来就是晚上,就算是有灯火,也容易引发踩踏事故,所以必须提前做好防患。”
赵靖:“???”他是想表达这意思吗?
赵禾感觉到自己亲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疑惑抬头,“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赵靖:“……”挺对,让他一时间都找不到什么话来转移话题。
等到除夕夜这一日,赵禾换上小宫女的衣服,先溜出了宫。
虽然赵靖是同意了要去上京的那座平日里都是封闭起来的摘月楼跟天下百姓一同迎接新年的到来,但赵禾可不想去当这个吉祥物,所以一早就先溜出了宫。
反正赵靖平日里也没有太约束她,宫中的守卫都是陈素水的人,对赵禾那叫一个服帖,哪里会伸手阻拦。所以,当赵靖差人去宝云宫里叫赵禾时,才发现后者早就跑得没了影。
赵靖当即差点黑脸,脑子里已经在想着不论怎么样,在新的一年里,他势必是要将赵禾皇太女的位置给定下来的,省得日后赵禾还有各种借口逃走。当了储君的话,未来这些琐事可全都能一股脑儿扔给赵禾。
赵靖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逃出”宫外的赵禾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她身边跟着黛烟和云霓还有九娘,像是今天这日子,九娘可不敢随意让赵禾在宫外浪荡。三人见赵禾掩嘴打喷嚏,忍不住都冲到她跟前问是不是觉得天冷。赵禾揉着鼻子,她脖子上有一圈白白团团的狐狸毛,身上的衣服也很厚实,倒是没觉得一点寒意,她揉了揉鼻子,不知道怎么回事。
眼下天色还没有全然暗下来,上京的店铺倒也没有关门,毕竟今年同往常都不太一样,今年的除夕夜到时候皇帝陛下会亲临摘月楼,到时候肯定万人空巷,街边的店铺还能再赚一笔银子。
赵禾出来时,街上有不少年轻人。赵禾也没有拘着黛烟和云霓两人,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小娘子,正是好动对什么都感到新奇的时候,平日里都在宫中没什么机会出来,眼下赵禾干脆让两人去逛逛,到时候等灯火晚会开始的时候再去京城最大的酒楼碰面。
很快,赵禾身边就只剩下了九娘。
这一次出来,赵禾约了不少人。
九娘这时间陪着赵禾慢吞吞在街上走着,“公主跟金小姐约好了时间吗?要不要派人去接应金小姐?今夜人可能有些多,金小姐从家中去浮一白酒楼还有不短的距离。”
赵禾摇头,“她说李青在那小子最近回来了,今晚李青在在她身边,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今年金瑶没有回江陵过年,到了年底,国营铺子的生意太好,她这个东家甚至都忙得脚不沾地,亲自上阵接管了店铺中的掌柜一职。毕竟这时候,每家每户都为了迎接新年做大扫除,而酒楼的生意更是爆棚,更需要有经验的人手,国营铺子顿时就成了香馍馍。
金瑶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扩大店铺的规模,又从各地的善堂里都调了不少人手过来,可眼下看来,生意仍旧是太好,而店铺的伙计也实在是太少。
虽然很累,但店中没一个人叫苦。谁都知道活越多,能拿到手的银子也就越多,大家都是铆足了劲儿,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又不是没有吃过苦,何况在国营铺子里面做事儿,付出多少就能拿到等同回报的银子,有沉甸甸的银子过年,这谁不爱?
金瑶对于送上门的生意来者不拒,自然也没了时间回江陵。
李青在去了各地查账,他忙着回来跟赵禾复命。虽然赵禾早就说过了不着急,可李青在是个过于实在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肯将这账目留到明年,在除夕夜前一天这才赶回来。
赵禾见状,便直接约了两人今晚一块儿跨年。而寒水居的一众人,好多家里人都没了,赵禾跟他们交情匪浅,便也一并叫上。还有走到哪里都是孤身一人的钱无量,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时间里,赵禾当然不会让对方单独在家里,守着空荡荡的房间,听着外面的热闹,这多孤单。
那些远在外地,但很赵禾认识的人早之前都送来了拜年的书信。甚至在福德山庄的马锦玉还给她写信,马锦玉说,若不是现在她才上手管理善堂的人,有些空不出手来,今年一定会来上京好好看看这灯火晚会。
腊月的天暗得很快,没多久,上京的街道上就亮起来各种各样的灯笼,一片红火,看着格外喜庆有年味儿。
这时候小摊贩面前的生意可相当好,今夜上街的年轻的男女格外多,什么灯笼,什么面具一应俱全。既然是礼部联合着开封府共同举办的灯火晚会,自然是热闹得很。
赵禾随手从街边的小摊上买了两面具,是两只颜色不同的狐狸。
她自己留了红色的狐狸面具,手中还拿着花灯,像这街上任何一个普通的年轻姑娘一样,满心满眼都是对过年的憧憬和期待,走路时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这一刻赵禾才不是什么大昭国的公主,她就是一豆蔻年华的少女,对于这夜市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又欢喜,手中拿着的小东西都快要捏不住,不是什么吹气糖人,就是什么桂花糕,不然还有竹篾做的小玩具,她恨不得化身一条小鱼,在这像是汪洋的大海一样的集市里到处穿梭,看个遍。
九娘一直跟在赵禾身边,她看着赵禾灵活的小身板,原本想开口叫一叫后者停下来,但九娘无意间看见赵禾兴奋的一直没有拉下来的嘴角,忽然放弃。她家公主难得放松这么一回,干脆就让她好好在这热闹的人间走一回。怕是等到年后,又有的忙。
朝廷早就放出了风声,说今年的除夕夜将会很热闹,这也导致了上京城里,这几日时间涌来了不少外乡人。民间艺人众多,耍猴的,玩火的,胸口碎大石的,让所有的街道都变得空前热闹起来。
虽然今日不是什么乞巧节,可是中原人的传统便是不论在什么节日,都可以祈福,所以卖祈福灯的小摊也很多。赵禾随大流买了一盏荷花模样的祈福灯,找了个最近的有小桥流水的地方准备写上祝福。
在河边已经有不少人,她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在花瓣上认认真真写下了祝愿国泰民安赵靖身体康健的这些话,将祈福灯放进河流中。
当赵禾再站起来转身时,刚才蹲的时间有些长,这一下起来,眼前短暂出现一片黑,身形不稳,赵禾下意识后退一步,这时候她身后可就只有一条河,后退一步那整个人就踩在了半空中,身体骤然失去平衡。
赵禾这边的情况发生突然,九娘还在三层人群外,压根来不及出手。而恰好在这时候,赵禾还没惊呼出声,在她的身侧忽然有人伸手过来,一手就揽住了她的细腰。
赵禾被来人的胳膊一卷,这才有惊无险地脱离了刚才河边的危险区。
赵禾惊魂甫定,被人带离了河边后,这才发现刚才出手的是一名年轻的公子。只不过此刻后者现在脸上也带着面具,赵禾盯着那青面獠牙的鬼面具看了半天,刚伸手救她的人像是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一声招呼也没有打,转身要走。
可这时候赵禾也不知道是爆发了什么速度,在看见对方转身的那瞬间,就直接伸手拉住了后者。
那人的身形一顿,低头看着赵禾拽着自己的那只手。
赵禾这时候像是反应过来,宛如触电一样又猛地一下松开,她试探着道:“沈必?”
这时候过来的九娘听见赵禾的声音,脸色一愣。
小沈大人?就凭着她的眼力,九娘觉得自己是看不出来的。
就这模样,她家公主是怎么认出来?这不会是瞎蒙的吧?
而被叫住的人现在忽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会被人认出来。
赵禾见这时候跟前的人没有回答,反正刚才她被沈必抱住的时候,就觉得那胸膛很熟悉。当初在与君山时,沈必也是这样抱着她,从山崖上跌落下来,让她没受一点伤害。那种感觉很深刻,以至于刚才就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她心里已经有了八分笃定。
沈必没有回答,赵禾干脆直接就上了手,要去摘掉这人脸上的面具。
凭着沈必的身手,想要躲开赵禾那只手,轻而易举,但现在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态,在看见赵禾抬手时,他就站在原地没有挪开。
沈必想,他必须承认,刚才他在听见赵禾叫出自己名字的那瞬间,他心底有结冰的河流在春日破冰的声音传来的,那声音让人听了也觉得高兴。
作者有话说:
假装也是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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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既然他走到赵禾身边选择戴着面具,那就没有抱着让对方认出来自己的心。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沈必怎……◎
既然他走到赵禾身边选择戴着面具,那就没有抱着让对方认出来自己的心。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沈必怎么都没有想到赵禾竟然准确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这可令他太惊喜,以至于这时候不想挪动半分。
赵禾的那只手最终将面具拿了下来,在看见面具下的人时,她像是松了一口气那般,然后冲着沈必抱怨:“就是你嘛!刚才怎么不出声,差点吓死我。”
她也担心自己认错了人,这样岂不是很尴尬?
沈必嘴角噙起一抹浅笑,“公主怎么知道是我?”
“这不是很简单吗?”赵禾刚准备说上次你也这样抱过我,可这话她还没出口,猛然意识到这话说出来真是太容易让人误会。
沈必还看着赵禾,那样子像是要等个回答。
赵禾干笑两声,反问:“那你怎么知道是我?”
沈必想说他一看便知道了,放在心上的人不论变成什么样子,他也不会认错。可是这话他怎么能对赵禾讲?“先前并不知道是公主,但公主一开口,臣便知道了。”沈必说。
赵禾脸上的笑容像是淡了两分,她忽然有点气闷,尤其是看着沈必这么一副自若平静的样子,心里就是有那么些不得劲。什么叫做在她开口的时候才知道是她?也就是说这人抱着她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谁?那还乱抱什么?还有,他抱过很多女子吗?这都分不出来?
赵禾越想心里越有点生气,她甚至都忘了以沈必的性子,其实只要他看见不论是谁在河边要跌倒时,肯定都会出手相救,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看人下菜碟的人。
“你管我怎么知道。”赵禾心里不是滋味后,很快就要从沈必跟前离开,不想再跟眼前这个让自己生气的人讲话。
赵禾态度的转变那么明显,沈必不可能没一点觉察。可是自家公主为什么忽然一下就变得不那么开心,他一时间也没能反应过来,只好眼睁睁看着赵禾从自己身边离开。
他想伸手,却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立场。
赵禾走出老远后,九娘跟在她身边,有些惊奇道:“公主刚才是在耍小性子?”
赵禾脚步差点一顿,听着九娘这话脸色都快要变得不自在起来,“什么小性子?”她不承认,“我就是觉得跟他说话不高兴。”
九娘在一旁抿唇低笑,“为什么不高兴?从前公主不是说了小沈大人是您的朋友吗?”
“现在不是了!”赵禾固执反驳。
大昭第一公主 第140节
之前抱过她都不知道她是谁,她才不要跟这样的人做朋友,太让人生气。
九娘:“……”她现在更家确定自家公主就是在耍小脾气,而且这样子的赵禾,从前她几乎没见过。
真是令人稀奇,这都是因为沈必吗?九娘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深思。
能这样牵动赵禾心思的人,还是这么小的小事,只能从侧面证明这人在赵禾心里的位置不一般,不是吗?
九娘看着这时候还噘着嘴,一脸很是不满意的模样的自家公主,眼里的笑意更深。
九娘不动声色朝着身后看了一眼,虽然赵禾没武功可能觉察不到在这摩肩接踵的街道上有人跟着她们,但九娘却不可能没发现。
不过,九娘现在没有吭声,因为跟着她们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刚才惹怒了赵禾的沈必。
九娘伸手拉着赵禾,在人流密集的街道上,左拐右转,那身形看起来缥缈极了,反正不容易被人跟上。在下一个街口时,九娘却已经看见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沈必又已经出现在她们前面。
九娘低笑了一声,惹得身旁的赵禾不由转头。
“九娘笑什么?”赵禾问。
“我想今日小沈大人估计是一个人过这除夕夜吧。”九娘答非所问。
赵禾“嘁”了声,表示不赞同,“他们沈家大着呢,哪里可能让他这位大少爷一个人在外面。”
九娘但笑不语。
赵禾看着九娘的笑容,忽然觉得后者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当初沈必在外面漂泊了那么多年,可不就是不想要回家吗?后来虽然是从福州来了上京,可这又不是他心甘情愿想回来的。对于一个害死了自己母亲的男人,从前在没有确定他是唯一的子嗣之前,都不曾多看他一眼的父亲,沈必想来是愿意跟这样的人一同过新年的。
自己没有跟赵靖在一块儿过年,是因为父女两人时常在一块儿用膳,就今夜这么一晚上,不在一块儿似乎也没什么,何况赵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而她还能呼朋唤友,跟不少一路上结识的小伙伴在一块儿热热闹闹地跨年。这么看起来,若是沈必真是一人过除夕夜的话,那看起来真是太可怜了。
赵禾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了起来,相比于沈必一个人过年,她刚才没有被沈必认出来似乎都成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赵禾埋着头走了两步,像是有了心事,也没注意到前面的来人,幸好九娘在一旁看着她,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不如,我还是回去找他?”赵禾问。
九娘没吭声。
赵禾又咬着唇,她刚才说话也不是一定要等到九娘的回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自己说服自己,“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因为我阿爹才来的上京,不然现在肯定还在武安军里跟周围熟悉的同伴在一起把酒言欢,不至于一个人在除夕夜里孤零零的。还有,他也勉勉强强算是我朋友,又在之前救了我好几次……”
赵禾说到这里时,声音猛然拔高,“对,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她抬头看着九娘,那样子分明是下定决心,“九娘,我们去找他!”
说起来,沈必还真是救了她好多次,今夜后者没有认出来自己,这又算得了什么?
赵禾重重点头,完全是做给自己看。
九娘嘴角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挂起了笑容,尤其是在听见赵禾最后这话时,那弧度看起来更加愉悦了一般。
“其实,也不用找。”九娘慢吞吞地说。
赵禾:“啊?”
九娘不经意一般朝着人群中的某一处瞥了一眼,“小沈大人就跟在我们身边。”
赵禾这一次更震惊了,“啊?”她怎么不知道?
九娘这时候伸手给赵禾指了指方向,赵禾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看见了沈必那张在人群中很是显然的不怎么好看的青面獠牙的面具。
赵禾:“……”
沈必没想到自己跟着人,会被对方觉察,而且看起来九娘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直接对着赵禾点出来了自己的位置。一时间,沈必在原地有点尴尬,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
很快,就在他愣神的这片刻时间里,赵禾就走到了他跟前来。
沈必还有点无措,幸好这时候脸上还带着面具,他脸上的表情没能的第一时间被人觉察。
“你怎么在这里?”赵禾看着沈必问,她说完这话后,不等沈必回答,又说:“你把面具摘了,我看着心里膈应。”
沈必:“……”他伸手有些委屈巴巴地摘下了面具,露出面具下面年轻人那张好看英俊的正脸。
赵禾叫别人摘了面具,可她自己却偏不,脸上还盯着小红狐狸的面具,那双眼睛这时候好像也变得像是狐狸眼,勾得人心里又乱又慌,沈必见了,忙不迭要错开视线。
赵禾见他在自己面前露出来这笨手笨脚的样子,一边不由觉得好笑,一边又忍住笑意昂着自己的下巴,问:“我问你你怎么在这里呢。”
沈必嘴里的话转了个圈,他本来想说偶遇,上京城里热闹的地方就这么大,两人又遇见不是很正常吗?可现在赵禾身边还有个九娘,既然刚才九娘能一眼看出来他的位置,想来他跟在赵禾身后这么长时间九娘不会不知道。
“臣刚才跟着公主。”沈必老老实实回答说。
赵禾心里一笑,“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沈必:“道歉。”
干巴巴的两个字,不知道怎么就戳中了赵禾的笑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鲜活了很多。
“你做错了什么你要道歉?”赵禾这时候俨然是已经在逗着沈必玩。
沈必:“……”他像是被问得磕巴了一句,“刚才臣让公主殿下不高兴了。”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
赵禾也不指望沈必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不高兴,就像是九娘说的那样,她刚才在沈必面前的表现更像是在耍小性子,她自己又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为什么不高兴。
“那我就要罚你。”赵禾说。
沈必自然没有异议。
“你今夜不能回家吃年夜饭。”赵禾说。
她就算是装作刁蛮的样子也有几分少女的可爱,何况这话对于沈必而言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惩罚,他原本也没有想要回那个沈家的。
沈必点点头,表示应允。
赵禾:“还有,你不能回家吃饭,那就陪着我吃饭。”
沈必猛然抬头,没想到赵禾还有这么一出。
“公主不回宫吗?”沈必诧异。
赵禾没好气看了他一眼,“我的事又不要你管,走吧,我看这时间差不多,先去浮一白酒楼陪我吃饭。”
她和金瑶等人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现在过去,正好合适。
赵禾说完后,像是笃定沈必必然会答应一样,不再看对方一眼,抬腿就朝着自己跟黛烟云霓约定的地方而去。
沈必一愣,反应过来后立马紧跟上赵禾,虽然他现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时候他心里开心极了。
赵禾虽然说没有再看沈必一眼,但却是有好好听着后者的脚步声。感觉到沈必跟上自己后,赵禾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两分。
很快,赵禾就到了酒楼。
浮一白是整个上京最出名的酒楼之一,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家的味道很好,还因为浮一白的地理位置。这地方足足有四五楼层高,是上京里无数不多的官府允许建设的高楼。虽然没有今夜赵靖即将登上的那什么摘月楼高,但这里也足够俯视整个上京城。
今夜浮一白注定会很热闹,赵禾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人想进酒楼,身边的小二问客人预订的包间和预订人的名字,结果后者摇头,“没有预订,现在没位置吗?”
那小二脸上还堆着笑,一点也看不见有什么不耐,“客官,今夜我们浮一白酒楼只接受预订,都没有位置了,若是您想要预订,还请随我去柜台登记。”
“第二轮的位置也没有了吗?”那人还不死心。
店小二点点头,“我们酒楼不催促客人离开,所以没有第一轮和第二轮的说法。”
那人脸色失落,“那今日能预订什么时候的?”
店小二:“至少下月呢。”
刚想进门的那客人:“……”
赵禾走过去,又有酒楼的伙计来迎接,赵禾直接报了金瑶的名字和雅间。她当然不知道浮一白酒楼这么火爆,这些都是金瑶来订的。现在赵禾一点也不会怀疑,金瑶一定是她们所有人中最懂上京的人。什么地方有什么样的招牌,什么地方最好玩,上京周边有什么美景,这些金瑶必然是最清楚的。除开每月月底扎帐时,还有像是最近一个月来铺子的生意忙不过来时,金瑶几乎将上京城的每个角落都走遍了,每次赵禾在去见她的时候,她都能随口说出来好几家新开的不错的铺子。
若是放在未来,赵禾觉得自己这位好友就是探店小达人。
很快,赵禾这边三人就被小二带着上了楼。
既然这地方是金瑶订的,对于京城的大小店铺特色都了如指掌的金家的大小姐选的位置就是最好的。
金瑶订的包间在顶层,里面很大,三面都是窗户,不论是从哪个方向都能看见上京的夜景,很是壮阔。
赵禾推开门进去时,发现里面竟然已经有人。
金瑶早到了一步,在看见赵禾时,她站起来刚想叫自己的好友,可没想到沈必也从赵禾身后走了出来,金瑶不由一愣。
虽然说金瑶这些年都在外地,做事性子越发靠近赵禾这个不将规矩放在眼里的“野丫头”,但到底她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套官家小姐的矜持,这时候见到赵禾带着沈必而来,大家坐在一张桌上,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行吗?
金瑶还没说话,倒是沈必这时候反应过来,今晚在这里吃饭的可不仅仅是赵禾一人,若是只是有赵禾,他还能勉强劝说自己这是公主殿下的命令他不得不从,可现在还有别的年轻女子,沈必便多了些顾忌。沈必率先开口:“公主,臣在此处是否有些不妥?不如……”他可以站在外面。
赵禾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她一拍自己的脑门,刚才在大街上她尽想着怎么气沈必,倒是忘了男女不同席的规矩,这时候又将沈必带了进来,赵禾一时间有点为难。她也不是真想要沈必出去,这算是什么事?
金瑶却是在这时候接过了话头,“既然今晚是昭昭邀请的人,那肯定就是昭昭的朋友,朋友之间哪里有那么多的规矩?”金瑶是知道今日钱无量那位大人也是要过来的,这时候再多一个沈必,除了年轻了点,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饭桌上有这么一位看着就很“赏心悦目”的男子,她又不觉得吃亏。
赵禾闻言,脸上顿时一喜,她忍不住冲着金瑶咧出一排小白牙,赵禾怎么会听不出来这是自己的好友在替她解围?
“瑶娘都说了让你留下,你哪里还有那么多不妥?坐下。”赵禾干脆直接指着位置说。
沈必:“……”
金瑶听过沈必的名字,也见过沈必的人,不过这么近距离观察倒是头一回,尤其是看着后者跟自己好友相处的画面,她忍不住失笑。
赵禾听见她声音,忍不住想问她笑什么,但这时候门口又陆陆续续来了人,黛烟和云霓也到了,没多久,钱无量也来了,身后还跟着李青在。
李青在原本是跟着金瑶一同而来,结果走到浮一白时,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笔账没记上,又跑了回去,非得做完了才跑回来。
赵禾听闻后,一头黑线。虽然她喜欢认真的员工,可倒也不必像是李青在这么较真,她这个当老板的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黛烟和云霓还不敢坐,想站起来服侍,但赵禾下手一挥,强硬着直接将两人给按了下来,“今晚都坐下来一起吃饭,除夕夜大家都一起开开心心的。”
黛烟和云霓心里还有点打鼓,可拗不过赵禾。
互相介绍后,虽然大家年纪不同,但能跟赵禾成为朋友的,大多都能聊得来。
就在几个人落座后没多久,外面的灯火晚会就开始了。钱无量透露,这一次工部有制作不少烟花,自从赵禾给军中带去了霹-雳-弹后,大昭建国后,工部有专门的人在保密研究着,今夜大家就能看见绚烂的烟火。
饭桌上除了赵禾之外,所有人都感到好奇,想看看飞上天的花火是什么模样。
当第一声“砰”的烟花在天上炸-开后,金瑶和黛烟等人都跑到了包间的窗口,看着天上绚烂的烟火。她们都还没有回神,紧接着第二声烟花爆-炸的声音接踵而至。
整个黑夜,在这一瞬间,成了绚烂的彩色,映衬着下面繁华的灯火街道,将天上人间连成了一幅画,少了谁都不行。
不仅仅是赵禾她们这个包间的小娘子们看呆了,这时候在上京城里的百姓们,都纷纷望着天空有些说不出话来。
漫天烟火,“国泰民安”这四个字渐渐在空中连成一片,让看见这烟火的百姓感到心安。
钱无量也看了会儿烟花,这好歹是他们工部出产的新鲜玩意儿,他去窗口跟前凑个热闹。
赵禾跟金瑶在一个窗口,金瑶看着天空忍不住许愿,赵禾笑嘻嘻凑近听她在说什么。
金瑶:“希望明年能跟爹娘团聚。”
赵禾失笑,“这愿望太简单了吧?”
大昭第一公主 第141节
金瑶抬头瞪了她一眼,随后在外面的烟花声和鼎沸的喧闹声中小声吐露着自己的心声:“其实我还是有点担心。”
赵禾挑眉,“担心什么?现在你可是京城里的有钱人,小院子那都是换了一套又一套,你爹爹和娘亲肯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金瑶:“真的吗?”
“当然。”
“我爹娘还不知道我来京城开铺子呢。”金瑶说,她从前掩藏在心底的离经叛道的想法,因为她长时间跟在赵禾身边,不知不觉中将自己活成了很多人眼中“离经叛道”的形象。她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可难免不会站在爹娘的角度上思考。
赵禾几乎在瞬间就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她凑近金瑶嘿嘿一笑,附耳道:“我跟金夫人保证过一件事。”
金瑶:“啊?”
“就在上一次去处理姚家的时候,我不是就去了江陵吗?然后跟金夫人聊了两句。”赵禾说,“我跟你娘保证,国营的那些铺子,最后肯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铺子,我们瑶娘,也不可能只是一个商人。”
赵禾心里不是不清楚金瑶跟着自己付出了什么,一个正儿八经的官家大小姐,最后变成了上京的商人,若是换做任何一个人,她都不能保证对方能做到像金瑶这样。
金瑶闻言一愣,随后打趣道:“不做商人难道昭昭还要给我封个官职吗?哇,那我以后可要好好抱住我们公主的大腿?”
金瑶本就是说着玩玩,但她没想到这时候赵禾真对着自己点头了。
她们一个敢说,一个还真敢应。
只不过现在最开始说话的人,已经完全愣住了。
“你认真?”
赵禾“嗯”了声,“不行吗?”
金瑶沉默。
赵禾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拿了个小酒壶,又拿了两只小杯子,递给金瑶,然后她就趴在窗户口,伸手给两人的小酒杯里都倒了酒。
金瑶有些稀里糊涂就跟赵禾碰了杯,但现在整个人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压根没明白过来眼前是个什么情况。
赵禾用了三两句话点了火就在一旁看着,虽然没有跑,但也足够让她挠心抓肺。加上现在又饮了酒,金瑶感觉自己真是要热血上头,就冲着赵禾刚才的话,自己必然死生相随。不过转念一想,她好像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这样做了。
天上的烟火总有放完的时候,赵禾托金瑶在浮一白订的酒楼雅间也终有散场的一刻。
金瑶不是喜欢从别人那里要承诺的人,她听了赵禾跟自己在窗前的那句话后,诧异之后,竟然也平静接受,没有再多问一句。倒是赵禾忍不住,问她就没了要问的吗,金瑶摇头,只是说:“本来我离开家里也没想过要当个女官看看的,出来能走遍中原,我已经很满足了。”
赵禾闻言,便打消了这时候就告诉金瑶的想法,她抿了抿唇,心里这瞬间好像变得更加高兴。
还有什么比朋友百分百的信任更让人觉得高兴的事呢?
等到下面接到的喧嚣渐渐趋近尾声,赵禾她们终于散场。这么晚,赵禾让南越先送钱无量回府,金瑶那边有李青在还有不少善堂的护卫,没什么问题。眼下时间太晚,赵禾提前留了字条,上面告诉赵靖她今夜就不回宫,反正外面的公主府可一直都有人,她今夜就先去公主府休息一晚。
赵禾身边跟着九娘,自然不担心会出什么问题。只不过等到她出来后,发现沈必竟然也跟在自己身后。
赵禾从前在军营里可是喝了酒就会倒地的人,只不过今日在酒楼金瑶叫的是只有一点点酒精的甜滋滋米酒,她有点醉,但却没像是当初沈必第一次见到她喝酒时那么夸张,直接一杯下去就倒了。
赵禾眯着眼睛,像是花了点时间才认出来这时候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是谁一般,她拧了拧自己的小眉头,一把推开了扶着她走路的九娘,跌跌撞撞地朝着沈必的方向走去。
沈必看得一阵心惊,生怕她摔倒。可现在有九娘跟在赵禾身后,沈必不觉得自己这时候有机会靠近赵禾。可偏偏他发现赵禾都要摔倒时,九娘竟也没有出手,沈必来不及思考九娘究竟是怎么想的,身体的反应已经比他的脑子快了一步,他上前扶住了赵禾。
怀中小娘子的面具可能早就落在了酒楼里,压根就没记得带出来,现在那张小脸蛋因为喝了酒,脸颊上而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红晕,看起来格外可人。
沈必只觉得怀里的人好似是一团水,柔软得不可思议,他生怕抱不住对方。下意识想要收紧手臂,又在下一刻多余地担心着会不会将怀里的人给勒得发疼,一时间竟觉得进退维谷。
“喂,沈必。”
就在沈必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赵禾忽然清脆叫了他一声名字。沈必低头,结果还没看清楚赵禾的模样,顿时他就感到胸口一痛,大约是赵禾刚才抬头看着人的时候,脑子有点发晕,这时候直接重重地靠在了沈必的胸口处。
“公主?”沈必试探叫着她。
但回应他这话的,只有一只柔软的小手,蓦然一下伸出来,推上了他的脸。
沈必:“……”
赵禾压根没看沈必的脸色,她现在脑袋是有些不太清醒,所以紧跟着胆子变得比之前还大,清醒的时候还记得自己要矜持,醉酒后这些全都抛在了脑袋后面,一直仅仅萦绕在自己心头的疑问这时候干脆直接地甩了出来——
“沈必,你到底抱过多少人!”
赵禾不想承认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意难平,她都只被沈必一个人抱过,凭什么沈必在自己没看见的时候,还偷偷摸摸抱过了别人!这是有多不公平!
而这时候听见赵禾这话的沈必直接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公主?”沈必就觉得赵禾脑子不清醒。
但赵禾偏偏好像又很“清醒”,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时,特别坚持又固执,“快说!”
这气势汹汹的,若不是现在问话的人像是一只露出来肉垫的小猫咪靠在沈必的怀里的话,还真差点要让人信了她在发怒。
沈必失笑,他确定了赵禾这时候是真醉了,他都听不懂赵禾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仍旧愿意告诉后者,“嗯,只有公主。”他低声说。
这回答当然是令赵禾满意的,但也是因为这回答,又很快令她不满意了。
赵禾哼哼着,“好哇,你就只抱过我,你今天在河边的时候竟然都不认识我?沈必,你好大的胆子!”
当这话传进了沈必的耳朵时,他才明白过来刚才赵禾究竟在问什么。他家公主所以当初跟自己生气就是因为这原因吗?沈必一时间说不出来心头究竟是什么滋味,他震惊,却又觉得好像有什么希望的花在随之绽放。
在这瞬间,沈必脸上的神情都已变了好几遍,他那只虚虚放在赵禾背后的那只手,已经不自觉握成了拳头,没人知道他究竟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心头的冲动。
沈必深吸一口气,不答反问:“公主就因为这个才跟我生气吗?”
赵禾:“……”虽然有点晕晕的,但这种话好像醉酒了承认也有点害羞。只不过最后赵禾还是点头了,“是啊!难道我不能生气吗?沈必,我可是公主诶!你都不认识我!我们也是朋友啊!”
沈必想,自己这一次是真完蛋了。
“不是朋友。”他在心里小声说。
然后,沈必低头,看着毫无防备靠着自己的小娘子,用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是心上人。”
赵禾:“什么?没听清。”
沈必:“……”
但赵禾似乎对于他刚才说了什么并不放在心上,她又把问题绕回来,“你都不认识我!凭什么!我都知道那是你!”
沈必无奈叹气,他原本也没指望赵禾听见什么,刚才他那么大胆地说出心里话,难道不也是因为觉得赵禾可能压根就记不住吗?
“没有。”沈必说,“我骗公主的,我知道那就是公主,不论公主是什么样,我都能认出来。”
这时候沈必抱着赵禾已经快要走到公主府门口,这条街都是属于公主府,也只有这么一座宅院,街道上也自然没什么人,世界好像都变得安静下来,只有他们两人一般。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我带着我加更的2082个字来了!精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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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99章
◎再长的路也终究会有尽头,当沈必抱着赵禾到了公主府门口时,就将人转身放进了九娘的怀中。……◎
再长的路也终究会有尽头,当沈必抱着赵禾到了公主府门口时,就将人转身放进了九娘的怀中。
沈必很快消失在这条空荡荡的街道的尽头,九娘抱着赵禾进来门。
先一步回来的黛烟和云霓早早就将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了,黛烟叫醒了自家公主,然后扶着人进了浴桶。
下了水,赵禾整个人还是懒洋洋的。因为今晚喝了点小酒,酒精作祟让她身上的皮肤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浅粉色,看着可爱。她趴在浴桶边缘,黛烟那双柔软的手在轻轻给她揉着头,云霓给她按着肩膀。
赵禾舒服得想要闭上眼睛,可是没想到她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多出来一道声音。
——是心上人
这声音就像是在她耳边萦绕一般,怎么都消散不去,扰得她耳根都忍不住发红。
幸好这时候她还是坐在浴桶中,这热腾腾的热气本来也熏得她面色潮红,这点异样暂时还没人发现。
但赵禾心里却是再也平静不下来,沈必还说了很多话,她那个时候就是在装睡,因为听见第一句话时,她整个人都已经先懵了神,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反应,干脆就装晕。可赵禾也没有想到自己装晕的结果,竟然是又听了一耳朵沈必低低说出来的秘密。
赵禾咬着唇,她才不想知道沈必的秘密,沈必做什么那么多嘴非要说给她听?赵禾一想到这里,心里不由觉得愤愤然,伸手握着拳头就打了一下水面。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忘了现在在她身边的还有黛烟和云霓两人,结果她这一小拳头下去,黛烟和云霓两人都齐齐惊呼出声。
“公主!”
赵禾被这两道声音从思绪里拖出来,一抬头,这才发现自己身边的两大宫女都被自己刚才那威武的一粉拳击起来的水花溅湿,这时候颇有些可怜又错愕地看着自己。
赵禾心里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干巴巴笑了两声,“……我忘了……”
黛烟两人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恼意,见到赵禾刚才一拍着水面,不由问:“公主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这不应该吧?今晚她们可是同公主殿下一同用膳,公主当时看起来很高兴,怎么会在回府后心情大变?
赵禾摇头,“没有。”
就算是有,她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啊!
黛烟和云霓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意思,她们家小公主这是在说谎,可两人也是对赵禾的烦恼一点也没有头绪。
赵禾躺在床上后,翻来翻去,她也没有睡着。沈必那些话还一直回荡在她的耳边,“扰人清梦!”赵禾愤愤说,然后抱着被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托着腮,想要将心里的那团乱麻在这时候理清楚。
赵禾的动静惊动了守夜的云霓,云霓正想要进来,没想到九娘的身影这时候忽然出现在门口。
九娘按下了云霓的肩头,然后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九娘没掩饰自己的脚步声,甚至还刻意压得重了一点,以便赵禾自己发现。
大昭第一公主 第142节
果然这时候坐在床上的赵禾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当看见九娘时,赵禾下意识地朝着床铺里面挪了挪。
先前在寒水居的时候,赵禾并不是每天晚上都能很快入梦,她那时候还常常失眠,都是九娘陪着她。没想到现在自己竟然又失眠了,原因她自己心里一清二楚,但就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九娘走到床边,“公主睡不着?”
赵禾点点头,“可能是因为换了地方,还有点不适应吧?”
这话赵禾说出来自己都不太相信,她这两年时间,可经常在外面跑来跑去,换地方睡觉若是放在当年,可能还有点说服力,但现在她早就习惯了每天到一个地方,又怎么可能因此失眠?
九娘:“我在这里守着公主,公主快睡吧。”
赵禾又躺回到了被窝里,但那双眼睛还睁得大大的,望着头顶的床幔,没有闭上。
“九娘。”她轻声喊。
“嗯。”九娘应声。
赵禾是很想找个人好好说说自己现在纷乱的内心,而这时候九娘出现了,她有些控制不住想开口,“今天小沈大人对我说了些话。”
九娘神情平静,她哪里看不出来沈必对自家公主的感情?她家公主在别的事情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但在感情这上面,却迟钝极了,她有点时候看了都替沈必着急,谁让后者就喜欢她家公主这个小榆木呢?
“嗯?”九娘适当露出好奇,引得赵禾接着说了下去。
“我之前把他当朋友。”赵禾说,不论是在江陵的时候,还是在福州时,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跟沈必是朋友,所以当初她在知道沈必要来上京时,才会觉得愤怒,而且这种情绪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今晚他说……”即便现在身边是自己最熟悉的人,但赵禾还是感到很不好意思,她伸手拉高了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塞进了棉絮里,“好像喜欢我。”
最后这句话从被子里闷闷地传了出来,赵禾因为躲在被子里,没有看见这一瞬间九娘脸上的浅笑,她都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心里好像是有点欣喜,但是又好像还有些慌乱。
“本来我也不想放在心上,可是我听了他这话后,一点都不觉得生气,还,还忍不住琢磨。”赵禾把自己藏在被子里,接着说,好像这样就不会觉得丢脸了一样。
“小沈大人挺好。”九娘在被子外面回道。
赵禾掀开头顶的被子,露出个小脑袋,“真的吗?”
“嗯。”九娘点头,“那公主喜欢吗?”
这问题对于赵禾而言来得太突然,她自己心里都还没琢磨清楚呢,骤然一下被九娘提问,一下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她手里的锦被快要被她捏成一团皱巴巴,赵禾的眼神在虚空中乱晃,“我也不知道。”反正在听见沈必说那句心上人时,她没觉得一点不开心,相反的,她好像心里还有几分高兴。
但,这就是喜欢了吗?赵禾心里很犹豫。
九娘没有那么快就接了赵禾的话,她等着赵禾自己反应过来。
“今天他在街上居然没有认出来我是谁,我当时很生气。不过回来的路上,他以为我睡着了听不见,说其实在早就认出了我,我又很高兴。”赵禾自顾自说,“可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高兴,日后我若是跟九娘分开了,我在大街上,就算是带着面具,九娘也一定会认出来我是谁的吧?”
“嗯。”九娘点头。
赵禾:“那我也会很高兴。”
“会像是今晚这样因为小沈大人一早知道公主是谁这样高兴吗?”九娘问。
赵禾沉默了。
九娘知道了答案,她想她家的小公主应该心里也明白。
不过赵禾现在还是嘴硬得很,反正说什么都不会承认。
这一夜过去,赵禾醒来后,九娘早就不在自己身边。不过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昨晚很久没能睡着,而睡着后,梦里又光怪陆离。当赵禾被云霓扶着坐到铜镜面前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下面都有两团乌青,看着就让人一眼明白过来她没怎么休息好。
云霓给她梳头时欲言又止,她和黛烟作为赵禾身边的大宫女想破了头也没想出来她家公主究竟是在为了什么事情烦忧。
除夕夜一过,就迈入了新的一年。
朝廷也是有放假的,赵禾这几日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躲着沈必,反正她原本打算在公主府多住两日,结果第二日早上就马不停蹄回了宫中。
赵禾先去跟赵靖请安,然后她就被赵靖留下用午膳。
自从昨夜赵禾“临阵逃跑”这种事情出现后,赵靖一晚上也没休息好,不过跟赵禾不同的是他是用了一整晚来琢磨着到底怎么样才能把赵禾死死地按在皇太女的位置上。所以今日赵禾回宫来见他,赵靖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
“国不可一日无储君。”赵靖缓缓说,一边说还一边用眼睛偷偷瞅着赵禾,想看看自家闺女究竟是什么态度。
虽然说赵禾这时候像是一只鸵鸟一样躲进了宫里,但满脑子都还是沈必,这忽然听见赵靖的感慨,她没多想,顺口道:“那就立一个呗!”
赵靖面上一喜,“爹身边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若是说刚开始赵禾还有点事神游太虚,那么现在赵靖这话就立马让她回神,正儿八经地思考起来赵靖这话的意思。
赵靖见赵禾回神,嘿嘿一笑,一点也不像是一国之君搓着手,“昭昭啊,你看啊你也觉得爹爹说的有道理是不是?这段时间你在朝堂上也算是能独当一面,不论从什么角度来说,爹觉得这位置你是能坐稳的!”赵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还像是自我肯定那样点头。
赵禾差点给看愣住了,这事儿对她而言是有些突然,但也不是完全意外,毕竟过去这么长时间里,她本来也是在为了皇太女这位置做准备,只是没想到她阿爹会在这时候提出来而已。
“阿爹不再考虑考虑吗?”赵禾问。
赵靖:“考虑什么?这位置不传给你还能传给谁?”他从来没想过要跟自己亡妻以外的任何一个女子孕育后代,或许有的人会说他这辈子子女缘薄,可在赵靖看来,有个贴心的女儿,远远比有一大群闹心的孩子强得多,他家姑娘可没一点不好。
赵禾深吸一口气,最终没再反驳,她点点头,忽然站起来,一板一眼跪在了赵靖跟前,给后者行了个大礼。赵禾不说别的,就谈论赵靖做父亲时,对自己那都是十足贴心耐心,谁说皇家没有亲情?反正至少在她自己身上,她绝对不承认这种说法。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阿爹对自己的宠溺一如既往。
“赵禾势必不会辜负阿爹的期盼。”赵禾开口道。
这时候她是低着头,没看到此刻赵靖的表情,自然也没有看见这瞬间赵靖眼中的晶莹。
“起来吧。”赵靖伸手拉住赵禾那细瘦的胳膊,将人直接从地上拉了起来。刚才看着赵禾跪在自己面前时,赵靖的确有些动容了。他不是因为现在赵禾说的那些话,而是忽然发现好像女儿已经长得这么大,知道了自己未来肩上的胆子是什么样子,而赵禾也像是他预料的那样,没有一丝丝想要躲避自己责任的意思。赵靖在这瞬间想到了谢宝珠,眼下赵禾长成这模样,日后他去了地下,也不会觉得愧对亡妻了吧。
赵禾没有问赵靖想在什么时候将册立皇太女一事放在朝堂上讨论,自从她答应了赵靖会肩负起来一个皇太女的责任后,赵禾总觉得自己手里的公务更多了些。而且不知道她阿爹是不是厌烦了跟后宫三妃和杨贵人打交道,干脆让人直接跟赵禾汇报。这样一来,赵禾的宝云宫还真是时常热闹。
三妃和杨贵人其实也更喜欢在赵禾面前汇报工作,若是说从前她们在入宫的时候还有些幻想,毕竟赵靖年纪虽然有些大了,但好歹也能跻身一流的中年美男子,常年的锻炼,让赵靖没有像是别的中年男子一样发福,馋他身子的人也有大把。但入宫这么长时间,后宫聪明的人都已经嗅到了一点苗头,馋皇上身子那是没用的,谁不知道赵靖在宫中修建了一佛堂,赵靖心情寡欲得很。巴结皇帝,还不如巴结公主殿下,至少跟着公主殿下,还有“肉”吃。
入了宫的女子,差不多都已经做好了这辈子都不能出去的打算,但是跟着公主可不一样,眼下谁不知道后宫三妃和被抄家的杨贵人跟赵禾走得近,几人都跟过赵禾出宫,还可以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这简直比睡皇帝这事儿诱惑来得大得多。从前在闺中时,被家里人拘着不能出门,如今到了宫中,看得长远一点,其实这辈子不就是从一个小囚笼里换到了另一个大囚笼吗?
但跟着公主可就不一样了,所以这段时间,不仅仅是三妃一贵人来宝云宫来得勤,后宫里别的嫔妃也跑得勤快得很,大家就指望着赵禾下一次出宫的时候能带上自己。毕竟每个跟着赵禾出宫办差的嫔妃回来后,都会将跟着赵禾出去的事当做最值得炫耀的事讲述一遍,如此一来,无形之中给赵禾做了不少宣传,宝云宫也是越来越热闹起来。
在此之前,赵禾是真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同性缘竟然能好成这样。她不管那些嫔妃私下里是怎么扯头花,反正在她跟前,个个看起来都乖巧温良贤淑,好相处得很。有一次陈素水来宝云宫找赵禾,差点没被她宫中的那些娘娘们吓了个半死。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赵靖影响的缘故,陈素水这么好端端的一年轻男人,竟然也不近女色。陈素水压根没想到赵禾宫中会有这么多后妃集结,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事后陈素水打趣赵禾才是这宫中的香馍馍,赵禾哭笑不得,敢情这些后妃不是给她爹选来的,而是给她选的吗?
但有一说一,赵禾真觉得自从自己入了朝堂后,后宫的三妃和杨贵人在她这里跑的次数多了不少。她知道,一方面是自己比赵靖好说话,她能带着深宫里这些明明都还像是花儿一样的女子出宫,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至于另一方面,那是这些人也是或多或少听了家里的安排。
能参与朝堂之事的公主那能是一般的公主吗?不少人还是在赵靖让赵禾上朝这一事中嗅到了点苗头,趁着自家有女在宫中,提前跟赵禾交好来了。
赵禾年初这段时间,本来进宫是为了躲避沈必,但没想到她发现手头的事是真多,哪怕这段时间不用上朝,但整日还是有做不完的事儿。
开春后,赵禾先被赵靖认命,代表着他去行亲耕礼。
这举动便是很明显的信号,聪明一点的群臣已经能从赵靖这一安排中知道他是想要立储君。这人选,也很明确。
当这消息一放出去,最兴奋的便是天下百姓。
谁不知道赵禾在朝中大刀阔斧地做了几件事,不论是开科举,还是官府银两使用公示,还是将连坐这种刑法废除等等,无一不是对百姓最有利的。她做的事情,又经过天下读书人的宣传,还有那些大街小巷的女子们的闲谈,如今百姓哪里会有人不喜欢她?
百姓一听说这一次的亲耕礼竟然是公主殿下代表着皇帝陛下而去,好些人都准备亲自去看一看。倒不是想看公主殿下是怎么种地,就只是纯粹想瞻仰一番公主的风采。
赵禾还不知道民间已经有很多百姓决定前往观礼,要知道从前皇帝去什么亲耕礼,还有不少朝廷的“水军”,地方衙门还会指定百姓前去观看,但到了赵禾这里,官府就担心等到赵禾出来的那日,人怕是很多。
等到立春那日,赵禾变从宫中出发到京郊。
好巧不巧,金瑶也在京郊购入了不少田地,开了个国营田庄。只不过金瑶到上京时,这边已没多少土地,何况这些年的战乱,上京这一块地方倒也没怎么被波及,那些良田她是拿不到了。金瑶买土地的时候还很纠结,因为地不肥,日后的收成也不会太好,她对于种庄稼都是门外汉,可这点常识还是知道的。最后拍板的还是赵禾,赵禾心里知道杂交水稻的种子,跟一般的种子可不同。再说了,这土壤不肥沃,也可以经过后天改造,若是有可以捡漏的土地,倒也不错。
今日赵禾耕种的良田就在国营田庄不远处,赵禾过去时,就看见一身便装站得还挺高的金瑶。后者没有招摇冲着她挥手叫她,只是朝着她的方向露出笑容,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她。赵禾刚回笑一下,正要收回目光时,冷不丁忽然看见金瑶朝着旁边一站,然后刚才在她身后的年轻男子这时候便出现在赵禾的视线中。
赵禾赶紧收回自己的视线,她真不知道沈必什么时候说动了金瑶。甩了甩脑袋,赵禾将跟春耕无关的想法都抛之脑后。
礼部的人没想过要为难赵禾,谁不知道她现在几乎就已经是铁板上大昭继承人,按照寻常的规矩,赵禾就只需要亲自下田地,掌犁推行三周就完事,这里的田地早就能有朝廷的人事先检查过,确定里面不会有任何可能会让赵禾受伤的石头等存在,这活儿很轻松。
百姓们都围聚在不远处,看着赵禾,大家只是想来见见公主,也不是真想看赵禾做什么。
这地,早就耕好的,赵禾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其实礼部的人原先还有些担心赵禾不愿意下田,毕竟就连京城里任何一小门小户家的小娘子,也不会想要束着衣袖,跳进这田间,弄得浑身都是泥点。
但赵禾二话不说就下了田,礼部的人见状,也不由在心里惊赞了一番。
他们这些人,最喜欢的就是赵禾这样的皇室中人,按规矩办事,万事不要胡来,省得他们还在在后面擦屁股。
当赵禾掌犁推行三圈后,却没有搭着一旁的官员的手上来,而是直接让人拿了秧苗来,她还真是一本正经在田地里插秧起来。
在赵禾看来,既然是亲耕礼,那就做个全套,那假把式□□多没意思。
就在赵禾吩咐了身边的人带着秧苗这话一出,周围不论是礼部的官员还是那些来得早围得近的百姓们,这时候齐刷刷愣住了。
而这里面就属这一次负责赵禾春耕的礼部尚书反应最快,他在田边低声道:“公主,亲耕礼已结束,还请您上来吧。”
赵禾:“不着急,再等等。”
礼部尚书顿时面露愁容,那什么他刚才还在想着若是赵禾成为皇太女也挺好,至少眼前这位公主做事真是一点都不含糊。可现在,他想哭了,赵禾做事是挺利索的,但这是不是做得太多了?万一等会儿下不来台可怎么办啊!他可是听说过自家皇帝陛下对于这位公主,从小可谓是万般娇宠,半点委屈都不舍得赵禾受,公主哪里会种地插秧?到时候可不要乱来一通,最后败坏的还不是公主自个儿的名声?
眼下赵禾的名声那多重要啊,眼前可不就是皇帝在给公主殿下铺路吗?他今日就是为了这事儿,若是办砸了,估计他这位置也别想坐了。
“公主殿下,这插秧,很累……”礼部官员这时候恨不得都上前来劝说赵禾放弃,他们没面子都是小事,自家公主殿下可不能没有面子!
可赵禾现在打定主意要做个全套,哪里会听身边这些人的劝告?
而这时候,周围的百姓也知道赵禾想要做什么,百姓们哪里能明白这些随行官员的担心?当他们看见赵禾准备插秧时,顿时变得更加兴奋,毕竟还可以多看一会儿公主,恨不得拍手鼓掌。
很快,赵禾要求的秧苗就被送了过来。
赵禾又撸了一把袖子,拿着一把秧苗就弯腰插到了田里。
先前早就累积了不少经验,而且这段时间赵禾自从知道自己要来做这亲耕礼后,在宝云宫里开辟出来的那一块小田地里,她都亲自动手,“复习”了好一段时间,眼下动作只让人觉得娴熟。
一旁心都已经吊在了半空的随行官员们还想开口让赵禾插一两株做做样子就行了,可是当看见自家公主那么小小的身影,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是半点都不含糊,甚至以他们想不到的速度和效率在疯□□秧时,随行的所有官员全都愣在了原地,一个个惊讶地看在在田间认真劳作的赵禾,已经说不出话来。
倒是一旁围观的百姓,这时候大家终于从“看公主这个人”这事儿上转移到“看公主插秧”这事儿上,百姓们可没有那些跟着赵禾一同过来的官员们先前的担忧,大家在看见公主也会插秧时,反正兴奋就完事儿。
“我们公主殿下也太厉害了吧?”
“老婆子我从前也见过前朝那皇帝来春耕,那动作可没有我们公主殿下利索!”
“公主殿下真的不是来做做样子?这动作看起来也太熟练了吧?”
“你懂什么?这世上还有我们公主大人不会的吗?公主大人可是什么都知道的人!会插秧那有什么值得稀奇的?”
……
一旁的官员:“???”
插秧这是一国公主必须点亮的技能吗?
作者有话说:
赵禾:别问,问就是全能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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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第一公主 第1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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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00章
◎在众人不敢相信的目光中,赵禾已经将面前的这一块农田的秧苗全都插好,那绿油油的秧苗,看起来整齐极……◎
在众人不敢相信的目光中,赵禾已经将面前的这一块农田的秧苗全都插好,那绿油油的秧苗,看起来整齐极了,在和煦的微风中,舒展着身姿。
赵禾站起身,朝着田埂上走来。
她小腿一截全是泥泞,但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低看她一眼。黛烟和云霓赶紧将赵禾从田里拉了出来,两宫女的表情看起来还算是正常,毕竟两人跟在赵禾身后,又不是没有见过她在宝云宫里那一片小农田里干农活儿的样子。
赵禾站在田埂上后,周围百姓的呼声更大了。
在百姓看来,公主会插秧这的确是很新奇,不过这时候对于百姓而言,更让他们觉得兴奋的是自家公主原来能这样厉害,他们会的,原来公主都会。
礼部官员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谁都没有想到赵禾还有插秧的技能,他们先前的担心现在看起来着实是有些多余了。
亲耕礼结束后,赵禾在民间的呼声更高了。
在回宫路上,赵禾偷偷溜下了马车,掉头去找金瑶。
金瑶跟她约了京城的茶楼,但赵禾赶过去时,发现房间里除了金瑶,沈必竟然也还在。
赵禾挑眉,顿时想到了刚才自己在田间时看见的场景,她目光朝着好友身上一放。
金瑶见状解释道:“小沈大人前段时间说想去看看亲耕礼,问我有没有什么好地方,我想着就在我们国营田庄旁,所以就……”
金瑶心里闷声笑,这话自然是半真半假的。当初沈必的确是来找了自己,不过沈必的想法很简单,他是想找个地方不错的看亲耕礼,但肯定是没有想要让赵禾看见他。今日沈必就站在她身后,若不是因为她忽然来了一个没一点招呼的侧身,沈必也不会暴露在赵禾的视线中。
沈必为什么想看亲耕礼?还有那日除夕夜时,赵禾的酒量是不太行,但金瑶那一晚上都很清醒。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神是藏不住感情的。
若不是因为她跟赵禾在那窗棱处闲聊时,自己无意间回头,看见坐在桌边的那位小沈大人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落在自己好友身上,金瑶也不会发现这么个小秘密。
既然如此,当沈必来找到自己时,她又怎么不可能不帮忙,甚至还超出沈必的“预期”帮了个忙。
这解释虽然是说了今日为什么沈必会出现在金瑶身后,但却没能解释清楚为什么现在沈必竟还出现在她们小姐妹的聚会里。但很显然,金瑶冲着赵禾眨眼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不解释了,她看着赵禾的样子就只传递出了一个信息,人反正就已经在这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赵禾:“……”
沈必像是看出赵禾的不自在,虽然他都还不知道为什么赵禾会不自在,他忍不住反省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做了什么让赵禾不高兴的事,可偏偏想不出来。自从除夕夜后,他就没什么私下里见过赵禾,后者似乎整日都很忙碌,他想见也是见不到的。
今日这真是个意外,原本他只想着远远看一眼赵禾就离开,但没想到结束后,他又被金瑶劝说着到了这间茶楼。
金瑶说的很明白,她等会儿要在这里见赵禾,问他要不要一块儿。
沈必发现自己没法拒绝,他默认后,就发现面前的金瑶嘴角露出一分笑。
虽说在军中沈必跟谁都很熟,但这不代表着他在外面跟那些小娘子们也能很快熟悉起来,而恰恰相反,他如今在京城里名声鹊起,可私下并没跟什么小娘子相熟。心里有人的时候,下意识他就想要避开旁的女子。
但即便是没有怎么跟小娘子接洽过,沈必也能从刚才金瑶的笑容里看见一抹善意的狭促,登时,他便觉得脸上有些微微发热。
金瑶:“昭昭有时候太粗神经。”
沈必动了动嘴唇,他是有心想问点什么,但金瑶在跟他说完这话后,就转过了头,没有继续要开口的意思。这一路上,沈必心里百转千回。
眼下,沈必终于见到了赵禾,他知道自己私心里是想见对方的,不然刚才他也不可能那么干脆就默认了金瑶的提议。可现在见到赵禾,沈必又忍不住觉得是自己太唐突了。
“不如,臣先离开吧。”沈必说。
赵禾却是在这时候开口阻拦了他,“没关系,既然现在你也在,正好我想跟瑶娘说点事,想问问小沈大人的意见。”
赵禾是来找金瑶说正事儿的,沈必也在,正好能给她一参考。
沈必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欣喜,然后坐在了原位。
金瑶倒是有点好奇,“你找我还有正事儿?”
赵禾低咳一声,眼睛飞快地朝着沈必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警告一般看着金瑶。听听这话说的,好像她每次出宫都不是做正事一样。
“嗯。”赵禾很快将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开口道:“还记得我除夕夜说过的那些话吗?”
金瑶端着茶,“你除夕夜说得可真是太多了。”
金瑶不知道自己这话却是触到了赵禾某种回忆的开关,让后者脸色一下变得有些复杂。
赵禾在大年初一醒来时,就知道昨晚自己拉着沈必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她从前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话唠。甚至她还有点不敢相信,特意找了九娘证实了一遍,而事实证明,她真是一点酒精都不能沾的主。
甚至九娘还打趣她,很醉的时候倒是很乖巧,但微醺的时候,就像是个小粘人精。甚至这一次黏人的对象还不是九娘,她竟然黏到了沈必身上。
赵禾很快将自己从这段回忆里抽身出来,强迫自己看起来像是严肃又正经的样子,开口说:“我欲将国营字号的铺子,彻底打上皇家的烙印。”
“你是说皇商?”金瑶问。
赵禾摇头,“皇商不可靠,今日是皇商,明日说不定就不是了。”
“那是何意?”金瑶没明白过来。
赵禾:“你觉得这天底下什么生意是最牢固的?”
金瑶想了想,“米粮铺子?全天下的人都是要吃饭的,做这种生意绝不会做不下去吧。”
赵禾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若是开一家米粮铺子,也可能因为经营不善,导致关店,又或者是因为同行挤压,无法经营。若是这铺子,面上打上了朝廷两个字,那就变得不一样了。国营字号的铺子现在已经在民间累积了一定的声誉,若是让百姓们更加信任,那就告诉百姓,这铺子是归朝廷所有,背后最大的支撑便是朝廷。”
金瑶没有直接点头觉得赵禾现在的办法好,相反的她还有些担忧,“可这不一定会让百姓觉得信任,像是一般的商铺,百姓跟商铺发生争执,还能上报官府,让官府来判决。但若是这铺子都是朝廷的,这若是发生了政治,昭昭你让百姓去哪里申诉呢?官府都是朝廷的,这铺子也是朝廷的,还能有人为他们做主吗?”
赵禾:“两条线平衡管理。”
“什么意思?”金瑶没明白。
赵禾这段时间在朝堂上见识到最深刻的便是为君之道的平衡手段,就像是当初的科举制度,为什么实施起来没有官员会包庇作弊的学生?因为这是两个地方不同的官员之间相互的较劲,打乱监考的地方安排,就是赵禾找出来的平衡之法,让互相不在彼此管辖区的地方监考的官员,不得不为了自己地方上的考生和政绩严格对自己分配到的地方监考。这既是一种平衡,也是一种竞争。让官员们互相竞争谁更严格谁更能抓出考场上作弊的考生,就能相对让自己所在的辖区的考生多一分公平,从而可能让自己年终的政绩上多一分积极的评定。
“如果我说,官府在处理百姓和国营店铺的纠纷时,能找到国营铺子的过错的,便能在吏部考核官员时,作为一项评定准则。同时,为了避免官官相护,或者地方上的官府收同行的好处的现象发生,在成立这样的朝廷出资的铺子时,也将同时成立另一种‘仲裁机构’,赋予仲裁机构解决纠纷的权利。当地官府和分布在各地的仲裁机构,以每年解决百姓纠纷的案件数量为评优标准,如此一来,便能有效遏制瑶娘你担心的这种情况。”赵禾说。
甚至这种规定的实施,地方官府多会为了百姓考量,而更重要的一点,不论是地方官府还是这种仲裁机构,都会因为要争取百姓而不得不处理好每一次的案子,以建设起自己的口碑。
金瑶听完赵禾这话后,她脸上的喜悦只展露出来的片刻,很快赵禾又摇了摇头,“不对,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国营铺子这不就落于下风?若是遇见蛮不讲理的人,吃亏的便是我们店铺。”金瑶一向奉行的是平等,她会约束店铺里的伙计不欺压百姓,但她也不想要看见伙计被别人欺负。
赵禾这时候还没有说话,一旁的沈必倒先笑了出来。
“金小姐不必担忧,这铺子既然都是朝廷的人,想来公主早就想好了一套体系,铺子若是被人欺负,这已经不是商户被人欺负,而是朝廷的特定的部门被欺负,官场上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被百姓欺负的呢?自然会有人出来做主。”沈必说。
赵禾闻言,坐下来后第一次给沈必递了眼神,她眼中带着赞赏。不论是什么时候,沈必好像总是能准确猜到她心里所想。
“没错,就是这样。”赵禾说,“既然都是朝廷的铺子,若是连这点给自己证明清白的本事都没有,那还拿着朝廷的俸禄做什么?”
金瑶冲着赵禾竖起了大拇指,按照赵禾这般安排,那就不再是两方的博弈。但不论是哪一方,只要认真做事儿,那都能得到好处。同时也因为有对立机构的存在,便又能鞭策自己,从而达成一良性循环。
“不过历朝历代,向来经商都被世人视为不太能上的了台面的行当,你说将国营铺子打上朝廷的烙印,这能行吗?”金瑶倒是能赞同,让她交出国营名下的所有铺子都行,反正这些原本也是赵禾一手拉扯起来的,只不过后来赵禾交到了她手中经营。
金瑶现在担心的,若是赵禾将国营归为朝廷,那么势必朝廷里会安排人手,这些人虽然是朝廷的官员,但却是要做跟商人做交易的事,这能行得通吗?
其实这也是赵禾知道此行最大的困难,赵禾当然不会觉得经商是什么低人一等的活儿,她也知道金瑶跟自己想法一样,可世间更多的却还不认可商人的人,甚至从前都还有律条规定,凡是商户后代,皆不可参加科考。由此可见,商人在这个社会中的地位有多底。如今她想伸手将从商之人从最下等的位置提上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赵禾这一次没能那么快给出金瑶明确正面的回答,她托着腮,脸上露出些愁容,“这我还不知道。”随后,赵禾转头看了一眼沈必,问:“你觉得呢?”
沈必以为赵禾是在询问他觉得这件事的可行性,沈必不想打击她,但也没有盲目激励赵禾,“若是公主想要推行,可能会遇到几点困难。”
首先可能就有很大一部分自命清高的读书人反对,即便现在这些读书人好多都是赵禾的小迷弟,但赵禾若是想要提升商人在大昭的地位的话,可能会遭到严重抵制。
其次,世家不会帮着赵禾讲话。不论赵禾现在是想提升什么人的地位,对于世家而言,都不是好消息。习惯了看经商之人奴颜婢膝不得不卑躬屈膝,若是有朝一日这样的人抬起了头,而在高位的人心里哪能平衡?
这是沈必脑子里最先能想到会反对的两方人,他几乎能预见赵禾若是想实施刚才她的想法会有多困难。
可是没想到这些话他还没讲出来,赵禾就打断了他,“我不是问你觉得实施起来会有什么困难,我是问你,你怎看我想做的事?”
沈必一愣。
赵禾的眼睛里像是注入了一潭幽泉,定定地看着他。
沈必端起面前的茶杯,低咳一声,像是掩饰刚才自己片刻的失神那样。随后沈必一笑,他当然不会管天下人会怎么反对,“臣自然是相信公主的。”
“嗯?”赵禾挑眉。
“公主所想,便是臣之所愿。”沈必说。
他从前就说了,他会永远、一直都坚定不移站在赵禾身后。
作者有话说:
得意忘形所以腿瘸了,今天去骨科医院耽误了太长时间,所以就。。。短小了呜呜呜。
可能在短暂的时间内,我双号都要去医院换药。。。就会耽误。。。所以,宝子们就暂且忍忍!快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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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第一公主 第1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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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01章
◎
赵禾闻言,眼里露出一丝不经意的笑,但随后她很快接着问:“难道小沈大人不觉得我的獭◎
赵禾闻言,眼里露出一丝不经意的笑,但随后她很快接着问:“难道小沈大人不觉得我的提议不正确吗?自古以来,经商都被人视为最低贱的营生。”
沈必当然知道,他听见赵禾说什么将国营铺子变成朝廷的时,就觉得有些荒唐。这不仅仅是赵禾能不能成功的事,而且还涉及到未来的人员分配。像是一般的官员,都是参加科举考试选拔上来的,这些人里,更多的是对经商的排斥,又怎么愿意会去跟商业有牵扯的岗位呢?这些人可都觉得自己是有一身傲骨,清高绝不肯低头的人。但很快,沈必觉得赵禾说得不无道理,这世上又凭什么有些行业高贵,有些行业低贱?大家不论是做什么事情,最初的目的也不就是为了糊一口饭吗?
“那就说明自古以来,人们都错了。”沈必说,“不少人都说商人是奸商,唯利是图,但这是所有的商人都这样吗?就拿如今的世道而言,从商有姚振英之流,但也有像是金小姐这样的忠善仁义的好人,怎么能一概而论?何况,在官场的不少人,远远比姚振英还要可恨。由此看来,并不是什么行业让人变得奸佞可恶,而是有些人败坏了行业的名声。”沈必说。
赵禾听着他这话,顿时笑出声。
沈必真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那句“知己”几乎都快要到了赵禾的嘴边,但最后不知怎么的,在赵禾一不留神对上沈必那双含笑中似乎还带着无尽的包容的眼睛时,她忽然感到耳根一热,便是什么也不肯说了,只恨不得立刻调转自己的视线,不再盯着沈必看着。
赵禾既然现在提出来见国营铺子变成朝廷的,自然前后都经过了深思熟虑。既然这里没人反对她的想法,赵禾又拉着沈必和金瑶两人说了不少自己的想法。直到外头的天色看起来都快要黑了,门外等着她的黛烟忍不住敲了敲门,赵禾这才有些意犹未尽地站起身离开。
只不过赵禾这一次想要做的事并没有那么顺利,就像是她自己考虑的那样,当她才在朝廷中提出废除商人之子不能入科举的想法,就遭到了群臣激烈的反对。
“这怎么行?绝对不行!满身铜臭味的商人怎么可以入科举?”
“若是以后跟那些商贾之人同出一个朝廷,恕臣不能接受!”
“荒唐!商贾这种下-贱之人,如何能入仕途?这不是打所有读书人的脸吗?”
……
朝堂之上,尽是一片反对的声音。
沈必在后面有些担忧地看着站在最前面身姿纤细的赵禾,如果可以的话,现在他就想站出来替赵禾说话。可沈必知道,这时候站出来,怕是要引得更多人的反感。
时机不到,沈必想着。
赵禾抿着唇,她早就料想到这不会是一蹴而就的事,只是大家这么激烈的反对,几乎在朝堂上,不论是什么派别,倒是因为自己提出来的意见而站到了一块儿,她还真让朝廷众臣团结了那么一会儿啊!
不过赵禾也不着急,她今日只是将这想法先告诉群臣,日后她总会找到办法来完成自己的想法。
而后两日早朝,赵靖在登基后,再一次将册封赵禾为皇太女一事提了出来。
因为先前赵禾提出来想要让商贾之人也有资格参加科考,朝堂上不少人没有吭声。没想到最先站出来支持的便是礼部一众官员,在礼部看来,他们这位公主殿下如今在天下百姓中能有那么高的呼声,自然不容小觑,而且前朝礼部几乎形容虚设,每年对于礼部最重要的科考都被废除,当大昭建国后,虽说科考已经由朝廷专门的科考司负责,但礼部人员仍需参与,这相当于赵禾一手又将他们礼部盘活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只在朝廷里占着位置什么事儿不能干的废物。至于商贾之人能不能参加科举,礼部的人觉得这本来就是个不太可能的提议,就算是现在朝中人对公主殿下的想法颇有微词,但也只会是暂时的。
“臣以为以公主之才,能造福大昭百姓,若能封以皇太女,是天下社稷之福。”礼部尚书对于赵靖的提议,是双手双脚赞成。
礼部尚书既然都发话,他手下不少官员也跟着站了出来,纷纷附议。
曾老将军也站了出来,大昭的将士不论在什么时候,都将会一直站在赵禾身后。
不过,册立皇太女一事到底事关重大,尤其是就算是前朝那些皇帝再怎么荒淫无度,但也没有任何一皇帝册立了公主为皇太女,加上前几日赵禾提出的“人神共愤”的想法,更是让不少人心中不满。
赵靖的提议,有人赞同,但朝堂上更多的人却是反对。
这日下朝后,赵靖留了赵禾。原本他这几日都想找自家女儿聊一聊那商贾之事,但这几日赵禾倒是比他这个当皇帝的人还要忙,赵靖逮了几次都没能逮住人,今日正好是个机会。
赵禾这几日是在跟成安老先生辩论,没办法,既然想要将商人的地位抬一抬,势必要先说服她的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师。
显然,这两日的效果是赵禾相当满意的,不然也不会今日早朝后,她终于有时间来见一见赵靖。
开春回暖,赵靖在御花园里摆了几盘子赵禾喜欢吃的芙蓉点心还有樱桃蜜,周围的重瓣芍药都结了苞,那样子看起来是快要开了。
当赵禾过来时,她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桌上那一叠自己爱吃的糕点,赵禾不由轻快笑出声,走到赵靖身边坐下。
“阿爹叫我是想问问前几日我说商贾之人科举的事情吧?”赵禾伸手拿起一块糕点放进自己的小嘴巴里,竖起了大拇指后,这才开口直接问。
赵靖哼笑一声,也不知道他这是在笑赵禾吃东西的小模样,还是在哼她明知如此这段时间还不知道主动来找自己解释清楚。
不论是哪种情况,赵禾现在看起来都很理直气壮,解释道:“阿爹不是将朝廷上那么多琐事都交给了我吗?我这不是没有时间,现在空了我就立马过来了呀。”
她鸦羽似的睫毛这时候随着她眨眼的动作忽闪忽闪,让人看了实在难以生气。
“你怎么说都是你有道理。”赵靖懒得跟自己唯一的女儿争论,不过对于赵禾那些天在朝堂上说的话,他心里还是要有个数,“科举那事儿你是怎么想的?”
赵禾知道这事儿的还是需要她爹的首肯,立马用帕子擦了擦手,正经端坐,开口道:“女儿是觉得商人低人一等这种自古以来的说法就不正确。若是这世间的人都去读书,商业发展不起来,那整个江山社稷就没什么钱,百姓没钱,朝廷也没钱,若是永远风调雨顺大约也还行,但若是遇见什么天灾,朝廷都拿不出来银子,那这朝廷是不是也太不能扛事儿?难道说朝廷里有很多读书人,让这些读书人去给灾民们讲讲道理,读读书,就能填饱这些受灾百姓的肚子吗?
只有百姓有钱了,整个大昭的发展才能蓬勃积极向上,朝廷也才会有充盈国库的机会。何况,若是在百姓富足时征税,和在百姓都吃不起饭时征税,那能一样吗?”
赵禾这话在赵靖面前说得还算是有分寸,她没那么直白说若是在百姓都饿肚子的时候还要被朝廷搜刮一层皮,若是有点火气的人,怕不是直接就要原地造反。这对于江山社稷而言,也绝对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但若是百姓们有钱了,大力发展经济,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就算是每年给朝廷上缴一点税银,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横竖都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百姓又怎么会不愿意呢?
这就是发展经济的好处,这就是有钱的好处。
“再说了,为什么经商就要低人一等?难道是觉得经商的人没有学识吗?我看倒不是这样,若是真正没有学识的人,做生意那才是要亏本呢!到时候别说赚一文钱,怕是能不倒亏都是万幸大吉。能将生意做好的人,首先必然是有头脑,其实,是有手段。这样的人,难道还不能算做人才吗?这还能叫没有学识吗?”赵禾说。
赵靖沉思,“为了赚钱而学本事,这跟读书人的目的可不同。”
赵禾轻笑一声,她凑上前了几分,“阿爹,你真觉得读书人是为了读书而读书?”
赵靖没吭声。
赵禾:“我相信有点人是喜欢读书而读书,但是这天下大多数读书人,却是为了考取功名。可为什么考取功名?难道不还是因为这是做官的唯一途径吗?为什么做官,是为了做官的俸禄,还是只是为了心中信念,要个百姓造福?若是给百姓造福,又有多少人能像是钱无量钱大人一样,在九曲县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里一待就是几十年?从本质上来说,这些人跟商人也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将想要赚钱的心思,埋藏在了‘造福百姓’的这块听起来伟大的牌坊之下。”
赵靖微微沉了脸色,“放肆了。”
虽然是不太赞同的样子,但赵靖却也没怎么呵斥赵禾。
在赵靖看来,赵禾方才这番话,骤然一听,像是在大放厥词,说些不着五六的荒唐之言。可细细一想,好像赵禾这话说得也并无几分道理。
赵禾又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甜滋滋的樱桃蜜,她抿了抿,然后又接着开口道:“殊途同归,没银子的时候什么都干不了,有银子的时候,站在不同位置的自然能发挥不同的作用,倒也没必要让读书人永远压着商人一头。”
赵靖:“这些话你都同你老师说了吗?”
这位老师自然指的是成安先生。
赵禾点头。
“老先生怎么说?”赵靖问。
赵禾摸了摸鼻子,她跟老先生之间是展开了一场辩论,现在老先生已经被她的观念说到自闭,现在还还不肯开门见她呢。
“老师可能需要花一点时间来琢磨。”赵禾说。
赵靖大约也猜到了这结果,其实成安先生没直接把赵禾逐出师门,在他看来都是有些意外。
“既然这样,这种想法你就先暂时按下。正月初一时候我才告诉过你,这段时间要准备立储君,我看你这是故意在跟着我对着干吧?”赵靖睨了赵禾一眼,若不是因为这小丫头临门一脚弄出来的事,让他也跟着陷入了被动,说不定现在皇太女的名头早就落在了赵禾头上。
赵禾感到很冤枉,她真的不是想要跟赵靖对着干才提出来这一茬,谁知道这么快两件事情就撞在了一起?
赵禾也没有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令她都有些措手不及。
四五月的天早就暖和了起来,春日和煦,老天没吝啬阳光,却吝啬了雨水。整个春日,大昭的土地上几乎就没落下来半滴雨水。不过这也没在民间引起太多问题,毕竟家家户户也有存粮,就小半年没有下雨也不算是稀罕事。
但谁都没想到的是,降雨量最大的夏日,大昭的土地上也没迎来什么雨水,一时间,土地干涸,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劲了。
没有雨水,地里的庄稼哪能活得下去,进一步导致的便是颗粒无收。
旱灾,带来的是粮荒。
各个地方的粮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猛地涨了起来,这能花钱买到粮食都还好,更让人担忧的是有些地方即便是有钱,却也买不到粮食了。
这日在朝堂上,旱灾终于被提了出来。这时候没有人在觉得“过两日就好了”这种虚假的自我安慰还有作用,眼下天降大旱,不少土地干涸龟裂,看着令人绝望。
有朝臣提出来国库放粮,以平粮价。但事实上,大昭自从上个月开始,就已经在安排各地的官府开仓放粮,就是为了让百姓们不要因此惊慌抢购粮食。但效果看起来不怎么好,恐惧这种情绪,传播起来比瘟疫还可怕,又怎么是官府的两句号令能阻拦得了?
何况这些朝中的大臣们,哪个不是回家后就安排自家的人赶紧购粮?人人都担心粮食不够,恨不得将府上所有的银子都拿出来买粮食,如此需求,自然是一而再再而三让米价涨了再涨。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前仆后继地来买粮。
国营米铺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开门,倒是有不少掌柜想要开张营业,这时候若是能赚钱,肯定会大赚一笔。他们铺子的存粮可有不少,本来国营田庄那么多的收成,都是进了铺子,再加上去年和今年这几个的种子,所有国营田庄的佃户们都杂交水稻,如此一来,同样的良田但国营田庄的产出就是要比别的田地里多好几倍的粮食。这也就导致了铺子里的存粮足够多,就算是到了眼下的旱灾,这些粮食也足够维持着国营字号下面所有伙计的口粮。
但偏偏在这时候,管理这些铺子说话最管用的东家金瑶,要求国营铺子下面经营粮食的铺子,全部关门,那样子看起来是不准备再将库房的粮食拿出来售卖。
金瑶这一命令,自然是有不少人不服气,也不乏有人想要私自将店铺里的粮食拿出去售卖。不过第二天,就有善堂的护卫接管了国营铺子下的库房粮食。但凡数量有对不上的,全都登记在册,随后就被李青在直接赶出了铺子,并且李青在还想这些人的名单全都抄送了一份,发往各地方的国营铺子名下。上了这种“黑名单”的人,不论从前在国营店铺里担任的是不足挂齿的小厮还是掌柜,日后统统不可能再进任何一家国营字号的铺子做活儿。
李青在手段干净利索,这种杀鸡儆猴的做法,顿时让国营铺子里所有的人都变得安分起来,不敢再造次耍什么小心思。
毕竟赚一时的快钱,跟日后安稳的生活相比,孰轻孰重任何人都一眼能明白。
与此同时,金瑶也递了牌子直接进宫。
金瑶知道赵禾这段时间肯定会因为粮食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于是她就直接进宫找赵禾商议。
金瑶到宝云宫时,这才发现这么短短时间不见赵禾,后者肉眼可见瘦了一圈。
“你怎么都这样了?”金瑶大吃一惊,把原本想开口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赵禾这段时间为了调配粮食,又要周旋在朝臣中,让每家每户捐银两,那可不就是焦头烂额?各地方的奏折就像是雪花一样飘进了京城,全都落在了她的案头。
越是看着各个地方的奏折,赵禾的眉头越是紧在了一块儿。
这一场天降大旱,已经让不少人饿肚子,尤其是现在有不少的粮商,坐地起价,就算是有官府开仓赈粮,但也犹如杯水车薪,压根就挡不住这些飞涨的粮价。对于一般的百姓而言,翻了十几倍价格的粮食,已经不是他们能承受得了的,买不起粮食,那就只有饿肚子。
更过分是,在这种情况下,甚至还有人想要在官府赈粮时闹事,哄抢粮食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受到旱灾影响的,可不像是上一次受水灾的只有某一处地方,而是整个大昭。
赵禾分身乏术,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了个陀螺,整日不知疲倦在原地转悠。
这时候听见金瑶的话,赵禾伸手掐了掐眉心,“这一次受灾面太广,国库里的存粮下发了六七成,幸好先前早就要求各地方的官员将这些专项的东西的明细要求公布出来,勉强还能维持太平,可仍旧有不少饿死的百姓。”
但赵禾看见有人哄抢粮食时,她心里当然生气,但却又没办法过分责备这些人,若不是因为这一次天灾,那些哄抢粮食的百姓也不可能冒着被朝廷杀头的危险做这些事儿。
金瑶皱眉,“我这一次进宫来寻你也是为了这事儿。现在民间的粮食铺的米价都在飞涨,我看朝廷是想要稳住价格,但国库的存货应该也不多,所以就算是上京城,米行粮食的价格仍旧在增长。”
赵禾叹气,“我阿爹坐上这位置才多长时间啊,前些年因为战乱,整个中原荒废的良田十有八-九,去年能让百姓都吃饱穿暖,就已经是朝廷齐心协力的结果。战乱后没个几年休养生息的时间,如何能充盈国库?如今从国库里分出去的粮食,已经有一大半。”
金瑶:“我让国营米铺的人都暂时关门了……”
赵禾抬头看着她。
金瑶笑着说,“虽然现在我们铺子还不是朝廷的,那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宫里奋斗吧?再说了,我想的是如今大家都在抢粮食,就算是我们国营铺子按照平常的价格将这些粮食卖出去,但是谁知道这是真的卖给了老百姓?若是被无良的商户买走,然后再高价倒卖出去,这跟我们的初衷不就相悖了吗?所以我也不敢让铺子开门,就等着你来拿个主意。”
金瑶这话,在这瞬间便给了赵禾无数盘算的机会。
赵禾猛然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她意识到这算是个“天赐良机”。不是世人对商户都有偏见吗?不是觉得朝廷不应该做这些生意吗?现在难道不正好能荡平大家这种偏见?
大昭第一公主 第145节
既能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又能让百姓彻底意识到商人并不是什么卑贱之人。
赵禾在原地走了好几个小圈,让金瑶差点忍不住开口叫她别走来走去,终于赵禾在金瑶奔溃的脸色中停了下来。
“立马清点我们国营铺子的账面,然后拿出银子去将现在各地方高价卖粮食的米行的粮食都收下。”赵禾对着金瑶道,“将每一间铺子拿出来的银子购买的粮食记好,从明日开始,我会安排人手来维护米行的秩序,我们国营粮铺都以平价销售粮食。”
赵禾并不清楚这一场大旱将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但眼下她要做的是保证每个百姓能用正常的价格买到大米粮食。至于开凿水渠引流水源,又或者是研究在旱地里究竟种什么粮食,都是后续再考虑的事。
金瑶将赵禾说的话都记在心头,但她仍旧有疑问:“可是我们铺子就算是以平价销售,又怎么能保证其中没有混进来别的商家?”
这跟刚才她提出来的担心是一样的。
赵禾:“每个地方的国营米粮的铺子就只开设一间,到时候过来的人里会有当地的官府人员,他们手中都是有当地百姓的名册,到时候每来一人,限定买十日的口粮,实名购买。若是发现有浑水摸鱼的人,自会有官府的人将之扣押。”
赵禾又道:“你先回去,我明日就会出来,先用信鸽把消息发出去。”
金瑶对她的安排没有怀疑,点点头后,很快便离开了皇宫。
金瑶走后,赵禾直接召集了后宫的嫔妃。想要将大昭米行的价格稳定下来,只凭借她一人之力怕是有些困难,若是这时候有世家帮忙,自然会轻松不少。这些有至少几十年底蕴的家族,多数还是有些家底的。
如今后宫中的嫔妃对赵禾简直快要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只不过眼下赵禾将人召集到宝云宫后,众人听完赵禾的要求,却没能像是从前那么干脆答应。
这时候后宫中最没有身家的杨贵人倒是先站了出来,有些无奈对着赵禾开口道:“公主,不是她们不愿意帮你,而是臣妾和姐妹们被家里送来宫中,若是受宠,那在家中说话自然是有些分量。可如今大昭谁不知道,臣妾都是皇上放在宫里的摆设,自然……”
在宫中不受宠的女儿,对于家族能有什么帮助?她们如今跟一颗弃子也没什么两样,即便这时候答应赵禾,跟家中人联络,也不见得会有多少效果。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嫔妃们都沉默的原因。
她们是想帮忙,可也无能为力。
而且一想到在后宫中的这么长时间里,虽然没有帝王的宠爱,但她们也算是有“公主的宠爱”的人,公主还曾经带着她们不少人出宫溜达呢。现在公主有事想找她们帮忙,但她们都帮不上,不少人都不敢抬头看赵禾。
“不过可以试一试,但我爹可能……不会听我的。”
“臣妾也愿意一试……”
……
在杨贵人开口说完后,在赵禾面前的这些嫔妃纷纷开口道。她们想帮赵禾,只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家中说话的分量如何,就担心赵禾给予她们厚望,但自己没能办好。
赵禾听着耳边落下来的声音,她原本略显得疲倦的脸上忽然又展露出一抹轻笑。
她现在管这些嫔妃们能劝动家里几分做什么?至少从现在看来,自己面前的这群多数也就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女子们,都跟进宫前大不一样了不是吗?
在暂时还看不见尽头的奔跑中,赵禾缓步而行时,冷不丁发现路边被自己随手洒下的花籽已经开出了娇艳又顽强的花朵。
赵禾召集完嫔妃后,很快就去找到赵靖。她既然要用朝廷的人手,自然是征求赵靖的同意。
赵靖知道赵禾的打算后,“人可以拨给你,但你要出宫?”
赵禾点头,“既然是天灾,现在人心惶惶,要让百姓感到安心,一来是有足够的粮食,让他们看见并且能买得到,二来,没有什么比我们皇族中人跟他们在一起更让他们觉得放心。”
基于这原因,赵禾也觉得自己必须走一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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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02章
◎赵靖沉默,他其实知道赵禾现在说的都有道理,但没有谁比他更明白当一群饥饿的人在冲动中会做出……◎
赵靖沉默,他其实知道赵禾现在说的都有道理,但没有谁比他更明白当一群饥饿的人在冲动中会做出来什么。人性在和平的环境中时尚且还能相信一二,但是在恶劣的境地时,相信人性不是什么正确的决定,太冒险了。
赵禾像是看出来赵靖心里的担忧,她不由嘿嘿一笑,开口反过来安慰着自己亲爹,“阿爹不是说了吗?这一次大哥跟着我,大哥手里带着是禁军呢,我肯定不会有什么事。再说了,我是出去赈粮,又不是去打仗,您就放心吧。”
赵靖叹气, 第一次感慨起来自己膝下就只有赵禾这么一根独苗苗,若是赵禾有个兄弟什么的,这种时候这些事情哪里需要她一个小娘子出头?
最终,赵禾还是在第二天就出了宫。
上京的情况还算是比较好,虽然干旱,但普遍百姓家中还有些存粮,不至于像是别的地方那么严重。不过一路走来,赵禾也发现了街面上有些小的米行已经关门,上面就挂着两个字的木牌,“售罄”。
离开上京之前,赵禾先同金瑶汇合,然后两人共乘一辆马车先去颖昌府。
等入了城,赵禾和金瑶直奔国营米铺的地方。
颖昌府铺子的掌柜的昨夜就接到了金瑶传来的消息,早早在门口等候。这时候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他们店铺跟前,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但在马车后面还跟着齐刷刷的一溜儿的禁军,掌柜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很快,金瑶就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随后九娘扶着赵禾走下马车。
既然赵禾来了此地,金瑶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在门口目瞪口呆的掌柜亮了亮自己腰间的令牌,证明自己是谁,然后开口道:“接下来店铺的一切,就由公主殿下安排。”
掌柜的还是云里雾里的,没明白眼前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昨日他接到的消息只有国营店铺的大东家要过来,但不知道除了金瑶之外,竟然公主殿下也到了他们铺子里。
他正好拜见面前的这位公主殿下,不料赵禾像是先一步就猜到他的想法,“先做事吧,虚礼什么的不用了。”
她这么一吩咐,掌柜的立马回过神来,开始让铺子里的伙计开始将库房里的粮食搬出来,挂上价牌。
赵禾站在原地,陈素水在她身后安排着身后的禁军包围在店铺门口,这样子看起来是杜绝一切可能会有人过来闹事的可能。同时,颖昌府府尹也带了人手过来,手中还拿着名册,见了赵禾后,跟那些禁军站在了一块儿。
赵禾:“按照计划行事,以平价售粮,核对前来购买粮食的百姓的身份,掌柜的和伙计确定卖粮的份额,若是遇见捣乱的闹事的,一律抓起来。”
赵禾冷静安排着,同时她还叫人去街上散布消息。如今只有国营铺子的粮食最便宜,她相信很快就会有百姓过来。
果然没多久,国营铺子跟前就有了人过来。
“真的是一贯铜钱吗?”最先过来的是个老妇人。
店铺的伙计点头,“是的,您要多少?”
就在他话音刚落,老妇人立马拿出荷包里为数不多的十几个铜板,“能买多少,我都买了。”这段时间为了高价买粮,几乎将她为数不多的家底都掏光了。如今好不容易见到有这么便宜的粮食,可手中也没有多少银子。
赵禾看着店铺门口的人员都在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手中的活儿,她舒了一口气,脸上这才露出个浅淡的笑容。
也是在这时候,好些时间都没有开张的国营米铺门口来了不少人。因为已经有不少人已经买了大米,所有后来的那些人便直接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真的是平价的吗?”
“是真的,不过每个人都只能买十日的粮食,要先去官府那边登记,不能顶替购买。”刚才从国营铺子里出来的一人好心开口解释道。
闻讯前来的老百姓不由纷纷在门口排起了长队,验明身份什么的他们没有任何意见,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买点粮食也只是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又不是买来倒卖。
“全城的米行都恨不得涨价,怎么这家店还这么便宜?”有人忍不住问。
周围有好事者接口猜测道:“看见了吗?旁边站着的那些人,这可不是一般的官兵,这是禁军。看来是朝廷要求的吧?而且你们看在禁军旁边的小娘子是谁?”
禁军是皇宫里的人,现在从宫里出来,自然出来的时候也是跟着宫里人。
“我听说我们陛下就只有一位公主……”
“该不会就是公主殿下吧?”
“我觉得很有可能,先前我就听到一小道消息,不知道真假,说这国营铺子背后的东家其实就是公主。”
“管这铺子是谁的,反正现在能给我们卖粮食的,还这么便宜的,肯定就是好人。”
……
周围的百姓讨论起来,大家的眼神都有些忍不住想朝着赵禾的方向看去。
赵禾像是感知到那些目光,竟也回头,冲着那些瞧着自己的百姓淡淡一笑。
这一举动,倒是让那些偷偷看她的人先变得不好意思,率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赵禾一路南下,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国营米铺的大门在关闭了一段时间后,尽数打开。渐渐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国营米铺现在售卖的粮食还跟从前一个价,人人都能吃得起。
这消息也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皇宫里。
当赵靖拿到陈素水从外面寄回来的密信时,他扫了一眼,不由笑了笑,随后赵靖问身边的大太监,“只有一封吗?”
太监总管哪里会不明白赵靖这时候其实就是在问他们家公主殿下,不过现在太监总管脑门上忍不住出现细细的汗水,“回禀皇上,奴才今日就只收到这一封信。”
他们家那位公主殿下,自从离京后,就没有朝着皇宫里送来一封信,眼前这种对话,太监总管都不知道已经是第几回。
果然,赵靖闻言后,冷哼一声,“这野惯了的臭丫头。”
太监总管笑眯眯顺着赵靖这句没怎么刻意掩饰的话接了下去,“公主殿下是为了百姓社稷,想来这段时间在外面累了。”
这话其实不假,赵禾的确是有些累。
金瑶虽然是已经将消息发出去,让各地的国营米铺开仓放粮,但她要做的不仅仅是沿途去做一根在百姓心中的定海神针,同时她还要琢磨若是接下来仍旧没有雨水,究竟要怎么办。
这水利方面她算不上行家,对于以后要怎么做,她坐在马车上也没有忘记琢磨。
赵禾在忙活的同时,她在离宫前安排的宫妃们,这时候一个个也相当忙碌。
前朝不论什么时候后宫的女人都一个比一个能扯头花,斗嘴都能来个排列组合,但如今后宫中的这些嫔妃,却是再也不见为了一个男人争宠,而是在赵禾无意间的“□□”下,变得忧国忧民了起来。
在赵禾离开后不久,嫔妃们联系着自己娘家,好说歹说,就只有一个要求,让家里人高价买粮食然后平价卖给百姓。
这提议听起来真是太荒唐,就在众世家官员以为不可能真有人这么蠢地做这种事时,偏偏有人做了,还做得大张旗鼓。
沈眉烟本来就是沈必安排在宫里的人,沈必一听说这是赵禾的要求,二话不说,就直接动了府中的银两,到处收购粮食。为了避免混乱,沈必干脆直接让人将粮食送到了国营铺子里。
而国营铺子的掌柜也相当精明,当即就找人立了一块牌匾,在上面注明着上京沈家捐助多少多少石粮食。
如今京城里,就只有国营米铺前有长队排起,来往的百姓都能看见这块牌匾,一时间,上京中夸赞沈家仁义的百姓只多不少。
沈必开了个头,肯定就有家底丰厚的世家坐不住。若是沈必什么都没有做,大家都还能跟平常一样。但沈必动了,而且国营字号的店铺真是太多,第二天沈家捐粮食的消息,就出现在了大昭各个国营字号铺子的牌匾上,这才是真正的风头无两!
沈必这一动,别的世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先有一批有钱的商贾之家也纷纷效仿。有头脑的人早就看出来,只要能给国营米铺捐粮,这就是一次免费的“宣传”。大昭境内的国营米铺外面的牌匾上都能出现自己的名字,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容易宣传的吗?
被商户抢了先的世家们这时候终于坐不住了,只能咬着牙,一边骂着沈必,一边从家里抠出银子购粮,再送到国营米铺。
很快,大家发现国营米铺外面这牌匾上的名字竟然是会变动的,谁捐的粮食最多,谁的名字就能排在前面,那就是最显眼的位置。
大昭第一公主 第146节
这一来,就有商户敞开了荷包,开始“加量”。
其实米铺这种并不高明的“激将”,却愣是将有钱人家和世家的“胜负欲”给激了起来。
世家怎么能容忍自己被商户给压一头?顿时从一开始的“意思意思”变成了“真刀实干”,那样子恨不得有把家底都要掏空的气势在里面。而商户觉得这种全国性的宣传简直机不可失,又哪里能让自己的名字从排行榜上下去?
就连是赵禾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无意间提出来让店铺的掌柜将商户的捐赠明细罗列出来,想要以此来将国营别的铺子的名声打出来,改变一番世人对商户的固有印象,但最后却变成了让世家和商户竞争排名,这般效果着实是出人意料。
不过也多亏了有这么一出,半个月后,整个大昭的粮价算是稳住了。
同时,国营米铺的名声也彻底响彻了整个大昭。
对于任何人,最基本的不是什么荣华富贵,而是性命。在大旱之年,能吃上粮食,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而在百姓们都快要吃不起大米的时候,终于有一家良心店铺出来,开仓放粮,将整个市面上的粮价稳住,这怎么不引得百姓的欢呼和赞叹?
就在这时候,金瑶找上了赵禾。
金瑶这天过来时,她们刚到信州,赵禾正在房中看着大昭的江河流域,因为干旱,有些支流已经干涸,这一路上,赵禾就见到了好几处,那些河谷处,都尽数露出了河床,不复往日的波光粼粼,赵禾还一脸愁色。而此刻金瑶的脸色却带着几分古怪和笑意,她走进来,直接坐到赵禾对面,朝她面前将手中的一张纸条推了推。
赵禾挑眉,还没打开就抬头看着她,她能认出来金瑶给自己的是国营店铺里私下往来的特制的信纸。
金瑶:“不看看吗?”
“给我的?”赵禾问。
“跟你有关。”金瑶说。
赵禾伸手展开信纸,当看清楚上面写着的是什么时,她脸上顿时也浮现出一抹古怪。
这信,当然是给金瑶的,但也只是在掌柜心里认为的人。这封八百里加急的信是上京国营铺子的掌柜传来的,因为就在不久前,朝廷的人找到了他。
掌柜的也表示不知所措啊,他只知道前来找自己的是朝廷户部的大官,这位大官像是早就知道他并不是这里真正的老板,一来就直接表示想要见见他们东家。
掌柜并不知道赵禾才是真正的东家,他只能告诉朝廷的人,现在他们东家没有在京城,然后他就被要求联系金瑶。
“有点意思。”赵禾看完这封信后,笑了笑。
金瑶看着她,“你看,怎么做?要我回去应付他们吗?”
现在除了他们几个知情人,也没人知道赵禾才是国营字号背后的东家。
赵禾摇头,“你回去干什么?现在户部这些小老头找来,那自然是他们想见我们,又不是我们非得见他们,既然这样,那就让他们过来好了,反正这些人我看也闲得慌。”
再说了,赵禾还没忘记年初时自己在朝廷上提出来将伤人的地位拔高些,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户部尚书可是真情实感地反对。一个天天都要跟银子打交道的,却还看不上天天赚银子的人,这是什么说法?
金瑶一愣,“啊?让他们过来?”
赵禾点头,“户部的人不过是从这一次我们国营米铺赈粮里注意到铺子的实力,你想想,在这种天灾中,最后在百姓心里留下印象最深的不是朝廷,而是民间的商铺,朝廷会坐视不理吗?”
这当然不行,说什么也应该是朝廷才是救百姓于水火中的主导者才行。
金瑶眼里闪过一丝明白。
“所以,现在户部的这些人就想跟我们接头,你猜猜他们是想要做什么?”赵禾脸上的笑容看着有些漫不经心。
金瑶不笨,尤其是这些年在外面走南闯北,那些从前的天真早就被她不知道扔在了哪个旮旯里,如今听赵禾这么一说,当即反应过来,“想跟我们合作?”金瑶说完后,脸色看起来变得更加复杂,说合作还真是太含蓄了一点,“想……分功?”
赵禾但笑不语。
金瑶:“啧,这还能怎么……”她话说了一半,忽然想起来赵禾从宫中出来后,身边带着的禁军和那些周围官府的人,“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那些官府的人……”
这么看起来的话,朝廷说不定还真能拿走一部分的功劳,毕竟这里面也有不少朝廷的人在跟她们打配合。
赵禾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开口道:“禁军主要是我阿爹安排的,他怕生乱。而官府的人,我安排过来的初衷不是给户部的人递把柄,主要还是为了百姓,不让那些浑水摸鱼的人捣乱。不过,也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想着别的。”
比如,趁机将国营字号的铺子打上朝廷的烙印,让金瑶和此次有功劳的人商户的百姓,自然而然成为朝廷的人。以此机会,提升整个大昭商人的地位,从而大力发展商业,充盈国库。
不过这些话,不能从她口中讲出来,不然到时候又有人给她盖一顶“礼乐崩坏”的大帽子,赵禾表示自己可受不住。
但这些提议,若是从朝廷的这些人嘴里讲出来,那可真是就大不一样了。
赵禾将自己的想法跟金瑶聊了一二后,金瑶原本就瞪大的眼睛这时候瞪得更大,她看着赵禾,简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拍了拍手,又冲着赵禾竖起了大拇指,由衷道:“厉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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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03章
◎赵禾淡笑着摆手,她这算是什么厉害?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想要努力促成自己的想法,所以多动了些脑……◎
赵禾淡笑着摆手,她这算是什么厉害?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想要努力促成自己的想法,所以多动了些脑子。
就像是赵禾预估的那样,金瑶将她的意思传回了上京后,上京的掌柜战战兢兢又将这消息告诉了朝廷的人,那些人虽然脸色是有片刻的不耐和冒火,可很快,这些人同意了“金瑶”的要求,愿意亲自南下去寻她人,面对面谈判。
谁让金瑶的身份神秘?他们这些常年在上京的老狐狸,也只听说过这位国营字号的东家是个女子,但具体叫什么,是哪里人,家里是做什么的,这些竟然一概不知。金瑶在上京里可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的做派,相反的,她还经常跑出门到处游玩,结交的朋友也不少,但偏偏对于自己的私事儿,她嘴巴严得很,没两个人知道。
这倒不是金瑶有意要防着朝廷的人来查自己,她这完全是不想要让自己在京城干的那些事儿被传回到江陵,那估计就算是对她在溺爱的父母,怕不是也要被气得连夜从江陵赶来把自己给逮回去。
结果没成想把自己弄成了个在朝廷中的神秘人,还让朝廷的人在这时候几乎立马下了决断,要亲自来找她这位富可敌国的大商人。
大约是上面施压,户部的人跑得飞快,就算是这都是一群没上过战马的文官,但在这段时间里,也展现了一番夜奔八百。
等户部尚书方泰清等人到了信州时,竟然不过三日。只是当这群大人从马背上下来时,走路都颇有些不自在。
赵禾坐在约定的茶馆二楼上,看着下面走路一瘸一拐的一行人,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估计都是在马背上停留的时间太长,这才导致下马时,双腿之间怕是都磨破了,走路摩擦着,哪里会有不疼的?不过在赵禾看来,本来大家都可以避免这一场长途磨难,偏偏这些读了几天书的人榆木脑袋,早之前非不听她的话,这才导致到了现在还要出来“倒追”,这不就是自讨苦吃吗?
看了一眼,赵禾就收回了目光,没多久,楼梯上就传来了“哒哒”的有些略重的脚步声。
赵禾不知道从哪里又找了一顶帷帽戴在头上,她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身边坐着的人正是金瑶,她此刻直接变成了一添水倒茶的小丫头。
当隔间的门被敲响,金瑶一声“请进”后,外面一身风尘仆仆的方泰清和众位朝廷大臣走了进来。
方泰清在看见金瑶时,忍不住一愣。他没想到这位国营字号后面的东家看起来竟然这么年轻,年轻到甚至他都有一瞬间自己走错了房间的感觉。
“国营东家?”方泰清试探问。
金瑶点点头,“大人请坐。”
方泰清这时候心里更加忍不住感慨了,在他面前的这小娘子看来,估计还没有到双十年华,可就是这样的人,手中竟然就已经握着国营字号这样的上百家的店铺,着实令人感到吃惊,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方泰清一行人这次出来时间紧迫,他也不可能到了信州后还跟金瑶来个两日铺垫什么的,一坐下后,方泰清便直接开门见山道:“金老板高义,这一次大昭旱灾,多亏了金老板出手相助,不然,我大昭的百姓,还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劫难。”
金瑶:“我也只是开门做生意的小女子而已,既然库房有粮食,自然不能不拿出来售卖吧。”
“但能像是金老板这样体恤百姓的,在这样米价疯涨的时候,还能以平日的价格卖给百姓,我看光是这一点,金老板就不同于寻常人。”方泰清继续给金瑶戴着高帽子。
金瑶脸色不变,“这也实属正常,若是没有我们国营铺子,我想,就上京的那些世家们,在看见民不见聊生的情况下,应该也会有很多人会站出来吧?”
这话,方泰清一时间分不清楚金瑶这是赞扬,还是意有所指。
他怎么会不清楚那些上京世家心里的想法?若不是因为最开始他们的公主殿下不知道怎么就蛊惑了后宫的那一群女人,让后宫的嫔妃跟家里人传信,要求赈粮,又怎么会有后面沈必冷不丁的“倒戈”,结果最后演变成众世家为了竞争国营店铺门口的“光荣榜”这样的虚名,而纷纷掏空家底?如此看来,世家走到如今这一步,还不都是落进了别人的圈套?
这时候反应过来的世家怕不是早就捶胸顿足,悔得肠子都青了?若没有国营字号的店铺牵头,那些世家定然不可能率先而动。
世家只是一群精致的利己主义,天下苍生关他们何事?
方泰清这瞬间心底奇异地产生了一种想法,这些世家,真的就比一般的商贾人家高贵吗?至少从此次事件看来,哪怕是最被世人所不耻身份的商人,才是在天灾中力挽狂澜的一群人。跟这样的人相比,世家显得格外不通人情和……势力无耻。
但这种想法也只是在方泰清脑袋里存在了那么一瞬间,很快他的思绪就回到了正道上,方泰清看着金瑶道:“金老板深明大义,富可敌国,可有想过经过这一次,想要对朝廷要什么封赏?”
“没有。”金瑶干脆说。
这回答,让方泰清出乎意料。他本以为能直接开口让自己从遥远的上京赶来信州的这位国营字号的东家,是个很会拿捏架子的人,可眼下金瑶这反应,却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有?”方泰清问。
“嗯。”
方泰清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像是在斟酌着究竟要怎么将自己的意思对金瑶表达出来。
“金老板可有想过让国营字号的店铺,都成为皇商?”方泰清终于将这番前来的目的,告诉了金瑶。
一旦成为皇商,这样朝廷就能说这是商铺在他们的指引下,将原本应该提供给皇室的粮食,分派给了百姓,这是皇恩浩荡,并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民间商人的决定。
方泰清见金瑶一时间没有说话,以为她已经开始动摇,接着开口说:“其实这一次金老板的铺子里,也有不少我们官府的人吧?既然这样,正好能说明这一次国营字号的店铺以平价对百姓售卖粮食,是朝廷的考量的,对吗?日后若是国营字号的铺子真成了皇商,金老板应该也知道这对于一个商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对于整个国营字号的店铺而言,也是大有裨益。”
方泰清觉得自己这个提议肯定会被金瑶接纳,要知道现在大昭建国以来,可没有一个皇商,若是金瑶能拿到这名号,可以说那身份都不止抬了一星半点。
可是,很快方泰清就听见了金瑶的回答,那回答却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没想过。”金瑶笑了笑,但是她眼中却是没什么真正的笑意。金瑶看着方泰清,“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大人?国营字号库房的粮食,是我们自己愿意拿出来的,这可跟朝廷没有半点关系。至于官府的人来我们铺子门口,我们也很配合,但对于贡献粮食,官府可没怎么出力。您现在也能在我们各大铺子门口看着光荣榜,上面排在前面的,可有一大半而都是我们自家的铺子,这怎么能说是朝廷授意呢?难道朝廷……”金瑶说到这里时,像是觉得万分惊讶一般,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巴,但是她那句没有说完的话,在场的人谁不知道?
难道朝廷连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功劳也想抢了去吗?
方泰清第一反应是金瑶太不识好歹,一小小的商户竟然还拒绝朝廷的好意,这见识就是太目中无人。
可仔细一想,方泰清竟然也不觉得金瑶这话究竟有什么问题,这一次大昭境内能稳定粮价,国营字号功不可没,若是人家压根就没想要从这件事情里捞得什么好处,他不论是拿什么条件去诱惑,那也无济于事。这时候传出去他们这些代表朝廷的人竟然来欺压大昭这一次天灾的“救星”,怕不是直接要引得百姓们怨声载道。
方泰清身边有坐不住的官员,在听到金瑶这番很是“狂妄”的回答时,皱眉不耐道:“你这小小的商户,竟然还敢拒绝朝廷?”
金瑶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不能拒绝?”
那人理所当然点头,“当然,这是朝廷对你的赏赐。”
金瑶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这难道是朝廷的意思?还是说,是这位大人的意思?”
刚才说话的人见金瑶就是个半大的姑娘,而自家上峰时间紧迫,还没能将此人拿下,开口时便急切了几分,甚至方泰清都还没开口拦住他,他就已经点头,“自然是朝廷的意思。”
大昭第一公主 第147节
方泰清直觉不好,虽然说这里他们一行人都是自己人,可若是眼前的这位金老板,真是想要闹出点什么动静的话,这传回到上京,落到了陛下的耳朵里,他们怕是都吃不了兜着走。可要知道朝廷哪里是要跟人强买强卖的意思,这往严重了说,就是假传圣旨!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但眼下事情已经发生,方泰清想接住话,解释两句,没想到这时候站在金瑶身边的那个一直带着帷帽的侍女却轻笑了一声。
这声音在这时候落下来,顿时显得有些突兀。
方泰清一行人只觉得这声音听起来还有点耳熟,可偏偏一时间又没能想起来,都忍不住抬头看着这时候站在金瑶身边的那“侍女”。
而看这一眼,差点没直接让这群人直接跪在了地上。
赵禾伸手缓缓将帷帽摘下,她冷眼看着刚才口出狂言说“这是朝廷的意思”的官员,开口:“本宫倒是不知道朝廷竟然是这样的意思,想要将本来不属于自己的功劳强行占有,等本宫来日回京,定会好好跟陛下好好讨论讨论。”
赵禾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极好说话的,在人前自称“本宫”的时候少得可怜。
如今她这一开口,甚至一点都不含糊地直接点出来了赵靖的名头,那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跟着方泰清一块儿过来的官员这时间几乎被下破了胆子,他刚才能那么大胆地在金瑶面前口出狂言,可不就是笃定了后者压根不可能见到圣上,也不可能真有机会去判别他口中的真假,这才有恃无恐。但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不起眼茶楼里,在他不知情的境况下,赵禾就在此间,听着他在大放厥词。
“公主恕罪。”
顿时房间里一片“扑通”声,那样子看来以方泰清为首的户部一行人,直接给跪下了。
赵禾摘了碍事的帷帽,有些无奈朝金瑶看了眼,她没想到这里面混进来这么些棒槌,居然还真是有人想这要直接从国营字号上强行把功劳给抢走。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其实都没想过要露面。
赵禾坐下来,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人,她没有吭声,这些人自然也不敢起来,甚至一个个都不敢抬头。
赵禾可不给他们沉默的机会,“朝廷是真派你们这一群人过来,把别人的东西抢走?”
不等这群人回答,赵禾就已经又讽刺了两句,“原来本宫还不知道我们大昭是个土匪国,如此没有规矩!”
她这话哪里是在骂大昭?分明就是在骂刚才仗着自己是朝廷官员就想要直接胡作非为的官员。
以势压人,强行把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这好大的脸啊!明明不是她们赵家人的命令,最后却被冠以赵家的名声,赵禾脸上的颜色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好。
在地上跪着一群人不敢说话,如果这件事情是赵禾听人转述,他们还有机会狡辩一二,可刚才赵禾就在房间里,将他们这群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赵禾可不是什么在深宫里长大没见识的公主,能跟朝臣们站在一起,参议朝政的公主,哪里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这种时候别的不重要,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
赵禾就看着如今跪在地上恨不得瑟瑟发抖的几人,“怎么都不说话了?”
方泰清门儿清,知道这一次惹怒了赵禾,在听见这话时,率先带头直接认错,“回公主的话,微臣知罪。”干脆认罪后,方泰清一点也不含糊,直接朝着金瑶的方向也磕了个头,那工作快得一般人都拦不住,“金老板,方某没能约束好手下的人,刚才对金老板多有冒犯,方某在此赔罪。”
方泰清压根不明白赵禾跟这国营字号的东家有什么关系,不过就冲着多年来混迹官场的那么一丁点的直觉,在他还没理顺两人之间的关系时,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来得更加直观准确,他隐约觉得赵禾能出现在这位国营字号东家身边不寻常。
“瑶娘,你怎么看?”赵禾问。
方泰清听着她这话里对金瑶的熟稔,更加确定刚才自己是赌对了。
金瑶倒是不知道此刻方泰清有什么想法,她就是忽然看见这人冲着自己的方向还磕了个头,有点吓到,这可是朝廷的大官,给自己磕头真没什么问题吗?
被方泰清这动作一刺激,金瑶反倒是从刚才的愤怒中冷静下来了,她还没有忘记赵禾唱这么大一出戏是为了什么。
于是金瑶开口:“都说世间行商之人都是奸商,一肚子的坏水,不过这位大人,你看就今日这事儿,我们这些想要帮助百姓的商人都是奸佞小人,那现在以权压人的大人们,怎么还想要我们这些小人的功绩?这到底谁才是奸佞?”
金瑶这话说的不客气,反正她身后都还有赵禾,这么难得的一次狐假虎威,不好好发作一下,还真是浪费了赵禾在此地。
这话差点没把方泰清等人气得个倒仰,有人想抬头反驳,却又碍于赵禾在这里,不敢开口。
“若真是想要将这一笔功绩寄到朝廷头上,也不是不行。”金瑶又忽然话锋一转,这一群没得到赵禾命令的还跪在地上的大小官员纷纷抬头看着她。
金瑶吊着人胃口,说了这话后,就不吭声了。
最后还是开始得罪了她的那位官员,在方泰清的示意下,黑着脸憋屈开口主动问:“请问金老板,需要我等做什么?”
“嗯,也让我像是公主这样上朝听政?”金瑶笑着说。
“不可能。”她这话刚出口,立马就被人否定,一群跪在地上的人像是听见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一样,一个个倒还是真情实感地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愤怒,“你一介小小的商人,怎么也妄想跟公主一样?”很快就有人接着开口,说这的同时,还不由自主都朝着赵禾的方向偷偷飞快扫了一眼,在见到赵禾脸上没露出任何神情时,这才放心,又接着说:“商贾上朝,这不是乱了套吗?”
“商贾怎么就不能上朝?”金瑶反问。
“滑天下之大稽!商人是什么身份!读过书吗?经历过科考吗?肚子里有几滴墨水?有什么本事竟然还敢大放厥词要上朝堂?”跟着方泰清一起而来的官员们都愤怒了,好像跟商人站在一起上朝就是一件让他们觉得奇耻大辱的事。
金瑶反问:“那请问读过书的大人们,你们知道如今各地的粮价是多少钱吗?知道州郡的百姓的平均月薪是多少吗?知道每年商户给朝廷的缴税占据的比例吗?知道因为广开海域海上贸易,带给我们大昭的利润是有多少吗?这些,可都是你们口中肚子里没几滴墨水的商贾们做出的贡献。没有商人,那就没有现在你们走到集市上的繁华热闹,你们想买东西,哪个人不是去城中的店铺?没有商人,那就没有你们现在手中的俸禄,这些国库里有一半都是商贾之家上缴的税银,你们每年的俸禄,可都是从这里拿出来的。商人,不重要吗?”
这一番话,直接把方泰清一行人给问住了。
金瑶:“你们觉得商人没有仁义,可偏偏此番出力最多的就是商人。你们觉得商人没文化,那是你们给过了他们有文化的机会吗?”
众人沉默。
“凭什么商人就要低人一等?难道就因为你们愿意把从前的偏见奉为圭臬?”金瑶接着问,“给整个王朝都带去了支撑的商人,怎么就不能上朝?”
金瑶坐在位置上,深吸两口气,她本来只是想按照赵禾给自己的剧本演,把台词背出来就完事儿,她也没想到原来辩驳的时候还能上头,差点就没控制住情绪,现在心里还扑通扑通狂乱跳个不停。
金瑶不知道自己情绪是不是有点过了,她转头朝着赵禾的方向一看。
赵禾眼里满是赞赏,甚至偷偷地在桌下还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金瑶心里顿时大定,“退一步也不是不行,国营字号可以为朝廷所有,但是,国营字号也要跟朝臣们平起平坐,就像是现在朝廷的科考司一样也行。”
她要将国营字号像是科考一样,在朝廷里成立一个独立的机构,掌管大昭的商业,在里面任职的人,就是朝廷的官员,日后谁都不能看不起。
方泰清将最开始金瑶那句她要跟赵禾一样进入朝堂论事和眼下这句让朝廷中成立一个跟科考司差不多的机构,显然是后面这个要求更容易让人接受一点。
“金老板具体是什么意思?”方泰清问。
这时候赵禾像是终于想起来他们这群人这时候跪在地上有些不妥当,开口示意眼前这群人起来说话。
金瑶:“如今大昭朝堂上也没有主管着商业的官员吧?既然现在朝廷想要国营铺子的功劳,那就只有将我们国营字号彻底变成朝廷的,这功劳自然就属于朝廷,也不需要各位大人劳心尽力地从草民手中抢走了……”
金瑶说得心平气和,不过她这话里那句“朝廷想要国营铺子的功劳”真是把对面这一群人脸色说得五彩斑斓,方泰清等人心口那个憋闷啊,很想反驳,但这意思可不就是他们自己透出来的?总不能现在自己打脸吧?只能咽下这句自己说出来的恶心的话。
方泰清不敢表态,这朝廷上设立一机构,哪里是他们能左右的事?他不由抬头朝赵禾的方向看了眼,想问问公主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禾失笑,方泰清明明心里已经疑惑自己跟金瑶的关系,但这时候竟然还想朝自己寻求意见,也真是奇闻。
“本宫觉得不错。”既然方泰清敢问,赵禾自然就敢回答。
“公主……”方泰清觉得自己嗓子都哑了,他忽然有点后悔问赵禾了……
可赵禾不是他说开始就开始说停下就停下的主,既然她开了口,自然就要将这事儿给按在铁板上,“诸位大人也听见了金老板刚才说的,商业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有着举重若轻的分量,从前先人们固步自封,总觉得商人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人,但如今大家也看见了,解救了这一次大昭天灾的,正好是诸位从前看不起的人。现在国营字号的店铺,若是本宫没猜错的话,已经遍布了整个中原,难道朝廷收了他们,还能有什么坏处吗?他们,那么有钱。”
赵禾这话蛊惑意味十足,几乎是在瞬间,让户部的这些人仿佛看见了大把大把的银子。谁不知道经商赚钱啊,虽然大家明面上是嫌弃那满身铜臭的商人,可私下里,谁又不爱那些黄白之物?细数古往今来的贪官污吏,这些人为什么走上不归路,难道还不是因为钱吗?
若是国营字号是朝廷的,那么是不是就有大把大把的银子,直接流入国库?
这想法就像是有毒一样,让方泰清一行人眼中出现了狂热。
“那,依公主之见,眼下臣等该如何行事?”方泰清问。
赵禾冲着他笑了笑,“诸位大人心里不是已经有数了吗?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除了有些人对商人有偏见之外,在朝堂上成立这样一机构,有什么不好?这机构只管商业上的事,又不影响别的大人的利益。既能充盈国库,又能方面掌控天下商业,何乐而不为呢?”
户部来的这些人被说服了,甚至在离开前,赵禾和金瑶联手在他们心头种下的兴奋的种子影响都还在。诚然如赵禾所说的那样,除了偏见之外,他们好像没有切实的理由阻拦这提议。
那些残留于世间的偏见又真的是正确的吗?
方泰清在离开信州之前,忽然转身问了出来送他们的金瑶一个问题,“金老板,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公主殿下?”
金瑶:“在江陵时。”
方泰清想到自己听见的那些传闻,试探问:“所以,金老板是在建设善堂和国营字号的铺子时,就已经认识了公主吗?”
金瑶笑得一脸神秘,勾得人心痒,但她最后还是很厚道,一点也没有隐瞒,直接对着这时候好奇心已经到了顶峰的户部尚书开口:“不是我建设的善堂和国营铺子,这都是公主一手创建的。传闻可能有误,最初的善堂并不是在江陵,而是在蜀中,那人是公主,我只是后来在江陵善堂里给公主帮忙跑腿而已。”
金瑶解释完后,笑眯眯看着方泰清,那样子似乎还在问对方有没有什么需要自己解惑的。
方泰清:“……”
他没有别的问题了,但是他现在需要找个地方静一静。
是他太单纯了!他想象力不够!金瑶哪里是跟他们公主交情匪浅才这么有底气跟他们这群朝廷命官谈条件,分明就是她代表着赵禾来跟他们提要求!
方泰清忽然想到年初时,赵禾曾经公然在朝堂上提出过让商贾之后也能参加科考这样的意见,只不过那时候遭到不少人反对。
如今,方泰清一回想着刚才所有的谈话,他怎么的就觉得自己是落进了圈套里?
作者有话说:
赵禾:大胆点,带你发家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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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04章
◎金瑶回到茶楼,推开门正看见赵禾一脸兴味地望着楼下,她忍不住走过去,问:“看什么呢,这么……◎
金瑶回到茶楼,推开门正看见赵禾一脸兴味地望着楼下,她忍不住走过去,问:“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赵禾嘿嘿一笑,不掩饰自己此刻内心的愉悦,“在看户部那帮老头子现在无奈跳脚。”下面就是方泰清等人的马匹,不过这些大人长途奔波了这么长时间,想来也累了,不可能再来一个日行八百里不停歇,如今正在下面找驿站。只不过在离开之前,赵禾很愉快地欣赏了一番方泰清的神情。“你都告诉他们了吗?”赵禾问。
金瑶“嗯”了声,说起这个时,她脸上也不由带上了几分兴奋,恨不得手舞足蹈跟赵禾重现一番刚才的场景,“昭昭你是没看见那方大人的脸色,哈哈哈,在知道你才是国营字号背后真正的东家时,那脸上可真是跟开了染坊一样,精彩得很。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问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赵禾:“在楼上的时候他不就已经在怀疑了吗?刚才正好只有你们俩,问问你,如果你给他答案,他当然满意,你给他打马虎眼,他回去后还是可以找人查清楚。”之前大家都没有将商铺和她这个一国公主的身份联系到一起,所以从来也没有从她这方面着手查过,但现在不一样了,若是有心人想从她身上入手,说不定还真是能查到蛛丝马迹。既然这样,那她还不如就让金瑶大大方方告诉对方,自己就是国营字号的老板。
做商人可耻吗?赵禾又不这么认为,才不管自己这一层身份暴露后会遭来什么眼神。
金瑶:“不过现在这事儿就算是完了吗?”
她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竟然真的跟朝廷官员谈判,让他们国营字号并入到朝廷里。
这若是放在从前,金瑶压根都不敢想。从前她跟姚三娘还在一处玩时,姚三娘家中虽然是皇商,可也不敢说什么要进朝廷这样的话。
大昭第一公主 第148节
“没有,不过快了。”赵禾说,“按照这些人要面子的程度,当然不会愿意让这一次的功劳白白被一民间的商户拿走,何况,现在他们还敢抢吗?”赵禾笑着道。
若是之前,这国营字号背后的东家还是金瑶的话,可能还真有不要脸的想直接将这功劳给抢走,可现在她不是都让金瑶告诉了方泰清吗?这国营字号背后的人就是自己,如果方泰清脑子还没有糊涂的话,断然是不敢将这一份功劳抢走的。
金瑶倏然明白。
“至于方泰清要怎么把这消息带回到朝堂上,又怎么跟人协商,这就是他们那一群的事了。不过,最终这商业局势必会成立的。”赵禾笑着说。
她这么笃定的样子,倒是让金瑶又好奇了几分,“你这么确定?”
“这朝廷里有几个不贪财的?现在大家都知道国营字号做得这么大,遍布了整个大昭,你说,有多少人想要安排自家的人手进商业局?尤其是现在朝廷官员的位置,那只能凭着科考上来,如今多了一个商业局,在这些人看来,都是不用经过科考也能成为朝中臣子,这难道不是一条捷径?家中有败家子儿的,怕是都要把小算盘打到这里来。”赵禾说,“毕竟这一听就是个比户部还有油水的地方,只要有人动了小心思,自然会帮着我推动。”
金瑶:“可这不是跟我们之前的设想背道而驰了吗?”
赵禾点头,“所以啊,想要同意商业局成立的这些人,他们兴奋之余,只将目光放在了跟自己打擂台不让成了商业局的这帮人身上,却忘了一点。”赵禾顿了顿,微微一笑,“我才是国营字号背后的老板,想要在商业局里安排什么人手,那是我说了算。何况,我什么时候说了进商业局就不考试?总不能带着一群连经商之道都不懂的败家玩意儿,来败光我大昭江山吧?”
刚才的商议,赵禾说的清楚的只有让朝廷接纳国营字号这一件事,至于接纳之后是个什么流程,她都说得模棱两可。等到朝廷上真正落实了商业局,到时候她在大刀阔斧地干一番。
眼下朝廷那边的争端就让一群朝臣自己看着办把,赵禾还没有将整个大昭的地界走一遍,她出行的路线是按照河流流域而行,一边走一遍观察着如何能引入江河流域的水资源来灌溉土地。如今就只靠着农户挑水,效率太低,而且这样的劳作,可不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赵禾离开信州后,又行了十来日,见路上所见的地形绘制出来,传回上京,跟工部的人书信交流。
她虽然对水利不精通,但朝堂上自然有这方面的人才,在她传回地形图后,自然就有朝廷的人会过来安排。开凿水渠,引水入田,若是这旱灾还要继续,也必须尽早做好准备。
当赵禾都快要绕着大昭的版图走了一圈后,如今天下百姓多数都受了国营米铺的恩惠,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个地方最开始放出来消息,说昭宁公主便是这国营字号铺子背后的东家。
“所以说,其实我们买的粮食都是公主要求那些人平价卖给我们的吗?”
“这是肯定的啊,你难道忘了之前李婶儿家的大米买多少钱了吗?啧啧,那赚黑心钱的,幸好有公主殿下。”
“我看还是有很多良心的商人,你们看国营店铺门口那光荣榜,还是有很多做生意的商人,愿意高价将别的米铺的粮食买来捐给国营米铺,让我们这些老百姓都能吃上新鲜的粮食啊。”
“可不是嘛!就说我们城东那王员外,都榜上有名呢。”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可真是公主大发慈悲,不然,哪家米铺愿意开这个头?”
……
赵禾在路过一城镇时,马车经过之处,正好听见外面百姓聚在一起时的交流声,在她身边的金瑶忍不住打趣道:“我们家公主可真是大昭的名人,不论是三岁是稚童,还是七八十的老妪,都对你赞不绝口。”
赵禾笑了笑,“难道你没有吗?”
这一路上,她听见的可不仅仅是关于自己的消息。既然当初她在方泰清跟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而朝堂上如今也在正面讨论是否要成立商业局的大事儿,朝廷里的这些小狐狸老狐狸们,哪里会不将她们国营铺子和善堂查个一清二楚?金瑶是什么身份自然也瞒不住。
“你们都知道吧?那位金老板,人家可是官家正儿八经的嫡小姐,人家都愿意出来做生意,这说明什么,做商人也没什么可耻的嘛!”
“我觉得更重要是女子也可以自己赚钱啊!你看那位金老板,听说走南闯北,多令人羡慕啊!若是就在家里当个什么官家小姐,能见到那么多世面吗?”
“其实说起来吧,我看女子若是自个儿有钱,想去哪儿都行,也不用看男人脸色行事,这金小姐就是厉害,难怪跟我们公主是朋友!”
……
路上她们听见这样的话也不少,金瑶在赵禾面前还是个薄脸皮,一时间耳朵都开始泛红。
赵禾毫不客气哈哈大笑。
这也算是这段时间的好消息,至少这些天在民间传来传去的各种小道消息,似乎让百姓们对于商人和“女子从业”这两件事都不再像是从前那么排斥。
当晚,就在赵禾收到成安老先生传来的朝廷里的消息准备回京时,忽然看见一道亮光飞快闪过,像是要将世间劈成两半,随后又惊闻外面雷声震响,霎时间,外头乌云密布,那天,像是要压下来一般。
赵禾和金瑶都走到了窗户跟前,两人心里有相同的想法一划而过。
这旱灾,怕是要结束了。
天上这样的异动,自然引得不少百姓抬头看。
今年饱受旱灾的百姓,这时候脸上都忍不住露出激动的神情。
当第一滴雨水落下时,街上就有人开始欢呼。
“下雨了!”
“老天爷终于开眼了!下雨了!”
“终于下雨了,等了太久了!”
“老天保佑,公主保佑!”
“快出来接水啊!”
一时间,街道上瞬间变得闹哄哄,有人特意跑出来淋雨,有人干脆直接站在街道上,仰头,对着天上张开嘴巴,任由雨水灌进自己的嘴里,还有人直接从家中端着盆子跑出来,想要接水。反正不论百姓们是什么姿态,唯有一点相同,大家脸上都带着兴奋又满足的笑。
赵禾听着从外面传进来的欢快的声音,混合着雨声,她不由一笑,转身又拿起了先前自己收到的自己老师的那封信,信纸上的话很简单,统共就几个字——
商业局成。
这是天意吗?赵禾想。
好消息来得突然,但仍旧传播很快。这一场迟来的大雨,陆陆续续地在大昭境内各地游走着,将那已经干涸的土地,都喂饱了。那些快要见底的井水,也渐渐恢复了本来的模样,一切生机,好似都从这一场天降甘露中终于回过神来,兴致勃勃地翘立在枝头。而赵禾,终于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回了上京。
赵禾回京后,宝云宫里已经堆积了不少帖子。
在路上时,赵禾已经通过跟成安老先生的书信知道了这段时间朝堂上发生的大事。
当初方泰清等人回到京城后,第二天上朝便将国营字号纳入朝廷,并且成立商业局一事提出来。这种听着就能赚钱的机会,提出来时就已经让很多人心动。倒是有些坚持为了那点读书人的清高反对的,最终在双方的角逐下,惨淡落败。
如今,在宝云宫里的那些帖子,大多数都是上京的官员夫人,邀请赵禾去赏花品茶看折子戏什么的,这里面透露出来的消息也很明确,毕竟如今谁不知道她就是国营字号店铺的东家,如今国营字号的店铺都能成为朝廷的,商业局里已经很缺人手,这是一个全新的版图,每家每户都想来掺一脚。
赵禾回来之前,倒是还有人想要去巴结方泰清这一群户部的人,可没想到真正落实确定后,成安老先生还有钱无量等人站出来,纷纷提议,说什么既然这是公主殿下一手提拔起来的,商业局究竟要怎么做,还是等到公主殿下回来后再一同商议。
这话一出,赵靖压根就不给人反对的机会,直接拍板说老先生说得有道理,商业局一事,将全权交给赵禾,反正朝廷的官员,没有谁比赵禾更了解商业。
赵靖这般开口,还有给出的理由,顿时让朝中一大片人噤声。
赵禾是在民间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如今百姓们都知道,她那样子是一点也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就算是一国公主经商又怎么样?可他们这些当臣子的,多数自诩读书人出身,前半生都以商人的身份,经商的行道为耻,这时候怎么又敢自荐?那这不就真成了为了钱就不要脸了吗?
赵禾一边听着黛烟和云霓两人一唱一和把这段时间宫中发生的大事讲出来,一边笑出声。她早就说了,爱钱这种喜好,大胆说出来就好,这有什么值得丢人的?看看现在这可好了,这群大臣们为了面子,为了维持虚假的清高,这不就跟赚钱的好机会擦肩而过了吗?
第二天,赵禾就上朝了。
这时候天还蒙蒙亮,皇帝还没到,赵禾到紫宸殿时,是彻彻底底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自己一进门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和热情的注目。
赵禾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已经落下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公主殿下,您可终于回京了。”
“公主殿下,这一路是辛苦了吧?听说殿下想要建设商业局?又是一科考司一样的造福百姓们的结构吧?”
“果然公主殿下考虑事情就是周到,臣等甘拜下风。殿下此番回京,内子在寒舍正好准备了赏花宴,不知殿下……”
赵禾眨了眨眼,她有点忍不住想要抬头看看外面的牌子,是不是挂着“紫宸殿”,眼下这些大臣们的热情,她都有以为自己这是来了什么现实版的夸夸群。
她什么时候人缘变得这么好了?
幸好这时候钱无量出现,作为公认的“公主党”,钱无量很快将赵禾带到了一块清净之地。
赵禾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我这一下还成了香馍馍?”
钱无量还很认真点点头表示认可,“自从陛下认可了殿下的商业局后,现在朝中不少大臣都将主意打到这上面来。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国营字号的店铺,日进斗金,谁还没点歪心思?”
赵禾:“……”
她想说真是想多了,就算是国营店铺日进斗金,从前这银子是进的她的荷包,日后这银子也是进的国库,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进了商业局就能从里面拿好处。
赵禾伸手扶额:“进了商业局,那也是拿着一般的朝廷的俸禄,这些人在想什么?”
简直就是想屁吃。
钱无量:“殿下可有想明白要怎么招人来商业局?”钱无量说出自己的担忧,“若是有点本事的读书人,可能打心底还不能接受这样的机构,商业局想招纳到理想的人选,也许不太容易。”
赵禾失笑,她知道钱无量担心的都很有道理,不过在这时候她仍旧忍不住开了个小差,心里忍不住庆幸幸好眼前这位两榜进士出身的格外有文化的读书人钱大人并没有对喜欢银子的商人有任何偏见。
“我也没想过要招纳那些自命不凡的读书人。”赵禾开口说。
她敬佩读书人,但却并不喜欢拿乔的读书人。若是仗着自己进了几天的学堂,就要看轻天下别的行业的人员,未免有些自负了。
前人都还有“天生我材必有用”,那一个人的价值又怎么能让不相干的人随意开口下结论?这不是代替了老天给人下定义?
“啊?”钱无量这段时间没有联系赵禾,压根不知道她在商业局上有什么盘算。
而这时候赵靖已经从殿后出来,赵禾没来得及跟钱无量解释太多,她冲着后者露出个“放心”的眼神,笑了笑,很快站到了前面。
今日早朝赵禾上朝,其中讨论大半都放在了“商业局”这个朝廷即将设立的新机构上。
赵禾先听着朝中各位大人们的意见,她弯了弯唇角,可能是这些大人们觉得“商业局”是个很容易进去的部门,所以都已经设想好了要安排自家的什么人进去,反正很是吹嘘了一通,赵禾听着都觉得好像大昭没这么个机构,大昭朝廷都运转不下去了一般。
不过这场面,当然是极好的。
当讨论到“商业局”的人员配置时,赵禾这时候终于站了出来,一句话便压住了满朝文武想胡乱塞人的想法。
“进商业局自然是需要通过考试,不是科考,是金融考试。”赵禾说。
这话一落,朝堂上开始一群在做梦的人傻眼了。
啥?考试?
这不就是经商吗?还有考试?
赵禾像是听出来那些心里早就打好了小算盘这时候却被她临门一脚的“考试”的要求弄得不知所措的人的心声,她开口道:“科举策论是考验学子在政治上的见地,经商自然也一样,需要有专门的考试,考核能进入商业局的人员在经商上的本事。难道我们大昭这样一个特别的机构,能随便安排人吗?就说最简单入门的算盘,能一目十行地算账,还不出一点差错的,在场的大人们,也不是人人有这个本事吧?既然要坐在这样的位置上,自然手里要有拿得出来的本事令手下办事的人信服,这才合理,不是吗?”
赵禾这番话,直接打破了不少人的幻想。
钱无量最先站出来附和,他知道赵禾有准备,但没想到赵禾竟然说入选需要考试。科考不新奇,但经商相关的官位也要考试,这听着可就让人觉得很稀奇了。
“臣认为公主说得有理。若是商业局没有一点门槛的话,岂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这里面的人是管理大昭商业,还要对国营字号那么多店铺进行管控,若是找没什么经验的人也不行,毕竟朝廷是要用国营店铺实现盈利,若是没有专业的人在重要的位置上,那眼下原本属于公主私人产业的铺子经营盛况,将不复存在。这不仅仅是公主的损失,也是我们整个大昭的损失。”
钱无量这番话,直接把胡乱塞人这事儿推到了“废材如果坏事儿就是败国”的高度,一时间竟无人敢接话。
倒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进商业局摸鱼敛财的一些寒门,这时候站出来说话。
“臣以为公主言之有理,既然科举是为了给朝廷选拔特定的人才,那事关国家商业,涉及到整个大昭市场,自然也应该有专业的人来管理。所以,通过考试来评判进入商业局的每个官员的本事,很公平。”
沈必也站出来表示支持赵禾的提议,“若是没有一套标准来任命商业局内部的官员的话,恐不能服众。公主殿下提出的通过考试,如今我朝已有一套完整的考试制度,只需要换出题人和考卷,就能达到选拔的目的,很合理。”
想趁着商业局浑水摸鱼塞人的一些朝中大臣,这时候哪里敢站出来反对?不论是最开始说话的赵禾,还是现在沈必之流,每句话都有道理,这时候再明着反对的话,可不就直接暴露了自己的私心?在如今国库空虚时,暴露敛财的念头,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赵靖满意地看着现在朝中一边倒的风向,他早就知道国营字号和善堂是自家闺女的产业,当初在江陵时,他还亲自给赵禾留了银票。虽说当初方泰清等人带着消息回来,赵禾想将手中的铺子都给朝廷时,赵靖感到意外,不过他至始至终的想法就没变过,既然是他家姑娘的私产,就算是打上朝廷的烙印,这决定权必须还是要在他家姑娘手中。他一个当爹的,又不缺钱,怎么能要闺女的东西?
赵禾将怎么选拔“商业局”官员的章程差不多都想好了,她甚至都已经考虑到了出卷人是谁,甚至还准备“外聘”大昭境内的大商人,好好跟“商业局”的官员们补课。有实践经验的大商人总是比只有刻板书本知识的学生更厉害,若能聘请这些外援,放在成见,赵禾相信不出三五年时间,大昭的商业将会到达一个鼎盛时期。
当朝廷这“商业局”的消息传到民间时,整个民间都沸腾了。
要知道商人就是要比旁的行业低贱一等,这样的偏见已经存在多年,如今赵禾亲手将这偏见打破,甚至还放话,若是有经验的大商户,想要著书的话,她会全力支持。
接下来到了年关,赵禾都因为商业局的事一直很忙碌,而在除夕夜之前,终于,赵靖册封赵禾为皇太女一事,也真正落实了下来。
赵禾本人估计早就将皇太女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她如今诸事缠身,哪里还记得今年年初时赵靖找她的谈话?以至于在早朝上听见赵靖冷不丁放出这话时,赵禾脸上的表情都僵了片刻。
大昭第一公主 第149节
不过相比于年初的那次提议,这一回,朝廷中竟然没两人站出来反对。
倒不是大家都甘心,就拿最近的要建设商业局的事来讲,赵禾没准备放水让上京的世家朝里面塞人,就已经引得了一小部分人的不满。可现在这些人不满又有什么关系?先不说朝中六部,如今几乎都已经在赵禾的掌控下,就只是说民意,全天下的百姓还有不知道昭宁公主的吗?不论是建国初期的战役,还是建国后的安置,还有接连着发生了两次天灾赵禾的表现,如今赵禾在大昭百姓的心头,几乎已经跟“神明”没多少区别。
赵禾在民间的威望,这若是放在前朝,怕不是要引得皇帝忌惮。可赵靖又偏偏不一样,人家皇帝有三宫六院,皇子公主都能组成两支蹴鞠队,但赵靖就只有赵禾这么一个女儿,本人还是众所周知的宠女狂魔,当赵靖听闻民间对赵禾的推崇时,说忌惮和怀疑,那是半点都没有的,甚至相反的,赵靖还暗中找人在里面添火加柴,到处让人传“昭宁公主是天选之女”“公主出生时候有祥瑞”等等乱七八糟的话。
如今赵禾的名声如日中天,赵靖顺势提出册立皇太女,就算是有想反对的,也要考虑考虑自己到底还想不想继续在朝为官。赵靖摆明了是不准备纳妃,要将后宫现有的妃子们当做摆设,膝下就只有赵禾这么一根独苗苗,赵禾不是储君,还能是谁?
赵禾也没想到这一次她阿爹提出来册立自己为皇太女一事进展这么顺利,翻了年,在初春有些暖融融的日光下,她看着内务府送来的皇太女的冕服时,眼中还有些感慨。
对于赵禾而言,从公主变成皇太女,生活似乎也没太多变化。她从宝云宫搬去了东宫,倒是跟朝臣们商议政事方便了很多。最重要的一点,寒水居的那群护卫,彻底成了东宫的护卫,能跟在她左右。
商业局在上京落座后,赵禾第一次以皇太女的身份出宫前往观礼。
这一日,上京城里很热闹。在大昭讨论得沸沸扬扬的“精商”的衙门和官员,终于要第一次了露面了,而且有百姓早就听见了风声,这一次选拔的官员,跟从前可大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差不多最近收个尾,写点感情线的番外就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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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05章
◎赵禾进了面前这座看起来就很有钱的商业局,现在还没到算好的吉时,她先偷偷去了后院。
……◎
赵禾进了面前这座看起来就很有钱的商业局,现在还没到算好的吉时,她先偷偷去了后院。
商业局的后院是官员能小憩的地方,为了应对临时的加班什么的,赵禾特意让人安排了这样的后院,毕竟跟商业相关的卷轴什么的,那也是跟公文一样,不能随便带出衙门。
后院现在很热闹,有人在。
赵禾走到左手边的小院,还没进门,就已经听见了里面的欢笑声,她想了想,干脆懒得进去,就站在院门口,唇角浅浅勾着,听着里面几个小丫头的说话声。
“小姐现在可真是厉害!”其中一人说,声音听上去估计就只有十三十四的样子,“那么多人跟小姐一起考试呢,就我们家小姐夺魁!这若是搁在科举,我们小姐那不就是状元了吗?”
随后很快有另一个小姑娘说:“那可不吗?!我前段时间跟阿花一起在那什么李大人家里打扫院子,他们家那些小厮说他们家大少爷还是个举人呢,说这一次参加跟我们小姐一样的考试,肯定能多得魁首,哈哈哈,我现在真想去看看他们家少爷连我们家小姐都没有考过,现在能是什么表情?哈哈哈!想想就觉得扬眉吐气。”
“我们东家是不是女子做官的第一人呀?”有人又问。
最开始讲话的那小姑娘开口:“公主殿下应该也是在做官吧?那就是公主殿下是第一人啦。”
赵禾的名字一出现,金瑶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殿下应当是天下女子的第一人,若不是她,我们又哪里来的机会可以入朝为官?你们不都很喜欢公主吗?哦,现在应该是叫皇太女了,今日殿下也要来商业局,到时候你们可要好好看清楚了,下一次殿下出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金瑶笑着说。
那房间里顿时又传来一阵欢呼声。
跟在赵禾身边的黛烟看着自家主子,疑惑问:“殿下现在不进去看看吗?”
赵禾摇了摇头,“时辰快到了,我们还是先去前厅吧。”
今日前来观礼的人很多,这可是千百年头一回朝廷里有女子当官的稀奇事呢,来看热闹的老百姓络绎不绝。
不仅仅是有女子当官,通过上一次的“金融考试”,还选拔出了不少大昭世代经商的人家的少爷小姐,当初在考试之前,不少扬言会完爆这些商人之子的读书人,却惨遭败落。在殿试名单下来后,前三甲,竟然没一个是正儿八经读书人出身。这消息可是大大震撼了整个大昭的读书人,同时也有不少人对这一次遴选商业局官员的考卷好奇。
赵禾并不吝啬,也没想要隐瞒,她直接让科考司将这一次的考卷公之于众,让天下人想要自己试一试的,都可以做一做,后面附上了参考答案。
考卷的内容,赵禾是花了不少功夫。她当然自认为自己没这个能力出考卷,但她有时间也有能力,能在大昭境内搜寻大商人,不论是什么行当,都有自己的学问在里面。古人都还说不耻下问呢,赵禾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作为一国公主去请教那些有经验的大商人是有什么丢脸的事,反正她横竖是找到了出卷的人,而这份考卷在殿试结果公布之后,也随之被公开。
之前民间还有质疑的声音,可是在随着考卷的公开,赵禾在经过了当事人的同意后,也对应公开了几位排面靠前的考生的答卷,那些质疑的声音,几乎在一夜间全都消失了。
没有对比的时候,才不知道自己原来早就比别人落后了一大截。看了旁人的答卷,才知道这世间能学的东西还有很多,除了四书五经之外,未知的领域仍有一大片。知道了“金融考试”的考卷后,倒是也让大昭不少对四书五经没什么兴趣的人转头研究起各种算术和市场经济,让第二年的商业局的考试报考的人数比今年翻了好几倍。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赵禾出现在商业局,看着下面乌泱泱的人群,她站在最前面。
自从当了储君后,赵禾发现自己是越来越忙,这一趟原本应该是她阿爹走一趟,可偏偏后者以“锻炼”的借口,让她今日前来。
赵禾过来,也就是讲两句话,鼓励鼓励这一群新上任的官员,顺便回答一些百姓的疑问。
众所周知赵禾脾气好,尤其是对于百姓,几乎百姓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只要传到她跟前,她都会尽快解决,这也是为什么今日一新建的官府开张,前来的百姓会有这么多,那还不是因为听说今日赵禾会来此处?
此刻赵禾把准备好的稿子背完后,□□地展望了一番商业局的未来,“大家若是还有什么疑问,今日尽管提出来。”
她这话刚说完,下面就有看热闹的百姓举手。
“公主,听说日后就算是经商的人也能参加科考是真的吗?”
有的世代经商的人家,偏偏几十年后家里就会出这么一个异类,对于经商一窍不通,却酷爱四书五经,对之乎者也异常热爱,但多少年来,都因为世俗的眼光和偏见,无法参加科考,一辈子郁郁不得志。
赵禾点头,这件事情在商业局成立后,就已经被朝廷拿出来又讨论了一遍。既然像是金瑶这样的官家子女,都想走一条不一样的路,凭什么商人之子想要走科举的路子就要被截断?
“这是自然,不论是大昭的科考,还是金融考试,都对大昭的子民完全开放。人各有所长,这也是为了让大家的长处得到施展,不因出身再受到限制。”赵禾说。
这消息格外振奋人心,尤其那些商人之子,好像一出身就被打下了烙印。眼下,这令人窒息的烙印终于被赵禾一句话给抹掉了。
“公主!日后女子也能像是今日的金大人一样,可以做官吗?”有人问。
这话引来在场不少女子的关注,大家都目光振奋地看着赵禾。
不论是从前赵禾才开办善堂时接收女子,带着女子学手艺,赚钱养活自己,还是后来她压着官府力行禁养外室,无一不是在给天下女子谋求一条出路。
赵禾脸上的神情似乎在这一刻也变得严肃了不少,她迎上下面那么多期待的目光,毫不含糊道:“大昭的女子,可读书,可识字,明理知是非。若是想要入朝为官,朝廷不会拒绝。”
这话,就像是给在场所有人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让人觉得放心极了。
不过,很快,一道声音差点直接让全场噤声。
“殿下,您选夫婿了吗?”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忽然高呼了这么一句,霎时间,周围就变得安静了。
大家都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这样当着公主殿下的面儿直问对方的私事儿,但听到这话的人们一边在觉得问话的人胆大包天还有“病”的同时,一个个都忍不住有些好奇,在下面偷偷看着赵禾的模样,他们其实也想知道公主殿下的婚事。
饶是处事不惊的赵禾,在这瞬间也被问得懵在原地。
她来之前做好了解答百姓的困惑疑虑的准备,但万万没想到百姓们还有人关心她的终身大事。
算一算,赵禾今年也十八了,这在当初,她也成年了。不过在大昭,年满十八都还没有出阁的,还真是有点大姑娘那意思。赵禾不知道的是,随着她名声传播很广的同时,大昭的百姓对于她的婚事也一天比一天担忧。
自家公主这么大个儿,怎么还没有成亲?
不过天下有什么男儿能配得上公主殿下?
百姓的担忧,没成想有一天被一不知名的傻大个儿直接当着赵禾的面儿问了出来。
赵禾:“……”第一次感到词穷,赵禾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笑。
她还真没考虑过终身大事,自从大昭建国以来,山河待整,百业待兴,就算还不是皇太女时,她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哪里还有时间思考什么夫婿?
而此刻,混迹在人群中的一穿着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靛青袍子的青年,在听见刚才耳边那问话时,眼中不由闪过一丝锐色,不过很快,他脸上又浮现出一抹担忧。
他家公主会喜欢上别人吗?现在他家公主,心里有别人吗?
沈必现在就在人群里,这一次没有了金瑶给赵禾赵禾,现在在商业局外面有这么多百姓,沈必相信赵禾肯定不会发现自己。
他过来的想法很简单,他不指望赵禾能看见自己,但他私心里就想看看赵禾。
当看见自家公主站在前方,从容地回答着百姓们各种各样的问题时,沈必嘴角忍不住勾起来,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就连心里也忍不住泛起一阵自豪。可现在,沈必心里有点慌乱。
他是想要守着赵禾,即便是后者永远不知道也没关系,可不知道现在怎么的,一想到赵禾可能会喜欢上别人,一想到赵禾已经是皇太女,那些京城里的世家子曾经私下开玩笑,说什么公主殿下这般身份,日后怕是能收不少的男子。皇帝都有后宫三千佳丽,女帝自然也能如此。这样的念头一产生,沈必顿时就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当自己变得贪婪时,沈必第一时间就已经觉察到。可即便如此,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这样的情绪,只能任由其席卷自己。
心里那声声音变得清晰无比,他不想要赵禾身边还有别人,不想她跟历代的皇帝一样坐拥三宫六院。
可现在在人前的赵禾看不见他的贪婪和不甘,赵禾这时候脑子里在经过短暂的空白后,蓦然出现了一张青年英俊的脸庞。
终身大事么?
赵禾弯了弯唇,在下面百姓有些紧张的目光下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在众人变得不解的目光中开口道:“可能快了吧。”
沈必当初不是说要让自己做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吗?他还留在沈家不就是为了帮她吗?可现在,她都已经是大昭的储君,天下那么多人都站在自己身后,她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再需要沈必帮忙。
那她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去帮帮沈必,去年的除夕夜,她是有听见沈必的愿望的。或许,那根本也算不上是什么愿望。
赵禾这话落下的那瞬间,百姓们的眼睛都亮了。不过这时候倒是没了那不会看人脸色胆大包天的人再追问她要跟谁成亲这样的话,赵禾没多久离开了商业局,可最后赵禾说的那些话,却很是让天下百姓讨论了一阵。
不仅如此,不知被哪个冒失鬼提出来的婚姻大事,在赵禾回宫后,后宫那些嫔妃倒是像是约好了那样,全都跑了过来找她。
从前赵禾刚住进宝云宫时,那些嫔妃想要亲近她,都还要在心里掂量再三,会不会让她这个在赵靖心里最重要的闺女感到不高兴。但如今,各宫嫔妃还有哪个不知道赵禾的脾气?这位是个只要央求再三,就能带着嫔妃出宫开开眼的主子,好说话极了。
所以一得到宫外那些关于赵禾要选夫婿的消息的嫔妃,闻风而动,一个个早早就到了赵禾的宫中,齐刷刷看着她,等着她好好聊聊。
“昭宁要选夫婿了呀?有什么心仪的对象吗?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两个呀?”
“公主殿下喜欢什么类型的?要不要看看我表弟的画像?”
“殿下想要几个男宠?我觉得何必拘泥一种类型?就要搜集齐全才好玩呢!”
“公主有心仪的对象了吗?可以带过来让我们一起看看呀!”
……
赵禾刚坐下,就被各宫的嫔妃给围住了,这阵仗是她没想到的。耳边传来的这些话,什么男宠,什么三宫六院,什么各种类型都来一遍,更是把赵禾吓得不轻。
她是什么当代女妖精吗?还要这么多男人?吸阳气吗?
赵禾打了个哆嗦,伸手在半空中一按,一脸无奈看着眼前这一群年轻的嫔妃,“你们都听说了什么?”
“就是公主不是在考虑终身大事吗?我们就想来看看。”
“对呀对呀,其实我在入宫之前,我娘亲给我看了好几个京中有名的公子的画像呢,公主要不要也看看?”
“公主稀罕什么样子告诉我们,我们都帮你找出来呀!”
……
赵禾花了点时间终于明白过来眼前这阵仗是什么意思,她忍不住伸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不用了。”
大昭第一公主 第150节
可赵禾没想到的是,在她这么果断地拒绝后,这些整日里脑子里都装着话本的嫔妃们却很能延伸地思考到了别处——
“公主你有心上人了呀?”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么着急拒绝她们的好意做什么?
如今都已经坐到了皇太女这个位置,难道就不应该像是天底下那些男人一样,左拥右抱的吗?
眼前在赵禾面前的这群嫔妃们很不能理解,有钱有权,养几个不一样的美男子又怎么了?除非是她们家公主这时候已经有了心上人,再也不肯为了别人多分出来一分心神。
这问题直接把赵禾给问愣住了,心上人?
这三个字一落进赵禾的耳朵时,赵禾的脑海里是差不多直接浮现出一道熟悉的人影。但她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所谓的心上人,她认识的年轻男子又不怎么多,只不过是跟沈必的接触多了一点而已,这,这应该不是她的心上人吧?
赵禾一边在自问着自己,一边冲着嫔妃们摇头,说着“没有的事”。
众人听见她的回答,将信将疑,而这时候混迹在嫔妃中的沈眉烟却微微皱了皱眉。她忽然有点担心自家主子,从前沈眉烟不懂沈必为什么把自己送进宫里,却被安排要事事都听赵禾的话,现在的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她家主子可不就是因为喜欢公主殿下吗?所以才会在那时候他在沈家都还没什么根基时,好不容易有了自己这把刀,却愣是没有用在最该的地方,反而让她来宫中帮着赵禾。
沈眉烟还想帮沈必打听一番赵禾心里究竟有装着谁,可现在赵禾已经在伸手赶人,她被折腾了一天,现在可太累了,没什么精神再跟后宫这些嫔妃们谈谈小姐妹心思。
嫔妃们带着一脸失望离开了赵禾的宫殿,她们还指望着赵禾能多带着点不同的美少年进宫来呢,至少这样她们看着也能饱饱眼福啊!
赵禾哪里知道一群嫔妃们还有这样的想法,等到周围的人差不多都走干净后,她感觉耳边终于变得清净了不少。不过,就是因为变得清净了,所以有些念头此刻也变得越来越清楚。
距离她被册封为皇太女也已经好几月,这段时间虽然朝堂上没有讨论,但就从她手中收到的奏折来看,已经有不少大臣开始担心她的终身大事。这群大昭的臣子,曾经在她阿爹身上没能用上的法子,现在恨不得一咕噜都用在她身上。
不管这些朝中大臣们怎么上奏折,赵禾心里都门儿清,男人,一个就行了,不行再换,多来两个,这不是想要吃她们赵家的白饭吗?绝不允许,后宫已经有嫔妃能打理了,再来一群人,这花的银子算谁的?
就抱着这种抠门的想法,赵禾迷迷糊糊睡了去。
虽说赵禾本人没怎么把“选妃”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眼下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的人可不少。
第二天上朝时,就已经有朝臣冷不丁地在赵靖面前提出来储君该选妃了。
大昭的头一位储君,也是千百年来第一次东宫选男妃,一时间朝堂上很是热闹。
约摸着昨日赵禾在商业局的那些话,已经让不少人蠢蠢欲动,在家早就商量好了人选,如今在朝堂上,都恨不得将话题朝着上面引,以求换来赵禾一个关注,说不定在这位皇太女心中率先占据一点分量,日后入宫,说不定还能成为未来女帝的皇夫。
赵靖如今也乐得听这些,从前眼前这群在他面前也嚷嚷着选妃的人,看着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从前他心里就只有谢宝珠,断然不可能再跟别的女子在一块儿。但眼下就不一样了,是给他家闺女选男妃。在赵靖看来,天下没什么人能配得上赵禾,但若就只是玩玩,老父亲双标得很,觉得赵禾就算是在身边养个七八十来个都没任何问题。只要他姑娘喜欢,这后宫这么多宫殿,又不是住不了那么多人,想收多少都没问题。
别人家的闺女到了出嫁的年纪,家中自有母亲操持,但他家姑娘,从小母亲就去世了,这些事情,自然只有他这个老父亲来操持。
不过,在赵靖看来,就算是赵禾的婚事只有自己来操持,他也绝对要让赵禾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娘子。排场必须大,人数必须多!被人家的小娘子这辈子就只嫁一个人,但是他家的小娘子这辈子想换多少人都行,就算是一次性招几十个好看的少年入宫也没丁点问题。
赵靖这时候还真就开始观察起群臣来,这些人推荐的多数都是家中后辈,赵靖就看着这些朝臣们,脑子里临摹着跟他们七八分相似的少年模样。随后赵靖有些遗憾摇头,怎么他都觉得这些人没他家姑娘好看。
就在赵靖琢磨着让宫里的画师去外面好好走一圈,将各家适龄的少年郎的画像都带回来一份时,忽然赵靖的目光一顿,落在了站在前排但始终都没有说话的两人身上。
一人是他内子家大侄子,谢长珣。一人是他看着长大成狼崽子,沈必。
赵靖眉头一挑,在满朝文武中,就这两人的看起来格外扎眼,两人都生得一副好皮囊。
谢长珣这时候不说话是他觉得自家表妹是个心里有大主意的人,不然当初在临安时,也不会一边跟自己游山玩水,一边暗戳戳将自己在临安的消息递到陈郡去。谢长珣听着耳边这些“催婚”,忍不住有些好笑。当初他娘催他的时候,他烦得不行,又没办法,但眼下看着赵禾被人催婚,还不是一个人催,而是整个朝廷的人都在催,谢长珣心里很不厚道地笑了笑,顺带着看起了赵禾的热闹。
而至于沈必,他这时候不是不想说话,但他想说的是让现在开口的文武大臣们都闭嘴!他家公主身边哪里需要那么多的男妃?可这些话,如果他现在没疯的话,是怎么都不可能在朝堂上吼出来的。
不能吼出来,沈必只能阴沉着一张脸,听着耳边那些“自荐”,心头这时候像是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如今沈家已经是他说了算,当初紧跟在赵禾身后做出的那些决定,如今的沈家倒是比从前更加显赫。但也是因为这样,朝廷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曾想过他能跟赵禾在一块儿。
在旁人看来,权臣如何能舍得一手的势力,甘愿折断羽翼,去东宫做一小小的男妃。就算是正妃,又哪里有权臣来得自在?
可没有人问过他,他是不是愿意。
其实他很愿意。
就在沈必心里像是有妒火在燃烧时,忽然感受到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最前方的,沈必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他可不会在这时候莽撞抬头看天颜,但身边这一道,却是让他微微皱眉。
谢长珣在看自己,沈必很清楚地感受到。
他不明白谢长珣在这时候看着自己做什么,但对于谢长珣,若是中间没有赵禾,他定然也会很欣赏这样的百年世家出来的清俊公子。可他们中间偏偏有个赵禾,沈必不觉得自己能心平气和跟谢长珣来往。
朝臣虽是着急赵禾的婚事,但碍于赵禾本人都没表态,而赵靖那意思,似乎也没想要在短时间里将婚事定下来,一次早朝自然也讨论不出来什么结果。
沈必都不知道今日自己究竟听了多少事在耳朵里,反正下朝后,他的脑袋里就只剩下了一件事,那就是赵禾要选妃了。
从早朝上赵靖的态度来看,这个宠女狂魔的当今,怕是一点也不介意给赵禾选好几个姿色不错的男妃。
沈必刚走出紫宸殿没多久,他最没想到的一个人竟然在一旁等着他。
“沈大人。”谢长珣笑眯眯地看着沈必走出来。
在临安时,以谢长珣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怎么看不出来借口在他表妹身边的“护卫”是心里在想着什么。如今,沈家已经是沈必一人说了算,他也从朝堂上的小沈大人,变成了真正的沈大人。
沈必掀了掀眼皮,拱手:“谢大人。”
谢长珣像是没看见沈必的冷脸一般,直接走到沈必身边,笑眯眯开口:“沈大人怎么看今日朝堂这事儿?”
沈必:“哦?不知谢大人说的是哪一件?”
谢长珣心笑,他就喜欢看这人一本正经心里却是憋闷得不行的样子,反正都是给自家表妹打听,谢长珣完全没一点心理负担,“自然是我表妹的婚事呀,沈大人最近可有去京城的同僚聚一聚?眼下我都已经听说了好些公子倾慕我家表妹,这一次若真是选妃,可有热闹看了。”
沈必面不改色,但那双在宽袖中的双手,因为谢长珣这话,已经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是吗?”沈必感觉这两个字似乎都从自己牙缝里蹦出来,但最后也没忍住呛声道:“但就从今日早朝殿下的态度来看,殿下似乎没有要成亲的打算。”
谢长珣莞尔一笑,像是没听出来沈必这话的火药味,“这不是迟早的事嘛!哎呀,差点忘了,我今日得去找找我家表妹,实不相瞒,我觉得京城有一公子还不错,我跟她说说去。表妹平日里没接触多少青年才俊,这若是合适,也是美事一桩。”说完后,谢长珣笑眯眯打量着身旁这人的脸色,果不其然,就在他这话说完后,一向在外人面前看起来进退有度的沈大人,脸色变得分外难看。
作者有话说:
啊,还差一点!我就可以正文完结了!明天再努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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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就在谢长珣作势要转身时,忽然从一开始就对他不冷不热的沈必伸手拦住了他。
谢长珣病◎
就在谢长珣作势要转身时,忽然从一开始就对他不冷不热的沈必伸手拦住了他。
谢长珣诧异朝着他看了眼,挑眉,那样子惊讶极了,“沈大人?”
谢长珣用眼神在询问沈必这是什么意思。
沈必脸上在这瞬间已经变换了好几次,他努力想要在自己脸上挤出来一个看起来热情的笑容,但好像有点失败,就连最后开口问话,都显得万分不自在又咬牙切齿,“沈某早就听问谢大人博闻强识,一心想跟谢大人讨教一二,不知道谢大人今日可有这个时间,就由沈某做东,去京城那家浮一白酒楼如何?”
嘴上是这么说着敬仰的话,但内心沈必已经恨不得将谢长珣五花大绑。这男人是媒婆吗?怎么就喜欢瞎操心?人家公主殿下的婚事跟他有半毛线的关系?还推荐什么京城的美男子?好好的读书人不当,非得去做什么媒婆。沈必在心里告诉自己,他这不是嫉妒,就只是把一好好的青年引到正轨上。
谢长珣在心里早就笑岔了气,从在临安的时候,他就能感受到沈必对自己淡淡的敌意。不过在谢长珣看来,这没什么大不了,他跟沈必不熟,自然也不好解释。可现在,谢长珣看着一直对自己冷脸又疏远的沈必,如今为了拦住自己去找赵禾的步伐,非得装作跟自己很熟的样子,还要请自己吃饭,他心里哪里还忍得住?
谢长珣难得从辩经之外的事情上找到点乐趣,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松手?他看着沈必,面露为难,“可我今日还要去找……”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沈必却着急了,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将谢长珣朝宫门口拖着走,“谢兄,我可听说今日浮一白酒楼有新上的卤味,你应当知道每月这卤味可都是要排队的,我们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沈必现在也不管自己跟谢长珣到底是有多不熟悉,反正前一秒叫的“谢大人”没有半点反应,他忍住心头那一点不适应,二话不说,一声接着一声的“谢兄”,愣是将谢长珣给拖走了。
谢长珣面上露出笑,狭促地看着沈必的那颗后脑勺,看起来眼前这位对他家表妹还真是情根深种,不然他就这么两句话,哪能引得这人如此如临大敌?
沈必心里这时候却是在飞快打着算盘,他这计划都是临时性的。在路上可能有那么一瞬间沈必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但让他这时候将谢长珣放走是万万不可能的,他不能给谢长珣一丝一毫的机会接触到赵禾。万一,哪怕就只有万千分之一的概率,他家公主没有见过那么多的男子,万一谢长珣介绍的人,就,就冷不丁被他家公主看上了呢?
一想到这里,沈必就觉得自己今日这冲动的做法也一点问题。
等到了浮一白酒楼,沈必先装模作样跟谢长珣聊了聊时政。而谢长珣倒也很配合,一点也没有要戳穿他的意思,非常配合地接上沈必的话。
但事实证明,一个人心里存在某种迫切的想法时,再多的掩饰都无济于事。
沈必能为了赵禾在沈家潜伏这么多年,一点一点将沈家完全纳入自己的掌控下。但在对待赵禾选夫这件事情上时,却愣是一天时间也等不了,片刻也不行,他这都才跟谢长珣聊了两句,就已经没什么好耐心,直接开口询问了谢长珣的打算。
“谢兄同昭宁公主关系很不错?”沈必问。
他能看出来赵禾跟谢长珣很亲密,可如今他也看明白了,这两人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反正没能走到一起。哪怕后来谢长珣有很长一段时间担任赵禾的夫子,时常伴随在赵禾身边,但两人之间也没有半点情愫,不然就凭着谢长珣的家世,和两人从小的情谊,说什么在赵禾的“后宫”里,也有谢长珣的一席之地。
何况,刚才谢长珣跟他讲的是他有觉得不错的青年才俊,要介绍给赵禾。如此看来,沈必觉得谢长珣的威胁性降低了一些。不过,就介于他居然还想跟赵禾介绍年轻男人,沈必仍旧觉得他是个危险人物。
谢长珣点头,那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真挚了几分,“昭昭从小也在陈郡启蒙,家里同辈,就她跟我年纪稍微相近一点,不过我那时候都去了外面上学,跟她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特别多。她小时候没什么玩伴,就只会缠着我。家中没什么小姑娘,最开始我还挺烦她的,不过小姑娘就是好骗,不管你说什么她都会相信,结果有一次,我随口说了一句街上东边有家铺子的肉脯好吃,小姑娘就甩开众人,出了门。幸好当时我娘去一家拜访出门,撞见了她在外面,将她抓住后,一问,才知道小姑娘手里捏着圆滚滚的银元宝,想一个人出门去买肉脯。”
当时那事儿可是在谢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过小姑娘大约也知道若是自己把谢长珣说出来,自己的这个小表哥是要挨板子的。她就说自己嘴馋,想去。本来谢老爷子和老太太就心疼这个外孙女,又因为她从小身体不好,不论是说话还是别的什么,都比旁人慢一拍,这一顿责罚自然是免了的,不过日后家中多了不少肉脯也是真的。
从那时候开始,谢长珣就不觉得赵禾是有多烦人的小丫头,她只是太寂寞了,一个人在谢家,都没个同龄人跟她一块儿玩。谢长珣在后来倒是经常带着赵禾玩,可没多久,他就喜欢跑去寺庙里,还常常拿着赵禾当借口。
谢长珣一想到小时候那些事儿,脸上不由浮现出笑意。
但这笑容,在沈必看起来,就有点刺眼了。
沈必压下心头那不怎么愉快的情绪,他还没忘记自己今日邀请谢长珣来浮一白酒楼里是想要打探消息,“原来这样,那谢兄一定很看中殿下吧。”
“这是自然。”
“谢兄觉得京城哪家的儿郎配得上殿下呢?”沈必看着谢长珣的眼睛问。
谢长珣倏然从往日的回忆中回神过来,看着沈必那张严肃的脸,蓦地换了个轻笑,这笑容里面就带着几分狭促和揶揄,“自然是长得好看的。”
沈必皱眉,“长得好看?”
“当然。”谢长珣点头。
沈必问:“难道谢兄就不考察一番对方的人品吗?对方的学识呢?殿下是个聪慧的人,若是日后有这么一个只是长得好看,却没什么脑子的人在她身边,岂不是很无趣?”
谢长珣“啊”了一声,笑了笑道:“这又有什么关系?”不等沈必再问,谢长珣就接着道:“今日你也看见了陛下对于此事的态度,依我看,陛下怕是并不会阻拦昭昭同时多收一点人在宫里。反正这个不好玩,总有一个不无趣的。平日里也不是要这些人来陪着昭昭处理政务,只要长得好看,能让昭昭开心,这不就完事儿了吗?”
谢长珣一边说着这话,一边看着沈必的脸色。
大昭第一公主 第151节
果然,当自己说出那句“多收一点人在宫里”时,沈必那张脸看起来就像是要下雨了一般,黑得难看极了。
“其实……”趁着沈必发作之前,谢长珣状似认真看着沈必的脸,“我觉得沈公子长得也挺好看。”
本来就已经在自己心里憋了气的沈必,耳边骤然传来这话时,脸上的神情忽然一下僵住了一般,他有些目瞪口呆看着谢长珣。
可能这些年谢长珣待在寺庙里的时间太长了,反正装世外高人的时候,还真会有那么几分像模像样,他迎上沈必复杂的目光,镇定接着道:“真的,唉,就是可惜了,沈公子现在这身家,倒是不可能入了我表妹那后宫,实在是有些可惜,不然,今日我入宫,必然会推荐沈公子。”
沈必:“……”
沈必心里叫一个五味杂陈,谢长珣前面的话分明已经将他快要拉到了爆发的边缘,但最后这话,就像是对方拿了一木头塞子一样,把他胸口处那喷发的火星给堵住了。没能炸出来伤了别人,倒是快要把自己炸出个内伤。
沈必端着桌上一杯茶,一口喝光,像是这样就能将心头躁动不安的小火苗给浇灭一般。
但是他又忘记了,自己请谢长珣来浮一白酒楼,手边这哪里是平日里喝的清茶,分明就是一杯烈酒。当入口时,沈必立马意识到不对劲儿。可眼下酒已入口,难道他还能当着谢长珣的面儿吐出来吗?
拧着眉头,沈必愣是将这一小杯饮了下去。
“身家?”沈必笑了笑,“我能有什么身家?”
谢长珣意味深长一笑,“沈家如今都是沈公子当家,一家之主,哪里能说离开就离开呢?毕竟到我那表妹身边,外头的事可是都要放下了。后宫不得参政,沈公子应该明白吧?”
沈必因为那一杯酒,他饮得急,眼下脸上浮现出一抹绯红,不过眼神看起来还算是清醒,“可我本来也志不在此。”
当初若不是因为不想要受到沈家的管束,这才从福州到了上京,跟皇帝合作。如今,他已算是自由身,难道还要被这所谓的沈家拖累吗?那他这几年来,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沈必忽然觉得心头更加郁闷,拿着桌上的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饮尽。
谢长珣此刻倒是有些诧异,他并不知道沈必当初跟当今合作过什么,他只不过是从这些年来,沈必在朝堂上的作为能看出来他一心都向着自家那不开窍的表妹。不过只需要这么一点,谢长珣就已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心里装着天下是好男儿,而心里装着自己的心上人,才是好夫婿。但现在沈必这句“志不在此”啊,他直接理解为沈必愿意为了赵禾放弃眼下手中已掌握的权力,这倒是让谢长珣有些刮目相看。
拥有过权力的人,再说放下,那可比从前就不曾拥有过的人说放弃更加不容易。
到了这名利场,品尝过权势的滋味,再说放下,就犹如放弃了美酒,又喝上了白水一般。
“难道沈公子愿意为了昭昭,即便是不做这官,也没问题吗?”谢长珣问。
沈必没有醉,先前那些话,也不是没有经过脑袋说出口。只不过想要他在谢长珣面前承认心意,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有人听见他的心声,那这一个人一定是赵禾,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沈必端着酒杯,嘴角浮着淡淡的笑,他只是看着谢长珣,却没有说话。
这一回,心里有些憋闷的人就换成了谢长珣。
谢长珣掩下眼中的好奇,他微微垂下眼眸,心里哼笑一声,没想到从上京追到临安的毛头小子,这才没两年时间,倒是学会了假装矜持?
谢长珣没等到回答,又怎么会轻而易举放过沈必,他偏偏就要朝这里面加一把火,逼得沈必不得不做点什么。“也是。”谢长珣宛如很明白一般故作深沉叹气,那像是白玉一般的手指转了转手中的酒杯,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像是你我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舍弃一身权贵,甘愿去那后宫伏低做小?我想,这一回入昭昭后宫的,大抵是在朝廷里不可能再有什么建树的人。所以我说得也没错,去京城里挑几个相貌不错的男子送进宫去,就完事儿了。”
沈必被他这话一说,心里的烦躁更甚。
难道赵禾日后就要跟一群绣花枕头在一起吗?沈必不甘心,那些草包如何能配得上天之骄女的公主殿下?
一想到这里,沈必又喝了一杯酒,那样子看起来心事满满。
谢长珣还在一旁像是和尚念经一样开口说着:“今日我看朝廷上那些大人们,一口一个推荐的可不都是家中那些不用支撑门楣的人?唉,毕竟没几个人舍得让嫡长子入宫的吧。”
沈必没有看谢长珣,手中的酒杯霎时间又变得空荡荡。
怎么会没有?他就愿意!
只要赵禾喜欢,就算是让他现在立马辞官,他也没有半句怨言。
沈必再想要拿起酒壶时,发现里面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空了。他一皱眉,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喝下去。如果等会儿他是直接回家,那还没所谓,可现在他改了主意,他要去找人,自然不能有醉态。
“谢兄说的不错。”沈必慢吞吞说,仿佛是担心自己喝得有些上头大舌头,“不过……”他又顿了顿,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如今看起来有些潋滟,“这事儿,谁说得准?”他说完这话后,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沈必冲着已经伸手支撑着脑袋的谢长珣拱了拱手,这位出身陈郡谢氏的公子哥,一心向佛,看起来酒量很一般,眼下他已没有必要再跟谢长珣喝下去,就这模样,沈必相信谢长珣是绝对不会进宫去见赵禾的,“谢兄,今日痛快,改日我们再聚。”说完这话后,沈必飘飘然离开雅间,去结账。
从浮一白酒楼出来,沈必伸手实使劲儿搓了搓自己的脸颊,他离开之前,先用茶水漱了漱口,确定身上没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后,沈必又朝着皇城而去。
他动作很轻巧,那一身的轻功,即便是在闹市中,也像是一阵风,掠过街道上的人,都没留下一丝痕迹。倒是有人感受到发丝被身边什么一晃而过带动,但却什么都没看清。
沈必没想要进宫递帖子,等到宫中派人出来接他进去,都不知道是什么时辰,这时候他胆大包天,就只准备凭着自己的本事,直接混进宫去。
飞檐走壁,沈必仗着一身好轻功,当初在武安军中时,他给赵禾营中放蜂蜜都不曾被九娘发现,这时候更是大胆,潜入了宫中。
沈必唯一庆幸的是现在赵禾已经搬去了东宫,若是赵禾还在之前的宝云宫的话,对于后宫沈必完全不熟悉,还不知道能不能在禁军发现自己之前顺利见到赵禾。
赵禾这时候才从御书房回东宫,自从下朝后,她就被赵靖拉去了御书房,赵靖神神秘秘塞给她一怀的画卷,赵禾一打开,人都有些愣住。
原来赵靖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搜集了京城里不少年轻男子的画像,就等着到时机给她挑选。
“这些差不多是一年前的画像,还不是很齐全,我看,不如从明日开始,我让宫里的画师去京城里还没有婚配的年轻男儿家里看看?到时候昭昭再慢慢挑选,多选一点也没关系。现在你这手里的,可以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或者告诉阿爹,你喜欢这些画像中哪一款,阿爹明日着重让画师去画像。”赵靖一脸和蔼笑着,看着赵禾,那样子看起来恨不得她立马做决定,他也能当即下令把人给带进宫里来一样。
赵禾:“……多选一点?”她脑袋里有一瞬间宕机,这也不必吧?
赵靖却是半点多想也没有,直接开口道:“这是自然,谈情说爱万一伤心了,这说不定是一辈子,依爹的意思,不如就广撒网,多爱几个,就算是一个让你不高兴,你还有很多个嘛,也不至于太伤心。”
这套理论把赵禾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爹这是要她当海王的意思啊!赵禾干笑一声,“太多了养在家里浪费钱。”
赵靖:“……”
他从来不知道自家闺女竟然这么抠门!养个美少年都舍不得花钱!
赵禾不等赵靖开口,接着道:“我看这些画像还是不必了吧,我心里有数,阿爹你就放心吧。”
让她就看着画像去跟人处处,那还是算了吧。她虽然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但就凭着一张脸开始一段关系,风险太大。再说,她对一回家就有一群人扑过来等着自己临幸这种事没兴趣,甚至想一想,都觉得挺令人害怕。
赵禾虽然这么说,但赵靖却不接受。赵靖一门心思觉得是自家女儿太小,这还不开窍,但没关系,让赵禾将这些画卷都带回去,好好看看,说不定就有心仪的少年,到时候父女俩再聊聊也不迟。
“这怎么能不必?如果你现在不愿意,那就先收着,万一哪天喜欢了,就打开看看,看上哪个,就告诉阿爹。”赵靖说,“明日我看看还是让画师出宫一趟,上京那么多的公子,你慢慢挑着看,我们不着急。”
赵禾:“……”
她没能争辩过自家亲爹,所以回宫时,怀中都还抱着一大摞的画像。
当沈必神不知鬼不觉溜到东宫时,正好看见赵禾带着身边的大宫女黛烟和云霓两人而来。
赵禾也不知道她爹准备这些到底准备了多久,反正她和黛烟云霓怀中都抱着不少画卷。在路上,周围没什么人,黛烟笑着道:“殿下也别太辛苦,那些男子们都还喜欢红袖添香,殿下不妨听听陛下的,说不定多看两眼,就看上了呢。”
云霓也笑着跟着说:“对呀,我们殿下生得好看,配十个八个都没问题。”
说着,两个小丫头嘿嘿笑到了一块儿。
赵禾无奈,“我看你们是唯恐天下不乱。”
云霓仗着赵禾宠她不会训人,“怎么会?依奴婢看,殿下整日都对着朝廷那些事,也没个放松的时候,若是东宫多了些人,殿下也不用总忙于政务。”
赵禾:“……那岂不是更忙了?”她一想到日后东宫真有一大群男妃,她白天处理完政务,晚上还要跟一群争宠的小妖精耗费精力,这怎么听都怎么觉得累啊!若是这样,纳妃又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她一人自在!
不过,若是能有一人还可以帮着自己处理政务的话,这听起来还算是不错。可后宫不得干政,她又能去什么地方找这样的人?
其实赵禾在被赵靖叫过去之前,就琢磨过这问题。那一次意外,她一不小心听见了沈必的心声,赵禾知道,如果自己真开口,沈必肯定不会拒绝,但那真的是沈必想要的吗?若是让沈必进宫,岂不是她亲手折断了后者的羽翼?让后者一辈子囚困于后宫之中?
一想到这里,赵禾又迟疑了。
“哪能呀?”黛烟掩嘴笑,“殿下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绝不来打扰殿下。日后殿下喜欢谁,就跟谁在一起,这不挺好的吗?”
赵禾笑了笑,没再接话。
而这时候当了梁上君子的沈必,听着赵禾身后那两小宫女的话时,本来就因为谢长珣那些话变得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现在更加不好看。尤其当沈必意识到,不论是朝堂上,不论是皇帝,还是谢长珣,乃至现在赵禾身边的这些宫女,几乎都已经默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凭着赵禾如今的身份,就算是有很多男宠也是没任何问题的。
他忽然觉得今日的东宫一行,很有必要。
赵禾回到宫中,便让黛烟云霓两人将画像放在一旁,她这边不需要人伺候,让人守在门口就好。
桌上还有不少卷轴,赵禾准备先清理一番。她刚伸手见从御书房里带来的那些画卷拿到手中,忽然就听见耳边刮过一道风。
赵禾抬头,她明显是觉得有人在房梁上。
虽然九娘没有出现,但赵禾知道九娘一直是暗中跟在自己身边,如今九娘和寒水居护卫都没发出警示,这天底下能瞒过这些人来皇宫的可不多,赵禾不由皱了皱眉,伸手按在了自己手腕上的腕针。
如果是背着九娘等人进来,而这时候不可能失误到弄出这么大动静,来吸引一不会武功的自己,这是不是有点太奇怪?
赵禾下意识觉得来人对自己没什么恶意,“还不知是哪位梁上君子光临寒舍?”赵禾干脆直接问。
就在她话音刚落时,一道熟悉的身影顿时落在她跟前。
赵禾看着眼前还穿着朝服的某人,眼睛瞪大,张了张口,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候外面的黛烟和云霓都听见了动静,纷纷问她有什么事。
赵禾这才将目光从沈必身上挪开,冲着外面喊了句“没事”,然后又重新看回了跟前这人,“你疯了吗?”她对沈必无声道。
沈必目光却是落在了赵禾身后的桌上,那上面,有不少的刚才赵禾带回来的画像。
沈必没吭声,就像是一块木头一样站在赵禾跟前。虽然人看着好似一表人才,但愣是从这高大的身形里透出来几分委屈。
“沈大人?”赵禾试探开口。
沈必:“你,以后想纳很多人?”沈必像是没听见她刚才的问题一样,直接问。
当沈必一开口,赵禾就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酒气,赵禾的眼睛在此刻瞪得更大了,“你喝酒了?”
“那是什么?”沈必直接指着桌案上的画卷问。
赵禾:“……”
她现在是发现了,两人完全就是在自个儿说自个儿的,完全就不在一个频道。
赵禾伸手拉人,她不知道沈必是真醉了还是假装的,她伸手将人推到椅子上坐着,站在一旁观察着,“跟你有关吗?”
沈必眼珠子动了动,好像这时候终于听明白赵禾的话,可随后,他又低头,不吭声了。
这么大个子的一个人,蜷缩着手脚被按在赵禾的椅子上,这模样怎么看,都更加可怜了,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大狗,耷拉着脑袋。
赵禾:“……”
这人是在作弊吧?说话就好好说话,这装可怜是什么情况?
“沈必?”这一次,赵禾也不再叫什么“沈公子”,直接叫了沈必的大名,“真醉了吗?”
沈必第一秒仍旧不吭声,赵禾也不管,直接伸手将桌上原本准备放进一旁石桶的画卷拿起来展开,然后点评道:“邹翰林家的这位三公子,早就听闻长得玉树临风,还说有一手漂亮的隶书,果然,名不虚传……”
赵禾干脆直接当着沈必的面说着,在说完后,她作势还要准备去拿第二卷 ,那架势看起来是真准备要好好“选妃”。
可是这一次赵禾伸手时,她瞄准的那幅画却是被现在坐在椅子上的人眼明手快先一步拿走了。
赵禾挑眉,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看着眼前终于没能沉住气,不跟自己装傻充愣的沈必,语气带着几分挑衅:“不装醉了吗?”
沈必:“……”
那只拿着画卷的手,这时候收紧,愣是将那一卷画捏得不成样子。
“公主……”沈必低声叫着她。
赵禾靠着桌案站着,面对着沈必,“嗯?”
随后,赵禾听见沈必的回应。
“我就不行吗?”
大昭第一公主 第152节
作者有话说:
我沉迷于疯狂换封面!啊啊啊我找到了新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