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第 1 章 十三重天,清凉池边。 余瑶盘坐在白玉塔下,周身神力紊乱,如流水一样的乌发慢慢变幻颜色,从墨黑到霜白,如此反复几回,身上仍是不可遏制地结了一层冰霜,最后她睁开眼睛时,长发尽数化为水蓝色,在浓厚的灵彩下泛着冰冷色泽。 三日前,玄天门上,天孙云烨与锦鲤族圣女的定亲宴上,余瑶被从头绿到尾,还被诓着颇不自知的参观完了全过程。 这事在仙界传得沸沸扬扬。 余瑶一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很蠢,关键还蠢而不自知。 天孙云烨是天族正统血脉,自幼天赋异禀,能力卓越,从天族太子的一干子嗣中脱颖而出,奈何身份这块被同父异母的嫡长兄压得死死的,熬了数千年也没看到什么出头的希望。 于是,他跟十三重天的小神女余瑶谈起了恋爱。 今日炼器少了一味上古仙金做引?无事,小神女有办法;明日渡劫无神药傍身?无事,小神女面子大,能借,实在不行还能偷——反正没人找她算账。 就这样稀里糊涂过了三百年。 前些日子,云烨突然愁眉苦脸,说自己准备冲击神位。 他一说,余瑶就懂了。 自上古以来,神与仙之间泾渭分明,得道升天是为仙,与生俱来是为神,六界之内,五行之中,神处处凌驾凡仙之上,哪怕资历地位高如天君天后,见了十三重天的神,也得做做样子拱个手唤声神君。 当然,跟那些牛逼哄哄的神君比起来,余瑶特别有自知之明。她虽没经历过成神的千锤百炼,雷霆铸身,却也知这里头的凶险,一个不慎,当真是万劫不复,身死道消的下场。 第一反应,自然是阻止。 只是云烨这人,平时性格还算温柔,但到了关键时候,不听劝,谁劝都不管用。 只能让他去。 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真死了,人毕竟是自己找的。 于是余瑶去蓬莱找了老朋友——扶桑神君。 同她这种半架子不同,扶桑神君的名声在四海八荒都极有影响力,他是上古十神中出世最早,活得最久的一个。 一听余瑶是来为云烨借扶桑果的,向来温和从容的人拉长了一张脸。先是语重心长地同她说了一大堆道理,后又说了句:让他歇了这份心吧,若是有那般容易成神,哪还轮得到他开这个先例。 总结两个字:不借。 老朋友不肯借,余瑶也没办法。 扶桑果毕竟不同于其他仙物,乃是扶桑神君本体所结精华所在,一直留存在传说之中的神物,十分珍贵,她不能强人所难。 主要是,打不过,说不赢,还偷不得。 然而就在余瑶原话告知云烨之后,他人就不见了。 念及天族乱如麻的破事和老天君日常的一大堆骚操作,余瑶只以为他打消了念头,专心去忙天族政务去了,直到三日前,一身招财童子装扮的财神满脸神秘地拉着她去赴了九重天天孙的定亲宴。 余瑶这才认知到,自己哪是什么黑心莲,明明早成了浑身长绿苔的蔫巴莲。 云烨估计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因为她最不喜上九重天凑热闹,所以四目相对时,气氛尤为尴尬。 然后,余瑶看见了云烨身侧的佳人,白裙乌发,额心嵌着枚金色的半鳞,端庄温婉,笑容甜美,软着声音轻轻唤了一声殿下,将一脸懊恼的云烨叫得回了神。 啧,居然还是熟人。 锦鲤一族圣女——温言。 余瑶轻摇了摇手里的玉杯,杯中清亮澄澈的酒液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她低眸,才想着寻个好时机将这酒泼到眼前这对佳偶璧人身上,提前祝了这大婚之喜,就见童子模样的财神撞了撞她的肩,冲她挤眉弄眼,一脸的担忧,“……你切莫冲动,此处都是天族的人,十三重天能打的可是一个没来。” 莫说只是一个天孙的订婚宴,就是当年天族太子大婚,十三重天的神也只下来了两位。 “你该不会指望我带着你突围吧?”财神说罢,又示意她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 得。 余瑶不得不生生咽下了这口气,她将杯中上好的琼浆玉液一口饮尽,修长的食指摩挲着白玉杯壁,再望云烨时,竟恍惚看到了许多破碎的画面。 这画面争先恐后地挤到脑子里,剧痛袭来,余瑶狠狠蹙眉,扶着额退了一步。 幻象中,云烨与温言携手走过玄天门,金童玉女,宛若璧人,沿途,仙娥们撒下晶莹冰花,天族太子与太子妃居高位,笑意盈盈,亲自坐镇。 而后场景变幻,清凉池畔,云烨满脸疲惫与愧疚,不断地同她解释,说温言乃天族为他内定的道侣,父命不可违,他也是被逼无奈,实非自愿。 余瑶大声同他争辩了些什么。 于是云烨吐了一口血,晕倒在她面前。 之后的事态发展,堪称狗血。 云烨一个已订过亲的人,脸皮倒是厚的超乎所有人想象,在十三重天上,又是端茶倒水赔罪又是在余瑶面前俯首低头,不知最后用了什么法子,竟引得余瑶在他最后成神的雷劫中,以真身替挡了致命一击。 饶是这样,他也仍是失败,险些仙魂消散。余瑶就更不用说,体内经脉寸寸尽碎,重伤垂死,一睡就是三年,睁开眼,身子还未好完全,就去了天族打探他的情况。 那会云烨靠在榻上,人很有些没精神,看着余瑶的眼神既嫌弃又不甘,定定地盯了她一会后,突然呵笑一声:“你不用再来了。” “忙活了上百年,什么都备好了,到头来一场空。”说着,他音色陡厉,神色有些狰狞,“似你与财神那种一事无成的废物都天生神位,为何我准备了这么久,还是屡屡失败?” 最可笑的是,余瑶以为这些话是他受了重伤,走火入魔之下所说,竟跑到蓬莱以命相求,求来一颗扶桑果给他喂下。 那个时候,因为云烨的缘故,她早已经不是十三重天上人人溺宠的小神女,有些关系,说断就断。因此在云烨服下扶桑果,污蔑她重伤锦鲤族圣女,以此将她押进天族大牢的时候,根本没人站出来为她说话,哪怕是从前亲近的好友,在那等情况下,也拿不出证据来证明她的清白。 云烨和温言取了她的莲心证神道。 最后,余瑶又生受了六道轮回之苦,在命悬一线的时候,被人捏着脖子揪了回来。 到这里,那些如潮水般涌进的记忆就化为一缕青烟戛然而止。 …… 场景一幕幕变幻,余瑶的脸色也跟着变得十分精彩,等将全部的画面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她睁开眼,财神那张充满稚气的小脸恰在此时凑了上来,捻声成线,传到她的耳里,“要不咱们还是先离开吧,打架这事,改日找几个帮手来再谈也不迟?” 余瑶此刻的脸色,实在很不好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诸多的惊疑不定,当机立断道:“走。” 再待下去,她怕是想跳起来打爆云烨这伪君子的头。 然而事实是,她打不过,至少现在还打不过。 待回了清凉池,余瑶就一言不发地在清凉池边打坐,三日的时间,她将脑海中的影像过了一遍又一遍,所以才有了神力紊乱,心绪不宁的开端——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财神悠哉悠哉斜躺在凉亭长凳上,仙气氤氲,复又弥散,他眼中并无多少担忧之色,三界之中,余瑶该是最不怕心魔的神了,莲本静心明心之物,因此修炼一途,格外顺畅。 着实叫人羡慕。 令人羡慕的余瑶突然站起身,咳出一口猩红的血,财神眼眸一睁,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神色寸寸凝重下来,问:“怎么回事?” “修为全没了。”余瑶原本精致的小脸白得如纸一样,额间那朵妖艳的莲花也黯淡下去,只剩下淡淡的一个浅印。 “怎会?”财神愕然,又问:“你受伤了?何时的事?” 余瑶也说不清楚,她拭了拭嘴角的血渍,眼神无辜又茫然。 短短三日的时间,她仿佛将未来十几年要经历的事提前都给经历了一遍,流言之困,剖心之痛,历百劫之苦,更让人绝望的是,在那幻象中受的伤,此刻竟然都加诸在了她的真身上。 仙身被封,灵力尽失。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莲心仍在。 余瑶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陷入了什么迷幻阵中叫人狠揍了一顿,而后又布了障眼法使自己产生荒诞幻觉。但这样的想法只持续了一瞬,她生来双目清明,能看穿世间任何虚妄,幻术施在她身上,和石沉大海一个样。 由此可见,那段记忆是真实存在的。 “我亦不知,不过在定亲宴上看了那两人几眼,回来就成了这个鬼样子。”余瑶隐忍皱眉,实话实说。 财神伸手搭在她凝雪一般的手腕上,片刻后脸色很是一言难尽,“你这恋爱,谈得也太亏了一些。” 被骗财骗情,头顶泛绿也就不说了,还莫名其妙搭上了全身灵力,连半分前兆都没。 余瑶也觉得自己亏,她倚在凉亭的柱子上,伸手按了按眉心的莲花印,突然问:“你可知有谁救人时是喜欢拎着别人脖子的吗?” 财神:“???” 余瑶顿了顿,神色难得认真:“我想拜访一下。” ※※※※※※※※※※※※※※※※※※※※ 新的故事,希望大家喜欢。 关于本文的排雷: 1文章基调是甜宠轻松向,但甜文并不代表女主任何时刻,任何处境下都一帆风顺。 2文章三个标签,仙侠修真,青梅竹马,甜文,并没有标注爽文,女主会遇到挫折,会挨打成长,慢慢看下去,甜是真的甜,爽这一块,作者不敢保证(因为没写过爽文)。 3请只看了前几张或者从盗文处来的朋友,不要断章取义,本文有纲,一切不合理行为在后面都有解释,请不要在评论区带节奏。 谢谢合作,谢谢理解。 画画爱你们。 第 2 章 清凉池边,招财童子模样的财神噎了噎,一张巴掌大的男童脸凑到余瑶跟前,声音很是稚嫩:“余瑶你没事吧,灵力没了,脑子也出问题了?” 余瑶面不改色将那张脸推开,心底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心想这算是怎么回事? 那段画面是真是假尚未可知,假的便也罢了,若是真的…… 那现在算是从头来过? 时光回溯,天地逆转? 她眯着眼睛,好半晌才从久远的模糊的记忆里寻出了这么个事情。 然六界之中,有此等本事的,掰着手指都数得过来,且此法有违天道,一个不慎,施法者还得遭到反噬,所以早被列为六界禁术,上古神籍均无记载。 余瑶也是偶然从蓬莱那棵老扶桑那听得,隐约还有几分印象。 她顿了顿,扭头问财神:“你说……万一我哪一天要死了,有谁会施时间禁咒救我?”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澄澈认真,再结合此刻情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财神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道:“诶瑶瑶你别这么看我,我有个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吗,你让我助你发财还好说,时间禁咒那玩意,把我榨干了都使不出来。” 余瑶:“……” 还挺有自知之明。 上古十神中,若论废材程度,财神第一,余瑶第二,别的神要么能打,要么于六界有功,再不济也得是扶桑神君那种活得久,见多识广,问什么都能答出来的。 只有余瑶和财神,不能打,三步一喘,一问三不知,俨然十三重天的两朵盛放的奇葩。 “恢复灵力倒不难,我上回在狐狸那要了两颗聚灵丸,有备无患,这不刚好能用上。”财神袖袍一挥,小白玉瓶便现于手中,瓶身倾倒,两颗青色的聚灵丹滚了出来。 “谢了。” 余瑶闭目服下,内视自身。聚灵丸所化的灵气汇成了小河,又因没了可以流通的过道而四处冲撞,将她体内搅得天翻地覆。 一阵阵令人眼前发晕的剧痛传来,余瑶不得不皱眉将体内的灵气引导出来。 不该是这样的。 聚灵丸虽不说是何了不得的稀奇丹丸,但对灵力恢复向来有奇效。她虽然没有指望能让自身恢复如初,但却也没想到,会让本就不容乐观的情况雪上加霜。 身子有些圆滚的财神看起来就是个不满十岁的童子,两侧鬓边各扎了个小揪揪,看上去喜庆又逗人爱,此时也悄然泯了笑,正色问:“怎么回事?” “没用。”余瑶默不作声擦了擦嘴角溢出的有些馨甜香气的血,眼神冷得叫人后背发寒,“这事一定和云烨有关。” 她现在稀里糊涂的,许多事情都想不明白,唯有一件是清楚明白摆在她眼前的——不论是现在的情况还是那段突如其来的记忆里,云烨都有从中作梗。 “你现在这样的情况,还是先去一趟蓬莱吧。”财神挠了挠头,说:“你我都未经历过这样怪事,扶桑知道得多,兴许能看出些什么。” 余瑶默了默,没有出声。 她前段时间才为了云烨去找扶桑要扶桑果,这才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被戴上了那么大一顶绿/帽,此时前去,还不知道会被那一毛不拔的老扶桑损成什么模样。 但是眼下,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 索性脸面这东西,丢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自然是没有命重要的。 “走。”余瑶也不过多思虑,朝财神点了点头,“我灵力尽失,凌空诀暂使不出来,你先借我一物傍身,到了蓬莱还你。” 财神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一言难尽,在余瑶疑惑的目光中,他磨磨蹭蹭地从袖子里掏出一颗金灿灿的小元宝来,那元宝被财神捻在两指中,约摸只有小拇指一半大小。 “???” 财神随手将那小元宝一丢,它便咕噜咕噜滚到余姚的脚边,迎风一变,变成了一只百丈大小的金船,余瑶看得眼皮子一跳,问:“我怎么上去?” 云烨匆匆忙忙处理完定亲的事,赶着来十三重天时,恰巧见到财神与余瑶排对排坐在一只金光闪闪的元宝上,正要破空而起。他心念一动,白衣凌空,右手微抬,下一刻,那艘看上去威风凛凛的船便被迫悬浮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余瑶的瞳色在此时一点一点沉下来。 这样的场景,与那段记忆完美地重合了起来。 元宝船上,一团白光乍现,云烨踏云雾降至船尾,衣裳上的玄月纹被风吹得鼓动,他面容清俊,狭长的星眸中时时蕴着浅淡的笑,脚下缩地成寸,朝着余瑶逼近,声音好似和风细雨拂面的温柔:“瑶瑶。” 余瑶两条细长的眉拧起,她本体为黑心莲,容貌就算在九重天诸多女仙中亦是一等一的惹眼,此时杏眸中蕴着薄怒,红唇微抿,饶是一向自诩视女人如红粉骷髅的云烨,也不由得眯了眯眼。 余瑶这个女人,生来高人一等,刁蛮任性,他能忍受至今,这张挑不出瑕疵的容貌占了大头。 如今的情形是他一面应下了与温言的亲事,一面拖着余瑶。 冲击神位,余瑶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让他自己渡雷劫,十死无生。 但是云烨的确没有想到,余瑶和财神会突至九重天,亲自见了他与温言的定亲过程。 其实这件事,瞒是瞒不过的,他早已想好了对策。但余瑶这一出现,他心里到底多了丝慌乱。 “瑶瑶。”云烨没有去看一旁饶有兴味的财神,而是径直站到余瑶的跟前,眼皮向下微耷,下颚线条流畅,白衣凌世,多情又温柔,是所有女子都无法抵挡的那一款。 余瑶当年会应了他,可能也是因为十三重天上,实在找不出这样一个温润如玉会说好话的。 “离我远些。”余瑶冷眼望他,“天族三皇子,既已定亲,便当自重,别再扮着深情说叫人误会的话,不要将所有人都当成傻子。” 今日任他舌灿莲花,她也绝不会听信半个字。 而且若是所料不错,接下来,他就应该同她解释,她必然不听,这个时候,他就该吐血晕倒在她面前了。 这样一来,那段记忆的真假,也能有个定论。 余瑶略有些复杂的目光落在云烨温和的侧脸上,后者被她一番话说得敛了笑,他皱眉,清声又耐心地解释:“瑶瑶,这段日子你所见所闻,皆非我愿,父君与母妃之令,实非我能抵抗。” “来前,我已与父君母妃表明心意,你若愿意,我改日便上十三重天提亲,风风光光迎你入天族。”不得不说,从云烨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十分好听,带着一股子安抚人心的不疾不徐的意味。 也不知是没忍住还是故意为之,财神听到这里,轻笑了两声,他的外貌太具有欺骗性,因而哪怕声音里的嘲讽意味不轻,瞧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云烨也只是眯了眯眼,没有与他过多计较。 “瑶瑶。”云烨极低地叹息一声,一副拿她全然没办法的无奈模样,“我待你是认真的。” 余瑶顿觉一阵反胃。 “你预备如何?定亲宴已结束,锦鲤族能让其圣女予你做侧妃?还是与我平起平坐共侍三皇子你?”余瑶上下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不说锦鲤族能不能答应,我,何时说过要嫁你?” “云烨,别太将自己当回事了。”余瑶说话的声音十分好听,也不知是存心还是无意,这样刻薄的字眼,愣叫她咬出了绵软的调。 云烨时时噙着笑的眼神淡了下去,他定定地瞧了余瑶好一会儿,忽而又笑了起来。 “瑶瑶,你别同我闹。”云烨又朝前走了一步,“你现在情绪不定。”他又仔细感应了一下她周身紊乱破碎的灵力,“灵力也全没了,还是先去我那吧。” 余瑶被他气得身子微微的抖,她重重磕了一下唇,钝钝的痛感传来,还未开口说话,财神就拦身挡在了她的前头,只不过人实在太矮,没什么太强的存在感,余瑶与云烨皆低头望他。 “三皇子这是恼羞成怒,想将瑶瑶强带回九重天幽禁?”财神挑眉,手中隐隐有光泽涌动。 云烨脸上温润笑意不变,声音清朗:“瑶瑶同我闹性子,我自然得哄着,十三重天不是说话之地,也恐扰了几位神君的清净,去我那正好将事情全部说开,免得瑶瑶心里存了疙瘩。谈幽禁,未免太伤感情。” 一字一句,皆是深情。话说到这等份上,除了佩服他的厚脸皮,也没什么好继续下去的了。 余瑶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她侧首,问的却是:“我灵力尽失,与你可有关系?” 云烨不料她尽有所察觉,当下不禁瞳孔微缩,手掌缓缓握拢,半晌点头,如实道:“还记得上回你我一同服下的丹丸吗?” 余瑶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云烨在炼丹一途上十分有天赋,修炼之余便时不时捣鼓一炉出来,只是他炼出的那些丹丸,大多都是有助清心静心的,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余瑶本体又是莲,根本无惧杂念,所以说起来,她真正吃过的云烨给的丹丸,只有一粒。 三清丹。 有增练修为的妙用,对余瑶这种懒得动弹懒得修炼的人来说,比什么都有吸引力。 就那一粒。 云烨动了动唇角,在两人的凝视中开口,如实道:“那是生死丹。” 余瑶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 第 3 章 顾名思义,同生共死,服下生死丹的任何一方陨落,另一人也无法幸免,从此性命相连,等同于一根绳上的蚱蜢。 余瑶望着云烨近在咫尺,如玉一样清润俊逸的脸庞,气得手掌微微不稳,她咬着音,一字一句地问:“我现下的情形,与生死丹有什么关系?” 云烨伸手捏了捏眉心与鼻骨连接处,声音里终于带上些不得已的无奈与歉意“炼丹时,我添了几味药引,现在你我二人一体同心,我伤你伤,我死你死。” “来之前,父君动怒,请了刑罚。” 一套天族刑罚下来,云烨必然是受了不轻的伤。 所以她也跟着遭殃。 “你为何给我服用生死丹?或者说,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余瑶问。 “瑶瑶。”云烨朝她招手,“我所求,不过生同衾,死同穴。” 这话听着,要多膈应有多膈应。 若不是阴差阳错的,余瑶被财神拉着去了玄天门,若不是脑海中稀里糊涂多出来那么一段画面,面对他这样软硬兼施的手段与深情,只怕也抵抗不了多久。 瞧瞧,虽然我骗你吃了生死丹,可我也吃了啊,我生与死都想和你在一起,我这是爱你啊!我甚至违抗父命,甘愿受罚,就为了能风风光光娶你进天族,或许其中连哄带骗,行为欠妥,但这份用心,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同时,又把其中的利害得失给她摆得明明白白。 只有凭借神族顽强至极的生命力,她帮云烨挡下致命雷劫,两人才能有活路。 可是余瑶隐隐的又觉得不对。记忆中的影像,她最终可是被取了莲心,丢入六道轮回中,奄奄一息,那时候云烨可是活得春风得意。 那么,两种解释。 一,云烨手中,有解丹的法子。 二,那段记忆是假的。 甭管是哪种,她都已经跳下了大坑。 余瑶眉心突突地疼,她素手朝虚空一握,碧落灯乍现,原本缭绕在船身的青雾灵泽霎时偃旗息鼓,远远避开。 “满嘴的鬼话还是去哄天真无邪的锦鲤圣女吧。”她似笑非笑,眼角眉梢皆是冷意。 云烨右眼重重一跳,唇角温润笑意一滞,目光几乎凝在余瑶手中的碧落灯上。 紧接着,眼神阴郁下来。 她竟恼怒到了想对他动手的程度。 余瑶搭在灯柄上的手指一根根用力到泛白,她不是傻子,事到如今,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云烨的心理。 先将生死丹的情况挑明,再服个软,说自己为她余瑶受了伤,她就是再恼怒,也只能忍着咽下这口气。 别说打不过,就算打得过,她能扑上去将给云烨杀了,然后自己跟着陪葬吗? 显然,她并没有与云烨同归于尽的想法。 云烨也猜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的声音依旧从容,甚至还上前一步,朝余瑶伸出了手,“瑶瑶,我无意瞒你,此处不是谈话之地,还是回九重天再细细与你解释。” “你灵力全失,碧落灯拦不住我,收回去吧。” 云烨嘴唇微动,眼皮子微微向下,折出两道不深不浅的褶皱。下一刻,玄白的袖袍一招,余瑶手中的碧落灯上,垂着的流苏穗子大幅度晃动,上头柔和的幽光顿时黯了七八分。 余瑶极轻地闷哼一声,朝后退了五六步才堪堪稳住身形,眉心中的莲花印黯淡得几乎隐入肌肤。 她平时精力不放在修炼上,全盛时仗着碧落灯,勉强能与云烨拼个十几上百招,现在没了灵力,就是个一个空架子,碧落灯再厉害也无法。 云烨其实也不好受,他本意虽说是想施展苦肉计让余瑶动容,但天族刑罚却是真的结结实实挨了下来,刚刚与余瑶硬碰硬,远没有看上去那般轻松。 说什么,余瑶今日都得跟他回九重天去。 外头虽传生死丹无解,但十三重天上的那几个,活了不知多少万年,他手里都有破解的古方,他们未必就没有。 但凡有一丝可能,他都赌不起。 云烨将拳置于唇边,重重咳了一声,将喉间腥甜咽下大半,但仍有一小条血迹顺着唇角蜿蜒,一路流淌到下颚。 余瑶盯着那条血痕,微微眯了眼。 这个时候,饶是她再不信,心里的底也有了个七七八八。 云烨惨白寡瘦的手指在半空中一点,财神掌中的光芒便如风中摇曳之火,嗤的一声灭了个彻底。 财神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再看看一身白衣淡然无比的男子,半晌,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嘴角。 蓄了好久的力,连对方衣角都没碰到。 欺人太甚! 云烨静静望着余瑶,缓缓的,修长五指收拢,银色无形的牢笼下一刻便将余瑶与财神笼罩进去,他低眸,声线微哑:“瑶瑶,眼下你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等你冷静下来,我再细细解释。” “现在,你和财神,先随我走一趟吧。” 相处三百年,余瑶从未见识云烨如此令人作呕的一面。 她黑发黑眸,立在银白牢笼中,温柔的裙摆无风自动。 被他这样一番连敲带打刺激下来,余瑶心里燃起的火越烧越旺,到了最后,一盆冷水突然兜头浇下。 熊熊烈火变成了顺着脊背游走的寒意。 妈的。 要不是打不过,此刻非要跳起来打爆他的狗头才算完。 余瑶头一次懊悔自己平时总跟着财神不干正事,顾不上修炼,这回总算体会到了其中差距。 好气哦。 “云烨。”余瑶敛神,像是头一回认识他一般,声音里噙着轻微的躁意,“我今天发现,你话是真的多,装腔作势没完没了了还。” 云烨一愣,旋即温和宽纵地笑,瞳孔颜色墨一样的幽深。他手掌微握,一股不知名的暴涨的吸力将余瑶扯向他的方向。 “唰!” 无形的银色灵力被拦腰斩断。 遭此变故,云烨不由侧目朝余瑶望去,然后瞳孔微微一缩,脸色彻彻底底阴郁下来。 他一字一句地开口,似要将心中的震撼也一起吐露出来,“上、霄、剑?” 悬浮在余瑶跟前的,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甫一出现,天地间流动的灵气就悄悄滞涩下来。 匕首长两尺,周身散发着惊人的灵力波动,细看,上面还蜿蜒盘旋着不知名的古老的纹路,极深邃复杂,刃尖一点寒光,能将人的灵魂都刺穿。 云烨缓缓吐出一口气,饶是再好的心性,面对今日这般接二连三脱离控制的情形,也有些遭不住。 余瑶长指点在那漂亮的弯月匕首上,在两人或讶异或震惊的目光下,小巧的匕首悄然变化着形状,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暗扣与暗扣完美衔接。 曾经令无数神鬼恶灵闻风丧胆的上霄剑,在时隔万年之后,再次显露了它的真面目。 余瑶伸手,握住剑柄,轻飘飘地往下划拉一下。 囚着财神与余瑶的银色牢笼应声而碎。 云烨死死皱眉。 只这一下,他就知道,今日打着的如意算盘,多半要落空。 上霄剑。 帝子顾昀析的本命神器。 若是云烨没有见识过万年前邺都动荡,那人轻飘飘从天而降,一剑封万魔的情形,或许今日,他还有胆识敢硬碰硬一番。 没见过顾昀析出手的,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凌空一剑斩下,能造成何等骇人的威能。 帝子顾昀析,饶是云烨这等心高气傲自诩不凡的人物,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强大。 是的,与生俱来,无法比拟的强大。 哪怕因他喜怒无常,杀伐不断的行为引来诸多不满非议,也无人敢多说句什么。 这就是帝子。 六道的亲子。 云烨虚虚握掌,胸膛口有一股戾气升腾翻滚,他的目光全然落在了余瑶手中的冰晶长剑上,声音低沉下来:“瑶瑶,帝子的上霄剑,怎会存放在你身上?” 余瑶脸色并不好看,也根本不打算理会云烨的问话。 她五指根根纤细如青葱,朝虚空一握,长剑便顺服地贴上她的手掌,随后剑尖微颤,爆发出七彩的混沌光泽,锐利至极的剑气仿佛能撕碎虚空,斩断世间一切枷锁。 神物有灵,上霄剑更是早早诞生出了剑灵。 只是这个剑灵,很吵。 吵得余瑶本就不是很清醒的脑子嗡嗡作响。 剑灵的身子十分小,落在余瑶的掌心中,正正好是巴掌大小,形状俨然便是缩小版的上霄剑。 剑灵的声音很是雀跃,恨不得跟余瑶拍着胸脯展示自己的强大,“夫人放心,此子身负重伤,绝对不是我的对手。”说罢,它昂着脑袋,又象征性地问了问:“怎么处理?直接绞杀还是封印?” 余瑶被它一句大喇喇的夫人叫得脊背发凉。 对余瑶这种喜欢狐假虎威,能大树底下好乘凉绝不自己奋斗的人来说,数千年将上霄剑藏得严严实实,确实是有原因的。 一则,确实是没什么同人动手的机会。 二则,就是这剑灵说话实在欠揍,黑的都给说成白的,挑拨是非,无中生有,净给她惹事。 不止余瑶,云烨与财神也都注意到了剑灵对余瑶的称呼。 “夫……人?”云烨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瞳孔颜色渐渐幽暗深邃,不知是因为接二连三脱离控制的变故,还是因为身上有伤,他原本温润如玉的脸庞惨白如鬼魅。 余瑶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回看他。 “去吧,别揍太惨。”下一刻,余瑶朝剑灵颔首,说得干脆利落。 因为生死丹与天族的缘故,今日不得不留他一条狗命。 但不揍一顿,难解心头郁气。 两息之后,余瑶瞥着被揍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云烨,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水眸中瞳色黑得发亮,“云烨,你最好祈祷,生死丹当真没有可解之法。” “瑶瑶。”云烨的呼吸极重,他望着近在咫尺的精致脸庞,突然咧嘴笑了笑,“疼吗?” “我受了伤,你疼吗?” 余瑶直接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 上霄剑化为锋利的匕首落入她的手中,薄如蝉翼的刀刃在她葱白的手指间翻飞,然后抵着云烨的胸口,一寸寸没入。 血水将玄白的衣裳染成绯色,像是一朵朵盛开的绚丽的花。 云烨瞳孔微缩。 余瑶笑得没心没肺,“你说,疼吗?” 当然疼,余瑶疼得想哭。 第 4 章 扶桑自六界隐退,不问世事已有数万年,每日闲暇,就是逗逗仙雀,养养小鱼,伺候花草,轻易不见外人。 除了活得久,知道的多,他还算得一手好卦。 像是早知道他们会来,财神的元宝船很容易就飞进了蓬莱的结界里。 遮天蔽日的大树下,灵潭旁,一只火红的小雀踩着扶桑的中指与食指,发出稚嫩的唧唧声。 “替换丹药?”在听到财神说云烨将三清丹替换成了生死丹的时候,扶桑抚了抚小雀的头,朝它轻声道:“乖,自己去玩。” 许是活久了,心态好,再普通不过的青衣玉冠,落在扶桑身上,也格外的有韵味。 财神将今日发生之事添油加醋一说,余瑶就更没脸。 扶桑挑了挑眉,衣袖一拂,在沾了一层黄叶的石凳上坐下,默不作声地听完了全程,而后不疾不徐开口:“前些日子我曾夜观星象。” “将有动乱起,魅惑生,六界不复太平。” 余瑶愣了愣,“其实我觉得,我应该还没重要到这个份上。”能影响六界安危。 “阿瑶,近百年间,恐有神灵陨落,不可掉以轻心。”扶桑顿了顿,又道:“你的事,许就是个契机。近几千年,天族越管越宽,手脚也伸得越来越长。此番若云烨没有天族在背后撑腰,又怎敢如此对你。” 不看僧面看佛面,余瑶平素再如何上蹿下跳的闹腾,那也是十三重天的小公主,万没有任外人随意欺辱的理。 今日云烨的举动,无疑让这位不问世事许久的扶桑神君动了一丝真火气。 “我已将此事传音给其他几位,待人来齐,再翻阅万族典籍,总能找到方法。” 他这么一说,余瑶顿时生出一股子我命休矣的悲壮凄凉之感。她想,她莫不是真要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活不过七万岁就被前对象害死的神。 这个死法,未免也太令人伤感了些。 财神一听,急了,“有神灵陨落是何意?可有测出事因?” 十三重天上的神一共只有十位,无一不受天道眷顾,生命力不要太过顽强,万没有轻易陨落的说法。 扶桑摇头,轻叹一声,道:“天道契机,哪是轻易就能勘破的,我也只隐隐生出些感应,具体如何,还未可知。” “另外,还有一事,不知你二人可有得到风声。”扶桑招手,那只通身红若烈火的仙雀扑着翅膀落在厚重的石桌上,他宽和地笑,长指点了点天际尽头,“帝子苏醒,七日后,蓬莱岛待客,万仙来朝,你们两个,这几日就莫出去乱闯了。” 说完,他又侧首宽慰余瑶,“生死丹的事,帝子或有可解之法。便是实在没法子,不过将那天族皇子拘起来关着养个十数万年,不必太过担忧。” 一瞬间,余瑶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谁苏醒了?” 余瑶出声,一脸大写的懵。 扶桑眼皮微掀,似笑非笑地将话重复了一遍,又补充道:“我也是在你们来前才得到的消息,帝子已醒,不日即将降临蓬莱,届时诸仙众神齐聚,也是时候与天族算算这笔账。” 末了,他有些讶异地挑眉,难得反问:“上霄剑与帝子之间互生感应,帝子出世之事,剑灵竟没与你说?” 余瑶想起方才元宝船上几度欲言又止然后被自己拍回去的剑灵,深深沉默。 因为七日后即将来到的盛宴,扶桑这个闲散逍遥人也不得不忙活着张罗起来,在给余瑶留下一粒恢复身体的灵药后便没了踪影。 他一走,余瑶就不忍直视般的用手捂住了脸。 天要亡我,她想。 财神绕到她跟前,随手捉了只胡乱逃窜的小药妖,用了些灵力编了个笼子关了进去,玩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又把它放了出来。 “你这表情,是开心,还是伤心呢?”财神有些迷惑地往余瑶眼前凑,“嘿,你我数万年的交情,你若真与帝子有什么,瞒着我就没意思了啊。” 余瑶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去。 “你觉得我怕死吗?”余瑶不堪其扰,正色问。 财神思索了一会,亦认真地回:“每回干了坏事之后,一有什么动静,你都是跑得最快的那个,自然怕死。” 余瑶于是指了指自己,又问:“若是你,你敢和顾昀析谈情说爱?” 财神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那……还是单着吧。”他摇了摇头,又道:“若是帝子现世,那扶桑方才所说六界将有祸乱起,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顾昀析啊。 多么可怕的名字。 余瑶不再说话,将扶桑留下的丹药吞下,过了一两个时辰,再睁眼时,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血色。 蓬莱岛没有伺候的小仙娥,两个头顶长草叶的小妖将余瑶与财神请到了客人们住的洞天中。 蓬莱七十二洞天荒废已久,但七日之后,必又将大大热闹一番,得了吩咐的小妖小怪很快逐一清扫了个遍。 余瑶是常客,熟门熟路的去了日前常住的那个。 窗前瀑布倒挂,丝丝银线穿接,振聋发聩的声音经了房内结界的过滤,也变得微妙而悦耳起来。 余瑶的肩膀垮了下来。 活了这么多年,今年尤为致命。 云烨的事暂且放到一边不说。 顾昀析苏醒这件事像凭空一声炸雷炸响在耳边。 八千年的时间太长。 长到她差点忘了有这么个人,也忘了她曾经欠下的一屁股债。 现在听说他醒了,她又不得不努力将一件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记起来。 每记起来一件,便多心惊胆战一分。 马上要见债主了,然而根本还不清债务怎么搞? 蓬莱岛封闭万年,如今因帝子现世,客宴万仙诸神,的确是轰动一时的盛事。 很快,六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收到了一纸烫金宴请信,当下,个个皆像是捧了个烫手山芋一般,接也不是,丢也不是。 帝子出世的消息不过两三日,便已传遍了八荒六合,隐隐的,倒是将这段日子传得沸沸扬扬的天族三皇子、余瑶、锦鲤族圣女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压了下去。 ==== 天宫,凌霄殿上,瑞气紫霞自一根根耸入云霄的琉璃柱上涌动穿梭,七彩祥光像是一匹匹柔和的云锦缎子,铺就在三十三座天宫,七十二座大殿之间。 九十九层阶梯之上,天君眼前垂下十二道冕旒,玄色的朝服上,五爪金龙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盘旋游曳,威压逼人。 作为天族的掌舵者,天君为尊十数万年,平素再平易近人,此刻脸稍微一绷,也叫下头站着的几人大气不敢喘。 当然,前来报信的洛河妖君除外。 天君虽为天界至尊,但洛河妖君隶属妖界,并不听命于天庭。这次会亲自来九重天走一趟,也仅仅是因为大管事的吩咐。 洛河妖君是妖族中难得的和平性子,不论面临何事,皆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所以才成为前来报信的当仁不让的人选。 换成别的妖君,怕是三句话没说完就和天族打了起来。 在人家的地盘上,那肯定打不过。 输了吧,又丢人。 “四日后蓬莱开岛,天君可会前往?”妖族天性使然,不喜拐弯抹角,洛河妖君摸着胡须笑问。 “帝子出世,按理说,本君自然要亲自走一趟,跟着一起热闹庆贺一番的。”天君先是说了一番漂亮话,而后话锋一转:“可最近阎池沸腾,天族事务缠身,本君实在脱不开身,天族的心意,将由我儿带到。” 天君自然不可能前往。 说起来,他比帝子顾昀析还年长个十几万岁,又身居至高位,前往蓬莱岛朝拜,岂不明摆着告诉六界众生,他九重天就是低十三重天一等么。 洛河妖君的视线便跟着落在了天族太子云存的身上,后者面色自然地朝着天君微微躬身,笑得比洛河妖君还无可挑剔,“儿臣领父君旨意。” 天君满意地点头,而后状似不经意地问:“妖君今日专程前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洛河摇头,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开口道:“确实另有一事要告知天君及太子殿下。” 云存怎么看,都觉得他笑里幸灾乐祸的意味几乎要溢出来。 “听闻天孙三殿下与锦鲤圣女定亲后翻脸不认人,追至十三重天打伤了神女余瑶及财神?” 他唇畔笑意渐深,“还想将帝子的上霄剑占为己有?” 天君:“???” “妖君慎言,莫要听有心之人的传播造谣。”云存不咸不淡地回,对云烨的实力还是有所了解,“上霄剑乃帝子本命神器,八荒六合无人不知,我儿亦曾睹其风采,定不敢生出如此野心。” “神女与烨儿之事,说到底是儿女情长的私事,父君与孤皆不好插手。只有一点,那日烨儿从十三重天上归来时,口鼻淌血,身负重伤,卧床修养至今才有所好转。” 言下之意,谁伤谁还不一定呢。 洛河咧嘴,装模作样朝作了个揖,“天君见谅,非我信口雌黄,乃是上霄剑有灵,与帝子互有感应,此番话语,皆出自帝子之口。” “帝子希望,四日后的蓬莱宴上,可以看到天族三殿下的身影。” 说完,他也不多留,黑雾一闪,人已没了踪影。 凌霄殿里,太子云存的目光一点点阴郁下来,许久之后,方轻声道:“妖界现在越来越不将我天族放在眼里了。” 天君摇头,声音噙着些许的威严,“不将我天族放在眼里的,何止妖界一个?” 帝子现世,呵,真是好大的阵仗。 云存眼里蓄起浓重的阴霾,他微微欠身,询问天君:“父君觉得,该不该带烨儿去?” 天君却已经闭了眼,一副疲累的样子,朝他挥了挥手,“带着去也好,他如今处事仍不见沉稳,这回的事,若不是他太过自以为是,不至于惹这样多的麻烦出来。” “索性,将老五老六也带出去走一趟,让他们多见见世面,看看各族各界的天骄,别做个只会依仗父辈威名的井底之蛙才好。” “后辈都得快点挑起担子啊,我们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 云存恭敬颔首,无声无息退下。 ※※※※※※※※※※※※※※※※※※※※ 准时·机智·画,这几天搬家真可累坏了。感谢在2020-03-19 20:01:08~2020-03-21 05:2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爱看小说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 章 到了第三日,蓬莱外岛已十分热闹,许多离得远爱热闹的神仙都到了。扶桑作为主人,再不喜吵闹也得逐一寒暄,也因此,忙得没有时间管余瑶与财神这两位老熟客。 财神回了十三重天,说是要选一件拿得出手的宝贝作帝子出世的贺礼。 他一说,余瑶才如梦初醒般的想起这件事来。 收到请帖前来赴宴的,基本都是在六界有头有脸有名声的人物,不论上仙还是大妖,皆极好面子,免不得生出些攀比之心来。 送出手的东西,件件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稀罕物不说,一趟流程走下来,大家心里,还会心照不宣地排出个一二三等来。 原本,余瑶是不至于被这事扰得抓心挠肺,神绪不宁的,她虽不说多富有,但也不至于连件像模像样的宝物都拿不出。 实在是,有所顾虑。 倒不是怕被各族各界天骄看了笑话,只是债主现身,若是她贺礼准备得太好,接下来肯定免不了被追债,若是随意敷衍了事吧,又弱了上古神族的颜面,回头免不得要被揪着说道一番。 那群家伙,个个自诩不凡,出手阔绰,眼也不眨。 可怜她与财神,因为担着这半吊子的神位,肉疼了不少回。 庆宴开始的头一天夜里,夜空浩瀚,圆月投下皎皎清辉,丝缕星光作陪,眼瞧着明日,将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余瑶住的地方,是一棵千年老树的嫩芽苞,扎根在瀑布泉流之下,高耸入云。往下望,是湍急的河流与嶙峋的怪石,往上,则是纵横交叉的枝丫,一根根如虬龙般粗/壮,遮天蔽日。 余瑶伸手拂灭屋里燃着做摆设的油灯。 下一刻,便见月色清辉如潮水般退却,浓深如墨的黑暗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天际,惊雷如灵蛇蹿动,顷刻间就已到了眼前,振聋发聩的声音落后半拍传来。 余瑶右眼皮重重跳了两下。 耳边,还传来数十里之外,同样看到了此景的人或惊叹或感慨的声音,“——十三重天的神君到了。” 然后,本来准备蒙头大睡的余瑶,不得不在小竹妖前来相请时,一面做着心理建设,一面跟在后面去了蓬莱首山仙峰。 “你可知,方才来的神君有哪几位?”余瑶问小竹妖。 “回神女话,小妖修为低微,未在首山伺候。不过方才听南面那边的仙人说,来的是两位魔君以及妖界大管事。” 得,该来的都来了。 余瑶心有不安,又问了句:“帝子可有一同前来?” 听到帝子两个字,那小妖抖了抖身子,脑袋上两片竹叶也跟着晃了晃,“小妖未听得帝子降临的消息。” 余瑶放心了。 蓬莱首峰,万仞悬崖绝壁之上,小小的一间草屋被风吹得摇摇欲坠,一只火红的雀儿立在房梁上,见余瑶来了,爱答不理地扑了扑翅膀,朝着屋里啾的一声清鸣。 与此同时,屋里传来财神语重心长的劝说声,“……你能不能动手修修这间茅草屋,又冷又挤,每次说着话我都担心突然被风掀了顶。” 余瑶推门进去,却见扶桑眼皮子都没掀一下,不紧不慢地回:“施了加固术,掀不了。” 四五个人挤在狭小的茅草屋里,面色各异,余瑶一进去,就接到了众人目光的洗礼。 凌洵手掌撑在唯一的一张木桌上,率先挑眉,声音懒散得不像样:“小神女最近大出风头,被甩的事在魔界都传得沸沸扬扬,光我听过的版本,就三四个不止了。” 余瑶瘪了瘪嘴,难得没有反驳呛声。 这事,确实槽点太多,从头到尾,她就是个傻逼加憨憨,还是纯种的。 她低着头不吭声,一副知错能改的虚心模样,倒是让一向以和她互怼为乐趣的凌洵没了兴致。 琴灵原本单脚撑着靠在小窗边闭目养神,这时候睁开了眼,看着凌洵不悦皱眉,声音冷得能掉渣:“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没人把你当哑巴。” 凌洵与琴灵同为魔君,共掌魔界,前者是个不羁的性子,一张嘴见着人就怼,偏偏品阶地位高,天上地下没几个人能与他平起平坐,被逮着的人往往被说得无地自容。 琴灵除外。 魔界乱,事务繁多且杂,凌洵最受不了这个,有很长一段日子,看着前来送乱七八糟折子的魔官就忍不住暴躁得想杀人。 琴灵任职魔君后解救了他。 因此,他对谁都能横起来,但绝对不会和自己过不去,这世间,绝对没有比琴灵撂挑子不干了更可怕的事。 凌洵当即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懒懒散散地撑着掌,跳着坐上了那张木桌。 “阿瑶。”琴灵皱眉:“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路上遇到财神,他也来不及细说,只说云烨对你动了手。” “可是真的?” 齐刷刷的目光望过来,余瑶觉得有些丢人,磨蹭着点了点头,“他该是想抓我上九重天,不过没想到上霄剑在我手里,所以被反打了一顿。” “成,甭管那么多,对你动手是事实,明日就让天族交人出来。” 墨纶静静地站着听着,没什么存在感,空气一样安静,丝毫看不出半分平日这位妖界大管事说一不二呼风唤雨的气势。 这时候,他终于动了动唇,瞳孔颜色墨一样的深,声音浅淡不可捉摸,“明日场合不小,天族应当想好了应对的说辞由头,贸然拿人,他们不认,恐会起争执。” 琴灵朝凌洵看过去,冷冷嗤了两声:“九重天的有胆子朝阿瑶出手,还怕事后被清算么?若是抵死不认,直接拿人便是,与他们论什么歪理长短都是虚的,只要拳头够硬,就足够打到他们认。” “这个时候,我魔界第一打手总该出点力了。”她意有所指,对凌洵当甩手掌柜这件事不满得很。 凌洵笑得温和:“应该的。” 墨纶静默半晌,摇头:“帝子脾气不好,等庆宴结束再扣人不迟。” 余瑶点头如捣蒜:“我不能再得罪帝子了,我还欠着他一屁股债没还。” 所以非常怕顾昀析脾气上来,直接要她以命相抵。 财神进来插了句话:“动手时注意点分寸,别到时候打红了眼没轻没重。” 几人顿时看智障一样看向了财神。 于是余瑶又硬着头皮听财神讲了一遍她的“光荣”事迹。 这回,就是凌洵也敛了玩世不恭的笑,眼底蒙上一层隐晦不明的暗色,毫不留情地嘲笑:“余瑶你真是好眼光。” 余瑶心想大哥你可快别说了,再说下去我都想自戳双目以示悔恨了。 琴灵脾气冲,此刻脸上已覆了一层寒霜,她手掌一握,冷笑连连:“上古神族同气连枝,动一人便是动十人,天族此举,是想对十三重天宣战不成?” 墨纶也跟着皱眉,他毕竟更擅掩藏自身喜怒,因而声音仍勉强算是温和:“瑶瑶,你现在情况如何?” 余瑶正色,老实回答:“并不乐观,修为恢复到一成左右就停了,吃什么丹药都无济于补。” 要命的是,她本来就不同于这些牛逼哄哄的大佬神君们,一成修为,最多就让她跑跑路,传个音,遁个地,至于其他的稍微厉害一点的招式,就真是听天由命了。 上古十神中,琴灵与凌洵魔界称尊,墨纶在妖族占得一席之地,战神伏辰镇守天渊,邺都少主尤延封恶鬼百万,扶桑居蓬莱,还有一位师祖在西天传道受业,受万人敬仰。 帝子顾昀析更不必说,天上地下,六合八荒,走到哪都是说一不二的主。 算来算去,就数余瑶和财神混得最惨。 所谓看菜下碟,柿子专挑软的捏,今时今日,余瑶总算知晓是什么意思了。 小小的一间屋里,狂风呼啸,像极了某种凄厉到极点的嘶嚎,声音简直要刺破耳膜,五个人挤在一起,脸色都不大好看。 “有些棘手。”琴灵扭头问扶桑:“我听着,倒是觉得这生死丹与同生契的性质差不多,是否解除之法也类似?” “同生契是在两方自愿的前提下签下契约,解约只需两人眉心一滴血,将契约点燃即可。生死丹不同,服下去的那一刻就溶于血肉,要解除自然不会那么容易。” 余瑶这些日子也翻了不少古书,但提及生死丹的内容少之又少,就算有,大多也是一笔带过,什么实质性的线索都没给留下。 到了后面,她不由得想,不会到时候真得将云烨锁起来,然后好吃好喝伺候祖宗一样地伺候个十几万年吧。 这也未免太憋屈。 第 6 章 六人一雀在山顶草屋中待了一夜。 黎明,破晓的天光从山崖尖一跃而起,像是一把无往不利的尖枪,利索地刺开了沉甸甸的暗色,幽幽青光铺天盖地倾泻而下,黑暗如潮水般退去。 余瑶将手中泛黄的薄薄一册古籍递给扶桑,抽了抽嘴角,问:“解生死丹的法子,只有这一个吗?” 一片静寂中,扶桑蹙眉,半晌后回:“这些都是各族各界的上古藏书,概括天地,包罗万象,若是全翻过一遍,只找到这么一个,就证明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余瑶肩膀耸了下来,半晌,她又随意翻了翻身边堆成一摞的古书,空气中难免弥漫出一股子幽凉的,陈腐的霉味。 这些书他们翻了一晚上。 再找不到其他有用的线索了。 余瑶突然捏了捏手指关节,声音怎么听怎么牵强:“还是来商量怎么将云烨拿下,囚在何处,日后如何处理吧。” 她算是看出来了,与其指望这个见鬼的解丹法子,还不如直接将云烨囚起来关着靠谱。 琴灵将书拿过去又看了一遍,也有些头疼,“若想单方面解除联系,得用万年玄晶连接自身精血,寻个愿意与自己同生共死的男子,再结一次生死契。” “单方面解除联系的一方将受到极重的反噬,修为全废,需得下凡历劫,重头来过。” ——等于白说。 万年玄晶虽说稀罕,但其实并不是没有法子寻到。 关键在于后两个条件。 光是寻个愿意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就难倒了她,更别说再与别人结一次生死契,之后废掉修为,下凡应劫。 余瑶活了六万年,一路顺风顺水,这一回,像是将近几万年积蓄的所有糟心事都劈头盖脸地砸到她的脑袋上,砸得她措手不及,一脸懵逼。 墨纶抬眸,声音清和:“这法子虽然严苛了些,但也并非绝不可取。下凡历劫对她来说,不过是去人间游玩一圈,雷劫都无需过,便可重返十三重天。” “——万年玄晶的话,我妖界倒是还剩一些。” 琴灵颔首,声音中的紧绷之意稍缓,“可问题是,现在上哪去找一个心甘情愿与瑶瑶结契的男子?” 余瑶心想这位姐可真是一点面子不给她留。 凌洵懒洋洋地表态:“我反正不愿意。” 扶桑面前,那只火红的雀儿清脆地鸣叫一声,宣誓主权一样歪了歪头,蹭了两下他的手指。 余瑶顿时感受到了来自全世界的恶意。 上古黑心莲混成这幅样子,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了。 余瑶略感慨了一下,倒也没在意这些。 她是个心宽的,也有着一些神族的傲气,决计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身边的人跟着受罪。 兴师动众至此,她已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事过之后,必要将此次欠下的人情一一还下。 财神倒是用手肘撞了她一下,一副舍身就义的模样,“若是实在没别的法子,我也可将就将就,就怕你扛不住天雷,百年之后和我一同归西。” 余瑶连忙摆手,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这就算了,我怕九十九道天雷下来,给我劈得元神都不剩。” 说起来,财神原本也是个玉树临风的风流神君,但不知从何时开始,每过千年,便会经历九十九道天雷,元气大伤。成百上千个千年下来,到了现在,修为和身体都停留在了十岁孩童的阶段。 许多人都暗自猜测,再来十次雷劫,十三重天将会空出一个神位来。 余瑶曾问过财神,奈何后者总是打哈哈混过去,次数多了,他摆明了不想提,她也不好再问。 墨纶有些责怪地瞥了余瑶一眼,理智分析道:“云烨身份毕竟不同寻常,我们固然能将他锁着绑着,但此后的无数岁月,你都只能与他绑在一起了。” 哪怕日后,遇到了真正心仪喜欢的。 也不能在一起。 自己的道侣同他人生死相连,情敌还日夜在眼皮子底下晃荡,动不得伤不得,当祖宗一样的供着。 是只王八也受不了这样的气。 余瑶倒没有想那般深远,只是纯粹觉着膈应。 扶桑瞥了眼外边的天色,而后将那日同余瑶说的六界恐有动荡的话又跟另几个说了一遍。 凌洵桃花眼半开半阖,一副困顿惺忪的模样,显然没当一回事,“帝子现世,哪安稳得下来,再说——神灵陨落,我估摸着不是被天雷劈死了,就是被自己蠢死了。”他似笑非笑地瞥了财神与余瑶几眼。 末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地嘲了句:“十三重天难得出了两个痴情种,啧,为爱遭千万年雷刑,嗯?还有个——”他的目光又转悠到余瑶的脸上,似乎在酝酿斟酌着词句。 “还有个嘛,生来就没带脑子。” 余瑶知道他的性子,一日不损人一日不舒坦,因此没与他逞口舌之快。 “距庆典开始还有三个半时辰,我身为蓬莱之主,便先走一步,你们随意,只一点,别给我惹出祸事来。”扶桑站起身,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自然,若是谁想与帝子练练手,当我没说。” 余瑶等人尽皆闭嘴。 扶桑见此情形,方放了些心。这群人说一是一,谁也管不住,他还真怕一转身就听到他们直接打到天族太子歇脚的地方捆了云烨的消息。 扶桑一走,凌洵便无法忍受一般,与墨纶、财神勾肩搭背地出了草屋的门,边走边道:“早晚掀了这破屋的顶,又破又烂,上次来还长一丛毒蘑菇,也不知扶桑怎么想的,好好的大殿空着不住,非要挤这破屋。” 余瑶:“……” 琴灵走近一些,高高束起的乌发如同上好的丝绸,流水一样的光泽,她仔细盯着余瑶额心上黯淡无光的莲印看了半晌,半晌有些遗憾地问:“瑶瑶,你额间莲印与灵力修为有关?” 余瑶伸手摸了摸,自己也说不清楚,因而含糊地回:“应当是的,自身情况不大好的时候,莲印也会跟着淡下来。” “谁叫你整日跟着财神瞎溜达,平素也不紧着修炼,这六万年过去,凌洵在魔宫养的那只王八修为都比你高。”琴灵伤人不自知。 余瑶心道这话简直尴尬又要命,眼珠子转了一圈,问:“怎么没见尤延?” “正要与你说呢,尤延和伏辰都要晚些,大概能赶在帝子前头到。尤延前些日子闭关,昨日才得知你出了事,气得嗷嗷叫,拉着伏辰一起去取万鬼水想帮你提升些修为,想着你下回遇到别人,不至于被欺负得那样惨。”琴灵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弯了弯眉,笑:“放心,这回,我十三重天能打的都来了。凌洵不靠谱,但你那便宜弟弟和徒弟发起狂来,那可真是——啧。” 余瑶微愣,总算有些欣慰地道:“我从前看人,那没话说,一看一个准,现在不行了,尽遇见些不知所谓的奇葩。” “尤延脾气暴,炮筒子一点就着,又最护着你这个便宜姐姐,常年在邺都镇压百万鬼噩,他杀心强盛,伏辰更是信奉以杀止杀,走的是幽冥路。待会若是见到了,先不要将生死丹的事与他们说,免得场面失控。”琴灵拉过余姚的手,将自身灵力渡了一些给她。 “我心里有数,放心。” 余瑶瞅了眼已然放亮的天,想起待会或将要命的场景,眉心突突地疼,她将琴灵拉到一边,问:“你们都准备了什么贺礼?说出来让我心里有个底。” 琴灵跟她关系好,知道她是与常人不一般的脑回路,又怕她在这样的场合出差错乱子,手指在虚空一点,玄色的厚重木盒便落在了余瑶的手中。 余瑶挑眉,吧嗒一声挑开了暗扣,盒中之物的真容显露出来。 她看了两眼,默默地关了盒子,手里像是捧着一个烫手山芋。 “万年竹炎。”余瑶道:“还是三朵。” “你们神君都这么富有的吗?” 琴灵不置可否,英气的眉微微往上一挑,“你也在神君之列。” “可是我穷。”余瑶笑得比哭难看,“还欠着一屁股的债。” 看了琴灵的贺礼,余瑶怎么也能大概猜到其他几位的,当即不再抱有侥幸心理。 “你总嚷嚷着自己欠了债,到底欠了谁的,欠了些什么,我这回带了些家底来,替你还了便是。”琴灵出手十分大方。 余瑶默了半晌,而后一串接一串往外蹦:“十块玄金仙铁,太上那边借的,二十八朵玉尖花,小君山那边欠着,七十二颗菩提子……” 琴灵疑惑打断她:“你要这些做什么?还一借就这么多。” 余瑶猛的闭了闭眼:“那时候不是和云烨处着呢么,鬼迷心窍,他炼丹总缺少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又都还挺珍贵难找……” 她不敢去看琴灵的脸色,有些心虚地道:“头脑一发热,中了蛊一样,去找他们想正大光明的买吧,那些人都推说自己手里的乃无价之宝,说什么也不卖。” 琴灵:“卖都不卖,能就这样借给你?” “倒也没那样简单。” 余瑶掌心浮现出一块莹白的玉佩,甫一出现,无形的威亚便悄然弥漫,这小小的草屋里,像是蹲了一只绝世凶兽,随时准备扑上来将人撕成碎片。 “这是——”琴灵望着玉佩上栩栩如生的鲲鹏生纹,慢慢变了脸色。 “顾昀析沉睡前给的,大概当时太匆忙,上霄剑和这玉都还在我手里,他就沉睡闭关去了。” 然后一睡八千年。 鲲鹏令,见玉如见人。 有这块玉在,那群老头只能捏着鼻子认栽,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琴灵面无表情:“所以你用鲲鹏令,只为给云烨炼丹借材料?” 余瑶点头,望向琴灵,问:“你听着,觉着我可还有救吗?” “没得救。”琴灵又扎一刀:“自然,若是帝子还念着你光屁股跟在他后面玩泥巴的情谊,应该能求个痛快。” ※※※※※※※※※※※※※※※※※※※※ 加更辽。 第 7 章 蓬莱四季如秋,万年不变,也因此,风一起,铺天盖地的暗黄落叶如雨一般散落,天边骤起温柔日光,像是氤氲着一层层撒着碎金的锦缎。 余瑶心里有事,也没有在草屋里待久,匆匆飞下了山,一眼就瞧见了一身红衣喜庆童子样的财神。 她拉着财神闪到一边,道:“你的小元宝,是否个个都能变通?” 财神嘿地笑一声,不假思索地回:“那是自然,我这里,别的东西没有,就元宝多,要多少有多少。” 在财神眼里,余瑶多是因为灵力受损,无法飞天遁地,行动不便,所以才问起他的小元宝来。 对朋友,财神一向豪爽。 当即,他手掌一松,十几颗圆滚滚的小元宝就现了出来,他捻了一颗放到余瑶手里,特别语重心长地道:“经此一事,你也该多长些教训,别有事没事的到处乱跑,修炼才是正道。你想想,若你有琴灵一半修为,那天族三皇子,敢对你说一句重话吗?” 余瑶:“???” 她掂了掂那颗小元宝,险些气笑了。 这位哥有事吗?什么大事小事稀奇事不是他咋咋呼呼非要拉着她一起凑热闹的?至于修炼,十三重天第一废逮着第二废教育,他自己听着,难道一点都觉得扎心吗?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余瑶看着手里那颗金灿灿圆滚滚的元宝,舌头上滚着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去。 “你这元宝,可有名?”余瑶问。 财神抬了抬下巴,道:“我称它为金光宝船。” 余瑶突然笑了,眉心处笼着的几缕阴霾在这笑容下散得干干净净,她生得好看,是极其勾人的长相,一身红衣,肆意张扬,财神竟破天荒的恍惚了一下。 脑海中,有什么破碎的沉压已久的东西,越来越受不住管控,封印的力量逐渐削减,一年不如一年。 近些年来,他时常会恍惚走神,见着一个人,一件物,总会勾起一股无由来的,完全不属于自己的悲戚苍凉。 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事。 余瑶笑得眉目弯弯,破天荒的格外客气:“谢了,下回请你上十三重天,我藏了几瓶灵酿,到时候让你尝尝。” 财神一听,酒虫上脑,方才的恍惚啊悲凉啊通通不翼而飞,挥了挥手,豪气顿生:“我财神从来豪爽仗义,救朋友于水火,一颗元宝罢了,这算什么。” 另一边,凌洵站在参天神树下,透过树隙,望着威风大盛被众仙围绕奉承的九重天太子云存,慢慢地眯了眼,对身侧站着的墨纶道:“天族的做派嘴脸,一如既往的令人反感。” 墨纶一身青袍,衣角随着风动而卷缩舒展,听了这话,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眸光望得极远,许久之后才幽幽道:“九重天凡事讲个理据,这次云烨对瑶瑶出手,他们定然已想好了由头,不知道会往瑶瑶身上泼什么脏水,咱们怕是寻不到由头出手。” 凌洵笑得极妖,“妄想我十三重天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气?不说别的,等会尤延与伏辰一来,打得他们妈都不认识。” “天君端着架子不出面,派来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孙子,根本没有嚼头,只有丢人的份。” “打到他们头上,本君还需给个理由交代?说笑不成?” 说到最后,凌洵有些烦躁,他斜着眼往余瑶和财神那看了一眼,邪性横生:“也不知这两个是怎么长的,脑子里装的怕都是稻草,性子软得和面团似的。余瑶本来还会狐假虎威这一套,也没人敢欺负,现在年岁大了,连这一套都忘了,偏还要出去乱结识人,被欺负了也不吭声,闷葫芦一样。” 墨纶笑了笑,劝:“说到底,她还是小,有许多事情都得经历过了,才能独当一面,当初我们几个大的,不也是这样一步一步过来的?” 凌洵不以为意,冷冷地嗤了一声:“像哪个大的一样?财神吗?” 说到这里,墨纶也摇了摇头,半晌后问:“你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封印要破了。”凌洵想到这茬,眉心针扎一样疼,“怎么大的小的一个也不省心。” 满天黄叶里,墨纶一身书卷气,轻轻地叹了一声,没有再开口说什么了。 很快,曜日已至头顶,蓬莱的仙殿之中,人渐渐的多了起来,岛上的小妖小怪早早的就备好了美酒美食,待时辰差不多的时候,便一一将人往对应的位置上引。 十三重天的神地位到底不一样些,因此在正座稍后,靠墙的地方竖着摆了一排,从首至尾,恰好十个空位。 接下来,当仁不让的是天族太子云存及一众子弟,与之并排的是四海内有头有脸的大能,再接下来,便是妖界的四大妖君,邺都鬼域的阎君判官等。 总之,没一个是简单的。 众仙或仰慕或敬畏的目光中,余瑶一行人目不斜视地一路走到殿前,然后看到早早入了席的天族太子云存,以及一脸云淡风轻与周围仙者闲聊的云烨。 再次见面,他的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抬眸温和地一笑,再是正常自在不过。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他朝着面色不善的一行人颔首,最后目光极不经意一瞥,扫过了余瑶。 琴灵驻足,将云烨上上下下扫了一圈,俏脸含霜,也懒得说什么,拉着余瑶就坐到了最前排。 既然迟早是要动手的,耍嘴皮子就显得掉价又浪费时间了。 很显然,琴灵也没这个耐心。 倒是余瑶,眼神很有些复杂。 也没有什么悲伤啊心如刀绞啊不解疑惑这类的情绪作祟,她单纯只觉得气,气自己近百年来太没有警惕之心,才如此轻易的着了道。 想想也该知道,就天族那一堆的烂摊子下成长起来的三皇子,能是个怎样冰清玉洁,人畜无害的性格。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将云烨擒下来。 至少不让他在外面蹦跶,改天又捣鼓着想成个神渡个劫,真到那个时候,一起死还是一起伤,总得做个选择。 再不情愿也没办法,只要余瑶不想死,就只能替他挡雷劫。 估计那段记忆里,她自己就是这么被自己蠢死的。 所以她这回,不再死鸭子嘴硬,一回过神来就来找了靠山。 若是顺利,说不定能在云烨的嘴里逼出解生死丹的法子。 他肯定得给自己留条退路,真要跟她生死相依千万年,别说他自己乐不乐意,锦鲤族肯定也不能答应。 余瑶想明白这一层,心里的些微躁意也渐渐平了下去。 琴灵坐在余瑶的左侧,墨发紫衣,侧颜如玉,下巴微挑,眼线凌厉,和余瑶说话的声调却是软的:“时辰快到了,尤延和伏辰也该来了,你稳住他们,先别乱来。” 余瑶了然点头,才要回个好字,就见两道惊雷毫不顾忌地劈了进来,也不见殿里有何损坏,身边却蓦地多了两个身影,像是原本就坐在那一样,丝毫不显得突兀。 余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大概除了她和财神,其他大佬神君的出场方式都大同小异吧。 尤延依旧是老样子,吊儿郎当的,一头如霜似雪的银发格外惹人注目,他脊背贴着椅背,危险地眯着眼,果然第一时间就盯住了下方不慌不乱的云烨。 “长姐。”他盯了一会儿,食指关节敲了敲跟前小案几,开口,声音却十分清和:“待我先剜了他的狗眼,再与长姐细说。” “小右,不得胡来。”余瑶轻声道。 他的目光太过赤//裸,殿里一大半的目光都落到他的身上,余瑶余光一瞥,看到天族太子云存手里的玉扇都开始闪起灵光来。 尤延另一侧,伏辰露出大半个身子,脊背挺得如一杆枪,白衫宽摆,神色淡漠得看不出任何一丝喜怒情绪。 唯有见到余瑶时,他才极牵强地勾了勾唇角,想挤出一个笑来,结果因为面部肌肉太过僵硬,这个笑最终也没能显现出来。 伏辰声如洪钟,毫不避讳:“师父。” 许多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到余瑶身上。 战神伏辰,以战止杀伐的上古神君,一身修为高深莫测,现在当着众仙的面,对着出了名的废柴小神女,叫了声师父? 余瑶感觉,就冲他这一声,自己铁定要折寿。 她腆着脸皮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呢,就见伏辰嗖地偏过头,目光似箭,声音翁翁直响:“听闻三殿下威风,前脚与人定亲,后脚就上十三重天打伤本君师父,如此能耐,本君倒想讨教切磋一番,望天族不吝赐教。” 说法都不要了,打了再说。 压抑的唏嘘声四起。 余瑶觉得,只怕天上地下,再找不出第二个需要徒弟出头的师父了。 她最大的金手指,大概就是靠山多,还个个牛逼哄哄。 “等一下。”余瑶冲欲欲跃试的尤延和伏辰使了个眼色,嘴唇微动,声音就进了两人的脑海。 “帝子马上要到了,此刻先别同他们纠缠。” 尤延眉峰一挑,问:“怕什么,帝子要帮也只会帮咱们,你和他也是万年的交情,他能看着你受欺负?” 余瑶:“……从前是不能,现在,就说不准了。” ※※※※※※※※※※※※※※※※※※※※ 相信我,下一章,wuli帝子肯定出来。 第 8 章 还没等扶桑等人喝止,尤延身子就往椅子上一靠,狭长的凤眸一眯,似笑非笑地朝伏辰开口:“算了,匆匆忙忙地来,先吃些东西,再打不迟。” 伏辰目光闪烁几下,最后周身战意收敛,哑哑地一笑,倒也真没再说什么。 硝烟味暂时散去,天族太子云存许是觉得落了颜面,声音很有些冷:“两位神君是何意,一上来就说这样的话?” 众目睽睽之下,他天族不要面子的嘛。 尤延将手中酒盏重重一放,咚的一声响,他眼风一斜,清俊的脸庞顿时邪气横生。 云存这样的话,对他而言,就是给脸不要脸。 尤延居邺都主位,镇百万鬼噩,日子久了,自然没什么好脾性与人虚与委蛇,心情好的时候还有些耐心,心情不好,就是直接拔刀的主。 显然,他现在的心情,十分不好。 所以面对云存的问话,他直接拔了刀。 长而弯的黑刀,暗色的幽冥之火一丝丝蹿出来,殿中氤氲朦胧的仙气直接被蒸发。 云存也他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架势被激得来了火气,绷着张脸,手中玉扇一摇,澄澈的柔光迸发。 眼看着就要与尤延交手,他不敢大意,沉声冲着身后的几个小辈道:“退后些。” 尤延不屑地冷哼,身子前倾,拉得像是一支即将离弦的箭。 余瑶不动声色往他那边挪了挪,一时之间,很是头疼。 “小右,先别动……”那个手字卡在喉咙眼里还未说完,殿里的一切动静,戛然而止,所有的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蓬莱仙殿非大事不开,此时六界八荒有头有脸的人物难得聚在一起,虽然因为十三重天与九重天的矛盾,气氛很有些紧张,但殿中依旧是七彩祥光陈铺,欢声笑语打底。 然而此刻,仙殿之外,偌大的蓬莱仙岛,曜日像是被一张大嘴吞进了肚子里,光亮散去,至极的黑沉如潮水般涌进来,一浪比一浪急,打在人身上,呼吸都不能够。 云存眸光闪烁不定,云烨在这时候垂着头,声音低而沉定:“父君,收手。” 是的,收手。 帝子到了。 十三重天同气连枝,向来是一个整体,帝子虽然身份特殊,但总归,也是十神中的一份子,余瑶身上那柄让他功亏一篑的上霄剑,足以说明一切。 天君不来,此处没人是帝子对手。 天族,再没有脸面可丢了。 他能想到的,云存自然也能想到,他看了眼冲他挑眉邪笑的尤延,嘴角重重地抽了两下,手里玉扇的光无声无息地灭了。 浓到极致的黑暗如同跗骨之蛆,缠在人的身上,像是密密麻麻的针扎进皮肤。 不知是习惯使然,还是这股气息太过阴冷强势,总之余瑶的心,叮的一下沉了下去,她低头垂眸,端端正正坐好。 等她回神,上座上,已无声无息地坐了一人。 余瑶悄悄拿眼打量他,以为会是十分熟悉的清浅白衣,滚金边宽摆,病秧子般的懒散,眼一抬,却瞧见一身清沉沉的黑。 八千年的沉睡,他完全变了个模样。 冰冷,陌生,危险。 殿中所有人皆起身,再桀骜的妖君也朝着上位弯了弯腰,拱了拱手,贺了声喜。 这四海八荒,不论是神仙,还是妖族大能,西方极乐的祖佛,各族各界都有规矩压着,相处得也算是融洽,但若说谁高谁一等,却是没有的,一切以实力说话。 十三重天的神是个例外。 别的种族,不管修为多高,天赋多强,该经历的雷劫,一次也没得跑,大限一来,该羽化还是羽化,半点办法也没有。 这是六道规则。 可十三重天的不一样,他们自出世起,就是天之骄子。别人要修成仙,成佛,成妖,总要渡劫,抗下来了才算第一步,他们却不用,没有瓶颈,没有障碍,修炼速度如同坐火箭一般,还永远不用担心羽化。 只要不作死,他们就能永存于世,与天同寿。 然而像扶桑,墨纶之流,他们虽然受人尊敬,谁见了都会喊一声神君,但真要说要六界八荒前来朝拜,显然不可能。 帝子顾昀析则是六界另一个特殊。 他在十神之列,但又不止于此。 他是六道的亲子,六合八荒的任何事情都能管上一管。 只是这人懒得出离,脾气还不好,当初魔界妖界动荡,妖噩横行,所有腾得出手的仙君神君,甚至西边那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念经吃素的佛子都赶着去了这两界。 他倒好,悠哉悠哉拎着余瑶去了西天找佛祖聊天谈心,一待就是三年,最后掐着点的去的妖魔界,用了些时间平了乱子,将凌洵与尤延丢过去管事,他自己问都不再过问一下。 仙金灵玉堆砌的座椅上,顾昀析黑发松松绾起,神色冷淡,依旧是一副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凤目狭长,眼尾处凝着颗血色的痣,颜色艳丽,衬得他肤色极白,妖异又危险。 这会余瑶细细一看,竟觉得和从前的顾昀析一比,真是哪哪都不一样了。 总归是陌生极了。 可能也是太长时间没见了,八千年啊,再亲密的关系都得淡了,更别说现在,她还完成了从小跟班到欠债人之间的转变。 要命。 顾昀析腕骨突出,瘦削的长指下,现出细小的青色的血管来,他稍稍握了一下手掌,漫不经心地抬了眼,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而后低眸笑了笑,声音带着点沙沙的慵懒之感:“怎么?今天还挺热闹。” 没人说话,尤延倒是在余瑶身边冷哼了一声。 顾昀析许是觉得没趣,有些意兴阑珊地收回了目光。 扶桑身为蓬莱之主,站出来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圆场,而后象征性地问了一声庆宴是不是现在开始。 顾昀析黑衣上描着些玄妙的金边,整个人都像是罩在了一层看不透摸不着的黑雾里。他对这些一向没什么耐心,略敷衍地嗯了一声之后,又懒散地阖了眼,一副万事皆入不了眼的模样。 完全视下面的神魔仙佛于无物。 余瑶却无端松了一口气。 还是这个能闭眼绝不睁眼的性子就好,等会跟他坦白,总不会突然暴起直接提剑将她一劈两半。 这样的庆宴其实有些无聊,纵使蓬莱出产的仙酿仙果珍稀又美味,但是一干人的眼神,还是或多或少往主位那头飘。 期间,余瑶总能觉出有一人的视线,像是阴冷的吐着信的毒蛇缠上了她,偶一抬眸,正与云烨的视线对上。 他脸上每一条棱角都是清晰且柔和的,哪怕一个字不说,也让人觉着如沐春风。 这好似已成了每个天族皇嗣的必备特征。 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脾气好,有耐心,修炼努力且用功,还有天族皇子的身份给镶金。 这些天族后裔,俨然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是心黑,狼心狗肺,上一刻能看着你宠溺地笑,下一刻就能毫不犹豫地将刀扎进你胸口。 被扎过一次的余瑶心有余悸,她冲着云烨笑了笑,笑得后者一愣,旋即手掌忍不住微微握拢。 他记得自己被余瑶用上霄剑刺进腹腔时,后者也是这样没心没肺地笑,然后问他,疼吗。 三百年的时间,他自以为吃透了这位嚣张跋扈的小神女,但现在看看,竟像是根本不认识一样。 不行,余瑶这人,于他还有大用。 好在,还有生死丹在。 待庆宴结束,再选个时候,好好地与她说说,总能说通的。 毕竟,大家都不想死。 庆宴到了后半段,开始呈礼。 礼官站在大殿中,一样一样唱报。 各种各样的稀奇珍贵玩意流水一样的从众人眼前晃过,越到后面,礼就越重。 天族太子起身,朝着顾昀析半躬了躬身,不卑不亢出声:“孤代天族子民,恭贺帝子现世,献君山御兽一只,愿九重天与十三重天世代交好,冰释前嫌。” 他话音一落,唏嘘声四起。 就连余瑶,也放下了手中的杏李,看向云存跟前半浮的,一颗被柔和光晕包裹着的蛋。 原因无他,这份礼,太重了。 君山御兽,与上古之神虽然有些差距,但也是至宝,蕴天地灵气而生,几万年难得出一颗。 君山现在的主人是只活了不知多久的金乌,这颗金乌蛋,就等于是他的子孙后代,寻常情况,他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的子孙当成礼物送给别人。 也不知道天族下了多大的血本。 顾昀析用手支着头,眉峰剑一样的犀利,他掀了掀眼皮,好歹往下看了一眼,音色清冷,略带玩味:“有些意思。” 也不知道这句有意思,指的是云存方才说的话,还是这金乌蛋。 余瑶不动声色往扶桑的方向看了一眼,若是她所料不错,扶桑会很需要这枚金乌蛋。 不过她没能看见扶桑的正脸,也就顺势收回了目光。 云存见顾昀析连身子都懒得动一下,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有意思之后,就再没了动静,又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心里不由得有些恼怒。 金乌蛋啊,天族的诚意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若不是云烨这次做的事确实说不过去,又牵扯到了上霄剑,天族也不至于大出血,准备如此珍贵的礼物贺帝子出世。 但是没办法,现在还不到时候和十三重天开战。 帝子依旧是正统。 他天族想要取而代之,那么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能出半点差池。 余瑶他们几个的礼物也被呈了上去。 一件一件毫不含糊。 直到余瑶听礼官念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很明显的,卡了一下。 “余瑶神女,献——”若不是这么多人看着,礼官真的要揉揉自己的眼睛看看,到底是这名单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顾昀析此刻却睁了眼睛,纯黑的瞳孔妖异无比,他勾勾唇,吐出一个冰冷又懒散的音节来。 “说。” “余瑶神女,献金光宝船一锭。” 声音落下后,偌大的蓬莱仙殿,死一样的寂静。 财神脸上的笑脸凝固了,手里捏着的点心也掉了。 余瑶则默默地将脸埋了下去。 金光宝船嘛,在座的神魔妖仙哪能没印象,财神每回来去,那金光闪得,简直能亮瞎诸位的眼。 诸多目光聚在余瑶的身上,她却能感受到其中两束,尤为犀利炽热。 循着目光望过去,坐在扶桑身边的财神,一张肥嘟嘟可爱的孩童脸涨成了猪肝色,眼里简直都要喷出火来。 若不是在这种场合,余瑶毫不怀疑他会直接冲过来掐着她脖子跟她没完。 只是现在,余瑶淡定地挪开了视线。 然后看见主座上的男人懒散地拨了拨食指上套着的玉戒,长而黑的睫毛上凝着冰霜,他抬眼,朝余瑶勾了勾嘴角。 余瑶登时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延伸到了脊梁骨。 这个笑容,太邪了。 这和她认识的顾昀析,不太一样。 第 9 章 一散宴,顾昀析就自上座消失,走得干脆利索,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话加一个字。 他一走,尤延和财神就动了。 尤延勾着眼笑,丢了手中的酒盏,长刀带着飒风,力道万钧地朝云烨等人劈下。 云存早料到他要发疯,宽袖一挥,无形的屏障将天族众人罩了进去。 那边打得不可开交,这边财神气得七窍生烟。 他长得可爱,所以哪怕现在怒气冲冲,那也还是个可爱的萝卜丁丁头,平时不怎么觉得,现在身高的差距就体现了出来。 他冲上来,只能抱住余瑶的一条腿干嚎。 “——我老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脑袋进水了吗你献什么不好你献我的宝船!你告诉我我以后出行用什么,帝子同款宝船吗?!我掐死你得了!” 这一幕太魔性,余瑶抽着嘴角别开头,好声好气地跟他打商量:“你能不能先把手撒开。” “不撒,我掐死你一了百了!”财神心火难消。 “你掐腿能把我掐死,那也是一种本事。”余瑶嘀咕了一句,又道:“你想想,这礼的确是献上去了,那帝子也不一定会用啊。” 末了,她伸手摸了摸财神头上两个揪揪,难得温柔一回:“乖,别嚎了,咱们去那边看看,尤延可别一时兴起把人给杀了。” “余瑶。”财神幽幽问:“你这是哄妈还是哄儿子?” 余瑶抽了抽嘴角,好歹憋住了笑,拉着财神挤到了琴灵身边。 与此同时,蓬莱首山上,摇摇欲坠的茅草屋边,顾昀析倚在一棵长歪的小树上,轻飘飘的纸片人一样,黑衣墨发,瞳色深深,妖异又慵懒。 “你这草屋,还没被风吹垮?”他斜眼一瞥,语调懒洋洋,带着些玩世不恭的轻嗤意味。 扶桑苦笑着按了按眉心,那只火红的小雀不知从何处飞来,昂着脑袋站在他的掌心上,偏头啾了两声,他一袭白衫,声音温润:“怎么都不盼我点好,一个两个的,尽想着我这屋什么时候倒。” 顾昀析闻言,一晒,不以为意。 扶桑顺着他的目光望下去,看到打得不可开交的云存与尤延,又看了眼旁边隐隐对峙的天族来客和伏辰等人,问:“帝子觉得,今日这场争斗,谁赢谁输?” 顾昀析啧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笑,眼瞳中妖异之色霎时间盛到极致,“问这种问题,你是觉得尤延近万年修为修到狗身上了,还是我的上霄剑已经沦落为一堆破铜烂铁了?” 扶桑一看,原来余瑶已将上霄剑递到了尤延的手中。 尤延本就位列神君,真要认真打起来,没几人能制得住,此刻将上霄剑一握,威力成倍增加,远非当日余瑶使出的半架子功夫可比。 抬手按灭一缕闪着寒光的剑气,扶桑由衷地赞叹一声:“上霄剑果真不凡。” “无趣。”顾昀析随意扫了一眼战局,而后半眯了眼,狭长的眼线一弯,似笑非笑,邪气横生:“打都打了,还想着留手,尤延这脑子,也是越长越歪。” “这不能怪他。”扶桑插话,“你一睡就是八千年,许多事情都不知道,你以为他们为什么打起来的?” 顾昀析长睫如黑羽,沉沉地垂在眼皮下,也看不出喜怒来,就是无端给人一种阴晴不定的压迫感。 “余瑶三四千年前和天族三皇子云烨认识,许是觉得他人不错,性格也合适,三百年前就在一起了。这红鸾星动,一动就一发不可收拾,偏云烨是个贼的,就前段日子,先骗着她来我这借扶桑果,眼看借不到就拍拍屁股,转头和锦鲤族圣女定了亲。” “被看了这么大一笑话,瑶瑶那犟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哪能忍得了这口气。不过这回她碰上的,是个狠角色,脚踏两只船露出破绽之后,这三皇子还上十三重天对瑶瑶和财神动了手。” 说到后面,扶桑有些哭笑不得:“这两个天天惹祸的哪里打得过,还好你沉睡前留了上霄剑给余瑶傍身,这才没走到最糟的一步。” 顾昀析听完,哑哑地笑,瞳孔漆黑,声音里尽是漫不经心的调子:“她的身上,多了很多从前没有的味道。” “让我想想。”他侧首,眉峰一挑,唇畔蔓延出一个绯丽的笑来,“阴阳生死丹,对吧?” 扶桑无声颔首,道:“八千年,我蓬莱的沦渡海都快干了,余瑶也长大了,接触的人,可不就是多,你还当她是你的小跟班,小尾巴啊?” “这么些年,她和财神两个跌跌撞撞,人前两活宝样,人后过得却不舒心,瑶瑶未出世前受过伤,这修为灵力死活提不上去,财神的事你也知道,都过得不容易。” 顾昀析勾了勾嘴角,眼角眉梢尽是漠然。 “上霄剑和鲲鹏令都留给她了,留出个小白眼狼来。”半晌,他轻嗤一声,声音里的戾气碾碎在铺天盖地的剑光里。 扶桑再一看,空荡荡的山崖之巅,哪里还有人影。 === 尤延听琴灵说清了整件事情原委,大怒,脸上的狰狞将那份少年的青涩张狂之感破坏得淋漓尽致。 云存贵为天族太子,威名远扬,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但与尤延过招,半点也不敢轻敌。 他在天族仙宫养尊处优时,尤延在邺都镇守,整日和百万鬼魅邪祟打交道,孰强孰弱,细想便知。 余瑶将上霄剑递出去时,有些心虚地朝山巅望了一眼。 虽然除了一片雾气,她什么也看不到,但上霄剑有灵,她自然知道顾昀析身在何处。 一想,就头疼。 更让人头疼的是,眼看着云存不敌,就要彻底分出胜负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人。 还是个大家都得给点面子的人。 泉泯老祖的妻子,六道九界的人都称仓俞老祖,她一来,云存和尤延就同时熄火,打不起来了。 因为什么呢,仓俞老祖曾教过云存,是云存的老师,此外,她的道侣泉泯,对尤延,余瑶,伏辰都有教导之恩,因此他们人前再怎么横,也总还得给她留点面子。 云存沉着脸收手,匀了匀气息,朝仓俞弯了弯身,恭敬地叫了声师父。 尤延倚着上霄剑,眼风一扫,身子轻飘飘地落在余瑶身侧,道:“看,天族干啥啥不行,搬救兵第一名。” 他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在场的都是什么修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余瑶耸了耸肩,不温不淡地回:“且看看师母怎么说,若是九重天执意偏向这等渣滓,我明日就开启诸神议会。” 云烨侧首,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就连一旁吊儿郎当看戏的凌洵听到这几个字眼,都敛了笑凝了神。 诸神议会,十三重天上的每一个神,自出世到消亡,有且只有一次机会开启,议会上,开启者无论提出什么要求,其他九神都得竭尽全力帮忙。 莫说只是擒一个天族三皇子,就是现任天君,应付接下来的狂轰滥炸,也得够呛。 没人会拿诸神议会吓唬人,余瑶既然这么说了,那么今日,不给个交代,这事显然没完。 云烨几乎无法压抑住自己眼里的阴郁。 错就错在他不该盲目自大,以为对付余瑶和财神必是十拿九稳的事,现在,他不得不为这个错误买单。 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口碑毁于一旦,被人指指点点看笑话不说,这事一旦传到锦鲤族,等待他的,又会是一场长辈的审讯。 天家无亲情,他太明白现在天族竭力要保下他的原因了。 他现在当真,举步维艰。 仓俞从七彩云头着地,一步一生莲,银发盘得一丝不苟,慈眉善目,就连声音也如春风细雨般的慈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道,“瑶丫头,你莫急,前段日子发生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 仓俞挥手,设置一道结界,她们的所言所行,外界皆无法窥探。 余瑶笑得灿烂:“既然师母都已知道原委,那这次现身,是为瑶瑶主持公道的吗?” 仓俞好一阵沉默。 “瑶瑶,师母这次来,是受人之托,为云烨求个情。”沉默过后,仓俞还是实话实说:“你看在师母的面子上,暂时先别与他计较,最多三月,这后边,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天族绝不徇私枉法,行吗?” 余瑶心里冷笑连连。 三个月,仓俞也真的是说得出口。 “师母,你既然知晓事情始末原委,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这事我也有错,眼瞎心盲,看不清他的真面目真嘴脸,我活该被骗。如果单单只是这样,那我也就当花三百年买个教训,吃个哑巴亏算了。” “可他骗我吃下生死丹,这事,绝对不会就这么轻轻巧巧地揭过。”余瑶毫不退让与仓俞对视,笑得像个小太阳,没心没肺又暗藏锋利,“他想干什么师母难道没有耳闻吗?他先和我说想要渡神劫,让我去找扶桑要扶桑果,知道没戏之后就把心思打到我身上,生死丹一旦服下,即刻生效,合着他渡神劫,我替他抗?” “这四海八荒,就他想得最美。” 仓俞认真听余瑶说完,脸上的笑始终恰到好处,既没有厌恶吃惊,也没有表现出半分同仇敌忾,她上前一步,虚虚握了余瑶的手。 “我能明白你的顾虑,我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做强人所难的事。将云烨带回去的这三个月,我同你保证,他不会渡成神雷劫,甚至不会受一点能波及到你的伤,三月之后,你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亲自将他揪到你面前,共同商量解决办法,你看这样,可行?” 余瑶睫毛静静垂在眼皮下,认真想了一会,道:“我不明白,为何师母会想替云烨求情。” 仓俞仍笑得宽和:“我这把老骨头,本不想来淌这趟浑水,只是我欠锦鲤族一个情,前几日锦鲤族的族长去我那喝了喝茶,叙了个旧,说了这事,想叫我来说个情。” 仓俞满头银发,笑起来却不见一丝皱纹,依稀可窥见年轻时的风华,哪怕是现在,一举一动也尽显优雅,她拍了拍余瑶的手背,道:“这事,就当是给师母一个面子,三月之后,我亲自捉了他来蓬莱,你看这样,可行否?”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对方还是长辈,余瑶多多少少要给些面子。 三月的时间,对他们来讲,弹指一挥间而已,这个要求倒也算不上多过分。 想了一会儿,余瑶十分认真地道:“既然师母都这样说了,瑶瑶就在蓬莱等三月,届时,希望师母如约而至。” 仓俞笑:“甚好。” 九重天的人走的时候,脸上或多或少都挂着怒气与不满,他们是客,还献上了那么珍贵的礼,结果宴会一结束,就被人找了茬动了手,最后还要九重天的老祖师前来说情,今日才得以脱身。 至于蓬莱的主人,和收了礼拍拍屁股走人的帝子,更是半个人影都不见,任他们怎么打,打翻了天都听不见,就是听不见。 风光无限地来,夹着屁股灰溜溜地走。 这都叫什么事啊! 余瑶也很纳闷,瞎了眼谈个恋爱,现在闹得天下皆知不说,人也没能留下来。 仓俞说是说得好好的,但这中间万一有个什么变数,谁能说得清? 来客散去,蓬莱岛的禁制自动开启,整座仙岛再次消失在世人眼前,下一次出世,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 夜里,余瑶去找财神。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上霄剑和鲲鹏令转交给帝子?”财神才喝了一些酒,脸颊红扑扑,说话都有些含糊。 余瑶连连点头,然后把勾画着鲲鹏图案的玉佩塞到他手里,比了个拜托的手势,道:“咱两好朋友啊,帮帮忙把东西物归原主,我这心里也能踏实些。” 财神打了个酒嗝,目光涣散,得亏还尚留了一丝清明,问:“你为……为什么不自己去?” “顾昀析沉睡前,就和你关系好点,其他人都爱答不理,你还是自己去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回被他削过,足足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半。”财神打了个寒颤,酒也醒了一半,不由分说就把玉佩塞回她手里:“白天你坑我的事还没完,现在还想坑我,门都没有。” 余瑶拽着玉佩上的流苏穗,好声好气给他打商量:“白天那个是误会,而且你拿着这两东西去首山,分分钟的事,给了就回,半句多的都不用说,这我还能诓你不成?” 财神突然看了她两眼,从嘴里啧的一声,道:“余瑶,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你说的欠债,不会是欠的情债吧,怎么你现在,躲帝子跟老鼠躲猫一样的。” ※※※※※※※※※※※※※※※※※※※※ 你们现在催帝子出现,就跟当初催我女主赶紧撞头一样,大猪蹄子们。 ps先别说我女主蠢,咱们慢慢看,啾咪。 第 10 章 余瑶被他脱口而出的那个情债吓得浑身一激灵,想不想地摇头否认:“你说什么醉话呢,快别吓我了。说好了啊,你帮我跑一趟,等解决了云烨的事,我府上的美酒,随你敞开了肚皮喝,怎么样?” 财神一听到酒,嘿嘿笑了两声,自发自动地接过了余瑶手里的玉佩和匕首,拍胸膛那个劲头和拍门板一样,豪气冲天道:“放心吧,包在我身上,等会就给你送过去。” 余瑶看他醉醺醺的模样,走前忍不住叮嘱:“一定记得啊,他要是问起我,你就说我被云烨气得哆嗦,灵力也停滞不前,心里不舒服,回屋苦修去了,不修出点进展来,暂时就不出门了。” 财神:“知道了知道了,我给你兜的事没有千回也有百回了,我这张嘴,你还不放心?” 余瑶于是摸了摸他头上用红绸绑着的两个揪揪,十分满意地回去了。 清风徐来,月华滢亮,就像是九天之上,突然倒悬着一轮月牙瓶,那瓶口朝下,里面的星芒月光便如瀑布般倾泻下来,拉得缠绕在老树上的藤蔓像灵蛇一样的扭曲。 这样的环境下,许多小妖都跑出来吞纳吐息,修行固本。 余瑶才走到她住的老树下,就见到了靠在树上闭着眼嘴里还叼着根草叶的尤延。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拍拍手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小木凳上,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她提前一步沉痛出声:“你别说我了,我这眼睛跟瞎了没啥差别,本来就菜,灵力还没了,够可怜的了。” 尤延早料到她要来这一出,根本不为所动,秉着有一说一的心态道:“我回邺都前还好好的,你也没和我说春心萌动了想要谈个恋爱啊,谈就谈了吧,但这天族的人,那能有一个好的吗?动脑子想想就知道的事,你还飞蛾扑火一样的扑上去,我真是搞不懂。” “阿姐,你先跟我透个底,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余瑶伸手捏了捏眉心,声音也有些蔫:“当时就是觉得他人不错才想着试试的,天族虽然是个烂摊子,但他以后也不承天君位,就那么一时的迷糊大意,这不险些把自己坑死。” “……当时也可能,单纯的见色起意吧,稀里糊涂的我自己也说不清。” 尤延脸上表情和吃了苍蝇一样难看,余瑶单看他那样就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无外乎是质疑云烨的容貌,再把她的眼光从头到尾嘲笑批判一遍,最后还得加一句,你是黑莲花,不是没眼花,以后能不能长点心。 琴灵凌洵那一伙人,就是这么干的。 “小右,你过来。”所以在尤延张嘴之前,余瑶朝他招了招手。 “阿姐。”尤延身子颀长,又被月光拉长了一截影,他松了眉,手里变幻出了一物,然后递到余瑶跟前,道:“这是万鬼水,我和伏辰各取了一些出来,你收着,不够再同我开口。” 要是换从前,余瑶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揣着了,但这一次,她把那瓶万鬼水推了回去,道:“我这灵力修为没得七七八八了,万鬼水用在我身上,太浪费,怪让人心疼的,你收回去吧。” “这有什么心疼不心疼的,自家人,拿着吧,你还同我客气什么。万鬼水虽然对你现在起不了太大的用,然也可使筋骨强韧一些,日后重修,也能省去诸多烦恼。” 余瑶皱眉:“重修?为何要重修?” 尤延眼皮重重一跳,反问:“除了重修,你还能想出什么靠谱的办法来吗?你不会真想和云烨同生共死,重修旧好吧?” 余瑶嘴角抽了抽,心想我是脑子坏了吗和他重修旧好,还嫌被坑得不过瘾想再体验一遭啊? “我已经仔细问过查过了,扶桑跟我说,最先炼这生死丹的人心性不正,也没打算将这丹药用在正途上,炼制时难,解时更难,所以世间破解的方法,一共只有两种。” “两种?”余瑶眸光一闪,问:“可昨日我们查到的,只有一种。” 尤延凉凉瞥了她一眼,道:“方才说了,这味丹药,一开始就不是用在正途上的,所谓以邪制邪以毒攻毒,这后一种的确没那么复杂,简单干脆,取三百位仙人的寿血,配灵轮服下,生死丹的药力便散了。” “当然……”尤延好心补充:“寻不到那么多仙人的话,杀两神,取寿血灵轮也一样。” “寿血,灵轮?”余瑶震惊,瞳孔微缩。 凡为仙者,一寿血,一灵轮,失了这两样,寿命与仙魂皆散,灰飞烟灭,而且取寿血与灵轮的过程极其残忍血腥,不是心狠手辣惯了的根本下不了手。 尤延说的方法,就是扼杀活生生三百条命。 别说沾上这样大的因果会有怎样的隐患,就光是这个数量,也能在六界掀起风波,九重天必然不允,两界绝对要起战乱。 尤延点头,“所以扶桑昨日才没说,说了也等于白说。退一步讲,许多才飞升仙界的散仙,没人管没人在意,我去虏了来,其实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但——这桩因果,不得不忌惮。” 尤延不是什么善人,他坐镇邺都,死在他手里的恶鬼没有千万也有百万,但善仙与恶鬼,终究是不同。 凡人想成仙,须历无数劫难,一旦飞升成功,就是得到了天道的承认,这使得他们在面对其他妖鬼之流时,十分的自傲。 这份自傲没错,他们的确更得天道的眷顾,也更强大一些。 寻常的仙者,敢做这样的事,必然心魔丛生,终有恶果,就是余瑶他们,也不敢轻易沾染。 余瑶蹙眉,问:“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种事,她肯定做不出来。 尤延摇头,长指嗒嗒地敲在被落叶覆满的石桌上,道:“近乎所有的上古典籍,我们都翻看过,应无遗漏了。” 余瑶沉默了好一会。 那段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记忆,她没有对别人说。 她知道,云烨后来是解了生死丹的效力的。 他用了什么办法? 她没有听到任何一点他重修然后再次渡劫的风声。 在他给她吃下生死丹的时候,他就应该有了计划与对策,如果真的只有两种解法,那么无疑,他必然是选了后者。 只怕是在她替他挡成神雷劫的时候,云烨立刻就服下了那三百仙者的寿血和灵轮,避免被她连累得伤势更重。 想到这里,余瑶抬眸,语气凝重:“这第二种方法,是从天族古籍上看到的吗?” “那倒不是,我方才逮着扶桑问来的,我们几个里,就他知道的最多。怎么突然问这个?” 余瑶回神,道:“没什么,最近事情太多,脑子不太够用,转不过弯。” 尤延深以为然,不疑有他,“这回,我,伏辰,琴灵和凌洵都会留在蓬莱一段日子,等你这个事解决了再回去。” 余瑶忙摆手拒绝。 “你先别摇头,也不全是为了你。”尤延见多了余瑶怕麻烦的鹌鹑样,现在已经学会了自行忽略,“扶桑应当也在你面前说过,近百年间,六道将变,神灵陨落。” 余瑶点头,这个扶桑确实说过。 导致她到现在都很怀疑,将陨落的那个神灵,说的多半就是她自己。 尤延神色有些阴郁,他轻吐一口气,开口道:“这事,可能和财神有关。” 余瑶微愣,下意识问:“什么?六界动荡因他而起,还是……神灵陨落?”说到后面,她声音都下意识放轻了些。 “现在都还说不好,也只是我们几个隐隐的猜测和担忧,未来会发生什么事,难说。” 这话里的安慰意味浓得余瑶有种财神只有几天活头了的感觉。 她追问:“你为何觉得会是财神?” 若非无的放矢,总要有个原因吧。 听她问起这个,尤延含糊其辞,只简单跟她说了几句。 “你应该知道,财神每隔千年都会经历一次雷劫。” 余瑶自然知道,并且有段时间觉得十分不解。 他们是神明,得天独厚,有着诸多的特权,其中最让人羡慕的一项,莫过于修炼之途顺风顺水,还不用渡劫。 财神原本,不是现在这副憨憨的福娃模样。 那时候,十三重天上,还只有一个废柴。 就是余瑶。 不记得是多少年前,她和顾昀析跑了一趟东海,玩得不亦乐乎,再回天上时,却见到财神正在渡劫。 她当时惊呆了。 那九天玄雷每一道都如虬龙般粗壮,整整九十九道轰下来,看得余瑶头皮发麻。 等雷云散去,财神也奄奄一息,几乎只剩下一口气。 而最让余瑶印象深刻的,不是财神的虚弱,而是那段日子,他溢于言表的颓废感伤,以及他日益年轻的样貌。 到了他们这个程度,相貌可以随心所欲变化,但财神的这种年轻化,是不可控的。 余瑶也曾问过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那张嘴,愣是一丝风声也不露,好在没过多久,又恢复了素日没心没肺的模样。 余瑶见他实在不想说,也就不再过问。 原以为这就算了,谁也没想到,之后每过千年,都有一场声势浩大的雷劫等着他,每被劈一次,财神就更年轻一些,灵力也更微弱一些。 到了现在,他已是孩童模样,废柴程度和余瑶有得一拼。 “阿姐莫要太在意,这也仅是我的猜测。”夜色下,尤延伸手揉乱了余瑶的头发,声音温柔不少:“扶桑掌星辰之力,能测福祸凶吉,是他说要我们几个留下来,先将你的事情解决,再各自回去准备。” 余瑶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后知后觉地问:“准备什么?” “三言两语和你说不清楚,总之,六界又将出大乱子了。” 第 11 章 星移月明,仙殿之上,玉楼金阁,云烟袅袅,不知名的香燃着,小妖们轻手轻脚放下手中的仙果佳酿,一切静得有些不大正常。 财神的酒慢慢的醒了,理智也渐渐的回笼了。 顾昀析阖着眼用手肘支着头,狭长的眼尾旁缀着的痣红得像血,偏生他皮肤又白,一头黑发如墨,流水般蜿蜒到腰际,一举一动,皆是惊心动魄的迤逦妖异。 这幅明显不耐的神情落到另外几个人眼中,那真是一点美感也没有,惊惧倒是不少。 正在说话的是小君山的八大山主之一,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平素在小君山,在诸多弟子面前,那叫一个说一不二,现在来讨债,讨得像孙子一样。 讨债讨到帝子头上,多可怕啊。 要不是玉尖花实在珍贵,还是整整二十八朵,大山主三令五申必须讨要回来,他也就当是吃了个哑巴亏,白送给帝子了。 这位山主捏着鼻子自认倒霉,他斟酌着措辞,开口道:“……帝子您也知道,这玉尖花不比他物,乃是我小君山修炼一途必用的神药,千年开五朵,余瑶神女一借就是二十八朵,我们自己用都不够,这原本是不打算借的,但神女拿出鲲鹏令,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们不好再推阻,便借了。” 他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细缝,搓着手道:“嘿,小老想着,帝子何等人物,自然不会稀罕这二十八朵玉尖花,现在帝子也醒了,这是否……物归原主啊?” 西边尘僧寺的僧佛施了个礼,也问:“余瑶神女也去我寺走了一遭,借了七十二颗菩提子,不知帝子可知晓此事。”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顾昀析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 小君山山主和僧佛面面相觑,摸不准顾昀析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过了一会,顾昀析睁眼,如墨黑发随着动作懒散的曳动,他长指点了点缩在人后存在感觉极低的财神,声音里满是被吵醒的不愉:“过来。” 财神硬着头皮走过去,把变化成小巧匕首的上霄剑和勾着鲲鹏图腾的玉佩放到顾昀析跟前的桌上,笑着打哈哈:“余瑶说她被九重天那帮人气得头晕,现在幡然悔悟,决定闭门苦修,发愤图强,所以就托我来将上霄剑和鲲鹏令归还给帝子,嘿,完璧归赵。” 小君山的山长和尘僧寺的僧佛闻言,皆是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 顾昀析垂眸,将鲲鹏令拿在手心把玩,莫名的强大威压从掌心大小的玉佩上散出,他似笑非笑抬眸,字句清冷到了极致:“怎么,这些东西,财神代为赔偿?” 登时,小君山山主和僧佛都打起了精神,朝财神看过去。 别人不知道,他们可是一清二楚,这财神现在看似十分不着调,五六万年前却也是与扶桑等比肩的神君,手里的好东西,少不了。 财神头皮一炸,十分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我就是来传个话送下东西……其他的事,跟我无关。” 风一吹,话一激,他这酒醒了个七七八八。 这些东西赔完,估计他连裤衩都不剩了。 顾昀析漫不经心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来,依旧是懒散到了极点的调子,他将手里的玉佩随手丢回桌上,那叮的一声清脆声响,让在场的几位心头无由来的一颤。 “那你认为,这赔偿,应该由我担?”顾昀析挑眉,眼角红痣妖邪,连带着没落的尾音也有种蛊惑人心的意味。 这下,财神十分快就反应了过来。 “我去把余瑶叫来。”他毫不犹豫卖了队友。 顾昀析一排睫毛敛下,覆在单薄的眼皮上,密密的一层影,他骨节分明的食指搭在桌角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打,接着,他很快不耐这样无趣的游戏,转头又闭了眼。 从始至终,谁的面子也没给。 自大,狂妄,目空一切。 然而,无人敢说什么。 绝对的地位压制,他身上的气息,生而可镇万物。 无边夜色中,财神溜出了殿门。 小君山山长和那位僧佛则被小妖好言好语请去了侧殿歇息。 仙气氤氲,扶桑慢慢现出身形。 肩膀上踩着一只小雀。 扶桑有些哭笑不得地问:“怎么这两日,火气这么大?”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好在扶桑早就习惯了后者的臭脾气,他挑眉,不温不火接着道:“你与余瑶那丫头置什么气,咱们十个里头,她出世最晚,又生来带伤,性子最不着调,说起来,还是你从前给她兜的烂摊子最多,怎么这一次,还就和她过不去了?” “你这一睡,就是八千年,她的日子也不好过,一时看人走眼,还出了这样的事,等会来了,必定也是蔫头巴脑的,你多安慰两句,也就过了,生死丹的事,咱们再想办法。” 扶桑叹了一口气,上古十神,除了最上头那个老哥哥,他出世是最早的,真心把余瑶当妹妹一样的疼和操心,但余瑶从前是轮不到他管的,她的每一件事,都有顾·大家长·昀析亲自操心。 按理说,知道顾昀析醒来,余瑶应该是最开心的一个。 当然,欠债的同时还做错了事那就另说。 必然是老鼠躲猫一般的躲着。 顾昀析又拿起了那块玉佩,温润透泽的质感,有些凉,但是他手指的温度更凉。 他似是觉得扶桑方才说的话有些好笑,嘴角微微勾了勾,却并不见丝毫暖意,话里的凉薄与轻嘲几乎溢出来:“我安慰她?” 他顿了顿,玩味的目光落到扶桑身上,“那也要她敢来见我。” “你觉得,她敢吗?” 扶桑噎了一下。 很显然,余瑶不敢。 并且此刻十分慌张。 “这段时间真是要命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余瑶又一次叹气,财神在后面冷冷地来了一句:“所以死之前,拿我探探底?” “余瑶,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对我有这么深的感情,死都想拉着我一起?” 财神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幽怨,衬着他那肉嘟嘟的脸颊,不知怎么就突然变了种画风,变得格外搞笑起来。 余瑶看着那张脸,苦中作乐,一边驾轻就熟地怼他:“你又没欠他钱又没用他的玉佩赊账,那么怕他做什么,两句话一唬,就被吓得屁颠屁颠地回,我真是搞不懂你怎么想的。” 财神:“别提前说大话,我跟你说余瑶,顾昀析绝对比从前更强大了,那股威压,来讨债的那两个,话都不敢多说几句。” 余瑶:“就是只蜗牛,睡个八千年,也该成精了。” 她与财神互相看了一眼,悲从心来。 所以八千年原地踏步甚至比从前还不如的,只有他们两个。 他们于是默契地换了个话题。 “你出来的时候,顾昀析的脸色如何?是那种面无表情的冷还是那种直接黑了脸的冷?” 财神嘴角抽了抽:“我没具体观察是哪种冷,但就是能让我跑得脚底抹油的冷。” 余瑶默默地闭了嘴。 财神看她心神不宁的模样,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来了,“我这么怕顾昀析是因为被打过,不得不屈服在他的武力之下,你怕什么,顾昀析再怎么凶残,多少也会念点旧情吧,万年前你跟他可算是形影不离,他走到哪你跟到哪,什么人嫌狗憎的事都干。” “那时候扶桑还跟我说,顾昀析管你就跟管女儿一样。” “会不会说话?”余瑶瞥了他一眼,又捏了捏鼻尖,道:“被镇压久了之后的条件反射吧。” 余瑶看了看财神小小的只到自己腰腹处的身子,又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方才尤延说的话来,她耸耸肩,状似无意地问:“你别光顾着好奇我的事,我问你,万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又是怎么捅了雷劫的老窝,让它这么多年都不停歇地逮着你劈?” 财神抬头,眼神比她还要茫然:“我不记得了啊。” 余瑶:“???” “不骗你,万年以前的事,我一件也记不起来了。” 他的表情实在无辜茫然,一时之间,余瑶居然不知道他是随意编了一段话敷衍她还是真的如此。 她有些不放心地问:“下一次雷劫,在什么时候?” 接下来财神的一句话,让她的心不住往下跌。 他说:百年之内。 扶桑说的有神灵陨落,也是百年之内。 第 12 章 余瑶没打算将这样的事瞒着财神,只是哪知她才起了个头,财神就已经知道她准备说什么了。 而且,这人远比她想象的要乐观。 “快活一时总比忧愁一时好,而且再怎么说我也是神,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天族那群人摩拳擦掌那么久,一心就等着我退位,他们好填而充之,这不是一万多年过去了,愣是还是没有等到吗。” “扶桑总把话说得玄乎,咱们听过就算了,要真把每句话都当真,我还活不活了。” 余瑶觉得,挺有道理,无法反驳。 世间百态,最不能推测的就是意外与生死。 说不定操心到最后,死的是她自己。 这就很尴尬,很令人绝望了。 说话间,蓬莱仙殿近在眼前,余瑶很是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被财神一句长痛不如短痛给激得迈了步子。 仙殿坐落在半山,常年氤氲着云雾,又因有神君降临,九彩仙泽缭绕,在夜色中格外的惹眼。 一进殿,发现人还挺多。 小君山油盐不进的山长,尘僧寺一毛不拔的僧佛,他们甫一见到她,眼里就亮起了光。 催债的光。 旁边还站着个扶桑,专心致志地逗弄那只红雀,丝毫没有为她说好话的打算。 此情此景,让余瑶很是沉默了一会。 在顾昀析发话前认错,无疑是最可能活下来的方法。 余瑶很快想出了一条自救求生之路。 站在顾昀析面前,她像个乖学生,眼睫如鸦羽般静静地垂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就连声音,都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乖巧诚恳:“帝子,此事是我盲目听从他人话语,没有考虑后果,但请帝子责罚。” 失算。 余瑶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 顾昀析是什么人呢,真真正正心比天高,能让他放在眼里的人,几乎没有。 因此,余瑶以为,他给自己留了鲲鹏令,而自己用它去给云烨借药材这事传到他的耳里,他可能会像琴灵,扶桑等人一样,鄙夷她的眼光,但不会生气。 鲲鹏帝子送出去的东西,给出去的承诺,说一是一,不带半个悔字。 想到这里,余瑶睫毛颤了颤,用余光飞快扫了一眼懒散靠在玉椅上的人,感应着殿里的低气压,不知怎么的,就下意识感知到,他的心情确实不美好。 作为曾经跟在顾昀析身边最久的人,时隔八千年,余瑶这样感知危险的直觉,来得依旧迅速且及时。 这就有点可怕了。 因为顾昀析很少生气。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的脾气好,相反,他脾气十分臭,性格恶劣,六界皆知。 相比于独自生闷气烦躁,他往往更倾向于让别人痛哭流涕忏悔。 余瑶生得美,眼神像勾子,天生带着流转的媚意,八千年过去,就连声音也依旧是他印象中的清脆,听着倒是无比诚恳,他却知道,她最会扯鬼话。 以前每一次做错了事,她都是这样,笨手笨脚地缩回来,开始还会心虚一会,后来胆子大了,惹祸的速度比他在后面收拾烂摊子的速度还快。 他不厌其烦,每次暴躁得想把她拎起来直接往外一丢,后来到底是没有,时间久了,他也记不大清当时是什么原因,居然真的就养妹妹一样的将人养出来了。 大名鼎鼎的帝子就这样拖着一根尾巴,戏耍六界,很长一段时间,妖嫌鬼憎,各路人士,见到他们就躲。 顾昀析懒懒抬眸,瞳孔是幽邃纯粹的黑,仅仅只看了余瑶一眼,就无端的有些暴躁,那些翻滚的压抑不住的戾气几乎已到了嗓子眼。 顾昀析突然沉沉地笑了一声,像是突然提起了一点兴趣,他掀了掀眼皮,望向余瑶,沉声道:“罚是得罚,然现下,就一直让他们在蓬莱候着?” 余瑶忍不住看向垮了脸的两老头。 摇了摇头,识趣的没敢吭声。 顾昀析冷眼看她千万年如一日乖巧认错能屈能伸的模样,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他意兴阑珊地收回目光,声线懒散,带着淡淡的沙哑,“扶桑,你来解决。” 余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两个来要债的。 小君山山长和那个僧佛第一时间绷紧了身体,下意识就觉得那个解决的意思,多半是要被打了,打到他们说不出话来,到时候,谁都不会再提这茬事。 这下,就连余瑶都傻了眼,支吾一声,磕磕碰碰道:“这……不妥吧?” 顾昀析斜瞥她一眼,冷嗤:“你来?” 一击毙命。 余瑶不说话了。 很快,她就意识到是自己会错了意。 扶桑一袭青衫,长身玉立,举手投足皆是书生气,现下朝暗自戒备的两人一笑,声音温和:“菩提子和玉尖花已用完,怕是无法物归原主,不过我这里还有些天材地宝,也足够稀罕,你们看看,若有合适的需要的,拿了相抵可行?” 见好就收,那两人笑着跟扶桑去了后殿挑选。 财神看着顾昀析的冷脸就牙疼,搓着手臂跟在扶桑后面走了。 剩下的余瑶,又怵又怂,夹缝中艰难求生。 “帝子何时醒的?”憋了半天,余瑶选了个最烂的开头。 顾昀析压根不想理会她。 他身子颀长,余瑶只到他肩胛骨的位置,面对面站着,他姿态越是慵懒散漫,就越衬得余瑶紧张僵硬。 想了想,余瑶又开口说了第二句话:“多谢帝子慷慨解囊。” 扶桑那个一毛不拔的性子,肯定舍不得拿自己的私库出来替她还债,那么是谁大方相助,简直太明显不过了。 财神说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她与顾昀析,好歹也是那么多年走东串西的友谊。 余瑶一口一个帝子,顾昀析咧了咧嘴,突然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这次他一出世,余瑶就兜头送了两份大礼。 一艘闪瞎人眼的金光宝船。 还有用鲲鹏令赊下的一屁股的账。 行吧。 自作多情,没啥好说的。 人是他要救的,鲲鹏令也是他自愿给的,余瑶用它赊了什么,给谁用,都和他没有关系。 就在这时,余瑶观察着他的神色,又说了第三句话:“等三月之后,我将原物奉还帝子,而后在十三重天设宴,权当赔罪。” 这话一听,就是客套话,但客套话往往最令人舒心。 顾昀析看了余瑶两眼,瞳孔里像是逸开了浓墨,他手指微曲,轻搭在椅背上,人站着,也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懒散样子,半晌之后,方似笑非笑开口:“好啊。” 他微微扬眉,声音尽是慵懒沙哑的碎音,问:“鲲鹏令,还在什么时候用过?” 八千年,大大小小的事情,只为云烨炼丹,拿出来用过一次吗? 余瑶显然想岔了他话里的意思,急忙为自己辩白:“就这一次,绝对没有其他的外债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总觉得自己对云烨的感情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从前恨不得什么好的都捧到他面前,现在撕破脸了,再回想起那些过往,竟觉得怎么都不像自己能干出来的事。 奇了怪了。 余瑶定了定,再一次保证道:“这些东西,三月之后定当如数归还帝子。” 顾昀析目光在她脸上轻飘飘地略过,言语中隐有嘲弄的笑意:“拿财神的元宝做贺礼,不是就想告诉我,你穷得很,还不清那些外债?” 既然她还不起,鲲鹏令又是出自他手,这些东西,也只能他垫上。 十几万年顺风顺水,这还是头一回,鲲鹏帝子如此暴躁。 余瑶这女人,简直辱没上古黑心莲的名声,不过八千年而已,一堆的烂摊子,等他理完,来不及静心修养一段时间,就不得不提前现世。 甫一出关,下令妖族亲使前往九重天,点名道姓云烨前来,他已经按捺不住,想将此人碾碎,丢进镇妖塔里嚎哭哀求,历万劫之苦,尝尽雷刑之痛。 然后,在蓬莱大殿上,闻到了余瑶身上与云烨同出一源的气味。 有缘之人,生死相牵,那是阴阳生死丹的味道。 心思被完全看破,余瑶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她正色:“那些东西,当初是云烨找我拿的,怎么说都该要他吐出来,我都已经被坑得这么惨了,难不成还得替他背锅还债?” 那她脑子不仅进水,还被驴踢了。 “等三月之后,仓俞师母将人押来蓬莱,这笔债,总要与天族好好清算一番。” 顾昀析听到这里,愈发不耐烦,连带着语气也有些恶劣:“余瑶,仓俞到底多大的脸面,在我眼皮底下保人,说三月就三月,你竟还想着处处卖她这个面子?” 余瑶看了他一眼:“你与泉泯交情不菲,我也好歹要叫仓俞一声师母,当时那个情况,那么多人看着,你摆明了也没想插手,总不能因为三月的期限和她打起来啊。” 他不插手还好说,万一帮着仓俞那边,不说别人,十三重天中的一半,都得无条件倒戈。 “余瑶。”顾昀析垂眸,突然叫了她的名字,话语里听不出明显的喜怒,“我出世十一万六千年,和泉泯相处的时日,不过三十年。” 可有一朵黑心莲,我带在身边,朝夕相处,整整五万五千年。 我把生命中一半的荣耀,权利,时间分给了她。 她惘然不自知。 顾昀析何等高傲的性子,这些话,便是打死他,他也说不出一字半语来,但他听人说过,那天族的三皇子,恰恰生了张会哄人的嘴。 恐怕他所有未曾说出口的话,都被那人说给余瑶听腻了,听烂了。 顾昀析一袭清冷黑袍之下,突然有可怕的纹路随着胸膛处惊天戾气生长出来,慢慢蜿蜒,像是带着剧毒的花枝,一点点侵蚀心智,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动,微不可见地皱眉,突然一甩袖,身子化作黑雾消散。 “罢了,随你如何。” 空气中,男人的声音冷然依旧。 两句话里,余瑶俨然看明白了顾昀析的态度,顿时生了底气。 她只当他是脾气上头,懒得同她废话计较了,于是手举成喇叭状朝他消散的位置喊:“好嘞,那我明日就带着小右和伏辰去天族,你不准帮别人对付自己人啊!” 就这套别人和自己人之论,顾昀析并不陌生,他甚至都记不清,因为余瑶一句自家人,给她撑腰撑了多少回。 得。 这个时候,他才终于从她嘴里口口声声的帝子,转变成了自己人。 狰狞的魔纹很快爬上了他的眼角,本就红得像是在滴血的小痣越发的妖异起来。 ※※※※※※※※※※※※※※※※※※※※ 本文因设定较多,篇幅较长,行文不会太快,作者会自行调整节奏,欢迎每一位读者的吐槽与建议(轻点喷),咱们有话好好说,读者与作者互相理解,但求不要接连刷负,谢谢大家的喜欢和理解,比心。 第 13 章 万籁俱寂,外面瀑布流泻的声音也渐渐的小了,余瑶在榻上盘膝而坐,修炼半宿之后,她睁开眼,暗自叹了一口气。 说来说去,六界之中,还是实力为尊。 之前她在修炼一途多有懈怠,经此一闹,也算是明白醒悟了些,有心想要改变现状,却没有办法。 她从出世时起,本体上就带着伤。 别人修炼百年能达到的效果,她得用上千年甚至万年,这一身的灵力修为,都是用无数的宝贝灵药堆积出来的。 然而但凡遇到稍强一点的对手,她这种半吊子水准,依然没用。 这就很致命。 她总不能一直靠朋友撑腰。 一次可以,两次可以,三次四次之后,她自己都过不去。 就像这次的事情,几个平时忙得脚不沾地的都住到了蓬莱,虽然尤延嘴上说还有其他的原因,但不可否认,大半还是因为她。 愁人。 余瑶又将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真是应了扶桑那副六道将乱的卦象。 先是自己出事,顾昀析出世,然后是百年之内神灵陨落的断言,再到财神将应雷劫,这么多件事情在几天之内砸到她头上,砸得她头晕目眩,思绪纷杂。 当务之急,只能先等上三月,在仓俞将云烨押来蓬莱后,从他嘴里逼问出他知道的解除生死丹效力的方法。 如果是他们已知的两种中的一种。 那么没办法,该到做选择的时候了。 只有先将这个□□拆除了,她才有心思分出来想别的事情。 否则一切都是空。 余瑶伸手按了按眉心,感受着体内停滞不前的灵力,一时之间也没了辙,她忍不住哀嚎一声,拿手蒙了眼,就势瘫在云丝织就的软被上。 神仙本不需要睡觉。 但余瑶灵力又修不上去,自然没必要整夜装模作样的打坐,一来二去的时间久了,倒是学了人世间的习性,养了个早起早睡的习惯。 眼皮子开始打架的时候,余瑶想,明天得早点起。 去后山捉鱼。 报答大人不记小人过的鲲鹏帝子。 梦里,幽蓝压抑的深海,巨浪翻涌起千层,带着千钧的力道卷出一道道漩涡,不可抗拒的吸力席卷而来,余瑶不受控制地沉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脚终于触到了底。 睁开眼一看,面前一扇古老的青铜大门矗立,两个生了锈的铜环上刻着某种晦涩的图案,看着隐隐有些熟悉,而青铜门如海底的定海神针一般,通天彻地,目光所及,看不见尽头。 门开启的瞬间,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带着悠久的厚重感席卷而来,下一刻,余瑶被突如其来的浓重威压给压得半弯了身,痛得闷哼两声,没多久,额头都渗出细汗来。 好在这威压来得去去得也快,余瑶疼了一遭,不想做被好奇心害死的猫,趋利避害天性使然,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谁知才踏出两步,身子就咻咻转了个圈,径直朝青铜门飞去。 巨门之后,另有天地,余瑶目光所至之处,是参天神树上婆娑的渗着冰霜的叶片,一叶一世界,悬挂在枝头的,是众生,是疾苦,是阴暗,是无处安放的戾气。 余瑶对这些负面情绪格外的敏感。 飘了一会,她在树下看到了顾昀析。 然后她又转了一个圈,稳稳当当停在了顾昀析的跟前。 …… 后者倚在树干上,眼睛都没睁开,衣裳倒是换了一件,疏离淡漠的墨色上,勾勒着暗红的繁复的图案,如流水的长发被一根暗红的绸带松松绑着,眼角的那颗小痣红得几乎要淌出血来。 余瑶心中那种怪异的,违和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甚至比白日里更为强烈。 余瑶出世七万年,有五万五千年是跟在顾昀析身边的。 换一句说,顾昀析性格再是喜怒无常,她一眼过去,总能窥出几分他的真实心境。 但现在,她居然什么都看不透。 余瑶莫名觉得嗓子有些发痒,她伸手挠了挠,而后中规中矩地站好,喊了声帝子。 顾昀析睁开眼,见她来了,白得透明的手背缓缓一收,顿时,树上的万千光团便化作一缕缕黑气钻进他的指尖,等最后一丝黑气消失不见,他才又低又闷地冷哼了一声。 修长的指骨贴在干裂的树皮上,顾昀析瞳孔中如墨的黑渐渐变成了如海水般压抑的墨蓝,像是燃起了两缕森森鬼火。 他并没有回应余瑶那声帝子,而是极力克制着在身体里的横冲直撞的庞大灵力,因为疼痛,额间突起根根细小分明的青筋,他肤色极白,像是被困在深渊数十万年不见日光的苍白,此时,就显得有些可怖。 “余瑶,过来。”这个时候,顾昀析的声音仍是透着深寒冷意的,半分不容人置喙。 余瑶不假思索走到他身边,蹙眉,问:“这是怎么了?” 下一刻,顾昀析的手掌扼住了余瑶的手腕,肌肤相触的时候,余瑶睁圆了眼,巨大的痛楚从四肢百骸间流出,汇聚,铺天盖地,泯灭心智,很快,她的额头就有汗珠,顺着脸颊与下颚,一路流淌下来。 伴随着疼痛的,是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暴戾,憎恶,厌恶,它们肆意翻涌,无所忌惮。 余瑶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也压根没人解释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种足以击垮人心智的痛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在顾昀析松手的瞬间,余瑶整个人脱力,毫无形象地跌坐到地上,死里逃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没缓过来,就见顾昀析面沉如水,又伸手扼住了她另一只手腕。 要命。 她嗓子哑得不成调,不由得问:“这是什么?” 顾昀析脸色十分臭,余瑶看得心颤,八千年之前,他但凡摆着这么张脸,余瑶必定十分识趣地走远绕开。 现在,直觉亦是这般。 躲是躲不开,她便默默地闭了嘴,但好在这一次,那种剧痛并没有袭来。 顾昀析额上也有汗珠,良久,他修长的指骨微松,瞧着余瑶手腕上一圈的印痕,言简意赅:“余瑶,忍着。” 余瑶脸都白了。 “你好歹告诉我这是在干什么啊。”她抖着声喘着气道,手腕平伸,五根手指软得像是下到沸水中的面条。 顾昀析大概是嫌她吵,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颚。 被迫与他直视的时候,余瑶终于看清了,那双蓄着浓深威压的黑瞳里,燃着两朵曳动的黑炎,深看几眼,脑中的神智都有无火自燃的前兆。 余瑶卡了壳,她有些迟疑地开口:“怎么……怎么有魔炎?” 她怀疑自己看走眼了。 魔炎,她并不陌生。 尤延与伏辰的眼里,都曾出现过这等形状的小火苗,他们一个坐镇邺都,一个走了以杀止杀的大凶路,又都修到了极高深的程度,有魔炎诞生是必然的事,无需惊讶。 但是顾昀析,他身为帝子,天生圣体。 他的眼里,该是众生信念,是七彩神莲,是善心所向。 顾昀析眼睫垂下,声音丁点波澜也无:“看清了吗?” 余瑶一顿,摇头又点头,看着他的脸色,欲言又止:“怎么会?” 顾昀析没有回答她的话,他皱着眉,长指化刃,在余瑶的手腕上不轻不重地划了一道口,而后去势不减,毫不停顿地挑破了自己小臂上的经络。 余瑶雪白的手腕上浮现出一道细小的血线,像是一根殷红的绳,而顾昀析暗红的衣袖上,湿濡侵染开来,慢慢的竟开出了一小丛绯丽的花来。 血线最终与血花交织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剧痛袭来。 余瑶这次实在没忍住痛哼两声,不过两息,她视线都有些恍惚,眼前一片沉沉浮浮,额角汗珠一颗接一颗滚落,前头顾昀析的身影都分成了两个。 这是今夜这场梦里的第三遭了。 每当她觉得缓了一会,下一刻,更加剧烈的疼痛就山崩海啸般朝她扑来。 不知过了多久,余瑶一动不动地瘫坐在树下,此刻,她手腕上的血已经止住了,疼痛也已偃旗息鼓,她动了动手指,再一次问:“现在可以说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堕魔罢了。”顾昀析苍白的指尖凝着一朵血莲,满脸都是某种被制约了的不爽,薄唇微动:“出了些意外,没什么大问题。” 这话说得要多轻松有多轻松,就像是简单陈述今日天气不错一样。 余瑶初闻这等石破天惊的消息,顿时什么念头都飞了,脑子里只剩下堕魔两个字眼,她咽了咽唾沫,惊愕出声:“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才苏醒吗?为什么会堕魔?”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顾昀析嫌她话多,全当没听见,过了半晌,余瑶安静下来,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鲲鹏一族的秘法出了纰漏,修炼不慎落下的后遗症。” 顾昀析堕魔,这消息传出去,六界之中甭管是谁,保管听一个笑一个。 堕魔这件事,不会发生在上古神族身上。 只有一些修为不稳定的小仙,会控制不了自己的心魔,欲/念作祟,被负面情绪左右,从而性情大变,不仙不魔,做出许多不可思议的荒谬事来。 不论是修为或是心境,顾昀析都与这两个字沾不上边。 没等余瑶细想,顾昀析就接着面不改色地道:“你的血有静心的功效,必要的时候,我要借用一些。” 余瑶这回抓住了重点,皱眉问:“所以,你真是生了心魔?” 顾昀析扬眉,答了个是。 余瑶哽了哽,没话说了。 “你何时需要,何时找我便是。”余瑶语气很有些凝重,但顾昀析的事,向来没人敢多问什么,特别是他现在看起来,心情并不是很好。 顾昀析颔首,他将手中把玩的小元宝锭抛到余瑶的怀中,道:“以后,但凡沾有别人气息的,都别拿到我面前来。” 说完,他转身,黑发如墨绸,音色再是清冷浅情不过:“回去吧,明日有事,记得起早些。” 余瑶将带着男人体温的小元宝握在手里,下意识扬声问:“什么事?” “欲杀人,讨说法。” 前方高大黑影消弥处,低沉的男声中森寒之意不加掩饰。 余瑶一下子惊得坐了起来。 清醒了个彻底。 ※※※※※※※※※※※※※※※※※※※※ 别担心,不虐,都是你们的错觉(狗头)。 画七专注甜文不动摇。 第 14 章 余瑶还没来得及从梦中缓过来,就看见了自己左手手心里静静躺着的小元宝。 她愣了一下,又很快地缓过神来。 显而易见,方才的梦,并不单单只是一个梦那么简单。 招梦术。 很快,余瑶认出了这种神族秘法。 那么,梦里发生的事,都是真的。 余瑶脑海中下意识闪过顾昀析瞳孔中燃着魔炎的样子,再想到他最后暗藏兴奋欲杀人的话语,嘶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堕魔之人,冷血嗜杀,性情古怪,喜欢见血。 所以在蓬莱仙殿上,顾昀析一出现,她就觉出些许异样来,原以为是千万年下来的默契与习惯,现在想想,却是因为她生来克恶,对负面情绪格外敏感。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顾昀析需要她的血压制心魔。 蓬莱岛的黑夜总比白昼长,余瑶不知她这一梦是多久,但外头天色并未见亮,仍是黑沉沉静悄悄的一片,木窗外,倒挂的水瀑渐渐停止流动。 余瑶心里实在藏了太多问题,她想了想,干脆从窗边一跃而下,灵猫一样在无边夜色中穿梭,直接奔着蓬莱大殿去了。 山风叩门,扶桑手头落下一子,慢慢悠悠抿了一口人间米酒,向来自持冷静的人此刻难掩喜意,对半夜被他打搅此刻仍臭着脸的顾昀析道:“那金乌蛋,我便拿回去了。” 隔着一层衣裳,顾昀析食指精准地碾在小臂上一朵栩栩如生的火莲上,心绪难宁,他皱眉,微晒:“金乌是仙嗣,本源之力就与魔族相克,两种极端难以调和,稍有不慎,你万年的研究心血都将毁于一旦。” 扶桑摆袖,笑着摇头,道:“这个不愁,我权当做个尝试,不行再换其他的灵宝,总能找到法子,上万年都等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 顾昀析下颚绷得有些紧,脸色素纸一样的苍白,他无声颔首,对跟前摆着的棋盘全无兴致。 “你若想要,拿去便是。”他黑袖一挥,令六道无数仙魔眼馋觊觎的金乌蛋便咕噜噜滚进了扶桑的怀里,又被后者丢进了灵戒中蕴养。 扶桑转而问起其他:“余瑶那丫头的事,你可是全知道了?” 余瑶这个名字一出现。 顾昀析疼了一宿的额角又隐忍地跳了跳。 戾气上涌,心浮气躁。 他伸手拂乱星罗密布的黑白子,一头墨色长发被玉簪松松懒懒地绾起,削瘦的长指敲打在棋盘上,冷声道:“大概知晓一些。” 他顿了一下,又皱着眉道:“我明日带着她去九重天走一遭,将该解决的都解决了。” 顾昀析懒得去想那些弯弯绕绕,曲折迂回的办法。 余瑶是他的人,八荒六合无人不知,他沉睡的这八千年,什么妖啊魔啊鬼的再肆意妄为,横行霸道,也不敢将主意打到她身上去,偏偏天族这么做了。 在顾昀析眼里,这就与挑衅没什么差别了。 余瑶眼光差好哄骗是一回事,天族喂生死丹,流言构陷,将她剖心历劫又是一回事。 从来没有人,在动了他的东西之后,能安然无恙旁轻飘飘当一切皆未发生过。 鲲鹏帝子向来锱铢必较,随心所欲,他今日想杀人,没人敢拦,明日说纵火,别人也只有闻风逃窜的份。 绝对的实力与权势之下,全然不需顾忌虚与委蛇,假意奉承那一套,当日若是顾昀析表明了立场,仓俞甚至不会开口为云烨求半句情。 “哦?”扶桑先是挑眉,有些讶异,旋即了然,笑盈盈道:“也是,再没人比你合适出面了。” 他们倒不是不心疼余瑶,只是顾虑颇多,制衡不少,天族做派虽然令人窒息,但实力却不容小觑,且在外人眼里,天族向来最讲理据情义,余瑶与云烨的事,说到底,也还是两厢情愿的事。 余瑶说自己是被骗着吃的生死丹,天族那头完全可以辩解,毕竟两人热恋之时发生的事,自愿不自愿的,一念之间,谁又说得清呢。 天族不认,他们也不能贸然打上门,因为这个,挑起两界战乱。 但顾昀析不一样,他代表的不是神族,是整个六道正统。 不论是那帮倚老卖老惯了的人,还是自恃甚高的天族嫡系,在他面前,既提不起辈分,也提不起身份。 顾昀析身子往后稍倾,侧露出一条流畅的下颚线,他不置可否,声音依旧懒洋洋的漫不经心:“再怎么说,鲲鹏令既然在余瑶手里,那她就是受我庇护的存在。” “我还以为你会懒得管这事,毕竟这和你养孩子的原则背道而驰。”扶桑抚掌浅笑。 余瑶才出世的时候,其实是养在蓬莱后面的灵池中的,偶尔变化作人形,也是三四岁奶娃娃的模样,且十分认生,也就和扶桑亲近一些。 一日顾昀析去蓬莱,恰巧被她撞见了,然后被尾随了一路。 对多出来的这条尾巴,哪怕这条尾巴是个先天神灵,也没能让顾昀析多看两眼,结果扶桑愣是以余瑶本体有伤,难养活为由,让顾昀析带着人去他的福地洞天养养身体。 余瑶那会却不认生了,她实在虚弱,甚至人形都变化不了,在顾昀析黑而沉的瞳孔注视下,变成了一朵紧紧闭合,才长出雏形的黑莲,然后巴巴地挂在了他的胸襟前,一动也不动了。 当时的顾昀析,一下子黑了脸,毫不迟疑地拎着那朵黑得并不纯粹的莲花甩了出去。 扶桑只好伸手接住。 他性格孤僻,极度洁癖,谁也不能近身。 谁料余瑶冷不丁被丢出来,也丝毫不觉胆怯,更不怕顾昀析身上浓重威压,她嗖的一声从扶桑手中挣脱,又巴巴地贴上了顾昀析。 还人性化地抖了抖身子,十分高兴的模样。 扶桑见顾昀析拧着眉,随时准备发作的模样,不由得笑:“难得有人肯亲近你,她的状况你也看到了,确实虚弱伤了底子,你的住处又恰是最好的修养地,且带着些日子,就当尽个兄长之职,这丫头古灵精怪,招人疼得很,相处个几日,你便知晓了。” 谁也没有料到,从那之后,余瑶就再没有在蓬莱的灵池里扎过根。 她跟着顾昀析浪到飞起。 但有一回她惹了祸,引火烧身,被本就没什么耐心的顾昀析通知扶桑来领人,余瑶死活不肯,扒拉着他的衣袖不放手,扶桑实在看不过眼,就上前劝了几句。 谁曾想顾昀析愣是不为所动,等余瑶一嗓子嚎完,他才在扶桑近乎目瞪口呆的神情中说出一番话来。 他当时说的是:我曾说过,凡事对错,自行判断,相应后果也一律自己承担,若有人主动招你惹你,我们可以替你出头,但若是你自己识人不清,被牵着鼻子走,那是你无能,没人会管你。 而后几百年,他确实再也没踏足过蓬莱,其中态度,可见一斑。 扶桑感慨:“当年你说的那番话,我且还记着,因此总觉得你是不会管这事的,若知你的态度,那日就算仓俞前来,说什么也得将那云烨扣下。” 顾昀析冷嗤:“扣下有什么用?生死丹的解法唯有两种,我们能想到的,天族也能想到,只要云烨心里有一点不情愿,他就无法再同别人结生死契,而且势必引起反噬,届时,余瑶的身体,根本受不住生死丹的反噬。” “他就是笃定了这一点,才敢光明正大地现身人前。”扶桑叹气:“所以要想解除生死丹的药力,只有从瑶瑶这头着手。” 顾昀析不置可否,长指冷不丁敲了敲棋盘,惹得扶桑疑惑抬眸,却见他敛了敛眉,纯粹的黑眸中缓缓燃起两朵火莲,声音倒是没什么变化:“我堕魔了。” 饶是以扶桑这等定力,都堪堪愣了半晌。 “你莫要同我开这等玩笑。” 顾昀析也没紧接着强调,只是轻飘飘瞥了他一眼,瞳孔中火光大盛,几乎看不到眼白,唯有两朵妖异的火莲缓缓旋转,惹眼无比。 这比任何的话语都来得明白清晰。 扶桑自然认出了这是何物,他下意识惊呼,瞳孔震动,“发生了什么事?” 顾昀析说出来,也是想找个人问清楚,而见多识广的扶桑,无疑是最佳人选。 “一千年前,我仍在沉睡之中,突然感知到,余瑶的神源正快速流失。” 扶桑认真听完,细细思量了一会,后又摇头:“一千年前,我并未感知到有何不对劲之处。倒是魔族出了点乱子,琴灵与凌洵被烦得脱不开身,尤延和伏辰皆在闭关,最后还是我出了蓬莱去帮的忙。” “而且那个时候,余瑶并未和云烨有过多接触,他们在一起,还是三百年前的事。” 顾昀析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心,阖眼沉默了好一会。 看他这样子,扶桑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正色问:“其中有什么隐情?” 顾昀析侧首,眼角的红痣妖异得不像话,像是溅上了一滴殷红的心头血,声音有些沉沉的哑:“我强行出关之后,余瑶已经被扔入六道轮回之中,云烨取了她的莲心,以证神果,在那之前,她还曾到你跟前以命相求,给云烨喂了扶桑果。” “一身神骨皆断,神源所剩无几,修为全无,我寻到她的时候,她几乎只剩一口气了。” 扶桑惊疑不定,吸了一口凉气,竟不知该说信还是不信。 “我带余瑶进鲲鹏洞府养了数百年,又取回了莲心,为她渡了神力,皆无事于补,她一日比一日虚弱。” 听到这里,扶桑脑中灵光一闪,他霍然起身,近乎不敢相信地问:“所以你用了时间禁术?” 这才使得时间回溯,一切得以重新来过。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昀析也不打算瞒着他,冷声应了个是。 “顾昀析,你疯了。”扶桑瞪眼,出口的声音都有些艰涩。 强行出关,必然落不到好,这便也罢,余瑶的莲心被云烨拿走,必定献给了天君,顾昀析想要拿回,只有独身前往天族走一遭,与那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天君打过一场。 这些,其实他还都能理解,当时若是他自己在场,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余瑶消亡。 但一想到后边那句时间禁术,扶桑只觉得脑袋像是被蜂子蛰了几下,嗡嗡闹着又胀又疼。 万事万物皆有自己的命数,十三重天的神灵立于万物之巅,本就被天道格外厚待,生命力格外顽强,若按顾昀析所说之情形,用尽灵药,渡了修为,仍是无济于事,那么便是命数。 神的命数,是由六道管着的。 顾昀析,恰恰就代表着六道。 他这样的行为,放在人间,叫假公济私,放在神界,放在他身上,叫肆无忌惮。 扶桑不由得又想起了余瑶出世之时他算的一卦。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曾与你说过,余瑶命中带厄,卦中,她活不过十万岁。” “昀析,你这是在偷换概念,财神的前车之鉴,难道还不够让你心生忌惮吗?” 顾昀析最不信这个,他冷晒:“我不是财神,也看不得他那副为情爱受死的蠢样。余瑶入我鲲鹏府,持有鲲鹏令,天族又算个什么东西,她就算要死,也没有死得如此憋屈的道理。” 两者对视,扶桑率先败下阵来。 他用力按了按眉心,又问:“所以也是因为天族动了你的人,没给你留面子,才导致你生了心魔?” 若真是这样,那鲲鹏一族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该高到何种程度。 顾昀析手肘撑着头,长指瘦削,点在眼尾,温度冰凉,他面色有些复杂,却又理所应当地回:“余瑶出世时体弱,饮的是鲲鹏洞中的九曲水,修的是与我同源的术法,本体上的伤反复发作时喝的也是我的血。你说,不死在我手上,她还能死在谁手上?” 扶桑听得出,他是真的觉得疑惑。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就像是问了一个稀疏平常的问题后反问,我这样觉得,难道不对吗? 对对对,对个屁! 扶桑被他这样坦然自然的口吻气得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来反复踱步走,又听顾昀析开口:“我上九重天为余瑶讨回莲心时,觉得天宫有些不对劲,当时隐匿的气机一闪而过,我没能细究到底,但这回苏醒之后,亦隐隐觉得这片天地生了变故。” 扶桑停了脚步,痛心疾首:“怎么可能没有变故,时间回溯的禁术啊,你当时强行出关,已是受损,怎么还能有那么多灵力来开启这样的禁法?!” “所以遭到了一些小的反噬,堕了魔。”顾昀析掀了掀眼皮,淡淡地补充:“不过现在,灵气全转换成魔气之后,修为比沉睡前全盛之时还强了两分。” 扶桑抽了抽嘴角:“这事还有谁知晓?” “余瑶。”顾昀析微微眯眼:“我需要她的血中合体内的魔气。” 扶桑了然:“你这样的修为,堕魔对你的影响并不大——就是免不了得痛一段日子,过了中合期便算稳定下来了。” “其实到了咱们这个程度,修的灵力或是魔力已不重要,但只怕天族不会再认你这帝子的身份了。” ※※※※※※※※※※※※※※※※※※※※ 重感冒,来晚了些,这段时间降温,大家千万注意身体。 ps:大家多评论评论呀,评论区清清冷冷凄凄惨惨,哭辽。 第 15 章 天族向来认为自己是六界中最高贵的种族,最看不上妖魔鬼怪之流,他们的灵力亲和,圣洁,寓意光明美好,但魔族却恰恰与之相反,生在深渊,大多数的魔族出生即是黑暗,模样丑陋,难登大雅之堂。 琴灵凌洵掌管魔界,尤延坐镇邺都,伏辰走的大凶路,他们这几个,都诞生有魔炎。天族虽然碍于他们的实力,不在明面上表示什么,可每每相见时那个态度,确实不如面对扶桑周到恭敬。 其中差距,不言而喻。 在他们眼中,鲲鹏帝子顾昀析虽然骨子里不是个好相处的,喜怒无常,做事全凭心情喜好,但人家那一身灵力,与他们天族是如出一辙的。 这说明什么。 六界当以他们为正统,为至尊。 现在顾昀析堕魔,一身灵力化作魔力,以天族那几个掌权者的行事作风,必定不再承认他的身份。 并且将会把一大盆脏水泼到顾昀析和余瑶头上。 扶桑身着白衫,宽大的袖袍无风而动,带着些书生的儒雅意味,他有些头疼地皱眉,几乎能想象到明日那个难以收场的画面。 “通知尤延他们几个了吗?去天族讨说法,拳头不硬可不行。”扶桑想来想去,最终妥协地微微叹气:“原本还想着将这事和平处理,说到底,天族学了人间的那一套,最注重嫡系血脉,云烨再如何出众,那也非长非嫡,天君那么多个孙子,舍下这一个,也并不是不可能。” “我听说,天君的几个嫡孙,可都比云烨有能耐,少了一个品行败坏的三皇子,天族也不愁后继无人。” 可显然,顾昀析并不满足于此。 甚至不仅是天族,锦鲤族同样也跑不掉。 堕了魔的顾昀析,只怕会更加肆无忌惮,无所顾虑。 他在余瑶身上撒不出的怒气,将会千百倍还到始作俑者的身上。 他们,一个都躲不掉。 顾昀析掀了掀眼皮,瞳孔中妖异的火莲消散,他侧首,声音浅淡:“未曾,明日天渊正开之时,将那几个清闲的都叫上,这一次,我想仔细瞧瞧天宫里藏着的东西。” 所以若是天族不配合,不识相,他不介意将天宫打碎,然后,一寸一寸地搜寻,将异动之物钉死。 扶桑听他这么一说,面色也是一凛,问:“到底藏着什么东西,竟能你的感知也能逃过。” 顾昀析呵笑一声,阖了眼眸,又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邪物,藏得深,天君的结界设的多,干扰的气息也多,我当时身上有伤,感知被阻挡了大半,因此,并不能当即辨认出其身份来历。” 扶桑讶异挑眉,心想,在顾昀析这种将北海魔龙称为小家伙的人眼中的邪物,到底能邪成个什么样子。 “明日,我也跟着一同去吧,虽然不如你们能打,但拖一两个老朋友喝喝茶,清个场,也没有问题。”扶桑眯了眯眼,脸上笑容依旧温和儒雅。 ==== 在山风中跑了一会,蓬莱大殿就在眼前,余瑶突然停了步子,拧着眉停了下来。 风从耳边刮过,其实并不算温和,引起的尖啸声像是小孩子的啼哭,余瑶的呼吸原本还有些急,这时候,却诡异地慢了下来,只剩下心跳,一声比一声急促,有力。 在这个时候,她居然想起了云烨。 在后者的容貌从脑海中闪过的一瞬间,余瑶就险些给自己一巴掌。 紧接着,那种思念的滋味如同跗骨之蛆,它们藏在身体的深处,轻而易举地就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风暴。 余瑶简直惊呆了。 有时候,她其实觉得自己对云烨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三百年相处,两人平时都在忙自己的事,鲜少有聚一起的时候,就算有,那也绝不是腻腻歪歪的画风,大多就是云烨要炼丹了,自己鬼迷心窍地去帮着借东西,讨人情。 就这,事后她还常觉得迷糊,怎么看自己都不像那种出手大方,眼也不眨的主。 云烨那张脸,对余瑶有一种杀伤力,一见到他人,她的性子都要放柔许多。 这种感觉实在太难以言说,她越是闭眼凝眉不去想,越是记得清晰,许多两人相处的细节也一一浮在心口,要将她这个人都软化掉。 简直见了鬼了。 余瑶咬牙,心跳如鼓,她匀了匀呼吸,就地盘腿而坐。 蓬莱大殿灯壁辉煌,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九彩仙泽萦绕,十分漂亮,她记得,云烨的寝宫,飞檐翘角上也是这样的色泽,甚至还要更亮一些。 也对,顾昀析的气息将扶桑的压制了一些,因此仙泽才暗了。 顾昀析堕魔了。 她是来问他这件事的。 余瑶蓦地睁开眼睛,呼吸一滞,原本脑子里所有的旖念瞬间破碎,短短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她的衣衫上全是汗水,像是刚从水池里爬出来一样。 余瑶爬起来给自己捏了个清洗的小术法,又换了件清爽的衣衫,还没来得及细究方才的失常,那股能拖人入深渊的思念,再一次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自己的身体,如此反常,余瑶自然是第一时间能感知到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在自己还未察觉到的时候喜欢云烨入了骨子里,她继续鬼迷心窍,色令智昏,不顾云烨做的那些恶心事,执意将命再次送到他手里,她会感到疑惑,觉得自己有被虐倾向,但不会产生别的怀疑。 但问题是,今夜,一个时辰前,她才得知顾昀析堕了魔。 她无比的清楚,有这事打底,云烨就是脸上开出花来,她也没心思观赏怀念。 没人比顾昀析重要。 那是从她出世起就相伴,见证了她所有磕磕碰碰,就算要沉睡,也会把鲲鹏令和上霄剑留在她手上的口不对心的兄长。 说是兄长,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倾向于扶桑所说的,顾昀析管着她,像是管女儿一样。 哪怕八千年前,自己曾被他坑过一遭,因为这个,再次面对他的时候,余瑶十分的抹不开面子,连带着称呼,也是一口一个帝子。但就是天大的玩笑,也比不得顾昀析半根手指头。 这点,余瑶心底门清,甚至压根不需要细想。 因此,这等情况之下,这份的情绪就来得十分诡异,余瑶咬牙,心浮气躁,越到后来,受的影响越深。 她起身,绷着脸朝蓬莱殿飞掠。 她入殿的时候,扶桑恰巧准备出来,见她脸色难看得不像话,又止住了脚步,率先问:“这是怎么了?” 顾昀析无声无息睁眼,他以肘撑头,袖袍滑落半截,腕骨格外突出,皮肤白得近乎诡异,更兼眼角的红痣,像是溅上了一滴滚热的心头血。 余瑶并不搭话,她重复着一个驱除杂念的过程,烦不胜烦,往往才清醒一点,便又被拖入并不美好的回忆中。 桌面上放着的上霄剑感知到了她的气息,翁翁地动了两下,小巧的匕首外,嵌着上好的聚灵石,尚未近前,锋利的剑气就已划开虚空,切割气流。 余瑶寒着脸,拿过上霄剑,往自己小臂上化了两刀。 血花在淡青的衣衫上绽放,像是雪夜里盛开的红梅,浅浅的馨香传开,尖锐的痛感从小臂传遍全身,余瑶哼了一声,脑中陡然清明,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顿时如云烟一样消散,再未有任何的异动。 这一下,无疑证实了她的猜想。 再往回想想,从前和云烨相处的细节,现在想来,竟是处处不对。 上霄剑中突然蹿出来一个剑灵,瞪着眼看着余瑶手臂上蜿蜒的血迹,楞楞地打了个激灵,冲着顾昀析喊冤:“这真不能怪我,是余瑶自己撞上来的。” 自从它落回到顾昀析手中,受到的教训真不少,乱叫人的毛病也收敛了一些。 余瑶将匕首擦干净放回到顾昀析跟前的桌面上,对上两人一灵或不解或询问的目光,定了定神,将方才反常之处一一道出。 顾昀析瞳孔纯黑,闻言垂眸,如丝如绸的黑发顺势遮了半面侧脸,未置一词,倒是扶桑沉吟出声:“疼痛可以阻隔思绪,倒也并不一定是你这头受了伤,云烨跟着感同身受了,怕被发现,才停了某种手段。” 余瑶细想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摇头,眸子乌黑晶亮,还透露着一层浓浓的阴霾,她并没有迟疑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我先前并不能确认,但现在想想,从前出现这种感觉,多半是云烨要炼丹,或者有求于我的时候,上回我来蓬莱借扶桑果,也是因为这个。” 扶桑果不同他物,格外贵重,她并不是没脑子,但依旧还是来了。 现在逐一理清,若说里头没蹊跷,她是不信的。 “而且。”余瑶瞥见顾昀析眼底的忽明忽暗的火莲,也知他将堕魔之事告诉了扶桑,也没了什么替他隐瞒的想法,直言道:“今夜这个情况,我断然没有心思落在儿女情长上,特别是我得知他将要另娶,流言构陷,还骗我吃下生死丹之后,更不可能。” 顾昀析蓦地笑了一声,浅而短促,长指一点,声音清和:“过来。” 余瑶走到他面前,明艳灼然的脸上尚带着来不及掩去的厌恶和憎恶,顾昀析伸手,暗红衣袖拂过她的小臂。 疼痛戛然而止。 他看起来极满意地眯了眯眼,问:“此言能否当真?” “能。”余瑶并未迟疑,她眼珠动了动,道:“以前在人间看戏之时,你曾说过,宁愿拼得头破血流,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我虽然没什么大志向,但也绝不想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人暗算而不自知。” “行。”顾昀析罕见地露出一缕笑意,就连声音,也十分地温柔,只是话中的意思,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说:“若是云烨真对你使了手段,我亲自将他去骨抽筋,挫骨扬灰,若是没有,你就下去陪他,如此可行?” 余瑶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这人的疯狂看戏劲又上来了。 她捏了捏眉心,应得倒也干脆。 果然,他看上去高兴了一些,嘴角微微一扯,声音里尽是暗藏的锋利与扭曲的跃跃欲试,“那,现在就走。” 余瑶:“等等,你还未同我说,堕魔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才是她今夜前来的目的。 她知道,普通的心魔,根本不足以令他失守。 ※※※※※※※※※※※※※※※※※※※※ 好的,评论区果然暖和一些了,看来卑微作者的恳求,还是有、、用的。 第 16 章 殿中火烛曳动,顾昀析轻飘飘扫了扶桑一眼,而后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来,轻描淡写地道:“闭关时受了伤,没什么别的影响,过些日子就能彻底稳定下来。” 余瑶默了默,然后转头望向扶桑,求证的意味格外明显。 扶桑伸手摸了摸鼻梁,苦笑着点了点头。这时,一只红雀猛的从外殿飞进来,跳到他的肩头上踩了几脚,两只小豆眼溜溜地打量着余瑶和顾昀析,最后视线落在被顾昀析随意定在半空中的上霄剑剑灵身上。 它玩心大发,啾的一声之后,尖长的鸟嘴啄上了剑灵的头顶。 顺利地啄下来一条金黄的流苏穗子。 上霄剑威名震慑六界,人尽皆知,剑灵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它气得红了眼,嗷嗷大叫,奈何身子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嚣张的红毛鸟衔着他从人间找来装饰自身的宝珠,万般高傲地停在了扶桑的肩头。 可就是没人理他。 扶桑笑得温和,用指腹抚了抚那红雀的头,丝毫不把剑灵的话语放在心上,余瑶干脆当没听见,眼皮都没动一下。顾昀析更绝,他似乎是觉得吵了,有些不悦地用指尖点了两下棋盘,干脆利落地扔来两个字:“别吵。” 剑灵憋住话头,委委屈屈地住了嘴。 余瑶没管它,她略略弯身,毫不避讳地望进顾昀析的黑瞳中,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眼里平白升起的黑炎。 顾昀析掀了掀眼皮,眼尾的红痣越发妖异,他似是来了些兴味,半撑着肘离她近了些,似笑非笑地问:“怎么,梦里还没看清楚?” 他容貌极清隽,身形清瘦,勾唇笑的时候,甚至还带着些书生的文弱气。余瑶下意识地就回忆起了从前,他每回出现在人前,都是病秧子似的慵懒散漫,看不出半点帝子的威风,倒像极了游戏人间的浪荡子。 现在,懒散依旧是懒散,但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分明还是同样的容貌,从前还剩着的那么点清隽随和,如今尽数褪去,化为了浓深的,能将人压得喘不过气的威压。 余瑶凑近了一些,顾昀析身上十分好闻的的冷香味便钻进了她的鼻子,她抿抿唇,身子退开了些,皱眉问:“为何你的魔炎和尤延他们的不同?” 顾昀析眼中的魔炎呈火莲状,像是完美无瑕的工艺品,经得起任何求毛求疵的探查,与尤延他们修炼出的一簇小火苗有着不小的差别,就连颜色,也不大一样。 没等顾昀析回答,她自己就想出了个大概。 堕了魔的帝子,那也是帝子。 处处都有特权,她已经习惯了。 顾昀析声音沙沙地说了句不知道,事不关己的模样,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饶有兴味地朝前倾了倾身,问:“躲什么?” 余瑶皱眉,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而问:“何时出发,可要筹备谋划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顾昀析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说这话,笑了笑,眼角眉梢俱染上张狂,“筹备什么?到了九重天,他想好好说理,也得看我愿不愿意听他扯嘴皮子。” 这话倒是没错。 他最是没耐心。 余瑶又不知该说什么了,她敛了敛眉,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也还是想不出能有什么法子,能无声无息干扰人的神智,影响人的情绪。 这未免太可怕了些。 这人呐,一旦生了疑心,细想之下,便觉得哪哪都不对了。于是,这等情况之下,余瑶不可避免的就想到了她与云烨初识的场景。 炼阳灼骨,七色仙云腾上天边,漫天霞彩铺就,如玉君子斐然,温润清和,言语带笑。 很容易就让人生了好感。 所以饶是余瑶自认并不识人之七情,也认同了外人口中红鸾星动的说法。 顾昀析随意将被困在半空中的剑灵放了出来,抬眸看了看她,说:“自己的场子自己找回来,我替你压阵,要怎么做,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想。” 余瑶诶了一声应下来。 说白了,就是要将仗势欺人四个字发挥出精髓来,这事不难,她做得得心应手。 因为自身太过菜鸡,又总闲不住到处乱蹿,余瑶才出世那会,被不少人欺负过。每次回到鲲鹏洞,都是灰头土脸惨兮兮的样子,顾昀析其实懒得管她的破事,但鲲鹏一族骨子里的东西作祟,他每次都还是会阴沉着脸问清楚事情经由,然后提着余瑶去找说法。 这个找说法,倒并不是简单干脆的由他出面将人打一顿,而是由余瑶自己动手,他老人家悠哉悠哉站在旁边,话都懒得说一句,对面马上怂得不成样子。 期间,余瑶也有和扶桑一样的顾虑,且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天族不会再承认顾昀析的身份了,还不知道这次事后,该如何对他口诛笔伐,总归是要闹大了。 顾昀析正在漫不经心地拍着剑灵的头玩,余瑶仅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说出来他也不会在意。 “顾昀析,天族要真恼了,要跟十三重天开战怎么办?”余瑶拧着眉:“他们最在意声明脸面了,被堵在家门口打,面子肯定过不去,那老天君,最会来事。” 如她所料,顾昀析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倒是扶桑掌心托着他那宝贝得不行的红雀,走到余瑶身边,闻言笑着道:“十三重天十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次八人同去,本就是一种开战声明了。” 余瑶愣了一下。 她有点担心。 十三重天上虽有十神,但有一位已然陨落,另有师祖在西边开了个讲堂,离着十万八千里不说,也已经很久没有露过面了,再有她自己和财神这个情况,根本没什么用,就连通风报信的速度都不如天族的飞鸟族快。 十人里,真正能堪大用的,只剩下一半。 天族,高层暂且不说,手底下数十万天兵天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人一口唾沫,都足够将他们淹死了。 虽说战时巅峰战力决定一切,但真要打起来,也还是说不准会是个什么情况。 琴灵凌洵管着魔族,一声令下,与天族血拼倒是不成问题,但魔物大多弑杀,骨子里冷血残暴,不服管教,届时杀红了眼,趁乱跑去其他几界为祸的怕要占了七八成。 尤延那边就不说了,听着威风八面,实则是个苦差事,邺都的好几位鬼王,都是靠他镇压,一旦脱离禁制,后果不堪设想,不出乱子就算好的了,实在不能指望帮得上忙。 墨纶那边,倒是能抽出些妖君妖将帮忙。 掰着手指头数,也就那么二三十个人。 面对天族千军万马,首先人数与气势上就输了。 扶桑看出了她的顾虑,揉了揉她的脑袋,清雅的面容上笑意醇和:“放心吧,这些事情,还轮不到咱们神族小公主担心。” 余瑶扯了扯嘴角,索性不去理会他的调侃。 三个时辰之后,众人立于首山之巅,云雾如丝似线,小茅屋静静屹立,仿佛亘古如此。 尤延站在余瑶身边,一头银发如霜似雪,夺人眼球,他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唇,露出两颗尖长的牙,眼底缓缓燃起两簇森蓝火苗,他握了握手掌,对着余瑶认真道:“阿姐在人间护我周全,今日我终可为阿姐遮风挡雨。” 他仍是人间历劫时的少年模样,带着点稚气,余瑶眨了眨眼,鼻尖有点点酸,她笑着应了声好,又道:“别再阿姐阿姐地叫了,真要论年龄,我还比你小些,堂堂邺都少主,面子还是得留着些。” “还有伏辰,也别再叫我师父了,叫人听多了,战神的威名可就全没了。”这才是余瑶最想说的,她朝伏辰看去,眉心莲印恢复了些光泽,像是在上面撒上了一层金粉。 “不行。” “不可。” 两道声音近乎同时传到余瑶的耳朵里。 她顿生无力之感。 顾昀析一身暗红长衫,站在他身边的分别是扶桑和墨纶,他长指点在空中,不过须臾,一个繁复的阵法便已完成。 这时,他方抬了抬眼,声音不愉:“余瑶,过来。” 墨纶往旁边靠了靠,给余瑶留了个位。 “走了。”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铺天盖地的灵光将几人的身影淹没。 ※※※※※※※※※※※※※※※※※※※※ 来了来了。 第 17 章 九重天,七十二座宫殿矗立,祥瑞的七彩仙光铺就,糅杂成一种罕见的,十分温柔的颜色,里头奇花异草曳动,修篁千节参天,千百万年,皆是如此景象。 凌霄殿,天君才换下常服。 挥退诸仙之后,他揉了揉眉心,看着站在下头闷不吭声的皇太子云存,声音自蕴着一股子浓得化不开的威严:“昨日之事,因何搁浅?” 云存拱手,面色阴郁,“回父君,老三昨夜又施秘法,但不知为何,并未成功。听他的意思,是因为余瑶突然受了伤,神智骤然清醒,他怕继续下去打草惊蛇,故而决定另找时机,不急于这一时。” 天君听完,难道点头夸了句:“不错,这段时日,老三眼看着沉稳心细不少,心性比之以往更为坚毅,假以时日,尽心辅佐兄长,也将成为我天族大将,扬我天族之威。” 这也是天君为何最终决定保下云烨的原因之一。 他于修炼一途极有天赋,又是难得的炼丹之才,被西方旬阳神师看重,收为关门弟子,还与锦鲤族圣女两情相悦,定下婚约,若没有余瑶胡搅蛮缠,前途一片光明。 好在这回锦鲤族族长亲自出面,说动了仓俞出面,好歹换了个三月之期,三月的时间在神仙眼中,无疑是弹指一挥间,可同样,也能做许多的事情。 云烨在离开蓬莱的当日,就带着温言走了。 六界之大,天高海远,只要注意一些,隐匿气息,十三重天的那几个人,难不成能将天地都翻个遍的找人不成? 至于仓俞,真要论起来,与天族并没有什么关系,神与仙真要起摩擦,多半也会因为泉泯的关系向着那头,这样的队友,卖了就卖了吧。 云存听着天君的夸赞,笑了笑,显然也是认同这番话的。 老三虽然不错,但注定无缘未来储君之位,因为在他上头,有一个无比优秀,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大皇子,在他的光芒之下,天族的所有后辈,皆被压得黯淡无光。 “听闻万年之前,余瑶和帝子走得近,你回去传音给老三,这段时间就不要再用那东西控制余瑶了,免得被察觉出异样来。”天君这样说。 云存应了声是。 殿中空荡,只有他们父子二人,有些不为人知的藏在心里许久的话,终于可以找到个机会蹦出来。 云存十分谨慎地用神识扫了一遍大殿,玄色的衣角挥动,隔音结界一开,他上前几步,声音压得有些低,直面天君,问:“父君,我们的计划,什么时候开始?” 天君揉了揉太阳穴,缓缓道:“让本君再想想。” 云存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突然有仙娥步履匆匆地入殿。他死死皱眉,才要呵斥,就听到了仙娥有些慌张的传报声:“天君,太子殿下,帝子和几位神君突然降临,堵在了玄天门口,现在天宫的人,进不能进,出不能出。” “什么?!”天君从椅子上起身,神情阴郁到了极致。 云存脸色也不好看,他一字一句地提醒:“父君,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了!” 天族大多心高气傲,他们认为自己才是六界的正统,但多少万年过去,仍是他们一厢情愿的自以为,并没有既成事实。 其他五界虽不如天族出彩拔尖,但也有些巨头大能坐镇,说要一统六界,要付出的代价大到他们无法估量。 此外,还有个独立于六界的十三重天。 人数虽然少得可怜,但架不住有能耐的那几个战力实在太过可怕,真要打起来,至少能拖走一大半天族的巅峰战力。 还有一个顾昀析。 谁也不知道他的极限在哪。 ==== 玄天门,仙气氤氲,守门的天将有些紧张,头盔下露出一双眼睛,略略扫过拦在天宫门口,神情各异的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放缓了呼吸。 琴灵,凌洵,墨纶等与天族关系不好的,并不常在九重天露面,扶桑八面玲珑,倒一直与天族保持着不紧不密的联系,表面功夫做得到位。 至于顾昀析,他身上的威压,简直要将那些天将压得直不起身来。 太显眼,太特殊了。 许是堕了魔,顾昀析并不如从前那样喜爱白衣,他身上披着件仙云魔云纹的暗红长衫,身子颀长,存在感不容忽视。 余瑶没想到他说的讨说法就是二话不说堵在人家门口,抬手就是一个结界。 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 这样的架势吓坏了一些伺候的小仙娥,远远地就躲了起来,只探出个脑袋,小心翼翼地观望。 余瑶有些唏嘘,想起上一回过玄天门,还是被财神拉着去参加云烨的定亲礼,憋屈得不行,这一次,却是来堵门的。 若要问感受,只一个字,爽! “顾昀析。”余瑶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她扯了扯顾昀析的衣袖,话语轻快:“你能不能打得过那个老天君啊?” 天族之中,天君修为最强,天族太子其次,就上回蓬莱岛的情况来看,尤延与天族太子云存可以打个平手,另有天族四大长老也非泛泛之辈,琴灵可挡住他们的反扑,剩下伏辰,凌洵和扶桑,天族一时之间,根本抽调不出可以抵挡的人。 余瑶只担心那天族的老天君。 顾昀析若是拦不下来,今日这说法,多半讨不来。 其实放在以前,余瑶是不担心的,但眼下情况特殊,顾昀析堕魔,闭关时期还受了伤,她到底有些放不下心。 “试试就知道了。”顾昀析皮肤是寡淡的白,个子很高,看上去并不强壮,反倒有些瘦削,就连说的话都糅杂在风中,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纯黑的瞳孔中光芒陡然盛到了极致,骨节分明的手指握在一把未出鞘的匕首上,随着一声斗意昂扬的剑吟,无尽的仙泽蓦然爆发。 上霄剑出鞘! 惊天光芒闪动,古老而繁复的纹路密密麻麻覆盖剑身,勾勒出一个个晦涩难懂的符文,顾昀析手掌一握,上霄剑便嗡鸣着落入他的手中。 而上霄剑落到甫一落到顾昀析手上,就开始慢慢的变化模样,原本被仙泽缭绕的剑身像是被泼了一盆浓墨,取而代之的是森寒魔气,上古尘封的气息扫荡,几乎就在顷刻之间,玄天门两根直耸入天的玉柱化为齑粉,纷纷扬扬洒落,像是人间冬天的雪沫,又像是春日绵密的细雨。 这个时候,顾昀析没有耐心再慢慢等候天族来人,他手一招,没有别的花样,直接一剑斩下。 无与伦比的压迫之感从他身上迸发,结界之内的无数仙娥仙官被这一幕吓得亡魂皆冒,尖叫声此起彼伏,在死亡的气息面前,再寻不出往日身为仙者的半分淡然自若。 顾昀析这一剑,直接斩向了那七十二重仙宫,天地变色,飞沙走石,惊雷汇聚成张牙舞爪的虬龙,绕在上霄剑周围,携雷霆万钧之势而下。 上霄剑高悬,尚离着一段距离,边沿处有些没有禁制守护的仙宫就被惊天的剑气撕裂,像是泄了气的球,软塌塌地散开了架。 这等架势,看得余瑶眼皮直跳。 财神咂了咂嘴,语气唏嘘:“同是上霄剑,怎么在不同人手里差距就那么大呢。” 余瑶嘴角抽了抽,心想大哥咱两同为废材,给我留面就是给自己留面,这么浅显的道理你怎么总是不懂呢。 结界外,虹销雨霁,结界内,火光四起。 就在那抹刺目剑光即将劈在凌霄殿上时,一只千丈庞大的巨手牢牢将其握住,两相对峙之下,那手掌与剑光同时散去。 “帝子这是何意?”威严的声音如闷雷,天君身后跟着一众绷着脸压着怒气的天将和长老,清一色的白袍银衫,规矩又刻板,正如天族一惯的行事作风。 顾昀析抬眸,骨节分明的长指轻飘飘点在半空,于是结界四方凭空浮现出四朵巨大的黑焰火莲,温度节节攀升,那些火莲十分妖异,盯着多看两眼,理智与神魂都要一同燃烧起来。 做完这些,顾昀析眼底划过浓烈的讥嘲,一句废话也懒得讲,直接无视了先前天君的质问。 “让云烨出来。”他道。 天君被他的举动激得眯了眯眼,饶是以他这样的心性,见到这样说打就打的小辈,哪怕知道这个小辈有非同一般的身份和本事,也还是不由得生了三分气性。 活了这么久,第一次遇到这样嚣张狂妄的。 当真什么也不放在眼里。 天君到底眼神毒辣,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顾昀析手指上冉冉跳动的黑色冷焰,再与一双含着讥笑似是刻意与他对视的眸子,呼吸微不可见一顿。 那纯黑的蕴着无与伦比威严的瞳孔中,俨然是两朵无比清晰的黑焰莲,缓缓盘旋,瑰丽而摄人心魄。 这魔炎到底寓意着什么,没有人比天君更清楚。 天族许多根基不稳的小仙身上,都曾出现出这样的火苗,不过比起顾昀析的天差地别,而这个时候,天族士兵就会绑来那堕魔的仙者,当着众仙的面,将其剔除仙骨,投入凡间,以儆效尤。 天君平素处事再沉稳有度,见到这样的情形,也有一瞬间稍纵即逝的诧异。 云存身为天族太子,又与顾昀析属同辈,他当先一步跨出,白袍卷软银边,脸上噙着怒意,声如云雷滚滚,散至结界的每一处:“我当帝子为何来我天族滋事,原是心性不稳堕了魔。若是帝子克制不住心底嗜杀邪性,大可直言,我天族囚仙笼可助帝子一臂之力,总比帝子动辄大开杀戒,滥杀无辜的好。” 说到后面,他已是冷笑连连。 果然,开口就是一大盆的脏水。 而听了云存这一席颠倒黑白的话,结界中的天族人看顾昀析的目光,很快就从敬畏转变成了惧怕,多是缩着脖子心有戚戚的模样。 余瑶目光一瞬间变得极冷,她错步挡住天族那群人看向顾昀析的视线,声线清冷:“囚仙笼还是留着给天族内讧,狗咬狗时再拿出来用吧。我十三重天做事看因果原委,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牵扯无辜,但若天族执意庇护云烨,今日事情,无法善了。” 云存皱眉:“余瑶神女莫要蛮不讲理,上回在蓬莱岛,诸神众仙见证,是你亲口允了仓俞祖师的三月之限,眼下才过去几日,便做不得数了?” 余瑶早料到他们要拿这个说事,嘴角扯出个讥嘲的笑来。 扶桑一身青衫,在他们几个非白即黑的衣着中,格外惹眼,自然,同样惹眼的,还有一身喜庆彤红,亮得近乎反光的财神。 此时,扶桑稍往前行一步,面容俊逸,声音温和,徐徐道来:“太子殿下可是把我忘了?蓬莱的山门,非一般人想进即进,想出即出,仓俞虽辈长位尊,也需遵守我蓬莱的规矩,不请自来,我,很有意见。” “自然,她说的话,也并不作数。” 云存怒气更甚:“扶桑,仓俞师祖乃我天宫记名长老,蓬莱之宴,我天族乃收金柬备厚礼而入,随行人数,自然也由我天族内部定夺。”说罢,他目光扫过结界中那一地断壁残垣,又沉着声音道:“不过多一人进蓬莱尔,你便如此动怒不讲理,那今日你等堵了玄天门,一言不发便欲大开杀戒的做法,我天族又该如何处理?” “处理?”尤延眼一斜,手掌朝虚空微握,盘旋着黑色纹路的长镰显露,被他牢牢抓在手里,“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老东西,也好不到哪里去,半桶水乱晃荡,脑子还不开窍,真是白活了那么多年。” 尤延说话一向不给人留情面,嘴巴一张,能将人说到地缝里钻进去。 气氛一瞬间剑张弩拔。 “处理?”顾昀析也捉了这两个字眼反复咀嚼,神情似笑非笑,“杀了你,就不需要处理了吧?或者,得将整个天族夷为平地才行?” 他的杀意太过明显强烈,直慑灵魂的威压逼来,云存这样的修为,居然觉得皮肤有些刺痛。 他心下大骇。 这意味着,顾昀析并没有夸大其词,他真有杀死他的能力。 “够了!”天君目光闪烁几下,面色阴晴不定,最后朝着他们摆手,无比冷淡地告知:“各位来得不巧,晔儿不在天族。” 余瑶冷静地问:“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因为什么事?” 天君险些被这一连串审犯人的问题气笑。 “九重天有十五天孙,本君莫非都要日日一一过问?” 余瑶站在玄天门前,脑子里的那片记忆与现段日子的结合在一起,无比明确的感知到,她与云烨的羁绊,绝不止生死丹这一层。 天族的人此刻在这里将事情撇得干干净净,事实上,手怎么可能是干净的? 云存也在一旁帮腔:“余瑶神女,出尔反尔,背信弃诺,不太好吧?” “天族太子,我十三重天没有那么多规矩,也不讲理法,十人一体,同损同荣,天族既然干了那么多不要脸的苟/且事,就别讲那么多虚话了,免得授人以柄。”伏辰绷着脸,每一根棱角线条都是冷而硬的,“颠倒黑白,落井下石,流言构陷那一套,我神族不是不会,是不屑,没时间跟你们玩那一套。” 琴灵凝神,声音寒到了极致:“一句话,云烨,到底交不交出来?” 这下,天君和云存齐齐皱眉。 他们想不明白,一个余瑶而已,听闻她在十三重天并不受重视,修为更是差得没眼看,当初他们也正是明白这一点,千挑万选才选中了余瑶,怎么突然,风向变得这么快? 这阵仗,除了西边的那位没来,其余的,一应都到齐了吧。 “本君适才说了,云烨不在天族。”天君眉头紧锁,也没有退步的意思。 余瑶胸口起伏两下,闭了闭眼,才要说话,就见一头巨兽驮着两人,风驰电掣,飞快奔近。 等到了结界前,泉泯和一小童子的身影显现出来。 余瑶和尤延同时皱眉。 结界并没有阻拦他们进入。 “昀析。”泉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是那种一看就让人觉得和蔼,好接近的长相,他上前,拍了拍顾昀析的肩。 余瑶瘪嘴,和尤延同时喊了声师父。 顾昀析一眼就瞥到了她拧着的唇角,再看看老朋友不以为意佯装自在的神情,顿时皱眉,低声问:“他不过当年受我之托照看你几日,便成了你的师父了?” “我教你术法,改善体质,灵脉一条条的给你寻,怎么也没见你喊我一声师父?” 余瑶万万料不到是这个开场,她明显卡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地也喊了声师父。 结果顾昀析的脸更黑了。 泉泯有些尴尬地搓手,如何看不出来顾昀析这是在让余瑶跟他撇清关系,摆在明面上的不满。 “嘿,我来就是和你说道清楚,这件事,确实是仓俞做得不对,我已和她说过了。但这件事,其实也,嘿,主要是那锦鲤族族长的人情,是我欠下的,人家就那么一个要求,当时我又不在,仓俞也是冲动,就一口应了下来。”泉泯看向余瑶和尤延,笑了笑:“师父不好,让你们受委屈了。” 余瑶低眸,问:“仓俞师祖向我保证过,三月之后定会擒了云烨来我跟前,我想问问她,她有何底气说这样的话?” “她知道云烨现在去了哪里吗?” 顾昀析的结界之内,感应不到云烨的味道。 是藏起来了,还是真的不在,不得而知。 泉泯有些迟疑,他默了默,才如实道:“这样的保证,其实是锦鲤族族长对仓俞说的,云烨是天族皇子,也不能真捆在身边勒在裤腰带上。” “所以。”余瑶道:“仓俞就因为锦鲤族族长口空白说的一席话,就敢这样跑到蓬莱跟我保证?她明明知道云烨给我服下了生死丹,也知道他跃跃欲试地想渡成神雷劫,她什么把握也没有,如何有底气说出那番保证的?” 尤延淡淡地跟腔:“仓俞师祖好大的威风。” 泉泯被两个小辈这样说,也不觉得恼,挠了挠头呵笑一声,道:“还有些时间,我同你们一块找,人多找得也快些。” 顾昀析未置一词,侧首问余瑶:“这里,想怎么处理?” “想怎么处理都行嘛?” 顾昀析笑了笑,伸手捻了她一缕黑发,动作亲昵,语气轻狂,“对。想怎样都行。” 余瑶指着前方在云雾中沉浮的七十二重仙宫,重重地一字一句道:“将天宫掀开,一寸寸找。” 顾昀析突然笑了一下,温热的手掌揉了揉她的发顶,道:“还是学了些我的脾气的。” 说罢,他蓦然抽身,上霄剑嗡鸣之声响天彻地,一道剑光化成七十二剑,无视天族人目眦欲裂的目光,重重斩下。 与此同时,尤延的黑镰,伏辰的弯刀也劈了下去。 “放肆!” “小辈,尔敢!” 天君与一众长老飞身迎了上去,怒吼与警告声交杂。 ※※※※※※※※※※※※※※※※※※※※ 算是双更了,呜,粗长·雄起·不断更·画。 因为工作原因,无法保证确切更新时间,但尽量不断更,有事会在文案中请假,谢谢大家的理解。 第 18 章 结界上空,风云突变,沉厚的乌云将天空占得满满当当,如墨一样压抑的黑,不时被蹿出的惊雷撕扯出一道巨大的缺口,声势骇人。 没有试探实力的虚招,没有长篇大论的声讨,十三重天的报复俨然像是一场毫无征兆的狂风骤雨,突然哐的一声,落在了不可一世的天族人头上。 尤延一马当先,冲进天族高层中,所到之处如过无人之境,黑色的长镰上淌着一些尚温热的,殷红的血——那是方才他一刀将天君身后站着的几个天孙挑飞时沾上的。 云存眼皮一挑,挡住了他,同时没忘厉喝:“帝子堕魔,十三重天难道也要跟着犯下错事吗?” “哈哈哈你说的什么狗屁话,看顾昀析不爽啊?那就去跟他过招,别在这跟我逞口舌之能!”尤延错身挥开他迎面而来的术法,手中黑镰遥遥指向懒洋洋站在东塔尖的人,眉目中上夹杂着未曾褪去的张狂热血。 他这摆明了让路的姿势,让云存咬着牙直接黑了脸。 闪身避开凌洵蕴着滔天魔力的飞刀,云存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妈的,一群无所忌惮的疯子。 余瑶站在顾昀析的身边,眼睁睁看着七十二重天宫仙境变成人间炼狱,惨叫哀嚎,嘶吼打斗声不绝于耳,不知为何,并不觉得心软同情,刻在一双温柔杏目中的,唯有果决。 从头到尾,天族对她都是算计与陷害。她从不想伤人害人,却无端被卷入风口浪尖,直到现在,性命堪忧,谁也没有想过她的无辜,谁也没有对她心软过。 天君是长者,身居高位十几万年,这样的事情,真的是头一回遇到。 十三重天其实一直是他的心头病。 几十万年之前,十三重天才住着五个先天神灵,他们从远古活下来,一个个都是老神了,没了什么年轻时的血性。平素最大的爱好,也就是几个人聚在一块,喝喝茶聊聊天下下棋,虽然地位特殊,但并不管闲事,对当时迅速崛起的天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这五位神找到了三颗蛋。 蛋中孕育的,是神裔。 从那以后,他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虚弱下去,陨落归天,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后来,新一代的神出世,横扫八荒,而且这次,人数直接翻了个倍。 五人变十人。 还出了个帝子。 一个比一个桀骜张狂,一个比一个阴晴不定,敢问这天底下,有哪个种族,是敢以八人之数,肆无忌惮地堵在天族门口,并且丝毫不担心落下风的? 哦,这八个里,还有两个没什么用。 天君太阳穴突突地疼,他并不想袖手旁观,看着自己的子孙被打得七零八落,颜面全无,但他一动,迎上来的,必定是上霄剑凌厉的剑气。 他一旦被制衡拖延住,下面战局的胜负,便是毫无疑问的了。 余瑶再一次问:“云烨到底在哪?你们是想自己交代,还是我们挨个搜宫?” 无人应答,云存脱离战局,落到天君身后,低声请示:“父君,咱们现下该如何?” 无疑,这是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事发突然,他们没有提前准备的时间,一时之间,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天兵天将调遣出来。 思来想去,权衡利弊,这口气,好像都只能认着。 天君脸色铁青,传音道:“用留音符联系老三,让他想办法拖走余瑶。” 这边,余瑶见天族人一个个缄口不言,勾唇笑了笑,眼里全是冷意。 琴灵靠过来,站在她身边,袖摆无风而动,英姿飒爽,她五指张开,又一根根收拢,远处伫立的一座仙宫,像是遭到了不可阻挡的重物挤压,一点一点塌了下去。 尤延黑镰轻描淡写划下,又一座天宫应声而碎。 伏辰长刀一掷,天族人支援不及,一座天宫炸开,四分五裂,尘屑飞扬。 宛如隔空几巴掌,打在天族人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又愤怒又羞愧,愤怒他们欺人太甚,羞愧自己无力抗衡,只能眼看家国被毁而毫无办法。 “住手!”天君一声怒喝,他终于出手,万丈庞大的巨印带着镇压之力袭来,巨响之后,天崩地裂。 顾昀析慢慢地眯了眼,他那副懒洋洋散漫的姿态一换,身子绷得像是一根即将拉满的弓,余瑶看着那宛若有灭世之力的巨掌,才要嘱咐他万事小心,莫要轻敌,就见他看向自己,声音严肃,带着点沙沙的哑:“余瑶,看好了。” 余瑶乖乖点头,看着他带起惊风千丈,冲入云霄。 余瑶虽然灵力不行,但懂的术法和术阵并不少,在关键时候是能保命的,而这些,都是顾昀析教的。 那段突如其来的记忆中,她被那样重创仍未第一时间消亡,除了神灵自身极强的生命力,还有别的原因。 如果她所料不错,她身上有几样自己也不知道的,关键时候却可以保命反击的东西。 出自谁人之手,不做他想。 余瑶眼也不眨地盯着顾昀析,她以为会是上霄剑凌空而下,与那巨印同时退却,没想到顾昀析并没有使用上霄剑,而是拿出一张黑漆漆的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弓,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但搭弓,上箭,离弦一气呵成。 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嗤声过后,天君那盛怒之下挥出的掌印,被一箭贯穿,而后如光照萤雪般迅速消融下去。 顾昀析搭弓,射出了第二箭。 天君噔噔向后退了十几步,脸色说不出的阴沉黑郁。 结界中,天族之人面面相觑。 财神捧着小脸,惊叹出声:“两箭逼退天君,这也太猛了吧。” 琴灵摊了摊手:“越来越看不透顾昀析的修为了。” 余瑶与扶桑对视了一眼,摇头道:“怕是没有我们想象中那样轻松,他手中的弓箭不简单,射出一箭怕是需要难以想象的磅礴灵力。” “也对,依照顾昀析能杀死绝不打残的性格,若是真那么容易,只怕早就把天君射成筛子了。” 余瑶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云烨还未出现。” 顾昀析睨了天君一眼,轻飘飘落在余瑶身边,然后慢条斯理地使了个术法,变了身衣衫。 见状,刚刚身上沾上了血的,都自发自觉地离他远了几步。 余瑶袖子上不知何时染了一蓬黑血,他们这几个人,都没有怎么受伤,血就只可能是天族人的,她拧了拧眉,见顾昀析望来,赶紧的也走远了些。 “躲什么?”顾昀析将她拎了回去,很快又黑着脸道:“你身上什么味道,怎么那么臭?” 余瑶:…… 财神憋不住笑了两声,然后离得更远了。 顾昀析眉头拧得很紧,像是一秒都无法忍受那个味道一样,将手中缩小了的弓箭丢到她怀中。 虽说是缩小了形态,但也不容小觑,那股威压,比上霄剑也不差多少了,余瑶伸手摸了摸乌溜的弓身,问:“它叫什么?” “雷霆。” 财神一听这个名字,顿时悲愤起来:“是不是掌一半远古雷刑的那个雷霆?能不能让它下次留点情开个后门,别逮着我劈了?” 余瑶默了默,道:“应该是你想多了。” 眼下事情还未解决,顾昀析言简意赅,道:“就是那个雷霆。” “你太弱了,先拿着它防身。” 余瑶登时觉得抱了个烫手山芋,方才不知它的名字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只觉得有些懵,她喃喃道:“那我这点灵力,也不够它吸啊。” 顾昀析:“我在上面蓄了足够射出两箭的灵力。” 余瑶还未有什么表示,就听后方财神倒嘶了一口气,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件大杀器。 能两箭逼退天君,要是再遇上云烨,两箭足够给他个贯心穿,不死也残。 财神哆哆嗦嗦蹭到余瑶身边,眼馋得很:“帝子还招跟班吗,我提前报个名,留给位置。” 这待遇,绝了。 顾昀析侧首,清冷冷的眸子落到财神身上,后者几乎立刻就闭了嘴,躲到了扶桑身后。 “现在该如何,你们怎么看?” 尤延用拇指重重地擦了擦额角,戾气难消:“都打到这个份上了,干脆一锅端了算了,不然铁定要出幺蛾子。” 余瑶抱着弓箭,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云烨应该是真不在天族了,我与他有生死丹相系,彼此之间有极其微弱的感应,而且天君和天太子在这种情况下还没把他卖出来,十有八九是真不在。” “而且再打下去,必定死人,咱们没必要因为他,再背上这桩因果。” 伏辰开口:“将天族灭了也好,此地仙者不止三百,正好可解了你身上的生死丹的效力。” 依照伏辰的说法,趁天族不备,尚未来得及调兵遣将,今日一网打尽,也懒得应付接下来一系列的声讨谴责,还能替余瑶解了生死丹,十全九美,相比之下,剩下的一成不足,倒是不必挂在心上了。 余瑶仍是摇头:“冤有头债有主,我非同情天族之人,但若将无妄之灾施加在那些小仙身上,与云烨也没有差别了。” 顾昀析足尖点着地,有些不耐烦地按了按额角,纯黑的瞳孔中渐渐染上阴鸷与暴戾,比起其他人,他确实是无所忌惮的那个,这些因果落在他头上,多半也是无用功。 但余瑶不行。 她怂得跟只鹌鹑一样。 余瑶见顾昀析暴躁的神情,拉了拉他的袖子,才要说今天就到这里吧,胸膛处便是一阵剧痛,她愣了愣,然后哇的呕出一口血来,吐在顾昀析的手臂上,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滑下去。 又被顾昀析捞上来。 这一切太过突然。 余瑶身体各处皆传来让人无法忍受的剧痛,眼前几乎瞬间就黑了,她努力睁了睁眼,见到尤延扶桑琴灵等都围了过来,见到顾昀析眼中的血色红莲,艰难咬字道:“快回……回去,云烨要渡……渡雷劫了。” 视线彻底昏暗下来之前,她依稀听见顾昀析骂了句很脏的脏话。 ※※※※※※※※※※※※※※※※※※※※ 来啦。 第 19 章 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蛰伏着未知的危险,绵延了数十里的山脉,像是一条条巨蟒盘旋,这里地形复杂,且还有许多难缠的沼泽,精怪,稍一不留神,还会突然蹿出来几只横冲直撞的低等魔族。 瞬息之间,天完完全全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山脉最深处,巨大的沼泽地后,是一个小小的山洞。 山洞里,覆盖着一层又一层的禁制,闪着莹莹仙光,是沉抑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山洞正中央,是一个小小的祭坛,周围地上刻画着诡异的扭曲的符文,一个接连一个,勾勒出某种足以引动天劫的邪祟力量。 阴云压顶,轰隆隆的闷雷声不间歇地传入耳中,云烨衣衫雪白,持剑站在祭坛之上,就像是一只孤独的被遗弃的鹰隼,明明有锋利的爪牙,足够宽阔的翅膀,但不得不遮掩锋芒,从华美怡然的天宫躲到这个小小的山谷暂避风头。 余瑶。 温言从后环住云烨的月要,心里默默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她将头轻轻搁在云烨的肩头,声音柔和顺从:“殿下,我已设下禁制,可隐蔽气息与窥探,这里偏僻,不会有人察觉到的。” “可是……”温言皱着眉看了一眼浓得化不开的雷云,担忧不已:“非得用这样冒险的法子吗?天雷不认人,稍一有差错,殿下该如何自保?” 云烨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很有些疲惫地安抚道:“不会的,你我联手,借气运之力,可以成功瞒过雷劫,古籍上不是都提到了嘛,难道始祖的话,你都信不过?” 温言没有说话,只是环着他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理论上再怎么说得通,那也没人实践过,怎么能不担心呢?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欺天之术啊。 见她不言不语,云烨声音不由得沉了几分:“没有别的法子了,留音符上,父君说得十分清楚,顾昀析带头,另有尤延,伏辰,扶桑之辈附和,现在堵在玄天门口逼迫天族交我出去。” “他们来得突然,天族防备不及,基本尽数被压制,其他能人兵将都未能及时驰援,若是再不想办法拖走余瑶,天族将损失惨重。” “言言,我不是兄长,父君和天君不会为了我牺牲,损害天族的利益,他们能为我做到这一步,而不是直接将我供出去,已经算是仁义至尽了。”云烨轻轻将温言拉开,笑:“傻丫头,我会没事的。” 温言声音陡然尖了一瞬:“他们哪是仁义至尽,分明是在压榨你的价值,明明当初余瑶的事,是由他们提出的,现在要承担后果了,却全部压在你的头上……” “言言!”云烨生得一副温润如玉的皮囊,无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极温柔,难得有发怒的时候,可一旦着恼,那股从小长在天宫的气势便迸发出来,轻而易举的就使被族中长辈娇惯了许久的温言闭了嘴。 这是第一回,他对她用了这种语气。 温言有些委屈,又有些气,张了张嘴,才想说什么,就见天空中,一条千丈庞大的雷龙缓缓成型,无数的雷电聚集到它的躯体上,压迫之感陡生,温言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你先退开,待我受完三道雷刑后,再一起施秘法。”云烨眉头拧紧,开口说话时喉口有些干涩。 温言担心他的安危,抿着唇没有再和他争辩方才的话题。 没过多久,那条雷龙狠狠俯冲下来,重重撞在云烨的护身罩上,铛的一声之后,护身罩便在云烨阴沉又震惊的目光下,碎成了粉末。 聚集了他一半灵力的护身罩,居然一下都挡不住。 那真正的成神雷劫,将会恐怖到何种程度? 难道真的只有天生的神,他们这些人,后天想成神,就注定只是痴心妄想吗? 难道真的,注定只能用那种方法吗? 死亡的威胁感袭来,云烨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淡然形象,他头皮发麻,在雷龙振聋发聩的怒吼声中朝温言道:“快施秘法!” 他话才说完,第二条雷龙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在了他的身上,撞得他五脏六腑都像煮开了的沸水一样,咕噜咕噜冒着血泡。更让人绝望的是,方才他的声音被完全遮盖在雷声之下,温言并没有听到,她仍在眼也不眨地望着第二条雷龙消散。 第三条雷龙成型,云烨再也不敢硬抗,他从袖口甩出一只袖珍的金钟,而后又猛的一咬舌尖,一道血箭喷溅在金钟上,云烨的气息陡然萎靡下来。 雷劫,是不能反击的。 只能硬抗。 可这才三道雷龙劈下来,他就已经应付得如此吃力了,接下来,还有足足九十六道。 让人听了就绝望的数字。 如果今日不是为了引走余瑶,而是真的想成神,那么现在,他已经闭上眼绝望地等死了。 三道雷龙之后,温言双手合在一起,轻轻拢在眉心处,温和的圣洁的力量涌动,随着术法的施展,她光洁的眉心,渐渐的出现了一枚金色的椭圆状的鱼鳞。 云烨和她的状态一致,但额心并未长出一样的鱼鳞印,两人手中牵出一条白色的丝线。好像过了许久,又好像是在下一刻,温言睁开眼,长发在墨黑的雷霆之中肆意飞舞,她将手中的线绕在手腕上,然后轻轻一扯。 云烨就这样被她从金钟里拉了出来。 而奇怪的是,云烨人虽然出来了,但并不能说话,也不能随意行走,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定定地站在原地,就连眼珠子也没动弹。 更奇怪的是,仿佛云烨还停留在金钟里似的,那一道又一道的雷劈头盖脸地轰下来,在这期间,云烨与温言睁大眼,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好在,那些雷龙感受到云烨逐渐消散的气息,十分人性化地盘在空中观望了好一会儿,确定云烨已经死透了,又劈下一道大的,才慢悠悠地隐去了身形。 温言和云烨无声无息滑落到地上,两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都湿透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口鼻皆淌出血来。 “殿下,我有些怕。”使用这等秘法,几乎已经将温言体内的灵力榨干,她声音有些小,衣裙沾上了泥土,一块一块地黏着,十分不舒服,可她现在,连动动手指的气力也没了。 “天君说的,都是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渡过雷劫成神吗?”这些以前深信不疑的话,在亲眼见到了方才令人亡魂俱冒的场景后,变得有些迟疑和不确定起来。 云烨挣扎着爬起来,听到她的问话,手指头几乎在泥土里抠出血来,因为衣上的鲜血,因为方才的狼狈,他原本清隽温润的面容,一瞬间狰狞似鬼。 温言问他。 他问谁去。 谁都想成神,可谁都做不到。 长此以往,就会出现一些亡命之徒。 被逼到了绝壁上,不得不做出选择。 例如天君,再例如云烨。 “瞎想什么,至少我们还有别的办法,不是吗?”良久,云烨默默地吞了一口血,语气让人不寒而栗,他望了眼阴沉沉的天空,道:“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我们收拾收拾,赶紧离开。” 温言不解:“好不容易找了个安全的地方,为何突然要离开?不是已经在周围设下了结界与禁制吗?” 云烨:“瞒不过顾昀析,他身为帝子,雷劫这种事情,他一定有所感应。” “都是余瑶惹出的事。”温言突然恨恨地捶了下身边的小石子,“明明只是个半吊子,灵气修为少得可怜,偏偏还不知死活地占着神位,仗着背后有人撑腰,处处坏我们的事。” “她和财神,本来就活不久了啊,为什么就不能将位置让给我们,做点好事积点德呢?” “还有天君给殿下的那段术法,到底管用不管用,余瑶和殿下在一起三百年,真正为殿下做过的事寥寥无几,如果不能为殿下死,那这段术法,谈什么迷惑心智呢?” “为了这个,殿下你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 饶是云烨这等没有三观的人,听了这话,都是一阵沉默,他撑着脱力的身体站起来,面色一阵寡白,他捏出怀中的留音符,细细听了一阵之后捏碎了它。 “余瑶重创昏迷,十三重天的人退返了。”云烨眸光一闪,催促道:“快走。” ======= 余瑶晕的时间并不长,她睁开眼,一眼就见到了托着脸莫名严肃的财神。 两两相望,财神先把情况逐一告知她:“我们已回了蓬莱,妖界临时出了事,墨纶先回去了。方才顾昀析查到在魔域一个地方,有人刚引发了雷劫,声势挺浩大,但不能确定是不是云烨,伏辰和尤延跟着一起去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财神道:“咱们回来没多久,天族就发了正式与十三重天开战的声明,现在正昭告百族,外面热闹得很。顾昀析他们刚走,外面小妖就接到了一张盖有天族大印的战书,你要看看吗?” 余瑶从他手中接过那看不出材质的纸帛,稍微看了几眼,就丢在了一边,道:“他们也只会虚张声势弄这些玩意,真要让他们换个花样,他们还换不出来。” “我就说,要打就打,咱们又不怕他们。”财神身在蓬莱,也是丝毫不怂,“棘手就棘手在你身上的生死丹,这次云烨是舍不得死,只想拖走我们,可下次,真要打起来,万一天君让云烨挡在最前头,我们束手束脚,不好办呐。” 余瑶目光变幻一阵,咬咬牙道:“看看他们这次能不能带云烨回来吧,实在不行,便只有试试那个法子了。” “——反正我的修为本来就接近于无,高也高不到哪里去。” 财神伸出小手想安慰她,神情上挂着些好笑的悲戚:“你想开就好,日子还得过,你看看我,被雷劈了多少次,照应活得开开心心潇潇洒洒。” 余瑶:“……” 她才要说你看看自己的小手小脚的模样还能高兴起来吗这样的话,然后下一刻,就发现了不对。 财神,一日之间,看上去又比昨天小了许多。 若说前些日子,他还是十岁的孩童,现在,顶天就是七八岁的模样。 余瑶咽了咽口水,稳了稳声音,问:“你怎么回事?” “噢,你说这个啊?”财神看上去有些不以为意,他眨了眨眼,悄悄覆身在余瑶耳边,问:“你感应自己身体看看,是不是有了什么变化?” 确实有。 原本零七乱八的经脉,现在通通都长好了,原本云烨受了重伤,她也应该一蹶不振,至少补个小半年才能养回来,现在却一点影响也没受,就连昏迷前的剧痛也没了。 她哑了声音,抬眸无声询问。 “嘿,不得不说,云烨那小子还真狠。你不知道,我们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一身的血,嘴巴里咕噜咕噜冒着,怎么止都止不住,你弟一看不得了,简直要发狂,但又找不到那小子的人,蹲在门口不敢看,琴灵也红了眼,顾昀析杵在那。”财神回忆起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指着旁边的一根柱子,道:“就站在那,脸黑得跟锅灰一样,也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往自己手上割了一刀,撬开你的嘴往里灌,啧,帝子的血啊,多好的东西,可你偏偏吸收不了。” “最后琴灵想了办法,说我们几个同为现世之神,精血对你有效,也不会像顾昀析的血那样强横,让人吸收不了。于是每人挤两滴给你喂下,果然有效,但是他们不让我一起,把我赶去陪着那红鸟给你熬汤。” “我想那哪能呢,我的血那才是疗伤最好的大补药啊,他们一走,我就挤了三四滴出来,怎么样余瑶,我够意思吧?” 财神没心没肺地朝她挤眉弄眼,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余瑶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眼里的涩意不动声色地眨了出去,一字一顿,气得头晕目眩:“我一定要杀了他。” ※※※※※※※※※※※※※※※※※※※※ 啊啊啊赶上了赶上了,今天四千字! 第 20 章 吸收了其他几位现世之神的精血,余瑶身体里的负面影响扫得一干二净,她一言不发地下地,抱着顾昀析留给她的雷霆弓,和财神出了蓬莱的后山。 蓬莱仙岛,是六界中知名的洞天福地,站在首山之巅,连绵起伏的山脉似潜伏的巨龙,又似祥凤迎天、麒麟踏足,无数个小光晕内自成世界,灵气充沛,神性不失。 山巅的小茅屋,大概是最寒酸的地方,但这个地方,恰恰是整个蓬莱的精气神聚集之所。 小红雀停在房梁上打盹,听到余瑶和财神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睁开了两只小豆眼,慢条斯理地歪首理了理红得似火的羽毛。 “余瑶,不是说要去魔域逮人,来这里做什么?”财神问。 余瑶径直走到小红雀面前,轻声道:“来找渺渺。” 小红雀见余瑶想摸她的脑袋,急忙跳开,啾了两声,突然口吐人语,声音稚嫩:“找我做事,要拿灵石换。” “可以。”余瑶丝毫没有犹豫,也没有讨价还价,“你要多少?” 小红雀来了兴趣,它挺起胸脯,瞥了眼余瑶,开口:“五百灵石,怎么样,咱们也是老交情了,我给你优惠价。” 财神一下子警惕起来,赶在余瑶还未开口之前,急忙说明了自己一贫如洗的现状。 余瑶:“……”出息。 换在平时,余瑶还真舍不得,但现在为了逮云烨,别说五百了,就是五千,她也得咬牙凑出来。 五百灵石入了手,小红雀突然热情起来:“好嘞,这就给你们开跨域空间阵,下次有需要,还请光顾生意啊。” 空间阵果然极快,疯狂闪烁的灵力中,财神凑过来,问:“这只蠢鸟叫渺渺?” 余瑶:“我劝你别打它主意,会被扶桑揍。” “你这说的什么话。”财神一脸大义凛然,只是毕竟他到底只是小孩童的模样,任何的表情,都带着几分稚嫩和喜感,“我只是听说,那位一出世就被封印,一万多年前突然消亡的少神,小名就叫渺渺。” 关于那位,十三重天传闻不多,其他六界就更莫说,压根不知道有这一号人,十神的称号里,没有她的一席之地,天上地下,见过她的人,少得可怜。 财神没见过,余瑶也没见过。 “落渺少神?”余瑶脸上有片刻的茫然,摇头:“这位最是神秘,不过顾昀析见过,两三万年前,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独自前往东海之珠为落渺少神疗伤,往往需要两三月才出来。” 余瑶并不是八卦的性子,自己的事往往都拎不清,就莫说放心思在别人身上了,知道这个落渺少神,还是因为顾昀析对她的格外照顾。 财神挠了挠头,“扶桑,墨纶都和她挺熟,我们出世得晚,她被封印后情况又不稳定,很容易彻底失控,所以才没见过。说起来,她比我可怜。” 余瑶凝神看着空间外的混沌仙光中,闻言,皱眉,道:“少神,就没有好命的。”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财神这等性子,一时之间除了叹息,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不久,空间震荡,余瑶和财神蓦地出现在一个魔气森森的山谷中。 余瑶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呼吸间,顾昀析等人已闪身到跟前,前者脸色很不好看,山谷被破坏得一塌糊涂,他的目光在余瑶身上停顿了一瞬,问:“不痛了?” 余瑶点头,将四周环视一圈,问:“没捉到吗?” 尤延肩上横着一柄狰狞的黑镰,狠狠地骂了两句:“天族人都是属泥鳅的,打不能打,跑的时候倒是脚底抹油。” 顾昀析个子高,给人的压迫感本就极强,再加上此刻心情不好,脸黑得跟锅底一个颜色,身上那股鲲鹏的威压便自然而然的溢散出来。 其他人都受不来,离他有点远。 余瑶闭了闭眼,云烨刚躲过雷劫,遭受重创,她却因为神灵精血,强行滋养了回来,因此在生死丹的牵绊中,她头一次处于微弱的主导地位。 这也意味着,在两者离得极近的情况下,她是能够有感应的。 在这个山谷中,她能感受到云烨的气息,并且隐隐约约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不好。 所以云烨的身上,到底有哪些东西,能够引出雷劫而避开不说,还能屏蔽顾昀析,尤延等人的感知? 失去了这次机会,下次找到云烨,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最重要的是,天族和十三重天开战,现在形势对他们没好处,未免放虎归山,一拖再拖,她必须将云烨揪出来,尽快解了生死丹。 “顾昀析。”余瑶舔了舔唇,黑而亮的杏眸里闪着一些莫名的东西,“我想试一试。” 在财神托着一张寡白小脸喋喋不休同她说话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要来,她不亲自把云烨杀了,会被这口气噎死。 顾昀析走到她跟前,沉若深海的压迫感像是一朵朵巨浪,接连不断地打在她身上,他皱着眉,公事公办地将蔫头巴脑的小莲花从上到下打量一遍,道:“你太弱了,承受不了我的力量,事后会很难受。” 尤延听他这么一说,眼皮一跳,赶紧跻身进两人之间,不动神色将余瑶往身后藏了一些,道:“阿姐,你别担心,我们再找找,别急,他就是跑,也跑不了多远。” 余瑶摇摇头,低声道:“他就在附近,但被某种术法或神物遮盖住了气息,所以你们感受不到。” “借助顾昀析的力量,我可以将他找出来。” 她的声音有些低,是那种深觉拖累了人,又短又虚的音。不知怎么,顾昀析突然记起来,他冷着脸强闯六界轮回,将她拎回鲲鹏洞府的时候,她就是用这种自知理亏的声音,讨好地叫他弯弯。 又或者是她觉得自己要死了,想死前逞凶一回。 她曾经因为这声弯弯,差点被顾昀析扔回蓬莱,从那以后,学乖了,绝口不提这两个字。 现在这样的情形,想起那时的情形,顾昀析的心情绝对称不上愉快,他绷着脸,冷声吐出两个字:“随你。” 余瑶习惯了他阴晴不定的性子,再想想他出世这么些天,大半都在为她的事奔波出力,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 但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 余瑶睫毛颤动几下,不再犹豫地拉过他的手,两掌相触,一个冰凉,一个滚热,宛若两个极端。 铺天盖地的魔气里藏着蠢蠢欲动的邪意,但还算是温顺,从顾昀析的手掌中传导到余瑶的身体里,与此同时,余瑶额心处的莲印,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一点点亮了起来。 涌入身体的灵气越多,她心里的莫名直觉就越强烈。 直到莲印一笔一笔被全部勾勒出来,余瑶的身体一颤,紧闭的杏眸旁,慢慢悬浮上了两缕七彩的混沌气。 那是独属于鲲鹏帝子的绝密气运。 这一刻,余瑶蓦然睁眼,眸光直直穿过眼前的十几座山脉,看到了躲在小鼎之下,缩步成寸加紧离开的云烨和温言。 余瑶素白手掌一招,雷霆弓无声无息闪动,上面闪动的雷弧透着危险的气息,在几人或疑惑或讶异的眼神中,不动声色地一口气搭箭,拉弓。 ”瑶瑶,冷静点。”扶桑怕她被气怒冲昏了头,反伤到自身,传音提醒。 事实上,余瑶十分冷静。 “咻!” 一箭射出,十几座山脉悄然炸裂。 云烨和温言躲在小鼎下,到底心里发虚,也不敢闹出什么大的动静,只能小幅度地朝山谷外移动。这小鼎有个弊端,它能让外界的人无法窥探里头人的动静,相应的,里面躲着的人,也无法探出神识去感应外面的情况。 所以直到雷霆箭到了身后,带起阵阵破空之声,他才浑身汗毛倒立地僵直了身体,有所感应。下一刻,一蓬鲜血溅出,云烨惨叫一声,眼前几乎一黑,再遭重创。 他的整条左臂,被一箭贯穿,碎得彻底。 于此同时,余瑶也忍不住闷哼一声,但她的情况比起云烨,无疑好了太多,她再次拿出箭支,这次对着的是云烨旁边,惊愕欲绝的温言。 面对这个未和自己有生死契约的仇敌,余瑶并未留情,这一箭,是直接奔着温言的胸膛去的。 令人意外的是,温言察觉到危险,飞快地双手合十,抵在额前,模样虔诚而诡异地念着些咒文,雷霆箭穿过,竟险而又险地失了准头,射到了远处的山脉上。 就在余瑶射出第一箭后,其他的人就察觉到了不对,云烨被射穿一条手臂,咬着牙跌落在地的时候,尤延和伏辰就已经到了跟前。 琴灵见云烨已被控制住,就腾出手来对付温言,她素手一扬,通天彻地的鞭影垂落九天,一鞭之下,温言并不闪躲,只是加快了施术的速度,脸色一瞬间变得比鬼魅还苍白。 琴灵的鞭子也并没有将她从半空卷下来。 在众人阴沉的目光中,琴灵冷笑了一声,闪身一拳撞了上去。 温言的身影消失前,温柔又不舍地对着面如死灰的云烨道:“殿下,给我些时间,我一定,一定可以将殿下救出去。” ※※※※※※※※※※※※※※※※※※※※ 瑶瑶出息了,麻麻hin欣慰。 第 21 章 让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仙从自己手中走脱,琴灵的脸色并不好看,她冷冷地哼了一声,走到余瑶身边,道:“这锦鲤族圣女身上秘密不少,下次再有机会,必须擒了来问问。” 琴灵的战力绝对称得上恐怖,哪怕面对天族太子也能有一拼之力,今日不死鞭都拿了出来,依旧没能留下温言,可见后者身上有诸多的蹊跷和机缘。 余瑶点头,手掌与顾昀析分离,左臂一阵剧痛。她咬了咬牙,走向面如死灰,瞳孔空洞的云烨,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后者的容貌依旧,看着便是温润翩然,风度自若,也难怪这般品性,都能引得那锦鲤族圣女倾心相付,甚至自贬身份,甘愿做小。 云烨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余瑶捉为阶下之囚。他步步为营,哪怕与温言定了亲,他也自信,有手段和本事将余瑶哄得服服帖帖。 那日他追上十三重天,想将余瑶带入天宫,结果反被上霄剑所伤,自那之后,变故接二连三出现,余瑶彻底失控,顾昀析苏醒,紧接着,尤延叫余瑶阿姐,伏辰叫余瑶师父,他们为了替她出气,在蓬莱同父君动手,不惜同九重天开战,堵在天宫门口,逼退天君,震慑万族。 如今,他落入十三重天之手的消息传下去,不仅他自己会成为天族笑柄,更令天族蒙羞。 这样,他拿什么再去跟那个优秀得让所有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兄长相比? 光是想想,就叫人绝望。 余瑶半蹲下身,芙蓉色长裙扫在地上,如玉凝脂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碎玉镯,里头流转着莹莹水光,蓬勃的生命之力源源不断散发出来,而后被余瑶吸收进体内,绾发的钗子上,垂着一绺流苏,泠泠惑香散发出来,万鬼水的味道依稀可辨。 云烨瞳孔微缩,算是明白她的状态,为何与自己截然不同了。 这些举世难寻的好东西,她从未拿出来给自己用过,明明是十三重天被人捧着的小公主,她与他在一起的三百年,从来只喊穷,只有在受了蛊惑时,才会去给他借一些天材地宝——与她现在身上佩戴的这些,也有着天壤之别。 “瑶瑶。”云烨喉结滚动,目光微一闪烁,依旧是一副深情的模样。 他被擒,却不害怕。 有生死丹在,没人能奈他何,除非他们想让余瑶跟着遭殃。 如果是那样,又何必大张旗鼓大费周章的寻他。 云烨到底不傻,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并且将这种身份的反差适应得极快。 尤延脾气暴,他一听云烨对余瑶的称呼,就死死地皱紧了眉,捏在云烨肩上的力道大了些,但也不敢下太重的手,怕伤到余瑶。 “云烨,告诉我,第三种解生死丹的方法。”余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很快,他的肌肤上,泛出几个深深的月牙形指甲印。 云烨眼睫垂下,突然笑了笑,轻声道:“瑶瑶,你还不明白吗,生死丹,本来就只有两种解法啊。” 余瑶嗤笑一声,凑近了问:“你是不是认为,有生死丹在,自己就有了尚方宝剑,任谁都拿你没办法了?” 云烨有些狼狈地跪坐在地上,闻言,抬眸,不置可否:“难道不是吗?” 余瑶气得笑了两声,还没开口,就被人拎着站了起来,顾昀析睨了她一眼,声音不耐:“离那么近做什么?” “师父,先回去再说吧,你方才借用了帝子的力量,等会会难受的。”伏辰也突然出声,看云烨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最终,云烨被伏辰用捆仙绳带回了蓬莱,他身上混着鲜血与泥沼,模样狼狈不堪。 借用顾昀析力量的弊端很快显现出来,余瑶很快就觉得脑袋里爬进了千万只虫子,密密麻麻地啃食着她的理智,与此同时,身上的每一丝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就连说话,也只是徒劳地动了动唇,并没有声音发出来。 她并不是第一次借用顾昀析的力量了。 因此这种后遗症,也不是第一回感受了,除了难受,倒并没有怎么惊慌。 其他人都去审云烨去了。 云烨自恃皇子身份,又与余瑶有生死丹的联系,口风极紧。伏辰等虽顾忌余瑶,不好用强,但本身个个骨子都不是什么善类,用尤延的话来说,到了他的手里,甭管什么身份,让人开口的方法千万种,一种一种地试,总有云烨受不住的时候。 余瑶身体软得跟面条一样,顾昀析伸手捞了她好几次,最后不耐烦了,干脆将人打横抱起来,丢到床上,他则坐在床前,眼眸半眯,有段时间没有说话,甚至都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余瑶的食指被他捏着,源源不断的有清冷的灵力输送到她身体里,身体被啃噬的难受也缓解了许多。 顾昀析现在修的是魔气,想要转变成灵力,有一个繁琐且无趣的过程,因此他紧抿着唇,眉头皱得死紧,一眼看过去,俨然就是耐心已经被耗到极致的表情。 但是捏余瑶手指的这个动作,却一直没停。 “余瑶。”顾昀析侧脸单薄,每一根线条都透着冷意,他突然开口叫了她的名字,道:“云烨招认了。” 余瑶这时候已经缓过了大半,闻言,艰难吐字,问:“找到破解之法了吗?” 顾昀析摇头:“没有。但他交代,你当初会答应和他在一起,是因为一段咒文。” “咒……文?” “你本体为莲,能看透世间虚妄,术法在你身上,并不管用。”他停顿了一瞬,像是在隔空将云烨说的话一字不落地搬运过来,“这种咒文施展的前提,是被施展的对象,心中有牵挂的,喜欢的人,不然,咒文即使施展,也起不到作用。” 顾昀析侧首,黝黑的瞳孔中蕴着别样的冷清,他俯身下来,几绺黑发落到余瑶精致的小脸上,惊起酥酥的痒意,声音喜怒不辨:“而据我所知,这万年里,除了财神几人,唯有云烨,走得与你近了些。” “所以,你早便倾心他,嗯?”顾昀析语气危险,但卷着头发丝逗弄她下巴的动作依旧漫不经心。 他的话音落下,余瑶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她突然想起来一些陈年旧事。 以及顾昀析沉睡前,给她挖的一个大坑。 这事太过丢人,余瑶想,她这辈子,绝对不会往外透露一个字眼。 顾昀析沉默地盯着她,发现那张千娇百媚,丝毫挑不出瑕疵的脸庞,慢慢的像是天边的火烧云一样,此情此景,饶是从未经历过男女情/爱的鲲鹏帝子,也看明白了。 他逼得更近了些,压迫感如厚重的山岳,重重地压在了余瑶的身上,她莫名觉得嗓子有些发痒,又干,方才那种提不起力气的感觉又上来了。 “如果不是云烨,那么你喜欢的,是尤延,还是伏辰?”一个一个名字从他嘴里念出来,分明声音不大,余瑶却愣是听出了心惊胆战的意味。 她突然记起来,当初他们眼睁睁看着财神被雷劈得奄奄一息的时候,顾昀析神情阴冷得不像话,曾对着她说过一句话。 ——余瑶,七万岁之前,你要是敢瞎谈恋爱,以后就永远别踏足鲲鹏洞。 当时她嗤之以鼻,将老父亲般的担忧和告诫尽数抛到脑后,根本没想那么长远的事。 而在这个时候,顾昀析滚热的鼻息卷过她的脸颊,他伸手捏了捏她软绵腮肉,“亦或者,是墨纶?” 余瑶身体僵得像块石头,她摇摇头,杏眸睁得极大,受了惊似的,声音也没有方才面对云烨时的利索干脆,“我从未听过这样古怪的咒文,是不是云烨随便胡扯出来试图混淆视听的?” “这是伏辰将他放逐到天渊的虚无空间,用搜魂咒搜出来的,你认为有假?” 余瑶张了张嘴,不说话了。 她能说什么? 其实上面你猜的都不对,让我有想法的,不是别人,而是你? 这话说出来,她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帝子顾昀析啊,十几万年,对他有意的女仙女妖女魔何止上千之数?记忆中,但凡有意靠近的,反正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顾昀析见她迟迟不语,蓦然起身,问:“无话可讲?” 余瑶迟疑了很久,然后低着头,轻而又轻点头。 “行。”男人音色极冷。 ※※※※※※※※※※※※※※※※※※※※ 5.3号入v,入v当天万字更新安排,评论有随机红包掉落,v后日五(尝试立下flag),感谢大家的支持。 爱——你——们!(破音) 第 22 章 余瑶的眉眼极好看, 因为服下了尤延等人的精血,她额心上那个小巧玲珑的莲印被金光完全勾勒出来,黑发如海藻散落在肩背上, 看起来温柔又乖巧。 她出世的时间不长, 其余人都真心将她当妹妹一样看待、呵护, 平时犯了些小过小错,都是口头上叮咛一番就随便翻过去了,尤延、伏辰就更不用说, 恨不得她手指一指,说干什么就干什么。 就连当初她和云烨在一起这等事情,他们也纵着她, 觉得六七万岁了,到年龄了,想谈也可以费点心去谈了。 顾昀析突然有些暴躁。 他不太明白。 余瑶是跟在他身边长大的, 从当初奄奄一息的小萝卜丁,到不断闯祸的豆蔻少女,她的身上, 早就烙上了他的大名。 不过是睡了一觉, 再醒来, 她的名字怎么就和其他的男人绑在一起了。 鲲鹏一族执拗到骨子里的占有欲作祟,顾昀析再怎么克制, 也是堕了魔的人, 他伸手, 冰凉的指尖揉了揉眉心, 问:“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的话吗?” “七万岁之前, 瞎谈恋爱, 就永远别再踏足鲲鹏洞。”顾昀析显然也还记得这事, 他身子颀长,气场强大,在床幔上压下一道黑影,“剩下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 余瑶自然知道他是个怎样说一不二,言出必行的性子,她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有些发怵,“其实那个时候,我离七万岁生辰,只差两百年,而且,没有瞎谈。” “谁会看得上云烨那等品行败坏之人。” 顾昀析漠然不语,显然想听的并不是这些。 “当年,我心里确实有牵挂的人。”余瑶目光闪躲,半晌,像是妥协般开口坦白:“你入轮渡海沉睡,虽是鲲鹏一族的天命秘法,但其中凶险,必定不小,虽说你修为高超,想起来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总归,在平安醒来之前,我是放心不下的。” 她说话的时候,杏眸又黑又亮,看起来专注又诚恳,却令顾昀析一下子皱了眉。 “照你这么说,让你牵挂和喜欢的人,是我?” “既然如此,听闻我出世,为何不来找我?我出现在蓬莱,你又为何口口声声称呼帝子,千方百计躲着不见?”顾昀析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肤色寡白,眼角的痣染上猩红的血色,像极了一只祸国殃民的妖。 “怕我?”顾昀析窥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无措与畏惧,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倏尔勾唇笑出了声,纯黑的瞳孔中,却渐渐的燃起了两束噬人的火言,“现在知道怕了?你小时候,非要围在我身边转悠的时候,可一点都不怕我。” 那个时候,你口口声声,都是喜欢我。 “顾昀析。”余瑶坐起来,突然捉住他的手,道:“我带你看。” 跟堕魔的人,特别是堕魔的顾昀析,解释是解释不通的。 她话音才落,一朵没什么重量的,蔫头耷脑的黑莲,吧嗒一声,掉在顾昀析的怀里。 紧接着,一股虚弱,清凉的灵气小心翼翼缠上他的手指,顾昀析的手指曲了曲,心想,被云烨施咒蛊惑时,她也是这般动不动露出真身挂在别人身上的吗? 眼前渐渐开阔起来。 蓬莱的轮渡海大浪涛涛,一眼即是天渊,望不见尽头。 余瑶和财神坐在海中的巨树上,海浪一层高过一层,风一阵而过,树叶沙沙作响,时不时被吹下几颗说不出名字的野果,余瑶站在最高的枝头,衣裙猎猎作响。 那时的财神,还是十几岁的少年模样,青涩,温柔,和煦。 “瑶瑶。”财神仰躺在树干上,半眯着眼问:“顾昀析就睡在下面啊?” “嘘。”余瑶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指,道:“你怎么那么多话,小心被听见,等他出来,别连累我跟你一起挨揍。” 财神侧眼笑:“放心吧,鲲鹏族沉睡的时间都很长,多则数万年,少则大几千年,时间久着呢,一时半会,肯定醒不过来。” “倒是你现在,没大家长管着了,要不要跟着我去人间耍耍?” 余瑶想了一会,问:“去人间会被雷劈吗?” 去了趟人间差点被雷劈成傻子的财神沉默望天,好半晌,才道:“余瑶,你真是,成天跟顾昀析在一起,越来越不会说话了。” “不过,也没有关系。”财神笑眯眯地道:“正常的,嫁了人,就好了。” “我听扶桑说,前日西海龙太子上蓬莱提亲了,这小子也是被顾昀析吓怕了,喜欢你又不敢凑近,好不容易等到顾昀析沉睡,赶紧催着西海龙王上门。”财神用手肘撞了撞余瑶,道:“龙族,条件不低了,再怎么,将来都是个龙王。” 余瑶捡了颗石子丢进海水里,眼也不抬,一丝兴趣也提不起:“我又不喜欢龙。” 财神:“那你喜欢什么?金乌,还是麒麟?” 余瑶不堪其扰,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的树冠,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我喜欢鱼,大鱼。” 眼前的场景突然化作了千万片碎片,又在下坠的过程中,化为飞粉。 顾昀析睁开眼,瞳孔中的愠色连同火炎一同退却,余瑶还没有变化成人形,就软哒哒地挂在他的胸前,这个动作,她做得无比熟练,从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六万五千年过去,还是没有改掉。 喜欢大鱼是吧。 顾昀析满意地扯了扯唇角。 很好。 这四海八荒,六合九州,再没有比他更大的鱼了。 顾昀析伸手将怀里的黑莲花揪出来,冷静开口:“羞什么,你说喜欢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做了错事需要出头的时候,这种喜欢恨不得一天说个几百次,说得他很长一段时间,听见她的喜欢,就想把她丢回蓬莱,谁爱养谁养。 余瑶现出人形,她将脸捂在被子里冷静了一会儿,见顾昀析并没有细究这个喜欢的含义,赶忙道:“你才沉睡的时候,我可担心了,天天在轮渡海守着,虽然真出了事,也帮不上什么忙。” 顾昀析忍了一会,把最在意的一件事问了出来:“西海龙太子,曾上蓬莱提亲?” 余瑶点头:“你也见过的。就是上次在妖界,那条冲上来就想把我卷走的银龙,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生活在水里的东西,鱼啊虾啊蟹啊的,都喜欢围在我身边,没想到生活在水里的龙也一样。” 顾昀析默了默,打断她:“可你只喜欢鱼。” 他接着补充:“大鱼。” 余瑶一时之间拿不准他到底是陈述她的那句话,还是在反讽什么。 这么闹了一遭,他心情看起来反倒好了一点,至少脸色看上去,没有初时那样阴沉,就连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你身体若是缓过来了,就去看看云烨,尤延他们审得也差不多了。 ” 余瑶点头,道:“那我这算不得,乱谈恋爱吧?” 顾昀析瞥了她一眼,答非所问:“此咒是由天君亲自种下,由云烨掌控,虽然诡异莫测,但要施咒的对象若是琴灵,决计起不了半分作用。” “这身灵力,就是你修行万年的成果?” 余瑶语塞。 “本体上的伤愈合不了,但我有按照你教的方法修炼,灵气虽说不得多强,至少掌控着上霄剑,能跟云烨拼一阵,只是上回,云烨骗我服了生死丹,又受了天族的刑法,灵力就废得七七八八了。” 顾昀析听她说完,气得笑了一下:“上霄剑无需你掌控,凭借它自身的神力,就足以困住云烨。” 余瑶哽了哽,转而问:“云烨被关在哪?” ===== 云烨被拎进天渊的虚无空间已经有段时间了。 在这里,每一刻都是极致的煎熬。 他自以为和余瑶生死相系,在不能动用武力和刑罚的前提下,没人可以撬开他嘴,让他哪怕开口说半个字。 但是他再一次失算了。 搜魂术。 伏辰居然二话不说,直接对他动用了搜魂术。 就为了一个余瑶,他甚至不顾自己神魂可能随时受损的危险,揪着他就施了搜魂术。 搜魂术从上古传下来,是一门阴损的招数,不仅被搜魂之人有危险,就连施展此术的人,都随时有被反噬的可能,因而极少有人动用。在云烨的印象中,只有对付九重天上最穷凶极恶之囚时,此术才会重见天日。 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就连挣扎反抗都是徒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伏辰的神识探入自己记忆深处,被刀砍斧劈的剧痛激得目眦欲裂,口鼻淌血。 片刻后,伏辰向丢破娃娃一样丢开了他,皱着眉头,对周围杵着的几人道:“都搜了一遍,他没有说谎,他知道的生死丹解法,正是我们所知的那两种。” “瑶瑶身上确实被种下了引,只要云烨催念咒文,这引便会被驱动,惑乱人的心智,破解之法,只需将引找到,用灵力击碎即可。” 顾昀析和余瑶撕裂空间寻来时,正听见这段话。 “可有搜到,引是何物,藏在何处?”余瑶快步走到伏辰跟前问。 伏辰原本冷然若冰的眼神落到余瑶脸上,肉眼可见地柔和几许,他不绷着脸时,亦是长身玉立,书生意浓的公子样,就连声音,也似春风拂面,温和极了:“师父,下回,别让别人随意近身。” 说罢,他伸手,十分温柔的截下了余瑶耳后的一缕长发。 带着莲香的乌发蜷缩在伏辰手掌中,在众人的目光中,慢慢的变化模样,成了一只小小的蠕动的虫,不断地扭动着身躯,想往伏辰的手心里钻。 余瑶脸都青了。 伏辰手掌一握,灵力涌动,那只虫便化为齑粉从手指的缝隙间撒落。 余瑶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被人近身种下过这等恶心的玩意。 “师父,能搜出来的东西,只有这些。其他的天族秘辛,包括那锦鲤族圣女的消息,都被人加过印,强行开解,人魂俱亡,搜魂之人也无法全身而退。” 余瑶点头,认真道:“能查出这些,亦在意料之外。” 不过让她有些意外的是,生死丹居然没有第三种解法,那么显而易见的,云烨前世选择了那种因果加身的法子。 越往下深究,余瑶就越觉得天族之人懦弱,恶心,更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她的心落到了空处,定了定神,才苦笑着道:“既然找不到第三种方法,这段时日,就将生死丹解了吧。” 尤延当即挺身而出,道:“阿姐,我与你缔结生死契约。” 余瑶撇了撇嘴,直接拒绝:“你别来凑热闹,将来不找媳妇了啊,到时怎么解释啊,况且你要和我缔结生死契约,我还不乐意呢。” 尤延眼皮耷拉下来,一眼看过去就能察觉到几分委屈,余瑶被他难得孩子气的话语和举动逗得笑了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说:“瞎担心什么,一枚生死丹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财神扯了扯嘴角:“这事我有心无力,就不祸害你了。” 凌洵则将手中转动的东西丢到余瑶怀中,道:“这是万年玄晶,我魔宫还剩了一些,别的事,我帮不上忙。” 琴灵走过来,慢慢地环住了余瑶的肩,什么话也没说,却比什么都有力量。 余瑶自然不好意思连累他们到这等份上。 她想,实在不行,就找个喜欢围着她转的虾妖蟹妖什么的,讲明原委,许下好处,先这么着苟着,总比和云烨一辈子捆在一起的好。 云烨突然咳了两声,哆嗦着手拭去嘴角的血沫,声音细若蚊蝇:“瑶瑶,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余瑶一愣,心想这人莫不是被搜魂术搜傻了,在说什么屁话。 “我为何会喜欢你?喜欢你的心胸狭窄毫无担当,还是喜欢你的阴损毒辣,不择手段?”余瑶好歹也和他在一起三百年,知道什么最可以刺痛他的神经,她在云烨的注视下,一字一顿道:“就你这幅窝囊的样子,不管怎么蹦跶,都追不上你的兄长,至少他在为人方面,比你厚道大气。” 云烨的眼里突然涌现出浓郁的血色,他几乎是狠狠地,咬着牙,咽下了从喉咙里涌上来的腥血,略生硬地开口,执拗地想问个明白:“那个时候,你只和我来往得密切一些。” 除了十三重天上的几个,她没有别的亲近的交好的人。 理所应当的,这人就该是他。 余瑶懒得和他废话,她半蹲下身,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那种眼神,盯得云烨有些发毛,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余瑶扯下了他腰间挂着的玉佩,笑着道:“我要是你,这种话就会留着对温言说,她身上有东西保命,听了你的话,说不定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地回来救你了,再一个不准,锦鲤族重气运,万一就恰好没被发现,成功将你救出去了呢?” “你呀,动动脑子。”说完,她又伸手拔下了他发髻上的灵簪,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你这个皇子未免也太不受重视了些,过得如此清贫寒酸,看来看去,能够稍稍抵债的,也就这赤凰簪和温灵玉。当初你找我借了那么多的灵物,有借有还,这东西我拿走还债去了,你没有意见吧?” 云烨几乎能听见自己喉咙口里冒出的血泡在咕噜咕噜地翻涌,他的手指甲扣进肉里,搅出一片血肉模糊,但他到底是仙体,这些小伤,引发不了生死丹的共鸣效果。 重一点的伤,他也不舍得。 余瑶知道,他比谁都惜命。 为了他的春秋大梦,为了他梦寐以求的天君位置。 他会想方设法,不惜一切代价地活下去。 余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里冰凉一片:“我知道天族早就看不惯十三重天了,天君自贬身份,对我出手,肯定是在谋划什么,而我这一身,唯一可取,便是一颗莲心可证天道。” “你们,都想成神。不止是天君,也不止是你,甚至你的父君,你的兄长,甚至,温言都在其中,你们在计划什么,想将整个十三重天换汤换水,取而代之,对吗?” 云烨却闭了眼,充耳不闻她的问话,身体绷得像一座没有温度的铜像。 “我现在不会动你,因为我怕死。但等我解开生死丹,在天族和十三重天开战的时候,你将会在你的族人,你的父母面前,作为阶下囚和罪人,屈辱地挣扎着死去。” 余瑶说完,尤延便拎狗崽一样地拎着他出了虚无空间。 “可惜,伏辰的虚无空间,外族之人,一生只可入一次,还不能待太长时间,否则将他丢在这里,什么也无需顾忌,更不用大费周章去解生死丹。”余瑶愁得叹气。 “要不凑合凑合,你跟我一起渡雷劫去吧。”财神诚恳建议。 余瑶:我选择即刻死亡。 她的抗拒都写在了脸上,未免又被一击致命,财神赶在她开口前摆了摆手,嘟囔道:“余瑶,你真是越来越不会说话了。” 这话听着莫名耳熟。 余瑶还没想起来,就听顾昀析淡淡地来了一句:“嗯,等嫁了人,就好了。” 财神脸上笑容顿时凝滞,后背寒毛倒立。 几乎是才从虚无空间出来,财神就提前溜了,他给自己想得明明白白的,余瑶之于顾昀析,不是青梅竹马就是兄妹情深,他敢怂恿余瑶成婚,就相当于在花样找死。 伏辰原本是和凌洵走在一列,领先余瑶和顾昀析几步,不知怎么,突然停下了脚步。 “师父。”伏辰面容坚毅,像是深思熟虑之后终于做了某种决定,声音格外严肃:“我愿与你缔结生死契约,从今往后,生死相依,福祸相伴。” 说完,他解下腰间玉佩,以晚辈的礼,呈到顾昀析眼前。 “我知帝子视瑶瑶为妹,同瑶瑶感情深厚,十三重天上,婚姻之事随人间习俗,我欲以天渊为聘,迎娶瑶瑶过门,自结契之日起,绝不让瑶瑶受半分委屈,若有违誓,任凭帝子处置,绝无二话。” 说完,他又将手中玉佩,往顾昀析那头递了递。 其余人也被他这等郑重其事的态度惊得愣了愣,倒是余瑶飞快反应过来,她皱眉喊了伏辰一声,用上了疑问的语气。 她早已经表明了态度,绝不与十三重天的人续生死契约,伏辰这样的要求,她断然不会答应。 顾昀析接过玉佩,握在手中翻看了两下,紧接着掀了掀眼皮,短而促地笑了一声。 他问:“你凭什么?” ※※※※※※※※※※※※※※※※※※※※ 白天还有一更,flag不能倒。 评论有红包随机掉落。 第 23 章 天渊之外, 伏辰站得笔直,眼睑下垂,神情严肃到了极点, 余瑶再是反应迟钝, 也知他这番决定并不草率, 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方才提出的。 只是她无法理解。 倒不是说他们之间的师徒关系。 伏辰虽然叫她师父,但她其实并没有教他什么东西,反倒是他处处维护, 这次的事,之前的事,皆是如此。 在余瑶心里, 伏辰和尤延,扶桑,墨纶, 琴灵是一样的,是她的兄弟姐妹,是可以让她将后背安心交出的人。 但不能变成另一种关系。 他们是先天神灵, 拥有接近无限的寿命, 如果就这样匆忙的定下一辈子,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感情往往是消磨得最快, 最没有规律可循的。 一旦后悔, 怎么办呢? 他们曾经那么好。 而这些美好, 都将被时光覆上一层锈, 成了不愿回想的东西。 她接受不了, 伏辰亦然。 伏辰的目光落在余瑶额心的莲印上, 眼神格外柔和,面对顾昀析的质问,也并不着恼。 谁都知道顾昀析的性子。 余瑶在外千不好万不好,那也是顾昀析捧在手心的珠子。 “我会待瑶瑶好。”他并不是能说会道的类型,憋了很久,也只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是他最大的诚意。 不论什么时候,哪怕生死关头,他都会始终如一,对余瑶好,花言巧语他不如云烨,但是绝对言行一致,说过的话比什么都能当真。 这个时候,墨纶,尤延,财神等都凑了过来,他们神色各异,精彩纷呈,若是伏辰说的都是心里话,没有一丝一毫勉强,他们倒是乐见其成。 将余瑶交到别人手中,哪有伏辰靠谱? 可余瑶方才的顾虑,他们也有。 大家这么好,若是以后两人决裂,他们又该站在哪一边? 届时,他们也是左右为难。 这样的氛围里,扶桑拍了拍伏辰的肩,道:“回去好好想想,彻底想清楚想明白了再说这样的话,瑶瑶不是别人,不能开这样的玩笑。” 尤延挑眉,站在余瑶身边,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眉宇间却也是格外的凝重,“伏辰,咱两是好兄弟,别的事我都可以理解你,但这事我先得跟你掰扯清楚,以后出了什么事,我肯定是站我阿姐这边。” 财神也磨磨蹭蹭过来表了态:“伏辰,你若只是为了解瑶瑶的生死丹,那大可不必,这不是一件小事,往后的时间还那么长,你现在有多想帮瑶瑶解脱,后头后悔的时候,就会有多痛苦。” 琴灵拍了拍余瑶的肩,态度也已明了。 凌洵和墨纶皱眉,劝:“听扶桑的,好好想想。” 余瑶与他目光对视,认真道:“伏辰,你得为自己以后考虑考虑,我是你的兄弟,不想成为你的累赘,你完全没必要这样,我也不会答应。” 直到她说话,伏辰的身子才稍稍放松了些,他目光清和,嘴角弯出一个略生硬的笑来。 他说:“瑶瑶,这个决定,我已经想了好久了。”称呼都从师父变成瑶瑶了。 因为足够珍视,所以很多事情,都会提前考虑清楚,他们说的这些,他又何尝没想过。 凡十三重天上的先天神灵,都会有个蜕变期,这个时候,往往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伏辰就险些死在了蜕变期。 那时候,他神性全失,重新变成了一颗蛋。 余瑶把他从天渊带出来,救了他的命。 所以哪怕后来,他成功度过蜕变期,对余瑶也是百依百顺,看不得她受苦,看不得她难过。 她太善良,太容易被人蒙骗了。 他想护着她。 哪怕这个护着的前提,是和她结生死契约,他也愿意。 他不懂什么是喜欢,但他想,他应该是喜欢瑶瑶的。 伏辰与余瑶对视,眼神执拗,又隐隐有些不好意思。 顾昀析脸色难看的要命。 真行。 什么苦活都是他干。 什么好听的话都让别人说了。 顾昀析有些不耐地将余瑶拎到身后,眼尾的痣血色浓郁,他比伏辰还高一些,从前被隐匿的威压像是海中滔天的巨浪,一层一层叠加,他姿态依旧闲散,伏辰却一瞬间宛若遭到重击,并不好受。 帝子的威压,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毒药般的存在。 哪怕是他们这些先天神灵,也有些吃不消。 也因此,平时顾昀析会刻意的收敛一些。 现在,这股威压毫无征兆地喷发出来,顾昀析一身暗红衣袍猎动,上面的繁复花纹像是殷红的血,马上将一滴一滴流淌出来,黑色的发丝抽长,迤逦如绸,白得有些诡异的手指修长匀称,蓄着令天地动容的力量。 余瑶抬眸看着他的背影,咬牙抵抗那一小股逸散出来的威压,她知道,这个时候,站在自己面前的,已经不是顾昀析了。 那是帝子。 鲲鹏帝子。 这是她第三次,看到他以如此形态出现。 这俨然是一种最适合战斗的形态,就是上次堵在玄天门,与天族硬拼的时候,他都未曾释放出这股力量。 很少有人知道,帝子,并不仅仅只是一个称呼,它同时代表着无与伦比,无法抗衡的力量,在它之下,万般皆为凡。 扶桑等人也变了脸色,但这个时候,顾昀析为君,他们为臣,臣必尊君命,以君愿为依归。 财神缩在余瑶旁边,牙齿上下打颤,问:“这是要干嘛啊,要打起来了吗?” 余瑶也不知道。 顾昀析堕魔之后,她是越来越摸不准他的心思了。 伏辰并没有得罪他,方才站出来,也是因为想替她解生死丹。 这份情,余瑶得领。 只是现在看到顾昀析的态度,她再不认同扶桑说的话,也不由得有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顾昀析可能真是把自己当女儿养了。 这架势,就是典型的老父亲准备给准女婿一个下马威啊。 余瑶大着胆子扯了扯他的袖子,下一刻,却听男人的声音清冷,似高山上的雪泉,居高临下,不容置喙,“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会比我做得好?” 伏辰顶着几乎让人寸步难行的压力,身躯岿然不动,衣袂翻飞,他几乎被巨浪打得溺死在那双蓄着浓深威严的金色竖瞳中,这个时候,他恍惚想起,顾昀析与他年岁相当,他能喜欢瑶瑶,顾昀析为什么不能? 他们是,青梅竹马。 电石火花间,有些东西开了窍,就像是放出了线的纸鸢,越飞越高,伏辰突然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一点点的遗憾,却没有伤感,比遗憾更多的,却是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了。 那个善良的、胆小的瑶瑶啊,他不用再担心了。 伏辰笑了笑,突然开口,道:“是我莽撞了。”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顾昀析短嗤一声,威压散去,风平浪静,他的视线落在抓着自己衣袖的那几根白嫩手指上,慢悠悠转身,微微挑眉:“做什么?为他说情?” 余瑶神情蔫蔫地摇头,小声抱怨:“他也是为我好,你别总是凶人嘛。” 顾昀析伸手肆意揉乱她的发丝,对于伏辰及时止损,知情识趣的举动十分满意,他半眯了眯眼,笑了声,漫不经心地道:“我的人,自然不用别人瞎操心。” 余瑶看着听了这话,立刻离她十尺远,眼神警惕的财神,默默闭了嘴。 万年玄晶已经到手,就差个可以解生死契的人。 但这人,十分不好找。 余瑶倒是没什么要求,自己这个情况摆着,她也不挑三拣四。 扶桑等人找了许久,找出来十来张画像,一一摆在镶金嵌珠的长桌上,摆了满满当当一桌。 并且一一给余瑶介绍。 “……西海龙太子,这个前来提过两次亲,长得倒还可以,心意也诚,听说品性不错,关键在墨纶手下办事,不会欺负瑶瑶。” “……麒麟族少主,这长相是没话说,但性子浪荡,沉迷声色,不合适,不合适。” “……” 三四个时辰过去,余瑶眼都要看花,她摆摆手,从石凳上一跃而下,打着哈欠消失在夜色中。 神灵的精血是好东西,她一身灵力奇迹般被养回来了个七七八八,但射向云烨手臂的一箭,到底也让她伤了些元气,她躺在棉柔的云被上,睁眼望着屋顶,还没来得及打坐调息,就突然头一歪,睡了过去。 梦里,她又来到了那个巨大的青铜门外。 这一回,余瑶熟门熟路地摸了进去。 出了天渊,顾昀析就径直回了大殿,并没有留下来参与他们的选人大赏。 再结合自己的突然犯困,余瑶想,应该是顾昀析的心魔又犯了,需要自己的血抑制。 左右看了看,她却没有发现顾昀析的身影。 “乱跑什么,晃得我头晕。”少顷,男人略有些沙哑的嗓音自身边响起,余瑶看着他凭空出现,有些担忧地问:“怎么了,你是不是心魔犯了?” 她自觉地将袖子挽到小臂以上,凑到他的手边,道:“我查过了,黑莲的血可以清心魔,止郁结,你多抽一些。” 顾昀析轻飘飘抬眼。 小姑娘白白净净,像是终于长开了,一颦一笑皆带着风情与迤逦,偏偏眼神还十分澄澈,像鲲鹏洞里的石泉眼,和小时候一样,未曾有过变化。 又蠢又傻,一不留神,就给人欺负去了。 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雪白,莲花独有的清香逸到顾昀析的鼻尖,他一惯不喜欢异香,闻着头就痛,但这种味道他太熟悉,熟悉到身体下意识就接受了,哪怕隔着一万年的时光,这个适应的过程,依旧快到只在呼吸之间。 很奇怪。 顾昀析心魔并没有发作,此时却突然有了一种想咬上去的冲动。 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 顾昀析的唇瓣极冷,像是冬夜凝成的冰块,偏偏又软到了极致,余瑶睁圆了眼睛,没有觉得疼痛,只是觉得冷和麻,她的胳膊上,立刻就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良久,顾昀析抬眸,嘴角尚蜿蜒着一丝血迹,眼尾微扫,妖异又瑰丽,而余瑶雪白的胳膊上,几乎立刻现出了一个稍重的红印,正往外渗出些血丝。 “想好了吗?生死丹的事,该如何解决?”他餍足的眯了眯眼,指骨瘦削,拂去嘴角的血丝,声音稍哑。 余瑶见他神智清醒,知道他是将心魔压下去了。 “方才扶桑他们找了很多画像给我选,我左想右想都觉得不行,云烨的事一出,我这声名狼藉的,鲜少有人不在意,我修为又不高,到时候再遇见什么极品,那真是,有苦都说不出。”余瑶想得明白,她接着道:“那些身份显赫,威名深重的,就都不考虑了,这回,我想招个上门的,老实的,最重要的一点,得惜命。” 她可不想大费周章好容易捡回来一条命,转身因为找了个作死的,白白送了命。 顾昀析伸手点了点抵在身后的树干,眼里蕴着别样的深意,似笑非笑地问:“不选个自己喜欢的?” 余瑶哽了哽,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接话。 顾昀析啧了一声,而后淡声道:“变回本体。” 余瑶不明所以,迷迷瞪瞪像是受了蛊惑一样,就真的变回了本体。 半空中,悬浮出一朵黑色的秀气的莲花,翠绿的荷梗上布着尖尖的刺,刺是惨白的颜色,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触目惊心,花苞紧紧闭合,在顾昀析伸手过来的时候,往前一闪,几颗晶莹的水滴就甩到了他的身上。 顾昀析也不在意她带着小情绪的小打小闹,他将手中把玩的万年玄晶抛向半空,风云突起,白雾升腾,他食指化刃,慢悠悠地在掌心划了一刀,猩红的血液悬在余瑶身边,又有一股吸力,将她方才的伤口崩裂,溢出些血丝来。 终于,两种不同色泽的血液在半空中碰撞,交融。 余瑶察觉到了不对,她想要变回人身,却发现自己被定在了空中,寸步难行。她急促地抖了抖花苞,却见顾昀析一步一阶,慢条斯理乘空而上,然后不慌不忙,将染血的手掌贴在了她的身上。 做到这个份上,余瑶再不懂他在做什么就是傻子了。 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等整个流程结束之后,顾昀析手里捏着一截荷梗,但余瑶明显是蔫了,手掌大小的黑莲花耷拉下来,软哒哒地覆在他的衣袖上,装死不肯起来。 “不是才说喜欢我?”顾昀析声音里难得带了点认真:“你的身体、血液中都是我的味道。” “如果有一天,染上别人的味道,我会很生气。” 顾昀析的逻辑简单得甚至有些粗暴。 从余瑶碰瓷他,被他带回鲲鹏洞开始,她就是他的所有物了。 既然这样,怎么可以染上别人的味道,冠上别的头衔。 看,别人再说爱她,喜欢她,例如那个龙太子,再例如伏辰,也没人会强行出关寻她,更没人会施时间禁法救她。 他也不计较她脑子蠢,修为弱,他们血液相融,天生就该在一起。 余瑶就知道会是这个原因! 她从他手中挣脱,落到地上变幻成人形,看着自己小臂上那个显眼的繁复的印记,懊恼地搓了搓:“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说什么?翻来覆去一堆,吵。”顾昀析伸手揉了揉额心,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心情看上去却还不错。 这会余瑶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她与眼前之人那微妙的,隐晦而不可捉摸的联系,与此同时,她的灵力修为,一丝也不剩了。 事已至此,她再说什么也无法改变现实,索性眼一闭,咬着牙接受了。 反正和鲲鹏帝子结契,吃亏的也不是她。 “还得下凡历劫。”余瑶发愁:“天族那边也是个大麻烦,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反正不是好事。讨伐十三重天的檄文都下了,现在在各界流传,都知道你堕魔了,还有财神,雷劫又将临近了。” 顾昀析扯了扯嘴角:“八千年不见,你居然还养成了忧国忧民的性子。” 从前,那是光扒拉着自己脑子都不够用。 余瑶不理会他显而易见的嘲笑,而是从空间袋里翻出两样东西,拍在他的掌心上,朝他昂了昂下巴,道:“诺,说好了还你,抵债。” 顾昀析一看,正是余瑶从云烨身上摸出的玉佩和玉簪,当即冷着脸甩开了,皱着眉头吐出一个字来:“臭。” 余瑶是见识过他洁癖程度的,但她穷,这玉佩和玉簪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就算不留在身边自己用,卖了换些别的东西也好。 她如是想着,又把这两样东西默默地塞进了空间袋中。 “那我先走了,还有事做呢。”余瑶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得眯了眯眼睛。 顾昀析:“什么事?” “还有一个三皇子,正巴巴地等着看我笑话呢。”余瑶眉眼弯弯。 “也好。”顾昀析勾勾唇:“下凡历劫前,杀条龙祭祭天,看看能不能改改运势。” “还有。”顾昀析顿了顿,声音有些沙沙的哑:“生死丹的问题既然已经解决,那些画像,就不必再看了。” ※※※※※※※※※※※※※※※※※※※※ flag没倒!! 评论前一百有红包。 第 24 章 云烨被关在了蓬莱后山的山洞中, 这里废弃已久,遍地都是毒蝎毒蛇,有些还成了妖, 生出了灵智。 云烨重伤脱力, 被捆仙绳绑了困在一座囚笼中, 鲜血淌了一地,馋得那些初开灵智的小妖目光猩红,前赴后继撞上去, 又被光团弹开,如此反复,不咬下笼中人一块肉就永不罢休的模样。 余瑶跟顾昀析走进来之后, 那些小妖循着身体趋利避害的本能,开始畏手畏脚起来,黑而小的山洞中, 莹莹离光散退,印着未亮的昏沉的天色,显得格外荒凉空旷起来。 灵力全废, 余瑶手指头冰凉, 脸色白得吓人, 这具身体,现在就跟普通肉体凡胎没什么两样, 神灵气息尽褪, 只有从凡尘历劫归来, 才能重归神位。 下凡之前, 她得先将云烨解决掉。 一报还一报, 云烨给她的苦痛, 算计, 最终都要反弹回他的头上。 不然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 顾昀析的气息太具有侵略性,几乎是他踏足的那一刹那,云烨终于有了动作,他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拢在浓深黑影中的两人,眼中各种情绪转换,喷发,又化为飞灰无声无息湮灭,声音嘶哑得像是在沙砾上摩擦着滚过:“你们来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余瑶歪了歪头,语调十分轻快:“大抵是来屠龙的吧。” 云烨瞳孔微缩,他定了定神,方苦笑着道:“我这一生,虽没什么功德善果,但好歹也有个天族皇子的身份,你若是杀我,平白惹上因果,得不偿失的事情,你会做吗?” 余瑶反问:“为什么不?” 她的脸色苍白似鬼魅,眼角眉梢的魅意却更深重了些,有时候云烨看着,都不由得会想,这哪里是一朵清涟无暇的莲花,分明比牡丹还要艳丽惹眼一些。 饶是闹到这种不死不休的地步,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也曾因为这张脸,动过恻隐之心。 他们之间离得这样近,却全然没了那种微妙相系的感应。 真是可惜了。 云烨想到从前为了余瑶,花费的诸多精力和时间,不免觉得有些遗憾,不过他沉得住气,并没有露出异样和破绽来。 “我不怕因果,谁要害我,我就得还回去。”余瑶眼眸清澈,声调十分认真,“你害我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因果吧,可能也是因为,我的心到了天君的手上,对你们而言,利远远大于弊,是吗?” “瑶瑶。”云烨一口气接不上,被喉咙里堵着的血沫呛得咳嗽起来,“你总别套我的话。”他的手指从喉咙口划下,然后停在左胸的位置,道:“我就算有心告诉你,也说不出口的。” 余瑶还未来得及细细思量他话中的含义,就见他手掌微微摊开,露出一枚闪着微光的鳞片,流露出的气息,古老,纯正,温和,余瑶的眉心突突跳动起来。 她自然认得这个——温言就是靠着这么一枚鳞片,生生无视所有攻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顾昀析。”余瑶扭头,急声道:“快杀了他。” 顾昀析眼神阴鸷,长指微曲,半空中,上霄剑凌厉的剑光骤然爆发,没有多余的动作,数剑斩下,直接洞穿了云烨的眉心,剑光所到之处,削金断玉,无往不利。 显而易见,面对这种小角色,他连话都懒得多说两句。 要不是和余瑶扯上了关系。 他不会出手。 脏了他的上霄剑。 温润如玉的男子满身脏秽,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眉心处,寸长的血洞还在不断往外冒着血,汇成了一条蜿蜒的血线,明明是极痛苦的凌迟死法,他的嘴角,却挂着一个自然的,温和的笑。 怎么看怎么怪异。 余瑶凝神,急忙上前细细观察一番,确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才隐隐约约安下心来,她抿唇,看着云烨的尸体,眉头皱了很久也没松懈下来。 “有什么好看的,臭死了。”顾昀析将手中的上霄剑丢到余瑶怀中,嫌弃厌恶之余,话语中尚蕴着七八分兴奋的杀戮之意:“等与九重天开战之时,斩下天君的头颅,你再慢慢观赏不迟。” “我是觉得让他死得太便宜了。”余瑶神情蔫蔫地道:“原本还想着,关着折磨一阵子,等两界正式开战了给天族一个惊喜的。” 顾昀析颔首,似笑非笑:“不一定就死透了。” 余瑶:“???” “瞧见没。”男人指骨匀称修长,白得近乎透明,他指着云烨向上摊开的掌心,陈述事实:“鳞片没了。” 余瑶抱着剑蹲下身,将云烨的两只手都翻开看了看,确确实实发现,方才还带给她一丝压迫感和危险感的鳞片,随着云烨的死亡,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下,余瑶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 “那是什么东西?天族人手一枚吗?”她气得在山洞里转了几圈,不断在脑海中回想勾勒那东西的模样,半晌,有些不确定地问:“所以你的意思是,云烨说不定没有死? ” 顾昀析长腿微曲,抵在石壁上,清冷的黑眸中,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这种鳞片,我曾在六道录中见过。” 余瑶愣了一下,立刻停下了念念碎,反应极快地伸手捂住了耳朵。 “你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你可以知道。”顾昀析有很久没见过她如此鲜活的模样,一时之间,竟起了逗弄的心思。 余瑶摇头。 无怪她如此反应,实在是因为六道录的名字太响亮,杀伤力太大。 六道录,相当于天道留给顾昀析的独有物,而且十分邪性,简而言之,上边的内容,谁看谁倒霉,谁听谁倒霉。 上面记录着世间最稀罕之宝物,最光怪陆离之事。 “这种鳞片,是锦鲤族历届族长或圣女消亡前留下的生命精华,可庇佑后人,上面往往附有一丝大道气运,持鳞片者,必是锦鲤族的贵人。”顾昀析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道。 既然是厉害人物留下的遗物,那威力大些也可以理解。 “叫你别念出来呀。”余瑶嘟囔:“不过据我所知,锦鲤族的寿命十分长久,这一任锦鲤族族长,和天君差不多年岁,亦是活了无数年的老怪物,其历任族长或圣女生前留下的精华,照理说应是十分稀奇,怎么现在反倒和大白菜似的,人人都有?” 她又将云烨的尸体看了一遍,面上是死干净了,她紧抿着唇道:“肉身是毁了没错,元神呢?” “上霄剑专攻元神,要么是碎了,要么被鳞片带走了。”顾昀析道。 余瑶沉默了好一会,突然垮着脸憋出来一句:“我再不喜欢鱼了。” “太讨厌了。” 顾昀析眯了眯眼,半晌释然,用有些散漫的调子,认真地强调:“没事,他们是小鱼,你喜欢大鱼,不冲突。” 话虽如此,余瑶还是抱了一半的希望。一枚鳞片罢了,就算他运气逆天,失了肉身,逃遁回天族,也早成了空壳,再难成气候,想要回恢复到从前的实力,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他的后路,没有了。 依照云烨此人自负执拗到极点的性子,这无疑是最令人痛苦的。 他痛苦了,余瑶就开心了。 “准备什么时候下凡?”顾昀析目光在她惨白的小脸上扫了一圈,慢悠悠问。 “就这几日。”余瑶抱着上霄剑,慢慢挪到他的身边,道:“黑莲花下凡有特权,并不需要渡苦情劫,就相当于去人间走过一场,只是希望时间不要太长。” 顾昀析颔首,眉骨微敛,音色清浅:“我得去西边走一趟,你听话一点,别将蠢脑筋发挥到底,做事之前,掂量掂量自己,想想财神。” 余瑶默了默,而后问:“说起来,他当年到底干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他的下一次雷劫百年内即将来临,雷霆弓掌一半远古雷霆之力,届时,可以发挥上作用,将财神救出来吗?”余瑶有求于人的时候,声音总是软的,清的,又因为灵力尽失的原因,巴掌大的小脸上血色褪尽,额心的莲印彻彻底底暗了下去,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花钿。 顾昀析看了她一会,倏尔展眉,笑了。 真行。 每次都来这一套。 可偏偏,他又最吃这一套。 “雷霆弓神性极强,循天道而生,使命是维护六界秩序,天道不允的事,它不会干。”顾昀析言简意赅地同她解释了两句,总结下来就是四个字——此路不通。 余瑶声音小了下去:“我真的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需要让一位神灵付出生命代价才能平息。” 若说顾昀析是六道的亲子,那么十三重天的神灵,就是干儿子干女儿,虽然给的特权没有顾昀析那么多,但也足够宽容。 也因此,余瑶是真的理不清原委。而且财神下凡的那段日子,六界风平浪静,各地明明都好好的,没出什么岔子,也没听说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发生。 财神现在的身躯,顶了天就是七八岁,修为就更别提了,连使个凌空术都难。雷劫一来,他根本无力抵抗,一息都撑不到,就得给劈成渣渣。 九重天关于他的流言满天飞,天君亲测卦象,十三重天将有神位空出来,因此,许多活了无数年的老怪物都开始出来活动筋骨,伺机而动。 顾昀析显然不想在这方面多提,但看着余瑶心事重重的模样,又不由得跟着蹙眉,到底还是破例开了口:“这将是他最后的期限,全看他自己能不能走出来。” “不是天道想收他,是他自己不想活。” ==== 天宫,凌霄殿。 天君高坐上首,三十六道冕旒垂下,完美地遮掩住了所有细微的表情,十九节台阶之下,仙气氤氲,流水曲觞,右侧一溜,依次是天族的得力战将,说得上话的大能大尊,左侧,则是天族诸多附属势力。 诸多不现世的老古董也出了山,齐聚一堂,但气氛却并不融洽,反倒有些紧张和凝滞。 锦鲤族族长坐在左侧第一,温言脸上蒙着一条面纱,仙气朦胧,只露出额心上那枚古老的半鳞,俏脸寒冰一片。 “诸位。”天君摆手,将窃窃私语之声一力压下,他从主位上起身,声音满含威严:“今日齐聚一堂,因何原因,大家心里也该清楚。” “我天族素来主张和平,公正,不惹事,不挑事,但也绝非怕事之族,今帝子堕魔,十三重天的琴灵,伏辰,尤延,凌洵,以神族之体,修魔族之道,心魔难消,戾气深重,动辄以修为和辈分欺人,更在数日之前,堵在我天族门前,大开杀戒。” “同日,天族朝臣子民请命,与神族开战。” “而我天族三皇子,就在方才,大宴开始之前,死在了蓬莱岛中,是何人所为,大家心里应该都清楚。” “至今,神族未有回应,未有道歉,甚至未有只字半语的解释,此等行径,是对天族万民的轻视,亦是对我天族实力的轻视。” “今日本君设宴诚邀各族盟友,不日出兵,讨伐神族,共襄盛事。” 底下乌压压一片人,没一个出声。 原就是天族嫡系朝臣后裔的就不必说,自是全听天君的命令和吩咐,但在座更多的,多数只是与天族走得近,或者两族之间有联姻关系,例如锦鲤族。 他们不如天族势大,族中的巅峰战力往往就只有一两位,且还都不是十三重天那群奇葩的对手,平白冲上去,给天族当打头阵的炮灰吗? 这样的顶梁柱,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所在的种族,必将元气大伤,这个时候,天族又会拿什么弥补帮助他们? 空口白条几句嘉奖的话吗? 大家都是聪明人,没有足够的,使人心动的利益,他们不会毫无保留地拼尽全力去做天君手中的刀刃。 一群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精。 天君略微一晒,眸中覆盖上一层灰灰的雾霭,冕旒掀动,他环视一周,将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方抛出了重磅炸弹:“诸位都知,神与仙的差别。” 听到这一句,许多人都停了手中的动作,挺直了脊背,特别是一些不世出,马上快活到生命尽头的老怪物。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神与仙之间的差距。 他们年轻时,也有满腔热血与斗志,也都是惊才绝艳的天才,他们不服输,不服气。身为仙者,他们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成神梦。 那个时候,十三重天只有五名老神。 他们从远古活下来,活得都腻歪了,但像是守着什么天大的使命一样,死活就是不肯退位,然后,他们抱回了三颗蛋。 再然后,突然有一天,那五位神灵冲进天道深处,战得天崩地裂,无数生灵缩进地底,嘶吼哀鸣之声响彻天地。 他们退出来时,每个人都身负重伤,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他们珍而重之地捧着一个小小的神木小缸,目光狂热。 又过了数万年,六界的人才渐渐知道他们带出的,是什么东西。 一尾小鱼。 它叫鲲鹏,是一头尚未成长起来的绝世凶物。 它一万岁生辰那日,六道落下九彩霞光,流落无数神韵被它吸收,天穹降下一个顾字,这便是他的姓。 顾生灵之安危,顾六界之平和。 自此,六界百族,有了共同的君主和信仰。 然后,顾昀析长歪了,信仰崩塌了。 爱玩,毒舌,不讲理,说一是一,简直就是个昏君、暴君,但是有一点好——不管他们。 噢,是根本懒得管他们。 反正就是你斗得天崩地裂,只要不闹到我眼前来,那就不关我的事,闹到我面前,那你就只能捏着鼻子自认倒霉。 然后到现在,最大的信仰成了最大的威胁。 谁也不想对上这么个煞星。 他们可是听说了,除了上霄剑,顾昀析手中还握有雷霆弓,这些只在远古典籍上存在的神物,威力难以想象,天君出手,都被两箭逼退。 这是什么概念,没有亲自对上过的人,是永远想象不出来的。 天族都被打到家门口,愣是没敢怎么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高调地来,高调地走。 然后高调地杀了他们的皇子。 啧。 天君引了个开头,将众人的心提起来,接下来要说的话,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经过天族内部的讨论,再结合先祖留下的线索,本君可以告诉诸位的是,先天神灵的位置,仅有十个,多一个都不可能。” 哗! 喧哗声皱起。 “这次天族向十三重天宣战,我们手中留有底牌,但还需诸位的全力配合,僧多肉少,谁出的力多谁就能尝到甜头,这样的道理,不需本君过多强调吧?” “我天族绝不藏私,亏待盟友,这点,观我天族平素秉性,就能看出一二。” 有几人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心想那还真是看不怎么出来。 利益摆在面前,坐在天族的凌霄大殿上的,或明或暗都是与天族站在同一条船上的,很容易的就接受了“弑神”这个说法,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各族能做主的人物,心头一片火热。 十个位置,当真是僧多肉少,想要得到最好的东西,就得付出最大的代价。 值! 凌霄殿屋顶的玉瓦上,无声无息地现出个黑影来,殿内设了结界与禁制,他却恍若过无人之境,行走飘荡时,连一丝风也没惊动。 夜晚,硕大的月轮挂在天畔,皎白的月光下,黑影小小的一团,无声无息伸了个懒腰,坐在宫殿的屋脊上,两只脚垂下来,轻轻地荡。 “真热闹啊。”带着些稚气的话语很快揉碎在和风中,借着一抹月光,财神那张稚嫩的带着些婴儿肥的脸蛋,赫然映入眼帘。 他的身体更小了。 ※※※※※※※※※※※※※※※※※※※※ 5000get? 评论前五十有红包。 第 25 章 九重天闹得热火朝天, 蓬莱却没有受到影响,春意渐浓,日月更替, 静谧与沉默依旧是日常主调。 听闻天族正在集结兵力, 准备发起第一轮试探。 十三重天上的几个, 也象征性地开了个小会。 就在余瑶决定下凡的前一天。 余瑶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和顾昀析结了生死契的事告诉大家。 地点是蓬莱首山山巅上的那座破草屋。 山上和山下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候温度,余瑶现在肉/体凡胎, 挨不住冻,又怕下凡前一天生场重病,因此格外有自知之明地在外套了件棉絮衣。 余瑶吸着鼻子, 瞥了眼前面不急不忙恍若闲庭漫步一样的顾昀析,再抬头望望冲破云霄的万仞仙山,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她小跑几步追上顾昀析,道:“要不还是用飞的吧,真的不是我怕累, 是这山太高了, 等我们走上去, 他们都商议结束了。” “他们商议他们的,你去了也听不懂, 听懂了也帮不上忙。”顾昀析声音有点哑, 皱着眉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眼尾的痣颜色都不复以往的殷红, “三步一喘, 你这幅样子就是去凡间, 也活不久。” 顾昀析今日难得换了身白衣, 他本就生得好看,不说话不睁眼时,长身玉立,清隽温润,一旦睁眼,蹙眉,脸上的每一道棱角与线条都凌厉起来,危险感油然而生。 余瑶好歹做他跟班做了那么多年,知道他穿白衣时,往往心情都还不错。 因此也敢小声嘀咕着怼一句:“你别总说我弱,活不长,我活不长还得连累你,一死死两个,多不划算。” 顾昀析笑了一声,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低声问:“小莲花,谁告诉你,一个生死契,就能让我给你陪葬了?” 余瑶:“??”难道不是? 越往上走,温度越低,余瑶裹着一件白色的棉絮衣,缩得跟只淋了雨缩了水的猫一样,脸越发显得小了,眼睛倒是挺大,纯黑的,时时刻刻都带着些软软的笑意,一头如瀑青丝淌到腰际,两侧还各编了两根长长的细辫。 难怪别人看着都觉得好欺负。 顾昀析用一种你未免也太天真了的眼神看了她几眼,懒散道:“简而言之,你死了,我不一定死,但我死了,你肯定是活不了。” 余瑶:“……” 行吧,你是帝子你威风,但是这特权,给得是不是也太多了点。 她才腹诽完,就见尤延足尖一顿,轻飘飘落到离他们十步远的怪石上,看上去有些惊讶,朗声问:“帝子,阿姐,首山钟响三声,你们怎么还不动身?” 余瑶回头看了看自己一步一步走过的蜿蜒小路,沉默了好一会,才泄气般地回:“实不相瞒,我已经走了至少一个时辰了。” 还在山脚。 她有什么办法。 尤延下意识瞥了眼一脸云淡风轻的顾昀析,再看看皱成苦瓜脸的余瑶,笑了笑,心想果然和扶桑所料不差。 前段时间,还不知道是谁说,余瑶的事,谁爱管谁管去。 反正他不会管。 这才过去几天啊。 余瑶眼睁睁看着尤延化作一片惊鸿叶,逆天而上,越飞越高,不一会儿,那身影便消失在了眼帘中。 紧接着,一道金光从天边蹿出,从山脚慢慢往山腰晃荡,偏偏金船体积十分巨大,小山一样,一路轰隆声相随,过了好一会,金船停在他们身边,财神从里面探出个脑袋,见到余瑶,有些疑惑地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要上船吗?” 他只是随口一说的客气话。 谁知道余瑶真的就拉着顾昀析坐了上去。 金船开动,尴尬的轰隆声一丝不落传进耳里,就像是有一只行动缓慢的巨兽拖着船在地面上行走,虽然还算平稳,不见晃荡,但这声音绝对提神醒脑。 而且很慢,比被蜗牛驮着走都慢。 余瑶:“……” 她看着财神那张喜气的小脸,忍不住问:“你这船怎么回事?年久失修导致行动不便?” 财神有些顾忌顾昀析,先是朝他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后者正阖眼休息,眉峰微拢,才凑到余瑶身边,小声道:“昨夜没什么事做,喝了些小酒,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倒在了书房的门槛上,浑身都疼。本来蓄了点灵力准备挨雷劫的,也突然一丝不剩了,搞不清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灵力都没了,船还能开得动吗? 说完,他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对着余瑶发愁:“我这回,怕真是要交代在天劫上了。” 他这一说,余瑶也跟着沉默下来。 她又想起了那日顾昀析和她说的话。 “我觉得,还是得放宽心。人呐,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神更没有。有些事情,想开了,想通透了,就好了,没必要一直折磨自己。”余瑶知道财神没有过去的记忆,但仍然忍不住提醒,暗示,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财神点头:“如果能在雷劫之前,喝到想喝的灵酒,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他现在已是七八岁孩童的模样,脸蛋圆鼓鼓,不管是笑,还是愁,看着都像一颗圆滚滚的喜气团子。 余瑶听出他话中的暗示意味,不由得上手捏了捏他头顶的小揪揪,笑:“放心,你先让我沾沾财运,这样我去人间,回来时多给你买几坛好酒。” 财神噢了一声,然后从善如流地把另一侧的揪揪也送到她面前:“多给你沾沾,多买点。” 顾昀析以肘撑头,悄无声息睁眼,目光停留在余瑶苍白//精致的侧脸上,顺着下颚线往上描摹,过了一会,像是玩腻了这个游戏,意兴阑珊地瞥开了目光。 余瑶长得漂亮,这他知道。 但他生为六道之子,看哪副皮囊都是红粉骷髅,余瑶到底有什么能力,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底线。 很简单的互换,若是这回被天族暗算的,换成墨纶,或是琴灵,他眼睛都不会抬一下,最多帮着镇下场,其余的事,他没那么多闲心去管。 细想下去,又觉得不对。 余瑶,光是这个名字,就比别人的好听。 他亲自取的。 这样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对了,她整个人,包括名字,都是他的,再亲密,也是能接受的。 况且,扶桑说得也有道理。 她还小。 稍宠着纵着些,也是应该的。 扶桑养那只鸟,可比他养余瑶纵容多了。 首山仙雾缭绕,越往上越冷,等金元宝船一路招摇地开到山巅,起码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余瑶脚都麻了一只,她扶着财神,一瘸一拐地从船上蹦下来,手缩进棉衣里,一边喊冷一边抱怨:“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对这茅草屋有这么大的怨念了。” 财神也跟着搓了搓手,面无表情地接:“可不是,难爬,还冷,风一吹,心都凉了半截。” 余瑶现在□□凡胎,本来身体也不好,现在眼皮冻得耷拉下来,神情蔫蔫,顾昀析看得直皱眉。 “过来。”顾昀析将她拎到自己身边,眼也不抬地道:“手伸出来。” 余瑶很乖地哦了一声,也不问什么,就摊开了手掌。 她的指骨很细,形状漂亮,青葱一样娇嫩,顾昀析面不改色地将它们包裹在掌心中,细小的灵力暖流从手指尖进入全身,寒意散去,余瑶眯着眼,恨不得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才好。 财神看惯了他们这等相处模式,然而还是见一次,酸一次。 当年,怎么就不是自己被顾昀析捡走了呢。 茅草屋顶,那只小红雀站着,歪着脑袋啾啾的叫唤两声,脑袋上好似又新长出了三簇火红的绒毛,精神十足。 “渺渺到底是什么品种?看了这么多年,愣是觉得就是只染了色的野麻雀,偏生扶桑宝贝得很,上哪都带着,吃的喝的恨不能比他自己还好。”财神嘴欠,每回非得揪着小红雀说两句。 小红雀登时转过身,扑棱着翅膀就飞到了财神的头上,小豆眼咕噜转悠两圈,两人立刻闹成一团。 最后还是扶桑出来,将小红雀抱到掌心中,和言细语地安抚了一阵,才不赞同地对财神道:“你别总逗渺渺,她性子急。” 财神哇哇地叫了两声,把自己被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手臂伸出去,声音稚嫩,差点没直接带上哭腔:“谁过分!你说谁更过分,还讲不讲理了。” 他们两个闹惯了,扶桑叹着气伸手给明显看上去更弱的财神渡灵力,一边对顾昀析和余瑶道:“快进去吧,人都到齐了。” 推门进去,果然挤的满满当当一屋。 凌洵半倚在墙角,脸色十分不好看,伏辰和尤延倒是从善如流地坐在竹椅上,漠着脸想事情。 琴灵扎了个高马尾,一身劲装,英姿飒爽,顾盼回眸间尽是逼人的英气,她见到余瑶,就招手道:“快来,给你准备了东西。” 余瑶一听有东西,握着顾昀析的手一松,毫不犹豫地挤到琴灵的身边,手脚都缩在棉絮衣里,只露出个毛绒绒的脑袋:“什么东西?” 琴灵:“我在魔族发现的一个剑妖,长得眉目如画,清俊有加,说话声音也好听,是个结契的好人选,虽然修为没有多强,但会做饭,人间的美味他信手拈来。” “你觉得怎么样?” 琴灵将手中缩小了的长剑吊坠放在余瑶的掌心中,泛着白莹莹的光。 “他叫华庭。”琴灵提醒:“你们结契之后,他还可以陪着你一起去人间,贴身保护,挺好。” 余瑶看了眼手中瑟瑟发抖的剑妖,再看看顾昀析,一时之间,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利索。 顾昀析笑了笑,眼尾的痣勾魂摄魄,越发妖异。 很好。 这群人什么毛病。 什么眼光。 心心念念想给余瑶这种二傻子,再配个二傻子? 傻傻组合吗? 这边扶桑和财神都进了门,小小的一间屋,愣是装下了十三重天的八位神君。 再对比天族声势浩大的七十二重天宫,一对比就是暴击伤害。 眼见人都到齐了,顾昀析掀了掀眼皮,冷声道:“余瑶的事,不劳诸位费心。” 他这话,不是第一次说。 以前每次将余瑶教育得狗血淋头时,也总有人看不过去,求情说理,十有八九,也是换来这一句。 但也确实,他在的时候,余瑶的事,是决计轮不到他们管的。 而且这句话里,多少含着点别的类似于事后算账的意思。 在场的人都没话说了。 没理,说什么都没理。 从小养到大的人,还没满七万岁,又最爱惹事蹦跶,性子欢脱活泼,顾昀析连本命神器和鲲鹏令都留下来了,怎么可能没有留下别的手段? 这七个里,至少有六个受了他的嘱托,拿了他的东西,回头他一出来,嚯,真行,个个支持她谈恋爱,快被人坑死了都不知道。 顾昀析走到余瑶身边,慢条斯理地拉过余瑶冷冰冰的手指,三下两下的,就把那碍事的剑妖扒拉到了地上。 他声音凉得几乎感受不到温度,说出的话石破天惊:“我和余瑶结契了。” “就在昨夜。” “什么?!”尤延头一个跳起来,不能接受。 其他人也都是一脸惊讶,显然这个事,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顾昀析捏着余瑶像是没骨头一样的手指,不满意上面还染着那剑妖的味道,“我和她结契,可以将这个制约关系,降到最低程度。” 在几个人里,扶桑倒成了最能理解他的,他叹了一口气,道:“这样也好。除了你,别的人,怎么想都觉得不合适。” 财神恍然:“难怪瑶瑶穿这么多,原来是已经结契,没有灵力了。” 初时的惊讶过后,他们接受的过程,倒是异常顺利,毕竟仔细想想,只是能让顾昀析受伤的,掰着手指头数也数不出来两个。 余瑶的安全,可以得到保证。 终于轮到自己说话,余瑶点头,看着那瑟瑟缩到琴灵身后的剑妖,道:“我准备明日下凡,争取早些回来,但估摸着需要三四个月的时间。” 谈到正事,大家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扶桑:“半年内,天族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直接进攻十三重天肯定是不会,但一些小的骚/扰也免不了,五十万天兵不是个小数目,我们这边可以抽调出妖兵妖将,有实力的魔将也会参战,但问题就是,现在天族的顶尖力量不详。” 凌洵对天族行径嗤之以鼻,道:“我可是听说了,天君召开声讨会,还秘密见了一些老怪物,许下了让他们无法拒绝的好处。” “无法拒绝的好处?”余瑶实在是觉得有点冷,一边将手塞进顾昀析的掌中一边道:“天族真的没点出息,惦记来惦记去,惦记什么不好,非要惦记着神位。” “可能他们真以为,我们死了,十个神位就会落到他们头上,任由他们处置吧。”财神脸蛋圆圆,声音稚嫩,笑起来像是掺了蜜糖一样,声音里却全是幸灾乐祸。 “但是偏偏那群老怪物动心得不得了,多半是要掺和进来的。平日一些躲起来的牛鬼蛇神,这遭怕是要全部现身了。”尤延想到了别的方面,不由头疼:“还有我这邺都,琴灵,凌洵管着的魔域,每一处镇压的恶鬼,恶魔都不止百万之数,就算和天族开战,都至少得留一个下来看守镇压。” “瑶瑶得赶紧回来,不要在人间闲逛。”墨纶难得出声,认真道:“你的力量,在战场上,很重要。” 扶桑和凌洵相继点头。 余瑶自然知道,也应答得干脆。 扶桑扭头问顾昀析:“西边的古佛和菩萨,是什么态度?” “保持中立,不插手。” “不插手就好,也没指望他们破例,站在我们这头。” 财神侧身,糯声糯气开口:“那我留下来,镇压邺都和魔域吧。” “不行。”扶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太危险了,你的力量现在不及全盛时百分之一,怎么镇压?” 财神拍了拍自己的手腕,笑得眯了眯眼:“我还有血呢,我的血对那些脏物,是大杀器,你们忘了?” 死一样的沉默。 他们都没忘。 但还是觉得难过,遗憾。 财神从前,何等风骨,在座能稳稳压他一头的,只有顾昀析。 现在想镇压一些魍魉鬼魅,却只能靠一身神辉精血。 而最令人难过的是。 他们都还记着他从前的模样,财神自己却不记得了。 “好,你留下。”扶桑最终也拗不过他,有些无奈地道:“我们留些神器给你,一旦情况不妙,直接发信号,自己身体最重要,你的精血本就不多了,雷劫眼看着也要来了。” 十三重天,其实没有一个废神。 财神不是,余瑶亦不是。 余瑶的能力十分特殊,在战乱起的时候,她一人,便是最坚强的后盾。 十神中,有人主杀伐,有人镇凶噩,有人掌财运,但只有余瑶,她掌管着玄奥的修复力量,以及庞大的生命力。 但因为她本体有伤,这个能力的触发条件,尤为苛刻。 只有死亡数量够多,波及范围够广,她才能将这种能力完全发挥出来。 放在平时,六界安定,她是人人可欺的小废物。 可无人知晓,在战场上,她的名字叫。 最强辅助! 第 26 章 余瑶下凡是在三天前。 她投身成了京都一大户人家府上的小姐。 弱不禁风, 汤药不断。曾有宫里太医来看诊,且说要好好疗养,注意饮食, 切记不可伤风受凉, 再每日以人参燕窝供着。天晴时还能撑着出去走动走动, 若逢上阴雨天,便浑身各处都隐隐作疼,十七八岁的年纪, 身体竟比府上的老太君还差些。 余瑶睁开眼睛的时候,外头正下着瓢泼大雨。 先天生灵无需下凡过七情六欲之劫数,但因为余瑶贪玩, 天性好动,曾经跟着顾昀析下来逛过几回,知道些人间的规矩和礼数。直到出了财神的事, 她方觉出些人间的凶险来,渐渐地,来的也少了。 她从床榻上坐起身来,细微的动静引来了外头轻手轻脚换香的侍女, 一个圆脸小丫鬟很快走进来,声音关切:“小姐,午膳可有什么想用的?奴婢去膳房说一声。” 余瑶对这个身份适应得很快,她抬眸,飞快地理顺了脑海中的记忆以及相应的时间线。 “想吃红梅珠香,荷包里脊和芙蓉糕。”这具身体太弱,余瑶扶着小丫鬟芸汐的手下地, 将记忆最深的几道菜和糕点报了出来。 她馋人间的美食。 馋了挺久了。 但这具身体实在有些弱, 饶是她想一口气将桌上的美食扫荡干净, 也仅仅只是比平时多吃了两口。 吃完,她就开始思考这次历劫的侧重点了。 凡人升仙,格外艰难,几乎各种劫数都要轮一遍。但是十三重天的神渡劫,基本上只有一个侧重点。 要么情,要么欲。 二者选一,由天道决定。 但是听说有些倒霉的,两者兼具,难度升级。 还有些,什么主题也没,纯粹下来闹一场的。 比如财神,比如琴灵。 财神当初下凡完全是顾着好玩,结果差点没把自己坑死,硬生生被雷劈成了现在这副模样,顾昀析和其他知情的闭口不谈其中发生的事情,余瑶也就无从得知。 但琴灵渡劫的事,余瑶倒是知道得清楚。 这位姐在魔域潇洒横行,活了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被欺负是个什么滋味。然而在渡劫时成了乡间捡野菜吃的乡妇,身边还蹲着三个可怜兮兮的孩子,奶声奶气地叫娘,一个个瘦得不成人形。 这一声娘,差点把琴灵魂都喊出来。 连挖了四天野菜后,琴灵丢了手中的锄头,纳闷了,问家里的三个孩子,他们的父亲去哪了。 两个小的说不清楚,最大的那个瘪了瘪嘴,险些哭出来。 琴灵这才知道,原来孩子的父亲进京赶考,攀了高枝,被京都永威侯府的嫡二小姐看上了,侯府内部操作,改了文书记录,留在侯府成了二姑爷。 过够了苦日子的人,一旦闯进了富贵池里,哪还记得家里的糟糠妻和孩子呢? 第一次渡劫的琴灵当即就被气笑了。 他们相比于凡仙,在人间没有那么多顾忌,但灵力魔力,还是被压得只剩一两成,而且尽量,能少使用就少使用,怕因此出什么岔子。 等琴灵好不容易拖家带口过得好一点,结果那二姑爷就派来杀手斩草除根,生怕被发妻和儿女告发,坏了自己大好的前程。 琴灵当时冷笑几声,什么话也没说。 当时他们村子背后,是一片树林,林子里有诸多野兽出没,琴灵耐心等到晚上,摸到最深处,轻而易举地就制伏了一只狼妖,移形换影,连夜进京。 余瑶只知道,那二姑爷的心,是在八月十五的夜里,叫那狼妖用利爪剖开,生吞了。 然后,琴灵的劫就莫名其妙地渡过了,第二天夜里,就回了天上。 历时,十天。 余瑶便悟出了一个道理,要想成功渡劫,不能徐徐图之,手段太温和,必要时候,就得用点特权。 反正因为这些特权,时时刻刻都有人在背后惦记咒骂,不用白不用。 余瑶以手托腮,暗自思忖。 她现在的身份是大理寺卿罗开的侄女,父母双故,罗开顾念其夫人兄弟情深,不忍侄女辗转流落,即使早已分了家,还是将人接到了府上,当嫡亲小姐养着,平素衣食住行,从未有半分亏待。 老太太疼着,主母也和善,姊妹间相处得十分融洽,没有半点勾心斗角的迹象。 就连婚事,也听她自己的意见,老太太亲自相看,接连拒了几位品性不良,喜眠花宿柳的男子,务求品行端正,也因此,一耽搁就是一年有余,全家也还是其乐融融,半分不急。 所以接下来,她该做什么渡劫? 养好身体还是挑个好夫婿? 她就是想学琴灵快刀斩乱麻都没机会。 余瑶身体不好,每逢下雨天必定卧床歇息,因此倒免了两三日的请安,她也正好恶补人间的礼仪规矩。 等到了第四日,天气放晴,余瑶起了个早,去寿安堂给府上老太太问安,她不太习惯这些,别扭又拘束,又怕说多错多,干脆在屋里充当木头人,同时将寿安堂里里外外扫了一遍。 “表姐姐喜欢这个花瓶?”有些稚嫩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余瑶回头,然后看到了站在自己旁边,白白胖胖的小团子。 看着同样惹人恋爱的包子脸,余瑶不免想起了财神,她弯了弯眼,笑着道:“四妹妹。” “表姐姐若是喜欢这个花瓶,言言和祖母说一声,叫表姐姐搬回房间摆着,再叫丫鬟去采些花枝,好看得很呢。”罗言言顶着张白嫩嫩的小圆脸,童声稚语,虽然是特意凑近余瑶耳边说的,但那声音,却早传到了在座大人们的耳里。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她由丫鬟扶着起身,先是欣慰地伸手摸了摸罗言言的脸蛋,再转头对余瑶温声道:“你若是喜欢,我叫嬷嬷送到你房里,还有些宫里你们大姐姐赏下来的小玩意,合该最叫你们这些丫头姑娘喜欢。” 等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四姑娘罗言言跟着一同去了余瑶屋里,她年龄尚小,口无遮拦,又听了些自家母亲和老太太这些日子的念念碎,等没人的时候,又凑到余瑶跟前,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小狐狸一样,“表姐姐要嫁人啦!” “嘘。”她悄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几乎用气声道:“我听祖母说的,是昌平王世子,还看了画像,长得可好看了!” 听到这里,余瑶不禁叹了一口气,几乎可以确定,自己要渡的劫,得跟情字扯上关系。 就很烦。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但凡要渡劫的,最不希望渡的,就是情劫。 因为很坑。 有些情劫,你遇上了,破解的方式,就得是杀夫(妻)以证天道。最出名的一个,是西天的永乐菩萨,这个菩萨的经历有点糟糕。 他在凡间应劫时,只是个普通的樵夫,及冠之后,娶回了青梅竹马的邻村姑娘乔乔,乔乔生得美,性子也娇,受不得一点点苦。樵夫为了养她,给她买城里的胭脂水粉,铤而走险,干起了给人走镖的活。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两年,有一日,乔乔拿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跟零村的男人跑了。 樵夫回来时,手里买的乔乔喜欢的胭脂水粉掉了一地。 他并没有怪她,沉默地转身皈依了佛门。 三年过后,乔乔又回来了,挺着大肚子,狼狈不堪,请求樵夫的收留。 接着,乔乔难产,生下了一个死胎。 樵夫给她煮了碗参汤,她才喝下两口,然后咳嗽了两声,像是被呛到了一样,无声无息倒在了樵夫的怀中。 然后,樵夫就上了西天,成了菩萨。 余瑶听的时候,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曾经问他,恨不恨凡人乔乔。 他说:不恨。 余瑶又问:如果你知道成佛的条件是乔乔死,会不会提前杀妻证道。 他说:那我永远成不了佛。 至此,余瑶觉得,渡劫真的纯粹看脸,瞎猫碰上死耗子,成了,不然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如何破局。 而所有看脸的好事,永远轮不到她。 原本想着,身为先天神灵的她,带着完整记忆渡劫,好歹有一点便宜可占,结果没成想一下来,就抽了个最棘手的。 关键才出了云烨的事,她对情这个字,真的是谈之色变。 送走小包子罗言言,余瑶躲进房间,拿出了一张黄纸,那是顾昀析给她的留音符。 ===== 蓬莱仙殿,扶桑跟前的天幕上,一副卦象显露出来。 “余瑶得渡情劫,显而易见。”这样简单的卦象,顾昀析肯定能看出来。 扶桑袖袍一挥,上面的卦象又变幻成了另外一卦,他指着其中两颗最亮的点道:“瞧见没有,两颗星互相牵引,终究会在人间相遇,这个时机,已经来了。” “西海龙太子?”良久,顾昀析垂眸,声音似有轻蔑。 扶桑像是早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哭笑不得地提醒:“卦象如此,亦是天意,你当年立下规矩,余瑶七万岁之前,不能与人成道侣,但她如今亦慢慢成长起来了,你不能总像小时候那样管着她。” “其实我也能猜到,当年你肯将瑶瑶带回去,很大的原因,还是余瑶对你们的一种谜之亲和力,哪怕是西海太子,也是因为这个,才对她念念不忘。” “你想说什么?”顾昀析抬眸,不耐烦听他一大堆的碎碎念。 扶桑:“昀析,你不能这样。” 他叹了一口气:“你是帝子,这六界之内,所有生灵,都是你的责任,并不仅仅只一个余瑶。” 顾昀析轻而又轻地笑了一声,略带玩味,问:“还有谁是我的责任,落渺吗?” 扶桑不再说话了。 显然被这句落渺戳到了心里。 “扶桑,你知道为什么,十神的排名,从前到现在,财神都稳稳压在你头上吗?”顾昀析笑起来,每一条棱角都是清隽和气的,“他虽然蠢,但蠢出了骨气,蠢得有担当,他敢做任何事情,同时,也敢为做过的事付出代价,而你不行。” 顾昀析一张嘴,从不留情,他淡淡瞥了扶桑一眼,最后提醒了句:“扶桑,落渺是少神,少神不在先天神之列,却与神字沾边,你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还有。”顾昀析停顿一下,意味深长地接:“六界之内,没有任何人是我的责任,别拿这个压我,你知道,我最烦这个。” “余瑶的性格,你应该知道,她一根筋认死理,你在她心中,亦是值得敬重的兄长,我想你也不希望,让这份信任,毁在一个死去万年的落渺身上。” 仙殿中一时安静得可怕。 就在这时,顾昀析腰间挂着的玉佩里,传来小小的,刻意压低了的气声,“顾昀析,你在吗?” 顾昀析脸上些微的怒意渐渐消弥,他看了扶桑一眼,一边朝外走一边清冷冷地嗯了一声。 那边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因为刻意躲着人,她咬字有些含糊,但出乎意料的好听,甚至于那个最让顾昀析讨厌的顾字,都让人心里一动。 顾昀析简直服了这黑莲的耳力,他取下玉佩,放在掌心,一边皱眉一边道:“我在。” 余瑶:“我觉得我这次,十有八/九是要渡情劫,怎么办?” 顾昀析脚步顿了一下,勉强压抑住几乎涌到喉咙口的烦躁,声音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别到处惹事就行。” 余瑶缩了缩脖子,说了个好字之后,很快就怂得没了声音。 玉佩上的光泽慢慢黯了下去,显然是另一边切断了留音符。 顾昀析伸手揉揉额心。 决定再回去找扶桑吵一架。 ※※※※※※※※※※※※※※※※※※※※ 晚上还有个五千字的更。 ps:评论前三十有红包。 第 27 章 在人间待了十几天后, 余瑶郁闷了。 因为真的没有烦心的事。 一件都没有。 没有棘手的事=劫数还没出现=还得继续等。 终于,老太太那边传来了话,昌平王妃明日宴请京都众夫人小姐, 参加府上的赏花会,老太太准备带着家里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去,但是那几位, 要不年纪太小例如罗言言, 要不就已有婚约在身, 此行主要是为了谁, 一目了然。 余瑶松了一口气, 心想好歹是进入正题了。 昌平王妃雍容富贵, 见到余瑶过分瘦弱的身子,显然不是十分满意,但又有些无奈, 拉着余瑶看了又看, 最后笑了笑, 温声道:“这孩子生得好看, 就是身子骨弱了一些, 不过,王府里有专门负责膳食调理的嬷嬷, 自能养好的, 不算什么大事。” 这话一落,就相当于把两人的事定下来了。 老太太原以为这门亲事是不成的,因为门第差距有些大, 昌平王府的世子妃, 也就是未来的王妃, 按道理, 应当是要三挑四选,慎重考虑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孩子都没互相见过,昌平王妃就开口将人定下了。 老太太心里不免有些慌乱,想着这世子莫不是品性不端,亦或是有什么难言的隐疾,若是这样,岂不是将瑶瑶这丫头往火坑里推。 这样的事,罗府可干不出来。 直到老太太看见昌平王世子,这心才堪堪放下来。 皎皎君子,温润如玉,就连说话的声音,都给人一种和气的春风化雨的感觉。 余瑶看着那昌平王世子的脸,面色精彩纷呈,然后,她默默地给来人行了个礼,声音有点僵硬地问安。 来人声音十分好听,轻声说了一句,罗二小姐不必多礼。 余瑶嘴角抽了抽。 所以,搞了半天,天道是在给她牵红线。 对象还是那条见到她就恨不得卷回窝的小银龙? 余瑶一个头两个大。 回到罗府,她提不太起精神,将自己关在房里,再一次拿出了一张黄纸。 这次是联系的琴灵。 九重天和十三重天开战,于六界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小事,五十五万天兵集结完毕,随时可能进攻,琴灵他们都已经离开了蓬莱,居守在十三重天,所有的人都在观望这场几乎是由闹剧引发的战争。 “瑶瑶?”琴灵盘膝而坐,蓦地睁开了眼,有些疑惑地唤余瑶的名字。 余瑶知道现在时间宝贵,她长话短说,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简洁地复述了一遍,然后认真地问:“我没有经验,不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应该如何破局才行?” 琴灵听说对方是西海龙太子之后,来了兴趣,直言道:“你的猜想没错,首先西海龙太子,肯定不是用来给你杀的,你们两同时下凡,同在京都,甚至还定下了婚约,想来想去,就没有这么巧合的事,一看就是天意撮合。” “我还真听过这类的事情。” “你知道元曲仙和鹊露仙吗?”琴灵打开了话匣子,徐徐道来:“他们两个的姻缘,就是在人间渡劫时有的,不过跟你相比,他们下凡的时候,就是投胎到普通人家中,没有记忆,相互吸引,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起。” 余瑶听完,追问:“那怎么破的这个劫?” 琴灵那边沉默了有一会儿,然后有些不确定地回:“就……听说是自然老死之后,回的天上,然后在天上正式成了亲,现在恩爱得很。” 余瑶:“???”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试试。人间有句古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我身为先天之神,自然不能因为一个云烨,就断了这方面的心了,有了好的人选,又是天道撮合,先试着了解下,也不算是坏事。” 琴灵比她年长,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生怕她听不进去。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你不用太急,我们这,撑个三四十天,没有问题,天君投鼠忌器,也不敢贸然进攻。” 余瑶了然点头,又皱着眉道:“我就是不太明白,西海龙王是墨纶手下的得力战将,现在西海银龙族应该都聚在十三重天备战了,怎么这个皇太子如此悠闲,还下凡间来历劫。” 琴灵乐了:“要不怎么说是天意撮合呢。” 余瑶没话说了。 在凡间,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事,都是老太太做主,就算老太太疼她,问她自个的意见,她要说个不字,最后还是得跟别人成亲,总不好在罗府做一辈子的老姑娘。 最后,余瑶又想起顾昀析前段时间没头没尾的发火,免不得问了一句:“顾昀析最近心情怎么样?” 琴灵回得十分快:“还是老样子,别人不惹他,就没事,惹他的,就很难过。” “……还好我跑得快。”余瑶庆幸于自己感知危险的直觉,她想了想,又认真地道:“你让他们几个别去惹顾昀析,他堕了魔,还没有渡过过渡期,本来脾气就不好,天族又整这一出,我不在他身边,他没有可以压制的东西,会很暴躁。” 琴灵煞有其事地点头,幽幽道:“难怪扶桑这么惨。” 顾昀析的暴躁肉眼可见,就连财神那种眼力,都知道绕着走,不知道扶桑怎么突然想不开,天天要凑上去挨揍。 余瑶再一次跟昌平王世子夏昆见面,是六天之后。 战事吃紧,她这里不能浪费太多时间,夏昆没有记忆,可她有。 这个时候,顾不得人间女子的矜持端庄,于是余瑶悄悄将人约了出来。 而她则借着寺庙上香的名头,成功从罗府溜了出去。 天香楼,京都口碑最好的酒楼,喧哗嬉闹声不绝于耳,小二们穿梭其间,菜肴的香味飘出老远。 余瑶到的时候,隔间里已经坐了一个人了。 夏昆头戴玉冠,不同于顾昀析阴着脸病秧子般的清隽,他看起来,格外俊朗英气,举止谈吐,贵气天成。 余瑶才起身朝他见礼,就听到夏昆蕴着笑和欢欣的声音:“小神女,不必多礼。” 余瑶:“???” 她直起身子,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问:“你是带着记忆下凡渡劫的?” 银龙夏昆见她望过来,耳朵尖突然冒出一点点粉嫩的颜色,他有些紧张,如实回答:“是,父王推演出我劫数将到,需下人间渡劫,又担心在这个关头,有天族之人暗中作祟,所以取族中密宝予我傍身,可让历劫时记忆无失,可以及时规避危险。” 说完,他又忍不住看了余瑶一眼。 好看,挑不出毛病。 他真的十分喜欢。 那是一种致命的,让人无力反抗的吸引力,天性使然。 所以见到她第一眼,就想卷回龙宫,藏起来。 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即使后来知道了,他也还是心存希望。 没想到这次一下来,就可以看见她,而且身边还没顾昀析跟着。 这真是……太好了! 既然都是熟人,有些话就好说一点了,余瑶抿了一口茶水,苦涩的滋味漫开,她不太喜欢,不动声色将茶盏推远了些,开门见山地问:“你可有想过,如何破局。” “西海龙王应当和你提过,我们的时间不多,九重天和十三重天一旦打起来,波及到六界,我们在凡间更加被动。” 夏昆是西海龙王的独苗苗,在妖界的年轻一辈中,亦是有名有姓,遇事沉稳有度的人物,但唯独面对余瑶时,他错不开眼,又怕这样给她的印象不好,于是硬逼着自己将目光收回,同时一五一十回答她的问题。 “以往我下凡,劫数难破,总需要个四五十年,将一世过到头,死后才会恢复记忆,重返龙宫。”他看余瑶皱着眉,忧色重重的模样,又认真地安慰:“众所周知,十三重天的神君下凡,劫数总是特别简单,当年琴灵魔君,不过十天就已破局,小神女不必担忧,顺其自然就好。” 余瑶:“……” 对上余瑶那双黑而亮的杏眸,夏昆又说不出话来了,他缓了缓,声音十分诚挚:“小神女放心,若有危险,我会护住你的。” 余瑶沉默了一会,说了声多谢,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我听府上老太太说,我将嫁入王府,予你做世子妃。” 两个知彼此身份和底细,但又不够熟的人,谈这种事情,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余瑶怕他误会自己的意思,又解释了两句:“我的情况你知道,不能与人结道侣,饶是下凡历劫,亦是如此。” 夏昆当然知道她所说的不能跟人结道侣是什么意思,底子顾昀析对她的严苛,他早已有所见,有所闻。 他知道,这样其实也是一种保护。 云烨这样的人,顾昀析肯定也不希望余瑶再遇到一次。 夏昆温和地笑了笑,表示理解:“我都知道,不着急,慢慢来。” 许是受了窗外热闹气氛的渲染,两人都默契地换了个话题,渐渐的,也能像朋友一样地相处,闲聊。夏昆不止一次下人间历劫,知道的事情比余瑶多,于是他斟酌了一番,将人间的大致情况细细说给余瑶听。 “凡人寿命短,君主更迭不休,也有很多人为了权利争得头破血流,一般情况下,他们中间的大多,都是善良,热爱和平的,但也会有一些,渴望用战争来扩张领土。五百年前,始皇统一大陆,五大国合并,致使人间繁荣昌盛,百姓也过上了安乐无忧的生活。” 余瑶低声感叹:“听你这么说,始皇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等回到天上,有机会可以拜访拜访。” “说来很奇怪,天上并没有这么一号神仙,这样一位拥有无数功绩的帝王,不仅死得早,还没有成仙。”夏昆也有些不解。 余瑶疑惑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来,“怎么会?” “我当时还特意回去查过,始皇确实没有成仙,他永远地陨落,就葬在人间的土地里。” 余瑶来了点兴趣,问:“照你的说法,始皇对人族的进步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此丰功伟绩,令人族无数生灵的善意凝聚在他身上,非任何罪孽可以抵消,换句话说,他根本不可能不成仙,就算成仙,也不可能是泛泛无名之辈。” “那么多的功德业果,也不能是当摆设用的。” “所以,我也觉得奇怪,而且更奇怪的是,始皇死状凄惨,死后葬在皇陵,活活被雷劈了九次,这事被皇室瞒得死死的,老百姓们都不知道。” 一个如此伟大贤明的帝王,不仅没成仙,反而死状凄惨,这根本不符常理。 他的那些福果善业呢?去哪了? 而听到被雷劈这句话时,余瑶又一下想到了财神。 但显然不可能。 时间就对不上。 “当时天族没有来人?”这事不小,天族又最爱管这些事,应该是不会缺席。 提起天族,夏昆摇了摇头,神色之中,隐有不喜,“来了一批又一批仙调查,当年这事闹得大,所有同时间历劫升天的人,都有经过仔细的盘问和调查,但仍然不了了之,只能看着那雷劈了一次又一次,无功而返,也带不回那始皇的魂魄。” 余瑶听他说得玄乎,但毕竟没有亲眼所见,也就当奇闻趣事听听,没有妄下定论。 现在摆在她跟前,最让人着急的,是情劫的破解之法。 这个时候,她对天族的不喜与厌恶,已经到了极致,所有的天族人,在她心里,都已经成为了拒绝往来户。 还有云烨。 他最好已经死透了。 晚上,入夜熄灯,余瑶睁眼看着床帐上繁复精细的花纹,眼珠子一转,突然发现床边无声无息站了一个高大的影子。 她从床上蹭地爬起来,根本无需确认,就知道是谁来了。 “你怎么下来了?是心魔犯了吗?”余瑶问,同时将左边胳膊伸到人影跟前。 顾昀析微有一晒,对余瑶伸出的手视而不见,一撩衣袍坐在了床沿上。 余瑶一身素白中衣,小脸不施粉黛,黑发如墨藻般垂下,黑与白的极致对撞,将她衬得更娇小,更虚弱。 顾昀析的脸色不好看,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哑声问:“今日见过夏昆了?” 余瑶老实点头:“我想这次要破的情劫应该是与他有关,因此约出来见了一面,但没想到他居然也是带着记忆下来应的劫,就多说了两句。九重天的情况如何?没出什么岔子吧?” 顾昀析微不可见地颔首,说了声无事,神情隐有疲惫之态。 他当年强行出关,逆转时间,对自身本就有些损伤,出来之后又堕魔,接连出手,一直抗到今天,再怎么强横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了。 鲲鹏一族,与那身巅峰战力有得一拼的,还有绝强的占有欲和领土意识。 余瑶和夏昆一接触,他这边就感觉到了。 他们坐在一起说了多久,他心里就翻腾了多久。 不开心,想发火。 没有理由。 扶桑虽然经常满嘴大道理,但有一点,总归是说对了。 余瑶不可能一世都这样跟在他身边,不找道侣。 她找道侣前喜欢他,找了道侣之后也还是一样喜欢他,找道侣前他很重要,找道侣后他也很重要。 退一步说,就算她有了道侣,她与自己的关系,也还是最密切的,因为他们之间,还有个生死丹。 这和他的原则,并不冲突。 而且,余瑶和那个西海龙太子之间,确实有缘,他亲自演算过。 这根刺,梗在顾昀析心里一天,梗得他又想去找扶桑打一架。 “余瑶。”黑暗中,他突然开口,问:“我对你好不好?” “好。”余瑶求生欲使然,毫不犹豫地回。 “你曾说,喜欢大鱼。”顾昀析步步逼问,“会不会一直喜欢?” 余瑶也很认真地回了个会字。 两段无厘头,完全无需考虑和细想的对话,顾昀析问得认真,余瑶答得快速,默契十足。 换做别人问这话,余瑶说不定还会误会些什么。 可问这话的人,叫顾昀析。 帝子。 从出生到消亡,无限的亘古的时间长河中,他永远不可能生出男/女之情。 谁都有可能铁树开花,红鸾心动,唯有担着六界之责的帝子,无情无欲,可以永远不受任何牵绊,这是天道给的特权。 “我还没有想好。”良久,顾昀析再一次出声,很是苦恼的样子,“你让我再想想。” 余瑶疑惑不解,轻声问:“想什么?” 顾昀析眉骨微拢,声音清冽,如同夏日过涧的溪流,“你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然后由我护着你,没人敢欺负你,这样难道不好吗?” 余瑶听完,也跟着皱眉了,“当然好啊,谁说不好了?” 五万五千多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哪里不好了? “所以你为什么找道侣。”顾昀析的声音听起来十二分的不解,即使在黑暗中,并没有点灯,余瑶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的神情。 余瑶愈发不解:“谁说我要找道侣了?” 顾昀析沉默了一会,又问:“那你会不会不开心?” 余瑶这回是真的搞不懂他的脑回路了。 “我为什么会不开心?”她看起来比他还诧异不解。 “小莲花。”不知怎么的,余瑶竟从顾昀析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难以令人察觉的委屈,“扶桑连着跟我吵了八天,说我肆意妄为,仗着帝子的身份乱来,还说如果不让你找道侣,你就会反感厌恶我。” 余瑶心想不会吧,扶桑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敢跟顾昀析说这些话,还一连说了八天。 他还健在吗? 余瑶有点担心。 但是现在,她明白,不安抚好眼前这条脾气巨大的鱼,她十有八/九,也得跟着遭殃。 想了想,余瑶嗖的一下,变回了本体,蹭到顾昀析的掌心中。 顾昀析脸色稍霁,修长的手指点在那些看起来触目惊心的白刺上,躁动的魔气化为温和的灵力,一点点流进余瑶的身体中,她惬意地甩了甩身上的水珠,迷迷瞪瞪地就来了睡意。 凡间的夜很黑,怀中挂着的黑莲太傻。 顾昀析眼中盛到极致的火炎慢慢消了下去,他轻啧了一声,手指落在荷梗与黑莲相连的地方。 那里是余瑶的命脉。 只需要轻轻一捏,一折,然后咔哒一声响后,他就能将这朵黑莲摘下来,摆在任何他喜欢的位置,管他什么开不开心,厌不厌恶,一切都能随他心意来。 最终,他也没有做下这个动作。白到刺目的长指落在黑莲上,屈指,轻轻弹了弹,面无表情道:“天天就知道睡,哪天睡死了都不知道,蠢的。” 一变回本体就只会挂在他身上睡。 烦死了。 顾昀析靠着床梁,微微眯了眯眼,想着她方才知情识趣,还算让人满意的回答,还是让她烦了后半夜。 ※※※※※※※※※※※※※※※※※※※※ 我真的是太勤快了。 另外说一声,每天的更新时间应该是在凌晨,大家早上起来看就好,晚上就别等了。 评论前三十有红包。 另推一篇基友完结文,现言,小甜饼类型。 《拥抱星星的太阳》by小庄周 【世间万物皆苦,你翘首以盼的等待,明目张胆的偏爱就是救赎】 文案: 裴星喜欢初旭,整个世界都知道。 初旭喜欢裴星,只有他自己知道。 2010年,高考后的那年暑假八月初,初旭不告而别,背上行囊远走他乡。 同年,裴星单方面结束了这场暗恋。 2018年,两人相遇。 初旭发现,那人无论眼里还是心里,已经完全没他了。 小剧场: 医院里例行检查,裴星坐在椅子上,看着初旭身后站着的那群人,检查完之后,都礼貌的道谢,只是称呼....“谢谢嫂子。” 裴星翻个白眼:“我不是你们的嫂子,也不认识你们的哥哥。” 众人:“不对啊,老大可是说你们要结婚了。” 裴星:“......” 初旭最后一个走上来,敲了敲桌面,淡淡道:“不认识我?” 裴星:“不认识。” 初旭被气笑了,掏出自己的钱包,把里面他们两个幼年时,光着身子坐在水桶里洗澡的照片递给她,“那你解释一下,你占我便宜这件事怎么算。” 裴星恨得牙痒痒:“......” 1:高洁,1v1 2:转业军人x女医生 裴星喜欢初旭,整个世界都知道。 初旭喜欢裴星,只有他自己知道。 2010年,高考后的那年暑假八月初,初旭不告而别,背上行囊远走他乡。 同年,裴星单方面结束了这场暗恋。 2018年,两人相遇。 初旭发现,那人无论眼里还是心里,已经完全没他了。 小剧场: 医院里例行检查,裴星坐在椅子上,看着初旭身后站着的那群人,检查完之后,都礼貌的道谢,只是称呼....“谢谢嫂子。” 裴星翻个白眼:“我不是你们的嫂子,也不认识你们的哥哥。” 众人:“不对啊,老大可是说你们要结婚了。” 裴星:“......” 初旭最后一个走上来,敲了敲桌面,淡淡道:“不认识我?” 裴星:“不认识。” 初旭被气笑了,掏出自己的钱包,把里面他们两个幼年时,光着身子坐在水桶里洗澡的照片递给她,“那你解释一下,你占我便宜这件事怎么算。” 裴星恨得牙痒痒:“......” 1:高洁,1v1 2:转业军人x女医生 第 28 章 多事之秋, 顾昀析没有多留,余瑶醒来的时候,已经变回了人身, 躺在绵软的被褥里,懒得手指头也不想动一下。 她和夏昆的事,也被两家人提上了日程。 人间一年, 天上一日。 余瑶在人间的日子, 还算顺心, 虽然时不时的会有些担心天族的人从中作梗, 想将她除之而后快, 但很快, 她就打消了这种念头。 天族现在,自顾不暇,准备集结一切力量, 攻进十三重天。 阎池的力量被天族抽走了! 余瑶听到这消息时, 正在和夏昆喝茶。 洞房花烛夜里, 诡异的杵着三个人, 气氛很有些尴尬。 本来好好的, 余瑶被盖上红盖头,被人扶着在床榻边坐下, 然后夏昆穿着同色的喜服, 红着耳朵尖,动作温柔地掀开了她的盖头,本来就长得极温润周正的男子因为害羞, 眼神不住地闪躲, 东瞅瞅西望望, 就是不敢落到余瑶的脸上。 等嬷嬷们都出去门外侯着, 余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疑惑地问:“我脸上可有什么东西?” 烛光曳动,夏昆的耳朵都红透了。 他摇头,明明没饮酒,声音却似有些醉了:“没有,小神女长得十分好看。” 余瑶听了他的话,微愣,然后笑开了。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妖族,还挂着个龙族太子的身份,怎么看也不像。 “哪有仙女神女长得不好看的?修行之人眼中,美色只是一副皮囊,红粉骷髅而已。”余瑶眉眼微弯,微泛着暖光的红烛下,她神情温柔得不可思议。 夏昆飞快地别开了眼,一抹绯红从耳际扩散,他嘴角蠕动两下,声音莫名地低了下来,认真地反驳:“小神女美貌的名声六界都有所耳闻,自然不是寻常女仙可以比拟的。” 余瑶脸上笑意更浓了一些。 其实云烨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但同样的话在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确实有截然不同的意思,夏昆说的每句话,哪怕是拍马屁,都十分认真,煞有其事,莫名有种反差。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相处,特别轻松自在。 外头丫鬟和婆子都还点灯候着,夏昆拿起被晾在角落的合卺酒,仰头抿了半口,余瑶有些好奇地凑近,问:“这就是人间的合卺酒吗?” 她的声音很好听,但不是那种绵绵的音,而是一个字眼蹦出来,像是一块小石子溅进溪水中,那种清脆的声。 “是,小神女想尝尝吗?”夏昆面对余瑶,总有些慌乱。 余瑶摇头,眼睛里似有星在闪动,“我不喜欢酒的味道,但是财神很喜欢,他让我带一些回天上去。” 夏昆知道她和财神的关系好,欣然承诺道:“王府里藏了许多的美酒,父王身体不好,太医不让多饮,在地窖中搁着也是搁着,待成功破局之后,我们可以偷偷回来取一些。” 余瑶豪爽地从空间袋里拿出几颗灵石,塞到他手上,认真道:“我不白拿你的,该付的钱还是要付。” 夏昆愣了一会,握着手中热乎乎的两颗灵石,半晌,缓缓地笑了起来,温声问:“小神女跟谁,都这般客气的吗?” “亲兄弟,明算账。”余瑶毫不避讳地道:“其实前些年,我从财神那里,坑了不少的东西,然后一次吵架,我发现我吵不过他。” 夏昆问:“为何?” 余瑶默了默,憋出来一句:“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夏昆没料到是这种展开,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他先是把那两颗灵石珍而重之地塞进袖口,然后道:“好,那我先收下了。” “不过我不会和小神女吵架的。” 余瑶眨了眨眼,才要说话,就见屋里陡然黑了一瞬。 夏昆闪身拦在余瑶跟前,厉声喝道:“谁?” 顾昀析站在窗前,大半个身子隐在黑暗中,背影被拉成长长的一条,摇曳的喜烛火苗,照出他越发深邃,喜怒不惊的脸庞,一股令人无法承受的威压无声无息漫开,似在回应夏昆方才的问话。 这种令人恐惧到骨子里的力量,纵观六界,夏昆只在一人身上感受过。 时隔多年,一经勾动,仍是铭心刻骨,记忆犹新。 “见过帝子。”夏昆身子微弯,朝顾昀析行了个礼。 月光倾泻,顾昀析眼尾微扫,将屋中的喜庆布置尽收眼底,无声无息,形如鬼魅,半晌,才对着夏昆若有若无地颔首,声音清冷凉薄:“没时间慢慢留给你们破局了。” “最多再有十日,九重天就会全面进攻。”顾昀析白得有些诡异的指尖轻轻拂过眼尾的红痣,言简意赅地下了通知。 余瑶眼皮狠狠一跳,她走到顾昀析身边,皱眉诧异问:“为何会怎么快,因为什么事?” 九重天虽然人多势众,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场争斗,最先发怵的,必定是九重天,再加上天君那个谨慎小心的性子,其实是能拖两三个月的。 总所周知,打架这一块,十三重天是从没犯过怂的。 突然,九重天就开始拼命了,这不合理,不现实。 肯定有原因的。 顾昀析点了点眉心,直言道:“阎池又开始闹腾了。” 阎池,这个字眼一经吐出,空气都凝滞了半晌。 夏昆面色冷了下来,问:“阎池这五千年,都在天族手里封着,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出事?” “九重天还未放出消息,但也瞒不住了,最多一个月,就会被人发现端倪,所以在这一个月里,九重天会朝十三重天发起疯狂的攻势,然后不经意间,将锅甩出去。”顾昀析轻飘飘地看了夏昆一眼,漠然道:“如果不出所料,阎池的力量被天族暗中抽了大半。” 夏昆面色青了又紫,最后硬生生憋出来一句:“天族的胆子,当真极大。” 余瑶往日对这些不上心,只听过阎池的名声,但其中细节,没有具体详细了解过,她扯了扯顾昀析的衣袖,问:“为何阎池的力量被抽了,天族就要迫不及待甩锅?” 夏昆看着她,耐心十足地解释:“阎池里封印的都是六界至恶至邪之物,因为太过危险,谁也不想接手这个烫手山芋,彼此商量之后定了下来,每五千年轮一界。轮到魔界时,阎池便由两位魔君管着,轮到妖界时,便由帝子管着,轮到天界,就由天君管着。” “而这五千年,阎池正好落在天君手里,然后出了意外,依天君那个高高在上的姿态,根本不可能接受六界的谴责和口诛笔伐,关键是,在这个时候,阎池出了问题,肯定不是巧合。” “那种邪恶的力量,天族拿它做了什么,我们还不得而知,而且十有八/九逼问不出来,这才是最令人担心的。” 余瑶理了理其中的因果,后知后觉问:“你方才说,阎池里封的都是至恶的力量,如果天族用了某种方法,令它的力量消失,那么对于六界来说,是不是也能算是一件好事?” “若是这么容易就被抽用,调取,消磨,那么当初,阎池也不会令六界所有大能束手无策,只能选择封印,压制,然后轮流保管了。” 余瑶身子娇小,乖乖挨在顾昀析身边,只到他肩胛骨的位置,一身凤冠霞帔,美得惊心动魄,哪一处都好,偏生身上的衣裳,与夏昆是一套。 郎才女貌,连天道都有意撮合。 顾昀析冷眼瞅着,眼皮上就像是竖了一根针。 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这小子身份和修为还不如伏辰,当初伏辰以天渊为聘,他都没能同意,如今哪轮到他这样就将人拐走了。 不管是历劫使然,还是天道干预,都不行。 他养了五万五千年的人,天道说许出去,就许出去了? 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他不同意,别说是天道的一点意念,就是天道化形站在他面前,也是于事无补。 再说,余瑶自己也觉得,待在他身边没什么不好。 顾昀析心中冷哼一声,捏了捏余瑶没骨头似的手掌,露出点阴郁的神色。 余瑶果然顾不得其他,阎池的事也不问了,她搀着顾昀析在床沿上坐下,轻声问:“是不是又难受了?” 顾昀析伸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鼻梁骨,轻而又轻地嗯了一声,一副难得虚弱的模样。余瑶看着揪心得很,她考虑着夏昆的存在,没露出手臂,而是将嫩得可以清晰瞧见淡青筋络的手背放到顾昀析的唇边,道:“我还没恢复神身,血的效果比不上从前,你多取一些,应该能稍稍好过一些。” 顾昀析看了她半晌,而后懒洋洋地伸手揉了揉她乌黑的长发,眼尾红痣撩人,温声道:“没事,这些天事多,烦得脑袋疼。” 余瑶了然,他本就是最怕麻烦的一类人,一下子为了这些事东奔西跑,左右兼顾,头疼是再正常不过了。 没发脾气已经算好的了。 余瑶想了想,开口道:“我记得鲲鹏洞中有丛神芝草,有安神宁息的作用,那个直接吃下去是苦的,炼丹又太麻烦,你肯定不喜欢,可以用灵池的水泡开,会有股甘味,还很香。” 顾昀析眼睛都已经闭上了,只从鼻子里轻轻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进去。 夏昆见到两人的互动,有些羡慕地眯了眯眼。 小神女什么时候这样对他就好了。 余瑶和他相处时,虽然温柔好说话,但绝不会毫不设防的靠近,也许是经历了云烨的事,也许是天生的性子,她将亲疏远近划得泾渭分明。 不过也很正常。 顾昀析跟她,那得是多少年的感情了。 比不得。 夏昆很有自知之明,他也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对顾昀析的态度反而越发恭敬了,“帝子,我们可以提前将阎池力量被盗的消息告知六界,天君若想自证清白,势必得将阎池完好交出,给六界生灵过目,若真有闪失,也得是他们担责。” 谈起正事,顾昀析显然还是比较好交流沟通,他无声无息睁开眼,稍稍颔首,道:“我已命妖族去做了。” “只是,有多少人信我就不知道了。”顾昀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余瑶葱白的手指,一根根数过去,一只手数完了,就换另一只继续,玩心大发,“九重天向十三重天宣战之后,光是这几天,传出的流言就多到能将人淹死,别人听到这个消息,大抵只会觉得,十三重天有样学样,用天族的做法反击回去。况且阎池封印风险极大,除非有确凿证据,否则很少有人会站出来要求查验。” 事后封印,累人不说,还得向九重天致歉。 事多。 麻烦。 没必要。 “天族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夏昆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相比于余瑶,他身为龙族太子,更清楚阎池这种东西的危害性,也因此,更加气愤,“真要打起来,天族能有多少位大能抵抗十三重天的神灵,天君一个,天太子一个,顶了天再加上几个长老和几位外族族长,还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就是一盘散沙,一打就落。” 顾昀析懒洋洋地抬眸补充:“你还漏算了个人。” 他稍有表示,余瑶就懂了,她皱着眉问:“云浔?” 顾昀析从喉咙里嗯了一声,算是肯定了她的回答。 “天族大皇子?云烨的兄长?”夏昆拿起茶壶,给两人都倒了一杯,很有些诧异地开口。 余瑶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代替顾昀析将话说完整:“云浔非常厉害,天赋出众,顾昀析曾说过,六界之内,同辈人中,唯云浔可堪一战。” 就这一段话出来,夏昆已经意识到是自己轻敌了,他抿唇,“这位大皇子平素不显山露水,天族之人虽然时常将其挂在嘴边,但鲜少有人真正一睹其风采,渐渐的,也就想不起这号人了。” 再说,但凡在六界之内有声名的种族,谁还不图个面子,可着劲往后辈身上贴金,他这样经常被自家父王揍的,在外面随意一打听,也是大名鼎鼎,丰神俊朗的少年英雄。 但他就没那个本事,让顾昀析有如此高的评价。 “你不知道是正常的,云浔不似天族其他人,他十分低调,一人一棍,以不同的身份闯荡六界,最后和西天一位古佛投缘,也喜欢那边的氛围,就留在了那边,我和顾昀析以前每回去西边的时候,都会去找他玩。”回忆起万年前的事,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余瑶难免有些唏嘘:“他对朋友还算厚道,和云烨之流不同,但身份注定立场,这次天族如此大的动静,他必定会回来,到时候总得对上,我提前跟你说一声,轻敌大意不行,他真的很强。” 她最后一句话出来,同时引来了顾昀析和夏昆的注视。 若不是怕余瑶觉得自己孩子气,不沉稳,夏昆真的很想说一声,他也不弱。 为什么非得在人间渡劫的时候遇上呢。 都没办法展示自己的修为和力量。 夏昆有些懊恼地又灌了一口茶下肚。 顾昀析可就没有他那么多顾虑了,他斜睨了余瑶一眼,轻飘飘地撂下话来:“曾经的手下败将,现在亦是如此,他能拎清局势再好不过,若不能,直接打就是,我还怕他不成?” 言下之意,别人再强,也没有他强。 他才是六界之中,最厉害的大腿。 余瑶没能领悟到他这层意思,只以为他臭屁的习惯又开始了,她十分配合地点头,笃声道:“对,你肯定不怕他,没人能打过你。” 顾昀析轻嗤:“实话罢了。” “那现在,怎么办?”余瑶很是苦恼:“真正打起来的时候,我肯定是要在的,但是这人间的劫数还没有渡过去,我也回不了十三重天。” “阎池的事情,也得有个解决的方法,不能任由他们随意甩锅。” 顾昀析突然欠身,捏了捏她腮上的软肉,绵绵的手感令他愉悦地眯了眯眼,“实在没办法的话,那我只能再假公济私一回了。” 夏昆:“???” 还能这样操作的吗? 顾昀析说不用担心,余瑶就真的不操心这些了,她最近在翻看人间的史册。 着重点在描写始皇的那几篇上。 遇到她觉得重要的片段,还用朱笔点红,试图一点点将始皇的生平经历复原。 但可查的东西太少了。作为一个造福百姓,有着丰功伟绩的帝王来说,这样寥寥几笔带过的记载,显然十分不正常,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刻意将这个人从历史长河中抠了出来一样。 余瑶为什么会对始皇的生平感兴趣呢,还得从她问顾昀析这事开始。 财神的雷劫,她一直都十分上心。 但是这前没因后没果的,她就是有心帮忙,也不知该如何帮,雷霆弓是不指望了,这最近一次雷劫马上又要到了,她实在不放心。 上次就缠着顾昀析多问了几句。 “本来就瞒不了多久了。”顾昀析捏碎琴灵那边传来的留音符,走之前还是给了一条线索,“去查查人间的始皇吧。” 这显然不是一句打发人的玩笑话。 两者之间,必定有着某种联系。 余瑶飞快行动起来,夏昆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对这个有了浓厚的兴趣,但也还是竭尽所能给她带出宫里的秘籍,甚至还有许多野史,也一并找来,摆放在书房中,任她翻阅。 两个月之后,余瑶终于从一条又一条乱杂的线中,寻到了某种微妙的联系。 用过午膳之后,金秋的阳光照得人身子暖和,懒洋洋的舒泛,一个婆子到石亭中禀报,说是罗言言来了。 余瑶虽然对人间的亲人没什么感情,但感觉也不坏,罗言言又还是个小丫头,稚声稚气的,机灵又可爱,没什么坏心眼,因此余瑶对她,也是宠爱有加。 “快请进来吧。”她如此说道。 罗言言仍旧是老样子,又好像一夕之间长开了似的,五官都明艳不少,隐隐的也能窥见日后的风华,只是一张嘴,仍停不下来,吃完糕点就开始说,说完又闲不住往余瑶身上凑。 她好似特别喜欢余瑶。 没有理由的一种喜欢。 就像是夏昆总想靠近余瑶一样,她一缠在余瑶身边,就格外的快活。 昌平王妃有一回见了,也跟着笑,意有所指:“瑶瑶好似特招小孩子欢喜。” 余瑶起先不懂什么意思,还是有一次老太太暗中问起她肚子的消息,她才恍然大悟,然后下一次,接着装傻。 孩子是绝不可能有的。 别说她和夏昆才成亲几个月,就是二三十年,也蹦不出来一个小娃娃。 罗言言坐在石凳子上,余瑶看书,她也跟着看,她是罗府的嫡小姐,身份高贵,自幼就请了最好的先生教琴棋书画和书法,又生长在高门大院中,那般眼界和见识,不是一般同龄人能有的。 “表姐姐也仰慕始皇吗?”罗言言凑近一看,瘪了瘪嘴,问。 “四妹妹还知道始皇?”余瑶忙里抽闲,和她聊天。 “自然知道,给我启蒙的女夫子总将始皇挂在嘴边,说始皇是有大才之人,他改善百姓生活,救众生于水火,是最值得敬佩的英雄,我们每个人都不应该忘了他。”罗言言见自家表姐姐终于分给了她眼神,连忙将自己知道的东西都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夫子还说,始皇此生唯一的污点,大概就是与皇后感情不和。当年十分得宠的贵妃突然去世,始皇心中悲痛,竟不顾与皇后少年夫妻相伴的情分和满朝文武的劝阻,执意认为贵妃逝世与皇后和太子有关,将两人下狱,下令腰斩。” 余瑶没想到还能听到这样一段事,她追问:“既然是年少夫妻,为何丝毫不信任,最后就连亲骨肉也不放过。” 将发妻和亲子腰斩。 这得有多深的仇,多重的恨。 这个始皇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罗言言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道:“夫子说,当时朝野上下,都在传皇后出生不详,且有妖术傍身,引得人心惶惶。” “传言始皇的贵妃有天人之貌,始皇南下打仗时,在马上一见就已动了心,之后不顾一切地接回宫,不嫌她出身低微,甫一进宫,就给了贵妃的身份。” “就在皇后是妖怪的流言传得最凶的时候,贵妃突然死了,死因也十分奇怪,她是死于宫中闹鬼,惊吓所致。” “始皇大怒,将原皇后和太子腰斩之后,大病一场,下令封贵妃为皇后,迁入皇陵,待他百年时候,与其合葬。” “许是痛失所爱,始皇飞快憔悴下来,离贵妃逝世不过两月就驾崩了。” 完整听下来,余瑶竟是无话可说。 行吧,反正谁跟始皇合葬,谁死后就被拖着不得安宁。 好歹先皇后算是解脱了。 余瑶不明白,财神在这复杂的人物关系中,到底充当着一个怎样的角色。 总不可能是死去的先皇后,对始皇由爱生恨,想要拖着一起万劫不复吧? 余瑶本是胡乱的一想,但这个想法甫一形成,她就咬着牙,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其实一直在想,到底要干出怎样超出天道底线的事,才会降下那么多道玄雷,恨不能将财神往死里劈。 那可是完完整整占了一个神位的先天神灵啊。 现在,她隐隐约约的懂了。 如果,财神杀了人间的始皇呢? 如果,再同时以一己之力,干扰了整个人间的时间秩序呢? 不,这些还不够。 一定漏了什么关键。 财神不可能是始皇的元后,但一定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电光石火间,余瑶脑子里像是闪过了几百个片段,她手指微不可见地抖了两下,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夜里,送走恋恋不舍的罗言言,余瑶捏碎了手中的留音玉。 这次,她找上了扶桑。 第 29 章 在人间, 余瑶和夏昆成了亲,就一直生活在昌平王府里,昌平王忙着朝中上下的事, 没空多管两口子的生活,倒是昌平王妃,闲得很, 时常到余瑶的院子里来坐坐, 三句话不离她的肚子。 头几个月, 催得还含蓄些。 半年之后, 恨不得天天问两遍, 催得余瑶一见到她就心慌。 她是第一次见到这等阵仗, 并且十分不能理解。 六界之内,只怕也只有人族这样心急,这才成婚多久, 孩子又不是长在树上, 一夕之间就突然能冒出尖来。 在九重天和十三重天, 血脉越强越纯净的生灵, 想要孕育子嗣, 就越需要耐心和机缘,现如今的天君、天后血脉皆无比强横, 因此膝下只有一个天族太子云存。 而天族的太子妃, 血脉则次一等,所以能有三四个孩子。 曾有小道消息,说云烨其实并不是天族太子妃嫡出, 因为生母不详, 受天族嫡系一脉排挤, 但好似还挺遭他父君看重, 在天族内部渐渐的也能说得上话,有了一些追随者。 说起云烨,余瑶给他备了一份礼。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死没死透。 就在余瑶下凡的第一年年末,她捏碎了留音符,跟回天渊备战的伏辰联系上了。 当天夜里,伏辰就抽空下到凡间,直奔昌平王府而去,然后嗅到了龙族的气味。 这些天里,他已从琴灵和扶桑那里知道了余瑶此行渡的是什么劫数,也知道了夏昆的身份。 要问感受。 就是不满意。 正屋,余瑶放下手中半卷的古籍,轻轻擦了擦眼角,她现在神体被封,又没了灵力,身体比普通凡人还弱些,下凡的这一两年,隔三差五的没少生病。 夏昆担心她,于是时不时的掏出些灵药给她补身体,怕她知道不开心,愣是一个字也不提。 最后还是余瑶自己吃出来的。 但是经过这么一番滋养下来,这具凡胎确实好了不少。 夏昆很自然地走近,抽走了她手中的书,皱眉,不赞同地道:“你身子才好上一些,再不早些睡,明日早起,又该头疼了。” 这两年,两人虽然已经成婚,但也不可能同床共枕,余瑶身子一软,靠在罗汉塌的床沿边,黑发如水瀑般淌下,因为困意,眼尾自然而然地润上一点红,娇气又精致。 “我在等伏辰。”余瑶眼皮耷拉下来,困意绵绵:“白日我才联系了他,他说会尽快抽身下来,只是天上地下时间不同,也不知道这一等,是不是就得等到明年。” 夏昆失笑,声音温和:“小神女先睡吧。” 余瑶摇头,又撑着坐直了身子,离离烛光映照在她的瞳孔中,像是一颗颗跳动的星,“我不睡,我找他有重要的事。” 想起这个,她就抓心挠肺的难受,“明明顾昀析都已经松口了,扶桑和凌洵还咬得死死的不告诉我。” 夏昆知道她和财神的关系好,不比寻常,因此十分有耐心地分析:“他们都不说,必定是有自己的道理,小神女不要太着急,财神的雷劫千年一回,离下一次到来,还有一定的时间。” “慢慢来,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他说的,余瑶何尝不知道。 顾昀析那日提了一句始皇,后来余瑶从扶桑那套不出话来,自然又去找了他,但是每回提到这个,那边不是不耐烦的轻啧声,就是直接捏碎了留音玉。 提的次数多了。 现在余瑶已经完全联系不上他了。 这种狗脾气。 余瑶每见识一次,还是要和他计较一次。 但是这么多人三缄其口,余瑶被卡在接触真相的临门一脚,越发提心吊胆,生怕下一刻,财神就出了事。 十三重天,一个神也不能少。 十个人,就得完完整整的在一起。 到现在,始皇的生平,她闭着眼睛都能倒背如流,但是并没有用,就算隐隐有猜测,也总有想不通的地方。 有些事,就是越想越乱,越乱越杂,最后成了一团毫无思绪的麻,想要理顺,只有求助完完整整知道事情始末的人。 但是余瑶这次联系伏辰,也不完全是因为财神的事。 还有云烨。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得把这事做绝,不管云烨是生是死,这个事情的真相,天族的丑陋嘴脸,都得公之于众。 云烨生,则无地自容,从此在六界,再也无法光明正大做人。 云烨死,也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得片刻安宁。 就得是这样。 干了怎样的事,就得付出怎样的代价。 夏昆跟余瑶在一起两年,朝夕相处,某一次闲聊时听她说起其中的猫腻和隐情时,从来温润好脾气的人也动了怒,在房里踱步,气得半宿都没能合上眼。 “别硬撑了,先眯会吧,我在这守着,若是伏辰神君到了,我便将你唤醒,可好?”夏昆声音有些低,哄小孩一样的语气。 “不必。”伏辰从窗外跃进来,声线清冷:“我已到了。” “伏辰。”余瑶顿时没了睡意,她蹭的起了身,几步走到一身白衣清浅的伏辰身边,首先问:“现在天上情况如何?你来时没被天族之人发现吧?” “我怕他们趁机钻空子,令天渊失守。” 伏辰耐心地回答了她每一个问题,面对她的时候,原本绷得极紧的面部线条都逐一柔和下来,“师父放心,天渊现在由琴灵守着,短时间内不会出乱子。” “但我下来这一趟,并不能多待,否则怕暴露行迹,引得天族之人追踪至此,将师父陷于危难之地。” 时间紧迫,余瑶了然,当即长话短说,将联系他的目的说清楚。 “我记得当初云烨在魔域一处山脉渡劫,欲逃未果,被捉回十三重天后,死鸭子嘴硬,愣是一个字不说,而后,你将他放逐到虚无空间,对他用了搜魂术。” 这个事,伏辰自然还记得,他颔首,目光瞥过站在一旁,始终蕴着温和笑意的夏昆,道:“师父记得没错,确实有这个事。” “利用搜魂术看到他的那段记忆,可以用记灵珠记下来吗?”余瑶沉吟片刻,还是开门见山问出了心底的话。 伏辰像是早就猜到了她会说这话一样,他没有觉得吃惊,但仍是不可抑制地皱眉,回:“自然是可以。” “但没必要。” 余瑶也跟着蹙了蹙眉尖,明白伏辰话中的意思。 可以,但没必要。 搜魂术本就不为六界所知,甚至称得上是阴损的术法,而在用了搜魂术看到的记忆中,想再用激灵珠给记下来,有两个条件。 其一,云烨的那些记忆,必须跟余瑶有关。 第二,需要余瑶的一些精血。 第一条倒没什么,第二条,才是伏辰会说这话的主要原因。 普通的仙,一世精血统共都只有十来滴,修为高的能再多些,饶是余瑶等生为先天之神,精血也不多,用一滴少一滴。 照伏辰的想法,不管云烨死没死,都不应该再在他身上浪费眼神和精力。 死了最好。 没死,下次捉了,也只会死得更惨。 十三重天中的任何一个,与云烨,不死不休。 余瑶摇头,条理清晰:“阎池的事,已传遍了六界,但至今未有大能站出来要求天族给说法,嫌麻烦是一方面,被天族平日营造出的假象蒙蔽又是一方面。” “十三重天秉性不羁,做事不按常理,相比之下,许多人确实会偏向天族,我的事就是个例子,不论如何澄清,在六界之人眼里,就是我不识大体,因为感情之事与云烨起了争执,并且不顾六道的和平和安危,执意开战。” “但记灵珠不会作假,里面的记忆流传出去,所有人都会想,为何早在一千多年前,我和云烨刚认识的时候,天君就要亲自出手,在我身上种下咒文引,令我痴心云烨?” “而这一千年,他们又在部署,策划些什么,既然一千多年前天族就开始有计划地盯上我,盯上十三重天,那么现如今,他们会抽取阎池的力量,也就不足为奇了。” 伏辰和夏昆听完,皆露出些隐忍的,心疼的神情出来。 伏辰看了她好半晌,方轻声道:“师父,你无需如此,亦不需有负疚之心,我们既然选择开战,就不怕天道清算,事后因果。” “便是即便要算,也算不到我们身上。” 余瑶朝他一笑,稍弯了弯眉:“我知道,就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看不惯在天族做了这等恶心的事后,还有脸装出道貌盎然,公允正直的样子。” 伏辰见她已下了决心,便不再规劝,他阖上眼,精准地截取了当日对云烨使用搜魂咒时看到的情形,将之凝在指尖上泛着透明色泽的记灵珠中,最后睁开眼,记灵珠幽光大盛。 见此情形,余瑶便知是成了。 她凝神,望向夏昆,声音清脆:“借匕首一用。” 这个匕首,自然不会是人间凡铁造就的匕首。 夏昆有些心疼地看着她,眼神阴郁,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从空间腰带中拿出了一柄小巧的灵刃,轻轻地塞到余瑶的手中。 雪白的手腕上,随着灵刃的游走轨迹,现出一道长而狰狞的伤痕来。 匕首划得不浅,伤口处却并没有很快流出鲜血。 终于,一滴红得刺目的血珠从余瑶手腕上滚落下来,幽幽地悬在半空,而后很快被记灵珠吸收。 一切归于平静。 余瑶脱力一样地跌回罗汉软榻上,巴掌大的小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小声道:“在凡间,这具身子,想要挤出一滴精血,竟如此艰难。” 伏辰漠着脸,皱着眉,在自己的空间袋中翻找出了几种灵药,然后放在余瑶的手边,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不轻不重地道:“你身子好些,也能早点破局,现在形势不容乐观,我们都需要你。” 余瑶勉力点了点头,接受了他这份好意。 “接下来,我会把这记灵珠里的记忆散播到六界之中,之后,便要一直守在天渊,直到和天族真正开战交手之前,都不能再下来了。”伏辰顿了顿,又问:“师父这边,还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余瑶垂眸,看着先前被夏昆抽走的书册,神情复杂莫辨,最终还是极低声地问:“伏辰,你知道在财神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片的寂静中,伏辰的眸光比黑暗还浓深。 “知道。”最终,他也还是没有瞒她。 余瑶声音更低了,像是彻底脱了力,又像是怕被拒绝的没底气,伏辰这回沉默得更久,像是在思考着一个无比严肃的问题。 “师父想知道些什么?”他问。 余瑶蓦地抬眸,思索斟酌着言辞,“顾昀析上回有给我透露一些,我知道,财神身上的变化,以及他的雷劫,都该跟人间的始皇有关,但是我又理不透,” 她坦言:”我不明白,人间的始皇死于五百年前,财神受雷劫却已有万年,这中间的时间相差得太多了,若说他们之间有联系,我总觉得不对,不合理。” “可若说没有联系,以始皇的功绩,死后升天,至少也得是天族太子那种分量的仙者,断然没有说不成仙,不成佛,还被雷劈皇陵的道理。”余瑶缓了一会,又道:“而且,顾昀析没道理骗我。” 他也没那个逗弄人的闲心。 伏辰极轻地叹息一声,道:“帝子没有骗师父。” “财神他,确实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致使天道动怒,降下至强雷劫,剥夺了他一身修为。” “但这条路,也是他自己选的。”说到这,伏辰拧了拧眉,又道:“做那些事之前,他怎会不知后果和结局,他那样聪明的人。” 这几乎是第一次,余瑶从伏辰嘴里听到他夸财神聪明。 余瑶嗓子发干,视线几乎胶着在伏辰蠕动的唇边,既忐忑又害怕,脸色越发苍白下来。 哪怕心中已有所猜测。 “始皇是死在财神手中的。” 轰隆!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余瑶脑子里炸响一声,心跳都停了一瞬。 “五百年前,财神下凡,并不是为了历劫。他来人间,仅仅只是为了陪一只小兔妖找人。”伏辰眯了眯眼,也短暂地陷入了某种回忆中,“那个时候,财神排在十神之首的位置,压了西天的老祖师,也压了扶桑,而这个位置,是帝子亲自排的。” 顾昀析排这种东西,从来看实力。 毋庸置疑,那个时候的财神,十分强大。 “那只小兔妖,是被始皇下令腰斩的元后?”过了好半晌,余瑶艰涩开口,声音中满是不敢置信的惊诧。 “对。”伏辰点头,苦笑一声:“当时那个事,实在闹得太过了,我们都有所感应,但赶下来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始皇的头颅,被财神割下来,生祭了天道。” 听到这里,余瑶说不出话来了。 她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惨烈画面了。 用人间始皇的头颅祭天,和用九重天天君的头颅祭天,有啥区别? 对天道公然的挑衅? 这大概已经不能称之为挑衅了。 这简直是宣战啊! 财神他疯了吗? 他居然还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了。 伏辰继续道:“于此同时,被生祭的,还有他自己的神魂。” “他将自己身上的所有信奉之力,功德善果,全部倾注在了那死去的兔妖身上,他身为先天神灵,一身的功德,其实是可以与杀了始皇的罪业抵消的,但他全给了一个小妖,一个连妖魂都没修出来的小妖。”伏辰说着说着,都觉得有些可笑。 “然后,他耗全身修为,损大半精血,公然与天道作对,强行改了时间。” 余瑶猛的抬起头,声音微颤:“他是用了时间禁术吗?” 伏辰摇头:“是一种与时间禁术相当的禁法。财神赶下来的时候,那个小兔妖已经彻底死透了,六界再寻不到她的气息,财神只在乱葬岗寻了她的肉身。” “六界的时间从此乱了,刚开始时,是地上一日,天上千年,当时六界所有的生灵,都以为是始皇去世引发的乱象,直到近些年,才渐渐恢复过来。”扶桑叹息一声:“有了财神毫无保留的,那么强大的福果傍身,那个小兔妖就算灵魂消散,也有重聚苏醒的一天,但是财神却退进了一条死胡同中,再没有路可以走了。” “小兔妖的肉身只能放在人间温养,财神便用了最后的力量,设了禁制和灵阵,为她聚魂。”伏辰抬眸,轻声道:“用一位先天神灵的命,换一只才开灵窍的兔妖,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对。” “我是真不知道财神如何想的。” “当年顾昀析勃然大怒,把财神从禁制里捉了出来,想中止他的动作,这样也能救他一命,但是财神十分平静地拒绝了,他在我们面前,若无其事地炼化了始皇的仙魂,抽炼出了其中的力量,聚成雷电,一次又一次地劈着始皇自己的坟墓。” “事情闹到最后,已是不可挽回,财神毫无后悔之心,天道动怒,当场抽了财神的神骨,引至强雷劫劈下,同时剥夺了财神的姓名。” “所以从那以后,除了我们几个,所有的人,都慢慢的忘了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财神。” “亦是十三重天的废神。” “他元气大伤,又没了神骨撑着,一日比一日虚弱,雷劫又一次比一次强,到了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撑不住了。” 余瑶没有出声,身体僵得像是一座石像。 缓了半晌,她的声音又低又哑:“可,顾昀析和我说,并不是天道想要他的命,而是他自己不想活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他自己能想开,能撑过去,这一劫,就算是过了?” 伏辰眸色极深,声音也染上了点哑意:“怎么想开,他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愿回忆,一解开封印就要发疯。” “你觉得是能想开的样子吗?” 余瑶缓慢而艰涩地问:“那就这样……让他死吗?” 伏辰苦笑着勾了勾唇角。 相对无话。 无法可想。 “那只兔妖,会不会就是解局的关键?那只小兔妖,又是何时跟在财神身边的?” “总不可能,平白在人间相遇,认识了个二三十年,财神就对她情根深种了吧?” 他们身为先天神灵,寿命长到能让自己活腻,时间一长,见的东西自然而然也多,因而,能让他们一眼动心的,几乎没有。 伏辰揉了揉隐隐作疼的太阳穴,道:“那兔妖,就是财神下凡历劫受伤时,蹦出来救了他的那只。” 这时候,余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瞧着他,也不像是那么冲动的人。”余瑶眼尾有些红,手指轻轻摩挲着床架,青葱一样的指甲绷得极紧,泛出诡异的青紫来。 伏辰不能在人间耽搁太长时间,说完了事,就走了。 离开前,还将夏昆叫出去说了会话。 代表十三重天的诸位,谢谢他对余瑶的照顾,然后送了他好些东西。 这些东西价值不菲,夏昆紧抿着唇,完全没有收起来的想法,在伏辰走后,又如数放在了余瑶的身边。 余瑶兴致不高,眼尾红红,夏昆一下子紧张起来,他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小神女。”烛光中,他的声音比夜色温柔百倍。 余瑶抬眸看了他一眼,再看了看伏辰留给夏昆的东西,声音低而浅:“你拿着吧,之前为我熬了那么多仙参仙药,我不能占你的便宜。” “别难过了。”夏昆半蹲下身,侧颜如玉,声音若春雨温润:“这是财神自己选的路,他早已想好了,我们并不能左右他的想法。” “我其实没想过是这个原因。”余瑶闷闷地开口:“从前,他特别潇洒,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我又跟着顾昀析东跳西蹿到处玩,其实跟他并不亲近。直到后来,他出了事,变了个人一样,傻乎乎的,我们两干了坏事,说好的轮流顶锅,轮到他的时候,就开始坑我,我就觉得他真是太贼了。” 余瑶曲着膝,慢慢回忆起很多事来。 “……可他都虚成那样了,上次还给我喂了精血。” “我太弱了,根本帮不了他。”余瑶接着道:“整个十三重天都被我拖累了。” “小神女怎么会这样想?”夏昆将绣着兰草的干净帕子递给她,“你已经很努力了,十三重天上的神君们都知道,我……我也知道。” “方才,小神女宁愿用精血滋养记灵珠也要揭发天族恶行,并不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也不是要和一个死人计较。我知道,小神女是怕战打起来,打到最后,六界生灵涂炭,所有人的怨念和恶意都落到十三重天身上,让其他的神君承受这份果。” “因此,你才想出这个法子,将记灵珠里的记忆散播出去,这样,事后清算,也能少让他们沾些因果。” 夏昆吐字清晰,一字一顿:“我知道,小神女其实根本不是外界传的那样嚣张跋扈,肆意横行,她特别善良,心也软,哪怕身在战场中心,想的都会是怎么保全更多的无辜的生灵。” 余瑶摇头,胡乱地用帕子擦了擦眼尾。 “我想去皇陵看看。” 夏昆有些疑惑地用眼神询问她。 “当年,财神在皇陵做了这一切,还有那兔妖温养肉身的地方,应该离皇陵不远,我想去看看。” 夏昆见她恢复了些精神,笑了笑,温声应好。 余瑶郑重地道了一声谢。 她想救财神,哪怕只是抱万一的希望。 她是六界之中,唯一一位掌管修复力和生命力的先天神灵。 第 30 章 天族, 凌霄宝殿。 天君和云存居上首,神色隐有疲惫。连日来的调兵遣将,部署甚多, 天族力量近乎倾巢而出。 他们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凡事亲力而为。 特别连日来发生的事,皆不利于他们的形势。 先是阎池力量被调取一事, 这等绝密的消息, 在整个天族也没两个人知道, 却不知怎么的, 愣是飞快泄露了出去, 在六界引起轩然大波。 后有记灵珠流出, 余瑶被天族下咒一事更是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许多本来跃跃欲试想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捡些汤水喝的小族, 都打了退堂鼓。 鬼知道天族布了一盘怎样的局。 坑起神来都不手软。 摆明了千年之前就想与十三重天开战了。 这样老谋深算的盟友, 却愣是一个字也不跟他们透露, 将他们当傻子一样的忽悠, 谁知道再跟下去, 会不会被坑得血本无归。 现下,还是先不表态, 观望观望的好。 就这样, 那日前来声讨十三重天的人,至少散了一半。 天君好歹活了那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见过, 因此沉得住气, 并且能迅速快刀斩乱麻, 只说一命抵一命, 死者为大,并以此为由头,亲自出手扣下了许多记灵珠。 但不论怎么扣,都会有新的冒出来。 天族烦不胜烦,索性早已经和十三重天撕破了脸皮,随便他们怎么搞,自己依旧倾尽全力调集力量,并且连发三道急令,召回了在西天潜修的云浔。 云浔今日才到。 一到,就被天君秘密传召了。 他身子修长,脊背笔直,稍有动作,便将浑身的力量显露得淋漓尽致,站在大殿中央,面对着天君和自己的父君,他态度从容,姿态闲散,与平时没有二样。 云浔在天族的地位绝非云烨可比,哪怕他一去西边,杳无音信数千年,云烨借此机会,可着劲地往上爬,也丝毫没能撼动他的地位。 其中差距,宛若天堑,不可逾越。 云存见到自己这个格外优秀的长子,面色微喜,但言语之中,仍蕴着丝丝怒意:“浔儿,不是父君说你,你身为天族皇嗣,又是嫡兄长兄,一去西天千年,一次也未曾与我们联系,更不管族中事物,传扬出去,像什么样子?” “父君膝下子嗣众多,少我一个,依旧忙得过来。”云浔笑了笑,说出的话令云存一瞬间变了脸色。 “你!”云存胸口闷痛。 只有在面对云浔时,他方能体会到当父亲的不易与辛酸。 这是最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亦是最让他头疼的一个。 饶是天君面对这个孙子,也难得的露出了慈和的神色,他摆手制止了云存卡在喉咙口的责备话语,温声道:“浔儿,你父君也是关心你,你别总与他呛声。” “不敢。”云浔话语中的敷衍与不以为意,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云存气得胸膛起伏两下,身居高位多年,他已习惯了发号施令,少有人敢如此忤逆,当即,逼人的威压从他身上蔓延开来。 他想,自己这个儿子,是时候该管教一下了。 普天之下,哪有这样跟父亲说话的。 下一刻,云存愕然变色。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威压,还未落到云浔身上,便被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连他的衣角边都没碰到。 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解释。 云浔的修为,已经在他之上了! “好!”天君面带喜色,缓缓道:“我天族的继承人,就该如此优秀。” 这是个意外之喜,饶是以天君的定力,都不免咋舌。云存身为天族太子,名不虚传,一身修为高深莫测,是可以一人拖住十三重天一位巅峰战力的存在,整个天族,能压在他头上的,只有天君。 现在,又多了一个云浔。 这意味着什么? 又可以拖走十三重天的一位。 天助九重天! 云存神色复杂,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看了看天君满意至极的神情,再看看云浔不喜不忧的脸庞,声音放温和了些:“这次的事情,你应该也有所耳闻,眼下,天族正是最需要你的时候。” “谁让云烨的手伸到余瑶身上去的?”云浔语气并不好,他直面天君,冷声道:“这个主意,必定是云烨自己想出来,再跟你们合计商量的,他自己找死,还拖着整个天族,到底有没有脑子?” 云存听不得他这种话,拉下脸,一字一顿地提醒:“他是你弟弟。” “父君。”云浔掀了掀眼皮,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嗤笑道:“我的母妃,天族的太子妃,只生了我一个孩子,剩下的那些,哪里来的,你我心知肚明,就别拿这种字眼来糊弄我,给我母妃沾黑了。” 说完这些,他看了眼天君,不疾不徐地表明了态度:“祖父不必试探,顾昀析,我打不过。若真有大战起,我会拖住能拖住的人,但弑神这样的事,你们还是别指望我做了。” “你们不怕死,我怕。”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滔天的棍影之中,灰色的衣袍渐渐消失。 凌霄殿又恢复了亘古的安宁。 云存眉头皱得死紧,苦笑一声,道:“浔儿天赋极高,但这心,却并不在天族。” 天君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了两眼,问:“你与那水草仙,还未断干净?” 云存头皮发麻,躬身回:“父君,再如何,她也生下了老四老五。” “那你说说看,想如何?”天君目光如炬,厉声逼问:“就这样一直拖着?还是哪天突然受不住枕边风,同意给个侧妃之位?” “儿臣不敢。”云存眉头越皱越紧,头疼又无奈。 “存儿,你不小了,该知道进退取舍了。父君并不会在这种事上责备你,男人风流些,并没有什么错,但是天族的太子妃,永远都只能出在凤族,龙凤交合的血脉,才能孕育出最强的后嗣。”天君时时刻刻蕴着威严的脸庞缓和下来,他与自己唯一的儿子推心置腹,道:“你方才说,那水草仙生下了老四老五,这是事实没错,可你看他们的天赋,哪怕有你的血脉中和,依旧是天资平平,扶不上墙,这样的子嗣,哪怕生出上千个,那也不如浔儿一人。” 说起云浔,天君显然十分满意,“浔儿是天纵之才,此等修行速度,已超过了当年的我,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我希望你好好想想,别生生把这个儿子逼得离了心,使天族未来堪忧。” 云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苦笑着应下了:“父君,待此间事了,儿臣备厚礼去凤族向婉清服软,请她重回天宫,也不让浔儿去西边了,就留在天族学习为君之道。” 天君这才欣然点头,抬手挥退了他。 云浔出凌霄殿后就没了身影,知道他回天族的人不多,加上他的修为又高,天族的至高禁制对他而言,形同虚设。 谁也没有想到,他转身就去了十三重天。 天渊重地,伏辰,琴灵,凌洵都在。 云浔来前,还特意换了一身衣裳,把那件灰色宽大的衣袍换成了修身的描金长衫,玉冠束发,面色清寒,站在一座山峰之巅,负着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形如巨大囚牢的赤色天渊。 “轰!” 才看没几眼,破风之声从身后贯穿了他挪动前的残影,琴灵俏脸微寒,面无波澜地站在离他百米远的空地上,慢慢收回了方才出拳的手,漠声警告:“天渊重地,禁止任何人窥探,一息之内,速速离开。” “我好歹也是个天族皇子,自己都送上门来了,你居然想手下留情,放我离开?”云浔一副不能理解的模样,目光肆无忌惮停留在琴灵的脸上,半晌,似笑非笑地叹息:“还喜欢我呢?” “我喜欢你妈。”琴灵瞳孔乌黑,声音格外认真:“不过既然你都这样说了,今日不将你扣下,也对不起天族的良苦用心。” 话才落下,琴灵脚尖借力,猛的冲了上去,雪白的拳头挥动出道道清啸残音,云浔只躲闪不还手,身体灵活得像一尾游鱼,终于被他寻到机会,手指微勾,银光乍现,琴灵乌发上的缚灵簪落到他的手中,幽幽的散着青竹的香。 琴灵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天族人都这么不长记性?”略轻佻的话语声自两人身后传来,凌洵和伏辰无声无息落地,前者勾了勾唇,笑:“看来我十三重天的神女,都很对你们天族人的胃口啊?” “是啊。”云浔懒洋洋地挑眉,舒展了下身子,稍稍俯身,金黄色的竖瞳中,淡淡的笑意流淌出来,“年龄大了,想找个道侣生个孩子,想来想去,还是只看得上十三重天的神女,可惜神女一共就两位。” “余瑶这种小傻子,有趣是有趣,但顾昀析盯得实在太紧了,这不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嘛。” 回答他话的,是一声清脆的长啸。 半空中,一只千丈庞大的,每一根羽毛都燃着袅袅黑焰的巨兽与他对视,空气中的温度瞬间上升,山顶上,干枯的树枝无火自燃,它一扇翅膀,无数的火球堆积,融合,最后化成一个深无边际的火焰巨洞,多看几眼,甚至要将人的神魂都灼伤。 云浔金黄色的竖瞳微眯,他摇摇头,笑:“这么生气做什么,我才刚回来,好久没找老朋友说话了,还不准来看看啊?” “你们联手,我虽然打不过,但是要走,你们也留不住。”他朝空中的巨兽摊了摊手,声音沙哑含笑,轻佻得很:“就是想来看看你罢了。” 琴灵不理会他满嘴的屁话,上古不死鸟的战斗形态格外强横,云浔又不出手,只是东躲西闪,很快就被她逼得乱了鬓发,破了衣裳。 伏辰和凌洵也不是来看戏的,纷纷出手。 面对新加进战圈的两个糙汉,云浔可就没有站着挨打的癖好了,他手掌一横,通天棍在他手中,挥出千万条残影,即使一棍又一棍落下,他也慢慢地落入了下风。 “哈哈哈痛快!”云浔与凌洵的妖月轮硬碰了一回,迅速退出战圈,声音里还带着酣畅淋漓的战意,“今日你们人多,打不过打不过,待正式开战,我再挑个喜欢的碰一碰,孰强孰弱,一战便知。”边说,他的身子越淡。 琴灵化为人身,落在凌洵身侧,目光冰冷得像是蓄了冰渣子。 “别追了,他说得也没错,到了这个阶段,仅仅想走的话,我们没人留得住。”凌洵从空间袋中又取出一根缚灵簪递给琴灵,轻声道。 ※※※※※※※※※※※※※※※※※※※※ 下午六七点还有一更。(如果没有,请当我没说。) 评论前50有红包。 第 31 章 云浔一走, 凌洵轻飘飘掠到琴灵身侧,眉峰拢起,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和云浔, 是旧识?” 提起这个人的名字,琴灵心里就烦躁得不得了。缚灵簪落到云浔的手中,这会她一头绾起的青丝若流水一般流泻到肩头、腰际, 淡淡的清凉的香掠上人的鼻尖, 她顿了顿, 开口道:“什么旧识, 乱攀乱谈, 天族人骨子里的秉性如此。” 凌洵与琴灵共事千年, 她素来果断,武力值高到爆炸,从来不是能委屈自己的人。刚上位魔君之时, 曾有位魔狼将, 仗着实力强大, 违背了琴灵定下的规矩, 且一再口出狂言, 凌洵当时在一旁看热闹,想见见她如何收场。 结果, 一拳。 一拳, 将那位魔狼将打得脑浆迸裂,死时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事实证明,根本不需要什么软硬兼施, 斗智斗勇, 这位神女一上任, 就以绝对的武力, 镇得所有心生轻视和不屑的魔秽心服口服。 就连凌洵,也被她这样的手段惊得笑了笑。 琴灵管事之后,他才知道何为神仙般的解脱。 两人日夜相处,朝夕相见,关系自然比旁人更亲近一些,但凌洵从未从她嘴里,听得关于关于天族这位大皇子的只字片语,直到今日,两人交手,他才得知,两人原是旧识。 可琴灵又否认了这个说法。 依她的性子,既是事实,又何需否认。 凌洵眯了眯眼,白衣临世,眸中强盛的火光和战意喷薄欲出,声线微寒:“大战时,我去会会他。” 现在,不论是十三重天,还是九重天,都不约而同地陷入大战前的寂静中,养精蓄锐,真正爆发时,必定为正式交锋之时。 就像方才,云浔和他们其实都未动真格。 一对一的单打独斗,云浔极强,不虚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但同时面对他们三个,必定负伤拜走,但他明显不是来打架的,他要走的话,也没人拦得住。 伏辰也认识云浔,他走近,冷静出声:“此人虽然自负,但实力极强,一对一的近身战斗,鲜少有人是他的对手,凌洵,我来当他的对手更合适。” 琴灵面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半晌,才开口提醒:“云浔最强的地方,在肉身,我的不死鞭打到他身上,至少要被卸掉五成力,而他的通天棍又强得离谱,八十一棍下来,力量会叠加到一个极其可怕的程度,说实话,那个时候,伏辰都不一定能硬接下来。” 她并没有什么顾忌,面对着伏辰和凌洵,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一说出,鸦羽一样的长睫垂下,在眼皮下投出一块小小的浅浅的阴影。 “你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凌洵挑眉。 “先天神灵都有个虚弱期,伏辰在虚弱期化作了一个蛋,被余瑶捡了回来,不死鸟的虚弱期也来得毫无预兆。”琴灵挑眉,不愿回忆,“云浔是个武痴,有一段时间,专挑十三重天的人切磋,被顾昀析血虐之后,换了个目标,堵上了我的门。” “那个时候,他还没现在这么强,但实力已是不容小觑,我和他打了整整五日,两败俱伤。”琴灵顿了顿,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刚打完,虚弱期就来了。” 然后云浔就心安理得,顺理成章地把那颗蛋拎回九重天了。 她是当着他的面变成蛋的啊,他却像没事人,毫不知情一样,天天对着她絮絮叨叨,什么芝麻小事都往她耳朵里灌,烦得要命。 等她破壳以后,嘴碎的毛病依然不改,她没有耐心钓鱼,他就每天拎着她去灵池,不喜欢吃天族的东西,他又非得逼着她习惯,根本就没有一个正常人的脑子。 行吧,等她慢慢地习惯了,他又站在她面前,目露悲悯,毫不迟疑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他问:琴灵神女,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琴灵没有说话。 对她来说,没有说话,就已经是默认了。 他笑容浅淡,眼瞳中翻涌着无边的黯色,又说:可是我骨子里流着多情的血,今日对你说的话,改日有可能就都对别的女子说了,神女身份高贵,实力强大,若是一生如此错付,还得被锁在这七十二层天宫之中,着实可惜。 言下之意,就是他花心,见到谁想撩谁,男/女之意,全凭心情。 琴灵二话没说,掉头就走。 做个肆意嚣张,自由自在的魔君,难道不好吗? 为了个男人,放弃所有喜爱的东西,想想都不现实。 还是个这样的男人。 琴灵眉头越皱越紧,极不情愿地道:“后来,我被他带回了天宫,细算起来,也和他有些渊源。” 其中的经过始末,她都没有细说,但伏辰和凌洵都不是傻子,仔细想想,便能明白几分。 伏辰:“我十三重天的神女,配六界之中的任何男子皆绰绰有余,云浔身为天族皇子,与云烨之流是一丘之貉,品行低劣,乘人之危,这等人,便算了。” 琴灵颔首,低眸望着形如倒碗的天渊之眼,转而问起了其他:“瑶瑶和那龙族太子如何了?” “情劫诡变,向来难解,扶桑原本算了一卦,说她该与那龙族太子结缘,三十日之内,情劫顺势可解,但前天,又突然说卦象全部乱了,什么也测不出来,恐生意外事端,天族之人横插一脚,墨纶和财神已经悄悄下凡了。” 琴灵面色变了变,怀疑自己听错了:“财神?为何让他下去?瑶瑶历劫之地正在京都,即使财神给自身设下封印,但未必就不能感知到那兔妖的肉身所在,万一失控,怎么办?” “原本,离他下一次雷劫,就没剩多长时间了。” 凌洵摊了摊手,亦是不解:“我也正奇怪,但这是扶桑亲口所说,我一问,就笑而不语,最多说一句天意如此,不可违背。” 他伸出手指,轻轻按在跳动的眼皮上,苦笑一声,道:“说来也奇怪,财神一下凡,我的眼皮就开始跳,心浮气躁。” 就连喜怒不形于色的伏辰,也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声,道:“正是多事之时,他也该有这一段劫数。” ===== 人间,昌平王府。 罗言言隔三差五来找余瑶,姐妹两亲亲密密地挨在一条长凳上,同看一本书,同叹一首诗,关系好得不得了。 一眨眼,人间十年过去,余瑶肚子始终没有动静,昌平王妃对她也没了好脸色,每每遇上,都得阴阳怪气地暗损几句,余瑶不跟凡人一般计较,随她怎么说,左耳进右耳出。 日子久了,昌平王妃看着别家的孙子孙女都能背四书五经,将棍棒舞得虎虎生威了,那是彻底坐不住了,她开始不顾夏昆的意愿,给他房中塞人。 起初,挑的都是容貌姣好,会讨男人喜欢的,虽然比不得余瑶的颜色,但也是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好,奈何夏昆一眼都不看,怎么送来的就怎么送了回去,气得昌平王妃几日几夜都合不上眼。 然后想通了,知道改变策略了,也不对余瑶横眉冷对了,只时不时的就拉着余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阐述她独霸着夏昆的行为有多不合理。 接着便是各种许诺,孩子一生出来,就抱在她的名下养着,也好给王府留一两条血脉。 余瑶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她对昌平王妃的提议倒没什么意见,但是夏昆好像很不喜欢,这毕竟不是她说了算的事,被王妃说得烦了,她就找了个时机,跟夏昆说了这事。 月色温柔,夏昆的神色却有些委屈。 余瑶长睫扇动,像是一柄扇动人心的小扇子,夏昆的心就随着她的动作和话语,变得七上八下,起落不止。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余瑶已拿他当了好友,因此说话也没什么太大的顾忌。 “你母妃今日与我说的,便是这些了。”余瑶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凡人的耐心实在是太持/久了,同样的话,这是她这个月跟我说的第七回了,连字眼都不带变一个的,我现在一出门,最怕遇见的,就是她。” “抱歉。”多年的岁月浸染,夏昆越发温润清隽,举手投足皆是儒雅的书生气,然而不管多少次面对余瑶,他也仍是有最开始的那种小心翼翼之感,“我明日再与母妃说说,你身子才见好,别为这些事再气着了。” 余瑶笑着摆手,道:“这有什么好气的,人之常情罢了,只是天气暑热,又被她天天在耳边念叨,我懒得出门。” “夏昆。”她突然轻轻叫了他一声,面色有些难以言喻地开口问:“是不是凡人血脉之力稀薄,你父君不准你留下子嗣?” 也不怪余瑶突然问这么一句,实在是夏昆的父君,西海龙王,有些奇葩,他时常挂在嘴边念叨的永远是要夏昆别跟着同族少年乱逛,不准见一个喜欢一个,未来的媳妇,务必血脉强横,能生出一个天赋卓绝的孙子。 那些血脉稀薄的,他根本看不上。 夏昆一愣,旋即摆手,耳朵悄悄红了一片,“瑶瑶多想了,我父君虽然如此说,但其实只是不希望我学同族之人滥情,见一个带回去一个是万万不行的。” 余瑶又问:“那你为何……” 夏昆急忙打断她的耿直问话,温声道:“我不喜欢她们,亦给不了她们什么,清清白白的姑娘,进了王府,岂不是耽误?” 余瑶摇着扇子,慢慢地笑弯了眼睛,她由衷地夸赞:“小龙太子,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像你这样可爱的人了。” 夏昆一愣,眼里像是掉落了星星,“小神女也很可爱。” 小神女是人间夜幕最璀璨的星,是天道赐给六界的礼物。 那么美好。 也让他那么喜欢。 第 32 章 可爱的小神女余瑶, 最近恨不得睡在皇陵中,也亏得夏昆继承了昌平王的位置,在朝中有了足够的话语权和地位, 才能够瞒天过海,顺顺利利地将余瑶送入皇陵,过几天又悄无声息地接回来。 值得一提的是, 也不知道夏昆使了什么法子, 成功让已成为府中老太妃消停下来, 不再没日没夜地拉着余瑶说子嗣方面的话。 余瑶松了一口气, 心无旁骛地忙起了财神的事。 这世间大多事, 往往就像是串在一根绳上的珠子, 找到了开头的那颗,就能牵出后面的无数颗。 始皇去世之后,财神就封了自己的记忆, 直到现在, 仍是半分不去回忆。 知道这件事的人, 其实也尝试着给他解过封印。 封印一解, 这人倒是安静下来了, 也不是懵懂无知成日惹祸的样子了,但是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 换句话来说, 就是随时可能发疯,届时,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谁也不知道。 财神, 经过那次事情之后, 确实, 元气大伤。 皇陵中,始皇的墓恢弘大气,隐隐有股仙气氤氲,此人生来就是千古帝王之才,死后成仙,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哪怕到了五百年后的现在,也有仙气聚集,可就是凑不成一个完整的仙魂。 因此,没有办法得道升天。 究其源头,不过是将那股仙气死死压住的神力,那是一股庞大的,浩瀚的力量,吐露着神辉,展现着不凡,将那股仙气压得根本生不起反抗之心。 余瑶每看一次,就要皱眉一回。 因为这股力量,属于财神。 因为只要他想,只要他恢复记忆,他随时都可以来取回这股力量,这样,他渡雷劫,就能有把握一些。 但是他不,他甚至潜意识里都在拒绝这种行为。 余瑶第六次去皇陵的时候,夏昆刚巧休沐,便也跟着一同去了,这一去,便发现了端倪。 潮湿阴暗的环境里,常人无法感知的庞大神力交织,顺着古老而奇异的纹路流动,俨然交织成了一张巨大的密网,网格覆盖整个京都,甚至延伸到了一些小州,那股神力波动,强得令人顷刻间变色。 “这是?”夏昆有些迟疑地开口。 他是陪着余瑶来过皇陵的。 前几次来的时候,那股神力,是隐匿着藏在地底下的,并不显山露水,需要细细感应方能接触到,但现在,却正大光明地扑在了明面上,想是再没有了顾忌一般,任人随意窥探。 余瑶也跟着皱眉:“我亦不知是何情况,但是这股神力,只有财神可以催动,而这些线路……”她顿了顿,葱白的手指点了点半空中的繁复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案,道:“这些线路,交织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 夏昆沉默,半晌才问:“又是禁术?” 余瑶点头。 夏昆没话说了,也许神族人就是格外厉害一些,施禁术就像玩游戏一样,心情好了施一个,心情不好了也施一个。 余瑶越看,神色越凝重,她眉尖簇起,当即拿出留音玉,联系了顾昀析。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余瑶在凡间总共才待了十年,细算起来,跟顾昀析分开,不过才五六日。 “顾昀析,你在吗?”她压低了声音问。 那边慢悠悠地传来一个清冷的笃定的音节。 余瑶便认认真真事无巨细地将皇陵中的变化说给他听。 顾昀析听完,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然后道:“那就是财神去过了。” 他说得漫不经心,轻巧又随意,余瑶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 “那……这怎么办?”余瑶愣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了他的轻笑声,带着一些不常显露的愉悦味道:“这时候想起我了?” “你的小龙太子呢?” 余瑶看了看身边整张脸都要烧起来的夏昆,哽了哽,默默地把手里的留音玉捏碎了。 事情都说了,顾昀析也没表示出什么惊讶异常,说明这事,要么他早知道,要么,就根本没啥事,不用担心。 这个法阵,余瑶真是越看越眼熟。 第一眼不觉得,第二眼也没什么异样,但是看久了,余瑶脑子里就不住地开始回忆一些零碎的片段。 最后,夏昆去给她寻来了纸笔,墨汁晕染在白色的宣纸上,一个缩小了无数倍的法阵初现锋芒,等整个法阵被描摹出来,余瑶定定地看了好半晌,倒吸一口凉气。 夏昆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 余瑶纤细的手指尖随着阵法的轨迹流转,最后停在极不起眼的一处,神色已经不能用凝重来形容。 “财神疯了。”半晌,她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夏昆:“他来过了吗?” 余瑶点头,又紧跟着摇了摇头,手里拿着那张纸画,低声跟他解释:“这座阵法,我曾在顾昀析的藏书阁中看到过。” 夏昆呼吸微滞。 帝子的藏书阁,那必定囊括了六界所有玄奥的东西。 瑶瑶和帝子的关系,居然好到了这种程度。 “这叫聚魂阵。” “它形成的条件极为严苛,需要海量的仙力神力不说,被奉为禁术的原因,是布置此阵的人,事后必定遭遇天道反噬,死状凄惨。” “我不知道财神来过没来过,若是来过,则他必定恢复了记忆,且再一次强行动用了自身的力量,如果是这样,他不用撑到雷劫降下了,以他的状态,活不过十日。”说到这里,余瑶是当真气恼又不解,就像是家里的孩子,怎么说怎么管都无济于事,他该怎样还是怎样,甚至越发变本加厉起来。 管,管不住。 说不心疼,那也是假的。 “顾昀析曾与我讲过,聚魂阵的存在,是为死去的人聚魂。” 夏昆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他吐字清晰地重复:“死去的人?” “对,灵魂已经彻底消散的人。”余瑶苦笑,“死而复生,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呢?这种阵法,虽然听起来逆天了些,但是弊端同样明显,你也应该看出来了,这完全是一命换一命,一个先天神灵的命,也堪堪只能抵一只兔妖罢了。” “财神在用这样的蠢方法,跟天道抢人。” 余瑶心情复杂,她手指点在纸上不起眼的一处,开口道:“我们去那看看。” “如果不出所料,这应该就是阵眼了,那兔妖的肉身和正在温养的妖魂,应该都在那里。” 因为那浩瀚如海的灵力,就是在那里汇聚,消弥的,整座大阵,都在为它服务。 夏昆凑近,凝神分辨,然后愕然。 “怎么了?”余瑶问。 夏昆苦笑一声,拎着那张纸让她确认了一遍,方有些无奈地道:“这里,恰好是罗府所在的位置。” 这下,可真是巧了。 余瑶已成为昌平王妃,再回娘家居住,实在不妥,身在人间,有时候还是得入乡随俗,未免引起过多的麻烦。 因此两人一商量,决定入夜再去罗府探探。 但是余瑶怎么也没有想到。 会在罗府,自己曾经的闺房房顶上,看见一个小小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七八岁人间男童的身子,脸蛋红扑扑,咧嘴一笑,可爱得不得了,也没穿鞋,两只胖乎乎的脚丫荡在半空中,有一搭没一搭地乱晃。 余瑶突然生出一种,他果然在这里的落实感。 夏昆带着余瑶掠上屋顶,悄无声息地在财神身边坐下。 财神并没有侧首看他们,而是盯着天边那轮圆得近乎有些诡异的满月,月光撒落下来,衬得财神那张喜气洋洋的小脸格外惨淡苍白,余瑶看了,心不由得一揪。 “汾坷。” 良久,余瑶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 夏昆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财神,叫汾坷。 果然,除了十三重天上的几位记得,其他人,早已经忘了他的名字,也忘了他曾经的威风肆意。 财神慢慢地回首,他的目光在余瑶的脸庞上顿了顿,而后笑:“瑶瑶啊。” 余瑶险些被他一声“瑶瑶”逼得眼眶发红。 “你都想起来了?”余瑶声音落得极轻,像是怕破坏了此刻的宁静,又像是怕眼前之人突然凭空消失,去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你都知道了?”财神与她对视,含笑反问,从前的喜感,逗乐,消失得一干二净,现在留下的,是余瑶鲜少见识到的豁然。 余瑶默了一会儿,坦白道:“我问了伏辰。” “我们才从皇陵出来,那里的神力,是不是你留下的?” 财神并不否认:“五百年前就留下了,只是前两天,我才催动。” “可是现在,你很需要那份力量。”余瑶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死的。” 余瑶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对同为先天神灵的好友说死字的一天。 这听起来,实在有些荒谬。 “瑶瑶。”财神眯了眯眼,小小的胖胖的手指指像空中垂着的圆月,“曾经,有人对我说,月宫里是住了玉兔的。” “可是你我都清楚,月宫里没有仙女,没有玉兔,光秃秃的一片,坑坑洼洼,根本没人管。” “你既然那么喜欢她,当初为什么还让她嫁给了始皇?”余瑶声线低浅:“如果那就是她的选择,她也应该不后悔的。” “可是我后悔啊。”财神目光平静,笑着瞥了眼余瑶和夏昆,低叹:“瑶瑶,你现在还不懂。” “我懂。”余瑶闷闷地接:“我只是不明白,不理解,她真的有那么好吗?” “那我换一种说法。”财神幽幽叹了一口气,“你中了咒,为云烨要死要活的时候,顾昀析口口声声说再也不会管你。” “可最后,为什么强行出关,撕破六界轮回,损耗半数修为施时间禁术救你的,还是他?” “又为什么,他出关之后,面对你的避而不见,以他那个怕麻烦的脾性,还是公然去堵了九重天的天门,掺和进了一大堆乱麻中。” “瑶瑶,你瞧,你也是个淘气鬼。” “淘气鬼,有什么好呢?” 大概就是再怎么不好,也轮不到别人来教训吧。 余瑶的身体僵硬下来。 她像是没有听清,耳边全是嗡嗡的鸣响声,她的目光在财神脸颊上游弋,好半晌都找不到焦点。 “什么……什么时间禁术?”余瑶喉咙发干,艰难出声。 ※※※※※※※※※※※※※※※※※※※※ 财神呜,麻麻爱你。 第 33 章 财神眼里蓄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晃了晃脚丫,脸庞圆嘟嘟的惹人爱,声音稚嫩:“我说的什么, 瑶瑶心里没有谱吗?” “你从始至终, 都未曾怀疑过吗?” 他轻而又轻地叹了一口气, 道:“云烨与温言定亲宴之后,清凉池边,你问我, 若你出事,有谁会施时间禁咒救你的时候,就应该猜到了吧?” “瑶瑶。”财神朝她勾了勾手指, 小脸上温润的笑意依旧,他抬手,布了一层结界, 呼出的热气均匀地散在余瑶的耳畔,她听见小小的男童声音,沉重而无力。 “你别心疼我。” “你应该心疼的, 是顾昀析。” 余瑶脑子不太清醒, 她明明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但却怎么也反应不过来,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仔细想, 又觉得就该是这样的。 财神苦笑, 斜瞥了眼自己白得透明, 像是绷着一页透明纸张的手背, “扶桑的那一卦, 你还记得吧?” “十三重天, 将有神灵陨落。我一直以为,扶桑卜的那一卦,是在说我。”财神轻轻喟叹一声,然后望进余瑶震动莫名的杏眸中,缓缓道:“瑶瑶,扶桑嘴里陨落的那个神灵,不是我,而是你。” 余瑶已说不出话来。 今夜月圆,财神也难得有了倾吐的欲望,他低眸,黑而长的睫毛覆在眼皮下,密密的一层,遮掩了无数的心事,他不想提自己的事,倒对余瑶的事分外感兴趣。 “我不过是想救回那只傻兔,便付出了这般代价。” “瑶瑶,在天道手中,抢回一个先天神灵的性命,你知道,顾昀析将会面临些什么吗?” “我其实一度不解,顾昀析身为帝子,冷淡寡情是流淌到了骨子里的东西,哪怕是十三重天上和他同属一脉的神灵,也未能让他多看顾一些。当年扶桑将你交托给顾昀析,其实是玩笑之语,谁也没有料到,你竟真的跟在他身边,跟了那么多年。” “当年顾昀析将我从结界中拎出来狠揍的时候,大抵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自己竟会成为重蹈我覆辙之人,而我,也确实没有想到,最后最能与我感同身受的,居然会是他。” 财神顿了顿,突然意味深长地接了句:“我曾以为,最能懂我之意的,会是扶桑。” 余瑶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月光倾泻流淌,财神舒展身子,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手指微点,半空中,很快蓄起无数星点的光芒,一条荧光长线横展到天际,引动着皇陵中那股庞大而浩瀚的力量,很快,罗府上空,漫上了一层阴云。 好在夜已浓深,罗府之人只剩下守夜的小厮和婆子,夜里变天乃是常有的事,谁也没有起疑。 罗言言心慌意乱,睡不着觉,便倚在栏前看月亮,她已定了亲事,下月便要成婚,未来的夫婿是个品性好的,老太太和她娘满意得不得了,反倒是她自己,并不怎么在意。 少女身姿窈窕,印成一弯小小的阴影,投在廊下。她是偷溜出房门解闷的,一路竟走到余瑶未出阁前住的院子前,在这里,视线格外开阔,一轮圆月挂着,仿佛触手可及。 罗言言惬意地眯了眯眼,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回眸间,与另外三双眼瞳对上,呼吸下意识滞了一瞬。 片刻后,罗言言手脚并用,也爬上了房顶,与另外三人拍并排坐着,并且十分自然地将脑袋搁在余瑶的肩上。 “姐姐,你怎么回来了?”罗言言眷恋地蹭了蹭她,小脸上一派明媚,“我下月出嫁,老太太说你忙,成亲当日会来,但在那之前,恐怕是不会回来看我了。” 余瑶因为方才财神的一番话,心底的惊涛骇浪一波接一波,许久未曾停歇,又被财神的举动弄得一惊一乍,现在提不起多少心思来关心别的事,但罗言言喜爱和她玩闹,两人的关系较府上别的姐妹而言,来得格外亲近些。 她伸手摸了摸罗言言长而顺的发丝,低声问:“天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一闭眼脑袋就疼。”罗言言如实说,声调软软,狐疑的目光落在财神身上,夏昆她是认识的,因而才一踩上来,就叫了声姐夫,但财神她却从未见过。 “姐姐,他是哪家的孩子?”罗言言不太喜欢小孩子,因为觉得吵闹不懂事,也鲜少有孩子与她亲近,因而她虽然有些好奇,但并未放太多的注意力在财神身上。 余瑶:“他是王府的客人,晚上吵着要观月,我想着罗府的风景不错,顺带着也能来看看你,便带着他来了。” 罗言言眼眸一亮,笑意明朗:“就知道姐姐关心我。” 余瑶嘴角几乎扯不出笑意来,她想到财神说的那些话,每一个字眼都透露着令人忐忑不安的意味。 财神当年,为了救一只兔妖,流落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 那顾昀析呢。 他再强大,也不可能罔顾六道法则。强行救她,撕裂轮回,如此行径,与财神又有什么不同? 甚至……还要更严重些。 那么,他将承受的因果呢? 财神也在此时望过来,目光在罗言言的脸上悠悠转了圈,勾唇笑了笑,道:“这小姑娘,倒还挺喜欢你。” 这时候,天空中的阴云,基本上覆盖了整个京都,闷雷声阵阵,余瑶拉着罗言言从屋顶上下来,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道:“回去吧,眼看着要下雨了,你屋里的丫鬟找不到你,又得着急了。” “我们也要回了,待你成亲时,再来看你。” 罗言言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少女身影窈窕,很快沉入黑暗之中,财神手掌撑着砖瓦,轻轻一跃,就从房顶落到了她的身边,夏昆才要跟着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动弹不得。 他愕然,望向手指点在半空的财神。 “瑶瑶。”财神朝她招手,轻声道:“陪我去看一个人。” 余瑶默不作声,她知道财神说的是什么人。 “夏昆,你先回去吧,我留下来有些事。”余瑶来到夏昆身边,轻声说。 财神这才解开对他的禁锢。 夏昆什么也没多问,他蹙起眉尖,像是有些担忧,声音却依旧清润温和:“好,你早些回来。” “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余瑶颔首,实在没有心情说些别的什么。 “汾坷。”夜色中,雷声渐显,眼看着雨幕将落,余瑶垂着眼眸,问:“你告诉我吧。” 不管是兔妖的事,还是顾昀析的事,都别再瞒着了。 财神扬着一张小小的脸,也跟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摊了摊手,道:“鲲鹏一族的沉睡秘法,本就是六合九州最强奥义,亦是此族天赋神通,八千年的时间,他此番出世,本该彻底蜕变的。” “他轻描淡写地跟你说,修炼时秘法出了些问题,因而堕魔,你便真的信了?” 简单的一句含笑问话,却将余瑶问得哑口无言。 好几万年的习惯。 顾昀析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他根本懒得编话去骗她。 “真不叫人省心。”财神一边领着余瑶往罗府后院走,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你和这位龙太子,是有情缘的。” “若有一日,在顾昀析和他之间,得做出选择,你将如何?” 余瑶答得毫不迟疑:“自然是顾昀析。” 财神哦了一声,是疑问的语气。 “若是那时,你与这位龙太子已成道侣,甚至已孕子嗣,又将如何抉择?” 余瑶:“但凡顾昀析有一丝不喜,我都不可能与他结为道侣。这样的问题,不需多想,无论谁与他比较,怎么比较,有什么条件,我都站在他那边。” 财神脚下步子顿了顿,这样的答案似乎在他的意料之外,又找不出话来反驳,他哭笑了笑,摊手,轻声道:“那只傻兔子,叫千烟,其实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就是养了几千年,许是养出些感情来了。” “最后的结局,是她嫁给了始皇,成婚前,她曾在财神观中跪了两夜,叩谢恩情。” “当我看到她的命灯黑下去,寻到人间时,找到了她被腰斩前写的一封信,我想想,上面写的什么。”财神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而后一字一句道:“两相拜别,生死无关。” 若是余瑶没听财神说之前有关顾昀析的那一大段话,此刻大概也会咋舌,但她现在,也只是瘪了瘪嘴,心里头暗自比较,觉得自己跟她,可能也能拼个不相上下。 “她可能预感到你不会坐视不管,所以在牢狱中,留下了这么一封书信。这是她的选择,她并不需要救赎,亦不想你替她报仇,牵扯进是非因果中。”余瑶尝试着解读她的意思,但她对小妖的心思是真不了解,因而说的时候,也没有底气。 若是在顾昀析清醒的时候,她喜欢上了别的男子,下了决心不论如何要跟在他的身边,那么从今往后,是生是死,是福是祸,她都绝对不会牵连顾昀析。 只是,这个假设,不可能成真。 余瑶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了句:“你真就那么喜欢她吗?你可有跟她表明过心迹吗?” 余瑶有些不懂。 十三重天上的神灵,后知后觉得可以,凡人丰富的情愫,只有最典型的几种,落到了他们身上。 财神一路往后走,越走地方越黑,一条羊肠小道出现,莹莹微光出现,一层凡人肉眼看不见的半圆形结界出现,直到踏进去的那一刻,财神才开口:“我从不认为自己喜欢她。” 不过一只兔妖罢了。 他身为先天神灵,自有一番骄傲,他从来不肯承认那种情愫,也不肯承认他喜欢她。 直到她说要嫁给始皇的那一日,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冷声威胁:去了,就再也别回来了。 然后,千烟在财神观中跪了两夜,他也两夜未曾合眼,但就是这样,也执拗得未曾同她说只字片语挽留之话。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淌进了刀山火海。 始皇不是个好人。 亦不是个好的归宿。 那个憧憬着月宫中桂树和仙子的小兔妖,最终,死法痛苦,表情宁静。 财神踏入结界的那一刻,雷声骤响,无数神辉争先恐后流入一口水晶棺中,棺中,也溢出了七彩光泽,余瑶知道,那是属于财神的善果功德。 “这里,就交给你了。”财神突然道。 余瑶惊诧,蓦地抬眸,问:“她快醒了吗?你不见见她?” 交给她是什么意思? 大费周章,命都不要了,好容易将人救活,居然不见一面? “没什么好见的,就像当年她做出了选择,付出了代价,五百年前,我不过也做了个选择,现在该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财神无所谓地摆摆手,哑声道:“再说,也没什么好见的。” “我抹除了她的记忆。” “可能你说得对,她应该也不想看到这样的财神。”财神望了望自己小小的手掌,双手往前一推,如海浪般的神力便呼啸着永无止境地涌向了那口冰棺,七彩色泽越发强烈,像是熊熊燃烧起来了一样。 “她灵智尚未成熟,恐惊动了罗府之人,等会,就劳你稍作掩护,等她重新接管这具身体,彻底适应,便不必再管了。” 说这话时,财神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余瑶吓得要命,双手陡然结印,却被他淡定地摁了下来,“瑶瑶,我只是回十三重天去了,我的使命还未完成,天道不会现在就收了我的命去的。” “瑶瑶,你也该回十三重天了,再不回去,顾昀析真要被怄死了。”财神突然揉了揉她的发,半眯了眯眼,温声道:“解除情劫的法子很简单,死亡即可重返神界。” 余瑶:“???”还能这么玩吗? 财神一本正经地说着似是而非的话,“顾昀析那个骄傲的性子,就算是受了重伤也不肯开口,你是唯一能开解他的人,便多替六界生灵担待一些,这伤,也是为你受的。” 他一副顾昀析活不到明天的样子,余瑶差点被他吓哭。 “他到底……到底怎么了?”余瑶声音都是抖的。 财神重重地咳嗽一声,咳出了一手掌猩红的血,滴滴答答从指缝间流出,他满不在意地抹去,再次揉了揉余瑶的发,“他的事,我也不好多透露,届时,你自己去看便知。” 他这么说,余瑶哪还有心思去管玉棺中的兔妖。 她恨不得现在跑回王府,跟夏昆说清楚,然后给自己一刀。 但是财神现在的情形,也不容乐观。 余瑶吸了吸鼻子,默默递给他一颗白色药丸。 财神悄然咽了下去,满嘴的铁锈般的腥甜。 “瑶瑶,你要知道,这世间,为情所系的人,不在少数。”他眼神深邃,语气复杂:“你要多小心一些。” 言尽于此。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半空中,财神的封印又慢慢地从松动变得严实,整个人的气势,也发生了天大的变化,属于曾经那个财神的神智即将消散之际,他握了握手掌,捏了捏手中的留音玉,道:“欠你的人情,这一趟,还清了啊。” 良久,那边传来一声极冷的哼声。 “谁让你多话了。” 财神笑了一声:“得了吧,小黑莲在乎你,你听着不偷乐呢?还跟一条小龙较劲,幼稚。” 这回,连冷哼都没有了。 那边直接捏碎了留音玉。 ※※※※※※※※※※※※※※※※※※※※ 晚上,可能,貌似,大概,还有一章。(如果没有,请忽略。) 评论前50,有红包。 第 34 章 余瑶最后也没能等到冰棺中的小兔妖。 夜色浓郁, 灯影稀疏,圆月渐渐隐入云层,她走近冰棺一看, 里头哪里躺着什么人? 空空如也。 别说人了,连件衣裳的影都瞧不见。 余瑶觉出不对劲来了,财神虽然不见这小兔妖, 但心里必是无比在意的, 不然也不可能不要命了的去救, 这人不见了, 他还不得当场发疯嘛? 余瑶当即联系上了财神。 “汾坷, 那冰棺中真有人吗?为何我什么也没见着?” 良久, 财神有些无奈,又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别找了,她在我这。” 余瑶哑然, 问:“怎么会?” 她现在虽然是肉/体凡胎, 但眼力还是不差的, 更何况方才财神还在, 他当时可是能调动神力的状态, 这里就是他的主场,没有什么动静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财神低眸, 脑海中的封印悄然瓦解, 他看着卧在自己脚边,只有巴掌大的晶莹白兔,面上无甚表情变化, 只是出口的稍哑的声音出卖了他。 “跟来做什么?”沉默良久, 他终于开了口。 小兔往他脚边靠了靠, 小小的身子拱成一团, 它将嘴里衔着的乳白小珠放下,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像是在淌着泪一样。 半空中,黑雾似薄纱,依旧温柔,拂在人的脸上,柔和又熨帖。 财神看着脚边的妖丹,勾唇笑了笑,他问:“这是做什么?还我一命吗?” 白色的小兔后脚微蹬,突然一跃而起,财神没有伸手去接,它就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雪白又糯软的一团,“你走吧,既已两清,无需觉得欠我,更无需用妖丹补偿。” 小兔人性化地摇摇头,两眼泪汪汪。 她没了妖丹,还有财神的一身功德撑着,待身体情况稳定些,只要她想,甚至可以即刻飞升成仙,那是曾经,她最向往的事情。 现在却突然变了味道。 他身上的气息那么熟悉,模样却变得陌生,小小的一只,又孤单又难过。 那个人保留了她被财神抹去的记忆,也将她死而复生一事的前因后果都说得明明白白。 她怎么也没想到。 他会做到这一步。 财神不再看她,转身,天青色的衣角在黑暗中现出幽幽的光亮,随着脚下的动作,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一步,两步,三步。 他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天际。 缩地成寸,不知行了多久,他才缓缓地松了松手掌,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满目寂寥,尽是荒唐。 然后,手指被一双毛绒绒的耳朵轻轻地蹭了蹭。 财神蓦然垂眸,看到一只傻兔子,直立着身子,竭尽所能地用耳朵去蹭他的手。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一切的事情就是浓缩在了昨日,而今天,苦难终究过去,她又乖乖巧巧地回到了他的身边。 可有些事情,终究是回不到过去。 他们都无比清楚。 “我抹去了你的记忆。”最终,他淡声道。 “所以,你是怎么回忆起来的?”财神料事极准,他眼风一扫,问:“是谁和你说了什么?扶桑,还是伏辰?” 小兔摇了摇头,一脸的纯真懵懂。 财神叹了口气,终于退了一步:“你先把妖丹吞回去。” 小兔又摇了摇头,顺带着又吐出了嘴里叼着的妖丹,巴巴地看着财神,像是随时要哭出来一样。 财神于是只好掰开她的嘴,将妖丹塞了回去。 妖雾氤氲,巴掌大的小兔变化成人形,是与财神差不多大小的女童,她生得极好看,眼瞳是柔柔的红宝石色,并不显得邪气,反而十分纯真,不谙世事。 财神揉了揉隐隐作疼的太阳穴,又将方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千烟思索了好一会,才小声回:“我不认识他。” “他长什么样?” “丑。”千烟小心巴巴地瞅了他一眼,“很大的眼睛,眼珠子往外凸出来,很小的嘴巴,门牙掉了三四颗,说话乱漏风。” 财神愣是把脑海中见过的人都翻出来一遍,也没找到像她形容的这样的。 凡为妖,为魔,为鬼,为仙,为神,修为到了一种境界,模样便可随心变化,财神倒是见过不少款不同风格的俊朗耀眼,只丑得这样有特色的,真是一个也没有。 “他跟你说了什么?”财神神色极淡。 千烟抿了抿唇,回:“他将记忆还给了我,然后还说,我得将妖丹给你,不然你会没命的,而且我身上有你的功德业果,我若是一直待在你身边,雷劫便会稳定下来,你也能获得与之对抗的神力。” 财神伸出手掌,打断了她的话,“我不需要。” “在我这里,同样的错误,不会再犯第二次。”他分明顶着小男童粉粉嘟嘟的面庞,说这话时,却依稀有七八分从前的模样。 “你走吧,别跟着我了,天族和神族即将开战,十三重天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千烟的眼睛更红了。 他摆明了不想再在从前的事上多说什么,千烟便不再说话,但仍是执拗地揪着衣袖,默不作声地跟上他的步伐。 不论去得去不得,但凡有一丝可能,她都得留在财神身边,看着他顺顺利利渡过雷劫。 届时,他让她走,她绝对没有二话。 财神再冷静理智,此刻,也有些烦躁了。 所有人都在问他到底怎么想的时候。 他其实没怎么想。 就是单纯的,觉得不该是这样。 从头到尾,她也没强迫他必须做些什么,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所以无需她此时小心翼翼来靠近,一副犯了错,可怜兮兮的模样。 谁也没有做错什么。 “大人。”千烟的声音十分甜,是那种纯真轻柔,让人忍不住溺在里头的调子,“您让我跟着,等大人平安度过雷劫了,我再走。” 财神呼吸微微一滞,才要开口拒绝,就听留音玉里传来了余瑶的声音。 “汾坷。”默默听了全程的余瑶道:“你听她的。” “当年你为了她,现在总该为我们想想。” 当年你为了她以命换命,现在,你为了十三重天上的朋友们,活下去。 千烟朝他手中的留音玉盈盈行了个礼,声音微哽:“多谢余瑶神女。” 面对余瑶,财神的声音稍稍温和了些:“瑶瑶,大战在即,我们明日十三重天上再联系。” 余瑶应了声好。 财神那边怎样,余瑶是管不了了。 她回了昌平王府。 夏昆在书房等她,担心她出什么事,又不敢贸然去寻,好容易听到脚步声,急忙起身开了门。 “瑶瑶。”他温声道。 书房里润着一股花香,极新鲜的还带着露水的,一瞧就是方才出去摘的,余瑶最喜欢这个,她惬意地眯了眯眼,坐在离夏昆不远的地方,小脸红扑扑,认真道:“小龙太子,我知道怎么解情劫了。” “只要我们死了,就能回去了。” 夏昆再是沉稳镇定,此刻也被惊得瞳孔微缩,他苦笑着摇头,叹:“传言十三重天的神君们得天独钟,下凡历劫不过是走个形势,原来竟都是真的,连带着我,也沾了小神女的光。” 余瑶笑得眉目皆弯,问:“在人间,用什么法子,死得最干脆,没有苦痛?” 夏昆哭笑不能,但仍是极耐心地回:“王府中有一味无色无味的毒,服下去之后,毒发起来并不痛苦,人走得也安详。” 余瑶很心动。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当拿到那杯毒酒的时候,余瑶已经散了发,由丫鬟扶着睡了下去。 在此之前,她还给罗言言留了一封书信。 不然那个小姑娘,得知这样的消息,还不知道得哭成什么样子。 而夏昆则要晚些,他想等明日天亮,去看看府上老王妃,说两句话再走。 那药果真如夏昆所说,发作起来没痛苦,也没有挣扎,她的灵魂在半空中滞留了一会儿,灵力化作暖光融进她的身体,余瑶浑身轻盈,消弥已久的力量重新回到身体里。 她探查了下身体的情况,发现被废的仙身已经恢复,灵力也较之前充沛了些。 这次下凡,没有什么波折,总的来说,好处还是大一些。 余瑶心念微动,身形缓缓隐去。 十三重天的气氛格外凝重,余瑶从财神那得知,现在琴灵,凌洵和伏辰守着天渊,墨纶镇压着邺都和魔域,顾昀析和扶桑则还在蓬莱。 蓬莱常年隐匿在幻象中,若是不得允许者,就算找破了天也进不去,因此被九重天那群仙家称为最难窥见真容的神岛。 大门是由小红雀渺渺把控的,这一次,它非常迅速地给余瑶开了门。 速度之快,令余瑶受宠若惊。 然而一进去,便是一道斩天的剑光,余瑶寒毛倒立,迅速后退,红得像璀璨晶石的红雀扑棱着翅膀飞到她的肩膀上,口吐人语,声音稍显尖细:“余瑶,你快去帮忙。” 余瑶抬眸一看,天已经塌了半边,一道犀利到了极点的剑气斩在空中,天便分成了截然不同,泾渭分明的两边,一边是澄澈温柔的蓝,一边是火舌翻滚肆意的赤红。 余瑶第一反应就是:九重天打进来了。 来的还是大人物。 天君还是什么别的老妖怪? “什么情况?”余瑶凝神望向首山那头,那边是战争的主场,不断有山脉坍塌,溪流倒灌,各种神通齐显,打得天崩地裂。 渺渺小爪子紧紧地勾在她的肩上,才要说话,发现大地开始震颤,无数的根须从地里迸发,遮天蔽日的树冠撑起,绿浪涛涛,长风阵阵,一颗万丈庞大的扶桑树拔地而起,每一片叶片上都莹着一层绿光,令人身心舒畅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扶桑的本体。 本体往往是最适合战斗的形态,被打出本体,意味着打出了真火气,要开始硬碰硬了。 “快去帮忙啊!”渺渺在余瑶耳边扯着嗓子大喊。 余瑶心想哥你可真看得起我,扶桑都要变回本体抗衡了,我一过去,只怕就得被秒成血灰。 这不是去送人头,白添乱嘛? “扶桑在跟谁打?”余瑶大声问。 渺渺扯着嗓子喊了声什么,余瑶没有听见,但是她看见了一拳打穿山脉的顾昀析现出身形,将手中的剑随意一丢,散漫的姿态尽数收敛,匕首模样的上霄剑悬浮在半空中,闻见了鲜血的味道,格外兴奋地抖动。 余瑶瞳孔一缩,问:“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共同御外都来不及,还搞起内讧来了? 看得出来,扶桑是真的被打出了火气,从开始到现在,他几乎是被按在地上摩擦,顾昀析武力值高得离谱,肉身强,近战强,伤害高,上霄剑还没出就已经如此变态,简直毫无弱点。 上霄剑的威力,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在此等情况下,先发制人往往是上策。 万丈庞大的扶桑树抖了抖身子,铺天盖地的绿叶组织成一根巨大的藤条,带起飒飒的破风声和万钧的力道,对着顾昀析身上抽去。 余瑶呼吸一顿,她飞身掠上去,急喝:“干什么你们?” 扶桑一见是她,力道卸了大半,顾昀析呵笑一声,徒手抓住那根藤条,闲云散淡地一拽,扶桑的叶子一下掉了好多。 劝架的来了,这架是打不下去了,扶桑有些狼狈地变化成人形。 小红雀赶忙从余瑶的肩头飞到扶桑的掌心,小脑袋一啄一啄地安抚他。 余瑶则站在顾昀析的身边,搀着他的手臂到处查看,担心得不得了:“你做什么跟他打啊,伤着哪里了?要不要紧啊?” 她可没忘了财神说的,顾昀析身上有重伤。 顾昀析慢慢悠悠地瞥了她一眼,好半晌,才略略挑眉,问:“舍得回来了?” 余瑶翻看着他的手掌,极小声地道:“你都受伤了,我还怎么待?” 她这话说得理所应当,没有一丝勉强,顾昀析低头,看了看她乌黑的发,胸腔处堆积的几欲爆发的躁意慢慢地缓了下去,他闷声不坑的,任由余瑶检查。 那头,小红雀扶着扶桑,心疼得吱哇乱叫,“帝子下手也太狠了,这肉都撕下来一块。” 余瑶抬头一看,扶桑的虎口裂开了好大一条口,猩红的血不断往外流,血肉模糊,又因为里头蕴着剑气,不好清除,只能硬挨着。 她皱眉,才要抓着上霄剑走过去将剑气吸收了,就见身边杵着的高大人影晃了晃,顾昀析左手握拳置于唇边,唇色极白,他重重地咳了一声,然后偏头对余瑶吐出一个字。 他说:“疼。” 余瑶楞了楞,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这是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见到他说疼,这得受了多重的伤啊。 余瑶把顾昀析扶走了。 另一边,小红雀歪着头,狐疑地看了顾昀析的背影几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开心起来:“你把顾昀析打伤了?你的修为超过他了?” 扶桑默默地咽下了喉间涌出的一口血。 饶是他这样轻易不外露情绪的人,眉间也涌出了难以言喻的郁气。 疼,疼个屁! 除了恃强凌弱,顾昀析现在,连脸都不要了。 他有伤?多重的伤啊,还能让他一天两天的抓着自己揍。 刚刚近身战斗的时候,他的拳头落在顾昀析的身上,跟石沉大海一个样,自己都现出本体了,他却连喘都不带喘一下的。 装模作样!臭不要脸! 扶桑默默地擦了擦肿红撕裂的嘴角,然后转身,对着小红鸟说了句疼。 小红雀顿时眼泪汪汪地跟他哭诉:“我也疼啊啾,我的灵宝和灵石全被打没了,我刚刚去找余瑶,还被顾昀析的剑气扫断了三根羽尾。” 她几乎声泪涕下:“我长了五十年才长出来的!” 扶桑哑然失笑,伸手揉了揉它的小脑袋,道:“没事,等会都赔给你。” 第 35 章 顾昀析将全身大半的重量压在余瑶身上, 他比她高出许多,也重了许多,但余瑶现在恢复了神体和灵力,虽然跟十三重天上的其他人比起来, 依旧是个小菜鸡, 但总不至于连这点重量也负荷不住。 顾昀析居然虚弱成这样了。 余瑶放不下心, 一路上都在问:“到底是哪儿出问题了?严重吗?调理的神药还能起作用吗?” “没事, 别听财神危言耸听。” 余瑶显然不信:“有些事情, 你又不跟我说。” “不听他的,我能听谁的?” 顾昀析脚步微顿,他懒洋洋地抬眸, 伸手捏了捏她雪白的后颈, 声线浅淡, 答非所问:“我还以为你得在人间快活个几十年才回来。” 他手指冰凉,触过的肌肤, 很快惊起一层小小的疙瘩,像是被一片羽毛轻轻荡过,余瑶止不住地瑟缩一下。 顾昀析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他伸手, 又捏了捏余瑶的后颈脖,当即惬意地眯了眯眼。 那么细嫩。 一捏就碎。 顾昀析的身上, 是一种清凉的紫竹味,淡淡的, 不凑近了细嗅, 轻易闻不出来, 或者说, 他整个人都是清冷的, 就连手指上的温度,都像是沁在海底无数年的坚冰。 余瑶被他这么一捏,脸慢腾腾地红了起来,她抬眸,杏眼睁得溜圆,她往旁边挪了挪,小声抱怨:“说话归说话,你别动手动脚呀。” 顾昀析不悦地皱了皱眉,声线更沉两分:“为何?” 五万多年,他们两个对彼此太熟悉了。 突然下凡一趟,遇见了个龙太子,还讲究起人间的男女之防来? “顾昀析,你十一万岁了。”余瑶敛目,神色有些复杂,不知道接下来的话,到底该不该说。 说吧,她心里不太舒服。 不说吧,顾昀析这么个狗脾气,铁定变本加厉,还不知道得捏到什么时候去。 “兜了一大圈,拐着弯的说我年龄大?”顾昀析眸色深深,气笑了。 “年龄倒没什么。”余瑶接着道:“十万岁之后,十三重天就该迎入帝子妃了。” 顾昀析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听她说完,蓦地皱眉,眼尾妖红的小痣像是要淌出血来一样,他将躲远了的人拎回来,道:“帝子妃不帝子妃,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脑子里别净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还小,道侣一事,慎重考虑为上。” 余瑶强调:“我是说你的道侣,不是我。” 顾昀析突然俯身,凉薄的漆黑瞳孔中润着她小小的身影,又突兀地显出了几分暖色。 “随便挑一个就是了。”顾昀析捏了捏她玲珑小巧的指骨,“不是什么大事,费心思在这上面做什么?” “鲲鹏洞里,就算有了帝子妃,也是你最大。” 余瑶默了默,觉得这人当真是不会说话。 她生出点儿无力感,捂着脸叹了一声。 六道之子,至强的力量,至冷的心,根本不懂喜欢是什么。 帝子妃这个头衔,就只是一个标志,一个可以和帝子并肩,共同处理万族事物的人选。 她得知情识趣不让顾昀析讨厌,还得端庄识礼令六界心服口服,总之,得是个厉害的人物。 而这个厉害的人物,通常还有一个名称,叫少神。 只是这位少神,生前神秘,死后亦保持着神秘。 少神陨落,所以顾昀析的帝子妃大选,推迟了一万多年,也没人敢催,但总归是要选的。 余瑶目光落在顾昀析的手上,他的手指修长匀称,比女人的手还漂亮些,但手掌一握,便是叫人颤栗的绝对力量,不发怒时,脸庞清隽,病秧子似的虚弱苍白。 她道:“你要是选了帝子妃,再这样动手动脚的,人家怎么想?” 说完,余瑶就把手抽了出来。 顾昀析有些遗憾地轻啧了一声,他见余瑶恨不得离他十里远的模样,眼角稍弯,长指按着肩胛骨的位置,微微蹙眉,什么话也不说,就是一副被疼痛所扰的模样。 余瑶又慢慢地回到他身边,拉着他身形一闪,回到了他在蓬莱的住处。 这位一来,就霸占了蓬莱最好的洞天福地。 清澈的河流下,隐匿着数个秘境,在水波中上下沉浮,余瑶和顾昀析一路走到秘境之中,眼前豁然开阔,里头的布置,比龙宫还要奢华亮眼。 地上灵石成堆,灵宝悬浮在空中,氤氲出七色的仙雾,洞穴后,是一片仙草神药,清雅的香在空气中荡开,吸一口,体内灵力都在跃动。 余瑶酸了。 “你是把鲲鹏洞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吗?” 顾昀析懒洋洋地抬眸,手指漫不经心在腰侧划了道口,然后抬眸看了地上的灵石灵宝灵药一眼,音色清润:“随便捡了几样过来。” 余瑶虽然眼馋,但显然更关心顾昀析的身体,她前后绕了一周,然后循着血腥味,掀开了顾昀析腰侧的衣裳,发现了那条不深不长,不浅不淡的口子。 “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余瑶跑去摘了一棵灵草,敷在顾昀析的身上,那道血色的疤很快就愈合成一道浅白的口,紧接着消失不见。 顾昀析缓缓摇头。 余瑶不信他的话,直接将手掌印在他的脊背处,温热的灵力像是流水一样涌进他的身体,也不知道是发丝拂动,还是她的手掌有些凉的温度,顾昀析突然觉得有点痒。 他舔了舔唇,又想起扶桑说的那些磨叽话来。 他和余瑶之间会产生羁绊,不过是因为余瑶身上那让所有鱼类无法抵抗的致命吸引力,上古黑莲,本就是水中的圣物,他虽为六道至尊,也还是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响。 至于那西海龙太子,直接被她迷得魂都没了。 他们两个在一起,才叫归宿,才叫天命。 而按常理,帝子,和少神,该是一对。 顾昀析扯了扯嘴角,懒洋洋地问:“看好了没?” 余瑶纳闷了,她收回手掌,狐疑地开口:“真没受伤啊?” 顾昀析静静地望着她。 余瑶:“那你喊疼?” 顾昀析指了指腰际上那个已经愈合的伤口。 余瑶:“财神说你伤得很严重啊。” 刚刚一看,健健康康,体内魔气升腾,强大得很,别说伤了,就是个小疤都没有。 顾昀析垂眸,突然很认真地喊了她一声:“余瑶。” “你不心疼我了。” 他长指微微搭在衣角边,黑眸微垂,细一看,确实虚弱苍白,他口中难得的委屈让余瑶一下就不行了,她坐在顾昀析身侧,眸光清澈,认真得不行:“我没有不心疼你,我以为你受了重伤。” 顾昀析又抓了她的手玩,漫不经心地抱怨,声音中带着点点的躁意,“扶桑这些天非要往我跟前凑,又不经打,又不抗揍,天天说些有的没的,就想把你嫁出去省事。” 余瑶忍不住笑了:“嫁?” 顾昀析瞥了她一眼,“就他那个二吊子水平的占卜术,愣要给你强算姻缘,口口声声责任道义,和天族人学了个十成十,什么破毛病。” 余瑶若有所思:“难怪我联系你的时候,你不是在发火就是根本不理我。” “你?”顾昀析重重地捏了她食指指骨一下,声音明显低了下来:“你跟我联系,不是问财神就是问尤延,再不然还问一下伏辰,你自己掂量着,我像是知道他们那堆乱七八糟事情的人吗?” 余瑶没话说了。 “阎池的事,可有结果了?”她问。 “记灵珠在六界广为流传,妖魔鬼三界都是我们的人,许多人开始质疑,让天君交出阎池,自证清白。”说起正事的时候,顾昀析漫不经心的神情稍微收敛了些,“但天君摆明了不想搭理,一心备战,随时可能攻打十三重天。” 余瑶第一次面对这种大战,她愁得皱了眉:“那我们现在人员分散,容易被逐个突破,被打得措手不及啊。” 顾昀析不置可否:“他们今夜,都会过来。” 余瑶还是有些担心:“你说天族之人,动用阎池的力量,到底想干什么?” “阎池的力量,对邪祟而言,是大补之物。”顾昀析也皱了皱眉:“天族不简单。” 他显然已有所怀疑,但还未有确切证据,因而并不想多说。 余瑶知道他的脾性,也没有接着问下去。 小黑莲眸光澄澈,长长的黑发流水一样垂到腰际,周身都是浅淡的莲香,有点甜,看着也有点乖。 “顾昀析,财神和小兔妖的事,你知道吗?”她突然问。 顾昀析突然有点不自在了。 他何止知道,当初因为这事,他大动肝火,看着财神那冥顽不灵的样子,气得险些拂袖就走。 最后到底留下来,忍着满肚子火气善了后。 他还依稀记得,瓢泼的大雨和骇人的雷电中,他自己跟财神说的什么话。 愚蠢,愚不可及。 然后,等到自己真正经历的时候,就怎么也咽不下那口心气了。 自己养了那么多年,脾气再臭,性格再坏时都愣是没舍得动一根手指头的人,怎么就能任凭别人随意处置,随意打杀的? 死,也只能死在他的手里。 这是当初,把她带回鲲鹏洞时就说好了的。 然后,突然就做了和财神一样的愚蠢事。 但顾昀析转念一想,兔妖是什么人,余瑶是什么人,救一个先天神灵,那是他的责任,是为六界苍生造福。 这个时候,责任这个词,又被他生生搬出来了。 “知道。”想通之后,他朝余瑶微一颔首,神情自若。 “如果再有下次,不管什么原因,你都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余瑶轻而认真地叮嘱:“我的选择,不该让你承担后果。” “而且,事后天道清算因果,肯定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顾昀析的脑回路显然和她不同,他半眯了眯眼,有些危险地重复:“还有下次?” “下次是因为谁?龙族太子吗?” 余瑶默了默,突然问:“你不喜欢小龙太子吗?” 她那声小龙太子问出口,顾昀析的脸色,变戏法一样黑了下来。 叫他就是顾昀析。 叫别人就是小龙太子。 可以。 非常可以。 余瑶又接着道:“扶桑和财神说,那是我的姻缘。” 但你要是不喜欢。 我就不要这份姻缘。 余瑶身为先天神灵,其实对那些复杂情绪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天道说那是她的姻缘,那就是她的姻缘吧。 只要顾昀析同意,夏昆这个人,她也不讨厌,有时候还怪可爱的,只要他能接受自己生死丹的事,那结个道侣,没什么。 到了这样的年岁,结道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琴灵应该也快了。 可若是顾昀析不喜欢,天道再撮合,那也不得行。 ※※※※※※※※※※※※※※※※※※※※ 下本预收《穿成反派的恶毒未婚妻》求收藏吖,治愈系甜文,值得拥有。 今天帝子依旧是酸菜鱼。 ps,评论前三十有红包。 晚上十点半,有加更。 第 36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37 章 蒲叶被财神凶了一顿, 十分不解,仿佛时时刻刻都挂着笑容的脸蔫了下来,像是遭遇了霜打的茄子, 他嘀咕一通,然后又凑到余瑶身边,问:“汾坷怎么回事啊, 怎么能对大哥这么凶呢,大哥难得回来看一趟你们呐!” 余瑶实在是知道这位的性格,因此脸都是木的, 没有过多理会。 “瑶瑶,你怎么也不理大哥。”蒲叶满脸幽怨, 又瞄上了琴灵:“我们琴灵妹子依然这么漂亮, 彻底长开了,也不知最后便宜了哪家的小子。” 琴灵实在忍不住,从桌子上一跃下来,轻飘飘拿书打在他的头上, 俏脸微寒, 声音带凉:“刚回来, 别那么多话, 好好待着。” 蒲叶挨了这一下,倒真的安分了不少,四仰八叉半躺在扶桑的那张专属竹椅上,摇得嘎吱嘎吱响,对他们不温不热的态度表示抗议与不满。 没人理他。 “帝子呢?”扶桑目光扫了一圈,发现没了那个本该主持大局, 鼓动人心的人。 余瑶注意到他对顾昀析的生疏称呼, 不由得蹙了蹙眉, 道:“他头痛,就不来了。” 话才说完,就见顾昀析一身清冷的黑衣,拂开了琉璃小苏帘子,看都没看别人一眼,径直走到余瑶身边,微微曲腿,姿态闲散,然后眼一闭,老僧入定一样,一句话没说。 但脸色,比早上好了不少。 扶桑目光在他身上顿了一瞬,然后不着痕迹地移了开来,又摸了摸嘴角尚未彻底消下去的淤青,声音生硬:“尤延,你来说。” 尤延猝不及防被点名,从高高的逍遥椅上单脚跳了下来,他目光在两者之间一碰撞。 懂了。 这是被揍出真火气来了。 好久没看到扶桑这幅气急败坏不冷静的模样了,尤延眯眼,笑了笑,又轻咳了一声,开口:“如今的情况,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吧,九重天六十万天兵横陈,马上就到十三重天的后门口,估摸着也就明后日,得打起来。” 他说完了,摊了摊手。 余瑶接着补充:“领头者是天君和锦鲤族的族长,除了这几位,还有十个左右的大能,会跟着一起讨伐十三重天。” “都是活到了头,马上快羽化的老怪物。” 那么,他们来,是为了什么,大家心里都有底。 蒲叶有些疑惑地侧首,问:“锦鲤族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琴灵挑眉,三言两语地将整个事情解释了一遍。 蒲叶听完,脸色彻彻底底黑了下来,他伸手,揉乱了余瑶的发,粗声粗气道:“这仗 ,就该早些打起来,天族欺人太甚。” 余瑶朝他笑了笑,然后他的手,就顾昀析扼住甩出来了。 “顾昀析!你干什么,你对大哥能有一点尊重吗?”蒲叶气了,“瑶瑶也是我看大的,怎么就摸不得了?” 顾昀析没睡醒,声音有些沙沙的哑,他似是才发现这么个人,扫了两眼,问:“你回来干什么?” 并不是很欢迎的语气。 蒲叶不开心了。 他不开心,嚎得就比较厉害了。 余瑶眼看着顾昀析眉间的阴霾越来越深,赶紧朝蒲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道:“说正事呢。” 顾昀析换了只脚撑着身体的重量,眼皮微掀,他一身清贵,不疾不徐地道:“还有一个事,需要注意一下。” “天君抽取阎池的力量,必有大用,我怀疑他暗中筹划了什么,需要用到那股极恶的力量,而一旦出现些意外,显而易见,帮敌人提裤子善后的人,将会是我们。” 他难得说这么长一段话,说完之后,舔了舔唇,目光在殿中滑了一圈。 “真烦。”蒲叶身子重重地往后躺了下去,竹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扶桑不淡定了,他捏着眉心提醒:“那不是灵宝,就外面长的竹子劈了做的。” 一听不是灵宝,蒲叶也不怎么折腾了,他哀嚎一声,太阳穴突突地疼:“怎么还有阎池的事,天族是在作死吗?” “那股力量放出来,别说成不成神了,天道都能被气死。”说完,他隐晦地看了看顾昀析。 对方衣角动了动,神情依旧冷硬漠然。 好吧。 真正的大佬闷声不吭,屁事不担心,他就当来玩一场,活动活动筋骨,正巧西天那边,已经很久没有开荤了。 嘴巴都吃不出味来了。 刚刚叼了小红雀的草,放在嘴里嚼起来居然都是甜的。 余瑶拧眉,看向扶桑,问:“蓬莱的护岛大阵是不是要开了?” 见是余瑶,扶桑的面色稍微好了一些,“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开了。”他道:“护岛大阵能撑一会,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天渊那边,如果天族直接奔着那边去,伏辰一个人估计撑不了多久,天渊失守,麻烦就大了。” 余瑶和小红雀对视一眼,她笑着道:“这事几个时辰前就办妥了,空间转移阵直接连通天渊,只要伏辰求援,我们马上就能过去。” 扶桑忍不住一看,好的,小傻鸟渺渺头上漂亮的波浪状羽毛,又少了一根。 余瑶的唇色也有些白。 哪怕到了这个份上,扶桑还是想,等会得把她们两叫过来,熬一锅神药糊糊补补,保不齐明天天族就来了,到时候这幅样子,别一上去就被伤着碰着了。 瑶瑶和渺渺啊。 扶桑不敢再想下去,他紧了紧拳头,片刻后又松了。 “好,那我们现在,分配一下各自的对手。”尤延跃跃欲试,眼里全是沸腾得有些压抑不住的战意。 充当了半天木头人的凌洵第一个出声:“我对云浔。” “云浔?”余瑶问:“那个疯子也回来了?” “嚯!”蒲叶也跟着笑了笑,“我说那个小兔崽子怎么跑那么快,他就住在我隔壁,前几天半夜收拾东西那个动静,哐当哐当的,砸墙一样。” 财神摊了摊手,小小的脸上满是无谓的云淡风轻:“我随意,守在后方或是跟你们一起,都行。” 现在小兔妖跟在财神身边,财神的力量至少回来了十之八九,他毕竟是仅此于顾昀析的修为,与蒲叶不相上下,这样的能力,守个邺都和魔域,太浪费了。 必要时候,物尽其用。 “你跟我们一起上吧,带上她。”琴灵对小兔妖没什么好感,但对方又是财神在乎得不得了的人,因此说话的语气,难得有些复杂。 十三重天的十人,各有各的脾性,各有各的喜好,但他们都很在乎另外的九个,嘴上不说,心里却明白。 当年财神出那个事情,他们一个个看着他被雷劈,整整一万多年啊,他挨了多少道雷都已经数不清了。 怎么可能不心疼。 可他们又无法把这种心疼,全部化为责怪,迁怒到小兔妖身上去。 还是那句话,个人的选择罢了。 现在,只希望这只小兔妖跟在财神身边,平平稳稳将最后一遭雷劫过了。 就不说别的了。 “魔域和邺不用担心,天族只是觊觎十三重天的神位,对毁灭六界没什么兴趣,邺都里的百万鬼噩,他们也没胆量放出来,这几天,我,尤延,琴灵,扶桑共同布置了几重结界,能够压它们一段日子。”凌洵道。 这样,便又可以腾出一个人来。 “锦鲤族族长,我来吧。”蒲叶坐的竹椅终于禁不住他的折腾,啪的一下,四分五裂,他爬起来,从善如流地换了另一把,选定了对手。 财神扫了凌洵一眼,有些担忧:“云浔那个发疯的打法,你对上他,优点和强势被尽数压制,不然还是由我来吧。” 本来,锦鲤族族长这样的老怪物,是应该由他来的,但蒲叶显然看出来他的神力并未恢复至巅峰,于是赶在他之前把人给挑走了。 他也并不逞强,因为确实,哪怕小兔妖带着他昔日一身功德跟在后面形影不离,那些已经流失了的神力,还是实打实的失去了。 能恢复七八成,已经在意料之外了。 凌洵坚持:“我来。” “云存交给我。”尤延挑眉,上次和这个天族太子硬碰了一遭,被赶过来的苍俞制止了,后来堵九重天门的时候,也没能分出胜负来,他心痒痒。 “天族的天后,我来对付。”琴灵也开了口。 上古不死鸟和凤凰同属一脉,算下来,不死鸟还是凤凰的祖先,她对那个天后,有着血脉上的压制。 “那四个天族长老,就交给我吧。”财神退而求其次,拦住了那几名年龄不详的长老。 墨纶沉默寡言,他并不喜欢开口说话,时常站着就跟块石头一样,没什么情绪流动,这个时候,他也仅仅只是动了动唇,道:“我负责剩下的小鱼小虾。” “瑶瑶,你跟着我。”他转而嘱咐:“战场上,别光顾着打了,记得护着瑶瑶。” 顾昀析没人安排,他的对手只有一个,天族那位最难缠的天君。 也是有他能拦住。 “天族六十万天兵,还有十数位大能怎么办?我们这边调集的人呢?”余瑶问。 “去外面看看就知道了。”琴灵一抬下巴,率先走了出去。 本该是黑夜,却因为蒲叶非要彰显存在感,来的时候一身的佛印梵音,照得天上全部都是金光,余瑶走出仙殿的时候,眼睛差点被闪瞎。 最后,蒲叶在众人的目光下,不得不收起了那身黄金袈裟,他手摸在上面,很不舍的样子,然后丢给了余瑶。 “这是给你七万岁生辰的礼,错过了日子,我就一直留着,你快拿着走,别让我看见,再没有第二件了,我自己都没有。”蒲叶一脸肉疼的表情。 余瑶掂了掂手里的重量,她对佛法没什么研究,也不知道这袈裟有什么作用,难不成是蒲叶看中了她,也觉得她是修佛法的苗子? 顾昀析扫了一眼她手上的袈裟,难得有些诧异:“你居然舍得?” 蒲叶不干了:“顾昀析你怎么还是不会说话?要不是都打不过你你早就被群殴了!什么叫我居然舍得,瑶瑶也是我掌中小公主,我有什么不舍得的,别说就这件袈裟了,瑶瑶要天上的星星,我都能给抠下来。” 琴灵忍不住插了一句:“北斗星君看到你,都要躲着走了。” 蒲叶看到琴灵,又往袖子里掏出来一样东西,依旧是金光闪闪的,但是光芒并不炙热,相反十分柔和,带着洗涤人心的力量,他将珠子塞到琴灵手里,肉疼的表情就更明显了。 “都是小公主,都有礼物。”他嘟囔了一句,“就我这个老大哥,没人疼没人管,孤零零的在西边,清苦日子一过就是多少万年。” 顾昀析捏了捏余瑶的手指,侧脸棱角冷硬,道:“拿着吧。” 余瑶美滋滋地收了起来。 蒲叶发完礼物,见另几个糙汉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他袖袍上,顿时黑了脸,“乱看什么看,我难不成还得为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准备宝贝?” 尤延大概知道是没自己的份了,他目光一斜,扫向了护山大阵的外面。 密密麻麻,铺天盖地,领头者,是十几位魔将和妖将,冷凌甲胄,寒光森森,魔气和妖气浓得将天空都搅动起来,泛着墨一样浓黑的颜色。 余瑶目光一扫,下意识就看向骑在蛟马上,骄傲又温润的少年,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将脊背挺得笔直,唇畔的笑意温如清酒。 夏昆也来了。 顾昀析的劲又上来了,他脾气很大地哼了一声,见余瑶没反应,又皱着眉去捏了捏她的手指,重重的一下,似警告又似不满。 余瑶忍不住说了一句,带着些微不可查的笑意:“顾昀析,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顾昀析不说话了。 他头又开始疼了。 在即将到来的肃杀大清剿气氛中,余瑶不知怎么的,胸腔突然就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她突然反捏了捏顾昀析的手指,力道很轻,声音也很轻。 “顾昀析,要不,你别选帝子妃了吧。” 说完,她就收获了另外八道视线的注视。 外加一只扑棱着翅膀的小红雀。 ※※※※※※※※※※※※※※※※※※※※ 推庄周太太的现言小甜饼儿。 评论前三十有红包。 《偏执浪漫》by小庄周 【这世间万物浮浮沉沉肮脏龌龊,唯你是颗无暇珍宝】 【文案】 2010年冬季十二月晚。贴吧论坛疯狂传送一条新闻。 那个穷校霸顾寒对倒追他的那个富家女温语竹说分手了! 众人:“早就知道没好结果了!” ● 后来,那个穷校霸一跃,成了财经人物里的成功人士。 ● 2017年,冬季十二月晚。 顾寒看见了温语竹,此时的她,身边坐着一个男人,不知说了什么,惹的她浅笑嫣然,明眸皓齿。 传闻中冷静睿智的顾寒第一次当众失控,抓着酒瓶子砸伤了那个男人。 然后咬牙切齿的说:“几年没见,长本事了?嗯?” 话音刚落,他的大掌擒住她的后脖颈,哑着嗓子问:“温语竹,谁他妈给你的胆子?” 文案二: 温语竹回国的时候就知道父亲已经为她订好了结婚的人选,只是她不知道这人就是顾寒。 得知婚约无法悔,温语竹和顾寒约法三章。 第一:不可干预对方的生活。 第二:财产分类明确。 第三:什么事情都得经过女方同意! 顾寒二话不说同意了。 婚后,温语竹原本以为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就这么瞎几把过。 却没想到,那人根本就是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小剧场: 婚后。 不干预?没可能的,顾寒一天打三次电话查岗。 财产分类明确?顾寒名牌包包别墅豪车没有一个缺过温语竹。 而且 温语竹每天都累的恨不得踹飞他! 婚后温语竹受不了他的控制欲,扔了离婚协议书给他:“顾寒!离婚!我烦死你了!” 顾寒指骨分明的大手轻轻的捻起那张纸,又缓缓地撕掉,然后抬眸看着她,声音低沉,“你烦我你打我就是了,别离婚。” 末了,他站起身将她逼到办公桌前圈着她,贴近她,见她逃不开,他才开口,嗓音低沉,似威胁又似诱哄,“你知道我的,我是死也不可能和你离婚的。” “所以你乖乖的,别再说这两个字了。” 国际惯例1v1,洁, 文案始于19年5月12号 1:先结婚。 2:追妻火葬场 第 38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39 章 没到一日的功夫, 九重天的大军就压到了十三重天的西南门口。 乌压压看不到头尾的一片。 余瑶站在巨石之上,居高临下俯瞰,一眼扫下去, 根本看不见尽头,肃杀的气氛如潮水般蔓延,简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万千人的注视下, 一条千丈庞大的蛟龙舒展盘旋的身子,载着天君飞到了蓬莱护山大阵外,一声通天彻地的龙吟化作千万层声浪, 震慑着所有人的心神。 顾昀析站在首位,其余人一字排开, 十个人齐齐整整, 身前是魔兵妖兵,身后是妖君魔将,但显然,从数目上看, 十三重天的落了下风。 然而这种层次的战争, 从来不是凭人数决定胜负。 而九重天的六十万天兵前, 天君和云存, 云浔三人为首,另一阵营,锦鲤族的族长拄着一根拐杖,阖目养神,身后锦鲤族的族人,不足二十位, 全是族中的精锐。 另还有些不世出的老怪物, 也选择淌了这趟浑水。 余瑶等人身形一闪, 就到了大军前,与天君等人相隔不过百里,这个距离,那蛟龙吐气,嘴里的腥臭味都能飘到他们这边来。 五六个人,同时皱眉。 顾昀析随手将余瑶往自己身边拎了拎,然后白得几乎瞧不见血色的五指微曲,向下一压,那蛟龙便如遭重击,头与脖颈相连处的切面光滑,险些被当众斩首。 它鼻子里喷出热气,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又强撑着不往后缩一样。 鲲鹏的威压,对龙族来说,真算是最不愿碰上的东西之一。 顾昀析目光微冷,薄唇紧抿,他扭过头,对身披袈裟,有点喜气的余瑶道:“又臭又丑,熏得我头疼。” 他一说,余瑶就懂他的意思了。 她小步往他身边挪了些,淡淡的莲香飘向他的方向,余瑶安抚:“马上要开始打了,你先忍忍。” 顾昀析伸手,摁了摁眉心,眼里滔天的暴戾和凶气遮都遮不住。 余瑶又不忘提醒他:“将九重天上领头之人捉了即可,剩下的天兵天将群龙无首,成不了气候。” 她是真的怕这位杀红了眼,一个招数丢过去,九重天六十万天兵能活下来的,还不知道有没有一半。 说白了,这些天兵,和他们调集的妖兵魔兵一样,就是拿来充个数,他们两边打赢打输,决定不了什么。 包括余瑶,蒲叶,尤延等人,都决定不了最终的胜负走势。 得看顾昀析。 除非他们各自的对手,全被他们压制得死死的,然后七八个人腾出手来,共战天君。 不过想想,那也不太现实。 基本上都是胶着的热战状态,一时半会,根本分不出胜负来。 顾昀析毫无征兆的出手,天君不得已从那血流不止的蛟龙身上下来,他眼皮子跳了跳,脸色很难看。 这开战前的挑衅话还没说呢,就险些被斩了坐骑。 那还说个鬼啊! 蒲叶身体绷得像一根即将离弦的箭,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唇,黑眸中染上了和尤延如出一辙的狂热战意,但也还保持着清醒:“等会,大家都记得护着瑶瑶。” 余瑶瞥到他脸上的兴奋之意,有些无奈地问:“你这几万年,真的是在西天修身养性吗?” 西天的那群古佛菩萨,不是最忌杀生,最喜救苦救难的秉性吗? 怎么蒲叶去了这么久,回来该吃啥吃啥,打架时也还是以前的模样,一点都没变呢。 她还以为真的修出什么名堂来了。 甚至还想哪天给顾昀析带过去养一段时间的生,把一身的坏脾气养好一些。 这么一看,简直不能抱希望。 顾昀析低眸,眼睫如鸦羽,静静地垂着,眼周的皮肤很白,像是泛着冷光的瓷釉,就连说话的话,都带着淡淡的凉,“别乱跑。” 他对余瑶说。 余瑶其实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 但是她知道怎么做。 就像是天生的,刻到了骨子里的东西,无需别人教,只需要某个符合的场景,触动脑子里的某根弦。 “我躲在你们后面。”她手往半空中一招,上霄剑闪烁着寒光,它感受到了血腥肃杀的气氛,激动地嗡鸣,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尝尝鲜血的甜味。 顾昀析的本命神器。 却时时刻刻放在余瑶手里。 蒲叶挠了挠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某个念头如流星划过,但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嘿,两人关系好,众所周知的事。 有个鲲形杀器跟在瑶瑶身边,他也放心。 顾昀析看着半空中的上霄剑,掀了掀眼皮,声线有些哑:“雷霆弓上只蓄了两支的灵力。” 雷霆弓虽是远古流传下来的神物,但对使用者有很大的局限性,在顾昀析的手中,是大杀器,在余瑶手中,能发挥出十分之一的力量就不错了。 余瑶嗯了一声,疑问的语气,显然没懂他的意思。 顾昀析嘴唇动了动,吐出一个字来。 “蠢。” 余瑶莫名其妙被他嫌了一遭,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就见他长指一伸,上霄剑剑灵蹦了出来,它很兴奋地围着顾昀析转圈,目光紧紧地盯着天君和云存,像是一条恨不得随时扑上去撕咬敌人的凶兽。 天君眼色沉了沉,云存的脸皮抖了抖。 云浔默不作声地与这两人拉开了距离。 谁想寻求刺激对上顾昀析都行,但别拉上他。 上霄剑灵才兴奋了一会,就见它的主人,冷着脸把上霄剑递到余瑶的手里,然后扭头,对它道:“你跟着她。” 它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余瑶摆手:“我躲在你们后面,不正面对上别人,上霄剑在我手里发挥不了作用。” 顾昀析没有说话,他浅浅呼出的气息滚热,手指的温度却像冰一样,他无视了她方才说的话,只是有些不耐地道:“把雷霆弓拿出来。” 余瑶不说话了,她飞快从空间戒中找出古朴至极的雷霆弓,放到他的手里,拧着眉说:“你小心一些。” 大战从顾昀析射向天君的那一箭开始。 如潮水般的天军与魔军碰撞,散开,仅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倒下了不少人。 血腥味催动着某些东西滋生,萌发。 蓬莱仙岛之外,天将破晓,第一缕晨光照在人的身上,是刺骨的寒凉,灰青色的天边,夹杂着丝丝诡异的血色。 几乎就是按照之前的设想,十三重天的每个人,都寻到了自己的对手。 余瑶身如青烟,穿梭在他们之间,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蒲叶给的袈裟有什么用。 寻常的天兵根本近不了她的身,稍一靠近,就被佛光送上了天,碾碎成了粉。 修为高深的各有对手,没空管她,修为不行的,还没靠近,就被袈裟掀飞了。 云浔对上了琴灵。 琴灵手中的不死鞭一落,数千道雷电将云浔淹没,云浔也不恼,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只是力道,始终控制在一个度上。 琴灵脸色有些难看。 经年不见,云浔的修为已经在她之上,这样的成长速度,堪称恐怖。 当年被她揍得鼻青脸肿的不羁少年,现下面对她时,甚至开始放水了。 云浔笑得十分浅,他有些认真地道:“当年和你说过,不死炎虽然强大,但太过刚烈,没有掺入火焰的柔意,这是个弊端,你到现在也还没改。” 这人,根本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琴灵冷嗤:“多管闲事。” 她手中长鞭才将扬起,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握住了,凌洵身子颀长,白衣临世,神色浅淡,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只是在认真地陈述事实:“你打不过他,换我来。” 琴灵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万年相处,他们有了旁人没有的默契。 她管魔界琐事,他负责当打手。 所以他说他来对云浔,琴灵二话不说,十分自然地换了一个目标。 云浔被这样的细节刺得眯了眯眼,眼睁睁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一拳轰爆了一个天族星官的头,手中长鞭一卷一放,不死炎之下,她周边的人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就彻底闭上了眼。 “啧。”云浔轻叹一声,舒展了下身子,精瘦的身体里,蛰伏的力量开始苏醒,他声音里的锋芒显露出来:“那小姑娘,性格改了不少了,居然也会听别人的话了。” 凌洵不置可否,面不改色地接:“嗯,她很乖。” 云浔笑着阖了下眼。 旋即,两道身影碰撞在一起,打得异常凶狠,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纯肉体碰撞,根本不是凌洵的强项。 余瑶路过的时候,有些诧异,她停下来,上霄剑往中间一劈,两道身影感知到第三者的加入,对撞了一下,然后蓦地分了开来。 “小神女,别来无恙啊。”云浔伸手抹了抹额角的伤,满不在乎地笑。 余瑶的目光落在凌洵身上,然后眼皮一跳。 这副模样,可比云浔惨多了。 “你不擅长近战,做什么和他这样打?”余瑶凑近了,塞给他一粒灵药,问。 凌洵脸颊一侧火烧一样的痛,他的目光沉冷,但也不得不承认,云浔的强大,实非云烨之流可比。 是个劲敌。 “瑶瑶,帮忙。”默了半晌,凌洵开口。 余瑶脸色凝重,然后看了眼九天之上的顾昀析,他手中雷霆弓将天君逼得有些狼狈,看上去,暂时是占了上风。 “他喜欢琴灵。”凌洵仔细擦掉手腕上渗出的血,说了第二句话。 “真的假的?”余瑶满脸问号,她看了看云浔,发现他脸上吊儿郎当的神色已经消失不见了,心里自然有了个底。 “我也喜欢。”凌洵不紧不慢地道。 余瑶下巴都要掉下来。 “他伤害琴灵,我今天,撕碎他!”凌洵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他身子升到半空,俯瞰大半个战场,下一刻,尖利的啸声席卷,余瑶脑袋嗡了一瞬。 她第一次看见凌洵的原身。 真、帅。 九尾阎狐。 余瑶叹了一口气,转向下巴绷紧了的云浔,眼睑微垂,轻声道:“喜欢就喜欢,以喜欢之名,行伤害之事,我今天,也不放过你。” 云浔眼瞳蓦地收缩,飞快与她拉开距离。 但是,晚了。 一枝黑莲,惑人,美丽,花苞微微闭合,泛着柔和的微光。它凭空出现在战场,那些死去的兵将,流出的血,源源不断地朝它涌去,血越多,它身上的光芒就越圣洁。 这一幕,妖异得令人通体生寒。 众目睽睽之下,那朵黑莲,在半空中跃出一个弧度,朝九尾阎狐的方向坠落。 九尾阎狐用嘴,叼住了它泛白的荷梗。 下一刻,九尾阎狐本就无比庞大的身躯陡然暴涨,体内的魔气狂飙,就连巨兽身上贴着的一缕缕魔炎,都蹿出老高。 一个回合。 仅仅一个回合。 云浔就明显落了下风。 他看着那一狐一莲,嘴角咧动,骂了声脏话。 凌洵现在的战斗力,只怕比蒲叶还高一些。 他真是纳了闷了。 余瑶到底是什么品种的黑莲,能这么牛逼。 而同一时刻,顾昀析抽身,看了眼被凌洵叼在嘴里的黑莲,眼中的暴戾和杀意成倍攀升,眼尾的小痣红得像是涂了漆料。 很好。 他记住了。 ※※※※※※※※※※※※※※※※※※※※ 晚上(十点半到十一点半),还有一更。 第 40 章 最能感知到顾昀析状态的, 是天君。 本来还漫不经心地出招,化解,突然就发起了疯, 在这个时候,雷霆弓终于展现出了它作为上古神器之首的威风,古朴无华的弓身, 突然跃起密密麻麻的雷弧,每一根都蕴着让人不敢轻视疏忽的力量。 这一次,顾昀析搭弓, 箭矢飞速射向天君。 天君像之前一样,准备用大术法托住那只箭, 余光似是不经意地往锦鲤族的方向瞥了一眼。 无数的天兵将锦鲤族族人围在中间, 锦鲤族族长对上了蒲叶,他到底老了,精力不足,多少万年都没有这样大战过了, 即使一身修为仍在, 也没了那股子迎强敌而上的劲了, 对上蒲叶, 显而易见地吃力。 蒲叶,同样的年龄,他作为十三重天最早出世的神灵,活到现在,该如何就如何,丝毫没有衰落的前兆, 活得腻了, 厌了, 依旧年轻,逍遥自在,一点儿也不担心陨落和大限的到来。 这就是先天神灵。 这就是差别。 宛若天堑。 而现在,九重天有足够的实力,何以不能取而代之? “破。”天君怒喝,数千丈庞大的巨掌将那道古朴无华的箭矢抓在掌心,手指向内紧捏,想将那箭矢碾灭,但出人意料的是,这次的反击,并没有起到先前的效果。 那箭矢在巨掌掌心剧烈颤动了几下,而后在无数人骇然的目光中,直直对着天君而去,速度看着不快,但根本无法躲闪,眨眼间就已到了眼前,天君眼瞳收缩,只来得及向左微闪。 箭矢毫不停留,从他的右肩穿透而出,带起一蓬猩红的血。 “父君!”云存大骇,他惊呼出声,不顾一切朝天君的方向奔去,他的对手是尤延,激战正酣,对手突然要走,那怎么可能? “给我乖乖待在这!”尤延眸光火热,攻势更猛。 疯子! 全他妈是疯子! 云存吞下一口带着鲜血甜腥味的唾沫,被尤延逼得后退了数十丈,他不敢再分心别处,专心应付尤延时不时划下的黑镰。 没事,过了今天,顾昀析一败,全部都结束了。 六界之内,至高无上的权势,长久无比的寿元,子嗣后裔无比强横的血脉,全部都属于他们。 一切,都将被胜利者书写。 他也忍不住看了一眼锦鲤族此次带来的二十几名精锐。 那是他们的底气。 而另一边,云浔和巨大的九尾阎狐激战,有了九尾阎狐嘴里叼着的黑莲,他几乎陷入了自保和挨打的循环中,有力气而使不出的感觉,格外憋屈。 又一次被弹飞千丈,云浔脚步所到之处,一片狼藉,九尾阎狐踏着废墟,步步朝它逼近,云浔笑了笑,原本俊朗的脸庞又肿又青,彻底不能入眼了。 “我真生气了。”他阖眼,眼中的狠劲几乎化为实质。 下一刻,巨大的黄金龙出现在战场,他被打出了真火气,不要命地对着九尾阎狐而去,两相对撞,凌洵退了十步,云浔退了三十步。 依旧拼不过。 云浔阴晦的目光落在九尾阎狐嘴里叼着的黑莲上,后者身上的洁白莹光,均匀地撒在了凌洵的真身上,云浔气得胸膛起伏两下。 小黑莲比万年前,厉害了不少。 更可怕的是,她这种增幅,因人而异。 遇弱则弱,遇强更强。 她在凌洵身上,就已如此可怕,落到顾昀析的手中呢? 顾昀析沉睡万年,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强大,谁也摸不着底。 战场混乱,多打一刻,死的人就多上不知道多少。 这种消耗,天族人根本不心疼一样,谁也没有退一步,像是来时,就已经发了死誓,不夺下神族,誓不回城。 谁也没有注意到,死的人越多,汇聚的鲜血越多,凌洵嘴里叼着的那枝黑莲上的光芒,就越柔和圣洁。 只有云浔感觉到了。 他仿佛在面对一头钢铁巨兽,攻击力高得吓人,而且不怕打,打十拳上去,估计只有一拳能让他咧咧牙。 这他妈的。 云浔眼皮剧烈地跳动。 能屈能伸为君子,不丢人。 他后悔了,他情愿去跟蒲叶打打,聊聊天叙叙旧,增进一下邻里的关系和感情,他也不愿意这么被动的踢皮球一样的被打了。 本来就是天族干的蠢事。 他就是来走个过场,凑凑热闹,不是真来拼命为天族做贡献的。 想通时候,云浔嗖的一下蹿到锦鲤族族长身后,面不改色地道:“你拦不住蒲叶,这里换我来,你去对凌洵。” 锦鲤族族长也被一直压制,他脸色阴得能滴水,现在听了云浔的话,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老了,也是真的扛不住了,当即也不多说什么,对云浔应了声好后,两者默契地换了目标。 然后,他就对上了一脸煞气的九尾阎狐。 被一爪子拍飞了出去。 他一口气提不上来,直到身体陡然落地,将沿途的天兵砸飞出去,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 凌洵比蒲叶还强大? 谁在坑他? 是天君给的情报有误吗? 那么其他人呢,每一个都隐藏了实力吗? 这么一想,锦鲤族族长一身的冷汗。 他爬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蓄力,就又被抛上了半空,短短几炷/香的时间,他就没从空中下来过,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反攻了一回,这才慢慢地找回了节奏,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某种自保下的平衡。 最开始的死亡浪潮退却,两边的战况慢慢稳定下来。 余瑶的神识无声无息渗入半空,俯瞰混乱无比的战局,她最先看向顾昀析那边。 顾昀析和天君是两边的顶尖人物,他们在云层上方单独劈开了一个空间,顾昀析一身青衣染上绯色,余瑶有些担心,但扫视了一圈后,发现是天君的血。 老天君气息不稳,肩膀一个血洞,不断的有鲜血流出,肩周那一圈,都被血色染红。 那显然不是普通的箭伤,不可能随便止住鲜血。 本该是好消息,余瑶却莫名的感到了一丝不安。 这种感觉来得突兀,毫无征兆,但涉及十三重天全体的安危,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到底是哪有问题呢。 再想想。 再仔细看看。 余瑶拧着眉,在半刻钟之后,发现了端倪。 老天君一直在后退,像是在引着顾昀析朝某个地方走,但是这种后退,又十分的巧妙,像极了负伤之后,体力不支,即将败走的迹象。 而顾昀析,他战斗力高得吓人,黑眸中没有再泛起黑莲,而是一片血红,在他极冷极白的肤色下,那两抹红,尤为可怕。 余瑶的面色寸寸凝重下来。 顾昀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但很显然,已经在失控的边缘,等到某一根弦彻底崩坏,那么今天在这里的,一个也跑不掉。 他们将体会到,什么叫无差别攻击。 余瑶的神识飘了上去。 熟悉而雅淡的莲香萦绕在顾昀析的鼻尖,他若有所感,微微侧首,眼底的血色像是燃烧起来了一样。 “顾昀析。”余瑶的神魂喊了他一声。 顾昀析唇侧勾出冷笑。 余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她飘到顾昀析跟前,然后被他精准无比地拨了开来,“回去。”他冷喝。 “怎么了?”余瑶飘出了担忧的意念给他,却险些被他一根箭矢彻底穿透,她惊魂未定地往旁边缩。 “不想死在我手上,就赶紧回去。”顾昀析一字一句,咬得极重。 “顾昀析,你先冷静听我说,天君在佯装败走,是想把你引到前面去,而且锦鲤族二十多名精锐,全部被天兵隐秘保护起来了,除了一个锦鲤族族长,其他的都没有出过手,他们在针对你布局!”余瑶很快地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我蠢吗?”他血色翻涌的眼中尽是不耐和克制。 余瑶顿了顿,下意识摇头,摇完才发现他现在看不到自己。 几乎是在顾昀析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巨大而古老的法阵成型,它汲取了一种十分神秘的力量,亦邪亦正,捉摸不透,但余瑶在上面,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此阵,可弑神。 这才是天族人的底气! 余瑶强自镇定地扭过头,看向被天兵护得严严实实的锦鲤族族人,二十七名精锐,全部已经断了气。 真狠。 “怎么办?”余瑶飘到顾昀析的身边,问。 顾昀析处在阵中心的位置,一丝慌乱也不见,倒是天君,再好的定力,在见到猎物上钩的那一刻,也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他手指微曲,上霄剑感受到了召唤,从凌洵那边飞到了他的手上,他垂眸,问余瑶:“知道什么叫六道之子吗?” 余瑶点头,又摇头,心想,都这个时候了,有什么招就放出来吧,一惊一乍的她真的有点遭不住吓。 顾昀析声音里裹挟着深不见底的寒意,凛然,尊贵,不可冒犯,“我的东西,只有想给和不想给,从来没有被强抢一说。” 上霄剑剑尖冒着寒芒,余瑶福至心灵,真身几下跃动,从凌洵的嘴里,慢慢飘到顾昀析的手中。 整个战场上,死去的人的鲜血,仙魂,都如潮水般浩浩荡荡涌向那枝黑莲,紧紧闭合的花苞尖尖上,一抹血芒若隐若现,而后,一滴珍珠大的雨水,吧嗒一声,精准无比地滴到了顾昀析的手背上。 上霄剑的气势暴涨,顾昀析深深看了看眼前的黑莲,目光在被凌洵叼过的荷梗上驻留,并未发现狐狸的牙印。 但依旧没有动摇他回去打碎狐狸满口牙的决心。 他眯了眯眼,伸手,将黑莲执入掌中。 ※※※※※※※※※※※※※※※※※※※※ 来了来了,久等了。 第 41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42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43 章 凌洵和云浔鼻青脸肿回仙殿的时候, 蒲叶正拉着余瑶和琴灵叮嘱,余瑶有顾昀析管着,他其实倒也算放心, 重点是琴灵,与凌洵同管魔界,朝夕相处的, 又是女孩子,看似什么都能,实则什么也不懂, 他可真的要担心死。 余瑶听得心不在焉,看见顾昀析皱着眉进来了, 嗖的一下跳下了桌子, 走到他跟前,问:“头还疼吗?有没有受伤啊?” 顾昀析把上霄剑塞到她手里,高大的身子倚在她身上,一副受了重伤, 虚弱得眼睛也睁不开的模样。 云浔伸手摸了摸挺拔的鼻梁骨, 似笑非笑地嘀咕:“谁受伤都不会是他受伤。” 说完, 他嘶的一声, 按住了被牵扯到的嘴角伤口。 这场战争中,就他最冤。 云浔掀了掀眼皮,琴灵正与他擦身而过,精致的侧脸挑不出丝毫的瑕疵,声音依旧是冷而淡的,她问:“我有灵药泡的酒, 可以缓伤痛, 从魔宫带回来的, 你要吗?” 这话,自然不是对他说的。 凌洵轻轻瞥了云浔一眼,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许是接连两场大战,云浔的脸色有些白,他扯着嘴角笑了笑,过去和蒲叶说了两句话,然后停在琴灵身侧:“神女殿下,多保重。” 许是他没再说些不着调的惹人恼的话,琴灵思量了一会儿,问:“你要回天族吗?” 云浔眉目深深,微微颔首,吊儿郎当的姿态稍敛。 “天族一行功亏一篑,你此时回去,天君会迁怒于你。”琴灵实话实说。 天族的刑法尤为严厉,云浔今日所行,与叛军无异,而且天族向来会推卸责任,云浔此时回去,讨不到半点好。 云浔微微笑了笑,若风卷云舒,他声音温和认真:“无事,我与天族之间,还有一笔账要算,天君重伤,其余人都伤不到我。” 痛打落水狗。 就是要挑这种时候。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琴灵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她挑了挑眉,淡声道:“那你多保重。” 好像除了这几句,他们之间,确实没有别的太多话说了。 云浔默然。 他出生,便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天君看重他强横无匹的血脉,甚至有动过将天族太子之位换到他身上的念头,这样的情况下,九重天无数天女为之倾心。 从前,他自诩眼光毒辣,一挑,就挑上了六界之中最好的那个。 神女啊。 上古不死鸟之身,她的身份,饶是这身最令他厌恶也最使天族人引以为傲的血脉,都追赶不及。 云浔敛了敛笑意,随意地挥了挥手,道:“走了。” 琴灵垂下眼睫,看不出什么情绪。 ==== 夜里,蓬莱仙殿,小果子精穿梭往来,呈上美酒美食。 两面窗子大开,穿堂风一过,两人正坐在风口上,脸色都不太好看。 “有什么话就直说。”顾昀析按了按眉心,声音听不出起伏。 如果可以,扶桑是真的不太愿意屡屡撞在他枪口上。 “你该选帝子妃了。”扶桑开门见山,也不跟他兜圈子,“再过三个月,就是你十二万岁生辰,不能再拖了。” “不选。”顾昀析宽袖上的银纹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肆意蜿蜒在小几一侧,盘旋成某种繁复的图案,他一口回绝,眉心拧了拧,末了,还算是好脾气地问了他一句:“还有别的事吗?” 扶桑像是早料到他会拒绝一样,沉默了好一会,问:“就因为余瑶那一句话?” 爹宠女儿也不是这么宠的吧? “我答应她的事,从未作过假。”顾昀析不置可否,甚至还很有闲情逸致地端起茶盏,抿了抿茶水,“我一无需繁衍后嗣,二无需人代管六界琐事,选了帝子妃,放在那摆看吗?” “再说,少神陨落,帝子妃之位,就该空置。” “可你明知,她没有。”扶桑清润的声音压低了些。 “她现在的模样,和陨落有何区别?”顾昀析嗤笑一声,朝他逼近了些,目光饶有兴致地在他脸上扫了几圈,问:“还是说,你觉得我该跟一只没了肉身,只会哇哇乱叫的鸟成亲?” “顾昀析。”扶桑眼中润着怒意,“你过分了。” “过分的是你。”顾昀析将手中茶盏往窗外所以一丢,声音陡然淬上了一层带毒的寒冰:“我哪来的责任和义务去救她?我的修为,我的功德,我的精血,都是白来的吗?” “你也没有责任和义务去救余瑶。”几乎是下意识的,扶桑说出了这句话。 才说完,就后悔了。 顾昀析一字一顿,回了他三个字:“我乐意。” “我就是不明白。”扶桑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问:“渺渺哪里得罪你了?” 顾昀析仅剩的耐心彻底告罄。 他发现十三重天现在简直全体不正常。 财神和余瑶的事过去,扶桑怎么就愣是不长点记性。 几个小的不明白,他难道还不明白吗? “扶桑,当年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已经留情了,不然你连她一缕神魂都保不住。” “我知道。”扶桑伸手捂住脸,罕见的无助:“金乌蛋也是你给的。” “可我各种方法都试过了,都没有用。” 顾昀析霍然起身,银纹宽摆,若霁月,若清风,声音却是凉的,冷意渗透进骨子里:“扶桑,和天道抢人,财神的下场,你看见了吗?” “可对财神,你也手下留情了。” 顾昀析居高临下地瞥了扶桑一眼,下颚绷紧,已是动怒的前兆,他反问:“难道我不该手下留情?十三重天空出一个神位,好让你给死去万年之久的少神落渺续命?” 这些话,俨然像是万斤重的巨石,压在扶桑的身上,他的脊背也不堪重负一般地弯了下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指缝间绷出来,一字比一字吃力:“我没这样想过。” 这对他而言,实在太难了。 一边是挚友,一年是挚爱。 如何抉择? 能如何抉择? “扶桑,是你喜欢落渺,不是我。别总拿她少神的身份压我,我没点头,就算天道乱凑姻缘,她也不是帝子妃。” 扶桑听着顾昀析的话,冥冥之中,突然觉出一丝违和之感来。 六界之中的生灵,包括他们这些先天神,对天道都是忌惮加恭敬,像是这样公开的叫板,基本不敢有,顾昀析却处处破例。 财神违背规则,救了兔妖,被九天玄雷劈了数万年,险些丧命,包括现在,也仍是一副孩童模样。 顾昀析呢? 他救的可是一位神! 至今,未看到任何因果。 还有,白日天道的力量突然降临,一个退字之下,他们忌讳颇深,顾昀析却敢当着它的面,施施然断掉天君的一条手臂,天道眼睁睁看着,没有阻止,也没有事后惩戒,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走了。 帝子的身份,能有这么多的特权吗? 当时只是觉得天君作恶多端,不可轻饶,所以天道才对顾昀析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想想,也不全是那么一回事。 有什么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扶桑没有能及时抓住它,再一细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哑着声音道:“可这是天道赐下的姻缘。” “天道瞎了眼。”顾昀析冷声打断他的话,拂袖就走,声音飘在风里,每一个字眼都带着十分的力道,“我不希望下次,我们交谈,还是这样的内容。” “这是最后一次。” 空荡荡的殿中,山风过境,扶桑向来淡定温和的面具终于挂不住,他靠在竹椅上,颓然又无助。 怎么办,他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他快被逼疯了。 小红雀叼着根仙草进来,一路畅通无阻,飞到他的桌前,把仙草放在桌上,看着扶桑,道:“我才从余瑶那回来,那个小龙太子去看她了,我在她那喝了口茶,这是余瑶让我给你的,说看到你的手臂被天太子砍了一刀。” 它眼睛在他遮得好好的胳膊上瞅了瞅,问:“伤得严重吗?你让我瞧瞧。” 扶桑笑着摇头,声音里略带暖意:“不严重,一点擦伤。” 等小红雀扑棱着翅膀蹿到外面去玩,扶桑的目光才幽幽黯了下来,他将桌上的那株仙草捻起来认真看了看,然后收到广袖中,面色无波无澜,指甲却泛出了惨烈的白。 === 一刻钟以前。 打赢了天族,余瑶将记灵珠里的内容散播出去,回到住所没多久,就迎来了客人——西海龙太子夏昆。 月光下,清俊的男子一身银甲,头上的两个龙角微微突出,看起来,他还是更喜欢凡间的相处模式,因为在蓬莱岛,她到底是神女,光是他进余瑶房门的一瞬,空中就有三四道隐晦的气息波动起来。 因此,他耳朵有些红,说话的声音清润依旧:“小神女。” 到了十三重天,他遵守规矩,十分自然地换了个称呼。 余瑶起身给他倒茶,她笑:“你知道,我是黑莲嘛,喜欢在水多的地方住着,这里高,外面的瀑布里还养了很多鱼,我喜欢看,所以就挑了这里,但第一次来的话,是不大容易找到的。” 小红雀从他身后飞出来,稳稳站在余瑶的肩头,道:“笨呐,我带着他来的。” 等小红雀叼着仙草飞走,夏昆才不那么拘束,余瑶看出他的不自在,道:“坐吧,人间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蓬莱也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 夏昆笑得十分好看:“该注意的礼节,还是得注意。” 他顿了顿,由衷地夸奖:“小神女今日,十分厉害。” 绝不是外人口中所言的废神,他心道。 余瑶微愣,然后笑得眉目弯了弯,小星星一样的温暖,“我知道,是西海龙王叫你来找我的。” 夏昆耳朵根都要烧起来,他点头,又摇头,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外人面前的沉稳冷静早就飞到了天边,“就算父王不叫我来,我自己也想来的。” 余瑶瞳孔纯黑,里面映着温润如玉的少年,她不想辜负夏昆眼中的星光,所以更得将一切说得明明白白给他听。 “小龙太子,我可以将你当做好朋友,但我们的关系,不能是道侣。” 夏昆十分认真地听,这个时候,将西海龙族良好的教养提现得淋漓尽致。 “我记得,你从见我第一眼,就冲上前将我卷了起来。” 对,想卷回龙宫,将珍宝藏起来。 “但实际上,不止是你,几乎所有生活在水里,海里的,不管是妖还是仙,都有和你同样的冲动和想法。”余瑶每一个字眼都说得清楚,她并不藏着掖着,而是将这其中的道道如实告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你以为的喜欢,其实并不是,那只是一种天性的接近和吸引。”余瑶想到了什么,神色越发认真:“而且,我答应了人,不找道侣。” 夏昆耐心地等她说完,既没有追问,也没有露出伤心的表情,还反过来安慰她,温声细语:“小神女觉得开心就好,我们是好朋友,你别因为我的喜欢而有负担。” 余瑶与他四目相对,松了一口气:“你是除他们九个以外,相处时让我觉得最轻松的人。” 没有所求,没有索要,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干净而纯粹的。 夏昆在她说出除了他们九个这种字眼的时候,就隐隐猜到了,她答应的人是谁。 除了那位,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如果仅仅是顾昀析,或者仅仅是帝子顾昀析,他会觉得压力大,但不会颓然到无力,甚至生不出比较的心思。 真正让他一想到那个名字,就觉得自己输了的。 是五万五千年无法逾越的陪伴和教导。 是敢为了小神女一句委屈,毅然堵了九重天仙门,不惜挑起两界战争的护短和无畏。 是在战场上,将本命神器留给小神女护身,自己退而求其次去挡住九重天最强大的天君时的细节和保护。 这样一想,他甚至都不该生出酸涩的心思。 夏昆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面上却仍是笑着的,两人略略聊了几句,他就起身告辞。 毕竟是神女居所,他不能没眼力地待太久。 门帘之后,是一条千丈高的瀑布,因为有一个小小的隔音结界,在里面歇息的人并不会觉得吵闹,余瑶从椅子上起身送他,月光皎皎,衬得水流波光粼粼,夏昆侧首,温声对她说:“小神女,经此一战,我知自身不足,山外仍有山,修炼一途,永无止境,回去便开始闭关,小神女若遇到了什么麻烦,可去西海龙宫寻我。” 说完,他又很认真地加了一句:“我们是好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余瑶回了他一句好。 “聊完了没有?”门帘与瀑布相连的暗处,不知站着听了多久的男人幽幽出声,颀长的身子倚在墙面上,浑身都散发着慵懒和散漫的劲。 夏昆朝他不卑不亢行了一礼。 顾昀析看了他两眼,突然抛出一个小玉雕,嘴唇翕动:“拿着,我不欠人人情。” 夏昆才想拒绝,却见他人已化作一缕黑烟,飘进了瀑布后的小洞天,余瑶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朝他打了个手势,背影消失在他的眼帘中。 蓬莱仙岛外,西海龙族前来帮忙的强者准备撤离,夏昆掠至身材魁梧的西海龙王跟前,轻声道:“父王,咱们回吧。” “如何?小神女怎样作答?”西海龙王拉过他,布了一层结界,迫不及待地问。 “小神女已有心仪之人,她和我说得明白,我和她是朋友,不谈其他。”夏昆说这话时,神色自若,并不见怒气,也不见伤怀,西海龙王一看,憋了满肚子的安慰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那你如何想的?真能放下?”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西海龙王就怕他表面想得开,实际内心的求而不得转为怨恨,酿成错事。 夏昆眼睛黑白分明,笑意清和:“我喜欢她,看不得她困扰的样子,更不好以喜欢之名,干扰她的生活,使她感到歉疚和不安。” 他的喜欢,没有顾昀析那样的力量,但至少不会让她感到不舒服。 这样就可以了。 西海龙王什么也没说,大力地拍拍他的肩膀,声如洪钟:“好!我儿随我,有男子的气概,早晚会遇到合适的,咱们不着急,慢慢等。” 银龙族生性如此,豁达大气,这等事情,哪怕是天道定下的姻缘,也得讲个你情我愿,现在小神女不愿,他们焉能强迫,做死缠烂打之事? 那般行径,与天族也没有差别了。 看到这,顾昀析慢悠悠地拂了画面,朝余瑶招了招手。 他洁癖到了一定的程度,拎着凌洵和云浔打了一顿后,就回了自己的地方,用灵液洗了一身,现在浑身清爽,又处处有莲香压制着脑子里的那根弦,加上夏昆的知情识趣,他心情看上去好了不少。 余瑶凑近,细细观察他眼底颜色,发现猩红已消得一干二净,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蹙眉,有点担心地道:“好几个人跟我说,你最近情绪反复无常,阴晴不定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理说,心魔也不该发作得如此频繁,以前就没有这样过的。” “你听他们瞎说。”顾昀析对这些控诉嗤之以鼻:“不往我眼前晃,什么事也没有。” 余瑶看着他眼角红得妖异的小痣,手比头脑快,轻而稳地按了上去。 男人散漫的声线戛然而止。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余瑶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顾昀析对上那双有些不知所措的杏眸,声音变得有些暗哑,他喉结上下滚了滚,问:“做什么?” 余瑶憋了一会儿,最终憋出来一句:“这痣,长得好看。” 顾昀析默了默,记忆很好地反驳她:“我记得,你曾说,我这痣长在眼角,像女子,不威风。” 余瑶确实有说过这句话。 还被削得有点惨。 余瑶还没反应过来,顿在她眼角的手,就被一只有些凉的大掌给虚虚握住,一路向下,停在了他的胸膛上。 余瑶更慌了。 “我就是一时……” “余瑶。” 顾昀析白日里还蓄着浓深威压和血气的眼眸中,这会只剩下最直白的疑惑与不解。 “为什么你在身边,它就开始跳了?” 余瑶眼皮一跳,自然而然地感受了一下,手掌之下,确实有十分缓慢的节奏起伏。 她张了张嘴,满脸的诧异。 鲲鹏帝子,心都没有,哪来的心跳? ※※※※※※※※※※※※※※※※※※※※ 大肥章,送给你们。 评论前三十,有红包。 第 44 章 清冷的黑色衣衫下, 暗红的花纹横生,余瑶的手掌被顾昀析掌心冰凉的温度包裹着,一下一下, 跃动的节奏缓慢又真实,像是一柄小锤子,隔一段时间, 就轻轻地锤落下来,如此往复。 余瑶脸上的惊讶几乎掩藏不住。 “你……”她倒抽一口凉气,紧接着想到了某种可能, 问:“是不是你强行施时间禁术,今日又当着天道的面拧了天君一臂, 天道动怒, 剥夺了你帝子的身份?” 所以,才有了心跳。 顾昀析虽与他们同为先天神灵,但很多地方,都与他们不同,其中最显著的一点,就是他没心。 因而,感情比其他九位还要淡漠凉薄。 天道无情, 他身为六道之子, 只有无心无念,方能时时冷静, 禀公行事。 现在, 突然长了一颗心出来? 顾昀析听了她的猜想, 似笑非笑地抬眸, 什么话也没说, 骨节分明的长指往空中一点, 宽袖上的银丝如流水摆下,亿万光团浮沉,里面孕育的,是万千生灵的虹光,亦是众生的喜怒哀乐和诉求。 顾昀析还掌控着这股力量。 他的帝子身份,毋庸置疑。 那么这颗心,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蹦出来的? 余瑶内心的疑问直接挂在了脸上,顾昀析想了一会,伸手重重摁了摁眉心:“你下凡渡劫时,我曾去找过你。” 余瑶回忆了一会儿,问:“是我才下凡那一会,还是我和夏昆成亲那一夜?” 顾昀析脸色沉了沉,声音低了下来:“我下去和你说阎池一事之时。” 余瑶和夏昆新婚之夜。 阎池的事,哪需要他亲自下凡告知? 顾昀析这人,七情六欲接近于零,但唯有一个占有欲,天性使然,强得没边,余瑶的情劫是天道定下的,非她本意,解情劫的方法在那摆着,他其实不太好过多干涉。 实则,昌平王府前往罗府迎亲时,他一直就在酒楼看着,看着看着,心里就不对劲了,怎么想都不对劲,余瑶这情劫渡得,简直像是在他的雷点上起舞,但是当时,九重天确实动作频频,余瑶想安然渡劫,顺天道之意,与夏昆成亲,是最快的方法。 余瑶进入昌平王府,被揭了盖头,一边与夏昆聊天时,他就站在窗外,形如鬼魅,眼中的戾气消了又散,散了又消,最后还是现身,打断了两人平和又温馨的对话。 那夜,他重返十三重天后,就隐隐觉出不对来。 那种感觉,十分隐晦,难以言说。 眼不见心不烦,他索性不再去理会余瑶,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个原因,小黑莲太过分,留音符来找他,不是问伏辰就是问尤延,他烦得要命,索性将留音符撂在桌子上,再没给个眼神。 再之后,扶桑像是看他不顺眼一样,天天在他面前犯病,前十几万年的修养,冷静,理智像是被狗啃了一样。 涉及少神落渺的陈年旧事,顾昀析也好好跟他掰扯过,没用,于是在扶桑再一次出言不逊时,顾昀析出手了。 既然说不通,那就打。 武力镇压,对他们来说,比言语有力很多。 就在这个时候,余瑶回来了。 顾昀析终于知道,自己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长了一颗心。 可是,也不能那么说。 只有余瑶在身边待着的时候,那颗心才会极缓慢地跳动几下,她一走,就什么也没了。 顾昀析封闭五感,内视自身,发现从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什么都没多,什么也没少,那砰砰砰跳的东西,不论他怎么找,也找不到影子。 顾昀析长睫在眼皮下投出一团小小的阴影,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余瑶的手,白得像是上好的玉瓷,很小一只,看上去又嫩又香,顾昀析的胸膛又无意识地震动了两下,他不由蹙眉。 “你跟其他人说过吗?”顾昀析自己都搞不明白的事,余瑶理所应当地被困住了,她抬眸,问:“他们怎么说?” 顾昀析用手撑着头,又懒又散漫,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怎么说?面对他们,又跳不起来。” 余瑶坐在他身边,绞尽脑汁,最后,有些迟疑地提出自己的猜想:“会不会还是因为我们的原身关系?” “好像所有原身是鱼的,都比较亲近我。” “也可能你的心才长成,只有面对比较喜欢的,不排斥的人,才会有所反应。”她找到了某种思路,越说越有理。 说着说着,对上一双幽邃的眼瞳,又蓦地卡了壳。 顾昀析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余瑶看了他两眼,又道:“但是也没谁看见过你的真身。” 顾昀析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余瑶:“其实我一直有些好奇,你的真身,到底是鱼,还是鸟?” “亦或者,长翅膀的鱼?会游泳的鸟?” “扶桑曾跟我提过一句,说鲲鹏的原身,有点像牛?”这个她倒是不信,反正要么是大鱼,要么就类似于金翅大鹏。 她的话音落下,小小的空间里,连呼吸声都是轻的。 余瑶感知到后脊的寒意,起身,从善如流地道:“我去给你拿点仙果,蓬莱岛的仙果长得比鲲鹏洞的好,你尝尝。” “瑶瑶。”顾昀析的这声瑶瑶,叫得余瑶寒毛倒立,她心道不好,脚尖一点,几步就跃出了石洞,眼看掀开水帘就能遁入夜色,余瑶的身子突然在空中转了个圈,化作一朵黑莲,嗖的被顾昀析握入掌中。 黑莲的花苞抖了两下,像是泄愤一样,把水甩了顾昀析一脸。 “跑什么?”顾昀析也不恼,他用帕子擦了眼角的水珠,然后不轻不重掷到余瑶的床榻上,声音里蕴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对我的原身很好奇?” 余瑶赶紧表达了她的立场。 她不好奇,只是提到了这个话题,顺带着问了一嘴。 顾昀析原身长什么样,没人知道。 哪怕这次和天君对战,面对十万仙者性命凝聚的弑神之阵,他都没能变出原身作战。 面对未知的强大的东西,不管是神还是仙,都从来不吝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去描摹其形态,余瑶本身就是个恨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说不好奇不想知道,她自己都不相信。 “不要心急。”顾昀析捏了捏黑莲荷梗与花苞相连的地方,“早晚会让你看到的。” 回应他话语的,是黑莲突然蔫下来的花苞。 余瑶在一片持续的酥麻无力中,突然化作了人形,她甚至连抬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顾昀析身子微曲,看着她趴在自己胸膛上,小狗一样,好半晌动都不动一下。 余瑶想骂人。 但没有力气,那种刺激到极致的感觉太过陌生,她恨不得全身蜷缩成虾米状,眼角沁上了两滴泪,又马上沾到了顾昀析的衣裳上。 这太丢人了。 顾昀析随她压着,语调懒洋洋:“再骂我一句,你就去跟螣蛇作伴吧。” 这下,余瑶连心里腹诽都不敢了。 顾昀析轻啧一声,把蔫头巴脑,回不过神的人往上揽了揽,余瑶原本在他胸膛上趴得好好的,现在直接趴在了他的颈窝一侧,她眨了眨眼睛,就听到了头顶上的低醇的男子声音:“不要动,很痒。” 过了一会儿,余瑶闷闷地道:“我眼睛痒。” “忍着。” 余瑶:“我想打喷嚏。” 顾昀析忍耐地蹙了蹙眉,洁癖作祟,黑着脸将人推开。 “你什么时候回鲲鹏洞啊?”余瑶揉了揉鼻尖,问。 九重天经此一事,短时间内会老实不少,凌洵,琴灵等都有事务缠身,应该也不会在蓬莱待太久,按理说,顾昀析会是第一个回去的。 他性情孤僻,不太喜欢陌生的,处处充斥着别人气味的地方。 “你不跟我一起回?” 余瑶想了想,摇头,把琴灵和凌洵的事说了一遍,看着顾昀析越皱越紧的眉头,道:“琴灵早早就叫我去魔宫陪她一段时间了,我本来也没什么事,去陪她一段时间也不耽误什么。” 末了,她还不忘添一句:“蒲叶也说要一起去。” 顾昀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不虞。 余瑶突然福至心灵,问:“你要不要一起去?魔界比仙界好玩,没什么规矩,还能去魔池拍卖会碰碰运气。” 顾昀析听她叽叽喳喳说了一大通,免不得想起了扶桑和那只鸟,他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很快地浇灭了她的希望:“都去不了。” “三月之内,没人会离开。” 余瑶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财神的功德归位,最后一场雷劫,马上要来了。” 原本算到的是百年之内,但小兔妖复活,带着财神的所有功德善果,跟在他的身后回了十三重天,在天道看来,就是彻底清算因果的时候了。 雷劫会提前,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余瑶没想到,这一天居然会来得这么快。 余瑶内心沉重,她主动上前,捏了捏他的衣袖,问:“那你呢?你救我,会不会也有这样的因果?” “你别瞒着我,你得告诉我啊。” 时间禁术之前,她是有替云烨挡过雷劫的,相比之下,剔骨削肉都不算是什么了,这样的苦痛,她绝不愿意顾昀析为了救她,也生受个万把年。 顾昀析与一脸担忧,仿佛他下一刻就要被雷劈死的小姑娘对视,薄唇微抿,声线低哑:“没事。” “余瑶,你别气我,比什么都强。” 余瑶还要说话,就见他掀了掀眼皮,纯黑的瞳孔中,蕴着星星点点不易察觉的笑意,眉头却依旧是皱的。 “过来。” 他说:“抱我一下。” 余瑶以为自己听错了,还要再问,他已经不耐烦起来:“又开始头疼了。” 余瑶赶紧凑上去,环住了他的腰,声音有点软,强装镇定:“顾昀析,你下次让我抱你的时候,声音别那么温柔。” “我有点怕。” 顾昀析身子高大,倾身下来,将余瑶遮得严严实实,她身上的莲香总能很有效地平抚他心底升腾而起的戾气和负面情绪,此刻听了她的嘱咐,也只懒懒地从喉咙里嗯了一声,以示疑问。 “我要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余瑶瞳孔乌黑,很认真地问。 顾昀析沉默了一会,最后抓着她的手,贴上她的胸口,怦怦的心跳声,比他快了不知道多少,他有些不满意地皱眉,开口道:“心跳得这么快,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已经喜欢到极限了。” “原来还没有。”他的语气很遗憾,也很不满。 顾昀析想了想,突然又叫了她一声。 余瑶在他怀中抬头。 “抱抱我。”他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两遍,在感知到余瑶的心跳不仅没变更快,反而渐渐慢下来之后,危险地眯了眯眼,实话实说:“没有更喜欢。” 余瑶无言以对,她沉默了好一会,无力地说:“别说了。” 面对这种蠢言蠢语,今天是不可能更喜欢了。 小莲花看上去有点无奈,好像又有点失落,顾昀析十分不熟悉这样的情绪,他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温和不少:“多喜欢我一些才好,我又不会欺负你。” “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 余瑶:别说了,心都快被你蠢凉了。 画画推一下自己的预收文,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治愈系甜文,爱你们。 文名:《恶毒女配翻身后》 文案: 南柚穿进了一本狗血言情仙侠文中,成了文里的头号恶毒反派,作恶多端,死于非命。 她的夫君是九重天的帝君,父君是战斗力爆炸的星祖,表兄是龙族的领袖,堂弟是以一当千的妖族统帅,她身份高贵,却愣是被小白花女主抢了所有的光芒和风头。 因为她嚣张跋扈,而女主柔弱可怜,也因为她胡搅蛮缠,而女主善解人意。 她的所有靠山,全部都爱女主爱得无法自拔。 面对这样要命的剧情,才穿进来成为小萝卜丁模样的南柚只好成天迈着小短腿,到处刷好感送温暖。 于是,天界的日常变了: 南柚跑到她的星祖父君面前,小胖手奉上热茶,奶声奶气地要他好好注意身体,被萌得不行的星祖父君捞起来亲了一口。 表兄因为修炼不勤,被他父王揍得嗷嗷大叫的时候,南柚及时出现,哄走了龙王,然后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从袖子里掏出疗伤的药膏,一边吹着表兄的伤口一边泪眼汪汪地给他呼呼。 堂弟身为妖族,血脉之力并不强,被族人嫌弃排挤,小南柚不由分说,拉着他说:勺勺很棒,不听他们胡说八道,堂姐带你一起修炼。 有一天,南柚从深渊里带回一个小可怜,滔天煞气,满目阴鸷,没认出文中最大反派的南柚给了他两颗灵药,把他带回了天宫。 末了,她给父兄介绍自己的小伙伴,然后发现,自己的靠山们面对少年时,欠身行礼的动作娴熟无比。 星女南柚,身份高贵,是父兄的掌上明珠,是当之无愧的四荒贵女,而等到她嫁给诸神之首,传说中的至高荣耀归属者之后,一直默默隐忍,期待好运降临的原女主傻眼了。 连酸都不敢酸了。 这大概是一个救赎的故事。 2020.5.19留。 第 45 章 顾昀析说, 直到财神渡劫前,他都歇在余瑶这里。 蓬莱岛洞天福地很多,顾昀析的那个, 是扶桑听闻他即将出世时,亲自解封, 拾掇出来的, 洞里的环境跟鲲鹏洞相似, 灵草灵药多不胜数,又是在水中,按理说,以顾昀析挑剔无比的眼光, 也说不出什么毛病。 蓬莱有十大洞天, 专为十三重天的神备着,但是余瑶挑不到喜欢的, 兜兜转转,在一个七弯八拐的旮旯地,找到了这么一个又小又偏僻,灵力又不充沛的洞天, 还没有要更换的打算。 一个人还好, 但要是住两个人, 就真的有点挤了。 而且这环境,明显不是顾昀析喜欢的。 余瑶怕,这个小洞天, 会撑不住顾昀析烦躁时拍掌的力道。 “去你那边吧。”余瑶权衡再三,道:“我也去。” 顾昀析毕竟堕了魔, 正卡在过渡期, 他脾气又不好, 相比于之前,头疼的情况只会多不会少。 余瑶在,多少可以缓解一些。 顾昀析满意了,他捏了捏余瑶纤细的指骨,环视一圈,开口道:“没什么要拿的,走吧。” “打了一天,累了。” 余瑶也累了,她今天威风大盛,消耗的庞大灵力,也是有史以来第一遭,才准备瘫在床榻蒙头睡一觉,小红鸟渺渺就带着夏昆来了,夏昆才走,顾昀析又来了。 她到现在,脑袋还嗡着,昏昏沉沉的。 “我记得,你那里,只有一床席子和被褥。”余瑶默了默,突然道:“我的灵力也就那样了,修炼对我没用,所以,我是要睡觉的。” 顾昀析也沉默了好一会,然后面无表情地问:“那我坐在哪打坐?地上?” “你那里地方大,可以摆下两张床。”余瑶没有胆子让他坐地上,很快想出了折中之法。 顾昀析想了想,轻轻颔首,幽幽道:“老规矩,别吵我。” 月色皎皎,云雾开始酝酿,顾昀析和余瑶先后跃下神树,然后见到了扶桑,和他肩头站着的正在梳理羽毛的渺渺。 余瑶看了看顾昀析,有些担心两人的关系。 她不知道这两人因为什么事发生争执,但那种滞涩又冷凝的气氛,显然不是故交旧友间该有的,而吵到直接动手,事后仍不和解的程度,应该也并不是什么小事。 “有人要进蓬莱。”扶桑的脸隐在阴影下,声音很淡,已恢复到了以往冷静又理智的模样。 “来寻我的?”顾昀析挑眉。 “是,旧友。”扶桑抬眸望着他:“泉泯和苍俞,说是来赔罪。” 月光下,顾昀析皱眉,他伸出长指,狠狠地压了压眉心,吐出一口气来,“你让他们进来了?” 扶桑淡然摇头:“没有,所以来问你意见,这人,放还是不放?” 顾昀析看向余瑶。 余瑶踢了踢脚下的碎石,闷声道:“今天,正是上次苍俞所说的三月之约到期的时间。” 顾昀析了然,他看向扶桑,两人目光轻飘飘错开,各有思量。 “放进来。”最终,顾昀析仍是耐着性子,拎着一朵想起来不好的事情的黑莲,进了蓬莱的仙殿。 过了没多久,泉泯和苍俞也前后进了殿门。 这一次,余瑶没有再叫师父和师母。 对此,顾昀析稍微满意了些。 这脾气,总算是有那么一两分像自己了。 请冷冷的仙殿,顾昀析单手端着茶盏细饮,袅袅白汽从他的手掌边升腾起来,余瑶不喜欢饮茶,扶桑就唤来果子精给她倒了杯竹水,里面放了糖,并不苦,尝起来又清凉又香甜。 这次来,泉泯和苍俞将自身态度放低了一些。 记灵珠里的影像他们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九重天败得凄惨,六十万天兵强势出征,却被十人挡住,最后损兵折将,能回来的,只有天君和一众天族长老。 这样的结果,还是因为天道插手,拦下了十三重天的诸神。 这就很可怕了。 今天恰又到三月之期,苍俞硬着头皮,不得不来一趟。 怕顾昀析太难说话,泉泯寻思着,索性跟着一起来。 “哈哈哈,深夜到此,叨扰帝子和神女了。”泉泯在三人的对面坐下,笑着道。 “自知是叨扰,还来?”顾昀析将杯中清茶饮尽,小巧精致的茶盏落在玉桌上,清脆的一声响。 泉泯毕竟和他相识不短,知道他的秉性,一看这样的态度和架势,就知道打旧情牌这套,不管用了。 他在心里叹息一声,朝苍俞使了个眼色。 自己一时不察干出的蠢事,还得她自己来解释。 苍俞面皮抖了抖,很有点尴尬,被叫老祖叫惯了,现在要面对着小自己无数年的小辈,低声下气地解释,这个落差,是真的有点大。 更何况,今日之前,她确实一直看不起余瑶这个传言中的废神。 因为自身幼时的经历,她更喜欢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从底层爬上来的人,而像余瑶这种,一出世即是万人瞩目,背后靠山无数的,她一听到,就喜欢不起来。 所以当时,锦鲤族族长亲自来求情时,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 她是长辈,余瑶理应给她这个面子。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给了。 也正是因为给了,所以才有了今日她不得不亲自上门赔罪的后续。 说到底,还是因为忌惮顾昀析。 “帝子和小神女莫怪,三月之前,我曾自作主张,答应了锦鲤族族长的求情,许诺三月之期,也就是今日,将天族三皇子云烨压至蓬莱听候发落,谁知锦鲤族并不信守诺言,云烨也并未如期而至,此事是我的疏忽,特来向帝子和小神女告个罪。”苍俞腆着脸道。 顾昀析垂眸,窗边的月光匀出半边,分明是柔和的色泽,落在他的身上,却像是给他戴上了一层森寒的铠甲,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泛着冷意。 余瑶没有说话。 苍俞见两人都不出声,又接着道:“但我听说,两位已捉到了云烨,并诛杀了。” 泉泯突然咳了一声,声音里透露着某种意味和告诫。 泉泯听不进去,她不知道云烨到底活着没活着,但是这个名声损失,她不想背。 云烨真死了,那更好,她没能遵守承诺,是因为人已经死了,尸骨还在十三重天的人手里呢,她肯定没法将人带到蓬莱来。 这不能怨她。 没死,那也得说成死的。 余瑶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云烨没死。” 苍俞脸上显露出来一缕不太明显的不虞,在顾昀析看过来时,又很快的隐了下去,她问:“小神女何出此言?” 余瑶的语气不温不淡,恰到好处的保持着某种平衡,她道:“帝子亲测出来的。”她面不改色地回。 真死了也得说没死。 死了就想这样草草了事了?承诺的话语比湖边柳絮还轻? 苍俞和泉泯的目光,顿时转到顾昀析那边。 事情比想象中的棘手。 顾昀析没理都不饶人,更何况这回,原就是他们没理。 这个时候,苍俞不禁又开始埋怨起余瑶不懂事来。 甭管死没死,天族都已经成了这般模样了,日后真见了云烨,那还不是任他们拿捏吗?这时候揪着她这个长辈不放,有什么意义? 余瑶能从她悻悻的神情中,窥见七八分苍俞七八分内心的想法。 若问感想,只有一个,那就是不爽。 以及这对夫妻,是真奇葩。 “两位师祖,恕我直言,有些是非,你们应该懂得从自身找原因。”余瑶眼睫垂下,也不去他们变幻的脸色,接着道:“世事无常,你既然选择应下锦鲤族族长的人情,就不该在没有深入了解云烨人品,又没有把握准确找到他人的情况下,贸然劝我收手,并许下三月之期。” “十三重天做事有规矩,恩怨分明,我和云烨,和天族的仇,不死不休。当日尤延和凌洵皆已出手,你从天而降,前来劝架,我唤你一声师母,又是那样人多的场合,该给的面子,我都给了你。” “可你却并没有顾忌我的感受,你回去之后,甚至没把这事当一回事放在心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余瑶摊手,瞳孔黑而亮,精致得挑不出瑕疵的小脸上,笑意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晃晃不加掩饰的漠然和责怪。 “当日天君并未现身,天族太子云存带着那么一行人,真要打起来,根本不可能安然走出蓬莱岛,可就是因为这个三日之约,他们回了天宫。之后,为了再找到云烨,我和我的朋友们去堵了九重天的门,不惜损耗名声,被六界不明真相之人议论,而你当初答应我的,三月之内,他绝不渡雷劫,也是空口白话,云烨引来雷劫,牵连我之真身,而我的朋友心疼我,耗了精血给我服下。” “因为给你留的情面,我欠下了更多的人情,而你转身,就把我卖了。” “天界与神界开战,也是由此事引起。” 余瑶抬眸望她,一字一句道:“死去多少条生命啊,苍俞师祖,你一身的功德,能抵消得了吗?” “没有那个能耐,就别张那个嘴,既然张了嘴,又做不到,那么,付出一些代价,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她这样一席话说出来,不管是心有不满的苍俞,还是一旁默默观望的泉泯,都找不到话说了。 虽然话很不中听,但说的确实是没错。 泉泯也知道,这次确实是苍俞做得太过了。 说得稍重一点,就是在给天族铺路,助纣为虐,事后,胜负分出,她又为自己找了“无心之失”“还人人情”这两个借口狡辩。 换位思考,他若是余瑶,他也生气。 “瑶丫头,我知道,这回你师……苍俞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在你这,也没剩下多少脸面可以说情了。”他说着,叹息一声,从兜里掏出个红色的珠子来。 那珠子柔光氤氲,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余瑶用余光瞥到,在泉泯将它拿出来的时候,顾昀析一直轻点在桌面的手指顿了顿,而扶桑,眼神凝了一瞬。 他们两个,从泉泯夫妻进来到现在,只负责镇场子,将主动权和话语权交到了余瑶自己手里。 这个时候,两人倒是十分有默契地培养起余瑶的为人处事方式来,亦或者,只是纯粹不想说话。 这恐怕并不是普通的珍宝,余瑶很快得出了结论。 果不其然,泉泯一边不舍而小心地用帕子擦了擦那红珠子表面,一边给余瑶介绍:“这是养魂珠,乃是我早年因缘巧合之下获得,活了这么多年,也才只见过这一颗,我一直小心保存着,想着哪一天,大限来临,没能抗住雷劫,也能留得一缕残魂进入此珠中蕴养,千万年之后,许能再寻得机缘,苟活于世。” 养魂珠的大名,余瑶也听说过。 但没有想到,泉泯会将它拿出来。 对他们这种活了无数年,即将大限的人来说,这就是无上至宝,比其他什么东西都有价值,是真正可以救命的东西。 相对而言,余瑶这种没有寿命之忧的,就并不是很能体会这东西的价值了。 但其实,余瑶也动了心。 她想到了财神。 谁知道财神的最后一场雷劫,威力会强到何种程度,一个撑不住,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而这个时候,她手里若是有养魂珠,那至少,能保证留他一道神魂。 只要神魂在,那就不算消亡。 后续,他们可以竭尽所能,用许多神药和好东西,慢慢地滋养他的神魂,再费些时间,打造个可以容纳神魂的肉身。 虽然,这样的方法等同于逆天,但养魂珠的存在,就说明了这样的方法,其实是可行的。 “这养魂珠有利有弊,对我而言,弊大于利,而且不瞒诸位,我手里,有着比养魂珠更适合自己的东西,所以才将它拿出来,作为弥补之物,以示我们的诚意。”泉泯抚着胡须,娓娓道来。 余瑶抿唇,皱眉不语。 泉泯以为是这养魂珠对她而言,并没有那么大的诱惑,便顿了顿,将养魂珠拿回去,然后又从空间戒中,取出了一根翠绿的流转着水光的簪子。 “小姑娘嘛,可能更喜欢这种好看的玩意儿。”泉泯跟苍俞不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觉得舒服,“不过瑶丫头,我可得提前跟你说,这簪子的价值,可比不得养魂珠,那才是六界至宝,真正夺天造化诞生之物。” 余瑶的目光落在泉泯手中的簪子上,认出了这样东西:“九云玄凤簪。” “好眼力!”泉泯笑了一声,将锁魂珠与九云玄凤簪摆在她的跟前,道:“瑶丫头,你挑一个,就当是我和苍俞的赔罪礼了。” “这事是我们的不对,苍俞不会说话,一向如此,你别同她计较。她当时没将事情想得那么严重,只想尽快还清那尾老锦鲤的情,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后来这一系列的事情。这次天族攻打十三重天,我们及门下子弟,半分没有插手,绝没有向着天君那边,这点,你们应该也知道。” 泉泯叹了一口气,又道:“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悔恨叹息,都无济于事,我们拿出东西,只希望能补偿一二,也希望瑶丫头不计前嫌,不要与我们这些老糊涂计较。” 不得不说,泉泯的话,既显得诚恳,又没有半分推卸,倚老卖老。以事论事,给出赔偿,饶是余瑶,也不好再说什么。 有一点,他说对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 战也已经打了。 就算是现在把苍俞摁着杀了,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余瑶的目光在九云玄凤簪和养魂珠上游弋。 九云玄凤簪,亦是极为稀罕之物,它对身具凤凰血脉之人,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佩戴着它,修炼的速度,可比平时快上三四成。 或许,一天,一月,一年,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效果,但百年,千年,万年之后呢? 日积月累,好处不可想象。 琴灵是上古不死鸟之身,与凤凰同属一族,这个簪子,对她的帮助会很大。 可是养魂珠,财神那,确实也很需要。 余瑶犯了难。 这次大战,虽然天族早早就在蓄谋,但是她被种下咒引,被云烨所迷惑,还是一个引子,瞬间引爆了两边的矛盾,战争方一触即发。 她不后悔,也不觉得自己错了。但从始至终,十三重天的人都站在她的身后,谁也没有说出一句怨怪之语,所有人只怕委屈了她,个个都想为她报仇,讨公道,这是他们的一份心意。 余瑶不可能理所应当地受了,半点表示也没有。 日后,有什么可以偿还,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她定然也是二话不说,坚定不移地站在他们身后的。 现在,就有一个机会,略表心意。 “你方才说,养魂珠有利有弊,甚至弊大于利,是有个什么说法?”好半晌,余瑶问。 “和九云玄凤簪一样,前者的弊是这簪子只对凤凰一族的族人有用,养魂珠的弊,则是养在珠子里的魂魄一旦受损,那么送它进去的人,也会受到牵连,而且,十个神魂里面,有七个,是进不去的。” 泉泯说得详细,幽幽叹了一口气:“所以,能不能有这个机会苟活,还得看自身气运。” “不过放在里面蕴养的神魂,真要受损了,送它进去的那人,受到的牵连也不会很大,最多嘛,就是头疼一段时日,或者受些其他肉/体上的苦头,这个倒不用怎么担心。” 言下之意,气运不强的,只能看着这珠子干瞪眼,而就算是气运强的,进去了还得老老实实地待着,小心翼翼地温养。 余瑶心里大约有了个底,她侧首,看向坐在窗边,看不清神色的两人,问:“你们怎么看?” 扶桑的手指搁在膝上,根根指甲都因为用上了力道,而泛出浓烈的白来,月光的笼罩下,这位昔日以温润大气闻名的神君,活得像是一只见不得光影的鬼魅。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顾昀析轻飘飘瞥了扶桑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自己拿主意。” 余瑶像是早料到他的反应,转过身去,葱白的手指点在那养魂珠上面,道:“既然泉泯师祖忍痛割爱,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就要养魂珠。” 扶桑蓦地闭了眼,像是做了错事的人,万般煎熬之下,终于等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刻,他一颗心,陡然落到了实处。 泉泯也松了一口气。 接受了就好。 接受了就代表着,十三重天和他们两个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从今往后,该是如何,还是如何。 泉泯和苍俞站起身来,将养魂珠放在一个方形玉盒中,珍而重之地交到了余瑶的手里,并且叮嘱了一些要注意的点。 余瑶同样小心地将养魂珠,放到了自己的空间戒中。 事有轻重缓急,九云玄凤簪没了,以后,余瑶可以找别的东西代替,但养魂珠事关财神性命,肯定是余瑶当下首要考虑和选择的。 ※※※※※※※※※※※※※※※※※※※※ 同居生活,即将开始。 第 46 章 泉泯和苍俞自知不受待见, 没在蓬莱岛久待,在余瑶收下养魂珠之后,略略聊了几句客套话, 就起身走了。 初了最开始,苍俞绷着脸为自己说了两句话, 后面全程, 都是泉泯在说, 在他拿出养魂珠和九云玄凤簪之后,苍俞的脸色更是倏地垮了下去。 余瑶才懒得管他们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养魂珠足够珍贵,又正是眼下他们最需要的,不拿白不拿。 真要轮起辈分, 苍俞还比不过她呢, 倚老卖老这套,在十三重天, 从来不管用。 余瑶端起茶盏,看了看上面清淡简约的花纹,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扶桑,你对渺渺可真算是百依百顺了, 蓬莱殿里的东西, 十样里有八样都描着它的像。” 扶桑垂着眼, 声线温和:“是啊,你也知道它的性子,一旦有什么不如意的, 恨不能把屋顶都掀了。” 余瑶饮了一口竹水,惬意地眯了眯眼, 刚刚得到养魂珠, 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但扶桑和顾昀析这两个,脸色一个比一个臭,她看了一会,觉出些不对劲来,于是将手里的茶盏轻轻一放,问:“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 “这两天,一见面,不是打架就是各自摆脸。” 顾昀析眼皮微掀,他长相偏柔,黑发一散,比女子还要貌美几分,然而满目的阴鸷和戾气,又将这份柔美破坏得七七八八,看上去危险得不得了,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扶桑摇头,苦笑着道:“是我的问题。” 余瑶说得理所应当:“那就将问题说清楚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少万年的朋友了,有什么说不清的。” 说完,她轻轻扯了扯顾昀析的衣袖。 “余瑶,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你离他远一点?”顾昀析懒得七弯八拐地暗示内涵,直接将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捅破了,大家都不蠢,打开天窗说亮话,是最好的谈话方式。 扶桑看过来的时候,余瑶有些尴尬地低了头。 说是说了,但这话,她也不能当真啊。 扶桑不是别人,她才出世那会,就是扶桑日日给她灌灵液,各种天材地宝流水一样地给她进补,这都不是假的,也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她相信顾昀析,也相信十三重天的每一个人。 顾昀析显然知道她是个什么别扭性子,他瞥了眼余瑶捏着他袖角的三根手指头,也没在这上面多说什么,只点了点眉心,道:“你去问他,看他有没有脸告诉你自己说了什么,干了什么。” 这话说得有些严重。 余瑶下意识看向扶桑。 扶桑像是终于被击倒了一样,高大颀长的身子瘫在椅背上,神情恍惚,片刻,用手捂住了脸。 他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动作,无一不在昭示着顾昀析方才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余瑶自出世以来,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到底怎么了?”余瑶走到扶桑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 扶桑用了好一会,才勉强平复自己的心情。他侧首,望着窗外的浮光星影,月华银轮,然后朝余瑶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扶桑平素出行,周身都晕着一层朦胧的光晕,也是十三重天最令人尊崇的神祀,余瑶还曾笑言,说十三重天神君们的门面,全靠扶桑撑着了。 其他人,都不怎么靠谱。 扶桑就像是一个温润宽和的兄长,关心每一个人,性子沉稳,很多事情,都是他在管着。 但是现在,余瑶看到,他伸出来的手掌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伤痕,有旧有新,丑陋而狰狞,像是魔域山谷中最常见的那种毒蜈蚣。 能在神体上留下印记,又是在掌心这个位置,几乎只是一瞬间,余瑶就想到了原由。 扶桑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在用自身的血液,饲养着什么。 这样一想,余瑶脊背发凉,喉咙发干,声音都有些不稳:“你这是,做了什么?” 扶桑见她看清楚了,便缓缓地把手收了回去,仙雾氤氲,他的手掩藏在袖袍底下,很快,又什么都瞧不见了。 “瑶瑶。”他叫了她一声,问:“你知道少神落渺吗?” 余瑶如实道:“有听说过,但未曾谋面。” “她其实还没有死。” 余瑶眼睛蓦地睁得溜圆,像是一轮明亮的星,突然泛上了点点的朦胧雾气和水光,又漂亮,又疑惑。 十三重天的先天神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什么龌龊和不对付,奇迹般的和谐,但是少神,却很少被六界生灵所知。 说她是神,她不是,说她不是,她又与神字沾边。 少神生来坎坷,根据古籍记载,历经数劫,方可超脱六界,配与帝子,可为帝子妃,自此与诸神平起平坐,享无上荣誉,与帝子同理万族事务。 然而帝子妃好像不是很好当,少神落渺身体不好,一直闭关,养在少神宫,见过她的人,不过五指之数。 余瑶正是没见过的那一个。 但是少神,已经死了。 她死的时候,天地同悲,少神宫万里之内,花木凋敝,异象连连。六界的大能皆有所感应,纷纷猜测是哪位神灵陨落,但当时十三重天上的十神,齐齐现身,好得不能再好。 这个事情,在当年,引得各族人心晃荡,议论纷纷。 神灵陨落的异象都出来了,扶桑却说,落渺还活着? 余瑶蹙眉,接着问:“她现在何处?与你手上的伤,又有什么联系?” “从现世起,她的身体就十分虚弱,到了后来,就连下床,也不能够了,我为她找了许多的灵药,一样一样地喂下去,仍无济于事,最后,她还是陨落了。”扶桑脸色苍白,他接着往下讲,声音依旧柔和,像是讲故事一样:“当年,顾昀析也应我之求,屡屡进少神宫为她温养身体,过渡灵力,她走的时候,我心有不甘,强行留了她一缕神魂。” “也是用的养魂珠。” 余瑶听完,沉默了。她不是很能理解,拥有半神之神的落渺,为何在辅以灵药,再有顾昀析的灵力护身之后,仍连床都下不了。 “那枚养魂珠,是顾昀析的私藏,当年,也是他,将落渺的神魂送进去的。可那枚养魂珠,只是半成状态,我不敢让她的神魂多待,用大气力,将她的神魂放在由我原身所蕴出的小红鸟身上温养,近些年,因为没有养魂珠的庇护,她的残魂渐渐的开始被天道察觉,排斥的力量渐大,我只好用自身血液做引,能瞒一日是一日。” 余瑶听得有些懵,等扶桑说完,她顿了顿,大概明白了,“落渺就是小红鸟渺渺?” 她的声音难藏惊讶,扶桑却不得不点头,证实她的猜想。 “那你,你和它,是什么关系?”这种不惜到处求人,隐瞒天道的疯狂做法,总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动了恻隐之心。 十三重天的神灵,没有这么外放且丰富的感情。 “没什么关系。”扶桑不料她会这么问,默了一会儿,还是紧了紧手指,道:“我很喜欢她。” 余瑶脑子里炸开了数道惊雷。 她看了看扶桑,又扭头去看了看满脸不虞的顾昀析,各种狗血念头齐齐涌现,最后凝成一句语重心长的话:“扶桑,朋友妻,不可欺。你这样做,不行的。” 顾昀析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他眉间寒意聚拢,拉过她的手,很重地捏了一下。 结果,余瑶几乎是下意识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指头,然后离他远了一些。 顾昀析的脸,一下子黑得能滴出水来。 余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朝他讨好地笑了笑,接着问扶桑:“所以,就是因为这个,学着人间的皇帝,冲冠一怒为红颜,你们两个才打起来的?” 扶桑望着她,有些无力又无语的模样。 “不是。”扶桑叹息:“事情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小红鸟是在我本体最高的枝丫上诞生出来的,有一部分神性,渺渺的神魂进去后,前尘往事都已不记得,而且现在,情况很不稳定。” “我明知顾昀析已是手下留情,也知屡屡相求实为不该,但除此之外,能试的办法我都已经试过了,真的是找不到解局之法了。”扶桑说到这里,声音已然又低又哑:“三月前,天族献上的金乌蛋,勉强将情况稳定下来,渺渺的灵智,也会渐渐恢复,我想,真到了能化成人身的时候,顾昀析可以帮帮忙。” 余瑶在脑子里,将他说的东西都理了一遍,半晌才问:“落渺的神魂,是由顾昀析送进养魂珠的,然后你将她的神魂挪到小红鸟的身上,现在她的神魂很不稳定,所以顾昀析才会时不时的头疼?” 扶桑:“是我的错,顾昀析当年闭关,渺渺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我只能出此下策。” 余瑶皱起了眉,扭头看着倚在窗边,轮廓冷厉,神色晦暗不明的男子,他的每一根头发丝,仿佛都透着寒意。 “你们两个,到底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余瑶,落渺想要恢复原身,十三重天必须有个神位空出来。”顾昀析回答余瑶的问题,看的却是扶桑,他目光如刀,逼得扶桑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扶桑,你告诉我,该空出哪一个来,为落渺腾位置?” 扶桑久久地沉默。 余瑶没料到居然还有这一茬,她看向扶桑,用上了不敢相信的眼神,“扶桑,你,不会是想让财神陨落吧?” 她顿了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声音也低了下来,“亦或者,是我?” 能让顾昀析屡屡动怒,甚至公然在扶桑的地盘,一点情面不留,直接对他动手的,仔细想想,好像不会是财神。 再结合顾昀析之前所说,让她离扶桑远点,有些东西,就已经浮出了水面。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发出怎样的音节。 愤怒吗?心寒吗?还是该大声质问? 这种滋味兜兜转转,最后,余瑶扯了扯嘴角,轻声道:“你不用觉得自责,其实,就是亲疏程度不同罢了。” 若是有一天,顾昀析也需要用这种方法续命,她做得,也并不会比扶桑好到哪里去。 也会动那样的念头。 但最终,她大概会陪着顾昀析,让他至死,都能挺直脊背,骄傲地走。 扶桑艰难吐字:“瑶瑶,我未曾这样想过。” 这样的选择,对从来无愧于人,坦荡自若的神君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耻辱,一种剖心的煎熬? 他空有滔天神力,坐拥万千美名赞誉,却也不得不挣扎在牺牲弟弟妹妹,去救挚爱之人性命的漩涡里。 财神和瑶瑶,就是他的弟弟妹妹啊。 余瑶走的时候,拍了拍扶桑的肩膀,满肚子的疑问和话语,一个字眼都蹦不出来,她稳了稳心神,方轻声道:“我知道你想要我手里这颗养魂珠,但这个,我并不能答应你。” “你和落渺感情深厚,但我和她,并没有见过,也没有什么感情,我同情她的遭遇,可帮不上什么忙。若是其他的东西,你说一声,但凡我有,绝不藏私,可养魂珠它不一样,我得留着,万一财神渡不过雷劫,它就是救命的稻草。” “对我而言,汾坷比落渺重要。” 说完,余瑶就出了蓬莱仙殿。 今夜月色有多美,顾昀析的脸色就有多臭。 余瑶心不在焉地走着,顾昀析停了脚步,强敛着火气问她:“怎么又闹脾气?” 余瑶迟钝地啊了一声,然后随便找了块平滑的石头坐上去,语调格外的懒,压根提不起精神地回答:“没有,就是觉得很惊讶,完全没有想到。” “扶桑,他跟落渺相识很久了吗?” “你们几个出世,不都是扶桑手把手捞起来的?”顾昀析十分嫌弃石头上堆着的枯叶,就直接站在大树前,眼神阴鸷,“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也因此,惹了一堆的麻烦事。” 余瑶想,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原来是一出世就管着了。 “你说,他不会真的不想让财神安稳渡过雷劫吧?”余瑶嚯地坐直了身体,有些紧张地问。 “我怎么知道?”顾昀析又想去捏她的手指,结果再一次被躲开了。 “余瑶。”他居高临下望着她,神色晦暗,声音难掩寒意。 “落渺还活着,她是天道定下的帝子妃。”余瑶皱眉,索性和他说开了,“我再跟在你身边,会忍不住想和她抢的。” 顾昀析就知道是这样。 他冷笑了声,不容拒绝地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一根接一根地捏过去:“抢什么?谁抢得过你?” “说了不选帝子妃,我说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他危险地眯了眯眼,声音稍哑。 余瑶咽了咽口水,小心又谨慎地问:“你这样忤逆天道的意思,会不会被雷劈?” 顾昀析压根不想回答这种蠢问题。 余瑶拉着他的手,拽了拽,催促他回答。 “不会。” “那你去给她渡灵力的时候,有喜欢她的感觉吗?” 顾昀析额角隐隐地跳了跳,一字一顿,竭力挤出些耐心来:“不喜欢。” 有事没事的,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闲工夫,哪里来的那么多喜欢。 余瑶放心了,她露出了今夜第一个笑容,像是午夜摄魂的妖,美得惊心动魄,顾昀析眸色有点深,问她:“开心了?” 余瑶连连点头,猛的蹭进他的怀中,馥郁的莲花香飘得到处都是,一边毫无章法地蹭,一边还模模糊糊地嚷:“开心开心,抱一下,抱一下。” 她身上还沾着些碎叶子,也跟着糊到了他的身上,顾昀析索性偏头,眼不见心不烦,垂在身侧的左臂,却很自然地拍了拍她瘦得有些明显的后背。 下一刻,他身子微僵。 余瑶感受到了,宽阔的胸膛下,有什么东西,开始缓缓地跳动。 一下接一下。 ※※※※※※※※※※※※※※※※※※※※ 啊啊啊啊我来了!加更来得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第 47 章 于此同时, 九重天,七十二重天宫沉浮,仙气氤氲, 夜幕下,宫灯点起百千盏, 昔日繁华肃穆的天宫重地, 此刻也只剩下说不出的萧条和落寞。 凌霄殿, 天君面无表情坐在上首,在他左侧站着的,是脸色惨白的太子云存,空旷的殿中, 稀稀拉拉站着此番战败跟着一起逃回来的天将和盟友,锦鲤族族长一人寻了宽凳坐下, 在心里不知叹了多少声气。 早知道顾昀析那么强大。 早知道十三重天的余瑶能有那样的能力。 他说什么,也不拉着锦鲤族淌这趟浑水。 与他同样想法的, 还有不少人。 云浔就是在这样的气氛里, 堂而皇之从天而降, 他嘴角勾着笑, 一身白衣凌世,配着那张俊朗的面孔,霁月风光,温润如玉,却让云存一下子垮了脸。 在天族太子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该有的眼力, 一点没少。今日战场上, 所有人都在拼命, 就剩他这个好儿子, 玩笑似的打打,见势不对,就躲到了一边,再也没有出过手了。 人啊,在不如意的时候,总是会将情绪最大化,恨不得将一切错处都归结到别人身上。 云存哪怕身居高位多年,自诩遇事遇人,都能做到冷静自持,这个时候,也免不得动了真火气。 “逆子!”他喝了一声,眼皮重重一跳,“你还回来做什么?” 云浔自顾自寻了个位置坐下,气定神闲,嘴角的笑从进殿开始就未消过,他伸手掸了掸衣袖上的金粉,眼也不抬地道:“自然是回来找威风凛凛的天太子说些事情。” 四面八方都有隐晦的目光落到云存身上,又是在刚吃了败仗的境况下,天君目光一瞥,沉声道:“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坐着,说说白日不战而退的原因。” “没有原因。”云浔目光有些沉,声音却依旧是带着浅薄的笑意的:“能有什么理由?反正自今日后,六界百族都会知道,咱们九重天嫡系为了区区十个神位,是怎么不择手段屠戮十万子民,并且还吃了败仗,被天道斥回的。” 事实是一回事,被后辈子孙当着诸多人的面驳斥又是一回事。 天君眸光阴冷发沉,一字一顿:“住嘴!” 他一动气,就牵扯到了身上的伤,他作为天族的至高掌权者,不得不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强撑着来主持大局,再商计策,虽然有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越克制就越来气。 他是真的有对这个嫡孙,抱有厚望。 只要云浔想,只要他能收心,好好留在天族,他甚至可以立刻下旨,改封云浔为太子。 但是很显然,他引以为傲的嫡孙,并不能理解他的殷切希望,并且出人意料的,长了一身的反骨。 不好控制。 还危险。 那么,就等同于一枚废子,不及时清除掉的话,反而会坏事。 虽然有点可惜。 云浔对上天君隐晦又阴狠的目光,无所谓地摆摆手,侧首,面对云存,道:“我母亲托我带话给你。” “龙族与凤族正式断绝往来,从此凤族女子,不再与龙族通婚,这天族太子妃的头衔,凤族之人戴不起,也不爱戴,请天族太子另娶贤德。” 这样的消息,让云存和天君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凝重之意。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 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了。 云浔拂了拂宽袖的银边,眸子里印着亮堂的火光,声音里的寒意几乎要将出口的言语冻结:“正好,大家一拍两散,你也不必再苦苦维持着自己深情不移的形象,每生一个孩子,都要向我母亲低一次头,请求将孩子过在她的名下,何必呢?” “那些登堂入室的玩意,身上的一半血液,不过来自小小水草仙,就这样,也配说是我母亲的骨血?你们不怕污了龙族的血脉,我还怕他们污了凤族的名声。” “你放肆!”云存拍案而起,满脸怒容,胸膛急剧起伏两下,那些隐隐瞧过来的目光,像是一根根细小的插/入骨头缝里的针,刺得他面容有一瞬的扭曲,“满口胡言,你母亲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云浔笑得更欢:“不敢当不敢当,比不得天君和太子殿下教导有方,天孙三殿下云烨下咒迷惑小神女,应该就是你们背后指导的吧?” 天君揉了揉太阳穴,淡声吩咐左右:“云浔目无尊长,狂妄悖逆,将他拿下,收入仙牢,等候发落。” 四名长老领命,云存抽出腰间的软剑,对他最有出息的儿子动了手。 父子关系,最终还是走到了刀剑相向的地步。 然后被一道遮天刀影逼退了数十步。 他的修为本就在云浔之下,又经历了一天的苦战,身子各处都受了伤,此刻自然不敌,天君受的伤更重,不然此时,断然容不得他在凌霄殿大放厥词,当众放肆的。 云浔又与云存硬碰了几招,看他踉跄稳住步伐,道:“我母亲让我来天族走一趟,传达凤族的决定,唯一的要求,便是我不能背上弑父弑君的罪名,这也算是留给你的最后一丝体面。” 云浔手掌一翻,将闪烁着微光的记灵珠收到了袖袍中。 自小到大,别人皆言,他的父君和母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成婚后,琴瑟和鸣,恩爱不移,而他继承了两族最顶尖的血脉,天生强大,是令人艳羡的一家。 唯有他知道,他的母妃,有着能遨游九天的羽翼,却被一句太子妃,困在七十二重天宫之中,明明有着最骄傲的性子,却不得不为了年幼的他,一再忍气吞声,退让底线。 现在,他羽翼已成,云存干下的这些肮脏事,总算可以水落石出,他的母妃,也终于可以放开手,去做自己一直以来想做的事。 就这样,挺好的。 记灵珠从他袖袍中飞出,落在半空中,无数不为人知的陈年旧事一幕幕被翻出,将云存锤得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云浔看戏一样的回顾着,看到最后,记灵珠复又落回到他的手中,他眯了眯眼,笑着对试图和几名长老再围上来的云存道:“其实我一直想见见这个水草仙,但奈何父君藏得好,金屋藏娇的地点太过隐蔽,因而一直未能如愿,希望日后的天族太子妃名头,能落在她的头上,方不负父君有始有终之名。” 经此一闹,六界之中,但凡有些突出的族群和世家,都不会再考虑将自家未婚女子嫁入天族,而真要将一水草仙扶上天族太子妃的位置,天君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这样一来,天族的血脉将不断变得稀薄,这等同于是在自取灭亡。 天族现在,真的是一大堆破事缠身。 “拦下他!”见云浔想走,天君再一次下达了命令,又有几名长老围了上来,天君的手掌稳稳放在膝盖上,也已经开始蓄起力来。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云浔将那两颗记灵珠带出去,经此一役,天族的名声本来就已坏得七七八八,不能再出什么丑闻了。 “我想走,谁也拦不住。”云浔笑得和煦。 “是么?”天君不怒反笑,低喃:“外族人尚且不论,原来自家的,都已经如此看轻天族实力了。” 云浔与他对视,摊了摊手,淡淡地接:“还有品行,也十分堪忧。” 天君正要出手,就感知到了黑夜里,云层上,一股强大的气息蛰伏,像是一头绝世凶兽,马上就要施施然睁开眼睛。 这股威压,除了帝子顾昀析,天君再未在第二人身上感受过,他居然来了九重天! 为什么,他想做什么?天道的退字,他就当没看见吗? 不,谁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 天君注意到云浔似笑非笑的神情,凝神,一字一句地问:“你找他来的?” 云浔笑而不语,晃了晃手中的两颗记灵珠,扬声问:“还打不打?不打我就走了哈!” 天君眼里跳动两下,不得不重重咽下一口气,问:“你就这么见不得天族好吗?你也是在天族长大的,这里是你的家!” 云浔敛了笑意:“我是在我母亲身边长大的,我母亲在哪,哪就是家。” 最终,云浔来得嚣张,走时更嚣张。 也算是,终于做了一回自己最想做的事。 七十二重神宫之外,琴灵和顾昀析现出身形,云浔一脸云淡风轻,目光在琴灵身上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转开,讶异地挑了挑眉,问:“瑶瑶居然没跟着来?” 他饶有兴致地转向顾昀析,问:“你和她吵架了?” 眼前之人,一脸的兴奋,藏都藏不住,那神情,活像嗅见了肉香味的癞皮狗,又八卦又丑。 这要是放在以前,顾昀析根本懒得搭理他,但今天不一样。 他和余瑶是吵过一架。 “没有。”顾昀析冷硬地回。 云浔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先是从怀里取出两颗记灵珠,里面的影像在顷刻间消失不见,然后伸了伸懒腰,眯起了眼:“天族现在,可真是臭名昭著,人人喊打,我听说,已有三界大能联合,即将上九重天,向天君讨问阎池。” 一步错,步步错,天族这回,怕是要真正元气大伤。 “坏事做多了,报应如此,再说这其中,也有你的功劳。”琴灵淡漠出声:“希望你真有本事,能炼出结元丹,不然,下场也不会太好。” 三更半夜的,他们跑来这里,震慑天族,不是听他唏嘘感慨人生的。 十三重天没有会炼丹的,但是财神渡劫,还需一味结元丹,算是保命的又一重手段。 恰巧,云浔会。 于是才有了这一幕。 余瑶不来,一路上,云浔面对着两重冰山,闷了半天,闷不住了,问顾昀析:“瑶瑶为什么没跟着来。” 顾昀析:“余瑶。” 云浔摸了摸鼻梁骨,装作没听见:“我还是跟瑶瑶有话说一些。” 顾昀析瞥了他一眼,再次重复:“余瑶。” “行。”云浔笑了一下,换了个称呼,问:“那余瑶她为什么没来?” 顾昀析一晒,半晌,屈尊纡贵地解释了一句:“她睡着了。” 云浔的目光顿时不太对了,就连脸色,也几经变幻,最后凑近了些,问:“吃到了?” 顾昀析蹙眉,不明其意。 云浔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对了,余瑶倒像是会被美色迷惑的人,但情/爱这个词,放在顾昀析身上,怎么看怎么违和,甚至稍微一想,就带着七分的亵渎之意。 他脑子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兜兜转转的,居然心疼起余瑶来。 顾昀析再怎么好,人家也没心,人家也不了解女人的心。 末了,他拍拍顾昀析的肩头,语重心长地嘱咐:“还是节制一些,瑶瑶身子不好,经不住你胡来。” 顾昀析的注意力又被亲昵的瑶瑶抢走了,他比云浔还高一些,黑发黑眸,真正的神祀风采。 他默不作声地与云浔对视,开始思量称呼的问题。 他都还连名带姓地叫她呢,这群人,什么时候开始亲昵地称呼瑶瑶的? 细细一回忆,好像都在叫。 这么一想,他的眉头,便无法克制地皱了起来。 回去,要好好跟她说说这个事。 ※※※※※※※※※※※※※※※※※※※※ 晚上还有一更,说好的甜文呐,安心看吧。 第 48 章 余瑶确实睡着了。 白日的那场战争对她而言, 耗损太大,一下战场眼皮都在打架,然而扶桑所说的事, 对她而言,又像是一桶夏日刚打上来的井水,哗的一声, 把她满脑子的睡意,全部浇没了。 然后整个人都瘫了。 顾昀析住的地方,有个好听的名字, 叫重华洞天。 帝子的待遇十分好,就算平素不睡觉, 只打坐,床榻也是用一大块寒冰玉髓打底,上头盖着十几层细纱绒,躺上去,即凉快又舒服。余瑶在上面打了几圈滚,连动动手指头都嫌累, 借此, 腆着脸让顾昀析从空间戒中又搬了一张出来, 搬到隔壁,作为他修炼时的软榻。 琴灵来找顾昀析,让跟着一起去九重天走一趟时,余瑶已经毫无睡相地团成了一团, 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 顾昀析站在床边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把她叫醒。 这人有个毛病, 她不修炼, 倒将人间的习惯学了个七八成, 夜里总是要睡觉的,一睡,还至少得满三个时辰,不然一醒,能哼唧半天,眼睛也睁不开,脾气比谁都大,还认人,时不时就变回原身赖在他身上挂着。 没办法。 真跟养小孩一样。 时隔一万年,顾昀析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无奈。 心情有点复杂。 琴灵带着云浔去挑他住的地方。 被夜里闲逛的蒲叶发现了。 蒲叶如临大敌,问清事情始末,主动揽下了这个任务。 蒲叶和云浔在西天是老邻居了,平时也串串门,喝喝茶,偶尔一起去看那群古佛念经,总归关系还算是不错。 但这个不错的前提,是他不打十三重天两个神女的主意。 蒲叶才从余瑶那里知道云浔喜欢琴灵,心中警铃大作,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不是很友好:“你放心,这次真要能炼出结元丹,好处少不了你的,但是别的,就别多想了,趁早歇了这份心。” 云浔似笑非笑地抬眸,语调漫漫:“瑶瑶这传递消息的速度,也够快的。” 蒲叶索性给他掰扯起来:“琴灵和瑶瑶是神女,身肩六道重任,不是天宫中任你调笑的仙女,而且天族和我们闹成今日这番模样,天君迂腐恶毒,贪心不足,估摸着日后还得打起来,没了天道插手,就不会是今日这样和平的场景了,他们毕竟是你的亲族。” “反正你和琴灵结道侣,我是第一个不同意。” 云浔任他说,等他话音落下,十分好脾气地问:“说完了吗?” 蒲叶下颚微抬,想看他能说出一朵什么花来。 “我确实喜欢她。”云浔笑,眼角都染上细细碎碎的光,“但喜欢她,也并不是非要在一起。” 蒲叶就喜欢他这样的逻辑,他重重地拍了拍云浔的肩,道:“等回西天了,请你喝酒!” 云浔拨开他的手,面不改色道:“酒就免了,你别明里暗里的刺我就行。” “我瞧着,那个和琴灵同管魔界的魔君,可比我更让人不放心。”他轻飘飘地开口:“老邻居,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不懂吗?” 琴灵原本担心两人会有摩擦不合,一直敛着气息跟在后面隐匿身形,也想顺带着同路去看看财神和那只小兔妖的情况,现在听他们这么一说,下意识就蹙了眉尖。 凌洵喜欢她? 第一反应,不可能。 云浔又开始满嘴胡话了。 云浔指了指小路尽头,屋檐下挂着三五盏灯笼的小竹楼,问:“那有人住没?” 蒲叶摇头。 云浔颔首,不疾不徐地往那边走,声音还留荡在风中:“这段时间,我就住在那。” 小路尽头,是一片竹林,风一过,竹叶簌簌而动,昏黄的橘光并不明亮,刚好够照见小竹楼,这里看着空旷,也生了好些精魅妖物,感受到云浔的气息,悄无声息地退开了。 云浔也没急着走进竹楼,他靠在一根未开灵智的巨竹上,金色竖瞳在此刻显得十分温柔,毫无攻击性,他像是在等人一样,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过了些时间,甚至慢慢地阖上了眼。 树叶飘落,清寒的香气丝丝缕缕钻进鼻间。 云浔睁眼,看着另一侧悄无声息现出的人影,挑眉:“战后有所突破了?” 琴灵伸手挽了挽鬓边的碎发,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她敛住气息,就连蒲叶也没有察觉。 云浔笑:“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又不是头一次了,你的性子,处事方法,不都是跟在我身边养成的吗?” 琴灵沉默,许是此时的氛围正好,她并没有像平常一样二话不说提脚就走,她偏头,看着男子轮廓分明的侧颜,声音清脆:“其实,你上次说的对,不死炎的问题一直存在,这次,我听你的,将它改了一下,修为也跟着增进了一些。” “专门来感谢我的?”云浔笑起来十分和气温润,丝毫看不出凌霄殿中敢弑父弑君的狠劲。 琴灵看着,突然问了一句:“从前你对我说那些话时,是想到了你的父亲和母亲?” “是。”云浔垂眸:“其实那个时候,我总想带你去见见我的母亲。” “你们同属一脉,性子又格外的像,会互相喜欢的。” 琴灵听他说起从前,心里一时之间,不知道滑过什么滋味,她蹙了蹙眉,有些不适应这种陌生的感觉,声线略有些发干:“别说从前的事了,说说以后,你还是准备去西天吗?” 云浔舒展了下身子,温和地笑了声,“是啊,反正现在天族容不下我了,六界之大,我也不知道去哪,西边清净,生活规律,挺有意思的,我还收了一大堆徒弟,你有时间,也可以去看看蒲叶,看看我。” “我和蒲叶是邻居,离得近。” 琴灵点头应了声好,两人之间的气氛格外融洽和谐,为万年来第一次。 琴灵牵挂着财神那边的情况,也没有多留,身影很快消失在漫天竹叶之中。 云浔看着那道纤细的黑影,手掌微微握了握,起身,推开小竹楼的门。 === 余瑶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亮了。 重华洞天里到处可见仙草仙药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浅淡的药香,格外提神,余瑶住进来之后,又多了一味莲花的甜香,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并不浓烈,但十分好闻。 余瑶霸占了顾昀析的床榻,而顾昀析修炼的地方,则挪到了旁边的小密室中。 余瑶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手心涌出一团橘色的火焰,宽大的床榻上,顾昀析睡下了,他闭着眼,面色暖白,月白的中衣一尘不染,透着淡淡的温柔感。 余瑶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走到近前,看了好一会,又准备原路返回出去找财神。 才刚转身,手腕就被一股力道扼住了。 顾昀析半睁开眼,声音因为睡意,格外的沙哑,又带着一点点不满的抱怨:“很吵。” 余瑶愣了一下,浅声道:“我还以为你在修炼呢。” “你接着睡,我这就出去了。” 顾昀析恍若未闻,手中力道微加,余瑶猝不及防,被带到了他的床榻前。 “陪我躺一会。”他带着些微的鼻音,又道:“一直睡不安稳,头疼,不舒服。” 余瑶到了嘴里的拒绝就不由自主地换了种声音,她化为原形,乖乖的安安静静趴在顾昀析的胸膛上,没有动静了。 花香弥散,顾昀析闭眼,睡去之前,没忘了用手勾上了一层薄被,盖住了胸口,只留出胸膛处一个小小的花苞。 结果,顾昀析醒的时候,余瑶还睡得香。 顾昀析没有睡觉的习惯,日日就是打坐修炼,这次是看余瑶睡得香,完全没有半点神仙的样子,这才心血来潮试一回,结果不料她居然在睡醒的情况下,还能再睡那么久。 “余瑶。”顾昀析身子绷得笔直,声音沙哑地唤了她一声。 不知意识到什么,他突然伸手,抚了抚余瑶没有知觉的荷梗上一大片泛白的刺,声音低得不像话:“瑶瑶?” “阿瑶……” 安静的密室中,只剩下只道似轻絮的呓语声,带着点点的新奇和从未尝试的别扭,很快就消散了。 末了,余瑶毫无动静,毫不配合,顾昀析咬牙,闭着眼笑了。 他喊:“瑶猪。” 等余瑶彻底清醒,重华洞府已经没人了。 蒲叶住的地方,十分幽静,几丛芭蕉,圆拱门,曲回廊,珠串帘,风一吹,林子深处还飘过淡淡的甜香。 顾昀析坐在圆椅上,气定神闲地品茶,看着蒲叶在后面的池子边捕灵鱼,逮仙珍,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余瑶醒了之后,找不到顾昀析的人,就用留音符联系他。 顾昀析别在腰间的留音玉发出乳白的光芒,他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茶盏,手掌一拂,睡懵了的小傻子声音有点小:“顾昀析,你在哪儿呢?” 顾昀析看了看弯腰在塘里逮鱼的蒲叶,嘴唇微动:“蒲叶还欠我一顿饭,打算今天还了。” 他缓了缓,问:“要来吗?” “要要要的!”余瑶蹭地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我马上来,你们等等我。” 神仙口腹之欲极淡,但偶尔也会尝尝鲜,图个乐,自己动手准备一桌好菜,像蒲叶这样爱酒的,再找坛子美酒下下菜,比什么都强。 “你倒是帮帮忙啊!”蒲叶捉了两条仙鱼,又捉了两只仙珍鸡,比打一仗还累,腰都不怎么直得起来,他喘了一口气,瘫在顾昀析对面的竹椅上,竹椅嘎吱一声,他微微直起身:“瑶瑶要来?” 顾昀析颔首,眸光清寒,道:“财神和兔妖也要来。” “怎么?”蒲叶捂着脸,一副不敢想象的神情,“你不会又想乱牵红线吧?” “我求你把这份工作留给月老吧,人家牵线那叫金童玉女,恰到好处,你牵线那叫啥啊?乱点鸳鸯谱吗?” 顾昀析冷眼看过去,下颚绷成了一条线。 蒲叶捏了捏鼻梁骨,叹了一口气,道:“给自己点的帝子妃,结果和扶桑结缘,给财神点的秋女,人家喜欢上了兔妖,给余瑶配了西海龙太子,还险些把自己气死。” “下一步,不会是想把琴灵配给我吧?” “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怎么想的,天道大人。” 顾昀析斜瞥他一眼,唇角微微下压,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蒲叶,声音冷然:“多话。” 蒲叶举手投降,道:“行,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谁也不说,给您留住这金贵的面子。” 顾昀析将杯中的清茶洒在芭蕉树下,他长身玉立,手指点了点木栏杆,开口:“我觉醒的力量有限,锦鲤一族是如何请下另一半天道之力的,目前仍不得而知。” ※※※※※※※※※※※※※※※※※※※※ 来了。 评论前三十有红包。 第 49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50 章 顾昀析侧着身, 余瑶仰着头靠在他颈窝的位置,本来还安安静静的,一口一口地抿着桃花酒喝, 听到小兔妖说难受, 她突然也跟着起哄, 扬起被酒香熏得粉嫩的小脸,定定地望进一双幽邃清冷的眼瞳中。 “弯弯。”她喃喃,身上既有桃花香, 又混着莲的清甜味,“我也难受。” 弯弯这个称呼一出来,蒲叶就知道, 这是醉得一点意识都没了。 “瑶瑶,别喝了。”他上前,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哄小孩子的语气, 轻轻拿过她白嫩指间的酒盏,哭笑不得:“怎么喝醉了是这幅德行。” 顾昀析从胸膛里挤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来,将弯弯两个字细细咀嚼了一遍, 每一个字眼都带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寒意和力度, 还没等他话音彻底落下, 蒲叶就十分没有原则地认了怂。 “瑶瑶这丫头,最黏你, 从前总缠着我说一些你的事, 但你自己也知道, 你一没什么爱好, 二没什么桃花史, 翻来覆去, 可以说的也就那么几件, 瑶瑶没听腻,我都快说腻了。”蒲叶摸了摸鼻梁,讪笑:“有一天,就嘴多,嘴多了两句,谁知道她一直记到现在。” “但往另一处想想,也没见瑶瑶对别人这么上过心。”蒲叶一边说,一边有了情绪:“同样是兄长,这差别待遇,也太大了些。” 顾昀析下颚轻抵在小姑娘的头顶,两人姿势亲昵,看得蒲叶眼里心里都开始冒酸水。 财神将兔妖送回去,又轻飘飘掠上了小楼,恰巧听见这句话,不由得也笑了起来:“这小妮子心偏得都没法看了。” “不过蒲叶,你也别说这些,她自幼就是跟在顾昀析身边的,你一去西天就见不着人影,她能记得有你这个人就不错了。” 蒲叶声音明显有些幽怨:“我去西天没怎么回来看过是事实,可每逢她和琴灵生辰,哪次少了东西,给她们两个留着的都是稀罕的宝贝,偏偏还不被记着好。” 话题一涉及余瑶和琴灵,蒲叶就要开始酸,这是大家都烂熟于心的环节,财神不跟他谈论这个,直接问起了扶桑和落渺的事情。 “事情大概就是我说的那样。”蒲叶摁了摁眉心,“他自己会想通的。” 财神颔首:“他疼瑶瑶不比我们少,就算曾动过那个念头,也狠不下心来做那样的事,这一点,我相信他。” 蒲叶饶有兴味地问:“你就不担心自己?我估摸着,离你最后一次雷劫,怕是只有数日的时间了,在这之前,一切的变数都可能让你身死道消。” “他不会那样做的。”财神笑得云淡风轻,明明顶着小孩子的面孔,却愣生生的有了从前的七八般风采,“他要是想,早就动手了,神不知鬼不觉,甚至犯不着去求昀析。” 知道他和落渺渊源的人,本来就少。这万年里,顾昀析沉睡,蒲叶长住西天,他要真存了心思,自可瞒天过海,甚至可以慢条斯理的,为一切意外找好幌子。 蒲叶跃上石桌,有些感慨地叹了声,眯了眯眼,“一念之间,善恶难分,你怎知,他现在没有为错失了那万年的机会和时间感到懊悔呢?” 财神笑着看了他一两眼,“你就别来套我的话了,多少年的老朋友了,我们这几个,说是将生死交到对方手里都不为过,别说我不怀疑他,就算是你,其实也没怎么怀疑过吧?” “是啊,一旦怀疑,这里的一切,都得变个味道。”蒲叶沉默半晌,目光落在余瑶身上,手指点了点:“起先,是有怀疑过的,有你这个痴情种在前面做示范,谁知道陷入情网的人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但后来想想,他口口声声说瑶瑶命该有一劫,可当初瑶瑶和云烨动手,撕破脸皮的时候,也是他,头一个站出来,大半夜的用留音符联系我,气得头疼,一个人愣是说了好久,最后叫我回来,务必为瑶瑶撑腰。” 财神也陷入了某种回忆:“每次我渡雷劫的时候,他就在一边看着,雷劫散了,他就走过来为我疗伤,也不说话,但他本体结出的扶桑果,瑶瑶开口为云烨借,他都没松口答应,十个里有八个都是为我渡雷劫备着的。” “要是能一边做到这样的份上,一边盼着我死,那我也没话可说了。” 财神看向顾昀析和懵懵懂懂的余瑶,弯了弯唇:“你们两个,要真怀疑他,也不会在蓬莱住下去吧。” 特别是顾昀析,本来脾气就只有那么好,又宝贝余瑶宝贝成那样,扶桑一旦真干过那样的蠢事,哪怕只是在其中推波助澜,他也绝没有现在这样好说话。 顾昀析握着余瑶的手腕,听她言语不清地呢喃哼唧,面对财神的直白,不置可否。 “听都听到了,还躲着不现身,扶桑,你现在的胆子,怎么小得跟针眼似的。”蒲叶拍了拍衣袖上不知何时飘落的枯叶,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能叫隐于暗处的人听见。 顾昀析在这里,扶桑料想十有八/九是匿不住身形,但没想到,最先出声的,会是蒲叶。 小小的灵菜圃中,扶桑背光而立,所有复杂的神情都隐匿在一圈朦胧光影中,他一步一步凌空而上,白衣凌世,仍是那个十三重天的正派门面担当。 余瑶看见他,也不哼了,看了两眼,眼睛突然就红了。 “坏。”她指着扶桑,对顾昀析说,声线很低,语调难过。 “什么事情都不跟我们说,呜,什么事情都不说,没把我们当兄弟。”余瑶喝醉了之后,吐字仍很清晰,就是模样和平常不一样,“他就是瞧不起我。” 扶桑从未见过这样的余瑶。 她总是坚强的,有点小迷糊,偶尔也是果断的,平常跟着财神,就是两个逗人乐的开心果,这样的瑶瑶,又是十个人中最小的那个,谁不多疼两分呢? 扶桑脸上的面具终于维持不住,咔嚓一声碎了,他走到余瑶跟前,伸手,用干净的帕子擦掉了她脸上挂着的金豆豆,完全招架不住这样的指责,余瑶说一句,他就应一声。 “是我不好。” “瑶瑶,没有瞧不起你。” “是我担心事情太杂,说给你们听,也只是让你们担心一场罢了。” 余瑶掉几滴泪后,自己觉得丢人了,把脸往顾昀析怀里一埋,眼泪鼻涕偏头一蹭,顾昀析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他用力摁了摁眉心,才忍着没将人丢出去。 扶桑看了看他们跟前摆着的酒盏,问:“怎么给她喝成这样?” 蒲叶不刺他一下心里不舒服,他摊摊手,语调阴晴不定:“谁知道呢,许是她心里不舒服,想着要借酒消愁呢。” 扶桑默了默,如玉般温润的脸上终于露出点不一般的神色,他道:“抱歉。” “落渺的事,是我顾虑不周。” “我是在西边待久了,你们一个两个的,我都摸不清楚到底是个怎样的想法,汾坷也好,你也罢,怎么都像是魔怔了一样。”蒲叶的年龄最大,顾昀析懒得管这些事,因而有些话,也只有他说才合适。 被莫名波及的财神摸了摸鼻梁骨,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现在可是慢慢记起来了,当时那种情况,你们说我能怎么办,真让始皇成功升仙,成为下一个天君?” “当时的情况并没有很坏,那么多种方法都可以用,你偏偏选了最极端的一个,说白了,还是为了那只兔妖。”蒲叶十分不能理解地出声:“始皇是得封着没错,但你那身功德呢,非得给那个兔妖续命?说没动真心,我第一个不信。” 财神目光微沉:“说喜欢,确实谈不上,曾经,被她救过一命,也总要还上一遭,我不喜欠人人情。” “那你现在,如何打算?照我说,等渡完雷劫,就将她送走吧,你的功德蕴养她五百年,她从中得到的好处,早足以抵了那次的救命之恩了,更遑论,你还救了她一命。” 财神颔首,应下:“我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十三重天毕竟不待外客,她待久了,也破规矩。” 扶桑垂眸,半晌,手中现出一物,是一件坚硬的龙甲,每一片龙鳞上,还刻画着一个小小的法阵,威力真正发挥出来,不可小觑,他将龙甲放到财神手中,道:“雷劫一事,我从中也出不了什么力,能不能安然渡过,关键在你,心结是否已经解开?” “只论因果,未有心结。”财神抿了一口桃花酒,也不跟扶桑客气,将龙甲好好地收进空间戒中。 “我觉得秋女就挺好,那个性子,和你真是绝配。”蒲叶仰头将手中的酒一口饮尽,笑道。 财神无奈地朝他打了个停的手势,“人家是掌秋冬之力,蕴天地精华而生的精灵,我与她连话都没说过两句,清白得很,也不知道天道凑个什么热闹,搞了这么一出戏,耽误她这么多年不说,连道侣也不好找,待此间事了,我还得往秋女宫走一趟,向六界澄清。” “快别说天道了,天道怕是都快被自己气死了。”说到这个话题,蒲叶乐了。 顾昀析揽过将脸埋在他胸膛前,变得安安静静的小醉鬼,眼睫微垂,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 末了,扶桑又拿出一颗扶桑果给财神,道:“琴灵去找了云浔,给你炼结元丹,明日就能给你服下,蓬莱岛上的阴云越积越重,雷劫就在这几天了,你自己也多做些准备,以防万一。” 财神接过如玉色泽的扶桑果,舒展了下身子,道:“还准备什么,该准备的不该准备的,你们都给想到了,接下来的,便看命了。” 余瑶趴在顾昀析身上,没了动静,像是睡着了一样,顾昀析没有多留,先走一步。 财神又喝了两杯,也走了。 蒲叶靠在木栏杆上,眯着眼看舒展自若的青天白云,半晌 ,侧首,问:“要不要也喝点?” 扶桑给自己斟了一杯,问:“为什么相信我?” “没什么理由,直觉罢了。”蒲叶眼睛被阳光晃得只剩下一条缝,“要是面对着你们,都得时时保持着戒备和质疑,那就真的活得太累了。” “但是这次,等瑶瑶酒醒了,你得好好给她解释清楚,她真心拿你当兄长,这么多年,你见她什么时候掉过眼泪?” 扶桑闭了眼睛,满脸疲惫,“我知道。” “落渺的事,我们再一起想想办法,总能找到个两全之法,我也很久没见那个小丫头了,她要是知道你曾为救她,动过那种心思和念头,肯定得气得跳起来哭几天的鼻子。” 扶桑想了想那个场景,稍弯了弯眼,笑了:“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 重华洞天。 顾昀析想将余瑶放到床榻上,但她偏生不配合,贪恋着他身上干爽的味道,扭得像条水里的海草,全身上下都很软,没骨头一样,身上的香气却很浓郁,也很好分辨。 “弯弯。”余瑶脑袋趴在他颈窝里,她的脸蛋滚热,顾昀析的身体却像是玉石一样,是冰凉而润泽的,她贪恋这个温度,蹭了又蹭,“你为什么是帝子呢?” 她连着问了两遍,声音小小的,透着一股子低落。 顾昀析没想明白,有什么事,能让他帝子的身份遭她如此嫌弃。 “嗯?”她不肯下来,顾昀析也就着这个姿势往床榻上一躺,肤色冷白,姿态懒散,他的衣襟被余瑶乱扯下一些,露出衣裳下白得刺目的肌/肤,这样的氛围里,就连出口的一个嗯字,都比平常柔和三四分。 余瑶在他身上,向来是得寸进尺,蛇随棍上的。桃花酒后劲极大,她又是第一回尝,酒量不好,后劲一来,就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恨不得将心里藏着的话都倒豆子一样的倒出来。 “你喜不喜欢我?”她鼻尖蹭在他颈侧,惊起一点点麻意,顾昀析伸手,抚了抚她如海藻般披散的长发,道:“瑶瑶,这个问题,你问过很多遍了。” “可你每次都骗我。”余瑶闷闷地接:“你是帝子,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对你来说,喜欢只等于不讨厌。” “那照这样说,你喜欢琴灵,还喜欢秋女。” 顾昀析简直被她的神之逻辑气笑,他捏了捏她泛红的脸颊,眯着眼问:“对你好不好,你不知道?” “我知道。”余瑶声音更低落了:“可你也只是护短而已,财神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兔子,不也还是将功德给了她。” “你要不是帝子,现在肯定已经很喜欢很喜欢我了。”她说得很有自信,实则中气不足,小小的身子绵长起伏,身上尽是香甜的滋味。 “你和他们不同。”顾昀析耐着性子安抚,实话实说。 何止不同。 根本没法比。 余瑶的身上,带着顾昀析明目张胆的偏爱和近乎全部的耐心。 这是大家都知道且心照不宣的事。 余瑶哽了一声,越想越伤心,“我第一次说喜欢你,你还笑了呢,结果没过多久,上霄剑剑灵就告诉我,你十万岁生辰一过,就得迎进帝子妃了。” “你这不是逮着我坑嘛?” “你要是早点跟我说帝子没有感情,还得迎娶帝子妃,我就不会喜欢你了。” 这件事,余瑶一直耿耿于怀,结果还没来得及跟顾昀析说清楚,他就进了深海沉睡,一睡就是八千年。 这真的太坑人了。 余瑶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些事,大事,小事,也不管顾昀析记得不记得,反正她心里介意的,不开心的,全部都倒出来了,末了,从他颈窝里抬起头,眼眸亮晶晶,眼尾是桃花微粉的颜色。 这张脸,便是见过了再多美人的眼睛,也挑不出瑕疵来。 而后,顾昀析的眼睛,就被一只温热的小手给蒙住了。 他不明所以,还未问话,就感觉到了有什么软而香甜的东西,落到了他的唇上,她的鼻息都带着浅浅的桃花味,身上又是雅淡的莲香,整个身子都是软的,像是水一样。 顾昀析睫毛在她的掌心狠狠颤动几下。 下一刻,捂着他眼睛的手放了下来,老老实实地搭在他的胳膊上,余瑶舔了舔唇,笑得傻气十足。 “亲到了。”她像是吃到了糖的孩子,满足地喟叹了一声后,又埋进了他的颈窝。 “余瑶,你做什么?”顾昀析问,声音一出,才发现吐出的字眼都哑得不像话。 “反正你也不会动心。”余瑶嘀咕了一句,头一歪,彻底睡了。 顾昀析身体彻底僵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的惊悸滋味在身体里乱蹿,小蛇般游走,饶是以他这样的定力,呼吸都免不得乱了乱。 余瑶没事人一样,从他身上滚到了床榻上,白臂横陈,吐气如兰。 顾昀析很快地觉出了身体的异样,往下/腹处一瞥,继而,整个人都懵了。 ※※※※※※※※※※※※※※※※※※※※ 看到评论区大家都在说兔妖不讨喜,求换cp,首先,谢谢大家给出的建议,有你们,作者才能一直进步。 之前一直不说,是因为怕剧透,但昨天刷到一百多条评论,全部说的是兔妖相关,这里,就稍微提一句,兔妖不是财神官配,请大家放心。 比心。 评论前五十有红包。 第 51 章 余瑶睁开眼的时候, 天还没彻底黑下去,她这一觉睡醒,头不疼脑不热, 像是没事人一样, 只是昨夜的记忆, 有些有有些没,就记得自己是被顾昀析冷着脸拽回来的。 后面干了啥,就不太有印象了。 不过应该没出什么丑, 不然现在该面对的,应该就是顾昀析的冷脸和怒火了。 余瑶看了看,隔壁小房间外设了一层结界, 顾昀析应该是在里面修炼,她放心了,也盘着膝坐在床榻上调息了一会, 和九重天那场战争,基本将她本就稀薄得可怜的灵气压榨得干干净净。她本体上有伤,修炼不容易, 恢复起来也不太容易, 只能每天这么耗一耗, 聊胜有无。 过了没多久,她就睁开了眼睛。 扶桑进了重华洞府。 像是掐着时间算到她该这个时候醒来一样。 面对他, 余瑶神情有些别扭, 垂着眸, 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觉得什么都不该说, 也不能说。她想问的问题, 他一旦回答了, 一旦证实了,那么十有八/九,某种默契而自然的关系,也就算是到此为止了。 这要是换成别人,她估计就直接说淡就淡了,可偏偏又不是,十三重天的人,不论哪一个,在她心里,都有着极重的分量。 “瑶瑶,抱歉。”扶桑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和煦,抱歉这两个字眼,无比自然地吐露出来。 余瑶睁圆了眼睛。 有点手足无措。 但也没有说话。 “不告诉你们,是因为也挺没脸的这事,原本,昀析不追究介意,已是顾念往日情义,更遑论他还替我留下了落渺的神魂,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得寸进尺,屡屡相求。” “只是一万年来,贪心的种子深埋在心里,不期然的,就生了根发了芽。” “只是瑶瑶。”扶桑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道:“我从未想去做对你和财神不好的事情。” “我希望渺渺能活下来,也希望你和财神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她是我最爱的人,你们是我最亲的人,如果要伤害你们,去救回她,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余瑶突然倾身,抱了抱他,下巴嗑在他的肩膀上,她轻声道:“原谅你了。” “下次,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都一起想办法。” 扶桑愣了愣,身子微僵,而后温声应好。 扶桑的事情说开了,余瑶顿时觉得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她从空间戒中拿出几颗补充灵力的药丸嚼着吃,等来等去,旁边的结界丝毫没有要开的意思。 余瑶就没有再待着了。 她去找了财神。 蓬莱岛外的天空上,已经慢慢积起了厚厚的云层,一层接一层,颜色渐深,风雨欲来。 财神住的地方,叫尘世坊。 余瑶去的时候,他正仰着头看天,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一点也没有即将面临生死难关的紧张和忧愁,就是纯粹的看风景的模样。余瑶手掌撑在栏杆上,身体轻轻一跃,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财神转过身,有点无奈地道:“瑶瑶,你也这么大人了,怎么总和小孩子似的。” 余瑶:“你照照镜子,谁才是小孩!” 财神满不在意:“你比我小。” 余瑶懒得跟他扯这个话题,在他的院子里逛了逛,随口一问:“你带回来那小兔妖呢?怎么没见到?” 财神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目光看着她,半晌才道:“男女有别,她也有夫婿,自然不和我在一个院子里住。” 说到这里,他将余瑶拉着上下看了看,凝了神色,问:“你怎么和顾昀析住到一起去了?你是女子,又到了年龄,总得避避。” 余瑶瞥了他一眼,问:“你担心顾昀析占我便宜?” 财神仔细想了一会,摆了摆手,声音小了下来:“行吧,顾昀析那也不能算个男人,你们关系好,想住一起就住一起吧。” 余瑶捂了捂脸,心想我倒希望他能占我便宜。 他要是真能有那个心,早早的就被她拿下了,还用磨到现在? 越想,越心塞。 “看到天色了吗?估摸着就是这两天的事了,做好准备了?”余瑶指了指阴沉沉已然开始蓄力的天问财神。 “没什么好准备的。”财神笑了笑,说:“养魂珠你给了,方才琴灵又送来了结元丹,还有扶桑的龙甲,尤延的梦网,再怎么不济,也能留下一缕魂。” 余瑶被他堵得没话说,她默了默,问:“你说吧,要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是至强雷劫,谁也不能保证财神就能安稳渡过。 财神垂下眼睫,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会,跟她说:“首先,把千烟送出十三重天,其次,麻烦你去秋女宫走一趟,昭告六界,姻缘为假。” “怎么这个时候,你心心念念的,还是那只兔子?”余瑶捏了捏眉心,道:“虽然我们都觉得不值,但若是你真的喜欢,就捉紧将事情说开,你觉得开心就行,我们没什么意见。” “瑶瑶,我何必骗你。”财神有些无奈:“当初始皇大限将至,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升天成仙,当时那种情况,本就需要有人站出来去将他封印,千烟怎么说都跟了我两千多年,还曾救我一命,一身功德予她,也算是回报了。” “哪有你这样报答的?报恩的方法那么多,她要什么稀罕的宝贝我们都能给她找来,何须你一命还一命?再说当时,她不救你,你最多再过一次劫,根本不会丧命。”余瑶忍不住道。 “哪能这么论。”财神拍了拍衣袖上的灰,望着天边聚拢的乌云,道:“我等既为先天之神,有些事情,无法避免的就得成为责任,压在肩上。像扶桑,他掌生命之力,辅佐帝子,照看其他才出世的先天神灵便是他职责所在,而封印始皇,平衡六界,亦是我的职责。” “照这样说,你是不是还得对她说声感谢,谢她白帮你背了这么些年的锅?”余瑶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没好气地说。 “你这丫头。”财神笑着摇头,没有在这上面多说什么。 余瑶回重华洞天的时候,顾昀析设置的那层结界还没有消失,人也不见影。 她爬到床榻上,盘膝而坐,灵力化作暖流,淌过一条条筋脉,流转全身,最后在她白嫩的指尖,结出一颗洁白的圆团来,只是整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个白色圆团就像水泡泡一样,叭的一声,无声消散。 余瑶皱眉,心里叹了一口气。 本体上的伤是根源。 伤一日不好,她的修为就永远无法前进一步。 但这伤,自她出世之时就有了,近七万年过去,再稀罕的宝贝,再滋补的丹药吃下去都无济于事。 没等余瑶伤感太久,隔壁金色的结界突然消失,她眼睛亮了亮,跑到旁边一看,发现顾昀析长身玉立,站在莹莹璃光之中,青色的长衫无风而动,每一条棱角都透着清冷的意味。 余瑶心跳漏了一拍。 让她这么喜欢的人,怎么就是帝子呢。 “顾昀析。”余瑶很快回过神来,她半个身子隐在墙壁后,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额心的莲印比昨日亮了些许,她问:“扶桑刚刚来找我,说今夜仙殿宴客,他摘了很多灵果,算是给大家赔罪,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顾昀析看到她,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昨日的情形来。 黑暗中,他瞳色极深,像是幽邃的寒潭,沉浮着一些看不清又道不明的情绪,他抿了抿绯色的唇,朝她招手:“过来。” 余瑶走到他跟前,站住,黑眸黑发,肤色雪白,眼中闪着繁星。 顾昀析长指骨节分明,腕骨突出,他伸手揉乱了余瑶的长发,慢慢地吐出一个字来,“去。” 余瑶开心了,还没等她说话,就听顾昀析说出了第二句话:“昨日喝醉后做了什么,还记得吗?” 这语气,怎么听都有种事后算账的意思,余瑶拉着他宽大的袖摆,啊了一声,如实摇头,同时为自己辩白几句:“我从前在邺都喝过一次,也醉了,尤延说我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倒地上就睡了。” 顾昀析嗯了一声,而后俯身,与她对视,长指点了点自己的唇,一字一句道:“睡之前,你亲了我。” 余瑶瞳孔蓦地一缩,脑海里炸开了无数朵烟花,她觉得不太可能,但是顾昀析这种性格,也绝对不会拿这样的事来逗她。 那么,真的亲了? 余瑶的目光又挪到顾昀析的唇上。 然后,重重地咽了下口水。 顾昀析顿时笑了,他眯了眯眼,慢悠悠地问:“怎么,食髓知味?” 他的声音有点危险,余瑶丝毫不敢多想,只能一味摇头,“这是个误会,喝醉了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绝对不是故意的。” “我下次再也不沾酒了。” 顾昀析有点不耐烦地用手势止住了她的话语,他拧着眉,看了看余瑶,很久没有说话。 余瑶的呼吸都放轻了。 她有些紧张。 因为她无比清楚的知道,她喜欢的,是一个没有心,没有七情六欲的神灵,她亲他,在他那里,只可能有一种含义。 冒犯。 她冒犯了鲲鹏帝子。 顾昀析闭了闭眼,他身子颀长,能将余瑶的身影完完全全拢住,半晌,他长指微动,勾起余瑶的下巴,眸色黑浓,鼻息微热,问:“亲都亲了,我该给个名分吗?” 余瑶赶紧摇头,眼睫毛上下颤动得厉害。 顾昀析显然对她的答案不太满意,他不轻不重捏了捏她的后颈,声音带着几分不太明显的哑意,“等财神渡完劫,我们就成亲。” “成……成什么?”漫长的死寂过后,余瑶舔了舔发干的唇,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帝子妃,不比小神女好听?” ※※※※※※※※※※※※※※※※※※※※ 老顾真的,神速。 第 52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53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54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55 章 浑身散发着清甜莲香的姑娘朝他虚虚张开了手臂, 顾昀析啧了一声,旋即倾身,仍旧是那种满不在乎的调子:“别乱想一些有的没的, 有我在, 还能让你手里染血不成。” 余瑶眯了眯眼, 没有说话。 她本就是在万人鲜血与白骨中滋生的黑莲。 生于至阴至暗之地,心都是黑的。 顾昀析说完,自己都觉出些不妥来, 他慢慢地眯了眼。 在余瑶身上,他的初衷总是反复横跳,余瑶并不是他养在温室里的花朵, 不能修炼,那就看书,看古籍, 看六道录,跟着他在六界走动时,有些不麻烦的角色, 他会让她自己解决。 但是现在, 又突然觉得, 有他在,其实也没有什么需要她出头充高个的时候。 拥抱一触即离。 余瑶垂着眼睫, 默默地朝他摊开手掌, 白嫩的掌心中, 赫然躺着三颗浑/圆的暗黑珠丸, 上面遍布着冰霜样式的图纹, 温度极低, 她气息都轻了些, 道:“你先拿去缓一缓,这个有用的。” 顾昀析本来还蕴着些淡漠笑意的眼瞳,倏尔间沉了下来。 他眉头拧起,言语锋利:“什么时候的事?” 余瑶没想能瞒住他,当即实话实说:“那日与九重天大战,我能聚集的能量比平素多了许多,我是准备留下这三颗,等雷劫之后,给财神滋补用的。” 她本就是掌管修复之力的神女,而聚众生之力而起的莲珠,则是伤后的绝佳补品。 聚集莲珠,所需灵力颇多,且需以自身精血为引,余瑶本就比旁人要虚一些,哪怕只是流失一滴精血,都需要她花费两三年时间,才堪堪能补回来。 难怪,前些天,她的脸色白得和糊了几层脂粉一样。 原本只是以为灵力消耗过大,如今这样一看,却另有原因。 “你精血有多的吗?”顾昀析伸手重重摁了摁眉心,问。 余瑶连连摇头,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她道:“汾坷的最后一场雷劫,谁也说不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看样子来势汹汹,不好应付。” “当日我被云烨陷害重伤时,汾坷自身那样的情况,都二话不说给我挤了好几滴精血,我平时没什么用,灵力低微,能拿出的东西也都不是他现在所需要的,恰巧那日天族以十万族人血祭成阵,你将他们生魂赦免后,我所能调动的力量达到了最高峰。” “所以你就借机以精血相融,斩落三颗莲珠,顺带着瞒天过海,绝口不提此事?”顾昀析的语气有些凉,透着一股子不怒而威的气势。 余瑶呐呐反驳:“我还挺庆幸当时斩落了这三颗莲珠,你看,这不是用上了?生融阎池,那得多疼啊。” 顾昀析顿时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我教你的东西,怎么也学不会,古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术法,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半晌,顾昀析将她手里的冰珠拢回袖袍,不咸不淡地道:“我没那么容易动不动就受伤,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以防万一。” 说完,他又看到余瑶眼巴巴望着他的眼神,带着些无声的莫名的催促意味,顾昀析沉默了一回,捻起其中一颗服了下去,另外两颗又滚回余瑶的掌心里,他不耐地哂笑一声,迎上那双睁得圆圆的杏眸,到底还是开了口:“剩下的,留给财神补。他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能让他这么说的,绝不同于一般的小打小闹。 余瑶张了张嘴,才想说些什么,就见到顾昀析压了压唇角,侧脸棱角锋利莫名,“下次别做这种蠢事了。” 余瑶明白,这大概率又是嫌她的蠢给自己丢人了。 她不跟脾气巨大的人论什么高低长短,只是微弯了弯眼睛,过了好一会儿,问:“怎么样?好点了吗?” 顾昀析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余瑶想了想,又问:“那你现在彻底清醒了吗?” 顾昀析懒得回,只是捏了捏她小手指的指骨以示回答。 余瑶迟疑了一会儿,干脆沉了心,侧首问他:“你还记得,天道之力显化的那段时间,你说过的话吗?” 顾昀析漫不经心地睨了她一眼,道:“我只是灵力失控,不是智力失控。” 余瑶沉默了一会儿。 “你说的那些……”余瑶捂脸,“我其实可以当做没听见。” 顾昀析步子微微一顿,过了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来。 余瑶一颗心提上去,又落下来,现在他这样的态度,她竟不知道觉得该松一口气,还是该黯然神伤。 但好像,这样的顾昀析,才是她熟悉的那个。 冷静,凉薄,轻飘飘两句话掐碎人所有希望。 余瑶将剩下两颗莲珠收起来,她不说话,身边走着的也不说话,气氛一下子就有些尴尬。 余瑶自从第一次和他见面,就没皮没脸的跟在他身边,到现在五六万年过去,头一次,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瑶瑶。”男人眼色纯黑,总是蓄着淡淡威压的眼瞳里罕见的带上了一丝不显山露水的笑意,他长指挑起余瑶耳侧的一缕长发,绕到手指上,又蓦地松开,问:“你方才说,想我说些好听的哄你?” “我这十二万岁生辰马上就要来了,赶在这之前,想成个亲。”他一边说着,又一边将手指上绕着的乌发绾到她的耳后,神情极认真专注,黑发黑瞳,声音带着些天生的凉意:“没哄过别的姑娘,你教教我,嗯?” 余瑶神情有些发愣,而后不知想起什么,蓦地回神,迟疑地伸手在他眼前招了招,问:“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啊?” 她虽然不敢明说,但言语和动作都刻着一行大字:我怀疑你又被邪气入侵了。 顾昀析脸色变戏法一样黑了下来。 他笑了一声,将大半个身子都重量都压在余瑶的肩上,对上她有些疑惑的目光,男人扯了扯嘴角,懒洋洋地回:“方才被蒲叶扫了一掌,有点疼。” 余瑶垂下眼睫,一边搀着他一边小声道:“先前才说没那么容易受伤呢,这不是,隔三差五的就出事,我老早就跟你说了,越厉害的人越得低调,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我都懂,你总是不听。” 顾昀析被她蠢得彻底没话说了。 他闭了闭眼睛,在回到正殿坐下之后,伸手将凌洵勾了过来。 余瑶想听他们说些什么,就见顾昀析抬了抬眼皮,指着无语望天的财神,道:“诺,你会说话,就多开导开导,别雷还没劈下来,就把自己先郁闷死了。” 余瑶看过去,发现财神的脸色确实不好看。 她一走,凌洵全身就绷紧了,他悄无声息地离顾昀析远了一些,扯了扯嘴角,道:“上回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打也挨了,这几天我可没干什么事。” 顾昀析颔首,示意他别紧张。 “说说,平时你是怎么哄琴灵的?”半晌,他调整了下坐姿,问。 两人之间布了个小结界,其他的人都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凌洵一脸疑问:“我为何要哄琴灵?” “你喜欢她。”顾昀析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避讳的话。 凌洵头皮发麻,飞快地否定:“没有喜欢,我拿她跟瑶瑶一样,都当妹妹看。” 顾昀析这下蹙眉了,他将凌洵从上到下扫了一遍,问:“还没行动?” 凌洵再一次否认:“我真不喜欢……” 顾昀析伸出手指打断了他的话语,他说:“行了,你回去吧。” 凌洵:“???” 呵,就这种狗脾气,难怪连小傻子余瑶都追不上。 能追上才奇怪。 凌洵回到自己的竹椅上,才坐上去,琴灵就过来问他:“顾昀析和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和瑶瑶有关,我刚刚看她和财神都心不在焉的,互相安慰,我都插不上话。” “没事。”凌洵目光有些复杂,“瑶瑶就不用我们开导了,汾坷是怎么了,突然就颓了,这马上就要渡雷劫了。” 琴灵原本绑着的马尾散了下来,长发如瀑,温顺地落在肩侧和腰/际,不知名的暗香浮动,凌洵不由动了动手指,垂眸笑道:“能有什么原因,你看蒲叶,直接瘫在那趴了,你要是告诉他也有结道侣的心,他只怕能当场撒泼。” 琴灵也跟着浅浅地笑了一下,冰雪消散,满目温和,“那还是算了,我就不刺激他了,实在也这么大的岁数了,这性格真是一点儿也没变,我还以为西天修佛,多少能改改的。” 凌洵:“他那可不是修佛,那纯粹是在荡游六界呢。” 说话间,沉闷的雷声开始以某种频率聚集,顾昀析目光微凝,开口道:“来了。” 财神瞬间将余瑶推开,飞身掠到半空中,蓬莱岛的后边,是一望无际的轮渡海,那是扶桑多次测过的,最适合财神渡劫的地方,湖中的生灵早早得了消息,能上岸的上岸,不能上岸的就搬到旁边小一点的湖泊里。 第一道惊雷成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炸开,眨眼间已至眼前。 小兔妖紧紧跟在财神的后头。 整个天穹都被紫青的雷电给霸占,暴雨倾盆而下,扶桑开启了蓬莱岛的护岛大阵,堪堪挡住了第一击。 财神转身,面色凝重至极,他隔空,朝他们喊了几个字。 ——别开大阵。 余瑶看懂了,她似有所觉,抬眸细看天穹,发现已有雷电,隐隐朝着他们的方向汇聚。 “他的雷劫,还得他自己抗。”在场不知是谁说了这句话。 扶桑叹息一声,没有再开护山大阵。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暴雨如注,搅动着墨色浪潮的轮渡海上,财神和兔妖化作两个小小的黑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大浪掀翻。 第二道雷劫,蓄足了力,顺势而下。 余瑶的耳边只剩下轰隆隆的雷声,她眼睛也不敢眨,没过多久,又好似过了很久,耳朵上突然传来冰凉的刺骨的寒意,她后知后觉地抬眸。 顾昀析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别看。”他声音有些低,又像是压抑着什么难言的情绪。 余瑶的心,咯噔一下,悬在了最高处。 ※※※※※※※※※※※※※※※※※※※※ 首先跟大家说一下更新的问题,日更是肯定的,三千打底,加不加更得看缘分。 这几天,因为三次元忙碌,确实更新得晚了一些,大家可以晚上十点左右看,当然,早上起来食用更棒。 还有就是,关于固定的更新时间,我确实给不了你们保证,一旦说了,到时候又因为各种原因做不到,你们只会更失望。 明天六一,提前几小时祝各位宝宝节日快乐! 评论前五十,有红包降落。 第 56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57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58 章 九重天, 凌霄殿。 天君难得没有坐在首位,他换上了一身休闲常服,国字脸仍旧噙着威严, 但眉宇间的忧色, 却怎么遮都遮盖不住。 连日来的挫败和笑话, 让这位坐镇天族, 活了无数年的巨头肉眼可见的苍老下去, 身体的消耗暂且不算, 心里的打击才是致命的。 天族数十万年经营的口碑, 人脉, 一夕之间,全盘崩碎。 从前的七十二座仙宫有多气派,现在看着就有多讽刺。 大厦倾覆, 一朝没落, 为人不齿,天君总算能体会到, 何为世态炎凉, 人情淡薄。 最可气的是, 他还在天族顶着呢,另五界的大能就敢相继登门, 要求赔偿。 当年六界定下休战条约,哪一方不遵守,破坏和平,将被要求巨额赔偿, 除此之外, 还得被约束进出其他机缘颇多的禁地和古境。 大殿里坐着的人并不多, 六七位长老, 皆是白发苍苍,这一战,他们都吃了大亏,本来就已活了太长时间,大限将至,平时宝贵自己的命宝贵得不得了,毕竟一旦元气损伤,就无法再像年轻时期一样,躺个十来天就自己恢复了。 “妖祖也出面了吗?”天君问:“他怎么个说法?” 云存面色疲惫,他作为天族太子,战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他来处理,有多不是什么好消息,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在吃了大败仗之后,也不得不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回父君,天族与妖族向来不睦,妖界明面上做主的仍是妖祖,背地里,早已被墨纶所管持,他说的话,等同于十三重天的意思,不听也罢。”云存道。 天君闭上了眼,不轻不重地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妖祖怎么说的。” 云存皱着眉头,心里蹿起一丛焰火,他思量再三,换了段委婉些的话语,“妖祖说我们罔顾当年共同定下的规矩,多次陷害十三重天的神灵,挑起六界战端,导致生灵涂炭,各界人心惶惶,更不择手段,施用大禁术炼制弑神阵,本该群起而攻之,但念天道之意,不好如此,也算念及往日与父君的情义,暂退一步。” “他要求我们按照当年所定之条约,如数赔偿各界损失,并且与另外几界大能商议,天族子弟,三千年之内,不得踏入各种秘境半步。” 天君听完,缓缓吐出两个字:“荒谬!” 另有长老红着脸大声道:“他们这哪是什么后退一步!分明是要赶尽杀绝!” “焚元古境马上就要开启,不光我天族小辈需得去寻求机缘,就连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一直寄希望于此,渴望新生,这个要求,绝不能应。” 就连一直安静坐着,身子干瘪了一半,看上去骨瘦如柴的锦鲤族族长,这会也睁开眼睛,声音沙哑难听:“赔偿这一块,天族能出多少是多少,我们这些人,当初可都是听了天君和天太子的保证,才上了这条船,结果好处半点没捞到,差点送了条命,族里也多是损失惨重。” “焚元古镜即将开启,无论如何,这名额也得保下来,说句老实话,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身的伤,都等着在焚元古境中找机缘。” 他这话一说出来,马上就有数人符合。 这一战,基本上参与在内的族群都损失惨重,但天族是主谋。 若不是天君说得信誓旦旦,说至少有八成的把握,他们也不会稀里糊涂就上了这样的贼船。 回过头想想,其实也怪他们急功近利,被神位的诱惑冲昏了头脑,说好听点叫孤注一掷,说不好听点就是没脑子,不会想事情。 现在,泰半都清醒了。 没办法,当敌人强大到一定的程度,再强烈的心思,也只能藏着,见不得光。 到了这样的程度,他们也不狗急跳脚互相攀咬,只是不能再被天族拖累至此,焚元古境是天大的机缘,万万不能错过。 云存被他们气笑了,他神色愠怒,道:“当初大家结盟,各有各的心思,那可不是我天族摁着你们的头逼着你们来的,现在败了,个个开始推卸责任了?” “赔偿,我天族最多出六成,其余四成,你们想办法分摊。” 锦鲤族族长一拍桌子,走之前笑了几声,盯着天君,道:“既然天太子如此说话,用完就扔,那我等,也就不在此多留了,希望十三重天恢复元气,强行搜族的时候,天君能再找旁人,降下天道之力,威慑其余几界的大能。” “我可听说,财神抗下了至强雷劫,重获新生,十三重天战力大增,底气更足。” 他这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威胁,明晃晃的威胁。 这天底下,六界之内,除了锦鲤族族长,再没有人有这样的本事了。 而现在,他们也只有这个,能让另外的五界和十三重天忌惮了。 锦鲤族族长转身就要走,天君禁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道:“范兄何必和小辈置气,存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他是个什么口直心快,说话不过脑的脾性,你还不知道吗?” 说完,他淡淡地瞥了云存一眼,道:“存儿,快给范叔叔赔声不是。” 事情闹到这个程度,大家早已成为一条绳上的蚱蜢,大多都是互相倚仗,因此锦鲤族族长也并没有咄咄逼人,佯怒一阵之后,还是坐下了。 最后,那狮子大开口一样的赔偿,天族出了七成,其他的三成各族平分,咬咬牙都给了出去,也算是有了个交代。 也就是在这一天,天族声明,当年商定协议,并没有犯事后嗣不能进秘境古镜这条说法,也因此,天族不会接受。 意思就是,该赔的东西他们都赔,不该赔的,另外几界也不能漫天开口。 这个消息,就在这个时候,传到了蓬莱秘境中。 扶桑亲自去重华洞府请人的时候,顾昀析正歪在余瑶的榻上,百般无聊地数身上的宝物,他的手每点一下,余瑶的心就颤一下。 手里把玩着南海龙珠,拇指大小一颗,光晕柔和,莹莹白光点亮了洞里的每一个角落。 榻上摆着的各式各样的,全部都是各界难寻的天材地宝,七彩光泽涌动,各种仙草一出现,那种诱人的芳香就瞬间散漫开来,上霄剑剑灵都忍不住自己蹦了出来,哇哇大叫:“好多好东西,大人今日是在清点家产吗?” 顾昀析懒洋洋地抬了抬下颚,声调清冷:“多看,少说话。” 剑灵便飘到余瑶的手心,也不敢再说什么,抬头一看,余瑶的眼神都直了,顾昀析每拿出一样东西,她的眼神就更亮一分。 过了不久,剑灵的眼神也亮了。 扶桑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他顿了顿,扫过那一堆的奇宝,眼皮跳了跳,问:“这是在干什么?” 余瑶和剑灵齐齐摇头。 顾昀析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将手里的南海龙珠抛到榻上,神情懒散:“喜欢吗?” 扶桑愣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问我?” 顾昀析微微颔首。 扶桑头皮都险些炸开来。 “做什么?”他警惕起来,道:“我说喜欢,你能都送给我不成?” 顾昀析不置可否,视线在榻上平铺着的那些异宝上挪了挪,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像是看大白菜一样,他长指在龙珠上点了点,听了这话,蓦地笑了一声,声音也跟着温和了些:“你喜欢,都拿回去就是了。” 余瑶的目光,从那些异宝上,转到了扶桑身上。 真倒霉。 她想,这位老哥不知被顾昀析惦记上什么了。 扶桑和她是同一个想法,他脊背僵了僵,旋即苦笑:“你看上什么,只要我有的,你同我直说就是了,这是做什么呢?” 顾昀析嗯了一声,散漫的调调,他起身,扼了余瑶的手腕,捏了捏她软软的小拇指,每一个动作都不紧不慢,又带着极强的调/情意味,“这些,就当是,提前收买未来帝子妃的娘家人吧。” 余瑶愣了愣,问:“娘、娘家人?” 顾昀析今日穿了一身月白长衫,玉冠银靴,本就清隽的面容更加出尘,眉目稍弯,便又显得温文尔雅,谁也不知道,这样的盛世容颜下,藏着怎样暴戾而乖张的脾性。 余瑶侧首,看见他的侧脸,每一条轮廓都是明晰的,她耳朵尖先开始红了起来。 心突然就乱了。 真遭不住他这样。 余瑶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心理承受极限在哪。 因此明明知道一些事情,心还是会乱。 她突然就有点难过。 扶桑一听这话,连忙不动声色扯了个借口给余瑶单独拎了出来。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洞帘尽头。 顾昀析幽幽垂下眼睑,轻嗤一声,过了片刻,又像是没想明白,他屈指谈了谈上霄剑剑灵,把它弹飞老远,又接着召回来,最后,眉头险些打上了结,他转身,问捂着头一脸茫然的剑灵:“我这样,还不够讨小莲花的欢心?” 剑灵自从诞生出神智,头一次在自家主子嘴里听到讨人欢心这样的字眼,它自然是不懂这些,眨了眨眼睛,问:“为何帝子不将东西给瑶瑶,反而给扶桑,直接给瑶瑶的话,岂不是就能哄她开心了?” “你懂什么。” 顾昀析歪在软榻上,周身的异宝泛着莹莹的光泽,像个身娇体弱的病美人,他用手肘撑着头,眼角的妖异几乎要化成水流淌出来,“余瑶这朵花,就是很娇气,总爱想七想八的,我猜不透她的想法,她偏偏又很喜欢和那群人玩在一起,我这东西送出去,那群人不得替我说两句好话?” 剑灵似懂非懂:“帝子英明。” 可人家就是不收这东西啊,摆明了不会为你说话。 “呵。”顾昀析抚着眼尾冷笑了声,“我就是心太软,汾坷雷劫,若不是她眼睛红成那样,我才懒得插手。” “汾坷都来道谢了,她还是看不懂。” “谁给她养得蠢成这样。” 说完,顾昀析伸手捏了捏眉心,那模样,要多闹心有多闹心。 剑灵缩了缩脖子,没敢接话。 顾昀析一想,头都大了两圈。 六道录包罗万象,独独没教他怎么哄姑娘开心,更没教他怎么说话,才能算是好话。 视线一转,又转回了自己一身银白长衫上。 好不容易撬开凌洵的嘴,说余瑶和琴灵都喜欢白衣飘飘的男子,还说什么看着赏心悦目,今天他从头到脚都换上白的,也没见她眼睛亮那么一下。 倒是这些异宝拿出来的时候,眼睛里确实有星星转悠。 剑灵安静如鸡,见他神情莫测,半晌突然一字一句道:“我早晚得被她气死。” ※※※※※※※※※※※※※※※※※※※※ 晚安。 爱你们啊。 评论前三十,送红包。 第 59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60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61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62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63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64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65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66 章 有顾昀析最后那句话, 余瑶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夜里,星空绚烂。 余瑶和扶桑,被顾昀析拉着出来饮酒。 小小的一方院子里, 扶桑以为要继续白日的话题,神情微有些凝重,他脊背挺得笔直, 小红雀渺渺站在他的肩头,身上的火红色泽在夜里越发显眼。 余瑶坐在顾昀析身侧,时不时动筷, 夹几样蓬莱的特色美味。 值得一提的是,轮渡海经历财神那场雷劫, 海水中蕴含了极强的雷电之力, 使一种原本平平无奇的银鱼脱胎换骨。成了精的银鱼对残余的雷电避之不及,没成精的却很喜欢, 雷电淬体,它们的肉质就变得极其鲜嫩。 带着微微的甜意。 余瑶连着夹了好几块。 顾昀析侧目, 也尝试着夹了一筷, 他不重口腹之欲, 甜的咸的, 在他那里,基本一个样,尝过了,就放了筷子。 难得的安谧气氛。 扶桑开了坛梅子酒,青梅的芳香溢出, 他起身, 给自己和顾昀析斟了半杯, 又侧首, 笑着问余瑶:“上回醉成那样,这回,就不喝了吧?” 余瑶嗅了嗅甘冽的梅子香,有些犹豫。 顾昀析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淡淡地接:“让她尝尝,果酒罢了,醉不到哪去。” 余瑶一下子弯了眉眼。 扶桑叹了句难得。 两杯酒下肚,余瑶脸上泛起桃花一样的色泽,梅子酒下肚,顺着唇舌向下,一路醇香,喝多了,也并不觉得烈,没有上回头昏脑胀的感觉,只是脸颊有些发热。 余瑶托着腮,纤细手腕上挂着两个玲珑玉镯,里头像是隐隐流着水一样,柔顺的发丝间,缠着两颗莹莹发亮的南海龙珠,衬得她本盛极的容颜更为惹眼。 女神仙,其实大多都是清冷自傲的,再不然,就是琴灵那样不拘小格,不在乎容颜,只看武力高低的,像余瑶这样,又容易被人骗,又喜欢善心大发,就连长相也全然无害,像是生来惑人的花妖的,其实很少。 年龄又小。 其他的几个,其实对她格外费心些。 眼看着,总算是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 扶桑算是将她从小看到大的,这回眼中也溢出些明显的笑意,他喝不习惯果酒,便换了一坛烈的浓酒,给顾昀析也倒上了些,他指了指余瑶,摇头笑道:“这丫头,还是跟在你身边时不那么寒酸,我记得,你沉睡前有给她留下不少好东西,愣是一样也没见拿出来过,没人撑腰时,财不外露的道理,她倒是清楚。” “这样看来,我和蒲叶等人,终究是比不上你的分量,这丫头,连撑腰都不要我们。” 听到这里,余瑶突然起身,拖了拖竹凳,凑到顾昀析身边,然后坐下,一边眯着眼,一边懒洋洋地将脑袋一歪,磕在顾昀析的肩膀上,后来又觉得硌,抬起头,捧着一张小脸,手肘撑在桌上。 “你们都有自己的事啊。”余瑶掰着手指,像是醉了,又像是没醉,“蓬莱岛闭门不待客,你都多少万年不管红尘事了,蒲叶在西边,人影都找不着,剩下的几个,不是闭关就是忙,我也没什么大事,动不动就去麻烦你们,不太好。”她像模像样地摇摇头。 扶桑也不恼,听她把话说完,笑着反问:“那昀析呢,他可比我们都忙,才出世,多少事情等着他忙啊。” 余瑶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又把脑袋侧到顾昀析的肩上,见他放了手中的酒盏,侧脸清冷清隽,他也像是好奇这个问题,伸手揉了揉她的碎发,音色浅淡:“怎么想的,嗯?” 扶桑又有一种被扎到眼的痛感。 余瑶半醉半醒的状态下,也还是下意识的依赖他。 余瑶想了想,道:“那个时候,你说过的,小事,我得自己处理妥当,大事,就换你来。” 顾昀析掌下的动作不由得轻了一些,一下一下的,像是在给一只打盹的猫儿顺毛。 良久,他微微阖了阖眼,身子往后一躺,竹椅嘎吱一声响,凉风飒飒,他屈指,刮了刮小姑娘粉嫩嫩的脸蛋,“是,我自己说的。” 扶桑一哽,又默默地咽下一口烈酒。 到了后面,余瑶昏沉沉搬着一个小板凳,两只手臂枕着,靠在顾昀析的肩膀上,眼皮都在上下打架。 这个时候,顾昀析才正眼看向扶桑肩头难得乖巧的小红鸟,皱眉,问:“云精和养魂珠用下去,还没有恢复记忆?” 扶桑摸了摸渺渺的羽毛,笑得温润,声音好听:“慢慢来,我不敢一次全给她服下去。” “昀析,我这,也没有什么你看得上的东西,这两颗扶桑果,你拿着。”扶桑从空间戒中取出两颗自己本体上结出的神果,又看向余瑶,轻声道:“当初瑶瑶受蛊惑的时候,曾来我这替云烨求过,我当时觉得不对,却只以为她被情/爱冲昏了头脑,被天族利用,便当着跟来的天族侍从的面拒绝了她,原本想着隔些日子再给她送过去的,没想到,后面就发生了那样的事。” 顾昀析没有推辞,他接了过来,塞到余瑶软乎乎的掌心中,垂眸,声音沉冷:“渺渺的事,你是打定了主意,要从天道手底下抢人?” 他声音沉下来的时候,不怒而威,带着一股令人不由自主就要臣服的意味,但扶桑的定力也非常人可比,他饮着酒,缓缓地笑,食指摩挲着酒盏边缘的图样,道:“想抢,也未必抢得过,走一步看一步吧,日子总得继续过下去。” 顾昀析难得告诫了句:“死去的,强留也不长久。” 他用余光眼趴在自己肩头睡得快现出原形的小莲花,补充了一句:“而且,你现在也没有足够付出同等代价的能力。” 这话的意思明显。 让扶桑别学他。 就算是他,也付出了同等的代价。 但是这个代价,没有人知道是什么。 余瑶的耳朵动了动。 扶桑垂下眼睑,低声道了句:“真有那个时候,渺渺,就拜托你们照看一下。她醒了之后,和现在不一样,是个很听话的姑娘。” 顾昀析没有再说什么。 讽刺的是,在他沉睡之前,也和扶桑说过同样的话。 我不在的时候,照顾一下余瑶。 她没在我身边的时候,是很乖的。 可交给谁照看,能有自己用心呢。 顾昀析沉默着摸了摸余瑶的头发,觉得这些天,好似长长了些,已经垂到了腰腹位置。 山风过巷,空中又飘起了雪。 一道宏光从天边闪到眼前。 汾坷的金光船稳稳停落。 扶桑挑眉,情绪来得快收得也快,他朝汾坷举了举杯,问:“早上才去你的财神观,这会就回了?” 一提起这个,汾坷脑仁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的疼。 他想起夙湟,想起那颗蜷在掌心的,已经有了些意识的种子,一时之间,当真不知道如何开口。 顾昀析眼眸半开半阖,提前替他将话说出来了,“幽冥泽女皇的血脉,你带回来了?” 汾坷摸了摸鼻梁,俊朗的脸上险些直接挂上尴尬二字。 只是自己的闺女。 再接受无能,也不能给活活给闷死了啊。 “夙湟?”扶桑似笑非笑地问:“你人间的夫君?下令将你腰斩的那个?” 这下不止尴尬,连面子都没了。 “嗯。”汾坷闷着声应了句,拿了个罗盘出来,放到扶桑的手边,和声和气地道:“这孩子都生下来了,我也不能就此撒手不管。从凡体肉胎到正式融合血脉,需要一些时间,我是实在没有经验,这就想着,就在你这接着住一段日子,也正好,你给我传授些知识。” 说完,他还破天荒地叫了扶桑一声老哥。 扶桑乐了。 他笑:“行,既然咱们财神都开这个口了,老哥哥就是操着一把老骨头,也得给这个脸面。”说到这,他话锋突然一转,问:“你和夙湟见过了?” 汾坷颔首。 “打起来了?” 汾坷摇头,随意拉了把竹椅坐下,一脸的生无可恋,“打倒没打,就把孩子留给我了,跟我说幽冥皇脉,谁……”他咬了咬牙,说得十分艰难:“谁生出来的,出世之前,就得跟在谁身边。” 扶桑看了看他掌心的那颗种子,又看了看他的脸色,扯了扯嘴角:“这就是,你生的那个孩子?” 这话问得,汾坷都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孩子留下来是可以,但是,夙湟那,你准备怎么办?”扶桑见他脸色实在难看,换了个话题,委婉地问。 “她从此约束下属,幽冥泽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不与天族共流合污,也别犯到我面前,我不再封印她。”汾坷头疼,“先把小的照顾好再说吧。” 顾昀析看着汾坷掌心中那颗小小的种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他倾身,朝汾坷招了招手,问:“你怎么生的孩子?” 一击毙命。 汾坷索性装死不回答。 能怎么生,还能怎么生?! 他还能用嘴生吗? “自己生,好像要快一点。”顾昀析说出自己的分析。 直到酒喝完,汾坷也没再理过他。 余瑶被顾昀析带回了重华洞天,她先是在床榻上滚了一圈,而后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男人坐在床沿边,侧颜清冷,皎如明月,一改往日的懒散样,脊背挺得笔直,她揉揉眼睛,坐起来,从后面环住了男人精瘦的腰。 这人喝了酒,浑身不是酒香就是莲香,又软得和面团一样,贴在他的身上,扭得像一只不安分的小怪兽。 顾昀析侧首,拍了拍她白皙的手背,声音稍沉:“你睡不睡?” “弯弯。”她温热的脸蛋蹭上他的手掌心,微微呓语:“你别总凶我。” 顾昀析默了默,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彻底哑了:“现在没有凶你。” “但是你再闹。” “可能就真的要凶你了。” 头顶的星空幻境一幕幕变换,美轮美奂,顾昀析呼吸稍沉,他回身,回环住像是被他话语吓到的余瑶,下巴轻轻磕在她的头顶,声线清晰,一字一句道:“阿瑶,我没有你那么善良。” “我沉睡前,一一请求,让他们照看好你,他们没有做到。” “现在也没有资格,求我的庇护。” 顾昀析捧着余瑶迷蒙的小脸,目光流连在她桃花一样的唇上,最后,两人气息交/缠,他轻轻地咬了咬她的唇,没有技巧,没有章法,咬了一下就停,像是在刻意打下什么烙印。 “不帮他们,我可以多陪在你身边好多年。” “我们还能要个孩子。” “汾坷的孩子都出生了,我们不争第一,总争个第二回来。” “听见没有?”顾昀析啧了一声,懒洋洋地捏了捏她白玉一样的耳珠,眯着眼睛,问。 捏着捏着,突然就有些意动。 他从来不是个善于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向来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但这事,明显不是他一厢情愿就能成的事。 至少,等余瑶醒酒。 君子从不乘人之危。 虽然,他从不自诩正人君子。 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顾昀析突然有些烦躁。 他从喉咙里冷哼了声,抬手,将嵌在温泉水中的火珠拿了出来。 愣是泡在冷水中,度过了整个后半夜。 这个时候,他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 另一半的天道,没有再压制他了。 这才对,乖乖把重心放到外人身上去。 自己灭自己的子/孙/路。 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 晚了点,睡觉去了,晚安。 评论前五十,有红包。 第 67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68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69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70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71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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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渺扑了扑翅膀,声音不似往日那样清脆, 而是较柔婉的女声,她道:“往日多有冒犯,还望小神女赎罪。” 余瑶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这赔罪不诚意。” “从前坑我的灵石, 也不拿出来。” 渺渺一愣,旋即笑得连连扑了几下翅膀。 这个时候, 余瑶又从她身上, 看到了几分小红鸟的影子。 “我自己都没想到, 还能有再次见到老朋友的时候。”落渺主动和余瑶聊起从前, “我当时,身体出状况,扶桑束手无策,会去请来殿下,那个时候,就总会听殿下说起小神女了。” 余瑶捂脸:“必定是说我给他丢脸了。” “怎么会?”小红鸟讶异出声,又道:“殿下自出世起,就肩负万千生灵,责任极重,他又是什么也不屑说出口的性子,当时扶桑还同我说,有你陪在殿下身边,是极好的,至少看样子,殿下极喜欢。” “殿下不喜与人多言,我从他嘴里听得最多的,便是小神女的种种了。”落渺的声音里多了些显而易见的笑意:“这次醒来,听扶桑说,殿下和小神女大婚在即,方才正厅一见,却未曾想到,原来殿下开窍之后,与旁人亦是无异。” 余瑶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靠了靠,道:“大婚的事还早,且说着,扶桑这次带你来,为了什么,他可有和你细说过?” 落渺点头:“千秋草的事情,我早年有听扶桑随口提过。”她顿了顿,低头看向自己的身子,温声道:“于我而言,能醒过来,亦是万幸,能否恢复原身,却不那么重要了,神草难得,若是勉强,实则大可不必再寻。” “只要能陪在他身边,不论以什么形态,什么身份活着,神或是鸟,都行。” 落渺确实看得开。 她醒来,不过是眨眼,愣怔片刻的事。 但对扶桑而言,却是无数个难熬的白日黑夜,是屡屡低头求人的无助,他亦是一身风骨无双,骄傲到极点的人。 这么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想都不敢多想。 余瑶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未来得及和扶桑说呢,神草的事,确实不能抱太大希望,未知数太多,还极有可能与天族扯上关系,说不好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抱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这些,我与他都知道,神草本就是无比罕见之物,得到,是运气,得不到,也没什么可失落的。” 余瑶又和她聊了几句。 而后各自散了。 另一边,魔宫的最高阁楼里。 蒲叶踢了踢汾坷的小腿,眼皮一掀,露出一些无可奈何的神情来,“想说什么,全部说出来,今天我也听听,你对我,到底有多少不满。” 经历了这么一系列的事情。 汾坷完全冷静下来。 他懒得去理会蒲叶。 “我知道,对你而言,最熟悉的人,永远是十三重天的彼此,一个不能多,一个也不能少。”蒲叶眼皮一掀,问:“我平素对瑶瑶,对灵灵如何,这个时候,你就全忘了?” “就你关心她们两个,其他人就都默不作声,袖手旁观了?” 汾坷:“少给我扣帽子,我何时这样说过,就今天的事论,魔宫左右的侍者那么多,你为何就差遣灵灵?是不是瑶瑶在那里,你还得让瑶瑶给她上茶?” 蒲叶呼出一口气来。 他闭上眼,沉默了一会,而后对琴灵道:“灵灵,今日的事,确实是我思虑欠周,在西边待久了,嘴瓢的毛病,也还是没能改掉。” “但我今日,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落渺,是扶桑的道侣,是弟妹,而你和瑶瑶,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孰轻孰重,我心里自然知道。” 琴灵看了看他们两个,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情愿再跟九重天打一场,也不愿意面对这样的场景。 “我知道。”良久,她轻声道:“其实没什么可吵的,你们知道我的性子,我只是对落渺当年一事没那么感兴趣,蒲叶和顾昀析和落渺都认识,我凑上去,反而突兀,便没有说话。” “包括后头,蒲叶喊我,也只是一件小事罢了,我没有放在心上。” “对落渺,我确实没什么别的感情,只将她当做扶桑的夫人,该有的客气,不会少她,但若让我像对瑶瑶一样对她,自然也不能够。” 汾坷临走前,也吊儿郎当地拍了拍蒲叶的肩,道:“弟妹和妹妹,分清一些,我十三重天,可没有第三位神女殿下。” 说到底,也还是落渺的身份尴尬。 少神,外人也会称一声神女殿下。 ———— 扶桑一行人住了下来。 整个十三重天,只缺了伏辰和墨纶,前者镇守天渊,后者因为妖界将开焚元古境一事,忙得不可脱身,便没有来凑这个热闹。 一眨眼,百花会将近。 百花会百年一开,从开始到结束,历时六日,做东者皆为才情出众,身份高贵的未婚女子,届时,诸界少男少女都会赶赴,也是许多名门世家挑选儿媳孙媳的最佳场合。 这一次,轮到琴灵做东。 她有着神女的头衔,又把握着魔界之主的实权,本体是上古不死鸟,血脉强横尊贵,许多人,包括一些隐世许久的古老家族世家,收了她的帖子,也自会给这个面子。 因此,格外盛大。 魔域隐隐热闹起来。 日子一天天临近,琴灵仍未有任何举措,地址没定,布置没下落,就连提也没提起过。 二月二十三,魔域已进入春季,但气温仍停留在冬末。 明粹宫院子里的那口小池,也依旧覆盖着一层薄冰,但里头的荷花却因为日夜吸收余瑶的本源气息,开得无比旺盛。 下月末,便是百花会开的日子。 余瑶去主殿找琴灵。 恰巧凌洵也在。 她将自己手里的描金帖子轻飘飘落在红木桌上,葱白的手指摁在上面,问:“你这地址,就只粗泛到写一个魔域,范围那么大,人家上哪找?” “这选址,布置,期间的食住安排,你心里有成算了嘛?” 琴灵愣了一会儿,半晌,大梦初醒般地捂了捂额心,道:“这段时间事太多,我都将这事给忘了。” 余瑶:就知道是这样。 “我对魔域也不熟悉,看了看地图,山多水少,适合举办百花会又离魔宫不远的地方,只有西南边的一小块地。” “我也看了下,那里确实不错。”这段时间,凌洵这个甩手掌柜也被捉回来应急,日常就是头疼又无奈,这个时候,难得开了口。 午后,琴灵和余瑶去看了西南的火神山。 这才将举办地点真正确定下来。 夜里子时,星空浩瀚,闲了一个月,各自闲散的几人再次聚集在一起。 余瑶睡眼惺忪,拽着顾昀析的袖子亦步亦趋,眼睛都睁不开。 冷风一吹,她哀嚎一声,从顾昀析的宽袖后探出半个脑袋,要多不满,就有多不满:“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啊?” 白天不行么。 这个时候,她才睡下半个时辰不到。 蒲叶十分稀罕小神女这幅模样,非得过来逗弄几下,“瑶瑶下凡渡一个劫,倒将人间的习惯学了个七不离八,一入夜,就得睡,一到时间,还得吃膳食。” 余瑶又将脑袋缩了回去,随他挖苦。 “阿姐,不若我将你送回去,这里没什么大事,你回去歇着也不碍事。”尤延凑过来,看着余瑶揉眼睛,有点心疼。 “来都来了,还是做完了事再回去。”余瑶伸手,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肉,“呐,现在清醒了。” “余瑶。”身侧的男子蹙眉,声音清冷,带着一股子危险的警告意味:“手拿回来。” 余瑶噎了噎。 其他人都在看周围的地势,没怎么关注这边,余瑶手缩回来,捏着他流云一样的袖摆,趁着侧身的时候,她踮脚,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下次,别那么凶,尤延都不敢跟我搭话了。” “好歹,也给我留些面子。” 顾昀析漆黑深邃的瞳孔里翻涌着滔天浪潮,他不轻不重地扼住余瑶的手腕,眉峰蹙起,声音隐有暴躁,但又勉强被压制了下去,他问:“看着他,就清醒了?” 余瑶被问得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 “尤延啊,你知道,我和他就一直是这样的……” “不行。”顾昀析打断她,“我小气。” 凉风,深夜,男人的声调平缓,但又带着不容人拒绝的意味。 余瑶立刻投降,拉着他的手左右荡,声音尚带着些许困意,显得格外的软,像是在撒娇一样,“那我下次,下次注意一些。” 顾昀析从胸膛里挤出一声嗯字来,而后不紧不慢地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冰凉的脸颊上,一字一句道:“我给你摸。” “怎么摸都行。” ※※※※※※※※※※※※※※※※※※※※ 新的恋爱副本要开启了。 后面,我看情况加更。 第 79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80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81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82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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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进屋,将好不容易肯露头的粹粹连草带盆地抱出来,粹粹显然感知到了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小小的叶片一会转向夙湟,一会转向汾坷,不知所措。 夙湟伸出纤白的手指,轻轻抚了抚叶片上的细小绒毛,感知了下它离彻底出世还需要多长时间,就收回手挪开了目光。 “照顾好她。”她低声嘱咐,头上的玉簪在阳光下,映出七彩的琉璃光泽。 汾坷也跟着逗了逗盆里的小嫩芽,眼睑微敛,道:“粹粹也是我的骨血,放在我这,你放心。” 夙湟颔首,琼玉一样的脖颈微侧,她道:“那我便不多留了,免得闲人误会。” 汾坷眼皮一跳,他放眼远眺,问:“我们这样的关系,还怕旁人误会?” 误会什么。 准夫妻。 “汾坷,我跟你不一样。”夙湟俏脸寒霜,她一字一顿道:“我是要成亲的。” 汾坷愣了一会儿,才意会到她话中的含义。 他的脸,一下子黑了个彻底。 “夙湟,你我成亲的事,可是你先提的,现在什么意思,突然反悔?”他抱起又将自己缩起来的粹粹,“粹粹得跟着我,她离开我,没法顺利出世。” 夙湟看了他一眼,居然意外地松口了,她有些疲倦地点了点额心,话语干脆:“可以,粹粹先放在你这养着,待取来神土,她也该出世了,幽冥泽暂时有我管着,等她什么时候成长起来了,再送回来吧。” 说完,她就要走。 汾坷再一次扼住了她的手腕。 “你这话什么意思,粹粹你就不管了?” 夙湟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就是因为粹粹,才决定和我握手言和的吗?现在粹粹归你,你也不必勉强刻意,我夙湟还未沦落到需抢别人姻缘的地步。” “我不会再动合并天族的念头,但其他的事,再有不合,你我便只能刀剑相向。” 夙湟抽出长刀,一刀横天,飞沙流转,一朵玉莲升起,又在空中消散,美人身影淡去,走得利落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汾坷手掌上还惨留着她腕上的温度,带着淡淡的幽冥花香。 这些话,其实恰是他的心里话。 夙湟说得没有错。 只要孩子留在他身边,只要幽冥泽不打天族的主意,他巴不得早些和夙湟撇清关系。 但现在,夙湟说的那些话,那些字眼,怎么每个都像是针,一针针扎在他身上,刺刺的痛,可以忍受,但不舒服,不习惯。 而随即,汾坷发现,粹粹也开始不理他了。 粹粹是汾坷给取的小名。 寓意,纯粹,肆意。 “小家伙还挺有脾气,也不知像了谁。”汾坷无可奈何地拍了拍毫无动静的花盆,叹息似地说了句。 ———— 百花会第一日,余瑶帮着琴灵布置了一下比武台和音律站台,随后,她的院子了也迎来了一些熟人。 夏昆是跟着西海龙王来的,父子两,一个粗犷,一个清俊,手里提着一大堆龙宫特食。 放下手里的东西,西海龙王冲余瑶抱了抱拳,又说了几句闲话,就去了隔壁顾昀析的院子里拜见。 夏昆留得久了些。 余瑶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来时,不知道给小神女带些什么,想起在人间时,小神女是十分喜欢人间美食的,便带了些龙宫特色,希望小神女喜欢。”隔了这么久,两人再次见面,夏昆的气息比从前强了一些,面部线条也更立体,只有声音,依旧温柔得像春风。 还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余瑶笑着接了过去,眼睛弯成了两轮月牙,她道:“这个就很好了,我很喜欢。” “小神女喜欢就好。”在修炼时都魂牵梦萦的人,此刻活灵活现出现在眼前,容颜精致,声音温柔,才结束修罗模式训练的夏昆突然就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想抱抱她。 夏昆的食指动了动。 他笑着,很快将浮在眼底的情绪压了下去。 “夏昆,你可来得太及时了。”余瑶小脸一垮,变戏法一样,她语气有点儿幽怨。 可爱得很。 夏昆抿了一口茶水,是苦的,还有莲子特有的清香,便知道,她往茶里放莲心的习惯依旧没变。 “怎么了?”他声音清润,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余瑶伸手指了指隔壁的院子,嘴一撇,压低了声音跟他抱怨:“东南西北,从早到晚,前来拜会的人就没停过。我这边的茶,煮了一下午,都没人来喝,隔壁冷板凳,还好多人排着队的上去。”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她托着腮细声细气和他说话的样子,和在人间时没什么差别,不端架子,也不怕他笑话,夏昆眼睛里像是沉了一颗闪亮的星星。 他端着茶盏,又喝了两口,只觉得那一股苦意像是到了心里,可出口的话语,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没事儿,我陪小神女,等天黑了,他们就都该散了。” “明日音律和比武,小神女也会上场吗?” 余瑶点了点头,手指头点在干净的小桌上,她眼睛黑白分明,灵动又温柔,“晌午的音律,会上场的,比武就算了,那真不是我的强项,一招被人轰飞,废神的称号,就真要彻底响彻六界,捂都捂不住了。” “那是他们没接触过小神女。”夏昆看着她,认真地道:“接触过小神女的,都会很喜欢,不会因为外界的闲言碎语而让这份喜欢变了味道。” 就比如他。 余瑶眨了眨眼睛,慢慢地笑,而后问他:“百花会上,有没有看到属意的女子?我方才听西海龙王说,你同族的堂弟都已完婚了,这是在催你呢。” 说起这个,夏昆格外的无奈。 “找个自己喜欢的,哪里有那么容易。”他摊了摊手,苦笑。 余瑶侧首,安慰他:“没事,现在不比人间,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挑,循序渐进,不要着急。” 夏昆才要说话。 就听见篱笆门被人挑开的声音。 男人身姿颀长,懒洋洋地靠着藤条站着,侧脸被晚霞的光蒙上一层澄亮的橘光,分明是危险而不好接近的人,此刻,却诡异的生出一种温和无害的感觉来。 “问大人安。”夏昆起身,不卑不亢地问安。 西海龙王还在外面等着夏昆,他便先向余瑶和顾昀析躬身告辞。 “还看入迷了?”顾昀析不紧不慢地走到余瑶跟前,见她还看着夏昆的背影,面色登时就不太好看了,他伸手,不耐烦地蒙住了余瑶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掌心中颤动,他抿了抿唇,“不准看。” “你那边那么多人,我这冷冷清清的,好不容易来个人,还不准多说两句了?”余瑶有些好笑地问。 等人彻底没了影子,顾昀析才慢腾腾地放下手掌。 “有时间看他,还不如多看看我。” 余瑶扯了扯嘴角,和他说起正事。 “明日音律之争,琴灵早些时候来给了我刻我名字的竹签,我的意思是,比武这块,我就不掺和了。” “不掺和,怎么拿第一?”顾昀析俯身,突然有些意动,亲了亲她的发顶,而后慢悠悠地道。 “我不……” 余瑶那个不想还没彻底说出来,就被他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指骨,她抬眸看进他的眼底,似有不解。 “方才那群人喋喋不休,强烈建议,这次百花会比武排名第一的人,不论男女,皆可入我门下,当三个月的弟子。” 余瑶眼皮跳了跳。 “你若不参赛,未来三月,不论走到哪,都有人跟在屁股后头缀着,我得教他术法,传道受业,为人解惑,我会不开心。” 说到这,他甚至罕见的现出一丝委屈来,“那些人就是想让我带着去焚元古境寻找机缘。” “阿瑶,他们都在利用我,我很不喜欢,但是你说不能发脾气。” 余瑶瞬间不行了。 她咬咬牙,道:“我去。” 顾昀析眼里划过笑意,他长臂一伸,将人揽过来,道:“带着上霄剑上去。” 余瑶:还能这样? 第 85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86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87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88 章 汾坷拉着夙湟一走, 素日和余谦玩得好的几个就凑了上去,其中一个拍了拍余谦的肩,语气有些微妙, 带着些看好戏的意思, “跟这位争, 怕是有些困难。” 余谦神色淡淡, 并不觉得气闷,他道:“何必要争,夙湟那样的女子,又岂是随意任人争抢的对象。便是这桩事不能成, 结个善缘, 也是好的。” 这话倒是实在。 “只是为难了秋女。这汾坷神君,倒瞧不出是个风流性子,美人榜前三,可有两位都同他扯上了干系,艳福着实不浅。” 余瑶和琴灵恰巧离他们不远,把这些话尽收耳里, 当下, 也不知该露出怎样的神情,琴灵压了压嘴角, 问余瑶:“汾坷方才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两人不会当场就给我打起来吧?” 余瑶摇头:“那倒没有, 不过我瞧着,汾坷像是对夙湟对了心的样子, 两人因为血脉的事, 起了争执, 这两天一直闹得不愉快, 这会,应该是解释去了吧。” 琴灵觉得有些稀奇,她看了看汾坷院子的方向,哑然失笑:“他那样骄傲的性子,居然也会有上赶着同人解释的一天?” “所以说是上了心的。”余瑶挽着她的手臂,愁得直皱眉:“他们两个若是真在一起了,麻烦可不算小,说到底,幽冥泽也还是太危险,需要时时刻刻盯着,还得防止天族暗中动手脚。” “主要是我想不明白,这两个在凡间闹成那样了,生死之仇啊,说化解就化解了?”琴灵理解不了。 余瑶倒是听汾坷说过,她道:“他们两个都是心大的,陈年往事懒得计较。而且汾坷分离出次身要封印夙湟在先,夙湟恰在这个时候觉醒了记忆,震怒之下,将他腰斩,汾坷主身阴差阳错,愣是又将她封了那么多年,这笔烂账,不管怎么翻,都扯不清楚的。” “他们两个又都是率性而为的性子,远没有那许多顾虑,动了心,有了孩子,想在一起,那便在一起了。” “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这倒也是。”琴灵略感慨地应了一句,又将话题扯到方才结束的音律之争上,她道:“你们这一轮,胜出的四个,便不再比了,根据比武上的名次,再由评审结合两轮的表现,分出个一二三四五来,男子那头分个榜,女子也单独分一个。” “这样,就会出现两个第一。” “那些老头的意思是,看帝子的意愿,选择其中之一,或者他心情好,两个都带着,那是再好不过了。” 余瑶认真听完,将鬓侧的碎发挽到耳后,露出白净的侧脸,她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个第一,真像烫手山芋一样。” 她手指微弯,眼睑微垂:“现在来看,比武之中,有夺冠希望的,夙湟算一个,清源一个,秋女一个,方才那个余谦,也不是省油的灯,哪一个对上,都够呛。” “还有许多隐姓埋名并不显山露水的世家培养出的后嗣,黑马一跃而起的现象在往届屡见不鲜,瑶瑶,非我长他人志气,只是你伤弱之躯,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同人比武。”琴灵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吧。”余瑶有些神秘地凑到她耳边:“我有对策的。” “顾昀析不想收徒,那就无人能成为他的徒弟。” “没有谁能强迫他。” 琴灵看着她泛着点点桃花色泽的小脸,突然笑了一声,道:“别人都说是你好运,得了顾昀析全力培养,我现在倒觉得,是顾昀析运气好,方让我们小神女如此维护,满颗心都落在他身上。” ———— 又过了一会,太阳向西挪移,隐入云层之中,广撒遍地的柔和光晕也收了回去。 天空渐渐暗下来。 像是要下雨的模样。 汾坷和夙湟悄无声息出现,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 比武即将开始。 余瑶在众人的目光下,素手微松,那根代表着自己身份的竹签就啪的一声,掉进了盛满了签子的竹筒里,周边不少人看她的目光,都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以往,她是直接略过比武这个环节的。 高居美人榜第二第三,也只是因为这个身份,不得不给些面子。 这还是第一次。 江沫沫站在清源身侧,眼也不错地望着这一幕,问自己的兄长:“余瑶这是什么意思?她想拿这个第一?” “多半是了,总不会是只想着凑个热闹。”清源十分冷静地跟她分析:“小神女本体上的伤,大家都知道,我感应了下她的灵力,十分有限,她对上你,没有希望取胜。” “但有一点,你需记着,点到为止即可,若真伤了余瑶,你且看看,今日收不得场。” 江沫沫咬了咬下唇,有些倔强地转过头,没有吭声应话。 点到为止是百花会的规矩,根本不需要别人来再三跟她强调,先是她父亲,再是清源,从来时就开始说,越说,她越不满。 一个废人罢了。 还没有半分自知之明。 清源大约是知道她的性子和小脾气,他声音软和了些,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帝子和神女的关系那般好,你若真想留在帝子身边,自然要和她处好关系,我们沫沫是聪明人,知道该怎样做的,是吗?” 江沫沫十根青葱一样的手指甲险些崩碎。 她想留在帝子身边。 也想帝子眼中只她一人。 以她江家嫡女的身份,以她自身的才能修为,无论哪一样,但凡能引他侧目,她都会觉得无比欣喜。 可,她接受不了,那一天,那人回眸,是因为她对余瑶的讨好和殷勤。 就输在一个身份,就输在不是神女。 江沫沫忍耐地闭上了眼,纤长的睫毛上下颤动,半晌,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对清源道:“哥哥,我不会乱来的。” 清源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比武也跟比音律一样,分个三四五六等,前面开始的,都是些小辈,纯粹来凑个热闹,余瑶还看见一个十岁的孩子,提着比自己人还高的剑就上去了。 他的对手,也是啼笑皆非,轻飘飘将人好好地扫下去了。 这一次,余瑶抽到了五号比武台。 她提气,跃上比武台。 并没有抱侥幸心理。 到了第四场,上台的,基本上都是排行榜前列的人物,不论男女,都不是省油的灯,想要不战而胜,十分困难。 周围寂静了一瞬。 汾坷身侧,夙湟漫不经心地瞥了瞥自己抽到的竹签。 一个用五彩玄纹勾勒的“伍”字,显露在眼前。 亮得甚至有些刺眼。 她美目里蓄着些旁人难以察觉的笑意,问身边不动神色偷瞥的汾坷:“这一场,我若是无法控制力道,伤了她,可怎么好?” 汾坷生怕她认真,有些紧张地跟她比划:“你力道放轻些再轻些,瑶瑶就是个花架子,不经打的,你随意荡出些力道,将她扫出比武台就行了。” “你别真跟她打啊。” 夙湟难得现出笑意来。 “行。” 她的声音不是那种缠缠绵绵的撒娇语调,相反,干脆利落,又带着些冷意,像是一种命令,生生拉开了与人的距离。 换做以前,绝对是汾坷欣赏而不心悦的类型。 但现在听着,又觉得哪哪都好,比谁都好。 难道有了孩子之后,连审美都反了吗? 夙湟一步踏出,就已上了比武台。 余瑶没想到上来的会是她,露出了些惊讶的神色。 “小神女。”夙湟有些犹豫地问:“我们,怎么打?” 余瑶压了压唇角,认真道:“浣浣,你别放水,全力发挥自己的实力,我受不住了会跟你说。” 夙湟头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姑娘。 又傻气又软乎。 “我无意成为帝子麾下一员,对这个美人榜的排名,也不是十分在意。”夙湟走近,笑着捏了捏她圆圆的小脸,带着些亲近的笑意,道:“让出的这个名额,就当是我提前给瑶瑶的生辰贺礼了。” 余瑶从喉咙里疑惑地嗯了一声,还未消化掉她话里的意思。 然后就看见夙湟轻飘飘站到了在比武台边缘,下一刻,像是没站稳一样,一个踉跄,稳稳落到了地上。 漫天唏嘘声响起。 余瑶也懵了一瞬,她听到评审位的蒲叶十分淡定地宣布:“这一场,余瑶神女胜。” 余瑶从比武台跳下来的时候,清清楚楚地听见一人小声嘀咕:“别人我不知道,但蒲叶神君这个脸皮,确实是越来越厚了。” 余瑶:“……” 谁都能看出来,夙湟确实是在放水。 第二场,余瑶对上了秋女。 秋女眼尾描着一抹绯红,美得不可方物,她素手微扬,整个比武台上,霜寒飞快漫延,天空中,暗色越积越浓,到了最后,像是被人泼上了浓墨一样。 比武台内,秋女风情万种,她侧首,露出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来,“小神女很想拿第一?” 余瑶点头,抿了抿唇,不加掩饰地道:“想。” 秋女莞尔,她拍了拍手掌,漫天的霜花缠绕到花枝和藤蔓上。 余瑶绷紧了身子,随时准备迎击。 结果,秋女身体腾空而起,又像似秋叶一样的飘落到地面上,她的声音娇柔,每一个字眼,都能勾起人心底的保护欲,“初次见面,送小神女一礼,希望小神女喜欢。” 这一礼送得余瑶有点儿懵,直到秋女落到地上,默默地隐去身形,她才跃下来,问琴灵:“秋女呢?” “走了。走之前让我转告你,等你拿了第一之后,再找她庆祝即可,谢字,就不用多说了。” 余瑶:“我不认识她啊。” “这还是头一回跟她接触。” 早听蒲叶说起,秋女做事随性,来去如风,今日上场,可能就是图个乐,不想比了,就下场了。”琴灵也想不通。 余瑶下意识朝蒲叶的方向看了看。 夙湟放水,那还好说,毕竟是以后将成为她嫂子的人,她本来就不在乎这个,看在汾坷的面子上,放个水,能理解。 但是秋女。 跟汾坷还有一段牵扯不清的天道姻缘。 这份好意,余瑶收起来,十分心虚。 “算了,等比武结束之后,备一份厚礼去瞧瞧她。”余瑶摁了摁眉心,低声道。 接连两场胜出后,还剩最后四轮的对决。 余瑶扫了扫其他场次获胜的人,心里大概有了个底。 接下去,可能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余瑶遇上了余谦。 那个给夙湟送相思曲的世家少族长。 余谦冲她抱拳,称了声小神女,道:“比武开始,刀剑无眼,小神女若是受不住,请直言,谦立刻收手。” 余瑶颔首,神色认真,道:“规矩你我都知道,开始吧。” 余谦不再多话。 他招手,一个阵法在脚下成型,他手一招,长戟横空,比武台外的禁制感受到压力,一层接一层的亮了起来。 长戟直刺到跟前,带起的劲风吹得余瑶衣摆泛起一圈海色涟漪。 就在台下观看的诸位以为胜负将分的时候。 一声清越的剑吟,似从天边而来。 上霄剑出鞘! 于此同时,余瑶睁开了眼睛。 强大的剑气轻而易举地挑开了余谦的长戟,同时将比武台切割得四分五裂,一股强大的威压肆无忌惮地游走,将余瑶牢牢护在身后。 是一种分外明显的保护姿态。 暴雨在此时倾盆而下。 台下鸦雀无声,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评审台正座上的男子,黑眸,墨发,姿态懒散,唇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他那副模样,无疑证实了在场诸位心中的猜测。 难怪。 余瑶敢上场。 秋女远在山巅之上观望,瞧见这一幕,弯了弯唇,声音轻灵:“明目张胆护短的男人,果真是帅气呢。” 白色小兽蹭了蹭她的脚。 秋女便蹲下身,拍了拍它的头,手指了指评审台上的位置:“看见了吗?鲲鹏帝子身边坐着的那个,晚些时候,就要带着小神女来向我致谢了。” “用一个人情,换一个神君。” “说来,还是我赚了呢。” 第 89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90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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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哥,你跟从前不一样了。”温言声音很小,带着股子软意,像是说情话一样,“从前,你是天族三皇子,身边总是有许多红颜知己环绕,你那时候很忙,从不会这样温和地同我说话,我总觉得,你心里像是没我似的。” 云烨愣了一下,旋即宽和地笑,他眯了眯眼,随着她的话,想起了从前金玉环绕,尊贵无匹的日子,而这一切,现在都没了。 他现在像个过街的老鼠,好容易得了避身之所,小心翼翼地躲着,轻易不敢露面。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余瑶。 “言言,从头到尾,与我订婚之人,定下的都是你,我心里怎么可能没你?”云烨说得情深,他纵容地笑着,又似无可奈何地点了点温言的鼻尖,道:“你啊,就是容易瞎想。” 温言睫毛微颤,低着头,一副害羞的模样。 云烨这才放松下来。 他抬头远眺,隔着久远的距离,看到跟在顾昀析身后的窈窕身影,忍了再忍,才克制住自己气息没有波动外泄。 这个女人,他早晚要彻底废了她的修为,百般折辱,让她感受一下从神坛狠狠跌落的滋味。 但现在,还需隐忍。 万人瞩目之下,顾昀析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酒楼方向,印着银辉的宽袖如水般流动,他白得透明的手掌重重地印在半空中,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一样,漫天的光影倒流,天地之间,异象重重,光怪陆离。 阵阵仙乐传出,顾昀析侧目,声音冷厉:“封闭五感。” 余瑶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蒲叶和汾坷等人稍好一些。 而其他人有的不听信,仗着距离远,不以为意,偏生修为又不够,很快就被那仙乐诱惑着一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十分邪气。 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马上有人嘶的一声,捂住了口鼻,不敢再直视天空中飘落的洁白花朵,也不敢再贸然转动身子,去寻找仙乐的源头。 过了半晌,顾昀析蓦然收手,长身玉立,清隽无双,他低眸,见余瑶还闭着眼,编着的几条小辫子上,沾上了好几片滢润的花瓣。 怪傻气的。 他眼里流泻出微不可查的笑意。 焚元古境开启之后,顾昀析等人首当其冲被卷入了巨大的空间漩涡之中。 余瑶当即睁开了眼睛,没有反抗地放松了身体,知道他们这是进入了焚元古境的内部空间。 场景转换,曜日变成黑夜,星月滢光交相辉映,衬得一片黑幕像是蒙了层青胧的晨色,与外界不同的是,这里的月亮圆一刻弯一刻,给原本就静谧的空间增添了几许神异。 余瑶飞快地看了下周围环境,发现他们在一棵古树下站着,古树高达千丈,遮天蔽日,树冠撑开,就像是一个巨人,向着天空张开了长臂。而巨树周围,都是交错缠绕的藤蔓和荆棘,根根尖刺在夜里也泛着寒光,稍往远看,是一个面积不小的水潭。 这个地方,有些熟悉。 像是曾经来过。 又不能够确认。 主要是这棵树,辨识度实在不低。 余瑶记性十分好,她稍一思索,就寻到了相关的记忆,又不太敢确认,因此下意识地仰着小脸,拽了拽顾昀析的衣袖,蹙着眉尖问:“这是巨像神坐化的地方吗?” 汾坷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巨树,摇头:“不像。” “瑶瑶怎么会想到巨像神?”蒲叶见识过余瑶毒辣的眼光,并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问了问她的依据来源。 余瑶抿了抿嘴角,手掌心里托起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目光在那棵巨树上来来回回游移,心中的不确定随着吻合的特征越来越多而减少,到了最后,她的口吻比起方才,又多了一分笃定:“我修炼不行,析析就抓着我狠补古籍古典,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看着书页纸张就犯头晕,但也实实在在记下来一些东西。” 她顿了顿,道:“传闻,巨像神在世时行事低调,难觅踪迹,爱好在六界之内行走远游,没什么好友,也没什么人见到过他的真容貌,外界因他巨像神的称谓,推测他的真身乃是一座巨石像,但我看六道录中的记载,发现真相并非如此,他的真身,是一棵巨树。” 听到这,几人都十分默契地看了一眼扶桑。 扶桑正在揪着落渺碎碎念,那副模样,也辨不出是无奈更多,还是纵容更多。 察觉到几人的目光,扶桑看了巨树两眼,摇头,道:“按理说,坐化过去的神灵,就算化为本体,也该是一颗仙种,埋在土里,沉寂几十百万年之后,抽出类似于神草的植株。” 按理说,是不会有纯粹的本体存在,几十万年之后,仍青葱翠嫩,宛若活物的。 余瑶蹙着眉尖冥思苦想,她下意识地望向顾昀析,男人面容清隽,闲散公子模样,面对她的求助,他只挑了挑眉,骨节分明的长指点了点太阳穴的位置,声音清冷,音节清晰:“自己想。” 余瑶乖乖地哦了一声,侧过头,又盯着暗夜中那棵巨树观察。 她的样子有些乖巧,看着既精致又可爱,不似在外边人面前表现出的落落大方,高贵得体,夙湟有些抵挡不住这样的反差,忍不住对汾坷道:“瑶瑶一直都这样乖巧听话吗?” 说自己想就自己想。 汾坷看了余瑶一眼,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他压着声回:“你再多与我们相处一段时日便懂了,瑶瑶和昀析是这种相处模式,从小到大,都这样的,昀析说让她自己想,她便是从白日到夜深,不眠不休,也得将问题想出来,倔得很,就为了昀析能夸她一句。” 说着说着,汾坷的话语里便不可控制地带上了明显的酸意:“只是,我们没有这种待遇。” 夙湟好看的眉眼舒展,她眼瞳里流出几分笑意,道:“瑶瑶眼光不错,一挑,便挑了个最好的。” 这样毫不含蓄的夸赞。 让汾坷的脸险些当场就垮下来。 蒲叶笑着对夙湟道:“没事,你是女皇,多的是机会慢慢挑好的,眼光不必拘泥在一人身上。” 汾坷抬眸,瞥了他一眼,认真道:“焚元古境结束之后,你就尽快回西天吧,你出来这么久,门下的徒弟该要担心了。” 蒲叶似笑非笑:“这是恼羞成怒,要赶人了?” “不过照我说,你这魅力,确实降了不少,这回恢复过来,我都没见有小姑娘围着你转了。” 夙湟微微挑眉,问:“从前,总有人围着他转?” 蒲叶笑了两声,道:“从前他长得俊,战力又强,十三重天,就数他最有名气,那些小姑娘嘛,喜欢他这样的,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算是错付了。” 汾坷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 他那个时候,光一天到晚捣鼓着怎么封印她了,自然没有那个空闲和精力,去谈/情说/爱。 又过了一会,余瑶还没理出完整的思绪来。 尤延担心神草被人捷足先登,开口建议:“阿姐,不若我们先去找神草吧,天族那群人手里还有残图,我怕去晚了,就没了。” 他说得有道理。 事有轻重缓急,他们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无暇神草和千秋神草。 余瑶才想点头,余光就瞧见了黑暗中被月光沁得发亮反光的树叶,她像是被控制了一样,足尖一点,轻飘飘跃到树干上摘下了两片绿叶。 叶脉纹路清晰,入手温热,像是在外面铺了一层易碎的琉璃,余瑶有些诧异地出声:“怎么是热的?” 那两片绿叶却像是遇到了克星一样,在她的手掌中蜷缩起来,化成了两滴水,又慢慢的成了点点光影,萤火虫一样飘远了。 “我们被困住了。”余瑶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理顺了一些东西,她抬头,细嫩的手指头指了指头顶的天,又指了指身后在风中簌簌抖动的巨树,道:“这些都是幻象,我们现在,在巨像神营造出的空间里。” 说完,她走到顾昀析跟前,眼眸眯成了两轮弯月,腮帮子微鼓,有些骄傲地说:“我都想明白了。” 那副神情,活脱了像要糖吃的小孩儿。 顾昀析懒洋洋地揉了揉她柔顺的发丝,声音低醇:“比我意料中的快了一些,不错。” 一听他们确实找到了巨像神的坐化地,尤延也不催着离开了。 巨像神,同他们一样,是远古时期的先天神灵,修为不可估量,真要能得到他留下的机缘,那它的价值,不会比神草小。 毕竟神草,也是由先天神灵的肉身和灵魂凝聚而成的。 巨像神坐化后留下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差很多。 只是,怎会如此容易?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们还没开始找东西吃,就有个馅饼,哐当一下自动送上了门。 惊喜之余,也有迟疑。 不太敢接这份大礼。 “天族的人被传送到了南边,离神草的位置很远,短时间内赶不过去。”顾昀析见余瑶有些意动,但又不敢在这里多费时间的样子,慢悠悠地安抚她:“巨像神的机缘,适合扶桑,也适合你,留下来破局,不是坏事。” 巨像神的本体是巨树,掌管修复与生长之力,对扶桑和余瑶都有不小的好处。 “神草不一定能找到,这个机缘,却是实实在在的。”夙湟也说了自己的看法。 也是多数人的意见。 余瑶看了顾昀析一眼,问:“天族之人,是按照我们之前说的路线在走吗?” 顾昀析眸色深深,半晌,颔首,吐出一个字来:“是。” 余瑶便不再犹豫,她拉过顾昀析的小指,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道:“那便开始破局吧。” “幻象对我来说,影响并不大,我若有什么发现,会第一时间知会你们。大家注意听,务必保证自己的安全,幻象空间若是实在排斥,记得不要强闯,停下来告诉我一声。”余瑶认真地道。 哪怕巨像神和他们一样,都是先天神灵,留下的机缘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给他们,一般这样的情况,它主动现身,肯定已有了中意的传承人选。 只是这个传承人,能不能通过他的考核,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也不可能随便来个人,就能将这天大的机缘收入囊中。 “我不进去。”顾昀析掀了掀眼皮,一派懒散怠慢,“这巨像神的意念,有些怕我,我再深入,所有的幻境都会崩碎。” 这里头的机缘,谁也得不到。 蒲叶不经意看了他一眼,神色晦暗莫名。 汾坷噎了好一会儿。 光是靠意念比拼就能碾碎巨像神幻境的人,是不是有点太可怕了。 这样。 下次他再激动。 谁还敢去劝他。 ※※※※※※※※※※※※※※※※※※※※ 晚了些,身体不太舒服,谢谢大家的关心,我要去睡觉啦。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评论前三十,有红包。 第 97 章 余瑶料到, 巨像神的考验并不会太简单,因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朝前走。 她的本体是黑莲,莲静心明心, 幻象在她眼中,多多少少都能现出端倪来,但巨像神的修为毕竟高她太多, 她渐渐的, 也蹙起了眉尖, 往往要很小心谨慎才能抓住细节, 辨别出不同来。 这幻象空间和他们一开始想象的又不太一样, 并不是群体闯关前进模式, 几乎是在顾昀析退出这里之后,空间内部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聚在一起的几人都凭空消失。 此地只剩下余瑶一人。 周围静得有些可怕。 明明迎面有暖风拂动余瑶的鬓发, 身后的巨树叶片却像是静止了一样, 一片片缀在枝头末梢, 像是水晶浇筑而成, 画面呈现出一种诡异扭曲的华美。 从哪里开始破局。 如何破? 巨像神到底想表达、考验些什么? 余瑶并不如何惧怕, 只是莫名的有些心慌,像是突然有什么东西爬上了她的脊梁骨, 一路乱窜游走, 惊得她手上很快起了层小疙瘩。 她的直觉十分敏锐,下意识地就侧身躲过了擦着耳边而过的柔风,她手一招, 上霄剑凌厉的剑气朝着虚无处重重斩下。 斩了个空。 又是诡异的寂静。 余瑶目光从左扫到右, 就连树隙里也细细地观察过了, 愣是没看到半个活物。 一棵古树静静伫立, 遮天蔽日,仿佛千百万年来都是如此,从未改变过。 余瑶在原地停留了好一会,眉尖越蹙越紧,最后拿着嗡嗡抖动的上霄剑,在不在流动的水潭边盘坐下来,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幻象中,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危险而不明智的。 可余瑶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 有时候,幻象之中要体现的,往往是沉在光怪陆离表象之下的。 这个时候,巨像神显然不会是想要和她硬拼修为。 用心感受,方是破局之道。 奇怪的是,沉下心来之后,原本寂静开阔的空间,突然传来了风声,海浪声,以及一些絮絮低语声,很多东西借机涌了进来,它们挤在余瑶身边,时不时碰碰她的手背和脚踝,像是一种无声而警惕的试探。 被碰过的地方钻心的痒。 余瑶知道不能惊动它们。 可是那股痒意,就像是有百千只小虫顺着皮肤钻进了肉里,无数根羽毛在脖颈间、耳侧轻拂,余瑶忍了又忍,自制力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她手指动了动,在上霄剑上摩挲了一下。 就在这时候,一声悠长的叹息声响起,像是隔了无数年的时光,传到余瑶耳里的时候,已经不甚清晰,里头的惋惜和无可奈何之意,却仍旧浓重。 触碰余瑶手腕的东西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飞快地隐匿了起来,乱窜的脚步声成串响起,它们东窜西跳,尖叫声不绝于耳。 余瑶猛的睁开眼睛。 寂静又一次在空间里无声荡开。 方才那么真实的触觉,这会全部消散了,余瑶望着自己白皙光洁的手背,甚至开始怀疑起方才是不是打了个盹儿,单纯做了一场梦。 而方才冥冥之中生出了一些感触,也像是潮水退却般,想要重温,却无迹可寻。 还是差了些。 差了些最关键的东西。 巨像神,到底想让她感悟什么? 那些东西是什么?他变化本体数十万年,又是为了什么? 余瑶有预感,若是她能完全参悟出来,这空间,也就该破灭消除,重新认主了。 再想想。 余瑶咬了咬牙,重新坐了回去,再次闭上了眼睛。 ———— 巨像空间之外,顾昀析长指随意搭在膝头,懒散地靠在粗壮的树干上,银月长衫在夜风中摇曳,他指尖在空中点了两下,巨大的圆门之内,蒲叶飘飘然落到了地上。 顾昀析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个时候出来,并没有表现出意外的表情,他面容清隽,神情沉冷,也不见怎么动作,指尖突然淌出殷殷血迹,蕴着强大的神泽,血液落到地上,立刻就开出了一朵朵绯色的花。 蒲叶跃上枝头,制止了他的动作。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蒲叶一个头两个大,他摁住顾昀析渗血的指尖,神情难得严肃:“昀析,你不能这样。” 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重,在对顾昀析的决议指手画脚,蒲叶又不得不将声音放温和些:“你用自己的血开启禁地之门,严重违反六道规则。你虽为天道,但有些事情,就更得避讳,那一半,还时时刻刻盯着呢。” “你若出了事,天道从此缺失一半,八荒生灵俱灭,六界不复存在。” 顾昀析纯黑的眼珠子转了转,他嗓音凉薄:“我若身陨,将自主填补天道,六界运转如初,不会出乱子。” “焚元古境的禁地既然由我执掌,我如何没有开启的权利?” 蒲叶沉默了一会,问:“其实,神草就是生长在禁地之内,是吗?” “你骗了瑶瑶。” “她最初画的那张图,是精准的,而你给她重新推的,则是错的。” 提起余瑶,顾昀析的神情,才算有了点儿人气,他侧首,长指重重地摁了摁眉心,“别告诉她。” 言简意赅,是命令的语气。 蒲叶在他身侧坐了下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施展轮回术,强行将瑶瑶拉回来;在天道插手的情况下,出手打伤天君;汾坷雷劫,你为了瑶瑶眼里的一颗泪,强硬出手干预;对抗天道,你拒绝回归;来了焚元古境之后,你用大神通,将我们带到古境深处的巨像神坐化地,给送瑶瑶一场造化;现在,又要用自己的血,开启禁地之门,为了给瑶瑶摘神草。”细数完,蒲叶连苦笑都显得无力。 “这些事,饶是我们这些得天独钟,有六界气运傍身的先天神灵,沾上一两件,到最后,都是个身死道消的下场,我不知道你身为天道,会如何,该如何,但这样下去,确实不行。” “昀析,你也该为瑶瑶想想,她是个一条道走到尾的性子,这些年,我遍查典籍,广听佛经,关于瑶瑶的本体,黑莲花的血统,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你也该知道其中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系。” 顾昀析眉峰紧皱,一看那神情就知道是嫌蒲叶啰嗦了,他食指动了动,道:“我知道,又如何?” 蒲叶唇角往下压了压:“她生来带伤,是整片天地对她的压制,你现在,要替她解开这个枷锁?” 顾昀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反问他:“你跟着来,不也是为着这个吗?” 蒲叶脸色险些有点绷不住。 这个年龄最小,偶尔迷糊得不得了的妹妹,他疼的不比其他人少,哪怕知道关于她身世的一些内幕,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这次来,确实也是为了治伤。 但他不希望是以顾昀析的伤,换瑶瑶的健康安全。 这样,日后瑶瑶有所察觉的时候,他作为唯一的知情人,根本没法交代。 “巨像神的机缘,足够她恢复一些了,禁地还是别开了。” 顾昀析淡漠地瞥了他一眼,银月长衫衬得他肤色现出病态的白,他下颚微抬,望着天边的妖月,道:“不开禁地,如何将一路尾随我们的人一网打尽?没有致命的诱惑,他们藏得严实,根本不会露面。” “我真是……”蒲叶气得笑了:“我真的是不知道怎么说你。” 蒲叶将手腕划开,融了一滴精血进顾昀析的伤口上,他面色白了一些,摆了摆手,道:“这么多因果抗在自己身上,早就快到极限了吧,你也不跟瑶瑶说,她的精血于你而言,才是真正的神药。” “若是实在压抑不住了,就去找瑶瑶要一滴精血缓缓……” 蒲叶顿了一下,又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话:“算了,你反正是舍不得,情愿自己扛着。” 顾昀析将手中一物抛给他,同时漫不经心地颔首,语调懒散:“知道我舍不得还说?” 蒲叶又一次被狗粮塞得想剁了自己的嘴。 “现在要瑶瑶一滴精血就舍不得,你若真出了什么事,她孤独终老,孑然一身的时候,你就舍得了?” 顾昀析垂下眼睑,未置一词。 ———— 幻象空间里,余瑶不知坐了有多久。 起初,气不定,心难静,一直被周围的环境和声音影响,后来,就渐渐的进入了状态。 看到了一些破碎的记忆,像是琉璃瓦片一样,悬浮在她的跟前,跃动不止,显得有些活泼。 余瑶手指轻轻点了上去。 眼前顿时陷入一片浓深的黑暗,她看到了远古大战,看到了一颗遮天蔽日的大树,树上缠着藤蔓和牵牛花,他与伙伴们并肩作战,六界生灵的鲜血一蓬接一蓬开在跟前,像是炸起的一朵朵烟花。 余瑶未曾亲自面临那种局面,就已感受到了肃杀的气氛。 她的眉头从头皱到尾。 因为看不到和远古神灵们打得天昏地暗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每一任的神灵,都无比强大,能与他们厮杀得如此激烈的,余瑶一时之间,是真的想不到。 直到碎片最后,余瑶才终于看到了神灵们的对手是个怎样的东西。 浑身漆黑的巨兽,浑身的触须多达一百多根,甩动起来,带起铺天盖地威力惊人的鞭影,两只铜铃一样的双眼,冒着诡异的红光,理智全无,完全察觉不到疼痛一样地往前冲。 它们是为战争而生的凶兽,走到哪里,就要毁灭哪里,一抬触须,一个小镇就彻底消失。 那副场景,看得余瑶不寒而栗。 然后又被抽打回来。 而且那样的巨兽,不止一只,而是上百只,聚在一起,天光都被遮蔽住。 余瑶终于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了。 天族皇脉与幽冥皇脉诞下的后裔。 这般结合之下,生出的孩子,情感淡漠,嗜杀,见血眼红,眼一红即没有理智,只想毁灭,什么都要毁灭。 他们对六界而言,是大杀器,绝对不能容忍之大威胁。 但对于当时野心勃勃的幽冥女皇来说,则是她一统六界,推翻远古神灵们的有利杀气。 那位女皇死前,曾在众目睽睽之下立下遗志。 没有说一统六界,没有说死后的丧仪。 而是一句话:合并天族。 从此之后,历任财神便有了个使命。 封印当世的幽冥皇脉。 不杀,是因为皇脉无辜,若没有吞并天族,挑起远古那样的战乱的想法和念头,那便是无妄之灾,幽冥皇脉也属于天之偏爱的种族,杀她们,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当初那场战争,后世用了许多的笔墨来描写,不光各类典籍上有记载,就连六道录,也专门为它开了新的一页详说。 余瑶看完所有记忆影像,久久没有出声。 那些光影和刀剑,血液与哀嚎,都在脑海中重复。 还有眼前这株巨树,以本体的姿态,屹立在天地之间,不腐不倒,神性仍在。 它在守护。 守护着它所热爱的,放心不下的土地。 “我知道了。”余瑶一步一步行至巨树前,她声音清晰,素手微扬,本命神器碧落灯出现,将整片黑暗空间照得犹若白昼,“我等为神灵,仰赖万物而生,自当守护他们,竭力所能帮助他们。” “他们奉我为信仰,我护他们予平安。” 碧落灯的幽光衬得她一张小脸艳若芙蕖,在巨像神的威压下,她挑着灯的手指节泛出剧烈的白与青,然而脚下的步子,并没有后退半步。 她朝巨树拉了拉裙摆,行了个古老的礼数。 “前辈,请放心。” “——哗啦啦。” 原本像是静止了的巨树,像是解封了一样,被风吹出叶片摩擦的动人碰撞声。 ※※※※※※※※※※※※※※※※※※※※ 最近工作有些晚。 大概都是十一二点更新。 大家别等,早上看吧。 评论前三十,有红包。 第 98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99 章 顾昀析的话一阵见血, 言语下的意思露/骨而危险,深思之后,后背便贸贸然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冷汗。 柴堆上, 蹿起不高不低的火焰,时不时一声炸响,带起一大蓬曳动的火星。 “我觉得,应是还没到这个程度。”尤延有些艰难地出声,他想要反驳,下意识就觉得事情不会一夕之间演变成这个情况, 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去堵那些话。 蒲叶郁闷地咬了咬嘴里衔着的草根,道:“可整件事情捋下来, 也只有这个说法能站稳脚跟,如果是夙湟下的手, 那也就是前段时间的事。” 尤延仍没想到点上,他看了一眼汾坷,斟酌着言辞, “正因为是前段时间下的手,所以才……” 才选择和汾坷握手言和,继而接近瑶瑶和落渺,还送上了残图作为人情。 “尤延。”扶桑捂了捂额头, 看着蒲叶已经懒得开口和他解释的神情,打断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你自己想想,她若是才给出精血,邪魔又怎能在百年之内出世, 为祸六界?” 尤延明白了。 邪魔这种东西, 虽然是为杀戮和破坏而生, 没有丝毫情感,但毋庸置疑,血脉是绝对的强大,没有上万年的精心孕育和照料,根本不可能出世。 所以,不会是夙湟。 如果精血这种东西她都能给天族,那上次和天族四皇子的联姻,就根本不会拒绝。 不是内部的问题。 尤延松了一口气。 “那么,就是上一任的女皇,选择了和天族合作?” 火堆旁,不知有谁开口问。 蒲叶吐出嘴里的草叶,拍了拍酸倒的牙,道:“这个说不准,或许更早。但还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既然夙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为何那卦象上会显示,在未来那场浩劫中,幽冥泽和天族,未损一兵一卒,成为唯二幸免于难的种族。” 汾坷说不准。 他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事情扯到幽冥泽和夙湟的身上,他开口,不论帮着哪边说话,都不合适,怎样都显得屁股歪,于是干脆闷头听他们分析,话格外的少。 顾昀析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即使坐在火堆旁,周围是一丛又一丛的杂草,他的容貌也依旧清隽立体,轮廓流畅分明,言语懒散,带着些许的不耐:“六界典籍上有记载。” “邪魔生性凶残,遇血则眼红,成长起来的邪魔,早已经被杀戮控制了情绪和身体,但骨子里流淌的血液,让他们轻易不会对族人出手,除非被严重激怒。” 更何况,幽冥一族避世而存,鲜少有人能猜出准确的位置。现在,夙湟更是提高了警惕性,外人想要进去,必得得到岛上的长老或者她亲自首肯,一层层刷下来,进出卡得十分严格。 所以在六界浩荡中,他们毫发无损,是可以解释得通的。 “那我错怪嫂子了。”尤延挠了挠头,朝汾坷那边看过去:“哥,我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 汾坷摇头,皱眉,压了压唇:“这个事,等她们回来了,也得说说。” “我问一下,那个秋女,是要一直跟着我们吗?”说到这里,尤延又忍不住歪了一下话题,他扭头望向汾坷:“你不会真想享齐人之福,两个都要吧?” “你能不能少说点话?”汾坷显然没什么心情,但这确实也是个问题,“秋女是来找药引的,因而同路,等找完回来,她应该也还有别的打算,不会一直跟着我们。” “还有啊,别老将我和秋女放在一起,百花会虽然出了点岔子,但那个天道姻缘的事,我们也都澄清过了,这事就此揭过。”他顿了一下,抚额:“夙湟的性子你们不知道,外在冷,心更冷,摆起脸来一天都不带笑一下的,我是真的没哄女孩子的招,你们就别给我添难题了。” 扶桑宽和地笑了两声,手肘碰了碰尤延,让他专注正事,别岔开话题。 尤延便又板着脸,严肃起来:“我就是想问一问,这个秋女,可信吗?等会灵灵和落渺回来,我们说起这个事的时候,还得特意防着她,躲躲闪闪地避让,总有些不习惯。” 可信不可信这个事,还真没人敢说。 这里和秋女最熟的,好像还是和她有一段生搬硬凑情缘的汾坷,然而他也跟秋女不太熟悉,对其为人不做评价。 蒲叶咳了一声,稍微有些不自然地开了口,道:“她跟我倒是挺熟,继续待着的话,也不会出什么差池。” “熟悉就好,这段时间不比寻常,若是我们的猜测属实,天族前段时日的蓄力隐忍,就十分可怕,不得不防。接下来,大家在古境中尽量待在一块,天君那一行人,能在古境解决的,全部都解决了。我预计,出去后不久,六界的太平幻象,也该破了。”扶桑没有深究那么多,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也是现阶段最理性的做法。 顾昀析眼睑微垂,长指搭在膝盖上,道:“瑶瑶这里,需要半个月。” “等她出来,就去摘神草。” “摘了神草,就去围堵天族和锦鲤族?”尤延眼神一亮。 顾昀析懒散地笑,眼里全是冷色,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真是奇怪。 这才一夜不到的功夫。 余瑶不在身边,他心情差得想将闹得人头疼的尤延和汾坷抡飞。 当夜,夙湟等人也知道了这事,神情各有不同,琴灵冷静地听完,问身边寒着脸的女子:“你可知是什么时候的事?” 夙湟蹙着眉,想了好一会,才回:“上一任幽冥皇是我母亲,她致力于改善幽冥泽臣民的生活,我跟着她学习帝王之术,君臣之道,但她从未跟我透露过有跟天族合作的意向,包括我接手幽冥泽,取代她的位置时,她也只是告诉我,要吞并天族,将天君的位置夺到自己手里。” “幽冥泽皇位更迭历来如此,亲情淡漠,子女自己成材,无能者只有死路可走,而新的皇脉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现任女皇也到了赴死的年龄。” “赴死?”汾坷和尤延都有些吃惊。 夙湟目光在粹粹的嫩叶上停留了一下,笑了笑,浅声道:“这是幽冥皇室秘而不宣的传统,每一任皇女血脉成长起来,能够带领幽冥泽继续走下去,有足够的阅历和担当的时候,现任女皇便会将自己的全身修为秘法过渡给皇女,而后在密室悄然死去。” 汾坷听完,死死皱眉,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问:“你以后,不会也要学着那些老古董的做法,将自己的修为传给粹粹吧?” 夙湟显然没想那么久远的事情,她扫了显然有些不满的男人一眼,有些莫名:“你问这个做什么?日后粹粹若是用得上,我自然没话说,只是她现在还小,都没出世呢,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成长起来。” 汾坷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 这个很严重。 日后粹粹若是真成长成了那种想要夙湟性命来成全皇位的女孩子,他必然第一个上手,给她打清醒。 十三重天和幽冥泽,生长环境显然截然不同。 照夙湟这种说法,瑶瑶若出生在幽冥泽,恐怕早早的就没命了。 见大家都若有所思,气氛一派凝重,汾坷扼住夙湟雪白细嫩的手腕,将人拉到了一棵背阴的树后。 夜里,天凉,伸手不见五指。 汾坷手掌微抬,一蓬火焰凭空燃起,静静地烧着,衬得周遭的鬼影光怪陆离。 夙湟是何等敏锐直接的性子,她抚了抚衣袖上小叶海棠上的金线,姿态高贵,落落大方,眉目间凝着一股寒凉的意味,显然不是很想跟汾坷循序渐进,七扯八拐之后才进入正题。 她开门见山,声音空灵:“你怀疑是我做的?” 汾坷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仔细斟酌措辞,过了半晌,才掩了眼底的暗光,摊了摊手,坦诚地道:“有过怀疑。” “这毕竟不是小事,几十万年前的悲剧,或将重新上演一次,我得为六界生灵负责。”汾坷没有想着瞒她,神情难得十分认真:“这是身为先天神灵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我不得不往那方面想,你不要往心里去。” 夙湟轻轻笑了一声,带着些凉薄的意味,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所以,又想再将我封印一次?这一回,由你动手,还是整个十三重天一起来?” “浣浣。”汾坷突然叫了她的小名。 接近结冰的冷凝气氛咔嚓一声,碎开了一道裂缝。 汾坷看着她自然垂落在身侧的白嫩手指,眼神都放直了,也只是动了动手腕,没敢握上去。 可一旦心里有了这种念想,便是再严肃的话题,也带上了旖/旎的氛围,汾坷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莫名的被火光熏得有些干哑:“你不必担忧这个,若是没有证据,不论是我,还是十三重天的任何人,都不会动你半根手指头。” 夙湟自身有实力,并不是那种需要他护在后面的娇艳牡丹花,她听多了周边人的甜言蜜语,熟知人言最可畏,亦是最不可信。 “你一人,便能代表整个十三重天吗?你将十三重天上的朋友看得那么重,六界生灵对你而言是不可推脱的责任,你真的会为了我,跟他们闹翻,让六界生灵误解吗?” “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说,说了也只是泡沫一样的幻影,说的人安慰两句,听的人图个开心罢了。” 汾坷万万没想到,他自出世以来说得最深情,最露/骨的一番剖白话语,居然会被她贬得如此一文不值,而且她从头到尾,都无比的冷静。 甚至连他的怀疑,他将会有的反应,全部都想到了。 这让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 夙湟就是夙湟,哪怕有个可爱的小名叫浣浣,那也还是幽冥泽的女皇殿下,哪怕他们说好,会共度余生,会只有彼此一人,她也从未想过他能去保护她,为她遮挡质疑和风雨。 所以,她将自己保护得很好。 汾坷甚至怀疑,现在他但凡露出一丝想动手的迹象,都会遭受到蓄势已久的雷霆反击。 他家这位,绝对不带任何犹豫的,能给他头都踢下来。 而她能跟着他来这里单独交谈,怕也是因为已有了顺利脱身的法子。 夙湟微微侧首,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堆叠的乌发上,流苏簪子荡起弧度,她清楚地看到了汾坷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错愕,然后将它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 她开诚布公,直接道:“对,我就是不信任你。” 赶在汾坷开口之前,她又一句话堵死了他:“你也别说我,我们两个,半斤对八两。你不信任我,我如何敢信任你?若是今日这样的局面全盘信你,等于将生死都交到了你的手中。” “我现在做不到,日后也做不到。” “我无法因为一个男人,将生死都置之度外。” 她瞥了汾坷一眼,意有所指,声音不自觉冷了些:“还是个随时怀疑我的男人。” 汾坷被她这番话气笑了,他身子靠在就近的树干上,同她理论:“我如何说到做不到了?我若是真怀疑你,现在解决问题最理性的方法,不该是将你再次封印?” 夙湟懒得跟他吵:“等拿到神土,我就离开。” 汾坷叹了一口气,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他倾身,拉住了她的手腕:“我早就想好了。” “事情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谁若贸然封印你,我肯定站在你这一边。我虽然还未完全恢复,但其实也很厉害,没有和你对战时那么羸弱,十三重天里能打得过我的,就顾昀析一个。” “他你不用担心,他最懒得管这些事。就算管了,你和瑶瑶玩得好,只要瑶瑶出面,说几句软话,他就算脸臭,也不会如何发作。” “实在不行,我就开启诸神会议,让他们放你离开。” “你若是真的插手了这次的事情。”眼前男人的眼眸十分明亮,里面像是燃烧着火把,衬得他容貌俊朗,温润如玉,就连声音,也是十分清透:“我会将六界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将你、粹粹,和幽冥泽都封印起来。” “用我的全部的神性和精血。” “如此,我们一家三口,完完整整,千万年都在一起。” 他一字一顿,说得认真:“而若能扛过这次劫难,完成这个使命,我便卸下先天神灵的担子,跟你回幽冥泽,做你的皇夫。” 他这段话实在出人意料,饶是夙湟这样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愣了好一会,才慢慢地,颤了颤睫毛。 ※※※※※※※※※※※※※※※※※※※※ 看到很多读者在问,我来回答几个问题。 1本文预计还有十六七万字左右完结,坑不多不少,会一一填完,请大家放心。 2本文没有男配女配乘虚而入,误会桥段,一切顺其自然发展,男女主都很真挚,日常轻松直白,包括几对配角,所以作者本人觉得是甜文。 但因为前面也吵过,不少读者在二十章之前排雷,说憋屈,说不爽,说甜文欺诈,所以作者想,一千个人一千个哈姆雷特,我眼中的甜文,在你们眼中,不一定是甜文,诈骗这个标签,我真当不起,所以在v后不久,就将甜文标签撤下来了。 3多谢大家看完作者老年人的一大段唠叨,本章评论前五十,有红包。 第 100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101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102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103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104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105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106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107 章 余瑶恢复伤势那一天。 狂风止歇, 荒沙平荡,茫茫夜色中, 星河璀璨,夺目无比,描绘成了一幅壮阔诡谲的奇景图。 禁地之中,这样的异象十分难得。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顾昀析和蒲叶等人尽皆抬眸,永乐古佛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而后转身对他们道:“天降异象,神灵现世, 是十三重天的大喜事。” 蒲叶和汾坷都下意识地看了眼禁地深处的位置,脸上弥漫出喜出望外之色:“瑶瑶的伤彻底好了。” “我去瞧瞧阿姐。”尤延搓了搓手,多日来连着笼罩在眉心的阴云散去, 清秀的脸上, 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 现出一派少年气息。 “不必。”顾昀析眉头微挑,看着半空中的某一处, 将手腕上松松戴着的佛珠手串取下来, 捏在手里, 一颗颗地转过去,语调漫不经心, 带着些懒散的意味:“伤好了,学会偷瞒着不出声了?” 蒲叶等人同时露出意料之外的神情。 他们的神识发散出去, 却根本没有寻到任何余瑶的气息。 这样的结果, 若是余瑶真就藏匿在暗处看他们, 便只有一种解释。 余瑶现在的修为, 已经在他们之上了。 至少, 也和他们处在同一个层次了。 这未免也太可怕了。 “真的在啊?”蒲叶摸着鼻梁骨,仍有些不信:“这个修为提升的程度,是不是太过了点?你给她用了几株神草?” 顾昀析斜斜瞥他一眼,根本懒得理会。 余瑶现出身来。 有光莲在她足下成型,她赤着足,裙边滚动,一步一顿,从不远不近的云头降下。 顾昀析伸手摁了摁皱得化不开的眉,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余瑶变了双短靴出来。 汾坷顿时笑得不行。 余瑶顿了一下,很乖地将靴子给套上了。 尤延下意识地感应了下她体内的灵力波动,然后愕然发现,居然一丝一毫也感觉不到。站在他们跟前的,像是一个从未接触修炼之途的凡人。 若说先前他们还有几分不信,现在却是,不信也得信了。 “更漂亮了。”蒲叶言语匮乏一些,他从上到下细细地扫了余瑶一遍,夸赞道:“气势也不一样了,不错。” 余瑶原本还绷着笑,现在却有些忍不住了,她很自然地将自己的手搭在顾昀析有些突出的腕骨上,肌肤奶白,光泽细腻,她道:“照你这样的说法,我从前未必就长得见不了人?” 这话,蒲叶不接了,他抿了抿唇,胳膊肘轻轻地推了秋女一下,无奈的求救意思十分明显。 秋女也算是进一步见识到关键时候他的说话技术,她一边不急不慢地用一根红绸将及腰的长发松松绑起,一边笑:“倒也并不全然胡说。” 她细看了余瑶几眼,忍不住道:“分明样貌没变什么,但气质确实不同了,以前显得更柔弱些,现在呢,则更明艳些。” 余瑶手捂着脸,眼睛完成了月牙状,她脑袋往顾昀析肩上一靠,道:“完了,从前的美还是独一份的,现下成了明艳大方那一挂,与宿宿站在一起,当真要被压得翻不了身。” 说完,她朝秋女使了个眼色,问蒲叶:“你觉得我与宿宿,哪个更好看些?” 蒲叶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要命的问法。 他迟疑了好半晌,目光在余瑶和秋女之间转了很久,顾左右而言其他很久,也没说出个确切的答案来。 难得见他这样,余瑶之前听顾昀析提了两句,原还有些不信的心思,现在全部得到了印证。 秋女见状,眼睑微垂,碎发散在耳侧,露出张娇俏的小脸,她虚虚地牵住余瑶的手,很轻地叹了一声,道:“对蒲叶神君来说,两个妹妹自然是最要紧的,瑶瑶,你就别为难他了。” 这一口一个神君的。 比当初跟汾坷避嫌时还要生疏。 话语软绵绵的,里头的意思却像是带了刺似的。 蒲叶脸色登时就隐沉了下来。 余瑶的手指,被秋女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瑶瑶,你的修为在什么水平了?”点到为止,秋女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问出了大家最想知道的问题。 余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指了指顾昀析,道:“比他差些。” 蒲叶:到底是谁飘了,怎么一出来,就能拿顾昀析做对比了呢。 见他们都是满脸一言难尽,余瑶详细地解释了一下:“我现在的修为,若是在战场上直接与人硬碰硬,战力大概与蒲叶差不多,但我最擅长的,也不是打斗。” 消化完这段话,大家都深深地沉默了。 都想起了曾经与天族大战时的那枝黑莲。 现在余瑶伤势彻底恢复,辅助的效果定然也是成倍增加。 其中,又以云浔的体会最深刻。 就是因为余瑶的加入,他愣是被实力稍逊的凌洵给揍趴下,而那个时候,余瑶的灵力,连一个才入门的低修的比不过。 “总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了。”琴灵紧蹙的眉心松开了些,她看了看手里的留音玉,道:“方才魔界管事传来消息,天族的人,并没有全部守在古境外,有一小部分的邪魔已经出了古境,开始逼迫留在外面,不问世事许久的老辈们。” “而且,西天那边,他们也派了人去。”说到这,琴灵看了眼永乐、安乐两位古佛。 “西天那边他们也打主意?”余瑶嘴角翕动:“胆子比我想的要大。” “都想着一统六界了,不止胆子大,胃口也大。” 西天和十三重天差不多,但那边的菩萨和古佛是出了名的不管事,真的什么事都不会插手,不管什么魔族祸乱啊,邺都暴动啊,亦或是六界有名的盛宴盛事啊,他们从来不参与的。 千百万年来,都是如此。 因为出现得少,在外界的眼中,便有许多神秘色彩。 但他们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 除了一众古佛与菩萨,西天还有一位主佛。 六界之内,百族之中,修为仅在顾昀析之下,而且这个差距,也不算大,这么多年过去,他应是愈发强大了。 因此,天族面对西天这方势力的时候,罕见的没有用武力直接逼迫,哪怕先前发现了永乐安乐的踪迹,也没有下死手,而是各种商谈,温水煮鸭子一样的给足了时间思考。 但也正是这幅赖皮德行。 将原本来寻药的两位古佛彻底惹恼。 余瑶问了问她疗伤的这十多天,大家都有什么收获。 现在外面又是个什么情况。 她得知,千秋草已经被找到了,落渺取了一片叶子用来恢复人身,扶桑守在她身边,现在两人还没有出来,另外的两片叶子,被两位古佛给收了,又因为这个人情,西天的那位主佛还亲自联络顾昀析道谢。 粹粹出世所需要的神土,余瑶也带了回来。 总归,除了天族那一堆糟心事,一切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 余瑶提起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大家说话的时候,顾昀析往往是不说话的,他嫌吵,脾气容易上来,也懒得说话,就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余瑶的手指头替代了那串受罪的佛珠,被他一个一个骨节地捏,很乖地顺着他的力道走。 和她的性子一样软。 等人都散了,大家各自忙各自的,余瑶脸上带着些得意的笑容就遮不住了,她将自己一张小脸往顾昀析眼前凑,好看的杏眸微眯,像是两轮弯月,里头盛着星河中的水,她像是不点不满意顾昀析波澜不惊的态度,问:“析析,你不觉得惊讶吗?” 顾昀析扫了眼她脚上的短靴,不温不淡地嗯了一声,道:“伤好了,鞋都不穿了,确实挺惊讶。” 余瑶显然不是等的这个惊讶。 她顿了顿,主动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里,道:“我的修为啊,涨了好大一截,你不吃惊吗?” 求夸奖三个大字就差印在小姑娘的脑门上了。 顾昀析抚了抚她的黑发,嗅着消失了十几天的莲香,嗓音有些哑:“嗯,小神女厚积薄发,一鸣惊人,是好事。” “那你夸我。” 顾昀析笑了一声,语调懒散:“行,夸夸咱们的小神女。” 余瑶满意了,笑着同他客套:“哪里哪里,帝子大人教得好。” 令余瑶意想不到的是,接下来等扶桑和落渺的几天里,顾昀析对她进行了很严格的训练。 从前有碍于修为和灵力,她所学的东西有限,有很多大杀招和法诀都只是半吊子,现在有了磅礴的灵力做支撑,她头脑又灵活,东西领悟得飞快,那样的进步速度,令蒲叶等人看得啧啧称奇。 除此之外,顾昀析开始教她处理六界事宜。 如何制衡,如何立威,如何与下属接触。 余瑶是真的不擅长这个。 她性子软和,向来是你只要不是很过分真惹到了我,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反而闹得我自己心里不开心的那类人。 顾昀析教她的,却是纯粹的杀伐之道。 她学得头疼。 “析析,你还是教我法诀吧。”第三日,余瑶丢了手里的笔,以手托腮,一张小脸皱得不成样子。 顾昀析从身后将人环住,有些凉的长指托起她的下巴,声音低沉:“不是说要帮我?” “那我这是……”余瑶有点崩溃地用指尖点了点面前的一大堆本子,“得帮你批公文?” “不愿意?”顾昀析亲了亲她的发顶,语调还算温和。 “也没谁跟我说当帝子妃还得会这个啊。”余瑶很低声地跟他抱怨:“原本都是些芝麻大点事,神官筛选出来,就成了天大的事,一长串一长串的,看得我头晕。” 顾昀析忍不住笑了一声。 果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人。 见解和喜好,基本都算重叠了。 头疼归头疼,但余瑶并不娇气,顾昀析交给她的事,她每回都会用十二分认真去对待。 在等落渺的这十几天,余瑶将顾昀析教的东西学了个七七八八。 终于,赶在月末,落渺恢复了人身。 顾昀析传下命令,准备关禁地。 十三重天每一个都绷紧了神经。 一场殊死之战即将开始。 而令余瑶感到意外的是,一直等在古境外面的天君等人,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带着所有的部下,退出了古境,返回了他们的大本营。 像是等一个猎物,等到彻底没了耐心一样。 这是个什么意思,没有人能摸准。 但是在一日后,余瑶就明白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了。 “外面的人传来消息,天族集结大军,攻上了十三重天,天君放下话,先天神灵一日不归,便一日灭一方土地,从天渊开始打起。”云浔将留音玉重重地拍在桌上,面色阴晴不定,语气很重,一字一顿:“他简直没有脑子。” ※※※※※※※※※※※※※※※※※※※※ 评论前三十,有红包。 第 108 章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第 109 章 他们通过空间阵到天渊的时候, 正正好面对外面天族横陈的大军,余瑶他们站在山顶上看,像是面对一片片黑色的静止的乌云, 再对比自己这边的阵容,简直让人产生一种绝望之感。 这种感觉,在他们上次面对天族大军时, 是没有的。 深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那多出来的,站在天君旁边的身着黑袍的邪魔。 排了长长的两列。 他们生性暴躁嗜杀, 基本属于见着人就想扑上去撕咬的无法控制的状态,但勉勉强强被天君的精血控制,天君没发指令, 他们也就暂时的按捺下这种骨血里的冲动。 余瑶猜对了。 天君没打算对天渊动手,他只是选了这个最奏效的方式, 来威胁他们尽快从禁地出来。 天君如今正春风得意,附耳对身侧站着的云存说了几句话, 就骑着蛟龙升至半空, 与站在天渊之巅的余瑶等人瑶瑶对望, 浑浊的老眼里,尽是精光。 他的目光只在古尘的身上停了一会,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带着一股阴阳怪气的腔调,像是威胁,又像是最后的警告:“主佛不理会我天族的使者,现在却和十三重天站在一起, 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决定站队了?” 古尘是真的有点头疼。 他很少被这样夹枪带棍地问话了, 坐在主佛的位置数万年,每日接触的都是来聆听教诲的古佛菩萨亦或是座下弟子们,日子平静安宁得不得了,哪里有来这么多奇葩。 一朵盛放在天族的盛世奇葩。 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将他毒得想立马走人,眼不见心不烦。 十三重天和天族没有任何和解的可能,因此一言不合开战,是意料之中的事。 天渊上的乌云布了很厚的一层,隐隐有龙蟒大小的闪电蹿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天幕上扯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暴雨顺势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滴劈头盖脸砸下来,紫色的雷电在天空中盘旋,像是蓄力的蛟龙,撕扯着交缠汇聚。 十几座山头将天渊围在中间,衬出一个巨大的天坑,里头黑黝黝的什么东西也没有,但坚实的结界之后,填着万物众生的情绪,是十三重天乃至六界的重地。 大战伊始,双方称得上是势均力敌,方圆千里,皆是战场,余瑶他们人少,基本上每个人都要同时对上三四个天族之人,修为高些的深陷战圈,基本上腾不出手来照应别人。 很快,双方都有人负伤。 这一次,天君直接抽出一百位邪魔来对付顾昀析,他自己则退而求其次,对上了那位轻易不露面的西天主佛。 然后发现,这位也强得不可思议。 战斗胶着,余瑶一双纤白玉手也染上了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血色被稀释,像是绯红的小花,一路开到了手腕以下,没入衣袖,湿哒哒地贴在布料上。 她不放心,时不时扭头看向顾昀析那边。 光是她自己,面对十几个邪魔,就已经觉得吃力,可顾昀析那边的数量,是她的十倍! 这种程度的围攻,哪怕顾昀析再厉害,也怕是撑不住了。 顾昀析确实,头一次在战争中感觉到吃力。 邪魔的本体难缠,一百只邪魔,铺天盖地的鞭影从天而降,以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力道袭来,他纵使有一百只手,也防不过来。 上霄剑一剑接一剑挥出,嘹亮的剑吟声锐气逼人,就在这个时候,天族的五名长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钻出来,连着四掌拍出,声势骇人,带着呼呼风雷之声,刁钻地直往顾昀析的后背印去。 顾昀析自然有所察觉,但到底还是晚了些,他闪身一退,躲过了这几掌,却被几根百丈长的触须给拍得退了整整上百步。 他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懒散性子,饶是在这个时候,这种关头,浑身的不羁都像是在随着血液流走,他像是对自己手腕上现出的触目惊心的印痕没有知觉一样,纯正的眼瞳中,印着被打得破碎的山脉,被闪电撕裂的天空,以及远处被邪魔包围的纤细身影。 鲜嫩的姜黄色裙角。 在这样的天气里,也依旧显得温暖。 顾昀析指尖不轻不重地摩挲着立刻现出殷殷血迹和白骨的上臂,身体里翻腾的戾气和毁灭的杀意不断翻滚,又不断被那抹努力向他这边奔来的身影狠狠地压回去。 进退两难。 第一次被逼到这样的份上。 余瑶第一次见到顾昀析受伤。 她瞳孔蓦地收缩了一下,而后闪身到半空中,一枝黑莲落在了顾昀析的手掌中,几乎是在顷刻之间,那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便渐渐的恢复了之前光滑平整的模样。 黑莲莲梗上微微带着刺,因为伤已经彻底好透了,这次不再是灰白腐败的色泽,而是青绿色,原本只是半开半合的黑莲,在顾昀析的手中,一点一点地打开了每一片花瓣。 暴雨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在还未接触到黑莲的时候,就已经将它避了开来。 清甜的香气在战场上飞快地蔓延。 不论是十三重天还是天族邪魔,但凡流了血、受了伤甚至死亡了的人身上,都开始扯出淡淡的红线,妖异又可怕,交缠在一起,然后流到黑莲的花苞上。 一时之间,天空之中,仿佛铺上了一层交错的巨大的血色蜘蛛网。 于此同时,处在激战之中,十三重天阵营的所有人都感觉精神一振,状态稳步上升,甚至很快的回复到了巅峰战力。 这种感觉,真是太爽了。 以前就被辅助过的人没什么感觉,只是麻木地觉得这次辅助的作用更大,范围更广了些,但想想余瑶现在的修为,也就释然了。 余瑶这回给大家的增幅程度并不一样。 总体来说,就是修为稍弱的,增的没有那么明显,修为越高,则感觉更加强烈。 云浔感受到那股注入身体的暖流,当即就打了个喷嚏。 总算明白了为何自己那次会被凌洵揍得那么惨。 同样吃惊的,还有西天的主佛古尘。 他手中的禅杖挥动出残影,在他手里灵活得不得了,天君和几个邪魔当即就被逼退数十步,双方借着这个机会,谨慎地扯开了距离。 剑拔弩张的氛围没有凝滞多久,双方再次冲到一起,这一次,原本还稳稳占据上风的天君等人,使出浑身本事,也仅仅只能打个平手,再也取不到压倒性的优势。 但最艰难的,还是顾昀析这里。 整整一百名邪魔。 那是个想想就叫人头皮发麻的数字。 一百名邪魔,相当于三十个蒲叶叠加在一起,而且还是这种见了血就兴奋得恨不得直接扑上来撕咬血肉的难缠东西,打起来完全不要命,是那种情愿自己断臂少腿,也要咬下顾昀析一块肉的疯狂打法,毫无顾忌。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这样下去,打得越久,他们越兴奋,局势对十三重天也就更不利。 但除了耗下去,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混乱的战圈中,最轻松的,是夙湟。 围着她的邪魔因为血脉的缘故,并不主动攻击她,而像是玩某种恶劣的游戏一样,躲闪着并不正面迎击,但却死死地缠住了她,让她只能在原地陪他们周旋,而腾不出手去帮助别人。 大战尤为激烈。 双方各有死伤。 长达三日的战斗,让每个人都疲惫不堪,余瑶的增幅效果也不可能每时每刻覆盖,她每给大家增幅一次,都会累得花苞都歪着头蔫蔫地搭在顾昀析的虎口上,一副脱力了的模样。 而战争地,也从当初的天渊口,挪移到了妖界的平原上,他们从天上打到地上,再从地上打回天上,那三百多团气势汹汹的邪魔巨兽,走到哪,毁到哪。 宁静的村庄,繁华的街市,热闹的酒楼。 通通没能幸免。 十三重天的人不似他们这样无所顾忌,他们往往因为被无辜波及的普通人与妖兽,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弃进攻,去牵制打得红了眼的邪魔。 几天的拉锯战下来,死的无辜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每到一个地方,离开时,那个地方的尸体都堆成了山。 邪魔们的触须长达百丈,多达百根,随意一挥动,一个山头就平了,一座村庄里的房屋顿时塌了大半。 到了第四日。 十三重天终于迎来了援兵。 西边的古佛,菩萨带头,还有各界观望的大能们,纷纷都看不下去邪魔这样不把人命当命的做法,唇亡齿寒,今日天君能放任邪魔们大肆杀戮,毫不约束,那么日后,真让天君成了大事。 谁能保证下一把屠刀,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到那个时候,还会有第二个十三重天,第二任先天神灵帮助他们吗? 答案显而易见。 有了这些助力,大家的压力,瞬间减轻了一些。 最后一次增幅过后,余瑶连本体都维持不住,堪堪化作人形,跌坐在顾昀析脚侧,就连动动手指尖,也觉得困难了,顾昀析则为她挡下铺天盖地挥动的触须,风雨雷声中,她的声音哑透了:“析析,我没事,半个时辰就能缓过来。” 顾昀析紧紧抿唇,目光如锋利无匹的箭矢,钉向远处同古尘作战的天君,他挥剑斩开前方的邪魔,将余瑶护在身后。 剑锋所向,邪魔退散。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战局。 双方渐渐的能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太惨烈了。 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不光是参战的,还有很多沿途的无辜者被波及,不明不白的就没了性命,鲜血流成了河,全部流淌着被顾昀析手里的那枝黑莲吸收,又被黑莲反馈出更大的能量给己方的队友。 十三重天的人能撑到现在,余瑶功不可没。 死的人越来越多,来参战的人也越来越多。 天君似乎也受够了这样僵持不下的局面,他退到高高的云层之上,看着谨慎地退到一起的十三重天众人,用大拇指揩去唇侧的殷殷血迹,居高临下地看着余瑶等人,他眼神阴狠,纵览战局,语气森寒:“你们的人,都在这了吧?” 余瑶化作人形落到地上,身子绷得很紧,她站在顾昀析身边,手臂上划开了几道深深的口子,白色的骨头露出来,鲜血直流,皮肉都往外翻开来,腥甜的味道似乎能激发起人压在骨血里的凶性。 顾昀析这么爱干净的人,身上也沾上了污迹。 他神情极冷,在天君说话的时候,默不作声地将长指覆在余瑶的伤口上,余瑶疼得微微向后缩了缩,然后感受到一股温和的灵力注入身体,将伤口上的毒素逼出来,不过片刻的的功夫,伤口便恢复如初。 “析析。”余瑶手掌摁在了他白得透明的手背上,微微摇了摇头,道:“你留着些灵力。” 光他一人,就拖住了邪魔总量的一小半,这么几日下来,他这边的战斗,是整个战场最为危险的地方。 这些伤痛,她还能忍,不想刻意消耗顾昀析的灵力来治疗。 顾昀析没有说话,他眼睫毛很长,浓密的一排垂着,褪去了暴躁和阴郁,现出一种难得的温和与干净的气质来,待伤口恢复原本的细腻光滑,他垂眸,看着小姑娘的发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空中,天君的坐骑蛟龙已经战死,无人搭话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此刻,他脸上尽是志在必得与胜券在握,话语里的讽刺和喜意就像是一根尖锐的刺,重重地扎进了十三重天众人的心中。 “对了,你们怕是不知道,这些邪魔能出世,其实啊,全仰仗了你们身后的这些人。”天君笑得一张脸上堆起几层褶皱,他伸手指了指后来加入的那些世家掌舵人和长老们,道:“他们觊觎神灵身份,去天宫参加宴会的时候,对你们可是厌恶至极,一个个恨不得将你们取而代之,当我提出有办法让你们陨落,需要他们一滴精血的时候,可都答应得无比痛快。” 他嗤笑:“明明那么想入主十三重天,这回又何必装模作样与他们站在一起,扯着为天下生灵的幌子?” “既然选择做坏人,就学学我,坏到底,坏到透,预谋着杀一人,杀十人,和杀千百万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场战争,我天族筹谋数十万年,等的就是今日。”天君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满脸不在意:“胜,六界史册由我改写,败,万族生灵替我族陪葬。” “我等虽有私心,对不起十三重天,但从未想过肆意杀戮,令六界生灵涂炭。”有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站出来,他是一个门派的掌舵者,而门派里的精英和新鲜血液,甚至他的亲子,都遭了天族的毒手,他的声音十分凄厉:“邪魔一路打一路杀,断送的都是普通人的性命,你心里难道就没剩半分良知吗?” “我只知成王败寇。”天君伸手,制止了他有些激动的嘶吼,“李掌门,你也别这么激动,当初你谋划着要将十三重天踢下神坛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道貌盎然的嘴脸。” 李掌门有些悻悻地闭了嘴,没有再谴责天君什么。 “帝子,你好好瞧瞧,你身后护着的,有多少个是私底下骂过你,骂过十三重天其他人的,天下太平时他们的嘴不饶人,遇到危险了,知道寻求庇护了,就这样虚伪的东西,也值得你们守护?” “我倒有个提议。”天君不紧不慢地道,终于没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很高,他道:“天族重组,六界巨变,我需要得力的帮手,只要你们放弃神位,为我所用,就可化解今日之局。” “如何?” 余瑶睫毛扇动了几下。 哪怕是在这样的场合,顾昀析周身的气势也没弱分毫,他扯了扯唇角,像是觉得有些好笑,抬眸,问:“我敢归降,你敢用吗?” 天君脸上的笑容一滞。 他看了看神情倔强,显然打算负隅顽抗的十三重天众人,故作可惜地叹了一声,“你们以为来了这些帮手,就可以与天族分庭抗礼了?” 他拿出腰间的留音玉,说了两句话。 很快,江河之上,突然投射出空间法阵的仙光。 余瑶突然生出了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她甚至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空间阵开启,一个又一个身着黑袍的邪魔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又是十个邪魔。 在这个时候,十个邪魔,也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饶是余瑶这样乐观的心性,也觉出一丝绝望的意味来。 “析析。”余瑶主动地用力地握住了顾昀析冰凉的手指,她的声音很轻,显得有些虚弱,但说话的时候,仍是笑着的,两侧脸颊现出小小的梨涡来,“我不怕。” 若是没有办法,真走到了这么一步。 大家都知道,结果只有一种。 燃烧神魂。 能拖走一个就多拖走一个。 天君戏谑地望向顾昀析,道:“现在,帝子可要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意见?” 顾昀析从胸膛里挤出低低的一声笑来,他面容清隽,瞳色如墨,眼角的小痣像是一点心头血,此刻突然燃烧了起来,他的声音透出一点点沙哑之意:“天族的人,都来齐了吗?” 天君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大家都知根知底的,帝子你也就别吓唬我了,就算今日神族集体燃烧神魂,以死换死拖走一些邪魔,也只是为我省一桩麻烦事。” 余瑶气得身子都在抖,却又没有办法。 “是吗?”顾昀析侧首,笑声很轻,他的身上,从头到脚,突然缭绕上一种金色的火苗,远远看过去,像是原本风华无双的人披上了加冕的华服,同时,也衬得他手掌中的那团雷电更骇人。 “既然来齐了,今日,就都留在这吧。” “析……”余瑶十分惊恐地看着他整个人被金色火团包裹住,想开口叫他,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但张了张嘴,却只能吐出一个艰难的字眼,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想要跑到他身边去,却发现自己连手指尖都动不了。 站着的所有人,都被这股强大又神秘的力量冻结,顾昀析成了整片战场上,唯一能动能说话的存在。 顾昀析将手中的雷团往空中一掷,霎时间,原本风平浪静的天空成了雷霆的狂欢之地,很快,有人发现,每一个邪魔和天族人的头顶上,都悬上了一根类似于蛛丝的雷霆铸成的紫色细丝,丝线的那一头,连着雷霆乱窜的天空。 余瑶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她很快地掉了眼泪。 很快,第一个邪魔被雷电天诛之力炸得粉碎,血肉横飞,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天君的脸上,还挂着喜悦的志在必得的笑容。 也在雷电之中,化为了齑粉。 而与此同时,顾昀析身上燃着的火焰,也越来越盛。 顾昀析行至余瑶跟前,看着她哭花的小脸,以及红红的眼尾,抬手,一一替她擦了。 他擦一颗,睫毛上又落下一颗,还有不少顺着眼尾处滑落,男人的声音有些无奈:“瑶瑶,你再哭,我话都和你说不了两句了。” 他的时间不多了。 余瑶的眼泪立刻决堤。 顾昀析冰凉的之间描着她的眼尾,又一路寻了她的手指头握着,像从前每一次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捏过去。 他从袖袍里拿出来一个样式别致的空间戒,和他手上的是一对,上面的神力波动古老而纯粹,他寻了余瑶的手指,一点点地推进去,声音终于现出丁点遗憾和难过出来:“早就准备好了,原本想着大婚之后给你。下回,想买什么就买,不必算着灵石,这里面的东西,够你花很久。” “没能与你成亲,瑶瑶,我很难过,亦觉遗憾。”顾昀析额头轻轻地抵着她的额心,手指慢慢地将她被眼泪打湿,黏成一绺一绺的长发别到耳后,他像是说情话一样,头一回絮絮叨叨地和她说以前没能吐露的东西。 “我脾气不好,情绪难定,到现在也没学会哄喜欢的女孩开心。别人认为你跟在我身边,是你的福气。”顾昀析突然笑着亲了亲她的眉心:“其实,不是瑶瑶的福气,那是我的运气。” 这大概是顾昀析从出世以来,头一次自贬。 男人的肤色很白,神情在满天的雷霆和炸响中,一点点变得病态狰狞起来,“瑶瑶,我想让你陪着我,从始至终都是。” “但要去的地方,很冷,很空寂,没有万家灯火,没有壮阔山河,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是你最不喜欢的那种类型。” 顾昀析的眼尾也渐渐的红了,他手掌抚在余瑶哭花了的小脸上时,有些微不可见的抖,他自己都看不出来,但余瑶察觉到了。 她竭尽全力挣脱身上的禁锢,但又一次次失败,那股力量,强大到不可思议。 顾昀析身上的火焰越烧越旺,到了最后,连墨黑的长发也没有幸免,他看了余瑶两眼,越看,越觉得舍不得,他别开目光,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捏了捏余瑶的手指,然后重重地将她摁到怀里。 很多的话,他说不出来。 很多的爱,他表达不出来。 他曾对余瑶承诺,她所愿,皆能如愿,但最后,除了这满目疮痍破碎支离的山河,他再也给不了别的了。 “瑶瑶,我要走了。”顾昀析感受到克制不住的哭到颤抖的身子,安抚地亲了亲她的眉心,“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的本体到底是什么模样?” 余瑶简直要哭晕过去,她浑身都在细细地不受控制地抖。 顾昀析的身体,就那么在她面前燃烧着化成了灰,最后只剩下一双眼睛,黑色的瞳孔,里面印着的小姑娘,哭得喘不过气来。 他却再也无法伸手,去为她擦掉眼角的泪滴。 就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 琴灵离余瑶最近,她飞快地冲过来揽住了余瑶,声音哽咽:“瑶瑶,你别……” 别伤心吗? 别难过吗? 琴灵连这些字眼都说不出来。 一条大鱼,一条深蓝色的大鱼,占据了整片天空,一眼都望不见尽头,它穿越云层,回到了天上。 劫后余生的人喜极而泣,他们跪在地上,朝着那条庞大的远去的大鱼磕了三个头,声音响彻云霄:“帝子大义,救我众生。” 余瑶跌坐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 她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顾昀析头疼了,难过了,蹙眉了,脾气又发了。 那些情形仍历历在目。 他人却已经不在了。 在一片庆祝新生的相拥喜悦里,她的悲伤,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和渺小。 鲲鹏洞的神官在此时现出身来,他站在余瑶的身边,声音空洞:“帝子令,此后万载,余瑶神女暂代六界一切事宜。” 直到新的帝子出现。 顾昀析到死,都在为他的小神女打算。 他替她安排好了一切。 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此后无数年,余瑶不止一次在想,他当年,做那些抉择的时候,心里到底有多艰难,又是怎么在自身伤痛那么强烈的情况下,一点一点将她想要的盛世清平交到她手上的。 她有那么多的愿望。 只有那一个,是跟他无关的。 他却只记住了那一个,然后为了这个,永远地离开了她。 ※※※※※※※※※※※※※※※※※※※※ 放心。 是亲妈,亲妈。 番外先写帝子和瑶瑶的。 其他人的,你们在评论提就可以了,我选呼声最高的两对写。 大结局(上) 顾昀析身陨, 回归天道,同时带走了天渊里无尽的怨气。 六界开始恢复正常,一派欣欣向荣, 许多门派开始重振, 世家贵族也接纳起了新鲜血液, 各地的比试考核进行得如火如荼。 余瑶的性子,一天一天冷了下来。 没有歇斯底里的崩溃,没有哭天喊地的悲嚎, 她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提笔一阵恍惚,觉得身后会伸出一双手环住她的腰, 再将头磕在他的肩膀上,用懒洋洋的调子笑着说我们小神女真勤奋。 一千年。 两千年。 那些明明很难熬的日子,流淌成了无数个春夏秋冬, 余瑶偶尔,在云山之巅看日初,也会觉着一阵失神, 想着, 她一日一日掰着手指头数的日子, 一分一秒都像是在烈火中煎熬,现下回过头来一看, 竟也不知不觉, 过去了那么久。 顾昀析离开她, 已经有两千五百三十二年又四个月。 这两千年里, 六界百族在她的手里, 拧成了一股绳。 盛世清平, 天上人间, 已是她最喜欢看到的热闹模样。 可那个许诺她所愿皆能如愿的男人,再没有出现在众人的眼中过。顾昀析为了平息那场邪魔动荡祸乱,彻底回归天道,同时也抹去了自己存在的一切痕迹,这么多年,余瑶无数次逼着自己入睡,也没能再梦见他一次。 慢慢的,连他的样子,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强制着一点点抹去了。 就像是一面古镜,因为时间太久,镜面上覆盖上了一层灰,人站在跟前,再怎么看,也只能现出朦朦胧胧的影子来。 可每次作画的时候,她的手都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画中男子的每一根线条,每一个小细节,她都能处理得流产而自然,最后呈现出来的,就是一直以来,那个人在她心底的样子。 余瑶每次都没能画到最后就搁了笔。 她已经很久没有淌过眼泪了。 能一边漫不经心拿出帕子替她擦眼泪,又一边三言两语将她逗笑的人,已经彻底地消散在了世间。 甚至很少有人会提起他了。 他像是在慢慢的被整个世界遗忘。 而不得不说的是,余瑶是个很好的学生,哪怕顾昀析只花了三日的时间教她,事后,她也能将那些口头和纸面东西很好的付诸实践,并且做到青出于蓝胜于蓝。 六界共主之位,她死死地拿捏在手里,同时汲取教训,与百族一起制定了许多严明的条律,恩威并济,手段果决狠辣,再也没有敢兴风作浪在在刀尖上冒险的世家大族。 余瑶神女的盛名,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 上古神族,每五千年过一个生辰。 余瑶七万五千岁生辰的前一日,大家不约而同地回到了十三重天。 这些年,她独自居住在神山之巅,常伴终年不化的冰雪,小小的院子里很清冷,一把竹藤椅,一张小方桌,还有几丛开得旺的叫不出名字的白色小花,一团团一簇簇地拥着,挤在一起,胖嘟嘟的像是绣球,勉强给这个没什么人气的院子增添了两分活力。 琴灵是最先来的。 这些年,她和夙湟,秋女几人常常会抽时间来陪陪余瑶。 蒲叶等人也来,但来来回回都是那一番话,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腔调,说的次数多了,就连字眼都颠倒来回的没变了,余瑶听着难过,他们说着也不得劲,最后实在是没辙,只好每回嘱咐琴灵等人多劝劝。 到底女子的心思更细腻些,也更懂余瑶的想法些。 两千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琴灵仍是老样子,时光没在她身上留下任何一点痕迹,若说有,就是气质更柔和了些,当然,这也仅在余瑶面前。 “你这日子,倒是越过越简单了。”琴灵抿了口清茶,声音清脆,字字都透着一种无奈:“从前还见你时不时从雪山顶上带回些讨食的小家伙,现在,也都送走了。” 余瑶垂下眼睑,被滚水烫得发红的指尖摩挲着茶盏的边缘,顺着一条条凸起纹路转动,她像是感觉不到温度一样,重复着这个动作,过了好一会,才笑了一声,很轻地道:“我一个人就好。” “上次那只雪狐,我瞧你挺喜欢,原以为会留下来的,没想到它身上的伤一好,你又给送回了山顶。”说到这里,琴灵实在是忍不住她道:“瑶瑶,让我陪陪你吧,我在隔壁造个院子……” “灵灵。”余瑶黑发垂落,茶水面上,她能清楚地瞧见自己的倒影,“我知道你们担心我。” 她的声音四平八稳的,好似两千年的时光过去,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结了痂,可以仍由她用这样轻松的语气说出来了,“我没有跟自己过不去,我只是想……” 她顿了一下,接着道:“我只是想知道,他在那样孤独空寂的地方,是怎样一日一日熬过来的。” “他走后,我总会想着,他既然化身为了天道,时时刻刻盯着六界运转,会不会在某一个时刻,能看到我。”余瑶的声音突然卡了壳,像是再也说不下去,她用手指头捂着脸颊和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又慢又轻地道:“……若是他真的看到了我,看到我其实是跟他一样的,会不会在难熬的岁月里,有了一点坚持下去的信心。” 琴灵说不清多久没看见她这样过了。 这些年,她总是坚强,坚强得让他们心疼得不得了。 她站起身,走过去,默默地抱了抱她的肩,眼睛也跟着红了一些:“瑶瑶,帝子他——也不想看见你这样的。” 宁愿用自己的死,换余瑶安然活着的人。 又哪里舍得见她这般模样呢。 余瑶声音哽了一下。 “我总是抱了万一的希望,在漫长的岁月之后,他能再回来,在他和我说那边有多苦多难熬的时候,我能抱抱他,说我都知道。” 而不是沉默地抚摸他脊背,无言以对。 她想让他知道,这些苦,她是跟着他一起受了,一起熬过来的。 他不是孤单一个人。 琴灵的鼻尖,突然冲上一股酸意。 “瑶瑶。”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轻轻地抵着余瑶的发顶,岔开了话题:“明日是你的生辰,咱们好好办一场,也算是件难得的喜事。” 篱笆不远处,是高耸入云的雪山,这样的极寒之地,一年里有大半年都飘着雪,这会,又猝不及防的下起了雪沫,像是细盐,闻着却有香甜的滋味。 余瑶知道他们的好意。 她很轻地阖了眼,神色隐有疲惫,“那便办吧。” 当天夜里,十三重天的人齐聚一堂。 余瑶畏寒,拿了条小绒毯,盖在自己的身上,窝在院子里的藤椅里,看着夜空中近在咫尺的繁星,慢慢地伸手,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那颗星辰居然开始缓慢地转动起来,她手背上突出细细的青筋,眼神中的迷茫之色越发浓重。 “瑶瑶。” 突然搭在余瑶肩膀上的手掌让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蒲叶看了看恢复原样的星辰,再看了看反应过来后默默环着自己膝盖的女孩,声音温和:“你若是再捣鼓这片星空,司夜君又得找神官哭诉了。” 余瑶咧了咧嘴角,道:“一时魔怔了,还好你出现得及时。” 蒲叶开始很不懂为什么余瑶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闯尽星空深处,后来次数多了,也明白了。 她哪里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她分明是在找人。 大概是以为,他消失在了天边,也会从天边回来吧。 可那人,已经生生的融入完整的天道之中了,永生永世,再也没可能出现。 逝者已逝,生者当好好珍惜。 只是可惜了夏昆那小子。 一腔痴情,错付在了另一个痴情人身上。 “明日生辰,想如何过?”蒲叶问她。 余瑶垂着头,声音浅淡,没什么人气味:“我去后头的园子里摘点菜,只是我厨艺不精,你们凑合着吃一顿,便回去吧。” “我们这才来,你就赶人?”蒲叶是眼睁睁瞧着她的性子,一点一点变成现在这样的,就这样的温度,也还是在他们跟前才会流露出那么一星半点,外头那些司职的仙君妖君,面对她就像面对上当初的顾昀析一样。 “汾坷和夙湟的事,快了吧?”余瑶没有接茬,而是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粹粹都快出世了,也该成亲了。” 蒲叶眸光微沉,紧抿了抿唇,声线里有一丝紧绷:“汾坷说他们不急。” 余瑶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背上,一张白净细腻的小脸上,眼睛黑白分明,她认真地道:“叫他们不要再顾忌我了,神君成亲,是十三重天的大喜事,我也会去操持帮忙的。” 蒲叶喉咙一哑,他拢了拢余瑶的黑发,道:“瑶瑶乖。” 这么多年,许是怕余瑶触景生情,汾坷和夙湟两个人来看她,都从来没有一起来过,通常都是分开的。 余瑶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他们为难。 ———— 余瑶的生辰日有不少人惦记。 人来了不少,到的东西也不少。 用过晚膳之后,余瑶独自坐在院子里,吹着冷风,眼皮耷拉下去,像是睡着了一样。 鲲鹏洞的神官无声无息出现在篱笆门外。 余瑶眼皮细细地动了一下,声音在月色下显出些空灵意味来:“进来吧。” 来的是伺候在顾昀析身边的神官。 余瑶也认识。 但自从顾昀析回归天道之后,她就一直没有再见到过。 那名神官先是朝她行了个礼,而后一板一眼地道:“神女殿下,今日是你七万五千岁生辰,小人奉帝子之令,特来传一句话。” 余瑶猛的睁开眼,她从藤椅上坐直了身,声音里带着不为人察觉的颤意:“什么话。” 那名神官尽职尽责地将原话转达:“帝子说,若是在神女七万五千岁生辰之前,他还没有回来,就让小人来传话,他永远都回不来了,让神女不要再等。” “帝子说,他会给自己留两千年的时间,这两千年里,他会很努力的挣脱天道,但若是没有回来,也还请神女体谅,他必定是拼了全力,也没有能看到希望。” 月色凄清,神官手里还拿着一页折好的纸张,他恭敬地递到余瑶的手上。 余瑶深吸一口气,眼尾飞红,有些麻木地打开了对折的纸张。 很简单的一句话。 ——最后,我好像不得不将我的姑娘清清白白地推到别的男人身边了。 字迹潦草,带着一股心烦意乱的意味。 “帝子还说,两千年后,天道将会慢慢抹去一切他存在过的痕迹,他希望神女活得自在,不要为了一个死去的顾昀析,和自己较劲,耿耿于怀。” 余瑶慢慢地伸手,捂住了眼睛。 难怪,难怪最近这些年,她渐渐的连他的模样也回忆不起来。 难怪身边的人,对他的印象也越来越淡。 他说得那么轻巧。 身陨之后,残忍得连回忆也不想留给她。 ※※※※※※※※※※※※※※※※※※※※ 放心。 he。 痛经真的要人命,大家平时也要多注意身体,少熬夜,注意饮食。 爱你们。 本章评论前五十,有红包。 大结局(下) 神官说完了话, 就识趣地匿去了身影。 弯月如钩,星星点点的荧光铺陈在浓深的黑暗之中,不知何时, 天空中又洋洋洒洒地飘起了雪花, 和着从远处雪山上兴起的寒风, 吹进院子里,将院子里那一簇簇叫不出名字的白花吹得散落了一地。 有一两片飘到了余瑶的发顶和手背上,而后被轻轻地拂去了。 夏昆隐在篱笆外, 看着她肩膀耸动,看着她趴在桌子上,手指在袖袍里一根一根收拢, 想进去安慰她,想跟她说没关系,至少他会一直陪着她。 但被一层长着荆棘刺的篱笆墙给拦住了。 上面神力光泽隐隐涌动, 表明了她的态度。 不需要安慰,无需安慰。 她因顾昀析而起的喜怒哀乐,他连安慰一声, 都显得多余徒劳。 何其无能。 当真是, 一输就是一辈子。 夏昆自嘲地笑了笑, 转身隐入了黑暗之中。 静坐到天明,余瑶提着酒壶, 去找了汾坷。 “什么?!”汾坷听明她的来意, 声音不可控制的就沉了下来:“你要渡劫?” 余瑶点了点头, 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与其说是在跟汾坷商量, 倒不如说是一种通知。 “不行, 我坚决不同意。”汾坷话语放重了些:“这太危险了。” “怎么了这是?”琴灵等人都在附近, 这边一有什么动静都能感受到, 特别余瑶还破天荒的走出了她那个院子,他们便都放下手头的事,挤进了汾坷的屋子里。 余瑶有点醉了,太阳穴胀胀的有些疼。 “瑶瑶跑来和我说,明日一早,要引天雷渡劫,这不是胡闹吗?”汾坷的目光落在她因为醉酒而显得有些红的脸颊上,他摁了摁眉心,得出结论:“瑶瑶,你喝醉了。” 余瑶很清醒。 她垂着眼睑,将神官说的话又对他们说了一遍。 “六道正在抹除我们的记忆。”余瑶指甲用力一弯,白嫩的手掌心里就现出一个深深的弯月,她声音难得透出点儿无助,目光一一在眼前的熟面孔上扫过,她问:“我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她可以一日接一日地等下去。 一千年也好。 一万年也罢。 都可以。 但她无法接受自己等着等着,将他忘了。 “让我也任性一回。”余瑶说完,看向汾坷,从手里掏出来一块玉佩,光泽莹亮,神威深浓,她递给抿着唇蹙着眉的夙湟,道:“你们的成亲礼,就当是我提前给了。” 琴灵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她上前,拉着余瑶的手,道:“瑶瑶,我们再想想办法,你先别急,好吗?” 余瑶摇了摇头。 这几千年,但凡能想的办法,她都想了,能翻的书,也都翻了。 她实在是怕,怕就在等待的这几日里,关于他的记忆,就突然稀里糊涂的没了。 蒲叶等人反应尤为激烈,但到最后,也还是无声沉默下来,没有再反对。 余瑶现在的实力,比蒲叶等人都还要强上一线,跟西天的那位主佛持平,原本她的伤好之后,大道圆满,雷劫也该降下了。但西天古尘主佛,愣是花了大代价,说是应了顾昀析的话,给她用佛教至宝给压了下去,再加上余瑶并不行走在红尘中,终日避世,在这人迹罕至的雪原深处居住。 雷劫就很自然的没有暴动。 只要将那佛教至宝从体内取出,雷劫必至。 余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余瑶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摊成了一堆软泥,趴在栏杆上座椅上就躺下了。 说来奇怪,她头一次梦到了顾昀析。 他坐在王座上,垂着眼,看不清神情,手脚上都是镣铐,周围是能焚烧一切的烈火,黑色的衣袍垂到地上,最下面的一层已经与整张王座化为了一体,裸露出来的白得过分的肌肤上,露出黑色的诡异的魔纹,骇人至极。 余瑶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顾昀析。 她几乎是没有思考地跑到了神台上,期间一连摔了几跤,等她的手终于触到顾昀析衣角的时候,王座上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瞳色极深,仍是纯粹的黑,但又和从前不同,里头充斥着冰冷与狠戾,声音漠然:“何人擅闯神台!”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 余瑶醒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一日的时间,她留给自己做准备。 六界事宜,她都跟琴灵和蒲叶交代好了,同时,她算准了时间,强行逼出了体内的佛教至宝,而后,让蒲叶等人都退出了雪山。 引天雷渡劫,比当年财神的雷劫还要危险。 没有养魂珠,没有别的准备,一旦失败,就是真的神魂俱灭。 余瑶站在院子里,看着渐渐汇聚的雷电,神情之中,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轰隆隆沉闷的雷声像极了猛兽的咆哮,又像是某一种警告与示威,余瑶不避不退,脚尖一点,就跃上了雪山之巅,第一道雷劈很快劈下来,天边一声炸响,余瑶浑身被笼罩在无尽的雷光之中。 她没有抵御,也没有迎击,相当于是站在原地将自己送给雷劈,因而第一击就受了伤,嘴角现出殷红的血迹来。 “再来。”她默默地咽下了喉间的腥甜,不甚在意地用袖子抹了抹,甚至还很淡漠地向天上浓重的像是泼墨一样的黑云说出了这样寻衅的话。 果然,第二道雷龙的声势比第一道更大,余瑶瘦弱的能被风吹走的身子,被重重的击飞,然后又落在雪山的天池之中,冰寒彻骨的雪水沁到骨子里,再像是雷电的重击,余瑶的脸色白得像是一张纸。 饶是这样,她也没露出半分胆怯和后悔的神色来。 远处,紧盯着这一幕的人不敢再看,纷纷别开了目光。 琴灵的声音里,隐约带上了哭腔:“瑶瑶这样,又是何苦。” 回不来的人,用这种方式,哪怕是搭上自己的命,那也还是回不来。 到最后,也只是让自己更难过而已。 扶桑紧紧地盯着那个小小的人影,道:“我算着,她这样不抵抗,全凭身体本身的强度,五道已是极限,我会在第四道雷龙落下之后,将佛宝送入她的身体,将她从雷劫中救出来。” 见大家都看向他,扶桑苦笑了一声,道:“当年昀析和我做了交易,让我在日后,务必尽全力保住瑶瑶。” 想想当初,他们都认为顾昀析没有心,余瑶和他在一起,只会吃苦头,怕她一腔深情错付,在这方面,毕竟是女孩子容易吃亏些。 但谁也没有想到。 顾昀析会将余瑶这样用心的护着,事事都兼顾考虑到了,但大概也没算到余瑶性子会倔到这个份上。 秋女倒是有所感触,她低低地叹了一声:“情之一字,谁能说得清楚呢,瑶瑶又怎么舍得,忘记她的大鱼。” 对啊,舍不得。 雷电流窜在四肢百骸,余瑶又不做抵抗,难以忍受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哼了一声,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了很多的片段,断断续续的,全部跟顾昀析有关。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甚至还不能化为人形,巴巴地缠在他的衣衫上,无视了他的黑脸,自顾自玩得开心。 谁也没想到,这一缠,就是好几万年。 期间,她的一切,都是顾昀析在管,他教她法诀,为她疗伤,往日的那些小摩擦,现在想想,却美好得不可思议。 没他在身边,哪有什么盛世清平。 因着一段执念,草草度日,等着他回来而已。 现在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她接着等下去,实在是没什么意义。 第三道雷龙盘踞着身体从高空俯冲而下,从余瑶破碎脆弱得像是棉絮娃娃的身体上重重碾过,余瑶没忍住,扭头吐出了一口血,她气息迅速地衰落下去,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只觉得这天真是如墨一样的黑。 她是真的撑不下去,想要去找她的大鱼了。 这一下,秋女和夙湟都别过眼,落渺有些着急,她问扶桑:“要不你现在进去将瑶瑶救出来吧,我看她已经撑不住了。” 扶桑没回答,倒是蒲叶摇了摇头,阻止道:“现在还不到时候,瑶瑶还有意识,不会让扶桑靠近的。” 落渺跺了跺脚,捂住了眼睛,声音显然带上了哭腔:“看她这样,真是想跟着一起哭。” 这一对,比她和扶桑还要苦。 扶桑的猜想是正确的。 余瑶不抵抗的极限的确是五道天雷。 第四道雷龙带着滂沱大雨和灭世之威,从天俯冲而下,整片天空都化作了雷电的海洋,无数道闪电从天狂舞,一声声炸响从天边传到耳里,余瑶睫毛颤了颤,缓缓地闭上了眼。 但是预想之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她整个人沁在雪水之中,面如白纸,黑发如墨,两种极致的色彩冲撞,显得她越发弱不禁风,一吹就倒。 余瑶睁开了眼睛。 瞳孔之中,是一条巨大的鱼,从天顶往下游曳,从它的嘴里,传出一声古老而晦涩的长吟,声音不大,但很有穿透力,那条雷龙在它的衬托之下,就像是一条略长的蚯蚓,此刻也被某种神秘的力量震慑住了,在原地犹疑不定,没敢径直朝余瑶轰下去。 余瑶眨了眨眼睛,接着,全身都僵了下来。 大鱼的身躯之下,形成一片浓重的阴影,它悬在余瑶的上方,在空中静止不动了。而这个时候,云层之上的雷龙们,才像是得了某种指令一样,顾不得本能的血脉的压制,争先恐后地往大鱼的背上狂轰滥炸。 走了个过场,凑足了数量之后,那些雷龙撤得无比干净利落。 天空很快放晴。 六界沸腾。 远处的蒲叶等人皆一脸的不可置信,想要上前求证,然后被半空中化成人形的大鱼毫不留情地挡在了结界之外。 顾昀析还是老样子,他从雪池里将眼也不眨盯着他的小姑娘抱出来,看着她遍布浑身的伤口,一边用灵力温养着,一边皱了眉,带着有点儿重的责备意味:“做什么这是?” 余瑶不说话,她伸手,摸向顾昀析的脸。 中途被他捉住了手。 “别摸,两千年没沐浴过,浑身都不舒坦。”顾昀析看了看眼前这张娇俏俏又苍白的脸,语气到底又现出有点儿控制不住的躁怒:“就这么作践自己的?算准了能把我气得掀开棺材板回来管你?” 余瑶突然揪着他的衣服,很小声地哭了出来。 才从神台挣脱回来,有点暴躁的大鱼霎时歇了音。 “瑶瑶,我没有凶你。”顾昀析眼里蓄起惊人的风暴,很罕见的低了头:“我只是见不得你这个样子。” 他伸手抚了抚余瑶的后背,半晌,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有些哑:“我在神台上看着,心疼死了。” ※※※※※※※※※※※※※※※※※※※※ 番外和正文无缝衔接。 大鱼和瑶瑶的婚礼、孩子先写。 后面暂定的cp是财神和蒲叶。 顺便再给我的几本预收求个收藏,谢谢大家。 番外一(想你) 顾昀析给余瑶续接好被雷电冲断的经脉, 又用灵力给她温养了身体,她的衣裳都湿透了,皱巴巴地黏在身上, 发丝也胡乱地散在肩背后,衬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越发清瘦了。 顾昀析长指将她下巴勾起来与自己对视, 目光在她红红的眼角边停留了一会,十分不满意地啧了一声,问:“我不在,就这样照顾自己的?” 大喜大悲之后,余瑶总有种空落落不真实的感觉,她一只手捏着顾昀析的衣角,声音哑透了:“顾昀析,你是真的吗?” 顾昀析失笑,捏了捏她脸上的一点点肉, 声音散漫地逗她:“怎么,你还见过假的?” 余瑶摇头,垂下眼睫, 过了好半晌, 才很低声地道:“没有,梦里都没有你。” 两千多年,无数个梦境,没有一个有他。 这话里有多无助,没有人比顾昀析更能清楚的感知到。 高高的神台之上,他被捆神链锁着, 无数个日日夜夜, 烈火焚身, 神识被侵蚀, 苏醒,再被侵蚀,度日如年,难熬至极。 顾昀析寻了小姑娘的手指捏着,这个动作隔了两千多年,依旧显得娴熟而自然,他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点哑意:“原以为你会忘记的。” 这个时候,忘记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至少,不会那么痛苦。 可以有片刻的解脱。 余瑶抓着他衣袖的手紧了紧,没有说什么。 “余瑶。”顾昀析抱着余瑶几步走到她的院子里,然后就像是嗅到了某种令人厌恶的气息一样,他微微眯眼,问:“这个院子里,有很重的银龙味道。” 这话,怎么听,都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别扭质问的意味。 连全名都叫出来了。 显而易见,顾昀析没将那位银龙族的西海龙太子忘了。 余瑶像是很疲惫的样子,她抬眸,瞳孔颜色很深,小脸只有巴掌大,也没什么血色,看着就让人心疼,她嘴唇翕动两下,道:“之前身体不好,再加上神官说你留话让我另寻新欢,他便住在这里照顾我。” 话说到这个程度。 顾昀析再迟钝,也明白这是到了事后算账的时候了。 他漆黑的眼珠子转了两下,又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指,问:“同我置气呢?” 余瑶的脑袋又靠在了他的胸膛口,看不清神色,手里还紧紧地攒着他的衣袖,没有回答他的话。 顾昀析将人放在藤椅上,伸手摸了摸鼻梁,想了想,屏开了结界,将等在外面心急如焚的蒲叶等人放了进来。 面对他们,顾昀析可没有那么客气,他抽了院子里的另一张藤椅,坐到余瑶的身边,而后又主动将自己的衣角放到了余瑶手里,再看着她慢慢地捏住,心头突然有点儿不是滋味。 “昀析,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回来的?”蒲叶代表大家问出了一致的疑惑。 余瑶也抬起头,看着顾昀析的侧脸。 显然在等一个答案。 “也没什么。”顾昀析语气懒散,拉着余瑶的手指头把玩,“我本来就是天道的一部分,死也死不了,只是燃烧真我之后,也付出了点代价,回到了神台,被捆仙链锁着,六道规则绑着我,另一半天道寻到机会,想要将我彻底吞噬。”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但大家都明白,当时他面对的,该是怎样险象环生的情形。 顾昀析又道:“我当时损耗太严重,又被束缚了真身,确实在另一半天道那里吃了不少亏,但他也没彻底将我吞噬掉,最后,我的一缕意识和肉身不得不陷入沉睡中,直到前些年,才从沉睡中醒过来。” 余瑶的目光闪了闪,看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掌,耳边是汾坷的追问:“那你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将另一半天道吞噬了才得以脱身?” 顾昀析摇了摇头,姿态散漫,语调漫不经心,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绝口不提其中的艰难,“哪有那么容易,不过现在,它被我反捆在了神台上,我时不时去吸收一些它的力量,千万载之后,就没有什么威胁了。” 余瑶听到他还要回去,手指头动了动,捏着他衣角的力道都变大了不少。 顾昀析沉默地看了那只小手一会,松了口,道:“带你去。” 余瑶才很小幅度地抿了抿唇。 蒲叶挑了挑眉,又问:“你是见了瑶瑶的雷劫之后脱身的?” 顾昀析不说话了,他抬眸,沉黑的目光望向扶桑,似笑非笑地弯了弯唇。 扶桑明白他的意思,从怀里掏出那块佛牌,放在他跟前的桌上,道:“你死之后,古尘借此牌之力,耗半数修为,封住了她体内将至的雷劫,而今日,我原本想等瑶瑶撑过四道,意识昏沉之后将她救出来。” 他和古尘答应顾昀析的条件,当然没忘。 顾昀析长指捻起那块佛牌,将它拍进余瑶的身体里,霎时间,整个院子里都缭绕上一圈金色的梵文,然后一个一个字符争先恐后融入余瑶的身体里。 “那你这次回归,是用的什么身份?”墨纶问。 顾昀析身子在藤椅上挪了挪,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懒散,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就连说话的调子也没变:“对外,还是以前的老身份,对内,唤我天道也行。” 话说到这里,他的耐心被磨了个七七八八,于是很自然地下了逐客令:“有什么事,有时间再说?” 蒲叶走在最后,在即将踏出篱笆的时候,转身,问:“你这次回来,不会再消失了吧?” 他深深地看了顾昀析一眼,敛了眼周的笑意,道:“瑶瑶等了你很久。” 说完,轻轻带上了那道篱笆门。 结界随后落下,隔绝了外界一切探究的目光。 顾昀析长指敲在石椅上,声音几乎是在瞬间,变得有些委屈,可以带上了些令人心软的意味:“瑶瑶,我在神台被十六根锁链捆了好久,很疼。” 余瑶还是没有说话。 她从开始就很沉默,但又特别黏他,捏着他衣角的手一直收得紧紧的,仿佛一眨眼,他就又要消失在视线里。 顾昀析刚开始就有种隐隐的预感,这会,算是完全确定了。 男人原就深邃的瞳孔中仿佛搅起了一场风暴,他很快意识到光是言语上的阐述可能不够,于是掀开了自己的衣袖,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鞭影暴露在眼前,触目惊心,他自己看着没什么波动,但余瑶看着,眼尾很快就红了。 “别生气了,嗯?”顾昀析将她整个人抱到膝盖上坐着,手掌放在她的腰身上,一握,就很不满意地皱了眉:“怎么瘦成这样了?” 余瑶默不作声翻开他另一只衣袖,发现上面布着的鞭痕密密麻麻,新的和旧的掺杂,她睫毛颤了颤,一颗温热的水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她的声音带着细细的颤意:“另一半天道对你动手了?” “嗯。”顾昀析将下巴磕在她的发顶,闻着久违的熟悉莲香,带着刻意放软的撒娇意味对她说:“那时候我才燃烧神魂,回到神台的时候很虚弱,面对他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我打不过他,他也无法彻底磨灭我的意识,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一个僵持不下的局面,我的意识出于自我保护,开始陷入深度沉睡,一睡就是两千年,直到这一两年,才醒过来。” 顾昀析原本是想着将她哄着将这事掀过去,但软玉温香在怀,又隔了这么多年没见,他嘴上不说,思念却早就刻进了骨子里,这会蹭着蹭着,什么解释啊服软啊全部飞到了脑后。 只想抱着人好好温存一番,将两千年前没做完的被屡屡打断的事情做全做实了。 他的声音哑透了:“瑶瑶,我难受。” 余瑶简直佩服他。 她神色淡淡地将凑过来的脑袋推开,然后灵力探进他的身体,顾昀析任她所为,并没有抵抗,因此余瑶很顺利地查看到他身体的状况。 两千年过去,他再回来,好似比燃烧神魂之前更强了。 像是明白她的疑惑,顾昀析解释:“从前和你说过,鲲鹏一族靠沉睡蜕变,这次,算是破而后立,因祸得福,又因最后的反噬,抢了另一半天道不少的能量,才勉勉强强把破碎的经脉给接起来,也终于摆脱了神台。” 其中的事情很复杂,三言两语的解释不清楚。 余瑶很快理解出了另一层意思,再结合之前他说的再回去,抬眸,问:“所以你沉睡了两千年,醒来只是为了出手抹除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顾昀析眼珠子转了转,捏着她手指的动作一顿。 他这样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 余瑶突然抓着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直到见了血,也没有松开。 顾昀析大概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怕是极不好受的,那点疼痛在他眼里,就跟闹着玩似的,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低沉,带着些莫名的意味:“瑶瑶,我只是见不得你难过。” 见不得你掉眼泪。 如果我带给你的眼泪比欢笑多,那是我的失败。 与其永远的,漫无止境地等下去,还不如忘了。 “我不需要。”余瑶突然出声,她像是终于压制不住悲伤,牵扯出一声哭腔来,又很快地自己用袖子擦掉了,“我不需要你自以为的为我好,你若是真为我好,当初就该什么都同我说,问过我的意见,而不是让我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要别人来告诉我。” “就连你的真实身份,都是我问过蒲叶,才知道的。” “古尘是那样,你与扶桑的交易也是一样,什么都是我从别人口里知道的。”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什么都要我自己去猜,就连等你这件事,也被你断了希望。” 顾昀析从袖袍里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他的手指关节分明,一点一点地将小姑娘淌下的眼泪擦了,余瑶每说一句,他的动作都要顿一下,等她说完了,才将手里的帕子丢到石桌上,重重地将她摁到了自己的怀里,力道重得像是要将她揉到骨血里。 “是我不好。”良久,他的声音穿到余瑶耳里,酥麻的,又带着一阵热气,“再不会了。” 余瑶揪着他的衣袖,很低很低地说:“我很想你。” “我知道。”顾昀析低低地应她,哄小孩子一样。 余瑶哭累了,头也有点儿疼,干脆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里还带着些哭音,像是强调一样:“每天都在想。” 顾昀析对上她好看的杏眸,笑了一声,道:“我也想瑶瑶。” 为了这声想,他在神台受鞭笞火烧,也愣是没有妥协一分。 但凡后退一步,便是彻底回归,无情无欲,所有的记忆都将被抹除。 那么,得忘了他的瑶瑶。 顾昀析怎么可能舍得。 好在这些事,都过去了,他们终于熬过了一切苦难,能够心无旁骛地携手,一路向前。 余瑶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也许是经历了太久的离别,并不想将相聚的时光浪费在争执和秋后算账上,顾昀析亲了亲她的发顶,低着声音哄她:“别哭了,脸都哭花了。” 余瑶嘴角往下一压,眼里又要淌出泪来一样,她将脑袋蹭到他温热的颈窝里,趴着不动了,像是睡着了一样。 “瑶瑶。”顾昀析突然拍了拍她的后背,道:“等今夜,我沐浴后,再撒娇,嗯?” 这一声“嗯”里的危险的暗示意味,强到简直令人无法忽视。 ※※※※※※※※※※※※※※※※※※※※ 有读者给瑶瑶和帝子cp取了个别称,叫“黑鱼”,亲妈用狗头表示拒绝!! 还有,下一章,如果锁/了,请去老地方看我。 番外(二) 氤氲的水汽中, 顾昀析长指搭在汤池边的搭手上,温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紧绷的身体开始放松下来, 纯正浓郁到化不开的灵力肆无忌惮的散发出来, 于此同时, 他身上密密麻麻的灼伤和鞭痕也消失无影。 顾昀析阖上眼,没过多久,又睁了开来。 余瑶还在外头。 他突然又生出一种将她牢牢拴在身边, 时时刻刻不离视线的想法。 说出来顾昀析也觉得好笑,这大概是他生平头一次坦诚正视“怕”这个字眼。 因为余瑶。 也只会因为她。 怕再一睁眼,又回到了神台, 日日与另一个自己生生磨合,陷入深沉的昏睡,与她永生再不复相见。 想到这, 顾昀析便觉得索然无味,他伸手勾了勾自己的衣裳,穿戴整齐之后, 绕过一扇木质古韵屏风, 几步走到庭院门口, 听到余瑶和另一男子的说话声。 他倚在门槛口,挑了挑眉, 倒也没有立刻出声打断两人的交谈。 院子里, 出现了很重的银龙气息。 两千年过去, 这龙太子修为长进不少。 这个院子毗邻几座雪山, 其中有两座, 已经被余瑶渡劫时的雷龙撞得四分五裂, 不复存在, 但冷风与暴雪却还是如约而至,纷纷扬扬撒落的雪花,像是被人撕碎了的白色纸屑,只有拂过面颊的时候,带着一点点濡湿的寒意。 夏昆给余瑶送上生辰礼,默默陪了一夜之后,就不得不因为自己父王的一封加急密信连夜回了龙宫,他前脚才到,后脚就感受到了至强雷劫的气息,直直悬在余瑶的雪山上,那灭世的威压,让人想忽略都难。 他发了疯一样地往这边赶。 然后一路听到了各种消息。 都是关于那个消失了两千多年的男人。 他再次出现了。 他从雷劫中救下了余瑶。 夏昆听一次,心就缩紧一下。 就是那种骤然从空中狠狠摔下的失重感。 认真一想,又总觉得该替她感到开心与解脱。 他心心念念的小神女,终究等回了她无可替代的意中人。 其实夏昆来的时候,是带着七分观望三分不信的,但是这些情绪,在感触到院子里十分浓郁且霸道的威压时,就立刻化为了飞灰。 余瑶给他泡了一盏茶,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轻声道:“你不必担心,我没事,雷劫也过了。” “喝口茶吧。” 夏昆便在石凳上坐下来,抿了一口茶。 他的声音有些迟疑:“瑶瑶,我听说——帝子他,回来了?” 余瑶点头:“回来了。” 夏昆紧握的手掌松了松,面上却没什么表现,他甚至还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动了动,扯出一个很淡的笑容来:“我什么时候能听到神官公布婚讯?” 余瑶摇了摇头,在他的对面坐下:“我也不知道。不过,应是快了。” “你呢?西海龙王上次还巴巴地跑来我这里,让我给你物色适合的姑娘,你自己可有中意的?”余瑶问他。 夏昆放下茶盏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一刻,他彻底死心。 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不是所有的一腔深情,都能等到回应。 他明明无数次告诫自己,守住朋友的界限。 但情/爱这回事,又如何能受自己的控制,到头来,还是没忍住有了期许,也因此,又迎来更沉重的失望。 “父王离宫,云游四海,龙族的事都压在我的头上,每日都恨不能生出八只手来,哪里有时间谈这些,还是莫要去祸害人家姑娘了。”夏昆摆了摆手,愣生生压下从胸膛口漫出来的苦意,自我挖苦道。 夏昆没有多留,走的时候,他突然转身,虚虚抱了余瑶一下,又很快地分开了,他声音温润,道:“瑶瑶,抱一下,把过去不好的事,都忘了吧。” 那些等待,难熬的日子,都忘了吧。 她忘了,他也该忘了。 余瑶愣了一下,旋即莞尔,道:“好。” 这一幕,恰巧被倚在门框的男人瞧了个清楚,他原本好整以暇的神情,瞬间出现了裂纹。 余瑶将夏昆送出院子,看着他大步流星远去,头还未侧过来,就被一双手环住了腰,背后男人的气息危险而灼热,声音也透着不虞的哑意:“看了这么多年了,还未看够?” “怎么也不见你多抱抱我?” 余瑶嗅着他身上甘冽的味道,很轻的嗯了一声,道:“人家问什么时候公布婚讯。” 顾昀析紧皱的眉松了些,像是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很浓的兴趣,他问:“你怎么回的?” 余瑶不轻不重地推开了他,坐到石凳上,雪白的大氅垂到地面上,她抿了口方才未动的清茶,方才抬眸,看着随意拉了张椅子凑过来的男人,道:“我同他说还早着,没影的事,不必听人瞎说。” 她的言语太过认真,顾昀析又实在不明白女孩子的心意,一时之间,竟辨不出她说的是气话还是真话。 “怎么就成了没影的事?”顾昀析挑眉,长指勾了她一缕黑发,眼尾狭长,容貌清隽,披着张毯子侧卧在藤椅上,像极了某些世家玩世不恭的贵公子。 余瑶冷着脸,拍开了他的手掌,语气要多淡就有多淡:“时间总是能改变一些东西。” 顾昀析:“比如?” 余瑶摊了摊手,道:“我现在不想嫁给你了。” 顾昀析长指摩挲着她颈后雪白细腻的肌肤,不气反笑:“什么缘由?”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余瑶憋了一会,道:“可能跟你抹除六界记忆有关吧。” 顾昀析现在算是明白她在耍什么小脾气了。 余瑶确实,心里憋着一股气,不吐不快。 她没有资格说顾昀析什么。 因为他做什么都是为了她。 其他的事,她可以自己消化,可以谅解,唯有他出手抹除自己记忆这一件,她真的每次回想起来当时的感受,都莫名想哭。 他对自己,怎么就能这么狠呢。 顾昀析从喉咙里挤出两声哑笑来,轻轻松松就将身侧的人拉着坐到了自己的腿上,问:“怎么气性这么大?” 余瑶斜瞥他一眼,道:“我昨夜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了?”顾昀析一边抚着她的发,一边问。 “嗯。”余瑶垂下眼睫,缓声道:“梦见六千年之后,你回来了,而我已经忘记你了,你就站在这个院子的篱笆门外,日头落下,天边染了层金,我牵着小孩的手,问你是谁。” “你眼睛很红,没有回答我,转身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我情愿上去陪你,也不要你我之间,落到这个田地。” 余瑶眼睛黑白分明,里面涌动着许多探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顾昀析与她对视不过两眼,便率先败下阵来。 “这样的事,仅此一次。”顾昀析怜惜地亲了亲她的发顶,心里涌动的情绪,一点也不比她的少。 当时,他是真的看不见回归的希望。 一丝一毫也看不见。 他知道他的姑娘过得难。 所以,不想让她更难。 ———— 一个下午的时间,顾昀析把余瑶的这个院子,从里到外都嫌弃了一遍。 他挑剔的性子,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蒲叶看着余瑶一边摁着眉心一边将东西收进空间戒,一副俨然要搬家的样子,酸得牙根都要软倒,他没忍住背着手啧了两声,压低声音道:“瑶瑶,你就这么惯着他啊?” 余瑶顿了顿,看了看周围的雪山,道:“他畏寒,不喜欢雪山这样的环境,我就想搬去暖和一些的地方,也好。” “准备搬到哪?”蒲叶问:“要不要去我们那住着?” 余瑶摇了摇头,道:“先去神宫,他回来的事,得告知六界一声,我也能卸下身上的担子了。” 蒲叶见她已有了主意,便没有再多说。 夜里,神宫外,星河流转,如梦如幻,一轮弯月悬挂,清冷的银辉撒落在蜷缩的嫩芽上,也给飞檐翘角上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处政殿,三位神官并列站着,将手中摞了一堆的公文送到桌案头。 余瑶才沐浴过,青丝尚未干透,有的还在往下一颗一颗滴着水,她恍若未觉,执笔在公文上批批改改,在神官将要退出处政殿的时候,她搁了笔,道:“明日一早,昭告六界,帝子回归,百族来贺。与此同时,我将卸下神宫宫主的身份,百族事宜,交由鲲鹏洞负责。” 三位神官脸上,皆洋溢出喜色来。 他们本就是在鲲鹏洞为顾昀析操持六道事宜的神官,跟在余瑶身边,也不过是因为顾昀析的那道法旨。 现在帝子回归,神女退位,是理所应当的事。 “遵神女法旨。” 顾昀析在后边的榻上眯了一会,长臂往身边一伸,啪嗒一声落了空,他便彻底清醒了。 他起身下地,绕过长长的山水屏风,闻到一股不浓不淡的檀香,小姑娘脊背挺得笔直,手里提着笔,在折子上一笔一笔地落下字迹,批完一本,又换下一本,相比起他,耐心简直像是没有穷尽一样。 顾昀析走过去,声音还带着些未睡醒的沙哑:“怎么大半夜的还得批这些东西?” 余瑶头也不回,她落笔的字迹娟秀小巧,笔锋却带着些凌厉的意味。 顾昀析身子倾覆上去,温热的大掌覆在她握着笔的手上,带着些凉意的唇瓣贴在她的后颈,慢慢地衔起一块细嫩的肌肤,箍在她腰间的另一只手感受到她身子的细细颤/栗,男人的声音在此时,染上了浓深的欲/念,带着很强的暗示意味:“先陪陪我,嗯?” 余瑶很低很轻地哼了一声,奶猫似的叫唤,像是一道钩子,将顾昀析眼里深邃的黑,尽数勾了出来。 顾昀析的唇,移到了小姑娘白玉一样的耳垂上。 余瑶手中的笔,在公文上划出一道长长的黑痕。 她诶了一声,手里的笔却被抽走了,再一看,就连堆得高高的折子也被衣袖拂到了地面上。 “瑶瑶。”男人异常兴奋,眼神十分危险,带着那种恨不得将她拆成骨嵌入身体的疯狂意味。 余瑶居然出离的并没有感到惧怕。 她没有骨头一样地往他身上缠,学着他的模样,有些笨拙而生涩地抿了抿他的耳垂,他箍着她腰身的力道瞬间大得令她喘不过气来,余瑶趴在他耳边,很小声地哼了一声,道:“去……去榻上。” 顾昀析啧了一声,目光扫了扫小姑娘羞红的眼尾,很遗憾地将人打横抱起,等穿过轻纱罗帐,将人放到绵软的被褥上时,余瑶身上的薄纱裙,已经松松地从肩上滑了下来。 顾昀析的呼吸难得乱了。 余瑶的手被他握着,小小的一只,肤色白得刺目,等停顿在男人系着的衣带结上时,又开始细细地抖了起来,头一次打起了退堂鼓,她睫毛浓密,上下颤动几下,声音虚得要命:“要不,等大婚……” 话还未说完,她的下巴便被男人勾了起来,摇曳的烛火下,他容貌清隽,懒散的调子里掺杂着化不开的哑意:“等不了。” “余瑶,跟谁学的,这么会折磨人,嗯?”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恰巧将她羞怯的身子尽扫眼底,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彻彻底底的沉了下来,他问:“会解吗?” 余瑶的目光,便蓦地落在他的衣裳领口。 事实证明,男人问这句话,只是走个过场。 因为他很快就捉着余瑶的手,不紧不慢地扯下了自己的衣带。 ※※※※※※※※※※※※※※※※※※※※ 评论前三十,发红包。 番外(三) 夜风徐徐, 长夜孤星,天际已泛青黑,约摸着再有半个时辰, 天就该亮起来了。 顾昀析才阖上眼, 就陷入了梦境之中。 苍山白雪, 岁暮天寒。 余瑶的小院子里,一簇簇的白花落尽了,开始在这样的天气里结果, 一团团一串串挤在一起,青色的外皮裹着嫩肉,凑近闻, 还是没有成熟的青涩味。 他出现在雪山之巅,兜着铺天盖地的风雪,从上往下走, 行至她的院门口,脚步顿了一下。 她一身红裙,系着件软毛披风,像是寒冬里绽放的最热烈的花, 时间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并没有怎么流逝,他难得恍惚,总觉得她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 她弯腰,将篱笆墙边上的粉色花瓣摘下来,然后放入碗中研磨,看上去安静了很多, 身边还围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唤她姑母。 “粹粹, 等天黑了就让女侍们送你回你爹娘那,功课得好好学,不然下次考校,你娘又得罚你了。”她眉目带着笑,话语虽不纵容,但语气却很温和宠溺,还伸手摸了摸小孩子扎起的小揪揪。 粹粹。 顾昀析终于从久远的记忆里,搜寻出了那一个和眼前的小女孩重合的名字。 汾坷的孩子,当年那颗还未出世被埋在土里的种子。 居然也已经这么大了。 粹粹显然不太将她娘的惩罚当一回事,她伸出小胖手,将不小心撒在余瑶肩上的花瓣捻下来,攒在肉乎乎的掌心中,奶声奶气地道:“爹爹不会让娘罚我的。” 余瑶忍俊不禁,她笑着拍了拍粹粹的脑袋,道:“你呀,你娘要真跟你发火,看看你爹会不会还由着你。” 粹粹眼尖,她拍着手,白嫩的指尖点了点外头无声无息站立的高大男子,道:“姑母快瞧,又有神仙来找你批折子了。” 余瑶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她顺着粹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愣了一会儿,方站起身来。 她走路的时候,裙角滚动,披风上的绒毛被风吹得往一边倒,两人隔着一扇篱笆门栏对视,空气中涌动着隐晦的情愫,没过多久,她浅蹙着眉心,出了声:“道友可是有事寻我?” 雪山艰险,凡人上不来,寻常小妖惧怕神君气息,往往能躲多远就躲得有多远,六界需要批注的折子都是由神官们送上来,除此之外,便只有十三重天其他的几位偶尔会来坐坐。 可在眼前这位来客身上,她并未感应到任何的灵力波动。 男人长相十分好,清隽出尘,但又因为连日的疲累,下颚上冒出了一圈青黑的胡茬,而添了些许成熟稳重的意味,他扫了院子一眼,想开口,却又因为太久没说话,声音异常的干涩,像是在粗砺的沙子上摩擦过。 “瑶瑶。” 很简单的两个字眼,从他嘴里吐出来,却是接近上万年的时间。 余瑶再次愣了一下,而后将他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陌生,话语稍显迟疑。 “……顾、昀析?”她中间甚至顿了一下。 顾昀析没想到她还能记得这个名字,眸光狠狠闪烁了一下,问:“你记得我?” 余瑶颔首,又蹙着眉摇了一下,声音浅淡:“我不记得你,但我知道,我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那个人,叫顾昀析?” 这样的场合,她这样清和的语气,顾昀析却丝毫感受不到沉重的氛围,他甚至起了点逗弄她的心思。 余瑶早从他之前的话语之中证实了他的身份。 鲲鹏帝子,再结合他这身根本探测不出来的实力,猜想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余瑶敛了眼睫,将木篱笆门一拉,拉出半道口子,道:“你先进来吧,雪又要下大了。” 粹粹很好奇地凑上来问:“姑母,这是哪位仙家?为何我从未见过?” 余瑶蹲下身与她平视,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道:“粹粹先回去,姑母有些事情要同他商量,改日再跟粹粹玩,好不好?” 等那个像极了夙湟的女孩被女侍牵走。 顾昀析坐在小凳上,长腿曲着,面色有些复杂,生平头一回,他面对着余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个情形,确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余瑶看了他一会,道:“你等一会。” 顾昀析点头,难得敛了懒散的模样,周身的气势沉冷而压抑。 没让他等多久。 余瑶拿着一本布着神泽的古籍出来。 顾昀析接过来,长指在泛黄的古籍上,格外引人注目。 翻开第一页,纸张上的字迹娟秀,颜色呈现出一种干涸的血色,像是用羽毛杆沾上了血,一点一点的记录着一个名字。 “——我开始慢慢记不清他的模样,神官说,他抹除了自己存在的一切痕迹,他大概是再也回不来了,可我却如此难过,因为在继失去他之后,连关于他的记忆也不能保留。” “——我不得不用这种方式,记录下我能记住的关于他的一切。” “——我不想忘记他。” “……” 到最后,她的字迹依旧工整清秀,但已经模糊得难以透出他的影子,她一遍一遍地写着顾昀析这三个字,力道重得恨不得能把纸划破。 不知道翻过去多少页。 后面渐渐的变成了空白,她好似已经记不起顾昀析这个人是谁,但白色的纸张上,开始有了新的图案,每一张上面,都有一个小小的太阳印记。 顾昀析翻到了最后一页。 然后指尖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我答应过一个人,要做他的太阳。” 顾昀析蓦地阖上眼,耳边依稀是她清脆的认真的声音,穿越万千年的时光,落入他的耳中,她说:“析析,让我做你的太阳。” 如今回想起来,恍若隔世。 所有的场景,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顾昀析慢慢睁开眼,眼前仿佛还是绵延的雪山,落寞的小院,可在下一瞬,他的怀里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小姑娘浑身青紫,困意深重,侧趴在他胸膛边,像是意识到他没睡,很慢很困难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嘟囔着问:“天亮了吗?” 顾昀析看了看外面已然大亮的天,从胸膛里挤出一声嗯字来,接着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再睡会。” 余瑶便从善如流地又侧过身去眯了会。 “析析。”她像是记起来什么,捏着他的小指骨,声音很轻,带着沙沙的未睡醒的困意:“明日蒲叶等人都要来帮忙的,还有神官,各界主事,你别将他们关在结界外。” “好。”他像是哄小孩一样,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别担心。” 余瑶便撑不住的再次闭了眼。 顾昀析彻底没了睡意。 他轻声下榻,如墨的长发散在寝衣之后,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从肩头滑落,很快就绕过后亭,去了神宫的前院。 书房重地,三名神官亲自把守。 顾昀析形若鬼魅,在他们将要行礼问安的时候伸出了手掌,止住了话头,他显然不是很想说话,一脸的生人勿近,径直进了书房。 在一个小抽屉里,他找到了那本分量不轻的小册子。 不同于梦境中的是,这会,册子上的字迹还散发着神辉,来自黑莲花血脉的清甜的味道像是一个小钩子,勾起了顾昀析所有深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情绪。 这个时候,上面还只留了两三条。 其余的都是他的名字。 一笔一划。 生怕将他忘了。 顾昀析搭在桌上的手背现出一条条青筋来。 他抹除自己存在痕迹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留情,所有人的记忆,包括古籍上记载的,全部消失无痕。 可在这本册子上,他能闻到属于黑莲花纯正血脉的味道,这意味着她沾血勾勒的时候,不光用了自己的血,甚至还用了精血加持,才能扛过他磨灭记忆的力量。 顾昀析抬眸看着小窗外刺目的天光,在书房里,一站就是小半个时辰。 ———— 余瑶拥着被褥起来的时候,脑子里还是昏昏沉沉的,她四顾周遭,纱裙被撕成了条絮状,和着帷帐落在地上,红烛已燃尽,剩下斑斑的泪迹,她一动,身子像是散架了一样。 女侍无声无息地进来,伺候余瑶更衣起身。 “大人去哪了?”余瑶端坐在古境前,随手给自己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抬眸问。 女侍将从外剪来尚带着露珠的花枝插/入瓷瓶,听了余瑶的话,温声回话:“殿下,大人半个时辰前去了前头书屋,到现在也未出来。” 余瑶拿着笔,沾着颜料,在额心上描出那朵莲花的轮廓,又涂上了口脂,蛾眉皓齿,婉约大气,她手上的动作很稳,听到顾昀析独自一人去了书屋也不觉得意外,更没有起身去寻的意思。 过了好半晌,她倚栏托腮,望着书阁的方向,勾唇笑了一声,声音里不乏解气的意味。 秋女是头一个来的,琴灵紧跟其后,她们见到余瑶,目光皆是一闪。 “不是说好给个教训的?怎么这么快就将自己给了出去?”秋女一眼就瞧见了她雪白脖颈上暧/昧的红痕,笑着打趣。 余瑶懒懒地伸出手指,指了指书屋的方向,道:“教训,方才给的。” “应当够他难受一段日子的。” ※※※※※※※※※※※※※※※※※※※※ 是该给点教训的。 评论前三十,有红包。 番外(四) 顾昀析从书房回后院的时候, 日头已爬上了顶,余瑶和秋女、琴灵、落渺等人在门帘后说笑,顾昀析的脚步顿了一下, 敛了眉目间深浓的煞气,转身去了前厅。 蒲叶和汾坷等人都已到了。 他一走,秋女就笑了出来, 她道:“移梦术哪能瞒得过帝子,你也不怕被他收拾?” 余瑶吹了吹晶莹指甲上涂染上的花汁,好看的杏眼里现出一层薄薄的雾气, 像是时时蕴着水汽一样,多看两眼,心都要软下来, 她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做错了事,怪不到我头上。” 琴灵瞧着她脸上两个小小的梨涡, 禁不住伸出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心,道:“他没回来的时候, 你巴巴地念着, 不肯稍忘一分, 好容易回来了,何必再同他计较前事?” 余瑶很轻地哼了一声,挽了挽垂下的碎发,道:“他这个人,别人说的话就像是耳边过的风一样,真正能听进去的没多少,只有他自己尝过那种滋味, 这个性子才能稍微改一改。” “想着让鲲鹏帝子改性的人, 这天上地下, 瑶瑶该是头一个。”秋女倒跟余瑶是同一个想法,她替余瑶细细地描着眉,温软的指腹摩挲在她光洁的额上,边笑着道:“久别重逢的小两口闹一闹,也算是情趣了,这样的事,我们也插不上手。” “帝子从神台挣脱,必也受了不少的苦,有什么话,闹一闹之后,还是得说开。” 余瑶颔首,应了一声。 今日是难得的艳阳天,前院里,被来往踏过踩得紧实的雪地无声融化,慢慢的化成了冰水,不知名的鸟雀从云端飞下,踩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叽叽喳喳闹着,叫声久不停歇。 顾昀析坐在凉亭的长石凳上,桌上奉着一盏热茶,初春嫩芽的香还未被品尝,就先飘到了鼻尖上。 汾坷先到,他一看这个阵仗,眉头一挑,伸手拂了拂长凳表面,自顾自地在顾昀析对面坐下,又给自己添了杯茶水,慢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方抬了眸,道:“我还以为,你们这久别重逢的,至少得黏个三五天才能分开,怎么才第一天,就被赶出来了?” 顾昀析斜瞥了他一眼,端着茶盏抿了一口。 “在神台待得太久了,想练练手。” 一击毙命,蒲叶不再说话。 “你说。”男人长指搭在茶盏边缘,像是察觉不到冷热一样,鸦羽一样的长睫垂着,透着一股子沉冷的意味:“有些事情,我瞒着不告诉她,不想让她多想,难不成全是错的?” “我总想着,我能解决的事情,告诉她,平白叫她担忧,实在没有必要。”他眉头皱得很紧,真情实意的感到不解。 蒲叶讶异,一双丹凤眼微挑,他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神官绕过站着水露的花草,抱着一摞叠得高高的折子,进入凉亭,对顾昀析和蒲叶行了个礼,对着前者道:“大人,殿下吩咐属下将这些折子交到大人手中,且说太阳落山之前,都得批完,散回百族之中。” 那神官将东西放下,便识趣地闪身离开了凉亭。 蒲叶直起身,翻了一下最上头的折子,随意扫了两眼,道:“又是南宫世家的破事,芝麻大一点小事,非得不断上奏,看着都头疼。” “怎么回事?你这才回来,瑶瑶就把所有的事全部推给你?” 顾昀析摁了摁胀痛的眉心,声音到底有些无奈:“跟我闹脾气呢。” 听到这,蒲叶突然来了兴趣,他凑近了问:“什么缘由?说来我听听,帮你分析分析。” 顾昀析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慢条斯理地敲了敲茶盏盖,道:“我听说,你这两千年迷秋女迷得不行,跟着人家东走西窜不说,但到现在也未经了人家点头?” 蒲叶脸色黑了下来。 他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梁骨,很艰难地吐出四个字来:“一言难尽。” 顾昀析颔首,道:“我这个,也一言难尽。” 因着这句一言难尽,顾昀析愣是将那些折子挨个的批了一遍,最后由神官拿着返还各族时,已经被这种芝麻小事烦得极不耐烦,他对着神官道:“之后这些没有意义的折子,全部筛选下去,大事和小事,让他们睁大眼睛分辨清楚。” 华灯初上,月朗星稀。 顾昀析挑开门帘,绕过琉璃屏风,大步踏入内院。 余瑶才沐浴过,如海藻般的长发顺着窈窕有致的曲线垂落,软软地搭在肩上和腰腹处,尚未彻底干透,时不时会滴下一些水珠,沾在轻薄的衣裙上,透过那一块衣料,能隐约窥见那具勾魂的身子。 顾昀析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撩起一捧还湿着的长发,指间也仿佛沾上了水雾,他问:“怎么还是这个毛病,头发也不擦干?” 余瑶的身子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老习惯了。”她的声音里有着很模糊的一种怀念:“总觉得你会像现在一样,突然出现,问我为何不将头发擦干。” 这句话,像是一根引火线,将顾昀析深埋在心底的各种情绪都炸了出来。 他猛的将跟前的散发着异香的人抱起来,往红帐深处一丢,眼里染着一点点的红,像是一直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终于脱困而出,凶性无处可去,迫不及待要将眼前的一切撕成碎片。 在最后的关头,他咬着牙,吐字艰难,热气呼在余瑶的耳边,惊起一阵阵的眩晕与酥麻。 他问:“还疼吗?” 相比于他的状态,余瑶显然好上不少,一双好看的杏眸里点缀着雾气,朦胧含蓄,映照着一些顾昀析也窥探不了的情绪,她伸出手臂,虚虚地揽着他的腰/身,低声低气地嘟囔:“现在才问,一点诚心也没。” 顾昀析下颚微抬,从胸膛里挤出一声沉沉的笑来。 他这一次很重。 渐渐的,有黏腻的水声起,余瑶被冲撞得像是一只快散架的娃娃,她蹙着眉,声音里终于耐不住带上了丁点儿的哭腔,她曲着腿想合拢,却又被男人强硬地抵住了膝盖。 磅礴的神念起,在余瑶惊讶的眼神中,与她的神识不留缝隙的交缠。 一瞬间,两重的眩晕。 余瑶连呼吸都不能够。 她的身体细细地抖,手指头上还缠着顾昀析的黑发,眼神茫然又无辜,平白的让人更想欺负。 顾昀析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的耳垂,又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声音哑透了:“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 余瑶的神识就像是流淌到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中,她自身也软成了一滩水,听到顾昀析的话,也只是动了动手指,堪堪扯了扯他散下来的黑发。 这个男人。 还是这样的混账性子。 “怎么个混账法?嗯?”顾昀析声音里透着酣畅淋漓的懒散之意,他俯身,亲了亲余瑶汗湿的额心,道:“怎么闹都可以,别造那样的梦气我。” 余瑶弓着身呜咽一声,声音像是从蜜罐里捞出来的,甜腻湿濡,勾人不已。 余瑶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会是这么个结尾方式。 失算了。 第二日,余瑶醒来的时候,顾昀析已经起了。 男人肤色冷白,浑身都透着慵懒矜贵的劲,他深黑色的眼珠子转了转,捉了余瑶的手指头把玩,声音里还带着三分亢奋之意:“瑶瑶,我方才闭眼,又梦见了昨夜的情形。” 余瑶手指尖抖了一下,清醒了不少:“跟我没有关系。” “我知道。”顾昀析摸了摸她的长发,“所以我将它彻底撕碎了。” 余瑶沉默了一会,身子向后一倒,裹着被子滚到了里边,并且蒙住了头和脸,一副根本不想和他说话的模样。 顾昀析眯了眯眼,道:“我从神台回归的那一刻,所有的被抹去的记忆都将重现,梦中的景象,不会存在。” 余瑶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她将盖在身上的被褥往他头上一扔,自己扑了上去,“顾昀析,你太过分了,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 顾昀析轻轻松松将人搂着,抱了个满怀,他顿了顿,道:“过段日子,带你去神台瞧瞧。” 余瑶等了两天,各种别扭,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显然过程不尽如人意,但好歹结局是自己期待的。 余瑶任他抱着,闷声闷气地吐出一个嗯字来。 “对我,你这个脾气倒是越发的大了。”顾昀析似笑非笑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字眼算得上严厉,但语气却不难听出是哄人的调子。 —————— 帝子现世,百族来朝,神宫内外,皆忙碌了起来。 神殿之中设宴,曲水流觞,觥筹交错,六界百族,其乐融融,欢聚一堂。 饶是顾昀析见了这幅场景,也不得不承认,余瑶在管理百族这一块,走得比他要久远,各种尺度拿捏,也比他更有分寸。 确实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小姑娘有长进。 往日这样的场合,都是余瑶居首位,其余神君居右侧,依次排开,但现在顾昀析回归,余瑶这个暂代管事也该退居神君位,因此,她坐在了琴灵的身侧,小口小口地抿着酒。 三十六层台阶之上,男人居高临下,举杯意思意思地饮了两回,就很有点意兴阑珊地靠在了主座上。 那架势,和以前对照,真是一分一毫也没有改变。 酒过三巡,宴席接近尾声。 顾昀析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修长的手掌朝下微张。 喧哗声顿时歇了下来。 银月边滚白浪的直衫,随着他的动作,拂过三十六层阶梯,顾昀析一步一步,若闲庭漫步一般行至余瑶的跟前,他长指微曲,在她的小几上敲了敲,而后朝她伸开了手掌。 大殿里明明容纳了那么多人,这会,却静得能听见针落的声响。 余瑶愣了一会,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但还是将自己的手,递到了他的掌心里。 一步一阶,踏了足足三十六步,两人的衣角交缠,又很快分开,余瑶这时候才注意到,顾昀析将她引到了主座旁的莲座上。 两人双双落座。 底下的人也纷纷回过神来,起身朝顾昀析和余瑶见礼,声音交杂着拧成了一股浪潮:“贺帝子、贺帝子妃大喜。” 就连坐在最前排的十三重天众人,也起身朝着他们的方向饮了一杯酒,以示庆贺。 鲲鹏洞的神官站出来,一字一句地宣读着成婚的仪制,时间与地点。 漫天的庆贺声里,余瑶却依然能听清楚顾昀析的声音,就响在耳边,带着一惯的懒散意味,却又很奇异的现出七分认真来:“想来想去,你喜欢的东西并不多,而我到现在也没能学会如何哄得心仪的姑娘开心。” “瑶瑶。”他难得地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着接下来的言辞,这对他来说好像有点困难。 余瑶侧首,轻而疑惑地嗯了一声。 顾昀析捏了捏她的指骨,笑了一下:“我有的,都能给你。” 我有的,那些为数不多的淡薄的温暖和耐心给你,与生俱来的荣耀和权力,亘长而悠久的寿命,盛大而隆重的成亲礼,所有你喜欢的东西。 我都要给你。 这基本上算是顾昀析自出世以来,说过的最煽情的,最挑战极限的一句话。 他才说完,余瑶就笑了出来。 她说:“析析,你怎么那么可爱。” 回答她的,是顾昀析捏在她小拇指上的不轻不重的力道。 成亲礼最终,定在了明年开春,距离现在还有九个月的时间。 ※※※※※※※※※※※※※※※※※※※※ 来了来了。 评论前三十,有红包。 番外(五) 因为一场成亲礼, 十三重天的人都放下手头的事,聚在神宫住下。 男人们住前院。 余瑶等人则住到了后院的阁楼里。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千年前,只是这一次, 前头等待他们的, 都是值得期待的好事情。 夜里, 余瑶和琴灵、秋女等人聚在桌边玩花牌,边闲着说些烦人的琐事,女孩们散着长发,奇异的淡香交杂在一起,轻纱长裙, 软音侬语, 和谐得不得了。 落渺将带着花名的长签往桌面一推,眼角描着的紫藤也跟着像是盛开了一样, 她性子生来如此, 到哪儿, 都是比较活泼话多的一个,“你们可瞧见了吗?今夜大殿之上,上官月也出席了,尤延同她相识,还去上官家那一桌饮了酒。” 说起这个话题,余瑶便免不得叹了一口气,她长指捻着一根花签, 轻轻掷到了桌面上, 扫了一眼战局,道:“因着这个, 南宫苌像是疯了似的连日上奏, 我每回瞧见, 眼睛都发疼。” 琴灵侧目,也来了点兴致,这局她做东,赢得也多,现下笑着将几家的灵石都揽到自己跟前,道:“尤延可很少给这些人面子,今日倒破天荒的来了这么一遭,真叫人吃惊。” 秋女笑意盈盈:“尤延到了年纪了,虽看着总是一副少年气的面孔,实则比瑶瑶还大些,眼见着你们一个个的都凑了双,心里有这个念想,也不稀奇。” “只是说起南宫苌,是真的有点儿意思。”秋女边说,边笑着摇了摇头。 夙湟不明其意,她一向懒得关注这些,凡事只要别惹到她跟前去,都不会让她留下印象,这会被几个人一说,倒也起了些兴致,问:“何出此言?” “南宫苌年少成名,被家族赋予厚望,也曾跌于尘埃,起于微末,在那段难熬的岁月里,上官家的嫡千金念着青梅竹马之谊,不顾阻拦,执意下嫁,悉心照料他的身子,嫁妆都用在了给他买疗伤圣药上。” “娇滴滴的真千金,自幼长在蜜罐里的人,陪着他一同受苦,好容易熬出了头,南宫苌却在夺回南宫世家族长之位的时候,逐渐冷待发妻,外界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已成婚。” “最叫人称绝的是。”余瑶有些无奈地接着道:“在权势巅峰,风头无双的时候,他竟准备迎娶另一世家嫡女为平妻。” “上官家哪能同意,双方大吵一架,上官家已经闭关的老祖宗更是强行苏醒,跳着脚骂南宫苌没心没肺,猪/狗不如,南宫苌面子上过不去,铁青着脸问上官月的想法,上官月倒也是个豁得出去的人,当即签了和离书回了上官家,自那之后,便甚少露面了。” 夙湟生平最听不得这种小人行径,她蹙着眉尖问:“既然如此,恩怨两清,无甚瓜葛,南宫苌上奏个什么东西?” 余瑶抚着额,有些头疼地道:“原也是这样说呢。谁知道南宫苌是怎么想的,竟像是突然觉悟了一样,在与上官月和离之后,退了与另一家的婚事,并且时不时的前往上官家拜访,瞧着意思,像是有意与上官月重修旧好。” “上官月自然不可能再跳这么一个火坑,基本上都是躲着避而不见,后来实在烦了,便外出另寻风水之地修养,不知因着一桩怎样的事,去了趟邺都,跟尤延相识。” “尤延那个性子,你们也都知道,除了我们几个,身边别说女子了,女鬼都没有一个,这破天荒的头一遭,可不就是令六界猜测不已,众说纷纭吗?” “原本和离了,就算是彻底撇清干系了,到哪里都是这个理,可偏偏南宫苌不走寻常路,瞧着他的言辞态度,上官月好似成了他的私人物品,可要,可不要,但若是别人想拿,他又要发疯。” 话说到这里,夙湟得膈应得不行,她声音也冷了两分:“与这样的人说什么道理?直接驳回去就是了。” 余瑶点了点头,深有同感:“我平时都是这样处理的。但南宫世家这些年的地位日益重要,相当于当年的天族,南宫苌在这一方面,确实有独到的本事和能力,他不厌其烦地递折子,我也不可能一眼不瞧。” 经历了天族那样的事。 神族汲取教训,将分散的全力收拢到自己手里,百族内务自己决定,遇事不决则上报神宫,百族互相监督,严防天族之后尘再现。 这些年,六界越发和平,相处也更融洽,十三重天创立的神宫功不可没。 秋女托腮叹了一声:“这个上官月,也是个可怜人,好容易脱离了火坑,还得遭这样的罪。” 余瑶摇了摇头,专心眼前的花牌,道:“南宫苌前些天递上的折子,我让神官交给昀析处理了,估计这段时间,会老实不少。” 落渺一听,乐了:“我都能想象出那个场景来,帝子估计只差在折子上批上一个滚字了。” 余瑶忍不住跟着笑了两声。 ———— 成亲礼的事情由神官们操持,每一个环节步骤都经过了讨论和投票,一丝一毫都没敢马虎。 这是一件大事。 帝子成亲之后,换称号为帝君,正式成王,是真正的至高主宰,寓意着成熟和稳重,既能够强大得独当一面,顾好六界生灵,也能细心平和,小家和乐。 也因此,大婚之后,余瑶的称呼,将成神女殿下更换为帝子妃,又很快的成为帝后。 余瑶对此倒是没多大感觉,一切顺着神官们定的仪制来,她也懒得插手,饶是有心想理,也往往理不明白。 一日,余瑶去神宫书房找古籍,顾昀析像是就地专门堵着她一样,将人抵在屏风后面,温热的唇瓣落在她的额心与眼角,描摹着她好看的眼尾轮廓,一路流连到她细腻嫩白的颈窝,他的声音含糊,带着些委屈的不满的意味:“烦死了,就该把他们都赶回去的,一个个来瞎凑热闹。” 久别重逢,正胜新婚的时候,因为那几个一看就不怀好意的人,全部泡汤了。 就连抱一抱,牵牵小手,都得他算准了时间蹲点。 简直憋屈。 余瑶哭笑不得地推了推他,道:“在书房里闹什么,我还有事要做呢。” 顾昀析冰凉的鼻尖蹭在温热的肌肤上,他道:“不闹,我就亲亲,解解馋。” 说不闹的人,最后还是闹了,而且闹得有点凶。 余瑶出书屋的时候,眼尾是红的,声音像是沾上了蜜糖,顾昀析总算满意,捏着她柔若无骨的手掌把玩,声音低醇,问:“随我去一个地方?” 余瑶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问:“去哪?” 顾昀析抿了下唇角,现出点餍足之后的慵懒来,他伸手抚了抚余瑶的发顶,慢慢地吐出两个字来:“神台。” “去不去?”他深深地看了小姑娘一眼,问。 余瑶被这两个字炸得精神一振,她眼神闪烁了一会,坚定道:“要去的。” 顾昀析便又捏了捏她的指骨,这回声音里带着些难以察觉的笑意:“嗯,带你去。” 至今为止,余瑶还只从顾昀析的嘴里听到几次神台这个词,事后去查古籍古册,俱没有收获,就连六道录上,余瑶都可以很笃定地说,没有关于神台这个词的记载。 直到真正踏入神台,余瑶都还是懵的。 “……怎么会?”她有些惊讶地拽了拽身侧之人的衣袖,欲言又止。 余瑶确实是疑惑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 进神台的方式,是入顾昀析的梦境。 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顾昀析勾了勾唇,道:“鲲鹏掌梦境,噬恶念,封万物,忘了?” 余瑶闻言,也不再纠结进来出去的方式,她发现自己和顾昀析正处在一片汪洋之中,脚下点着的是沉浮翻涌的海水,一层卷得比一层高,像是一只噬人的巨兽,平静的外表下藏着狰狞的面目和锋利的爪牙。 “这是?”她看向顾昀析。 “神海。”顾昀析皱了皱眉,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天渊里的戾气凝聚而成的,我回归神台的时候,将它们抽离了出来,两千年过去,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余瑶颔首,低语道:“难怪这么重的怨念。” 顾昀析没兴趣在这多留,他拉着余瑶,一路凌空,两人衣袂翻飞,宽袖摆摆,足尖在海面上轻点了两下,像是一只灵活的鸟兽,轻飘飘地降落在了汪洋深海中那一座小小的岛上。 有些凌厉的劲风刮来,刺得余瑶脸颊一阵生痛,其中蕴含的神威,给她一种熟悉的意味,有一些像顾昀析,又比他更生冷沉硬,那种程度的神力,让她生出一种无法阻挡的错觉来。 就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在面对比自己高大许多的人时,那种自知无法抵抗的止不住生出的胆怯之感。 余瑶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她脸色严肃起来,小声问:“他就在这里吗?” 顾昀析牵着她的手一路向前,道:“还有段距离。” 他顿了顿,抬眸看着她,又问:“怕吗?” 余瑶如实摇头,很奇异的,她看着两人紧紧交缠的手指,她居然还能抿唇露出一个很浅的笑意来,“原该是有些怕的,看着你,又没那么怕了。” 顾昀析眯了眯眼,看着她白净生嫩的小脸,突然伸手,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软肉,声音带着很难令人察觉的笑意:“跟谁学的性子?傻气。” 临近小岛中央,怨念凶气已经接近于没有,更多的是一种大道规则之力,宏伟,庞大,不可抵抗,就连顾昀析,脸上的散漫慵懒之意也收敛了不少。 神台之上,六十四根锁链,根根上面都雕刻着复杂生涩的玄纹,各种凶兽的图案显露,死死地镇压着神座上垂着头,披散着发,一身血污的男子,他闻到熟悉的气息,慢慢地抬起了头。 男子模样极好,五官与顾昀析相似,每一根棱角都如流水般顺畅,只是两人呈现出来的气质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身子淡薄,静谧,呈现出一种公正无私,不为凡尘所动的冰清玉洁来,相比于他,顾昀析俨然成了踩在红尘里的浪荡公子,面容相似的两个人对视,激起的狂风沙石将外面汹涌闹腾的深海也压制了下来。 余瑶的肩头,像是压了一座大山下来。 “做什么?又想和我打架?”顾昀析宽袖微摆,余瑶肩上的压力顿时荡然无存,他微微眯眼,瞳孔里的深邃积郁成了一种更深的情绪。 坐在神台之上,被捆着手脚的男人却没有理他。 他的目光很隐晦地落在了余瑶的身上。 “瑶……” 余瑶有些警惕地退后了一步。 男人顿时垂下了眼睫,声音冰冷而不带任何情绪:“你带她来做什么?” “给你看看。”顾昀析捏了捏小姑娘的指骨,他从胸膛里挤出两声笑来,“现在看到了,喜欢吗?” 男人低下头,不再说话,像是睡着了一样。 余瑶听不懂顾昀析在说什么,她尚未开口问,顾昀析就伸出了手掌,六道录浮现,顾昀析半闭着眼,交到余瑶的手里,道:“翻到最后一页。” 余瑶依言翻到了最后。 一片空白。 什么也没有。 顾昀析似笑非笑地看了神台上的人一眼,轻啧了一声,划破手指挤了点鲜血上去,带着丝金泽的血液有着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很快,六道录的最后一页,空白的纸张上,慢慢现出半页小字来。 【黑莲血统】:六界八荒唯一的黑莲血统,出世前落于神台,与鲲鹏为伴,扎根于神海,后被现世神灵带出。 因与鲲鹏日夜相伴,沾染天道气息,被六界压制,出世则带伤,生而为废神。 可吞鲜血,安亡魂,镇噩念。 余瑶慢慢地一字一句将这两段话念了出来,而后抬眸,不解其意:“何为与鲲鹏相伴,落与神台?” “我未出世前,是神池中的一尾小鱼。”顾昀析伸手,指了指远处的一口干涸的池子,“你亦在里头。” “后来你化为种子,被当世神灵带下神台。”顾昀析接着道:“数万年过去,恰逢幽冥族和天族勾搭,引来邪魔之乱,当时天道分离自我,尘封记忆,引渡六界生灵,制定规章典法,除了盼六界和平,还有一则……” 顾昀析看了那男人一眼,拉着余瑶一步步上前,语气重了一些:“我原想带你回来。” 熬不到尽头的时间太过漫长,饶是天道,在尝过了有人陪伴的滋味后,也止不住的生出了渴望之意。 余瑶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她愣了一下,险些咬住了舌尖,她看了看身侧高大的男人,又看了看垂着眼一言不发的男子,喃喃问:“所以,他和你,都是由鲲鹏分离出来的?你们是同一个人?” “不然怎么说是一半的天道呢。”顾昀析挑眉,怕她不明白,又说得详细了一点:“当初分离的时候,他掌纯粹的刑罚之道,至纯至刚,不近人情,我呢,因为要找人,便掌了情绪这一块。” “后来发生争执,他不知变通,只知六道运转,出手干预天族与我们的斗争,养虎为患,为的也就是逼我回来,束手就擒,白死了那么多人。”顾昀析哑笑了一声:“我是有血有肉的神灵,他却只是由六道刑罚组成的规则力量,自然没什么好谈的。” “六界落到他的手上,只会是倒霉,最终成为一锅乱粥。” 顾昀析揽过余瑶的肩,瞳孔里凝着冷色,语调却仍是淡的,“今日带着瑶瑶来,也只是看在你我曾一体一念,都想将她找回来过,我们会像十数万年前那样,朝夕相伴,珍惜彼此,而你,也可以放下那一丝斑驳的执念,将你的力量,尽数交予我了。” “规则才是镇压六界最好的手段。”男人的声音冰凉,一丝情绪也无:“我从始至终,皆是这样认为。” “邪魔之力得不到压制,猖狂者更猖狂,心怀天下者用命换来胜利,现世神灵联合上闯,慰藉死去的亡魂,彻底摧毁邪魔的存在,你却只怪他们乱了规矩,不仅不赏,反而降下天罚。”顾昀析实在是不想和一个连人都算不到的规则力量讲道理,他顿了顿,掀了掀眼皮,道:“不给也没事,左右我隔些日子,便来看你一回,你这身力量,总会被我抽干,那个时候,天道才真正合一,盛世太平。” 余瑶跟着他出来的时候,还是半只半解的,什么话都只听懂了一半。 两人同时睁开眼睛。 余瑶呼吸起伏两下,手臂下意识往身边一摸索,才到空中,便被一只微凉的手掌握住了。 “做什么?在床上还这么不老实?”顾昀析在后头,又慢慢悠悠地吐出三个字来:“欠收拾?” 余瑶翻过身,问他:“梦里的那些……” 顾昀析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都揽到了身边,清甜的莲香味弥漫在鼻尖,他半闭着眼,懒洋洋地点头:“是真的。” 余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所以我和你,其实早就认识了。” 顾昀析:“不然我能一见你,就立刻心软带了回去?” 余瑶又问:“那方才的另一半天道……” 像是明白她的困惑,顾昀析揉乱了她的发丝,道:“他没有七情六欲,就是纯粹的天道之力和冰冷规则组成的东西,连人都算不上,不过我确实需要他那身力量,才能完全把控天道。” 余瑶明白了,她道:“所以我生来带伤,被六道压制成为废神,是因为我并不是天道,但又和你生活在神池,身上有了你的气息,所以被自动屏蔽排斥,出世艰难?” 顾昀析颔首,证实了她的分析猜想。 压在心里的一颗大石轰然落地,到了晚上,余瑶又约着秋女等人欢欢喜喜去玩花牌。 暮色四合,流星赶月。 顾昀析立在小窗前,轮廓沉在黑暗中。 他闭上眼,仿佛又能回想起余瑶渡劫逼他现身时的场景。 天雷齐聚,那个人多多少少还是受了些他的影响,他大概也不想看到那株小黑莲,真的在天地间消散,便给他留了个挣脱的口子,被他抓住机会发击,锁在了神台之上。 顾昀析倚着窗,蓦地笑了一声。 那颗被带出去的黑莲种子,最终被他寻回,开于掌心之间,奉为明珠至宝。 这世间,大抵是真有缘分这一说法的。 ※※※※※※※※※※※※※※※※※※※※ 这章很粗长了!!! 番外(六) 除了粹粹, 十三重天上隔了三万年,才出来第二个孩子。 是扶桑与落渺的,叫鄢湫, 是个漂亮又有灵气的女孩子。 鄢湫继承了扶桑的天赋,性子却随了落渺,自从会说话开始, 一张嘴就没停过,总爱跟在粹粹后头玩耍,两个小家伙不老实, 胆子又大,时常出去惹祸。 偏偏汾坷和扶桑是两个疼女儿的,平常恨不得能将星星摘下来捧到她们面前, 闯些小祸,他们也乐得收拾烂摊子, 又因为其他人的纵容溺爱,两个孩子的教育工作, 便不得不落到她们娘亲的身上。 夙湟还好说, 镇得住粹粹, 平常说罚就罚,真要动了怒,涉及原则,汾坷也拎得清,不该护的时候再心疼也不护。 落渺就不一样了。 鄢湫的性子,和她像了个十成十,上树掏凤凰蛋, 下海寻龙珠, 就没她不敢干的事, 落渺经常被她气得红眼睛跺脚。 扶桑没办法,哄了大的又得去管小的。 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余瑶喜欢这两个小家伙,平时得了稀罕的小玩意都给留着,时不时就约着另外几个上幽冥泽和蓬莱住一段日子。 她倒是真的半点想法也没有,且看其模样,十三重天再生十个,她也还是只会乐呵呵的等着做姑母。 一日,顾昀析看着又翻墙进来闹腾的两个奶团子,挑了挑眉,他懒散地拂去肩头散落的秋叶,倾身,看向身侧素手添茶的人,问:“我们什么时候也生一个?” 余瑶愣了一瞬。 他说这话时的神态,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可以出去沿着小道走一走那样的自然,但余瑶瞧着,却更像是心血来潮的随口一说,当不得真。 “还是不要了。”既然他提了出来,余瑶也配合着想了想,而后蕴着笑摇了摇头,好看的杏眸里盛着细碎的斑驳的光影,她的声音清脆,像是水滴从屋檐滴到了红瓦上,带着一种淡淡的灵气,让人听着十分舒服:“你又不喜欢孩子,带着也麻烦,头疼。” 顾昀析眉头微挑,尾调懒散:“我何时说过不喜欢孩子?” 余瑶有些迟疑地看了看那两缩在一起不敢过来的姐妹两,问:“我看着你……”她又扭头看了男人一眼,顿了一下,斟酌了下言辞:“不像是喜欢的样子。” 顾昀析拧了眉,很坦然地承认了:“自家的孩子,跟别家的,自然不一样。” 他说这话时没个正行的,余瑶听了,也就笑一笑就过了,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对孩子,倒没有什么执念,且有自己的顾虑,这些年,也一直在刻意喝秋女调的神水避孕。 顾昀析身为天道,血统之力难以想象,她自身也是黑莲花血脉,这两种血脉,从未有结合的先例,六道录上都没有记载,生出的孩子,会是个什么样子,没人知道。 撇开这些不说。 光是顾昀析这个身份,她就不敢要孩子。 当初顾昀析降下六界,用的就是帝子的身份,现在但凡要个孩子,帝子之位,便落到了孩子的头上,那么顾昀析还有存在的必要吗?会不会无形之中,又触犯了六道规则,惹得另一半天道发疯,临死反扑? 这些都是隐患。 有些事,尝过了苦果,就会变得胆小起来,再不会抱有一分侥幸心理,也轻易绝对不敢尝试。 余瑶就是个典型。 有顾昀析在身边,已经足够好,十全九美,剩下的一成不足,也显得温柔起来。 但是余瑶没有想到。 顾昀析这次说的话,好似是认了真过了心。 灯火齐明,夜雨敲窗。 空气里的湿气仿佛要沁到骨子里头去。 天气渐渐的凉了起来,余瑶穿了件月白寝衣,外头再裹了件软毛小披肩,月明珠从温热的掌心里滚落,又精准地立在灯台上方,散发着清冷的光,照得屋子里宛若白昼,又并不晃眼。 帘下是一丛芭蕉,小雨淅淅沥沥,顺着宽厚的叶片流下来,形成了一层细密的涌动的水帘,上面沾惹的灰尘被洗涮得干干净净。 顾昀析沐浴回来后,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幅情形。 “瞧什么?这么出神。”他身上还散发着湿气,呼吸却是滚热的,撒在她的脖颈上,余瑶怕痒,有些不自然地朝外挪了挪。 又被他捉了回来。 顾昀析下巴不轻不重地抵在余瑶的发顶上,他像是刻意欺负人一样,手原本还只是习惯性地开始捉了她的指骨玩弄,渐渐地,便变了一种意味。 等他的手搭上余瑶腰/身的时候,暗示的意味,已经浓到无需用言语表达了。 余瑶有些痒,又嫌他太闹,转过头,她拍了拍他的手,哭笑不得地提醒:“明日我们要去邺都的,你忘了?” 顾昀析遗憾而含糊地啧了一声,没有搭话,他冰凉的唇很快擦过她的耳珠,余瑶脸上慢慢地染上一点桃粉色泽。 “别闹了啊。”她态度软下来,小声地求。 顾昀析一个失神,没有掌控住力道,余瑶的耳垂上,顿时现出一个牙印来,那一点红,在白嫩的细肉中,格外惹眼。 “瑶瑶,谁教你这么求人的?”他的声音迅速哑了下来,带着淡淡的兴奋意味,像是一头从沉睡中睁开眼睛的凶兽,所有的凶性都破开了牢笼。 余瑶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她被抵在床帐边上时,还惦念着明日的事:“尤延定亲礼没几日了,明日约好了一同去帮忙看顾打点的。” 顾昀析显然不满意她在这个时候还分神,语气逐渐危险起来:“在我床上,提别的男人?” 余瑶哽了一哽,被他不分时宜的小心眼刺激得捂了眼,不忍直视。 夙兴昧旦,黎明将起,余瑶下意识睁开眼,准备起来修炼,发现全身上下都是软的,提不起什么气力。 身边的人没了踪影。 两人成婚之后,顾昀析倒也惯着她夜里睡觉的习性,通常会陪着她合眼到天明,这样一觉醒来,人没了影的情况,并不多见。 余瑶的困意退了几分。 她起身下地,发现天际已泛出了淡淡的鱼肚白,带着一丝丝绚丽的橘色,是太阳将出的色彩。 这是两人在人间南方的院子,处在山林深处,人烟稀少,倒是不时的有两三小妖寻过来偷鸡吃。 顾昀析正站在院子里。 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荷包,见她来了,也没有别的神情,只是漫不经心地将荷包扯出一道口子,从里面捻出一颗灰色的圆融的丸子,丢进了一碗温水中。 药丸很快散开,融入水中,经过了术法加持,无色无味,看起来,也就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清水。 余瑶的心一紧,顾昀析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哪怕她自觉没有做错事情,也不由得生出了一种犯了错的感觉。 “傻站着做什么?”顾昀析掀了掀眼皮,点了点自己身侧的小竹椅,言简意赅:“说说看。” 余瑶看了他一眼,唇角往下压了压,声音有些无辜:“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顾昀析见她这样,忍不住伸手摁了摁眉心,半晌,他问:“什么时候的事?” “成亲前后,就开始服了。”余瑶如实回答。 顾昀析隐忍地皱了皱眉,声音沉了两分:“谁配的药?吃了后可有不适?” 余瑶没敢把秋女招出来。 “没副作用的。” “析析,我不想要孩子。”良久,余瑶上去牵他的手,“我们一直这样,不是很好吗?” 顾昀析看了小姑娘一眼,头一回在心里叹了气,他问:“真不喜欢?” 余瑶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顾昀析伸手,将小小的人拉到自己怀里,很低地感叹了一声:“小傻子。” 日子过得很快,一日一日如流水,握在手里又从未彻底留下过。余瑶和顾昀析自成婚后,便开始在六界之内游玩,人间、魔域、邺都轮换着来,时不时的,还会跑一趟西天,去找几位老相识喝喝茶,听听经。 这样的生活,余瑶十分喜欢且满足。 平静被打破在一个充满了炊烟气息的清晨。 余瑶正在修炼,她吃了先天的亏,现在身体完全恢复,她比谁都刻苦用功,饶是出远门玩乐,修炼也不曾落下一日。 本来还好好的,一切挺顺利。 结果到中途,出现了岔子。 余瑶双手结印,才要收尾,突然瞧见自己左手手心中,生长出了一团绿色的东西,且渐渐变大,变长,她眼睁睁瞧着,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地想将它压制回去,但灵力落在它上面,就像石头砸进了大海里。 毫无作用。 余瑶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状况。 她从怀中掏出留音玉,手一抹,想也不想地联系了顾昀析,声音倒勉强还算是冷静:“析析,你快来密室。” 顾昀析于是松开粹粹头上的小揪揪,闪身进了余瑶修炼的密室。 “析析,你看。”余瑶将黏在手掌上的东西伸到他眼前,问:“这是什么东西?还有刺,扎人。” 顾昀析神识将那还在挣扎的绿色东西包裹起来,探查一阵之后,沉默了很久。 “瑶瑶。”良久,男人望进余瑶好看的杏眼里,神情实在是一言难尽,“它的身体里,有你的血脉。” 余瑶看了一眼被困在空中的绿色四不像,愣住了。 顾昀析又道:“还有我的。” 饶是余瑶这样的性子,也睁圆了眼,说话之前,咽了咽口水:“那这……这是?” 她声音轻得有点发飘,一脸的怎么可能,孩子那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顾昀析脸色也不好看,他衣袖一挥,困住它的神力回到体内,那绿色的带着刺的长长一根,又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等终于长成了型,它马上钻到余瑶怀里,很怕生的模样。 “一根莲蓬。”余瑶有些梦幻地出声:“莲子还是黑的。” 怀中的嫩莲蓬并没有维持真身很久,她很快地化为了一个肥嘟嘟的奶娃娃,被余瑶抱在臂弯里,许是受了惊吓,她哭得很厉害,脸颊皱巴巴的,头上和脸上都还有不少褶皱。 顾昀析看着小姑娘一脸的茫然不解和受伤,死死皱眉,愣生生地把那句怎么会丑成这样的咽了下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余瑶手都是软的。 “你没事吧?另一半天道有没有在压制你?”洪亮的哭声里,余瑶一个头两个大。 顾昀析伸手,碰了碰小孩子的手,软得跟豆腐似的触感让他动作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没事,别担心。” 而这个时候,小帝女并不知道,她未来奉为人生灯塔,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父亲,在她才出世,尚不知性别的时候,被她丑得苦恼了很长一段时间。 并且很快又和她娘,生下了一个很漂亮的弟弟。 ※※※※※※※※※※※※※※※※※※※※ 评论前三十,有红包。 今天又是推文小能手画。 《大佬们的剑全都跑掉了》by大茶娓娓 小练穿书穿歪了,第二次投剑胎时,才终于找到自己的任务目标沈琢,成了他手中神剑的剑灵。 小练的任务,就是阻止沈琢黑化成魔,不让三界大乱。 可她不会打架。 不会打架的剑灵,如同性.冷淡的老婆,简直让剑修气到挠墙。 屡屡被恐惧战胜的小练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呜呜呜,我不打,我怕疼。” 沈琢拂袖而去,屡次被她气到无话可说。 本以为小剑灵会主动过来道歉撒娇求安慰。 结果某日夜里…… 铁面无私的高岭之花拿着钱袋过来,神色傲慢,开门见山:“我来给那只剑灵送钱。” 一位漂亮弟弟鬼鬼祟祟地翻了沈琢的院墙,留下一封哀怨婉转的情书,封皮上笨拙地画了一颗爱心。 师门某浪荡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喝得烂醉如泥,在沈琢家门口边唱情歌边傻笑。 …… 再后来,找上门来的一个比一个大佬,一个比一个难缠,说自己的剑跑掉了。 沈琢:“???” 后来有一日,小练回家,刚偷偷摸摸地关上门,便被人摁着背趴在了门板上。 黑化的少年浑身黑气缭绕,贴在她耳边,幽幽地说:“我家剑灵不听话,该打。” 小练汗毛倒竖:“我我我、我很听话啊……” 少年冷笑,狠狠咬住了她的后颈,像野狼叼一只小猫。 他恶狠狠道:“你这个渣女。” 小练:qaq “你只能是我的。” “好好好……是你的……” 从那以后,众剑修的脱单梦,碎了。 番外(七) 帝女名清悠。 帝子名靖纶。 等孩子真正出世, 顾昀析才真的知道何为头疼。 自家孩子未出世前,理所当然的,就怀了一些朦胧的淡淡的憧憬和期盼。 出世之后, 这些美好的幻想显然就变得不切实际了。 一时之间的反差,让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鲲鹏帝君足足消化了两个月。 因为小帝女足足丑了两个月。 在这期间,和他一样愁苦的余瑶, 经常会拉着一张小脸, 在铜镜前照一照, 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 呆着了一样。 一日, 小莲蓬跳去了神池中睡觉。 余瑶又坐在铜镜面前, 手托着腮, 蹙起了眉尖。 顾昀析上前,环着她的肩,目光将那张娇俏俏的小脸勾勒一遍,声音带着丁点儿懒散:“怎么日日对着镜子照?” 余瑶嘴角往下压了压, 露出一个有点儿委屈的神情来:“每次看着小莲蓬, 我都会对那个美人排行榜产生怀疑。” 顾昀析带入了一下小莲蓬皱巴巴的还未长开的脸,沉默了好一会。 他将垮了脸的小姑娘揽到自己身边,面不改色道:“小莲蓬随我。” 余瑶抬起头, 将他上上下下扫了一遍, 摇头:“她的原身是随了我的。” 顾昀析干脆抽了张椅子坐下, 又将余瑶拉过来坐到自己的腿上,长指一挑, 那面铜镜便蓦地飞到了他们的跟前, 镜面里, 映出清晰的面庞, 顾昀析抚了抚小姑娘柔顺的长发,淡淡的莲香味像水一样蔓延。 “原身像你,人身像我。”顾昀析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秋女给的那种神水,怎么都没有用。”孩子都有了,余瑶突然想起这一茬。 顾昀析笑了一声:“你我二人的血脉要出世,一碗效力平平的水,自然挡不住。” 他半眯了眯眼,伸手捏了捏余瑶的指骨,带着些许懒散的笑意:“你还想将小莲蓬塞回去?” 余瑶任他把玩手指,反驳:“怎么会?小莲蓬还小,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等着就是。”她想了想,又道:“总归我们两个长得还算能过眼,小莲蓬丑不到哪儿去。” 顾昀析动作顿了顿,道:“这几年,就别让那两个丫头过来了。” 余瑶讶异抬眸,听他接着补充了一句:“我怕小莲蓬嫌她们长得可爱。” 余瑶沉默半晌,捂了捂脸。 亲娘不嫌女丑,余瑶一有时间,就去撒了神土的小池里看小莲蓬。 小小的一只,带着梗,上面还有些嫩刺,是很健康的嫩绿色,余瑶一来,她就很亲近地凑了过来,试探地去蹭她的指尖,一下又一下,蹭得余瑶心都化了。 顾昀析就没有这样的待遇。 男人嘴上没说什么,仍是一副不在意,不与小孩子计较的模样,私底下,没少晃荡到小池边,财大气粗地拿着灵魂石喂她,小莲蓬一口一个,咬得嘎嘣脆,吃完了,就不认人了,任凭顾昀析在池边蹲多久,就是不让摸一下。 顾昀析自出世起,没受过这样的差别待遇。 为此,他专门去请教了扶桑,如何让孩子亲近自己,搞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回来,愣是没让小莲蓬动摇一下。 慢慢的,他学到了一招,每次跟在余瑶身后去看小莲蓬,好歹能让碰一两下了,但余瑶一走,立刻翻脸不认爹,将无情这个词诠释得淋漓尽致。 小帝女毕竟有着爹娘的基因,就算是丑,也没丑多久。 两年不到的时间,她从一个腼腆害羞皱巴巴的婴孩,长成了个粉雕玉琢的奶团子,眉眼处处精致,一看就知道是随了余瑶,最让人意外的是,小莲蓬的声音也跟余瑶有七八分像,奶声奶气的,把看着余瑶长大的扶桑稀罕得不行。 顾昀析也是看着余瑶长大的。 他也稀罕。 可亲闺女不稀罕他。 这真就让人十分不高兴。 十三重天上,三个奶团子俨然结了盟,一不留神,就没了影,好几天,都没有个信,闯了祸了,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这样鸡飞狗跳不安宁的生活,持续了有七八年。 奶团子还是奶团子,没啥变化。 一日,小莲蓬从幽冥泽回来,她看了眼余瑶的肚子,十分开心地跑过来给了余瑶一个抱抱,一开口就是爆炸性的言语:“娘亲,弟弟要出来了。” 余瑶的笑容僵了一瞬,她看了看小莲蓬认真的小脸,问:“什么弟弟?” “就是弟弟啊。”小莲蓬很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余瑶的肚子,歪头反问余瑶:“娘亲不知道吗?” 余瑶当然不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啊,她从哪儿知道啊。 小莲蓬说得煞有其事,再加上她的天赋,余瑶一时之间分辨不出她说的是实情还是仅仅只是属于小孩子的稚嫩愿望,她看向身侧敛着眉的男人,问:“真的吗?” 顾昀析将神识发散出去,才要继续探看,就见小莲蓬噌的一下护住了余瑶的肚子,十分不满:“爹爹你做什么呀,弟弟被你吓到了!” 像极了余瑶的小团子,奶声奶气地表达不满,顾昀析伸手,捏了捏她头上的小揪揪,声音温和了些:“你怎么知道是弟弟,万一是个妹妹呢?” 这个不经意的套话方式,很有个人特色。 小莲蓬重重地哼了一声,托着长长的糯糯的尾音:“我还未出世的时候,就是和弟弟待着娘亲身体里的,弟弟还没有完全长好,就没有同我一起出来。 ” “现在长好了,要出来了?”顾昀析又看了一眼余瑶纤细的腰身,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有了孩子的样子。 但一想到小莲蓬的出世方式,便也没有觉得很奇怪。 小莲蓬伸手摸了摸余瑶的肚子,闭上眼睛好一会,然后对着余瑶道:“娘亲,弟弟说还有三日,就能出来了。” 余瑶心一颤。 接下来的三天,她都有些紧张,明明身子依旧纤细,她却开始有种自己肚子里揣了个娃的错觉。 第三日晚上,余瑶正蹲着给菜园里长出的神芝撒土,突然就觉得腰很酸,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一样,眼前一片模糊,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顾昀析将她抱起来的时候,她全身都是汗,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男人的声音罕见的现出紧张来:“怎么回事?” 余瑶说不出话来,腰酸得简直像是要脱离她的身体,顾昀析很快就明白了,他问:“那小子要出来了?” 余瑶手指拉着他的衣袖,发丝湿哒哒地黏在鬓角,一双好看的杏眸难受得泛了红,小脸可怜兮兮的,手指骨节用力到泛了白。 顾昀析一顿,慢慢地别过了眼。 他看不了这幅情形。 看了心疼。 想打人。 相比于小莲蓬,这个孩子显得格外折腾人。 一个巴掌大的光团跳动着在两人眼前浮现,一根细细的带子连接着余瑶与他。 顾昀析的手掌覆在余瑶的腰身上,醇和的灵力不断涌进她的身体,然后一丝没停顿地流进了那个光团之中,它来者不拒,顾昀析的灵力有多少,他就吸多少,半点没分给靠在顾昀析怀里,难受得不行的余瑶。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到了后头,顾昀析看着明显胃口大增的光胎,再看了看窝在他怀里小声呜咽的余瑶,慢慢地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 那个光胎好似感觉到了某种压迫,委委屈屈地停止了对灵力的吸收,又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下,慢慢地化身成了一尾游鱼。 完全的复制版顾昀析。 他似乎很开心,嗖的一声撞到余瑶的身上。 这下,是真的把余瑶沾在睫毛上的眼泪给撞了出来。 顾昀析沉着脸,捉住了儿子的尾巴,随手丢到了小莲蓬的池子里,沉着脸抱了余瑶进屋。 有顾昀析的灵力温养,余瑶自己也是神体,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她还没看到孩子的原身,只看见他被顾昀析捉了尾巴丢了出去,顿时有点儿哭笑不得地伸手推了推他:“你别对孩子这么凶,小心日后儿子跟小莲蓬一样,不想理你啊。” 顾昀析这几年,受尽了小莲蓬的各种不对等待遇,已经心静如水,完全没有任何期待,小莲蓬因为和余瑶像了个七八成,他还觉得稀罕,儿子一看就随了他,没什么好看的。 小鲲鹏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这会慢慢地游了进来,又慢慢地把脑袋凑到余瑶的颈窝里,呼呼渣渣地腻了好一会,也将身上的泥蹭了余瑶一身。 余瑶有点儿想笑。 她伸手摸了摸小鲲鹏的脑袋,细细地看了一会,抬眸看了眼顾昀析,问:“析析,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鲲鹏的原身,她从前好奇,后来不敢提。 那次大鱼飞天,化为天道之前,他捏着她的手,笑意温柔,问:瑶瑶,你不是一直好奇鲲鹏的原身吗。 赴死前,也满足了她的一个愿望。 多少个白日黑夜,一句鲲鹏,成了她的梦魇。 现在因为儿子的出现,那些伤痕都变得模糊而温柔起来。 顾昀析看了眼深蓝色的小鱼,看了半晌,又闭了眼睛,没有说话。 看这样子,显然是默认了。 余瑶开心了,她去翻小鲲鹏的尾巴,细细地检查过之后,道:“析析,他的尾巴是直的。” 顾昀析瞥了一眼,想起自己的尾巴,没有发表意见。 小鲲鹏的脑袋圆溜溜的,通体深蓝,牙齿也还并不锋利,体型跟他父亲没法比,奶凶奶凶的样子,又跟傲娇的小莲蓬不一样,他喜欢母亲,也亲近父亲,用他的大脑袋到处蹭。 顾昀析被他糊了一身的口水,太阳穴很快开始隐忍地跳了起来。 小鲲鹏的诞生,比小莲蓬还要来得还要举世瞩目。 天降异象,祥云挤满了十三重天。 很快,各处都得了消息。 半个时辰不到,十三重天的神君就到了四位。 ※※※※※※※※※※※※※※※※※※※※ 后面还有三四章帝子一家的番外,都是养娃日常和十三重天的日常,不知道你们爱不爱看。 比心哟。 评论前三十,有红包。 番外(八) 很长一段时间里, 余瑶都以为,女儿随了自己,儿子随了顾昀析。 但后有事实证明, 恰恰相反。 稍大一点的时候, 小莲蓬身上的傲娇气质就已经开始初现端倪, 有了顾昀析的影子,但小鲲鹏却没有继承他父亲的性格,相反, 他很能静得下心,性子细腻温和,做事也沉稳。 小鲲鹏作为十三重天唯一的男孩子, 混在几个姐姐之中,白白净净的,显得有些呆, 声音软软奶奶的,不管和谁说话,都仰着一张小脸, 笑得很甜。 因为性格好, 谁都喜欢逗逗他。 小鲲鹏的长相随了顾昀析, 虽然还小,但隐约可以看出相似的眉眼, 余瑶看着他, 时常就能够想象出顾昀析小时候的模样。 但很显然, 相比于软乎乎包子一样谁都能聊得来的儿子, 顾昀析更喜欢有性格且长得像余瑶的小莲蓬。 但是小莲蓬不喜欢爹, 她喜欢亲近余瑶和弟弟。 余瑶很多次拉着她问过原因, 小莲蓬抵挡不住她的甜言温语, 闷闷地吐露了心声,她小小的脸皱成一团,难得现出一点点委屈和茫然来:“我才出世的时候,爹三天两头跑到我小池子边上,一边给我喂灵魂石,一边说我丑,说我刚生下来的时候,都把娘亲给丑哭了。” 面对小莲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余瑶罕见的心虚地挪了挪目光。 小莲蓬到底是小孩子,也爱漂亮,看她一直以来对顾昀析爱答不理的态度就知道,小姑娘对这个美丑的言论介意着呢。 余瑶半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因为眼里带着点星的笑意,整张脸都显得生动而柔和,她声音温和:“小清悠,你父亲呀,他其实很喜欢你和弟弟,但口不对心,你们还未出世的时候,他就看着粹粹和湫湫,说想要一个女孩儿,必定是要什么给什么,捧在手心里当明珠养着。” 小莲蓬瘪了瘪嘴,露出一个委屈的弧度:“但我长得不好看,父亲不喜欢。” 余瑶拉着她嫩生生的小手,道:“怎么会不喜欢?小莲蓬,母亲今日教你,凡事不能听别人说,有些事情,得看别人怎么做。” 余瑶很少这么严肃地跟他们说道理,很多时候,都是带着他们到六界各处走,各样的风景和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评判与感受,两个孩子悟性和天赋都很高,小莲蓬虽然顽劣一些,但也知分寸,小小的人,看问题比寻常大人都通透。 也因此,每次余瑶跟他们说些什么,两个小的都能很认真地听进心里去。 没怎么让人费心。 “你说父亲不喜欢你,那母亲问你,你才出世的时候,在池子里养着,你父亲第二日就去找了你夙湟姨,将神土撒到了你的池子里,即使是你父亲说你丑的时候,手里都拿着灵魂石在喂你,之后你但凡想要什么,父亲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最后是不是都给了你?” 小莲蓬点了点头,眼睛里湿漉漉的。 余瑶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着道:“日后多跟你父亲亲近一些,他最喜欢小莲蓬了。” 小莲蓬小小地咧了咧嘴,露出个有点儿害羞的笑容来。 恰巧顾昀析这时候拎着小鲲鹏来找余瑶。 小莲蓬跑过去。 顾昀析挑了挑眉,将儿子放下来,单手就抱起了女儿。 “爹爹。”小莲蓬趴在他肩头,很小声地唤,而且还十分罕见地拿脸去蹭了蹭她,蹭得顾昀析脸色无比的好。 等小莲蓬从他怀里跳到地上时,父女两的关系,已经眼看着近了一步。 “爹爹。”小莲蓬拉了拉顾昀析的衣袖。 顾昀析看向她,从喉咙里疑惑地嗯了一声,带着点点懒散的愉悦意味。 “爹爹是不是最喜欢我?”小莲蓬仰着一张小脸,巴巴地望着,脸上的神情既紧张又期待。 顾昀析眉头皱了皱,像是在很认真地思考和比较,过了一会,皱眉,摇了摇头。 小莲蓬脸上的忐忑笑意,一下子裂开了。 “爹最喜欢的,自然是你娘。”顾昀析懒懒散散地勾了余瑶的手,勉强又哄了小莲蓬一句:“第二喜欢小莲蓬。” 小鲲鹏这回也察觉到不对了。 他噔噔噔地跑过来,奶声奶气地问:“那我呢那我呢,小鱼也要跟姐姐在第二。” 顾昀析对儿子就更狠了,他捏了捏余瑶的指骨,方才懒洋洋地开口:“你就排个第三吧,在你姐姐后头蹲着。” 事实证明,这两孩子对这个第二和第三并不满意。 小莲蓬和小鱼气鼓鼓地拉着手走了。 余瑶哭笑不得地推了推身边的人,道:“好歹哄一哄他们啊,自己的孩子,那么较真做什么?” 顾昀析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眼,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捉弄意味:“当初是谁喝醉了可怜兮兮地扒着我的衣袖,非要我说最喜欢她的?”他伸手,抬了抬余瑶的下颚,“余瑶,我发现你这个人,不老实。” “说过的话,转头就忘。” 余瑶的手指带着点凉意,抚上他手腕上的佛珠手串,一颗一颗地捏着带过去,她慢慢地笑起来,在孩子们面前尚还有些样子,现在小莲蓬和小鱼一走,她跟顾昀析说的每一个字眼,都像是撒娇一样。 “没忘。”她将脑袋往顾昀析那边一靠,眼睛弯成了两轮小月牙:“我方才才替你说完好话呢。” “小莲蓬的性格,实在是不像我。”余瑶一边感叹,一边拉着顾昀析往前边走,道:“二十三日尤延成婚,我们明日一早就去邺都,我问过蒲叶了,他们都已经到了好几日了。” 顾昀析挑眉,心里略一算,就笑了:“尤延这定亲到成亲,中间隔了差不多三千年?” 余瑶禁不住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南宫世家,南宫苌,实在是毒,尤延这次能修成正果,也不容易。” “我光是批南宫苌递上来的折子,就得头疼一天。”余瑶接着道:“不过后来,折子递到你手里,他就还能老实安生一段日子。” 说起这个,顾昀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冷嗤了一声,道:“我连着驳了他三回,他还是不长记性,将神宫当他自己的后花园一样,想奏就奏,我实在不想再看到南宫苌三个字,便抽空走了一趟南宫世家。” 余瑶沉默了一会,方才开口:“所以,南宫苌那段时日能消停下来,是因为要养伤?” 顾昀析转了转眼珠子,没说话了。 余瑶也明白了。 “其实我有考虑过将南宫苌从南宫族长的位置上换下来,他在上官月的事情上,太疯狂执着,没有理智,上官家甚至一度想和南宫家开战,被神宫压了下来,我和琴灵亲自去过几回,南宫苌答应得好好的,下次撞上邺都或者尤延的事,又故态复萌。” 有了天族的前车之鉴,十三重天不再像一盘散沙,就连蒲叶这种浪荡子,长年累月不着家的人,都在神宫挂了名,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来处理完手头的事情。 余瑶说起正事来,神情认真,她道:“但撇开这个不说,南宫苌也还算是个可用之才,别的事情也能很快地拎清楚,在南宫家的声望无人能及,我思虑良久,从方方面面考虑,没有动他。” 这事最不好处理的地方,是将尤延也扯了进去。从前十三重天只顾自己,除非六界危难,众生受苦,才会出手管一管,放在那个时候,他们的意见那叫个人意见,现在建立了神宫,统管百族,有些事有些话,做起来说起来,便得再三思考。 一个不好,就又落了个假公济私,联合挤兑的声名。 顾昀析被她拉着,闲庭漫步一样地往前走,听完她的话,掀了掀眼皮,道:“南宫苌的脑子,是不太正常。” “我上次去他,提起上官月,他居然跟我说起他们相知相爱的往事,中间横生波折,发生了误会,才遭至如此结局收场。” 余瑶又诧异了,感叹了一声:“这六界之中,居然还有人会和你说起感情的事。” 顾昀析嗤笑了一声,补充道:“他拉着我,说了足足一个时辰。” 余瑶已经能够想象那是何等窒息而尴尬的场面。 想都不敢深想。 第二日,余瑶一家四口启程前往邺都。 少主府上,已经到了不少熟人。 落渺一见到小鱼和小莲蓬,眼睛就亮了。 她朝着两个小朋友招手,先抱了抱小莲蓬,又抱了抱小鱼,才走过来,对余瑶道:“湫湫和粹粹在一块,两个小姑娘知道小莲蓬和小鱼要来,从早上起来就没消停过,现在在折腾尤延后院的老管家呢,可怜一棵好好的鬼树,年纪大了,愣是要陪着她们一块耍,我方才去看的时候,都是一头汗了。” 余瑶抬眸,问:“宿宿和浣浣都在里头吗?” 说到这个,落渺脸上的笑压了下去,她覆在余瑶耳边,道:“浣浣来了,在府里呢,蒲叶也来了,但宿宿没来。” 余瑶问:“怎么会?” 虽然蒲叶和秋女还未成亲,但在几人眼中,这都已经是妥妥的预定的大嫂了,余瑶也落渺口口声声嫂子都喊了有上千年了,板上钉钉的事,还能有跑的? 寻常的小事闹闹,也就罢了,秋女自有分寸,但这么重要的场合都不来,显然是出了大问题。 余瑶于是十分忧心地松开了顾昀析的手,去找了蒲叶探一探情况。 顾昀析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顿在半空的手掌,眼里现出一种不悦的情绪来。 呵。 什么哥哥弟弟姐妹嫂子的。 能有他重要? ※※※※※※※※※※※※※※※※※※※※ 评论前三十,有红包。 有读者想看灵灵的番外,我提前说一声,这对真就是暴躁老姐pk不动声色心机狐狸,就画风比较清奇,跟之前写的都不太一样(主要女主性格这块),看到这里,还想看的就评论说一声吧,人数多就写,少就算了。 今天推一个重生小甜饼,欢喜冤家类型的。 《病娇的白月光》,第一只喵 镇远侯府的独生女儿顾惜惜一生顺遂,唯独姻缘不济,未婚夫魏谦非但声名狼藉,而且身有隐疾。 顾惜惜正要悔婚,却做了一个能看到未来的梦。 梦中她悔婚之后,魏谦上位得势,她被他掳走幽禁,被迫做了他的外室,又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梦醒之时,逼婚的人马正要砸门,魏谦站在面前,目光阴鸷: 嫁,还是不嫁? 想起梦中的种种,顾惜惜颤巍巍地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我嫁。 魏谦半生坎坷,唯一残存的温情,就是落魄时护着他的那个小姑娘。 她是他供养在心尖上的白月光,哪怕她认不出他,哪怕她千方百计对付他,他也要死死抓牢了她,生生世世,绝不放手。 只想退婚白月光x追妻火葬场病娇 排雷:1.女主非良善 2.男主真病娇,受过刺激,不是正常人 3.双c,女主前期不爱男主,有修罗场,追妻火葬场 番外(九) 日子一天天过去, 十三重天的小孩都渐渐成长起来,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神族后裔,可以脱离父母的羽翼, 在任何情况下,都有了话语权和自保之力。 等年龄稍大一些,实力稳进, 小莲蓬和小鱼甚至代替父母,进入神宫,履行职责。 十三重天几个小的自幼一起长大, 感情好得没话说,三个姑娘无话不谈,经常结伴去六界巡游。小鱼则沉稳一些, 身上担了父亲的担子, 整日不是在神宫处理事务, 就是在密室修炼闭关。 自六万岁生辰过去之后,他和粹粹等人,已经少有见面了。 顾昀析和余瑶从西天回来, 听到神官的汇报, 转道去了一趟小鱼住的小楼。 木楼分三层。 下层隔空, 中层是小鱼往日的休憩之所,上层则挂着一些小玩意,余瑶认得,不少都是小莲蓬心血来潮,往这边送的。 “父亲、母亲。”两人并未收敛气息, 因此在他们踏进院子的时候, 靖纶就已经迎了出来。 小时候跟顾昀析像了个十成十的人, 在成年之后, 倒也中和了余瑶的基因,面部线条变得柔和,温润如玉,不论面对谁,都带着浅淡的笑意,长这么大,鲜少有动怒的时候。 性格好得简直不像顾昀析的儿子。 余瑶和顾昀析还是老样子,几万年的时光,没在他们身上留在任何一点痕迹,看见小鱼,她自然是开心的,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她上上下下扫了小鱼一遍,而后笑:“又长高了。” 靖纶听了这话,有点儿无奈地笑。 他的身高早就定了下来。 偏生每回余瑶一见他,开口就必是这一句。 余瑶将从西天那边带的东西交到他手里,又照常嘱咐了几句,无外乎是劳逸结合,神宫的事,不太要紧的就交给神官,不用面面俱到,事事兼顾,给自己留点时间,年轻人也出去凑凑热闹。 靖纶都一一点头应了。 来自母亲的关怀很暖。 来自父亲的问候却很现实。 “小莲蓬呢?” 一句话,问的还不是他。 余瑶瞥了顾昀析一眼,似有嗔意,艳若芙蕖的小脸一如当年,带着些骄横的意味。 啧。 很奇怪,这么多年过去,孩子们都长大了,这人却还是一口绵软的调子,一双勾人的杏眼,有时候,不说话,就光是看他一眼,也像是在撒娇一样。 顾昀析顿了一下,皱着眉,有些生硬地改了口,问:“最近在做些什么?” 面对自己的父亲,靖纶下意识地敛了笑意,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明明小时候也常缠着,那时候没什么感触,长大了却莫名地生出了一股敬畏之心,许是被他身上的不怒而威所震慑,又许是被史书古籍中记载的东西所倾服,特别是他现在进入神宫,父子关系和君臣关系交杂,这让他内心有些复杂。 而且很难言说的是,他时常会生出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自己的父亲,他的目光,有至少百分之九十,是分给自己母亲的,其他人,包括小莲蓬和自己,都没能分走几分他的关注。 就像是一只凶兽,它盘踞着身体,怀里紧紧护着的,往往是最在意的,而他与小莲蓬,只是得了特许,可以在这只巨兽的周围活动,想要再近一步,那就不行了。 但对于父亲对母亲明目张胆的偏爱和纵容,六界之人皆心知肚明,他作为儿子,只是感触得尤为深刻罢了。 这也是他和小莲蓬,小时候做错了事,永远都是在母亲面前抹眼泪的原因。 “去了趟灵姨的王宫,平了些乱子。”靖纶如实答。 ———— 月明风清,灯火阑珊。 小莲蓬回了神宫。 听说顾昀析和余瑶回来了,连衣裳都没换一件,就去了他们的住处。 余瑶正托着腮倚在凉亭边的护栏上赏荷,她手中抓了把鱼食,手时不时地松一些,鱼食稀稀拉拉地落下去,引得湖面上一头头火红的鲤鱼争相跃出水面。 顾昀析大概是觉得她这样的行为有些孩子气的幼稚,但瞧她脸上的笑,也乐得随她玩乐,他自己则捧着一盏茶,不紧不慢地品,时不时侧过身听余瑶的絮絮软语。 一面说她孩子气,一面也乐得奉陪。 月光撒落,织成了一张轻纱,小莲蓬沿着小路循来,带着露水的杂草沾湿了她的裙边。 余瑶听了动静,回头一看,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同时将另一只手里的鱼食尽数撒下,从顾昀析的袖摆里抽出一条干净的帕子将手指擦干净。 晓月当帘,树影婆娑。 小莲蓬彻底长开,再也不是当初生下来那个丑得令人难以想象的奶娃娃,她很像余瑶,只眉眼不同,板起一张小脸的时候,依稀能有两分顾昀析的样子,吓唬人一流。 明艳,大气,优雅,良好的教养在她身上显露无疑,在外能镇住场面,在内则灵动随性,是个古灵精怪的性子。 对女儿,顾昀析和余瑶倒是没有很高的要求。 平安喜乐,顺遂如意。 大抵如此。 “父亲。”小莲蓬小跑着进了亭子,先是腻了余瑶一会,又看向正在抿茶的顾昀析,乖乖叫了人。 “这些时日,又跑哪玩去了?”面对小棉袄,顾昀析想说的话稍微比对儿子的多些。 “在幽冥泽住着。”小莲蓬脸上的笑容慢慢地隐了下去:“幽冥泽现在大张旗鼓的,热闹得很。” 余瑶诶了一声,记起来了什么,问:“是粹粹要选正夫了吧?” “母亲也知道?”小莲蓬抬起头来,有些诧异。 余瑶顺了顺她的长发,温声道:“哪能不知道,汾坷将粹粹宝贝得什么似的,因着这个事,日日在留音玉上无头苍蝇一样地乱转。” 她都已经两天没敢拂开留音玉了。 母女两人容貌相像,气质却不大相同,余瑶的性子原本就柔,在面对小莲蓬和小鱼的时候,就更现出一种流水般的温婉来,小莲蓬则更明艳有朝气些。 “见粹粹要选正夫了,我们小莲蓬也心动了?”余瑶笑:“仔细算算,年龄也到了,若是有喜欢的,带回家来,我与你父亲见见,问问情况,不为难他,主要是你喜欢。” 提起这个,小莲蓬突然紧张起来,“我才多大的年岁,成婚离我太远了些,母亲不会也像夙湟姨一样为我物色夫婿人选吧?” 余瑶没那个闲情。 再怎么样,也得小莲蓬自己喜欢。 小莲蓬得了余瑶的准话,终于放下一块心里的石头,再略略同他们说了两句,就起身沿着小路去了小鱼住的竹楼里。 余瑶想起方才小莲蓬说的事,转身,将有些凉的手塞到了顾昀析的怀里,她仰着巴掌大的小脸,没骨头似的软,声音糅杂进月色里,显出一点点疑惑的意味:“怎么浣浣就执意要给粹粹选正夫呢,汾坷都伤心成那样了,分明粹粹也没比小莲蓬大多少。” 顾昀析伸出长臂,将人一揽,就很轻松地圈到了怀里,他将下颚磕在余瑶的发顶上,这是他做习惯了的动作,“放长线,钓大鱼,听说过吗?” 余瑶想了好一会,将头摇了又摇。 听是听说过,但不是很能理解话中的另一层意思。 “啧。”男人凉薄地叹了一声,捏了捏她漂亮的手指尖,看着她青葱一样的指甲泛出点娇艳的红,慢慢地吐出一个笑音来。 “笨死了。”他的语调懒懒散散,依旧是万年前的老样子,这么多年也没变分毫。 余瑶稍稍地挣扎了一下,又抵不过他的气力,最后靠着他的胸膛窝着,小小的一个,黑发交缠成妖异的花。 “你的意思是说,夙湟是故意的?还是粹粹?为什么?”余瑶虚心求教。 顾昀析长指微曲,敲在亭子边的栏杆上,发出很轻的有节奏的咚咚声,他望着月光下粼粼的湖面,又看了看怀里懵懵懂懂的已经做了母亲的人,眉目之间,现出些微的不太明显的笑意来。 “钓大鱼。”他把玩着余瑶手腕上松松戴着的玉镯,饶有兴味地将这寓意不明的三个字念了一遍,而后阖了眼,迎着徐徐夜风,道:“有点意思。” 余瑶被他绕得稀里糊涂。 直到被没了耐心的男人抱回房间,也没明白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 三层小竹楼,伫立在巍峨的神宫之后,在灯火通明的宫宇之间,格外的不惹眼,几丛芭蕉被风吹得动了动叶片,三层小阁楼上,清脆的铃铛声不绝于耳。 小莲蓬趁着夜色溜进来的时候,靖纶正在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但动作还是滞了滞,等写完手头那个字,他将笔搁在一旁,有些无奈地捏了捏鼻梁骨,道:“来都来了,还躲着做什么?” 小莲蓬从暗处现出身形,被他拆穿了也不恼。 “什么时候回来的?”靖纶看了她一眼,又徐徐道:“留给你处理的事都堆在小书屋里,记得尽快处理了,别又拖着,让我给你收尾。” 小莲蓬一听到这个,就头疼。 “小鱼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小时候多可爱呐,软乎乎胖嘟嘟的,一逗就笑。”她说完,又看着他将折子一一处理好,交给神官散下去,这才懒洋洋地道:“我这次回来,可是专门为了你。” 靖纶给面子地掀了掀眼皮,唇侧时时刻刻都现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粹粹要选正夫了。”小莲蓬咬着字眼道:“你再不下手,就没份了!” “清悠。”靖纶罕见地蹙眉,叫了小莲蓬的大名,“注意身份,别乱说话。” “消息我已经带到了。”小莲蓬头一昂,重重地拍了两下桌子,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就差写在那张漂亮的脸上了,“去不去,是你的事,到时候别哭鼻子就成。” 小莲蓬理解不了这方面的事,也不爱管,这回能回来报个信,提醒一下,已经算是为这段姐弟亲情做到了极致。 如水月色下,靖纶拿起笔,接着方才停下的地方,想要继续,却怎么也静不下心继续。 他揉乱了纸张,缓慢起身,倚着窗口,伸手摁了摁眉心。 ※※※※※※※※※※※※※※※※※※※※ 评论前三十,有红包。 番外(一) 秋女生而掌管秋冬之力, 钟天地之灵,居住在秋女宫,司秋冬, 也兼四季,身份高贵,玉叶金柯。 这样的人, 按理说该是个冷清的性子,可偏偏她又不是。 与她捉摸不透的性子相对应的,是一张千娇百媚的面容, 常年一条面纱遮掩着,只露出两轮清凉的弯月眸。 秋女第一次见蒲叶,是在百年一回的百花会上。 那个时候, 她才成年不久, 去百花会, 也只是闲得无事图个乐子。 正中央的帝子的位置照旧空着,十个评审位,十三重天占了两个, 在一众拉长脸的老者中, 这位一直在西边晃荡, 时时刻刻噙着笑意的神君,显得尤为出众。 以貌取人不是秋女的一惯秉性。 但也因为人群中遥遥一眼,她知道了这位神君的名讳。 百花会音律之争,她很轻松地脱颖而出,并没有露出自满和骄傲的神色, 一条面纱甚至从始至终都未摘下来过。 淡淡的, 疏离的, 像云山之巅的雪莲, 也像秋冬的霜露,令不少有意相交的世家公子望而却步。 十位评审点出十位女子入美人榜。 蒲叶从头到尾,眼睛都没抬一下,像是有点儿疲累,又控制着面部的神情,作为东道主的琴灵神女一望过去,他的背就挺得稍微直一些,琴灵的目光一挪开,他噙着笑的嘴角就淡下去一些。 不光是他。 小小的招财童子模样的财神,传闻中镇守天渊的战神伏辰,也都大抵是同样的神情和反应。 十三重天,果然是不同别处的。 到了后面,男女之间的比试结束,传闻之中脾气无比差,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帝子也终于现了身,他靠在主座上,神情寡淡,指骨凝白,容貌清隽,神情淡淡,十分有侵略性。 这种人,危险两个字都刻进了骨子里。 秋女没有多看,很快悠回了目光。 很快,就觉得索然无味。 不该来的,她想。 太吵太闹,又没有认识的人。 原以为交集将止步于此,但在百花会结束那一日,却出了一点小岔子。 秋女身边的小兽八两不见了。 不只是嗅着灵石的味道跟那些世家下了山,还是贪玩,钻入了荆棘山岭,小半日都没见到身影,眼见着秋女蹙起了眉,两名伺候的使官分别去了两个不同的方向寻。 秋女则一路往山巅寻,一抹绯红的倩影轻灵如飘叶,脚踝上悦动的铃铛声荡出悠悠的长长的回音,像是缠人的藤蔓,沾惹上了,便很难顺利脱身。 这届百花会的东道主是琴灵神女。 因此百花会结束之后的清理任务,也由十三重天把控。 云山之巅,苍天巨树之下,一只白色的小兽和一只火红的雀儿对峙,旁边站着的饶有兴味看热闹的,正是那位在百花会评审位上坐着的男人。 传闻中那位与佛有缘,被西天文化深深吸引,久不露面的蒲叶神君。 苍山云海,雾气缭绕,巨树之下,男子摇着一柄玉扇,嘴角的笑意很浅,风流倜傥,手腕上缠着一串镀了金的佛珠手串,倒是愣生生地将他身上的桀骜之气压下去几分。 “蒲叶神君。”秋女敛了眸,拉着裙边朝蒲叶见了一礼,姿态得体,落落大方,进退有度。 蒲叶的目光在她的脸上顿了会,又漫不经心地挪到了她小巧白皙的脚踝上,那上面赫然挂着一个精致的银铃铛,她一动,便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比舞台上,还有方才她一路上山的时候,他都有听到。 只是这一回,听得更清楚些。 蒲叶颔首,玄色滚云衣边被山风吹得向前拂动,他手中的玉扇点了点那只通体雪白无杂色的小兽,问:“仙子在找这只雪兽?” 秋女被无数人唤过仙子,叫她的人,不是带着钦慕就是恭敬,甚至巴结之意,但这两个字从蒲叶嘴里吐出来,流畅自然,就是很单纯的,不知该怎么称呼她,叫不出名字的,都统称仙子。 秋女朝着雪兽招手,声音很轻,尾音勾着清媚的调子,并没有恼意:“八两,过来。” 那只叫八两的雪兽看了看被火红雀儿叼到嘴里的灵芝,再看了看秋女,神情很有些委屈地奔过来,用脑袋蹭着秋女的掌心,目光还不忘锁定红雀嘴里的灵芝,显然没有彻底歇了抢夺的心思。 小红雀扇了扇翅膀,挺胸昂首,十分有胜利者姿态地落到了蒲叶的肩头,然后当着雪兽的面,将灵芝啄到了嘴里。 雪兽立马弓起了身子,喉咙里发出咕噜的暗哑警告声。 “八两。”秋女拍了拍它硕大的脑袋,道:“听话,别闹。” “渺渺。”蒲叶的声音难得的现出一丝无奈来,他伸手,像是想摸摸红雀的头,却见红雀闪躲着跳开了,它口吐人语,语气要多不满有多不满:“方才你就一直站着看戏,任由我被它欺负,坏死了。” 它扑棱着翅膀,在蒲叶的肩头接连踩了好几下。 蒲叶却像是习惯了一样,他掀了掀眼皮,对秋女道:“渺渺性子不好,被养刁了,仙子见谅。” 那只叫渺渺的红雀根本不卖他的账,一身的羽毛像是燃烧起来了一样。 一只灵宠,也有那么强的神性。 十三重天上,果然没有一个简单的。 雪兽吃亏,也在情理之中。 秋女点了点头,将散下来的一绺乌发别到耳后,笑着道:“是雪兽贪吃好玩,不懂事,叨扰神君静修。” 她的声音婉转,天生带着勾人的调子,一个极细微的挽发动作,配上那张百媚千娇的面庞和盈盈澄柔的水月眸,愣生生地牵扯出了些暧昧的诱惑意味。 饶是蒲叶这种自诩从不将美人放入眼里的半个佛修,也有瞬息的失神。 而后失笑。 水蓝色裙摆拂动,铃铛声蕴在山岚雾气之中,渐渐远去。 秋女并不算喜静,但也不太喜欢天上人多的场合,她喜欢下凡,去酒楼听戏听曲,喝茶闲看,只是后来,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日日服着药,便不太出秋女宫走动了。 后来,焚元古境开启。 这是六界的盛事,秋女宫久闭的宫门也打开了。 与旁人不同的是,秋女去焚元古境,求机缘是其次,最主要的目的是寻求一味药引,这种引子在焚元古境并不少见,但在六界别的地方根本生长不出来。 她一路前往古境深处。 而后,遇到了罕见的风暴。 风潇雨晦,飞沙走石。 被困在古镜深处的人有许多,大多都是一些一流门派和在外有头有脸的世家,散修少一些,即使有,也都抱成了团。 秋女和雪兽并不畏惧这种程度的飓风,但最棘手的却不是这个。 飓风沙暴之后,必有重宝。 这在焚元古境,是秘而不宣的规则。 有机缘的话,自然是要争一争。 只是聚在同一地段的人太多,大多都打着这个主意,很快,就有门派弟子模样的人上前请她去西南边一叙。 秋女踱步,随他去了。 对她抛出橄榄枝,有合作意向的,是云霄门的少门主,名叫陈陉,这位也算是年少成名,天赋不用多说,属于当今门派诸多掌门候选人之中的佼佼者,但就是这个人,贪声逐色,荡检逾闲,是名声在外的浪公子。 他见秋女来,亲自迎上前,备桌备酒,神情真挚诚恳。 秋女见多了这样的人,她笑了笑,清水一样的眼眸里漾出不深不浅的笑意,现出一种既不亲热,也不疏离的恰到好处来,她并没有伸手去碰跟前的酒盏,而是抬了抬眸,问:“少门主有何事寻我?” 她这样的开门见山,但因声音里勾着清凉柔和的调子,只会让人觉得舒适。 陈陉手中的动作一顿,很快恢复自然。 “仙子大概知道,焚元古境之中,风沙起,重宝现,陈某请仙子前来一叙,主要是想问问,仙子对这桩机缘,心动否?” 秋女面颊若桃花点点,眼眸里秋水盈盈,坐着不说话时,完美得挑不出任何瑕疵,显得有些冷淡疏离,但这样的感觉,在她说话时,便通通成了错觉。 以陈陉阅女无数的经验,也一时摸不清路数。 “心动自然是心动,只是不知道少门主有几成的把握。”她抿了抿唇,拍了拍雪兽的脑袋,眼尾是弯的,眼瞳里却依旧是请冷冷的,笑意淌不到眼底,“毕竟这周围聚着的人,也不少。” 都等着宝物出来占为己有。 陈陉脊背不动声色地挺直了些,他有些自信地道:“仙子放心,周遭的势力我们都打听过了,只要仙子肯同我们联手,事后,宝物和机缘对半分,绝不会少了仙子的一份。” 秋女没有说话,像是在思量,又像是在感应些什么,过了一会,才有些遗憾地道:“不必了。” “仙子……”陈陉还想再争取一下。 “十三重天的人,到了。”秋女浅浅淡淡地道,旋即抬眸,透过荒沙之地,看着天边飞速而来的流云,漂亮的眼瞳里,闪过几丝兴味。 十三重天这次来了四个人。 有两个,是秋女见过的。 帝子,以及蒲叶。 这次,那只红雀儿没有跟着来。 还有一名男子,十分少年气,青衫凌世,与他的外表形成巨大反差的是他肩上扛着的一柄硕大黑镰,怪异凌厉,周围都涌动着危险的黑芒。 能够引起美人注意的,往往也是美人。 秋女的目光,很快落在了三人之后,露出半个脑袋的女子身上。 那是一种,十分精致的美,又带着少女的娇憨和灵动,眼里的笑意流淌着。 很干净,很舒服。 秋女看到她伸手拍了拍扛着黑镰的男子,说了几句什么,那人便十分乖地将黑镰收了回去。 蒲叶有些无奈地侧过身,伸手在她头顶拂了拂,脸上一层无形之中拒人千里的淡漠转瞬间消融,甚至脸上的每一根棱角都柔和下来,神情十分温和。 然后,帝子抬了抬眸,伸手将她拎到自己身侧,眉头才皱起来,那人便飞快地压了压唇角,变戏法一样,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神情来,手试探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很神奇的。 那个传闻中脾气臭得天上有地下无,并且有重洁癖的帝子,虽然眉眼间还蓄着浓重的阴鸷,神情也十分不耐烦,但袖子被人巴巴地揉着,也没有怎么发怒,任她抓着。 这下,秋女一下就辨出了她的身份。 神女余瑶。 传闻中十三重天的团宠。 这个样貌。 将新出的美人榜前三都压得黯淡无光。 番外(二) 于此同时, 余瑶也发现了秋女。 哪怕是在漫天的狂沙之中,美人的样貌也依旧没受影响,张扬的红色绸裙被卷得飘起, 面纱被掀起了一个角,露出半张千娇百媚,完美无瑕的侧脸。 余瑶躲在顾昀析身后, 沉迷小姐姐的美貌,她揪着顾昀析的衣袖,问:“她就是秋女吗?” 顾昀析看着被她抓得现出深深两条褶皱的衣袖, 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 简直懒得开口理会她。 蒲叶没忍住笑了一声,道:“瑶瑶,你这摆明了是在难为咱们的帝子, 他这种清心寡欲, 视女人如红粉骷髅的, 身边唯一的异性,也就你一个,最多再加个灵灵, 其他的, 一个不认识。” 他瞥了一眼离他们不远不近的秋女, 又摇了摇手中的玉扇,将迎面而来的风沙屏开,方又道:“不过这一回,瑶瑶确实猜对了。” 余瑶闻言,眼神立刻亮了起来, 她又偷偷瞅了秋女几眼, 越看越觉得合眼, 她声音里带着点暗藏的兴奋, 问:“就是那个秋女吗?” 蒲叶一听她声音里的意味,就懂了,他笑着点了下头,应着她的话道:“就是那个秋女。” “阿姐,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尤延收起他那辨识度极高的黑镰,挠了挠脑袋,听得云里雾里。 “你傻的啊。”余瑶凑到他身边,眼儿睁得溜圆,压低了声音提醒:“秋女,汾坷的天道之缘啊。” 经她这么一说,尤延立刻就想了起来。 露出了然的神情。 “司四季,主掌秋冬的天地精灵,这个身份,这种容貌,便宜汾坷了。”尤延看好戏一样地叹了一声:“汾坷呐,也不知道脑子怎么了,这几千年,不是书生模样就是干脆扮成他观中的招财小童子,看得我见一次,笑一次。 “还好这次他没来,我要是秋女,看到他的样子,二话不说,马上单方面斩断这份天道之缘。”尤延又笑。 “我觉得这对靠谱。”余瑶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很准,同时对自己的直觉保持了莫名的自信,“还好这次汾坷没来,下回谁见了他,记得说一声,有那时间整天在财神观中捣鼓,天天换装换行头,还不如抓点紧,带个嫂子回去啊。” “这个实在。”尤延点了点头,目光触到荒沙深处,狠狠皱了两下眉,问:“那等下,若是里头的东西对我们没用,就给她留着些?” 肥水不流外人田。 未来的嫂子,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了。 余瑶点头,目光从周边人或戒备或不满的神情中划了一圈,笑得很开心:“呐,等会肯定又有人要说十三重天的神灵强抢普通人的机缘,半分好处也不给他们留,专用好东西供着我了。”说到这,她摊了摊手,脸上的笑意倒丝毫没有减退,显然已经能很平和地面对这些。 尤延顿时来了火气,他语气变得恶劣起来:“一个个哪来的脸,十三重天日常修炼,灵力宝物,都是靠自己本事得来的,焚元古境他们寻机缘,见者有份,全凭手段,我们怎么就全部要拱手相让,恨不得抢了送到他们手上才好?” “普通人各凭本事,我们这些先天神灵,就活该顿顿西北风塞牙缝?没事的时候背地里诋毁,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当初魔域暴乱,邺都动荡,不还是我们这些被骂得最惨的顶上去的。” “行了。”蒲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道:“你少说两句。” 十三重天和六界百族的矛盾,不是一日两日了。 神灵深居高位,做得再好,也会有人嚼舌根,但偏偏他们并没有拿人之物,能有今日,也是从弱小的幼神期一路摸爬滚打过来,才有了现在的修为和成就,唯一比普通人强的,也就一身的血脉与天赋。 说白一点,没有欠过谁的。 不是个好活,什么累什么难都要顶上去,临到头,连句口头上的赞扬也得不到。 而六界百族之人呢,就觉得神族机缘好,修为高,受人尊敬,自古能者多劳,多为苍生谋福祉,是应该的事。 而余瑶这个废神,就成了矛盾的一个激化点。 已经站得足够高的人盼着她死,好试着看有没有机会取而代之,站得低的人亦觉得不满,就这么一个普通修仙者都比不过的废神,为何十三重天还千方百计地为她续着命,护得跟宝贝似的。 她也没有为六界做出什么奉献。 顾昀析一副没睡醒的阴鸷模样,黑发松松垮垮被一根绸带绑着,像是被吵得烦了,苍白的长指搭在了跳动的太阳穴上。 三人尽皆闭嘴。 秋女远远地看见那个精致得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姑娘对她很快地笑了一下,有些腼腆的样子,而后又躲回了帝子的身后,飓风中无形的不断增加的压力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果真是十三重天的小公主。 秋女给那个探头探脑现出些害羞的小姑娘回了一个笑意,在风沙褪去的时候,又换上了一条干净的面纱,跟着人流进了一座巨门。 谁也没有想到,里面会那么危险。 进去的人,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就炸成了漫天的血雾,在后面的反应快些的,也被空中莫名的东西切断了手脚,惨叫声和血腥气充斥着原就不大的黑暗洞穴,惊慌失措的惊叫声此起彼伏。 秋女轻飘飘地闪躲开极速破开空气的血线,蹙眉,一缕青丝落到了她青葱一样的手指头上。 她抚了抚鬓边被斩落的长发切口,素手一招,清冷的月辉从袖口流泻,身边的雪兽跟在她身侧,用鼻子蹭了一下,带有安慰的意味,而于此同时,洞穴里的温度也一下子冷了下来。 极致的寒冷,能将人的思维都冻住,很快有人扛不住,四处寻找寒气的来源,很快,就有数道目光落在了秋女身上。 寒气不同于灵气,无法摒除,全看个人的身体强悍程度,身边之人护不住,最多给渡些灵力,但有些门派掌门,自然不可能一个一个给门下弟子渡灵力。 还得时刻防御这不知是什么的血线。 很快,就有人顶不住开口:“仙子可否收起寒气?我等修为浅薄之人,无法抵御,连行动都困难。” 更别说还处处有危机。 很容易丧命。 秋女懒舒眉黛,未曾应声。 态度已然明了。 她身掌秋冬之力,所修之法皆脱不开寒与雪两字,可以说防御和攻击都落在这上头了,那些诡异的红线一近她身,便会迅速凝固结成长长的一条冰线,现在旁人一句两句,舌头一动,就叫她撤了。 别人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了? 她没这么伟大高尚。 惜命得很。 “抱歉,撤了寒冬之力,我与常人无异。”秋女垂下眼睫,露出半张完美的侧颜,声音婉转动听,看不出真实神情。 那些人虽然脸色不大好,但也确实不好强人所难,逼着她把灵力撤回去。 没过多久,秋女的身侧,无声无息现出个人来,男人手腕上的佛光,抵御着寒气和血线,在一派的兵荒马乱中,他面庞温润,噙着点点的笑意,声音依旧清和:“仙子不若收了寒气,与我们成队?” 秋女唇角往上翘了翘,没有说话,却将疑惑的意味显露得清晰直白。 似这样的男子,表面温和有礼,内里自傲骄矜,女人若是真能入眼,也不会孑然一身,皈依了佛门。 蒲叶伸手,捏了捏鼻翼两侧,在这样的处境下,仍然是一副光风霁月,从容自若的模样,声音好听,又恰到好处的现出了些歉意来:“瑶瑶身子不好,受不得寒,仙子和我们一队,可保安全无虞。” 秋女思考了一会儿,回以一笑:“那便麻烦神君了。” 蒲叶轻描淡写地回了句不必如此客气。 秋女走过去的时候,看见那个有些腼腆见着她会无端害羞的小神女巴巴地扒拉着帝子的衣裳,小脸苍白,嘴唇印上点点的青,顾昀析面上嫌弃得不行,但也一直捏着她的手指头传送灵力。 秋女走过去的时候,他正低垂着眸,声音里隐有阴寒与警告的意味:“余瑶,我平素就是这样教你的?” 秋女脚下的步子顿了顿。 这还是头一次,她遇到危险得让她下意识想要远离的人。 小神女像是习惯了他的毒舌,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带着丁点儿刻意与顾昀析吵嘴的意味,偏偏又是软的调子,让人生不起什么火气,应了一声之后,又将方才碰到洞穴内壁,黏糊糊的爪子搭在了顾昀析的衣袖上。 玄月纹白衫上,立刻现出五根脏兮兮的手指印。 顾昀析眉心突突地跳动。 面色沉冷得不像话,像是隐忍到了极致,浑身都散发着寒意。 秋女注意到,尤延和蒲叶,都开始不动声色地远离顾昀析。 她抿了抿红唇,绕在长指上的乌发一松,弹出个很浅的卷儿来,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快了些。 这位小神女,好似能精准地踩在帝子的容忍度线上,更过分的事不敢干,但也绝对不老实安分。 挺有趣的。 血线减退,一行人开始向窄小的洞穴深处逼近,尤延在前面开路,蒲叶言出必行,守在她的右侧,手腕上的佛珠一刻不歇地发着光亮,将一切接近的东西照得纤毫毕现。 那几个大门派大团伙,没一个敢行在最前面,推推搡搡地将他们一行人顶了出来,自己跟在后面想捡漏。 行在最前面,危险程度不用多说,秋女身子绷紧了,随时准备出手自保,但出人意料的是,她的准备完全多余。 这样的氛围里,尤延和蒲叶还一路走一路说话,气氛和谐得不可思议,秋女慢慢地放松了身体。 突然,无数细密的光羽以斜飞的不可思议的角度从洞穴最深处激射出,速度之快,秋女尚且花了一下眼。 尤延变了脸色,大声道:“小心!是天羽翎!” 秋女脸色变了变。 三根细如毫发的光羽已经到了面前。 关键时刻,右侧传来一股大的力道,秋女身子一斜,再回头,三根光羽,落了两根,还有一根没入蒲叶的虎口之中。 “你……”秋女讶然抬眸,旋即反应过来,手掌微拂,蒲叶的虎口上,立刻结了一层冰。 疼痛感稍弱了些,但也不容小觑。 天羽翎没毒没害,只一个疼字能要命。 蒲叶抬眸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意甚至都没有变幻,他拿着那根银丝,面不改色地捻了出来。 “仙子安好否?”他将手收了回去,拢于袖袍一侧,面上一派风轻云淡,波澜不惊,就像喝了口水那样不经意。 秋女忍不住多扫了他几眼。 这人怕不是一身的钢精铁骨? 这次的宝物,最终落到了秋女的手上。 两方交集不深,秋女又自知身份尴尬,留下与宝物等价的灵石后,她与十三重天一众告别。 分别时,蒲叶正靠在余瑶的肩头,一脸的虚弱加无力。 “瑶瑶,这天羽翎怎么那么痛啊。”蒲叶将他那肿起来不少的右手晃荡在余瑶的眼前,嚎得中气十足,余瑶只好又给他抹了一遍药膏,温声细语地安慰了几句。 “为了让这个弟妹对十三重天有好的印象,我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等出去,我们再搜一遍财神观。”蒲叶说着说着,又精神了,“我是真不信汾坷能穷成那样,说打底,也是个财神吧?” 余瑶也来了精神,她坐直身体,一边怂恿蒲叶,一边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你拖住汾坷,我进去搜,打架这事别指望我,汾坷那战力,我怕你也拖不了太久。” 蒲叶又哼哼着不说话了。 弟妹。 秋女勾唇笑了笑,红衣似云霞,悄无声息隐去。 ※※※※※※※※※※※※※※※※※※※※ 可以看出少年时的帝子,脾气有多臭了吧? 评论前三十,发红包。 番外(3) 焚元古境之后, 秋女回宫,闭门不出,静心养伤。 一日, 她下人间,到常去的酒楼里听戏。 台上的戏曲咿咿呀呀,她坐在二楼的雅间里, 青葱一样的指尖挑开纱帐,此时正值人间秋冬季节,金风玉露, 秋雨初霁,酒楼的庭院,回廊九曲, 馥郁的桂香飘进来, 为本就暧/昧的地方又增暧/昧意味。 秋女对来来往往的人和娇莺燕语都没什么兴趣, 她只喜欢听戏。 因而接下来一连十多日,她都在人间停留,就住在这个酒楼里。 富贵楼是京都最大的酒楼, 出入来往皆权贵, 后面的花柳巷, 更是富人们的销魂窟,秋女的容貌,很快被纵情声色的权臣之子看上了。 午后,秋女坐在用帘子隔出的雅间里,素手纤纤, 柔软的指腹点在温热的茶盏上, 很快, 便泛出点点娇嫩的红来, 桌子上堆成小山的瓜子被她抓了一把,一颗一颗地数,像一只在午后打盹的猫儿,眯着眼,越发现出撩人的媚色来。 来的是权臣的嫡长子。 他伸手拂开轻纱,目光在美人的眉目间流连了一会,尚算俊朗的脸庞上,现出一抹不加掩饰的惊艳之色。 “出去。”秋女瞥了他一眼,目光从戏台上悠回来,话语并不客气,可语调却天生的带着些勾人的意味,落在男人的耳朵里,比后面巷子深处里的头牌,还要让人意动。 “这位姑娘,我家公子是左丞府的……”得了美人的逐客令,袁湛也不恼,一个眼神下去,身边的小厮已经得了意会,开始通报他的身份。 以往,这招一使出来,基本上可以说是无往不利。 这是第一次,秋女听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强调身份。 她掌心里的瓜子撒了一地,落出清脆的串响。 “出去。”秋女娥眉微蹙,声音比方才重了些许。 但落在袁湛的耳朵里,没什么力道,倒和撒娇没什么不同。 他甚至还上前,调情似的扣住了秋女的手腕。 秋女的眼神落在他的手上,再慢慢地往上滑,认真地审视了遍他的样貌,手腕一动,五指微张,朝外一拂,眼前的两人,身体上快速蔓延上一层薄冰,很快的,手不能动,口不能眼,就连脸上,都爬上了一层骇人的寒霜。 只有瞳孔,呈现出惊恐的收缩状。 秋女伸手,用帕子细细地擦过被袁湛抓过的地方。 明明他没使多大的力道,现在却现出了一圈的红。 人间有人间的规矩,神仙也不能够乱来。 秋女现在能够调动的灵力,只剩下一成不到的样子。 她的手腕一路蜿蜒向上,最后,以一个极其轻佻的姿势,抬起了袁湛的下颚,像是审视一条粘板上的鱼一样,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过,甚至,还带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看在这张脸的份上。”秋女又将他的下颚抬起来了些,逼着他与自己对视,“这回,就不与你计较。” 哪怕是在这等情况下,哪怕她说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带着威胁的意味。 对男人而言,这仍是削骨的声音。 两人神思恍惚地离开。 秋女也没了听戏的心思。 天将黑,华灯万盏。 秋女闪身进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她脚下的步子不急不慢,但每一步踏出,都是不小的距离,没过多久,就从繁华的闹市,到了郊外的丛林之中,她驾轻就熟地沿着一条小路穿进林子的小道上。 浓深的黑已经席卷了天地。 秋女正欲纵身跃上云头,就听见了一声模糊的痛哼声。 她步子顿了顿,扒开及腰深的荒草,看见勉强睁着一只眼的狼狈男子,后背衣襟全部被深褐色的血染透,气息奄奄,狼狈又羸弱,乌发被血打湿,染成一绺一绺,沾在面颊上,像是黑夜中绽开的一朵绯丽花朵。 一瞬间,像是眼前坠落了一颗流星,秋女竟生出了些许的心悸。 她将人翻过来,细细看了一遍面容,在记忆中搜寻熟悉的面孔,结果却无功而返。 悲喜离合看得多了,她没有立刻出手干预这桩生死因果,秋水眸中,含着水光和媚意,更多的,却是一种清冷冷的无动于衷。 秋女迟疑了会,手心里浮现出一块留音玉,她问:“可知汾坷神君近来行踪?” 那头愣了一下。 在秋女宫中,汾坷神君这个字眼,其实甚少出现。 秋女并不喜欢这段天道定下的姻缘,这么多年下来,她和汾坷连面都没见过一次,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达成了心照不宣的协议。 秋女宫掌六界四季,内外都有人搜集各界情报,主要是各地各季的异常,但别的事情,特别是与主子有关的,都多多少少会注意一些。 没有间隔多久,那头就给来了回答。 “女君,查到了。”那头换了个稍显成熟的女声:“汾坷神君在十几日前下凡应劫,有传言另几位神君也陪着下去玩了一遭。” 秋女眸光微闪,看着躺在自己脚边不远处,神志不清的男子,蹙着眉,有些头疼地伸手捏了捏眉心处。 天道之缘。 第一次相见,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情况下,看着满脸血污的男子,她居然还能起别样的心思,这根本不符合她颜控的一惯作风。 因为不合理,所以处处透着蹊跷。 既然他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那么这个忙,能帮还是帮一下。 只是秋女实在不是很想打破现下这样相安无事,互不干涉的局面,她半眯着眼,美人倚树,月下风华,树叶摩挲,簌簌响动。 细碎而匆忙的脚步声从尽头奔到跟前。 秋女抬眸。 一个面若桃李的女子,娇娇怯怯,眼尾飞红,单纯又美好,看起来,是人间女子最天真烂漫的年纪。 她不知道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追赶着,到了秋女跟前,已经力竭,化为一只雪白的兔子,滚到树根边,两瓣鼻翼飞快地翕动,一副受了惊又实在跑不动的模样。 秋女瞥了眼昏死过去的男子,又瞧了眼突然现出原形的小兔妖,眸光微闪。 她指尖轻轻点在小兔子的额心上。 兔子的身体颤了颤,很快,在如水的月色中变幻出人形来。 两两对视,兔妖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了颤。 胆子还挺小。 秋女无意与汾坷牵扯太多,她青葱一样的指尖点了点昏过去的男人,声音清婉:“他若醒来问起,便说是你救了他,可懂了?” 兔妖懵懵懂懂,像是被她身上的仙气吓到了,一副既不敢点头,又不敢摇头的模样,后头一只精怪无声无息地逼近,她一张小脸,便成了皱巴巴的一团,吓得眼泪水都在眼眶边打架。 秋女衣袖舞动,后面的豺狼精便被突如其来的仙气束缚住在原地吱哇乱叫,啸声从凶狠到示弱,再到低低的哀求,等到脱困,一溜烟地跑得没了影。 兔妖绷直的身体松懈了些许。 秋女又将方才的话不紧不慢地重复了一遍,这一回,兔妖看了看昏死过去的男子,很小心地点了点头。 秋女放心地走了,临走前,身上的一颗宝珠溢出了喷雾状的灵气,朝汾坷笼罩过去。 之后的事情,秋女就没有再理会。 她没有再下过人间,一直待在秋女宫,静习术法,休养生息。 慢慢的,有乱起的流言传到秋女的耳里,说十三重天的汾坷神君爱上一只兔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在应劫结束之后还念念不忘,带上了十三重天的财神观,俨然有要取代秋女这段缘的趋势。 每当听到这些,秋女总是微不在意地一晒,没有多言,也不急着发表意见、撇清关系。 财神真正出事那一天。 秋女才查完各界的四季天时,没有发现异常,熏香炉子在窗口处摆着,才点燃的袅袅烟雾被风吹散了一半,剩下的紫藤香慢慢地侵入身体,秋女侧卧在软榻上,慢慢地阖眼,难得有了些睡意。 女侍才要拂袖挥灭灯盏,便瞧见了突然颤动不已的四季轮转盘,像是开水沸腾一样,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女君……”内侍面色一变,轻轻唤了一声。 秋女早在轮盘颤动的一刹那,就睁开了眼睛,她起身,玉足白净,绯衣如堆血,尾音缠着凉意:“人间出事了。” 确实出事了。 财神汾坷,这个十三重天除帝子之外的战力巅峰,困住了整个人间皇宫,据说是为了给死去的兔妖报仇,以一己之力,施大术法,强行逆天,将自己一身的功德存于阵法之中,留住了兔妖的妖魂。 暴雨兜头而下,四季颠覆,六界的时间线彻底错乱。 秋女站在云头。 她第一次看到十三重天那么多人齐齐现身。 那些往日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神君们,现在一个个站在暴雨之中,面庞严肃,沉默地被隔在那层结界之外。 帝子到了之后,依旧是一惯的直接作风。 他强行撕裂了结界。 冲进去把已经处于虚弱状态的汾坷揪了出来。 蒲叶紧随其后,手腕上的那串佛珠爆发出冲天的光芒,笼罩了整个被结界覆盖的地方,试图强行令法阵逆转,时间线重回正轨。 十三重天上,果然都是些自大而狂妄的家伙。 小神女赶来的时候,汾坷已经在十三重天的无望之虚渡他的天罚之雷了。 余瑶长发松散,鸦羽般的睫毛因为沾上了大颗的雨水,而现出一种朦胧的含糊的哭泣之态来,像是有点儿被吓到了,她看了看被雷电包围冲击的汾坷,又看了看顾昀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昀析周身的气势太强,其他人都不太敢靠近,他长身玉立,黑发如瀑,在万千的雷霆映衬下,他周身沉冷,眼神阴鸷,瞳色极黑,比正在渡雷劫的汾坷看起来还要可怕一些。 余瑶咽了咽口水,难得傻愣的模样,一边看财神一边走向顾昀析,她张口就要问事情原委,却见顾昀析抬眸,下颚紧绷,一字一句,用了极阴冷的语调:“余瑶,你要是敢瞎谈恋爱,就永远别再踏足鲲鹏洞。” 围观到这里,秋女的眼神,已然复杂了几分。 她的气息,在场的诸位怎么会感应不出来。 不过是因着这段缘字里,十三重天不占理罢了。 蒲叶作为十三重天的老大哥,出来送秋女回秋女宫,男人温润如玉,哪怕是经历了这样让六界笑话的事,也依旧显得从容淡漠,骨子都透着一股神族的傲气。 “今日情形,仙子也见了,待汾坷渡了劫,我让他亲自登门,解除这段姻缘。”蒲叶转了转手腕上光芒暗淡下来的佛珠手钏,声音里恰到好处地糅杂出了一丝惋惜之意:“是汾坷无福,委屈仙子了。” 秋女裙边堆起一个卷,她的面容明艳,看不出悲喜,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也依旧是优雅从容的模样,既没有被人看笑话的恼怒,也没有被人怜悯的怨怪。 蒲叶头一次细细打量了她,又很快地错开了眼。 临别前,秋女伸手,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她垂着眸,看不出具体的神情,只声音是清和柔婉的,像是秋日里拂面而过的细风,她问:“神君若是他,会有今日之举动吗?” 蒲叶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捻出其中的一粒,声音温润:“仙子。” “我是佛修。” 心中只有佛。 眼中从不进美人。 男人的身影随着风消失,天的尽头,雷龙狂舞,声势浩大,永远不会止歇一样。 秋女玉足微掂,慢慢地抿了抿唇角。 ※※※※※※※※※※※※※※※※※※※※ 评论前三十,发红包。 番外(4)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番外(5)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番外(6) 秋女回了自己的宫殿。 很久都没有再到过西天。 云浔回天族看望自己母亲的时候, 也曾转道去秋女宫看过几回。 闲聊时,谈起蒲叶,云浔问她:“这就放下了?” 秋女穿了件长纱裙, 闻言, 慢条斯理地掀了掀眼皮, 弯月眸始终如浅浅的泛出笑意,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她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又迅速地恢复自然。 “何以见得?”她回眸,将云浔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这都过去两千年了, 你未踏足西天, 不是被他那日的回绝给伤了神?”云浔依旧是老样子,手上的长棍化为针, 在他的掌中起舞。 “云浔, 你这样, 怎么能追到心上人。”秋女禁不住叹了一口气,一副替他发愁的样子:“以进为退,欲迎还拒,这两个词,你没听过吗?” 云浔十分不能理解。 “你是说,这两千年,你是故意躲着他?”他声音里的疑惑意味简直要溢出来:“这算什么?欲擒故纵?” 秋女青葱一样的指尖搭在琴弦上, 轻而缓地拨弄了两三下, 琴音从指间流泻出来,静静地流淌, 不急也不慌, 带着点岁月静好的意味。 “那个时候, 他已经表明了态度,多缠上去,反叫人反感。”她眼也不抬,在一曲将落的时候出声:“我又不是没分寸之人。” 若是一个人,能将自己的情愫欲/望拿捏得分毫不差,就连情感也能毫无遗漏地算计在内,那么,这样的情感,真的能算是情吗? 云浔眼神黯了黯。 秋女一瞧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和琴灵神女,同我的情况不同。”两千年过去,秋女的颜色更盛,带着一种灼然的美感,却并不会给人咄咄逼人的感觉,只是更大气坦然,浑身缭绕书香气息。 “我对蒲叶有想法,也仅仅是有想法而已。”她伸出指尖,漫不经心地抚了抚唇侧,“这个想法,让我想接近他,同时计算一些事情,如此而已。” “但你若是觉得,喜欢一个人,便是吊在一棵树上,被如何回绝也依旧不改初心,那便错了。”秋女眼睫颤动两下,整张脸现出一种既张扬又安宁的矛盾美感来:“喜欢与爱,终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说得直白一些。我有很多条后路可走,他并不是我的唯一选择。” “照你的性子,若是不够在意,被回绝一遭,该是掉头就走,立刻收心才对。”云浔道。 秋女手指从琴弦上落下,她抬眸,笑问:“所以,我这不是掉头就走了?” 云浔没话说了。 他自己都一堆烂摊子收拾不来,实在不好在别人的感情上指手画脚说些什么。 这是秋女闭关期间,头一次听见蒲叶的名字。 云浔走后,她不由得想起云山之巅,笑着看红雀玩闹,声音温和,举止随心的男子,确实是她出世至今,最吸引她视线的那个。 秋女再次见到蒲叶,是在数千年之后。 帝子从沉睡中苏醒。 余瑶神女的咒引一解,天族与神族的对峙碰撞,达到了数十万年来最激烈的程度。天族底蕴颇深,这些年来明里暗里的拉帮结派,吸引了不少心术不正之族的投靠,虽然巅峰战力不及十三重天,但胜在人多,气势足,百万天兵横陈,任谁也要掂量三分。 战争一触即发。 女侍进来禀报双方情况的时候,秋女正拿着把小剪刀修剪一株半人高小树的枝叶,剪刀很锋利,秋女一边听一边漫不经心地查看藏在树叶底下才开的白色小花,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几句。 女侍说完,她也正好放下手中的银剪。 “我知道了。”秋女应了一声,伸手推开窗子,外头天已经黑了。 盈盈一水,星月交辉。 另有女官进内殿服侍更衣,她素来喜欢淡色的衣裳,颜色艳丽的衣裳往往都只在盛大的场合穿一两回,回了秋女宫,便是隔着千年,也不见得能再上身一回。 女官为她拿了件御寒的宫缎裙,裙边是秋日泛黄的草叶颜色,将她脸上的媚意生生压下几分,又添几抹温和婉约。 秋女的手指在裙身抚了抚,不知想起了什么,抬眸,道:“我记得前段日子,得了一件百水飞蝶羽衣。”她顿了顿,努力回忆了一下:“飞鸟族送来的。” 女侍很快地回:“女君未曾记错,那羽衣由九色织成,华美轻薄,还有防御之能,飞鸟族一次也只出产几件,两件送上了十三重天,接着就是咱们宫里了。” “他们有心了。”秋女眉目稍弯:“今日就穿那件吧。” 描眉施粉,容颜绝色。 秋女离了宫,前往西天。 时隔数千年,她再次站在蒲叶院门前的时候,饶是心境再好,也还是微微失神了一瞬,又很快的反应了过来。 蒲叶的弟子将她迎了进去。 这个时候,秋女已经将手腕上的佛珠取了下来。 两人相见,彼此十分自然,那些隐晦的难以言说又鲜为人知的情愫,像是已经被几千年的时间冲涮干净,一星半点也没留下。 谁也没有提一句从前。 秋女压了压裙边,眼波流转,并没有坐到椅子上。 一副并不打算多留的样子。 蒲叶今日一身青衫,宽袖的边角是用银线勾的竹叶,收敛气息时,就像个人间的教书先生,儒雅随和,每一根面部线条,都透着流水一样的从容,显得格外温和无害。 秋女目光闪了闪,没有被这种表象迷惑住。 她眼前是男人温和清润的面容,却也见识过他血雨腥风中从容走出,提着一把长刀,对着身后的尸山白骨念超度经的漠然模样。 没等他询问,秋女就先开了口:“今日不请自来,为还昔日神君古境相帮之情。” 她每一个字眼都咬出了好听的音调:“据秋女宫内报,天君邀六界诸多势力在凌霄殿相商讨伐神族之事,大军不日将上十三重天。” 她很冷静地说出了事实,并没有妄加揣测这场战争的走势和胜负各占比例。 蒲叶目光微凝。 他在西天,同外界基本隔绝了联系,就连顾昀析苏醒这事,也是偶然听云浔说起才得知,又因为关系亲近,他现不现身去走一遭赴宴,也没什么讲究说法。 余瑶被种咒引一事,他初闻时,大动肝火,铆着劲要去天族算账,然后听到了顾昀析已经苏醒的消息。 既然顾昀析醒了,那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只要把仇报了,谁出手都无所谓。 出乎意料的,是天族这次,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打破六界平衡局面,主动对十三重天宣战,这都不是小动作。 “天族也给秋女宫送来了请柬,我没接。”秋女眉目精致,言语清婉:“这是我宫里掌握的接了天族请柬的世族门派名单。” 她从袖口里拿出卷着的白色纸条,徐徐展开,现出上面娟秀的字迹,蒲叶接到手中,嗅到了一缕淡淡的香,像是秋季丛林中自然的松香,又像是开在院门口的月季的甜香。 并不难闻。 蒲叶皱着眉头看完,抬眸,看向秋女,像是在组织斟酌言语,半晌,方沉着声开口:“秋女宫不必掺和进来。” 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开战,结局难定,十三重天胜,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可若是天族胜了,以天君的性子,所有站队十三重天的势力,只怕都会遭到血洗。 秋女宫又不同别的地方。 算起来,也就她一个正经主子。 真要拿捏起来,很容易。 秋女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眼里笑意璀然,一点点沁出来,流淌进话语之中:“神君不必多想,秋女宫虽因我而存,不过也是虚名而已,若要说站队,其实也没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蒲叶看着女子艳若桃李的面容,很难得的来了点探究的兴趣,他问:“为何觉得十三重天能赢?” 寡不敌众,神灵的数量毕竟有限。 秋女回眸浅笑,她将取下的佛珠手钏慢慢地套回蒲叶的手腕上,带着些许凉意的指尖十分轻巧,轻轻搭在男人的肌肤上,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很轻易的,瞧见了他手背上蓦然现起的两三根青筋。 像是一头困兽,被逼到了墙角,因为某些原因,无法还手,又不甘心如此受缚。 心里默念到三,秋女悄然松了手。 抬眸,男人的眉头正皱着,有些话像是到了喉咙口,又因为她停歇的动作消了音。 秋女别过了眼。 啧。 真吸引人。 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蒲叶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低眸,目光在阔别已久的手钏上停留了一会,耳边是女人轻而缓的声音:“若是赌输了,我的损失,也不过是一座宫殿而已,从此隐姓埋名,混迹六界,听起来,还挺潇洒。” 因为方才的动作,两人的间隔尤为亲近,从秋女身上传过来的花香味愈发浓郁,蒲叶顿觉不妥,才要后退,就瞧见两绺乌发,柔柔地垂下来,搭在他的手背上,像是一种无声的引/诱。 这一幕,不禁让他想到了几千年前的情形。 同样是这个略显暧/昧的动作。 他连着一两个月心浮气躁。 最后不得狠狠心,戒荤戒酒,抄经念佛,自我催眠,过了整整大半年的真和尚日子。 没等他有所动作,秋女先一步退了开来。 她神色淡淡,含糊而隐晦地现出一点点难为情的意味出来,她抿了抿唇,在下唇上咬出了一行齿印,终于开口提起了从前:“过去种种,是我唐突,今日物归原主,还望神君,一切别往心里去。” 听她这样说,蒲叶原本是该松一口气的。 但是并没有。 夕阳的橘光中,秋女提着裙摆,临到门前,骤然回首,笑意盈盈,她问:“神君,这次过后,我不会真无所归依了吧?” 蒲叶看了看手心里躺着的白色纸张,眸光变得极其深邃。 半晌,他点头,嘴唇翕动,给了肯定的回答。 “不会。” ※※※※※※※※※※※※※※※※※※※※ 从明天开始,恢复日更。 今天评论,都有红包。 番外(7) 十三重天赢了天族。 意料之外, 又在情理之中。 秋女听得消息时,稍稍挑了挑眉, 花牌签子在指尖顿了顿,又娴熟地翻了个边,被轻轻地撂在了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雪白的小兽过来蹭她的手掌,湿漉漉的鼻尖带着一些凉意,她安抚地拍了拍它的脑袋,嘴角稍弯,带着些愉悦的意味:“看吧,就说不用迁宫。” 玉足落地, 她将花牌签子精准地掷进花筒中, 声音里蕴着些勾人的慵懒霏音:“走吧, 去将我们的赌注收回来。” “还能小赚一笔。” 像是能听懂她的话, 雪兽愉悦地眯了眯眼睛,气势十足地跟在她的身后。 蒲叶既然回了十三重天, 和秋女见面的机会自然而然多了起来。 没过多久, 秋女收到了百花会的请帖。 这一次,又和以往不太一样。 琴灵神女再次做东。 秋女拿着女侍送进来的烫金帖子, 修长的手指顿在额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像是在思考什么,最终, 还是将那张帖子轻轻摁到了桌面上。 十三重天逼退天族,财神汾坷渡劫成功, 蒲叶回归, 一时之间, 声望达到了一个至高点。 琴灵神女做东,不论是活跃在六界的名门大派,还是那些不问世事的隐世家族,都派了人前来捧场,因此比起往常,又更热闹些。 还有一点,令秋女觉得舒心的是,天族这次,一个人没来,估计也没收到请帖。 不来最好,省了一番虚与委蛇。 百花会举办地点在魔域的一片山脉之中,崇山峻岭,重峦叠嶂,山水之间,美如画卷,云山之巅,仙气氤氲。 她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深夜,星海流转,银辉撒落。 秋女选了个院子,推门进去,雪兽跟在她的脚后跟旁亦步亦趋,一颗硕大的月明珠将屋里照得亮如白昼。 东南西北,皆有深不可测的屏障结界,她的神识甚至都没彻底发散出去,就已经被弹了回来。 其中有一道结界,给她的感觉格外熟悉,佛光浓郁,除了蒲叶,此处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八两,去将院门看好。”秋女像是受了风寒,垂首咳了两声,她微微蹙眉,面不改色地从空间戒里拿出两颗药丸出来,捏成细细的几粒,再和着水吞咽下去。 苦涩的药味瞬间漫开。 药里蕴含的灵气开始在身体中游走,秋女盘膝坐在床榻上,精致的小脸上,胭脂一样的红润色泽褪去,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脸色变得越发苍白,面纱脱落,轻轻覆在她青葱一样的指尖上。 雪兽早就习惯了眼前这种场景。 它低低地叫了一声,很人性化地走过来蹭了蹭秋女的手。 “明日若有人来请,就说我身子不适,暂不见客。”秋女睁开眼睛,一开口,就又忍不住开始咳,她猛的弯了弯腰,朝着雪兽摆了摆手:“去吧。” 秋女之所以在收到请帖时犹豫再三,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生来司四季,掌秋冬,身份尊贵,也生来带着寒毒,这是历任秋女难逃的命运,但好在前人已找到了药引,研制出了药方,慢慢的,这寒毒也能如抽丝剥茧一样的从骨子里剔除干净。 只是需要时间。 毒发时她的身体会迅速虚弱下去,灵力只剩不到一半,脸色苍白,形似鬼魅。 只需要再过三年,寒毒便可以完全压制住,她再没有后顾之忧。 但这一次的发作期,正好卡在百花会和焚元古境之间,十分难熬。 雪兽出去后,秋女的身上迅速蔓延出一层冰霜,细细密密的花纹缠绕着,恨不得挤进骨子里去,而才服下的药物也很快发挥了作用,热与冷双重煎熬,秋女眉尖蹙得极紧,身子颤了一下。 云浔无声无息出现在屋里,才要说话,就被一道霜寒之刃堪堪抵住了脚下的步子,借着月明珠的光亮,他能很清楚地看到秋女现在的状态。 “寒毒又发了?”他上前两步,离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收敛了嬉笑的神色,皱着眉头,问。 过了很久,秋女才睁开眼睛,暂将体内的寒毒压了回去,她浑身的灵力耗了个干净,一张艳若芙蕖的小脸现出些脱力的红晕来,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头发也汗湿了几绺,黏黏的贴在脸颊上。 她瞥了云浔一眼,靠在软枕上,伸手将汗湿的长发撩开。 媚到了骨子里。 云浔不为所动,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避开了那具玲珑有致的身子。 秋女的声音很哑,带着懒而乏力的意味,她问:“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她伸手够了够锦被,随手散开,铺在了身上,又笑:“不怕被琴灵神女瞧见?” 云浔闻言,立刻与她拉远了些距离。 用身体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云浔捏了捏鼻梁骨,从空间戒里抱来一坛酒,当的一声放在桌子上,道:“感应到了你的气息,想来找你喝两杯,解解愁。” 秋女疑惑地哦了一声,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怎么?被回绝了?” 不等云浔回答,她又笑着摇头,神色淡淡:“照我说,这也是你自己种下的因,有这样的果只得生受着。琴灵神女那样的性子,喜欢你时直白坦率,不喜欢时,只怕也是绝然得很。” “她又不是一样稀罕的物件,摆在那,任你挑选,哪天喜欢了,回头看看,她始终都在。”秋女微微倾身:“若是实在不行,便算了吧。” “我陪你喝一盏,该忘的,就都忘了。” 秋女的酒量好,云浔又刻意换了性温的好酒,她身子正虚着,多喝些有利于灵力恢复。 云浔喝得酩酊大醉时,秋女却只是微醺。 云浔甘拜下风,他抚着桌角起身,大着舌头,道:“你且歇息着吧,我找蒲叶去喝下半场。” 秋女听到这个名字,漂亮的眼眸微眯,里头媚色如许,缠绵的透着一股子懒散的意味,她不经意地靠近云浔,伸手,丢给了他一个香包。 “这是什么?”云浔问。 “女侍做的,我勾了些佛经在里头埋着,有静心的功效,你拿去用着吧。”秋女说完,摆了摆手,俨然一副赶人的模样。 半个时辰后。 云浔坐在蒲叶跟前,接受了他全方位无死角的打量和问候。 他的身上,沾惹了秋女身上特殊的药香味。 除此之外,云浔腰上系着的香包,明晃晃地在蒲叶眼前晃着,每晃一下,男人的眉就皱得更紧一分。 “你和秋女,关系很好?”最后,蒲叶半眯着眼睛,有些隐晦地问。 “宿宿?”云浔喝高了,他听了蒲叶的话,迟疑了一会,方点头,道:“我们什么事都说。” 比如他有多喜欢琴灵。 再比如她对蒲叶的在乎。 蒲叶的脸,不可抑制地垮了下来。 宿宿。 亲近之人唤的名字。 ※※※※※※※※※※※※※※※※※※※※ 今天很短,重感冒一直没好,明天如果身体允许,会多更些,谢谢大家一直等我。 爱你们。 评论有红包。 番外(8) 百花会第二日, 诸公子贵女上台比试音律。 每一个,放在外头, 都是成名已久,威风赫赫的人物,音律之争,对他们而言,不过是玩乐,小试牛刀而已。真正的重头戏,在第三日的比武上。 这一届百花会,竞争格外激烈。 帝子放话, 比武第一将留在他身边三月,研习术法武艺。 这是个天大的诱惑。 三个月,焚元古境开启, 也在三月之内。 跟在帝子身边, 便是捡漏, 好处也必然不少。 秋女听到这个消息时,讶然地挑了挑眉。她的心思较常人又细腻许多, 很快就察觉到了其中种种不寻常之处,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都不清楚, 但直觉告诉她,少掺和为妙。 那是一种常年游走在权力之巅的精准而无法言说的微妙警示。 她很快的就能做出正确判断。 在音律之争开始前, 秋女应邀, 去了汾坷的院子里。 浩荡连绵的神力铺开, 形成一个倒扣的碗状的灵力结界, 秋女一进去, 涟漪泛起,又很快恢复了原状。 秋女曾听人提起过,十三重天的神君,或多或少都喜清静,独来独往惯了,对不亲近之人,决计是不往来的。 因而外面这样热闹,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却依旧安安静静,与这样的喧嚣盛况格格不入。 汾坷这,就更清冷些。 秋女身子还未彻底好透,觉出些冷意来,不动声色紧了紧自己肩上披着的轻纱。 有人推开门,走了出来。 秋女眼瞳微缩,阳光打在树隙间,散成七彩的琉璃光泽,软软地撒在人的身上,像是镀了层朝气的橘光。 这样的氛围中,脸庞上每一条棱角,都不觉柔和下来。 秋女就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正面与传闻中战力不凡的汾坷神君见面。 两两相望,又很快礼貌地别开了目光。 秋女咳了一声。 汾坷比了个手势,声音不同于蒲叶,说话时更清朗些:“女君坐下说话。” 秋女抿了抿嘴角,露出一个很淡的弧度来,她依言坐到了椅子上,问:“十三重天的神君们都如此客气吗?” 一个叫仙子,一个唤女君。 汾坷像是知道她与蒲叶相识,并没有多问什么,略略聊了两句,两人的交谈内容,便落在了此行的重心上。 秋女对他和夙湟的事略有耳闻。 很快的,两人就定好了明日澄清的时的说辞和言语。 格外的顺利。 两人都被这段乱扯的姻缘扰了许久,因此谈到最后,言语之中,皆透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意味。 秋女没有多留,起身告辞。 但她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同为美人榜前三的夙湟见面。 秋女笑着同汾坷说了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后,飘然远去。 离开汾坷的居所后,秋女的脚步顿了顿,她遥望西边的山头,与初生旭日齐高,雪兽载着她,像是载着一片云,叮当的脆响跟了一路。 秋女侧坐在雪兽的背上,裙边卷到雪白的脚踝上,流云一样的颜色渐渐的转变为了绯丽的红,她的容颜再搭上这一身红衣,耀眼夺目,足以让世间女子自惭形秽。 她拨弄着雪兽软乎乎的耳朵,长指点在自己的脸庞上,声音很快散到风中:“听说,越清冷自持的男人,就越喜欢颜色姝丽的美人。” “我瞧着,好似也是这么个道理。” 雪兽十分人性化地侧首蹭了蹭她的手掌,像是无声的附和。 秋女嘴角的笑意更浓些许。 西边的山头上,蒲叶院子的所在地。 山花开了满地,红枫飘落,巨木参天,飒飒的风声飘到耳里,都变成了轻快的调子。 铃铛声在这个时候出现,显得自然而恰到好处。 蒲叶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她。 他眸光闪烁两下,推门,走了出去。 “怎么有闲情逸致来我院门口看风景?”他嘴角的笑意不浅不淡,既不热情也不生疏,却也刻意地保持了些距离。 秋女回眸,嫣然一笑,她撩了撩及腰的乌发,身上的药香味很快就逸散在空气中,正是昨夜云浔腰间香包的味道。 “我才挑拨了一对新人儿。”她说得再自然不过:“呐,来和你说一声。” 她来,好似真就为了说上这么一句。 很快,就翻身侧坐在雪兽的背上,去了最热闹的主峰。 她这样毫不拖泥带水的姿态,再结合昨夜的那个香包,以及云浔宿醉后唤的那声宿宿,无一不在昭示着什么。 人一旦得了某方面的暗示,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再平常的小事,也能与心中想的那件挂上钩。 蒲叶现在,就是这样的心理。 他再迟钝,也察觉出了问题。 他对秋女,太上心了。 这不好,而且很严重,与他一惯的想法和坚持背道而驰。 他是佛修。 蒲叶面色沉了两分,望着远去的倩影,眸色暗到了极致。良久,他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认命般地拿出了许久不曾碰过的纸笔,描着晦涩的清心咒,一遍接着一遍,最后丢笔,才觉得好了些。 美人有毒,久待成瘾。 ———— 比武上场前,秋女心里已有了打算。 在对上余瑶时,她十分自然地放了水。 神族重情义,讲面子,今日她放水,明日,谢礼就该摆进她的院子里了。 但她所图,从来不是谢礼。 那些东西,自然也满足不了她。 阳光带着些微的暖意,洒落在秋女白得透明的手背上,她微微眯着眼,看着比武台双方的比划,余光里,印着坐在评审台上的男子。 光风霁月,清润温和,即使身边坐着帝子,光芒也没完全被压下,照旧吸引了一众贵女的目光。 秋女不甚在意,专心看起余瑶与江沫沫的比试来。 到底,还是出事了。 比武台上的情形再一次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余瑶已经受了伤,江沫沫疯了似的扑向余瑶,秋女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帝子脸上的懒散之意戛然而止。 蒲叶拍案而起。 秋女悄无声息地退开了些,开始面如常色地观察混在人群中的人。 一场闹剧落幕。 江沫沫被断了经脉,毁了修为,她明知规则强行伤人,又用了禁物,这样的后果算是罪有应得,但也让一些原就心生不满的人义愤填膺。 既然帝子并无心思收徒,何必做出那样的承诺,引得大家纷纷拿出真功夫,撕破脸皮地打斗。 但这些声音,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一问,都是得了自家老祖的吩咐。 再去深究,则挖出了更多的消息。 原本,帝子根本没有收徒的打算,但江鎏那日喝多了,不知在谁面前含糊地说了这事,误会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江鎏又是个要面子的,在顾昀析的漠声质问下,拍着胸膛说可以解决好这次的事情,不会出别的岔子。 这可把七大世家的老祖们乐坏了,哪怕明知这是一场乌龙,也高兴得不像样,他们才不管顾昀析想不想,他们只在意自家子弟能否可以在月末开启的焚元古境中捞到好处。 最令人窒息的是,江鎏也动了这个心思。 既然错误已经酿成,还不如将错就错,为一双儿女争取下机会。 这才有了这么一场闹剧。 现在余瑶受伤,他们一个个恨不得缩着脑袋降低存在感,那些原本还愤愤不平的子弟一一被他们叫到跟前训了一顿。 也老实下来了。 秋女缩在自己的院子里,将这些消息有意无意地发散了出去。 接下来,各大世家果然都老实安静下来。 第五日,各名流大族纷纷告辞踏上回程之路,秋女则窝在自己的小院里,掐着时间点,拍了拍雪兽的脑袋,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咱们收拾收拾院子,下午有客人要来了。” 晚些时候,蒲叶果然领着余瑶出现在了院门口。 精致的篱笆桩子上,缠绕着盛开的不知名的野花,香味浓郁,却并不令人反感,是轻易就能接受的香味。 余瑶的身体经过灵物温养,已然好转,但脸色仍是苍白的,现出些不胜娇楚的病态来,谈吐自然,落落大方,与印象中那个躲在帝子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偷看人的小神女相去甚远。 余瑶对她已经没有印象。 万年的时间太长,长到神仙也无法留住太多回忆。 面对余瑶时,蒲叶的神情会不自觉放得温和些,这个时候,他身上的书香儒雅气息,遮都遮不住,整个人都变得生动柔和起来。 真是,好让人嫉妒的待遇。 秋女眼中的笑意蜿蜒,淌成了溪流。 余瑶在得知她身带寒毒,需进古境寻找药引时,十分好心地邀她同行。 秋女抬眸,看了眼蒲叶。 有些为难,像是想拒绝,又不知如何接话,怕伤了这份热情的模样。 鬼使神差的,蒲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还算冷静沉稳:“跟着去也好。” 无人窥探的时候,秋女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扬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 她就这样留了下来。 与十三重天的女眷作伴。 她的性子好,玩得开,稀奇古怪的东西研究了不少,很快就与余瑶等人玩成了一团。 大家都很亲热地叫她宿宿。 只有蒲叶,仍然很固执地强调着仙子的称谓,像是要借此提醒自己压住心底某些蠢蠢欲动的东西。 秋女恰恰能很敏感的察觉出这种情绪。 因此,在出发前往古境的前一天夜里。 秋女往自己的空间戒里塞了一剂猛药。 第二日一早,渺渺叫大家起床的时候,她的脸色格外不好些,余瑶问起来,她也只是摇摇头,说是老毛病,靠着脂粉遮掩,其他人也没看出异样来。 番外(9)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最新章节、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画七、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全文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txt下载、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免费阅读、醒悟后我成了神仙们的团宠 画七 、、、 番外(10) 进焚元古境的时候, 谁也没有料到,出来时,竟会面对如此大的一盘棋。 邪魔, 这两个字眼,就像是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 一层无法驱散的乌云,猛的压在头顶,毫不给人缓冲接受的时间。 在这样的氛围下,同天下苍生相比,儿女情长无疑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天君直接带人围了天渊。 战争来得猝不及防。 双方积怨已久,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甚至可以说,天君要的,就是他们十个人的性命。 因为只有这样。 他的成神梦方有可能实现。 为此, 他不惜一切代价。 臣民,名声,口碑, 道义, 都成为了可以抛弃的东西。 这一场战争,因为邪魔的加入,十三重天应付得很吃力,即使慢慢的也有别的种族来帮忙,也还是没能对巅峰战局产生多大的影响。 光顾昀析一个人,就拖住了近一百个邪魔。 上霄剑的剑气撕裂了苍穹, 隐入云层, 又将海面拍碎, 翻涌出千层巨浪, 声势骇人,所过之处,神魔避让。 这也是头一次,众人见到上霄剑发挥全力。 其他的神灵,也丝毫不轻松。 秋女对战两名邪魔,在千百丈高大狂舞的触须面前,她面色冷然,盛极的颜色在一蓬又一蓬炸开的鲜血中更夺人眼球。 她素手微张,无数根冰刺带着冰寒彻骨的温度,穿梭在邪魔的真身中,那些舞动的触须,一旦被冰刺击中,就立刻化作冰雕,碎于无形。 这也是第一次,她在众人面前展现实力。 不愧是神灵之下,能与夙湟并肩的存在,绝不仅仅只有美貌之名。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势均力敌,堪堪维持住的微妙局面开始发生变化。 邪魔这种东西,越打,越亢奋,越痛,越要接着打,根本没有理智。 而他们,越打越累,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蒲叶横推过来,站在她身边,从前那种万事不放心上的神态如今尽数收敛,从来干净温和的男子,眼角也沾上了一颗豆大的血珠,不知道是他的,还是那些邪魔的。 “宿宿。”他一力挡下前面的攻势,一面吐出一个字:“退。” 秋女眼眸闪烁,抬头,目光所到之处,战况都十分紧张,山塌一座,村庄再毁一个,尸山血海,遍地惨嚎。 那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生灵,接触不到他们的层次,也没犯事,平白无故的,就要受这种灭顶之灾。 天君的心里,怕是一丝正念也不剩了。 退,往哪退? 无处可退。 漫天的血雨里,蒲叶走过来,重重地握住她的手掌,带着熨帖的温度,好似只有在这样的关头,他才不那么注意男/女之防。 秋女垂眸,没有挣脱。 最后出来的十个邪魔,无疑成了压倒战局的最后一根稻草。 秋女瞳孔微缩,旋即沉默下来,她抿着唇,慢慢地反握住了蒲叶的手掌。 “宿宿。”蒲叶挥开铺天盖地的鞭影,声音之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懊恼,他很难得有这样的情绪,对应现在的情形,更让人难以接受。 “是我的错。” 若是早知道会有今日的大祸,他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让她等待。 不会拒绝,不会死犟着要面子。 他的身上,漫开一个巨大的光影,渐渐的,有火苗升腾而起。 他松开了秋女的手。 一瞬间,酸意冲上鼻尖,秋女举目四望,发现了同样处于这种奇异状态的汾坷、琴灵、尤延等人。 神明在救世。 “神君。”秋女步子轻挪,白色的长裙在行走时,像是开出了一朵朵花,她与蒲叶并肩,纤细的身体里蓦地爆发出无数的灵力光羽,她红唇微动,声音带着些哑意:“我陪你。” “胡闹。”他俨然变了副模样,就连声音,也变得格外严厉,“退回去,等下,我送你走。” 燃烧神魂后,神灵身陨前,会掌控一股庞大的神力,他们不得不用这个方式,去抗击邪魔,能拉走一个是一个,多杀一个,留给六界的压力便会少一分。 蒲叶打算,在最后的时刻,将秋女送走。 神灵陨落后,似她这种蕴天地之灵而生的精灵,便成为维持六界日常四季的至关重要的存在。 不论是于六界,还是于他的私心来说。 送她走,是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秋女没有说话。 两人无声对峙。 而后,两人身上的灵力波动都被强行压了回去。 其他的先天神灵亦是如此。 还没等他们弄清楚变故缘由,就纷纷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偌大的战场,不分敌友,全部都静了下来,那些邪魔原身,触须成千上百条舞动,这下也尽数定格在空中,像是一副画到一半的画卷,每一笔落下,都是惊心动魄,每一次着墨,都有鲜血横流。 很快,秋女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邪魔与天族之人的头顶上,悬上了一根银色的蛛丝状的长线,连接着云层的最上方,雷电像是水流一样,顺着银丝淌下,像是致命的毒液,没有惨叫,没有挣扎,没有呼嚎,邪魔一个接一个被炸成了血雾,弥散在空气中。 血腥气很快浓得不像话,呼吸间,像是咽下了一口口浓稠的血浆。 成千上万的人,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面对着周身缭绕着金色火焰的男人。 那个平素最冷硬强横,备受争议诟病的帝子,燃烧了自己,爆发出了足以奠定乾坤的绝对力量。 他却从始至终,眼神没有分给余者一分。 秋女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男人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苍白,他抚了抚余瑶的脸,眼神克制又隐忍,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危险。 他不知跟余瑶说了句什么。 小神女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顾昀析身上的火焰燃烧到最旺的时候,秋女看着他像往常一样,捏了捏小神女的手指,不轻不重的力道,脸上的神情很复杂,那是一种同时混杂着强烈占有欲与躁怒的挣扎之感。 秋女看懂了他的眼神。 他想带小神女一起走。 但到最后,他也只是轻轻地松开了她的手。 那日最后如何,秋女无从知晓,因为灵力燃烧的原因,她的身体又到底不如先天神灵强悍,她视线模糊下来,最后一眼瞧见的,是一条庞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深蓝色大鱼,鱼的尾巴带着波浪一样的纹路,游曳起来时,像是一轮弯月。 小神女应该会很难过吧。 为了苍生,失去了她的大鱼。 蒲叶揽住了她软下去的身子,他眼眶红得不像话,许多帧画面一幕一幕在眼前回放,越想越乱,最后不得不重重地闭了眼。 ———— 六界肃清,现世安稳,神宫建立,天上地下,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秋女元气大伤,一回去,就进了宫里的密室中闭关,等彻底恢复过来,已经是五十年后了。 柳亸莺娇,杏雨梨云。 秋女宫大门紧闭,殿内,秋女摁着眉心,躺在凉椅上,半眯着眼,听女侍说起近期发生的事,那场战事后续是否影响到了四季运转轮回。 “女君,您出关的消息,可要告诉蒲叶神君一声?”女侍禀报完事情,又加了一句:“ 神君每隔月余,都会来一趟,看看女君的情况。” 秋女抬眸,透过半开的窗子,看到了窗外开得正好的月季,古墙底下,种着一两丛芭蕉,脆嫩欲滴,她的目光闪了一下,动了动手指,问:“他还住在西天吗?”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女侍点了点头,道:“女君闭关之后,神君就从西天回了十三重天,现在神宫建成,需要管的事很多,余瑶神女一个人忙不过来,其他的神君们便都住了下来,帮忙处理六界事宜。” 秋女颔首,又问:“余瑶神女那,现在如何了?” “神女住在雪山上,每日的折子公文,由神官送上去拿下来,偶尔会回一趟神宫,雪山有屏障,更多的情况,不好打探。”女侍回。 秋女半晌没有说话,就在女侍准备悄然退出内殿的时候,她才终于开了口:“备些礼,明日我要上雪山。” 大抵是没想到她出关第一件事,是去看小神女,女侍有些迟疑地看了看黏在秋女身边的雪兽,道:“琴灵神女,汾坷神君以及幽冥女皇在女君闭关期间来看过,都带了礼来,女君出关,可要回礼?” “自然。”秋女舒展了下身子,同时伸手抚了抚雪兽的脑袋。 翌日,雪山上,渺无人烟,千山一碧。 雪山外设有禁制,所有上山的人,都不得使用灵力,除了日常亲近的人和神官,余瑶的小院,不准任何人驻足。 秋女徒步上山,走到半山腰,见到了一座小楼,楼前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种了些花和草,没什么人气,在这荒无人烟的地界,就更显得空落和凄清。 她徒步入禁制的时候,余瑶就感应到了。 因此秋女到的时候,篱笆门是打开的,院子里的小桌上,两杯热茶散出的白烟在空中打着卷儿,清茶的香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瑶瑶。”秋女一见她,就心疼了。 小小的一个,如今越发的瘦了,原本脸颊上还有些肉的,现在也只剩下了骨头,秋女握住了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很多话,打好了腹稿,顿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又悄然地咽回了肚子里去。 秋女抱了抱余瑶,声音罕见的带着几丝冲鼻的酸意:“瑶瑶,你……” “宿宿。”余瑶倒是老样子,她像是已经彻底从那件事里走了出来,说话时的神态和声音都没有变化,甚至还像从前一样,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一副依赖欣喜的样子,她问:“你是何时出关的?” 秋女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浅声回:“昨日出来的。” 不放心她,这才第一时间赶着来看看。 “蒲叶知道吗?”余瑶拉着她在桌椅边坐下,声音里不难听出好奇的意味:“我还以为,会是他带你过来的。” 自己过来,她喊秋女宿宿。 蒲叶带过来,她就该改口喊嫂子。 秋女笑,她捏了捏额角,有点儿头疼的样子:“他不知道,我与他还未见过。” 余瑶抬眼问她:“宿宿,你是如何想的?” 秋女顿了一下,道:“我不瞒你瑶瑶,其实一直以来,是我先动了念头,使了法子接近他,中间发生了一些事,他拒绝过我,但后来,又好似接受了这个事,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抿了口茶,吐出两个字来:“没谱。” 秋女没跟余瑶聊太多,她有心避讳这些,怕余瑶听了触景生情,想起已逝去的帝子。 “瑶瑶,我来陪你住几日。”秋女实在见不得她这样。 余瑶摇了摇头,声音没什么波澜,仍是很正常的调子:“这里清静,环境也不错,我一个人待着想事情,怕扰到你。” 秋女险些眼睛一酸。 没有再提。 她出世起就没什么朋友,直到现在,能在一起玩得愉快的,屈指可数,就余瑶,琴灵这一圈的几个,也是真的上了心。 她想陪在余瑶身边,陪她说说话,陪她在夜里看星,陪她默默淌眼泪。 但最后,似乎不戳穿,已经是能给的最好的体面。 秋女没想到,从雪山下来,会正面撞上蒲叶。 他的神情,不太好看,一看,就是专门来逮她的。 五十年如一梦。 他们又像是回到了那个夜里,面对面的站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秋女挑眉,挽了挽耳边的碎发,笑了一声,道:“瑶瑶这个小骗子,前头才问我,后脚就告密。” 蒲叶一身银线滚边长衫,温和清润,走了那么长的上山路,现在停下来,连气都没喘一声,声音四平八稳的:“出关了怎么不说一声?” 留音玉空做摆设的? 出关第二天,她人都跑到瑶瑶这来了,他连半个风声也没听见。 蒲叶眸光深邃,他上前两步,牵住秋女的手。 带着些凉意的手指头被他温热的手掌包裹着,秋女含笑望着他,并没有反抗,任他牵着,红唇微动,现出些软侬笑意来:“我不说,你不是也能知道?” “跟我置什么气?”这是蒲叶一直想问的问题。 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 战场上,她甚至要留下来陪他赴死。 现在闭关出来了,反倒处处在闹别扭。 其中的缘由,他自己怎么也琢磨不出来。 秋女脚下步子顿了顿,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蒲叶,道:“我没同你置气。” “我只是一直很好奇。” “为何我在你那里,夜里是宿宿,天一亮,转头就又成仙子了?” ※※※※※※※※※※※※※※※※※※※※ 蒲叶秋女的番外,明天还有半章,紧接着是琴灵和凌洵的,不多,本书一共只有三章左右的内容了。 画画今天推一下自己的现言预收,感兴趣的小可爱记得收藏一下,么啾。 《可爱的你》 文案: 十七岁的时候,姜酥读高二,抱着猫,穿着白裙,扎着马尾,走在马路上会被同年龄的男孩子吹口哨。 她深夜进宠物医院挂急诊,跟在沈纶身后,问:医生,你看看,我的猫能活下来吗? 十八岁的时候,姜酥读高三,会把路边才出生,气息奄奄的小野猫抱到医院,沈纶给它检查身体,苏酥在他的座位上刷题做卷子,偶尔,他也会过来看一眼,帮她指出算错的哪一个步骤。 别人都笑,说沈院长认了个听话又懂事的妹妹,不仅要帮着养猫,还得指导学习。 小剧场: 大二的时候,姜酥跟沈纶说,她喜欢上一个人,想试着谈恋爱了。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依旧帅气,眼底沉浮着晦色,半晌,点了只烟,笑:行,改天带来看看,哥哥给包个大红包。 第二天早上,沈纶收到了一封粉红色的情书。 最后的署名,一笔一划,字迹清隽,名如其人。 办公室的门外,小姑娘脸颊微红,有点忐忑,也有点紧张,目光无处安放,沈纶捏着那封情书,指了指自己眼下的乌青,笑着说:下次有什么话直说,一晚上的醋,哥哥白吃了。 20.5.27留 番外(11) 秋女和蒲叶第一次大的争吵, 是住在一起后的第三年。 这个时候,顾昀析已经回来。 六界安稳,天下太平。 尤延也找到了喜欢的人, 不日即将举行定亲宴。 在这个关头, 蒲叶发现了秋女宫的私宝——当初秋女藏在衣袖里用来克制药性的药丸。 华灯千盏, 星云流转。 秋女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已经听女侍提起此事。 她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立刻去找蒲叶解释, 甚至连问一句他在何处也没有,她照常洗漱,而后回了密室, 一闭关就是两个月。 蒲叶简直被她气得想要呕血。 一天两天等不到人,到底耐不住心性问了一句,发现人已经闭关了。 他当即气得笑了起来。 第二日, 他将自己的东西从秋女宫搬了出去,又回到了西天的小院子。 隔了三两天,他发现秋女宫的大门再一次闭上了。 想等的人, 一直都没有来解释。 一句都没有。 主动变被动, 这种感觉太难熬。 并没有恋爱经验的蒲叶, 根本不知道遇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他想了又想, 最后去请教了古尘。 古尘听完整件事情的始末, 用一种很难以言说的, 带着些怜悯的目光看了看他, 然后叹了一口气, 道:“留在西天吧, 也挺好的, 你的院子没人动过呢,能接着住。” 蒲叶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他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古尘起身,不欲多说,又被蒲叶摁着坐了下来。 “她还未对你起心思的时候,我曾问过,依稀记得,她与我说了那么一句。”古尘抬眼,看着他道:“秋女宫的门,只为男人开一次。” 关上了,那就是再也进不去了。 蒲叶拂袖而去的时候,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当天夜里,他就进了幽冥泽,去找了汾坷。 婚后被女皇宠得不行的财神汾坷,根本不懂他的处境和困惑。 “我有些不懂。”屋顶上,两人趁着月色,坐在琉璃色砖瓦上,汾坷听他说完,仰头看着弯月,问:“你到底是气她不跟你坦诚相见,还是气她在你身上使这样的心机令你就范?” 蒲叶没跟人说她用药丸催药性的事,只是略略提了其他的几件事。 “这两者,有何区别?”蒲叶真情实感的不解。 汾坷瞥了他一眼,没有跟这棵万年铁树讲这其中的调调,他顿了一下,换了种方式问:“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回到当初,你明知她是使了法子和心机来喜欢你,还会接受吗?或是毅然地拒绝,待她和待别的女子一样,轻易不近身。” 他这话问得很奇怪,不太好接。 蒲叶捏了捏眉心,不由得又回想起了那日夜里的情形。 她跌坐在火堆旁,眼里蓄着水雾,眉心微蹙,无助又难过的模样。 蒲叶不由得问自己,若是那夜,不是她,而是其他的女子,他是否是一样的选择。 以身解药。 毫无疑问,必然是不会。 “其实我早就觉得,你待她和待别人不一样。”汾坷很理智地给他分析:“你虽然拒绝了她,但在那之后,她若是想,仍有无数种方式近你的身。” “你拒绝女孩子,何时这么拖泥带水了?” “她之后去见你,你也见了,不仅见了,还将手钏给人家了。”汾坷幽幽地道:“我记得,那手钏,你宝贝得很,我从前拿东西跟你换你都不愿意,而后又为了你我兄弟情谊,给了秋女?” 蒲叶没说话了。 “喜欢而不自知,说的就是你。”汾坷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天上地下,饶是我等神灵,又有多少人,会用万年光阴,去尝试着接近一个人呢?” “你不会,我亦不会,但她在你身上,能有那个耐心,其实已经足够说明一些东西了。”汾坷又问:“那你现在知道了,又预备如何?左右你们现在也未成亲,想要后悔,也来得及。” 蒲叶还是不说话。 汾坷再三追问,他才闷了一口酒,下颚线绷得很紧:“我没想着如何,搬出来也只是……让她知道我的情绪。” 汾坷顿时觉得奇怪了:“你既然都已经想明白了,还来我这喝什么闷酒。” “尤延后日定亲宴,要忙的事不少,喝完这坛酒,你也早些回去。跟自己的女人,置什么气。” 蒲叶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他回秋女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大门紧闭,他看着那扇朱红色的宫门,抚了抚额,不得已,绕道去了侧门。 守门的女侍看到他,宛如看到了洪水猛兽,啪的一声,将门给合上了。 蒲叶站在原地,半眯着眼,胸膛上下起伏了两下。 不用细想,就知道这是何人下的命令。 再结合古尘之前说的话。 秋女这是要和他彻底撇清关系。 蒲叶出世至今,十数万年,从没被人这样甩脸,拒之门外过。 他抬眸,看了一眼闭合的四四方方的宫殿和上面的一层禁制,忍了忍,没有出手强行撕破结界。 最后尤延的定亲宴,蒲叶一个人去了。 他接受了来自亲朋好友们热切的问候,到最后,就连今日盛装出席的尤延,也将他拉到一边,试图问清事情始末。 蒲叶打算去后面找顾昀析聊会。 在左侧的回廊巷口,他瞧见余瑶和落渺在说着话,两人皱着眉,言语之间都是担忧。 余瑶:“……宿宿是极有分寸之人,尤延的帖子发到秋女宫,她接了,现在却没有来,大概,是不想再和蒲叶掺和在一起了。” 落渺点了点头,接:“过两日,去秋女宫看看吧,闹到这个田地,宿宿只怕是最难过的。” 秋女有多喜欢蒲叶,是她轻描淡写的描述和言语都无法遮掩的,同位女子,她们的直觉,在这方面,较男子更为敏锐。 蒲叶的脚步顿住了。 秋女宫紧闭的大门,和余瑶的这句“她大概是不想再和蒲叶掺和在一起了”重合在一起,蒲叶的脚步顿住了,他藏在袖袍里的手松了又紧,最后,现出两根分明的青筋来。 捱到夜里,蒲叶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他将尤延拉到一边,说明了自己的艰难处境,而后在弟弟妹妹们看热闹的目光中,连夜去了秋女宫。 秋女宫的结界有他一半的手笔,他要真想进,其实很容易。 摘星台上,秋女披了件红色的小袄,雪白的小兽蹲在她脚边,像是感知到了她低落的情绪,它很安静,默默地陪着她看今夜的月亮。 女侍匆匆上来,在她耳边低语:“女君,神君从西南门进来了。” 秋女闻言,抬了抬眸,道:“我知道了,让女侍们都退下,今夜不必当值。” 女侍低头应声,弯腰隐入黑暗。 秋女前几日才出关,沉默地听完蒲叶搬出秋女宫的事情之后,只吩咐了一件事下去。 关宫门。 这个时候,不适合两人交谈。 他不够冷静,而她,也暂时做不到平淡如水地面对那些质问的话语。 那就让时间平缓激烈的情绪,等时间适合了,他想如何,便如何。 事到如今,秋女自问,在他身上花的心思,早已经从当初的兴趣、欢喜,转换为了另一种更难言说的情愫,面对分别,她平素再如何冷静镇定,也做不到真的无动于衷。 怎么可能全是算计呢。 若不是喜欢到了心坎里…… 秋女饮了些酒,吹来的夜风带着丝丝缕缕的清凉,往脸上贴,将她的长裙吹得向后扬,脚踝上的铃铛声叮叮当当地响,传出不远的距离,又飞快地消失在了黑夜里。 “今日尤延定亲。”身后传来的男子声音一如既往,沙沙的醇厚的低音钻到耳朵里。 秋女眼睛眨了一下,她半蹲下身,摸了摸雪兽的头,听着它低低地嗷呜一声,道:“八两,去灵池找姣姣玩。” 等八两走了,秋女才看向蒲叶,她很轻地点了下头,道:“近日身子不适,四季轮转也出了点问题,我脱不开身,因此未曾前往。” “等此间事了,我会向尤延神君备厚礼赔罪。” “哪儿出了问题?”蒲叶踱步走到她身侧,淡淡的幽香传到鼻子里,他侧首,打破砂锅问到底。 秋女蹙着眉尖,没有说话。 原就是乱编的理由,没想到他会过问这个。 “小骗子。”夜风中,男人的声音显得分外温柔。 秋女垂眸,看不出神情,听了他的话,沉默了好半晌,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事情就是你想的样子。” 蒲叶嗯了一声,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远方灯火万盏,他的目光落在那张千娇百媚的脸庞上,问:“因此连门也不让我进了?” “你自己走的。”月光下,秋女的眼睛黑白分明,她蹙着眉尖,声音流淌进他的耳里:“蒲叶,我不信强扭的瓜不甜。” “从前不信。” 所以她才会千方百计地接近他。 蒲叶的眸光一下子变得幽邃,他看着娇媚的美人面贴上来,她慢慢地趴在他的肩头,妖精一样,处处都透着勾魂摄魄的媚意,像是藤蔓一样缠着他,她字字清晰,问:“现在,你说我要不要信?” “宿宿。”作为那个被强扭的瓜,蒲叶的手落在她的腰身上,他很低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的无奈几乎要溢出来:“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是不同我说真话?” 明明亲密无间的距离,因为这句话,又变得遥远了起来。 秋女没骨头一样地靠在他身上,既没有反驳,又没有点头。 “秋女宫的私宝,未经你的授意,我不该也不会轻易发现。” “前阵日子,我同你说了成亲的事。”蒲叶的声音依旧清润,他说话的时候,手掌轻轻地抚着秋女的长发,“与其在日后明说,还不若提早让我自己发现,这样,就算我无法接受,也还来得及,事情不会闹到和离这样难看的一步。” “宿宿。”他将埋在自己肩头的人扳正,两相对视,他手指抚了抚她飞红的眼尾,“你这么了解我,你觉得,我今日回来,是要做什么?” 秋女摇头,她嘴唇动了一下,道:“我猜不到。” 蒲叶抵着她的额心,道:“没想过与你分开。” “古尘说,秋女宫的门,只为男人开一次,云浔说,你一直在追逐我的步伐,瑶瑶说,和我分开,你会很难过。”蒲叶顿了顿:“他们都比我了解你。” “这些事情,你从来不会对我说。” 长风来渡,他的声音比月光澄澈:“宿宿,你连宫门都不让我进,又焉知你我之间,只是强扭的瓜不甜?” 秋女抬眸看他。 你我之间。 是愿打愿挨。 是最水到渠成的相遇,最乐见其成的结局。 ※※※※※※※※※※※※※※※※※※※※ 秋女蒲叶的番外,到这里就结束了,他们都是善良的人,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推文画再次上线。 《向暴君献上我自己》(穿书) 二呆 文案:一觉醒来明月穿到一本大男主书里。 男主是个心狠手辣,阴霾无常,扮猪吃虎最后夺得帝位的暴君。 她是那个与男主身份对换,并阉割他的炮灰女配假公主。 结局她被暴君凌迟而死…… 明月:我觉得我能苟个不痛苦的死法。 先从抱男主大腿开始,给他爱,给他情,给他我的所有。 结果抱到了床上。 原著不是说他不举?坐拥后宫三千佳丽无动于衷? 明月:我好像还能再苟苟…… 1v1,轻松文 第 132 章 开荒七万年, 琴灵出世。 她的本体是不死鸟,统领凰族,为万兽之长, 百妖之王。 十三重天的神女, 实力不菲, 身份尊贵,令无数暗中观察的贵公子望而却步。 云浔是琴灵遇到的第一个与众不同之人。 在见面之前,琴灵曾听过云浔的名声。 对他的认知, 粗略停留在天族大皇子和武痴身上。 真正见到之后,除了修为不俗之外,大抵又多加了一条长得好看。 武痴是真的, 长得好看也是真的。 琴灵第一次见云浔的时候,他还小,脸庞上尽是少年的意气风发和不羁浪荡, 因为心里的一股气劲,谁也不放在眼里,谁也不放在心上, 一根长棍十分威风, 走到哪, 打到哪。 他是来找她指点武学的。 说是指点,但他挑着眉, 肩上斜着一根长棍, 站在她面前的时候, 却没有半点想被指点的样子。 于是琴灵懂了。 这是来打架的。 她没有多说什么, 不死鞭迎风暴涨, 在她手中, 游蛇一样的灵动, 又有着非比寻常的威力,一时之间,云浔不得不暂避锋芒,向后闪躲。 三步之差,这场战斗,云浔最终还是败了。 云浔打得十分尽兴,也不把这小小的失败放在眼里,他跳到树上,长腿微曲,玉簪被打落下来,他一头黑发散落,却并不显得女气,相反,张扬肆意,意气风发,与那些大家世族的公子们又不太一样。 这是他头一次见识到,美人不仅可以将美发挥到极致,还可以无比的飒。 琴灵收了长鞭,别在腰间,那条灵蛇一样的鞭子缠上去,衬得她原就纤细的腰身看起来不堪一握。 “神灵闭关之地,若无要事,速速离去。”她的声音沁着雪色,像是凉水蜿蜒到了心里,初觉寒意,慢慢的,又觉出丝丝缕缕的甜来。 云浔突然咧嘴笑了一下,很浅淡的弧度。 他从树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衣袖上的灰,有模有样地行了一礼后,道:“日后若有机会,还向神女请教。” 琴灵没将他的话当做一回事。 她的虚弱期毫无征兆地来了。 云浔顺理成章地将变成一颗蛋的她带回了天族。 那个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在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成长起来,他的修为渐渐与虚弱期前的琴灵持平,又慢慢地超过了她。 曾经被她逼得狼狈后退的人,现在能一点点地研究出她鞭法中的不足之处,再一点点地纠正她改过,两人的相处,从开始的磕磕碰碰,到后面的水到渠成,用了整整千年的时间。 这千年里面,又发生了很多事。 天族内部出现了一桩丑事。 素来以恩爱面世的天族太子夫妇,膝下突然又冒出了几个孩子。 记在了太子妃的名下,叫云浔一声兄长,叫太子妃一声母妃。 其他的琴灵不知道,她只知道,那日从凌霄殿里回来,云浔的脸色十分可怕。 他不说。 琴灵也不问。 她本就不是个好事的性子。 风驰雨骤,夜色如许,三十三重天宫齐明。 琴灵趴在栏杆边上,手指微挑,一盏胖嘟嘟的仙灯就从廊下回旋到窗边,她直起身,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窗口吹进的风带着初夏的热度,拂在人脸上,惊起些麻意。 男人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沉稳有度,进度得宜,行事稳重,是天族风头无二的皇子殿下。 昔日的雏鹰,拥有了有力的翅膀,变得格外迷人起来,天族不少的贵女,一颗心都挂在他的身上,就连不问世事的太子妃,也提了几回选妃的事,均被他推脱了。 这次也是一样。 次数多了,琴灵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她问:“你为何不去敝舆殿看看?我听长尔说,太子妃替你选的,都是才貌不俗,门当户对的,你便是不选,去看看也是好的。” 云浔笑了一声,笑意不进眼底,他走到琴灵身侧,很自然地跟着她倚在窗台上,声音显出些凉薄的意味:“去看什么?” 他目光在她的肩上顿了顿,又道:“都有那么好的了,还去?” 他这段时间经常发疯,说些不着调的话语。 这句话一听,就知道又是被他那不靠谱的爹给刺激出来的。 琴灵很自然地忽略了,她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掩唇,打了个哈欠,问:“这次没被训吧?” 云浔立刻露出些许委屈的神色来:“又被骂了。” 琴灵沉默了会,道:“下次六界盛会,我为难为难他,给你找回场子。” 云浔闻言,慢慢地笑了起来,他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又很快被打了下来,她蹙着眉尖,带着些凶气,又显得不自然的可爱样子,“无法无天,下次让顾昀析揍你。” 这样的拌嘴,确实是难熬的生活中唯一的亮色。 但是这盏灯,最终亲自灭在了云浔的手中。 那日,云浔和天族太子云存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执。 父子两吵得脸红脖子粗,最后甚至动起了手,还是天君亲自走了一趟,才镇住了场面。 琴灵听了女侍的回禀,丢下手里的小铜镜去找他。 花青池,云浔的嘴角青紫,他坐在白玉栏杆边上,手里拿着帕子,正面无表情地拭着嘴角。 琴灵走过去,当即皱眉,声音冷了下来:“云存在哪里?” 她的身份在天族是个谜,云浔隐瞒得很好,宫里伺候的人也只是叫一声姑娘,隐有察觉的,也只有天族的太子妃。 多次,天君和云存过问,也都是这位太子妃轻巧地搪塞了过去。 云浔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是动了气,他扔了手里的帕子,抬眸,问:“琴灵神女,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琴灵从未想过,这份朦朦胧胧的好感,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被揭开,而揭开它的人,目露怜悯,漫不经心。是她的意中人。 琴灵没有说话。 她这样的性子,没有说话,几乎等于默认了。 云浔看了她两眼,很慢很轻地道:“我骨子里流的,就是多情的血脉啊。” 琴灵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那日的夜很深,云浔酩酊大醉,太子妃到的时候,他的眼尾红着,趴在桌面上,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琴灵神女走了吗?”清婉被近日的许多事情恼着,神情稍显憔悴。 云浔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字来。 “母妃,我要去西天修习。”他很慢地将话重复了两遍。 清婉抚了抚他的肩头,又拍了两下,道:“去吧,想明白了,再回来。” “浔儿,一个人的本心,比血脉之论重要许多,很多话,你别与你父君一般见识。”她温声开解:“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禁不禁得住诱惑,看的不是父辈,而是自己的心,脚下的路,自己走。” “你不能因你父君一人,而去否认和拒绝世上所有的爱。” “若是心里难受,就去认个错,服个软,琴灵神女是个好姑娘,你莫辜负了这份喜欢。” 云浔看了眼自己的手掌,道:“生在天宫,已注定辜负。” 之后如何,他自己也不记得了,或许人总是会下意识忘记那些痛苦的,不愿回忆的事情。 他去了西天,每日听佛经,用心修炼。 他天赋本就好,做什么都像模像样,能很快摸到门道。 远离了天族的糟心事和关系,云浔很快调整过来,而那些被压下去的情绪,虽然偶尔还是会出来作祟,但时间久了,便也渐渐的能够淡忘。 他爱的人是神女。 十三重天,才是她真正该待的地方。 没有感情,就没有低头的理由,高高在上的神女殿下,会一直坐在王座上。 这样挺好。 云浔再一次见到琴灵的时候,是天族和十三重天宣战之后,天君连发数道急令,他也从不同的人嘴里听说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听完,他就只有一个想法。 天君疯了。 在得知顾昀析苏醒之后,云浔接着想。 此事绝不会善了。 天族怕是轻易脱不了身。 绝没有人,在占了余瑶的便宜后能拍拍屁股全身而退。 就顾昀析那个护犊子的劲。 他或许,可以回去看个热闹。 既然回去,他与琴灵相见,就成了无可避免的一件事。 但云浔仍然没有想到,再次见面,居然是这么个场景。 天渊,她在感应到他的气息之后,蓦地睁眼,朝着虚空一拳轰出,声音寒凉,“天渊重地,任何人不得窥探,一息之内,速速离开。” 云浔再回神的时候,她已经在百丈开外,俏脸微寒,双目之中,丝毫不带其他的情绪。 故人相见。 竟是这般模样。 那些云浔以为早就压下去的怅然情绪,又在看见这张脸的时候,一点一点勾了出来,像是游蛇一样肆无忌惮地在身体里钻动,且有越见放肆的趋势。 这个时候,云浔才清楚地意识到,他听的那么多佛经,抄的那么多经文,原来都没有用。 两人过招的时候。 伏辰和凌洵也加入到了战局之中。 云浔是认识伏辰的,战神之威名,他也曾领教过。 但凌洵本身低调,并不太常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除了十三重天的大事,其他的场合,几乎见不到他的人影。 但云浔也是个不爱热闹的。 因而,这次,是两人头一次见面。 男子羽冠银衫,长身玉立,好看得近乎有些妖异,云浔挑眉,目光在琴灵与他身上顿了顿,通天棍在手中舞出千万条残影。 经年再见。 被他奉为女王的人,身边的王座上,坐了别人。 ※※※※※※※※※※※※※※※※※※※※ 本章评论有红包,晚上还有最后一章,全书完,大家都来看啊。 最后,推文能手画又来了。 《吃鱼真的不会变聪明》by:慕容卿默 上神殷茵真身是一只白肩雕。 飞禽走兽修行不易,往往千万年才堪堪大成。 可殷茵命好,生来便是。 地位超然,往往只活在传说中,是所有飞禽走兽心目中崇拜的大佬。 某日传言大佬爱吃鱼,所以才会这么聪明,族中长老恍然大悟:原来老祖宗这么聪明是因为吃鱼?跟他们这些吃野兔山鸡的果然不一样! 为了族中能再出几个聪明的,族长勒令本族小辈天天吃鱼,搞得好好的白肩雕部族变成大型水产现场,一个个苦不堪言。 传言在隐隐出现之后戛然而止,在见识老祖宗第n次迷路之后,所有人纷纷扔掉手里的鱼,含泪控诉:吃鱼并不会变聪明! 身为大型猛禽,殷茵对自己是路痴这事儿很不满,为了保持老祖宗的威严,她一向把这事瞒的死死的,一直在寻找破解之法。 却因部族和凤凰族交恶,不得不出手帮凤凰族解决麻烦,破解之法暂且搁置。 某日在湖泊里抓了条银鱼想做个银鱼炖蛋,阴差阳错抓了渡劫的上古应龙… 面对身无半两肉的“银鱼”,殷茵想勉为其难吞了,从前呼风唤雨上天入地的好战分子·应·如今手无缚鸡之力修为全无的银鱼·珏。 在千钧一发之际,机智的开口:你可以养肥再吃。 殷茵:?鱼妖? 应珏口吐泡泡优雅无比:我还小,还在长身体。 殷茵:…… 白肩雕x上古应龙 全文完 万年前, 顾昀析尚未沉睡,魔域大乱,各路牛鬼蛇神齐出, 动荡不安,死去的魔灵作乱, 引发了大的浪潮,到最后,惊动六界,就连西天那边,都派了古佛出来镇压。 十三重天的神灵们也纷纷前往魔域镇压。 但那些东西,就像是除之不去,春风再生的野草,最后顾昀析出手,联合六界诸多势力, 总算将其全部镇压,肃清一空, 但想魔域不继续乱下去, 需得有人镇压。 那么, 谁去。 十三重天的几位成年神君,开始了一轮的抓阄。 蒲叶连夜蹿回了西天, 又被顾昀析揪了回来。 汾坷顶着一副招财童子的面孔,和余瑶坐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戏。 十三重天都是懒散的性子, 要他们处理这些东西,当真头大,还不若出去打一架来得痛快。魔域将将平定下来, 一盘散沙, 要管的事太多了, 这个担子一旦挑在肩上,绝不是一朝一夕能放下的事。 蒲叶抓阄的时候,那一脸的视死如归,看得汾坷开心得不得了。 最终抓出来的,是凌洵。 蒲叶松了一口气。 凌洵捏着那个纸团,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处理魔域琐事处理得头疼欲裂,直到琴灵同管魔域,他才知道何为解脱。 做甩手掌柜的次数多了,他也挺不好意思。 时不时的,也会陪着琴灵处理一些公务。 她认真做事的时候很安静,夜里孤灯常明,她松了长发,整个屋子里都是淡淡的花香,这个时候,她跟面对下属时的模样不同,显得更温柔些。 很奇怪,两人同处一室,通常很少说话,埋头干自己的事,这个时候,凌洵看着手里的折子,破天荒的没觉得头疼。 两人都是慢热的性子。 这样相处久了,也会慢慢地会开始说一些公务政事之外的其他事情,每个华灯初上的夜里,每个忙碌琐碎的时刻,两人都是在一起的,魔君的宝座是两 凌洵在十三重天里,算是最神秘的一个,他毒舌,特别爱逗余瑶,人多的时候又立刻变得沉默寡言,六界大大小小的场合基本不去,因此很多人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万年的时光眨眼就过,余瑶的事情一出,琴灵与凌洵都放下了手头的事,返回十三重天。 也就是这场纷争,凌洵知道了一个人的存在。 天族大皇子云浔。 起初的异样,只是琴灵对此人的过多了解。 而这种了解,放在她身上,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作祟,他开始着手调查起这位大皇子的过往,从中顺藤摸瓜,扯出了他想要知道的陈年旧事。 天赋出众,出类拔萃,战力不俗,能得到顾昀析的随口称赞,也能吸引琴灵的目光,这位天族大皇子,优秀得不输神族。 大战上,两人硬碰硬地对上了。 这其实是不理智的。 云浔肉身极强,打起架来又疯,遇强则强,而肉身并不是凌洵的强项,他更擅长暗中杀人。 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选择跟云浔硬碰硬。 大战时,余瑶听了他那句喜欢琴灵,震惊得无以复加,但那句话,其实一说出口,凌洵就后悔了。 他觉得自己冲动了。 不该这么说的。 以他和琴灵目前的关系来说,太唐突。 云浔就是因为话语间的唐突失序,导致了现在的劣势。 天族战败,后续事宜处理完,凌洵和琴灵也回到了魔宫里。 一日,处理完政务,凌洵将堆在跟前批好的折子一推,伸手捏了捏自己隐隐作痛的眉心,就见琴灵穿着一身绣金叶的羽衣进来,长发仅用一根玉簪松松地挽着,青丝散落到腰际,没有复杂的配饰,七彩的光晕落在琉璃座上,将她整个人衬得柔和而朦胧。 像是踏月而来的谪仙,金尊玉贵,初下凡尘。 凌洵睁开眼,望着这一幕,心道终于还是来了。 余瑶那个丫头。 也不知道替他保守一下秘密。 真是,让他白挨了顾昀析一顿打。 果不其然,琴灵走到他跟前,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听瑶瑶说,你喜欢我?” 果然是个直白的性子。 就连这样的事,也没有藏在心里自己琢磨,而是坦率自然地来问他。 凌洵目光在她冷凝的眉眼间顿了一会,很快,他否认道:“没有。” 他说没有,琴灵便信了,她颔首,嘴角微微上翘:“没有就好。” 凌洵:“???” 他脸色有点儿难看,琴灵难得看到他吃瘪的样子,眼眸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她的话拐了个弯,接着道:“你若是真喜欢我,我就该觉得奇怪了。” 凌洵挑了挑眉,冷静地问:“此话怎讲?” 琴灵的手指落在一旁的书柜上,长指微动,她抽下一本古籍,看了几行,确定是自己要的那本,才弯了弯眉眼,回答道:“余瑶同我说的时候,我就十分不解。” 她合上书页,话语中带着些调侃的笑意:“顾昀析喜欢瑶瑶,百般维护,我能瞧出来,扶桑喜欢渺渺,想尽方法要她再生于世,我也能瞧出来,但你若是喜欢我,表现……” 琴灵顿了顿:“喜欢一个人的表现虽有千百种,但我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你若是喜欢我,其中表现,总不能是尽可能多的将折子和公文留给我吧?”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又问:“你是怎么同瑶瑶说的,她与我说这事的时候,语气可笃定了。” 能不笃定吗? 喜欢两个字,是他亲自说出口的。 凌洵被那句最多的折子和公文堵得噎了噎,半个字眼都说不出口了。 之后,魔君凌洵变得格外的勤快。 主动批折子,处理魔域政务,大大小小的事宜都亲自插手,最令人吃惊的是,他开始格外的在乎自己的形象。 十三重天的神君神女们,相貌原就一等一的好,凌洵的原身是九尾阎狐,长相自然不用多说,但与云浔的出尘俊朗不同的是,他的长相偏阴柔,长发一散,眼尾描点颜色,口脂抹上,俨然人间绝色。 以往,凌洵从未对自己的样貌产生怀疑过。 现在,对比云浔,再看自己,显然不是琴灵会喜欢的类型。 故而,凌洵换了个穿着风格。 几日过后,他还未到琴灵跟前刻意而不做作地展示自己,琴灵就先来找了他。 琴灵对他这几日的勤奋,是有所耳闻的,但看到那一摞堆得高高的折子,仍无法避免地意外地挑了眉,她问:“你近日特别闲?” 凌洵眼皮一跳:“不闲。” “我还以为你忙了这么多年,突然转了性子。”琴灵的目光在凌洵身上停顿了片刻,眼神立刻变得怪异起来。 凌洵换下了他那身墨黑的金贵长衫,取而代之的是整齐的束发玉冠,还有衣裳的颜色,都是前些年的过时的老气颜色,总而言之,就是他整个人从上到下,除了那张脸,都大变了模样。 琴灵不忍直视,看下来只有一个感想。 可惜了那张能将女子比下去的脸。 “你这……”琴灵嘴里的话绕了几个弯,尽可能迂回婉转地问:“近日谁在你殿内伺候?” 凌洵看了眼自己的衣裳,虽然不明白和殿内伺候的人有什么关系,但还是挑了挑眉,回:“你挑出的男侍,我用得顺手,便留在宫里了。” 魔宫重地,伺候的人都是琴灵亲自挑出来,确保身世干净,经过培训,衷心不二的。 琴灵沉默了一会。 “何故问起这个?”凌洵长指敲在桌面上,不轻不重的声响。 “我在想,日后除了日常的武力训练,是不是也要试着也加一加审美这块的内容。”琴灵又看了眼那土得不行的衣裳样式,十分不给面子地道:“真的……不好看。” 凌洵默默地别开了眼。 琴灵说起正事:“和你在人间渡劫时同村的姑娘今日飞升成了仙,今日寻到了魔域,因身上的信物确实有你的气息,当值的人未敢阻拦,我才见了她,现下来问问你的想法。” “什么想法?”凌洵掀了掀眼皮,神情从方才起就不太愉悦,声音里的不解意味几乎要溢出来:“人间与我同村的人多了去,个个都要寻我,我还活不活了?” 琴灵眉目弯了弯,她道:“那我叫女侍回了她。” 凌洵还沉浸在自己不好看的现实中,他抬眸,正巧见琴灵侧首凑在桌前,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十分好看,声音放得有点儿低:“凌洵,你说这魔宫中,会出现第三个人吗?” 凌洵心蓦地一紧,面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能在她的注视下,扯开个懒散的笑容来:“说什么傻话,来日你若是有了心仪的男子,他不也得随你在魔域住下?” 琴灵颔首,离他又近了一些。 这一下,凌洵的心跳声,藏都藏不住。 “你怎知有心仪之人的是我,不是你?”琴灵道。 凌洵煞有其事地点头,阖了眼眸,刻意地避开了她的目光,他笑:“呐,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这个时候,琴灵和他之间,已经靠得非常近了。 “凌洵,我很困惑。”琴灵眉心蹙着,呼吸间的热气柔柔地拂在他的面颊上,饶是凌洵这种厚脸皮不动声色暗戳戳心动的老狐狸,也慢慢地红了耳根。 进退不能。 “我不想魔宫有第三个主人。” “你说,我是不是喜欢你啊?”第二次,她跟男人袒/露心迹。 第一次被辜负。 第二次被成全。 琴灵和凌洵成亲的那日,六界同庆,盛大隆重,十三重天的神灵皆到,天上地下,前来祝贺的人数不胜数。 天边的红云整整烧了三日。 云浔大病一场,烧得人事不知。 但在琴灵成亲当夜,他睁开了眼睛,小院里,一盏孤灯点在檐下,他披着外衣,站在明与暗的交界点。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和尚来寻他。 远处的炉子里,咕噜咕噜地冒出水泡。 错过一次。 错过一世。 后有古籍言,带领凤族强势崛起,跻身六界七大势力之首的主君云浔,居功至伟,英雄义气,但说与魔域的两位魔君不合,人前场合,魔君现身,则他必退。 此后宴会,有人用此提笑,帝后余瑶只摇头,并不言其他。 至此,不合传言方才平息。 全书完。 ※※※※※※※※※※※※※※※※※※※※ 啊啊啊啊完结了!!舍不得!!算是圆了我一个仙侠梦,希望一路看下来的你们也喜欢,也希望下一本,下下本,我们都能一起走过。 全本看完的小可爱,看到右下角的完结评分那评一下,谢谢大家。 最后的章节推文,留给荔枝太太。 《芙蓉帐》/荔枝很甜 锦州商户沈家有一女,长得国色天香,如出水芙蓉。 偏偏命不好,被卖进了京都花地——花想楼。 石妈妈调了个把月,沈时葶不依,最后被下了药酒,送入房中。 房里的人乃国公府庶子,恶名昭彰。 她跌跌撞撞推门而出,求了不该求的人。 只见陆九霄垂眸,唇角漾起一抹笑,蹲下身子,轻轻捏住姑娘的下巴。 “想跟他,还是跟我?” 后来外头都传,永定侯世子风流京都,最后还不是栽了。 陆九霄不以为意,捡起床下的藕粉色亵衣,似笑非笑地倚在芙蓉帐内。 啧。 何止是栽,他能死在她身上。 - 陆九霄的狐朋狗友都知道,这位浪上天的世子爷有三个“不”字: 其一,不碰干净的姑娘。 其二,不许人留宿枕边。 其三,不喜女人哭。 可后来,狐朋狗友们发现,陆九霄他不仅碰了那个小姑娘沈时葶,还在青天大白日下,见到沈时葶从陆九霄屋子里哭着出来。 后头追来一道语气不善的声音,“沈时葶,你再哭试试?” 随后,男人的口吻带着些许玩世不恭的纵容,“我让你咬回来,别哭了成吗?” 狐朋狗友目瞪口呆:您要是中蛊了您就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