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后归来》 第1章 顾青萝，去死吧！ 三更天，顾青萝挺着即将临盆的肚子，面色发白，在侍女苏沫的搀扶下，艰难地来到建章宫：“皇上！皇上！本宫要见皇上！” “抱歉，皇上说了，除了您，谁人都能进建章宫。” “那本宫若是执意要进去呢？！” 侍从神情淡漠：“皇上便会灭了顾氏满门！”丝毫不给中宫皇后面子，毕竟，在这紫禁城中，谁人都知道，中宫皇后不过只是一个摆设罢了。 ！ 顾青萝只觉得心中坚守了一生的感情，轰然坍塌。 她知道他讨厌自己，只是没想到他讨厌自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可是，她今天必须见到他！ 顾青萝顾不得什么皇命、什么规矩，大声朝着窗门紧闭的建章宫喊道： “厉玄琰！你给我出来！太医说了，我这几天就要临盆，需要龙气护佑，你讨厌我没关系，但是，这是我的孩子，你不要他，我要护他！厉玄琰——” “皇后娘娘，您死心吧，没用的。”一位穿着刺眼的大红妃袍，妆容明艳精美的女子，缓缓从建章宫走了出来，居高临下般睥睨地看着顾青萝，她秀美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 “皇上是不会见您的，您还是乖乖回您的长乐宫，别再惹得皇上不高兴了。” 顾青萝狠狠盯着面前的女人。 是她，厉玄琰捧在手心宠爱的白浅月！即使她是厉玄琰最大的敌人的女儿，他依然不管不顾地破例将她纳入后宫。 她清楚的记得，两年前白浅月才刚刚入宫，厉玄琰就迫不及待地给了她皇贵妃的身份，还给了她协力六宫的权利。简直就是给了她这个中宫皇后一个响亮的巴掌！ 她是他的皇后、嫡妻，她的家族为了保住他的皇位，费劲心力、损伤惨重，只换来三个月前他冰冷的一句：“皇后操劳许久，不宜劳累。此后便好好在长乐宫休息，宫中事务便全权交给皇贵妃处理。” 顾青萝咬着牙，看着白浅月身上精美的华服，仿佛她才是这紫禁城的女主人，而她，不过是一个不被自己夫君放在眼中的弃妇！ 若不是为了她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她恨不得直直将白浅月那张虚伪的脸撕碎。 顾青萝挺直了背脊，拿出了皇后的威严，不肯在白浅月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狼狈：“这是本宫和皇上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皇贵妃多嘴！本宫的孩子关乎大周的国运，本宫若是你，现在就进去向皇上禀告！” “哈哈哈哈！”白浅月轻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看着顾青萝的神色仿佛一只轻易便能碾碎的蚂蚁，轻蔑至极地道：“孩子？你还好意思拿孩子说事？皇上可曾告诉你，你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顾青萝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 白浅月款款而下，走到了顾青萝身旁，凑到她的耳朵旁：“除了大婚那晚，皇上是不是再没有临幸过你？” 顾青萝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她怎么知道！ 白浅月得意笑笑，嘲笑地说：“中宫皇后，五年来夜夜都独守空房，说出去真是让全天下的人都觉得是个额笑话！去年，你以为皇上为何再次临幸了你？你以为是你守得云开见月明？别做梦了！是我在皇上的饭菜里下了药，你才有机可乘！” “你！”顾青萝难以相信地看着白浅月，她为何要这样做？！她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白浅月最喜欢的就是见到顾青萝这幅模样，又凑近了些，得意嚣张道：“想知道为什么？我也不妨告诉你，也好让你做个明白鬼。” 顾青萝被白浅月的话激得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说的“明白鬼”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因为皇上认定了那药是你放的。” “皇上最讨厌的，便是旁人的算计，更何况是自己的女人！皇上知道是你下的药，杀了你的心都有。若不是我好言相劝，若不是为了笼络顾氏满门，你觉得你还有命活？不过，谁知道一个晚上，你竟怀了孩子！万幸的是，皇上更觉得这是他巨大的耻辱！” “于是我便将计就计，让太医告诉你，你胎象不稳需要龙气护佑。你为了孩子死缠烂打的缠着皇上，只不过是不断提醒着皇上，你的算计、你的别有用心！你以为，皇上会因为孩子而怜惜你么？不会的！皇上只会更加憎恨你、憎恨你们顾氏满门！” “你！！白浅月！！你竟如此狠毒！！”顾青萝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白浅月再往顾青萝面前走了一步，骄傲地欣赏着顾青萝的狼狈，脸上划过一抹狠厉：“皇后娘娘，你说，若是皇上知道你依仗自己有孕，伤了他最心爱的妃子，你会有怎样的下场？” 顾青萝还来不及思考，白浅月就从衣袖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狠狠地往自己的手臂上砍了一刀。 “你要干什么！” 白浅月趁顾青萝失神间，更是直直把利刃刺向了她硕大的肚子。 “啊！！！” 顾青萝想要护住自己的肚子，却来不及躲，滚烫的鲜血顺着她的肚子一直向下，瞬间染红了建章宫外冰冷的石板路。 她的力气渐渐消失，眼前的景色也越来越模糊。 恍惚间，她又看到了那道明黄的身影，他冰冷的眸子，只在她身上冰冷的扫过，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只询问白浅月是否安好。 白浅月小鸟依人般娇滴滴地依偎在厉玄琰的怀中，不用解释，厉玄琰已经认定了是顾青萝的不对。 白浅月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她的尸体前冷冷一笑：“顾青萝，去死吧！我会把你未出生的孩子挖出来做成干尸，而你，下地狱去吧！” 第2章 她……重生了？ 黑暗中，顾青萝觉得自己的身体四处漂浮，飘了许久才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地方。 那里很暖，很热，丝毫没有皇宫中的冰冷刺骨和谋算人心，她本能地向热源靠去，将手贴上了那道炙热的墙。 暖意顿时透过手指，涌向了她的四肢百骸，温暖的感觉竟让她有些贪婪地往前又凑了凑。 温暖的气息像是知道她的意图似的，将她整个人紧紧裹住。 顾青萝想要逃离，可那股力量却因为她的逃离彻底爆发！ 那股力量死死地将顾青萝限制住，顾青萝用自己的粉拳想要打退他，但她如小猫挠痒般的攻击，更是激起了他的全部力量！ 顾青萝终于熬不住，昏睡了过去。 等到她渐渐恢复了意识，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恍惚地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绣着百子图的大红幔帐、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锦被，不远处的紫檀雕花圆桌上立着一对还未燃尽的龙凤花烛。 顾青萝很快就认出来，这是五年前她和墨玄琰大婚时长乐宫的婚房。 这是怎么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被白浅月杀死了，怎么再次睁开双眼，她又到了这里，难道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 顾青萝想要起身看清周围的情况，周身仿若被拆卸了一般的酸痛感猛的袭来，疼得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低下头，顾青萝赫然发现自己竟不着寸缕，白玉一样的身体上遍布着青青紫紫的伤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青萝目光四下一扫，长乐宫内，大红的嫁衣、明黄的龙袍凌乱地散落一地，她还清楚地看到，自己那件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被狠狠撕碎丢在床脚，明明白白地显示着昨晚的一切究竟有多么的疯狂！ 顾青萝瞪大了双眼，脑子里一片混乱，呼吸凝滞，脑中闪现出一个全然不合常理的念头！ 僵硬地侧过头，那张她已经快一年不曾见过的完美睡颜，赫然引入眼帘。 顾青萝有些紧张，也有些恍惚，却发现眼前的厉玄琰，不过二十三四岁，还带着少年的青涩，可她仍然能感受到厉玄琰身上那股强大到让人忍不住俯首称臣的气势。 那是天生的王者气势，浑然天成的尊贵和霸道！ 顾青萝仿若遭遇了晴天霹雳，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嘴。 她……重生了？ 失神间，那张熟睡的脸庞霎时睁开。 顷刻间，那双深邃如漆黑夜空的双眸带着如饿狼一般嗜血的杀气，愤怒地看着她！ 顾青萝被这眼神一惊。 他讨厌她，正如大婚五年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那样，他都毫不掩饰地讨厌她！ “砰！” 厉玄琰翻身坐起，狠狠地掐住顾青萝的脖子，将她死死地抵在了床上，恶狠狠地开口： “顾青萝！你好歹也是大周皇后，你竟然敢对我下药？！你是活腻了么！还是你们顾家，净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嗯？！” 第3章 我不介意把你的脖子插成蜂窝！ “顾青萝！你好歹也是大周皇后，你竟然敢对我下药？！你是活腻了么！还是你们顾家，净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嗯？！” 这是厉玄琰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冰冷、轻蔑、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顾青萝本能地抵抗、想要将面前的赤、裸上身的男人推开，“不是我！厉玄琰，你放开我！” “呵？放开你？” 厉玄琰轻笑出声，轻而易举地就压制住了顾青萝的反抗，更是将她更加用力地压在身下。 他那张如刀削般坚硬冰冷的脸凑到了顾青萝的眼前，他刻意用最不屑的语气，一字一句说：“你和你爷爷费尽心思，让你入宫成为紫禁城的皇后，不就是为了成为我的女人？放开你？你装什么装！你应该很享受现在被我压在身下吧！” 没有丝毫情感的冰冷话语，一如厉玄琰粗鲁的动作，狠狠地刺在顾青萝的心上。 她是大周首辅顾泰清的嫡亲孙女儿，从小就仰慕厉玄琰，当年祖父告诉她，太后要为皇上选妃，而她则将成为大周国最为尊贵的皇后，天知道那时的她，心底是多么的欢喜。 可正如现在这般，等到她一觉醒来，对上厉玄琰那双嗜血般的眸子，她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仰慕就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他讨厌她！她都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他便视她如毒药，连碰都不愿碰一下。 大婚五年，她委曲求全，却落得那样的惨淡下场。为什么一朝重生，她竟然又成了厉玄琰的皇后？！ 五年来的所有委屈和难受，在顷刻间猛然爆发。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蓦地响起。 “厉玄琰，你个混蛋！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厉玄琰周身一僵，显然没有料到顾青萝竟然敢打他！ “顾青萝！你找死！”厉玄琰沉声低吼，手上的力气更加深了几分，顾青萝纤细白皙的脖子脆弱得仿佛一折便断！ 面前的女人，肤白胜雪，长而卷翘的睫毛像是轻盈的羽毛，眸子如同朝露一般清澈，如芙蓉花瓣一样的粉唇紧紧抿着，明明是绝世的美人…… 可是，厉玄琰只觉得无比讨厌！ 顾青萝被厉玄琰压得喘不过气，她在找死么？ 若是让她再如过去那样，如同活死人一般活着，她宁愿死去！可是，她既然重生了，就绝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 她，一定要离面前这个男人越远越好！ 顾青萝眸光闪烁，手里忽然多出一支金钗，毫不犹豫地抵在了厉玄琰的脖子上！ “厉玄琰，放开我！不然，我不介意把你的脖子插成蜂窝！” 厉玄琰眼眸半眯，这个女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先是不怕死地打了他一巴掌，现在又如此大胆地用一支金钗威胁他的性命！ 厉玄琰轻轻挑眉，“这就是你们顾家欲擒故纵的把戏？”像是不相信顾青萝真的敢伤了他一般，厉玄琰又往顾青萝的身前靠了几分。 “嗞啦——” 一道淡淡的血痕霎时出现在厉玄琰的脖子上。 “厉玄琰，我从不说笑，你若再往前一分，我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顾青萝极力保持镇定，她如今的举动足以让自己和顾氏满门死上十次八次！ 可是，她没有退路！ 她必须这么做！ 厉玄琰发现顾青萝并非在开玩笑，心中的怒火再次上涌，“顾青萝，你、到、底、要、做、什、么！” 第4章 皇上，我要休了你！（1） 厉玄琰锐利如利剑的目光，死死地将顾青萝摄住。男性独有的气息将她整个包围，强大的气场早已让顾青萝喘不过气。 顾青萝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她虽和他成亲五年，但他只碰过她两次，而且，每一次她都被药物控制根本不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 如今，厉玄琰健硕、欣长的完美身体就这样毫无保留地赤裸在顾青萝的面前，刺得她脸颊顿时一红。 顾青萝立马别过脸去，顺手抓了旁边的红色锦被将自己的私密部位包裹严实。 厉玄琰深深地看着顾青萝一些列的举动，越发搞不明白这个女人究竟要做什么。 明明是她主动爬上了他的龙床，明明是她非要成为这长乐宫的主人，现在又为何摆出这幅架势？ 倒像是，她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可是，她脸颊的潮红却不自觉地点起了他心头的邪火。厉玄琰竟感觉到一股不受控制的炙热，猛地窜向小腹深处。 该死！ 厉玄琰深吸一口气，难不成是昨晚的药效还没有消散？亦或者是面前女人半遮半掩的姿势太过撩人？ 厉玄琰用尽了所有的理智才将那股燥热压抑下去。 而顾青萝已经趁这个空隙，穿好了衣服，还拿了纸笔，飞快地写下了些什么，潇洒地丢到了厉玄琰的面前。 “厉玄琰，我知道你不愿意娶我，因为你我的婚姻不过是一场交易，太后娘娘逼你，你没有选择。同样的，我也没有选择，我也不愿意嫁给你！既然我们相看两厌，不如做场交易如何？” 她不愿意嫁给他？！ 厉玄琰薄唇紧闭，眼底闪着冰若寒霜的怒意。 “交易？” 厉玄琰轻轻一哼，眸光深深，这个女人是疯了吗，既然要跟他做交易？“顾青萝，你莫不是忘了，朕是大周天子要什么没有，需要跟你做交易？” 厉玄琰慵懒至极地依靠在紫檀雕花镂空床上，极其轻蔑地看着顾青萝，语气中全是不屑，看也不看就将顾青萝写下的那张纸撕成粉碎。 顾青萝就没期待过厉玄琰会爽快地答应她的建议，毕竟他没有一天不在讨厌甚至厌恶她。 顾青萝闭上眼睛，静静地吸了口气，朝厉玄琰面前走了一步，声音清冷，极其理智地说： “你虽贵为天子，但你也不能事事如愿，比如，你才刚刚亲政，朝中四位辅政大臣并不愿意轻易交出实权。你，以及太后需要我们顾家，为你铲平道路……” 厉玄琰沉默不言，可他修长而骨骼分明的手指已经紧紧地攥紧！顾青萝知道，她说到了他的痛处！ 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厉玄琰是多么渴望大权独揽，成为这天下唯一的王！ “什么交易？”厉玄琰声音冰冷。 “我以及顾家所有人，倾尽所有，在两年内为你铲平所有障碍！并且保证到时候顾家功成身退，绝不会沾染皇上的任何朝政！作为交换——” 顾青萝声音一顿， “皇上，我要休了你！” 第5章 皇上，我要休了你！（2） “你要休了朕？顾青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厉玄琰声音里带着强大的威慑力，只不过瞬间，厉玄琰就已经站到了顾青萝的面前。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顾青萝很清楚，厉玄琰从小习武，武功极高，浑身散发出强者的气焰，压得她仿佛呼吸都一滞。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顾青萝，你确定你要休了朕？！”厉玄琰眸深似海。 他就算不喜欢顾青萝，但他既然贵为天子，也轮不到这样一个女人说要休了他！ 这是对他权威的挑战！ 而他，一点也不喜欢！ 厉玄琰很高，身上肌肉紧实，她必须仰头才能看清他。 顾青萝看到，他冷若冰霜的脸上寒意逼射，足以让任何人俯首叩头。 她不会丝毫武功，他要杀了她，易如反掌！ 可是，她能后退么？ 如果现在她不和厉玄琰划清关系，那么以后等待着她的，只会是上辈子那样无穷无尽的绝望和悲哀！ 于是，顾青萝紧紧攥紧双拳，极力压制住内心的害怕，直直对上了厉玄琰那对嗜血的眸子，倔强至极地开口。 “皇上没有听错，我也没有说错。皇上，我、要、休、了——” “砰！” 顾青萝话音未落，身后那张雕花床已在瞬间被厉玄琰震得粉碎！ 几乎在瞬间，厉玄琰一把捏住了顾青萝的下巴，死命地将她整个人撞到了墙上，“哄”的一声，像是要将整间房子活活拆卸了一般！ “啊！” 顾青萝的背脊狠狠撞在刻着雕花的木柜上，加上昨晚的折腾，顾青萝只觉得自己疼得快要死掉了！ “皇上！皇上！” 门外的侍从听到声音，立马要冲进来。 厉玄琰右臂临空，有力的右手将圆桌上一只青铜酒杯用力一抛，门口不远处一樽青花瓷瓶应声而碎！ “谁若进来，死！！” 门外的侍从被厉玄琰的气势摄住，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擅自妄动。 顾青萝被牢牢控制，根本无法挣扎，厉玄琰冰冷而寒意十足的气息打在她的脸上，激得她浑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厉玄琰感受到她的害怕，冷峻的脸上划过一抹嘲讽至极的笑意。 “怎么？怕了？朕以为不知死活如你，是不知道‘怕’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极其好听，说出来的话却格外的恶毒。 “厉玄琰！怎么？你就这么想要和我纠缠一辈子么？即使，我不是你喜欢的人，你也要和我纠缠不休？！你不嫌整天膈应，我还嫌你碍眼呢！！”顾青萝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顾青萝！” 厉玄琰怒声低吼，满眼通红，更加用力地将她抵住！ 他冰冷的手指用力死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对上他的眸子，霎时间，顾青萝光洁白皙的下巴上就已经出现了血痕淤青。 …… 顾青萝看着他充满怒气的脸，心中情绪万千翻滚。 经历过上辈子的种种，她以为对他早已没有了最初的心动和心悸，所以，即使要她亲口说出，自己并非他心爱之人，她的心也应该早已麻木，没有知觉。 可是…… 她的一颗心，竟然还是会…… 第6章 无法抗拒的条件 感觉到有一丝说不出的酸楚和疼痛…… 顾青萝自嘲地笑了笑。 再次看向厉玄琰的时候，顾青萝极其平静地开口：“厉玄琰，放了我吧……” 她的话说得很轻、很淡、很渺然，好像她这句话说完，整个人便要从这长乐宫消散了一般。 厉玄琰觉得自己像是看错了一般，他竟在顾青萝精致绝美的脸上，看到了深不见底的绝望和悲哀。 这是根本不会出现在，从小就被首辅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顾青萝脸上出现的神色。 她，是当真不愿意成为他的皇后…… 可是，他明明记得隐卫告诉他，顾青萝是如何满心期待地想要进入长乐宫，成为大周的皇后，难道，隐卫探到的消息是错的？ “舒大人，您不能进去呀！” “快来人呀，舒大人，您就别为难咱们这些做奴才的人了！” …… 两人僵持间，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喧闹声。 顾青萝目光往寝宫门口一瞧，见听到门口传来小太监通报的声音： “皇上，舒裕隆大人说有要事求见……” 厉玄琰英眉皱了皱，声音冷得刺骨：“什么要事这么急！他一个外臣都闯到朕的后宫来了！” 愤怒的气息，顿时向四周扩散开去。 小太监只听到这声音，就已经吓得周身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他们虽不知道长乐宫里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知道，这个时候若是惹得皇上不高兴，他们的小命便保不住了。 可是偏偏这来人是舒妃娘娘的父亲，同样是大周四大辅政大臣之一的舒裕隆，权利极大，掌管军事重权，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只能提心吊胆地前来通报。 小太监的声音抖若筛糠，“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啊……只是舒大人执意要面见皇上，奴才们也不好阻拦啊！” 厉玄琰心思极深，不过瞬间就意识到小太监为何如此害怕。 他们不光光是怕他，而且，他们同样害怕如今所谓的“四大辅政大臣”。 他们把持朝政多年，而他，不过是刚刚才亲政没几年的“毛头小子”！ “如今，皇上可愿意考虑下，我方才所说的交易？” 顾青萝抓住机会，抛出厉玄琰根本无法抗拒的条件。 “两年，我和顾家为你铲除四大辅政大臣的障碍，让你成为整个大周真正的王！而我要求的，不过是两年之后，你以我身体不适为由，送我出宫修行。你要宠谁、爱谁、立谁为后，我不会过问一个字！” “皇上是一朝天子，自然知道什么是大周最需要的！” 厉玄琰深深地看着顾青萝，顾青萝同样看着他。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屋子里一阵沉默。 他，并没有给她一个回答。 但，顾青萝知道，他没有回答，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他，同意了。 顾青萝客客气气地朝着厉玄琰服身行礼：“舒大人还在外面等着皇上商讨大事，臣妾恭送皇上。” 厉玄琰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深沉，她这是给他下了逐客令…… “呵。” 厉玄琰轻嗤一声，他倒要看看，她这个顾家“嫡孙女”到底有什么能耐…… 第7章 过去的，还提它做什么？ 等到厉玄琰的身影完全消散，顾青萝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下来，浑身的不适，也在瞬间涌了上来。 “唔！”顾青萝终究是熬不住，双腿一软，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一直在门外守着的苏沫立马冲了进来，伸手扶顾青萝，可她在看到顾青萝身上的痕迹时，眼眸不自觉地一酸，声音梗咽： “小，小姐……皇上，皇上，他怎么能这样对您！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您就不应该——” “住口！” 顾青萝厉声呵斥住了苏沫没有说出的话。 “我不是告诉过你，这是在紫禁城！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都要分清楚！还有，现在我已经是长乐宫的主人，大周的皇后，你以后不能再叫我小姐，要叫我娘娘，明白了么？” “可是……小……娘娘，”苏沫仍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告诉皇上当年的事情呢？苏沫想，若是皇上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他肯定不会这样……” 苏沫看着顾青萝身上的淤青，还有被厉玄琰震碎的青花瓷瓶，不用想便知道皇上对小姐所做的一切。 苏沫心疼得紧，她虽是顾青萝的侍女，可是她从小陪着小姐一起长大，小姐是她这辈子最紧张在意的人。 当年遇到那样的事，她是那样的害怕，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小姐却是连死都不怕一般…… 可是现在，皇上，竟然这般对待小姐！ 顾青萝摇摇头，由苏沫将她扶到旁边的紫檀雕祥云纹桌旁坐下，轻轻叹了口气：“过去的，还提它做什么？” 难不成，她还奢望厉玄琰还会记得那件事不成？ 他如此讨厌她，便是她说了，他会相信她么？而且，就算他相信了，他会因此而善待她么？ 顾青萝目光微微一沉，心中一片冰凉…… 不会的，厉玄琰永远都会这样讨厌她的。 因为，她是四大辅政大臣之首的首辅顾太清的嫡亲孙女。 她的存在，本身就提醒着厉玄琰，朝政被他人把持，这是一个帝王绝不会容忍的！ 他又怎么可能善待他呢…… 这本就是奢望，她又怎么能期待它的存在。 她现在唯一能够期待的，便是早一天为厉玄琰解决掉辅政大臣的存在，这样，她便能早一天离开这个将她牢牢囚住两世的紫禁城。 “娘娘，您身上的伤……”苏沫泣不成声。 顾青萝朝着她笑笑，给了她一个安稳的眼神，吩咐说：“你去将云锦叫来，小心些，别被瞧见了。” 苏沫应声出去，很快，一个十五六岁，模样清秀带着药箱，神情却有些许清淡的女子走了进来。 云锦看见了顾青萝身上的伤痕，却沉住了气，什么也没问，只快步走到了顾青萝身边，为她把脉。 “只是些皮外伤，我为娘娘配置些药膏，不消三天，便能痊愈。” 说罢，云锦打开药箱，动作麻利地为顾青萝上了伤药，顾青萝很快便感觉到身上的疼痛感减轻了不少。 云锦是顾青萝的爷爷特地为她备下的侍女，修为极高，又通晓医术，她入宫后，云锦处在暗处，可以为顾青萝挡去不少的灾祸。 只可惜，云锦为了保护她被人害死了…… 现在能再看到云锦，顾青萝心里又安慰又感激：“你做事，我素来放心。” “皇后娘娘……”云锦欲言又止。 第8章 放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怎么了？”顾青萝问。 云锦认真地看着她，说：“娘娘身上的伤，奴婢都能医治。但，娘娘心中的郁结之气，奴婢却无法医治。” “长期以往，心中积郁，会伤及精神……娘娘，可要当心自己的身体。” 顾青萝听闻，只神色淡淡地看着内务府为她备下的皇后宫服，大红的锦缎上面用璀璨的金丝银线绣着翱翔于祥云间的凤凰。 像极了涅槃重生的她…… 心中郁结？ 她还是放不下他么？ 当真是可笑至极！ 顾青萝慢慢闭上双眼，等到再次睁开。 她目光灼灼，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本宫知道了，你放心好了。” 这一次，她绝不会让自己再被任何人打败！ 云锦目光一怔，她还从未见过小姐有如此坚定的神情，竟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相信她。 顾青萝让云锦扶了她起来，叫来长乐宫的侍女服侍她穿戴凤袍。 长乐宫的宫人并不知道云锦的存在，故而云锦收拾好东西，翻身就要离去，却不料想顾青萝叫住了她：“你就待在这里，先别走。” 云锦不明白所以，但也只能躲在了屏风后面，屏住呼吸，不叫宫人知晓她躲在这里。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苏沫帮顾青萝戴上最后的凤冠，一脸艳羡地道：“娘娘的模样这样好看，皇上和太后一定会喜欢的！” 可是，她的话却一丝一毫都没有激起顾青萝心底的波澜，顾青萝只极为淡然地瞧了一眼铜镜里还有些稚嫩的自己，转过头，对藏在屏风后面的云锦道：“云锦，你同本宫一道去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云锦很是意外，“我也同娘娘一起去？可是，顾大人命奴婢暗中保护，怎么娘娘……” 顾青萝语气坚定：“按本宫的吩咐做。爷爷那里，本宫会找合适的时机和爷爷说明的。” 暗卫虽好，可暗卫毕竟是暗卫。 一旦当云锦出了事，她连站出来为她做主的机会都没有。 上辈子，她就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云锦被宫中护卫当成刺客绑了起来，她想救她，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她又怎么会让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她再不会让自己身边的人，白白丢了性命！ —— 慈宁宫离顾青萝住的长乐宫并不远，半柱香的时间便能到了。 虽说云锦神医妙手，顾青萝浑身上下的酸痛感减轻了不少，但到底她也是娇养大的闺秀，走得便慢了些。 等到了慈宁宫徽音左门的时候，已经快接近中午了。 “太后娘娘，这样您可觉得好些了？” “是舒服多了，多亏了你的一双巧手！” 顾青萝还未走进太后寝殿，便听到里面传出轻松愉悦的女子说笑声。 那声音，太过熟悉，她一刻也不曾忘记。 顾青萝站在门口，手指死死地陷入手掌之中。 “皇后娘娘愣在这里做什么？！”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顾青萝抬头，就见到了太后身边的陈嬷嬷正一脸不满地看着她。 她贵为皇后，陈嬷嬷却一点好脸子都不给她，“皇后娘娘可真是精贵啊，也不瞧瞧这是什么时辰了，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第9章 生而不祥，命格太硬 陈嬷嬷这么大声一喊，立马惹得太后看了过来。 顾青萝看也不用看便知道，此刻太后瞧着她的眼神中全是不满。 上辈子，她太真的以为太后选她为后，除开顾家势力的影响外，应该或多或少对她也是满意的。 却不想，在太后心中，她顾青萝根本就配不上这大周皇后的位子！ 因为在太后看来，这位置本该是属于白浅月的！ 白浅月的父亲，白忠，同样是辅政大臣之一，虽说势力不及舒家、顾家，但对朝政的影响同样不可小觑。 而且，太后和白夫人是亲姐妹，白浅月更是太后看着长大的。 无论从何种角度，白浅月都是太后心中最合适的皇后人选！ 可让太后想不到的是，顾家不知从哪里拿出的先帝遗诏，遗诏中定下了顾青萝和厉玄琰的婚事。 不然太后便是死都不会让顾青萝踏入长乐宫半步！ 太后自然觉得是顾青萝强占了原本该属于白浅月的荣耀。 对顾青萝，太后心中只有不满与厌恶。 “你还住在宫中，别人浅月住在宫外都能辰时入宫，真是不知所谓！”太后眼睛一斜，没好气地开口。 “哎呀~太后娘娘，您这样子可要吓坏皇后娘娘了！”被太后夸赞的白浅月，笑得灿烂妖艳，声音婉转如莺啼。 步履轻盈地来到顾青萝身旁，熟稔地伸手扶着她，似是帮腔道：“太后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皇后回京不过两年，对京中礼仪、宫中规矩不熟悉，来得晚了些也不好怪她不是？” 顾青萝心中冷冷一哼，白浅月这是在帮她？ 她是巴不得自己早点死吧！ 果然，太后听白浅月这么一说，脸色更是不好了：“乡下地方长大的丫头，哪里知道什么宫中规矩！” 她虽是顾太清的嫡亲孙女，却从小在大周最为偏远的琼州长大。 这一切，都是因为在她出生那个晚上，天光乍红，鸡犬狂吠，顾家后院那口枯井更是冒出了刺目的血水！ 生而不祥，命格太硬，更是害得母亲难产而亡。 她的父亲听信一位神算子的话，将她送到了琼州，以缓解身上的乖戾命格。 这样一个命格不好的人，怎么能入主长乐宫！ 顾青萝知道太后对她所有的不满，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规规矩矩地走到太后面前，恭敬行礼：“母后吉祥，愿母后长乐安康。” 太后看向她的神情淡漠至极，根本就不想叫她起身，只觉得顾青萝在她面前晃来晃去，都能叫她头疼。 挥挥手，就想让陈嬷嬷打发她出去。 可白浅月却开口道：“太后娘娘，眼看着都快正午了，您不如就留皇后娘娘在慈宁宫陪您一起用膳吧。” 说着又给了太后一个眼色，像是再提醒太后，顾青萝毕竟是首辅顾大人的孙女，不喜欢她就算了，可到底还是要做好表面功夫，可不能让顾大人觉得皇家待顾青萝不好，这样对皇上不好。 太后瞧见白浅月这个眼神，心底宛若刀割一般疼了一下！ 浅月这么通情达理、又有眼力的姑娘，这么就不是自己的儿媳呢！先皇到底是哪根筋不对，非要给自己的琰儿定下这样一门亲事啊！ 第10章 世间最恶毒的一颗心 太后心中一口气久久咽不下，愣是过了许久，看向顾青萝的淡漠神情才终是有了一丝松动。 “既然浅月都开口了替你求情，那你便留下来吧。你还不谢谢人家浅月！” 顾青萝目光微垂，谢她？ 白浅月从来就不是善类，她怎么会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助她。 她开口将她留下来，不过是为了进一步羞辱她罢了！ “哎呀，不用说什么谢谢的。” 白浅月笑得落落大方，语气中充满了善意，拉着顾青萝的手嫣然一笑，说：“皇后娘娘打今日起就是太后娘娘的儿媳了。太后娘娘头疼的毛病，皇后娘娘应该知道。浅月不才，会一些简单的按摩，能为太后减轻头疼的毛病。不如便趁着今日这个时机，将其中的手法、诀窍都教给皇后娘娘吧。” 呵，又是这样！ 同上一世一模一样，白浅月装得贤良淑德，将她留下来，说是要教她按摩的手法。 当年的她，全然不知白浅月别有用心，只当她一片善心，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去认真学习所谓的“手法”。 却不想，白浅月的手法全是些古怪刁钻的技法。她虽蕙质兰心，但一时半会也学不会，还弄疼了太后，激得太后当场羞辱于她，说她堂堂首辅的嫡亲孙女，也不过如此。 而且，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太后更是打心眼里觉得顾青萝不能像白浅月那样侍奉她，故而特意下了懿旨，准许白浅月随意出入紫禁城。 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天出现在紫禁城的白浅月和厉玄琰的关系一天比一天好。 顾青萝抬眼，就见到白浅月那双“清澈如水”的双瞳，若不是她重活一世，谁又能想到，这样清洁无双的眼瞳下，藏着这世间最恶毒的一颗心！ “皇后，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浅月这般真心待你，你连句道谢的话都没有么？！”太后声音中的不悦与不满更深了几分。 皇后、浅月 饶是早已习惯太后偏心，顾青萝心底也仍旧划过一丝悲凉…… 顾青萝收敛心神，压住了内心的愤恨，朝着白浅月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便有劳白姑娘了。” “不客气的~能够为太后解忧，都是浅月的福气。” 白浅月嘴若抹蜜，不过一句话就哄得太后又笑了起来，连带着看向顾青萝的神色都舒缓了许多。 “皇后娘娘，这头呢是身体之精要处，可定要仔细些。揉捏的手法也不难，你且看我做一遍。”白浅月嘴上说着简单，可自己示范的时候，故意将关键处隐去，不叫顾青萝看清楚。 “你看吧，我说了很简单的，皇后娘娘应该学会了吧？”白浅月神色俏皮地看着她，天真的模样根本就不会让人生疑。 过去的顾青萝好面子，白浅月说这简单，她没学会也只能硬撑着面子说自己已经看懂了。等到她亲自去给太后推拿的时候，自然惹得太后不快。 可是，白浅月不知道，现在的顾青萝，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顾青萝，她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第11章 这怎么可能呢！ 顾青萝朝着白浅月轻轻一笑，稳稳当当地说：“本宫都瞧明白了。” 白浅月虽然知道顾青萝一定会说她已经学会了，可她没想到，顾青萝竟会说得这样肯定，好像她真的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一般！ 可是，她明明故意没有提点她最为关键的地方，她怎么可能学得会呢？ 白浅月眉头不自觉地蹙紧，殷红的嘴唇也不自觉抿在一起。 顾青萝缓缓走到了太后身后，柔声说：“母后，就让儿臣为您按摩一下头部，为您舒缓头疼的症状吧。” 太后对顾青萝抱有陈见，还拉着白浅月的手，问：“浅月，要不然还是你来吧。哀家对她还是不放心。” 闻言，白浅月的脸色立马缓和了不少。 就算她学会了手法又怎么样，这么多年，太后早就习惯了她在旁侍奉。她侍奉太后的力道、急缓、轻重，顾青萝这个乡下回来的野丫头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只要她有一丁点的不对，太后肯定会勃然大怒的！ 想到这里，白浅月的脸上又恢复了方才的笑脸盈盈，“太后娘娘，您就让皇后娘娘试试吧，这毕竟也是皇后娘娘想要侍奉您的一片孝心不是？” 顾青萝在心底冷冷一哼，白浅月还真是不遗余力地为“旁人”着想啊！上辈子，她就是这样被她给欺骗了！ 顾青萝缓缓走到太后身后，双手轻轻放在了太后的太阳穴上。 冰凉的手指触上皮肤，竟莫名让太后感觉到有一丝清凉，她竟不讨厌这种感觉。 顾青萝没有立刻就开始为太后按摩，而是在脑中，将过去侍奉太后的场景慢慢回忆，寻找太后最满意的时候。 白浅月站在一旁，见顾青萝迟迟不肯开始，心中一片得意。 哼，我还当她真的学会了呢，不过是嘴皮子功法厉害罢了！真要她侍奉太后，还不是无所适从！ 念头一转，她要是现在退缩了，虽然会惹得太后不满，但肯定没有直接让太后知道她毛手毛脚效果好。 于是，白浅月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赶忙往顾青萝身边靠了靠，友善地鼓励道：“皇后娘娘别害怕，只管按我方才教的那样去做就好，太后肯定会喜欢的。” 顾青萝理都没理她，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双手便已经开始有节奏地动了起来。 白浅月正要看顾青萝的笑话，却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 顾青萝双手轻柔得像是绸缎，熟练地在太后头部几个穴位上按压，灵巧非凡。 而且，更让白浅月惊讶的是，顾青萝的手法和她的手法几乎一模一样！ 要不是白浅月从未将这套手法教给别人，她根本不敢相信顾青萝是第一次学！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明明她都没有将细节处教给顾青萝，她怎么能够做到这样！ 白浅月不安地看了一眼太后，安慰自己道，只盼着太后不会这样就对顾青萝改观就好…… 顾青萝却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轻轻问了一句：“母后，您觉得好些了么？” 第12章 更喜欢她白浅月！ “好多了。” 太后虽然不愿意说出口，可她不得不承认，顾青萝只这么轻轻揉捏了几下，便叫她头疼的症状舒缓了许多。 不仅如此，此刻太后心中对顾青萝更是感到惊异不已：这皇后手法怎么似乎比浅月还要好，这样舒服的感觉，当真叫她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到底是顾老大人的孙女，确实有些本事。 太后看向顾青萝的神色又缓和了不少。 站在一旁的白浅月却脸色僵硬，灿烂的眸光也在瞬间黯淡下来。 怎么会这样！ 她从小就侍奉太后在左右，自认为已经让太后熟悉了她的照顾。就连一直侍奉太后的陈嬷嬷要为太后捏拿，太后也不习惯，只肯等到自己入宫的时候让自己为她推拿。 怎么这个顾青萝这样轻易就让太后接纳了她！ 白浅月却不知道，过去，顾青萝为了让太后接纳她，花费了多少心力和心思。那是她经历了太后无数次的苛责和奚落才真正知道了太后的好恶。这其中的艰辛，都是顾青萝一点一点挨过来的！ 虽然没有按自己的预想进行，但白浅月很快就笑了起来：“太后，您看吧。我就说皇后娘娘聪慧伶俐，我不过只演示了一次，娘娘就学会了……” 白浅月话音顿了顿，走到了太后身边半蹲着，将头靠在了太后的手臂上，似有些撒娇地道：“浅月虽为太后和皇后娘娘高兴，但只怕以后太后娘娘就不需要浅月了。” “哈哈哈，瞧你说的都是什么小孩子话，”太后被白浅月这么娇滴滴的一撒娇逗乐了，“说到底也是你紧张哀家，才创制出了这么好的一套手法。虽说你如今教会了皇后，但哀家自然还是记得你的。”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你是哀家从小看着长大的，哀家也习惯了你在身边，少不得召你入宫多陪陪哀家。” 白浅月一脸惊喜，俨然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心底却很是得意。 哼，就算顾青萝学会了按摩手法又如何，太后心中还不是更喜欢她白浅月！ 太后一直喜欢她，只要她寻得适当的时机在太后面前扇风点火，顾青萝在太后心中的地位自然会一落千丈！ 到时候，这中宫皇后的位置还不是她白浅月的囊中之物！ 白浅月和太后其乐融融的场景，像极了过去的样子。 顾青萝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朝一直在远处候着的云锦招了招手，对太后道：“母后，儿臣知道母后一直为头疼的事情而忧心，故而今早特地命人请来了家中医女，想要引荐为太后诊治。” 太后患有头疾多年，宫中多少太医瞧过，都束手无策，只亏得白浅月一双妙手，为太后舒缓，也正是这样，白浅月借着这个由头频繁出入紫禁城，在太后心中地位非凡。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够彻底根治太后的头疾，那么，白浅月出入宫门的由头便再也没有了！ 这对白浅月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根据她对白浅月的了解，她势必会阻止…… “医女么？”白浅月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安的神情，说：“太后毕竟是千金凤体，皇后娘娘怎么叫来一个随随便便的医女就要为太后诊治？” 第13章 你叫李神医什么？ 白浅月语气中满是担忧与顾虑：“皇后娘娘，我知道你是为了太后娘娘好，可这医治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呀！你可不能为了讨太后娘娘的欢心，就这样做啊！” “再说了，宫中这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都没有办法，难不成皇后娘娘你家中的医女本事还能更厉害了去？” 随便找来一个医女…… 顾家的医女比太医的本事还大…… 太后听完这两句话，刚刚才舒展开来的眉头又深深地蹙在了一起，看向顾青萝的目光顿时冷淡下来。 顾青萝低垂的眼底划过一片精光，她就知道白浅月一定会这般说！ 太后也一定会因为白浅月的话对她有所不满。 不过……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顾青萝摇了摇头，“云锦可不是随便找来的医女，她可是神医李……” 可她却故意没有将话说完，捂住了嘴，可“神医”二字已经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太后和白浅月的耳中。 “神医李太仙？” 神医李太仙是大周医术最高明之人，天下之大，却没有他不能医治的病症。如果说这世间有谁能够彻底医治太后的头疾，那么，就一定是神医李太仙！ “皇后！这女子和神医李太仙有关系？”太后紧张又期盼地看了一眼云锦。 顾青萝朝云锦点头，云锦上前一步，清淡开口：“李太仙正是家师。” “当真？” “儿臣自然是不敢欺瞒母后的。” 白浅月脸色有些不好了，但她那双精明的眼睛却不住地在云锦的脸上打量。 不对啊，之前她让父亲派了许多人寻找李太仙，都找不到，这个云锦当真和神医李太仙有关系？ 其中会不会…… 眼珠子一转，白浅月笑着开口说：“都说李神医四海云游，行踪缥缈无迹，更没听说李神医收过什么徒弟。今日有缘一见，倒是让浅月看了眼界了。” 这话，听上去一点问题也没有，却人有无限遐想的空间。 对啊在大周，李神医虽然出名，却没有人听说过他收过徒弟！这个云锦究竟是不是真的是李神医的徒弟，还未可知呢！ 白浅月这么浅浅的一句话，极其有效的就让太后对云锦的期盼少了许多。 顾青萝却落落大方地看着白浅月，说：“李爷爷虽是喜欢云游四海，但他每年都会去琼州采集谷雨时节的月露，我和云锦便是在琼州认识的李爷爷。” 李爷爷？！ 如果说之前顾青萝提到云锦和李神医有关，叫白浅月和太后都吃了一惊，那么此刻顾青萝说出的“李爷爷”三个字，只叫她们二人整个人都震惊了！ “皇后，你叫李神医什么？” “我……我方才说什么了？”顾青萝红着脸一副说错了话的样子。 太后紧张地站了起来：“皇后，你说的李爷爷是什么意思？” 顾青萝怯怯地看了一眼云锦，一副抱歉的神色，“下次在遇到李爷爷，云锦你可要为我作证啊，我可不是故意要说的，只是不小心说漏了嘴。” 她越是这样说，太后越是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14章 收了我们二人为徒 白浅月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 这个顾青萝葫芦里到底埋的什么药？！ 不知道为什么，从方才顾青萝能一丝不差地学会她教给她的按摩手法开始，她就总觉得事情就有些不对了。 顾青萝见瞒不住了，俏皮地朝着太后吐了吐舌头：“我八岁那年，李爷爷来琼州采集月露，我和云锦刚好碰见了，李爷爷一时兴起便收了我们二人为徒。” “你也是李神医的徒弟？”太后有些松弛的凤眸顿时一亮。 没想到皇后竟有如此机缘，竟然能够成为李神医的徒弟，要知道，整个大周多少修习医术的医者，穷极一生的梦想就是能够见上李神医一面，面前这两个小丫头，竟然能被李神医收为徒弟！ 真真是让太后都不得不好好打量了一下顾青萝，这顾家的嫡孙女，到底是有几分能耐。 白浅月却忍不住问：“这么好的事情，皇后娘娘方才为何不说出来？”语气里，仍有几分怀疑的语气。 顾青萝像是猜到她会这样问一般，红着脸又说：“儿臣也不是故意要隐瞒的，只不过，和云锦比起来，我要笨一些，李爷爷的医术只学了个皮毛。为了不给他老人家丢面子，我才不在人前提起这件事情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太后慢慢地点点头，看上去已经完全相信了她的话，看着她的目光也和蔼了许多。 顾青萝看着太后的眼神，微微一怔。 要知道，上辈子，她到死的那一天，太后都从未像这样看过她。 这样和蔼的目光，太后从来都是给白浅月的。 而站在一旁的白浅月，心中是一万个不是滋味，柳叶一般的眉目紧紧蹙着。 李神医是大周最受人尊敬的医者，其医术之高超精湛深不可测，旁人若是学得一招半式便可以受用终生了，这个贱女人居然能成为李神医的徒弟！真是老天不长眼！ 白浅月拳头微微一握，附和着说：“果真如此的话，太后您多年的头疾不就很快便能痊愈了么？浅月可真为您感到高兴。” 可是，她的语气却十分生硬，不用看便知道，白浅月如今的脸色肯定是一片铁青。 太后一心惦记着自己的头疾，没有注意到白浅月的语气，“你叫云锦？走上前来让哀家瞧瞧。” “是。”云锦态度清淡地往前走了一步。 云锦虽然如今只有十五六岁，但已经给许多人医治过，周身散发出医者的气息。 太后很满意地点点头：“皇后有心了。” 顾青萝浅浅笑了笑：“能为母后解忧，是儿臣分内之事。”她这句话说得非常诚恳。 云锦上前为太后把脉，仔细询问太后头疾的症状、过去吃过些什么药物、太医都是怎么诊断的。 这些关于医术的事情，白浅月所知甚少，连个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第一次，在这慈宁宫里，白浅月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要知道，过去，这慈宁宫中的外人永远都是她顾青萝…… 第15章 忍不住一酸 每次她来慈宁宫，都能见到太后和白浅月亲昵得像是两母女一般。 而她，作为厉玄琰的嫡妻、大周的皇后，却连一句话也插不上。 她甚至还没有开口，太后就不耐烦地打发她走：“这里有浅月侍奉就够了，你回你的长乐宫，少出来晃悠，瞧着只让人生厌。” 可是此刻，事情竟变得和过去不一样了…… 顾青萝忍不住想，那她这辈子是不是会不再如过去那般…… “皇上驾到——” 顾青萝正想着，门外传来太监细长的声音。 她一抬头，就见到穿着明黄龙袍，面如冠玉、眉目疏朗、雍容敦雅的厉玄琰，神色舒朗一步一步朝她们走来，俊美得让人惊叹！ 明明她对他已经这般熟悉，可这么瞧了一眼，她还是被他深深吸引。 像是感受到顾青萝的目光，厉玄琰漆黑如墨的眸子往她这边一扫。 四目相接。 本是情愫暧昧的光景。 可顾青萝只清楚地看到，厉玄琰的眼中那无尽的冰冷和厌恶。 感受到厉玄琰的不满，顾青萝立马收回了目光，转过头去不再看他，藏在衣袖下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握紧。 她再不能为了面前的这个人而迷失自己！ 这辈子，她一定要为了自己好好活着！ 这一世，她再不会爱上他，绝不！ 顾青萝吸了一口气，微曲双膝，神色恭敬地开口：“皇上吉祥。”态度平和，不想让任何人看出她内心的波澜。 慈宁宫中的宫女太监也都纷纷跪下向他行礼。 厉玄琰冷淡地扫过殿内众人，习惯性地想要看向白浅月，目光却停在了云锦的身上，他是不认识云锦的。 厉玄琰指着云锦问：“她是何人？” “她是皇后带来的医女，云锦。她是神医李太仙的弟子，皇后让她来为哀家诊治头疾。”太后回答说。 医女？ 厉玄琰意味深长地看着顾青萝，想起今早她对他说的那番话。 她说她会帮他坐稳这江山，帮他处理好朝中各方势力，他本以为她是在说笑，却不想，她已经找来了医女为太后诊治头疾。 这样的迫不及待，难道她就这么想离开紫禁城，离开这皇宫？ 顾青萝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心中只想： 现在太后、厉玄琰都知道了云锦的存在，接受了云锦是顾家医女的这个身份，那云锦这辈子都不会再被当作刺客处死。如今，她总算能够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 她却不知道，她越是让自己不去在乎厉玄琰，越是让厉玄琰想要弄清楚她脑子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琰哥哥，你下朝了。” 白浅月清甜的声音打断了厉玄琰的思绪，低下头，就见到白浅月嫣然而笑看着他，厉玄琰冰冷的目光瞬间和缓下来。 厉玄琰只会在看着白浅月的时候才会流露出这样柔和的神情。 虽然知道会这样，可顾青萝心头仍旧忍不住一酸，但很快她便强行压制住了。 白浅月瞥到顾青萝有些难看的脸色，心情大好，更是往厉玄琰身边靠了一步。 第16章 哑巴吃黄连 “琰哥哥，你也累了一早上了，不如便在慈宁宫和太后一起用午膳吧，月儿好久都没有和琰哥哥一起用膳了。你可不能拒绝哦！” 白浅月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厉玄琰往紫檀木雕花的圆桌走去。 两人亲昵得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兄妹一般，若不是厉玄琰身上晃眼的龙袍，根本看不出他们之间本该隔着君臣之礼。 顾青萝心中冷哼一声，白浅月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 今日的午膳，本该是她成为皇后之后第一次和厉玄琰一同用膳，白浅月轻描淡写的这么一句话，她倒成了陪衬。 但是顾青萝知道，白浅月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带有目的。 她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激怒她，让她当着太后和厉玄琰的面说她不懂规矩。 而她只要这么做了，后果可想而知…… 顾青萝眼眸微微低垂，自然是不会如白浅月所愿那般往坑里跳。 太后对她的态度才刚刚改观，她此刻的一举一动更是不能有丝毫差错。 顾青萝想了想，便面色平静地走过去，特地寻了个离厉玄琰稍稍有些远的位置坐下，并没有坐在他的身边。端庄大度的样子，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因为他们二人的过分亲密而发怒。 太后看在眼里，微微点点头。 这个皇后还算得体，不善妒，能容人，倒是担得起皇后的身份。 可是，坐在一边的厉玄琰剑眉顿时一蹙。 这个顾青萝就这么不想和他待在一起么？！ 心中莫名觉得烦躁，厉玄琰没好气地低声道：“好了，用膳吧！”还顺势将身边的白浅月往外推了几分。 从未这样被对待过的白浅月面色立马一僵，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先是太后对这个女人态度越来越好，现在，竟然连琰哥哥都这样对她。 一张精致的小脸，委屈极了。 往常这个时候厉玄琰早就出言宽慰她了，可是今日，厉玄琰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他脑子里都是顾青萝今日的一举一动。 白浅月委屈地坐在凳子上等啊等，愣是没等到厉玄琰开口。 半晌过去了，她偷偷看了一眼，厉玄琰已经吩咐宫女传膳了。 白浅月又不能发作，毕竟在太后和厉玄琰心中，她可是最知书识礼、体贴懂事的。白浅月脸色青一块白一块，像是哑巴吃黄连一样，有苦说不出。 可白浅月毕竟是白浅月，总能找到机会表现自己。 没一会儿宫女将膳食端上来之后，她又恢复到平时乖巧的模样，主动起身道：“浅月也许久未侍奉太后用膳了，不如今日就由浅月为太后、琰哥哥布膳吧。” 太后也没有拒绝。 于是，穿着轻纱长裙的白浅月像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会儿为太后布菜、一会儿为厉玄琰奉茶，比她这个皇后还要懂得讨人欢心。 可正当太后被白浅月逗得满心欢喜的时候，只听得“哐镗”一声。 盛着还滚烫的川贝山药粥的粉彩绘百花盅，“砰”的一下，在顾青萝脚边摔了个粉碎！ 第17章 故技重施 “哎哟，白姑娘，您可没事吧？！” 陈嬷嬷一听到声音，立刻就冲到了白浅月身边，紧张地上下打量，生怕她受了一点点伤。 “浅月，你可还好？”太后也是第一时间看向了白浅月。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白浅月身上，可是，他们却忘了，白浅月只不过是打碎了瓷盅，而顾青萝才是那个最有可能受伤的人。 就在慈宁宫的人都将白浅月围住的时候，一直站在远处的云锦来到了顾青萝身边：“娘娘，您没事吧！” 云锦除跟李神医学过医术之外，顾青萝的爷爷顾老爷子也特地找了武学高手教云锦功夫，所以，不过瞬间就来到了顾青萝身边，想要将她扶开。 可是，她还未到，顾青萝就已经起身往后退了几尺，完美的躲开了溅起的瓷盅碎片。 顾青萝看了一眼被众人紧紧围住的白浅月，淡淡开口：“本宫没事……” “娘娘，您……”云锦心中疑惑，她的反应已经够快的了，但小姐却比她还要快上许多，与其说是小姐的反应快，不如说小姐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场意外一般。 顾青萝没有说话，只冷着眼眸看着白浅月，她怎么会不知道会发生这场意外。 她最知道白浅月这般卖乖讨好是为了什么。 上一世，她就是因为白浅月“不小心”打碎了磁盅，被滚烫的川贝山药粥烫伤了右小腿，从那之后，她的右小腿上永远都留下了一块巨大的伤疤。 而且，所有的人都觉得这不过是一场意外，她连说一句“白浅月是故意的”的机会都没有。 故技重施，白浅月本以为万无一失，却不知道顾青萝到底是怎么做到在这么快的时间里迅速退开。 狡猾的眼珠子一转，白浅月立马捏着嗓子带着哭腔：“太后……浅月，浅月……浅月不知道怎么了，到了皇后娘娘身边忽然脚底一滑，才不小心摔了瓷盅……”说到这里，白浅月话音生生止住，低下头小声啜泣起来。 她故意没有将话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一个人走得好好的，怎么会忽然脚滑？里面肯定是有猫腻的！ “怎么回事？”厉玄琰修长的眉毛一皱，冷着声音问顾青萝，冷冷的眼神紧紧地将她摄住。 心里一凉，他就这样确信不疑地觉得是她在搞鬼？连给她辩解一句的机会都不给！凉薄如此！ 顾青萝心中不甘，顶着厉玄琰的目光毫不畏惧地反问：“皇上觉得是我把白姑娘绊倒了？” 厉玄琰被她这句话噎住，她这般直直地反问，更像是在控诉他对她没有丝毫的信任，让他莫名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不是你还会是谁？这慈宁宫里，除了你，还有谁看不惯白姑娘？”陈嬷嬷却尖酸地开口，仿佛她亲眼看到了事情的发生经过一般。 “呵。” 顾青萝轻轻“哼”了一声，目光犀利地一转：“我看不惯白姑娘？陈嬷嬷，你这句话我就不明白了。且不说我根本就没有看不惯白姑娘，就是我真的看不惯她，我把她绊倒我又有什么好处？” 第18章 道理这般浅显明了 “什么好处！你将白姑娘绊倒，让她当众出丑就是你最大的好处！”陈嬷嬷尖声道。 “呵呵呵。”顾青萝笑着摇了摇头，“陈嬷嬷这话我可听不懂了，我为何要她出丑？” “还能是为了什么！因为比起你，太后和皇上都更偏爱白姑娘，你心中不平，自然想让她当众出丑了！”陈嬷嬷朝着顾青萝翻了个白眼，浑然没有把她放在眼中，根本就没有把她当做是大周的皇后。 “放肆！你不过是个婢女，怎么能这样跟皇后娘娘说话！”云锦厉声呵斥。她虽只是顾家医女，但她是李神医的徒弟，太后的头疾可还指望着她。 她这一声呵斥虽然有些逾矩，但方才陈嬷嬷失礼的话所有人都听到了，都觉得云锦说得在理。 皇上和太后再是对皇后不满意，但顾青萝已经是大周的皇后，行过大礼，载入玉牒，怎么说也不能任由一个奴婢这样无礼。 陈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向来嚣张惯了，如今祸从嘴出，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确实说错话了。可是要她向顾青萝赔罪，打死她都做不到！ 陈嬷嬷便僵硬着身子直直站着，面对众人的目光也没向顾青萝赔一句不是。 倒是顾青萝，像是没事人似的，只慢慢走到陈嬷嬷面前，拿出顾家嫡孙女该有的气度，说：“你也说了，太后和皇上都更偏爱白姑娘，那我当众让她出丑了，太后和皇上就不偏爱她了？而且……” 顾青萝话音顿了顿，看了一眼仍旧梨花带雨的白浅月：“我若是真这样做了，你们不是会更加怜惜她而觉得我不对么？我虽不是从小在京城长大，但我也不是傻子，这样毫无益处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听到这番话，厉玄琰忍不住深深地看了一眼顾青萝，从今天醒来开始，他就好像越来越捉摸不透面前的这个女人。 她将其中的道理说得明明白白，稍微有一些心智的人都能明白，就算她顾青萝真的要害白浅月，也不会用这么容易暴露的手段。 方才的事情，肯定不会是她做的。 其实，道理这般浅显明了，他们只要肯稍微想一想，很快就能想明白。只不过每每遇到事情，要让他们在她和白浅月之间选一个相信，整个慈宁宫的人，除了云锦，第一时间都会选择相信白浅月。 “你！”陈嬷嬷显然没想到顾青萝会这样镇定、清楚地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 而被众人簇拥着的白浅月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顾青萝，这个女人，怎么这样伶牙俐齿了！ 明明在她的记忆里，顾青萝在琰哥哥面前从来都是唯唯诺诺不敢大声说话的！ 背脊莫名冒出一丝冷汗，白浅月一双秋瞳盈盈若水，赶忙走到顾青萝身边：“皇后娘娘，我不是说是你将我绊倒的，我……我只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方才我太过慌张，也只是将我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并没有说是你推了我。” 第19章 大获全胜 白浅月脸色满是内疚，又说：“皇后娘娘，都怪我方才太慌乱没有把话说清楚，别怪陈嬷嬷了，要怪就怪我吧……” 这一句道歉，让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惊异不已。 方才陈嬷嬷的话确实不对，触犯了顾青萝皇后的面子，但是，白浅月也确实没有指名道姓地说是顾青萝绊倒了她。 现在白浅月这般道歉，倒显得顾青萝心胸狭窄，不能容忍人了。 顾青萝心中一沉，白浅月果然是白浅月！ 短短几句话，就四两拨千斤地将她刚才故意陷害她的话撇了个干干净净！不仅自己塑造成一个无辜者的样子，而且，还“颠倒是非”地将陈嬷嬷口中的“顾青萝绊倒白浅月”，都说成是她的胡乱猜测。 白浅月现在才刚刚十二岁，就已经有如此城府！上一世，她被她算计，输了个惨败，一点都不冤枉！ 不过…… 她也早有准备。 “我什么时候说怪她了？我只不过说不是我绊倒的你，难不成连事实都说不得了？” 顾青萝看也不看她一眼，自顾自地从白浅月身边翩然走过，走到方才瓷盅摔碎的地方，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了什么。 她这是在做什么？大家心中疑惑。 顾青萝缓缓站起，扭过头轻轻看了白浅月一眼，平淡地开口：“这是你步摇上的珍珠吧，这地上还有好几颗。”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顾青萝纤细的指尖轻轻捏着一粒璀璨夺目的珍珠，看样式，果然和白浅月头上步摇上镶嵌的珍珠一模一样！ 难不成，白浅月是因为踩到这些珍珠才不小心摔坏了瓷盅？ 可仔细一想，刚才白姑娘说的那些话，确实是将矛头对准了皇后，若不是这几粒珍珠，他们怕是都会觉得是皇后妒忌白姑娘。 顾青萝的一举一动皆落入厉玄琰的眼中，他本就神幽的眸子，越发深沉。 而导致所有事情发生的白浅月如今却脸色大变。 不是的，她才不是因为踩到了珍珠才脚滑的，什么珍珠、什么步摇，都不是真正的原因！她本就是故意摔倒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顾青萝全都知道了？ 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真面目了？ 白浅月想到这里，浑身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白浅月死死地盯着顾青萝，想要在她的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可偏偏又什么都看不出。 顾青萝却只是淡淡笑着，将那粒珍珠塞回到她的手中，语气仍旧平淡：“白姑娘下次选珠玉首饰的时候，可要仔细看看清楚，做工不精细的万万选不得。” 而后，顾青萝又转向陈嬷嬷，说：“陈嬷嬷，你说我这番话说得对是不对？” 陈嬷嬷本就难看的脸色又僵了几分。想到刚才她嚣张至极说出的那些话，只觉得每一句话都打在她自己的脸上。 宫中规矩森严，她这个奴婢的无论如何都不能说主子的不是。 陈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朝顾青萝磕头，毕恭毕敬地开口：“是奴婢说错话了，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顾青萝冷眼看着陈嬷嬷，这一战，她大获全胜！ 第20章 干什么吃的！ 顾青萝目光一转，犀利的眼眸落在白浅月身上，白浅月被她的目光一振，顾青萝身上的气势，竟让她感到害怕。 “好了！都别说了，不过是一场误会，有什么好说的。”厉玄琰沉声吩咐，不带一丝感情。 “是！”屋子里的人纷纷低头，谁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顾青萝站得笔直，她知道，厉玄琰这句话不过是在为白浅月说话，为她开脱，不让这件事情牵扯到她的身上来。 顾青萝神色淡淡，心底没有丝毫波澜，若是放在过去，她或许还会在意，可是现在…… 她早就不在乎了。 白浅月听到厉玄琰的话，立马挺直了腰板，脸上的笑容又恢复了许多。 琰哥哥果然还是向着她的，顾青萝就算是皇后又怎么样！琰哥哥还不是不喜欢她！ 白浅月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走到厉玄琰身边，乖巧地站在他身边，像是在宣誓她的胜利。 “行了，都是误会，多大点事儿，说开了也便好了。”太后也说了一句打圆场，“好了，哀家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哦，对了。”太后一双凤眸看向顾青萝：“明个儿记得让云锦来慈宁宫。” “是，儿臣遵旨。” 顾青萝屈膝行礼，跟太后告了辞，领着云锦就出了慈宁宫。 她的目光没有一刻在他身上停留。 厉玄琰看着顾青萝笔直的背影，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今早顾青萝倔犟地要和他做笔交易时的样子。 黑如深海的眸子眯了眯，厉玄琰竟有一种想要跟着她一同出去的冲动。 “琰哥哥？” 白浅月看到厉玄琰的神情，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不走？”厉玄琰仍旧声音冰冷，可在白浅月听来，他和她说话时总是要比旁人温柔几分。 白浅月温柔得像只小白兔一般，娇羞地点点头，“哦，那我和琰哥哥一起走。”说着，又转身朝着太后恭敬行礼：“太后，浅月这就走了，浅月还会抽时间多多入宫陪太后您说话解闷的。” “嗯。”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浅月这孩子，怎么看都叫人舒心。 可厉玄琰并没有等白浅月和太后说完话，自顾自地迈开修长的腿先走了。 白浅月见状立即跟着出了慈宁宫，可她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等她到了慈宁宫门口，厉玄琰早已坐上龙辇离开了。 白浅月只能看到还未走远的顾青萝的背影。 顾青萝身上那件凤袍上绣着的火凤在正午璀璨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刺目得让人嫉恨！ “昭菱！”白浅月目光冷毒。 “主子。”一个穿着浅紫色衣裙丫鬟听言赶紧走了过来。 “不是让你给那个贱人下药了吗！怎么这件事今日没有在宫中传开？！我养着你，可不是让你站着喘气的！都干什么吃的！” 白浅月语气狠毒，根本无法想象，最是天真无邪的人儿，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主子恕罪啊！”昭菱赶紧跪下求饶，“奴婢确实是把那东西放进了顾青萝和皇上饮用的酒中，奴婢也亲眼看着他们将酒喝下。奴婢敢保证绝没失手，奴婢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第21章 她来做什么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浅月咬着牙。 昭菱跪在地上不停地摇头：“奴婢确实不知。不过主子，奴婢听长乐宫的人说，今早皇上在长乐宫好像摔了东西，火气很大。但长乐宫的奴才婢女都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浅月沉吟片刻：“还能是怎么回事。想必琰哥哥是已经知道昨晚那个女人给他下了药，不然他是不会轻易发火的。而且，今天在慈宁宫，琰哥哥对那个女人也态度不好。只是，不知道那个女人走了什么好运，这件事情没有传出去。” 昭菱立马问道：“那主子，我们是不是要把这件事……” 白浅月朝昭菱使了个眼神：“还用你说，这是自然的。琰哥哥虽然好心没有责罚她，但堂堂皇后用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怎么能不让别人知道呢？” 昭菱抱拳应声：“主子说的是！奴婢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好！” “不急。”白浅月想了想，“这件事还不急，过几日再传出去也不迟。今天，我要你去做另一件要紧的事。” “主子是什么事？” “顾青萝才当上皇后，肯定是要在后宫立威严的。你去找舒婉心一趟，替我给她传一些话。”白浅月凑到昭菱耳边，用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了些什么。 “记住了么？” 昭菱点头：“都记住了，主子放心。”说罢，很快就离开了。 白浅月站在慈宁宫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奴才宫女向她行礼，毕恭毕敬地叫她一句“白姑娘”，心中默想：顾青萝，你不过是一时风光！往后，我定有一日能替代你，成为这紫禁城最尊贵的女主人！你给我等着！ —— 顾青萝刚回到长乐宫，苏沫就迎了出来：“皇后娘娘回来了，后宫里的娘娘们都在长乐宫等了许久了。您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那便让她们等着吧。” 顾青萝轻轻说道，她才从慈宁宫回来，虽说躲过了白浅月的算计、落了陈嬷嬷的脸面，但她毕竟觉得有些累了，此刻，她只想回到自己的寝宫休息片刻。 “皇后娘娘，就这么让她们等着么？奴婢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吧……”苏沫小声提醒。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顾青萝本就是刚刚成为皇后，还没有什么威严，就这样让这些娇滴滴的妃嫔白等，后宫里那些嘴碎的人指不定会说出些什么来呢。 “那就让她们去说。” 顾青萝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她们便是不满又如何？ 过去，她就是太在意她们会如何看待她，一直保持着贤良淑德的样子，她们也没少说她一句。 重活一世，她们如何说她便随她们去，她只管让自己活得个自由自在。 苏沫见顾青萝态度坚决，也不能再说什么：“皇后娘娘，奴婢方才好像见到白姑娘身边的昭菱了。” 顾青萝脚步一顿。 “昭菱？你确定你见到她了？”她不在白浅月身边侍奉，到她长乐宫来做什么？ 苏沫认真地想了想：“奴婢肯定不会认错的，她今天穿了浅紫色的衣裙。再说了，皇后娘娘，您是知道的，上一次还是白姑娘帮了您，我才认识了昭菱，我怎么会认错呢！” 第22章 只要相信小姐就是了 苏沫说的那件事，顾青萝是记得的。 那是两年前，她才刚刚被顾老爷子从琼州接回来没有一个月，就遇到京中一年一次的潇湘苑聚会，是京中贵女最期待的一次聚会。 她虽然从小在琼州长大，但京中的贵女还是知道她的存在的，大家也都想看看，她这个一出生就将母亲克死、命格不祥的顾家嫡孙女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所以，顾青萝也收到了潇湘苑聚会的邀请函。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些所谓的京中贵女不过是把她当成猴子一样看待，等到她去了潇湘苑聚会，才发现，她不论做什么都会被众人奚落。 不过，白浅月却站了出来为她说话。 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时白浅月像是谪仙一般，清淡地站到了她的身前，道：“青萝姐姐身世已经这样可怜了，你们怎么好这样欺负她。” 从此以后，“身世可怜”四个字就像是刻在了她身上一样，每个人见到她，眼中都是可怜的神情。 她还不知道，那个看上去是在帮她的人，却是那个将她推进了无尽的深渊的人。 顾青萝收回思绪，对苏沫道：“往后你再见到她，或者任何白浅月身边的人，你都离得远远的，还有你要记着，宫中的事千万不能随意和外人提起，特别是白浅月的婢女。” “为什么啊？”苏沫越发看不懂自家小姐了。 好像从今天早上开始，小姐就变得不像平时的样子了。 不仅对皇上的态度大不一样了，就是对她们这些下人态度都冷淡了许多。而且，小姐身上还时不时散发出一种孤寂悲哀的神色，让她都不敢相信这是她陪伴了两年的小姐。 “你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做。”顾青萝沉声吩咐，并没有说明原由，更何况这种事情她又怎么说得清。 跟在顾青萝身后的云锦对苏沫摇了摇头，“你就听娘娘的吧。” 虽然她也觉得一夜之间顾青萝变了许多，但顾青萝的改变她并不觉得不好。 至少，她能感觉到小姐现在做得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她的考虑，她们或许不知道小姐的深意，但她只要相信小姐就是了。 苏沫见云锦也这样说，也便点点头：“娘娘放心，奴婢记着了。” 顾青萝微微点头，心里思量着昭菱来她长乐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忽然，顾青萝脑中闪过一个人影。 “如果是为了她……” 顾青萝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转过头对苏沫道：“叫宫里的奴才宫女都准备一下，咱们现在就去长乐宫正殿。” “现在去？” “对！就是现在去！”顾青萝目光炯炯，她大概已经知道昭菱的目的了。 —— “皇后娘娘驾到——” 顾青萝穿着明红的华服，由苏沫搀扶着慢慢走近了长乐宫正殿。 踏进正殿，一室的莺莺燕燕纷纷起身朝顾青萝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一个个都端的是温婉秀美，余光却好奇地打量着顾青萝，想要看清楚大周皇后究竟有什么能耐，能入住这长乐宫。 顾青萝面如凝滞、肤如粉黛，穿着华服，款款而行，镇定自若地接受她们的打量。 第23章 借刀杀人 与此同时，顾青萝不深不浅的目光也从她们身上一一划过，庄重大气的气场与模样，让这些嫔妃不由自主地底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几个身份较低的常在，忍不住心说：皇后娘娘到底是首辅大人的嫡亲孙女，这周身的气度，绝美的容颜，便是她们无法与之相较的！ 可是—— 却偏偏有一位穿着玫红色华服的妙龄少女，端端坐在紫檀木椅上，悠闲自得地喝着茶，见到她进来，也没有起身行礼。 整个后宫敢这样轻慢的人，只有一个人——舒妃，舒婉心！ 辅政大臣舒裕隆的独女，仗着自己的父亲舒裕隆手握兵权，权势震天，从小便娇生惯养、无法无天。 便是她还不满十岁的时候，就便扬言要入住长乐宫，成为大周的女主人！ 在舒婉心看来，若不是顾老太爷拿出了先帝的遗诏，凭着舒裕隆的权势，大周皇后之位本该是属于她的！ 故而此时此刻，她舒婉心绝不会向顾青萝行礼，甚至挑衅地看着顾青萝，一副你耐我何的模样，还“打抱不平”似的开口： “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让我们在长乐宫等了这么许久才姗姗来迟。莫不是皇后娘娘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不成？咱们可都是皇上的妃子，你就算贵为皇后，也不用这样折腾我们呀！” 顾青萝心中冷笑，舒婉心出了名的是脾气火爆，她若是不满绝不会这样绕着弯地讲话。 她如今说的这句话，想来肯定是白浅月叫昭菱讲给舒婉心听的。 要知道，四大辅政大臣虽然名义上各自为政，但其中白浅月的父亲白忠暗地里和舒裕隆交好，没少给舒裕隆出谋划策，为他揽得大权。 同样的，白浅月也“适当”地给舒婉心提些建议。 可舒家父女却不知，他们只不过是被白家父女当作工具，借刀杀人罢了。 京城里所有不好听的话，都是在说舒家父女。 可白忠和白浅月却告诉舒家父女，这些人不过是忌惮他们的权势罢了。等到他们真正成为大权在握之时，这些闲言碎语谁还敢说！ 舒家父女也便对白家加倍的信任。 白浅月给舒婉心说什么，她都是照做不误的。 白浅月没有一刻不想让她顾青萝死，她不过教给舒婉心一句话，就已经挑起事儿了。 果然，妃嫔们听舒婉心这么一说，心中对顾青萝的态度就有了转变。 是啊，现在都已经过了晌午，顾青萝虽贵为皇后，可她们毕竟也是皇上的妃子，她倒是让她们在这里白白等了一个早上！ 她们又没有做错什么，照着规矩来给她请安，倒白白被这般折腾。这才刚当上皇后第一天呢，以后还不知道会使出什么阴毒的招数呢！ 虽是长了一张绝美的面容，心地却这般小气！ 哼！这个皇后，绝不是什么善类！ 见到嫔妃的神情，舒婉心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很有效，更是一脸得意地看着顾青萝，仿佛在嘲笑她一般： 你不是皇后么？可是，你敢拿你皇后的位子来压我么？！ 你还不是只能像只虫一样缩着，什么话都不敢说！ 第24章 以下犯上 因为，白浅月告诉她，顾青萝不过是个刚回京没多久的乡下丫头，她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她那副小家子的样子，怕是只会躲到顾老太爷身后哭诉，在人前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而且，她父亲可是能够与首辅大人一较高下的舒裕隆，她顾青萝若是今日胆敢拿皇后的身份压她，那顾青萝便是让顾家和舒家从此结仇！ 给自家引祸这么大的事，她自当知道其中的厉害！ 苏沫气不过站出来说话：“舒妃！你怎么能这样跟皇后娘娘——” “啪！” “本宫同皇后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奴才插嘴？！” 可苏沫话还未说完，舒婉心狠狠的一巴掌就甩到了苏沫的脸上，不过瞬间，苏沫白洁的脸颊上就出现了鲜红的掌印！ “呀！” “啊！” 在场的嫔妃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看着剑拔弩张的舒妃和皇后，等着看好戏！ 舒婉心眼眸一转，挑衅地看着顾青萝：“皇后的下人却是这般不懂规矩、以下犯上。本宫出于好心为皇后娘娘教训下人，皇后娘娘不会怪罪臣妾吧？” 气焰嚣张狂妄，这才是顾青萝熟知的舒婉心。 顶着众人的目光，顾青萝慢慢将苏沫拉回到自己的身边，“舒妃说得没错，不懂规矩、以下犯上，确实是需要好好管教。” “臣妾就知道，皇后娘娘深明大义。”舒婉心傲气地抬头，不屑地看着顾青萝，她就知道这个乡下丫头不敢跟她对着干。 她就是今天当着她的面把这个丫鬟打死了，她顾青萝肯定也是大气都不敢出。 “可是……” 顾青萝话音一转，目光凌厉地看向舒婉心。 舒婉心被她个目光瞧得浑身一震，她从未见过这般凌厉的目光，莫名往后退了一步。 “长乐宫中不懂规矩、以下犯上的却不止苏沫一个！” 顾青萝一句话说得不重也不响，却有着十足的威慑力，莫名让舒婉心那张妆容精致的艳丽面庞顿时一滞。 这样的威慑力，她从未遇到过！ 顾青萝一步一步地走上凤位，华丽转身，她本就比舒婉心要高出一截，如今她又站在凤位上，更是气度非凡，明红的凤袍深深地刺着舒婉心。 “舒妃，你既知道本宫是大周皇后，那你见到本宫为何不跪！你是觉得你有个不可一世的爹，就可以置宫规、置皇上于无物了么！” “顾青萝，你……” “你什么你！”顾青萝毫不客气地一巴掌直接打在了舒婉心脸上！“你都不知道唤本宫一声皇后么！这紫禁城的规矩，难道你父亲没有好好教导你么？” “你打我！” 舒婉心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怔住，捂住脸颊，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被人捧在手里，从来就没有一个人敢打她！ 顾青萝却气势紧逼：“打你又如何！舒婉心，你要记得，在这长乐宫中，本宫才是皇后！” “我的人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哪里又轮得到你一个小小妃嫔插嘴！还是，你觉得你现在就可以越过本宫，在这紫禁城呼风唤雨了！” 第25章 协理六宫的权利 “顾青萝！你凭什么打我！” 舒婉心本就没有把顾青萝放在眼中，现下被顾青萝这样当众羞辱，更是激得她想都没想直接大声喊。 顾青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上一世后宫五年沉浮，她早已不是过去的她。 如今的舒婉心在她面前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罢了，她稍稍费些心思去对付她，都是欺负她。 可是…… 舒婉心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视她为眼中钉，没有一天不想她死。 她不是觉得她为了不让后宫嫔妃觉得自己过于霸道，而不敢正面用皇后的身份去反击，从而让她在后宫毫无威望，连品级比她低的嫔妃都敢质疑她一个皇后的决定。 那她就偏要这样做！ 她就是让这一宫的女人，知道谁才是紫禁城的女主人！ 顾青萝眸子一抬，凌厉到极致的目光迸然而出：“凭什么？就凭本宫身上穿着的这件凤袍！就凭本宫手掌大周凤印！” “来人啊！” 顾青萝华丽地将衣袖一甩，拿出那枚威严万千的凤印，厉声一喊：“舒妃不顾宫规、以下犯上，著令舒妃抄《女训》十遍，悬于宝华殿，让所有宫人前去观瞻，以示惩戒！” “你！” 舒婉心身形一摇，脸色煞白。 怎么可能！ 她怎么敢！ 顾青萝嘴角一勾，睥睨地看着舒婉心，“怎么，你对本宫的决定有所不满？”说着，眼角一凝，扫向正殿上的那些嫔妃：“还是，你们谁对本宫的决定不满了？” “臣妾不敢！” 感受到顾青萝威慑的目光，嫔妃纷纷跪拜，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谁也不敢无视顾青萝手中的那枚凤印！ 舒婉心脸色气得发紫，整个人都在不停地发抖，一双眼睛不停地转动。 她是堂堂辅政大臣舒裕隆的女儿，她是京中最受人尊敬的贵女！她怎么能让自己这般颜面扫地！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 她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够将顾青萝这个贱女人打败！ “舒妃娘娘，请吧。” 长乐宫的太监李长走了过来，尖声细语地“请”舒婉心出去。 他是宫中的老人，见过太多的人。今日长乐宫里发生的每一件事，他都认真看在眼里。不得不承认，这个不被所有人看好的皇后娘娘实在是不能小觑。 倒是这个因为自己母家就无法无天的舒妃娘娘，就…… “哼！！你一个太监也敢赶我走？！”舒婉心粗鲁地将李长狠狠推开，又高傲地扬起头，狠狠地看着顾青萝。 舒婉心眼睛一亮：“你是有凤印，可顾青萝你别忘了！我进宫时，太后许了我协理六宫的权利！你还没有资格罚我！” 顾青萝瞳孔一缩。 她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皇上选后，四大辅政大臣其一的顾家出了个皇后，为了安抚其他三位辅政大臣，舒家的女儿与顾青萝一同入宫，还给了她协理六宫的权利。 为的，就是保持辅政大臣之间的平衡。 舒婉心说的没错，按照祖宗家法，她确实不能罚她。太后给了她协理六宫的权利，能罚她的，只有太后和…… 第26章 哦，是么？ 能罚她的，只有太后和大周皇帝。 太后本就是为了平衡四大辅政大臣，才让舒婉心进宫成为皇妃，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去罚她？ 而厉玄琰…… 顾青萝眉目微微一皱，他更是不可能为了她而得罪舒家。 “皇后娘娘现在还要处罚臣妾么？！” 舒婉心讥诮地看着顾青萝，这个女人凭什么跟她斗！ 顾青萝沉声。 一时间她确实想不到该怎么办才好，可她仍是倔强地目光死死地看着舒婉心，不肯输掉一丝一毫的气势。 舒婉心却“呵呵”冷笑两声，嚣张开口：“别装了，没本事就要认！从此刻起，你要知道，我舒婉心不是你这个皇后可以轻易动得了的！你是皇后又如何！还不是不能罚我！” “哦，是么？” 一道清冷的男声忽然传了过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醇厚得像是最甘醇的美酒。 欣长的身影，缓缓而来，却带着最具威慑力的气场。 厉玄琰漆黑的眸子冷冷地扫过舒婉心那张咄咄逼人的脸，绝美的眉目，冷冷一蹙，冷得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皇上吉祥！” “皇……皇上！” 屋子里的妃嫔被厉玄琰的气场震慑，纷纷跪倒在地，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她们虽然进宫也有些时日了，可连厉玄琰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更别说真正被厉玄琰宠幸了。在她们的印象中，厉玄琰永远都如同一块终年不化的寒冰，只是被他的目光瞧上一眼，都能让她们不敢靠近。 顾青萝大脑一时转不过来，他怎么来了？他不是应该陪着白浅月么？怎么她前脚刚回到长乐宫，他也跟了来？ 但她还是恭恭敬敬地向厉玄琰行礼。 厉玄琰冷淡扫了一眼这一屋子属于他的女人，心里只觉得烦闷，可当他的眼神落在顾青萝的身上，看到她一如既往倔强的神情，幽深的瞳孔不禁缩了缩。 “皇上怎么来了？”舒婉心见到来人是厉玄琰，脸上的得意、猖狂、嚣张在瞬间消失不见，全都化作了对厉玄琰的浓浓爱意，整个人直接就凑到了厉玄琰的身边，用最妩媚的眼神看着他。 满心期待着厉玄琰能够回应她的爱慕之思。 “皇后要罚你？”厉玄琰淡淡地问，仍旧是不带一丝情感。 可舒婉心却花痴的以为他这是要帮她，想也没仔细想，走上前就对厉玄琰说：“可不是嘛！臣妾什么也没做错，皇后娘娘无端端的就要罚臣妾！皇上，你可要替臣妾做主啊！” 厉玄琰神情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舒婉心却好死不死地继续道：“而且皇后娘娘忘了，太后看在我爹的份上，让我协助皇后娘娘管理后宫，按照大周的祖训，皇后娘娘她是没有这个权利的！” 顾青萝冷冷地看着舒婉心一本正经地在厉玄琰面前数落她的不是。 尤其是那一句“看在我爹的份上”。 她就不知道，厉玄琰从心里多讨厌如今炙手可热的四大辅政大臣！ 这个舒婉心以为自己说的话能够让厉玄琰讨厌她，何其讽刺的是，这些话只会让厉玄琰更加讨厌她！ 第27章 一瞬天堂，一瞬地狱！ “她没有这个权利。” 厉玄琰低下头，冰冷地看着舒婉心，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他的声音太过诱人，尤其是对舒婉心而言，他看向她的每一个眼神，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心跳不已，让她整个人狂喜。 皇上真的是在帮她说话！ 他真的觉得是那个丑女人欺负了她！ 正是她这幅毫无脑子却仗势欺人的样子，让厉玄琰反感到了极致！ 薄唇轻启，厉玄琰平淡开口：“朕却有这个权利。” 简单的一句话却在众人之中炸开！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地看着厉玄琰，皇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皇上是觉得皇后没有这个权利，他便亲自为了皇后而出言责罚舒妃？ 几个嫔妃忍不住腹诽：啧啧啧，方才皇后娘娘责罚舒妃认下就算了，如今若是被皇上责罚，那才当真是没有丝毫脸面了！ 舒婉心整个人都懵了。 一瞬天堂，一瞬地狱！ 不过转瞬，舒婉心只觉得她整具身体像是掉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怎么可能！皇上刚刚明明是在帮着她说话啊！ 顾青萝同样是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厉玄琰。他这是在做什么？他这是在帮她？可是…… 顾青萝目光微微闪烁，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他想大权独揽，可现在却并不是和四大辅政大臣撕破脸皮的最佳时机。无论如何，他现在都不会和舒家宣战，更别说是为了她了。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 厉玄琰迈开欣长的步伐，居高临下地站在了舒婉心面前，沉着脸，冷声道：“舒婉心，太后给你协力六宫的权利不是让你胡作非为的！更不是让你以此来无视宫规，对抗皇后的！” 他的话冰冷刺骨，说的是舒婉心，同样也是在说舒婉心那个不可一世的父亲。 舒婉心仍是一副不敢相信地样子，皇上居然为了这个女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她？！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样的气！ 舒婉心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扭过头恶狠狠地看着顾青萝：“你！是你！肯定是你给皇上下了药！你肯定是使了什么妖术迷惑皇上！不然……” 与此同时，她尖利的手指猛地伸向顾青萝的脸颊！ 厉玄琰眼疾手快，下意思地将顾青萝一把抓住，往后一带。 顾青萝惊恐地看着舒婉心锋利的指尖从她的眼前划过。 若不是厉玄琰，她的脸、她的眼睛…… “舒婉心！”沉声呵斥，一字一顿，气场强大到足以让所有人连呼吸都不敢！ 舒婉心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她再讨厌顾青萝，再想让她死，都不能在皇上面前表现出来啊！ 她这样冲动的行为，只会让皇上讨厌她而已啊！ “我……” “来人啊！” 舒婉心想要开口辩解，可那头，厉玄琰已经叫来了宫人。 “舒妃以下犯上，冒犯皇后，给朕将她拖出去！罚闭门思过两个月，不得朕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厉玄琰冷声吩咐，没有一个人敢违抗。 第28章 果然不是为了她 “皇上！”舒婉心跪在地上，哀婉地看着厉玄琰。 却只看到他冰冷的眼神。 李长再次走了上来，将手中的拂尘一甩：“舒妃娘娘，这边请吧！这会子皇上都发话了，您总不会再说奴才要赶你走了吧。” 李长看着舒婉心的目光里透出一丝狠意，他们虽是做奴才的，但到底也是好面子的。他李长不说别的，在这紫禁城中也混了大半辈子了，还是头一遭被妃子那样无礼对待。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们这些宫人自然有的是办法叫这位舒妃娘娘知道，他们这些下人到底有多大本事。 李长这句话一说，厉玄琰更是对舒婉心反感到了极致：“还不把她拖出去！” 听到这句话，舒婉心整个人一垮，仿佛瞬间，她浑身的高傲也都被击得粉碎，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众嫔妃站在旁边，心里已经十足十地知道，皇上心里是向着皇后的。这一出，直接就让顾青萝在后宫立下了威严，再无人敢违背皇后。 多年之后，顾青萝再想起这件事，问：“你那时候究竟那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某人璀璨如星空的眸子熠熠生辉，却沉默不语，只轻轻将面前的人轻轻抱住。 而此刻，顾青萝仍旧有些没有缓过神来，特别是厉玄琰方才说的那句“冒犯皇后”，更是让她极力保持平静的心，莫名一动，可是她却根本不敢去想。 脑中一个声音不停地提醒她：他绝不可能是在帮你的！ 可她的心底还是掀起了巨浪。 不知什么时候众位嫔妃纷纷离开长乐宫，就连宫女太监也都退了出去，偌大的正殿里，只留下了顾青萝和厉玄琰两个人。 厉玄琰深邃目光划过顾青萝的面庞，看到她微微有些发愣的样子，脑中又浮现出方才舒妃步步紧逼时，顾青萝无力反驳却依旧倔强的神情。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莫名有些烦躁，开口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与舒家抗衡，帮朕处理好辅政大臣？朕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听到这句话，顾青萝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脸上一如既往厌恶的眼色，心底忽然生出一丝自嘲： 呵，他果然不是为了她。他不过是在维护他皇室的尊严，他在意的从来都是他作为一国之君的尊严！她刚才竟然还…… 记忆的阀门在瞬间打开，顾青萝鼻子猛地一酸。 坚持了一天的心突然之间失控，迷蒙的雾气蒙上了她光彩夺目的眸子。可她仍旧双唇紧紧抿着，转过身去，不肯让自己在厉玄琰面前落泪。 殊不知，她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在瞬间刺进了厉玄琰的眼中，他始终平静如水的心竟然有一丝不安宁。 鬼使神差般走到顾青萝身后，他竟抬起了手…… 正在这个时候，顾青萝正好强行将眼泪忍了回去，一个转身！ 厉玄琰独有的气息猛地将她包裹，男人宽厚的手掌蓦地停留在她的面前。 顾青萝眉头一蹙，他…… 第29章 活脱脱就是妖孽！ 顾青萝一双大大的眼睛眨了眨。 他，他是在做什么…… 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几次了，顾青萝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厉玄琰，似乎比上一世所有加起来的次数还要多。 在她的印象中，她虽然深深地记着他的样子，可当她看到眼前这张活生生的脸时，还是会让她不自觉地惊叹： 厉玄琰活脱脱就是妖孽！ 他有着能够让世间任何一名女子都会为之而沉迷的绝世容颜。他俊朗的眉、清冷的眼，还有那薄薄的嘴唇，甚至是他不说话时浑身散发出的气焰，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众人。 上一世，她就是这样被他俘获，逃无可逃！ 这一世，她虽不停地告诫自己，要离他越远越好。 可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这张蛊惑人心的脸庞，好像只要他对她好上一星半点，她所有的决心都会在顷刻间崩塌。 不行！ 顾青萝飞快地移开目光，不再让自己看向她那双幽深如海的眸子，疏离地拉开距离，深吸一口气，才冷净开口：“皇上不走？” 皇上不走？ 厉玄琰玩味地在心中默念这四个字。 第二次，这个女人给他下逐客令！ “朕为何要走？”低沉的声音响起，回荡在长乐宫正殿，似是猛浪，一波一波袭向顾青萝。 顾青萝不解地抬头，厉玄琰如刀削般硬朗的面容赫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本能地想往后退，可腰间忽然多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整个环住，牢牢控制、无法动弹。 “厉玄琰！你放开我！” 顾青萝挣扎着，可腰间的力气却更大了，她所有的挣扎在他的强大面前都化作无形。 两个人的距离如此近，她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他胸膛里心跳的声音。 顾青萝瞪着眼睛看着他，只想推开他。 因为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一颗心，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地紧张…… 厉玄琰唇角轻轻一勾，手上的力道再次加深，顾青萝整个人被他往前一带，小巧的鼻头生生触到了厉玄琰宽阔的胸膛上。 男性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顾青萝觉得自己像是要窒息一般，脑子根本无法运转。 厉玄琰见到顾青萝细白的脸颊越来越红，眼底一抹情绪一闪而过，手上的力道一松。 失去了背后支撑的力量，顾青萝踉跄着就要往后倒，若不是她及时扶住了身后的紫檀木椅，她怕是会整个人都摔在地上。 顾青萝咬着牙，这个妖孽他究竟要干嘛！ 而那头，厉玄琰已经转过身去，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冷冷地开口：“明天是你回门的日子。” 回门？ 顾青萝愣了几秒，上一世，她从顾家嫁进皇宫后，就在没有回去过。 这一次，他竟然主动提起了回门这件事？ 顾青萝心头微微一颤，难以相信地看向厉玄琰。 厉玄琰依旧冷淡地道：“顾家的事，应该现在还轮不到你做主吧？” 顾青萝听闻，心中立马了然。 呵，他让她回顾家，不过是为了确保顾家当真会如她说的那般，为了他的皇权、他的皇位而效力…… 第30章 好！当真是好！ 顾青萝站直了身体，理了理衣服上的皱褶，用最沉稳的声音回答道：“皇上放心，我和顾家绝不会让您失望。” 厉玄琰回头，她笔直站着，浑身散发出坚毅的神情，就连她身上的凤袍，似乎都在强调她要远离他的决心！ 厉玄琰冷峻的眉头微微一蹙，良久，才缓缓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顾青萝精致的脸颊带着一抹自嘲：“皇上放心，臣女一定为皇上排忧解难。” 臣女？ 厉玄琰的目光忽然一沉，脸色在瞬间变得冰冷。 她再不情愿，但此刻她就是他的皇后，可她竟然这样称呼自己？ 臣女、臣女！好！当真是好！ 厉玄琰狠狠将衣袖一甩，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离开了长乐宫。 —— 到了第二天，顾青萝将宫中的事情安排妥当，吩咐云锦巳时去慈宁宫为太后诊治，自己只带苏沫回顾家。 云锦不放心：“娘娘真的不要奴婢陪着您回顾家么？二小姐可从来都和娘娘您不对付……” 提到二小姐顾青茹，饶是从来都不肯轻易流露情绪的云锦，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两年前她和顾青萝一起从琼州回到顾家，可没少被二小姐顾青茹算计。 顾青萝虽然现在贵为皇后，可云锦仍旧担心，二小姐不知道会不会又使出些什么手段欺辱她。 顾青萝倒是淡然：“没关系，今日爷爷不是在顾家么。” 顾青萝的父亲顾项明并没有住在顾老爷子的首辅府邸，而是在京中权贵聚集的华阳街，另觅了一块风水宝地建了府邸。所以，只要顾老爷子不在顾家，顾青茹可以说便是无人敢管，无法无天。 但今日顾青萝回门这样重要的日子，不仅是首辅顾老爷子，就是常年在宛州守军的顾二叔顾项亭也是会回来的。 这样的场合，量她顾青茹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放肆，而且…… “子荣哥哥也在，你放心吧。” 听到陆子荣三个字，云锦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轻松了下来。确实，只要有陆公子在，她就不担心旁人会欺负自家姑娘了。 长乐宫一切收拾妥当，就等着钦天监算好的吉时出宫。 可眼瞧着离出宫的时间越来越近，厉玄琰的身影仍是迟迟没有出现在长乐宫。 “娘娘，咱们要不要再等等，莫不是皇上记错了时辰？”苏沫小声询问，可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说的这番话。 紫禁城是什么地方，就算皇上记错了时辰，可他身边的公公肯定是会提醒他的。 眼看就要到出宫的时候了，皇上还不来，该不会是…… 苏沫小心翼翼地看了顾青萝一眼，生怕自家小姐心中觉得委屈。 可顾青萝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不必了。时辰一到，我们按时出宫。” 不论他来不来，对她来说都没有区别，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期待过他会陪着她一起回顾家。 时隔五年，她能够再次回到顾家，能够见到爷爷，已经占据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其他的，一丝一毫都不能掀起波澜。 第31章 朕没兴趣 苏沫听到顾青萝这样说了，虽然心中觉得不妥当，但还是走到长乐宫门口，将顾青萝的话传给了负责此次回门的吴公公。 吴公公在内务府当了几十年的差事，最是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既然皇后娘娘都发话了，他只管答应了便是，何必去管皇上到底来不来。 吴公公乐呵呵地冲着苏沫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也请苏姑娘同皇后娘娘说一句，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他们由头到尾都没发现，在远处不起眼的一个转角，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静静站着，将眼前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厉玄琰薄薄的嘴唇轻轻一抿，嗤，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管他在不在都是这幅讨人厌的样子。 厉玄琰幽深的眸子不自觉地睨了睨，冷冷对身后的人道：“你跟着他们去顾家，把这个带给顾老头。”说着，纤长的手指夹着一张薄薄的纸张，优雅地递给了身后的人。 秦峰恭敬地接过放进怀中，问道：“皇上今日当真不去顾家么？” 今日一早他就陪厉玄琰一同从建章宫来到长乐宫。 可到了长乐宫门口，厉玄琰却忽然止住了脚步，不仅没有进长乐宫，更是不让宫人前去通传。本是厉玄琰说要去顾家，可变卦的又是他。 方才皇后娘娘的侍女出来传话，他看的清清楚楚，厉玄琰似乎因为苏沫的话而神情一变。 他是厉玄琰身边最得力的护卫，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厉玄琰。他在厉玄琰身边这么久，还从未见过他会因为旁人而流露出情绪。 更让他诧异的是，他发现这两天，厉玄琰似乎莫名对长乐宫的皇后娘娘特别在意。昨日皇上回到建章宫，雷霆大怒，说着什么“不知好歹的女人”的话。 所有的这些，不禁让他想见上一见这位皇后娘娘了。 顾家…… 厉玄琰幽深的瞳孔像是蒙着一层冰霜，他淡淡开口：“朕没兴趣。”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离开。 可他越是这般说，越是让秦峰对顾青萝好奇。 那头，顾青萝的仪仗已经缓缓出了长乐宫，秦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大步上前，甚至是有些“没规矩”地挡在了顾青萝的轿辇之前。 “秦大人，您怎么来了？”吴公公眼神好，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 虽隔着明红的轻纱，顾青萝也认出了秦峰，她知道秦峰是厉玄琰身边的护卫。 还不等秦峰回答吴公公的话，端端坐在轿辇中的顾青萝已经淡淡开口：“皇上派秦大人护送本宫回门，如今时间刚刚好，吴公公，我们走吧，别耽搁了。” 她的话说得很平淡，吴公公竟下意识地觉得，皇后娘娘像是早就知道了皇上不会来，但是会让秦大人来一般。 可秦峰却知道，皇后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秦峰如野鹰一般锐利的眸光瞬间射向红色轻纱背后的顾青萝，牢牢将她锁住，可他却看不透她。 如厉玄琰一般，他的情绪也在瞬间就被这个女人挑起。 秦峰目光深了又深，当真是一个有趣的女人…… 第32章 真是丢死人了！ 顾青萝要回门的消息早就传回了顾家。 毕竟是如今的大周皇后，顾家的下人们天还没亮就忙碌了起来，而顾老爷、顾夫人等人也是早早的就到了大门口，等着顾青萝的仪仗。 众人在门口等了许久，仍未等到顾青萝的仪仗。可又碍于宫中规矩，不好进屋坐着等。好几个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娘，那个女人怎么还不回来啊！咱们都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了，那个女人该不会是故意的吧！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就可以这么折腾我们了么？！她也不想想，若不是顾家，她哪里有这一天！” 一个穿着浅紫色纱裙，头上戴着精致步摇的女子，眼睛一斜，语气不满地开口。 这个人，便是顾青萝的二妹妹——顾青茹。整个顾家里，个从小到大就极度讨厌顾青萝的人！ 这种大不敬的话，说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可顾青茹实在是太讨厌顾青萝了，便是现在顾家的几个大人物都在场，她也忍不住要嘟囔两句。 顾夫人，也就是顾青茹的生母，心里也是十分讨厌这个正妻的女儿。顾老爷子当时拿出了先皇遗照，说顾家孙女和皇家定下婚约，她便以为这是她宝贝女儿成为皇后的最好机会！ 却没想到，那个偏心偏到听不进去任何人说话的顾老爷子，非要让顾青萝嫁进皇宫！ 所以，今次顾青萝回门，顾夫人也是心中一百万个不是滋味！ 真是恨不得那个女人别回来！省的她看了生气！ 顾夫人也是冷冷一哼：“谁说不是呢！从小就没教养的女儿，难不成以为自己当上了皇后，就可以改变她一无是处的本质么！” “咳咳！”顾项明听到这些话，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都少说两句。” 顾青萝虽然同样是他的女儿，可他一直都记得顾青萝出生那天，顾家出现的种种不祥之相，更是在神算子的指点下，将顾青萝送到了琼州。 可以说，他和顾青萝虽有父女之名，但却没有丝毫父女的感情。 在顾项明心中，还是一直陪伴着他的顾夫人和顾青茹更加体贴他。 但是，现在顾老爷子也在场，这些话确实不能现在说，只好出言提醒。 顾夫人眼睛一弯，没好气地答应道：“知道了，知道你那宝贝女儿当皇后了，了不起！”心中只将自己这个软骨头的夫君骂了个痛快，当初她怎么就瞎了眼选了这个夫君。 明明顾项明已经从首辅府邸出来了，可每次见到顾老爷子，顾项明就窝囊得跟什么似的！ 真是丢死人了！ 站在一旁的顾二叔，顾项亭听着兄嫂一家说的话，心中只是为顾青萝和她死去的母亲有些不值。 他在宛州守军数十载，甚少回家，只在兄长大婚之时见过顾青萝的母亲一眼。 但就是那一次，顾项亭就深深地被顾青萝的母亲柳氏所吸引。 柳氏姓柳，可性子却不似那柔弱的柳枝。 柳氏容貌温婉，性子却极坚韧。 他和她说道西北战事，说道征战杀伐，柳氏不仅丝毫不惧怕，反而满心热血地说：“可惜我是个女子，若是生为男子，我也定会像二叔一般为了家国百姓，披甲上阵，杀尽敌人！” 第33章 贱人真是不要脸！ 那个时候他就羡慕兄长娶了一位贤嫂，可让顾项亭没想到的是，等到他再次听到柳氏的消息时，柳氏已经难产身死。而柳氏的女儿，也因为那个劳什子的理由，就被送去了琼州！ 他甚至想将顾青萝接到宛州，可宛州一直受外敌侵扰，他又住在军营，实在是无法抚养顾青萝。 想想，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柳氏的孩子。 “皇后娘娘驾到——” 顾项亭想着过去的事情，吴公公的声音远远传来，顾家的人赶忙往前走了一步，恭恭敬敬地跪拜在地上。 跪在地上的顾青茹抬头看了一眼，皇家威严的仪仗缓缓而来，那威严的气势、巨大的排场，还有那明红轿辇上呗人抬着的女人，无一不在刺激着顾青茹的每一根神经。 果然！嫁进皇家就是好！就连顾青萝这个野丫头都不一样了！ 简直是让顾青茹嫉妒忍不住要发狂！ 凭什么这么好的机会就是顾青萝的！明明她才是顾项明最疼爱的女儿！明明她才是京城顾家最尊贵的孙女！明明这一切都该是她的！！ 这个贱人真是不要脸！ 等到顾青萝的轿辇停稳，吴公公上前就要扶顾青萝落轿，可秦峰却抢先一步向顾青萝伸出了手：“皇后娘娘请吧。” “这……”吴公公目光犹豫地看了秦峰一眼，再看向了顾青萝。 虽说秦峰是皇上派来的，但皇后毕竟尊贵，是不能让寻常男子触碰的，说到底还是有些不合规矩。 可顾青萝在轿辇后淡淡开口：“那就有劳秦大人了。”隔着轻纱，已经伸出了如玉般晶莹的手指，悠然悬于半空，高洁得让人只敢远远瞧着，不敢生出半分亵渎之心。 秦峰抿了抿嘴唇，眼眸晦暗，上前扶住顾青萝，只看到那层轻纱之下，一张仿佛像是从画中走出的美人容颜赫然出现。 顾青萝今日回门，穿的也是内务府专门缝制的朝服。 明黄色绸绣绣球花的衣裙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逆着光，秦峰眼中只装下了端庄秀美的俏丽身影。 顾家的人也都看向顾青萝，根本就不敢相信，眼前这惊为天人的女子，竟然就是那个他们一直就不看好的顾青萝！ “哼！光天化日之人，让一个男人扶着！果然是不懂规矩的丫头！顾家的脸面都要被她给丢尽了！”顾青茹狠狠地嘀咕，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见。 顾青萝淡淡的眼眸一垂，就看到了顾青茹不满的样子。 过去，她被顾项明送到琼州偏远之地自生自灭，若不是顾老爷子一直记挂着她，还专门派了人到琼州照顾她，教导她，让她也如京中的贵女一样，学习诗书礼仪。 所以，其实她根本就是不所谓的野丫头，她读得书并不比她们任何一个人少，行为举止也绝不比她们任何人差，但她们却非要她冠上“野丫头”的头衔。 便是她极力辩解，努力做到最好，她们也都只会嘲笑她。 第34章 “那个小子” 秦峰感觉到手掌之中那只玉手微微一僵，心中也跟着一颤，看向顾青萝的目光一沉，目光转向顾项明，他这个做父亲的并没有出言呵斥的打算。 而顾青茹更是挑衅十足地看着顾青萝，这个顾青萝最想讨好父亲，父亲又偏生最喜欢她，顾青萝肯定会为了讨好父亲而不敢责罚她。 秦峰眉目重重蹙在一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位顾家二姑娘就能这样说皇后娘娘了，那皇后娘娘为嫁进皇宫之前呢？ 他和皇上都听说皇后娘娘是顾老爷子捧在手心子里长大的，可怎么到了这顾家，却似乎和他们知道的并不一样。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目光一转，他又看向了眼前的玉人，不禁想知道顾青萝又会如何处置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顾青萝冷冷睥了顾青茹一眼，抚着秦峰的手，一步一步缓缓走从轿辇上走了下来，高傲的神情似乎顾青茹的话似乎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顾青萝端端地站在他们面前，顾家众人齐声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们都起来吧。”顾青萝言语依旧清淡。 顾青茹得意地笑了笑，她就知道！顾青萝这个怂货不敢拿她怎么样！脸上的表情更是得意了几分。 秦峰有些不解，转头，顾青萝已经快步走到首辅大人顾泰清跟前，亲手将他扶着，哽咽着：“爷爷，孙女回来了。” 五年了，她已经有五年没有见到爷爷了。 若要说这世间还有什么是让她留念，不肯离去的原因，那肯定就只有顾老爷子了！ 小时候她和云锦两个人在琼州相依为命，年纪尚小的她根本就不能接受自己被送走这件事情，只觉得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她甚至想到过，她是不是不配活在这世间。 是顾老爷子千里迢迢赶到了琼州，亲自照顾了她两年，还为她打点好了一切，给她最好的教习嬷嬷，给她最好的生活。 是爷爷让她再次对亲人重新抱有希望！ 可，她入住长乐宫不过两年，顾老爷子就去世了。 那时候厉玄琰讨厌她，连见都不愿意见她，她甚至连顾老爷子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再次相见，顾青萝心中压抑的情感砰然爆发，顾不得这么多人看着，豆大的眼泪珠子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只一声一声地唤着“爷爷”。 顾老爷子知道自己这个孙女不容易，可也没见过她这般伤心，心里只冒出一个念头，赶忙就问：“怎么了？可是厉玄琰那个小子欺负你了？” 一旁站着的秦峰一脸的黑线：首辅大人果然是首辅大人，竟然敢叫当今皇上为“那个小子”。 可是，秦峰也知道，顾老爷子确实有这个资本。 顾老爷子是三朝元老，为大周江山社稷立下了汗马功劳，就是当今皇上都是顾老爷子看着长大的。 便是厉玄琰亲自在这儿，顾老爷子若要唤他一声“小子”，厉玄琰怕是看着顾老爷子的面子上也不得不答应。 第35章 陆子荣 顾青萝听顾老爷子这么说，尤其是“那个小子”四个字，惹得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还真没听人敢这样叫厉玄琰。 他欺负她么？应该算吧。 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厉玄琰对她，确实算不上好。 可她今日回来不是为了“打小报告”的，顾青萝摇了摇头：“孙女只是想您了，一时没忍住……”才哭了出来。 顾老爷子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想他？她才嫁进宫不过两天，就能想成这个样子，见到他就哭成这样？而且，回门这样的事情，厉玄琰怎么不在？就让他的孙女一个人回来？ 顾老爷子目光往秦峰身上一扫，不怒自威的气场瞬间将秦峰围住：“当真如此？莫不是有些人当我这个老头子要死了，就欺负你？” 秦峰被顾老爷子的目光瞧得浑身难受，还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一副冤有头债有主，可不关他的事一般。 “爷爷，青萝妹妹都这样说了，您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一位穿着月牙色长袍的男子站了出来，为顾青萝打圆场。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青萝甚至不用看，就知道说话的是谁。 果然一抬头，就看到了陆子荣那双似乎揉进了璀璨的晚霞一般的温柔眼眸。 顾青萝浅浅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子荣哥哥。” “青萝妹妹，一切都还安好？”陆子荣看着顾青萝的眼神暖得如三月春风，一如过去他似玉般的温润模样。 陆子荣，是顾老爷子在瀚州收留的孤儿，和顾青萝同一年来到京城，是在这个顾家对她除爷爷最好的人。 过去，她被顾家人欺负，每次都是陆子荣为她出头。就连后来她入宫之后，陆子荣也都一直记挂着她。 知道她在皇宫过得不如意，不是经常派人送些江南时兴的小玩意，就是给她说着顾家的新鲜事。 她最后一次见他时，白浅月已经被厉玄琰接进宫中，赐了她皇贵妃的身份。陆子荣也是这样看着她，轻轻问：“一切都还安好？”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她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可是现在…… 顾青萝脸上扬起了最真实的笑容，认真地点点头：“子荣哥哥放心，我一切都好。” 过去所有那些让她万劫不复的事情，现在的她已经知道如何躲避，也知道要如何反击。 她再不是过去那个天真的有些可笑的小丫头了，从现在开始，她真的一切都会很好很好！ 听到她这样说，陆子荣温柔的眼眸一闪而过一丝心疼，可不过转瞬，他的眼眸又温柔如初，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他眼中的情绪。 包括，顾青萝。 站在一旁的顾青茹看着他们两个人这样亲昵地样子，心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顾老爷子将陆子荣带回顾家之后，顾青茹便被陆子荣的君子气息深深吸引，每天都想方设法想要让陆子荣注意到她。 可是陆子荣的眼中永远都只有顾青萝那个贱人！ 明明现在顾青萝已经成亲了，那个人还是当朝皇帝！陆子荣为什么还是这样看着她！ 第36章 郎才女貌 只感觉到心底一股邪火乱串，顾青茹扯尖了嗓子讥诮道：“青萝姐姐果然和子荣哥哥关系深厚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呢！” 顾老爷子眉头一蹙，显然非常不满她的话。 顾项明生怕顾老爷子怪罪，赶忙出言呵斥：“青茹，说什么呢！” 这是什么场合，宫里人都看着呢，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不是自寻死路么！ 旁边秦峰一双眼睛眼睛微微眯起，看着这位顾家二小姐，像是在等待她说出些更“振奋人心”的东西出来。 顾青茹确实没有辜负秦峰对她的期望，不嫌事大一般，扯着嗓子喊：“我说错了么！爷爷当初把子荣哥哥和青萝姐姐一同接回来，谁知道他们两个之前有什么事情！这位大人——” 顾青茹还往秦峰面前走了一步，一副特意要将下面的话说给他听一般：“大人，我说的这件事情可是千真万确的，你随便问一个顾家的人，他们都知道。” 说罢，得意地看了一眼顾青萝，眼神仿佛在说：看你这次怎么死！ 果然，顾青茹“大义灭亲”的“告密”一说完，从宫里来的侍卫、太监，看向顾青萝和陆子荣的眼神就已经有些不对了。 是了，方才皇后娘娘和这位陆公子说话的时候，并没说“本宫”，而是自称“我”。若是对着顾老爷子这样说也就算了，毕竟顾老爷子是皇后娘娘的长辈，可是…… 这位陆公子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个臣子，就算过去和皇后娘娘关系不一般，但该有的规矩也不能少吧，难不成真如顾二姑娘说的那样，皇后娘娘和这位陆公子…… 想到这里，几位公公更是瞪大了好奇的双眼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打量，不想错过两个人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青茹！你给我住嘴！”顾项明一声厉吼，一把抓住顾青茹，将她整个人往后狠狠一拖。 顾青茹踉跄退后几步，衣服头发在拉扯中已经有些乱了。 顾青茹眼底的恨意更深了几分，恨恨地盯着顾青萝，就为了这个臭不要脸的丫头，从来都没有责备过她的顾项明居然当着这么的面，这样落她的面子！ 她，现在就要这个臭丫头付出代价！ “你放开我！”顾青茹一下子甩开顾项明的手，快步走到了秦峰的身边，语气焦急：“这位大人，你可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如实禀告给皇上啊！不然，皇上可就要被这两个不要脸的家伙给蒙骗了！” “蒙骗朕什么？”一道深沉而有力的声音蓦地传来。 顾青茹只觉得脑子一懵，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所有人在瞬间向着声音源头望去，明黄的龙袍上那九只栩栩如生的巨龙，像是带着通天的气焰，将在场所有的人全都牢牢摄住。 厉玄琰沉稳而带着极具压迫感的气场，一步一步缓缓朝众人走来，深邃如同猎鹰一般的眼睛死死地将顾青萝锁死。 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生吞活剥了一般。 第37章 孤男寡女 顾青萝被那目光敲得心底猛地一跳。 顾青茹刚才说的那些他都听到了？ 他知道她和子荣哥哥从小感情深厚了？ 她竟然有一丝丝犯错被当场捉住的感觉。 可是转念间，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可笑，就算她和陆子荣感情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他根本也不会在乎，不是么？ 这样一想，顾青萝脸色平淡，按着规矩朝着厉玄琰微微屈膝：“皇上吉祥。” 厉玄琰看着顾青萝冷淡着一张脸对着自己，幽深的瞳孔微微一缩，刚才他在远处明明看到她笑得很开心，只是…… 那是对着陆子荣的时候！ 心中一股莫名的情绪不停翻涌，厉玄琰觉得烦闷，冷着一张脸，问：“说啊，蒙骗朕什么？！” 语气很硬很冷，足以显示出厉玄琰如今的不满。 宫里的侍卫、太监已经全都跪倒在地，不敢动弹。 顾夫人毕竟是个有眼力的，知道这个时候谁要是乱说话，那就是自己往火坑里跳。顾夫人下意识地就想抓紧身边的顾青茹，可是她却慢了一小步。 “皇上，臣女有事要禀告皇上！” 顾青茹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包括厉玄琰。 该死！ 顾夫人心中暗道不好，可现在，她没有任何理由能够把青茹叫回来，只能期待她不要乱说什么。 厉玄琰看着跪着自己面前的顾青茹，她的眉眼和顾青萝有三分相似，可是，却让厉玄琰觉得厌烦。 “你要说什么？” 厉玄琰的声音冷得可以像是冰窟，让顾青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样强大的压迫力，让她忽然萌生出不要再说下去的念头。 可是，现在厉玄琰很生气！ 那就意味着，自己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厉玄琰更加生气，那顾青萝…… 就只有死路一条！ “青茹丫头，你过来。”顾老爷子忽然开口，语气同样不好。 顾青茹目光闪动，爷爷这个时候叫她过去，肯定是生怕她说出来的话会给顾青萝带去麻烦。 可是凭什么！明明她才是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的孙女！为什么爷爷的眼里从来都只有顾青萝那个野丫头！她有什么比不过顾青萝了！ 她不甘心！这样难得的机会，她怎么能够错过！ 咬咬牙，顾青茹又往厉玄琰身边挪了几步，可厉玄琰却是冷冷地往后退了一步，直截了当地表现出他对顾青茹的不满，“有事就说。” 顾青茹抬头：“皇上，您不知道吧。顾青萝和陆子荣关系一直就非常亲密，甚至比我们顾家兄弟姐妹的感情还要亲密。陆子荣本不住在顾家，是住在首辅府邸的。可是，陆子荣每隔两三天就会找个借口过来顾家找顾青萝，而且每次他们两个人都是独处！” 顾青茹越说越激动，可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厉玄琰越来越发青的脸色。 “陆子荣是爷爷收养的孤儿，他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孤男寡女，谁知道他们两个会做出些什么来！” “轰！” 一声巨响…… 第38章 妾室生的庶女 厉玄琰脚边的地面轰然炸开！ 凶狠的杀气扑面而来，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在瞬间冷到了极致。 “皇……皇上……” 顾青茹吓得话都说不清楚，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厉玄琰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所以，你的意思是，朕的皇后，顾家的孙女和一个外人有私情？” 外人？ 是在说他？ 陆子荣听到这个词语，目光一转看向厉玄琰。 登时，两个男人目光相接，陆子荣清楚地看到厉玄琰那双眸子仿佛带着嗜血气焰，对他充满了敌意。 顾青茹瘫软在地根本就不敢开口，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顾青萝是顾家的孙女，而她方才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说，顾青萝背着厉玄琰和别的男人暗有情愫。这样的情况，是能让顾青萝死的很惨，可是…… 这同样会给顾家带来灭顶之灾！她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我……臣女……臣女……”顾青茹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发慌张，支支吾吾，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忽然，顾青萝清淡的声音响起： “二姑娘说的话，可真是让人发笑啊。本宫不和子荣哥哥亲近，难道可你这个妾室生的庶女亲么？”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却准确无误地戳中了顾青茹的痛楚，瞬间就激得顾青茹脸色登时霎红。 因为，在过去的十四年里，她没有一天不以顾家嫡女自居，就是顾青萝回来之后，她也将自己视为那个能够代表顾家的孙女。 二姑娘、妾生的、庶女。 这个三个词语，狠狠地打在顾青茹的脸上，也狠狠地打在如今这位“顾夫人”的脸上。 顾项明听到她这样说，下意识地就站出来，说：“青萝，怎么跟妹妹说话呢！还不赶快给青茹道歉！你这个姐姐是怎么当的！”本能的反应，让他忘了厉玄琰还在这里。 厉玄琰的眉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顾青萝冷哼一声，永远都是这样！ 不论顾青茹做错了什么，做得有多过分，顾项明永远都只不过是呵斥她两句就算了。 而到她这里，错的永远都是她，她永远都要给这个所谓的妹妹道歉！ 那时候她才刚刚回到京城，在顾老爷子的安慰下，她天真地对顾项明还抱有一丝期待，期待她和能像寻常女子一般，能够拥有父女之情。 殊不知，顾项明心里根本就没有把她也当做女儿。 只是，这一切顾项明和顾夫人都隐藏得很好，几乎没有人知道，就连顾老爷子也不知道她在顾家被人欺负。 可是现在，是时候让他们知道以前的她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顾青萝冲着顾项明粲然一笑，开口却是字字诛心：“妹妹？顾大人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本宫的母亲在生本宫的时候就死了，本宫哪里还有什么妹妹！这里站着的，只不过是某个被你扶正的妾室所生的女儿罢了！” “顾青萝！” 顾项明被她的话气得青筋暴起，几乎是本能地举起一只大手。 第39章 当然下得去手 秦峰立马侧身，稳稳当当地挡在了顾青萝面前。 却发现，顾青萝根本就没有要躲开的意思，甚至，她的身体还有些微微前倾，像是要生生接住顾项明这一巴掌一般。 “好了！你们这是要气死我么！” 顾老爷子被眼前的情景气得脸都白了，他还站在这儿喘息没死呢！他的儿子、他儿子的女儿就这样欺负他孙女了！ 当真以为他老了不中用了么！ “爹，这不是青萝说话太冲了么！”顾项明意识到这么多人都看着，立马将手收回来，朝着顾老爷子赔笑。 “那她也是你女儿！当着这么多人，你就下得去手！”顾老爷子看着自己儿子扬起巴掌的那一刻，他都替顾青萝感到心疼，他就舍得打下去？ “是是是，最近朝中事务又太过繁杂，儿子心中烦闷，一时糊涂了。”顾项明继续哄着顾老爷子，说来也奇怪，方才他怎么就忽然一时气急没忍住了？ 糊涂？ 一旁的厉玄琰细细回念这个词，神情晦暗莫辩。 顾青萝从秦峰身后走出来，脸上仍旧带着笑意，不过，那笑却看得人心头猛地一跳，开口就毫不留情地拆穿了顾项明的辩解： “爷爷你不知道，顾大人当然下得去手，而且，你们不在的时候，顾大人更是下得去手。” “顾大人”三个字，十分明显表现出她对顾项明的疏离之情。 而那句“当然下得去手”，更是引得众人无限遐想。 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皇后娘娘在顾家的时候一直都被人欺负？可是，明明皇后娘娘也是顾大人的亲生女儿啊！ 厉玄琰深幽的眸光一直停留在顾青萝身上，这样清淡的神情、刺耳的话语，从昨天起，这个女人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 不仅仅是对他，她似乎对所有人都抱有敌意。 难道之前他暗卫查到的那些消息都是假的？ 还是说，她在顾家、在琼州经历了些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顾青萝感受到他的目光，冲着他浅浅一笑，走了过来指着仍旧瘫软在地的顾青茹说：“她刚才说我和子荣哥哥关系亲密，他隔三差五就来找我，我们还经常独处，这些都没说错。” 厉玄琰眉目一蹙，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承认了？承认得这样坦白，毫不避讳，丝毫不考虑他会怎么想？ 而顾青茹也是不敢相信地看着顾青萝。 这么轻易就承认了？她以为她会矢口否认的，甚至她还想好了要说什么、找顾家的下人来反驳她，怎么她自己就承认了？ 这一切，本是好事，但她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可是呢。” 顾青萝话音轻轻一转，语气飘渺：“如果不是子荣哥哥常常来找我，顾大人怕是又会寻出个什么借口将我送离京城了。毕竟，在顾大人看来，我是个克死了自己亲生母亲的不祥人，是我脏了顾家的门楣啊。” 顾青萝眼眸一抬，死死地盯着顾项明，道：“我说的对不对，顾大人。” 第40章 她就该么？ 柳氏难产而死、天光乍红、鸡犬狂吠，还有那晚从顾家后院枯井里源源不断冒出的血水，无一不在昭示着顾青萝，这个刚刚诞生的女婴是带着不祥而生。 而当时，那个刚好从顾家正门口经过的神游道士说的那句“命格太硬、天生不祥”，更是像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顾项明的心中。 这样的一个女婴，你让他怎么将其当做寻常女儿对待。 所以，顾老爷子将顾青萝接回京城之后，顾项明待她一直都非常冷淡，若非必要，他真的连见都不愿见她一眼。 故而，每每顾青萝和顾青茹起了争执，他根本不用询问就认定了是顾青萝的不对。更有甚者，顾项明还时时刻刻都想着能否寻出个什么借口，好将顾青萝再次送走。 “这个丫头看得我浑身发毛，那个老头到底为什么要把她给接回来！” 这是顾青萝回到京城后第一个生辰那晚，在顾项明房门口听到的。 “顾大人，你说话啊！我说的对是不对……” 过去的记忆一一回现，顾青萝眼眶中渐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就连质问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她以为经历过生死，她的一颗心早已坚硬如石，可是，当她如今真正质问顾项明，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的时候，从小到大积累的委屈和难过，像是喷涌的泉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出。 “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待青萝，她到底是柳氏为你生的第一个女儿！”顾项亭心中猛地生出自责和歉意。他以为自己身在军营不能将顾青萝接过去是为了她好，却不知正是因为这样，顾青萝在顾家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而这些，他都是不知道的。 “你！这么多人在场，说这些做什么！”顾项明本就被顾青萝这番话噎住，如今自己的弟弟又这样责问他，更是让他不知该说什么好。轻斥顾青萝两句，却并没有否认顾青萝刚才的话。 顾青萝心中冷笑，她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项明仍旧不肯跟她说一句抱歉。 还是顾夫人明白她的心思，快步走了过来，拉着她的衣袖“苦口婆心”地道：“好了青萝，老爷知道你在家里受了委屈，这些事情待会儿你和我再慢慢说，我会跟老爷和老爷子好好说的。如今皇上、老爷子也都在这儿，说出来也不怕让人笑话。你是个好姑娘，这些道理你应该明白的。” 顾夫人这些话说得十分真切，也很有道理，可是却是在指责顾青萝的不懂事。 方才的一字一句，无疑是在说她顾青萝现在已经贵为皇后，一言一行都必须格外的谨慎，怎么能在这样的场合使小性子，说顾项明过去的不好呢？ 可是，她故意的也好，赌气也罢，她不过是想接着这个场合，把自己过去在顾家所经历的这些都说出来，为自己讨个说话，难道不行么？ 还是说，她就该么？ 顾青萝抽回自己的手，目光冷冷地看了顾夫人一眼。 顾夫人被她这目光盯得浑身发麻。 第41章 要识大体、懂进退 “你会跟爷爷好好说的，顾夫人，这句话你已经对本宫说过无数次了吧？”顾青萝轻轻地说。 但她这极轻极淡的话，却在众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什么！ 按照皇后娘娘这意思，难道过去她在顾家受了委屈，顾夫人都是这样敷衍，根本就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真正关心顾青萝的顾老爷子！ 而顾家主事的顾项明看这个样子也根本就对皇后娘娘不上心。 天啊！ 皇后娘娘过去在顾家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一直注意着顾青萝一举一动的厉玄琰，也同样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攥紧双拳。 而陆子荣那双永远如春风一般温暖的眸子，也划过一抹刺骨的冰冷。 顾青萝继续道：“‘顾家的姑娘最是要识大体、懂进退。’你过去说的这句话本宫可一直记着呢。所以啊，每次子荣哥哥来看望本宫，本宫也什么都没有说，便是子荣哥哥瞧见了本宫手臂上、脸上的淤青，本宫也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而这些伤，不是拜顾青茹所赐，就是拜顾项明所赐。 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一个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最是应该让她感受到亲情可贵的人，最是狠狠地在她的心上撕开一条血淋淋的口子！ “是啊，皇上！”陪着顾青萝回门的苏沫终于忍不住跪了出来，近乎是哭着说：“娘娘说的这些，都是千真万确的！那个时候陆少爷来探望娘娘，见到娘娘身上全是伤，娘娘却始终不肯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让陆少爷千万不能告诉太老爷。陆公子没办法，才只好每隔几日便来探望娘娘，给娘娘带来伤药，让奴婢给娘娘敷上！” “子荣，这些可是真的！”顾老爷子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一切。 他以为他将青萝从琼州带回顾家，能够给她最好的生活。他不止一次告诫自己的儿子要善待青萝，他也问过青萝很多次在顾家过得好不好。 那时候顾青萝回答的时候都有些犹豫，他却没看出来！ 若是他再仔细些，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爹，哪有这两个丫头说得这么夸张，不过是青萝和青茹两个孩子闹着玩，怎么就浑身是伤了！”顾项明说着还深深地看了陆子荣一眼，带着十足十的威胁。 “子荣，我问你话呢！”顾老爷子厉声询问，他只问陆子荣，却不问其他人，显然已经不相信旁人说的任何一句话。 顶着众人的目光，陆子荣目光微垂，掀开衣角，跪在了坚硬的地上： “爷爷，是我没照顾好阿萝。她求我别告诉你，怕顾夫人和顾大人不悦。我拗不过她，才没有及时将这件事情告诉爷爷……” 所以，顾青萝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了！ 她在顾家，竟然被人欺负成这样，还不敢说一句！ 所以，她才会和陆子荣的关系这般亲密。 所以，陆子荣才会这样频繁地来找她。 所以，他们才会出现所谓的“单独相处”…… 第42章 打他的脸 厉玄琰漆黑的眼眸锁住顾青萝，这就是刚才她承认那一切的原因？ 顾家的人竟然…… “果然了，不是自己亲生的，才做得出这样狠毒的事情来！”也不知是那个小太监，嘀咕了一句。 立马就有人附和道：“可别人顾大人不也没把皇后娘娘当女儿对待啊！” 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得顾项明和顾夫人脸色顿时通红。 “爹，你听我说……” “你闭嘴！”顾老爷子根本不听顾项明解释，只看向顾青萝，疲惫的双眼里满是愧疚：“阿萝，是爷爷对不住你，把你从琼州那地方带回来，却没能照顾好你……” “爷爷……”顾青萝语气有些哽咽。 她想为自己讨个公道，却白白让最关心自己的爷爷自责…… 她心里，也是愧疚的。 “老大这样待你，这顾府你不回也罢，跟爷爷去首辅府邸，好不好？” 这毕竟是顾青萝回门的日子，可让她回到这样的顾家，真真是对不住她。 “爷爷说什么便是什么。”顾青萝当然不会拒绝。 “父亲！”顾项明这才开始着急了，这不是明摆着打他的脸么！ 哪有嫁出去的女儿回门到了门口就去别人家的了！ 虽然顾老爷子是顾青萝的祖父，可这不是要告诉所有人他顾项明不是个好父亲么！ 顾老爷子黑着一张脸，叫顾项亭扶着自己就往首辅府邸走去，看都没看顾项明一眼。 吴公公当差这么多年，见过死人的，见过闹事的，可就是没见过现在这种情况。 皇后娘娘是答应顾老爷子去首辅府邸了，可按着规矩不该这样啊！ 而且，皇上还一句话都没说呢！ 这么大的事儿，皇后娘娘还受了这么多的委屈，皇上不得表示表示？ 大家都好奇地看向厉玄琰，想知道他会如何反应。 就是顾青萝，一双眸子也看向了厉玄琰，她心里竟然也想知道这个时候，他会说什么。 “走。” 干净利落的一个字。 惜字如金。 顾青萝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目光看向厉玄琰，却只看到他那张一如既往冰冷的脸。 顾青萝心中翻起一丝自嘲，呵，她竟对他还有期待。他方才的怒火只不过是在担心他作为天子的面子！ 众人皆是一怔，就这样？ 皇后娘娘都被顾家欺负成这样了，皇上竟然一星半点的不满也没有？ 乖乖！ 怪不得宫中的人都说皇上不喜欢这位皇后娘娘，看来是真的了。 就是顾项明此刻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皇上，皇上竟然没有责怪他！ 顾青萝心里一片苦涩，让苏沫扶着她重新坐上轿辇，眼底冰冷深不见底…… 陆子荣的目光紧紧跟随顾青萝而动，见到她一言不发登上轿辇，月牙白色的锦袍下那双纤细修长的手牢牢攥紧。 吴公公见状，将手中的浮尘一甩，尖细着声音，道：“摆驾首辅府——” 长长的倚仗缓缓前行。 等到拐过街角处，厉玄琰才转过头给秦峰使了一个眼色。 很快秦峰的身影一晃而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43章 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顾老爷子所住的首辅府邸离顾家并不远，所以时间上并没有耽搁太久，也不算过了时辰。 但是，顾老爷子未曾想到今日顾青萝回来，府中倒是显得清淡了些。 “委屈你了。”顾老爷子拉着顾青萝的手说。 “怎么会委屈。”顾青萝冲着顾老爷子笑了笑，她本就对顾家那群人没什么感情，如今没有那群人打扰，她还觉得更舒服些。 顾青萝脸上的笑容都更真切了几分，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乎更多了一份光彩！ 明媚的笑意，使站在一旁的厉玄琰不由得注意。 这两天，他还是第一次见顾青萝这般笑。 顾青萝长得其实很标志，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完美的五官，尤其是那双好似会说话的眼睛，总是能牢牢吸引众人的目光。 画中美人，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可是，他仍旧觉得无比讨厌…… 厉玄琰眉心蹙了蹙，“进去说话。” 冷淡的语气，总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顾青萝眼皮一抬，看着厉玄琰的目光一沉，深深吸了一口气：“皇上先在正厅喝口茶吧，我和爷爷去书房说说话。” 厉玄琰目光一凝，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这个女人总是刻意要拉开他和她之间的距离。虽然他知道顾青萝这是要把他们之前的交易告诉顾老爷子。 可是，他心底莫名有一种被人拒绝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 “哼。”厉玄琰话都没说一句，便拂袖而去。 顾青萝看着厉玄琰这般决绝离开的背影，心里又生出一股烦躁，脸上的笑意也在瞬间淡了许多。 顾老爷子是个精明人，立马就看出了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到了书房，顾老爷子率先开口问：“阿萝，你和皇上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爷爷问得这么直白，倒叫顾青萝一时间有些语塞了，但这些事情她又是必须要说的…… 顾青萝将顾老爷子扶到椅子上坐好，自己却站到了顾老爷子面前，当着顾老爷子的面，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阿萝，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起来！哪有皇后跪大臣的道理！” 顾青萝摇头，想起自己要跟顾老爷子说得话，眼睛就有些婆娑了：“我跪的不是首辅顾泰清，而是养育我十几年的爷爷。” 顾青萝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爷爷，对不起。孙女要辜负您的期望了，您之前跟我说的，要做好大周的皇后，孙女可能做不到了……” 顾老爷子一听，心里猛地一跳，有一种不安的预感，但还是先扶她：“到底怎么了，起来好好说，跪着做什么。什么叫你不能做好大周的皇后了？你起来跟爷爷好好说！” 长乐宫昨日的争吵他有所耳闻。厉玄琰性子倔他也是知道的，阿萝本不是他最钟意的女子，但他相信，他教导出来的孙女一定有能力，慢慢缓和和皇上之间的关系。 这些出嫁之前，他都跟她说得很清楚了，怎么今日回门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第44章 想离开 顾青萝跪在地上，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愿意这样。 她自幼就钟意厉玄琰，十几年来，都似乎成了她生命中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可是，这份心意带给她的代价实在是太大太大。就算现在她仍能时不时地觉察到自己对厉玄琰的在意，可是，她却再不能让自己像过去那样了…… “爷爷……”顾青萝沙哑着嗓子道：“我真的不想在皇宫里待着了，那个地方，对我而言，就是一个将我牢牢锁住的囚笼，我在哪里根本就不开心……” 顾老爷子听到她哽咽的声音，心里只觉得一酸。 “囚笼”，他何曾听到过去顾青萝这样说过。 “阿萝，你和爷爷说实话。你和皇上到底怎么了？你之前不是还满心欢喜地要嫁进皇宫么？不然，爷爷也不会拿出先皇的遗照……” “爷爷……”顾青萝哭得厉害，声音一抽接着一抽：“他……他……不喜欢我，他看重的只不过是我们顾家的权势……他不满意如今四大辅政大臣辅政的现状……他让我入宫……不过是想让我们顾家……为他铲除障碍……” 顾老爷子面色一沉，厉玄琰和太后打的什么主意，他不是不知道。 他当初便心想，只要自己的孙女能如自己所愿一般，了了她一直以来的心愿，他和顾家为这大周多尽一份力也未尝不可。 可是，他并不想自己的孙女卷入这一切。 他只盼她高高兴兴地嫁人。 “这是皇上告诉你的？”顾老爷子问。 “不是……”顾青萝越说越伤心：“但是我感觉得到。他都不愿看我，也不愿和我说话……他甚至因为碰了我还发怒……” 而且到后来，他甚至还差不多已经将她“打入冷宫”。 顾老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 明明不应该这样的啊…… 可是，就算他现在知道阿萝在皇宫里过得不好，但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们行过大礼，载入玉蝶，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他说反悔就能反悔的啊！ “爷爷。” “爷爷在。” 顾青萝看着顾老爷子，说：“爷爷，孙女想离开皇宫，想离开厉玄琰。” 她称他为厉玄琰而不是皇上。 她是真的想离开他这个人。 顾老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良久才说：“你继续说。” 顾青萝把她和厉玄琰的交易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老爷子，包括两年之后，她让厉玄琰放她出宫，而她，也不会去管他要立谁为皇后。 “你想清楚了？”顾老爷子静静听她说完，半晌才开口问。 “孙女想清楚了。”从重生的那一刻起，她就想清楚了，没有丝毫犹豫。 顾老爷子站起身，黑深的眼睛盯着她：“这次，真的想清楚了？” 顾青萝点点头。 顾老爷子见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哎，既然如此，那便依你吧。” “谢爷爷！”顾青萝再次重重地叩头。 她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情，爷爷竟然连责备都没有一句便答应了她。 第45章 多管闲事 一如当初她想要嫁给厉玄琰，爷爷也是这样，立即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根本就不管这样做会给顾家，给他带去怎样的影响。 顾老爷子拉起顾青萝：“好了，别哭了。事情说出来就好了，爷爷和顾家一直都是你的依靠。” 顾青萝哭得不能自己，只能不停点头。 顾老爷子见她这个样子，一直安慰着，心里也莫名感觉到有一丝心酸。 唉…… 真是苦了他的阿萝啊…… 过了好久，顾青萝才终于平静了下来，“我去把他叫进来吧。” 心中压抑的感情发泄出来之后，顾青萝再提到厉玄琰，心里也平静多了，便是再提及他，心里也好似一湾湖水。 顾老爷子点点头，顾青萝就出去了。 刚一推开书房的木门，厉玄琰和秦峰两道身影赫然出现在了顾青萝面前，倒是叫她一惊。 “皇，皇上？”他不是在正厅等着么？怎么过来了。 厉玄琰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他眼神锐利，在顾青萝开门的那一霎，他那就看见了她仍旧有些红肿的眼睛。 她哭过了？ 她和顾泰清那个老头子说什么能哭了出来？ 感觉到厉玄琰探究的目光，顾青萝下意识地别过脸去，不想再让他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过去，她在他面前总是狼狈不堪，现在，她终于有机会离开他，逃离上一世的种种，她想让自己活得更有尊严。 殊不知，她这下意识的举动，深深地刺痛了厉玄琰，她就这么想和他保持距离？ 但是，方才在顾家门口的时候，她和陆子荣站在一起，却又不是这般…… 深幽的黑瞳，渐渐蒙上一层终年不化一般的冰霜。 顾青萝被他冰冷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只想快些离开，便说：“爷爷在里面等你。该说的，我都和爷爷说了，你……” 顾青萝眼眸垂了垂，才又说：“你放心，顾家定会好好为皇上效力的。” 这应该是他最想知道的吧…… 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急着过来…… 目光沉了沉，顾青萝第一次有些放肆地，不等他发话就迈开步子，率先离开，往首辅府邸别苑方向去了。 过了转角，感受到那道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终于消散，她才终是送了一口气。 “呼——不再去管他到底会怎么想，这种感觉倒也不错！” 而站在远处的厉玄琰，因为会武功，一字不漏地听到顾青萝的话，俊朗的眉，慢慢凝成一个川字。 “不去管他” 说的是他？！ 厉玄琰的目光越来越深，周围的空气也在瞬间冰冷…… “皇上？” 秦峰感觉到厉玄琰的变化，赶忙开口。 “怎么了？”厉玄琰的声音依旧冰冷。 “属下已经按您的吩咐，派了暗卫前往顾府查探了，就是琼州那边，也发了八百里加急，让那边的暗卫去探查皇后娘娘过去几年在琼州的经历……” 秦峰老老实实地回禀方才厉玄琰交代他去做的事情，谁知道—— “查什么查！谁要你多管闲事的！” 第46章 棋局 他多管闲事？ 明明是皇上刚才让他去的，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他多管闲事了？ 皇上这两天也太善变了吧！ 秦峰心里暗暗想着，而厉玄琰也不管他，径直就走进了书房。 只剩下秦峰一个人站在原地。 —— “娘娘，咱们现在是去别苑么？”苏沫跟着顾青萝身后。 “嗯。”顾青萝应声，刚才她从书房出来没有见到他，那他一定在别苑。 果然，刚踏进别苑，顾青萝就见到别苑西北角桃花盛开处古朴的凉亭下，正站着一个人。 似乎像是知道她来了一般，陆子荣转过头看向她。 一刹那间，他如秋水般温柔的眸光便将她轻柔地裹住。 月牙白的锦袍穿在陆子荣的身上，衬得他仿若是一块若水盈盈的青玉，最是儒雅清淡。 “阿萝。”陆子荣轻轻唤了她一声。 顾青萝朝着他轻轻笑了笑，目光往后一扫，凉亭里的石桌上摆好了棋局，显然是他为她设的。 以前，他们在顾家的时候，也经常对弈，陆子荣还寻了好些残局棋谱来对弈，算算日子，她也确实很久没有和陆子荣好好下棋了。 顾青萝步履轻快地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坐在石凳上：“这又是你在哪里淘来的棋局？爷爷不爱下棋，倒不知你是从何处寻来了这么多的棋谱断章，这样的棋谱可不易寻。” 陆子荣只笑笑：“你管我是从哪里淘来的，有趣，不就行了？” 说完，他已拿出了两个棋盒，里面装着的是尚好的冰种玉石雕成的棋子，触手生温，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可以啊，搜罗的宝贝越来越多了，你有空给我寻两件？”在顾家，顾青萝只有在顾老爷子和陆子荣面前才能这样轻松自在的说话，开怀地笑。 陆子荣见到她脸上的笑意，那双温润的眸子里也淌过一抹暖意，纤细修长的手指，拿起一枚白子，将黑子递给顾青萝：“还是老规矩，你先走。” “那我可不客气啦。”顾青萝点点头，拿起一枚黑子，已经开始解这棋局了。 陆子荣的棋艺非常精湛，便是大周好几个围棋国手都不能在他手上讨到便宜。 顾青萝的棋艺和陆子荣比起来就要逊色一些了，但好在每次陆子荣都会让着她，子数上她也不会输得太多。 可是今天这个棋局，两人你来我往地行了几步棋，但顾青萝每一步都能恰到好处地将白子压住，自己掌握了绝对的优势。 虽是如此，顾青萝却发现，处处落於下风的陆子荣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神情，丝毫没有慌张的迹象。 怎么会呢？莫不是，这棋局有什么是她没有看清楚的？ 这么一看，顾青萝才发现这棋局大有深意。看上起好像是黑子占有大优，而白子处处落於下风，但其实黑子若不慎行错一步，那边能在瞬间扭转局势。 “啧啧啧，子荣哥哥这棋局好生厉害，若不是我细细瞧了瞧，怕是便要被你给骗进去了。”顾青萝笑笑道。 第47章 只要你找我 “这么快就看出来了，棋艺渐长啊。” 陆子荣也朝着她笑笑，周围的空气都温暖了起来。 得了一句夸，顾青萝心里更高兴了，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起来。 “不过，这棋局如此，而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陆子荣淡淡地说。 顾青萝愣了愣，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过去，她便是没能看清，以为入了宫，掌握了主动权，什么便能好起来，殊不知有人正等着她往坑里跳呢…… “所以啊，更要看清前行的每一步才好啊。” “我们阿萝能这样想，便不妄我找了这棋局回来了。”陆子荣意味深长地开口，语义晦暗。 但顾青萝却没有察觉，只是听到陆子荣那样叫她，便有些不好意思了。 细白的脸颊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秋霞，只好又低下了头认真观察棋局。 “阿萝……” 陆子荣又叫了她一声，她抬头，却被他问的一句话给微微怔住。 “你在宫里过得真的好么？” 质疑的语气，好像陆子荣确信她在宫里过得不好一样。 可是，他并不应该知道啊。 顾青萝目光闪了闪，过去她在宫中虽然活得很辛苦，而且现在她还暂时不能从皇宫里逃脱，但是，她和厉玄琰之间已经定下了约定，只要等到一切结束，她便能自由。 “干嘛这样问，怪奇怪的。怎么，难不成你希望我过得不如意才好了？”顾青萝打着马虎眼，还是不要将这些告诉子荣哥哥了，毕竟，他是真的很关心她，她也不希望他担心。 她却没看到，她这句话说完，陆子荣的眼底忽然闪过一抹冰冷，但那冰冷转瞬即逝，就像是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般。 “我只是想告诉你，宫中不比顾家，那里的人靠谋算人心度日，你若遇到什么，除了找爷爷之外，你要知道，我也会帮你的，只要你找我。” 只要你找我…… 顾青萝手上的动作一僵，抬眼，她看到了陆子荣那双如春水般和煦的眸子里，有一股浓烈的情绪蔓延开去。 灼热的目光笼罩在她身上，她竟有些许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是她记错了，还是怎么回事…… 在她的记忆中，她从未在陆子荣眼神里瞧见过这样的目光。 “所以，你若遇到事情，你会找我么？” 陆子荣温柔的声音此刻却有着步步紧逼的意味。 顾青萝脑子里怔怔地，只说：“你是我兄长……我当然会找你。” 兄长？ 陆子荣的双眸变得晦暗不明，还想再开口，一道明黄的身影却赫然出现在了凉亭里。 “在这里做什么！回宫！” 厉玄琰不怒自威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氛围。 顾青萝看清来人，心里一惊，这人怎么走路都不带声的？ 微微屈膝行礼：“皇上。” 厉玄琰却一个好脸子都不给她，傲慢地从棋盒中拿起一枚棋子，“哗啦”一声，便将方才的棋局破坏得干干净净。 “你这是做什么！”顾青萝瞪大了眼盯着他。 第48章 善待阿萝 半柱香之前 首辅府邸书房内 “皇上，阿萝已经把该说的，都和我说了，我们顾家确实有能力也有本事能帮您解决如今的困难，但是……” 顾老爷子说话不疾不徐，却能让人不自觉地去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可在厉玄琰听来，顾泰清忽然话音一顿，似乎带着一丝胁迫。 “但是？朕以为首辅大人是不会对朕说这个词的。”厉玄琰语气晦暗，却足以显示出他对顾泰清的不满。 顾泰清只是笑了笑，沉浮多年的他早就练就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声色的本事，继续说：“首辅大臣自然不会对皇上说这个词，可是……” 顾泰清看向厉玄琰：“如今皇上陪我孙女回门，说句大不敬的话，我作为阿萝的爷爷，如今也便是皇上的半个爷爷，这个身份，我想还是说的出一句‘但是’吧。” 厉玄琰轻“呵”一声，果然是老奸巨猾的老东西，倒是会绕弯子。 “有什么便直说。”厉玄琰冷冷开口。 顾泰清见他在自己面前都是这样一副冷淡的神情，更别说对着顾青萝的时候了。 可是，明明这小子过去还挺惹人喜爱，怎么现在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怪不得刚才在顾家大门口，阿萝一见到他便哭成那样，更是极力要说服他，让她能和厉玄琰划清界限。 深深吸了一口气，顾泰清道：“为皇上分忧本是臣份内之事，臣自当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你知道最好。”厉玄琰语气疏离。 “然，阿萝毕竟是臣的孙女，臣不求皇上宠爱阿萝，只求皇上善待阿萝。” 善待？ 厉玄琰深如大海的眸子暗了暗，她和顾泰清说他待她不好了？ 然后，便让顾泰清向他施压？ 呵！ 厉玄琰冷笑一声。 他还真当她对自己没兴趣，不过是换了种方式，让他去注意她？ 无趣！ 无聊！ 真是让人讨厌！ “知道了。没事朕便回宫了。” 厉玄琰连看都没有看顾泰清一眼，便径直走出了书房。 秦峰见他出来，赶忙上前。 “皇后呢？”厉玄琰问。 秦峰微微一愣，但瞬间他就感受到厉玄琰身边骤降的低气压。 “皇后娘娘好像往那边去了。”秦峰指了指别苑方向。 “走。” 不带任何色彩，一个字，却足以让周围的人感到冰冷刺骨。 秦峰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心底莫名觉得要发生不好的事情。 到了别苑门口，秦峰眼尖地看到了顾青萝和陆子荣两个人正聚精会神地在凉亭下对弈，而且…… 顾青萝看上去似乎很开心…… 秦峰扭头，就看到厉玄琰一张刀刻般的脸，紧紧绷着。 厉玄琰站在别苑门口，明明顾青萝身上穿着的明黄色凤袍和他身上的龙袍是一对，可是！ 他竟莫名觉得，眼前明黄色和月牙白色的两道身影，竟格外般配！ 所以，这又是她的手段？ 理智，在瞬间崩塌。 厉玄琰大步上前，不过瞬间便将桌上的棋局毁了个干干净净！ “你这是做什么！” 第49章 疼！你放开！ 他这是在做什么？ 她在他面前始终都是一副疏离的样子，甚至无时无刻不在刻意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 可是，在这个陆子荣面前…… 她竟然笑得这样开心！ 这个女人还好意思问他是在做什么！ 厉玄琰大步走到顾青萝身边，毫不怜惜地抓住她的手腕：“你又是在做什么？！” 顾青萝感觉到他的力气很大，自己的手腕像是要被折断了一般，本能地就要挣脱：“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放开？ 厉玄琰心中冷笑，又是这句话！他这次偏偏不放又如何！ 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量越来越深，顾青萝疼得叫出了声。 “疼！你放开！疼！” 闻言，陆子荣清俊的眼眉不由得一皱。 下意识地就往前夸了一步，伸手想要护住顾青萝：“阿萝！皇上，您——” “怎么？！朕同皇后说话，轮得到你一个臣子插嘴么！” 厉玄琰怒意十足的声音打断了陆子荣的话。 陆子荣方才的举动落在厉玄琰的眼底，更是激得他心火一冒，他就这么关心她？便是他是皇上，他也敢站出来为她说话？ 厉玄琰冰冷的眼神死死地射向陆子荣，霸气的威慑力，丝毫不掩饰他的不满和愤怒之情！ 陆子荣顶着厉玄琰霸道的目光，咬了咬牙，却始终未露出一丝胆怯之色。 “皇后娘娘的手腕都红了，臣这里有治皮外伤的药物，不如——” “不必了！”厉玄琰再次打断了陆子荣的话，“宫里多的是御医！” 说完，拉着顾青萝就往外走，根本就不给陆子荣多说一句话的时间。 “皇上！” 陆子荣下意识地想追上去，秦峰却挡在了他面前：“陆公子，请回吧。” 简单的一句话，却意思明显。 他们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皇后，他凭什么追上去？ 追上去，他又能说什么？ 陆子荣眼光闪动，只能看着顾青萝被那个男人拉走，月牙白色的衣袖下，双手死死地攥紧成拳。 —— “厉玄琰！你慢点！你放开我！” 顾青萝被厉玄琰拉着一路往前，穿过首辅府邸，她穿着繁琐的衣裙根本就走不快，被他拖着一路踉跄，几次差点摔倒。 还被府中的下人全都看着眼中。 便是上一世，她都没有如此狼狈过！ 她真不知道，厉玄琰到底在发什么疯！ 可是在厉玄琰眼中，她却是在极力挣扎想要离开他。 心烦意乱，厉玄琰一个猛拉，顾青萝没站稳，整个人便往前一扑。 顾青萝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撞上了厉玄琰坚硬的胸膛。 抬头，厉玄琰完美的下巴弧线映入眼帘，可是再往上…… 冷！ 她只看到了他眼底透出的刺骨寒冷。 扑面而来的危险气息，让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下意识地就要往后躲，可厉玄琰的手却是死死地钳制住了她的腰肢。 “慢一点？好让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哥哥来救你？” 厉玄琰好听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莫名的凉意。 顾青萝大脑只觉得一怔。 他当真觉得她和陆子荣有私情了？ 第50章 狠狠一掐 顾青萝抿着唇，死死地看了厉玄琰一眼。 还是这样！ 他永远都不会相信她！ 方才在顾家门口，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和陆子荣来往亲密，是因为除了陆子荣和爷爷，顾家其他所有人都待她不好。 他为什么不相信她？ 转念一想，刚才在顾家门口，他不是也没有为她说过一句话么…… 她却不知道，自己的沉默、恍惚的神色更是强烈地刺激着厉玄琰的神经。 她不否认，便是承认了？她真的和那个陆子荣有私情？ 心中的火焰越发炽热，厉玄琰覆在顾青萝腰间的大手狠狠一掐—— “啊！” 顾青萝绣眉因疼痛而蹙在一起。 还没来得及反应，她整个人已经被厉玄琰整个打横抱起。 顾青萝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不是很讨厌她么？ 他怎么抱她了？ 一双粉拳本能地攥紧，抵在了厉玄琰坚硬的胸膛。 厉玄琰见她如此，本就不好的脸色更是在瞬间冷了几分。 手上的力气更重了几分，刺骨的疼痛立刻涌了上来，顾青萝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被他捏得粉碎！ 厉玄琰抱着她大步外府外走，下人们看着眼里，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 便是等着门外的宫人侍卫，见到厉玄琰抱着顾青萝出来，都愣住了。 方才在顾家门口，皇上明明一点都不给皇后娘娘面子，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冷漠了。 怎么，现在从首辅大人府邸出来，皇上就主动抱着皇后娘娘了？ 要知道，他们在宫中侍奉这么多年，皇上还从未待哪位娘娘这样过！ 吴公公到底机灵，很快就上前：“皇上，秦峰大人让奴才们准备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厉玄琰却根本没有理他。 “砰”的一声巨响—— 厉玄琰直接将顾青萝往马车上狠狠一扔。 疼得顾青萝额头上冷汗直冒，她甚至可以感觉到紧贴的衣物都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厉玄琰翻身而上，也窜入了马车。 吴公公完全懵圈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回宫！” 马车里传出厉玄琰带着薄怒的声音。 众人谁也不敢惹怒圣驾，赶忙往紫禁城方向前行。 马车吱吱呀呀地往前而行。 然，马车内，凝重到让人透不过气的低气压，将顾青萝整个裹住。 让她不由得身体蜷缩，缩在了马车的一个小角落里。 厉玄琰目光深沉，凝眸，看到她脸上挂着的泪痕，蜷缩的身躯，别过头不愿看他的模样…… 越看，越是让他心底心火乱窜！ “楚楚可怜的模样做给谁看？” 一句话，顾青萝顿时知道厉玄琰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他今天所有的反常，说到底，不过就是他厌恶她而已…… 回门这样的日子，他不肯按时来长乐宫。 在顾家门口，他不肯为她说话。 在她好不容易在和陆子荣对弈时获得短暂快乐的时候，他也要出现毁了一切。 甚至现在，她最本能的反应在他看来也是装的…… 她的存在对他来说便是最大的罪恶吧…… 第51章 她的唇，她的人 可是顾青萝却不知道，自己越是不说话，越是神情恍惚，越是让厉玄琰恼怒。 厉玄琰粗鲁地伸手捏住顾青萝的下巴，感觉到她身体因他的触屏而细微的颤抖，眼色越发深重。 “你躲什么？你又在怕什么？” 这几天，顾青萝每每见到他都是这幅样子！ 听到他的问话，顾青萝死死攥紧的双手更加重了几分力气。 还能躲什么？ 除了厉玄琰，她还需要躲着谁？ 这个让她沉沦，让她失去理智，却又将她推下深渊的人。 她怎么能不躲！ 顾青萝没有回答，想别过脸，可是厉玄琰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一般，死死地捏紧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对上他的双眸。 他深深的瞳孔里，一片冰冷，更叫顾青萝心中胆寒的是，他的眼底还翻滚出浓烈的欲念！ 那样露骨且毫不掩饰的征服欲，喷薄而出！ 顾青萝想往后退，可厉玄琰却粗暴地覆上了她的唇。 欲念、霸道、愤怒，在一瞬间将顾青萝包围。 顾青萝猛地睁大眼睛，被眼前的状况吓坏了。 他……他是在吻她？ 还是……他用这种方式在羞辱她？ 双拳毫无章法地落在厉玄琰身上，可她的举动更是刺激着厉玄琰的征服欲。 他的动作更加的粗暴，根本不在乎顾青萝的感受…… 可是…… “唔！” 一丝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厉玄琰离开她的唇瓣，细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嘴角，玉白的手指瞬间染上了一片鲜红。 顾青萝喘着粗气，看到厉玄琰嘴角被她咬开的伤口，心虚地咽了口气，但开口时，却是一如既往的倔犟： “厉玄琰，你发什么疯！不是都跟你说好了么！我们顾家帮你铲除障——” “砰”的一声重响，砸碎了顾青萝的话。 又是这句话！ 厉玄琰一个翻身，就将眼前的女人压在了身下，眼底，怒气纵横！ 大手狠狠一撕，吓得顾青萝紧绷的弦瞬间崩溃，“你放开我，你别碰我！你答应了我，我说服了爷爷，你我便再无瓜葛！” 厉玄琰瞳孔猛地一缩。 所以，她费尽心思要和他保持距离，就是为了再无瓜葛？ 她躲他，她和他定下交易，她甚至说服了顾泰清，他本以为是她拙劣的把戏，却没想到，这个女人就是不想让他碰他！ 她是为了那个青梅竹马么？ 一想到陆子荣，想到他亲密地叫顾青萝“阿萝”，厉玄琰心中的火焰更是越燃越烈。 厉玄琰压着她，扳着她下巴，冰冷的问：“你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么？” 他底下头，凑到顾青萝的耳边：“你是朕的皇后，是朕名正言顺的妻子，也就是说……” “你我永远都不会再无瓜葛！” “撕——” 厉玄琰将顾青萝的凤袍一把扯开…… 第52章 这大白天的！ “啊！不要……” 顾青萝大呼出声。 吴公公临时找来的马车，根本就没有什么隔音效果。 马车里两人激烈的动静分毫不差地传了出来。 暧昧的情愫 激烈的碰撞 还有皇后娘娘的高呼 让本就正值壮年的侍从不由得面红耳赤，便是那些没了根的太监，听到这样的阵仗，也不由得有些羞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谁也不敢出声打扰。 只敢在心里嘀咕，皇上就是皇上，这大白天的！ 这还在马车里呢！ 马车里头 衣裙被猛然掀开，突如其来的大片冰凉，让顾青萝不由得打了个战栗，雪白的皮肤上，立刻爬满了细密的小点。 厉玄琰双手覆上她的肌肤，那密密麻麻的触感，触电一般，让他滚烫越发炽热难耐。 “别！不要……” 顾青萝早已泪如泉涌，大片大片的泪珠，打湿了她的面颊，沁湿了她的头发。 厉玄琰碰到了那片湿热，眉峰一蹙。 眉眼微垂。 他清楚地在顾青萝的眼中看到了害怕和恐惧，甚至她那双眸子里还透露出长久的委屈。 厉玄琰黑深的眸子暗了暗，火焰顿时消散。 “呵。” 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厉玄琰甩开双手，冷着声音对外面的吴公公道：“再给朕寻一匹马。” 吴公公打了个冷战，皇上这又是闹那一出啊？ 听刚才的声音才刚刚开始，怎么现在又说给他寻一匹马。 却又不得不按着厉玄琰的吩咐，赶紧派人去寻马。 好不容易寻来一匹瞧着还过得去的马匹。 厉玄琰却说话也不说一句，直接翻身而出，骑上马便扬长而去。 只留下了顾青萝一个人在马车里。 —— 顾青萝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皇宫的。 她只记得，云锦站在宫门口等她，一见到她，便给她裹了绣着红梅的披风。 长乐宫的宫人虽不敢当着她的面议论，可她还是能够感觉到他们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各种色彩。 “云锦，他们都说什么了？” 晚上顾青萝躺着床上，看着帐面上绣着的龙凤呈祥，只觉得格外的刺眼，整个人都是惨白的。 云锦从未见过她这样，安慰说：“娘娘，他们什么都没说，你只管安心修养便是。” 顾青萝看着她的眼睛，一下便看穿了她在说谎，翻身面朝墙壁，想起今日在马车上的情景，只觉得羞愧难当。 云锦叹了口气，走了出去，候在门口的苏沫走了上来：“怎么办啊？皇上把皇后娘娘一个人丢在宫外自己骑马回来的事情已经传遍宫里宫外了，要是娘娘听到……” “只要你不说，长乐宫的人不说，娘娘是不会知道的。”云锦打断了苏沫，顿了顿，又道：“至少，现在不会知道。” 至少过段日子，皇后娘娘精神好了些，再知道了，想来会好受许多。 两人皆是叹了口气。 可是，宫外白家有一个人却是笑得极其开心。 第53章 真是越发大胆了！ “当真？你说的可当真？琰哥哥真的把那个女人丢下，自己骑马回的紫禁城？”白浅月急切地问道。 昭菱点点头，“奴婢怎么会骗您呢！这事早就传开了，便是京城的三岁孩童如今都知道了这件事。奴婢想，不出几天，那些说书作曲的，就能把这件事编成故事来讲了。” 白浅月大笑几声，十分痛快：“我就知道！琰哥哥是绝不会喜欢那个女人的！她有什么好的？不就是有个有本事的爷爷罢了！” 昭菱附和说：“主子说的是。而且首辅大人现在年纪也越来越大了，谁知道首辅大人还能活几年？到时候没了靠山，那个女人有什么可得意的！” 昭菱这几句话可以说是讲到白浅月心窝子里去了。 白浅月得意地笑笑，眼眸一转：“那个时候，自是有她好瞧的！不过现在……” “主子可是有了什么妙计？”昭菱问。 白浅月目光狡黠，招收让她靠近，细声说：“上次吩咐你的那件事儿，现在可以着手去办了。明天，我要整个紫禁城的人都知道她顾青萝使了什么下作的法子！” “是！” —— 紫禁城 建章宫内 厉玄琰手里拿着边关将领送回来了的军事战备布防图，看了半晌，却始终看不进去。 他最是对这些东西敏锐，每每瞧见，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分析出两军之间的优劣态势，可是今日…… 他越是想静下心来，越是觉得心底仿佛如猫挠一般，脑子里浮现出顾青萝的身影。 他从未如此过！ 便是白浅月，他也从未有过今日在马车里那样疯狂的举动！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失控！ “哗——” 将手中的布防图往案桌上胡乱一扔，厉玄琰站起身走到窗边想要透透气。 而站在旁边的秦峰却已经敏锐地发现，厉玄琰看向的方向正好是长乐宫所在的方向。 他跟着厉玄琰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 “嘎吱”一声，一个小太监推开门快步走了进来，递给秦峰一个精致的铜匣，又快步出去了。 秦峰打开铜匣，看到里面的东西，瞳孔不由得一缩。 “皇上！” 秦峰紧张地把那个铜匣递了过去，厉玄琰见到那东西，向来波澜不惊的他，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右拳紧紧攥紧，厉玄琰两腮不由得一紧，“这些人，真是越发大胆了！以为他们能瞒天过海么！” “皇上，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应对？” 厉玄琰眯了眯眼：“既然他们以为自己已经得手，那朕就要让他们尝尝应有的代价！” 厉玄琰回到案桌前，执笔写下了些什么，装进一个样式独特的信封，还在封口处，用朱笔画上了一朵鸢尾花。 “你把这封信连夜送到老地方去。” “是！” 秦峰得令由暖阁走了出来，立马就要小太监迎了上来：“秦大人，府上叶姑娘派人来问，您今个夜里是否当值？” 秦峰眉头猛地一皱：“谁让你来报信的！不是说过，不许将我府上的消息传进来么！” 第54章 措手不及 “谁传的消息，自己去领二十下板子！”秦峰难得这样严厉。 那个小太监哆哆嗦嗦，苦不堪言地道：“小的这就去。” 等到秦峰人走远了，一个御前侍卫开口道：“都叫你别提这事儿了，这下触霉头了吧！” 小太监苦着一张脸：“可我听秦府的下人说，叶姑娘是有急事，让一定要告诉秦大人。” “嗨！每次都是这样了，你这次记住了便是了，下次可别再帮着叶姑娘了，我们谁都知道，秦大人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提起叶姑娘了。” 小太监挠挠头：“可叶姑娘不是住在秦府么？” “谁知道啊！” —— 第二天 顾青萝是被门外纷纷扬扬的议论声给吵醒的。 “苏沫。” “皇后娘娘，您醒了。”苏沫听到顾青萝的声音，立刻便进来服侍。 昨天发生这么多事情，一晚上顾青萝便是睡着，仍是觉得很累，右手轻轻揉着太阳穴，问：“外面怎么了？怎么这样吵？” 苏沫一听，脸色就有些难看了，不知道说是不说。 说吧，她怕自家娘娘生气。 不说吧，这也不是满得住的事情。 “娘娘……”苏沫为顾青萝垫了个垫子在后背，“不知昨个是那个挨千刀的乱嚼舌根子……说皇上根本就不喜欢娘娘您，还说……还说……” 顾青萝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还说什么……” “还说，大婚当晚是娘娘您给皇上下了药，你们才……” 顾青萝双眉一蹙，竟是这件事？ 苏沫见她面色不好，出声安慰：“娘娘，您别往心里去，咱们都知道这不过是谣言罢了。” 顾青萝没说话。 这可不是什么谣言。 因为，不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她都可以肯定，那天晚上她和厉玄琰都被人下了药。 只是，她都没有来得及找出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倒是，这一世，这件事竟然被拿到明面上来讲…… 到底是谁呢？故意将这件事散布出去？ “……可是娘娘，”苏沫并没有看到顾青萝的失神，一个劲地说着： “这件事情这个宫里都传遍了。奴婢听人说，皇上太后都已经知道了。” “皇上知道了？他可说什么了？”关系到厉玄琰，她还是下意识地就想去问，可是一问完，又有小小的懊悔。 “建章宫的宫女说，皇上听到之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脸色似乎有些不好，便去上朝了。只是，太后娘娘那边……” 苏沫很紧张：“太后娘娘那边却发了很大的火！” 顾青萝点点头，太后本就对她印象不好，听到这种话，不生气才怪。 正在这时，绿萝慌慌张张地进来禀告：“皇后娘娘！慈宁宫的管事公公来了！” 顾青萝目光微微一沉，这么快就来了？ 不应该啊。 按着她对太后的熟悉，太后再是生气也会等厉玄琰下朝之后，再好好审她才对。 怎么今天，慈宁宫的人竟来得这么快，这么急。 好像，就是故意为了打她一个措手不及一般！ 第55章 一听便是谣言 去慈宁宫的路上，顾青萝发现遇见的宫女、太监虽没有当着她的面议论，但眼里看着她的神情，都有些变了。 不过，这样的眼神，顾青萝早就见怪不怪了，过去，她遭受的白眼还少么？ 慈宁宫门口，陈嬷嬷一早便候着了。 见到顾青萝来了，陈嬷嬷立马就尖利着嗓子道：“哟，皇后娘娘可算是来了，太后可等你好久了。快些跟我进去吧！” 太后娘娘可等着治你的罪呢！ 顾青萝看了她一眼，陈嬷嬷一点也不隐藏自己内心的亢奋，这个小妮子居然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顾青萝却沉得住气，仍是一片云淡风轻的样子，带着云锦进来慈宁宫。 陈嬷嬷瞧着她的背影，心里嘀咕：哼，装，接着装！看你这次怎么收场！ 顾青萝才刚刚进了慈宁宫，就见到了站在太后身后的白浅月。 眉头不自觉地一皱，她怎么来了？ 太后见她愣愣站着，本就不满的心情更差了，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来了也不知道行礼，还要哀家教你么！” “儿臣不敢。” “不敢？”太后抬高了声音：“你都做得出那样的事情，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见到太后发怒，白浅月适时地扮演“乖巧可人”的角色：“太后娘娘，您别生气，有什么事情慢慢说。您到底还是问问皇后娘娘了，再下定论啊！” 不用说，太后听到她这话自然更气了几分：“还用得着问么？这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浅月，你心肠好总是把人往好处想，可毕竟无风不起浪啊！” 顾青萝蹙了蹙眉，听白浅月这口气，似乎她也听说了这件事情。可是，按苏沫的说法，这件事是昨个晚上才开始在宫里传开来的，按理说，白浅月便是要知道，也应该是今日过后。 可是，她却一大早就来了皇宫…… 顾青萝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皇后，宫中传的那件事可是真的么？”太后严厉地开口。 顾青萝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却装傻充愣般说：“母后，什么事啊？儿臣怎么不知道啊？”她可要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给弄清楚。 白浅月错以为她是故意装傻想糊弄过去，自然不肯，“娘娘不知道么？宫里宫外都传遍了，说是你和琰哥哥大婚当晚……” 白浅月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说到这种事情，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顾青萝仍是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嗯，那晚怎么了？” 但太后却直接得多了：“说你给皇帝下了药。皇后，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关系到厉玄琰，她这个做母亲的，最是关心。 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顾青萝，想要看清楚她的神情。 却不想，顾青萝竟轻笑了几声，说：“下药？母后，这种一听便是谣传的话你也相信么？” 说完，她还似是无意地看了白浅月一眼。 白浅月被她这眼神看得心头猛地一跳，好像她知道了是她在搞鬼一般！ 第56章 真凭实据 但其实，顾青萝并不知道。 她只是刚刚想起，上辈子自己被白浅月害死的时候，白浅月清楚地说出，大婚当晚厉玄琰因为药物作用和她有了夫妻之实。 她本以为是厉玄琰告诉了白浅月，但如今一想，会不会就是白浅月搞得鬼呢？毕竟，上辈子她确实用过这样的手段。 白浅月稳住心神，不让自己露出马脚，脸上露出一副关切的模样：“要是真的是谣言就好了。” 意思就是，这根本就不是谣言，皇后你就别垂死挣扎了。 说完还不易察觉地给了陈嬷嬷一个眼色。 陈嬷嬷立马站出来，说：“哼，怎么可能是谣言。整个紫禁城的人谁不知道皇上根本就不是因为钟意于你而娶了你。如此，他又怎么可能跟你圆房。还不是你使了手段才——” “呵。” 顾青萝轻笑一声，目光犀利地扫向陈嬷嬷：“你这话本宫可听不懂了。皇上作为大周皇帝，行为做事，皆是以大周国运为重，什么时候，以个人好恶出发了？皇上，太后既然选择了本宫，选择了顾家，自然有其中的道理。” 白浅月被她这番话说得脸色一道青一道白。 确实，当时除了先皇遗照之外，顾家强有力的势力才是顾青萝能够真正登上凤位的原因。 白浅月死死地攥紧了双手，只觉得顾青萝说每一句话都狠狠地打在了她和白家的脸上。 顾青萝眼眸一转，继续道：“这个道理，皇上自是知晓，难不成，你以为皇上和你一样，只顾自己的喜好而不顾大周的天下嘛！” “你……我……”陈嬷嬷被她一番话噎住，心里直冒火，明明是她在教训她，怎么三两句话，她倒成了被教训的那个了？ “好了！”太后沉着脸，轻斥一声，瞧着顾青萝那叫一个越看越觉得不是滋味。她怎么就长了这么一张能言善辩，叫人讨厌的嘴呢！“一码归一码，陈嬷嬷说的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青萝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儿臣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只不过是谣言罢了。” “砰”！ 太后猛地一拍桌子：“别拿谣言搪塞哀家！”显然，太后心底已经认定了这件事情是真的了，今日让她过来，不过是要好好罚她。 可如今的她早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刀俎的人了。 顾青萝目光清亮如明镜，“母后若是觉得这些传来传去的话是真的，儿臣也不好说什么。只不过，母后若是想凭着几句话就让儿臣认下本不是我做得事，也未免太过草率了吧。好歹，母后也得拿出真凭实据不是么？” 太后双目一瞪，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 真凭实据！ 她若是有真凭实据，还用得着让她站在这里喘气？！ 她早就派人把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给拖到宗人府受罚了！ 白浅月见太后面色不好，瞅准时机，站了出来。 “皇后娘娘，你怎么能这样跟太后娘娘说话呢？太后娘娘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若是认个错，太后娘娘是会宽大处理的。” 第57章 宫女琉璃 闻言，顾青萝立马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白浅月，认真地想从她的眼神里瞧出些什么来，因为她觉得她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白浅月很清楚她的性格，她虽面上瞧上去温婉贤淑，但骨子里非常要强，只要不是她做过的事情，便是有人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是不会认的。 不用她说这句话，她也是不会轻易向太后认错的……既然如此，那白浅月这样说，又有什么目的呢？ 顾青萝眸子转了转，故意顺着白浅月的设想，说：“白姑娘，本宫不是不能向太后认错……” 太后抬眼，看着顾青萝。 白浅月的神情也变得格外严肃。 “可是……”顾青萝说：“本宫确实没有做过这件事，本宫又怎么能认呢？这不是丢了天家的颜面么？” “啪！”太后又是重重地拍了拍旁边的案桌，言词极度不满：“你还好意思说天家的颜面！顾青萝，你——” “太后，您何必动怒！这样的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陈嬷嬷说。 太后煞有介事地看了一眼陈嬷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陈嬷嬷找到了什么证据不成？ 这样想着，太后看向陈嬷嬷的眼神都多带了一丝期待与期盼。 陈嬷嬷得意地笑了笑：“奴婢为太后分忧，自然是找到了几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证。” “来人啊！把那几个证人都带上来！”陈嬷嬷厉声吩咐。 顾青萝轻轻蹙眉，还有证人？ 便是上一世，她自己派过许多人去查这件事，都没有查到蛛丝马迹。怎么这次，留言传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证人都找齐了？ 正想着，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就被人带了上来。 顾青萝见他们都面生，但又好像再哪里见过，一时间想不起来，心里莫名觉得有一股不安。 “你们都说说，皇上大婚那日，你们都瞧见了什么，都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若是胆敢有任何隐瞒……”陈嬷嬷手指轻叩，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沉稳和压迫，让人不敢不说实话。 顾青萝看了陈嬷嬷一眼，虽说她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助力，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态度强势。 宫女首先开口：“太后娘娘，奴婢叫琉璃，一直都在长乐宫当差。皇上大婚当晚，奴婢确实见到过，皇后娘娘偷偷摸摸和她带来的苏沫姑娘在寝宫说了什么，然后苏沫姑娘就给了皇后娘娘一个小药瓶。” 陈嬷嬷继续问：“你瞧见这事儿，怎么没和旁人提起过？怎么今日又想起来了？” 琉璃低着头，说：“宫里的娘娘大多都和自己带进宫的宫女关系好，娘娘问宫女要些东西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了。所以，奴婢那日没太注意。但昨个儿那些话，都传遍了，奴婢才想起来，觉得可能有关系，所以才……” “所以，你把这些说出来，只是因为，你觉得可能有关系？”顾青萝冷淡着声音，目光死死地落在琉璃身上。 第58章 还有一位证人 琉璃被顾青萝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根本就不敢抬头看她。 “皇后……”太后有些不满地开口。 琉璃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流言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只要有一丝机会找出真相，太后就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出来捣乱。 所以，顾青萝这句略带威胁的话，在太后听来就显得格外刺耳了。 “琉璃是吧，你继续说。这里是哀家的长乐宫，除了哀家，没有人能动得了你。” 琉璃目光闪烁，不停地眨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陈嬷嬷。陈嬷嬷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继续往下说，琉璃怯怯地点点头，看了一眼太后的方向，又说： “宫里太医院里的小药瓶基本都是月白、青瓷、栗黄、朱红四色。而苏沫姑娘给皇后娘娘的小药瓶却是黑色的，所以……那个药品应该就是从宫外带进来的。” 意思就是，媚毒这样的东西，宫里是肯定不会出的，只能从宫外带进来。刚好，皇后又从苏沫那里拿到了宫里不会有的小药瓶…… 这其中的意味就不言而喻了。 太后语气冰冷：“皇后，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顾青萝倒是极为镇定，仍旧是神色平淡：“不是还有一位’证人’么？本宫也想听听，他能说出些什么来。”顾青萝刻意将“证人”二字咬得极重。 陈嬷嬷挑衅地看着顾青萝，她还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么？给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一个眼神。 小太监跪着往前挪了一步：“太后娘娘吉祥。奴才是内务府的小夏子。皇上大婚的时候，由总管太监派到长乐宫帮手。那晚，奴才在长乐宫寝殿外守夜。奴才听得清楚，皇上对皇后娘娘十分不满，而且里面还传出了两人吵闹的声音。” “然后呢？”陈嬷嬷继续问。 小夏子又说：“里面的情形，奴才听得并不真切。但是，里面的吵闹声一直持续到三更天，然后忽然就停住了……”说完，小夏子快速地扫了一眼顾青萝。 显然是觉得，那个时候是顾青萝对厉玄琰用了药，才使得吵闹停了下来。 闻言，太后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皇后！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可顾青萝仍是神色淡淡，瞧着样子一点也不在意他说出来的话。 顾青萝眼眸一转：“所以呢？母后就凭着这两个所谓的证人的话就要治儿臣的罪了？” “别叫哀家母后！”太后脸色铁青，她没想到，陈嬷嬷都找来证人了，这个顾青萝竟然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说话！她到底把这紫禁城，把她这个太后当成什么了！ “太后。所以呢？”顾青萝非常平静，再问了一句。 “他们一个说本宫从苏沫那里要来了一瓶宫外的东西，一个说大婚当晚本宫和皇上似乎有了争执。可他们没有一个人真正瞧见本宫究竟是如何给皇上下药的啊？” 站在太后身后的白浅月听到她这样说，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狠毒。 第59章 栽赃嫁祸的真凭实据 陈嬷嬷冷冷一笑，“皇后娘娘，您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好，来人啊！” 陈嬷嬷大手一挥，殿外又一个小宫女跑了进来，见到太后，立刻就跪在地上： “太后娘娘吉祥。这是奴婢从皇后娘娘的寝宫里搜出来的东西！” 说着，双手往上一举，一个黑色的小药瓶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太后蹙眉：“这是何物？” 陈嬷嬷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这是何物，让宫中的御医来验一验不就知道了么。皇后娘娘，您没意见吧？”说罢，特地瞧了一眼顾青萝，威胁的意味十足。 “她能有什么意见！”太后直接下令叫来了太医院的院判孙大人。 顾青萝站在慈宁宫里这样久，都还没有一个人想起给她搬条小凳子坐下。顾青萝感觉到膝盖微微有些发酸，却仍是站得笔直。 白浅月冷冷地瞧了她一眼，现在还能装出这样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到是有几分能耐。但只要待会儿院判大人来了，这个女人便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心中得意，白浅月低下头凑到太后耳边继续煽风点火：“太后，我看就不用叫孙大人来了吧，不如就这么算了？” 太后叹了口气，狠狠地剜了顾青萝一眼：“浅月啊，也就是你才有这样好的心肠。可这事儿啊，决不能含糊。哀家眼里可容不得一点啥子。” 顾青萝不说话，心里只暗暗道：不知道待会儿，太后还会不会这样说了。 很快孙大人就来到慈宁宫，见众人气氛凝重，大气也不敢出，规矩道：“不知太后叫奴才来有何吩咐？” 太后挥了挥戴着珐琅护甲的手，让陈嬷嬷将那个小药瓶递了过去：“孙大人，你替哀家瞧瞧这瓶子里装得究竟是什么。” “这……”孙大人语气犹豫，宫里的传言他也听说了，本以为是无稽之谈，却没想到今日被太后传来慈宁宫，想也不用多想便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大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顾青萝，心里直懊恼，怎么就摊上这档子事儿了？ “孙大人，请吧。”陈嬷嬷强势地将药瓶递了过去，站在孙大人身边，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立刻笼罩在院判大人周围。 孙大人感觉到自己的额头都冒出了细汗，可还是不得不接过药瓶，放在鼻边轻轻一嗅—— 这！ 孙大人面色铁青。这不就是流传的药么！难道宫中的传言都是真的？那他今日撞见了皇家丑事，还有命活么？！ 想到这里，拿着药瓶的手都不住地发抖。 “好了，你先退下吧。”太后也不用多问，只瞧着孙大人的脸色就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了。转头看向顾青萝： “皇后，你这下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不就是你方才所说的真凭实据？” 顾青萝点点头：“嗯，这的确算得上是真凭实据。” 陈嬷嬷听她这么说，神情都愉快起来。 可顾青萝话音忽然一转：“但是，却是这些别有用心的人用来栽赃嫁祸的真凭实据。” 第60章 巧舌如簧 “皇后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陈嬷嬷眉峰一挑，语气不好地说：“如今人证物证具在，还容许你狡辩不成！” 说罢，陈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色恳切地向太后说：“太后娘娘，兹事体大，这事不单单只关乎皇后娘娘一人，还关乎皇上，关乎大周，您可千万要妥善处置啊！” 一直默默瞧着不说话的白浅月也忍不住说：“太后，虽然浅月是不相信皇后娘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陈嬷嬷说得话又有到底有几分道理。这样重要的事情，可一定要查清楚了。” 顾青萝闻言心中冷笑，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白浅月等这么久，为了就是迫不及待地要给她扣上一顶十恶不赦的大帽子吧。 陈嬷嬷、白浅月、宫女琉璃、小太监…… 一连串的人和事在顾青萝脑子里闪现，忽而，灵感一现，顾青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顾青萝笑笑：“还用得查么？按陈嬷嬷说的，人证物证具在，直接给本宫定罪不就好了，还查什么查？” “皇后，你这是什么态度！”太后越看顾青萝越不顺眼。 可她顾青萝现在又不需要你太后看她顺眼：“母后你听到的是什么态度，便是什么态度。”太后对她不如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与其为了讨太后欢喜压抑自己的本心，她还不如逍遥自在地活出自己的本心。 反正她也是要离开紫禁城的，为了这样一个根本就不会善待她的太后而委屈了自己，她做不到。 顾青萝走到陈嬷嬷跟前，夺过她手中的药瓶，如玉葱般净白的手指轻轻拿着，仿佛在把玩一件稀世珍宝。 顾青萝灿然一笑，眼前清明透亮：“陈嬷嬷，你说这证物是从本宫寝宫里搜出来的？” “是！” “可是，本宫却不觉得这是本宫寝宫里的东西了。”顾青萝轻轻摇头。 陈嬷嬷呲着牙，“皇后娘娘这是什么话，这明明是方才宫中侍卫当着长乐宫众人的面搜出来的，您还对宫中侍卫有所怀疑不成？” “本宫当然怀疑。” “你！”陈嬷嬷被她的话噎住，她都搬出了宫中侍卫，这个女人怎么还这般胡搅蛮缠！ 顾青萝接着说：“你说是宫中侍卫搜出来的就是了么？本宫又没亲眼瞧见。到底是那几个侍卫，长什么样子，何时入宫，家中有哪些亲人，最近是否生活窘迫，是否受制于人……如此种种，本宫皆不清楚。若是其中哪一个受人指使，偷偷将这东西放了进去，你让本宫当冤大头么？” “皇后！”太后被她这一串话激得眼皮直跳，上次她见识过了她的能言善道，却没想到，她却是巧舌如簧！竟能把守卫天家的宫中侍卫说得如此不堪！ 简直就是狠狠地在打她的脸面！ 顾青萝却毫不在意地看了太后一眼：“怎么，母后觉得儿臣说得不对么？您若是觉得儿臣说得不对，大可以叫人查上一查，看看儿臣的话有几分虚假。” 但恐怕，查到的，只会比她所说的更加不堪。 第61章 小情趣 厉玄琰亲政不久，宫内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前朝哪个大臣不想在宫里安插自己的眼线，同样的，后宫的妃嫔自然也是如此。 这些情况，经历两朝的太后不可能不知道。顾青萝这样说，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认真想了想，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顾青萝笑眯眯地走到陈嬷嬷身边，态度出气地柔和，又说：“陈嬷嬷，本宫若是记得没错的话，大婚当日是你到顾家来伺候本宫梳洗更衣吧？” 陈嬷嬷一怔，不知道她为何忽然这样问，下意识地便回答说：“是奴婢不假。” “那就是了。”顾青萝脸上的笑意更愉快了几分，“那天本宫身上穿的每一件吉服，头上戴的每一件首饰可都是你伺候本宫换上的，都是早早由内务府备好的，肯定不会夹带了私物是吧？” 听到这里，陈嬷嬷忽然意识到顾青萝在强调什么了：“确实不会，但是，按琉璃的说法，这药瓶是苏沫交给你的。” 顾青萝却理也不理她，继续说道：“皇上大婚这样紧要的事情，每个环节都不容出错。本宫从顾家到登上轿撵，一路上都由宫里的人陪着，说明白些都是由你陪着。而本宫的侍女苏沫，难道进宫前就没有人仔细检查过了么？” “也许是当时谁疏漏了也说不定呢……”陈嬷嬷立即辩解。 “真的是这样么？”顾青萝一双眼睛眨了眨，灵动璀璨的目光落在陈嬷嬷身上，却莫名叫人不敢直视。 “本宫若是没记错的话，那日，嬷嬷你在扶本宫上轿前，在顾家花园刻意停留许久，为的就是仔仔细细地将本宫带进宫的几个下人检查清楚。本宫当时不许，嬷嬷你还搬出了宫规来说教，不是吗？” “我……” “那个时候，本宫可没听嬷嬷你说苏沫身上有不该有的东西呢？还是说，嬷嬷你认为，苏沫能够当着一路随行的这么多宫人的面，大变妙法，无中生有了？” “你……” 顾青萝脸上的笑意不减分毫，但瞧着，却比发怒的人还要叫人害怕。 陈嬷嬷手指不自觉地抖动，额头也都蒙上了一层汗珠。“或许……或许……或许是你们一开始就藏在长乐宫了也说不定？！” 白浅月闻言，脸色立马就黑了，她没想到陈嬷嬷竟能说出这样愚蠢不堪的话来！宫里是什么地方，长乐宫的布置陈设更是经过重重检查，能在大婚前夜将东西放进来的，绝不会是宫外之人！她这么说，就不怕祸水东引么！ 太后的脸色也沉了沉，缓缓地饮了一口茶，“皇后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但是，宫里的那些谣言，今日这些个证人，搜出来的证据又该怎么解释？ 太后又品了一口茶：“皇后，那他们说的你和皇上大婚当晚一直在吵闹又是为何？”她还真不信，她的儿子会这么轻易就接纳了顾青萝。 可顾青萝接下来说的话，直接激得她差点被水呛住。 “还能为何，自然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啊。” 第62章 心情莫名大好 顾青萝歪了歪头，轻描淡写道：“还能为何，自然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啊。” 层层波浪在慈宁宫众人心里炸开，脸上满是惊异、尴尬、诧异、不敢置信的神情。 也不怪他们这般吃惊，便是太后自己，活了这么一辈子了，还从未听过谁敢这般大胆无状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偏偏就是这一句话，把她想问的全都堵了回去，她和皇上那晚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而她这个太后，是不好去问皇上这种事情的。 所以她今日将顾青萝叫来，就是想私下将这件事情弄明白，再随便寻个什么理由就处置了她，不让这种丑事传了出去，丢她和皇上的脸面。不然，方才她就把院判孙大人留下来做个见证了。 可是顾青萝这么一句话说出来，她还真是被难住了。 而站在太后身后的白浅月握紧了双拳，脸色煞白，看着顾青萝的目光仿佛淬了巨毒，让人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居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琰哥哥是她的！她凭什么和琰哥哥有这种小情趣！ 心底满是妒忌与怒火，白浅月眼睛转了转，似是好心地说：“皇后娘娘，浅月知道你不肯认错。但，你也不能欺骗太后啊。皇上心意如何，大家心里都明白着，你这样说，不就是欺君么？” 对对对！皇后这话可不就是欺君么？！ 太后方才因她的话太过震惊，没想到这一层，此时被白浅月这么一提醒，顿时清醒过来，她不过是眼瞧着没法子了破罐子破摔胡乱编了个理由，偏生她还差点就着了她的道了！ “顾青萝，你好歹也是顾家这样的大族教养出来的女儿，没曾想竟能这样胡说八道！皇上是你能轻易污蔑的么！”太后拿着把柄说事，一点面子也不给她，语气里满是鄙夷。 白浅月见太后真的动怒了，得意地扬了扬头。 可，她才刚刚得意没多久，一道醇厚好听的男音在瞬间粉碎了她所有的骄傲。 “皇后说错什么了？” 顾青萝背对着门口，根本就看不到是谁走了进来，可这声音却熟悉得如同刻入了她的骨髓一般。 很快，建章宫常年点着的龙涎香的淡淡气味若有似无地窜进了她的鼻尖。一双明黄的朝靴就出现在了她的脚边。 是他。 顾青萝低着头不敢看他，快速地福身行礼，心里如同猫抓一般。 方才她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那句“夫妻之间的小情趣”他也听到了？ 顾青萝白皙的脸霎时通红，她真没想到他会来，她这样说只是为了堵太后的嘴。 心里懊恼，早知道，她就换个说法了。 可厉玄琰看见顾青萝躲闪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方才在慈宁宫里如同刺猬一般竖起身上所有尖刺进行防卫的女人，现在竟忽然间因为他的到来而，有些……怂？ 怂？ 厉玄琰在心里将这个字又念了一遍，心情莫名大好。 伸手拦在顾青萝的肩上，又问：“皇后说错什么了？” 第63章 酥酥麻麻 感觉到忽然出现的钳制力，顾青萝心里莫名一紧，微微抬头瞧见的就是厉玄琰完美到极致的侧颜。 还是在瞬间就吸引了她所有的目光。 顾青萝眨了眨眼睛，他是在做什么？ 还不等她发文，白浅月就惊呼出声：“琰哥哥！你，你！”可是很快她就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你下朝了？今日可劳累了？” 但她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 怎么可能！ 他明明不喜欢这个女人！ 嫉妒的怒火激得白浅月双手都不住发抖，心底犹如扎着一把尖利的匕首，正一刀一刀地割在心里。 厉玄琰闻声看了过去，见到她眼底若有似无的委屈。 这样的神情，厉玄琰很熟悉。 若是在过去，他早就过去安慰她了，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何，他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沉稳的大手，静静地放在顾青萝的肩头。 可白浅月这一声呼唤却提醒了顾青萝，厉玄琰不喜欢她，他最讨厌她。昨日从爷爷那里回来，他就那样把她一个人丢在了宫外。 他明知道他那样做，她会听到怎样的议论。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就丢下了他。 心底泛起一丝酸楚，顾青萝目光暗了暗，不安地扭动着身体，想要往旁边挪一步，可肩头的力量却更用力了。 “别动！你忘了你刚才说的什么了么？”厉玄琰低沉着声音小声在她耳边说。低沉醇厚而又动听的嗓音，酥酥麻麻的摩挲着顾青萝的耳廓。 原来他真的听到了。想到这里，顾青萝有些不好意思，便安静了下来，还是忍不住再嘀咕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厉玄琰感觉到怀中人的变化。 第一次，她在他面前不是剑拔弩张，而且，也不是刚才在旁人面前那样浑身戒备。 而是温顺得如同一只小猫。 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来了。 上朝前秦峰把后宫的流言告诉了他，他也怀疑过她，但他当即脑海里浮现出的便是顾青萝大婚第二日清朝时，那张倔强到极致的脸庞。 甚至在朝堂上，舒裕隆奏请重新划分东北驻军用地，他都不能专心。 下朝后，他在回建章宫时，听到几个小太监议论此时，鬼使神差间，他便让御撵过来慈宁宫。 刚到这儿，他便瞧见了她独自一人在慈宁宫和母后争辩。 镇定自若、不慌不忙，他竟不知道她是这样能言善辩，所以，当母后说她污蔑了他，他便不受控制地走了出来。 可厉玄琰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目光看向太后：“母后，该不会听信了宫中流传的那些谣言吧？” 太后手上的动作一僵，听厉玄琰这语气，难不成这事儿还真是她太敏感了？ 想了又想，太后还是觉得这事儿绝不会就这么简单，指着陈嬷嬷手中的药瓶，说：“皇上，这是今早从长乐宫里搜出来的。哀家也让孙太医检查过了，确实是那物不假。” 说罢，太后直直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 心里莫名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该不会是为了这个皇后而说谎吧？ 第64章 她想要她死！ 厉玄琰一双幽深的目光淡如水，看也没看一眼，轻声浅哼一声，发出好听而慑人心魄的声音。 “这样的东西，朕只要愿意，能从这紫禁城里找出无数个来。” 意思就是，他相信这并不是顾青萝的。 “这？”太后眉头一皱，回头就见到白浅月脸上诧异到不敢置信的神情。 “琰哥哥，”白浅月再也忍不住，走到了厉玄琰身前，如同往常一般想要伸手拉住他的袖口，可一下抓空，才发现那只手正放在顾青萝的肩头。 噌！ 心中的怒火在瞬间蔓延开来，形成了来势汹汹的火海。 白浅月不甘地又往前走了一步，离厉玄琰的距离近若咫尺，像是要宣示她的地位。 可是，她却没有注意到厉玄琰眉心若有似无的紧蹙。 白浅月指着地上的证人，再次强调着说：“琰哥哥，浅月知道你是想护着皇后娘娘，可是，方才那几个证人都已经说得那样清楚了，整个慈宁宫的人也都听到了。” 白浅月越是强调，越是不敢相信这般浅显易懂的道理，她的琰哥哥怎么会不明白？又怎么还会帮这个臭女人说话！ 但厉玄琰却偏生不让她如愿一般，“这又如何？朕很清楚，那晚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说完，他还将怀里的顾青萝再搂得紧了一些。 霸道而不讲道理的力道让顾青萝很不适应，但想到现在的情形，她若是表现得很抗拒，肯定会让太后她们生疑的。 所以，顾青萝缩着头并没有想要挣脱。 感受到怀中人的反应，厉玄琰心里莫名舒畅，长久冰冷僵硬的嘴角竟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白浅月只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情绪，冲上前去掐死面前这个女人，可琰哥哥在这儿，她决不能失礼！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白浅月还不死心：“那这些证人和证物又该怎么解释呢？太后娘娘审了一上午的这些东西，可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啊！” 事实摆在面前，她还将太后都搬了出来，这么多人这么多长嘴，她不信琰哥哥还是这般冥顽不灵！ 白浅月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厉玄琰。 她虽极力掩饰，可是一直没说话的顾青萝却从她的眼神里清楚地看到了她对她的恨意。 她想要她死！ 呵，顾青萝心中暗自冷笑一声，她倒要看看是谁死！ “是啊，所以这很奇怪不是么？”顾青萝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白浅月目光一转，里面的歹毒仿佛都能滴出血来，她问的又不是她！她凭什么替琰哥哥回答！ 但厉玄琰并没有出生制止，反而像是鼓励顾青萝说下去一般，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带着一丝期待、一丝笑意。 顾青萝从未见过他这样瞧着她。 这样的目光，足以让她在瞬间失去所有的理智。 眨眨眼睛，顾青萝收敛心神，看向白浅月：“本宫和皇上都说了，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但现在紫禁城里的流言、这些人证、还有所谓的物证却又都存在……” 顾青萝话音顿了顿， “不正好应证了方才本宫所说，这一切明摆着是栽赃嫁祸啊。” 第65章 窝里反 如果说刚才她还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现在，顾青萝已经完全从白浅月的神情中看出了究竟。 是她，白浅月。从她和厉玄琰大婚起，就想尽办法害她，让厉玄琰讨厌她、厌恶她。今天这一切，也是她在主导。陈嬷嬷和这些宫人不过是她用来攻击她的工具和手段。 “皇上，这什么可能呢……他们都是宫中的宫女、太监，和皇后娘娘无冤无仇，他们这么会栽赃嫁祸给她呢？”太后还是不相信，或者说，她依旧没想明白。 “是啊皇上！这些证人可都是奴婢找来的。您还信不过奴婢么？”陈嬷嬷打着哈哈，跟着太后这样说。 她觉得，自己作为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奴婢，又将厉玄琰从小带大，他再怎么也会听自己的话。 可是，厉玄琰只冷着如冰霜寒铁一般的眸子，强大的压迫力在瞬间就将陈嬷嬷牵制住。 “信你？” 帝王的威慑力和与生俱来的霸气，让陈嬷嬷感到周身发麻，她这才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帝王。 一句话，便能决定众人生死的至高无上的帝王。 陈嬷嬷有些心慌，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看向白浅月，像是在求救一般：“白姑娘，你说句话啊。” 可是白浅月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她感觉得到，琰哥哥对陈嬷嬷已经有所怀疑了，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琰哥哥怀疑到她身上。 打定主意，白浅月道：“陈嬷嬷，浅月觉得琰哥哥似乎有他的想法，不如我们暂且听听？” 陈嬷嬷瞪大双眼，不敢相信主导了这一切的白浅月，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这是要出卖她？ 顾青萝同样感到很意外，白浅月这样说就不怕陈嬷嬷兔子急了咬她一口，把所有事情都抖出来？ 不过，见到白浅月和陈嬷嬷窝里反，还是足以让顾青萝心情舒畅。 厉玄琰又沉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不说真话，都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这句话显然是问这三个证人。 那天晚上是有在给他下药不假，但他派了秦峰去查，也没查出什么线索。现在倒好，一个一个都说自己是证人。 这怎能不叫厉玄琰生疑。 而且，他想起刚才顾青萝说的话，更是觉察到宫中必然藏着许多旁人的眼线。 这是他绝不容忍的！ 跪在地上的三个证人，忽然变觉得周围的空气骤降，忍不住周身猛的一颤，哆哆嗦嗦，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胆子最小的琉璃感觉到自己的双手不停地在冒汗，站在她面前的可是皇上啊！后宫你死我活的争斗，谁输谁赢便看谁更技高一筹。 可现在皇上要将事情弄清楚，她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够保得住性命！ 左思右想，琉璃扑通一下扑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朝着厉玄琰的方向过来：“皇上，皇上，我说我说！” 很快就有太监将琉璃架了起来。 琉璃被人这么一架，心底更慌了，口不择言道：“皇上！不关我的事，都是陈嬷嬷让我这样说的！” 第66章 为何这么着急 琉璃不停挣扎，却又挣脱不了，只能拼命大喊：“真的！皇上，奴婢真的什么都——” “啪！” 陈嬷嬷红着眼，干脆利落的一巴掌死死地打在了琉璃的脸上，将琉璃的话生生打断。 她的反应，不用多问就已经不打自招了。 宫中这几天的谣言、慈宁宫的人证、物证都是她刻意安排要来对付顾青萝的。 “陈嬷嬷，你……”白浅月见状立马双手捂住嘴，还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退回到太后的身边，脸上惊异的神情倒是演得跟真的一样。 顾青萝冷眼瞧着，白浅月还真是懂得弃车保帅啊。 可是，陈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就算她和白浅月勾结在一起，白浅月如何能肯定，陈嬷嬷不会将她供出来？ 顾青萝微微蹙眉，她还觉得奇怪的是，虽然琉璃说是受陈嬷嬷指示。可若陈嬷嬷死活不肯认罪，凭着太后和陈嬷嬷之间的情谊，留一条命不是全然没有机会的。 陈嬷嬷为何要这么着急？ 陈嬷嬷的眼睛越来越红，透出不正常的血色，像是完全失去了控制的猛兽一样。 “陈嬷嬷，这些，这些，都是你做的？”太后问。 “哈哈哈哈哈！”听到太后的问话，陈嬷嬷大笑出声，声音听着莫名觉得渗人。 “是又如何？”陈嬷嬷越笑越大声，歪歪扭扭看着顾青萝，毫不客气地指着她，异常激动地说：“她那日在慈宁宫让我当众受辱，就凭这一点，她早该死千次万次了！” 厉玄琰见她越靠越近，下意识地就将怀里的人往后面一带，拉开了与陈嬷嬷之间的距离。 这一举动让顾青萝心里猛地一跳。心里忽然就冒出一个念头：他……这是在担心她么？ 顾青萝低下头，见到她和厉玄琰两人穿着的靴子，一双绣着龙一双绣着凤。 合起来，便是龙凤呈祥。 白浅月也瞧见了厉玄琰的举动，心里嫉妒的情绪又翻涌开来。 就在这个档口，陈嬷嬷的笑声渐渐地低沉下来，眼中的恨意也减少了许多。 顾青萝离陈嬷嬷很近，看得很清楚。 可是，不过转瞬间，陈嬷嬷又诡异地发起狂来，举止也越发不受控制，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双臂。 “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会这样！”陈嬷嬷一遍一遍重复着相同的话，离厉玄琰和顾青萝也越来越近。 “快！还不将她拉开！”太后着急了，生怕出了什么状况：“可千万别伤了皇上！” 宫中的侍卫赶忙走进来要拉陈嬷嬷。 不知是谁忽然大叫一声：“啊！她手上有刀！陈嬷嬷手上又刀！小心啊！！保护皇上！！” 侍卫们闻言立刻拔出刀来，形成了一道人墙，将厉玄琰和顾青萝二人紧紧地包围了起来。 可是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不知道是谁从后面猛地推了一把顾青萝。 那道力量又重又急。 顾青萝根本来不及反应！ 失了重心，整个人猛地就朝扑去。 正正对着陈嬷嬷的方向！ 明晃晃的刀刃赫然而立！ 第67章 走进他心里 明晃晃的刀刃近在咫尺，顾青萝吓得闭上了眼睛。 滴…滴…滴… 鼻边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开来，将周围的空气都蒙上了一层血腥。 可是。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顾青萝却没有感觉到身上哪里有伤口。 睁开眼，满目腥红撞入眼帘。 流血的却是厉玄琰。 他细长而有力的手，死死地握住了陈嬷嬷右手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匕首。 “你……厉玄琰？你……”顾青萝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愣在原地，她真的不是在做梦么？方才是他救了自己么？ 眼底不知为何忽然氤氲上了一层水汽，“厉玄琰，我，你……”顾青萝一步一步想要走过去，可是，一道身影却将她撞开，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琰哥哥！”白浅月脸色惨白，眼中大颗大颗的泪滴不住地往下掉，即刻就冲到了厉玄琰身边，“琰哥哥，你受伤了！这么大一条口子！快来人啊，还不快去叫孙大人过来！” 白浅月所有的举动都是本能的反应。她眼底的关心、爱慕、痴迷，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 顾青萝看着他们俩，心里忽然就想起上辈子，她也是这样，只能在一旁呆呆瞧着，她不论怎么努力都不能走进他身边更何况走进他心里。 厉玄琰听到白浅月的哭喊，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方才，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虽然声音很小，可是他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抬头想要找寻某个人的身影，但是他见到的却是顾青萝痴愣愣地站在一旁，像是一个陌生人。 厉玄琰幽深的眸子慢慢的就暗淡了下来。 “流了这么多血，孙太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琰哥哥，浅月先用我的锦帕为你包扎一下吧。” 锦帕…… 厉玄琰眸光沉了沉，便算是答应了。 白浅月用那张绣着木芙蓉的锦帕为厉玄琰包扎，画面异常和谐。顾青萝更觉得周围的一切都离她好远好远。 侍卫很快就全都围向了陈嬷嬷，想要将她制伏。可她的力气太过强大，便是两三名健硕的侍卫都不能将她拉住。 还是秦峰眼疾手快地一个手刀，干净利落地劈向陈嬷嬷的后颈部，陈嬷嬷这才昏睡了过去。 秦峰抱拳说：“皇上，这人该如何处置？” 厉玄琰由白浅月扶着，脸上又带着一贯冷若冰霜的神情，说：“关入大牢，给朕好好的审。” 秦峰又看了一眼三个所谓的证人，“那他们呢？” “皇上，饶命啊！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都是陈嬷嬷威胁我这样说的——” 呼天抢地的求饶，厉玄琰却更是面色冰冷，“关进慎刑司。” 慎刑司？！ 琉璃一听整个人便晕死过去。 那可是紫禁城里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便是再健壮的人进去，不死也会脱层皮！ “皇上，那皇后……”闹了这么一处，太后不知该怎么处理才好。 是她信了那些话，将顾青萝传来想要好好审审她，可是结果又是这样，厉玄琰还受了伤。 太后心里始终觉得这个皇后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 第68章 重重的一击 厉玄琰由白浅月扶着，目光落在顾青萝身上，她仍是站在原地，连一步都没有上前。 一丝疼痛由受伤的掌心传来，厉玄琰俊眉微微一蹙，原来他也受过伤，但还没有想今日这般觉得痛过。 “皇帝，这……”太后又问了一句。 顾青萝也看向他。 他刚刚救了她，她至少应该上前说上一句多谢。可是，她看着那对才子佳人，她怎么也迈不开步伐。 昨天到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真的无法分辨，厉玄琰待她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顾青萝目光微微一垂，就看到白浅月紧紧缠绕着厉玄琰的手。 她并非他的妃嫔，她还未婚嫁，本该守着男女之防，但厉玄琰却没有拒绝不是么？ 顾青萝微微仰头，只觉得这一切讽刺至极。站在厉玄琰身边的本该是她，但现实还是一如既往地给了她重重的一击。 厉玄琰见她始终站在原地，收回了眸光，冷淡着声音说：“让她回长乐宫好好待着。”毫无感情的一句话，听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太后这就搞不懂了，自己这个儿子刚才还在帮顾青萝说话，怎么现在看上去又态度冷淡？ “琰哥哥，浅月先扶你到内室趟下吧，等孙大人来了，便即刻叫他进来。”白浅月温柔似水，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饱含爱恋之情。 太后也说：“对对对，你们还不快快将皇上扶进内室里去。” 说着，白浅月就已经扶着厉玄琰往内室走，“太后娘娘，我来吧。其他人浅月不放心，也怕琰哥哥觉得不习惯……”但宫中的宫女太监还是纷纷围上去帮忙。 却没有一个人走过来问问顾青萝，她是不是要回长乐宫。 这些顾青萝是不在乎的，可是，那道明黄的身影消失得那样决绝，根本就没有转过头看她一眼。 顾青萝双手紧紧攥紧，掩饰着有些哽咽的嗓音，慢慢福身：“臣妾告退。”孤独得像是在演一出独角戏。 她连自己是怎么回到长乐宫的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太阳如火，她却觉得浑身都是冷的。 “娘娘！”苏沫、云锦见到顾青萝，立马就迎了上去，苏沫朝顾青萝后面瞧了瞧，“娘娘您从慈宁宫回来，怎么一个奴才也没有？”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还是皇后呢！连个迎送的人都没有，这太后未免也对皇后娘娘太不上心了！ 顾青萝朝着苏沫笑了笑，“本宫也好好的回来了不是么。”话虽这么说着，但她的脸色却很不好。 云锦瞧着顾青萝神色似有些疲态，赶紧将顾青萝扶到宫内，给她沏了一杯安神宁心的茶。 “娘娘，您还记得大婚第二天奴婢给您说的话么？”云锦服侍顾青萝喝茶。 顾青萝神色怔怔，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这些，摇摇头。 云锦拉起顾青萝的手，细着声音柔和地说：“娘娘，心中长期积郁，可是会伤及精神的。” 心中积郁…… 顾青萝苦笑出声。 所以，便是她不停告诫自己不能再犯过去那样的错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为他而忧心么？ 第69章 木芙蓉 在慈宁宫里折腾了一天，等到厉玄琰回到建章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皇上今晚可要到哪宫娘娘处歇息？”内侍蒋公公端着各宫娘娘的绿头牌迎了上来。 秦峰冲着蒋公公摇摇头，宫里的人都是这么没眼力劲儿的么！都闹出这么大的事了，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么！ 果然厉玄琰黑着一张脸，态度冰冷：“滚出去。” 蒋公公赶忙点头哈腰退了出去。 秦峰吩咐宫人关上宫门，再转过头来就见到厉玄琰走到案桌后面的书架旁，从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拿出了一个样式陈旧却丝毫没有蒙尘的木盒。 秦峰双手环抱：“皇上又想起过去的事了？” 厉玄琰没有回答，只是小心地打开了那个木盒，拿出里面藏好的东西。 尚好的蜀锦包着一件事物，打开来，里面也是一张绣着木芙蓉的锦帕，瞧着样子倒是和厉玄琰如今手上包扎用的这张很像。 唯一不同的，便是木芙蓉的颜色。 木盒子拿出的那锦帕上的木芙蓉是浅蓝色的，而白浅月今日给厉玄琰包扎的这张却是水红色的。 厉玄琰将手上的锦帕解下来，放进木盒里放好，又将木盒放回了书架上。 “你的人问出些什么来了么？”厉玄琰问。 秦峰神色立马一变，“皇上，陈氏被关进天牢之后，很快就疯了。兄弟们用尽了各种审讯手段，陈氏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是不停地嚎叫，完全失去了神志。” 厉玄琰又问：“那慎刑司里的那三个人呢？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秦峰摇摇头，脸色很谨慎：“他们几个问出来的东西都差不多，不是陈氏拿了好处引诱，便是陈氏抓住了把柄加以威胁。不过……再想要问陈氏背后有没有其他人，就一点线索也没有了。” 厉玄琰皱眉，线索这么快就断了？ 厉玄琰右手大指和食指慢慢摩挲着，认真地思考着今天的事情。 一夜之间，谣言传遍整个紫禁城。到了第二天清早，人证物证就找到了，要兴师问罪了。 怎么看都不可能是陈氏一个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而且，陈氏今日发狂时在慈宁宫说什么顾青萝害她丢了面子，也实在是胡言乱语，根本就不足以支撑起今天这场闹剧。 主导这一切的，肯定还有别人。 他还隐隐觉得，他若是找到了这个人，或许会对他稳定朝局有所助益。 而且…… 厉玄琰脑子里忽然就浮现出了顾青萝今日在慈宁宫里的身影。 她独自一人，面对这样的指控，而所有人都认为确实是她所为。 “继续查。”厉玄琰声音异常坚定，“必须要给朕查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峰愣了愣，厉玄琰难得这般态度坚决。 秦峰抱拳：“是！属下遵旨！”说完，秦峰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厉玄琰，上面画着鸢尾花的标记，“这是上次皇上吩咐属性办的差事。” 厉玄琰接过信，很快看清信上的内容，面色难得柔和了些。 “很好，你让他们继续跟下去，都给朕小心些，切忌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 第70章 叶言秋 “咚——咚！咚！” 京城的更夫敲响了三更天的梆子，秦峰才从宫中回到了自己在京中的府邸。 守门的小厮见到秦峰，即刻上前：“主子回来了。这次可有好一阵子没有回来了。” 秦峰那双棱角分明的眼睛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屋内。 “秦峰回来了？”清脆如莺鸣的女声又急又快地传了出来。 秦峰闻声，眉头就微微一蹙。 再抬头，一位着青衫的妙龄女子，头上戴着翡翠碧玉精心雕刻而成的竹叶发钗，站在大门内，目光澄澈地瞧着他。 像极了有美佳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画卷。 叶言秋灵动的手指勾着耳边的碎发，灵动可爱地说：“你自己说说，有多久没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就要追到屏——” “秋妹！”秦峰却打断了叶言秋的话，神情一睨，表情十分不悦。 “怎么了？回来就发气！”叶言秋嘟着嘴，像是故意要气他一般：“谁叫你不回来。下次你再不回来，我便将那地方说上千次百次，让人人都知晓！屏——” “胡闹！”秦峰拉着叶言秋快步进到府中庭院。 “事关重大，哪里是能让你这般胡闹的！”秦峰板着一张脸教训着说。 可叶言秋却毫不在意，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左盯右瞧，“我才不管什么大事不大事的，我只管你什么时候回来，告诉我京城外面好玩儿的事儿！” 说罢，叶言秋就坐在了石凳上，拿起石桌上的瓜果糕点吃了起来，催促秦峰坐下：“你这个傻子站在做什么，快过来啊，这是福伯买的糕点，可好吃了。” 秦峰只觉得自己的重拳打在了软绵花上，不，不对，应该是说，他说的话，叶言秋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可偏偏，他拿叶言秋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若是不依着她，她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比如，三年前，她从叶家出来，跟着他一路北上到了京城，就死皮赖脸地住下，怎么赶也赶不走。 就连皇上都时常笑话他，红粉相伴怎么还一副苦瓜脸。 但他是真的觉得叶言秋很麻烦。 秦峰叹了口气，坐到了叶言秋身旁，“这次的事情暂时还不能对你说，等过些时间，都处理好了，再告诉你。” 叶言秋一听，小脸就皱在了一起，一个劲儿的摇头：“那还有什么意思啊。大家都知道了，我还用得着问你么？” “那你想怎么样！”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早知道今天就不回来了，在宫里待着多好的。 叶言秋将果核吐了出来，“那你跟我说说宫里的事情呗。昨个夜里传出来的谣言可精彩极了。” 叶言秋说罢又掰了根香蕉往秦峰面前一拍，再扬了扬下巴让他吃，大有一副他不说她便要誓不罢休的样子。 秦峰无奈，只好将今日慈宁宫里的事情慢慢说给叶言秋听。 “……回到建章宫，皇上又拿出了那锦帕来瞧了，可是我以前就跟皇上说过，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蓝色的木芙蓉……” 第71章 你瞧别人倒是清楚 叶言秋右手托腮，看上去听得津津有味，却不知是沉浸与宫庭闹剧之中，还是沉浸在秦峰认真讲述的样子里。 “……而且，白姑娘锦帕上的木芙蓉也都是红色的。” 叶言秋分析说：“或许，是过去白浅月随手挑了蓝色的绣线呢？” 秦峰又说：“我也这样跟皇上说过，可皇上总觉得能够找到蓝色木芙蓉。但又实在是找不到，只能将过去那人想成是白姑娘。” 叶言秋就问：“所以，皇上喜欢的就是白浅月了？” 秦峰迟疑着没有出声。 若是放在过去，他想也不想便会觉得皇上心里装着的是白浅月，可是这几天的事情，他件件看在眼里，事情还真不好说。 秦峰摇摇头：“我瞧着，皇上最近倒是对皇后娘娘格外的上心。” 叶言秋眼睛亮了亮，抿着唇想着什么，片刻后说：“你这个呆子，瞧别人倒是瞧得清楚。” 秦峰点点头，他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熟悉皇上的脾性，他喜好什么，他比旁人要了解些。 正要开口，叶言秋一双明灿灿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又慢慢地说了一遍：“你瞧别人倒是清楚。” 这一次，她特意将“别人”二字咬得极重。 言下之意，便是说他秦峰看不明白自己的事了。 秦峰转眸，正好对上了叶言秋的眸子，她眼底的情绪是那样的浓烈，他只需看上一眼，便什么都知道了。 叶言秋一瞬不瞬地看着秦峰，托着右腮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像是在等他给一个说法。 秦峰被她的目光瞧得浑身不自在，他上过战场，出过任务，经历过九死一生的困境，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难受过。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秦峰骛地站了起来，看也不敢看叶言秋一眼，就离开了。 叶言秋坐在石凳上，夜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拂过她的发丝，她却不觉得冷。 但当秦峰的身影从庭院里消失后，叶言秋才终是觉得有些冷了。 叶言秋低下头，看了一眼石桌上那只她特地扒给他的香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自嘲。 她觉得，今天晚上，她怕是会睡得不安生了。 同样无法安眠的，还有建章宫里的厉玄琰。 他在龙床上翻来覆去，每每快要入睡时，耳畔便会响起一道不深不浅的声音—— “厉玄琰，厉玄琰……” 在宫里是没有人敢这样叫他的，他是大周天子，便是与他关系亲密的白浅月都不敢这样直呼他的名讳。 是她么？ 脑子里浮现出顾青萝细白的面庞。 可是，他又想起今日在慈宁宫，她就那样漠不关心地站在一旁，一如她所说的那样，她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长叹了一口气，厉玄琰翻身下床，又走到书架旁，翻出了那个木盒。 好像只有抱着那个木盒的时候，他的心情才得以安稳。 厉玄琰打开木盒，拿出了那两方锦帕。 蓝与红。 截然不同的两种颜色。 厉玄琰看了许久，才将那方绣着浅蓝木芙蓉的锦帕放回了木盒。 而将另外一方锦帕，丢在了一旁。 第72章 别人还念着 京城，白家。 “事情都处理好了么？”白浅月神情严肃地坐在雕花圆桌旁，问刚刚才打听消息回来的丫鬟昭菱。 昭菱取下用来遮挡身形的玄青色斗篷，露出脸来，“小姐放心，都已经处理妥当了。” 白浅月长舒了一口气，认真地说：“你叫那些人都注意些，可千万别露出了马脚。” “这些奴婢都已经吩咐下去了。”昭菱点头，但说着说着脸色就有些不好了，像是遇到什么难处似的：“姑娘，这次的事情虽处理妥当，可是，下面的人传来话，好像不只是宫中的人在查，还有另外一队人马也在查。” “另外的人？”白浅月有些吃惊，“你们可有头绪，那些人是什么来历？” 昭菱摇头，“那些人行迹诡秘，又处处小心提防，若不是下面的人时时戒备，恐怕还发现不了。” 白浅月一张小脸皱紧：“我是不可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跟我有关的，想要保住秘密，那只有……” “你派人去把那些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都杀掉，一个不留！”白浅月语气里透露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阴毒和狠辣。 叫昭菱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自家姑娘未免也太过…… 毒辣了些。 “听到了么？愣着做什么？”白浅月双眼一睨，仿若淬毒的目光就落在了昭菱身上。 昭菱赶紧低头回答：“是，奴婢知道了。” —— 第二天清早，顾青萝以身体不适为由免了各宫妃嫔请安。 话是这样说，但大家心里也都清楚，皇后娘娘这身体不适其实是心病。这几天闹得这么凶，不论最后皇上怎么说，皇后娘娘面子上始终是有些挂不住的。 有几个好事的嫔妃以侍疾为借口，想要进到长乐宫一探究竟，但都被苏沫给赶了出去。 “皇后娘娘身体虽不适，但也不用各位嫔妃照顾。” 苏沫还忍不住朝她们几个好事的翻了个白眼，心里想，有没有眼力劲儿啊，都说了免了请安还来，真不知道我家娘娘不想见你们么！ 为首的王嫔一向脾气有些古怪，什么话都敢说：“一会儿说不适，一会儿又不用旁人照顾。怎么话理儿都由你们给占完了！” 一句话气得苏沫一直不舒坦。 顾青萝坐在床上听苏沫说得吹胡子瞪眼的，轻笑出声：“你最是脾性太火，旁人说上一句你就气得不得了，也该收收性子了。” 苏沫不依了：“她们一个个都不安好心，奴婢心里觉得难受。王嫔那样说，奴婢更是气都不顺了。便是太后，奴婢瞧着，待娘娘都不是很好。” “苏沫！娘娘才说叫你收收性子，你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云锦端着药碗走进来，刚好听到苏沫的抱怨，立马出声呵斥。 苏沫瘪瘪嘴，“我这天生是直脾气是没法改了。” 顾青萝笑笑接过药碗，黑色的汤药却并没有刺鼻难闻的气味，这是云锦特意为她调制的清心静气的汤药。 慢慢饮罢，顾青萝将药碗交还云锦，柔和地看向苏沫：“也没什么不好的啊，至少别人还念着本宫不是么？” 第73章 蛊虫之术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不懂。”苏沫不解。 顾青萝没有回话，只是伸手让苏沫将她从床上扶起来，坐在了雕牡丹鸟兽妆镜前，拿起生漆红木梳梳起了如锦缎般柔顺的长发。 妆镜旁边鎏金镂空花兽纹的四脚香炉里也点了味道清雅的熏香，很是好闻。 顾青萝望着镜子里的又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至少现在她们还会念着她，不论是好还是坏，至少，她还值得被她们记住，她还值得她们忌惮。 若是到了哪日，再没人记得长乐宫里有她这样一位皇后娘娘，那才真的是活得惨淡了。 云锦见顾青萝不想说这事儿，便岔开话题，说起了这几日给太后诊治头疾的事情。 “娘娘，奴婢这几日给太后诊脉开方，觉得太后的头疾并非是长年累月积下的病症。” 顾青萝微微蹙眉，太后头疼的毛病已经很多年了。先皇还在的时候，太后还是妃子，就已经时时宣宫中太医诊病，宫中的太医都说是太后脑部受了凉寒才导致了头痛。 可是按照云锦这个说法，不是积下来的病症，那就是人为的了？ 顾青萝问得小心：“你确定么？可有十足的把握？” 云锦目光坚定，她虽没有李神医那样神乎其神的医术，但也自认颇得李神医真传。 望、闻、问、切，太后的头疾都和寻常积累的头疾没有什么两样，但她用李神医教给她的《太素九章》里的诊病方法细细一瞧，便瞧出了端倪。 “那人用的法子太过隐秘，若不是仔细瞧，还真的难以察觉。”云锦现在想起还觉得十分惊异。 顾青萝忙问：“什么法子，李爷爷可曾说过？” “就是李爷爷说过，我才认出来了。我若是猜得没错，那人应该是用的蛊虫。” “蛊虫之术？”顾青萝眼睛都瞪大了。 蛊虫之术是南疆秘术，而且相传只有南疆皇族中草药医理天赋极高的人，才有资格被南疆圣教长老选为入室弟子学习蛊虫之术。 这些弟子一学便是三十年，而且便是学成之后，这些弟子也不知去了何处，行踪缥缈，便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所以，别说是大周了，便是南疆人也少有人知晓蛊虫之术。 “这事你没和别人提起吧？”顾青萝立马警觉起来。 云锦回答：“云锦没有和旁人提起过。” 顾青萝点点头，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她还得找个时间和爷爷说说，也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联系到李神医，再问问他看是不是真的是蛊虫之术。 想了想，顾青萝又说：“太后那儿你也暂时别说，你就开些寻常的方子，如果可以的话，稍微加上一两味药，让太后病症能够有所舒缓。” 到底，太后是厉玄琰的生母。 “皇后娘娘。” 寝殿外传来宫女斐文的声音：“首辅大人派人给您送了些东西。可要让他进来？” 顾青萝微微愣了愣，爷爷这么早就派人来了？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告诉她么？ “叫他进来吧。” 很快寝殿外，一道欣长而优雅的身影慢慢出现。 “是……是你？” 第74章 要紧的事儿 顾青萝又眨了眨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般。 陆子荣步伐轻快地走到顾青萝身前，清朗浅笑着说：“怎么，不认识我了？” 顾青萝羞赧地笑笑，说：“我只是没想到是你来了。” 爷爷家里这么多人，她是真的没想到，来的是陆子荣。 但是转念想想，却又只有陆子荣来，她才会这般惊异吧。 云锦和苏沫见来人是陆少爷，知道他们两人应该有许多话要说，都退了下去。 但也守在了门口，不让存着不良心思的人寻着把柄说闲话。 陆子荣今天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圆领锦袍，腰间系巴掌宽银色暗纹腰带，脚着乌皮靴，既精神又儒雅。 目光向下，陆子荣暗纹腰带上又系了一枚蟠螭白玉佩，她还从未见过。 感觉到顾青萝的目光，陆子荣纤长的手轻轻从蟠螭白玉佩上拂过，“前些日子在古乐斋闲逛瞧见了，觉着样式别致便买了回来。” “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逛古乐斋的。” 顾青萝收回目光，问起正事儿：“爷爷让你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么？”最好，是关于如何帮助厉玄琰对付舒裕隆的消息。 朝中四大辅政大臣，爷爷为首，但最嚣张跋扈的还要数舒裕隆。 她和厉玄琰定下约定，她要帮他稳定朝局，她才能全身而退。所以，她得拿出些对厉玄琰有用的消息，他才会认同他们之间的这份约定。 虽然她是重生的，但是过去她一直待在后宫，对前朝的事情并不十分清楚，只知道几件大事。 比如明年舒裕隆就会被厉玄琰给处死了，但这内里的关键她现在还不十分清楚。 陆子荣看着顾青萝闪闪发亮的眸子，神情微微有些失望：“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么？” 这句话，只叫顾青萝哑然。 但转瞬，陆子荣又如春风般笑了起来：“但是，确实是有事的。”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到了顾青萝的手上。 顾青萝接过信封，上面还残留着陆子荣的体温，而且，信封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不同于厉玄琰身上龙涎香的霸道强劲，这味道，让她莫名舒心。 顾青萝要拆信封，陆子荣却伸手拦住了她，“爷爷说，信里的内容虽十分重要，但更重契机。待今日申时过后，你再看信中的内容。” 这么神秘么？ 顾青萝瘪瘪嘴，他这样说得她更想现在就拆开看看了。要不然，待会儿等子荣哥哥走了，她就偷偷拆了看看？ 正想着，陆子荣就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现在爷爷的话你也不听了？” 被拆穿了自己的小心思，顾青萝叹了口气，“不看就不看，反正今晚就能看了。” 陆子荣目光似水般温柔，看着顾青萝如今的样子，像是很久都没有见她如过去一般嬉笑玩乐的样子了。 “我还给你带了这个，宫中无聊，这个送给你，也好消磨些时间。”陆子荣说罢，将那天在首辅府邸花园对弈用的两盒棋子放到了桌上。 第75章 兄长 顾青萝低头一看，果然就是上次他们用的那两盒冰种玉石雕成的棋子，触手生温，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陆子荣还是如上辈子那般，总会给她搜罗些宫外有趣的小物件，让她在这冰冷的紫禁城里不觉得太过无聊。 陆子荣向来都是待她极好的。 顾青萝看着陆子荣，笑着说：“多谢了。”她正好可以让苏沫学学下棋，也好磨磨她的急性子。 但是，陆子荣却问答说：“你我之间还用的着说一个谢字么？你现在倒是和我越发生分了，阿萝。” 陆子荣说得很认真，向来都如春水般温和的眼眸里，竟意外地带着一丝不甘，也不知他不甘于什么。 顾青萝抿了抿唇，陆子荣这声“阿萝”唤得她心里莫名一紧。 她经历过生死，比起上辈子懵懵懂懂，如今的她要比过去敏锐得多。 她不是看不出来陆子荣眼里包含的情绪。 她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可是…… 正如过去一样，在她心底她一直待陆子荣如兄长，便是他处处维护、诸多照拂，她心里感激而且也只有感激。 不知道是不是她记错了，上辈子陆子荣虽然待她也很好，但是却没有像现在这样过。 更何况。 顾青萝脑子里浮现出厉玄琰的身影。 她这两辈子，不论是上辈子她主动入宫，还是这辈子没有选择，她都无法避免地和他扯上了关系。 虽然，她和他定下约定，但现在，她毕竟还身在皇宫，无时无刻都会见到厉玄琰。 厉玄琰，可是那个她曾经托付过全付身心的男子啊。 你又叫她现在如何去回应陆子荣呢？ 顾青萝不动神色地避开了陆子荣的目光，右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岔开话题道：“爷爷最近还好吧？” 陆子荣轻柔的目光沉了沉。 她这才进宫几天，而且前天才刚刚回门，首辅大人身体如何她怎么会不知晓，现在又何必再多此一举来问他。 陆子荣也不戳破，依着她回答说：“还是老样子，每到阴雨天腿脚就疼得厉害。” 顾青萝点点头，没有接话。 屋子里一片沉默，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陆子荣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在宫里自己多加小心，我还是那句话，有事你就派人来找我。” 陆子荣顿了顿又接了一句：“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帮你的，只要你找我。” 顾青萝又是愣愣地点点头。 陆子荣便起身要走：“你照顾好你自己。” “嗯，我知道。” 苏沫走上来为陆子荣带路，陆子荣走到寝殿门口的时候，脚步却微微一顿。 转过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顾青萝，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进脑海一般。 “陆少爷？”苏沫小声提醒。 “走吧。”陆子荣便回头，迈开步子往长乐宫外走去。 等出了皇宫，陆子荣登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不疾不徐地往首辅府邸驶去。 马车转过两个街角，驶到一处偏僻安静地，一道黑影有天而降，身形一晃便钻进了马车，没有一个人发现。 第76章 听风阁 马车里 一向温和的陆子荣面色竟有些冷毅。 刚刚进来的黑衣人恭敬地跪着。 陆子荣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身上的玉佩，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却莫名带着一股冰冷。 “我不是说过，不许到京城来找我。现在，我的话也不管用了？”陆子荣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 黑衣人低着头，被陆子荣的气势震慑住，小声解释说：“少主，主人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大家一直没找到你，只好来京城——” 陆子荣伸手死死地掐住了黑衣人的脖子，打断了黑衣人的话：“我说过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 说罢，陆子荣抬手捏住了黑衣人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往里丢了一颗小药丸。 “回去告诉他，该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现在别来打扰我。”陆子荣冷着声音。 黑衣人赶忙点头，这些年少主的脾气越来越不好捉摸了，他既然把话带到了，就快快离开，别触了少主的霉头，兄弟们惹了少主不高兴下场都不好。 “那……我……啊……啊……”黑衣人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陆子荣清俊的脸冷冷一笑，“这是对你的一个小小惩罚。” 陆子荣对着马车外叫了一声“青冥”。 黑衣人就被驾马车的人丢了出去。 很快马车又哒哒的往首辅府邸的方向慢慢驶去。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 傍晚，建章宫 厉玄琰坐在柳木刻福寿纹圈椅上，处理着长长的案桌上堆满的奏折。 秦峰由门外进来，抱手作揖：“皇上，这是那边传来的最新密保。” 说着，就递了一个信封给厉玄琰，上面同样画了一朵精细的鸢尾花。 这是大周最大的情报机构——听风阁的标志。 听风阁是最近三年才兴起的情报网络，没有人知道听风阁背后是由谁在主导。 但其能够提供大量最新、最快、最隐秘的情报，虽要价不菲，但也不乏有求之士源源不断地给听风阁送上金银钱财。 而且，听风阁并没有设立专门的机构。 若是有人需要从听风阁打探消息，便将自己的所求写在信封里，并附上钱财，方才听风阁指定的地方，自会有人来收。 不出三天，你所需要的消息便会送到府上。 过去也曾有人想要一探究竟，将钱财放在指定地点后，便在旁偷偷躲起来，想要看看到底听风阁的人是什么来路。 可是那人足足守了两天两夜，愣是没有见到一个人影从那地方经过。 但等他过去想要拿回自己放下的钱财时，却发现早已被人取走。 从此以后，人们再说到听风阁不可谓不惊异。 不过谁也想不到，这样虚无缥缈却又享有大量信息的听风阁却是厉玄琰一手策划而建立的。 厉玄琰一边拆信封一边问：“这次又是什么事？” 秦峰面露难色，不知该怎么说才好，“皇上，你还是自己看吧。” 厉玄琰扫了一眼信里的内容，俊朗的眉霎时紧紧蹙起。 右手紧紧握拳，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愤怒：“他们这群人，竟把主意打到东北去了。” 第77章 伪造一份 秦峰默声，别看厉玄琰没有发火。 可是他比谁都清楚，厉玄琰心里怕是已经起了杀意了。 舒裕隆这次实在是做得太过火了。 “东北的农田，他倒是胃口越来越大了，瞧中了一块肥肉。”厉玄琰轻描淡写地说着，话里却带着深深地寒意，叫人不敢直视。 大周由东北起家，一步一步十分艰难地才由东北弹丸之地攻入了中原，成为了如今天下的主人。 太祖辈的时候，太祖为了犒劳赫赫战功的将士们，便将东北最好的土地分给了他们。 百年来，东北的土地一直都由那些将士们一代一代地传下去。 当初，他们为大周拼命厮杀夺下天下，现在，舒裕隆竟然将目标放在了东北，简直就是无视太祖、无视大周，他怎能容忍！ “东北几个县的县令呢？辽东府的知府呢？”厉玄琰冷着声音问。 秦峰面色难看，“皇上您忘了，他们几个都是舒裕隆的亲信。当初定他们去东北时，首辅顾大人还极力反对过，但是……” 厉玄琰眉头一蹙，他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他本是不想让他们几个去的。但是当时西北战事吃惊，他仰仗着舒家的将领，才不得不答应了这件事情。 没想到，左右权衡，最后还是出了这档子事。 厉玄琰右手托腮，想了想，又问：“听风阁也没能找证据吧？” 秦峰愣了愣，他没想到厉玄琰会猜得这样精准，面前的这个人果真是深不可测。 “因为东北各地的官员都是舒裕隆的手下，他们的往来信件都按照规矩即看即毁，却有一封飞鸽传书被拦截了。舒裕隆也派人去找，但至今未查到确切下落。”秦峰说。 “即看即毁？”厉玄琰轻轻一笑，“他们倒是功夫做得周全，不过……” 厉玄琰顿了顿，“那若是让他们伪造一份呢？” “伪造？”秦峰有些跟不上厉玄琰的思路，既然是伪造的又怎么能当做是证据呢？ 虽说听风阁里能人异士众多，不论是多复杂的文书，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造出一份一模一样的来。但假的始终是假的，那些官员一看便知是自己销毁过的。 厉玄琰摇摇头，“不是少了一份么？” “对啊！”秦峰一点即通。既然有一封被拦截了，里面的内容如何自然只有写信的人才知道。 到时候，他若是说这封信是假的，却又没有人证，便可以说他为了掩饰才故意说谎。 所以，他们只要造出一份来，怎么样都是他们占优势。 “属下这就去办。”秦峰风风火火地就要出去。 刚一打开门，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顾青萝。 顾青萝手里捏着爷爷给她的信，望了望建章宫里面，问：“皇上在么？” 秦峰痴愣愣半晌，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建章宫，而且，皇上并没有召见她啊。 秦峰说：“在是在，不过……” 不知道，皇上要不要见你啊。 第78章 冰凉的触感 厉玄琰现在正因为舒裕隆的事情而烦心。秦峰担心顾青萝现在进去，万一不小心怕是会闹出不愉快来。若不是有什么万不得已的事儿，最好还是别进去触霉头了。 “哦，这样么。” 顾青萝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只当厉玄琰是真的不想瞧见她，想着，自嘲地笑了笑，不过现在还不是最坏的情况不是么？ 至少，建章宫的护卫没有直接就将她拦在宫门外，说出除了她以为所有人都能踏进这建章宫这样的话来。 顾青萝又捏了捏手中的信，事关重大，既然爷爷让她把信交给厉玄琰，那她就必须给他。 “麻烦秦大人为本宫通传一声。”顾青萝又轻轻地说了一遍。 秦峰见她态度坚定，也不再说什么，进到殿内通报，厉玄琰听到是她来了，眸光微微一动，沉吟片刻才说：“让她进来。” 顾青萝上辈子从未踏进过建章宫一步，便是后来她怀上了厉玄琰的孩子，她也没有获得踏入建章宫的资格。 或许对厉玄琰来说，她不配吧。 建章宫内布置奢华而典雅。 刚一进去，就是一扇白玉翠玉镶嵌而成的锦绣山河屏风，殿内铺了沉香色的绣五蝠献寿的绒毯，四周放了好几盏青铜莲花足烛台，上面点着巨鲸油脂制成的蜡烛，发出的光线透出一份柔光，好像将屋子里的一切都笼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顾青萝不紧不慢地走到案桌前，恭敬地福身行礼：“皇上。” 厉玄琰坐在案桌后头，眯着眼紧紧地盯着她，深邃的眸光将她死死囚住，情绪莫辩。 室内一片安静。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顾青萝的精神总是不大好，如今半屈着身子站得久了一点，便觉得脑子有些嗡嗡的，咬着牙，轻轻粗了蹙眉头。 顾青萝搞不明白，厉玄琰这么闷着不叫起，是故意刁难她不成？ 厉玄琰瞧见她脸上的小表情，自然猜得出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嘴角轻轻一勾，才说：“起来吧。” “是。” 顾青萝站起身，这才看清案桌后面的厉玄琰已经换下了龙袍，换上了常服。着藏青色外袍，腰间系月牙色宽腰带，更显出他欣长峻拔的身材，宽肩窄腰、胸膛宽阔。 想想，这还是她重生之后，他们两个第一次这般平静地相处。 没有剑拔弩张，没有旁人打扰。 他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案桌后面，没有一瞧着她就流露出一副厌恶的神情，其实，他不说话的样子也没有那么叫人害怕。 厉玄琰不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右手撑着额头，语气淡淡地问：“有事？” 顾青萝收回思绪，想起爷爷交给她的信，正想递给他，却发现他右手手心浸出了一丝浅浅的血痕，想来是他那天抓住陈嬷嬷刀刃时留下的伤口裂开了。 “你的手。” 顾青萝本能地快步上前，抓住他的手想帮他仔细瞧瞧。 可是，当她的手触到他的手的时候，她感觉到一股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到了她的心底。 第79章 还真把自己当大夫了 仿若触电般，顾青萝很快就抽回了自己的手。 厉玄琰眉峰一蹙，她这是什么意思？她就这么不愿接触到他？才碰到这么一下，便这般急切地要抽回手？ 顾青萝并不是不愿意接触他，相反，眼前的这个人太过妖孽，她害怕自己稍稍和他之间的距离稍稍亲近一些，她便无法坚定自己的决心。 厉玄琰冰冷着一张脸，再次问：“有事？”这一次他的声音，又要更清淡了几分。 “嗯。”顾青萝点点头，想要把信交给他，可几次张口，话都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的目光始终不能从他浸出血丝的右手上移开。 她并非草木无情，毕竟，那时候在慈宁宫是他救了她。 若不是他徒手握住了陈氏手中的刀刃，她怕是非死即伤。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谢谢他，她现在帮他包扎一下伤口再应该不过了。 这样想，顾青萝往前踏了一步，再次伸出了手，将他的右手轻轻握住。 冰凉的触感再次覆了上来，但是不同于方才，这一次她却没有再收回去。 “你的伤口裂开了，太医给你的伤药这里有么？”顾青萝也跟着李神医学过些医术，虽说学艺不精吧，但包扎伤口这样的事情她还是做得来的。 厉玄琰狐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这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但见她一双清亮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倒像是真的想要为他包扎伤口一般。 厉玄琰修长的左手指了指背后的书架，“左上方的药瓶。” 顾青萝瘪瘪嘴，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啊。快步走了过去，打开药瓶闻了闻，确实是尚好的伤药。 “太医没有跟你说，伤口要好好养着么？怎么裂开了也不知道？”顾青萝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像是大夫训斥病人一般碎碎念。 厉玄琰没有说话只瞧着她手上的动作。 烛火照应下，顾青萝神情格外认真，熟练又小心的动作，像是生怕弄疼了他一样。 厉玄琰觉得，白浅月给他包扎的时候似乎也没有这样认真，这样一想，心里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愉悦起来了。 案桌上的香炉里点着龙涎香，丝丝缕缕的青烟由香炉里升腾而出，将他们两人轻轻笼罩，从一旁看，俨然一副笔触细腻的泼墨画卷，上面画的便是叫人艳羡的才子佳人。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太医应该嘱咐过你，不能太用力，伤药再好你这个病人若是不配合，伤口永远都好不了。”顾青萝绑完绷带，认真地对他说。 厉玄琰轻轻笑笑，开口说：“你还真把自己当大夫了？你你你的，连皇上也不知道叫一句。”略带责备的话，却是极戏谑的口气，他并不是真的在怪她。 但顾青萝手上的动作还是立马一顿，退后几步，“皇上恕罪。” 厉玄琰幽深地眸子看着她，深吸一口气，为何她对他总是如临大敌一般。 顾青萝低着头，在她心里，他永远都冷着那张冷硬坚毅的脸，总是那么冷，那么厌恶她。 她有些懊恼自己方才的举动太过急躁。 第80章 唇瓣相接 顾青萝咬着唇，小声说：“那日在慈宁宫，多谢你救了我。” 厉玄琰眸光闪动，她说的依然是“你”，而不是“皇上”，那么他在慈宁宫听到那个叫他名字的人，是不是也是她？ 耳边又浮现出那道声音，他很清楚地听到那道声音里的担心。 这样想着，厉玄琰清楚察觉到了自己的心里，有一股情绪在悄然流淌。 厉玄琰站起身来，高大健硕的身姿赫然立在了顾青萝的面前。 男人的面孔那样熟悉，顾青萝却被他的动作微微怔住，慌神间，那张完美到极致的面庞逐渐向她靠近。 厉玄琰身上的味道越来越近，这样真实，却又如同梦境。 “唔！” 两片唇瓣相接，电光火石之间，顾青萝心头一窒。 他亲了她？！ 她不是在做梦么？！ 他真的亲了她？ 可是，他不是讨厌自己吗？ 顾青萝呆愣着，厉玄琰已经离开了她的唇瓣，她嘴上抹了口脂，味道竟还不错。 “你！你！”顾青萝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白皙的脸瞬间一片润红。 厉玄琰瞧着面前人的反应，心情莫名大好，薄薄的嘴唇轻轻一抿，低沉着声音说：“你退什么，又躲什么？害羞？你身上什么地方朕没有瞧过？” 说罢，大手不由分说地将顾青萝的细腰一搂，如小猫一样的她就撞入了他的怀中。 双手用力往上一代，他就将她提到了地上堆着的一堆书上，让她的视线和他保持平行。 顾青萝站在那堆书上，身形不稳，只好将面前的人紧紧抓住，周身都不由自主地依靠了上去。 顾青萝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却发现，此时此刻，她的脸正好对他的脸，她的胸贴着他的胸膛，而两个人也是紧紧靠在一起。 感觉到一些异样的变化，顾青萝羞得满脸通红，想要往后退，却没有退后的空间。 犹豫间的小动作更是撩拨得厉玄琰都快要把握不住了。 该死！ 厉玄琰深吸一口气，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三番五次对面前的这个人在意、关心，现在居然还有了这样的反应。 顾青萝再不敢动了，生怕惹出了祸事无法收场。 依靠在厉玄琰的怀中，小声开口：“爷爷让我拿一封信给你，说是对你大有助益。” “嗯？信？”厉玄琰极力压制着内心的冲动，但发出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嘶哑，更是清楚无误地传递出此刻他内心的欲念。 顾青萝将那封信递给他。 厉玄琰才将她放了下来。 拆开信封一扫，厉玄琰如星空般深邃的眸子亮了亮，将手中的信件一扬，朝着门外大喊一声了“秦峰”。 第81章 另眼相看 秦峰进来，就看见他们两人靠得十分近，而且，顾青萝脸上的红晕也还未消散，秦峰一时间不知该进来好还是不进来好。 顾青萝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厉玄琰就将那封信给了秦峰，用醇厚而好听声音说：“你认真看看这个。” 顾青萝其实并不知道信中写的是什么。或许是爷爷为了保护她，毕竟知道得越多越不安全，所以，在陆子荣拿给她的信里，里面还有一个信封。 她只看到爷爷亲笔写着：申时，将这封信亲自交给皇上。 所以，她刚刚才会坚持要进来。 现在，顾青萝看到厉玄琰一贯冰冷坚毅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并不起眼的喜悦神色，想来该是爷爷这封信里的内容对他来说确有助益吧。 “皇上，这信是从何得来？”秦峰眼底划过一抹惊异，这些东西听风阁也没有查出来，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能人才能收集到这样的情报。 厉玄琰并没有回答，而是另外吩咐他说：“你把这件事告诉下面的人，好好谋划一番，这一次，一定要拿到确凿证据。” 顾青萝见他们说起了正事，她不知道厉玄琰是不是想让她听到，想了想，轻咳两声。 “既然皇上和秦大人有正事要谈，我便先行回宫了。”顾青萝福身说。 厉玄琰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幽深的目光笼着她，隔了一小会才唤了一声：“蒋德。” 一直在门外候着的蒋公公闻声赶忙进了来，“皇上有何吩咐。” 厉玄琰指了指顾青萝，声音里竟透露出一丝轻柔：“你送皇后回宫。”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蔓延开来。 顾青萝有些不敢相信，心里想着刚才他说的那句话微微出神。 他居然……让蒋公公送她回长乐宫！ 抬头看向厉玄琰，他依旧是冰冷着一张脸，好像他的这句话根本就不值一提一般。 可是！ 这句话却足以在顾青萝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因为，这是两世以来，第一次，他主动叫人送她回长乐宫。 “皇后娘娘，这边请吧。”蒋德见她发愣，出声轻唤。 顾青萝收回思绪，再次朝着厉玄琰的方向轻轻福身，跟在蒋德的后面就出了建章宫。 秦峰看着顾青萝的身影离去后，扭头看向厉玄琰的眼神带着一抹深意。 其实，他也还是第一次听到厉玄琰说这样的话，若不是他早就觉得厉玄琰这些天对皇后娘娘越来越关心，他怕是也会被他这句话给惊住。 “发愣？”厉玄琰感受到秦峰的目光，不满地蹙眉。 秦峰赶紧摇头，又和厉玄琰讨论起了正事来。 等到顾青萝回到长乐宫的时候已经快戌时了，苏沫怕顾青萝夜里着凉，特地带了一件挑线刻丝藕荷色披风站在长乐宫外等。 见到蒋公公送顾青萝回来，苏沫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可是蒋公公啊！ 专门伺候皇上的蒋公公啊！ 他竟然送自家娘娘回来了，这是不是就说明，是皇上的意思要送自家娘娘回宫的？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皇上对自家娘娘另眼相看啊！ 第82章 不爱笑 顾青萝看着苏沫眼睛里都快要闪出光来，自然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 “苏沫。”顾青萝有些责备地喊了一声，“见着蒋公公也不知道行礼。” “哦哦哦！”苏沫后知后觉，笑嘻嘻地朝蒋公公福身行礼，“蒋公公好。” 蒋公公也惯例笑着回应说：“杂家哪儿担得起苏沫姑娘这般大礼啊。”微微转身，朝着顾青萝行礼，说：“既然娘娘已经回到了长乐宫，那奴才这便回去向皇上复命了。” 顾青萝点头。 等蒋德走远了，苏沫立刻就八卦地凑到了顾青萝跟前，“娘娘，你刚刚跟皇上都说了些什么，都发生了些什么啊？”怎么，皇上这态度就忽然就转变了呢！ 根本就没想起自己等着顾青萝是怕她着凉，也忘了自己还拿在手里的那件挑线刻丝藕荷色披风。 只想着，刚入宫第二天，就在长乐宫，皇上还跟自家娘娘发生了很大的争执，现在，一切都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顾青萝才懒得理她，心里觉得根本不是因为她的缘故，想来是因为爷爷的那封信吧。 可是，第二天她起来后，厉玄琰又叫蒋公公送了许多绫罗绸缎和补品药物，说是她最近受了惊吓，要好好降息身子。 苏沫又是一脸认真地对她说：“娘娘，奴婢觉着皇上好像是真的待你有些不同了啊！”看看这些尚好的东西，便是原来顾大人给娘娘的都要差上一些。 顾青萝哑然，难不成真如苏沫说的这样？ 正想着，顾青萝忽然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她。 顾青萝左右看了看，长乐宫里的宫女太监又各安其职，瞧着没有什么不同的。 难道是她感觉错了？ 顾青萝心里若有所思，将苏沫和云锦单独叫到了寝殿内。 关上门，顾青萝问她们两个：“你们最近有没有觉得长乐宫里有谁比起平时有所不同？” “娘娘为何这样问？” 顾青萝扶额，一边回想一边说：“那天在慈宁宫，几个证人都是长乐宫里的。”虽说，下药的事情是真的，但是，却并不是她。 那些人一定是受了陈氏的指示才这样说。 但是，这些天陈氏一次也没有来过她的长乐宫，那又是谁跟他们联系并叫他们这样说的呢？她本能地觉得，她这长乐宫中肯定还有人没有揪出来。 云锦面色有些凝重：“娘娘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云锦也这样想过，但是，那三个证人什么也问不出来，便是陈氏也已经疯了。” “诶，我倒是想到一个人。”苏沫忽然说。 “你说。” “就是霜儿啊！”苏沫一板一眼地说，“长乐宫的这些人和我的关系都还不错，但是霜儿却一直不怎么跟我们说话。我时常去找她，她也不怎么爱理人。” 云锦也说：“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霜儿一直比较沉默不爱说话，但就是出事前一天，我在碰巧遇见了她，她看到我竟冲着我笑了笑。” 顾青萝眉头皱了皱，霜儿一向都是不爱笑的。 第83章 第一人 事有反常，肯定有什么猫腻。 顾青萝对着云锦说：“你将霜儿给好好盯住了，一旦发现她有什么异动，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本宫。” 云锦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 厉玄琰给顾青萝送东西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大家心里各有猜疑，揣摩着厉玄琰这个举动到底意味着什么。 而那位被顾青萝罚了抄《女训》十遍又被厉玄琰禁足的舒妃娘娘，却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管不顾地就将寝殿里那扇松柏梅兰纹屏风狠狠地推倒，摔了个粉碎。 “娘娘，您息怒啊！”照顾舒婉心的宫女玥儿跪在地上。 “你个死奴才，给本宫滚开！”舒婉心火气上头，根本就没有理智，一脚就死死地踹到了玥儿身上，用力之大，劲道之狠毒，放佛她踹的不是别人，正是顾青萝那个贱人！ “她凭什么！她凭什么！”舒婉心大喊大叫。 她和顾青萝一同入宫，若不是那个贱人用了什么妖法迷惑了皇上，她绝对不会被皇上惩罚，不然，今天收到皇上关心的人肯定是她！ “娘娘！”陪着舒婉心进宫的婢女絮儿见状，赶紧上前安抚。 她是舒婉心的贴身侍女，从小和舒婉心一同长大，舒婉心是怎样一个高傲又自负的人她最清楚不过。 向来便没有什么是她想要却得不到的。 入宫后的种种遭遇，实在是让舒婉心意难平。 絮儿上前抱住了舒婉心的手臂，以防她摔东西伤到了自己，“娘娘你又何必动怒呢，皇上虽说是奖赏了她，但是谁不知道，其实皇上是看在顾大人的面子上才这样做的。” 舒婉心眼睛一剜，仍旧是没好气地说：“什么意思？” 絮儿见舒婉心对她说的话感兴趣，赶紧扶着她坐下，才接着说：“娘娘您还看不明白么。那日慈宁宫出了那样的事情，皇上都说了，只是谣言，什么证人、证物都不作数——” “怎么不作数了！肯定是那个妖女蛊惑了皇上！”舒婉心一听又气了。 絮儿赶忙又劝说：“是是是，皇上受了蛊惑也好，不是也罢。在宫里人看来，到底是顾氏被人污蔑。大家虽说都知道了皇上的态度，到底那顾氏面子上过不去，顾氏的面子不就是首辅顾大人的面子么。” “你的意思是，皇上不是为了那个贱人？”舒婉心觉得心头憋着的那股气好像顺了一些。 “自然不是的。”絮儿点头，又宽慰着说：“但是娘娘，您别忘了，要说起来如今朝中这四位辅政大臣，到底还是咱们老爷才算得上第一人。” “那是自然！”提到舒裕隆，舒婉心总是一脸的傲意：“若不是我爹和我的几位哥哥为皇上、为大周镇守边境，皇上怕是一刻也不得安生。” 絮儿看着舒婉心认真地说：“这就是对了。娘娘如今在这宫中活得不如意，奴婢想着，若是老爷让皇上想起咱们舒家的重要性，皇上自然会对娘娘格外重视的！” 第84章 絮儿 舒婉心觉得絮儿说得很有道理，整个人都不由得兴奋了起来：“是啊！要不是当初顾家那些不要脸的东西，搬出了先皇的遗诏，入住长乐宫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谁说不是呢！”絮儿附和道。 舒婉心眼睛都亮了：“对！一定是这样的！顾青萝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不论是家世和容貌，我舒婉心绝对绝对都比她要好上千倍万倍！她也不瞧瞧他们顾家还有几个能用的，比起我家中的几个哥哥差远了。” “但是，咱们现在最紧要的是要让老爷知道娘娘您的心意，也好让老爷和几位公子谋划一番，才好为娘娘谋划不是？”絮儿为舒婉心倒了一杯茶。 舒婉心颔首，一脸傲然的神色，似乎瞧不上任何人一般：“传个话这么容易的事，再简单不过了。待会儿，你就派人回舒家一趟，便说是再过些时日便是中秋，本宫有些想家，让你们回去拿些本宫母亲亲手做的吃食来。” “娘娘聪慧。” 舒婉心虽然目中无人，自视甚高，但其实也并不是太笨，想出的这个办法倒是极为可行的。 加上舒家在朝中地位颇高，虽说舒婉心被皇上罚了禁足，但这也不算坏了规矩，守卫也不好阻拦。 还有几个想要巴结舒家的，还巴巴地给絮儿说好话：“絮儿姑娘慢走啊，最近京中有些不太平，你可得当心了。” 絮儿知道他们几个的心思，笑着回应说：“几位大人有心了。奴婢这就出宫了。”说罢，转过身扭着腰肢就走了。 一个长得粗眉浓眼的守卫目光一直停在絮儿身上，忍不住叹了一句：“妈的，这宫里的女人也太好看了吧！” 旁边的守卫贼兮兮地看了他一眼：“新来的？我劝你啊，就别瞎想了，这宫里的女人可不是你我能够奢望的。” 粗眉浓眼的守卫讪讪地笑笑，但目光仍旧未从絮儿身上挪开。 絮儿也有些日子未出宫了，这次得了机会回舒家，兴致格外的高，先是到京中几家有名的店铺逛了逛，才回到了舒家。 “絮儿姑娘回来了。”舒家守门的小厮见是她，赶忙上前迎。 “老爷在书房么？”絮儿问。 “在的。可是姑娘有什么话要和老爷说？”小厮轻车熟路地在前面引路。 絮儿得意地扬了扬头，“这可是秘密，怎么与你说。” 絮儿进了书房大约和舒裕隆聊了两炷香的时间才出来，不同与她刚回来时脸上神情轻松，絮儿见过舒裕隆之后脸色十分凝重。 “老爷，奴婢这边回宫回禀娘娘。” 絮儿从舒家出来，想要原路返回。走到一处偏僻的拐角处，忽然从四周冒出了一群黑衣人。 猝不及防间，那些黑衣人一拥而上将她整个包围。 “啊！” 一声急促的女声从拐角处穿了出来。 刚好有个路人听见了，两步并作三步般跑过去，却见絮儿一个人站在那儿。 “姑娘？方才是你在呼叫么？”路人好心寻问。 絮儿神情冷漠，“不是。” 第85章 明明是一个人 这几天，宫里也没什么大事儿，都较为平静。 因着那次厉玄琰给顾青萝送东西震惊六宫，宫里的人待顾青萝和长乐宫都极为客气，内务府有什么好东西也优先给长乐宫送来，顾青萝的小日子过得倒算是不错。 同时，宫里的嫔妃们按时来向顾青萝请安，顾青萝和她们没什么好说的，闲话几句便打发了她们回去，日子一天天的，过着也快。 但离中秋节却是越来越近了。 “娘娘，中秋就快到了，您就不想回顾家瞧瞧？奴婢觉着，您若是同皇上说说，说不定皇上还真会准了呢！”苏沫在内殿的绣金色祥云纹的大花瓶里插上了几株桂花枝，好让长乐宫也装点上几分秋时气息。 顾青萝正依靠在紫檀木雕凤榻上看书，眼皮抬也不抬，只说：“回去瞧什么？瞧晦气？”顾家的人跟她本来就不对付，她才不想为了所谓的父女之情，让自己受委屈。 再说了，中秋佳节不仅是普天之下所有百姓的节日，更是皇家一年一度的团聚之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厉玄琰又怎么可能放她出宫，他怕是还等着和她一起营造皇上皇后美满和谐的假象吧。 但是，这样的节日她自然也是有牵挂想念的人。 比如在京城的爷爷和陆子荣，还有就是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的李神医了。自从她从琼州回到京城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李神医了，也不知道这几年李神医周游四海也没有什么新鲜的见闻，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和云锦这两个小徒弟。 “对了，云锦呢？好几天都没见着她了。”顾青萝放下书卷，问苏沫。 苏沫回答说：“我方才还见着她来着，娘娘不若奴婢去把她叫来？” 顾青萝点头，那天苏沫和云锦提到霜儿，她心里就一直如同扎着一根刺，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也该问问云锦调查地如何了。 云锦很快进到殿内，她熟知顾青萝的脾性，猜到她叫她来是为了什么，还不等她发问，便率先说：“娘娘，云锦不才，瞧了几天也没瞧出什么端倪来。” 顾青萝细眉轻轻蹙起，“这便是一无所获了？”可是，按照苏沫和云锦的说法，长乐宫里其他人那几日都没什么异常，只有霜儿有些不对劲。 难道，她们从一开始的怀疑就是错的？ 还是说，她们还没有找到长乐宫里那个出卖她们的人？ 云锦摇摇头，神色有些不好：“其实也不算完全一无所获。为了不打草惊蛇，这几日我都装作是碰巧遇见霜儿，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三次。但这三次里，有两次霜儿见着我都只是淡淡地点个头，便走了。” “那还有一次呢！”苏沫咋咋呼呼地问。 “还有一次，就和上次我说的一样，霜儿她冲着我笑了笑。”云锦说话的时候，眉头始终都是紧紧蹙着。 她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太过奇怪。 明明是一个人，为什么感觉会有两种不同的待人方式。 就好像，不是一个人一样。 第86章 唱的哪一出 顾青萝听云锦的描述，心里越发觉得霜儿十分可疑，而且，还有一种特别不祥的感觉。 “她不是撞鬼了吧？”苏沫心里觉得毛毛的，好好的一个人忽然变得跟平时不一样了，苏沫心里第一直觉便是觉得霜儿肯定是撞鬼了！ 想到这里，苏沫又很紧张地看着云锦：“云锦，你要不要去宝华殿烧柱香驱驱身上的晦气啊！怎么，霜儿每次撞鬼都能被你瞧见。”其他人怎么瞧不见，偏偏云锦瞧见，肯定云锦身上有什么吸引了那些脏东西。 “不对不对。”苏沫忽然想到了什么，拼命摇头：“我也要去才对！第一次，我也看见了！娘娘，你说鬼会不会缠上我和云锦啊！” 顾青萝没有说话，她根本就不想回应苏沫这完全异于常人的脑回路。 云锦同样沉默，她是医者根本就不相信这世间有所谓的鬼魂亡灵，在她看来，这些东西不过是用来骗那些心智脆弱人的小把戏，一戳就破。 但是霜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现在还想不明白。 顾青萝见云锦面色凝重，快慰她说：“你也不用太过着急，这事儿也不是非要马上查明原因。你且先多观察霜儿一段时日。本宫不觉得真的是鬼神，肯定是有什么是我们没有想到的，但只要是人为的，就肯定有迹可循，你只要盯着肯定能找到的。” 云锦点头，她也是这般想的，再诡秘的方法，只要时间足够多，肯定能够勘破的。 “娘娘，建章宫的蒋公公来了。”宫女斐文禀报。 顾青萝眼睛一转，难道厉玄琰有什么事情？“让他进来吧。” 蒋公公穿着深蓝色的宫服，手中拿着拂尘，见到顾青萝脸上马上就露出了笑意，利落地将手中的拂尘一甩：“奴才来给娘娘道喜了。” 顾青萝微微一怔，喜？什么喜？ 蒋公公也不卖关子，双手一拍，一行太监鱼贯而入，不是抬着箱子，就是端着托盘，上面用尚好的轻纱遮住，虽看不见里面的东西，但想来也是好物。 顾青萝不解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上次还可以说是她在慈宁宫受了委屈，厉玄琰高调送她东西以维护顾家颜面，但最近，真的什么也没发生啊。 蒋公公还是笑嘻嘻的一张脸，亲自将箱子打开，又拿走了那些轻纱：“皇后娘娘，中秋佳节将至，皇上特地大封六宫，宫中嫔位以上的娘娘都有封赏，但还是皇后娘娘您这儿的赏赐是最多的！” 顾青萝抿了抿唇，原来是这样。 心里怪怪的，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但蒋公公瞧着顾青萝这脸色，心里立马就咯噔了一下。 他从建章宫出来的时候，皇上可是亲自吩咐了让他好好瞧瞧皇后娘娘的反应，让他回去告诉皇上，皇后娘娘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到底在宫中伺候了这么多年，知道皇上是紧张皇后娘娘的。 但皇后娘娘如今这反应，是不是有些太平淡了？ 他若是如实禀告，会不会被皇上迁怒？ 第87章 差事 想了想，蒋德笑着对顾青萝再补了一句：“皇后娘娘，这些可都是皇上挑的最好的东西。”其他娘娘的东西就不是了，只是内务府得了皇上的命令才准备的。 所以，您能不能给个满意的表情啊！他可不想回去面对厉玄琰那张冰块脸。 “多谢蒋公公了。”顾青萝神情还是有些平淡，她对这些身外物本就不是非常看重。 蒋德讪讪笑了笑，皇后娘娘这个样子瞧着，似乎是对这些东西并不太在意，皇上若是想让皇后娘娘高兴，看来还得另外想个法子才行。 蒋德另起话头说：“皇后娘娘您应该知道，再过些日子便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了。每年的中秋夜宴都是宫中的大事，皇上不仅会宴请后宫，还会在太和殿前宴请群臣。” 顾青萝点头，这事她是知道的。上辈子，她被爷爷接回京城，也参加了两次中秋晚宴。那时候，她是跟爷爷一起来的，坐在太和殿前，穿了一身浅粉色的轻柔纱裙。 厉玄琰在酉时三刻时站在太和殿前，举起金樽敬天地宴群臣。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几次见到厉玄琰。她远远地瞧过他几眼，但那时候他应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这个不起眼的首辅孙女吧。 “……过去这中秋晚宴都是太后住持的。今年，皇上说了，让您住持大小事务有什么只管和内务府说，不论要什么，我们都会尽力配合的。”蒋德还在说。 让她准备今年的中秋晚宴？ 顾青萝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意外，“太后不是一直都喜欢住持这些事情的么？”厉玄琰怎么这样安排？太后怕是对她的意见会更大了。 蒋德笑着说：“娘娘放心好了，这事儿是皇上亲自跟太后说好的。太后那儿虽说已经着手开始准备了，但是皇上再三说，娘娘如今已经是大周的皇后，这些事情以后都让娘娘您来主持，在没有让别人来做的道理了。” “那舒妃呢？”她可是有太后和皇上亲自给的协理六宫的权利的。舒婉心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若要她和舒婉心一起操办，她还不如推了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可是，厉玄琰就像是知道她所有的想法一般。 “舒妃娘娘的禁足不是时间还没到么。皇上开恩，让舒妃娘娘参加晚宴，但其他的该罚的还是要罚。您说是吧，皇后娘娘？”蒋德谄媚地笑着。 他这几天可算是看明白了，皇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皇上这一举一动无一不透露出，皇上这心里是记挂着长乐宫的这位主儿啊。 这后宫里，比就是皇上的心意才最重要么。 所以，蒋德对顾青萝的态度可以说是客气再客气，讨好再讨好。 顾青萝抿了抿唇，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也不好推辞：“那就有劳蒋公公回去替本宫向皇上回禀一声，本宫不会辜负皇上的一片好意的。” “哎！”蒋德又笑了起来，吩咐太监把东西都仔仔细细地替顾青萝放好，才离开了长乐宫。 第88章 想她高兴 蒋公公一走，苏沫就跟欢脱的小野马一样，咋咋呼呼地说：“娘娘！皇上对您可是越来越好了啊！刚才蒋公公说了，这些都是皇上挑得最好的！您是不是走神了没听到啊？还有啊，皇上让您一个人住持中秋晚宴的准备，不是对您最大的肯定和信任么！” 顾青萝白了苏沫一样：“这些话也是能说出来的么？”人多嘴杂，苏沫这话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娘娘叫你学棋，现在看来还真没有什么成效。”云锦也一脸严肃地朝着苏沫摇摇头。 苏沫却不解，语气依旧轻快：“怎么不能说了？皇上待我们家娘娘好，我替娘娘高兴还不行么？我觉着啊，说不定皇上就是想娘娘您高兴才会这样煞费苦心呢！” 想她高兴？ 顾青萝清澈透亮的眼睛如星光闪动，在脑子里细细思寻着。 她这才意识到，刚才送来的绫罗绸缎确实每一匹都是她喜欢的颜色，还有那些个摆件小物每一件也都是别致典雅做工精致，还有几盒吃食也是她爱吃的。 想着想着，顾青萝感觉到心里似乎不知不觉间生出一股暖意，如暖泉一般蔓向四肢百骸，便是她那颗曾经千疮百孔的心也觉得暖了起来。 “是吧！我说的没错吧！奴婢觉得皇上对娘娘真的是另眼相看的！”苏沫语气坚定。 顾青萝闻言，只觉得自己的脸颊都生出了一股燥热，轻嗤了苏沫一句：“没个正经的，皇上的心意也是你这个做奴婢的能随意揣测的？” 苏沫还是不怕：“有什么关系！我们做奴才的就是要揣摩主子的心意。苏沫猜中了皇上的心意，皇上想让娘娘高兴，苏沫自然也要替皇上表达心意让娘娘高兴。” “你这个丫头，本宫过去怎么没看出你竟是这般油嘴滑舌的！你到底是我们顾家的丫头，还是他厉玄琰的丫头！”顾青萝羞赧着。 “娘娘这话可说得不对了。如今，您同皇上是夫妻一体，奴婢是您的奴婢自然也是皇上的奴婢！”苏沫笑嘻嘻地说，但瞧见顾青萝的脸色越发红了，赶紧往云锦身后一躲，又说：“哈哈，娘娘这是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了！”说罢，也怕顾青萝真的发火，便一溜烟地跑出了寝殿。 倒是云锦摇摇头，“苏沫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娘娘您也别真的怪她。” 顾青萝抬手摸了摸有些燥热的脸颊，她还真因为苏沫这几句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本宫知道，就是她老是管不住自己的一张嘴，也不怕以后闯出什么祸事来。” “奴婢会多跟她说说的。” “嗯。你也先出去吧，晚宴的事儿本宫要好好想想。”顾青萝说。 云锦应声出了寝殿。顾青萝没有立即拿纸笔拟需要内务府准备的清单，而是拿了几匹蒋公公送来的锦缎出来。 她修长细白的手指轻轻拂过光洁耀眼的锦缎，温润的触感让她心里觉得很踏实，这种感觉，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顾青萝却没有发现，寝殿内一处窗户半开着，外面站着一道明黄的身影。 第89章 夫妻一体 顾青萝收回手，手上还留着锦缎的触感，可是，她的心里又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心头的暖意渐渐消散。 顾青萝啊，顾青萝，你在做什么白日梦，你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事情了么？你怎么还会对那个人抱有希望呢？ 他喜欢的不是白浅月么？ 他如今这些举动又是什么意思呢？ 顾青萝想不明白，只能压抑着心头乱七糟八的思绪。 窗外的厉玄琰清楚地看到了她眼底划过的一丝悲伤情绪，眉头忍不住一皱，为什么她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而且，更让他费解的是，不知为何，他见到她周身散发出的苍凉，他似乎也觉得心头一窒。 “皇上可要进去？”秦峰站在厉玄琰身后，看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皇后娘娘身上。 蒋公公从建章宫出来的时候，厉玄琰本在看奏折，但看了一会儿像是看不进去一般，说着要出来走走。 他只当皇上是想透透气，却不想，走着走着，竟到了皇后娘娘的长乐宫。 皇上还是没有进去，而是带着他悄无声息地潜到了寝殿的位置，悄悄地在外面看着顾青萝。 厉玄琰摇摇头。 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而且，他感觉得到她并不想将那些事情说出来，他从不喜欢勉强，她不愿说，他自不会多问。 半晌，厉玄琰才说，“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可有把握？” 秦峰回答说：“已经按照计划顺利进行，也和首辅大人那边沟通好了。” 厉玄琰轻轻“嗯”了一声，“这件事千万不可走漏了风声，尤其是不可让皇后知道。” “属下明白。”秦峰抱拳，皇上应该是怕皇后娘娘知道之后为首辅大人担心吧。 “走吧，回宫。”厉玄琰冷淡着声音，身形一晃便消失不见。 回到建章宫，蒋德也才刚刚回来。 蒋德谄笑着向厉玄琰回禀：“回皇上的话，东西都按您的吩咐给皇后娘娘送去了，皇后娘娘很喜欢那些东西。”蒋德不想厉玄琰不悦，自然是不会说真话的。 厉玄琰也不在意，听着蒋德说着，耳边却回响起苏沫方才说的话来： ——如今，您同皇上是夫妻一体。 “夫妻一体。” 厉玄琰好听的声音慢慢重复着这四个字，忽然想到了什么。 —— 中秋越来越近，顾青萝一直都忙着准备晚宴的事情。 这份差事虽然是厉玄琰特地定下的，后宫中没人敢说什么，但心里其实对顾青萝还是有所微词的，大家都等着到了中秋那天，好好瞧瞧这位皇后娘娘到底能把事情安排得如何。 顾青萝自己其实也是有些担心的。 她回到京城后，虽然爷爷派了最好的嬷嬷教导她，也教了她主持中馈的本事，但到底没有经历过这样大的阵势，尤其这还关系到皇家的颜面，顾青萝每一天都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不让自己出丝毫差错。 好在内务府的太监都还听她的吩咐，没有可以刁难，各项事宜都按照顾青萝规划的进行着。 但就在中秋佳节的前两天，白浅月忽然来了长乐宫，说是有事特地求见。 第90章 一片善心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白浅月今日穿得特别粉嫩，头上戴着浅碧色的璎珞珠花，整个人看上去娴熟安静，十分得体。 顾青萝虽不知道她为何而来，但总归不会有好事，神情便有些清冷，只优雅而慵懒地抬抬手，示意让她起身，自己便端坐在凤位上，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多说也没有多问，周身显出的万千气度不是旁人可与之相比的。 白浅月眉心微微一蹙，顾青萝举手投足之间显露出对她的淡淡疏离，让她心里莫名觉得很不是滋味。 好歹她也是辅政大臣白忠之女，在何处不是众星拱月的待遇，顾青萝竟这样冷淡她，可偏偏碍于身份她又不能拿顾青萝怎么样。 更让她气的是，顾青萝这皇后的身份本来就该是她的！ 眼睛一转，白浅月用清甜得稍稍有些腻人的嗓音道：“皇后娘娘就不想知道浅月今日来是为了何事么？” 顾青萝觉得好笑，她巴巴地赶着要来见她，肯定有她的目的。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急着问，她等不急了自然会说。 顾青萝浅笑着端起内务府刚送来的粉瓷茶杯，浅浅地品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底说：“这是皇上才让人送过来的庐山云雾茶，色泽翠绿，香如幽兰，味浓醇鲜爽，想来白大人那儿应该还没有吧。” “还有这些糕点，也是御膳房新做的，白姑娘可以尝尝。”顾青萝悠然地品茶，好不惬意。 白浅月没想到顾青萝竟是这般出乎意料的沉得住气，一下子便打乱了她的计划。 眼珠子转了转，白浅月还是忍不住说：“浅月最近才听说，今年的中秋晚宴是由皇后娘娘准备的。浅月不才，过去也帮着太后娘娘准备过晚宴，所以今日才不请自来，想为皇后娘娘出谋划策。” 顾青萝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今年由她准备中秋晚宴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紫禁城，便是京城大街小巷也拿这件事儿做谈资，她白浅月怎么说也是朝中大员之女，最近才听说，谁会相信？ 再说了，她若是真有一份心意想要帮忙，早就会来，如今离晚宴只有两天，现在才来会不会太迟了些？ 顾青萝还是笑着看着白浅月，说：“那本宫还真是要谢谢你了？白姑娘这样贤良淑德，白大人可真是养出了一个好女儿啊！看来，本宫得找一个好时机，告诉京中贵女，让她们都知道白姑娘的一片善心。” 一句赞叹的话，从顾青萝的口中说出来，却叫白浅月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白浅月心里更气了，真是奇怪！明明她是来找顾青萝不愉快的，怎么反倒自己先气上了？ “皇后娘娘这话可是折煞浅月了，能不能帮上皇后娘娘还不一定呢。”白浅月皮笑肉不笑的说：“其实浅月也没什么本事，只是和琰哥哥相处得多了，琰哥哥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浅月要比别人知道的多一些。” 第91章 故意膈应 顾青萝目光一凝，终于到正题了。 白浅月今日来，怕是就是为了故意膈应她才来的吧。 到底现在的顾青萝已经要沉稳得多，也不生气，仍旧是笑着问她：“那本宫可真得问问你了，皇上都喜欢些什么，本宫知道了，也好做得更好让皇上高兴不是。” “你？” 白浅月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顾青萝会这般回答。 她了解顾青萝的性子，她以为顾青萝一定会非常非常生气，至少也会因为她这些话不高兴上好一阵子才对！ 怎么会这样呢！ 便像是她的重拳打在了软棉花上一般，白浅月心里不舒服了。 顾青萝却像是看不到她的神情一般，继续问：“白姑娘你怎么不说了？” 白浅月脸上一道青一道白，越发觉得不自在的是自己而不是顾青萝。 可是，她来就是想让这个女人不如意的！ 白浅月想了想，还真的认真地说起了她知道的关于厉玄琰的事情：“中秋佳节都是要吃月团的，但是琰哥哥并不喜欢京式月团。” “这个本宫知道，皇上喜欢苏式月团，松脆香酥、层酥相叠，本宫已经让御膳房备下了。还有太后喜欢吃的甜香醇和的晋式月团，本宫也一并备好了。”顾青萝点头，模样瞧着认真极了。 可白浅月听到顾青萝这样说，脸色立马就白了。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还是太后私底下悄悄和她说的，为的就是让她能够好的抓住厉玄琰的心。 顾青萝是怎么知道的！ 白浅月不甘心，又说：“晚宴的时候，琰哥哥总是喜欢在酉时到太和殿前。” “酉时三刻的时候在太和殿前敬天地，这个蒋德也提醒过本宫了。”这一次白浅月话都还没说完，就被顾青萝给打断了。 白浅月只觉得自己都要被气炸了，怎么顾青萝这个女人什么都知道！ 不信邪一般，白浅月说起了关于厉玄琰的私密事情：“琰哥哥若是晚宴喝多了，他不喜欢和御膳房备下的解酒汤，他——” “他喜欢先去御花园里的牡丹园里赏花醒酒，再回建章宫休息。”顾青萝将白浅月没有说完的话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但语气终于有些冷了，看着白浅月的眸子里似乎夹着锋利的冰刃。 她以为自己能沉得住气，没想到，还是会在乎。 而白浅月也觉得十分惊异，顾青萝怎么会对琰哥哥的事情这么了解！ 甚至，她似乎比自己还要了解琰哥哥一般！ 白浅月却不知道，这些细小的事情，过去的她是花了多大的精力才得以知晓。但，顾青萝也实在是不喜欢别的女人和她分享厉玄琰的好恶。 顾青萝语气强硬冰冷，带着不容质疑的强势。“这些事情就不牢你同本宫说了吧。皇上若是喝多了，自有本宫服侍，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自打有本宫之后，就都不一样了。” 白浅月被她的气势莫名震住。 虽然，顾青萝终于因为她的话而情绪不佳，可是白浅月自己也并不好受。 尤其是顾青萝最后说的那一句，自从有了她，就不一样了，简直就像是狠狠地抽着她自己的脸。 第92章 想想就不爽 白浅月的脸都气得有些发紫了。 虽然她再喜欢琰哥哥，现在在这紫禁城里与琰哥哥日日相对的却不是她，而是顾青萝！ 另一边，顾青萝因为白浅月这些话不愿意再给她好脸色瞧，冷着声音说：“白姑娘今日来是不是为了帮本宫出谋划策自不用多说，但本宫如今也乏了，你便回去吧。以后，没有本宫的允许，白姑娘还是少来长乐宫的好。” “苏沫，送白姑娘出去。”顾青萝毫不客气地让白浅月走，扶着苏沫的手就走进了内殿，留白浅月一个人在大殿之上。 白浅月没有办法，只能出了长乐宫。 到了宫门口，白浅月站在原地，觉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明明她是来让顾青萝不高兴的，竟给自己惹了一肚子的气，想想就不爽！ “白姑娘，这边请吧。”斐文来送白浅月，白浅月却没有给斐文好脸色看，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白浅月有些尖酸刻薄的说：“知道了，催什么催！我才不要你这种没眼力劲儿的奴才跟在后面！”说完，白浅月自己就走了。 白浅月刚出了长乐宫，却有一道身影跟了上来。 白浅月看清来人，立马就将那人拉到了角落处，不让人看见她们的身影。 半柱香后，长乐宫内，云锦快步走了过来。“娘娘，霜儿不见了。” 顾青萝凤眸微微眯起，她们之前的怀疑果然没错，霜儿当真是个有秘密的人。今日白浅月才来，霜儿就不见了，可想而知她们两肯定关系不浅，而且，上一次在慈宁宫的事情也是白浅月主导的…… 可是，白浅月这次和霜儿又会谋划什么呢？ 白浅月今日来找她，一方面肯定是为了故意惹得她不高兴，但另一方面呢，真的就是这样简单么？ 中秋晚宴的时间越来越近，顾青萝只好先把精力放在了准备晚宴上。 虽然这次是由厉玄琰亲自吩咐让顾青萝操办，但太后还是对顾青萝有些不放心，派人到内务府问了准备的情况。 “太后，奴婢都仔细问过内务府的公公了，一切都很顺利，太后娘娘您就放心好了。”厉玄琰新给太后选的宫女子晴认真地跟太后说。 “真的？皇后就没有一点办得不好的地方？”太后还是有所怀疑。 子晴笑着给太后揉太阳穴，这是云锦交给她的，说是这样能够有助于缓解太后的头疾，“太后，恕奴婢多嘴说一句，今年这事儿既然是皇上亲自吩咐的，那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您对皇上还是该相信的吧？再说了，皇后娘娘真的做得很好，便是理藩院里常年不和的荣大人和谭大人，皇后娘娘都特地将他们二位的位置分开，以免发生冲突。” 子晴服侍太后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还是深得太后喜欢，子晴说的这几句话倒让太后心里对顾青萝的成见似乎少了那么一点点。 是啊。 厉玄琰是她儿子，她儿子有多大的本事，她最清楚。 她确实应该相信厉玄琰才是。 第93章 娘娘真好看 太后转了转眼睛，看向子晴：“你再把皇后准备的那些儿，给哀家好好说一说。” “哎。”子晴月牙形的眼睛弯弯笑起，说起话来，语气轻快，认认真真的跟太后将。 太后非常仔细的听，心里也慢慢有了计较。 其实对于顾青萝这种第一次操办这样大型的晚宴的人来说，她确实已经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得非常清楚了。 太后不疾不徐的点着头，“明儿个就是中秋佳节，哀家一直也没帮帮她。这样吧子晴，明儿个一早，你的哀家去长乐宫一趟，把前些日子皇上送过来的安神宁气汤给皇后送过去。” 子晴笑着应了下来。 第二天，子晴一大早就到了长乐宫，生怕来迟了。可没想到她来得这般早，长乐宫仍旧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 “子晴姐姐怎么这会儿子来了。”苏沫正指挥着长乐宫的宫女太监，看见子晴来了，赶忙上前来迎，“娘娘正在殿内呢，也是忙着的。不知子晴姐姐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就是太后见皇后娘娘这段时间太劳累了，叫奴婢给娘娘送来安神宁气的汤药。” 这话不仅让苏沫大吃一惊，便是顾青萝，也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子晴送来的汤药，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太后真那样说？”顾青萝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眨了眨。 怎么这段时间不仅厉玄琰不合常理的对她越来越好，现在连一直都不喜欢她的太后，居然破天荒的让人给她送来了汤药。 这一切真的不是她的错觉吗？ 子晴很会揣摩主子的心意，顾青萝和太后的事情，她过去也知道一些。 子晴便对顾青萝说：：“娘娘可说笑了，这从慈宁宫里端出来的汤药，还能假了去？娘娘聪慧能干，太后看在眼里，送些汤药也是应该的呀。” 顾青萝觉得她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仍旧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 既然太后这样难得的看好她，这一次她更是不能出一丝差错。 顾青萝在长乐宫里来来回回的不停确认宴会的各项事宜。 直到内务府的公公都有些不耐烦了：“皇后娘娘，这话您已经问过三遍了，将军们喜欢的烈酒，御史们喜欢的桂花酿都已经各自备好，您就放心吧。” 顾青萝这才有些不好意思。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情绪总是特别容易失控。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在意这次中秋晚宴的事情？ “好了娘娘，您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现在也该奴婢好好为您打扮打扮了。”苏沫挥了挥手，内务府的小太监就将这一次特地准备的锦衣华服端了上来。 苏沫服侍顾青萝换好衣衫，又为她画上了如今京城里最时兴的妆容，在挑了几件精致典雅，又足以彰显顾青萝皇后身份的首饰为她戴上。 “娘娘可真好看。”苏沫看着铜镜里倒映出来的倩影，发自内心的赞叹道。 顾青萝低头轻笑，“哪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你这个丫头尽是油嘴滑舌。” 话音一落。 一道男声却忽然响起—— “苏沫说的没错，皇后确实容貌秀丽。” 第94章 灿烂动人 “苏沫说的没错，皇后确实容貌秀丽。” 厉玄琰的声音低沉而醇厚，像是长久埋在地里的浓酒，又像是雪山上融化的冰泉，沁入心脾，叫人欲罢不能。 顾青萝通过铜镜，就见到了那个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剑眉星目，面如刀削。挺拔的身姿健硕而有力，幽深的目光深邃而吸引。 只这么瞧了一眼，顾青萝就能感觉到自己心底有一股莫名的情绪蔓延开来。 “皇上吉祥。”顾青萝转过身向厉玄琰行礼。 厉玄琰目光直直地落在顾青萝身上，她的头微微低下，露出了洁白而曲线优美的后颈。 顺着那曲线往下，洁白的肌肤向华服里蔓延，虽然被遮住，却更有一番风情。 厉玄琰喉头一紧，右手微微一抬，声音嘶哑着说：“起来吧。” 嘶哑的嗓音摩挲着顾青萝的耳廓，更是激得她的心头微微一荡。 抬眼间，顾青萝发现他身上穿着的华服和她穿着的，是相同的款式。 虽然皇上皇后的服饰理应如此，是内务府早就准备好的，可此时看着，顾青萝心里还是升起了一股浅浅的暖意。 厉玄琰见她站在原地，愣愣的模样，嘴角轻轻一勾。 “啊。” 没有一点点心里准备，顾青萝便感觉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 厉玄琰的手掌宽厚而有力。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发现厉玄琰的力气不大不小刚刚好让她无法挣脱，而又不会弄疼了她。 “皇后该陪朕去敬天地了。”厉玄琰声音还是有些清冷，不由分说地拉着顾青萝的手就往长乐宫外走去。 长乐宫的宫女太监瞧着他们一起出来，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么多年，他们还从未见过皇上牵过哪位娘娘的手。 不不不，别说是拉手了。 便是稍微站得亲近些也是从未有过的！ 如果说前些天皇上又给皇后娘娘送了好些东西，大家也都觉得皇后娘娘在皇上心里或许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那现在，他们一个个跟苏沫一样，觉得皇上是打从心眼里待皇后娘娘不同啊！ 可是作为当事人，顾青萝却不是这样想的。 她只觉得自己如今仿佛站在了悬崖绝壁之上。一方面，她告诫自己不能重复过去的错误，要和厉玄琰保持距离;可另一方面，厉玄琰待她好上那么一丁点，便可叫她失去所有的理智，奋不顾身地跳入绝境。 一阵秋风，吹在了顾青萝身上。 如今秋意渐起，顾青萝的身躯微微颤了颤。 下一刻，顾青萝就感觉到覆着自己的那双大手忽然一紧，像是怕她冷一般。 从未有过的举动让顾青萝几乎不能自己。 顾青萝闭上眼睛，脑子里一边回想着过去那些让她痛苦不堪的记忆，一边又是这些天厉玄琰和她之间的相处。 “皇后？”厉玄琰关切的轻唤了一声。 顾青萝摇摇头，再次睁开眼看着厉玄琰的时候，她如芙蓉花一般明艳的脸上扬起了笑容。 那笑容太过灿烂，太过动人。 竟叫厉玄琰微微愣了一下。 第95章 俯瞰群臣 这一次，顾青萝主动对上了厉玄琰的眸子，她脸上的笑更灿烂了几分。 今天是中秋佳节，便让她沉静在这梦里一晚吧，只一晚，她只想和厉玄琰这样安静相处，没有所以的纷争吵闹。 厉玄琰显然没有想到，一直都躲着他的顾青萝忽然间竟会对着他笑。 后宫佳丽无数，他自问见过天下佳人，但顾青萝方才那浅浅的一笑，还是让他失了神。 “皇上，我们走吧。”顾青萝难得语气轻松。 可是，厉玄琰听到的却是简单的两个字：我们。 不是你，不是我，而是我们。 厉玄琰心里莫名觉得，这个词从顾青萝嘴里说出来，竟然一点也不难听。 —— 毕竟顾青萝一直都在尽心准备，中秋晚宴进行得非常顺利，到场的大臣及其家眷千百人，真的没有出现一丝小错误，便是顾青萝自己也没想到会这样顺利。 大臣的家眷们都是坐在一起的，女人一多就喜欢嘴碎闲言。最是难伺候的官太太们，也没有一个人说顾青萝做得有一丁点的不好，反而还不由自主地夸了起来： “那个就是顾大人的孙女，当今皇后么？当真是国色天香又聪慧能干啊。” “就是啊，瞧着模样也不过十五六岁，就练就了这样的气度，顾大人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孙女，让人好生羡慕啊。” “可不是么，你没瞧见，便是一向冷着一张脸的皇上，看着皇后娘娘的时候，那眼睛里都透露出一股子柔意呢。” “……” 顾青萝虽然听不全，但还是听到了几句，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眼睛眉梢都染上了一丝笑意。 厉玄琰看到顾青萝脸上的笑意，心里微微一动。 抓着顾青萝的手又紧了紧，厉玄琰带着她一步一步地走上了太和殿最高处。 “跪————” 随着蒋德长长的呼喊，太和殿前所有的人都起身恭敬地跪在了地上，朝厉玄琰和她所在的方向叩首。 顾青萝还是第一次站在这样的位置。 上百桌宴席有序地摆在太和殿前，满朝文武都跪在下面，而她，却和厉玄琰一起，站在了此刻最尊贵的位置。 俯瞰群臣。 睥睨天下。 澎湃的血液激涌而上，这是大周的天下，也是厉玄琰的天下。 他一直都是这样，站在万人之中，是所有人的焦点。 顾青萝忍不住转过头看了一眼厉玄琰。 看到他坚毅的侧脸，不露喜怒地站着，眼神里透出天子的霸气，周身散发出王者的尊贵。 这就是厉玄琰了。 那个曾经叫她无比着迷的厉玄琰了。 厉玄琰侧头，就看到了顾青萝呆愣愣的神情，心里不由得有些发笑，怕是也只有她才会在这样的时刻发呆吧？ 捏了捏顾青萝的手，厉玄琰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皇后不用这样看着朕，你若是想看，今晚朕倒是可以让你好好看个够。” “无赖！”顾青萝心里腹诽，接过了太监递过来的金樽，和厉玄琰一起敬了天地，与朝臣共饮。 第96章 眼力劲儿 太后在下面看着站在最高处的厉玄琰和顾青萝，有趣尤其是顾青萝，她真没想到，今天的晚宴能够在顾青萝的操持下这样顺利地举行。 而且，她过去倒是没有注意到，或许是晚上朦胧月光的映衬，穿着锦衣华服的顾青萝看上去真真是仪态万千，容貌动人，和京中这些贵女比起来丝毫不逊色。 加上这些天子晴也常常在她耳边劝说，太后心里好像真的没有前段时间那样抵触顾青萝了。 同样将目光落在顾青萝身上的，还有顾家的一行人。 顾家二姑娘顾青茹看着顾青萝这样风光无限的样子，心里恨得牙痒痒，这个贱人凭什么能和皇上并肩而行，她这种乡下回来的货色，何德何能竟然能够这样荣耀！ 这一切明明就应该是她的！ 顾青茹咬着牙，眼里满是狠毒之色，真是恨不得冲上去扒了顾青萝的皮。 顾夫人注意到了自己女儿的神情，不动神色地走到顾青茹的跟前，脸上虽笑着，语气却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责备：“这里这么多人瞧见，你别给我闹出什么事情来！” 顾青茹不依不挠：“娘！你也不知道帮帮我！茹儿被这么个野丫头欺负得这样惨，娘你怎么还能帮着她说话！茹儿不依啊！” 顾夫人摇摇头，她这个女儿什么时候才能学到她的一两分能耐啊。 她作为妾室，能够一步一步达到如今这样的地位实在不易，后宅里最阴毒狠辣的招数她都见过，早就荣辱不惊，懂得沉得住气，偏偏自己这个女儿，性子一点也不像她。 “帮你？娘这不是在帮你么！太和殿上这么多大臣，里面不乏年轻有为之辈，你若是真的闹起来，京中还能有你的立足之地？” 这个道理顾青茹不是不知道，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些人里再年轻有为又如何，还不是没一个有皇上地位高，大周最尊贵的还是皇上！” “你这孩子，说你没眼力劲儿吧，如今朝局如何你不知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顾夫人已有所指，目光已经不动声色地已到了不远处舒裕隆的身上。 顾项明时常在府中提到朝中之事，顾夫人对朝局也算知晓。 厉玄琰虽然如今贵为天子，但许多权利尤其是兵政大权却是掌握在舒裕隆手中的。而且，舒裕隆进来越发在乎权势，顾夫人觉得舒裕隆的野心恐怕要比旁人想象中的还要大。 若是真的乱了起来…… 顾夫人拉着顾青茹，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有空便多和舒家的人往来，知道么？” 顾青茹虽不解其意，但顾夫人说的话，她一般都是听的，点点头便算是答应了。 —— 敬完天地，厉玄琰和顾青萝便回到了后宫御花园内。 虽说中秋团圆夜，但毕竟后宫前朝还是要分开的，前朝外男众多，实在是不适合与后宫嫔妃一同用膳。 顾青萝只安排了与厉玄琰同辈的亲王携家眷在御花园用膳，而且，也是与普通嫔妃分开了的。 第97章 是她做错了事 众位嫔妃见到厉玄琰和顾青萝回到了御花园里，都纷纷起身，恭敬地朝着他们来的方向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厉玄琰神色淡淡地叫她们起身，牵着顾青萝的手一直都没有放开，看得那些个嫔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一时间，莺莺燕燕心里都流淌这莫名的情绪，看向顾青萝的眼神也变得十分复杂：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不甘的、有怨恨的…… 顾青萝过去虽也是厉玄琰的皇后，可众人都知道她不过是一个摆设罢了，厉玄琰对她从未有过丝毫感情，她也从未瞧见过这样的目光。 而且，或许是因为方才喝了些酒的缘故，感受到的情绪被放大了许多，一直都淡然平静的顾青萝，面对众位嫔妃的眼神，竟不自觉地往后挪了一小步。 其实，她只往后退了一点点，不注意看根本就注意不到。 可厉玄琰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旁边人最细微的反应。一直在他面前表现出天不怕地不怕的顾青萝，竟然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厉玄琰幽深的眸光微微闪动，他似乎越来越看不懂顾青萝了。 但又好像，越来越了解她。 呵。 厉玄琰嘴角勾起一丝邪肆的笑意，这种矛盾的感觉还真是有趣啊。 蒋德走在前面领着他们二人到首位坐下。 众位嫔妃也都慢慢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不过，这些嫔妃坐下之后，都摆出了自认为最风情万种又别具一格的姿势，想要引起厉玄琰的注意。 毕竟，厉玄琰来后宫的时间真的很少很少。 她们好几个，从入宫到现在连厉玄琰的面都没有见到过。 中秋晚宴这样千载难逢的时机，正是她们能够让厉玄琰注意到她们的最好机会，自然没有一个人肯轻易放过。 可是，很快兴致勃勃的她们就发现，厉玄琰的眸光就没有从顾青萝的身上离开过。 她们便是画了再精致的妆容，穿了最华丽的衣裙也不过是徒劳而已！ 她们看向顾青萝的眼神忽然间就带上了一股明显的敌意。 尤其是舒婉心，她藏在袖子底下的双手死死地攥紧成拳，才压制住了她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 同样是辅政大臣家的女子，为什么顾青萝事事都压在她的头上！ 舒婉心没好气地端起酒杯喝闷酒，语气不耐烦地问身后的侍女絮儿：“本宫叫你给爹爹说的事情，你都说了么！怎么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你这个丫头是不是出宫的时候把这件事儿给忘了？！” 舒婉心越说越气，直接伸手狠狠地掐在了絮儿的手臂上。 刺骨的疼痛瞬间涌了上来，絮儿鼻子一红，眼睛就酸了。 可如今偏偏是中秋晚宴这样的场合，她若是哭了出来，没被人注意到就算了，若是被人注意到了，甚至被皇上注意到了，问及原由。 舒婉心肯定不会承认是她罚了她，只会说是她做错了事。 到时候，她还有命活么！ 第98章 边疆战事 絮儿没办法，只能拼命憋住心里所有的委屈。 “娘娘……”絮儿小声啜泣着说：“奴婢真的已经把话带回了府中，老爷也已经知晓娘娘的意思。” “那！”舒婉心的声音忍不住一扬，旁边的人就好奇地瞧了过来。 舒婉心咬着牙，压低了声音：“那怎么还不见有动静呢——” “皇上，不好了！”舒婉心话还没说完，一个公公就快步跑了过来。 舒婉心眼睛刷地一下就看了过去，心里激动，捏着絮儿的手值不住地用力，是边疆传来消息了？ “吵吵嚷嚷的，没个规矩！”蒋德眉头一皱，出声呵斥。 可传消息的公公此时根本就顾不上规矩不规矩，扑通一下跪在了厉玄琰面前：“皇上，西北边境战事告急！” “什么！” 在场嫔妃皆是脸色大变。 顾青萝心里莫名一紧，中秋这样的日子，怎么会忽然传来边境战事的告急呢！ 看向厉玄琰，他冷峻的那张脸果然一片铁青。 目光往下，顾青萝还看到厉玄琰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下意识地摩擦着，她熟悉他所有的习惯，这是厉玄琰每每心烦意乱时就会做出的举动。 顾青萝觉得自己呼吸都一窒，她不知道厉玄琰现在会如何反应。 报信的公公跪在地上继续说：“……西北厌火人本来已经退兵了，不知怎么了，竟然去而复返，打了西北将士一个措手不及。已经连下了两座城池！” “皇上，事关重大还是先回建章宫再行商量。”秦峰出声提醒。 这里这么多娘娘和王爷都在，军国大事被他们听到了本就不好，更何况是兵败这样的事情。 厉玄琰颔首，语气镇定却又带着一贯的冰冷：“都回去。你，跟朕去建章宫。” 蒋德赶紧长吟一声：“摆驾建章宫——” 妃嫔们立马跪在地上：“恭送皇上——” 等到厉玄琰走了，顾青萝便站出来，吩咐她们各自回宫，还特地嘱咐了几句，战事可大可小，叫她们都不许胡乱言语。 嫔妃们虽对顾青萝存有敌意，但也知道事情重大，顾青萝叫她们不要乱说确有道理。 御花园里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此时舒婉心脸上可是止不住的得意。 爹爹终于为她挣了口气了！ 苏沫走到顾青萝身边：“娘娘，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回长乐宫吧。” 顾青萝点点头，看了看苏沫身边，没有看见云锦：“云锦呢？她不是和你一起从长乐宫出来的么？怎么，没瞧见她？可是霜儿那边？” 苏沫摇头：“不是的，是刚才太后身边的丫头过来说太后头疾又犯了，叫云锦过去瞧瞧。只是，那丫头我瞧着有些眼生。” “原来是这样。”顾青萝任由苏沫为她披上披风：“慈宁宫里人这么多，偶尔有一个两个不熟悉，倒也正常。” 说罢，顾青萝和苏沫还有几个宫人便往长乐宫的方向去。 只是，等他们走后，御花园里忽然一道黑影一晃而过，诡秘而缥缈。 第99章 前面有人 由御花园回到长乐宫要一路往西行穿过千秋亭，绕过漱芳斋前的戏台，再穿过重华门从延春阁前面的一片竹林。 因着前朝延春阁里的一位贵妃上吊自缢而亡，故而一直空闲着便是现在都没有妃嫔搬进去居住。所以，除非当值必须要从这段路经过，一般的宫人都很少经过这里。 虽说如今顾青萝一行人不少，但晚上阴气本就重，胆小的太监眼睛总不由自主的四处乱瞥，生怕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长长的宫道空空荡荡除了她们一个人也没有，苏沫心里觉得渗得慌，便紧紧扶住顾青萝的手臂。 “呼呼——呼呼——” 秋风一阵接着一阵，打着旋儿吹在她们身上，吹得苏沫长长的头发飘在空中，晃晃悠悠地挡在了她眼前。 苏沫因为霜儿的事儿，对鬼神之说有些敏感，见这风越吹越急，便慌乱地伸手去拨弄挡在眼前的头发，却发现，无论她怎么拨弄那头发就像是死死缠绕住了一般，她不仅不能把头发拨弄开来，头发还越来越多了起来，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盖住了一般。 苏沫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咚咚直跳，整具身体也因为太过紧张而浑身发热。 顾青萝感觉到她的紧张和害怕，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苏沫的手背，以安抚她的情绪。 她是向来都不相信这种事情的，只柔声对苏沫说：“再往前走就是雨花阁，过了雨花阁的春华门就是大佛堂。宫中请了佛祖，没有什么东西是镇不住的。” 苏沫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她知道皇后娘娘这话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苏沫自己是有些相信这些的，顾青萝便特意说了神佛最能克制那些所谓的不干净的东西，好让她放下心来。 可是苏沫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直就觉得毛毛的，但皇后娘娘都这样说了，她只好点点头，有些违心地说：“奴婢知道了。” 说罢，苏沫慢慢地转回头。 却忽然发现空荡的宫道是飘过一道人影。 “娘娘！前面有人！”苏沫本就神经紧张，此刻更是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了！ “有人！前面有人！奴婢看见了！” 苏沫情绪有些稍稍失控。 顾青萝眉头紧紧皱起，右手用力地握住了苏沫的手，想要让她安定下来：“苏沫，你清醒一点，前面哪里有人？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娘娘，奴婢真的看见了！真的！”苏沫不停地喃喃自语，神态与平常瞧着很不一样。 “苏沫！”顾青萝语气里带着一丝威严，“本宫说了，你是在自己吓自己！” 顾青萝一双透亮的眸子四周一望，小心而谨慎地打量着四周，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是却没有任何异常。 所以，真的是苏沫看花了眼么？ 顾青萝眼睛微微一动，对身边的太监说：“我们回御花园，由坤宁门那边回长乐宫。”她心里也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安。 既然如此，那就另外换一条路好了。 殊不知，顾青萝这话说了出来，暗处一道看不清面目的人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 第100章 云锦晕倒 顾青萝一行人回到御花园的时候，御花园里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内务府的小太监们也都手脚麻利地将晚宴过后的东西收拾妥当。 不过片刻的功法，御花园就又恢复到了素日的平静，和刚刚热闹非凡的景象截然不同，和一日凉过一日的秋天倒莫名的相似。 “皇后娘娘！” 顾青萝失神间，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就慌慌张张地小跑了过来。 “云锦姐姐，在慈宁宫里昏倒了，娘娘你快派人去将她接回长乐宫吧。”小宫女模样非常着急，语气急迫，额头上还蒙着一层薄薄的汗珠，瞧着应该是为了找顾青萝而四处奔跑。 “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了？”事情关系到云锦，顾青萝立马就紧张起来。 上辈子云锦为了她，下场惨淡，她重生之后就下定决心要护得云锦平安。现下，忽然听到云锦晕了过去，顾青萝生怕她会忽然失去云锦。 小宫女脸色焦急：“奴婢们也不知道啊。刚才太后娘娘头疾忽然发作，慈宁宫就派了人来请云锦姐姐。云锦姐姐医术高明，给太后揉捏了几下，太后的头疾就缓解了不少。云锦姐姐就去给太后开方子，谁知道，写到一半忽然就倒了！” 小宫女越说越急切：“太后娘娘即刻就叫了子晴姐姐去找太医，今个中秋晚宴太医院只留了个徐太医。偏偏华贵人从御花园回去的时候摔了一跤，徐太医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太后娘娘说，皇后娘娘您也会些医术，便让我们来找您。叫您带云锦姐姐回去，好歹先瞧瞧。” 小宫女将事情说得清清楚楚，顾青萝根本就不疑有他。 即刻便对着身边的几个太监说：“你们几个，快，马上随她去慈宁宫，即刻帮本宫将云锦接回来！” “是！” 几个太监齐齐应声。 “走吧！快些！”小宫女福身向顾青萝行礼，很快就带着他们几个太监往慈宁宫的方向去。 顾青萝也不敢耽搁，吩咐剩下的几个人都加快脚步，快些回长乐宫。 云锦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她得尽快回长乐宫把云锦的药箱拿出来。等云锦回来，第一时间就能给她诊治。 这样想着，顾青萝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开，她都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跟在她身后的苏沫还有那几个太监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苏沫？”顾青萝心中暗叫不好，试探着唤了一声。 她现在在古华轩附近，古华轩旁边的颐和轩里住着的是王贵人，王贵人喜静，就连附近的宫女太监都要比其他宫里的人要少些。 所以，其实现在这个地方比起刚才的延春阁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同样是人烟稀少之地。 自然，顾青萝的这声呼唤，没有人答应她。 心底生出一股不安的情绪，顾青萝提着长长的华服，闷头就往人多的延禧宫方向走去。 可是，走着走着，顾青萝却忽然瞧见在同顺斋前面的拐角处，霜儿的影子一晃而过。 第101章 最好的货 顾青萝立马觉得不对，霜儿她怎么会在这里？ 因之前云锦和苏沫都觉得霜儿行迹诡异，所以，顾青萝就没有带霜儿来御花园，将她留在了长乐宫。 按道理，这个时候她应该在长乐宫膳房为她准备茶点才对。 她怎么会忽然到同顺斋这边来了？ 而且，这里和长乐宫相距甚远，她素日里和王贵人也并无什么交集。 她真的想不到，霜儿怎么会这么晚的时间跑到这里来。 顾青萝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霜儿今天穿了一身深蓝色的宫服，就连鞋子都特地换了一双深蓝色的，与夜色很好的融合在一起，不易叫人发现。 若不是霜儿头上戴着的那支羊脂玉簪子是她之前才赏给她的，她也不会这么笃定这个人就是霜儿。 顾青萝跟着霜儿身后一路向前，霜儿非常小心，每走一段距离都会小心地打量周围是否有人看见了她，而且，霜儿对皇宫的地形非常了解，选的都是不容易被人发现的死角。 霜儿越是这般小心，顾青萝越是觉得霜儿肯定是在谋划着什么，而且，很有可能是和她有关的。 霜儿在前面左拐右拐，顾青萝小心跟在后面。很快，霜儿就到了皇宫里极为偏僻的地方。 顾青萝活了两世，也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 若是她记得没错，这里应该在紫禁城东北角最远处的景福宫附近。 霜儿终于停了下来，她再次小心地回过头看了看。 确认没人之后才推开了房门进到屋内点亮了屋里的蜡烛，烛火映照在窗户上，顾青萝清楚地看到了屋子里除了霜儿之外还有另外两个人，看着身形还都是男人。 “叫你们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么？”霜儿的声音传了出来。 不同于以往霜儿清淡冰冷的嗓音，如今这道声线有些清甜，若不是声音是一模一样的，顾青萝怕是不敢相信屋里说话的是霜儿。 一道粗壮的男生话音里带着猥琐：“霜儿姑娘要给咱们哥俩送这么大的一份礼，我们又怎么会让霜儿姑娘失望呢！” “砰”的一声，像是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桌上。 “这可是最好的货了！咱们哥俩可是花了好大的功法才弄到的。”另外一个男人粗着嗓子说。 窗户上霜儿的影子点点头，看样子是很满意那两个男人准备的东西。 可是，那到底是什么呢？ 一想到霜儿和白浅月关系不浅，顾青萝更是想弄明白他们究竟在谋划什么。 她知道白浅月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她叫霜儿做这一切肯定有她的用意。顾青萝猫着腰，小心地移到了窗户边，悄无声息地将窗户打开一道小缝。 往里一看，就见到了两个长得粗壮无比，面容狰狞，浑身横肉的两个男子。 顾青萝再往里看了看，屋子里一张简单的木桌上放了一大坦酒。 房间里，她唯一看不到的就是霜儿的脸，霜儿一直背对着她，她只能看见霜儿的后颈上似乎有一块红褐色的印记。 第102章 咬舌自尽 屋子里虽烛火昏暗，霜儿的后颈处又背着光，本来是看不清楚的，但是，霜儿脖子修长，又没有东西遮掩，一眼便能看到。 可是，要知道霜儿在长乐宫里伺候了这么长一段时间，顾青萝却从未发现霜儿后颈处还有这样的印记。 一种不安的预感猛地生出来。 这个人不是霜儿！ 或者说，她应该是霜儿的孪生姐妹！ 夜里为了掩盖自己的行迹，这个人故意穿了暗色的衣衫，但为了将她引过来，却又刻意带了羊脂玉簪子。 她以为自己是跟着霜儿一路来了景福宫，而真正的霜儿却并不在这儿！ 咚咚！ 咚咚！ 顾青萝的心猛跳了两下，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个陷阱，她必须马上离开这儿！ 顾青萝立即转身想要离开，可是—— “唔！” 后背忽而一阵凉风，顾青萝后颈一疼，整个人顿时就失去了知觉，整具身体立即被人打横抱起。 顾青萝心里一凉：莫不是她就这样被这些人给抓住了？ 一想到这些人是白浅月派来的，而白浅月又对她恨之入骨，她落在他们手上肯定没有活路！ 顾青萝脑子里又浮现出满脸横肉的两个男人，她不用多想就知道，那两个男人肯定是用来“对付”她的！ 她上一世虽受尽艰辛，可她实在是不能忍受这样的屈辱！ 她…… 她还不若咬舌自尽罢了！ 这样一想，顾青萝就使力咬上了舌头。 “快松嘴，傻丫头。” 一道顾青萝十分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嘴里鲜血的腥热已经蔓延开来，可是，她的舌头却没有丝毫疼痛。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有些温热的触感就覆上了她的两颊，虽不太用力却扼住了她的下颚，逼着她张开嘴，不叫她再咬上去。 “你这丫头，不咬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是不是！”陆子荣小声抱怨，不让屋里的人听到他们的声响。 顾青萝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被陆子荣拉到了旁边的游廊里。 低头一看，陆子荣右手手背上赫然出现了一排清晰的牙印，上面还带着血丝。 可想而知，刚刚她咬得有多用力。 感受到她的目光，陆子荣将手往后背一背，“没事。” 这里十分偏僻，屋子里映出来的烛火也不亮，陆子荣就接着月光，打量了一下顾青萝，她的样子瞧着是真的被吓到了。 两只手紧紧地攥成拳，口鼻快速地呼气，一双澄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害怕和惊慌，眼睑上还挂着泪滴，显然吓得不轻。 陆子荣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柔着声音安慰她说：“我怕惊动了里面的人，才点了你的穴道。没想到，倒是将你吓着了。” 陆子荣又说：“不是和你说了么，在宫里要万事小心，怎么连个侍卫也不带，你就跑到这里来了！若不是爷爷落了东西在御花园，叫我回来取，你还有命么！” 陆子荣最后一句明显带着一丝责备。 他是真的不想她再出事了。 他再不能承受那样的痛楚了！ 第103章 另一个自己 已经发生过一次了。 陆子荣的左手攥紧成拳，这次，他不会再让阿萝发生任何事了。 这样想着，陆子荣不知不觉间就往顾青萝身边靠了过去，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肩头，“下次不许再这样了，知道么！” 顾青萝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来，就没有瞧出陆子荣眼底浓烈的情绪，点点头。 “若是方才你没有拦住我，我能跑出去么？”顾青萝有些后怕。 陆子荣摇头，指了指景福宫方向：“那边，还有那边都有好几个人，瞧着都是有身手的，你自己肯定跑不掉。” 顾青萝心底一沉，白浅月为了害她还真是设计精密啊。 为苏沫在延春阁附近神情忽然异常，她心里就觉得不对劲了。本来是为了安全起见，才换了一条路走，未曾想，白浅月就是利用了她的这种心思…… 这样看来，白浅月似乎要比她想象中的，更了解她，知道她会如何应对。 这样的对手，实在是可怕。 不过…… 顾青萝想不明白的是，苏沫为何会忽然神情异常。 “我们现在是回长乐宫还是……”顾青萝侧头问陆子荣。 却意外地发现陆子荣眼底带着逼人的凉意，他的一双眸子正直直地盯着屋子里的三个人。 那目光带着十足的攻击力，像是准备扑上去的猛兽。 但，当陆子荣的目光又回到顾青萝身上的时候，很快就变回了平时的温柔神色。 “你不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么？”陆子荣轻声问。 顾青萝有些不解：“他们一会儿就会发现我不在了，原定的计划肯定也不会实施啊。” 陆子荣没有说话，只用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了指顾青萝方才躲着的地方。 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个女子。 身上的衣服，头上的发饰，都跟顾青萝身上的一模一样！ 显然是有人特地安排的，好让里面的人将她误以为是她。 这个人，除了陆子荣她再想不到第二人！ 顾青萝有些惊讶地看向陆子荣，她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陆子荣就能安排好。 更叫她惊异的是，眼前的这个人明明和她记忆中的一样，可是，却叫她觉得他似乎有什么地方和她记忆中的不一样了。 正想着，腰间忽然覆上一道力气，瞬间陆子荣就带着顾青萝飞身而上，坐在了游廊的横梁上，刚好可以看到屋内所发生的事情。 这个时候，屋子里的霜儿也忽然开口：“皇后娘娘一路跟过来也辛苦了，若是不嫌弃，不若进来坐坐吧。” 她的脸上扬着灿烂无比的笑容。 可那笑容却叫顾青萝入坠冰窟！ 更让她确定，这个人肯定不是霜儿！ 陆子荣安排的另一个自己，也是立马便转身想要离开，可是—— “皇后娘娘这是要去哪儿啊？！”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形高大的嬷嬷已经站在了那人的身后。 顾青萝在横梁上，看着嬷嬷的样子，觉得有些熟悉，却记不清是在哪里见过的。 而另一个“她”，逃跑的路当即被嬷嬷堵死，根本就没有办法逃脱。 第104章 生存下去 “皇后娘娘好不容易才跟着霜儿来到这儿，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不进来坐坐？你不是应该有很多问题都想问霜儿么？” “霜儿”清甜浅笑的声音传来。 另一个“她”不仅衣服首饰和顾青萝一模一样，就连样貌也和顾青萝是一模一样的，应该是特意易容成了她的模样。 顾青萝更是不由得再看了陆子荣一眼。 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一般！ 狭小的路口，另一个“她”被“霜儿”、嬷嬷还有两个粗壮的男人夹在中间，成包围之势，“她”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顾青萝又想到刚才陆子荣说的，这附近应该还有隐藏着的其他人，只觉得周身一阵寒凉。 若真是她自己身处其中，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另一个“她”看上去倒不是很慌张，“进来坐坐就不必了。云锦还在长乐宫等着本宫回去呢。霜儿，你也同本宫一同走吧。” “哈哈哈哈！”“霜儿”听到这话立刻就笑了出声。 她的笑声很是刺耳，叫顾青萝非常难受。 “霜儿”一双眼睛看着“她”，那目光幽幽然就像是财狼看到了猎物一般，“皇后娘娘你以为你说了这番话我就会让你安然离开了么？” “别说是云锦姐姐在长乐宫里等你，便是皇上在长乐宫等你又如何？难不成你想说，他们发现你不见了会来找你？”“霜儿”语气讥诮，和平日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他们会来找你又如何？！”“霜儿”继续说，“皇宫这么大，他们便是要找你也要花上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顾青萝双手不由自主地捏紧，神情有些担心。 陆子荣感受到她的害怕和紧张，柔声安慰着说：“别怕，沉香功夫很好，你不用担心。” 与此同时，沉香开门见山地对“霜儿”说：“你想要的是什么？不论别人许了你什么，本宫都能保证给你十倍百倍。” “霜儿”朝着沉香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可惜：“皇后娘娘确实是一个聪明人，这种情况下还知道怎么做最能保护自己。只可惜……”白浅月保证给她的，是旁人根本就无法给予的。 她也不想为难顾青萝，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在这个世间生存下去，对她而言就是最重要的事！ “霜儿”冰冷地侧过头，对着那对兄弟说：“怎么样，这份礼物还算让你们满意吧？” “这么爽的姑娘，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呢！” “可不是么，这脸蛋这身段，看得哥哥我心都软了！” 两兄弟看着沉香眼神刺骨，淫词浪语一句接着一句，还冲着顾青萝吹了一声口哨，两道高大的身形便慢慢向沉香侵来。 粗俗无赖的样子看得顾青萝只觉得恶心反胃！ “小美人，来让哥哥疼疼你吧！”走在前面的男人伸出手就要摸沉香的脸颊。 沉香目光狠狠地盯着他们：“滚开！” “哟，还挺有脾气的啊！” 第105章 要人命的！！ “哥，有脾气的才有味道啊！我最喜欢看她们躺在我身下挣扎反抗却又无法挣脱的样子了。这个样子的最过瘾了！” 顾青萝听着他们两个说着最粗鄙无赖的话，只觉得心头一阵恶心反胃。 若不是她现在不能贸然行动，不然她真想直接冲上去给他们几拳！ “小娘子一脸严肃的样子可真好看啊！”那个男人又凑近了许多，他闻到了沉香身上淡淡的熏香，那味道简直要将他的魂魄都勾了过去。 “好香啊！快快快，让哥哥闻闻。”男人说话间就将脸凑在了沉香的脸颊边。 他离沉香的距离越来近。 可沉香却依旧沉得住气，一动不动。 忽然，沉香的眼睛一厉，拔出了头上的凤钗，快准狠将凤钗往男人的脸上插去！ “啊啊啊啊！！” 一阵凄厉无比的喊声即刻便响了起来！ “哥！哥！你的脸！你的脸！”沉香的凤钗直接划破了男人的右脸颊，由眉骨处向下拉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沉香脸上划过一丝狠厉。 趁霜儿和嬷嬷还未反应过来，咬着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往嬷嬷的膝盖后的软处撞了过去！ “哎哟！我的腿！” 膝盖后的软处是人极其脆弱的地方。 加上沉香本就身怀武功，嬷嬷被沉香这么一撞，即刻便倒在了地上。 “你！” “霜儿”一脸诧异地看着沉香，根本不相信顾青萝能有这样的本事！ 她们都跟她说了，顾青萝人虽然狡猾会些小把戏，可贴身打起来，她根本就招架不住。 哪里是现在这个样子！ 沉香只朝着“霜儿”冷冷地笑了笑，“本宫这份大礼，你有本事收的下么？” 说罢，身形如鬼魅般一晃，沉香就到了“霜儿”身旁，眼疾手快的一个手刀，狠狠地就朝着“霜儿”的后颈出砍去。 “霜儿”应声而倒，瘫软在地上。 “妈了个羔子的！竟敢伤了爷！”被沉香伤了的男人心里火大，刚要爬起来。 “哗——” 几道身影从天而降，即刻便将两个男人制伏，丢回了刚才的那个房间。 沉香朝着顾青萝他们的方向望了一眼。 陆子荣朝着她点点头。 沉香也提着“霜儿”将她丢在了屋子里，麻利地将桌上放着的那坛子酒打开，毫不客气地灌进了那两个壮汉的嘴里。 接着，沉香将坛子里剩下的酒，全都浇在了“霜儿”脸上。 “霜儿”恢复了神色，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人从后面牢牢绑住，根本就无法动弹。 “你想干什么！”“霜儿”明显有些慌了。 沉香只笑着看着她，一如方才“霜儿”看着她的样子：“方才你想对我做什么，我现在便想对你做什么。” 淡淡的一句话，却只叫“霜儿”浑身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她知道面前的这个人绝不是在开玩笑！ “霜儿”挣扎起来，她最清楚这两兄弟带来的是什么东西，那可是要人命的！！ 沉香却右手用力地钳制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 第106章 青青大草原 “唔……唔……” “霜儿”拼命想要挣扎，却根本无法动弹。 沉香将那些酒大口大口地灌进了“霜儿”的喉咙。 屋外横梁上的顾青萝，透过窗户看着屋子里的一切，她知道“霜儿”待会儿会经历什么，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看不下去，想要别过脸去。 虽然之前她也毫不犹豫地拆穿了和白浅月一起合谋要害她的陈嬷嬷，陈氏也因此被关入了天牢，各种刑罚肯定是少不了的。 但因着她没有实打实地看见，便没有现在这般有些许的“不忍”。 陆子荣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屋子里的人本该是你。”毫不掩饰地将原本该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他将这些说给她听，便是想让她知道，今日这事究竟有多重要！ 她若再不小心些，旁人要害她，她根本放不设防！ 顾青萝脸色有些不好，历经两世，这个道理她自然清楚，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她也不是什么太过善良的人，别人要害她，她总是睚眦必报的。 “皇上！浅月好像听到那边有声音！好像是皇后娘娘的声音！” 正想着，白浅月的声音就从远处传了过来。 很快，一大群人的脚步声纷至而来。 顾青萝心里沉了沉，果然是冲着她来的，幸亏她已经被陆子荣救了出来，若是当真被厉玄琰他们瞧见…… 顾青萝摇摇头，根本就不敢往下继续想。 陆子荣朝着沉香打了个手势。 沉香点点头，快速将“霜儿”身上的绳子解开，将她往那两兄弟附近一推。 目光清冷地关上了房门，一个翻身就消失在夜色中。 屋子里，“霜儿”和两兄弟的理智都正在一点点的消失。 等到厉玄琰他们到的时候，有节奏的撞击声和女子凄厉的喊声，清晰地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一听，就知道屋子里正上演着最旖旎的春闺大戏！ 白浅月嘴角不由自主地就扬起了一个弧度。 彩萍这丫头果然办事牢靠！ 一想到厉玄琰现在肯定是面色发黑，白浅月又赶紧捂着嘴，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琰哥哥，这……他们……他们怎么能……” 白浅月话虽未说完，却足以让在场的人浮想联翩了。 皇后娘娘一直未回到长乐宫，皇上非常担心一路找了出来。 方才他们也像是听见了皇后娘娘的声音，跟了过来，却撞见了这样的场景！ 他们只觉得，皇上的头上仿佛笼罩着青青大草原啊！ 第107章 顾青萝人呢 众人都纷纷看向了厉玄琰，与此同时，房间里传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呻吟，“啊……嗯……啊……” 那声音真是软糯蚀骨，妩媚娇柔。 白浅月都快要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了，顾青萝，这下你还不死！ 顾青萝坐在横梁上，但她也看到厉玄琰的手紧紧地攥紧成拳，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白浅月设计了这样一出大戏，她就知道白浅月肯定会带着厉玄琰来“捉奸”的。 只是，她没想到他们会来得这样快。 而且，方才在御花园里，厉玄琰是因为出了事才离开的。按理说，还应该再过一会儿才到。 顾青萝想着，房间里的三人因那酒的缘故愈发热烈起来，一声又一声的低喊呻吟，只叫外面好些个侍卫腿脚都软了。 厉玄琰凌厉的双眸里冰冷的寒气似乎能杀死人，声音里全是隐忍，“来人，把门给撞开！” 侍卫们先是一愣，就这样硬闯进去，别说是名声了，便是皇后娘娘的命怕是都保不住了吧！ 白浅月也难得心急地催促着说：“皇上都发话了，你们快去吧。听着屋子里的声音，可别闹出事儿来了。” 顾青萝真是被白浅月这话气得浑身都忍不住打颤，明明是她设计了这一切，现在还来装好人，当真以为没有人看得穿她的真面目么！ “是！”侍卫们二话不说就开始撞门。 撞了几下，门就撞开了。 可当他们看见房间里的人时，都怔住了！ 白浅月心里得意，这下顾青萝便再也没有办法和她抢琰哥哥了！ 但嘴上还是故作关心地说：“你们都出来吧，别吓着皇后娘娘了。” 说话间，白浅月拿着准备好的披风，按照自己的设想要在厉玄琰面前表现出她的识大体，踏进房间想要给顾青萝披上。 可是当她进入房门之后，身形猛地一僵！ 这么会是这样！ 顾青萝人呢！！！ 震惊间，手上拿着的披风都掉在了地上，自己都未察觉。 厉玄琰故意站在门外，看不清房间里的情况。 但见他们的反应觉得有些不对，欣长的身躯往前探了探，幽深的眸子便看清了屋里的人并不是顾青萝，心里竟莫名觉得放松了不少。 屋里的三人却并没有因为他们的闯入而停下。 “霜儿”脸上满是不正常的潮红，衣不蔽体，一看就知道是被人下药了。 “还不快将他们三个拉开！”如此污秽不堪，怎能入皇上的眼！蒋德赶紧吩咐侍卫做事，又不动声色地在皇上和白浅月两人之间打量了一下。 刚才在建章宫里，西北的将军正在和皇上商讨军政大事，白浅月却忽然跑过来说皇后娘娘不见了。 皇上这段日子多紧张皇后娘娘，自然立马跟着白浅月一路寻了出来。他当时就纳闷了，白浅月何时关心起皇后娘娘了。 可刚刚白浅月说听到这边有皇后娘娘的声音的时候，他心里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第108章 白来一趟 但，蒋德毕竟只是个奴才，这后宫中的事情最是复杂难辨，皇上都还没有说什么呢，他自然也不好开口。 只是，他看向白浅月的眼神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而此时的白浅月，根本想不明白。 今晚的计划这般周全，为了将顾青萝引过来，她花了这么多功夫和心思！ 而且，她和厉玄琰一路过来，她安排好的那些人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怎么，屋子里的人就变了呢！ 顾青萝呢？！ 厉玄琰眼神幽暗，看不出情绪，但周身冰冷的气息弥漫开来，显然是对看到的这一切很不满意。 “皇后人到底在何处？”厉玄琰薄唇轻启，带着帝王的睥睨和慑人的霸道。 厉玄琰简单的一句话，瞬间让白浅月整个人猛地一震。 她心里本能地觉得，琰哥哥肯定对她失望极了！刚才，是她将他带过来的。 说不定，琰哥哥还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琰哥哥这般聪明，会不会他已经发现了她的用意？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清楚地从琰哥哥的这句话中，听出了琰哥哥对顾青萝的担忧！ 白浅月心里一痛，琰哥哥还从来都没有对她有过这样的关心和担忧！他却因为那个贱女人，对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可是她却立马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她心痛的时候，她决不能让琰哥哥知道真相，她必须立马打消琰哥哥的怀疑！ “琰哥哥，浅月也是担心皇后娘娘的安危。大半个皇宫都找了，浅月只在这里听到了女子的声音，一时心急便听成皇后娘娘的声音了……浅月也不知道……会是这样……” 白浅月自责非常，说着眼睛就红了。她本就长了一张净白无辜的脸，这般拿捏神色，叫人都忍不住想出声安慰她了，谁又会去细细回想方才，他们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了。 “……皇宫西南边儿还没找过，要不，我们再去那边找找？”白浅月语气带着哭腔，说话间，有一种让人不忍拒绝的柔弱之感。 不得不说，她这样的柔弱感实在是有效。 好几个侍卫，似乎根本就忘了方才屋内发生的“精彩大戏”，也忘了皇上头顶是不是有一片青青大草原，只想顺着白浅月的话，去西南边儿寻顾青萝。 倒是厉玄琰幽深的眸子里，黑森的颜色越来越深，让白浅月都不敢正眼去瞧。 白浅月只好又说：“皇后娘娘都快一个时辰没回长乐宫了，我们还是先去找皇后娘娘吧。” 可坐在横梁上的顾青萝却不肯了。 白浅月花了这样大的力气，也不能让她“白来一趟”不是！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啊。”顾青萝清丽的声音骤然响起。 众人纷纷回首，扭过头，不是皇后娘娘又是谁！ 可算，和皇后娘娘一起的，还有一个人。 而且，还是个男人！ “陆公子？”白浅月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是没有想到现在还能在皇宫里看到外臣。 厉玄琰，也同样没有想到他要找的顾青萝竟和陆子荣在一起。 第109章 你弄疼我了 “你怎么在这儿？”厉玄琰冰冷着语气，深深的目光，将陆子荣和顾青萝牢牢锁住，四周的空气放佛都有些凝滞了。 白浅月很熟悉厉玄琰的脾气，她能感受到厉玄琰此时心情很不好。 目光快速往顾青萝和陆子荣两人身上一扫，心里就冒出一个想法。 白浅月柔弱着声音，说：“皇后娘娘，可让我们好找啊。大家一直没见你回长乐宫，深怕你出了什么事儿。竟没想到，你和陆公子在一起。若是早知道，就不用这么急了。” 顾青萝不屑地看了白浅月一眼，心里更是不爽了，白浅月这话说得意有所指，是生怕没让她惹得一身骚么！ 果然，白浅月这话一说完，厉玄琰压抑着的情绪就更深了。 陆子荣感受到厉玄琰的气场，抬头就清楚地看到了厉玄琰眼底流淌的霸道情绪。 陆子荣嘴角轻轻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不动声色地就往顾青萝身边挪了挪，两人的距离就更近了一些。 可若是仔细比较起来，还是没有白浅月紧贴在厉玄琰身边来得近。 但，陆子荣的举动一下子就激得厉玄琰眉头猛地一皱。 陆子荣还微微挑眉，看着厉玄琰，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顾青萝并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逐渐浓烈的火药味。白浅月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害她，她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让她自食其果踩好！ 却未想，她的分神更是刺激着厉玄琰的心脏。 厉玄琰大手一伸，抓住顾青萝的手，猛地一下就把她扯到了自己身边。 “斯——” 顾青萝一个皱眉，下意识地就抱怨：“你弄疼我了。” 这话一说出来，蒋德立马就倒吸一口凉气。 这皇后娘娘未免也太大胆了吧，竟然不尊称一声“皇上”，居然叫了一声“你”！ 若是太后听见了，还不得拨了皇后娘娘的一层皮？！怕是连首辅大人，也会被太后好好指责一顿吧！ 顾青萝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连看了厉玄琰几眼，再唤了一声“皇上”。 这下，蒋德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落了回去。小心看了一眼厉玄琰，却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出对此有何不满。 因为，厉玄琰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小事儿，他只想知道，为什么顾青萝会出现在这里？ 还是和陆子荣一起！ “你为何在这儿！” 厉玄琰又问了一遍，语气里带着厚重的压迫感，手上一用力，又将顾青萝往自己怀中拉了几分。 白浅月知道，厉玄琰这是在生气，心里有些幸灾乐祸，顾青萝惹得琰哥哥心烦了，自然没有好下场！ 又关切地补了一句：“是啊，皇后娘娘和陆公子在一起，怎么也不和苏沫云锦说一声？这样——” “闭嘴。” 白浅月挑拨的话还没说话，就被厉玄琰一声低喝给打断了。 白浅月一张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她还从未被厉玄琰这样呵斥过！ 看着顾青萝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敌意。 真是恨不得一剑将这个丑女人给刺死！ 第110章 居然怀疑她 可是厉玄琰在这儿，白浅月不好当即发作，只能生生地将这口气憋了回去，憋得她浑身难受。 顾青萝扭了扭手腕想要挣脱，但厉玄琰还是一如既往地将她抓得死死的，眼底充满了怒火。 顾青萝微微愣了一下，她不知道厉玄琰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 “本宮是跟着霜儿一路过来的。”顾青萝语气不好，却是实话实说。 但厉玄琰对她的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满意，看着陆子荣的眼神里，充满了不满、厌恶、敌视的情绪。 白浅月跑来告诉他，顾青萝不见了。 他连边疆军政大事都暂时放下，差点就将整个皇宫都翻了个遍。 人是找到了不假。 可是，却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厉玄琰心里骛地一窒，情绪渐渐地有些失控。 “你跟着霜儿过来的？朕怎么觉得不是？”厉玄琰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幽深的双眼在顾青萝和陆子荣之间来回移动，“当真不是皇后和陆大人有什么话要说，才双双这里来的么？” 他这是在怀疑她？ 顾青萝整个人一僵。 抬起头，认真地看了厉玄琰一眼。 但她只看到厉玄琰神情认真，丝毫不像是在说气话。 顾青萝不敢相信。 这个晚上还跟她并肩而立的男人。 这个和她一同敬天地、宴群臣的男人。 这个一天都牢牢抓住她手的男人。 现在居然怀疑她？ 顾青萝身形往后一退。 上辈子的记忆，如洪水一般用了上来。 过去，她为了眼前的这个人，付出了全部的精力与爱恋。可他却从来都没有将她真真正正地放在心里。 便是她被白浅月害死的那个晚上。 他站在白浅月的身边，目光冷漠地看着她的尸体，仍旧是什么都没有问，就认定了所以的事情一定都是她的不对！ 甚至，那个时候的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 回忆如猛浪似的，一波接着一波，顾青萝忽然觉得自己非常的可笑。 重生的那一刻，她便告诫自己，这样的一个男人一丝一毫都不值得她动心，她还特地与他定下约定。 可是，现在才不过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她就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么？！ 她当真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几个耳光！ 顾青萝，你是不是贱啊！ 可是，她越是默不作声，厉玄琰就越是觉得自己的猜想没有错。 说什么跟着霜儿才道了景福宫，她来这儿，就是为了和陆子荣相见！ 晚宴上，他们二人碍于身份不好说话，便在晚宴结束之后，特地约在这个偏僻无人的景福宫相聚！ 厉玄琰越想越气，抓住顾青萝手腕的力量也不自觉地加重。 站在一旁的蒋德很快就看到顾青萝手腕上出现了一道红红的印记。 可顾青萝和厉玄琰两人之间，气压低沉，他实在是不敢出声打一句圆场。 急得蒋德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 可，作为当事人的顾青萝却像是感受不到手腕上的疼痛一般。 她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厉玄琰，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自嘲。 呵，他当真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第111章 不肯服软 顾青萝咬了咬唇，看着厉玄琰的目光就冷了下来，不管手腕的疼痛有多强烈，狠狠往回一抽。 瞧得蒋德心里莫名跟着一跳！ 但站在一旁的白浅月心里却渐渐兴奋起来，巴不得琰哥哥和这个丑女人撕破脸皮吵起来！ 过去的记忆和厉玄琰方才的猜疑，都让顾青萝在心里不自觉地和厉玄琰拉开了距离。 顾青萝神色疏离地瞥了厉玄琰一眼，语气不好：“既然皇上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又何必再问本宫呢？皇上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了。” “顾青萝！”厉玄琰完全被顾青萝这话给激怒了！右手猛地握紧成拳，手背上青筋凸起，像是要将一切都捏的粉碎一样！ 大半夜的，她和陆子荣在这里出现，而且，和顾青萝一起的只有陆子荣一个，叫他怎么能不乱想！ 更何况，在他问了之后，她也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图。 哪怕她为自己辩解一句，说不定他都会相信她。 可是，现在她却这样语气不好地跟他说话，她还有理了？！ 厉玄琰往前大步一跨，整个人居高临下地将顾青萝整个罩住，压迫的气势、愤怒的情绪，呼之欲出。 “皇后娘娘，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吧。”蒋德赶紧走了上去，生怕两个人真的争吵了起来，若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宫外那些喜欢乱嚼舌根子的人会怎么说呢。 中秋佳节，皇上皇后表面恩爱，离席立马翻脸？ 蒋德只是想想，心里就直冒冷汗。 陆子荣也站了出来，但他担心的并不是什么天家名声，他只担心顾青萝。 “阿萝，算了吧。”你就算是跟他解释上一千遍一万遍他也不会理你的。 陆子荣眸光微沉，脸色也渐渐地变冷了不少。 可，现在的顾青萝却是一点都不肯服软，高高地扬起头，丝毫不在意厉玄琰的怒火，倔强着声音：“皇上不是想知道本宫为何会在这儿么，好啊！那本宫一五一十地同皇上说清楚！” “沉香！”顾青萝大声一呼。 黑暗中，两道身影慢慢出现。 众人扭过头去，只看到两个奴婢打扮的女子快步向他们而来。 其中一个，身上穿着的并不是宫里的宫衣，应该不是宫中婢女。另一个虽说穿着宫衣，却不知为何头上罩着一个黑色的口袋，将她的头部整个蒙住，根本就不知道这人是谁。 白浅月不知道顾青萝这是要玩什么把戏。 但她看着那个被蒙着头的宫婢，心里莫名生出了一丝不安。 等到沉香二人走到身边，顾青萝朝着厉玄琰轻轻笑了笑，但她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皇上可还记得，方才本宫说了，本宫是跟着霜儿一起过来的。”顾青萝边说，边往侍卫那边走。 “霜儿”和那两个男人都被灌下了药酒，现在虽被人拉开了，但还是迷迷糊糊的。 顾青萝走到“霜儿”身边，伸手想要将她抓住。 陆子荣就立马凑了上来，赶在了顾青萝的前面，“我来。” 第112章 百试不爽 顾青萝还没有反应过来，陆子荣高达又宽阔的身体就挡在了她的面前。 “霜儿”身上的药劲儿还没有消退，陆子荣刚刚一靠近她，她整个人又躁动了起来，身体不停地向前倾，摇头晃脑，头上的发钗差一点就划到了陆子荣身上。 顾青萝愣了片刻，她知道，陆子荣是怕她被“霜儿”伤着了，心里莫名就生出了一股暖意。 可厉玄琰看着他们二人之间的举动，眼底弥漫着的乌云更浓密了。 陆子荣将“霜儿”带到了沉香身边，和那个被罩了黑布的宫女一左一右。 白浅月心底咯噔一下，顾青萝知道今晚将她引过来的人不是真正的霜儿了？！ 白浅月眼睛微眯，嘴唇因为紧张而不安地颤抖着，只盼望着事情不要像她想象一样。 但顾青萝却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思一般，转过脸特地朝着她笑了笑。 但那笑意，却阴森如鬼魅，便是顾青萝整个人都仿佛在瞬间变成了从阴间而来的厉鬼，叫白浅月心里猛地一紧，浑身不自觉地就打了个冷汗！ “白姑娘，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顾青萝语气轻松地问道。 话音一落，众人皆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白浅月被众人注视着，无形之中，像是有令人喘不过气的压力向她用来，让她心里发麻。 她不知道顾青萝为何要这样问她，也不知道她该怎么回答才会不出差？但她深知自己不能再厉玄琰面前表现出异样，还是装出往日那般无故而又温柔可人的模样，说： “浅月对宫中的人和事所知并不多。皇后娘娘宫中的人，浅月并不认识。只是对琰哥哥和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比较熟悉。” 白浅月说着脸颊一红，是满脸的娇羞，说罢，还如同胆怯的小孩一样，怯生生地看了厉玄琰一眼，那神情，真真是我见犹怜。 顾青萝嘴角微微一勾，冷眼看着白浅月。 她还真是无时无刻都知道要讨厉玄琰的欢心啊。 她和厉玄琰相处两世，最清楚厉玄琰喜欢的就是白浅月这种软弱无助急需男人帮助的女子。不过，在现在的她眼中，白浅月不过是在娇弱造作罢了！ 但这个法子对厉玄琰却是百试不爽。 “你到底要说什么？这是和浅月有何关系？”厉玄琰冰冷着声音，很是不满，他只想知道她和陆子荣为何会一起出现在景福宫，其他的，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但顾青萝却在心底冷冷一笑，又是这样，他总是会下意识觉得这些事情都和白浅月无关。 顾青萝看也不看厉玄琰，对着白浅月又说：“白姑娘不认识不要紧，这个人是长乐宫的宫婢，叫做霜儿。” 顾青萝话音顿了顿，“但是呢，本宫刚刚发现了和霜儿有关的一件特别有趣的事儿，白姑娘可有兴趣知道？” 白浅月心里又是一紧，和霜儿有关的事儿？ 什么事儿？ 难不成，顾青萝真的知道霜儿还有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姐姐寻雁了？ 第113章 她是你的宫人 白浅月直勾勾地看着顾青萝，想要从她的脸上寻找到蛛丝马迹。 顾青萝脸上神情笃定，看样子，她肯定是知道了！ 白浅月眼底一闪而过狡黠的情绪。 就是顾青萝知道了又怎么样！ 白浅月脸色划过一抹得意的神色。 她早在昨天，她就安排真正的霜儿出宫了。顾青萝便是现在说了霜儿还有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空口白话，大家也是不会相信的。 这样一想，白浅月脸色又愉悦起来，夹杂着阴毒目光的眼睛转了转，她决定将计就计，让顾青萝这个笨女人，自己跳进坑里去！ “是什么趣事？”白浅月立马就表现出非常积极的样子。 顾青萝看在眼里，忍不住朝白浅月翻了个白眼，又瞧了一眼厉玄琰。 在她的记忆里，厉玄琰在处理朝廷政务之事果敢决断，魄力非凡，而且，他心思极为缜密，朝中大臣若是有任何隐瞒，都逃不过他那双如猎鹰般敏锐的眼睛，怎么他就看不出白浅月是个白莲花呢！ 白浅月语气这么明显，为的就是挑起是非，厉玄琰却偏偏不知道。 这算什么？ “情人眼里出西施”，猪油蒙了心么？ 顾青萝扭头看向了厉玄琰，说：“这趣事儿和霜儿有关，说到霜儿，皇上就不好奇，这黑灯瞎火的，本宫身边的霜儿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厉玄琰面色不好，冷声说：“与朕何干？她是你的宫人。” 言语间似乎有些是在责备她没有约束好自己的宫婢，这紫禁城里才会出现这样的丑闻！ 顾青萝却轻轻摇了摇头：“云锦前些日子，为本宫特地拟了一份药膳的房子，做法十分复杂。今日离宫前，本宫特地吩咐了霜儿要在长乐宫的膳房中看好火候，决不能轻易离开。本宫不觉得，霜儿在当差的时候还会自己跑出来。” 白浅月脸色微微一动，说：“或许是她已经将药膳炖好了也说不定啊，而且，这好像和陆大人为何会在这儿无关吧？” 你顾青萝或许会因为自己的婢女行迹诡异而跟了过来，可陆子荣呢？ 他一个外男，而且这里又是后宫之地，他实在是不应该在这里。 白浅月这几句话，完全说到了厉玄琰的心里。 从一开始，他就不在乎霜儿不霜儿的，他在乎的只有顾青萝和陆子荣！ 蒋德眼尖，发现厉玄琰龙袍下的两只手，都紧紧地攥成了拳，可想而知，他心里该有多不爽。 但白浅月的这几句话对顾青萝一丝影响的没有。 顾青萝脸上仍是淡淡笑着，悠悠地指了指仍旧没有清醒过来的“霜儿”和两个男人，继续说：“白姑娘话说得没错，霜儿若是自己性子野，跑来这偏僻无人处做些过火的勾当，也只能怪本宫看错了人，没有管教好。” “可是……” 顾青萝话音猛地一顿，“可她和他们又为何会呈现出如此不正常的状态呢？皇上不觉得很奇怪么？” 厉玄琰深邃的瞳孔缩了缩，凌厉的目光就落在了霜儿身上。 第114章 耀武扬威 他不是没想到这个问题。 现在听顾青萝这样说，厉玄琰心里也有了计较。 但是白浅月却隐隐有些慌了。 虽说顾青萝应该已经知道这些都是她搞的鬼，她也相信琰哥哥肯定会站在她这边的。但是，她就是隐隐有些不安，觉得顾青萝如今总是透露着一种玄乎。 白浅月咬了咬唇，还是按照自己方才的想法说道：“那皇后娘娘觉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顾青萝如白浅月所愿般接话说：“这个人她根本就不、是、霜、儿！” 不是霜儿？！ 开什么玩笑？！ 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这人明明和霜儿长得一模一样，不是霜儿又是谁？ 白浅月立即道：“皇后娘娘，其实长乐宫的婢女行为有异样，你大可派其他人跟过来查一查，根本就不需要你亲自过来的。而且，这样偏远的地方，你又不带个人跟在身边。还好陆大人在这儿，若是真遇到些什么事儿，你一个人也处理不了啊。” “而且……” 白浅月一脸忧心地看了厉玄琰一眼，又说：“霜儿长什么样，或许我们几个不敢肯定，但只要从长乐宫叫几个奴才过来，肯定就能确定她的身份了。” 言下之意就是，顾青萝说什么这个人不是霜儿，不过是胡编乱造的。顾青萝这样故意编造话来搪塞大家，指不定藏着什么龌龊事儿不能见光呢！ 厉玄琰虽说很想相信顾青萝的话，方才还说，只要顾青萝肯解释，他就一定会相信。 但…… 这话，实在是…… 顾青萝看到了厉玄琰脸上的表情，知道他此刻想的是什么。 心里像是被针轻轻扎了一下，疼痛的感觉虽短瞬即逝，却依然浸出了鲜红的血来。 顾青萝摇摇头，脸上又恢复的笑意，大手一挥，直接把那个一直蒙着头的宫女头上的黑布一扯。 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啊！” “天啊！” 沉香身边站着两个“霜儿”。 一左一右，简直就像是从镜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原来，皇后娘娘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两个“霜儿”！ 白浅月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已经叫霜儿离开紫禁城了么！怎么现在，她们两姐妹都在这里呢！ 她却不知道，顾青萝早就让云锦盯紧了霜儿。 上次白浅月到长乐宫来“耀武扬威”之后和霜儿见面的事情，她们早就知道了。 前天，云锦发现霜儿有了异样，她二话不说就让云锦一路跟着霜儿，不论她做什么都要仔仔细细地盯紧了。 然后，云锦就跟着霜儿出了宫，见到她跑到城东郊外的破庙里和另外一个带着斗笠，看不清脸的女子碰面。 云锦不能靠得太近，只能在外面守着，过了一会儿霜儿和那个穿着斗笠的女子就从破庙里面出来了。 霜儿如期回到宫里，而另外一个女子却很小心自己的行迹，不想被旁人瞧见。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回到皇宫的人就是霜儿的孪生姐妹。 但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放心，也派云锦到首辅府邸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爷爷，让爷爷派人盯住了。 第115章 不寒而栗 所以，陆子荣虽说是爷爷在宴会上丢了东西回来寻，其实应该是爷爷发现了事情不对，才让陆子荣回来找她的。 说来白浅月也确实心思细密，知道她如今非常谨慎，对任何事情都会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所以，霜儿两姐妹往日诡异的举动就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力。 为的就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引她上勾。 顾青萝目光往白浅月身上一扫，白浅月为了要置她于死地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白浅月被顾青萝这目光瞧得周身难受，灰溜溜地扭过头不再看她。 “皇上现在应该相信本宫说的话了吧？” 顾青萝指了指方才那间屋子，和地上摆着的酒坛，道：“这些，这些，应该都是他们为了本宫特地备下的吧。只是，我运气比较好，爷爷让子荣哥哥回来找东西，在御花园撞见了鬼鬼祟祟的霜儿，一路跟过来，刚好帮我躲过了一劫。若不是子荣哥哥……” 顾青萝话说到最后，声音都变得缥缈起来，轻轻如白烟，似若不在意般，又流露出一丝丝的冷淡和孤寂。 她的话虽未说完，但在场所有的人都不寒而栗。 若不是陆大人，那他们方才过来看到的不就是…… 蒋德顿时浑身冷汗直冒，真想不到，内里居然藏着这么深的玄机。 白浅月知道大家如今肯定已经相信了顾青萝的话，为了不让旁人回想起方才是她叫他们过来的，整个人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想让自己隐匿在人群之中。 蒋德一直以来就对白浅月没有太多的好感，而且，今日这事儿，他本能地觉得肯定是白浅月搞的鬼。 皇后娘娘刚刚将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她怎么就往后退了呢？ 一想到刚才是白浅月特地将他们引了过来，蒋德心里就憋着一股气不顺。 蒋德捏着嗓子，话有所指地说：“还多亏了白姑娘，大老远的就听到了声响，我们这么一大群人才刚好到了这儿。” 白浅月脸上顿时一道红一道白。 厉玄琰漆黑如黑夜的眸子一缩，眉头瞬间紧紧蹙起，整个人周围立马就生出了一股寒意！ 厉玄琰双拳紧握，他们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宫里的侍卫婢女到底是如何挑选的！ 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 “所以，皇上现在还需要本宫向你解释清楚，子荣哥哥为何会和本宫在一起了么？” “阿萝。”陆子荣心底猛地一痛，看向顾青萝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和关切。 她本不用承受这一切的。 陆子荣心如刀绞，隐忍着浑身地力气，非常不满地看着厉玄琰，丝毫没有臣子对天子的敬意。 在他心里，厉玄琰一点都不值得他为之卖命。 若不是看着阿萝和爷爷的面子上，他又何苦帮皇家做那么多事。 东北那几个官员的往来书信，可是他花了大功夫才找到了，为此，他的几个得力手下还丢了性命。 可是，偏偏厉玄琰如今又成了阿萝的夫君！ 命运真是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第116章 给一个枣 厉玄琰看着顾青萝脸上清淡的神色，脑海里就浮现出今早长乐宫里浅浅笑着的顾青萝，心里像是被猛扎了一下。 厉玄琰往前跨了一步。 但，顾青萝却很快地往后一退，神情疏离，她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淡然若水的样子，更叫厉玄琰心里不是滋味。 “蒋德。”厉玄琰声音低沉，带着明显的不悦和怒气，“把这两个人带下去，让秦峰好好查查。”说罢，他的目光又落回到了顾青萝身上。 可她依旧不肯看他一眼，只低着头，仿佛他要审理的霜儿两姐们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一样。 顾青萝低着头朝厉玄琰福了福身子，语气平静而又淡漠：“天色也不早了，本宫便先行回长乐宫了。” “等等！”厉玄琰伸手一拦。 “让蒋德派人送你回去。” 顾青萝嘴角稍稍勾起，他这算是什么？又开始担心她了？真当她是三岁小孩子，打一个巴掌给一个枣又可以笑嘻嘻的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么？ 顾青萝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笑着看着厉玄琰。 她本就姿容俊美，笑起来很好看，但，她此刻的笑缥缈得像是抓不住的轻烟，风一吹就要散去一般。 顾青萝看向厉玄琰：“这么晚了，皇上还是先派人将白姑娘送回白府毕竟紧要吧。和白姑娘比起来，从景福宫回长乐宫一点也不远。” 白浅月一怔，顾青萝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青萝朝着白浅月眨了眨眼睛，还能是什么意思。白浅月今晚害她不成，还赔了两个手下，当然得找个人送她回去。不然，她要是想不开，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以后不就没人再陪她玩了？ 顾青萝眸光一转，又对厉玄琰说：“再说了，本宫还有些东西要子荣哥哥带给爷爷，就不劳烦皇上的人送本宫回去了。有子荣哥哥送本宫回长乐宫，皇上还不放心么？” 一字一句，皆是想要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 厉玄琰看着顾青萝的深邃眼眸，深沉如大海，此刻却波涛翻滚。 可他心里再是情绪翻涌，顾青萝已经头也不回地和陆子荣两个人一同离开了。 “皇上，这……”蒋德欲言又止，他到底还要不要派人护送皇后娘娘啊？皇后娘娘和皇上，一个说送，一个说不送，他们这些下人很难为人啊！ 厉玄琰心里冒火，语气不好：“这什么这，朕叫你做点事儿，还叫不动了？” 说罢，袖子一甩，也转身离开了这里。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办！”蒋德赔笑着，转过脸冲着几个侍卫道：“你们几个还不快跟上去，可别让皇后娘娘再出了什么岔子！” “啊？” 那几个侍卫不明白，皇后娘娘不是说了不让送么？怎么现在又要送了？ 蒋德气得恨不得一脚踹在他们几个身上，真是没眼力的！ 皇上方才那话还不够明白？ 他吩咐什么了，不就是送皇后娘娘回宫么！ 蒋德焦急地催促道：“快些！快！小心跟在后面，别让皇后娘娘瞧见了。”这样，他才能两头都不得罪啊。 几个侍卫哦了几声，便跟了上前。 蒋德扭头看见白浅月，心里就冷哼了一声。 第117章 她，该死。 蒋德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看着白浅月的神情有一种说不出的不满和厌恶。 “白姑娘你也听到了，皇上吩咐让奴才将这几个人送到秦大人处好好审理，这个可是一件大事儿耽误不得。” 蒋德脸上笑嘻嘻的指了指身边的这几个人，就给白浅月戴高帽子：“白姑娘一直都是体贴善良的好姑娘，你也看到了，这两个女子和两个壮汉都需要奴才派人送到秦大人那儿，奴才现在确实分不出人手来。” 白浅月脸色有些僵硬，蒋德这样说，摆明了就是不想给她好脸色看，让她自己回去。白浅月她自己有是一个十分好面子的人，心里马上就不高兴起来。 蒋德看到白浅月脸色不好，心里顿时愉悦了几分：“白姑娘若是方便的话，便自己出宫吧。毕竟这紫禁城，白姑娘也常来，轻车熟路的比起许多新进宫的奴婢奴才还要熟悉，奴才自然是放心的。” 蒋德指了指出宫的方向，“白姑娘往这边一路向西，从神武门出宫就可以了。” 说罢，蒋德将手中的浮尘轻松的一甩，招呼侍卫就转身离开，丝毫也不会觉得这么晚了让白浅月一个人出宫有什么不妥。 反而心里还巴不得她出一点什么事的才好呢！ 白浅月的眼里充满了恨意，两只手不停地拧着袖子，都已经把袖子扯得皱巴巴的了。 居然一个狗奴才也敢给她脸色看！ 好你个蒋德！ 我白浅月把你今日的所作所为都记住了，将来等我当上了皇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浅月气呼呼地将袖子一甩，忿忿然离开了。 —— 那头顾青萝和陆子荣也回到了长乐宫。 陆子荣一路跟这顾青萝，见她一直都不说话，知道她肯定心情不好。 陆子荣晴朗的眼底里满是担忧，“阿萝，你若是心情不好，不要自己一个人憋着，有什么你就说出来。告诉爷爷也好，我也好，便是苏沫云锦也好。” 他真怕她什么都不肯说，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 就像上辈子那样，他在宫外听到了关于顾青萝的闲言碎语，他立马就到长乐宫来看她，他焦急询问，她却只是笑着什么都不肯说。 他当时就不明白，厉玄琰究竟有哪里好了，待阿萝这样差，阿萝都不肯向旁人稍稍抱怨一句两句。 顾青萝的坚持，让他对厉玄琰还抱有一丝期望，期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厉玄琰会看到阿萝的好，善待于她。 可是，他最后只从旁人嘴里听到了顾青萝的死讯！ 他不顾君臣之礼，当即就跑到厉玄琰的面前大声质问阿萝为何会死。 他还记得，他行为太过逾矩，建章宫的侍卫将他团团围住，秦峰也拔出长剑抵在了他的前面。 他大声问道：“阿萝待你如何，你就看不见么？！你贵为天子，爱民如子，又为何容不下阿萝一个小小女子！你简直愧为天子！” 他是豁出去了，阿萝死了，简直就是要了他的性命！ 可是，他只看到厉玄琰冷笑一声。 冷漠至极地说：“她，该死。” 第118章 嗯，我信你。 “你混蛋！” 陆子荣心中全是怒火，甚至连杀了厉玄琰的心都有。 这可是阿萝啊！ 十三岁那年，他在首辅府邸大门口，看了一眼从马车上缓缓下来的顾青萝，就被她深深惊艳到极致！ 厉玄琰这个家伙，怎么能这样毫无感情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阿萝是他的妻子，他却这般薄情寡性！ 如果他一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便是让他死，他都一定会阻止阿萝进宫！ 可以说，顾青萝的死，成了他一生之中最大的遗憾。 陆子荣没有想到，当他死了之后，再次睁开双眼竟然回到了小时候。 阿萝还没有被爷爷接回来，更没有成为厉玄琰的皇后。 他有时间，也有机会，去改变所有的一切。 重生之后，陆子荣一直都在为了改变过去而努力。 他花了常人想象不到的时间和精力，让自己变得强大、更强、比任何人都要强。 为了练好武功，他的手掌不知道多少次被剑柄磨破了皮，他的身上永远都有淤青的伤痕。 可是，就在爷爷拿出先皇遗诏的那一天，命运又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居然卧病在床，严重到连水都没有办法喝一口。 等他好了之后，事情却已经成了定局。 太后下了懿旨，定下了这一门亲事。除非他抗旨不遵，不然，他还是像上辈子那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青萝嫁给厉玄琰。 陆子荣几乎要疯掉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老天总是这样捉弄他！ 他只不过想让阿萝高高兴兴地渡过一生，这样的愿望很奢侈么？ 回想往事，陆子荣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成拳，指甲已经深深地嵌入他的手心之中，瞬时血肉模糊。 “子荣，我没事，我真的没事。”顾青萝并没有注意到陆子荣的神情，她整个人还是带着一丝孤寂的神情。 自然。 还是因为厉玄琰。 陆子荣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如滴血一般难受。 上辈子他是不知道，所以，他没有办法。可是这辈子不一样了，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阿萝生活得不如意，她脸上的每一丝愁容，都让他更加坚定想要带顾青萝出宫的想法。 “阿萝。” 陆子荣伸手抓住了顾青萝的肩膀。 顾青萝有些诧异，颜某一抬，便撞进了陆子荣那双情绪浓烈到快要将她整个包围的眸子里。 顾青萝心里莫名一跳，脚步就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陆子荣却将她紧紧抓住，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认真地说：“阿萝，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离开紫禁城，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你信我！” 顾青萝愣了愣，没有想到一直情绪平静如春水一般的子荣哥哥会有这般激动的时候。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 应该是他从爷爷那里知道了她和厉玄琰之间的交易。 他是她回到京城后，关系最亲密的兄长。 他这样为她费心费力，她真的心里很动容。 顾青萝朝着陆子荣点点头，说：“嗯，我信你。” 第119章 反过来安慰她 可是顾青萝根本就意识不到，她说的这四个字，在陆子荣心里浓墨重彩地刻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她更是想不到，陆子荣会为了这四个字做出那样疯狂的举动。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你帮我带一封信回去给爷爷。” “嗯，你去吧。”陆子荣眼里闪着光，顾青萝方才那句话真是给了他莫大的鼓励和希望。 顾青萝回到寝殿，亲笔写下了未来几个月会发生的一件大事。 这一件事，不论是对厉玄琰还是对爷爷都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上辈子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引起了那样大的振动，她只要把这件事告诉了爷爷。以爷爷和陆子荣的谋算，肯定能让某些人栽一个大跟头！ 烛火之下，顾青萝的眼睛里透露出坚毅。 她真的要快些和爷爷还有陆子荣一起，把前朝的那几个辅政大臣给处理掉了！ 她不能忘了，她要离开紫禁城。 她要离开厉玄琰！ 顾青萝把信交给陆子荣之后，云锦来找她。 “皇后娘娘。云锦应该跟在你身边，不去慈宁宫的。”云锦脸色非常不好。 她从慈宁宫回来之后，就听说了景福宫那边发生的事情了。 若是她没有去慈宁宫，而是一直跟着顾青萝，便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云锦十分内疚，她和顾青萝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李神医交给她这么多治病救人的本事，她却没有办法保护好顾青萝。 顾青萝知道云锦在乎她，不愿她自责，“太后来叫也由不得你啊。你这丫头，干嘛一副难过的样子，本宫如今不是好好的么？” 云锦眼睛都红了，迷药、男人、无人之处。 也便只有顾青萝才会反过来安慰她，若是其他姑娘，怕是早就哭晕过去了。 顾青萝走到云锦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云锦，你其实已经做得够好了。你发现了霜儿异常，本宫才没有掉入她们的陷进。而且，霜儿两姐妹现在落在了秦峰的手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虽然，这次她还是没有真正让白浅月吃到苦果。 她也不算吃亏啊。 而且，更重要的，便是给了她迎头痛击，把她从过去那种还未完全消散的对厉玄琰的迷恋之中拉了出来。 顾青萝笑了笑，这才是如今对她最好的，不是么？ 脸上的笑，悲凉而又落寞。 建章宫 “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安全回到长乐宫了。是小瓶子他们几个亲眼见到的。” 但厉玄琰却连嗯都没有嗯一声。 蒋德咽了口气，刚才他从外面回来，就见到厉玄琰一个人坐在案桌后面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蒋德熟知厉玄琰的脾气，知道他肯定是因为方才的事情心里别扭着呢。 怎么能不别扭呢？ 皇后娘娘当着众人的面驳了皇上的面子，让陆大人陪着她回去，皇上心里肯定难受。 但这事儿也不能说是皇后娘娘的不对。 说到底，还是怪白浅月。 但他作为奴才，为的就是要替主子排忧解困。 蒋德想了想，提醒着说：“皇上之前特地要奴才备下的琼州特产，需不需要给皇后娘娘送去呢？” 第120章 榆木疙瘩 前段时间，厉玄琰特地让他派人到琼州备下时兴的东西送回京城。 这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和琼州有关系，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肯定是为皇后娘娘准备的。 皇上心里关心皇后娘娘，蒋德自然不敢怠慢。 当地最有名的吃食、当下时兴的玩耍什物、当地的名花名草，他都叫人备了满满一大箱子。 甚至还特地回到皇后娘娘之前居住的庄子里，把皇后娘娘小时候用过的一些物品也带了回来。 为的，就是在中秋佳节这一天，能让皇后娘娘瞧见，也算是皇上为皇后娘娘特地备下的一份礼物。 谁也没想到会出了这档子事儿。 皇上皇后闹得不愉快，蒋德心里着急，想了想觉得这些东西说不定能够让消解一些皇后娘娘对皇上的怨意。 但厉玄琰这个榆木疙瘩现在竟钻起了牛角尖。 “送什么送。”厉玄琰语气不悦，“哪儿来的送回哪里去，别让朕再瞧见。” 厉玄琰重重“哼”了一声，不满地把手中的酒杯往桌面上狠狠一砸。 “砰”的一声，吓了蒋德猛地一哆嗦。 他自然是不敢再提这事儿了。 接下来的几天，紫禁城里笼罩着浓浓的低气压。 “来人啊！把他们几个都押到慎刑司去。” 秦峰由宫外回到建章宫门口，就见到蒋德脸色不好的派人将几个奴婢奴送往慎刑司。 慎刑司是宫中专门用于惩戒奴才宫婢犯错的地方。但其实，如果不是犯了什么太大的过错，主子一般也就稍稍惩罚一下不会送慎刑司的。 秦峰认真地看了看这几个人，他看人向来都很准，这几个人看着虽不老实，但瞧着样子也不是什么奸诈狡黠之人，“蒋公公，这些人可是犯了什么事？” “秦大人，你是不知道啊。”蒋德叹了口气，望了一眼建章宫。 秦峰立即会意：“是皇上下的令？” 蒋德点点头，“怎么不是呢，还不是关于景福宫的事儿。” 中秋晚宴景福宫里发生的事儿在宫里都传开了。虽说皇后娘娘并没有什么损伤，他们几个也都为皇后娘娘作证，但到底有嘴碎的人议论纷纷，添油加醋地这么一说，话也就越传越难听。 秦峰的深深吸了口气，如今西北战事吃紧，宫里还闹出了这样的事情，也难怪皇上心情不好。 虽说将他们送到慎刑司是重了些，但也算是个教训吧。 毕竟这里是紫禁城，不是京城西市街，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里都必须要清楚。 “祸从口出”四个字，更是得牢牢记住。 秦峰进到建章宫，就见到厉玄琰正看着西北边疆的地图，谨慎而严肃地分析着两军战况。 秦峰走到案桌前，跪下行礼：“皇上。” 厉玄琰这才抬起头，看到秦峰，“怎么样，你可问出了什么东西了么？” 他说的是霜儿两姐妹和那两个男人。 秦峰眉头紧皱，摇头说：“什么都问不出来。” “一点都问不出来？”厉玄琰眉毛一挑，心中起了疑惑，觉得事情或许并不是这么简单。 第121章 熟悉的感觉 说到底，霜儿只是长乐宫的一名小小宫女，她哪里能有这样的心思去设计这样复杂的计谋。 而且，便是她确实想出来了，她们两姐妹要实施起来也着实困难。 中秋晚宴，历来都是要宴请百官的。 当晚因为进出人员太过复杂，所以内务府特地吩咐所有人只能从北边的神武门进出。而且还专门在神武门加派了人手，检查来往官员及其家眷的物品。 霜儿怎么可能在这样严防死守的情况下，将两个男人还有一坛迷药给带进皇宫呢！ 秦峰也觉得很奇怪。 他用了各种办法和手段，可是不管他怎么拷问他们四个，他们四个都说是霜儿主导了这一切。 当他问到霜儿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他们四个也都说，是因为去年冬天的时候，霜儿一个兄长在顾家做事，犯了错被顾家的人打断了两条腿，寒冬腊月的被丢到街上给活活冻死了。 秦峰特地去顾家问了，还确有此事，他们几个还没有说谎。 这样的动机也确实能够让霜儿对皇后娘娘起了坏心。 但，越是他们四个都这样说，秦峰心里越是觉得不对劲。 你说，霜儿两姐妹将这件事说出来就算了，怎么那两个男人也会知道呢？ 霜儿她们完全没有必要将这件事告诉那两个男人啊，她们只需要给钱就行了。 更让秦峰觉得奇怪的是，他们四个人说出的供词不光内容是一样的，而且几乎每一句话都是一模一样的！ 秦峰眉头紧蹙：“他们四个虽认下了所有的事情，但臣总觉得这件事玄乎得很，而且，这种感觉……”秦峰想了又想，“这种感觉，臣总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熟悉的感觉？ 厉玄琰右手拇指和食指慢慢摩挲着，脑子里认真地回想这段时间宫里发生的事情。 半晌。 “是陈氏。”厉玄琰语气肯定。 陈氏，就是上次在慈宁宫，说顾青萝在大婚当日给他下药的那个婆子。 厉玄琰幽深的瞳孔缩了缩，对秦峰说：“那几个人处理掉，不用再问了。” 秦峰诧异：“不问了？可是皇上，我们现在还没有头绪啊。” 厉玄琰薄薄的嘴唇好看地一勾，语气邪然：“你从陈氏那里问出什么了么？” 秦峰微微一怔，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厉玄琰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啊！ 这两件事情从表面看起来毫无关联，但仔细一想，他们四个，和当初的陈氏还有那几个作证奴才的情况一模一样！ 可秦峰再认真一想，整个人猛地一怔，脸色唰的一下就变得惨白无比。 “皇上！” 厉玄琰淡然地看着秦峰的神情，悠然道：“你也想到了？” 秦峰死命点头，若不是厉玄琰心思缜密，想到了陈氏，他怕是死也想不到。 秦峰心中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浑身都冒出了冷汗，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微微发抖：“皇上，这两次事情也都和……皇后娘娘有关系啊……” 厉玄琰沉声不语。 但他深邃的眸子里已然波涛汹涌。 第122章 没心没肺 他感觉到，这些事情都是冲着顾青萝去的。 厉玄琰目光愈发冰冷，周身的寒意实在是骇人。便是秦峰，现在也不敢多说一句。 而且…… 这两次的事，不仅仅关乎顾青萝，还关乎另一个人。 秦峰看了厉玄琰一眼，皇上应该比他更早想到了吧。 果然，厉玄琰眸光微沉，“你派人注意一下白家的情况。” 秦峰抿了抿唇，知道厉玄琰说的是白浅月。 确实，这两次除了和顾青萝有关之外，白浅月也是两次都在场。 可是，皇上这是怀疑白姑娘么？ 厉玄琰自己心里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你给朕仔细盯好了。”厉玄琰声音低沉。 “是！”秦峰双手抱拳，“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厉玄琰叫住了他。 “皇上可还有什么吩咐？”秦峰问。 厉玄琰右手又不自觉地摩挲起来，欲言又止，说：“你回去挑一个聪明且功法不错的女子，明天就送到长乐宫去。” 秦峰微微一怔，皇上这意思是挑个合适的人去保护皇后娘娘？还是别的什么？ 秦峰认真地看了看厉玄琰，却不能从他的脸上找出答案。 那就姑且当做是皇上担心皇后娘娘吧。 秦峰不敢怠慢，出了宫就直奔秦府而且，刚一回到秦府，赶忙就叫人去把管事叫来。 “你这般着急做什么，天又没塌下来，已经派人去叫张管事了。”叶言秋似乎很喜欢青色，照例穿了一件青衫，头上用青绿色的丝带将头发绑起，别致又灵动。 叶言秋坐在秦峰身边，递给他一个时兴的果子，他常常在外面当差，回府的时间少，生活也不会自己照料。 她却不知道，秦峰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思吃什么果子。 一想到宫里宫外最近都不太平，心里就着急，粗鲁地将果子往外一扔，朝着叶言秋就大声道：“我这儿忙正事呢，你别烦我行不行！” 叶言秋眼睛眨了眨，嘴唇几不可查地颤抖了起来。 但很快，叶言秋又恢复了往常那样古灵精怪没心没肺的样子，自己拿起一个果子，吧唧一口咬了上去，“忙就忙呗，凶什么啊。这可是京城西市街新来的胡商卖的果子，我就给你留了一个，不吃拉倒。” “你你！你！”秦峰简直要被叶言秋气得肝疼，她怎么好像永远都听不懂他的话呢？ “主子，您找我？” 秦峰正想着，张管事已经到了。 “张管事，这段时日有没有各方面都比较突出的女暗卫？” 秦峰嘴里说的暗卫，其实是他们特地为厉玄琰培养的死士。 听风阁专门收集信息，他们得到信息之后，要如何处理、怎样反制，都是要靠这些暗卫去执行。 他们的任务都是九死一生，所以，他们培养出来的暗卫都能够以一当百。 这样的人挑一个派去照顾皇后娘娘肯定是不会出岔子的。 但张管事却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主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几年缺的就是女暗卫啊！” 第123章 真是好气啊！ 暗卫又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当的。 他们每年虽然在大周遍寻适合培养成暗卫的少女少年，但，这几年合适的女娃是真的越来越少的。 这些事情，张管事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向秦峰汇报一次。 秦峰扬眉：“那庄子上训练着的那些呢？” 张管事嘴唇紧紧抿在一起，“那几个还不成火候呢，冒然用，怕是会出岔子的。”张管事知道秦峰一向都要求严格，他也断然不会将还未训练好的暗卫推荐给秦峰。 “妈的！”秦峰忍不住大骂一声，极力才忍住不发火，现在他急着用人，却偏偏连一个可用之人都找不出来。 张管事见秦峰这样，想了想才说：“水鬼蕉前几天送了信回来，她的事儿都处理好了，要不主子考虑考虑水鬼蕉？” “不行，明日就要送进宫去。”秦峰站了起来，一脸焦急，他等得，可皇上却等不得。 若是其他事情，或许他同皇上说上一说，还能缓上几天，但这关系皇后娘娘。 他若是猜得没错，皇上肯定是因为景福宫的事情。皇后娘娘差点就中了计，皇上是想让他寻个人贴身保护皇后娘娘。 但，时间这么紧，你让他上哪儿去找这么一个人来！ “我去吧。” 叶言秋清脆如山泉的声音骛然响起。 秦峰立马转过头看向了叶言秋，就见她笑眯眯地歪着头，用手轻轻拨弄着耳边的碎发，灵动得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秦峰下意识地就觉得方才他肯定是听错了。 那个一直致力于给他找麻烦的叶言秋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叶言秋见他发呆，撅了噘嘴，调笑着说：“不需要？那就算了。”说罢，将手指间缠绕着的发丝往脑后一拨，转身就欲离开。 “秋妹！”秦峰赶紧叫住了她。 他怎么没想到呢！ 叶家也是武学世家，叶言秋虽说平日里喜欢玩乐，但功夫底子比起一般人要好上太多太多。而且，叶言秋最擅长轻功。往后若是当真遇到什么事情，她们若是不敌，凭叶言秋的轻功她们肯定可以逃脱。 “做什么呀？”叶言秋转过身，扬了扬头，像是等着他来求她一般。 秦峰却直接忽视了她的神情，走到她跟前一本正经地说起了这次事情的重要性：“皇宫里最近不太平，皇上需要一个人前保护皇后娘娘，关乎大周，关乎皇家，兹事体大……” 叶言秋咬着牙听着这个呆子长篇大论，真是好气啊！ 可偏偏又要保持微笑！ 张管事都看出了叶姑娘似乎脸色不太好，但秦峰还在讲大道理。 “……你刚刚也听到了，我现在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不然，我也不会来麻烦你，秋妹你可愿意去？” 秦峰一段话说完，认真地等待叶言秋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却不知道，叶言秋现在只想用刚才那颗被他扔出去的果子，砸烂他的呆头！ 于是，叶言秋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我、不、愿、意！” 第124章 漫不经心 秦峰完全懵了。 刚刚不是她自己说让她去的么？ 这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怎么就不愿意了？！ “秋妹，你刚才不还说你去么？你到底去还是不去啊？”秦峰有些恼了，这可不是吃饭看戏的小事儿，半点都开不得玩笑。 秦峰越是很重视这件事，叶言秋越是漫不经心，用手托着腮帮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脸颊。 “刚才我是说了愿意去。可是，我现在又有点不想去了。但是呢，你若非要我去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再帮我去西市街找那胡商买些果子回来，我便再考虑考虑。” “秋妹！”秦峰眉头紧皱。 叶言秋话音一转，“不过呢。某人刚才把我给他那果子给扔了，想来是不会记得也不会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了。” 张管事立即就反应过来，叶姑娘这怕是在和秦大人置气呢。 可秦峰只板着一张脸，觉得叶言秋在胡闹，现在这种时候，她还有心思说什么果子不果子的。 “秋妹，这件事不可儿戏！你若是不愿意去，我自不会强求。” 她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他都有些不敢让她去保护皇后娘娘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因为她的某一个突发奇想，给皇后娘娘带去不好的后果。 可叶言秋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就不让他如愿：“不过没关系，听说宫里什么东西都有，我自己去御膳房找就是了。” 说话间，叶言秋已经眼疾手快地将进宫的令牌从秦峰身上摸了过来。 双脚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同灵巧的飞燕一般飞身而出。 “秋妹！秋妹！”秦峰飞身就追，奈何叶言秋速度太快，不一会儿人影就不见了。 秦峰脸都气黑了，这个人怎么永远都不能好好听一听他说的是什么呢！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大亮，叶言秋自己就到了长乐宫，生怕秦峰会拦住她。 长乐宫的总管太监李长本不认识她，但见她手中拿着秦峰大人的令牌，不敢怠慢，便立即领着她到了内殿见顾青萝。 叶言秋进到内殿的时候，云锦正在给顾青萝梳妆。 打磨光滑的铜镜上，倒映出了顾青萝的样子，眉如粉黛，面若芙蓉，便是此间静静坐着不说一言的样子，都美得让她这个女子移不开眼。 感觉到有人在看她，顾青萝悠悠回头，就看见了叶言秋。 清朝的阳光透过门窗照了进来，打在叶言秋的身上，衬得她整个人都有些缥缈。 和平日里那个大大咧咧，古灵精怪的叶言秋很不一样。 顾青萝只瞧了一眼，就说：“叶姑娘还真如传闻那般喜欢青色。” 叶言秋顿时心中疑惑，皇后娘娘怎么会认识她？ 顾青萝由云锦扶着，慢慢走到叶言秋跟前，笑着说：“本宫听秦峰说起过你……”但后面的话，顾青萝却没有说完。 她是听秦峰说到过叶言秋，但却不是这辈子，而是上辈子。 而且，还是在叶言秋死后，秦峰才和她说到了她。 第125章 能一样么？ 叶言秋听到秦峰和顾青萝提到过她，眼睛里瞬时就亮了起来，语气轻快：“皇后娘娘此话当真？那个呆子真向你提起过我？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顾青萝瞧着叶言秋少女怀春的样子，想起上辈子叶言秋死在秦峰怀里，目光微微暗了暗，只是糊弄着说到：“不过是前段日子秦峰说到江南那边的事情，偶然提到叶家。具体说了些什么，本宫现在还真有些记不得了。倒是记住了，秦峰说他家中住了位爱穿青衫的江南女子。” “哦哦，这样啊。”叶言秋有些失望，不过想想秦峰那个呆子到底还是记着她的，心里就没那么失望了。 顾青萝岔开话题说：“叶姑娘今日前来，怕不只是为了问问秦峰大人说过些什么吧？” “看我，都给忘了。” 叶言秋笑了笑，认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说：“皇后娘娘，民女叶言秋，是特地来保护你的。” 保护她？ 顾青萝右手手指不自觉地微微一颤，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问：“是内务府总管吴公公让你来的？” 叶言秋嘴唇翘了翘，半歪着脑袋认真思考皇后娘娘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想到之前秦峰跟她说过的皇上皇后之间的事情，眼珠子转了转，才说：“嗯……算是吧。” “算是吧……”顾青萝不置可否地重复着她的话。 但她心里立即就明白了，让叶言秋来长乐宫保护她，肯定是厉玄琰的意思。 又是厉玄琰…… 顾青萝眼眸半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像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骤然间投入了一块巨石，瞬间就掀起了巨大的水花。 让人不得不注意。 顾青萝有些懊恼，不是说好了要想办法快些离开紫禁城么，怎么事到如今，听到这个人的消息，她竟然还是会不自觉地想要去在意，脑子里不自觉地就会浮现出那张俊美的脸庞！ 他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不论是在过去还现在，只要和他沾染上一星半点的关系，她就像是永远都无法逃脱一般。 可是，她又比任何人都清楚，厉玄琰根本就不会是她的良人。 顾青萝转过身，轻轻闭上双眼，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冰冷。 “你去向皇上说，本宫不需要旁人保护。若是真有需要，本宫也能从爷爷哪儿找来合适的人选。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也不用再多说什么，若是没事，你就先回去吧。” 态度决绝！ 也不知是下定了决心要和厉玄琰划清关系，还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心再动摇。 叶言秋愣了愣，她没想到皇后娘娘反应会这样强烈。 她虽然只是偶尔听秦峰说到皇上和皇后娘娘之间的事情，但同样作为女子，她能感觉到皇后娘娘内心深处应该是很在意皇上的。 她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会这样说。 叶言秋脑子里飞快地想到了什么，摇着头又说：“皇后娘娘，民女大胆说一句，你这话就有些不对了。姑且不论你如今是否需要人保护，便是顾大人为你找来的人和皇上为你找来的人，那能一样么？” 第126章 陌路人 “怎么不一样了？” 顾青萝觉得有些好笑，顺着叶言秋的话就说：“世间的人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难不成，你还多长了一只眼睛在本宫瞧不见的地方？” “噗嗤”，叶言秋被顾青萝的话给逗乐了。 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仔细地看着顾青萝，忽然觉得，真正接触到的皇后娘娘可比秦峰说的要有趣多了。 似乎来长乐宫保护皇后娘娘并不是一件坏事。 叶言秋歪头笑笑，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轻巧地跳到了顾青萝的身边，将自己的两只手摊开放在顾青萝面前。 “皇后娘娘，你可以把这左手想成是首辅大人，而这右手呢你可以将它想成皇上。虽说两只都是手，但顾大人这边是因你是他的孙女，你们之间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所以顾大人关心你。可皇上这边就不一样了……” 叶言秋话音一顿，晃了晃她的右手：“皇后娘娘，说到底你和皇上若是从未遇见过，那你们便是万千人里从未擦肩的陌路人。可现在，皇上却将你的事放在心里，担心你的安危，让秦峰找最好的暗卫来护你周全。” “皇后娘娘你说，皇上这样的心意和首辅大人的心意能一样么？” 顾青萝被叶言秋说得心底猛地一跳，皓雪一般的脸颊上霎时染上了一层秋霞。 叶言秋将话说得很清楚。 顾青萝也即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这段时间厉玄琰对她似乎和上辈子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 可是，她就是无法对过去的事情释怀。 更何况，不说上辈子了，便是前几日在景福宫的时候，厉玄琰下意识就觉得她和陆子荣之间存着私情。 但是偏偏就是这个在景福宫不相信她的人，现在又让叶言秋来保护她。 她自认活了两世，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心思，可偏偏就是厉玄琰，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厉玄琰，她怎么也看不透。 叶言秋见顾青萝似乎有些被她说动了，知道机不可失又想劝说，可话还未说出口，宫女斐文就跑了进来： “皇后娘娘，苏沫姑娘不好了！” 顾青萝心里一惊，但仍是保持镇定，不能乱了阵脚：“怎么回事，你好好说。” 斐文喘了口气便说：“奴婢方才按云锦姑娘的吩咐，喂苏沫姑娘吃药，谁知道那药吃下去没多久，苏沫姑娘就将药全都吐了出来，不仅如此，她现在整个人在床上抖得厉害呢！” “娘娘！” 云锦脸色大变，她是医者，自然清楚斐文说的这些情况有多糟糕！ “奴婢得尽快去瞧瞧苏沫，迟了怕就来不及了。” 事关苏沫，顾青萝自然担心，下意识地拉起云锦的手：“我们一起过去。” 云锦低头看着顾青萝的手，心里忽然一暖，皇后娘娘能这样紧张她和苏沫，当真让她十分动容。 云锦眼里有些许湿润。 叶言秋见状，说：“我也去。我小时候跟着我娘学过一些医术，一同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吧。” 顾青萝点点头，很快一行人由斐文领着朝苏沫的房间去。 刚一走到门口，就听见房间里传出摔碎东西的声音—— 第127章 就是现在！ “苏沫！” 云锦一推开门，就看到苏沫近乎癫狂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发疯一般将一旁宫女手中端着的药碗给摔得粉碎。 “啊啊——啊——” 苏沫双眼透着不正常的血红，嘴里嚷嚷着什么，却根本就听不清楚，双手还不停地向四面挥舞，时不时还猛地扑向旁边的人。 张牙舞爪的样子，吓得斐文和另外一个宫女心里害怕，本能地就往后退。 叶言秋却下意识地站到了顾青萝的身前，将她挡在了后面，以免苏沫伤到了顾青萝。 但顾青萝却并不怕，虽然她也被苏沫这样子给吓了一跳，但她心底仍然相信苏沫绝不会伤害她。 “云锦，先让她安静下来，别让她伤到自己！”顾青萝眉心紧蹙，苏沫看上去跟得了失心疯一样乱砸东西，不过几下，手上就布满了伤口。 虽然云锦武功极高，又通宵医术，要制服苏沫应该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可是，苏沫现在就像没有感官一般，完全不受控制，而且，旁人稍稍一靠近她，她就会发狂地乱砸东西。 几次试探下来，苏沫身上的伤更多了！ “娘娘，不行啊。” 云锦面露难色，若是其他人，她直接一个手刀将其击晕即可，但这是苏沫啊，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伤到了她。 叶言秋脑子灵光，身形一晃就绕到了苏沫后背的方向。 云锦愣了愣，但很快就知道叶言秋要做什么。 “苏沫，你别怕，我是云锦啊。” 云锦再次小心地向苏沫靠近，步伐很慢，但她手上的动作却故意加大的幅度。 云锦手上的幅度越大，越是将苏沫的注意力全部都吸引了过来。 苏沫挥舞着拳头，威吓云锦不要靠近。 云锦却再次往前走了一步，苏沫瞬间就更加不安起来，撕扯着嗓子低吼：“啊啊！啊——啊！” 就是现在！ 叶言秋眼底精光一闪，飞身而上，右手干净利落地往苏沫的后颈砸去—— “唔！” 一声闷响，苏沫终于晕了过去。 斐文赶忙上前将苏沫搀住，和另外一个宫女一起将苏沫又抬回了床上。 “怎么回事？前几天不好好好的么？”顾青萝问云锦。 云锦心里也觉得很奇怪。 那天她从慈宁宫回来，就听李长说苏沫在宫中受了惊吓，神情有些不对劲。 她当时就仔仔细细地给苏沫把过脉，从脉象上看，就是普通的惊吓过后神思有些恍惚。加上之前两个“霜儿”性格不同，苏沫心里疑神疑鬼的，加之她本就胆小，在那种地方被吓到了也不出奇。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云锦还特地询问了好几遍她有没有觉得身体有异常的感觉，苏沫都说没有。 苏沫喝了几服药，精神就和缓了许多。 加上这几天太后那边也经常叫她过去，云锦就没有太在意，觉得再过不了几天苏沫就该好了。 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苏沫今天忽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云锦看着昏睡过去的苏沫，心里生出一个不好的念头，难不成，之前她都诊错了？ 第128章 那不就是…… 云锦立刻坐到床边，伸出手搭在了苏沫的手腕上，闭上眼睛，认真感受苏沫脉搏的轻重缓急。 不对！ 变了！苏沫的脉象完全变了！ 云锦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搭在苏沫手腕上的手不自觉地就有些发抖，这种脉象她从未真正遇见过！ 顾青萝见她神情不对，“怎么了？” 云锦表情凝重，“娘娘，前几天我给苏沫把脉的时候，她的脉象虽有些虚浮但底子里却是沉稳有力，而且她喝了几服药之后，脉象更是渐渐有力起来。” 顾青萝也跟着李神医学过医术，知道脉象逐渐有力起来表明病人的病情是在渐渐好转。 “……可是。”云锦继续又说：“苏沫现在的脉象就像是冰火两重天！一会儿急如奔流，一会儿却又缓如凝滞。一急一徐，像是又两种不同的力量在她的体内对抗碰撞。” 顾青萝脸色一变，“那不就是……” 云锦点头，李神医曾经教过她们，人的体内绝大多数时间都只有一股生力。 虽然会遇到邪风侵入患上各种疾病，但各种疾病说到底只会削弱人体内部本生的那股生力。 当生力被病邪压制，渐渐消散，人就会死去。 但是这一整个过程中，病邪或许会吞噬、削弱生力，却并非一股能够强大到成为与生力相冲撞的力量。 若人的体内出现了另外一股力量，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毒药，二是蛊术。 蛊术是南疆秘术，且只有南疆皇族之人才能知晓。云锦和顾青萝都不觉得南疆皇室会在苏沫身体里种下蛊虫。 “苏沫应该是中了毒。” 云锦将苏沫的手放回到被子下面。 “这种毒药过去我从未见过，而且它潜藏得非常深，根本就无法觉察。所以之前几次我为她诊脉的时候，只能诊出苏沫精神恍惚。” 云锦站起身，走到顾青萝的跟前，“这毒性十分霸道，方才我为苏沫诊脉，我感觉到那股毒性好几次都将苏沫体内的生力给压了回去。只是，每次生力又会忽然增加，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我之前给苏沫开的药里面有几味药物，刚好能够抵抗这种毒药。但具体是哪一种，我一时半会儿还想不明白。” 顾青萝有些心疼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苏沫，她只不过是个十三岁出头的小丫头，她不敢想象她现在应该有多难受。 云锦面色愈发凝重起来：“而且，娘娘你是知道的，一般的毒药，进入人体之后都会立即发作，但这种毒药却不是。” 叶言秋接话道：“如果不是你的药正好冲撞了毒药的毒性，怕是这毒药会一直留着苏沫身体里。可是它什么时候才会毒发，除了下毒的人，根本就没有人会知道。” 叶言秋话音顿了顿，“苏沫也是运气好，不然，只怕苏沫毒发身亡了我们都不知道，至少现在我们还有时间想办法替苏沫解毒。云锦，你可知道在什么地方能够找到和毒药有关的比较全面的医书么？” 第129章 一场豪赌 顾青萝看了叶言秋一眼，她今日才来长乐宫，和苏沫云锦也是第一次碰面。她竟然在知晓苏沫出事后，这样尽心地和她们一起想办法，还不分你我的说了一声“我们”。 而且，刚才云锦和她一起制服苏沫的时候，她也一直瞧着。 虽说她让云锦在前面吸引苏沫的注意力，自己绕到了苏沫的后背方向，看上去好像是云锦更危险，因为谁也不知道苏沫会不会因为云锦的一个不小心的动作就忽然失控。 但是，顾青萝很清楚，更危险其实是叶言秋。 苏沫身后直接对着床，空间非常狭小，不好行动。 叶言秋若是能够在苏沫完全没有觉察到的时候制服了她便是最好了。但是，若是苏沫察觉到了叶言秋的意图，对于突如其来的危险，苏沫肯定会更加疯狂的反抗。 那时候，叶言秋几乎无路可逃。 即使是这样，叶言秋还是选择自己绕到苏沫的背后，把更安全的环境留给了云锦。 不得不说，叶言秋的这一举动，让顾青萝心里一下子就对她有了好感。 “关于毒药的医书？”云锦认真思考，在脑海里把过去李神医告诉她的事情都认认真真地回想了一遍，想要找到有用的信息。 片刻后，云锦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底闪烁着光亮，但转瞬间，又暗淡了下去。 “没有么？”叶言秋关心地问。 云锦有些支吾地说：“有是有，可是……” 云锦再看了一眼顾青萝，“皇后娘娘，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从琼州回京城的时候，李神医告诉我们，往后若是遇到难事不能解决，就回到琼中当初他和我们相遇的地方，在那里应该就能找到我们想要的答案。” “本宫确有印象。” 当初她和云锦要离开琼州，舍不得李神医便央求他和她们一同来京城。 但李神医逍遥自在惯了，京城又是权贵聚集的地方，他若是来了，难免不会被这些达官贵人所累，便拒绝了她们。 李神医一来念在她们两个当时年岁尚小，怕她们被旁人欺负；二来又对这两个女娃娃有了感情，便想给她们二人留下一些可以用以傍身保命的东西。 但光是李神医这一个名头就足以吸引众人的目光。 为了不让她们两个女娃娃刚回到京城就被人盯上，李神医便将这些东西留在了琼州，也是希望她们两个永远也不需要用到这些东西才好。 “你是打算亲自去琼州一趟？” 云锦点头，“且不说李神医留下的东西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在何处。光是要救苏沫，就必须要知道她到底是中了什么毒。若是不能找到毒药，所有的治疗都不过是一场豪赌。赌对了，苏沫生；可若是赌错了……” 云锦话未说完，但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躺在床上的苏沫。 心里都知道云锦没说出口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不找到究竟是什么毒药，那苏沫，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云锦态度坚决：“皇后娘娘，奴婢必须要去。” 第130章 正中下怀 云锦也知道，事关苏沫皇后娘娘一定会让她去。 叶言秋却说：“李神医医术之高超，没有人会怀疑。可是，到底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此去琼州，一来一回少说也要花上一个月的功夫，那这段时间，苏沫体内的毒性若是再次发作，又该怎么办呢？ 顾青萝很赞同叶言秋的说法。 但云锦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方才我给苏沫诊脉的时候，仔细观察她的整体情况。她体内的毒性和生力相互碰撞，才导致了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癫狂状态。但是，刚才我也说了，苏沫体内的毒性本不该现在发作，是我前几幅药里那味蓝花丹的药材，对她体内的毒性有了冲击，才引发了毒性。” 云锦向顾青萝继续解释，“这就是说，只要在这段时间里，你们继续给苏沫服用蓝花丹，便能够对抗她体内的毒性。虽然对苏沫来说太痛苦了些，但至少能保证她活着等到我从琼州将医治她的方法带回来。” 顾青萝看向躺在床上虚弱又无助的苏沫，右手紧紧地攥紧，心里恨恨地将“白浅月”三个字念了一遍。 她虽不知道白浅月究竟是用的什么方法，甚至她连一丝一毫的证据都没有，但她心里比谁都要清楚，这件事一定是白浅月搞得鬼！ 不然那天在延春阁，苏沫怎么会忽然说“前面有人”，又怎么会忽然紧张到大喊大叫。 她很幸运，有陆子荣帮她逃脱霜儿姐妹的陷阱，可苏沫却是真真切切地中了毒。 顾青萝心痛如滴血！ 她死而复生，睁开眼的第一刻便下定决心要好好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她却没有做到！ 她明明知道白浅月要害她，害顾家，害她身边所有的人，但是她却没有察觉！ 嘀！ 滴！ 安静的屋子里，两声清脆而又凄凉的滴水声响起。 叶言秋眼尖，即刻就瞧见顾青萝右手指缝间渗出来的鲜血。 “皇后娘娘。” 叶言秋赶紧拿出锦帕为顾青萝包扎伤口，话有所指地说：“苏沫姑娘如今命悬一线，云锦姑娘又要远行琼州。若是娘娘你还沉浸在自责中，不就正中那害人之人的下怀了么？” 她虽住在宫外，但她也时常听秦峰说起宫中事情，尤其是每每听到秦峰说起白浅月的时候，她心里总会觉得这个白家姑娘绝不是什么善茬。 今天到了长乐宫，她把之前听到的那些，和今日所见连贯在一起。 叶言秋就猜到这些应该就是白浅月做的。 而且，叶言秋心里还觉得，不光是她，怕是秦峰还有皇上心里也应该有了怀疑。 只是，怀疑是一回事，正真要叫害人之人付出代价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是皇上。 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他又怎么能冒然去指控辅政大臣之女谋害人命？皇上是天子，他决不能因一时之气，而不顾朝局稳定啊！ 叶言秋心想，或许正是因为皇上如今的“不能”，才使得皇后娘娘心里有怨，不然，方才皇后娘娘知道她是皇上派来时，也不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第131章 八卦之魂 “你说得对。” 顾青萝轻轻点头，叶言秋虽然为她包扎好了右手的伤痕，但掌心的刺痛感还是提醒着她，她必须要振作起来，为苏沫讨一个公道！ 叶言秋眼睛眨巴眨巴，心里忽然想到，虽然她是来保护皇后娘娘的，但是，似乎皇后娘娘和皇上之间的事情比较有趣。 内心燃起一股八卦之魂，叶言秋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若有所思地对顾青萝说： “皇后娘娘，云锦去琼州虽说是好办法，但李神医留下的东西里面有没有关于毒药的记载还未可知。我觉得，保险起见我们可以先去找霜儿姐妹问问。” 顾青萝摇头，凭她对白浅月的了解，她从不肯轻易相信别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拿主意。便是要下面的人帮她做事，她也从来都是用威逼利诱的方法。 她不觉得白浅月会把这种事情告诉霜儿两姐妹。 更何况，上次陈氏被关押之后很快就疯了，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期望能够从霜儿那里得到有用的信息。 云锦也是这样想的：“虽然我不知道李神医究竟有没有留下关于毒药的典籍，但这确实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但是叶言秋摇摇头，觉得她们两个的想法都不对。 “皇后娘娘，霜儿那边你都没有去问过，怎么知道会不会有突破口呢？苏沫姑娘这样可怜，我都看不下去，皇后娘娘不能为了苏沫姑娘让皇上带你去慎刑司亲自见见她们姐妹二人么？万一呢？万一能问出什么呢？” 说完，她那双灵动闪烁的大眼睛还一瞬不瞬地盯着顾青萝，怂恿一般地想让她答应。 虽刻叶言秋意淡化了“皇上”二字，但是，顾青萝还是几乎本能地就想拒绝。 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和厉玄琰扯上关系。 可偏偏叶言秋这话说得在情在理，让她丝毫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一次，云锦也觉得叶言秋说得在理。 “确实，如果能尽早问出究竟是什么毒药，尽早对症下药，苏沫就会更快地好起来。虽说蓝花丹能够对抗毒性，但毒药毕竟已经发作，就应该尽快解毒。毒药在体内的时间越久，便是最后我们治好了苏沫，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这个道理，顾青萝自然也是明白的。 可是…… 顾青萝只要一想到要去见厉玄琰，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如猫抓一般难受，怎么都不自在，就连手都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放了一般。 可叶言秋才不管她现在纠结的“少女心”。 果断地把双手放在顾青萝的后背上，爽快地将她往门外一推。 “差不多再过一会儿，皇上就该下朝了。皇后娘娘，你现在从长乐宫过去，皇上应该才刚刚回到建章宫。这个时间刚刚好，快去快去！” 叶言秋说罢，又将斐文一把拉了过来认真道：“你陪皇后娘娘一起去建章宫，事关重大，可一点岔子都不能出啊！苏沫的命可都系在你们身上了啊！” 斐文顿时觉得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 为了苏沫姑姑娘，她一定会好好督促皇后娘娘去找皇上的！ 第132章 了不起的大事 斐文转过身，异常陈恳地对顾青萝说：“皇后娘娘，你放心好了，奴婢一定好好护送你去建章宫！无论遇到什么难事，奴婢都一定会挡在娘娘前面，一定让你能见到皇上！”脸上还带着慷慨赴义一般的表情 顾青萝哭笑不得。 她们不过是去一趟建章宫，怎么这小丫头说得她们好像要上战场一样。 更让她哭笑不得的是，叶言秋还郑重其事地拍了拍斐文的肩膀，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时候不早了，你们快去吧！” 斐文更是觉得自己像是要去做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 顾青萝摇摇头，终于知道过去为什么秦峰会说他拿叶言秋这个丫头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顾青萝和斐文到了建章宫门口，蒋德一见是顾青萝来了，眼睛一下就亮了，立马就迎了上来： “皇后娘娘过来，怎么也不先派一个奴才通传一声，显得奴才们怠慢了。” 顾青萝有些不好意思，便是她自己，一炷香前都不知道她会过来，只问蒋德：“皇上现在可在里面？” 蒋德听到顾青萝问厉玄琰的事情，眼睛更是一亮。 这段时间，皇上一直都没有到皇后娘娘哪儿去，皇后娘娘也没有来找皇上。虽然皇上嘴上没说什么，但他这个做奴才的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皇上心里一直都像是有个疙瘩。 不论是在建章宫里也好，还是同朝中大臣们商议朝政也好，皇上总是阴晴不定的，让他们这些奴才都不知要怎么伺候才好。 还有一个更倒霉的王嫔，也不知她从哪里得知了皇上心情不好的消息。前几天，特地在皇上回去御花园独自赏月的时候，穿了妖艳舞裙出来献舞，以期引起皇上的注意。 她也确实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不过下场就是，皇上龙颜大怒，当即废了她的嫔位，将她降为官女子，迁到了少有人住的雨花台。 厉玄琰也因为这事儿好好罚了他们这些下人，几个新来的小太监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都吓得晕了好几个。 如今皇后娘娘来了，皇上的心情肯定会好上不少，蒋德忽然就觉得他们的生活有希望了。 蒋德当即就在前面为顾青萝领路：“皇上刚刚才从太和殿回来，现在是秦大人在里面陪着皇上。” 可是，顾青萝的脚步却一顿。 蒋德愣了愣，转瞬间心里就揪紧了。 怎么停下了？皇后娘娘，你倒是进去啊！你不进去，皇上心情怎么能好起来！ 顾青萝并不知道蒋德在想什么，她只是听到“秦峰”二字，忽然觉得自己被叶言秋这个丫头给捉弄了！ 若要说谁最清楚霜儿姐妹说了些什么，那自然是秦峰。 她叶言秋一直跟着秦峰身边，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她竟还忽悠她来见厉玄琰！ 顾青萝又急又气又觉得自己好笑，这么简单的事情，她刚刚怎么没有想到？ 可蒋德却在顾青萝失神期间，挤眉弄眼地给前面的小太监使眼色。 那小太监心领神会，便立即跑到殿内，大声通报了一声：“皇后娘娘来了——” 第133章 一发不可收拾 小太监的声音又急又快还出奇的响亮。 隔着一道宫门，顾青萝甚至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被他一嗓子吼得有些嗡嗡作响。 看了一眼建章宫的方向，顾青萝心里莫名有些发怵，看来这下子她是真的不得不去见厉玄琰了。 “皇后娘娘，皇上让您进去。” 顾青萝正想着，那小太监已经屁颠屁颠的跑了出来。 蒋德给了小太监一个赞许的眼神，他现在才不管皇后娘娘刚才为什么要停下脚步，现在他只想着皇后娘娘快些进去。 只有这样，皇上的心情才会好起来，他们也不用再天天提心吊胆了。 斐文心里也记挂着叶言秋交给她的任务，对着顾青萝说：“娘娘，您进去吧。” 顾青萝哭笑不得，慢慢转头看向建章宫的大门，心里忽然就浮现出现一种自己还没有准备好的感觉。 她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是怎么被叶言秋那个丫头给忽悠了过来，又怎么被蒋德和斐文催促着进去。 顾青萝只觉得一切都出乎意料，让她措手不及。 顾青萝站在那道厚厚的大门前迟迟没有迈出脚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嘎吱——” 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顾青萝还没有抬头看是谁，鼻边就萦绕了一股龙涎香的味道。 熟悉的摄人气场，瞬间就将她给包围。 “不进来？” 厉玄琰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冰凉的情绪，可此时听来却不会叫人感觉到疏离和冷漠。 可就是这一句简单的问句。却叫顾青萝心里莫名一动。 顾青萝抬头，厉玄琰那张绝美的容颜就撞人了她的眼帘。 迎着朝阳的光辉，让厉玄琰本就完美的脸庞更是多出一份仙意。 自从上次景福宫的事情之后，顾青萝就再没有见过他了。 她一直在长乐宫和云锦关心苏沫的身体，时而空闲，便会想想过去发生的事情，回想有没有什么会对她或者爷爷有用的记忆。 像是刻意要将他从她的脑子里抹去，故意不让她再想起他来。 可是，之前她多刻意压抑自己的心情，此刻，那些被压抑的情绪便像是找到了一丝缝隙的洪水，顷刻间便迸涌而出。 一发不可收拾。 厉玄琰见她一直不说话，心里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怎么了？” 厉玄琰寒冰一般的目光慢慢从众人身上划过，骇人的寒意像是他们让顾青萝不高兴了一般。 蒋德心里苦，真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而且这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现在看起来，似乎皇上见到皇后娘娘之后，更加阴晴不定了！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伺候皇上才好了！ 顾青萝感受到他的目光，摇摇头，朝厉玄琰福身行礼，说：“……我来是想让皇上带我去见见霜儿姐妹。” 闻言，蒋德站在一旁，手都捏紧了。 坏了！ 皇后娘娘这么久不找皇上，好不容易来了，竟还是为了霜儿姐妹，皇上怕是会不高兴了。 果然，厉玄琰俊朗的剑眉微微一蹙，似是不悦。 第134章 活生生的人 厉玄琰目光幽深，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隐忍，默不作声地看着顾青萝，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看穿了一般。 顾青萝被他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 可她的步子还没迈出去，厉玄琰就已经欺身而上，挡在了她的面前。 健硕的身体、宽阔的胸膛，还有厉玄琰身上那熟悉的龙涎香的气味瞬间就将她整个笼罩。 而且，他审视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无形之间那目光像是化为囚笼，将她整个人牢牢囚住，无处可逃、无法遁形。 顾青萝心里有些后悔了。 她就不该因为叶言秋的几句话就过来找厉玄琰。 本来一开始，她就不觉得能从霜儿两姐妹那里问出毒药的事情。 顾青萝后悔的神情落丝毫不差地落在厉玄琰的眼中。 他漆黑的眼瞳缩了缩，以为她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薄唇轻启，像是带着一丝期许，厉玄琰又问：“你来只是为了霜儿姐妹？”难道，就没有一丁点是为了他才来的？ 顾青萝愣了愣，不知该怎么回答。 蒋德见顾青萝默不作声，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顾青萝，忍不住出声喊了一声：“皇后娘娘……”皇上这都给您改口的机会了。您就顺着皇上的心意，您就随便说几句好话，先糊弄过去吧！ 因为蒋德知道，皇上这段时间之所以阴晴不定，还不是为了上次景福宫的事情。 不说是皇上小气不大度，也不是他蒋德因为伺候厉玄琰便帮他说话。 只是，这大周随便找出一个正常的男人，在那天那种情况下，怕是也会不自觉做出和皇上相同的反应。 更何况，那日白家那姑娘还一直在挑拨皇上和皇后娘娘之间的关系。陆大人也确实是个朗月清风的才子，又和皇后娘娘一起在首辅大人的照顾下，一起生活了三年。 那天事出突然，皇上本就非常担心皇后娘娘，人没找到却撞见皇后娘娘和陆大人在一起，皇上心里自然是在意的。 蒋德又叹了口气，他想，怕是皇后娘娘心里也对这件事还存有芥蒂，毕竟，那天的事情也确实不能怪到皇后娘娘头上。 可到底都这么多天了，他们两僵持不下，谁都不肯和另一个服软，两人继续这么耗下去，两人之间的情啊，说不定就越来越淡了。 所以，蒋德心里想着，不如皇后娘娘这一次就向皇上低低头，毕竟事情过去了才好不是？ 可是，顾青萝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 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不让自己想起厉玄琰，固然是因为她不想自己再为了这个男人而心动。 同样还是因为，她觉得厉玄琰应该为了上次在景福宫不信任她的事情，好好地和她道歉。 他是天子不假，虽说她也确实当着众人的面驳了他的脸面。 可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她被霜儿她们设计陷害，如果不是陆子荣，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有没有命站在这里！ 可是，当时他甚至问都不问一句她是不是遇到了危险，就直接怀疑她和陆子荣之间关系不清不楚。 虽说他们只是约定的夫妻，但是他难道不应该相信她么？ 第135章 酸臭气息 所以，如果不是苏沫命悬一线，她是不会来找他的。 他既然这样问，她也只能回答说：“苏沫中了毒，霜儿她们或许知道究竟是什么毒。我来找皇上，就是为了霜儿姐妹的。” “皇后娘娘！”蒋德听到顾青萝这话，整个眉头都皱紧了。 哎！都这个时候了，皇后娘娘怎么还在跟皇上较劲呢！明明就是说一句好话的事儿，皇后娘娘怎么就不明白呢？！ 可是，这次不明白的却是蒋德。 她有她的骨气。 她有她的骄傲。 顾青萝背脊挺得笔直，就算她如今不是皇后，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也不会轻易低头！ 厉玄琰将她的神情全都看着眼里，冷冷唤了一声“蒋德”。 他清楚地看到，面前的这个女人在回答他的时候，一直微微低垂着眼眸，连正眼都没有瞧他一眼。 厉玄琰眉毛轻轻一挑，好，很好！ 她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来找他只是为了一个奴婢！ 她来找他，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呵。” 厉玄琰轻笑出声，心里瞬间燃起了火焰！ 这个答案还真是让他很不满意。 亏得他还担心她的安危，让秦峰找个暗卫去保护她。 这个女人，却根本就没有把他给放在心里。 厉玄琰一双深幽的眸子看着顾青萝，脑子里就浮现出大婚第二日那个胆敢将金钗抵在自己吼边的女人。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心里只觉得，这个女人果然还是像过去那样讨厌！ 厉玄琰嘴角勾起一抹邪然的笑意，语气讽刺地开口：“皇后是不是找错人了。朕记得上一次，皇后可是说不用劳烦朕的。你要找的人，应该在京城的首辅府邸，而不是朕的建章宫。” 闻言，顾青萝心里莫名一紧。 眼睛一抬，就看到了他眼底透出的狡黠。 她知道厉玄琰这句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她知道厉玄琰就是故意要让她心里难受。 顾青萝咬着牙恨恨地看着他，便是现在，他还是要拿她和陆子荣之间的事情来说项！ 顾青萝死死地盯着他：“你明明知道，除了你，没有人能让我进慎刑司。” “哦？”厉玄琰语气轻蔑，又回到了顾青萝记忆中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知道又如何？与朕何干？” “你！”顾青萝咬着唇，眼底藏着一丝怒意。 厉玄琰却是双手怀抱，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脸上的不满，仿佛她越是不满，他心里越是高兴。 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紧张起来。 蒋德简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像随时都会蹦出来一样！ 可是，一直站在旁边“观战”的秦峰此时心底的想法却不是担心，他本能地觉得皇上和皇后娘娘真是太奇怪了。 明明两个人都紧张对方，可偏偏说出来的话，却一个比一个伤人。 好好说话不行么？ 现在这些话说出来，心的憋着的那股子气是发出来了。 可是，过阵子不还是要想着怎么去讨好对方？ 秦峰不懂，这难道就是秋妹说，“有情人之间弥漫着的那股单身汉不懂的酸臭气息？” 第136章 那个“情”字 秦峰抬头，感觉到顾青萝和厉玄琰两人之间愈发紧张的氛围，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他是真的一点也不理解他们现在为何会这样。 不光是秦峰，怕是顾青萝和厉玄琰自己都想不到，平日里素来沉稳，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们，竟会像现在这般情绪失控。 明明，他们遇到过很多比这更重要、更紧要的事情，他们始终都能处变不惊。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好像只要遇到对方，他们的情绪不知为何就会莫名其妙地失控。 有的时候，他们甚至还会失控到连自己都有些认不出自己来。 这件事情秦峰本来一直都不明白。 很久之后的一天，他才终于明白皇上和皇后娘娘当时为何会这样。 说到底，始终还不是为了那个“情”字。 正是因为太过在意，所有的情绪才会为彼此而动。 可是，等到他明白的时候，有些事情却再也来不及了…… —— 长乐宫 顾青萝气呼呼地坐在寝殿里的紫檀圆桌旁，恨恨地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砸。 “砰”的一声。 在素来安静的长乐宫里，显得十分的突兀。 寝殿里的奴才宫女都很诧异，皇后娘娘来到长乐宫这么久了，他们还从来没见过皇后娘娘这样子生气过。 他们都忍不住扭头看向她，想知道，到底是谁能惹得皇后娘娘这样生气，怎么刚回来就发这样大的火。 叶言秋刚才就听到宫人们说顾青萝回来了，也立马就过来找她。 却不料顾青萝竟是如今这幅模样，叶言秋立马关心地问：“这是怎么了？” 一句话问完，顾青萝却迟迟没有回答她。 叶言秋灵动的眼睛将顾青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便看向旁边的斐文，“你和皇后娘娘一起去的建章宫，你说到底是怎么了？” 斐文怯怯地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可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顾青萝萝，又不敢说了。 刚才在建章宫皇上说了那样的话，气得皇后娘娘脸都白了。 斐文生怕说出来，再惹得皇后娘娘不高兴，现在自然是不敢将刚才的事再说一遍。 叶言秋眼珠子眨了眨，猜出了斐文怕是有所顾虑，便套话问：“见到霜儿她们，问出苏沫到底是中了什么毒么？” 斐文摇头，有些抱怨地说：“叶姑娘，以后我们怕是都不可能见到霜儿姐妹了。” 叶言秋眼睛骛地睁大：“这是为何？” 话头一打开，斐文也憋不住心里的话，“皇后娘娘去建章宫找皇上，想让皇上带咱们去慎刑司见见霜儿姐妹，可是，皇上却直接叫秦大人将霜儿姐妹给杀了。” “斐文！” 顾青萝轻斥一声，斐文立马底下了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顾青萝脸色不好，还嫌不够丢人么，说出来做什么。 可，叶言秋心里下意识地就觉得奇怪。 秦峰经常和她提起厉玄琰，他虽是不近人情了些，可他肯定不是不分轻重的人。 关乎人命，他绝不可能真的这样做。 第137章 当局者迷 叶言秋也不管什么身份规矩的，坐在了顾青萝的身边，故意装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不是吧？说杀就杀了？皇后娘娘，你亲眼瞧见了？” 顾青萝现在的眼睛还有些红红的。 方才在建章宫，她明明都告诉了厉玄琰，苏沫命悬一线，需要从霜儿那儿得知究竟是何种毒药。 可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冷到极致。 看着她的目光里仿佛淬着最坚硬的寒冰。 当着那么宫人侍卫的面，他霸道又不近人情地下令让秦峰立马去慎刑司将霜儿姐妹就地处死。 她当即眼睛一酸，鼻子就红了。 这么多天来心里压抑着的情绪悉数爆发。 委屈、不甘、难过、伤心。 似是千层波浪，一层又一层，狠狠地拍打着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便是现在想起来，顾青萝心里都忍不住一酸。 “哪里用得着亲眼瞧见……” 上辈子，她不止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神情，他只要说了，就一定会这样做。 不管，她会不会为此而伤心，会不会为此而难过。 可是叶言秋却还是觉得事情不会是这样。 叶言秋用手轻抚顾青萝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用最轻柔地声音说：“皇后娘娘，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不管有什么事，你总不能一直自己一个人憋着吧？” 叶言秋知道，虽然顾青萝看上去倔强又坚毅，可是，她的内心应该比谁都需要关怀，“苏沫若是知道皇后娘娘为了她的事情弄得这般不愉快，怕是她也会心里不安的吧？” 顾青萝眼眸半垂，叶言秋的话确实说到了她的心里。 便将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刚一说完，叶言秋就忽然笑了起来。 顾青萝皱眉，“你笑什么？” 叶言秋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如果说顾青萝没有去找厉玄琰之前，她觉得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有意思。那么现在，她觉得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太有趣了！ 她来京城这么多年，从各个茶楼里听过说书先生讲那些才子佳人恩爱情仇的话本故事，都没有一个有皇后娘娘和皇上这般有趣。 别人的故事里，才子佳人看对了眼，出来捣乱的不是父母便是情敌。 可，他们两个倒好，不消反角儿出场，两个人自己就吵起来了。 叶言秋看着顾青萝的眼神非常认真：“皇后娘娘，你知不知道又一句话叫做‘当局者迷’？” 她就是因为身在情中，才看不清她和厉玄琰的心意。 顾青萝心里一沉，这个词的意思不用别人解释她也知道。 可是，她却不觉得这个词适用于她和厉玄琰之间的情况。 可叶言秋这样信誓旦旦的样子又叫她心里有些打鼓。 叶言秋看到顾青萝不相信的神情，眉毛微微一挑，说：“皇后娘娘，不如我和你打一个赌。” “什么赌？” 叶言秋脸上带着灵动的笑意：“不出明日，太医院的孙院判便会来长乐宫为苏沫姑娘诊病。” 第138章 赌上一赌 “不可能的。” 顾青萝下意识地就觉得叶言秋的话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他怎么会管苏沫的生死？” 明明最有效地帮助苏沫的方法就是让她们见见霜儿姐妹，问出到底是什么毒药。 可是，他却不知所谓地叫秦峰杀了她们！ 叶言秋依旧是笑着摇了摇头，语气轻松：“皇后娘娘既然不相信，不是更是应该和我赌上一赌么？比比看，到底我们谁能猜到皇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青萝迟疑片刻，但还是觉得她对厉玄琰的认识，是不会错的。 因为她始终还是觉得，厉玄琰是不会在乎这些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的事情的。 而且，叶言秋自己不也没有将自己和秦峰之间的事情给弄明白么？她又怎么好意思来说她“当局者迷”。 于是，顾青萝伸出了手掌，轻快地和叶言秋三击掌。 可是她却忘了。 其实，现在的她不就是另一个叶言秋么。 自己身处情局，却犹如被迷雾蒙眼。反倒是瞧旁人的事情，瞧得一清二楚。 所以，完全出乎顾青萝的预料。 还没到第二天，当天晚上，李长就跑来禀告说：“皇后娘娘，门外秦大人和太医院的孙院判求见。” 顾青萝和叶言秋正在翻看医书，听到李长的话，叶言秋得意地笑了笑，把手中的医书往旁边一丢，说：“快请孙大人进来吧，这些东西看得我眼睛都要花了。苏沫的病还是请医术高明的院判大人费脑子吧。” 说罢，叶言秋还伸手把顾青萝手中的医书也夺了过来。 拿在手上得意地扬了扬，像是在说，这场赌局可是她获胜了。 末了，叶言秋还刻意对顾青萝说：“我听说孙院判可是大周除了李神医医术最好的人了。他在宫中这么多年，只为皇子王孙诊病。便是后宫佳丽，也只为妃位以上的人诊治。” 顾青萝抿着唇，心里情绪莫名。 也不知道该因为孙院判来了而高兴还是不高兴。 叶言秋见她眉心还未舒展开来，眼珠子转了转，故意打趣着惊呼一声：“哎呀！孙院判现在来给苏沫诊治，是不是意外着皇上看中了苏沫姑娘？要给她一个位份？” 顾青萝没有搭话，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提醒她这里到底是皇宫，太过放肆的话不能乱说。 叶言秋便自觉地吐了吐舌头，反正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皇上怎么可能会看上苏沫，还不是看着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才会请孙院判来给苏沫诊病。 这样的待遇，其他嫔妃知道了，怕是嫉妒得一连几天都会睡不好觉了吧！ 也就是皇后娘娘一个人看不透这内里的实情。 因着苏沫病得厉害，顾青萝便让孙大人直接到苏沫的房间去，云锦也在那儿，他们都对医术研究颇深，说不定还真能相处些办法也未可知。 于是乎，现在只有秦峰一个人站在大殿上，沉着一张脸，不知该怎么完成皇上交给他的任务。 皇上的吩咐虽只有一句话。 却着实叫他不知该如何做才好啊！ 第139章 弱水三千 秦峰耳边响起了出发前，厉玄琰声音冰冷的吩咐：“你去长乐宫，看看皇后心情如何。” 秦峰抿着唇，心里腹诽：还用去瞧？你都故意说那样的话刺激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现在肯定是不高兴的。 而且，秦峰低了低眼眸，皇上现在叫他去长乐宫，说到底还不是心里后悔了。 别说是皇后娘娘了，就是他一个男人听到皇上说那样的话，心里都觉得确实有些过了。当然了，现在的皇上瞧上去也不见得心里有多舒服。 反而，当皇后娘娘被气走之后，皇上的眉心就没有舒展过，一直在内殿来回踱步，那样子和过去冷静、镇定、淡然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秦峰在心底抗议，皇上后悔是后悔，能不能别让他们去跑腿？ 不过，他无声的抗议厉玄琰根本不会理就是了。 不然他秦峰现在也不会在长乐宫了。 “皇后娘娘。” 秦峰抱拳行礼，开始为厉玄琰解释：“皇上方才说的话都说气话，您别放在心上。因为一直不能从霜儿姐妹口中问出有用的信息，以免再惹出是非，皇上早在几天之前就让属下将她们二人给处决了。而非皇后娘娘今日听到的那样。” 顾青萝端坐在凤位上，静静听着，脸上瞧不出表情。 叶言秋一直就觉得顾青萝和厉玄琰之间本不该是这样，秦峰这样说了，她也帮腔着说：“是吧，我就说了皇上肯定不会这样的。皇后娘娘，你就别往心里去了。” 说着，叶言秋还如小孩子一般轻轻扯了扯顾青萝的衣袖。秦峰那个呆子，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可如果她能帮到顾青萝，让她能和厉玄琰不像她和秦峰这样，那她就很开心了。 可，情情爱爱这样的事，便如饮水一般，冷了暖了，只有自己知道。 秦峰和叶言秋这样说，顾青萝心里不是不愿意去相信、去理解。 但是，过去的那些事情，始终是横在她心底的一块厚重的大石，除非她自己愿意，不然谁也无法搬走。 顾青萝眼眸低垂，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也不知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秦峰感觉到皇后娘娘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心里不由地有些同情起厉玄琰来。 宫中这么多妃嫔，宫外也有数不清的佳丽贵女希望得到皇上的青睐。弱水三千，皇上心里只装着皇后娘娘。 可是，他们两个又像是冤家一样，就没有不剑拔弩张的时候。 秦峰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未来这一段日子里，皇上怕是心里都不会好过了。 —— 孙院判虽是名医，但到底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医治普通病人身上，王子皇孙食五谷，生病头疼是常事，但中毒还是这样罕见的毒却是从未有过的。 所以，孙院判虽能帮云锦一起分析，确实是蓝花丹的药性和苏沫体内的毒药相冲撞，但要孙院判开一张方子来解毒，他还是不敢下笔的。 云锦看了看躺在床上昏睡着的苏沫，认真地和顾青萝说：“皇后娘娘，还是让奴婢去琼州一趟吧。” 第140章 青出于蓝 “是啊，此毒霸道，还是让云锦姑娘去找找李神医有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资料才是上策。不过，此去路途实在是太过遥远，皇后娘娘可要为云锦姑娘准备万一，派个人同她一起去才好。” 孙院判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为了病人熬了一晚上没睡了，说起话来都有些虚浮无力，不过，他的话却说得极其诚恳。 顾青萝有些奇怪，不知道孙院判为何忽然间对云锦这样关心起来了。 孙院判也是当世有名的医者，又一直在太医院当差，遇见过太多太多有医术天赋的少年，便没有太把别人放在心上。 可是，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 孙院判才发现，他在这宫中数十年，确实是有些故步自封了。 不仅苏沫所中毒药他一无所知。而且，这毒药太过诡异，霸道又厉害当真是他闻所未闻之物。 而且，这一晚上云锦都和他一起研究，他才惊奇地发现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医术可是相当了得。不论他说出哪一位药材，云锦这丫头都能如数家珍一般将药材的功效、药理说得一字不差。 更让他对云锦赞叹不已的是，这丫头不仅知道各种药材的功效，还能将上千上万种药材之间搭配的效果都一一说出来。 到底是李神医的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们这些老家伙当真应该多多开阔眼界了。 这样的医术人才，孙院判自然是格外欣赏的，当晚便对云锦许下承诺，只要他还是太医院的院判，云锦便能不用请示任何人就可以随意取用太医院里的药材和器物。 而且，当孙院判得知云锦为了苏沫宁愿不远万里去到琼州，心中对云锦更是欣赏，觉得这丫头不仅医术了得，便是这一份为了朋友不怕艰险的心才更加难能可贵。 不过，顾青萝本就格外照顾自己身边的人，更不用说云锦和苏沫了。 “孙大人有心了。”顾青萝朝着孙院判浅浅笑了笑。 只是，她现在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该让谁和云锦去，难不成让叶言秋和她去么？ 云锦心里也有同样的顾虑，：“琼州虽远，到底也不是什么险恶之地。苏沫病着，我也要离开，娘娘身边也不能没个人照顾，云锦还是自己去吧。” 云锦的话虽在理，可顾青萝却不放心，她已经没照顾好苏沫了，若是云锦再出了什么事，她怕是会更加自责。 正当她们不知如何是好时。 门外赫然传来了一声清朗的男声： “你们都不用担心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到了穿着浅青色锦缎长袍的陆子荣微微笑着站在门口。 “子荣哥哥，你怎么来了？”顾青萝眼睛眨了眨。 陆子荣笑着走了进来，看着顾青萝的眼神里满是柔情：“上次你让我带给爷爷的信，有回音了。”说着，陆子荣用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递给顾青萝一封信。 顾青萝作势就要拆，却被陆子荣伸手一拦，语气调笑说：“你什么时候这么急躁了？” 叶言秋立马就感觉到陆子荣对皇后娘娘的感情似乎很不一般啊！ 第141章 一丝隐忍 顾青萝有些羞赧，只要在陆子荣面前，她始终都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在首辅府邸生活的顾家大小姐。 虽说日子不算十分安逸，但只要和陆子荣一起时，她总是自在悠闲的。 这习惯，便是她活了两世，还是改不了。 见到陆子荣，顾青萝的心情不自觉地就轻松了起来，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妹妹见到哥哥那样，再有什么烦恼都觉得哥哥会替她解决掉。 顾青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怎么就是急躁了，爷爷好不容易给我写一封信，我在意、紧张、在乎好不好！” 陆子荣见她还能这样嬉笑着和他开玩笑，眼底不自觉地就划过了一丝隐忍。 爷爷是给了他这封信，不过，早在几天就交给了他。 他之所以今天来长乐宫，还不是听说了昨天建章宫门口发生的事情。 他害怕阿萝会如上辈子那样，什么都不说，自己闷在心里钻牛角尖，第二天天海没亮就到了午门门口，等到宫门一打开，他第一个便进了皇宫。 还好还好，阿萝现在看上去应该没事，他担心了一晚上的那颗心，终于能放下来了。 不过…… 陆子荣浅青色衣袖下的那双手，渐渐握紧成拳。 快一点，他得在快一点。 他不能再让阿萝一个人在这冰冷无情的紫禁城，他要将她带出去！ “……子荣哥哥？子荣哥哥？！” 顾青萝叫了几声，陆子荣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顾青萝眉头皱了皱，“我问你，你说把这件事交给你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啊。”陆子荣只要看着顾青萝，脸上永远带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你身边缺人，可首辅府邸却不缺人。我知道你担心云锦，这样好了，我让沉香和她一起去你可放心？” 沉香。 就是上次在景福宫假扮做她的那个女子。 顾青萝上次看得很清楚，沉香不仅功法了得而且做起事来干净利落，而且，浑身还带了一份女子少有的果断。 有这样的人陪云锦去琼州，她自然是放心的。 可是，顾青萝又问：“沉香这样的帮手，你当真舍得？” “你啊你！” 陆子荣被她这句话问得不由得就笑了，“我又什么舍不得的？过去你抢我东西的时候，也没见你觉得我会舍不得。” “子荣哥哥！”顾青萝皓白的脸立马就红了，这人怎么拿她小时候的事情来说项。 顾青萝飞快地看了一眼四周，发现内殿的那些宫人都在偷偷憋笑，他们没想到，现在瞧上去这样清冷的皇后娘娘，过去竟然也抢别人的东西。 不过，这么多人，只有叶言秋一个人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反而，叶言秋的脸色还格外的不好。 她认真地看着和顾青萝说话的陆子荣，越看越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肯定没错！ 她就说呢，皇上怎么会无缘无故因为皇后娘娘和陆子荣而吃味。 这陆大人的眼神里可是对皇后娘娘赤裸裸的爱恋之色啊！ 别的男人对自己的女人有这样的觊觎之色，皇上怎么可能不生气！ 第142章 有意还是无心 是个男人，这种时候心里肯定都是不舒服的！ 叶言秋看向陆子荣的眼神有些变了。 陆子荣没注意到叶言秋的神情，只是柔声对顾青萝说：“……我知道你对你身边的人一向都十分关切，所以，我让我身边最出色的沉香陪着云锦去琼州，你才会放心。” 陆子荣后面还有一句话，他却没有说出来。 阿萝放心了，他才会安心，只有确保阿萝和她身边的人都是安全的，他才会觉得自己重生这一世是有意义的。 只有这样，他心里才会觉得这辈子，他一定能守护好阿萝，再不让过去的事情再次发生。 这样想着，陆子荣看向顾青萝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柔情，身体也不自觉地向顾青萝的方向靠了一步。 可不料，叶言秋的身形似是无意地往他和顾青萝中间一挡，不仅将陆子荣的动作一挡，更是把他眼中的千万柔情全都挡住，等到顾青萝转过头来的时候，只能看见叶言秋。。 陆子荣眼眸不自觉地微微一沉，看着叶言秋的眼神渐渐晦暗起来。 只不过叶言秋依旧是笑眯眯地和顾青萝说话，“皇后娘娘，这下子你就可以放心了吧！云锦肯定会安安全全地回来的。” 一点也瞧不出来方才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 —— 自从上次苏沫发狂被制伏后，就一直昏睡不醒。 到现在都好几天了，再耽搁不得。 这天一大早，斐文就把云锦的包袱准备妥当，还按照顾青萝的吩咐在包袱里放了好几张百两的银票和一些细碎的银子，方便路上用。 不过，临走前云锦又折了回来，“娘娘，我想再去瞧瞧云锦。” 孙院判昨天晚上告诉她，找到李神医的医书后，她不一定能完全记得如今苏沫身上毒性的特性，让她可以拿个小药瓶取了些苏沫的血带在身上。 这个法子，她倒是没想到。 只是，当她取血的时候，苏沫昏睡着发出了几声低吟，像是很不舒服。 顾青萝站在苏沫床边，见苏沫的脸色越来越差，心里揪心，再三嘱咐云锦：“早去早回，苏沫的性命现在可全都系在你身上了。” 云锦点头，只是脸上依旧有些愁色。 叶言秋见状，立即走到云锦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难得认真地说：“你就放心好啦！你不在宫中，我会替你照顾好皇后娘娘和苏沫的！你只要早去早回，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说着，叶言秋还特别豪迈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样子，立马就惹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锦也被她这样子给逗乐了，终是笑了起来。 可是，顾青萝却一直面色不好，她看着云锦手中装着苏沫鲜血的药瓶，脑海里就浮现出白浅月那张得意而又奸险的脸。 不知怎么了，顾青萝忽然就说：“云锦，你再取一瓶，本宫也留一份。” 云锦微微愣了愣，她取苏沫的血是为了了解毒性以便配制解药，可皇后娘娘留一份毒血要做什么？ 第143章 舍近求远 顾青萝眉头微微蹙着，看着苏沫的样子，心里渐渐地就有了个模糊的念头。 若是云锦此去不能找到医治苏沫的方法，那她绝不会让害苏沫的人活得逍遥自在！ 顾青萝死死地攥紧了手中的药瓶，眼底坚毅又冰冷。 她一定会让那些害她和她身边人的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 云锦走了之后，宫中一直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只是昨晚白浅月大半夜被人请到了慈宁宫中。 “谁去请的她？现在人又在何处？”顾青萝坐在打磨精细的妆镜前问斐文。 斐文说：“听李长说，是太后娘娘昨个晚上头疾又犯了。子晴姐姐按云锦留下的药方熬了药给太后娘娘，可是一个晚上过去了，一点起色都没有。连夜就去白大人府上请白姑娘去了。估摸着现在人应该还在慈宁宫。” 顾青萝眉头微微一皱，云锦这才刚走，太后头疾就犯了？ 哪有这么巧了？ 她还记得云锦曾经跟说过，太后的头疾根本就不是多年积累下来的毛病，而是人为的。 而且，很有可能和南疆的蛊虫之术有关。 她那个时候还没有想到白浅月身上，可是现在…… 顾青萝不得不怀疑，太后的头疾会不会一开始就是白浅月故意搞得鬼，就是为了能够接近太后，得到太后的青睐从而能方便接近厉玄琰。 只是…… 顾青萝清透的凤眸微微眯了眯，白浅月和南疆皇室，这里面不知道是不是藏着什么大秘密！ “……明明娘娘也会替太后推拿按摩，怎么就不派人来长乐宫请娘娘呢？何必舍近求远？”斐文一边给顾青萝梳头，一边忍不住低声嘀咕。 顾青萝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舍近求远？ 只不过是遇到事情的时候，太后心里面始终第一时间会想到白浅月罢了。 只不过，顾青萝眼眸一沉，太后怕是一辈子都猜不到她这样依赖的白浅月，或许就是她头疾的元凶。 顾青萝目光往旁边一扫，就看到了那个装着苏沫毒血的青花瓷小药瓶，目光微微一沉，心里就想到了什么。 顾青萝让斐文拿来纸和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说：“待会儿叫人把这个给叶言秋，不过，你先替本宫把中秋夜宴时内务府送来另外一件宫服拿出来。” 斐文应声，苏沫病了后皇后娘娘的起居一直都是她在照顾，皇后娘娘说的那件衣服她有些印象。 为了中秋夜宴，内务府准备了两套宫服以供皇上和皇后娘娘挑选。上次那套是皇上选定的，另外一套皇后娘娘瞧着喜欢便也留下了。 没一会儿，当斐文见到皇后娘娘换上那套宫服后，整个人都瞧得傻眼了！ 湖光色的锦缎裁制精良，上面用金丝银线绣了大片大片的折枝纹花团。皇后娘娘手上带了一对玳瑁镶金嵌珠宝镯，加上本就气质高洁，如今这般端端地站着，不是画中的仙子又是什么！ 只是，斐文有些不明白，皇后娘娘怎么今日特地穿扮得这样好看？ 顾青萝不语，只看了一眼妆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是时候去会会白浅月了！ 第144章 忽然衰老 慈宁宫里 太后躺在倚窗的软榻上，虚弱地靠在软枕上，任由身边的宫女太监伺候，始终提不起精神来。 太后整个人都是病恹恹的，语气无力：“子晴，浅月那丫头呢？你快叫她来见哀家。” 子晴一直守在太后身边伺候，“太后，白姑娘正在西宫殿里睡着呢。昨个儿夜里白姑娘匆匆忙忙进宫，折腾了一晚上现在才刚刚睡下没多久呢。” “这样啊。”太后眯着眼，觉得窗边的阳光都太过刺眼，伸手去挡，“那待会儿她醒了，你可得记着让她立马来见哀家。” 她不知道是怎么了，前段时间云锦给她医治头疾，颇见成效，可这几天云锦一走，她这头疾却疼得比之前还要厉害了，昨个儿晚上更是疼得她浑身冒冷汗，瞧了太医也不见好。 偏偏白浅月给她推拿几下，立马就见效了。 所以，现在太后对白浅月可是相当依赖的。 “奴婢记得了，太后您先听太医的话，多多休息。”子晴替太后盖好被子，抿了抿嘴唇，看向太后的神情有几分担忧。 她来慈宁宫这么久了，太后虽一直被头疾所累，但却从未这样过，她心里难免有些担心。 “皇后娘娘驾到——” 子晴心里正着急，外面就传来了小太监通报的声音。 很快，子晴就见到穿得大方得体又十分惊艳的皇后娘娘已经进到了内殿。 子晴快步上前，福身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顾青萝抬了抬手便让她起身，往太后的方向瞧了瞧便问：“太后现在怎么样了？” 子晴面有愁色，把太后的症状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太后现在头仍是疼得厉害，整个人都不精神。” 顾青萝知道这种情况，病人在被病痛侵袭又无法抵抗的时候，精神总是迷迷糊糊，有些病得太厉害，整个人便会失去意识。 现在苏沫就完全没了意识，都是长乐宫的奴婢每天按时将准备好的药粥一勺一勺地灌进苏沫的嘴里，以维持她的生命。 太后现在既然还有意识，说明病得不算非常严重。 “本宫可否去瞧瞧母后？” 子晴来慈宁宫前，为了当好差事，便把这几年里和太后有关的事情都了解了一遍，所以，子晴是知道皇后娘娘也是会推拿按摩的。 现在皇后娘娘这样说了，太后娘娘也确实需要人帮忙缓解头痛，她自然是忙不迭地就将顾青萝带到了太后的软榻前。 斐文过去没来过慈宁宫，也没有这样近距离的见过太后。 太后如今躺在软榻上，整个人瞧着毫无生气，若不是子晴说这是太后，她真的觉得眼前的妇人和宫外那些七十多岁的老人没有太大的差别。 顾青萝也被太后现在的样子吓了一跳。 这才几天，怎么就忽然衰老成这个样子了？ 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顾青萝扭头问子晴：“你们可派人通知皇上了？” 子晴摇头：“皇上昨天一直忙着和大臣们商量西北战事，奴婢没能见到皇上。” 第145章 十分着急 “太后病得这样厉害，怎么能不告诉皇上！”顾青萝面色立马就不好了，“那太医院的孙院判你们派人去请了么？” 子晴又摇摇头，声音也越说越小：“昨个儿太医院不是孙大人当值，奴婢们请来了太医院当值的康大人。” “糊涂！太后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们当担得起么！” 顾青萝终是忍不住出声训责，这些奴才当真不知道什么事重要，什么事一点都不能耽搁么！ “皇后娘娘恕罪！”子晴从未见过皇后娘娘这样严厉，浑身的威严和气度，立马就让子晴不自觉地跪在了地上。 顾青萝眉心紧皱，这个时候她不是想听子晴求饶的，“还不快派人去请皇上和孙院判。” “是！奴婢这就派人去。” 顾青萝摇摇头，让斐文把太后扶起来，自己就坐在太后身后。 因着头疾，太后和子晴说完话就失去了意识。 李爷爷和她说过，病人失去意识后，应该找到导致病人昏迷的根源再加以疏解。 所以，顾青萝便轻柔适度地替太后推拿按摩起来。 按着按着，顾青萝有些恍惚地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的时候。 原来她也是这样伺候太后的，只是那个时候太后一直都很讨厌她，只要见着她，就没有一句好话，从未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过。 顾青萝慢慢地长吁一口气，收敛心神，不让自己再去想过去的事情。 可顾青萝按摩了差不多有一炷香的时间，太后始终没有清醒过来。 顾青萝心里下意识地就觉得有些不安，怎么会这样？按道理，太后早就该醒了啊？ 心下不安，顾青萝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搭在太后的手腕上，为太后诊脉，放上去不一会儿，顾青萝的脸色更是立马就变了！ “皇后娘娘！” 顾青萝正诊脉诊到一半，一道清亮的女声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顾青萝抬眼，就见到穿着浅紫色轻纱长裙的白浅月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不等顾青萝说话，白浅月就径直走到她和太后身边，又快又急地说：“皇后娘娘快把太后娘娘放下吧，太后病得厉害，皇后娘娘这样会打扰太后娘娘休息的。” 说罢，白浅月就往顾青萝这边靠过来，一副想要代替顾青萝扶着太后一般。 顾青萝眉毛一挑，感觉到白浅月十分着急，而且，比起平时还要更急几分。 顾青萝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巧妙地将白浅月的手挡了回去，说：“白姑娘这话本宫可听不明白了，方才本宫听子晴说了，太后头疾发作，本宫不过是帮太后推拿按摩缓解头疼症状罢了，怎么就是打扰了呢？” 白浅月仍是不愿意就此罢休，脸上又带着笑意，拿话堵顾青萝的嘴：“瞧着样子，皇后娘娘应该也为太后也推拿了一会儿吧，既然没有见效，不若让浅月试试？毕竟，昨个晚上太后娘娘叫浅月来了之后，头疼的症状立马就好了不少。说到底，我们都是为了太后的身体康健，还请皇后娘娘体谅。” 第146章 她看到了？ 顾青萝眼眸又眯了眯，白浅月竟然这样沉不住气，不惜拿这样的话来说项也要亲自照顾太后。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 顾青萝目光沉了沉，便不再说话，慢慢站起身，如她所愿般把位子让给了她。 白浅月微微一愣，没想到事情进展地这么顺利，顾青萝竟然这么轻易就被她说动了，这种感觉反而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白姑娘不是要为太后推拿？” 慌神间，顾青萝轻描淡写的这句话，却叫她不能再细细去想，白浅月便大步走到软榻旁，从后面将太后撑着，让太后的头靠在她的胸口处。 抬起手就要为太后按摩，可白浅月却发现顾青萝一直定定地站在她身边。 白浅月被顾青萝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舒服，不知道怎么了，一段时间不见，她竟觉得顾青萝这个女人好像变得更厉害了？ 白浅月心里莫名有些心虚，说：“皇后娘娘不如到外面去坐会儿吧，别站着累着了。” “不碍事。” 顾青萝语气清淡，仍是一动也不动，目光紧紧地落在白浅月身上，“太后还在病中，本宫便是站着又算的了什么呢？白姑娘既然要为太后缓解不适，便快快动手吧。” 白浅月心里不爽，可又偏偏不能说什么，心里更是讨厌顾青萝了！ 这个女人不就是仗着自己是皇后，才这样刻意刁难于她么！ 哼，她倒要看看，待会儿等太后醒了，你顾青萝还有没有好果子吃！ 白浅月咬着牙，语气微微有些不悦：“既然如此，皇后娘娘想看便看吧。” 说罢，白浅月也不再管顾青萝，一如往常地给太后推拿。 可按摩了一会儿，太后仍是不见好转，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 白浅月被顾青萝一直瞧着本就心里着急，现下更是脸都急得有些微微发红了。 该死！ 她不过是叫他们加重了一点药效，他们怎么这么没个轻重，直接就搞到太后整具身体都快承受不住了！ 而且，那药效还越来越重，她昨天晚上来的时候，太后还只是头疼的厉害，没想到一晚上的时间，太后就病得意识模糊了。 不过还好。 白浅月眼珠子转了转，靠近窗边的左手小心地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佩囊，只要有这个小东西在，就不怕太后不醒过来！ 正想着，突然间顾青萝却说： “为太后推拿可不少小事儿，白姑娘若是有什么心事，可以待会儿在想。” 白浅月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浑身也打了个激灵，仿佛有一种被看穿了一般的感觉。 白浅月抬头，就撞上了顾青萝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 她的目光死死地落在她身上，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 白浅月当即就有些慌了，她看到了？ 不过，等了一会儿，顾青萝依旧是静静地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白浅月放心下来，左手又放在腰间的佩囊上，轻轻打开上面绑着的绳子，就感觉到有一个小小的东西钻了出来。 顺着被子，钻到了太后的身旁。 第147章 千载难逢 “唔唔……唔……” 随着那小东西钻进太后的被子里，太后也不自觉地嘤咛起来，声音很小，不仔细听是听不到的。 顾青萝听力很好，目光流转，问：“什么声音？” 白浅月装模作样般傻傻地看了顾青萝一眼，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啊？什么什么声音？皇后娘娘你在说什么啊？”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左手，把被子里的小东西迅速一抓，又藏回了腰间的佩囊之中。 不过，白浅月这一次却并没有十分小心，甚至动作刻意有些大，像是故意做给顾青萝看一般。 顾青萝注意到白浅月的动作，眉头蹙了蹙，她这又是要搞什么鬼？ 方才她给太后诊脉的时候就发现太后的脉象很奇怪。 云锦走之前，惦记着太后的头疾，还特地把太后之前的脉象都和她说了一遍，和现在这脉象实在是不一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青萝怕白浅月给她下套，虽然她瞧见了白浅月似乎把什么东西装在进了腰间的佩囊里，但也不敢贸然行动。 还是等孙院判待会儿到了，再做打算好了。 于是，顾青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可白浅月缺还是先她一步，突然把太后身上的被子迅速地往旁边一掀，接着就紧紧地抓住了顾青萝了手，发出了一声惊呼—— “啊！” 顾青萝微微一怔，眼睛瞪得大大的。 白浅月语气又气又急，还带着无尽地委屈，：“皇后娘娘，你这是做什么啊？太后娘娘是一直对你不好，你也不能见她病着就这样对待太后娘娘啊！” 顾青萝一怔，白浅月是不是傻了？这么明显的陷害她都做得出来？顾青萝不解地看着白浅月，但她清楚地看到白浅月眼底的狡黠和 下一瞬，她就听到了一声低沉而好听的男声。 “皇后。”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 顾青萝心里一沉，不用转身就知道来人是谁。 白浅月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她刚刚看到琰哥哥进来，而顾青萝和斐文又恰好挡住了这边的视线，琰哥哥根本就看不到这边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 白浅月狠狠地往自己大腿上一掐，眼睛就红了。 “琰哥哥，我，我……浅月没用，没有照顾好太后。”白浅月语气哽咽，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白浅月这么一哭，加上太后如今憔悴的模样，厉玄琰俊朗的眉不自觉地就蹙紧一起。 白浅月见状，赶紧煽风点火地说：“琰哥哥，你快派人瞧瞧太后娘娘吧！浅月无能，没能帮太后娘娘缓解她的不适。” 加之如今她还死死地抓着顾青萝不放，不就是告诉厉玄琰，是顾青萝才使得太后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闻言，厉玄琰冰冷的目光就落在了顾青萝身上，像是要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般。 顾青萝看着白浅月矫揉造作的样子，就想到了长乐宫里还昏迷不醒的苏沫，真是恨不得立刻撕碎她伪善的面具！ 第148章 悠然自得 “哗”—— 顾青萝干净利落地把自己的手从白浅月手里抽了回来。 冷着声音就问：“白姑娘在哭什么？太后虽是头疾发作了，但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何必哭得这么厉害？还轮不到你该哭的时候吧？” “我……”白浅月被顾青萝这话说得噎住，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 “琰哥哥……” 白浅月只好低低地拉了拉厉玄琰的衣袖，以期望厉玄琰能帮帮她。 顾青萝早就看不惯她一遇到事情就扮柔弱的样子，冷冷地“哼”了一声，看向白浅月的目光更是冰冷无情，甚至还带了一丝嘲讽的意味。 她却没有发现，她此时的神情已经被厉玄琰悉数瞧在了眼里。 厉玄琰深邃的眼瞳缩了缩，顾青萝今日不知为何对白浅月似乎带着一丝敌意。 这种感觉，他过去不是没有注意到，但今日却更加明显。 不过，他并没有因为顾青萝对白浅月的敌意而感到不满，反而心里不自觉的有一丝愉悦。 顾青萝毫不客气地对白浅月说：“……你叫皇上做什么？嗯？哭是你哭的，话也是你说的，现在你又哭着找皇上为你做主了？你还要做什么？”语气出乎意料地不满，显然是为了苏沫中毒的事情。 白浅月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 明明琰哥哥在这儿，怎么这个女人竟然这样大胆，敢说这样的话来！ 她不是，她不是只要在琰哥哥面前从来都是谨小慎微的么！ “我我……”白浅月更是支支吾吾起来，拽着厉玄琰衣袖的手又扯了扯。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厉玄琰也淡漠地抽回了自己衣袖，语气有些冰冷，“有什么事好好说。” 这句话不知是说给顾青萝听的，还是说给白浅月听的。 但他此刻的反应，确实让白浅月大失所望，琰哥哥怎么，怎么不帮她呢？！ 而且，他明明都看到太后现在的状态这样不好了！ 她却不知道，上次景福宫的事情发生后，厉玄琰就对她有了一丝怀疑。 虽然秦峰告诉他，派了人一直注意白家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可怀疑的种子一但种下了，就很难打消了。 所以，虽然刚刚他一进慈宁宫就见到了那样的场景，但他下意识地就生出了一种不相信的感觉。 但他却没意识到，方才他说的那句“有什么事好好说”，让顾青萝心里霎时间就波涛翻涌起来。 顾青萝抬起头，认真地看了看厉玄琰。 再三确定，刚才她没有听错，他确实说了那样的话。 第一次…… 两世以来，第一次。 她和白浅月之间发生冲撞之后，他没有什么都不问就站在白浅月的那边。 顾青萝一双清透澄澈的眼睛眨了眨，才看见厉玄琰身上那件同她一样的湖光色衣服。 不同与她衣服上绣着花团，他的衣服上绣着两只皓白相依的仙鹤，悠然立于天地间，缥缈又自由自在。 让她不自觉地就想到，是不是她和他也会有这样悠然自得的时候。 第149章 善罢甘休 白浅月看着两人身上一样色系的衣服，心里几乎要滴出血来！ 这明明就应该是她才能拥有的！凭什么都被顾青萝这个贱人给夺去了！ 她不甘心！ 她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心底如火在烧，白浅月一咬牙，左手往腰间的佩囊上狠狠地一掐。 “啊——！！” 一声猛烈的喊叫，瞬间打破了内殿的气氛。 软榻上的太后猛地坐起，面色惨白，双手失控地左右挥舞，声音惨烈：“啊！啊！琰儿，琰儿！” 白浅月脸上立马又换回了楚楚可怜的担忧模样，依靠在厉玄琰的身上，语气哽咽：“太后，太后你怎么了？琰哥哥，你快想想办法救救太后啊！” 厉玄琰目光缩了缩，这是他的生母，他怎能不紧张，快步走到太后身边伸出手抓住太后的肩膀，想要让她稳定下来，可是，他只感觉到太后浑身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完全不受控制地将他往旁边推开。 厉玄琰眉心一皱，沉声喊：“秦峰！” 秦峰应声而出，眼疾手快第往太后身上的昏睡穴一点。 “唔！” 太后闷声一哼，又倒回了软榻之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厉玄琰声音里带着怒气，过去母后头疾发作可不是这样的！ 很明显，这就不是正常的病症，肯定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才会是这个样子！ 白浅月眼睛里仿若淬着剧毒，捏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又娇弱了几分：“浅月也不知道。前段时间，太后娘娘说云锦给她医治头疾很有效，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头疼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云锦姑娘这才走了没几天，太后头疼的毛病就又犯了，而且，还这样厉害！” “这是真的？”厉玄琰目光幽深，沉声问的依旧是白浅月而不是顾青萝，显然他还是对白浅月有所怀疑的。 白浅月心中忿忿，她的琰哥哥怎么变成这样了，若是放在过去，他肯定是会相信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心里这样想白浅月看向顾青萝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恨意，那目光若是能化为实形，顾青萝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 收敛心神，白浅月脸颊上就已经泪水盈盈，呜咽着说：“浅月什么时候欺瞒过琰哥哥……琰哥哥若是不行，大可问问这慈宁宫的奴才，他们整日陪在太后娘娘身边，到底是怎么回事，肯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子晴，你说。”厉玄琰抿着唇，子晴是他派到慈宁宫照顾太后的。 子晴低着头地走了上来，手心都在冒汗。 怎么变得这么严重了，明明昨天晚上太后只是头疾犯了，怎么今天皇上皇后来了没多久，太后就忽然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回皇上的话，”子晴声音都有些打颤，她深知宫中不能多言多语，只用最简单的话把她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子晴来慈宁宫后，每日都见云锦姑娘来为太后娘娘医治，颇有成效。太后娘娘也对云锦姑娘赞不绝口。只是……” 第150章 高兴与兴奋 子晴话音顿了顿，偷偷看了一眼顾青萝，才又说：“只是，前几天云锦姑娘走了，太后的头疾便又犯了，而且……比起过去，确实要厉害得多。” 子晴这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太后的头疾被云锦遏制住了是不假，但按着子晴的说法，云锦一走太后的病就复发了，而且，比起一开始还要厉害上不少。 这就不得不让人想要怀疑，云锦是不是用了什么法子表面上让太后病痛缓解，但内里对太后的病情却并没有助益，反而，不仅耽搁了病痛还加重了太后的病情。 厉玄琰面色有些凝重，看着顾青萝的目光微微暗了暗。 顾青萝咬着唇，心里五味杂陈，子晴虽是实话实说，但她的这些话的确是对她很不利。 按照以往的情况，厉玄琰肯定会怀疑她了。 顾青萝明亮澄澈的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开口一般。 良久，厉玄琰才又说：“把慈宁宫的人都叫过来。”意识是，还要再问问其他人。 白浅月脸色霎时间就带上了几分狰狞，子晴都这样说了，琰哥哥居然还没有发火！ 白浅月死死地看着顾青萝那张脸，眼底带着噬血的恨意，都是这个女人蛊惑了她的琰哥哥！ 慈宁宫的人一圈问下来，说法大多都和子晴的说法一样。 白浅月目光阴鸷，立马就提议说：“琰哥哥，事情关乎太后，虽说云锦不在，但是为了太后康健着想，不如派人去长乐宫仔细搜查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来？” “白姑娘，这不太好吧？有这个必要么？”秦峰看了皇后娘娘一眼，他根本就不会相信皇后娘娘还有云锦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白浅月却把头一扬，难得语气强硬地说：“秦大人，有没有必要可不是你说了算吧！这可关系太后娘娘的身体，便是皇后娘娘怕是也不应该反对吧？” 白浅月语气一转，就把话头移到了顾青萝身上。 大有一种，她若是出言反对便是她顾青萝心虚的感觉。 顾青萝沉默不语，白浅月现在的意图在明显不过了。 她就是故意拿话头堵她，让她不得不答应。 可顾青萝心里也明白，只要她答应下了，那么按照白浅月的性格，她肯定已经在长乐宫准备妥当，是绝对会找出所谓的“证据”的。 白浅月目光眯了眯，心里冷哼，顾青萝，你以为你不出声就可以了吗？ 白浅月左手再一次放到了腰间的佩囊上，猛地一抓！ “啊！！！” 明明被秦峰点了穴道的太后却忽然间又发出了一声惨叫！ “母后！”厉玄琰额头青筋暴起，双手就握紧成拳！ 他身边的人，便是他不能触及的底线！ 白浅月眼底满是得意，一点也不会因为太后如今的惨状而有所心疼。 相反，她心里全是高兴与兴奋！ 只要太后病情越重，琰哥哥便会越怀疑这个贱女人！ 丝毫没有感情，白浅月又是狠狠地往佩囊上抓了一把！ 第151章 意味着什么 “啊！” 太后又是一声惨叫。 而这一次，太后更是直接被那钻心一般的疼痛，疼得直接晕死了过去！ 惨白的脸色，虚弱的神情，还有那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窝，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厉玄琰的神经！ “琰哥哥！太后娘娘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难道现在还有比太后娘娘的生命更要紧的事情么？！” 白浅月一步一步地想厉玄琰逼近，声音带着急促和焦虑，叫人的一颗心很难不受她影响。 厉玄琰俊朗的眉峰，紧紧地蹙起，幽深的目光慢慢转到了顾青萝的身上。 顾青萝目光一转，就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挣扎，现在的他应该很想叫人去她的长乐宫瞧瞧吧？ 可是，顾青萝眼光微微一动，便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依旧没有叫人来。 心里，似什么撩拨着她柔软的心尖。 这…… 意味着什么…… 可白浅月心里早就不爽到了极致，根本就不想再给厉玄琰任何考虑的时间，只想厉玄琰尽快派人去搜查，“琰哥哥——” “白浅月！” 可是这一次，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顾青萝厉声打断。 白浅月转头，就看到顾青萝转过身，冷眼看着她，那目光里似是夹着最坚硬的冰刃，瞧得她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这里是皇宫，皇上与本宫都在这儿，你凭什么大呼小叫？！”顾青萝语气冰冷到极致，慢慢往白浅月那边走去，浑身上下散发出母仪天下的睥睨之感，周身的气度，便是站在已经成为皇上多年的厉玄琰身边，依旧不能被掩盖分毫。 白浅月早就看不惯顾青萝了，她这皇后的位置说到底还不是从她这里抢过去的，她凭什么这样跟她说话。 白浅月梗着脖子，如今她虽不是皇后，但她同样也是辅助大臣之女，更何况，她还是琰哥哥心底喜欢之人！ 就凭这点，她白浅月就胜过这个不要脸的顾青萝千倍万倍！ 白浅月心里忍不住，嘴角就勾起一抹嘲讽的意味：“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太后是浅月的姨母，浅月是太后的侄女儿，如今姨母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我这个做侄女儿的，难道就不应该为姨母套一个说法么？！” “呵！” 顾青萝冷笑出声。 若是放在过去，她或许会被她这番话给唬住，可是，她早就不是过去的她了！ 重生这么久了，她确实没有给这个女人一点足够让她长记性的教训。 顾青萝又往白浅月身前靠了一步。 两个女人，此时相距不过十寸。 顾青萝身上穿着内务府制作精良的礼服，手上戴着玳瑁镶金嵌珠宝镯，头上一对点翠双凤仙飞步摇，脸上画着精致完美的妆容，那叫一个精致夺目、璀璨生辉！ 而和顾青萝相对而立的白浅月，操劳了一晚上，身上的衣服也没有刻意换过，现在瞧上去哪里还看得出美丑来。 两者便是这样静静站着，顾青萝周身的气度芳华，便瞬间把白浅月衬得像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常人。 第152章 变脸太快 感受到周围人打量的目光，白浅月下意识地就往自己头上一摸。 白浅月这才意识到，他们才看什么！ 她一生爱美又好强，只要出门便会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出来。 她本就生得好看，加上一番精心妆扮，只要是她参加的贵女聚会，她总是最引人注意的那一个！ 久而久之，她还有了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可是！ 白浅月恨恨地咬着牙，她虽然计划了今天要让琰哥哥因为太后的病情而讨厌顾青萝，可是她没想到顾青萝和厉玄琰会来得这么快！ 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时间梳妆打扮，只能匆匆从西宫殿赶过来。 可是这人啊，平日光鲜亮丽惯了，一旦某日少了一丝妆扮，便会看上去如同明珠蒙尘，少了夺目的光泽。 反而是一向低调的顾青萝，今日不过是换了件衣裳，带了几件首饰，那美艳绝伦的姿容，当真是叫慈宁宫里的人都看得忘记了时间流逝一般。 更有人竟情不自禁地会想，便也只有皇后娘娘这样绝世的人儿，才当得起这大周皇后，才能和皇上比肩而立！ 顾青萝脸上的笑意依旧清浅，微微低头，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高贵之感：“白姑娘是太后的侄女儿不错，可会不会有些反客为主了？” “论私，太后的儿子和儿媳都在内殿之上，还轮不到你一个侄女儿说话吧？” “可是——”白浅月想反驳，可话还未说出口。 “论公！”顾青萝语气骤然升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又是生生地将白浅月的话给截住。 “白姑娘，本宫再同你说一遍，这里是皇宫。本宫是大周的皇后，你若是再在这里大喊大叫的，可别怪本宫不念在白大人的忠心一片，而将你以不敬皇后的罪名给轰出紫禁城了！” “你敢！” 白浅月几乎是想都没想，仰头对着顾青萝就是怼，可是—— “大胆！” 低沉而带有磁性的男声骤然出声，吓得白浅月脸色猛地一变。 她怎么！ 怎么，忘了琰哥哥还在这儿了？！ “琰哥哥，我……” 白浅月立马又换回了之前柔弱的样子，“我只是，只是太担心太后娘娘了，才有些口不择言。” 说罢，白浅月干净利落地就往地上一跪，“咚”的一声，听得周围的人心头都不由得一跳。 可是…… 若是放在过去，他们或许还会觉得白姑娘永远都是最善解人意的，无论做出什么事，都是可以理解的。但现在…… 慈宁宫的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白浅月，心里对她的感觉忽然就有些变了。白姑娘是不是变脸变得有些太快了？ 白浅月也知道自己刚才太不理智了，立马就挤出了眼泪。 “琰哥哥，是浅月不好，浅月不该跟皇后娘娘顶嘴，都是浅月的不对。可是……可是，现在太后娘娘都晕死过去了啊！”白浅月几乎哭得声嘶力竭，但她便是哭，也是极力保持着自己的容颜，不会让自己哭得难看。 “琰哥哥，你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太后都这样了，皇后娘娘始终都不肯让我们去云锦那儿搜一搜呢？！” 第153章 不想搭理她 白浅月泣不成声，一边说还一边朝着厉玄琰的方向叩头。 一下又一下。 一声又一声。 很快，额头上就出现了淤青的痕迹。 “嘶——” 旁边一个小太监看见白浅月头上隐隐约约的血痕，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白浅月的眼神立马就变得同情起来。 慈宁宫里有一些是伺候了七八年的奴才。 过去顾青萝还不是皇后娘娘的时候，白姑娘确实是经常来慈宁宫侍奉太后，那画面，他们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 太后总是笑脸盈盈地任由白姑娘为她推拿，脸上总是挂着笑意，还时不时便会提上几句，“浅月可真是哀家的好侄女儿”。 当时，他们便觉得等到皇上大婚之时，皇后的位置肯定是白姑娘的！ 只是，天不遂人愿，皇后娘娘嫁进皇后之后，白姑娘为了避嫌，确实来得少了许多。但是太后还是会经常念叨着白姑娘的名字。 现在，他们看到白姑娘为了太后，一直不停地向皇上叩头，额头都流血了，心里立马就忍不住觉得，白姑娘说到底还是为了太后才会这样和皇后顶撞。 皇后娘娘难道就不能大肚一些么？ 还是，真如白姑娘说的那样，是因着皇后娘娘身边的云锦确实做了什么对太后不好的事情，皇后娘娘现在才这样极力反对？ 慈宁宫好几个奴才都忍不住看了顾青萝一眼。 顾青萝却依旧是不为所动的样子，冷冷地看着白浅月痛哭流涕，冷冷地看着白浅月在那里自说自话，她连搭理都不想搭理她一句。 “……琰哥哥，琰哥哥！为了太后娘娘的身体康健，得罪皇后娘娘浅月不怕，哪怕琰哥哥为此讨厌浅月了，浅月也是不怕的！可浅月这颗一心为了太后着想的心，对得起天地，对得起任何人！”白浅月说到动容之处，整个人不由得还往厉玄琰哪儿靠了靠。 “皇上……” 一个年纪大约三四十岁的嬷嬷忍不住出声想为白浅月说句公道话，“别的不说，便是白姑娘一心为了太后的心意，便是旁人比不得的。” 言下之意，大有顾青萝这个皇后没有做好儿媳该做的，对太后有些冷漠了。 顾青萝眼眸一转，就看向了那个嬷嬷，“你是觉得本宫不为太后着想？” 嬷嬷抓着自己的手，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不语。 但她不说话，便是默认了她觉得顾青萝确实不像白浅月那样关心太后了。 顾青萝浅浅一笑，看向子晴，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霸道：“你告诉他们，今日，本宫到了慈宁宫，和你说的几句话什么。” 子晴没想到顾青萝会忽然让她说话，加之周围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子晴霎时间微微愣了愣。 但她毕竟是皇上选中的人，不至于太过慌张。 细细地回想，认真地将顾青萝来时说的话一句一句说了出来：“皇后娘娘刚到慈宁宫，就问我太后怎么样了。更是主动到太后的软榻边坐下，为太后推拿以缓解太后头疼的症状。哦，对了！” 第154章 行得正坐得端 子晴想到什么，声音不自觉地提高：“还是皇后娘娘让奴婢去请的皇上。” 一句话说完，刚才还觉得顾青萝做得不够好的嬷嬷脸色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顾青萝依旧是浅浅笑着，“嬷嬷可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嬷嬷讪讪地往后退了几步，这一次，她是真的没话可说了。 还跪着地上的白浅月眼睛里几乎可以滴得出血来。 为什么明明事事都是她白浅月占尽了先机，可这个女人总是像踩了狗屎运一样，就是弄不死她！ 白浅月心里恨得几乎要发狂，只要让琰哥哥去长乐宫去搜，只要一搜！ 白浅月心一横，一咬牙，又是梨花带雨地要哭起来，可是，她还未真的哭出声来，顾青萝却将她的手腕冰冷地抓住，丝毫不带任何感情地就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不过，到底事关太后，本宫若是一直推辞恐怕你们心里都觉得不对劲。既然如此，” 顾青萝扭头看向秦峰，说：“还劳烦秦大人就按白姑娘所说，去长乐宫走一趟，好好瞧瞧到底是不是本宫和云锦一起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皇后娘娘！” 秦峰下意识地就想拒绝，明明皇上现在都没有发话。只要皇上不下令，白姑娘便是闹得在凶，任何人都不能去长乐宫，皇后娘娘又何必在这个时候低头呢？ 可是，顾青萝却不觉得她这是低头。 是，她是知道白浅月肯定早有准备。 但，她毕竟是昨天晚上匆匆忙忙地进宫，所谓的“证据”肯定不是白浅月放进来的。 之前霜儿是长乐宫里白浅月的眼线，现在霜儿姐妹已死，那她长乐宫里肯定还藏着白浅月的人，她大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瞧瞧谁会是这个眼线。 而且，顾青萝轻轻吸了一口气，就算他们真的找出了所谓的“证据”又如何。 子晴刚才忘了说，她还让她去请了太医院的孙院判，到时候，太后究竟是什么情况，孙院判自会说明一切。 她行得正坐得端，还怕了她白浅月不成？！ 顾青萝也知道秦峰是为她着想，便冲着秦峰轻轻地笑了笑，以让他安心。 可是，她的这一举动却被厉玄琰看在眼里，心里不自觉就生出了一团怒火。 看向秦峰的目光仿若开刃了尖刀，秦峰被厉玄琰这目光瞧得浑身一震，赶紧就底下了头，心里苦不堪言，皇后娘娘要冲着他笑，他也拦不住啊！ 顾青萝被秦峰的反应逗乐了，眼睛眉梢都是笑意，可目光往旁边轻轻一瞟，她就看到了厉玄琰那双幽深依旧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 母后出了这样的事，他真的很担心。 最近西北战事连连败退就已经够让他烦心的了。 白浅月这样闹，他不叫人去她长乐宫里查一查实在是说不过去。 现在她自己这样说了，确实让他省心了不少。 顾青萝看清了厉玄琰眼底的情绪，却并没有什么回应，只是默默地转过了头，不再看他。 心里想着，这应该是他能做到的最好情况了吧。 但是，心里五味杂陈的感觉似乎却并没有平息多少…… 第155章 厌胜之术 顾青萝甩甩脑袋，现在可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便劳烦秦大人往长乐宫走一趟吧。” “这……” 白浅月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顾青萝忽然间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既然事情按照她的想法发展，她肯定是高兴的。 “秦大人，既然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你还不快去！”白浅月又催促着说。 秦峰还是有些犹豫。 但这次，厉玄琰微微朝着秦峰点头，秦峰才抱拳：“是，属下这就去。” 秦峰走后，白浅月心里还有轻飘飘的，总是觉得有一丝丝的不对劲，但她确定那东西已经放在了长乐宫，便不自觉地长舒一口气，等着看好戏了！ 想着，白浅月脸上很是得意，这次，看你顾青萝还能怎么办！ 顾青萝却依旧神情淡然，不紧不慢底让慈宁宫的奴婢为她上了一杯茶，怡然自得地品了起来。 很快，秦峰人就回来了，跟着秦峰一起来的，还有一大群宫中侍卫，显然是跟着他一起到长乐宫搜查的人。 秦峰一进屋，白浅月就发现他脸色出奇的不好！ 白浅月心里一乐，赶紧就上前几步，“怎么样了？可查到什么了？快拿出来看看！” 秦峰脸上又黑了几分，飞快地瞥了一眼顾青萝，皇后娘娘就不该让他们去查，还真是搜出了不好的东西！ 皇后娘娘这不是自己跳到坑里去了么！ 厉玄琰也感受到秦峰的异样，声音低沉：“什么东西？拿出来。” 厉玄琰声音平淡，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秦峰没办法，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他实在是没法藏，双手捧着一个小小的布囊就递到了厉玄琰的手中。 厉玄琰眉头一挑：“这是何物？” 白浅月着急得不得了，一把从厉玄琰手中夺过：“琰哥哥，快快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布囊开打，可当众人瞧见那布囊里装着的东西，全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啊！！” “这不是……” 一个眼尖的宫婢瞧见了白浅月手中的人形布偶，上面帖着一块写了字的白布，还赫然扎着几根明晃晃的银针！ “厌胜之术”几个字几乎就要从那位宫婢口中说出来，可她却生生捂住了自己的嘴，万万不敢将这几个禁字说出来！ 先皇还在世的时候，原本非常宠幸延春阁里的一位贵妃，后来那位贵妃被人发现在背地里使用“厌胜之术”，瞬间就被当成了宫中妖孽！ 先皇更是直接下令要将那位贵妃当众火化，以驱鬼魅邪灵。那位贵妃却坚持说自己是被冤枉的，最后三尺白绫，自己吊死在了延春阁的大殿之上。 从此之后，“厌胜之术”四个字就成了紫禁城里不能提及的禁词。 可是现在…… 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顾青萝的身上。 这是从她长乐宫里搜出来的，上面还清晰地写着太后娘娘的生辰八字！ 白浅月眼底尽是奸计得逞的笑意，顾青萝，这次你还不死？ 第156章 打脸开始（1） 可是，坐在椅子上怡然品茶的顾青萝，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旁人的目光一般，再次细细地饮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才悠悠地道：“找到了？” 那声音，丝毫没有意外的感觉，反而像是猜到了就会这般一样。 白浅月心里不爽，证物都找到了，她顾青萝竟然还能这样若无其事的样子！ 眼底满是怒火，白浅月拿着那人形布偶就快步走到顾青萝的面前，厉声道：“这东西，可是刚刚才从皇后娘娘的长乐宫中搜出来的！皇后娘娘不需要解释一下么？！” 顾青萝悠悠地盖上茶盏，不喜不怒地抬起头看着她，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她才是在逼问别人的那个。 目光轻轻地看了一眼白浅月手上的东西，顾青萝淡然道：“解释什么？本宫说不认识这东西，你会信么？” “你！”白浅月简直肺都要气炸了，她最看不惯的，就是顾青萝这幅摆谱的样子！她是谁啊，这样做作给谁看！ 她真是恨不得撕碎她顾青萝恶心到极致的脸！ 白浅月冷哼一声，“所以皇后娘娘这是不打算解释了？还是说，皇后娘娘承认是你害了太后娘娘？” 白浅月声音有些尖利，吵得整个慈宁宫的人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 但他们一想到，白姑娘是为了太后才这般着急，倒也觉得可以理解起来了。 而且，这东西找了出来，也不难解释为何太后之前病情有所好转，现在又突然急剧加重，肯定都是拜“厌胜之术”这样的邪术所致！ 刚刚为白浅月说话的那个嬷嬷现在又不甘寂寞了站出来，说：“太后真是不幸啊，为皇上娶了这么个媳妇回来，竟用这样恶毒的招数来自己的母后！” 此话一出，周围的宫人都忍不住议论起来。 白浅月听到那些议论，心情不由得大好！ 这些话只要传出去了，便是你顾青萝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吧！ 你顾青萝这样恶毒的女人就不应该留在紫禁城这样的地方，你更没有资格住进长乐宫！ 可，她却没有发现一直站在旁边的厉玄琰一直默不作声，只是目光幽幽地看着她，像是在探究什么。 面对这样的议论，顾青萝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这样的镇定，倒叫跟着顾青萝来的斐文心里急得不得了。 皇后娘娘，你可倒是说句话啊！ 再让这群奴才说下去，皇后娘娘的名声可真是要被他们给毁了！ 终于，顾青萝站了起来，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一把从白浅月手中将那东西夺了过来。 顾青萝的动作太快，白浅月根本来不及反应。 等她回过神来，白浅月不由得一声尖叫：“啊！你干什么，这可是证物！你难不成要毁灭证物不成？！” 尖利刺耳的声音嚷得周围的人忍不住眉头一皱，这还是那个一向温婉的白姑娘么？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顾青萝语气轻松，下一秒，她的目光里忽然闪过一丝让人无法捉摸的神色：“你不是让本宫给你个说法么？本宫不仔细瞧瞧，怎么给你个说法？” 第157章 打脸开始（2） 白浅月依旧紧张，生怕顾青萝会忽然间将这东西给毁了。 顾青萝心里却觉得好笑，她是这样的人么？也只有她白浅月才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吧？所以，才会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东西，不是本宫宫中之物。”顾青萝见她这样紧张，便把这东西往白浅月手中轻轻一丢。 “好笑！” 白浅月就知道她肯定会反驳的，“皇后娘娘，这东西可是秦大人亲自带人从你长乐宫中搜出来的，你现在说这不是你宫中之物，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 “从长乐宫搜出来的就是本宫的？那是不是本宫现在将手上这对镯子放在这儿慈宁宫，它们就成了太后娘娘的了？” 顾青萝目光流转，看向白浅月的目光带着说不出的鄙夷之色：“这么多人是不是傻子本宫不知道，但你，白浅月，确实是傻子一个，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么？” “顾青萝！” 白浅月被顾青萝这话气得脸都绿了，忍不住大喊。 “放肆！” 斐文虽然一直很害怕，但皇后娘娘的名字哪里是一个小小臣女可以直呼的！ 斐文想到现在苏沫姑娘、云锦姑娘都不在这儿，她陪着皇后娘娘一起来了慈宁宫，她就一定要护好皇后娘娘的周全。 于是，斐文就如同护小鸡仔的母鸡一般，梗着脖子挡在了顾青萝的面前，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严厉：“这是皇后娘娘，这里是皇宫，不是你们苏家大宅，也是你能大呼小叫的？！” 白浅月心里恨得牙痒痒，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顾青萝身边的人果然都和她一样讨厌！ 白浅月将手中的东西一扬，不依不挠地又说：“这人偶所用布料，明明是宫中才有的贡品，而且，我听太后娘娘说过，这种布料只有妃位以上的后妃才有。不是皇后娘娘宫中的又是从哪里来的？！” 顾青萝知道斐文担心她，但这点小事，她活过两世了，自然能处理妥当。 “啧啧啧。” 顾青萝往前走了一步。 “本宫说白姑娘傻，白姑娘还真是傻得不轻。你自己都说了，妃位以上的后妃都能得到，这后宫中妃位以上的可不止本宫一人吧？而且，白姑娘是不是不知道，这种布料，今年皇上还赏了许多前朝大臣。” 顾青萝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单凭这种人手一份的东西，就想让本宫认罪？白姑娘是不是太天真了？” “你！你！你简直是在强词夺理！” 白浅月不知道顾青萝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的牙尖嘴利了，明明这就是物证，可是为什么，这话从顾青萝的嘴里说了出来就变了味！ “强词夺理？” 顾青萝笑着将这个词再重复了一遍，摇了摇头，说：“白姑娘又说错了，理就是理，再是舌灿莲花、巧舌如簧，真理都不会变成假话。之所以你说本宫强词夺理，不过是本宫说的这番话确有道理罢了。” “可是！”白浅月大脑飞快地想着什么，手里死死地攥着人形布偶还想争辩。 第158章 打脸开始（3） “可是什么？白姑娘还有话要说？” 顾青萝眼睛眨了眨，“那本宫可得好好听听你还有什么高见了。” 说罢，顾青萝当真往后退了一步，又端起了之前的那盏茶，慢慢的饮了一口。 那神情，那气度，当真是叫慈宁宫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咋舌。 他们没看错吧，不是白姑娘在说皇后娘娘的不是么？怎么，怎么皇后娘娘这样悠闲，反倒让他们都有些看不懂了？ 白浅月也被顾青萝的这一举动顿时间弄得手足无措。 不知从什么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牵着鼻子走，有一种事事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的无力之感。 “我，我…”白浅月磕磕巴巴，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嗯？白姑娘方才不是还有话要说？又不说了？”顾青萝又好心地问。 “不是！我确实有话要说！”白浅月简直要被这种杂乱无章的感觉给烦死了。 站在顾青萝身后的斐文心里不自觉地高兴，叫你欺负我们家娘娘，现在你不知道说什么了吧！ 白浅月轻咳了两声，才找回自己的思绪，再次扬起了手中的布偶。 “皇后既然说了，这料子是贡品，你也确实能够得到，那不是也不能排除这东西确实是你的啊！而且，你知道太后一直都不喜欢你，入宫这么久太后对你一直都不好。你怀恨在心，于是就用这种方法来害太后是不是？” 顾青萝眼眸半眯，她以为她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她竟然会因为无法反驳，就用起了这样莫须有的理由。 顾青萝摇摇头，毫不客气地戳破了白浅月的理由：“白姑娘，本宫不妨在告诉你一件事。这种进宫的料子，每年三月才上供，每年不过十匹，往往不出一个月就已经分完了。”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了。 她是今年六月和厉玄琰大婚的，今年是绝不会有机会拿到这料子的。而去年的，她更是没有机会拿到了。 慈宁宫众人听到这里，都不由得长叹一声。 “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时间都对不上，这东西肯定不会是皇后娘娘的了，那就只能是别人栽赃陷害的！ 那又是谁要故意还皇后娘娘呢？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白浅月一双眼睛转得飞快，舒妃之前不是说这是从顾家拿出来的料子，只要用上就肯定能让顾青萝背上使用邪术的罪名么！ 对啊！ 顾家！ 白浅月内心狂喜，几乎是大笑着说：“这料子去年也送到顾家府上了，你就算不能从宫中得到，也能从顾家拿到！” 顾家？ 听到这两个字，顾青萝和厉玄琰两个人几乎同时都变得敏锐起来。 顾青萝心里暗暗想，这是和顾家有关？ 可是，现在不是细想这个的时候，顾青萝走上前，给了白浅月最后的致命一击！ “本宫不傻，要害人不会拿这样容易暴露身份的东西来做。而且，白姑娘你不会不知道，本宫过去在顾家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吧？” “顾家的那些夫人、姑娘，有这样好的料子不留着自己用？给本宫这个生来就命格不祥的人用？” 第159章 打脸继续（1） 这不是什么秘密，京城的人都知道，皇后娘娘刚回到顾家的时候确实不受顾家人的待见。 如此一来，在时间上，皇后便不能从宫中得到这些料子；在人情上，顾家的人也不会将这样好的东西给当时的皇后。 一下子就把白浅月方才说的两条门路全都给堵死了。 即使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东西确实不可能是皇后娘娘的了。 只是…… 众人的目光都有些飘忽起来，在白浅月和顾青萝身上来回晃悠，那这所谓“厌胜之术”的人形布偶又是谁的呢？ 如果不是皇后娘娘能为自己辩解，那是不是这个罪名就已经扣上了呢？ 一直沉默不言的厉玄琰，冰冷的目光落在了白浅月的身上。 白浅月被厉玄琰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琰哥哥会怀疑她了么？她若是辩解几句，琰哥哥会相信她么？ 白浅月拿不准，可斐文却大着胆子，极其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白姑娘这下应该知道了吧，这东西可不是我们长乐宫的，更不是我们娘娘的！你以后可再别这样没证据就胡乱指责人了！谁知道是不是贼喊捉贼！” “斐文。” 顾青萝轻轻唤了一句，看向白浅月的眼神带着几分深意，“白姑娘不过是太过在意太后了。” 顾青萝刻意将“在乎”二字咬得极深，却并没有直说“厌胜之术”就是她做的。 白浅月脸色更加不好了，明明这个时候，顾青萝只要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安排的，琰哥哥是肯定会相信。 可是，为什么她不说呢？！ 白浅月心底慌乱不安，顾青萝越是反常，她越是觉得自己仿佛走在看不清的迷雾之中，只要行错一步，便会跌入万丈深渊之中。 正当她慌乱之时，一个宫女快步走了进来，直直朝着厉玄琰和顾青萝身边走去。 “皇上，皇后娘娘，太医院的孙院判来了。” 孙院判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是来给太后诊脉的么？ 他会不会瞧出什么端倪来？ 白浅月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都在冒冷汗，明明才刚入秋没多久，她却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冰窟一般。 顾青萝冷眼看着白浅月脸色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心里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之前她步步为营，对白浅月的设计从来都是尽量避让。但是，这段时间，白浅月确实做得太过分了。 先是景福宫之时，再是苏沫，现在她竟为了害她连一向待她极好的太后都狠得下手。 顾青萝眸子微微闭上，再睁开时，里面满是决绝、果断之意。 她必须要让她付出代价！ “让孙院判进来。白姑娘这样在意太后娘娘的安危，”顾青萝语气低沉，一字一句却叫白浅月觉得心都要蹦出来了一般。 厉玄琰冷眼看着行色匆匆的孙院判，异常冷静的顾青萝，还有脸色越来越不好的白浅月，心里隐隐就生出了一个念头。 孙院判一进来，就感觉到内殿暗流涌动的氛围，心里立马一紧，赶紧就想跪下行礼，可顾青萝却叫住了他： 第160章 打脸继续（2） “孙院判不必多礼，你快去瞧瞧太后吧。和这些虚礼比起来，本宫和皇上更希望孙院判能唤醒太后。”顾青萝这句话说得格外真诚。 虽说太后过去待她真的不好，但她也确实不想看见太后出事。 她却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简单的一句话，已经深深地撞进了厉玄琰的心头，他深邃的眼瞳瞬间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巴掌大的精致面容，洁净无瑕的面颊，殷红的嘴唇，还有那笔挺的鼻梁。 明明他已经见过她很多次了，但他仍旧会觉得，他仿佛仍旧是看不清她清透澄澈的眸子深处究竟藏着什么。 孙院判得令，立马就走到了太后的软榻前。 饶是他行医多年，见过数不胜数的病人，但见到太后的第一眼，孙院判还是不自觉的惊呼出声。 “这、这、这！” 顾青萝知道孙院判惊讶于什么，便是一直都沉稳的厉玄琰在第一眼见到太后的时候，都忍不住皱眉，更不消说孙院判了。 “孙大人不用太过于惊慌，好好为太后诊脉就是。太后过去一直由云锦照顾，想来之前云锦应该和孙大人也聊过几句。” 顾青萝出声安抚孙院判的惊讶，李爷爷过去经常告诉她们，作为医者，治病救人之时一定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若是不能保持一颗平常心，说不定会影响对病情的判断。 孙院判也明白皇后娘娘这样说的一片苦心，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缓了缓，才慎重地从药箱里拿出了薄如蝉翼的锦帕搭在太后的手腕处，为太后诊脉。 孙院判老成持重，说话做事都经过深思熟虑，更别说为太后诊脉这样的大事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慈宁宫众人都觉得自己仿佛等了好几天。 而这段时间，对白浅月才是最难熬的。 她目光阴鸷地看着孙院判，左手不自觉地就又放到了腰间的佩囊之上。 虽然，那个人信心十足地告诉过她，他给她的这个东西，除了他之外的人根本就不会知道。 但她的一颗心还是砰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不是她不相信他，是她绝不允许又任何意外发生。 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也只能让佩囊里的那个小东西和太后一起去死了！她是万万不会让琰哥哥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的！ 这样想着，白浅月手中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唔…唔……” 昏迷不醒的太后，忽然发出了不安的声响。 顾青萝眸光半眯，就瞧见了白浅月的动作。 佩囊里的东西似乎感觉到危险，紧张地动了起来。白浅月心里更是着急了，手上的力气更是不自觉地加重，心底仿佛有一根弦崩得越来越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忽然断裂！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 “啊！” 白浅月吓得惊呼出声。 正当她还未搞清状况之时，顾青萝已然来到了她的身边，双手就抓住了她的左手。 顾青萝面露关切之色：“白姑娘，本宫只是不小心打死了一只蚊子。瞧你，吓成这样。” 第161章 打脸继续（3） “本宫知道，你是太担心太后了才会这样紧张是不是？” 顾青萝语气轻柔，说着还轻轻地拍了拍白浅月的左手，接着便顺理成章地将她的左手牢牢抓住。 她早就注意到了白浅月腰间的佩囊里应该有什么，而且，方才太后嘤咛之时那东西也在动！ 但她并不清楚那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 她只是本能地抓住了白浅月的手，不让她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慈宁宫的人瞧着皇后娘娘的手就这样轻轻抓着白姑娘的手，心里顿时觉得皇后娘娘这人是不是太好了！ 明明刚才白姑娘还那样不依不挠地说皇后娘娘使了“厌胜之术”来害太后。皇后娘娘不仅没怪她，现在还这样关心她。 到底是大周的皇后，这气度就不是旁人能比的！ 可厉玄琰却是眸光闪了闪，这都入秋了，哪里来的蚊子？ 他深深的目光落在她们二人紧紧抓在一起的手上，再慢慢地移到了白浅月腰间似乎还有些细小动静的佩囊上。 厉玄琰抿唇，小声地在秦峰耳畔说了些什么，秦峰便悄悄地离开了慈宁宫，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白浅月一手的汗，被顾青萝这样抓着，她更是心虚了不少，但这么多人瞧着她又不敢有什么太大的举动。 只能刻意让自己保持镇定，“皇后娘娘说的是。”说罢，便想福身行礼，顺便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可是，顾青萝仍旧是牢牢地将她抓住，“太后病得这样厉害，大家都担心。白姑娘快别行礼了，就这样静静站在等孙院判的消息吧。” “是。” 白浅月尴尬地笑笑，心里又慌起来了，顾青萝真的知道她佩囊里藏着东西了？ 她该怎么办？ 白浅月想着，那边一直皱紧眉头诊脉的孙院判却将搭在太后手腕上的锦帕收起，放回了药箱里，起身之后还似乎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神，瞧得白浅月心惊肉跳！ 孙院判真的诊出来了？ 感觉到背脊一凉，白浅月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忍不住在打颤。 一直帮白浅月说话的那个嬷嬷见她这幅模样，以为她也病了，“白姑娘昨晚忙了一宿，现在怕是支撑不住了吧？快到这边休息一下？” 白浅月见状赶紧装头晕，用右手扶着额头，却故意说：“我没事，太后娘娘都还没醒过来，我怎么能有事。”但说着说着，整个人就开始晃悠，企图甩开顾青萝的手。 顾青萝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自然是不会让她得逞。 语气有些担忧：“白姑娘这样可不行，来，到那边去坐下。”说着，便和那位嬷嬷一起将白浅月扶过去坐下。 但这一路上，顾青萝的双手始终死死地抓住白浅月的左手。 顾青萝真是个贱人！ 就这么喜欢捧着自己的手么！ 白浅月心里忍不住低骂，眼里飞快地打转，脑子里也在拼命的想办法。 看样子顾青萝是打死都不肯松手了。 那她只能…… 白浅月一咬牙，脑袋就往桌上一歪，“不行，快，快把昭菱叫来，她身上有我的药！” 第162章 看着她自作自受 顾青萝愣了愣，她竟不知道白浅月居然还要吃药。 但这事慈宁宫的人却很清楚。 白姑娘一直都有轻微的啸症，平日里几乎不会发作，只有在情绪极度紧张时才会发作。 到底白浅月过去对太后一直都非常孝顺，慈宁宫的奴婢一听她这样说了，马上就去叫昭菱。 昭菱是跟着白浅月一同入宫的。 但毕竟是宫外的奴婢，身份在哪儿摆着，入宫之后不能随意走动，更不说慈宁宫这样太后居住之所。 所以，白浅月来慈宁宫，昭菱就一直在内务府里等着。 内务府离慈宁宫也有段距离，这人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 顾青萝一遍轻轻抚着白浅月的后背，一边问孙院判正事：“孙院判如何？你可瞧出太后到底是怎么了？” 白浅月见顾青萝开始问这事儿了，背脊又是一凉，虽然脸上依旧是很辛苦的模样，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要听听孙院判究竟会说出些什么来。 孙院判自打给太后诊脉之后，脸色就一直凝重，双手颤颤巍巍地抱拳，“皇上、皇后娘娘，老臣若是没诊错，太后这病并不是简单的头疾，很有可能是人为所致。” 一听到“人为”二字，白浅月所有的神经都绷紧了。 这个老太医真的诊出来了？ 厉玄琰眸色愈发深沉，这里可是紫禁城，居然有人胆敢在他的地方，对他的母后做出这样的事！ 双手霎时间就紧紧地攥紧成拳，眼如利刃，带着嗜血的杀意。 这样充满怒意的神情，被白浅月全都看在眼里，心里猛地一凉，手心里的汗也越来越多。 顾青萝感觉到白浅月的变化，心情却并无波澜，没用预期的爽快之感，反而她像是个看客，看着她自作自受。 “究竟是何种方法？能叫太后忽然间病得这样厉害？” “这……” 孙院判犹豫了，太后的症状是蛊虫之术无疑，但这蛊虫之术他在医书上见过，也挺云锦说过，却并没有亲眼见过，他怕自己说出来并没有人会相信。 “说。” 厉玄琰内心怒火猛燃，他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只一个“说”字，就带着能叫天地改色的绝对霸气！ 孙院判不敢迟疑：“老臣猜想，应该是蛊虫之术。” 厉玄琰眼底的漩涡愈发猛烈，蛊虫，南疆？ 孙院判继续说：“这蛊虫之术诡秘异常，但要施蛊，蛊虫与受体之间的距离必不超过五里。” 这就是说，如果孙院判说的是真的。 那么。 现在。 在慈宁宫五里之内，一定有一个人藏着让太后发病的蛊虫！ “秦峰，封锁慈宁宫，给朕一个一个的查！”厉玄琰立马下令，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 他到慈宁宫这么久，只说了几句话。可每一句话，却足以叫所有的人都心头一阵。 这应该就是帝王的威严了。 慈宁宫众人仿若炸开了锅！ “真的有这种东西么？” “那不是话本故事里才有的东西么？” 但也有人小声提醒：“‘厌胜之术’不也是真的存在么！” “那真的会找到么？” 纷纷的议论，吵得白浅月的脑子都要炸开了！ 第163章 插翅也难飞 怎么办！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秦峰方才出去，就是奉了厉玄琰的命令去调卫兵的，如今慈宁宫从内到外都被封锁，她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你们过来，一个个排好队！这屋子里的都得搜身！” 卫兵都是大老粗，只知道拿起兵器真刀真剑拼个你死我活，说起话来难免凶神恶煞了些。 慈宁宫的宫婢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只被轻轻吼了一声，眼泪珠子就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窸窸窣窣的小声啜泣。 一声接着一声，更是扰得白浅月心肝脾肺都要炸了。 飞快地看了一眼琰哥哥，见他抿唇不语铁青着一张脸，白浅月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若是真从她身上搜到了那东西…… 后果不堪设想！ 光是想想，都能叫白浅月浑身一软，连坐都快坐不稳了。 嬷嬷仍以为她是病得厉害：“白姑娘再忍忍，昭菱应该很快就来了。” 白浅月心里慌得不行，但依旧不忘镇定地“扮演”柔弱，语气虚弱：“多谢嬷嬷关心。” 厉玄琰冷若刀剑的目光，缓缓从内殿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这些人，有的慌、有的乱、有的紧张、有的不知所措。 这样的人，定然没有胆子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 到现在为止，这屋子里最镇定的，只有顾青萝和白浅月两人了…… 漆黑如寒潭的目光晦暗不明，这两个人，究竟是问心无愧呢，还是故作镇定呢？ “皇上。” 秦峰大步走到厉玄琰跟前，“慈宁宫里所有的宫婢和太监都已经搜过了，没有发现。” 说着，秦峰的目光就往顾青萝和白浅月这边扫了一眼。 碍于身份，只有这两位还未搜过了。 但是…… 秦峰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这两位，没有皇上的旨意，他们又怎么敢擅动？ “只剩我们了吧？” 顾青萝语气轻松，脸上笑意清浅，瞧着不喜不怒的样子，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希望厉玄琰让人搜。 当然，顾青萝不会把个选择的权利交到厉玄琰手中。她不敢去赌他究竟会怎么说，又或者说，她不敢去听那个连她自己也不确定的答案。 “秦大人可以叫一个信得过的宫婢来搜。毕竟，方才你们在本宫宫中搜出了那样的东西，本宫此时若是再遮遮掩掩，怕是不好服众吧。” “皇上……这？” 秦峰依旧不敢动。 厉玄琰的眸子落在了顾青萝身上，心里了然，她这句话明明就是说给他听的。 她话无所指，但，他却清楚地品到了一丝丝幽怨，而这份情愫，连顾青萝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窗外的阳光洒在了顾青萝的身上，湖青色的衣衫上大团大团的金丝银花像是活了一般，在她身上生根发芽。 那样璀璨。 那样耀眼。 却，让厉玄琰觉得她离他之间不过几步的距离，在瞬间，仿若隔了一条又长又深的沟壑。 而那沟壑，永远都填不上。 良久，厉玄琰还是薄唇轻启，只吐出一个字。 “搜！” 顾青萝眉眼微底，嘴角就勾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第164章 只剩她了！ 孙院判说了，蛊虫是细小难发现之物，很容易藏在身上找不出来。 方才宫婢们是一个个排着队，到屏风后面脱衣服搜身的。 但顾青萝却不一样了。 她不仅不像她们那样哭哭啼啼的，便是她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子晴甚至都有些不敢正眼看她，“皇后娘娘，请跟奴婢到里屋去。” 皇后娘娘这样的身份，自然是不能喝那些奴婢一样就这样到屏风后面去搜的。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隔着一扇木门，众人也知道此时后面正在做什么。 一双双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这个方向。 厉玄琰当即就后悔了。 一双手死死地攥紧，立刻就生出了一股想要冲到后面将顾青萝整个人都全部包裹住的冲动！ 有几个人新来的卫兵，胆子大，滴溜溜的眼珠子变着法儿地往后面瞟。 这可是皇上的女人。 若是能——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霎时响了起来。 众人立马扭头，就见到一个卫兵脖子被拉开了一条又长又锋利的口子。 “拖出去。”厉玄琰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冷。 所有人都底下了头，再不敢东张西望。 隔了一会儿，顾青萝和子晴从屋子里出来，见到地上还未来得及处理干净的鲜血，顾青萝沉得住气，什么也没问。 但她却不动声色地往厉玄琰的反方向走了几步。 子晴倒是有些哆嗦，“回皇上的话，什么也没发现。” 听到这句话，白浅月心里仿若被人猛地捶了一拳！ 只剩她了！ 顾青萝语气淡然，朝着白浅月笑笑：“白姑娘一心担心太后，自然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不过，为了证明自己是清白的，白姑娘自然是会配合的，对吧？” 白浅月咬着牙，却不能发作，她现在还“病着”呢！ 又是晃了晃脑袋，虚弱无力的样子，“皇后娘娘说的是，为了太后娘娘的安危，自然是要搜的。” 白浅月说着，脑袋都像是直不起来一般，往下耷拉了几下，“还劳烦这位嬷嬷将我扶过去。” 嬷嬷应声，就将白浅月扶了起来，往里屋去。 但这几步路的时间，对白浅月来说却慢的犹如几日，她必须得想个办法！ 众人的目光全都定在了白浅月却身上。 孙院判说了，太后的病和蛊虫有关，而这蛊虫又只能在受蛊者方圆五里之内才会生效。 所有的人都搜过了，什么也没发现。 那…… 但他们瞧着白浅月都病得这样严重了，还是乖乖配合着，又觉得不像。 只能等待着里面的人搜一搜，把结果说出来。 嬷嬷将白浅月扶到里屋的凳子上坐好，就先出来了。 子晴也不敢耽搁，伸手就要解白浅月的衣衫，眼瞧着就要先去拿白浅月腰间的佩囊。 白浅月身形往后移了移，声音虚弱：“子晴姐姐，我的脚抽筋了，疼得厉害，你能先帮我揉揉么？” 子晴见她额头冒汗，不像是假的，便蹲下了身子，认真地她揉了起来。 白浅月瞅准了时机，二话不说就将打开的佩囊，将那东西直接吞了下去！ 第165章 受害者 “白姑娘，你可觉得好些了？” 子晴揉了一会儿，却发现白浅月一点声响都没有了。 一抬头，眼前的景象却把子晴吓得立即尖叫了一声。 白浅月歪歪扭扭地倒在椅子上，眼耳口鼻都流出了腥红的鲜血，那样子，简直跟地底钻出来的鬼魂一般！ “白姑娘？白姑娘！” 子晴狠狠拍了拍她的脸颊，却丝毫没有反应。 “孙太医，你快来瞧瞧白姑娘怎么了！” 子晴声音都在发抖，立刻跑到门边，“砰”的一下推开门。 孙院判拿着药箱，快步进去。 顾青萝站在门口往里瞧了一眼，被白浅月到底模样吓了一跳，很快，她的目光往白浅月腰间的佩囊一扫。 佩囊空空荡荡的，显然里面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顾青萝目光微微一沉，晦暗不明。 “怎么样了？” 不知什么时候厉玄琰走到了她的身边。 淡淡龙涎香的气息，像是灵活的小虫一般，立马窜入了顾青萝的鼻尖。 顾青萝下意识地想走，可四面八方都是围上来的人，堵住了她的路，让她寸步难移。 像是吃准了她无法动弹一般，那气息更是嚣张至极地往她身上钻，像是要透过她的皮，钻入她的心。 撩拨着，她那颗本就不坚定的心。 孙院判为白浅月诊脉，可是当他的手一放在白浅月的手腕上，一向沉稳的孙院判，却忽然眼睛睁大。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皇、皇上！” 孙院判像是吓得不轻，头重重地叩在地上：“那蛊虫，那蛊虫现在就在白姑娘的身体里面！” 在她体内？ 顾青萝眉头皱得紧紧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昏迷不醒的白浅月，轻轻咬了咬腮帮子，她倒是下得了狠心。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不解。 孙院判继续说：“太后忽然病重是受了蛊虫的影响，而这蛊虫却是在白姑娘体内。子蛊一旦进入体内，便会按照施蛊之人预先设定好的时间发作，但，若是在此期间遇到母蛊，母蛊生子蛊生，母蛊死子蛊死。” 显然，昨个晚上太后头疾忽然发作是蛊虫发作，而现在太后的精神越来越差，则是因为白浅月身体内母蛊的影响。 他们方才之所以搜了一圈什么也搜不出来，也正是因为这东西放在了白浅月的身体里。 这是谁也想不到的。 顾青萝慢慢地走到白浅月的身边，不辩喜怒地拿出一方手帕为她将脸上的血痕轻轻擦掉。 她是真的没想到，为了自保，她竟然对自己都下得了这样的狠心！ 母蛊在佩囊中，她便是施害者。 母蛊在她体内，她却成了人人都不会怀疑的受害者！ 顾青萝的手指都有些发白，她本以为今天就能让白浅月尝尝作茧自缚的滋味……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昭菱这个时候冲进来，谁也不会拦她。 昭菱扑在白浅月的身边，将她扶起来，趁着这个档口就把白浅月身上的佩囊换了一个新的。 这样才能真正的万无一失！ 第166章 小瞧了她 “姑娘，姑娘？奴婢已经把治疗哮症的药带来了，你吃了就没事了。” 昭菱一边摇着白浅月的手臂，一边哭兮兮地将治疗哮症的药丸翻了出来，往白浅月的嘴里喂。 旁边几个人摇头，白姑娘这丫头怕是还不知道自家主子身体里藏着蛊虫，真是瞧着都怪可怜的。 可顾青萝的眸光却愈发黯淡了，昭菱一直跟着白浅月，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昭菱最清楚不过。 她这样说，不过是换个法儿提醒白浅月，她已经将该藏的东西都藏好了，不用再装晕了。 果然，昭菱再摇了摇，白浅月就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张口就是哭腔：“琰哥哥，太后娘娘醒了么？” 娇滴滴的声音，虚弱不堪的脸色，更是叫众人觉得心尖肉都揪紧了。 白姑娘自个儿都中了蛊虫，醒来第一句，竟是关心太后！ 若说方才他们谁心里对白浅月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怀疑，此刻，随着她的那句话，统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顾青萝藏在袖子底下的双手死死地攥紧，她果然还是小瞧了白浅月！ 不过，厉玄琰始终是半眯着眸子，脸色深沉，废了这么大的功法，居然什么都没查出来，那东西居然藏在白浅月的身体里。 他心里似有一团疑云，渐渐凝聚，愈来愈大。 抿着唇，良久，他凉薄的嗓音再次响起：“继续搜。” “这……” 子晴有些不明白，孙太医不都说了母蛊在白姑娘体内了么，还搜什么啊？ 不仅仅是子晴，所有人都不明白皇上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难不成还在怀疑白姑娘？ 可瞧瞧白姑娘这一门心思担心太后的神色，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虽然知道什么都搜不出来，但这句话，却让心里仿若堵了一块石头的顾青萝，莫名觉得好受了一些。 白浅月低下头，语气娇弱，还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子晴，琰哥哥既然这样说了，你搜就是。” 可她低垂的眼底藏着一抹阴狠，琰哥哥的城府已经越来越深了，以后做事她必须更加小心，切不能再像今日这般莽撞，差点就坏了大事！ 当然了，她此时最最痛恨的，就是顾青萝这个女人，若不是她的一张利嘴颠倒是非，她哪里用得着受这样的苦！ 子晴什么也没搜到，但白浅月身体里的蛊虫却贪婪地在她体内疯狂乱窜，疼得她浑身冷汗直冒，她便干脆仰头躺在了床上，虚弱得闭上了眼：“琰哥哥，浅月心口疼得厉害，想在这里躺一会儿。” 说罢，还伸出手拉了拉厉玄琰的衣袖。 她想，她病情和太后类似，又病得这样厉害，便是为了想办法给太后治病，琰哥哥也必然会将她留在宫中。 这样她就有机会和琰哥哥日日独处！ 过去，她最嫉恨顾青萝的便是她能住在紫禁城，时时刻刻都能见到琰哥哥。 如今，只要她能留下来，琰哥哥便一定能知道她的好！ 可是—— “啪！” 只听得干净利落的一声巴掌声。 顾青萝已经毫不客气地将白浅月拉着厉玄琰衣袖的手打开了。 第167章 心中之意 厉玄琰有些错愕地看了一眼顾青萝。 就见她已然站到了他的身边，用手轻轻抚了抚方才白浅月碰过的地方，像是沾染了什么污秽之物一般。 然后…… 破天荒的、第一次、主动，抓住了他的手。 生疏却又熟悉的感觉，即刻通过他的皮肤穿到了他的心底。 顾青萝浅浅笑着，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 窗外的风轻轻吹了起来，掀起她的一缕青丝，飘飘扬扬就和厉玄琰的头发缠绕在了一起。又是一阵清风，那两股发丝纠缠得愈发紧密，像是怎么也分不开一般。 两人身上湖青色的衣衫，此时就像是尖利的刀刃，一刀又一刀地割过白浅月的心头。 “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白浅月语气娇弱，但眼神里却仿若淬了剧毒。 顾青萝！顾青萝！ 这个女人，竟然敢这样自然而然地抓住琰哥哥的手！ 她长这么大，琰哥哥从来都不愿意她触碰到他身上的任何部位！ 可是，琰哥哥被这个女人抓着，竟然什么反应也没有！ 白浅月双手紧紧握紧，眼底的嫉妒火焰越烧越旺！ 手指甲都深深地嵌进了手掌心里，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忍住不跳起来的冲动！ 顾青萝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白浅月的心思昭然若揭。 顾青萝冷淡着声音：“白姑娘既然心口疼得厉害，那本宫快些命人将你送回白家，让白大人好好为你请上一位大夫。更何况……” 顾青萝话音顿了顿，又说： “孙院判都说了，子蛊在母蛊方圆五里之内可是会受影响的。白姑娘和本宫一样担心母后的身体，那更应该自请出宫才是。不然，万一白姑娘哪天头疼脑热的，母后怕是会跟着白姑娘一起遭殃。” 白浅月咬着牙，这个理由，她几乎辨无可辨！ 可是，她不甘心！ 这么好的机会，她好不容易就可以和琰哥哥天天相处了！ 顾青萝看到了白浅月眼底的渴望，她知道，对于厉玄琰，白浅月一直都是势在必得。 今天，她没能让她自食其果，那她也不会让她好受！ 顾青萝转头，冲着厉玄琰浅浅地笑了笑，语气难得的轻柔和缓：“皇上觉得本宫这个建议如何？” 她虽是在问他，可这个问题绝没有第二个答案。 太后和白浅月。 厉玄琰一向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不过，她要的是他亲口说出来，叫白浅月心里不舒服上十天半个月，才能为苏沫出那股恶气！ 厉玄琰黑若点墨的眸子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她的笑，灿烂得像是最艳丽的牡丹。 他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知道她是在利用他。 可是，他很确定，他在她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没有藏好的嫉妒。 她在嫉妒什么？ 厉玄琰眸光微动，已经放开了被顾青萝抓住的手。 白浅月见状，心头大舒一口气。 可下一秒！ 厉玄琰健朗的手臂便绕过顾青萝纤细的腰肢，将她整个人紧紧围住。 微微低头，用最邪肆的语气，望着她那双清透澄澈的眼睛，说： “皇后所言，便是朕心中之意。” 第168章 真心话 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去而带着震慑人心的力量。 仿佛，她要的是这天，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之奉上一般。 顾青萝有些失神，她知道他的答案，却不知道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腰间的力量越来越重。 她清晰的感觉到了厉玄琰身上的龙涎香再一次将她整个包围，浓烈得像是要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一样。 顾青萝下意识地抬手抵住厉玄琰的胸膛。 冰凉的手指，虽隔着层层叠叠的锦衣华服，却仍旧触到了他精瘦的肌肉。 像是烫手，她立刻就想抽回。 可，一双大手却牢牢地将她细长的手指精准无误地抓住，无法挣脱。 厉玄琰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分。 低沉而好听的声音，用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到的音量，说：“不知这个答案，青萝可还满意？” 顾青萝眼睛赫然睁大，他不是叫她顾青萝，更不是叫她皇后。 青萝二字，从来都只有爷爷才会这样叫她。 猛地抬头，就看见了他意味深长的目光。 顾青萝眼眸半眯，她了然，他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在配合她演这一出戏。 只是，这戏未免有些太过逼真。 “琰哥哥！” 白浅月眼前立马就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心头宛如滴血。 她的琰哥哥怎么能这样！ 她的琰哥哥，只能属于她一个人！ 实在是忍无可忍，白浅月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吓得身旁的子晴往后退了几步。 “唰”的一下。 旁边的人都将目光移到了白浅月的身上。 她不是刚刚还很虚弱么？ 孙太医不是说母蛊还在她体内么？ 若是放在平日，她肯定会立马掩饰自己的举动，以维持她以往的形象。 可是，她此刻却像是完全失去的控制一般，几大步就跨到了厉玄琰和顾青萝的中间，血红着眼，死死地盯着被厉玄琰揽在怀中的顾青萝。 什么贵女风范，什么大家礼仪。 此时，白浅月心里只有厉玄琰一个人！ 一步。 又一步。 浑身都带着凌厉的杀气！ 顾青萝倒是一点也不怕，看着她的目光平静得像是在看跳梁小丑。 顾青萝语气嫣然：“没想到，白姑娘好的这样快。” 白浅月脸色惨白，嫉妒与愤恨全然蒙住了她的双眼，让她看上去和那些街头争吵的妒妇别无二致。 白浅月厉声大叫：“顾青萝！顾青萝！顾——” “砰”的一声巨响。 第三遍顾青萝的名字还未叫完，白浅月整个人猛地一下就栽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众人脸上全是错愕的神色。 这这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太医让人将白浅月扶回床上，细细一把脉，“皇上、皇后娘娘，白姑娘体内的母蛊太过霸道，刺激得她神志不清说胡话。” 顾青萝眼光晦暗不明，这哪里是胡话，这一字一句都是她想置她于死地的真心话。 不过，她既然要将自己装扮成中蛊的受害者，那她自然是要成全她的。 “既然皇上方才也说了，白姑娘和太后不宜同出一室，那便将她送回白家，太后娘娘体内的子蛊完全解除之前，就别放白姑娘进宫了。” 第169章 甘愿不甘愿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当。 毕竟这白姑娘到底是白忠大人的女儿，又是太后的亲侄女儿，这样的人他们到底是没有多少胆量去拦的。 “怎么，你们是听不明白本宫的话，还是觉得皇上方才那句话分量不够？”顾青萝浅浅笑着，说出来的话，却莫名带着让人有些害怕的寒意。 众人立马齐声道： “奴才不敢。” “奴婢不敢。” 昭菱抱着自家主子，敢怒不敢言。 白浅月现在为了不让旁人对她有疑心，不惜吞下了母蛊。 以退为进，就是不让顾青萝完全封死了她的退路。 她一个小小外臣家的婢女还能说什么。 只能心疼自家主子，努力了这么多年，说不能进宫就不能进宫了。 而且，昭菱也清楚地感觉到，抱着的白浅月在顾青萝说出了那句话之后，整具身体明显的一震，可想而知，白浅月是有多么的不甘愿！ 顾青萝却不管白浅月甘愿不甘愿。 当初她们狠下心肠，害她、害苏沫的时候，可没有想过她们甘愿不甘愿。 冷着声音，轻轻挥了挥衣袖：“那你们还不快快将白姑娘送出宫去？白姑娘病得这样厉害，若是耽搁了救治，你们谁也担当不起。” “是——” 很快，慈宁宫的下人就将白浅月抬出了宫。 一点也不敢耽搁，不知为何，明明皇后娘娘说话总是轻言细语的，却老是能让他们生出一股不敢不从的畏惧之感。 这种感觉，他们过去还只在皇上身上见到的。 太后体内虽有子蛊，但前些日子云锦已经在药中一点点加了压制其的药材。不是这次被母蛊诱发，是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的。 这些病情，云锦走之前和孙院判说过。 现在影响太后体内子蛊的母蛊一段时间已经不会再出现，孙太医只管按照云锦过去配好的药方，再加以改良便可。 顾青萝对孙院判的医术还是有信心的。 出了慈宁宫，厉玄琰看到了顾青萝眼中的一丝解气。 她拿着他的话当令牌，叫这些人不敢不从。 他一向不喜欢他身边的人这样做，今日，他却并未像过去那样觉得恼怒。 感觉到一道厚重的黑夜慢慢朝她压了过来。 顾青萝抬头，平静地看向厉玄琰那双深邃得像是浩瀚宇宙的眼眸，“皇上可以放心了。太后肯定会好起来的。” 他看到她眼底的清冷，冷得让他觉得之前在建章宫中，那个她笑着细心为他包扎伤口的光景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 心头，莫名生出一股酸楚。 “皇上若是没事，本宫就先行告退了。”顾青萝行礼转身迈开步子就要离开，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像是要逃离一般。 厉玄琰伸手一拉。 顾青萝便感觉自己整具身体，像是撞上了一道坚硬的石墙。 下一瞬，厉玄琰有力的双手就将她紧紧坏绕。 “青萝还未回答朕的问题。” 顾青萝不明。 厉玄琰就又靠近了几分：“不知朕方才的那个答案，青萝可还满意？” 第170章 她在怨他 顾青萝回过神来，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出奇的近。 厉玄琰俊逸挺拔的鼻梁几乎触到了她的眉心。 厉玄琰鼻尖喷出的丝丝气息，像是溢出的轻烟，猛地一下便钻入了她的心中，激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顾青萝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一步。 想逃离。 像是不想让自己被他蛊惑一般。 可是，厉玄琰却比她要快一步。 她还未来得及动，厉玄琰有力的双臂就再次将她禁锢住。 “你要走？” 厉玄琰的声音不高，细细的一声，却是非要她给出一个答案一般。 顾青萝别过脸，不看他。 “皇室说的话便是圣旨，哪里容得臣妾满意不满意。” 顾青萝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冰凉，可是说出口时，那若有似无的喑哑之色，却叫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像是一个讯号，厉玄琰没说话，只在她耳畔轻轻笑了笑。 他听到了。 她的话中带着一丝赌气。 不是冰，不是凉，更不是冷。 而是，对他有些埋怨。 她在怨他。 上次在建章宫，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她对他丝毫不在意，他便觉得莫名烦躁。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他是天子，旁人从不管质疑他的话，更不敢逆他的意，只有顾青萝。 一次又一次的，叫他情绪失控。 偏生，他还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怨他，他才觉得他在她心里是活着的。 看不得她冰冷的神色，厉玄琰手上的力气又加深了几分，幽深的眸色难得和缓下来。 “云锦一路都好。” 顾青萝一怔，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那天在建章宫的情形她还记得清楚。 她去求他，他却不管不顾地要秦峰处死霜儿姐妹。 可是…… 叶言秋说的那些话，也在她耳畔浮现。 爱与恨。 情与怨。 在她心中纠缠。 顾青萝深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多想，不能再想。 可是，当他体温穿过层层衣服，直抵她的心口。 她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没出息加快，很多很多…… 甚至，她还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燥热，肆意在她的体内乱窜。 更是让她不安地扭动着，想要逃离禁锢。 但，那细微弱小的挣扎，瞬间就让厉玄琰感觉到一股酥酥麻麻。 眸色咻地加深。 便是呼出的气息，也越来越重。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这样被他抱在怀中，而且，以前他也这样环抱过她好多次。 可是为什么，心头的悸动却一次比一次要重。 低下头，就看见怀中小女人那张带着潮红的脸。 厉玄琰心头被撩拨的浑身难受，情难自禁地用手将她的下巴轻轻一抬。 “顾青萝。” “嗯？” “抬头。” 声音低沉，不容置喙。 顾青萝呆呆的，一抬头，就看到眼前的那道黑影向着她越靠越近。 下一瞬，唇瓣上温润的触感，猛地袭来。 顾青萝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懵的，瞪大了眼睛。 他，他在做什么？！ 这样轻柔，像是生怕吓着她一样。 真的不是她在做梦么？！ 第171章 真的不好看 可是…… 可是，他明明就很讨厌她啊！ 顾青萝心里难受，眼前氤氲着一层水雾。 她真的快分不清。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究竟什么是过去，什么是现在。 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浑浑噩噩的，重得让她都快要支撑不住了。 厉玄琰感觉到她在晃神，墨黑的眼瞳看了她一眼，却见到她眼底又浮现出那一丝丝苍白寂寥。 厉玄琰感觉心头莫名一窒。 他最看不得她眼中出现这样的神情。 每次见到，他总会觉得她飘渺得像是要消散了一样。 他真的不知道，她是顾泰清的孙女儿，究竟是经历过些什么，才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可是，不管是什么，他都下意识地不想她再次经历，只想伸出手，将那些深埋在她脑海中的那些东西全都连根拔起。 双手钳制住她，力气渐渐加重，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怀中一般。 “不许想！” 声音低沉，却霸道得叫人不敢反抗。 被他这样一喝，顾青萝收回思绪，怔怔的、呆呆的，望着面前那张熟悉的面孔。 不是她记忆中厌恶的神情，难得带着一丝紧张。 是在紧张她么？ 顾青萝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想。 她就是莫名觉得，他是在紧张自己。 就是…… 顾青萝摇了摇头，怎么天越来越暗了啊，厉玄琰张着嘴冲着她在喊什么，她却听不见。 只能瞧见他俊朗的眉心，紧紧地皱着。 顾青萝下意识地抬手覆上他的额头，像是要将那些皱褶都熨帖妥帖。 “厉玄琰，你皱眉头的样子真的不好看……” 说完，两眼一黑，整个人就晕死过去了。 睡梦中，她听到周围人像是在哭，又好像听到了一道霸道的男声在厉声呵斥什么。 那声音她很熟悉，是厉玄琰的声音。 他发火了么？ 是因为她么？ 她想开口叫他别发火，可是胸口处却像是压了千斤大石，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别说是说话了，就是睁眼她都做不到。 “怎么样了？这都两天了，人怎么还没有醒？！” 厉玄琰眼窝深陷，眼下还带着浓郁的乌青，一看就知道是熬了许久未睡。 孙太医累了几天了，本就年迈的他，早就顶不住了，说起话来都有些虚浮无力：“皇上放心，老臣为皇后娘娘把过脉了，皇后娘娘并未生病。” “没生病人怎么一直不醒？你当朕是三岁顽童好骗么？” 厉玄琰愤怒，这群太医真是越发没用了。 除了叫他放心，说她没事之外，连个人都救不醒。 养着有何用！ 孙太医头上直冒虚汗。 “皇后娘娘确实没有病，只是，心中积郁，又没有办法疏通，时间久了，人自然就倒了。这心病还需心药医，老臣又不是皇后娘娘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晓皇后娘娘究竟有何心病。皇上，这不是在难为老臣么？” 厉玄琰强压着心头的一股怒气，“心病？” 侧头，看了一眼睡在大红幔帐之中脸色发白的顾青萝，心底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 她哪里来的心病？ 第172章 现在知道心疼 她好好的在紫禁城里，哪里来的忧思，哪里来的心病？ 难道让她在这紫禁城，对她来说就这样不能忍受么！ 厉玄琰双手紧紧地握紧撑拳，眼底满满的都是隐忍不发的情绪。 叶言秋扫过厉玄琰眼中愈来愈深的漩涡，抿了抿唇。 自打云锦走后，她能感觉到，皇后娘娘的一颗心就一直是悬着的。 有时，她和她说话，没一会儿她就走神了，回过神来就问斐文苏沫怎么样了。 可这句话她已经问了好几遍了。 她故意讲些京中的趣事儿给她解闷。 可是她也是笑笑，接着不是瞧着南面发愣，就是瞧着北面发愣。 叶言秋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南面，是云锦去的地方。 北面，不就是建章宫的方向么…… 几天下来，人自然就病了…… 叶言秋微微叹了口气，端着一盆热水就坐到了顾青萝的床边，用轻柔的帕子浸透了热水为她净面。 濡湿的帕子刚刚触碰到顾青萝的面颊，她就激得眉头紧皱。 “唔…嗯……” 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慢点。” 厉玄琰一颗心像是被人用手紧紧握住一般，那力气一重，就叫他直难受。 叶言秋侧头，看他一眼，嘴角就勾起一抹笑意。 他现在知道心疼了？ 过去耍嘴皮子厉害的时候，怎么不见他这样？ 叶言秋性子刁钻，知道他如今心头难受，却偏生说： “朝中事多，皇上不用忙着处理么？皇后娘娘这儿有这么多人看着，不碍事。反而，皇上一直在这儿，说不定皇后娘娘还醒不来。” “叶姑娘！”蒋德被叶言秋这话说得心头一跳！ 哪有这样跟皇上说话的？不要命不成！ 怪不得秦大人平时一提到家中住着的这位江南女子，眉头从来就没有舒展过。 叶言秋性子刁钻，却也不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她之所以敢这样说，不过是想趁着这个时机，让厉玄琰看看清楚自己的一颗心，想想清楚皇后娘娘在他心中到底算个什么！ 叶言秋扬了扬下巴，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民女不过是实话实说，皇后娘娘为何担忧，皇上当真一点都不知道么？那天娘娘来找您，发生了什么，说过些什么，皇上难道这么快就忘了不成？” “叶姑娘，我的姑奶奶哟！” 蒋德赶紧上前就要捂叶言秋的嘴，拉着她就往外面走。生怕厉玄琰一个不高兴，叶姑娘就惨了！ “蒋德！” 厉玄琰一声低喝，攥紧的拳越握越紧，周身立刻就笼罩了一层怒意。 看着顾青萝的眼睛，因怒气而渐渐发红。 孙院判其实也担心，摇着头说：“皇上担心皇后娘娘，我们都知道。但现在不是紧张担心就能解决问题的，皇上您应该明白。” 忧思烦乱，心中积郁。 越是心中藏着事情越是不容易缓解。 只有等到皇后娘娘清醒之后，耐心询问，才能对症疏解。 可是，一句话说罢，厉玄琰脸上的怒色丝毫未减，还越来越重。 蒋德瞧着他身上的戾色，莫名感觉害怕。 咽了口唾沫，还想在劝劝，就看到厉玄琰大步走到皇后娘娘的床边，一把掀开了被子。 第173章 真的好丑 “皇上？！” 蒋德惊呼出声，还来不及阻止，厉玄琰就已经毫不怜惜一般，粗鲁地将昏睡在床上的顾青萝，像是拉小鸡一样一把拉了起来。 他们都叫他等，可是他等不了了！ 两天了，她一直这样昏睡不醒。 滴水未沾，颗米未进。 他不懂医术，更不知道如何疏解她心中的积郁，他甚至都看不透她眼底的情愫。 他不管。 她怨他也好，她恼他也好。 他现在必须要让她清醒过来！ “顾青萝！顾青萝！” 厉玄琰声音带着薄薄的怒意，喷出的温热气息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 顾青萝没有意识，只觉得整具身体忽然间变得非常轻，像是飘起来了一样。 可是，她却本能地觉得很不舒服。 巴掌大的小脸，立马就皱了起来，毛茸茸的小脑袋，也不停地摇。 厉玄琰才不管，大手从后面有力地托住她的脑袋，迫使她坐起来。 顾青萝哪里拗得过他，只能不停哼哼几句，以表达心头的不满。 “皇上！” 孙院判紧张得不得了，他就没见过这样的，怎么能这样对待病人！ 叶言秋也是气得腮帮子鼓鼓的，感情她说的那番话都白说了？ 快步走上前，想要拉开厉玄琰，亲自照顾皇后娘娘，却被厉玄琰一个冰冷到极致的目光瞪了回来。 “你有办法？” 叶言秋被他那森然的神情吓了一跳。 慌神间，就见厉玄琰将旁边小太监手上的药碗夺了过来。 粗鲁却又小心地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右手用力地掰开了她的下颚，左手端着碗就往她嘴里灌药。 “呜呜……唔……” 顾青萝不舒服。 冰凉的药汤顺着喉咙向下，她下意识地就把药碗往外推，喉咙一紧，可咳了起来。 刚刚才灌进去的药汤，又被她悉数咳了出来。 本就虚弱，这样一折腾，更是叫人看着心疼。 “皇上！娘娘她此刻不舒服，您又何必这样呢？”蒋德心头都揪紧了，皇上怎么忽然就这么发混了呢？ 厉玄琰根本就听不进去旁人的话。 眼底的情绪越发浓烈起来。 用手掰正她的脑袋，低下头，凑到耳边，低沉着声音威胁着说：“张嘴！你不喝，朕就让长乐宫里所有的人给你陪葬。” 霸道又毫不讲理。 斐文胆子小，双腿立马一软，整个人就瘫软在地上。 顾青萝根本就听不清。 只觉得眼前有一道人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可是…… 她却并不觉得厌烦。 只是，她感觉到那道影子很生气的样子，就和记忆中的厉玄琰一个样。 眉头皱了皱，伸手就往厉玄琰脸上一揉，嘟囔：“好丑……” “丑？” 厉玄琰情绪莫辨。 顾青萝却点点头。 还再一次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将他的脸推远一点，“真的好丑。” 厉玄琰看着眼前小脸紧紧皱起的女人，她竟还敢说他丑了？ 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丑，朕也是皇上，你也是朕的皇后。” 仰头将碗中苦涩的汤药一口吞下，右手捧着她的脸，薄薄的唇就贴了上去。 第174章 情难自禁 柔软的唇瓣，绵得像是天边层层叠叠的晚霞，让人不自觉就想沉醉期间。 如今顾青萝思绪迟钝，还未来得及反应，苦涩冰凉的汤药就顺着厉玄琰的口，缓缓地滑向她的喉咙。 苦，好苦。 顾青萝蹙眉，心头只有这一个想法，她最怕吃药了。 小脸本能地皱在一起，就想反抗。 感觉到她的不安分，厉玄琰大力地捧住她的脸颊，手指钳制住她的下颚，将她的脖子慢慢抬高，伸平成一道好看的弧度。 唇瓣更是严丝合缝地将她的双唇整个覆盖。 霸道得不肯让她退后半寸。 他只想她把药喝下去。 “听话。” 一口药喂完。 厉玄琰低沉而好听的声音，细细地摩挲着顾青萝的耳廓。 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心头的抵触，莫名就少了一些。 厉玄琰又喝了一口，再次用同样的方式。 一点点…… 一丝丝…… 让她将孙院判想方设法都没能喂下去的汤药，悉数都吞了下去。 只要把药喝了，人就会慢慢好起来了。 喂到最后一口，苦涩的药味归于平淡。 平淡之后，传入舌尖的，便是她嘴里淡淡的欣甜。 厉玄琰有些吃愣，他吻过她几次，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到这样的淡淡甜意。 糯软甜腻得像是诱人的果子，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顾青萝迷迷糊糊，却仍是被他的举动激得嘤咛一声。 声音很浅，也很低。 却分毫不差地传入了厉玄琰的耳畔。 厉玄琰的体内霎时间就生出了一丝邪火。 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将她围绕得更紧了几分。 低下头，引入眼帘的是顾青萝净白如玉，却带了一丝潮红的小脸。 厉玄琰有些贪恋地再次噙上了她的粉唇，浅浅地触碰着，摩挲着，轻挨着，生怕弄疼了她。 即使，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明显反应。 也只能深深地吸气，将那股邪火压下去。 可是顾青萝心头却觉得空荡荡的，情难自禁地就往前凑，寻觅方才让她觉得舒心的气息。 感觉到顾青萝的主动，厉玄琰微微一愣。 下一瞬，压抑的那股邪气，就像是喷薄而出的火苗，燎得他眸色深重。 重重地长呼一口气。 厉玄琰喑哑着嗓子，“斐文，照顾娘娘睡下。” 自打刚才听到厉玄琰那句，叫他们都给皇后娘娘陪葬，斐文整个人就没回过神来。 厉玄琰叫了好一会儿，她仍是没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叶言秋见状，便主动上前，坐到了顾青萝的后面，伸出手从后面托住她的腰身，慢慢将她放到床上睡好。 一切妥当，叶言秋就见到厉玄琰已经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漆黑眼瞳里明显压抑着一股情绪。 “一日三次，就这样喂她吃药。”厉玄琰不容置疑地吩咐。 蒋德有些懵了，就这样喂？ 怎么喂？ 像皇上刚才喂皇后娘娘这样喂？ 他们可没有人敢！ 第175章 折磨人 到底孙院判给顾青萝用的药都是最好的。 顾青萝虽然两天未吃未喝，但厉玄琰那样蛮不讲理地将药灌进了她嘴里，大补的药一喝，人自然渐渐就恢复了意识。 叶言秋和斐文轮流照顾她，吃药喝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蒋德长舒一口气，皇后娘娘渐渐好起来，他也不用纠结，到底该用怎样的方式让皇后娘娘吃药了。 可是，一家欢喜一家愁。 宫外白家 白浅月却被体内的母蛊折磨得浑身冒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不是让你到宫中去请太医了吗？怎么几天了，连个人影都没瞧见？你这奴才是不是偷懒，没按我的吩咐做事？！” 白浅月疼得脸色发白，咬着牙，狠狠地将一个枕头发泄似的砸到了昭菱的脸上！ 蛊虫之术，她自己并不是十分了解，只是那个人给了她，教给她简单的御蛊之术。 那天在慈宁宫情况实在是太过危机，她没有办法，也没时间给她想办法，只能把母蛊吞下肚子。 但她却未料到，忽然间被激醒的母蛊竟然会这样折磨人。 她明显能感觉到，她体内有一只细小的虫子在她的五脏六腑里肆意乱窜，好几次夜里，疼得她都晕死过去。 偏偏，她只知道御蛊之术，并不知道要怎么将蛊虫引出体外。 越是难受，她的脾气越是暴躁。 昭菱敢怒不敢言地弯腰将地上的枕头捡了起来，在轻轻地垫到白浅月的后背，好让她能稍微舒服些。 昭菱小心翼翼地和白浅月说：“主子，太医院的太医这段时间都不得空，没工夫出宫来替您诊病。” “怎么就没时间了！”白浅月声音蓦地升高。 “不就是太后病着么！而且，太后体内的子蛊和我体内的母蛊同出一脉，他们来瞧瞧，不也能更快相处医治太后的法子么？！” 昭菱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主子这话说得在理，可是偏偏时候不对。 “奴婢打听过了，我们从宫里出来之后，皇后就病倒了。就是孙院判都没辙，药都灌不进去！” 白浅月冷哼一声，“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就在我中蛊之后病了。我看她就是蛇蝎心肠，不想让太医来给我诊治！药都灌不下去，那就让她死了算了！还治什么治！” 白浅月说得咬牙切齿，脸上恨意十足，吓得昭菱不敢轻易接话。 白浅月心中忿忿，又问：“琰哥哥呢？我不是告诉你，那些太医院的老不死若是不肯来，你就去找琰哥哥么？” 一句话问完，昭菱就低下了头，不敢看她，闪躲着白浅月的眼神。 白浅月下意识地就意识到肯定有什么不对，伸手死命地在昭菱身上一掐，“说话啊！问你话呢！” 昭菱头更低了，浑身发抖，根本就不敢说。 她知道，她若是说出来了，主子还不会把她给活活打死！ “说啊！”白浅月厉声呵斥，吓得昭菱又是一抖。 “主子，奴婢到宫中守了几天了，皇上都不得空，除了上朝，皇上就在长乐宫，奴婢根本就见不着皇上。” 第176章 红颜祸水 “什么？！” 白浅月不敢相信地大喊，情绪激动得连手指都在发抖。 顾青萝，顾青萝！ 又是这个贱人！ 都是她这个狐媚子，整日整日缠着她的琰哥哥！ 居然，现在还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这样不要脸，这样给她使袢子！ “主子，您消消气啊！”昭菱见白浅月气得双目怒瞪，神情鬼厉得吓人，只能强行压抑心底的害怕，出声劝。 可白浅月哪里肯听。 她早就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整颗心里，只想着一件事。 那就是，怎么让顾青萝死！！ “舒婉心呢？她不是让她爹连丢三座城池，让琰哥哥重新意识到她们舒家的地位么？这么这么久了，一点效果都没有！” 她这几天就一直在想。 这段时间她是没办法进宫了，可是，她不能进宫不代表她找不到办法，好好惩治顾青萝这个贱人！ 顾青萝不就是靠着长期住在紫禁城里，和琰哥哥朝夕相对近水楼台么！ 可是她别忘了，这紫禁城里可不止她一个女人！ 她有得是办法，让琰哥哥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昭菱摇摇头，“我问过舒妃娘娘身边的絮儿，舒妃娘娘的意思，舒大人早就知道了，也按舒妃娘娘的意思去做了。中秋晚宴的时候，西北丢了城的消息就已经传回宫中了。按理说皇上早就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为何皇上迟迟没有动静。” 白浅月眼底都是毒意，“还能为什么，不就是那个女人天天缠着皇上，让皇上失了心神，连政事都没有放在心上了吗！都说红颜祸水，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说道激动处，白浅月狠狠地一拳砸在床上，仿佛她砸的不是床，而是长乐宫里那个女人！ “那……皇上这样，舒妃娘娘也没办法啊。”昭菱摇头。 白浅月咬咬牙，想了想说：“你去找絮儿，就说事情还不够大，所以皇上还未注意。让他们把事情再搞得大一点，最好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到时候，我们找几个人煽风点火，让琰哥哥不得不对这事上心。” 昭菱有些担心，“舒妃娘娘还有舒大人虽是跋扈，但也不是自掘坟墓之人啊？对他们太过不利的事儿，他们不会做的。” 白浅月眼底划过一抹狠意，“谁说对他们不利了，不是眼前就有一个巴巴凑上来的人么？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是要留给他们的啊！” 昭菱恍然大悟：“主子是说……” 白浅月抬手打断了昭菱还未说出来的话。 但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昭菱赶紧福身，“主子心思缜密，这次一定马到功成！” 白浅月得意地扬了扬头，“这还用说。我天生就该是这大周的女主人，这天下唯一能和琰哥哥并肩的人！” 昭菱又问：“这事儿是不是要跟老爷说一句？”毕竟，西北几座城里还有不少白家的势力。 白浅月摇摇头，“这种事情还不用劳烦我爹。他谋的，可是比这些都还要紧要的大事！” 第177章 要朕喂你 睡梦间，顾青萝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还是在做梦。 她总能感觉到有人在她跟前晃悠，给她掖被子，给她喂药。 只是，不同于白天，每每到了晚上，那影子就肆意放纵起来。 总是会噙住她的嘴，缠上她的舌，将她口中的空气全都吞噬干净了才肯慢慢离开。 偏偏，她心底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那人的气息，总是叫她安心。 不为其他，只因那气息和厉玄琰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顾青萝迷糊间，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不清。他怎么可能会来看她，更不会对她做出这样不寻常的举动。 顾青萝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深邃到极致的眼瞳。 她只瞧了一眼就被那仿若藏着漩涡的黑瞳给深深吸引。 厉玄琰没想到她会忽然醒过来。 虽然药吃了几天，她睡觉也越来越踏实，不像前几天，总会嘟囔几句，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见她呆愣愣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厉玄琰眉心紧紧一蹙，伸手就覆上了她的额头，没有发热，也不凉。 “病傻了？” 他的声音穿过夜晚的空气，飘到了顾青萝的耳畔。 熟悉的醇厚嗓音，提醒着顾青萝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啊！ 顾青萝心里躁动，难不成，之前她迷迷糊糊间的那些感觉都是真的？ 顾青萝哑然，抬起手就捂着自己的嘴，仍旧是不敢相信一般。 她恍然间，厉玄琰已经端起了一碗药，递到了她的嘴边。 声音又恢复了往常的清冷，不容置疑地吩咐说：“喝药。” 顾青萝愣了愣，还好，还好。 还是和过去一样冷冰冰的，摇了摇脑袋，果然是她在做梦。她就说，他才不会那样对她。 只是…… 顾青萝眉眼低了低，她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厉玄琰见她一直呆呆傻傻的，好看的眉心又微微蹙起，将药碗再往顾青萝嘴边递了几分。 声音冰凉：“不喝？” “啊？”顾青萝回过神来，垂眸就见到了他手上端着的那碗黑乎乎的汤药。 顾青萝脸都皱紧了，看这个样子就肯定很苦。 她最怕苦了。 脑袋立即就跟拨浪鼓似的摇了起来，身子也一点点往后退，好像厉玄琰手上端着的是什么要命的东西一般。 厉玄琰被眼前女人的举动逗乐了。 但，这药她又不得不喝。 声音里带了几分威胁，他邪然开口：“你不喝？是要朕喂你？” 听到这句话顾青萝就有些懵了。 喂她？ 他怎么喂她？ 厉玄琰看穿了她眼中的疑问，好看的脸就往她那边靠。 深沉的夜，清冷的风。 他身上独有的气息霸道的将她包围。 唇边勾起一抹邪肆的笑，他轻轻开口：“你说朕怎么喂你？” 说完，他炙热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两瓣唇瓣上。 病了几天，她的唇瓣有些发干。 但，依旧遮不住她唇底的粉嫩。 厉玄琰挺立的喉结，很快上下一动。 顾青萝白净的脸立马燥得通红。 天啊！ 要死了，要死了！ 她病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第178章 口是心非 顾青萝涨红着一张脸，不敢问，也不敢想。 她感觉面前男人眼底的情绪，一把夺过药碗，好像饮清水一样，仰头一口就喝完了。 把药碗飞快地塞回他的手中，“我自己喝，不用你喂。” 说完，顾青萝清澈的眼睛扫了一眼他们之间近若咫尺的距离，目光闪烁着又说：“你往后退一些。” 厉玄琰目光沉了沉，将药碗放在一旁的矮桌上，但身体却未后退半寸，眼底的情绪越来越深。 顾青萝被他瞧得浑身不对劲，就想伸手推他。 “你退后，往后退！” 不料，伸出的小手即刻便被一双大手牢牢握住。 “你确定要朕退？你知道口是心非是何意么？” 手上的温热，还有那“口是心非”四个字更是激得顾青萝浑身一震。 迷糊时的记忆猛地就涌了上来。 她记得，他喂她吃药。 一碗药尽，她还贪恋地自己凑了上去。 她她他，她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来！ 顾青萝满脸涨得通红，张开樱桃小嘴，想辩解几句，却又说不出话来。 “唔……” 愣神间，一块甜甜的东西就塞进了她的嘴里。 太久未吃东西，顾青萝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究竟是什么。 回过神来，厉玄琰已经站了起来，欣长高大的身影，迎着月色，挺拔好看。 “你好好吃药，过段时间，朕让顾泰清进宫看你。” 厉玄琰声音凉丝丝的，像极了清朗的月，让顾青萝燥热的心很快就静了下来。 后宫的嫔妃，看似风光，其实嫁入宫门之后，几乎便和过去的家族失去了联系。 她是皇后才有三日回门的机会。 上辈子，她却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更不要说其他低位阶的嫔妃，怕是进宫后一辈子都没法再见家人。 一想到上辈子，她进宫后还未到两年，爷爷就去世了。 如果真的能见到爷爷，她不知该有多高兴！ 听到厉玄琰这样说了，她不知道他是在哄她，还是说真的。 顾青萝被生病时的那股糊涂劲儿驱使，立即就说：“皇上说话算话？” 生怕他反悔一般。 “呵。” 厉玄琰轻笑出声，被她的话逗乐了，幽深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顾青萝见他眸色深沉，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但见他默不作声的样子，本能地就以为自己失言了。 他是皇上，而她不过是他并不上心一个后宫女人，她哪里管得了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果然，厉玄琰已经走到了寝殿的大门前，一句话也未说，就要走。 顾青萝心底沉了沉，说不出那种滋味。 只知道，好像比喝药还苦。 然—— “朕自然言出必行。” 他醇厚的声音远远传来。 一字一句，重重地击打着她的心底，让她久久未能回味过来。 而那抹身影，很快就从她的眼前消失不见。 顾青萝回过神来，味觉也渐渐恢复过来。 口中的那股甜意，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是什么。 “叶言秋！” 顾青萝的声音里满是惊喜。 “怎么了皇后娘娘？”叶言秋问声而进。 顾青萝伸长了脖子往她身后望了望，“是云锦回来了吗？” 第179章 生根发芽 “没有啊。” 叶言秋被顾青萝这话吓了一跳。 虽说云锦有沉香陪着一路向南，又有陆子荣备下的快马，比起寻常人要快上不少。 但这京城到琼州，怎么说来回也要一个多月。 更别说云锦还要好好研究李神医留下来的医术典籍，哪儿这么快就回来了。 叶言秋一本正经地看了顾青萝几眼，深怕她病糊涂了。 但顾青萝却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一样，认真地说：“本宫刚刚吃到琼州的紫苏饼了。不是云锦从琼州带回来的么？” 叶言秋想了很久，才恍然大悟地说： “娘娘，那东西是蒋公公昨个儿送过来的。他说娘娘您吃药怕苦，特地拿了这紫苏饼给您下药用的。云锦走了不过十几天，现在还回不来。” “哦哦，是这样啊。” 顾青萝点点头，又从旁边矮凳上粉磁雕花的瓷盘上拿了一块紫苏饼塞进嘴里。 许久未吃到琼州的吃食了。 这种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味道，叫她特别馋。 不仅是嘴馋，心也馋。 一吃就连吃了好几块。 矮凳上还搁着一个茶盏，顾青萝有些嘴干，虽未瞧清到底是什么，但也端起来喝了一口。 唇齿留香，回味无穷的桂花酿就滑过她的喉咙，流进了胃里。 顾青萝难得笑了出来，“叶言秋，这是琼州有名的桂花酿，甘甜馨香，甜而不腻，过去本宫和云锦常常喝，没想到今日倒在宫中喝到了——” 顾青萝一句话未说完，整个人就顿住了！ 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认真而又仔细地看着矮凳上那小碟紫苏饼还有那一杯桂花酿。 良久。 “你说这是谁送来的？” 顾青萝声音平静得出奇。 可若仔细听，又能听见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的颤抖。 叶言秋见她又问，真的打心眼里觉得她还未病愈，“皇后娘娘，要不我去叫孙院判再来给您瞧瞧？” 顾青萝猛地摇头，一把抓住叶言秋的手，问得又急又快：“你告诉我！” 没有说本宫，而是我。 可想，这件事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叶言秋只能说：“是蒋德蒋公公送来的。” 是蒋德？ 不。 不是蒋德。 是他。 是厉玄琰。 过去，这三个字如何深深地伤透她的心。 现在，这三个字就如何在她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叶言秋也说了，京城到琼州来回至少一个多月。 算算时间，这些东西送到宫里的时间，刚刚好就是中秋左右！ 中秋之日，团圆之时。 他知道她从小在琼州长大，特地叫人备下了这些…… 双眼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水汽。 顾青萝隔着氤氲的水雾，望了一眼寝殿大门的方向，似乎还能瞧见那一抹身影。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沉到了心底一般，慢慢生根，慢慢发芽，趁着她一个不留神，就占据了她的全部心房。 “皇后娘娘？您还好吧？要我去找孙院判来么？”叶言秋担心地问了一句。 顾青萝摇摇头：“不用。本宫很好。” 至少，她现在，真的很好。 第180章 最对胃口 这几天朝中事务繁忙，西北的军报一波接着一波往宫里传。 顾青萝虽病着，但也听到战事吃紧，情况并不乐观。 即使如此，厉玄琰每日也总会抽时间来长乐宫看看她。 有时她醒着，他不多言。 有时她睡着，他也不叫醒她。 夜半十分，她偶尔醒来，就能看见厉玄琰点了盏灯，坐在不远处的案桌旁，微微蹙着眉，仔细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他手握朱笔，一笔一划，便能主宰天下的命运。 烛火下，他俊逸硬朗的侧脸，莫名叫她心底踏实。 她不叫他，只看上一眼，便又睡过去。 —— 厉玄琰言出必行，顾青萝好些了，就让顾老爷子进宫来瞧她。 活这两世，顾老爷子始终是顾青萝最牵挂之人。 她听李长说顾家来人了，她心里立马就觉得暖暖的。 不过，叫顾青萝有些诧异的是，来的不仅有爷爷，还有陆子荣。 “怎么好好的就病了？” 陆子荣一路都走在顾老爷子身后。 但来到长乐宫见到顾青萝像是有些消瘦的面庞，心里立马就揪紧了，赶紧就走到顾青萝身边，伸手就想拉拉她的手。 顾青萝见陆子荣满面的担忧。 心里就想起了厉玄琰对她和陆子荣之间的关系很在意。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让他来了。 想了想，顾青萝下意识地微微侧身，朝着陆子荣轻轻笑了笑，说：“不是什么大事儿，我现在不和平时一样吗？倒叫子荣哥哥担心了。” 陆子荣却摇头，眼底的担忧不仅分毫未减，还更添了几分心疼：“你从来都是这样嘴硬。” 只有他才知道，她从来都是把委屈往肚子里咽，不告诉他们，只自己承受。 顾老爷子将两人之间的神情看着眼里，老练精明的目光闪闪，说：“既然阿萝丫头都说自己没事，子荣你也别担心了。” 顾老爷子都发话了，陆子荣只能把未说出的话憋了回去。 但他还是让人端了几小碟饭菜过来。 “你病了一段时间，我怕你胃口不好，特地让张婆子做了几碟小菜带来。” 张婆子是顾家老宅里的厨子，在顾家老宅掌勺也有二三十年了，烧得一手好菜，顾青萝过去很喜欢张婆子烧的菜。 陆子荣有心，特地让张婆子烧了顾青萝最喜欢吃的如意卷、冰花雪莲、翠柳凤丝以及金钱香菇。 可是…… 当斐文将一碟碟小菜放到桌上来后，顾青萝却并未像陆子荣想象中的那样胃口大开。 握着一双筷子，迟迟未动。 “怎么不吃？” 顾青萝眨了眨眼，她也不知道怎么了。 明明这些确实是她爱吃的，但是，她现在却没有食欲。 “哗——” 一双好看的大手将那几碟小菜往旁边一扫，霸道得不容争辩的声音就传到了顾青萝的耳边： “吃这个。” 下一瞬，蒋德就将琼州的桂花酿和紫苏饼又摆到了桌上。 紫苏饼健脾。 桂花酿清甜。 最对顾青萝的胃口。 果然，看清桌上的东西，顾青萝眼睛都不自觉地亮了起来。 第181章 看看清楚 那天晚上她吃过一次，心里就一直惦念着，现在东西摆在眼前，她自然是馋的。 拿起一块紫苏饼，就慢慢吃了起来。 觉得有些嘴干，就细细地饮一口桂花酿。 悠哉悠哉的小模样，瞧着就讨喜。 只不过，陆子荣深深地看了一眼，一筷子都未动过的菜，心里情绪莫名。 抬眼，他就看见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厉玄琰正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陆子荣不甘示弱，平时里温暖和煦的眸光早已化作坚毅，目光似剑，毫不客气地扫了回去。 他清楚，他们两个男人之间迟早都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即使他的对手是大周皇帝，但为了阿萝，他绝不会退让一分一毫。 顾青萝光顾着吃，没瞧到他们之间对抗味十足的目光。 但一旁的顾老爷子却瞧得清楚，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子，才说：“老臣也有些日子未瞧见皇后娘娘了，有些话想跟皇后娘娘单独说，不知可否？” 顾青萝最不喜欢自己的亲人这样和她说话，她虽是皇后，但听始终都是爷爷的孙女儿。 厉玄琰在这儿立着，爷爷就必须守着这些虚礼。 为了不叫爷爷一直老臣老臣地说个不停，顾青萝自然马上就应下来，赶紧就和顾老爷子到后殿去了。 刚到了后殿，他们二人还未坐下，顾老爷子就轻轻拍了拍自家孙女儿的手背，问：“你和皇上之间怎么样了？” 顾老爷子这句话问得又快又急，甚至连片刻的反应时间都未留给顾青萝，叫她忽然间不知该怎么答。 但顾老爷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想要的就是顾青萝最真实的反应。 “你给爷爷说说。” 顾老爷子又说了一句。 “爷爷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 顾青萝这才微微低头，思寻片刻后才说：“不就是……那样么……” 顾老爷子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什么叫那样？阿萝丫头，你可不能和爷爷打马虎眼。” “爷爷……” 顾青萝不安地绕着手指，不是她想打马虎眼，是她真的答不上来。 她和厉玄琰之间，究竟是怎样，她一点都看不透，也一点也想不透。 不能用一个“好”字来概括。 但肯定也不是“不好”。 顾青萝抿着粉嫩的唇，默默低着头，不肯吱声。 顾老爷子见她这样，忍不住摇摇头，叹口气说：“你啊你，大了，爷爷是越来越看不懂你的心思了。” 一会儿说着要入宫，一会儿又说要离开紫禁城。 但现在他瞧着，怕是她自己都拿不准主意了。 顾青萝知道爷爷在担心她，她只听见爷爷这么叹了一口气，眼睛就忍不住一红，“是孙女儿不懂事。” 顾老爷子见她这样，心尖尖都是一疼，又是叹了口气，说：“哎，爷爷也不是怪你。” 顾老爷子心里也明白，到底是这个“情”字太过难缠。 “可是阿萝，你自己一定要想清楚了。” 旁人说上千句万句，也抵不上人心头坚定。 她之所以这样摇摆不定，还不是没将自己的一颗心给看清楚。 第182章 江南往事 顾青萝目光微沉，这番话过去叶言秋也和她说过，可她总不敢去想。 “爷爷，孙女儿知道了。” 顾青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些事情，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顾老爷子摇摇头，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怪爷爷唠叨，只是我看到你现在这样子，我总会想到你爹和你娘过去的事情。” “我爹和我娘？” 过去一直没有人跟顾青萝提起过她的母亲。 对于柳氏，顾青萝所有的记忆，就只有柳氏因她难产而死。 柳氏究竟是怎样的女子，她又为何会和她爹那样的人在一起，她一点也不知道。 “爷爷，你可以多和我说说我娘的事情么？”顾青萝拉着顾老爷子坐下。 这些事，顾老爷子也多年未提了。 顾项明是在二十年前先皇南巡时，在江南南淮镇遇见了柳氏。柳氏姿容绝美，顾项明一眼就相中了柳氏。 那时候顾项明还是翩翩少年郎，对柳氏爱慕不已。 回到京中后，顾项明不停地和顾泰清说柳氏如何如何，死缠烂打地让他去江南提亲。 顾泰清一直忙于朝政，对自己两个儿子管教不多，只觉得自己这个大儿子在胡闹。 可当他拗不过顾项明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 便想到南淮镇柳家看一看，究竟是怎样的人能叫顾项明这般恋恋不忘。 来了柳家，顾泰清发现柳氏确实是个佳人，容貌清秀俊丽，眉若粉黛，肤如凝脂。 更叫顾泰清对柳氏印象深刻的是，柳氏虽是江南人士，但她的性子一点也不像一般江南女子那样柔弱。说起话来，总是带了一股利落飒爽的英气。 便是他时不时提到一两句朝中之事，柳氏都能认真而又严谨地分析上几句。而且，她的见解比起许多朝中官员都要犀利深刻，便说是通晓治国方略的人中龙凤都不为过。 顾泰清在朝多年，什么样的妙人没见过，但顾项明相中的这名女子，他是出奇的满意。 两家敲定了婚约，不久顾项明就将自己心心念念的佳人娶回了顾家。柳氏才华横溢，刚成亲的两年，夫妻二人是如胶似漆，举案齐眉。 可不知怎么了，顾项明远房表妹来京城探亲，这一探，就探中了顾项明的心。 顾泰清一再和自己儿子说，柳氏瞧着柔弱实则内心无比要强，她是绝不会容忍将自己的丈夫分出去一半的。 顾项明那时正和如今这位顾夫人打得火热，哪里听的进去劝，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一般，说：“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筝妹应该懂我。”就将表妹收了房。 从此，柳氏就再没和顾项明说过一句话。 顾项明这才意识到害怕，转过头去劝柳氏，但柳氏性子倔，认定了什么便再不会改。 时间久了，顾项明对柳氏的那股情就渐渐变了。 从开始的喜欢，到歉意，到愧疚，再到埋怨。 怨她竟连一个道歉的机会都不肯给他，再往后，两人之间简直就是形同陌路了。 顾老爷子说起往事，唏嘘不已。 “便是我都想不到，当初那样登对的一对璧人，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第183章 王阜龄 顾青萝轻轻抚着顾老爷子的后背，抿着唇，不语一字。 听爷爷的口气，她的母亲柳氏应该是一位极其璀璨夺目的女子。顾青萝想不明白，这样的一位女子为何会和她印象中的顾项明结为夫妇。 她在顾家几年，只看到了顾项明的愚昧无知，被如今的顾夫人牵着鼻子走。便是在朝为官，也多是碌碌无为，只因有一位位及首辅的父亲，才没有被朝堂弄潮给挤下来。 这样柔弱无能的男人，怎么可能入得了柳氏的眼？ 只不过，她到底不是柳氏，更没见过当时的顾项明。 她知道，爷爷说这番话是不想让她重蹈覆辙，不想让她经历她父母过去经历过的事情。 “你爹当时糊涂得不行，可当他回过神来，认识到他对柳氏才是真正离不开的时候已经晚了。阿萝，你现在还未完全抓准主要，你还有机会想清楚。”顾老爷子说得格外认真。 顾青萝笑得有些苍白。 爷爷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现在的她还有机会想明白。 过去的她，却已经死了。 可即使是这样，她不是还是下不了狠心么？ 顾青萝点点头，说：“爷爷放心。” 顾老爷子知道这些话不能一直说，他只能提点几句，到底还是要阿萝丫头自己想清楚。 顾老爷子从袖口里抽出一封信，递到顾青萝面前：“爷爷今天来除了来看看你之外，是想问问你这个。” 顾青萝扫了一眼，认出这是她之前托陆子荣带给爷爷的信。 上面写着：“半年内，因东北圈地一事舒家盛，王家衰。” 舒王两家分别是指不可一世的舒裕隆，以及一直和舒裕隆极其不对付的王阜龄。 如今四大辅政大臣，顾泰清名望最高，舒裕隆实权最大，白忠面上独立实则依附于舒裕隆伺机而动，最后一位王阜龄掌管刑律还和舒裕隆有宿仇。 四大辅政大臣还算是势均力敌，不说一方能够绝对压倒另一方。 但这一平衡，却在舒裕隆杀死弹劾他圈地的王阜龄之后轰然倒塌。 不过，舒裕隆先斩后奏杀死王阜龄却是大半年之后的事情了，除了她，没有任何人知道。 顾泰清精明老练的目光紧紧看着顾青萝，“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 如果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那这就是舒家要摔大跟头的时候了！ 但，顾泰清如鹰般毒辣的目光不肯放过顾青萝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这件事实在是太过重要。 他不能拿顾家甚至朝局稳定来赌。 顾青萝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了。 当时她被厉玄琰气得失去理智，写下这封信。可是现在的朝局，根本就和她写下的情况完全不同。 根本就不会有人会相信。 她不可能告诉爷爷她重生了，只能辩解说：“东北圈地的事我听皇上说过。舒裕隆这样大胆妄为，王大人肯定看不过。但这几年舒裕隆势力越来越大，他忘乎所以飘了起来，肯定会叫那些让他不舒坦的人倒霉。” 其实想想，四大辅政大臣里，白忠他不会动，顾泰清的名望他又比不过。 能下刀的，只能是王阜龄。 第184章 大材小用 顾老爷子并不知道厉玄琰就是听风阁的背后主子。 但他知道，厉玄琰作为大周皇帝，自然有自己获取消息的途径和方式，甚至比他们这些臣子更快获取消息。 青萝方才分析的朝中局势，肯定也是从厉玄琰那里听来的。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孙女竟然有这样敏锐的思维和长远的思虑，能把这些事情串起来。 顾青萝笑笑，特地对上了顾泰清的目光。 顾泰清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精明强干，揣度人心，顾青萝知道她只要浮现出一丝虚心的神情，爷爷肯定就会觉得不对。 “虽然这些都是孙女猜测的，但孙女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顾青萝目光坚定，竟让顾老爷子有些恍惚。 暖白的日光由窗外轻轻照在顾青萝的脸上，让他不经意间觉得自己仿若又看到了那个江南女子。 那时先皇病了一段时间，却并非重病，但柳氏却极其自信地跟他说：“顾大人不久便会再进一步，一人之下，位极人臣。” 顾泰清当时未上心，可回到京中不过半年，先皇驾崩，他则被太后定为四大辅政大臣之首，应了柳氏那句话。 为此，他还特地问了柳氏，她何以未卜先知，柳氏只说：“朝局如此，儿媳不过猜猜。但也知道，自己的猜测定然不会错了。” 那神情，和现在的顾青萝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爷爷？” 顾青萝唤了几声，“可是孙女考虑不周？猜得不对？” 顾泰清才回过神来，摇摇头，说：“你这番话却有道理。之前子荣也和爷爷说过相同的话。” 顾青萝只是有些诧异。 她的见解不过是上辈子的记忆，但陆子荣也能想到这一层，倒是真的思绪独到了。 顾老爷子继续说：“舒家兴盛了这么多年，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西北边境这么多年都未出过差错，这些天战事愈发吃紧。皇上也心有猜疑。再加上东北侵地之事，若舒裕隆真的对王阜龄有所行动……” 顾泰清的话戛然而止，后面的话他现在可不敢乱说。 但他心中明白，若真是这般，那舒家的好日子可算是要到头了。 顾青萝点点头，她把消息告诉了爷爷，凭爷爷官场沉浮的能力，自然能将她给的信息发挥最大的作用。 不过，她还有一件事要提醒爷爷。 顾青萝给爷爷倒了一杯清茶，不经意地提到：“二叔一直在宛州，我还未好好和他说过几句话。” “他在宛州军营这么多年了，别说是你，就是爷爷我都甚少和他有机会碰面。”顾老爷子没有多想。 顾青萝也不点明，她怕自己话说得太多反而叫爷爷怀疑。 只是略有些埋怨地说：“是啊。为了平定宛州叛军，二叔在那儿一驻军就是这么多年。现在虽平定了，但到底需要人镇守。只是，要是有个机会能叫二叔回来就好了。守军到底比不上打仗，二叔呆在那儿，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第185章 该成家了 顾青萝说罢，还特地拉了拉顾泰清的衣袖，“爷爷，你就不想二叔回来么？” 顾泰清默然。 他怎么不想？ 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在京中，一个在宛州。偏偏在京中的顾项明这几年是愈发没有出息了。旁人偶尔提到顾项明，他都觉得头疼得不行。 二儿子顾项亭在外驻军，颇有军功。这么多年了，就是顾青萝大婚那段时间回来了一次，他怎么不想念？ 但是，顾项亭驻守宛州是军令，“没有皇令你二叔没法回来。”顾泰清说。 顾青萝摇头，“话虽如此，但是二叔军功赫赫，宛州早就没有大威胁了，在那儿守着，不就是孙女说的大材小用嘛？既然如此，二叔还不如回来陪爷爷说说话，聊聊军国大事。” “你啊你。”顾泰清笑了出声，“才说你目光渐长，怎么这样不经夸，你二叔那样的铮铮铁骨，哪里能让他就这样陪我这个糟老头子。” 顾青萝不依：“爷爷才不是糟老头子！” 顾老爷子被她逗笑了，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大材小用。 大材小用！ 对啊！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顾泰清回过神来，认真地看了一眼顾青萝，他不知怎么的，总是觉得自己这个孙女儿有些不太一样。 可看了看，又实在瞧不出什么不同来。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顾泰清就回去了。毕竟要守着宫中规矩，不能留太久。 顾青萝将顾老爷子和陆子荣送到了长乐宫门口，依依不舍的样子，鼻尖儿都是一酸。 陆子荣想要安慰她，厉玄琰却先一把把她拉进进了长乐宫。 陆子荣望着顾青萝被他拉走，眸色愈来愈寒，终是凝成了千年寒冰。 顾老爷子瞧见了，当即没有出声，只对陆子荣说：“走吧，人也瞧了，没什么大碍。放心了。” 陆子荣不语片言，只将双手紧紧攥紧，隐忍着心底最浓烈的情绪。 在长乐宫门口站了许久才终于迈开了步伐。 顾老爷子眼眸眯了眯，他记忆中的陆子荣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等到二人出了宫，首辅府邸的马车就已经侯着了，管事将顾老爷子扶上车，陆子荣借口鸿胪寺还有要是要处理，就先走了。 顾老爷子只“嗯”了一声，叫他处理完了早些回来。 陆子荣应声，便眉头紧锁地离开了。 再过了一会儿，顾老爷子才撩开帘子问管事：“少爷往哪边去了？” 管事愣了一下，“少爷往西边去了。” 顾老爷子眸色晦暗，陆子荣任鸿胪寺少卿，处理刑案之事，判案果决又通达情理，鸿胪寺的梁大人在他面前提前陆子荣从来都是赞不绝口。 只是…… 顾老爷子眸光暗了暗，鸿胪寺却是在南面…… 顾老爷子再望了一眼长乐宫的方向，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才慢慢将帘子放下。 良久才对马车外面的管事说：“少爷的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家了。你瞧着把这件事办了，寻个温婉可人的。” 管事又是一怔，老爷怎么忽然管起少爷的亲事来了？ 第186章 催命符 陆子荣是年轻一辈中少有的青年才俊，过去老爷带着少爷外出应酬，遇见的达官贵人，对少爷都是赞不绝口，好话一句接着一句，就是想为自家闺女结下这样一门好亲事。 但每次老爷都是笑笑，说少爷年纪尚轻，未立业前不成家。 管事想不明白，怎么老爷现在忽然就提起这件事情了呢？ 但老爷都这样说了，管事只能应下：“知道了老爷，您放心。”说罢，就让车夫驾着马车往首辅府邸而去。 马蹄声滴滴哒哒，一声声，像是踏在了顾老爷子的心头上一般，叫他越发觉得不踏实。 脑子里又浮现出陆子荣瞧着青萝丫头时的神情。 那样的眸光，他从未见过，丝毫的情绪都藏不住。 今日，他还只是偶然撞见了，他想都不敢想平时有多少人瞧见了陆子荣眼底的情绪。 顾老爷子在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若是青萝丫头没有进宫，没有和皇上成婚，陆子荣确实是一个值得青萝丫头托付终身之人，将青萝交给他，他这个做爷爷的是一百个放心。 但是…… 世事最是无常…… 事已至此，陆子荣眼底的情绪对青萝没有丝毫益处，相反，若是被人牢牢揪住了这点，这就会成为青萝丫头的催命符！ 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顾老爷子有些无力地靠在了马车上，仍凭马车摇摇晃晃地向前，心底沉重得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傍晚，京城西郊，偏远处。 陆子荣走到了西郊群山中一处隐秘的庄子外。 庄子荒凉无比，从外面瞧着就和七八年没人居住一般。 院中荒草衰败，破烂的桌椅板凳摆了一地，就连大门上都蒙了好几次厚厚的蜘蛛网，便是瞧上一眼都觉得脏。 陆子荣飞身轻越，影若飞星，不过一瞬间就定定地落在了院中。 陆子荣神情清冷，将右手食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吹，就响起了一个漂亮的哨音。 一声哨响，“哗”的一下，四面八方不知从何处霎时间就窜出了七八个黑衣人，立刻就将陆子荣围住，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齐声道： “少主！” 清脆整齐的声音霸气十足。 很快，庄子外面又传来了一声清丽的女声： “少主，你终于肯来找我们了。” 声音刚落，一位穿着浅紫色轻纱长裙的妙丽女子就由庄子外飞身而来。 傍晚昏黄的阳光照在她悬于半空的身姿，活脱脱就是从画中走出来的飞天神女，美得叫一个惊心动魄！ 妙丽女子飞身而下，玉白的足尖轻轻点地，就停在了陆子荣的身旁，身上的馨香顺着流动的气息，就飘到了陆子荣的身边。 不过，陆子荣至始至终连目光都未看向妙丽女子一下。 只冷着声音问：“我们有多少人在京城？” 地上的黑衣人皆是一愣，少主在他们面前从来都是沉默寡言的，但对湘音姑娘确实例外。 但少主怎么今日对湘音姑娘都这般冷淡？ 湘音也有些诧异，但她很快就扬起了浅浅的笑，回答说：“京中所有的人马加在一起，大约百人，少主可有吩咐？” 第187章 几分薄面 “不够。” 陆子荣声音清淡，明显是有些不悦。 湘音微微一怔，面色就有些难堪了。 他们找到少主之后，少主身边就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而她却是少主主动开口留下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少主身边的人都觉得她得了少主的青睐，在少主心里她应该多少有些分量。 但其实她自己知道，少主虽将她留下了，但少主对她从来都是淡淡的。 不过，在暗卫面前，少主从来都会给她留几分薄面，可是今天…… 湘音咬着牙，目光不停地打量着陆子荣的面庞，像是想要从他的脸上搜寻他今日为何会这样的原因。 陆子荣负手而立，玉树挺立的身姿被阳光拉成一道长长的影子。 “一个月，我要在庄子里见到一千人。” “少主？” 湘音好看的面容一惊，忍不住就问：“怎么忽然要这么多人？可是有什么大事？主人那边已经再问少主什么时候回去了。” 陆子荣这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发一言，但眸子里幽冷的目光，看得湘音心头一跳。 立马就低下头：“是我多言了。” 少主要做什么，向来都不是他们能质问的。 之前，主子让他们去找过少主一次，那几个违背了少主命令的人直接打断了双腿就送了回去。 所以，从此以后他们都只敢在京城西郊等少主联系，便是她都不敢擅自行动，去京城见少主一面。 湘音如实禀告：“少主，百来人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京城这样的地方，虽说人来人往很是复杂，但这么多人要长时间的留在京城，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十几个人或许还能小心一些，激灵一些，才能将那些巡防的官差给蒙混过去。 更不消说百来人了！ 百人是什么概念？ 一百来个会武功、懂刀剑的人藏在这京城，就像是在大周的心腹之地埋下了一颗雷。 不触发还好，若是触发了，不说叫京城天翻地覆，也能叫京城震上一震！ 可是，少主现在直接下令要将人员翻十倍，简直就是难比登天！ 但陆子荣根本就不听她的辩解，和煦的眸光里透露出刺骨的寒凉：“湘音，你现在是越发会当差了。你们若是做不到，我想多的是人能做到。” 湘音被陆子荣这话说得浑身一抖。 地上跪着的黑衣人也都是面面相觑，根本就不敢多说一句话。 少主意思明显，他们若是做不到，就不用在他身边伺候了。 但，他们没能伺候好少主，回去之后，主人自然不会给他们一个好下场。 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根本就是一条无法抉择的路，不论愿意不愿意，都得咬着牙走下去。 湘音浑身都在抖，但还是朝陆子荣抱拳说：“少主放心。” 说罢，她也不敢再看陆子荣一眼，心里却忍不住想知道，究竟是发生了，才会让少主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心底又在谋划着什么。 但不论是什么，她心里总隐隐有些不安。 第188章 你才傻了 顾老爷子二人走时，顾青萝是被厉玄琰拉回内殿的。 顾青萝以为他有什么话要和她说，但他却只是自己坐到了案桌旁，叫蒋德将今日的奏折全都从建章宫搬到了长乐宫中。 就像是和前几日一样，他不说话，也不管她，只自己认真又仔细地处理奏折，在一道又一道折子上用朱笔写下些什么。 顾青萝觉得有些不习惯。 那段时间她都是昏睡着，人不清醒，只偶尔醒来瞧见他。现在，她已经好了，他一直待在这儿，叫她不知该做什么好。 她来回踱了几步。 想问问他要不要喝茶，但又觉得这事自有蒋德去做，不用她操心。 过了会儿又觉得她是不是应该为他磨墨，但她往前走了走，又停住了，心里总觉得哪里很别扭。 想了想，她干脆自顾自地坐在了旁边，也是安安静静的，瞧着他微微蹙眉挥笔落批的样子。 厉玄琰身上还穿着朝服，应该是刚下朝连建章宫都没回去，就直接来长乐宫了。 如今已是深秋，空气里透着丝丝凉意。 但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细细密密地洒在厉玄琰的身上，映照出他身上君临天下的气度，像是冬雪夏雷都不能撼动他一分。 顾青萝忍不住在心底轻叹一声。 上天给了他这样绝美的面容，真真是叫女子都会嫉妒。而且，厉玄琰心中朗朗如日月之入怀，生来就该是帝王一般的人物。 这样的他，她又怎么能不倾心。 想着，耳畔又响起了爷爷的话：“阿萝，你自己一定要想清楚了。” 顾青萝慢慢地抓紧了双手，将眼前的厉玄琰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眼。 爷爷说得对。 重生这么久了，似乎她的每一次决定都很不理智。不是一时受情绪控制，便是深陷于往日记忆。 但她却没有一次，认真地想过，他对于她而言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是仰慕？是爱恋？是怨恨？还是不甘？ 没有搞清楚这一点，面前这个人，她始终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面对，她才会一次又一次守不住自己的心。 “又傻了？” 感受到有一道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厉玄琰慵懒地放下手中的朱笔，轻轻扬了扬自己俊朗的眉，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邪肆之感。 顾青萝微微一愣，摇头。 但厉玄琰已经站了起来，双手负于身后，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像是要撞进她的心底一般。 “看看这个。” 他的声音依旧清淡，但此刻却少了一分过去的疏离之感，好看的手由背后伸出来，轻轻地就将一道奏折递到了她的面前。 ？ 顾青萝抬头看他，却不敢接。 一旁站着的蒋德心头一跳，都说后宫之人，不得干政。 皇上竟然主动将奏折递给皇后娘娘看？ 这这这，若是被太后还有前朝的那些个朝臣知道了，怕是会引起不小的震动！ “果然是傻了，往日你那股什么都不怕的胆子呢？病了一场就消失了？” 顾青萝被厉玄琰的调笑激得面色一红，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折子：“你才傻了！” 第189章 天下四分 蒋德闻言，心里抖了三抖，看着顾青萝的眼神，满满都是，他快给她跪下了的绝望神情！ 天下之大，或许也只有皇后娘娘才敢对皇上说“你傻了”这样大不敬的话吧！ 蒋德哆哆嗦嗦地看了厉玄琰一眼，想要瞅准时机为皇后娘娘说几句好话，但他却未从厉玄琰的脸色看出不悦。 顾青萝却不像蒋德这样怕。 她有什么好怕的！ 他既然敢给她，她就敢拿！ 大不了出了事，把这些都推到他身上，再说了本来就是他给她的，这里不还有证人么！ 厉玄琰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唇边带着一抹笑意，说：“蒋德从来都只听朕的吩咐。” 深谙后宫之道的蒋德，听到厉玄琰提到了自己，赶紧低头，恭敬着说：“皇上既然又要是和皇后娘娘说，奴才们先行告退。” 说罢，对着内殿的奴婢奴才们使了个眼色，一众人一溜烟儿地就退了出去。 只留下了顾青萝和厉玄琰二人。 顾青萝看着最后退出去的蒋德慎重地将大门从外面关上，生怕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一般，心里真是哭笑不得。 顾青萝气鼓鼓地看了厉玄琰一眼。 但他却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严肃地指了指她手中的折子，说：“西北苏城、雅城已经丢了。” 顾青萝有些吃惊。 这几天她也听说西北边境不安稳，连丢几座城池，却为想到，连西北入中原的两大要塞之城都丢了。 如今天下四分，西北厌火，南疆有邑，北方有燕，而居于正中心的大周也是实力最强劲的国家。 但其他三国也不安于现状，不论西北、南疆还是北燕，地理环境都不好，不是山地崎岖，就是大漠黄沙，再不然就是极北苦寒之地。 他们自然便如狼似虎般，紧紧地盯住中原大周这块肥美之地！ 大周建国到如今已经是第五代了。 国力鼎盛的同时，繁茂的社会深处到处都滋养着腐朽不稳定的因素。 若没有贤德国君，良将人才，要守住这天下还真是不易。旁人就等着你大周稍稍犯上一个细小的错误，然后便是“趁你病，要你命”！ 顾青萝赶紧打开折子，认真看了起来，这是西北守将写的西北战况。 自入秋以来，厌火便展开了对西北的攻势。 厌火出动的兵马其实不多，但厌火兵强马壮，每一位战士都是草原的雄鹰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横冲直撞，生生从西北防线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厌火更是顺着这道口子，长驱直入。 守将还写到，其实他们和厌火之间的对抗也算是有来有回，一开始往往都分不出胜负，西北守将凭借防线和强有力的攻势，也几次将厌火的进攻挡了回去。 但偏偏到了关键时候，厌火就像是抓准了他们的软肋一般，打得他们毫无招架之力。 “时至今日，苏城、雅城已丢，死伤近五万军民。” 顾青萝看完折子上的最后一句话，手都忍不住有些发抖。 几座城池。 几万军民。 西北这战，怕是将黄沙都染成了刺目的红色吧！ 第190章 果然是傻了 顾青萝慢慢地将折子阖上，放在膝头。 她跟着李神医学过几年医术，她虽不精通，但也深知生命之可贵。 西北之战，即使无法避免，但死伤惨重，实在是让她心头久久不能平静。 顾青萝抬头看了厉玄琰一眼，他脸上神色凝重，他是大周的帝王，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加不能容忍挑起事端之人了！ “看完了？” 顾青萝点头。 “可有什么想法。” 厉玄琰平静着声音问她。 顾青萝微微晃神，他还从来没有和她讨论过国事。他忽然这样认真地问她，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顾青萝心里情绪莫名。 顾青萝抬眸再次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想了很久才说：“损失虽重，但焉知是福是祸。” 厉玄琰眉毛轻轻上扬，“此话何解？” 顾青萝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紫檀雕花圆凳上站了起来，步履款款地走到了案桌旁。 厉玄琰幽深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移动。 此时窗外的太阳已经缓缓西沉。 屋内光线渐渐暗下来，案桌旁染着高脚青铜莲花烛台，烛火摇曳，加上案头上点着的檀香飘出的缕缕青烟，像是最柔软的丝绸一般，将女子曼妙的身姿环绕，勾勒出绝世佳人的旖旎。 顾青萝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纤长细白的手将案头的香炉端了起来。 “皇上你瞧，这香炉之中的檀香不愠不火，只飘出经久不衰的青烟，谁也不知道，这样的炉火若是稍稍加上一些助力，便能成为熊熊火焰。” 说着，顾青萝打开香炉盖，加了几块檀香进去，又拿起香炉旁的团扇，朝着香炉里轻轻扇了几下。 “哔哔啵啵——” 几声柴火炸开的声音，在内殿骛地响起。 香炉内的火星子便一点点变大，很快，就出现了明火，那火焰也越燃越旺。 肆意跳动的火苗从香炉口蹿了出来，像是要将周围的空气全都吞噬干净一般。 香炉的温度也骤然升高。 顾青萝眉头轻皱，一个不注意就烫到了圆润的指腹。 她光顾着将手上的香炉放回案桌上，没有注意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经压了过来。 下一瞬，她还有些滚烫的手指忽然间感觉到一阵冰凉。 “唔……” 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自己的双手已经被厉玄琰牢牢抓住。 他的手掌很凉，很冰。 但却让她发烫的手指本能地感觉到舒服。 “果然是傻了。”厉玄琰语气里似带着一丝笑意，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个小匣子。 顾青萝瞥了一眼，这应该是蒋德为厉玄琰准备的药箱，不论厉玄琰在哪儿，都会备上一份。 厉玄琰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小匣子里挑出一个青瓷小瓶，右手食指顺着瓶口沾了一些药膏。 微微有些粗粝的食指指尖已然覆在了顾青萝的指腹上。 不同于过去任何一次双手相接。 因着她的手被烫了，他的动作出奇的轻柔。 柔软的触感，冰凉的药膏，还有他指尖的粗粝，随着他手上一点点的摩挲，激得顾青萝浑身都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第191章 不着调 他的手指挨个拂过她的指腹，亲密的接触，叫顾青萝心里一躁，双颊就染上了一层细细的红晕。 在昏黄的烛火下，十分诱人。 不知是不是她眼花，顾青萝总觉得厉玄琰唇边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顾青萝心底燥的不行，她和他明明是在讨论大周和厌火之间的西北战局，他怎么这样无赖起来。 想着，顾青萝感觉自己脸上更热了，想要将手指抽回来，但她却发现自己的手指被厉玄琰指尖勾住。 她越是往后退，他的指尖更是勾到了她两节指节之间的柔软处，勾得她愈发痒了。 “别动。” 厉玄琰轻声呵斥，拉长了声音低声问：“想留疤？” 顾青萝这才发现不经意间，她的指腹已经红得厉害，看着都有些吓人，再不动，任由他为她上药。 像是一个讯号，厉玄琰手指轻缓而贪婪地在她的指腹间流连。 顾青萝眼睛不自觉地瞪大，发现他自始至终都未抬头瞧她一眼，只是低着头专注手上的动作。 但不知为何，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莫名加速，周围的空气也像是忽然变得稀薄，叫她呼吸都困难起来。 抹完了最后一点药膏，厉玄琰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的手指。 手上的禁锢忽然松开，顾青萝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空空荡荡的。 厉玄琰见状，一边将青瓷小瓶放回小匣子内，一边打趣着说了一句：“药膏都用完了，怎么有人好像还觉得不够一样？” 顾青萝涨红着一张脸，瞪了他一眼，明明是他不肯用尽最后一点药膏不放手的！ 她不过病了几天，怎么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说话做事这般不着调起来，却又叫她忍不住会去注意他。 顾青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极力想要调整自己的情绪。 但厉玄琰却先她开口说：“你刚才的话好像没有说完。” 平淡冷静的语调，像是方才所有不过寻常得跟喝了一口水一般。 顾青萝又瞪了他一眼，明明是他自己不着调的！她好好的说到一半，若不是他来捣乱，她早就将话说完了。 不过还在香炉的火苗还是燃得极旺，一阵接着一阵由香炉内往外蹿。 顾青萝接着刚才的话头说：“正因为炉火一直不温不火，所以旁人根本就不知它的危险。只有等它的火烧起来，烧得通天，甚至烧到旁人的鼻子眼睛，人人才会知晓这看似无害的炉火究竟会有多可怕！” 顾青萝端起一杯清茶，走到香炉旁，干净利落地将茶水一滴不落地倒入了香炉内。 “哗——” 一股浓烈的青烟由香炉里蹿了出来，而方才还盛极的火焰，现在只剩下了炉渣，哪里还有方才的嚣张之气。 顾青萝指了指这些炉渣，“这个时候我们再将炉火扑灭，自然是大快人心！” 说着，顾青萝清澈明亮的眼睛看向厉玄琰。 她这番话说得隐晦，却指意明确。 她都知道西北之事和舒家有关，他不可能不知的。 第192章 紧张之色 顾青萝话音一落，厉玄琰颜色幽深的眸子，便久久地停留在她的脸上。 他漆黑的瞳孔里翻滚着巨大的漩涡，像是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干净。 他过去只知道她能言善辩，却不知道，她竟能看透这般纷繁复杂的朝廷局势。 刚才她的这番见解，便是朝廷中绝大多数人都说不出来。 厉玄琰一步一步地走向她，挺拔的身体停在了她的跟前。 她究竟还有多少是他所不知道的？ 为何每一次见她，她总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惊喜。 “皇上？” 顾青萝见他不说话只这样瞧着她，心里莫名有些发麻，以为是自己方才那番话说得不对。 顾青萝张口，想继续说。 厉玄琰却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她的唇边。 “扑灭炉火纵是大快人心，也要小心飞溅的炉灰，弄脏了你的头发。” 顾青萝一怔。 厉玄琰的另一只手，已经轻缓地将她发丝间细小的炉灰弹开。 她虽看出这事和舒裕隆有关，但她和顾泰清毕竟还是不知道舒裕隆现在究竟有多少势力。 要除掉舒裕隆以及其党羽，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现在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她说的“捧杀”，他早也想到。 但是他之所以从中秋以来还迟迟未动，就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 不仅仅是要一击即中。 最重要的是，他不能留给舒裕隆任何逃脱的可能。 因为他若是识破了圈套，到时候，朝局稳定，四大辅政大臣之间的掣肘，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甚至将舒家逼得急了。 做出什么玉石俱焚的事情也不是不可的。 每每想到这个，他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一想到她会有死在叛军刀下的可能，他便怒不可遏！ 拂过顾青萝发丝的手微微一紧。 厉玄琰这才意识到。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再不如过去那般决绝，冰冷得任何事物都不能影响他分毫。 现在的他，心头的每一次跳动，都在告诫他，他对她早已不是一开始的心境。 她虽是顾泰清的孙女。 她虽是太后为了朝局为他选择的联姻。 他已经不愿意让她离开。 眼底的眸色越来越深，他虽不语一句，但眼底浓烈的情绪已然胜过千言万语。 顾青萝瞧着他的眼，心莫名一跳。 她竟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紧张之色。 便是在过去，对白浅月，他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神色。 心越跳越急，越跳越快。 她甚至都能听到空气中他掷地有声的心跳声，那声音，一阵接着一阵，激得她心头仿若一窒。 难以名状的情愫将他们二人紧紧包围。 “皇后娘娘。” 斐文忽然推开门走了进来，就见到二人之间近若咫尺的距离。 斐文年纪轻，虽不大懂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情，但也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似乎打搅了。 赶紧伸出手将两只眼睛蒙住，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顾青萝脸上一躁，赶紧就往后退了一步，他们明明也什么都没做好么！ 第193章 拦不住 斐文哪里知道顾青萝现如今是怎么想的，只觉得自己人已经进来了，退出去也不是，不退出去也不是。 进退维谷，斐文只能闷着脑袋，闭着眼，深怕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厉玄琰却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脸上的神情，半眯着眼眸，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顾青萝脸涨得通红，没好气地问斐文：“什么事？” 斐文回答说：“舒大人有要事进宫，现在人已经在建章宫里候着了，蒋公公让奴婢进来请皇上回去，以免耽搁了正事。” 一听是舒裕隆来了，顾青萝和厉玄琰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脸上很快就带上了探究的神色。 他们正在说西北之事，他这么巧就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还是舒家势力已然通天，他们谈论什么舒裕隆都能清楚掌握。 顾青萝手心里冒出一层薄薄的汗，如果是前者还好，若真是后者，那他们将要面对的便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硬仗了。 “舒裕隆可说是什么事了么？”顾青萝问。 斐文摇头，“舒大人说这事儿只有等皇上来了之后才能说，便是蒋公公、秦大人问，他也是不肯说的。” 再说了，他们这样的下人，舒大人从来都是看不上眼的。一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蒋德公公，舒大人也是从来都不正眼瞧的。 厉玄琰的眸光不动神色地沉了沉，良久才说：“朕知道了。” 说罢，明黄的身影就朝着内殿大门的方向而去。 顾青萝见他要走，心里莫名一紧，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嘴里不自觉地就唤了一句：“皇上……” 厉玄琰脚步一顿。 好看的身影在烛光的映照下拉得很长。 他扭过头，看了她一眼，他才发现她的眼睛里闪着他从未见过的璀璨。 那样的神色，像是能融化冰雪。 薄薄的嘴唇，妖冶邪然，他对着她说：“记得吃药。你若是觉得苦不按时吃，朕有的是方法让你吃下去。” 说着，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她殷红的唇瓣上。 感受到他的目光，顾青萝只觉得自己的双唇不由自主地一烫。 抿唇间，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连一抹影子也未留下。 —— 厉玄琰很快就回到了建章宫，还未到门口，他就看见蒋德一脸焦急地张望着什么。 一见到他回来了，蒋德赶紧就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皇上，舒大人已经在里面等了很久了，奴才们本想拦住他，但实在是拦不住。而且，舒大人等了这么许久，看样子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厉玄琰幽暗的眸子凛冽地往里看了一眼。 这是他的寝宫，没有他的允许，舒裕隆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闯入。 沉默不语，厉玄琰进入建章宫。 舒裕隆自顾自地坐在正殿首座之上，优哉游哉地喝着茶，便是他进来了，他也是熟视无睹一般。 厉玄琰眸光一凝，周围的空气瞬间就像笼罩了一层冰川，危险寒冷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瞧得蒋德心头猛地一跳。 糟了，皇上这是真的生气了！ 第194章 试探 “咳咳！” 蒋德赶紧咳嗽了两声提醒舒大人。 舒裕隆虽说如今有权有势，皇上也还未独揽大权，对他们四大辅政大臣多有敬重，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舒裕隆闻声，扭过头就见到了站在他身侧的厉玄琰。 舒裕隆五十又六，半生沉浮官场早就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 他见厉玄琰脸色似是不好，脸上立马就带上了虚伪的笑容：“哟，皇上进来了，我都未听见。瞧瞧，瞧瞧，这人老了，确实不中用了。” 说着，舒裕隆又指了指自己的双膝，“皇上，我跟你说，过去我在西北征战的时候两个膝盖都受过伤，现在这几年，病根儿复发，连走路有时候都哆哆嗦嗦的，不像你们这些年轻人，风华正茂，看着让老夫好生羡慕啊。” 但这一通话说完，仍旧没有站起身来朝厉玄琰行礼的意思。 蒋德眉头皱得紧紧的，舒大人未免也太过了些吧？ 之前还能说没听见疏忽了，现在皇上端端地站在他面前，竟然还不起身行礼，说什么膝盖不好。 这理由能成立么？！ 而且，这理由便是要成立，也该是皇上主动说才是，怎么能由你一个大臣说膝盖不舒服就不行礼了呢？ 心里想着，蒋德飞快地瞟了厉玄琰一眼，果然他脸上的神色更沉了几分。 但很快，厉玄琰就将眼底的怒意收了起来，面色沉稳，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厉玄琰迈开步子往前走，径直走到最高处的位子上坐下，目光往舒裕隆身上一扫。 “舒大人辅佐两代帝王，又亲自征战西北，压下了当时风头最劲的厌火国的攻势。功劳如此之大，这些特权朕也确实应该给舒大人。” 什么？！ 蒋德两只眼珠子瞪得老大了，反复打量着厉玄琰，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跟着厉玄琰伺候了这么久，最清楚皇上可是最容不得旁人压过自己的一个人，他要强、霸道，要当这天下的王。 怎么可能允许一个臣子，这样蔑视他的王权。 但蒋德看了又看，却根本瞧不出他是在说假话。 “朕方才听说，建章宫的奴才拦住舒大人不让你进来，不知可有此事？” 舒裕隆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他精明狡猾的目光也探寻着厉玄琰的真意。 他的门生不止一次和他说，现在的皇上已经不是过去的毛头小子了。 他长大成人，对权利越来越强的渴望，朝中权利只有这么多。厉玄琰想要权利，只会慢慢吞噬他们四大辅政大臣既得利益。 他一开始还不信，但听得久了心里也渐渐觉得有些将信将疑。 上次女儿舒婉心送信回来，想通过西北边境两国之间的交战，以此让皇上对她重视起来，提高她在后宫之中的地位。 他本能地就觉得是舒婉心胡闹。 但后来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契机，来试探厉玄琰对他以及对辅政大臣存在的真实想法。 这样，他也能早做准备。 第195章 敢不敢动他 这样一想，舒裕隆便笑呵呵地说：“哎，说到底他们也不是故意要拦我的，只是这宫中规矩森严，他们不得不这样做。皇上，你说是不是？” 说罢，舒裕隆意味深长地看了厉玄琰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他倒要看看这个他们四位辅政大臣辅佐大的毛头小子，现在究竟有多大的胃口，想要吞下多少的权利。 厉玄琰目光深邃幽然，舒裕隆心里到底打着怎样的算盘，他怎么会不清楚。 金色的龙袍下，他遒劲有力的双手慢慢捏紧。 周围的气氛异常紧张，蒋德心里扑扑直跳，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眼睛飞快地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打量。 一位是大周的皇帝，一位是手握显赫兵器的辅政大臣，不论是哪一位，都不是他得罪得起的人物。 蒋德不由自主地就咽了口唾沫，周围的空气安静得出奇，静得好像掉下一根头发丝儿都能在这内殿里掀起巨大的波浪！ “呵。” 厉玄琰忽然轻笑出声，看向舒裕隆的眼睛里已然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宫中规矩繁多，朕早就觉得十分厌烦了。没想到，今日舒大人竟也因为这宫中规矩叫这些个奴才给挡住了。” 厉玄琰话音顿了顿，扭过头就看向蒋德，斥问说：“刚才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拦住舒大人的？” “皇上？！”蒋德一脸惊异。 厉玄琰脸上又恢复了冰冷的神色，说：“建章宫的奴才不懂事，舒大人这样的肱骨之臣，你们也敢拦？” 蒋德脑子转得快，厉玄琰说话间已经跪在了坚硬冰凉的地板上：“奴才这个总管太监没当好差事，请皇上恕罪，请舒大人恕罪！” “砰砰砰！” 蒋德朝着舒裕隆的方向，用力地叩了三下头。 蒋德用了狠劲儿，三下叩完，额头上赫然就出现了一大块红肿的印记。 舒裕隆见状，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但嘴上却虚伪地开口说：“皇上，这可怎么使得！蒋公公是侍奉您的太监，怎么能向老臣叩头。再说了，我也已经说了，他们不过是按着规矩办事罢了，怎么说也怪不到他们身上。” 闻言，厉玄琰冷眼扫了他一眼。 的确，这是宫中规矩，蒋德他们不过是按规矩办事。舒裕隆这样说，就是在说，是这规矩定得不对。 而定着规矩的人，是大周历代帝王。 舒裕隆最近的胆子是越发肥了，竟敢话有所指地置喙大周历代帝王了。 感觉到厉玄琰眼神中愈发浓烈起来的情绪，舒裕隆不仅不收敛，反而更加大胆地直勾勾地看着厉玄琰。 他们舒家几代人，为大周立下无数战功，他就是故意要说出这样的话，想看看这个毛头小子究竟敢不敢动他分毫。 他最好就是安分守己，当好皇帝；若是他真的有了什么花花肠子，他掌握着的大军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能叫这天下改朝换代！ 二人四目相接，带着浓厚的火药味。 第196章 以后有机会 良久，厉玄琰才又笑了起来，说：“规矩本就是人定的，既然这规矩对舒大人来说只是累赘，那朕改了这规矩便是。” 于是，厉玄琰叫蒋德拿来纸笔，白纸黑字地写下，舒裕隆是朝中重臣，以后只要舒裕隆有事，不论他在不在宫中，舒裕隆都能够自由进出建章宫。 遒劲有力的黑色字迹，在皓白的宣纸上格外刺目，蒋德根本就不敢多看一眼。 舒裕隆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笑呵呵地朝厉玄琰点点头，“皇上这样照顾咱们这些老臣，真叫人欣慰。便是传到前朝，也只会让朝中百官感受到皇上对大臣的一片厚爱之心。” 蒋德大气不敢出，哪里是显示什么皇上的仁厚之心，明明就是彰显了舒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 但舒裕隆却愈发得意地扬了扬脖子，傲气十足，心中只想：毛头小子到底是毛头小子他不过略微施加了些许压力，他就扛不住了。 而且，他就算是皇上又如何，他在他面前，他还不是不敢直呼他的名字，也要叫他一句舒大人！ 厉玄琰却并没有看他，只慢慢地将朱笔搁下，隐忍地握紧了双手，问：“蒋德不是说你又要事要找朕？” 舒裕隆这才想起自己来是为了什么。 他往厉玄琰身前走了一步：“皇上，我们大周和厌火之间的战事愈发激烈，不知皇上是否有了应对之策。” 厉玄琰瞧着他脸上老谋深算的模样，终于说到这件事了，“最近，朕就是为了这件事而烦心。舒大人对军中事务最为了解，不知舒大人可有何见解？” 舒裕隆摸了摸下巴，一脸难色：“厌火来势汹汹，我们是防不胜防。老臣也是无能为力，不能替皇上解忧，实在是有愧。” 他无能为力？ 厉玄琰不动神色地看了他一眼，整个大周，在这军事大事上，如果连舒裕隆都没办法了，那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应对了。 厉玄琰摩挲着两根手指，顺着他的话说：“舒大人都想不出办法来，那朕可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舒裕隆心中得意至极，他拿不出办法，便是战火烧到京城来了，皇帝小儿也毫无办法！这下子，他就能叫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舒家对于大周可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当然了，他还得好好吊吊厉玄琰，他花了这么大的功法，可不是来替他排忧解难的，他要的，是舒家绝对的地位和至高的权利！ 于是，舒裕隆拱手，“既然皇上还在想应对之策，那老臣就不打扰皇上了，人多分心，老臣这便告辞了！” 说罢，也不管厉玄琰是否允许他离开，将袖子一甩，转身就朝着建章宫大门的方向扬长而去。 肆意狂妄，嚣张至极！ “皇上，就这么让舒大人走了么？”蒋德忍不住问。 厉玄琰一字一句地说：“不然呢？” 现在还要去治他的罪不成？ 蒋德哑然。 厉玄琰漆黑的眼瞳里是隐忍的怒火，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以后有的是机会。” 第197章 举荐将领 他这句话说得很淡，却听得蒋德眼皮子一跳。 他侧头一望，厉玄琰冷硬的面庞上带着危险的怒意，那神色里透露出的不满和不悦之情，真真是叫人不敢直视。 蒋德心中暗道：朝廷里怕是要变天了！ 接下来几天，厌火的攻势越发凶狠，又将战线往东南推进了三十里。 朝中的大臣们一听这消息，个个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弄得焦头烂额！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主管军政的辅政大臣舒裕隆居然称病一连好几日都没有上朝。 好几个大臣都急了：“皇上，大周和厌火之间的战事可不能再拖了，一定要快快想出一个应对之策才行啊！” 有大臣附议说：“是啊，厌火小国，这一个多月来对西北节节入侵，而我方连连败退，再不应对，南疆的邑国、北方的燕国看在眼里，只怕会觉得我大周国力衰退，正是与厌火一同进攻的好时机。南方和北方的守军也传来消息，称邑国、燕国这几日已经在暗中往边境调兵的举动了！” 到时候三国一起进攻，大周将会面临怎样的险境，他们光是想想都会觉得胆战心惊！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句的，更是将困境越说越吓人，大有大周很快就要国不成国了一般！ 但坐在龙椅上的厉玄琰却一言不发地听着，平淡如水的样子，像是一点都不在意一般。 户部年约七十的张侍郎看不下去了，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一步，声嘶力竭地说：“皇上啊，此事非同小可，厌火区区小国居然都敢来犯，我大周兵强马壮自然也要叫他尝尝拳头的厉害！我们大可调令二十万大军前往西北给厌火狠狠一击！” 厉玄琰眉毛一挑，他原来这么没发现自己的这批朝臣这样唇顿？ 不是呼天抢地说大周要亡，便是不懂兵法乱出主意。 “咳咳，张侍郎，”顾泰清站了出来，将局势分析得清清楚楚。 “西北好几座城池里的驻军在厌火攻打第一座城池的时候，就已经聚拢。我们五万大军打不过别人四千骑兵。现在厌火已经派出了两万人马，等到我们二十万大军到了那边，长途跋涉早就没有了最佳的作战能力，怎么和他们打？当务之急，还是要寻出一位善于排兵布阵的将领才是！” “人多不一定取胜，但兵奇至少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不知诸位大臣可有人选推荐啊？” 厉玄琰眸光沉了沉，顾泰清到底是首辅。 可是，顾泰清点明需要一位良将之后，一直小声议论着的朝臣忽然都安静了下来。 将领？ 大周的将领从来都是舒裕隆举荐的，他们哪里敢置喙。 而且，便是他们确实有合适的人选，他们也不敢越过舒家，直接向皇上举荐，最多便是每三年通过武举选拔武状元。 因为，那可是得罪舒大人的大事！他们谁也没这个胆子啊！ 果然，几乎所有的人都慢慢地底下了头，不敢也不能多说什么。 即便现下情况这般紧急，他们也不敢冒险！ 第198章 里外不是人 呵。 厉玄琰在心底冷冷一笑，他大周的这群大臣还真是个个都知道不能得罪权贵的这个道理。 可是！ 厉玄琰凌厉的眸子缓缓地从他们低着的头顶上划过。 他们莫不是忘了，这大周到底是姓厉而不是姓舒，他们每个月的俸禄可不是他舒裕隆发的！ “砰”的一声利响。 厉玄琰大手往龙椅上狠狠一拍，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冰冷和不悦：“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们若是没人能想出一个办法来，明日就不用来这太和殿了！” 威胁十足的话一出，众大臣皆是一惊，知道厉玄琰这是生气了，赶忙就纷纷跪拜在地上，齐齐长呼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但他们一边叩拜，一边心里却觉得意难平。 朝中的军政事务从来都是由舒大人以及舒大人的亲信在掌握，而且这种状态已经长达十数年之久，他们哪里敢擅自举荐呢！ 但皇上又因为这事儿而龙颜大怒，非要他们说出个一二三来，不是让他们为难么！ 近百位朝中大臣跪在地上，心中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只觉得他们简直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么！ 有位常年受舒家势力打压的鸿胪寺少卿曾闫把心一横，就往前跪了几步，重重地朝厉玄琰叩头说： “皇上，顾泰清说的话在理，要打赢厌火关键还是在于将领。而朝中对将领最为熟悉的只有舒大人，说到底还是应该由舒大人举荐良将才对。” 两句话就把这事推到了舒裕隆的身上。 是啊！ 众大臣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却直直点头，这事儿要找，找舒裕隆去啊，找他们一点用也没有啊！ 厉玄琰好看的眉毛轻轻一挑，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这样紧要的关头，舒裕隆居然称病不上朝，为的不就是想叫这些大臣好好看清楚到底是谁保住了这大周江山么？ 那他自然会让他得偿所愿。 只不过，他也必然会叫他舒裕隆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 比如，让朝中百官都好好瞧瞧清楚，舒裕隆究竟嚣张猖狂到了何种地步！ 厉玄琰面上的怒意愈发浓烈，“好好好，你们不知道舒裕隆因病在家修养？你们想不出办法来，就让朕去打搅舒裕隆养病？大周百姓交上来的赋税就养了你们这样的人？！” 曾闫不料厉玄琰会这样说，赶紧张口就想辩解。 舒裕隆这病是真病还是假病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 舒裕隆虽手握重权，但到底在名义上不及首辅顾泰清大人来得响亮。他此番称病又何尝不是想借机提升自己的地位？ 皇上都登基这么久了，这样明白易懂的事情怎么会看不透呢？ 可厉玄琰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既然如此，那你们一个个都给朕在舒裕隆家门口给朕守好了，什么时候他病好了能举荐良将力克厌火了，你们再来太和殿和朕议事吧！” 说罢，厉玄琰愤然起身，满身怒气地拂袖离开了太和殿。 剩下这群大臣面面相觑站在原地，不知道到底是该走好，还是不走好？ 曾闫简直不敢相信皇上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而且，这这这，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要他们去堵舒大人的家门口，堵到他病好为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了首辅大人顾泰清的身上。 “顾大人您看，咱们到底该如何处理比较妥当呢？” 顾泰清早就是老油条了，这样的烫手山芋他怎么可能往自己身上揽，自然是打着官腔说：“皇上方才不都说得很明白了么？” 说着，便率先离开了太和殿。 众臣相顾无言，到底皇帝、首辅都走了，他们留在这儿也没有作用，很快便稀稀拉拉地离开了皇宫，各自回到自己的府邸，悠闲自在地怡儿弄孙，只当厉玄琰是一时生气，明日就好了。 可是叫他们都想不到的是，到了第二天早朝的时候。 所有的大臣早早地都到了太和殿，却迟迟未见厉玄琰的身影。 他们心里瞬间就咯噔一下。 但是，他们很快便安慰自己，事情没到最后，都不能下定论。说不定是皇上有事儿耽搁了，要迟一会儿再来也说定。 等啊等，等啊等，好几位年迈腿脚不便的老臣都已经站不住了，必须靠在旁边大臣的身上才能勉强保持站立，不在殿上失仪。 可他们等来的，却是独身一人的蒋德。 蒋德公事公办地将厉玄琰的命令，告诉这些大臣，皇上说了，他们一日请不出舒大人，他就一日不上朝。 说罢，也是根本不给他们发问的机会，就自己退出了太和殿。 蒋德一走，太和殿里的大臣们即刻就乱成了一锅粥！ 西北战事打得过打不过，邑国、燕国会不会前来进犯都还是未知之数。 而且，大周国力强劲，这么几代积累了足够多的财富和兵力，只要朝廷还在正常运作，维持个三年五年的绝不成问题。 可皇上不上朝就另当别论了！ 虽说朝中有着四位辅政大臣帮助皇上处理政事，皇上也并不是事事都亲力亲为，可没有皇上的玉玺，稍微重要一些的事情就办不成，不出三个月，大周才是必将大乱！ 众臣立马就围到了顾泰清的身边，这个时候，他们就跟失去了主心骨一般，本能地就抓紧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首辅大人！首辅大人！咱们这可要怎么办啊！皇上不上朝，天下就离乱不远了啊！” 大臣们一个个呼天抢地，那架势，比前段时日西北丢失城池还要严重上千倍万倍。 顾泰清只是摇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能怎么办？皇上的话都说得这么明显了，你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么？” 众大臣闻言，皆是一怔。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要他们去舒大人家门口去堵，万一惹得舒大人不高兴，那他们不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么？ 王阜龄最知道他们此时心里考虑的是什么，冷眼将他们一扫： “天下都要乱了，你们还顾得上什么？！” 第199章 让娘娘吃苦 王阜龄的话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当头棒喝。 天下一乱，接下来的便是改朝换代。 他们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文官，若是真的出现乱世，他们有多少把握能够在乱世中生存下来，并且能像如今这般谋得个官职，日子过得无比悠闲自在。 而且，若是真的改朝换代了，后代史书上要怪罪的肯定是权势滔天的舒裕隆，而不是“受其约制”“没有办法”的厉玄琰。 到时候，他们这些大臣一个个的都成了，不敢阻止奸臣的懦夫！ 冠上了这样的罪名，那可是千百年都不能洗清的！ “舒大人毕竟在养病，我们人多了太过繁杂，不如每日去七个八个的依次轮着来，也能叫舒大人安心不是？” 也不知到底是谁提了这个主意。 大家都觉得不错。 人多，便是到时候舒裕隆要怪罪，这么多人、各种官职，他再是只手遮天也不能对他们所有人都进行报复吧？ 而且，他们每次去的人少，也不会让舒裕隆觉得他们是利用人多在逼迫于他。 有了主意，他们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排好了一日三轮的轮次，丝毫不敢耽搁，立马就出宫，连衣服也不回家换，即刻就奔舒家而去。 只想着，舒裕隆虽说霸道了些，贪恋权势了些，到底对于国家大事还是知道什么能做，怎么不能做。 皇上也好，他们这群大臣也好，经过这件事都越发明白舒家在朝中不可撼动的地位。目的达到了，见好就收，应该不出明日就能“病好”了。 可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都在舒家门口堵了三日了，舒裕隆的三个儿子却告诉他们舒裕隆的病很严重，现在连床都不能下，真的没有办法上朝。 大臣们都不信，舒裕隆本是武将出身，不过几日之前都气势汹汹地教训下属，怎么现在说病就病，还病得下不了床？ 他们都这样来“请”了，舒家势力再大，也不能这样耍架子啊！ 一时间，朝廷内部长年累月对舒家的畏惧之情终于发生了一丝转变。 如今对于舒家，除了畏惧，他们更多了一分不满。 而这，便是厉玄琰想要的。 事不关己，他们就不会知道舒裕隆的权势究竟会产生多可怕的后果。 只有当所有人都知晓之后，他再将舒家铲除，那才是真正的大快人心！ 于是，这些大臣堵在舒裕隆家门口，也由一开始的“恭请”，慢慢演变出了些许的不满。 这些消息自然也传回了宫中。 这天清晨，斐文给顾青萝梳妆，心不在焉地，都没注意把顾青萝的头发给扯到了，赶忙就半蹲下求顾青萝恕罪。 这几天苏沫和太后的病情都得到了控制，顾青萝心情不错，没有怪罪她的意思，问她心不在焉地再想什么。 斐文如实说将这些事情告诉了顾青萝：“皇后娘娘，你说舒大人再这么病下去皇上不上朝，大周真的会亡么？到时候，娘娘您和我们要怎么办啊？” “噗！” 一旁的叶言秋听到斐文这样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忧虑，笑得肚子都疼了。 斐文不明所以，她的担心有什么不对么？ 现在宫外的人都是这样传的，便是宫内，好几个和她相识的宫女太监也因为这事儿而焦虑得睡不着呢。 他们都好羡慕那些今年到特定年岁，可以出宫的宫人。 要知道在往日，除非是因为老家或者是什么非常重要的原因，一般的宫人都不愿意出宫的。 他们过惯了宫里的生活，虽说不是锦衣玉食，钟鸣鼎食，好歹也比寻常人家要强上千倍百倍了。 他们能来做宫女太监，说到底还不是家境不好，虽说在宫中能攒一些银钱，可出宫之后就是坐吃山空，日子久了，便没有一开始那样好过了。 顾青萝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斐文对她非常忠心，交代给她的事情也总能办好，但心思上多少还是要差一些，比起苏沫、云锦还有叶言秋要差上一大截。 比如，外面传的这些话，叶言秋就根本不会当真。 叶言秋轻跳着来到斐文的身边，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傻啊，皇上对皇后娘娘这样好，他舍得让这天下大乱，让皇后娘娘吃苦？” 斐文摇头，可是想了想又点头，再过了会儿又摇头。 皇上是不会让皇后娘娘吃苦的，但就是为了不让皇后娘娘吃苦所以这天下就不会乱了么？可是，现在不是已经开始乱了么？ 斐文自顾着琢磨这句话，没有注意到，顾青萝因为这句话细白的脸颊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他舍得叫天下大乱，让她吃苦？ 叶言秋无意间说出来的话，已然在她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浪。 正在这时，一道好听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什么吃苦？” 斐文转过身，就见到了厉玄琰高大的身影已经压了过来。 内殿的宫人齐齐往地上一跪：“皇上吉祥。” 厉玄琰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却越过众人，落在了顾青萝的身上。 顾青萝刚起身没多久，也没想到他会忽然过来，身上只穿着月牙白色的中衣，并没有穿外衣。虽说该遮该掩的地方都遮住了，但她心里却莫名觉得有些别扭。 尤其，她能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死死地锁住了她，像是根本就没有移开的打算。 顾青萝微微低着头，也朝着厉玄琰轻轻福身，就想走到后面的柜子里胡乱抓一件外衣穿上。 但厉玄琰却叫住了她，“过来。” 顾青萝咬着唇，迟迟不肯动。 厉玄琰就说：“不要让朕说第二次。” 威胁的一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并不带一丝的强迫之感。 顾青萝没办法只能走到了厉玄琰的面前，但是，她还是下意识地和他保持了一些距离。 厉玄琰大手往前一揽，就将她扣进了自己的怀里。 叶言秋见状，赶紧给斐文还有宫女太监使了个眼色，很快内殿里就只剩下了顾青萝和厉玄琰两个人。 第200章 不就足够了吗 顾青萝面色羞赧，叶言秋他们怎么也不问她一句就都出去了？ “你，你放开我。”顾青萝下意识地就双手抵在他的胸口。 过去每次她说这句话，都会惹得厉玄琰不高兴，但今日他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微微弯下身子，将头搁在了她柔软的肩头。 “别动，让朕靠一会儿。” 说罢，顾青萝整个人就被他抱得更紧了，她甚至能感觉到她腰间的束缚又加重了几分。 与此同时，她的耳边就传来了他略微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身姿挺拔，冷硬着一张脸，仿佛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影响他一丝一毫一般。 可今天，他竟然在这样出奇安静又温柔地靠在她的肩头，慢慢呼吸。 顾青萝心里不知怎么的，莫名就觉得这一瞬间的他，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孩找寻安稳时的模样。 刚刚还用力抵在他胸膛的手，很不争气地就卸下了一些力气。 但是，她其实并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厉玄琰低沉着声音缓缓说：“朕方才听到斐文和叶言秋说的话了。” 顾青萝眨了眨眼，她们说的话，是关于舒裕隆装病不上朝，惹得朝中混乱，京中人心惶惶这件事么？ 可是，凭她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早就预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才对啊。 但她却下意识地忘记了斐文和叶言秋也提到了她。 “舒大人再这么病下去皇上不上朝，大周真的会亡么？到时候，娘娘您和我们要怎么办啊？” 斐文这句话，一直缠绕在厉玄琰的耳边。 是，这次的事情他有十足十的把握，事情会朝着他预期发展。 可是，若是以后遇到更加凶险的事情，凶险到会危及到她的安危的时候呢？ 他还能像现在这样有足够的把握么？ 方才，他只是听到斐文这样说说，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心头猛地一窒。 其他的，他更是想都不敢想。 只能愈发大力地将她紧紧抱住，像是要将她整个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好像这样他就能够彻底地保障她的安危。 “唔——” 顾青萝被他抱得有些吃痛，忍不住轻声叫了出来。 厉玄琰立马就松开了手，站直了身子，久久地看着她。 顾青萝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就想寻个什么由头，往旁边挪一挪。 但厉玄琰却再次拉住了她，用手覆上了她的脸颊，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她的眼底。 “舒裕隆张狂了这么几日也差不多该病好了，朕若是猜得不错，舒裕隆要举荐的便是他的三个儿子。” 舒裕隆的三个儿子，顾青萝上辈子也是知道的。 舒裕隆武将出身，生出来的三个儿子也朝他，每个都是绝佳的习武奇才，加上舒裕隆有心培养，每个人都熟读兵书，对行军打仗的事情非常熟悉。 而且，他们并非纸上谈兵之辈，舒裕隆从四五年前就开始安排他们到各个军营驻扎。为了培养他们的能力，舒裕隆更是不惜将他们派往战火一触即发的边境前线，更是让他的三个儿子练出了一身本事。 加上厌火的攻势凶猛本就有舒裕隆透露消息这个原因在。 到时候，为了自己的儿子们立功，舒裕隆自然不会再透露消息，亲自制定克敌之策也说不定。 只要舒裕隆一好，舒家三兄弟立大功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前朝有功，后宫按理也是要封赏的。”厉玄琰语气有些不好地吐出了这句话。 顾青萝心里一怔，才明白他要说的是舒妃，舒婉心。 她重生之后，因为一开始在长乐宫立威，罚了舒婉心抄经书，后来厉玄琰又处处维护她，她还没有真正因为后宫女人之间的事情烦心过。 但是，舒婉心却是那样自负的一个人，她向来都对她抱有敌意，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若是她的三个兄长立下战功，她受封便要从妃位晋为贵妃，而且她手中又有进宫前太后许给她的协理六宫的权利…… 到了那个时候，后宫怕是再不会安宁了。 “朕……”厉玄琰欲言又止。 虽说他是不得已，必须先让舒家壮大到引起众怒的地步，才好彻将舒家铲除。 但毕竟到时候，舒婉心肯定会对青萝不敬，甚至挑衅。可为了大局，他不能出面干预，现在太后又病着，他连让太后出面压制舒婉心都不能。 他，是真的于心不忍。 想着，他覆在她脸颊上的手都忍不住有些微微颤抖。 顾青萝感觉到他的忧愁，也知道他没有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 这便是作为帝王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了。 明明已经是这天下的王，可若遇到两难的境地，他心中也会纠结，辗转反侧。 可是…… 他的忧心，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她。 他和她说这些，不就是不想让她受委屈么？ 此时此刻，他会为了她的感受，而去反复考虑他的举措是否会累及到她。 有这一刻，不就足够了吗？ 顾青萝慢慢抬起手，放在了他覆在自己脸颊上的手背上。 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看着他说：“你告诉我了，我便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照顾好自己。” 璀璨的眼眸里，似闪着最为夺目的光彩。 —— 厉玄琰在她这儿坐了没一会儿就走了，毕竟这么几天没有上朝，他对朝政还是有些担心，也要赶回建章宫问问秦峰听风阁里传来的消息。 顾青萝这几天一直在想，上次太后蛊虫发作时，白浅月提到顾家这件事。 但是，她见厉玄琰全副精力都放在处理舒裕隆这件事上，也不好在让他分心。 只能叫来叶言秋，“你和秦峰相熟，你让他叫听风阁打听调查一下顾家的动向，尤其是要注意顾家哪些人都和什么人来往过。” 顾青萝心里觉得不安，这件事她没搞明白，就一直像是一处挖好的陷阱，她不知道何时就会掉下去。 而且，事情和顾家有关，若是真的有什么，也会连累到爷爷。 爷爷基本上就是她最最关心的人了，她决不能让爷爷有事。 第201章 望得卿心似君心 可是顾青萝说完，叶言秋却久久未动。 顾青萝抬起来，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就发现向来大大咧咧、嬉皮笑脸的她，脸上情绪莫辩。 顾青萝眨了眨眼睛，就问：“可是有什么难处？” 叶言秋摇摇头。 难处。 去找秦峰算不上难处吧…… 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的她若是知道自己能够见上秦峰一面，心里的那股高兴劲儿藏都藏不住。 而刚刚她听到皇后娘娘的吩咐，却发现自己心底出奇的平静。 过去每每提到秦峰心底便会生出的那种激动澎湃的感觉，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慢慢从她体内消失了。 顾青萝心思细腻，见她如此，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知道她这个样子肯定是因为秦峰。 想到过去秦峰和叶言秋之间的事情，其实顾青萝心里总是有些担心叶言秋的。 她不知道叶言秋究竟是怎么死的，但她知道她是死在秦峰怀里的。 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时间久了，执着一件事情一直得不到一个结果，那时候的叶言秋一时间想不明白，就做了什么傻事。 而这辈子，这段时间她和叶言秋相处下来，她已然将她当做了知心好友，不想她再如同上辈子那样。 顾青萝眨了眨眼睛，她不能将上辈子的事儿说出来劝劝她，只能想办法胡诌道： “本宫在琼州的时候，隔壁院子里住了一位年青公子。当时斗鸡兴盛，他也不例外。为了赢下琼州一年一次的惠康楼大会，他一介书生花了全部的时间和精力，漫山遍野地去搜寻最好斗、最强力的山鸡。” 可是现在的叶言秋根本就没有心思听什么故事，只是附和着问一句：“那他找到了么？” 顾青萝摇头：“当时他常常出入极其险恶的山岭，却毫无所获，还受过好几次伤。可是每次回来，他都能在自家院子的门口发现一个小布包，里面放满了治疗外伤的药酒，他知道那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给他送来的。” 顾青萝一边梳头一边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这个表妹是倾心于他，可他却为了赢下惠康楼大会，根本没有将他表妹放在心上。” 叶言秋静静地听顾青萝说，脸色愈发凝重起来，抿着唇，手慢慢地捏紧了，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天不遂人愿，他寻了三年，那位姑娘便这样默默地守了三年。当那位姑娘都忍不住向本宫哭诉说她再也等不下去的时候，那位公子却跟忽然开窍了一般，跑到那位姑娘的家中提亲。他告诉她——” “卿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明月苦悔再回首，望得卿心似君心。” 顾青萝话音一顿，看向叶言秋的眼睛，认真地说：“你说，她这叫不叫守得云开见月明？” 守得云开见月明…… 望得卿心似君心…… 叶言秋手越握越紧。 她不是愚笨之人，她很清楚皇后娘娘费这么多唇舌讲这样一个故事给她听，是想让她安心，让她对秦峰抱有信心。 让她相信她也会如同故事中的那位女子一般，。 可是…… 叶言秋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位姑娘等了三年便守的云开，皇后娘娘又知不知道，其实她来京城也已经三年了。 三年前，她不顾家人的反对，不顾及世俗的闲话，千里迢迢跟着他从江南来到京城，死皮赖脸地在他府中住下。 虽然这段时间里，他从未给过她任何的承诺，也一直在劝她早些回到江南叶家。 只因，留在京城她能够时时见到他，她心里总有一种，只要她天天在他眼前晃悠，他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肯定会有融化的那一天。 她便极其固执地留了下来。 但是，呆子就是呆子。 自从秦峰让她进宫来保护皇后娘娘之后，他虽也见过她几次，但每一次都是因为差事，细细一想，这么久了，他都没有一次因为她来这长乐宫。 距离、时间。 最是磨人的东西。 现在的叶言秋，真的对自己过去的信心而感到不确定了。 顾青萝见她神色愈发晦暗，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拉起她的手，又说： “你可知道，那位姑娘当时向本宫哭诉她快撑不下去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什么话么？” 叶言秋摇头。 顾青萝说：“她当时哭得厉害，本宫便劝她，既然他迟迟瞧不见你，你还等他做什么？天下这么多好男儿，你还怕寻不到一个如意的？” 叶言秋低垂着眼眸，这些话，好像是专门说给她听的一般。 是啊，她坚持了这么久，现在坚持的又是什么？ “可是她脸上的胭脂都哭融了，还是说，她忘不掉他，她只要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景象，她就忘不了他。” 闻言，叶言秋手心猛地一握。 猛地就想到了她初见秦峰的场景。 那时候她不过十三岁。 江南水乡。 中秋月夜。 一向好眠的她，那天晚上不知为什么死活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愈来愈急躁。 只好起身，想要到屋外透透气。 现在想想，这怎么不是上天偏生要她遇见他。 当时，她走到后花园中，秋夜的清风拂过她的脸颊。 夜风吹起她的乌黑发丝，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轻轻拨开头发，就像混沌黑夜忽然有光束照进一般，她第一次见到了秦峰。 秦峰手持一柄长剑，腰间系着一个葫芦，里面装着最香醇的美酒。 迎着光洁的月色，秦峰风姿翩翩地舞剑。 每每到了兴致高昂之时，他便像是书中的酒剑仙一般，仰头畅饮一口美酒。 夜风的清冽、月光的柔美、香醇的酒意。 在瞬间变得像是如诗如画，缥缈仙然。 叶言秋学过武功，也见过不少人舞剑。 这样好看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那一刻，秦峰俊秀的身姿，华丽而飘逸的招式，还有他身上那股肆意不羁的豪气，像是一柄利剑一般，快而狠地就击中了她的心底。 正是少女刚刚怀春的年纪，她也从听说过几则才子佳人之间的佳话故事。 不过一瞬，她心里已然生出了一个念头，这样的人，她只想天天夜夜地瞧着，瞧上一生一世！ 她将自己的心思告诉了爹娘，但他们只说她是胡闹。 便是秦峰，也只笑笑说她不过是在开玩笑，当不得真。 于是，当他一走，她就偷偷跟了上前，跟到了京城秦府，固执地拍开大门，当着他的面说，她才不是开玩笑，她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什么当不得真，她站在这京城秦府大门口，便是再荒唐，都是真的！ 回想过去，现在的叶言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丫头，她现在也没了过去那股劲。 可是，正如皇后娘娘说的这句话，现在的她，只要想到那个月夜，她就没有办法将他从自己的脑海中抹去。 叶言秋擦了擦自己微微蒙上一层水雾的眼睛，脸上又带上了往日的笑意：“也就算皇后娘娘口中的那位姑娘才会这么傻。” 说罢，叶言秋就快步跑了出去。 顾青萝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 傻么？ 故事里的人也好、叶言秋也好、便是她也好。 都傻。 而且，怕是还要再傻上好长一段时间。 想着，顾青萝的右手慢慢地就附上了左手小臂，隔着衣服轻轻摩挲着什么。 顾青萝垂眼，摸着小臂，这里可留着她第一次见他时，他给她留下的痕迹…… 那痕迹霸道得出奇，明明只是表皮的痕迹，却偏偏要穿透她的皮肤进入她的血肉，顺着手臂一路往她的心窝子钻。 然后，偏要强行在她心里也刻下了深深的痕迹，才肯善罢甘休！ —— 叶言秋出了紫禁城，就往秦府而去。 秦府门口从来都有两个小厮守着，今天不知为什么她到了秦府门口，还等了好一会儿，都迟迟未见小厮出来。 叶言秋原来自由出入惯了，便自己推开门就进去了。 这么久没有再回秦府，她本以为自己会觉得这个地方变得陌生了。 可是，当她再次身处其中，她才会发现便是抄手走廊上何处摆了怎样的盆景，她都了如指掌。 仿佛这东西已经深入了她的血肉，和她完全融合在了一起一般。 “姑娘，你怎么回来了？！” 叶言秋正失神，管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瞧着样子似乎带着几丝焦虑的神情。 叶言秋照实说：“皇后娘娘有事情要我交代秦峰，所以我就从宫里出来了。” 管事点点头，走在前头就为叶言秋领路，但语气中的焦虑却更深了几分：“姑娘现在回来的不是时候。” “他没在么？” 管事摇头：“主子在是在，就是现在怕主子现在可能没办法替皇后娘娘当差了。” 管事的话说得叶言秋心里猛地一紧。 怎么就不能当差了？ 为了厉玄琰也好，为了顾青萝也好，秦峰从来都是不到最后绝不会轻言放弃的。 叶言秋心里仿若被人死死捏住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像是困难了起来。 “他现在在哪里？” “在书房。” 得知秦峰现在的确切位置，叶言秋根本就等不及管事这样慢吞吞地带着她去。 秦峰都称赞她轻功极好。 叶言秋双足轻轻一点地，整个人便如同轻巧灵活的飞燕，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叶言秋心里紧张，手心里不知不觉地就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秦峰呢？” 人才刚到书房门口，便忍不住出声往屋子里问了一声。 秦府的人对她都很熟悉，便是听声音都知道是她来了。 一个小厮赶忙从里面撩开帘子走到叶言秋身边：“姑娘，你可来了。你快来瞧瞧吧，主子伤得很严重。” 他受伤了？ 叶言秋只觉得自己的腿脚都有些发软。 赶紧往里一走，床上躺着的那个浑身是伤的人就撞入了她的眼底。 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血腥味。 秦峰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刀伤、剑伤、还有被石头磨破的伤痕，刺目地扎进了叶言秋的眼底。 “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也不派人进宫和我说一声？！”叶言秋声音赫然提高，一把就抓紧了小厮的领口，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愤怒神色。 小厮被她的样子吓得不轻。 叶言秋在秦府住了这么久，他们都知道她古灵精怪，鬼主意多，却从未见过她生气的样子。 便觉得叶姑娘仿佛天生就是个不会生气的人儿。 可是，世间之人，谁又能没个喜怒哀乐？ 才刚刚从门口赶过来的管事一见到这个架势，赶紧就跑来劝：“姑娘，你别动怒。这事儿是主子不让我们告诉你的，你拿我们这些下人撒气也无济于事不是？” 叶言秋沉默。 管事这才慢慢跟她说。 被派出去执行任务的水鬼焦，前段时间忽然失去了联系，秦峰怕她出事，派了好几个人去南疆寻她。 可是，去了三四拨人了，都没能找到水鬼焦的半点消息。 水鬼焦身上带着的任务非常重要，她若是死了还好，若是落入了别用有心之人手中，套出了那些信息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秦峰没办法，只能亲自往南疆去一趟。 可是谁知道，秦峰刚出京城不到三天，他们的人就在京郊一处荒无人烟之地，发现秦峰浑身是伤地被扔在那里。 他们赶忙就把秦峰抬回了京城，请了最好大夫为他诊治。 大夫都说秦峰命大，他这样的伤，又是在那样人迹罕至的地方，居然硬撑了三天没有死。 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他，给了他非要活下去不可的念头。 其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哪里不想叫叶言秋回来。毕竟叶言秋在秦府这么多年，不说主子对叶姑娘究竟是如何想的，但至少主子能让她在这儿留下，便是不一样的。 而且，将叶言秋叫回来，也多个人抓主意，主子的事情他们可是不敢擅自插手的。 可谁知道，他们刚刚把秦峰安置在了床上，管事派人要去找叶言秋的时候，秦峰忽然就醒了。 死活不肯让他们进宫去找她。 还说，他们若是将她叫回来了，他连命都不想要了。 管事小厮哪里犟得过他，只能说不叫就不叫了。 叶言秋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听完这些东西。 她只感觉到，她方才还紧张在乎的心情，简直可笑得离谱。 用力地抓紧了双手，直到指甲都深陷进皮肉中，那疼痛都比不上她心中血肉模糊的疼痛。 呵。 叶言秋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叶言秋啊叶言秋。 你还看不明白么，他便是要死了，都不想见到你。 什么“明月苦悔再回首，望得卿心似君心”，统统都是狗屁！ 眼睛里的水雾快要让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 叶言秋咬着牙，不肯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丝的委屈。 “照顾好你家主子，叫他不许死，皇后娘娘让他查查顾家。他若是好不了，办不好差事，只怕皇后娘娘会让他死得更快！” 说罢，叶言秋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 “姑娘！” 管事赶紧追了出去。 可是他哪里追得上叶言秋。 “哎……” 管事忍不住叹了一口长气，姑娘这下子怕是真的生主子的气了。 过去姑娘和主子也有诸多争吵，可是他们这些下人都看得出来，姑娘心里是不愿意也舍不得真的和主子置气的。 可是现在…… 管事再次摇摇头，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他们谁也把控不住，谁也不知道老天会有怎样的安排。 —— 叶言秋从秦府出来，心中思绪千般乱，根本没有留意，就走到了西市街。 “走一走，看一看咯！最时兴的胭脂水粉，姑娘你要瞧瞧么？” “哎姑娘，要尝尝我家口碑最好的小米窝窝么？我们家的小米窝窝在这京城里可是头一份呢！” …… 人声嘈杂，可叶言秋根本就听不进去。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西市街较为偏僻的角落，这边不是西市街正中央，人流相对较少，但也相对清静。 那些不图挣大钱，只想开个店铺打发打发时间的商人便会选择这里。 她过去还逛到这边来过，在这里一家胡商店铺里，买了好些西域运过来的瓜果。 想起那些瓜果，她又想起了那时候她把她觉得味道最好的果子给了秦峰，秦峰径直就丢掉了…… 细细回想，叶言秋看了一眼最边缘处的一家店铺，她好像就是在那家店里买的。 只是，后来她再想买，那胡商已经不见了。 “嘎吱——” 叶言秋正看得出神。 那家店紧闭的木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叶言秋眨了眨眼睛，就见到一位胡商装扮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人很快也看到了叶言秋。 他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一开门就能见到有人。 到底是打开门来做生意的，那人冲着叶言秋笑了笑，用并不标准的大周话问她：“姑娘可是来买西域瓜果的？” 叶言秋痴愣片刻。 上个月她还来西市街逛过一次，也没见他们在，怎么现在又在了？ 那人见她迟迟不动，便又笑问：“姑娘不是来买瓜果的？” 叶言秋点点头，又摇摇头，再点点头。 胡商被她逗笑了。 叶言秋也跟着笑了一笑，心里繁复的思绪好像减轻不不少。 那话是怎么说来着，一吃便解百千愁。 叶言秋脚步轻快地走到了胡商的店铺中，认真地挑了起来，却没有发现上次她最喜欢吃的那种果子。 叶言秋便看向那位胡商：“老板，我以前在你这儿买过一种果子，白色光洁的皮，很甜，没有核，那味道像是三月间的桃花一般。” “哦，你说的那个是车云果。”胡商老板如实说：“是一种夏季果，现在都要入冬了，便没有卖了。” “原来如此。”叶言秋有些失望地点点头，早知道这东西过了夏季便没得卖了，她上次就该买他个十几二十斤，反正秦府也有冰窖，不怕放坏了。 “姑娘若是喜欢稍甜一些的果子，不然尝尝这个紫藤果。皮薄、汁多，入口之感绝佳。”胡商走到一个架子旁，拿起一颗紫色的果子，认真地给叶言秋解释。 叶言秋也认真盯着胡商，听她说。 可是看着看着，叶言秋见到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胡商一通介绍完，叶言秋迟迟未说话，仍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她却没发现，在自己打量的目光下，胡商拿着果子的手指不自觉地往里缩。 呈现出一种防守之态。 胡商语气依旧和善，但却多出一份不易察觉地警惕来：“姑娘一直瞧着我做什么？” 叶言秋还未意识到危险，她只在脑海里拼命回想上一次见这胡商的情境。 可是好像她越是要想清楚，过去的画面便越模糊。 叶言秋摇摇头，眼睛四下看了看，就见到了货架上放着的青色果子。 “啊！” 脑子里灵光一闪。 叶言秋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上次见你，你眼瞳的颜色好像是湖青色的啊。” 可当她说完这句话，她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正常的人眼珠子的颜色怎么会发生改变，肯定是眼前这人为了掩饰他的身份才会这样做。 而她却当着他的面拆穿了他。 可想而知……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滞。 叶言秋不动声色地将右腿往后挪了一小步，这是她每次要逃时的本能举动。 胡商漂亮的琥珀色眸子落在叶言秋的身上，嘴角勾起一抹邪乎的笑来：“姑娘，你记错了吧？人的眼睛怎么可能是湖青色的？你这么久未见到我，难免记岔了也说不定。” 叶言秋心里下意识地觉得他说得不对。 她肯定没有记错。 那时候，因为他的眼睛珠子和周围的人都不一样，她特地看了几眼。 他这样欲盖弥彰不想让她相信自己前后两次看到的不同，越是说明眼前的人身份不一般。 她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从这屋子里逃出去了。 她不敢让他察觉她的意图，故意让自己看上去举棋不定一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 第202章 中邪了一般 叶言秋觉得自己背脊都是凉的，不停地瞄胡商脸上的神情。 胡商又是邪然地一笑，声音诡秘得像是从最深的山林里传出的密语，“姑娘当真这样想？” 叶言秋下意识地就点头。 可是，就在她点头的一瞬间，胡商如同鬼魅一般就赫然飘到了她的跟前。 叶言秋右足用力，就想往外跑。 可，当胡商那对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锁住她的眼瞳之时，她感觉到自己整具身躯像是中邪了一般，不能动弹分毫。 胡商脸上扬起好看的笑意，缓缓抬起手，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叶言秋的额边的发丝。 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来，让叶言秋瞬间如同身坠地狱！ “这么好看的皮囊，我还真舍不得毁了。” 叶言秋心头一凉。 知道自己这下子怕是难逃一劫了！ 但，胡商脸上诡秘的神情并未褪去，他慢慢用手捂住了叶言秋的眼睛。 冷。 好冷。 当胡商的手心触到叶言秋眼皮的那一刹，她心头之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这人手心的温度竟然冷得像是死人一样！ 让她觉得，她是被地狱里的厉鬼所钳制，等待着她的便是无穷无尽的十八层地狱。 胡商诡秘的声音再次响起：“叶姑娘，你没有觉得自己的眼皮很沉很沉，沉到像是马上就要闭上一般。” 像是一个讯号，胡商话音一落。 叶言秋像是被人牵线的木偶一般，立马就闭上了双眼。 “累了，便好好休息一下，等再睁开眼，你便将什么都不记得了，好么？”诱惑到极致的声音，钻进叶言秋的心底。 让她无法反抗，只能任凭其驱策，深陷在无边的黑暗中。 接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黑暗的周围，忽然就出现了一道隐隐约约的光束。 叶言秋顺着光点，朝那个方向而去，本能地就觉得那处光点能叫她安心。 她越跑越快，光点也越来越大。 当她一个全力冲破了那处光点，自己的脑袋猛地就往地上一栽。 “啊！” 叶言秋一声惊呼，才发现自己差点就从在椅子上摔下去了。 胡商和善地朝着她笑笑说：“姑娘醒了？” 叶言秋有些无措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正坐在别人店铺里的椅子上。 胡商指了指叶言秋身旁矮柜上放好的瓜果，说：“这是你要的紫藤果。店铺里数量没这么多，我便到后面的仓库里去拿。回来就见到你睡着了，也不好叫醒你。” 胡商的说辞合情合理，叶言秋点点头，而今日她也确实因为秦峰的事儿，情绪波动太大，心累了，人就累了。这种情况下，她睡着了也不出奇。 叶言秋没有多说什么，只从荷包里掏出银钱，还特地多拿了一些，递给了胡商，“多谢店家了。” 走之前，叶言秋还特地再看了一眼这位胡商，瞧着他眼窝深陷，额骨突出，确实是标准的胡人样貌。 尤其是那对琥珀色的眸子，和大周的人很不一样。 等到叶言秋走远了，胡商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第203章 彩月楼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重起来，像是忽然间有千斤重的气压，要将屋子里所有的事物全都摧毁了一般。 “楼爷。” 很快就有小厮打扮的下人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连看都不敢看面前这人一眼，扑通一声就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楼爷，我们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来。明明我们来到京城的消息没有一个人知道。”跪在地上的人小心翼翼地解释，生怕面前这位被称为“楼爷”的人不高兴。 楼爷看都没看他一眼，声音依旧如鬼魅，“你去告诉蓝凤凰一声，我下午会去见她。” 小厮背脊僵硬，手都在不停地发抖。 按照楼爷的脾气，只要是犯了错，不论大小，都必定会有所惩罚。 楼爷说了，他们这次进京虽和上次一样化身为胡商，但却不想让过多的人知道。 他没能在叶言秋刚一来到巷子这边的时候，就想办法将她引开，还让她对楼爷的身份有了怀疑，这可不是小错…… 但是，怎么现在楼爷居然一个字也没提？ 越是风平浪静，越是叫他感到不安。 “嘀嗒！” 一滴冷汗顺着小厮的额头一路滑到鼻尖，清脆地滴在了地上，溅起了心惊动魄的水珠。 吓得小厮浑身一哆嗦，立马回应：“是是！是！属下这就去办。” 飞也似的，就离开了屋子，像是要躲避最凶猛的野兽一样。 东市街 彩月楼 楼爷已换了一身贵公子的打扮，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胡人的长相虽然和大周人不同，但他身上透露出的那股风采，还是在一瞬间就吸引了彩月楼姑娘们的视线。 “公子~” 彩月楼大门口长腿细腰，穿着暴露的姑娘们立马就围到了过来。又白又大的胸脯一波接着一波就往楼爷身上蹭，像是非要挑起他的火来。 小厮跟在楼爷身后，为楼爷将这些姑娘都挡了回去，“去去去，把你们妈妈叫来。”别以为，什么样的姑娘都能入得了他们楼爷的眼。 姑娘们被小厮挡开，心里不爽得厉害，白了他一眼尖利着嗓子刻薄道：“哟，这谁啊，摆这么大的谱！” 小厮正要与她们再争吵几句，楼爷却浅笑着看向她们，“我与你们妈妈有买卖要谈，还请各位姑娘行个方便。” 楼爷天生一副好皮囊，说出的话又像是带着魔力，姑娘们的心情立马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姑娘们面带红霞地瞧他，这样好看的人，虽说看不上她们，心里却是有些不舒服，但若是他能和妈妈谈成买卖，那她们不就能时常见上一面。 这样俊朗的美男儿，多瞧一眼，都能叫她们早就枯死的心底又燃起少女的怀春之情。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奴家也好和妈妈报上你的名号。” 楼爷摇头，只把一枚模样极为质朴的玉佩交给了那位姑娘，“劳烦姑娘替我将这个交给妈妈就可以了。” 京城花楼里姑娘什么样的好货没见过，这枚玉佩一瞧，一瞧就知道不值几个钱。 第204章 不自量力 好皮囊她们虽爱，但在花楼里的姑娘，更是知道只有银子才是最最重要的东西。 不然，她们何必要陪那些，挺着大肚一脸横肉的权贵寻开心，说到底还不是想早日为自己攒好赎身的银钱，从良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方才她们听他说，他是来和妈妈谈买卖的。 见他衣着光鲜，下意识地就觉得眼前这人必然是个家财万贯之人。 毕竟，京城彩月楼可是响当当的头一份，便是她们的吃穿用度比起宫中的娘娘都毫不逊色，自然瞧得出什么是好货什么不是。 那位姑娘又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那枚玉佩，怎么看都是毫不出奇的破烂一块。 真真是，可惜了这样好看的一张脸，还有他身上的一身华服。 姑娘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不少，将那块玉佩又塞回到楼爷手中，话也不多说一句，高傲至极地就往彩月楼里走。 一边往里走，还一边抽出丝巾仔细地擦了擦接玉佩的手，像是脏了她的手一样。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她为之花一丁点的精力。 谁有空谁管去吧。 另外几位姑娘也很快散去。 小厮面色尴尬地看了楼爷一眼，他们不过是为了不暴露身份，才特地选了这样的东西作为信物。 这些人未免也太势利了吧？ “我不是让你告诉蓝凤凰了么？” 楼爷脸上虽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但他的笑却不达眼底，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丝冷硬的气息。 小厮被他这话问得浑身一抖。 他确实把话带到了，而且，还是他亲自找到蓝凤凰和她说的。 其实他在楼爷身边伺候的时间并不长，也是第一次替楼爷传话。 因着过去楼爷要见蓝凤凰，从来都是叫他们传话，然后他自己一个人来的。 他们都不知道，楼爷和蓝凤凰见面到底是什么个场景。 小厮低着头，知道自己又没做好差事了，“楼爷稍等片刻，属下这便再去找蓝凤凰一次。” “不必了。”楼爷霸道地回绝。 清冷的眼瞳看了一眼彩月楼，这天下还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冷硬地将衣袖一甩，直径就往彩月楼里走去。 彩月楼毕竟是京城第一花楼，这样的地方纷争多，豢养了许多打手。 他们见楼爷气势凶狠地往里闯，下意识地就觉得此人来者不善。 挡在楼爷的身前粗横地道：“干什么的！知不知道彩月楼是什么地方，你也敢往里闯？” 楼爷冷哼一声，右手猛地往前一抓。 “啊！！！！！”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赫然响起。 不过瞬间，刚刚那个不怕死的打手不知怎么的就倒在了地上，不停地打滚。 “这这这……” 其他几个打手也懂些拳脚功夫，喉咙吞了口唾沫，知道面前这人肯定是个功夫好手！ 他们连他的招式都没看清楚人就倒了。 握了握拳，几个打手将手指捏的“咯咯”作响。 起了势，像是要大干一场一般。 “不自量力。” 楼爷只冷冷瞧了他们一眼，极其轻蔑地吐出几个字。 第205章 杨妈妈 楼爷的话瞬间激怒了这几个打手。 他们挽起袖子，起势，朝楼爷吐了口唾沫，语气狠厉：“小子，看看清楚这彩月楼是什么地方，就你这小身板也敢来这儿撒野！哥几个，不把你打趴下，你就不知道厉害！” “啊——！” 几个大汉蛮横地就往楼爷的方向冲了过去。 楼爷却像是丝毫不在意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眼瞧着那几个人就要碰到楼爷了—— “都他娘的给我住手！” 忽然间，一个穿着富态瞧着年纪大约三四十岁的女人厉声呵斥。 女人的声音并不十分骇人，但几个打手都猛的一哆嗦。 回头就见到了一脸怒气的杨妈妈。 “妈妈，是他先惹事的！”他们几个赶忙就说。 杨妈妈是彩月楼的老鸨，出了名的脾气火爆，性子极辣，做起事来风风火火。 这彩月楼里的人，哪个不是看着杨妈妈的脸色做人。 便是再大的官到了这彩月楼，杨妈妈也敢端架子，不虚一分一毫。 可是现在，他们眼中一点都不好惹的杨妈妈却直接越过了他们几个，走到楼爷的跟前，眼底里满是恭敬和畏惧。 “主……”杨妈妈只说出一个字，就生生停住了。 这些人都不知道主人的身份，她眼睛一转，才说：“朱大爷来了，快快快，里面请。” 几个打手一脸惊愕。 他们在彩月楼这么多年，何时见过杨妈妈这样对人恭敬有礼过？！ 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楼爷也身上，想要看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有这样的能耐，叫杨妈妈都要收敛起身上的泼辣劲儿。 刚才那几个嫌弃楼爷穷酸的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错失了多大的机会。 尤其是那个把玉佩又塞回到楼爷手中的康姑娘，双手不停地绞着丝帕，抿着唇，自己方才那行为无异于当众打了这位爷的脸。 康姑娘一双眼睛在楼爷身上上下打量，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这事儿而记恨自己。 “朱大爷里边请。”杨妈妈在前边领路。 楼爷诡秘不语，阴冷的眼眸只从眼前这几个人身上划过。 冰冷刺骨、阴冷森然。 瞧得康姑娘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当楼爷和杨妈妈一同上了二楼进了房门之后，康姑娘将手上的丝巾又轻轻甩了甩。 呵，瞧他那股劲儿，还以为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呢，不过是吓唬人罢了。 也没多想，扭着腰肢又走到了彩月楼门口，媚笑烟视地想要钓一位有钱的公子哥儿。 不是她自夸，凭着她这样的容貌，只要稍稍使些手段，便是达官显贵她都能拿下来！ 康姑娘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没有发现楼上一扇窗户半掩着，里面，一对森然地眸子久久在她身上打量。 杨妈妈畏手畏脚地站在楼爷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他们都知道，楼爷一言不发的时候，便是他最生气的时候。 而这个时候，不见血都是不可能的。 良久，楼爷阴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蓝凤凰，你可真会办差事啊。” 第206章 人间地狱 “主子恕罪！” 刚才还带着风尘味的中年女声，瞬间就变成了清丽的女声。 蓝凤凰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低着头，浑身都在发抖。 楼爷转过身，阴冷地瞧着她，语气森冷：“是这京城的花花日子过得久了，你便忘了过去你是怎么从那地方爬出来的么？” “属下不敢！” 蓝凤凰声音抖如筛糠。 那地方，便是想想都能叫她打心底感到害怕，整日整日都不敢闭眼，她怕一闭眼，再醒来，她便又会回到那个饮血吃肉的人间地狱。 楼爷一步一步地走到蓝凤凰跟前，阴骘地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猛地揭下。 “嘶——” 人皮面具贴得紧，每晚揭开之前，她都会先用清水泡上好一段时间。 楼爷这般粗暴，蓝凤凰脸颊上赫然就出现了一片红肿。 但饶是钻心般的疼痛，她也不敢吭半句。 “哐当”一声清脆的响声，一面光洁的镜子就丢到了蓝凤凰的跟前。 “好好瞧瞧你自己。” 蓝凤凰不敢违抗，可是她实在是不愿意看到自己那张脸。 因为，她的有脸上有一道骇人的烫伤疤痕，那是一个字。 “奴。” 她是奴隶，永无自由的奴隶。 便是她能要紧牙关从那种地方活下来，受主子器重，在京城执行任务。 但当她每每瞧见自己脸上的这个“奴”字，都恨不得再带上杨妈妈的人皮面具。 好像只有将那个字遮住，她才能像个人。 可是，她眼前这个站着的男人，她永远无法反抗也不敢反抗的男人，却血淋淋地要她看清她永远都是奴隶这个现实。 蓝凤凰眼睛红红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认命道：“主子放心，凤凰知道自己的身份。” 说罢，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凤凰用血皿养出的金头蛊，我教五圣物的毒性全都融合在了这金头虫身上，只需一滴金头虫的血液，便足以毒死千人。” 楼爷欣赏着接过蓝凤凰手上的金头蛊，“你知道当初我为何会选中你么？” 蓝凤凰摇头。 楼爷笑着将盒子摆在桌上，“因为你擅制蛊。而你，不正是我从千人中制出来的蛊么。” 所谓蛊，是好十几只、几十只、甚至千百只毒虫放在一个器皿中。 不给它们任何事物，经过九九八十一天，再次开皿时，活着的那只便是蛊。 他们一千人，被关到一处地下洞穴。 她。 就是八十一天之后，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蓝凤凰捏紧了双手，声音都有些虚浮：“主子谬赞了，凤凰不过只学了长老们的一些皮毛。” 楼爷不置可否，将手背在身后，声音里有些不悦：“你的子母蛊怎么跑到白浅月身体里了？” 蓝凤凰如实将整件事情告诉了楼爷。 “大周皇后很聪明，白浅月没有办法应对，为了摆脱嫌疑，她就将母蛊吞了下去。” 顾青萝…… 楼爷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脑子里浮现出许多年前那个小姑娘的身影。 琥珀色的眸子晦暗不明。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会坏他的好事啊！ 第207章 心中有疑 “阿嚏！” 正在内殿看医书的顾青萝不知怎么的，忽然打了个喷嚏。 心里还觉得有点毛毛的。 “凉了？” 厉玄琰的声音传了过来，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之情。 健硕的身影很快就从案桌后走到了顾青萝的身边，不由分说地地就用手覆上了她的额头。 顾青萝忙往后躲，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没事，我没事。” 厉玄琰丝毫不管，一手霸道地扣住她的后脑，一手继续感受她额头的温度。 “我真的没事！就是突然打了一个喷嚏而已。”顾青萝抗议。 厉玄琰只冷冰冰地扫了她一眼，她上次一场大病，不也是忽然发生的么？ 经历过，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在意。 顾青萝只好乖乖不动。 厉玄琰难得见她这样听话，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再三确认顾青萝真的没有发热，也没有继续打喷嚏，厉玄琰才淡淡地抽回自己的手。 顾青萝看了他一眼，“我都说我没事儿了。” 自从他不上朝之后，他每天辰时就会来她长乐宫。 不是盯着她吃饭，就是看着她大碗大碗地喝掉那些苦哈哈的药。 顾青萝有时候甚至都觉得，他是不是以此为乐。 厉玄琰看到她眼中的一丝抱怨，“怎么？你是想有点事儿？好让朕天天喂你吃药？” 顾青萝脸颊一红，谁这样想了！ 伸手抓起旁边的薄毯，就搭在了身上。 厉玄琰坐到了案桌后，看听风阁传来的消息。 顾青萝见他看得十分认真。 秦峰受伤的事情，叶言秋已经告诉了她和厉玄琰。 但听风阁却有的是办法将消息传到他手中。 已经八日了，舒裕隆的病还是没好。 不论是京中，还是整个大周，不少势力都蠢蠢欲动。 厉玄琰本是想给舒裕隆戴上一顶“高帽”，却没想到，居然引出了这么多长着历牙随时准备咬他一口的毒蛇。 顾青萝心中有疑：“舒裕隆不是傻子，事情做得太过，他得不偿失，这都八天了……” 他怎么还没病好？ 厉玄琰放下手中的东西，看了她一眼。 一般当事情进展得太过顺利的时候，一般人都不会察觉其中的细小疑点。 只有当自己掉进陷阱之后，才会追悔莫及。 她真的很聪明。 不是一般的小聪明，朝廷之时波云诡谲，她却能一眼就看透里面隐藏着的猫腻。 这个问题，他也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舒裕隆是猖狂。 但他还没有猖狂到这个地步。 他的女儿舒婉心还在这宫中，他若是做得太过，他随时都能将舒婉心控制起来。 这么久了，他还这样装病，肯定是有人给他出了主意…… 厉玄琰漆黑的眼瞳微微一闪，这个人，肯定不是舒裕隆的谋臣。 谋臣绝不想自己辅佐之人倒台，舒裕隆如今权势再大，但他若是硬要和他拼上一拼，也不是毫无胜算。 可门客却一丝一毫也不愿意去赌。 那么…… 厉玄琰目光幽深，给舒裕隆出这个主意的人，肯定是想让他死的人！ 第208章 怕么？ 可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既能得到舒裕隆的信任，给他出主意、怂恿他继续装病；但心底深处又想着让他死。 厉玄琰眉头微微一蹙，看来这朝中局势远比他想的要复杂多了。 顾青萝见他思绪凝重，心里也觉得不对劲。 她想了想，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人来。 能够获得舒裕隆的信任又能在背后捅刀子，能做到这一切的肯定是白忠了。 她在心底将“白忠”二字细细一念，回想上辈子她知道的那些消息，捏了捏拳头，越发确定她应该没有猜错。 可是，她现在却没有办法直接将她的这个想法告诉厉玄琰，只能想了想才说： “那人我们现在虽不知道，但等到舒家倒台的那一天，谁能从中获利最丰，谁就应该是那个人了。” 上辈子，厉玄琰在费劲力气扳倒舒裕隆之后，舒裕隆的旧部基本上都归附于白忠了。 因着白忠之前和舒裕隆在暗地里关系密切，旁人无从知晓，但其实舒裕隆的部下都是清楚的。 所以，他们自以为自己投靠了和他们一样一心为舒大人效力的白忠，但其实，他们归附的正是舒家倒台的幕后推手！ 厉玄琰再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说她聪明还真没说错。 她这样敏锐的心思，真是叫他既惊喜又诧异。 他从未想过，这个他逼于无奈娶进宫的女人，竟然会有这样的能耐。 父皇定下他们之间婚约的时候，她不过是个刚刚十岁出头的黄毛丫头。 他只当父皇是为了让顾家忠心不二地辅佐他。 现在想想，还是父皇早就预料到了他驾崩之后，他这个新皇会面临怎样的朝局，特地为他选了顾青萝？ 厉玄琰微微摇了摇头，父皇到底是如何想的，他早已无从得知了。 顾青萝见他一直瞧着自己又不吭声，还朝着自己摇头，下意识地就觉得他是不是觉得她多嘴了。 她本不是个不自信的人，相反，不论做什么，她都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在厉玄琰面前的时候，她的心不知不觉间就会变得非常敏感。 或许是因为她还放不下过去的事，又或许是她是真的太过在意他这个人。 顾青萝下意识地就垂下眼眸，声音有些许沮丧：“这些事我本不该过问——” 但她话还未说完，厉玄琰就打断了她的话。“你在我这儿，没什么不该问的。” 简洁有力、干净利落的一句话，带着无尽的力量，就撞进了顾青萝的心底。 她微微怔了怔，眨了眨眼睛看向他。 其实这段时间，她感觉得到，他待她很好。 但他这句话，还是在她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已经记不得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她仿佛有了不同寻常的相信和肯定。 厉玄琰又见到她眼底的那抹缥缈孤寂。 那神色猛地就叫他心头一窒。 “你过来。” 顾青萝闻言慢慢挪了过去。 刚走到案桌旁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手腕上忽然覆上了一道强有力的力量，将她整个人拉了过去。 不过瞬间，她就撞到了厉玄琰坚硬的胸膛上。 他身上龙涎香的气息霸道蛮横，肆无忌惮地将她整个包围。 厉玄琰将她抱得紧紧得，幽深的眸子里仿若巨大的漩涡，死死地圈住她的腰身，心里想着，他什么时候能像钳制住她这个人一般，牢牢地钳制住她的心。 让她再不会出现那样的神情来。 顾青萝感觉到他身体有些僵硬，像是在害怕什么，又或是在紧张什么 她以为是为了舒裕隆的事。 想了想，放纵自己慢慢抬起手，轻轻地在他宽厚的背脊上拍了拍。 “皇上本事这样大，还怕么？” 怕么？ 厉玄琰没有吭声，可是眼底的漩涡却愈发猛烈。 “……真的么？！京城里都开始死人了？！” 屋外忽然传来嘈杂的议论声。 顾青萝听不真切，只听到“死人”二字，心里就揪紧了，生怕是苏沫或者太后出了事。 “皇上，你放开我，我去外面看看出了什么事儿。”顾青萝拍了拍她腰间厉玄琰的大手。 厉玄琰不愿意放开。 顾青萝又说了几次，厉玄琰才放开了她的腰，却又抓住了她的手。 二人走到屋外，几个宫女正坐在游廊下议论着什么，瞧着神色十分紧张。 “怎么了？一个个不做事，都跑到这儿来闲聊了？”厉玄琰的声音明显有些不悦。 当然不悦了，被她们这几个宫女打搅了他和她，他会高兴才怪了！ 宫女们见到是皇上皇后，赶忙就跪在地上，“皇上吉祥、皇后吉祥。奴婢们知错了。” 顾青萝只在意她们刚才说的什么死人了，“你们在说什么？” “一五一十地都说清楚了。”厉玄琰声音冰凉。 宫女们被他这么一斥，跟吐豆子似的，嘎嘣脆地就将她们讨论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是昨个夜里，有一男一女死在了京城的东市街。 知道不是苏沫和太后出了事，顾青萝放心不少，“死人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也值得你们紧张成这样？” “不是的娘娘！”一个年纪较轻的宫女嘴唇都是白的。 “那对男女死相非常惨烈，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身上全是伤痕，而且，那些伤痕像是被恶狗活活撕咬掉的一般，根本就无法辨别到底死的人是谁。” “对对对，”另一个宫女附和着说，“而且，我听宫外的人传，那两个人应该是昨天晚上才遇害的，可是东市街管事有命令，不许任何人养狗。东市街的那些商人也说，昨天晚上他们没有听到一声犬吠。” 顾青萝一听，心里就觉得很奇怪了。 正如她所说，死人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寻仇、觅死，甚至喝高了心里忽然愤恨失手杀人，这些事在京城东市街这种人员流动复杂的地方很常见。 但她却从未听说过，谁是像她们所说的这样是被恶狗给咬死的。 而且，到底是不是狗咬死的还未可知。 “便是脸也辨认不出来了么？”顾青萝问。 宫女点点头，“别说是脸了，若不是仵作去鉴定，他们连是男是女都瞧不出来，都被啃得快见到白骨了！” 顾青萝转过头，眼神就正好和厉玄琰对上。 他也意识到这事情决不简单。 果然，他几日不上朝，各方势力就都坐不住了。 看来他也是时候提醒舒裕隆该“病好了”。 “朕回建章宫一趟。”厉玄琰捏了捏顾青萝的手，就要走。 顾青萝朝着他点点头，目光紧紧地跟着他。 厉玄琰见到了，没有说话，只松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感觉到手心里她温软的触感久久萦绕，厉玄琰的嘴角带了一抹浅浅的笑意，身影就消失了。 一个小宫女瞥了一眼离开的厉玄琰，心中有话不敢说。 她们都觉得是皇上一直不上朝，京城才会出现这样的惨事。 但细细一想，又是舒大人一直不肯病好，故意拖。 皇上气不过才会这样。 说到底，还是舒大人做得不对。 听宫里其他人说，他们这些天都变着法儿地克扣舒妃娘娘的用度。 他们虽比不上朝中大臣能看清局势，但他们也知道，到底是谁才真正让天下人心不安。 他们没能耐叫舒大人上朝，但也能在细小处刁难舒妃。 谁让她是舒大人的女儿呢！ “好了，你们也都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京城里的事情自由京兆尹处理，你们别学者宫外的长舌妇，只知道嚼舌根子。本宫不想这种事情再次发生，都知道了么？” “奴婢知道了！”宫女们齐声道。 她们散开之后，顾青萝一直想着她们一个个脸上慌乱的神情，越想越觉得不妥，便将斐文叫来。 “你到内务府里去一趟，告诉他们的总管太监，最近宫中流言纷乱，本宫和皇上很不满。让他想办法叫这些人都住口。” 这几天为了舒裕隆整个大周都乱了一番。 别的地方就算了，就连紫禁城她长乐宫里的人都是这般慌张，可别没出什么事儿，先自己把自己给吓出事儿来了。 本来是假的东西，越传越真，最后保不齐就变成真的了。 她可不能让这假的变成真！ “对了，你记得把叶言秋给本宫叫来。”顾青萝又吩咐。 秦峰现在还没好。 虽说厉玄琰肯定还有其他人能帮他去处理事务，但他现在毕竟要处理舒裕隆，分心不是好事。 京城的那两条人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她得想办法先自己查上一查。 她也可以叫爷爷去查。 但爷爷有什么事儿都会和子荣哥哥说。 想到陆子荣，她就会想起他最近瞧她的眼神，那情绪太浓烈，像是只要触碰到，就会将她带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想来想去，她只能叫叶言秋去查。 “你小心些，也换换脑子。”她上次找秦峰回来，就一直情绪很低落。 情事最难解。 只盼她自己能想明白才好。 叶言秋笑笑，“娘娘放心好了，我没事儿。” 可是，她们两个谁都不知道，为了这两条人命案件，到最后她们付出多大的代价！ 第209章 三员大将 正如那些大臣所担心的一样。 厉玄琰快十日不上朝，整个大周都乱了。 他这么做虽说是为了让舒裕隆这块伤疤烂得更彻底些，在最后剜掉烂肉的时候，才能彻底清除得干干净净。 但毕竟局势不稳，厉玄琰也不能再一味地等下去。 所以，他让蒋德传出消息，说他这几日忧思繁重，和舒裕隆一样也病了。 如果说，舒裕隆装病不上朝，让天下不安定，他还能说不过只是缺了他一个，朝中还有这么多大臣，他们就不能处理好政务了么？过去，毕竟过去他们也不是事事都问他的。 但是若是皇上因为他一个臣子而病了，他这头上的罪名就重了。 他权利虽大，但毕竟是臣子。 臣子不能为皇上解忧，反而让皇上为了他而烦心甚至生病，这史官若是如实写下来，说不定后世那些个迂腐书生便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加之，厉玄琰发出话来，他一日不病愈，他一日不上朝。 不论是气话也好，是出自真心也罢。反正病了这么多天，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所以，在厉玄琰生病的消息传出来的第二天，舒裕隆就奇迹般地痊愈了，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了早朝之上。 当然，因为舒裕隆病好了，厉玄琰为了表示心底的“高兴”，也拖着病体来到了太和殿。 “皇上，老臣病了这么些时日，让皇上担心了。如今皇上龙体有恙，可一定要好好将息，可别像老臣这把老骨头一样年轻时不懂事，受了伤不及时医治，落下了病根，等老了，一发病就不可收拾了。” 舒裕隆为自己这场病辩解，声如洪钟，一丝半点也听不出是个刚刚病愈的人。 他骄傲地扬了扬脖子，得意又轻蔑地看了一下朝堂里站着的大臣。 这些人，天天都到他舒家大门口候着。 他虽叫了自己三个儿子在门口放置了桌椅，准备了茶水糕点。 可毕竟朝廷大员这样当街而坐，想想也觉得丢面子。 不过，舒裕隆心里愈发得意，他们没了面子，才是他有面子！ 随意地拱了拱手：“这段时间承蒙各位同僚有心特地前来探望，舒某感激于心，多谢多谢啊！” 舒裕隆打着官腔，说着客套话，只当这些人还和过去一般，都是些敢怒不敢言的孬种。 可是，他却不知道，经过这几天的折腾，他舒裕隆早不是他们心中又敬又怕的辅政大臣舒裕隆了。 现在朝廷里近百位官员，大多都觉得他不过是个携权谋私的大奸臣！ 人人得而诛之！ 一位站在末尾的低级官员，便忍不住讥讽一句：“舒大人到底是舒大人，这病来得是时候，去得也是时候。” 这人虽然站在门边，可他的声音不算低也不算高。 舒裕隆会些武功，耳力比起寻常人要好上不少，倒是一字不差地听见了。 当然，高高坐在皇位上的厉玄琰也听清楚了。 他幽深的目光划过众人的目光，他们虽表情各异，但已经少有对舒裕隆那种发自内心的惧怕之情了。 厉玄琰龙袍下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慢慢摩挲着，他这招棋果真有用。 舒裕隆眉毛一扬，眼底就有些不悦了。 正要发作，但厉玄琰却先开了口，问他：“既然舒大人病已经好了，西北战事不能再拖了，不知舒大人可有什么良将，能出奇兵，克外敌？” “皇上。”舒裕隆身子半侧，手已经指向了门口的方向，显然不想轻易放过那个竟然敢当众讥讽他的官员。 可是，厉玄琰却又问了一句：“怎么？连舒大人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么？” “不是，良将多得是，可是——”舒裕隆这段时间被捧上了天，得意忘形，以为自己当真可以为所欲为了。 “可是？既然舒大人说良将多得是，那又为何前段时间和厌火交战，我大周连连败退？现在朕问你良将人选，你又说什么可是。是这事儿在舒大人心中一点也不重要么？” 厉玄琰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的怒气。 舒裕隆捏了捏双手，显然是没有想到厉玄琰会当众这样说，拂了他的脸面。 但是，细细一想，他病了这么久，厉玄琰这个小子肯定是不高兴的。 也便不跟他一般计较，抱拳说：“皇上这说的是什么话，老臣一声戎马，为国为民，大周的事便是老臣之事。没有什么比这沙场马背上的事，更重要的了。” 厉玄琰不置可否，“舒大人能这样想是最好不过的了。” 同样的，这些朝臣同样不会信他的这些鬼话。 自会当他舒裕隆已然不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在心上了。 舒裕隆往前走了一步，说：“皇上，老臣病着这几日脑子里也一直琢磨着西北战事。思前想后，觉得可以派三员大将前往西北。” 三个人？ 朝中大臣皆是一惊。 将在外，往往都君命有所不受。 行军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全营上下一条心，将领说什么，士兵便做什么。 士兵能有千千万，但将帅只能有一人。 这样，才不会因为不同意见而左右分歧。 舒裕隆都是征战沙场的老人了，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难不成他是真的病糊涂了不成？ 可是厉玄琰却面色沉静。 舒裕隆想的什么，他早就猜到了。 他不就是想举荐自己的三个儿子么？ 果然，舒裕隆在众人的注目下，仰头大声道：“老臣舒裕隆，为西北战事，特地向皇上举荐舒历、舒青、舒康三元大将！” 什么！ 舒裕隆的话还是让朝堂顿时炸开了锅！ 他推荐的竟然是他自己的三个儿子！ 舒裕隆不屑地看着他们脸上惊愕的神情，“皇上放心，老臣对自己这几个儿子相当又信心，他们肯定能助皇上力克厌火，扬我大周风范！” 那架势之傲然，就是要堵住他们的嘴。 可是，现在的他越是这样，朝中官员越是觉得心生不安。 舒家如今权势已然顶天，若是他三个儿子再立下战功，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第210章 老狐狸 “皇上！” 王阜龄一直都和舒裕隆不对付，他觉得舒裕隆太过贪恋权势，做辅政大臣期间也多是为自己的家族谋私利，并没有尽到一个臣子该做的义务。 更何况如今这事关系到军务，他不能让舒裕隆为了给自己的三个儿子立功的机会，而去冒险。 厌火大举侵犯，朝廷又乱了这么些天，他不能坐视不理，他决不能让舒裕隆这样做！ 舒裕隆见状立马打手一挥，正好拦住了王阜龄的位子。 他早就看不惯这个王阜龄了，迂腐、古板、还专门和他作对。朝中贪婪的官员多了去了，可他王阜龄偏偏就要和他过不去，现在还要出来搅局。 舒裕隆心里立马就不痛快了。 黑着一张脸，气势大开地就问：“怎么，王大人觉得老臣这个提议不好？是老臣三个儿子实力不够呢，还是王大人另有贤良举荐呢？若是没有，便早早退下吧，别打搅了皇上。” “你！”王阜龄气急。 厉玄琰眸光微微一沉。 舒裕隆这话可说得够狠。 他三个儿子实力如何，早就名声在外了。舒家三兄弟个个都是舒裕隆亲自培养的，而且，他们三人一同住、一同食，有什么事情便是不用言语，只是一个神情都能通晓彼此心意。 所以，这样的三个人放在一处，自然是会显示出五个人、六个人，甚至十几个人的能耐来。 这一点，王阜龄几乎辩无可辩。 而另举贤良就不更不用说了，他们若是知道谁有这个能耐能克制厌火，舒裕隆也不会装这么久的病了。 不过，说到底王阜龄一片忠心，厉玄琰很清楚。 但是，现在他还是得让舒家三兄弟去西北。 “好了，两位都是朝廷的老人了，也都是看着朕长大的叔辈，今日还会因为这点小事争吵起来不成？”厉玄琰出声道。 舒裕隆脸上带着虚假的笑，用力地拍拍王阜龄的肩膀，“皇上说什么呢，老臣怎么可能跟王大人有争执。这不过是我们之间讨论朝政的常态罢了。您说是不是啊，王大人？” “哼！”王阜龄却根本不想跟舒裕隆演戏，一巴掌就拍开了舒裕隆的手，便是多瞧上一眼他丑陋、虚伪的嘴脸，他都觉得难受。 舒裕隆面色一黑，王阜龄这个老家伙，还是这么讨人厌。 厉玄琰轻咳两声：“好了。既然人选已定，那舒大人就尽快让三位公子前往西北吧。” 舒裕隆笑说：“这是自然的，皇上放心。”他还等着他的三儿子凯旋而归，光耀门楣呢！ 厉玄琰毕竟是强撑着“病体”来参加今日早朝的，吩咐他们有什么事儿由四位辅政大臣一同操持着办，便说要先回宫。 舒裕隆却叫住了厉玄琰，说他病了这么久让厉玄琰挂心了，心中实在愧疚，非要亲自送厉玄琰回建章宫。 众人又是一惊。 内臣和外臣之间有着明显的区分。 内臣如蒋德服侍皇上的饮食起居，而他们这些外臣则是为皇上分忧国事。 舒裕隆竟再次不顾规矩，皇上都没叫他，自己倒为皇上安排上了。 厉玄琰倒是乐意，让他一同回宫。 他现在越是猖狂，到最后只会越发摔得血肉模糊。 不过，厉玄琰并没有回建章宫，而是径直就去了长乐宫。 “皇上下朝了？”顾青萝接到蒋德的消息，到门口来迎他，却见到一路而来的舒裕隆。 “嗯。”厉玄琰走到她身边就拉起她的手。 除了上次的中秋晚宴，顾青萝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见到这位鼎鼎大名的舒裕隆。 舒裕隆穿着朝服，身姿挺硬，显然没想到皇上一下朝就直接来找皇后了。 舒裕隆见顾青萝面白透红，穿着内务府精制的华服，还有那只被厉玄琰牢牢抓住的手，心里觉得很是刺眼。 要知道，他自己的女儿舒婉心，都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皇上了。 想了想，舒裕隆对顾青萝说：“皇后娘娘贤德，皇上病了都一直在旁照顾，传出去，百姓只怕都要称赞皇上皇后鹣鲽情深。” 顾青萝笑笑，倒是直直对上了他的眼睛，一点也不畏惧：“不过是本宫分内之事，舒大人严重了。” “哈哈哈。” 舒裕隆又说，“皇后娘娘谦虚了。谁不知道，这后宫之内事务繁多。皇后娘娘不仅要掌管整个紫禁城的大小事务，还有照顾病中的太后，如今皇上也病了，老臣生怕娘娘您照顾不过来啊。” 顾青萝眉毛一挑，知道他要说什么，她一分都不肯退让：“怎么会呢？本宫便是再忙，皇上的事儿本宫也是要事事躬亲的。” “诶，皇后娘娘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舒裕隆接话，“皇后乃为国母，什么事都事事躬亲，可不是要累坏了。像是照顾皇上吃药吃饭的事情，大可交给别人去做。这后宫里这么多女人，皇后还没一个两个放心的，好让她们也见见皇上？” 顾青萝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不悦。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三两句话，就把自己要说的话给挑出来了，甚至连给人反驳一句的机会都不给。 像是她要是说出个“不”字来，便是她这个当皇后的不知轻重了。 顾青萝抿着嘴，不接话。 舒裕隆又看厉玄琰：“皇上，你说老臣这话说得对么？”像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一般。 厉玄琰自然是要“满足”他的愿望了。 “舒大人说得什么话，皇后贤德，事事都安排妥当。宫中妃嫔这两天也会来建章宫侍疾了。” “是嘛，这样才对嘛。”舒裕隆笑呵呵地说，眼睛却在顾青萝脸上看了又看。 愈发觉得这个女人不一般。 婉心在宫中过得不如意，说不定就是这个女人在从中作梗。 她的爷爷是顾泰清，虽然明面上和他没什么交集，但他知道，这个老东西也防备他得很。 果然是一家人，都是阴测测设计害人的人。 不过，婉心有他这个爹在，他就不会让旁人轻易越过了她去！ 第211章 一出好戏 顾青萝知道厉玄琰这样说，也是为了麻痹舒裕隆，不让他感觉到他们对他的防备之情。 可是，这并不代表着她就会这样轻易让他达尝所愿。 顾青萝澄澈清明的眸子闪了闪，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向舒裕隆说：“本宫一直都听皇上说舒大人如何如何为国效忠，本宫长居后宫还不怎么觉得。倒是今日——” 顾青萝话音顿了顿，看向舒裕隆的眼神更带了几分深意：“亲自一见，舒大人连皇上吃饭吃药之事都挂在心上，到底是大周的辅政大臣啊。” 舒裕隆被她这话说得面色一紧。 眸光一转，就见到顾青萝正定定地看着他的双眼，挑衅意味十足。 他虽然猖狂，但也不是傻子，顾青萝话中讥讽意味明显，他怎么能听不出来。 她不过就拐着弯儿地说他越权了么，连皇上的吃喝拉撒都要过问。 舒裕隆紧紧地捏紧拳头，就是他过问又如何了，他拿命打下这大周，便是先皇都要敬他三分，更何况厉玄琰这个毛头小子！ 她顾青萝不过就是个任人宰割的女人，也配说他的不是？ 厉玄琰看到了舒裕隆眼底的怒意，故意轻轻呵斥她一句：“皇后，怎么说话呢？” 顾青萝却不肯收回自己的目光，仍是看着舒裕隆，语气更是多带了几分不满：“本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难不成皇上往后那日召请那位妃子，舒大人也要为皇上参谋一番么？” “够了！”厉玄琰厉声呵斥，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皇后，你莫不是这几天忙糊涂了？自己回宫休息吧。” “皇上？！”顾青萝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厉玄琰却看也不看她，只是神情冰冷：“怎么？现在朕的话也不管用了么？” 顾青萝咬着牙，狠狠地盯了一眼厉玄琰。 倒是一旁站着的舒裕隆，有些惊异，但更多的还是得意，眉毛挑了挑，像是看好戏一般瞧着顾青萝。 都说皇上并不待见皇后，他从未当真，今日瞧了瞧，厉玄琰这个小子是不是真的喜欢顾青萝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小子倒是怕他得很。 朝中大臣也好，后宫皇后也好，为了他手中的兵权，他厉玄琰不得不为了他对抗其他人。 “皇后娘娘，既然皇上都发话了，您还是先回内殿吧。老臣还有些话要和皇上说。”舒裕隆愈发大胆起来。 顾青萝忿忿地“哼”了一声，甩开厉玄琰的手，又委屈又气急地就狠狠将门一甩。 厉玄琰脸色一沉，显然很是不满。 舒裕隆心中得意，皇后越是这样，皇上越是会疏远她。 这样他女儿舒婉心便有机会进入厉玄琰的视线。 他又说了几句他女儿舒婉心一直被他娇养，从小吃不得苦，舒婉心进宫之后在外如何如何不放心，才说，让厉玄琰替他好好照顾自己的这个女儿。 厉玄琰当然应了下来。 舒裕隆满意点头，才离开了紫禁城。 他知道，他女儿舒婉心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了。 —— “嘎吱”一声，长乐宫内殿的门从外面被人打开。 “走了？”顾青萝听到声响，就见厉玄琰走了进来。 不过，她脸上早就没有方才的委屈和气急之色了。 厉玄琰点头，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就把她的腰身扣住，用力就把她往自己身上带。 灼热的目光牢牢地锁住她殷红的唇瓣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朕怎么过去不知道你的这张嘴巴这样厉害？” 顾青萝觉得好笑，“皇上不知道么？” 他怎么不知道。 她这张利嘴他可是见识过好几次了。 只是，这一次，她却是为了他才和舒裕隆争辩的。 舒裕隆到底是个有心计的人，什么事情太过顺着他的意思他必然会怀疑。 所以，一方面他推动舒家越爬越高，一方面也要有人对舒家抱有敌意，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让舒裕隆掉进圈套。 他一直都没想好到底要让谁来和舒裕隆呛声。 倒是刚刚在长乐宫门口的时候，顾青萝特地先捏了捏他的手掌，才说出了那番叫舒裕隆面子上过不去的话来。 他这才反应过来，谁对舒家抱有敌意，都不如后宫中人对舒家抱有敌意来得好。 后宫虽也为权势而斗，但毕竟和前朝还是有些不同。 顾青萝方才不过是和他一起在舒裕隆面前演了一出好戏，一出正宫娘娘担心舒婉心抢了她的地位的好戏。 这世间再没什么比女人之间的吃醋更叫人不理智了，所以，顾青萝便是皇后，本该沉着冷静，也会为了这种事情而失控。 更是叫舒裕隆知道他愈发膨胀的权利，是多么的叫人胆寒。 这自然会叫他更加看不清眼前的迷雾。 只是…… 厉玄琰一双大手慢慢地摩挲着她的腰身，看着她的脸，不知不觉间呼吸都变得有些深沉起来。 她方才的醋意，真的只是为了演给舒裕隆看么？ 两人之间距离这样近，他身体的细微变化，顾青萝都能一丝不落地感受到。 他越抱越紧，手还不安分起来，顾青萝面色有些发红，羞赧地别过头，不敢正眼看他。 “你抓得有些紧了，我我，我……” 厉玄琰却是故意装作不明白她的意思一般，手上用力将她一带。 她整个人更是紧紧地贴上了他的胸膛，脚尖踮起，若不是他一双大手在后面撑着，怕是都要站不稳了。 “怎么？不够紧？那这样呢？” 厉玄琰暧昧的话摩挲着顾青萝的耳廓，双手更是大胆用力地钳制住她的后背。 顾青萝有些不自在。 她甚至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炙热气息，喷在她的脸上，激得她身上像是有蚂蚁在爬一般。 酥酥痒痒，叫她又难受又酥软。 厉玄琰见她面上染上红霞，一副娇艳欲滴的模样，更是感觉到身体里一股热流肆意流窜。 很快，身上就有了变化。 “你，你！” 她不是不知道那是什么，正是因为知道，她才更燥了！ 第212章 不愿意么？ 顾青萝一双粉拳抵在厉玄琰的胸膛上，脸上着急，道：“你快放开我。” 她和他之间虽然有过两次亲密的接触，但每一次都不是她愿意的。 她甚至连当时到底怎么发生的都不知道。 现在，她又怕又躁，只想逃。 可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厉玄琰低着头，看着她净白的脸上因为羞赧而染上的红晕，那样子好看极了。 引诱着他不由得想要贪婪地靠近、占有。 他眼底的欲念愈发深重。 两个人之间弥漫着的暧昧情愫愈来愈浓烈，顾青萝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要燃烧起来了一般。 那火被他点燃，烧遍她的全身，像是要将她所有的理智都烧得一干二净。 她瞪了他一眼，他肯定是故意的。 可她却不知，她不瞪这一眼还好，她眼底的薄嗔此时更是娇媚诱人。 厉玄琰低沉一吼，大手一用力就抱起了她。 但就在这时—— 顾青萝耳畔忽然就响起了爷爷的那句话，她得先想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心中莫名一紧，顾青萝这才意识到，他们如今这样是多么荒唐！ 用力将他往后面一推，厉声大喊：“你放开！你别碰我！” 厉玄琰有些错愕。 失神间，顾青萝已经往后退了好几步，背过身不看他，快速整理自己的衣服，又像是在整理自己的心绪。 厉玄琰瞳孔缩了缩，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来：“你就这么不愿意么？” 这话问得顾青萝心头猛地一跳。 转过身，她就见到她正盯着她的眼睛。 眼底深处情绪浓烈，但不是质问，也不是责备，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他对于她来说，当着如同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么？ 顾青萝被他的目光瞧得有些心虚。 愿意还是不愿意。 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她抿了抿唇，她不是不能感受到他这些天的感情。 可正是因为她能感受到，所以她不能在自己不清楚之前，便许给他什么。 这不仅是对他的不尊重，同样也是对她自己的不尊重。 她默不作声，只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良久才打破沉寂，说：“舒裕隆已经病好了，皇上也要去处理这些天落下的朝政了。我，我也有些事情要处理。” 厉玄琰眸光微沉，她这样说，无非是找个由头让他离开。 厉玄琰看到了她眼底的情绪，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衣袖下的手慢慢地捏紧成拳。 这么久了，他的心底从未像现在这般，有一道声音在叫嚣着，让他要了她。 可是，他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心里莫名一紧，他也不愿意勉强她。 隐忍着内心的情绪，他冷冷地“嗯”了一声。 再不多说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顾青萝站在原地，瞧着他远去的身影，直到他完全消失不见了，才终是长长叹出一口气。 经过这件事，厉玄琰虽也依旧天天来见她，但也不像过去那样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顾青萝倒不觉得有什么，她和他最近走得太近了，反倒叫她眼睛被人蒙住，看不清眼前的事情。 但厉玄琰对顾青萝有些“冷淡”的消息，却叫舒婉心高兴极了。 “当真？皇上这几天当真没怎么留在那个女人那儿？”舒婉心问絮儿。 絮儿正帮舒婉心涂最新花式的指甲，脸上同样是笑得高兴：“怎么不是真的呢？宫里都传开了。上次老爷不是派人来传话，说事成了，娘娘您的好日子就要来了。这不，皇上待皇后就疏远了，也让您重新协理六宫了。” 舒婉心笑得花枝乱颤，心里得意极了，“哼，就凭她也敢跟本宫斗？也不看看清楚，本宫的父亲、兄长一个个都是真刀真枪为大周拼杀的将才。而她那个没用的爹，还有她那个年迈的爷爷，对大周来说又有什么用处！” 絮儿附和：“娘娘说得是。娘娘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到三位公子凯旋而归，这宫中自然是再无人胆敢欺负到娘娘头上来了。” 说到欺负。 舒婉心就想起前段时间她爹装病的时候，宫里那些个奴才没少变着法克扣她的份利。 舒婉心眼底划过一抹阴毒：“前些日子，本宫受了些委屈，现在也是时候叫他们知道本宫得罪不得！” “你去一趟内务府，好好替本宫问候问候内务府那几个当差的小太监。看看他们是不是脑子不灵光，若当真傻了，那便好好治上一治，治不好便丢出宫去。” “是！絮儿明白！”絮儿眼底也带着笑意。 舒妃娘娘都发话了，那几个人的好日子也便到头了。 “娘娘，你进宫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因为老爷的关系地位有了提升，你是不是要先去见见皇上？” 舒婉心摇头，“皇上重新让本宫协理六宫，到底是看在爹的面子上。本宫若这个时候急着去见皇上，皇上怕是心中会有些不高兴。” 她虽骄纵跋扈，但也不是傻。 可是，既然她手中重新有了权力，那她自然会叫那个贱人知道她的厉害。 “絮儿，你替本宫梳妆，吩咐下去本宫要去慈宁宫见太后娘娘。” 舒婉心眼底满是算计，协理六宫自然是要先从侍奉太后开始。 第213章 越瞧越喜欢 为了稳定太后的病情，顾青萝不仅让孙院判长住在慈宁宫以便每时每刻都能在太后身边照顾。 而且，自己也是隔三差五就往慈宁宫里跑，亲自为太后煎药为太后推拿。 一句抱怨都没有。 慈宁宫的人看在眼里，都觉得这个皇后娘娘真是说不出的好，太后有这样的儿媳照顾，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这天，太后刚醒没多久，门外就传来太监细长着声音通传道： “皇后娘娘驾到——” 其实前几天，她就慢慢清醒过来了。 慈宁宫的奴才们见她醒了都高兴得说要去跟皇后娘娘禀告。 她纳闷，她好了为何要和顾青萝说。 他们这才将顾青萝这段时间为了她忙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那段时间正好厉玄琰病了，顾青萝正没日没夜地要“照顾”厉玄琰。 她从子晴那儿知道了，便拦住了慈宁宫奴才，不让他们将她醒来的事儿告诉顾青萝，说过段时间再说。 她这个做母亲的，虽然病着，但也会将自己的儿子放在第一位。 她听到是顾青萝一直照顾琰儿，不知怎么的，竟莫名觉得很放心。 只让孙院判时时照顾着，根据太后的情况调整方子。 但孙太医却跟她说，这些事情皇后娘娘早就吩咐好了，叫她放心。 太后听了，心里不是没有触动。 特别是一开始，她这个当长辈的，因着心中的私念，对自己这个儿媳着实不怎么好。 但她病了，顾青萝却能这样照顾她，叫她便是石头做成的一颗心都要被融化了。 “快，扶哀家坐起来。”太后吩咐子晴。 毕竟是醒来后第一次见顾青萝，想到过去那些事儿，太后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知道她会不会心中记恨着她。 但顾青萝刚刚从屋外进来就正好见到这一幕，几乎是本能，就赶紧走到太后床边，亲自扶着太后的手臂，为她在腰间垫了个软垫，好让太后靠得舒服一点。 太后没有说话，好好地将顾青萝上下打量了一番。 不知道是不是病好之后，人的想法都会有所改变。 过去她一直觉得顾青萝入不了她的眼，但今天瞧着，她面目清秀，气质淡雅，倒是叫她越瞧越喜欢。 “太后精神可好些了？”顾青萝问子晴。 子晴点头回答：“太后娘娘这几日都按时进食，胃口比起前段时间也渐渐打开了不少，孙院判说，这是好转的迹象。” 顾青萝点头，好转到没有这么快，只是说压制住了太后体内的子蛊。子蛊压制住，它便不会在太后身体里作祟，太后便不会感觉到痛苦。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体内的子蛊一日不拿出来，太后的安危便一日不能保证。 当然了，这些事情她是不能直接告诉太后的。 她如今刚刚醒来，把这些事情告诉她，只会叫她担心，这并不利于她养病。 所以顾青萝只对太后说：“母后恢复得很好，再过一段时间，母后便能如过去那般康健了。” 第214章 挑衅意味十足 “嗯，哀家知道。”太后眉目和善地点点头。 她看得出来，顾青萝方才问子晴她的病情时的那种关心不是装出来的。 这个儿媳是真的待她很好。 她这般说了，她自然是相信的。 太后的态度忽然之间变得这样好，反倒叫顾青萝有些不习惯。 微微愣了愣，太后便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太后病刚好，声音还有些虚弱，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深深的情谊。 一句话说出来，猛地就叫顾青萝心头一酸。 过去，她为了讨好太后，做了太多太多的事，可是她都没能等来太后的这句话。 如今，她不再刻意讨好，只做好自己该做的一切，却又偏偏等来了这句话。 过去的那些回忆像是潮水一般，一浪接着一浪向她涌来，过去的那些委屈才是真正的辛苦。 她鼻头一酸，眼底都有些湿润了。 太后见状，以为她是真的因为她之前待她不好而伤心，心头微微有些触动。 到底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 这孩子过去和她言语相撞，但她病了，她还能这样关切。 她心里的那些苦，倒是真的叫她委屈了。 太后轻轻拍了拍顾青萝的肩膀：“好了好了，这么大个人了，还哭鼻子不成？” 顾青萝笑笑，那锦帕擦了擦眼睛里的水雾，至始至终也没有说出一句抱怨的话来。 太后见了，心里更是有些心疼她了。 还想再安慰她一下，外面又传来了太监的通传声： “舒妃娘娘驾到——” 太后和顾青萝皆是一怔。 她怎么来了。 顾青萝转过头，正好看见穿着红底攒金丝织锦宫服的舒婉心大摇大摆地就走了进来。 太后见她穿了红色，眉头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 按照宫里的规矩，除了皇后其他嫔妃都是不能着红色的。 “太后娘娘吉祥，皇后娘娘吉祥。”舒婉心顶着二人的目光一路笑着走了过来。 她不是不知道她们瞧的是什么。 但，她就是要让顾青萝瞧瞧，她顾青萝能有的她也能有。 当然了，这些话她不会明说。 舒婉心只笑眯眯地看着太后，装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 “臣妾知道太后大病初愈，今日特地来给太后请安。臣妾觉得太后病愈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而且，臣妾的三个哥哥也刚刚拔营去西北打仗。为了讨个吉利，臣妾便擅自做主换了这样一件衣服，好瞧着吉利一些。太后，您可不能怪臣妾啊。” 说罢，舒婉心还挑衅意味十足地看了一眼顾青萝，她这理由编得天衣无缝。 便是她有八张嘴，也辩不出个不是出来。 顾青萝倒是面色沉静，舒婉心这如同跳梁小丑一般的把戏还入不了她的眼。 她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到了，却殊不知，这只不过是杀头前最后一顿饱饭罢了。 她淡淡地看了舒婉心一眼：“舒妃有心了，来看太后想得这样周全，太后肯定是高兴的。” 舒婉心闻言，眉毛骄傲地往上一扬。 第215章 权势通天 舒婉心没想到顾青萝竟然这样怂，她不过找了个理由想要压压她的气势，她竟真的在言语上退让了。 但太后却不喜欢舒婉心这样。 “舒妃，你一片好心是一回事，但宫中规矩又是另一回事。你不能事事都只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而全然不顾宫中规矩吧？” 太后声音里有些不悦。 舒婉心却笑着走到太后的床边，挨着太后就坐了下来，只是这一坐下，就把顾青萝挤到了后面。 太后一瞧，更是心底有些不满。 舒婉心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太后眼神中对她的细微不满一般。 沉浸在自己的骄傲之中，拉起太后的手，说：“太后，您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这么久了，婉心一直都被皇后娘娘罚了在宫中思过，现在好不容易皇上许婉心随意走动了，婉心便第一个就想到了您，婉心对您可是一片孝心呢！” 太后不置可否，“是么？” 顾青萝也神色淡淡地站起身，让出了那个位子让她坐着。 不是她不能争，只是没意思。 她何必跟舒婉心这样的草包一争长短呢？ 简直就是浪费她的心思和精力。 舒婉心见顾青萝识相，心里自然得意，看向太后的脸上笑意更深了：“这是自然的。像婉心知道太后您最近身子不好，三位兄长去西北打仗，婉心也特地嘱咐哥哥们要带些西北最好的药材回来。” 舒婉心继续道：“太后您是知道的，西北虽比不上中原繁茂广阔，但西北的药材却多事稀少珍贵之品。婉心自然是会叫哥哥们为太后留心了。等到哥哥们凯旋，不仅我们舒家光耀，也能为太后解忧岂不是两全？” 说罢，舒婉心还真是认真地看了太后一眼。 顾青萝目光微动，都说祸从口出，舒婉心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会说出这样“惊天动地”的话来，像是生怕他们不知道他们舒家现在已经权势通天了！ 果然，太后面色猛地一沉。 她自己也是从后宫中斗出来的，舒婉心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琰儿后宫里的那些女人，过去不是没有争风吃醋，她知道了，也妹子么在意，只叫她们自己去斗，只要不乱了规矩坏了大事便好。 可是，现在舒婉心又是搬出自己家中的父兄、又是没规矩地将皇后给挤到后面。 这可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后宫争斗了，舒婉心也好、顾青萝也好，都不再只是简单的女人。 她们各自背负着自家势力的前程，势必要斗出个你死我活。 这些天，朝廷的事儿她也听说了，舒裕隆装病，朝臣相请，舒家三兄弟挂帅，舒婉心重活协理六宫之权。 每一件，都叫她这个做太后的心中不安，舒家的权势真的太大了。 太后静静地看着舒婉心没有经过她允许就擅自拉住自己的手，眼底情绪淡漠，口中却说：“那倒是有劳舒妃挂心了。” 顾青萝听出了太后的不满。 但舒婉心依旧傻得不知道危险将至，始终不肯收敛起身上那逼人的光芒。 舒婉心笑得花枝乱颤，以为太后是当真觉得她好了，“都是婉心该做的，母后不用记挂在心上。” 顾青萝眉头一挑，这就自己给自己加戏，把太后叫做母后了？ “母后。” 一道低沉的男声猛地从后面传来。 顾青萝回过头，就看到了厉玄琰无声无息地就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常服，腰间系着一条浅灰色的腰带，衣服很合身，衬出他窄腰宽肩的好身姿。 厉玄琰目光一扫，就见到顾青萝站在，而舒婉心却坐在太后的床边，那他刚才听到的那句“母后不用记挂在心上”也是舒婉心说的？ 心中一想，厉玄琰的眉宇间就已经有了些许的不满。 “皇上！” 舒婉心一见是厉玄琰来了，脸上霎时间就盈满了少女一般的怀春之色。 她为了不叫他觉得不高兴，她自己不会主动去找他，但现在他和她这般心意相通地在慈宁宫里遇见了，她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舒婉心急匆匆地就快步走到了厉玄琰的跟前，一脸娇羞地福身行礼，用自己最美的笑脸朝着厉玄琰盈盈一笑： “皇上，婉心可是许久都未见过您了。” 那声音，带着三分娇媚、三分清丽、三分诱人，还有一分埋怨。 若不是厉玄琰对她一丝情感也没有，这样一个容貌秀美的女子，主动投怀送抱的，怕是男人也会动心吧。 当然了，舒婉心如今的这幅举动，不论是厉玄琰也好、顾青萝也好，哪怕是太后，都只会越发的觉得舒家教养出来的女儿，真是没个规矩。 不过是自家父兄有些军功，就要上天了！ 厉玄琰根本就不想理舒婉心。 他只是下朝之后到长乐宫没见到顾青萝，听李长说顾青萝来了慈宁宫，他便过来看看。 他若是知道舒婉心也在这儿，说不定他就不会来了，只在长乐宫等着她回来就好。 可是，他现在已经来了，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尤其是舒婉心简直就跟个狗皮膏药一般，死活要缠着他。 又说什么担心父兄的安危啊，又说什么西北风光大好啊，一会儿还说她在宫中思过这段时间是怎么怎么的凄凉，连地位低阶的太监宫女都能欺负到她头上。 舒婉心做出一副梨花带雨的娇滴滴模样，“皇上，您可一定要给臣妾做主啊！” “噗。” 顾青萝见她这样矫揉造作缠着厉玄琰，厉玄琰为了不叫舒家起疑又不得不附和的狼狈样子，心里实在是忍不住想发笑。 幸灾乐祸地看了厉玄琰一眼，顾青萝还故意附和着说：“是啊，皇上，舒妃妹妹这些日子受了委屈，您可得好好补偿她。” 厉玄琰眸光一闪，他怎么不知道她为何这样说。 她不过是从未见过他被女人这样缠着，她不帮他解围就罢了，竟然还不嫌事大的站在一旁看好戏。 这个女人的胆子还真是越发的大了。 这事儿完了之后，看他不好好收拾她！ 第216章 最是无邪 舒婉心一双眼睛瞪得大大得，不敢相信顾青萝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要知道，从方才她踏进这慈宁宫开始，她就是铁了心要故意为难她的。 她竟然现在还在皇上面前替她说话，叫皇上好好补偿她。 这个女人是不是傻了？！ 还是，正如白浅月说的那样，顾青萝始终都是个在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在她们这样的从小在京城长大的官家小姐面前，或许能逞一时半会儿的能，却是不能长久的。 舒婉心越发觉得肯定是这样的！ 她的三个哥哥已经去西北了，顾青萝还算是个明白人，知道她在宫中的地位肯定会有所提升，现在就已经开始对她让步了。 不过…… 舒婉心有些嗤之以鼻地朝着顾青萝冷哼一下。 她要的可不是这个女人的让步，她要的，可是她身上的这件凤袍！ 舒婉心又往厉玄琰那边靠了靠，脸上软弱娇羞的模样丝毫未减，嗲着声音轻唤一声：“皇上~” 厉玄琰听到她这声音，简直头皮发麻。 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还从未见过如此愚不可及又没有自知之明的笨女人！ 他连看都不想舒婉心看一眼，就扭过头看向顾青萝：“皇后——” 舒婉心以为他是要让顾青萝来处理这件事，毕竟顾青萝到底是大周的皇后，宫中事务都是由她来操持的。 但是，舒婉心又怎么可能答应！ 舒婉心胡搅蛮缠地拽住厉玄琰的手臂，不依道：“皇上，臣妾受委屈这件事儿，您可一定要亲自为臣妾做主啊。不论您交给谁来处理，臣妾都是不放心的！” 说着又将自己的头靠在了厉玄琰的肩头。 俨然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可顾青萝瞧得清楚，厉玄琰眼底却满是不愿和厌恶之情。 厉玄琰朝着顾青萝使了个眼神，想叫她把舒妃从他身上拉开。 可顾青萝却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当作什么也没瞧见一般。 厉玄琰面色一凝，眼底就染上了一丝微微的不满，这个女人当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顾青萝虽瞧见了厉玄琰眼底的薄怒，但她却丝毫不放在心上，眼角还带着笑意。 是嘛，他如今这般“美人在怀”还不惬意？ 她才不会做那无趣之人，打搅了他。 她活了两辈子，还没有比见到厉玄琰想拒绝又不能的样子，更好玩儿的事了！ 她没想到，堂堂大周皇上也会这般无可奈何的时候，真真是叫她憋不住心中的笑。 但为了不叫舒婉心看出来，她还是用宽大的袖子稍稍遮住了自己的朱唇，偷偷笑了出声。 厉玄琰心中有些不悦，但他见到她脸上的那抹笑意，心里莫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在他面前还从未像现在这般笑过。 她脸上不带任何的隐藏，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最真实的感情。 那看好戏一样的神情，烂漫得像是最无邪的孩童。 叫他心动不已。 最后，太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两声，沉着声音说： “舒妃，这里是慈宁宫，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第217章 来日方长 太后没好气地看了舒婉心一眼： “这里是紫禁城，不是你娘家，有什么事儿明明白白地告诉皇上和皇后便是了。做出这幅撒泼打诨的样子，像个什么样子！” 舒妃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有些逾矩了，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手。 是她太高兴了。 她从入宫以来，就一直希望能见到厉玄琰。 因着那次她惹了他不悦，被顾青萝那个女人捡了便宜，她被罚思过。 不然，她堂堂辅政大臣舒裕隆的女儿，皇上怎么可能不对她照拂有加。 而且，她也确实是打心眼里钟意厉玄琰。 他是她见过的人里面，最最叫她能安心的人了！ 舒婉心往后面退了几步，还不停地拿眼睛瞟厉玄琰，也不正眼瞧太后，有些敷衍着说：“太后教训得是，臣妾知道了。” 太后见状，更是火大！ 太后本就刚刚病愈，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被舒婉心这样一气，头就疼了起来。 “哎哟，哀家的头好疼。” 舒婉心一听，觉得这是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赶忙就走到太后身边，想要帮太后做些什么。 可是，她的手抬起又放下。 愣在那里。 舒婉心面色有些尴尬，她完全不知道这个时候她该怎么做才对。 顾青萝不说话，只轻轻掠过她的身子，驾轻就熟地坐到了太后的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太后。 手法娴熟地就为太后推拿按摩起头部的穴位。 “子晴，你去把孙院判叫来。头疼又犯了，可大可小，还是叫孙院判来瞧瞧才放心些。” 她不紧不慢地吩咐，气定神闲的样子，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安稳。 舒婉心不爽地瞪了她一眼。 她明明说了这么多讨好太后的话，做了这么多讨好太后的事儿！ 太后还那样指责她！ 而这个女人，什么都没做，不就是会一些推拿按摩的手法么，就偏偏把她给比下去了。 会这些有什么了不起的！ 随便找个奴婢都会做，堂堂皇后做这种下人才会做的事情，也不嫌掉价！ 舒婉心看了看，觉得顾青萝的那什么破烂手法也不过如此，她不过瞧了瞧，便觉得自己也会。 还想开口说让她来。 但厉玄琰却冷冰冰地发话说：“舒妃你先回去吧。这里有皇后照顾就够了。” “皇上……”舒婉心是真的不想走，她又没做错什么事儿为什么要让她走啊？！ 舒婉心心里觉得委屈，眼眶里就有眼泪珠子打着转儿。 厉玄琰不想理她，只给蒋德使了个眼色。 蒋德这才笑着冲舒婉心说：“舒妃娘娘，皇上如今担心太后，既然皇上都发话了，您就先回去了。” 舒妃站着不动。 蒋德想了想，才用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细小声音专门挑她喜欢听的说：“舒妃娘娘，来日方长。您又何必急在一时，等舒大人他们回来了，您有的是机会不是？” 蒋德这些话，不过也是厉玄琰授意。 舒妃觉得蒋德说得有道理，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慈宁宫。 第218章 没个动静 到慈宁宫外后，絮儿扶着舒婉心就要回宫，但舒婉心却停住了脚步。 舒婉心迎着阳光，再次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厉玄琰所在的方向。 眼里，全是情深…… —— 孙院判就住在慈宁宫，子晴派人去叫了，很快就来了。 孙院判仔细地给太后诊脉，良久才说：“皇上、皇后放心，太后娘娘只是一时生气才引起了头疼，不是什么大事儿。” 顾青萝听后放心地点点头，“孙院判都这样说了，太后您就安心养好身子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用操心。” 太后满意地瞧着顾青萝，眼睛里满是说不出的高兴。 她过去没发现，现在才知道，先皇为琰儿挑的这个媳妇儿是真的好！ 太后笑着拍拍她的手，“哀家知道。” 说着，又特地将厉玄琰也叫到她身边。 “哀家现在病着，人又比不得过去年轻的时候，宫里的事，朝廷的事，帮不了你们什么忙。” “这些事自有朕考虑，母后不用操心。”厉玄琰沉稳回应。 太后点头，她自己的儿子有多大的能耐，她还能不知道。 倒是这次一病，太后才意识到，她若是出个什么意外人没了，竟连个皇孙都没有抱过，想来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这事儿过去她也和厉玄琰说过很多次，他每次都随便寻了个理由就糊弄过去了。 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这个皇帝儿子，心里是记挂着白浅月不愿碰其他女人。 她觉得也算了，毕竟浅月也是她瞧着长大知根知底的孩子，两个人也般配。 倒是现在经历了这些，她是瞧出来了，皇帝的心思啊根本就不在浅月身上。 而是在顾青萝身上。 太后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事儿她是看明白了，但不知道浅月什么时候能看明白。 倒是苦了这个孩子了。 不过，既然皇帝钟意皇后，她这个做母后的也觉得欣慰。 太后将他们二人的手叠在了一起，意味深长地对着厉玄琰说：“国事皇帝不用哀家操心，那家事皇帝也不用让哀家操心才好。” 厉玄琰沉声不语，只是默默地看了顾青萝一眼。 顾青萝被他们母子二人的目光瞧得不明所以。 什么家事？ 看着她做什么？ 她只管后宫之事，后宫之事就是太后说的家事？ 太后见她有些懵懂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有些发笑。这都与人为妻了，怎么连这些事情一点也不敏感？ 太后不像他们这些年轻人一个比一个脸皮薄，她都是一把岁数的人了，自然不怕把话挑明。 太后盯着顾青萝的肚子看了又看，才说：“你进宫这么久了，怎么也没个动静？” 什么！ 顾青萝听到太后这话，整个人都懵了！ 动静，肚子的动静。 顾青萝慌乱地眨了眨眼睛，脑子飞快地运转。 太后究竟是怎么了，她怎么会，怎么会忽然之间问这个事情！ 难不成，她想叫她给厉玄琰生孩子？ 太后过去不是非常讨厌自己么？她不是还想着叫白浅月入宫为妃么？ 顾青萝死命地摇了摇头，不对不对，肯定是她听错了！ 第219章 开枝散叶 太后见她红着脸摇头，以为她是羞了。 但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害羞的，明明都是夫妻了，这些事儿都是迟早的事情。 为了自己能早日抱到小皇孙，太后特地瞧着她说： “你别不好意思。皇帝对这些事情没个经验，做起事来难免会没个轻重，他若是弄疼你了、弄伤你了，你就和哀家说，哀家定然帮你好好教训这个小子！” 太后的话更叫顾青萝面色发红、心跳如雷了。 她没想到，太后竟然会跟她说这样的话。 而且…… 什么没有经验、不知轻重。 又什么弄伤了、弄疼了。 顾青萝只觉得自己一张脸烫得难受，这里这么多人都看着听着，太后这么就这样全都说出来了。 顾青萝低头不语。 倒是厉玄琰，见她一直不肯说一句话，太后问了几遍，她都一直闷声…… 他漆黑的眼瞳微微闪了闪，她到底还是不愿意的。 太后还想给顾青萝说说平日都要怎么保养，厉玄琰却先冷淡着声音说： “母后，皇后年纪尚轻。” 意思就是，现在先别说这些了。 太后瞥了他一眼，皇帝怎么说话的呢，小？她在顾青萝这个年纪都已经怀上了厉玄琰了，而且，先皇在厉玄琰这个年纪都已经有了好几个皇子了。 她这不是做母后的，想着皇子早日开枝散叶么！ 但厉玄琰却态度有些强硬，不肯松口。 太后见状便只能有些不悦地说：“罢了罢了，随你们吧。”说罢，还立马叫子晴扶她到内室睡下，不想和皇帝争。 厉玄琰和顾青萝从慈宁宫里走了出来，两人一路都没说一句话，毕竟，太后说的那事情还是叫他们两人都有些尴尬。 顾青萝低着头，就往长乐宫的方向去了。 厉玄琰由蒋德陪着站在那儿，看着顾青萝慢慢远去的背影，眼底的神色越来越深…… 顾青萝回到长乐宫，因着太后那番话心底情绪复杂，就想找人说说话。 “叶言秋呢？她回来了么？”顾青萝问斐文。 上次她叫她去查查京城里那两条人命案，她也去了这么久了，该回来了。 长乐宫里虽然人不少，但是能和顾青萝说上心底话的人却不多。 苏沫病了，云锦还未回来，她只能找叶言秋。 斐文却对她说：“娘娘，方才您去慈宁宫的时候，叶姑娘回来了一趟，面色有些凝重，说是找到了什么大线索，要再好好查一查，过段时间再回来。” 顾青萝闻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自打叶言秋到她长乐宫来了之后，虽说也经常要出宫办事，但也不会这样几天不见人影。 但是，斐文都说叶言秋回来过，而且她都都这样说了，她也只能点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顾青萝心里总是觉得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般。 一直到下午傍晚了，还是放不下这件事。 想了又想，顾青萝还是特地将斐文叫来：“你待会儿还是派个人到京城秦峰的府上，告诉秦峰就说叶言秋出去查案了，本宫担心她的安危，叫他秦峰务必要多多注意。” 斐文点点头，为了叫皇后娘娘放心，斐文还特地自己去了一趟。 秦峰大人府上的小厮并不认识她，但她拿了宫中腰牌禀明自己的身份，秦府的管事，倒是待她很客气。 “有劳斐文姑娘来这一趟了。”管事给斐文带路。 秦峰的伤痕严重，医治了这么些天，依旧不能下床走动，倒是意识已经渐渐清醒了不少。 斐文将顾青萝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秦峰。 秦峰倒是不上心：“秋妹就是这样的，过去她还住在秦府的时候，也是这样经常消失几天，叫你白白担心，过几天就回来了。” 斐文听到这话可有些不高兴了。 她瞧得出来，叶姑娘对秦大人一片深情，皇后娘娘担心叶姑娘的安危，秦大人竟然这样不当回事。 “是么？我怎么瞧着秦大人一点也不担心叶姑娘呢？” 秦峰被斐文这样一通数落，倒也不生气，只是说：“姑娘放心好了，我了解秋妹，她不会有事的。” 秦峰这话说得笃定，正是因为他了解，所以才会这样肯定吧。 斐文被秦峰气得不行，怪不得叶姑娘总说秦大人是呆子呢，还真是如此！ 既然她话已经带到了，斐文就有些气呼呼地从秦府里走了出来要回宫去。 斐文穿过胡同眼瞧着就要到神武门了，却意外地瞧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陆子荣今日一改常态，穿了件玄青色的锦衣，瞧着不若往日的温润，倒是瞧着有些清冷。 斐文想和陆子荣打声招呼，陆子荣却脚步很快，像是想着什么事情一般，她几乎都要走到陆子荣的面前了，他都没瞧见她。 “陆大人这是急着去做什么啊？”斐文挠挠头。 —— 京城西郊 陆子荣又来到了上次那处荒无人迹的庄子。 不过，这次，庄子门口却挂着一张褪了色的织花锦帕。 陆子荣好看的手探出去，就将那锦帕从门口上取了下来。 就在同时。 “哗哗哗哗——” 几十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从天而降，瞬间就围在了陆子荣的周围。 陆子荣目光缓缓地从他们身上划过。 目光所及之处，那些黑影便恭敬地朝着他跪下。 像是在跪拜这天下的王。 湘音莲步轻移，款款走到陆子荣面前：“少主！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回去调了人手过来。” 湘音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这些人：“如今主人那儿已经派了五百人过来，还有五百人，这两天也应该就能到了。” 陆子荣淡淡点头。 虽说千人也算不上多，但要做那件他想做的事也不是做不到。 只要他好好谋划一番，便是再难，他也有必胜的把握。 湘音挥挥手，那些黑影又很快消失。 这么多人，在京城到底有些打眼。 也是因为少主吩咐了他今日要来看看，她才让兄弟们今日过来，还特地在庄子的门上挂上了织花锦帕，当做给陆子荣的信号。 湘音在陆子荣身边也算伺候了多年，这段时间，她越发觉得少主像是变得叫她有些认不出来了一样。 湘音往陆子荣靠了靠，“少主，湘音这两次见你，都觉得你好像心里藏着什么心事。少主若是自己一个人想不明白，可以告诉湘音。” 陆子荣没有看她，也没有开口。 他只是望了一眼紫禁城所在的方向，慢慢将双手捏紧。 今日，爷爷特地来找了他一趟，将几幅画卷交给了他。 “前些日子，爷爷叫管家给你寻了几个和你心意的官家小姐，都是朝中大员的女儿，你瞧瞧这些画册，看看有没有心仪之人。” 陆子荣不明白爷爷为何忽然这样，那些画卷，一副也没有打开来看。 顾泰清不是不知道陆子荣心里是如何想的，但是，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不能让他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成家立业了，这件事儿爷爷一直都记挂在心上。之前舒家闹成那样，便搁置了。倒是现在，舒裕隆也好了，他那三个儿子也去西北了。我觉得也是时候可以考虑你的事情了。” 陆子荣神色疏离地将那些画卷放在了一旁。 “爷爷，子荣暂时还没有成家的打算。” 顾泰清摇摇头，他也不怕把话说明了：“子荣啊，爷爷看着你和阿萝一起长大，心里是真的将你当成自己的孙儿一般看待。” 陆子荣眼眸微垂，顾泰清将他捡回来之后，确实待他很好。 不只是为了培养一个左膀右臂那样才待他好。 顾泰清为人正直清廉，他待他是没有任何私心的。 顾泰清叹了口气：“正因如此，你和阿萝都是爷爷的心头肉，爷爷不忍心瞧着你们两个犯错。” 陆子荣眉头微微一蹙，爷爷该是应该知道了他的心思。 顾老爷子继续说：“阿萝丫头之前就是没考虑清楚，我瞧着她如今在宫中，心里忍不住便要担心。爷爷已经没有照顾好阿萝了，你的婚事，爷爷不想再发生阿萝那样的事情。” 陆子荣沉声不语。 阿萝当初非要嫁给厉玄琰的时候，他和爷爷都劝过她。 但她却死活不肯听。 这是她的意愿，他没有办法，只能叫她如愿，所以上一世，他至始至终都没将自己的心意告诉阿萝。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都知道阿萝将来会是个怎样的下场，他又怎么忍心看着那样的事情再发生？ 阿萝当初或许正如爷爷说的这样，没有考虑清楚才会导致那样的后果。 可是，他却不是。 他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他用了上辈子一生的时间来后悔，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没有阻止阿萝。 他再用了这辈子所有的时间来做准备，就是要改变过去的一切。 陆子荣双手攥紧成拳。 这次，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 但顾老爷子既然已经知道了，他自然是会顺着他的意识，不和他正面对抗。 心平气和地说：“爷爷，子荣知道了。” 但心里的那个想法却更加坚定了！ 第220章 三公子 陆子荣双手越捏越紧，神色凝重。 湘音从未见过他这样，心里担心却又不敢问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少主，一向都不喜欢他们多管闲事。 湘音抿了抿唇，说：“少主，我们是等你将京城的事情处理了就回去么？你留在主人身边的人来信说，三公子这段时间可有些蠢蠢欲动。” “三哥？” 提到他这个三哥，陆子荣眼里不自觉地划过一片清冷。 湘音点头，“或许是少主你久在京中，三公子愈发胆大妄为，信上写了，便是主人这段时间里，好像都有些拿捏不住三公子了。” “呵，他们说的话你也信？”陆子荣毫不在地意望着远处的太阳慢慢西沉。 气度清浅，像是这世间所有的争斗都不会波及到他一般。 湘音咬着唇，三公子都开始出击了，少主还是这般不上心的样子，叫她这个一直跟着少主身边的人不自觉地就担心。 “少主就不怕三公子借着这个机会壮大了自己的势力，从而对少主不利么？” 陆子荣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笑，眼底仍是神情淡淡，“就凭他也想掀起风浪？不说我，便是我那个所谓的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陆子荣一句话说得十分笃定。 因为，他知道他这个三哥在谋划着什么，而且，他连他计划的每一步都十分清楚。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这个三哥不过是在自寻死路罢了 不为其他，就是因为他们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可是这世间谁人最贪恋权势之人！ 三哥再怎么折腾，只要触及到了那个所谓父亲的底线，便是亲生儿子，三哥也只怕难逃一劫。 陆子荣的脸上勾起了一抹自嘲的浅笑。 毕竟，他这个父亲为了权势，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将他给抛弃。 这样狠心的一个人，是决不允许三哥做出什么事情来的。 所以，上辈子三哥的事情败露后，父亲勃然大怒，亲手一刀刀剜下了三哥身上的肉与骨。 谁若是胆敢上前相劝，下场便会和三哥一样…… 陆子荣脸色的表情越发凝重。 “少主，那我们就看着三公子那样折腾？”湘音猜不透陆子荣的心思。 陆子荣摇头，吩咐说：“你告诉他们，按照我留下的红色锦盒里的指令去做即可。” 湘音微微愣了愣。 少主连这些事情都早就考虑到了？ 那个锦盒可是少主好几年前就留下了的，现在还能用么？ 可是她一想到过去不管发生多大的事情，少主能在第一时间想到应对之策。 甚至有时候，少主就像是能看穿所有人的心思一般，在事情还未发生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湘音有些仰慕又有些看不透地看着眼前的陆子荣，这个人 陆子荣不语。 他们都是陆子荣一个一个挑出来的，他们有什么样的本事，他心里有数。 他留下的锦囊不过是叫他们安分守己，不要和三哥正面硬碰硬。 他那个三哥既然想要去送死，他自然不会拦着他，但他却不能让他这个三哥坏了他的计划。 第221章 骑虎难下 这日天气不错，顾青萝便倚窗看着外面那棵粗壮的老槐树发呆。 偶尔经过几个长乐宫的宫女，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我都说了，只要舒大人出来抓主意，肯定是不会有事的。看吧，她们都不听我的，现在出宫了，又巴巴地想回来。可这紫禁城可不是她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可不是么！不过是也风言风语，哪里能当真了？” “……就是，现在知道后悔了，念着宫里的好想回来了，怎么可能嘛！” 顾青萝听了听，便知道她们说的应该是前段时间为了出宫避难，而特地将自己的年纪多报了一岁的那些人。 那段时间，舒裕隆病了，厉玄琰不上朝，天下大有要乱之势。 那些人要走，也无可厚非。 谁不想好好这世间活着。 只是…… 当舒家的舒历、舒青、舒康三兄弟前往西北之后，当时的那些担心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顾青萝想到这里，便忍不住有些发笑。 他们还真是个个打心眼里对舒家是一百万个信任啊！ 而且，不止是后宫的这些宫女太监，京城百姓也好，甚至便是前段时间都不免有些混乱的天下。 都像是吃下了一颗定心药丸一般，只要舒家之人出马，再大的事儿都不是事儿！ 但，朝中官员却不是这般想的。 他们越是看到百姓对舒家近乎本能地相信，越是害怕舒家三兄弟真的大胜仗回来之后，这朝廷的局势会怎样发展。 因为厉玄琰的那步棋，他们都见识过舒裕隆的无法无天，便是他们都联合起来，舒裕隆也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也正是因为他们都见识过了，才会越发的担心起来。 她听厉玄琰说，便是这段时间上朝，他都能感受到这些大臣隐隐的不安之心。 她觉得这是好事。 但厉玄琰在和她讨论这些的时候，脸色却没有舒展开来过。 他沉着脸，这些大臣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 舒家已然拥有大把兵权，他再将舒家推上高位…… 事情若是不能全然按照他的预想进行的话，他便是想想都觉得心里有些发冷。 但事已至此，他们已是骑虎难下。 舒家三兄弟已经去了西北。 他们总不能为了不叫舒家壮大，而派人半路截下舒家三兄弟的队伍吧。 那样才是真的会叫这天下乱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 等着舒家三兄弟回来，等着舒裕隆犯错，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有足够的理由和借口将他们彻底铲除干净！ 只是，等待的日子往往最是难熬。 顾青萝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稳，像是又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好几次厉玄琰过来瞧她，都能见到她眼下顶着两道大大的青黑。 他一瞧见就心疼了。 是他累及她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在立冬的前一天早上。 一个穿着铠甲的士兵，一路从午门跑过金水桥，连身上的铠甲都没褪下，就跑进了太和殿。 “皇上！西北城池都给打回来了！” 第222章 西北大捷 士兵传来捷报，正在商议朝政的大臣们一听，脸上皆是一惊一喜！ 赶忙就问西北到底战况如何。 这个士兵一路从西北骑快马而回，七天七夜，活生生累死了八匹快马，便是他自己身上早已满是风霜，便是打仗时，身上铠甲被溅到的血液也没来得及擦掉。 但，西北大捷实在是太过振奋人心！ 士兵便是早已达到了身体能承受的极限，依旧神色亢奋地将舒家三位公子的奇妙战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厌火那时顺利地连下几座城池，一方面士气大振，但另一方面也正是因为太过顺利，心态上便有些漂浮。 舒家三位公子到底是舒裕隆一手培养的大将，他们准确地抓住了厌火主帅“急功近利”的心态，佯装不敌后退。 更是再后退之时，故意将军营中的灶火数越做越少。 营造出一种，大周士兵都快跑完了的感觉。 厌火主帅一瞧，只觉得这所谓的舒家三兄弟也不过如此，带兵打仗的本事一点没有，现在居然连几个士兵都看不住！ 怕是还不用他出手，这大周军队都要散了！ 厌火主帅心中大喜，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天赐的好机会，下命全军往大周军队撤退的方向去追。 可，当他们追到一处两面环山，地势狭窄的山谷之时。 一道锋利的箭矢携着一封信函干净利落地就射到了厌火主帅的脚下。 主帅将信封拆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挑衅意味十足的话： 厌火败于此谷之中！ 厌火主帅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 正想下令撤退，可两处高高的山谷高处猛地就出现了一道长长的人墙。 大周士兵将舒家三位公子早就下令准备好的巨石推下了山谷。 而山谷前后两处也有重兵把守，个个手中持箭，只要有谁胆敢想要突出重围，等待他的便是无数箭矢！ “好！当真是好！” 不知是哪位朝臣，听到士兵的话忍不住大声叫好。 厉玄琰沉声，不得不说，舒家三兄弟这诱敌深入的计谋实在是妙极！ 回来传话的士兵继续说，山谷大捷之后，西北将士被厌火欺压了许久的那口恶气终于得以发泄。 长久低迷的大周气势也被瞬间点燃！ 大周便由一味防守之姿，变为了主动出击！ 大家一心雪耻，加上三位主帅足智多谋，不到一个月，西北之前丢掉的城池就都打了回来！ 舒家大捷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总是能听到百姓议论着这件事儿，便是才不过三四岁的小毛孩，也说着自己长大了要像舒家这几位公子一般，进入军营为保家卫国做出一份贡献！ 甚至，京城的百姓还自发地组织起来，为迎接凯旋而回的三兄弟备下鲜花和美酒！ 舒家的风头更是一时无两！ 同样的，后宫中的舒婉心在得知自己三个哥哥打了胜仗之后，整个人都飘了！ 不仅在其他妃嫔面前开始作威作福，还不断地跑到长乐宫来挑衅！ 第223章 蠢钝如猪 “皇后娘娘，不知道你听说没有，我的三个哥哥可是在西北打了胜仗了！” 舒婉心今日故意穿了一件艳红色的长裙，为的就是要刺激顾青萝。 顾青萝坐在凤位，端端地喝了一口茶。 今个儿一大早斐文就跑进来说，各宫娘娘像是约好了一般全都跑到长乐宫来了。 要知道，除了长乐宫，厉玄琰根本就不会去其他嫔妃那儿，所以那些嫔妃没能力、没依靠也不可能在她这个皇后面前争抢什么。 而且，她一向也不喜欢与这些女人虚与委蛇，所以后宫请安的事儿，总是能免则免。 不然，就算她们来了，也只能大眼瞪小眼，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今天，高低位阶的嫔妃全都来了。 她们一个个跟着舒婉心的身后，一边瞧着顾青萝身上黄色的凤袍，一边瞧着舒婉心身上红得发艳的衣裙。 心中都明白，朝廷里出了西北大捷这样的大事，后宫里怕是也要变天了！ 但是顾青萝却沉得住气，她知道舒妃不过是不甘寂寞，想要在她面前一争长短罢了。 顾青萝慢慢放下茶盏，语气不咸不淡：“舒妃娘娘三位哥哥为国效力，替皇上解忧，实在难得。” 舒婉心得意地扬了扬头，骄傲十足。 舒婉心神色轻蔑地看了顾青萝一眼：“那是自然的。我三个哥哥想来对我这枚妹妹疼爱有加。他们知道我为了皇上的事儿整日整夜地睡不好觉，这才愿意为了我去的西北。” 言语之间，大有这次的大捷说到底全是她的功劳一般。 顾青萝觉得好笑。 国之大事，怎么可能是为了一个女人？ 她舒婉心是不是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不过她有些想不明白，舒婉心怎么就变得这样笨，笨得都有些不正常了。 顾青萝想了想，便想到舒裕隆最近这般张狂，说不定是背后有白忠在怂恿。 那舒婉心呢？ 她蠢钝如猪到这种地步，是不是也有人在怂恿呢？ 舒婉心见顾青萝不怎么搭理她，有一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这个顾青萝是不是傻了，没听到她言语间的挑衅么？！ 她今天过来长乐宫，为的就是叫顾青萝浑身不舒服！ 当初，她刚一进宫就叫这个丑女人给摆了一道！现在她好不容易翻身了，怎么也要叫她好看！ 舒婉心气得不行，越发无礼地对顾青萝说：“皇后娘娘，你还不知道吧？我三个哥哥出发前还特地跟我说了，只要他们能打胜仗回来，我在这后宫的位置可是会再进一步的！” 舒婉心故意顿了顿，看了顾青萝一眼。 却见她始终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心里更是不爽了。 快步走到顾青萝面前，大声说：“便是再进两步、三步也不是不可能的！” 舒婉心这话一说出口。 众嫔妃皆是一愣。 再进三步是什么概念？ 舒妃现在已是妃位，往上便是贵妃、皇贵妃。 再往上就只有皇后了！ 她这意思，是不是大有取而代之的意味？ 第224章 舒贵妃 这话，怕是除了舒婉心没有人敢说了吧！ 顾青萝这才终是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舒婉心见她有了反应，特地扬了扬头，俨然一副“你能耐我何”的神情。 顾青萝心底冷笑，也只有舒婉心这种蠢货，才会大张旗鼓地将自己的想法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吧？ 她就不怕她知晓了她的心意，早早地就将这个苗头扼杀在襁褓之中？ 而且，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她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想坐上这凤坐了？ “那本宫就拭目以待了？瞧瞧舒妃娘娘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更进一步。到时，不用舒妃请，本宫也是会去你宫中坐坐，为你高兴的。” 顾青萝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 沉稳大气的样子，根本就不把舒婉心这个跳梁小丑放在眼里。 舒婉心被她气得肝疼。 明明她是来叫顾青萝不爽的，怎么自己说的这番话不仅没有让她不悦，自己反倒是惹了一身骚。 其他嫔妃将她们两人看了又看，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站在哪一方才好。 自打顾青萝成为皇后以来，后宫中便以她为尊，没有谁能够跟皇后娘娘相庭抗理。 如今舒妃瞧着有了起势，她们便想着这后宫怕是也要变天了。 可如今瞧着皇后娘娘这气定神闲的样子，像是一点也不在乎一般。 倒叫她们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皇上驾到——” 正在这时，蒋德的声音从长乐宫外传了进来。 嫔妃们一听厉玄琰来了，齐刷刷地就跪在地上。 舒婉心脸色有些不好，她不知道厉玄琰会来，才特地这样穿的。 厉玄琰向来重视宫中礼节，她怕他会有些不悦。 可是，当厉玄琰一双眸子从她们身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在了舒婉心身上之后。 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既然人都在，那朕就借着这个时机，宣布一个消息。”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蒋德便拿出一道圣旨，朗声念了出来： “舒妃婉心，贤良淑德，深得朕心。今，特晋舒妃为舒贵妃，赐住昭阳宫，掌协理六宫之权。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舒婉心神情激动，整张脸兴奋得都扭曲了！ 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她被顾青萝这个女人压了这么久，终于翻身了！ “贵妃娘娘，快快起来吧。”蒋德笑着说。 舒婉心抬头，才发现厉玄琰已然将手伸到了自己面前，神情柔和，像是要亲自将她扶起来一般。 舒婉心激动难耐，赶紧就一把抓住了厉玄琰的手。 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触到厉玄琰手上的时候，他的身体微微一怔。 舒婉心娇羞，以为厉玄琰这是看上自己了。 殊不知，厉玄琰俊朗的面容深处，一颗心冰冷到极致。 顾青萝站在一旁，瞧着舒婉心拉着厉玄琰的手。 虽然她知道，他没有选择，他必须要这样做。 可是心底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那种感觉，她从未有过。 转身就扶着斐文回到了内殿。 厉玄琰瞧见了，心中微微一动。 第225章 静待佳音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认真瞧清楚，顾青萝的背影就消失不见了。 心下一紧，他不自觉地就往前跨了一步，像是要追上去一般。 但舒婉心却正正好将他抓住，娇羞柔美地唤了一声：“皇上~” 舒婉心将头枕在厉玄琰的肩头，她觉得自己幸福极了，长这么大，这才是她觉得最最幸福的时候！ “皇上待婉心真好。” 舒婉心由衷地说。 厉玄琰没说话，那双深幽的眸子只望着顾青萝离开的方向，至始至终没有认真瞧舒婉心一眼。 但其他嫔妃见厉玄琰并没有将舒婉心推开，心里都觉得皇上应该是真的将这位新晋的舒贵妃放在了心上。 因为在过去，除了皇后娘娘之外，皇上还从未对哪位嫔妃这样亲密过。 紫禁城向来都是个见风使舵的势力地方。 宫中的太监宫女，一见舒家打了胜仗，舒妃又晋为贵妃。 这些消息已经足以动摇后宫的形势。 接下来的几天，这后宫之中舒贵妃可谓是最炙手可热之人。 舒婉心才刚刚搬进昭阳宫，第二天送礼的人就多到，快将昭阳宫的门槛都踏烂了。 絮儿笑着将这些人送来的东西一一给舒婉心展示：“贵妃娘娘您看，这些还有这些都是上好的东西呢！” 舒婉心到底是辅政大臣舒裕隆的女儿，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脸上虽是一脸的骄纵，但眼神里还是一点都看不上旁人送来的东西。 “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你轻点一下数量就入库吧。” 不过，方才絮儿唤她那声“贵妃娘娘”倒是极合她的心意。 可是，舒婉心瘪了瘪嘴唇，要是什么时候能在这“贵妃”之前再加上一个“皇”字就好了。 或者说，直接改为“皇后娘娘”才是最最好的！ 絮儿陪在舒婉心身边这么多年，她什么心思她自然知道。 絮儿一边把这些东西有条不紊地收起来，一边宽慰舒婉心说： “贵妃娘娘，蒋公公不是说了么，来日方长。您比起皇后娘娘来说，最大的优势便是有三位善打胜仗的兄长，还有一位掌握军权的父亲。如今这天下可不太平，皇上自然是要倚重公子和老爷的。” 絮儿看着舒婉心意味深长地说：“贵妃娘娘只要静待佳音即可。” 舒婉心眼珠子转了转，脸上便扬起了一抹笑来。 是啊。 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机会。 往后这紫禁城到底是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 其实，过去长乐宫也不算热闹，因为顾青萝喜静，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儿，一般嫔妃都不会过来的。 但这几天和昭阳宫那边一片热闹一比，就显得长乐宫实在是太过冷清。 长乐宫里的太监宫女个个闷头做事，一声不吭的，简直像是冷宫一般。 斐文心里替顾青萝不值：“不就是升了个贵妃，瞧把她得意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成了皇后了呢！” “斐文，胡说什么呢。”顾青萝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卷，语气平静极了。 第226章 假装坚强 “娘娘，您就一点都不生气么？！”斐文走到顾青萝面前，认真而又紧张地说。 她不知道娘娘是怎么想的，但她觉得娘娘可不能就这么轻易让舒贵妃在气势上压过了她去。 顾青萝轻轻笑笑：“生气，本宫为何要生气？” “还能为什么啊，自然是她升了贵妃就得意忘形了，这都几天了，整日整日的宴请后宫里的其他嫔妃，像个什么样！”斐文越说越气愤。 顾青萝抬眼瞧了她一眼，这丫头还是这样，看问题始终只能看到表面，看不到内里关键之所在。 放下手中的书卷，顾青萝回答说：“舒贵妃晋了位份宴请后宫，无可厚非。而且，最近她的兄长们为朝廷立下战功，一连双喜，她自然高兴，便邀宫中姐妹一同聚聚，没什么不妥的。” “可是——”斐文语塞。 皇后娘娘说的这番话很有道理，但是，她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觉得皇后娘娘像是受了委屈一般。 而她偏偏还是像平常那样神情淡淡的，她总觉得皇后娘娘没有把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同样这样想的，还有陆子荣。 “阿萝。” 陆子荣温煦如阳的嗓音传了进来。 顾青萝扭头，就看到今日穿了一身竹叶青色绣苍松傲雪纹的陆子荣，迎着阳光端端地站在门口。 顾青萝有些错愕，“你怎么来了？” 陆子荣没有回答她，只是径直地就朝她走过来。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一瞧见她，他的心里就是猛地一紧。 这才几日未见，她怎么又瘦了。 陆子荣走到顾青萝身边，目光关切，“舒贵妃的事我都听说了。” 顾青萝眨了眨眼睛，所以？ 陆子荣见她不说话只看着他的样子，简直和上一世一模一样，他的心更是猛地一窒。 她还是这样，在人前从来都不肯流露出自己的软弱，总是要表现出最坚强的模样。 他有一种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在她耳边同她说，她不用再假装坚强，她所有的心绪他都能照顾。 可顾青萝却并不知道他如今所想，只想搞清楚他到底为何而来。 他绝不可能是那种，因为听说了舒婉心晋为贵妃就会来找她的人。 “爷爷出事了？”顾青萝非常敏锐。 陆子荣眼底又是划过一抹心疼，她在这宫中过得这般不如意，竟还会第一时间想到别人。 她就不能为自己考虑打算么？ 陆子荣双手微微捏拳，叹了口气，“爷爷病了。” 顾青萝心里一紧，“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前段时间他不是还和你一起来长乐宫看我么？你请大夫了么？” 顾青萝这串话问得又快又急。 不是她小题大做，而是上辈子爷爷在她进宫后不到两年就死了。 她一直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正是未知，所以才叫人恐惧。 陆子荣见她这般紧张，眸光微微闪了闪，像是隐藏着什么，良久才说：“我已经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给爷爷诊治了。他只说爷爷是年纪大了，这段时间又太过劳累。” 第227章 一张面具 陆子荣话音顿了顿，放低了声音说：“大夫说，爷爷不是什么大病，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顾青萝抿了抿嘴唇。 确实，爷爷都已经是快七十岁的人了，比不得年轻时候，身体衰退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这段时间为了舒裕隆装病、厉玄琰不上朝的事，想必爷爷也非常劳心吧…… 可是，她心底总是觉得有些不放心。 看着陆子荣说：“我是不能出宫照顾爷爷了，爷爷的事儿就全靠你照顾了。” “你放心。”陆子荣语气温煦。 顾青萝点点头，想了想，又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陆子荣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了？” 顾青萝摇摇头，但愿是她多想了吧。她这一世入宫还不到半年的时间，爷爷这病应该就如陆子荣说的这般，应该只是太过劳累了。 “斐文，你去把前几天皇上送来的那几盒千年人参拿出来。” 顾青萝认真地看着陆子荣：“虽说爷爷府上好东西、好药材多得是，但是，这些东西也算是我这个做孙女儿的一片心意。” 说着便让斐文将这些东西给了陆子荣，叫他等会儿带回去。 但不知怎么的，她脑子里忽然就想到了当时在慈宁宫的时候，白浅月忽然提到顾家的事儿。 她忍不住就问道：“爷爷病了这段时间，顾家的人还有追随爷爷的人都是子荣哥哥你在打理么？” 陆子荣摇头，“你是知道的，前段时间京城较为混乱，鸿胪寺事务繁多。而且，叶言秋来最近也来找我问东市街那一男一女的人命案，我根本就抽不出身。我都在鸿胪寺住了好几个晚上了。所以，爷爷生病我也是才知道。” “这样啊。” 顾青萝倒是有些失望了。 秦峰还未好，叶言秋又去查京城那两件人命案了，陆子荣也忙得不行。 看来，她这段时间是没办法弄清楚顾家到底是不是和白浅月有联系了。 只能但愿都是她太过敏感了才好。 毕竟，现在舒家的事儿已经够叫她和厉玄琰头疼的了。 想着，她的眉头不自觉地就皱在了一起。 陆子荣见她蹙眉的模样，心里疼得不行，终是忍不住说： “阿萝，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你可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顾青萝被他这般郑重的样子搞得一怔，“怎么了，你今天怎么感觉怪怪的，都不像平日的你了？” 陆子荣一双眼睛里满是情绪。 平日的他？ 她过去看到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他。 她看到的不过是经过他精心伪装表现给世人的一张面具罢了。 现在，他真的好想将这张面具撕掉，让她看到毫无保留的自己。 可是…… 陆子荣看向她的目光闪了闪，他又有些不敢了…… 想到自己要说的话，陆子荣将内殿的宫女太监都支开，才问：“你之前和爷爷说你想离开紫禁城是真的么？” 顾青萝整个人一怔。 她没想到陆子荣要问的竟然是这个。 他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第228章 你别逼我 陆子荣见她不说话，拿不准她的心思。 可是，不管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都想带她离开这座围城。 在这里，她根本就感受不到真正的快乐和高兴，她这样的人就不应该被束缚在这巨大的牢笼之中。 她不该是笼中的金丝雀。 她应该有更广阔的天空。 “阿萝，你放心，只要你还是像和爷爷说的那样，愿意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就有办法将你带出宫去。”陆子荣语气肯定。 顾青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有办法？”她都没有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 “事关重大，具体的情况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是，我今天来就是想要告诉你，我有能力也有办法带你走。只要你点头。”陆子荣看着顾青萝的眼底闪着精光。 只有在她的面前，他的眼底才会有这般璀璨的光彩。 可是最近和厉玄琰相处下来，早就让她看不透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是，她刚重生之时，满脑子里都只有对厉玄琰的仇恨和怨怼。 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叫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可是，这辈子事情的演变轨迹完全超出了她的记忆。 厉玄琰似乎还是和过去一样，但她能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他和过去很不一样。 她甚至觉得，她或许可以真正拥有过去她奢望却得不到的东西。 但陆子荣却以为她现在的迟疑，只是不敢罢了。 陆子荣往前走了一步，抱住了她的双肩，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她的眼底。 “阿萝，你到底想不想离开紫禁城？” 他语气强烈，像是要将她所有的迟疑都从她的脑子里挤得干干净净。 顾青萝本能地就感觉到有些惊慌。 赶紧往后退了好几步。 语气疏离：“子荣哥哥，这个问题我还未想好，你别逼我。” 陆子荣眸子沉了沉，“好，我不逼你。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罢了。” 顾青萝不看他，躲闪他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我若是想好了，我会派人告诉你的。” 陆子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确定她是不是真如她说的那样会叫人告诉他。 过去，她也经常这样跟他说，她有事便会同他说。 直到他见到她的尸体，她都没有和他说过一次。 陆子荣双手死死捏紧，“好，那我等你。” 但他心里明白，这一次，不管她怎么想，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他便是绑也要将她从这紫禁城里带出去。 可是。 他们二人谁也没注意到，内殿不起眼的一道窗户外正站着两道人影。 那两道人影也不知站了多久。 蒋德看着厉玄琰脸色隐忍又充满怒意的神色，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皇上这段时间都被舒贵妃缠住，今日好不容易抽身想来瞧瞧皇后娘娘，谁知道竟会撞见了这样的事情。 “皇上……” 蒋德的声音细若蚊蝇。 但厉玄琰却冰冷着一双眸子，望着屋子里的两个人，凉薄的唇，似乎用尽了全力才吐出两个字： “回宫。” 第229章 太骄纵 “皇上……” 蒋德小声地叫住了厉玄琰，其实说不定事情不是皇上想象的这样。 陆大人说要带皇后娘娘离开紫禁城，说不定只是想出宫去看看顾泰清大人也说不定。 可是，厉玄琰接下来的话却叫蒋德心底一酸。 “无论你方才听到了什么，都给朕烂在肚子里。” 凉薄的语气，并没有太多的愤怒。 蒋德忍不住抬眼仔细卡了厉玄琰一眼，才看到，他俊朗的脸上虽有些薄怒和隐忍，却并没有一丝的意外。 蒋德心里不自觉地就冒出一个念头来。 难道皇上早就知道皇后娘娘想要离开这紫禁城了？ 可是…… 蒋德眉头都拧紧了。 皇上明明待皇后娘娘这样好，而且，他们看在眼底，这两个人明明对对方也是有情的。 好端端的，为何要离开？ 厉玄琰却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只目光清冷地再看了一眼顾青萝，转过头再不去看她。 “还不走？” 蒋德这才低下头应声，“是，皇上。” 宫中事务繁多，而如今最大的事情，便要数舒家三兄弟在西北打了胜仗。 等了许久，京城的百姓终于等到舒历、舒青、舒康三人骑着高头大马，气势恢宏地进了城门。 京城百姓自动形成两道人墙，围在官道两旁。 人人手中都拿着鲜花，等到舒历、舒青、舒康他们骑马而过，便将手中之花仍到他们马下。 大有一种马蹄花香的美感。 而且，这样的大场面，便是京中许多久居深闺的女子也好奇想来瞧瞧。 她们不是在酒楼包下厢房，便是在茶楼定下的二楼临窗的位置，以能一睹这三位青年才俊的容貌。 顾青茹和顾夫人包下了在京城最有名的宝华楼。 顾青茹早早就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望着街道尽头，带着人群的出现。 顾夫人瞧她这样子，忍不住就笑了：“你说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样没个定力？你也不瞧瞧你那个大姐。” 顾青茹一听到她那个名义上的姐姐顾青萝，整张脸顿时就黑了。 “娘，我们出来散心这种日子，你提那个贱人做什么？她抢了本该属于我的荣耀，在紫禁城里备受恩宠。我真是恨不得撕烂她的脸！” 顾青茹说得咬牙切齿：“我才是顾家的女儿！她不过就是个不知廉耻的贱人！刚从琼州那样的地方跑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顾夫人倒是沉稳，看着自己这个女儿不禁摇了摇头。 她老是这样。 有什么不高兴的，便浮现在脸上。 而且，便是她都这般提点了，她还是不能收起自己的小性子。 顾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哎，说到底，还是过去她太骄纵自己这个女儿了。 可是！ 顾夫人眼底划过一抹狠厉。 她的女儿，她自然该宠。 她想法设法让自己从小妾的位置爬到了如今顾夫人的位置，又设下了那样一个局。 本以为能叫顾青萝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她才高枕无忧，没有对自己这个女儿过多的管教。 说到底，还是那个老头子的错！ 第230章 尚未娶妻 老爷是那样重视命格之人。 顾青萝既然被批下天生命硬，命格不好，那她就永远只能在琼州那个地方老死！ 可偏偏，顾泰清那个老不死的家伙，搞什么祖孙情深！喜欢孙女儿，家中不是还有一个么！ 怎么偏偏自己的女儿那个死老头看不上，非要看上那个贱人的女儿！ 那个贱人到底给老不死的灌了多少迷魂汤！ 还自己跑到琼州，亲自照顾了那个贱人的女儿两年！ 而且，不仅如此，顾泰清这个老不死的还为了不叫她发现，做事极其隐秘，叫她根本连想都没想过，顾青萝那个贱丫头还能回到京城。 所以，等到顾青萝回到京中之后，她和自己的女儿毫无防备。 甚至，顾泰清还将先皇遗诏的事情瞒过了他们所有人，等到太后想为皇上选定皇后的时候，白白叫她们空欢喜一场！ 顾夫人越想越气，眼底的阴鸷也越发骇人。 但顾夫人毕竟不是顾青茹那样的草包。 她很快就收敛起自己的情绪。 慢慢地饮了一口清茶，对顾青茹说：“茹儿，你不甘心，娘也不甘心。如今有的是机会，只看你会不会把握了。” 顾青茹有些不明。 机会？ 既然顾青萝那个贱人已经是皇后了，她肯定是不会让她进宫的。 虽然，她肯定只要自己能够出现在皇上面前，就一定能够叫皇上注意到她，并喜欢上她。 “舒家的人来了——！” 正在这时，不知是那个小孩高喊了一声。 这条街上的人全都围了出来。 “舒将军！” “舒少将！” “天啊，他们真的都长得好帅啊！” 惊叹声、赞扬声、高呼声。瞬间就点燃了围观百姓。 顾夫人好看的一双厉眼轻轻瞥了一眼骑马缓缓而来的舒历、舒青、舒康。 顾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顾青茹。 “喏，这机会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么？” 顾青茹回头，就看到金色的阳光下，舒历、舒青、舒康三兄弟，穿着玄色铠甲，骑着汗血宝马，健硕壮阔，窄腰宽肩，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迷人的男性气息。 顾青茹只是看了一眼，就被他们给迷住了。 这世间竟会有这样风姿绰约的男子。 她两次见厉玄琰，厉玄琰都没给她好脸色看。 倒是这三兄弟，这样被众人追捧，骄傲的神色真真是叫人忍不住去想，若是她能像他们一般就好了。 顾夫人看到了顾青茹眼底的欲望。 心中很是满意，这人啊，只要有了欲望便有了为欲望而努力的动力。 顾夫人再抿了口茶，“我可是听说，他们都尚未娶妻。” 尚未娶妻？！ 顾青茹眼睛都亮了。 那不就意味着她还有机会？！ 可是，顾青茹眼睛很快就暗淡下去：“娘，舒家兄弟虽然个个不凡，但到底还是比不上皇上啊。” 一想到，自己未来的夫君始终要被顾青萝压一头，顾青茹就浑身难受！ 顾夫人却摇摇头，语气十分肯定：“不会的。” 顾青茹不明白顾夫人为何这般肯定，但她的一双眼睛还是忍不住要去追寻舒家兄弟好看的身影。 第231章 还回来！ 甚至顾青茹心中也忍不住去想，舒家这三位公子里，哪一位她比较中意。 于此同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白浅月特意装扮了一番，像是不想让别人认出她来一般。 “小姐，你这身上的蛊虫才刚解没多久，咱们已经出来这么久了，奴婢担心你身子撑不住。”昭菱很是担心地护在白浅月的身边。 因为体内蛊虫的原因，这才不过短短一段时间，白浅月整个人都瘦了好大一圈。 整个人瞧着都很虚弱的样子。 像是轻轻一碰就会被捏碎了的瓷娃娃。 昭菱又说：“而且，人我们也看到了，不如就先回去了吧？” 白浅月却朝着昭菱摇了摇头。 她被顾青萝那个贱人害得这样惨，为了不暴露是自己给太后下了蛊，她不得不吞下母蛊。不然，她这段时间怎么会受到这样的屈辱！ 而且，虽说她身上的蛊虫已经解了，但她却不能让旁人知道她已经好了。 因为，这蛊虫之术是南疆秘术，她是京城贵女，便是有一个辅政大臣的爹，也不可能得知南疆皇室里最隐秘的蛊虫之术。 不然，她更是百口莫辩。 甚至还不用辩解，所有的人都会知道太后的病就是她搞的鬼！ 所以，她就只能这样整日整日地在紫禁城外等着，什么也做不了。 明明都知道琰哥哥现在肯定被顾青萝那个贱人给蛊惑，她也无能为力！ 想到这个，白浅月只觉得自己心都在滴血！ 手，死死攥紧，眼底满是怒火！ “我们不回去，我要亲眼瞧见他们三个走进午门。”白浅月咬牙切齿地将话吐了出来。 舒家的人回来了，那顾青萝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她知道，顾青萝之所以能够这样嚣张，不过就是仗着自己的爷爷是首辅么？ 可是现在舒家三兄弟回来了。 他们为皇上解决了心腹大患，解决了西北刻不容缓的战事。 功劳如此之大，皇上不可能不赏。 舒家本就是辅政大臣里实质上拥有最大权利的一方，再要赏，那便只能在名号上做文章。 这样，她顾青萝的爷爷那个首辅的名号，自然就会不保了！ 白浅月心里得意极了。 顾青萝啊顾青萝，我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我过去经受的那些痛苦，我定要你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昭菱，来，扶我往前面去。”她要亲眼瞧见舒家三子进入紫禁城。 “小姐？”昭菱不放心。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响声赫然响起，引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昭菱眼眶里眼珠子不停地打着转儿。 可白浅月却是神情轻蔑地看了周围的人一眼，言语极其不客气：“我管教自己的丫头，你们看什么看！” 他们显然没想到，这样的场合竟然有人敢这样横！也不怕自己这动静太大，得罪了这几位少将？ 可这里毕竟是京城，藏龙卧虎，谁知道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大家看了看，也不敢多事，便又扭过头看舒家三子去了。 白浅月这才阴测测地走到昭菱面前。 第232章 拍马屁！ “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嗯？”白浅月语气阴鸷。 昭菱捂着自己红肿的脸颊根本不敢说话。 自家姑娘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了，情绪真的是越来越暴躁了。 这已经是第五次了，她不过是出于关心想要好心提点她一句，她便不由分说地就一巴掌打过来。 不论是不是当着众人的面。 姑娘根本就不管她心里会不会觉得委屈。 她只管自己泄愤！ “看，看什么啊？”白浅月拿手指不停地戳着昭菱的胸口。 昭菱忍住不敢吭声，可心里却是一片难受。 “我说了，扶着我过去看看，听明白了么？”白浅月语气是绝对的不讲道理。 “是。”昭菱点头，再不开口说一句。 ****** 舒家三子强势回京。 大摇大摆、高头大马，不仅吸引了京城中所有人的目光，还叫前段时间京城里那些对舒家不好的言论都少了许多。 厉玄琰坐在龙椅上，神情淡淡地看着朝堂上的那些大臣笑脸盈盈地恭维舒家三子。 心里忍不住冷冷一笑。 他的这些大臣啊，还真是懂得…… 见风使舵。 他脑子里清晰地记得，不过就是几天之前，他们提到舒家，脸上焦灼不堪的神色。 呵。 厉玄琰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这些人变脸的速度当真是要叫他刮目相看。 “皇上！舒家三位公子舍命为国，力克厌火，这般显著功勋，可一定要好好奖赏一番啊！” “是啊皇上！舒家三位公子过去一直在军营中历练，从未担任过任何职权。其实说到底，他们本不是朝中之人。 但他们却在朝廷危难之际，主动站出来，为皇上、为大周、为天下苍生排忧解难！这等的气魄，真真是叫我辈佩服！” 厉玄琰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主动站出来？ 是他记错了，还是这群人脑子不好使了。 他们到舒家大门去堵舒裕隆，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吧……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厉玄琰慵懒地往龙椅上一靠，便是好看到了极致。 “众爱卿说得极是，那朕该赏他们些什么才好呢？” 等着拍马屁的人一听这话，就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 “皇上，臣觉得。三位公子天降英才，个个都担得起镇国大将军的称号。而且，舒裕隆大人培养儿子有功，按例也是要封赏的。” “胡闹！” 王阜龄忍无可忍地站了出来，一张本就清瘦的脸，简直要被这群人给气得发黑了。 “他们几个毛头小子才几岁，就能担得起镇国大将军的名号了？我说方大人，你胡说八道之前，能不能先看看史书？我大周史上出过几位镇国大将军，而这些将军又有是立下了这样的功勋！” 王阜龄说得慷慨激昂，神情几位不满地瞪了舒裕隆和他三个儿子一眼，又说： “而且。说到底这西北的战事本就是舒大人之前的布防没有做好。舒家三子力克厌火，不过就是将功赎罪罢了。” “而你们这一个个的，巴巴地就拍马屁了！拍之前也不先瞧瞧，这马有没有拉屎！” 第233章 一手屎！ “别到时候，马屁没拍到，反倒沾了一手的屎回来！”王阜龄嘲讽道。 “王阜龄你说什么呢！”舒裕隆忍不住了，一声大吼！ 这个老不死的，竟然当着这么对人的面，这样说他。 他当真是不知道他舒裕隆现在就可以叫他死了么！ 王阜龄一身傲骨，自然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昂头挺胸地和舒裕隆对上眼神，甚至，他略显瘦弱的身躯，看上去却包含着更加强大的力量！ 倒是刚才正想要为舒裕隆说话，却被王阜龄打断的方大人，不甘寂寞地就站了出来，想继续表明自己对舒裕隆的一片忠心。 “王大人，怎么说话呢？你竟然说舒大人是屎？！” “噗！” 方大人说得有些急，根本就没过脑子。 这话一说出来，整个朝堂的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王阜龄话里夹枪带棒的，但方大人这句“舒大人是屎”真真是叫这些朝臣大开眼界了。 他们见过笨的，却没见过这么笨的。 舒裕隆被方大人气得浑身发抖，大吼一声：“混蛋！” 真是恨不得直接将这个蠢货从太和殿扔出去。 “好了……” 厉玄琰淡淡开口，“朝堂之上，也容你们这样胡言乱语？” “皇上恕罪！” 众朝臣齐齐说。 厉玄琰眸子从他们身上划过，他是看出来了，他的这些所谓的朝臣，只要不直接涉及到他们切身利益，便是潜藏的危险再大，也不会有半点担心。 一个个都是只顾自己安危的官场老油条。 厉玄琰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他们这样，倒叫他对自己之前的计划有些不确信了。 可是，又正如顾青萝之前所说，他们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便再无退路。 叫他们起身。 一边为了顺着舒裕隆的意思，一边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厉玄琰便下令，让舒家三子成为整个西北地区的军事统领。 这样的权利，对于不过二十多岁的舒家三兄弟来说，已是天大的恩典了！ 只不过，厉玄琰看得清楚，蒋德在宣旨的时候，舒裕隆的神情并未有任何的高兴之色。 亦或者说，这个结果于他而言并不满意。 厉玄琰眸光越来越冷，透出刺骨的寒冷。 舒裕隆的胃口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不好满足了。 这人胃口一旦大了，便会做出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来了！ 退朝后，厉玄琰正要回建章宫。 一个小太监打扮的人却跑来拦住了他。 “皇上吉祥，奴才是顾泰清大人家中的奴才，顾大人这几日身体抱恙，叫奴才将这封信交给皇上。” 厉玄琰有些狐疑。 蒋德接过信，一看上面的字迹，整个人就微微一怔。 “皇上，这是皇后娘娘写给顾大人的信。” 厉玄琰的目光立刻就又落到那个小太监身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太监说：“顾大人说了，不论这信封上写的收件人是谁，这都是给皇上的信。” 蒋德将信交给了厉玄琰。 既然是皇后娘娘写给顾大人的信，那信中肯定是什么要紧的信息。 厉玄琰将信封拆开，就见到了信纸上好看而娟秀的字迹。 第234章 昔颜散 这上面写着的，自然是那句话： “半年内，因东北侵地一事，舒家盛，王家衰。” 厉玄琰眸光一凝。 将手中的信纸紧紧地攥紧，良久不语一言。 “皇上？”蒋德被厉玄琰这样子吓到了。 可下一瞬，厉玄琰的眼中就像是燃烧着火焰：“你派人去把秦峰叫来。” 蒋德咋舌：“秦大人？他不是还在家里休养么？” 厉玄琰语气霸道：“那你就是抬，都要把他给朕抬到建章宫里来！” 说罢。厉玄琰将衣袖一甩，便已然迈开修长的腿，朝长乐宫的方向去了。 ****** 长乐宫。 今日难得一片热闹。 顾青萝吩咐他们忙里忙外的，只因为云锦姑娘从琼州回来了！ “来来来，快让本宫看看，你可瘦了，你可累了，这一路去琼州可发生什么意外了？”顾青萝拉着云锦问东问西的，不肯放开。 “阿萝，云锦和沉香才刚回来，你也不让他们先喝一口水。” 陆子荣看着顾青萝脸上发自内心的笑意，心里觉得暖暖的。 再没什么比看见她的笑更叫他高兴的了。 顾青萝歪头笑笑，“本宫这不是光顾着高兴了么。” 自打云锦走后，她没有一天是舒心的。 太后体内蛊虫发作、西北战事越打越凶，舒裕隆装病、皇上焦头烂额，现在舒家的势力又急剧增加。 她就像是处在漩涡中心一般，始终不得安宁。 云锦回来，怕会是这个冬天叫她最最开心的事了！ 云锦知道顾青萝关心什么，也顾不上喝水，就说：“娘娘，我找到李神医留下的东西了。苏沫的毒，有救！” 顾青萝一听眼睛都亮了，“当真？！” 云锦点头，“李神医留下一本《医经》，里面记载了很多我从未听说过也从未见过的东西。在里面，我发现一味毒药：昔颜散。” 顾青萝眉头微微一皱。 昔颜散？她还从未听过。 云锦翻开《医经》指着上面的图案说：“娘娘你看，这昔颜散由昔颜花提炼而成。名叫昔颜，不是因为它能留住人昔日的音容笑貌，恰恰相反的是，它能叫中毒之人失去神志，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顾青萝目光一沉。 失去神志，不正是苏沫的症状么？ “那《医经》上可有解毒之法？”顾青萝问。 云锦点头，“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配好的解药，刚刚我已经叫人吧孙院判叫来问过了，他也觉得这法子可行。” 顾青萝放心不少，可行就好。 苏沫病了这么久，终于有希望了。 但云锦脸上的神情却并不轻松，她小步走到顾青萝身边，小声说：“娘娘，李神医在《医经》上写了，这昔颜散也是南疆的毒物。” 顾青萝眉头一蹙，果然又是南疆？ 她之前就猜测，这事情肯定是白浅月搞得鬼。 但她没想到，白浅月竟然从南疆那边弄了这么多既阴毒又凶狠的东西回来。 只是…… 顾青萝有些想不明白，白浅月一个京城女子，她若是记得没错，白浅月从未离开过京城半步。 那她又是从哪里得来这些东西的？ 第235章 朕的后宫 又或者说，这些东西是谁给她的。 这些人又图的是什么？ 顾青萝一时半会想不明白。 但她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陆子荣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说：“云锦回来，苏沫得救，便是现在最要紧的事。其他的，你不用太过操心。” 顾青萝抿着唇，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就握紧，她本能地觉得她想的这些事情绝不简单，她不知道那些人到底在谋划什么。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们应该是潜藏着的能叫厉玄琰头疼不已的陷阱。 一想到他，她的心便忍不住地想要去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情愫，似乎已然刻进了她的身体。 成为了她的一种本能。 陆子荣见她眉心蹙着，久久未舒展开来。 心里莫名地就觉得像是被人狠狠捏住一般，叫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走到顾青萝身边，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稍稍有些偏僻的角落，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他这次来，不只是为了将云锦完好无损地送回到她的身边，他还想再来问问她那件事。 “阿萝，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这么样了？” 顾青萝眼睛眨了眨，下意识地就别过头，不想提离开紫禁城这件事。 那是她和厉玄琰之间的事情，她不想也不愿意旁人插手。 但陆子荣却不是这样想的，他看着她的眼睛，说：“阿萝，我知道你聪颖敏锐，能看到许多旁人看不到的事情。但正是因为这样，你更应该知道，如今这朝廷，看似稳定，实则内里藏着的危机一触即发。你继续留在宫中，我担心你遇到什么危险。” 顾青萝咬着唇瓣，他说的这些她知道，而且，没有人比她更知道的。 四大辅政大臣之间你争我抢，而厉玄琰这个大周皇帝又希望收权于一己。 他们之间的利益冲突，绝不是能用言语就能调和的。 可是…… 顾青萝眼睛微微低垂。 她能感觉到，每每当陆子荣问她要不要离开的时候，她虽未说一语，但她的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 不管是为了什么，现在的她，还不愿意走。 躲闪着左右看了看，她只说：“我还不清楚，你再让我多想想。” 陆子荣一听，面色都有些发白。 心细如他，加之他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他怎么看不出她这般说，不过就是缓兵之计罢了。 但是，他却不甘心。 “阿萝，你忘了你之前和爷爷说的那些话了么？当初是你说你想离开的——” “皇上驾到——” 陆子荣话还未说完，蒋德长长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声音。 二人回头，就见到厉玄琰和蒋德已然进了内殿，目光恰好就落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蒋德见到顾青萝和陆子荣站得这样近。 心里猛地就咯噔一下。 抬眼，果然就看到厉玄琰脸上冰冷到极致的寒冷。 “陆大人这么有空，鸿胪寺的案子不审，跑到朕的后宫里来了？” 厉玄琰将“朕的后宫”几个字咬得极重。 第236章 两只野兽 一双暗沉沉的眼睛，充满敌意地落在陆子荣的身上。 陆子荣不躲也不避，站直了身体，径直地看回厉玄琰。 两人之间火药味十足。 谁也不肯让。 蒋德的目光小心谨慎地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打转。 “好了，不过是云锦从琼州回来了，子荣哥哥他便亲自将她送了回来。” 顾青萝往前站了一步。 刚刚好，挡在了他们二人的视线之间。 厉玄琰薄唇微抿，双手不可控制地就握紧成拳。 好看的俊眉往上一挑，她是在帮他说话？ 眼底瞬间就凝聚了一片寒意。 但他的神色一分不差地落入了陆子荣的眼中。 陆子荣心里压抑了两世的愤恨，像是忽然间喷薄而出的火焰一般，瞬间就让他眼底燃起了怒火！ 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提醒着他，这个人，还是这样一如既往地对阿萝不好！ 陆子荣眼底的愤恨越来越深，看着厉玄琰的眼里仿佛淬着这世间最猛烈的剧毒。 他怎么舍得让阿萝待在这样一个地方！ 他要带她离开！ 一定！ 陆子荣这样想着，当着厉玄琰的面就伸出手抓住了顾青萝的手腕。 他的理智早已消失不见，像是故意挑衅一般瞪了一眼厉玄琰，“阿萝，你和爷爷说的那些话现在还作数么？” 顾青萝浑身一抖。 显然是没想到陆子荣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但。 还未来得及反应，她就感觉到有一股强大而极具侵略意味的力量，一把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腕。 狠狠地一用力。 “啊！” 火辣辣的疼痛顺着手腕就向整具身体蔓延开去。 厉玄琰压抑着浑身的杀意和寒冷，又冷又狠地扣住顾青萝的腰。 薄唇贴上了她的耳廓。 喷出的冰凉气息，猛地就叫顾青萝心底莫名一颤。 “皇后和顾大人说什么了？怎么朕不知道？” 他的声音很沉，很醇，却像是冬天最凌冽的冰刃，只需一刀，就能叫这天地染上一片血色。 顾青萝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而且，是非常生气！ 他手上禁锢的力气越来越重。 而陆子荣也丝毫不肯放手一般。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两只野兽同时盯住的猎物，不管她往哪边走，都会命丧当场！ “我，我……”顾青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她的犹豫，更是叫厉玄琰心头猛地一窒。 眼底的寒光愈发骇人。 顾青萝吸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一眼陆子荣，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陆子荣一开始不愿放。 但见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就那样看着他。 叫陆子荣心头一软，手上就不自觉地卸了力气。 顾青萝安抚地朝厉玄琰笑了笑，用最轻松的语气说： “还能是什么，就是爷爷病了，子荣哥哥问我能不能抽空回去看看爷爷。这是上次我病了爷爷来看我时，我给爷爷说的。” “哦，是么？”厉玄琰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手上的力气更是一用力，像是宣示主权一般，将顾青萝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第237章 算个什么 硬朗好看的下巴扬了扬。 厉玄琰眼中的敌意并未减少半分。 顾青萝被他搂得有些快要透不过气来，用手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想要挣扎出一丝空间：“就是这样。” 可是厉玄琰却根本不给她任何挣脱的机会，又或者说，他就是要将她死死禁锢，不给她丝毫后退的空间。 厉玄琰浑身的霸道和不讲道理，叫顾青萝心里不自觉地就回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 上一世，他也总是这般，冷着一张脸，冰冷又强硬地折磨她。 想着，她就有了一丝晃神。 恰好这个时候，厉玄琰垂眸看了她一眼。 将她眼底那缕早已熟悉的苍凉和寂寥尽收眼底。 心。 像是被什么猛地扎了一针！ 厉玄琰幽深的眸子缩了缩，抿唇不语。 她，为何总是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每一次，都和他有关。 难道，她就当真记着当初她和他之间定下的那个约定么？ 她就非要离开这紫禁城么？ 双手怒不可遏地攥紧。 浑身的冷气压足以掀翻这天地。 但最终…… 他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感觉到腰间的力量渐渐消失，顾青萝很快就往后面退了几步。 飞快地看了一眼陆子荣，打发他走：“你不是说爷爷还等着你回去吗？” 陆子荣有些犹豫地站在原地，迟迟未迈开步子。 顾青萝却是真的想叫他走了，朝着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什么，“子荣哥哥，你回去吧。” 顾青萝看了一眼厉玄琰。 心地五味杂陈。 不论她未来究竟要不要离开皇宫，离开厉玄琰，至少现在，她还没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陆子荣咬着牙，良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走出了长乐宫。 可当他走远了几步，人又停住了。 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长乐宫。 不知道，他就这样走了，到底算个什么？ 而这头，陆子荣虽然走了，但顾青萝和厉玄琰二人之间的气氛却并没有缓和多少。 顾青萝已经能够感觉到他身上的怒意。 顾青萝叫人给厉玄琰上茶，岔开话题问：“皇上今个儿怎么想起过来了？” 厉玄琰却说：“这里是皇宫，朕想什么时候过来，便什么时候过来。” 语气冷硬霸道。 顾青萝端茶的手抖了抖，还有些烫的茶水就顺着茶沿荡了出来。 洒到了她净白如玉的手背上。 “嘶——” 手上的疼痛叫顾青萝倒吸一口凉气。 厉玄琰见状，心里就忍不住跟着疼，眼底的怒火很快就被担心所取代。 顾青萝觉得疼，将手拿到嘴边，吹着凉气，想缓轻疼痛。 厉玄琰心里忍不住一叹，自己方才是不是有些太生气，吓到她了？ “蒋德。” 厉玄琰的声音柔缓了许多。 蒋德很快就拿来了医治烫伤的药膏。 厉玄琰好看的手指抠出一小块药膏，亲自涂到了顾青萝有些红肿的手背上。 冰冰凉的触感，带着他的小心与照顾。 顾青萝愣在原地，久久地看着他。 感受到她的目光，厉玄琰眸光微微动了动。 这个女人，他怎么就看不透呢？ 第238章 不敢懈怠 她时而柔软如锦，时而坚硬如刺。 他能看到她眼中所有的喜怒哀乐，却看不透，她眼底的情绪究竟为何而生。 厉玄琰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想起前几天，他和蒋德听到的陆子荣和顾青萝之间的对话。 他知道，她应该还是想离开。 但她当时迟疑的态度，和今日的神色，都叫他忍不住去想，她是不是有了动摇。 他想问她。 却终究没问出口。 只将最后一丝药膏都涂在了她的手背上，叫蒋德将内殿里大开的窗户关上几扇： “如今这天气已经变了，早不是夏秋，已然是冬雪降至的时节，可要准备好了才行。” 顾青萝眨着眼睛看着他。 她觉得他今日的举动，叫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他像是生气，又不像。 两个人，明明近在眼前。 明明，相距的距离不过咫尺。 但，却像是隔了千万重山。 顾青萝不语，但也点点头，便算是一种回应。 周围的空气安静地出奇，厉玄琰这才想起他究竟为何而来。 他的袖子里，是顾青萝写给顾泰清的那封信。 东北侵地的事情，她也知道了，而且，她还下了“舒家胜、王家败”的结论。 这个结论，让骑虎难下的他忽然就想出了一个法子。 一个，比如能够将舒家一网打尽的法子。 可是……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身上。 她究竟是怎么想到了这个结论。 抑或说，他想知道，她这般聪颖敏锐。 难道，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借用她自己和顾家的势力，去为他铲除辅政大臣这个巨大的障碍。 就是为了离开紫禁城？ 厉玄琰摇摇头，觉得自己的思维已然陷入了一个僵局。 他不论想什么，总会回到这个点上。 原来，他是真的很在意，她是不是真的想走。 在意到，他都没意识到，每每想到这事，他的心都忍不住一颤。 他都没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只想将她永远地留在身边。 顾青萝见他眉头不解，像是被什么给困住了一般。 她下意识地就以为，他是为了朝廷里的事。 不自觉地就走了上去，抬手想要轻轻拍拍他的肩头，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一只手悬在半空，良久，才收回来。 顾青萝看向他，说：“皇上不要光顾着提醒我，冬日严寒，皇上自己也要好生照顾身子。四面冷风环绕，加之冬路难走，每一步可都要走好了，当心别摔了。” 她语气晦涩，厉玄琰却听出了，她正是借冬日说朝堂之事。 不仅如此。 他还确信自己听到了她话语间的一丝担心。 心里像是又什么情愫蔓延开来。 厉玄琰拉起她的手，捏了捏，“冬路虽难走，朕要从太和殿回来瞧你，自然会当心。风雪再大，也不敢懈怠半分。” 语气虽淡，却情真意切。 顾青萝被他这话说得心头一震。 话头是由她挑起的，她知道他的话并不只说风雪。 她担心他为朝局所困。 而他的回应，却是—— 他会为了她，不懈怠分毫。 可是…… 第239章 破镜难圆 她意识到自己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 第一反应不是相信，而是近乎本能地想看透，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这种感觉。 和他原来不肯轻易相信她何其相似？ 顾青萝好看的眼睛，不住地闪动。 她盯着他的眼睛，盯着他的脸，盯着他整个人。 “怎么了？”厉玄琰见她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而且，那目光不知怎的，就叫他心头一紧，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拉她的手。 但，几乎是同时，顾青萝大步往后一退，和厉玄琰保持距离。 “皇上，”顾青萝转过身，不肯看他，“朝中事务繁重，你应该很忙吧？” 厉玄琰眉头一皱，好好的，她怎么忽然就要赶她走？ 顾青萝双手死死捏紧，指甲都嵌入了掌心的皮肤。 她才发现。 原来，自己早不是原来那个一门心思放在他身上的那个自己了。 他如今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忍不住想要弄明白，他为何会这样说，他这样说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顾青萝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来。 她真以为自己能够，不被过去的事情左右，甚至奢望能够得到哪些她过去一直想要，却未得到的东西。 其实，她的心底很清楚，那些芥蒂就像是种在了她的内心深处。 破镜难圆…… 她不过是在自己骗自己罢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想，心里却觉得是堵得难受。 甚至，她还会去想，她总觉得朝廷的局面太过复杂，肯定要发生些什么。 她竟还会担心他！ “你……”厉玄琰眉头皱着。 顾青萝却依旧不肯转过身看他，刻意语气冰冷：“皇上，朝中事务还等着你去处理呢。” 说完，她闭上眼睛，慢慢地听着身后的人一步步离开长乐宫，直至声响完全消失。 也不知她到底站了有多久，好像双腿都开始发麻了。 她才缓缓地蹲下了身子，将头埋入了双膝之间。 安静的空气中，她听到，像是有什么碎掉的声音…… 陆子荣从皇宫中出来，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京城西郊那处庄子外。 他微微愣了愣。 自己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显然也很错愕的，还有隐藏在庄子里的湘音。 “少主，你怎么来了？”湘音从庄子里出来，左右打量。 因为今日少主忽然过来，他们没有安排人手，也不知道这一路上有没有人跟着少主一同过来。 陆子荣摇头。 脑子里，只浮现出一道画面。 那便是，阿萝叫他走时，她都没有看他一眼，她的目光始终都是停留在厉玄琰身上的！ 陆子荣面色发冷。 他看出来了，阿萝的心思早就变了。 她在宫中这么久，早就被那个厉玄琰给蒙骗了。 就像是上辈子一样。 他那样折磨她、欺辱她、甚至杀了她。 她都都没有说过他的一句怨言！ 陆子荣眼底怒意越来越盛。 他等不了了。 他必须接着这次厉玄琰铲除舒家这个档口，将阿萝从他的身边抢走！ “湘音。”陆子荣声音冰凉。 第240章 一本罪证 “少主？” “叫我们的人都准备好了，再过几天，以红绸为号，听我的调遣！” “是！”湘音立马答应。 她抬头，认真地看了一眼少主。 他脸上的神情带着一抹决绝。 看得她心头不自觉都一紧，还望少主千万别下了什么错误的决定才好。 王阜龄这几天上朝，心情都非常不好。 不为其他，为的就是舒裕隆的势力急剧扩张，但是他还有其他朝臣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本就嚣张跋扈的舒裕隆愈发猖狂到极致。 他不仅在朝堂上垄断话语权，不论讨论什么政务，军政与否，都必须按照他的意愿来下决定。 若是说，他只和朝臣相争也就罢了。 可偏偏，竟然有时候舒裕隆竟然会张狂到连皇上的意思都要违背。 王阜龄端着茶盏的手因为生气不止地发抖，耳边响起前几天舒裕隆那句大胆包天的话： “皇上，老臣的这些见解，您应该一点意见也没有吧？” 威胁十足的话语，叫他怎么能安心。 王夫人见到自家老爷心思不宁。 慢慢地走到王阜龄的身后，为他揉捏肩膀，“老爷，有什么事儿您慢慢想便是了，急也无济于事啊。” 王阜龄一脸愁容，将茶盏重重地搁在桌上，语气有些不好：“妇道人家懂什么！” 说罢，生气地拂袖而去。 王夫人叹了口气，老爷这样指责她也好，他心中有气却没有途径宣泄，总是闷在心里是要出事的。 王阜龄越想越觉得不安，在王府后院中不停的来回踱步。 “咔——” 一声清脆的声响，王阜龄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 他家的后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多出了一个酒瓶子。 “这是何物？”王阜龄左右看看，却没有见到人影。 他不喜酒，所以府上就没有备酒，这酒瓶子绝不是府中所有。 肯定是谁特意放在这里的。 “哗哗哗——” 王阜龄摇了摇酒瓶，里面哗哗作响，肯定放着什么东西。 不敢迟疑，王阜龄打开了酒瓶盖子，将里面的东西往外面一倒。 一张字条、一粒药丸。 王阜龄一瞧这两样东西，心里便是一紧。 赶紧打开纸条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花园假山。” 王阜龄年纪也大了，要自己一个人仔细在假山搜寻实属不易。 但他知道这事情绝不简单，也不敢找人来搜。 王阜龄回到房间拿了一盏灯，一寸一寸地摸着高大坚硬的石头，连细小的缝隙也不放过。 终于—— 在假山后面一处特地铺了树叶掩盖的凹地。 他找到了一个布囊。 拿出布囊里的东西，王阜龄整个人都傻眼了。 “这这这——！” 王阜龄声音都有些发抖。 这上面记着的，竟然是舒家在东北侵地的罪证！ 王阜龄面无血色。 这究竟是谁给他的？ 他们将这东西给了他又是为了什么？ 夜色下，王阜龄一个人坐在花园里，怔怔地看着那张纸条、那颗药丸还有那本罪证。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 他才慢慢地将那本罪证收了起来。 第241章 畅音阁听戏 入冬之后，京城便少有晴天。 天空总是灰蒙蒙的。 难道今日阳光甚好，舒婉心便让絮儿叫上宫中的那些嫔妃一同到畅音阁听戏。 “贵妃娘娘，要不要叫上那个女人？”絮儿问。 “叫她做什么？”舒婉心眼睛一剜，那个女人她看见就倒胃口，她才不想自己在后宫这里女人立威的时候，被那个贱人打岔。 “那奴婢这就派人去传话。”絮儿福身行礼就要走。 但走到一半，舒婉心却叫住了她，“等一下。” 舒婉心一双眼睛转得飞快。 她虽不想叫那个女人来，但她却很想叫那个女人面子上挂不住。 舒婉心看着絮儿，“你待会儿派人也去长乐宫一趟，就说，我舒贵妃念在大家这么久都没听过戏，特地请了京城最好的戏班子来给大家伙儿唱戏，问皇后有没有什么意见。” 絮儿一字不落地将舒婉心的原话说给了顾青萝听。 说完之后，絮儿便站在原地，等顾青萝给个答案，这也是舒婉心吩咐的。 顾青萝只觉得好笑。 畅音阁请戏班子的事儿虽不是什么大事儿，但也是后宫事务。 她舒婉心虽又协理六宫之权，但这事儿自然也是该问问她的。 不过…… 顾青萝慢慢地盖上茶盏，舒婉心之所以派人来问，不过就是想来显摆自己的那份特权么？ “本宫没什么意见。”顾青萝语笑嫣然，她想显摆就让她显摆好了。 因为，舒婉心并不知道她如今想要显摆的，很快就会没有了。 这世间有很多事都会叫人痛苦，但最痛苦的，却莫过于曾经拥有却又被生生地夺走。 她才没功法去看舒婉心收买人心的小把戏。 “那个女人真的是这么说的？”舒婉心像是不信，问了絮儿好几次。 “贵妃娘娘，皇后真的是这样说的。她说她没意见，什么事儿贵妃娘娘您做主便是。”絮儿特地将“贵妃”二字咬得极重。 自打舒婉心晋了贵妃之后，只要旁人这样叫她，她总是心花怒放的。 果然，舒婉心脸上一脸的傲色：“哼，这个女人到底识相，知道和本宫争不过，便夹着尾巴做人。也好，也叫这些嫔妃好好看看，如今这后宫里究竟谁才是她们最应该巴结之人！” “是！” 絮儿很快便走到戏台中央，将舒婉心对格外嫔妃的“关照”说了出来。 能进宫的女人，都不是善类。 舒婉心什么意思，她们自然也懂。 或许她们心里也不觉得舒婉心这个草包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架不住她有个厉害能干的老爹，还有三个会打胜仗的哥哥。 畅音阁的戏好听，但她们演的戏却更是好看！ 那些嫔妃们围在舒婉心四周，各种奉承阿谀的话，直叫人恶心。 但舒婉心却沉浸其中，只要这样才能显示出她的高贵与不俗来！ 几场戏落，舒婉心想要到畅音阁里小憩一番。 往里走了几步，刚刚过了一个拐角，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后面响起： “婉心姐姐这么好的闲情逸致啊。” 第242章 阵阵谣言 “你怎么来了？” 舒婉心回头，就看到了依旧有些瘦弱的白浅月，脸色立即就变得有些不好，“你，你不是？” 白浅月眯缝着眼朝舒婉心笑笑，打断了她的话，“我怎么？我不是中了蛊在家养病，不能进宫是不是？” 舒婉心有些警惕地看了白浅月一眼。 白浅月依旧笑着，“我中蛊了不假，但是，我在宫外听说婉心姐姐晋了贵妃，这样大的喜事，我怎么能错过。自然是要亲自来同婉心姐姐说一句恭喜的。”她体内的蛊虫已经取出来了，但舒婉心不知道。 舒婉心本能地不相信她，她肯定不只是为了这种事情，但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却不知道，往后退了几步。 只想找个理由打发她走。 她想起白浅月身体的母蛊会影响太后体内的子蛊。 “你真是有心了，你的话本宫也听到了，没什么事儿，你就先走吧。你来看本宫，本宫很是高兴。但毕竟太后病还未好，叫旁人瞧见了不好。” 舒婉心端着架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白浅月，一副傲然的神色。 说罢，直接扶着絮儿的手就走了出去，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那里坐着一堆宫中嫔妃，她们都认识白浅月。 舒婉心料定了，白浅月肯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跑到了皇宫中，自然就不会再和她纠缠。 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这个由头想得可真好！ 白浅月站在隐秘处，将舒婉心脸上的那股得意劲儿看在眼里，心里陡然就生出了一股狠意。 真是个翻脸不认人的蠢货！ 她以为她舒婉心凭什么能当上这贵妃娘娘？ 就凭她那个爹和三个哥哥？ 得了吧！若不是她叫人无形中给昭菱透露了这个消息，你舒婉心还不知道在后宫哪处冷宫待着呢！ 哼，竟然也敢给她使脸色看。 亏得当初还是她给她出的这个主意！ “姑娘，咱们……” 昭菱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过往的人群，生怕被他们认了出来。 白浅月心中冷冷一哼，“急什么啊？咱们好不容易来这皇宫一趟，就这么走了？” 白浅月抬头看了一眼紫禁城的天空。 这被围墙围起来的四四方方的天空，就是看起来要比外面的天空好看多了。 白浅月眼底燃着熊熊的火焰，她，一定一定要名正言顺地回到这皇宫！ 大手一挥，就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而去。 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后宫里就传出了阵阵谣言。 “你们听说了吗，虽说皇上晋了舒贵妃的位份，但其实心里一直念着的都是皇后娘娘！” “可是，之前不是说皇上已经好几日都不去长乐宫看皇后娘娘了么？” “你还看不出来啊？皇上这是做戏给舒贵妃看呢！若不是舒家打了胜仗，皇上冷落了这么久的舒贵妃说得宠就得宠了？” “可不是么！这都是一场戏！专门演给舒贵妃和舒大人看的一场戏！” 昭阳宫内 几乎所有的瓷器都被舒婉心砸了个一干二净。 宫里的太监宫女一个个都被舒婉心这样子吓得不清，低着头一语不发。 第243章 丢人现眼 “你们，还有你们！是不是早就听说过这种谣言了，啊？！还是说，你们本来就是这样看本宫的？！” 舒婉心叫得歇斯底里，全然没有贵妃该有的仪态和气度。 “啊？！你们都哑巴了？说话啊！！” 舒婉心情绪激烈，一发狠，就将整张桌子都掀翻到地上。 其实这些话说得并不假。 她自己也清楚，她究竟是依靠着什么才晋升到了贵妃的位置。 可是，自己知道和别人拿这件事不停说项，简直就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个被无数人嘲笑的对象。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皇上心里没有她，有的只是那个贱人顾青萝！ 絮儿怕她伤到自己，上前想阻拦，“贵妃娘娘……” “滚开！”舒婉心被怒火蒙住心，脑里心里有声音大声叫嚣着一个人的名字！ 顾青萝！ 顾青萝！ 肯定她！肯定是这个贱人叫人在宫里传了这些流言！ 舒婉心眼睛都气红了，什么，都不管不顾，推开面前的絮儿就朝长乐宫奔去。 “顾青萝，你给我出来！”舒婉心一闯进长乐宫就不停地大喊大叫。 斐文见状不对，立马就上前拦：“贵妃娘娘，你这是做什么，这里是长乐宫！是皇后娘娘个居所，你怎么——” “啊！” “啪！” 巴掌声和叫喊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斐文只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整个人没站住，就倒在了地上。 顾青萝从内殿快步出来，就见到气势汹汹的舒婉心还有倒在地上的斐文，眉头立马就蹙起。 冷冷的目光朝舒婉心身上一瞟，冷着声音一字一句地道：“舒贵妃。你这是做什么啊？” “哼！你还有脸问我是来做什么的？你个贱人！”舒婉心说着就往顾青萝这边冲，像是一幅要打人的模样。 李长见了，眼疾手快地就挡在了顾青萝的面前。 脸上堆满了笑意，“贵妃娘娘，有什么话好好说，动什么手啊？” “你这个狗奴才，给我让开！”舒婉心不依不饶。 她气急了！ 她是真的气急了！ 她这样骄傲自负又自视甚高的一个人，怎么能够容忍旁人这样对她指指点点！ 这简直就是当众打她的脸！ 舒婉心咬着牙，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好好说？这个贱人，她给我好好说话的机会么！” 舒婉心朝着顾青萝极其不屑地冷哼一声：“说什么，畅音阁听戏的事儿，我做主就好。说得好听，结果呢？转眼第二天就叫人在宫中散布那样的话！” 舒婉心一脸的恨意，“顾青萝，你好狠的心啊！竟然做出这样阴毒的事情来！” 顾青萝蹙眉。 这些话当然不是她派人传出去的。 不过，看现在的这个架势，不论她怎么说舒婉心都不会信了吧？ 舒婉心见她沉默，更是觉得自己心中猜想肯定是对的。 趁李长不备之时，几步绕到了顾青萝的面前，狠狠地伸出手就朝她的脸上抓去。 她要撕烂这个贱人的这张脸！ 叫她也尝尝丢人现眼的滋味！ 第244章 给脸不要脸 舒婉心动作又快又急，旁边的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眼瞧着，舒婉心手上修剪得极其锋利的指甲就要划过顾青萝净白的脸颊了—— 斐文吓得捂住了眼睛，根本不敢看！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却猛地响起。 斐文睁开眼，这才发现，顾青萝的右手竟死死地抓着了舒婉心伸过来的左手。 众人皆是吃惊。 他们这么多人都来不及反应，皇后娘娘看着这样累累弱弱的一个女子，竟然生生地就抓住了舒婉心打过来的手？！ “顾青萝，你放开我！！”舒婉心左手被顾青萝抓住，整个人宛如吃瘪一般难受。 拼命地挣扎，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却发现，顾青萝的力气竟然出奇的大。 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舒婉心气上心头，红着眼，看着顾青萝又骂：“你抓住我干什么？放开，你给我放开！”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 “舒贵妃，你闹够了么？”顾青萝冷淡到极致的声音慢慢响起。 她如她所愿，放开了她。 当然，她毫不客气地就招呼了她一个大嘴巴子！ 舒婉心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捂着脸看着她，“你敢打我？我现在可是贵妃，你竟然敢打我？！” 顾青萝不满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本来就够蠢的了，今日究竟是吃了什么药，竟然蠢成这样！ 前几天，舒婉心步步紧逼，她都没放在心上。只觉得她实在是太笨，若要自己花心思对付她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谁知道，她竟然这般变本加厉，居然跑到她长乐宫里来撒野了！ 顾青萝一步一步地走到舒婉心的面前，冷着一张脸，“怎么不敢？舒贵妃忘了，我们进宫的第二天，本宫就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打在你脸上了。” 顾青萝冷眼一扫，“本宫过去都敢打你，现在这么不敢？嗯？” 舒婉心浑身都在发抖！ 她简直要被这个贱人给气死了！ 她堂堂舒裕隆的女儿，她有三个力克外敌的哥哥，这个女人竟然还是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她！ 顾青萝怎么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 她身上带着皇后的尊贵和不用质疑的气度，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看着她。 “舒贵妃不知从何处听信了谣言，再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跑到长乐宫来兴师问罪。不仅打伤了本宫的宫女，叱骂本宫的太监——” “不过是奴才，本宫骂几句又怎么了！”舒婉心将头往旁边一侧，凶狠狠地打断了顾青萝的话。 她可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低头，她是贵妃！她是皇上亲封的舒贵妃！ 顾青萝眼底划过一抹冷硬。 好你个舒婉心，给你脸不要脸！ “啊！” 顾青萝再次捏住舒婉心的下巴。 这次，她手上的力气比起上次更重了。 这么一捏，就叫细皮嫩肉的舒婉心疼得叫了出来。 顾青萝盯着她，用最冰冷的声音，说：“按照宫中规矩，皇后说话的时候，便是贵妃也不能随便打断吧？” 第245章 翻窗而入 顾青萝将她的下巴又太高了几分： “你不仅毫无理由地伤人、骂人，而且，从你一踏进长乐宫，就对本宫极其无礼。不就是仗着你是贵妃，有个不可一世的爹么？” 舒婉心睁大了眼睛瞪着她，“哼，你知道还敢这样对我？顾青萝，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啪！” “顾青萝！你个贱人——” “啪！啪！啪！” 一声接着一声的巴掌响，在长乐宫里绽放。 殿内的人，简直都要惊呆了好么？！ 皇后娘娘平日里虽然冷清了些，但待他们都很好，就算是做错了事，也都是言语上敲打敲打。 他们可从来没有见过皇后娘娘这样打过人。 那浑身散发出的冷森气，瞧得人忍不住就要打寒战。 叫他们不敢去看，更不敢去想皇后娘娘究竟为何会如此生气。 “顾青萝！”舒婉心忍无可忍了，抬头就想用力往她身上撞。 顾青萝洞察她的意图，冷笑一声，不过轻巧地往旁边一侧身，舒婉心就撞了个空。 但因为太过用力，这个脑袋“咚”的一声，就撞在了前面的椅子上。 不过瞬间，一道血痕，就顺着舒婉心的发丝慢慢流了下来。 “皇后娘娘这……” 之前，他们还能说是嫔妃之间的普通争吵，虽然，吵得是厉害了点。但，至少没见血啊！ 可是现在…… 李长有些担心地走到顾青萝身边：“娘娘，皇上那边——” 顾青萝眼神一扫，就堵住了李长没说出口的话：“皇上会知道什么？” 舒婉心这个笨蛋，自己气冲冲地跑得太急，宫里的宫女一个也没跟上来。 自己一个人也敢跑到长乐宫来撒野。 她是料定了她不敢拿她怎么样么？ 顾青萝眼底泛着冷光，“舒贵妃又事来长乐宫同本宫商议，不小心滑了脚，摔到了凳子上，本宫心中紧张，便让你第一时间将舒贵妃送到了太医院。” 李长心里一跳。 这么长的时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的这一面。 果决、狠厉，不过瞬间就能想出个理由叫自己全身而退。 顾青萝转过身，这来就是她该有的决绝和冷硬。 上辈子，她怎么被这些人欺负，这辈子，她就越是应该有一颗坚硬如石的心。 这段时间，她是被他蒙住了眼睛，才看不清这个现状。 现在，她看清了。 自然知道，过去的都是过去了。 就像子荣哥哥说的那样，她就应该离开这里。 一想到那个人，她的心里就很乱，乱得像是有七八只猫抓一般。 吩咐李长他们将这里的混乱收拾干净。 顾青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对着不起眼的窗户方向说：“进来吧，没人知道你在。” 话音一落。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翻窗而入。 厉玄琰站在殿内，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堂堂大周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今日竟要翻窗而入？ 嘴角不由就勾起一丝浅笑。 但，顾青萝此时的心情却跟他大相径庭。 冰冷着声音：“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和舒婉心吵起来了。” 第246章 一团迷雾 语气间，带着明显的怨怼之意。 厉玄琰微微一愣，他能感觉到，她不知为什么，忽然间她对他的态度变得疏离了许多。 甚至，不仅仅是疏离。 更像是冷淡与冷漠。 “怎么了？” 厉玄琰几步走到她的身边，微微蹙眉，看着她。 “没什么。”顾青萝快步往旁边走了几步，躲开了厉玄琰的目光。 “舒婉心刚来没多久，我就看见你在那儿了。她那样说我，我气不过自然是要还击的。”顾青萝也不知道怎么为何要辩解。 这些话就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从她嘴里说了出来。 厉玄琰目光沉了沉，双手就慢慢捏紧了。 这些流言，他一早就听到了。但因着要上朝，他不能立即过来。 可他知道舒婉心对顾青萝不满，这些流言很有可能会激怒舒婉心，叫她做出些什么过分的举措。 所以，一退朝他立马就赶过来了。 他还是差一点就瞧见舒婉心抓伤了顾青萝的脸。 可是，为了大局，他却不能出面亲自教训舒婉心。 他只能授意顾青萝主动反击。 因为，舒裕隆虽然犯下了滔天大罪，但他却需要一个切入口来引出那些罪状。 而舒婉心的作死，无疑就是最好的切入口。 所以，他虽瞧见舒婉心可能会伤到顾青萝，他虽然心若滴血。 但他却不能动。 只能在手中拿着一粒石子，见势不对，立马就能打向舒婉心。 可是，她看到了他的眼神，知道了他的想法，却不知道他其实也有准备。 “皇上以大局为重，我自然是会配合的。”顾青萝这句话说得很冲。 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这句话是不是说得有些重了？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这几天异常的烦躁。 或许，是因为想清楚了，觉得这一切都不过是假象而已。 他是天子，他有他的江山社稷要考虑，便像是现在，为了他的江山，为了他的朝局。 他只能在一旁站着。 这样的他，她不知可留恋什么？ “你在怪朕？”厉玄琰这句话说得极为平静。 可越是平静，越是叫人的心会不由自主地一颤。 顾青萝心里觉得怪怪的，那种感觉很复杂、很烦乱。 她觉得自己现在像是被困在了一团迷雾之中。 可是，明明心底又有一个声音不停地提醒她，他不该是她的良人。 她认同了。 可就是，觉得怎么都不对。 她摇头，又点头。 厉玄琰冷冷地看了她许久。 两人都没有说话。 终于，厉玄琰迈开步子走出了长乐宫。 他也觉得很奇怪，明明前几天她还好好的，怎么就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难道就是因为那次他和蒋德撞见，陆子荣来找她，说要带她离开？ 可是，她真的就这样想走么？ 以至于，现在就变换自己的态度，以便到时候好走？ 厉玄琰双手攥紧。 舒裕隆的事已是箭已在弦不得不发，他现在不能有半点分心。 可是…… 一想到顾青萝。 他想暂且搁置，可越是这样想，她的那张脸就越是会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第247章 讨一个公道 “蒋德！” “奴才在。” “你替朕告诉秦峰，朕给他一晚上的时间，必须给朕好起来。不然的话，提头来见！”厉玄琰言语冰凉，叫人不敢置喙。 蒋德只能点点头，就派人去给秦峰大人送口信，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 舒婉心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回到昭阳宫，第一时间就是让昭菱去把舒裕隆找来诉苦。 “爹，你都不知道，那个贱人有多嚣张。你看看，你看看女儿的脸，全都是那个贱人打的！”舒婉心哭得凄惨。 舒裕隆一听是顾青萝，就想起上次他送皇上回宫，也是在这个女人面前被呛声。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一脸怒色的舒裕隆，自然是讨厌极了这个顾青萝：“你放心，爹会给你出头的！” 舒婉心听到自己的亲爹这样说，心里高兴极了，她想让顾青萝死，就添油加醋地说： “爹，你可要好好落落她的面子！她整天拿皇后的位置压我，还拿她爷爷的身份说您不过就是个莽夫，除了会打仗以外，什么也不会！” “她放屁！”舒裕隆被这话激得眉毛瞬间竖起，大手狠狠地一拍桌子，气势汹汹地就出了昭阳宫。 舒婉心得意极了，心说，顾青萝你不是敢打我么？ 你敢打我，我这就叫你知道，打我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第二天清晨 太和殿内，大臣们都依次汇报了朝中事务，商议国事。 商量得差不多了，厉玄琰便下令让他们退朝。 可大家正要走，舒裕隆却横眉竖眼地站了出来，神情睥睨地扫了一眼在场众人。 气势汹汹地说：“皇上，老臣蒙冤，还请皇上做主！” 蒙冤？ 众大臣听到这个词，都打心眼里觉得好笑。 这世间还有谁能叫舒大人蒙冤？他不叫别人蒙冤就算好的了，谁敢去惹他？ 舒裕隆沉着一张脸，往前垮了一步，按照规矩大臣汇报事情都是要向皇上先行礼的。 可舒裕隆却是挺直了背脊，梗着脖子，丝毫没有行礼的打算。 厉玄琰目光一凝，脸色就微微有些不好了。 但很快就收敛起了略微的不满。 可舒裕隆依旧瞧见他脸上的神情，心里忍不住冷哼，这个小子，果然对他有意见。 前段时间还装得跟个怕事的孬种一样，现在，真面目露出来了？ 他就知道，皇后之所以敢这样大胆地欺负自己的女儿，后宫里的那些传言定然是真的。 厉玄琰这个丑小子，根本就不是要对他的女儿好，只不过是做给他看的！ 因为，这个小子害怕他手中掌握着的强大势力！ 舒裕隆越想越气，好，既然你要做戏，那就让你不得不将这戏演足咯！ 舒裕隆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 “皇上，皇后娘娘无缘无故欺负新晋的贵妃娘娘，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贵妃的脸。这件事，你是不是该给老臣一个说法啊？” 末了，他还加了一句。 “昨个儿，老臣亲自瞧见了，贵妃娘娘被伤得厉害。老臣心疼，老臣的那三个儿子也心疼。都吵着要给自己的妹妹讨一个公道！” 第248章 拉我下马 什么！ 听到舒裕隆这话，一屋子的大臣脸都吓白了。 舒裕隆平日里嚣张跋扈就算了，现在这么能搬出自己三个儿子说什么药给舒贵妃讨个公道。 这不是明摆着，那舒家掌握军政大权这一点来相要么？ 好几个大臣都忍不住摇头。 舒裕隆这话确实是说得太过了！ 厉玄琰半眯着眼睛，寒冷的目光牢牢地盯着舒裕隆，他虽早就猜想他会为了舒婉心的事儿大动干戈，但当舒裕隆真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厉玄琰的心里仍旧燃起了难以掩盖的怒意与杀气。 “舒大人！” 王阜龄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大家都知道，舒裕隆和王阜龄不对付，王阜龄现在站出来自然是看不惯舒裕隆这般猖狂。 果然，王阜龄眉头深深蹙着，冷冷一瞥语气里便带着强势的态度：“舒大人！这到底是皇上的家事，你我外臣，怎么能在朝堂之上讨论这种事情！” “哼！有何不可！”舒裕隆不满地一甩衣袖，肯都不看王阜龄一眼。 便是家事又如何？！ 他就是要厉玄琰这个小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对他们舒家做出让步！ 毕竟，他才是那个有能力为他稳住天下之人！ 舒裕隆怒目圆瞪，“舒贵妃是老臣的女儿，她进入后宫成为皇上的妃子，老臣这么就不能管管皇上的家事了？！” “舒裕隆！你大逆不道！”王阜龄也不管舒裕隆手中兵权无数，朝廷里这么多人都怕他，可他却不怕他！ 王阜龄瘦弱的身形，毫不畏惧地就挡在了舒裕隆的面前。 “就算你的女儿入宫为妃又如何？君是君，臣是臣，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情！” 王阜龄说的大义凛然。 每一个字，都深深地撞向了在场的每个人心底。 是啊。 舒裕隆便是权利再大，说到底，他毕竟是这大周的臣子，这天下一日不改朝换代，便一日姓厉。 想起这段时间，舒裕隆胆大妄为的举动和贪恋权势的野心，他们都觉得这位辅政大臣似乎做得实在是太错了！ “王阜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舒裕隆也毫不客气地呛声。 他习武，打仗，身形高大，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王阜龄的领口。 “舒大人！” 众人一见，皆是大声惊呼！ 这可是在太和殿，皇上还在这儿坐着呢，他他他他，他怎么就能做出这样不管不顾的事情来呢？ 难不成，他当真已然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了么？ “你们他妈的在想什么，以为老子不知道？”舒裕隆脾气起来了，说话也愈发粗鄙。 “王阜龄，你不过就是见我因舒贵妃的事儿太过激动，就抓住了话柄，步步紧逼，为了的不就是想拉我下马么？” 王阜龄不说话，只冷着眼睛看他。 “可是我告诉你，”舒裕隆拆穿了他的心思，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因为，他便是殿前失仪又如何，他便是当着皇上的面对他王阜龄做出过激举动又如何？ 说到底，他还不是为了他的女儿。 大周尚亲。 “我这点小错，根本就不算什么！” 第249章 套我的话 王阜龄将他脸上的得意看在眼中。 良久，才发出一声极其嘲讽的嗤笑。 “这点小错不算什么？” “当然不算什么！”舒裕隆非常自信。 可是，王阜龄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冷冷地就丢在了舒裕隆的面前，“那这点小错呢？舒大人，这些事情又是不是小错呢？” 舒裕隆看都没看那东西一眼，“王阜龄，什么东西你也拿来唬我，你当我舒裕隆是唬大的么？！” 一个官员将那信封里的东西取出来一看，脸色立就便了。 拿着信封的两只手不停的发抖。 “怎么了？” 旁人一瞧，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也凑上来看。 一个、两个、一群人的神情皆是在瞬间大变。 舒裕隆见状，心里隐隐也觉得有些不对，但仍旧是梗着脖子说：“王阜龄，别以为你们串通好了，我就会这么轻易的被你们给骗——” “皇上！” 舒裕隆话还未说完，那些看过信中内容的大臣齐齐往地上一跪，生生打断了舒裕隆的话。 厉玄琰面色清冷，他们个个反应这样大，他还是沉得住气。 只轻轻问：“何事？” “砰、砰、砰！” 几声清脆的叩头声，听得舒裕隆心里不由得有些发虚。 但他毕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不过瞬间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抓住王阜龄衣领的手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 可大臣们接下来说的话，才是真正的叫他整个人都如同掉入冰窟一般！ “皇上，这这信封里装的，全都是舒裕隆东北侵地的罪证啊！” 什么！ 舒裕隆整个人一震。 不可能！ 不可能的！ 他和下面的人来往，从来都是不留半分痕迹的。 便是有书信往来，也从来都是即看即毁，绝不可能有所谓的证据！ 东北侵地，兹事体大。 这些地，并不是简单的农地，而是太祖辈时，为了犒劳将士，特地留下的肥沃土地。 侵占这些地，便是和大周历代的皇权为敌。 这是多大的罪状，舒裕隆怎么可能不知道。 “皇上圣明，这些什么所谓的证据，老臣一概不知！和老臣一点关系也没有！肯定是假的，一定是有人为了陷害老臣而故意伪造的！” 舒裕隆跪在地上，极力辩解。 王阜龄却将那些东西一件件地丢在了舒裕隆的面前。 “舒大人看都没看就说是伪造的，言下之意，不就是有真正的证据，却并不是这一份？” 舒裕隆感觉到了危机，脑子也变得灵光起来：“王阜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套我的话。什么真正的证据，明明就没有的事儿，怎么可能有证据！” “哦，是么？”王阜龄语气怀疑。 特地从那些罪证中挑出一份，将上面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念了出来。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的，舒裕隆叫下面的人都要小心些，不要太过分，侵地能占一点便是一点。 而且，落款处更是舒裕隆亲笔写下的名字！ 叫舒裕隆几乎辨无可辨！ “舒大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第250章 通敌之罪 王阜龄话音顿了顿，又说：“还是舒大人你仍旧会说，这些都是假的，不过都是我在套你的话？” 舒裕隆语塞。 厉玄琰低沉着声音，这才开口问：“舒大人，东北侵地一事，真如王阜龄所说的这样是真的？” “皇上——” “皇上，证据都在眼前摆着，难道还能有假不成？这信上的字迹究竟是不是舒大人的，只要拿他过去的奏折一对比即可知，并不是什么难事。”王阜龄十分平静地说。 “王阜龄！”舒裕隆却急了。 若真是一比对，那么所以的事情都包不住了！ 舒裕隆眼睛转了转，现在这种情况，他必须一口咬死和自己无关。 想着，舒裕隆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不能表现得太过慌张：“王阜龄，你说笔迹是我的就是我的了么？朝中官员的奏折，都会由吏部整理归档，吏部任何一名官员都有机会能拿到我的奏折。 大周天下之大，怎么就找不出一两个善于模仿笔迹之人呢？ 而且！” 舒裕隆瞪大了眼睛往王阜龄身上一瞥：“这信是寄给东北梁城的戴康的吧？可是，戴康上个月就因为身患重病死了，死无对证，王阜龄，你到底是有何居心？！” 这…… 双方各执一词，朝中大臣根本就不敢轻易站队。 虽说王大人手中握有的证据，简直叫人心惊肉跳。 可是，舒大人说的这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说什么。 厉玄琰高高坐在龙椅之上，冷眼瞧着所有人的神情，不发一言。 王阜龄面对舒裕隆的诘问，不仅没有后退，反而更一步。 又从怀中拿出了另一份证据。 “那这个呢？这个账本上记录了，你和厌火将领呼韩邪之间的往来。我说呢，西北有重兵把守怎么还能败得这样快，可全凭了你舒大人传得一手好信息啊！” “舒裕隆，王大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众人又是一惊！ 事态发展简直太过震撼。 东北侵地虽说也是重罪。 可是，联合厌火那就是通敌之罪！ 先前的事情一件件地在众大臣的脑海中浮现。 他们就说。 这西北战事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们还以为当真是舒家三兄弟打仗厉害，原来从头到尾这都不过是舒裕隆为了提升自己的权势而设的一个局！ 厉玄琰幽深的眸子半眯着，是时候了。 是时候，该叫舒裕隆为自己的贪婪而付出代价了。 厉玄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步接着一步，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走到了舒裕隆的面前。 “舒裕隆，你就不对朕解释点什么呢？” 冰凉的声音，不信任的眼神，甚至他因怒意而攥紧地双手，都在告诉舒裕隆。 他这下是真的完了！ 王阜龄一件证据一件证据地拿出来，就是有备而来的！ 他们要搞他！ 事情来得突然，他连应对的时间和策略都没有。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舒裕隆脑子一片空白。 正在这时，不知是谁在舒裕隆的身后猛地推了一把。 舒裕隆整个人就快要撞到了厉玄琰的身上。 第251章 你是要反么？ 接着，又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舒大人，你做什么！快放开皇上！” 像是一个讯号。 舒裕隆像是闪电一般，快准狠地就遏制住了厉玄琰。 可是，叫他有些错愕的是，他得手得太容易了！ 容易得简直就不正常！ 但他根本就来不及仔细思考。 周围的人全都围了上来，将他和厉玄琰团团围住。 “舒裕隆，你这是做什么？你快将黄沙放开，难不成你是要反么？！”不知是谁在人群里高喊出这句话。 “反”这个字。 立马就提醒了舒裕隆。 “哈哈哈哈！”舒裕隆大笑几声，“反？我舒裕隆何时说要反了？倒是你们！” 舒裕隆发红的双眼死死地从这群人脸上划过。 “是你，是你？还是你？”到底是谁在背后推动，将今日的事情推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最后，他的目光才落在了厉玄琰身上。 这个穿着龙袍，一动不动地被自己钳制住的这个小子！ “呵！”舒裕隆嘴角勾起一丝冷意。 “我说呢，这事情怎么越想越不对劲，皇上，感情今个儿这些事儿，都是你给老臣设下的局啊！请君入瓮的好戏，是不是演得很起劲儿啊？！” 什么顾青萝打了舒婉心。 什么舒婉心晋为贵妃。 什么舒家三子被封为整个西北地区的军事统领。 这都是厉玄琰这个小子给他下好的套，叫他一步一步地掉进去。 如今意识到之后，他便再也爬不出来了！ 厉玄琰依旧镇定自若，轻松地挑了挑眉毛：“舒大人说的这些，朕都听不懂。朕只想知道，你和厌火的呼韩邪、以及死掉的戴康之间究竟说过些什么？” “这重要么？”舒裕隆手上的力气加重，事已至此，他根本退无可退。 就从刚才不知道是谁，在他身后推了那把开始。 他，舒裕隆。 便再无后退的余地。 “皇上，老臣怎么说也为大周鞠躬尽瘁这么多年，老臣有些心里话想同皇上说，不若皇上陪老臣走走？”舒裕隆说。 “皇上不可啊！” 大臣们围在他们身边，一个个都精神紧张地看着舒裕隆，生怕皇上有什么闪失。 可是，厉玄琰却淡然得根本就不像是被挟持的人一般。 “舒大人要和朕商量，朕自然是要听的。”厉玄琰目光扫了蒋德一眼：“叫他们让开。” 蒋德心底一颤。 想到今日上朝之前，皇上同他说，不论今日发生什么，他都必须遵照他的吩咐。 他只能叫围上来的大臣、侍卫统统都让开。 舒裕隆脸上带着笑：“皇上，那咱们这就走吧？” 二人一路由太和殿出来，经过金水桥才到了午门。 午门城楼上早就站满了弓箭手。 他们一个个聚精会神，都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舒裕隆。 舒裕隆瞧这架势，又是笑出了声： “厉玄琰，今日这局我是输了。可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在午门结果了我。” 舒裕隆手上的力气一加重，就将厉玄琰挡在了自己的身前，成了活肉盾：“你我相处一场，怎么着也得替我挡一挡啊，是吧？” 第252章 没有发现 “呵。”厉玄琰轻笑，“朕这不就是帮你挡住了么？” 舒裕隆见他依旧淡然，才知道，自己果然是被这个小子给骗了。 他过去的退让，都是为了今日的声讨。 他以为他是怕他，怕他手中的兵权。其实，他不过只是隐忍着内心对他的绝对不满。 一个君主能做到这个地步，他今日这局输得不冤！ 可是。 舒裕隆从短靴里掏出一把宝石镶嵌的匕首来，正好就抵在了厉玄琰的脖子上。 “皇上既然这样主动愿意为老臣挡住危险，那老臣便却之不恭了。”手上的刀刃晃了晃，舒裕隆用威胁的口吻说，“皇上，走吧？” 二人贴得很紧，舒裕隆又对行军打仗很是了解，那些弓箭手根本就找不到任何机会，单独射杀舒裕隆。 二人越走越远，很快就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不见了。 长乐宫 蒋德几乎是一路飞似的跑了过来，“皇后娘娘！舒大人将皇上劫持走了！” “什么？！” 顾青萝刷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不等她问，蒋德就将今日朝堂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出来。 说到舒裕隆拿了匕首挟持着厉玄琰，他的声音都抖得可怕。 顾青萝眉头紧紧蹙着。 凭她对厉玄琰的了解，他从来都不做无准备的事情。他都谋划了这么久了，怎么可能说被劫持就被劫持了呢？ “皇后娘娘，咱们这可怎么办啊？”蒋德一生都在后宫当差，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 手握重兵的辅政大臣谋反。 大周皇帝被劫持。 不论是哪一条消息，只要传了出去，足以叫大周国本动荡。 还不用其他虎视眈眈的三个敌国打过来，大周就自己乱了！ 顾青萝脑子转得飞快，想了想，就换了一身轻便些的衣服，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蒋德说： “你先拿了本宫的凤印现在立马就去封锁紫禁城的各个出口。今日来上朝的所有大臣，在皇上回来之前都不能放他们出去。” 一是，她不能叫这些消息传出紫禁城，厉玄琰不在，她必须将局势稳住！大周越乱，厉玄琰便越是危险！ 二是，她不知道这些人里究竟有多少是舒裕隆的部下。 舒裕隆这就反了，她可不能再叫他们出去为舒裕隆卖命，谋窜了大周！ 蒋德自然是想不到这样深，可皇上还吩咐了他，不论皇后说什么，他也必须遵守。 蒋德跟着顾青萝身后，“娘娘，奴才已经叫人去封锁宫门了，那现在咱们是要去哪儿啊？” 顾青萝目光如火，死死地看了一眼西北方向。 “舒裕隆不是劫持了皇上么？为了皇上的安危，咱们也必须得拿一个舒裕隆在乎的人与之相抗。” 这个人，自然是昭阳宫的舒婉心。 “砰！” 昭阳宫的大门从外面被人一把推开。 “给本宫搜！”顾青萝高声吩咐。 跟着一同前来的侍从，立马就奔向昭阳宫的各个房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却始终没有一名侍卫发现舒婉心的踪迹。 “皇后娘娘，没有发现！” 第253章 一道暗门 “不在？”顾青萝有些诧异。 从舒裕隆将厉玄琰劫持到他们来昭阳宫，时间这样短，舒婉心怎么可能就不见了？ 难道是有人提前就和她说了可能有事情会发生，她早早地就走了？ 可是不对啊。 顾青萝还是觉得很奇怪。 厉玄琰选择在今日揭露舒裕隆，除了她之外，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 旁人又怎么可能提前得到消息，还这么快就给舒婉心通了信？ “皇后娘娘，咱们现在改怎么办啊？”蒋德拿不准主意。 顾青萝心里也有些乱，厉玄琰被劫走是她不曾想过的。 如今，他们是逼得舒裕隆不得不反了。舒裕隆中了圈套，若是一时气急，杀了厉玄琰也未可知。 杀…… 一想到，厉玄琰可能有生命危险。 顾青萝心里更是乱得不行。 这事情太严重了，除了暂且稳住朝臣、封锁消息之外，她一个人根本就不好应对。 她得找个人一同商议。 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就是爷爷。 可偏偏爷爷这段时间病了！ 该死！ 顾青萝面色焦虑，可如今宫中只有她能主持大局，她只能强行压制住内心的不安。 “嘎吱——” 忽然间，一声非常细小的开门声，传到了顾青萝的耳边。 顾青萝敏锐地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是由昭阳宫主殿通往西配殿的几扇木门。 顾青萝狐疑地将那几扇木门看了又看，“蒋德，你方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 蒋德摇头，“奴才什么也没听到啊？” 顾青萝蹙眉，难道是她听错了？ 摇摇头，不行现在不少纠结这种问题的时候。 爷爷病了，她还能找陆子荣。 “走，我们一起去太和殿。” “是。”蒋德应声，时间紧迫，他赶紧就一路小跑出去吩咐还在搜寻的侍卫们都回来。 顾青萝见蒋德出去了，也迈开步子要往外面走，然而就在这时！ “嘎吱——！” 顾青萝非常确定自己肯定没有听错！ 再次回头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几扇木门。 她总觉得那里肯定藏着什么东西！ 越是好奇、越是危险。 顾青萝根本不敢停留，就要出去叫人来。 可是！ 就当她回头的一瞬间，絮儿的一张脸赫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笑容阴测测，十分吓人。 “皇后娘娘，别来无恙啊！” “唔！” 顾青萝感觉到后颈窝被什么重重地一敲，整个人便晕死过去。 舒婉心和白浅月，还有几个宫女打扮但一看就是学武之人的侍女一同从那扇门后走了出来。 那里有一道暗门，旁人都不知道，可白浅月却知道。 所以，方才侍卫来搜，她们才没有被瞧见。 白浅月使了个眼神，侍女们干净利落地用麻绳和布袋，将顾青萝装了进去。 “妹妹，我们我们真的要这样做么？”舒婉心神情慌张，显然这一切都是白浅月想出的。 “婉心姐姐，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啊。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也不管舒伯伯到底是怎么了，我可不能看着你被困在这宫中，你得想办法出去啊！” 第254章 一个筹码 舒婉心不懂白浅月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了么，这里有暗道，我们只要从这里出去就可以了，把这个女人带上做什么？” 舒婉心一想到自己要和这个十分讨厌的女人待在一起，就觉得很不爽。 可白浅月却说：“婉心姐姐，这暗道是能通到外面不假，可是我不敢保证，没有其他人知道这条密道。若是，你们中途被人拦下了那又该怎么办？” 舒婉心还是不明白，“那把这个女人带上就不会被拦下了么？” 白浅月简直要被舒婉心的猪脑子给气死了！ “你带上顾青萝一路，若是当真遇到追兵，你不是还有一个可用来确保自己安全的筹码么？” 舒婉心这才知道白浅月的心思，她是要她像她爹那样，以顾青萝为人质。 舒婉心摇头，总觉得不妥。 她本就想不通，爹爹怎么好好的就挟持了皇上？ 而且，她总觉得带上顾青萝为人质，虽说能保证她能顺利离开紫禁城，可是，她本能地觉得事情绝不是像白浅月说得那样简单。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隐隐传来了蒋德的声音： “皇后娘娘，侍卫们都齐了，咱们可以去太和殿了……” 白浅月心里一紧，她好不容易才设了这个局，可不能叫舒婉心这个蠢货给毁了。 眼珠子精明地转了转，用力就将舒婉心往密道里一推：“还不快走！他们来就是要抓你的！你再不走，你可就没机会再见到舒伯伯了！” 白浅月蛊惑舒婉心说：“有什么事儿，你也要先见到舒伯伯再说。留在这儿、被人抓住，且不管舒伯伯那儿到底怎么了。方才这些人来找你，你明明不在，现在又忽然出现，顾青萝又被人打晕了，你说蒋德他们会怎么想？！” 舒婉心大脑简单，白浅月推攘催促间，已然失去的判断力。 加之蒋德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不知怎么的，竟忽然生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走，快走！”白浅月又是推了一把，舒婉心一行人再没耽搁，顺着密道就离开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蒋德见自己喊了这么几声，顾青萝都没有反应，心里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对劲。 白浅月目光死死地盯着门窗上映出的蒋德的影子，一咬牙，先是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往自己的脖子上轻轻划出一道印子，再拿起旁边案桌上的烛台，狠狠地就朝着自己的额头猛地砸了下去！ “嘎吱——” 蒋德推开门，撞进眼帘的就是血流不止、倒在地上的白浅月。 “白，白姑娘？！”蒋德大吃一惊。 赶紧走上来将白浅月从地上扶起来，眼睛飞快地在殿内一扫，左右瞧不见顾青萝的身影，心里立马就生出一个不祥的念头。 “快来人啊！” 蒋德一边摇着昏迷不醒的白浅月，一边叫来了侍卫。 “唔……唔，嗯……” 白浅月装作迷糊地睁开了眼，见到蒋德，立马就装出一副可怜到极致的样子：“蒋公公！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 第255章 “足智多谋” 蒋德心里的不安越发深重。 “皇后娘娘怎么了？白姑娘，你倒是直接说啊！” 白浅月泣不成声地抓着蒋德，眼珠子都红了，一副自责不已的样子：“皇后娘娘被舒贵妃抓走了！” “什么？！” 蒋德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先是皇上被舒裕隆劫持，现在皇后娘娘又被舒贵妃抓走了！ 皇上、皇后。 大周最权威的两个人，此时都落入了舒家的手中。 他一个后宫太监，根本就不敢想象这事情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可是，蒋德立马就意识到，白浅月怎么会出现在宫中，而且还是在昭阳宫里，她不是应该在家中养病么？ 蒋德还未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 白浅月就已经开始哭诉： “她们肯定是预谋好了的！她们好几个人，今日一早，趁我爹去上朝的时候冲进我的房间，强行将我带走。因为我之前常常来宫中照顾太后，对宫中的地形非常熟悉。她们就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让我为她们带路，专门挑少有人经过的偏僻小道。” 白浅月一边哭，一边还不忘将自己脖子上的“伤痕”展现给蒋德看。 那里确实是有一道被刀刃划破的痕迹，口子虽不大，却瞧着很是吓人。 蒋德抿着唇，不知该相信还是不信。 但白浅月却抓住了他脸上松动的神情，更是自责无比地说：“都是我不好，她们抓了我，我就应该死不从命才是。我以为她们只是想来见见舒贵妃，却不想，她们竟然打的是要将皇后娘娘抓走的主意。” 白浅月又拉了拉蒋德的衣袖：“蒋公公，你快快通知皇上啊，快叫皇上来将皇后娘娘给救回来的！” 蒋德这才叹气说：“皇上！皇上也被舒裕隆给挟持走了！所以，皇后娘娘这才叫我们来控制住舒贵妃啊！” “什么！” 白浅月一声惊呼，像是刚刚才听说这个消息一般，两眼一翻，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俨然气急攻心一般。 “白姑娘？白姑娘？！”蒋德见眼前的人晕死过去，心里更乱了。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麻烦事儿一件接着一件，根本就不给人一口喘息的机会！ 白浅月倒在地上装死，心里却暗自得意。 舒婉心将顾青萝带走，加上舒裕隆也挟持了皇上，他们舒家这下子可算是玩完了！ 还有她顾青萝！ 白浅月心里全是奸计得逞的狂喜，凭她对舒裕隆和舒婉心的了解，他们被人这样耍的团团转，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们势必会拿一个人来出气的！ 琰哥哥，自然有的是人去救。 可她顾青萝就不一样了。 场面混乱起来，她相信所有的人肯定都是将注意力放在琰哥哥身上的。 那她顾青萝，这下不就只有“死”这一个下场了么？！ 想到，自己只不过出了一招，就将舒婉心和顾青萝两个讨厌的女人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心里止不住想大笑。 只有她这样足智多谋，运筹帷幄的人，才配得上这大周皇后的宝座！ 不论是琰哥哥也好。 还是无上的荣光也好！ 都该是她白浅月一个人的！ 第256章 一个困境 太和殿里 蒋德将顾青萝也被人抓走的事情告诉了大家。 众人面色大惊！ 心中大有一种，天要亡了大周的苍凉之感。 他们都还指望着皇后娘娘能住持大局呢，可现在…… 哎！ 王阜龄见众人皆是一团颓色，心中又气又恼。 这些人，过惯了舒服日子，一天什么都不多想，只好朝廷安排的本职差事，就等着回家怡儿弄孙。 出了事，一个比一个靠不住。 不过，皇后娘娘叫蒋德将他们都留在宫中，确实能尽量减缓皇上被人挟持这个消息流传出去的时间。 在这个时间里，他们必须想办法将皇上和皇后娘娘救回来！ 甚至，不让旁人察觉，就将这件事给掩盖过去。 不然，真若是叫其他三国得知了这个消息，那后果，怕是真的会天下大乱了！ 王阜龄抿着唇，神色凝重。 四大辅政大臣，首辅顾泰清生病在家，舒裕隆反了，白忠平日里又和舒裕隆走得最近，他没有一个能依靠。 可是，他一想到当年先皇缠绵病榻之事，将他们四个召到龙榻前，断断续续地将这大周的天下、尚且年幼的皇上交到了他们的手上！ 回想往事，恍若昨天。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王阜龄压抑着内心的孤寂与苍凉，没有办法，只能走到了白忠的面前。 白忠向来和舒裕隆交好，他不知道他能否打动白忠，但他必须试一试！ 王阜龄神色凝重地看着白忠： “白忠，你我同朝多年，如今朝中出了这样的事，你可愿意助我、助皇上、助大周一臂之力？” 王阜龄是文臣，身上却带着傲骨。 他瘦弱，站在白忠面前，却有着万千气度！ 话语虽是恳求，但却又像是在命令，而那命令叫人不能不答应。 白忠深深地看了一眼王阜龄。 他没想到，关键时候，第一个站出来的竟然会是这个他一向都不怎么放在心上的王阜龄。 可是，他身上散发出的关怀天下，尽心报国的决心，叫他不能不认真审视。 众人见状，也纷纷围了过来。 他们是抓不了主意，但他们也知道，现在他们能够依靠的也只有这两位辅政大臣了！ 所谓辅政大臣，不就是替皇上处理那些棘手又困难的政务么？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这样一个刻不容缓的困境。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白忠身上。 因为白忠与舒裕隆交好，军政上白忠也是有所涉及的。 必要时刻，白忠若是能够调令几千精卫，虽说不能与舒裕隆正面对抗，但要将皇上救出来却并不是非常困难的事儿。 而且…… 白忠若是能够凭借着他和舒裕隆之间的关系，劝动舒裕隆不就是更好了么？！ 现在事情还未传出去。 为了大周的稳定，皇上愿意放舒裕隆一马也未可知。 “白忠，怎么样？你去还是不去？”王阜龄目光定定地看着白忠，等着他给他一个答案。 白忠心里有些犹豫。 但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和无形之间压在他肩上的重担。 他只能点头：“王大人，我们走吧。” 第257章 小小欲望 舒家大院 舒裕隆焦虑地来回踱步，一见外出探信的小厮回来，赶忙就问： “怎么样了？进出京城的大门可封锁了？” 小厮摇头：“大人，城门不仅没有封锁，整个京城也没有巡视的士兵，而且，我们府前也没有御林军。” 怎么会这样？ 舒裕隆有些看不懂了。 虽说，他现在也有点奇怪，自己怎么就劫持了皇上？ 可，事已至此，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本以为从宫中回来不用多久的时间，宫中就回派大量的士兵将舒家团团围住。 但，事情的发展却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甚至可以说，简直就是违背了常理。 被人绑在了椅子上的厉玄琰，听到整个京城似乎并没有因为他被挟持采取禁戒严防措施而感到失望。 相反，他整个人依旧是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情，看着舒裕隆像是铁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虑不安。 舒裕隆看到了他的淡然，心中火气上涌：“厉玄琰，你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天，等着我掉进你的陷阱中？！” 厉玄琰好看的眉毛往上一挑：“舒裕隆，你这话朕可听不懂了。你掉进朕的陷阱里？现在被劫持的人是朕，而不是你，难道你觉得朕闲来无事陪你上演这样一场大戏解闷么？” “你！”舒裕隆被他这话噎住。 厉玄琰继续轻描淡写地反问：“事态之所以会如现在这样，舒大人，其实全都因为你，不是么？” 西北战事也好、东北侵地也好、甚至是舒家愈来愈壮大的势力也好。 只要他舒裕隆能够克制一下自己的小小欲望。 今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虽不想分权，势必会将先皇分给四大辅政大臣的权利一点点的要回来。 却用不着非要搞得像现在这般剑拔弩张。 他不是没给过舒裕隆机会，只是，他真的太过了！ 可舒裕隆却并不是这样想的。 “天下官员这么多，贪恋权势之人多了去了。我不过是做了其他人都会做的事情罢了，何错之有！” 舒裕隆神情激愤，越说越激动：“从先皇到现在，我舒裕隆为大周立下了多少战功，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说着，他狠狠地一拳打在厉玄琰面前的石桌上：“这天下都是老子拿命换回来的，我不过只是拿一些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可是现在，他拿命来保护的大周皇帝，却想叫他死。 他心里恨，恨得浑身都在打颤。 厉玄琰目光淡淡，嘴角只轻轻勾起一丝笑。 眸光一抬，就对上了舒裕隆发红的双眼：“舒裕隆，你错了。这世间本来就没什么是本该属于你了。” 他现在的一切，都是大周给的。 他却拿着先皇、他给他的一切，反过来相挟。 他怎么可能允许。 “怎么就不是属于我的？！”舒裕隆情绪都有些失控。 可一个小厮却跑了进来禀告说：“大人，王大人在门口，说有事要和你说。” 王阜龄？ 舒裕隆眉头一蹙，那个老不死的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第258章 武将文臣 舒裕隆跟着小厮一路往门口去，王阜龄来找他，肯定是要想办法将厉玄琰救回去的。 “他带了多少人？” 走在前面的小厮回答说：“王大人是一个人来的。” 舒裕隆一听，脚步就顿住了。 王阜龄疯了？ 竟然一个人来的？ 他虽说还未从京城逃出去，可这里毕竟是舒家，他就不怕他取了他的性命？ 大门打开。 舒裕隆就见到了穿着朝服，挺直了背脊，正目光定定地看向自己的王阜龄。 王阜龄身上正气太强，舒裕隆竟觉得有些刺眼。 “你有什么话？若是来要厉玄琰，我是不会答应的。”舒裕隆直截了当地说。 王阜龄没说话，只是双手背在身后，一步接着一步地慢慢朝舒裕隆的方向走去。 “你做什么？！”舒裕隆大声制止他，心里发慌，事情越反常越叫他不安。 “哗哗哗——” 门口的守卫见势不对，都拔出长剑，指向王阜龄想要将他逼退。 可王阜龄脸色坚毅的神情丝毫不减退，又往前走了好几步。 甚至，他的胸膛都生生地抵在了剑刃上。 “王阜龄，你别逼我！”舒裕隆用力吐出这几个字。 王阜龄却神情淡漠地笑笑，“呵呵呵呵，舒裕隆从来都没有逼你，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舒裕隆才不想听这些大道理，“这世间从来都是成王败寇，我今天是栽在你们手里了，可我舒裕隆却并未输得彻底！” “舒裕隆，你醒醒吧！”王阜龄声音猛地一厉。 这一瞬，这位平时被人忽视的辅政大臣身上爆发出的赤胆忠心，真真叫所有人都一震。 王阜龄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手上紧紧地攥着一个小盒子。 “舒裕隆，你还记得这个么？” “不过是一个发旧的木盒。”舒裕隆开始不耐烦了，“王阜龄，我没时间跟你在这儿浪费时间，你别想托住我，好让你们又更多的时间去想对策。” 说罢，舒裕隆转身就要走。 可王阜龄再次大声地叫住了他：“舒裕隆，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你都变成了什么样子了！” 舒裕隆回头，一张发黄的薄纸就被扔到自己的脸上。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的，是他年轻时的壮志豪情。 “你我同年为官，你是武将、我是文臣。我至今都记得你我鲜衣怒马一同游历京城大街的景象。” 王阜龄声音有些发酸：“那时候你的志向呢？那时候你对朝廷乱政的愤慨呢？那时候你对着天下苍生的寄怀呢！！” 王阜龄喊出最后一个字。 声音拉得长又长，余音久久地萦绕在舒裕隆的身边。 “现在的你，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你一点也不知道么？！” 王阜龄双眼都有些发红。 朝中这么多大臣，他为何就和舒裕隆不对付？ 正是因为他见过他正直刚正的一面，所以，他变了之后，他才会这般无法接受。 他斥责他，指着他，挤兑他，甚至不惜与之敌对。 不过都是想，再见到当年那个舒裕隆罢了。 第259章 王阜龄之死 舒裕隆被王阜龄这话说得一愣。 一双血红的眼睛久久地盯在那张纸上。 上面的内容，是正值风华的他亲笔写下的，那场面，他早已记不得了。 可是如今王阜龄这么一提，淡忘的记忆，像是被打开了闸门一般。 他年轻时的壮志、高傲、正气。 十分陌生却又很是熟悉。 王阜龄看到了舒裕隆眼中的松动。 他更愿意相信，现在的舒裕隆不过是被权势蒙住了双眼，他不是没有救。 这样想，王阜龄又往舒裕隆面前走了一步。 正想开口说厉玄琰的事。 舒裕隆却猛地一个抬头，眼底情绪深重，深深地看了王阜龄一眼，像是憋着一股气，良久才说： “回不去的……” 舒裕隆难得朝着王阜龄笑了笑。 他现在还有路可退么？ 自从刚才在朝堂之上，他动手劫持了厉玄琰开始，他便只能进，不能退。 他若是退一步，那等待他的只有万丈深渊！ 这个道理，他们彼此之间，都是心照不宣。 “舒裕隆，”王阜龄还想再劝一句。 舒家后院却传来的嘈杂的喧闹声： “老爷，有人闯进来了！” “快！快！来人啊！把皇上看住了！别让他们将皇上带走了！” “你们，还有你们都跟我过来这边！” 舒裕隆面色大变，眼底骤然升起了滔天的怒色，上前一把揪住王阜龄的衣领：“声东击西？” “王阜龄，我真当你是一个人来的，没想到，你竟然使出了这样的计谋？！”舒裕隆勃然大怒地说。 王阜龄摇头：“舒裕隆，我不过是想帮你罢了。皇后将今日这事儿压住，还没有传出去，你完全有机会回头。只要你现在将皇上放了，我可以在皇上、皇后面前替你求情，饶你不死！” 王阜龄句句真切。 他和他同朝为官这么多年，亦敌亦友，他想救他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可是！ 舒裕隆仰天狂笑几声：“别开玩笑了！厉玄琰那个小子心思深沉，他会放过我？” 今日之事之所以会发生，说到底不就是厉玄琰想要他手中的权势么？ 什么留他一条命？ 他是威名赫赫的辅政大臣，要他去当一个闲云野鹤的闲官，他做不到！ 王阜龄看到了他眼中的决绝。 心中猛地一紧。 他最不愿看到的事情，难道真的要发生了么？ “舒裕隆，你听我说——”王阜龄还想做最后的尝试。 可是他的话才刚刚说出口。 不知从何处飞射而出的一支利箭，猛地就穿过了他的胸膛。 “唔……唔……” 王阜龄不敢相信地低下头，红色的鲜血顺着贯穿的胸膛不停地往外流淌。 “王阜龄！”舒裕隆眼睛骤然睁大，上前就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王阜龄。 “杀人了！” “舒家的人杀人了！” 不知是谁，一声凄厉的声音划破平静的天空。 所有的人都在瞬间看向了舒家大门的王阜龄和舒裕隆。 舒裕隆根本连辩解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所有的人都觉得，这人肯定就是舒裕隆杀的！ 第260章 众将士听令！ 舒裕隆面色发寒，寒冷到极致的目光扫过这群无知百姓，想叫他们闭嘴。 可他越是想镇定，越是无法如意。 屋内又传来了阵阵焦急的喊声： “老爷！老爷！不好了！皇上被救走了！” 府中的暗卫跑到门口跟舒裕隆汇报。 “闯入府中的人个个都是高手，他们只为救人，丝毫不恋战，他们救了皇上就跑，我们根本就拦不住！” “什么？！厉玄琰被救走了？！”他唯一能用来自保的筹码都跑了？！ 舒裕隆感觉到自己的双手不住地发抖，事情的发展简直超出了他的预料。 而且还以飞快地速度朝着不可收拾的绝境发展！ 舒裕隆心中焦虑，没有注意到，百姓看着他的目光已然发生了变化。 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明明白白。 舒裕隆不仅杀人，还劫持了皇上！ 所有人都沸腾了！ 消息一个传一个，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京城里所有的人都确定舒裕隆“叛乱”了！ “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舒裕隆的副将们拿不准主意。 舒裕隆心乱如麻。 他怎么，怎么就被冠上了“叛乱”的罪名了呢？！ “砰砰砰！” 舒家大门又传来的一阵阵震天的敲门声。 小厮一开门，一群全副武装的将士齐齐跪在了地上，朝舒裕隆行大礼： “舒大人，我们得知舒大人有难，此时皆听舒大人的吩咐，为舒大人马首是瞻！” 舒裕隆眉毛一挑。 他有难？ 他什么时候说他有难了？ 跪在地上的将士拿出一封密函，上面白纸黑字写着“舒家有难”四个大字。 而且，那密函上不仅字迹和他的字迹一模一样，而且还盖上了军中印章。 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的！ 舒裕隆眉头紧皱，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想要将这事情想想清楚。 王阜龄手中拿出的侵地通敌的证据，是怎么来的？ 是谁在朝堂上推了他一把，让他看似要“劫持”厉玄琰？ 又是谁在暗处放冷箭杀了王阜龄？ 一个个谜团，舒裕隆越想越不对，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太过诡异，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着一般。 如此阴毒、如此狠辣。 根本就不给他留丝毫余地！ “大人！” 副将们紧张地看着舒裕隆。 他们本是贫苦人家的孩子，是舒裕隆一手提拔他们，才让他们有了今日的成就和地位。 所以，不论舒裕隆究竟会做怎样的决定，他们都势必会追随他！ 舒裕隆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不管是谁要设计害他。 他现在都是百口莫辩。 舒裕隆深邃的目光从这些副将身上划过。 看到他们坚定而不惧的神情。 他双手猛地一攥！ “众将士听令！” “是！” “各自回营整编士兵，一炷香的时间，我要你们全部在京城北郊的马头山汇合！” “是！” 舒裕隆半眯着眼眸，厉玄琰现在才回宫。 他便是要下令捉拿他，也需要时间。 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他排兵布阵了！ 不论是谁。 既然你们想要我舒裕隆的脑袋，那便大可试试。 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第261章 还有顾家的人 秦峰将厉玄琰从舒家救了出来，就往紫禁城赶。 等到离开危险区域快到神武门了，秦峰才跪在地上：“皇上恕罪，是臣保护不力，才叫皇上被奸人所劫！” 厉玄琰目光淡淡，平淡地捏了捏手腕，说：“起来吧，与你无关。” 秦峰上次外出调查水鬼蕉的事情受了伤，现在都没好全。 而且，今日是他故意给了舒裕隆机会，不然就凭舒裕隆的功夫，还不能这般轻易就劫持了他。 “谢皇上。” 秦峰站起身，递给厉玄琰一把长剑用以防身。 厉玄琰有些不明。 秦峰解释道：“皇上，舒裕隆反了。” 反了？ 厉玄琰眉毛一挑。 舒裕隆虽劫持了他，但凭他对顾青萝的信任和了解，顾青萝为了大周朝局的稳定，必然是会将消息封锁住的。 只要舒裕隆劫持他的消息没有传得人尽皆知。 舒裕隆就有退路。 怎么就反了呢？ “王阜龄在舒家大门口被一支利箭杀死了。” 正当厉玄琰疑惑不解时，白忠站了出来说。 厉玄琰眸光一凝，王阜龄死了？ 出了血光之灾，可是要以命抵命的。 舒裕隆这是被逼得“反”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厉玄琰心里隐隐觉得这事情有些不简单。 他虽本意是想借这个机会夺了舒裕隆的兵权，但他从未想过要舒裕隆的命。 显然是有人借着他的局，顺水推舟，好达到自己的目的。 白忠走在厉玄琰身边，“舒裕隆已经整编将士出城了，我粗略地估计了一下，京城中听从舒家的将士大约有三万人马。” 三万…… 厉玄琰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 三万人马，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更何况，舒裕隆是从沙场上厮杀出来的，这些人在他手上，足以对抗普通的七八万大军！ 这可是一场硬仗啊！ 白忠继续说：“不过万幸的是，舒家三子自从被封了西北统领之后，就再次拔营前往西北驻军。虽然才走了不过十几日，但一时半会儿间他们还回不来。” 万幸？ 厉玄琰右手拇指和食指慢慢摩挲着。 怕不是什么万幸吧！ 舒家三子统领十万大军，他们连夜赶路，恐怕最多也用不了七天。 七天。 在这七天里，他们必须得拿下舒裕隆！不然到时候，就不是硬仗了，而是死战了！ “可是，皇上……” 白忠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在北郊马头山聚集的除了舒裕隆的人马之外，还有另外一队人马。” “谁？” “白大人！”秦峰出声想制止白忠。 可是，厉玄琰冷眼一扫，白忠不得不说：“还有顾家的人。” “顾项明？” 厉玄琰不动如山的冷硬面容，终于有了一丝诧异。 白忠点头。 “皇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今早你被舒裕隆劫持之后，舒贵妃也将皇后娘娘给掳走了。”秦峰出言辩解。 为的就是，不想皇上以为顾家和舒家串通一气。 可是，白忠却不这么想。 “探子看得清清楚楚，马头山上聚集了许多顾家的人，这绝不会有假。而且……”白忠瞥了一眼厉玄琰。 第262章 为何不报？ “这段时间，顾泰清说病就病了，和之前舒裕隆称病何其相似。而且，这外头顾家和舒家汇合，里头舒婉心就将顾青萝给掳走了。” “是不是太巧合了一些？”白忠话有所指。 厉玄琰冰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可神情却是极致的冰冷。 白忠有些不敢看他。 正在这时，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女声： “琰哥哥！” 白忠和秦峰扭头，就看到早就等在神武门的白浅月，脸上还带着之前哭过的泪痕。 一看到厉玄琰的身影就飞奔过来，往厉玄琰怀中扑。 厉玄琰一个侧身，轻巧地躲闪。 白浅月扑了个空，脸上神情就有些尴尬了。 但是白浅月很快就挤出伤心难过的样子，想要跟厉玄琰诉说，她听到他被人劫持之后有多么的伤心和紧张。 这可是让琰哥哥知道她对他的心意的最好机会！ 可是，厉玄琰却偏偏至始至终都未看她一眼。 他冰冷到极致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白忠的身上。 语气带着明显的怒意和责备：“皇后被舒婉心掳走了，你之前为何不报？” “皇上——”白忠再次强调顾家和舒家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白浅月眼珠子一转，就“故作好心”地说： “琰哥哥，我爹不过是猜测罢了，肯定不会是真的。她们趁我爹不在的时候强行闯入，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让我带她们去救舒婉心。她们到了昭阳宫，过了一会儿皇后娘娘才到的。两拨人相撞，才掳走了皇后娘娘。” 可话中的意识深究起来就有趣了。 到了昭阳宫，带上舒婉心就可以走，为何要等顾青萝到了才走？ 而且，怎么时间偏偏就算得这么准，舒裕隆刚将他劫持了，顾青萝就被抓了。 白浅月面上极其无辜，但心里却歹毒至极的想，若是琰哥哥把舒家叛变的这笔账也算到顾青萝头上就好了。 一个叛变的皇后，可是世世代代都会被后人唾骂的！ 可是，她没想到，厉玄琰冷冷地呵斥一句：“你给我闭嘴！” 白浅月微微一愣。 可当她看见厉玄琰那冷漠厌恶的眼神时，心里一紧，眼睛就红了。 她和厉玄琰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这么久了，琰哥哥还从未这样严厉地呵斥过她！ 白浅月心里不甘，更是不忿！ 死死地咬着唇还想再说，白忠却拉了她一把，低下头对厉玄琰说：“皇上放心，臣这就派人去解救皇后娘娘。” 厉玄琰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就落在了秦峰身上：“你去。人带不回来，你就不用回来了。” 霸道决绝的语气。 叫人不敢不从。 白浅月看着秦峰的身影飞快的消失，心里恨极了。 她不知道顾家的人，怎么忽然间跟着舒裕隆一起发疯要反。 但是，顾项明都反了，顾青萝自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探子都看到马头山上顾家的人了，琰哥哥怎么就对那个女人这样深信不疑呢！ 她想不通，更想不明白！ 白浅月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心里将顾青萝三个字狠狠地叫了一遍又一遍。 她咽不下这口气！ 第263章 玉佩为证 厉玄琰还要回太和殿住持大局，也不和白浅月多说什么，自己就走了。 白忠看了看自己女儿几眼，摇摇头对她说：“以后多的是机会，你身在局中，叫人怀疑了就不好了。” 白忠的话提醒了她。 昭阳宫里，她说的是舒婉心掳走了顾青萝。 虽然她刚刚不过是“实话实说”，但若是仔细分析她话中的关键，其实不难察觉她对顾青萝存有歹心。 若是真被发现了，那她隐藏了这么久，可全都白费了。 白浅月低头，“父亲教训的是，女儿记住了。” 白忠看了自己这个女儿一眼，她在意什么，想要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可是碍于先皇的遗诏，他便是想为她做些什么，也没有办法。 但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一直盯着的始终是凤位。 白忠走到白浅月身边，低下头，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顾青萝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呢。你现在可不能落了厉玄琰的面子。” 白浅月猛地抬头，就对上了白忠阴鸷的目光。 对啊！ 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顾青萝她现在在舒婉心的手中，舒婉心对顾青萝恨之入骨，她能活着回来才怪了！ 白浅月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 爹说得对，现在，琰哥哥最是需要人在旁相伴，她可不能错失了这个好机会！ 打定主意，白浅月扭着腰肢就追了上去。 马头山 一间小破屋里 “这是什么东西？” 她们是用麻袋将顾青萝装回来的。 麻袋里除了顾青萝之外，还有一个模样奇怪的五彩琉璃瓶，里面放了几朵颜色各异的花。 絮儿拿过五彩琉璃瓶，想了想，才说：“哦，这个好像是白姑娘放进来的。说是这东西不常见，放在皇后娘娘身边，或许能叫皇后娘娘分心，不那么闹腾。” “呵，她倒是好心。”舒婉心心中情绪五味杂陈。 她们从昭阳宫的密道里出来，就直奔舒家而去，刚好就遇到了准备逃往京城北郊的舒裕隆。 舒裕隆根本就来不及跟舒婉心解释，带上她就一起走了。 到了马头山，才发现舒婉心带来的麻袋里面装着的是顾青萝。 舒裕隆本以为抓住顾青萝也能算是个筹码。 可是没想到，顾家的人竟然主动跑到马头山来和他们汇合。 舒裕隆疑心重。 可顾家带头人，竟然拿出了舒家三子的贴身玉佩以作信物。 舒裕隆清楚，这个时候谁都巴不得和他划清界限，断然不会有人主动贴上来。 因为，他若是不能主掌这天地乾坤，那都只有一个“死”字。 顾家带头人却态度坚定： “舒大人放心，这些顾大人都和我们说过了。因为顾大人要稳住顾老太爷，所以没能亲自前来。但这是顾大人的印章，我们所有人都听舒大人差遣！” 舒裕隆想了想，他们要干大事，人手自然是越多越好。 既然又有三子的玉佩为证，他自然是不疑有他。 倒是舒婉心却觉得烦透了。 “什么！顾青萝要和我们一起？！” 第264章 恶语相讥 “凭什么啊！” 舒婉心尖利着声音大喊。 刺耳的声音，激得顾青萝的耳廓生生的发疼，迷迷糊糊地就清醒过来。 舒婉心看着顾青萝的眼睛里，仿佛淬着一触即亡的毒药。 说什么将顾青萝带上，好歹可以在追兵追上来的时候，能够保全万一。 谁知道，顾家的人竟然和舒裕隆一起反了！ 虽然她想不通爹为什么要反。 但是，现在顾家成了舒家的盟友，顾青萝她就动不得了！ 毕竟是顾项明的女儿，不仅动不得，还得像个活菩萨一样将她供起来！ 舒婉心气得不行，怎么想都想不通！ 几步走到顾青萝的面前，恶狠狠地盯着她那张好看的脸。 顾青萝被人绑住手脚，嘴里也被塞了布条，样子看上去狼狈极了。 可是，她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依旧闪亮。 舒婉心最讨厌的就是她那副清高的样子，好像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能淡然应对。 舒婉心一把捏住了顾青萝的下巴，就像之前顾青萝那样凌辱她一般：“顾青萝，你知不知道，你们顾家也反了？” 她一句话说得矫揉造作，为的就是想看看顾青萝慌张不安的样子。 顾青萝眼睛瞪大，显然是毫不知情的。 “你不知道？你现在可是和我一样，都是乱臣贼子了！” 舒婉心见状，心里觉得舒坦极了，更加恶语相讥：“那你知不知道，朝中的人已经将皇上从我爹府上救走了，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想起你来。” “啧啧啧。” 舒婉心欣赏一般看着顾青萝脸上的变化，“我还以为皇上对你多好呢？还不是就这样了，大难来临各自飞！” 顾青萝不能说话。 可她双眼睛却直直地盯着舒婉心，她本能地就不信她说的每一个字！ 不是说她对厉玄琰有多相信。 而是，她对舒婉心足够了解！ 舒婉心最讨厌的就是她，为了叫她难受糟心，她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她不傻，怎么可能听信这样一个对自己不满之人的话。 但是，她现在对外面的事情一点也不了解。 厉玄琰是不是真的如舒婉心说得那样，已经被救了回到宫中了？ 一想到他可能真的已经回去了，不知怎么的，她的心竟莫名觉得有一丝安心。 “顾青萝，你是不是没听到我说的话？！”舒婉心见她根本就没有生气愤怒，自己心里倒是火冒三丈！ 这个贱人肯定是故意的！ 她就是现在被人绑住，都故意要叫她难堪！ 愤怒的火焰浇灭了舒婉心的理智，她才不管什么结盟不结盟的。 撸起袖子，几大步走到顾青萝的面前，将她嘴里塞着的布条粗鲁地取出来。 “啪啪啪！” 几个巴掌就招呼到了顾青萝的脸上。 瞬间，顾青萝白净的脸上就出现了几个红肿的巴掌印。 “舒婉心，你疯了？”顾青萝不怒也不恼，只是一双冰冷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她。 冰冷的气息像是旋风一般，就袭向舒婉心，叫她忍不住往后一退。 可是，舒婉心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底就划过了一抹厉色！ 第265章 有多缺爱 “我疯了？或许吧！” 舒婉心脸上的恶意不减。 再次用手捏住了顾青萝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顾大人是和我爹一起反了不假，可是，我却忘了，顾大人除了你还有另外一个女儿吧？” 舒婉心继续说：“你本来就是顾大人不喜欢的女儿，因为你命格不好，天生克父克母，顾大人一见到你就会想起当年你是怎么克死了他的嫡妻。” 舒婉心的话越来越难听：“这种情况下，你说就算我狠狠虐待你，顾大人怕是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吧？亦或者，顾大人会觉得我做了他早就想做的事也不一定吧？” 顾青萝嘴角勾起一抹自嘲，顾项明说不定真会如舒婉心说得这样。 可是，这些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顾青萝脸上的神情，至始至终都是淡淡的。 顾青茹也好、顾项明也好，早就不能掀起她心中的情绪。 她在乎的从来都只有爷爷而已。 她虽这样想，但脑海里已然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 顾青萝摇摇头，想将那抹明黄色的身影从脑海中抹去，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厉玄琰的脸却越来越清晰。 清晰得就像是刻在了她的脑中一般。 “啪！” 顾青萝晃神间。 又是清脆的一声厉响。 舒婉心毫不客气地又是一个巴掌招呼到顾青萝的脸上。 “顾青萝，我在跟你说话呢！”舒婉心极其不爽。 顾青萝脸上火辣辣的疼，抬眼就见到舒婉心像是泼妇一般张牙舞爪的模样。 “呵。” 顾青萝轻笑出声，是真的从心底里觉得舒婉心可怜极了。 她究竟有多缺爱，才会这么想得到旁人的注意？ 她顾青萝现在不过是一个“阶下囚”，她也这般在意她是不是在听她说话？ 故意用这些话来刺激她，想叫她和她争执、吵闹。 这样一个人，到底是有多寂寞、多空虚、多自卑、多么不自信啊！ “不准你拿那样的眼神看我！” 舒婉心有一种被她的目光看穿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像是跳梁小丑，为了掩饰她内心的虚弱，舒婉心又是高高地扬起巴掌，眼看着一巴掌又要打在顾青萝的脸上。 “娘娘，老爷说了，要好好招呼皇后娘娘的。” 这次还是絮儿将她拦下。 舒婉心不满地抽回手，从鼻子里哼出一丝轻蔑的气息。 “我怎么没好好招呼皇后娘娘了？我这不正是在招呼她么？我还要好多手段，旁人都没见过，今日倒可以叫皇后娘娘好好见识见识！” 絮儿还是觉得不妥，她虽卑微，却稍稍挡在了顾青萝的身前，目光有些担忧地摇头：“娘娘，不要啊。” 舒婉心恶毒地看着她，恨不得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地划破顾青萝这张叫她讨厌到极致的脸！ 但絮儿说的这些，也确实叫她不敢做得太过。 舒婉心虽放下了手，但却慢慢蹲下，揪住顾青萝的衣领：“顾青萝，别以为我会轻易地放过你！” 顾青萝毫不畏惧地对上了她的目光：“那就看看你有多大本事了！” 第266章 五彩琉璃瓶 “好好！好！你给我等着！”舒婉心被顾青萝气得胃疼。 也没注意，抓起手边那个五彩琉璃瓶就狠狠地朝顾青萝砸去。 “砰！” 一声闷响。 五彩琉璃瓶正正好砸在了顾青萝的额头。 鲜红的血，顺着她额间的发丝就慢慢地浸了出来。 “哈哈哈哈！” 舒婉心见状，心中终是出了一口恶气，大笑着像是疯了一般走了出去。 顾青萝死死地咬着牙，不肯服输地，不让自己发出一丝痛苦的哀叫。 倒是絮儿迟迟没有离开。 她一双眼睛里带着不应该有的担心，犹豫了很久，才拿出手帕为顾青萝擦了擦额头的伤口。 “皇后娘娘，你又何必非要在言语上和贵妃一争高下呢？现在你受制于人，若是能服个软，又怎么会遭受这样的皮肉之苦？” 絮儿动作轻柔，像是怕弄伤了她一般。 顾青萝却咬着牙，不发一言。 服软？ 旁人或许做得到，但是她顾青萝确实万万做不到的！ 她早就习惯了坚毅、不肯屈服。 上辈子那么多屈辱她都挺过来了，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絮儿见她如此倔强，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终究不能再说什么。 只是将那个被舒婉心丢出去的五彩琉璃瓶捡了起来，放在了顾青萝的身边，说： “皇后娘娘，你好好歇歇吧。今天出了这样的变故，以后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 想了想，絮儿还是想帮舒婉心说几句好话：“贵妃娘娘也是心里难受得很。好好的，自己就变成乱臣贼子了。也不知道下次再见皇上，会是怎样的场景。她这样的心情，你应该能理解吧？” 絮儿说罢，也不敢久留。 推开破烂的木门就自己出去了。 只留下顾青萝一个人，被绑住手脚，不能动弹地靠墙坐着。 这间屋子很破，外面的声音非常清晰地就穿到了她的耳中。 一阵阵的脚步声，都是装备精良的士兵，十分整齐。 马头山上，士兵们在舒裕隆的布防之下，有序地五人一组，来回巡逻，十分警惕，生怕漏掉了什么风吹草动。 现在局势紧张，他们也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谁也不敢有一丝的疏忽。 秦峰带着一队人马隐匿在视野盲点，细细地分析着地势和情况。 “大人，属下觉得，皇后娘娘应该被他们关在那间小屋子里。”一个暗卫指了指方才舒婉心走出来的小木屋。 秦峰点头，马头山地势高耸，像是骤然从地底升出的一块高地。 从京城过来，只有一条道能上山，易守难攻。 舒裕隆他们一到马头山，就派了重兵守住了那条山道。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还是从旁边的山岭翻过来的。 秦峰他们选的这个位置极好，既能将舒裕隆的兵营布置看得一清二楚，又不容易被人发现。 他们观察了很久，兵营里都是些大老爷们，不适合关押女眷，只有那间小屋子，还可以住一两个女眷。 可是，他们虽找到了顾青萝的位置，但这样宽阔的地形根本就不好潜入营救。 有人建议：“大人，要不然我们派一小队人去制造混乱，吸引舒裕隆他们的注意力，另外一队人就去救皇后娘娘？” 秦峰却摇摇头。 这里少说也有几千人。 他们一行人不过二十几人。 若是一个不小心，那可就会折损一半以上的人员。 本来京中留下的能供皇上调前的精兵就不多，他必须要将所有的人都完好无损地带回去。 不能正面冲突，就只能智取了。 秦峰看看了天空，又用手摸了摸地面，想了想才说：“明早应该会起大雾，我们趁着那个时候动手。” 暗卫齐齐应声：“是！” 秦峰点头，给他们挨个交代任务。 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秦峰的余光似乎瞧见对面山头上似乎有一群黑影一闪而过。 秦峰警惕地看了又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一阵风过，对面山头上茂密的树枝慢慢摇晃。 树冠之间黑影重叠。 秦峰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但他们的任务就是救出皇后娘娘，其他的事，他们暂时还管不了。 秦峰又继续给最后一个人交代他在清晨起雾时该做什么。 舒婉心走后，顾青萝一个人被关在小破屋里，再也没人进来看她。 舒家的人没有来。 顾家的人也没有来。 顾青萝心里十分平静，明明外面出了天大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目光四下看了看，就看见那五彩琉璃瓶里的花很好看。 那花她瞧着眼生，闻着也没什么味道，可是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反正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脑子里就琢磨起絮儿方才说的那些话来。 “她这样的心情，你应该能理解吧？” 因为，她顾青萝和舒婉心都是一样。 根本就没有选择，父亲反了，她们自然就“反”了。 而世人也不会去想她们这些女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们的父亲、兄长、丈夫做出的决定，便理所应当地被视为她们的决定。 顾青萝一双眼睛眨了眨，别人怎么想她不清楚，也不在意。 她想舒婉心应该也不在意吧。 舒婉心心中愤懑，是因为在乎厉玄琰的看法吧？ 那她呢？ 顾青萝她自己又在乎不在乎呢？ 明明在宫中的时候，她就想得很明白了。 她终究放不下过去那些事情对她的影响。 便是现在，厉玄琰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不能再像最开始那般毫无保留地去相信。 可是…… 为什么，她还是觉得自己会在意呢？ 不知怎么的，想着想着，她的心忽然觉得很凉，一股悲凉的情愫将她整个人都裹住。 那情绪很浓烈，浓烈到她根本就无法反抗。 她只能仍凭自己被那种情绪所包围。 脑子里，忽然就跳出一个怪异的声音，大声叫嚣着： “你在意有什么用？他在意你么？舒婉心不是说了么，厉玄琰早就被救回去了。可是，都这么久了，怎么就没见人来救你？” 第267章 是来绑她的 或许，是他还没来得及？ 又或者，厉玄琰派来救她的人已经来了？ 只是她现在被关在这小破屋里，外面发生了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也不清楚。 可那声音却笑得张狂：“得了吧，别自己骗自己了！你比我们所有人都清楚，厉玄琰根本就不在乎你！” 胡说！ 顾青萝下意识地就想反驳。 可是，当这句话从她心底深处喊出来之后。 她的脑子里、心底里却忽然间生出一股苍凉的感觉，让她整个人不由地一怔。 接着，她的眼睛里便闪过一丝犹豫。 此刻她这样坚信不疑，但事实真的如她所想的这般么？ 怀疑的种子被种下，就很难再从心底彻底拔出！ 那声音像是最懂人心的魅语者，它看到了顾青萝的一丝软弱和怀疑，便像是见着血肉的苍蝇一般，猛地就扑了上来。 它的声音满是蛊惑：“别挣扎了！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从你在昭阳宫被舒婉心掳走开始，到现在多久了，蒋德呢？厉玄琰呢？斐文呢？他们人呢？！清醒一点，看看清楚，他们根本就不在意你！” 那声音越来越大，吵得顾青萝头痛欲裂。 她拼命地摇着脑袋，想要将那道声音赶走，可是，她越是这样想，那声音就越大！ “放弃你不切实际的幻想吧！我的声音就是你的声音！你就是一只可怜虫，活了两辈子还得不到想要的一切！根本就没有人在意你！” “你闭嘴！” 顾青萝用尽力气喊出了声！ 整个人也猛地一震，眼睛忽然间就睁开了。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她睁开双眼的同时，面前竟站着几个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 顾青萝心里一紧。 什么情况？！ 他们手上拿麻袋的拿麻袋，拿绳子的拿绳子。 看架势是来绑她的！ 还有一个手上拿着那个五彩琉璃瓶正左右查看，“大哥，这是什么东西？” 说罢，一回头就看见顾青萝已然睁开的眼睛。 吓得双手一抖，五彩琉璃瓶就哐镗一声掉在了地上。 “搞什么！”带头人很不满，一个巴掌就拍到了那人脸上。 那人哆哆嗦嗦地指了指顾青萝。 他们才猛然发现顾青萝竟然醒过来了！ 他们进来之前不是用了迷烟么？ 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顾青萝一双眼睛飞快地眨了眨。 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来绑她是出于什么目的！ 但她知道，她现在在马头山，相对来说还算安全。可若是落入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中，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那可就说不准了！ 顾青萝想也没想，立刻就大叫出声： “救——！” 可她连“救命”两个字都未喊出来，口鼻就被一个黑衣人给死命捂住了！ “大，大哥，怎，怎么办？”一个小弟声音都有些发抖。 他们虽然以最快的速度捂住了顾青萝的嘴，可她喊出的第一个字，声音可不小。 现在虽是晚上，大多数人都睡了。 但马头山上，可是有安排好的巡逻士兵，这点动静，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 第268章 一只玄猫 “大哥，我们怎么办？！这人是绑还是不绑啊？！我们已经拿到钱了，大不了一走了之啊！”那个惹事的黑衣人声音不住地发抖，心里害怕得厉害。 “绑！怎么不绑！” 带头人却眼神里露着凶光，狠狠地抓住那个人的衣领，威吓道：“拿到钱又怎么样！你们不知道买家有多残忍，不把她绑回去，我们一个也别想活！” 而且，他们一路摸着山路过来，费了多大的劲儿！ 好不容易找到这马头山上，又躲过了巡防的士兵进到这屋子里来。 怎么可能叫他们轻易放弃！ 带头的人对他们使了个眼色，脚步极轻地贴到门边站好：“都把家伙给我拿好了！他们若是敢冲进来，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 黑衣人齐齐点头，屋内的空气里瞬间就弥漫着紧张到极致的气息。 守夜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你们听没听到刚才的声音？” “好像有，又好像不是。” 伍长警惕地捏了捏手中的长枪，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出一点岔子！ “谁在里面？！”外面的士兵小心地问了问。 顾青萝被捂着嘴，可是还是能透过破破烂烂的木门看到外面有五个士兵。 她的心砰砰跳个不停。 只要他们进来，甚至不用进来，只要推开门就能见到这些黑衣人！ 马头山上都是舒裕隆的人，只要发出一丝声响，她就有救了！ “唔唔！唔唔唔！” 顾青萝拼命挣扎，想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 “喵呜——” 不知从何处忽然间窜出一只浑身玄黑的猫。 “呼！原来是只猫啊。”几个士兵长舒一口气，显然被忽然钻出来的猫吓了一跳。 可那只玄猫一双琥珀色的眼珠子诡秘得吓人，见到几个士兵不仅不害怕，反而闲庭信步般地往前走了几步。 “嗷呜——” 又是一声长叫，鬼厉的叫声凄厉得像是哭泣的婴孩。 叫得士兵心里一阵阵发麻。 “伍长，这猫诡异得厉害，我们还是先走吧！”一个胆小的士兵，一个劲儿地眨眼睛，生怕忽然间还会再窜出些什么不好的东西来。 顾青萝在屋子里面，见状心头生出一阵凉意。 他们不会就这么走了吧？ 不过是只猫而已，有这么吓人么！ 推开门进来看一看啊！ 屋子里的黑衣人也是屏住呼吸，警惕十足，这些士兵只要还未走远，他们就还未脱离危险。 伍长站在原地，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可四周看了看，却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倒是那只玄猫仍旧是“嗷嗷”地低声叫唤个不停，还用鲜红的舌头邪然地舔着右前爪，那样子看得人心里难受得发紧。 “伍长，我们走吧！”胆小士兵再次提议。 伍长见确实没有什么异常，才终于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 顾青萝心中一凉，这次怕是难逃一劫了！ “真是不好意思了，连老天爷都要帮我们！”带头的黑衣人拿着麻袋就罩住了顾青萝的脑袋。 第269章 一片混乱 说罢，黑衣人粗鲁地将一个布团塞进了顾青萝的嘴里。 “收拾东西快走！” 人绑到了，他们不敢迟疑停留。 可当他们刚把顾青萝抗在身上推门要走。 刚刚那几个士兵又跑回来了！ 伍长冲在前面，面色焦急：“不对，不对！我们之前经过那里的时候，木屋的窗户是打开的！” 但刚刚，黑衣人为了不叫外面的人看到里面的情况，将窗户关了起来。 “快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伍长扯着嗓子大喊。 声音顺着夜风，就飘到了秦峰他们那里。 “怎么回事？！” 秦峰立即就将所有的人都召集到一起，看了看天色，现在离起雾的时间大约还有一个时辰。 他们将身影隐匿在一块巨石之后，却能看到夜色中安静的兵营很快就燃起了一簇簇火把。 “不知道，看样子是有其他人想要去救皇后娘娘！” 秦峰眉头微微一蹙，救？ 是不是来救人的，还说不准吧？ 而且，除了皇上之外还会有谁会来救皇后娘娘？ 想到这个问题，秦峰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来，如果是他呢？ 可是，现在却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我粗略地看了一下，他们应该不过十几个人，身手也不是很好，应该是打算救了人就跑，只是不知道怎么惊动了守夜的士兵。” “大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事出突然，他们之前的计划已经完全没办法再继续进行了。 秦峰抿着唇，人是必须要救的！ 现在乱了也好，虽说还没有大雾为他们遮掩行迹，但兵营此刻乱成这样，他们说不定可以趁乱救人也说不定。 “快，都换上士兵的衣服，跟我去救人！”秦峰打定了主意，就不再迟疑。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马头山上另一间屋子里 舒婉心被外面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有人来救顾青萝？” 她的脸上全是嫉妒。 这个贱人何德何能！ 现在都成了罪臣之女了，竟然还会有人要来救她！ 舒婉心气不过，掀开被子就要出去看看情况。 絮儿拦住她：“娘娘，外面一片混乱，您可千万别出去，万一伤着你可怎么——” “你给我闭嘴！” 舒婉心急着去看顾青萝，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让顾青萝脱离了自己的视线！ 她想折磨她，虐待她！ 她不能让任何人将她带走！ 舒婉心随手抓了一件衣服穿上，推开门，就看到兵营里一片混乱。 士兵们手中拿着刀剑棍棒，追着几个黑衣人跑。 她目光往顾青萝所在的木屋望了一眼，那里却没有一个人把守！ “都是一群饭桶！” 舒婉心大骂出声！ 追着这些人有什么用，别等下人跑了都不知道！ “娘娘！”絮儿跟了出来，可她还是慢了。 舒婉心跟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地冲到了木屋里。 “砰”的一声撞开了木门。 声嘶力竭地大喊：“顾青萝！顾青萝！” 喊了几声见没人答应，舒婉心就有些慌了。 第270章 一起去死！ “该死！！” 舒婉心以为顾青萝跑了，整个人都崩溃了。 “顾青萝！你个贱人！你给我出来！”舒婉心大喊大叫，完全疯了。 她用力地将木屋里的东西全部掀翻。 “砰”的一声闷响。 被她砸碎的柜子，像是砸到了谁的身上。 “顾青萝？” 舒婉心眼睛都亮了，赶快上前扒开那个柜子。 她的全部神经都放在了顾青萝身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手已然被木头碎片划破。 大片大片的鲜血，顺着她的伤口流了出来，染红了她的衣裙，浸湿了她的脸颊。 整个人看上去，简直就是恶魔！ “哈哈哈哈哈哈！” 舒婉心笑得近乎癫狂，冲上去把罩住顾青萝的麻袋拿开，狠狠地抓住她的衣领：“你还在这儿！你没有跑！” 可是，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脸上的笑瞬间消失，眼底就闪着阴厉之色。 “你想跑？” 顾青萝被堵住了嘴，不能说话。 舒婉心却像是被激怒了一般，一个巴掌就打在了她的脸上：“顾青萝！你竟然想跑！你跑不掉的，你不能跑！” 舒婉心像是精神错乱了一般，站起身拿起旁边一根木棒，神神叨叨地看着顾青萝： “你跑了，我怎么办啊？我们都是叛乱之人，你可不能自己一个人走啊！” 说着，她又凑到了顾青萝的脸上，她脸上的血腥味激得顾青萝反胃，不停地干呕。 “对，你看你病了，你不能走。”舒婉心拿着木棒，脸上的笑诡异而可怕。 “我只要打断了你的腿，你就永远都不能跑了！你要留在这儿陪我，陪我，一起去死！” 舒婉心将木棒高高地举过头顶，狠狠地就朝着顾青萝的双脚砸去。 顾青萝手脚都不能动弹。 瞪大的双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舒婉心发疯。 可是，正当那木棒就要砸到她身上的时候—— “唔！” 舒婉心却忽然停住了脚步，血红的双眼慢慢失去了神色！ 整个人也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可是，舒婉心的身后却出现了一张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阿萝！” 陆子荣看到顾青萝浑身都是血，心里猛地就揪紧了。 他立马为她解开绳索，取下口中的布块，声音里满是紧张：“你怎么样了？可有哪里受伤了？！” 紧张的一颗心终于放松下来。 一股酸楚，瞬间就席卷而来。 顾青萝摇头，可她的双眼不知怎么的，就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陆子荣见她这样，心里生生的疼。 再顾不得压抑内心隐藏多年的情绪，一把就将眼前的人拥入了怀中。 他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她，只轻轻扶着她的头发，安慰说：“好了好了，没事了。我来救你了。” 顾青萝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是一同长大的哥哥的味道。 心里果然就安稳了不少。 顾青萝闭上眼睛，点点头。 可是一想到现在的局势，她赶紧推开陆子荣就问：“厉玄琰呢？他怎么样了？还有爷爷呢？顾家为什么也反了？” 第271章 中计了！ 顾青萝一串问题，问得又快又急。 但陆子荣还是敏锐地听到，她第一个问的就是厉玄琰。 纵使，现在不顾危险跑到马头山上来救她的是他。 尽管，现在真真切切在她身边安慰她的人是他。 她还是会在第一时间就想到厉玄琰么？ 陆子荣眸光微微暗了暗，手慢慢地就捏紧了。 顾青萝见他不说话，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赶紧又问：“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呢？事态很严重么？宫里什么情况？舒裕隆这边反了，消息传出去了么？” 陆子荣正想回答。 湘音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少……公子。” 不知道为什么，陆子荣不许他们这几天叫他少主，像是特地要隐瞒自己的身份。 他们只能叫他公子。 湘音推开门，看到陆子荣将顾青萝抱在怀里，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刺过一般。 她的目光落在顾青萝脸上的时候，湘音整个人都微微愣了一下。 但，湘音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情绪，“公子，我们虽然拖住了外面的士兵，但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快离开为妙！” 陆子荣看向顾青萝：“阿萝，我们先离开这儿，有什么待会儿再细细跟你说。” 顾青萝点头，带上湘音给她备下的面纱，三个人就一起冲出了木屋。 如今还在夜中。 之前来绑顾青萝的那群人还在跑，而且，加上陆子荣的人，马头山上现在陷于一片混乱。 “大人！你快看！” 换上士兵衣服的暗卫，瞧见顾青萝他们三个从那间小木屋里出来，下意识地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秦峰朝那边看了一眼，三个人都蒙着面。 但他本能地觉得里面有两个人的身影他非常熟悉。 秦峰下意识地就想跟上去瞧瞧，可是才往前走了几步，就有一个黑衣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像是故意的一般。 他们现在都穿着舒裕隆士兵的衣服。 黑衣人在这儿，那些士兵就围了过来，见他们原地不动放跑了刺客，即刻出声大骂：“你们几个干什么吃的！刺客就在这儿也不知道抓！就知道干瞪眼！还不快去抓刺客！” 秦峰他们没办法，不能暴露身份，只能跟着这些士兵一起围追堵截。 可是那黑衣人很是狡猾，身手也很好。 和之前那拨来绑顾青萝的人完全不是一路的！ 糟了！ 秦峰这才感觉到不对劲！ 声东击西，他们中计了！ 眼看着马上就要追到一个三岔路口，秦峰带着他们的人跑得快，趁后面的士兵还没跟上来，飞快地往旁边的树林里一躲，隐匿在了重重的黑影只中。 后面的士兵才跟上来，却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只能胡乱选了一条路就继续追。 等他们走远了，秦峰他们赶紧就往回跑。 “走，快回去！去屋子里看看，皇后娘娘还在不在！” 秦峰心里很慌。 可推开木门之后，哪里还有人影！ 该死！ 秦峰重重的一拳狠狠地砸在墙面上。 震得屋子都抖了抖。 第272章 一味人血 “大人，我们怎么办？！” 皇后娘娘不见了，他们要怎么回去跟皇上交差啊？！ 秦峰抿唇不语，将刚才的情况细细地回想了一遍。 除了他们之外，今天晚上这马头山上还有两拨人马都是冲着皇后娘娘来的。 第一拨人，都穿着夜行衣，没什么身手，应该都是一般的武夫。 第二拨人，虽然也穿了夜行衣，但凭方才的交手，他很确定这些人个个都是高手。 而且，他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刚刚从小木屋跑出去的那三个人中间肯定有一个是皇后娘娘。 但是他想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何会跟他们一起走。 是被胁迫的，还是自愿的？ 秦峰的目光飞快地在木屋里扫了一眼，在墙角处，发现了一枚玉佩。 快步走过去，捡起玉佩，上面用北燕的文字写了一个“尧”字。 北燕与大周少有往来，过去近三十年的时间里，互相遣派使节的次数不超过七次。 而厉玄琰继位之后，北燕与大周更是一次往来也没有。 时隔这么多年，北燕人再次踏上大周的土地，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秦峰猜不透，也不敢去猜。 秦峰将那枚玉佩放回怀中，吩咐说：“你们几个跟我回宫。你们几个继续去追，方才那三个人是朝着西南方向跑的，若真遇见皇后娘娘，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带回来！” “是！”暗卫齐齐应声。 秦峰目光沉了沉，这件事，还是得先跟皇上禀告再做打算。 马头山下 一处偏僻的山谷 带头的黑衣人，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 他的面前站着一男一女。 阴冷的月光透过层层树叶，打在男人的脸上，映出了他那张好看而诡秘的面容。 只是，他的眸子很冷。 冷得像是无尽的深渊，好像只要看上一眼，就会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怎么，你要跑？” 女人的声音很甜很蜜，可说出来的这句话，却叫黑衣人觉得浑身一颤。 “不不是！我只是想下来传话。”黑衣人忙不迭否认，浑身都在发抖。 生怕那个男人生气。 这个买主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残忍、毫无人性、简直就是厉鬼！ 可是，邪然的男人却发出最诡秘的声音来：“我要的人呢？” “大大大爷！”黑衣人声音凄凉又无助。 “我们尽力了，真的尽力了！我们用了您给我们的迷烟，我亲眼看见那个女人晕过去了，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她忽然就醒了！她叫出声来，我们根本就拦不住。混乱间，我我我们就没来得及将您要的人带上……” 男人轻笑出声：“所以，你的意思是，是我给你的迷烟出了问题？” “不不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黑衣人拼命摇头。 跪着往前挪了几步，像个乞丐一般祈求着磕头道：“大爷，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 男人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人心一般。 “蓝凤凰，我记得你最近炼的蛊还差一味人血是吧？” 第273章 森百如骨 “什么一味人血？！” 黑衣人听到楼爷的话，瞬间吓得面无血色。 蓝凤凰浅笑着走到黑衣人的面前。 “不用紧张，我们主子不过是要我从你身上取一点东西罢了~” 蓝凤凰笑面如花，从怀中取出一个金色的小匣子，里面是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蚕蛹。 黑衣人见那东西这样小，心头的不安瞬间减轻了不少：“姑奶奶，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你们放我一条性命，我家中还有——” “聒噪。” 蓝凤凰纤细的手指，轻轻地黑衣人嘴唇上点了点，示意他不要说话。 黑衣人这才看清，这女子美得出奇。 尤其是她的脸颊，净白细腻，像是画中的仙女一般。 但他却不知道，这不过是蓝凤凰新做的人皮面具罢了。 蓝凤凰见他不再紧张，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语气娇媚酥骨：“这就对了，太紧张的人血味道不好，金蚕不喜欢。” 说着，蓝凤凰尖利的指甲在黑衣人的脖子上划开一小条口子。 黑衣人“嘶”的一声叫了出来。 下一瞬，小盒子里的蚕蛹像是活了一般，一闪，就钻到了那道口子上。 金蚕越钻越深，贪恋而肆虐地喝着鲜血。 “啊啊啊啊！！” 钻心的疼痛，激得黑衣人满地打滚。 但很快，黑衣人全身的血都被金蚕吞噬得干干净净，再也叫不出一声来。 楼爷站在旁边，冷眼瞧着这一切。 等到蓝凤凰将吸饱血而变得浑身通红的金蚕，重新装进金色的小匣子里后，才不满地说： “太慢了。” 他的声音极其凉薄。 他不满于蓝凤凰的蛊威力还不够大。 而对于这个在他面前活生生被折磨死的人，他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凤凰知罪。” 楼爷不置可否。 蓝凤凰又问：“主子，这群家伙太过愚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不然，凤凰另外找人去把顾青萝给主子抓回来？” 楼爷笑着摇了摇头，对着月光邪然地翻了翻森白如骨的手腕。 “大周的皇后，这般有趣，我倒想会会她……” 建章宫 秦峰将马头山上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厉玄琰。 厉玄琰把玩着那枚刻着“尧”字的玉佩，神情冷峻到了极致。 “秦峰，你倒是愈发会当差了。” “属下无能，没能将皇后娘娘带回来。” 他也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多人都盯着皇后娘娘。 “皇上，属下若是猜得没错的话，第二拨人应该是陆大人。” “陆子荣？” 厉玄琰眉毛一挑，眼底瞬间就凝起一片墨色。 秦峰一路上都在回想。 他虽然没有看到那三个人的脸，但他始终觉得其中一男一女的身影很眼熟。 马头山上虽乱，但那间小木屋始终没有其他人出入。 而且，现在想想，那三个人一起出来的时候，不像是被胁迫，而是朝着一个方向一起过去的。 “今天一天陆大人都没来宫中，陆大人和皇后娘娘一同在首辅大人的照顾下长大，他知道皇后娘娘被人劫持，去救皇后娘娘也在情理之中。” 第274章 可笑至极 “呵。” 厉玄琰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好一个情理之中。 他眼底的黑雾越来越深，深得像是要将天地都吞噬了一般。 良久，厉玄琰才又问：“那他们可是朝着京城的方向跑的？” 秦峰一愣。 当时他只顾着注意他们往西南方向离开了，现在想想，京城在马头山的正南面，并不是西南方向。 陆子荣救了皇后娘娘之后，竟然不是径直回宫，这…… 秦峰不敢说话。 果然如此！ 厉玄琰唇边的笑意，越发苍白起来。 那次在长乐宫听到的那些话，立马就在他的耳边回响： ——阿萝，你放心，只要你愿意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就有办法将你带出宫去。 ——阿萝，你到底想不想离开紫禁城？ 所有的话，在厉玄琰的脑中回旋。 最后，他只想搞清楚一件事。 所以，她真的走了？ 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跟着陆子荣走了？ 可笑！ 可笑至极！ 厉玄琰双手死死捏紧，全身都隐忍着一股强大的怒意。 “皇、皇上……”秦峰从未见过厉玄琰这般骇人的模样。 他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可他看到的却是厉玄琰充满戾气的双眼里，燃着通天的火焰！ 秦峰心里猛地一颤，完了，出大事了！ 可他还想替皇后娘娘辩解一句，厉玄琰就已经拂袖离开了建章宫。 逆着光，秦峰第一次发觉，原来这天下的皇帝，也会有这般孤寂苍凉的背影。 厉玄琰出了建章宫。 抬头，久久地望着天边即将西沉的月亮。 月色很暖。 一如中秋夜宴之时，他和她携手共宴群臣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她，明明笑得比月色还动人。 可是为什么，他时常会在她的脸上看到一丝丝的愁容、一丝丝的失愣、还有一丝丝的魂不守舍。 她在他身边，当真就这样不可忍受么？ 他想不通。 只能紧紧握拳，将周身的情绪强行压下去。 最后，厉玄琰嘴角的笑，慢慢变淡，直至归于凉薄。 或许这次，是他唯一一次无法插手地，看着她做决定！ 顾青萝跟着陆子荣他们下了山，一路往西南方向走，很快就到了陆子荣在京城西郊的那处庄子。 她是第一次来这里，但陆子荣和湘音轻车熟路，显然是对这里非常熟悉了。 三人到了庄子门口，湘音上前把一块红色绸缎挂在了庄子的门上。 “哗哗”几声。 一群人从天而降，瞬间就将他们围住，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公子！” 顾青萝眼眸一抬，有些诧异地看向陆子荣。 这些人都是子荣哥哥的手下？ 这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这里的人少说也有上百人。 而且，她感觉得到，这附近应该还藏着更多的人。 顾青萝一双眼睛眨了眨，面前的陆子荣神情冷峻，看上去很陌生。 陌生得叫她都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她认识的子荣哥哥了。 陆子荣感觉到她的目光。 回过头，脸上冰冷的神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变回了一如既往的温暖和煦，像是三月春风。 第275章 一个替身 陆子荣用最轻柔的声音说：“阿萝，他们都是我的部下。” 顾青萝点头：“我看出来了。” 陆子荣朝着她笑笑：“你放心，他们个个都武艺超群，有他们在，你不用担心。” 湘音见陆子荣这般和颜悦色，心里五味杂陈。 陆子荣在他们面前从来都是冰冷着一张脸，便是她，唯一一个能够贴身照顾少主的女子，也从未见过少主有过这般和煦温暖的神情。 其他人也是心中惊奇。 都忍不住抬头认真地看顾青萝。 像是要看看清楚，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叫少主流露出这般温情的一面。 可是，他们看了一会儿，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 “呀！这位姑娘的眉眼和湘音有几分相似呢！” “不对不对。” 另一个人立马纠正说：“你们再看看清楚，是湘音姑娘的眉眼有些像这位姑娘吧？” 顾青萝有些尴尬。 女人之间本来就容易相互比较。 现在，这些人赤裸裸地说她和湘音容貌相似。 再是大度的女子，怕是也会觉得不高兴吧！ 果然，她抬眼就看到湘音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一路上，湘音都跟着陆子荣身侧，顾青萝猜她应该是子荣哥哥比较信赖之人。 为了不叫湘音觉得尴尬，顾青萝立马就打趣着说：“哪有你们说得那样相像，大家都是女子，又瞧着气质清秀才觉得相似了。” 可男人脑子直来直去，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现在这两个女人之间越发紧张和尴尬的气氛。 全然没有察觉地继续说：“不是气质像吧，真的是鼻子眼睛很像啊。你们看，鼻头都小小的，鼻梁高挺。都是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 “好了！”湘音怒斥一声。 “一个个都没事做么？嘴碎什么！” 她难得发怒，这些人这才意识到不对，赶紧闭上了嘴。 但他们再是闭嘴没继续说下去，刚才的话却已然深深地刺进了湘音的心中。 之前在马头山上的小木屋里见到顾青萝的第一眼，她就已经发现了。 她和顾青萝长相相似。 而且，也正如他们说的那样，不仅仅是细微处相似，而是连着整张脸的神韵都有七八分的相似。 湘音心里情绪万千，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过去这么长的时间里，少主都只留下了她一个侍女吧？ 一想到，少主留下她，就是为了她这张脸，她这张和顾青萝长得相似的脸。 湘音心里，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公子，湘音还有事，先行一步了。”湘音福身离开，第一次，她不等陆子荣发话就先走了。 陆子荣并不在意。 难得有机会在紫禁城那个压抑的围城之外，能和阿萝待在一起。 陆子荣叫其他人退下，就带着顾青萝在庄子里逛逛。 庄子外面虽看着荒凉无比，但里面却暗藏玄机。里面摆着的每一件家具，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顾青萝却没心思听他说这些。 她想起湘音走时的脸色不好，想和陆子荣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她又止住了。 她能说什么？ 问他为何要留一个和自己长相相似的人在身边么？ 还是在明知陆子荣心思的情况下，问他湘音会不会觉得难过。 顾青萝会看人。 她看得出来，湘音对陆子荣肯定有情，而且那情绝对不浅。 不然，一个女人怎么会在明知自己可能是替身的情况下，还是选择留下来呢？ 顾青萝微微摇了摇头，这些都不是她能问能管的。 她该问的人，现在应该正在紫禁城里，等着她回去。 或者，他已经派人出来找她了，她现在和陆子荣在一起，他找不到她，会不会焦急？ 想到厉玄琰又要主持国事，又要担心她，顾青萝心里忍不住就微微有些发酸。 正想着，陆子荣倒率先开了口： “阿萝，你这几天就先在这庄子里住着，过几天我就把爷爷和苏沫她们都接过来。” 顾青萝微微一愣，“把爷爷和苏沫她们接过来做什么？” 陆子荣笑着看她：“你忘了么？前几天你托人给我送了信，你说，你想离开紫禁城。” 她说了么？ 怎么她好像不记得了一样？ 陆子荣见她神情有疑，眉头紧张地就蹙在一起：“你忘了？你看，这是你叫斐文送到爷爷府上的啊？” 顾青萝接过信封，立马的信笺是厉玄琰让内务府专门为她准备的。 上面有琼花烫金的暗纹，说是知道她记挂琼州旧景，以此缓解她的思乡之苦。 而这信笺上的笔迹正是她的，上面确实写着，她想通了，想离开紫禁城的话。 “这是我给你的？”顾青萝不信。 陆子荣却觉得，她不过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这当然是你写的！阿萝，既然你当时都想明白了，现在还在犹豫什么呢？我、爷爷还有苏沫她们，我们可以去任何一个地方，没有争斗、没有烦心，我们能像过去那般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陆子荣越说越激动，可顾青萝却被他的话吓住，甚至忍不住想往后退。 陆子荣见状，知道她现在不想走了。 可他却抓住了她的手。 他不明白，她怎么就放不下厉玄琰呢？ 她在宫中根本就不快乐，她为什么还执意要留下来呢？ 就像当初她非要嫁进宫，当他的皇后一样。 明明除了几次宫宴之外，她和他根本没有任何交集，她是为了什么才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进入皇宫这个巨大的牢笼！ 顾青萝被陆子荣这话问得一时语塞。 陆子荣不给她思考的机会，继续说：“阿萝，我知道你容易被情绪左右。可是，你不能总是摇摆不定啊！做了决定，就不能反悔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 可是！ 顾青萝心里一团乱麻，拿着那张信笺，根本就想不起来，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写下了这些东西。 她甚至怀疑，这些东西是不是她亲自写下的。 陆子荣靠近她，想要将她脑子里的犹豫全部挤掉，双手扶着她的肩膀：“阿萝，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你想想，你当时写下这封信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第276章 他到底是谁？ 她是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把她给问到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觉得自己的情绪一不注意就会失控。 而且，很多时候明明她前一秒还觉得心情不错，但下一瞬，她整个人便会被一股浓浓的负面情绪所包裹。 那负面情绪太过强大，强大到让她都不能冷静思考。 这封信，应该就是那段时间她写下的。 陆子荣长叹了一口气，轻轻拉起她的手： “这段时间宫里宫外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加之昨天，你又被舒婉心从宫中绑走，你受惊过度，一时间便把这些事情忘了也说不定。” 他柔着声音劝她，只是想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是真的不想再看到她过得不好了。 “阿萝，你自己想想。从你进宫到现在，你在那个人的身边，你可曾真正的高兴过？” 随着陆子荣越靠越近，顾青萝觉得自己的脑子也越来越乱。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对，叫她忍不住从心底里想听从。 可是，她尚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却不断提醒着她，这不是真的！ “你，你别过来！” 心底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爆发出来，顾青萝猛地一用力，就将试图圈住她的陆子荣狠狠地往后一推。 “阿萝？” 陆子荣诧异。 顾青萝再次大喊：“陆子荣，你别过来！” “公子！” 隐匿在四周的侍从见状，生怕顾青萝对陆子荣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纷纷现身。 陆子荣眉毛骤然蹙紧，眼底满是怒火，低着声音呵斥：“谁叫你们出来的！” 他好不容易要劝动阿萝了，这些人出来做什么！ “公子，这……” 他们不敢走。 虽说这位姑娘是少主救回来了，但他们的职责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少主的安全。 不论是谁，只要可能伤及到少主一分一毫，他们是绝不会容忍的！ 陆子荣怒不可遏，一掌狠狠地拍在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身上。 他的掌风极快，又带着全身的怒火。 那人根本连开口喊疼的空隙都没有，“咚”的一声，就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接着，鲜红的血顺着他的眼耳口鼻就流了出来。 样子极其惨烈！ 所有人都被陆子荣的样子给吓到了！ “公子……” 他们不过是担心少主的安危，少主竟然！ 竟然！ 顾青萝也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摇着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个从小陪着她一同长大，向来都是温润如玉的陆子荣。 顾青萝的手都有些发抖。 他到底是谁？ 或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竟会变成这样？ 陆子荣回头，看到顾青萝眼底的害怕，心里像是被刀绞一般。 用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辩解说：“阿萝，你别怕。我，我不过是——” 话还未说完，顾青萝就再次将他推开，指着他身上的镂空香囊说：“这是什么？” 陆子荣一愣。 顾青萝就将镂空香囊一把夺下，拿在手上左右看了看。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眼睛瞬间瞪大。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第277章 昔颜花 陆子荣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 顾青萝已经打开了香囊，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是几朵花。 颜色各异，却极其绚烂，璀璨得像是要燃烧殆尽一般。 之前她还未注意。 方才她将陆子荣推开，他身上的镂空香囊晃了晃，她才不经意看到，里面装着的花，和之前在马头山上小木屋里那个五彩琉璃瓶里的花很像。 现在打开来一看，她才发现，何止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顾青萝捡起一朵花，认真地看着陆子荣的眼睛，再次问：“这东西你是从何得来的？” 陆子荣目光沉了沉，他不知道阿萝现在忽然问这个做什么，还是，她不过是想岔开话题罢了？ 但，她问，他就不能不答。 “你不是之前叫我好好照顾爷爷么？我从宫中回去，是爷爷给我的。你知道的，只要是你还有爷爷给我的东西，我从来都是贴身带着的。” 陆子荣说话的时候，依旧不忘情深意切地看着顾青萝。 他多希望，他面前的这个人，能够看到听到意识到，他对她的一片心意。 可是，顾青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只听到“爷爷”两个字。 顾青萝脑子飞快地运转，爷爷给他的？ “怎么了？” 陆子荣见她面色凝重，像是有什么不对劲一样。 顾青萝抿着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说：“这是昔颜花。我怀疑，这应该是有人故意托爷爷的手给你的。” 顾青萝的脸色越发不好，抿着唇，又说：“不只是你这儿，舒婉心那儿也有。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应该我的长乐宫里也有。” 陆子荣根本就没有听说“昔颜花”三个字，更不知道，那些人把这东西放在他身上意味着什么。 可顾青萝却知道这东西究竟有多可怕！ 苏沫中的毒，就是昔颜散。 李爷爷留下的《医经》里写着，昔颜散由昔颜花萃取而成。 这东西，能使人迷失心智，失去最基本的理智。剂量大了之后，人的精神完全被昔颜散摧残，到最后便会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顾青萝越想越觉得害怕。 昔颜花的功效虽比不上昔颜散的万一，但因为功效缓慢，反而很难察觉。 随着时间的积累，昔颜花侵蚀心智的功效才慢慢显现出来。 顾青萝这才意识到。 自己这个段时间的烦躁、混乱、甚至对厉玄琰一会儿心如死灰一会儿又记挂担心，应该都是因为这昔颜花！ 他们将这东西放在她的身边，模糊她的意志。 加之，她对厉玄琰的心本就摇摆不定，所以…… 顾青萝鼻头微微一酸。 这才意识到。 什么破镜难圆。 什么不是良人。 所有的胡思乱想，不过都是在药物的催动下出现的假象！ 都不是真的！ 顾青萝将手上的昔颜花丢在地上。 往后退了好几步。 闭上眼，感受着身边的清风拂过。 她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 那张仿若深深镌刻进她生命的人面，慢慢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第278章 我得回去 顾青萝有些迟疑。 不敢确信自己如今的想法到底真实与否。 她闭着眼，慢慢抬起右手覆上了左手小臂。 那里有一条细细的疤痕。 经过漫长时光的消磨，已经变得非常浅了，不仔细看，其实很难察觉。 可是，疤就是疤。 每当她都快忘了它的存在，都会不经意间碰到。 粗粒的触感，无疑不再提醒着她，这疤纵使消磨得再浅，它始终在那里。 是岁月。 是记忆。 是她与他初见时留下的印记。 一旦留下，便再无法抹掉。 正如他们之间，早已深重的情根一般。 便是外界的声音再喧嚣、再大，她始终都放不下。 顾青萝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陆子荣见了，心里不知为何忽然就是一紧。 阿萝明明就在他的面前，他始终觉得她离他很远。 两辈子。 他用尽了所以的努力，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将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 可是，好像他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一样。 顾青萝朝着陆子荣轻轻笑了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快意： “子荣哥哥，我不能跟你走了，我得回去。” 陆子荣双手捏得死死的，“非走不可？便是你之前已经想好了，现在还是要回去么？” 顾青萝点点头。 回头看向西北紫禁城所在的方向，提着衣裙就要走。 可是，才走了不到一步。 手腕忽然就被人从后面拉住。 回头，顾青萝就看见了陆子荣眼底藏不住的哀意。 “你真的要走么？你不是一直想回琼州么？等过几天我把爷爷他们从京城里接出来，我们去琼州看看你小时候长大的地方？” 顾青萝长长地叹了口气。“事情已经不一样了，子荣哥哥。或许之前，我周围迷雾深重，现在迷雾已经再不能遮挡什么。” 就像是即将东升的太阳。 照亮了她回去的路。 同时，也照亮了她的心意。 可，陆子荣却不想放她走：“阿萝！你回去会后悔的！” 顾青萝摇头。 过去，她比谁都想逃离紫禁城，逃离厉玄琰，逃离那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这样好的机会摆在她的面前。 只要她点头，她就能和陆子荣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厉玄琰也再不能找到她。 放在以前，她早就答应了。 可是！ 现在的她已经不想走了。 不是不能，而是因为已经彻底想明白了，所以才不愿离开。 顾青萝看着陆子荣，目光难得的坚定：“没想好的人才会后悔，我不会。” 说着，顾青萝伸手轻轻地掰开了陆子荣的手。 往后退了几步。 再不迟疑，飞快地出了庄子，翻身骑马，双腿在马肚子上一夹，就向紫禁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公子……要不要派人跟着，万一出了什么事的话？” 陆子荣心如死灰地摇摇头，“不用。” 她要走，就让她走好了。 “可是……”侍卫有些犹豫，万一待会儿少主心意又变再让他们去找呢？ 湘音却站了出来，冲着他摇摇头。 第279章 绝情无意 天光破晓 如今正是初冬，清晨十分总是容易打霜。 但因着这段时间已许久未下雨，空气里水汽重，没凝结成霜，反倒形成了一片大雾。 顾青萝骑着马，从西郊的庄子里出来，朝着紫禁城飞驰而去。 但她毕竟是首辅嫡孙，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少有机会能够出门。便是出门，也不过是穿梭在京中贵族府邸之间，和那些太太姑娘饮茶赏花。 京城地势平坦，但郊外的路却像是繁密的蜘蛛网一般，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失。 加上迷蒙的大雾。 顾青萝从庄子里出来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还是没有找到官道。 甚至，她还有一种自己越走越远的感觉。 “马头山在京城北面，而子荣哥哥将她救下之后，一直朝西南方向走。那要回京城，应该朝东北方才走才对。” 顾青萝停在一个岔路口，认真地分析着方向。 却没意识到，一道如鬼魅一般的人影已然飘落在了她的身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东北应该是这个方向，不对，好像应该是这边。”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一道好听而邪然的声音骤然响起。 顾青萝警惕地勒马转身，一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瞳就撞进了她的眼中。 楼爷如玉般完美的脸上带着一丝邪意，俊眉一挑：“这位姑娘，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顾青萝果断摇头，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勒马就走。 她不傻。 京郊这种地方，一般人怎么会出现！ 而且，现在正是清晨时分，哪里会有普通人从这里经过！ 顾青萝心砰砰跳个不停。 别刚从舒裕隆的手上逃脱，转眼就又落入了另一拨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中！ 还好从陆子荣的庄子里出来之前，她已经换了一身普通人的粗布麻衣。 除了她怀中揣着的那枚象征着她大周皇后身份的玉佩之外，现在的她与普通女子无异。 若真是落入敌手，说不定还能骗骗他们。 但，如今最好就是赶紧离开！ 楼爷见她走得果断，眼底就染上了一抹笑意。 果真是一个有趣的女人啊！ “主子，凤凰这就帮你把她给抓回来！”蓝凤凰主动请命。 可楼爷却摇摇头，“这么有趣的事情，自然是要爷自己去做！” 说罢，穿着一身青紫色锦衣的楼爷，足尖轻轻一点，整个人飞身而出。 立即就朝顾青萝的方向追去。 他的身影快得像是闪电，不一会儿，就远远瞧见了顾青萝的身影。 “我不过好心想帮帮姑娘，姑娘怎么连话也不和我说一句就策马离开？这般绝情无意，让小生好生心痛啊！” 楼爷邪然的声音越来越近。 顾青萝心里发慌。 她就知道，这个人肯定是冲着她来的！ 顾青萝扭头，就看到楼爷欣长好看的身影悬于半空，她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只想快点回宫！ “多谢公子好意！可小女子如今有要事在身，不能与公子寒暄，公子还请——” “啊！” 第280章 真小人 顾青萝话还未说完。 身下的马不知怎么的就朝前猛地一栽！ 将顾青萝整个人都摔了出去！ “砰”的一声重响。 顾青萝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被摔断了！ 楼爷含笑轻轻落在她的身边，妖娆地把玩着指尖的小石块。 见顾青萝摔得狼狈至极，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方才风太大，姑娘说什么来着？哦？姑娘说不用小生相帮。可是，看姑娘眼前的情形，怕是自己一个人没办法了吧？” 顾青萝咬着牙，不肯喊痛。 她看到了他手上的小石子，也看到了马腿上被石子击打过的痕迹。 她觉得好笑，明明就是这个人做的，他还站在旁边说风凉话。 不过，就算他故意这样做，她还是强忍着浑身的疼痛，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也笑着看向楼爷说： “公子费心了。我们山里人皮糙肉厚的，这点小意外算不了什么。倒是这马不听话，不过是一只恶心讨厌的小虫子，也叫它这般惊吓。” 楼爷眉毛挑了挑。 他自然是听出来，顾青萝这是在拐弯抹角地说他是恶心讨厌的虫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样说他。 不过，他并不生气，也不恼怒。 可若是细看，便能看到楼爷看着顾青萝的眼神里，带着一抹狠意。 那狠意藏得极深。 可越是藏得住，显露出来的时候，才越是骇人！ 楼爷慢慢地往顾青萝身前走去，好听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邪意：“你以为声称不用我帮就没事了么？” 顾青萝抿唇。 若是君子，她不用说，他应该适时离开。 可若是小人…… “呵呵呵。” 楼爷琥珀色的眼睛太过深邃，瞬间就洞察了她的想法，“你想得没错，小生就是真小人。你主动跟我走，还是要我动手？皇后娘娘自己选择吧。” 顾青萝咬着牙，她以为她能瞒住，但他早就看穿了她的身份。 “你是什么人？” “聪明如你，不应该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不是么？” 楼爷神情淡然的继续把玩着手中的石子。动作优雅、容貌绝美，可是，浑身散发出的却是十足的威胁。 顾青萝，根本就没得选。 但纵使她没得选，也不意味着她就会轻易受制于人。 顾青萝看着他，“不管你要什么，太阳落山之前，我要回宫。” 楼爷诡秘的眸子一凝，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皇后娘娘以为自己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本么？” 顾青萝面色沉静，定定地对上他的目光，不肯在气势上有一丝一毫的示弱：“本宫没有么？” 两人四目相对。 周围的空气都像是凝滞了一般。 良久，楼爷终于轻笑出声，再次说了一句：“大周皇后还真是一个有趣的女人啊。” 顾青萝投之以笑：“彼此彼此，你从南疆远道而来，本宫自然会叫你见识一下大周新鲜事儿！” 顾青萝一边说，一边仔细地观察楼爷的表情。 她确定，自己再说出“南疆”二字之后，他的瞳孔不自觉地就放大了几分！ 第281章 也不过如此 顾青萝眸光一闪。 她果然猜对了！ 云锦从琼州回来的时候，不仅将李爷爷留下的《医经》带了回来，而且还将李爷爷许多藏书一起带了回来。 里面就有一本专门介绍南疆风情的小册子。 因着太后体的子蛊和南疆有关系，那段时间她就将那本小册子翻出来看了看。 因为南疆太过隐秘，外面的人对南疆的了解非常少，那本小册子上记载的东西也不多。 但里面写到，南疆皇室擅于制蛊，而蛊虫喜阴，从而这些炼蛊之人多待在阴暗潮湿的地方。 长年累月，脸色皮肤看上去要比普通人白上不少。 刚才楼爷把玩着手上的小石子的时候，顾青萝清楚地看到，他骨节修长，却白得渗人。 她不过是一猜，却真的猜对了！ 不知对方身份，她便处于被动。 现在知道他是南疆之人，她起码有了谈判的筹码，比如： “本宫听说过，南疆之人如果没有南疆皇帝亲笔诏书，是不可以随意离开南疆的。” 顾青萝眸光一凝，“不知这位公子出门前，可拿到了该拿的东西？” “呵。” 楼爷眉毛一挑，看着顾青萝的眼神越发深沉：“未见佳人之前，小生觉得大周皇后是个极其聪明之人，但今日一见——” 楼爷话音猛地一顿。 下一瞬，他欣长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瞬间就贴到了她的身边。 楼爷冰冷有力的手，毫不客气地就掐住了她修长玉白的脖子。 森冷着嗓音道：“也不过如此！” “你放开我！”顾青萝怒目瞪他。 楼爷更用力地将她的脖子一掐。 疼痛的感觉、窒息的危险，叫顾青萝不敢轻举妄动。 感觉到她的安分，楼爷眼底染上一层笑意。 他的手凉得叫人心惊。 粗粒的手指慢慢摩挲着顾青萝的脖子。 若是旁人瞧见了，只会觉得这场面旖旎而香艳。 可，顾青萝却能感觉到，他指尖传来的杀意。 这个男人，此时不过是一头嗜血的野兽，贪婪而欣赏地想看猎物惊慌失措的样子，再在猎物无尽绝望的时候，一口咬断她的脖子！ 顾青萝心里一沉。 这个男人对她的杀意，比她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深重！ 但是，他若是真的要杀自己，又何必和她多费唇舌？ 顾青萝心里想了想，再次大着胆子开口：“怎么？公子觉得本宫愚笨了？不该吧？明明此时愚笨之人是公子才对。” 楼爷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顾青萝自然不会退却：“公子何必这样掐着本宫的脖子，你该是有事要求本宫吧？你就不怕惹恼了本宫，一个不高兴，你便什么都得不到了。” “好笑！” 楼爷语气极其轻蔑，“原来大周的皇后不仅蠢笨，而且还太过自负。你以为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还会有求于你？而且！” 楼爷手上的力量更重了几分，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 “我从来都不会求人，我要的东西，自然会有人双手奉上！” 第282章 所以，你要脸么？ 楼爷话音顿了顿，又接了一句： “而你，自然也不例外！” “是么？” 顾青萝笑得灿然，丝毫不像是被人遏制住了命门之人。 “如果真如公子所言，本宫愚笨、自负，那本宫对公子来说便是毫无价值。既然如此，公子为何不直接结果了本宫？” 顾青萝声音带着一分不易察觉的挑衅：“公子强行忍住想杀了本宫的杀意，想必很难受吧？” 被眼前的女人拆穿了内心所想。 楼爷的眸光很快就有了明显的加深，这个女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叫人讨厌！ 早知道当时就不应该留下这个祸害！ “啪”的一声清响。 顾青萝直截了当地拍掉了他掐住自己的脖子，直截了当地说： “别卖关子了！说罢，你要什么，本宫只要能给，决不说不。但是，你得放本宫离开。而且，你弄伤了本宫的马，你得陪我一匹。” 她出来这么久了，宫中应该也没有消息。 她不在，她虽不知道厉玄琰会不会着急，会不会慌乱。但是，不管他此刻怎么想，她都想回去陪他一起应对。 楼爷见她这般爽快，倒是比那些扭扭捏捏的寻常女子让他意外多了。 而且，她竟还记得找他要一匹马。 真不知道，该说她心大呢，还是说她没有察觉到现在自己有多危险呢？ 不过，楼爷双手轻轻拍了拍，一匹白色的骏马不知从何处缓缓就走了过来。 顾青萝见状，爽快问：“说吧，你要什么？” 楼爷拿出一把匕首和一个瓶子，语气轻松：“小生要的不过是大周皇后的血。” 轻松得，像是他开口要的不过是一片树叶。 顾青萝看了看那把锋利的匕首。 开过刃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光，一看就是削铁如泥的利刃。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她的血。 但是，现在的情况很明显。 她若不给他些他想要的，她决不能轻易脱身。 想到厉玄琰还在宫中。 她只想快点回去！ 楼爷见她迟迟不动，“大周皇后这是怕了？” 怕？ 真是好笑！ 顾青萝虽知道他这句话不过是为了激她。 但为了快些回去，她一把夺过楼爷手上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就在自己的左手手掌心上拉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鲜红滚烫的鲜血，顺着伤口就往下流。 顾青萝也不叫他，动作麻利地将手中的匕首往旁边一丢，就将伤口对准了瓶口，将自己的血滴进了瓶子里。 等到装得差不多了。 顾青萝熟练地从怀中掏出一条丝帕，将伤口包扎好。 整个过程，她没有叫过一声疼，更没有寻求他的一分帮助。 孤傲冷淡得像是冰霜美人。 楼爷双手环抱冷冷地看着她，他就没见过她这样的女人。 楼爷将那个装着还有些温热的血瓶子收起，笑着问：“大周皇后就不怕我出尔反尔？我拿到了我想要的，可你就不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了。” 顾青萝却像是料定了他会这样说一般，反唇相讥：“是啊。你要是不要脸，我自然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你要脸么？” “呵呵。”楼爷被顾青萝给逗乐了。 他还真说不出他不要脸。 顾青萝不管他，径直就去牵那匹马。 楼爷见她要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吃瘪之感，那感觉让他很不爽！ 楼爷对着顾青萝笑得诡秘，说： “大周皇后既然知道小生是南疆之人，还这么轻易就将自己的血留给了小生？就不怕小生用你的血做出些什么来么？” 顾青萝却不看他，只忙着寻找回京的方向，“你不会的。” 楼爷微微一怔，她竟然说他不会？ 她知不知道，这世间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 可顾青萝接下来说的话，更是叫他诧异不已。 顾青萝翻身上马：“而且，便是你真的用本宫的血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天下虽大，本宫也自有办法叫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顾青萝现在穿着最普通的衣衫，可是她挺直了背脊坐在马上，楼爷看在眼里。 此时的她，比所有他见过的盛装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呵。” 楼爷嗤笑出声：“看来，大周皇后不仅愚笨、自负，还大言不惭。” “本宫是不是大言不惭，你打可以试试！”顾青萝霸气回应。 她连生死都经历过了，还会有什么可怕的。 该怕的，应该是那些想害她的人才对！ “驾！” 顾青萝不跟他废话，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不想问，一夹马肚，朝紫禁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因为她知道，这种人还是不要跟他扯上关系的好！ 南疆皇室的人，一个个都是杀人不见血的疯子！ 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举动。 而她该做的，就是离他们越远越好！ 等到顾青萝的身影消失不见了，蓝凤凰才从旁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 “主人，大周皇后身边守卫森严，很难再有可以这样近身的机会了，就这么放她走了么？”蓝凤凰不解地问。 清晨的阳光洒在楼爷的脸上，将他本就苍白的脸，照印得更白了几分。 白得像是掘地三尺挖出来的白骨。 楼爷森冷地笑了笑：“我想要的东西，便是走了，也自然会回到我的手上。而且，那个叫什么？” “叶言秋。”蓝凤凰接话。 “对。” 楼爷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那个叫叶言秋的在我们手上，还怕她不会找上门来么？” 蓝凤凰点头：“主子好计谋！” 楼爷不喜欢听这种马屁，将装了顾青萝血的瓶子丢给了蓝凤凰： “好好把这东西收好了！若是出了任何差错。凤凰你知道的，黑龙潭关着的那东西，可许久未进食了。你可是南疆这几年出色的’人蛊’，它必然喜欢。” 楼爷说着，细长的手指还替蓝凤凰理了理耳边的青丝。 动作旖旎。 可蓝凤凰整具身体却猛地一僵。 冷与凉，瞬间就将她整个裹住，连说话都不会了。 楼爷见她吓得不轻，笑笑收回手指，转身就离开了。 可是，走了几步。 第283章 该有多绝望 楼爷的脚步却停住了。 和蓝凤凰的恐惧和害怕相对。 他的脑子里，不自觉地就浮现出顾青萝那张倔强的脸。 楼爷慢慢攥紧成拳，眼底渐渐燃起狠意：“让人讨厌的大周皇后，下次再见，可不能这么轻易就让你走了！” 折腾了这么久，太阳已经升起，将漫天的浓雾都驱散。 楼爷给顾青萝的这匹马，显然是好马。 她试探着对它说回京城，它就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般，笔直地朝着东北方向就驰去。 顾青萝归心似箭。 一颗心从未跳得有这样快过。 很快，顾青萝顺着官道就到了京城的西门。 因为舒裕隆反了。 进城的西门紧紧关闭，进出京城的百姓都必须先经过士兵纤细的检查，才能一批一批地进京。 士兵远远见顾青萝骑马而来，警惕地拿起长枪对着她：“什么人！做什么的！快下来！” 顾青萝也知道他们不过是遵守上面的指令检查进出人员。 很配合地翻身下马，从怀中将象征自己身份的玉佩拿了出来：“本宫是大周皇后，本宫要见皇上！” “你是皇后？！” 士兵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粗鄙的脸满是嘲讽，“就你这个样子还是大周皇后？！那老子可不就是天皇老子了！” 也难怪。 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 顾青萝换了寻常人的衣服，不仅额头上有伤，而且经过颠簸，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狼狈。 可是。 这却不该是这些士兵狗眼看人低的理由！ 顾青萝看了看他身上穿着的铠甲，秀眉一蹙，如数家珍道： “你是城西巡防营的甲等兵吧？你们甲等兵由张谷统率。张谷四十又三，一张麻子脸，右腿有点瘸，上个月才调到巡防营来的。你去叫她，说本宫要见他。” “你你你。” 士兵没想到这个“村姑”竟能说出这么多营中之事。 她不仅说得信誓旦旦，像是真的见过张将军一般，而且，她竟然连张将军何时来的巡防营都知道得这般清楚！ 士兵不得不咽了口唾沫，结巴着问：“你你真的是皇后？” 顾青萝不想跟这种人废话。 正是因为军中有太多这样的士兵，不知道做好自己该做的，只知道耍威风，才给了别有用心之人机会。 而且，她认得张谷纯属巧合。 那段时间她病了，厉玄琰将建章宫的所以奏折都搬到长乐宫处理。 里面就有张谷的调用折子。 现在回想，那段时间厉玄琰除了上朝之外，就一直在长乐宫里陪她。 他怕她不自在，也不多说话。 只静静坐在案桌后头，一天天，一夜夜，外面日夜交换，他却一直都在。 可是现在，她却不在了。 不知怎么的，顾青萝想着心里就有些发酸。 过去，她怎么没发现原来他一直都在呢？ 淡淡的水汽蒙住了她的眼，顾青萝抬手擦了擦眼泪，笑了笑。 好好的，她哭什么？ 要哭，她也得先回去不是？ 她正想着，士兵已经爬上了城楼。 马头山在京城正北方，但为了防范舒裕隆另辟蹊径，张谷一直都在城楼上守着。 听到士兵的描述，张谷基本已经确定来人肯定就是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被舒家绑了，他们都知道。现在皇后娘娘出现了，他手下的人竟然不知道好好招待！ 他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张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城楼上“飞”了下来。 见到顾青萝手中的玉佩，立马就跪在了地上。 顾青萝才没闲功夫和他寒暄，“本宫要回宫见皇上。” “是是是，臣知道。其实，皇上也十分挂念皇后娘娘，吩咐我们只要一有皇后娘娘的任何消息，即刻就和宫中联络。”张谷作揖道。 “不用了。” 顾青萝摇头，“从西城门回紫禁城用不了多久，不用禀告了，你派一队人马送本宫回宫就行了。” “可是娘娘。”张谷好心地指了指顾青萝身上的衣服。 “臣知道皇后娘娘记挂皇上，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去。但您就这样回去，怕是会将皇上吓得不轻吧？” 顾青萝低头，她现在的样子是有些骇人。 想到厉玄琰现在应该正为了舒裕隆的事情而烦心，她就不想叫他再为她担心。 张谷见她面色有了松动，恭敬地在前面带路：“皇后娘娘这边请，先到客栈洗漱更衣吧，臣这就派人回宫送信。” 说着，张谷就派了几个小兵带着他的亲笔信，策马往紫禁城的方向驰去。 可是，顾青萝却没发现，那几个小兵穿过几条大街之后，飞快地就窜到一旁的胡同里，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进到京城，顾青萝悬着的心便不自觉地放松了不少。 从西城门一路走到客栈，街道上几乎没有几个人，就连平时最繁华的西市街上的人也少得可怜。 “皇后娘娘，虽然我们已经按照皇上的吩咐尽量安稳京中百姓了。但毕竟有人造反这样的大事，百姓们都害怕得紧，全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顾青萝点头，他不说她也理解。 战火来临，谁管你多有钱多有权，刀剑无眼，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就死在刀下。 这还是京城，这些人都这么害怕了。 她根本不敢想被舒裕隆刻意放掉的那几座西北城池里的百姓，他们看着大周的军队节节败退，厌火人冲进城里烧杀抢掠，该有多绝望！ 想着，顾青萝眼底就染上了一抹狠意，舒裕隆、舒家，真的该死！ 厉玄琰要夺了他的权，真的一点都不过分！ “皇后娘娘，到了。臣已经命人准备好了换洗的衣物，臣就不打扰你了。”说着，张谷就恭敬地退了出去，还非常细心地带上了门。 顾青萝深深吸了一口气。 张谷这么一提，她还真的想洗个澡。 房间的木桶里放好了温度适宜的热水，顾青萝走了过去，拿起旁边放好的衣服就要更衣。 可是，那衣服的触感却叫她的动作顿了顿。 她又摸了摸，立马就意识到，这可是宫中才有的锦缎。 而张谷这样的军人，是不可能有这东西的！ 第284章 故意拖延 心中有疑，顾青萝环顾四周。 这才发现，张谷将自己带到的这间客房在三楼，除了一扇大门之外，只有一扇窗户可以通道外面。 很明显，进到这个房间便再没有其他路可以逃了。 可恶！ 顾青萝在心底狠狠地骂了一声。 她本以为只要回到京城中就好了，没想到财狼虎豹之辈什么地方都有！ 她就应该一刻也不停留地直奔皇宫而去！ “通知大人了么？” 张谷一出去，就赶紧叫来士兵，“皇后娘娘很聪明，应该很快就会发现看出来我们是在故意拖延了，再派人给大人传话！快！要快！” 顾青萝隔着窗户，耳尖地听到了张谷说的话。 心里更是一沉。 张谷说的这个大人是谁？ 舒裕隆么？ 除了逃到马头山上的那批人，舒裕隆在京中的旧部应该早就被厉玄琰给控制起来了。 而这个张谷，究竟是不是舒裕隆一早就隐藏好的，只有到关键时候才会启用的棋子呢？ 顾青萝咬着唇，门外传来了张谷的脚步声，接着就是他试探性的问话：“皇后娘娘，您一切可好？可有什么需要属下帮忙的么？！” 顾青萝怦怦跳，赶紧走到水桶边，用手荡起水花声。 “本宫一切都好。张将军，本宫沐浴从来都不喜欢有人在门口守着，觉得不自在。若是可以，还劳烦您稍稍离远些。” 张谷声音里满是恭敬：“是是是。属下这就走远些。” 但，顾青萝在里面听得很清楚，张谷根本就是一动未动。 怎么办？！ 看样子，张谷是铁了心要在外面守着，决不给她留一丝半点的逃脱机会。 这屋子里只有一门一窗两个口子。 大门被张谷堵住了，只剩下窗户了。 可是，这里是三楼，她又不会武功，怎么下去？ 顾青萝走到窗户边，瞄了一眼，窗户正对着大街。或许张谷他们根本就没想过她可能会从窗户跳下去，所以，没有人把手。 顾青萝有些犹豫，她要是能想出个办法从这里出去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是…… 她再小心地瞟了一眼窗户和大街之间的高度，整张脸都吓白了。 真的很高啊！ “皇后娘娘，您好了么？” 张谷每隔一盏茶的时间，就会问一句，声音也越发的紧张起来。 顾青萝断定，张谷派人去请的那什么大人，肯定很快就到了！ 没时间了！ 顾青萝咬着牙，将床上的被褥用剪刀剪成一块块的布条，飞快地绑在一起，做成了一条简易的绳索。 张谷也感觉到里面的人怎么还不出来。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顾青萝管不得了，将绳索一头绑在窗户上，一头绑在自己的腰间。 长吁一口气，搏一搏吧！ “哗！” “砰！” 几乎是顾青萝翻身而出的同时，张谷直接就撞门而入。 屋里凌乱的一切，看得张谷整个人都傻了！ 皇后娘娘呢？！ 人呢？！ 大开的窗户还在动。 张谷冲到窗户边，就看到正顺着绳子往下逃的顾青萝！ 第285章 再相见 妈呀！ 张谷看到顾青萝用床单制成的“简易”绳索，整个人都吓傻了！ 皇后娘娘这玩命呢？！ 就用这东西也敢从三楼爬下去？！ 张谷扑倒窗边，就大喊：“皇后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呀！您凤体千金，若是伤到万一属下可要怎么跟皇上交代啊！！” 张谷喊得“情真意切”，可顾青萝却再不敢轻易相信人了。 从昨天被舒婉心掳走到现在，不过短短十二个时辰。多少人想要绑了她，控制她，利用她，要挟她！ 她谁都不敢相信。 她只想回紫禁城！ 决定当张谷是空气，顾青萝小心翼翼地顺着绳子往下爬。 她全部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却没注意到，她绑的绳子并未绑得牢固，在她的重力的作用下，其中一个绳结已经开始有细微的松动迹象了！ 而且，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又不会武功，好几次都差点手滑掉下去。 张谷在三楼上看得心肝都快蹦出来了！ “我的姑奶奶哟！您真不当自己的命是命么！？” 张谷只觉得自己尿都要吓出来了，大声呵斥身边那几个只顾着发呆的士兵：“你们几个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下去将皇后娘娘接住了！” 但他这么吼了一嗓子，顾青萝就更紧张了，加上这么久未进食，手上的力气一松！ “滋啦——” 绳结也在同时断开！ 没了支撑，顾青萝从半空中猛地就往下掉！ “啊啊啊！” 眼瞧着冰冷坚毅的地面越来越近。 顾青萝不争气地闭上了眼，心里想，她若是就这么摔死了，厉玄琰看到她尸体的时候，会不会嫌弃她被摔得稀巴烂的脸丑？ 可是。 一秒、两秒。 顾青萝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预想中和地面的“亲密接触”。 相反，刚才的失重感不知什么时候忽然消失了。 而且，她似乎像是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包围住了一般。 “怕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顾青萝猛地睁开眼，一张俊美冷硬的脸就赫然出现在眼前。 厉玄琰面色清淡，但眼底却带着一抹戏谑地看着她：“从窗户里翻出来的时候，你胆子不是很大么？” 怎么现在，竟会露出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我……你……” 顾青萝这才发现，她整个人被他抱住，是他接住了她。 而她，也近乎是本能地双手就攀上了他的肩头。 一切发生得太快，叫她都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是他么？ 她不是在做梦么？ 厉玄琰见她呆呆的，他也不说话，只淡淡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顾青萝望着他，不过一天一夜未见。 再相见。 却如隔三秋。 而当他的气息真真切切围绕在身边时。 她才发现，过去她心中的那些猜疑和害怕，竟完全消失不见，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她那颗可以伪装起来的“坚硬”的心，也在瞬间变得无比柔软。 他，在这里。 真好…… 她便再不用担心什么。 一天一夜里积累的所有情绪和委屈瞬间上涌。 她，第一次不管不顾地在他面前红了眼睛。 第286章 女为悦己者容 顾青萝声音忍不住哽咽。 “我……我……” 厉玄琰哪里忍心看她这样，知道她在外面肯定受尽了委屈，也不多说一句话，直接就按住她的腰，将她死死地扣进了自己的怀中。 顾青萝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好闻的龙涎香，叫她无比安心。 她闭上眼，将头搁在他的胸膛上，她甚至听得到他的心怦怦跳。 一下又一下。 沉稳而有力，就像他抱着她的手一样。 厉玄琰感受到她的主动靠近，心头像是被什么轻轻撩拨而过。 抬起右手，轻轻地摸着她的发丝。 可是，就当他碰到她发丝的瞬间，顾青萝却忽然猛地一个用力将他远远地推开，自己也往后退了好几步。 厉玄琰不明所以，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 顾青萝却转过身去，语气难得的扭捏：“我都一整天没沐浴了……” 厉玄琰眉毛挑了挑，所以？ 顾青萝一张脸涨得通红，这个人是傻子么？没看到她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一团乱么？ 衣服脏了，头发乱了，甚至额头上、脸上、身上还有为擦干净的泥巴和血渍。 简直就是脏乱差！ 他竟还抱得下手？ 厉玄琰见她一会儿拨弄头发，一会儿整理衣服，立马就明白她在别扭什么了。 女为悦己者容。 她过去从未在意过她在他眼底究竟是怎样的容貌。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厉玄琰深邃的眼瞳里泛着星星光点，嘴角勾起一抹好看到极致的笑意，再次大力将她勾到自己的怀中。 然后，在顾青萝诧异到极致的目光下。 不慌不忙地，将自己束好的头发拨了几根出来。 “现在，朕和你一样了。” “哪里一样了？！” 顾青萝瘪着嘴，明明，明明他这样撩出几根头发，看着更放浪不羁了。 跟她脏兮兮的样子怎么一样了！ 厉玄琰却不觉得有什么。 脏是什么，乱是什么。 她回来了不就是最好的么？ 天知道，他这一天一夜是怎么熬过来的。 自从秦峰跟他说，陆子荣可能将她带走之后，就连舒裕隆在马头山上排兵布阵的消息，他都快听不进去了。 他想他是真的疯了，才会让她去做这个决定。 若是时间能倒流，他才不会让她去做这个什么劳什子的决定！ 便是捆，他都要把她给捆回来！ 厉玄琰将头埋进她的发丝，贪恋地蹭了蹭，果真蹭到几块碎屑。 然后笑着指了指，“还不一样么？” 顾青萝摇摇头，正想问答，张谷气喘吁吁地就跑了过来。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凤体要紧啊！有什么事儿咱们好好说不行么！你别做傻事啊——！” 虽然现在厉玄琰在了，顾青萝还是本能地就往后退了一步，十分警惕。 厉玄琰看在眼里，幽深的眼瞳忍不住缩了缩。 他开始后悔了，他是不是不应该将她留在外面？ 可事已至此，他只能抓住她的手，叫她安心。 张谷跑近了才看到，原来厉玄琰也在。 立马就跪在地上恭敬行礼：“皇上吉祥。” 第287章 接你回宫 顾青萝拉了拉厉玄琰的衣服，在他身后小声说：“他不是好人。” 张谷听到了，真是要一口老血喷出来了，他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方才在东城门见到皇后娘娘，他立马就下来迎接，更是鞍前马后地照顾着，生怕皇后娘娘出了一丁点意外。 他也想不通，好好的，皇后娘娘怎么忽然就要“跳窗”了！ 而且，他见到了不是立马就去拦了么！ 只是，皇后娘娘“跳窗”的意愿实在是太果决了！ 他拦都拦不住！ 张谷一脸悲怆，他真的冤啊！比窦娥还冤啊！ 顾青萝摇头，“如果张将军正如自己说得这般忠心，那为何本宫听到你说什么，要延缓时间，什么不能叫本宫知道。还说要给什么大人送信！本宫都亲耳听见了，还能有假？” 张谷一愣，认真地看了看顾青萝，又看了看厉玄琰，一脸尴尬： “皇后娘娘，这都是皇上的吩咐啊。 不论是谁，不论何时，只要有的皇后娘娘的消息，都是第一时间通知秦峰大人，而不是直接回宫传消息！ 而且，皇上还下令，让我们务必要就地照顾好皇后娘娘，不能让皇后娘娘随意离开。 我们当臣子的，总不能抗命吧？” 不是吧？ 顾青萝一脸狐疑，厉玄琰会下这种鬼命令？ 可是，当她转过眸子，看到厉玄琰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神情时—— 呵呵，还真是他的命令！ 顾青萝心里气得不行，好好的，他为什么要下这种命令？！ 她直接回宫不就行了么？ 做什么要这般多此一举？ 可厉玄琰却不觉得他的安排有什么不妥的。 一直在旁边守着的秦峰，这才走过来解释说： “舒裕隆反了，宫中不知还有多少他的眼线。舒家的人能绑皇后娘娘一次，就能绑第二次。皇上这样安排，也是不想让皇后娘娘再身临险境。” 顾青萝瘪瘪嘴，原来是这样啊。 “不仅如此。” 厉玄琰伸手抓住她的肩头，将她的身体转了过来。 好看而深邃的的眼睛直直地对上她。 “你回来了，朕自然是要来接你回宫的。” 他的声音还是如以往那样有些寡淡冰凉，但此时此刻，“接你回宫”四个字，真真是叫顾青萝的心头暖。 顾青萝清澈明亮的眼睛眨了眨。 眼角眉梢，自然而然地就染上了一丝笑意。 却嘴硬着说：“我又不是认不得回宫的路，不用你来接。” 厉玄琰将她的手抓住，放在心口，“知道了，下次不来了。” “你！” 顾青萝的好心情被他这句话瞬间打破。 可是，厉玄琰却用手点点她的鼻子，“你在哪里，朕便直接找过去。” 额额额额。 张谷站在一旁，原本就尴尬无比的神情更尴尬了。 皇上和皇后娘娘之间，都是这么说话的么？ 他们就不能考虑一下，他们这种军营单身多年的糙汉子的心理健康么？！ 张谷想着，就扭头去看秦峰，想在秦峰身上找寻同类的安慰！ 却发现秦峰就静静的看着。 那样子，像是早就习惯了。 第288章 两道长长的影子 张谷非常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想离开巨型虐狗现场，厉玄琰却叫住了他：“张谷。” “臣在。” 厉玄琰眼瞳深邃，“今日在东城门，可有什么特别之人进出？” 张谷张嘴就答：“皇后娘娘啊？” 厉玄琰却摇摇头，“不对，你再想想。” 张谷不明所以，看了看顾青萝，不就是皇后娘娘回来了么？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秦峰却替他回答说：“张大人在东城门守了一天，进出城门的不过都是些普通百姓，并无身份特殊之人，是吧？” 张谷一个武将，平日里只懂舞刀弄剑，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但他见厉玄琰沉声不语、秦峰又说得这般确定，他再不懂朝堂，也知道这个时候就应该什么也别问直接点头。 “是是是。臣和东城门的守卫，都没有见到身份特殊之人。” 厉玄琰微微点头，就示意让张谷离开了。 等张谷走远了，顾青萝才问：“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我回来了？” 她不知为什么，隐隐觉得他这样做，有些不对劲。 厉玄琰却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你应该很担心爷爷吧？不如朕陪你回首辅府，苏沫、云锦都在，你在那里住几天。” 她知道他是在刻意回避她的问题。 他让她回首辅府，而不是回宫。 想了想，她直接就问：“我也不能告诉么？” 厉玄琰见她目光澄澈如水，虽然她发问，但她的目光里却没有怀疑之色。 他的双手紧了又紧，喉头也忍不住微微颤动。 但，他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说：“走吧，爷爷在首辅府等你呢。” 顾青萝看了他好几眼。 若是在以前，她或许忍不住就会多想，可是她既然都选择回来了，也自然会选择相信他。 虽然，她不知道他要隐瞒的究竟是什么。 但，她最后还是点点头。 因为京中的人大多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所以，他们一路朝首辅府走去，难得清静闲雅。 太阳照着他们两个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那两道影子一直紧挨着，依偎着，好不令人艳羡。 到了首辅府门口，厉玄琰才放开她的手： “你回来了，朕便安心了。宫中还有事务要处理，朕晚上再来看你。” 因为上辈子的记忆，顾青萝知道他的能耐，也知道他的手腕。 但到底过去舒裕隆没有叛变。 顾青萝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皇上说话算话。” 厉玄琰点头，才目送她进去。 顾青萝跨进大门，穿过抄手游廊，确定离厉玄琰有一定距离了，才停下脚步，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小纸条。 这是刚才回来的路上秦峰塞给她的。 上面写着： “皇上担心朝中藏有尚未被发现的舒裕隆旧部。封锁了娘娘回城的消息，舒家人便不知道娘娘的位置。娘娘待在首辅府比皇宫更安全。” 顾青萝看完纸条，心里五味杂陈。 秦峰写的这些，确有道理。 厉玄琰的担心，也确有必要。 可她总觉得，他是故意瞒了她什么。 第289章 他还真是…… 而且，明明刚才在客栈楼下，他救下她的时候，说的是接她回去的…… 他倒自己回去了！ “娘娘？！娘娘回来了？！” 顾青萝正想着，府里的下人见到她站在游廊下，赶紧就围了过来。 管家福伯见她浑身狼狈，立马就吩咐人去烧水再给她拿一身干净衣服。 福伯跟在爷爷身边多年，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见她像是在想事情，便什么也不多问：“娘娘好好歇一歇吧。老奴这就去和老爷说一声，您回来。” 顾青萝想到厉玄琰的担心，还是叫住福伯：“福伯，我回来的事，不想叫太多人知道。你叫府里的人嘴巴都紧一些。” 福伯知道轻重，立马就点头，“那皇上那儿？” “皇上已经知道了。” 福伯又点点头，“老奴知道了，娘娘放心好了。” 她出嫁之前的那段时间，一直都住在首辅府，出嫁之后，当时住的那个房间，便再未动过。 时隔两世，再次回到这个房间，顾青萝的心境也与当时有了很大的不同了。 一番洗漱完毕。 她便直接就去爷爷的古乐斋，她有好多问题想问。 比如，爷爷究竟是怎么病了，顾家怎么就反了，还有…… 爷爷知不知道子荣哥哥手下有那样一批暗卫…… 但，当她推开古乐斋的门，进到屋子里的时候，她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 “爷爷？！” 顾青萝声音都有些发抖。 那个躺在床上，满脸苍老、像是连呼吸都困难的人，真的是爷爷么？ 不是？ 不是一个月前，爷爷来看她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么？ 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阿……萝……？” 顾老爷子迷糊间，听到她的声音，嘶哑着嗓音就喊了一声。 顾青萝立刻就扑到了爷爷的床榻间，连忙问云锦：“这是怎么了？爷爷怎么了？” 顾青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立马就将手搭在顾泰清的手腕上为他号脉。 云锦眼底有很重的黑眼圈：“老爷中毒了，是慢性毒药——” “是命当归。” 顾青萝也诊出来了。 命当归无色无味，是一种很寻常的野草，毒性绵软，普通人若是不小心碰到，也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但若是长久接触命当归，它绵软的毒性便会在体内慢慢积聚，等到一两个月之后发现之时，便是无药可救的命归之时！ 其实命当归的毒不是不能解，只是需要的药引却是至阳之血。 至阳之人就很难寻了，还要取其鲜血作引，更是难上加难。 顾青萝方才给爷爷诊脉的时候，爷爷的脉象虽虚浮，但脉象里却有一股生力。 “用的谁的血？” 云锦低着头不敢说话。 倒是顾泰清嘶哑着声音，拉着顾青萝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皇……上……” 是他？ 顾青萝愣了愣。 他来看过爷爷了？ 在舒裕隆都聚兵马头山上这样一触即发的时刻，他竟然都来看过爷爷了。 顾青萝嘴角扯了扯，不知心里是甜还是酸。 他啊，还真是…… 第290章 不小的转变 “皇上也是不想叫娘娘担心，才不让我们说的。” 云锦低着头，她毕竟是顾青萝的侍女，不论什么事都不该瞒她。 顾青萝摇摇头。 她刚刚进屋的时候就看到，爷爷睡在病榻上，云锦就坐在旁边为爷爷扎针放血。 以至阳之血为引，虽配制出解药。但爷爷年纪大了，不能等太久。 一边服用解药，一边放毒血，才能最快的好起来。 而且，看到床边用碗装着的毒血，她就知道云锦应该一夜未睡了。 她不在这儿，有云锦照顾，更是做了她最想做，当时却做不了的事情。 她又怎么会怪她呢？ 顾青萝搬了根小圆凳，坐在爷爷的床前，接过云锦手上的银针，亲自为爷爷挤毒血。 “你和苏沫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顾青萝想起之前在京郊庄子里，陆子荣说他会带上爷爷、苏沫云锦一起，忍不住便问。 云锦老实回答：“是陆少爷的人将我和苏沫带出宫的。 娘娘被舒贵妃劫走之后，皇上也不在宫中，我担心娘娘的安危，便给陆大人送了信。当晚陆大人就派人来送信，说已经找到娘娘了，叫我们来首辅府等着。 我方才还觉得奇怪，怎么送娘娘回来的是皇上不是陆公子。” 云锦和顾青萝一样，对陆子荣向来都是有好感的。 而且，过去陆子荣对她们也颇为照顾，他那样说了，云锦自然就会出宫的。 顾青萝安心为爷爷挤毒血，眼皮都没抬：“后来，我们走散了。” “原来是这样。”云锦点点没，没去细想顾青萝话里的漏洞。 顾青萝想了想，又问：“那皇上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爷爷病了呢？” “皇上傍晚的时候就来了。皇上当时脸色很不好，像是很生气的样子，我都以为皇上肯定要发火了。可是，看到老爷中了毒，皇上一句话也没多说，就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 顾青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他是从手腕上取的血？ 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了自己翻涌的情绪。 顾青萝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点点头：“我知道了。以后皇上的吩咐，你照办便是了，不用事事都和我说。” 云锦闻言，认真地看了看顾青萝。 从琼州回来之后，她就发现娘娘对皇上的态度好像有了不小的转变。 而且，这种转变现在特别突出！ 她也说不出来这种转变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但顾泰清却用力说：“好……好……阿萝……这样就好……” 他虽中了毒，整个人都很虚弱，但精神却是清醒的。 云锦没听出来到漏洞，他可没错过。 他若是没猜错，子荣怕是想带着阿萝丫头走吧？ 哎，子荣这孩子…… 不过，他想不到，在那样的情况下，阿萝竟然回来了。 而且，他能听出来，自己这个孙女儿，方才那几句话切实发自真心。 想来是这次的劫难，倒是叫她看清了许多问题。 不是很好么？ 顾青萝聪明，自然知道爷爷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291章 都会反？ 爷爷担心她。 担心她搞不清楚状况，胡乱做决定。 现在，爷爷知道她已经想清楚了，无论她决定怎样对待厉玄琰，爷爷都觉得好。 顾青萝的眼角有些许湿润，爷爷都病成这样了，还为她着想。 她何德何能，竟有这样一个，不论何时何地，都将她记挂在心上的爷爷啊！ 顾青萝用手飞快地擦掉眼角的泪，冲着顾泰清笑了笑，用调皮轻松的语气说： “爷爷听到什么了就说好？就知道瞎操心。您啊，还是先好起来吧。什么好不好的，咱们以后再说。” 顾泰清病成这样，她也问不出什么来。 而且，她也不想问得太多让爷爷徒增烦恼，他现在就应该好好休养，其他的事情，就让她这个做孙女的来操心吧。 “福伯，爷爷的起居饮食向来都是由你再照顾，这一两个月的时间里，府中可有什么异样的情况么？命当归要发挥毒性，是需要和人长时间接触的。” 福伯回答：“娘娘，这事情云锦也问过老奴了，老奴仔仔细细地回想过，这一两个月里，老爷还真没和什么陌生人接触过。而且，老爷除了进宫上朝，就回府了，除了去过一次顾宅，就再没去过别的地方。” “顾宅？” 顾青萝眉毛一挑，心里隐隐地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那爷爷去顾宅的时候，可有什么奇怪的事么？” 这话倒把福伯问到了。 福伯认真地想了许久，才慢慢说：“若是非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就是顾夫人。顾夫人一向对老爷都不是很好。那天她却特地看了看老爷时常把玩的玉石双珠。” 玉石双珠！ 应该就是这个了！ 虽说顾项明、顾相亭一文一武，也在朝中任职。但依附于顾家的朝臣，向来都是直接听命于爷爷的。 而爷爷又绝不会反。 她早就觉得，顾家这次反得奇怪。 但她细细一想，爷爷中毒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有了迹象。 她若是猜得没错，肯定是有人趁着那个时候，偷偷换了爷爷的玉石双珠。 爷爷平日就有这个习惯，想问题的时候，总会拿两颗浑、圆的玉石放在手中把玩。 时间一久，命当归的毒性慢慢发作，爷爷自然就无法处理事务。 而陆子荣那段时间也忙得不可开交。 那顾家的事务，自然就落到了顾项明的把控之中，等到舒裕隆反的时候，顾家没了爷爷的控制，也反了。 不对，不对！ 顾青萝的脑子飞快的运转。 舒裕隆反这件事，虽说是厉玄琰刻意打压要夺他的权，但没人知道究竟什么时候会发生。 而爷爷毒发的时间却是既定的。 按命当归的毒性，从爷爷开始“发病”到“毒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那是不是意味着…… 即便没有舒裕隆“被逼谋反”，顾家都会反？ 这个大胆的想法，叫顾青萝浑身猛地一震，连手心都不住地往外冒汗。 顾项明？ 她的父亲，爷爷的儿子，当真会想出并做出这般荒唐到极致的举动来么？ 想到了什么，顾青萝猛地站起身，“福伯，你马上派人去一趟顾家。里里外外地给我找清楚了，把我爹找出来！” 福伯被顾青萝吓了一跳。 但很快也意识到，从昨天开始，就没人见过顾项明。 他不敢耽搁，立即就亲自带了一队人闯进了顾宅。 推开门，顾宅里哪里还有人，早就人走茶凉了！ “搜！快搜！”福伯吩咐。 首辅府的家丁动作麻利，很快就早顾家后院最偏僻的一处假山后面找到了顾项明。 顾项明被人五花大绑，嘴里被堵住，手都被绳子给勒得发紫了！ 若不是他们找到了，还不知道要多久才会被人发现。 顾青萝看着自己这个狼狈得像是丧家犬的爹，心里真是好笑。 爷爷那样风姿竣貌的人，怎么就生出了顾项明这样一个儿子！ 而且，她更想不明白，顾项明这样笨到极致的人，怎么就成了她爹了呢！ 她娘怎么就瞎了眼了跟了他这样的人！ 顾项明拿掉嘴里塞着的布块，气急败坏道：“是芙烟，是芙烟拿了我的印章，将我绑在后院的！” 顾青萝摇摇头，她就知道。 能想出那些计谋的，肯定不是她这个所谓的“爹”，只能是顾项明眼中的好妻子“顾夫人”。 而且，极其讽刺的是。 顾项明信天命，而偏偏是她这个生下来就克他的女儿，派人找到了他，不然，还不知道他怎么死呢！ 顾项明心里气得不行，大吼大叫：“你们，都给我去找！把芙烟给我找回来！” 顾青萝没好气地白了顾项明一眼，他都被沈芙烟算计成这样了，他竟然还能叫她的小名。 顾青萝看都不想看到他，挥挥手，让福伯把他带下去好好看住。 顾家跟着舒裕隆一起反了的事儿，她还没和厉玄琰说过，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到了晚上 厉玄琰果然如约而至。 顾青萝正在自己过去的房间里发呆，就听到外面敲门的声音。 她打开门。 皎洁的月色，屋里的烛火，交缠着映在他和她的脸上。 在他眼中，她朦胧如玉。 而她看来，他俊逸挺拔、窄腰阔肩的身姿，直直立在那儿，便是一片风姿。 顾青萝现在穿着的是过去的衣服。 不像宫中内务府准备的宫衣一板一眼，少女年岁时的衣衫穿在她身上，更添一丝灵动娇艳。 两人静默相对而立。 一开口，却又是别样的默契： “宫里的事，都处理好了么？” “朕能进来么？” 顾青萝微微愣了愣，以前她一直都在长乐宫，厉玄琰来时只派蒋德说一声，从未这样小心地问她的意见。 而现在这屋子，到底也算她出阁前的香闺。 不仅他从未来过，便是其他男子也从未进来过。 顾青萝面色染上一层薄薄的烟粉色，低着头，微微侧身，就为他让出了一处空隙。 得了她的同意，他才迈开步子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慢慢地打量着房间里的布置。 这里，就是青萝入宫前，住过的地方。 第292章 一个“玄”字 不同于偌大的长乐宫，这屋子不大却布置得非常温馨，用的东西多是粉蓝、水胭色、孔雀绿色等清爽的颜色。 就连窗边摆着的画珐琅玉石芙蓉盆景，也是秀丽清新的色彩。 在夜色烛火的照应下，格外叫人心底安稳踏实。 一如现在静静站在一旁的顾青萝一样。 清新淡雅，清水芙蓉，洗净铅华，便是最动人的模样。 毕竟，自己的香闺从未有旁人来过。 厉玄琰这样认真而又探究的打量，就像是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打量她一般，叫顾青萝不自觉地脸颊就有些发烫。 她甚至觉得，他是不是故意看她的房间，才编了这个由头，让她回首辅府而不是回宫的。 正想着，就听见厉玄琰带着笑意的低问：“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些东西？” “啊？” 顾青萝顺着他的目光，就看到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一个针线篓，里面还有以前她闲来无事绣的荷包锦帕。 屋子里的一切对厉玄琰来说都很新奇，他兴致高，伸手就想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瞧瞧。 可，他还未碰到。 顾青萝就先他一步，飞快地将针线篓抢了过来。 顾青萝眼神闪躲，语气也有些急：“不过是些女儿家的东西，皇上一个大男人，对这些也感兴趣？没什么好看的，不用看了。看了叫皇上笑话。” 说着，就想找个柜子把它藏起来。 可她越是这样，厉玄琰便越有兴趣。 他知道她是故意要藏，既然这样，那他就偏要看看，究竟有什么见不到人的。 厉玄琰大步走到她的身后，趁她不注意，右手就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轻轻一用力，就将她带到了自己的怀里。 “你干什么？” 顾青萝心里着急，回头想瞪他一眼，但这个档口，厉玄琰闲着的左手，就轻巧地将她抱在怀里的针线篓夺了过来。 “你还给我！” 顾青萝脸涨得通红，转过身伸手就要夺。 可他比她高多了，她纵使踮起脚尖，鼻子也只能够到他的下巴，更不说他还故意将左手举得老高。 她怎么蹦跶，也是够不到的。 但是，她蹦跶几下，倒是让自己非常紧密地贴在了他的身上。 厉玄琰眯缝着眼，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朝着她的耳畔轻轻吐出一口气：“大半夜的，你这样投怀送抱，就不怕朕把持不住？” 说着，环住她盈盈细腰的右手，故意在她的软腰上捏了一下。 异样的触碰，顺着背脊一路攀升，激得她头皮瞬间一麻，顾青萝的脸瞬间更红了！ “我没有！” 厉玄琰见她脸红成这样，还硬着嘴，更是故意将右手往下又挪了几寸，托着她往前走了几步。 “砰”的一声清响。 他就将她死死地抵在了黄花梨木雕水仙花的柜子上。 背后雕花隔着衣服硌着她的背脊。 他没用力，所以并不疼，但这感觉是说不出的难耐。 顾青萝用手抵着他的胸口，却发现他的胸口烫得吓人。 想抽回手，他却整个人贴了上来，叫她连将手抽回去的空间都没有。 厉玄琰半眯着眼，低头在她耳畔轻笑：“没有什么？没有投怀送抱，还是，这应该叫做半推半就？” 顾青萝眼睛都红了。 谁投怀送抱了！ 谁半推半就了！ 明明！ 明明就是他故意的！ 顾青萝咬着唇，“皇上不要脸。” 她不过就是想将针线篓拿回来罢了！ 他赶忙这样！ “呵。” 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这样说他不要脸。 不过，他却不恼。 好看的手指将她的下巴轻轻地勾起来，他笑得邪魅： “皇后，你知不知道，通常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女人说一个男人不要脸的时候，男人应该会有怎样的反应？” 顾青萝微微一怔。 他粗粒的手指轻轻拂过她温软的唇瓣，醇厚而叫人沉醉的轻笑，嘶磨着她的耳廓： “该罚！” 一道黑影慢慢就朝着她压了过来。 顾青萝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的一张脸凑得越来越近，她甚至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不争气地跳得飞快。 她看到，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她的唇瓣上。 顾青萝脑子一片空白。 本能地就闭上眼睛。 可是…… 她闭着眼，屏住呼吸，一秒、再一秒，什么也没有发生。 “呵。” 又是一声轻笑。 “厉玄琰！” 顾青萝知道自己被他耍了！ 睁开眼，果然就看到他眼底得意到极致的笑。 “朕只不过是要看看皇后做的女红罢了，你当是什么？” “什么当是什么！我的东西，不给你看！”顾青萝气急败坏地又要夺。 但，她前面是他，后面是柜子，她根本就不能动弹。 厉玄琰心情大好，左手在针线篓里飞快地翻了翻。 他倒要看看，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叫她这样在意，甚至不惜动手来抢。 翻了半天，也没什么不对的啊。 就是寻常的针线、绣到一半的荷包、针脚不平顺的抹额、还有—— 厉玄琰的眼瞳缩了缩。 针线篓的最下面，还有一张霜色锦帕。 “不许看！” 顾青萝没办法了，只能用手捂住他的眼睛。 但哪里捂得住。 他看到了。 霜色的锦帕的一个角上，用鸦青色的丝线，绣了一个“玄”字。 天下之大，一个“玄”字，可能有无数种意义。 他也不知道为何，下意识地就觉得，这就是他的名字。 顾青萝羞得不行，用力将他往后面一推。 “嘶——” 她下手重，他的右手又揽在她腰间，她这一推，就扯到了他手腕上的伤口。 撕裂的疼，叫他眉头忍不住一蹙。 顾青萝没注意，只趁机想夺那锦帕：“这不是我绣的，是教习嬷嬷教我女红的时候，绣给我看的。” 她抓住了锦帕，用力想夺。 但他却紧紧地抓住，不肯放手。 顾青萝没好气地瞪他，才发现他脸色有些泛白，空气里也弥漫着一丝丝血腥味。 顾青萝心里一紧：“我碰到你伤口了？” 她赶紧掀开他右手的袖子，白色的纱布上已然浸出了红色的血痕。 第293章 犯一次傻 顾青萝想到，他这伤口，是为了给爷爷配解药而主动划开的，心里更是又甜又酸。 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你看你，伤口都裂开了！” 厉玄琰哭笑不得，这也能怪他？ 这不是拜某人所赐么？ 因为和李爷爷学过医术，顾青萝住的地方，都准备了常用的药物和工具。 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个金漆嵌螺钿长方提匣，动作小心而迅速地为厉玄琰重新包扎。 顾青萝很认真，一双眼睛大大的，羽毛般的睫毛眨了又眨。 这是她第二次为他包扎伤口了。 可是不同于在建章宫那次，厉玄琰感觉得到，她待他有了不同。 烛火照着她细白的脸上，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映照得格外灵动。 顾青萝将纱布完全解开，那道还未开始结痂的伤口血淋淋地就撞进了她的视线中。 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眼底不自觉地就迷蒙了一层水汽。 顾青萝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了细微的哽咽：“还疼么？” 厉玄琰见状。 伸出手，轻轻地将她的眉头熨帖平顺。 拇指又一路往下，再她的眼角擦了擦：“过去怎么没发现，你竟这般喜哭。” 顾青萝别开头，不想叫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也飞快地用手背在眼角一抹。 “谁爱哭了？我这是被你的伤口吓到了！好么！” 厉玄琰勾唇，说：“不疼。” 简短有力的两个字。 有着无限的力量。 深深地就撞进了她的心底深处。 顾青萝抿着唇，翻出李爷爷配制的金创药，为他上药。 她想到了什么，看向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那个时候，顾家也反了，你知道么？” 厉玄琰点头：“朕知道。” 她不解：“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自己伤了自己，用自己的血给爷爷做药引？” 他是帝王。 是大权在握、决定旁人生死之人。 容不得旁人的蔑视，更无法容忍任何对他权利的挑衅。 顾家反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会救爷爷。 可是，厉玄琰却淡淡笑笑：“因为，他是你的爷爷。” 他知道顾泰清对她的意义，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不能让顾泰清就这么死了。 比起顾家反叛，他更不想看到的，便是她伤心难过的样子。 可是顾青萝却摇头：“但，那个时候我也被舒婉心绑出了宫，你就不怀疑，我和他们是串通好的么？” 厉玄琰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不是没有么？” 顾青萝不依不挠，“那万一呢？万一我真的和他们串通好了，不回来了呢？你还割伤自己为爷爷制解药，不傻么？” 她说得激动，浑身都止不住地有些发抖。 厉玄琰见状，什么也没说，只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万一？ 确实可能有这个万一。 但是，他既然当初选择让她自己去做决定，便已经是做过最坏的打算。 如果那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也不知自己会怎么办。 傻么？ 或许吧。 但谁又说他厉玄琰就不能犯一次傻。 第294章 误人子弟 感受到怀里的人还在发抖。 厉玄琰的心微微一窒，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没事了。” 顾青萝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舒裕隆的事，你有把握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有些不安心。 或许是因为他不让她回宫，她无法第一时间获取宫中的消息，而爷爷这儿的探子如今都早都到马头山去了。 得不到消息，她就像是被蒙住了眼睛，被堵住了耳朵，失去了感官，便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顾青萝抬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宫中若是有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也可以——” “你放心。” 她话还未说完，厉玄琰就打断了她的话。 像是不想让她担心一般，语气轻松：“宫中之事一切都好，秦峰也好得差不多了，听风阁也在正常运作，马头山上之人不足为惧。朕让你留在这儿，是念你记挂顾泰清。” “可是。” 顾青萝还是觉得不放心，虽说上辈子舒裕隆并没有反叛，但她有上辈子的记忆，或许能帮到他也说不定。 她之所以这般坚持要回来。 不就是因为，她不忍心让他独自一人留在这宫中，对抗这次的叛乱么？ 厉玄琰却强硬地将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胸口，“朕说了，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在这儿好好待着，过几天，朕自会来接你回宫的。” “当真？” 她认真地问。 眼睛澄澈清亮，纯洁得不掺杂任何一丝的杂质。 对上这样的目光，谁都不忍心说谎。 厉玄琰点头，“自然当真。” 他答得极其恳切。 叫她不自觉地就要相信。 折腾了这么久，时间也不早了。 “朕还得回去。” 顾青萝点头。 现在已是冬天。 空气里夹着丝丝寒冷。 他的怀抱很暖，她从他怀中离开，倒觉得有些凉，便忍不住双手环抱搓着手臂。 厉玄琰瞧见了，倒是二话不说，就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 自然而然的动作。 像是过去已经这样做过千次百次。 却偏偏，是他第一次这样关切地照顾她。 顾青萝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眉梢眼角都是暖的。 走之前，厉玄琰倒是没忘了那张霜色锦帕。 “这锦帕，朕能拿回去么？” 顾青萝见了，有些羞赧地别过头，依旧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 “随你，反正又不是我绣的。” 但其实，这就是她绣的。 这是她从琼州回来之后，第一次见到他之后绣的。 那是爷爷办大寿，他亲自来到首辅府为爷爷贺寿，还亲笔写下“鞠躬尽瘁”的匾额。 大家都围着他。 他穿着霜色锦衣，俊朗的样子，叫人一见便忘不掉。 厉玄琰薄唇轻勾：“朕知道，是你的教习嬷嬷绣的。她绣工不好，朕拿回去叫内务府的绣娘好好看看，引以为戒。” “你说谁绣工不好了？”顾青萝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厉玄琰却直勾勾地看着她，“你的教习嬷嬷啊，粗手粗脚，简直就是误人子弟。” 第295章 不能告诉她 “你！” 顾青萝知道他这是在说她呢。 但偏偏又是她不肯承认，他这样说，她连为自己反驳一句的话都说不出来。 厉玄琰也不逗她，伸手将她耳边有些凌乱的发丝，轻轻绕到耳朵后面。 站起身，迈开欣长的腿就出去了。 走之前，还不忘为她将门从外面关好。 顾青萝见他的身影走远了，确定他已经走了，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顾青萝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脸，躺在床上，将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细细地回想了一遍。 白天，客栈重遇。 晚上，香闺谈心。 他的人影，像是深深地刻进了她的心底一般。 便是现在他已经走了，她的鼻边仿佛还能嗅到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 眼前也是他笑着的样子。 还有。 她仿佛还能感觉到，他抱着她的时候…… 顾青萝傻笑几声。 然后，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用力地拍了拍自己还有些发烫的脸颊。 顾青萝！！ 大晚上的，你在想什么啊！！ 双颊烫得难受，顾青萝翻身将窗户打开，再回到床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冷，辗转反侧，久久都不能平静。 厉玄琰一从顾青萝的房间出来，脸上的笑，便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仿佛方才那一切不过都是假象罢了。 “皇上！” 秦峰现身，为厉玄琰披上黑色的斗篷。 两人的身影，瞬间就隐匿在夜色之中。 他们往皇宫方向走。 厉玄琰眉头紧蹙，“情况怎么样了？有消息了么？” 秦峰面色不好，摇摇头。 厉玄琰森冷的眸子凝了凝，面色更冷了。 秦峰抿了抿唇。 想到今天早上从宫中出来的时候，皇上让他给了皇后娘娘那样一张纸条。 他心里便是不住的担心。 今天整个白天，他都在想这件事。 现在，他终是忍不住了，便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皇上，您怎么不把这事告诉皇后娘娘呢？皇后娘娘聪颖敏锐，常常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想出的角度方式也和大多数人不同，若是她能想出个剑走偏锋的法子也说不——” “秦峰。” 厉玄琰冰冷的眸光往秦峰脸上冷冷一扫，生生地就止住了他的话。 “什么时候，朕要做什么，不做什么，轮到你指手画脚了？” 他的声音带着薄薄的怒意。 秦峰抿着唇，他知道皇上在担心什么，可是…… “可是皇上，或许皇后娘娘不像您想的那样——” “秦峰！” 厉玄琰勃然开口。 冬日的月色下，他浑身都散发出刺骨的寒意。 厉玄琰狠狠地盯着他，那目光，盯得他不得不将到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 “朕最后再说一遍，这件事，谁都不能告诉她！不要让朕说第三遍！” 秦峰死死地攥着拳。 他想不通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做！ 而且，他还很确定，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 厉玄琰却不管。 她生气不生气，现在已经不重要的。 现在这样的情况，除了现在这样的安排，他还有其他的选择么？ 没有，他别无选择。 第296章 你是什么身份 与此同时 建章宫外 白浅月特地穿了一身凸显自己腰身的轻纱长裙，飘飘欲仙，美得不可方物。 白浅月探头看了一眼建章宫紧闭的大门，问蒋德：“皇上呢？我想见见皇上。” 蒋德在后宫伺候了这么久。 眼睛只在白浅月身上、脸上一瞟，就知道她的意图了。 蒋德心里冷笑：这白姑娘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趁现在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都不在，自己倒是给自己加戏来了！ 蒋德伸手将白浅月一拦：“白姑娘，你请回吧。皇上说了今天晚上，谁也不能打扰。” 因为过去的事，蒋德对白浅月的态度一直都不是很好。 而且，这次顾青萝被绑走时，白浅月刚刚好就出现在了昭阳宫。 虽说她解释得很清楚，是舒家的人要挟她，但，他蒋德就是觉得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怎么刚刚好，舒贵妃、皇后娘娘都不见了。 而她白浅月就恰好出现了。 所以，白浅月要见皇上，他第一个就不愿意。 当然了，他敢这样直接了当地将白浅月拦住不让进，也是因为皇上方才下了命令。 今天晚上皇上要和秦大人还有几位大人要彻夜商讨讨伐舒裕隆的对策。 特地吩咐，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让人打扰。 可白浅月却不知道啊，她特地穿成这样，怎么能人都没见到就走了呢！ 而且，爹说了，现在局势这么紧张，刚好顾青萝和舒婉心两个贱人都不在，皇上最是需要温软在侧，给他红像暖帐的温存。 白浅月眼睛一剜，这个狗太监也敢拦她？ 他也不看看清楚，她白浅月可是注定要当皇后的人！ 白浅月声音里满是骄傲：“蒋公公，你说笑呢？你都还没通禀呢，你就说琰哥哥不会见我，是不是太笃定了些啊？” 蒋德却不由得笑出了声：“瞧瞧白姑娘这话，不是奴才笃定不笃定，而是，皇上下了这样的命令，我们做奴才的自然是要遵守的。白姑娘可不能难为我们啊。” 白浅月眉头皱了皱，看样子蒋德是铁了心了不肯放她进去了。 心里不爽，白浅月拉长了脖子，就朝着建章宫的大门喊：“琰哥哥！琰哥哥！你在么？！浅月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蒋德赶忙将她拦住：“唉唉唉！白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 白浅月没好气地白了蒋德一眼：“你都说了，你这个做奴才的，只能听主子的命令。那好，你不通禀，我便将琰哥哥喊出来！” “你！” 蒋德哪里听不出来，白浅月这是变着法儿地说他们做奴才的下贱！ 心里对白浅月的印象更是又差了几分，说起话来也不再客气： “白姑娘，奴才尊你是主子，叫你一声姑娘。但这都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家的，在皇上的宫门口这么个喊法儿算什么呀？ 便是皇上后宫里，最低位阶的答应，晚上要见皇上也是乖乖巧巧地等候召唤，你说说，你是什么身份，能在这儿大呼小叫的！” “我！我当然是——” 第297章 纸糊的窗户 “我！我当然是——” 白浅月差点一嘴快，说自己是大周未来的皇后了。 她心里恨得紧！ 蒋德故意拿她最在意的身份说项。 她就不明白了，她和顾青萝、舒婉心相比，哪里差了！ 都是辅政大臣的女儿，她的容貌也不比她们两个差！怎么她们一个就是当今皇后，一个就是贵妃！ 而且，偏偏如今她们两个一个反了，一个不见了。 琰哥哥依旧没有注意到她！ 白浅月心里像是被人用刀子一刀刀割一样的难受，眼底满是怒火，双手死死地攥紧！ 蒋德却冷冷“哼”了一声，说不出来了吧？ 说到顶了，白浅月不就是太后的侄女么？ 这身份是尊贵，可是，只要她白浅月一日不是这后宫中人，这身份就是纸糊的窗户，一捅就破。 得意成这个样子，到底是没看清自己的身份！ 但蒋德到底是厉玄琰身边伺候的老人，知道不论如何，都得留一线。 他不用再多说什么，白浅月已经知道自己有多狼狈了。 蒋德只笑笑，故意给她戴高帽子说：“皇上既然已经下了令不让人打扰，白姑娘这般善解人意，自然是会顺着皇上的意思的，是吧？” 白浅月再有心计，也比不过蒋德这样整日在人堆里打转儿的人精。 他三两句话，便将白浅月堵得哑口无言。 她若是真的再厚着脸皮不肯走，就是她的不是了。 可是！ 白浅月忿忿地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特意准备的轻纱长裙，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好不容易等来了这样的机会！ 叫她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离开了？！ 倒是跟着她一起来的昭菱却从后面微微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提醒说： “姑娘，老爷说了，来日方长。” 白浅月一双眼珠子，转了又转，愣是站在原地吹了许久的冷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而且，叫她更伤心的是。 她肯定，自己刚才叫的那几声那样响。 琰哥哥在里面肯定是听过到了。 但，他听到了，也不愿意出来看看她么？ 白浅月心里发酸。 绞着手里的锦帕，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难受极了！ 可是，她又忍不住自己安慰自己。 或许琰哥哥真的因为舒裕隆的事太烦心了，没心情也没时间来见她。 对对对！ 肯定是这样的！ 白浅月非常笃定，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为什么她爱恋的琰哥哥会不出来见她了。 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就往延庆殿去。 这是琰哥哥特地为她安排的住处。 因为她还不是后宫嫔妃，不能住在东西六宫。 所以，才特地安排她在延庆殿住下。 可是，当她和昭菱穿过春华门的时候，却瞧见长长的宫道里有前后两道黑黑的人影。 黑影速度很快。 白浅月下意识地以为他们是刺客！ 正当她要喊人的时候，前面那道黑影刚好在转角处一拐。 转角处放了宫灯。 宫灯的光，照在黑影的脸上。 映出一张白浅月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 琰哥哥？！ 真的是琰哥哥！ 第298章 可是他呢？ “昭菱！昭菱！你看到了么？” 白浅月摇了摇旁边人的手臂。 昭菱不明所以，顺着白浅月的目光往那个拐角看过去，可那两道黑影早就不在了。 “姑娘，你说的是什么啊？昭菱什么也没有看到啊。” 白浅月摇头。 不管昭菱看没看到。 她都很确定，刚刚那个人一定是厉玄琰没错！ 谁她都可能认错，但琰哥哥，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便是化作灰她都认得！ 可是！ 白浅月双手不自觉地捏紧。 蒋德不是说他和秦峰还有朝中大臣在建章宫里商议怎么对付舒裕隆么？ 而且，正是因为这个理由，她才不好继续打扰。 怎么！ 怎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呢？！ 怎么他会特地穿了黑色的斗篷，将自己遮住，一副不想被人看到的样子？！ 白浅月双手都忍不住发抖。 她觉得她真是傻！ 她就这样被琰哥哥的一个借口给骗了！ 而且，她竟然还心甘情愿地从心底觉得他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白浅月的眼底，满是愤怒的火焰与恶毒到极致的怨怼！ 这里是春华门，顺着再往前走，就是雨花阁和春熙殿。 这两处宫室都没人住，所以琰哥哥肯定不是去这两处宫室的。 白浅月的脑子飞快地分析着情况。 若琰哥哥不是去雨花阁和春熙殿，那他又要去哪儿呢？ 白浅月眼珠子转了转，莫不是他要出宫？！ 因为，春华门离出宫的西华门很近。 紫禁城往西，白浅月的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首辅府。 难道顾青萝那个贱人回来了？ 白浅月脑子灵光，很快就猜到个七七八八。 但正是因为她猜到了，她心里就更愤怒了！ 她白浅月端端地在宫里待着，处处都为琰哥哥考虑，甚至她吃什么、穿什么，无一不是先考虑琰哥哥的喜好！ 可是他呢？ 他竟然连正眼瞧她一眼都不肯！ 而且，他甚至在朝局这样危险的情形下，还跑到宫外去见个那个贱人！ 她爹如今可是和舒裕隆一起反了啊！ 白浅月想不通，顾青萝顶着这样一个足以株连九族的罪名，琰哥哥究竟是受了怎样的蛊惑，才会做出这样疯狂到极致的举动来！ 顾青萝！ 顾青萝！ 白浅月在心底狠狠地将这三个字念了又念。 若是可以，她真是恨不得将顾青萝那张虚伪到极致的脸给彻底撕碎！ 昭菱见自家主子怒火冲天。 又怕又惧。 哆哆嗦嗦地喊：“姑、姑娘？” 白浅月狠狠地一咬牙，“干什么！” 昭菱被她吓得不敢动，摇摇头又点点头。 “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 白浅月厉声叱骂：“不是让你和下面的人说么，只要一见到顾青萝回京，就立刻通知我么！” 她知道琰哥哥受这个女人蛊惑，所以，她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替琰哥哥亲手结果了这个女人！ 只要顾青萝回到京城，她就派人抓住她。 再让爹在朝中安排一两个谏臣，将她说成是勾结外臣的谋逆之人，这样的罪名只要安上了，便是琰哥哥想救她也没办法了！ 第299章 有权傍身 可是！ 白浅月眼睛都气得通红！ 这些人办事不利，生生叫这大好的机会从她手上溜走了！ “不行，不行！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白浅月不甘心，她才不会叫顾青萝那个贱人就这么轻易渡过这一关的。 而且，一想到琰哥哥为了她，可能将她藏起来，她的心底更是如刀割般难受。 等等！ 白浅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眼睛忽然瞪得大大的。 琰哥哥将那个贱人藏起来，肯定就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但她若是想个法子叫人将她给搜出来。 皇后回京，却不回宫。 在首辅府里藏着。 这可是足以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怀疑顾青萝的事情啊！ “昭菱！” “啊？” 昭菱以为白浅月还要骂她，一听到她的声音，浑身就止不住地一哆嗦。 白浅月见她那害怕的样子心里就觉得烦。 自己的丫头怎么一个比一个蠢笨！ 而顾青萝那个贱人的丫头，倒是一个比一个知道怎么气得她浑身难受？ “你回府一趟，给我爹带个口信。”白浅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昭菱觉得奇怪：“这么晚了还出宫，会不会叫别人觉得奇怪？” 白浅月真真是恨不得两巴掌糊在她脸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只要跟守门侍卫说，我有要紧的事要你和我爹传话，看谁敢拦你！” 毕竟，这大周声名赫赫的四大辅政大臣。 一个反了，一个死了，一个病了。 只有她爹白忠现在还能和琰哥哥一起主持大局。 这几天，她都能感受到，她在宫中的时候，宫里的太监宫女见到她都要比过去更加恭敬有礼。 白浅月得意地扬了扬脖子。 这人啊，还是得有权傍身，才能叫旁人不能小瞧了你！ 她见昭菱迟迟不动，像个木头一样站在这儿，心里更是火大：“还不快去！” “是是！”昭菱这才狼狈离开。 ——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 朝中大臣都积极献言。 马头山上驻扎的那三万大军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们现在虽在京城之中，但也是做困兽斗。 舒家三子再过几天肯定就回来了，他们必须在这段时间就擒贼先擒王地先将舒裕隆给抓住！ 不然，等到舒家三子和舒裕隆汇合了。 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厉玄琰坐在龙椅上，见大臣们一个比一个紧张，几乎每个人都想出了一套计划，这还是从未有过的。 他目光淡淡地从他们身上扫过。 这人啊，还是得危险将临之时，才会知道有紧迫感。 不过，当大家都说完怎么对付舒裕隆之后，倒是有一位在朝中以大胆敢言著称的谏臣方吴往前郑重地垮了一步。 “皇上！众位大臣说的这些办法都是良策，但臣却觉得，我们大家都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点。” 众大臣面面相觑，他们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点？ 怎么他们没意识到？ 厉玄琰好看的眉毛微微挑了挑，显然也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微微抬手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方吴轻咳了两声，一字一顿地说出三个字。 “顾、泰、清！” 厉玄琰深邃的眸光猛地一凝，右手立马就紧紧地握住了龙椅。 白忠站在前面，眼光毒辣，立马就看到了厉玄琰的反应。 他心思沉了沉，看来浅月说得没错，这皇后肯定被皇上藏在顾泰清家里了。 不过，厉玄琰到底是个沉稳之人，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神情，不动神色地看了蒋德一眼，才转过头看方吴，问： “此话怎讲？” 方吴大着胆子说：“皇上，如今马头山上有舒、顾两家。舒裕隆做出了那样罪恶滔天的事来，不论怎样，我们都是要打的。但顾家就不一定了。” 方吴顿了顿又说：“其实顾家一直都为朝廷效命，也没有不良之举。他们或许是受人蛊惑也说不定。” 厉玄琰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特地问了一句：“所以？” 方吴接话说：“所以，顾家是可以降的！如今顾泰清还在京中，如果可以，我们打可以将顾大人接到宫中养病，倒是顾家的人瞧见了，幡然悔悟也说不定。” 厉玄琰眸光寡淡。 心里已然冷冷一笑。 什么接到宫中养病。 什么幡然悔悟。 冠冕堂皇的话说得到好听，不过就是想把顾泰清软禁起来，作为人质，叫反叛的顾家人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 厉玄琰薄薄的嘴唇微微一勾：“方大人莫不是忘了，昨天顾家人逃出京城的时候，可没将顾大人带上。” 这就是说。 顾泰清本来就是一枚弃子。 他们想拿一枚弃子作为人质…… 啧啧啧。 真是，没有脑子。 “这……” 方吴倒没细细想过这些，只是有人叫他这样说，他便这样说了。 “皇上的话确有道理，但方大人所言也言出有因，不如，咱们先派人到首辅府去瞧瞧情况再做打算？”另一个朝臣也站出来说了一句。 他这一附和，众大臣也都纷纷觉得，不管这顾泰清到底算不算顾家弃子，都先去瞧瞧再说。 毕竟现在这种局势，万一有用得着的地方呢？ 厉玄琰冷冷地坐在龙椅上，眸光出奇的冷。 他心思敏锐，方吴说什么去请顾泰清，其实就是想到首辅府去一趟，顺便查查有没有顾青萝的行迹。 他以为他能将顾青萝藏得好好的，不叫任何人发现。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走漏了风声。 而且，偏偏他还不能阻止。 他若是硬是不准他们去首辅府，才更是会叫人起疑。 方吴见事态对他有利，便继续说：“皇上，未免夜长梦多，臣提议就不要耽搁了，现在就去。” 厉玄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静静地看着他。 看得方吴浑身都有些发凉。 只是众人都没注意。 一直在殿内伺候的蒋德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现在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蒋德走到厉玄琰身边，给他斟茶。 厉玄琰不咸不淡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终，如他们所愿的说：“那方吴你可得将这事儿给朕办好了。若是出了丝毫差错——” 第300章 来不及了！ 厉玄琰声音顿了顿。 良久，才用冰凉到极致的声音冷冷开口：“方吴，若是出了丝毫差错，朕可饶不了你。” “皇上……” 方吴不知为什么，被厉玄琰这句话说得浑身一震。 抬眼，方吴就看见厉玄琰穿着龙袍，高高地坐在龙椅上，神色睥睨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瞳深处似乎翻涌着滔天的波涛。 只这一个眼神，就叫方吴从心底里感觉到有些发虚。 但，白忠大人昨个晚上特地派人交给他这件差事。 还说，只要他办好了，找到白大人想要的东西，他就能一下从六品晋升到从四品。 对他们这样无权无势的寒门子弟来说，白忠的许诺实在是太过吸引，叫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方吴喏喏地擦了擦脸颊的虚汗，拱手对厉玄琰说：“是，皇上放心。臣一定不叫皇上失望！” 厉玄琰深邃的眼瞳直直地盯着他，如鹰般犀利透彻。 像是能看穿他所有的心思一般。 厉玄琰的唇角微微一勾，“那朕就静候方大人的佳音了。” 方吴喉结紧张地一滚，再不敢多看厉玄琰一眼。 只很快就退出了太和殿，叫上大约二十个宫中侍卫，浩浩荡荡地就朝紫禁城西面的首辅府去。 —— 因着昨夜厉玄琰来瞧了她。 晚上的时候，顾青萝一闭上眼，脑子里心里都是他的影子，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顾青萝看着铜镜里眼底的淤青，又羞又恼，想要不要多扑几层粉，将淤青遮住。 不然，她这个样子若是叫爷爷瞧见了，凭爷爷的聪明，怕是一下子就看穿了。 那她可真是丢人了！ 顾青萝正想着，紧闭的房门却忽然间“哐镗”一声，从外面被人撞开。 “皇后娘娘！请你赶紧跟属下走！” 顾青萝回头，就见到一脸着急的秦峰。 他满脸通红，还不停的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赶过来，定是遇到了什么不能耽搁一分一秒的大事！ 顾青萝心里立马就想到了厉玄琰，本能地就问：“怎么了？可是皇上出事了？” 秦峰摇头，根本来不及解释，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不礼节的，拉着顾青萝的手腕就往外走。 顾青萝被他这举动着实吓了一跳。 其实她和厉玄琰一样，不论遇到什么时候，第一反应都不是慌张。 因为，他们都知道，情况再危机，慌张一点用也没有。 反而，只有先将事情了解清楚了，沉着冷静地想对策，才能做到最大程度上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 所以，顾青萝用力地将秦峰的手掰开。 大声问：“到底怎么了！你先把话说清楚了！” 不然他这样莽莽撞撞、冒冒失失的样子，只会叫她心里不自觉地感到恐惧。 恐惧，是不是厉玄琰真的出了什么事！ 但秦峰远远地望了一眼首辅府大门的方向，像是听到了什么一样。 赶紧就再次抓紧了顾青萝的手腕，二话不说就托着她往首辅府后院去。 “皇后娘娘，来不及了！待会儿属下一定跟您好好解释！你先跟属下走吧！” 第301章 一条通道 顾青萝毕竟是女子，再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比不上秦峰这个学武之人。 顾青萝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鸡一般，毫无招架之力地就被秦峰一把拎起。 秦峰脚尖轻轻在地上一点，带着她飞身而出。 两人身形快如闪电。 不过眨眼的功夫，秦峰就带着顾青萝来到首辅府后院里最偏僻的西南角。 这里放着几大块高大杂乱的太湖石。 是爷爷前几年特地命人从江南运回来的，只是后来一直没有合适的地方安放，就一直堆在了这儿。 顾青萝不明所以，“秦峰，到底怎么了？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可别说是叫她来看看这几块破石头？！ 虽然，这样的好石头，在其他人家中可算得上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了。 秦峰没有回答她，只是径直走到那堆杂乱的太湖石前，伸手在第二块太湖石的最顶端处轻轻敲了三下。 “轰隆隆——” 随着一阵有些沉闷的石磨声，顾青萝面前这堆太湖石，像是活过来一般，往两边散开，中间留出一道狭长的口子。 她眼睛往里一看。 呀！ 这太湖石堆后面，竟然有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 顾青萝一脸惊异。 她活了两世，竟然不知道爷爷家中后院里，竟然还有这样一条密道。 更叫她惊异的是，从秦峰方才熟练的样子看来，他不仅知道这密道在那儿，他应该来过多次了！ 不等她回过神来，秦峰已然在后面轻轻推了她一下，示意她顺着通道往下走。 秦峰跟着她的身后，两人都进了通道。 他才又再通道底部一个细小的按钮上轻轻一按。 又是一阵“轰隆隆”的石磨声。 散开的太湖石便合在了一起。 “咚”的一声长响，这堆杂石便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周围也没有任何移动的过痕迹。 安静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与此同时。 站在首辅府大门口的方吴，正被福伯拦在了屋外不让进。 福伯也不知道秦大人为何一定要他将这些人拦住，但秦大人说这事关系到皇后娘娘的安危，他也管不得了，神色凝重地就伸手拦下正要往府中硬闯的方吴。 “我说方大人，老奴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老爷病中在家不宜见客，这事儿皇上也是知道的。怎么说，我家老爷在朝为官这么多年，对你们也多有照拂，你为何非要硬闯？” 方吴耳尖，他很确定自己方才像是听到了什么似的。 他之所以跟厉玄琰要求现在就来首辅府，而不是下午再来。 为的就是一个出奇不意。 白忠大人交代的事情，他一定要办好。 所以，现在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都紧张得不行。 方吴伸长了脖子，朝首辅府里面望了望，也不看福伯： “管家，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怎么是要硬闯了，只是皇上挂念顾大人，知道他病得厉害，才特地叫我们来接顾大人进宫修养的。宫中太医多、药材也多，更能照顾顾大人是不是？” 第302章 真是赶巧 福伯哪里不知道，这不过是方吴故意说给他听的漂亮话。 依旧是死死地将他拦住：“多谢各位大人关心，也多谢皇上记挂。大夫说了老爷这病啊，需要静养。从首辅府到紫禁城虽距离不远，但到底要折腾来折腾去的，才真真是打扰老爷修养了。” 方吴有些急了。 福伯这样想方设法地要拦住他，他敢肯定，这府中肯定有什么见不到人的人和事！ 白忠大人的猜测果然没错！ 皇后娘娘肯定已经回到京城了！ 她不叫任何人知道她已经回来了，为的就是等到舒裕隆反攻回京的那一天，她在城中接应，里应外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白忠大人说了，为了京城的百姓、为了皇上的安危，为了这天下的太平，他必须阻止皇后娘娘！ 方吴眼珠子转了转，扯长了脖子往屋里一瞧，大声吼：“哎呀！有贼！快，你们跟我一起进去抓贼！” 说着，方吴用力将福伯往外一推。 “砰”的一声，就将大门撞开。 宫中侍卫二十个人，像是下山抢劫的土匪一样，拦都拦不住，直直就冲了进去！ 福伯狠狠地拍着大腿，哭喊道：“一群天杀的！我们府中哪里来的什么贼！就算有贼，府中家丁怎么没瞧见，到是你们在门外的人瞧见了？！” 这不是贼喊捉贼是什么！ 但方吴却不理他。 他不过是想找个理由进来搜查。 既然他现在进来的，就断然没有径直就离开的道理。 他说看到贼了，就算看到贼了！ 方吴走在最前面，大声指挥着宫中侍卫，“这里，这里，还有那里！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都给我搜仔细了！任何细节都不准放过了！” 他就不信，他搜不出个什么来！ 因为出宫前，方吴特地记住白忠的吩咐，让这些侍卫都带上了刀。 首辅府的下人虽然不满，但也不敢直接跟这些人发生冲撞。 刀剑无眼。 加之现在老爷确实病得不轻，谁也不想再撞出个掉命流血的事情来。 方吴见他们老实，心里不免有些得意。 他虽是从六品的官员，但在京城这种走几步就能撞见一位朝中大员的地方，他从来都只有给别人点头哈腰的份。 今天，借着这事儿，他还小小的威风了一把！ 可一番搜查，却叫方吴的威风大大受挫。 “什么？！没有？”方吴一脸的不信，拉住汇报的侍卫，又问了好几遍：“真的都搜仔细了？真的什么都没有？！” 侍卫摇着头，方大人别说是再问几遍了，就是再问几百遍，没有就是没有。 方吴铁青着脸，不对啊。 怎么可能会搜不到呢？ 明明方才这管家执意不肯让他们进来。 凭他的观察，这府中肯定是有猫腻的啊！ 福伯站在一旁，听到没有，忍不住就长舒了一口气。 接着，冷冷地朝着方吴笑了笑： “方大人，老奴都说了，我们首辅府哪里来的贼。奇怪得很，首辅府一向太平，方大人今日第一次来就说看见贼了，还真是赶巧啊！” 第303章 当令箭 方吴回头就想为自己辩解一下。 却看到了福伯眼底放松下来的神色，那神情像是落下了一块心头大石一样！ 方吴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对。 他们的人刚说什么都没搜到，福伯就放心下来，那肯定就是—— 心里想到了什么。 方吴朝着福伯摇摇头，又说：“这是不是赶巧还不一定呢！” 福伯神色一凝，这搜也搜了，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做些什么？ 方吴见他神色有变，更加觉得自己的猜想没有错。 “福伯，正如你说的，顾大人在朝为官这么多年，对我们这些小官照顾有加。今日，顾大人有病在身，下官既然发现了这府中可能藏有小贼，自然是要替顾大人将这小贼给揪出来的！” 方吴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说：“这也是下官对顾大人的一片心意，不是？” 福伯不想理他，只想快些打发这个没事找事的人离开。 但方吴却依旧不肯死心。 非要叫福伯将府中所有的下人都叫到大厅集合。 还把厉玄琰搬出来当令箭。 没办法，他们只能配合。 所有人都到大厅后，方吴再三让侍卫检查房间，确保除了顾泰清的屋子外，其他屋子里都再没有其他人。 接着，方吴就叫福伯拿来首辅府的账本，对着账本上的名字一个个的念。 为的，就是怕顾青萝装扮成了小厮的模样逃过了搜索。 但所有人的名字都念完了，只有云锦和苏沫两个人的名字不在上面。 云锦不爽他很久了，吵吵嚷嚷这么久，打扰了老爷和苏沫养病。 这些侍卫也是，明明就瞧见苏沫还下不来床，硬是抬也要把她抬到大厅上来。 云锦气不过，直接就怼：“方大人莫不是觉得我和苏沫是你看到的小贼吧？” 方吴一脸的尴尬。 云锦和苏沫是顾青萝的侍女，自从顾青萝进宫之后，宫里谁不认得她们两个。 方吴心里虽然已经认定顾青萝反叛了。 但现在皇上一日没有废后、顾家一日没有被定罪，他一个从六品的小官，就不能拿云锦、苏沫怎么样。 方吴只能赔笑着说：“云锦姑娘说笑了。谁是贼，也不可能是您啊。” “哼！” 云锦仍旧不给他好脸色看。 方吴脸上有些挂不住，这屋子也搜了，人也挨个挨个地排查了。 皇后娘娘却始终没找到。 一想到白忠大人的交代，他就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应该再仔仔细细地搜一遍。 万一有什么地方遗漏了呢？ 比如…… 方吴眼珠子转了转，好像，他们还没有去首辅府的后花园搜过呢！ “福伯——” “方吴！” 几乎是同时。 顾泰清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众人一回头。 顾大人不知什么时候，竟自己来到了这大厅上！ “老爷！” 福伯见了，立马就上去扶。 云锦也很快拿出一粒保心丹，喂顾泰清吃下。 顾泰清却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他瞧着虚弱，可眼底傲然的神色却丝毫未减。 一双如鹰般锐利地眸子，猛地就扫到了方吴的脸上。 第304章 到底要做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顾老爷子身体老了，就不中用了？” 顾泰清一句话说得很轻。 却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 方吴一听，脚就软了！ 毕竟是历经两朝的元老，又是名声赫赫的大周第一首辅！ 顾泰清只要在那儿坐着，就足以震慑所有人！ 方吴赶紧摇头：“顾大人，你这说的什么话！下官，下官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什么？” 顾泰清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岁月雕刻的脸此时不怒自威： “那是你觉得，我顾泰清病得不行了，任你拿了皇上的话当令箭，在府中大胆放肆，也管不得了？！” “不……不是！” 方吴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顾泰清几句话说出来，就吓得他扑通一声直直跪在了地上。 他心里慌如打鼓。 面对顾泰清这样的质问，他不由自主地就心虚了。 甚至忘了，顾家反了。 他顾泰清说什么也难逃一劫。 可，现在方吴心里除了畏惧还是畏惧。 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下官是真的在门口瞧见贼了。只是，只是可能那贼被顾大人的威严所震慑，很快就跑了。我们……我们，只不过是想帮大人好好清查一番。 什么也没搜出来，顾大人在府中养病，也能更安心一些不是么？” 顾泰清一声冷笑，“那老臣是不是还要多谢方大人呢？” “不敢不敢！”方吴心里慌得跟什么似的。 也顾不上还没有来得及搜查的后院了，带着宫中侍卫灰溜溜地就跑了。 那速度，简直就跟逃命似的。 顾青萝在密道中，将外面的声响都听在耳里。 等到外面喧闹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她才认真地问秦峰：“他们是来找我的？” 秦峰点头，皇后娘娘果然聪明，他什么都没说，她就直接猜到了。 顾青萝抿了抿唇，又问：“他们是朝中之人又不是舒裕隆的人，为什么你要带我躲起来？” 秦峰低头不语，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这是皇上的命令。 而皇上还给他下了另外一道死命令。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能将事情告诉皇后娘娘。 可顾青萝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逼迫着对上他的眼睛，指了指这密道尽头那间屋子，又问：“这密道是怎么回事？我刚才看了，这里面已经准备好了充足的食物和水袋，足够七八个人住上一两个月不成问题。这也是皇上安排的？” 秦峰再次沉默。 他越是沉默，顾青萝心里越是不安。 她心里乱糟糟的。 忍不住就将这两天的事情串在一起想。 为什么厉玄琰不让她回宫，让她到爷爷这里来住下？ 为什么厉玄琰不让宫中的人找到她？ 又是为什么，他在这里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他到底要做什么？ 顾青萝手都有些发抖。 她感觉得到。 厉玄琰像是要天下所有人都不知她的存在一般，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安。 就像是要发生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一般。 “本宫问你话呢！皇上为什么让你做这些！” 第305章 什么时候骗过你 顾青萝红着眼睛，脸上是难得的厉色。 她大声质问：“皇上为什么叫你这样做！” 那架势，叫秦峰都快架不住了！ 秦峰抿着唇，心里有两种情绪猛烈的碰撞。 他本能地觉得，皇上不应该瞒着皇后娘娘，那件事，告诉皇后娘娘可能会更好！ 可是！ 另一边，又是皇上的命令。他是皇上的侍卫，皇上给他的命令，他必须遵守！ 顾青萝看到他眼底的挣扎。 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她在等他给她一个答案。 秦峰咬着牙，良久，终是忍不住开口： “皇后娘娘——” “轰隆隆——” 太湖石被人从外面打开。 刺目的光线顺着通道就照在了顾青萝和秦峰的脸上。 打断了秦峰还未说出的话。 “阿萝，秦大人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回事，你做什么这样苦苦逼他。” 顾泰清坐在轮椅上，由福伯推着。 顾青萝愣了愣，爷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密道和厉玄琰没有关系？ 这些食物和水袋也和厉玄琰没有关系？ 这些都是爷爷准备的？ 顾泰清看到她眼底的疑惑，脸上笑得自然：“你这个孩子，一天到晚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顾泰清朝着她招招手，示意她走过来。 顾青萝走到了顾泰清身边，顾泰清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语气轻松地说： “阿萝丫头你忘了？这里是首辅府，是你爷爷我的宅子，可不是那个臭小子的宅子！我怎么可能让那小子，在我的宅子里面建这种密室？” “可是……” 顾青萝觉得奇怪。 如果这里真的是爷爷修的密室，她怎么一直都不知道。 而且，是两辈子都不知道。 凭爷爷对她的宠爱，不可能不将这密室告诉她的。 顾泰清却拍拍她的手背：“你啊你，是不是嫁做人妇了，心思就特别的多了？” 顾青萝被爷爷这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红红的，语态有些娇嗔：“爷爷，你说什么呢！” 顾泰清却笑着看看她： “可不是么！这密道是我修来保命用的。但我心底里啊，还是觉得这东西一辈子都不要用上才好！难不成我不祈求全家平安，反倒天天盼着什么时候能将这密室派上用场？” 顾泰清再次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所以啊，爷爷才没有告诉你。” “真的是这样么？” 顾泰清瞪了她一眼：“瞧你话说的，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爷爷都这样说了，顾青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但她还是想不明白，厉玄琰究竟为什么不让宫中人知道她在这儿。 顾泰清倒是认真想了想才说：“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啊！” “因为我？我做了什么，要他这样做？” 顾泰清摇摇头：“你啊，就是将这朝堂想得太简单了。这方吴到底是不是舒裕隆的人犹未可知，而且，如今这局势实在是一触即发，爷爷想啊，厉玄琰那个小子也不过是想不出一丝差错。不给舒家留一丝机会。” 第306章 不是帮你 顾青萝见爷爷说得肯定。 而且他说的这些，也确有道理。 可是，她还是觉得有些怀疑。 真的是爷爷说的这样么？ 顾泰清说她这是太过忧思，被舒婉心绑了之后，精神一直紧绷着，但凡有丁点的风吹草动，她都如临大敌般紧张。 顾泰清叫她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不用担心这些事情，厉玄琰既然能坐到皇帝那个位子上，自然有办法应对这些情况。 顾青萝听了，也确实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便听爷爷的话，回房间去了。 等到顾青萝走远了。 秦峰才几步走到顾泰清的跟前，恭恭敬敬地给顾泰清行礼，声音里满是感激：“多谢顾大人替下官解围。” 顾泰清摇摇头：“我不是帮你，我只是在帮我的阿萝丫头。” 说罢，顾泰清示意福伯推他回去。 秦峰站在原地，瞧着顾泰清有些苍老的身影，将顾泰清最后说的那句话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几遍。 心里五味杂陈。 转身认真地瞧了一眼已经归位的太湖石堆。 好像理解了什么…… —— 太和殿里。 众人都拉长了脖子等待着方吴回来。 其实，方吴也算是帮他们做了一件他们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舒家、顾家两大家族一同反叛，他们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方吴提出的这个法子，用顾泰清做人质，虽说性质上卑劣了一些，但，他们觉得怎么样也比干瞪眼，等着舒家顾家攻过来强。 厉玄琰倒是好整以暇地坐在龙椅上，静静地喝着雨前龙井。 刚才蒋德离开，就是去给秦峰传信的。 秦峰办事一向叫他放心。 所以，叫众大臣失望的是。 方吴灰溜溜地从首辅府回来，跟着他的只有一同出宫的那二十个侍卫，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人了。 白忠只瞧了一眼方吴垂头丧气的神色，就知道，他肯定把事情办砸了！ 这些大臣纷纷将方吴围住： “不是说接顾大人进宫养病么？” “对啊！人呢？” 这时，厉玄琰也寡淡着声音，轻轻地唤了一声：“方吴。此去首辅府可有收获啊？” 方吴知道皇上这是要找他算账了，立马跪在地上：“皇、皇上。顾大人他，他说他就在府上修养。下官身份低微，请不动他。” 厉玄琰心里冷冷一笑，“是么？” 方吴连连叩头，声音里满是哀意：“是，是，是。下官真的尽力了。”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会做这件事了！ 但厉玄琰却不打算这样轻易放过他。 他好看的眉毛轻轻往上挑了挑，拿起手边的一道折子，丢在了他的脚边： “这是方才顾泰清写给朕的折子，你好好看看吧！” 方吴心里一紧。 什么！ 他才刚回来，顾大人就将折子都写好了？ 他写什么了？ 众大臣也好奇，想知道这病中在家的首辅大人会给皇上写什么。 围上去一看，大家都傻眼了。 里面详细记载了方吴到了首辅府后胆大半天的所作所为。 众大臣一瞧，纷纷表示不敢苟同！ 第307章 杀鸡儆猴 虽然他们也想将顾泰清接来做人质。 但他们读的圣贤书，却让他们要记住所谓的“有所谓有所不为”。 请，是可以的。 却不能乱了礼数。 于是，众大臣纷纷转头指责方吴做得不对。 顾大人到底为朝廷做了这么多事，他怎么能这样粗鲁无状地冒犯顾大人呢！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了，那多丢他们的脸啊！ 天下百姓，指不定怎么说他们呢！ 方吴听着他们的话，心里觉得和其讽刺…… 这些人明明心里比谁都肮脏，却一个比一个道貌岸然，说起话来，也是一个比一个的正人君子。 “方吴！” 厉玄琰坐在龙椅上，冷冷地呵斥一句。 他神情冰冷，叫所有的人猛地一震。 “方吴，你走之前，朕就说过，最好你就将这事儿给办好了，若是出了差错，朕可饶不了你！” “皇上！”方吴一声长叹。 他到底是做错什么了？ 厉玄琰眸光阴冷。 他不是不知道，这太和殿上站着的人中，有的是人在打顾青萝的主意。 可是！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大敌当前！ 他们，竟然还有心思想去为难一个女人！ 而且，这女人，还是他最不容旁人触碰的女人！ 双手狠狠地一握，他必须杀鸡儆猴！ 厉玄琰冰冷的目光朝方吴身上一扫：“你，方吴，唯恐天下不乱！明明我们如今最大的敌人就在城外，你还要搅得京城内部也鸡犬不宁？” 他的声音带着勃然怒火，睥睨天下的气势，震得这些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来人啊！将这个人拖出去，关进天牢！等到反叛军剿灭之后，一同定罪！” 厉玄琰的话，瞬间在朝堂上炸开。 众大臣面面相觑，都觉得皇上这决定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虽说，方吴对顾大人确实太过不尊重。 但也罪不至死啊！ 可是，厉玄琰的话却叫白忠心里猛地一沉。 他知道，厉玄琰这样做，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或许，厉玄琰并不知道方吴是受了谁的指示。但他对方吴如此狠厉的处置，足以叫指示方吴的人，不敢再轻举妄动！ 白忠老谋深算的眸子不动神色地在厉玄琰脸上上下打量一番。 久久，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晚上 延庆殿里 白浅月为白忠沏了一杯茶。 “真的没有找到么？” 白忠摇摇头：“方吴是一个人回来的。我昨天特地跟他说了，叫宫中侍卫将刀带上，一起去。若是顾青萝真的藏在首辅府，他们肯定搜出来了。” 不然，方吴今天也不会那样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可是白浅月却觉得不对。 虽说她没有任何证据，但她的直觉告诉，琰哥哥昨天晚上刻意穿上黑色斗篷遮掩自己的行迹，肯定就是为了去看顾青萝的！ 白浅月眼珠子转了转，“爹，就没有别的什么办法，能够再去首辅府搜一搜么？！” 白浅月语气迫切：“或许方吴那个蠢货漏掉了什么呢？要不然，你让我去吧！女儿肯定能把顾青萝给找出来的！” 第308章 “金屋藏娇” 白浅月恨得牙痒痒！ 肯定更是顾青萝这个贱人诡计多端，才叫那个什么方吴没有找到她！ 但她不一样。 她又聪明、又有计谋！ 只要她在首辅府走上一圈，不论什么东西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但是，白忠却叫她暂时按兵不动，不要再想着去首辅府搜什么顾青萝，特别是叫她不要去。 白浅月不明白：“为什么啊，爹！女儿若是真的能在首辅府找到顾青萝，不就让世人都知道了她肯定是心中有鬼才不回宫的么？这么好的理由，对你用来打压顾泰清不是也大有助益么？” 白忠摇摇头。 话是这样说没错。 但是他们，尤其是白浅月忽视了一个人。 那就是厉玄琰！ 白忠认真地对白浅月说：“浅月啊，皇上这个人可比你我想象中的难对付多了。你别以为他好糊弄。今日方吴这事，他之所以做得这样绝，就是因为他已经看出了这里面的猫腻。” 白忠眼珠子飞快地转动，心里也不断地算计着： “你爹我虽然一直是辅政大臣之一，但一直却被另外三个压着。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不发生意外，往后这首辅的位子，肯定就是我的了！ 所以，浅月，咱们这段时间可不能出丝毫差错，你明白么？” 白浅月不傻，白忠说的这些事情她清楚得很。 而且，这几天在宫中，宫女太监都巴结她，也是因为这个道理。 可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 明明她知道，顾青萝那个贱人肯定在首辅府中！ 明明她知道，只要将顾青萝揪出来，她就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难道，真的让她错过这个机会，就这么看着琰哥哥“金屋藏娇”么？！ 白浅月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她忍不了！ 她做不到！ 白忠用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头。 白浅月的心思，他清楚得很。 但在这样大的利益面前，他只能选择，牺牲白浅月的利益。 “浅月，爹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不管你咽的下咽不下，你都得先将这事儿放在一旁，不去管它。” “可是，爹——” 白浅月不肯。 便是说她短视也好，说她不顾大局也罢。 她就是不想让顾青萝逃过这一劫！ 她甚至巴不得自己变成舒婉心，在马头山上的时候，直接一刀结果了这个贱人！ 不然，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事情！ 但白忠却不能让白浅月坏了他的大事。 白忠再次按下白浅月的肩膀，劝她说：“浅月，你要明白。顾家反叛已是不争的事实。如今最终要的，不是顾青萝在哪儿，而是帮助厉玄琰拿下马头山上的叛贼。 叛贼拿下了，那顾家头上那顶谋反的帽子便再也摘不掉了！谋反这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你还怕顾青萝死不了？” 白浅月咬着唇，爹说的这些是没错。 可是，要是琰哥哥非要偏袒呢？ 而且，他现在不就已经偏袒那个贱人了么？！ 明明大家都将顾家划为谋反之人了，他晚上不是还是要去找那个贱人么？ 第309章 好言相劝 “浅月！” 白忠苦苦相劝，“你听爹一句劝，便是皇上要偏袒她，但反贼平定之后，白家有功、顾家有罪，两者相衡，明眼人一看，也知道在你和顾青萝之中该选谁不是？” “爹！” 白浅月仍旧不依不挠，到时候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未免夜长梦多，就是应该快刀斩乱麻！ 叫顾青萝那个贱人永远翻不了身，才是她如今最最关心和在意的事！ 白忠见她始终脑子转不过弯来，心里也有些急了。 难得沉着一张脸，厉着声音最后一次好言相劝：“我跟你说得很明白了。我们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坐实顾家反叛的罪名，只要这罪名定下了，就一切好说！ 皇上再是想要偏袒顾青萝，一个谋逆之人的女儿，也绝无可能留在宫中了！更不用说，继续当着大周的皇后了！到时候，等待着顾青萝便只能是青灯古佛。 皇家寺院也好、寻常寺庙也好，只要顾青萝去了那种地方，你害怕没机会除掉她么？” 白忠越说神色越凝重，这样简单的道理，他这个女儿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怪不得皇上看不上她。 就她这般短视、看问题看不到深处，厉玄琰那样心思缜密之人，怎么看得上？ 但白浅月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她爹对她凶这件事上。 白浅月委屈着一张脸：“爹！从小到大你都没这样凶过我！你今天竟然为了顾青萝那个女人，这样凶我！” 白忠简直要被她给气死了！ 重重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声斥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罢，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留下白浅月一个人房间里，心头憋着一股气。 怎么想，怎么不顺！ 先是琰哥哥不肯正眼瞧她，又是自己的爹这样嫌弃她！ 他们，他们都被顾青萝那个贱人给蛊惑了么！ “阿嚏！” 首辅府，顾青萝的房间里。 厉玄琰才刚刚推门进来，顾青萝就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时至冬夜。 外面的风呼呼地往里吹。 厉玄琰赶紧就关上房门，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进来。 为的就是不叫身上的寒意过到她的身上。 今日白天首辅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顾青萝也一直等着他和她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管爷爷、秦峰再怎么说。 都比不上他亲口和她说一次。 顾青萝等着他将身上的斗篷取下，挂在门廊处，就为他沏了一杯热茶，轻轻地摆在桌面上，浅笑着看着他。 厉玄琰看到了她眼中的情绪，幽深的眼瞳不由地就缩了缩。 但很快，他便神色轻松地挨着她坐下，也为她倒了一杯热茶，“天冷。” 叫她也喝杯茶暖暖身子。 接着，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了宫中之事，说宫中一切都好，但却又极其巧妙地没有提及马头山上的叛军。 顾青萝抿了抿唇。 他们两个都是极聪明之人。 她见他故作轻松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沉了沉，不知自己该不该开口问他。 很快，两个人之间便静了下来。 第310章 相信还是不相信 桌上的烛火，哔哔啵啵，倒显得房间里更安静了。 顾青萝低头饮了一口茶，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皇上——” “青萝。” 厉玄琰过去也这样叫过她。 但那个时候，她心里乱糟糟的。 现在，他又这样叫她。 不是皇后、不是顾青萝。 她能感受到，她的心头微微动了一下。 她抬头，就看到他那双好看的眸子正望着她的眼睛。 他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是已经说了千言万语。 但，他眼中流露出的神色，仿佛始终都不是她如今想知道的。 顾青萝抬眼，认真地看着他，想了想才说：“我听今方吴被皇上关进了天牢之中。” 厉玄琰眸子微微眯了眯，点头。 顾青萝又问：“为什么不让我回宫呢？还是，皇上觉得顾家反叛，没有办法给大臣们解释么？” 厉玄琰闻言，衣袖下的双手不自觉地握了握。 这是一方面。 朝中什么人都有，谁也不知道，顾青萝回到宫中会不会有哪个别有用心之人，非要拿这事儿说项。 但更重要的，还是…… 顾青萝见他久久默声不语，心里莫名觉得五味杂陈，她怎么仍旧是看不透他的心思。 明明，他就在眼前。 就隔着不到一尺的距离。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呼吸。 可，她就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厉玄琰伸手轻轻拂过她紧紧蹙在一起的眉头，打趣地说：“看来，还是爷爷的病不够厉害。你还有心思管这些闲事。” 顾青萝心里更是一紧。 他越是这样顾左右而言他，她就越是觉得，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不管爷爷、秦峰怎么解释，她现在还是本能地觉得，爷爷后院里那堆太湖石后面的密道和暗室，肯定就是厉玄琰准备下的。 只是，她不知道他叫秦峰准备这些，是为了什么？ 难道就是因为顾家反叛这事他不好解释，所以就要将她藏起来？ 叫她永远都待在这首辅府？ 她心里思绪翻涌，厉玄琰又怎么不是。 他知道她在怀疑。 秦峰也不止一次和他说，不如将那事情直接告诉她。 但是…… 在他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他真的别无选择！ 顾青萝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再次望向他的那双眼睛，轻声问：“皇上想做的事情，都已经想好了么？” 她的声音极轻，极淡，缥缈得像是青山上渺渺的薄云。 厉玄琰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 双手更是紧紧握着。 他对上她那双仿佛怎么也瞧不腻的眼睛，心里猛地就生出一股想要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她的冲动。 但，他的理智生生地盖过了他的冲动。 厉玄琰朝她又笑了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几天脸上的笑，好像比过去所有时间加在一起还要多得多。 厉玄琰嘴角轻轻勾着，淡淡开口：“青萝不相信么？” 他的反问，叫顾青萝微微一怔。 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无数次了吧。 相信还是不相信…… 第311章 平静到不正常！ “好了。” 厉玄琰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 他心里忽然觉得，这女人太聪明、太敏锐了也不好。 顾青萝若是偶尔能笨一点，就笨一小点，不揪着那些蛛丝马迹刨根问底，说不定，他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于心不安了。 “朕没去过琼州，你不若和朕说说那里的风土人情。”厉玄琰岔开话题。 顾青萝又怎么会不知他的心思。 他好好的，怎么就会对琼州感兴趣，而且还是在这种时候。 不过，顾青萝也决定不再多想。 毕竟，他不肯说，她再烦恼也无济于事。 索性，便回忆起上辈子的记忆，将小时候在琼州长大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可说到一半，他却忽然问她：“那你小时候有没有去过琼州的名山逛逛？朕听说，那边每逢重阳便会登高，好像有一座山叫什么……哦，博望峰是吧？” “嗯嗯嗯！琼州那边是有这个习惯！博望峰我年年都去——”顾青萝话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生生止住了。 他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 他想起什么来了？ 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但见他神色一如往常，倒是微微松了口气。 但顾青萝还是不让自己露出丝毫异样，改嘴说：“博望峰我们那边的人年年都去的。” 厉玄琰继续问：“那你也去过么？” 顾青萝微微垂下眼眸，摇头：“爷爷派来照顾我的管教嬷嬷规矩大，不许我和云锦去那样人多的地方。” 说罢，她还再次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厉玄琰倒是神色微微有些失望，也不再追问，“哦，这样啊……” 顾青萝见了，才终是松了一口气。 但其实，她不止一次去过博望峰，还在那儿遇见了他。 可是，她却不想告诉他，不想让他想起她就是当时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厉玄琰才离开了。 走之前，他再三嘱咐，叫她不要胡思乱想，眉心都该蹙到一起舒展不开了。 顾青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等他走了，还是忍不住对着镜子看了许久，是不是真的眉头上蹙起细小的纹路了。 接下来的两日 顾青萝都尽力让自己不要多想，安心在府中照顾爷爷、看看苏沫。 可，京城中太平静了。 平静到不正常！ 顾青萝站在窗户边，远远地看着北方马头山的方向发愣。 算算时间，距离舒裕隆出逃马头山已经五天了。 按照她算的日子，不出三天，舒家三子就该回来了！ 厉玄琰怎么还没有采取行动？ 她问了府中的下人，到现在京城里除了四个城门布有守卫之外，城中连巡防的士兵都很少！ 顾青萝心里觉得不安。 厉玄琰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他怎么不趁着现在舒家三子还未归，就直接攻上马头山？ 还是，他是想让舒裕隆先放松警惕。 在舒家三子回来的头一天夜里突袭，来一个攻其不备？ 可是！ 那这样不就只有一次攻山的机会么？ 若是攻山不成，舒家三子也都回来了，不是就再没有机会了么？ 第312章 他这个骗子！ 可是，厉玄琰却没有给她问他的机会。 这天晚上，他派蒋德来首辅府传话，说他要忙着和大臣商量调兵遣将的事情，分不了身，便叫她安心休息。 这是如今最大的事情了。 顾青萝知道轻重，也不会学那些恃宠而骄的女人，非要他忙完了来瞧她。 只让蒋德带了一盒她亲手做的糕点回去，叫他们晚上饿了，可以填填肚子。 蒋德笑着看了看顾青萝，觉得皇后娘娘回来之后，似乎变得有人情味一些了。 也正因为如此，更是少了几分过去的冷静。 就比如这糕点，御膳房早早的就备下了，怎么可能怠慢了皇上。 但到底这也是顾青萝对厉玄琰的一片心意。 蒋德作为厉玄琰身边伺候的老人了，皇后娘娘待皇上好，他心里也高兴。 于是，蒋德恭敬有礼说：“皇后娘娘有心了，奴才一定将皇后娘娘的关心带给皇上。” 顾青萝不知为什么，心里老是发慌。 更是亲自将蒋德送了出去，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晚上，很冷。 福伯叫下人在顾青萝的屋子里点了好几个火盆，将屋子里烤得暖暖的，叫人再舒服不过了。 过去，顾青萝每到冬天，只要屋子里起了火盆，就特别容易入睡。 可今天不知怎么了。 翻来翻去，就是睡不着。 心里像是打鼓一般，咚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也不是火盆太热了，更不是被子太暖了。 但，她整个人就像是被火烤一般，怎么都不舒服。 终于，在卯时刚过的时候，她听到西边传来了一声巨响！ “轰”的一声！ 像是什么东西被轰然炸开了一般！ 顾青萝心里跳个不停，连鞋也来不及穿，就立马从屋子里跑到了屋外。 她凭着记忆，寻找声音来源的方向。 “轰！” 又是一声巨响！ 她听清楚了，是北边！ 是北城门！ 有人在攻打北城门！ 就在她确定的一瞬间，只见北边的天空忽然就蔓延开一道通天的火光。 “啊啊！” “啊——” 凄厉的叫喊声，似乎顺着凌冽的北风，呼呼地吹到了她的耳边。 顾青萝整个人不停地在发抖。 舒裕隆他们攻过来了！ 不是还有两三日么？ 怎么这么快！ 顾青萝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 被声响吵醒，出来看发生什么事情的福伯，见顾青萝只穿着一件单衣，披散着头发，光着脚就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心里立马就急了。 “皇后娘娘！你好歹先穿件衣服啊！这大冬天的，你就不怕着凉么？！” 说着，拉着顾青萝就要让她进去穿衣服鞋子。 可，顾青萝却猛地将福伯往旁边一推。 整个人像是离弦的箭一般，猛地就朝首辅府门口冲去。 他这个骗子！ 厉玄琰这个大骗子！ 顾青萝眼睛被一片水汽浓浓笼罩！ 连前路都快要看不清了。 说什么，一切都好！ 说什么，相信他！ 他肯定是收到消息，知道舒家三子会提前回京，才不告诉她的！ 那密道、密室，就是他给她准备的！ 他要将她关在那里！ 第313章 必须遵守 顾青萝不管不顾地推开试图上前拦住她的下人。 脑子里，全都是厉玄琰的模样。 他笑着哄骗她，蛊惑她。 他让她来爷爷这儿，就是不想让她知道关于舒裕隆反叛军的真实情况！ 他甚至联合爷爷、秦峰、蒋德还有这府中所有的人一起来骗她！ 顾青萝心里难受。 甚至要比上辈子他故意折磨她、虐待她，更叫她心痛不已。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你不能出去啊！” 福伯跟在后面追。 但他年纪大了，哪里追得上。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青萝像是疯了一样，往大门口冲，谁也拦不住！ “嘎吱——” 顾青萝正要打开大门。 “哗”的一声。 秦峰的身影猛地就出现在了顾青萝的身前。 死死地挡住了她出去的路。 秦峰冰冷着一张脸，伸出手挡住她：“皇后娘娘，皇上有令，您不能出去，请您——”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 顾青萝的耳光，重重地就打在了秦峰的脸上。 她浑身都再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生气。 顾青萝的眼中难得充满了愤怒，她大声质问：“秦峰，你倒是会当差啊！你和皇上合着伙的骗本宫！你这颗脑袋，你不想要了么！” 秦峰抿着唇，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 顾青萝这一巴掌的力度可不轻。 可想而知，皇后娘娘现在有多愤怒。 但是，秦峰拦着的手依旧没有后退，他再次看向顾青萝，再说一遍：“皇后娘娘，皇上有令。从现在起，不论外面发生什么事情，您都不能出去，请您跟属下到密道暂避——” “啪！” 又是一记耳光。 顾青萝眼底的怒火不减分毫，她冷冷地看着他。 他只要再敢说出一句，她就会再一巴掌糊上去！ 她甚至想，眼前这个人若是厉玄琰，她也会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打上去！ 他把她当什么了！ 发生这样的事情，他难道觉得她能安心缩在这里，躲在这里，不管他在外面会有多危险么！ 顾青萝声音一片哽咽，眼里都噙着泪：“秦峰！你是皇上的贴身侍卫！你在这里守着我做什么！舒裕隆的人来了，他会有危险！你怎么不去保护他！” 但是，她这样想，厉玄琰也是这样想。 他不告诉她这些。 他为她准备好这一切。 就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在京城。 不想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他甚至让秦峰，他最得力的下属，来首辅府看住她，确保她的安全！ 也不想秦峰留在自己身边…… 秦峰看着顾青萝眼底近乎失控的情绪。 这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让他来。 因为皇上了解皇后娘娘，凭皇后娘娘对皇上的关心，她是定然会不顾一切地冲出去，找皇上！ 而皇上，只相信他，能将这个命令做到最好！ 秦峰浑身崩得紧紧的。 面对顾青萝的质问，他无言相对。 其实，皇后娘娘那句话说得没错。 他是皇上的贴身侍卫。 但正因如此，皇上的任何命令他都必须遵守！ 至死。 也得遵守！ 第314章 他要是死了怎么办 秦峰将背脊挺得直直的，不肯让自己看上去有一丝的犹豫。 目光定定地看向顾青萝，语气坚决地说：“皇后娘娘，这是皇上的命令。任何人都能怀疑皇上的决定，我却不能。皇上给属下的任何一个命令，我都必须要遵守。” 因为，他的命都是厉玄琰给的。 他小时候差点饿死在大街上。 没有厉玄琰，便没有现在的他。 所以，即便他现在顾青萝一样，心里极其担心厉玄琰的安危，也只能强忍住内心的挣扎，来这儿拦住顾青萝。 顾青萝摇着头，眼底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厉玄琰疯了！ 他也跟着疯了！ 又是一阵巨大的冲击声，顾青萝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随着那攻城的阵势，碎成了几瓣。 “秦峰，他要是死了怎么办？” 虽然，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最坏的结果。 她还是忍不住用力吼出了心里最大的担心。 秦峰闻言，面容明显一僵。 皇上要是死了…… 他没想过。 顾青萝过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如今全是担心和悲意，只要望进一眼便叫人忍不住心疼。 可是，秦峰深深吸了一口，再看向顾青萝的时候，眼底带着悲怆，只重复着一开始的那句话：“皇后娘娘，皇上说了，您哪里都不能去？” “秦峰！你！” 顾青萝简直要被他逼到抓狂！ 她说什么他也不听。 她只能强行绕过秦峰，想破门而出。 可是，秦峰的力气那样大，她哪里是他的对手。 几次尝试，顾青萝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大门，就静静地在那儿待着。 她却没办法靠近一分一毫！ “皇后娘娘，您就听皇上的安排吧。” 福伯对顾青萝很好，他哪里忍心看她这样伤心。 出口想劝。 可自己说出的那句话也是沙哑着嗓音。 试问，这府中的人谁又不知道皇上待顾青萝的一片心，谁又看不出顾青萝心中的难受？ 许多下人都红着眼睛。 但，顾青萝纵使没了力气，瘫软在秦峰身上，眼睛仍旧死死地盯着大门口的方向。 她死了，又活了。 本以为自己心如死灰了。 可偏偏又叫那个骗子，骗得她相信自己过去的幻想可能成真了。 她好不容易从城外回来了。 他却偏偏要将她关在这里…… 顾青萝声音都哑了：“秦峰，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我就想去看看他，你放开我，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好不好……” 秦峰死死咬着牙。 不知道，原来自己竟可以这般铁石心肠。 正要开口再劝劝顾青萝。 “砰”的一声重响。 在秦峰的脑门上方轰然炸开。 秦峰还未来得及反应。 眼前就一片漆黑。 失去了意识，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顾青萝还有些发愣。 抬头，才看到云锦手里那半个瓷盘碎片。 “云锦，你……” 云锦这才把手上的东西抖掉，快步走到顾青萝的身边，将她扶起来，塞给她一个药瓶：“娘娘，快走吧！皇上应该在北城门督战呢！” 第315章 她不怕死 顾青萝有些诧异。 云锦的出现、和她的举动都叫她有些不敢相信。 “娘娘时间紧迫，我给你的瓶子里有几粒药丸，若是情况紧急，你或许用得上。 还有，你替云锦告诉皇上，云锦大逆不道，打伤了秦大人。皇上若是想要治云锦的罪，就平平安安地和你一起回来，打也好、杀也好，云锦都认！” 云锦一边说一边将顾青萝往门外推。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是，她感受得到，如果他们今晚执意不肯让皇后娘娘出去见皇上，纵使到最后一切恢复正常。 这也会成为皇后娘娘心中的一根利刺！ 刺得她的一颗心血肉模糊，鲜血淋漓，永永远远都无法痊愈。 纵使有人想替她拔出来，也只会连着血肉拔出个锥心刺骨！ 她不想那样。 她只想这个自己一起陪着长大的姑娘，能够永远都像在琼州时那样开开心心的。 但福伯他们一听云锦要让顾青萝离开，立马就吓坏了，众人又围了上来，不肯让顾青萝出去。 云锦懂药，随手从怀中抓了一把什么东西，往空气里一撒，福伯他们立刻便昏昏睡过去了。 “走啊！” 云锦走到门口，替顾青萝一把将重重的木门推开。 顾青萝抬眼，就对上了一双苍老而满是伤心的眸子。 “爷爷。” “阿萝。” 北城门的巨大攻势、顾青萝在府里闹得天翻地覆，顾老爷子早就醒了。 他叫人推着他，从侧门出府，在门口等着。 他要看看，自己这个孙女要用多久的时间，才能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 顾青萝推开大门的时间，比他预计的快了不少。 这也就是说，顾青萝心中担心厉玄琰的程度，也比他估算的要多得多。 “爷爷也是来拦我的么？” 顾青萝倔强地看着顾泰清，仿佛现在所有的人都成了她的敌人。 他们费尽心思，只想做一件事。 那就是阻止她去见厉玄琰。 顾老爷子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看了一眼她如今狼狈不堪的样子。 顾泰清神色平静地出奇：“你就不想想，皇上为何会这般安排？爷爷又为何会配合皇上么？” 顾青萝咬着牙，“你们都不想我出事，阿萝知道。” “呵呵呵，原来你还知道啊。” 顾泰清神色平静得出奇，可他眼底却有一丝淡淡的失望。 但那失望的神色，似乎不是因为顾青萝。 顾泰清问她：“既然知道，那你为何还有辜负皇上的安排，辜负爷爷我的担心呢？而且，就算你去了，你又能为他做什么呢？ 你连秦峰都抗衡不了，舒家的士兵一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恶之辈。你去了，你不是叫他还有分心照顾你么？” 顾青萝拼命摇头。 “我或许确实什么用也没有，我或许真的会拖累他。可是，爷爷，阿萝真的没办法在明知他深陷危险的情况下，还自己一个人躲在这府中苟且偷生！” 她不怕死。 而且，她早就死过一次了！ 第316章 罢了，罢了！ 死生不过一瞬。 死后，前世今生所有的恩恩怨怨，对她而言，便再无了任何意义。 正是因为，她经历过。 所以，她知道什么叫做“生尽欢、死无憾”！ 她上辈子是带着深深的遗憾和怨念死的，这辈子，她再不能叫自己如上辈子那样。 她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来得及和他说。 “轰——” 又一声震天巨响。 漫天的火光似乎越来越浓烈。 顾青萝眼眶里的泪水如豆子一般，一颗一颗地就往下掉。 “爷爷！没时间了，你放阿萝出去吧！你总不能看着我带着遗憾过一辈子吧！” 顾泰清双手猛地握紧。 那句“你总不能看着我带着遗憾过一辈子吧”何其相似。 许多被他刻意埋藏的事情，像是洪水一般向顾泰清席卷而来。 叫他的双手，忍不住地发抖。 顾青萝几步走到顾泰清的面前，重重地跪下：“爷爷。阿萝求过你一次，你也便答应我了。今天阿萝再求你一次，你就当孙女顽劣不堪，放我走吧……” 顾泰清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而北城门的攻势却越来越急。 顾青萝便是跪在这儿，也忍不住望向那个方向。 顾泰清再睁眼，就看到她人虽在这儿，心却早就飞了。 “罢了，罢了！” 顾泰清一声长叹，声音里的苍凉直叫人心疼。 “你走吧。” 顾泰清终于松口。 然后，他又从身后拿出一件外衣，递给她：“生死祸福，都是你自己的选择。爷爷，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顾青萝看着爷爷手中的外衣，心里像是被什么重重地打了一下一般。 她这样不管不顾地要去找他，甚至不惜让自己陷入险境也不退却。 爷爷都还是替她着想，为她准备好了抵御严寒的衣服。 顾青萝眼前一片湿润。 她知道，爷爷心里应该很失望、也很难过。 他看着她长大，虽不说对她有多大的厚望，但肯定也是希望她快快乐乐、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可她却辜负了他作为一个爷爷对孙女的最大期望。 顾青萝重重地朝着顾泰清磕了几个响头。 “爷爷，孙女不孝，或许这一走，孙女再不能承欢膝下，但您的恩德，阿萝永生难忘。但愿下辈子，阿萝不再做爷爷的孙女，再不叫爷爷这样担心难过……” 顾青萝从地上爬起来，根本不敢多看爷爷一眼。 只能埋头，朝北城门的方向跑去。 她跑得很快。 她奔向的，不仅仅是他。 也同样是她两世所有的遗憾。 她要将它们都抓住，再狠狠打碎，不留任何遗憾。 等到顾青萝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顾泰清才叫下人将他的轮椅转了个方向，朝着大门左边的拐角处，唤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拐角处很黑，很暗，没有一丝光亮。 随着顾泰清的这句话，一前一后两道身影走了出来。 终于，当天空即将东沉的月亮照在来人的脸上，下人才认出，这不是子荣少爷么？ 他们还觉得诧异呢，京城出了这样的事情，老爷又病得这样厉害，少爷怎么不在府中。 他们问过几次老爷，老爷都只说少爷有事在身，暂时不能回来。 可看这架势，或许还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吧？ 顾泰清轻咳几声：“你们都退下吧，我有事和子荣说。” 下人有些犹豫，毕竟跟着子荣少爷一起的还有一名陌生的女子，虽然那人长得和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但他们还是担心就这样离开了，会不会老爷有危险。 顾泰清却执意叫他们都离开，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陆子荣的脸上：“子荣在这儿，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陆子荣听出了顾泰清的话里有话，也开口：“你们放心吧。” 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丢给了他们：“将这药瓶里的粉末兑水划开，喂福伯他们喝下，一盏茶的时间就能醒过来。” 下人们一听，忙拿着东西回到府中。 陆子荣也给湘音一个眼神，示意她先退下。 但是湘音却提醒到：“公子，你别忘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主人派人飞鸽传书，说情况紧急，叫少主无论如何必须尽快回去。 陆子荣只冷淡着眸子，冷冷地扫了湘音一眼。 湘音只能闭上了嘴，退了下去。 顾泰清坐在轮椅上，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深邃的眼瞳缩了缩，终是开口问：“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陆子荣？还是北燕的二皇子太史尧？” 陆子荣没有回答，只握紧了双手。 顾泰清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其实他一直都不是很确信。 但他感觉得到，陆子荣一直都要瞒住什么事情。 前段时间，顾家在北燕的探子传回来消息，说北燕的皇帝高调宣布，自己失散多年的二皇子找到了。 他当时就立马想到了陆子荣。 当年，他就是在北燕边城捡到了还不过七八的他。 同时还捡到的，便是一枚用北燕文字刻下一个“尧”字的玉佩。 顾泰清很敏锐，知道这玉佩肯定大有来头，便一直将那杯玉佩小心藏好。 可前段时间，那枚玉佩却不见了踪影。 他便有了这样一个大胆的猜想。 竟被他猜中了。 “其他人知道么？”陆子荣有些警惕。 毕竟，他暂时还不想让过多人知道他的身份。 顾泰清摇头，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虽然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来头不小，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就要替他保密。 顾泰清看着陆子荣，又说：“你今天来这儿，应该是想带阿萝走吧？” 再次被人戳穿了心事。 陆子荣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拿捏住了要害一般难受。 顾泰清却笑笑：“你无须紧张，我只是和你好好说说话罢了，你我似乎已经很久未有机会好好聊聊了。” 陆子荣抿了抿唇，面对这样一个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好。 终于，思索了良久，陆子荣才开口：“爷爷请讲。” 第317章 活得像个笑话 顾泰清眼光凝了凝。 陆子荣这声“爷爷”，出乎了他的意料。 难得，他这样的身份还能再这样叫他一声“爷爷”。 顾泰清看向他，声音很平静：“爷爷这辈子没求过任何人，如今，我只求你一件事。如果可以，请你出手帮帮阿萝。” 陆子荣双手一紧。 夜色之中，他的眸光变得异常的冰凉和寡淡。 若是放在过去任何时候，不论阿萝有怎样的情况，只要需要，不论她会不会告诉他，有没有人请求他，他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在第一时间出手相助。 因为，她，便是他这辈子所有坚持的原动力。 可是现在…… 陆子荣一想到，那日在京郊庄子里，阿萝为了厉玄琰，不管不顾地就要离开。 心中是说不出的苍凉与哀意。 他就像是个笑话一样。 他开始怀疑，自己这两世的痴恋与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 陆子荣的沉默，更让顾泰清相信，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对阿萝的情深，要比自己想象中的深得多。 正是因为情深一片，所以，在阿萝从城外回来之后，他怕是最不好过的一个人。 但是…… 顾泰清的眸光有了一丝闪动。 他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对陆子荣来说，实在是太过心伤。 可是，一想到如今北城门的动荡、城外蓄势待发的舒家大军、生死悬于一线的孙女和皇上…… 顾泰清便不由自主地继续说：“你的能耐、你在京郊的庄子还有你的那批暗卫爷爷其实早就知道。但，因为是你，所以，爷爷也从不妨碍。因为，当我最初将你从燕北边城捡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你势必会有离开的一天。 你和阿萝之间究竟是青梅竹马还是其实的什么，现在说到底还是叫你受了委屈。爷爷本不该偏心，可是，子荣——” 顾泰清的声音顿了顿，看向陆子荣的目光更加深沉与认真了几分： “事已至此，难道，你就忍心看着阿萝被战火烧死在东城门么？求而不得苦，可若是有能耐却什么都没做，你以后当真不会后悔么？” 顾泰清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撞在了陆子荣的心上。 “求而不得苦。” “有能耐却什么都没做。” 这两句话，简直就像是魔咒一般，死死地缠绕着他。 他本以为，这辈子他再不用受这种苦。 他明明有时间、有能耐，能够去改变一切。 可是，天知道为什么。 在太后为厉玄琰选皇后的那段时间，他病得几乎下不来床。 让他错过了最好的带走阿萝的机会。 现在他才会这般被动。 从那之后，他每走一步都是错。 越错越深…… 陆子荣双手死死攥紧，眼底一片冰凉：“爷爷，我……” 顾泰清长叹一声，“子荣，爷爷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当真愿意看着阿萝死，也不愿意放手么？” 说罢，顾泰清在轮椅上敲了三下。 府门里的下人听见了，便很快出来，将他推进了屋子里。 只留下陆子荣一个人在空旷的大门前。 第318章 尘归尘，路归路 即将东沉的月亮，将一层凉凉的月光照应在他的身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一人、一影。 看上去像是一对。 却又无比的凄凉与孤寂。 陆子荣静静地站在那儿。 一动也不动。 脑子里，满满的都是这两世里顾青萝的音容笑貌。 “子荣哥哥，顾青茹她又欺负我了，你可得替我好好教训她一通啊！” “子荣哥哥，你说这宫中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么？” 而所有的话，全都在最后汇成了中秋佳节那天晚上，她在长乐宫对他说的最最简短的一句话—— “嗯，我相信你。” 陆子荣眼底脸上全是淡淡的自嘲。 狠狠地攥着拳，想将那些画面从脑子里清理出去。 可，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上辈子，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 只能看着那副棺木，心如刀绞。 爷爷说得对，他当真能再一次见不上阿萝最后一面么？ 而且，还是在他有机会去改变的时候…… 湘音见顾泰清走了，便很快走了上来。 她见陆子荣脸色不好，也不敢打扰他，便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陪着他。 其实，她知道，少主如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为了顾青萝。 但天不遂人愿。 少主想要的，却不是他能得到的。 北城门的炮火声与厮杀声越来越凄惨，湘音怕再耽搁下去，他们会不好出城。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小声开口说：“少主，我们的人还在庄子里等着你回去，按照之前的安排，我们今天辰时就应该动身出发回燕北，大皇子和三皇子那边已经——” “你传个信，我今天不回去了。”陆子荣淡淡的声音打断了湘音的话。 “少主？！” 湘音一脸惊异，她不敢相信，少主会说出这样的话！ 咬着唇，她忍不住提醒：“少主，今日回燕北，是你定下的命令，如今怎么——” “我说了，今天，我们都不回去了！” 陆子荣再次决绝的开口。 他的声音不容置疑，每次他这样说了，湘音也好、下面的那些人也好，便再不敢多言一句。 陆子荣转过身，就朝京城西郊的方向而去。 但，这一次，叫他没有想到的是。 湘音竟然大胆地叫住了他：“少主，为了一个女人，你放弃了回燕北的最佳时机，真的值得么？” 陆子荣的脚步一顿。 值得不值得。 他早就不知道了。 只是，上辈子，他明明只要早点带她走，她就不用死在那冰凉刺骨的皇宫中。 他始终觉得自己欠她一条命。 如今有机会，他得还她一条命。 从此，尘归尘，路归路。 陆子荣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向湘音，他的眼神冷静得可怕。 “我说了，今天，你、我、还有庄子里的所有人，都不回燕北了。” 湘音抿着唇，陆子荣这幅样子，叫她本能地感到害怕。 陆子荣又说：“大皇子、三皇子他们要做什么、做了什么，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差别。” 因为，他要的，可不只是那两个蠢货看到的眼前那点利益。 第319章 不知是苦是甜 顾青萝越往北城门跑，引入眼帘的景象便越发惨不忍睹。 通天的火光。 刺鼻的血腥味。 骇人的血痕。 断腿断手的士兵。 还有不断哀嚎着的将士与百姓。 猛烈地刺激着顾青萝的每一根神经。 “轰——” 又是一阵轰隆声。 顾青萝更是加快了脚步，朝着北城门城楼上跑。 士兵一个个都手持刀剑承防守状。 见一个女子，不要命的往这边跑，下意识地就将手上长枪往前面一横： “什么人！往后退！” 顾青萝一路跑过来，早已凌乱得不成样子，加上这些也都是最低阶的士兵，自然是认不出来她来。 顾青萝不理他，只是一双眼睛拼命地在人群里搜寻。 想要搜寻到那一抹她最熟悉的身影！ 可是，她看了许久，都始终未见到厉玄琰，心里不由得就有些慌了。 士兵见她不说话，不停地往城楼上望，下意识地就觉得她不对劲。 京城的百姓，都是有多远跑多远。 哪有自己跑过来的。 “喂！问你话呢！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军事重地，往后退！往后退！” 士兵语气粗鲁，挥动着手中的长枪，想要将她逼退。 甚至还往走了几步，用长枪在空气中划了划，带着十足的威胁。 这已经足以叫普通人吓得慌忙逃窜了。 可是顾青萝却依旧不退反进，拉长了脖子，往城楼最高处望：“我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 城外舒家正在攻城。 城内士兵积极应战。 两军交战，她如今的声音，就像是惊涛拍浪间的一声轻鸣。 便是她自己都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士兵也没听清楚，只听到“皇上”二字！ 可远在几十米开外的一道身影，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厉玄琰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才会在这种情况下，耳边还会回响着她的声音。 想到她如今应该被秦峰拦在首辅府。 她应该又恨又恼。 他的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份不知是甜是苦的笑意。 “皇上，舒家的攻势越来越猛了！”张谷脸上全都是血，脸颊上还沾染着黑黄的灰渍。 厉玄琰点头，正要跟着张谷一起商讨对策。 身后一阵风吹过—— “厉玄琰！你叫厉玄琰来见我！” 厉玄琰身形更是一顿。 这声音，是她的！ 回头。 天边刚好炸开一团火焰。 绚烂的红光，映照在她凌乱不堪的衣服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皇后娘娘？那是皇后娘娘？”张谷顺着厉玄琰的目光，也看到了正和士兵纠缠着的顾青萝。 张谷一脸惊异，皇后娘娘怎么这个时候跑到这种地方来了：“皇上——” 张谷话还未说完。 厉玄琰就已经如一阵风，很快就到了城楼下。 顾青萝还死死地抓住士兵手中抵在她脑门的长枪不肯后退。 一字一顿、语气决绝：“我说了，我是来找厉玄琰的！” “放肆！皇上的名讳也是你个疯女人可以叫的——啊！！” 士兵一阵凄厉的大叫。 厉玄琰已在瞬间将他那只拿着长枪的手给卸了下来。 第320章 一口咬了下去 “皇！皇上？啊啊啊——！” 士兵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瞬间手上一阵剧烈的疼痛，向他席卷而来。 一转身。 士兵对上的便是厉玄琰冰冷到极致的眸光。 顾青萝抬眼，也对上了他那双似乎藏着波浪滔天的眸光。 厉玄琰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狠狠地遏制住了她的手腕，整个人都愤怒到了极致：“你怎么来了！秦峰呢？！” 她不是应该被秦峰困在首辅府，藏在密室中，绝对出不来么？！ “你怎么来了！！” 厉玄琰又是一声怒吼。 抓住她的手，就死命把她往城内的方向拖。 没有任何的犹豫，也没有丝毫的怜惜。 甚至，他都知道自己此刻粗暴的举动，定然会伤了她。 但是，他也一定要将她带离这危险境地！ 顾青萝整个人就像是浮萍一般，完全不受控制地任由他拖着往前走。 看清了前去的方向。 顾青萝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就发慌。 他要赶她走！ 他不要她留在这儿！ 根本不管她现在是如何想的！ 顾青萝眼底瞬间染上了一层水雾，挣扎起来，用另一只手不停地想要掰开他的钳制： “厉玄琰你放开我！你不是我，你不能替我做决定！我要待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 可她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甚至，更是刺激着厉玄琰本就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哗”的一个用力。 她便狠狠地撞上了他此刻身上穿着的坚硬铠甲。 那铠甲坚硬得像是铁石，撞得她脸疼、鼻子疼，就是脑袋都有些嗡嗡作响。 厉玄琰神情冰冷，大力用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清楚周围如死神降临一般的惨烈景象： “你疯够没有！这是什么地方！你不要命了？！” 便是这些装备精良、受过专业训练的士兵，都无法避免伤亡，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来这里做什么！ 她就不能如他所安排的那样，好好的待在首辅府的密室之中。 不论今夜究竟谁胜谁负，他都能保她活下去！ 可是现在呢！ 他所有的计划都被眼前这个女人给打碎了！ 守门将士几百上千人，肯定有人将她认出来了！ 厉玄琰心中的火气越来越重，手上的力气也更加重了几分。 她纤细的手腕几乎就要被他给生生折断了。 厉玄琰死死地咬着唇，她怎么就不能像那些女人一样安安分分的呢！ 但他却不知道。 她，从来都和别人不同。 顾青萝没有一刻停止过挣扎。 她力气比不过他，可是又想叫他停下来。 几乎是下意识，她张开嘴，狠狠地就朝着他的手腕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嘶——！” 手腕上刺骨的疼痛，蔓延至全身。 厉玄琰低头，就见到，她惨白着一张脸，眼底闪着泪光，死死地咬在了他的手腕。 瞬间，过去的记忆像是被忽然打开。 曾几何时。 也有那样一个人，这样狠狠地咬着他的手腕不放，狠狠地道：“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将你这手腕给生生咬断！” 第321章 霸道不讲道理 那时候他才刚刚十岁。 他随父皇到琼州巡视。 偶然一次走丢，他竟然被人贩子绑了起来，捆到博望峰要转手卖给其他人。 虽然他从未遇到过那样的情况。 可是，父皇从小的教诲，让他出奇的冷静。 他仔细地观察那些人贩子换岗的时间，趁着一个空隙，便逃了出来。 但，他到底还是被人发现。 一路被人追赶着，脚一滑，他便跌落了山崖。 再次睁开眼，他就瞧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拿着针在他眼前晃悠。 也不知为何，杀人越货的人贩子，他见了不怕。倒是那一根细细的泛着银光的针，到叫他吓了一跳。 他本能地就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仍凭她如何挣扎求饶，都不肯放开丝毫。 当时，他手上戴着一枚玉扳指。 因为他跌落山崖，那扳指裂开了，锋利的口子，不注意就在那女孩的手腕上划下了一道道口子。 其中他最用力的一处，还流出了许多鲜血。 那小女孩极了，也如顾青萝这般，张嘴就咬了上来：“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将你这手腕给生生咬断！” 厉玄琰失神间。 顾青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地咬着不肯放开。 她想叫他停下来，放开她。 她都快不清楚自己究竟咬了有多久。 只知道，她的牙齿都有些发酸。 而，她的嘴里，也弥漫开来丝丝血腥。 厉玄琰忍着痛，淡着声音再次开口：“顾青萝，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 顾青萝这才抬眼，认真地对上他那双眼睛。 看到他眼底的愤怒，她不是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 但，她的心不知怎么的，像是被人死死的遏制住，就快不能呼吸了一般，再无法跳动。 她放开他被咬到出血的手腕，心里的委屈与不甘，全都写在了眼底：“我是生是死，凭什么你来决定？！你是什么人，就这样霸道不讲道理？！” 可她的话却激得厉玄琰轻笑出声。 他将她的下巴死死捏住： “朕就是这样霸道不讲道理！那又如何！你是朕的女人，你的生死，只能由朕一个人决定！便是你死了！朕也要掘地三尺，将你从地底挖出来！” “那要是我不愿意呢！你就只顾你自己的感受，就不肯听听我到底是怎么想的么？你不是我，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顾青萝红着眼睛大喊。 “呵。” 她的话，再次惹得他笑出声来。 他将手抵在了她的脑后，将她的脸拉到自己的面前，他眼底的愤怒一览无余。 “朕不让你做决定？你被陆子荣从马头山上救走的时候，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么？” 顾青萝浑身一震。 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知道？他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顾青萝声音有些发抖。 厉玄琰却并不回答，一步一步向她逼近，他身上浓烈的气息，便将她整个裹住。 “你既然回来了。朕就再不可能放你走。无论生死。你都永远只能在朕的掌控之中！” 第322章 我心悦你 “轰——！” 又是一声刺耳的炮火声，在头顶炸开。 那声音响彻天际，震得顾青萝耳朵发嗡，整个人都有些站不住了一般。 厉玄琰见了，心里忽然就有些一紧。 都说了，这种地方根本就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他霸道蛮横地将顾青萝一把搂住，危险而又愤怒的气息越发浓烈，“但是现在，朕不许你死！” 说着，他猛地一用力，便将眼前的女人狠狠抱起，将她架在自己的身上，大步就往城里走。 现在，还有时间。 他还能以最快的速度，将她带到安全的位置！ 可是，他的举动在她看来，却并非真的为她着想。 “厉玄琰！你个混蛋！你放开我！” 顾青萝在他身上胡乱踢着腿挣扎。 他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刚才的那些话？ 他有他的担心。 同样，她也有她的执著！！ 若是害怕生死，她早就不会回来了。 既然他知道当初是陆子荣救下了她，那他更应该清楚这一点才对！ 他就是个杠头！ 头铁！无赖！混蛋！ 顾青萝心里着急，他坚硬的肩膀也硌得她生生的疼，更是奋力挣扎起来。 但她所有的反抗，对他来说简直如同挠痒痒一般。 顾青萝见了，眼睛眨了眨，一咬牙，便将身上的重心猛地一下全部都放到了上半身。 厉玄琰显然没想到顾青萝会这样。 忽如其来的变化，叫他手上的力气一松。 顾青萝赶紧挣脱了束缚。 趁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顾青萝就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在他还未动手拖她离开之前，她率先重重的一拳狠狠地砸到了他身上的铠甲上： “你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 她那一拳砸的又猛又狠，他的铠甲又太过坚硬。 这一拳砸下去，倒叫她的手疼得不行。 厉玄琰看着她紧紧蹙在一起的眉头。 心里又气又想笑。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 但，又实在是笨得太拧巴！ 他纵使不愿意她来这儿，但见到她疼得呲牙，终究还是伸出手，将她的小手握到掌中。 最后一次，耐着性子，说：“朕，不想看到你有任何的闪失，顾青萝，你——” 他的话，被她的软唇紧紧堵住。 一阵酥麻的感觉在头皮炸开。 垂眼，她巴掌大的脸，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凑到了他的面前。 同时萦绕在他身边的，还有她身上的气息。 他想他和她肯定是疯了，城外的叛军都要打进来了，她却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顾青萝见他终于安静下来。 才慢慢离开了他的唇瓣。 她一双澈澈清透的眼睛看着他，语气有些哽咽：“厉玄琰，他们随时都可能攻进来，你却想赶我走。你就没想过，你若是真的死了。这辈子，我可能连一句，我心悦你，都没办法告诉你么？” 她的话比城外猛烈的炮火还叫他心里一颤。 他眼睛睁大，死死地盯着她。 脑子里全都是她刚才那句话。 她心悦他。 这当真是她亲口说出来的，而不是他的幻想么？ 第323章 不怕生、不怕死 “我不怕死。” 顾青萝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 “可是我怕你死。” 厉玄琰也认真的回答。 这一次，厉玄琰没有自称是“朕”，而是说“我”…… 这种害怕，像是生生地刻入了骨髓一般。 所有人都以为舒家三子最快也要七日才能返回京城。 可是，听风阁传给他的消息却是，不出五日，舒家三子必能赶回来，而且，和舒家三子一同回来的，除了那十万大军之外，还有充足的粮草。 足够，舒家顾家的所有人，在马头山上驻扎至少两个月。 而京城呢？ 京城的粮食供给都来自城郊和相邻的其他城池。 城中虽然也有一座粮仓。 但因为去年大旱，粮仓里的粮食早就分发出去，还未来得及补给。 这样的情况，过去最繁华的京城，现在却变成了一座坐吃山空的围城。 舒家、顾家的人将东南西北四道城门守住，京城里的人迟早会因为断了粮草而不战而败。 这也是为什么，舒裕隆迟迟不攻进来，只围住进城口的原因。 所以，他才叫秦峰将一切都准备好。 为的，便是保住她的性命。 但是他却没想到，顾青萝实在是太聪明了。 只是攻门的时间比预计的早，这一个因素，就足够让她将所有的事情串起来。 她知道他的打算。 正因为知道，所以，她才更不能就如他安排的那样，苟且偷生地躲在密室里，什么也不做。 顾青萝目光闪烁，朝着他勾唇笑了笑：“可是我不怕啊！你不是也不怕么？他们离你只有一墙之隔，你不是也不怕么？” 她语气轻松，就像是在说她不害怕小虫子一般。 厉玄琰摇头，她不懂这事情的严重程度，“你不明白。” 但，顾青萝却再次开口，不过这一次，她张开手掌，五根指头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慢慢的，在她的主导下，两人便十指紧扣： “我明白。死，我真的不怕。” 她语气笃定，目光炯炯，叫人忍不住从心底想要相信她。 可是，她却只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谁能想到，她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厉玄琰心头跳动。 “但是……” 顾青萝用另一只手，抵在了他的双唇之间。 笑得越发灿烂：“没有但是。厉玄琰，你说你怕我死，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怕生、不怕死，我怕什么？” 厉玄琰俊朗的眉头微微一蹙。 他，到真没想过。 她慢慢的将头靠在了他胸前的铠甲上。 她嗅到了兵器的冰冷无情、嗅到了丝丝血腥气息。 但，这些都不能叫她的心里有任何的波澜。 “我刚刚说了。我从未这般确定过，我心悦你。所以，我怕的，不是其他所有，只是不能和你并肩而立，共赴生死。” “顾青萝？” 厉玄琰双手抱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后面推开一小点。 他的眼底仿佛藏着即将爆发的波涛，他目光探究地对上她的眸子，想要弄清楚，她的这些话，究竟是不是发自内心。 第324章 有没有突破口 可他看到，她眼底的那片清明，比过去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清澈透明，是不掺杂任何杂质的通透！ “顾青萝？” 厉玄琰又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侧头朝他轻轻笑了笑：“我在……唔……” 这次，换他堵住了她的软唇。 香气袭人，软若无骨。 纵使身边火光通天。 纵使四周哀鸿遍野。 纵使到处都蔓延着战火的可怖。 但这一刻。 他与她紧紧相拥。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就连时间，也仿佛静止了一般。 他只能听到，她跳动着的心…… 跟着厉玄琰一起从城楼上下来的张谷，此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对面敌军却像是无比了解张谷此刻尴尬的心情一般，“轰”的一道重响，炮火在距离他们最近的围墙上炸开。 “皇上！情况紧急！将军们还等着您商讨对策呢！”张谷快步跑到他们身边。 厉玄琰也放开了顾青萝，只说了一个字：“走。” 张谷愣了愣。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竟在皇上的眼底，看到了方才没有的一抹狠厉。 下一秒，厉玄琰就死死地拉着顾青萝，一路往城楼上快步走去。 他所经之处。 还在奋力抵御的将士都愣了一下，皇上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女人？ 他们都忍不住去猜，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当他们走进城楼上最正中的那间屋子里后，正在仔细研究沙盘的将军们也是明显的一怔：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不是被舒家的人给绑出宫了么？ 按理来说，现在顾家的人也反了，皇后娘娘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他们看到顾青萝身上凌乱的衣服，和乱糟糟的头发，又被厉玄琰死死抓住，心头就冒出一个念头：皇上这是要拿皇后娘娘要挟顾家的人放弃攻城么？ 可是，叫他们全都诧异的是。 厉玄琰竟叫张谷拿来一套最小号的铠甲和头盔，亲自为顾青萝穿上。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顾青萝连忙想往后退：“我可以自己穿。” 但厉玄琰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 “怎么样，有没有突破口？”厉玄琰检查再三，确认一般的刀剑箭矢应该伤不到她之后，他才问屋子里站着的将军们。 “哦，哦，是这样的。”将军们这才回过神来，指着沙盘处舒家军的后方说： “我们的探子查过了，舒家的粮草都在这里。我们的人数没有他们多，凭借守城的优势或许可以再坚持一会儿，但要彻底击退舒家顾家的人，必须要从根源上切断对方的粮草。” 另一个将军点头说：“没有粮草，便没有稳定的军心。若是我们能想办法烧掉他们的粮草，或许便能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能够为我们赢得喘息的时机。可是——” 那位将军说到一半，话音却一顿。 脸色也变得不好起来：“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出城的路线被他们全部拦截，我们的人出不去，想要烧对面的粮草几乎做不到。” 说罢，厉玄琰的脸色也一沉。 第325章 女人把戏 厉玄琰双手紧紧地握紧。 眸子缓缓地从他们的脸上划过，既然做不到，为什么还会想出这样一个方法来？ 众将士被他冷峻的目光瞧得一震，都不由地低下了头。 不是他们要将这个方法提出来，而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舒家、顾家占据人数优势，又无后方顾忌。 他们实在是没有办法。 兵书上面写的，前线无法正面应战之时，只能想办法从侧后方想办法。 其中一个将军站出来，面色有些凝重： “皇上。其实，出城的路虽然被他们全都堵死了。但京城的围墙绵延几十里，要找出其中一个两个防守空隙应该不难。难的只是……” 将军说着瞟了一眼厉玄琰，嘴里的话噎住，不知说好还是不好。 厉玄琰现在却没时间与精力来猜。 “说！” 简单霸气的一个字。 立刻就震得那将军猛地一下就站直了背脊，“我们的人少，出城不被对方发现已经很难了。而他们如今粮草究竟存放在什么位置，我们还不确定。若是能找准位置，说不定还能想想办法。” 众将军皆是面露难色。 这也就是为什么刚刚厉玄琰在问他们的时候，他们便说要火烧粮草几乎是不可能。 两军交战，粮草的贮存位置总是最隐秘、最不容易被想到的地方。 舒家、顾家，就靠着舒家三子带回来的这些粮草维持供给，他们根本就不会给他们发现粮草究竟藏在哪里的机会的！ 但是，一直站在他们身边，默声静静听他们讨论的顾青萝眼睛忽然闪了闪。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她走到了厉玄琰身边。 “我想到办法了。” 这些将军虽然知道顾青萝，但是，军营之地，从未有过女人。 皇上将她带到城楼上来，已经让他们有些不满了。 现在，她又走到这讨论的中间来，更是让他们有种说不出的不爽。 一个逆反之人的女儿，凭什么和他们这些为了大周浴血奋战的将军站在一起！ 想想，看向顾青萝的眼神就自然而然地蒙上了一层不屑与轻蔑。 甚至，有暴脾气的不愿忍耐脾气的将军，直接嗤笑出声：“皇后娘娘，这两军交战，可不是后宫尔虞我诈的女人把戏！你还是别出来添乱了！” 厉玄琰闻言，眼底就瞬间凝起一股刺骨的寒冷。 正要开口，顾青萝倒先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摇了摇，示意他不要为她而动怒。 因为，她之所以不顾一切地要从首辅府跑出来，不是想看他为了她出言训诫大臣的。 她来，是因为觉得自己能够为他排忧解难的。 “是不是女人把戏，将军何不先听本宫说完呢？”顾青萝极为平静地对上他们带着些许敌视的目光。 刚刚那人闻言，更是连笑了几声：“我们个个都上过战场、杀过强敌。我们只用看一眼，就知道，皇后娘娘的方法不用听。” “哦，是么？” 顾青萝清秀的眉目微微一挑。 “既然将军这样厉害，那还请将军为皇上想出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吧！” 第326章 请你闭嘴 “你？！” 那人被顾青萝这话噎得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皇后娘娘没听到刚才我们的话么？这事情太困难，我们根本就没有可能找到他们贮存粮草的地方！” “这样说，你是想不出办法了？” 顾青萝语气依旧淡然。 那个人不知是不是脑子有病，竟然理直气壮地回答：“老子想得出来办法，那我们还何必站在这儿讨论？老子，直接提刀就砍过去了！” “那就请你闭嘴，好吧？！本宫不是来找任何人麻烦的！” 顾青萝冰冷着一张脸，终于厉声朝着他大声呵斥： “但是！一个想不出来应对办法的人，本宫不觉得你有资格、有资本，在本宫明确表明自己已经想出应对办法的情况下，连听都不听，就叫本宫别说了！” 她如今虽然穿着并不合身的铠甲，样子看上去滑稽得不行。 可当她说出这句话，她浑身散发出的那种叫人不得不正视她的气度，已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因为根本就不用听！” 那将军何曾被女人这样当众吼过！ 简直是当众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他梗着脖子，毫不后退，再次大声强调： “本将军说了，娘娘的方法肯定没效！本将军既然敢下这样的定论，肯定有本将军的考虑。皇后娘娘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也敢跟本将军这样叫板？” “将军？！” 他说出这句话，其他几位将军瞬间都觉得他说得太过了。 毕竟是皇后娘娘，怎么能这样顶撞？ 也不怕皇上发怒吃不了兜着走？ 但他们却发现，皇后娘娘一直都将皇上的手抓着，像是特地不想让皇上为了她和他们起争执一般。 这一瞧见，他们心中对顾青萝的感观就有些不一样了。 顾青萝眼睛在他身上上下一打量，“呵。既然如此，那本宫便用将军这话，说与将军听。” 顾青萝说着，气势万千地朝那人的面前走了一大步，一双凌厉的目光，更是毫不逊色地对上了那人的目光： “本宫既然敢说自己想出了办法，那肯定有本宫的道理。你什么身份，也敢这样跟本宫说话？” 那人被顾青萝这话激得火气上涌。 本就是暴脾气的一个人，哪里忍得了。 大吼一声，就冲到顾青萝的面前，一把将她的铠甲抓住。 “住手！” 几乎是同时。 厉玄琰和另外的几位将军，齐声喝斥住他。 “皇、皇上……” 那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逾矩，赶忙往后退了几步，死死地低着头，“砰”的一下，便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他太冲动了！ 纵使他对皇后娘娘有所不满。 但，他也不能做出这种以下犯上的事情来！ 这样的他，和城外那些人又有何区别？！ 顾青萝却再次拦住了厉玄琰。 不是她不想给他一个教训。 只是，她一早就说了她不是来惹事情的。 她来，就是为了帮厉玄琰的。 顾青萝款款走到众人的面前，低垂着眼眸看向他：“将军此刻可能听本宫将办法说出来了呢？” 第327章 一眼千年 “你？” 那人猛地抬头，就对上了顾青萝的一双闪着精光的眸子，双手不自觉地就握紧了。 她，竟然没有说要处罚他？ 开口说的竟还是火烧敌军粮草之事？ 顾青萝笑得很淡，见他迟迟不开口，便将眸子一转，看向了其他人。 “各位将军都说了，他们肯定将粮草贮存在隐秘之处，要我们自己去找，费时费力不说，说不定到最后什么也找不到。” 将军们点点头。 这正是他们一直所担心的。 本来守城的士兵损失就重，再分出一拨人去找敌军粮草，说不定，他们会败得更快。 但顾青萝却笑了笑：“他们若是要将粮草藏起来，我们自然是找不到的。但是，众位将军是不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 他们等不急顾青萝卖关子，急忙问。 顾青萝走到沙盘旁边，指了指城门外广袤的地方说：“我们虽然不知道粮草藏在哪儿了，可是他们知道啊！” 众人不解：“皇后娘娘，你该不会是想趁乱抓一个他们的人来问情况吧？” 一个人叹了口气：“我们早就试过了。他们的人嘴巴紧的很。什么方法都用过了，就是不开口！” 说罢，连摔了几次头。 看来啊，正如刚才那个怀疑的将军说的那样，皇后娘娘想出来的法子，真的没什么用，根本不用听。 但是，厉玄琰思忖着的一张脸，忽然间舒展开来。 看向她的目光也闪着耀眼的光芒。 他不由得深深地看了她好几眼。 她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怎么能想到这样好的办法来？ 顾青萝不理他们脸上失望的表情，继续说：“没错！正是因为他们的人不会告诉我们，所以，当我们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找到了他们贮存粮食的地点的时候。他们会怎么想？” “怀疑我们是不是故意在诈他们？” “没错！可是，怀疑过后呢？”顾青萝一步步引到他们往下想。 “战场的事情不能出半点差错。有了怀疑，自然是要去看看自己的怀疑到底是真还是假。” “然后……” 顾青萝最后说出这两个字，其他的，他们自然会想到。 果然。 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他们便会派人去贮存粮食的地方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不就有人“主动”为他们带路了么！ 那这样，他们还愁找不到敌军粮草藏在哪里了么？！ “皇后娘娘，你究竟是怎么想出这个办法的？！” “是啊！这个法子真是太好了！” 众人皆是惊叹不已。 就连一开始对顾青萝抱有最大敌意的那个人，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能够让皇上这样保护的女人。 顾青萝却摇摇头，“就是想到了而已。” 不是她自谦，她是真的忽然间灵光乍现。 或许，这是上天不想让她和厉玄琰就这样死在这里吧。 想到这里。 顾青萝就回头，看向厉玄琰。 正好就看到，他也正看向她。 两个人。 两双眼。 一相望，便仿若千年…… 第328章 那谁去？ 厉玄琰眸光微垂，就看到还被她抓着自己的手。 大手一个翻转。 反客为主地就包住了她小小的手掌。 两只手细细摩挲着。 他过去怎么没发现，她的手不小，可和他的大手相比，便显得格外娇小。 娇小的，叫人不由地就升出了一股想要保护的欲念。 手上的力气一紧，他就将她拉回到自己的胸前。 这里人多，他也知道她脸皮薄，便没有如往常那样径直就将她拦进自己的怀中。 但即使他恰如其分的停下了手上的力气。 还是，叫顾青萝心头一惊。 脸颊很快就泛起了一丝潮红。 顾青萝飞快地看了旁边的人一眼，赶紧就往后退了几步，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厉玄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 越发觉得，聪明敏锐的她像是有着千面，每一面不仅叫他惊异，更叫他越发想要将她由里到外看看清楚。 顾青萝别过脸，不去看他。 这时，那几个正因想出法子而兴奋振臂的将军却忽然停了下来。 “皇后娘娘，这个法子虽然能够引出他们的人，但是，我们究竟应该怎么做，让他们相信我们真的已经找到了他们藏粮食的地点呢？” 而且，这个问题还很严峻。 兵不厌诈。 但，要引出敌方的人，他们只有一次机会。 若不能一击即中，敌方洞悉了他们想目的，他们便没有第二次机会。 顾青萝点头，这个问题她也想过了。 她走到沙盘前，用手指了指如今城外舒家、顾家进攻的点： “舒裕隆、舒家三子还有顾家旧部中最说得上话的几个人，如今都在这儿。我们要让他们产生怀疑，便要一个人，将这个消息说给他们听。” 众人立即又问：“那谁去？” 现在无论是谁去，他们或许都不会相信。 毕竟，敌方随便拉出一个人来，都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就会被人蒙骗之人。 更别说舒裕隆这种久经沙场的老将了。 众人问了，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顾青萝和厉玄琰的身上。 本能地就觉得，现在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能想出个有效的法子来。 顾青萝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沙盘上的那个点。 良久，她才终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厉玄琰，说：“我去。” “不行。” 几乎是同时，厉玄琰就果断而霸道得否决了她的想法。 他一把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死死地控制在自己的周围，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让她以身犯险。 特别是现在外面的火力正猛烈地朝着城门而来。 她要和舒裕隆他们说上话，势必要站在城楼顶上，她站在那儿，便是一个活靶子。 对面任何一个弓箭手，都有可能直接一箭将她射杀。 一想到这种情况，他的手更是加重了力气。 众人也是齐齐摇头。 皇后娘娘的法子虽好，但是她到底是女子，怎么能承担这么重要又紧迫的责任和任务呢？ 而且…… 战火袭来，他们几个大老爷们怎么可能让皇后娘娘一个女人顶在前面。 这说出去，他们还要不要脸面了？！ 第329章 那样，只会更危险！ 但是，顾青萝接下来说的话，却又着实叫他们不能不承认，这件事确实应该由她去。 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厉玄琰死死钳制住，顾青萝忍着疼，目光柔和地看向他的眼睛，用最轻柔的声音说： “让我去吧。你知道的，现在除了我，没有谁能让他们怀疑我们是不是真的发现了他们贮存粮草的地方。” 顾青萝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缓缓地从这些将军的脸色划过： “舒裕隆他们开始攻打城门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时辰，就算你也好，极为将军也好，去和舒裕隆说我们找到了他们的粮草，他们肯定是不会信的。 反而是我，从马头山上逃出来之后，便一直没有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人，这种关键时刻站出来说的话，才最有可能一击即中！” “……” 厉玄琰眉头紧紧蹙着，她说的这些确实有道理，可是…… 众位将军认真地将顾青萝刚才说的那番话听进心里，越发觉得，皇后娘娘真乃不是一般的女子。 不仅聪明能想出各种妙招，而且，便是她自告奋勇的这份胆识和魄力，便足以让许多男人都自愧不如。 这样的一个奇女子，能成为大周的皇后，当真是大周之幸！ 他们想着，便将目光落回到厉玄琰身上。 说到底，到底让不让皇后娘娘去，还是得皇上说了算。 可是，凭他们对皇上的观察来看，皇上怕是不会同意的。 顾青萝又往他身边靠了靠，踮起脚尖，让自己的脸慢慢凑到了他的面前：“让我去，好嘛？我保证，我肯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她的气息顺着空气飘到了他的鼻边。 他看到了她眼中异常的坚定和倔强，立马就知道，他若是不让她去，她说不定会像从首辅府跑出来那样，趁着他不注意，便自己跑到城楼顶上去。 那样，只会更危险！ 厉玄琰抓着她手腕，始终不肯放开。 顾青萝不肯轻易放弃。 现在她好不容易想出了一个应敌之策，她绝不会就这样放弃。 “厉玄琰……” “顾青萝！” 她再开口时，他便知道她心意已决。 他抓住她的手一用力，不顾四周究竟有多少人，径直就把她抱在怀中。 顾青萝感受得到，他浑身都绷得紧紧的，像是再隐忍着什么巨大的情绪，就连他的手，都有细微的颤抖。 他紧张。 他在意。 顾青萝不挣扎，只叫他抱着，也伸出手从后面轻轻的抚上他的后背。 用最轻松的语气和他说：“你放心好了。我还有许多话未和你说，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厉玄琰将她放开，双手死死地抓住她的双肩，目光死死地看着她，用最威胁的口吻说：“顾青萝，你给我听好了。你若是死了，便是要下到地府见阎罗，朕也会将你的魂魄给带回来！你听到了吗？！” 顾青萝点头。 她的魂魄早在上辈子，就下到地府过。 她不知道，究竟为何，老天没有收走她的魂魄。 但她真的庆幸，她的魂魄又回到了京城，回到了他的身边。 第330章 该有多吃惊 “待会儿若是有任何异样，你立马就后退！听到没有？！” 厉玄琰挡在顾青萝身前，亲自为她检查身上的铠甲也没有穿戴好，头上的头盔有没有戴好。 即使，他已经命人检查过好几遍了。 厉玄琰心中仍旧有些不安与担心，始终觉得让她去的这个决定真是糟透了！ 顾青萝却笑得无忧无虑般，像是她只不过是去和寻常人说说话一般，半点也不像是要去到命悬一线的地方。 顾青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你放心。” 说罢，便深深地望了一眼城楼楼顶的方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才终于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趁着登楼的时机，顾青萝快速地打量了一下敌方。 城楼下，舒裕隆和舒历、舒青、舒康三个人，都骑在马上，指挥着手下的士兵攻城。 为了抵御敌人，京城在修建的时候，就在围墙边上修了一条宽宽的护城河。 京城的护城河是一般护城河的两倍宽。 舒裕隆他们的云梯不够长，一时间还不能搭梯攻上来。 加上护城河上通往城门的桥也被收了起来，舒家也无法强行攻门。 只是让弓箭手瞄准了城楼上的士兵，见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毕竟，现在的局势对舒家是有利的。 他们将京城围住，京城没有补给，迟早都会耗尽粮食而失去作战力。 到时候他们再攻入，便能将自己的人员伤亡降到最低。 “皇后娘娘？”张谷见她要上来，心里猛地就一紧。 顾青萝朝他点点头，也不再回头瞧瞧厉玄琰，就一步走到了城楼楼顶。 虽然她感受得到，他的目光始终都落在自己的身上。 “吴叔叔！刘叔叔！你们别打了！我是阿萝！你们都别打了！” 顾青萝一到楼顶，对着顾家旧部的方向就几声大喊。 她刚刚看到了，她认识的几个顾家旧部，也骑在马背上，立在舒裕隆的左侧。 吴冰和刘继耳尖，听到对面似乎有人在喊他们，目光便立即望了过去。 一眼就看到了城楼上有一个小小的人影。 比周围的士兵都要小。 “刘继，那是谁？”吴冰心里冒出一个想法，但是却不敢说出来。 刘继仔细地瞧了好几眼，才敢肯定的说：“是大小姐！是大小姐！停手！全都停手，别伤着大小姐了！” 他们过去毕竟都追随顾泰清，顾老爷子待顾青萝好这一点，他们都知道。 顾老爷子提得多，久而久之，顾青萝在他们心里的分量自然就渐渐的重了起来。 当初，他们之所以跟着舒家一起反了。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们听说顾青萝和舒婉心“一起”从紫禁城逃了出来。 而且当时在马头山上，舒家的人也跟他们说，他们将顾青萝照顾得很好，让他们放心，他们才跟着舒家一起将京城给围了起来。 可是，顾青萝被陆子荣救走之后，舒家的人却把这个消息给瞒了下来。 可想而知，刘继和吴冰现在看见顾青萝在北城楼上，该有多吃惊！ 第331章 装傻充愣 “舒大人，我们大小姐怎么会在北城楼楼顶上？还穿着军营的铠甲和头盔？” 刘继勒马就朝舒裕隆身边靠了过去。 舒裕隆目光转了转，也露出一副像是第一次得知这消息的惊异神情，立马就转过头看向自己的三个儿子： “你们昨天不是说，你们给顾青萝送了衣服和侍女过去了吗？怎么她现在在那儿？！” 舒家三子立马就懂得，舒裕隆这是要装傻充愣，立马回答说： “我们昨天晚上确实见到顾青萝了。儿子还特地拿了一把短匕首给她，教她怎么用来防身。毕竟，大家现在同在一条船上。儿子们，真的不知道，她是怎么跑到那儿去的。” “你们当真不知道？”舒裕隆再问。 舒家三子立刻翻身下马，郑重地抱拳道：“不敢有丝毫隐瞒。” 当时顾青萝被人劫走了，舒裕隆不是不想去追，但是那个时候有比追寻顾青萝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他们得排兵布阵，还得制定攻城方案，还要和正在往京城赶路的他们三个联系。 每一件事都刻不容缓。 加上，舒婉心说了，顾项明其实对顾青萝并不好，一直都没有将这个女儿怎么放在心上，他也就将这件事情暂且搁置了。 而且，当时舒裕隆下意识地就觉得，只要来救顾青萝的不是皇上的人。 顾青萝大周皇后的身份，就足以将她不能轻易从带走她的那些人手上逃脱。 一个无法脱身的人，是不会他的大计造成影响的。 于是，舒裕隆就没有管了。 舒家三子说得极其笃定。 和舒裕隆一唱一和的，刘继和吴冰心里再是怀疑，也不好多说什么。 可是，他们实在是想不通。 好好的，大小姐怎么就到北城楼上去了？ 而且，听她嘴里喊的，好像是叫他们都停手？ “吴叔叔、刘叔叔！你们别和他们一起攻城了！都停手！”顾青萝站在楼上大喊。 她其实一直都觉得很奇怪，好好的，顾家的人怎么会跟着舒裕隆一起造反？ 他们都是爷爷精挑细选，用心培养出来的人，是不可能反的！ 而且，现在看着刘继和吴冰的反应，她其实感觉得到，他们相识不知道她被人救走了这回事。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还不知道顾项明被人绑在了顾家的后院？ 顾青萝想了想，便对着旁边的士兵说了几句话。 那士兵赶忙点了几个头，就跑下了城楼。 然后再看向刘继他们两个：“吴叔叔、刘叔叔！爷爷和我爹现在都在城中，你们到底是听了谁的吩咐要攻城的？” 顾青萝的话像是平地惊雷一般。 叫刘继和吴冰心底猛地一惊！ 什么？ 顾老爷子和顾项明都还在京城之中？ 开什么玩笑！ 明明—— “顾青萝，你不要妖言惑众了！” 一道尖利的女声忽然响起。 顾青萝眸光一凝。 顾青茹缓缓地就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 她骄傲得像是一只孔雀，看向顾青萝的目光里全都是恨意与杀气。 第332章 你们看这是谁 “爹明明就在军营之中，哪里是你说的爹还在城中？顾青萝，你就算要编谎话，也得编个像样的好么？”顾青茹神情厌恶地看着她。 刘继和吴冰也说：“是啊大小姐，二小姐说的没错。顾项明大人确实是在军营之中啊。我们刚刚还和他以前商讨了军务。” “什么？” 顾青萝很诧异。 顾项明怎么可能在军营里？明明福伯是在顾家后院将顾项明给找了出来才对啊？ 顾青茹见她脸色有些变化，心里更是得意了：“顾青萝，被我拆穿了你的谎话心里很难受吧？” 顾青萝抿着唇，她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是为了引诱他们的人带他们去找粮草贮存的地方。 她不想跟顾青茹过多纠缠。 可是，顾青茹却偏偏不让她如愿，言辞尖利：“顾青萝，你这个生来就克父的下贱胚子，你究竟为何要背叛我们、背叛父亲？！ 你自己要跑就算了，你被父亲发现，竟然丧心病狂的要痛下杀手！多亏了当时又士兵经过，救下了爹的一条命！顾青萝！你好狠的心啊！” 说罢，顾青茹从怀中拿出一片碎了的护心镜。上面刻着一个“顾”字，是顾家的。 而顾家能戴着这样护心镜的人却不多。 顾项明便是其中一个。 顾青萝一愣。 什么情况？ 她什么时候对顾项明痛下杀手了？ 但是，顾青茹的话瞬间就让在场的顾家旧部的人看顾青萝的眼神有了细微的变化。 虽然他们没有立即就相信顾青茹说的话。 但顾青萝忽然出现在北城门上，足以让他们有些怀疑。 顾青萝摇头，努力让自己保持神色冷静：“不对，我爹就在京城，我已经叫人回爷爷哪儿去接了，你们很快就能看到了。” “哦，是么？”顾青茹瞧着像是一点也不害怕一般。 “那我倒要看看，父亲究竟在哪儿了！” 说罢，顾青茹也翻身上马，目光冷冷地死死盯着顾青萝，那样子，大有要与她拼个你死我活一般的架势。 更叫周围的人忍不住想要去相信她说的话了。 毕竟，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好好的，眼底怎么会有这样浓烈的恨意与杀气？ 自然是因为顾项明。 但他们却忘了。 顾青茹从来就将顾青萝视为眼中钉，想要除之而后快。 很快，刚刚那个士兵就带着顾项明来到城楼顶上。 顾项明没搞清楚状况，但他却本能地怕死，怂在后面不敢靠前：“顾青萝，你叫他们带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若是飞矢射中我了怎么办？！” 顾青萝对她这个爹简直没有丝毫的忍耐。 越是这种情况，顾项明流露出的贪生怕死当真叫人厌恶。 顾青萝不理他，只待着他就上了城楼楼顶：“吴叔叔，刘叔叔，你们看这是谁？” “呀！是顾项明大人没错啊！” 吴冰、刘继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看样子，顾项明大人根本不像二小姐说的那样，被大小姐给伤着了。 而且，顾项明大人也确实在京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33章 那人的手臂 “我说了，父亲和爷爷都在京城里。你们究竟是听了谁的命令和舒家一起反了？又是谁一直蒙骗你们，说父亲还有我一直都在马头山上的？” 顾青萝说着，目光就看向了顾青茹。 她心中清楚，这肯定是她这个好妹妹还有她那个名义上的“母亲”顾夫人的杰作。 “这……” 吴冰、刘继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如今这一切，当真是叫他们摸不着头脑。 顾青萝接着说：“各位叔伯，爷爷过去是怎么培养你们的，你们比我更清楚。爷爷怎么可能会有反逆之心，你们可千万别被人给利用了啊！” “大小姐……” 吴冰、刘继心里其实也很矛盾。 可是，顾青萝却没有看到，她将顾项明带到城楼楼顶的时候，顾青茹不仅没有丝毫的慌乱，相反的，她眼底竟露出一抹计划得逞的笑意。 “哈哈哈哈！” 顾青茹大笑出声，目光往吴冰、刘继他们身上一扫，“你们两个给我瞪大狗眼看看清楚了，这个人，他真的是父亲么？” 说罢，顾青茹朝身旁一个弓箭手使了个眼色。 那弓箭手便立即快准狠地，朝着顾项明的脑袋射出一支锋利的箭矢！ “顾大人！” “爹！” 顾青萝和旁边的守城士兵同时惊呼出声，赶紧就将身边的顾项明往后一扑。 “二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吴冰和刘继也是心头猛地一紧。 这可是顾项明啊，二小姐怎么能让人用箭矢射过去呢？ 顾青茹却笑得淡定：“你们慌什么，仔细看看，那人的手臂！” 顾青萝和士兵将顾项明从地上扶起来。 顾项明哀声连连，大骂顾青萝根本就不应该将他带到这里来，还说她是不是对他包藏祸心，过去没有将他给克死，现在就想借敌人之手将他给杀死！ 说着，顾项明双手猛烈地挥舞着，一拳重重地就打在了城楼的墙面上。 顾青萝这才脸色大变！ 不对！ 顾项明的手臂原来受过伤，不能抬高超过肩头。 平时没有大的动作便还看不出来，可是现在…… 顾青萝心里砰砰跳个不停。 “你到底是谁？！”顾青萝狠狠的一把抓住顾项明的衣领，厉声呵斥！ 顾青茹在城楼下面笑得格外得意。 “看到了么？就连我这个大姐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又怎么可能是我的父亲？” 吴冰和刘继面面相觑，心中情绪极为复杂。 顾青萝心里有些发慌，目光在顾青茹脸上一打量，看到她的神情便知道自己怕是中计了！ 顾青萝死死地咬着牙。 怎么办？ 她现在估计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了！ 可是！ 烧毁舒家粮草又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顾青萝一颗心砰砰直跳。 没办法了，她只能搏一搏了！ 顾青萝站到了城楼楼顶顶端，“吴叔叔、刘叔叔，你们快停手吧！皇上已经查到了你们贮存粮草的地方！不出一个时辰，你们的粮草便会被烧毁！你们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呵！” 顾青茹眼中的讥讽意味更重了。 “顾青萝，你满嘴谎话，现在还妄图用这些话来蒙骗我们么？死心吧！” 第334章 不孝不义 顾青茹越说越得意，看着顾青萝的眼神也越来越凶狠： “你顾青萝真当我们一个个的都是傻子么？！还是，你觉得爷爷培养出来的众位叔伯，都能这样轻易地被你玩弄在鼓掌之间？嗯？” 顾青茹的话虽然很难听。 叫吴冰和刘继心理有些说不出的难受之感。 毕竟，原来顾老爷子最喜欢的孙女，到底还是大小姐。 可是，大小姐说什么顾项明大人在京城，又带出来让他们亲眼瞧瞧，到最后却是一场闹剧。 那人根本就不是顾项明大人。 这叫他们确实很难再相信大小姐啊！ 顾青萝摇头，她没有别的机会了，为了解京城之围，她必须让他们觉得他们贮存粮草的地方已经被发现了。 只有这样，他们还能最后搏一搏！ 顾青萝死死地捏着拳，不肯放弃，再次朝着吴冰和刘继大喊：“吴叔叔、刘叔叔！我们真的已经知道你们将粮草存放在什么地方了！没了粮草，你们这么多人，哪里还有胜算？！快停手——” “顾青萝你给我闭嘴！” 顾青茹异常凶狠地打断了顾青萝的话，语气里是十足的嘲讽和讥诮： “你还真的是不要脸啊！自己的谎话被人拆穿了，还能这样厚着脸皮继续骗人！你装得倒是像啊！可是，你就是装得越像，越叫人从心里觉得恶心！” “来人啊！” 顾青茹一声大喊。 指着城楼上顾青萝那道小小的身影，目光锋利：“给我将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给我一箭射死！” “什么？！” 吴冰、刘继异口同声地惊呼出声。 “她到底是大小姐啊！怎么能、怎么能？” 顾青茹眼睛狠狠地在他们身上一剜： “呵！怎么能？你们还好意思问我怎么能？她不顾骨肉亲情伤害父亲便是不孝，又再大庭广众之下想要欺瞒我们便是不义。这样一个不孝不义之人，你们觉得我的决定有错么？！” “二小姐，话不是这样说的……” 刘继仍旧觉得有些不妥。 虽说大小姐的所作所为却有不妥，但大小姐可是二小姐的姐姐啊！ 哪有做妹妹的，当众下令射杀自己的姐姐的？！ “一群废物！” 顾青茹见他们迟疑，心里恼火！ 一把便夺过旁边弓箭手里的弯弓，“你们以为我想这样么？说到底，我这还不是要大义灭亲！” 说罢，她将弓拉得满满的。 直直对准了城楼上的顾青萝。 顾青萝可以退。 但是她却没有。 因为，她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 现在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顾青萝眼珠子转了转，眼睛飞快地在四下一看，忽然间，她看到了什么，一把抓了过来，举过头顶，朝着对面的人奋力挥舞！ “吴叔叔、刘叔叔，你们看这是什么！这不是你们用来装粮草的麻布口袋的一角么，我真的没有骗——” “咻——” 一声犀利的声音，划破长空。 一道快如闪电的箭矢，带着十足的杀意直直朝着顾青萝飞来！ “皇后娘娘，小心啊！” “顾青萝！” 第335章 一点小小利息 张谷和厉玄琰齐齐惊呼。 两个不知从什么方向忽然间就冒了出来。 在箭矢飞到顾青萝脸颊上之前，一把将她整个人扑倒在地上，躲过了一劫。 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快而狠的飞箭铺天盖地而来。 那箭矢太快、好几个守城的士兵都没躲过。 闷“嗯”一声，便像是一块木头一般狠狠地从城楼楼顶直接栽了下去。 那场景瞧得顾青萝浑身都在发抖。 他们都是人啊！ 一个个鲜活的人啊！ 不过眨眼的功法，说没就没了！ “皇上！快带皇后娘娘下去！这里太危险了！”张谷不知从哪里抬来一块木板，正好挡住了他们三个。 纵使如此，顾青萝还是能听到箭矢射在木板上发出的骇人的砰砰声。 每一声，都像是真真切切地扎进了他们的血肉之中一般，叫人心底不由得觉得恶心难受！ “青萝，走！跟朕走！” 厉玄琰感受到她的害怕。 心里不由得一紧。 她嘴上再逞能，但毕竟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她再装得沉稳冷静，第一次这样真切地接触到战场，怎么可能不害怕？！ 飞箭越来越多，城楼楼顶的守城士兵也都拿起了盾牌，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情况危急。 厉玄琰直接一把就将顾青萝打横抱起。 张谷抬着木板挡在他们前面。 飞快地逃离了这个危险之地。 顾青茹得意地看着城楼上那个三个仓皇而逃的身影。 虽说她刚刚没有直接一箭将顾青萝给射死，叫她有些不爽。 但这也算是她的“一场大捷”！ 她终于能够掌握一次主动权！ 她的手段让顾青萝那个贱人这般难堪，这般无助，慌乱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已经足以叫她高兴上好几天！ 顾青茹目光里全是得逞之后的快意： 顾青萝，这不过是之前你对我伤害的一点小小利息罢了！ 等京城真正被我们攻下来了，我还会慢慢的让你知道，究竟什么是人间地狱！ 顾青茹收回自己的目光，落在顾家的人身上： “你们都给我好好的守在这儿，舒大人有什么吩咐，你们都照做不误！别再听那个女人胡说八道知道了么！” 吴冰和刘继两人沉声，不知该不该应声。 这事情发展得太快了，他们还未来得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青茹见了，冷笑着慢慢朝他们两个靠过去，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森然： “怎么，两位叔叔对我的决定有意见么？还是说，两位叔叔决定，我这个一心一意为了父亲、为了顾家的二小姐，怎么也比不过那个不孝不义的贱人么？” “不敢！不敢！” 顾青茹这顶高帽一压下来，吴冰和刘继立马就底下了头。 大小姐也好、二小姐也好。 都是顾家的人。 而他们，是顾家的部下。 有什么资格和能耐，敢违背二小姐的命令？ 顾青茹这才满意地挑眉说：“既然二位叔叔认同我的决定，那还请按照我说的去做，好么？” 吴冰、刘继抱歉作揖。 这便算是答应了。 第336章 不会让你死的 顾青茹满意地点点头，抬眼，便对上了舒家长子舒青的目光。 顾青茹立马收起脸上的狠意，化作温柔妩媚到极致的模样，朝舒青浅浅的笑了笑。 舒青瞧见了，也笑着看回她，他一个在沙场上长大的粗壮男子，如今的眼神里，竟是柔情似水。 真真是看得顾青茹心头一荡，整个人在瞬间仿若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春水，眼底眉梢都是妩媚多姿。 更加女人起来了。 舒家二子瞧见了，啧啧两声，然后用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 “大哥，你这就不对了。沙场之地，你还带个女人。你叫下面的兄弟们怎么想？” 舒青冷眼扫了他一眼：“多事。你可知道，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二子意味深长地笑着看向顾青茹，“我怎么不知道？舒家顾家如今的联盟可不就是因为她么？” “知道还多嘴？”舒青语气有点不好。 顾青茹听不到他们说话，但能看到他们两个一会儿看着她笑笑，一会儿便说了些什么。 她本能地就觉得，他们肯定是在说她的好话。 毕竟，刚才可是她将顾青萝那个贱人给怼了回去！ 想到这里，她心里更是得意了几分。 厉玄琰将顾青萝从城楼楼顶抱了下来，一直抱到了刚才商讨对策的房间里。 楼顶上发生的情况，这些将军们也都听到了。 虽说出了差错，没有达到他们的目的，但是，皇后娘娘的勇敢和坚毅，当真让他们所有人都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尤其是那个一开始对顾青萝抱有特别大敌意的将军，更是在他们刚刚进入房间的第一时间，就为皇后娘娘搬了一根凳子，好让她安稳坐下。 但，他们越是理解、越是这样照顾她。 就越叫她心里自责不已。 一向坚强的她，难得哽咽出声：“我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爹在家中这么几天，我和爷爷还有家中的下人们都没发现他的不对劲！” 顾青萝说得激动：“我若是一早知道了，肯定不会带他来和顾青茹对质的！” 厉玄琰什么也不说，更是用力的将她抱得紧紧的，将头凑到她的耳边，用最轻柔的声音安慰道：“朕知道。” 在那种情况下，顾青茹忽然说她谋害顾项明，一般人都会如她这般反应，叫人将顾项明带来对质。 而且，又是这么多人都没有觉得这个“顾项明”有什么不对的情况。 众位将军也出声说：“是啊皇后娘娘，您别太过自责了。本来这个法子就是兵行险着，本来我们就没有找到对方粮草的机会，您不必太过自责的！” 但顾青萝却恨恨地摇着头，声音也越发哽咽起来：“可是现在没有办法了……” 她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 城中的兵力不够、粮草也有耗尽的那天。 他们现在是困兽，不能由外突围，他们真的会被活活困死的！ 但这一次，厉玄琰却抓住了她的手。 用最坚定的目光，死死地看着她： “顾青萝，朕不会让你死的！” 第337章 清君侧 顾青萝仍旧有些发抖。 事情变成这样，是她从未想过的。 厉玄琰瞧见了，再次将她一把抱在怀里，又将刚才那句话深深地再重复了一次： “顾青萝，朕不会让你死的！” 厉玄琰的话十分笃定，话语间似带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便是现在这般危急的情况下，也叫人竟然忍不住想要去相信他的话。 顾青萝感受到他怀里的温度、身上的气息。 慌乱的一颗心，慢慢的就沉稳下来。 心中暖暖的。 顾青萝微微抿了抿唇，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能慌。 越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她越是不能慌。 她得再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没有任何突破口了？ 怦怦…… 怦怦…… 顾青萝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回到了之前他们讨论的舒家粮草的问题。 顾青萝眼睛转了转，从厉玄琰的怀中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来： “厉玄琰，你快叫一两个身手敏捷、不容易暴露行踪的人，赶紧出城，一路跟着舒裕隆。” 她的话叫周围的人皆是一怔。 还派人出城跟着舒裕隆？ 刚才发生了那样的事，舒家的人不会这么傻，还相信皇后娘娘说的话吧？ 但是，顾青萝之前展现出来的气度和魄力，又叫他们不敢轻易怀疑她的判断。 厉玄琰半凝这眸子看着她，看了一会儿：“你有几分把握？” 顾青萝想了很久，才说：“五成吧。” 其实，她做这样的决定，不过是想赌一赌罢了。 因为顾青茹，他们肯定不会相信自己的话了没错，可是…… 要是有万一呢？ 而且，越是现在这样的局势，每一个人的神经越是紧绷。 她赌的就是，舒裕隆这个时候会不会多心。 只要他想万无一失，应该还是会派人去贮存粮草的地方查看一番。 那这样，他们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只是…… 顾青萝对上厉玄琰的眼睛，要将这份“生机”交给天意，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不稳定了。 这个道理，厉玄琰应该比她更明白。 但是，厉玄琰只说了一个字： “好。” 转身就给了张谷一个眼神，张谷就立马出去安排这件事情了。 顾青萝和众位将军皆是一惊。 他们没想到，厉玄琰会这般果断的就答应了。 顾青萝心里有些五味杂陈，看着他的眼睛：“要是，老天跟我们开个玩笑，怎么办呢？” 虽说她有五成把握。 但是，到最后的时候，只有胜或败。 舒裕隆他们才不会给他们五成的几率活下去。 厉玄琰感受到她的担心，再次拉起她的手：“朕说过，朕不会让你死的。” 他的眼底闪着炯炯精光。 比起过往任何时候都要笃定和坚信。 在将军们的眼中，此时的皇上，浑身上下都流露出一股俯仰乾坤的睥睨之感！ 纵使他们如今深陷困境。 可他依旧不动如山。 甚至瞧上去有些冷静得过分了。 又好像，他像是成竹在胸。 他的话，给了顾青萝莫大的鼓舞。 是了。 老天若是不眷顾他们，她便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老天向来都是眷顾她的。 这一次，她也就再奢望一次，期待一次、幻想一次，她和他必然能够逢凶化吉的！ 舒家和顾家虽然派了人在攻城。 但因为护城河太宽的关系，攻势渐渐地由开始时的异常凶猛，到现在慢慢减缓了不少。 舒裕隆吩咐下面的人将京城四道进出的大门都守好了，自己先回到了马头山上，进一步商讨究竟是一直围城还是趁着机会强攻？ 而顾青茹和顾夫人两人，也在舒裕隆的军帐之中。 有人激进，便建议强攻，他们有的是兵力和粮草，不怕和厉玄琰的人正面较量。 但是有人却不这样认为了。 他们毕竟师出无因，在一开始便是不占理的，甚至被京城的百姓视为反叛之军。他们若是继续强攻，恐怕最后便是真的攻下了了，到时候，天下百姓心中不一定会认同他们。 顾青茹却笑了：“这有什么好让人担心的。想要一个理由，我们自己编一个由头不就行了？” 众人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顾青茹笑得灿烂：“舒大人，有什么理由比清君侧来得更直接的？” 舒裕隆眸光一凝。 确实，古往今来的叛乱，十有八、九都打着“清君侧”的名号。 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他们也不知道将谁定为厉玄琰身边的“奸邪之人”？ 顾青茹见他似乎已经认同了她的想法，笑得更灿烂了： “舒大人，你觉得还有谁比一个试图谋害自己的亲生父亲的人，更加罪大恶极呢？而这样一个人，又偏偏伴于厉玄琰的左右。” “顾青萝？”舒裕隆有些诧异。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顾青茹和顾夫人。 他就说，刚才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他见顾青茹和顾夫人面色都是极其得意和奸诈，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这个顾青茹竟然从一开始就将一切都算计好了。 真真是心机深重啊！ 不过…… “哈哈哈哈！”舒裕隆大笑出声，“不愧是顾泰清的孙女，就是聪明！不仅聪明，还有谋略！” 顾夫人轻轻笑笑：“舒大人过奖了，小女不过是略懂一些皮毛罢了，哪里比得上舒大人的谋略滔天。以后，还要请舒大人还有舒家大公子多多指点小女才是。” 舒青清风朗月地往前站了一步，看向顾青茹的目光里柔情似水： “顾夫人说得哪里的话，青茹可不是只懂些皮毛，她可有本事多了。不过，既然顾夫人都已经开口了，我这个做晚辈的，自然是会多多照顾青茹的。” 顾青茹一听，心头立马一荡。 越看越觉得这位舒家大公子，真真是人中龙凤。 怪不得以前母亲就说了，这天下究竟是怎么样，还说不准呢！ 现在，她不就已经狠狠地将顾青萝那个贱人踩在自己的脚下了么！ 不过，还不够！ 等舒家、顾家攻进京城，她会叫顾青萝更加生不如死！ 第338章 逢场作戏 舒裕隆也笑呵呵地看向顾夫人，“夫人放心好了，你便是不说，我也是会敦促小儿多多照顾青茹丫头的。这样聪明伶俐的姑娘，老夫也是一瞧就喜欢。” 顾夫人笑着点点头，风情万种地朝着舒裕隆欠了欠身：“那我也多谢大人对小女的关切了。” 舒家二公子站在一旁，不嫌事大地用手膀子碰了碰舒青，语气有些调笑：“那我这个做弟弟的，是不是就得先恭喜大哥喜得佳人了？” 说着，舒家二公子一双好看的眼睛还意味深长地在顾青茹脸上上下打量一番。 顾青茹被舒二公子的目光瞧得脸上一燥，红着脸就飞快地跑出去了。 出去之前，还尤其娇羞地低嗔一句：“什么喜得佳人，你们就知道欺负我！” 顾青茹嘴上虽这样说，但心里可是止不住的笑意和高兴！ 舒裕隆和舒青都说出了这样的话。 那她和舒青之间的事肯定就是定下了！ 舒家、顾家就快攻进京城了，到时候舒家的人登基。她又成了舒家长子的嫡妻。 那未来，她自然就是下一任皇帝的皇后了！ 顾青茹激动得浑身都有些打颤！ 她就要当皇后了！ 她就要当皇后了！ 她一直因为顾青萝成为了大周皇后而耿耿于怀。 现在，她不仅能将顾青萝从大周皇后的宝座上拉下来，而且，她还能踩在那个贱人的脸上，成为未来的皇后！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叫她高兴的了！ 她终于要成为顾家、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 顾夫人见她就这样跑出去了，脸上呵呵笑了笑：“小女不懂事，叫舒大人见笑了。” 舒裕隆倒是很理解一般：“女儿家的脸皮，自然是要比我们这些大老粗薄一些的，不怪青茹丫头。” 说着，又将目光转到了舒青的身上，催促着说：“你还不快去瞧瞧青茹丫头？” “不必了。”顾夫人到底是个知道见好就收的人。 她们虽然带着顾家旧部投靠了舒家，建立了联盟。 为了巩固联盟，两家之间结亲便是最好的办法。 虽然舒裕隆和舒青都不反对，但她还是不能让舒青在还未攻下京城之前，要求舒青将太多的精力放在顾青茹的身上。 那样，或许会叫舒青心中生出芥蒂也不一定。 顾夫人笑得优雅：“舒大人和几位公子还有军务相商，青茹那里我这个做母亲的去瞧瞧就可以了。可不能耽搁了要是。” 舒裕隆自然也是客套着回应：“既然如此，那等我们将军务都商量好了，老夫再让青儿去瞧瞧青茹丫头。” 顾夫人福身：“多谢舒大人。” 说罢，便款款地走出了军帐，朝着她和顾青茹的军帐而去。 等到顾夫人的身影离开之后。 舒家人脸上的笑意，在瞬间全部都消失不见！ “大哥，就这样的女人还妄图和你在一起，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吧？”舒二公子率先开口，说话间，眼睛眉梢全都是满满的鄙夷。 舒青也是一脸的不屑：“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第339章 未被沾染 “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我和父亲都傻了么？娶这样一个女人回来？当未来的皇妃？” 舒青神情冰冷到极致，说起顾青茹的时候，眼底的厌恶和之前的柔情似水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就她那个样子，便是将她纳为妾室，都还不够格，竟然妄想成为我的女人？简直是不、自、量、力！” 舒青说着，脑子里就浮现出刚刚在城楼上顾青萝的身影。 她虽穿着士兵的铠甲，丝毫没有女人该有的妩媚娇柔。可，当时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坚毅和勇敢，当真让他这个已经驾驭过无数女人的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同样是顾家的女人，又是一个爹生出来的，怎么就差了这么多？ 不过，看顾青茹这个样子应该还是个未被男人沾染过的丫头。 这种青涩的滋味，倒是对他颇为吸引。 若是可以的话，他倒是不介意先好好品尝一下她的滋味，再将她给抛弃。 “哈哈哈！” 舒二公子见到舒青这神情就知道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了。 他们三兄弟里，就数大哥最喜欢女人。 便是出去打仗的时候，也是会带上好几个女人一路同行。 便是敌军中长相好看的女人，他也是照收不误的！ 舒二公子脸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也不知道，到时候美梦破碎的时候，这个女人的脸上会露出怎样好看的神情。” “好了。” 舒裕隆沉声打断了他们的话。 虽然，他也极其不喜欢顾青茹和那位顾夫人。 也不看看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他的面前提要求。 若说她们真的带来了足够多的兵马就算了。 她们带来的兵马，也不过才三万人。 和舒家三子带回来的十万大军相比，算的了个什么？ 他之所以暂时答应了她们的要求，不过就是不想让这三万人马落在厉玄琰的手上，成为对抗他们自己的一道力量。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他们有的是办法叫她们两个乖乖闭嘴！ 只是，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商量好究竟是围是攻的问题。 而且，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 舒裕隆皱着眉头：“刚刚顾青萝说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贮存粮草的所在地，她说的这句话到底可不可信？” 顾青萝当时说得那样信誓旦旦，手上拿着的远远看着，又确实和他们用来装粮草的麻布袋很像。 又加上他知晓所谓的顾青萝“满嘴谎话不足为信”，只不过是顾青茹的奸计。 种种因素加在一起，倒让他不敢确定了！ “这……” 舒裕隆的这个疑问，其实他们都有。 只是，他们和他一样，现在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青用手托着下巴，将顾青萝之前的举动认真想了许久。 情况这样危险，她到城楼上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真是为了叫顾家的人停手，不再和他们一起攻打京城么？ 虽说这个理由成立。 但是，舒青下意识地就觉得或许并不是这么简单。 第340章 兵不厌诈 尤其…… 舒青在脑海中，将顾青萝细细地回想。 他见过的女人很多，尝过的女人也很多。 所以，比起一般人，他对女人的直觉要比寻常人更加敏锐一些。 他越是回想，越是觉得顾青萝不像寻常的女人。 她不可能会这般轻易受情绪所控制地，就冲到这样危险的地方来。 舒青放下手臂，看向舒裕隆：“父亲，兵不厌诈。儿子觉得，或许她是真的不知道。只是想让我们觉得她知道了，我们一担心，就会派人去查看。他们只要一路跟随，原本的不知道，也就变成知道了。” 舒二公子现在却和他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大哥，你未免将这个女人想得太聪明了吧？这个女人我之前派人打听过。她从小就在琼州长大，家中父母妹妹待她都不好，也没有什么教养。 你说的那个情况，若是放在其他任何一个稍微懂些兵法的人身上，我或许还会认同，但你若是说那样一个深闺女子有这样的心思，我是不认同的。” 舒裕隆又让其他人也说了说自己的看法。 大多数人都和舒二公子一样，觉得顾青萝不可能有那样的谋略。 但舒青却坚持认为他的想法是对的。 “你们看看，她不过是在城楼上随意晃了晃手中的一块破布，连究竟那是什么我们也没瞧清楚，就觉得她什么都知道了。她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么？！” 可是，舒青越是这样说。 他们越是觉得不对。 “大公子，你这些猜测都很有道理。可是，没理由厉玄琰派一个女人出来做这些事情，反而让他们那几个大老爷们躲在女人的身后吧？” “糊涂！” 舒青厉声呵斥。 他已经将自己的看法说得这么明白了，他们怎么还是不理解？ 不过，这倒让舒青对顾青萝越发感兴趣了。 真是个有趣又危险的女人啊！ 不仅做了应该是男人来做的事情。 而且，正是因为她是个女人，才更叫旁人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这样聪明又危险的女人，他怎么就没有早点遇到？ 虽然，他们觉得舒青是将事情想复杂了。 但毕竟舒青的身份在那儿摆着。 他若是非要坚持，他们也不能反驳。 而且，舒裕隆很少看到舒青有这样坚持过一件事情的时候。 “青儿，我就问你一件事。若他们真的已经找到了我们贮存粮草的地方，但我们又没有及时防范，到时候出了事情，后果和责任谁来担？” 舒青被舒裕隆这句话给问到了。 他虽然确定自己的想法肯定是错不了的。 但，他这种自信是不是有些太绝对了？ 毕竟这是你死我活的争斗。 父亲还有各位将领不想出任何差错，是绝对正常的！ 既然如此…… 舒青往前走了一步：“父亲，如果确实担心这件事，我们可以过两个时辰再去查看。” “两个时辰？” 舒青点头：“没错。等两个时辰。” 若是顾青萝她当真是为了诈出存放粮草的地点，他们肯定会等他们采取行动。 只要他们足够沉得住气。 比厉玄琰的人沉得住气。 厉玄琰或者顾青萝派来的人，便会觉得自己的计划失败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的粮草也是足够安全的。 而且，两个时辰的时间，就算厉玄琰的人想要毁掉他们的粮草，也不够。 这里毕竟是他们自己的驻军之地。 到处都有人在巡视。 厉玄琰的人要在不引起他们注意的情况下，运送火器、火油，肯定需要大量的时间。 到时候便是真的烧起来了，火势肯定也不会太猛烈。 他们要救火，应该也不难。 舒青将两种情况全都仔细而又严密地想得透彻，叫舒裕隆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得不佩服。 “大公子说得有道理。” “对啊，不如就按照大公子说的做吧？” 舒裕隆点点头，按照舒青说的，暂时先按兵不动，一切等两个时辰之后再做打算。 而此时，张谷派出的人，早就在马头山上一处隐秘的地方躲了起来。 那里虽然隐秘，视野却很好。 能够将山上发生的事情，全都看在眼里。 他们按照顾青萝的吩咐，安静地等待着。 可是，等了很久。 只看到有很多人到舒裕隆的军帐里商议事情，许久都未有人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人出来了吧。 又各自回到各自的军帐中，要不就是往北城门的方向去，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是像皇后娘娘说的那样，偷偷摸摸神情紧张地往人烟稀少之处而去。 “怎么办啊？他们似乎和皇后娘娘估计的不一样啊？我们还要不要继续等下去啊？” 另一个人摇摇头：“不知道啊？要不再等等？” “再等等，那等到什么时候去了？我们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两人面有难色。 想到之前皇后娘娘说的，她只有差不多五成的把握，那是不是这就说明，舒裕隆他们根本就一早看穿了皇后娘娘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来诈他们的？ 这两个人虽说身手不错，但毕竟是张谷临时找出来的两个人。 他们的耐心和心力，比起舒青这样的人来说，要差太多太多了。 他们两又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 见舒家的人迟迟没有动静，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看来他们是不会去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另一人想了想，也点点头，怕他们继续在这里待着，什么也等不到不说，万一被舒家的人发现了，就凭他们两个，可再也没办法回去了！ 两个人便身形一闪，很快地就隐匿进了层层山林之间，飞快地朝着北城门的方向回去了。 可是，他们却没发现。 在他们身后的一片森林里，隐匿着一群黑衣人。 “少主，厉玄琰的人都走了。我们还要不要在这儿继续等下去？”湘音问。 陆子荣目光冷冷，看着舒裕隆的军帐，用清冷的嗓音只说出一个字： “等。” 他知道，阿萝在城楼上那样做是为了什么。 他也相信，舒裕隆他们肯定会按照阿萝的想法，去探查粮草是否安全的。 第341章 仁至义尽 而他要做的，就只是静静地等待。 湘音看到厉玄琰眼底的决绝，抿着唇知道自己是无法说服少主的。 京城早冬的夜里本就很冷。 他们又是在山林之中，呼啸着的北风一阵接着一阵，吹得大家都忍不住打寒颤。 为了不叫陆子荣受了凉，湘音特地拿了一件深青色的带毛大麾，走到陆子荣的身后，关切地为他披上。 陆子荣没说话，只目光定定地望着舒裕隆的军帐方向，神情坚毅得像是任何事都不能对他造成丝毫的影响。 他现在只关心的，便是这些人究竟什么时候会去查看粮草的情况。 湘音见了，深深地在心底深吸一口气。 少主的这份情深，还真是叫人为之动容。 顾青萝当真是好运气，能够成为少主心中所挂念之人。 可偏偏，她又丝毫不稀罕这份运气。 倒是白白叫那些奢望着能够得到陆子荣青睐的女子，心生怨怼了。 “少主，有人出来了！” 湘音正想着，一个眼尖的暗卫清楚地瞧见有一前一后两个人从舒裕隆的军帐中走了出来。 和马头山上其他人都不一样，他们两个一出来就小心地将前后左右打量一番，像是特别不想让人看到了自己的行迹一样。 这应该就是少主要等的人了！ 陆子荣目光凝了凝，将那两人迅速而去的方向认真地看着眼里。 是东北方。 对！ 没错，就该是东北方！ 陆子荣想起前段时间里，舒裕隆的手下侵占东北农地之事，舒裕隆图的，不就是东北肥沃的土地和大量的粮食么！ 再没有何处的粮草，能够比得上从东北直接运过来的更便捷、更多了！ 陆子荣手掌一握。 所以，舒家的粮草其实根本就不是舒家三子带回来的。 只是舒家三子再回攻京城之前，特地从东北调过来的！ 湘音到底也在陆子荣身边服侍了这么久，还不等他开口，她就已经叫人小心地跟在那两个人的后面。 “虽然大方向已经知道了，但是还是要找到确切的位置才最为重要！” 湘音说罢，又看向陆子荣：“少主，既然我们已经帮顾姑娘找到了舒家贮存粮草的方向，不若直接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她。剩下的，顾姑娘这般聪明伶俐，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 这样他们可能尽快脱身，快些会燕北。 主人那边催得很急，他们早就该动身了。 就是在首辅府门口的时候，顾泰清给少主说了那番话，打动了他，他们所有人就耽搁了！ 但现在，他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真的没有必要再做过多的停留！ 可是！ “不，我们自己去。” 陆子荣语气依旧决绝，甚至比起过去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加的不容置疑！ “少主？！” 湘音还想劝。 顾青萝也好、厉玄琰也好，个个都聪明。 只要知道粮草所在地，他们肯定能够化险为夷。 但是主人那边却不一样了！ 只有少主才能帮主人解决几位皇子！ 这个道理，少主不应该不知道的啊！ 第342章 什么用也没有 “湘音。” 陆子荣目光冰冷地在她脸上一扫。 “我说，我们跟上去。不要我说第二遍。” 湘音死死地咬了咬牙，只能说好。 湘音铁青着一张脸，转过身对着黑暗中的暗卫打了个手势，很快，一道道黑影便很快便消失不见。 北城门城楼 顾青萝坐在凳子上，焦急的等待着前去探查的人，她眼睛几乎就没有从门口上挪开过。 而厉玄琰和几位将军，正站在沙盘旁边部署着防御计划。 正说到要加固城门和在城门入口摆放地刺。 那两个探子就回来了。 顾青萝一瞧见那两个人，立马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快步向他们走去，焦急地问：“怎么样了？可探查到他们藏粮食的地点了？” 两个人见到皇后娘娘脸上期待的神色，不免有些心虚，但他们确实等了很久对付也没有任何举动。 只能低垂着脑袋，回答说：“皇后娘娘，恐怕舒裕隆他们已经看穿了我们的意图。我们在哪儿等了近三个时辰，始终没有任何的发现。” 顾青萝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这么说，他们就是没有找到舒裕隆藏粮草的地方了？ 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 顾青萝咬着牙，她早就说过，这种事情只有一次机会。 第一次机会没有抓住，她想要再引诱舒裕隆他们带他们自己的人去粮草贮存地，就是绝无可能的了！ 所以这一次，老太爷是不打算再眷顾她和他了么？ 他们就真的只能正面和舒家、顾家的人硬碰硬了么？！ 顾青萝一想到马头山上总共加起来差不多十七八万的人马，和京城里满打满算的三万人。 整颗心都不住地发抖。 这样少的兵力，要守住一座城。 真的可以么？ 厉玄琰见她神情低落，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几步走到她的身边，伸手将她的手握住。 不同于过去，他的手难得温暖不冰凉。 顾青萝低垂着头，觉得自己真是太高估自己了。 以为自己来了，便能帮到他。 结果，却什么也做不到。 想着，吧嗒一颗眼泪珠子，就从她的眼角滑落，打在了地面上。 厉玄琰见了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一把捏住一般，心头一窒，直难受。 他用手将她的头抬起来，对上他的眼睛，说：“顾青萝，你不用为了这些事情而烦心。” 顾青萝不明白。 厉玄琰继续说：“几天前，你还在首辅府上的时候，朕便说了，这些事情无须你操心。你只管好好地陪着爷爷他们就好。” “可是……” 顾青萝摇摇头。 他不想让她卷进这样的硝烟之中。 但她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呢？ 更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在这里，自己却躲在首辅府的密道密室里！ 厉玄琰嘴角轻轻一勾：“朕不替你做决定，你想在哪儿便在哪儿。但同时，你也可以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操心。你只要陪在朕身边就行了。” 顾青萝还是不明白。 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不就是一点用也没有么？ 第343章 浇火油！ 厉玄琰摇摇头。 顾青萝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冒冒失失、不怕生死地出现在这里，对他有多大的震撼！ 而且，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没有一定能够将舒家、顾家击退的信心，还让秦峰为她留下了一条后路。 那么现在，他便只能进不能退！ 他绝不可能看着青萝在自己的面前被任何人杀害。 一想到那样的场面，他整个人便不由地紧绷起来，浑身都散发着杀意。 这一次，他绝不可能退让半分！ 想着，厉玄琰一把将顾青萝的脑袋按进自己的怀中。 “朕不会让你死的！” 是一如既往的决绝而笃定。 “砰——！” “砰——！” “砰——！” 三声震天巨响，猛地炸开。 吓得顾青萝整个人一震。 外面的人很快就进来通禀：“皇上、皇后娘娘！舒家的人，他们攻过来了！” 厉玄琰目光一凝。 终于来了！ 城门外，舒青傲然地骑在汗血宝马之上，指挥着手下的士兵攻城。 刚才他讲顾青萝的意图想通之后，便决定顾青萝还有厉玄琰并不是简单之人。 一个聪明果敢、一个深沉隐忍。 他们虽然能够才用围城的办法，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京城。 但保不准，顾青萝和厉玄琰会不会就利用这短短的时间，想出或者做错足以扭转战局的举动来！ 沙场之上，本来局势就是瞬息万变的。 这个道理，他舒青比谁都明白！ 自然，是不会给他们留一丝一毫的翻身机会的！ “你们、你们还有你们，去拿最大号的云梯，如果距离还不够，便将两把云梯并做一把！半个时辰，给我撬开京城的大门！” “是！” 三队人马共计百人，齐齐应声。 光是这阵势，就足以让旁人心惊胆颤了！ 城楼里，厉玄琰也是迅速果断地让将军们按照之前他们的部署进行防守。 厉玄琰将顾青萝从凳子上拉了起来，带着她就往外走。 这里太危险了。 地方要强攻，架云梯上城楼，从城楼里打开城门是最好最快最有效的选择。 他们若是继续留在这里，怕是凶多吉少。 果然，他们刚一从城楼楼上的房间里出来，往城下一望，就瞧见了大把大把的云梯。 甚至还有好几把云梯都已经架在了城墙之上。 对方为了掩护，还命前排的弓箭手对准了城楼上的士兵，叫他们不敢轻易冒头，更不敢将云梯从城楼上推下去。 眼瞧着云梯上的士兵越来越近。 顾青萝只觉得，心跳快得像是马上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一样！ “哗”的一声。 也不知厉玄琰从何处抽出一把寒光凌厉的长剑，朝着飞来的箭矢几下挥舞，便将箭矢全部都挡了回去。 “张谷！”厉玄琰一声大喊。 张谷立马钻了出来，眼疾手快地连同几个士兵一起，用力就将那把云梯推了下去。 只听得“啊啊”几声惨叫。 云梯上的敌人，便直直摔到了护城河里。 “张谷！浇火油！” “是！” 张谷朝着士兵打了好几个手势。 顾青萝就瞧见穿着铠甲的士兵，提着四五十个酒坛子就跑了过来！ 酒坛子从她的面前一晃而过，一股刺鼻的火油气味便扑面而来。 “对准他们的云梯，给老子扔上去！快！要准！”张谷一个粗人，大声指挥着拿着酒坛的士兵。 又是“砰砰砰”几声清脆的声响。 随着酒坛子狠狠地砸在云梯之上，酒坛猛地炸开，立马装满的火油也炸开，顺着云梯便一路往下流，很快就流到了正在爬云梯的士兵身上。 士兵们砸了七八个酒坛子，城楼外火油的气味瞬间就弥漫开来，刺鼻极了！ “弓箭手！”张谷又是一声大喊。 不知从什么地方，又冒出了二三十个手持火箭的弓箭手迅速地在城楼上一子排开。 “咻咻咻”几声历响划破天空。 接着便是“哗哗”几声。 带着火星的箭矢一碰到沾上了火油的云梯，瞬间，大火燃起！ 火光顺着那一个小点，疯狂地向四下蔓延开去！ “有火油！快彻！” 舒家的士兵发现了情况，感觉就往下跳。 可毕竟还是有人来不及，灼热的火焰顺着他们身上的火油，像是扑食的野兽一般，猛地就袭向了他们的身躯。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 皮肉烧焦的气味，在冰冷的空气里，直叫人恶心反胃！ 刺激得舒家剩下的士兵，都不敢再去碰云梯。 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被火烧死的人！ 顾青萝有些错愕地看了厉玄琰几眼。 她没想到，舒裕隆他们卯时才第一次攻打北城门，这么快，城楼上就已经准备了火油这样的克敌之物。 但厉玄琰的神色并没有丝毫的放松。 火油或许能够减缓他们攻城的时间和速度，但，他们人这么多，绝不可能就因为这小小的几坛子火油就放弃了！ “走！下城楼！” 厉玄琰趁着对面攻势放缓的空档，拉着顾青萝快步就下到了北城门里面。 几位将军正按照他的吩咐，抓紧每一份每一秒布置防势。 “怎么样了？”厉玄琰难得发问。 “回皇上的话，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一位将军神色虽有些许的紧张，但还是强迫自己从容地回答。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在数量少是自己的好几倍。 不是说他们不能以一当五、以一当十，而是，当敌我双方在总人数上差得太多之后，那种显而易见的悬殊，真的会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厉玄琰站在远处，看了一眼城门上绑着的东西。 点点头，轻轻拍了拍那位将军的肩头：“做得好。” 简单有力的三个字。 不知为何，在那位将军听来，却像是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将军立马站直了身体，“皇上放心，我们一定拼死保护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安危！” 厉玄琰却摇摇头：“你们要保护的，不是朕也不是皇后，而是大周。” 将军听到这句话，眼瞳不由自主地放大。 是了！ 他们要保护的，不是哪一个人，而是，大周！ 第344章 替朕保管 一股油然而生的使命感，瞬间将这位将军笼罩！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再看向那些还在忙碌着的将领士兵，拿出了浑身的气势，仿佛无论他们面对的是什么，现在都不再可怕！ 定了定神，他便气势深深地回到了城门下，最后一次将防御攻势给大家讲说了一遍。 厉玄琰带着顾青萝走到了距离城门差不多两里的一处高楼。 这里正好可以将城门口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皇上，城门口危险，您和娘娘就先待在这儿吧。”张谷留下了三十个士兵守在这高楼上，以保护他们两人的安全。 厉玄琰点点头，目光落在了张谷身上的佩剑上。 什么也没说，就直接将佩剑拔了出来，拿在手上四下挥了挥，剑刃还不错：“张谷，你再另外去找一把剑。” 张谷看了顾青萝一眼，以为皇上是想给娘娘一件防身的武器。 自己的长剑虽然不是什么名家打造的，但也是一把好剑。 张谷点头：“属下知道了。皇上、皇后可千万小心了！”说罢，便下了高楼，回到了城门口。 这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做！ 待张谷离开后，叫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是，厉玄琰转过身看向顾青萝，竟然是将自己腰间的那柄长剑递给了她。 那剑散着寒光。 一看便是绝世好剑。 “这把剑，是朕小时候，父皇交给朕的。朕现在都记得，当时朕不过四五岁，父皇便郑重其事地说，这柄剑是大周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利剑，上可刺天、下可破地。他只是暂时交给朕保管，但却要朕发誓，绝不会让它有任何的差错。” 厉玄琰说着，用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向他深深的眼眸： “现在，朕要你替朕将它好好保管。” 顾青萝一愣，根本就不敢接。 但厉玄琰却固执地将这柄利剑，塞到了她的手中：“待会若是真的发生什么，朕不一定能及时照顾到你。你有这把利剑在手，朕才放心。” 顾青萝看着那把剑，心里跳得飞快。 便是手指轻轻碰到了，都能感觉到剑身上透出的冰冷气息。 厉玄琰握着她的手，语气霸道：“你可给朕将这剑保管好了！等击退了他们，朕要你原封不动地将这剑还给朕，知道了么！” 顾青萝抬眼就看到他眼底浓烈的情绪。 她知道，他这样说其实就是要她一定要活着！ 顾青萝感觉到鼻子有些发酸，但现在却不是让她伤春悲秋的时候。 她吸了吸鼻子，奋力的点点头。 “砰！” “砰！” “砰！” 三声震天的巨响。 顾青萝站在高楼上，看到厚厚的城门，正在被什么东西从外面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 “砰！” “砰！” “砰！” 又是几声巨响。 城门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他们用巨木开始撞门了。”厉玄琰淡淡的说出这一事实。 “快！布阵！” 几位将军几声高喊。 城门边上的士兵，赶忙就将四五十个酒坛子摆在了地上。 第345章 同一个招数 厚重的城门声音被撞击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响，城门内的士兵、将领都将手中的兵器牢牢地握住，目光也都死死地盯着城门的方向。 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 越是如此，越显得那撞击城门的声音响若雷鸣！ 每一声，都像是用重鼓狠狠滴砸在了自己的心头之上！ 顾青萝此刻只觉得自己的四肢都僵硬得仿佛不像是自己的一般。 只有那只握着长剑的手，还能本能地将之抓住，始终不肯放松一刻。 厉玄琰站在她的身边，他也有些不敢确定，待会儿事态的发展究竟会不会如他所预计的那般？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色，眸光微微一凝。 很快，就应该日出了…… “嘭——” 一声巨响，再经过加固的城门还是经受不住巨木的撞击。 “杀啊！！” 城外早就等待多时的敌兵，一见城门被撞开，一个个都如同见了血肉的猛兽，一刻也不停留地扑了上来。 每个人手上的武器都散发出嗜血的寒光！ 但是——！ “快！把绳子割掉！” 张谷不知在何处一声高喊。 只听得“哐哐哐”的几声兵器声。 从近乎十米高的城门顶上，猛地就落下来一堆早已绑好的巨石！ 那些石头又大又重，忽然间从头顶掉下来，舒裕隆的人根本就没有时间也来不及反应。 一块块的巨石就从天而降，狠狠滴就砸在了他们的头上、身上。 而且，因为这忽然的冲击，他们更是没有注意到城门入口处，正放着一堆酒坛。 正是刚才那些用来引燃云梯的火油坛子！ 张谷见那些酒坛都被打破得差不多了，右手朝着旁边的人猛的挥了几下，“快！快把火折子丢进去！” 火折子不同于带火箭矢。 不需要瞄准，也不需要精度。 只要丢进人群中，随着人群挤来攘去，自然就会碰到四溅的火油！ 而且，这样近的距离，还用不到弓箭手，皇上说了，弓箭手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 也正如所预料的，不过眨眼间，城门口就燃起的熊熊烈火。 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了一道火墙，再次将舒家的攻势抵挡了回去！ 但是，一阵接着一阵的惨叫，也由城门处顺着寒风传来。 顾青萝虽然远远地站在高楼之上，但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惨烈的场面！ 舒青骑在高头大马上，将情况全都看在眼里。 他的脸色变得格外的凝重。 一双眸子，隔着火光也看向了厉玄琰和顾青萝现在所在的方向。 他只当同一种方法，顾青萝和厉玄琰肯定不会用第二次。 才没有叫人将能够抵御火焰的火浣衣！ 舒青将双拳死死攥紧！ 该死！ 他再三小心，还是着了道！ 他经历过大小征战无数，还从未吃过这样的亏！ 强大的复仇心态和征服的欲念猛地升起。 舒青目光飞快地四下打量，很快，勒马上前，指了指城门口一堆不知用来做什么的泥土： “快！把这些沙石泥土铺过去！” 厉玄琰用了火油，只用一般的水，很难在短时间将火扑灭。 但是沙石就不一样了。 舒青一吩咐，他们自然是迅速地行动起来。 可是，有人才碰到那堆沙石，就觉得摸起来好像有些奇怪，感觉和一般的沙土不一样。 但具体是什么不同，一时半会儿又说不清楚。 “磨蹭什么！还不快按我的吩咐去做！” 舒青被心中的欲念驱使着，一心只想着给顾青萝还有厉玄琰一个狠狠的教训。 也就忘了，越是这种情况越是不能急躁。 士兵们没办法，只能按照他的吩咐来。 当他们将那些沙石撒向空中之后，奇怪的是，虽然有一部分沙石掉在了地上，将地上的火油给埋了起来。 但是，却还有一部分沙石像是非常轻一般，悬浮在了城门之下那片较为狭小的区域。 事有异常，大家都不敢继续动了。 可舒青骑在马背上，离他们距离有些远，看不到这种细微的情况，见他们的动作不知为何忽然慢了下来，心中不满，就又大吼了一句： “都在干什么呢！没听到我的吩咐么！一个个的都给我麻利点！” 士兵们咬了咬牙，没办法，只能继续。 虽然随着沙石泥土铺到了地上，盖住了地上的火油，火势慢慢的就缓解了很多，而且还有一种很快就要熄灭了的态势。 可是，城门下那段狭长的甬道中弥漫着的细小尘埃却越来越多了。 从外面看，就像是忽然间起了一层大雾一般。 四五米之外，连人的面容都看不清楚了！ 士兵们被这种诡异的情况给吓到了。 火是灭了，可他们也不敢继续往城里攻。 总觉得，前方像是有一个巨大的陷阱正等着他们往里钻。 舒青却等不及了，不过是些小小的尘埃也能叫这些人害怕成这样？ 他舒青可不是被人给唬大的！ 舒青扬起马鞭，大手在空中猛地一挥，厉声大喊：“都给我上！” 士兵们没办法，只能再次拿起手中的武器，冲向了那段弥漫着烟雾的通道。 就当他们的第一队人马冲了进去。 一直沉住气等待着他们再次进攻的张谷，这才又朝着天空猛地一个手劈。 “咻——” 一道箭矢霎时间划破长空，从高楼上射了出来。 箭矢地头部依旧带着火星子。 舒青眼间瞧见了。 不过，他只是冷冷的笑了笑。 一次、两次、三次？ 厉玄琰是不是就只会这一个招数？！ 但，他可别忘了，那些火油都已经被沙石给埋了，便是要用火攻，也至少得成百上千支带火箭矢才行。 就这一支飞箭？ 也想掀起风浪？ 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可是，他却没看到。 远远站在高楼之上的厉玄琰，眼眸里正散着耀眼的光芒。 像是那支箭矢并不是简单的箭矢一般。 顾青萝站在高楼上，手心里早就被汗水给打湿了。 她不知道厉玄琰这样安排是如何打算的。 但是，随着那支箭矢越发靠近城门，她的一颗心便越发紧张起来！ 第346章 射成马蜂窝 不仅是她，城门下甬道里的士兵，见到那带着火星的箭矢朝着他们飞来的时候，心中的害怕和恐惧也越来越深！ 也不知是谁，脑子灵光一闪。 猛地想到了这空气中弥漫着的细烟应该是！ “快！快跑！有危险！”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众人还来不及往后退，飞速而来的箭矢已然射到了甬道内。 “砰”的一声震天巨响！ 甬道内忽然炸开。 刺目的火光、震天的巨响、猛烈的撞击还有刺鼻的气味。 谁也没想到，那支小小的箭矢竟然会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甬道里的士兵被忽然产生的冲击波，好几个都直接被震晕了过去，更有人被那冲击气流给震飞直接被抛到了外面！ “好！好好好！” 守城将士见了，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张谷脸上也是十分惊异，没想到皇上的安排，竟然可以这样精妙！ 可舒青的脸色却十分难看。 舒青这才意识到，厉玄琰虽然依旧用的是火攻。 但他要的，却是爆炸！ 那些悬浮在空气中的粉尘，应该是面粉！ 舒青双手死死地攥紧。 先是城门入口处的火油，再是城门外的沙石泥土，接着便是爆炸！ 一步一步。 都是厉玄琰安排好了的！ 而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陷入了他的圈套，还一步一步地越陷越深！ “混蛋！” 舒青一声大骂！ 心中的怒火已然被激到了顶点！ 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眸子，直直地就看向了厉玄琰和顾青萝如今所在的高楼。 他一定要将他们两个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让他们知道，这样玩弄他会有怎样严重的后果！ “全部都给我站起来！行伍都给我排好了！” 舒青再次整编队伍。 厉玄琰就算是有计谋又如何？ 他便是再能想出些阴损招数又如何？！ 他们舒家、顾家的人马加在一起共计十七八万。 你厉玄琰费尽心思，到现在虽小有成效又如何？ 打掉的，最多还不过千人。 他们舒家有的是人！ 舒青红着眼睛，面容狰狞地看着城门内排好阵型想要抵御他们进攻的将士。 心中的不爽和愤怒更深了几分：“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舒青拉长了声音高喊：“凡是杀敌者皆有赏。杀将领者，官升三级！杀皇帝者，赐大将军之号！” 舒青的话平地炸开。 叫这些士兵全都兴奋起来！ 他们当兵一辈子，图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飞黄腾达，封侯拜将么？！ 大公子都做出了这样的承诺，这简直就是他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想着，他们都主动地将手中的武器捏得更紧了。 还不等舒青发出进攻的命令，他们凶狠的目光就已经开始不停地打量对面的人。 寻找着最适合自己进行猎杀的对象！ 守城的士兵将领看到他们一个个眼底露出的凶光。 说不怕是假的。 便是张谷，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顾青萝站在高楼上，有些担心。 因为舒青的话，舒家顾家的人可以说是充满了士气。 两军交战，又是在他们人数劣势的情况下，士气再被敌方给压住了，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但是！ 厉玄琰却依旧面色不改。 他往前站了一步。 目光越过层层人群，落在了舒青的身上。 嘴角微微勾了勾。 鼓动人心的话，他也会说，而且，他还能说得比他好上千倍万倍！ “大周的人都给朕听好了！今日这战，你们守得住也得守，守不住给朕咬紧牙关也得守！因为……” 厉玄琰声音深沉：“今天若是我们守不下这京城。不仅是我们，就是我们的亲人家眷，也难逃一死。前朝余孽四个字，就足以让这里的所有人，都死上千次百次！想想你们的妻儿，想想你们的父母！该怎么做，自己都给朕想清楚了！” 守城的士兵们一时沉默。 谁也没有说话。 厉玄琰说的话虽没有舒青许下的承诺来得诱人。 但，他的话却足够危机。 生与死。 他们会是怎样的结局，只能全靠他们自己！ 敌人，是决不会因为你可怜而怜惜你分毫。 他们只会看着跪在地上的你摇尾乞怜的可怜模样，然后冷血至极的一刀将你杀死。 张谷紧了紧手中的刀，收敛心神，也大喊一声： “都给我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来！能不能回家看老婆孩子，就看你们的了！所有人戒备——！” “哈！” 张谷话音一落。 所有的士兵，都整齐划一地将手中的佩剑、长枪齐齐对准了城门口的方向。 没有一个人有丝毫的犹豫。 因为，他们没有退路，只能拼死一战！ “妈的！” 舒青见状，又是一声大骂。 他本以为自己刚才那番话足以叫他们失去守城的信心，谁想到！ 不过！ “全他妈的都把武器给我拿好了！”舒青不爽到了极致，粗鄙地叫喊。 “哗”的一下，将自己身上的佩剑拔了出来。 对准了城门的方向，大喊：“都给我上！” “啊啊啊啊！啊……！” 士兵们长啸着就冲了过去。 气势浩荡。 来势汹汹。 一般人瞧见了，怕是会被吓得屁股尿流！ 但张谷他们，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静静地等待着预先安排好的时机。 等到敌方第一个士兵冲出了城门。 张谷又是一声大喊：“放箭！” 唰的一下。 两旁的楼顶上，瞬间冒出了黑压压的一片弓箭手。 “都给我杀！”屋顶上一位将军红着眼厉喊。 咻咻咻咻！ 划破空气的箭矢声，一声接着一声。 无数的飞箭，从两旁的楼顶上飞射而出。 只要有人从甬道里跑出来，等待着他的，便是无数的箭矢，眨眼间，就能将那个人射成马蜂窝！ “怎么办啊！” “我不出去了！” 舒家的人眼瞧着前面几个士兵一出去就死了。 建功立业虽然诱惑十足，叫人为之疯狂。 但看着同袍一个个死在自己的眼前，死亡的感觉扑面而来，足以让人冷静下来，为保住小命，而失去所有的疯狂冲动！ 谁也不敢动一下！ 舒青简直要气炸了！ 厉玄琰！ 厉玄琰！ 好你个厉玄琰！ 第347章 再等等！ “我不敢过去了，你们谁敢去谁去吧！” 一个士兵连连后退。 舒青瞧见了。 不仅是他，还有好多人都和他一样，连连后退。 舒青心中火气上涌，面容阴沉到了极致！ 唰的一下，将佩剑拔出。 一把就刺向了那个人的胸膛！ “唔……唔……” 那人睁大的双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连话都没说出一句，就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士兵一瞧，浑身上下都抖了几下。 “谁若再退，下场便和他一样！” 舒青面容狠戾，眼中嗜血的凶光叫他们根本就不敢不听从。 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向前。 可是，他们又知道一出去，等待着他们的便是无数的利箭，一时间，个个士兵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舒青瞧了瞧外面的情况，“盾甲兵！去，拿盾牌围成一圈，大家都躲在盾甲之后，给我往前冲！” 士兵们听令，立马就行动起来。 顾青萝在高楼上，紧张极了。 舒家、顾家的人躲在盾牌后面，屋顶上的弓箭手便无法在发挥作用了。 等到他们都进到城中，接下来的便是近身打斗。 她真的有些担忧，这样巨大的人数差异，他们真的能守下来么？ 可是，当她的目光往旁边厉玄琰身上扫了扫后，却发现，他依旧是神色淡然。 顾青萝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是真的对这些士兵有足够的信心么？ 一点也不害怕？ 还是…… 她心里有些不敢想，但又不得不想，是不是他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感受到她的目光，厉玄琰只是伸手握了握她的左手，嘱咐她说：“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先保护好自己，知道么？” 他虽然也想保护好她。 但这样的情况，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够百分之百地护住她的周全。 顾青萝点点头。 将他交给她的利剑握住，虽然手心里满是汗，但是，她还是用尽全力死死地抓紧了。 对着他努力挤出一丝笑意。 才收回目光，又看向了城门口。 因为有盾甲兵的掩护，舒家的人很快就进到了城中。 箭矢对盾甲没有用，但地势高，还可以往下扔一些石头。 但舒家的盾甲太过坚固，屋顶上的士兵们在将军的带领下，将石头都扔完了，还是没有太大的作用。 舒青坐着马背上，目光森幽地看了一眼屋顶上的士兵，冷冷地夺过旁边一个弓箭手的弓箭，瞄准了屋顶上的那位将军。 “咻”的一声厉响。 利箭精准地射到了头盔和铠甲之间的细小缝隙中。 “唔”的一声闷响。 那个将军身型一晃，就从屋顶上栽了下去。 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舒青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他快准狠地解决了一位将军，叫舒家的人立马又燃起了斗志。 “都给我上！”舒青一声大喊。 士兵们一个个地都冲了上去。 张谷他们手握兵器，没了弓箭手的掩护，他们只能硬碰硬了！ “都给老子上！”张谷也大喊一声。 两边的人，都发了狠地冲了出去。 只听见砰砰砰几声撞击声。 所有的人都扭打在了一起。 守城的士兵戴的头盔是玄青色的，而舒家那边戴的头盔是褐红色的。 顾青萝站在高楼上，只看到源源不断的红褐色人群顺着城门口，像是黄蜂一般，不断地涌入。 守城士兵为了自己的家人，个个都奋力杀敌。 长枪被打断了，便捡起地上的剑继续杀，剑也砍断了，便胡乱抓过什么，就往敌人身上砍去。若实在是什么也抓不到了，挥着拳头，也要狠狠地往敌人脸上砸去！ 可是，当他们的手脚脸头被敌人砍到之后，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手脚半吊着，还是要咬着牙，用唯一能够冲撞的身体，狠狠地撞向敌人，大声叫喊着：“啊啊啊啊，一起去死吧！” 守城士兵虽说也有两三万，但和舒家的人比，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他们又都在城内。 城外的人来了一波，他们打退一波。 可是，当第二波、第三波、甚至第四、第五、第六波敌人连续不断地冲进来后，她明显可以看到，玄青色的人数慢慢的就变得越来越少。 而且，他们的体力也渐渐不支，便是并不快的进攻，都躲不掉了。 惨叫声。 大喊声。 恸哭声。 冬日的寒风中，这些声音仿若地狱。 叫顾青萝听着，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 她望了一眼依旧灰暗的天空。 太阳还未出现。 以往任何时候，她都未觉得，日出竟然来得这样缓慢！ 舒青看着城内的一片惨状，心里丝毫没有怜悯，他高傲地看着高楼上的顾青萝和厉玄琰，像是示威一般地扬了扬刚刚才割下来的人头。 那样子，仿佛在说，下一个，就是他们两个！ “皇上，这里太危险了，不如我们往后撤吧？”被张谷留在这里保护厉玄琰的小兵担忧地说。 看下面的样子，他们若是再不走，等下就走不掉了。 但厉玄琰却依旧不动如山。 薄薄的嘴唇，轻轻地吐出几个字：“等等。” 小兵有些不解，还等什么？ 守城的人虽然都在奋力杀敌，而且，都是一个杀三个四个，但是，对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人的体力是有极限的。 他们不可能守下来。 但厉玄琰却再说了一次：“再等等！” “皇上！”小兵还想再劝。 但这一次，顾青萝却拦住了他，“皇上既然说要等，就再等等吧。” 说罢，她看向了他。 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她看到了他眼底的光芒。 他也看到了她眼中的信任。 小兵却只觉得这两个人都疯了！ 皇上疯了，皇后娘娘也疯了！ 舒青远远地看到了高楼上的情况。 他可不想即将到手的猎物就这么跑了。 立即转身对旁边的几个士兵说：“你们几个，给我钱把那间屋子给围住了，若是有什么人出来，统统给我活捉了带过来！” 今天这笔帐，他还得好好的跟他们两个算算呢！ 怎么能就这样轻易地叫他们就这样走了呢？ “是！” 几个士兵应声答应，刚刚往前跑了没有几步。 “嘭”的一声巨响，从东北面的赤粱山上传了过来！ 第348章 就该天亮了 “什么声音？！” 舒青听到那震天的响声，整个人身形立马一顿。 回过头，一双眼睛就开始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大公子，好像是从东北面传来的。”舒青身边的一个小兵回答。 东北？ 舒青心中猛地一颤。 一个不好的念头，瞬时间就冒了出来。 难道，之前顾青萝在城楼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他们真的知道了他们贮存粮草的位置？ 舒青铁青着一张脸。 很快，他就看到东北的天空上方，慢慢就盘旋着升起了一阵火烟。 “看！远处像是着火了！” “那个方向好像是赤梁山的方向啊？” “还真的是赤梁山的方向啊！” “那我们的粮草……” 舒青身边的士兵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就连如今短兵相接的形势都顾不上了。 顾青萝站在高楼上，刚才那声巨响着实吓了她一跳，而且，她看着天际的火烟似乎有种越燃越旺的势态。 她若是记得没错的话，京城东北方向连绵的大山上，少有四季常青的树木。 现在又是冬天，应该烧不起这样大的烈火。 那是不是就是？ 顾青萝碰了碰旁边厉玄琰的手臂：“之前那两个探查的士兵回来之后，你又派人去探查了么？” 因为，除了厉玄琰，她想不到还会有谁这个时候冒着危险，将舒家的粮草一把火给烧了！ 而且，她想起刚刚小兵接连叫了几次，让他们快些离开，厉玄琰都只说“等等”、“再等等”。 是不是他就是在等待着派出去的人，找到舒家存放粮草的地点？ 但是，顾青萝这个档口却有些忘了…… 她自己一开始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能够等到他们因为她的那番话，而且去检查粮草的情况。 所以，厉玄琰等的，绝对不是这个！ 于是，顾青萝转过头，只能看到厉玄琰目光深深地看着远方的火烟，迟迟没有说话。 厉玄琰抿着薄唇，究竟是谁，他也不知道…… 而且，他本能地对这种超出他控制的事情，有着天然的警惕性。 所以，便是这种情况对他们有利，他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没有露出丝毫的喜态。 但隔着人群的舒青就不一样了。 “大公子！真的是赤梁山上燃起来了！刚刚已经有人来通报了！就是赤梁山上燃起来了！大公子，我们该怎么办啊？！” 一个士兵从北城门外一路骑马而来，第一时间就将赤梁山上发上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舒青。 “大公子！他们人太多了！舒将军派来查看的人刚到没多久，就忽然从山下冲出来几百上千个黑衣人。个个都是武功高强之辈！赤梁山上虽然有士兵把守，可是，总共加在一起还不足五十人。我们根本就毫无招架之力！” “不可能！” 舒青铁青着一张脸，下意识地就觉得肯定不是这样的！ 几百上千人？！ 厉玄琰他们怎么可能在他们将京城围得水泄不通的情况下，还能派出这么多人去火烧他们的粮草？！ 真当他们舒家的人个个都是酒囊饭袋么？ 若说一个两个还好，但是，几百上千有规模有组织的人要从京城悄无声息地溜出去，是决不可能的！ 舒青双手死死地攥紧，目光灼热地看向了厉玄琰和顾青萝所在的高楼。 他实在是想不通，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大公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大公子，我们还要不要进攻啊？” “我们要不要先回赤梁山灭火？粮草能搬一些出来是一些啊……” 舒青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紧张慌乱，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叫本就烦躁不安的舒青，心中更是火大！ “都给我闭嘴！” 舒青死死地攥紧了手中的利剑。 整个人因为愤怒而不停地发抖，整张脸也近乎气到变形。 回去灭火？ 他们都是傻子么？ 这里离赤梁山少说也要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算赶回去，看着现在的火势，他们回去能看到的只能是一堆灰烬！ 更别说，刚才那个士兵说的那几百上千个黑衣人是不是还守在原地，等着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又或者，还有更多的人在赤梁山上等着他们！ 舒青脑子飞快的运转，将所有的情况都想了一遍。 越想，整个人便是越发觉得厉玄琰和顾青萝实在是太可恶了！ 他们十几万人，靠的就是赤梁山上的粮草，现在竟然一把火，全都给他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下子，他们的退路，完全被切断了！ 舒青看了一眼四下停止了进攻，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士兵，狠狠地将腮帮子一咬，气急败坏地开口说： “都他妈的把手上的武器给我拿好了！” 舒青举着手中的长剑，指着赤梁山上空盘旋着的火烟，“你们都看到了，我们所有的粮草都被这把火给烧没了！粮草没了，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少了吧！” 士兵面面相觑。 十几万人没了粮草，便如同等死的废人。 过不了几天，别说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了，便是寻常人，也能轻易地将他们击倒。 舒青看到了他们眼底的恐慌和绝望。 又将手中的长剑狠狠在空中一劈：“既然你们都知道，我们现在没有退路，那都给我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前面的人！不管是谁！全都杀掉！只有将他们全都杀死了，我们才有唯一的生还机会！都听到了么！” “是！大公子！” 士兵们齐齐应声。 在舒青的鼓舞下，再次士气大涨！ 他们人多，喊出的声音像是一阵巨浪，猛地就朝着张谷他们席卷而来，越过层层人海，还叫站在高楼上的顾青萝不由得抖了抖。 高楼里的士兵见到他们眼中的血红和嗜血，心里立马就意识到，这次，他们不得不走了！ “皇上，我们快离开吧！” 若是真的让这群没了后路的人冲过来，他们真的抵挡不住！ 但，厉玄琰却像是固执到极点一般，冷淡着声音，“继续等。” “皇上！” 小兵脸都黑了。 等、等、等！ 皇上到底在等什么啊？ 厉玄琰究竟在等什么，他自然是不会说的。 他只是冷静到近乎可怕地站在高楼上，目光淡淡地看着城门口到高楼这段不过二十米的街道上，两军的士兵近身相拼。 目光再往上移，便是天空中盘旋着的赤梁山上空的火烟。 而一直昏暗的夜空，也似乎因为赤梁山上灼热的火烟，映衬出了淡淡地红光。 那红光，像是积蓄了许久的能量，马上就要冲破了长久的黑夜一般，一点即爆。 舒青骑在马背上，早就杀红了眼。 他的余光看到高楼上厉玄琰和顾青萝还在哪儿，还没有走。 心底的愤怒和不爽，更是瞬间点燃到了极致！ 他们两个到底是有多看不起他舒青，他们舒家军？ 当真以为他们舒家十几万人，还攻不下这小小京城？！ “来人啊！”舒青厉声大喊，立马就召集了差不多百来人，“你们都跟着我，我们直接去抓大周皇帝！” 他怎么忘了。 擒贼先擒王！ 只要厉玄琰和顾青萝落在他们手上了，何愁这京城攻不下来？！ “皇上，他们过来了！我们真的不走么？还要等么？”小兵近乎要哭出来了。 舒青他们浩浩荡荡一群人，张谷又自顾不暇，根本就没办法将他们拦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脸杀意地朝皇上他们那儿奔去。 厉玄琰眸子凝了凝，再次看了一眼天空，问出了一句，根本就不该这个时候问的话：“看样子，最多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就该天亮了吧？” 小兵整个人一怔。 天亮？！ 舒青他们都快杀过来了，皇上竟然还在关心，什么时候会天亮？！ “皇上，属下得罪了！”小兵根本就顾不上什么尊卑礼仪，也顾不得皇上究竟走还是不走，直接给旁边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将厉玄琰和顾青萝两个人一架，就往楼下走。 可是—— “厉玄琰，这是要去哪儿啊？” 舒青一脸狠意，正好挡住了进楼的大门。 只听得几声铠甲撞击的声音，跟着舒青一起过来的士兵，很快就将高楼前前后后凡是能够用来逃脱的门窗洞口全都堵死了。 “该死！”小兵忿忿地低骂了一声。 都说早点走了！ 这下好了，想走都走不了了！ 即使小兵对厉玄琰的印象已经不好到了极点，甚至觉得，他们现在陷入这样的困境，都是厉玄琰非要等那个什么劳什子的东西造成的。 但他还是第一时间站到了厉玄琰的身前，用自己的身躯挡在了前面：“舒青，皇上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 “哈哈哈哈！”舒青狂放大笑。 “皇上？你问问他自己，他究竟还有没有能力当这大周的皇帝？” 小兵抿着唇，现在这种情况…… 他们确实是无路可走！ 但他是大周的士兵，他的任务就是保护皇上的安全，他不能退！ 于是，小兵将手上的长枪死死地握住，丝毫不畏惧地对准了舒青：“皇上就是皇上！什么有没有能力？你也不先看看自己，你们没了粮草，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小兵的彻底戳到了舒青的痛处！ 凶狠异常地瞪大了眼睛，唰的一下就拔出长剑，身形一闪，就将长剑抵在了小兵的脖子上。 舒青可是舒裕隆培养的大公子，他不说武艺超群，但是对付一个小兵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舒青眉毛一挑，充满威胁地一寸一寸将那长剑往小兵的下巴移去，极其挑衅地说：“你说我有什么可以得意的！你不过就是一个下贱的士兵，也敢跟我这样说话？不要命了么？！” 因为紧张，小兵的喉头不自觉地一滚。 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霎时间就冒出了薄薄的汗珠。 但是，即便如此，他仍旧是将身体站得直直的，不肯显露出一分一毫的胆怯。 舒青瞧见他一副硬骨头的样子，心里不爽。 妈的！ 就连一个小兵都不把他舒青放在眼里？！ 狠狠一咬牙，舒青手臂用力往前一运，剑刃贴着小兵的脖子就要划卡一道漂亮的弧度。 但是！ “哐当”一声铁器相撞的声音，赫然响起。 舒青只感觉到拿着长剑的手臂一震。 下一秒，他的长剑就被厉玄琰拔出的佩剑给打开了。 “退后。” 厉玄琰依旧是冷淡着声音，其他人感觉将那个小兵往后拉。 那个小兵感觉自己仿若劫后逢生，心头跳个不停。 但当他反应过来是皇上救下他之后，他心里不知为何，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仿佛觉得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但皇上又确确实实救下了他。 想到张谷之前给他交代的任务，让他无论如何都要保全皇上和皇后娘娘！ 小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想再次挡在厉玄琰的身前。 但是这一次，却是顾青萝拦住了他：“他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她一句话说得非常笃定。 虽然，她不知道他究竟有怎样的计划。 但是，她想到至始至终，他的眼底都没有一丝的慌乱和紧张，她本能地就相信，他一定是有把握才会这样的！ “皇后娘娘？” 小兵心头又是微微一怔。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顾青萝就已经将他身上的佩剑拔了出来，递到了他的手上：“保护好你自己！便是保护好我和皇上了。” 小兵抿了抿唇，狠狠地朝着顾青萝点点头。 舒青不屑地看了一眼厉玄琰：“怎么？厉玄琰你难不成还以为自己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吧？现在的你，凭什么在我的面前指手画脚的？！” 厉玄琰冷淡着眸子，扫过他的脸庞。 指了指高楼中舒青的人，霸气回应：“就你这些人，也能入得了朕的眼？” “厉玄琰，你说什么？！”舒青气急。 “你耳朵聋了么！这么多人都听清了，就你没听清？”顾青萝呛声，这个舒青从进门起就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真是叫人不爽！ “顾青萝，你找死？！”舒青何曾被女人这样说过。 挥着手中的剑，猛地就朝顾青萝刺过来。 但几乎是同时。 厉玄琰手中的剑，再次快准狠地将舒青的剑给挡了回去。 而这一次，他用的力气更重了。 舒青明显的能感觉到，被震开的手臂隐隐有些发麻。 舒青眼睛缩了缩，看着厉玄琰的目光立马就有些变了。 两次碰撞。 他明显能够感觉到，厉玄琰的武功不低，而且很有可能在他之上。 加上厉玄琰始终都是那样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更是叫舒青看不透，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他到底能不能与之对抗？ 舒青一对眼睛飞速地转了转，余光瞟到了顾青萝身上。 他或许打不过厉玄琰，但顾青萝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他还是能轻松地对付的！ 他得想个什么办法，将厉玄琰的注意力引开才行！ 厉玄琰一眼就看穿了舒青眼底暴露出来的想法。 他好看的嘴唇轻轻一勾，眼底的笑意很是刺目：”舒家大公子，原来也不过是打女人主意之辈。“ 什么？！ 顾青萝猛地一震。 抬眼往舒青脸上瞧了瞧，见他脸如猪肝色，立马就知道厉玄琰在说什么了。 若是放在往常，她或许会狠狠大骂一句：不要脸！就知道欺软怕硬！ 但是，顾青萝眼光微微一动，一个念头爬上心头。 她朝着舒青轻轻笑了笑。 舒青看到她那个笑，整个人都僵滞了三秒。 顾青萝和厉玄琰大婚的时候、还有中秋晚宴的时候，他们舒家三子都不在京城。 他从来都没有将顾青萝的容貌看清楚。 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四五米。 他清楚地看到，她虽然身上穿着并不合身的铠甲，但是，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 甚至，这铮铮铠甲，更加将她衬得英姿煞爽，和他过去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 再加上她如今的笑容，灿若繁星，只是一眼，就让他明白为何书中会写下“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诗句。 只不过，那如繁星般璀璨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顾青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舒青，知道自己正面打不过没胜算，就想歪招？你是不是男人啊？” 舒青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然炸开。 他是不是男人？ 还从未有人这样问过他！ 心中的征服欲和男人的自负，完全充斥着他的大脑，叫他根本不能理性思考。 大喊一声，甚至是毫无章法地挥着手中的利剑，就朝着他们这边挥砍劈刺。 厉玄琰眉头微微皱了皱。 他过去怎么不知道，她的一句话就能叫一个男人这样失去理智？ 但也正因为舒青失去了理智，厉玄琰轻轻松松地就将舒青全部的攻势都挡了回去。 甚至，他还处处占据着上方。 高楼里并不宽敞。 舒青的人看着他们打起来了，也个个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想要将顾青萝给抓起来。 但是，还不等他们行动。 又是“哐当”一声。 这次，舒青手中的长剑直接被厉玄琰给打掉了！ 第349章 真是不好意思了 “大公子！” 舒家的士兵们皆是一惊！ 对于他们来说，手中的兵器就等于自己的性命！ 舒青面色发白。 显然也是没想到，自己竟会在短短的几招之内就被厉玄琰压制得毫无招架之力！ 顾青萝趁着大家都慌乱的空档，极其大胆地拔出了厉玄琰交给她保管的那把利剑，小小的身形在并不宽阔的空间里一晃而过。 “哗”的一下子。 顾青萝就将剑刃抵在了舒青的脖子上。 顾青萝笑了笑，“舒青，刚才你也是这样对待我们大周士兵的吧？也不知道这个滋味，你觉得如何啊？” “大公子！” 舒青的人立马将手中的武器全都对准了顾青萝，凶神恶煞地道：“快将大公子放了！不然，我们叫你好看！” 但他们这话说完，舒青的脸色简直比吃了屎还要难看。 “啧啧啧。” 顾青萝勾唇笑得灿烂，“舒青，你的下属倒是个个忠心啊！不过，也不知道，他们再多吓我几声，我会不会手一抖，一不小心，就伤到你了？” 说罢，她好看的眼睛里像是亮着星光一般，手中的剑刃真的就一点一点地往前挪。 舒青的眼皮不停地发抖，紧张得连呼吸都变得混乱了，他朝着舒家的人狠狠地瞪了一眼：“你们靠过来干嘛！都给我往后退！” 没看到他脖子上架着的剑么！ “大公子！” 他们几个犹豫着，看到顾青萝不过是个连剑都握不稳的女人，觉得他们人这么多，或许能够一把将她手中的剑夺下来也说不定。 顾青萝看到了他们眼中的盘算。 “舒青啊，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的士兵竟然个个都耳朵不好，听不到你的话。” 士兵们一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后在那几个士兵的注视下，顾青萝毫不客气地将剑刃再往前挪了几分。 “滋啦——” 舒青的脖子上，立马就被剑刃拉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你、你、你！你快住手！别乱来啊！” 士兵们这才知道怕了，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声音都在发抖：“你，你别伤了大公子！我们退！我们退！” 他们本以为顾青萝应该是那种京城的娇贵女子，稍微大一点的阵势都能叫她惊慌不已。 谁能想到，她竟然真的下得去手！ 她都不害怕的么？！ 而且，更叫他们心里惊异的是，由始至终，顾青萝一直都淡淡笑着。 那神色，仿佛她刚刚做的这一切，平淡无奇地就像是切了个水果。 但这有些相似的场景，叫厉玄琰有了片刻的恍惚。 好像，他们大婚第二天早上，她也是这样果断又不怕死地在他脖子上划下了一道痕迹。 原来，他们一开始的时候，她就用这样独特的方式，叫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舒青却是脸都吓白了：“顾青萝，你干什么！” 顾青萝微微摇了摇头，一脸无辜的模样：“我怎么了？我都说了，你的士兵们声音太大吓着我了，我手抖，一时间没忍住。真是不好意思了。” 第350章 他只能任他摆布 哈？ 真是不好意思了？ 舒青简直要被顾青萝这句话说得肝疼、胃疼、浑身难受了！ 什么叫她被他们吓得手抖没忍住？ 明明她就是故意为之的好么！ 顾青萝又冲他歪头笑笑：“你干嘛这么凶的看着我。”说着，手上的剑刃又往前一划。 “嘶——” 脖子上的伤口，再次被她割开。 “顾青萝！” 舒青一声高呼。 “怎么了？”顾青萝眨了眨眼睛珠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刚刚那样威风的呛声厉玄琰。 她就要替他好好出了这口恶气！ 就是他还有舒家的人，搅得这京城鸡犬不宁！ 而且，这五六天的时间，舒家叛乱的消息恐怕早就传到了出去。 还不知道，大周其他地方会不会发生变故，其他三国会不会虎视眈眈的将这当作他们的一次机会。 现在，谁也不知道，这次的事情究竟会演变成怎样的结果！ 马 想到这里，顾青萝倒是真的有几分厌恶眼前这人了。 舒青看到了她眼神的变化，心中咯噔一下，本能的求生欲驱使他不得不放低了姿态： “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但是，顾青萝却淡着眸光摇摇头，语气难得有了几分讥诮，指着刚才那个挡在厉玄琰身前的小兵说： “舒青，刚才你用剑指着他的时候，他一点也不畏惧。反倒是你，堂堂舒裕隆的长子，我本以为你会更加硬气一点，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舒青脸上被说得一道青一道白。 她竟然把他和一个低等士兵相提并论！ 可偏偏顾青萝刚才这番话，他又实在是没办法反驳。 他只能自我安慰道：韩信都感受胯、下之辱，他今天被一个女人这样要挟，又能算的了什么！ 只不过，舒青看着顾青萝的眼底燃起的恨意却越来越深。 顾青萝最好就不要给他留下一线生机。 若是给了他机会，他舒青对天发誓，一定一定会让这对狗男女付出代价！ 厉玄琰站在旁边，看穿了舒青眼中的愤怒，怕他若是忽然间做出什么举动来，顾青萝抵挡不住。 毕竟，舒青到底是会武功的。 顾青萝现在这样拿剑正面指着他，他若是趁她一个不留神，身形往两旁一闪，很容易就能夺下她手中的剑，反将她劫持。 为了她的安危，厉玄琰前几步，接过她手中的剑，“朕来。” 顾青萝微微愣了愣。 就意识到他的意图，也不再犹豫地往后退开了。 厉玄琰可就不单单拿剑指着舒青了。 他右手持剑，抵在了舒青的脖子上，左手悬空转了转，示意他转过身去。 舒青咬了咬牙。 他知道厉玄琰要做什么。 背对着拿剑之人，他就没办法看到他的神情、举动，不能在第一时间做出自保的反应。 也就是说。 一旦他转过去了，厉玄琰若是非要给他一剑，他几乎避无可避。 可是！ 没办法，他只能任他摆布。 厉玄琰等到他一转过去，抬脚猛地在舒青膝盖后面一踢。 舒青整个人立马就跪在了地上。 第351章 他会怎么选？ “你干什么！” 舒家士兵见状，一群人立马就往厉玄琰这边靠了过来。 但是，这一次，还不等厉玄琰和顾青萝开口，舒青就非常“自觉”地大喊：“都他妈的别过来！” 在自己的属下面前丢脸成这样，他已经够狼狈的了！ 他们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待在原地，还是说，非要激怒了这对男女，让他们一剑杀了他？ 虽然，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他们肯定是要将他抓住当人质要挟父亲退兵的。 他的安全一时半会不会有问题。 可是，厉玄琰接下来说的话，却叫舒青心头猛地一震。 “你觉得，你和江山比起来，他会怎么选？” 厉玄琰说的这个他，自然就是舒青的父亲舒裕隆。 顾青萝也微微一怔。 她都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可是，她看到厉玄琰冰冷的神情，心里不知为何觉得一沉。 舒裕隆就是因为没有退路了，才会最后拼上一场。 他除了生便是死。 那…… 顾青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下子，她看着舒青的目光竟不自觉地染上了一层同情。 “不会的！” 舒青本能地觉得厉玄琰的想法肯定是不对的！ 可是，他发抖的声音，颤动的嘴唇已经足以说明，他心中其实也有了一个答案。 而且，那个答案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走吧，天也快亮了，你不是想带朕去见舒裕隆么？”厉玄琰用剑腹拍了拍舒青的脸颊，“起来。” 舒青久久跪在地上不起来。 他在害怕。 他怕若是父亲见到他被人劫持，父亲真的会舍弃了他。 毕竟，舒家最不缺的就是儿子。 父亲还正值壮年，他真的不是什么必不可少的人！ 顾青萝站在后面，看着舒青现在的背影，其实觉得他有些可怜。 明明还未有答案的情况下，他就已经悲观到如此地步。 她忽然就想到。 之前厉玄琰非要让秦峰将她留在首辅府中。 便是他可能没有办法抵挡舒家的攻势，他也要提前为她安排好一切，为她谋划一个安稳的未来…… 心里紧了紧。 顾青萝几步走到厉玄琰的左边，主动地就抓住了他的左手。 可是叫她一惊的是。 他的手，好凉！ 好冷！ 甚至还有些僵硬。 顾青萝抬头看了他一眼。 难道，他之前的沉稳和淡然都是强行装出来的么？他也和她一样，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么？ 她想着，厉玄琰却反手将她牢牢抓住。 “舒大公子，走吧。” 不等她说话，他从后面踢了舒青一脚，就将他踹了出去。 一路上，厉玄琰都用剑横在舒青的面前。 跟着舒青一起来的士兵瞧着，根本就没有办法将舒青救下了。 “去通知将军！”其中一个人小声说了一句。 很快，一个小兵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只不过，厉玄琰瞧见了却依旧是不动如山。 反正迟早舒裕隆都是会瞧见的。 但舒青的脸色却愈发不好了。 他不知道，父亲提前知道了，多了时间思考，会不会真的选择放弃他？ 第352章 “放人” 高楼里耽搁了这么一段时间。 等到顾青萝和厉玄琰他们出去的时候，外面早就打得如火如荼了。 守城的人没有舒家的人多。 顾青萝看到，许多带着玄青色头盔的士兵，明显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 “叫你们的人停手！” 顾青萝担心地看着被七八个人围在中间的张谷。 他脸上满是鲜血，也不知是他的，还是旁人的。 舒青没办法，剑横在脖子上，他没有资格说不。 “都住手！” 他大喊一声。 周围的人都将目光全部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尤其是舒家的人，看到厉玄琰拿剑指着舒青的时候，每个人都明显得愣了愣。 怎么会这样？ 大公子怎么被人劫持了？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毕竟大公子现在在厉玄琰手上，他们虽有犹豫，但还是慢慢往后退。 而且，大家也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嘈杂的场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但是很快，哒哒的马蹄声就由城门方向响起。 舒家的人自动的退到两边，留出通道。 顾青萝看到，当舒青看到来人是舒裕隆的时候，他的眼底并没有多少的高兴，反而，眸光还不自觉地变得有些暗淡。 舒裕隆很快就到了人群之前。 他穿着铠甲，骑在马背上。 精壮的身形，高高地俯视着厉玄琰，居高临下地说出两个字： “放人。” 舒青听到这两个字，像是不敢相信一般，眼睛猛地瞪大，瞬间抬起头看向舒裕隆。 他是真的以为父亲在这种局势下是不会让他成为他的绊脚石的。 厉玄琰倒不觉得诧异，依旧是淡然开口：“放人？朕放了舒青，你会退兵么？不会吧？舒大人！” 他们早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今天能活着从这人群中走出去的，只能有一个。 所以，舒裕隆怎么可能会退兵。 舒裕隆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来，“知道还问，放人。” 颐指气使的傲慢态度，仿佛他才是主导一切的人。 但是，厉玄琰却为不所动。 抵在舒青脖子边上的剑刃往后退了几分，他笑得淡然：“既然如此，那朕为何要放人？既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何不让舒大公子作陪，也省得黄泉路上孤独？” 说着，眸光一冷，剑刃又往后退了几分。 锋利的剑刃只轻轻一碰，就又在舒青的脖子上划出了血痕。 舒青自己看不到，但其他人看得很清楚，他脖子上、衣服上甚至鞋面上，都已经染上了许多腥红的血迹。 那模样，着实骇人。 “父亲！” 舒青知道厉玄琰不是在开玩笑。 他怕死。 他贪生。 他嘴唇不停的发抖，开口想要让舒裕隆保下他。 舒裕隆到底不是绝对的冷血之人。 看到自己这个大儿子被人这样劫持，他心中十分愤恨，想要救他，可是…… 舒裕隆握紧了拳头。 可是，他也知道，厉玄琰是肯定不会放人的。 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沉静。 但越是安静，舒青就越是不安。 ”父亲、父亲！父亲，救救我！“ 第353章 死得其所 舒青不停地摇着头，声音抖得很厉害。 舒裕隆看着自己这儿儿子，想起过去教他骑马射箭的种种，心境十分复杂。 良久，舒裕隆才慢慢地开口，叫他的名字。 “青儿……” “父亲！父亲！你救我、救我！” 舒青听到他这样叫他，心里莫名一凉。 但舒裕隆脸上凝重的神情没有减少分毫：“青儿，父亲过去是怎么教你的？” 舒青根本没有心情也没有心思去回答舒裕隆的问题。 他咬着牙，因为紧张和恐惧，声音不停的抽动，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本能地喊着那几个字： “父亲，父亲！救我！父亲！救我！” 舒青一向都是高傲自大、意气风发的，在舒家军面前他们何曾看到过大公子这样狼狈不堪的样子！ 他越是这样，越是叫周围的人对大周、对厉玄琰有些害怕和畏惧！ 因为明明这个时候陷入绝境的明明应该是他，他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竟然能扭转乾坤。 舒裕隆怕的就是自己的人被对面唬住。 舒裕隆用脚夹了夹马肚子，往前移了几步，更近距离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面容冷峻，平静到几乎可怕： “我告诉过你，舒家的儿子，生来便要一生都为了舒家的荣光而活，便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父亲！” 舒青眼底通红，舒裕隆这话的意思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他还有自己的两个弟弟，从出生开始，性命、命运、自由便不再是自己的。 甚至连他们的每一丝呼吸都是要为了家族而存在。 可是，这些道理他虽然一直都知道。 但舒裕隆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直言不讳地提点他，到底还是让他心中如同坠入深渊的绝望和痛苦。 顾青萝站在他后面，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 但是，她看得到，便是舒裕隆后面跟着舒家的那些铁血将士，眼底都掩饰不住地露出了一丝同情和说不清的五味杂陈。 她忽然觉得，顾项明将她丢到琼州去，似乎真的算不上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了。 她多幸运，有一个永远都将她放在首位的爷爷。 若是易地而处，爷爷肯定是会救她的。 厉玄琰冷淡的目光落在舒裕隆的身上：“所以，舒大人是不会退兵了？” “哈哈哈！” 舒裕隆仰天大笑三声。 厉玄琰这个小儿，不会真的以为他能用舒青要挟他吧？ 他指了指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万将士。 “厉玄琰，我告诉你。你识相的就把舒青放了，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你若是执意不放，一个儿子，我舒裕隆还是输得起的。不过，你的下场恐怕就不会很好了。” 舒裕隆丝毫不顾及舒青的想法，说出的话真真叫人心底发寒。 舒青眼底一片灰暗。 早没有了之前的闪耀神色。 即使，舒裕隆肯定说能帮自己报仇的。 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厉玄琰，想好了么？” 舒裕隆骑在马背上，在高处俯视他和顾青萝。 厉玄琰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抬头看了看天空。 第354章 拖延时间 “舒大人，你看这天色，是不是就快天亮了？” 舒裕隆不知道他怎么会忽然间问出这样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来。 但是，顾青萝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立马就转过头看向他。 天亮？ “就该天亮了。” “就要天亮了。” 她记得，厉玄琰的这句话好像说过很多次了。 她了解他，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说出什么东西来。 而且，他也不是那种陷入困境之后，便会陷入慌乱而无法理性思考的人。 这句话肯定有什么深意！ 可舒裕隆却砸了砸嘴，“厉玄琰，你莫不是想用这种无聊到极致的话题来拖延时间吧？我告诉你，就算你能拖得了一炷香、两柱香的时间又如何？ 京城里的守军就只有这么多，你拖到后面又不会等来天兵天将，拖什么拖！直接痛痛快快地说句话吧，这皇帝的玉玺你交不交出来？” 说罢，舒裕隆目光凌厉地朝旁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士兵朝着后面的人挥了挥手臂。 后面的士兵便慢慢的往前压了上来。 纵使厉玄琰的剑此刻还抵在舒青的脖子上。 他们人多，守城的人少。 这么大群人齐齐朝他们压过来，随之而来的，就是实打实的压迫感。 叫守城的士兵有些不安的舔了舔嘴唇。 但他们还是没有压制住了内心恐惧的本能，没有直接往后退。 而是，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等待着厉玄琰发号施令。 厉玄琰还是那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如山的样子，语气轻松地回答说：“舒大人是聪明人，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舒裕隆眸光沉了沉，这就是说他不交出来了？ 这个小子是不是傻了？！ 舒裕隆安安握紧拳头，他们这么多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他凭什么还能这样处之泰然？！ 他是不是意识不到，现在这种情况究竟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正当他想着，守军队伍里，不知是谁忽然惊叹一声： “呀！怎么又有一处地方燃起来了？” 突如其来的声响，叫大家都忍不住抬头望向天空。 顾青萝一抬眼，就看到除了东北赤梁山方向的天空中盘旋着火烟之外，正北方向也不知何时升起了一阵轻烟。 两个不同的方向。 两股不同的火烟。 实在是诡异得厉害。 而且，更叫人觉得诡异到极点的，便是随着正北方那阵轻烟越升越高。 一直被夜色笼罩的灰色天空的东边，一点点的就被染上了一层红色。 那红色的亮光还渐渐扩大开来。 仿佛西南方向的轻烟就像是一个信号一般，随着它，压抑了一夜的太阳终于要划破天空了！ “舒大人，看来朕估计的没有错。” 舒裕隆不明所以，什么估计的没错？ 要天亮了么？ 他真的不明白，厉玄琰为何一直在强调这件事？ 但是。 厉玄琰就像是偏偏不告诉他原因一般。 唇角勾起一丝邪然的笑意，再次说：“天亮了。” “嘭——！” 几乎是同时。 厉玄琰的话音一落。 东北城门外面赫然响起了震天巨响！ 第355章 堂堂正正 “什么声音？！” 这么大的声响，实在是叫人不能不注意。 尤其是在战场上，任何的细微变化，都有可能影响战局。 “快派人去看看！” 舒裕隆立马就吩咐道。 他旁边一个小兵立即应声，快步往城门口外面跑。 舒裕隆回过头，正好对上了厉玄琰的眸子。 他清楚的看到，他幽深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的诧异和惊异。 舒裕隆握了握拳头，是他？ 是他安排的？ 还不知道那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舒裕隆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但他还是很快就迫使自己稳定心神，越是这种时候，他越不能乱。 舒裕隆的眼睛又从厉玄琰的脸上很快扫过，虽然依旧没有看到他任何的神情变化。 但舒裕隆还是下意识地安慰自己，说不定这只不过是厉玄琰在故弄玄虚罢了！ 毕竟，他们一直都被困在京城中，又怎么可能翻得起这样的风浪来？ 是的！ 肯定是这样的！ 舒裕隆在心中不停地这样告诫自己。 但是，他的心还是因为不安，而“砰砰”跳得飞快。 这是从来未有过的。 他一生征战，什么样的艰难困苦没有遇见过，比这危险十倍百倍的情况他都遇到过，却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不安过。 或许…… 就是因为厉玄琰在他们对比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还能这样冷静到可怕！ 舒裕隆收回目光，看向城门口，等着小兵回来报信。 但是，厉玄琰却忽然开口说：“舒裕隆，你若是现在答应撤兵，朕或许还能饶你一条性命。” 厉玄琰的话，在瞬间炸开。 叫所有人都惊奇不已。 便是顾青萝，都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她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舒家做了这么多坏事，他是有多好的度量，才会留一个叛乱臣子一条命？ 但她只看到厉玄琰目光定定的，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因为，舒裕隆这几年或许是可恶，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早年确实为大周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没有告诉顾青萝。 父皇在将那把利剑交给他的时候，还对他说了这样一番话：“琰儿。此剑下可斩朝臣，上可杀皇亲，但你要记得，父皇给你定下的辅政大臣，你一定要好好以礼相待，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伤他们的性命。” 也正是因为父皇的这句话。 他现在才没有直接一剑杀了舒青。 在高楼里的时候，他看得清楚，舒青意图伤害青萝。 这样的人，他绝不容忍。 但正是念在父皇的遗训，他还是忍住了。 不然，他怎么可能用剑指着舒青走出来。 他厉玄琰的处境便是在窘迫，也不会作出那别人性命相要挟这样的事情来！ 他堂堂正正立于天地之间。 对得起任何一个人！ 包括，他舒裕隆。 “哈哈哈哈！厉玄琰，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舒裕隆并不知道他现在的所思所想。 只觉得，厉玄琰这个毛头小子肯定是疯了！ 他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凭什么！ 凭什么！ 就凭他有一个当皇帝的爹么？！ 第356章 我！呸！ “你留我一条性命？你是不是还没有看清现在的情况？” 舒裕隆越说越激动，“现在走投无路之人，是你不是我！” 厉玄琰微微摇头，面容难得凝重：“你可别说朕没给你机会。” “我！呸！” 厉玄琰越是这样说，舒裕隆就越是觉得好笑。 可是这一次。 他还未笑完，刚刚那个出去打探情况的小兵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 “将军！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小兵一路跑一路嚎。 从北城门口一直嚎到舒裕隆的面前。 他慌乱紧张的叫喊声，让不知情的士兵们瞬间都紧张了起来。 大家都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到底怎么了？！ “说情况！” 舒裕隆厉声呵斥。 小兵咽了口唾沫，语气混乱的指着城门外的方向：“人，好多人！好多人朝着我们这边来了！” 人？ 很多人？ 舒裕隆弯下身，一把揪住小兵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高高拉起：“什么人！你倒是说清楚了！” “是是……” 小兵说这，目光就看了一眼顾青萝。 众人皆是一愣。 他看顾青萝做什么？ 顾青萝也不明白，她这次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小兵说：“是打着‘顾’字军旗的人！他们，他们把我们在马头山上的营帐一把火全都给烧了！” 马头山在北城门的正北方。 那么…… 他们刚刚看到的忽然间多出来的那股轻烟，就是马头山上的了！ 顾青萝却留意到了小兵说的：“顾”字军旗。 顾青萝眼睛飞快地一转，脱口而出：“二叔？是二叔么？” 舒裕隆低骂一声。 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顾青萝口中的二叔，顾项亭，正是一直在宛州驻守的大将军。 宛州离京城距离一千四百多里。 正常情况下，便是比吃不喝连夜赶路，也是要近半个月才能赶到京城来的。 舒家反了之后，情况紧急，舒裕隆根本就没有想过，顾项亭能够从宛州赶过来，甚至，他还想着，说不定当他们将京城都拿下之后，顾项亭都不一定收得到他们反了的消息。 可是谁知道！ 他们竟然来得这样快！ 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明说，舒裕隆就已经知道了！ “厉玄琰！” 舒裕隆狠狠地大吼一声。 是他。 是他早就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 之前，他步步退让，引他入局，逼得他不得不反。 他也确实反了。 但他以为自己能够凭借自己的势力杀出一条血路出来。 却没想到，他恐怕早在半个月前，甚至几个月前就已经安排顾项亭带兵入京了。 “将、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舒家的人拿不定主意。 京城的援军来了，他们还要不要和他们打啊？ 舒裕隆眼睛里一片血红，满满的都是不甘心！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他们还有退路么？！ 没有了，自从王阜龄不知被谁射死在他舒家大门口的时候，他就再无退路了。 舒裕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看向厉玄琰的目光越发阴鸷，忽然间，他猛地将伸手往前一抓…… 第357章 怪得了谁 他没退路了！ 舒裕隆胸膛里那颗心咚咚直跳！ 他听到小兵说顾项亭带兵来了，他就知道，他这一次真真是彻底输了！ 粮草没了。 营帐被烧了。 现在，厉玄琰这个小子的援军又到了！ 他拿什么跟他斗？！ 更别说，他看得清清楚楚，他手下的那些人听到顾项亭来了之后，眼中的害怕和畏惧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深。 不是说顾项亭有多少能耐。 而是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占一丝一毫的道理。 便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也说不服来任何人。 舒裕隆眼中满满的都是愤恨和不甘心。 他快而狠地朝厉玄琰抓去！ 想要搏上一搏！ 若是他能现在将厉玄琰制服，或许还能给自己讨要一条生路。 可是他却忘了。 明明不过几句话之前，厉玄琰早已主动给了他退兵的机会，是他自己自大、自负的拒绝了他。 现在又怪得了谁呢？ 舒裕隆的动作又快又急。 但厉玄琰却稳稳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顾青萝站在旁边瞧着，心里着急。 伸手就想将他往后拉。 可是，她还未来得及碰到他。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 “哗”的一下，就挡在了厉玄琰的面前。 秦峰出招迅速，不过几下，就将舒裕隆完全挡了回去。 更是，在所有人都没有看清他身形的情况下，轻轻松松地就将舒裕隆制服。 他用一把短刀抵在了舒裕隆的喉头。 这下子，舒裕隆立刻就安静了。 “舒大人，别来无恙啊！” 秦峰话音一落。 北城门口，也刚刚好冲进来一群骑兵。 顾项亭高高地骑在马背上，手上举着长枪，一脸的英勇神武，那才是一个将军该有的风姿和神采！ 跟着顾项亭一同进城的，是整齐划一的骑兵。 马蹄铁踩在京城的街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气势万钧，便是光听声音，都能叫人感到害怕。 舒家的人看了看被秦峰给擒住了的舒裕隆。 又扭头看了看朝着他们压过来的顾家援军。 握着兵器的手不停的发抖，两条腿也都有些发软。 他们谁都知道大势已去，还不等秦峰开口，便纷纷将手中的兵器往地上一扔。 齐齐跪到在地上，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更有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指着舒裕隆哭喊道：“皇上！都是他，都是他逼迫我们跟着一起造反的！我们没有办法，不得不听他的指示！不关我们的事！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舒裕隆看着他们的样子，心里恨极了：“妈的！都他妈是一群杂碎！老子不过就是着了这个小子的道！厉玄琰，你有本事就和老子真刀真枪的干一场！谁他妈的耍这种阴招？！” 舒裕隆说得激动，一张脸都涨得通红。 但和他相对的厉玄琰却始终沉稳安静。 厉玄琰目光淡淡地看着，然后用极轻的声音吐出三个字来：“你也配？” “你！厉玄琰！你个杂种！你个——” “老实点！” 秦峰一拳砸在舒裕隆的脸上，皇上哪里能让他这样破口大骂！ 可叫他没想到的是。 他话音一落，舒裕隆还真的就安静了下来。 这转变也未免太奇怪了！ 秦峰狐疑地看了舒裕隆好几眼。 见他确实没有其他的举动，才收敛心神，恭敬地朝着厉玄琰低了低头：“皇上，属下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无妨。” 厉玄琰淡然开口。 秦峰指了指舒裕隆：“皇上，这个人要如何处置？” 厉玄琰看了他一眼，他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机会，给过一次。 便不会再有第二次。 而且，他也算没有违背父皇的遗训。 这，就是万不得已的情况。 厉玄琰幽深的目光沉了沉。 “带下去，关进天牢。交给刑部好好审审他的罪状！” “是！” 厉玄琰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舒家众人。 他的目光冰冷刺骨。 一扫到他们身上，一个个的便又叩又拜大声求饶：“皇上，饶命啊！饶命啊！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但他们的求饶声，不能引起他丝毫的波动。 厉玄琰冷着一张脸又说：“他们也都带下去关好，一同交给刑部审理。” 话音一落。 舒家将士皆是一震。 很快！ 一个比一个叫得大声！ “皇上饶命！” “皇上饶命啊！！我们真的是被逼的！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他们本以为皇上处置了舒裕隆这个罪魁祸首，就会放过他们。 可是谁曾想。 皇上竟然还是要审他们！ 他们这样的人，谁都不干净，到刑部走一遭，还能完好无损地走出来么？！ “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厉玄琰丝毫不怜惜地收回自己的目光，看了秦峰一眼。 话，他不想说第二遍。 秦峰也立即就明白了厉玄琰的意图。 朝旁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将他们都压下去！” “快！快去！”张谷也命令自己的手下将舒家的人都带下去。 这里有顾项亭的人守着，他们骑兵较多，装备精良，便是战马身上也都是绑了铠甲刀枪不入的。 舒家的人自然不敢造次。 都乖乖的在大周士兵的押送下，慢慢离开了。 顾青萝这才好好的看了看骑在马背上的顾项亭。 她想到了什么，转过身看向厉玄琰：“是你提前给二叔送了消息，叫二叔回京的？” 他一直说等一等，等的就是二叔？ 厉玄琰点点头。 确实是他在一个月前就给顾项亭送了信。 顾青萝长吁一口气。 还好还好，他一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她就说了，他怎么会打无准备之仗呢！ 可是，她又想了想，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顾青萝狠狠地朝厉玄琰的手臂上砸了砸：“你早就通知了二叔，怎么不告诉我！害得我……害得我……” 害得她以为他真的陷入了绝境！ 才会不要命的从首辅府跑出来。 便是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所以，从头到尾，他都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有事的！ 所以，他就像是看戏一样，看着她做出这么多荒唐的举动？！ 第358章 小猫炸毛 厉玄琰看着顾青萝如同小猫炸毛一样的样子，一直凝重的神色，慢慢的就和缓了不少。 不知为何，明明经过这么久的折腾，她现在的样子糟糕透了。 可是，他竟然鬼使神差的觉得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好看过。 她微微薄嗔的神色，因为生气而染上红晕的脸颊，无一不是充满了诱惑力。 叫他的目光不愿用她的脸上移开半分。 “看什么看！不许看！” 顾青萝心里一股气憋着，他又那样笑着看她，叫她心里更不舒服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不告诉她！ 害她白白担心这么久！ “皇后娘娘。” 秦峰见顾青萝是真的生气了，站出来为厉玄琰说话：“皇上也是不知道顾大人能不能按时赶到京城。为了您的安危，才不将这事儿告诉你的。” “你给我闭嘴！”顾青萝气大得不得了。 一双圆圆的眼睛，气呼呼地盯着秦峰，他还好意思出来为厉玄琰辩解？ 他先跟着厉玄琰一起不把这事儿告诉她，又到爷爷家里想要把她给困住！ 她好歹还是大周皇后好不好！ “好了。阿萝。” 一直在旁边的顾项亭也终于开口了：“这事你也怪不得皇上。我和父亲商量过了，因为事态严重，大家都不想你受到伤害，才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你。说到底，大家都是出于好心。” “二叔，原来你们都知道啊……” 顾青萝撅着嘴，心里不是滋味。 原来，不仅厉玄琰知道、秦峰知道、二叔也知道，而且，爷爷也知道！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真是不好意思啊，所有人都知道，就你一个人不知道！ 顾青萝咬了咬牙。 虽然二叔的话说得没错，他们都是为了她着想。 但是，她并不觉得自己比他们要差或者怎么样。 她一样能够和他们一样坚强的面对任何事情。 便是生死她都是不怕的。 但她却不知道，他们就是因为知道她性子如此。 面对危险，她是决不会退缩的。 所以，他们才更加想要将她好好保护起来。 不叫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但顾青萝想了想，还是有些不舒服的说：“下次，下次不能这样了。” 他们都不知道，几个时辰前，北城门忽然响起的攻城声响，真真是叫她一颗心慌乱得都要蹦出来了。 顾项亭摇着头笑笑，她这个样子，还真和她的母亲柳氏有几分相似。 都是这样不肯服软、不肯轻易依赖别人、不肯表现出丁点的柔弱。 “好了，二叔记得了。下次皇上若是还这样瞒着我们阿萝，二叔一定替你出一口气！” 顾项亭一句话说完，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顾将军这说话语气简直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顾项亭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他和顾青萝其实并不熟悉。 他也很少尽到做叔叔的责任。 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和她相处比较好。 所以才…… 顾青萝看着二叔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也轻声笑了出来。 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可是—— 第359章 近乎是本能 顾青萝嘴角才刚刚勾起。 余光就瞥到，还未被士兵押走的舒裕隆，猛地一下就从地上蹿了起来。 舒裕隆是被秦峰用小刀抵着脖子的。 但刚刚他们说话的时候，大家都放松了下来，尤其是二叔说话的神色，更是叫周围的人都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秦峰晃神间。 舒裕隆眼疾手快地，就朝秦峰的右边一倒，然后，猛地一用力，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匕首，死死地就朝厉玄琰的胸口狠狠地刺去！ 舒裕隆动作又快又狠。 厉玄琰还拿剑架在舒青的脖子上，一时间也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顾青萝眼瞧着舒裕隆手上明晃晃的匕首越靠越近。 近乎是本能的，就伸手把厉玄琰往后面一推！ “唔！” 她只感觉到一股刺骨的疼痛，瞬间将她整个包裹。 然后，眼前一黑，顾青萝整个人就晕死了过去。 黑暗中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走啊走。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的一片黑暗终于有了一丝亮光。 她赶忙朝着那处亮光奔过去。 才跑了几步，周围的景色猛地就变了，她一回头，就发现自己穿着破旧的宫衣正站在建章宫的门口。 她想进去找厉玄琰。 可是守门的小太监却丝毫不顾及她皇后的身份，粗鲁地就一把将她往后面一推：“也不打盆水照照自己的样子，皇上说不可能见你的！我告诉你！皇上说了！这天下有无数的人，就只有你，大周皇后，不能踏进建章宫半步！” 熟悉的话，叫顾青萝心头猛地一震。 她在哪儿？ 她这是在哪里？ 顾青萝慌神间，右手猛地就碰到了自己的肚子。 那里高高耸起。 顾青萝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孩子不是没有了么？ 怎么现在，怎么现在肚子又这么大了？ “哟，我当是谁在外面吵个不停啊，原来是顾青萝你这个不知廉耻一味勾搭皇上的贱人啊！” 白浅月难听的声音尖利的声音忽然响起。 顾青萝抬头，就看到白浅月穿着大红色的宫服，仪态万千的站在她的面前。 那模样，和上辈子她死之前的记忆一模一样。 顾青萝双手不停地发抖。 这是什么情况？ 她不是在北城门口么？ 二叔呢？ 厉玄琰呢？ 秦峰呢？ 她是谁，她在哪里？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然而，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周围的景色不知为何又忽然变了。 白浅月大红色的衣服上不知怎么的，忽然被人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红的血，顺着她的伤口就流了下来。 白浅月哭得梨花带雨：“都是她，都是顾青萝这个贱人要害我！琰哥哥你要帮我报仇啊！” 顾青萝再抬眼，厉玄琰就冰冷着一张脸站在她的对面，目光阴鸷地看着她。 “不是我！厉玄琰，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害的她！” 顾青萝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近乎是本能地哭喊。 可是，厉玄琰眼底的寒冷没有丝毫的改变，薄薄的嘴唇轻轻一动。 说出了叫她心痛如刀绞的话：“你，该死！” 第360章 梦境现实 下一瞬，厉玄琰的手中不知何时忽然出现了一把长剑。 一下子，就刺进了她的心脏！ “啊！” 顾青萝喘着粗气，猛地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青萝？” 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转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对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眸子。 可是，她却没有看到，如今这对眸子里装着的，满满的都是对她的紧张和关切。 根本就不是梦中那冰冷凉薄到极致的寒冷。 可是，顾青萝脑子还有些迷糊，只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厉玄琰。 “你怎么了？” 厉玄琰瞧她神情奇怪，立马就坐到她的床边，想要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看看还有没有发烫。 可是，他的手还没碰到她的额头。 “啪！” 一声干净利落的响声。 顾青萝一巴掌就狠狠拍掉了他伸过来的手。 顾青萝双手攥紧成拳，发泄似的，将所有的情绪都狠狠地砸在了厉玄琰的身上。 但是，厉玄琰却一句话也没说。 挺直了背脊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发泄。 她昏迷不醒已经有小半个月了。 孙院判和云锦都来给她看过。 其实舒裕隆那一刀并没有刺中她的要害，只是刺中了她的右肩膀。 但是，或许是因为北城门那儿太脏太乱了，她的伤口一直都在发炎，迟迟都没有好转的迹象，整个人也一直在发烧。 现在她好不容易醒过来，就算是神智不清地朝着他胡乱打一通又何如？ 她醒来了，便是最好的了。 而且。 厉玄琰心里觉得。 她是不是怪他，怪他没有保护好她？ 可是，顾青萝哭喊着说的话，却叫他有些听不懂了。 “我都说了不是我了！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你为什么要听那个人的话！为什么！为什么！” 厉玄琰眉头微微一蹙，为了不碰到她的伤口，他只将双手放在她的腰间，将她整个人往后轻轻推了推：“朕什么没听你解释？什么不是你？你在说什么？” 顾青萝眼睛都哭肿了，心里积压的情绪涌了上来，接着又说： “白浅月不是我伤的，我没有伤她，我知道你喜欢她，我又怎么可能会伤她？！” 厉玄琰眉心重重的皱起，他神色凝重地看着她。 舒裕隆只是伤了她的右肩旁啊，怎么看着像是脑子也伤着了？ 这都说的什么胡话？ 他是不是要将云锦叫来，再好好给她看看？ 顾青萝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还和过去一样，只当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放屁。 她指着自己的肚子，“我肚子里的孩子，才是被她给……” 顾青萝愣了愣。 平的。 她肚子怎么又平了？ 顾青萝微微一愣，狐疑地抬头。 正好对上了厉玄琰疑惑到极致的目光。 她这才发现，面前这个厉玄琰，和刚刚那个厉玄琰有点不一样…… “你到底怎么了？” 厉玄琰抿了抿唇，开口问她。 顾青萝愣了愣，心头有个不好的念头冒了出来。 厉玄琰再次伸手摸她的额头，还好，烧已经退了。 可是，她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呢？ 厉玄琰想了想，才又看向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朕不喜欢白浅月。” 他想，是不是她才进宫的那段时候，宫里有好事的太监和宫女和她说过些什么，她心里才会有这样的念头。 是。 过去，他是和白浅月从小关系较为亲近，但到底还算不上是喜欢。 最多…… 他只是因为，她身上有一张和他从小珍视的蓝色木芙蓉锦帕相似的锦帕，才对她多有照顾。 加之她的生母和太后是姐妹。 所以，旁人便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两个会成为一对吧。 过去，他觉得这些事情十分无聊，也不想过多理会。 他没想到，她会将这些事记在心里。 看她的样子，怕是做梦的时候，梦到这事了，才叫她这么着急和生气。 厉玄琰用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朕说的话，你听到了么？” 一句话问完。 厉玄琰只看到顾青萝一张脸瞬间涨的通红。 一会儿摇摇头，一会儿又点点头。 他好看的眉毛再次微微皱起，难道她真的因为昏迷太久，而伤到脑子了？ 顾青萝却再次摇摇头。 抓着他的衣袖，紧紧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然而。 她虽然表面看上去有些呆呆的。 但，她的内心此刻早已抓狂！！！ 天啊！！！ 自己究竟是有多迷糊啊！ 她竟然将梦境当成了现实，一巴掌就将厉玄琰的手给打掉了！ 顾青萝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他，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紧张兮兮的看看他，再看看他。 但是她却不知道，她这样小心翼翼瞧着他的样子迷迷糊糊的有多可爱。 厉玄琰也不去多想她刚刚说的那些胡话，人魇着了，刚刚醒来大多都是不清醒的。 而且，还不用说她都昏睡了这么久了。 怕是脑子，更加迷糊了。 厉玄琰看着她有些不安的搓着两只小手，便伸出手将她柔软的手握在了掌心里。 他那对幽深的眸子看向她。 再次认真地问她：“朕刚刚说了，白浅月，朕并不喜欢她，你听到了么？” 顾青萝有些错愕。 自己刚刚说的那些混乱不堪的话，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她都有些记不得了。 但他却认真的记在心里。 他知道她在乎。 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她强调。 不想让她心里留着一个疙瘩。 顾青萝点点头。 “我听到的。” 说完，身体就想往后靠靠，因为忽然坐起来，她才发现自己身体有些虚弱，坐着有些累。 但是厉玄琰却并不愿意放开她。 伸手从后面揽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顾青萝也没有拒绝，甚至，他刚刚将手放在她腰上的时候，她就知道他的意图了，她的身体也像是本能的，就靠了过去。 她这才发现，原来，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他的这些小举动。 就像是过去一般，不知不觉间，他就闯进了她的心头，趁她不注意，就偷偷地种下了小小的种子。 第361章 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娇小而仍旧有些虚弱的顾青萝，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身上，叫他心里莫名踏实。 想了想，他又抬起手，轻轻了摸了摸她的头发。 “青萝，下次若是再遇到那天那样的事，你绝对不可以再做同样的举动了，知道么？” 顾青萝身体微微一僵。 他说的，是她为他挡下舒裕隆匕首的事。 其实那个时候，她什么也没想，也没时间给她想，真的就是本能的反应。 可是，她却不知道，舒裕隆的匕首刺进她右肩膀后，厉玄琰整个人在瞬间变得有多可怕！ 一秒！ 就是一秒！ 就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直接用剑直直地朝着舒裕隆的心口刺去。 下一瞬，他便狠戾地将剑拔了出来。 大量大量的鲜血像是喷涌而出的水柱一般，从舒裕隆的心口喷出来。 胡乱地喷向四周，溅得到处都是。 而从来都是沉稳冷静的厉玄琰，第一次大声疾呼，在所有人的面前抱着她慌乱的大喊，叫着太医的名字。 便是秦峰上前想要让他暂且先冷静下来，都被厉玄琰直接一脚踢开。 那个时候，大家才知道。 原来，皇上并不是如同大家所说的那般冰冷到极致。 只是，除了皇后娘娘，再没有其他人能够让皇上有那样强烈的保护和珍视的欲念！ “听到了么？答应朕！” 厉玄琰声音有些低沉，带着天子的威慑力。 甚至，他环在她腰间的手，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力气，像是非要她答应不可。 可是顾青萝却咬着牙，并没有正面回答他。 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头，用和缓的语气问他：“厉玄琰，如果那天那个人是我呢？如果舒裕隆当时要杀的人不是你，是我呢？” 你又会怎么做？ 想也不用想，厉玄琰心里就有了答案。 他自然是不会让她有任何的危险，更不会让她受到一丝的伤害。 所以…… “你也会这样做的。” 顾青萝声音虽然有些轻，也有些虚浮，但她的语气却很笃定。 就像她笃定自己下一次还是会这样做一样。 现在的她，也笃定他将她放在心头，也会这样不顾一切地去救她。 可是，她却低估了厉玄琰的霸道和不讲理。 厉玄琰握着她腰间的手用力将她往后推开，目光死死地看着她：“朕说了不可以！你答应朕！听到了——” 顾青萝小小地脑袋往前一凑。 用自己的唇，猛地凑到他的唇上。 将他“凶狠”的要说出的话堵了回去。 厉玄琰没想到她会这样做，还想将她推开，再好好和她把这个问题说清楚。 不然，下一次或者下下次，不知道她还会将自己置于多么危险的境地！ 可是。 顾青萝的唇瓣又软又甜，还因为长时间没有怎么进食进水而有些许干涩。 胡乱的吻在他的唇上。 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叫他不知不觉地就沉迷在期间。 顾青萝见有效，心里有些偷偷地笑意，刚想往后退。 可谁知道，厉玄琰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大手一用力，就反客为主地按住了她小小的脑袋。 叫她退无可退。 “唔……唔……” 顾青萝尝试着推了推他。 可她现在这点如同蚊子挠痒痒的力气，哪里推的动他。 再加上，他们刚刚历经了那样的生死。 他的脑子里满满的都只有一个声音：他要她。 他想要她！ 谁也不知道，明天朝中、大周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他更不知道，下一次，他是不是还有这样的能力能够护得住她的周全。 但是，这次的事，只叫他看清了一个很浅显易懂的道理。 他心里想着她。 每时每刻都想着她。 除了大婚，他还没有好好的要她。 他不想放开她。 顾青萝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呼吸越来越沉重。 她的理智虽然告诉她，他们现在不应该这样。 但是，她的心，还是非常不争气地跳个不停。 甚至，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也滚烫得厉害！ 顾青萝哆哆嗦嗦地想往后退，可是，她的后背被他钳制住，她又能退得到哪里去？ 倒是挪动了这几下，倒叫他们两个人更加紧密地贴合在了一起。 “啊！” 顾青萝摇着头，下意识地就用力推他。 这一用力，就带到了还未好全到伤口。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右肩旁的疼痛，叫她眉头紧紧的蹙在了一起。 但也随着她的声音，厉玄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立马就问：“伤口疼了？” 顾青萝点点头，她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疼。 厉玄琰的眸光在她身上浑身一打量。 她净白如玉的秀体上只歪歪斜斜地挂着一件鸳鸯戏水的肚兜。 乌黑的青丝胡乱地贴在她的脸上。 活脱脱一副叫他吃下她的样子。 可是当他的目光移到她右肩头。 第362章 她都这样了 就看到顾青萝右肩头上，刚刚有结痂迹象的伤口，又有些发红发肿起来。 看得他心里不自觉地就有些心疼。 可是，厉玄琰又看了看顾青萝一脸的害羞。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低声叹道：“你啊你。” 到底还是从床上起来，迈开修长的步子，就走到黄花梨木雕牡丹花纹的桌子旁，拿起水壶，猛地就灌了好几杯冷水。 强行让自己将体内的那股邪火压下去。 顾青萝知道他现在应该挺不好受的。 但是，她又想到他为了不叫她伤口情况加重，还是选择压制，心里莫名就有些暖暖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 厉玄琰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终于缓和了下来。 他朝着门外喊了一声：“蒋德，去把孙院判和云锦叫来。” 厉玄琰一边说，一边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一件一件地穿上。 顾青萝靠在软枕上，窗外的阳光洒进来，刚刚好打在他健硕的身体上。 将他身上每一寸肌肉都描绘得清清楚楚。 便是隔着层层衣物，顾青萝也能感受到，他精壮的肌肉和强健的体力。 厉玄琰见她呆呆的看着他。 那样子，像是在欣赏什么美景一般。 莫名就叫他心情大好。 男人，谁不喜欢自己喜欢的女人，这样看着自己。 厉玄琰将衣服穿好后，又将顾青萝的衣服捡了起来。 不过，他却并没有递给她，也没有想要替她穿上的意思。 “你做什么？快给我！” 顾青萝有些不好意思，蒋德怕是很快就会进来了。 她可不想让蒋德看到自己如今的这幅模样。 厉玄琰见她伸手要来抓，怕她又弄伤了伤口，便不再逗她。 走到顾青萝的床边，拿起一件外衣，就替她穿上。 可是有些奇怪的是，他叫了蒋德这么久了，蒋德这么一直都没有应声？ 厉玄琰一边帮顾青萝将歪歪斜斜的肚兜重新穿好，一边又喊了一声“蒋德”。 但让他和顾青萝都没想到的是，这次虽然有人答应了。 可那声音却不是蒋德的声音。 “琰哥哥，我和太后娘娘过来瞧瞧皇后娘娘好了没有，现在方便进来么？” 顾青萝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白浅月已经扶着太后就走了进来。 可她现在的衣服都还没有穿好。 厉玄琰眉头也有些不满地蹙在一起。 大手往床上一抓，就拿被子将顾青萝严严实实地裹好了。 “呀。皇后娘娘已经醒了啊！” 白浅月进屋就看到厉玄琰目光柔和地坐在顾青萝的床头，心里是说不出的嫉妒和难受。 但现在她扶着太后，不能表现出自己的不高兴。 便笑得像是自己的亲娘久病痊愈了一般，“太后，你看吧，浅月都说了，皇后娘娘福大命大有琰哥哥庇护着，一定能很快就好起来的。” 说罢，还恭恭敬敬地朝着顾青萝福身行了行礼：“浅月给皇后娘娘见礼了。” 顾青萝有些不解地看了厉玄琰一眼。 白浅月怎么跑到皇宫里来了？ 白浅月不是因为体内有蛊虫的关系，被她下令不许再进宫了么？ 而且，她怎么还能和太后站得这么近。 她不知道自己体内的母蛊，就是引发太后头疾的真正元凶么？！ 顾青萝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等着他给她一个答案。 但是，厉玄琰却不动声色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像是在说，待会儿他再好好的将这些事情跟她说。 可是。 白浅月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瞧见她怀疑的目光，立马就站出来为厉玄琰辩解。 “皇后娘娘，你可千万别怪琰哥哥。不关琰哥哥的事，是浅月担心琰哥哥和太后娘娘有事，才硬是闯进了宫中。皇后娘娘，你要怪就怪我吧？” 说罢，更是直接就往地上一跪，脸上全都是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可是，她跪了许久。 都没有等到顾青萝说话。 空气里一片安静。 静得有些尴尬。 白浅月慢慢抬头，就看到顾青萝的一双眸子正直直地盯着她，那目光寒冷刺骨，叫人从心底里觉得害怕。 但顾青萝是真的一点也不想理她。 心里只觉得烦透了。 好不容易将舒裕隆的事处理好了，怎么醒来之后，白浅月又到宫中来了？ 就不能叫她安安静静地休息几天？ 好好过过舒心的日子么？ 太后见顾青萝一直不说话，也不是不知道她此刻心中是怎么想的。 她和白浅月之间的事她也都知道。 她因为头疾病着的那些天，皇后那样事必躬亲地照顾自己，也叫她很感动。 但到底，浅月中蛊也怪不到她身上。 加之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浅月在宫中陪着她，叫她放心、让她安心。 才让她担惊受怕的一颗心，安稳了不少。 所以，太后忍不住轻咳了几声：“青萝啊，浅月都这样了，你就还是先发个话，让她起来吧。” 顾青萝心里冷冷一哼。 太后这话说得好奇怪。 “她都这样了。” 白浅月她到底是怎样了？ 不就是跪在地上了么？ 又不是她让她跪的。 更不是她按着她的头，强行让她跪下的！ 白浅月一进来，她话都还没说一句呢，她自己巴巴的就跪在地上了，还怪得到她身上？ 顾青萝咬着嘴唇，盯着太后和白浅月的目光，难得有些任性的就是不吭声。 厉玄琰知道她心里有些小脾气。 加上顾青萝刚刚醒来时说的那些胡话，也知道她其实挺介意白浅月的。 于是，厉玄琰吩咐宫人搬来两根小圆凳，让太后坐下，问她最近身体这么样了。 意思就是让白浅月起来说话。 只是，也没有明说，也算是给足了顾青萝面子了。 白浅月咬着牙，有些不爽。 她本以为自己这么示弱、哭惨、懂事大方，就能让顾青萝碍于太后和皇上的面子，给她几分面子。 谁知道顾青萝这个贱人，真的是丝毫没有一丁点的礼数和规矩，就连太后和皇上的面子也不给！ 心里憋着一股气。 白浅月也没管厉玄琰和太后再说什么，就低下头，大声地叹了一口气。 第363章 纵容皇后 内殿里就这么几个人。 因为顾青萝要养伤，外面伺候的宫女太监也很少，所以整个内殿显得非常的安静。 白浅月这么突如其来的叹了口气。 自然就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太后以为她在为顾青萝的事儿不高兴，用手臂轻轻碰了碰她。 顾青萝到底是皇后。 她这个做太后的也帮她说了话，白浅月理应见好就收，她一向都是懂事体贴的。 不该，一直揪着不放的。 但是，白浅月却又是摇了摇头。 这一次，她认真地看着太后的眼睛，像是打抱不平一般：“太后，浅月真为你不值。” 太后一懵。 她这话她可是听不懂了。 她又什么可替她不值的？ 这一次，顾青萝也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冷淡着眸子，想要看看她能说出怎样的“高谈阔论”来！ 白浅月眉毛蹙了蹙，脸上瞬间就带上了一层我见犹怜的模样。 她伸手轻轻抓住太后的手臂。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虽然病着，但是，您进来这么久了，她再怎么病得厉害，也至少应该起身向您行个礼吧。宫中规矩，浅月知道得不多，但这个应该是浅显易懂的道理吧。” 白浅月柔柔的话音一落。 太后的脸色是有些不一样了。 她只当顾青萝还没好，便用不着这些虚礼。 但是现在想想，不说下床行礼，至少长辈来了，也应该坐起来说话啊。 哪里有躺在床上和长辈说话的道理。 而且，太后认真地看了看顾青萝如今的脸色，正好就看到，顾青萝因为厉玄琰的“调教”而满脸涨红。 心里更是觉得，她脸色这样红润，肯定就是好得差不多了啊！ 于是，太后语气稍稍有些强硬：“青萝，你让宫女给你垫个枕头，你坐起来说话。” ？？？ 坐起来？ 坐起来让太后和白浅月瞧瞧她衣冠不整的样子么？！ 顾青萝目光往厉玄琰的方向一瞧，就看到他嘴角已经快要绷不住的笑意。 心里莫名上火。 他还笑！ 明明是他惹出来的窘境！ 他要是没有故意把她衣服拿开不给她，她哪里会这样！ 太后见她一会儿看看厉玄琰，一会儿看看她。 但就是不肯起身，也不肯叫人。 更加觉得浅月说的话没错。 皇后这样，实在是太不将宫中规矩放在心上了！ 太后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就想伸手将顾青萝的被子掀起来。 但是—— “母后。阿萝现在有些不方便，朕还是明天再让阿萝来慈宁宫好好陪您说话，现在就算了吧。” 厉玄琰到底还是拦在了太后的面前。 太后脸色这才变得有些差了。 “皇上，你可不能太过纵容皇后了！”这后宫的规矩，可不能废了！ “就是啊，琰哥哥！” 白浅月也出声帮腔，她刚刚听到琰哥哥叫顾青萝这个贱人“阿萝”，整个人简直都要疯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顾青萝今天迟迟不肯从被子里出来。 但既然她要作死，她白浅月自然乐意帮上一把！ “皇后娘娘是大周国母，天下所有女子都是以她为榜样的。” 第364章 有些不方便 白浅月声音婉转，语气带着一丝丝的不满。 她虽然没有直接说顾青萝怎么怎么不好了，但她直接将“大周国母”这个帽子扣在了顾青萝的头上。 更是点出了顾青萝身份重要，是需要好好遵守宫中规矩的。 不然若是传了出去，天下百姓还不知道会怎么说顾青萝、怎么说大周皇室都不着调呢！ 果然，白浅月这话说出来，太后的脸色就又变得有了一些不好。 而且更叫她心里火大的是，浅月都这样说了，但是这皇后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当真是不把这个太后放在眼里了么？！ 心里越想越气，顾青萝之前的那些好，现在都被太后抛在了脑后。 太后板着一张脸，看着厉玄琰：“皇帝，浅月这话你也听到了，是你让她起来，还是哀家让她起来？” 言辞不满，叫站在太后身后的白浅月心头一阵暗爽。 哼！ 这下子，看你还怎么得意！ 而且，就算你顾青萝一段时间没让她进宫陪伴太后又如何？ 现在，太后还是不是按照她白浅月的意思对你顾青萝不满？ 白浅月又摆出一副抱歉而有些委屈的样子，走到太后的身边，伸出手扶着太后，柔声宽慰地说： “太后，或许是皇后娘娘真的还没好也不一定。您就不要生气了，您身子本就没怎么好，这么大老远的从慈宁宫过来长乐宫看皇后娘娘，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了！” 哈！ 顾青萝躲在被子里不能出来，不代表她就没有脾气了。 白浅月在她长乐宫里这样心思歹毒的搬弄是非，她哪里忍得了。 顾青萝毫不客气地朝着白浅月冷冷哼了一下： “白姑娘还真是事事都知晓啊，本宫现在究竟好没好，身体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在孙院判来没来给本宫诊治的情况下，你只在旁边瞧了一眼就清清楚楚了？你这么有学医天赋可千万别浪费了。说不定闻名大周的下一个神医，就是你白浅月了！” 白浅月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呛她。 一通话，说得白浅月脸色一道轻易到白的。 心里气不过，你顾青萝凭什么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这样数落她！ 尖厉着声音，就喊了一声：“皇后娘娘！” 但近乎是同时。 厉玄琰也往前跨了一步，用自己的身体将顾青萝整个挡住。 “好了。别吵了！” 他声音里带着微微的不满。 但显然不是对顾青萝，而是对白浅月说的。 “琰哥哥？” 白浅月眉头紧紧一蹙，心里瞬间就燃起了嫉妒和愤怒的火焰。 她说的句句话都在理！ 是顾青萝这个贱人不遵守宫规的！ 是她这个烂货不给太后娘娘面子的！ 她不过就事论事地说了出来，琰哥哥竟然呵斥她，这样大声地叫她闭嘴！ 这和直接打她的脸有什么区别！ 但是，厉玄琰却根本看都没看她一眼。 只是看向太后，声音里这才带着些许的尴尬：“太后，儿子说了，青萝现在有些不方便。” 第365章 光的！ “有什么不方便的？” 太后一双眼睛这才认真地往顾青萝那儿看了看。 这一看！ 呀！ 她刚刚没注意到，这仔细一瞧，自然就看到了被顾青萝被子压住，但并没完全遮盖住的中衣。 太后细细一回想，昨天她来瞧她的时候，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整个人还是昏迷着，但还是穿着中衣的。 可是现在…… 顾青萝盖着被子，她看不到里面到底是怎样的。 但，没有人会穿两件中衣吧。 而且，这中衣再往里可就是…… 太后想到了什么，浑身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瞬间，太后脸上的愠色立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反倒很快就带上一副意味深长的笑意，走到厉玄琰的身边，伸手替他将腰间的腰带整理了一下。 试探着就说：“蒋德是这么伺候的，你瞧瞧你这腰带都歪了。” “太后？” 白浅月有些不明白，太后好好的怎么忽然关心起琰哥哥的腰带歪不歪了？ 而且，太后不是刚刚还非常生气的么？ 怎么现在看着，那股气像是忽然间就消失不见了一般。 太后没理她，只是抬头看着自己这个儿子。 厉玄琰自然是说出了太后现在最想听的话：“不关蒋德的事，是儿子不小心碰到了。只是刚刚母后和白姑娘来得太急，一时间没整理好。” 不小心？ 怎么会不小心，当真以为她这个做母后的不知道自己儿子的这点小小心思？ 目光又往顾青萝的脸上瞧了瞧。 自然就发现，原来顾青萝脸上的红润其实红得都有些不正常了！ 那模样，要多娇羞有多娇羞！ 这一瞧，她再不明白这两个人在她们来之前在做什么，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她就说了，这人才刚醒，怎么脸色就忽然间变得这么好，倒像是没病似的。 谁知道竟是那样的原因！ 这样一来，其实她也就明白了顾青萝为何言语上对浅月有些敌意了。 毕竟，是顾青萝亲自下令不让白浅月进宫的。 而且，浅月和皇帝过去走得比较近。 顾青萝她大病初愈，使些小性子也是正常的。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太后绕过厉玄琰，坐到了顾青萝的床边，将手伸进顾青萝的被子里面一探究竟。 自然就摸到了顾青萝光洁的手臂。 “太后？！” 顾青萝被太后忽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但是，太后脸上简直笑得都能开出花来！ 光的！ 没穿！ 太后扭过头，眼睛眉梢都带着笑：“既然青萝现在不方便，那哀家现在就先回慈宁宫了。不过，明天你的早早的来见哀家。哀家若是知道你没有好好照顾青萝，哀家可为你是问！” 太后特地将“照顾”二字说得很重。 而且，顾青萝听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厉玄琰点点头，“儿子知道。” 太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也不等白浅月再说什么，一刻也不停留地就拉着她出了长乐宫内殿。 那速度。 简直快得叫人咋舌！ 顾青萝狐疑地看了一眼厉玄琰：“太后她……” 她是不是傻了？ 她不是被白浅月怂恿要给她立规矩么？ 怎么听厉玄琰说了几句话，又到她床边坐了一会儿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飞快地就出去了？ “她是不是体内的蛊虫又发了？” 这是顾青萝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厉玄琰看着她迷迷糊糊想不清楚的样子，心里莫名觉得很是愉悦。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坐到了她的身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脸上还未褪去的潮韵。 “母后看到了。” 顾青萝有些懵：“看到什么了。” 厉玄琰不知从何处拿来一面宝石堆花的铜镜，放在她的面前。 打磨光滑的镜面上，立马就倒映出她面含春水的模样，更是将她脸上的红晕照得一清二楚。 顾青萝脑子轰然炸开。 立即就明白太后刚刚为什么碰她了！ 她刚刚还觉得奇怪。 原来…… 原来…… 顾青萝没好气地用左手胡乱地抓起一个枕头，就朝着厉玄琰砸去：“都是你！” 现在好了！ 太后都知道他们两个刚刚做的那些荒唐事了！ 这以后，她还怎么面对太后啊！ 厉玄琰也不躲开，只是嘴角勾起笑意，看着她一张脸红得像是熟透了的果子，娇艳欲滴的样子，真真叫他还想尝尝她的滋味。 顾青萝看到他眼底又浮现出的欲色。 赶紧用被子将自己的半张脸遮住。 但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倒更是叫人无法抗拒她的美了。 厉玄琰低下身子，用手撑在她的身旁，不碰到她的伤口。 厉玄琰一点点地将她手里攥着的被子一点点地拉开。 好听得如同醇酒的声音放肆地在她耳边回响，“刚刚母后让朕好好照顾你，你听到了吧？” 顾青萝刚想说不用他照顾。 他便噙住了她的唇，浅浅地吻她。 从柔软的唇瓣，到小巧的鼻子，再到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 阳光里，两个人缠绕出了最美的旖旎风光。 殿外 白浅月不懂太后为何忽然间态度有了这样大的转变。 她还得不及问，太后就先找来斐雯，认真地吩咐她，让她马上派人到御膳房去，给皇上顿一些滋养进补的汤来。 白浅月更不懂了。 但太后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整个人如同坠入深渊一般。 太后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浅月啊，哀家若是猜的没错的话，哀家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能当皇祖母了。” “什么？！” 白浅月不敢相信地大叫出声。 太后却以为她和自己一样，又惊又喜，还继续说：“是吧，很意外吧？哀家刚刚也是觉得很诧异。但是，你看没看到，皇后的被子下面还压着她的中衣呢！” 厉玄琰从小就不近女色。 原来他小，她这个做母后的不觉得有什么，皇上一心放在国事上，是大周的福分。 但是，皇上年纪越来越大，还是不近女色，就叫她很担心了。 第366章 从长计议！ 眼看着厉玄琰年纪越来越大，却始终没有对哪个女子上心。 太后心里着急，便为厉玄琰好几次选秀，将朝中年龄合适的贵族女子，挑选到宫中，就是想让厉玄琰为大周开枝散叶。 但是，叫她没想到的是。 她好心好意选了好几拨秀女进宫，厉玄琰却死活不愿意往后宫里去。 她各种好说歹说，甚至威逼利诱，都没办法将他说动。 更叫太后觉得气人的是，有一次她到建章宫门口去堵他，非要将他拉到后宫里去见见某一位她觉得不错的女子。 你猜厉玄琰怎么着。 他直接叫人将那女子轰出宫去，还下令说，若是谁放她进宫，脑袋就别想要了！ 态度之强硬，简直让太后要被活活给气死了！ 太后实在是架不住厉玄琰的脾气，没办法，只能听之任之了。 后来，不知是听谁说，厉玄琰对妹妹的女儿白浅月态度和旁人都不一样。 所以她才一直想着让白浅月和皇上凑成一对。 谁知道，顾泰清拿出先皇的遗照，说什么顾青萝和厉玄琰有婚约。 这怎么不叫她这个做母后的生气！ 而且，顾青萝进宫后，三番五次的和皇上冲撞、不给她面子，更是叫她打心眼里不喜欢顾青萝。 但是，现在好了。 她看得出来，皇上是真真正正地将顾青萝放在心上。 还愿意和她多多亲近。 那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自然是巴不得赶紧就到奉先殿烧几柱高香，求列祖列宗保佑厉玄琰能和顾青萝多生几个大胖小子！ 让她也早日当皇祖母！ 太后越想越高兴，扶着白浅月的手，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精神极了。 但白浅月的脸色却白得发灰。 她浑身发僵。 久久未能从太后说的那句话中回缓过来。 琰哥哥他…… 他和那个贱人？ 不可以！怎么可以！ 白浅月双手死死地攥紧，指甲都嵌入了掌心之中。 她的眼底满满的都是不甘与忿恨！ 她就不应该听他爹的话！ 什么眼光要放长远！什么顾家反叛已成定局，她决不可能比的过自己！ 全都是放屁！ 顾青萝因为她那个二叔，加上她心机深沉地替琰哥哥挡了一刀。 现在可成了京城众人口中，人人称赞的贤惠皇后！ 让她怎么将那个贱人的气焰压下去！ 白浅月浑身都在发抖！ 当初在昭阳宫帮舒婉心逃走的时候，她就应该直接一刀将顾青萝这个贱人给杀了！ 不然！ 她的琰哥哥也不会…… 太后见白浅月迟迟未动。 转过头看她，就见到了她眼底根本就藏不住的恨意。 那目光太过骇人。 叫太后忍不住惊呼一声，“浅月，你……你……” 白浅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失态。 瞬间就换上了往常那样的乖巧模样：“嗯？太后你说什么了？浅月刚刚想到我爹今天要去提审舒裕隆，我有些担心他。” 如果说，这次舒家叛乱给她们白家带来了什么好处的话。 那就只有，她父亲白忠冒着“危险”潜出京城，提前和往京城赶路的顾项亭汇合，再带着他一路回城。 又没有直接和舒家的人相对抗，又为皇上带来了救兵。 怎么看，她的父亲白忠都是一心为了大周的“功臣”。 但白浅月知道，父亲的这种选择，其实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一跳退路罢了。 他不知道，厉玄琰是不是能够抵挡得住舒裕隆的攻势。 万一，顾项亭还未赶回来，厉玄琰就被舒裕隆擒住了。 他还可以为自己在舒裕隆面前辩解几句。 说自己偷偷出城，就是为了投靠舒裕隆的。 不过，显然父亲现在已经用不到这套说辞了。 他现在可是在琰哥哥的“御赐”下，担当起了审理这次反叛军的重任。 因为，四大辅政大臣经过这件事，只剩下了父亲白忠和顾泰清两个人。 父亲的权利在瞬间扩大了无数倍。 他只忙着做出自己的政绩，哪里管得了她现在心里的不甘和怨恨！ 白浅月心底恨极了！ 可是，她还是强行让自己忍住心中的怨恨，笑着看向太后。 太后眨了眨眼，白浅月脸上刚刚的那丝恨意就消失不见。 倒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可是，那神情实在是叫她吓得不轻，不应该有错才对。 但，白浅月这话说得又有理。 舒家反叛，这么大的事，交给白忠一个人处理，确实棘手。 她作为白忠的独女，为父亲担心也是说得通的。 只是…… 太后又瞧了瞧白浅月，不知怎么的，心里对她的感觉，似乎有了莫名的细微变化。 “太后？”白浅月又轻轻唤了她一声。 娇柔温婉的样子，一如往常。 可太后越瞧越是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 胡乱找了个由头，说自己的身子不舒服，就撇下她回慈宁宫去了。 等太后的身影走远了。 白浅月脸色的笑立马就变成了一片冰冷。 一直在远处候着的昭菱这才快步走到白浅月的身边，福身行礼： “小姐，老爷让奴婢将这封信交给你。” 白浅月不带丝毫表情地接过信一看。 眼底的恨意就越来越深，最后，她咬着牙，狠狠地将那封信撕得粉碎！ 昭菱被她这样子吓到了。 哆哆嗦嗦地不敢说话。 她可不想再在小姐不高兴的时候，被小姐迁怒了。 可是，她越是想躲，越是躲不了。 “啪”的一个耳光，狠狠地就甩到了昭菱的脸上。 白浅月气得不行，又是连连给了昭菱好几个耳光：“叫你们欺负我！叫你们都欺负我！” 她骂得之凶狠，也不知这个你们说的是顾青萝还是谁。 昭菱捂着脸，根本不敢说话。 她低着头，看到被白浅月撕碎的信纸上，好像写着几个字：从长计议…… 白浅月越骂越凶。 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 她就是听信了爹的话，从长计议，没有直接将顾青萝给搞死！ 才酿成了现在这样的结果！ 这一次，她再不会听任何人说的任何话！ 这一次！ 她要让顾青萝死！ 用她的方式，让顾青萝生不如死！ 第367章 还差药引 第二天清早。 顾青萝醒来，就看到云锦站在床边，像是一直等着她醒来一般。 “皇后娘娘醒了？” 云锦和斐文一起将她扶起来，一个替她掀开被子，一个就忙在她身后垫上一个软枕，好让她坐得舒服一点。 被子一掀开，顾青萝低头就看到自己已经换好衣服了。 想到昨天晚上，她都有些记不住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但想到厉玄琰和她那样…… 她的一张脸不由自主地就有些发红。 斐文没见过她这样过。 大着胆子，一双眼睛在顾青萝脸上来回看了又看，然后，才傻乎乎地笑着说：“我们娘娘就是生得好看，皇上喜欢得不得了！便是要去上朝，还叫奴婢们好好照顾娘娘呢！” 顾青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嘴皮子利索了，就会说胡话。” 斐文知道她脸皮子薄，也就没有多说。 只是，看着自家娘娘和皇上感情这样好，她们做奴婢的，是真的打心眼里替娘娘感到高兴。 顾青萝任由斐文和云锦将她扶起来，又喝了云锦亲自为她熬制的药。 躺了这么多天，她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就让云锦扶她到花园里坐坐。 “苏沫可好些了？还有爷爷？爷爷体内的命当归可解得差不多了？”顾青萝侧着头问云锦。 因为舒裕隆的事，她都没有好好关心这两件事。 尤其是爷爷。 舒裕隆攻城的那天晚上，爷爷自己身体都不好，还要出来拦她，就是不想让她陷入危险。 这样好的爷爷，她真的很珍惜。 云锦坐在她的对面。 “娘娘放心好了，上次多亏了皇上的至阳之血，老爷体内命当归的毒性其实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只是老爷年纪大了，没这么快而已。 而苏沫，她中的是昔颜散。师傅留下的医术上虽然写明了炼制解药的方子，但是，我现在还差一味药引。” 云锦口中所说的师傅，就是李神医。 顾青萝眉头蹙了蹙：“上次你不是说，苏沫的毒能解么？不是李爷爷的《医经》里记载了解法么？怎么现在差药引了？” 而且，云锦现在提到昔颜散，倒是立马就让她想起了在马头山上，舒婉心的那个侍女，将那个五彩琉璃瓶放在她身边。 里面装着的，正正就是昔颜花！ 而且，她听说，当时她被舒婉心从昭阳宫绑走的时候，白浅月也在。 脑子慢慢的将这些事情串在一起。 顾青萝心里不自觉地就冒出了一个想法。 云锦面露难色：“娘娘，师傅的《医经》里是记录了解药配置的方法不假。但是，昔颜散用不同的药引，配制出来的效果虽然差不多，但解药却大不相同。” 云锦话音顿了顿，才又说：“若是没要弄清楚冒然配置解药，或许会适得其反！” 顾青萝眸色凝了凝。 虽然她没有证据，但她很确定，苏沫的毒也好，舒婉心那儿特地用来迷惑她心智的昔颜花也好。 肯定都是白浅月搞得鬼！ 顾青萝眼眸中泛着一丝冷光。 第368章 他不能说 “你放心，本宫会想办法替苏沫将昔颜散的药引给找出来的。” 顾青萝一句话说得非常坚定。 云锦被她这样笃定的样子给微微怔住了。 顾青萝朝着她笑笑，“我们不知道昔颜散的药引，但配置昔颜散的人肯定是知道的……” 云锦还是有些不明白。 顾青萝又朝着她意味深长地笑笑：“你去琼州之前，不是留了一瓶苏沫的毒血给孙院判么？” 云锦想起有这回事。 “你说，我们若是将毒血放到给苏沫下毒之人的食物中，她发现自己中了毒，会怎么样？”顾青萝眼睛眨了眨，眼眸里似泛着星光。 “她自然是为自己解毒的啊。” “那就对了！” 顾青萝目光定定。 白浅月那样惜命一个人，肯定是会第一时间给自己配置解药的。 她只要派人将白浅月好好看住了，等她拿出解药，立马抢回来给苏沫，就好了！ 而且…… 顾青萝挥手让云锦过来。 顾青萝在云锦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只瞧见云锦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了不少。 “娘娘……” 顾青萝态度坚定：“你就按本宫说的去做。将东西准备好了，就交给本宫。” 白浅月害她、害苏沫，她自然要叫她尝尝自作自受的滋味。 云锦抿了抿唇，还是答应了顾青萝的吩咐，提醒了几句外面天冷，让顾青萝坐一会儿就进屋去，可千万别凉着了。 顾青萝笑着说云锦现在越来越啰嗦了，就打发她走。 可是，云锦还未走开几步，秦峰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皇后娘娘。” 秦峰恭敬地跪在地上朝顾青萝行礼。 顾青萝看了他好几眼，心里还因为秦峰和着厉玄琰一起瞒着她，又些许的不满。 特地凉了他一会儿才叫他起来。 但她不叫他起身，秦峰就结结实实地跪在冰冷的地上。 顾青萝就没办法再生气了，虚抬手，示意他起来：“怎么了？” 秦峰站起身，又朝着顾青萝行了行礼，才让宫人搬了好多箱东西进来。 他叫他们将那些东西一一打开。 里面装着的都是滋补、疗伤的东西，而且，件件都是难得一寻的珍贵药材。 便是云锦这种见惯了各种药材的人，眼睛都忍不住亮了亮。 “皇上说娘娘身体有恙，特地让属下找了这些药材给娘娘，还交代，若是娘娘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派人告诉属下。” 而且，便是宫中没有的药材，甚至是更加难寻的东西。 听风阁都能打探到消息。 并以最快的时间给交到她的手上。 顾青萝目光慢慢地从那些箱子上划过，每一样东西，都像是厉玄琰亲自交到她手上一般。 心里不自觉地就升起了一股暖意。 顾青萝命人将这些东西都抬进去，又看向秦峰：“这些事情一向都是交给蒋德做的。你不是挺多事情忙的么？怎么亲自跑了一趟。” 秦峰想起厉玄琰的吩咐，他不能说。 想了想，就打马虎眼地回答：“蒋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现在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第369章 叶言秋呢？ “哦，这样么？” 顾青萝也没细想秦峰的话到底对不对得上，只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他： “你什么时候让叶言秋再到宫中来啊，本宫许久未见着她，还真有些记挂她。” 顾青萝话音一落。 秦峰整个人明显的一怔。 顾青萝瞧见他的神情，立马觉得有些不对：“怎么了？”他怎么好好的，是这样子？ 秦峰神情一怔，一脸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顾青萝：“秋妹她不在我府上啊。” “什么？！” 顾青萝猛地站起来。 上次叶言秋回宫之后，便一直没有再回来。顾青萝担心她的安危，还特地叫人去给秦峰送了信，让他派人好好保护她。 顾青萝当秦峰再怎么对叶言秋不上心，也不会迷糊到这种地步…… 没想到！ 顾青萝心里生气，想起上辈子秦峰不懂得珍惜，叶言秋死了之后才抱着她痛哭流涕，心里的火气蹭的一下就涌了上来。 “秦峰，你真是好啊！你不在乎叶言秋，好歹也跟本宫说一声，本宫将她的安全交到你手上，不是想看到今天这个结果的！” 秦峰心里也有些乱。 下意识地就摇头说：“说不定秋妹只是跑到什么地方玩儿去了，忘了跟娘娘说一声。” 顾青萝心底觉得好笑，目光有些发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当真以为是这样么？” 这都多少天了？ 叶言秋是舒裕隆反叛之前，就出宫去查东市街一男一女的人命案子的。 算算时间，到现在都已经快一个月了。 除了中途斐文说她回来过一次，便再没有叶言秋的一丝消息！ 是，叶言秋平日是古灵精怪了些，但她知道，叶言秋在大事上从来都是有分寸的。 顾青萝这个问题，还真把秦峰给问住了。 “我……我……” 秦峰也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忽视了秋妹，话说得支支吾吾的，心里也不由得紧张，担心叶言秋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顾青萝看到他这个样子就更替叶言秋不值了。 叶言秋对秦峰的心思，她们都看在眼里，可她的等候换来的是什么呢？ 便是她这个皇后吩咐秦峰要好好保护她的安危，秦峰都能这样…… “秦峰。” “属下在。” 顾青萝面色现在已经冷到了极致。 她慢慢走向他身边，站在他的跟前。 虽然她没有他高，但从她身边蔓延开来的慑人气息，叫秦峰有些不敢直视她。 顾青萝抬眼对上他，“本宫就问你一句话。” “娘娘请说。” “若是叶言秋你找不回来了，你会难过么？” 顾青萝问得很轻。 但这句话，却让秦峰有不小的震动。 找不回来。 他没想过。 叶言秋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从三年前就一直黏在他的身边，让他总有一种甩都甩不掉的感觉。 说实话，他确实有些烦她。 所以，当她主动说进宫照顾顾青萝的时候，他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 府中没有叶言秋的日子，也让他觉得轻松自在得多了。 可是，现在顾青萝这样问他。 若是秋妹真的找不回来了，他心里莫名有些许自己也说不清的情愫。 第370章 时间不等人 顾青萝看着秦峰的样子，心里替叶言秋有些不值。 “秦峰，本宫就最后问你一句话，叶言秋的事情你到底想不想管？若是你当真觉得她对你来说是个麻烦，那就请你以后再也不要和叶言秋有任何的联系和纠缠。” 她比谁都清楚，叶言秋就是放不下秦峰。 但秦峰这样一直不肯直面叶言秋，甚至不肯像个男人一样好好的解决这个问题，就太说不过去了。 他秦峰是男子，大不了一直晃荡下去。 可他这样一直拖着叶言秋，又不给她一个了断，哪怕是叶言秋害怕的结果，也比一直这样下去才好！ 而且！ 就是因为顾青萝一直觉得这种事情，她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只能尽力给他们两个安排相处的机会。 才会让秦峰去照顾叶言秋。 顾青萝对上秦峰的眼睛，一句话说得气势磅礴：“你自己想清楚了，叶言秋这么久没回来，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你等得起，她可耗不起，而且，本宫也不放心她！ 一个时辰，你给本宫一个答案。 叶言秋，你找还是不找。你放心，没有你，本宫也能想办法将叶言秋给找回来的。” 秦峰低着头，抿唇不语。 其实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而且，他心头还有些侥幸地想着，说不定秋妹当真只是到哪里胡闹去了。 “你别杵在这儿，待会儿你再来找本宫！”顾青萝见他像个木头一样站着不说话，心里莫名就觉得烦躁。 秦峰自己心里的情绪也有些说不清楚。 顾青萝这样一通数落他，让他不得不好好审视一下自己到底是怎样看待这个一路从江南跟到京城来的秋妹…… 秦峰倒是真的在长乐宫殿外站了一个时辰。 等到他再进来找顾青萝的时候，他果断地就往地上一跪： “皇后娘娘，叶言秋还是让属下去找吧。” 顾青萝看着他的头顶，“你想清楚了？” 秦峰点头，秋妹毕竟是为了他才来京城的。 不管他现在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他都得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护住她的周全。 但是。 秦峰抿了抿唇。 他若是能够完好无损地将叶言秋给找回来，他是得好好和她说说了。 至少，他不能再让她一直就这样糊涂地留在他的府上。 顾青萝见他到底还没有完全被猪油蒙了心，脸上的愠色就和缓了一些。 但她还是再一次提醒他：“秦峰，时间是不等人的。”机会也是稍纵即逝的。 现在叶言秋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谁也不知道。 而且，顾青萝在知道叶言秋一直没回来之后，心里就一直发慌得厉害。 总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彩月阁里 叶言秋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到底有多久了。 但她像是感觉到有什么人在叫她一样。 人忽然就有些清醒了。 蓝凤凰听到角落处被绑着的叶言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目光亮了亮。 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 招手就叫来一个小厮，“快！快去通知主人！” 第371章 古法禁术 叶言秋听到旁边有人声，心里立马就警惕起来，挣扎着想起来逃走，却发现在自己整个人都被绑住，根本动不了。 蓝凤凰见她像是要走。 脸上不仅没有不悦的神色，反而更是高兴了几分。 但是，蓝凤凰为了不叫她弄出太大的动静。 很快便走到叶言秋的身边，语气极其和缓：“叶姑娘，对不住了，我家主子想见见你，你就先安安心心地在这里待着吧！” 说罢，一下子打在了叶言秋的脖子后面，将她给拍晕过去。 蓝凤凰叫人将叶言秋搬到床上放好，又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成的蓝色粉末，涂到了叶言秋的嘴唇上。 “你们将她看好了，待会儿她若是迷迷糊糊地说想喝水，就把这东西灌进她的嘴里。” 蓝凤凰说着就将一个水囊递给了旁边的小厮，自己收拾了一下就下楼到大门口去等楼爷。 小厮抱着那水囊不敢松手。 但又好奇蓝凤凰给他的到底是什么。 而且，渴了不就该喝水么？这个难道是比水还喝的东西么？ 小厮心里好奇，忍不住将那水囊的盖子打开一看。 “啊！！” 看清了水囊里那红彤彤的鲜血，小厮差一点手一抖就将那水囊给摔了出去！ “血！是血！” 小厮吓得腿都软了，怎怎么是血啊！ 怎么蓝凤凰让他喂这位姑娘喝的东西是血啊！ 小厮哆哆嗦嗦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叶言秋，心里直发麻。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楼爷就到了彩月楼下。 “主子，成了！” 蓝凤凰刚一瞧见楼爷的身影，就赶忙走过去，仔细地和楼爷将叶言秋的情况一一说明。 “过去，那东西没有一个人能够承受得住它的威力！往往，那东西钻进体内，不过两天人就死了。之前这叶言秋我瞧着也像是死了一般，动也不动一下。但刚刚不知为何，她却忽然动了！” 蓝凤凰说着眼睛都在发光：“她是第一个醒过来的，刚刚我已经吩咐下人喂她喝了凤凰血。只要她能挨过这一关，就算大功告成了！” 楼爷默声不语，只跟着蓝凤凰后面上楼去瞧叶言秋。 南疆的古法禁术从未有人真正实现过。 这次若是真的成功了，当真是一件值得大肆庆贺的事情！ 蓝凤凰推门进去，就见到早就吓破胆的小厮整个人都缩在墙角边上，根本不敢动。 而床上的叶言秋，早就挣脱了绳索的捆绑，嘴角边上还挂着没有舔舐干净的血痕。 但蓝凤凰看得清楚。 叶言秋原来那对灵动机敏的眸子，如今已然染满了嗜血的兽性！ “主子！” 蓝凤凰还未将后面的话说完，楼爷就已经先走到了叶言秋的床边。 他根本就不怕叶言秋眼底的凶狠。 伸出手轻轻地捏住了她好看的下巴。 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良久，才用最邪然的语气问她：“知道我是谁么？” 叶言秋摇头。 “那你知道你是谁么？” 叶言秋又摇了摇头。 第372章 你叫月华 楼爷嘴角的邪意越来越深，修长的手指轻轻在她的面颊上摩挲着。 叶言秋低沉着，吼了几声，像是不喜欢那种感觉一般，想要别过脸去。 但是楼爷却用力地将她的下巴一捏！ “吼！” 叶言秋因为忽如其来的疼痛而大吼出声。 猛地就想朝楼爷扑过去。 “主子！” 蓝凤凰瞧见了，生怕楼爷出事，立刻也往这边扑，想自己挡在楼爷面前。 可是！ 叫蓝凤凰没有想到的是。 楼爷右手拇指和中指轻轻地在空中打出一个响指。 叶言秋的动作立马就生生止住了。 然后，楼爷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条嵌着红宝石的项链，在叶言秋的眼前有节奏地来回晃动。 一下。 两下。 叶言秋的目光便立即被那颗散发出邪光的红宝石给吸引了。 “寂寞卡萨、胡图吟咔……” 楼爷声音低沉而诡秘，嘴里念着蓝凤凰根本就听不懂的话，但她在后面却看到，叶言秋的目光从一开始的凶狠慢慢变得有些呆滞。 但是随着楼爷口中念着的词语越来越长，叶言秋眼中的呆滞之感又慢慢消失不见。 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过后。 叶言秋的眼睛忽然一亮，但是，那眼神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陌生得叫蓝凤凰都有些不敢相信。 楼爷淡淡笑笑，将那条项链挂在了叶言秋的脖子上，然后再一次伸手轻轻摩挲着叶言秋的脸颊。 又问：“你知道我是谁么？” 叶言秋声音淡漠：“主人。” “好，很好。” 楼爷笑得诡秘，“现在，我要你记住你是谁。” “我是谁？” 楼爷：“你叫月华。” 蓝凤凰微微一愣，月华？ 叶言秋却已经点头说：“是，主人。我就是月华。” 楼爷轻轻颔首，眼神往门口处轻轻瞥了一眼。 叶言秋就主动走了出去。 “主人，要不要派人去看着她？”蓝凤凰有些担心。 楼爷摇摇头：“不用。她现在已经完全被那东西给控制住了。现在，我的所思所想，都会立即传到她的脑子里，而且，不用我说，她便会’无法抗拒’地按照我的意思行动。” 蓝凤凰一惊。 她只知道主人一直都在让她炼制那东西，但对于那东西的功效到底是怎样的，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但是，光是听听，那小小的东西能将一个人改变成这样，真真是叫人想也不敢想。 知道之后，也只会觉得毛骨悚然。 楼爷却不以为意，既然这法子在那家伙的书里有记载，他自然是会好好践行的。 至于为何他要叫叶言秋“月华”。 只不过因为，她是他成功炼制出来的第一个成果。 正如月之初，其光华。 楼爷收回自己的思绪，看向蓝凤凰，吩咐说： “既然现在叶言秋已经是月华了，你去处理一下，将叶言秋的痕迹和消息全都给我抹去。” 他可不想他的月华，出了什么岔子，被人给带回去。 尤其是…… 楼爷目光凝了凝，脑子里就浮现出那个骑在马背上，神情冷淡的那个女子。 第373章 一个法子 宫里这几天一直都在忙。 舒裕隆叛乱的事情虽然算是已经解决了。 但毕竟是一件大事。 舒裕隆在京城外面将京城围了这么多天，消息早就传到了大周各个地方。 因为之前大周的军政事务大多都是由舒裕隆掌管的，下面的人不免有些担心，不知道这下舒裕隆倒台之后，大周的朝局还能不能稳住。 为了打消众人的疑心。 也为了震慑那些或许包藏祸心的人，厉玄琰想了个法子，决定在腊月初一的时候，在紫禁城外的瑶光行苑里，宴请百官。 也好叫他们睁大眼睛仔细瞧清楚了，这大周还没乱！ 更不会乱！ 厉玄琰想法虽好，但要操办起来到底有些费劲。 一来是时间有些紧张，厉玄琰发布诏书的时候，已经离腊月初一没有几天的时间了。 二来是京城经过舒裕隆那段时间的围困，许多粮食和补给都消耗了一部分，所以，准备起来也是棘手。 但正是因为困难。 若是最后这宴会办得风风光光的，自然是最好的宣告。 让所有人都不敢再对大周的国势有所怀疑。 这件事情，自然就落在了顾青萝的身上。 她倒是想将这些事情都分一些下去给宫中的嫔妃去做。 但是，她拿着内务府的名册看了一圈，里面除了有几个人是嫔位以外，其他的大多位份都很低。 这次的宴会又不若有失，她倒是不敢轻易让她们去做。 倒是太后怕她累着了，派了自己身边几个得力的嬷嬷过来，还让子晴也过来了。 加上长乐宫的李长、斐文，厉玄琰身边的蒋德，还有内务府的公公们，虽然是有些紧张局促，到底还是按时将所有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到了腊月初一这天清早，顾青萝一大早就到慈宁宫去接太后了。 厉玄琰这次的宴会不仅邀请了朝中百官，更是邀请了官员的妻女家眷。 厉玄琰深知，朝中这些官员在家中或多或少都会听听枕边风。 若是能叫他们的妻女亲眷都对这次的宴会感到满意，她们回去之后，自然是少不了“八卦”几句的。 而且，厉玄琰选的这瑶光行苑，就是分前苑和后苑。前苑招呼百官，后苑招呼女眷，很合适。 自然顾青萝和太后，就要早早到行苑里，等着接见大臣们的家眷。 “太后，你可准备好了？” 顾青萝由斐文扶着就进了慈宁宫。 经过这几次事情，慈宁宫的下人都对顾青萝态度很好，见她来了，马上就为她搬凳子倒茶水，还特地将她喜欢吃的茶点都一一摆了上来。 “皇后娘娘，太后正在里屋更衣呢，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出来了。还劳烦皇后娘娘稍微再等一等。” 顾青萝笑着朝她们点点头。 现在时间确实还早，等一等也无妨。 现在进了腊月，天气就已经很冷了。慈宁宫的下人怕她觉得凉，不仅起了火盆，还特地给她准备了个抱在手里的小暖炉。 暖炉外面还套着个棉质的套子，拿在手上很舒服。 顾青萝抱着暖炉心情挺不错。 第374章 演得开心么 只是，她还没高兴多久。 里屋传出的一道女声，就让她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了，好了。太后娘娘的衣服已经换好了。” 话音一落。 就有两道身影从里屋走了出来。 顾青萝目光往那边轻轻一扫，不是白浅月又是谁！ 真的是烦！ 顾青萝瞧见是她，也难得装模作样地朝她笑，直接黑着一张脸瞧着她。 这个白浅月这么就这么烦人呢？！ 明明知道她很讨厌她，她为何还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就不能安静如鸡的一边待着么？！ 但是，白浅月要的，就是让顾青萝糟心！ 顾青萝越是不想看见她，她就越是要出现在她的面前故意蹦跶！ 顾青萝越是心烦，她越是高兴！ 而且，白浅月看到顾青萝脸色不好，更是直接就往顾青萝身边靠。 白浅月刻意让自己看上去像是有些害怕一般，扭捏地看着她，一双眼睛无辜到了极点： “皇后娘娘，今天是琰哥哥宴请百官的日子，知道太后和你都会去瑶光行苑，所以浅月不请自来，陪太后一起过去。毕竟，浅月家中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了……” 所以呢？ 顾青萝眉毛一挑。 像是看一个小丑一样看着她。 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又如何？ 你白浅月是没有兄弟姐妹陪着，又不是没有腿不能走路，这和她进宫不进宫没有一点关系好么？ 但是，白浅月那模样实在是可怜。 太后有些尴尬地看了看顾青萝，又看了看白浅月。 两个人，她偏向哪一个都不太好。 白浅月见太后不出声帮自己说话，只能咬了咬唇，把心一横，又往顾青萝身边靠了靠，伸手就要拉她。 但顾青萝却灵巧地往后面一躲。 正正好，就躲掉了。 而且，顾青萝往后这一躲干净利落。 像是在躲避什么肮脏到极致的东西一般。 白浅月伸出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收回去也不是，不收回去也不是。 她心里将顾青萝的名字骂了千百遍！ 顾青萝这个贱人，就是要让她在大家面前难堪！ 不过，白浅月还是没有让自己表现出内心的不满。 继续扮着柔弱，“皇后娘娘，你就让我和你还有太后一起去瑶光行苑吧。” 众人见她说得这样委屈巴巴的，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偏向“弱者”的。 顾青萝再次瞧了她一眼。 她的目光很冷，很凉，像是刀剑兵刃，要一刀一刀划破她虚伪的面具一般。 顾青萝站起身。 轻轻扫了扫自己的华服。 她身上穿着的，是内务府特意缝制的凤袍，上面正反各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华丽而灿烂的九条凤尾，在顾青萝的身上展开出最惊艳的模样。 顾青萝便是一句话未说，就这样静静站着。 就在瞬间，将白浅月衬托得低劣得像是粗鄙不堪的丫头一般！ 顾青萝眸子一转，看向白浅月的神情淡漠到极致：“本宫说了不让你去了么？” 又自己给自己加戏。 演得开心么？ 第375章 机会，来了 “而且，今天的宴会是皇上亲自下令让你们去的。皇上的意思便是本宫的意思。” 说罢，顾青萝冷冷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愿多看她一眼。然后，就越过了白浅月，扶着太后的手臂。 “母后，我们走吧。瑶光行苑里还有些东西要您亲自瞧瞧才行。” 接着，顾青萝扶着太后就往外面走。 全程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白浅月。 白浅月一个人站在原地。 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顾青萝！ 顾青萝！ 啊啊啊啊啊！ 真是气死她了！ 白浅月目光阴鸷地望着顾青萝离开的背影，若是目光能化为实形，顾青萝恐怕早就被白浅月给千刀万剐了！ 但是，白浅月气归气。 却没有忘记她今天来的目的。 白浅月咬着嘴唇，心里狠狠地想： 你顾青萝不就是凭着那些魅惑人心的法子将琰哥哥迷得团团转么！ 但是，你再会迷惑人又怎么样！ 这天下的女子多了去了！她就不信，找不出一个比你顾青萝更好的、更美的来！ 今日琰哥哥特地下令，让京中从四品以上的官员将自己的妻女，都带到瑶光行苑里去。她就不信了，这么人里面，她就找不出一个能够和顾青萝相抗衡的人！ 只要她白浅月想出个办法，让琰哥哥收下几个娇滴滴的美人。 你顾青萝的日子还会好过么！ 哼！ 白浅月光是想想心里就已经得意的不得了了！ 她要让那几个美人去和顾青萝斗得你死我活！ 然后，她白浅月就可以姗姗登场！ 成为最最让琰哥哥倾心之人！ 白浅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奸诈到了极点：“顾青萝，我白浅月一定会让你尝尝失败是什么滋味！” —— 顾青萝扶着太后从西华门出了宫。 等顾青萝将太后安置到马车上后，立马就叫来了斐文： “你现在马上回长乐宫一趟，找到云锦，告诉她，本宫之前让她准备的东西，本宫现在就要。你让她拿给你，你拿到之后，就到瑶光行苑把东西交给本宫，记住了么？” 斐文见顾青萝说得很认真，不敢马虎，在心里将她刚刚说的那番话过了一遍，才重重地点头。 顾青萝给斐文使了个眼色，让她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离开。 斐文也算机灵，找了个借口，说顾青萝觉得有些冷，让她回去取一件披风。 同行的人没有怀疑，只让她快去快回。 顾青萝坐在马车里面，透过窗户见到斐文快步走远了，才长舒一口气。 往马车后面一靠。 目光慢慢的就变了。 顾青萝双手握在一起，慢慢摩挲着。 机会，这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么？ 既然白浅月非要和她们同行，更是非要和太后待在一起，那她也不会错失了这个好时机。 苏沫受了这么多痛苦。 也是时候，让白浅月一一换回来了。 顾青萝慢慢放开双手，眼睛往前一扫。 才出声道：“去瑶光行苑。” 李长在外面听见了，将手中的拂尘一甩：“起驾——” 第376章 娇娇女 不同于上次的中秋晚宴。 厉玄琰为了叫京城的百姓和官员都看看清楚，朝廷并没有因为舒裕隆的事情而有丝毫的影响。 特地下令，这次腊月初一的宴会直接从上午巳时开始，一直到晚上子时才结束。 过去京城里的闺阁女子虽然也经常组织各种聚会和活动，但是到底是不能和这次这样的活动相提并论的！ 一想到她们可以进到只有皇宫贵族才能进的瑶光行苑，每个人早早的就期待着了。 所以，当顾青萝和太后才刚刚到瑶光行苑前面的时候，就看到有许多马车早就停在了这里。 也有许多贵女由丫鬟服侍着，寻了个稍微暖和一点的地方坐下，和其他贵女攀谈起来。 大家都乐得自在，语笑嫣然的，根本就没有厉玄琰一开始担心的，怕她们对大周的朝局失去信心。 但顾青萝一直都觉得他还是不懂女子的心思。 他的想法固然很好。 但是，这些贵女又有几个能看明白这次宴会的真正目的？ 大多数人，只不过是想接着这次的宴会让自己大放异彩！ 毕竟，一般人可没有实力也没有能力操办这样空前绝后的盛大宴会。 “呀！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到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贵女，远远瞧见了挂着宫中牌子的马车向她们驶来，便立即都拿出了自己最佳的容貌，快步就到前面抢一个好位子。 不叫旁人轻易将自己给比了下去。 但是…… 她们的心思虽然很细腻。 可是，当李长轻轻将马车的帘子掀开，伸手将顾青萝从马车里扶下来的那一刻。 冬日的阳光瞬间全都洒在了顾青萝的凤袍之上。 那栩栩如生的九尾之凤，气势磅礴，让顾青萝的贵气在瞬间显露无疑。 而她们身上绣着的那些梅花啊，牡丹啊。 和顾青萝身上的神凤一比。 哪个小家子气。 哪个才是真正的焦点所在。 已然不言而喻！ 顾青萝气度华贵地从马车上缓缓下来。 众女子齐齐向她和太后的方向跪拜: “皇后娘娘吉祥！愿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娘娘吉祥！愿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青萝没有立刻叫她们起身。 她先是往身后太后的方向看了看。 白浅月一直缠着太后，现在也依然陪伴在太后左右。 而且。 白浅月扶着太后的手臂，就没有同这些贵女一样，恭敬地朝她们行礼。 顾青萝目光轻轻地落在白浅月的身上，语气清淡:“怎么？本宫以为白姑娘和她们都是一样的。一样来参加皇上的宴会的。怎么……” 顾青萝的话音顿了顿。 但这个细小的时间点，已经足够让那些贵女看清楚，白浅月可和她顾青萝还有太后一样，高高站着。 像是同样在接受这些贵女的叩拜一般。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 更何况，这些贵女不是父亲在朝为官，就是兄长身有官职。 更没有哪一个不是被捧在手心里娇惯出来的娇娇女。 心里自然里面就不爽了！ 第377章 任性啊！ 你白浅月是个什么东西？ 不就是父亲的官比她们父亲的官要大一点么？ 也受得起她们的叩拜？ 她白浅月凭什么？ 一不是皇后。 二不是太后！ 谁还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了！ 白浅月感受到她们眼中几乎都能化为实形的不满。 也不敢多耽搁。 毕竟，白浅月过去在京城里，一直都以懂规矩，知礼仪，是难得的娴熟温良之人。 自然不会落下口实。 于是，白浅月也不窘迫，只是朝着太后笑笑，“太后，浅月一会儿再过来陪您。” 然后，便走到了那些贵女跪着的地方。 轻轻将自己好看的粉蓝色长裙掀了掀，就跪在了地上。 不过…… 白浅月自然是跪在了最前面。 她可从来都是不甘落于人后的！ 顾青萝倒是不管她现在是怎么想的，她既然现在有办法叫她规规矩矩地跪在自己的跟前，也算是给白浅月教训的第一步！ 顾青萝目光淡淡地打量着白浅月的头顶。 她会让她好好付出代价的！ 顾青萝手轻轻一抬:“好了，你们都起来吧。 今日，是皇上特地下令举办的宴会，你们今日便都是皇上和本宫宴请的客人。大家都随意一些不用太过拘谨。” “是！” 贵女齐齐福身，语气软软地回答。 她们一边回答，还一边偷偷地看了顾青萝好几眼。 特别注意着顾青萝身上的衣服首饰，便是她今日脸上略施粉黛，稍稍装扮了一下，都叫她们认真而又仔细地记在心里。 想着回去自己也要这样装扮自己。 感受到她们眼中的艳羡。 顾青萝心里是有些许五味杂陈的。 其实在上辈子，她才刚刚从琼州回到京城的时候，和现在的这些贵女很像。 非常迫切地想要和这些人混在一起，成为其中的一个。 但是，上辈子因为她还没有看清楚白浅月的真面目，不知道她那些所谓“帮”她的话，其实满满的都是坏心。 她被京城贵女厌恶嫌弃。 时间久了，她也觉得这些事情没了意思。 却没想到，老天真会开玩笑。 兜兜转转间，她倒成了这些贵女最艳羡之人了。 顾青萝轻轻摇了摇头。 让自己收回思绪，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厉玄琰既然办了这样一场宴会，想让这些女眷知道如今朝廷的实力。 她自然是会为他也尽一份力的。 “这里虽然是皇家别苑，但其实本宫也好，皇上也好，平日里基本很少来这儿的。” 顾青萝和太后一起走在前面。 贵女们一个挨一个地跟在后面，就从偏门走进了瑶光行苑。 瑶光行苑里面，蒋德早就按厉玄琰的吩咐重新布置了一遍。 凡事目光所能及之处。 无一不是富态华贵到了极致！ 便是这些见惯了奇珍异宝的贵女们，也忍不住惊叹，这瑶光行苑里，真真是太奢华了！ 而且，刚刚皇后娘娘说了。 这样奢华行苑，他们平时都很少来。 虽然是有些暴殄天物。 但也只有皇上和皇后，才有这样资本，这样任性啊！ 第378章 王诗韵 顾青萝继续往前带着她们往后苑去，一边让李长为她们介绍这瑶光行苑里的珍奇宝贝。 贵女们再是矜持，还是忍不住连连感叹，到底是天家，和她们普通人家就是不一样！ 这样的富贵荣华，哪里显露出一丝一毫的疲态来。 太后跟着顾青萝后面，她没怎么说话，只是恰到好处地微微笑着看向那些贵女。 看到她们脸上的神情，正是厉玄琰想要的，心中自然是高兴的。 看向顾青萝的目光也变得赞许起来。 自己儿子看中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心里便是越来越喜欢顾青萝了。 也就没怎么注意刚才一直跟着自己一路进来的白浅月。 白浅月这次到没有刻意走在这群贵女的最前面。 她今日来是有目的的。 白浅月目光犀利地一一从这些贵女的脸上划过。认真地瞧着，想找一个能够和顾青萝一较高下的人出来。 最好便是那人的目光中带着贪念。 一个有贪念的人，不用她过多提醒，也会自觉的去和顾青萝争抢！这才是她最想看到的！ 可是，白浅月看了好大一圈，始终都没有看到合适的人选。 这些女子虽然有长相娇媚之人，也有气质清雅之人 可是，没一个人真真正正能比得过顾青萝。 白浅月心里有些烦躁不安。 难不成，她还真找不到了么？ 就在她焦急万分的时候，从人群后面忽然跑来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快步走到顾青萝和太后的跟前，往地上一跪:“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王大人的千金，王诗韵姑娘到了。” 王诗韵？ 白浅月听到这个名字先是微微愣了愣，然后，立马就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模样来。 这个王诗韵不是别人，正是因为舒裕隆之事而被射杀的王阜龄的独女。 不过，正如白浅月十分厌恶顾青萝一样。 这个王诗韵她也一点也不喜欢！而且，还可以说，她也把她当做了眼中钉！ 因为，过去在她白浅月名声最盛的时候，就是这个王诗韵还有过去的舒婉心和她一样，被京城之人称为“京城三美人”。 被人这样的称呼，女儿家心里都是高兴的，谁没个虚荣心呢？ 但是王诗韵却装模作样地出言贬低她和舒婉心。还几次三番地说她不过是个胸无点墨的大花瓶。 这叫白浅月这样自负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痛恨她！ 正想着，白浅月就看到一个小太监领着一个妙龄女子翩翩然地就往这边来了。 因为父亲刚去世没多久。 王诗韵应该穿白衣为父亲守孝的，而且，这样的宴会她也本不该参加。 但厉玄琰亲自让蒋德去王家送了帖子，说是务必请王阜龄的遗孤也来，也算是对死去的王阜龄的一种怀念吧。 王诗韵只能应了下来。 但是还是穿了月牙白色的衣裙。 虽然王诗韵头上戴了两只冰蓝色的玉簪，整个人看上去还是略显孤寂和冰凉。 让人一看就不由得想起死掉的王大人来。 第379章 不用跪 王诗韵款款而来，手中还抱着一把古琴。 她顶着众人怜悯的目光，脸上的神情淡漠，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白浅月瞧见了，心里忍不住冷冷哼了一声。 装模作样！ 不就是死了个爹么？！有什么了不起的，穿得这样素净生怕引不起旁人的注意么？ 而且还抱什么古琴来！ 抱来做什么？ 还是说，她王诗韵就是故意这样，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好让大家都留意到她？ 不过，王诗韵接下来说的话，里面就狠狠打了白浅月的脸。 王诗韵款款走到顾青萝面前，“皇后娘娘吉祥，太后娘娘吉祥！皇上命臣女将父亲最喜爱的古琴栖梧带来，说是要将之放在建章宫里。” 原来是皇上的意思啊。 贵女们都觉得皇上将这把栖梧古琴放在自己的宫殿里，应该是为了时时可以瞧见，好吊念王大人吧？ 毕竟当时是王大人在正面拖住了舒裕隆，才让皇上有机会被人救走的。 白浅月憋了憋嘴，哼，再是琰哥哥的意思又怎么样，这个王诗韵还不是借机装模作样的扮柔弱！ 顾青萝见到她脸上隐隐的悲痛，不由得就想起了上辈子听到爷爷死讯的自己。 也是和王诗韵现在一样。 明明心里的难过伤心不停地翻涌，在人前还不能表现出了，生怕自己的一个软弱便会成为别人口中的“心机深沉”，“连亲人的死也能拿来利用！” 但若是她坚强一些，不肯让自己流露出一丝的神伤。 他们又会说她的良心是不是被狗给吃了，连亲人死了都无动于衷！ 顾青萝几步走到王诗韵的身前。 王诗韵弯膝就要行礼。 顾青萝却一把扶住了她，亲自伸手将她拉起来，“大周忠烈之女，不用跪。倒是本宫才该好好谢谢王大人。没有王大人，这大周怕是才会真的乱了。” 说罢，顾青萝还真的朝着王诗韵微微曲了屈膝。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便是太后都有些不敢相信！ 但是，顾青萝却只是笑笑。 厉玄琰最是礼贤下士，她如今只不过是以皇后的身份真切地感谢王大人和王家。 于情于理，都说得通。 顾青萝提到自己的父亲，言语间对父亲又是这般的敬重。 王诗韵心中的柔软处像是被人轻轻触碰到一样。 鼻子微微有些发酸，眼角就氤氲着些许的水珠。 但王诗韵毕竟是王阜龄教导出来的女儿，面对顾青萝这样的大礼，倒是不卑不亢的。 “臣女多谢皇后娘娘记挂先父。父亲若是泉下有知，必然倍感安慰。” 顾青萝冲着她微微笑笑，只让她跟着大家一起，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便是。 王诗韵谢了再谢。 心里虽然很是感激，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父亲，还高兴不起来的。 白浅月白了她一眼。 更是觉得王诗韵装了。 明明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大家全都怜惜她可怜她，都凑上去对她嘘寒问暖的！ 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一副样子来？ 第380章 不是人人都像她 难不成，她还想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么？ 白浅月心里越发觉得这个王诗韵不要脸，但是她想了一想，整个人猛地就一顿！ 对啊！ 她怎么没想到呢？！ 白浅月看着王诗韵身上月牙白色的衣裙，头上素色的饰物。 虽然样样都不起眼，但是放在这些经过精心装扮的贵女中间，不正好一眼就能看到么？ 白浅月眼睛像是在放光。 她可算是想明白了，王诗韵其实想的不仅仅是成为她们这些人之中的焦点，她或许是想趁着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让自己被更加重要的人物看上吧？ 比如皇宫贵族。 比如皇上…… 白浅月眼底露出凶恶的寒光，嘴角勾起一抹奸邪的笑。 既然你王诗韵有这样的想法，她白浅月自然是要好好帮一帮你的！ 不然，怎么对得起你王诗韵的深沉心机呢？ 而且，一个王诗韵，一个顾青萝。 都是叫她恨到不能更恨之人！ 她们两个若是自相残杀起来，哈哈哈哈哈哈！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她感到开心和高兴的么！ 可是白浅月却不知道。 这世界不是人人都像她这样，任何人任何事都要用来算计和谋算。 她不懂一个女儿对父亲的思念。 更不懂，只有她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也正是因为这个道理，待会儿白浅月才会成为众人嬉笑的对象。 不过，那是在几个时辰以后了。 白浅月打定了主意，就收敛起自己眼中的凶光和算计。 她穿过人群，来到王诗韵的身边，脸上带着悲意和同情，虚伪地开口: “王姐姐，我知道你现在应该很想念王大人吧？ 当初我爹和王大人一起去救琰哥哥的时候，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我便是只听我爹说起，心里都觉得发酸。你肯定也不好过。 若是你需要有人倾诉，只要你不嫌弃，你可以说给我听。” 白浅月装的很好，表情神态都恰到好处。 加上当初也是白忠亲自将王阜龄的尸首带回了王家。 白忠还亲自跪在了王大人的面前，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王大人。 让王诗韵心里对白家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感激的。 毕竟生死祸福不由己。 白浅月现在这样大方安慰她，确实比那些说着客套话，但眼里心里可怜她的人要来地直接些。 王诗韵倒也就收起了一些过去对白浅月的成见。 不过，王诗韵不是一个喜欢多话之人。 她朝着白浅月点点头，淡然地回答一声“多谢”，便继续跟着大家往前走。 白浅月被她晾在原地。 心里更是不爽了！ 越看王诗韵越觉得她虚伪恶心！ 眼底的奸诈之色愈发浓烈起来。 哼！ 我倒要看看你王诗韵能装到什么时候！ 白浅月努了努嘴，就又跟了上去，一直在王诗韵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王诗韵对她忽如其来的殷勤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大家都跟着顾青萝到了瑶光行苑后苑的一处楼阁，王诗韵趁着旁边的人都走远了，才转过头认真地看了白浅月一眼。 “白姑娘，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静？” 第381章 琉璃宫 王诗韵疏离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她实在想不明白白浅月为何要一直跟着她。 但她的教养让她还是依旧语气平和:“白姑娘的关心我已经知道了。今日是皇上的宴会，你可以不用一直陪着我。而且，我心中思念父亲，诗韵怕打扰了白姑娘的好心情。” 说罢，王诗韵轻轻服了服身，转身就离开了。 虽然她的话没有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简单来说就是: 请你滚开，好么？ 白浅月哪里不知道王诗韵的意思。 但碍于面子和场合，不能当众发怒，只能尴尬地笑笑，还自说自话道:“我就是怕你心里觉得不高兴，才想陪陪你。” 白浅月声音有些委屈。 也不知是说给王诗韵听的，还是说给其他贵女听的。 —— 顾青萝带着她们来到的这处阁楼名字叫做“琉璃宫”。 整个阁楼除了用来搭建框架的横梁柱子是用巨木以外，其他的都是用的七彩琉璃。 而且便是巨木，也用银漆粉刷一遍。 从外面往里看，这琉璃宫如梦如幻。 透白的墙面，透粉蓝的窗，透紫色的屋顶加上透冰蓝的瓦。便是里面那些刷着银漆的柱子横梁，瞧着也像是仙境里才会有的事物一般。 真真是叫这些贵女惊叹不已。 “好美啊！” “天啊！竟然能用这样多的琉璃建造这样一处宫殿！我若是能在这儿住上一晚，便是死了也无憾了！” 顾青萝听着她们的赞叹，轻轻笑笑。 挥挥手，早已准备好的宫女太监，就端上了一盘盘像是水晶一般的吃食。 女孩子嘛，都是喜欢这些新奇好看的玩意儿。 果然，贵女们瞧见了，便拿起来吃。 然后顾青萝又吩咐人将面朝东面的琉璃窗关上。 琉璃宫的东面对着的正好是后苑的花园。 隔着一道琉璃窗。 花园的景致像是瞬间变幻成了仙境，如梦如幻，叫她们聚精会神看着，根本就挪不开眼。 还不等她们惊叹完，琉璃宫里不知从何处又冒出来一群唱戏的。 不同于平日里那些打打杀杀的戏码。 顾青萝今日特地挑了较为柔和适合女子听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琉璃宫里赏奇景。 才子佳人绕耳边。 叫这些贵女简直都忘记了自己今日来纠结是为了什么。 只能全身心地沉浸在其中，享受着仿佛天宫仙子才能有的奇幻之景。 顾青萝坐在首位，目光缓缓地从这些女子身上划过。她知道，今日她们回去之后，不消一日，京城里讨论的，便会是瑶光行苑里的这间琉璃宫。 她嘴角微微上扬。 厉玄琰若是知道了她今日的这些安排，也不知他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 顾青萝想了想，自己倒是不由得笑了笑。 白浅月坐在下面看着顾青萝脸上的笑意，心里又不爽了。 心里想着是不是要搞出一点什么事情来叫她难堪才好！ 但是她才想了没多久，琉璃宫西边忽然传来了一阵阵喧闹嘈杂的声音。 而且那声音还越来越大了。 第382章 十三爷 “怎么回事？外面怎么这么热闹？” 顾青萝见大家都将目光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知道她们该是好奇的很，便让李长派人去瞧瞧。 “皇后娘娘，奴才去看了，是皇上和几位王爷还有几位公子在投壶呢！” 李长恭敬地回话说:“奴才打听到，说是十三爷已经连续投中了十二支箭矢了，大家都在起哄，猜十三爷能不能再投中一支，凑成十三这个数。 还有好几个喜欢凑热闹的宫女太监，拿了这件事情再打赌呢！” 贵女们一听，个个脸上立马就露出了激动的神情。 李长口中说的这个十三爷，厉玄墨，是皇上同父异母的弟弟。每一个见过十三爷的人每次提起他，只有一句话。 那就是十三爷真真是长得太俊了！ 若说厉玄琰长得已经够妖孽的了，那厉玄墨简直就不该出现在这世间的存在。 便是最娇艳的女子在他的面前都会相形见绌。 只是，十三爷性子闲散，不愿在京中谋个一官半职，常年在大周游历，她们根本就没有机会能够见他一面。 这回，也是因为出了舒裕隆这样的事，十三爷才连夜从东南的阳城赶了回来，想要帮皇兄一起抵御舒裕隆。 只是他人还没赶到，舒裕隆就已经被厉玄琰给平定了。 十三爷本来是打算再回阳城去的，他派人造了一艘大船，说是想要出海瞧瞧。 但厉玄琰却说如今都到腊月了，他又难得回来，加上这次瑶光行苑的宴会也算有趣，便叫他留下来小住几日，等过了新年再出海。 十三爷也便答应了。 不过，他却求了厉玄琰，一早就住在了瑶光行苑，还给自己挑了最舒服华贵的一处小楼，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大家一听十三爷在这儿，而且还在玩投壶，萌动的心思立马就飘远了。 谁不想去瞧瞧那样一个人物？ 顾青萝看到她们一个个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自然是开口说: “原来是几位王爷在投壶啊，本宫也许久未见过人比赛投壶了，不知各位妹妹可有兴致陪本宫一同去瞧瞧？” “有！” “自然是有的！” 顾青萝话语一落，贵女们赶忙就表明态度，生怕错过了这样好的机会。 顾青萝笑笑，也不多说什么，只叫李长在前面带路，领着她们过去。 今日天气尚好，并没有下雪，但还是冷的。 顾青萝才从琉璃宫里出来，就明显的感觉到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冷得她不由得缩了缩手臂。 “皇后娘娘，来披肩披风吧，以免着凉。” 斐文拿了件白底绣红梅的披风为顾青萝披上。 而且…… 斐文也趁着替顾青萝系领口绳子的时机，小声同顾青萝说: “娘娘，东西云锦已经配好了。她和我一起从长乐宫过来了，现在正在正阳宫里等着。娘娘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人给正阳宫传个信儿就是了。” 顾青萝抿唇不语。 站在原地任由斐文替她将披风穿戴妥当，但她的目光慢慢地就落在了白浅月的身上。 第383章 几分相似 梅园里 “十三弟，这次你若是再投中，朕便许你一个恩典！” 厉玄琰难得兴致这样高。 他许久未见过这个弟弟了，心里高兴。一向冰凉的神情，难得这样神采奕奕。 “皇兄此话可当真？” 厉玄墨也没想到自己今日运气这样好，进的远的，竟是一支箭矢都没有失手！ 厉玄琰哈哈笑了两声，“君无戏言，朕何时骗过十三弟了？” 厉玄墨挑眉，将手中的箭矢潇洒得意地来回转了转，然后才抱拳朝着厉玄琰一拱手: “那臣弟便是为了皇兄的这个恩典，也非要投进不可！” “你们兄弟两个说什么呢？笑得这样开心，连我们老远都听到了。” 顾青萝款款走过来。 听到是她的声音，厉玄琰一回头，目光就直接落在了她的身上。 顾青萝身上白色披风里面透露出一丝明黄的凤袍，厉玄琰欣赏地看在眼里，“你怎么来了？” 顾青萝并没有直接回答厉玄琰的问题。而是先朝着梅园里的几位王爷笑笑打个招呼:“五王爷，九王爷，是十三王爷。” 他们也向顾青萝回礼:“皇嫂。” 顾青萝愣了愣。 皇嫂？ 顾青萝眨了眨眼睛，看了厉玄琰一眼，不用想，肯定是他让这几位爷这样叫她的。 不过…… 她心里对这个称呼，倒没有多抗拒。 而且，第一次被厉玄琰的弟弟们这样称呼，顾青萝心里有些不一样的情绪。 厉玄琰这才拉起她的手，目光清浅地落在她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像是在问她，喜欢不喜欢这个称呼一般。 但顾青萝微微白了他一眼。 才将目光往十三弟身上扫了扫，然后再不动声色地指了指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些贵女。 厉玄琰这才瞧到，原来了的可不止顾青萝一个。 他刚刚怎么就没注意到？ “皇上吉祥！五王爷吉祥！九王爷吉祥！十三王爷吉祥！” 这梅园里个个身份都不低。足以让普通人吓破了胆。 但这些贵女到底也算是见过些世面，也不等谁发话，齐齐地就跪在地上向他们行礼。 顾青萝朝朝着几位王爷笑笑:“我们本来是在琉璃宫里听戏的，只是方才听到这园子里好生热闹，便过来瞧瞧。还望没有打搅了几位王爷的雅兴才好。” 厉玄墨笑得张扬肆意，“皇嫂，你这是什么话！哪有什么打搅不打搅的！你也不用叫我什么王爷，皇嫂你同皇兄一样，叫我十三弟就好了！” 厉玄墨的声音很好听。 整个人就像是七月间的太阳一般，热情似火，叫人忍不住就想亲近。 顾青萝这才认真看了看厉玄墨。 厉玄墨其实和厉玄琰长得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不过，厉玄琰的眸光要更加深邃沉稳一些。 看着让她不觉间就会觉得安心。 但后面的那些贵女们却不这样认为了。 她们一双双眼睛虽不能直勾勾地看厉玄墨。 但也时不时地就瞟他一眼。 越看越是春心萌动。 这世界原来真有这样如同画里走出的谪仙一般的人物呀！ 第384章 眼里只有他 “真的长得好俊啊——” “嗯嗯嗯，我过去以为皇上是我见过的长得最俊美的男子了，没想到，这世间还会有比皇上更加耀眼夺目的人！” 贵女们为了不叫他们听见了，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声议论着。 但她们却不知道厉玄琰也好，厉玄墨也好，都是会武之人，听力比起普通人要好上许多。 她们自以为细弱蚊蝇的声音，其实他们听起来一点也不费力。 厉玄墨听到这些夸耀的声音，不仅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反而还特地朝厉玄琰看了一眼，还挑了挑眉。 那样子，活脱脱就是再说，看吧，这些姑娘可真有眼光，知道什么叫好看什么叫不好看！ 厉玄琰也不恼。 他这个十三弟从小就是这样。只要有人夸他的容貌，便能得意好几天。 他早就习惯了。 而且…… 厉玄琰目光往顾青萝的方向看了看。 正正好就对上了顾青萝的目光。 顾青萝微微一怔。 他好好的，忽然转过来看自己做什么？ 但不过片刻间，厉玄琰又将目光收了回去，快得让顾青萝忍不住觉得，刚刚是不是她的幻觉？ 什么情况啊？ 但她没有看到厉玄琰将目光收回后，嘴角就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十三弟有这么多女子瞧着又如何？ 他看到了，她的眼里只有他…… 厉玄琰朝着厉玄墨微微催促道:“好了好了，别磨蹭了，你还投不投壶了？” 厉玄墨勾了勾唇，他这个皇兄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贵女们一听十三爷要投壶了，都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十三爷。 像是自己的目光能够给十三爷加油打气一般！ 厉玄墨平时虽闲散惯了，但真让他非要做成一件什么事情来，他又比谁都更认真。 厉玄琰刚刚说了，只要他再投中一次，他便许给他一个恩典。 厉玄墨想到那件事情。 一直都柔和清朗的眸色，难道变得认真而凝重起来。 他走到指定的地方，慢慢晃了晃手中的箭矢，目光定定地盯着大约二十步开外的瓶子。 他们是从七步开外慢慢往后加的。 他一连中了十二次。 现在那壶口已经离他现在站的地方很远了。 别说光靠手的力量投壶了，就是拿个弹弓都不一定能打到这么远的地方。 贵女们娇滴滴的脸蛋不由得皱在一起，为十三爷担心。 他这次还能投中么？ 十三爷长得这样好看，可千万要投进啊！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影响了十三爷。 但往往越是这样紧张在乎，越是容易叫人不由得出岔子。 厉玄墨深吸一口气。 在心里将那个人的名字默默念了好几遍。 然后再睁开眼，右手手臂自然而漂亮地在空中画出一个弧度—— “叮咚——” 清脆的一声清响。 “进了！投进了！” “十三爷又投进了！” 贵女们简直比自己投中了还要高兴。 她们却没有发现，反倒应该高兴的厉玄墨此刻的眼眸深处莫名透出一丝凉意。 而且，凉得叫人心里发寒。 第385章 坑弟 “可以啊！十三弟！” 厉玄琰笑着走到厉玄墨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远处壶口里安安稳稳的那支箭矢，眉毛轻轻往上一挑： “没想到，还真叫你给投进了！” 二十步远的距离，真不是一般人能投进的。 投壶虽然瞧上去很简单，好像只需要瞧准了直接投就可以了。 但要算好距离，算准力度，特别是壶口细小，若是箭矢有一星半点的偏差，就很难投进去了。 厉玄琰半凝着眸光，认真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这个十三弟常年闲散游荡，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功夫，看来他可不能轻易小瞧了他。 不过，厉玄琰的目光却并不是帝王对能人的猜疑，而是发自内心的欣慰。 十三爷顶着厉玄琰的目光，收回了方才冷淡的眸光，又恢复了以往的神色，笑得开心：“皇兄过奖了，不过，这吃喝玩乐的事情，臣弟若是不精通，那这大周恐怕就没几个人精通了吧。” 厉玄墨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 仿佛吃喝玩乐本就是正经事，没什么说不出口的。 而那群贵女更是听到他这番话之后，眼里都冒着小星星，不由自主地就道： “十三爷真是好随性啊。” “嗯嗯嗯！不为外物所累，寻常人可没有十三爷这样的潇洒心境。” “就是！而且，就算是吃喝玩乐，十三爷也比其他所有人都要更精通！” 对这一切一直都不感兴趣的王诗韵，简直要被自己听到的这些话给震出内伤来了？ 她们会不会太肤浅了！ 就吃喝玩乐，还能夸成这样？ 简直不可理喻！ 想着，王诗韵看向厉玄墨的目光就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 厉玄墨想起自己一直记挂着的事情，朝厉玄琰抱拳说：“不过皇兄方才说的，许臣弟一个恩典，臣弟可记在心底了，到时候，皇兄可不许反悔啊！” 厉玄琰微微颔首：“那是自然。” “你们两兄弟可别光顾着自己说话啊。” 顾青萝走过来，朝厉玄墨笑笑，“十三爷这样好的本事，连中十三次，真真叫人赞叹。这不，十三爷看看，大家都是一脸期盼的样子，想来也是想让十三讲讲这投壶的精妙诀窍。不知十三爷可否愿意呢？” 厉玄墨愣愣。 而，厉玄琰一回头。 果然就看到那群贵女，一个个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他这个十三弟的身上。 而且，她们的眼睛都快瞪直了。 厉玄琰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顾青萝什么意思，他也能猜得个七七八八。 宴会嘛，让到场之人都玩得开心尽兴才是最好的。 估计是他这个十三弟今日展现出来的魅力实在是无法让人抗拒，这些贵女怕是，见过他之后对其他所有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 顾青萝虽然也能尽好自己女主人的责任，将她们招呼得好好的。 但其实，她并不是特别喜欢在人前带着面具说些客套话。 所以啊。 既然她们都对十三弟感兴趣，她不妨就让十三弟来做今日这宴会的“主人家”好了！ 厉玄琰看到顾青萝朝着他眨了眨眼睛，皇后和皇弟两者要他选一个。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十三弟啊。” “臣弟在。” 厉玄墨应声，但他不知道，他的好皇兄和好皇嫂正和活儿想坑他呢。 厉玄琰顺着顾青萝的意思，小声朝着厉玄墨调笑说：“嗯，是该好好讲讲。若是十三弟能手把手好好教教她们，朕想或许会更好些！” “皇兄……” 厉玄墨面色有些尴尬。 立马就意识到，自己这皇兄皇嫂不过是想把自己给丢出去，吸引这些女子的注意力。 他虽是闲散王爷，但人情世故的事情，他也不是不知道。 但是，他们两个也不能将他给卖出去吧！ 厉玄墨正想“婉拒”。 厉玄琰却先拍了拍厉玄墨的肩头：“十三弟，朕想了想，不是有句古语说得好么？无功不受禄——” 厉玄墨一脸黑线。 得。 皇兄都拿这话堵他了。 他能不答应么？ 而且…… 为了那个人，他一定要求得这个恩典，他没有别的选择。 于是，厉玄墨心里非常不愿意，但脸上还要露出笑意来。 “能够和各位姑娘一起探讨投壶之事，着实有趣。” 厉玄琰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个十三弟，心里怕是早就将他们的名字大声叫上好几遍了。 但是，没办法啊。 谁叫他厉玄琰现在是皇上啊！ 所以，厉玄琰轻松地走到顾青萝的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然后再看向厉玄墨： “既然如此，那便有劳十三弟了。朕和皇后还有事情要商讨一番。就有劳十三弟了。” 贵女们一听。 瞬间精神就来了！ 皇上和皇后娘娘要走了！ 十三爷却留下来了！ 还要教她们怎么投壶！ 简直没有比这个更让她们高兴的事情了好么！ 等到顾青萝和厉玄琰走远了。 她们便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小激动，小步就围到了厉玄墨的身边，羞涩的目光，娇艳的面容，还有既期待又害羞的声音： “十三王爷，您是不是真的要教我们怎么投壶啊？” “十三爷，这投壶到底有什么要领啊？” “十三爷，你教了我们，是不是我们也能像你一样，连连投中许多次啊？” 厉玄墨不是不喜欢女人，但是，这么多女人一起围上来，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再正常的男人，也会觉得很奇怪和不舒服吧。 厉玄墨心里黑线！ 谁叫他有求于人呢！ 他忍！ 厉玄墨深吸几口气，脸上带着不失礼貌的微笑，大致和她们说了一下投壶的规则以及投壶要注意的事项。 但是，他却没有手把手教她们的意愿。 他从人群中奋力挤出来，然后从小太监手中拿过一把箭矢，齐齐搭在一把弓箭上： “你们这么多人，本王爷只能选一个两个好好教导。这一把箭矢中，只有一支的箭头是用红漆涂过的。你们若是谁能捡到这支箭矢，本王便亲自教导！” 说完，只听得唰唰唰几声。 箭矢全都飞了出去。 第386章 几个意思 都说心中爱慕一个人，会叫人变得痴迷而失去理智。 这些贵女，完全被厉玄墨那张长得人神共愤的脸给迷惑了，箭矢一飞走，她们个个便追着箭矢地方向，一下子就散开了。 便是刚刚还在一起闲话家常的伙伴，现在谁也不理谁，生怕自己若是捡到了那支染着红漆的箭矢，会被别人抢了去。 厉玄墨见她们都走了。 这才长舒一口气。 整个人也瞬间轻松了，那样子，像是刚刚受到了什么非人的虐待一般。 赶紧头也不回地就想走。 有几位想看热闹的王爷还没走，见厉玄墨要逃，赶紧就拉住了他，笑着问他：“十三弟这就走了？也不等等，看看是哪家的姑娘能有幸捡到你的箭矢？” 厉玄墨赶紧摇头，像是避之不及一般：“哪有什么染着红漆的箭矢，那只不过是我瞎说的罢了。” 皇兄和皇嫂联合起来坑他，还不许他想一个应对之策了？ 几位王爷大笑几声，这些女子挤在本是最清幽的梅园里，破坏了这里的景致，他们也不愿意多待。 只留下几个太监和宫女在这儿看着，以免出了什么岔子，也好第一时间通知皇上。 不过，瞧着这些贵女一门心思找箭矢的样子，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也便和厉玄墨一起离开了。 厉玄墨在这瑶光行苑里有一处小楼，从梅园离开就朝着自己的那处小楼去。 只是，在从梅园回小楼必须经过的一条抄手游廊里面，他猛地就瞧见了有一名女子，正坐在游廊下面，像是在等他一般。 厉玄墨心里猛地一跳。 不是吧？ 他都跑得这么快了，还有人直接跑到这里来堵他了？ 这这这这！ 不是都说京城的这些贵女个个都十分矜持么？ 怎么，这个女子这样大胆？ 厉玄墨见她还未发现自己已经回来了，率先飞快地打量了她一眼。 素色的衣服，简单的发饰。 瞧这样子，不像是大胆的性子啊？ 感觉到背后像是有谁在看她一般，王诗韵回过头，就瞧见了厉玄墨的目光正正好落在自己的身上。 而且，她还看到他打量的目光，便是现在她回头了，依旧没有收回去。 想到方才厉玄墨说得那些“混账话”，王诗韵眼底立马就带上了一层不屑的目光。 厉玄墨被王诗韵这目光瞧的一愣。 没反应过来，她这是唱的哪一出？ 可是，当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往下移，就瞧到她手上正好拿这一个箭头。 上面，又正正好，染着红漆。 厉玄墨心里不知怎么的，像是有一道火气猛地涌了上来，想也没想，大步就走到王诗韵的面前，一把就将她手中的箭矢箭头夺了过来。 厉玄墨一脸不满地看着她：“我说这位姑娘，我知道，本王魅力无限，很难让人抗拒。但是，你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一点？嗯？明明本王射出的箭矢里面，根本就没有染着红漆的箭矢，你拿了这东西在这儿堵本王是几个意思？” 第387章 有病，得治 “？？？” 王诗韵愣了一下，显然不明白厉玄墨在说什么。 她还特地前后都看了看，确认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并没有其他人了，才狐疑地看向厉玄墨，问:“十三王爷？你是在跟臣女说话么？” 厉玄墨目光一直锁在王诗韵手中染着红漆的箭矢，眉毛一挑，装！继续装！本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厉玄墨想着便往前走了几步，指着那箭矢，“那你说说，你这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 难道不是听到之前他在梅园里说的那番话之后，特地备下，拿来找他的？ 厉玄墨心里有些无奈。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张脸不能轻易见人，这不，才刚刚见了她们这些京城贵女不倒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叫面前这女子为他疯狂成这样了！ 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是不是也太努力了点？ 这才多短的时间，竟然真叫她立马就准备好了。 唉！ 厉玄墨眉头微微皱着，他这张脸啊，还真是一个大大的负担啊！ 不过，王诗韵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厉玄墨脸上丰富多彩的神情变化。 当然，如果她知道厉玄墨如今的所思所想，只怕会恶心得受不了，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只是他要问她这箭矢的来历，她却不能告诉他。 王诗韵将箭矢往身后一藏，警惕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疏离地看着他，“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厉玄墨有些吃愣。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他以为王诗韵不过是被自己拆穿了心思，面上觉得难堪，才故意这样“欲拒还迎”的。 厉玄墨不想跟她过多纠缠，直接就说:“别装了，你死心吧！本王不会对你有兴趣的！” 有兴趣？ 王诗韵听到这里还不知道这个十三王爷在说什么就说不过去了。 但是，正是因为知道了，王诗韵的脸色才猛地一黑。 看向厉玄墨的目光又变得更不屑了几分。 就他这个样子的家伙！ 还能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看上了他？ 神经病吧！ 王诗韵虽然是一个极有教养的人，但遇到这样不要脸的人，她也是有脾气的好吧！ 王诗韵朝着厉玄墨冷冷哼了一声，几乎是用鼻子对着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 “是不是王爷一直在南方阳城生活，还没有习惯京城的冬天，一时不小心受了凉啊？要不要臣女为十三王爷叫个太医来好好瞧瞧？” 厉玄墨一时半会间没有想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当他细细想了想。 厉玄墨好看的一张脸，立马就染上了几分愠色。 “你！” 她这是变着法儿在说他病得不轻，该治治了！ 至于是什么病！ 肯定不是她口中所说的风寒！ 厉玄墨这次真的有点不高兴了！ 他哪里被被人这样说过。 看向王诗韵的眼睛猛地就一瞪。 王诗韵毫不畏惧地对上了他的目光，“怎么？王爷没觉得么？臣女可觉得王爷的脑子可是病得不轻呢！越快看太医越好！免得拖到后面就不好治了！” 第388章 你还知道啊 王诗韵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那样子简直就像是再说。 这拖得越久，他那不要脸的毛病便会越来越严重！ 等到最后，便是病入膏肓，再无药可救了！ “你！大胆！” 厉玄墨握拳狠狠往旁边抄手游廊的柱子上一砸。 剧烈的震动，震得周围树梢上的细雪都连着抖了抖。 可他越是火大。 王诗韵就越是在心里瞧不起他。 她的父亲为大周付出这样多，教她读书识礼，教她为国尽忠，可不是为了给这么一个纨绔子弟守江山的！ 王诗韵想到自己去世的父亲，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悲怆之感。 她的父亲付出了生命。 是换来了大周的安定，天下的太平。 可是然后呢？ 或许皇后娘娘，皇上在心中会时不时念起她父亲的牺牲。 但对其他人来说，她父亲的死便像是沧海一粟一般，过了就过了，什么也不是。 他们还是该喝酒喝酒，该作乐作乐。 现在，这个自大有病到极致的十三王爷，竟连她是谁都不先问一句，就说她在这儿是为了堵他？！ 简直是可笑！ 王诗韵冷冷笑笑:“臣女便是大胆一次又如何？是十三王爷先不问青红皂白就说胡话的，怎么还不许臣女反驳两句么？还是，十三王爷看不惯臣女，想送臣女去瞧瞧我那尸骨未寒的父亲呢？” 厉玄墨被王诗韵这一通话说得整个人都懵了。 “你……你是……？” 厉玄墨这才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王诗韵，他看到她头上简单的发饰里，有一朵不起眼的白色绢花。 是藏在其他几多浅蓝色，浅绿色，浅紫色绢花里的。 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厉玄墨心里咯噔一下，心里就已然知道面前这人是谁了。 王诗韵挺着背脊，依旧是一副冲得不行的样子:“怎么？十三王爷现在知道臣女是谁了？那不正好么，王爷可以到皇上那儿说臣女如何如何不识大体，不懂规矩，连高高在上的十三王爷也敢顶撞！” 厉玄墨面色有些尴尬，看着王诗韵心里忍不住腹诽:原来你还知道啊！ 可是，知道她的身份之后，厉玄墨确实觉得自己刚刚那些话说得有些过分了。 毕竟…… 她这……这不是才刚刚失去父亲没多久。 他一时嘴快，倒说她这小姑娘看上自己了。 王诗韵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时再大的委屈和不满，她也会记着父亲的教诲，万事都要忍耐。 可是今天，一想到厉玄墨不要脸的样子，她心里就火大！ “臣女说错了么？十三王爷高高在上，便可以不闻不问，想说什么说什么。便是如今十三王爷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也不知道说一句抱歉！呵呵！” “好了啊！见好就收，你可别得理不饶人啊！” 一直被人数落，厉玄墨心里自然也是不舒服的。 但他这话刚一说出口，王诗韵却立马像是被火点燃的炸药，嘭的一下就炸开了。 “什么叫得理不饶人了！十三王爷现在不就是做错事不肯承认的窝——” 第389章 是她眼瞎了 “喂！王诗韵！” 厉玄墨大吼一声，直接将王诗韵没说完的“窝囊废”三个字给吼了回去。 王诗韵这才有些后悔地抿了抿唇。 看着地面，心里忍不住就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今天变得这样烦躁不安，一点也不像自己了？ 但同样有些和平时不一样的，还有厉玄墨。 厉玄墨见她低头不说话，心里就觉得是不是自己刚才那声吼得太重了，吓到她了？ 要知道，若是放在平常，他早就忍不了自己的暴脾气，该怎么罚怎么罚了！ 谁叫他又有颜又有权，任性呢！ 可是，这么个刚刚没了父亲的女子在他面前这样站着，他确实没办法生气。 但是，你要让他给一个姑娘道歉吧，又不是他厉玄墨的风格。 想了想，厉玄墨装模作样的轻咳两声，“你那箭矢到底是怎么来的？” 王诗韵也趁着这个档口收敛了心神，深吸一口气。 她本来已经想好了，在自己没有找到足够多了线索和证据之前是不会将那件事说出来的。 可，就像是鬼使神差一般，她不知不觉地就将藏在身后的箭矢拿了出来。 “这是我爹死的时候，留在我爹身体里的箭头。我不想有这样的东西破坏了我爹的尸身，便叫人取了出来。 本以为就是简单的箭矢，却发现箭头被人漆了红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在箭头上漆红漆，就带着身边，有空便拿出来看看。” 厉玄墨拿过来瞧了瞧。 确实，从箭头的质地和打磨功夫上看，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箭矢了。 但，越是普通的东西故意漆上红漆才越是耐人寻味。 “你是怀疑你爹的死另有内情？” 厉玄墨直截了当的就说出了王诗韵现在心中所想。 但王诗韵还有些怀疑，“这只是我的猜想罢了。” 不过她倒是有些诧异，这个看着一点也不着调的十三王爷脑子倒转得挺快的。 厉玄墨看到她的神色，笑了笑，就说:“别用这样崇拜的目光看着本王，这种小事情，只要本王看上一眼，没什么是看不出来的！” 王诗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绝对！绝对！是她眼瞎了，才会觉得这个自大狂还会有正常的一面。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厉玄墨发现其实这个王诗韵和那些贵女很不一样，或许是因为王阜龄的教导。 王诗韵其实说话间透露出来的气度，要比普通女子更大气一些的，而且想问题看事情也多会从朝中大局出发。 叫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只听了一会儿，便感觉到，王诗韵很多的想法其实对朝局大有助益的。 只可惜了她是个女子。若是生为男子，只要他向皇兄举荐一番，她怕是能有一番大作为也不一定。 但他们两个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一处拐角，白浅月正看着他们两个在说话。 她隔得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但她下意识地就觉得，孤男寡女，还能说什么！ 心里顿时将这个王诗韵骂了好几遍。 真是不要脸，这爹才刚死，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出来勾男人了？ 第390章 说不出来了吧 白浅月目光冷冷一凝，既然你这么喜欢勾搭男人，那她自然是要好好帮帮你的！ 白浅月很快就消失离开了。 梅园里的贵女们找了好大一会儿，都没有人找到十三王爷说的那支染了红漆的箭矢。 贵女们心里虽然觉得难受极了！ 毕竟这样好的机会，若是抓住了，保不齐自己就能入了十三王爷的眼，一飞冲天，成为枝头上的凤凰！ 但也正因为谁也没有找到，她们也长舒了一口气。都觉得没有叫其他人占了便宜，自己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但这十三王爷人都不在了，她们便觉得无聊了。 就都回了琉璃宫继续听戏赏雪，但也没有刚刚来琉璃宫的那种新鲜劲了。 每个人的心里总是觉得差了点什么，提不起劲来。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傍晚了，戏班子准备的戏都快唱完了，王诗韵才从外面偷偷的回来了。 白浅月看到，王诗韵回来的时候，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但眸光却比一开始的时候亮了许多。 她一猜，就觉得肯定是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和十三王爷勾搭上了！ 不然，有什么事情能叫她这样高兴！ 她却不知道，只不过是十三王爷念在王阜龄大人过去对大周的一片忠心和牺牲上，答应替王诗韵好好查一查这染了红漆的箭矢到底有没有什么没有被发现的线索。 王诗韵虽然想亲自为父亲查出事情的真相，但她毕竟只是一节女流，家中又逢此劫难，肯定没有厉玄墨来得快而准。 她心里怎么不高兴。 白浅月几步走到王诗韵身边，笑得真心:“王姐姐到哪里转去了？我久见姐姐未归，出去找了好一会儿都没瞧见人？可是发现什么隐秘而好看的地方，竟让姐姐忘了回来？” 王诗韵警惕地看了一眼白浅月。 她今天总觉得她对自己的关心好像有点太多了。 但王诗韵还是保持自己该有的礼节，微微点头，随口说:“瑶光行苑风景秀美，我一时看得久了，就耽搁了一会儿。”就想把她给打发了。 但谁知道，白浅月竟语气意味深长地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可就是姐姐的不是了，见到好地方，也不和我们分享一下。” 旁边耳尖又爱凑热闹的贵女听到了，里面就凑了过来: “什么好地方啊？带我去瞧瞧吧，光听戏，我都要闷死了！” 其他人也附和着围了过来，非要叫王诗韵说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好景色，她们也想趁现在还没有到用膳的时候，去瞧瞧，也好打发打发时光。 可王诗韵却是一愣。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而且刚刚她和十三王爷说的那些事儿又不能说出来。一时半会间，她哪里知道这瑶光行苑里到底什么地方景致好了？ 白浅月心里得逞的笑了笑，说不出来了吧！ 但她面上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朝着王诗韵眨了眨眼睛: “王姐姐，我们大家都在等你告诉我们呢！” 第391章 抽花笺 “是啊，你快说啊！” 旁边的人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催促，不就是问一下这瑶光行苑里什么地方景致好么？ 有必要这么久都死憋着不说么？ 还是，这个王诗韵刻意隐瞒，不想告诉她们？ 这些贵女们在家中向来都是被娇养惯了，言语间和神态间已经就表现出了对王诗韵的不满。 白浅月心里得意极了！ 仿佛让别人不高兴，是她如今最重要的一件大事一般，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王诗韵被这些贵女围在中间，面上就有些微微着急了。 眼瞧着都快架不住这阵势。 顾青萝却恰好从外面走了进来，“你们都围在一起说什么呢？可是有什么好事？” 大家先是朝顾青萝福身行礼，然后就添油加醋地说王诗韵如何如何看不起她们，不过就是问问她刚刚去了哪儿，她死活不肯说。 顾青萝目光飞快地在众人脸上扫了一眼。 立马就发现了白浅月眼底藏着的那抹不易察觉的狡黠。 顾青萝心中微微一沉，又是白浅月在搞鬼？ 她就这样没完没了了？ 顾青萝双手紧了紧，才又面上带笑地看着贵女，说:“本宫当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这戏班子的戏不够好听罢了。” 顾青萝虽是笑着说话的。 但她这一句话说完，贵女们连连福身低头，齐声说“不敢”。 其实也不是这戏班子的戏不好看，只是…… 只是她们见过十三王爷之后，便觉得其他所有的东西都没了兴趣。 但这话又不能摆在明面上说，更不能说皇后娘娘请来的戏班子不好。 谁敢这样说，只怕是活腻了吧！ 毕竟顾青萝可是皇后啊！这天下除了皇上和太后，谁又能说皇后娘娘的不是？ 而且她们也都听说了舒裕隆反叛当时，皇上和皇后娘娘之间的事情。 她们更是知道，就连皇上也都是将皇后娘娘捧在手心子里宠爱的，谁敢惹啊？ 顾青萝又笑了笑，轻轻挥挥手，示意她们都起来。 “各位妹妹正是调皮玩闹的年纪，喜欢热闹本宫是知道的。所以，叫人在正阳宫里备下了茶点，准备了花笺，不如去玩玩抽花笺可好？” 顾青萝不动声色地抛出一个新的话题，就将大家的注意力从王诗韵身上转移开。 抽花笺？ 贵女们你看看我，又我看看你。 抽花笺本就是她们平时聚会的时候常用来消磨时间的一种玩法。 一般都是在屋子的正中位置，摆上两个宝瓶。 其中一个宝瓶里，放着粉色的花笺纸，上面写上各种“琴棋书画舞乐歌”的项目。 而另一个宝瓶里用浅蓝的花笺纸写上了参加聚会之人的名字。 每次从两个宝瓶里各抽出一张，抽到谁，谁便为大家表演。 也不失为一种能过展现自己的机会。 她们过去都很喜欢。 只是现在…… 贵女们心里都念着十三王爷，对这个也没了什么兴趣。 顾青萝眼睛轻轻一动，像是看透了她们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一般。 嘴角微微一勾:“皇上和几位王爷现在也在正阳宫。” 第392章 两全其美 “真的么！几位王爷真的都在么？” 贵女们一听到几位王爷也在，眼睛立马就放光。 顾青萝微微颔首，笑笑:“自然是真的，皇上和几位王爷在正阳宫里赏画呢。” 但顾青萝这口中说得几位王爷到底是谁，她们也不太确定。 要是她们兴致冲冲的过去了，却唯独不见十三王爷，那才是叫她们空欢喜一场了！ 于是，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一时间没忍住，直直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十三王爷也在么？” 噗！ 大家一听，立马便心照不宣地就笑了起来。 顾青萝在心里微微摇了摇头，这个十三弟啊，不过就是一小会儿的功夫，就让她们都这样心心念念的了。 以后若是十三弟要选王妃了，这京城里的姑娘们，还不都打起来了！ 顾青萝忍着心里的笑，再次点点头:“十三弟爱好玩乐，自然也是在的。” “啊！太好了！” 贵女们喜笑颜开，还不用顾青萝发话，便立即三五成群地就往正阳宫的方向去。 刚刚琉璃宫里闹了这一下，王诗韵就有些不想去了，免得再招惹了什么是非，这些贵女又不是讲道理的人，她便有些犹豫不决。 但白浅月又非常作妖地走到王诗韵身边，“好心”邀请王诗韵同她一起过去。 王诗韵不是傻子，刚刚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清楚着呢！ 立马就想拒绝白浅月，但倒是顾青萝往她们这边一靠: “王姑娘，白姑娘这样盛情相邀，便一同过去正阳宫瞧瞧吧。不让这瑶光行苑虽大，你一个人逛着也颇为无聊不是？” 顾青萝都发话了，她也不好说什么了。 只是王诗韵有点奇怪，她若是没有感觉错的话，皇后娘娘应该对这个白姑娘有些芥蒂才对。 怎么…… 怎么还会帮着她说话呢？ 白浅月也有些狐疑。 但是，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达到自己一开始的目的。 她看得出来，王诗韵对琰哥哥一点好感也没有。 正是因为如此，若她小施手段，能让王诗韵能够被琰哥哥收入后宫之中，既让顾青萝觉得膈应，又让王诗韵天天都觉得很难受！ 简直就是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白浅月光是想想都眼底放光，立马就装作很“乖巧懂事”的样子顺着顾青萝的话，挽着王诗韵的手臂就说: “王姐姐，皇后娘娘都这样说了，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走吧！” 说罢，二话不说就带着王诗韵跟上了前面已经走远了的贵女们。 顾青萝没有立即动身，但脸上的笑意已经慢慢的就消散了。 她看着白浅月离开的背影，微微侧头问站着她身边的斐文:“云锦可将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这次可不许有丝毫的闪失啊！” 苏沫中的昔颜散能不能配置出来解药，可全都在这一次了。 斐文点点头:“娘娘你放心吧。正阳宫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而且云锦姑娘还说了，这次她亲自出马，绝不会失手的！” 第393章 注意影响 顾青萝沉声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慢慢一沉，等了一会儿，才扶着斐文一起走出来琉璃宫。 正阳宫在瑶光行苑的中间位置，连通前苑和后苑，她们一路从琉璃宫过来也不算太久。 正阳宫里起了地龙，屋子里面暖暖的，这些贵女一进来，觉得浑身一暖，便纷纷脱下了厚重的披风和大袄子。 她们里面都穿着精心挑选的华贵衣裙，一个个仙姿飘然的，看着哪里有丝毫寒冷冬日的感觉。 更像是开了春之后百花盛开的样子，叫人瞧着便神清气爽。 这么大一群女子鱼贯而入，正在大殿里赏画的王公贵族，自然是回头一瞧。 白浅月今日特地花了一些小心思。 她外面穿的衣裙虽然比不上顾青萝的华贵，但她里面的衣服，选择的面料是那种轻柔似纱一般的软缎。 她特地命人用熏香将面料熏了三天三夜。 她如今这件纱裙穿在身上，不仅若有似无的衬托出她曼妙的好身材来，而且她所到之处，皆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加上正阳宫里起了地龙，温暖的空气，更是叫她身上的香气越发浓烈地散发出来。 旁边的人都不由得惊叹:“什么味道好香啊！” 几位王爷也闻到了那香气，大家都顺着气味一找，自然就发现这香气的来源是白浅月。 贵女们围在她身边，都问她到底是怎么弄的。 可白浅月却并不想搭理她们，她的目光越过层层人墙。 含着春水秋波的目光，直直地就朝厉玄琰望去。 她这样的精心装扮，也不知琰哥哥喜欢不需要。 可是白浅月虽然看向了厉玄琰所在的方向，可是厉玄琰却并没有看向她。 厉玄琰坐在首位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第一眼，他就瞧见了她。 纵使白浅月搞出了这样大的阵仗。 纵使所有人都围到了白浅月的身边。 可厉玄琰对她却连一星半点的兴趣都没有。 厉玄琰的目光落在顾青萝身上。 其实顾青萝也换了一件衣裳。 斐文替顾青萝带了一件鹅黄色的外衫，面料柔和妩媚，却又不失大气，穿在顾青萝身上真是在合适不过了。 只是顾青萝头上的发饰还是太过贵气，戴在她头上有些不搭。 厉玄琰目光往四处一扫，就站了起来。 厉玄琰毕竟是皇帝，他的一举一动，足以牵引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都有些好奇，皇上起身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也是想要过来瞧瞧这白姑娘身上发出的异香纠结是怎么回事么？ 可是，厉玄琰却并没有往她们这边瞧一眼。 他径直就走到不远处的青瓷花瓶旁，折下一小节含苞待放的白梅。 贵女们心里更纳闷了，皇上折白梅做什么？ 厉玄琰没有说话，只是手中拿着那支白梅，身形款款地就朝人群的方向走来。 一步一动，嘴角上扬，像是生生要撞进她们的心底一般。 白浅月心里跳得飞快。 刚刚她被人群给围住，并没有将厉玄琰眼底的情绪看清楚。 现在他朝她们这边走过来，她下意识地就觉得，琰哥哥是朝自己这边过来的！ 他是来找她的！ 便是他如今手中拿着的白梅肯定也是给她的！ 旁边的贵女们心里也不由地紧张起来，看样子，皇上好像真的对这白姑娘有一丝兴趣啊！ 眼瞧着厉玄琰越来越近了，白浅月脸上带着一抹娇羞，微微一个低头，媚语如苏地轻声唤: “琰哥哥～” 可是，她才刚刚低头，厉玄琰便直接从她身边走过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 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就直接从白浅月的身边走过了！ 白浅月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整个人立马一僵！ “嗤～” 人群里不知是谁忍不住嗤笑出声。 那嘲讽的意味可是满满的。 简直就是狠狠地在打白浅月的脸，你以为你是谁？这皇上话都没说一句呢，自己就先自作多情地凑上去了。 现在好了吧！ 被无视了吧？ 也够丢脸了吧！ 真是好笑！ 白浅月心里瞬间爆炸，目光凶狠地就往声音传来的地方一瞪！ 有些胆小的贵女，还真被她这目光给吓到了。 可是，人这么多，眼神中透露出幸灾乐祸的又不少，白浅月也不知道刚刚究竟是谁在笑她。 但又有一道小声嘀咕的声音从另外一个方向传过来: “吹鼻子瞪眼做给谁看呢？本来就是嘛，当众出了丑还不许人说的了？是不是也太霸道了？” 白浅月心里火大得很，可偏偏碍于这么多人都在场，她又不能发作！ 不然，她的形象可就算是全毁了。 没办法，白浅月现在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吞，连叫唤一声的权利都没有。 但就在她不爽到极点的时候。 厉玄琰已然走到了顾青萝的身边。 他目光深幽，深邃的眼瞳像是要将顾青萝整个锁住一般。 厉玄琰不多言，看了一眼她头上繁复的头饰，也不吩咐旁人，自己亲自动手，直接就取下了好几件头饰。 潇洒地丢给了候在一旁的蒋德手里。 然后便将那支白梅，恰到好处地戴在了顾青萝的头上，小巧清淡的样子，叫人看上一眼便会心动。 顾青萝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眼底有些小惊喜的愉悦，显然她也没想到厉玄琰折了白梅是要给她的。 但是厉玄琰仔细瞧瞧，又说:“还是叫内务府用西北厌火进贡的蓝田玉给你做一支白梅玉簪好了。” 贵女们一瞧，都惊呆了！ 皇上！这还是那个冷清着一张脸，随随便便瞪一眼就能吓死人的那个皇上么？ 他他他，他怎么对皇后娘娘这样温柔，这样体贴！ 而且，她们都知道西北厌火进贡的和田玉数量都很少。加上秋天的时候，大周和厌火在西北有交火，今年便没有和田玉进贡。 仔细一算，其实宫中还存留着的和田玉应该已经不多了。 可就算是这样，皇上还是说给皇后娘娘做玉簪就给皇后娘娘做玉簪！ 也太让人艳羡了吧！ “啧啧啧！”厉玄墨瞧见了，忍不住酸道:“皇兄，你和皇嫂也注意下影响吧！” 第394章 强喂狗粮 皇兄皇嫂这种当众强行喂人狗粮的行为，简直跟杀人放火的威力不相上下啊！ 尤其是…… 厉玄墨憋了憋嘴，尤其是他这样一个颜好有权的王爷，现在不说王妃了，便是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 眼前这一幕，简直就是给他心头一个暴击好么！ 可是若是厉玄琰知道他现在心里的这些想法，怕是不仅不会收敛，反而会更加“变本加厉”地和顾青萝一起秀恩爱。 谁叫你这个老十三一天到晚在外面瞎晃悠！ 他这个做皇兄的都不知说过老十三多少次该成家了，可以选一个王妃了，可偏偏这个老十三就是不听。 说得他这个当兄长的都觉得烦了。 现在来怪他和顾青萝太过亲密，对他造成了伤害和困扰？ 呵呵！ 迟了！ 倒是顾青萝有些不好意思了。 毕竟这正阳宫里，这么多人都瞧着，她便小步往后退了退。 厉玄墨这才觉得难受得不行的一颗心，稳定了下来。 而那些贵女的眼中只有满满的羡慕和向往，若是她们也能像皇后娘娘这样，有一个这样待自己好的人相伴，这辈子便是值得的了。 但唯独白浅月脸色已然不好到了极致。 她这样将自己的一颗心交付给琰哥哥，他怎么能够狠下心肠，竟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陪伴他这么多年，难不成过去的那些都是假的么？ 白浅月心底的恨意越来越深，看向顾青萝的目光仿佛能滴出血来！ 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袖子，她的一切都被这个贱人给毁了！ 她所有的精心准备，都被这个恶心，虚伪的女人给毁了！ 她不甘心！ 她才应该是那个被琰哥哥温柔相待的人！而不是这个根本就比不上她一星半点的顾青萝！ 不该是她！！！ 白浅月目光阴鸷地在屋子里一扫，瞧到角落里放着的用来抽花笺的那两个宝瓶，心里想到了什么。 身形一晃，就往人多的地方一藏，瞬间便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之内。 顾青萝笑笑和各位王爷和朝中大臣之子打了招呼，便说明了她们的来意。 他们一听这些贵女想要玩抽花笺的游戏，也来了兴致。 虽说她们个个都是被娇惯长大的，但到底还是有些本事，从小便有先生和嬷嬷教她们琴棋书画。今日若是能瞧一瞧，还真是一大盛事。 而这些贵女们，虽然一开始答应要来正阳宫玩抽花笺全都是为了来见十三王爷一面。 但不得不说，她们骨子里都有一种不想自己被别人给比下去的骄傲。 而且还是这样大的场合。 所以，当蒋德派小太监将那两个放在边缘处的宝瓶搬到大殿正中的时候，个个贵女的目光都紧张而又在意地瞧了过去。 想要知道自己会不会被选中，被选中之后又要表演什么样的节目，是不是自己拿手的，能不能够一鸣惊人？ 所有人之中，只有王诗韵和白浅月两个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激动和紧张。 不过，王诗韵是因为不在乎。 但白浅月嘛…… 第395章 作鼓上舞 白浅月目光阴沉地盯着那支装着贵女姓名的宝瓶，嘴角一勾，冷冷地就哼了一声。 顾青萝，你不是很得意么？ 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能过一直得意下去！ —— 蒋德和李长按照顾青萝之前的交待，很快就把正殿布置好了。 偌大的正殿，四周共摆了十六张桌子，一桌五人。 东西两方是男宾客。 而南北两面坐着的便是等着被抽中的京城贵女们。 蒋德还在殿首高位摆了三张桌子。 中间坐着的是顾青萝和厉玄琰。 左边是太后的位置。 而右边的位置是空着的。 顾青萝说了，今日这抽花笺，也要有个彩头。 被抽中出来表演的贵女，若是有谁的节目能够艳压四座，那这右边空着的位置便是她的了。 而且，不仅今日晚宴时，这位贵女也能和她顾青萝还有厉玄琰一起坐在首位上，皇上还会亲自赐一个“瑶光才女”的头衔。 但凡有人能拿到这样一个头衔。 不说家族荣耀，受人称颂。 至少顾青萝敢保证，有了这样一个头衔，不论她是什么出身，家中父兄官任何职。她以后的路子，只会是一帆风顺，坦荡无碍。 这样大的荣耀摆在面前，自然大家都想争取的。 所以，当蒋德将抽花笺的流程大致介绍了一遍之后，贵女们个个但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蒋德抽出的第一张粉色花笺和浅蓝色花笺。 “工部侍郎之女——陈瑾之。” “臣女在。” 南四桌一个瞧着较为娇小，但模样倒还清秀可人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应声便站了起来。 顾青萝坐在上坐，看到她是第一个被叫中的，虽然极力让自己保持良好的仪容，但她还是看到了这位陈瑾之的双手忍不住地有些发抖。 果然还是紧张的。 陈瑾之几小步走到大殿正中央。 蒋德笑呵呵地看着她，“陈姑娘，来，你自己抽一张花笺吧。” 他只负责抽人。 而具体要表演什么样的内容，还是由这些姑娘自己来抽。 陈瑾之有些紧张地点点头，一双眼睛不安地眨了眨，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着可千万别抽到弹琴啊！ 长长的吸了一口，才郑重地伸手到宝瓶里，摸出了一张小纸条。 “陈姑娘。”蒋德又是笑笑。 伸手便从陈瑾之手上接过了那张浅蓝色的花笺。 展开来一看，“作百花图。” 陈瑾之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幸亏不是她最不拿手的弹琴。 很快就有小太监将早就备好的文房四宝搬了上来。 陈瑾之也大着胆子，用尽自己所有的心血画了一副百花图。 虽然结果不是特别出彩。 但她还是没有让自己丢脸，也没有人家族蒙羞。 有了第一个人作例子，后面抽起花笺来便快了许多。 贵女们也都发现，要在这样的环节让自己脱颖而出其实并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毕竟，这宝瓶里放着的纸条有上百张，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抽到的，便是自己最想要的那张。 时间过得很快。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又抽了好七八位贵女了。 有的作画，有的写诗，有的弹琴。 但大多出来的效果都平平无奇，没有太叫人惊艳。 但也不算无趣。 毕竟，瞧着这些贵女紧张又害怕，然后放下心来的样子，就已然是所有人平常都很难见到的景致了。 但一直都没有一两个出彩之人，倒是让整个大殿显得有些沉闷。 蒋德又摸了一张粉色的花笺，打开来一看，整个人顿时愣了愣。 看了一眼北三桌了方向，才又拉长了声音唤道: “辅政大臣白忠之女——白浅月。” 顾青萝微微一怔。 怎么抽到她了。 眼睛半眯着，说不出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只是刚才白浅月出了那样的丑，贵女们听到蒋德叫了白浅月的名字，都忍不住看着她小声议论。 “她怎么还在这儿啊？” “是啊，刚刚我还没见到她，以为她羞愧难当，就走了，却没想到她竟然又回来了。真真是……” “脸皮厚！” “对，就是脸皮厚！若是我啊，只怕早就找个地缝钻起来了，哪里还有脸出来继续丢脸！” “就是！” 白浅月听到这些议论，心里掐死这群嚼舌头的贱人的心都有了。 但，她却死死地咬着腮帮子，用尽全力让自己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当她们说她的那些话都是放屁！ 白浅月身姿盈盈地走到蒋德身边。 蒋德看在眼里，其实不得不说，若是他不了解白浅月的心机，他怕是真的会被她的外表所迷糊。 容貌讨人喜欢，又专门捡别人喜欢的话讲。 蒋德目光往东西两个方向飞快的扫了一眼。 果然有好几位公子的目光已然死死地就停留在了白浅月的身上。 显然是被她这姿态给迷住了。 蒋德心里对白浅月有些不喜，面上便稍微有些冷淡，指了指另一个宝瓶，“请吧。” 不说之前对其他贵女的笑脸了，蒋德更是连名字也不叫她一声。 其他贵女瞧见了，又是嘻嘻笑了出来。 白浅月心里简直气得要爆炸了。 但是，她死死地攥紧了拳头，不停地告诫自己她得忍！ 于是，她继续装着没事人一样，伸手往宝瓶里一探。 白浅月的眼睛立马就亮了。 但是，她眼底的精光稍纵即逝，根本就没有人瞧见。 等白浅月从宝瓶里抽出自己的手时，就将一张花笺拿了出来。 不等蒋德接过去，她自己倒先将花笺展开了。 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作鼓上舞。” 蒋德一愣，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白姑娘，你怎么不等奴才先看过花笺上的字，就自己打开了？” 白浅月晃了晃手中的花笺纸，“上面写得清楚明白，我打开了又有什么问题？” 蒋德一时语塞。 话虽是这样说没错。 可既然写得清楚，那她又为何要自己打开来看呢？ 而且…… 蒋德看了李长一眼。 这宝瓶里的花笺，都是他们几个人一起写的。 他怎么对“作鼓上舞”没有什么印象啊？ 第396章 翻身而上 但是还不等蒋德说出自己的怀疑，其他的人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白浅月究竟能不能做这鼓上舞了。 所谓的“鼓上舞”，其实是一种书中才有记载的舞蹈，大周这么多年也从未见人跳过。 跳这舞，要用到一面大鼓和九面小鼓。 大鼓放于大殿中央，九面小鼓放在大鼓周围，呈包围的姿态。 而跳舞之人，便要在这十面鼓上完成。 没有长久的练习和扎实的基本功，一般人是无法完成的。 大家听到白浅月抽中的是“鼓上舞”，立马就来了精神。 男宾客们觉得之前的那些贵女表演有些沉闷，这鼓上舞一听就很厉害有趣，自然是想看的。 而其他那些贵女呢，只觉得白浅月肯定是没办法完成的，都面带嘲讽的笑意，等着看白浅月的笑话呢！ 顾青萝只是目光清浅地看了白浅月一眼。 她很确定，她当时让蒋德和李长准备花笺的时候，特地嘱咐了不要写太难太艰涩的字条。 毕竟都是些小姑娘，若是太难了，她们面子上过不去，反倒失去了办这场宴会的意义。 所以，顾青萝敢肯定，这字条肯定不是李长蒋德他们放进去的，那就只能是白浅月自己放进去的。 顾青萝坐在首位，看着白浅月眼底信心十足的神色，知道她肯定是想接着这个机会将其他女子都比下去。 顾青萝眸光稍微一凝，右手手指慢慢摩挲着，片刻之后便叫人去准备跳舞所需要的东西。 不过，她却特地给李长交待了几句，要他“好好准备”，一定要“仔细”检查妥当了，可千万不能有什么问题。 李长愣了一下。 但是很快的，就派了好几个小太监将十面鼓都摆在了正殿中央。 蒋德也叫来了乐班子，“白姑娘，都准备好了，请吧！” 说罢，蒋德手一抬，指着正中间那面大鼓，示意白浅月上去。 白浅月目光定定地看着那十面鼓，在脑子里将之前学的舞蹈动作认真地想了一遍。 有一个贵女见她迟迟未动，便忍不住出声讥笑: “不是自己抽到做鼓上舞的么？你倒是上去跳啊？！在这儿站着做什么？是不敢了么？刚刚不还看到你什么都不怕的样子，现在怎么不敢了？” 话音一落，南北两面的其他贵女就又笑了出来。 不得不说，今天，这个辅政大臣的女儿确实丢尽了脸面。 便是她们家中父兄的官职没有辅政大臣的官职高，也敢嘲笑出声。 白浅月目光一横。 心里将这些人从头到尾都骂了遍！ 眼睛一剜，只看着这十面鼓，心里暗暗想道: 你们这些贱人，一个个自以为了不起！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嘲笑我白浅月？ 哼！ 她今日还就要让你们都睁大眼睛看看清楚，这大殿之上，究竟谁是最有能耐之人！ 想完，白浅月目光猛地一凝。 “咚！” 一声击鼓之声。 白浅月右手撑着大鼓鼓面，就华丽地翻身而上，稳稳当当地就立在了中间。 摆出了一个好看的姿势。 第397章 真是个狐狸精 白浅月端端的站在鼓面之上，两支手臂缠绕出妩媚诱人的姿势。 她身上的软缎长裙垂直而下，将她身上的凹凸有致的身体衬托出来。 正阳宫殿内的烛火又恰到好处地打在白浅月的身上。 只这样一个好看的姿势，就已然让到场的男宾客不由地将目光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而那些一开始忍不住嗤笑白浅月的贵女也不由得禁声，见她这样子，倒真像是有几分能耐一般。 顾青萝不说话，只是目光静静地落在白浅月的身上，面色不喜也不恼，只是想看看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咚！” 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白浅月足尖轻轻在鼓面上一点，接着便是一阵细小的碎步。 “咚咚咚咚——” 又快又急。 乐班子跟着鼓点便奏起了《霓凰曲》，白浅月身体一弯一绕，便跳了起来。 轻盈的身体在十只鼓间来回穿梭。 每一个舞步，每一次拂袖，都恰到好处地合上了音乐，又正好将她的妩媚和艳丽体现得淋漓尽致。 东西两个方位的男宾客简直眼睛都看直了。 经过长时间的沉闷，白浅月这样的舞蹈和身姿，足以吸引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 尤其是她脸上那诱惑人心的神态，还有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更有那轻纱软缎根本就无法遮掩的两团浑～圆。 再加上她舞动的身姿，更是让她衣料上熏染的香味一波接着一波蔓延开去。 很快就让整个正阳宫都氤氲着一层奇香。 男宾客都忍不住惊呼:“好香啊——” 他们哪里想到，这京中的贵女中竟然有人会跳出这样摄人心魄又叫人不由得想入非非的舞蹈来！ 有好几个男宾客更是连连惊呼出声。 但白浅月却丝毫没有注意他们。 她在跳舞的整个过程中，她的目光一直都是落在厉玄琰身上的。 她对自己很有信心。 她的容貌并不比顾青萝差，而且，她又那样熟悉琰哥哥的各种习惯。 只要琰哥哥注意到她此时此刻的努力，体会到她对他的一片真心。 琰哥哥肯定会为她而倾倒的！ 于是，白浅月足尖又灵巧地点了点鼓面，又是一阵轻重缓急交相辉映的舞步。 看得东西两面的男宾客又是一阵大声叫好。 而南北两面的那些贵女瞧见白浅月跳得这样好，丝毫没有如她们想象中的那样会出洋相，反而还引起了大家这样的注目，心里立马就有些不高兴了。 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还在刻意扭动腰肢的白浅月，嘴里忍不住就挤出一句: “真的个狐狸精！” 此话一出，便立马有人附和。 “就是。我就说她怎么特地费了心思还将衣料熏上了香气，原来，就是等着出彩呢！” 更有人酸道:“可不是么？瞧瞧她那狐媚的样子，哪里像朝中大臣的女儿，若要说是彩月楼出来的姑娘，也没有人会觉得怀疑吧！” “不不不，我可不这么觉得。” 有人接过话头，出言反驳，叫那些贵女都是一怔。 第398章 人缘不好 但那人接下来说的话却直直叫她们全都笑出了声来。 “我看啊，那彩月楼里的姑娘，怕是都比不上她这样的卖弄风骚吧！” “哈哈哈哈！说的对！” “是啊！你看看那些男宾客，看着她这个样子简直恶心，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实在是有碍瞻观！” 贵女们小声议论，虽然话是难听了一些，但也确实是白浅月今日这装扮实在是不妥。 这皇上皇后办的宴会，你一个朝臣之女好好的穿成这样做什么？ 她们都不傻，自然知道白浅月打着怎样的心思。 可是，刚刚皇上已经表现得不能更明显了，皇上对白浅月一点兴趣也没有，皇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皇后娘娘身上好么？ 这个白浅月刚刚已经自作多情一次了，怎么还是这样傻，还要再来一次？ 真是蠢到家了，好嘛！ 白浅月也发现了。 她不论跳得有多好，不论她的身姿有多曼妙，琰哥哥的目光始终都没有朝她这边看上一眼！ 至始至终，琰哥哥一直都微微侧头和他身边的顾青萝在说什么。 白浅月心里一沉，开始时所有的得意与兴奋，全部都已经被浇灭。 白浅月心如滴血，眼底的眸光也越发暗淡和灰暗。 可是…… 等她再次踮起脚尖一个转身，眸光中的灰暗却在瞬间变成了阴毒和狠辣。 白浅月眼光一凝，猛地咬了咬牙—— “哐当！！！” 一声震天巨响轰然在正殿里炸开。 “怎么回事？” 众人一看，白浅月连人带鼓全都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你看你看！我就说了，她没那个本事！看被我说中了吧！”一个贵女下意识地就要落井下石。 可是她旁边坐着的人却面色有些害怕地摇了摇说话之人的手臂，“不对，你看她摔得好严重啊！地上怎么这么多血啊？” 她们凝眸一看，果然！ 大片大片的鲜血顺着白浅月的大腿就流了出来。 “快！请御医来！” 蒋德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赶紧教催促人去请御医。 蒋德几步跑到白浅月的身边想要将她扶起来，可是她身上轻纱软缎制成的衣服上染了血，更是紧紧地贴在了她的身上。 蒋德便是个太监，没了那玩意儿也不好伸手去扶。 顾青萝见状，立即给斐文使了个眼神，“你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斐文挤过人群，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白浅月用来跳舞的大鼓不知怎么了，竟然好好的从架子上掉了下来。 而且鼓面也裂开了。 更奇怪的是，鼓周围一圈用梨花木制成的鼓身也摔碎了，裂成一块一块的。 白浅月这伤瞧着，就像是被摔碎的鼓身给划破了大腿，这才血流不止的。 “快，来个人帮我把她的伤口按住！” 斐文见鲜血一直不停往外流，白浅月的脸色也都变得有些发白，生怕还未等到太医来她就撑不住了。 可是斐文叫了几声，旁边站着的贵女们却是一个也没有站出来。 斐文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声，这白浅月的人缘就这么不好么？ 大家都看到她伤得这样重了，竟然一个人也不肯站出来帮她一下？ 也不怪斐文会这样想。 这些贵女娇生惯养长大，说起话来虽然嘴皮子利索，好像自己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可真真正正叫她们瞧见这样的场面，立即就被吓住了。 她们只想着，这里这么多人，肯定有人会帮她的，而且不是已经去叫御医了么？ 她们又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什么叫帮她按住伤口？ 这个小宫女又不是大夫，若是她们听她的话按住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们也脱不了干系啊！ 而且，她们看到了。 那鼓身碎成了好几块，而且每一块的裂痕都很平整又很尖锐锋利，一点都不像是木头自然裂开该有的样子。 再加上，这鼓怎么说都是宫中备下的东西，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碎了？ 怎么想，肯定都是有人动过手脚吧！ 既然如此，肯定是要找做手脚害人的真凶的，她们可不想趟这趟浑水，更不想引火烧身，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了。 白浅月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眼皮也越来沉，眼见没人肯帮她，咬着牙，伸出手就向厉玄琰所在的方向抓去。 她们瞧见了，生怕她要拉自己做个垫背的，立刻就往后躲开。 不经意间，便让开了一条道来。 厉玄琰坐在上位，半凝着眸光。 这个时候，不管于公于私，他这个做皇帝的都应该上来看看情况。 毕竟白浅月是白忠的独女。 白忠又是现在大周唯二的辅政大臣，短期内，为了朝局稳定，他不能失去了他的支持。 但是…… 厉玄琰看了顾青萝一眼。 上次顾青萝被舒裕隆刺伤后醒来说的那些胡话，他现在都还记得。 他知道她是在意的。 感受到他的目光。 顾青萝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她轻轻拍了拍厉玄琰的手臂，“皇上陪本宫过去瞧瞧白姑娘吧。” 她语气虽然有些平淡。 厉玄琰心里还是觉得像是被什么人捏住了心脏一般，莫名一滞。 但现在没有时间让他耽搁，厉玄琰几步走过来，淋漓的鲜血，实在是有些骇人。 “蒋德。” 厉玄琰唤了一声，让蒋德去为白浅月按住伤口。 白浅月却死命摇了摇头，眼眶里眼泪珠子不停地打转儿，就是死死地看着厉玄琰，伸手像是要拉住他。 厉玄琰抿了抿唇，没有动。 旁边的人瞧见了，心里又忍不住道： 自己都伤成这样了，第一时间想着的，竟然还是用自己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来打动皇上！ 简直是叫人叹为观止啊！ 这活脱脱的就是不要命也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啊！ 真是叫她们自叹不如，自叹不如！ 但是…… 贵女们又瘪瘪嘴，白浅月是不是脑子缺根筋？ 没看到自己几次三番的尝试都无功而返了吗？ 皇上根本心里就没有你好么？ 但是，白浅月还是像是着火魔一般，嘴唇都咬白了，还是想伸手拉厉玄琰。 顾青萝站着边上，一句话也没说。 但她的目光却如冰般寒冷。 第399章 浅月才有 她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就在顾青萝忍不住想要直接命人将白浅月带出去，找个地方放下来，再让太医来看她之前。 白浅月再次奋力地拖着虚弱的身躯往厉玄琰这边一倒。 “琰哥哥，救我……” 白浅月说话间，她衣服袖子里面一条丝帕就掉了出来。 其实一条丝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般女子都会随身带一条丝帕或锦帕。 但是！ 厉玄琰眸光一动，眼尖地就看到了丝帕上绣着的木芙蓉花。 过去的记忆再次打开。 琼州，博望峰…… 还有那个脏兮兮的小姑娘…… 厉玄琰下意识地就上前，从后面托住白浅月的身体，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 琰哥哥终于被自己打动了么？ 白浅月心里一阵狂喜。 除了狂喜之外，她的心里还生出一丝，终于被自己仰慕之人所注视的激动和感伤。 白浅月放任自己就往厉玄琰身上靠。 闭上眼睛，她早就想这样做了。 她便是在梦中，都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她能够这样和厉玄琰相依相偎。 但是，厉玄琰却是用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稍稍将她撑起，不肯让她完全靠在自己身上。 依旧像是在拒绝她。 但是，他此时的举动，无疑让顾青萝心里像是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剑一般。 他……？ 顾青萝眨了眨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心底里，一股不受她控制的酸楚和悲愤，猛地就爬上了她的心头。 不止是她，整个大殿之上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厉玄琰在多次无视白浅月之后，竟然现在主动上前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皇上？”蒋德不解。 但厉玄琰伸手将那条锦帕捡起来，拿到白浅月的面前，问：“是你的？” 他这一问。 白浅月也愣了一愣。 她本以为是自己的努力，终于感动了厉玄琰，他终于从心底里接受她了。 可是。 他竟然开口问她的第一句话，不是她现在怎么样，不是她伤口是不是疼得难受，而是，这锦帕是不是她的？ 白浅月下意识地就说：“琰哥哥，这锦帕是从浅月身上掉出来的，自然就是浅月的啊？” 他问这个做什么？ 但是。 白浅月看到，厉玄琰目光里像是藏着什么情绪。 他手中紧紧地捏着那方锦帕，看着上面的木芙蓉花，久久没有开口。 白浅月心里像是想到了什么。 眼珠子转了转，就在脑海中拼命搜寻着记忆。 很快，她就意识到。 好像每一次，她带了绣着木芙蓉花的锦帕出门，被琰哥哥瞧见了，他都会待她好上许多。 所以……？ 白浅月抿了抿唇，她虽然还想不通琰哥哥为何对木芙蓉花这样感兴趣。 但是，这对她来说可是一个可以大做文章的机会。 白浅月打定主意。 目光立马就染上了一丝愁绪和酸涩，她慢慢地伸手去抓厉玄琰手中的锦帕。 “琰哥哥你当真不记得了么？这东西就是浅月的啊！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只有浅月一个人才会有啊！” ！！！ 白浅月话音一出，厉玄琰的双眸猛地一缩。 白浅月看在眼里，心里一沉，她果然猜对了！ 琰哥哥果然不是因为她现在这样可怜而对她有所改变，他只是因为这锦帕而已。 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白浅月心里不知道是喜是悲。 她所有的钦慕与爱恋，在琰哥哥眼中就是这样一文不值么？ 竟然连一张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锦帕，都比她在琰哥哥心中的地位要高。 白浅月心里莫名酸楚，真真是讽刺啊！ 可是。 虽然她知道厉玄琰并不是对她有所改观。 但是，她还是无法抗拒如今这样，离琰哥哥这样近，甚至仿佛只要她再往他身边靠近一些。 她就真的能投入那梦寐以求的怀抱。 所有，纵使知道自己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但是白浅月已然想要抓住这个契机。 白浅月艰难地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抬头看向厉玄琰。 她的目光慢慢地落在他手上的那方锦帕上，又慢慢地对上了厉玄琰的眼睛。 她脸色苍白，眼底里似散着泪光，发白的嘴唇轻启: “琰哥哥，你真的记得了么？过去……小时候……我……” 白浅月欲言又止。 但她未说完的话，却又实在是厉玄琰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无法忘记的事情。 当年，他被先皇带着一起去琼州巡视。 一次意外，他被人贩子绑到了博望峰。那些人贩子要将他卖给其他人，他想办法逃了出来。 但人贩子为了防止他们这些小孩逃跑，常常都是几天几夜不给他们吃喝，让他们身体变得十分虚弱。 所以，他从博望峰逃出来，还没跑远，就累得晕死过去了。 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 他面前出现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他警惕又害怕，不知道她是好是坏。 下意识地就抓紧了她的手臂，凶狠地朝着她叫喊。 她想挣脱。 可是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始终不肯放开她。 她被他逼急了，直接一口就咬上了他的手腕。 那疼痛激得他即刻又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就没有其他人了。 自己也不知怎么的，被搬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里。洞口还用树枝盖住，从外面看，根本就很难发现这个山洞。 厉玄琰清醒过来。 才意识到，应该就是那个小女孩救了自己。 而他，一开始竟然还把她当做了坏人。 也难怪她又气又急，直接上嘴。 厉玄琰笑笑，用手扶了扶额头，这才发现，他手上被小姑娘咬过的地方，很好的被一条锦帕包扎了起来。 那锦帕上面就是绣着一朵蓝色的木芙蓉花。 他后来派了许多人在琼州打听和寻找。 都没能找到当时那个小女孩。 她救了他。 他却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 所有的记忆，便只有现在还放在建章宫书柜小木盒里的那条锦帕。 现在白浅月说的这些话，真真是叫厉玄琰心头不住地跳动。 他对上白浅月的双眼。 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薄唇轻启。 再问:“当真是你的？” 第400章 “我们走吧” 顾青萝看不懂现在的情况。 她不明白，白浅月那张、锦帕有什么重要的？ 竟能让他这样神色紧张。 还是说，其实厉玄琰心里一直都记挂着谁？那个人就是白浅月？ 所以在过去，在上一世的时候，厉玄琰才会待白浅月那样好？ 可是…… 顾青萝的双手不由地握紧。 她现在心里情绪莫名，只觉得像是打饭了油盐酱醋茶，什么滋味一时间全都翻涌了上来。 叫她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她甚至不想让白浅月继续说下去了。 因为，她心里暗暗有个声音不停地提醒她，不能让她继续说下去，无论白浅月现在说出什么，都一定一定是她不愿意听到的！ 鬼使神差间，顾青萝难得的，在厉玄琰还没有开口之前，就吩咐道：“蒋德，快快将白姑娘带出去，赶紧送太医院。这样一直流着血，可不是回事。” 蒋德点点头，走上前就想将白浅月扶起来。 但是，白浅月一瞧见蒋德过来，就立马往厉玄琰身后躲，一双眼睛看上去委屈可怜极了，抓住厉玄琰的衣袖，哭道： “琰哥哥，浅月不想离开。” 厉玄琰没有问出自己长久以来一直想问的事情，自然也是不想白浅月离开的。 他眸光往蒋德身上一扫。 不用说一句话，就足以叫蒋德定在原地，不敢往前多走一步。 白浅月心里高兴。 她的琰哥哥终于护着她了。 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想着，白浅月就大胆地将头也靠在了厉玄琰的手臂上，小鸟依人一样，满足地沉浸在现在的场景中。 厉玄琰下意识地想推开她。 白浅月却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缠在他身上。 可是在旁人看来。 确实就是厉玄琰像是接纳了白浅月一样。 好几个人忍不住看了顾青萝几眼。 虽说里来帝王都有三宫六院，皇上现在的后宫中也有许多嫔妃。 但一直以来，他们都知道，皇上非常非常宠爱皇后娘娘。 而且，还只是宠爱她一个人。 但是现在…… 众人看戏一般，有人替皇后不值，有的又觉得皇上忽然间喜欢上这样柔弱的白浅月也不是不能理解之事。 毕竟男人嘛。 总归是喜欢多一点女人的。 更何况是大权在握的皇帝。 想要什么样的女子，自然会有大把的人将人送过来。 可是…… 顾青萝看着眼前的一切。 心口一紧，就连手指都感觉使不上劲一般，一股酸楚猛地就袭向了她。 她慢慢将目光对上厉玄琰的眼睛。 她原本澄澈清明的眼睛，此时染上了一层本不该有的酸楚。 厉玄琰看到她眼底的情绪。 自己心里也是猛然间像是被狠狠地握住了心脏。 那种感觉，甚至比当初舒裕隆起兵造反，更让他难受。 下意识间，他差点就想不在去管过去的那些记忆。 什么博望峰。 什么木芙蓉。 他都不再管了。 但是，白浅月再次“恰到好处”地，娇柔出声说：“琰哥哥，浅月过去一直都带着这张、锦帕，就是希望琰哥哥有一条能想起浅月来呢~” 白浅月又圈了圈厉玄琰的手臂，不肯放开他：“琰哥哥，你真的不记得了么？” 厉玄琰没办法，转过头看向她。 他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白浅月，脑海里又浮现出当时那个脏兮兮的小姑娘。 他觉得好像有几分相似。 但是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可是，他找了这么久，从他从琼州回来就一直派人在找她，这么多年了，白浅月忽然说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他…… 厉玄琰心头思绪翻涌。 顾青萝站在旁边，心里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生气还是该怎样？ 她本以为，或许事情会不一样了。 可是。 好像是她错了。 命中注定的，就是注定的。 他过去就是喜欢白浅月的，是她自己看不清现实，傻傻地奢望。 她…… 顾青萝已经不敢再继续想，心头的疼痛，激得她双手都在不停地发抖。 这个地方她是待不下去了。 “斐文。” 顾青萝轻轻叫了一声。 蹲在白浅月身边，一直仇视着白浅月，觉得她怎么能这样不要脸的斐文，听到顾青萝叫她，立马就起身到顾青萝的身边。 “娘娘。”斐文扶着顾青萝的手。 可是，这一扶，她只感觉到一片冰凉。 斐文心头猛地一跳。 明明这大殿之上起了火炉，娘娘的手怎么这样凉啊？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 顾青萝现在，不仅仅是手凉了。 便是心。 都是凉的。 “我们走吧。” 顾青萝用尽所有的力气，吐出这几个字。 不给厉玄琰任何说话的机会。 顶着众人的目光，快步地就走了。 厉玄琰心口上仿若被人用针狠狠地扎了几下。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青萝。” 厉玄琰出声唤她的名字。 可是，他只看到她孤傲的背影，连片刻的停留都没有。 瞬间，他便觉得，他和她之间之前所有的进展，都在瞬间化为的灰烬。 心头一动，厉玄琰本能地就想上前去追她。 可是。 “琰哥哥，我的脚好痛，你带浅月去看太医好不好。浅月流了这么多血，都快晕过去了。” 蒋德站在旁边，听到白浅月说的这话，简直忍不住想翻白眼。 蒋德心里简直巴不得冲上去将这个挑弄是非的女人给掐死。 心里暗道：那你就快点晕过去啊！没事在这里乱说什么啊！都是你，看把皇后娘娘烦得心情都不好了！ 厉玄琰被她缠着，根本就脱不了身。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青萝越走越远。 那一刻。 真的。 他真的不愿意去弄清楚，过去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那个小女孩究竟是不是白浅月，现在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看不到她眼底又浮现出那样的情绪。 他更看不到她如今这样强行竖起自己身上的尖刺，将所有人都抵挡在外面的样子。 十三王爷看到皇兄眼底的情绪。 下意识间，就往人群里退了几步，将自己的身影隐匿其中，然后趁大家都不注意，从侧面出了正阳宫，就去追顾青萝。 可是，却有一双眼睛，发现了他的离开。 —— 厉玄墨追出来的时候，顾青萝和斐文已经走得很远了。 厉玄墨见她走得这样急，心里下意识地就替皇兄感到有些不妙，看样子，皇嫂似乎是很生气了。 厉玄墨也不拖延，几大步就追了上去。 “皇嫂。” 顾青萝听到是十三弟的声音。 本来她是不想理他的。 但是厉玄墨接连在后面喊了她好几声“皇嫂”。 如果说之前她这个十三弟这样叫她，让她心底里有多高兴，那她现在心里就有多难过。 顾青萝牙齿打着颤，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你别这样叫我。” 厉玄墨一听，心里又是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这个皇兄以后怕是有的受了，皇嫂气成这样，皇兄怕是一时半会儿间不能将皇嫂哄回来了。 但是即便如此，厉玄墨还是再次唤道：“皇嫂，刚刚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或许皇兄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皇嫂可不要生皇兄的气啊。” 刚刚厉玄墨来追她，顾青萝就知道他肯定是来替厉玄琰说好话的。 可是，越是她现在这样心烦意乱的时候，需要人来和她将事情讲清楚的时候。 来的确不是厉玄琰…… 只是他这个，她只见过几面的十三弟。 顾青萝握紧了双手。 语气不好：“是他让你来的？他自己怎么不来。” “这个……”厉玄墨顿了顿。 顾青萝立马就懂了。 怎么可能是厉玄琰让十三弟来的。 他现在正忙得不得了呢！ 哪里还有心思来管她呢！ 顾青萝心里又是一阵烦躁，只觉得再不离开这里，她都快要支撑不住了！ “斐文，我们回长乐宫。”待在这里，她只会觉得难受。 “皇嫂。” 厉玄墨感觉到事情变得有些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本以为皇嫂只是和寻常女子一样，对于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有了一些亲密接触，心里难免膈应。 但其实说实话，他真不觉得皇兄和白浅月之间有多大不了的。 皇兄只是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并没有做其他的什么。 可是，越是他们都觉得没什么，而顾青萝却心里极度在意。 他才意识到。 可能皇兄和皇嫂之间的情谊，是他现在还不理解的。 他不理解，但是他却对皇兄的选择有信任。 不管他明白明白，但是，他感觉得到，从刚才他看到皇兄的眼神里，他清楚地读到，皇兄是非常在乎皇嫂的。 既然如此。 他是不会让皇嫂心里有这样大的芥蒂，独自离开的。 厉玄墨挡在顾青萝的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难得认真地说：“皇嫂，你，你能不能先别生气了。是，皇兄今天的所作所为怕是皇嫂不能接受。但是，十三弟也只是想请皇嫂能不能，先别忙着下决定，等皇兄抽出身来，再好好的和皇嫂将事情说清楚呢？” 顾青萝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先别忙着下决定”？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啊。 爷爷也这样跟她说过，她也这样跟自己说过。 可是…… 结果呢？ 每一次自欺欺人之后，她都好像是心境重新安稳下来。 但是。 她在意白浅月。 她一直都在意白浅月。 无论她怎么让自己保持一颗平常心，但是，她不经意间想到过去的点点滴滴。 她都会想起，那个时候，白浅月在厉玄琰的心里有着那样重的地位。 她不论做什么，他都觉得好。 便是其他任何人说白浅月有什么不对的，厉玄琰依旧觉得，只有白浅月才是对的。 这辈子经历了这么多。 顾青萝真的以为事情会不一样了。 她和他一起渡过了舒裕隆这样的大劫，她第一次全身心地想要被他占有。 她真的以为…… 可是呢！ 顾青萝双手死死地攥紧。 逃不过的！ 她再怎么努力，还是逃不过的！ 顾青萝咬着牙。 不肯让自己心里的脆弱暴露出来，她转过身不肯看厉玄墨，她怕他再多说几句，她又会像之前那样傻傻的去相信。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十三弟，你先回去吧。” 厉玄墨眉心微微一蹙，“皇嫂……” “回去吧。”顾青萝再次开口，已是不容辩解的决绝。 说罢，顾青萝扶着斐文的手，慢慢地就离开了。 厉玄墨站在原地，看着顾青萝的背影越来越远。 天地之大，皇嫂的身影看上去是那样的虚弱和渺小，这样冷的的冬天，她没有披披风，依旧穿着那件鹅黄色的衣裙，纤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消失一般。 然后，他看到。 皇嫂的手往头上一伸，像是将什么东西一扯。 然后，他只能看见有一戳什么白白的东西，被皇嫂丢到了路旁。 厉玄墨鬼使神差地走到那里。 一看。 是皇兄方才给皇嫂折的那枝白梅…… 北风呼呼打着璇儿，越吹越紧，像是要将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吹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片净白。 可是，它却吹不走，人心头的道道伤痕。 —— 厉玄墨回到正阳宫。 刚从侧门进去，有一道身影就挡在门口。 “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厉玄墨有些一愣。 显然是没有想到王诗韵竟会主动问皇嫂的情况。 其实，就是因为之前顾青萝替她解了围，而且，在提到她父亲的时候，皇后娘娘说的那些话句句真切。 她虽然和顾青萝只今日见过。 但，心里不自觉地就觉得皇后娘娘很好。 王诗韵见厉玄墨呆呆的，又问：“十三王爷，臣女问你话呢？” 厉玄墨这才回过神来。 瞧了王诗韵一眼。 你问就问呗，这什么态度？ 而且，他是王爷！ 他身份地位比她高多了，她就这么无状？ 想着，就想端起王爷的架子来。 但，王诗韵却先他一步，又说：“问王爷正事呢？王爷能不能先说说皇后娘娘的情况，而且，王爷不用摆架子了，臣女对王爷没有敬重之意。” 说真的，她真把他当做纨绔子弟的看待。 有什么好敬重的？ 第401章 心里直发麻 “你！” 厉玄墨被王诗韵的态度噎住。 王诗韵回到正题。 “皇后娘娘她……” 厉玄墨眸光沉了沉，摇了摇头说：“皇嫂现在情况很不好。” 他虽对这男女之事没有太多的了解。 但是，方才他同皇嫂说话时，皇嫂的态度，还是让他清楚地感觉到，皇嫂心里应该是伤心难过极了。 王诗韵也抿了抿唇。 她将今天的事情认真地想了想。 加上之前白浅月对她几次三番地献殷情。 她总是觉得白浅月并不是什么好人。 过去，她总觉得白浅月是个胸无点墨的花瓶，现在想想，或许白浅月并非胸无点墨。 而是，她心里都装着害人的伎俩。 厉玄墨刚刚追顾青萝去了，正阳宫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并不清楚。 “皇兄他现在怎么样了？” 王诗韵摇摇头。 刚刚她是被白浅月浑身上下散发出的“作天作地”的样子给气出来的。 说实话。 其实王诗韵并不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好的。 而且，她从小跟在王阜龄的身边长大，父亲教导过她，国家朝政，其实不仅仅只关乎前朝。 后宫之中的每一个女子，都和朝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皇后娘娘，不也是首辅大人的嫡亲孙女么？ 现在，白浅月这样贴上去，她不知道皇上为何不将她推开，但她猜想或许跟如今白忠白大人的势力越发强势有关。 但是即使是如此。 王诗韵一想到白浅月像藤蔓一样当众缠绕在厉玄琰身上的样子，就叫她觉得实在是看不下去。 女子虽然柔软。 但骨子里却不能这样软弱无骨。 王诗韵皱着眉头：“皇上给她找了太医。但是……” 王诗韵后面的话说不出口。 厉玄墨见她面色不好。 心里也有了一些想法，便说：“你跟我进去看看。” 王诗韵还想摇头。 但厉玄墨就已经将她又从侧门拉回了正殿。 进了正殿。 厉玄墨简直要被眼前的景象把下巴给下掉了。 孙院判在白浅月周围不停地打转，想要给她处理伤口，可是，白浅月却左躲右躲，就是不肯，只往厉玄琰身后钻。 “琰哥哥，浅月怕疼，他们都不会照顾浅月。琰哥哥你替浅月处理伤口好不好？” ！ 白浅月这样娇媚欲滴的话说出来。 简直叫旁边的那些贵女，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谁么人啊！” “要不要脸啊！” “自己的伤口在哪里，自己不清楚么？还有皇上给她处理，她是个什么东西？” “那大腿上的伤，是皇上能给你处理的么？这不是明摆着要用身上的伤来引诱皇上么？” 贵女们心里各种难听地话都说了出来。 可是碍于现在这么多人在场实在是不好直接说出口。 但是，她们心里再次将白浅月骂上了千遍万遍。 讲真，她们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白浅月却不管。 她好不容易抓到了这样的机会。 她就是不肯轻易丢失掉这样的机会。 琰哥哥现在就在她的身边，虽说不是为了她，而是因为那条锦帕。 可是又如何呢？ 她早就说过了。 不管什么方式，她只要能得到琰哥哥就可以了！ 想着，白浅月再次伸手想要将厉玄琰给抱住。 而且，她心里现在其实就是盘算着让更多的人看到她和厉玄琰如今这样的亲密接触。 最好，就是让所有人都看到，琰哥哥给她最私密的大腿包扎伤口。 这样，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被这样对待，以后肯定便只能成为琰哥哥的妃子。 她想方设法，终于叫她碰上了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白浅月更是打定了主意。 把心一横，就往厉玄琰怀里扑。 可是！ 厉玄琰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一般，恰到好处地往旁边一闪。 白浅月就扑了个空。 “琰哥哥？” 白浅月眼眸里满是委屈和软弱。 厉玄琰却再次往后退了几步。 “孙院判，你去给她处理伤口。”厉玄琰低声吩咐。 像是要保持与白浅月之间的距离一样。 白浅月心里一紧。 不对啊！ 为什么会这样？ 她明明都猜到了琰哥哥肯定是因为那锦帕才对她态度有所好转，为什么，她都已经说那锦帕是她的了。 琰哥哥还是会忽然间抽身离开呢？ 这说不通啊！ 她却不知道。 厉玄琰是心中记挂着那方锦帕，也记挂着过去他只碰见过一次的那个小女孩。 但是。 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乱太复杂了。 或许是无法说服自己，白浅月就是当初在博望峰的那个小女孩。 又或许，在厉玄琰的心里，顾青萝实在是占据了太过重要的地位。 便是白浅月真是当年那个小女孩。 他也不能不考虑顾青萝心里的计较和在乎。 尤其是…… 厉玄琰想到刚才顾青萝就那样转身离开，双手不由得就死死攥紧。 白浅月却不肯死心。 还想再在厉玄琰面前装装柔弱。 但是，厉玄墨见了，还不等她开口。 便主动往前站了一步，催促孙院判赶紧给她处理伤口，然后，厉玄墨又将目光落在了刚才白浅月用来跳舞的那面大鼓。 厉玄墨朝着厉玄琰抱手道：“皇兄，臣弟觉得有些奇怪，这好好的，怎么这鼓说坏就坏了。” 而且，过去不用的时候就没事，今日白浅月一用了，就坏了。 可不是坏得时机刚刚好么？ 白浅月心里猛地一跳。 目光警惕地朝厉玄墨脸上一扫，他知道什么了？ 但是厉玄墨并没有看她，他也只是有一丝猜测而已，并没有确切的想法，也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 被厉玄墨拖着回来的王诗韵却看到了白浅月脸上紧张和警惕的神情。 她心里一琢磨。 便将这一切都串了起来。 心里不自觉地就生出了一个念头。 是不是，其实这鼓就是白浅月她要弄坏的？ 为的，就是想要达到现在这个结果。 气走了皇后娘娘。 缠住了皇上。 还让皇后娘娘精心准备的宴会，因为她的这场“小小意外”而全部被打乱。 如果是真的…… 王诗韵越想，心里越觉得有些害怕。 她看到白浅月那张娇弱无辜的脸，心里直发麻。 第402章 并不致命 王诗韵的目光迅速看向那面大鼓的裂口。 平整而尖锐的裂口。 肯定不是自然裂开的情况。 王诗韵心里冒出几百上千个想法，她再次看向白浅月所在的方向。 不知为何。 王诗韵越是看到白浅月如今的娇弱模样，越是觉得自己的想法肯定是没有错的。 只是…… 她现在不知道要怎样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才好。 稍稍沉思片刻。 王诗韵主动从人群里站了出来，就往还是不肯让孙院判给她看伤口，执意要厉玄琰为她检查伤口的白浅月身边去。 “白姑娘该是因为孙院判是男子，而有所顾忌吧。不若孙院判将怎样检查的法子告诉我，我替白姑娘看看吧。毕竟，大家都是女子，会方便不少。” 王诗韵这话在理。 孙院判也好，蒋德也好，早就看不惯白浅月现在这个样子了，可他们确实碍于男女之别，太过隐秘的地方不好检查也不好处理。 其实，正阳宫里也不是没有宫女和侍女。 但白浅月又说她们都毛手毛脚的，肯定让她如今的伤口继续恶化。 白浅月说得那样“信誓旦旦”，他们无论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现在王诗韵主动站出来了，她还特地说：“白姑娘放心好了，我爹过去也让我跟着京城最好的大夫学过一些简单的医术，诗韵一定会小心处理白姑娘的伤口的。” 白浅月怎么不知道王诗韵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可是，她现在真的不能让其他人来帮她，她必须趁着这个机会将琰哥哥死死缠住了才行。 所以，下意识地。 白浅月就摇头说：“你学过医术，当时你爹中了箭也没见你将他给医好啊。” “白姑娘！” 厉玄墨一听白浅月拿王阜龄的死说项，当即脸色就是一沉，一向闲散潇洒的性子，不觉间，竟有些说不出的生气。 白浅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像是说错了话。 但是，如今她已然骑虎难下，没有退路，便是说出的话伤了王诗韵又如何？ 只要损失的人不是自己不就可以了？ 于是，白浅月又梗了梗脖子，憋着嘴，小声嘀咕：“我又没有说错。浅月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王诗韵眉毛一挑。 看着白浅月冷冷哼了哼。 她还想给白浅月留一些脸面，看来是她太过仁慈了。 王诗韵手王阜龄的教导，凡是多谢忍让，但同时，王阜龄也教过她，“是可忍孰不可忍”。 “白姑娘说错了。”王诗韵音色一冷。 “当初，我父亲是跟着白忠大人一起去的舒家，等到白大人将我父亲送回来之时，我父亲已经没了生气。所以，白姑娘该质疑的不该是我，而是你自己的父亲。 白大人这样厉害，怎么就没能将我爹给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呢？” 她当初看过王阜龄身上的箭伤。 是伤口很深，流了许多血。 可是。 旁人都不知道的是，王阜龄的心脏所在的位置要比旁人偏一点。 那箭头并没有直接刺入心脏。 也就是说。 其实，那伤并不致命。 第403章 伤口好生奇怪 所以，她才会将那支染了红漆的箭矢留下。 因为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白浅月见她说起自己父亲的不是，心里立马不爽起来。 眼睛一剜。 “王诗韵，你这是什么意思！” 语气之蛮横。 王诗韵又是冷冷一哼，“白姑娘听到是什么便是什么了。而且，一开始是你先提起家父的。” 王诗韵直接将这点点明。 旁边的人也都将这些话听得清楚。 也确实觉得白浅月说话有些过了。 王阜龄大人毕竟是为了皇上为了大周才牺牲了自己，你白浅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王阜龄的死是王诗韵医生不好导致的，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而且，更有些揭人伤疤的感觉。 所以，她们都不觉得王诗韵刚刚说的那些话有什么不对的。 或许王诗韵确实意有所指，但在她们眼里，也不过是一个被人欺负的遗孤进行反抗而已。 并没有任何的不妥。 白浅月咬着牙，心里觉得烦死了。 现在好不容易她就要缠上琰哥哥了，这个王诗韵出来捣什么乱？ 还是，这个王诗韵就是看不得她好么？ 王诗韵也懒得继续带着面具和她说着虚假的话。 王诗韵直接蹲在白浅月的身边，根本就不等白浅月反抗，就已然将她大腿上的伤口翻出来，仔细看了看。 那动作很是霸道，根本不给人说不的空间。 厉玄墨站着边上，看着王诗韵“霸气”的举动。 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奇妙。 怪不得她几次三番和他说话都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原来，王阜龄一个有些迂腐的文臣，教出来的女儿竟是这个样子。 王诗韵没有管旁人的目光，更没有管白浅月不满的大骂和挣扎。 干净利落几下，就看到了白浅月腿上的伤。 王诗韵眼瞳缩了缩，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那伤口上根本就像是被利刃猛地一下划开了一般。 上面一点木头屑都没有。 “孙院判，白姑娘的伤口好生奇怪啊！” 王诗韵更是直接将自己所有的疑惑全都说了出来。 她一口气说得又快又急，根本不给白浅月插话的空间。 她说罢，还特地将旁边几片大鼓的碎片捡了起来，递给厉玄琰。 厉玄琰这才回神来。 目光落在白浅月的身上，像是要问个究竟。 白浅月本就泛白的脸，如今更是惨败到了极点。 她该怎么说？ 她可不能让琰哥哥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做得。 眼珠子飞快地一转。 白浅月直接就把涨水往别人身上泼。 白浅月委屈又娇弱，身子微微侧着，摇头哭道: “琰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浅月只是抽花笺抽到了鼓上舞，究竟是谁要这样害浅月？” 王诗韵眉头一皱。 白浅月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嫌疑给清出去了。 白浅月说得没错。 鼓上舞确实是她抽中的。 这抽花笺是不确定的事情，谁也不会知道自己会抽到什么内容。 所以，难道是她想错了么？ 王诗韵狐疑地看着白浅月。 可是，她就是无法说服自己不是白浅月。 第404章 那么，证据呢？ 而且，白浅月这话不仅将自己给摘出去了，还将矛头对准了皇后娘娘。 “抽花笺是皇后娘娘提议的，两个宝瓶里面的内容也都是皇后娘娘命人写的。” 白浅月低着头慢慢回忆。 她只说事实，却并不说自己的看法。 但她这些话，却无疑将矛头对准了顾青萝。 贵女们一听，也觉得好像白浅月说的有道理。 “是啦。” “当初我们在琉璃宫的时候，本来是在听戏的，是皇后娘娘说让我们来正阳宫抽花笺的。” “嗯，没错。而且我记得清楚，好像当时白姑娘抽到鼓上舞的时候，皇后娘娘好像说了一句，让蒋德公公好好准备。” “额，那这好好准备是不是就是……” 贵女们你一言我一语的。 虽是低声议论，但是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到。 白浅月听到，心里有一丝丝得意。 说，她们继续说下去！ 反正现在顾青萝不在这儿！ 她们说什么，她那个贱人也无法反驳！ 最好就是，她们继续说下去，让琰哥哥，所有人，都觉得她的受伤是人为的，是顾青萝做的！ 于是…… 白浅月听到她们的话，脸上就装出一副一脸惊讶的样子。 然后惊讶变成震惊。 震惊再慢慢地变成委屈。 “琰哥哥……” 白浅月低声轻唤。 又将头轻轻地往厉玄琰身上靠。 可是她却忘了。 现在的厉玄琰早不是过去的厉玄琰了。 他对顾青萝再没了猜忌。 更不会再轻易被旁人的言语所影响。 厉玄琰冷淡的目光往周围冷冷一扫。 只是一个眼神。 却有足够的压制力。 让她们瞬间禁声，一个个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蒋德。” “奴才在。” 蒋德往前走了几步，不等厉玄琰发话，就开始将这抽花笺的事情一一回应。 “皇上，容奴才插一句嘴。这两个宝瓶里面，虽然花笺都是奴才和李长准备的。但是，奴才并不记得当初写下了鼓上舞。” 蒋德说着，还特地看向白浅月一样。 白浅月被蒋德这样凝视着，心里直打鼓，有点担心，难道是被发现了？ 而其他人，也是聚精会神地听着蒋德的话。 毕竟，这样大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想知道。 蒋德招呼李长也过来。 “皇上，因为为了不叫参加抽花笺的各位姑娘感到困难，所以里面的内容，大多比较简单。” 蒋德一边说，李长一边把宝瓶里还没有抽的花笺倒出来展示给大家看。 上面的内容也正如蒋德说的一样。 “而且皇上，当初白姑娘在抽花笺的时候，并没有直接把花笺交给奴才，让奴才念出来。而是自行读出了上面的内容。” “那又怎么样？”白浅月出声反驳:“难不成我自己念的内容，就不是从这宝瓶里抽签抽到的？” 王诗韵一听。 心里猛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对！ 没错！ 什么鼓上舞，根本就不是宝瓶里的！ 但是证据呢？ 王诗韵一双眼睛不停地寻觅，终于，她看到了白浅月袖子里面的…… 蒋德朝着白浅月冷冷一哼，“奴才说了，方才白姑娘并没有将那花笺给奴才，奴才没有亲眼瞧见，是能觉得有些不对吧。而且……” 蒋德又转向厉玄琰，“而且皇上。正如白姑娘所言，她的花笺是她自己抽的。抽到什么，全凭运气，哪里是谁可以操纵的呢？ 白姑娘自己抽的花笺，还能有人逼着她抽这一张不成？” 蒋德心里早就有这样的疑问了。 一时间说出来了，心里更是觉得这件事肯定是和皇后娘娘无关的。 周围的人听了蒋德的话，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这宝瓶里面少说也有几十上百张花笺。 皇后娘娘便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害白浅月，那也应该是让蒋德或李长替白浅月抽花笺才是。 而非白浅月自己抽到。 这一点对不上，那就是说不通的。 白浅月咬了咬牙。 目光狠狠地看向蒋德:“蒋公公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觉得是我弄出来这一切的吗？” “不是吗？” 王诗韵趁着白浅月话音未落，一把抓住了白浅月的手腕。 白浅月惊呼一声。 她看向王诗韵，见到王诗韵眼底的坚定神色，心里下意识地就觉得有些不对。 “你做什么啊？放开我。” 白浅月边说边扭动手腕，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但是，和之前一样。 王诗韵牢牢地抓紧了，面容强硬极了。 神色态度和寻常女子一点都不同。 厉玄墨见王诗韵这样，心里莫名希望王诗韵能替皇嫂出一口气。 “啪”的一声。 王诗韵就将一个小小的锦囊从白浅月衣服袖子里面找了出来。 “白姑娘，这是什么啊？” 王诗韵语气强硬。 白浅月有些闪躲，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一般的锦囊，你做什么，快还给我！” 说着便要去抢，可是她哪里够得到。 白浅月便看向厉玄琰求助。 厉玄琰却只是淡淡地站着，一动不动。 他现在都还是无法完全将白浅月和当年那个小女孩联系到一起。 特别是…… 厉玄琰看向白浅月的眼睛。 她的眼睛虽然也是圆圆的杏眼，可是她的目光，总是柔软和娇弱。 一点也没有当初那种毫不畏惧的炯炯光芒。 而目光，最是能反应出一个人的内心深处。 所以，他心里其实是有所怀疑的。 “琰哥哥？” 白浅月有些绝望。 怎么会这样？ 琰哥哥不是已经被她所迷惑了吗？怎么，怎么他还是对自己这样无动于衷呢？ 王诗韵却趁着这个时间，将白浅月的锦囊打开。 里面还有几张花笺纸。 上面有的写了字，有的没有写。 “呀！怎么她会有花笺纸啊？” “对啊！还是和这次的是一样的。” “好像不是一样，是有点相似呢。” 她们其实不用计较到底是不是一样的。 反正现在从白浅月身上搜出来了。 她就得好好说清楚。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不是她的？ 王诗韵拿着锦囊里的几张花笺，毫不客气地扔在白浅月的脸上。 霸气开口:“解释吧，给你机会。” 第405章 骗谁呢？！ 但是，王诗韵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她心里已经认定肯定是白浅月故意的了。 所以，不管她等下会如何解释，她也确信，自己肯定能够找到她话语间的破绽。 让白浅月所有的阴险计谋，都无所遁形。 白浅月看着那个锦囊，面色一道青一道白，脑子里非快递旋转，不知道这次该如何应对。 她能不能说这东西不是她的？ 可是，这又是大庭广众之下掉出来的，她要怎么说？ “白姑娘，你不打算解释一下么？” 王诗韵继续紧逼。 她一步一步朝白浅月走过去，强大的压制力，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女子能散发出来的气场。 厉玄墨在旁边瞧着，也莫名被王诗韵给一怔。 白浅月死死地咬着牙，看向周围的人，像是想要寻求一个帮助。 王诗韵继续嗤之以鼻：“白姑娘瞧着旁人做什么？难不成，她们还会有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成？” 王诗韵看着白浅月脸上的表情，心里莫名有些畅快。 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毫无理由的，白浅月就成了她心里有些敌视之人。 而且…… 王诗韵看了一眼厉玄琰。 她这样步步紧逼，厉玄琰至始至终也未帮白浅月说过一句话。 “琰哥哥，我……” 白浅月有些急了，而那一边，蒋德和李长也派人将那碎掉的大鼓认真地检查一番。 白浅月整颗心砰砰直跳。 她明显看到，几个太监已经开始检查碎片与碎片之间的裂缝，他们眉头紧锁，嘴里又再说着什么。 像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一般。 白浅月还看到，他们的目光在大殿之上仔细地打量，应该就是在找那件东西。 “白姑娘？” 王诗韵见她目光闪躲，知道她肯定是害怕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她再次开口： “你一直不曾辩解……” “唔……” 王诗韵话还未说完，白浅月整个人发出一道闷声，然后整个人就朝着地上扑了下去。 “白姑娘？白姑娘？” 王诗韵连连喊了几声。 白浅月却是一动未动，像是真的晕过去了一样。 她又上前推了推她，白浅月还是纹丝不动。 “皇上，这……” 站在旁边的蒋德瞧见了，心里一沉。 早不晕，晚不晕。 偏偏这个时候晕？ 刚刚流了那么多血，整个人那样虚弱，孙院判来了要给她医治，她就诸多借口，不肯治。 现在，这王姑娘从她身上找出那个装着和花笺纸一样的锦囊，人就晕了？ 骗谁呢？！ 其他贵女心里大多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 偏偏白浅月又确实受了伤，这正阳宫大殿上这么多血，也不是骗人的。 谁也不敢就这样放着她不管，更不可能，直接就想办法把白浅月给弄清醒了，继续问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毕竟，白浅月的父亲可是白忠啊！ “让孙院判过来。”厉玄琰冷着声音，终究还是吩咐道。 可是，经过这一番折腾，厉玄琰眼里的眸光已然冷静了许多。 他的手紧紧抓着那张，锦帕，终是，放松下来。 第406章 仔细定夺 因为白浅月意外受伤这件事情，瑶光行苑本来准备好的晚宴，也就草草了事。 孙院判将白浅月带回了太医院医治，期间白忠就让白浅月身边的侍女昭菱，过来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又问有没有什么是白家如今可以帮手的。 孙院判例行公事地敷衍几句。 但是，白忠让昭菱过来，也大有一种兴师问罪的压迫感，叫他们不敢再步步紧逼地问方才在正阳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且，正阳宫里头。 蒋德和李长依旧没有走。 李长想为顾青萝找出些什么线索，他不想顾青萝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背上黑锅。 而蒋德也想找出白浅月的阴谋诡计。 蒋德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怎么好好的，忽然间皇上就那样在意白姑娘了？可是……又不像是在意白姑娘本身。 蒋德想不明白，但他是皇上的侍从，也是会从厉玄琰出发，不再教皇上受到奸人的蛊惑。 可是，当他们二人认真地将正阳宫里里外外一搜。 当真是叫他们都傻眼了！ 因为，他们不仅没有找到所谓的“证据”，竟然还从各个角落里面，搜出了七八个装了花笺纸的锦囊。 每一个，虽然外面的样子都不大相同，可是里面的纸张确实相同的。 “这……怎么会这样？”李长眉头紧锁。 蒋德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刚才，他们之所以能将怀疑的焦点凝聚在白浅月身上，无非就是因为，在场这么多人力，就从她一个人身上搜出了这样的东西。 抽花笺要作弊，首先需要的就是花笺纸。 可是，现在！ 他们还找出了这么多装了花笺纸的锦囊，谁都不敢再言之凿凿地说，肯定就是白浅月的了！ “哎，这可如何是好？”蒋德长叹一口气。 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可是，这东西都找出来了，总不可能说没有找到吧？ “蒋公公，这样的证物，难道不需要呈交给皇上么？” 说话的，也是白家的人，是白家的官家平叔。 平叔四十多岁出头的样子，一双眼睛精明狡诈，白浅月晕过去后没多久，他就来了。 来的时候，平叔还带了好几个白家的护卫一起过来，瞧着来势汹汹，但又一切都听蒋德他们安排。 平叔是知道他们对白浅月的怀疑的。 可他知道之后，并不在意，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蒋德说： “若是蒋公公真能找到我们姑娘的证据，小人回到府上一定和老爷劝劝老爷，让老爷将姑娘好好管教，绝不会让姑娘再做出这等错事来。” 而且，整个找寻证据的过程，平叔也都一直定定地站在一旁，动也不动，像是一点都不慌乱，一点都不担心，他们真的能够找到证据一般。 现在，平叔瞧着蒋德手中的那几个锦囊，点点头说：“看样子，蒋公公怕是觉得这几个锦囊也是我家姑娘备下的吧，既然如此，不若就交给皇上看一看，仔细定夺一番？” 第407章 近乎一样 “这……”蒋德有了一丝迟疑。 现在找皇上定夺，就现在这样不清不楚的证据，又能定夺得出什么？ 平叔依旧是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蒋德：“蒋公公？怎么了？小人是奉了白大人的命令来处理我家姑娘受伤之事的。 小人也听到了方才你们的猜想和揣测，小人虽觉得我家姑娘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既然你们这样说了，小人便没有出言反对，可是现在……” 平叔脸上的虚假笑意越来越重，“既然如今蒋公公找到了所谓的证据，又为何不能明明白白地寻出个真相来？也好让小人，白大人还有我家姑娘，都有个清楚的交代？” 平叔一边说一边朝着蒋德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实打实的压迫感，让蒋德都有些不敢对上平叔的那对三角眼。 他们过去和白大人并不常相见，只是白浅月时常跑到宫中来，更别说白家的人来。 今日没想到，这白家的管家，竟然会有这样叫人莫名生畏的压迫感。 蒋德不由得看了一眼李长，不知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他们之前对白浅月的怀疑，到底还要不要调查到底了？ 还是…… 平叔见他们都不说话，脸上的笑意一敛。 露出一副莫名让人觉得阴沉的狠辣，语气阴鸷而狡黠： “怎么？两位公公可是还在盘算着什么吗？还在想着如何将这事算到我家姑娘头上？” 平叔往前跨了一步：“都说捉贼拿赃，既然证据找到了还有什么可迟疑的？两位公公犹豫不决，难道就不是因为觉得这证据还不够吗？既然证据不够，那我家姑娘便是清白的。 而且，两位公公也说了。即使我家姑娘在这花笺上做了手脚，那你们准备的鼓呢？从头到尾都是由两位公公看管的，还能由旁人轻易接近了？” 平叔语音上扬，有些阴沉的尾音，拉长成叫人心惊肉跳的声音。 蒋德这才心头一跳。 没错，从他们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去准备鼓时，那几面鼓都是在库房里没有人动过。 整个过程也是由专人看管，根本没有其他的人接近过。 如果真要继续追究，那第一个要被怀疑的，就是准备这几面鼓的他们。 李长将这前后一串起来，手心都有些微微冒汗。 平叔说得这样简单轻松，却已然足以让他们感受到悄然已至的危险。 平叔见他们二人的神情，知道他们肯定也是想到了他要说的话，脸上再次扬起一丝丝笑意，语气轻松平和： “所以两位公公，这是一场意外，而且，也只是一场意外。不是吗？” 李长和蒋德两人相互之间看了一眼，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 建章宫 “皇兄？” 厉玄墨从殿外进来，就看到厉玄琰正背对着他，站在长而宽的书柜之前。 手里像是拿着什么东西。 “皇兄？” 厉玄墨又唤了几声，厉玄琰始终没有回应他。 厉玄墨便大着胆子走过去，然后他清楚地看到，皇兄手里的两张近乎一模一样的锦帕。 第408章 近乎一样2 都是素色的锦缎上面，用看上去平常到不能更加平常的绣线，在角落处绣上了一朵小小的木芙蓉花。 其中的一张、锦帕，厉玄墨认出来，就是今日在瑶光行苑中白浅月掉落的那一张。 而另外一张，和白浅月那张有所不同的是，上面用的绣线是浅蓝色的。 自然绣出的木芙蓉花也是蓝色的。 而厉玄墨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蓝色的木芙蓉花。 “皇兄……” 厉玄墨见自己这个皇兄这样认真而又在意地看着这两张、锦帕，眸光微微一沉，问说：“皇兄今日是为了这锦帕，还是为了白姑娘？” 厉玄墨虽然心里隐约觉得自己知道答案，可是，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句。 尤其是当他从正阳宫里追出去，见到皇嫂神色黯然的样子，他这个做臣弟的，莫名忍不住想要替皇嫂问问这个问题。 厉玄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将那两方锦帕并排放在了案桌上，用手指了指上面的两朵木芙蓉花，反而问厉玄墨：“你觉得，这两朵木芙蓉花可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厉玄墨眉毛一挑，下意识地就问答说：“自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的啊。”真的就是近乎一样了。 但是，厉玄墨又认真再看了看，又说：“若皇兄硬是要臣弟说出有什么不同来，大概就是蓝色木芙蓉的针脚比起今日白姑娘掉出来的锦帕上面那朵，针脚要稍微生涩一些。” 厉玄琰没有说话，只是让自己这个弟弟继续说下去。 但在烛火的映衬下，便能看到厉玄琰的眸光不住地跳动，像是心底正闪着什么想法。 厉玄墨这才第一次认真地将这两张、锦帕拿在手上认真地对比。 看了好一会儿，厉玄墨谨慎地问厉玄琰说：“皇兄，臣弟能斗胆问一句，这另一张、锦帕皇兄是何时得来的么？” 厉玄琰眸光微微一动，像是早就知道老十三会问这个问题一般。 薄薄的嘴唇轻轻一动：“是朕和先皇去琼州的时候得来的。” 厉玄墨身形一怔。 显然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久之前的事情了。 但，也正是因为时间太长了，所以，厉玄墨眼底更是冒出了一丝明显的疑惑： “既然如此，皇兄，臣弟觉得这锦帕可能并非白姑娘所有的。” 厉玄琰轻轻点头，“朕也这样觉得。” 过去他派人去琼州去寻这锦帕的主人，自己下意识地就认为，这锦帕肯定就是当时那个小女孩自己绣的。 他当时太过心急，根本就没有认真看清楚，这样的针脚，虽然有些生涩，可也绝不是五六岁小姑娘能绣出来的。 那这锦帕，也只能是那个小女孩不知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而白浅月的这一张，却是同样的绣样，同样的木芙蓉花。 针脚行线，却已然更加老练和成熟。 对比一看，才能发现两者之间的不同，他才意识到，可能之前他寻人的方向便是错的。 “可是皇兄。” 厉玄墨抿了抿唇，“你的这些考虑，你和皇嫂说过么？” 第409章 小别扭 老十三的这一问，倒叫厉玄琰一愣。 和顾青萝说了么？ 他不是不想和青萝说这件事的，相反的，其实，他心里一直都希望甚至还隐隐觉得，说不定青萝才是他小时候遇到的那个脏兮兮的小姑娘。 毕竟，博望峰在琼州，而她当时也正是被顾项明送到琼州去了。 可是，舒裕隆围困京城的那段时间，他也尝试过问问她，可是，她却给了他否定的答案，倒叫他不好继续再问。 这锦帕毕竟是那个小女孩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若是和青萝说了，她会不会心里觉得别扭。 正如之前白浅月一样，让青萝觉得有些小别扭。 厉玄墨看到厉玄琰眼底流淌着的情绪，他虽不懂情爱，可是他却深知，有什么事是决不能憋在心里不说的。 而且，或许往往并没有什么事情，但就是因为各种心思夹杂在一起，倒让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皇兄。” 厉玄墨朝着厉玄琰抱了抱拳：“臣弟倒是觉得，无论有何事，皇兄都可以也应该和皇嫂坦诚相待。”说话间，厉玄墨脑子里浮现出的，就是皇嫂有些伤心和难过的样子。 厉玄墨手心紧了紧，皇嫂那模样，倒叫他想起了那个人。 厉玄琰眸光沉了沉，认真地看了自己这个十三弟一眼。 他是没想到，平日里嬉笑打闹吃喝玩乐的老十三，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厉玄琰的目光又再次落在了案桌上的那两方锦帕上，心底情绪翻涌。 终是将那两方锦帕，死死地往手心里一攥，转身便走出了建章宫。 —— 顾青萝回到长乐宫的时候，有些惊异地发现，二叔顾项亭竟然在等她。 因着瑶光行苑里的事情，叫顾青萝心里五味杂陈，什么心思也没有，见到二叔，也没有什么兴致，只是寻着惯例招呼顾项亭用茶。 顾项亭来时也听说了一些事情。 他见自己这个侄女神色恹恹，便知道她如今怕是心里着实不好过。 但，顾项亭又觉得有些奇怪。 虽说他和顾青萝还有皇上接触的时间并不多，但是，其实他这个做二叔的，能够感受到皇上其实是打心眼里疼爱阿萝的。 怎么就…… 顾项亭虽然也想不明白，而且还有些为了顾青萝而有些愤愤不平。 但，其实，他心里是隐隐觉得，事情或许并非是如今他们所看到的这样的。 “二叔今日来，是为了何事啊？” 顾青萝语气有些平淡，也是出奇的平静。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刻意让自己看上去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顾项亭想到自己前来的目的，眸光动了动，才认真地看了顾青萝一眼，说： “皇后娘娘，我和父亲派人仔细将长兄观察了好久，我们发现，如今在首辅府里住着的这个长兄，并非是真正的长兄。但，他说话的方式，还有他的记忆都和长兄的一模一样。而且……” 顾项亭话音顿了顿。 看向自己这个侄女，生怕她吓到一般。 “那个人，是真的以为自己就是顾项明。” 第410章 缘何而来 当时处理了舒裕隆叛军之后，顾老爷子第一时间就让人好好地将这个“顾项明”给照看了起来。 顾项亭也记得，长兄过去因为受伤的缘故，手臂是不能抬高的。 但听父亲顾泰清说，如今这位长兄，手臂却并没有这旧伤。 正如当初顾青萝所想的一样，他们也怀疑这人是不是披着顾项明的人皮面具，是顾青茹派人来假扮的。 可是，他们仔细检查了，却丝毫没有发现假扮的痕迹。 无论问什么，“顾项明”都能应对自然地回答上来，甚至便是，他们两兄弟小时候一些较为隐秘的事情，“顾项明”也能回答得上来。 事情太过清怪，若不是手臂的旧伤。 谁也不会去想，如今的这个“顾项明”，竟然会不是正真的顾项明。 可是…… 顾项亭一边说着，一边眉头就紧紧地蹙紧在一起。 “阿萝，其实二叔现在也不知道，首辅府中的长兄，究竟是不是长兄。” 顾青萝听完，也不由得眉头一皱。 当时二叔带着援军从北城门进来，还灭了马头山上舒裕隆的大本营，却并没有找到顾青茹和顾夫人的身影。 她后来也叫人沿着京城，往各个方向都去搜寻。 可是，始终也是没能找到顾青茹两母女的身影。 她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顾青萝双手不由得紧紧攥紧，“顾项明”的事情，顾青茹是肯定知道的。 不然，当时她不会使出这样的计量，可现在找不到她的人影，她也不知道该询问谁更好。 而且，正如二叔、爷爷都觉得很诡异的是，既然这个人不是“顾项明”，可他又是从何处得知了顾项明的所有事情呢？ 甚至，就像二叔说的那样，他是真的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就是“顾项明”。 这种超乎了寻常人想象的事情摆在眼前，大家都有些没有头绪。 “皇上驾到——” 顾青萝和顾项亭正想着，长乐宫外一个小太监细长的通传声就透了进来。 一听是他来了。 顾青萝的眼眸不由得更是一沉。 嘴唇一抿，神情都有些细微的变动。 顾项亭察觉到她的细小变化，趁着站起身来朝厉玄琰行礼的档口，飞快地扫了厉玄琰一眼。 作为长辈，他还是希望阿萝能好好的。 便想朝厉玄琰使个眼神，让他好好同阿萝将事情说清楚。 反正，他是不信厉玄琰当真是为了白浅月。 可是，当顾项亭看到厉玄琰手中的那两方锦帕，整个人的面色顿时大变。 连行礼都给忘了。 厉玄琰看到他的失神。 下一瞬，顾项亭近乎是本能地就想要去抓厉玄琰手中的锦帕。 “皇上，不知可否告诉微臣，你这锦帕是缘何而来的？” 顾项亭一句话问得十分紧张。 叫顾青萝和厉玄琰都忍不住想要知道他究竟为何发问。 顾青萝这也才看了一眼厉玄琰手中的锦帕。 她也是微微愣了愣。 因为，除了白浅月掉落的那一张，还有另外一张。 而且，看上去，她并不觉得全然陌生。 第411章 那人是谁 顾青萝又看了一眼，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一些印象，可又不大确定她是不是认得这锦帕。 倒是顾项亭却越发激动起来。 顾项亭连连往前走了好几步，再一次问道： “皇上，不知微臣可否瞧一瞧那方锦帕？” “二叔？” 顾项亭是将军，向来都是沉着冷静，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情绪的。 可是现在，他举手投足之间显露出来的紧张和在意，着实让顾青萝觉得有些诧异。 同时，这种诧异的感觉让她心里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厉玄琰倒是没有拒绝，他伸手就将那两方锦帕递给了顾项亭。 “谢皇上！” 顾项亭近乎是双手颤抖着接过了锦帕，就连瞳孔都不由得放大了好几分。 “你见过？” 厉玄琰眉毛轻轻一挑。 他见顾项亭此刻的这种反应，再清楚不过了，他肯定是知道什么。 顾项亭抖动的双手依旧没有停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头应声说：“回皇上的话，臣确实见过这锦帕。” 他真的见过！ 厉玄琰心里一紧。 下意识地就想问他关于这锦帕的所有事情。 可是，厉玄琰还未来得及开口，顾项亭却先转向了顾青萝，一双略微带着一丝苍凉的眸子，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眸。 “二叔……？” 顾青萝被他那神色瞧得有些心里毛毛的。 “阿萝，你不记得了？这锦帕你不认得了？都没有人告诉你，这锦帕的来历么？”顾项亭看着她的眼睛问她。 一连几个问题。 每一个问题，不仅问得顾青萝心头不住地跳动，更是猛烈地撞向了厉玄琰的心头。 “你不是说你没去过博望峰么？”厉玄琰一个大步就走到顾青萝的身边。 有些用力地将她的手腕狠狠一拉，就将她整个人拉到了自己的胸口。 他一双眼睛有些发红，大声问她。 顾青萝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扭动了几下手腕，想要退，却退不了。 她心里还想着瑶光行苑里的事情。 哪里有心思去管什么自己说没说过。 而且，他过来连正正经经地一句解释都没有，还这样大声质问。 她的心头，莫名就像是被人死死捏住了一般，连呼吸都有些凝滞。 心里的别扭愈来愈深，“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厉玄琰却哪里放得开，他找了这锦帕的主人这么久，现在，听顾项亭的意识，很有可能就是顾青萝的。 记忆中张兮兮的小脸和顾青萝的脸，渐渐重合，尤其是那一对眼睛。 纵使她的眼里现在似夹杂着无数情绪，但仍旧遮挡不住她眼底的璀璨星光。 站在一旁的顾项亭瞧着他们两个愣了愣。 猛地像是意识到什么。 “皇上莫不是在行苑里以为这锦帕为白姑娘所有？” 顾青萝眨了眨眼睛，看向厉玄琰，一双圆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厉玄琰没有正面回答他顾项亭的问题。 只是伸手，从腰出将顾青萝环抱住：“朕只是想知道当年在博望峰救过朕的那人是谁。” 第412章 别扭什么啊？ “是你，还是不是你？” 厉玄琰目光深邃地看着过去了的眼睛，他身上的气息，将她整个人紧紧包围。 压迫的气焰，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在一起。 顾青萝用手抵在他的胸膛之上。 一双眼睛瞪得大大地，认真地看着他脸上的每一分神情。 他不像是在说谎。 她清楚地看到，他眼底流淌着的每一丝情绪，都是在意和紧张。 所以？ 他真的只是为了那张，锦帕而已？ 厉玄琰见顾青萝抿唇不语，心里莫名间升出一股细微的恼怒，他环抱住她的大手，稍稍用力地在她的纤纤细腰上一掐。 “啊！” 顾青萝被这赫然间的疼痛，激得忍不住轻呼出声。 “在爷爷那儿的时候，朕问你，你为何不说？” 其实顾项亭的话，还有顾青萝如今的神情，已然让厉玄琰知道了自己长久以来，一直想要弄明白搞清楚的事情。 虽然他现在知道了，他终于找到她了。 可是，他心底里莫名有一股火气，眼前的这个蠢东西如果在他问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地告诉他，哪里还会有这么多事情？！ 想着，内心的翻涌，促使他不由得再一次用力掐了掐她的细腰。 这一次，他的力气比上一次更重。 像是要惩罚顾青萝一般。 顾青萝也明白了，可是，她心里的小别扭却并没有完全消散。 她挣扎着想要挣脱，但她越用力，厉玄琰越是死死地钳制住她。 而且，他眼底的深邃与漩涡也在不断加深与扩大。 不安分！ 她还是这般不安分！ 她就不能老实一点？ 厉玄琰面色微微一沉，周围的空气也随着他的脸色而变得冰冷和寒冷起来。 但他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想要的，只不过是他认认真真地将一切说与她听，而不是现在这样。 明明她并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可他眼底的怒意却像是要将这长乐宫都活活拆了一般！ 凭什么啊！ 顾青萝气不过一咬牙，就朝着厉玄琰喊了一句： “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难道说，那锦帕若真是白浅月的，你便会为了那方锦帕而要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么？” 顾青萝声音很大。 喊出来的时候，便是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是，她刚刚说的话却并没有错。 就是为了一方锦帕，他就紧张在意成这样。 若当年那个小女孩不是她呢？ 若是另有其人呢？ 那他是不是就会因为过去的那件事情，而将那个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救命恩人”一直这样放在心底。 只要她一出现。 便会成为他不能拒绝也无法抗拒的存在？ 如果是。 那她又算什么呢？ “顾青萝！” 厉玄琰看到她眼底的倔强，简直觉得不可理喻。 是她便是她。 这是他一直以来最想要的答案和结果。 她这样倔强的样子，是为了什么？ 站着一旁的顾项亭一双眼睛飞快地在他们两人之间看来看去。 行军打仗的事情他在行，可这男女之事，他不懂啊。 他们两个这是在别扭什么啊？ 第413章 是我娘绣的？ 顾项亭不解地挠了挠后脑勺。 他大致听了一下，也猜了一下。 皇上应该一直都在寻找这锦帕的主人，而且，应该对这锦帕主人一直都是念念不忘。 所以，在瑶光行苑见到白浅月掉落出来，才会这样紧张在意。 其实，这也和他之前想象的差不多，他看得出来，皇上对阿萝确实有情。 不然之前舒裕隆谋反之时，也不会为了确保阿萝的性命，便和父亲一起想办法将阿萝困在密道之内。 可是他却看不懂，为什么现在厉玄琰知道了，却又会生气。 而且，他这个大老粗更看不懂的，就是为什么青萝也会这样生气。 厉玄琰刚刚的这些话，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一直将她记在心底里，而且一直都在找她。 现在，阿萝知道了，怎么又会觉得别扭呢？ 这两个人，脑子里面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顾青萝却并不这样想。 是，过去因缘际会之下，她救了他，她也帮了他。 可是，若那个人不是她呢？ 而且，他就因为这一方锦帕，就差点将白浅月当作是当年的她。 若是没有二叔认出这锦帕来，她也没有认出这锦帕来。 是不是，对他而言白浅月是锦帕主人这回事，便是板上钉钉不容置疑的事情？ 钟情与否对于他而言，难道不是一件遵从本心，出于心底深处最简单又最不能忽视的悸动么？ 厉玄琰简直被顾青萝脑子里面，拧巴成一团的想法而激得怒气上涌。 双手紧紧攥紧成拳，眼睛里的怒气也是越发深重。 顾项亭看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觉得他现在真是不能再尴尬了。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是他有话要说，可是看现在这架势，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样子。 “咳咳，皇上，阿萝……” 顾项亭开口打破僵局，将手中那两方锦帕朝着他们两个挥了挥，尤其是看向了顾青萝，说： “阿萝，二叔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顾青萝深吸一口气，这才收回自己的落在厉玄琰脸上的倔强目光。 “二叔，你说。” 顾项亭看这自己这个侄女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她的心思似乎依旧在思虑方才的事情。 但事关重大，他不能耽搁。 顾项亭极其郑重地指着两方锦帕上面的木芙蓉花说：“阿萝，二叔若是没有看错也没有记错的话，这锦帕应该是你的生母，柳氏，绣的。” “哦，二叔你接着说……等等！” 不仅是顾青萝，就连心里怒火中烧的厉玄琰都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顾项亭的身上。 “二叔，你说什么？！” 顾青萝语气激动而又不敢相信。 几步走到顾项亭身边，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眼眸都在抖动。 “是我娘绣的，怎么会是我娘绣的呢？” 她自打出生，就再没有从任何人嘴里听到过关于她母亲的任何事情。 更别说，她的身边竟然会有母亲的东西！ 厉玄琰也是眉头紧蹙着…… 第414章 老天的安排 厉玄琰闻言，眸光在那两方锦帕之间来回打量，心里认真而又谨慎地思考着顾项亭这句话可能意味着什么。 “二叔，你确定么？你确定这锦帕是我娘绣的？” 顾青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生母这两个字，一直都是顾青萝很少去想，但只要想到总能牵动她心绪的一个称呼。 两辈子以来，“母亲”这两个字，对她来说，是又陌生又熟悉。 现在，二叔竟然说这锦帕可能是她母亲绣的，她怎么能不在意？ 顾项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闪着光亮：“阿萝，这样重大的事情，二叔怎么可能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就随意说出来。” 而且…… 顾项亭的指腹慢慢地划过锦帕上的针脚。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上面，似乎还带着柳氏的温度。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便会浮现出那个坐在首辅府花园里的那个江南女子。 她看上去娴静淡雅，但骨子里却又坚毅非常。 他从未见过木芙蓉这种花，当初柳氏绣的时候，他还特地问过，这是什么花。 柳氏当时眼神中莫名露出几分寂寥。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脸上莫名有几分清冷，“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只不过是木芙蓉罢了。花初开时，色泽较为浅淡，但等到花期越久，颜色便会愈发艳丽和深重。” 顾项亭是个大老粗，对花花草草没什么研究。 第一次听说这种奇特的花，他自然是非常认真地看了好几眼，将那锦帕上的木芙蓉花深深地记在了脑海中。 所以，刚才厉玄琰手里握着那方锦帕，他只是瞧了一眼，便立马认出了是木芙蓉花，更是认出了柳氏地针脚。 “可是，当初你母亲再说木芙蓉花的时候，只说有粉色、白色、红紫色，我没想到锦帕上绣着的竟会是蓝色的。”顾项亭指着蓝色的木芙蓉花说。 顾青萝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二叔说的这些，她都没有听别人说过。 她听着，眼前似乎也浮现出了一道有些模糊不清的身影。 她虽然没办法在脑海间将母亲的容貌细细描绘出来，但，她可以想象得到，二叔口中所说的那样一个娴静女子，该是何等的姿容秀丽。 顾项亭将两方锦帕都放在顾青萝的手中。 “你母亲死后，府上便再没有人提过你母亲的事情。或许，当初将你送到琼州去的时候，她们也不知道这是你母亲的，便随手带上了。” 顾项亭看着顾青萝和柳氏有几分相似的容貌，心想着：兜兜转转间，柳氏的东西又回到了顾青萝的身边，或许，这是老天的安排也说不定。 “可是……” 一直站在旁边凝眉听着的厉玄琰，有些不解地开口：“朕若是记得没错，青萝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便难产去世了。” 顾项亭点头，“没错”。 当时就是因为柳氏的难产，还有顾家出现的那些奇怪诡异的事情，让长兄认定了阿萝是不详之人。 更会因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神棍的一句话，便将阿萝送到了琼州。 第415章 怎么得来的 顾项亭便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因为当初他没能照顾好阿萝，让她受了这么多委屈，而感到自责。 但厉玄琰所注意的却并不是这个问题。 他伸手想要拿过那两方锦帕。 但顾青萝得知这锦帕是自己母亲绣的，便下意识地做出一副保护不肯给他的架势。 厉玄琰微微摇了摇头，也不理她的反抗，一点点地将那两方锦帕从顾青萝的手中夺了过来。 然后，他走到殿内殿一方桌子旁边，将两方锦帕左右摆好，再示意他们两个过来看看。 “看到什么了么？” 他寡淡着声音问。 顾青萝心中一心想着母亲，而且，心中对厉玄琰的那些小别扭还梗在那里，并没有疏解开来。 所以，她只是不咸不淡地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是看出了还是没看出。 厉玄琰又是摇摇头，以前他觉得她挺聪颖的，怎么现在脑子里像是空空荡荡的不能理性思考一般。 “看！” 厉玄琰伸手抓着她的手腕，将她往桌子旁又带了一些，霸道地迫使她不得不看。 顾青萝心里有些别扭。 倒是顾项亭的目光渐渐地就有了变化：“这……怎么会是这样……阿萝你看，这两方锦帕上虽然都是绣着木芙蓉花，可是却又有点不一样。” 顾项亭是男人，不懂绣花女红，只能说出“不一样”，但确切是那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顾青萝这才定睛一瞧。 很快！ 顾青萝的眸光也是一闪。 “看到了？” 厉玄琰勾唇问她。 刚刚在建章宫的时候，他和十三弟也看到了。 只是，当时他只是意识到这锦帕不可能是白浅月绣的，却没想到听到顾项亭竟然会认出这锦帕是柳氏所绣。 但两方锦帕的针脚有着明显的不同。 一张较为生涩，另外一张则要娴熟得多。 若真如顾项亭说的那样，这是柳氏绣的，那么…… “阿萝……你觉得……那样的事情有可能发生么？” 顾项亭难得语气犹豫不敢肯定。 顾青萝也是立马就看向了厉玄琰，像是想要看清他的心里是不是和她一样，想到了那样的情况。 厉玄琰眸光微微一转，落到了她的身上：“朕若是猜的没错，你的母亲可能并没有难产而死。” 这！ 虽然她的心里也冒出了这样的可能，但是，从他口中说出来，顾青萝的一颗心还是忍不住猛地跳动。 厉玄琰修长好看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你看到的，两方锦帕决虽是同一个人绣的，但绝不是同一个时期绣的。” 而刚才顾项亭说，看到柳氏绣的锦帕应该和这张蓝色的针脚相似，那另外一张呢？ 又是柳氏什么时候绣的呢？ 但他敢肯定的是，柳氏若是真如顾项亭说的那样难产死了，是不可能再另外绣这一张了。 “可是，为什么我娘绣的锦帕会在白浅月那里？” 顾青萝不解地问。 厉玄琰抿了抿唇，这个问题，他确实想不明白。 这锦帕，白浅月是怎么得来的？ 第416章 无数可能 而且，让厉玄琰觉得有些诧异的是，这东西明明并不是白浅月的。 甚至她可能都不知道，这东西是青萝母亲所绣的。 那她是为何，刚刚在正阳宫的时候。是那样坚定而又认真的说，东西只有她才会有。 而且…… 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也都只有她一个人才会有。 厉玄琰一时间想不通这个问题。 但是，他的眼瞳稍稍缩了缩，心里对于白浅月的印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地便有些模糊起来。 现在仔细想一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那个一直以乖巧懂事示人的白浅月，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就有了细微的变化。 变得和她一直展现出来的阳光明媚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同。 而且，还是让人莫名觉得不对劲的那种不同。 但是，白浅月为何会有那样的变化，更是让人想不透。 顾青萝在心底冷冷哼了一声。 想不透？ 有什么想不透的？ 这个问题，其实真的是最简单不过了。 顾青萝一直都知道。 这辈子也好，上辈子也好，白浅月心里一直都喜欢厉玄琰，而且，她虽大多数时候是放在心中，没有说出来。 可她却会在私下默默做出许多事情来。 白浅月所有的努力和付出，就是为了能够得到厉玄琰的注目。 爱慕一个人。 其实是一件非常美好而又旖旎的事情。 可是当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开始平平祸害他人的时候…… 爱慕之情，这本该是世间上最纯粹，纯洁的一份情谊，也会在不知不觉间蒙上尘埃，变得肮脏无比，叫人作呕！ 所以。 是不是白浅月她自己的，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所谓！ 只要能达到她的目的。是真是假，她都会编成是对自己最有利的话。 白浅月这种不要脸到极致的特性，顾青萝早已经了然于胸了。 所以，顾青萝心里其实一星半点都没有将白浅月放在心上。 她那样的一个烂人，根本就不值得引起她的任何喜怒哀乐。 她想教训她，让她自食其果。 也只是不能容忍自己，还有自己身边的人被白浅月利用，被她伤害。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不觉得厉玄琰会看不明白。 顾青萝嘴角微微一勾，情绪莫辩：“我要出宫一趟。” 顾青萝语气坚决，不是寻求意见的样子。 顾青萝抓起桌子上的那两张，锦帕。 转身间就想离开长乐宫，去宫外的白家问个清楚。 厉玄琰见她要走。 下意识的伸手就将她给抓住。 “你现在就去？” 厉玄琰好看的眉毛微微上挑，不想她这么莽撞冲动。 厉玄琰知道对于顾青萝来说，母亲一定是现在她脑子里面最重要的事情。 可是现在，越是着急紧张与在意，越是不能方寸大乱。 盲目的去询问，并不一定能够得到很好的结果。 顾青萝心里却莫名一沉。 回过头来，她的眼睛就对上了他的眸子。 二叔说了，她的母亲很可能没有死。 加上现在爷爷府中的那个假的“顾项明”。 可以说，在短短的瞬间里。 关于她的身世，她的父母，有了无数种可能性。 她怎么可能坐的住？ 第417章 自己想想 “我不该去？” 顾青萝站定在厉玄琰面前，眸光一抬，目光定定地问他。 像是在等他给她一个答案。 厉玄琰心里莫名一沉，她现在就变得这么拧了！ “事情不过只是你我现在的猜测，你娘到底是怎样的情况，你我都不知道也不清楚。 冒冒失失采取行动，若是打草惊蛇了呢？” 厉玄琰心里本能地觉得这件事情一定不简单。 顾项亭口中所说的柳氏，绝非是寻常那样的娇滴滴、软嫩嫩的江南女子。 而且，他虽然并不知道柳氏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但是从顾青萝身上，他也能大致能看出些柳氏的性情和影子。 柳氏生下青萝，却“难产而死”，从此要无音讯。 若不是这次的这条锦帕，谁也不会去想，柳氏是不是还有活着的可能性。 但转念细细一想，到底是怎样的情况下，柳氏才会狠得下心肠，留下自己刚刚出生的女儿，就这样销声匿迹了？ 而且，这么多年，其实青萝过得也不算太好。 柳氏作为母亲，就当真一次也没有去瞧瞧青萝这辈子过得好与不好？ 若是瞧见了，又是出于怎样的理由，才能让她这么十几年的时间都一直不肯现身呢？ 厉玄琰往顾青萝身边走了一步。 深深地叹了一口长气，拉起她的手，却猛然间发现，她的手十分冰凉。 或许是因为现在依然是凛冬十分，又或者她的心里现在便是十分沉闷。 “青萝，你娘的事情，我们必须要从长计议才行。” 厉玄琰耐着性子劝说。 但是，顾青萝如今的神经却太过敏感。 像是一点就炸的火药一般。 他的话或许在理。 但是，她心里面莫名其妙地就觉得别扭！ 或许是两辈子以来，白浅月都给她造成了足够多也足够深的“伤害”。 厉玄琰现在让她放慢脚步，她就是莫名觉得，他是在“维护”她。 虽然，她自己也有一个瞬间觉得自己的想法真真是不可理喻。 但是，她还是几乎不能控制自己地就甩掉了他的手。 “从长计议到什么时候？等到所有的线索都消失了，等到我可能再没有机会能够找到我娘了？我再去问你的好浅月？” “顾青萝！” “阿萝！” 几乎是同时，厉玄琰和顾项亭同时开口。 厉玄琰面色凝重地看着顾青萝，眼底莫名有一丝冰凉。 这样的神色，她已经许久未在他面对她的时候见到过了，但是现在，因为这件事情，他竟然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厉玄琰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火焰。 他是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 锦帕的事情也说开了。 他也知道当年那个小女孩就是她了。 她也知道，他是错将白浅月当成是她了。 怎么脑子就像是拧巴着一根弦，就是不肯放一般！ “朕说的话，你自己想想吧！” 厉玄琰抿着嘴唇，将衣袖一挥，转身便从长乐宫走了出去。 “阿萝，你怎么能和皇上这样说话呢！”顾项亭见厉玄琰走远了，立马就忍不住摇头。 第418章 是注定的 他不远千里从宛州赶回来解京城之围的时候，看到的那个青萝，可是心思聪颖，思维敏捷之人。 怎么…… 顾项亭认真地将顾青萝看了又看。 像是要看看清楚，是不是眼前的顾青萝也和家中那个假的长兄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换了个人，他们还瞧不出来。 “二叔……” 顾青萝冷静下来，心里五味杂陈，也觉得自己的那些话不该说出口。 可是，她真的不住地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白浅月虽然像极了一根毒刺，时不时便会在阴冷处出手伤她。 但她并没有真真正正地将她放在眼中。 “我……我……” 顾青萝心绪繁复。 顾项亭见她头一次这样迷迷糊糊，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阿萝，不是二叔不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皇上刚刚说的那些话，确有道理，你自己也应该是知道的。” 顾青萝默声不语，微微低着头，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顾项亭继续说：“不仅是你，便是你二叔我，还有你爷爷，若是知道你母亲还有可能活在这世上，怕是都会不顾任何代价都会想办法将她给找出来的。但是……” 顾项亭话音顿了顿，“我们确实应该如皇上说的那样，不能操之过急。” 顾青萝安静地点点头，刚才心里头那股说不上来的冲动劲儿，也不知不觉间消退了不少。 “阿萝，二叔也不是要说你，但是，你啊你。 二叔是真的不明白你刚刚在和皇上纠结什么？” 顾项亭过去没有照顾好青萝，让她受了许多委屈，他心里是有愧疚的。 现在，他难得在京城住了这么一段时间，也有机会和自己这个侄女相处。 他便忍不住想要作为一个长辈和她说道说道。 “明明皇上一直在找的人就是你，你知道了，为什么还会这样别扭不高兴？” 顾青萝摇摇头，提到这事儿，她真的说不清楚，但二叔问了，她也就简单的说了几句。 越说，她自己也越糊涂了。 她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她是放不下厉玄琰因为一方锦帕就将白浅月错认成了自己？ 还是觉得，他因为当年的一名之恩，而将当时的小女孩心心念念地记挂在心里？ 顾项亭不懂情爱，便只能有事说事： “阿萝，二叔是真的不明白，你的别扭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且，若是皇上一直记挂的人不是你就算了，可是那个人就是你啊！ 我是真的没见过有谁，会和自己置气的。 而且，还是和小时候的自己置气。” 顾青萝被二叔这话说得微微一愣。 顾项亭还说：“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既然那个人是你，便是你了。已然发生的事情，是不会因为你所有的纠结烦恼而有所改变的。” 不管她自己是不是能看明白这一点。 但是，那个时候，他们两个既然能相遇。 不是别的什么人。 就是她顾青萝和他厉玄琰。 这种运气和缘分，便只能是老天注定的。 第419章 不能多管闲事 是谁也奢求不来，更不是谁想要便能得到的。 这种运气和缘分，真的不需要过多的纠结。 顾项亭轻轻地拍了拍顾青萝的肩膀，“皇上刚刚那句话说得对，你好好想想。放宽心，想想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别深陷于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情里面。” 顾项亭难得和顾青萝说了这么多话。 一时语毕，反倒显得有些局促。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得好还是不好，只求能够让青萝放宽了心境，便是最好的了。 “好了，你母亲的事情，你也不用太过操心。二叔现在回去，就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和父亲说，我们商量出一个完全之策，会即使告诉你的。 你身在宫中，说方便也方便，说不方便也不方便。这件事情，你就先让二叔为你分担一些可好？” 顾项亭武将出身，甚少这样语气和缓地和人说话。 仔细一想，上一次他这样的神色，还是和柳氏交谈的时候。 顾青萝再次点点头，短短的时间里，她的心情大起大落的，整个人也累了。 便命李长送顾项亭出宫。 自己便让斐文服侍她洗漱宽衣，任由自己如同泄了气一般，瘫软在内殿的大床上，看着床幔上绣着的芙蓉并蒂发愣。 脑子里空空荡荡的。 像是什么也没想。 又像是有无数的场景接二连三的再上演。 两辈子，她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心里如同被猫爪，又如同有蚂蚁再挠，搅得她心绪翻涌，也不知自己在床上辗转了多久，才进入了睡梦中。 梦中，她偏偏还回到了琼州的博望峰上。 她还是个不到十岁的黄毛丫头，她和苏沫一起，在博望峰上采药。 两人从山脚爬到半山腰，足足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她累得不行了，便在凉亭处休息。 苏沫带了干粮和水袋，递给她，她便一边吹着风，一边看着博望峰的高处。 谁知旁边的草丛里传出几声窸窸窣窣的声音。 吓得她和苏沫两个小女孩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们都以为是山林间的野兽。 可是。 再一个眨眼的功夫，草丛里却钻出了一个小男孩。 顾青萝当时怕极了，但是，她还是飞快地将他上下一打量。 见他模样俊秀细皮嫩肉的，身上衣服的样式和材质都非常讲究。 虽然早已经磨损得破破烂烂的了。 但她还是立马就意识到，这个小男孩肯定身份不俗。 “救……救我……” 小时候的厉玄琰，也和现在一样沉默少语。 便是难得开口寻求帮助，也是简短的几个字。 “小姐……我们回去吧！”苏沫一向胆子小，没见过这样的架势，生怕会惹到什么人或事。 只想立马离开。 一刻也不想停留！ 顾青萝迟疑了一小会儿。 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多管闲事。 而且，就凭她和苏沫两个人，也确实没本事将那个时候的厉玄琰带走。 可是。 不知道为什么。 她看到他那双定定的眼睛。 想要离开的脚步，就是迟迟迈不开。 第420章 一扔就跑 “帮我。” 小时候的厉玄琰虽然当时的处境已然窘迫到了极致。 可是，他仍旧不肯让自己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慌乱。 但就是他脸上的这份不同于寻人的镇定与淡然，莫名地就让那个时候的顾青萝，鬼使神差地说了一个“好”字。 或许就是听到了这个“好”字。 小小的厉玄琰紧绷了许久的一颗心，终于支撑不住了。 顾青萝只看到小男孩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她眼疾手快地上前扶着他，不让他仰头摔到地上去。 李爷爷说了，后脑是人非常重要的部位。 便是伤着前额，都比伤着后脑要好的多得多。 苏沫痴愣着待在原地，依旧不敢动。 顾青萝倒是打着胆子，四下打量了一下，心里想着，她们两个人是博望峰这么高，她们两个便是从山脚爬到半山腰都已经累得不行了。 绝不可能带着他到山下去。 但是，她看他的穿着和模样，猜到他其实极有可能是被人绑了的。 他这样他逃跑出来，那些人肯定还会来找他。 当下，她们只能想办法先将他给藏起来躲一段时间再说。 “苏沫，你过来搭把手。” 顾青萝身子柔弱，厉玄琰虽是小孩，可她一个人架他还是颇为费力。 苏沫犹豫了半天，还是等到顾青萝难得端起顾家大小姐的架子，她才终于肯过来了。 便是苏沫和顾青萝一人抬一边，将厉玄琰往她们前不久发现的那个山洞抬，她还在说： “小姐，待会儿若是有坏人来了，你可一定得答应奴婢，不能管这个臭小子，咱们将他往路边一扔就跑啊！” 顾青萝哭笑不得，只能顺着她的话说：“好好好，咱们将他往路边一扔就跑！” 但她心里想的却是，她既然答应他了帮他。 她就一定会做到。 但是顾青萝却没想到。 自己这一个不经意间许下的诺言，竟会在他和她之间牵起这样一条纠缠一生的连线。 于是，连她自己也没想到。 她竟会为了照顾这个素未谋面的小男孩，和苏沫两个人也在那山洞里待了三四天。 他自打在凉亭处晕过去之后，人便一直昏睡不醒，而且还有些发烧。 病得还不轻。 顾青萝本想自己去山上采药的，可是苏沫却不敢留在山洞里陪他。 只能让苏沫去采一些可以用来退热去邪火的草药。 顾青萝每天都算着时间喂他喝水。 这次，苏沫才走了没多久。 她想要将他扶起来喂水。 他的眼睛却猛然间睁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语气警惕：“你是谁！你要对我做什么！” 顾青萝一边挣扎一边向他解释。 可是他像是中了邪一般，根本不听。 “我没有要对你做什么！你放开！你放开！” 和儿时一样，她被他牢牢抓紧，她不能挣脱。 也不知为何，意识情急之下，她张口就往他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手腕的温度很烫，也很热。 比她嘴里的温度还要高上许多。 那滚烫的温度，灼得顾青萝有些难受。 迷糊间，就听到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第421章 那时候疼么 “睡觉也这么不踏实。” 成熟而熟悉的嗓音，在顾青萝的耳畔边炸开。 这已然熟悉到深入骨髓的声音，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厉玄琰的。 但她还有些一怔。 厉玄琰不是还是个毛头小子么？ 他粉面玉唇的，也不过是十岁出头的样子，这么说话的声音竟会这样成熟。 一听就像是十几年后的声音。 “还不松口？” 那道嗓音再次响起。 不过这一次，顾青萝很确定地听到了他嗓音里的那一抹笑意。 酥酥麻麻的，即刻就撞入了她的心底。 不对！ 顾青萝猛地的睁开眼。 立刻就对上了厉玄琰的双眸。 唰的一下！ 顾青萝整个脸颊顿时一片潮红。 她竟然！ 再一次没有分清梦境和现实！ 等等！ 顾青萝一双眼睛眨巴眨巴，怯生生地顺着往下一看。 她的一双手哪里是被厉玄琰给牢牢抓紧。 分明！ 是她的两只手死死地抓着厉玄琰的手腕不肯放开一星半点，而且！ 顾青萝顺着厉玄琰的手腕往里又扫了一眼，面色更是红了几分。 她清楚地看到他好看的手腕上，赫然显出几个牙齿印，而且，上面还挂着几思盈盈亮的透明丝线。 失神间。 厉玄琰修长的手指，像是不怕脏一般，毫不避及的轻轻在她的嘴角处擦了擦。 轰！ 顾青萝简直觉得自己的一张脸都要红炸了！ 她她她！ 他又！ 厉玄琰没有说话，只是微垂着眸光看着她。 刚刚她梦里说的那些胡话，和他记忆中的那些模糊碎片吻合在一起。 他也像是回到了那个时候。 她这一口咬下来。 他心里不仅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顾青萝有些羞赧，裹了裹手边的被子，几个细小的挪动，就想要往后退。 但这一次。 厉玄琰却反客为主地抓住了她。 就像梦里的情境一样，用力、狠狠、甚至有些蛮不讲理地死死将她的手腕抓住。 然后。 他伸手，将她手腕上的袖子往上一撩。 一道已经浅得快要看不出来的伤疤，赫然就出现在了他们二人的面前。 厉玄琰带着温度的指腹，慢慢地摩挲着那道浅浅的疤痕。 他记得。 这是他弄的。 虽然，他记不清当时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但是这道疤痕，在他如今的眼底，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他的一颗心，像是被人死死捏住了一般。 呼吸放佛都变得困难起来。 厉玄琰薄薄的嘴唇轻启：“疼么？” 他问得很轻，也很小心。 顾青萝微微愣了愣，觉得他有些傻，“早就结巴了，不疼了。” 可是，厉玄琰问的却并不是现在，“那个时候疼么？” 顾青萝又是一愣。 还真的认真地回想了好一会儿。 才看向他的眼睛，认真地说：“疼啊。我回去，李爷爷大骂我了好一阵子，说我怎么这一不小心，这么大条口子，便是他医术再高，也是会留疤痕的。” 她也是个爱美的女子。 若不是做不到，她也不想自己身上留下这样一道痕迹。 虽然，这痕迹是他留下的。 第422章 什么诨话 厉玄琰听到她的话，深邃的眼瞳忽而间又闪了闪。 粗粝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酥酥麻麻的，叫顾青萝心里莫名有些发痒。 那痒，像是活了一般，顺着手腕上的浅浅疤痕一路往她身体里钻。 那感觉很是难耐，激得她不由得想要将手腕抽回来。 但是，厉玄琰却依旧不肯放松一点，好看的指腹在那疤痕上抚了又抚，像是要用自己的手指，将那道疤痕给消磨干净一般。 “以后不会再疼了。” 厉玄琰目光盯在那道疤痕上，这句话也不知是说给顾青萝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顾青萝心里跳得厉害。 昨天因为白浅月的事情，她发了那样的脾气，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奇怪，都不像自己了。 没想到，早上醒来的时候，竟然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他。 “你……” 顾青萝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厉玄琰漆黑的眼瞳扫了她一眼，就看穿了她此刻心里的情绪。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抓着她手腕的力气忽然间加重。 “啊！” 顾青萝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给带入了怀中。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顾青萝根本没有丝毫的防备。 一下子，自己的鼻尖便撞到了他坚硬的胸膛，撞得都有些发红，更是有些疼。 “下次朕问你什么，你便老老实实地回答什么。” 厉玄琰清淡的声音传入她的耳畔，却带着不容争辩的霸道和强硬。 顾青萝有了一丝停顿。 当时在爷爷家里，她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对于厉玄琰来说会是如此重要。 在那个小小的山洞里，她和苏沫照顾了他这么久，她也脏乱得根本入不了眼，她只是本能地不想让他记起她曾经那副狼狈的模样罢了。 谁曾想…… 顾青萝心头千思万绪。 厉玄琰见她没有说话，垂眸见到她脸上的神情，便将她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心里忍不住想用力戳一戳她的脑门。 她这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厉玄琰手上的力气加重了几分，将她往自己怀里用力地揽。 语气本是想多加几分强硬，可是话到了嘴边，却猛的一转： “你什么样子朕都见过。你的那些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顾青萝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之上，本来靠得好好的。 但他这话一说出来，叫她整个人猛地一颤。 立马就想从他怀里逃开。 可是，他有力的手臂早已将她的退路封得死死的。 “还动！还跑！” 厉玄琰的声音有些沙哑。 顾青萝听着他声音里藏不住的粗气，脸上早就红成了一片。 什么叫她什么样子他都见过！ 他！ 他这说得是什么诨话！ 厉玄琰倒是非常乐意见到她这般羞赧的模样。 她这两天不知是怎么了，莫名间就会变得十分激动。 还是这副模样，瞧着和以前的她更贴切一些。 心里不自觉地就想继续逗她：“不是么？朕说错什么了？还是，你有什么样子是朕没瞧见过的？” 第423章 燃烧殆尽 顾青萝见他不安分起来，心里更是急了。 立刻便用手撑在他的胸膛之上，拼了命地想要在自己和厉玄琰之间隔出一道距离来。 可是。 过去他们两个之间无数次的交锋，每一次都是以厉玄琰的胜利她的失败而告终。 这一次，自然也不无例外。 顾青萝心跳快得像是立刻就要蹦出来了一般。 巴掌大的小脸更是红得仿若一掐便能滴出血来。 “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顾青萝脑袋一会儿朝左看，一会儿朝右看，但就是不敢对上厉玄琰此时此刻的那双夹杂着戏谑的眼瞳。 她抿着唇，从未觉得这般羞过。 让一开始只是想逗逗她的厉玄琰，蓦然间就生出了一团不停燃烧的火焰。 理智与欲念。 夹杂在一起。 厉玄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眨眼间，便只用右手将顾青萝的两只手给牢牢地钳制住。 顾青萝见他特地空出一只左手。 “你……你要做什么……” 不知不觉间，她自己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喑哑。 他依旧沉声不语。 “别……” 顾青萝咬着唇，努力压制着自己气息。 可她的拒绝，对厉玄琰来说，却像是邀请。 于是—— “顾青萝。” 厉玄琰忽然间，认真地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顾青萝本能地就去看他。 然后，撞入眼帘的，是他愈发戏谑的笑意。 他往后退了一步，垂眸看着她脸上的红晕，嘴角勾起一魔好看的弧度：“所以，你这样子朕都见过了，还有什么是朕没见过的？” “你！” 顾青萝脸上羞愧难当的潮红在一瞬间变成了气愤的怒色。 猛地一用力，挣脱掉了他的束缚。 双手胡乱地在床上抓过一个枕头，没有规矩地就朝厉玄琰身上狠狠地砸去。 厉玄琰却也不怒不恼，只是在顾青萝的注目下，将她一个接着一个丢过来的枕头，放到了一旁。 薄薄的嘴唇轻轻一勾：“这个恼羞成怒的样子，倒是没有见过……” “你！你！” 厉玄琰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看得顾青萝简直气得胃疼。 他就这样变着花样的戏弄她！ “皇后娘娘——” 顾青萝气得不行，殿外忽然传来了斐文的声音。 顾青萝还没有回过神来。 就看见厉玄琰干净利落地就从床上站了起来，朝着门外说了几句，让她们进来。 顾青萝心里乱糟糟的，他这戏弄了她连一句话也没有？ 可是她才刚刚想完。 厉玄琰就扭头看她，“现在又不起来了？想让斐文她们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第424章 躲起来了 她现在的样子？ 顾青萝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 整具身子瘫软着，躺在凌乱不堪的黄花梨木雕花大床上。身边的被子扯得歪歪扭扭的，便是她身上的衣服，也被他给弄得皱皱巴巴的。 明眼人只要瞧上一眼，立马就会知道刚刚这屋子里的暧昧事情。 可是偏偏！ 顾青萝有些没好气地看了厉玄琰一眼。 他故意将她弄得这样狼狈，现在却像是个无辜者一样，“好心”地提醒她要注意自己此刻的样子。 真是叫她气不打一处来。 厉玄琰瞧见她眼底还未完全消散的怒火，嘴角又是微微一勾，好看而修长的手指在他的脸颊上指了指： “你的脸。” 顾青萝闻言顿了顿。 她的脸？ 她的脸怎么了？ 顾青萝几步从床上下来，走到一旁的妆镜前，细细一看。 呀！ 打磨光滑洁净的铜镜上，清楚明了地倒影出了她发烫的脸颊。 “你们都进来吧。” 像是故意不给顾青萝喘息的机会，厉玄琰往门边走了几步，朗声吩咐。 “是——” 顾青萝还来不及说一个“不”字。 她就听见木门从外面被人推开的声音。 顾青萝羞愧地跺了跺脚，又是忿忿不乐地瞪了厉玄琰一眼。 厉玄琰没有再说话。 只是用手再次指了指她的衣服。 那样子，就像是在说，她若是再不抓紧，可真要被苏沫她们都瞧见了。 顾青萝红着脸咬着唇，没有办法，只能赶紧往屋子里的屏风后面一躲。 厉玄琰见了，眼底莫名地就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地笑意。 顾青萝躲在屏风后面，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可是，她很快就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 她躲得太快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拿，她要穿什么出去啊？ 正想着。 “哗——” 一声轻响。 一件粉底绣百花的宫服就被人从屏风外面丢了进来。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厉玄琰递给她的。 顾青萝心里莫名生出一种感觉，怎么感觉她被他给吃的死死的啊！ 可是，现在却不是给她纠结的时候。 斐文已经带着宫女进来了。 厉玄琰在这儿，她们虽然不敢东张西望，但是也看到了一室凌乱。 特别是乱成一团的大床。 于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面颊上虽泛着红晕，嘴角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但谁也没有真的笑出声来。 可是，斐文在内殿里左右打量了几下。 “皇后娘娘呢？” 怎么只有皇上一个人？ 顾青萝这个时候已经穿戴妥当了。 她正要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就听到厉玄琰好死不死地又故意道：“哦，她啊，她听到你们要进来，面子上挂不住，就躲起来了。” 厉！玄！琰！ 顾青萝在心里将他的名字狠狠地叫了一遍！ 他今天是怎么了？！ 就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她！ 顾青萝赶忙几步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立刻便反驳道：“谁面子上挂不住了！” 厉玄琰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目光在她身上一扫。 第425章 般配极了 厉玄琰嘴角继续勾起那抹淡淡的笑意瞧着她。 无声之间，已然就说那个挂不住面子的人就是她。 而此刻的顾青萝，白净如玉的面容上，依旧满是红晕。 虽然厉玄琰知道，她脸上染着的红晕只是因着现在的微微怒意，可旁人就不知道刚才的事情了。 斐文和那些宫女看着顾青萝羞赧的模样，心底里憋着的笑终于忍不住了。 “嘻嘻嘻……” 她们虽极力压制，但仍有小声的笑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皇后娘娘在她们面前的时候，从来都是端庄静婉的。但皇后娘娘毕竟说到底也是女子。 偶尔流露出这般女子的娇羞，还真让她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或许，正是因为这个人是皇上，皇后娘娘也才会这样吧…… “你！” “好了。什么事？” 厉玄琰见她脸上的羞意愈发深重，也知道不能继续再逗她，分寸没掌握好，过火了，那可就不好了。 斐文回过神来，刚刚还带着笑意的面容，很快就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斐文恭恭敬敬地地朝着顾青萝福身行礼，特地看了一眼厉玄琰才说：“皇后娘娘，白姑娘进宫了，此刻正在慈宁宫里陪太后娘娘说话呢……” 斐文的话顿了顿，又看着顾青萝说：“太后娘娘派人来传话，说是让皇后娘娘您现在过去一趟。” 顾青萝和厉玄琰皆是一愣。 白浅月来了？ 尤其是厉玄琰，在猜出那两方锦帕很可能是青萝母亲所绣之后。 他便意识到，那个一直在他面前以天真可爱，洁净无暇面目示人的白浅月，或许内心深处并非她表现出来的那般。 顾青萝倒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他们认出母亲的东西，白浅月肯定还不知道。 现在既然白浅月在慈宁宫，还不知道做了什么，能够让太后亲自发话叫她过去，她大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从她的嘴里套出些什么话来。 而且…… 顾青萝的眸光沉了沉。 袖子底下的双手慢慢地就攥紧在一起。 上次在瑶光行苑的时候，她特地让云锦给白浅月准备了那样一份“大礼”，谁承想，竟被白浅月给破坏了。 既然她现在又这般“不知死活”地撞上来。 她又怎么能错过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呢！ 打定了主意，顾青萝给斐文使了个眼神，右手手指不动声色地给斐文比划了几下。 斐文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很快就从内殿出去找云锦。 厉玄琰却下意识地拉了顾青萝一把。 “母后叫你过去，朕和你一起去。” 顾青萝愣了愣。 抬眸看他，像是要看透此时此刻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是怕她自己过去吃亏，还是…… 莫名间，那个胡乱的念头又爬上了她的心尖。 厉玄琰看到她眼神的变化，心里摇了摇头，伸手稍稍用力地在她的额头弹了弹。 拉着她就往长乐宫外面走。 她啊，还真是！ 厉玄琰走在前头，牵着她，一前一后，看见的宫人都觉得这景象还真是般配极了…… 第426章 有事没事？ 到了慈宁宫门口，厉玄琰没有即刻带着顾青萝就进去。 他脚步一顿，挡在顾青萝的身前。 “待会儿，朕来问她，你先别问你母亲的事情。” 顾青萝有些不解，这事关乎她的母亲，她怎么就不能问了。 厉玄琰见她又开始犯浑了。 从长乐宫一路过来，人多嘴杂，他也不好给她细细解释。 他既然已经意识到了白浅月或许并非过去表现出来的那样，那么，现在母后叫青萝过来，到底有什么事，他们都是不知道的。 若是有什么陷阱，青萝冒冒失失地，怕是想知道的没问出来，反倒掉入别人的圈套之中。 厉玄琰想着又忍不住再看了她一眼。 这种事情，过去便是他不和她解释，她都应该猜得到才对啊！ 怎么她的脑子这段时间就像是塞了一团浆糊进去一般，秀逗了不成？ 厉玄琰没有过多解释，只是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眼。 语气格外郑重：“朕来问。” 接着，便不由分说地率先进入了慈宁宫正殿。 顾青萝跟着厉玄琰的身后，稍稍瘪了瘪嘴唇，也进去了。 “……太后娘娘，您可一定要为浅月做主啊！虽说浅月比不上皇后娘娘身份贵重，但这么说，浅月也是您的亲侄女啊！太后娘娘……” 他们刚一踏进内殿，就听到了白浅月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音。 白浅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弱婉转，原本在厉玄琰听来，说不上好听还是不好听，但是，他并不会觉得生厌。 但今天不知怎么了。 白浅月那道有些过分甜腻的嗓音，顺着空气传入他的耳中，叫他的眉心不由自主地就微微一蹙。 而跟着厉玄琰身后的顾青萝，也飞快地瞟了一眼白浅月。 她今日穿了一件粉色的衣裙，头上戴着的也是颜色艳丽的发饰，只是…… 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没有注意到。 白浅月的面色却格外的苍白，和她身上娇艳的颜色一对比，简直让她显得格外的病态和虚弱。 但是，殊不知，这正是白浅月想要让太后和厉玄琰看到的。 她前几天在瑶光行苑里伤了腿，流了这么多血，正是借机扮柔弱的大好时机！ 白浅月想着，又趁着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狠狠地自己的伤口上，猛地掐了一把。 “嘶——” 伤口的撕裂的疼痛，撕心裂肺，激得白浅月额头上都冒出了点点冷汗，更是疼得她一双好看勾人又稍带几分魅惑的眼眸里，霎时间就盈满了泪花。 在外人看来，真真是我见犹怜。 叫人啊，简直恨不得立马冲上去，给白浅月一个最大的安慰。 “……琰哥哥，你来了……” 白浅月朝着厉玄琰的方向，微微福身行礼，但是，她的动作却很是僵硬，像是刻意要提醒他，她腿上还有伤一般。 厉玄琰抿着唇没有说话。 越看白浅月的样子，越是觉得她的一切都是假扮出来的。 于是，便是连一个“嗯”字，都没有给她。 但白浅月却并没有注意到厉玄琰看着她的神情有所变化。 她只看到厉玄琰的眉头微微蹙着，神色有些许的不悦。 但这样的神色，都是在刚刚进入慈宁宫内殿，见到她之后才出现的。 白浅月最擅长的便是“做白日梦”。 她竟想当然地就认为，琰哥哥如今脸上不悦的神情，肯定都是为了她。 琰哥哥看到她现在这样虚弱、弱小又艰难，肯定在心里将顾青萝这个“始作俑者”的贱人骂了千次白次了。 白浅月眼珠子转了转。 既然琰哥哥心里都对顾青萝不满了，那她自然是要继续扩大琰哥哥心中对那个贱女人的不满的。 于是，白浅月泪眼盈盈地站起来，又看向跟在厉玄琰身后一起进来的顾青萝，脸上立马就露出一副惧怕到不行的样子。 “太后娘娘……” 白浅月声音都打着颤，赶忙就往太后的身后躲，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恐惧，瞧得不明事理的人，差一点就要以为，白浅月所受的委屈，全都是拜顾青萝所赐。 而正是当事人之一的顾青萝，心里因为记着刚刚进门前，厉玄琰同她说的话。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只是冷淡着目光，静静地看着白浅月，像是等她上演大戏一般。 白浅月见琰哥哥也好，顾青萝也好，进门之后一句话也没说。 心里便有些急了，觉得自己方才的那些举动，都像是重拳打在了棉花上，倒显得她有些不对劲了。 不行！ 白浅月心思婉转，平叔和她说了，平叔将混淆视线的证据放进了瑶光行苑之中，谁也不能说，她受伤的这场意外跟她有关系。 而且，那些散落在瑶光行苑里的锦囊，还有不知被谁做过手脚的大鼓，现在依然没有弄明白。 她就是要趁着大家都没搞清楚的情况下，将这个罪名好好地栽在顾青萝的头上！ 打定了主意。 白浅月又是往太后身后躲了躲，声音娇滴滴、柔怯怯的唤了一声：“太后娘娘……” 厉玄琰和顾青萝来之前，白浅月就拉着太后一通哭诉。 其实，白浅月在太后心底到底还是有几分地位的。 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 又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 再加上过去，太后确实也想过让浅月当着大周的皇后，谁也没想到半路顾泰清会拿出一道先皇遗诏。 所以，太后多多少少是觉得有亏于浅月的。 她几天前又受了那样重的伤，若是在其他地方伤着了也就算了，偏偏还是皇家行苑，叫她这个太后也不得不过问几句。 “皇后，当时在行苑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好好跟哀家说说明白。” 太后语气虽然平和，但她既然开口了，就表明这件事情，她现在是站在白浅月那边，为她抱不平的。 顾青萝眉毛微微扬了扬，“什么事，白姑娘没有和太后说么？” 言下之意便是。 既然白浅月都已经将她的说辞告诉了太后你了，你心中已然有了想法，又何必再来问她呢？ 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顾青萝一句话说得太后噎住，到嘴边的质问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白浅月躲在太后身后，又一次拉了拉太后的衣袖，声音小的可怜：“太后娘娘，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委屈的声音，像极了被顾青萝吓到一般。 可她却忘了，刚刚在慈宁宫里，是谁一直拉着太后的衣袖不肯放松一点半点，非要太后为她住持宫道了。 但太后听到她娇柔的声音，心里有些两难。 皇后心里怕是有些不满，觉得她这个做太后的有些偏袒。 浅月又怕她为了帮她问出个真想，让顾青萝心里不是滋味。 太后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夹在她们两个人之间，左一分不是，右一毫也不是。 但是就在太后心头纠结万分的时候，空气里莫名间弥漫开来一股淡淡的腥味。 太后愣了愣，觉得自己肯定是闻错了。 这慈宁宫里哪里来的腥味？ 可是，那气味却越来越重，越来越浓。 “哎呀！” “白姑娘，你的脚！” 只听得不知是哪个宫女的一声尖叫。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白浅月身上。 太后一回头，就看到白浅月粉色的衣裙下摆上，已然被一滴一滴的鲜血给染红。 像是一朵朵在冬天艳丽开放的红梅一般。 又诡异，又妖娆。 但此时此刻出现在慈宁宫中，只叫所有人都心疼极了。 白姑娘的伤口是不是开裂了？！ “快！快将白姑娘扶到椅子上坐下！” “还不快派人去找太医！” 几个宫女七嘴八舌地吩咐。 慈宁宫的人立马就忙了起来。 “浅月，你觉得怎么样了？” 太后旧居宫中，甚少见到血腥之色，现在瞧见白浅月腿上的伤口裂开，血都滴到衣裙上了，心里立马就揪紧了。 本来还有一些摇摆不定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揪问的太后，心里立马就忍不住了。 太后扭头就看向顾青萝，说：“浅月这么说的是浅月的事，哀家现在问的是你，这件事情，你怎么解释。” 那语气，莫名有些生气。 就像是认定了白浅月现在这些委屈和痛苦，真如浅月之前说的那般，都是顾青萝造成的。 但，太后却忘了，所谓的证据也好，所谓的意外也好，现在都还没有定论。 “太后……我……” 白浅月见太后为了自己朝着顾青萝发火，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就知道！ 太后心里肯定还是偏袒她多一点的！ 顾青萝就是再在太后面前表现自己，但太后心里真正依赖和信任的人还是她！ 所以，白浅月更是恰到好处地开口道：“太后，您别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我没事的。就是伤口裂开了没什么大碍，待会儿太医来了，处理一下就好了。” 顾青萝听到白浅月这话，简直忍不住要吐出来了。 什么叫没有大碍？ 什么又叫没有事？ 没事，你现在这样娇滴滴的扮柔弱又是给谁看？ 好啊！ 顾青萝眸光凝了凝。 既然你说你没事…… 第427章 好好照顾 那么…… 顾青萝几步走到白浅月靠着的椅子旁，伸手就要掀她身上的衣服。 “你做什么？！” “皇后！” 白浅月和太后显然都没想到顾青萝会突然间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两人忍不住齐齐惊呼。 特别是白浅月。 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顾青萝，里面泛着明显的嫉妒与不爽。 这个贱人又要搞什么名堂？！ 可是顾青萝却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 好看而修长的手指灵巧地绕过太后和白浅月的阻拦，一把就掀开了白浅月粉色的衣裙，露出了白浅月穿着中衣的大腿，上面满是渗出来的血迹。 “皇后！” 太后真不明白，皇后为何要这样咄咄逼人？ 就是因为原来浅月过去和琰儿关系较为密切？心中便一直记恨着，久久不能忘怀？ 要知道，在这大周，在这个时代。 男人三妻四妾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更何况，这里还是紫禁城！ 她的琰儿更不是普通男人！ 他是这大周的王！ 这天下的主宰者！ 他便是后宫佳丽三千人，都不是顾青萝能说一个“不”字的！ 亏她还觉得琰儿喜欢皇后，她这个做母后的便替儿子感到高兴。 可是现在看看。 这皇后的心胸未免太狭窄了一些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掀开浅月的衣裙，是要她难堪不成？ 白浅月也非常“配合”的露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柔弱的身躯不住地发抖。 一边往太后身后躲，一边呜咽着说：“皇后娘娘……你……我……浅月若是做错了什么事，你只管教训浅月就是……可是……可是……” “浅月！” 太后听到白浅月柔弱到不行的声音，更是将白浅月当成了被顾青萝陷害的弱者。 顾青萝冷淡着一双眸子，看着她们两个，尤其是白浅月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 嘴角微微一勾。 然后，吐出一声冷笑来。 “本宫刚才听到白姑娘说她没事，本宫怕她逞强受伤一直憋着不肯说出来。这才想要好好看一看白姑娘的伤势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 顾青萝的声音四平八稳，娓娓道来。 有一种，只要她说出来，就能说服众人的能力。 顾青萝好看的眼睛一转，看向太后：“本宫这样做，只是想确认无误，白姑娘是白大人的心头宝，也是太后的心尖肉，本宫怎么能让她有事？不是这样也有什么不对的吧？” 顾青萝一个漂亮的反问。 说得太后顿时噎住。 她的这番话，在情在理。 的确。 方才确实是浅月自己说自己没事，不需要太后担心的。 皇后这样冒然举动虽说是莽撞了一些，但是，她的解释也合情合理啊。 可是…… 太后就是觉得，顾青萝这举动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 可是，她一双眼睛在顾青萝脸上一打量。 却又丝毫看不出破绽来。 顾青萝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又看向太后：“本宫现在确认了，而且大家也都看到了，白姑娘的伤势确实严重。太后现在更应该好好照顾她才是。” 第428章 连死都不怕 “你！” 白浅月心里简直连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什么叫不仅她确认了，大家也都确认了。 顾青萝这个贱人不就是变着法儿地在说，慈宁宫内殿里的侍女太监，都看见了她只穿了中衣的大腿么！ 白浅月眼底的恨意越发深重起来！ 若不是她现在还有扮演“弱者”的形象，她真是恨不得立马就上去撕烂顾青萝的那张脸！ 顾青萝怎么不知道白浅月现在心里在想着什么。 尤其是看到白浅月的那双充满了恨意的眼睛。 白浅月心里应该骂了许多恶毒到极致的话吧？ 可是呢…… 顾青萝嘴角勾着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她竟不知道，白浅月还会知道羞耻为何物么？ 好看的眼底眸光微微闪动。 顾青萝又看向白浅月：“白姑娘脸色这么不好，想来是腿上的伤势实在是太严重了吧？也难怪。几天前在瑶光行苑的时候，你腿上划开了那样长、那样深的一道伤口……” 顾青萝一边说，还一边用手在空中比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内殿中的人注意力都被她给吸引了过去。 顾青萝眼底似闪着精光，继续说：“本宫的侍女想要立刻扶你起来，送往太医院，可是你也是说着你没事，只想让皇上扶你起来。肯定是耽搁太久，伤口没有得到及时医治，才会这样严重吧？” 这些事情，白浅月自然是没有告诉太后的。 而且，即使她要告诉太后，也会如顾青萝所说的这般，她会恰到好处地“隐瞒”自己的难处。 以让人更加觉得她懂事乖巧，惹人疼爱。 可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再由旁人不咸不淡地说出来的时候，大家心里便不由自主地会浮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判断。 是。 白姑娘一直都温婉贤淑，但是，这样严重的情况下，她首先想的竟然是说自己没事，让众人不用担心。 这样“天真无邪”的心思，若是细细推想起来。 还真是叫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有些叫人后怕。 毕竟，活下去是绝大多数人面对危险时的第一选择。 可是偏偏又有这么一个人。 连死都不怕，就为了不让皇上、太后担心。 是不是有些…… 白浅月咬着牙，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反驳顾青萝的话才好。 可是，顾青萝这些话全都是照实说的，没有丝毫的添油加醋。 她根本就没有办法说顾青萝一星半点的不是。 这边白浅月一时间想不到该怎么反驳，那边，顾青萝却不打算给白浅月任何喘息的机会。 顾青萝又往前走了一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瘫软着的白浅月，大有一种君临天下的尊贵和压迫感。 叫白浅月心里莫名有些发毛。 就在白浅月不知道顾青萝要做什么的时候。 顾青萝修长的一双手，又是眼疾手快地朝着白浅月的中衣上一抓。 “滋啦——” 一声布料碎裂的声音，在内殿里赫然响起！ “顾青萝，你做什么！” 白浅月终是忍不住，大叫出声！ 这个贱人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将她的衣服给撕开了！ 她白浅月从小到大活了这么久，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 “皇后……你……” 太后傻眼了，顾青萝这举动简直太惊世骇俗了！ 不只是太后，整个慈宁宫内殿里的所有人，都被顾青萝的举动给吓傻了！ 他们虽然知道皇上非常宠爱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绝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可以招惹的存在。 但是，皇后娘娘平时待他们都算很好的。 虽然皇后娘娘在治理宫规的时候善罚分明，眼里不容一点沙子，不论什么人犯错都决不姑息和纵容。 但是，他们真的没有看到过皇后娘娘这样霸气外露地，直接将一个女人的衣服当众给撕碎！ 这简直让他们的心脏都快要受不了了！ 而作为万众瞩目焦点的顾青萝，脸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到极致的神情。 她目光淡淡地从众人的脸上划过。 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那样子，简直就像是在说：她不过稍稍动了动手指头，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了？ “顾青萝！你！” 白浅月心里都要气炸了！ 这个贱人对她做出这样事情来！竟然还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琰哥哥在这儿！ 太后在这儿！ 这个贱人竟然要找死！ 可就别怪她白浅月不客气了！ 心里一横，白浅月眼底的眼泪珠子便哗哗地往外掉。 “太后娘娘！琰哥哥！浅月虽然身份低微，但到底也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皇后娘娘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浅月我！浅月我！” 白浅月哭得雨带梨花，哭着哭着，就跟失了节的女子一般，狠狠地就要往旁边的尖利桌角上撞上去！ 太后瞧见了，赶紧吩咐：“快！快拦住她！” 但太后话音刚落。 只听得一声闷响。 就在白浅月的额头就要死死地撞上桌角的时候，顾青萝不知从哪里抓来了一个软枕，刚刚好就挡在了桌角上。 白浅月本来就没打算真的撞死。 她稍稍留了些力气，加上这个软枕。 也就没撞出个什么大事出来。 “皇后，你……” 太后简直要被眼前的事情给吓死了。 一会儿皇后“欺负”浅月，一会儿浅月要寻死，一会儿皇后又救下了浅月。 这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白浅月没撞上去，心里有些不甘，更是将顾青萝骂了个痛快！ 这个贱人，她就是要寻死，她都不让她安安生生的！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是，顾青萝接下来的话却更是狠狠地打了白浅月的脸。 顾青萝好看的眼睛眨巴眨巴，有些无辜地道：“白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好好的，你为何要寻死？” 白浅月心里冷冷一笑。 哼！ 明知故问！ 但她面上还是哭得梨花带雨：“为什么？皇后娘娘还好意思问为什么么？” 她这一哭，整个内殿里的人都觉得自己的心跟着抖了抖。 白姑娘也太可怜了。 衣服被当众掀开也就算了。 衣服更是被撕开，大腿都被人瞧见了。 更要命的是…… 第429章 别天真了！ 白姑娘觉得羞愧难当，想要一死以维系自己的清白，也被皇后娘娘给拦下了。 说不倒霉是假的！ 顾青萝却还是一副没事人儿一样的神色。 她朝着白浅月轻轻“哦”了一声，像是后知后觉般：“白姑娘，你是觉得本宫欺负了你，你想死？” 顾青萝一句话问得极其认真。 那股认真的劲儿，真叫所有人都忍不住要去相信，皇后娘娘或许是真的没有他们所想象的那样。 白浅月死死地咬着嘴唇，眼泪珠子越掉越多。 如果说一开始白浅月只是装出来的，那么现在。 白浅月是真的觉得很委屈，是真的哭了出来！ 心中的愤恨与委屈交杂在一起，白浅月大声抗议：“皇后娘娘难道不是这样认为的么？！” “当然不是了！” 顾青萝矢口否认。 她用手指了指白浅月暴露在外面的伤口上，俨然一副医者口吻： “你的伤口裂开了，若不及时处理，很可能会留下疤痕的。现在太医还没有来，本宫怕耽搁了，才想亲自为你处理伤口的，谁知……” 谁知，她的“一片好心”，竟然在白浅月口中，就别吃了“别有用心”了。 “不可能！” 白浅月下意识地就反驳。 顾青萝这个贱人才不会这么好心帮她呢！ 她巴不得害死自己才是！ 她怎么可能像她说的这般，大发善心地为她亲自处理伤口。 顾青萝眸光凝了凝，看了白浅月一眼。 嘴角微微一勾。 她顾青萝自然不会这么好心地，去帮一个从未有一刻，不是想着要害死自己的人。 她当然是“别有用心”！ 不过，她的这些说辞也好，反应也好。 可都是学的你白浅月。 她就是要让白浅月尝尝，什么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于是，顾青萝又摇了摇头，目光诚挚极了。 “怎么不可能了？” 顾青萝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太后： “太后这样打心眼里疼爱你，本宫身为皇后，自然是不会让太后伤心难过的。你的伤口裂开，第一反应，就是为你包扎。” 太后听到顾青萝这话，脸色有些一道青一道白的。 虽说皇后这是将自己的举动解释了一番，还扯上她，说自己帮白浅月全都是为了她。 她这个做母后的，听到皇后说这样的话，其实应该觉得高兴才对。 可她就是觉得皇后这话，似乎若有所指地在控诉，她这个做太后的，不站在皇后这边，反而帮一个外人。 反倒显得，还是她顾青萝大肚，不介意。 白浅月眼底里燃烧的怒火，简直能把整个慈宁宫给掀翻了！ 这个女人！ 这个贱人！ 当真是强词夺理！ 顾青萝看到白浅月眼底的怒意，心里莫名觉得畅快极了。 她白浅月当真以为她就是个不会还击，只会任人宰割的人么？ 别天真了！ 稍稍握了握拳，顾青萝往后退了几步，在内殿里似乎找寻着什么。 一番搜寻，似乎并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顾青萝便走到殿外。 等她再进来的时候，她手上却拿着一把长剑。 那把剑没有带剑鞘，明晃晃散着寒光，看得内殿里的人又是一愣！ 皇后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她怎么就拿了一把长剑进来？！ 皇宫重地，怎么能随便就亮出兵刃呢？！ 大家心里有千百种疑问，但都因拿着长剑的是顾青萝，而不敢说什么。 毕竟她的身份是大周皇后。 别说是她手中拿着长剑了，就是她现在直接将长剑架在别人的脖子上，只要皇上和太后不发话，他们谁也没有资格过问皇后娘娘究竟要做什么。 太后倒是第一时间有些害怕，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声音都有些发抖：“皇后，你要做什么？” 太后说着还一边伸手想要拉一拉自己的琰儿，想要让他出言阻止皇后的举动。 可是刚刚在门外还和顾青萝说，让她不要轻举妄动，一切都让他来问的厉玄琰。 进来之后，见白浅月这样“兴师问罪”。 莫名就觉得，或许让青萝好好出一口气也挺好的。 所以，至始至终厉玄琰都没有说一个字，更没有要阻止顾青萝的意识。 感受到厉玄琰对自己的任由，顾青萝心里又舒坦了几分。 可顾青萝是舒坦了，白浅月却吓得半死。 这个疯女人又是掀自己的衣裙，又是撕自己的衣服，现在还拿了一柄长剑进来，她到底要做什么？！ 白浅月心里害怕极了，一点点地往后想要退。 可是，是她自己刻意将伤口撕裂的，腿上的疼痛和不适，让她想要躲闪，都变得困难起来。 于是，在白浅月近乎恐惧的注目下，顾青萝手持长剑静静地站立在了白浅月的面前。 她眼眸里泛着的寒光，比起长剑更叫叫人感到害怕。 “白姑娘。” 顾青萝轻轻吐出三个字来。 顿时激得白浅月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危险的气息将她包围，白浅月本能大叫起来： “顾青萝，你做什么！你滚开！你离我远一点！我爹是白忠！你不能随意杀了我！走开！滚！滚开！” 白浅月叫得像个疯子。 而顾青萝却依旧一动不动，稳稳站立。 她的眼眸闪了闪，又是轻轻一笑：“白姑娘在想什么呢？本宫方才就说了，本宫只是想要帮你处理伤口而已。你看看你的伤口。” 顾青萝说着便用手指了指白浅月的大腿。 上面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了，但是又被白浅月强行撕裂，上面的肉被扯得血肉模糊，还有些要溃烂的迹象。 “太医很快就来了，我不需要你在这里假惺惺的！” 白浅月求生的欲念很深，这个贱人话说得好听！谁知道她要做什么！ “不需要？” 顾青萝轻轻地重复了一下白浅月的话。 说得极轻极浅。 说罢，她的嘴角再次勾起一抹笑意，先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居高临下，如同女帝，睥睨着看着白浅月。 “白姑娘怎么又要太医为你诊治了？刚才不是还寻死觅活的么？” 然后，只听得“哐当”一声响声。 顾青萝便将那柄长剑丢到了白浅月的面前。 然后！ “本宫若是记得没错，白姑娘方才是想一头撞死被本宫拦下了吧？” 顾青萝语气清淡到极致，说出的话却叫人心底生出深深的畏惧： “本宫好心救下你，你觉得本宫是别有用心，非要和你过不去。既然如此，那你也不用再撞了，直接拿了长剑抹脖子吧。简单直接，而且，本宫可以保证，这一次，一定不会再有任何人会阻止你。” “你！” 白浅月脸色被气成猪肝色。 她什么时候真的想要寻短见了！ 她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 顾青萝站在原地看着白浅月不动，眼光半凝。 又是将地上的长剑往白浅月那边挪了挪，“白姑娘，方才见你十分恼怒，本宫不该救你，现在这剑在这儿了，你可千万不要客气。” 想死就赶紧死。 不想死，就别装出一副受了欺负要寻死觅活的模样来！ 做给谁看！ 内殿里的人简直要给皇后娘娘跪下了。 有人寻死，向来都是拦下的，哪里有人真的送上一把这样锋利的长剑，让人去死的！ 更何况，他们刚刚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白姑娘是真的觉得委屈到了极致，皇后娘娘这不是将人往火坑里推么？ 白姑娘肯定是会二话不说就真的用长剑抹脖子的！ 倒时候闹出人命，他们要怎么跟白忠大人交代？ 告诉他，他女儿要寻短见，皇后娘娘便好心帮了一把，直接送了一把剑让白姑娘自尽用？ 大家心里急得不行，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太后和皇上，都期盼着他们能阻止皇后娘娘这荒唐到极致的行为！ 太后自然是不肯让浅月就这样死了。 她刚想上前将那什么劳什子的剑丢出去，可她刚往前走了一步，就厉玄琰给一把抓住了。 “皇帝……你？” 太后很疑惑。 皇后胡闹也就算了，皇上怎么不拦她？ 他不拦也就算了？ 她这个做太后的实在是看不下去想要拦住皇后，皇帝竟然反过头来，将她给拦住？ 今天到底吹的是什么风？ 皇帝和皇后两个人都疯了不成！ 厉玄琰没有说话，更没有解释分毫。 他心里和顾青萝想的一样，白浅月是不会自尽的。 于是，在众人的注目之下，“琰哥哥你……琰哥哥你怎么这样待浅月？” 白浅月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厉玄琰依旧冷淡着脸，不发一语。 白浅月心里慌得不得了，她现在要怎么办？ 刚刚撞桌角，那是她有信心不会出事，可是现在要她抹脖子，她真的要抹么？ 顾青萝见她还是不动，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怎么？白姑娘方才大义凛然，什么都拦不住的气概到那里去了？难不成撞死不怕，抹脖子就怕了？” “我……我……” 白浅月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只觉得此时的自己，很快就会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和耻辱！ 她若是真的不敢死，那么方才她的所作所为又算是什么呢？ 琰哥哥肯定会猜到，她刚刚那样做是为了害顾青萝这个贱人的！ 第430章 一室的沉默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白浅月心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整颗心非快递跳个不停，就连她的一双手，都不由得在发抖。 顾青萝看到白浅月脸上的惨白。 心里莫名又多了几分快意。 不是她狠毒，更不是她要赶尽杀绝，只是，对待这样一个狠毒心肠到极致的人，她只能选择比她更狠几分！ 因为只有这样！ 她才能最好的保全自己！ 保全所有她在意、爱惜、想要保全的人！ “皇后，算了吧。或许浅月方才也是一时间太过激动了一些吧……” 太后站在旁边，看着白浅月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忍不住出声想要帮她打帮腔。 可是，当她自己说出了这句话，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人下意识的反应是最不会骗人的。 刚刚，皇后的举动不仅让浅月觉得她是在刻意羞辱于她，便是在场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浅月下意识地想要维护自己的名声，以死明志，其实是大多数女子尤其是浅月这样，长久以来都十分爱惜自己的名声的女子，本能地就会去做的一件事。 特别是皇后后来说的这些话，其实，更是让浅月面子上也挂不住。 浅月若是真的心中羞愧难当，那么这把剑，她是肯定会捡起来的，但是…… 太后抿了抿唇。 浅月并没有这样做。 白浅月现在的迟疑，都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或许白浅月长久以往表现出来的模样，和她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并不一样。 太后想到这里，看向白浅月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发颤。 她赶紧摇了摇头，不让自己继续往下想。 因为，太后越是去细细探究，越是会有一些让人胆战心惊的结论跳出来。 让她甚至开始有些怀疑，自己过去看到的，听到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白姑娘？怎么了？是觉得这柄剑不够锋利，还是觉得这种方式对你来说，并不是最合适的？” 顾青萝继续紧逼。 这两辈子以来，白浅月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逼得她显出自己的真正面目来！ “我……我……” 白浅月如今已然被逼入了绝境，她的一双眼睛疯狂地四下打量，像是要寻找能够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她目光所及之处，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一句。 便是一直都偏袒她的太后，现在也因为脑子里浮现出的那些念头，而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白浅月。 更不用说，因为锦帕的事情，而看穿了白浅月真假两面的厉玄琰了。 白浅月死死地咬着唇，像是不肯放弃一般，目光娇弱地看着厉玄琰： “琰哥哥……” “琰哥哥，你就不能帮浅月说一句么？” 厉玄琰：“……” 一室的沉默，让白浅月的心更是凉了好几分。 “哈哈哈哈！” 白浅月不知为何，忽然间大笑起来。 她的笑声很是凄厉，又有几分渗人，听得人浑身不舒服。 然后…… 第431章 女儿受委屈 白浅月脸上忽然间扯出一道凄厉的笑容，诡秘极了。 “你们一个个的，就非要这样逼我么……” 白浅月控诉的声音并不大，却莫名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一句话说完。 顾青萝以为她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出来。 可是！ “咚！” 一声闷响。 白浅月整个人像是瞬间断了线的木偶，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一下就往前一栽。 然后，大家根本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整个人便狠狠地栽到了地上，撞到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 紧接着！ “浅月！” 内殿大门处，一道低沉而又有气势的男声猛地传来。 众人一回头。 一脸着急的白忠就朝着殿内大步赶了过来。 “白忠……” 太后一瞧是自己的妹夫来了，赶紧就上前想要迎。 毕竟，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听说自己的妹妹和妹夫感情很好，家中也从未出过什么不好的烂事。 而在朝中，妹夫一直都尽心尽力地辅佐琰儿，为他们母子二人守护这大周的江山。 虽然，过去四大辅政大臣里，白忠或许并不是名声最大，或者势力最强的那一个。但绝对是，让太后一直都觉得最安心的一个。 再加上之前舒裕隆谋反的时候，琰儿也是被白忠从舒家给救回来的，后来舒裕隆围困京城，也是白忠千里迢迢到城外将顾项亭给迎回来的。 这么多事情加在一起，太后心里对白忠其实一直都非常敬重，也非常重视的。 可是。 当太后就要走到白忠身边的时候，白忠却根本连看都没有看太后一眼，径直就从太后的身边绕过。 直直奔着摔倒在地上的白浅月而去。 白浅月腿上的伤口裂开，一直都没有得到处理。 大量的鲜血顺着她的伤口，流了许多，染红了她的衣衫，她整个人也显得更加的憔悴！ 白忠死死地将白浅月紧紧抱在怀中。 向来不会轻易流露感情的辅政大臣，眼眸里，难得闪着一丝血红之色。 瞧得太后心头猛地一紧。 “太后，今日臣送浅月进宫，可不是想看到这样一个场面的。” 白忠声音很低沉，不怒不威的一句话，更是让太后下意识地就觉得，慈宁宫的人刚刚都做错了！ 浅月是她的侄女，便是再有什么不对的，她这个做姨妈的，也应该先将她的伤势稳住，等她好了，再问其他的事情。 可是现在！ 太后见白忠额头上挂着还未来得及擦去的汗珠。 显然，是刚刚才听说浅月伤口又裂开的消息，心中放心不下一路赶过来的。 谁知道，白忠一进门，就只听到了白浅月的那几声凄厉的笑声，和近乎自怨自艾的话，也难怪他会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的女儿在这里受了委屈。 “皇上，你若是不介意，臣现在就将浅月带回去了。” 白忠说着，便不由分说地将白浅月从冰冷的地板上抱了起来。 大有一种，根本就不是在征求同意，而是直接告知的意味。 “白忠，你听哀家好好跟你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 过去的四大辅政大臣如今只剩下了白忠和顾泰清两个。 顾泰清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朝中许多大事都是直接由白忠负责的。 而且，舒裕隆过去一直掌管的军政事务，现在也多由白忠负责。 于公，她作为太后，不能让这样重要的权臣对朝廷、对皇家感到心寒，毕竟这天下可不能只靠一个皇帝就能守下的！ 没有尽忠尽职的大臣辅佐，她的琰儿便是有三头六臂，便是每日十二个时辰都不睡，也无法一一处理整个大周的所有事务的！ 于私，白忠是她的妹夫，浅月是她的侄女。 这么多年，两家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可不能就让白忠带着对他们的误会离开，什么事情，一定要立刻就说明白才好！ 可是，白忠确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努力再压制内心的愤怒一般。 “解释？”白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平和。 “臣到真的希望太后能给臣一个解释。臣女今日入宫，只不过是想搞清楚当日在瑶光行苑，究竟是不是只是一场意外。 可谁曾想到，臣竟会见到这样的场景！难不成，是小女的推测没有错，在瑶光行苑里当真是有什么腌臜事儿，所以，便对小女这样步步紧逼？ 逼得她说出这样的话来！气急攻心，活活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白忠态度有些激动。 很多话，根本就不是一个臣子能够说的。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太后又非常能够理解，白忠作为一个父亲，再看到自己的女儿这样的“惨状”的时候，脾气大了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但太后却没有意识到，白忠说的这番话，其实是在隐射着什么。 他的话，虽然没有明说。 但话里的意思却非常明显。 他认定了白浅月在正阳宫里受伤的事情和顾青萝有关，而今天白浅月的晕倒，也不过是顾青萝为了不让事情败露，刻意而为之。 加上今天顾青萝的种种反应，确实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许多没有脑子，不懂分析的人下意识地就觉得其实白大人的这些话确实有些道理。 尤其是白姑娘今早刚来慈宁宫的时候，为的就是让太后替她查清真相。 白姑娘并没有说，她觉得是谁害了她，也没有说她就觉得是皇后娘娘搞得鬼。 倒是皇后娘娘。 从一进慈宁宫开始，就对白姑娘充满了“不正常”的敌意。 可他们却不知道。 顾青萝今日流露出来的这种“敌意”还算是少的了！ 若是白浅月的那些所作所为发生在他们身上，恐怕，他们对白浅月便不会只有敌意了！ 只怕，他们会恨不得直接用那把剑，一剑划破白浅月的脖子！ 一直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的顾青萝，自然知道白忠这么说是为了什么。 于是，她大步地往前走了一步，直直对上白忠的眼睛，丝毫没有胆怯的样子。 第432章 临时赶制 “白大人这话可说得有些不对了。” 顾青萝毫不客气地直接开口反驳。 “瑶光行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谁也不清楚。皇上已经派人去查了，只要一日没有结果，那么，便是一日没有定论。也就是说……” 顾青萝的眼瞳缩了缩。 “白大人刚才说的那些猜测，说到底，始终都只是猜测而已。” 白忠闻言，压抑着怒火的眼瞳，微微一动。 顾青萝这话的言下之意便是，他的猜测，便是听上去再合情合理，也不足为信。 简单的几句话，便将方才白浅月和白忠的那几句“控诉”反驳得叫人哑口无言。 白忠不由得认真地打量了顾青萝几眼。 她的容貌生得确实不错，尤其是她的那一双眼睛，璀璨明亮，像是天空中最闪亮夺目的星子，叫人只要看上一眼，便会不自觉地被她所吸引。 再加上她这般沉稳淡然的样子，像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感受到白忠打量的目光，顾青萝丝毫不惧，一双好看的眼睛眨了眨，便直直就对了上去，颇有一种要与之相抗的气魄。 她过去几乎没有和白忠打过交道，如今第一次交锋，她对他的性子其实并不是十分了解。 但顾青萝知道，白浅月的父亲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他能够从丝毫不显眼的地方，一步步登上高位，就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自己绝不能有丝毫的胆怯和害怕。 “还是说，白大人已然有了什么证据或者进展，才会这般信誓旦旦？” 顾青萝问得自然，一点也没有慌乱的感觉，反倒有一种从容淡定。 这种淡然的模样，便是最好的自证。 白忠心底一沉，带着薄怒的一张脸有些冷然。 证据？ 那天他派平康（平叔）去瑶光行苑，不是已经搜出了好几个相同的锦囊，里面都装着近乎相同的花笺纸么？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顾青萝知道他心里此刻在想什么。 便“好心”地提醒着说：“如果白大人认为的证据是那几个锦囊，或许会让白大人失望了。蒋德和李长还有慎刑司的人都认真地看过了。那几个锦囊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细细检查，便会发现，其实锦囊里面那层布料和白姑娘身上掉落的那个锦囊的布料是不一样的。 而且，平康在时搜出的那几个锦囊的针脚很赶，细细一看能看出是在十分着急的情况下赶制出来的。” 众人听到这里，心里立马就觉得，那天的事情，肯定不会是皇后娘娘做的了。 因为，皇后娘娘若是真的想要设计白姑娘，凭他们对皇后娘娘的了解，她做什么都是会视线准备好的。断然没有在十万火急的情况下，临时赶制的！ 而这些所谓的证据又确实做得匆忙。 那又究竟是谁，要在匆忙之中赶制这样一批锦囊呢？ 众人的心里莫名见就冒出一个人的名字，大家的目光更是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被白忠抱在怀中的白浅月。 至于他们为何会看向白浅月，连他们自己也都觉得有些说不上来。 但总觉得，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谁最慌乱，最急着洗脱自己的嫌疑，除了白浅月便再没有其他人了！ 可是，白忠却轻笑了几声：“哈哈哈，皇后娘娘既然查出行害之人十分慌乱，有了这样的线索，皇后娘娘和皇上继续查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便能找出真凶了吧？那臣可就静待佳音了，也好为臣女讨回一个公道！” “那是自然的。” 顾青萝云淡风轻地应答。 但她袖子底下的手，却不自觉地就捏紧了几分。 白忠这个老狐狸，果然狡猾得厉害。 她都这样说了，这内殿的人又对白浅月生出了那样的疑惑，白忠竟然这般沉得住气，让他们好好的调查真相。 说得简直就像是，白浅月真是无辜的一般。 与此同时，白忠心里也是一沉。 看向顾青萝的眸子，又是缩了缩。 过去，浅月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说，想要直接解决掉顾青萝。 他还只当是浅月的嫉妒心在作祟。 今日的这次交锋。 他才真正知道浅月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便是他，在和顾青萝交锋的过程中都讨不到便宜，更不用说，被顾青萝逼到不得不装晕的浅月了！ 白忠眼底闪着一抹阴鸷。 这样的一个女人，说出来的话，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确实不能小瞧了她。 便是要对付她，那些寻常的手段，怕是轻而易举就会被她给拆穿。 白忠的目光凝了凝，心里已然开始思索，他要怎么做，才能漂亮而又一劳永逸地将这个女人从他的眼前，彻底铲除干净！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白忠却很好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方才他心里闪过种种算计，但在内殿的任何一个人看来，白忠始终都是那个为自己受伤的女儿而十分担心着急的样子。 “既然皇后娘娘都开口了，那臣便不再多说什么，小女伤势严重，臣得先带她回去医治。” 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白浅月腿上的伤口一直都在流血。 加上现在是冬天，虽然慈宁宫里面起了火炉，但白浅月的衣服早被顾青萝给撕烂了。 一边流着大量的鲜血，一边是寒冷的空气。 躺在白忠怀里“装晕”的白浅月早就虚弱得嘴唇都白得有些骇人了。 太后见了，心里又是立马一紧：“快，你们快送白大人和浅月去太医院！路上一刻也不要耽搁！” 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太后到底还是担心的。 白忠也借着太后的话头，朝着厉玄琰点点头，就立刻抱着白浅月离开了。 等到宫人们将内殿里的血痕都收拾干净了，厉玄琰和顾青萝才从慈宁宫里出来。 他们刚从慈宁宫出来，就看到偌大的紫禁城在霎时间被白茫茫的大雪给覆盖住了。 眼前一片皓白。 纯净得像是不沾染丝毫杂质一般。 可是，偏偏在这样皓白的地方，有的人心却是肮脏无比。 “你放心……”厉玄琰淡淡开口。 第433章 好久不见 “你母亲的事情，朕会另外想办法去问白浅月的。” 厉玄琰站在顾青萝的身边，目光盯着天空中一片一片掉落的雪花。 “嗯，好。” 顾青萝也只静静地应声，白浅月自己要撞上来，非要那瑶光行苑的事情说项，她自然是不会让她得逞的。 而且，白浅月现在还好好活着，只要她还有一口气，他们就有的是机会问出她想要的东西来。 倒是刚才。 顾青萝扭头认真地看了厉玄琰好几眼。 刚刚在慈宁宫她和白浅月争执的时候，甚至言语间冲撞到太后、白忠的时候，厉玄琰始终都没有说她一句。 感觉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厉玄琰没有说话，只是嘴角稍稍勾起一个好看的笑意。 “朕今明天应该会去白家一趟。” 他看得出来，刚刚白浅月已然被青萝逼到了绝处，现在的白浅月就像是无路可走一般。 顾青萝听闻，心头微微一动。 她虽然知道他这样说，是有所筹谋。 可是，如果可以给她选择的话，她宁愿不让他去。 毕竟，她知道白浅月心里一直都装着厉玄琰。 不用多好，便是厉玄琰不自觉地给白浅月一个眼神，都能让白浅月欣喜若狂。 但在白浅月这般低落的时候，若是厉玄琰能去看她一眼。 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想问的话，自然就能问出来。 但是…… 厉玄琰看到顾青萝眼底的眸子有些闪动。 他知道她的在意。 只是轻轻笑笑，然后伸手将顾青萝的手牢牢地抓住，语气轻柔：“放心，朕会问道你母亲的消息的。而且，朕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也需要到白家去求证。” 顾青萝眉毛微微一挑。 去白家求证事情？ 什么事情？ 厉玄琰摇摇头，他如今也只是一些猜想，并没有完全的把握，等他找到他想要的了，再细细和她说。 ****** 顾青萝回到长乐宫，刚到殿门口，一直等着她的云锦就迎了上来。 “娘娘，陆公子来了。” 陆子荣？ 顾青萝一怔。 自打舒裕隆反叛之后，她从京城西郊离开之后，她又多久没有见到陆子荣了？ 半个月？ 一个月？ 还是两个月？ 二叔进宫的时候，也很少和她提到陆子荣，以至于，她都有些将这个人给忘记了。 现在他忽然到长乐宫来，确实叫顾青萝有些无措。 他这次来，是有什么事么？ 想了想，顾青萝很快就走进了正殿。 她刚一踏进正殿，映入眼帘的，便是陆子荣那道一如往常的清俊背影。 他今日穿着青衫，腰间系着珠玉腰带，将他挺拔俊秀的窄腰阔肩衬托得淋漓尽致。 听到顾青萝进来的脚步神。 正殿里静静站着的清俊男子，轻轻回头。 撞入顾青萝眼帘的，便是那双好久不见却又非常熟悉的温柔眼瞳。 “阿萝。” “子荣哥哥。” 二人同时开口，和过去每一次相见一模一样。 但是，顾青萝却能感觉得到，经过上次的事情，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然不在同过去一样。 第434章 辞行 不过，陆子荣倒是笑得淡然。 “阿萝，我今日前来，是要向你辞行的。” 什么？！ 顾青萝闻言，眼睛立刻瞪大，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般。 辞行？ 他要去哪儿？ 陆子荣是爷爷收养的孤儿，京城就是他的家，他现在说要辞行，那他又是要去哪儿？ 陆子荣看到顾青萝眼底的不敢置信还有一丝丝的慌乱，说实话，他见到她这样的目光，心里莫名觉得像是有一丝暖意划过。 原来…… 她，也不是那样的无情。 原来…… 他，也并不是当真一丝一毫都不能引起她心中的变化。 陆子荣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看着却有些叫人心疼。 “嗯，我已经和爷爷说了，过几天就走了。” 爷爷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但是，爷爷很好，知道他身份敏感，便一直没有和任何人提起。 只是，他终究还是会回到北燕。 他是北燕的皇子，生出来就是因为政治倾轧而不得不被人丢弃的皇子。 他的生父，也就是北燕现在的皇帝。 过去有多么毫不犹豫地丢掉他，现在就有多想他快些回到北燕。 陆子荣的几个兄弟，个个都继承了生父的狼子野心，个个都虎视眈眈。 他那个父亲，感觉到威胁了，才不得不想将他找到，让他替他去和那几个兄弟抗衡，以保全那个一心只有权力，而毫无情亲的北燕皇帝。 上辈子，他在经历了阿萝的生死之后。 他被那个所谓的“父亲”接回北燕，心中有多少期待，回去之后便有多少失望。 可是这一世不会了。 他早就明白，他的“父亲”就是那样一个人。 他更是在“父亲”还没有开始找寻他之前，就主动和北燕皇室联系，逐步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为的，就是能够在这一世带阿萝离开紫禁城，不再让她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冰冷孤寂的皇宫里。 可是…… 陆子荣脑子里想到那天在庄子里，她是那样决绝而坚定地要回京城。 他就知道。 这辈子，他怕是也没有办法让自己强硬地闯进阿萝的心里。 他放火烧了舒裕隆的粮草，解了京城之围，保全了京城，保全了大周，更是保全了阿萝的性命。 但他却没有资格，带她离开。 “那……你要去哪里？” 顾青萝看到陆子荣眼底复杂的神情，心底五味杂陈。 他特地来和她辞行，便说明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而她，又很清楚他心底对她的那一份情谊，所以，她更是不能也不可以多说什么。 陆子荣笑得淡然，“我要去哪儿，暂时还不能告诉你，若是以后有机会，我想我们还能再见的。” 毕竟，他回北燕是有大事要处理。 那是一场硬仗。 即使，他早已做了各种准备，但他也不敢保证，就一定能够万无一失。 所以，现在他还不能告诉她。 陆子荣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顾青萝的身前。 他的身影，刚刚好挡在了她的面前。 然后，轻轻抬手，将她耳边有些凌乱的发丝一挑。 第435章 希望，失望 陆子荣的动作太过自然，自然到，他自己都有些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一举动，其实是有些不合规矩的。 放在过去，他或许便会下意识地强行压制住内心里，不断增强的对阿萝的思念。 如今的这个画面，他已然不知在脑海中重复过多少次了。 他知道，若不是有绝对重要的理由，从此以后，他或许便再没有机会，能够这样近的，和阿萝站在一起。 所以…… 便是知道如今，他不应该也不能这样。 陆子荣还是放任自己的动作继续。 顾青萝却是被陆子荣的动作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就要往后躲。 可是—— “别动。” 陆子荣的声音沉稳极了。 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就这一次。” 陆子荣向来都如同春风三月的声音，难得有些寡淡。 顾青萝失神间。 陆子荣的手就扶上了她的发丝，像是有些贪恋一般。 慢慢缠绕着她的发梢末端，久久不肯撤回他修长而好看的手指。 其实，云锦很早之前就看出了陆子荣对顾青萝的情谊。 但她更清楚，皇后娘娘心里最紧张和在意的，始终只有皇上一个人。 只是，今日陆公子是来向皇后娘娘辞行的。 这么多年，云锦将陆子荣的一片深情看在眼里，此时此刻，她也不好出声打扰。 她唯一能为陆公子做的，便是，在陆公子进入长乐宫内殿之后，便将内殿里的所有宫人都遣了出去。 她只能给陆公子这样一次，短暂的，和皇后娘娘相处的时间。 所以，现在的内殿之中，只有顾青萝和陆子荣两个人。 陆子荣心里情绪千转百回。 他在为阿萝整理耳边发丝的时候，脑子里，也不断地问着自己，他真的就要这样走了么？ 真的，不再问一次，阿萝愿不愿意和他离开这个巨大的牢笼么？ 但是，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顾青萝终究还是往后退开了好几步，保持着他们之间应该有的距离。 陆子荣好看的眼瞳缩了缩。 深深地长叹一口气，才抬起眼睛，看向顾青萝，说：“最近，我听爷爷和二叔说起，你母亲的事情。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句。 不管爷爷也好，二叔也好，还是你也要。你的母亲究竟是不是真的还活着，现在都未可知。最好，你先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 顾青萝有些不解地抬头看了陆子荣一眼。 他为何忽然间提起这件事情，而且，还特地跟她说，最好不要抱有幻想。 陆子荣没有多言。 因为上一世，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阿萝的母亲还活着的消息。 而且，正是因为他重新活过一辈子，所以更知道，有了希望，最后却根本无能为力的失望。 正是因为他经历过，所以，他才不想阿萝在她生母这件事情上，和他一样，先有了希望，最后又只能带着失望离开。 陆子荣笑笑，说：“我只是提醒一句，还有……” 第436章 阿萝，再见 陆子荣目光一直停留在顾青萝的身上，至始至终，从未离开过半分。 “我听说，你让秦峰去找叶言秋。我记得，之前叶言秋来找过我，问过我东市街那一男一女的人命案。” 顾青萝又是愣了愣。 叶言秋莫名不见了的时候，正好是陆子荣在京郊庄子里说要带她离开这京城之后。 所以，她便没有让人将这件事情告诉陆子荣，更是特地吩咐，不能让这消息传到陆子荣那里。 正是因为顾青萝已经知道了陆子荣的心意，所以，她才更加不能让他为了自己的事情而费心。 但是…… 顾青萝听到这个消息，目光有些不自觉地就想闪躲开来，他竟然…… 还是知道了。 陆子荣脸上的温煦面容，让这数九寒冬的冰冷，都变得有些温暖起来。 他看到了她眼底闪过的一丝不安。 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两世，他和她。 曾经以兄妹相处时，有过太多太多自然而然的开心和温馨。 那些深深印刻在他脑海中的记忆，他是永远都不会忘却的。 只是，他不曾想，两世，他还是没能真正走向她。 不过，也罢。 陆子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其实很想认真地跟阿萝说一句，她不用这样刻意。 但是，最终他抿了抿唇，只说：“我觉得，这件事情或许阿萝你应该是想知道的。” 现在，他能够告诉阿萝的所有事情，全都告诉她了。 他终于能够，像湘音说的那样，“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陆子荣右手死死地攥紧成拳，直到力气大到，整个右手被被捏得发白，都不曾放松半分。 “阿萝，再见。” 一句话，四个字。 陆子荣说完，便立刻转身背对着顾青萝。 更是残忍到极致地，不准许自己再往后看一眼。 一步一步，朝着长乐宫的大门而且。 不过短短的距离，可是，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陆子荣所有的力气。 “子荣哥哥……” 顾青萝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地远去。 这个两辈子以来，陪伴着她渡过许多困境，帮助过她无数次的背影。 终于…… 要从她的生命里离开了么？ 现在的顾青萝或许还没有意识到，陆子荣的离开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是，等到他清俊高华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门口的时候，她还是能够感觉到，自己心底像是有一块什么东西，消失了一般。 ****** 紫禁城的雪越下越大。 天空密布的浓云也不知什么时候，浓密得直接将天空中的高阳完全遮盖了起来。 层层的黑云，像是要将天地都悉数遮掩住一般。 向来都辉煌无比的紫禁城，第一次，在白日，黑得如同暗无天日一般。 陆子荣不知自己是怎么从长乐宫的正殿走出来的。 但是，当他走出来的时候，直直地就对上了一双充满了攻击性的眸子。 而这双眸子的主人，不是别人。 正是厉玄琰！ 陆子荣不知他何时就在这儿了，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多少。 不过，他今日入宫是来和阿萝辞行的。 此去北燕，他便再不是这大周的臣子，而是北燕尊贵的皇子！ 这个身份，让陆子荣看向厉玄琰的目光多了几分硬气和抗衡。 方才看向阿萝的如春光般和煦的目光，此刻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一片清冷和寡淡。 正殿外面的宫人全都不敢说话。 这两个人的气场实在是太过强大！ 强大到，让本就冰冷到极致的长乐宫，更是在霎时间，寒冷得如同极北之地！ 最后，还是陆子荣率先开口： “不论我在何地，若是，让我听到阿萝有一丝一毫的委屈。便是隔了千山万水。我也会用尽一切方法，将阿萝从你的身边带走！” 天哪！ 陆子荣这一句话说完。 更是让本就紧张到极致的氛围，更是紧张得仿若一触即发！ 更有几个宫人心里都不由得为陆公子捏了一把汗！ 现在这皇宫里的人，谁不知道皇上待皇后娘娘可以说是好得没话说！ 陆公子竟然这样更皇上直接叫板！ 他是不想活了么？！ 还说什么皇后娘娘会受到委屈？ 皇上怎么可能让皇后娘娘受到委屈？ 但陆子荣这句话，却说得无比认真。 便是现在阿萝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留在京城，但他还是忘不了，上辈子他在宫中见到阿萝尸身的时候，厉玄琰冰冷到极致的模样，说出了那句他永远都忘不了“她该死！” 所以。 陆子荣看着厉玄琰的眸光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只要你让阿萝有一丁点的委屈，我是绝对绝对，将阿萝从你身边带走的！” 即使，阿萝会因此再不会原谅他。 “哼……” 厉玄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他睥睨天下的眸子，微微一抬，就用气势万千的眸光，冷冷地扫过陆子荣。 “朕早就说过了，朕和朕的皇后如何，从来都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厉玄琰清淡的声音淡淡地吐出了这句话，可是…… 朕的皇后！ 一个外人！ 这两个词，却依然足以刺痛陆子荣所有的神经！ 果然，厉玄琰一句话说罢，就瞧见陆子荣刻意冰冷着的一张脸，有了不易察觉的抽动。 这就足以说明，刚刚这短暂的交锋。 他陆子荣再一次，因为他的身份，阿萝的亲疏远近，输得一败涂地。 “陆公子既然要走，那朕便不远送。朕还有许多话，还没有一一和青萝说。” 厉玄琰好看的眉毛微微上挑，是十足十的挑衅。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向来都沉稳冷静的自己，今天在陆子荣的面前，竟然说了这么多的话。 而且，他若是细细想想，便能发觉。 自己的这些话，全都是刻意说给陆子荣听的。 原因不为其他，就是，他知道，这个胆敢在自己面前和自己叫板的陆子荣，他是真心爱慕着青萝。 他走之前故意说这些话给自己听，为的，就是激起他的好胜心，以确保他走之后，他会好好待青萝。 这样的一片真心。 当真让厉玄琰心底怎么想怎么觉得膈应！ 第437章 目光北望 于是，刚刚的那些话，便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源源不断地便从厉玄琰的嘴里冒了出来！ 那一刻的厉玄琰，像是在宣示自己的主权一般，高调地告诉陆子荣，青萝只能是他的皇后！ 陆子荣看到了厉玄琰眼底熊熊燃烧的怒意和占有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希望，能够说到做到。” 厉玄琰眸光凝了凝。 陆子荣这句话，没有明说是说给谁听的。 他可以是说给厉玄琰听的。 也可以是说给他陆子荣自己听的。 最好，就是厉玄琰从此便善待阿萝，绝不会做出任何让阿萝委屈的事情。 这样，也便不算是辜负了他的离开，他的退让。 当然！ 厉玄琰若是这一世还如同上一世那样，现在的他，也不再是上一世的那个毫无抗争之力的陆子荣了。 他已然早五六年便恢复了自己北燕皇子的身份，更是在这三四年的时间里，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这一次，或许他没能赢下阿萝的心。 但是，他绝对绝对有能力，能够做到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 所以！ 陆子荣目光狠狠地对上了厉玄琰的目光。 厉玄琰！ 最好，你便不要给我带走阿萝的机会！ 否则，我一定一定会让你悔不当初！ “哒、哒、哒……” 陆子荣沉稳的脚步，一步一步踩在不知何时被大雪覆盖住的宫道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每一声响声，都像是要在这偌大的宫殿里，踩出永不磨灭的印记…… ****** 不知过了多久 陆子荣才撑着一把光洁皓白的纸伞，身形缓缓地从西华门走了出来。 西华门外，湘音早就拿着陆子荣的玄青色披风等着了。 一看到陆子荣那道清俊风华的身影，湘音立马就迎了上去，动作迅速地将披风披在了陆子荣的身上。 可是，当她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陆子荣肩膀的时候，那浸透刺骨的冰凉，猛地吓了湘音一跳。 不由地担心地叫了一声：“少主……” 明明少主打了伞，没有一片雪花掉落在他的肩头，可是为何还是冷得这样可怕。 陆子荣却并不在意。 冷的，何止他的肩头。 他没想到今年这京城的冬雪竟会这样冷，冷得他的心都有些发麻了。 甚至，冷到让他自己都有些感受不到周围的温度。 陆子荣将伞递给湘音，自己伸手将披风拢了拢。 然后，目光北望。 深深地看了一眼隔着千里万里的北燕，良久才淡淡开口：“走吧，是时候回去了。” 这大周的京城里，便是再有什么让他留恋的，现在，都不能成为他继续留在这里的借口了。 而北燕，才是他现在需要前往的战场。 刚刚和厉玄琰的对抗，更是让陆子荣清楚地知道，只有当自己抓住了更多的权利和实力的时候。 他才能真正地、毫不畏惧任何人和事地站在任何人的面前。 现在，他的面前还有他的父亲，以及他的那几个自从知道他的存在，就想方设法想要他性命的兄弟。 陆子荣目光凝了凝。 他，马上就回去了！ 第438章 放心。 “嘎吱——” 长乐宫内殿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呼呼的北风，顺着门缝，猛地一下子就蹿了进来，刺骨的寒风像是活的一般，瞬间就往顾青萝的身边钻。 冷得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娘娘，皇上来了。” 云锦话音一落，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厉玄琰已然走到了顾青萝的面前。 “你……你来了？” 顾青萝不知道刚才殿外的厉玄琰和陆子荣的对抗。 只是，陆子荣来和她辞行，她心里莫名有些情绪复杂，说不出她是不是有些不舍。 应该也是有些不舍的吧。 毕竟，在京城顾家，除了爷爷就只有陆子荣是真心待她好的。 虽说他并非全然将她当做妹妹看待。 但他确实一直都很照顾她。 细细一想，陆子荣当真在她以前羽翼未丰之时，帮了她很多很多…… 想着，顾青萝的目光不自觉地就闪了闪。 厉玄琰看到她眼底的情绪。 陆子荣方才的那些话，立马就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不知怎么的，厉玄琰心底像是瞬间生出了一团火，想将顾青萝眼底的那些不属于他的情绪，全都燃烧殆尽。 “啊！” 厉玄琰大步往前，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就将眼前的人直接拥入了怀中。 “你……” 顾青萝不知道他为何这样。 但她被他抱着，闻到他身上那道熟悉的龙涎香气味，心情莫名就渐渐平稳下来。 但厉玄琰却是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便是已然将她整个人都深深地嵌入了自己的怀中，依旧不肯放松半分。 顾青萝感觉到他的异样。 目光往云锦脸上一扫，便看到云锦脸上有些担忧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厉玄琰的身上。 顾青萝很聪明。 想到刚刚子荣哥哥才走，厉玄琰便进来了。 她下意识地就觉得，他们两个肯定是碰面了。 所以…… 顾青萝的脑子里面冒出了一个念头，想着，主动地抬手慢慢地扶上了厉玄琰的后背。 然后，当她的手触到厉玄琰的后背的时候，她明显地感觉到他坚硬的背脊，莫名颤了颤。 顾青萝吸了一口气，回应着他的拥抱。 “放心。” 平平淡淡的两个字。 虽然什么都没说。 却又像是，已然说了千言万语…… 若是放在过去，她便是解释千遍万遍，厉玄琰都是一个字也不会听的。 但是现在…… 便是，她说着最模糊不清的话。 他也能知道，她此刻心底究竟想说什么。 顾青萝也不知道，长乐宫内殿的大门究竟是不是被人关上了。 但她却不觉得冷了。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厉玄琰才放开她。 四目再次相对。 两个人谁都没有提及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待会儿，朕便会去一趟白家。”厉玄琰对上她的目光。 顾青萝点点头。 在慈宁宫白浅月颜面扫地，最是内心最脆弱的时候，厉玄琰这个时候去，便是什么宽慰的话都不用说，白浅月也会将他想知道的悉数都吐出来。 只是…… 顾青萝朝云锦使了个眼神。 第439章 打横抱起 云锦看到顾青萝的目光，心里忍不住抖了一下。 皇后娘娘还是一直记挂着苏沫中毒的事情。 的确。 待会儿皇上去白家，白家所有的人都会将注意力放在皇上身上。 那么，她便可以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悄无声息地潜入白家，将她配置好的东西，放入白浅月一定会使用的物品中。 只要白浅月沾上一丁点的毒药，就一定会出现和苏沫一样的症状。 她只需要在暗处留意着，就一定能够等到白浅月使用解药。 那个时候，她需要做的，就只是将那解药给抢回来！ 顾青萝看向她的目光虽然一闪而过，若不留意，根本就不易察觉。 但云锦知道，这件事情皇后娘娘是势在必行的。 所以，云锦在心底想了想还未完全痊愈的苏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云锦便上前一步，对顾青萝和厉玄琰说：“皇后娘娘，天气转凉，奴婢还是去重新为您和太后，准备一份药膳菜谱。” 厉玄琰稍稍有些诧异。 这种事情，云锦向来都不当着他的面和顾青萝说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顾青萝却一如往常地点点头，“你去吧，记得若是差了什么东西，就去太医院找孙院判。” 云锦应声而出，皇后娘娘让她去找孙院判，其实就是给了她偷偷溜出宫的由头。 她得比皇上早一些到白家候着。 厉玄琰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云锦就已经先出去了。 顾青萝见他目光一直落在云锦身上，不想让他知道她的这个安排。 虽然，她这么做也算是叫白浅月自作自受。 但是，有些事情，她暂时还是不希望他知道。 毕竟她想惩罚白浅月，并不仅限于白浅月这辈子的所作所为，她上一世做的恶事，太多也太阴毒，便是想想，都叫人从心底觉得发麻。 而这些事情，她不能也没办法和厉玄琰说。 所以，顾青萝有些“不小心”地打翻了个茶杯，茶杯里早就凉透了的茶水，“哗”的一下，就浸湿了她的衣袖。 虽然她早有准备，但突如其来的冰冷，透过衣袖浸到皮肤上的时候，那刺骨的冰冷，还是激得她浑身忍不住一颤。 “怎么这么不小心？” 厉玄琰自然而迅速地为她擦拭身上的冷水。 所以，他也感受到了顾青萝因为冷水而颤了颤。 厉玄琰好看的眉头立马就蹙在了一起，清俊的目光也在瞬间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然后，在顾青萝根本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直接打横将她整个抱起。 “啊！你做什么！” 顾青萝心头又是猛地一跳，他的动作太大太快，莫名叫她心头有些说不出的发慌和难受。 “换衣服！” 厉玄琰不由分说地，就将她抱到了内室，将她往床上一丢，就转身去衣柜里为她找衣服。 毛毛躁躁的！ 这么冷的天，桌上的茶水竟然都是凉的！ 若是有侍奉的宫人在这里，一定会被厉玄琰此时此刻散发出来的骇人气息给吓得半死。 可是，当他胡乱抓了一件衣服，转身后…… 第440章 恶心之感 引入眼帘的，却是顾青萝不知为，何忽然间变得有些发白的小脸。 厉玄琰心里莫名一紧，赶紧就走到青萝的身边，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怎么了？” 怎么好好的，忽然间脸色变得这样难看，这样吓人？ 顾青萝摇摇头，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刚刚被厉玄琰这么一颠，只觉得仿若心都要被颠出来了一般。 一股难以言状的恶心之感，瞬间就遍布全身。 这种感觉，过去她从未有过。 不过，她喘了几口气，整个人便又回过了神来，心里也舒坦多了。 “可能是最近天气变化得厉害，还有些不适应吧。”顾青萝喃喃地道。 厉玄琰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一双手在她的脸颊上、额头上抚了又抚。 再三确认她并没有发热，更没有继续发颤，才终于将手给收了回来。 “要不要叫云锦回来给你瞧瞧？” 厉玄琰坐在顾青萝的身边，看着她的眼睛非常认真地开口。 虽然，青萝刚刚脸色发白似乎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 但是，或许因为陆子荣之前的那番话，又或许不是。厉玄琰却只知道，自己在瞧见青萝不舒服的时候，他的一颗心，像是不可控的一般，连心跳都莫名一窒。 顾青萝赶紧又摇摇头。 现在可是难得的机会，白浅月被她挫了锐气，怕是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入宫来蹦跶。 白浅月不入宫，她想要给她下药的机会便少了许多。 加之，等会儿厉玄琰也要去白家，这样好的机会，她真的不愿意错过。 “云锦不过是去太医院一趟，而且，本来她也是为了给我重新配置药膳的，待会儿她回来，我再让她给我瞧瞧就好了。” 厉玄琰听她这样说了，也便不能再多说什么。 只是又叫来了斐文，认真地吩咐长乐宫的人一定一定要好好照顾好顾青萝，才离开了长乐宫。 等到厉玄琰的身影完全离开了，顾青萝便立刻动身到长乐宫偏殿的暖阁里，查看苏沫的情况。 虽然云锦找回了李神医留下来的医书，但在不知道毒药药引的情况下，她们还是没能完全将苏沫的毒给解掉。 苏沫虽然情况已然稳定住了，却还是没恢复到过去的样子。 “苏沫，你放心。这一次，云锦和我一定想办法将你给救醒。” 顾青萝伸手轻轻拂过苏沫有些苍白的额头。 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宫外的方向。 那里，正好就是白家的方向。 ****** “皇上忽然驾临寒舍，臣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白忠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厉玄琰在主位上坐下。 “管家，快，给皇上上茶。” 厉玄琰缓缓在首位坐下，目光在屋子里一扫，这还是他第一次来白家。 和他想象的有些不同。 白忠虽然如今已然是大权在握，可从他方才进入白家开始，一路过来，都没有见到什么太过奢靡华贵的饰物。 凡是他目所能及之处，无一不是按着规矩，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东西。 第441章 简陋和清贫 白忠低头喝着茶，但他的余光瞥到了厉玄琰的目光。 白忠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眼底的精明，嘴角边，慢慢地就勾起了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厉玄琰该是被他府上的“简陋和清贫”给吓了一跳吧？ 也不怪厉玄琰会觉得奇怪。 便是过去，任何一个到他家中做客的朝中大臣，无一不被他精心表现出来的“清贫”给震慑住。 毕竟，他到底是朝中权势极大的辅政大臣。 便是过去，他看上去“好像”比不上顾泰清和舒裕隆，但也是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加上他的夫人是当今太后的妹妹，自己的女儿也是太后的亲侄女。 这样尊贵的身份，他还能做到这样不显山不露水，实在是难得。 只是，这一切，全都是他精心设计和安排的。 不然，为何在朝中这么多年，还从未有过任何一个朝臣，对他白忠有丝毫的微词。 所以，他才能在舒裕隆作死、王阜龄被杀后，揽或这么多的权利和势力！ 因为，在朝中所有人的眼中，他白忠向来都是一个尽忠职守，鞠躬尽瘁的忠臣！ 再大的权利放到他白忠的手上，都不会出现舒裕隆那样的问题。 只是…… 厉玄琰慢慢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慢慢地端起平管家恭敬递过来的茶盏。 厉玄琰的指尖在茶盏上摸了摸。 这就是普通的青瓷茶盏，并没有什么名堂，更不是什么名贵的精品。 不知为何，白家越是表现出来十足十的朴质之感，他越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是说朝中大臣恪尽职守不是好事。 只是，他向来都觉得，身在其位，必然会有所影响。 就像你很难会在偏远县衙里，吃到京城时兴的山珍海味一般。 而京中越是有权有势的人家，人多嘴杂，又有多少人有时间和精力能管好每一个人呢？ 厉玄琰不动神色地端起沏好的茶，打开茶盖，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茶香。 俊朗的眉目微微一蹙。 这茶…… 也是不上不下的茶，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虽说不是最好的茶叶，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这种感觉，其实和白忠整个人都很相像。 这么多年，白忠一直都没有给人留下太大的印象，作为一个辅政大臣没有太大的存在管。 但又不能说他全然无用，毕竟他又将自己该做的一切都做得很好。 但就是这种感觉，厉玄琰现在稍稍回想一下，莫名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 叫他忍不住想要将这个人再仔仔细细地打量一便，看看他的心底是不是在盘算着什么。 但厉玄琰才刚刚饮了一口茶，白忠倒是率先打破了沉默：“不知皇上今日前来，究竟所谓何事？” 厉玄琰轻轻放下茶盏。 拿出了那两方锦帕放在桌上，直接开口道：“朕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白姑娘。” 白忠对这两方锦帕并不熟悉。 但他也听说了瑶光行苑里面的事情，今日厉玄琰特地为这锦帕而来，可见浅月的这两方锦帕，确实是厉玄琰所重视的。 第442章 露骨与灼人 但是，白忠却下意识地觉得奇怪。 不过是简单的两方锦帕，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竟能让当今皇上移驾出宫，来到他白家亲自问浅月。 白忠心思深沉，想东西想来都会往深处多想几步，以保证万无一失。 眼珠子转了转，白忠笑呵呵的开口： “不过是女儿家的玩意，也值得皇上亲自来一趟。皇上若是想知道什么，只需劳烦人前来说一声，臣自会带浅月入宫面圣的。” 厉玄琰眸光微凝，声音低沉：“事关重要。” 白忠心里更觉得有些奇怪了。 既然事关重要，那么今日他和浅月都在慈宁宫的时候，他怎么不问？ 反倒等到他们都回到府中了，才来问。 但是，不等白忠想明白，内室里的下人就跑来通传，说白浅月来了。 “琰哥哥！” 方才白浅月听到府中的下人说厉玄琰来了，她根本是不信的。 自打顾青萝进宫之后，琰哥哥待她的态度是越来越冷淡了，刚刚她在慈宁宫被顾青萝那个贱人这样逼迫，琰哥哥都始终不说一句，她的心底简直伤心难过极了。 加上，过去她和琰哥哥关系亲密的时候，琰哥哥也从未主动到白家来找过她。 现在听到下人说琰哥哥来了，还专门说要找她，白浅月自然是不肯信的。 不过，再三确认之后，白浅月整个人都疯了！ 她根本就不管还在给她上药的大夫，直接将其余的人都从她的房间里面轰了出去。 只留下昭菱为她梳妆打扮。 白浅月用最快的速度，特地换上最能衬托她妩媚娇柔的衣服，更是像是根本就没受伤一般，飞似的，就从后院冲到了前院。 一点也没有豪门贵女该有的仪态和气度。 白浅月看着厉玄琰的目光像是在放光，她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厉玄琰，生怕自己一个眨眼，琰哥哥就会不见了一般。 白浅月的目光太露骨，也太灼人。 若不是为了替青萝问出她母亲的线索，厉玄琰是绝不会忍受这样的目光的。 厉玄琰强行压制住内心的厌恶和排斥之感，目光淡淡地看了白浅月一眼。 但就是他这样一个不咸不淡到极点的目光，依旧让白浅月更加狂热起来。 “琰哥哥，你怎么过来了！”白浅月主动地就往厉玄琰的身上贴了过来，伸手想要揽住他的手臂。 厉玄琰眉头及不可查地一皱。 蒋德眼疾手快地就往厉玄琰的身前一挡，刚刚好就挡住了白浅月的身形。 蒋德笑呵呵地伸手，作出像是要扶她一般： “白姑娘，你腿上有伤，可得当心着点！小心别摔着了。” “死奴才！” 白浅月眼睛凶狠地一剜，简直恨不得直接把这个几次三番干扰她的蒋德给一巴掌扇出去！ 但是，她还只是目光一凶。 白忠却先一步开口，用极具威严的声音，说：“浅月，休得放肆！皇上来了，怎么也不知道行礼！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白浅月这才忿忿不满地福了福身子：“琰哥哥。” 第443章 嬷嬷买的 蒋德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白忠大人都这样说了，白浅月竟然还是叫“琰哥哥”而不是“皇上”。 啧啧啧，这个白浅月是不是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便再是太后的侄女，亲疏远近，也应该弄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她是臣女！ 皇上是天子！ 再怎么，也应该叫一声“皇上”才是！ 但是，蒋德却不知道，白浅月是真的，自然而然地就喊出了这样一个称呼。 从小到大，白浅月都一直将厉玄琰当做是大哥哥一样看待，他虽是皇帝，但在她的心底，厉玄琰一直都是她的琰哥哥！ 会永远永远和她在一起的琰哥哥。 而且，全天下，也只有她才能这样叫出琰哥哥的名字来！ 这么久以来，她每次都这样叫琰哥哥，琰哥哥不也没有一次说她不和礼数么？！ 而且，她就是觉得，若是其他人这样叫琰哥哥，他肯定会非常非常生气的！ 但白浅月却不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她自己的奢望和幻想罢了。 厉玄琰听到她软糯甜腻得近乎让人觉得厌烦的声音，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按捺住了想要立即拂袖离去的冲动。 厉玄琰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 伸出修长而如玉般的手指，指了指放在桌面上的两方锦帕，问：“是你的？” 白浅月这才意识到，厉玄琰不是为了她来的，是为了这锦帕而来的。 心底深处，瞬间就有了一些失落。 不过，很快白浅月就自己安慰自己：不管琰哥哥是处于什么目的，既然他现在来了，她就一定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白浅月面上带着精心练习的笑容，冲着厉玄琰乖巧十足地点点头： “是啊，琰哥哥。这锦帕是浅月的呢！ 而且，浅月记得，浅月在很小的时候，还送过一方锦帕给琰哥哥呢，琰哥哥你还记得么？” 其实，白浅月并不笨，相反的，若是她能稍稍动动脑子，许多人都比不上她的精明。 就像当时在瑶光行苑里，当时厉玄琰见到那张从她身上跌落的锦帕，神情有了那样的变化，她立刻就猜到了这东西对他来说肯定十分重要。 她经过短短几天的猜测，就能模糊地说出，“过去”、“小时候”，这些足以牵动厉玄琰心弦的东西出来。 若不是顾项亭在长乐宫认出了这锦帕是柳氏所绣，恐怕如今白浅月这样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足以让厉玄琰认定了，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 只是，她却不知道厉玄琰已然知道了真相。 而她刚刚说出的那些话，只能越发让厉玄琰觉得，她是一个心思极深，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情来。 也让厉玄琰对白忠、对白家，都不得不愈发警惕起来。 厉玄琰目光微微一闪，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再次抬眼，用那对深邃的眼瞳对上了白浅月的眸子，再问： “那你这锦帕又是怎么得来的呢？” 厉玄琰的话，莫名叫白浅月一怔。 他语气笃定，像是实打实地知道这锦帕肯定不是出自她之手一般。 一瞬间，白浅月觉得自己像是被他完全看穿了一般。 于是，就像是完全无法抗拒一般，白浅月不自觉地就回答说：“是府中的嬷嬷买的。” “买的？” 厉玄琰有些诧异，这锦帕竟然是买的？ 怎么会是买的呢？ 虽说他们并不确定青萝的母亲是不是真的还活着，但是，不管如何，柳氏不该也不可能流落到卖锦帕为生。 白忠见厉玄琰神情激动，愈发觉得这件事情一定不简单。 “浅月，什么买的不买的，你是不是最近脑子有些混乱记不清了。府上的东西，大多都是绣娘、下人还有你自己亲自绣的。” 白忠走到白浅月身边，伸手拉了拉自己这个女儿的衣袖，像是在提醒她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 这么多年，白忠还从未见过厉玄琰因为国事朝政以外的其他事情，而这样在意过。 所以，不论这锦帕到底意味着什么，他都必须得自己搞清楚之后，再斟酌判断，要不要将实情告诉厉玄琰。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掌握主动权。 而且…… 或许，因着这件事情，他还能更加进一步得到厉玄琰的信任，为他将来的仕途更进一步打下基础。 可是…… “嗯，是房嬷嬷在京城的东市大街瞧见了，觉得这花样很特别，便特地买回来给我的。” 白浅月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白忠的一片用心。 相反的，厉玄琰问什么，她便像是藏不住一般，什么都说了出来。 “东市大街？这两张都是么？” 厉玄琰指着桌上的两方锦帕，明显的一新一旧，继续问白浅月。 白浅月愣了愣，不知道为何琰哥哥问得这么仔细。 但因着她心底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厉玄琰将她当作记忆中的那个人。 所以，白浅月下意识地就继续点头，“都是房嬷嬷买的。” 厉玄琰面色稍稍有些凝重。 他知道，白浅月说了假话。 那张旧的锦帕并不是她的，但是，关于另外一张新的锦帕，白浅月却并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如果说真如白浅月所说，这张新的锦帕是在京城东市大街上买的，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就在不久之前，柳氏就在京城之中？ 虽然他并不清楚柳氏是一直都在京城，还是前段时间忽然间回到了京城。 但不论是哪一个消息，想来都是青萝很想知道的。 想到这里，厉玄琰的面色不自觉地就变得有些和缓起来。 白浅月见状，心里下意识地就觉得，肯定是自己的话让琰哥哥信了。 是不是这就是说，琰哥哥就会因此，对她不一样起来？ 想着，白浅月有些娇羞地低了低头，慢慢地就往厉玄琰的身边靠。 用最娇艳与最羞涩的语气，低低地对厉玄琰说：“琰哥哥，你要是觉得这锦帕好看，浅月再叫房嬷嬷买给你就是了。” “浅月！” 白忠站在一旁，面色都有些发青。 自己这个女儿，从小就被他好好管教长大，不说聪明绝顶，但到底还算是不错的。 怎么每每到了厉玄琰的面前，整个人都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什么敏锐的心思，谨慎的思维，统统都被她给全都忘到了脑后去了！ 还叫房嬷嬷买给厉玄琰！ 这都说的什么话！ 他不知叫嬷嬷教过她多少遍了，在男人面前，永远都要知道什么叫做“欲擒故纵”！ 厉玄琰这样问什么，浅月就老老实实地说什么，甚至，皇上都还没发话呢，就自己先说替他去买了！ 白忠虽然不知道厉玄琰为何在意，但他却知道“房嬷嬷”、“东市大街”，这样的线索其实才是厉玄琰最想得到的消息！ 浅月怎么就看不清楚呢？！ 她难不成还以为，自己这样事无巨细地替皇上考虑妥当，就能让皇上多瞧她几眼么？！ 真是太天真了！ 果然，厉玄琰淡然地摇摇头。 “朕只是好奇问问，没有别的太大的意思。你受了伤，好好休息，宫里还有事情，朕先走了。” 厉玄琰语毕，蒋德便立即走到厉玄琰的跟前开路，将手中的拂尘一甩，拉长了声音就高喊道：“皇上回——宫——” 然后，厉玄琰也再不看白浅月一眼，大步就离开了白家。 等到厉玄琰和蒋德的身影完全离开了，白忠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失望神色，对着白浅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浅月！” “啊？！怎么了，爹？” 白浅月还沉浸在自己的幻境中，并没有走出来。 刚刚琰哥哥走时，还特地嘱咐了她要好好休息！ 琰哥哥关心她的伤势！ 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白忠失望地摇摇头，将自己的猜想全都告诉了白浅月，尤其是他觉得，他们得尽快调查关于锦帕的所有事情！ 厉玄琰根本就是冲着这锦帕而来的！ 白浅月却还是天真至极地觉得白忠的想法不对。 “爹，我说了，琰哥哥因为那锦帕的缘故，现在对我已然改观了不少！爹你没看到么？刚刚琰哥哥，还特地关心我呢！” “糊涂！” 白忠简直要被自己这个女儿气死过去了！ 她怎么就能“自欺欺人”到这个地步！ “浅月！你清醒一点！厉玄琰根本就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那锦帕！” “那又如何？！” 白浅月神情激动地反驳。 就算是为了那锦帕，琰哥哥才对她好的又怎么样呢？ 她才不管琰哥哥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她要的，一直都是想要琰哥哥对她好而已！ 现在，她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了，便是最好的了！不是么？！ “你啊你！” 白忠被白浅月的话气到双手都在发抖！ 眼底又气又恼！ 可偏偏，白浅月还是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看着他。 叫他顿时觉得，他现在无论说什么，她肯定都是听不进去的！ “哎！” 白忠忿忿地甩了甩衣袖，干脆自己就走了，他得先去找房嬷嬷问问情况，再做打算。 浅月现在想不通这问题，便只能他自己先去打探清楚！ 第444章 一杯茶 “爹！爹！” 白浅月见白忠忿忿离开，跟在他身后追了好几步。 可白忠现在却是一点也不想继续和她说下去，只能等到过段时间，她情绪平复一些，再好好和她说。 白浅月难得被白忠这样丢下，好不容易因为厉玄琰而变得有些开心的心情，顿时又变得阴冷不爽起来。 “我爹真是的！我都说了，琰哥哥从今以后肯定会对我好了，他还在那里纠结个什么劲儿？！就不能衷心地为我感到高兴么！” 白浅月回到自己的闺房，不爽地狠狠地拍了拍房间里的雕花圆桌。 爹真是老了，做事情越发瞻前顾后的了！ 若不是一开始，她听了爹的话，没有直接一刀做掉顾青萝那个贱人，现在，她早就是琰哥哥身边最尊贵，最依赖的人了。 现在有了这样好的机会，爹又在这儿不停地说个没停！ 这次，她可一定不能再按照爹的想法行事了！ “昭菱？！昭菱？！” 白浅月一路从前院回到后院，心中火大得不行，觉得有些口渴，可是却没瞧见昭菱在哪里。 “这个死丫头！真是愈发会当差了！” 白浅月低低地骂了一句，目光在房间里一扫，就看到不远处的妆镜前，刚刚好摆了一个茶盏。 茶杯盖没有完全盖严实，茶盏里的热气，顺着那细小的缝隙，渺渺地飘了出来。 白浅月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这是昭菱放在这儿的？ 可是，昭菱一向都是直接将茶水放在这边的圆桌上的，怎么今天人也不在，茶水放的地方也不对了。 白浅月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 但是，嘴里口渴的感觉不自觉地越发叫人难受，她便站起身来，走了过去，端起茶盏放在鼻边嗅了嗅。 是碧螺春的味道。 这一嗅，更是叫她觉得口干舌燥的，像是不将这茶盏里的茶水喝下去都不行一般。 白浅月终是慢慢地将茶盏端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地品了一口。 味道不错，温度也恰到好处。 白浅月不再犹豫，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她始终都没发现，她房间最隐秘的一处窗户，被人打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外面，云锦穿了一身黑衣，隐匿在暗处。 只露出一双明丽透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屋内所发生的一切。 直到白浅月将茶盏里的水全都饮罢，回到了床上休息，云锦才飞身而上，小心地扒在屋顶上，静静地等待着。 ****** 知道柳氏很有可能不久之前还在京城，厉玄琰从白家出来之后，便一刻也不停留地就往宫里赶。 这个消息，青萝听到了，肯定会非常高兴！ 蒋德也知道厉玄琰现在一心想的，肯定是皇后娘娘，便早早的就让人在宫门口备好了轿撵。 等他们的马车一到宫门，便能直接送厉玄琰去长乐宫。 “皇上吉祥！” 长乐宫的侍女见到他们来了，立马就上来迎。 蒋德往前面一站：“皇后娘娘呢？快去通传一声。” 侍女看了一眼厉玄琰，说：“皇后娘娘正在屋内召见秦峰大人呢。” 第445章 又是东市大街 青萝把秦峰叫来了？ 厉玄琰推门进去，正好就看到顾青萝和秦峰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面色凝重。 “怎么了？” 厉玄琰几步走到顾青萝的身边，伸手就将她给护住。 不知不觉间，这样的举动就像是自然而然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一般。 顾青萝也是。 若是在以往，他可能只是目光往她这边一扫，她就不安地想要逃离。 可是现在。 她也是这般自然而然地站在原地，也像是已然习惯了他的陪伴。 顾青萝摇摇头：“我把叶言秋的事情告诉秦峰。” 子荣哥哥向来都是不会骗她的，而且，越是她在意的事情，陆子荣越是会更加在意一些。 他之前说了，叶言秋消失之前，去问过他东市大街的人命案子，或许秦峰能顺着这个消息继续查出些什么来。 毕竟，叶言秋失踪已经很久了，时间越久，她的心底越是觉得不安起来。 “东市大街？” 厉玄琰俊朗的眉峰微微一蹙。 又是东市大街？ 刚才，白浅月也说那锦帕是在东市大街买到的。 厉玄琰忍不住就想，这是巧合，还是不是？ 秦峰听到东市大街这四个字，也是眸色一沉。 “我之前倒是听秦府的管家提过几次，秋妹有一段时间经常去东市大街，说是那里有胡商卖瓜果。” “什么？！” 顾青萝闻言，整个人的面色更是瞬间一凝。 她简直要被这个人给气死了！ 所以，便是秦府里的下人都清清楚楚地记得叶言秋做了什么事，他秦峰就什么都不知道么？！ 叶言秋好歹也在这京城、秦府住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了！ 秦峰就这样一点也不上心么？！ 厉玄琰见顾青萝面色变得有些骇人，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叶言秋进宫之后，便是青萝的侍女。 青萝为了自己的侍女而给秦峰脸色看，他不好插话。 所以，他只能站在顾青萝的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想叫她放宽心。 顾青萝也懒得理秦峰，又多叮嘱了几句，让秦峰无论如何，不论现在他在忙什么，都一定一定要抽出时间和精力，去找叶言秋！ 秦峰应声。 找了这么久，一点消息、一点线索也没有。 秦峰的心底不知不觉间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像自己的心，被什么人揪着一般。 等到秦峰离开了，顾青萝脸上凝重的神情依旧没有舒展开来。 “没事的。” 厉玄琰拉着她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又叫来斐文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顾青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上辈子关于叶言秋的记忆，她根本就忘不了。 知道叶言秋死后，秦峰虽然还活着。 可是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丝毫的生气。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叶言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顾青萝就是觉得，现在叶言秋的失踪，当真是一件叫她不能不担忧的事情。 可偏偏现在又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缠着，让她脱不开身。 不然，她真想自己亲自去管这件事！ 第446章 已经晚了 “好了，别想了。” 厉玄琰伸手，轻轻揉了揉顾青萝紧紧蹙在一起的眉头，像是想要将她脑中所有的纠结全都揉碎了一样。 顾青萝反手就拉住了他的手。 她一双透亮璀璨的眼睛里满是担心和紧张，“你替我好好说说秦峰。” 秦峰这个榆木脑壳！ 怕是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看待叶言秋的。 她想帮他们，却又更担心叶言秋。 只能让厉玄琰多多提点，让秦峰不得不将这件事情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去！ 但厉玄琰微微抿了抿唇，没有即刻答应。 他怎么不知道青萝在想什么。 可是，这男女之间的情爱，最是不能同外人道的。 秦峰也好，叶言秋也好。 最后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不是他们能够干预的。 如果，秦峰心里当真有她，那他也不会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不然，若是易地而处，他若是得知了顾青萝失踪的消息，只怕他会叫整个大周都变了天！ 哪里还会和秦峰现在一样，虽也算是紧张，但还并不是秦峰如今非做不可的一件事。 这次这件事情，恐怕对秦峰也好，对叶言秋也好。 都是一次转变吧…… 厉玄琰再一次轻轻拍了拍顾青萝的后背，岔开话题，说起自己刚刚在白家的事情： “东市大街。你母亲的那条锦帕，是在东市大街出现的。” 顾青萝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厉玄琰一眼。 他的眼底，同样也有诧异的神色。 是。 没错。 京城里两条最繁华的街市，就是西市大街和东市大街。 而这两条街市里，人气更旺，商铺更繁华的，其实要数西市大街。 往日里，京城的百姓也好，官员也好，甚至宫中的奴才奴婢也好，都很少提到东市大街。 倒是“东市大街”这四个字，这段时间他们已经听到几次了？ 先是在舒裕隆谋反期间，出了人命案子，现在也没有查出个结果来，甚至连个嫌疑人都没有找到。 再是和叶言秋有关的东市大街的胡商。 现在，白浅月又说柳氏的锦帕也是在东市大街买的。 这么多事情全都和东市大街有关系。 巧合也好，不是巧合也罢。 都让他们不得不去审视一下，京城里这一条平时素来名声并不胜的东市大街，是不是藏着什么猫腻！ “你要不要派人去查一查？”顾青萝觉得不对劲。 厉玄琰却摇摇头：“现在派人去查，怕是已经晚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顾青萝有些不解。 厉玄琰深邃的眼瞳微微一缩，“朕刚刚离开白家，白忠就派人去东市大街查了。” 而且，白忠派去人还不少。 若是当真藏了什么猫腻，白忠这么一查，里面的人见到这样的架势，怕是也早就将所有的线索都掩盖了。 现在去，自然就迟了。 “你……”顾青萝眼睛眨了眨，她没想到，厉玄琰这一世竟然已经开始觉得白忠有些不对劲了。 要知道，上辈子便是她被白浅月害死的时候，厉玄琰对白家可以说是相当的信任的。 第447章 有些生分 现在，厉玄琰竟对白家有了一丝丝的怀疑。 顾青萝看了他一眼。 果然重生的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起来了。 厉玄琰不知道她现在心中所想，只以为她在担心找寻她生母的线索没有了又该怎么办？ 于是，厉玄琰认真地和顾青萝说： “你放心好了，朕已经命人给听风阁传了消息。听风阁眼线遍布整个大周，便是除了大周以外的其他地方，都有听风阁的手下。 朕已经下了命令，让听风阁去调查这段时间出城的人。白忠打草惊蛇之后，为了掩盖行迹，他们肯定会想办法离开京城。朕估计，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所发现。” 顾青萝点点头。 厉玄琰这个安排，实在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他并非如白忠那样，见到一个线索，便即刻派人去查。 反倒是，先白忠好几步，将后面可能发生的事情全都考虑妥当了。再想出了一个最有效，最能应对的办法！ 这样的心思还有这样的想法，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到的。 顾青萝忍不住再瞧了他几眼，这才语气和缓了不少：“那……我……” 可是，才刚刚说出几个字，她便顿了顿。 她本来是想和厉玄琰认真地说一声“多谢”。 可是，话到嘴边，她又觉得这样郑重其事的“多谢”反而显得两个人有些生分了。 于是，话音转了转，她继续说：“那我要不要和爷爷还有二叔也说说这事儿，让他们也派些人手？” 厉玄琰沉声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毕竟柳氏是青萝的生母，对顾泰清和顾项亭而言，都不是外人，反而，柳氏对他们来说都是已然刻入脑海中的人。 加之现在真正的“顾项明”不知所踪。 他们更是应该第一时间站出来，和青萝一起，将这件事情给调查清楚。 顾青萝见他点头，便立马叫来了斐文，让她出宫给爷爷送信。 厉玄琰目光在长乐宫里瞧了瞧，左右找不到云锦。 眉头微微一蹙，像是有些不满地问：“云锦还未回来？”配制药膳虽说也是好事一件，但他还是放心不下刚才顾青萝莫名觉得心头发慌，想让云锦好好给她瞧一瞧。 “啊？” 可是，顾青萝一时间却没有反应过来厉玄琰在说什么。 “你不是让云锦去配制什么药膳？” 厉玄琰一双眼睛不停地在她的脸上打量，像是要将她看穿了一般。 顾青萝被他的目光瞧得有些招架不住，便站了起来，到门口处透透气。 想了想才解释说：“可能是孙院判有什么事情想要和云锦商讨吧。你也知道的，云锦跟着李爷爷学了许多本事，孙院判可能是有什么问题想问问她也说不定。” “这样么？” 厉玄琰语气有些不置可否。 但见顾青萝面色镇定，也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了。 天色也不早了，朝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厉玄琰处理。厉玄琰又在长乐宫喝了几杯茶，便回建章宫了。 厉玄琰走后，顾青萝又等了许久。 几乎到了子时，云锦才回来了。 第448章 百毒酒 “怎么样了？” 黑夜之中，云锦穿了夜行衣根本就不容易被人发现，但是顾青萝还是一下子就觉察到了云锦的动静。 顾青萝快速走到约定好的窗边，一打开来，就见到了还蒙着面的云锦。 云锦没有立刻回答顾青萝的问题。 只是先翻身而入，又小心确认没有人跟着，才关上了窗户，脱下了面罩和夜行衣。 顾青萝的目光一直都跟在云锦身上，从未离开过一刻，忍不住又再问了一遍：“怎么样了？可成了？” 但云锦面色有些不好，低低地摇了摇头：“白浅月根本就没有毒发。” “什么？” 顾青萝声音都有些不住地抬高，怎么会这样呢？ “你确定整个过程都没有问题么？”顾青萝赶紧就问。 云锦点点头。 从之前皇后娘娘吩咐她用苏沫的毒血提取毒药，到今天她将特地经过“加工”的毒血放入白浅月的茶盏中，整个过程都没有其他人知道。 而且，因为事关重大，为了苏沫、也为了皇后娘娘，云锦在白家等到皇上来了，使了把戏引走昭菱，再到将毒药放入白浅月的茶水中。 装毒药的药瓶一直都在云锦的手中，根本就没有一刻的空隙会出岔子。 而且，为了能够第一时间从白浅月手中抢回解药，云锦更是在白浅月饮下茶水之后，特地藏在了屋顶上，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 漫天的大雪，刺骨的寒风，都让云锦整个人快要失去知觉了，白浅月始终都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太奇怪了！ 奇怪得让云锦都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哪一个环节出了错。 可又偏偏，是绝不可能出错的。 顾青萝抿着唇，脑子飞快地思寻着。 也不知想了多久，始终都是一筹莫展。 直到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房间里，那一本云锦从琼州带回来的《医经》，顾青萝的眼睛忽然间放出了光亮！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她飞快地翻开《医经》。 “云锦，你记不记得，原来李爷爷和我们说过，这世上好像有什么……叫什么来着？就是，只要服下它，便能百毒不侵！” “百毒不侵？” 云锦抿着唇，眼珠子慢慢地转动着，然后，“啊！我想起来了！” 云锦从顾青萝手上接过《医经》，然后便熟练地翻到了《医经》的中后部分，关于解药的部分。 云锦细长的手指快速地在泛黄的书页上划过，最后落在了“百毒酒”三个字上面。 “是这个。”云锦语气笃定。 就是这个没错了，《医经》里面其实只记录了“百毒酒”这三个字，但是并没有仔细解释它到底是怎么炼制而成，也没有清楚地讲解它的药效。 她们两个之所以会记得，是因为当初她们第一次见到李神医的时候，他就是喝得酩酊大醉的样子，手里抱着一个酒壶，里面装着的就是这“百毒酒！” 她们当时年幼，都是小女孩儿，对醉醺醺的李神医记忆非常深刻。 所以，当后来李神医告诉她们，只要喝了这酒便从此百毒不侵，她们才会觉得既神奇又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云锦我记得李爷爷还说过，百毒酒非常罕见，寻常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东西，更不说有机会饮上一口了。” 那白浅月又是从哪里得来了这百毒酒？ 而且，白浅月这样一个从小在京城长大，娇滴滴的闺阁女子，又是从哪里知道和得到这百毒酒的呢？ 云锦默声，一双眼睛看着《医经》上关于百毒酒的记载，看来看去，也只有寥寥的几笔。 “以桑梓为引，以灵蛊为实。” 可是，云锦越看越是觉得不对劲。 “皇后娘娘，灵蛊是不是……” 云锦特地将“灵蛊”两个字咬得极重。 顾青萝面色一凝，灵蛊、百毒酒、子母蛊…… 又和南疆有关系？ 顾青萝双手不由地慢慢地握紧在一起，这个白浅月怎么和南疆有这么多的联系？ 她到底是怎么和这些人有联系的？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顾青萝心里默默念道“南疆”两个字，心里不自觉地就有些发慌。 还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安。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皇后娘娘，我们要不要将这事和皇上说说？”云锦提议道，太后体内的子母蛊也和南疆有关。 虽然白浅月当时狠下心肠，使出了苦肉计，来洗脱自己的嫌疑，还让自己成为了“受害者”。 但是云锦觉得，若是皇后娘娘好好将这些担心和怀疑告诉皇上，皇上应该是会相信皇后娘娘的。 皇上掌管着听风阁，只要皇上和听风阁打上一个招呼，她们就能动用听风阁的力量，很多她们现在想不明白的事情，说不定一下子就能引刃而解了。 可顾青萝却摇摇头。 不知道为何，最近太多太多事情堆在一起，她像是陷入了毛线团而找不到线头一般。 可越是这种毫无头绪，又千丝万缕的时候，才更是需要沉得住气，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母亲、叶言秋、苏沫…… 现在，既然白浅月那边已经没办法让她中毒，更不可能引她拿出解药来了。 那么，便只能将这件事情暂时给搁置下来。 顾青萝看着桌上的《医经》，想了想问云锦：“没有找到毒药药引的话，苏沫的生命可会有危险？” 云锦摇头：“按照师傅留下的医书，其实我有把握能够将苏沫体内的毒素给控制住，只是不能根治。” 但毕竟毒一直留在体内不是个办法，她们才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来。 谁也没想到，白浅月竟一点反应也没有。 顾青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你就先替苏沫将毒性给压制住吧。彻底解毒的时候，过段时间再说……” 云锦微微一愣，但还是应声说好。 顾青萝目光闪了闪，她说将这件事暂时搁置，却并不意味着她就会这样放过了白浅月。 相反的，白浅月越是一日没有得到应得的报应，为了苏沫，她也会好好的“对待”白浅月的！ 第449章 仓皇而逃 秦峰从长乐宫出来，站在漫天的大雪里，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愣。 皇后娘娘责备他的话，句句都在他的耳边回响着。 心底里，叶言秋三个字纠结缠绕，怎么也挥之不去。 秦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是，好像不论他怎么舒气，心头始终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一般，怎么也舒缓不过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秦峰才回到了秦府。 管家见他回来了，立刻就拿了纸伞上来为他遮挡风雪：“大人回来了，来，先喝一口热茶吧。” 秦峰没做多想，从管家手中接过茶盏饮了一口，是他平时最喜欢的龙井茶。 一口热茶下肚，倒是让秦峰心头莫名舒服了一些。 管家见状，便笑呵呵地说道：“还是叶姑娘知道大人的脾性。她千叮万嘱，说是到了冬天只要给大人备下一杯热茶，便能叫大人解了一天的疲惫。” 听到管家又提到叶言秋，立马就问：“秋妹回来了？” 秦峰声音很大，叫管家整个人都有些一愣。 叶言秋失踪的事情，秦峰并没有跟其他人提及，因为他心底始终觉得叶言秋只是忽然间心血来潮，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等她玩腻了，就会回来了。 所以，秦峰忽然间这样的紧张，着实让管家觉得有些奇怪： “叶姑娘不是在宫中侍奉皇后娘娘么？刚刚老奴说的那些，都是叶姑娘进宫之前跟我说的。” 其实，不仅仅是备下一杯热茶。 叶姑娘可以说是，将秦峰大人所有的小习惯都一一和他讲了一遍。 管家本来还觉得叶姑娘这是多此一举，他都在秦府当了多久的管家了，大人的习惯，他肯定比才来京城没几年的一个姑娘了解多了。 可是，当叶言秋一件一件认真而又仔细地告诉他，管家这才发现，原来还有这么多关于大人的事情，他都是不知道的。 秦峰听管家将这些事情一一说出来，他越听，心底里更是泛起一股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情绪。 “……够了，不要再说了。” 秦峰只撂下了这句话，整个人便飞似地，朝着鸿胪寺的方向奔去。 可是，不知为何，管家第一次见到秦峰大人有这样慌乱的时候。 而且，与其说秦峰大人先是紧张慌乱，更不若说是有些“仓皇而逃”的感觉。 但是，管家想不通，秦峰大人这是在逃避什么，又是在躲什么呢？ ****** “砰砰砰！” 接连好几声重重的敲门声，惊醒了已然歇下了的小厮。 鸿胪寺向来落日便会关门，若不是有十万火急之事，便不会在这么晚来鸿胪寺的。 守夜的小厮匆忙地来开门，“来了，来了！” 可他才刚刚将门打开，一道身影就像是一刻也不愿停留一般，就往里面冲。 “诶诶诶！你谁啊！鸿胪寺这种地方也是你想闯就闯的么？！” 小厮提着灯笼就要拦住来人，可是，他又哪里拦得住会武功的秦峰。 “梁大人！梁大人！御前侍卫秦峰有要事相见！” 第450章 尸身不腐 看门的小厮才来鸿胪寺当差没多久，没有听说过多少官职，也没有听说过秦峰的名号。 他只是觉得便是天大的人物来了，也不能这般横冲直撞的。 毕竟，这鸿胪寺处在天子脚下，是断案审理的地方。 该有的规矩和肃穆还是要有的！ 所以，小厮依旧不依不挠地想要挡在秦峰的身前，让他冷静下来将事情说清楚了，他再进去通传。 而且现在天都已经这么晚了，梁大人早就已经歇下了！ 哪里能说见就见了！ 但是，秦峰现在却是根本就拉不住一般。 管家说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狠狠地敲打在他的心头。 秦峰的耳畔，更是不停地响起过去叶言秋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我就是要和你去京城，你说什么我也是会去的！” “……呆子，你看别人倒是清楚，自己的心思什么时候也能看看明白？” 仿若，那个爱穿青色衣衫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跑进了他的心底。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他本就复杂纠结的心，越发不知如何是好。 如今，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无论如何，他得先找到叶言秋，他必须得找到叶言秋！ “梁大人！梁大人！御前侍卫秦峰有要事求见！” 秦峰不管不顾地，直接将挡在身前碍事的小厮一把给推开，整个人就往鸿胪寺的后院而去。 他心里着急，一时没有把握好力度。 掌灯的小厮整个人，便像是轻飘飘的叶子一般，被秦峰抛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只听得“哎哟”一声惨叫，他便摔了个狗吃屎！ “谁啊！这么大晚上的，竟然跑到鸿胪寺里来撒野！” 秦峰搞出了这样大的动静，便是睡得再沉的人，都肯定会被秦峰这架势给彻底惊醒了。 掌管鸿胪寺大小事务的梁大人，顶着深深的黑眼圈，衣服也只胡乱裹了一件外衣就出来了，甚至连袜子也来不及穿戴妥当，就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是……是你！秦大人？！你怎么来了？！” 梁大人在面圣的时候见过秦峰几面，见到来人是他，下意识地就以为是不是皇上又有了什么新的吩咐。 其实，在鸿胪寺当差的官员都是京官，他们在京中都有自己的府邸。 但到了每年秋冬直接，要处理每年一次的秋审，还要在年关之前将京城牢狱之中关押的犯人一一审结，事务繁杂，便会在鸿胪寺的后院小住一段时间。 梁大人见秦峰来得这样急又慌的，才下意识地就觉得是不是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 但秦峰心里所想，和梁大人并非同一件事。 梁大人在鸿胪寺多年，每一件经由他手断决的案子，可以说都兼顾律法和情理。 越是有纷争的案子，梁大人越是处理得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来。 梁大人心里满满的都是案子，而秦峰现在心里，只想着要查到叶言秋的线索，将她给找出来。 秦峰面色格外的凝重，他走到梁大人的身前，抱手作揖：“梁大人，我今日前来，是想问问一个多月前东大街的那一男一女的人命案子。” 梁大人一听是这事，脸色立马就变了：“好好的，你问这事做什么？” 这都多久了，怎么现在想起来问这个案子了？ 而且，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主要的，是这案子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梁大人将这人命案交给了陆子荣去查。 陆子荣少年才俊，又是首辅大人亲自培养出来的能人，他查了这么久也一直和他说，查不出什么端倪来。 甚至，连怀疑的嫌犯都没有锁定。 陆子荣的能力，梁大人是绝不会怀疑的。 能叫陆子荣都觉得棘手的案子，当真是有些奇怪了。 梁大人认真地看了秦峰好几眼：“秦大人，实不相瞒，这个案子实在是太过诡异，我们到现在都一点头绪都没有，而且……” 梁大人的话音顿了顿，眼珠子转了转，后面的话他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 秦峰是为了叶言秋而来的，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不能阻止他。 他语气郑重而坚定：“梁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梁大人叹了口气，面色凝重得像是有什么天大的难处。 他沉思片刻。 良久，才对秦峰说了一句“跟我来”，走在前头，一路穿花拂柳，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就带着秦峰来到了鸿胪寺里停放尸体的地方。 “秦大人，你们也算是武将，平日里打打杀杀的都见过，尸体伤痕应该已经觉得稀疏平常了吧？” 梁大人站在一间瞧着就冒着森然寒气的屋子前，特地问秦峰。 秦峰觉得有些奇怪，好好的，梁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自然是已经习惯了。” 别说是尸体伤口了，他秦峰手中的这把长剑都不知沾染过多少人的鲜血，还会怕这些？ 可是，梁大人即便是听到秦峰这样说，他凝重的面色依旧没有丝毫的缓和。 还特地说了一句：“秦大人待会儿无论见到什么，都请不要过度害怕。” 秦峰心头莫名一颤。 这屋子里究竟有什么，能叫梁大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他。 “嘎吱”一声，厚重的木门从外面缓缓打开。 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安静得叫人心头都不自觉地有些发麻。 “呼呼”几声阴风吹过。 明明是关上了门窗的屋子，哪里来的风呢？ 秦峰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长剑，一双眼睛也警惕十足地开始打量周围的情况。 可是，他看了又看，屋子里实在是太黑了，他什么也看不见。 同样的，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只是，秦峰瞧着这屋子像是很宽很大又出奇的阴冷。 这样的地方，最是能不知不觉间勾起人心底的恐惧。 “呼呼” 又是一阵阴风吹过。 同样没有搞清楚，这风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吹过来的。 梁大人倒是像是习惯了一般，脸上没有丝毫的神情变化，只是点亮了火折子，走到大门口的一个角落里，拿起了放在地上的油灯。 然后用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漆黑得仿若深渊的屋子，一下子就亮堂起来。 屋内停放的事物，顿时一览无遗。 可越是瞧得清清楚楚，秦峰心里越是莫名一紧。 因为，这偌大的房间里，有整个太和殿这样大，可是，里面却只停放着两张孤零零的大床。 没有想象中的数不清的尸体，更没有恶心的尸臭味。 就是两张简简单单的木板床，上面搭着一张整洁到极致的白布。每一张木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具尸体，尸体再往上，又是一张皓洁的白布。 秦峰心里不由得就有些纳闷了。 这有什么好紧张害怕的？ 不就是两具尸体而已？ 梁大人刚刚千叮万嘱的样子，是不是未免有些太夸张了？ 可是…… 秦峰目光往梁大人面上扫了扫。 梁大人凝重的面色，不仅没有丝毫的轻松，反而却是愈发凝重了起来。 梁大人这太过反常的样子，倒是让秦峰本来觉得没事儿的一颗心，又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便是这屋子里的空气，都仿若在瞬间，变得比起外面的冰天雪地还要再更冷上几分。 “秦大人，里面请。” 梁大人伸手往前面指了指，自己径直地就走到了停放着尸体的那两张床中间。 他将手中的油灯，稳稳地放在了地上。 油灯的光束，从地上发散开来，遇到两张床和两具尸体的阻挡，在墙壁上照应出森冷的影子来。 油灯火光跳动，偶尔炸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连带着，墙上倒影出的影子，也跟着动了起来。 这诡秘的样子，就像是这床上的尸体还活着一般，仿佛随时都能从床上窜起来！ “秦大人，你可以先往后退一点。” 梁大人伸出两只手，抓住盖在两具尸体上的白布。 秦峰知道他这是要将白布掀开，让他看看尸体的样子。 他下意识地就摇摇头，这都过了这么久了，尸体早就应该腐烂了。他见过许多尸身，这些事情还真吓不到他。 梁大人见他坚持，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目光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他，终于—— “哗”的一声轻响。 两张白布，被赫然掀起！ “啊！这！梁大人这！！” 纵使梁大人再三叮嘱，可是，当秦峰看清楚白布下面的情况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大叫出声！ 洁白得不沾染一丝灰尘的白布下面，竟然是两具血肉模糊，鲜血淋漓的尸体！ 他们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 每一处皮肤上面，都是被撕裂开来的伤口。 大大小小。 模样各异。 每一处伤口都极其惨烈，像是被什么东西，活生生地从完好无损的皮肤深处勾出来的一般。 甚至有好几处伤口，都清晰可见牵扯出来的血肉和筋骨。 就像是树梢上要掉不掉的树枝一般，在寒冷的空气里，闲散地晃晃悠悠。 可越是这样，越是叫人从心底里觉得恶心到了极致！ “是吧，这模样够吓人吧？” 梁大人便是已经检查过无数次了，每一次再重新见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底里都有些发寒。 “你看他们的嘴。” 梁大人说着，便用手指给秦峰指了方向。 这两句尸体不知经历过什么，根本就看不清也分辨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东西造成了这样的伤口。 当初仵作初次检查的时候，认真将伤口全都看了一遍，将所有的可能都排除了一遍，最后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两个人，应该是被某种他们还并不熟知的野兽，或者犬类给撕碎的。 秦峰顺着梁大人所指的方向看去，两颗血肉模糊的头颅上，眼珠子都是空的，鼻子也被活活咬掉了。 他们只能看到尸体上的那两张被撕掉一般的嘴，张得大大的，像是在拼命了叫喊。 这样的尸体，便是见过了生死的秦峰，都从未见过，实在是…… “残忍。” 梁大人一语道破秦峰如今的心思。 他从不知道，原来这世间，竟会有这样残忍的死法。 杀害这两个人的凶手，该是对这两个人有多深的仇恨，才能想出这样惨绝人寰的法子！ 而且，除了残忍之外，越来越让梁大人觉得这案子诡异的是，都经过这么一两个月的时间了。 这两具尸体，不仅丝毫没有腐烂的迹象，反而，尸体上的伤口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可怖，越来越骇人！ 就像是凶手连他们的尸体都不肯放过一般！ 即便是人都已经死了，也不愿意放过他们的肉身。 “秦大人，我们也派了许多人去调查，可是，你知道鸿胪寺一向只管案件，我们平时里接触到的案子，再诡异，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 秦峰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强行将内心深处的恶心之感压了下去。 别说是梁大人了，便是他甚至还有听风阁，都没有听说过，有人死后尸身不腐这样事情！ 秦峰的眉头不由地就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秋妹当时来查案子的时候，才刚刚案发没有多久。 她恐怕只看到了尸身的惨烈，并未知道，这尸体还能不腐这样诡异的情况。 是不是就是因为不知道，秋妹便没有那般的在意，有些小瞧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所以，她才会失踪了？ 那她到底有没有查到什么呢？ 若是查到了，这下狠手之人这样残忍，那秋妹现在的情况不是非常危险？！ 秦峰越想心里越觉得有些发麻。 他本以为自己并不在意的，可现在，他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一双手都有些不住地发抖。 梁大人继续说：“秦大人，我们实在是查不出线索来。但是，我隐隐觉得这案子奇怪的很，说不定还会牵扯出很多，我们都想象不到的事情来！” 梁大人毕竟处理过太多的案件，这种断案的直觉，他还是有的。 往往越是诡异，越是背后深藏着秘密。 而那秘密一旦被查出来，往往更是叫人觉得震惊到极致。 秦峰咬着唇，看着这两具尸体。 两具尸体身体上几乎没有完整的地方，根本就瞧不出到底是什么身份，也无法分辨。 他绕着床边慢慢地走，一边检查也没有什么遗漏了的线索，一边问道：“梁大人，发现尸体之后这段时间，京城里还有没有出过其他的案子？又或者，有没有人家忽然少了什么人？” 梁大人摇摇头：“我们早就调查过了。秦大人你是知道的，那段时间正好遇到舒裕隆谋反，虽说皇上派了许多士兵巡防，但还是有很多人在那段时间里失踪、死亡。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根据这个确认死者的身份。” 秦峰眸光沉了沉，的确，那段时间死了这么多人，实在是不好确认。 “那有没有什么闹得比较凶的纠纷呢？”秦峰继续问，他不想错过一丁点的线索。 梁大人想了想，“若说闹得比较凶，就是彩月楼了。有几个姑娘为了争抢一个恩客闹得很凶，那段时间，京城里还有不少人提及这事儿。” “彩月楼？” 秦峰敏锐地想到了什么，“是不是东市街的那个彩月楼？” 秦峰这么一问，梁大人也立即反应过来。 “对对对！就是东市街那个彩月楼！” 青、楼里的姑娘为了争抢恩客，大吵大闹无所不用其极，是很正常的。 之前，梁大人听说了这事儿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东市街不正好就是发现尸体的地方么？！ 秦峰沉着一张脸，东市街可不仅仅是彩月楼、发现尸体的地方。秋妹说的那个什么胡商也在东市街。 原本一团乱麻的秦峰，心里像是出现了一个光点。 他觉得，似乎顺着这个继续查下去，或许当真会有所发现。 忽然间，秦峰像是想到了什么。 “梁大人，我想稍稍检查一下。” 说罢，秦峰便用剑鞘轻轻地拨了拨其中一具尸体的发丝。 因为这尸身不腐，所以，尸体的发丝还和过去一样。 秦峰发现，这两具尸体，女的那具，发丝黑亮，根根分明，便是如今只用简陋的油灯照亮，也能看出她将自己的头发保养得很好。 自然而然地，就和彩月楼的姑娘有几分相似。 而另一具男尸的头发就要粗糙得多了。而且，这种粗糙不是男女之别的粗糙，比起男尸，秦峰和梁大人的头发都要好上许多。 头发能这样粗糙的，应该是做苦力的下人才对。 这样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又怎么一起被人杀害？ 秦峰现在还想不明白。 但，他心里已然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他或许应该去彩月楼看一看。 “梁大人，下官这便先走了。”秦峰抱拳行礼，转身便一刻也不停留地就往东市大街所在的方向去。 可是，他走出去还没几步，身后梁大人便叫住了他。 “秦大人，稍等一下！” 秦峰转身，就见到了梁大人脸上担忧的神色。 “秦大人，其实，你是不是并不是来查案子的，你来，是不是想找那个穿青衣的姑娘？” 第451章 管的宽 “你记得她？” 秦峰都不用问，只听到“青衣”二字便知道梁大人说的，应该就是秋妹了。 梁大人叹了口气，“秦大人，当时那位姑娘也来问了这个案子，她和你一样，也是围着这两具尸体看查了一番，就转身离开了，也是朝着东市大街的方向去了。” 其实，他也好，陆子荣也好，都带了人去东市大街查过了。 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刚刚秦峰说要问问和这案子相关的消息，梁大人就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不是上次那个穿青衣的小姑娘来了呢？ 而且，梁大人看得出来，秦峰眼底的焦急和在乎，并不是全是为了这个案子，更多的，应该是对那个青衣姑娘的情感。 梁大人立刻就意识到，叶言秋肯定是出事了。 “我不知道，她到底查没查到什么，但是，秦大人，下官还是忍不住想要多多提醒一句，此去可千万千万要多加小心啊。” 叶言秋应该是出了事。 秦峰可不能也为了这案子而出事啊。 秦峰没有多说什么，只紧紧地将双手攥紧成拳。 迈开坚定的步子，就朝着东市大街去了。 前路纵然艰险，但，他又有得选么？ 他若是不去，秋妹怕是身在险境，无法自救，他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不管不问呢？ 而且…… 皇后娘娘的句句责备还在秦峰耳边回响。 当初，皇后娘娘派人来给他传了消息，让他多多注意叶言秋，他没听，才酿成了现在这样的后果。 他又有什么资格，为了自己的安危，而不管秋妹呢？ ****** 彩月楼前 现在虽然已是冬夜，京城里的百姓早就熟睡了，可偏偏彩月楼这样的地方，确实越夜越热闹，越晚越繁华。 “这位公子，可是想进来轻松一下啊？” 楼里的姑娘瞧见姿容竣貌的秦峰，又见他身上穿戴皆是不俗，立刻就扑了过来。 毕竟，有这样一副好皮囊，可要比那些肥头大耳的人看上去舒服多了。 可是，她才刚刚往秦峰这边一靠，秦峰便立即冷着面，将腰间的佩剑往前一横，透着寒光的剑刃，明晃晃地就扫到了姑娘的面上。 吓得周围的人即刻便高声惊呼起来。 秦峰这才将身上的腰牌一亮，“把你们这儿管事的人给我叫出来！” 彩月楼的下人不敢怠慢，很快，杨妈妈就从楼中迎了出来，瞧着秦峰手中的佩剑，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哟，这位官爷可是有什么事儿么？有什么话，咱们进去慢慢说，做什么舞刀弄枪的，我们这儿的姑娘个个都胆子小，经不得这样的吓！” 秦峰没有理她，大踏步地就往楼里去。 因为他是御前侍卫，又是来查案的，楼里的恩客们虽然十分不满，但是为免惹祸上身，在彩月楼小厮的安排下，都率先离开了。 此时，整个花楼里站着的都是彩月楼里的姑娘和下人。 秦峰也不和他们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就问上次几个姑娘争抢恩客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噗嗤！” 有人一听秦峰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忍不住便笑了出来。 “当真是好笑了！奴家向来只听说当今皇上管天下政务，却没想到，今日竟也管起花楼里姑娘争风吃醋的事情来了？” “对啊！是不是下次再有官老爷来这彩月楼，也要管管奴家今日用的哪种胭脂，何种水粉啊？” “……嘻嘻嘻。” 花楼里的姑娘向来都没个正经的，越说越是笑得高兴。 秦峰却是面色越发寒冷。 “哐”的一声利响，秦峰干净利落地就将佩剑往桌上一拍。 “都给我闭嘴！” 这架势，这威严，可比起彩月楼里那些打手要吓人的多了。 娇滴滴的姑娘们都被吓得一哆嗦，眼眶里忍不住就有些发红了。 杨妈妈赶紧上来打圆场，“官爷有什么要问的，问就是了，何必动怒呢？” 秦峰也不多说一句，依旧铁青着脸，叫她们一个挨着一个接受他的审问。 可是，一连问了两三个时辰，楼里的姑娘全都问完了，却硬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只剩下几个做粗使杂活的下人没问了。 秦峰知道，这种做粗活的下人，一般都是在楼里的偏僻角落做事，也没机会能够接触到有用的信息。 心里下意识地就觉得，他怕是真的问不出什么来，线索到这里就要断了。 但即便是如此，他还是让等着问话的人一个个排好队。 但，彩月楼里那些娇滴滴的姑娘却不耐烦了。 “哎哟，这要问到什么时候啊，奴家还要回去睡觉呢！不然明天眼睛可要青了！” “就是啊！明个儿张老板还要来陪我庆生呢！再这么熬下去，脸上起了褶子，我可怎么见人啊！” 这个官爷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从她们这儿都问不出什么来，还奢望从几个下人身上能问出有用的东西来？ 依她们看啊，这个官爷不是傻，就是脑子不够用！ 但是，他要疯要犯傻，可别拉着她们不放啊！ 几十号姑娘，你一言我一句的，都吵吵嚷嚷着说要走了，不想留在这儿。 可秦峰却觉得不行。 第一次询问，讲究的就是一个全面。 人还未问完，若是等会儿他确实问出些什么，要再找她们进一步了解情况，她们却不在了，那再叫起来就麻烦得多了。 可杨妈妈精明的眼睛转了转，又是满是笑意地走到了秦峰的身边： “官爷，你这话也问得差不多了，若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领着姑娘们回去了。”说罢，便朝着她们使了使眼色，这些姑娘们，二话不说，一甩帕子就各自回房了。 “诶！谁让你们走了！”秦峰站起身，想将她们拦下来。 可她们得了杨妈妈的指示，都大着胆子听也不听一句。 她们几十个人呢，秦峰便是再厉害，还能一下子将她们所有人都抓回来不成？ 很快，彩月楼大厅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杨妈妈也没多留，很快就走了。 只剩下秦峰一个人在大厅里，像是未反应过来一样。 第452章 画中的妖魅 连带着还剩下的几个没有问完的下人，也跟着大家伙儿一起走了。 只是，其中有一个穿着非常不显眼，大约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一边被旁边的人推着走，一边时不时地回头看向秦峰所在的方向。 这个小姑娘的眼底，有一抹明显的犹豫，但她跟在几个彩月楼的打手身后，没有办法停下脚步，只能往前走。 现在都已经是后半夜了，秦峰自打从皇宫里出来之后，一刻也没有停歇过。 彩月楼里的人都走光了，他继续待在这空空荡荡的大厅里也没什么意义。 因为担心叶言秋，他还在彩月楼里转了转，想要找什么蛛丝马迹，可是，毕竟都这么久了，哪里还有什么线索能被他给找到。 只是当秦峰走到彩月楼后院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的时候，“哒哒哒”几声轻响，几块小石子不知从何处被人丢到了秦峰的脚下。 “秦大人……秦大人……” 秦峰四下一看，在一堆杂物后面，就看到了刚刚在大厅里不停回头的小姑娘。 “你——” “秦大人，请你帮我姐姐伸冤啊！” 秦峰还没来得及问她，小姑娘自己就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或许是怕引起旁人的注意，小姑娘便是哭诉着，也极力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小姑娘叫云燕，一双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秦峰：“我姐姐是彩月楼里的姑娘，大约两个多月前，她忽然间不见了，我觉得她肯定是出事了！秦大人！求求你，帮我找到我姐姐可好！” 秦峰立马就问：“那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云燕：“我姐姐是凝烟。” “凝烟？”秦峰闻言眉头立刻一蹙，“凝烟刚刚不是在大厅中么？我还问了她问题啊！” 这小丫头拿他寻开心呢？ 云燕拼命摇头，“不！她不是我姐姐！” 秦峰觉得奇怪，明明刚刚那人就是凝烟，彩月楼的其他姑娘们也都是“凝烟”、“凝烟”地叫她，怎么就不是了呢？ 云燕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个装着桂花的香囊。 “两个月前，又一次，我偶然碰到了姐姐，她待我很陌生就让我觉得很奇怪。”云燕认真地说。 其实，云燕和凝烟并非亲姐妹。 一次凝烟偶然过敏，是云燕及时瞧见了并为她叫来的大夫，才救下了凝烟的一条性命。 从那以后，凝烟待云燕便特别好，将她当做妹妹一般看待。 云燕也因此知道了许多凝烟的小习惯，比如，凝烟从小便对桂花过敏。 而这些，都是彩月楼里的姑娘们并不知道的。 那次相遇，凝烟不仅待云燕特别的冷淡，而且，凝烟身上还带了一个装了桂花的香囊。 云燕立马就意识到，这个人肯定不是真正的“凝烟”！ 可是，她人微言轻，说出来的话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 “秦大人，我还发现了一处奇怪的事情！” 云燕小心地四处瞧了瞧，确定没有人偷听，才继续说：“不仅仅是凝烟姐姐，我这几日发现杨妈妈也变得很奇怪！” 杨妈妈？ 云燕点点头：“对！杨妈妈最近又变得不一样了！” 杨妈妈性子本事极其泼辣的，可最近差不多十来天吧，他们但凡遇到什么事情去找杨妈妈，杨妈妈都是温吞吞的。 便是方才秦峰找上门来，若是放在以前，杨妈妈早就和秦峰直接杠上了，哪里还会这样好言相劝呢！ 楼里的姑娘都忙着应付自己的恩客，想法设法让自己变得更美更撩人，才忽略了这一点。 而云燕因为凝烟的事情，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想要为自己的姐姐找到什么线索，才发现了杨妈妈的不同。 “秦大人，不仅仅是最近十来天，从我姐姐变了之后，我发现杨妈妈隔三差五就会变得有些不一样。我想可能和我姐姐有关，才偷偷跑来和大人说的。” 秦峰听到这里，心里觉得自己应该是找对地方了。 时间对的上，地点也对的上。 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 凝烟不过一个青、楼女子，能惹到什么样的仇家，会用那样残忍到极致的手法将她给杀害，而后，又“另外”找了一个人，来这彩月楼里装成她的模样？ 杨妈妈又是为了什么时不时有所改变呢？ 秦峰双手死死地攥紧，望着天边漆黑一片的天际。 秋妹，你到底在哪里啊？ ****** 数百里之外 一条乡间羊肠小道上，两辆马车，不快不慢地朝着西南方向而行。 这两辆马车一点都不显眼，破破旧旧的木板，还有些发黄发旧的车帘，叫路旁的人连看一眼的欲望也没有。 可他们却不知道，就这么不起眼的马车里，可是极尽奢华与奢靡！ 暖玉制成的案桌，龙骨木制成的椅子，还有凤凰金羽制成的软垫，便是车内点着的熏香，也是超乎所有人想象的价值连城！ “主子，一路颠簸，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蓝凤凰今日带了一块黑纱遮面，刚好挡住了她脸颊上骇人的疤痕，只露出一双灵动闪耀的眼睛，颇有几分味道。 楼爷倚靠在鲛绡红缎之上，身上拢着玄色轻纱，慵懒至极地用手托着头闭目养神。 楼爷眼皮也不抬一下，只轻轻摇了摇头，艳绝得像是画中的妖魅！ 若是被他瞧上一眼，他那深邃得像是能吸纳天地万物的眼瞳，便会在瞬间，夺走所有人的理智与魂魄！ “到凉山了。” 楼爷淡淡开口，不紧不慢地吐出四个字，莫名就让蓝凤凰心里微微一颤。 “是啊，主子。还有七天，我们就能回到南疆了。” 一路上，楼爷一直都闭目养神，连马车上的车帘都不曾掀开过一次。 谁能想到，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楼爷依旧能够精准无误地说出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 这样一个知晓天下的人，真真是叫人觉得，在他面前什么都是藏无可藏！ “咔哒！” 车轮碾过地上的一块石子，整个马车腾的一下，往空中一跳，又是“砰”的一下，重重地砸回了地面。 蓝凤凰眉头一蹙，感觉就对外面的车夫道：“小心点！” 若是惹到主子不高兴了，那他们可都没有好果子吃。 不过…… 蓝凤凰飞快地瞥了一眼楼爷，他依旧是神色淡淡，面容清俊极了，并没有丝毫的不悦。 蓝凤凰这才在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但是！ “秦峰……秦峰……” 马车里，一直静静躺着的女子，却忽然间开口呢喃起来。 “秦峰……秦峰……” 蓝凤凰顺着声音一看，本在昏睡着的叶言秋，两道弯弯的柳叶眉死死地蹙紧，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嘴唇也有些发白，看着样子像是很痛苦，又像是在挣扎着什么一般。 “主子！” 蓝凤凰有些紧张地看向楼爷。 楼爷这才不慌不忙地张开那双诡秘妖艳的双眼。 泛着幽光的瞳仁，渺渺地落在了叶言秋的身上。 楼爷好看的嘴唇微微张开，充满了引诱的声音就从他的喉咙深处飘了出来：“月华，你叫谁？” 叶言秋还是闭着双眼，没有清醒过来。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能听到周围人说话的声音，她听到一阵好听到极致的声音。 他一张口，她的内心就像是无法反抗一般，想要顺从他的所有指令。 可是，他刚刚叫她月华。 “月华……我是月华？不对……我不是月华……我是叶言秋……” 叶言秋迷迷糊糊，说出的话，虽有几分不确定，但依旧是反驳了楼爷的话。 “主子！” 蓝凤凰眼睛里满是惊异的神色。 叶言秋被他们下了蛊，早在京城的时候，她就被楼爷控制住了精神，她早就不再是过去的叶言秋了！ 楼爷倒是面色冷静得叫人害怕。 他冰冷森然的目光落在叶言秋身上，再一次用任何人都不能抗拒的声音继续蛊惑她的心神。 “叶言秋？不对，你不是叶言秋。你是月华，对么？月华？” 月华…… 月华…… 楼爷的声音在叶言秋的脑子里不断回响，他的声音不大，却将她整个脑子全部都占据着！ 叫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思考！ 她心底里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不断地叫嚣着，让她要顺从，要听话，要乖乖地按照楼爷说的话，承认自己这一个全新的身份。 可是！ “秋妹……秋妹……”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叶言秋总觉得，在无边的杂乱之中，有那么一个人的细小声音，叫她不得不注意。 那声音只响起过几次。 却让她从心底里觉得暖暖的。 不得不听从楼爷指令的压迫感也不知不觉间变得微弱了起来。 蓝凤凰目光死死地盯着叶言秋，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将嘴唇都咬破了，流出些许腥红的血来，但她还是在抵抗着。 “主人怎么会这样？！” 他们一路从京城回南疆，这么长的时间里，叶言秋都很好地接受了自己这个新的身份，没有一刻回想起自己过去的事情。 这也是南疆秘术中，最霸道最诡异最骇人听闻的一种古老秘术！ 按照古籍上的记载，凡是中了这种蛊的人，除非是死，不然是绝不会想起过往的！ 可是现在！ 叶言秋明显就是在和她体内的蛊虫相抗衡！ 这种情况，根本是不会出现的！ “我不是……月华……叶言秋……月华……” 叶言秋还在不住地呢喃。 楼爷森然的目光，此刻愈发变得森冷起来。 他唇角一勾，意味深长地看了蓝凤凰一眼，说：“呵，看来你的炼蛊之术，还有些欠佳啊。” “主子！” 楼爷一句话轻飘飘的，可听在蓝凤凰的耳朵里，却比什么都要可怕！ 蓝凤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嗦着根本不敢说话！ 她是按照主子给她的古籍记载的步骤炼制的蛊虫，这种霸道的蛊虫本来就很难练成。 其中需要七七四十九种毒虫，再加上九九八十一味毒药，放进一个南疆皇室特有的三足金鼎之中，再以南疆圣女之血作为制蛊之引！ 对了！ 圣女之血！ “主子，南疆圣女早在十几年前就消失不见了，你之前给凤凰用作蛊引的圣女之血是不是时间太久而失去了效力，才会……” “你怕了？” 楼爷轻笑一声，并没有说蓝凤凰的猜测究竟是对是错。 “主子，我……” 蓝凤凰低着头，她怎么能不怕。 楼爷眼睛眨了眨，眼底泛起了一丝讳莫如深的目光，然后他慢慢地站起身子，走到叶言秋的身边。 他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就拂过了叶言秋的脸颊。 嘴角再次勾起一抹冷笑。 那笑容太冷，冷得叫周围的空气都瞬间变得冰冷起来。 然后！ “啊！” 楼爷有力的大手，死死地就掐住了叶言秋的脖子，只是一下，就掐得叶言秋整张脸在瞬间涨得通红起来！ “你不是月华？呵！当真是有趣的试炼品呢！”楼爷笑得诡秘，手上的力气越渐渐加深，仿佛他只要再一用力，叶言秋的脖子便会像枯树枝一样，轻而易举地就被他给折断！ “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失手过！你说你是谁？嗯？” 楼爷将脸凑近到叶言秋的脸上。 手上再猛地一掐，昏睡中的叶言秋赫然睁开了双眼。 引入眼帘的，便是楼爷诡秘笑着，却带着一身煞气的双眸！ 就在这个瞬间！ “秋妹！秋妹！” 叶言秋的脑子里，又冒出了那道声音，大声叫着，像是要提醒她一般！ 可是！ “滋啦——” 楼爷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把匕首，丝毫不怜惜地，就在叶言秋的手腕上，拉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蓝凤凰，蛊。” 楼爷一声令下。 蓝凤凰根本不敢迟疑一下，立刻就从怀中的一个小金盒里拿出了一只通体透亮的蛊虫。 “你们要做什么！”叶言秋不知怎么的，便清醒了过来。 但楼爷见状，又是冷冷一笑：“当真有趣啊！我南疆秘术，竟然有人能抵抗，可你又能抵抗得了多久呢？” 第453章 不听话的下场 楼爷说罢，便用玉白的右手在叶言秋的眼前飞快地比划了几下，他的动作很快，比划出来的动作叶言秋从未见过。 “月、华、华、月。” 楼爷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叶言秋的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 不由地，她就想闭上双眼。 接着，楼爷便趁着叶言秋这一丁点心里防备松懈下来的空隙，快速从蓝凤凰手中接过了那只通体透白的蛊虫，再强行撕裂开叶言秋手臂上的伤口。 只听得“滋啦”一声声响，楼爷就将那蛊虫顺着叶言秋的伤口，强行塞了进去！ “司命康图引图命——闻——” 楼爷一双诡秘的眼睛半眯着，嘴里发出低沉而古老的秘语。 那只被塞到叶言秋体内的蛊虫便即刻动了起来！ 顺着她的筋骨，就往她的心头钻去！ “啊！啊！” 锥心的疼痛叫叶言秋不住地大喊。 可是，她越是叫喊，她脑子便越是变得一片混乱起来。 刚刚那几声在她脑子里唤着“秋妹”的声音也因为浑身的疼痛，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楼爷嘴角轻勾，冷血无情地伸手掐住叶言秋的下巴，迫使她摆出了一个看上去就很难受的姿势，仿佛随时都会无法呼吸一般。 “说……”楼爷引诱诡秘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 叶言秋死死地咬着唇，拼了命的想要继续抵抗。 可是，正如楼爷之前说的那样，南疆最古老、最诡秘、最霸道的秘术，她小小一个叶言秋哪里抵抗得了？ 相反的，楼爷明明只是高傲到极致地掐着她的下巴，抿唇一句话都没说。 但叶言秋的耳边却充满了他低声念着秘语的声音。 “我……我……” 叶言秋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叶言秋的眼神变得模糊散漫起来，然后，整个瞳仁都像是死了一般，毫无生机。 “呵。” 楼爷又是一声冰冷到极致的冷笑。 “砰”的一声重响。 楼爷手上的力气一松，意识涣散了的叶言秋，便如同死物一般重重地就砸了下去。 楼爷也好，蓝凤凰也好。 根本就没有上前扶住她的打算。 就那么直直看着叶言秋狠狠地砸到马车上！ 仿佛，这么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子，受这点伤根本就不是事儿！ 楼爷从怀中抽出一条绣着八色茶花的锦帕，一根一根地清理自己刚刚掐过叶言秋的手指。 然后，他拢了拢身上的玄色轻纱，便优雅地坐回到自己方才倚靠的位子。 楼爷再次闭上双眼，玉白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敲击着，像是在算着时间一般。 等到他敲到第十下之后。 “月华。” 楼爷轻唤一声。 如死尸一般瘫在马车里的叶言秋，赫然睁开了双眼！ 而这一次，她的双眼全都变成了骇人嗜血的红色。 “主子，成了！” 蓝凤凰一瞧，眼睛都亮了！ 主子果然就是主子，不过几下的功夫，便再次控制住了叶言秋！ 而且，之前她都以为，现在的南疆早就没有圣女了，肯定没有办法施展这套秘术，却没想到，主人不知从何处又找到了一瓶残存的圣女之血！ 只怕在南疆的那些迂腐没用的长老都没想到吧！ 但是，与兴奋的蓝凤凰相比，楼爷的神情却要冷淡平常得多了。 他的手指再次轻轻敲了敲龙骨制成的案桌。 叶言秋便迅速地翻身坐起，朝着楼爷恭恭敬敬地低头：“主人！” 然后便一句话也没说，不知从何处找出了一捆绳子，动作麻利地就自己将自己的双手给捆了起来。 蓝凤凰有些不解。 但叶言秋却将绳子的另一头，递给了蓝凤凰，语气淡漠：“主人让你抓牢了。” 蓝凤凰眼睛赫然睁大，主子发话了？ 没有啊！ 刚刚，主子不仅没有说话，便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可叶言秋却不管她，只是强行将绳子塞到蓝凤凰手中，然后便掀开马车的帘子，又对驾车的车夫说：“快一点！主子不叫停，不准停！” 车夫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叶言秋为何要怎么说。 就见到一道瘦小的身影，“哗”的一下，便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天啊！这这这！姑娘，你不要命了？！” 车夫吓得脸都白了，虽说他们驶在山间小路上，马车的速度并不快，可就这样贸贸然跳下去，还是很容易就受伤了！ 而且！ 更叫车夫吓得不轻的是。 叶言秋从马车上跳下去之后，不仅没有使用武功，想办法让自己保持平稳，反而，像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一样。 整个人像是一片叶子一般，重重地摔到地上，然后，被马车拖着，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啊！我！天啊！” 驾车的车夫简直被吓到语无伦次，手上一哆嗦，就将马鞭往旁边一丢，就开始想办法想让马车停下来。 可是！ “不许停。” 车厢里，男人冷漠的声音不容置疑地传了出来。 “不听话的下场，你觉得你有能耐改变？”楼爷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比杀人的刀还要叫人觉得害怕。 车夫顿时心里一惊，周身早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再不敢多说一句，更不敢多操一份闲心。 只能再次拿起旁边的马鞭，颤抖着双手，继续赶着马车向前行。 整个过程里，像是死物一样被拖着的叶言秋，却是一声也没叫出来。 蓝凤凰在马车上看到山间小路上，叶言秋被拖出的血肉模糊，心里都有些发麻。 她算是知道了。 为何主子话也没说一句，叶言秋就会这样。 古籍上记载的秘术，果然强大。 竟然能够这样操控一个人的意识，蓝凤凰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只怕现在主子用意念让叶言秋去死，叶言秋都会一声不吭地拿刀抹脖子吧！ 蓝凤凰想着，偷偷地瞄了一眼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实在是太可怕了。 可怕到，只用“惧怕”这一词，就能完全掌控人心！ “你，将月华的消息，传一些回京城。” 蓝凤凰一愣。 将叶言秋的消息传回京城？ 之前，他们从京城将叶言秋带出来的时候，主子不是让她将事情全都处理妥当，特别是不要留下关于叶言秋的一丝一毫的消息么？ 他们好不容易成功施展了古籍秘术，而叶言秋又是第一个成功的活例子。 为何现在又要将消息传回京城，让那些不停找寻叶言秋的人，顺着线索来找他们呢？ 到时候若是惹出了麻烦，又该怎么办？ 蓝凤凰却不知道，楼爷并不是这么想的。 楼爷的手指慢慢地划过记载了秘术的古籍书面。 他们拿叶言秋做试验的时候，每一步都是按照古籍上面的记载操作的。 行便是行。 不行便是不行。 当时和叶言秋一起做试验之人，也要许多个，但其他人都死了，只有叶言秋一个人活了下来。 活下来的，便说明已然成功了。 可是今天…… 叶言秋的意识忽然间恢复了，这是本不应发生的事情！ 那就只能说明，叶言秋当初没死，还有她现在能够恢复意识，都是她之前有过什么经历，碰到过什么人，沾染过什么东西。 让她能够在那样霸道的秘术之下得意生还，还有了可以反抗的能力。 比起其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更是楼爷想知道的。 于是。 楼爷一双森然的眼睛赫然睁开，直直地盯上了蓝凤凰：“传消息回去。” 大有一种，不要让他说第三遍的压迫感。 蓝凤凰再不敢多说一句，只能快速地低头，“是！主子！” 楼爷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顺着被风吹开的帘子，看着被马车在地上拖着的叶言秋，幽深的眸光沉了再沉。 良久。 楼爷才再次勾起一丝笑意。 好像有越来越多的好戏要上演了！ ****** “啊！叶言秋！” 长乐宫内殿。 顾青萝大清早的，从睡梦中吓醒，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喘着大气看着四周的景致，像是没回过神来一样。 “你怎么了？” 睡在顾青萝身边的厉玄琰感觉到她的异样，很快也坐起来，随手拿了件衣服披在顾青萝的背上，防止她着凉。 “叶言秋，叶言秋她……” 顾青萝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自己的梦境。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那样的梦，叶言秋整个人都变了，手里拿着刀，要杀她和厉玄琰。 而秦峰却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脖子被隔开一半，半吊着，眼睛珠子都像是要爆出来了一样，也是叶言秋干的！ 她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言秋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过来。 顾青萝被这梦吓得不轻，整个人都在发抖。 厉玄琰摇摇头，他知道青萝担心叶言秋，这段时间秦峰也在调查这件事情。 只是查了这么久，除了彩月楼的杨妈妈之外，便再没有找到其他线索，而杨妈妈那条线，他让听风阁去查了，也没查出个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线索到这里便像是忽然间断掉了一般！ 大家心里都很担心。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厉玄琰伸手慢慢地扶着青萝的后背，试图让她慢慢将心情平复下来。 “不过是一个梦境，也值得你这样当真？”厉玄琰语气清淡。 可是，在听顾青萝的动静，便从外面进来的云锦听来，却莫名带了一丝宠溺。 云锦抬眼，就看到厉玄琰的目光落在顾青萝的身上，那目光像是一刻也不会挪开似的。 云锦有些为难，不知道自己是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 厉玄琰的余光瞥到了她，却招手示意让她过去。 没办法，云锦只能硬着头皮过去：“皇上吉祥，皇后娘娘吉祥。” 厉玄琰抓着顾青萝的手，递到云锦面前：“你好好瞧瞧。” 云锦和顾青萝都是一愣。 尤其是云锦，皇上这是让她给娘娘把脉？ 顾青萝也有些意外，她不就是做了个噩梦，也值得这样大惊小怪的让云锦给她诊脉？ 他觉得她不对劲了？ 他觉得她不正常了？ 心里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就冒出了这样“不正常”的念头。 顾青萝赶紧就把自己的手从厉玄琰的手中抽了出来：“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应该就是太担心叶言秋了！不用这样的！” 可顾青萝却不知道，厉玄琰其实一直都有些不放心。 上次在长乐宫，青萝就是被他轻轻颠了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最近这几天又老是多梦。 不仅仅是刚刚，青萝梦到叶言秋。 这段时间他在长乐宫，也时常会见到她到了半夜的时候，总是翻来翻去，像是睡不安稳一般。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得让云锦好好瞧瞧才好。 顾青萝却死死地护住自己的双手，说什么也不让云锦瞧，“我好好的没病，为什么要让云锦给我诊脉？！” 厉玄琰却不说话，又去抓她的手。 他总觉得，得确认一下才好。 不论有事还是没事，事大事小，只要诊一诊，便全都知道了。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顾青萝挣扎起来，像是闹起脾气来，怎么也说不听的小孩子一样。 站在旁边的云锦瞧见了，也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像是怪怪的。 她跟着顾青萝身边也这么多年了，她何时这般任性过了？ 便是顾青萝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早早得知道进退得体，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一举一动，都皆是大家风范。 哪里像现在…… 顾青萝在床上退了又退，就是不让厉玄琰抓住她的手。 到了最后，顾青萝又像是之前为了一方锦帕和厉玄琰闹别扭一般，怎么说都说不听。 云锦生怕他们两个争起来，便随便寻了个由头，让厉玄琰先离开，她保证会好好替皇后娘娘诊脉，让厉玄琰放心。 等到厉玄琰走了，云锦才坐在顾青萝的床榻上，认认真真地看着顾青萝说： “娘娘，你觉不觉得你最近变得有些奇怪？” 顾青萝下意识地就摇头，她好好的，怎么就奇怪了？ 而且，还特地将手背到了自己的身后，一副不会让云锦轻易得逞的模样。 云锦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只能另起话头：“娘娘，今天晚上就是除夕宴了。” “除夕宴”三个字果然立马就让顾青萝冷静了不少。 “内务府那边都准备好了么？” 除夕宴，是每年大周皇室最为盛大的宴会。 朝中百官，皇室宗亲，还有他们家中的亲眷里里外外加在一起上千人，都会来到皇宫中，参加这一年一度的盛宴。 上辈子的时候，顾青萝刚进宫没多久，就和厉玄琰闹翻了。 所以，她当了五年的皇后，一次除夕宴都没有参加过，更别说以母仪天下的身份站在厉玄琰的身边，和他一起守岁了。 倒是这辈子，厉玄琰和她之间的关系不仅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是因为舒裕隆的事情，现在朝中百官对她也是赞不绝口，便是京中的百姓，也会在茶余饭后说起大周皇后是如何如何的一位奇女子。 今年的除夕宴，对顾青萝来说，其实有着不一般的意义。 云锦自然点头：“都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准备妥当了，不仅是宫中，便是进出的午门和神武门也都按娘娘的吩咐，加派了许多人手，肯定是不会出岔子的。” 顾青萝点点头，虽说参加除夕宴的人很多，毕竟之前她有过举办中秋晚宴的经历，处理起来倒是没那么复杂。 只是这一次除夕宴上，来的官员家眷要比起以往都多得多。 顾青萝忍不住就皱了皱眉头。 毕竟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 尤其是她想到害了苏沫的白浅月今天也回来，顾青萝的心里就有些替苏沫不值。 都这么久了，她这个做主子的，还没能为她寻来根治的解药。 她真是担不起苏沫待她的一片忠心。 云锦看到顾青萝眼底的神情，大致猜到了她现在心中所想，想了想，还是说：“娘娘放心，苏沫没事。而且，娘娘如今已经做得够好了，不用将所有的事情都担在自己一个人的肩上。” 云锦陪着顾青萝长大，陪着她入宫。 她过去过得有多苦，她比谁都清楚。 所以，当大婚之后云锦见到顾青萝有了变化，她第一个打心眼里为娘娘感到高兴！ 尤其是进宫之后，步步危险，皇后娘娘都好好地照顾好了她们，凡事都为她们着想。 跟着这样一个主子，她们谁又能说出一个不好来呢？！ 只是白浅月…… 云锦想起白浅月那张虚伪的脸，想起她对皇后娘娘做的那些下作事！ 心里就忍不住升起一团怒气。 白浅月啊白浅月！ 她就应该得到她应得的惩罚才对！ 老天为何却处处维护着她，叫她每一次都能洗脱自己的嫌疑！ 当真是可恶！ “阿嚏！” 京城白家 才换好衣裙，戴上精致珠花的白浅月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姑娘，你没事吧？” 昭菱生怕白浅月会不高兴，所以立马就上来嘘寒问暖的。 白浅月对着镜子瞧了瞧，自己刚刚画好的精致妆容，因为这一个喷嚏花了不少，脸色立马就变得有些不爽了！ “我的胭脂！我的粉膏！” 白浅月巴掌大的小脸死死地一蹙，这可都是她花了大力气叫人从江南带回来的最新的胭脂！ 她今天早上起得这么早，就是为了除夕宴而精心妆扮！ 好死不死的这么一个喷嚏，她花了一个时辰才弄好的妆，全都给毁了！ 她怎么能不生气！ “烦死了！真是烦死了！你还不快点重新给我画一次！” 白浅月一边骂着昭菱，一边拿起妆台上沾湿了水的帕子，将脸上的胭脂给擦下来。 上次琰哥哥来白家问她锦帕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不知道为什么，琰哥哥从那之后，就再没有来瞧她。 虽然说爹说的那些话很有道理，琰哥哥只是为了锦帕不是为了她，白浅月自己心里其实也知道事情本就是这样的。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自我安慰，说不定是因为到了年关，琰哥哥实在是太忙了，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闲抽出时间来白家找她。 但是呢，琰哥哥肯定心里还是记得她的！ 毕竟，她已经告诉琰哥哥那锦帕是她的了，不是么？！ 白浅月却不知道，厉玄琰这段时间虽然是忙，可是，每天晚上，他都雷打不动地会去长乐宫。 不是在长乐宫留宿，也会在长乐宫小坐片刻。 “昭菱，我的那对粉玉镯子，你记得放在哪儿了么？” 白浅月对着镜子看着将所有能戴的珠宝全都挂在身上的自己。 越看越觉得，手上还有些空空荡荡的。 虽然，她头上身上已然没有一处空闲的位置，但是她还是觉得不够奢华！ 昭菱闻声便一路小跑，到柜子里翻出了一个鎏金打造的小匣子。 从里面拿出了一对，质地极佳，没有一丝杂色，水润通透的粉玉镯子，递给了白浅月。 白浅月瞧着满意极了，这对镯子，还是太后之前赏给她的呢！ 整个大周，就只有这一对！ 便是顾青萝是皇后又如何，还不是比不过她！ 哼！ 白浅月得意地将粉玉镯子戴在手上。 现在的她，从头到脚，所有的衣裙首饰都是专门派人打造的。 上次厉玄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都是白忠想要展现给他看的“清贫”。 但白浅月今天，身上所有的东西加在一起，恐怕也足够一座城池的人，用上一年的了！ 她身上穿的衣服，是用蜀地的蜀锦制成的。而这蜀锦，要二十个绣娘一起花上三个月的时间才能绣出一匹。白浅月的衣裙，少说也要五六匹蜀锦，有多奢华自然不言而喻。 而且，除了衣料之外。 她头上戴的发饰，身上戴的玉佩，脚上穿的绣花鞋，无一不是镶珠嵌玉，璀璨夺目到极致！ 白浅月在自己的闺房里试过，夜里将烛火熄灭之后，她衣服上镶嵌着的二十四颗夜明珠，能散发出夺目的光亮，让她一下子就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白浅月很有信心！ 今天晚上这除夕宴，她一定能够被琰哥哥看在眼中，让琰哥哥对她更加喜欢！ 虽然，她一点也看不出来，自己现在的样子，真真是滑稽透了！ 第454章 金母鸡 日暮时分 厉玄墨的马车摇摇晃晃地到了午门门口，厉玄墨翻身而下，高高地望着漫天飞雪中的朱红城门。 因为厉玄琰发了话，厉玄墨也留在京中，等年后在回南方。 而且，厉玄墨紧了紧拳头，他此次回京，除了因为舒裕隆谋反之外，他还是为了那个人的事情才回来的。 在瑶光行苑的时候，他投壶连中，皇兄许了他一个承诺，他一只没有找到机会和皇兄提起那件事。 今晚是除夕宴，皇兄想来心情应该会很好，正是他提起那件事情的大好时机。 他得找一个好时机，等皇兄闲下来，便好好和皇兄商量。 厉玄墨心里正盘算着，身后倒是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女子议论纷纷的声音： “呀！十三王爷真是太俊了！” “嗯嗯嗯！我们今年可真是运气好，便是过去这么多年除夕宴，都没见过十三爷一面。倒是今年，前前后后都见过好几次了！” “可不是么！书里的话是怎么说来着？有缘千里来相见，说不定啊，这次我们能够这样频繁地见到十三爷，便是我们这里某个人的因缘到了也说不定啊！” “……” 一群贵女站在厉玄墨身后很远的地方。 暗红色的天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她们一下马车就见到了，穿着一身枣红色劲装的十三王爷，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一般，如墨如画，只是一眼，便吸引了她们全部的注意力！ 早就对十三王爷春心萌动的这些贵女，自然是忍不住就议论了起来。 不过，她们还算知道礼仪规矩，都是偷偷地在很远的地方讨论，也都压低了声音。 只是，厉玄墨会武功，听力比起寻常人要好上不少，自然是全都听到了。 这样的议论声，他早就习惯了，因着自己的容貌，他向来都是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那个。 过去父皇还在的时候，便是在兄弟们这一群人中龙凤之中，父皇也常常称赞他生得最俊逸不凡了。 厉玄墨年纪尚轻，又注重玩乐，有人这样夸他，他倒是乐在其中，不仅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反而还特地扬了扬脖子，举手投足之间特地摆出最优雅最飘逸的姿势。 更是引得身后的贵女们不停的尖叫。 厉玄墨嘴角勾起一抹笑，脑子里莫名就冒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哎，她就是不在这儿。 她若是在这儿，也好叫她好好瞧瞧他的风姿绰约！ 只是…… “呀！” “这……这是白浅月么？” “天呐！她今天也，太好看了吧！” 厉玄墨还没得意多久，身后议论的声音却顿时一改。 厉玄墨像是个孩子一般，觉得自己的风头被人抢了，也忍不住回头想要瞧瞧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是他这一回头，确实被撞入眼帘的那一抹身影吓了个不轻！ 白浅月由昭菱扶着，一步一顿地从装饰华贵的马车上缓缓而下。 今天京城里下着雪，空气很冷，贵女们为了保暖，都特地在外衣外面还披了一件厚厚的披风。 便是手上，都戴着貂毛、兔毛制成的手袋，若不是十三王爷站在这午门口没有进去，她们早就入宫了，谁想在这冰天雪地里挨冻啊！ 可偏偏白浅月却是直接穿着用浅粉、粉蓝、浅紫色的蜀锦制成的衣裙，端端地就从马车里下来了。 加上她身上戴着的精致首饰，璀璨夺目得，就像是用冰晶雕刻出来的一般，让人这么都挪不开眼！ 整个人看上去清爽极了，那里像她们一样，个个裹得跟个粽子一样！ 这根本就不用比，明眼人只需瞧上一眼，立刻就能从人群中，瞧到最闪耀最夺目的那一个！ 那就是白浅月！ 可是呢，大家都是女子，谁又希望看到自己被别人给比下去！ 很快，抱团取暖的贵女之中，就有人不由得忍不住对白浅月嗤之以鼻： “哼！穿这么少，不就是为了吸引人的眼球么？！真是要漂亮不要命！这么重的心机，我过去还真是看错她了！” 有了一个人带头抱怨，自然就有附和者。 “就是，过去大家还说她是什么京城里最识大体的一个，现在瞧瞧也不过如此嘛！” “而且，她也不好好看看，头上手上身上戴了那么多东西，也不觉得压得脖子疼么！” 确实，白浅月刚刚从马车上出来的时候，实在是很吸引眼球。 可是看久了之后，她们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明明白浅月身上每一件东西都好看到让她们眼红嫉妒，可是，合在一起，却又没有分开来惊艳。 贵女们不由得心了就觉得平衡了许多。 感觉到她们的目光，白浅月却还是自我感觉良好到了极致！ 始终觉得，这些贵女现在看着她指指点点，像是她有什么不好一般，都不过是故意装给她看的！ 她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她们眼底有多惊艳，别以为她没有看到！ 哼！ 她们现在都是在嫉妒她而已！ 白浅月心里得意极了。 扶着昭菱的手虽然被冰雪冻得有些发红，但白浅月依旧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待会儿琰哥哥看到她，肯定也会如同这些女子一般，眼底除了惊艳还是经验！ 只是，一直站在边上的厉玄墨若是知道白浅月如今心中所想，只怕会忍不住大笑出声来！ 厉玄墨摇摇头。 这白浅月也太用力过猛了吧！ 他理解，除夕宴这样的场合，大家都想成为最夺目的那一个，但是…… 看看白浅月身上繁复到碍事的装扮，怎么说呢…… 厉玄墨眼底闪过一抹明显的嫌弃，白浅月这简直就是将自己装扮成了一只“金母鸡”！ 对！ 就是像极了金母鸡！ 一只黄灿灿，明晃晃，却叫人会觉得滑稽诡异的金母鸡！ “你在笑什么？” 厉玄墨还来不及将脸上的笑意收起，身边便传来了一声极平淡清冷的声音。 厉玄墨一回头，果然就看到了一向都面色清冷的王诗韵。 第455章 一龙一凤 王诗韵因为还在为父亲王阜龄戴孝，所以这一次参加除夕宴，王诗韵依旧是穿得非常简单和素净。 简简单单的衣服样式，素白的锦缎上绣着几支青竹，显得王诗韵整个人气质清雅高绝。 她头上只戴了两支水色很足的玉簪，净白的小脸上只用墨黛画了眉，却比起许多精心装扮的贵女还要看上起舒服得多。 “你在笑什么？” 王诗韵看了厉玄墨一眼，面色冷清清的。 厉玄墨见是她，轻轻咳了两声，说：“没什么。只是，你今日瞧着倒是有些……” 厉玄墨痞痞地环抱双手，故意将“不错”两个字咽了回去，还特地摆出一副意味深长地样子瞧着王诗韵。 像是特地等她主动开口问他没说出来的话到底是什么一般。 可谁知，王诗韵却给了厉玄墨一个白眼。 这个十三王爷还真是无聊极了。 他说了什么，其实她一点也不在意。 而且，她今日看起来如何，她自己觉得好就是好了，根本不需要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所以，她还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王诗韵在心里默念了“无聊”二字之后，便是毫不留恋地就从厉玄墨的身边走过。 “喂！” 从未被人这样忽视过，厉玄墨心里不由得有些不爽，便没好气地出声叫她。 “你见到本王也不知道行礼？” 厉玄墨故意板着脸，好歹他可是尊贵的十三王爷，这个王诗韵怎么每次见到他，都对他这么不客气的？！ 可王诗韵摇了摇头，还叹了口气。 像是关怀傻子似的看着厉玄墨，说：“十三王爷，臣女方才来时，已然同王爷行过礼了，只是王爷一直看着什么好玩的东西，没有注意到臣女罢了。” 王诗韵说罢，还特地往白浅月所在的方向瞧了瞧。 刚刚她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也是一眼就看到了“精心”装扮的白浅月。 和厉玄墨一样，王诗韵也觉得白浅月今天就像是个不自知的笑话一般。 感受到似乎有人在看自己，白浅月敏锐而富有攻击性的目光，便立刻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一下子，就看到王诗韵眼底带着一丝嘲讽的看着她的目光！ 如果说，其他贵女的神色不仅丝毫没有让白浅月觉得有什么不好，那么王诗韵眼底的嘲讽，可以说立刻就让白浅月忍不住了！ 白浅月最看不惯的就是顾青萝和王诗韵！ 王诗韵这目光，让白浅月心里蹭的一下子，就冒出了一团火气！ 这个装模作样的王诗韵，又这样一副神色看着自己！ 她有什么好清高得意的！ 死了爹，就天天穿成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想让谁觉得她可怜啊！ 白浅月目光再往王诗韵身边一扫，就看到了站在王诗韵身边的十三王爷。 白浅月心里的火气，顿时就更大了！ 好啊！ 她说呢！ 这个王诗韵原来把目标放在了十三王爷身上啊！ 她还真是小瞧了这个王诗韵！ 只不过！ 白浅月一双眼睛不停地转动，你王诗韵当真以为自己能够得逞么？！ 哼！ 我倒要看看，待会儿你还怎么笑得出来！ 白浅月目光狠狠地朝着白浅月一剜，扶着昭菱便大摇大摆地入了宫，往太和殿的方向去。 王诗韵见她走了，也便要走，这么冷的天，虽说她模样长得较寻常人清冷了一些，但是她还是不像白浅月那样，为了争一时的风光，而全然不顾自己受不受得住。 但还没有走远几步，厉玄墨便从身后追了上来。 “……你的事情，我帮你查了查。” 王诗韵脚步一顿。 厉玄墨说的是她父亲王阜龄死的事情。 她一直觉得她父亲当日死在舒裕隆大门口很奇怪，那支染了红漆的箭矢也很奇怪。 上次在瑶光行苑的时候，还因为那红色箭矢，厉玄墨错以为她对他有意思，她便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厉玄墨。 没想到，这么一段时间过去之后，厉玄墨竟然真的去帮她查了。 王诗韵回眸，认真地瞧瞧这个成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十三王爷。 厉玄墨穿着一身枣红色劲装，认真严肃起来的样子，竟出于王诗韵意料的，颇有几分正经的意味。 “怎么？是不是顿时觉得爷很厉害，让人有很想依靠的感觉？！”厉玄墨得意地甩了甩地头发，摆出一个自以为飘逸的样子来。 王诗韵心底里顿时黑线。 果然，无聊王爷就是无聊王爷！ 她真以为他要和她说正经事儿呢，没想到，他这是在拿她寻开心呢！ 王诗韵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朝着厉玄墨福了福身：“王爷若是觉得无聊了，皇上应该在太和殿里准备了许多有趣的事务，王爷应该会觉得有趣。” 言下之意便是，你能不能别和我说这些无聊的话了！ 王诗韵说罢就要走。 但这一次，她走了几步，厉玄墨又从身后追上来拉住了她的手腕。 “放开！” 王诗韵从未和男子有过这样的接触，忽然被十三王爷这样拉住，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不少，猛地一下就摔掉了十三王爷的手。 厉玄墨一愣。 显然是没有想到王诗韵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的。 但是，他的目光落在她头上两支素白玉簪之间那一朵不起眼的小百花上，心里也便不由得沉了一口气。 厉玄墨收起了自己脸上嬉皮笑脸的样子，难道认真地看向王诗韵：“本王只是觉得，这样说话会比较轻松一些。” 毕竟，他要和她谈论的不是京城最近流行怎样的珠花样式，而是她父亲的死。 因为经历过，所以他明白失去父亲的滋味，他才会刻意调笑，却没想到，倒是适得其反了。 厉玄墨这么一说，王诗韵也不是傻子，自然也明白了他的心思。 只是，王诗韵并不是寻常女子。 她心里记挂着王阜龄不假，她在意父亲究竟是如何死的也没错。 但是，父亲教导过她，往往哪些瞧着有猫腻的事情，背后往往都藏着秘密。 而王诗韵本能地就觉得，她父亲的死背后可能藏着的秘密，牵连甚广。 她是辅政大臣王阜龄的女儿，她不仅要帮自己的父亲找出真正的凶手，而且，她还要担起她父亲的责任，将那藏在背后的秘密给找出来！ 为这大周，为这天下，谋一份太平！ 所以，王诗韵再次抬眼对上厉玄墨双眼的时候，她的眼底是比男子还有坚韧的神情：“十三王爷一片好心，臣女心领了。但是，王爷不用觉得臣女无法承受。” 父亲说过，每一个做出大事业的人，谁人不是肩负千百金的重担！ 她，是父亲最骄傲的女儿，她自然也是担得起的！ 那样的坚毅，那样的决绝。 着实让厉玄墨心头都跟着一惊。 他没想到，这样瘦瘦小小的姑娘家，说出的话，竟会比男子还要坚强几分。 厉玄墨沉了一口气，眼神也变得格外认真了起来：“本王派人去查过了，这种箭矢看上去的确和过去舒家的箭矢一模一样，但是，舒裕隆谋反之前一段时间里，舒家已经改换了玄铁材质，但你上次给我看的箭矢，只是普通的铁质。” 也就是说。 王诗韵手上的那支从王阜龄身上拔下来的箭矢，并不是舒家所有的。 而是另外有人，为了将这件事情嫁祸给舒家，刻意打造而成的。 她就说，为什么父亲的尸身被送回来的时候，那支深深地刺进他胸膛的利箭都没有人拔下来。 现在想想，王诗韵觉得，说不定就是谋划了这一切的人，故意想让她看见。 然后将这件事情深信无疑地归到舒裕隆的头上。 而那人，已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又不用暴露自己的身份，当真是极深的城府啊！ 可是，王诗韵却一时半会儿想不透。 这个人，是谁？ 这一点，厉玄墨也没有查出来。 他本就闲散惯了，他手头上虽然也有一些能人异士，但多在南方，没有跟着他一起回来。 而且，这事情关乎重大，他也不能冒然就自己去查，还是得先同皇兄说一声。 毕竟关乎朝局，皇兄虽然一直都颇为信任他，但他还是知道什么叫做“瓜田李下”。 朝中什么人都有，没有解决好那个人的事情之前，他不能和皇兄有任何的冲突。 所以，厉玄墨眼神里带着几分抱歉：“剩下的事情，本王或许无法相帮了。但你若有什么发现，或者想到了什么，你可以禀告皇兄或者皇嫂也行。” 王诗韵也明白闲散王爷的难处。 皇上虽然亲政了，但朝中还有四大辅政大臣，现在虽然少了两个，但还是有另外两个辅政大臣在分皇上的权利。 父亲跟她说过，当今皇上绝不是一个能够容忍旁人沾染他权势的人。 厉玄墨一向不问朝中之事，若是为了帮她而陷入太深，并不是一件好事。 王诗韵点点头，难得恭敬地朝他道谢。 厉玄墨却是有些不习惯。 一个每次相见都和你互怼的人，忽然客气起来，厉玄墨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你……我……” 厉玄墨支支吾吾着，不知该说什么，愣了半天，只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又作痞样道：“咳！本王知道自己英明神武，行事作风潇洒不羁，你也不用言谢！” 王诗韵：“……” 这人怕是真是个傻子哦！ 但毕竟他帮自己查清了那箭矢是旁人用来陷害之物，王诗韵便连连载心底长舒了三口气，才压制住了自己内心忍不住想要再朝着他翻白眼的冲动。 然后，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气氛出奇的尴尬。 到了太和殿，因为男宾客和女眷是分开坐的，王诗韵才和厉玄墨分开来，瞬间就觉得舒服多了。 等到王诗韵落座的时候。 周围七八桌的女眷，都在小声议论着白浅月。 虽然是，白浅月实在是用力过猛，但她确实身上极尽奢华与富贵，璀璨夺目得让人很难不第一时间注意到她！ 不光是女眷们，便是男宾客所在方向，大家谈论着的也都是白浅月。 过去，他们虽然知晓白浅月这一号人物，也知道她容貌生得不错。 可，这么多年了，也没觉得她有多惊艳，只是一个存在在印象中的女子。 但是今日可不同了。 白浅月确实达到了自己“一鸣惊人”的目的！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太后娘娘驾到——” 大家正议论着，随着蒋德三声长长的声音，天家特有的明黄色仪仗，缓缓地就从太和殿的正门口缓缓而入。 殿内所有的人立马就站了起来，全都看向了太和殿门口。 首先进来的，是两列神色恭敬的太监，个个穿戴整洁低着头，快速而步伐整齐地走了进来，气势恢弘到了极致。 紧接着的，是左右各四个提着暖炉的宫女，她们所经过之处，无一不散发出一股暖香，让人闻之便不由得有些沉醉！ “跪——！” 随着蒋德一声高呼。 殿内千百人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然后，只听得一声脚步声，穿着龙袍戴着龙冠的厉玄琰，神色冷峻地就从大门口缓缓而入。 他气势万千，夺目的珠帘之下，是他睥睨天下的孤傲目光，是藏不住的慑人光芒！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厉玄琰看着整齐跪在地上的臣子。 心中蕴藏日月，胸怀揽阔乾坤！ 这便是他大周的天下，他厉玄琰的天下！ 但是，他没有继续往前走。 厉玄琰脚步一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微微侧过身子，朝着大门口的方向，伸出了他有力而沉稳的大手。 众人一惊！ 跟着，就看到同样穿着凤袍的顾青萝一步一步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她高洁华贵，从门口进来，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丝毫不必皇上差上一分一毫！ 顾青萝见到厉玄琰向她伸出的手。 没有不安，也没有局促。 顾青萝从容淡定，自然而然地就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掌心里。 一龙。 一凤。 并肩而立。 叫太和殿里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第456章 坑爹 众人静静地看着这大周最为尊贵的两个人。 厉玄琰和顾青萝也在众人的注目下，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上了太和殿最上方，那个除了皇上和皇后之外，再无人敢上的位子。 太后是由子晴扶着走进来的。 她跟在厉玄琰和顾青萝的后面，虽然她看不到他们两个此时的神情，但她还是能够感受得到，自己的琰儿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天子气息。 那气度，气吞山河，逼人的气焰，叫人都不敢直视！ 太后看到厉玄琰和顾青萝并肩而立的背影，脑子里，不由得也想起了过去，先皇还在的时候。 她也曾在除夕宴上，站在先皇身旁，像他们两个这样，接受百官的朝贺。 只是时过境迁，她早不是当年的皇后，而先皇也早已不在人世。 不过，让太后从心底里感到欣慰的是。 自己这个儿子，倒是越发出落得像先皇了。 他的沉稳大气、他的不动如山、他的治国韬略。 想来便是先皇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骄傲和放心吧。 念及先皇，太后的眼角里不由地就氤氲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同样眼底也有些湿润了的，还有十三王爷厉玄墨。 不过，他此刻心里想到的，却并不是先皇，而是另外一个人。 那一个，他已经记挂了七八年，每逢团圆佳节，他都会想起之人。 待会儿，他一定一定去找皇兄，讨要皇兄之前赐给他的恩典！ 打定了主意，一惯嘻嘻哈哈的厉玄墨眼神都变得更是坚定了几分。 “起——” 等到皇上、皇后还有太后三人都落座之后，蒋德又是长长一声高喊。 太和殿里所有的人，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顾青萝转过身，缓缓坐在凤椅上，眼睛在大殿上一扫。 自然，第一眼就瞧见了“精心”装扮的白浅月。 近乎是同时，太后也一眼就看到了白浅月： “呀！这是浅月啊！哀家都有些认不出来了！快快快，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这宴席还未开始，太后就指名道姓地让白浅月过去。 不得不说，这样的待遇确实让不少贵女心里有些嫉妒得紧！ 便是她们觉得白浅月穿得再不得体又如何！ 太后还不是一下子就能看到她！ 更是直接就从这么多人里面，第一个就叫到了白浅月的名字！ 贵女们一个个面上强行挤出得体的笑容来，不让自己露出一丝一毫的嫉妒之情。 但是她们放在桌子下面的手、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早就拧巴得不行了！ “是！” 听到太后叫她，虽然是自己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白浅月心底还是很得意的。 她端端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并没即刻就朝太后走过去。 她先是在位子上动作极尽“优雅”地朝着太后和厉玄琰所在的方向，柔柔软软地福身行了行礼：“浅月这就来。” 这一低头，一说话，自然就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夺目首饰都展现了出来。 虽然这大殿之上，都是见过大世面，也见过无数奇珍异宝之人。 但还是被白浅月着实惊艳了一把！ 太后见她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心里满意极了，点点头，更是主动挥手招呼她过来。 “哎！” 白浅月这才莲步轻移地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每走一步，她身上的配饰都发出了叮叮铃铃的声响，宛若优雅的乐章一般。 “真是太美了。” “嗯！毕竟是辅政大臣的女儿，这朝堂之上可没有几个人比得上她。” “若是有人能够得到白姑娘的芳心，这辈子怕是就值了！” “……” 白浅月听着众人的议论，眼睛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得意和笑意！ 走起路来，脚步都像是踩在云端一般，轻飘飘的！ 这种感觉真是舒服极了！ 白浅月一步一步走上了台阶，也站到了如今顾青萝、厉玄琰所在的高位。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琰哥哥一起，站在这样的高位，被众人瞧在眼里。 虽然，她现在还并不是呢个陪伴在琰哥哥左右的人，但是呢，白浅月稍稍用力捏紧了拳头。 她相信，用不了多久，琰哥哥肯定会为了她而废了顾青萝这个贱人的！ 嗯！ 没错！ 琰哥哥一定会看到她白浅月的好！ 绝不会再被顾青萝这个贱人所蛊惑了！ 想着，白浅月脸上便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最美的笑容，语笑嫣然地朝厉玄琰微微低头，说：“琰哥哥~” 她的声音很苏、很软。 便是一向都不喜欢白浅月的蒋德，听到了这声轻呼，心里都忍不住跟着一颤。 但是。 厉玄琰那张一如既往冰冷的脸，并没有丝毫的松动。 “嗯。” 便算是对她的回应了。 因为之前锦帕的事情，厉玄琰越发觉得白浅月并不是一个全然单纯之人。 所以，便是今日所有人都在赞赏白浅月的时候。 厉玄琰便极其冷静地，一眼就看穿，今天这样的场合，白浅月本不应该也没有资格穿戴这样多的首饰。 大周虽然并不是一个规矩十分森严的国家。 但该有的规矩、该有的祖制还是该有的。 而且。 上次在白家的时候，白家所有的一切都极尽“质朴与简单”。 这是白忠想要让大家看到的。 但今天白浅月身上的穿戴，不可以不是价值连城。 好多东西，便是他大周国库里，怕是都找不出相似的东西来。 这不得不叫他对白忠、白家保持一份警惕。 所以，厉玄琰其实心底里对白浅月已经有了一丝疏远。 只是，今日毕竟是除夕宴，加之这太和殿上这么多人瞧着，他作为大周皇帝，不应该也不能给一个小姑娘脸色看。 于是便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但是，白浅月却一点也没有听出厉玄琰语气中的疏离。 相反的，在自我催眠之下，白浅月愣是觉得厉玄琰哪怕只是目光从她身上扫过，都是琰哥哥对她格外上心！ 于是，白浅月便大着胆子又往厉玄琰的身边凑了凑，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琰哥哥，你这段时间应该很忙吧。到了年关，便是我爹都常常忙得要深夜才回府。” 白浅月觉得自己这样主动的关心琰哥哥，他一定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便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等着琰哥哥接受自己的心意。 可是…… “白大人还真是为国尽职尽忠啊。” 顾青萝清丽的声音，赫然就打破了白浅月的幻想。 而且，顾青萝在上下打量了一眼白浅月身上的衣饰之后，还加了一句： “不过白大人这样为国尽忠，不仅是我大周之福，更是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为白姑娘谋得一份好前程了。” 白浅月一时半会儿没有听明白顾青萝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顾青萝已经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再看她。 倒是太后，面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认真地看了顾青萝一眼，语气稍稍有些责备：“青萝你这个孩子，除夕宴这样的场合，说的是什么话！浅月虽然是穿得好了一点，但是……但是……” 太后历经两朝沉浮，哪里听不出来皇后这是拐着弯地在说白浅月今日实在是穿得太……招摇了！ 太后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的妹妹和妹夫就浅月这么一个女儿，但凡有什么好东西，自然是先给她的，这种大场合，浅月穿得好一点也没什么稀奇的。 可是，太后话还没说完，就眼尖地看到了白浅月衣服上镶嵌着的二十四颗夜明珠。 刚刚隔得远，太后没有看真切。 皇后这么一提点，她只是扫了一眼，就还真的发现了好几样价值不菲的宝物！ 更别说，她还没有来得及认真细看的东西。 于是，太后本想帮白浅月辩驳的话，也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不过，太后那句“穿得好了点”，却是让一脸发懵的白浅月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正是因为明白了，白浅月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不好了！ 眼睛一剜，就狠狠地看了顾青萝一眼。 顾青萝真是烦人！ 不就是嫉妒她么！ 她不就是穿得夺目耀眼了一些么！ 她本来就是天之骄女！为什么非要时时刻刻都被人压住一头！ 难道，就许你顾青萝这个贱人被人称赞，就不许她当一次万众瞩目之人么！ 可是白浅月却不知道。 不是不可以。 只是，你便是想要被众人所瞩目，也应该是凭借自己的本事才华，而不是做一个好看的花瓶。 更何况，她现在所穿所戴，根本就不是辅政大臣本该有的俸禄所能支撑得起的。 所说，是，在朝为官，谁都不免会收到一些“小恩小惠”、“孝敬之用”。 但是，凡事都应该有个度。 太和殿里这么多人，或许有人没有来得及去思考这内里的深意，只觉得白浅月今日确实出挑。 但，殿内好几个心思深城的大臣，看向白忠的眼神，已然有了变化。 便是白忠自己，现在也有些懊恼。 怎么一时半会儿没有注意自己这个女儿，她就这么能折腾呢！ 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他们白家有权有势有钱么！ 但这又是白忠此时，还不想让众人所知的啊！ 这不就是坑爹吗！ 第457章 有朕在 “琰哥哥，太后娘娘！这些东西其实都不算什么的——”白浅月想要为自己辩解。 这怎么就奢靡了！ 明明这点东西，根本就值不了几个钱！ 虽然这都是她挑选的最好的了，但是，花的银钱根本就不算多！ 但白浅月话才刚说到一半，坐在席间的白忠，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再也坐不住了。 生怕她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白忠赶紧高呼一声： “皇上、太后！” 猛地就打断了白浅月未说出的话！ 白忠几步走到厉玄琰和太后的面前，抱手作揖，态度恭敬有礼： “让太后和皇上见笑了。说来也怪浅月这孩子不懂事，说什么除夕宴这样重大的场合，非常重要。 她虽然只是小小一个臣女，但严格来算，毕竟还是太后的侄女。浅月不想落了太后的面子，才这么冒冒失失地将家母留下的好东西，全都翻了出来。” “爹……你……” 白浅月不明白自己的爹忽然说这个做什么？！ 而且，怎么就是祖母留下的了？ 她今日所有的一切，可都是她自己精心准备，花了大心思，费尽了心血的！ 怎么能说成是祖母的呢！ 这样，她还怎么让琰哥哥感受到她的一片苦心啊！ “你什么你，我在府上都说了，太后是宽厚之人，不在乎这些外在的东西！” 白忠自然是不会让白浅月继续开口的，他狠狠地盯了白浅月一眼，迫使她闭上嘴，不许再乱说一句。 他啊，还真是高估了自己这个女儿！ 怎么就这么扶不上墙呢！ 明明他都将话头给引开了，还好死不死地要往火坑里面跳！ 舒裕隆那事儿过了之后，他的权势大大增强。 虽然，大家口中都说将权力交到他手上，都是放心的。 但白忠知道，他们其实也在小心留意着他，生怕出了第二个舒裕隆。 所以，现在他可不能让自己落下任何的话头！ 于是，白忠再次面色凝重地看了白浅月一眼，话有所指地开口： “现在好了，说了你又不听！非要将祖母的东西翻出来！旁人都不知道对着你指指点点多久了……” 坐在一边的顾青萝眉毛微微一挑。 白忠口中所说的家母也好，祖母也好，都是在说白忠已经去世的母亲。 她家世显赫，是几代的贵族，家里有些奇珍异宝自然是不足为奇的。 白忠这话，显然就是说，白浅月今日身上穿的也好、戴的也好，都是过去祖辈的遗物。 便是再奢华奢靡，也轮不到旁人说上一句半句！ 而这个旁人，自然就是指的她顾青萝了。 顾青萝坐在凤位上，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了白忠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心里暗暗道：白忠果然是厉害。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想出一个最完美的借口，将自己给摘出去，绝不给他人留下一丁点的把柄！ 说到底，白忠可是一个比白浅月要厉害得多的狠角色！ 她可不能小瞧了他。 顾青萝眼睛转了转，又在白浅月那一身的花枝招展上下一打量，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不怒也不恼地淡然开口： “白姑娘有一个眼光独到的祖母，本宫好生羡慕啊。想起本宫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我的祖母，更没有一个在几十年前，就能猜透今时今日京城姑娘喜好的祖母。这么想想，心底果然还有几分难过。” 白忠闻言，心头猛地一跳。 看向顾青萝的目光，忽然间就多出了几分狠厉和探究。 他光顾着给浅月还有自己找一个借口，就没来得及深究自己说出来的话，其实大有漏洞。 而顾青萝却是一下子就点了出来，这个女人，这个陪伴在厉玄琰身侧的女人。 果然是他的浅月比不上的！ 的确。 就算他白忠把话说得天花乱坠，毕竟，几十年前的东西和现在的东西有了很大的改变。 便是白浅月身上用来做衣服的蜀锦，也不过是最近十几年来才兴起的。 过去，大家多喜欢江南的布料，谁会想起用西南地方的蜀锦来制衣服啊！ 所以，顾青萝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症结。 什么祖母的遗物，全部都是借口！ 这个道理，白浅月却没有想明白。 听到顾青萝说的话，她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既然祖母是顾青萝的痛处，她自然是会抓住这个痛处狠狠地踩上一脚的！ 于是，白浅月低下头，动作细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装作“不经意”地说： “嗯，过去祖母确实很疼我，但凡有什么我觉得好看的东西，还不用我开口，祖母就会主动买过我了，甚至还会另外买上好几件，她觉得我会喜欢的东西回来。” 白浅月一通话说完，不仅是顾青萝，便是太后、白忠，还有厉玄琰都有些愣住了。 她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但是，白浅月并没有看到他们脸上有些奇怪的表情，反倒越说越起劲：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们府上总是堆满了东西。我的房间里，更是东西多得都装不下了。还叫下人将那些碍事的东西统统扔掉了好几次呢！” 白浅月说罢还刻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仿佛过去她祖母对她的宠爱，是一件让她有些烦恼的负担一般。 顾青萝坐在凤位上，冷眼瞧着她说完。 那目光，简直就是在看一个傻子一般。 她不知道白浅月这是怎么了，明明她算计人、耍手段的时候十分聪明。 但是，现在却又是笨得要死。 白忠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他真的得叫平叔好好派人教导她一番！ 再这么下去，恐怕他废了这么多心思经营出来的成果，便会被自己这个女儿全给毁了！ 但是。 一直都未说一句的厉玄琰，却忽然间拉起了顾青萝的手。 说出了一句，叫白浅月简直气得想要爆炸的话来！ 厉玄琰认真地看着顾青萝的眼睛，目光难得的和煦： “没事……或许过去，你没有祖母陪伴，但往后，有朕在……” “有朕在……” 厉玄琰简单的一句话，简直叫所有人心头都不由得跟着一震！ 皇上，他！ 那个在朝堂之上无比冰冷的皇上，竟然对着皇后娘娘输出了这样温柔的话来！ 坐在殿内的那些贵女们，也全都因为这句话而疯了！ “天啊！” “皇上也太好了吧！若是往后有谁人能够对我说上这样一句话，我便是死也值了！” “是啊！皇后娘娘肯定心底里很高兴的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是多少人想也想不来的啊！” “……” 顾青萝心底里也是猛地一动。 抬眼就看向厉玄琰，她以为他是故意说这些话给白浅月听的，可是，她却看到他的眼底那一抹无比认真的神情，所以…… 厉玄琰勾唇，微微一笑。 其实这他这番话，是故意说给白浅月听的。 但，也是说得认真。 他在旁边看得清楚。 白浅月在说到亲人的时候，青萝虽然努力不让自己被白浅月的话所牵动心绪，但是，他还是看到了她眼底微微闪动的神色。 一个刚刚出生就没了母亲，被父亲送到山穷水远的琼州长大。 虽然，顾泰清覃筝到琼州陪了青萝好几年。 但，对于亲人这件事情，青萝心底里应该还是在意的。 他看不得她脸上的愁容，更看不得她故作轻松的样子，于是，近乎是下意识地，他就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过去，她或许受了太多太多的委屈。 但现在有他在了。 他是大周天子，他能倾尽所有的将她给回护好！ 想着，厉玄琰眼底的神情愈发坚定，抓着顾青萝的手，也慢慢地加重了力气。 顾青萝感受到厉玄琰手上的力气和温度。 心底里，不由得就生出了一股暖意。 在这漫天大雪的冬日，是任何的暖茶、任何的暖炉都比不上的暖意。 站在一边的白浅月，简直要被眼前厉玄琰和顾青萝二人之间的亲密，给气到爆炸了！ 白浅月的眼底泛着嗜血的腥红！ 顾青萝！ 顾青萝！ 你这个贱人，到底给琰哥哥吃了什么迷魂汤了！ 竟然能把琰哥哥迷得这样七荤八素的！ 白浅月摇了摇头，根本就不敢相信，在她记忆中素来都是冷冰冰到极致的琰哥哥，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且！ 琰哥哥便是要说，也应该是对着她的！ “琰——” 白浅月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步子往前猛地跨了一步，本能地就想伸手将他们二人还紧紧拉在一起的手给打开！ 但是—— “皇上和皇后娘娘如此情深，是我大周之福啊！”白忠眼疾手快地赶紧上前，一把将白浅月给抓了回来。 白忠死死地瞪了白浅月一眼，想让她安分一点！ 他不是不知道浅月现在心里的不甘和不忿，曾几何时他也深深地被这样的情绪控住过。 但是，正是因为这样的情绪在他的脑力挥之不去，他不甘于人下，更不甘于永远做别人的陪衬。 他才炼就了如今的城府和心思。 这一点，他的女儿什么时候才能学得会？ 第458章 失魂落魄 “除夕宴的时间差不多也要到了，臣和小女也不多加叨扰了。” 白忠一番客套话说完，拉着白浅月就要往宴席边走。 可是拉了好几下，白浅月整个人像是定在了原地一般，怎么也拉不动。 白忠回头，就看见自己这个女儿，一双眼睛死死地停留在他们两人抓在一起的手上，怎么也挪不开眼睛。 “琰哥哥！” 白浅月忍不住心底的怒气，情绪有些失控地喊了出来。 可是她这么一喊出来，自己立刻就觉得自己不该这样。 而厉玄琰本来就清淡的神色，更是瞬间变得一片冰冷，他一双冷眸慢慢地从白浅月的脸上划过，凉薄的嘴唇轻启： “白浅月。大殿之上，也容你这般放肆？！” 不重不浅的一句话，叫白浅月心头猛地一跳。 琰哥哥他…… 他竟然这样凶狠地出言责备她！ 怎么会呢！ 琰哥哥从小到大就没有这么对她凶过啊！ 想着，白浅月一双眼睛里，泪珠就忍不住开始打转，她只觉得过去自己所有的思慕，都在瞬间轰然倒塌！ 厉玄琰脸上的冰冷愈发凝重。 这种场合，他本想给她留一份薄面。 但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事端就算了，还刻意说那样的话故意刺激青萝。 她还这样在大殿之上直呼他的名字！ 她白浅月究竟把自己当作是什么了！ 厉玄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神色睥睨地看着白浅月那一张委屈到极致的小脸：“还有，朕是天子，你一个臣女见到朕，皇上也不知道唤一声么！” “我……我……” 白浅月死死地咬着牙，眼眶里的眼泪珠子跟掉了线似的，吧嗒吧嗒地就往下落。 她心里觉得委屈极了！ 她不叫厉玄琰“皇上”，而叫他“琰哥哥”还不是觉得这样会显得他们之间更亲密一些。 但她却不知道。 没有谁想要跟她显得亲密！ 相反，厉玄琰其实一直都有些厌恶。 只是因为太后的关系，再加上他要给白忠面子，才一直忍耐。 但是现在…… “好了好了。” 太后哪里见过厉玄琰和白浅月两个孩子这样关系紧张的样子。 太后其实知道白浅月对厉玄琰的心思。 因为顾青萝的关系，太后一直都觉得，委屈了浅月。 但是没办法，谁让她的琰儿又偏偏认同了先皇定下的婚事。 她只能在旁边出声宽慰白浅月一句：“这除夕夜的，哭什么哭，这么好看的妆容，哭花了可就不好了。” “太……太后……” 太后不说这句话还好。 这句话一说出来，白浅月心底里一直压抑着的委屈，像是洪水一般全都爆发了出来。 白忠瞧在眼里，心里又是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哎…… 他这个女儿，到底还是欠了火候。 刚刚他和皇后几句交锋，皇后表现出来的敏锐心思、沉稳大气、还有不会轻易就别挑起的情绪，就是浅月现在所欠缺的。 浅月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厉玄琰一个人身上，这并不是坏事。 毕竟，这世间这么多人，有多少人都是浑浑噩噩，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追求什么。 浅月知道自己想要，还会为之而不断努力。 白忠心底里是觉得宽慰的。 但是，她就是看不到这人生长若数十年，又何必争这一时长短。 他告诉过她多少回了。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她怎么就是不听呢！ “好了！别哭了！” 白忠心里满满的都是怒其不争，手上猛地加重了力气，拉得白浅月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整个人慌乱地左右踱了几步。 身上那些纷繁复杂的首饰，这么猛地一晃，便稀稀拉拉地掉了好几件下来。 跌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叮叮玲玲的声音。 尤其是白浅月头上的头饰掉了不少，连带着将她梳好的发髻都弄乱了不少。 好几缕头发散乱地搭在她的耳边，让一开始光鲜亮丽的白浅月，现在瞧上去，竟然狼狈极了。 坐在席间的贵女们瞧见了，自然是立马就出言讥讽了： “呀，你看看她那个样子！真是丑死了！” “也不看看清楚自己到底有几分能耐，太后叫过去，乖乖行礼就该回来，非要在皇上面前展现自己，现在好了，直接被皇上打脸了吧！” “就是！皇上心里只有皇后娘娘一个，这可是京城里人尽皆知的事情！白浅月当自己是天上的仙女不成，真是不自量力！” “……” 白浅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白忠从高位上拉下来的。 因为太和殿里的席位是男女分开的。 白忠拉着白浅月下来之后，带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还特地叮嘱了几句，叫她不要生事，有什么事情回到府上再好好说。 “爹和你说的话，你都听到没有？！” 白忠看着白浅月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更气了。 这么点小事，就能叫她这样！ 她竟还妄想站在厉玄琰的左右，成为这大周的女主人！ 真是…… 可是现在的白浅月哪里管得了这些。 她的脑子里全都是厉玄琰拉着顾青萝的手，神情和煦地对她说那一句“有朕在”…… 白浅月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死掉了一般，便胡乱地点点头，根本没有听清白忠说了什么。 开席的时间就要到了，白忠也不能在女眷席位停留太久，只能对着白浅月摇摇头就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除夕宴的流程都是祖宗定下来的。 申时一到，百官便在蒋德的指挥下，敬天子。 而后，蒋德又拿出将内阁早就拟好的文章，交由厉玄琰，让他站在最高位，大声念出来。 接着，便是皇上和皇后一同接受百官敬酒。 白浅月愣愣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挺过了每一分每一秒。 尤其是，她看到同样穿着金色华服的厉玄琰和顾青萝，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嫉妒得快要滴出血来！ 琰哥哥怎么能这样呢！ 和琰哥哥从小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人明明是她啊！ 最熟知琰哥哥所有脾性的人，也是她白浅月啊！ 这个顾青萝不过才进宫不到一年的时间，怎么，怎么就使出了这样的妖法，将琰哥哥给蛊惑得死死的呢！ 白浅月越想越想不通。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大声地叫嚣着，她才不管什么惹事不惹事！ 她只想叫顾青萝这个贱人难堪！ 她只想叫这个贱人死！ 白浅月越想越意难平，一双眼睛在太和殿里一番打量，就看到了坐在旁边一桌，正低着头神情寡淡的王诗韵。 白浅月眼珠子转了转，心底里就冒出了一个念头！ “琰……皇上！” 刚刚厉玄琰那样责备她，白浅月再次开口，差一点就习惯性地唤出了“琰哥哥”三个字。 不过，白浅月还是第一时间就改了口。 厉玄琰见她又站起来，眉头下意识地就蹙在一起，她又要做什么？ 坐在另一边的白忠也是心里猛地一紧。 他这个女儿当真是听不懂他说的话么！ 他都千叮万嘱，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叫她不要再生事端！ 她就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了？！ 白忠赶紧就想站起身，不想再叫白浅月多说一句，可是他才刚刚站起身，同桌的另一个大臣却将他一拉： “白大人这样慌张做什么？不打算听听白姑娘有什么高谈阔论想要说么？” 说话的，是太史阁的掌史，张靖。 他和朝中很多对白忠信任有加的大臣不同，他一直都觉得白忠并不是皇上可以轻信之人。 他掌管史书记载和修撰，读过太多太多史书。 里面多的是官场沉浮之事，正是因为他了解，所以，在看待事物上，他往往眼光格外独到。 之前舒裕隆还在朝中呼风唤雨之时，张靖已经说过多次，舒家当初的如日中天，不过只是昙花一现罢了。 张靖为此，不知得罪了舒裕隆多少次。 但因为张家世世代代都是太史阁的掌史，是直接归于皇帝管辖的官职，舒裕隆再是对张靖恨之入骨，都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张靖很早就看透了舒家必败的下场，现在，同样的，他觉得白家其实说到底也就是下一个舒家。 张靖行事非常乖张，这一点白忠非常清楚。 他也知道张靖对自己的看法。 但白忠到底比舒裕隆有心计多了。 白忠脸上换上虚浮的笑意，看向张靖： “张大人说笑了，小女不过是个普通女子，哪里有什么高谈阔论了。我看啊，她只怕是酒过三巡人有些不清醒，断不能让她说出些胡言乱语，惊扰了皇上和皇后的雅致。” 白忠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可，这么一耽搁，那边白浅月却根本就拦不住了！ “皇上！今天是除夕佳节，参加晚宴的都是阖家团圆，但是，皇上你可忘了一个人了！” 厉玄琰好看的眉头紧紧蹙着。 他根本不想搭理她。 总觉得她肯定又是盘算着什么。 但太后不清楚啊。 白浅月这么提了一句阖家团圆，太后心底忍不住就又想起了先皇，下意识地就问道：“浅月，你说的一个人，是谁啊？” “太后，我说的不是别人，正是王诗韵！” 第459章 在作死 正小口小口品尝着桌上菜肴的王诗韵，根本没想到白浅月会忽然间提到自己。 整个人不由得一怔，立马就抬头看向了白浅月。 心底隐隐觉得现在这种状态下的白浅月提到自己，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但是，她又不能冲上去堵住她的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弄明白她究竟想要做什么才好。 正如王诗韵的猜想一样，完全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白浅月，说起话来，根本就不过脑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什么后果！ 什么影响！ 全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太后，您忘了么？前段时间舒裕隆谋反的时候，王大人为了救皇上，可是在舒裕隆家门口被舒家的人给射杀了。作为王大人的遗孤，浅月觉得王诗韵在除夕这样举家团圆的日子里，怕是应该很难过的吧！ 太后也好，皇上也好，向来都非常照顾臣子。浅月觉得，作为王大人的遗孤，皇上和太后并没有很好的给王姑娘一个交代。” “白浅月！” 再是被张靖给拉住，白忠现在也忍无可忍了！ 就算白忠这样忽然从席间站起身来，殿上失仪，他也不得不开口呵止白浅月了！ 她这个丫头在说什么呢！ 不仅是白忠被白浅月的话给惊住了，便是太和殿上所有的人都在白浅月话音一落之后，将目光定在了她的身上。 不同于之前因着她的璀璨夺目。 此时此刻大家看向白浅月的目光，都是极其的尴尬和复杂。 白浅月自己也说了，除夕佳节这样的日子，大家不都该高高兴兴、团团圆圆的么？ 好好的，提什么舒裕隆叛乱啊！ 这是刻意随随便便在这样的场合提及的么！ 谁不知道舒家反叛一事，皇上虽然没有说，但是这已然是皇上心头的一根刺，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 白浅月好死不死地旧事重提，不就是在作死么？ 而且，死者为大，白浅月作为一个晚辈，还将已故的王阜龄抛出来，说什么天家待王阜龄的女儿不够好…… 啧啧啧！ 现在，根本不需要人站出来明说，众人心底里，也都清清楚楚地知道，辅政大臣白忠的这个女儿，怕还真是个胸大无脑的草包吧！ 坐在首位的厉玄琰眉头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眼底里的情绪也逐渐地开始变得冰冷起来。 白忠最是懂得察言观色，见到厉玄琰脸上的变化，心里立刻大叫一声不好。 赶紧就要往白浅月那边走，可他才刚刚跨出一步—— “白忠你给朕站在那儿。” 厉玄琰冰冷的声音就已然袭来。 其实厉玄琰的声音并不大，可，他话音里透出的威严，莫名叫白忠当真顿了顿。 要知道，其实白忠一直以来都并不觉得厉玄琰是不可挑战的存在。 但今日。 厉玄琰眼底透露出的慑人目光，当真叫他心底里觉得有些骇人。 接着，厉玄琰又将冰冷的目光落在了白浅月的身上，薄薄的嘴唇轻启，便是带着微怒的声音： “那你有何见解？” 听到厉玄琰在问自己，白浅月下意识地就要开口回答。 可是，当她抬眸的时候，便撞上厉玄琰那一对冰冷如寒霜的眸子，整个人莫名一颤。 到了嘴边的话，便不由得给咽了回去。 但现在白浅月早已如同架在弓弦之上的箭矢，说与不说，哪里还由得了她决定。 既然她挑起了话头，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说。” 厉玄琰声音里带着十足十的压迫。 神情冷淡得像是在看一个犯了滔天罪行的人。 白浅月攥紧了双手。 心底里虽然开始有些害怕了，可是当她看向厉玄琰的时候，便是不用去注意，都能看到厉玄琰身旁那一个，一直以来都叫她咬牙切齿的顾青萝。 心底里的那股嫉妒火焰，便又燃烧了起来。 叫白浅月瞬间便失去了理智。 于是，大着胆子，白浅月就说出了那番自己最后悔不迭的话来： “王姑娘是王大人的遗孤，家中又没有兄长叔伯在旁照顾，什么事情都只能依靠自己。同为女子，浅月实在是觉得王姑娘有些可怜，于是浅月斗胆，便想趁着除夕这样的日子，为王姑娘向皇上讨一个恩典！” “什么恩典？”太后问。 白浅月目光往王诗韵那边看了看。 本以为自己都这样提及她了，王诗韵肯定会十分紧张而又慌乱地看向自己。 毕竟，现在她的每一言每一语都切实地影响着王诗韵！ 但是！ 白浅月看到的，依旧是王诗韵清淡素寡的神情。 依旧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白浅月甚至还能感受到，浑身透露出一份对她的不屑！ 其实，方才白浅月刚刚提到自己的时候，王诗韵是有一刻紧张的。 可是，当王诗韵听到白浅月说的什么“一个交代”，她就大致猜到了白浅月想要说什么了。 正是因为知道了，所以，王诗韵只觉得白浅月无聊至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才根本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可是已然被嫉妒蒙住心神的白浅月，如今又被人这样忽视，心里哪里受得了！ 顿时就觉得，她自己仿若跳梁小丑一般，折腾胡闹，还不能引起旁人的重视！ 当真是可怜至极！ 白浅月心里一急：“浅月想让皇上将王姑娘收入后宫之中，对其多加照拂，也好宽慰九泉之下的王大人。毕竟，当初在舒家，正是因为王大人的牺牲，才安然无恙地救回了皇上！” “嘶——” 白浅月的话，简直就跟平地惊雷一般。 叫殿上所有的人都忍不住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说白浅月刚才那番话是在作死。 那她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吧！ 坐在厉玄琰身旁的顾青萝，听到这里，才将目光往白浅月身上一扫。 这个白浅月竟然是打的这样的主意？ 呵！ 她还真是不遗余力地想要让她觉得恶心呢…… 而坐在离厉玄琰不远处的十三王爷厉玄墨听到这里，一向都桀骜不驯的眉目，也第一时间紧紧地一蹙。 还飞快地扫了一眼王诗韵。 见她神情镇定，才莫名地放松了下来。 “这……这……” 太后听完，神色也变得有些不好起来。 其实，白浅月的话不是没有几分道理的。 王诗韵其实也算身份贵重之人，当初在为厉玄琰立后的时候，四大辅政大臣家中的嫡女嫡孙女都是考虑的对象。 因着先帝遗诏的事情，便也没有王诗韵什么事情。 可是，王阜龄为了救厉玄琰而死，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样一个一直为国尽忠，为君而死的忠烈，天家为其照顾家中妻儿，其实也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就太后所知，平息了舒裕隆之后。 琰儿就给王家赐了许多钱财良田，因为王阜龄并无儿子，还从王氏家族里挑选了品德兼优之人作为王阜龄的继子。 但，对于王阜龄原来的女儿王诗韵，确实没有太多的照顾。 按理来说，纳入后宫，给上一个位份也确实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 只是…… 这事儿由浅月提及，太后逗觉得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奇怪和不舒服。 “皇上，臣女可否说几句？” 作为被提及的当事人，王诗韵终于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自然立刻就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王诗韵穿着质朴简单，但她身上简单的衣饰，却一点也不掩盖其气质凤华。 王诗韵亭亭地立在众人之间。 众人也瞧得出来，这王诗韵确实是个不俗之人。 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女子，怕是早就激动得神情紧张得不行了。 毕竟，能够进入天家，进入这尊贵无比的皇家，可是多少女子一辈子梦寐以求，却又无法达到的一件事情。 如今，事情由旁人提及。 也不算的王诗韵作为遗孤，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相挟。 大可以说几句，自己向来十分爱慕皇上，这事儿肯定就会成了！ 但是，他们不是王诗韵，她也一点也不像那些寻常女子，将自己的一生都寄托在一个自己根本就没有多少了解的男子身上。 她的父亲教导她，天地之大，只要她愿意，她大可以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所以，王诗韵的心里装着的，更多的是天高海阔，而非儿女情长。 这一点，白浅月也有所了解。 但是，白浅月只是粗浅得觉得王诗韵故作清高。 所以，她知道王诗韵不喜欢这种安排，她便偏偏要将这事儿栽到王诗韵的头上。 这样，不仅她叫王诗韵难受！ 更叫顾青萝也难受！ 这世间还没有哪个女子愿意看到自己爱慕之人，身边有其他女子相伴！ 这是她白浅月现在所受的痛苦，她便要顾青萝千倍百倍地品尝这种难受得叫人想死的滋味！ 白浅月心底打定了主意，想要让这两个叫她一直都看不顺眼的女人，同时陷入火坑之中，自然是不会让王诗韵说出自己的想法，扰乱了自己的计划。 所以，白浅月立刻就往王诗韵的身边走了过去。 一脸的笑意盈盈，像是熟络的不能再熟络的姐妹一般，想要拉起王诗韵的手： “王姐姐，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是如何想的，多的什么话，你不用说。你只管安安心心地嫁进天家就好了。” 那语气那神态。 像是笃定了她的计划一定会成功一般。 也是。 白浅月如今说的这一切，毕竟有几分道理。 作为皇室，如何让臣子死心塌地为其卖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王阜龄为厉玄琰而死又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厉玄琰替王阜龄照顾他的女儿，可以说，也确实是一件能够收买人心的事情！ 可是！ 王诗韵眼疾手快地往后一闪，不仅没有让白浅月碰到自己的一根汗毛，更是理也不理就往前面走了好几步。 “皇上臣女有话要说！” “皇上——”白浅月想继续说下去，不想让王诗韵开口。但另一道清丽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皇上，不妨听听王姑娘想要说什么。” 一直坐在厉玄琰身边的顾青萝，这才开口说话。 从白浅月刚刚忽然间从席间站起来开始，她就一直静静地看着白浅月，脸上不喜也不怒。 便是白浅月提到要厉玄琰将王诗韵收入后宫。 顾青萝脸上的神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不仅仅是她知道，厉玄琰肯定不会，而且，她也从王诗韵的眼神里看到，王诗韵自己也不愿意。 所以，她才开口让王诗韵将话说完。 白浅月死死地咬了咬唇。 顾青萝这个贱人！ 她只要开口，早就被她蛊惑的琰哥哥，肯定会听她的！ 王诗韵朝着顾青萝微微点头，就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厉玄琰福身，说： “皇上，臣女有几个问题想要问白浅月，请皇上允许。” “准。” 王诗韵这才转过身，目光清冷地看向白浅月，毫不客气地开口发问：“白姑娘，我想问一问你，如今的大周是谁的天下。” 白浅月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她们不是在讨论要不要让王诗韵入宫这件事么？ 可是，厉玄琰都同意让王诗韵问了，白浅月便不得不答：“这还用问么？这天下自然是皇上的天下了！” 王诗韵点点头，继续问：“那这天下又是姓什么的呢？” 白浅月眉头一蹙，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王诗韵：“自然是姓厉的。” “很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白姑娘想好了再问答我。” 王诗韵话音顿了顿，才最后问道：“那……这后宫之中又是谁说了算呢？” 白浅月听到这里，脸色顿时一白，却并没有继续问答下去了。 但，大殿之上的众人却已然被王诗韵这“三问”给惊艳了一把！ 既然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这天下又姓厉而不是白，后宫中有太后也有皇后。 皇上纳谁不纳谁，又关你白浅月什么事？ 还是你白浅月觉得，你已经可以越过皇上、皇后、太后，自己就能定下这样的大事了？！ 王诗韵这“三问”，没有争锋相对，更没有歇斯底里地争吵，就简简单单的三个问题，就清楚无误地指出了白浅月根本就没有资格管这事！ 妙！ 实在是妙啊！ 可是，白浅月又哪里是一个肯轻易认输的人？ “是！我是多管闲事！可是，王姑娘，我的这番提议也是为了你，为了大周着想啊！” 王诗韵作为遗孤，虽说家中底子殷实。 但毕竟作为家中顶梁柱的王阜龄没了，王诗韵往后谈婚论嫁虽能寻到个好婆家。但是到底比不上，有一个在朝作辅政大臣的爹，能够寻到的因缘好吧？ 而且，王诗韵入宫为妃，也确实让在朝为官的所有大臣都能看到，天家对忠烈遗孤的照拂，这是厉玄琰对在朝臣子的一份责任，也是他对臣子的一份尽心。 所以，王诗韵入宫，确实可以算得上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这一点确实没错。 可是，白浅月错就错在，完全不管不顾当事人心中所想。 要知道，虽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但总有那么一个两个人，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 而她王诗韵，就是这么一个人！ “皇上！臣女除了几个问题之外，还有另外一番话，想要趁着今天这个机会，一起说出来，还望皇上应允。” “准……” 刚刚王诗韵那“三问”，已经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足智多谋。 便不由得期待起来，她还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得了允许，王诗韵便再一次往前走了好几步。 直到走到厉玄琰和顾青萝所在的高台之下，才停住了脚步。 这一次，王诗韵朝着厉玄琰抱手作揖，而非福身行礼。 她的这一举动，更是让众人一惊。 这个王阜龄的女儿，倒是越瞧越不简单啊！ “皇上、皇后、太后。臣女不愿意进入后宫，也不愿意成为皇上的女人。” “！” 如果说，方才白浅月的提议让众人一惊。 那么，王诗韵这话，更是叫所有人心都快蹦出来了。 皇上、皇后、太后都还没说是不是真的要让她进宫呢，自己就先出言说不想进宫了。 这不相当于，先了好几步，就拒绝了皇上这个天之骄子么！ 而且！ 皇上有什么不好的？这紫禁城又有什么不好的？ 能让王诗韵这样斩钉截铁地就说不愿意去！ 要知道，这紫禁城可是全天下多少女子，求而不得之所在！ 多少豪门贵女，就盼着三年一次的选秀，期待一朝能在君王侧，从此三千宠爱在一身！ 便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全天下之人都知道皇上待皇后娘娘好。 这样的恩典，王诗韵就一点也不动心？ 而且，她这拒绝的话也说得…… 太直白了点吧…… 但是，厉玄琰脸上并没丝毫因为王诗韵的话而感到不悦的神情。 他只是目光淡然，“你继续说。” 王诗韵依旧双手抱拳，神情坚定得，哪里还像一个女子，她挺直的背脊，和过去瘦小身躯却一身傲骨的王阜龄何其相似！ “皇上，我爹教过我，对于女儿家而言，除了相夫教子，琴瑟和鸣之外，女子也是能心系天下的！” 心系天下？！ 王诗韵这话，再次惊艳了全场！ 他们只听说过男儿志在四方，何时听过女子心系天下了？ 这样的心思，也只有王阜龄那个怪人，才能教的出来了！ 王诗韵顶着众人异样的眼光，毫不畏惧地继续说： “皇上，你可能会觉得闻所未闻。但是，诗韵从小在父亲的教导下，觉得女子其实相较于男子，并无太大的不同。家国大事，天下百姓，身为女子，我们同样可以关心了解。去年汉阳闹旱灾，诗韵从父亲哪儿知道了，便自行在京郊的禅空寺筹募了一批赈灾银。 因为知晓汉阳官员多贪腐之事，为了不叫百姓的心意付之流水，还特地派人将银钱换成了食物物品，挨家挨户地纷发给了汉阳的百姓。” 王诗韵话音一落，太和殿上立刻就泛起了议论之声： “呀！这事原来是王姑娘做的？” “天啊！我记得当时，这事儿在汉阳还挺轰动的！” 厉玄琰眸光微微一凝。 这事，他也知道。 去年八月间，京城里大大小小的茶楼里，说书先生都说起了“观音现世”的故事。 说的就是一处县城闹了灾，但因着县丞贪腐，将朝廷纷发下去的赈济银款全都私吞了的事。 说书先生们在说“观音现世”故事的时候，其实是刻意模糊掉了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个县丞。 但因着这故事实在是传颂太广，厉玄琰便是身处紫禁城里，也听到了。无风不起浪，他派人一查，顺藤摸瓜，立刻就查到了这样事情就发生在汉阳！ 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这件事情查出来之后，他勃然大怒，立刻就下令将汉阳的县丞和府道省的相关官员全都抓回京城来好好拷问！ 最后，还杀了好几个贪腐官员以儆效尤。 没想到，这事儿，竟然和王诗韵有关系！ 她一个女儿家，虽然父亲是辅政大臣大可以直接将这事儿告之王阜龄，但她没有。 她剑走偏锋，选了另外一个法子。 不仅将汉阳县丞贪腐之事给查了出来，还利用茶楼说书先生，让这件事情传开来。 一丝一毫都没有借助朝中官员的力量，就为一方百姓解决了灾荒，还为朝廷揪出了好几个贪腐官员！ 这样的心思，这样的谋略，这样的成果！ 怕是朝中许多人，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现在，刚刚那些觉得王诗韵说什么“女儿家也可以心系天下”简直是搞笑的人，全都乖乖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心底里除了对王诗韵的赞叹，便还是赞叹！ 果然是王阜龄那个怪人教养出来的女儿啊！ 简直跟王阜龄是一模一样！ 行为做事，怪得出奇！ 但还别说，叫人不得不服！ 但王诗韵说出这话来，并不是想让大家对她惊叹。 正如父亲所说，父亲在朝为官，也不是为了皇上的赞扬，更不是为了同僚的认同。 父亲只是单纯的想为天下百姓而为官！ 这天下虽然是皇上的天下，虽然姓厉，但更多的，也是大周所有百姓的天下！ “皇上！” 王诗韵双手紧紧抱拳。 “臣女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想说。家父的教导，臣女时时刻刻都记在上心，没有一刻敢忘怀。若是皇上真想为家父、或者为臣女做些什么，臣女斗胆，请皇上准许臣女，能够在继续做臣女想做之事。 说是为了祭奠先父也好，为了臣女的私心也好，臣女希望皇上能够特许臣女参加明年的春闱！” 什么！ 参加春闱！ 王诗韵的话，当真是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着众人的接受能力！ 每三年一次的春闱取士，是为大周吸纳人才所用。 千百年来，向来都只有男人才能参加春闱，参加恩科考试的！ 哪有女子可以参加的！ 不行！ 绝对绝对不行！ 好几个年纪比较大，思想较为迂腐的大臣，脸色顿时就黑了。 是！ 你王诗韵可能心思和寻常女子不同，行为做事也确实为大周出过一份力，但这又如何呢？ 大周祖制，要在朝为官，就得是男子！ 怎么可能，因为你王诗韵是忠烈遗孤，特许到这种地步，连祖宗家法都不要了？！ 心里这样想，好些人之前对王诗韵还颇有赞赏，现在眼底里看向她的神色，简直就是在看一个怪物！ 一个竟然妄想打破常规的怪物！ 而女眷席上的那些贵女，也都是一个个的长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一个个的都觉得，这世间竟然还有王诗韵这样奇怪的女子！ 不想着怎么让自己变美就算了，不想着怎样相夫教子就算了！ 竟然想着参加恩科考试，这是要在朝为官？ 天啊！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种古怪诡异的心思，还在大庭广众之人说了出来！ 除夕宴上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大家都知道王诗韵是这样一个怪物，以后这京城里还有谁人敢娶她回去？！ 哎！ 这不是白白浪费了白浅月之前的一片心思么？！ 若是换做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有人这样想要推自己一把，把自己送进宫中，早就高兴得疯了好么！ 这个王诗韵……真是……！ 众人再是忍不住，都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大多人，都是觉得王诗韵简直就是疯了！ 可是！ “啪啪啪啪！” 只听得几声清脆的巴掌声。 十三王爷厉玄墨，忽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众人皆是一愣。 十三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在众人的注目下，厉玄墨双手优雅地覆在背后，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王诗韵的身边。 王诗韵瞧见厉玄墨嘴角微微一勾，眼睛还对着她眨了一下。 然后—— “皇兄！你还犹豫什么，直接答应了这丫头的请求啊！” “！” 十三王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再次在众人之间掀起巨大的波澜！ 立刻就有一个老臣坐不住了，赶紧站起身来：“十三王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朝廷大事，不是吃喝玩乐！哪儿能说答应就答应啊！” 言下之意，大有你厉玄墨就是一个只懂玩乐不懂朝局的放浪形骸之人，朝廷的事情别馋和的意味！ “老秃驴，说什么呢！” 厉玄墨也不是吃素的！ 你既然说我没有规矩，那他就真真切切让他知道什么叫没规矩！ “本王和皇上说话呢！你插什么嘴！” 该老臣满脸黑线，他，他这不是着急么！ 老臣没办法，只能将目光看向太后和皇后，想让她们两个开口说一句公道话。 但是，太后不管朝廷的事情已经很多年了。 太后又熟知琰儿的脾气，什么事情，都是要他自己亲自做主才行。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在旁指指点点，教他做事。 于是老臣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顾青萝身上了。 可是！ 坐在凤位上的顾青萝也跟着说了一句：“本宫到觉得，十三弟的话颇有几分意思。” 太和殿上的老臣们简直要一口血喷出来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 十三王爷，皇后娘娘一个个的，都神志不清了不成？ 哪里能按照王诗韵这个小丫头的想法来呢？ 祖宗家法不要了？ 规矩礼数不要了？ 都跟着王诗韵这个丫头一起胡作非为了？！ 厉玄墨见顾青萝帮他说话，一双好看的眼睛朝着顾青萝弯了弯，脸上顿时便露出一道好看的笑容来：“多谢皇嫂！” 厉玄墨生得好看，人又潇洒飘逸。 这么一笑，瞬间就让那些贵女个个都神魂颠倒了！ “哎呀，这么十三王爷也帮着王诗韵说话呢！” “对啊，十三王爷这么一帮腔，我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也觉得王诗韵的提议不错了……” 厉玄琰一直沉声坐在龙椅上，心里静静地思寻着王诗韵所说的话。 女子。 到底可以还不是不可以在这天下有所作为？ 厉玄墨又是上前一步：“皇兄，臣弟知道皇兄向来都是以大周为重，而臣弟觉得，要让大周屹立于林而不倒，不仅需要皇兄，更是需要文韬武略的朝中百官。 但是，这些年来，朝中局势如何皇兄也十分了解。王诗韵的想法虽然是大胆了些，但，多一些有才又能之人在朝为官，又有什么不好的？ 再说了，汉阳贪腐之事，臣弟觉得，恐怕在座的诸位里不会有人想得出，比王诗韵更好的法子吧？” “这……这……” 厉玄墨说罢，太和殿之上议论的声音便不由得小了起来。 他们很多人虽然都不想承认，但，确实如十三王爷所说的这样。 王诗韵当时的做法决定，都是最好的安排。 汉阳贪腐之事过了之后，因为这件事情影响甚广，后来但凡再遇到赈济之事，主事的官员们都是慎之又慎，更别说再如同汉阳那样大肆贪腐了。 厉玄琰眸光也沉了沉。 这些年来，他虽然住持朝局。 但朝中更多的事情，其实还是在几位辅政大臣及他们的势力之下。 正是因为辅政大臣权势太大，才会发生舒裕隆那样的事情。 舒裕隆之事过了之后，厉玄琰也时时在想，这朝中局势，他除了想办法平衡之外，其实，更多的是应该将权势分开，分给那些正如老十三所说的，有才有德之人。 只有那样的人，才能真正为大周做事。 所以，其实王诗韵想要参加春闱考试，说不定是一个契机。 他大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将原来三年一次的春闱，时间缩短到两年一次。 再加上允许女子参加考试，不只是准许王诗韵一个人，而是让这天下间，所有有能力有才华的女子，都能够通过春闱考试进入朝廷。 一改如今朝廷中，大小事务都被权势极重的那几个人包揽的局面。 这样一想，便是厉玄琰都觉得王诗韵的提议确实不错了。 但是…… 厉玄琰目光凝了凝，神色有些凝重地看向厉玄墨，沉着声音：“老十三，你就这么希望朕答应王诗韵的提议？” 厉玄墨点头：“是的，皇兄！” 简单干脆，没有丝毫的犹豫。 老臣们一听皇上这语气，心里顿时就凉了一截！ 该不会皇上当真要答应了吧？ 别吧！ 别吧！ 他们是真的不希望看到大周祖宗家法就这样因为一个小小的女子而改变啊！ 可是，现在的他们又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 等着自己成为未来史书里记载的千古罪人！ 站在厉玄墨身边的王诗韵莫名有些诧异，忍不住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厉玄墨。 这个在她眼中素来都是没个担当的十三王爷，竟会这样言辞恳切地帮自己说话。 不得不说。 王诗韵心里对厉玄墨忽然间就生出了一份感激。 王诗韵更是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若是皇上当真答应了她的请求，她一定要好好谢谢这个闲散王爷！ 她会寻一件这天下间最有趣的事物赠他，多谢他的出言相帮！ 可是！ “老十三，你这就是叫朕难办了。”厉玄琰声音淡淡，语气听来似有几分犹豫。 “对对对！” “皇上！您要三思啊！” 老臣们一听厉玄琰有些犹豫，那眼珠子立刻就亮了！ 真是恨不得直接冲到龙椅旁，在厉玄琰耳边大声将这事情的严重性说上三天三夜，也要叫厉玄琰决不能答应！ 厉玄墨眉头也猛地一蹙，神色变得有些紧张起来：“皇兄，这怎么就难办了？天下之事，不都是你开口就行的了么！” 厉玄琰却摇摇头，“话虽没错。可是，现在你要朕做的，却是违背先祖，朕又怎么能答应呢？除非……” “除非”那两个字，厉玄琰说得极轻。 说出来，还摇摇头，像是说错了。 厉玄墨也不知道脑子里那根弦忽然间连上了，几乎是脱口而出：“皇兄！天子一言九鼎！说出的话，是不是都不能反悔的！” 厉玄琰点点头。 “对！这就对了！”厉玄墨脸上扬起笑意。 “皇兄，你之前可答应了许给臣弟一个恩典！” 第460章 一个恩典 厉玄墨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本能地，就将皇兄许给他一个恩典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可是，当厉玄墨说出来之后，自己整个人也是顿了一顿，像是有一丝的迟疑一般。 厉玄琰高高地坐在龙椅之上，等的就是厉玄墨的这句话，根本不等自己这个十三弟后悔，神色故作镇定地又问：“老十三，朕许你的恩典，就是这样被你用来胡闹的么？！” 厉玄琰的语气带着几分微怒。 老臣们一听，心里更是觉得这事儿说不定有希望！ 皇上说不定，还真不会跟着十三王爷、皇后娘娘胡闹！ 对嘛！ 就应该这样才对！ 那里能叫女子参加春闱考试呢？这说出去了，不叫人笑掉大牙么？！ 这大周，是没人到何种地步，才能叫女人在朝为官？ 只怕是，其他几国的人知晓了，说不定真会举兵大举进犯也说不定！ 厉玄琰这么一问，便是厉玄墨自己，也有一些犹豫。 之前在瑶光行苑里他赢下皇兄的一个恩典，其实全是为了另外一个人的。 可是，现在…… 厉玄墨目光往旁边瞥了瞥，就对上了王诗韵带着几分期待又有几分紧张的眼神。 其实，刚刚厉玄墨帮她说话，她已然十分感激了。 现在，无论十三王爷做怎样的决定，帮她还是不帮，她心底里都只有感激。 王诗韵便稍稍低下了头，像是不想让自己影响到十三王爷做决定一般。 她却不知，自己这一举动落在厉玄墨的眼底，却是莫名叫他心头里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动。 厉玄墨难得眸光沉了沉。 嘴边勾起一抹笑容来，再次将目光看向厉玄琰的时候，他的眼底里已然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犹豫。 取而代之的，全是清澈透亮，无比的肯定。 “皇兄！天子一言，驷马难追。皇兄既然应允了臣弟这一个恩典，那么皇上作为君无戏言之君主，还请皇上答应了王姑娘的这番请求！” “皇上，不可！万万不可啊！” 第一个反对的老臣，生怕厉玄琰想不开，赶紧就出声劝阻。 厉玄琰神色看似十分凝重，像是即刻便会爆发了一般。 厉玄琰的眼睛里满是冰凉，落在厉玄墨的身上：“老十三，你真的考虑妥当了？这个恩典，你当真就只用来求这件事了？不再考虑考虑？” 厉玄墨闻言一怔。 皇兄这话，竟让他下意思地就觉得，皇兄是不是知道他心里一直记挂着那人，只要他开口向皇兄求了，皇兄就一定会答应！ 那他…… 他又到底该还是不该帮王诗韵呢？ 心底里一番挣扎。 最后。 厉玄墨的表情已然十分凝重了，他慢慢地抬起双手，抱拳作揖。 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勉强挤出了几个字来：“皇兄，臣弟考虑清楚了！其他皇兄应下王姑娘的请求，对大周来说，该是一件益事。” 厉玄墨或许对朝局所知不多，对朝堂局势也了解不深。 但他到底骨子里生下来就是皇家之人。 过去，先皇对他的教导、提点，他都铭记在心。 虽然不多，但也足以让厉玄墨知道，天下之大，他作为天家之子，心底里除开自己所欲之外，还应该考虑些其他的事情。 所以。 厉玄墨眼眸微微一垂。 在心里暗暗想到：这次，他能投壶连中十三次，从皇兄那里赢下一个恩典。那么，以后，他也有的是机会能够赢下新的恩典。那个人……虽然迟了一些，但是，他肯定有机会，也一定会想办法再次见到她的！ 打定了主意。 厉玄墨眼底第一次出现了，与他这个“闲散王爷”称号并不相符的大气和沉稳：“还请皇兄成全！” “你！” 王诗韵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恩典”对厉玄墨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是，不得不说，厉玄墨这样语气定定地替她开口，王诗韵心里当真有几分动容。 厉玄墨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却也只让她看到了自己眼底的坚定，并未让王诗韵看到他心底里一丁点的犹豫。 他脸上勾起一抹笑意。 穿着枣红色劲装的他，看起来格外风姿绰约，潇洒飘逸。 但是，一直坐在凤位上的顾青萝，却将厉玄墨眼里的所有情绪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看到他眼底的犹豫和权衡。 心里微微动了动，正想开口替十三弟说一句两句，那边厉玄琰却已然先开了口： “好一个君无戏言！” 厉玄琰冷峻的一张脸上，赫然就染上了一层冰冷。 可是！ 顾青萝就坐在厉玄琰的身边，将他的神色瞧得格外仔细。 是，厉玄琰现在看上去好像是被十三弟给激怒了。 但是，她并没有在厉玄琰的眼底里看到真正的怒色。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 顾青萝眼睛眨了眨，看看厉玄琰又看看厉玄墨，心底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不太现实，但现在却又很可能正在发生的想法来。 顾青萝抿了抿唇，心底里有千万句想说的话。 但最后还是沉声，没有多言一句。 顾青萝只是静静地看着厉玄琰，看着他做出决定，看着他筹谋指点。 这是他的江山，面对百官，他的每一个神情，每一句话，肯定都有他自己的道理。 她能做的。 只有相信和支持！ 顾青萝想到这里，那边厉玄琰已然大手一挥： “蒋德！” “奴才在！” “拟旨！” “是。” 很快，蒋德便在厉玄琰的口述之下，拟好了一份圣旨。 上面不仅写到允许王诗韵参加春闱考试，还写下了，允许整个大周所有的女子都参加春闱考试。 “王诗韵，这不是对你一个人的特许，是朕对天下之人的特许。”厉玄琰神色睥睨。 众老臣们简直要吐血而亡了！ 简直苍了天了！ 有王诗韵一个女子乱规矩还不够？ 皇上竟还特许，所有有能力有本事的女子都参加春闱考试！ 第一个带头反对的老臣，心口里一口气喘不上来，扑腾一下，就跌倒在了地上，样子何其狼狈。 但其实圣旨里还写了，因为这件事情兹事体大。 不能就这样冒然而定下了。 所以，女子参加春闱考试，得先试试。 为期四年，每两年开科取士。 若接下来的两届春闱考试过后，女子也得以参加这个规定确有成效，再定下来。 若是出了乱子，那便再是“君无戏言”，他厉玄琰也断然不会让一件会动摇国之根本的持续地施行下去。 听到这里，老臣们纠结担心的一颗心，这才缓和了不少。 唉！ 事到如今，十三王爷拿着皇上说过的话相要挟，皇上也很难做。 既然有四年为限，说不定还用不到两届恩科考试，女子也能参加的这个规矩就会被废了也说不定！ 太和殿上所有的大臣都不免开始议论这件事情了。 有人反对便有人支持。 两方你来我往，各个大臣的脸上，倒是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神情。 其中，白忠的脸色是最为难看的。 厉玄琰这圣旨一拟出来，白忠就知道，厉玄琰这个小子，心思大得很那！ 太和殿里，只怕是所有的人，都觉得，厉玄琰是因为十三王爷的坚持，不得已才答应了王诗韵的请求！ 但白忠心里却无比清楚，他厉玄琰可不是一个这么轻易就被人给要挟之人！ 厉玄琰之所以会答应，也绝不是因为厉玄墨，而只能是因为他厉玄琰自己，就觉得王诗韵的提议很不错。 至于为何不错…… 白忠精明的脑子一想，自然也就看穿了所谓的“四年为期”，其实是缩短了原本三年一次恩科取士的间隔，让更多的书生学子，能够进入官场。 官场人一多，接下来的，自然而然就是分权！ 那么这个分权，分的自然也只能是他们这些权臣手中的重权！ 想到这里，白忠的脸色还怎么可能会好！ 他的目光往太和殿首位上一扫，自然就看到了厉玄琰眼眸里透出来的熠熠之色。 白忠拳头握了握，果然！ 厉玄琰这个小子，还真是不能小瞧了去！ 这么一个看起来被浅月挑起来的闹剧，他都能敏锐而迅速地找到对自己有用的点，迅速而有效地为自己所用。 虽然事发突然，但到达的效果，却一点也不比他深思熟虑之后步步实施的效果差！ 这样一个皇帝，还真是叫人不得不从心底里想要臣服！ 好好的一场除夕宴，这么一闹，开席之后，大家再用膳的时候，就是各有各的滋味了。 差不多到了戌时的时候，宴席便结束了。 太和殿里的百官、女眷也慢慢的一个个离开了紫禁城。 厉玄墨一晚上其实也没吃出个什么滋味。 他是帮了王诗韵不假。 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除夕这样团圆的日子，便是他不去想，那个人的身影也会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也不是说他就后悔帮王诗韵了，只是，那种情绪上来了，他想挡都挡不住。 算了算了！ 厉玄墨大口饮了一杯酒。 想借着酒劲驱赶掉心底里那个人的身影。 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就想回瑶光行苑，一个人的身影却挡在了他的面前： “十三王爷。” 王诗韵等到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来向厉玄墨道谢的。 “臣女多谢十三王爷出手相助。” 王诗韵朝着厉玄墨福身行礼，态度是难得的恭敬。 不是出于对厉玄墨十三王爷这个身份的恭敬，而是，对他出言相帮的敬意。 厉玄墨摇摇头：“不过是小事一桩。” 说罢，厉玄墨还让自己勾起一抹笑意来，不叫自己心底里的那股情绪被王诗韵给看出来了。 但是他却忘了，王诗韵是多么不寻常的女子。 他越是想要掩饰，她便越是看得清楚。 不过，她并没有直白地问他怎么了，更没有问他有没有后悔用那一个恩典来帮自己。 她不同于京城里大多矫情的豪门贵女。 她觉得，不管是出于什么愿意，十三王爷既然选择帮了她，事情已成定局，她问得再多，也不可能叫皇上收回那道圣旨。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一切，参加恩科考试也好，在朝为官也好。 她王诗韵势必会做得最好，绝不会辜负了十三王爷来之不易的这一个恩典！ 于是，王诗韵倒了一杯茶，递给了他：“天气严寒，酒虽可以暖怀，但到底伤体。王爷可要当心。” 说罢，便再没多言一句，只是又福身朝厉玄墨行了个礼，转身便离开了。 厉玄墨看着王诗韵慢慢离开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只觉得那杯茶又哭又涩难喝极了，但当茶水在口中化开之后，又有一丝说不出来的甘甜。 “十三王爷，这是皇后娘娘让奴婢交给你的。” 厉玄墨还未回过神来，顾青萝身边的斐文就笑呵呵地站在了他的面前，手里拿了两封信。 整个人愣了愣：“皇嫂让你给我的？” 厉玄墨接过那两封信，就要打开。 “唉唉唉，十三王爷，皇后娘娘说了，你现在只能拆开第一封信，另外一封信还不能拆开。”斐文赶紧伸手拦下了厉玄墨的动作。 厉玄墨觉得有些奇怪。 但还是按斐文的话，拆开了第一封信。 里面白色的信纸上，是皇嫂娟秀的字体：到梅园来，将第二封信，交给你见到的人。 厉玄墨又是一怔。 皇嫂这是何意？ 让他当个跑腿的？让他堂堂一个王爷，这么大晚上的，到梅园去送信？ 既然皇嫂想要将这第二封信交给梅园里的那个人，她大可以让斐文去送啊，为什么偏偏要找他呢？ “十三王爷，娘娘还让奴婢告诉你。就算你心里有千百个疑问，但现在也请你按照娘娘的吩咐去做。娘娘还说了，请十三王爷放心，你只要将这件事情做成了，娘娘会给你一个好处的。” “谁缺皇嫂的一个好处啊……”厉玄墨酒喝得有些多，忍不住就呢喃一句。 “啊？十三王爷，你说什么？” 斐文没听清楚，但也似乎听到了十三王爷说什么“皇嫂”。 厉玄墨摇摇头，皇嫂到底是皇后。 别说是叫他送信了，就是让他去城隍庙取香炉灰，他都不得不去。 反正现在他回瑶光行苑，也是接着将今年最后的一个时辰给守过去。 还不如到梅园去逛逛，也好打发打发点时间。 “本王这便去。” ****** 厉玄墨从太和殿里出来的时候，外面还下着漫天大雪。 因着除夕宴，这偌大的紫禁城里可以说是好不热闹！ 但一番宴席之后，众人散场离席，冬夜里的紫禁城不知不觉间也变得清冷起来。 厚厚的白雪，将长而深得宫道覆盖，只留下几个深深浅浅的脚印，想来是哪个当差的宫人，在这宫道上留下的。但随着漫天飞雪，又将那脚印给覆盖住，渐渐地就模糊不清起来。 厉玄墨撑着一把纸伞，站在冰天雪地里，看着天空中的飞雪愣了愣。 过去他守岁时，也曾在宫中这样瞧过飞雪。 不过那个时候，父皇还活着，那个人，也还留在宫中。 时移世易，一眨眼，他当这大周的“闲散王爷”也足足有好几年的时间了。 “呼呼——” 一阵大风刮过，吹得厉玄墨攥在手里的信封抖了几抖。 厉玄墨这才回过神来，沿着宫道，就按照记忆里的方位，朝梅园而去。 梅园在紫禁城的西北端，平时少有人去，一路通向梅园的宫道上全都是厚厚的积雪，厉玄墨一脚一脚走过，踩在积雪上，便发出了一阵阵“嘎吱嘎吱”的声响。 厉玄墨看着周围的景致变得越来越孤寂，心里忍不住想，皇嫂让他来梅园送信。 可是，梅园这样的地方，又有谁人会来呢？ 刚想完，厉玄墨抬眸，就看到西北方向，像是有一片光亮。 厉玄墨很快就顺着光亮而去。 穿过梅园大门，在拐过几个游廊，一道身影赫然就出现在了厉玄墨的眼前，叫他整个人都不由得一怔。 “皇……皇兄？” 厉玄琰闻声转过身来，眉宇间也带着一丝疑虑，“你怎么来了？” 宴席散尽，青萝忽然对他说，她好一阵子没有瞧见红梅了，有些想去梅园逛逛。 厉玄琰当即便说带她去。 但青萝却说自己身上的衣服单薄了些，让他先去，她回长乐宫多加几件衣服，再披一件斗篷再来。 可是，厉玄琰到了梅园等了一会儿，等来的，却是自己这个十三弟。 厉玄墨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也不知道啊，皇嫂让他过来，就是为了给皇兄送信？ 这什么情况啊？ 厉玄墨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将手中的信往厉玄琰面前一递：“皇嫂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青萝让你来的？” 厉玄琰一听，心里更觉得有些奇怪了。 青萝到底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将他们两兄弟都叫到这里来了？ 厉玄琰心里满是疑惑地拆开了信封。 只见里面素白的信纸上写着几行大字： “你这个做皇兄的，就知道拿十三弟寻开心、欺负他。你想要的得到了，你也问问十三弟他想要什么。我瞧得出来，十三弟心里藏着事情，你是他的皇兄，除夕这样的日子，你得好好问问他。 青萝。” 厉玄琰手里攥着信纸，瞧着瞧着，嘴角就勾起了一抹笑意。 呵。 她还真是将他的心思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作为帝王，他的心思决不能轻易被人看穿。 他得藏得住事情，按得下心意。 不过…… 青萝能看得出来，却并不是一件让他恼怒之事。 相反，厉玄琰眼底不自觉地就浮现出一抹和煦，这是过去那个一向冰冷的他，少有的神色。 而这样的神色，最近却并不少见。 厉玄琰将信纸小心地叠好，收起，眼眸一转，看向自己这个十三弟：“今日在太和殿，你可算是出尽了风头啊，怎么，朕这个散漫惯了的十三弟也有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时候？” 厉玄琰脸上不喜不忧，一点也瞧不出来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个态度。 “皇兄……” 厉玄墨以为皇兄是当真生气了，心里也有些担忧，赶忙就出声想要辩解，他并不是想出风头。 虽然，他确实是想帮王诗韵，但也是他更多的，还是因为王诗韵的提议确实对朝堂有宜，不然，他也不会这样坚持。 “皇兄，你听我说——” “好了。” 可厉玄墨刚一开口，厉玄琰就打断了他的话：“说吧，你原来向我求的那一个恩典，到底是为了什么？” “皇兄？” 事情发展得太快，完全超出了厉玄墨的想象。 厉玄琰看着自己这个还有些呆头呆脑的十三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你说这老十三平日里吃喝玩乐吧，他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又能拿得准主意。 可是现在，怎么又犯起傻来了？ 哎。 他现在还真觉得青萝信中那句话写得一点也不假。 方才在太和殿上，他利用了十三弟这个恩典，还真有些欺负了他。 “朕问你，你求来那个恩典是想要什么，你现在说出来，朕答应你！” 厉玄墨听了两遍，这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黑夜中，他的眼睛忽而一亮，璀璨得像是天空之中的星子一般：“皇兄此话当真！” 厉玄琰见他这模样，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太后只生了厉玄琰一个孩子，虽然皇家子嗣多，但真正能够和厉玄琰交心的兄弟却只有几个。 厉玄墨就是其中的一个。 当初他们都还是小屁孩的时候，他得了什么好物，便会分一些给厉玄墨。 那个时候的厉玄墨也是这样，眼睛里闪着光，十分认真地开口问他：“皇兄当真要给我？！” 厉玄琰点点头，神色又变得柔和了一些，作为兄长，他一向都对厉玄墨很好：“皇兄这么多年，何曾骗过你，说吧，说来朕听听。” 得了厉玄琰这话，厉玄墨也不再耽搁，立刻就重重地跪在了厚厚的雪地之上，神色格外凝重，将那个在他心底里积压了不知多久的心愿，说了出来： “皇兄，臣弟想见一见母妃！求皇兄成全！” 厉玄墨的母妃。 良妃…… 厉玄琰闻言，原本变得有些柔和的面容，霎时间就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十三弟。” “皇兄！” 天空里还飘着大雪，厉玄墨虽然会武功，但这样冷的天气里，他就这样跪在雪地里，坚硬的冰雪，浸湿了他的衣裤，刺痛着他的双膝，叫他整个人都仿佛被冰雪包裹着。 但即便如此。 厉玄墨还是一动不动地跪着，没有丝毫想要起身的念头。 “皇兄，过去我不懂事，不知道为何父皇会那样安排。明明我的母妃就在宫中，父皇却让佟妃将我养大。从小到大，我几乎就没有见过母妃几面。后来父皇驾崩，又是一道圣旨，直接让母妃到东陵为父皇守陵。 皇兄！臣弟现在长大了，过去不懂的，现在懂了。不管究竟是何原因，臣弟都想再见见母妃，求皇兄成全！” 厉玄墨说罢，整个人又是深深地朝着厉玄琰，叩头行礼。 他的额头，死死地抵在冰冷的雪地上。 一动不动。 久久不肯起身。 像是，一定要听到皇兄答应自己一般。 “十三弟……” 厉玄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底情绪复杂，他伸手想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可是拉了几下，却发现自己这个十三弟像是在赌气一般，怎么拉也拉不动。 厉玄琰又是叹了一口气，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厉玄墨不动。 “朕叫你起来。” 厉玄墨还是不动。 “厉玄墨！” 厉玄琰手上的力气加深，猛地一个用力，就将厉玄墨像是提小鸡一般，从地上生生地给提了起来。 “皇兄！” 厉玄墨虽然名义上是王爷，但到底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就如同他刚才的话里说的那般，这十几年的时间里，他很少见到良妃。 虽然佟妃也将厉玄墨照顾得很好。 但试问，这天下间又有哪个子女，不希望能够在自己儿时能够在母亲的身边无忧无虑地长大呢？ 厉玄琰过去之所以对自己这个十三弟多加照拂，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正是因为，他知道十三弟有母妃却如同没有。 可是…… “十三弟，什么事情皇兄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一件事情，真的不行。”厉玄琰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希望十三弟提到这件事情。 “为什么？！”厉玄墨大声地问。 声音大到，仿佛都将这梅园里梅花枝头的冰雪，震落了下来。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 过去他问父皇，现在他问厉玄墨。 他们总是说这事情他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但，他又怎么可能不想知道？！ 厉玄墨几步走到厉玄琰的身边，有些放肆地伸手抓住厉玄琰的衣袖：“皇兄，不论是什么原因，你能不能将实情告诉我？十三弟从未求过你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关于我母妃的事情都不可以么？” 臣弟只想求这样一个恩典，真的就不可以么？ 第461章 良妃 厉玄墨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是，在这寂静无声的梅园里，却又是那样响。 他的一字一句，都像是撞进了人的心底一般。 跟着厉玄琰一同来梅园等皇后娘娘的蒋德，看着这个青稚的少年，眉头忍不住就紧紧地蹙在一起。 心底里更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他也算是看着十三王爷长大的，但他就想不通了，这样钟灵毓秀的一个人，老天怎么就跟他开了那样大的一个玩笑呢…… 提起良妃，便是他这个做奴才的，都忍不住摇头。 若是十三王爷知道了实情，怕是…… 哎…… “十三弟。” 厉玄琰轻轻地唤了一声，深邃的眸子，直直地就对上了厉玄墨的眼瞳，清楚地看到自己这个十三弟眼底的不解和期望。 “你当真想知道实情？”厉玄琰问。 “当然！”厉玄墨毫不犹豫地回答。 但是，厉玄琰看向他的眸光却微微一沉，“十三弟，朕想问问你，在你心中，朕还有父皇可曾对你有过半分的假意？” 厉玄琰的问题问得厉玄墨一愣，但，他也立刻就明白皇兄为何忽然间会这样发问。 厉玄墨双手死死地攥紧成拳，良久才说：“皇兄和父皇待我情深意切。可是——”他话音顿了顿，再抬头时，眼底的决绝和倔强神色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重了。 “我还是想知道我母妃的事情。” “还是想知道？不管知道这件事情的事情会有怎样的后果，都已然想知道？” 厉玄墨抿了抿嘴唇。 他不傻，皇兄这话其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关于良妃，他们过去不肯告诉他，肯定是有着很深的缘由的。 而且，若是知晓了那缘由，很有可能会牵连出其他更深的事情来。 可是…… 厉玄墨眼底里的光彩，暗了又亮，亮了又暗，闪烁不停，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用力地朝厉玄琰点了点头：“皇兄，臣弟想知道。” “呵呵呵，好一个想知道！” 厉玄琰轻轻笑着摇摇头，说不出喜怒，“你想知道，朕可以告诉你。但是，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厉玄琰双手负于身后，挺拔欣长的身姿直直而立，慢慢地转身，目光定定地望向西北的那片天空。 “时机成熟之际。” “皇兄？”厉玄墨还想问个确切的时间。 但厉玄琰却沉着声音说：“这么多年你都等过来了，还急于这一时半会的？” 厉玄墨咬了咬牙，既然皇兄都答应将事情告诉他了，向来皇兄答应了他，便一定会做到，所以他现在可以做的并且唯一能做的，也正如皇兄所说的——等。 “臣弟多谢皇兄。”厉玄墨抱拳行礼，心底里五味杂陈，像是有一口气堵在那里，也不能说多难受，但就是有些不对劲。 “今日除夕，你便留在宫中守岁吧，朕……朕许你回春熙殿。” “！” 不仅是厉玄墨，就是蒋德都是整个人一怔。 “皇上，真让十三王爷住春熙殿么……”蒋德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忍不住就再问了一次。 要知道，春熙殿就是过去良妃的住处。 出了那件事情之后，春熙殿便被锁起来了，这么多年来，虽说时常有人打扫除尘，但却是再无人踏进过一步，让十三王爷去春熙殿住，蒋德总是有些担心的。 “无妨。”厉玄琰淡淡开口。 稚子无辜，过去那些事情，不能总是让十三弟一个人担下来。 厉玄琰转过身，走到厉玄墨的身边，看了看他那张俊美异常的脸，脑海中就浮现出另外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来。 “去吧，朕知道你早就想去了。”厉玄琰轻轻拍了拍厉玄墨的肩头。 厉玄墨点点头，没有出声，但他的眼眶里已然氤氲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春熙殿……母妃……儿子总算是能回春熙殿瞧瞧你过去生活的地方了！ 这一天，他真的等了太久太久了。 “谢……谢皇兄！” 厉玄墨长舒了好几口气，才不叫自己眼底里的泪掉出来。 厉玄琰点点头，示意蒋德派人带他过去。 厉玄墨走了几步，脚步一顿，转过身又走了回来：“皇兄，除夕佳节，皇嫂应该在长乐宫里等着你吧。待会儿皇兄见到皇嫂，还烦皇兄代为致谢。” 毕竟，梅园相遇是皇嫂费了心思为他筹谋的。 皇兄愿意答应他，怕是也和皇嫂让他交给皇兄的那封信有关。 想到皇嫂的一片苦心，厉玄墨心底里是满满的感激。 厉玄琰勾了勾嘴角：“朕知道，你去吧。” 不用十三弟说，他也是要好好和青萝说说这事儿的。 ******** 等到厉玄琰从梅园出来，走到长乐宫已经差不多快到子时了。 他们一行人远远的快到长乐宫门口的时候，厉玄琰一下子就看到，站在长乐宫大门口，撑了一把纸伞的顾青萝。 厉玄琰赶紧几步走了过去。 伸手接过顾青萝手中的纸伞，却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手指，一片冰凉，冷得叫人心头一颤。 “手怎么这么冷？” 厉玄琰眉头立马就蹙在一起，神色不悦地朝着顾青萝身旁照顾的宫人一扫。 他们就是这样伺候的？ 阴测测、冷冰冰的气息，当真是比这漫天冬雪还有寒冷。 顾青萝摇摇头，语气有些嗔怪：“我这穿着披风，抱着暖炉呢，你做出这幅骇人的模样做什么？这样的日子，你还要罚人不成？” 厉玄琰却依旧面色凝重，没有丝毫的和缓，低头看着顾青萝，语气甚至还更重了几分：“你出来做什么？怎么不在里面等？” 她还说呢，穿这么多，还抱了暖炉，手不还是怎么冷？ 他当真是应该让云锦好好给她瞧瞧了才行。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厉玄琰见到青萝，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顾青萝知道他这是在紧张她，微微低头笑笑：“我在里面等了一会儿，觉得闷了，才出来了。对了，十三弟他……” 顾青萝不知道十三弟和良妃的事情。 她只是方才在太和殿上看出了十三弟像是藏着心思，才让厉玄琰去问的。 厉玄琰伸手抓住她冰凉的手，语气莫名一沉：“朕把十三弟给赶出宫去了。” 他刚一回来，她就忙不迭问其他人的事情？ 跟着厉玄琰身旁的蒋德，闻言不由得心底发笑。 皇上啊皇上，皇后娘娘问的人不是别人，可是你的弟弟啊！ 也叫你这样吃味？ 但厉玄琰还就是心底有些别扭，板着一张脸，直直拉着她就往长乐宫内殿里面去。 顾青萝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整个人愣愣的，而且，什么叫将十三弟给赶出宫去了？ 十三弟说了什么事情惹恼了厉玄琰不成？ 顾青萝心里一紧，赶紧回头看了蒋德一眼，见蒋德神色正常，并没有丝毫的紧张和担忧，心里才觉得放心了一点。 所以，十三弟应该是没事的？ 那好好的，厉玄琰说那话做什么？ 厉玄琰气鼓鼓地将她拉进长乐宫内殿，又派人点了好几个火盆，还塞了好几个暖炉在顾青萝的身边。 顾青萝一直没出声，就静静地瞧着，等着他冷静下来，再将事情好好地说给自己听。 厉玄琰看到她那双大大的眼睛，就那样眨巴眨巴地看着自己。 心底里那一丝又气又恼，就忽然间全部消散了。 厉玄琰叹了口气，不由得摇了摇头，他这是怎么了？ 细细一想，他的举动还真是…… “好了，好了。到底怎么了？十三弟他到底有什么事找你？”顾青萝再问。 厉玄琰几步走到她身边坐下，将厉玄墨在梅园里和他说的那些事情，一一告诉了她。 “……那，良妃娘娘她……？” 顾青萝上辈子的记忆里，并没有丝毫关于良妃的事情。 所以，其实她也有些好奇。 良妃是先皇的妃子，诞下了皇子。 按理来说，她不应该不知道。 但事实就是，她活了两辈子，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良妃。 顾青萝一下子就对良妃的事情生出了兴趣，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便是顾青萝问他，厉玄琰的面色还是格外的凝重。 顾青萝忍不住蹙了蹙眉，瞧着他的这个样子，这内里怕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厉玄琰眉头越蹙越深，心里有些乱。 刚刚他虽答应了十三弟，会将事情找个时机告诉他，但其实，他并没有想好是不是要将这件事给说出来。 兹事体大…… 厉玄琰一时间还想不好到底该怎么办。 心头千思万绪，纷繁如乱麻，厉玄琰伸出手，将身旁的顾青萝揽进了怀中。 她身上好闻的香气，就顺着冰冰凉凉的空气，窜入了他的鼻尖。 那气息顺着鼻息慢慢向身体蔓延开来，叫他有些烦乱的心绪，莫名舒缓了不少。 顾青萝见到他这个样子，心头便是再好奇，也知道，现在不能说了。 顾青萝目光四下看了看，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云锦，只好招呼斐文过来，给厉玄琰倒一杯清茶。 “皇上喝一口茶暖暖心吧。” 厉玄琰点点头，端起茶盏，就要品。 可是，他的薄唇才刚刚触到杯沿，就听得长乐宫外面忽然间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退后！长乐宫这样的地方也是你可以胡乱闯入的么？！” “诶诶诶！你说话给我小心一点！什么胡乱闯入？！我要见青萝丫头，你们都给我闪开！” “大胆！皇后娘娘的名讳也是你一个糟老头子可以随便乱叫的？！” “糟老头子？！糟老头子你说谁呢？！也不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我是谁？！也敢叫我糟老头子？！” 第462章 糟老头子 长乐宫门口吵杂的声音越来越响，厉玄琰不由得面色一冷！ 这种时候，是谁敢到长乐宫来撒野了！ “蒋德！” 厉玄琰一声令下，蒋德赶紧应声就要出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可是，蒋德才刚刚从内殿出来走了没几步，一个全然陌生的身影，笑眯眯地就赫然闯了过来。 这人大约五六十岁，穿着简单，身形较为矮小，但是精神瞧着却很好。 面色红润，头发乌青发亮，便是走进来的步伐，也是沉稳有力一点也不虚浮。 “你！你是何人？” 蒋德从未见过这人，而且，看他的衣着并非宫中之人，也不是朝中官员。 紫禁城这的地方，守卫重重，他竟然能这样大摇大摆地进来，蒋德心里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人肯定不简单！ 心头一紧，本能地就怕这人是来对皇上、皇后娘娘不利的。 蒋德立刻就警惕起来：“什么人！你怎么进来的？来人！来人啊！羽林卫！羽林卫！” 进来之人听到蒋德喊羽林卫，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你叫的人，可是外面的那些个守卫？哎哟，真是不好意思了。老夫见今日除夕良日，手一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些迷药，就送他们去做春秋大梦去了！” 蒋德哪里见过这么嚣张的人，还迷药，还春秋大梦？！ 这个糟老头子怕是活腻了吧！ “你到底是谁？偷偷潜入宫中所谓何事！？还不快快如实交代！”蒋德看出来人怕是来头不小，虽然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立刻就挡在那人的面前，不叫他轻易闯了进去。 而且，蒋德还刻意将自己的声音抬高，想要引起殿内厉玄琰和顾青萝的注意，想要叫他们做好准备！ 老头见蒋德这样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眉头一皱。 这些人的耳朵都是摆设不成，他每进一道宫门，就要再问他一次！ 他都说了多少次了，他是来见青萝丫头的，这些人也真是的，一看他这么慈眉善目的，怎么一个个的就都把他当做十恶不赦之人来防备了呢！ “算了算了，老夫也懒得跟你纠缠，让开让开，别拦住老夫的去路。”他只想见青萝丫头，别的，他一概不想管，也不想理。 蒋德哪里肯放他进去。 放这样一个来路不明之人到皇上和皇后娘娘身边，简直就是将皇上和皇后娘娘置于水深火热之地！ 蒋德见他要往里闯，立刻就是一把抓住了老头的手臂。 可这么一抓，那老头瞬时回头，瞧了蒋德一眼，长叹一口气：“都说了不要拦我了。你瞧你，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蒋德一愣。 不明白这老头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 下一瞬，抓住老头手臂的那只手，忽然间像是千百根针再刺一般！ 疼得蒋德忍不住大叫了起来，他的额头上更是立刻就蒙上了厚厚的汗珠。 前后不过眨眼之间，可想而知，蒋德此刻承受的痛苦该有多骇人！ 老头咂咂嘴，“这下知道了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蒋德疼得在地上左右打滚，浑身上下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疼！ “啊啊啊！我的手，疼啊！疼啊！” 老头蹲下，轻轻拍了拍蒋德的肩膀，然后指着自己的手臂说：“你看啊，这是百虫膏，这是逍遥散，这是傀儡虫，而刚刚你抓到的东西就厉害了，是九毒膏。这九毒膏啊，毒性最强烈。 嗯，大概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九毒膏的毒性就会顺着你的手，慢慢蔓延向全身。等到毒素进入五脏六腑啊，你也就可以解脱了！” 蒋德哪里不知道，这老头说的解脱，就是死！ 说罢，老头还一屁股坐在蒋德的身边，认真地一秒一秒地算着时间。 好像眼前人的痛苦对他来说，不过蝼蚁，这样的冷硬心肠，当真是叫人从心底里觉得发凉！ “嗯，老夫我算了算，待会儿，不光是你的手，你的胸口也会开始痛了。怎么样，有感觉没有？是不是觉得胸口处，像是有千百只虫在咬你的肉一样？” “你……你……住嘴……”蒋德疼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尽全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出来。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老头一说到他的胸口，他的胸口就开始疼。 老头一说到千百只虫子，他就当真觉得浑身上下都像是有虫子在撕咬。 仿佛他身体的所有感官，都由这个老头子操控着一样！ 老头见蒋德越来越痛苦，神色一点变化也没有，反倒是认真地观察起蒋德的样子：“嗯，不错，就是会这么痛的——” “李爷爷！” 老头还在喃喃自语，忽然间，从内殿里传出了一声清丽的声音，打断了他。 “李爷爷，你这是在做什么呀！快快停下来啊！” 蒋德出来查探情况，顾青萝他们等了好一会儿蒋德都没回来，而且，外面的声音还越来越大了，仿佛还多了几分惨叫。 顾青萝就有几分坐不住了，赶紧出来一看。 就瞧见蒋德疼得在地上打滚，而坐在蒋德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李神医李爷爷又是谁？ 厉玄琰听到顾青萝叫了一声“李爷爷”，神情都有些一变。 往那边看了一眼，这个坐在蒋德身边幸灾乐祸的糟老头子，就是这世间医术最高明，行踪最缥缈的李神医？ 怎么，他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像是个疯子？ 李神医闻声回头，看见是青萝，脸上立马笑了起来：“呀！青萝丫头，你可知道老夫我要进宫找你，可被这些人欺负坏了！” 厉玄琰面色又是一黑。 目光往蒋德身上一扫，这……也叫他被欺负？ 是不是，这个老头子对“欺负”这个词的理解和普通人不一样？ 顾青萝面色有些尴尬。 李爷爷性子较为怪异，做起事情来总是出人意料的。 蒋德这个样子，不用说，肯定是李爷爷的“杰作”。 顾青萝开口为蒋德求情：“李爷爷，你这样厉害谁还能欺负得了你啊，你看他都这样难受了，你就别这样戏弄他了。” 李神医一听，脸色就更不好了：“青萝丫头，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起李爷爷我的不是了？” 然后，李神医像是个小孩子一般，狠狠地瞪了蒋德一眼：“喂！你现在不仅该胸口疼，双脚也该疼了！” 像是命令一般，李神医这话音一落，蒋德更是疼得整个人都要抽过去了！ “李爷爷！” 顾青萝语气带着几分嗔怪：“你隔这么久来见阿萝一次，非要闹得这么大么？再说了，蒋德平日里待我很好，也很照顾我。李爷爷，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他了。” 李神医努努嘴，“老夫哪里为难他了，刚刚是他自己不要命地往老夫身上撞，还自己往老夫手臂上一抓，他嫌命长，老夫又有什么办法？” 顾青萝听到这里，忍不住沉了一口气。 世人都晓李爷爷医术高超，但他们却不知道，李爷爷也擅毒。 而且，别看李爷爷穿得简简单单，甚至可以说有些寒酸。 但他整个人浑身上下，保不准哪个地方就藏了最霸道的毒药。 过去她和云锦跟着李爷爷学习医术的时候，李爷爷就说了，千万千万不能碰他的手臂，那里更是藏满了千百种毒药。 蒋德就这么一手抓上去，确实…… 顾青萝走上前，拉了拉李神医的袖子，像是哄小孩一般：“好了。就算蒋德不好，冲撞了李爷爷你，但是他现在也难受这么久了。这口气也该出了吧。而且，蒋德他不也是觉得你眼生，生怕你会对我不利才拦下你的么？” “你这么说，倒也是。”李神医捋了捋胡子，神情有些缓和。 顾青萝见状，更是继续道：“是吧。李爷爷你看，我在这宫中生活，自然是要蒋德多加照顾的，您若是将他给弄死了。往后这宫中谁人见到我都怕，谁还敢真心待我啊。” 李神医一听，神色凝了凝，觉得青萝这话蛮有道理的。 他几步走到蒋德的身边蹲下。 蒋德以为自己这肯定就是有救了。 谁知道！ “可是青萝丫头，老夫并没有解药啊。” “什么？！”顾青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天下间，还有李爷爷解不了的毒？ 疼得还在地上打滚的蒋德，心里简直一片冰凉。 所以，待会儿他就正如这什么李神医所说，会死了么？ “李爷爷！”顾青萝还是觉得不信。 “好了好了。” 李神医一见青萝小脸皱在一起的样子，就狠不下心肠了。 “咳咳！” 李神医架了个势：“老夫的意思呢，他并没有中毒，所以就不需要解药了。” 蒋德心里又是一凉，什么叫他没有中毒？ 他都这样了，还不算中毒？ 顾青萝也是眼神怀疑地看着李神医。 李神医拍了拍蒋德的肩膀：“老夫问你，你是不是最近这段时间总是睡不好，肩膀手脚也时常会有发麻之感？” 蒋德一想，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可是，李神医问这个做什么？ 李神医见蒋德点头，低下头，像是在找些什么，翻了一会儿，从身上摸出来一个棕黑色的小药瓶，从里面倒出来屹立只有芝麻大小的小药丸，递到蒋德的嘴边：“吃下去。” 蒋德有些不敢。 他刚刚只是抓了一下他的手臂，现在自己就成了这幅模样，他生怕自己吃了李神医的东西，一下子就交代了！ 他还想再挣扎一下！ 可是，李神医哪里管他吃不吃。 李神医左手拿着小药丸，右手往蒋德下巴诡异地一掐，蒋德的嘴巴便不由自主地长大，便是他想阖上都无法动弹。 接着，李神医将那小药丸往蒋德嘴里一塞。 蒋德简直要哭出来了，他还不想死啊！ “皇上！皇上！救我！” 李神医有些不耐烦地一把捂住蒋德嘴，“嚎什么嚎，吵死了，吵到我的青萝丫头可怎么办！” 站在一旁的厉玄琰，闻言目光闪了闪。 蒋德没办法，不想吃吧，又被强行喂，想喊吧，又被堵住嘴。 他肯定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今天他肯定诸事不宜！ 蒋德越想，心里越觉得委屈，但是！ 不痛了！ 他浑身忽然就不痛了！ 李神医感受到他身体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再乱动，知道是药生效了，便有些嫌弃地放开了蒋德，还在蒋德的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 “你身体里面有寒气堆积，长年累月，再用不了多久，你的两条腿就该废了。 刚刚你抓我手臂的时候，我将除滞散洒到了你的身上。虽然是痛了一点，但是，可以换回你两条腿，这点苦，对你来说应该是值的。” 众人一听，皆是一惊。 这这这，果然是李神医啊！ 这前后才不过一盏茶的功法，不仅没有把脉就看到了蒋德身上有什么病症，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蒋德身体里面积累的病症一下子就治好了！ 两条腿啊！ 宫中的奴才没了腿，可以说便是废了！ 蒋德有些不信，但是，他确实能感受到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他的整具身体瞬间就轻松了不少。 便不得不相信这大周第一神医，确实是有些能耐！ “青萝丫头，这下子你不用担心这宫中人人都怕你了吧？”李神医朝着顾青萝笑了笑。 顾青萝摇摇头，“自然是不怕了。” 围观的宫人心里却想，本来大家都觉得皇后娘娘人很好。 李神医这么一折腾，大家更是不会觉得皇后娘娘不好了。 这从今往后啊，只怕越来越多的人，巴不得对皇后娘娘好呢！保不齐那天，他们也会如蒋德这样幸运，被李神医瞧中，也将他们身上的病症好好的治一下！ 站在一旁的厉玄琰看着关系十分亲密的顾青萝和李神医，深邃的眼瞳微微缩了缩，心里不由地就冒出了一个念头。 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李神医眸光一抬，就对上了厉玄琰的目光。 李神医脸上的暖意一收，神情变得有些冷嗖嗖的，问：“你就是大周皇帝？你就是青萝丫头的夫君？” 李神医说完，还上下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顾青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厉玄琰一眼，“李爷爷他……性子比较随性一些……” 意思就是，叫厉玄琰不要和他过多计较。 随性？ 厉玄琰在心里将这个词反复念了一遍，觉得用随性来形容他，还是少了一点什么，不如用“任性”二字，更为贴切。 李神医看到厉玄琰眼底的神色，脸色更是变得有些冷冷的：“你这个小子，别以为你是青萝的夫君，老夫就不会拿你怎么样了！老夫告诉你，你若是待青萝丫头不好，老夫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嘶——” 李神医这豪言壮语一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老爷子还真是…… 霸气侧漏啊！ 敢这样直截了当地跟皇上叫板！ 闻所未闻，当真是闻所未闻啊！ “呵。” 厉玄琰轻哼一声，不辨喜怒：“神医倒可以试试。” 李神医一听就来气了，“哟！你这个小子！” 顾青萝赶紧将李神医往后一拉：“李爷爷，你这是做什么啊？” 过去，李神医虽然也性子古怪了一些，但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谁这样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敌意。 顾青萝飞快地看了一眼厉玄琰，见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冰冷，心里莫名一紧。 一双大大的眼睛眨了眨，便岔开话题道：“李爷爷，你今天特地进宫来，不会只是为了瞧瞧我吧？” 李神医在大周名气很大，若是遇到什么疑难杂症，总是想要找到李神医，向他求救。 但，偏偏李神医又经常云游四海，行踪缥缈不定，别说是找到他，就连他身在何处，他在哪里出现过，都没有人知道。 顾青萝从琼州回到京城之后，已经两年多的时间了，也没有得到过李神医的消息，他也没有来见过她，现在忽然出现，若说只是为了见见她，顾青萝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同样的。 自打顾青萝认出了来人是李神医之后。 厉玄琰的目光就一直牢牢地锁在他的身上，没有一刻离开过。 他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也是想弄明白他来是为了什么。 而且，方才他见到李神医和青萝的交谈，他发现李神医待青萝很好，有一种万事都以青萝为先的好。 但这种好，和顾泰清待青萝的好又有一些不同。 李神医看上去对阿萝和蔼可亲，就是普普通通的长辈对晚辈的怜爱，但他看到，李神医其实眉眼之间，对青萝有一丝丝很难察觉的…… 敬意？ 厉玄琰有些不确定，便是他刚刚的这种感觉，也并不十分确定。 所以，李神医来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感受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李神医面色倒是一点都没有变化。 反而，他还有些倨傲地扬了扬头，往厉玄琰身边走了几步，抬起头，看来他一眼，语气有些不好：“我当然不只是为了来看你的，我是来瞧瞧这个小子是不是把你给照顾好了！也把我的小外孙给照顾好了！” 第463章 连连喜事 “小外孙？” 顾青萝闻言一愣，“李爷爷，你什么时候有了外孙，青萝怎么不知道？” 这么多年，顾青萝还从未听李神医提过他的家人，更别说李神医有什么外孙了。 李神医这么冒出来一句话，当真是叫顾青萝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李神医转过头，没好气地看了顾青萝一眼：“青萝丫头，你就一点没觉得你这段时间有什么不一样？” 顾青萝还是不明白。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前段时间云锦好像说过她有些不一样了，可是，她并不觉得啊。 围着的众人也有些奇怪，他们一直在长乐宫侍奉皇后娘娘，他们也都不觉得娘娘有何不同。 怎么李神医会这样说？ 但是，刚刚李神医一下子就医好了蒋德的病症，又让他们打心眼里觉得李神医是有大本事的人，他肯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这样说的。 李神医看着这一个个傻头傻脑，心里有一口气就憋不住了！ “厉玄琰，是不是你也不知道老夫在说什么？！” 李神医吹胡子瞪眼地再看向厉玄琰，倨傲的神情不减一分一毫。 相反的，还明显地表示出了他颇有几分不满。 厉玄琰看看李神医，又看看顾青萝。 脑子里似乎冒出来一个念头，可是，他又有些不敢相信。 “所以，你还当真不知道老夫再说什么是吧？！” 李神医云游四海，医治过无数人，自然便和无数人打过交道。 厉玄琰这反应，他自然一看就明白他肯定也是不知道的！ 李神医心底的火气又冒了上来，瞪着厉玄琰的眼睛瞬间瞪得更大了，全然不管什么规矩礼法，俨然一副理所应当一般，伸手用力地在厉玄琰的胸口点了好几下： “你啊你！老夫就知道你没有照顾好青萝！你都是要当父亲的人了，怎么一点也不关心我的青萝！你你你，叫老夫怎么放心青萝……” 李神医责备的话越说越大声，可厉玄琰整个脑子一懵。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瞬间变得悄然无声。 他什么也听不见，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呼吸。 眼睛里，也只能瞧见几步之外依旧有些失愣的青萝。 父亲？ 他要当父亲了？ 他当真要当父亲了？ 厉玄琰呆呆的，愣愣的。 面色忽而白忽而红，双手忽而紧忽而松。 顾青萝听到李神医说的话，心里也是不敢相信一般。 一双眼睛看向厉玄琰，那样子，像是在等他告诉她，她没有听错，李神医说的都是真的一般！ 于是，顾青萝就看到，站在李神医对面的厉玄琰，一双眼睛里先是透露出一丝不解，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目光便有了一丝闪动。 而后，他的目光越来越亮，里面闪烁着的光芒，是顾青萝从未见过的璀璨和耀眼！ 厉玄琰眸光死死地落在她的身上，那目光，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牢牢锁住一般！ 然后！ 她只瞧见他眼底的光亮忽然像是冲破乌云的太阳，瞬间一亮。 紧接着，她根本没瞧清他的动作，她整个人便被他忽而抱起，从腰揽住，将她整个人悬空紧紧抱住！ “青萝，青萝，我，你……” 一向沉稳镇定的厉玄琰，竟然也会有话都说不清楚的时候。 “皇……皇上！皇上！大喜啊，皇上！” 长乐宫里所有的宫人，全都跪在了地上，一个个的脸上虽然都还有些许不敢相信的神情，但李神医是谁？ 这大周最有名的神医，只要他开了口，便绝对是没有错的！ 厉玄琰脑子里立刻就将前段时间，青萝有些喜怒不定，忽然就会情绪失控，全都联系起来了。 对了，肯定是这样的！ 他就说了，他的青萝聪明、敏锐，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怎么就会忽然间变得不一样了！ 原来是因为有了身孕！ 李神医瞧着他们两个高兴的样子，又是吹了吹鼻子，说：“还不快快将青萝给放下来！小心一点！千万别伤着她！” 厉玄琰一听，脸上的笑意顿时收起，立马变换上了一副紧张得不行的神色。 他没有当过父亲，第一次有这样的经历，他自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的。 于是，他手上的力气也不知道究竟该加重一些，将青萝稳稳地放下来才好，还是，该将手上的力气放松些，免得压着青萝了。 厉玄琰这么一纠结，手上的力道忽而轻忽而重的。 反倒叫顾青萝有些不舒服了。 ”你给老夫让开！“李神医就没见过厉玄琰这样，不知轻重的丈夫。 加上他又对青萝十分关心，便上前直接将厉玄琰给推开了一点，像是护崽的母亲一般，将青萝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若是平时的厉玄琰，这样被人推开，他肯定早就神色冰冷了。 但现在，他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李神医说了之后，他像是将李神医的话奉为皋臬一般，还特地往后退了几步，像是生怕自己会不小心伤了青萝。 但厉玄琰即便是往后退得远了一些，他的目光还是没有从青萝的身上离开过一刻。 他眼底里满满的担心和紧张，李神医全都瞧在眼里，心底里方才的那些许的不满，倒也就没有那么深了。 ”李爷爷，我……我是真的……你说的都是真的么？“顾青萝还是有些不信。 李神医伸手点了点她的脑袋：”老夫说的话，难道还会有假？倒是你，白瞎了老夫教了你这么多医术医理，竟然连自己有没有身孕都不知道！以后别说是我徒弟！真是丢脸！“ 顾青萝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 不是她不知道，是她真的没有意识到。 上辈子，她也怀过厉玄琰的孩子。 那段时间，其实她身体经常都是各种不适，吃个什么，闻个什么，一不小心都会叫她觉得恶心想吐。 但这次却没有，她自然就没有往哪方面去想。 她却不知道，过去她会有各种不适，其实还是因为上辈子，她在这宫中被人所忽视，没人照料，吃穿用度都只是仅仅果腹而已。 她的身体自然是不好的。 身体不好，又怀着孩子，肯定就是各种不舒服。 这辈子，她在长乐宫也算是锦衣玉食，厉玄琰待她虽说不上如胶似漆，但也琴瑟和鸣，她心里头觉得暖心，那些不适自然就少了。 顾青萝想着，便向厉玄琰所在的方向瞧了一眼，自然就看到他的目光依然落在自己的身上。 心头不由的，就觉得有暖暖的。 李神医瞧着二人之情的神情，努了努嘴，又忍不住翻了翻眼睛，怎么每一个经由他诊断有了身孕的小夫妻，都是这般甜得仿若蜜糖一般？ 甚至甜腻得，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得让人快要经受不住了一般。 知道皇后娘娘有了身孕，蒋德脸上那是堆满了笑意。 但这外面毕竟是大雪天的，他不免就有些担心皇后娘娘的身子吃不吃得住。 “皇上、皇后娘娘、李神医，这屋外究竟是有些凉的，不如咱们先行进屋，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李神医闻言，自然就是要往里走，他才不想看着他们二人眉来眼去的呢。 但是。 “李爷爷，你等一下。”顾青萝从后面拉住了李神医的衣袖。 “门口的侍卫还有从宫门一路过来的侍卫，您都将他们给晕倒了，这漫天冬雪的，你是不是也得将解药拿出来，可别把人给冻坏了不是。” 李神医回头认真地看了一眼顾青萝。 是不是这人知晓自己有了孩子，这心肠便会忽然间变得柔软起来？ 顾青萝看到了李神医那眼神，也就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她或许有些马虎大意，没有意识到自己怀了孩子，但，基本的揣度人心的本事还是有的。 顾青萝摇摇头，“李爷爷是医者，不是么？” 言下之意便是，医者又怎么会做伤人之事呢？ 虽然，和李神医相处的时候，她就发现，其实李爷爷和普通的大夫有很大的不一样。 他虽救人，但他也会时不时地炼制毒药。 按李爷爷的话来说：他虽是神医，也是毒圣。他不知道每次自己救的人是否该救，所以，他便会备下一些奇毒。若是哪日，他救下之人做出些伤天害理之事，他便会用自己练就的毒药，结果了那人的性命。 但，毕竟那些侍卫只不过是在尽自己的职责罢了。 根本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人，更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青萝都开了口，李神医自然是会听她的意识的。 “好了好了，老夫不就是和他们开一个玩笑罢了，就和蒋德一样。”李神医说罢，就从身上掏出一个天青色的药瓶，丢到了蒋德的手中，“用温水化开，一人分一点就可以了。” 蒋德接过药瓶，心里却忍不住嘀咕一句，旁人开玩笑那是真的开玩笑，过不了多久便忘了。 但李神医这玩笑开得，却是让人久久不敢忘怀啊！ 蒋德也不耽搁，吩咐人去办这事儿，更是吩咐人去慈宁宫一趟，将皇后娘娘怀有身孕的消息告诉太后娘娘。 蒋德知道，太后娘娘早就跟盼星星盼月亮一般，希望皇上能够有子嗣了。 这个消息肯定会让太后娘娘高兴得睡不着的！ “对了，你们也赶紧去内务府一趟，皇后娘娘有了身孕，这吃穿用度什么的，可要比过去更加小心了。让内务府都仔细再仔细，皇后娘娘肚子里的龙裔精贵着呢！都小心着些！” 蒋德将所有的注意事项一一交代妥当，又命人赶紧去御膳房传话，让人送一碗红枣姜汤过来。 刚刚他和皇上从梅园过来之时，皇后娘娘就一直在外面等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寒气入体，万事还是妥当些才好！ 将这些都交代妥当了，蒋德才进到长乐宫内殿，皇上、皇后娘娘还有李神医都已经坐在了暖炉边上。 “对了，怎么不见云锦？”顾青萝左右望了望，还是没瞧见云锦。 李爷爷来了，最高兴的，肯定就是云锦了。 上次云锦去琼州将李爷爷的医书都搬了回来，里面有一些东西，她都还没有弄明白，现在李爷爷来了，云锦便可以当面问李爷爷了。 斐文拿了一个暖手炉递给顾青萝，说：“娘娘，云锦姑娘一直在照顾苏沫姑娘呢。” 顾青萝点点头，“你去叫她过来。” “是。” “苏沫怎么了？” 李神医对苏沫还是有些印象的，一个干干净净的姑娘，有些冒失，但不失可爱，在青萝身边照顾，一向都很用心。 顾青萝抬眼看了李神医一眼，又将目光落在厉玄琰身上，苏沫身上的毒是白浅月造成的，这件事情，她还没有同厉玄琰说。 因为，其实她一直都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 李神医这么问了，她也只能捡一些可以说的，说苏沫中了昔颜散的毒，但是谁下的毒，用的什么毒引，她们还不知道。 李神医听到是昔颜散，面色有些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像是不想让人看出他的变化：“昔颜散倒是难得一见的毒物。” 顾青萝点点头，可不是难得一见么！ 昔颜散这种毒药，本就不是被大周所熟知的。 为了害她，白浅月自然是花了大功夫的。 李神医面色稍稍沉了沉，招手示意要去叫云锦的斐文回来：“既然苏沫病着，那也别去叫云锦了，我们过去瞧瞧吧。老夫也顺道给苏沫丫头瞧瞧。” 顾青萝当然说好。 李爷爷肯出手，他们便是不知道白浅月用的是什么做毒引，苏沫都会有救了！ 顾青萝立刻就站起身，要亲自带李神医去苏沫的房间。 厉玄琰却微微蹙了蹙眉，抿着唇，半晌，还是没有说什么。 只是走在青萝身边，小心地将她护在身侧，免得她出了什么事情。 其实，他是有些不想让她去的。 她现在怀有龙裔，就应该多多休息，不应该再为其他的事情费神劳心。 但厉玄琰也知道，青萝待人极好，尤其是待苏沫云锦她们，更是如同亲姐妹一般。 既然她想去，他也便让她去了。 ********** 一行人走了不一会儿，就到了苏沫房间门口。 “云锦，你看谁来了！” 或许是因为心情好，顾青萝说话神态，比起平日里的沉稳大气，多了好几分女儿家的活泼灵动。 厉玄琰瞧在眼里，眼睛眉梢都像是含着春水秋波。 云锦闻声回头，一下子就看到了李神医。 “师傅！” 云锦手上还端着苏沫的汤药，见到李神医来了，赶紧往床边的小桌上一放，整个人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认认真真地朝李神医行了一个大礼。 “嗯，好了好了。”李神医朝云锦点点头。 目光一直都放在顾青萝身上的厉玄琰，并没有发现，比起对青萝的那一丝丝的敬意，李神医在面对云锦的时候，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师者之范，才应该是师傅和徒弟之间该有的相处模式。 “来，把你给苏沫备的药给我瞧瞧。” 李神医语气平淡。 但云锦却已然紧张起来，小心地将药碗递到李神医手中，像是无数次被师傅检查自己有没有记好药物药效一般，云锦仔细而又紧张地开口： “之前在拿到师傅的《医经》之前，徒弟是用蓝花丹入药，暂时压制了苏沫体内的毒素。拿到《医经》之后，虽不知道是何种毒引，但也按照师傅《医经》的记载，为苏沫配制了清毒排秽的汤药。因为苏沫长时间昏迷，身体差了许多，徒儿还加了好几味温补的药材。” 李神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云锦说，他将药碗放在鼻边嗅了嗅，才点头说：“不错，这药温补祛秽，用在苏沫身上刚刚好。但是云锦，你还忘了一件事。” 云锦心里一紧，像是犯了错害怕被夫子惩罚的学生一般，低下头，“还请师傅指点。” 李神医将药碗放下，径直坐到了苏沫的床边，伸手在苏沫的手腕上一搭，捋着胡须诊了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拿金针来。” 云锦赶紧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了一包金针。 这还是，她们从琼州回京城的时候，李神医特地送给她的。 李神医从针包里，拿出了长针、彼针、大针和亳针，一边在苏沫的手上和头上扎针，一边仔细给云锦讲解。 云锦已经许久未听师傅的教导了，认真得不得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神医的手法，像是恨不得将李神医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一般。 反倒是顾青萝，或许是因为她学医的天赋没有云锦高，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同样是李神医的徒弟，她就没有这么认真，也没有像云锦那样对李神医充满了对师者的敬意。 而李神医这个从来不收徒弟的一个人，竟然将青萝也收入自己的门中。 李神医就是李神医。 用了大约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就将苏沫体内的毒血放了许多出来。 “好了，这样就行了。苏沫丫头损伤了这么多血，你知道该怎么做了。”李神医将金针递还给云锦。 云锦点点头，师傅都已经用金针放血之法将苏沫体内的毒血全都排干净了，体内没有了毒素，只需要进行温补，让苏沫的身体稳步恢复如初便可。 其实云锦也想过用金针放血之法，但是，过去因为她年纪小，李神医觉得她恐怕掌握不好力道，便没有将《太素九针决》告诉她。 便是刚才云锦给苏沫配的那碗汤药，李神医便知道，自己这个徒儿，已然学成可以独当一面了。 也就借着这个机会，给苏沫解了毒，还将运针之法大致和云锦讲解了一番。 顾青萝见到苏沫的面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看着她的样子依旧没有那么痛苦，不由得心头一喜。 几步走到李神医身边，欢喜地揽住李神医的手臂：“李爷爷，多亏了你，苏沫才终于能好过来。” 顾青萝说着，还特地瞧了一眼苏沫。虽然不是从白浅月那里问出了毒引，虽然她还是没有让白浅月付出应有的代价。 但，只要苏沫现在能好过来，她当着是打心眼里高兴。 这是她两世在紫禁城里过过的最叫她高兴的一个除夕了。 李神医笑呵呵：“不过是小事儿，瞧你高兴的这个样子。” 顾青萝微微侧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便煞有介事地对他说：“对了，李爷爷青萝有一件大事一直都想告诉你。” “什么事？” 顾青萝站好到李神医的面前，认真地说：“李爷爷，我的母亲很可能还没有死！” “什么？！” 李神医闻言当即大喝。 顾青萝知道，李爷爷这样肯定是这个消息太过骇人。却没有看到李神医的神情除了惊讶之外，眼神之间还有几分不该有的焦急。 “是吧，很惊讶吧！之前我刚刚知道这事的时候，青萝也非常吃惊。” 顾青萝继续说：“而且，李爷爷我告诉你，我爹，也就算顾项明，其实也并不是现在在首辅府中的那一个。我爹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娘很可能还活着，而我爹，又不是过去那个对我一点也不好的人。我还真想快些找到我爹和我娘。” “青萝丫头，你这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你是听到了什么？还是有谁和你说了什么？”李神医格外的紧张。 眼底的慌乱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有些明显。 “李爷爷？” 顾青萝愣了愣，怎么李爷爷比她还要紧张了？ 厉玄琰也觉得有些奇怪，目光往李神医身上微微一扫，也发现了他有些不同寻常。 但是，李神医很快就将脸上的慌乱收了起来，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才慢慢的脸上带起笑意：“这么多年，大家都一直以为你的生母已经死了，你现在忽然这样说，着实叫老夫吓了不轻。青萝——” 李神医话音顿了顿，又满是关切地问：“你这消息当真可靠么？有没有让你的爷爷去查查，你可别轻易听信了消息，免得到时候空欢喜，知道么？” 第464章 担心什么 李神医迅速地将自己有些紧张的神色收得很好，他的一言一语瞬间又回到了顾青萝过去印象中的那个样子，顿时便叫顾青萝有些觉得，刚刚她觉得李爷爷太过紧张只是她的错觉。 但，站在一旁的厉玄琰却隐隐地觉得好像什么地方不对劲一般。 他那双幽深的眸子，不动神色地落在李神医的身上，细细地盯着，想要再仔细瞧瞧清楚，可是，李神医却再没有表现得那样诧异。 李神医和顾青萝闲聊几句，又将话题转到她肚中的孩子身上：“你年纪还小，早早的就怀了身孕，这是飞龙山的雪莲，你留着，补补身体。” “李爷爷？” “师傅？” 一听到李神医说到飞龙山，顾青萝和云锦皆是面色一变。 要知道，飞龙山并不在大周境内，而是在厌火境内。 这些年大周和厌火之间的关系愈发紧张起来，别说是互通友好了，便是两国边境之地，大周人若是一个不小心遇到了厌火人，只怕也是难逃魔爪。 而飞龙山在厌火又是皇族圣山一般禁止外人入内一般的存在。 李爷爷虽然毒医双绝，可她们还是无法想象，李神医这样一个年过半百之人是怎么从大周跑到了厌火，又到了厌火的飞龙山。 “师傅，现在虽一切可安，下一次，还是不要去这样冒险的地方了。有云锦在，娘娘的身体，云锦会好好照顾的，还请师傅放心。”云锦一番话说得极其诚恳。 李神医哪里不知道自己徒弟有几斤几两。 当初他选择云锦，瞧中的就是她的学医天赋，这孩子只要一心潜习医术，加上他从旁指点一二，未来便是要超过他也不是难事。 有这样一个有本事的徒弟，还这样乖巧地担心自己，李神医心底里还是觉得自己过去的一番教导没有白费，心头一甜，说起话来便有些管不住嘴了： “咳！瞧你们两个紧张的样子，不就是飞龙山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大周皇宫老夫不也是想进就进了……” 一直在殿内伺候的蒋德，听到李神医这话，心里忍不住摇摇头，紫禁城的防卫可是皇上和秦峰大人精心布置的，特别是长乐宫这边的防卫。 皇上虽未从来都没有和皇后娘娘说过，但经过上次舒婉心将皇后娘娘拐走的事情之后，明里暗里，皇上派了不少人在皇后娘娘身旁保护。 但是，啧啧啧，今天这李神医不仅是毫发无损地就进来了，而且，还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将侍从们给放倒了！ 只怕皇上…… 想着，就朝厉玄琰看了一眼，果然，皇上现在的面色可真是黑得叫人心底都发冷！ 蒋德心底又想，李神医走后，只怕这宫中的侍卫们，可要有一段苦日子咯！ 那头李神医还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本事多大，叫顾青萝和云锦两个不用担心他，但李神医说得太激动了，一个不留神道：“……而且，这雪莲也不是老夫我自己从飞龙山上摘回来的，是有人在厌火太后大寿之时从飞龙山上偷回来的！” “有人？”顾青萝敏锐地抓到了这一点。 李神医还飞舞着的眉毛，顿时一僵，面色立马一变，心里头忙不迭地后悔：“糟了糟了，一时得意忘形给岔了。” “李爷爷是谁非要从飞龙山偷了雪莲给你啊？”顾青萝赶紧追问。 要知道，飞龙山在厌火意义非凡，厌火皇室遇到大小事务，基本都会到飞龙山上祭告天地。 刚刚李爷爷也说了，那人还是在厌火太后大寿这样的日子里从飞龙山上偷回来的！ 到底是谁啊？ 她可从来都没有听李爷爷说过任何人。 更不知道，李爷爷原来有这样厉害的相熟之人。 李神医掐了一把大腿，想叫自己清醒一点，可不能再说出些什么不能说的，脸上又笑起来：“没有谁，不过是老夫的一个旧友罢了。他性子激进，做事凶悍，最喜欢的便是闯那龙潭虎穴。别说是飞龙山了，就是苍北之域，他都去过。” 如今这片土地之上，除了大周以及其他三个小国之外。 由厌火和南疆再往西，有一座阻隔天地的高山，名唤天绝孤山。 那山高若通天，长若无边。 硬生生地将人西去的路给阻隔断绝，过去有人试图顺着天绝孤山一点点地爬上去，瞧瞧天绝孤山之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景致。 可是，这片土地有史书记载以来，千百年的时间，还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地爬上天绝孤山。 因着大家对那边一点也不了解，便将天绝孤山往西的地方，统称为了苍北之域。 李神医说那人竟然去过苍北之域，这简直是众人无法想象之事！ 若是真如李神医所说，那个人连苍北之域这样神秘莫测的地方，好像飞龙山瞬间便变得不值一提起来。 “好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做事可得多多顾及肚子里的那个知道么？爷爷知道，你在这宫里住得久了，不免有些无聊，想知道外面的新鲜事儿，但今日可不行了。” 李神医笑呵呵地拉着顾青萝到一张黄花梨木雕花圆桌旁坐下，伸手拉起她的左手，将她的衣袖往上挽起一些： “李爷爷为你好好诊诊脉，没什么异样，便赶紧去休息了。” 顾青萝点点头，回过头看了厉玄琰一眼。 李神医性子神神叨叨，说话做事又乖张得很，厉玄琰怕是对他有些不喜。 但他见李神医待青萝十分好，便只抿抿唇，也就没有要责怪他乱闯紫禁城一同胡言乱语。 “……嗯，你身子还算不错，就是最近有些少眠，是不是有些睡不踏实？”李神医认真起来，顾青萝身体里的任何一丝情况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顾青萝点点头，“是有些多梦，心慌。” 李神医捋了捋胡子，将顾青萝的身体状况一一和云锦说得明白，再嘱咐云锦该怎么为青萝调养。 “师傅放心好了，云锦会做好的。” 李神医放心地“嗯”了一声，那边顾青萝就自然而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伸出右手想要将衣袖捋顺。 可是！ 顾青萝的右手还没碰到衣袖，就被李神医给一把抓住。 “青萝，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李神医眉头蹙得紧紧的，神色也在瞬间变得格外的凝重。 顾青萝有些没反应过来，低头，就看到自己右手掌心里有一道已经很浅很浅的伤疤，那是舒裕隆反叛之后，她从陆子荣的庄子往京城赶，遇到了那个来自南疆的男子。 他挡住了她的去路，不肯放她离开，除非，她留下自己的血。 当时她急着回到京城陪着厉玄琰一同抵御舒裕隆，她没得选，便用那人的剑在自己的手上划了这么一刀。 过了这么久了，顾青萝又用了云锦配制的祛疤药膏，其实她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没想到竟被李神医给瞧见了。 “就是不小心划破了手掌，怎么了？” 顾青萝飞快地看了厉玄琰一眼。 当时她从陆子荣的庄子回到京城之后，厉玄琰也问过她，她是怎么回来的。 因为怕他心中别扭，她只说是陆子荣救了她，还送了她一匹马，让她回来了。便隐去了陆子荣想带她走，更是隐去了南疆男子的这一插曲。 当时厉玄琰也看到了她手上的伤痕，她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弄的。 于是，现在李爷爷问她，她也只能这样说。 可是，李神医却格外的紧张，抓住她的手，将她手上的伤痕看了又看，“是三个月前弄的？” 顾青萝一愣，李爷爷竟然一下子便将她受伤的时间都瞧出来了。 李爷爷的本领也太大了吧！ 但是，在说出“三个月前”这个时间节点之后，顾青萝看到李爷爷脸上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这样的神色，她还从未在李爷爷脸上瞧见过。 过去，她和云锦跟着李爷爷学习医术的时候，便是遇到再大的难事，也没见过李爷爷这般凝重！ 顾青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起来，“李爷爷怎么了？我不就是不小心受了些伤，怎么瞧着你的样子，这么严重？” 李神医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厉玄琰的面前，直直地看了他好几眼。 “李爷爷？” “李神医？” 顾青萝和蒋德都忍不住出声叫了一声。 顾青萝是不知道李爷爷这样不安是为了什么，怎么就这样严重了？ 而蒋德，是想起自己方才一个不小心就经历了李神医的“照顾”，疼痛难捱成那样，生怕李神医会不会对皇上也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但，李神医却并没有动。 他看了厉玄琰许久。 厉玄琰也静静地看回了他，他看到李神医的眼底的那股不安和担心，莫名变得越来越深，心里头一直隐隐有的不安，也不由地加深了几分。 “厉玄琰，你可一定一定要照顾好青萝，知不知道。” 半晌，李神医才格外郑重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看似简单的交代，像极了一个普通长辈出于对自己心爱子女的关心，而嘱咐旁人一定不能伤了青萝。 但，厉玄琰却感觉到了李神医话中一丝的不同寻常。 “朕自然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青萝一丝一毫。” 厉玄琰淡淡开口，语气却是无比地决绝和笃定。 李神医点点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看青萝，只对厉玄琰说：“宫中多是非，你可以保青萝一时，却未免时时刻刻都能将青萝看在眼里。找个人，教她武功。” 厉玄琰听到这里不免有些一怔。 深深地看了李神医一眼。 教青萝习武？ 云锦会武功，秦峰会武功，便是他派来长乐宫守卫的侍从，也都是会武功的。 李神医究竟是在担心什么，才会觉得便是青萝身在紫禁城，有这样的守卫依旧不够，还要让她学武才行？ “李爷爷，好好的，说什么让我习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青萝？” 顾青萝也觉得很奇怪。 小时候，云锦习武她也想学，可是李爷爷就是不肯，不管她怎么请求，李爷爷死活都不肯让她习武。 她还记得，她抱着李爷爷的手腕哭诉，她怎么就不能和云锦一般习武了，好歹她可以学一身本领，将来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她还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啊！ 比如舒裕隆谋反的时候，她若是会些武功，又哪里会那样轻易就被人打晕，从皇宫里给拐了出去？ 但是，不论她怎么求，李爷爷总是说，她这辈子都不能习武，那东西对她来说就是个祸害，一丁点也不能沾上！ 怎么现在…… 李爷爷又叫厉玄琰派人来教她武功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小子，你听到了么？！”李神医还是没有回答顾青萝的问题，只是越发严肃地看着厉玄琰。 厉玄琰虽然也不明，但，他知道李神医想要青萝安好的心情和他是一样的，于是朝着蒋德大手一挥：“去把秦峰找来。” 李神医见他目光熠熠，知道自己的交代，他应该是听进去了。 也不再多说什么。 拿起自己的东西，一个飞身就从长乐宫飞了出去。 “李爷爷！” “师傅！” 顾青萝和云锦两个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李神医整个人就已然消失在了漫天大雪之间。 顾青萝心里有些毛毛的，李爷爷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那头，厉玄琰一双深幽的眸子，看着殿外的漆黑天空，一双手慢慢地攥紧。 不知为何，外面风雪漫天，北风胡乱吹着，一阵接着一阵，像是要将这世间所有的东西，全都吹得一片混乱。 但，风雪再乱，始终却比不上，此刻众人心底的混乱。 ********** 京城，白家 “爹，爹！你说浅月要怎么办啊！琰哥哥他，琰哥哥他的心思，果真一点也没有放在女儿的身上！” 自打除夕宴会结束，白忠将白浅月拉回了白家，白浅月就一直哭个不停。 吵吵嚷嚷的，叫白忠心头烦的不得了！ “你能不能别哭了！哭能解决问题么！哭哭哭！就知道哭！” 白忠言辞很是严厉。 可是，他这么一说完，那边白浅月就哭得更厉害了！ “琰哥哥！琰哥哥！” 白浅月心里委屈极了！ 今天在太和殿上，她都看到了，琰哥哥对自己是那般的冷淡和疏离，他还那样狠狠地让她唤他一声“皇上”而不再是过去的“琰哥哥”！ 她只觉得自己过去所有的坚持和努力，全都变成了泡影！ 她的琰哥哥，再也不是过去那个陪在自己身边的琰哥哥了！ 白忠看着自己这个女儿哭得声嘶力竭的，心头的烦躁更深了几分。 他一把将白浅月从椅子上拉了起来，面色一凝，另一只手，狠狠地掐着她的肩膀，死命地摇了好几下：“白浅月！你给我安静一点！别哭了！听到没有！” 白忠过去很少这样凶过白浅月。 一则是因为，过去白浅月做起事情来，到底还是有分寸知进退的；二则是因为，白忠也确实是一个藏得住情绪，不轻易对身边的人发火的人。 今日，他忽然间这样大的火气，那样大的气势，立刻就叫白浅月心里莫名一跳。 瞪着一双满是泪水的眼睛，苦哈哈地看着白忠，心里又委屈了，怎么，怎么自己的爹也对自己忽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身边的人都这么了？ 怎么，一个一个的，都像是忽然间变成了她全然不认识一般。 但白浅月却不知，厉玄琰也好、白忠也好，他们并非是忽然间变了。 只是过去，她还算正常，行为做事都和正常人一样，但最近这段时间，她自己变得越来越面目全非了。 不仅一颗心里装满了仇恨和嫉妒，一心想要害人，而且，做事情来更是一点后果也不敢。 你自己变成了这样，谁人还敢与你相近？ 一直在白浅月身边伺候的昭菱，最近也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了，每次只要一看到白浅月，昭菱就从打心底里觉得害怕极了。 生怕她一个不顺心，立刻就迁怒到了自己的身上。 只怕是还不用顾青萝出手，白浅月就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 “爹……我……” 白浅月带着哭腔，嘤嘤开口，可还没说出几个字，便被白忠的话给打断了。 “你什么你！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闯了多大的祸出来！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哭！哭什么？哭你爹我还没有被你连累得够么！你知不知道，我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你今天晚上一闹，全都毁了！” “我……我……” 白浅月见白忠发了这样大的火，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可是，她现在的脑子根本就不够用，也不知道白忠说的祸事到底是什么。 “你还真是蠢啊！”白忠忿忿地骂了一句。 朝中官员皆以为他清贫，白浅月却非要穿得花枝招展想要一鸣惊人。 他处处低调，以求不引人注目，白浅月却非要在太后皇上面前晃悠，这也就算了，她还好死不死，非要在朝中百官皆在场的除夕宴这样的场合大闹特闹！ 而且！ 今天最叫白忠心里恼怒的是，若不是白浅月提什么要厉玄琰纳王诗韵进宫，王诗韵又怎么会说出那样一番惊世骇俗，叫大多数寻常男子都比不上的壮语来！ 王诗韵又怎么会拒绝进宫，又怎么会要皇上应允她参加恩科考试？ 皇上又怎么会顺水推舟，不仅将恩科考试的时间缩短，还同意让天下女子皆可参加。 白忠知道。 厉玄琰这个举动，其实说白了，就是想要分权。 而如今这大周，就数他白忠的权势最大，但他又小心隐藏好，其实很多人都不知晓。 厉玄琰通过恩科考试，广纳贤才，便是要在不知不觉间，将他白忠的权势一一地分散，再最后收归到自己的手中！ 而这一切的导火索，就是白浅月！ 白浅月听白忠说完，心头猛地一惊。 这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今天晚上闯了多大一个祸事出来！ 但是，她心里隐隐还抱有一丝奢望，“爹……怎么会这样……真的有这么严重么？” “哼！” 白忠狠狠地拍了拍桌子，越说面色越不好：“怎么可能不严重！爹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凡是要冷静，遇事要三思而行！你呢！将我说的话，全都当做是耳旁风了？！嗯？” “爹！” 白浅月心头一紧，整个人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也不想这样啊，难道她这个做女儿的，还会像害自己的父亲么？ 她是真的忍不住啊！ 是她白浅月从小和琰哥哥一同长大。 但是，在除夕宴这样的场合，陪在琰哥哥身边的那个人却不是她！ 琰哥哥温柔相待的那个人，也不是她！ 她心里恨啊！ 她心里痛啊！ 那种宛若钻心一般的痛处，真真是叫她觉得自己仿佛都要透不过气来了啊！ 她能这么办呢？ 嫉妒的情绪爬满全身，虽然她也不想自己变得像是一个妒妇，可是，她就是没办法做到笑眼相看啊！ 白浅月越哭越伤心，浑身的力气也随着泪水，越来越少。 到最后，她确实撑不住了，整个人便轻飘飘瘫软地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可怜的样子，像是一张孤零零的纸张。 白忠忍不住再次叹了一口气。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他骂也骂了，说也说了，他又哪里狠得下心肠，就让她这样躺在地上？ “起来。” 白忠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怒气，但，他还是伸手将白浅月从地上拉了起来。 “浅月，”白忠看着她的眼睛，语重心长地开口道：“你的心思爹都知道。可是，你现在还不够强大，你的心思也不够沉稳，继续由着性子不考虑妥当便行事，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更何况，她现在要面对的可不是什么一般人。 厉玄琰和顾青萝。 哪一个不是心思沉稳之人。 浅月若是继续这般乱撞，怎么不会被撞得个头破血流？！ 第465章 执念与魔怔 “爹……我，浅月该怎么办？” 白浅月虽然哭得稀里哗啦的，但心头里憋着的那股气，无论怎么哭，都像是哭不尽一般。 她不甘、不愿、不喜、不悦。 即使她不想，但现在，眼睁睁看着琰哥哥和顾青萝那个贱人的关系越来越密切，白浅月心底里的失败感，当真叫她失去理智，便是每一次呼吸，她都觉得自己心痛难耐极了。 白忠叹了口气。 做父亲的，又有哪一个，忍心看到自己的女儿哭成这样？ 若是可以，他也希望当时太后在为厉玄琰选择皇后的时候，他能像顾泰清那样，拿出一份先皇遗诏，将浅月送进宫中，满足她从小到大的愿望。 和自己心悦之人在一起。 其实，真不是一个很大很难的念头。 可是，那时候事情已经那样了，他也便只能告诉自己的女儿，一定要耐得住性子，成为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于是，他便不断筹谋，才有了今日，他的大权在握，再不用跟着舒裕隆的身后，做一个仰人鼻息之人！ 可浅月这么就是不知道他的这一番苦心呢！ 白忠再次叹了口气，才缓缓抬手拍了拍白浅月的肩头，神情认真地问她：“浅月，今日你也知道了，皇上心里对你其实没有多少情谊，你是否还是一如既往，想要进宫陪伴在皇上身侧呢？” 白浅月眼泪珠子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琰哥哥心里没有她，一点半点也没有她。 正是因为知道了，她才会在除夕宴上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为的，就是不想让顾青萝能够那样开心地和琰哥哥在一起！ 因为她得不到的，她也绝不会让旁人得到！ 白浅月心头千思万绪，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对琰哥哥到底是怎样一种心绪了。 像是一种执念，又像是一种魔怔。 但是，究竟有情还是无情，她自己都有些分辨不清了。 “浅月，你是我白忠的女儿，只要你想，天下男子任由你挑，你可要想好了。” 白忠劝了一句。 只要浅月说一句，她想进宫，那么他这个做爹的，便一定会继续为之筹谋。但，白忠心里也知道，这感情的事情，和权势比起来，其实很不相同。 人心是最难测之事，谁也不知道，一个人的心，什么时候，会因什么事，就变得柔软起来。 他看得清楚，如今在厉玄琰心中，顾青萝的分量或许比他们现在看到的，还要重得多得多。他不觉得浅月一定就比不过顾青萝，偏要为之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个过程会很辛苦，他…… 看看她现在的样子，白忠的心头就觉得，他有些不希望浅月那样辛苦。 可是…… “爹，浅月想入宫。” 白浅月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死活不服气一般，紧紧咬着牙，抬手将眼角的泪水慢慢擦干净。 她为何要退？ 她凭什么要退？ 白浅月眼底满是仇恨，今天她在众人面前丢了这样大的脸，又连累了爹，她怎么能就这样向顾青萝那个女人认输了？ 顾青萝那个贱人，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有先皇遗诏才得意了这么久么？！ 说到底，从她出生起，顾青萝就根本不可能比得过她！ 顾青萝是命格不祥之人，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生母。 顾青萝是乡野丫头，从小就没人教养，在偏僻的琼州长大。 顾青萝还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便是成为了琰哥哥的皇后，还是时常跟那个什么陆子荣厮混在一起！ 这些事情，随便哪一条，都是可以大做文章之事！ 她白浅月又凭什么主动认输了！ “你想好了？”白忠看到浅月眼底汹汹燃烧的妒忌和仇恨，心底还是有几分担心，便再三确认。 白浅月自然是如同入魔一般，死命点头。 琰哥哥是她的执念，她就绝不会轻易放手！ 白忠沉了一口气，又说：“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你可一定不能再莽撞行事。你想要的，爹都会帮你，但，你也要听爹的安排知道么？” 尤其是今天晚上她惹出了这样的事情，朝中百官都知道了她爱慕皇上，却又被皇上毫不留情地拒绝。 只怕不出三日，浅月便会成为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周的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种时候，大家的目光都盯在他们白家身上，不论做什么，都会引起种种非议！ 越是这种时候，浅月越是不能再惹出什么事情来。 便是她再无法忍受，再心中嫉恨，也必须得将这段时间给他一点一点地挨过去！不管她受得住也好，受不住也好！ 白忠这些话句句都是为了白浅月考虑和打算。 白浅月今天闹了这么久，也哭了这么久，心情慢慢地也平静了下来。觉得爹说的这些确有道理。 仔细想想，很多时候她惹出祸事，都是没有听爹的教诲。 白浅月朝中白忠认真地点点头：“爹，你放心，这次女儿绝不会再任性了。你说什么，女儿都一定会照做。” 白忠见她神色格外的坚定，心头又忍不住叹气，她若是早能这样说，事情恐怕早就不一样了。 她又哪里会陷入如今这样被动的局面。 不过，什么时候改变都不算晚。 “既然如此，那么从明天起，你就跟着平叔离开京城，到江南住上一段时间。 爹在江南有庄子，有教习嬷嬷。你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跟着教习嬷嬷潜心磨炼自己，等到时机到了，爹再将你从江南接回来。你可愿意？” 白忠说罢，看向她。 要离开京城，要离开厉玄琰，不再京城种种她关心的一切，她做不做得到？ 白浅月眼底闪了闪，像是有些犹豫，又像是有些挣扎。 白忠没有继续劝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给他一个答案。 她想要的，必须要有所改变才会有机会。 而且，她说会听他的安排可不能光是说说就行了。 她得真正拿出行动来才行。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白浅月才终于开口回答： “……爹，我愿意。” 白浅月死死地攥紧了自己的双手。 一双眼睛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向紫禁城所在的方向。 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名正言顺地进入这整个大周最尊贵之地，光明正大地站在厉玄琰的身侧！ 那个位子，迟早会是她的！ ******** 于此同时 大周与南疆交界之地不远处 “主子，过了前面的界碑，咱们就回到南疆了。”蓝凤凰语气难得有几分轻松。 她在京城彩月楼做了许久的“杨妈妈”，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到南疆了。 虽然，南疆给她的印象，更多的是如同魔鬼地狱一般的试练窟，但是，她毕竟是南疆人，重回故地，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说不出的情愫的。 但是，蓝凤凰回头看向那个如画中鬼魅一般缥缈鬼魅的男子时，却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丁点的高兴之情。 相反的，楼爷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闭着双眼，用手枕着头，慵懒地倚在软垫之上，手指有节奏地在案桌上瞧出清脆叮咛的声音。 蓝凤凰永远都猜不透眼前这个男人心底里的所思所想，只能恭敬问：“主子，我们马上就要回到南疆了，主子可有什么要吩咐属下打点的么？” “呵。” 楼爷轻笑出声。 他的声音很好听，轻笑之时，仿若山涧清泉，缓缓流过一般。 接着，他的一双眼瞳也骛地睁开。 寒冷如坚冰的目光，看向蓝凤凰，但他的目光却又有几分缥缈，像是直直穿透了她整个人一般。 “何须你打点，他们的人马上就来了。” 蓝凤凰一愣。 他们？ 主子说的可是…… “主子，有人来了。” 蓝凤凰还想着，和他们在同一辆马车里的叶言秋忽然警惕起来。 目光犀利地死死盯着前方，右手已然稳稳地捂住了腰间的佩剑。 蓝凤凰看了叶言秋，应该说是现在的月华一眼。 上次，她的意识忽然间恢复之后，楼爷又加强了一次秘术。 从那以后，月华便再没有说起过一次京城的人和事。 而且，月华一路上还变成了时刻保护的左右手，便是已经见过许多稀奇古怪之事的蓝凤凰，都不得不觉得，南疆过去的古籍秘术当真是太过神奇了。 “主子，他们到了。” 蓝凤凰想着，那边月华已经神色凝重地慢慢将剑拔出了几分。 因为，她嗅到了空气中蔓延着的杀气。 “无妨。” 但是，楼爷却依旧是那样一副慵懒的样子，眼皮都不抬一下：“天玄派的染祁教主亲自前来，谁叫你亮兵器了，收起来。” 蓝凤凰闻言心头一惊。 居然是染祁教主来了！ 在南疆，皇室分为两大派，以染祁教主为尊的天玄派，和以楼爷为首的枯灵派。 两个人都是南疆里响当当的人物。 南疆其实是一个宗派教派势力影响深远的地方。 南疆的皇帝，虽然名义上被称作皇帝，但更多的实权，却在两大教派手上。 而天玄和枯灵，又是表面亲和，实则相互争斗。 第466章 染祁 “楼爷，别来无恙啊。” 马车刚一跨过界碑，进入到南疆境内，就有一道空灵的女声，顺着空气缓缓地飘来。 接着，原本空旷的官道上，忽然好几个穿着白衣，蒙着面纱的女子赫然飘下。 她们个个身姿绝美优雅，手中拿着各类乐器，琵琶、阮琴、笙箫、竹笛，简直就像是画中的天宫仙女，端端地就立在了官道之上。 她们身上一尘不染的白衣飘飘然，瞧上去洁净得像是最纯白的羽毛一般。 明明她们由天而降，生生挡住了楼爷的去路，可是，又叫人实在是无法说出一个怨怼之词。 “主子，咱们的去路被挡住了。”驾车的车夫拉了拉缰绳，让马儿停下。 呼呼一阵风过，一股蓝凤凰从未闻过的香气，赫然钻进了她的鼻尖。 那味道似山花、似清泉、似森林、似大海，那气息像是变幻莫测的美人脸，可以再瞬间，变幻出千百万种不同的气息。 而，每一道香气，又像是不知不觉间伸延过来的藤蔓，趁着你的一个不注意，就将你整个人死死缠绕住，顺着四肢百骸，就要将整个人都给吞噬干净！ 蓝凤凰在彩月楼这么多年，都没有闻到过，有比这种气味更叫人忍不住沉醉的了！ 忍不住吸了两口。 心底里，莫名就生出一股，死心塌地想要听从这香味主人所有指示的念头。 “嗒！” 一声清脆的响指声，骛地响起。 蓝凤凰忽然打了个机灵，回过神来，发现这个响指是月华打的。 蓝凤凰有些错愕的低下头，才惊异地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忽然多出一把剑来，而那锋利的剑刃已然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稳定心神。”月华语气十分平静。 “哐当”一声，利剑就被蓝凤凰丢在了地上。 而一旁的楼爷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仍旧是慵懒至极地慢慢掀开马车的帘子，目光懒懒地就朝无边的天空望了一眼： “染祁，许久不见，你竟会拿我的属下开玩笑，你若是喜欢她，我便将她让给你便是了。” “主子！” 蓝凤凰一听整个人都僵了。 如果说楼爷是杀人不吐骨头，那天玄派的染祁教主就是那种，笑着拿着刀，一刀一刀将你的血肉割下来，还会悠哉欣赏她割出来的伤口是否好看的恶魔！ 南疆两派，天玄派更为保守，行为处事都一板一眼；而枯灵派更为激进和不折手段，什么禁令、什么禁止，都不放在眼中。 但这两派，哪一派都是杀人于无形，毫无丝毫怜悯之心，做起事来穷凶极恶到了顶点！ 蓝凤凰浑身都有些发抖，两派不和，主子若是真将她让给了染祁教主，那她到了天玄派，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呵呵呵呵……” 又是一阵空灵而好听得仿若天籁的声音，又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从空空如也的天际，飞身而下，洁净皓白的白纱，飘然在女子的四周，整个人看着，不是仙子又是什么？ 染祁脸上也蒙着白纱，将她娇小精致的半张脸给挡住，。 却挡不住她那双如同秋水一般晶莹透亮的眸子。 可是，蓝凤凰却知道。 越是这样一双澄澈清明的眸子，越是藏着最叫人害怕的残忍与无情！ 更别说，站在她面前的染祁教主，不过是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 但染祁在南疆已然成为了和楼爷并肩的，所有人提到都会闻风丧胆之人！ 染祁一双晶莹得如同水晶一般的眸子里噙着一份笑意，目光缓缓地从楼爷这边的人身上慢慢滑过，马夫、蓝凤凰、楼爷还有…… 一个她没见过之人。 一个长相和南疆众人很不一样的女子。 一个身上透露出几分蛊术气息的人…… 染祁目光凝了凝，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她身姿轻盈地往楼爷那边走了几步，再开口时，方才的空灵之感少了许多，声音多出几分少女之感。 但，偏偏就是这样听上去和寻常人家小女儿一般的少女之音，说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叫人觉得害怕。 “谁要你的蓝凤凰，我要什么，你还不知道么？” 染祁一边说着，一边凑到了楼爷的跟前，一双好看的玉手高高抬起，伸到了楼爷的下巴之下，但是，却并没有挨上去。 同为南疆两大派的教主，染祁很清楚，像她和面前这个男人，可不是谁敢轻易触碰的。 谁也不知道，他不小心碰到的，究竟是面前人魅惑人心的好皮囊，还是夺人性命于无形的追魂毒药！ 但，纵使并没有触上。 染祁和楼爷这样近的距离，也着实让跟着楼爷身后的蓝凤凰心头紧张到不行。 要知道，主子可从来都不喜欢旁人挨得这样近！ 而且！ 染祁接下来的话，更叫蓝凤凰整个人都吓坏了！ “楼九，你说说，我想要什么呢？” 楼九。 楼九。 自打蓝凤凰跟着楼爷之后，就还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叫楼爷的名号！ 不论是她也好，在枯灵派也好，还是整个南疆，没有一个人知道楼爷真正的名字。 只知道他姓楼，大家便尊称他一声楼爷。 便是南疆如今的皇室众人，遇到楼爷，也会这样叫。 而这“楼九”二字，是楼爷还未成为枯灵派尊主之前的名号。 在南疆圣都有一座重楼高塔，共有九层之高，每一层里面都是机关陷阱，每往上一层，里面关着的蛊虫毒物的危险越来越凶狠！ 南疆每隔五年都会在圣都举办一次闯重楼高塔的盛会，谁能闯入的楼层越高，出来之后，那人进入两大教派的机会也就越高。 楼爷，则是十年前成功闯入九层高塔的第一人，也是盛会设立以来，进入九重高塔的第二人！ 那个时候，楼爷才不过十二三岁，就有了这样的实力。 大家不知道他的名字，便叫一声楼九。 可才年仅十二三岁的天才少年，楼九进入枯灵派之后，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和当时枯灵派的尊主有一较高下之能！ 再过了一年，楼九便成功地登上了枯灵派的最高位！ 从此之后，谁也不敢直呼这个少年的名号，只能尊称一声“爷”。 纵然，那个时候，楼爷还不到十五岁！ 而今天，这个胆敢拦住楼爷去的十七八岁女子，却什么也不怕地唤一声“楼九”。 蓝凤凰怎能不紧张。 可是，她只记得楼爷实力惊人，却忘了，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女子，正是那个比楼爷还要先闯入九重高塔之人！ 而那个时候的染祁，才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女孩！ 蓝凤凰听南疆的老人们说过。 那时候染祁的父亲，染靳抱着自己的女儿到了重楼高塔前要报名参加盛会。 大家都以为是染靳自己要闯楼，可是他写下的，却是自己怀中这个还不到五岁的女儿的名字！ 所有人都觉得染靳疯了！ 为了博出名，这不是送自己的女儿去死么！ 好几个人劝他，可他什么也不听，只是将染祁放到了地上，然后摘下他脖子上带着的那个犬牙项链，套在了染祁的脖子上。 用众人都听不懂的话，对染祁说了些什么。 然后，大家便看到，还如同粉面娃娃一般的染祁，呆呆地朝染靳点点头，奶声奶气地拖长了声音开口说： “爹~你放心好了~祁儿一定到高高的塔顶，将玩具给拿下来的！” 众人又是一惊！ 什么玩具！ 那明明是重楼高塔建成之时，南疆圣女放在九重高塔之上的南疆圣物鬼龙杖！ 不是说只要进入第九层高塔便算是赢下了盛会，而是要从守护凶兽九足青鸾的手中夺下鬼龙杖才算是真正的获胜！ 而所谓的九足青鸾究竟是什么样子，有多凶狠，从来都没有人知道。 这个奶娃娃，竟然能那样毫不在意地说九足青鸾守护着的圣物是玩具，怎么能叫众人不惊异！ 看来不仅仅是染靳疯了，连带着他的女儿也疯了！ 这人要送死，他们拦不住，也便只能看着染祁去死了。 可是。 才几岁的染祁，迈着自己的小短腿，一步一步甚是艰难地走进了重楼高塔，走累了，还伸手扶着旁边的墙壁休息。 而墙上又全是染上剧毒的藤蔓，众人皆屏住呼吸，看这个小奶娃会死得有多惨。 可是！ 他们看到的却是！ 染祁只要一伸出手，那些带毒的藤蔓，便自动地往后退缩，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一般，根本就不敢靠近！ 不仅仅是毒藤，还有塔中的凶兽、蛊虫，它们一瞧见这个看似柔弱得不堪一击的小丫头，都以为自己今日能饱餐一顿，便凶狠地朝她冲过来。 可是！ 再一次！ 它们还没近到染祁身边十米的距离，就全部忽然停住了！ 接着，更叫大家吃惊的是。 休息好了的染祁，看到围在自己身边的凶兽蛊虫，不仅没有一丝丝的害怕，反而咯咯笑了起来。 “爹，这里真如你说的一样，有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啊！”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染祁一步一蹦跶地走向那些蛊虫。 她每向前一步，那些蛊虫便猛地向后退。 试了好几次，染祁都追不上它们。 心里一急，染祁伸出右手，指着她面前的一群蛊虫，嘴里用大家都听不懂的声音，喊出些什么。 极其血腥残忍的一幕就出现了。 那些蛊虫开始像是发了疯似的，相互撕咬起来，惨叫声、血腥味、打斗声，顺着空气就在重楼高塔之外弥漫开来，瞧得众人全都头皮发麻！ 而控制这一切发生的染祁，却像是一点也不在意一般，又蹦跶着自己的小短腿，一步一步地往更高的楼层上去。 接着，当染祁用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从九重高塔拿下了南疆圣物鬼龙杖，谁还敢说染靳是要拿自己的女儿去送死！ 蓝凤凰记得，南疆老人还说过，染祁从九重高塔之上下来之后。 南疆圣女将染祁抱在了自己的怀中，认真地看了这个小女孩好几眼。 最后，用右手手指在染祁的额头眉心处点了点，画下了一个大家都不认得的图案，才说：“此女通晓鬼虫术。” 所谓鬼虫术，也是南疆古籍秘术里记载的一种，百年难得一遇的秘术。 通晓鬼虫术之人，懂虫语，会蛊声，最重要的是，世间百虫百蛊，会毫无抵抗力地遵从这人的所有意念！ 对于南疆这种尊崇蛊术毒术的地方，通晓鬼虫术之人，简直是所有人都不得不尊敬之人！ 那时的染祁虽然才不足五岁，就已经被圣女选在身侧亲自教导。 染祁也不负众望，只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就已经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大才！ 登上了天玄派教主的宝座。 而且，南疆所有人都是心服口服，没有任何一个敢说一句她染祁担当不起这样的重任！ 蓝凤凰收回思绪。 看着面对面站立的楼爷和染祁。 可以说，他们两个简直就是既生瑜何生亮，谁也不服谁！ 两人便是这样静静站在，周围的人也能感受到逐渐变得凝重起来的气氛。 染祁微微眨了眨眼睛，一点不觉得，这一声“楼九”她有什么不能叫的。 他楼九不也叫她染祁么？ 南疆，除了他，又有谁不会叫她一声教主？ 染祁收回了自己的玉手，环抱在胸前，面纱虽然挡住了她的容貌，但她那双灿若星光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染祁一边说，一边看了楼爷一眼，但是，很快染祁的目光就越过的楼爷，落在了楼爷身后那个她不熟悉的女子身上。 她目光璀璨，可那灿然的光芒之下，确实十足十的敏锐。 月华顶着她的目光一动不动。 但蓝凤凰却有些担心了。 染祁教主通晓鬼虫术，她会不会看出了月华身上的禁术？ 天玄派从来都和枯灵派相对，最反对的便是枯灵派不遵守皇室规定，大肆施行禁术。 若是被染祁教主看穿了，她通报到皇室那边。 虽然有楼爷在，肯定不会有什么事。 但，至少也会惹出不少事情来。 尤其是，现在楼爷还不想月华的事情被他人知晓。 蓝凤凰手心里有些冒汗，想要往前走几步，挡在月华的身前，挡住染祁教主的视线。 可是一阵香气袭来，她不论怎么使力，都迈不开自己的双脚。 可月华却是能动的，在染祁犀利的注视下，月华抬起手，再次在蓝凤凰面前打了个响指，蓝凤凰才再次回过神来。 “主子。” 蓝凤凰低下头，根本不敢看楼爷。 自己这样几次三番被染祁的迷香控制，反而月华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楼爷却没有理她，眸光朝着蓝凤凰一扫，蓝凤凰就闭上了嘴，往后退了好几部，再不说一句。 而始作俑者的染祁却是兴趣盎然地看了月华好几眼，眼底的眸光都更灿烂了几分。 蓝凤凰看着，心里是真的紧张。 但是，染祁眼底的笑意却忽然一扫，目光骛地就从月华的脸上转到了楼爷的脸上： “楼九从京城回来，想来是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吧？怎么，不打算和我，还有皇室的那几个老不死分享一下么？” 染祁语气轻松，毫不客气，虽说是分享，但言语之间的睥睨却是一点也不给楼爷面子。 “需要么？” 楼爷也毫不示弱。 简单三个字。 说罢，便转身回到了马车里，然后在车夫和蓝凤凰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声音森然：“走。” 不带任何情绪，有的只是发号施令，和不容质疑。 但是车夫却有些不敢动。 他站在原地，小心地瞟了一眼染祁，虽然楼爷让他们走，可是，他不敢啊！ 他虽是楼爷的车夫，但染祁教主的名号，他也是听说过的。 主子本事通天，不怕染祁，但他这样的小小车夫，哪里敢惹得染祁教主的不愉快，那不就是找死么？！ 他的眼睛对上染祁的眼睛，见到她那灿然的双眸笑意盈盈的，莫名就叫他有些心安一般。 但，他就迟疑了这么一会儿。 马车里的楼爷，就轻笑出声，“染祁啊染祁，你还真是……” 楼爷话没说完，就只听得空气划破，“咻”的一声。 一道看不清的黑影，从马车里飞射而出。 接着！ 车夫“唔”的一声闷响。 一双眼睛赫然瞪大，然后，整个人便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没有丝毫的生气。 “走。” 楼爷再次开口。 而这一次，染祁只笑眯眯地往官道一侧退了一步。 只不过，她背在身后的手，却在空气里划出了一个什么图案来。 她身后跟着的天玄派的侍女，见到她退开，也便退到了官道两侧，将路让了出来。 坐上车夫位子的蓝凤凰再不迟疑，拿起马鞭，猛地一下抽在了马身上，马车飞快地就离开了此地。 等到楼爷他们的马车消失在了视线里。 染祁身后的侍女才往前一步，低头恭敬说：“教主，就这么放他走了？” 她们接到消息，这个楼九在大周好像找到了那个人的消息，教主这么多年一直也在找那个人。 染祁眼底的笑意早就消失得荡然无存了。 她目光幽幽，“不放他走，他会告诉你么？” 楼九从来都是和她对着干的！ 今日，她也不算白来。 楼九身后那个不受她控制的女子，可不就是活脱脱的一个让她感兴趣的玩物么！ 她可许久都未见到这么有趣的事情了！ ****** 楼爷他们一路回到了枯灵派，教中众人早早地就知道了他们要回来的消息。 便是今日是除夕，放在往常，教众大多都会回到自己的家中和亲人守岁。 今日，枯灵派的太初广场之上，却是挤满了人。 大家都恭恭敬敬地等待着尊主。 “哒哒哒哒……” 随着一阵阵马蹄声，枯灵派教众的目光全都转向了大门口。 他们见到驾车的是蓝凤凰，而不是车夫，心里立马就反应过来，尊主在回来的路上，肯定遇到了什么事情。 枯灵派的天、地、玄、黄四位长老，赶紧就往门口走去。 恭敬地候在大门口，等到蓝凤凰停稳了马车，立刻上前为楼爷掀开帘子：“尊主一路上可还安好？” 他们是不担心楼爷吃亏的，他们这般小心翼翼，只是怕楼爷心中有一丁点的不如意，到时候，遭殃的可就是他们了！ 但是，他们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幅叫他们下巴都要吓掉了的景象！ 楼爷抱着一个昏迷过去的女子，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从马车下来，就足尖在地面上一点，整个人立刻就飞身而出。 “尊主！尊主！” “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楼爷走了这么久，教中大小事务都等着他回来处理呢！ 这么连一句话都不交代，就又飞走了？ 几位长老赶紧使出轻功，想要追上去。 但他们又哪里赶得上楼爷的身法！ 枯灵派的教众也有些茫然，他们在这大冬天的，等了尊主这么久，尊主抱着个女人就走了？ 什么情况？ “蓝姑娘，尊主抱着的那个女子是谁啊？”天字长老上前问。 蓝凤凰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一个字。 只是她的面色却格外的凝重。 楼爷抱着的，自然是叶言秋。 楼爷重新施蛊之后，叶言秋便再没有过一次反抗。 可是刚刚他们从界碑处离开，往枯灵派赶。 才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叶言秋却忽然间大叫了起来。 她和楼爷想用上次的办法重新控制叶言秋，但这一次，却一点用也没有了！ 叶言秋越叫越大声，两只眼睛红得像是随时都要爆发的火焰一般。 一向沉稳冷然的楼爷，也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伸出手在叶言秋的手腕上一把脉，蓝凤凰就看到楼爷的面色更难看了。 “好你个染祁！” 楼爷面色冷得像是无底深渊。 蓝凤凰看着叶言秋脸上无法抑制的痛苦，目光再往下，就看到她的皮肤上不知怎么的，出现了好多移动着的小点。 那些从骨肉里面冒出来的小点，虽然不多，只有几个，但却像是疯了一般，在叶言秋的体内疯狂地窜动！ 疼得叶言秋霎时间就受不住了！ 第467章 线索 蓝凤凰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她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也知道，叶言秋皮肤下不停窜动着的小点，拼命肆虐的小点，就是她和楼爷放进叶言秋体内的蛊虫。 它们不知为何，忽然间都像是疯了！ 楼爷却勾唇冷笑，还能是为何，这天下间能无声无息操控蛊虫的，除了染祁还能有谁！ 方才染祁让出官道让他们离开，呵！ 原来早就有打算！ 蓝凤凰看着叶言秋疼得越来越厉害，一双手疯了一般，不停在身上抓、挠、扣，像是想要活生生地将那些蛊虫从体内给揪出来！ 叶言秋是他们好不容易试炼成功之人，可不能就这样轻易让她给死了啊。 楼爷眉目一凝，从马车一个角落里翻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空空荡荡，只放了一个小小的锦囊，锦囊是用最简单的粗布制成的，看上去十分简易，一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是，蓝凤凰一看是这锦囊，整个人却是一愣。 “主子，你确定要用噬心蛊？” 噬心，噬心。 噬骨灼心。 一旦噬心蛊进入人体内，那不出一刻钟的时间，便会将人体内的五脏六腑吞噬干净。 但正因为噬心蛊太过霸道，它遇到其他蛊虫的时候，便会先行攻击其他蛊虫，将它们都吞噬掉才肯罢休。 主子这是要用噬心蛊，来和叶言秋体内被染祁控制的蛊虫相抗衡？以毒攻毒？ 楼爷没有说话，只打开锦囊，倒出了里面一只细小的虫子。 那虫子十分干枯，一动不动，像是死物一般。 楼爷一把将叶言秋拉过来，掀开她右手的衣袖，她手腕上之前留下的疤痕，到现在都没有结痂。 楼爷丝毫没有迟疑地，用手在叶言秋的伤口上一划，血腥味瞬间就在马车里蔓延开来。 就像是一个讯号一般，那只枯黄如同死物一般的虫子，一嗅到血腥，立刻就跳了起来！像是嗜血的猛兽，猛地一下就扑向了叶言秋手腕上的伤口。 然后便钻进了叶言秋的皮肉，顺着筋骨，飞快地就朝叶言秋体内其他的蛊虫飞奔而去！ 叶言秋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折磨。 挨了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整个便彻底晕死了过去。 因为时间不等人，楼爷他们一到枯灵派，楼爷便抱着叶言秋朝着枯灵派后山禁地而去。 要将叶言秋体内被激发的噬心蛊取出来，必须要用到禁地之中的龙甲散。 叶言秋被用来试炼禁术，蓝凤凰是不能同几位长老说的；主子要去禁地，也是不能与人言的。 天、地、玄、黄四位长老揪着她问个不停，她只能不停摇头：“尊主的心思，凤凰怎么猜得到，尊主也不会告诉凤凰。几位长老不若先叫大家回去好了。” 说罢，蓝凤凰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先去了一趟丹室，将楼爷需要的丹药都取了一份，才往后山禁地赶去。 枯灵派后山禁地之中，有一间已经有数十年未有人来的院子，玉清小筑。 其实这所谓的禁地，原本就是枯灵派的一部分。 而且，要知道，这玉清小筑本是枯灵派中地势最险要，却又最钟林毓秀之地！ 只是，数十年前，枯灵派中一位醉心于试炼古老禁术的长老，在玉清小筑里练蛊练得走火入魔，将庄子里其他所有人全都杀了。 当时枯灵派的尊主将这事处理了之后，而后掌管玉清小筑的人，也都接二连三的走火入魔，疯癫异常。 枯灵派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都觉得这玉清小筑邪门得很，才将此地设为禁地，再不许门中弟子踏入半步！ 但楼爷却从来不信什么鬼魅邪物。 玉清小筑里面其实留下了许多长老们收集来的秘术古籍，如今他们在叶言秋身上试炼的这一种能控制人心，将一个人的心神磨灭，让她全然变成另外一个人的蛊术，就是在玉清小筑的书房里找到的。 蓝凤凰到了玉清小筑的时候，发现叶言秋身边流了一大滩血。 心头一紧，蓝凤凰脚步就加快了许多，难不成，主子没能将叶言秋给救下了，她就这么死了？ 但等到蓝凤凰走近了，才看到，叶言秋虽然躺在那一大滩血水里面，但她的神情已经舒缓了不少，没有了之前的那么痛苦和挣扎。 而且，那血水之中，蓝凤凰看到吸饱了血的噬心蛊虫已然变得十分巨大。 从方才的豌豆大小，直接变成了现在的三寸大小。 “主子。” 蓝凤凰心有戚戚地走了过去，递了一方锦帕给楼爷，让他擦手用。 楼爷虽然接过了锦帕，却并没有用来擦拭自己沾染了血水的双手。 他手心里有一小粒珠子，用锦帕擦干净之后，楼爷将那小小的珠子丢给了蓝凤凰：“你看这是什么？” 蓝凤凰定睛一看，整张脸顿时一片惨白，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发抖起来：“主子，这……这不是……不是过去的妙玄长老的……” “你也认出来了，” 楼爷目光凝了凝。 这怎么不是妙玄那个老东西的避毒珠。 他就说，叶言秋的武功并不十分高超，年纪也不大，怎么他和蓝凤凰之前选了这么多人，都没有一个人经受得住古籍秘术，偏偏叶言秋这么个黄毛丫头就经受得住。 而且，在他用蛊虫控制住叶言秋之后，她竟然还能恢复意识，也是他们从未想过之事。 若不是今日染祁闹了这么一出，他将噬心蛊虫放进叶言秋的体内，他怕是永远都不知道，这个黄毛丫头体内，竟然有妙玄那个老东西的避毒珠。 “主子，这么会呢！妙玄长老不是早就和圣女一同消失了么？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这叶言秋不过十六七岁，怎么可能跟妙玄长老有交集？” 楼爷唇边勾起笑意，森然的双瞳里闪着幽幽的光亮：“这才有趣不是么？” 楼爷说着，目光又落回到了还在昏迷之中的叶言秋身上。 他还只当这个丫头，能帮他引来顾青萝，却没想到，这个丫头背后竟然能牵扯出这么多事情。 当真是有趣极了！ “上次我让你传消息回京城，传了么？”楼爷这才慢慢用锦帕，一根一根地擦着手上的血迹。 蓝凤凰朝楼爷抱拳，说：“主子，凤凰已经飞鸽传书回去了。算算时间，差不多便是这几天，叶言秋被抓的线索就能被京城的人所发现了。” “很好。”楼爷慢慢地点点头，“待会儿，你再传一封信去京城，将叶言秋体内的蛊术透露一星半点出去。” 他虽不清楚，秒玄这个老头将避毒珠放进叶言秋的体内究竟是为了什么，但他都得想办法将那个老头给逼出来。 “可是……”蓝凤凰有些犹豫，“主子，若是我们将这消息传出去，天玄派那边不是也会知道了么？还有染祁教主，她若是知道了——” “呵！” 楼爷轻笑几声，一个回眸，诡秘的双眼就落在了蓝凤凰的身上：“你当染祁还不知道？” 蓝凤凰一怔。 楼爷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蓝凤凰这才反应过来，对啊，染祁为何好好的忽然就用鬼虫术控制叶言秋体内的蛊虫。 叶言秋不过一个小丫头，哪里值得她染祁用这样的手段。 她肯定是发现了。 “主子，那……”蓝凤凰很是担心，枯灵派喜欢研习各种蛊术，在南疆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但这次楼爷选的蛊术，到底是禁术。 染祁教主若是和皇室中人说了些什么，可是会引起众人的纷纷议论！ 但是，楼爷却一点也没有紧张的神色。 楼爷擦干净了自己的双手，轻飘飘地就将那锦帕丢进了血水里，“她染祁看穿了禁术，又怎么看不穿叶言秋体内的避毒珠。比起我，恐怕还是她染祁更想知道秒玄那个老头现在藏在什么地方吧。” 蓝凤凰抿了抿唇，“主子，秒玄长老真的还活着么？” 都二十多年了，南疆派了那么多人到处寻找秒玄长老和圣女的消息，多少能人异士，硬是一点消息和线索都找不到。 若不是这次误打误撞，他们怕是连这避毒珠都发现不了。 所以，是秒玄长老藏得好，还是，他其实已经不在了呢？ 楼爷将蓝凤凰手中的避毒珠拿了回来，放在两指之间慢慢地摩挲着。 他的目光淡然：“是死是活，总得有个结果。” 失踪？ 楼爷轻轻一笑，也就是骗骗无知之人罢了。 便是染祁不也背着他们，不停地派人前往大周、厌火、北燕，就是为了找到秒玄的影子么？ “唔……唔……” 昏迷在血泊之中的叶言秋，慢慢恢复了意识。 她觉得自己浑身都痛，像是被人拆卸开来了一般。 噬心蛊将她体内的其它蛊虫全都吞噬干净，连带着秘术也失去了作用。 她现在身体太虚弱，而且避毒珠也被取了出来。 若是，这个时候再强行重新施蛊，只会要了叶言秋的性命。 楼爷扫了蓝凤凰一眼：“你将她带下去，好好看管。等过段时间，再重新施蛊。” 蓝凤凰点头：“是！” 立马便上前，将叶言秋架了起来，直直就带进了玉清小筑里面空着的房间里。 叶言秋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意识也极其涣散。 她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只看到自己身处在一处陌生的屋子里，里面的装饰也都是她很少见过的东西。 虚弱的目光再往四下扫了扫，就看到窗外有一颗长满了火红树叶的参天大树。 那树上的叶子，像是从血水里浸泡出来的一般，红得叫人心头不停地发颤！ ******* 千里之外 紫禁城内 睡梦中的顾青萝猛地一个坐起，喘着粗气，脑子里，全是不知为何，忽然出现在梦中的红叶！ “怎么了？” 厉玄琰看看外面的天色，现在还早，才刚刚破晓。 他伸手为她擦掉额头上的汗珠，神情微微有些紧张：“这几天，你怎么老是做噩梦？不是都让云锦为你准备了调理的药膳了么？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自从李神医走了之后，因为顾青萝怀有帝裔，厉玄琰便在长乐宫住下了。 他除了上朝之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长乐宫中陪着她。 正是因为陪得多了，才越发发现，她怎么一直睡不踏实！ 顾青萝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虽说身怀六甲之人多梦是正常的，但她这心底里总是觉得不踏实，心神总是慌的。 顾青萝掀开床幔，朝着门外唤了几声“云锦，云锦”。 在门口守着的云锦立刻就进来了。 云锦一瞧顾青萝的脸色，眉头就自然而然地一蹙，“娘娘有发梦了？” 说罢，云锦赶紧上前，扶住顾青萝的手腕，为她诊脉。 可，诊了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就是简单的心神慌乱。 这也都是正常的现象。 云锦想了想，才问：“娘娘，你在梦里可梦到了什么？” 师傅和她说过，多梦之人的梦境，虽然并不一定是真实的，但或多或少可以从中了解一二，知晓多梦之人心头究竟是牵挂着什么。 知道娘娘心中所想，她再想办法应对，应该会好过直接开安神凝气的药。 顾青萝又摇了摇头。 其实她刚才的梦并不可怕。 而且，她也记不大清了，不是什么连贯的事情，更没有梦到什么人。 她只记得一片片的红叶，像血水浸染过的红叶！ “红叶？娘娘梦中所见，可是枫叶？”云锦问。 顾青萝摇头，“不是枫叶。那叶子很小，一片片只有铜钱大小，一簇簇的，和枫叶一点也不相同。” “铜钱大小的红色叶子……” 云锦抿着唇，这种说法，她记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但是这一时半会地，她又想不起来。 “好了好了，就是一个梦，别想了。” 厉玄琰见青萝眉头紧皱，他不愿她这个时候了，还过多的伤身用脑，拿起一件衣服披在她的身上，转开话题道： “今日是初三，你可以出宫去见见爷爷。” 第468章 秘密锦盒 除夕夜的时候，李爷爷在宫中这么一闹，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顾青萝如今怀有帝裔，加上又恰逢正月，一波接着一波的人来到长乐宫给顾青萝送上贺礼。 特别是太后，太后都不知道盼了多久，才终于等到后宫有了喜讯，更是整日整日地来长乐宫看顾青萝。 拉着她的手，将孕中各种注意事项，一件一件地和她慢慢地说个不停。 虽说顾青萝理解太后期盼皇子的心情，但太后几乎寸步不离地在她耳边，一会儿说这个危险，一会儿说那个吃了不好。 青萝心里其实是有些想到清净的地方待一会儿的。 既然今日正月初三，能出宫去见见爷爷，顾青萝自然是高兴的。 “娘娘，出去散散心也好。”云锦将顾青萝的手轻轻放下。 说不定皇后娘娘最近多梦，和心情有些急躁有关。 到宫外走走，和首辅大人聊聊天，娘娘的心情便会好一些，也便不会这样多梦了。 而且，方才皇后娘娘说的那什么铜钱大小的红色叶子，云锦还是觉得自己像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一样。 如今苏沫的毒也解了，她不用分身照顾苏沫，皇后娘娘可以由斐文陪着。 她也可以抽出时间，好好翻翻医术和毒经，找一找娘娘说的红色叶片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顾青萝点点头，便叫来斐文和宫女服侍她梳洗更衣，又将云锦为她熬制的保胎药喝了，才由李长、斐文陪着一同由西华门出了紫禁城。 今日是大年初三，紫禁城外一片热闹。 轿撵路过的街道上，有着各种各样还冒着热气的小吃，穿了新衣追逐嬉戏的孩童，大声叫卖的小贩。 当真是好生热闹！ 上辈子，顾青萝进宫之后，便再没有出过宫，更别说在正月这样的日子出宫了。 而她刚从琼州回到京城之后，原来的顾夫人也因她还未出阁为由，除非是京中贵女之间的聚会，也很少允许她出府。 所以，如今眼前的这些市井景色，当真是叫顾青萝觉得新鲜得很。 轿子沿着街道慢慢往前，虽然隔着轿帘，新鲜出笼的小笼包的气息，还是猛地一下子，就钻入了顾青萝的鼻尖。 出宫前，她虽已经用过早膳了，但还是被那味道激得嘴馋，便叫李长给她买了一笼热腾腾的灌汤小笼包回来。 如今她有了身孕，便是说要这天上的星星，厉玄琰都会二话不说地给她摘下来了。 李长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顾青萝拿着油皮纸袋装着的还烫手的灌汤小笼包，第一次觉得，原来过年的时候，是这样热闹又叫人从心底里感到开心的一件事情。 手中暖呼呼的，鼻边又是食物馨香的气味，不知不觉地，心头的那些烦忧就慢慢淡忘了。 出宫之前，顾青萝特地吩咐了，不乘有皇家标记的轿撵，也不用皇后出行的依仗。 她不想因自己的出宫，而打扰了京城百姓过年的惬意和喜气。 所以，她才算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过年时该有的热闹气息。 李长和斐文见到皇后娘娘这样高兴的样子，他们做下人的自然也是打心眼里高兴的。 果然还是皇上了解皇后娘娘。 过年这样的日子，让皇后娘娘出宫一趟，当真叫皇后娘娘心情舒畅了不少。 这样不仅对皇后娘娘放松心情有帮助，对皇后娘娘肚子里的龙裔也是有益的！ 李长也便精神抖擞地走在前头，吆喝着轿夫脚步稳当些，朝着首辅府去。 只是，当他们的轿撵拐过前面的街角之后，一道身影忽然间一身而过，也跟着他们的轿撵继续往前。 ********** 顾泰清由福伯扶着，早早地就到府门口等青萝的轿撵。 “阿萝丫头喜欢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么？” “老爷，你这都问了五六遍了，您放心好了，一切都准备好了！”福伯笑着回话。 顾项亭也笑了笑：“爹，你就放心好了。再说，阿萝回来，也不是为了咱们府上的这点吃食，说到底，阿萝还不是想回来看看您老人家的。” 顾泰清摇摇头，他这不是太在意了么。 一行人在门口又等了没一会儿，就瞧见李长笑呵呵地就出现了。 顾泰清和顾项明见到那简单质朴的轿子，李长身上穿着的便服，便是跟在轿子周围的好几个宫女，也都没有穿宫服，也同样的穿的便服。 顾泰清眉头微微一蹙，心里不免有些责备，阿萝这闹的是哪一出？ 好好的皇家依仗不用，还玩起什么“微服出宫”了？ 明明都是身怀龙裔之人了，也不知道个轻重缓急，这样出宫，若是一不小心遇到个什么，冲撞了怎么办？！ 顾泰清心里更是将厉玄琰也好好数落了一下： 青萝要闹也就算了，厉玄琰好歹也是皇上，怎么也这样任由阿萝胡来？！ 他就不担心的么？！ 顾泰清越想，眉头蹙得越深。 而紫禁城建章宫中，正在批阅奏折的厉玄琰猛地就打了一个喷嚏。 在旁边伺候的蒋德赶紧上前嘘寒问暖：“皇上您没事吧？” 厉玄琰摇摇头，奇怪，好好的怎么就打喷嚏了，他也没有着凉啊。 那头，顾青萝从轿撵中下来，同样的，也是穿的常服。 她未施粉黛，手中还抱着好几个装了街边小吃的袋子，笑着走到顾泰清和顾项亭的面前。 笑盈盈地唤道：“爷爷，二叔。” 没有丝毫烦忧的样子，顿时就让顾泰清想到阿萝才从琼州回到京城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难得无忧无虑。 倒是叫顾泰清心头微微一动，忽而觉得，阿萝这样没有丝毫束缚的样子，才该是她最开心快乐的样子。 方才心里的那些许的微辞，他反倒是说不出口了。 只是，他心里又开始觉得，过去他拿出先皇的遗诏，将阿萝送进宫中，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不知为何，最近这段时间，他总是脑子里会蹦出好些杂念，叫他都有些心绪不宁起来。 或许，是因着发现这个陪伴着自己多年的大儿子，一直是假的。 又或者，是发现自己那个多年前就死了的儿媳，忽然又有了消息。 世事无常变幻，当真是叫他这个老头子，心头有许多说不出来的情绪翻涌。 “皇后娘娘吉祥。” 顾项亭恭恭敬敬地朝青萝行礼。 顾青萝摆摆手：“二叔不用多礼。”说罢，便上前一步，抬手将顾项亭给扶了起来。 眸光一转，顾青萝就瞧见爷爷正直直地瞧着自己。 那目光，慈祥、和蔼，但又有一丝丝的说不出来的酸楚。 顾青萝眨了眨眼睛，就走到顾泰清身边，环住他的手腕：“爷爷，你怎么了？阿萝回来了，怎么瞧着你好似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啊？” 顾泰清这才擦了擦自己有些润湿的眼角，轻轻拍了拍青萝的手，“爷爷怎么不高兴了？爷爷就盼着你回来呢！” 福伯也上前一步，笑呵呵地在前面为他们领路：“皇后娘娘你可是不知道，除夕夜之后啊，老爷每天都要问三四遍，今日初三了么？今日初三了么？青萝丫头什么时候回来。” “老福，就你多嘴。”顾泰清正色开口。 顾青萝却是笑笑，这样的爷爷，这样的首辅府，才是她的家呀！ 今日虽未下雪，但空气里依旧是冷的。 斐文怕顾青萝冻着，赶紧就为她披上了抵御寒风的披风，更是将早就准备好的暖手炉递给了她。 “皇后娘娘，外面冷，咱们还是先进屋吧。”福伯说罢，便在前头引路。 顾青萝和顾泰清一同往屋里走，一路上问了些琐事儿。 也便是，青萝问问爷爷的身体如何如何了，顾泰清问问青萝有了身孕一切可还习惯。 到最后，那些琐碎的事情都问得差不多了，顾青萝才转向顾项亭，问：“二叔，青萝想问问，关于我娘……可有找到关于她的消息？” 顾项亭其实知道青萝肯定会问这个的。 顾项亭眉头微微蹙了蹙，“青萝，我和父亲都已经派人出去找了，东市大街那边派人拿了你母亲的画像挨家挨户地问，但都没有人见过和你母亲面容相近的女子。” 顾青萝抿了抿唇，这就是没有消息了。 顾项亭出言宽慰：“你也别太灰心，毕竟我们也才刚刚开始找，或许再过段时间便会有些其他的线索也说不定。” 而且，这些话，也不能全都算作是说来安慰顾青萝的。 因为，不管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 既然他们发现了两方不同时期，柳氏绣的锦帕。 这就足以说明柳氏并没有死。 只要这人没有死，那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要找到柳氏，顾项亭是真的觉得，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顾青萝也点点头，只盼二叔的想法是对的才好。 顾泰清伸手轻轻拍了拍青萝的肩头：“好了，这大过年的，别耷拉着脸。现在离用午膳还有一段时间，爷爷让福伯带你到墨韵堂去瞧瞧如何？” 顾青萝眼睛一亮。 墨韵堂。 她听爷爷还有二叔说过，墨韵堂是当年娘亲从江南来到京城之后，爷爷在首辅府中为她准备的一处院子。 因着后来柳氏难产而死，顾泰清怕青萝见到柳氏过去住过的院子徒添伤感，便下令将那院子给封了起来。 现在，既然都知道柳氏还活着，那这墨韵堂也就没有再继续封着的理由了。 顾泰清目光慈祥地看着青萝：“爷爷知道，其实你一直都很想知道关于柳氏的事情，今日你回来了，爷爷，自然是要满足你的愿望的。” 顾泰清说罢，朝福伯使了个眼色。 福伯立马就走了过来，朝着顾青萝拱手说：“娘娘，老奴带你去吧。” 顾青萝自然是立刻就应了下来。 墨韵堂在首辅府的东北面，那里环境清幽，十分安静，中间还隔了一湾湖水，要穿过湖面上的水榭，才能走到地势高出一截的墨韵阁。 福伯从怀中掏出一把都已经有些生锈的钥匙。 这都十几年了，自打顾青萝出生之后，这钥匙便再没有用过一次。 便是他偶尔想起之后，还用布小心擦拭这墨韵阁的钥匙，到了现在，钥匙上还是生出了青绿色的铜斑。 “嘎吱——” 多年未动的木门终于开启，一股发霉的味道，从墨韵阁中袭了出来，那刺鼻的气味，呛得顾青萝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娘娘恕罪，虽然前几日老爷已经叫我们将墨韵阁收拾翻新，但毕竟这么多年了，霉味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福伯走进屋子里，将窗户全都打开通风。 又在屋子里燃起一个火盆，叫顾青萝不那么冷。 顾青萝摇摇头，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这里是她母亲住过的地方。 她小心地走了进去，每向前走一步，都觉得仿若用了她许多力气。 屋子里布置得十分简单质朴，但屋子里的每一件摆件，又无一不说着，这屋子的主人是一个十分有品味，气质高洁之人。 雕花圆桌上放着青瓷茶盏，屋子的四个角落，摆着青铜飞鹤的高脚烛台，梳妆镜前，还有好几样未放进妆盒里的首饰。 一对素净的白玉镯子，但镯子却通透发亮，水头很足，便是放了这么多年，依旧是瞧着仿佛能滴出水来一般。 还有几支发钗，多是兰花造型，清雅淡然。 顾青萝用手轻轻拂过这些首饰，脑海里，模模糊糊地就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背影。 她就正坐在这妆镜前。 顾青萝虽瞧不见她的模样，但便是这一道背影，就足以让她的心底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之感。 福伯见她神思凝重，知道她这是在想念柳氏，他也不便继续打扰。 便悄无声息地从房间里退了出来，静静地候在门口。 将现在这时间，全部都留给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过去没有亲生母亲的陪伴，现在能够睹物思人了，他瞧着，心底里也是有些宽慰的。 顾青萝的手指轻轻地从这些首饰上慢慢滑过。 最后，她瞧见了一支镶了珍珠的百蝶穿花的发钗。 或许是时间隔了太久，绑珍珠的金线有些松动了。 她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是，只听得“哒哒哒”的几声清响，发钗正中间那颗珍珠，就掉落了下来。 跌在地上，越滚越远。 顾青萝心里莫名一紧，就几步追上去，想要将那珍珠给捡回来。 可是，那珍珠像是故意和她开玩笑一般，在地上弹了好几下，最后，却一溜烟地滚到了床底。 “咦？” 顾青萝抿了抿唇，低下身子就伸手想要去捡，可是伸手在床底探了又探却始终没有摸到那颗珍珠。 又侧过身子，让自己的手能伸得更长一些，又胡乱探了探，还是没有摸到珍珠。 顾青萝没办法，只能将头低了又低，想要看看清楚那珍珠究竟在床底的什么地方。 可是，她这么一瞧！ 床底空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珍珠！ 顾青萝心头猛地一跳，怎么回事？ 她亲眼瞧着那珍珠滚了进来，怎么就不见了？ 顾青萝是不信这世间有什么妖魔鬼怪的。 既然掉进来了，现在又不见，肯定是这床底有什么机关秘密，迷惑了她的视线。 “机关么……” 顾青萝心里默默念了念，伸出手，轻轻地在床底的地板上敲了敲。 “咚咚——咚咚——嗡！” 顾青萝眼睛一亮！ 这里有一块砖是空心的！ “福伯！福伯！” 顾青萝连连叫了几声，福伯一进来，就看见顾青萝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将福伯吓了一跳：“皇后娘娘，你这是做什么啊！” 顾青萝来不及跟他解释，叫他又找来了几个家丁，将这床给搬开，再将那块空心的砖给撬开。 里面赫然藏着一个木头锦盒，而那锦盒的旁边，就是刚刚顾青萝追着的那粒小小的珍珠！ “这……这是什么东西！”福伯眼睛都瞪大了。 他们之前在墨韵阁里打扫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这个东西！ 顾青萝摇摇头，只是将那个木头锦盒拿在手中左右瞧了瞧，便瞧见那锦盒盖子上面，刻了花纹图案。 而那图案不是别的，正是之前那两方锦帕上绣的木芙蓉花。 顾青萝将这锦盒抱得紧紧的，又是木芙蓉花，这肯定也是母亲留下来的东西！ 只是，这锦盒上了锁，她没有钥匙打不开。 他们将这东西带回了正厅里，顾项亭左右看了看，直接说：“要不然，我们直接将这个锦盒给砸开吧，谁知道这锦盒的钥匙在哪里啊。” 顾泰清却摇了摇头，他从顾项亭手中将锦盒拿了过来，摇了摇，里面发出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能清楚地听到，这锦盒里面是装了液体的。 “我们不知道里面的液体到底是什么，但，我如猜得没错，若是我们冒然将锦盒砸开，里面的液体便会将盒子里面装着的东西全部销毁。 到时候，不仅得不到里面的东西，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危险也说不定。” 顾青萝目光落在这锦盒上。 心里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 爷爷和二叔都说，柳氏是江南女子。 那她又是从哪里得来这些这么奇怪的东西的？而且，她又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搞出这样紧密的东西，来将自己的东西给藏好的？ 第469章 疑惑重重 顾青萝紧紧地抱着那个木头锦盒，手指在盖子上面的木芙蓉花纹慢慢摩挲，目光不知不觉间就变得凝重起来。 她的母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她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顾泰清眸光沉了沉，上前几步，轻轻拍了拍青萝的肩头，未说一语。 但，他的心头也觉得此事绝不简单。 脑子里，又浮现出了那个常在树下发愣的女子，她虽貌若柳絮飘飘，但骨子里却是比他们任何一个男子还要坚毅。 柳氏…… 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 众人正想着，外面就有小厮前来通传：“老爷、皇后娘娘，御前侍卫秦峰大人前来找皇后娘娘。” 秦峰来了？ 今日她回爷爷这儿，他应该是知道的。 这样的日子，若不是有十万紧急的事情，秦峰只需要在宫中等她回去再说便可。 顾青萝心里记挂着叶言秋，便立刻开口说：“叫他进来。” 很快，一道身影就从门口走了进来。 “那人……是秦峰？” 顾青萝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秦峰了，她知道他一直在查叶言秋的消息，也便没有过大的打扰。 只是她没想到，今天再见，秦峰怎么整个人看上去好像消瘦了许多？ 秦峰穿了一身深蓝色的衣衫，头发还是像过去那样束在头上，可是，他的眸光却有些疲惫之感，他的一张脸上，也因长久的劳累，而显得有些暗沉。 顾青萝的心沉了沉，想来秦峰也是担心叶言秋的。 秦峰走上前，朝着顾青萝抱拳行礼：“皇后娘娘，臣查到了一些线索。” “你说。” 上次在白忠家中，厉玄琰问出那木芙蓉锦帕也是和东市大街有关系，厉玄琰便让他派人守住的京城的四个出城口。 他还派人去查了从舒裕隆平定之后起，有没有形迹可疑之人出城。 果真，南城门的守将，说大约年前半个月左右，有一辆看似平平无奇的马车要从南城门出城。 他们按照规矩上前检查，可那驾车的车夫说什么也不让他们掀开帘子检查。 守将自然就起了疑心，想要将马车给拦下来。 可是那车夫又拿出了宫中正二品以上的大员才有的通行令。 他们见到通行令，自然是不敢拦了，离开就放了通行。 可，当日的领班关平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哪家正二品大员家中会有这样简陋的马车？ 还搞得这样神神秘秘的，不让人瞧了？ 当时马车还未完全通过车门，关平就立刻上前想要再次将马车给拦下。 可关平还未靠近马车，就忽然间觉得自己整个人僵住，鼻边像是有什么气味飘过，整个人便无法动弹。 然后他就只能眼睁睁瞧着那马车越走越远。 事后，关平问其他南城门的守将，却没有一个人记得这件事。 大家都说他大白天的发什么神经梦，关平和他们争执起来，可自己的记忆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若不是那天那气味太过特别，他都不由得要觉得，是不是自己脑子忽然出了问题，才会有这样的事情。 直到秦峰派人去问，关平便立刻将这事给说了出来。 秦峰经历过许多怪事，关平这么一说，他当即就觉得这事很是蹊跷。 又派了眼线从南城门出发，顺着几条官道一路去追，终于发现有一辆马车是朝着南疆的方向驶去的。 “南疆……” 顾青萝眉头微微一皱，竟又和南疆有关。 东市大街……南疆……南疆……东市大街…… 杂乱无章的线索全都堆在一起，叫顾青萝一时半会想不明白，可她又觉得仿佛这些乱作一团的线索里，肯定有那么一个线头。 只要找到了那线头，一切便会迎刃而解。 “……而且，我还有另外一位人证，和关平那日看到的事情也有关联。”秦峰继续说，“皇后娘娘可要见见她？” 顾青萝点头，事情重要，不能放过任何线索，更何况秦峰说的还是一个人证。 很快，就有一个穿得较为简单，年纪大约十四五岁，瞧着就很怕生的小姑娘，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 “云烟，你别怕。”秦峰招呼云烟到他身边。 云烟和秦峰打过几次交道，又拖了秦峰调查她姐姐的事情，对秦峰便多出几分信赖。 云烟几步走到秦峰身边，低垂着头，可眼睛却是小心地在房间里四处打量。 顾青萝见她这样子，这么小的年纪，却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也不知道她知道了什么。 “皇后娘娘吉祥，首辅大人吉祥。” 云烟按照秦峰教的礼仪，有些别扭地行了礼，得了顾青萝的应允，才怯生生地从地上爬起来。 “皇后娘娘，云烟来是想说，如今彩月楼的杨妈妈并不是真正的杨妈妈。真正的杨妈妈，可能一个月前，就带了一个生病的姑娘，从彩月楼坐马车离开了。” 云烟继续说：“那个生病的姑娘，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眼生得很。不过，她样子长得十分清秀，长发乌黑，只是面色十分惨白。” “生病的姑娘？”顾青萝飞快地看了秦峰一眼。 刚好就对上的秦峰的目光。 秦峰不动神色地朝顾青萝点点头。 他若是猜得没错的话，云烟口中那个生病的姑娘，应该就是秋妹了。 顾青萝心跳得厉害，问道：“你说的那个生病的姑娘，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若是青衣，那便当真应该是叶言秋了。 可是云烟想了想，“她只穿了彩月楼给姑娘们准备的素色中衣，其他的，我瞧得并不清楚。但是……” 云烟话音顿了顿，极其认真地朝顾青萝看了几眼，才又说：“我偷偷跟在杨妈妈他们身后，看到他们将那个生病的姑娘放进了一辆马车里。那马车看着平平无奇，但里面全都是绫罗绸缎，便是点着的熏香，都是彩月楼最顶尖的几个姑娘才有资格用的！” 顾青萝闻言，眸光闪了闪。 这小丫头说的，和方才秦峰说的一下子就联系在了一起。 同样的马车，不让人检查，驶向南疆方向。 叶言秋，她被人抓到南疆去了？ 顾青萝想着，脑子里莫名就浮现出了那日在京郊树林里遇到的神秘男子。 他也是南疆来的。 顾青萝右手手掌慢慢攥紧，她右手手掌心里的那一道伤疤，叫李爷爷瞧见了就莫名紧张的伤疤。 是那个男子要她的血，才留下的。 顾青萝心里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但是她又说不上来。 云烟将头缩在秦峰身后，小声开口询问：“皇后娘娘，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你能不能让秦峰大人帮我查查我姐姐到底在何处啊？” 顾青萝见她小心翼翼十分害怕，虽然如此，为了她的姐姐，她还是来见她。 顾青萝朝着她轻轻笑了笑：“这是自然的。你姐姐的事情，秦峰答应你了，他就肯定会帮你的。” “那太好了！” 云烟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天真可爱极了。 顾青萝看了秦峰一眼，既然知道叶言秋现在应该是被人带到南疆去了，他们就不能再迟疑，得马上去南疆将叶言秋给找回来才是！ 尤其，南疆那地方，诡秘得厉害。 谁也不知道，那些人将叶言秋带到南疆是为了什么。 “待会儿，你将云烟送回彩月楼，就立马去准备人手。”顾青萝吩咐秦峰。 秦峰点点头，他一大早就已经安排妥当了。 他待云烟来，只是想告诉皇后娘娘一声，也好让她放心一些。 顾青萝亲自将秦峰和云烟送出了府，云烟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走之前，还认真地对顾青萝说：“谢谢皇后娘娘。” 顾青萝看着她认真可爱的小模样，不由得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但愿将来，她的孩子也能像云烟这样，懂事勇敢，能为了自己的兄弟姐妹而挺身而出。 “好了，回去吧。” 云烟点点头，转身就往前走了好几步。 顾青萝又嘱咐了秦峰几句，让他务必要将叶言秋给找回来。 二人说得认真，没有看到，云烟那双天真烂漫的眸子深处，一闪而过一丝诡秘。 那眸光。 根本就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该有的神色！ 莫名叫人心头发寒。 ******** 长乐宫中 顾青萝出宫后，云锦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将她所有的医书和毒经全都翻了出来。 “红色叶片……红色叶片……” 云锦坐在乱作一团的地上，身旁全是书，有的她已经翻过了，有的她还未来基地查阅。 她嘴里碎碎念着“红色叶片”四个字，眼睛飞快地一页一页从书页上扫过。 可是，都不知究竟已经找了多久，可就是找不到顾青萝说的那什么“红色叶片”。 云锦挠了挠头发，叹了口气，难不成，是她记错了？ 她就没有见过哪本书上有所谓“红色叶片”？ 可是…… 云锦将手中的这本医术慢慢阖上，目光慢慢地从一地的医书上划过，终是没有什么发现。 “嘎吱”一声，一个小宫女从外面将门推开，直接就进来了。 “呀！云锦姐姐，你这里……”小宫女显然没想到云锦屋子里乱成这样，一时间竟忘了说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来的了。 云锦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让自己保持清醒，“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说罢，云锦就开始收拾地上的书，既然医书和毒经她都翻遍了，什么也没找到，她现在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将这些书收起来。 “苏沫姐姐那边的人来说，苏沫姐姐好像有些发凉。大家有些担心，便让我来找你。” 小宫女见云锦在收拾，自己也便低下身子，帮着云锦将地上的书一本本地捡起来。 可是，小宫女捡了几本，不由地“咦”了一声。 云锦抬眼看去。 小宫女手上拿着一本云锦已经看过的医书，小宫女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 小宫女将那书举起，语气有些疑惑：“云锦姐姐，你是将这书给撕开过么？” 撕开？ 云锦快步走过来，将那医书接过来仔细一瞧。 还真是！ 翻开的这两页书之间，本来是应该还有一页书页的。 现在，却是被小刀一样的东西，小心地划开，将中间那页纸取了下来。 刚刚，她只顾着看书中的内容去了，竟忽略了这书页被人动了手脚。 云锦又认真看了看存留书页中记载的内容，努力和脑中存留的记忆相对比，想了一会儿，云锦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了。 应该是这本书里记载了娘娘说的“红色叶片”没错了。 可是…… 这书她从琼州带回来之后，就一直放在宫中，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偷偷潜入宫中，竟然还不被发觉？ 而且，这么多书，那人独独取走了这一页。 那页纸上，究竟又记载了什么内容？ 第470章 把持不住 有了关平和云烟提供的消息，顾青萝他们虽不敢确定，但叶言秋被人绑到南疆去这件事，估计也八、九不离十了。 他们查了这么久，不是没有丝毫线索，便是查到中途线索便断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线索，秦峰自然是一点也不敢耽搁的，立刻就召集了人手，准备即刻前往南疆，将叶言秋给带回来。 虽说有了线索是好事一桩，但顾青萝心里还是有些发慌的。 秦峰临走前，她还特地让斐文出宫一趟送了他一程，再将她的嘱咐认真说了一遍。 在顾青萝上辈子的记忆里，叶言秋是死了的。 正是因为有过这样的记忆，所以，她才格外担心。 “你放心。” 厉玄琰见到她站在长乐宫内殿里向南的窗边，也不知她究竟站了有多久。 但他却瞧见，她的两只手本能地紧紧揪在一起，估计是觉着有些冷吧。 厉玄琰眸光微微凝了凝，顺手从旁边的软榻之上拿了件衣服，慢慢地走到了顾青萝的身后，轻轻地将衣服披在她的身上。 再伸出他欣长的手臂，将大开的窗户关上一半，不叫外面的凉风直直吹向她。 顾青萝一个回头，小巧的鼻尖，正正好久撞上了厉玄琰坚硬的胸膛。 这么一撞，她的鼻头即刻便有些发红起来。 她才发现，他为她批衣服，关窗户，伸出的两只手正好将她给圈在了自己的怀中。 她得稍稍抬头才能看得到他的样子。 厉玄琰见到她鼻尖有些发红，知道是撞得有些疼了，忍不住摇摇头，她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鼻尖。 厉玄琰一边揉，还一边轻声低语：“秦峰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朕知道他的心性。何时何地，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他还是有分寸的。” 顾青萝点点头，知道他这是在叫她放心。 但是，她眉心的愁思并没有完全消散。 厉玄琰知道她心里对自己的这几个婢女都真心相待。不说叶言秋失踪以来，青萝有多少个晚上都睡不好。 便是李神医将苏沫医治好之后，青萝也是一点不让苏沫做事。 非要让苏沫再多休息一两个月，才允她像过去那样伺候。 厉玄琰伸手覆上她的眉心，他手指温润，像是要将她心底里所有的愁容全都抹掉一般。 他粗粒的手指摩挲着她的眉心，莫名激得她身体有些酥酥麻麻的发软。 或许是有了身孕，她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莫名敏感了许多。 他只是这么轻轻碰了碰，都叫她心头不住跳动。 厉玄琰瞧着她越来越红的面颊，唇角微微勾起。 空余的一只手，也不闲着，慢慢地也便摸到了顾青萝的腰身上。 他知道她这段时间，思绪一直都很忧虑，但她如今怀了龙裔，最应该的便是放松心态，不能一直这样发愁。 所以，他得想出个简单直接的法子，让她的心思放到别的事情上前才行。 心头动了动，厉玄琰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放在她腰间的手，有些故意地轻轻这么一掐—— “啊！” 顾青萝忍不住便轻声低唤。 他虽是掐在她的腰间，却并没有用大力气。 这么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反倒更是激得她身体里像是有一股暖流流过。 她的脸颊，如同瞬间被火给点燃了一般，“唰”的一下就红透了。 顾青萝想退，却发现，他圈住她，她没得后退。 厉玄琰低下头，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脸上。 暧昧的目光，瞧得顾青萝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两人之间逐渐攀升的燥热气息，直直将冬日的寒气都给压了下去！ “皇帝，青萝！” 太后扶着子晴，刚好踏进内殿。 就瞧见他们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 太后的脸色即刻就白了！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太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地就喊了出来！ 而且，太后还快步走了过去，伸手狠狠地一把就把厉玄琰给往后拉。 “青萝现在怀有龙裔，你这个孩子！就这么急不可耐了？！”太后神情有些激动，说罢，赶紧就走到顾青萝的身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根本还没有开始显怀的肚子。 “怎么样？皇上可伤着你了？有没有动了胎气？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了？” 太后一连串问题问得又快又急，根本就不给顾青萝回答的时间，转过头，又是冲着厉玄琰一通数落！ “你都是当皇帝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个轻重缓急呢？青萝现在这身体，哪里经得起你的那种折腾！真是！真是！不知所谓！” 太后这话本是数落厉玄琰的，反倒是顾青萝觉得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了。 本来就被厉玄琰撩拨得燥热得发红的一张脸，更是红得不行了。 太后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什么那种折腾，什么不知所谓。 他们明明都没有要做什么，瞧太后急成这样。 “……真是的，哀家好不容易要有小孙孙了，可不能让你们两个人给搅糊了！不行不行！皇帝，你这段时间，还是少来长乐宫的比较好！免得你一时把持不住……” 太后这话越说越离谱。 厉玄琰见顾青萝面色羞赧，知道她脸皮薄，赶紧就出言打断太后的话： “母后，你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朕不过是帮青萝关个窗户而已，什么把持不住，什么折腾不折腾的。母后你这脑子里，天天都净想些什么。” 太后闻言一愣。 目光飞快地往他们两个身后一扫，果真是半掩着的窗户。 可是，太后很快又摇了摇头，怎么就这么简单关窗户，长乐宫里这么多人，不知道叫宫女太监来关，非要劳烦大周皇帝来关？ 而且，关个窗户那里用得着两个人挨得这样紧了。 太后现在的心里只有顾青萝肚子里未出生的小孙孙，自然是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警惕，决不能让她的小孙孙有丝毫的差池的！ 厉玄琰知道太后现在心中所想，不过，他了解太后的脾气，遇事太后若是心中有了判断，你和她说再多，她也是不会听的。 反倒是你不去管她，过一段时间，太后自己也便忘了。 厉玄琰朝着顾青萝使了个眼色，然后才又说：“母后，儿臣还有政务要处理，这便先行离开了。” 顾青萝也想跟着道：“太后——”她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好好休息一会儿，您就先回慈宁宫吧。 可她话还没说完，太后就抓住了顾青萝的手，不肯放开她：“青萝，刚刚哀家说的那些话，你可都得认真地记在心里了，知不知道！” 太后面色有些凝重。 不是她想这样一刻也不放松地紧张青萝肚子里的龙裔，而是，上次舒裕隆谋反的事情发生之后。 太后她自己也想了很多。 皇上虽说亲政了这么些年，朝中的权利也一点点地收了回来。 但是，到底皇上没有子嗣。 上次他们平定了舒裕隆还好，若是没有平定呢？ 舒裕隆将琰儿那么一剑刺死了，大周的血脉不就是在琰儿这里给断了么？ 那她又有什么面目去九泉之下见先皇呢？ 因着厉玄琰对女子一点也不感兴趣，好不容易和青萝相处得不错，青萝又有了身孕，她这个做太后的，怎么能不为了大周的将来而考虑？ 顾青萝知道太后一个女人，将年幼的厉玄琰拉扯大，又好不容易守下了这江山，太后着实不容易。 顾青萝点点头，认真地看了太后一眼：“母后你放心好了，青萝知道这孩子有多重要。而且……” 顾青萝话音顿了顿，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笑着道：“这小小的生命，青萝也是从心底里珍惜，母后过去如何担心皇上，青萝现在也便是如何担心他的。” 将心比心，不论谁人做了母亲，又怎么可能不顾自己孩子的安危呢？ 太后见顾青萝说得认真，才放心了不少。 “哎，你也别觉得哀家唠叨。”太后轻轻拍了拍顾青萝的手背。 越是每一次过年，越是叫人会觉得这世间真是世事无常。 特别是今年的除夕宴，太后看到顾青萝和厉玄琰携手共进的样子，一下子就想到了她和先皇。 一眨眼，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时移世易，谁又能知道，再过一段时间，这天下间又会出现怎样的事情来。 “……便是说说浅月，她过去总是时时入宫来瞧哀家。除夕宴上闹出了那样的事情，她也有好些日子没有来了。 而且，哀家还听说，浅月那丫头，不仅没有入宫，就连白府都几乎没有出过，只怕那个丫头，心里难过得很啊……” 太后毕竟是白浅月的姨母，想起这些事情，刚刚又见到琰儿和青萝这样亲密，她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情愫。 顾青萝听到太后说白浅月，她只抿了抿唇，没有多说一句。 但是，她却并不像太后这样想。 白浅月没有入宫，人也没有了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又在筹谋些什么。 第471章 无法比拟 只是，因着她重生了，这辈子的许多事情都变得和上辈子不太一样了。 白浅月到底在谋划什么，顾青萝其实也是不清楚的。 但她瞧着太后似乎神色有些低落，她也便出言说：“太后不用太担心，白姑娘在家中休息一段时间，说不定并非坏事。” 太后听青萝这样说，以为她是觉得，浅月闭门不出，说不定会好好反思一下自己过去一段时间里的所作所为。 太后也不傻。 这段时间以来，她也看得清楚，浅月这个孩子似乎有些变了。 和她记忆中那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女孩有些不同了。 而且，太后下意识地就觉得，浅月如今的这些变化，说到底还是和琰儿和青萝有关。 浅月现在将自己关在家中，白忠也好，浅月的母亲也好，若是能好好开解她一番，叫她放下心头的那股执念，这广阔天地，哪里容不下浅月这样好的孩子。 太后轻轻拍了拍青萝的手背：“但愿如你所言吧……” 但愿下次再见到浅月，她又能回到过去的那个样子。那个便是静静陪在她身边，不发一言，都能叫她莫名安心的那个懂事的孩子。 顾青萝抿了抿唇。 她看着太后眼底神色的微微变化，大致便猜出了太后心头的想法。 她刚刚那番话，其实一点也不是觉得白浅月会忽然间心性有了大的变化。 顾青萝很笃定，这种改变可以发生在任何人身上，却一定一定是不会发生在白浅月身上的。 她说的“并非坏事”，其实只是想说，白浅月终于能消停一段时日。 对她也好，对厉玄琰也好，甚至对太后也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面，白浅月都不会再出来作妖了。 她便能将精力更多地放在叶言秋和寻找母亲的身上，厉玄琰也能专心处理朝政，而太后也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调理调理自己的身子。 太后虽然没有说，但是顾青萝在例行询问太医院事务的时候，偶然发现，太后宫中用药的分量加大了许多。 太后知道厉玄琰政务繁忙，也不愿过多打搅她，便谁也没说。 说到底，太后也是心善之人。 虽说偶尔性子太软弱了些，叫旁人能轻易地就蒙骗了去。 但她毕竟是太后啊。 顾青萝朝着太后轻轻笑笑，说了一些宽慰她的话，故意岔开话题，让太后说一些有了身孕之后应该注意的事情。 虽然这些事情，太后早就和她说过好几十次了。 太后也笑着看回她。 她怎么不知道青萝的心思，又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掌。 她过去怎么没发现，其实青萝待人也是极好的。 虽然，她不若浅月那般热烈地将自己的关切全都表现出来。 而且，往往她还会刻意模糊自己说的话、做的事，若是不留心些，很难会发现她的心思。 但，正是因为她从来都不说，历经时间被察觉之后，那种心底里生出的暖意。 才是什么都无法比拟的！ “好孩子，你若是有空，便来慈宁宫陪哀家说说话。不然啊，那个老十三天天都来慈宁宫说那些一惊一乍的事情，当真要叫哀家心里都要有些承受不住了。” 顾青萝有些诧异，十三弟怎么了？缠着太后说什么了？怎么还叫太后说她都要承受不住了？ 一直跟在太后身后的子晴见皇后娘娘一脸的茫然，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皇后娘娘，你别瞧太后说得这样骇人，其实啊，十三王爷只是偶尔来慈宁宫坐坐，将他在京城之外的所见所闻一一说与太后听罢了。只不过呢……” 第472章 真的高兴么 “……只不过呢。” 子晴话音顿了顿，还特地拿出腰间别着的锦帕，捂住了嘴，不叫自己笑得太失礼了些，才继续又说： “十三王爷的那些所见所闻啊，实在是太过惊奇。 什么长若三丈的巨蟒啊，什么长了三个头的财狼啊，还有什么只要被咬一口就能即刻毙命的毒蜘蛛啊。 听得太后娘娘脸色都吓白了。可偏偏十三王爷还说得津津有味的！” “子晴！多嘴什么！” 太后有些没好气地开口。 子晴知道太后并不是真的怪罪自己，但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往下说。 其实，也怪不得十三王爷。 因着过去，太后一直以来都是大家闺秀的典范，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进宫之后，虽然先皇每过一段时间便会举行春猎和秋猎，而太后便是到了围场，也都是一直住在营帐之中，很少在围场里闲逛的。 而十三王爷厉玄墨又是出奇的贪玩，这么多年，厉玄琰给他备下了足够他挥霍的银子，又叫秦峰给他派了足够保护他安全的侍从。 老十三可以说是，将这大江南北所有能去的、不能去的地方通通都去了个便。 他见到的奇怪事和物，那真是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顾青萝忍不住也笑了出来：“十三弟这是选错听众了。” 子晴点头应和：“可不是么！十三王爷的这些故事，若是说与那些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君听，只怕他们一个个会将他围得个水泄不通，叫他一个细节也不要错过。” 太后又转过头认真地瞧了子晴一眼，那样子有些不怒自威，这一次，子晴当真不敢再说了。 太后回过头来，端起旁边的茶盏品了一口热茶，但心情却是有些低落的。 “老十三毕竟是皇子，整日整日的这么在宫外游玩，成个什么样子。” 十三王爷虽然并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但太后也算是瞧着他长大的。 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感情的。 是，大周如今有琰儿住持大局，老十三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让他由着性子去做。 但是，太后知道，老十三到她慈宁宫来，看似每次都是笑笑咧咧无忧无虑的，但他这样子，又何尝不是装出来做给世人看的呢？ 老十三他真的高兴么？ “……哎，哀家看他啊，心里还是放不下良妃的。”太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是顾青萝这段时间，第二次听人提起良妃了。 上一次，是除夕宴的时候，十三弟向厉玄琰求的那个恩典。 这次，太后又说起了十三弟和良妃的事情。 顾青萝当真有些好奇，这个良妃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 明明是先皇的妃子。 史书中却没有丝毫的记载。 她在宫中活了两辈子，却没有听过任何一个宫人提起过良妃的名字。 便是她过去知道厉玄墨这个十三王爷，却并不知道，十三王爷的生母竟然是良妃。 顾青萝微微抿了抿嘴唇，忍不住便问：“太后，良妃究竟有什么事情，怎么我都没有听说过呢？” 顾青萝才问了一句，太后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怎么？哀家刚刚说什么了？”太后神色立马紧张起来，回过头看向子晴，就见子晴朝着她摇了摇头。 顾青萝张了张口，还想继续问，可太后却已然站起了身子，扶着子晴作势就要离开。 顾青萝赶紧也跟着站起来。 太后这样紧张，肯定是有事的。 顾青萝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地看向太后，像是等着太后将事情说与她听一般。 但太后却死命地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急：“这些事情，你别问哀家。而且，便是你问了，哀家也是不会说的。” 说罢，太后又飞快地吩咐长乐宫的人要好好照顾顾青萝，特别是要好好照顾如今顾青萝肚子里怀着的龙裔。 然后，根本不给顾青萝再开口的机会，飞快地就离开了长乐宫。 “太后！太后！” 顾青萝跟在太后身后又追了几步，奈何太后实在是走得太快了。 她要顾及腹中骨肉，不敢有太过激动的情绪和举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后和子晴越走越远。 太后和子晴出了长乐宫，更是头也不回地就往慈宁宫走，一路上太后始终都是紧紧抿着唇瓣，不发一言。 子晴扶着太后，见她神情有些紧张，便轻声出言宽慰说：“太后别太担心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么多年了，十三王爷长大了，肯定会问起良妃娘娘的事情的。 而且，奴婢听说十三王爷和皇上也说过这件事，皇上那边都还没有急呢，您这么就急起来了？” 太后摇头，“这事可大可小，琰儿要怎么处理，哀家自然是全凭他的意愿的。只是，良妃的事情毕竟是先帝下令不可提及的，纵使青萝想知道，但哀家又怎么能说呢。” 子晴点点头，又轻轻抚了抚太后的手臂：“太后的担心奴婢都知道，方才在长乐宫，太后娘娘也没有说什么实际的情况出来，皇后娘娘应该不会知道什么的。” 太后又叹了口气，坐到了慈宁宫内殿的软榻之上：“哎，青萝这丫头心思聪明得很，哀家是没说什么，但她若是对这事儿生出了什么念头，她自然是会想办法知道的。” 子晴为太后拿来一条毯子，为太后搭在腿上：“若真如太后说的这般，也未必就是坏事了。本来这天下就没有什么永远的秘密，皇后娘娘知道了，或许还能为太后您还有皇上想出个解决的办法也说不定啊。” 太后慢慢阖上双眼，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子晴为她按压一下太阳穴，这段时间她老是觉得头又开始疼了。太医院的孙院判来瞧了，也没瞧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太后轻轻道：“但愿如此吧……” ******** 又过了几日，这天没有下雪，晴空万里天气很好。 顾青萝便让云锦带上恢复了许多的苏沫一起到御花园走走，看看地上铺着的厚厚积雪散心。 “苏沫，你这次一觉睡得到久，闭眼的时候才刚刚入秋，现在醒来，再过段时间就是春日了。”云锦扶着苏沫，故意开玩笑地道。 苏沫醒来之后，身体虽然恢复了不少，但精神却有些恍惚。 毕竟昔颜散对人的精神影响颇深，苏沫一时半刻还未能恢复到过去那个嘻嘻哈哈的样子，云锦也便叫长乐宫的宫人们平时多多和她说笑，等她心情舒畅了，或许也就好了快一些了。 苏沫没说什么，只是朝着云锦笑笑。 她的目光慢慢扫向四周雪景，御花园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积雪，像是皓白的棉絮，铺天盖地，将天地覆盖。 苏沫目光再往旁边扫了扫，忽然：“咦，御花园里怎么有外男？” 第473章 还帮了他 御花园处在后宫，不比前朝，若不是有皇上的允许，是绝不会让外男入内的。 苏沫虽然精神有些飘忽，但一见到御花园中有外男，还是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地挡在顾青萝的面前，像是要为她将所有潜在的危险全都抵挡住一般。 顾青萝瞧在眼底，心里莫名就生出一股暖意。 这样好的苏沫，为她受了这样多的苦。 云锦顺着苏沫的目光看了过去，回头朝苏沫看了一眼，眼底是安慰的神情：“没事，是十三王爷，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没见过他。他是皇上的弟弟，和皇后娘娘关系还不错。” 苏沫点点头，这才放心下来。 她们说话间，那头厉玄墨也听到了这边的声音，回过头朝顾青萝她们这儿看了一眼。 顾青萝刚好也看向他。 今天，厉玄墨难得穿了一件清爽的青绿色锦袍，颜色素净，和以往乖张潇洒的厉玄墨有些不一样。 不过他的腰间又配了一块血玉，一下子便叫有些寡淡的装束一下子就活了起来，瞧着又还是那个翩翩公子郎。 “十三弟。” 顾青萝远远朝着厉玄墨点了点头。 那头厉玄墨见是顾青萝，眼底莫名闪过一丝慌乱，然后，便手忙脚乱地将什么东西往身后一藏。 顾青萝虽然眼尖，但也没瞧清楚。 只见到，好像是什么只有半指长的东西，似是红色的。 这个十三弟还开始有秘密了？ 顾青萝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带着苏沫、云锦就朝厉玄墨的方向走去，“十三弟，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到御花园来逛逛？” 顾青萝一边问，一边目光上下打量着厉玄墨，她探究的目光还往他方才藏东西的地方看了又看。 厉玄墨毕竟年纪尚轻，又常年在京城之外的地方游玩，心性城府自然是比不过顾青萝的。 她只这么瞧了几眼，厉玄墨就有些招架不住了，连忙朝着顾青萝摆摆手：“皇嫂，臣弟只是想找个清幽的地方想想事情，没想会在这里遇到皇嫂。” 顾青萝眼底眉梢间的笑意深了深，意味深长地说：“十三弟这话说得。怎么？你若是一早知道会在御花园中遇到我，今日便不会来了？” 厉玄墨闻言，手摆得更快了：“不是的皇嫂，臣弟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顾青萝笑笑，想起前几日格外紧张的太后，想了想问：“十三弟可是在想良妃的事情？” “……” 厉玄墨愣了愣，显然是没有想到顾青萝会这般直接地、大方地毫不顾忌地问他。 要知道在这宫中，便是皇兄和太后，提到良妃都是讳莫如深的。 顾青萝见他默声，以为自己说中了，又说：“皇上和太后那儿，我都没问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你想知道良妃娘娘的事情，恐怕还要花些功法了。” 厉玄墨闻言又是一怔。 皇嫂竟然还帮他问过皇兄和太后？ 除夕宴的时候，皇嫂帮过他一次，他没想到皇嫂竟然还帮了他。 心底里微微一动，厉玄墨就朝顾青萝抱了抱拳。 第474章 鹅黄色锦囊 “多谢皇嫂。” 厉玄墨这四个字说得非常陈恳。 皇兄和太后对他虽说也是非常照顾，但是…… 皇兄毕竟是当今皇上，这天下朝堂就有足够多的事情，叫他分不开心；而太后毕竟也不是他的生母，她或许知道他心中藏着事情，但也不会像真正的母亲那样，切实关心他心中的每一丝情绪。 他从小就在想，他若是养在他的母妃良妃身边，究竟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他是不是也会像一同长大的兄长弟弟那般，提及自己的母妃，虽偶有怨言，但大多数情况下，眼底流露出的都是笑意。 方才皇嫂那样问他，那样帮他，当真叫他心底有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世人皆说男儿的心要比女儿家坚硬些才好，只有这样才能担得起重担，扛得起责任。 但此时此刻，厉玄墨只觉得自己的心尖莫名柔软了许多。 顾青萝看到他眼底流淌的情绪，或许是因为自己怀有身孕的原因，她看十三弟，看到的更多的则是一个思念母亲的孩子而已。 顾青萝又往前走了一小步，取下腰间系着的锦帕，轻轻为厉玄墨扫下不知何时落在发间的细细雪花。 “谢什么谢，十三弟这样说，便是和你皇兄、和我生分了。” 厉玄墨还是认真地朝顾青萝行了个抱拳之礼，上半身直直弯下躬身。 顾青萝刚要伸手将他扶起来，就见到有什么东西从厉玄墨后腰处掉了出来。 顾青萝目光一扫。 皓白的雪地上，静静地就躺着一个鹅黄色锦缎做成的锦囊，上面用翠绿的丝线绣着身姿傲然的墨竹。 或许是方才他将东西收起来的时候太慌乱了，锦囊的开口都没有束紧，里面装着的红色箭矢也露了一些出来。 “十三王爷……你的东西掉了。” 苏沫好心提醒一句，厉玄墨赶紧就将锦囊捡了起来，小心地将上面沾上的细雪拍干净，又拿到嘴边，吹了几口气，把上面的脏东西都吹掉。 顾青萝看在眼里，一向放浪不羁的十三弟什么时候这样在意这么个小事物了？ 是这锦囊重要，还是这锦囊里面的东西重要了？ 所以，他方才那样紧张，是为了这锦囊了？ 顾青萝眼睛眨了眨，指了指他手中的锦囊： “十三弟，这锦囊瞧着可不像是你的东西。可是京城里哪家姑娘赠与你的？你的年纪也不算小了，若是瞧中了谁，大可以告诉你皇兄，若是你好面子，不好说与你皇兄听，告诉我也是可以的。” 厉玄墨虽然平日里总是喜欢人前显摆，也总是喜欢引起妙龄女子的注意，但只是因为他觉得这样有趣。 当真让他说起谈婚论嫁来，他哪里招架得住。 “不是的，不是的。皇嫂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厉玄墨连连否认，便摆手还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便是有些心虚的表现了。 顾青萝嘴角勾了勾，刻意往前又走了几步，带着些许的压迫感：“怎么，瞧你这样子，还真是被我说中了？” 第475章 耳根子都红了 “皇嫂！你说的什么话啊！”厉玄墨一张玉面都有些轻微的发红了。 到底是个年轻儿郎，不过几句话，心头便跳得飞快，明明自己没有做什么错事，可就是从心底里觉得有些发慌。 厉玄墨赶紧又往后退了好几步，眼睛飞快地转动，忽而一亮，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大声道：“皇嫂，臣弟想起来还有要紧事要和皇兄商讨，就不打扰皇嫂在御花园游玩了！” 说罢，厉玄墨又是飞快地朝着顾青萝抱拳行礼，将衣摆一撩，转过身大踏步地就要逃。 顾青萝见到他这样子，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瞧他紧张在意的这个样子，怎么不是春心萌动了？ 顾青萝心头忽而冒出一丝贪玩的念头，也朝着厉玄墨离开的方向走了好几步，还大声地喊了一句： “什么要紧的事？莫不是当真要让你皇兄为你主持婚姻大事了？” 厉玄墨闻言，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哪里还敢停下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就飞快地离开了御花园。 当然了，他自然是不会去建章宫见厉玄琰的，那不过是他临时想出来的一个说辞罢了。 厉玄墨一边朝着西华门的方向走，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道： 方才他还觉得皇嫂好，可皇嫂拿他开起玩笑来，却是一点也不客气。 什么婚嫁！什么哪家姑娘！皇嫂还真是瞎操心！ “哎哟！” 厉玄墨心里乱糟糟的，根本就没有注意前行的道路。 只听得一声清丽的女声，厉玄墨不知和谁便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两个人便一前一后摔倒了地上。 “十三王爷，你这是赶着去投胎啊？！” 熟悉的声音赫然响起，厉玄墨目光一凝，前面的雪地上摔得面色都有些不好的，不是王诗韵又是谁。 厉玄墨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猛地就响起了顾青萝方才的那几句话。 “是不是瞧上了哪家姑娘？” 厉玄墨下意识地就摇了摇头，声音赫然抬高：“你怎么在这里？！你来做什么？！” 可是，他虽在摇头，可是攥着锦囊的那只手，却是不由自主地加深了几分力气。 王诗韵瞧了厉玄墨一眼，发现他今日怎么有些奇怪？ 她怎么就不能来这紫禁城了？ 他这么大声问她做什么？ 王诗韵对厉玄墨其实一直都没有该有的畏惧，伸手让身边的侍女将她给扶起来。 将身上沾染的冰雪拍干净，白了厉玄墨一眼：“十三王爷撞倒了臣女，连句道歉都没有，还这样凶狠地说臣女的不是了？” 厉玄墨这才发现，王诗韵虽然已经站起来了，衣服也理好了。 可是，她的眉头却还是微微蹙在一起，应该是刚刚那一撞，将她撞到不轻。 厉玄墨吸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地，就是不想在王诗韵面前落了下风。 “本王要出宫，你瞧见了，怎么不往旁边躲开？挡了本王的道，还说是本王撞了你？” 王诗韵：“？？？” 一脸的尴尬。 刚刚她看到厉玄墨横冲直撞的样子，赶紧就避让了。 可谁知道，她怎么避让，这个厉玄墨还是撞上了她。 第476章 愣是没听见 怎么可能？ 厉玄墨下意识地就觉得不会是这样的。 王诗韵若是真的要避让，又怎么可能让不开呢？ 他又不是将整个西华门的甬道全都占住了。 可王诗韵的侍女还有西华门的守将，都是面色露出一丝丝的尴尬，怎么就不是十三王爷撞上来的。 他们个个都瞧在眼中。 十三王爷像是心中在想什么事情一样，王家姑娘都唤了十三王爷好几声，但他愣是没听见一般。 王家姑娘想要避让，奈何她怎么避让，十三王爷都像是猜到她要往哪边退一般，又是直直堵了上去。 “咳咳！” 这么多人都这样说，厉玄墨自然是没办法再说别人的不是了。 他轻咳两声，转过身，还是有些没弄清楚，自己好好的，怎么就没听见她的声音，更是连前方来人都没瞧见。 王诗韵揉了揉身上有些疼的地方，慢慢地舒出一口气来，再看向厉玄墨时，才发觉他的耳根子都是红的。 再想到方才他有些晃神的样子，忍不住就问道：“王爷怎么了？可是和什么人发生争执了？” 不然凭十三王爷这性子，她还想不出，这世间还有什么能叫他红了耳根子。 王诗韵这么一问。 厉玄墨耳畔又响起了顾青萝故意调笑的话，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还有些跳得厉害。 尤其是他感觉到背后，有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更是叫他如坐针毡。 可是厉玄墨却有些忘了，以往的时候，他可是巴不得引起众人的目光的。 怎么好好的，现在却有些说不出的情绪呢？ 王诗韵见他不答话，更是以为他发生了什么，赶紧又问：“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话也不说一句？” 她的声音虽不是轻柔和缓的那种，但一字一句说在厉玄墨的心头上，却是叫他一颗心跳得更快了。 他又往前走了好几步，他这样闪躲，更是叫王诗韵觉得这个十三王爷是不是又胡闹起来了？ 但，她还想着，厉玄墨就将那个他一路从御花园紧紧攥在手上的鹅黄色锦囊递给了她。 “方才本王遇见皇嫂了，差一点，就被皇嫂发现了这个东西。” 王诗韵一听，愣了一下。 这锦囊是她的，是她用来装射杀她父亲的那支箭矢的。 她给厉玄墨，是他答应她会为她调查这件事情究竟有没有藏着什么她还不知晓的秘密。 因着她对王阜龄的死还不确定，所以，是不能直接告诉皇上和皇后娘娘的。 王诗韵这边有些明白，十三王爷这样紧张，应该就是为了这个，大概他是觉得自己怕是做不成这件事情，才有些恍惚了？ 王诗韵心里沉了沉，觉得这十三王爷一会儿不着调，一会儿又心思有些细腻。 绕到他的身前，抬头看他。 随着她的靠近，厉玄墨的鼻边不知不觉地就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不同于寻常女子胭脂水粉的气味，这淡淡墨香，莫名叫人心头就沉稳了下来。 他再转过头，就瞧见离他不远的王诗韵，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今日的王诗韵一如往常的穿着素色的衣裙，不施粉黛的模样却一点也没有憔悴的样子。 相反的，她浑身的打扮越是简单素雅，越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高洁气质。 真真是像极了，她手中那个鹅黄色锦囊上绣着的墨竹一般。 凌霜傲雪、绝世而立。 尤其是她那一双其实并不是十分好看的眼睛，因着眼底流露出的坚毅神色，只叫人越发觉得这眼前的女子光彩夺目！ “十三王爷一开始答应帮臣女，臣女心中依然十分感激。若十三王爷有任何不便之处，那臣女自然是不敢继续叨扰的。” 厉玄墨眉头及不可查地蹙了蹙。 她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不需要他继续相帮了？ 也不知是怎么了，厉玄墨心头一紧，二话不说就直接将王诗韵手中的那个装了红色箭矢的锦囊给抢到了自己的手中。 “什么不便之处？本王怎么会有不便之处？王诗韵，你可别小瞧了本王！”厉玄墨说话间，还不自觉地挑了挑眉毛，仿若这样会让自己的气势更盛一些。 王诗韵瞧他这一惊一乍的样子，更是瞧不明白这个闲散王爷到底是有本事还是没本事，到底是有心思还是没心思。 不过，既然他都将锦囊抢了回去，她这个做臣女的，自然是不能再抢回来。 不然，那可像个什么样子！ 厉玄墨认真地将那锦囊藏到了自己的怀中，小心地放进最里面，才终是安心地拍了拍胸口。 他目光一转，又看向王诗韵，问：“对了，你入宫可是为了见见皇兄，和他说说春闱的事情？” 虽说现在才刚过了年没多久，但这时间总是一眨眼便过去了，现在到春闱也没有多久的时间了。 他虽然住在瑶光行苑里，但也听下面的奴才们说起过，今年的春闱因着王诗韵的缘故，特地允许了女子参加。 各地的贡院和书院都有了很多议论的声音。 虽说有些人觉得这是在为大周广纳良才，但更多的还是觉得女子不应该干政才对！ 作为提出这件事情的王诗韵，自然就成了众人议论的对象。 她今次入宫，是不是有些扛不住这些议论了？ 不过，厉玄墨看她面色沉稳，神色镇定，又不像是扛不住的样子。 也是，在除夕宴上那样百官皆在的场合，这个王诗韵都能那样不怕天不怕地般说出那样惊世骇俗的话来，又怎么可能扛不住这些议论。 她不是寻常女子。 她的心思广阔，放眼天地，自然是不会拘泥于这些细小的事情的。 不过，再是心思宽广，厉玄墨也觉得她到底还是个姑娘，那样多的流言蜚语，只怕她听了或多或少都有些别扭吧。 想了想，他只道：“过去，先皇和本王说过一句话，本王觉得现在说与你听听倒是应景的。” 王诗韵抬眼，就瞧见厉玄墨难得神色认真。 父亲和她说过，先皇是有大谋略之人。 她其实还真有些想听听，先皇究竟和这个呆子说过些什么？ 厉玄墨看到她眼底有些发光，知道她是有了兴趣，他也不卖关子，直接便道： “先皇说，这世间的人想要做出多大的事情来，这肩头上就必然会担多大的重量。那重量，或许是责任，或许是非议，又或者是磨难。但你却不能放下那重担，因着你一旦放下了，你是一身轻松了，可相应的，最开始想做的那些大事，便做不了了。” 厉玄墨说着，就想到了他和皇兄。 他过得潇洒，是整个大周最潇洒飘逸之人，自然的，他便不能像肩负重责的皇兄那样，每一句话，每一道朱批都直接决定了这天下的命运。 第477章 一直坚持 可是，厉玄墨看得出来，王阜龄对王诗韵的教导影响颇深，她的心里怕是也是含有山川丘壑。 并不想像他这般，更不想像那些寻常女子一般，简简单单地过完一生！ 当初王诗韵既然选择说出了那样的话来，那现在这些责难她也应该能遇见到。 “……本王当时年幼，现在想想，父皇说的这番话确实不无道理。” 王诗韵抿着唇，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但她心里知道十三王爷说这番话，其实也不过是想借先皇之言说与她听。 先贤孟子也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这句话，她过去读过许多遍，但到今天才算是真真切切明白究竟是何意。 父亲过去教过她很多，但因着她从未真正放开手脚去拼搏一把，也没想到，自己会惹出这样多的争议。 说一点都不在乎自然是假的。 她觉得自己的出发点明明是好的，怎么就有这么多人不理解呢？ 正月一天，她想出门逛逛京城的庙会。 偶然碰到了一个迷路的小姑娘，她好心上前相帮，问她家在何处，带她回家。 可是，后来的母亲在得知她叫王诗韵之后，忽然脸色一改，一下子就将自己的女儿抓回怀中紧紧抱紧，看向她的目光，简直如同看向洪水猛兽一般紧张和害怕。 她还记得，那位母亲言辞认真地对那个小姑娘说：“这个人，你给我看清楚了。以后若是在遇见她，即刻扭头就走！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不懂在家相夫教子也就算了。竟然妄图入朝为官，可不是脑子疯了么！可千万别学她，知道么！” 那个小姑娘懵懵懂懂，并不知道自己母亲说出的这番话究竟是何意。 但，那样的一字一句落在王诗韵的心底里，着实叫她觉得有些发凉。 从庙会回来，她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天都没出来。 可是，想到父亲过去的那些教导，父亲的死因她也还没有查清楚，她就不能继续这样。 所以，今天她打起精神进宫，便是想告诉皇上，也是想告诉自己，总是前路坎坷，她也会一直坚持下去。 倒是厉玄墨…… 王诗韵目光浅浅地看了他一眼，她没想到，这个闲散王爷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虽说是借先皇之言说与她听，但毕竟他这番话，对现在的她来说还是颇为受用的。 “多谢十三王爷。” 王诗韵福了福身，认真地向厉玄墨道谢。 她语气认真，好听的声音撞在厉玄墨的心头，叫他故作镇定的样子有了一丝松动。 感觉到身体里的热潮又要翻滚起来一般，厉玄墨摆摆手，便转身离开了。 厉玄墨这个转身有些突兀，叫王诗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但他走了几步又停住了，转过身，将他抢过来的锦囊在空中晃了晃：“这个，本王会继续帮你查清楚的。” 和煦的阳光照在他俊朗不凡的脸上，将他爽朗的笑更是衬得灿烂。 叫周围的一切，都忽然间亮起来了一般。 ******* 又过了半个月。 过完年，朝中各个官员也都收起了过年时的轻松散漫，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处理各项事务。 每年过年之后的一个月，其实是朝中最忙的一段时间。 大周二十八个郡县的地方官会将该地的情况做一个详细的汇报，并附上今年的各项打算，呈与厉玄琰看。 同样的，京城之中的六部十二司也都是在开年头一个月里，将今年一年的事务都大致安排妥当，并将这些差事一一分派下去。 不至于开头几个月太过清闲，到了年尾又忙得脚不沾地。 而且，一早便将这些事情都先安排妥当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便是遇到突发状况的时候，因着基本的事务都已经有了准备，也不会太过手忙脚乱。 就比如去年舒裕隆叛乱的时候，其实京城已经乱了。 但二十八个郡县就是因着有开年的安排，整个大周并没有即刻乱如散沙。 今年大周有两件大事，一是三月间的春闱，二是要准备夏日的各使来朝。 因着王诗韵的缘故，今年的三月春闱要准备的试卷和考场数量都大了许多。 而且，男考生和女考生也要分开，以免发生些不雅之事，毕竟考生都要在考场连续考上三天三夜，男女考生混在一块着实不雅。 而夏日时节的各使来朝，其实是去年年尾的时候众大臣就讨论了的。 毕竟去年出了变故，消息传得快，其他三个国家的皇帝臣民都是知道了的。 整个大陆虽然看上去一片和睦，各国之间的摩擦并不多。但实际上，又有哪一国的君臣不是虎视眈眈的，想要扩大自己的领土，增强自己的势力呢？ 过去的大周一直都是四国中，国力最强、实力最盛者，舒裕隆反派虽然被平定了，但其他三个国家怕是很想知道，经过这件事，大周的实力究竟有没有损伤了。 所以，与其让他们猜测，派些死士暗卫前来查探，还不如大大方方地邀请各国使臣前来大周一聚。 大开门让他们进来，便是这份大气和坦然，便足以彰显大周的不惧了。 而且，刚好皇后娘娘有了身孕，到夏日时节，胎气便稳了。借着为皇后娘娘怀中帝裔庆贺的由头，各国使臣也不得不来。 商量妥当之后，文院的大臣们便在首辅大人顾泰清的带领下，认真地起草邀请函。 国与国之间打交道，每一个字都得经过深思熟虑。言语间不能太霸道，又不能太客气。要将大周的强盛展露无遗，又要显出大周的热情好客来。 “顾大人，您瞧瞧这份邀请函如何？”一个小文吏将文院众人花了十几天功夫起草好的文书交给顾泰清查看。 顾泰清认真瞧了瞧，点头称好：“就按照这个样子，写两份，一份给厌火，一份给南疆。” 小文吏愣了愣：“顾大人，北燕那边咱们不邀请么？” 听到“北燕”这两个字，顾泰清的眸光不由得闪了闪。 陆子荣除夕之前就回到北燕了，这么久了一点消息也没有，顾泰清的心底莫名有些担心。 陆子荣是北燕皇子，但却是被遗弃的皇子。 “遗弃”二字就足以说明陆子荣回到北燕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处境。 他的身份要被众人所接受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加上北燕王膝下儿子众多，平白无故多出这么一个“归来”的皇子，只怕陆子荣要面对的是比豺狼虎豹还要凶狠的兄弟。 顾泰清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小文吏捧着的托盘上，三块木牌上分明写着“厌火”、“南疆”、“北燕”。 顾泰清目光沉了沉，才说：“北燕自然也是要送邀请函过去的。” 虽然北燕和大周已经很多年没有往来了，但这次的使臣来朝，其他两国都邀请了，若是独独落下北燕，也是不好的。 只是，顾泰清心里始终是有些担心的。 不知道这份邀请函发往北燕，到时候来的会是谁？ 他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一见陆子荣一眼？ 得了顾泰清的吩咐，小文吏连连点头，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拿出内务府准备好的精良宣纸，认真拟草起来。 顾泰清将事情吩咐妥当之后，便从前朝进到了后宫，由李长带着前往长乐宫看青萝。 自打青萝有孕之后，厉玄琰怕青萝在宫中闷得慌，便下了旨意，允许顾泰清还有顾项亭随时都能到长乐宫去瞧顾青萝，只要进宫时和守门将士说上一声，他们便会通知李长前来引路。 “青萝这段时间一切可都还好？”顾泰清走在李长后面。 李长回头微微哈腰，笑着道：“首辅大人放心好了，皇后娘娘有咱们照顾，一切都好。云锦姑娘给皇后娘娘准备了许多药膳养生，可比首辅大人上次来的时候，身子稍稍丰腴了一些呢。” 顾泰清捋了捋胡须，李长这话说得小心，“丰腴”，只怕是青萝丫头忍不住嘴馋吃多了吧！ 果然，等到顾泰清到了长乐宫，顾青萝竟躲在内殿里不愿意出来见她。 云锦摇摇头，朝顾泰清行礼：“老爷，娘娘这是嫌自己有些发胖，不愿意出来见人呢。” “云锦，你说什么呢！本宫不是命你不许和爷爷说了么！”顾青萝隔着木门，娇嗔开口。 顾泰清隔着木门都能感受到自己这个孙女，现在那性子啊，还真是越来越小性子了！ 顾泰清微微沉吟片刻，说：“既然青萝不愿意看到爷爷，那爷爷这便走了。” 云锦知道老爷这是故意在逗皇后娘娘呢，也便跟着附和道：“老爷，慢走啊。小心宫门口的阶梯。” 说罢，还特地对门口的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将大门打开。 果然，顾青萝在木门后面，听到宫门打开的声音就坐不住了，一把推开门，立刻走了出来，神情有几分紧张道：“爷爷，你这就走了？” 可她的话音一落。 只瞧见顾泰清端端地站在原地，哪里是要走的样子。 顾青萝面色一红，知道自己这是被爷爷给套路了。 忍不住又嗔怪一句：“爷爷！” “好了好了。”顾泰清挥了挥手，还真是的，怀了帝裔整个人都变得像是个孩子似的。 而且，顾泰清认真地瞧了顾青萝一眼。 确实如李长方才所说，青萝比起过去丰腴了许多。 不过，倒也说不上胖。 只是整个人身上的肉极其匀称地增多了不少，瞧着不仅一点也不觉得碍眼，反倒比起过去过于清瘦的样子，看上去舒服了许多。 第478章 奇门遁甲 其实不光是顾泰清这样觉得。 这段时间，厉玄琰来长乐宫也发觉青萝似乎变得丰腴了些，过去他拥着她，她整个人小小的、瘦瘦的，便是穿了一层又一层的华服，他还是能隔着衣物感觉到她有些枯瘦的小身板。 倒是现在，脸上也好，身上也好，多了这么几分肉，正是不多也不少。 尤其是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将她整个人环住，她身上的柔软更是叫她整个人由外到里都变得柔和了几分。 “爷爷现在也知道拿青萝开玩笑了！”顾青萝面上还带了几分薄嗔。 顾泰清轻轻笑了几声，他不过就是处理完了前朝事务，便来长乐宫瞧瞧她。 “对了。” 顾泰清想到了什么，看向她：“你二叔在过段时间就要回宛州了，你若是有空，可以多和你二叔聊聊。此去，也不知他何时才能回来了。” 顾青萝有些惊异：“二叔要走？” 不是都回来了么？怎么又要走？ 而且，据她了解，宛州一切安好，周围也没有什么祸患，二叔这样的能人大才，怎么又回宛州驻军了？ 二叔好不容易因着上次舒裕隆的事情回到京城了，又立下了这样的功劳，她本以为，二叔就算不能封候拜将，但至少也能领兵作战，大周和其他三个国家的边境，都并不是十分安稳。 尤其是厌火那边。 去年，舒裕隆为了让自己的三个儿子建功立业，硬是将大周的布防情况泄露给了厌火的呼韩邪将军，以致大周连连败退，连丢好几座城池。 后来，舒家三子拜将之后，舒家三子又反攻回去，摆明了舒家的人就是拿厌火，拿呼韩邪将军做棋子罢了。 可这样大的屈辱，厌火人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虽说厌火现下还没有任何举动，可她总是觉得，西北边境总会有不稳的时候。 二叔就应该在那样的地方驻守才对，如今又要回到宛州那样的地方待着，不就是又回到原点么？ “爷爷，你就不能和皇上说说么？”顾青萝心里替二叔不值。 可顾泰清却说：“这是皇上的决定，你我还能改变不成？” 虽然前几天厉玄琰同他说这件事的时候，他也和现在的青萝一样，决定皇上的安排毫无道理。 可厉玄琰神情坚定，态度坚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顾泰清就忍不住觉得，厉玄琰是不是有他自己的考虑和打算。 但现在又不是挑明的最佳时机，所以，他才除了这样安排以外并没有做其他解释。 “……阿萝，爷爷看得出来，皇上这样做应该是有他的原因的，这件事你就不要和皇上争执了。”顾泰清好言相劝。 尤其是青萝如今怀有帝裔的情况下，每一份情绪都非常容易不受控。 他这个做爷爷的，有些担心她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气坏了身子，不仅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对她自己的身体也是不好的。 其实不管她是不是皇后，肚子里怀的是不是帝裔，他最大的希望始终都是她能快快乐乐的。 “嗯，孙女知道。”顾青萝瘪瘪嘴，爷爷都这样说了，她自然只能应承下来。 顾泰清点点头：“好了，时候也不早了，爷爷也要回去了。还有，我和你二叔找了京城中通晓奇门遁甲之人，来想办法打开你母亲的那个木制锦盒。” 顾青萝微微一愣。 竟要找通晓奇门遁甲之人才能打开那锦盒了？ 顾泰清继续说：“京城里的寻常开锁匠我们早就找过了，但都说那锁太过繁复，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还是秦峰临走前又来了一趟，他见过的稀奇事情较多，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那锦盒的锁怕是用了寻常人根本就不知晓的术法。” 顾青萝越听心里越是对自己的母亲充满了疑惑。 她的母亲究竟该是一个怎样的人，才会用这样复杂的法子来藏秘密？ 而且，她藏的这秘密，到底会是什么样的？ 顾青萝一颗心跳得飞快，虽然他们越是想要找到关于柳氏的线索，越是什么都找不到。 但就是因着这样，顾青萝才会越发觉得，柳氏或许根本就不是爷爷和二叔口中的什么江南女子。 顾泰清又说：“我和你二叔已经将锦盒送到宋天问那儿去了，他说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将锦盒给打开了。” “宋天问？”顾青萝不知怎么的，觉得这个名字莫名有些熟悉，可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自己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名字了。 “秦峰瞧出那木制锦盒的锁用了奇门遁甲之术，说来也奇怪，第二天我刚要出门上朝的时候，宋天问就在门口候着，不等我开口，他就直接说他来是为了一个木制锦盒的。 我和你二叔一开始还以为他是秦峰派来的，可后来问了又不是。那宋天问不仅知晓奇门遁甲之术，还会占卜之术。他云游四海，来京城不过几日，便通过占卜之术，知晓了那个锦盒的事。” 顾泰清说得玄乎极了。 顾青萝本能地就觉得什么占卜问天都是虚幻。 “爷爷，你可将那个什么宋天问的来历都问清楚了么？锦盒打不打得开是一回事，若是被人骗去了，那可就不好了。” 顾青萝眉头微微蹙着，下意识地就有些担心这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人，到底有没有打着其他主意。 而且，她还觉得奇怪的是，爷爷并不是一个容易轻易相信别人的人。 那锦盒关乎她母亲，爷爷怎么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将锦盒就给了宋天问了？ 顾青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直接道：“爷爷，要不然，你还是将那锦盒拿回来吧。” 顾泰清摇摇头：“青萝你放心好了，没事的。” 说罢，顾泰清难得地没有和她再多说一句，便转身要走。 顾青萝跟着他后面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又说，爷爷却依旧是不肯听一句。 顾青萝没办法，只能将云锦叫来：“待会儿你出宫一趟，去查查那个叫宋天问的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般容易就叫爷爷信任成这样，实在是太奇怪了！ ******** 南疆 枯灵派后山禁地，玉清小筑 蓝凤凰守在叶言秋的床前，目光浅浅地盯着还处在昏睡状态中的她。 蓝凤凰今天穿了一身蓝染苗服，两条玉白的腿露出一般，暴露在空气中显得极其魅惑。 而她今日带了玉白的面纱，在一身的绛蓝色苗疆染布之中，显得特别的清亮。 蓝凤凰头上、手上都带着银饰。 她的右手有节奏地在旁边的桌面上敲打着。 “哒哒……哒哒……” 一下、两下。 像是计算着时间一般。 等到蓝凤凰又再敲了不知道多少下，她的动作猛地一顿—— “唔……” 她这边敲击桌面的声音一停，那边处在昏睡中的叶言秋就轻声地嘤咛出声。 叶言秋眉眼微微一蹙，然后极其沉重的双眼就慢慢地张开。 她体内的蛊虫因为上一次染祁教主的插手而被楼爷给引了出来。 现在的叶言秋，意识其实已经恢复如初。 她目光飞快地在四周陌生的环境一扫。 周遭的布置和她平日里待的长乐宫全然不同，不仅如此，样式诡异的家具，墙面上面容狰狞的画像，每一个画面都瞧得叶言秋心里莫名觉得心惊肉跳！ “叶姑娘可终于醒了。”蓝凤凰妩媚娇俏的声音淡淡响起。 叶言秋的头轻轻地往旁边看了看，就瞧见蓝凤凰极其慵懒地坐在自己的床前。 蓝凤凰的身后有一个青铜大鼎，足足有一人高，青铜大鼎下面架了柴火，熊熊燃烧的火焰，使得整间屋子的空气变得特别的燥热，叶言秋才刚刚醒来没多久。 可是空气里的热气，就已经开始让她觉得有些受不住了。 “你是谁？我在哪儿？你要做什么？” 叶言秋一开始被楼爷他们抓住的时候，就是被蒙了眼睛的。 后来又是直接用了蛊虫，所以，叶言秋对蓝凤凰一点印象也没有。 蓝凤凰听到她的这几个问题，不由得轻笑出声：“我是谁？你在哪儿？我要做什么？怎么每一个再我面前醒来的人，都会问这种无聊透了的问题？你们就不能问问其他新鲜一点的问题么？比如……” 蓝凤凰狡黠的眼睛一转，整个人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露出后面的青铜大鼎，声音婉转如莺啼： “你就不想知道，这青铜大鼎是用来做什么的么？” 叶言秋目光凝了凝。 她怎么会知道那青铜大鼎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躺在床上，也看不到青铜大鼎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她只看到青烟源源不断地从里面冒出来，伴随着那阵阵青烟，是一股接着一股的难闻气味。 那味道是说不出来的奇怪和难受。 叶言秋不知自己在这屋子里待了有多久了，都始终没有习惯这味道，可想而知那大鼎里面正在熬制的东西，肯定是极其令人作呕的。 蓝凤凰又笑了笑，这次她灵巧地在叶言秋身边坐下，伸出手指轻轻地拂过叶言秋的面颊。 “你醒来有没有发觉自己身体有一处地方，疼得难受啊？” 蓝凤凰话音一落，露在空气中的两只眼睛赫然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叶言秋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蓝凤凰到底在说什么，可是！ “啊！啊啊啊！” 一股锥心的疼痛感霎时间就从她的手腕处升起。 那痛，如刀绞，如针刺，又如用火在烧！ 蓝凤凰戴了银饰的右手毫不客气地划破了叶言秋手腕上还在愈合之中的伤口。 那道伤口，都不知道究竟已经被生生划开过多少次了。 每一次，都是那样狠厉入骨的生生撕裂开啦。 叶言秋疼得额头上全都是汗珠，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人究竟要做什么！ 蓝凤凰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大，随着她的动作，她头上的银饰左右摇摆着发出了“铃铃”的声音。 本是好听极了，可是，在那“铃铃”声这屋子里响起，却又是格外的叫人心底发寒。 “啊！” 随着蓝凤凰最后的一个用力，叶言秋整个人几乎都要活生生地痛死过去了。 叶言秋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多活几秒。 第479章 放她离开 “秒玄长老不知为何，将避毒珠放在了你的体内。”蓝凤凰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张帕子，将手上的血痕慢慢地擦拭干净。 “不过呢，到底是什么原因，主子说其实一点也不重要。我们只要知道，秒玄长老对你这个丫头有兴趣就行了。” 蓝凤凰说的话，叶言秋完全都听不懂。 什么秒玄长老，什么避毒珠。 他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蓝凤凰好不容易将手上的血痕擦洗干净了，轻飘飘地将那帕子往青铜大鼎底下的火堆里一丢。 滚滚的火焰，像是等待猎物的怪兽一般，猛地一下就将那帕子给吞入腹中。 本就燥热难耐的屋子里，猛地就又多出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 随着火焰越烧越旺，将那帕子一点一点的燃烧殆尽。 一直烹煮着什么东西的青铜大鼎上面的阵阵青烟，颜色逐渐加深，由白色慢慢地就变成了厚重浓郁的褐色。 随之而来的，是那股本就叫人从心底里感到恶心的气味，更是瞬间加深了好几分！ 叶言秋从心底里感到有一丝不安。 眼前的这个人，究竟要做什么？！ 像是看穿了叶言秋的心思一般，蓝凤凰回眸，眼底里的慑人笑意瞧得叶言秋心头发麻。 蓝凤凰微微歪头，头上的银饰又发出了一阵“铃铃”声，“叶姑娘现在想知道这青铜大鼎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了么？” 蓝凤凰一边问叶言秋，一边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个托盘，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青花瓷盘，叶言秋看到那瓷盘上躺着一只通体发红的小小虫子。 虫子……虫子…… 叶言秋的浑身有些发麻，脑海中浮现出过去的记忆。 彩月楼……马车……蛊虫……人血…… 零碎的记忆不断涌现，叫叶言秋的大脑都快要炸开来一般！ “呵呵呵。” 蓝凤凰见她神色痛苦，眼底闪着一丝光亮：“主子说的果然没错，你这丫头的体质，天生就是为蛊虫而生的！” 她一生制蛊，不知在多少人身上试炼过各式各样的蛊虫。 别说之前他们在叶言秋身上试炼禁术之蛊，便是寻常的蛊虫放在那些浑身健硕的壮年男子身上，不出两个月的时间，便挨不住了。 可叶言秋她这么一个瘦瘦弱弱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经历了这么久的折腾，居然还能想起中蛊时的记忆。 “啧啧啧，若不是主子有别的安排，我还真舍不得就这样放你离开啊~”蓝凤凰话音婉转。 叶言秋没有听到她说的“别的安排”，只听到了“放她离开”几个字。 叶言秋眼底满是疑惑，她会放她离开？ 蓝凤凰眼睛一转，像是会读心术一般，又道出了叶言秋如今心中所想：“主子吩咐我放你离开，我又怎么敢违背呢？不过呢——” 蓝凤凰话音一顿。 将拿着托盘的右手放到唇边用力地一咬，晶莹的红色血珠即刻就在蓝凤凰的指尖绽开。 她将那血珠抹在了青花瓷盘上的那只小小虫子的背上。 沉睡着的蛊虫，立刻就苏醒了过来！ “嘶嘶——嘶嘶嘶嘶——” 不若头发丝儿大小的蛊虫，低低压着嗓子嘶吼着，那声音一点也不细小。 反而那声音洪亮如钟鼓，一声又一声，赫然就将清幽的玉清小筑给吵醒了一样。 蓝凤凰将醒来的蛊虫放在自己的手掌心上，嘴里说着叶言秋听不懂的咒语。 随着蓝凤凰的咒语，叶言秋看到她手上的那只蛊虫慢慢变大，而且，也变得越来越活跃，在她的手心里来回跳动，躁动的样子，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一般！ 蓝凤凰又是微微侧头，狡黠的目光再次扫过叶言秋的面容：“不过主子却说了，放你走之前，可得送你一份大礼才行！” 蓝凤凰说罢，将手中的蛊虫往身后的青铜大鼎里一丢！ “滋滋——滋滋——” “嘶嘶嘶嘶！” 蛊虫疼痛的叫声和青铜大鼎里熬制得滚烫的油滋滋炸开的声音猛地响起。 那声音阴厉得像是地狱厉鬼，吵得叶言秋大脑一阵刺痛！ 心头的不安越来越浓郁，叶言秋根本不知道蓝凤凰究竟在做什么。正是因为不知道，才愈发叫人从心底里感觉到无尽无边的恐惧。 叶言秋想要逃，运气于心，可是，无论她怎么用气，她的四肢都像是被锁住了一般，根本就动弹不了。 “叶姑娘，别慌啊。主子给你准备的大礼，马上就好了，你急什么？” 蓝凤凰的话一字一句地撞在叶言秋的心头。 终于，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屋子里的青铜大鼎猛地炸开，刚刚那只通体发红的蛊虫，变成闪烁的金色。 蓝凤凰眼眸一亮，纤细修长的右手对准金蚕蛊所在方向，在空中划出一道诡秘的弧度。 紧接着，金蚕蛊便纵身一跃，跳到了叶言秋的床边。 “去吧。”蓝凤凰一声令下，叶言秋眼睁睁地就瞧着那只金色的虫子从她手腕上的伤口处钻了进去。 “啊啊啊！” 叶言秋大叫出声，终是受不了晕死了过去！ 那声音响彻整个玉清小筑，惊得枯灵派整个后山禁地的飞鸟走兽在瞬间炸起。 山下一个扫地的小教童，听到后山的诡秘声响，不由得扭过头朝后山禁地的方向看了又看。 他越看越觉得那云雾之间钟林毓秀的后山，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骇人之地，叫他背脊都不由得一寒。 “瞧什么呢！” 一个瞧着比小教童资历更深的人拍了拍小教童的后背，见他看着后山禁地的方向，立刻就开口道：“你好好的，看后山禁地的方向做什么？你可别告诉我，你觉得后山禁地有意思，想要进去瞧瞧吧？” 小教童不过十二三岁，是去年才刚刚入门的。 因着在南疆，能够进入枯灵派、天玄派两大派便是无上的光荣了，他一个小小教童，自然深知进入了这样的地方，他必须小心谨慎，千万千万不能做错的一步。 他可不想就这样浪费了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机会。 小教童赶紧就摆摆手，脑袋摇得跟打鼓似的：“苏师兄可别说这样的话，莫平生可没有这样的念头。苏师兄可别在师傅面前这样说，不然，平生可又该被师傅责骂了。” 苏靖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莫平生的肩头：“好了好了，看把你给吓得，我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你对着后山禁地没有其他的想法可就是最好的了。” 莫平生有些不解，“苏师兄，平生入派完，只知道师傅告诫千万不能踏足禁地半步，可平生并不知道为何如此。” 苏靖闻言，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平生，师傅应该不只是告诉过你后山禁地不能踏入，应该也告诉过你，后山禁地便是谈论也不行吧？这可是派中规矩，你不应该不知道的。” 苏靖说罢目光也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瞧了瞧莫平生。 莫平生见到苏靖审视的目光，整个人立刻就变得有些慌了。 声音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师兄，我……我……我，师傅好像和我说过……我，我忘了。” 莫平生越说越委屈，声音也越来越小，粉嫩嫩的小脸，立刻就涨得通红，眼瞧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面就氤氲起了一层水汽。 若是不知道的外人瞧见了，只怕会觉得莫不是苏靖怎么欺负了莫平生。 苏靖有些无奈，他这连一句重话都没说呢，小师弟怎么就要哭了。 苏靖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只又拍了拍莫平生的肩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瞧瞧你这样子。我不过就是提醒你几句，你怕什么？！” 莫平生肩膀又缩了缩，委屈极了：“师兄的目光像是要吃人，平生瞧见了怕。” 苏靖：“……” 他这就像要吃人了？ 那平日里师傅和长老们严厉了去了，那可不就个个都成了地狱烈鬼了么？ “你啊你。”苏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看着莫平生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这个小师弟去年入派，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天赋，无论是习武也好，学习蛊术毒术也好，向来都是慢别人好几步的。 而且，不光是这样，平生平日里做事说话，也都是呆呆傻傻的样子，派中许多人都想不明白，当初长老们在收徒的时候，怎么就选中了莫平生这样一个瞧着就一点本事也没有的人呢？ 莫平生是苏靖的同门小师弟，大家一同师承玄字长老，苏靖也曾经问过师傅，玄字长老只说当初平生这个孩子来拜师时，是唯一一个途经蛊虫密塔而没有丝毫损伤的人。 玄字长老虽然没有将话说得明白。 但苏靖却隐隐觉得，师傅还有其他的长老们莫不是觉得平生和天玄派的染祁教主一样，骨子里有着能驾驭鬼虫术的能耐？ 可是苏靖又觉得不是这样的。 若平生真的如染祁教主那般会鬼虫之术，师傅和长老们又怎么会叫平生来扫地呢？ “师兄，你会把刚刚的事情告诉师傅么？”莫平生见苏靖叹气，心里依旧是惴惴不安的。 苏靖见他问得这样认真，又这样小心，莫名其妙地就生出一股，好像当真是他欺负了这个小师弟一般的情绪。 苏靖摆摆手叫平生放心，“师兄只是好心提醒你，而且，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师傅，你在那里瞎紧张个什么劲儿？” 而且，一不小心就要哭哭啼啼像个小女孩似的。 苏靖真是越来越看不透师傅和长老们的心思了。 莫平生听到这里才终于是笑了出来，两瓣小虎牙露在空气里，可爱极了：“多谢师兄！”莫名是认真地朝苏靖深深鞠躬，小小的身板，愣是苏靖不叫他，他就不起来。 苏靖瞧着这个小师弟，只觉得自己仿佛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便是想说句重话也不行。 “好了好了，你还有地方没有扫完吧，赶紧去做你的差事。” “嗯嗯嗯！师兄，平生这就去了。”莫平生眼睛里还带着泪花，嘴角却已经咧开笑了出来。 苏靖瞧着莫平生一蹦一跳地走远了，自己也便不久留，师傅还有事情要吩咐他去做，他的快些过去才行。 苏靖走得急，没有看到那边平生走远了，又停了下来。 伸长了脖子，又朝着后山禁地的方向看了又看，仿佛着了魔一般。 最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平生才拿着扫帚慢慢地离开了。 ****** 玉清小筑里 楼爷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慵懒地坐在院子里那棵红色叶片的大树下，用手枕着头，闭着眼睛感受周围的清风。 “主子，一切都已经处理妥当了。”蓝凤凰恭敬地朝楼爷抱拳。 方才关着叶言秋的屋子，早已经收拾妥当了。 里面怪异的气味，蛊虫留下的血腥痕迹也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而方才躺在床上的叶言秋，现在也没了身影。 楼爷慢慢地点点头，依旧是闭着眼睛淡淡地开口：“那个人可能会出现的地方，人手也都安排好了？” 蓝凤凰点头：“都按照主子的吩咐一起都安排妥当了！避毒珠虽然能保证叶言秋的身体不被蛊虫完全侵蚀，但正是因为有了避毒珠的存在，我们的金蚕蛊才能利用避毒珠的这一特性，在叶言秋体内存活的时间更长一些。” 平日的金蚕蛊，最多最多只能在人体内存活一个月。 但有了避毒珠的特性之后，金蚕蛊存活的时间便能大大增强。 加之，这次的金蚕蛊是他们特地炼制的，只要秒玄长老出现，金蚕蛊便能感觉得到。 而他们手中拥有金蚕蛊的母蛊，叶言秋那边只要有了反应，他们这边自然也就能知道秒玄长老出现了！ 到时候，自然是能轻而易举地将秒玄长老给揪出来，带回枯灵派了！ 那个老家伙可有着枯灵派的许多秘密。 最重要的，他们其实还是想从秒玄长老那里问出一些圣女的情况。 圣女和秒玄长老在二十年前一同消失，说全然没有关系，谁都是不会相信的！ 楼爷又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既然事情按照他的预想顺利进行着，他只管等着那个老头子入局便是了。 “呼呼”一阵风过。 吹得楼爷身旁的那棵大树树叶嗦嗦作响。 蓝凤凰好心提醒：“主子外面风大，咱们不若进屋去吧？” 楼爷没有出声，不置可否，闭着的双眼丝毫没有睁开的迹象。 蓝凤凰见状只能抿了抿嘴唇，不敢多说一句，主子的心思，她向来都猜不准也不敢多猜，更是不敢多嘴。 但那风却不想停住一般，又是“呼呼”而过。 这一次，那风将书上的红色叶片吹落了好几片。 轻轻飘飘，打着旋儿地从空气中慢慢下降。 刚刚好，就落在了楼爷如明玉一般的面容之上。 艳红的树叶。 净白如玉的面颊。 一红。 一白。 赫然间就构成了一副绝美得叫人惊心动魄的画面。 蓝凤凰站在旁边，瞧着楼爷如同画中仙人一般的容貌，不知不觉地就呆住了。 她一直都知道楼爷妖孽得可怕。 但现在，她真真切切感受到，原来这世间竟会有如此摄人心魄的容颜。 便是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凝滞了起来。 “蓝凤凰，呆愣着做什么？” 第480章 抢就抢 蓝凤凰失神间，楼爷诡秘森然的嗓音赫然响起。 蓝凤凰有些不解。 “玉清小筑来了客人，你还不快快慰客人准备茶水么？” 什么？ 蓝凤凰面容又是一惊。 玉清小筑是枯灵派的禁地，除了她和楼爷之外，根本就不会有其他人前来。 可是，主子又说来了客人，这来人是敌是友，是善是恶？ 蓝凤凰立刻就警惕起来，往四周飞快地一扫，却什么也没有瞧见，一个人影都没有。 “主子……” “呵。” 楼爷轻笑一声，慵懒地就睁开了双眼，也不看蓝凤凰，只朝着山林间一处隐秘之地瞧去：“既然来了，还不出来么？” 蓝凤凰顺着声音看过去，郁郁葱葱的山林间，果然有什么影子一晃而过，不过，瞧着那样子该是被楼爷发现了，便动身要跑。 后山禁地、玉清小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叫人进来的地方。 蓝凤凰足尖一点，就立刻飞身而出：“主子，凤凰去追！” 蓝凤凰不仅会制蛊、善蛊术，轻功也算不错。 只听得蓝凤凰身上银饰的“铃铃”响声在山林间响起，楼爷又阖上双眼，优哉游哉地感受周围的清风。 过了大约两盏茶的功法，蓝凤凰便回来了，不过，只是她一个人回来的。 “死了。” 楼爷语气淡然，不等蓝凤凰开口，就直接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蓝凤凰微微一愣。 主子就是主子，她追着那人在后山跑了大半圈，那人眼瞧着跑不掉了，便猛地停下，当着她的面就拔出刀摸了脖子。 “主子，那人既然已经死了，叶言秋的事情还有我们其他的安排，应该没有泄露出去，主子大可放心。” 楼爷却是摇摇头：“错了，有任务之人，若是无法完全任务，那么不仅仅是他只有死路一条，便是他的父母妻儿，也便再无生路了。” “所以……”蓝凤凰听到楼爷这样说，面色立刻就变得凝重起来。 那不是关于秒玄长老的线索，这人已经传出去了？ “主子，那……”蓝凤凰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派来的，他在这儿守了多久了，主子发现了他，怎么不早一点提醒呢？ 蓝凤凰一脸的焦急。 要知道秒玄长老事关重大，若是他还活着的消息传了出去，势必将会在南疆掀起滔天巨浪。 到时候，人人都想将秒玄长老给找出来，他们想要将秒玄长老控制在自己手中可就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可楼爷却始终都是那样一副慵懒的样子，他阖上的双眼一动不动，云淡风轻的开口说： “除了染祁，还能是谁？” 回来之时，染祁既然已经瞧出了叶言秋身体里的禁术蛊虫，那她自然也能瞧出秒玄那个老头的避毒珠。 染祁可比他想要知道秒玄在哪儿得多了，这人自然就是染祁派来的。 “主子！染祁教主知道了，她若是要跟我们抢，我们又怎么抢得过呢！” 蓝凤凰眉头深深地蹙在一起。 在南疆皇室看来，若是天玄和枯灵两派之间发生了争执，皇室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以天玄为尊的。 毕竟，染祁教主是圣女亲自教导的。 在南疆，圣女颇受推崇，但凡任何人任何事，只要和圣女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就足以叫南疆众人敬之怕之。 而且，染祁教主本身又是一个极具实力之人，到时候若是真的发生了冲突，他们还真不好说。 蓝凤凰越想越觉得不好，紧紧蹙着的眉心，越发深重了起来。 “怕什么。” 楼爷再次轻轻开口。“染祁不跟我抢，才不好了。” 第481章 痴人做梦 冬去春来。 正月之后的一个多月里，京城里都无甚大事。 朝中百官按部就班地处理朝政，京城大街小巷也热闹起来。 眼瞧着这京城的天气一日暖过一日，街头巷尾的人都是免不了说一句今年的春闱考试就要到了。 “不说王家那姑娘今年会参加么？怎么样，你们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闲来无事在茶馆中喝茶的几个人忍不住议论。 一个穿着粗布短衣，着灰黑长裤的汉子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清淡的茶水，才说：“我家阿姐就在王家当差，我听阿姐说啊，那王家姑娘可是没日没夜的掌灯夜读，瞧着样子，像是必要考中一般。” “真的还是假的？”立刻就有人不信了，“莫不是你家阿姐只瞧见窗户上的一道影子，说不定啊，那王家姑娘不是在看书，只不过是对着窗户发呆，眼看着春闱考试越来越近，吓得她睡不着觉吧！” 隔壁桌一个汉子也说：“俺也觉得王家姑娘要参加春闱这事儿怕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不过，这影响着实太不好了。俺听人说，住在俺隔壁街口的方家，也有位姑娘说要参加春闱考试。这不是闹着玩儿么！” “就是就是！” 从除夕宴之后，到如今都快三月了，这么久的时间，整个京城的百姓大多对王诗韵的这个提议还是感到很不理解的。 尤其是许多男子，瞧着原来那些自己一点也看不上眼的姑娘，捧着一本书日夜攻读的样子，越发觉得，本属于他们才能有的参加科举的资格，莫名间就被这些本来只能依附于他们的女子给分了去。 怎么想怎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而且，对那些已然成家的大男子主义者来说，更是生怕家中的糟糠之妻也跟着这种坏风气，将来莫不是不将他们这些做丈夫的放在眼里！ 还有那些书院里的读书人，更是心中憋着一股气。 他们饱读诗书数十年，为的就是一朝中元，现在因着王诗韵的缘故，他们生生瞧着越来越多大字不识几个的女子，也说着想要参加春闱试一试。 这简直就是生生打他们读书人的脸好么！ 茶馆里的人继续说着：“不过啊，虽然瞧着那些个姑娘都不怎么会诗书精典的，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两个，踩了狗屎运，就被选中了呢？” 有人也附和：“说不定还真会呢！不然皇上为何同意这样不和规矩的事情？说不定啊，那王家姑娘就是有你我不知道的门路，才得了这样的恩典的！” “嗯，有道理啊！” “没错！” “砰”的一声茶碗重重磕在桌面上的声音赫然响起，霎时间就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声。 “哼！就凭她们这些女子，也妄想和我们这些读书人一争高下？！简直就是痴人做梦！” 一道有些凌厉和不屑的声音骤然响起。 众人往声音所在方向一瞧，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呀！这……这不是青山书院的齐公子么！” 第482章 齐坤 青山书院是大周有名的书院，位于江南水乡之地的建邺城城郊。 江南青山绿水，群山怀绕，河流交错，民风淳朴，实在是一个好地方。 江南多才子佳人，而江南建邺城郊的青山书院更是人才辈出之地！ 朝中十个官员，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官员都是出自青山书院的。可以说，青山书院是大周最被学子推崇的书院。但凡能够得到进入青山书院一二的机会，便是读书人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 而这两三年来，青山书院里最为名声大噪的，就要数青山书院的学子齐坤。 坊间关于齐坤的流传可以说是数不胜数。说来说去，便只有一句话。 那就是—— 齐坤学富五车，胸中饱含天地山川，人又长得一表人才，谈吐不凡，简直就是人中之龙凤，江南之精粹。 江南许多姑娘时不时都会到建邺城郊转转，为的，就是瞧瞧她们有没有足够多的运气，能够撞见这青山书院的齐坤！ 有的画师见此，灵机一动，纷纷着墨描绘，江南更是一时间兴起了“坤画”的风潮。这所谓的“坤画”自然就是齐坤的画像。 但有的画师见过齐坤，有的没见过，画出来千人千面，反倒叫执画人之间多有争执。 最后没了办法，青山书院以“以诗会友”为名，在建邺城百凤楼举办了诗会，更是直接将参加此次诗会的学子图像挂在了百凤楼的大厅之中。 这个消息一传了出去，百凤楼简直一下子就被仰慕齐坤的女主围了个水泄不通，尤其是齐坤的那副画像，更是被人摸得四周的装裱画框都坏了。 这样一个名声大噪的人，别说是江南之地了，便是整个大周，齐坤都是有名的。 如今这样一个活在众人议论之中的人，活生生地坐在这茶馆之中，怎不叫这些闲来无事喝茶解闷的京中百姓激动不已！ “齐公子！真的是齐公子么？我不是眼花了吧！” “真的，你没瞧见他穿的湖蓝色衣衫上，有一朵琼花的刺绣么，那就是青山书院的标志啊。” “呀！还真的是啊！真的是齐坤啊！” 齐坤到京城来了的消息，即刻就传了出去。 茶馆里的议论嘈杂声越来越响，小小的茶社里围着的人也越来越多。 好些京城听闻过齐坤大名的姑娘，也都飞快地赶了过来。 若是仔细一瞧，好些姑娘面上的妆容都是刚刚才画好的，头上的发髻也是特地挽过的。 她们的心思自然不言而喻，为的，就是如今被众人包围在中间的齐坤齐公子！ 齐坤早就习惯了这种被众人瞩目的场景。 他端端地端起桌面上的茶盏，细长的凤眼凝了凝，不过是举手投足之间，就惹得旁边围观的女子尖叫连连。 齐坤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这样被众人瞩目的权利本就是该属于他们这样的读书人的。 所谓的那些想要参加春闱考试的女子，不过就应该和现在这些对着他容貌发花痴的蠢货们一样。 个个都是只能依附于他们这样的男子身后的存在！ 第483章 耀眼明珠 “啊，果然是青山书院的齐公子，真真是画中书中才能有的美男子啊！” 围在一旁的女子们，根本就不知齐坤心中如今如何想，还在不停地称赞着。 可是，也不怪她们忍不住想称赞。 齐坤确确实实也有被人注目的资本。 他身姿高挺，阔肩细腰，高若七尺的身躯一瞧就让人打心底里觉得有安全感，想要依靠上去，被他所保护。 而且，齐坤天生一副好皮囊，面若美玉，唇若点朱，清秀通雅，着实叫人不得不注意到他的存在。 周围的称赞声越发热烈起来，齐坤眼底自然而然地就流露出一抹得意神色。 他极尽美态地缓缓饮了一口茶，再极尽雅致地将茶盏再次放下。 最后才顶着众人的目光，不咸不淡地道：“便是有的人，再是会旁门左道，再是有什么不见得光的门道。今年春闱头名，我青山书院的齐坤，是无论如何不会让给那些所谓的女子的！” 齐坤话音铿锵，字字坚定，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沉稳有力地敲击着众人的心头一般！ 围在茶社里的人自然是知道齐坤在说着什么。 皇上同意让女子参加春闱，对齐公子这样寒窗十数载的天生才俊来说，确实有些叫人打心底里觉得不妥。 是大周的读书人不够了？ 还是他们这些饱读诗书，蕴含天地的男子不够了？ 竟要皇上下令允许女子入朝议政了？ 齐坤面色骄纵，放出一番大话，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将话说得太满了。 而茶社里的其他人，也都纷纷赞同点头。 “齐公子都撂下这样的话来了，今年的春闱头名，我瞧啊，肯定便再没有人能和齐公子相争一二了！” “那可不是么！齐公子在青山书院、在整个江南都是无人能及其右的存在，别说是那些个现在才开始抱佛脚的女子了，便是这天下间大多数书院里的学子，又有谁人但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能比得过齐公子的？” “是了，是了！有齐公子出马，自然会叫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们好好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读书人！尤其是那个王家姑娘……” 茶社里的人多。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加上慕名而来一仰齐坤容颜的女子将茶社围得水泄不通，整个茶社可以说是热闹极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齐坤的身上，一点也没有看到，就在茶社外面不过几米的地方，一前一后两名女子，正有些面色难堪。 “姑娘，你自个儿听听，这什么劳什子的齐公子说出来的都是什么混话！什么叫我们有不见光的门道了！咱们又使什么旁门左道了！真是！” 王诗韵身边的侍女杏儿瞪大了一双眼睛，整张脸气得鼓鼓的，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姑娘本好好的在府中念书，听到有人通传，说什么江南建邺的齐公子来了。 姑娘听说过齐坤的大名，知他来了京城，怕他只身前来有诸多不便，便想尽地主之谊邀他到府中小住。 而且，姑娘知道齐坤是难得的读书奇才，其实说到底也是想和他好好交流一番这天下大事。 可是谁知道！ 这个齐坤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姑娘！咱们理这种人做什么！”杏儿简直越想越气。 可王诗韵倒是沉得住气。 穿着素锦衣衫的王诗韵不仅面上全无郁色，相反的，她的一双眼睛越过人群，落在了人群中央那个翩翩少年郎身上。 她看到齐坤眼中的骄纵得意，还有他整张脸透露出来恃才傲物，心情其实非常平静。 王诗韵微微侧头看了杏儿一眼：“嘴长在他身上，怎么，你还能将他的一张嘴给堵住不成？” “姑娘！你怎么还帮他说话了！？”杏儿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王诗韵却摇摇头，她怎么会帮他说话。 她不过说事实罢了。 既然齐坤夸下了这样的海、口，那就自然要瞧瞧他有多大的本事了。 “走吧。”王诗韵淡淡说，转过身，一点也不想待在这个纷繁杂乱的茶社之中。 杏儿见她就这样走了，心头憋着的那股子闷气，更是越发不舒坦了！ 姑娘就这样走了？ 她们好心来一趟，就听别人这样数落自己一通，她们就这样走了？！ 杏儿站在原地，看看茶社里还在不停说着自家姑娘不是的那些人，又转头看看走远了的根本就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的姑娘。 气得杏儿狠狠地咬了咬腮帮子，跺了跺脚，连忙跟了上去： “姑娘，您可等等我！” 杏儿这声音有些大，刚刚好，就引起了茶社中人的注意。 大家纷纷扭过头，瞧见的，自然就是王诗韵走在前头快步离开，而她的侍女跟在后头不停追赶。 他们不知事情，眼前的景象瞧在眼中，却像极了王诗韵落荒而逃一般！ 也不知是那个多嘴的，巴巴地就说了一句：“瞧啊！王家姑娘听到咱们这样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就跑了！哈哈哈！” “可不是么！真是的，我还真当她有几分本事呢！原来是这样一个怂包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出的话也越来越过分。 大有王诗韵不过是仗着自己那个死掉的爹，才得了皇上青眼罢了，哪里有什么真材实料能和青山书院的齐公子相提并论呢！ 被众人紧紧簇拥着的齐坤将这些污秽不堪的话全都听在耳中，却没有说一个字。 齐坤堪堪站着，眼底闪着精光望着那边一主一仆离开的方向，嘴角慢慢地就勾起了得意的笑意。 心里更是觉得茶社众人到底不是有眼无珠之人，还瞧得出谁人是耀眼明珠，谁人是无用石子。 而那些妄图骗过众人的石子，他这颗夺目明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想到这里，齐坤便慢慢地捏紧了双拳。 谁人都没有注意到，在茶社的另一边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道披着斗篷的身影，正目光淡然地将茶社中的一切都看在了眼中。 瞧着瞧着，那人的眼底就慢慢地生出了一股算计和狡黠。 ********** 三月韶光时节，过了这么久一段时日，顾青萝怀着的龙裔，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这天春风和煦，顾青萝便带着苏沫、云锦到御花园的凉亭小筑里坐着赏花。 “终于到春天了，娘娘在长乐宫这样憋了一个冬日，想来也觉得有些无聊了吧？” 苏沫的身体也终于恢复过来，只是，或许是因为昏睡了太久的缘故，她怎么中的毒，晕了多久，有多难受，苏沫全都不记得了。 云锦知道之后，便以为苏沫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还有病症，她没有瞧出来，便想再好好为苏沫检查一番。 可顾青萝却拦下了她，“又不是什么好事，记不得便记不得了罢。” 云锦当时愣了愣，但细细一想，其实皇后娘娘这话说得很对。 她左右为苏沫检查过许多次了，这次苏沫的病又是师傅李神医医治的，想来不会还有什么问题。 的确，中毒受伤这样的事情，对苏沫这样一个无甚心机的人来说，不记得反倒是一件好事。 这不？ 她们来御花园赏花，可就数苏沫兴致最高了，一路上瞧着好些才刚刚半开的花苞，她就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也不怪苏沫这般高兴。 因着顾青萝怀了帝裔，太后生怕她出了一丁点的岔子，下了死命令，怀孕前三个月无论如何任何人都不能放顾青萝出长乐宫。 还说，她若是觉得闷了，便将顾泰清叫进宫中来陪她，若还是觉得无聊了，便请了京中最有名的唱戏班子到长乐宫为顾青萝唱戏。 李长是长乐宫的总管太监，都已经往宫外去过好几次了，不是去请戏班子，就是去买京城最时兴的小事物。 其实顾青萝如今认真一想，这头三个月虽说是无聊了些，但她也不是全然坐不住之人。 加上厉玄琰每天下朝之后，便会来长乐宫陪她说话吃饭，她的日子也算不得太难熬。 可是，在一个地方待久了，难免有些乏意。 好不容易今日天朗气清，她们带了差点小吃到御花园闲逛了这么一趟，顾青萝的心头确实是舒坦了不少。 顾青萝坐在假山凉亭之中，望着湛蓝的天空，无边的白云，吹着真真春风，可以说是惬意极了。 可这悠悠的清风她还没享受多久，耳边便传来了好几道女子的声音。 “皇后娘娘吉祥！” “皇后娘娘吉祥！” “皇后娘娘吉祥！” 顾青萝她们顺着声音往假山下一瞧，可不是好几位嫔妃端端地在朝着她福身行礼么？ 顾青萝微微愣了愣。 这辈子她入宫之后，虽然也掌管后宫事务，但更多的事情，她是直接交给了李长还有内务府的公公去打理的。 原本她还偶尔在长乐宫见见厉玄琰后宫中的这些莺莺燕燕，但后来出了舒裕隆的事情，她和厉玄琰都忙，哪里有时间再去管后宫的女人。 再后来，她便怀了帝裔，更是在太后的旨意下，好几个月都没有出长乐宫。 太后也为了不叫旁人对她不利，一干人等也是不许进长乐宫的。 算算日子，顾青萝可有好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过后宫里的其他嫔妃了。 她们这样没有通传一句，就来御花园见她，当真是叫顾青萝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一双眼睛认真地在三人的装扮和发饰上瞧了瞧，才认出，她们分别是长春宫的木贵人、储秀宫的康嫔和承乾宫的王嫔。 苏沫候在顾青萝的身后，立即就往前走了一步，也福了福身子：“不知你们找我家娘娘可有什么事么？” 第484章 一人独享 苏沫是顾青萝身边得力的宫人，这是紫禁城里众所周知的。 她和云锦还有之前长乐宫里的那位叶姑娘，虽然名义上是奴婢，但实际上地位要比起后宫中许多嫔妃都要高出许多来。 所以，苏沫这样问她们一句，她们只能老实回答说： “臣妾们听说皇后娘娘今日来御花园赏花，体念皇后娘娘未免觉得有些乏意，便自作主张前来，想要陪皇后娘娘说说话。” 顾青萝坐在假山上的凉亭里，地势高，微微垂眸，就能将她们几个人的面容瞧得清清楚楚。 她们一个个笑颜如花，说的都是些漂亮话，什么想要陪她说说话，怕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有求与她吧？ 顾青萝朝着苏沫微微地摇了摇头。 她今日出来散心，图的就是一个悠闲自在，可不想和她们说那些弯弯绕绕的话，她们一个个的，假扮笑脸难受不说，她也不想劳心费神。 苏沫瞧出了顾青萝的意思，也便再向前走了一步，说：“各位主子的心意，娘娘已经心中知晓了，御花园的花开得好，各位主子若是有兴致，便散开来，四下看看吧。” 意思便是，你们可以走了。 听到苏沫的话，她们三个人都忍不住相互间望了一眼。 她们来找皇后娘娘之前，虽然已经知道可能此行并不会十分顺利，但没想到，竟然会一上来就直接吃了闭门羹。 承乾宫的王嫔是个大脾气之人，听到苏沫这么一说，心里顿时就生出一团火气来。 自打皇后娘娘怀有帝裔以来，各个宫里的宫人都在说皇后娘娘怎么怎么有福气，怎么怎么为皇上为大周开枝散叶。 还说着什么，瞧着现在皇上这样待皇后娘娘好，这大周未来的太子人选，自然也应该是皇后娘娘所生的嫡长子才是。 这些奉承旁人的话听得多了，她们这些日日夜夜独守空闺的嫔妃心中自然是各种不是滋味。 怎么就是她顾青萝福泽深厚了？ 怎么就是只有她顾青萝一个人会生孩子了？ 这后宫里虽然嫔妃不多，但大大小小的嫔妃加在一起怎么说也有十多个了，怎么就她们所有人里面，就顾青萝一个人的肚子了不起会生孩子了！ 还不是她天天痴缠着皇上，不让皇上去她们的宫中，才会这样的！ 王嫔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她进宫都快两年了，就只在几次宫中重大的宴会上，远远的见过皇上一眼。 其他时候，别说是厉玄琰的人了，她便是连皇上在哪儿的消息都打听不到。 王嫔心中幽怨，忍不住就往前几步，昂着头，面容有些倔强地看了顾青萝一眼，便话有所指地开口道： “皇后娘娘，臣妾们不过好心前来相伴，你又何必这样连话也不说一句，便直接让宫女打发我们离开？ 况且，这御花园说到底，便同这天下一般皆是皇上的，怎么皇后娘娘一人能独享的了么？臣妾们想上去瞧瞧这假山凉亭，高处风光都不行了么？” 第485章 使了妖法 王嫔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说完了，她的一张脸都涨得有些发红。 顾青萝坐在高处低低地看了她一眼。 像是感受到顾青萝的目光一般，王嫔也抬起了头，直直地就对上了顾青萝的眼神，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娘娘……”苏沫眉头微微一蹙。 这个王嫔身份和娘娘差了这样大，怎么也能这样说话冲撞了娘娘？ 想着，苏沫便想再上前一步，替顾青萝将这几个人给打发回去。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顾青萝目光幽幽地往她们三个人身上一扫，直接便问：“王嫔，你们来当真是为了陪本宫么？” 顾青萝一句话问得很轻，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力量。 每一个字顺着空气，传到了假山下的她们三个人耳朵里，莫名地，就叫木贵人和康嫔耳根子都忍不住有些发红。 她们自然不是为了陪皇后娘娘了。 她们来，不过是想提醒皇后娘娘一句，这皇上也便正如这后宫中的御花园一样，说到底都是皇上的，不是谁就可以轻易独享了的。 尤其是这后宫和前朝本就息息相关，皇上便是再宠爱皇后娘娘，也应该看在她们前朝父兄侄伯为大周尽职尽忠的面子上，怎么样也得偶尔来瞧瞧她们不是？ 她们也不是不识好歹到想要跟皇后娘娘争一份荣宠，只是毕竟这深宫重重，谁又希望一辈子对着红墙朱瓦，形单影只呢？ 王嫔见顾青萝一点也不绕弯子，直接就点明了她们的来意并不简单，她心里头的那股子怨气一直积郁着，现在一时间便像是洪水一般，悉数都涌了出来。 “皇后娘娘，皇上隆恩浩荡，怎么会不知道我们这些嫔妃心中都是怎么想的？皇后娘娘如今也怀有帝裔了，平日里诸多不便的时候，怎么就不让皇上到——” “王嫔姐姐！” 王嫔越说越激动，整张脸已经完全涨红了。 她字字都在说自己，她想不明白啊，为什么啊！为什么皇上就不是到后宫其他嫔妃处歇息呢？ 为什么，为什么，她又有哪里做得不好了，皇上愣是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呢？ 可是，她却忘了。 顾青萝不过去年夏日才进宫，而她已经在这紫禁城里待了快两年了。 厉玄琰不仅仅是因为顾青萝的缘故才不搭理她们的，而是，过去也好，现在也好，甚至是将来也好。 厉玄琰一直都是不愿意搭理她们的。 她们不是想不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试问天下间，又有谁人愿意承认，自己入宫为妃，却连让皇上多看一眼的本事也没有？ 自然的，她们便将这股子的不满和怨怼，全都怪罪到了旁人的身上。 皇上不入后宫，好！那边谁人那儿，皇上都不会去。 她们心中倒也觉得公平。 可，自打顾青萝进宫之后，一切都变了。 想来清心寡欲的皇上，竟会为了皇后娘娘有那样多的喜怒哀乐，王嫔又怎么不会嫉妒到想要发狂？ 于是乎，她便恼了，怒了，甚至快要不知轻重地说出，都是顾青萝她使了妖法，才将皇上迷成这样了！ 但，王嫔这句话没说出来，便被跟在她后面的木贵人给拉住了。 “王嫔姐姐！” 木贵人眉头微微蹙着，目光里满是担忧地朝着王嫔摇了摇头。 这样的话，可千万不能说出来啊！ 她们是什么身份，怎么可以直接和皇后娘娘说这样的话呢！ 木贵人在她们三个人里面位份最低，也是进宫时间最短的一个，但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小心一些。 其实，木贵人本来是不愿意来的。 她虽然也和几位姐姐们一样，打从心底里很想见见皇上，很想真真正正成为能够相伴皇上左右之人。 可是她也瞧得出来，皇上和皇后娘娘之间的情谊着实不一般，哪里是一般人就能够插的进去的。 但她年纪轻，耳根子软，康嫔和王嫔对着她一通软磨硬泡，她也便就跟着过来了。 可来御花园的一路上，她心里其实是清楚的，她们最多也就和皇后娘娘旁敲侧击地说上几句。 皇后娘娘宽厚仁爱，自然能知晓她们的心思，若是能为她们说上一句两句，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但皇后娘娘若是如同现在这般，直截了当地就戳穿了她们的心思，那她们再如何说也是无济于事的。 木贵人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衣衫，几小步上前，又是拉了拉还是一脸气色的王嫔，再稍稍抬头，对着顾青萝的方向道： “王嫔姐姐性子急躁了些，不过也是瞧着春色大好，只是想要一览风光，皇后娘娘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木贵人声音柔软，却并不十分娇媚，不卑不亢的一句话说出来，还挺悦耳的。 顾青萝坐在凉亭之下，都不由得仔细地将木贵人打量了几下。 木贵人按着规矩低着头，但顾青萝也能瞧到微微露出的侧脸很是清秀可人。 想想也是，毕竟是能被选入后宫的人，自然是不会差的。 但有些可惜的是…… 顾青萝眼睛微微眯了眯，回想起过去的记忆，上辈子的时候她也没有听说过宫中有这样一位木贵人的存在。 其实，木贵人若是没有进宫，顾青萝相信凭着她这般的谈吐气度，日子会过得比如今更加好才是。 想着想着，顾青萝的眼底不自觉地就流露出了一丝丝的惋惜，而这神奇恰恰好地就落入了王嫔的眼底。 还没被木贵人拉住的王嫔，心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皇后娘娘做什么这样瞧着她们？ 她们不过就是没有被皇上瞧中罢了，何必眼底瞧着她们像是瞧着可怜虫一般？ 她们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何须你顾青萝来可怜！ 王嫔一把推开拉住自己的木贵人，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更不管顾青萝有没有出声让她们起来，直直就站直了身子，仰着头，倨傲地对着顾青萝的眼睛，大声道： “皇后娘娘既然喜欢独享风光，那臣妾就不打扰了。”她也就冷眼瞧瞧，你顾青萝能够继续这样风光几日！ 说罢，王嫔更是冷哼一声，忿忿然就拂袖而去了。 木贵人和康嫔见王嫔就这样走了，继续留在这儿也不是，也便朝顾青萝福身行礼，便跟着王嫔离开的方向一同走了。 只是在走之前，木贵人还特地回头朝着顾青萝很是抱歉地点点头，才转身离开。 木贵人一路连走带跑地追了好一阵子，才追上了忿忿不平的王嫔。 “王嫔姐姐，咱们不是一开始都说好了么，见到皇后娘娘有什么话都好好说，你怎么这样沉不住气，差点就让你给闯出祸事来了。”木贵人拿了锦帕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还有些没缓过气来。 王嫔眼睛一横，瞪了木贵人一眼：“现在还是我的不是了？！” 她又没有说错，本来就是，顾青萝就算是皇后也不能这样巴巴地占着皇上，一天也不让皇上到后宫其他人那里去吧！ 她们又不是没名没姓的普通女子，这后宫中的女子，谁人不是身份贵重之人，怎么就叫她顾青萝独占了所有好事，还不就是因为她有个权势滔天的爷爷么！ 王嫔又是冷冷一哼，直接便将心中的怨言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首辅如今也不再壮年，听说，首辅的身体也是越来越不好了。等到首辅死了之后，我看她顾青萝还能得意多久！” “王嫔姐姐！”木贵人的脸都吓白了，赶紧上前就想用锦帕捂住王嫔的嘴，还立刻警惕地四下一瞧，生怕有人听见了王嫔说的这话！ 王嫔却不以为意，还“啪”地一下就打掉了木贵人的手，“你做什么这么怕她！不过就是一个仰仗爷爷的小人，也值得你怕成这样？！” “王嫔。”一向沉默少言的康嫔终是开口叫住了她，“有些话你最好就是烂在肚子里，你若是非说不可，便自己一人时再说！”木贵人这样三番四次好心劝阻，就是不听！ 她们谁不知道对方心中有怨气，可那人是皇后，是皇上心尖上的人，首辅大人不说其他，便是沉浮几朝，为大周鞠躬尽瘁，就不是她们能这样出声咒言的！ “王嫔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康嫔说罢，拉着木贵人赶紧就走了，生怕这个王嫔口不择言再说出什么话来，叫旁人听见了，还将她和木贵人也都拖下了水！ 王嫔见她们二人离开，更是心中火气大盛，“怕怕怕！有什么好怕的！瞧瞧你们的样子，真是一点骨气都没有！” 王嫔又大骂了好几句，她在气头上，根本就没有瞧见，不远处似有一抹人影正冷眼瞧着她。 ********** 等到她们三个走远了，苏沫也才终是忍不住挤出一句：“好好的出来赏花，没想到，大好的心情还是被人给搅和了。” 顾青萝不置可否，只叫云锦给她轻轻给她按按头。 出来的时间虽然不久，但，和这些后宫嫔妃说话最是伤神。 什么话都不明说，弯弯绕绕，既难猜又劳心，而且，顾青萝也知道，不怪乎她们心中怨怼。 后宫本就不是简单的后宅，不仅仅是厉玄琰钟意宠爱谁，便可以像寻常人那般夫妻相协，琴瑟和鸣，不管不顾其他人的。 后宫中每一位后妃，都是过去太后为厉玄琰精心选择的盟友。 那个时候，朝中大权大多数都把控在四大辅政大臣手中，厉玄琰和太后两个孤儿寡母，只能通过这样政治联姻的方式，一点点地将权利拿回到自己的手中。 便是现在舒裕隆和王阜龄已经不在了，不是还有爷爷和白忠两位辅政大臣么？ 而且，舒裕隆和王阜龄过去的势力，虽说有一部分已经被厉玄琰给拿回来了，但，还有一大部分依旧在白忠的手上。 只要厉玄琰一日要倚重过去的权臣，那后宫中的嫔妃，便一日前朝有依。 这段时间，春闱考试的事情闹得这样纷纷扬扬的，其实顾青萝也知道，厉玄琰其实最看重的，并不是能够有多少女子能考中入朝，而是叫大周百姓都看到，不管男女，不管贵贱，不管贫富，只要你有真材实料能在众多学子中脱颖而出，便是再不和规矩，厉玄琰作为大周皇帝，也会想办法让这样的人入朝为大周效力。 这样一来，有能者多了，厉玄琰能用之人便多了。 到时候，再要想办法将权势全部收归囊中便要容易得多了。 这些道理，或许朝中许多老臣都看不明白，但她却看得明白。 因为，她经历两世，最是瞧得明白，厉玄琰从来都不是一个愿意被旁人所限制、相挟的人。 厉玄琰从来都是要做那翱翔天际的飞龙，又怎么可能让这些小事，束缚住了他的手脚！ 第486章 柔和娇媚 所以，即使许多人都无法理解他做出的这个决定，但，厉玄琰还是义无反顾地下了旨意。 “娘娘，在想什么呢？可是有什么地方觉得不顺心的，叫你烦忧了？”云锦见顾青萝又片刻的失神，下意识地就关心她的情况。 顾青萝只摇摇头，经过王嫔那么一闹，此时此刻，顾青萝是没什么心情再继续观赏这御花园里的景致了，便也不多停留，由苏沫她们扶着，便回到了长乐宫中。 她们才刚刚回到长乐宫的门口，就见到大门处守一班侍卫，神情肃穆，目光警惕地盯着四周，像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危险一般。 这是上次李神医夜闯皇宫之后，厉玄琰便特地叫秦峰为顾青萝安排的。 虽说李神医就是那种飘忽不定、捉摸不透的性子，但毕竟这皇宫禁地，李神医切切实实地闯了进来。 不管他用了多么神奇的迷药，也不管他用了多么无法估计的法子。 事实就是，青萝所住的长乐宫确实还不够安全。 加上去年舒婉心就那样将顾青萝给掳走了，厉玄琰自然而然地，就紧张在意起这件事情来。 便是青萝和他说过许多次了，不用在特地为她安排这样多的人手，她有云锦苏沫就够了，但厉玄琰依旧是一如既往地就定下了这件事情。 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就是不由分说地就决定了下来。 顾青萝看了看门口这些带刀侍卫，心中还是觉得有暖意流淌而过。 守在门口的小宫女见到她们回来了，立马就上前朝着顾青萝服了服身：“皇后娘娘，皇上来了，现在正在大殿之上等着您呢。” 顾青萝闻言微微一愣，抬头瞧了一眼天色，如今天色尚早，厉玄琰今日这么早就下朝了？ 几步走了进去，果然，她一踏进正殿，就瞧见厉玄琰已经换下了朝服，穿了一身玄青色的锦衣，上面用青丝金线绣了栩栩如生的金龙。 她甚少见他穿这样暗色的衣服，可是，远远瞧着，玄青色沉稳大气，只叫人瞧上一眼便莫名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沉稳力量，让人的心底忍不住就生出一股敬意。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厉玄琰也转过头来，对上了顾青萝的眸子。 今日为了去御花园赏花，顾青萝特地换了一身较为轻柔的软缎，颜色较平常更加柔和娇媚一些。 加上现在她已经有孕三个多月了，整个人的身段也变得丰腴了不少。 轻纱软缎轻飘飘地贴在她的身上，将她如今婀娜多姿的好身段，全都展现了出来。 较之过去她身上那股有些拒人千里的傲然之气，现在顾青萝身上更多的，则是身为人母之后不经意间便流露出来的温柔。 厉玄琰又瞧了瞧她，眼睛眉梢便勾起了一丝笑意，他几步走到她的身边，伸出手轻轻地揽住她，将她圈在自己的怀中，微微低头，鼻边便传来她身上的清香之气。 厉玄琰好听的声音低低响起：“御花园的花还好看么？” 第487章 不说实话 顾青萝听到他这样说，整个人都微微愣了愣，目光飞快地朝旁边的斐文瞧了一眼。 只见得斐文朝着她摇了摇头。 皇上其实也是刚刚才到长乐宫没有多久，她还没来得及将皇后娘娘去御花园的事情告诉皇上，皇后娘娘和苏沫云锦她们就回来了。 斐文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知道皇后娘娘方才到御花园里去了的。 顾青萝看了厉玄琰一眼，以为他是见自己才回来，加之自己如今的这番打扮，便猜到了一二。 不过，顾青萝想到方才王嫔说的那番话，想想便眨了眨眼睛，并不打算告诉厉玄琰。 只是微微侧头笑了笑才说：“皇上竟然一猜便知了，御花园景致尚好，加上天朗气清的，青萝去转了转，整个人都觉得心朗气清了。” 厉玄琰瞧着她面上的笑，双眸便微微一暗，俊朗的一张脸上，不知不觉间便带上了一丝凉意，拦住顾青萝的手也加重了几分力气。 厉玄琰将她往前一带，顾青萝整个人就被迫贴上了他坚硬的胸膛。 感受到他眼底流露出的微微怒意，顾青萝有些不明所以，他这是怎么了？ 她都说一切都好了，怎么，他还会…… “心朗气清？青萝最近还真是好脾气，御花园里鸣虫嘈杂，聒噪难听的叫声，竟也还是觉得心朗气清了？”厉玄琰唇角往下沉了沉。 顾青萝听到这里，自然知道，他应该是什么都知道了。 她抿了抿唇，也不知该怎么说。 王嫔的话是说得冲了一些，言语失礼，冲撞了她，但顾青萝是不将她的那些话放在心上的。 可是，厉玄琰下朝来长乐宫的路上，偶然间听到王嫔她们几个的议论，整个人瞬间就变得冰冷到了极点。 一路跟着厉玄琰的蒋德本来还觉得，自打皇后娘娘怀有龙裔以来，不仅是皇后娘娘，便是皇上整个人都变得温和了许多。 他都好长一段时间未见到皇上如此大怒了，心里一下子就揪紧了，生怕皇上立即就要罚王嫔她们几个。 结果皇上却是冷冷看了王嫔一眼，那目光冷得像是利剑，若是可以化为实形，只怕王嫔早就死透了。 不过，蒋德也知道，王嫔这样口无遮拦地议论皇后娘娘，皇上心里肯定对王嫔的态度直线降到了深渊。 厉玄琰拦住顾青萝的手没有放松，甚至又加重了几分力气，像是要惩罚她一般：“为什么不说？” 而且，他都开口问了，她竟想着不说实话，打马虎眼地就将这事儿给糊弄过去？ 难不成，她还觉得王嫔她们说的那些混账话有理不成？ 他是大周天子，这后宫中他要宠谁，还要受谁的掣肘不成？！ 更何况，王嫔那些说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传入他的耳朵，当真是叫他恨不得即刻下令将这长舌之人轰出宫去！ 感受到面前人的气息，顾青萝知道，他怕是真的有些怒了，赶紧便伸出软绵的手，轻轻地拂过他坚硬的胸膛： “瞧你，好好的，气什么？” 第488章 春闱考试 顾青萝柔软的身体贴在厉玄琰的身上，动作轻缓，一点一点的，像是在顺巨龙的逆鳞一般。 “王嫔那些话虽是放肆了些，但是我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因为我知道皇上肯定是有法子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我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也不用费神了啊。” 顾青萝虽然是不想他继续生气发怒，刻意轻抚着他的胸膛。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顾青萝其实也知道了厉玄琰的脾性和习惯。 她这样好言好语地说了几句，厉玄琰眼底的怒火自然地就减少了许多。 而且，她这番话也不是刻意说的。 王嫔她们入宫，是过去太后为皇上做的打算和安排。 为了稳定前朝也好，为了让大周开枝散叶也好，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顾青萝两辈子一直都知道，厉玄琰一点也没有分出一点点的心神和精力给后宫中的其他人。 她又有什么可以在意和不满的呢？ 如今她后宫独宠，前朝也好，后宫也罢，这样的怨怼之语肯定是不会少的。 可是她也是今日偶然才听到了王嫔她们的抱怨。 其实认真想一想，哪里不是厉玄琰早就已经将这些言语全都为她挡在了外面，不叫她听到呢？ 想到这里，顾青萝的心底里全都是满满的暖意。 本来就刻意为了叫他减少怒意而做出的动作，不知不觉间就多了几分真心。 顾青萝微微抬头，一双闪着星光的眸子看着厉玄琰，语气又是柔了柔:“我都是不在意的，皇上又何必这样生气呢？” 厉玄琰看着她的样子，终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环住她腰肢的手，牢牢地就将顾青萝揉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她当真不在意？ 厉玄琰幽深的眸子沉了沉，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在流淌。 想了想，他本就深邃的眼瞳更加深邃了几分，心里已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感觉到他的身体慢慢变得有些僵硬，顾青萝知道厉玄琰此时此刻怕是还在烦心。 便伸出手来，回应他的环抱，“皇上怎么到长乐宫来了，还是这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顾青萝有孕之后，一来是太后多加提点，二来是他们也为琴萝腹中龙裔着想，两个人已经许久未有这般亲密过来。 如今顾青萝这样主动回应，厉玄琰又素了这样长一段时日，身体里的一股邪火，猛地一下子就窜了出来。 厉玄琰低头下，看到顾青萝身上的轻纱软缎，将她凹凸有致的身躯包裹得紧紧的，尤其是如今她身上的丰腴。 瞧得厉玄琰眼底里瞬间就有些发红了，抱着她的手不知不觉就加重力气，呼吸声也一点一点地变得粗重了起来。 他有多久未有这样认真而近距离的瞧过她了？ 想着想着，小腹部的那处也变得巨大而隆起，刚刚好的就抵在了顾青萝已经有些微微隆起的腹部上。 “你……你……我……” 顾青萝感觉到面前人的身体变化，整张脸瞬间变涨得通红了起来，连连推了他好几次，可又怎么推得动？ 但她轻轻推的这几下，不仅如同小猫挠痒一般，越发叫厉玄琰心底里隐忍难耐的情绪更加深重了几分。 厉玄琰圈住的她的手熟练地在顾青萝身体上煽风点火，随着他手上动作的加快，他的呼吸也变得愈发粗重起来，一下一下，呼出的气息重重地就打在顾青萝的耳畔，激得她的头皮颈后都忍不住一阵发麻。 站立着的双脚，莫名间就有些许的发软。 “别……别……” 周围的空气热得像是要燃烧起来了一般，顾青萝又是轻轻推了推他，她的意识也被他带得有一些模糊起来，可是，一想到她腹中的孩子，她便不得不咬了咬唇瓣，想叫自己保持冷静。 太后再三嘱咐了，她可不想压抑不住这肆意猛蹿的火，而伤到了腹中的孩子。 感受到怀中人的些许抗拒，厉玄琰的动作更是变得轻柔了许多。 “别怕……” 厉玄琰右手轻轻拂过她的耳朵，替她将耳边已然有些凌乱的发丝整理好，但当他的手轻轻触碰到她耳后的皮肤，那最是敏感的地带，反而叫顾青萝的喉咙不可自抑的嘤咛出声。 不知已经多久未听到她娇嫩的嗓音发出这样的声音，厉玄琰的嘴角自然而然地就勾起了一丝笑意，还放在她耳后的手指更是不安分地挑拨着。 然后。 他刻意用低沉嘶哑的声音开口，说出了此时此刻最叫她心神都为之一动的话： “朕听太医院的太医说过了，只要过了头三个月之后……” 厉玄琰好听的声音像是妖精一样，故意只将话说到一半，便猛地一顿。 可他后面未说出的话，顾青萝心里却再是清楚不过。 简单的一句话，已然叫顾青萝满是红晕的面颊，更是在瞬间涨得通红，红得仿若能滴得出血来！ 但她的面颊上越是这般羞赧，越是叫厉玄琰忍不住想要即刻便一口咬上那红若鲜果一般的面颊！ “你你，我——” 顾青萝支支吾吾还想反抗着说什么，可她未说出的话，已经全部都被厉玄琰的深吻给吞噬，一点点、一寸寸、一丝丝，直到将她整个人都拆吞入骨…… ******** 第二天顾青萝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一身的痕迹，简直羞得想要找一条地缝直接钻进去！ 过去，厉玄琰长久未沾染女色，后宫众人便都以为，厉玄琰应该是一个对那种事情并不十分感兴趣之人。 可是！ 顾青萝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些点点淤青，真是恨不得大声告诉那些人，他们的那些想法全都是错的！ 他哪里对那种事情不感兴趣了？！ 想到昨晚他的那些疯狂举动，简直就是太感兴趣了好么！ 不过，因着素着他这样久，厉玄琰疯狂了一些，但整个过程，他都十分小心和注意她的肚子，但顾青萝醒来也第一时间就叫来了云锦为她诊脉。 云锦瞧见她身上的那些痕迹的时候，愣了愣，一瞬间，云锦猛然觉得，皇后娘娘这个样子竟和当初大婚第二日的时候何其相似。 不过，那个时候皇上待皇后娘娘是不好的，不像现在，便是长乐宫里最不起眼的打扫宫女，都能清楚无误地感觉到皇上对皇后娘娘的一片爱意。 云锦为顾青萝诊脉，胎象很是平稳，没有任何的不妥。 顾青萝再三问了又问，毕竟他们昨晚那样，她现在想想心里都觉得有些后怕，若是万一有个差池，她还真不好向太后交代。 “皇后娘娘您就放心好了，皇上又不是没有分寸之人，他知道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的。”云锦细细宽慰了一句。 顾青萝听到云锦说的那句“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云锦并没有什么别的意识。 可顾青萝其实也和厉玄琰一样，这么久的时间未有那样的亲密，旖旎之后，脑子莫名见又忍不住又浮想联翩起来，眼前不知怎么的就浮现出厉玄琰脸颊上挂着薄薄汗珠的卖力模样，面颊又红了红。 不行，不行！ 她这是在想什么！ 顾青萝猛地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强行叫自己不能继续想下去了，想要岔开话题，可她的一张嘴，张了又阖上，又张开再阖上，反复几次，竟想不到可以说什么。 还是云锦一边服侍她起身，一边说：“皇后娘娘，再过几日便是春闱考试了，你可有什么要奴婢提醒顾家那几个今年参加春闱考试的子侄的么？” 顾青萝愣了愣，时间过得这样快？竟然春闱之日就要到了？ 因除夕宴王诗韵，今年的春闱取士便成了重头戏。 顾青萝知道厉玄琰是想借助这次的春闱考试，多多选取一些有能之士入朝为其效力，便将厉玄琰的心思告诉了爷爷。 顾泰清也不是简单的人，顾青萝只是说了一个开头，他就说他已经在顾家的子侄之中，选了三个较为突出的青年才俊参加今年的春闱考试。 而且，对顾泰清来说，选拔顾家子侄去参加春闱考试，与其说是为厉玄琰的朝政大局考虑，不如说，是为顾家、为青萝考虑。 青萝身为皇后，若是前朝母家势力有所式微，她虽有厉玄琰的宠爱，但谁又能确保她能一直过得安稳？ 所以在过去，顾泰清便安排陆子荣通过春闱考试进入的朝堂，为的，就是为顾家、为青萝培养势力。如今，陆子荣去了北燕，顾家虽有许多追随者和依附着，但子侄辈里有所建树之人，其实还很少。 所以，这次的春闱考试，对顾泰清以及顾家选择的那三个子侄来说，也是一件非常紧要的大事。 顾青萝抿唇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没有什么可以提点的，有爷爷在，我说与不说都不重要，只要他们有真本事，自然就是不怕的。” 而且，顾青萝眸光闪了闪，她知道厉玄琰不喜欢后宫之人过多参与朝政，虽然他许了她各种特权，但，她若真的提点几句，被有心之人知道了，又会惹得一番血雨腥风。 所以，她只管相信爷爷以及爷爷选的那些人就好了。 云锦见她已然下了决定，也就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很快，又过了几日，春闱考试之日便如期而至。 今年的春闱考试是吏部组织掌管的，因为今年特殊，有女子参考，所以，考试的地点也较往常有了一些变化。 过去春闱考试都是在京城的国子监里举行，但因着各种原因，选择在京城京郊的一处南麓书院里进行。 南麓书院依山而建，层层往上，共有五层行苑。 因着今年是第一次能有女子参加，所以，其实今年报名的女考生的数量并不是很多，相较男考生而言不过占了五分之一。 正正好，就对上了南麓书院依山而建的五层行苑。 吏部便将所有的女考生安排在了最高处的行苑，而男考生便依此在下面四处行苑考试。 而且，最高处的行苑因为地势极高，其实可以由上而下将五层行苑全都尽收眼底，可以说是最好的监考之处，加上各层行苑里都有二十名监考官员，足以保证此次春闱考试，绝无弄虚作假、交头接耳的情形发生。 这次的春闱考试对厉玄琰来说，意义重大，所以考试前一天，他便下令今日不用上朝，而他自己和顾青萝也决定到南麓书院好好地看看今年来参加春闱考试的学生。 “皇上、皇后娘娘，郊外风大，您们可千万别着凉了。” 厉玄琰和顾青萝才刚刚从马车上下来，蒋德就赶忙上来，示意太监和宫女为他们披上挡风御寒的披风。 毕竟，这京郊山间比不得京城，山间露重，万事还是小心一些才好。 但是厉玄琰听到蒋德这样说，第一反应便是转过头问吏部尚书：“南麓书院里可足够保暖，这些考生可会觉得寒凉？” 毕竟今天来的这些人里，肯定会有一些将来会入朝为官，而且，便是那些考不中的人，也是大周子民，厉玄琰作为天子皇帝，自然是本能地就要关心。 吏部尚书闻声就向前走了几步，朝厉玄琰抱拳作揖，说：“皇上爱民之心，感念天地，臣自然是不敢怠慢的，书院中炭火棉衣都是一应俱全的，皇上大可以放心。” 顾青萝点点头，如今虽然已是春日，可到了晚上总是会要冷上许多的。这些考生又是要在书院里连连考上三天三夜才能出来，自然是要多多注意才好。 厉玄琰也觉得吏部尚书这差事办得不错，正想夸上几句，可白忠却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开口就泼了吏部尚书一头凉水： “吏部尚书是觉得如今大周国库太过丰盈了，才这样恣意滥用了吗？” “白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吏部尚书哪里听得被人这样无端端说自己的不是，而且，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认同了他的决定，白忠冒出来说这么一句，是几个意思？！难不成，他的想法比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还要重要不成？！ 白忠却朝着吏部尚书冷冷“哼”了一声，眼睛一斜，就朝厉玄琰道： “皇上，臣不过是实话实说，去年朝中经历过重创，朝中、国库本就亏空了不少。吏部尚书多备些炭火也就算了，却偏偏大费周章地给今年的考生一人一件，做了成百上千件棉衣，这是多大的手笔，废了多少人力财力，自然是不用臣细细将这笔账一一算清楚了吧？” “你！”吏部尚书被白忠这番说说得噎住，不过就是几件棉衣罢了，哪里比得上之前白忠为扩充军营而花重金打造的那些精武铠甲？！ 而且，今年皇上有多重视此次的春闱考试，朝中官员也是个个都心知肚明的，而白忠作为将来肯定会被分权的首辅大臣，自然心里就是各种别扭的！ 可白忠又不能说皇上厉玄琰的不是，自然就是要拿捏他们这些按照皇上意思办事，精心准备春闱考试的大臣了！ 吏部尚书正是因为知道白忠这心思，所以，心里才更是有些气不过了！ 你白忠要和皇上斗法，做什么要牵连他们其他人了？！ 可白忠哪里会退让，他就是要叫吏部尚书难堪了，最好，便是将这事给闹大了，将这次的考试扣上一顶大帽子才是最好不过的了！ “我怎么？臣可是说的句句实情，并无半点虚假！臣向京郊的百姓打听过了，寻常人家，往往一年才做一件两件新衣，因着一件新衣特别是棉衣，足以够寻常人家吃上一个月了。而这次，吏部尚书这样大的手笔，直接就做了这样几千件棉衣，可不是够寻常百姓用上好几十年的了么！” 白忠将这算数认真一说，还真是叫人觉得有些骇人。 吏部尚书为人老实，做事一板一眼惯了，正是因为如此，由他来管理吏部，厉玄琰才觉得，每年的官员考核才能公正，才能为大周留下最又能力的官员。 但正是因为如此，吏部尚书却是不知该如何反驳白忠的话才好。 便是他总是觉得白忠的这种算法，始终是有哪里不对的，但他却说不出来。 白忠是个老狐狸，便是自己已然占了上风，也不露出喜色，只是又朝厉玄琰作揖说：“皇上，吏部尚书想来对钱财之事所知甚少，才会出了这样的纰漏。” “白大人，这哪里是什么纰漏了！” 白忠的话还未说完，又有一道声音赫然就打断了白忠话。 众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来人不是太史阁的掌吏张靖，又是谁？ 白忠瞧着来人，眼睛微微眯了眯。 又是他。 上次在除夕宴的时候，他想阻止白浅月说出冒失的话，就是这个张靖拦住了他，才叫浅月说出了那样的话，惹出了这样的事！不然，今天也不会有女子参加春闱考试，厉玄琰更不会将春闱考试由三年一次改为两年一次！ 他手中的权利，也不会这样快便受到了威胁！ 想到这里，白忠瞧着张靖的目光就隐隐地透露出了一丝狠光。 这个张靖今日不知又要坏了他的什么好事！ 张靖先是恭敬地朝厉玄琰和顾青萝行了个礼：“臣等皆知皇上和皇后娘娘今日会来南麓书院观看这次的春闱考试，所以，便也跟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脚步，过来瞧瞧。臣来得早了些，便四处闲逛一番，没有及时来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行礼，是臣的不是。” 张靖一番寒暄之后，才说起了刚才的话题：“……臣方才远远听见白大人说吏部大人的这番处理甚是浪费国库银钱，臣不赞同。” 白忠冷冷地哼了一声，看向张靖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不喜之色：“小小掌吏不过是修葺史书之人，难不成还会有什么高见不成？！” 左不过就是一个死读书，天天在太史阁里对着一堆发霉发黄的破书，有什么不得了的？ 可偏偏就是白忠瞧不起的小小掌吏，张靖却是云淡风轻的一笑，看向他，认真道：“正是因为臣饱读史书，才更是知晓，吏部尚书大人的此番决定甚是不错。” 吏部尚书见有人赞同自己，站在自己这边，立马就说：“张靖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快说出你的理由来。” 张靖在这一群人里官位最低，但他浑身上下流露出的一番傲骨之气，却是一点也没有被周围之人给压下去。 吏部尚书这样说，张靖也是不紧不慢地朝着他抱了抱拳，说：“皇上、皇后娘娘，吏部尚书备下棉衣一事，从当下来瞧，确实是如白大人说的，花费斐然——” “那不就是了！”白忠这段时间，因为春闱考试的事情，其实是有些担忧的。 由除夕夜到如今，白忠一直都想不出一个好法子，来稳固自己的势力，因为他知道，当春闱考试之后，朝中忽然多出这样一批人，肯定是要给他们差事的。 到时候，自然便是要将那些大权一点点地分开，一层层地纷发下去。 首当其冲的，不是他白忠又是谁！ 所以，此时此刻听到有人说春闱考试相关事宜的不足之处，白忠也有些沉不住气地，立刻就接过了张靖的话头。 但那边，张晋却依旧是那样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可是呢……” 张靖顿了顿，“从长远来瞧，今年制的棉衣，下一次考试、下下次考试、接连下去的春闱考试，其实都是可以用的。毕竟，春日间总是这样冷的。而且，便是往后春闱改了时间，改到初夏、中秋这样气候较为宜人之时节，这些棉衣也是可以派上用场的。 毕竟，每年到了冬日，大周地势广袤，总归是有寒苦之地的贫困之民，没有钱买不起也制不起一件棉衣，那这些棉衣，自然而然地就能助成百上千人渡过寒寒冬日。” 张靖不疾不徐地说着，这些事情，他虽然并没有亲自经历过，但太史阁的史书中却有相似的记载，他的这番说辞，自然是有道理的。 第489章 春闱考试2 吏部尚书闻言连连点头：“对对对！掌吏说得即是！皇上圣明！皇后娘娘圣明！ 虽说吏部此处这番安排确实花费不少，这是事实不假。但其实认真折算下来，也算不得太过分，而且，若以后都按照掌吏方才所言行事，将来这一批棉衣肯定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 张靖又上前一步，抱拳作揖继续道：“没错，试问一件对考生、对百姓、对大周都是有益无害之事，怎么到了辅政大臣白忠大人口中，就变得那样不堪了呢？” 张靖说到最后之时，尾音都有些微微上挑。 自打舒裕隆之事发生以后，张靖就愈发觉得朝中权臣当道的局面十分不好，于是，他便愈发重视也小心观察白忠的一举一动。 方才他在远处见到白忠来了，便立即赶了过来，听到白忠的一番话，心中很快就反应过来白忠不过是想要让春闱考试这件事，带上一些污点。 这样，以后由一个“劳民伤财”的春闱考试选出来的才子也好，能臣也罢。说到最后，怕是都免不得被白忠冠上一个“漠视百姓疾苦”之名！ 他张靖饱读史书，自然是二话不说便要上前指责的。 他句句实话，字字铿锵，周身的傲然之气顶天立地。 张靖目光定定地落在白忠身上，像是等着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白忠瞧着张靖眼底的眸光，一双狡黠的眼眸半凝，嘴角已然有些不易察觉地往下一沉。 好你个张靖！ 几次三番，还当真是故意要与他白忠为敌不成？！ 白忠又是冷冷一哼，眼神往张靖身上一瞥：“吏部尚书也说了，若是按照张靖所言如何如何，可张靖所言又哪里是真实存在的呢？” 白忠话音顿了顿，转过身朝着厉玄琰认真而恭敬地抱了抱拳：“皇上，皇后娘娘。若是有人拿得出真凭实据说老臣一番担心没有道理那老臣自然是认的，可现如今呢？ 哪所谓的理论，所谓的可能来非议臣的一片赤胆忠心？呵呵！老臣心底如何服气？” 白忠说着，还朝着张靖狠狠地瞪了瞪胡子。 他白忠可不是这样随随便便几句话就可以糊的住的！ 厉玄琰一直沉声不语，其实他也好，顾青萝也好，一开始他们便觉得吏部尚书的这番决定很是不错。可白忠的几次辩解，又确实占了一些优势。 厉玄琰毕竟是皇帝，心中可以有自己的喜恶和偏好，但在人前，他只能是尽力保持公平。 倒是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顾青萝，目光微微亮了亮，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朝着他们款款道： “各位大人所争执的，其实说到底也是为大周着想，不管是着眼于现在也好，还是放眼于将来也好，只不过是看的方向有些不同罢了。” 顾青萝说着目光便向白忠瞧了一眼，“我们也都知道，白大人一向处理琐碎的事情，习惯了，难免将目光停留在细枝末节，难得像掌吏这般，读贯古今，瞧得要通透一些。” 顾青萝语气柔缓，一句话说罢，目光还浅浅地往白忠身上扫了扫。 白忠瞧着她这模样，心里也是一沉，这个顾青萝果然心思要比浅月厉害多了，不过几句话，就给他扣了个大帽子。 “目光短浅” 他方才说的那些什么张靖也好，吏部尚书也好，所谓的“安排”和“谋划”都是夸夸而谈，当不得真，这头，顾青萝便说他鼠目寸光，瞧事情没有旁人那样深远…… 还真是…… “白大人一直以来甚是辛苦，今日的这些担忧也不过是白大人的一番好意。”顾青萝又浅浅的说了一句，但她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完了。 好心是一片好心，但因着目光短浅，说出来的那些责难别人的话，到底还是有些站不住脚的。 白忠脸上有一些青一道白一道，毕竟此时此刻是顾青萝在说话，她是大周皇后，皇上又在一旁陪着她，他白忠便再是有权有势的辅政大臣，此刻也不敢继续同顾青萝争辩。 于是，白忠只能心有不甘地朝顾青萝抱拳作揖，说：“皇后娘娘知道老臣的一片心意，老臣便心中感激不尽了！ 至于老臣的担忧，既然皇上还有皇后娘娘都觉得不是什么大事，那老臣也自然不能继续坚持。” 说话间，白忠的眼神里依旧还是有几分怨怼之色的。 可谁知他话音一落，张靖又笑了两声：“白大人一心为大周，怎么也不见白姑娘参加此处的春闱考试呢？下官记得，以往京城的贵女之中，白姑娘的才情可是受大家所公认的啊。” 张靖一番话落，顾青萝心中莫名咯噔一下。 是啊！ 最近她一直都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腹中的龙裔身上，很少注意到其他事情。她也依稀记得好像太后也同她说过，最近白浅月很久都未入宫来了。 她当初只当白浅月怕是惹出祸事，一时间夹着尾巴做人，不敢惹事。 可过了这么久了，细细一想，还真是不见了白浅月的踪影，张靖这样一提，她才意识到这是。 顾青萝心里莫名就觉得有些不安，总觉得白浅月应该是在谋划着什么。 想着看向白忠的目光也变得有些警惕起来。 提及白浅月，白忠一直隐忍的神情终是忍不住一冷，寒冷得如同尖刺一般的目光冷冷地往张靖身上一凝。 经过这几次交锋，白忠已然师傅清楚，这个太史阁的小小掌吏还真是孜孜不倦地想法设法地要和他作对啊！ 浅月闹出了那样的事情，他只能以退为进，将浅月送往江南站避风头，也便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让人教导一下浅月。 好在大家都将浅月遗忘之后，再让她以合适的时间机会，重新回到皇上的眼中！ 这下好了！ 时间这么久了，张靖这个小子却跑出来提这么一句！ 这不是生生要破坏他白忠的计划吗！ 白忠脑子转了转，就开口说道：“张大人说的是什么话，小女的那些名头说到底，也只不过是琴棋书画这些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玩意罢了，哪里算得上是什么真本事，登不上大雅之堂的。” 白忠面上带着笑，一番话说得很谦虚和认真。 他说的是自己这个女儿，何尝也不是在说今日那些来参加春闱考试的女子呢？ 便是有再响亮的名头又如何？ 其实许多人都如白忠这样觉得，女子在深闺后院又读得了几本书，左不过是会识得几个字罢了，哪里真正比得上那些熬了十数年寒窗的学子。 所以，白忠也和那些老臣一样，是打心眼里不赞同厉玄琰这次的决定的。 第490章 春闱考试3 但那头张靖却又是笑了笑：“哈哈，白大人还真是谦虚呢，京城的贵女们既然给了白姑娘那样的赞誉，白姑娘究竟有多少能耐，是有才还是无能，自然不是你我一句话就能下定论的。” 意思就是，白浅月也好，那些此次参加考试的女考试也好，究竟有多大能耐，不是单凭一句嘴炮功力就可以下定论的了。 你白忠便是再心中鄙夷，再不相信她们，若只要在这次春闱考试中，她们被的考卷被选中了，那便都是她们真真正正的能力。 哪里还在意你白忠这些人心里，是不是将她们的能耐看成是女儿家的把戏了。 白忠闻言面色一冷，看向张靖的脸色那叫一个不好到了极点。 张靖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又提了一句白忠并不想旁人提起的白浅月：“所以白大人，令千金这样喜欢热闹的一个人，今日怎么没有来瞧瞧热闹呢？” 白忠心中愈发不是滋味了，这个张靖当真是要死咬着他不放了？ 白忠眼睛眯了眯，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不再对着张靖，“浅月她最近身体不好，在家中修养，难不成这也有什么不行的吧！” 白忠语气有些激动，显然是已经被张靖给激得很不耐烦了。 张靖却依旧是那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浅笑模样，但他心里却一点也不相信白忠说的话。 什么身体不适。 什么家中休养。 说出来哄骗三岁孩童不成？ 经过除夕夜的事，但凡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白浅月的性子可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 她便是真的身体不适了，也会好好地利用自己的不适，闹出些花样来，叫旁人都知晓才肯罢休！ 不仅是张靖不信，旁边认真看着的顾青萝也是不信的。 张靖笑着又说：“既然身体不适，那可真的得好好休息才是，不过下官也想知道，白大人的老家通州可是有什么风光无限好之地，可以叫白姑娘这样耐得住性子。” “张靖！” 白忠终是忍不住一声怒呵！ “我白忠的女儿，是不是要修养，在何处修养，怕是用不着一一告知于你吧！而且，你不过就是太史阁一个小小掌吏，又凭什么过问我白忠家中私事？这和今日的春闱有什么关系？” 白忠语气强势，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白忠可比张靖的官位高多了！ 他不想说，张靖便是问再多次，说再多揣测的话，他直接无视就是了。 但他此时此刻的反应，又何尝不是恼羞成怒了呢？ 张靖不过就问了几句，就能有这样大的反应，自然旁人便会更加觉得白忠似乎当真是隐瞒了什么。 “皇上，皇后娘娘，老臣家中还有其他事情未处理完，这便先行告辞了。”白忠说罢，抱拳作揖，也不等厉玄琰开口，便转身就离开了。 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刻，白忠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狠狠地在张靖身上剜了一下。 而且，还只有张靖一人看得到。 张靖顶着白忠充满了恨意的目光，动也不动一下，只是始终保持着脸上的淡淡笑意。 直到白忠的身影走远了，张靖脸上的笑始终都没有消散。 白忠开始急了。 张靖眼眸眯了眯，这人啊开始急了，便会失去过往的理智和心思。 正如以前的舒裕隆一样，也如同他在史书中读到过的那些权臣一样。 白忠既然已经开始急了，那他便会不知不觉间露出他的狐狸尾巴来。 张靖一直都不觉得白忠真的如他自己所说那般，一心为大周。相反的，张靖始终觉得，白忠的一番城府，都是在为自己而谋划。 不过半年之前，白忠都还是四大辅政大臣中最不显眼之人，可现在呢…… 张靖的眼眸又眯了眯。 因着首辅大人顾泰清身体不适，朝中更多的实权都落在了白忠的手中。 白忠的势力这样迅猛发展，怎么能叫他这个看惯了朝廷动荡，朝代更迭之人，心中没有一丝丝的防备？ 而且张靖心中也很确定，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样担心。 皇上的这次决定，其实也是为了想办法在白忠才刚刚获得了大量实权的初期，便将他的权利给分割开去。 张靖想着，就朝着厉玄琰和顾青萝看了一眼，果然就在厉玄琰那双深邃的眼瞳之中，瞧到了厉玄琰眼底闪过的一丝若有似无的精光。 —— 白忠走远了之后，吏部尚书见此刻的氛围莫名有些微妙，便朝厉玄琰和顾青萝的方向走了一步，轻咳两声，岔开话题道： “皇上和皇后娘娘今日来南麓书院也是想要瞧瞧这次春闱考试的情形吧？ 不如便让下官在前领路，一边往书院里最顶层已经布置好的监考处去，一边由下官为皇上皇后介绍一下这次参加考试中比较出色的几位学生？” 吏部尚书说罢，便往前走了几步，伸手领路。 厉玄琰默声不语，便跟着吏部尚书一同往南麓书院的大门口去。 “……皇上，经过吏部统计，今年参加春闱考试的人一共有两千三百六十七人，其中有女子三百九十一人。” 吏部尚书的语气其实是有一些惊异的。 本来皇上同意了王诗韵的请求，很多人都觉得，不会有什么女子回来报名的，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时间，还当真有这样多的女子有参加考试的意愿。 厉玄琰和顾青萝听到这里，也是有些许的差异的。 没想到，王诗韵的这小小请求，当真吸引了这样多的女子。 且不说她们是不是个个都是有才又能之人，但毕竟，她们敢站出来展现自己，已然和过去只知在后院中虚度光阴要好上许多了！ 而且，这才是刚刚开始，这次之后，自然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参加，到时候，不仅大周能招到更多的能人，那些向来在书院中跟着夫子读书的学子，怕是也会更加加紧课业。 有了竞争，自然而然的，便会叫他们也跟着越来越好。 想着，顾青萝心里是打心眼里替厉玄琰感到高兴的！ 吏部尚书也明白这个道理，朝厉玄琰微微抱了抱拳：“皇上深思熟虑，敢为人先，臣实在是——” “哎哟！” 吏部尚书话还未说完，不知怎么的，就和旁边一个人给撞到了一起。 “怎么回事呢？也不小心点？可伤到没有？” 这个时间点，能在南麓书院大门外出现的，大多都是来参加春闱考试的学子。 而且现在时间也差不多快考试了，想来是这考试赶时间，而他自己也顾着和皇上皇后娘娘说话，怕是没瞧见。 吏部尚书语气间倒没有多少怨怼，还下意思地就开口询问这人有没有事？ 吏部尚书更是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就想伸手去扶和自己撞在一起的人。 可是他的手才刚刚伸出去，那边倒在地上的人确实连连往后退了退。 然后，一阵婉转如莺啼的清丽声音赫然就响了起来：“多谢大人，小女子自己可以站起来。” 吏部尚书目光定了定，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女子，这不就是穿了男子劲装，腰间束了宽阔腰带，将头发全部都束在头顶，男人打扮的女子么？ “你……你……” 吏部尚书看了看她，嘴巴张了又合上，到底没有问出那一句，你好好一个女子，为何要这样打扮？ 倒是旁边的张靖目光深邃地朝这女扮男装之人瞧了几眼，又将目光往厉玄琰身上一扫。 心里莫名间就冒出一个念头来。 他在太史阁饱读史书，不仅关注前朝朝堂争斗，也熟知后宫女子把戏。 好好的女子女扮男装，张靖下意识地就觉得，莫不是这位姑娘想要引起旁人的注意不成？ 本来这女子参加春闱考试就已经够叫人觉得新奇的了，仔加上她这般打扮，自然是叫人忍不住想多瞧几眼的。 可是…… 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上班女子毫不胆怯地朝众人抱拳行礼，瞧着到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样子，语气嫣然地就直白道：“皇上吉祥，皇后娘娘吉祥，各位大人有礼了。向来这位大人对小女子的这番装束很是感兴趣吧？” 女子模样落落大方，瞧着倒是没有一点别的心思一样。 只是，张靖心里莫名又琢磨起来了，他们一行人都没说一句话呢，这姑娘怎么就瞧出了站着这里的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呢？ 女子像是会读心术一般，脸上绽开一个灿然笑意：“小女子刚刚一路过来，就瞧见好多人，看似百姓打扮，但个个都神情紧张，一双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深怕忽然钻出什么人来似的。 而普通春闱考试哪里用得着这样紧张？而且，我也瞧见了，那些人都是瞧一会儿四周便回眸瞧一会儿如今这两位。这京城之中，除了尊贵的皇上和皇后娘娘，小女子实在是想不出还有那一对夫妻，能够受到这样的重视。” 女子说罢，一双像是会说话的眼睛，还朝着顾青萝眨了眨，叫顾青萝心里莫名一跳。 这女子怎么……怎么……莫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很聪明，不过瞬间就能分析出这么多的东西来，而且，她还这样大方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真诚，像是一颗通透的珠子一般，纯净得一眼便能看得透了一样。 可是…… 张靖也是不动声色地抿着唇，眼底的那抹怀疑并没有散去。 或许是他多心了，又或者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还是觉得有点什么不对的。 但吏部尚书是个老实人，听她这样说了，心里立马就觉得此人不仅思维敏捷，而且言语有序，看着样子气度也不错，说不定有些本事和能耐，忍不住就多问几句：“那你这打扮是怎么回事？你是哪里人？来参加此处春闱考试可是有把握的？” 女子玲玲笑出声，认真地看了一眼吏部尚书：“让大人见笑了，小女子不是京城人，是西边聊城之人。在家中也学过一些诗书，听闻这次春闱考试允许女子参加，才偷偷从家中跑了出来，不然啊，就家中古板父兄，肯定是不会应允的。” 女子声音坦然，说话间还有一丝小俏皮，说出来的话到也能自圆其说。 正是因为家中父兄古板不通，她才会偷跑出来，所以女扮男装才好行事。 这样一来，倒不是什么想要刻意引起旁人注意的心思了。 女子稍稍歪了歪脑袋，又继续说：“至于小女子是否有把握之事，小女子在没有见到结果之前，从不说自己是否有把握。还得倒时候瞧瞧，众位考官瞧不瞧得上小女子的所言所写了。” 说罢，她也不在多加停留，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便直直朝着南麓书院的大门而且，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的迟疑，更没有一刻回头想要多瞧几眼。 可张靖抿着的嘴唇却还是没有丝毫放松。 第491章 春闱考试4 张靖心里依旧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还是觉得这冒冒失失和吏部尚书撞在一起的姑娘，就这样走了总有些不知为何的隐隐不安。 可就在张靖晃神间，那女子就已然到了南麓书院的大门口，拿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的帖子，旁边负责的官员瞧清楚了，便要放她进去。 那女子便又是丝毫没有迟疑回头的迹象，只朝着负责的官员轻轻服了服身子，便迈开轻快的步伐，直接就往书院里面去。 她这一系列举动，可以说是行云流水般，没有一点点的刻意，倒显得张靖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头，吏部尚书往书院门口的方向走了好几步，嘴里也忍不住唤道：“姑娘！姑娘！” 她还没回答他的问题呢！ 说了这么几句，她还没告诉他们，她到底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吏部尚书也负责过十数次春闱考试了，见过的考试多了去了，但这样一下子就映入他眼帘的人，还真是少之又少。 吏部尚书下意识地就想跟上去，叫住那女子，好歹也问出个名字来才好。 可是，或许是考试的时间就快到了，又或者是那女子本来就不想多事。 张靖在后面瞧得清楚，那女子听到吏部尚书的声音之时，身体是有微微的一顿的，但，那停顿的时间不超过一个眨眼，她就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吏部尚书见她已经入到书院之中，也不好继续再跟上去。 毕竟这么多人都来参加春闱考试，他作为本次春闱考试的主持考官，这样对其中一个考试感兴趣，只怕会叫其他人心中觉得有些猜疑。 为了公平，也为了不叫这次的春闱考试留下一丁点被人诟病的把柄，吏部尚书只能是有些失望地看着她走远了。 倒是一直没有说话的厉玄琰，却忽然间开口：“吏部尚书不用这般，想来一月之后，你应该还能再见到她。” “皇上……” 吏部尚书闻言面色凝了凝。 一个月，正好就是每次春闱考试出结果的时间。 皇上这样定定地就说一个月后，他们还能见到这女子，当真是叫吏部尚书有些惊异。 便是他见过许多考生，从面相上，觉得方才那落落大方眉宇间又有几分灵气的丫头不错，但他也不敢就这样直接了当地就肯定她能考中的。 倒是皇上…… 顾青萝这也看了厉玄琰一眼，不过一个抬眼就见到了他眼底定定的眸光。 想来，他是看重了那女子身上透露出的那股子，为了做自己想做之事，不惜做出些逾矩举动的胆大吧！ 仔细想想，那女子方才所言，她为了来参加这次考试，违背的父兄之愿，着男装长途跋涉只身而来。 便是这样的决心，就是许多人所达不到的。 但是…… 话虽是这样说没错，可是，顾青萝心里也同张靖一样，莫名就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她的一双眸子打量了一眼依山而建，层层往上的南麓书院。 今日这春闱考试，只怕是会叫大周也好，天下也好，许多事情都会因今日而变得很不一样起来了吧！ ***** 春闱考试是己时开始，到了辰时三刻之时，负责官员就敲响了南麓书院正中间的那口大钟，连敲三声，足足敲了三次，然后大门口负责之人，便关上了大门。 而真正到了己时之时，又有人敲响了那口大钟，这次只长长地敲了一次，便示意在南麓书院共计五层院落中的考生，可以开始作答了。 这次的题目是章太傅所出的，帖经、策问、杂文、经义、墨义五个类型的题目，共计二十题。 其中以帖经和墨义较为简单，只需要考试熟读四书五经、精典经义，能够默写其中选择的语句即可。 而策问大部分涉及到当时政治、经济、文化、吏治等方面的问题；杂文则是考察官吏所常用的篇、表、论、赞；所谓经义则是以古文经典中的一段一句或不同章节同一主题的句子为题目，让考生进行论述。 这次的经义论述，其实也不过简单的一句话，不长，共计八个字：“水、火、金、木、土、谷惟修”。 还是过去教导皇上诗书文章的章太傅，亲自出的题目。 吏部尚书看着此次的试卷，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越是看上去简单的句子，越是能一眼便看穿其意思的句子，越是难写。 因为，你不知道其他人和你所写是否太过相似，故而自己没办法在这上千人之中脱颖而出。 所以，当坐在自己的小隔间里的那些个考生，要么便是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要么就是望着白白的宣纸发愣，都烧了半柱香的时间了，也不知究竟该如何下笔才好。 但，吏部尚书在南麓书院走了一圈，还是瞧见了好几个下笔如有神的人，有男子也有女子，个个瞧着也都是心朗气清之人，模样俊朗，气质不俗。 吏部尚书走了一圈回到南麓书院最顶层的院落坐下之后，还和旁边一同观考的官员说道： “皇上这次允了女子参加春闱考试，还真是效果斐然啊。过去的春闱考试，虽说也有不少年轻才俊涌现，可我刚刚这样转了一圈，看到的骨相颇佳之人便有十数人。当真是叫人欣喜啊！” 另外一个官员也跟着点点头：“可不是么。方才下官也去瞧了，好几个学子便是脸上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头，便瞧得我这一把年纪的老人家，都心中莫名澎湃。” 其实，很多人都觉得厉玄琰同意王诗韵的请求，只怕是会叫大周都混乱起来。 变成君不君，臣不臣，妻不妻，夫不夫的混乱局面。 可没想到，今日一瞧，皇上这决定到底对还是不对，还当真是不好说了！ 吏部尚书端起案桌上的茶盏细细地品了一口：“是啊，去年舒裕隆的事情，怎么能不叫大家心中忧心，自然是害怕更多的变故发生，怕毁了大周的根基。可是啊，许多事情变则通，不变则废。想想，或许一些看上去危险的变动，还能带来一些出乎意料的结果也说不定。” 众人点点头，只等待着这三天的春闱考试结束，便将这些考生的试卷带回去，认真审阅，挑出其中最好的一百份。 那一百份试卷主人的命运，便会在眨眼之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大周，也定然会因为他们，也有更多的不一样！ ******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王诗韵是这次春闱考试能够让女子参加的原因所在，她自己也是做足了准备才来的。 三天三夜的时间里，她将过去父亲的教导，自己读过的那些文章诗书，全都运用了起来。 尤其是那道经义论述，“水、火、金、木、土、谷惟修”，她看到之时，便即刻想起了读过的孔颖达先生的一段话：“水能灌溉，火能烹饪，金能断割，木能兴作，土能生殖，谷能养育”，其实简单来说，便是要依四时，修五谷，再说简单些，便是要“顺民”。 风调雨顺，德政养民。 民安，则国盛。 王诗韵步伐沉稳地从书院里跟着浩浩荡荡的人群走出的书院大门口。 望着天空上高高挂着的那耀眼明日。 心中忍不住便暗暗道：怪不得过去父亲常常在府中叨念当今皇上如何如何，是一位难能可贵的亲政爱民之君。 她虽然并非那些整日待在后院深闺所识不多的女子，她也像关心赈务那般，关心天下之事。 但却并没有真真正正地了解厉玄琰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可今日这简单的一道题，说到底，还是在关心民事，虽说是章太傅所定之题，可若没有厉玄琰的允许，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定下了春闱考试这样重大考试的题目呢。 王诗韵越想越觉得自己当初在除夕宴之时，大胆提出的这个提议，实在是很正确。 她跟在父亲身边十数年，最是清楚父亲的一番抱负，父亲的死因她现在或许还未可知，但她能继承父亲的心愿，便是叫她打从心底里觉得开心快乐之事了！ 想着，王诗韵的脸上油然生出一股释然笑意。 “王诗韵！” 忽然间，一道男声打断了她心中所思。 王诗韵还有些纳闷，她这才刚刚考完出来，什么人就在南麓书院门口等着她了？ 扭头四下看了看，那张有些妖孽的一张脸，赫然就撞入了王诗韵的眼眸之中。 “十三王爷？！” 王诗韵有些吃惊，她没想到，竟然会是厉玄墨。 厉玄墨见她面色有些发愣，也没有即刻应声，不知怎么的，就开始为解释说：“其实考试之前，我也是想来看看你的，陪你说几句话，叫你不用太紧张。可当时忽然有一件事情，叫我不得不去调查一番，便没能过来。” 厉玄墨言语十分诚恳。 可就是太诚恳了，王诗韵更是觉得有些诧异了。 十三王爷好好的行苑不待着，大老远跑到这京郊之地等她考完就足够叫她回不过神来了！ 他还这样认真和她解释，为何他没有来送她考试。 王诗韵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厉玄墨，看了又看，像是生怕自己是在做梦一般。 厉玄墨见她还愣着没有回过神来，便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是题目太难了，把你给懵住了？哎，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如果实在是想要入朝为官，大不了本王同皇兄说上几句，给你谋个一官半职的，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儿。” 王诗韵听到他这一点也不正经的话，才终究是回过神来。 对嘛！ 十三王爷只有这样没个正经，说话做事一点也没规矩才是她印象中的模样。 王诗韵心里莫名就觉得，十三王爷不会也不应该这样特地来南麓书院门口等她考完才对。 可是，她心里还想着，旁边便传来了一声冷哼。 “看来外面的那些传言果真不假啊，我说呢，怎么样的人，才能叫皇上也打破原有的规矩，叫女子也能参加春闱考试呢，原来还真是有些旁门左道的伎俩，有着寻常人根本就想不到的门道。 有十三王爷撑腰，果然是不一样啊！得了王爷千金一诺，哪里还用得着走这样一个过场？直接就入朝为官罢了！” 这番话说得尖酸刻薄，难听极了！ 王诗韵和厉玄墨同时转过头，就看到刚刚才从南麓书院里面走出来的齐坤，正一副不屑的模样冷眼瞧着他们两个。 跟着齐坤身后的，还有很大一群青山书院的学生，以及其他一些听闻过齐坤大名，慕名跟在齐坤身后的跟屁虫。 他们不过刚刚从书院里出来，也不管王诗韵和厉玄墨究竟是什么关系，也不问十三王爷方才那句话究竟是出言安慰还是认真的，只凭听到的这一句，就像是抓贼一般，将他们两个给围了起来。 厉玄墨可不是什么好脾气，他见他们这样没规矩，脸色立马就是一沉，目光冷冷地往周围的这些人身上一扫： “找死？” 两个字，干脆有力，简单决绝。 厉玄墨没有大声斥责，却莫名有着掷地有声之势，莫名间就叫好几个人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王诗韵又是愣了愣。 厉玄墨在她面前之时，往往都是那副放浪形骸的不羁模样，她还从未见过他这幅样子。 倒叫她有些忘了，其实厉玄墨再是闲散王爷，他也是真真正正的皇亲国戚，便是一个凝眉，一个眨眼，一个抿唇，便是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皇家气度。 一股叫人不敢轻易招惹的通天气度！ 厉玄墨往前走了一步，带着万千气势，对上了齐坤的双眸，带着霸气十足的口气，命令道：“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而且，他这一步上前，刚刚好，就挡在了王诗韵的身前。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可就是刚刚好，就将王诗韵给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像是将周围的一切都替她给挡了回去一般。 可是，面对这样强大的气场，寻常人早就落荒而逃了，但齐坤却不仅没有丝毫的畏惧，脸上反而带上了一丝丝莫名的笑意，唇角一勾，一双眼眸就直直对上了厉玄墨的气场。 “怎么？十三王爷这是恼羞成怒了？被小民戳破了你的打算，叫王爷生气了？” 齐坤说着，目光还往厉玄墨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 也是，女色当前，十三王爷也不过是个男人，被迷惑了太正常不过了。 可是！ 齐坤目光猛地一凝，再是红香在怀，也不能说出那样的话啊！ 春闱考试是多少寒窗苦读之人唯一能够指望着翻身的一次机会，他怎么能就这样瞧着这些所谓的“才女”“贵女”，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就强行挤占了他们这些人的机会！ 而且，还是以这样不堪的方式！ 想着，齐坤看向王诗韵的目光便变得更加厌恶起来。 一个遗孤，究竟是使出了怎样的解数，才能叫堂堂大周的王爷，为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叫皇上也要跟着她一起胡闹？！ 而且，齐坤瞧着王诗韵浑身穿的那一身素锦衣裳，越发觉得恶心。 还在为父亲戴孝呢，就出来勾搭十三王爷了，她父亲九泉之下，只怕是会活活给气死！ 第492章 脸是真的大 王诗韵虽然被十三王爷挡在身后，可她还是能够感觉到齐坤他们的异样眼光。 她自己虽是不在意的，她是怎样的为人，她行的端坐的正，向来都是不惧人言。 可今日，偏偏是春闱考试结束的日子，南麓书院里几千个考试陆陆续续地从书院里出来，自然就瞧见了这边围在一起，像是有什么事情一般。 很快也都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啊？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有人问自然就有人答说:“这人是王家姑娘，好像这次的试卷，她并没有做好。十三王爷同她关系好，就说直接帮她寻个官职算了。” “呀！还有这样的事？！” “这算什么啊！有王爷撑腰就这样为所欲为了吗？！” 一群人传来传去，本来就没有的事儿，竟然说得有板有眼的。 王诗韵有些急了，所谓三人成虎，这些话越传越开，众人皆当做是真的了，便是有三张嘴也是说不清的。 “王爷……”王诗韵声音里焦急之色十分明显。 落入厉玄墨的耳中，更是叫他本就有些冷峻的面容愈发变得寒冷起来。 厉玄墨像极了厉玄琰的那双深邃眼瞳凝了凝，然后落在齐坤的身上，带着十足十的气势开口道: “怎么？原来青山书院的学子还能说出这样颠倒是非的话来？你们书院的夫子没有告诉你们，何为谨言，何为慎言么？” 厉玄墨毕竟没有厉玄琰的天子之气，但在众人面前，也有足够强大的气场。 一句话说出来，莫名就让那些还在旁边议论纷纷的人全都闭上了嘴，全都看向厉玄墨，想要看看这位十三王爷到底会怎么样。 可始作俑者的齐坤一张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的畏惧，相反的瞧着他二人脸上的神情，更是觉得自己所言非虚，眉眼间更是带上了一层说不出的得意之色！ 他之前说的话果真是没错的！ 瞧瞧，这王家姑娘不过皱了个眉头，十三王爷就紧张在意成这个样子了。 啧啧啧，这个王诗韵还当真是颇有伎俩啊！ 他也听说过，十三王爷不过回到京城的时间不过短短几个月，而且十三王爷过去和王诗韵也没有什么交集。 现在十三王爷便能为了她而这样当众斥责他们，可想而知，这个王诗韵怕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将十三王爷的魂给迷住了吧！ 而且，十三王爷越是这样替王诗韵说话，越是叫众人怀疑他们两个之间关系颇深。 所以，即使厉玄墨说这些不过都是齐坤的断章取义，并不是事实，旁人却更是怀疑的。 “怎么回事？你们全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南麓书院门口围的人越来越多，主持本次春闱考试的官员也发现了异样。 吏部尚书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到了中间，见到厉玄墨在这儿，也愣了一下 “十三王爷，你，你怎么来了？下官不知王爷到访，怠慢了，还请王爷恕罪！” 吏部尚书恭敬行礼。 可他面上露出的惊异之色，更是叫众人目光又变了。 瞧瞧，瞧瞧！ 十三王爷来这南麓书院竟然连吏部尚书都是不知道的！ 可十三王爷又是这样的身份贵重，他的行踪若不是特地要隐匿，吏部尚书这样位高权重之人，怎么可能不一早就知晓十三王爷今日要来南麓书院的消息呢？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十三王爷和这王家姑娘之间莫不是在图谋什么叫人猜想不到之事，才会刻意隐瞒。 想到这里，又想起方才的那些的议论，众人越发觉得，这个王诗韵还真是傍上了十三王爷，便是自己没有真材实料也想要入朝为官。 啧啧啧，脸是真的大啊！ 也难怪，若不是这般脸大如盆，怕是还做不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来！ 众人目光中刚开始的那抹猜疑，现在已然全都变成了鄙夷和不满。 吏部尚书官居二品，平日里又多和人打交道，怎么瞧不出如今这诡异的气氛。 上前一步又朝厉玄墨深深地鞠躬，说：“不知大家将书院大门围得水泄不通是要做什么？大家连续考了三天三夜也都累了，为何不早早各自回府，静待佳音？” 吏部尚书话说得委婉，加之他位高权重，却并非气势逼人，其实很容易叫人想要赞同他的话。 可是，偏偏今日这事儿实在是将这几个月以来，一众学子心中积压了许久的不满全都给挑了出来！ 本来这春闱考试，就是他们男人的事。 因为王诗韵这个人，生生叫女子也能和他们一争高下，他们心中本来就是有怨气的。 又加上十三王爷“偏袒”王诗韵这回事的发生，他们哪里还坐得住！ 自然个个都是不得出一个结果，是不会罢休的！ 于是，也不知是人群中的谁人高喊了一句：“十三王爷不顾春闱考试的规矩，这个王诗韵没本事，还要让皇上选她入朝，这是个什么道理！当真是视规矩如无物了么？！” “这……什么……” 吏部尚书也是刚刚才从南麓书院里出来，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何事。 听到这里，他自然也是赫然间就变了脸色。 认真地看了厉玄墨一眼，又目光往王诗韵身上一扫。 虽说，吏部尚书也知道，但凡有争议的事情之事，是不能偏听一方的。 可那话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叫他这个掌管吏治的尚书大吃一惊！ 加上厉玄墨在朝中百官中，一直以来都是个“不靠谱”、“成日只知吃喝玩乐”、“做事放浪形骸”、“想到一出是一出”的形象，吏部尚书其实下意识地就觉得，方才那考生说出来的话，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但吏部尚书很快便摇摇头，看向厉玄墨，想要听听他的说法。 厉玄墨向来都是高傲之人，在宫中也好，在宫外也好，凡事都有厉玄琰为他罩着，他只管过得潇洒快活，哪里会如同今日这样，还要与人对峙的。 所以，厉玄墨面色沉了沉，一点也不想同这些听风就是雨的人争个所以然来。 反而，他甚至眸光一凝，语气陡然抬高，望着齐坤那张得意的脸，道：“且不说本王是不是真有这个打算，便是本王偏要这样做了，你们又能耐得了本王如何？” 哗！ 霸气到极致的声音一沉，瞬间就叫周围的人全都炸开来了。 十三王爷这是承认了？ 他当真是不管这个什么王家姑娘有没有本事，也要滥用私权，为她谋个一官半职了？ 可是，他们又不得不承认，厉玄墨这话实在是霸气外露。 他是当朝王爷，是皇上关系最为亲密的兄弟，别说是让一个女人入朝了，便是厉玄墨这样众人皆知没有什么大本事的人，若是他向皇上请言，说不定厉玄琰都会答应他的要求，让他挂个尚书之名也说不定。 而且，也正如厉玄墨说的那样。 不管他之前是不是真的有那样的打算，现在他就是要这样做了，他们便是心中怨气再大，难道还有法子改变么？ 吏部尚书哪里不知道厉玄墨这是脾气上来了说出的气话，赶紧就走到他面前安抚道：“十三王爷，这饭可以多吃，话怎么能乱讲呢！您毕竟是王爷，这说出来的话，怎么就这样没个把门的呢！” 厉玄墨根本就不理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将这件事情闹大的齐坤身上，一步一步地慢慢朝他走进。 “怎么样？本王的这番说辞，可是你想要听见的？本王今日偏偏就要做一次糊涂决定了，便是后人要多加责备和辱骂，本王都毫不在乎，你又能怎么样？” 齐坤抿着唇，脸上的神色莫名变得有些难看。 他本是想叫王诗韵难堪的，谁叫她一个女人，也妄想打破原本就该有的男女之别，他熟读四书五经，熟知三纲五常，自然是第一个就要出来反对的。 所以，他刚刚听到了十三王爷的话，虽然他也知道十三王爷不过是一句玩笑，说来安慰王诗韵的，可他就是想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地羞辱王诗韵一番。 可谁曾想…… 十三王爷竟然会搬出自己王爷的身份，生生地压在他的头上，一点也不讲道理，生生叫他毫无应对办法。 而且！ 齐坤感觉到厉玄墨眼中的怒意越来越盛，齐坤知道，厉玄墨这眼中的怒意，是因着他对王诗韵的出言不逊。 他其实也没有看错，十三王爷当真对这个女子十分在意。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个王爷要保护的女人，他还能大得过王爷，说出个一二三来么？ 齐坤顶着厉玄墨眼中的怒气，方才脸上的那些得意之色，完全消失不见了。 没办法，齐坤只能咬了咬牙，朝厉玄墨低头：“十三王爷是天潢贵胄，你要做怎样的决定，自然不是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所能置喙一二的，不过——” “既然知道不能置喙，还要说什么？是嫌京城的风光不够好看，让你觉得无聊了，便要来没事找事么？”厉玄墨毫不客气地就打断了齐坤的话。 说着，还冷眼瞧了齐坤一眼。 既然自己都知道，有些事情就不是他能过问的，还在这儿“不过”“可是”“但是”的说个不停作什么？ 当真是可笑至极！ “王爷……” 一直被厉玄墨护在身后的王诗韵终是忍不住开口，叫了他一句。 王诗韵再是沉得住气，现在也有些慌乱。 厉玄墨这样赌气的狠话，虽说堵住了这些人议论的嘴，但，只怕是他们心中越发觉得她王诗韵还真的就如同齐坤说的那样，一点本事也没有，只知道依靠旁人。 王诗韵往前走了几步，端端地站在齐坤的面前。 “我之前就听说过你，你是青山书院中最负盛名之人，也是江南之地文采最好之人。当初你刚到京城之时，我念及你孤身一人，本想接你到家中住下，可到了京西茶馆之时，听到的，也是你对我各种诋毁。” 齐坤眉眼凝了凝，她听到了当日他在茶馆所说的那些话？ 若是旁人，自己这样背后议论他人被知晓之后，怕是心中大多都是有些尴尬的。可齐坤却一点也不，虽然厉玄墨摆明了站在王诗韵一方，如今的他人微言轻，没有办法与之抗衡，但他心中对王诗韵的鄙夷可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减少。 相反的，他听到王诗韵这番话，不仅没有觉得羞愧，反而心中想：怪不得了，他说怎么王诗韵听到他们的这些话，这般沉得住气，原来是老早就已经听说过了。 想来也是这样的议论声不断，她早就见怪不怪了吧！ 可是呢，齐坤又是不屑地扭了扭脖子，也不认真瞧她，只拿下巴对着王诗韵，仿若和她说上一句两句话，都是一件对他来说不可容忍之事。 王诗韵见他这样，哪里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王诗韵鼻子里冷冷哼出一口气来，话音一转说：“今日你又是这般，明知不是事实还一通胡言乱语，当真是丢了青山书院的脸面！” 第493章 比上一比 王诗韵虽是女子，可她目光定定，背脊直直挺立的模样，瞧着却是一点也不敢叫人小瞧了去。 王诗韵稳稳地站在齐坤的面前，她虽然只到齐坤下巴的高度，说话要抬起头才能更好地对上齐坤的目光。 但她微微仰头时，天边西沉的斜阳余辉洒在她弧度好看的下巴上，拉出一道完美的光影，莫名就叫人忍不住想要多瞧几眼。 “青山书院是大周名声最大的书院，你这张口便是胡话，振振有词，可别告诉我，这是你们夫子所教？读经明义之人，谁人不是爱惜羽毛之辈，哪里会像你这般视旁人的名誉如无物了！” 王诗韵声音高亢，便是站在一群不嫌事大的男人中间，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极有分量的。 齐坤却依旧是不屑地摇摇头，目光中的鄙夷神色一点也没有减退。 果然是个巧言令色之人，他就说，若不是有一些本事，哪里能叫十三王爷这般为她。 齐坤唇瓣往上一勾，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然后，他便用如同看蝼蚁一般的目光，看着王诗韵： “王姑娘说错了，我齐坤也好，还是我们青山书院也好，向来都是尊重旁人的。可是呢——” 齐坤说着声音猛地一转，“这人啊，也是要分的！行的正坐得端的，我们自然是敬重的，可若是那些尽使些旁门左道功夫的人，你叫我齐坤如何尊重？便是多和这样的人多说一句话，都让人掉价！” “你！”王诗韵咬了咬牙，她便是这般为自己辩解了，这个齐坤还是这般认死理。 “怎么？王姑娘是觉得小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么？” 十三王爷虽然要帮她，可这并不代表他便会坦然接受了。 事实如何，大家心中自有论断。齐坤想着，目光便四下一扫，大多数的人，此时此刻脸上流露出的神色更多的还是对王诗韵的不信任。 毕竟十三王爷待这王家姑娘这样特别，众人可是看在眼里的。 说他们真的一点猫腻也没有，又怎么可能呢！ 吏部尚书见气氛越来越僵，特别是十三王爷，那张脸简直冷得比大寒天里最强劲的风雪还要叫人觉得心底发凉。 吏部尚书往两方中间一站：“好了好了，我当真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听来听去，我想不过应该就是一个误会罢了。你们都听错了，十三王爷其实并不是那个意思。” 吏部尚书努力叫自己的声音和语气听上去和缓一些，好叫众人能够听他一言，别在继续闹下去了。 毕竟这事关乎这一次的春闱考试，春闱考试为朝廷选拔最出色、最杰出的人才入朝为官，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公平。 十三王爷也是，平时里口无遮拦惯了，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他作为吏部尚书，就是要将这春闱考试给办得妥妥当当的才行。 所以，这事现在必须得就此打住，可不能继续闹下去了！ “误会？！” “怎么就是误会了？！” 也不知人群里是谁听到吏部尚书的这番话，立刻就喊了出来。 这十三王爷方才还当着他们的面说他就是要假公济私了，怎么就是误会了！ 有一个起哄的人，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就是！大家寒窗十数载都不容易，怎么就能打破规矩，给某些人开后门呢！” “……可不是么！也不知道某些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说出自己的野心来。” “……” 这人啊，隐匿在人群之中，一点也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旁边的人给记住，也不会担心自己说出的话用不用负责任。 于是乎，众人的议论可以说是越来越难听了。 有的说王诗韵是用自己父亲的死来卖惨，又有的说王诗韵怕是出卖了自己的皮囊。 “够了！” 污言秽语此起彼伏，王诗韵作为众人议论的对象，便是她的一颗心再强大，便是过去王阜龄对她的教导再好，她的眼底也忍不住流露出了藏不住的难受之色。 厉玄墨瞧着这样一个还不到二十岁，刚刚没了父亲，万事都只能依靠自己的孤零零女子，心中猛然就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冲动。 这一次，厉玄墨直接伸手拉住了王诗韵的手腕，将她往自己的身后一带，宽大的身躯，便在一次不由分说地就挡在了她的前面。 王诗韵微微一愣。 抬眼，就见到厉玄墨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背影，就这样定定地挡在自己的身前，像是要替她将这世间所有的磨难都挡在外边一般。 自打王阜龄去世之后，王诗韵没有一刻不再告诫自己，她一定要坚强，要勇敢，不能轻易被外界所影响。 她还要调查父亲的死因，她还要继承父亲的遗愿，她还要很多很多事情要做，她没有一丝丝的时间来自怜自伤。 可是现在…… 这些人根本就不听她的辩解，认定了，便认定了，怎样都不会改变。 千百人中，厉玄墨，这个她平日里总是觉得不靠谱的闲散王爷，却一点也不怕祸及自身，就这样毅然决然地替她说话。 这一刻…… 王诗韵一直以来刻意变得坚硬的心，莫名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捂热了，就像是极北之地的千年玄冰，终是慢慢地就变得柔软了起来。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男人，竟然如此这般出言逼迫一个女子，全他妈的都枉读了圣贤书！” 厉玄墨看着王诗韵脸上的那一抹愁色，心中就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怒火。 就连嘴里说出来的言语，也不由得变得愈发强硬起来。 不过厉玄墨这话，叫周围的人顿时禁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其实厉玄墨这话说得也没错，便是他们再觉得王诗韵用了旁门左道的方法，他们只要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也就好了，好像真的不该这般出言不逊。 刚刚那些话，反倒像是最粗鄙的妇人才会说出口的。 一点也不符合他们读书人的身份。 厉玄墨紧紧地抓着王诗韵的手腕，片刻也不放松。 王诗韵感觉到他手中的力气，还有那微微的颤抖，心中生出了一些暖意。 厉玄墨目光扫过旁边这些人，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可王诗韵却反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王爷，说到底他们不过是觉得我并没有真材实料。不管你我再怎么说，也都是空口无凭，便再是两年前，我想了法子将汉阳官员贪污赈灾款项的事情给曝光出来，他们也怕只会觉得是我爹替我出的主意。” 再次开口，王诗韵脸上一扫颓色。 别看王诗韵一向独立惯了，其实她也和其他女子一样，内心深处同样柔软，若是有人能为她排忧解难，她心底里也是高兴的。 但是此时此刻，作为众人议论中心的她，自然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而且，厉玄墨这样不怕祸及自己地替她说话，光是这样一份情谊，她便是感怀于心的。 但厉玄墨依旧是有些不放心，这些人如今一个个的，也不知还会说出怎样的话来，他怕王诗韵一个女孩子经受不住。 王诗韵瞧见了他眼底的那抹担忧，嘴角微微勾了勾，朝着他笑笑示意他放心。 然后才向前走了几步，再次站在了齐坤的面前，一双眼睛里是比过去以往任何时候还要闪耀和夺目的光亮。 “我知道你们对我的实力有所怀疑，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就当众比试一场，琴棋书画、经义策论、天文历法、大周百态。只要你说出一个来，我今日便奉陪到底，决不后退。” 王诗韵语气决绝，说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一怔。 他们显然是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看上去软弱的女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众人的目光也便全都落在了齐坤的身上，想要看看他究竟会不会答应王诗韵的这个挑战。 虽然他们也都觉得王诗韵是没办法和齐坤比的就是了。 齐坤眼睛半眯着，认真地看了王诗韵一眼，见她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真正正地在向他发起挑战，脸上带着的那抹笑意不由得又深了几分。 “和你？”齐坤淡淡地吐出极其不屑、轻蔑到极致的两个字。 汉阳赈济之事，他们也都是知道的。 当初这件事情才发生的时候，青山书院中的人还讨论了许久，他们都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有这样的本事，能够这般别出心裁，将事情办得这样漂亮。 可王诗韵这事儿出来之后，他们都觉得，这事绝不可能是闺阁女子所为。 王诗韵现在又将这件事情搬出来说，还率先开口，将他们可能的怀疑说出来，不就是想先一步堵住他们的嘴，他们若是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她又可以扮一个受害者的形象，说她都说得这样清楚明白了，他们就是不听。 啧啧啧，这不就是如意算盘打得响么！ 可是，齐坤却忽略了，王诗韵这是在向他挑战，是要和他一争高下。 王诗韵微微仰着头，见他迟迟不应声便出言激他说：“对，和我。怎么，齐公子是觉得我堂堂辅政大臣之女不配呢，还是齐公子心中害怕落败不敢呢？” 齐坤笑得越发得意起来：“我不敢？我齐坤这一辈子就从未说过不敢二字。” “那好，既然如此，也便请吏部尚书大人做一个见证，也请在场的大家也都做个见证，免得到时候出了结果有的人不承认。” 王诗韵句句铿锵，那气势，就仿佛她一定就不会输一般！ 可是！ 要知道，她要发起挑战与之一比高下的，可不是寻常人，那齐坤可是青山书院里最负有盛名之人。 还不知道等下，这个王诗韵会怎么输呢！ 她怎么就这样大言不惭地说着，好像她就一定能赢了一般呢？ 还是说，她当真有些真本事？ 可是便是她确实有些真本事又如何，站在她面前的可是青山书院的齐坤齐公子啊！ 大家都是读书人，齐坤的名字那可是一个如雷贯耳，他有多大的本事，众人皆是心知肚明的！大家心中就只有一个想法，齐坤齐公子是绝对绝对不会输的。 这场比试，除了王诗韵败之外，肯定不会再有第二个结果。 他们只能看看，这个王诗韵会输成什么样了。 “王姑娘，你想好了？”吏部尚书过去同王阜龄也有几分情谊，他是不想故人之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样污蔑的，更是不想王诗韵自己作茧自缚。 轻声询问，若是她只是一时间逞能，趁现在还没有开始比，她尚且还有退路，若是待会儿真的比起来，那可就真是不比出一个结果来，是不会罢休的了。 王诗韵知道吏部尚书一片好意。 不过，她既然能说出来，就不会退缩了。 她正想朝着吏部尚书点点头，叫他开始出题便是，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抓住的手腕上，力气又加多了几分。 王诗韵回过头，就瞧见厉玄墨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担忧的神色又多了几分。 王诗韵心头有些暖意，不枉她和他相识一场，就冲着几次三番他为她担忧，她同十三王爷的这份交情她便会铭记于心了！ “放心。” 王诗韵没有出声，只是轻轻地用唇语说出了这两个字。 当初她在除夕宴上既然能提出女子参加春闱考试这样大不为的事，就自然知道自己将会面对怎样的非议。 这些都是她应该经受的，她自然是要自己一一去面对，去将这些所有的质疑全都反驳回去。 而最好的证明自己的方法，除了春闱考试之外，不就是和这些所谓的才子好好的比上一比，也好叫他们都知道，她并非花瓶而已！ 厉玄墨再次见到王诗韵眼中那坚定的闪亮璀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地放开了她的手腕，放她去。 王诗韵再转过头看向齐坤，眼中那坚定的目光中，也多出了一分绝不服输的狠劲儿：“既然吏部尚书大人都愿意做个见证了，齐公子，怎么样？你比还是不比？” 齐坤眼眸凝了凝，这才认真地瞧了瞧这个自寻死路的女人。 不得不说，她便是穿着素衣锦服，面上不施粉黛，瞧着模样也一点也不憔悴，反而没有了寻常女子的娇美，多出一份男儿才有的飒爽，当真是和他印象之中的女子大相径庭。 不过呢…… “比。” 齐坤薄唇微启，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 他早就说过了，他可从来都没有害怕过什么，便是这个王诗韵瞧着再不同寻常了，她还能越得过他去？ 不可能的！ 在青山书院也好，在江南建邺城也好，这十数年来，想要和他一较高下的人还少了么？ 书院中那些自视甚高的师兄，江南地方那些才名极盛的才子，还有那些从大周各个地方到青山书院下帖子的大儒。 他齐坤可从来都没说一个“怕”字！ 当然，他也从来没有被什么人给比下去过！ 所以，他才有这样一份底气。 吏部尚书见齐坤答应了下来，便知道事情已然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可他心中还是有为王诗韵担心，忍不住在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才说：“既然你们要比，这南麓书院外面没有桌子，也没有文房四宝，不如大家还是移步书院里面，再是要比，也得各种工具一应俱全的才好。” 王诗韵和齐坤都点点头，很快众人就跟着吏部尚书来到了南麓书院最宽阔的广场处。 春闱考试考完的时候就已经是傍晚了，再加上大家在书院大门口又说了这么久的话，等到文房四宝什么的都准备妥当之后，天边挂着的太阳终于沉入了地平线。 天色暗了下来，书院里便在广场四周点上了一排灯笼。 而广场正中，正好摆放了一模一样的两张桌子，桌子的两侧也分别摆着两支落地青铜莲花烛台，以好让王诗韵和齐坤两人有足够的光亮，能够完成接下里的比试内容。 “十三王爷，您也累了吧？不若和下官到阁楼上，哪里准备了茶水糕点，也有软枕阔椅，十三王爷可以坐得舒服一些。” 厉玄墨摇摇头，“本王哪里也不去。” 他如今所在的这个位置，正好在王诗韵的正前方，可以将她的所有举动一一看在眼中。 阁楼虽视野开阔，可若是待会儿万一有什么事情，他从阁楼再下来，到底还是要耽搁一些功夫，远不如在这里来得方便。 吏部尚书见厉玄墨态度坚定，也便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走到王诗韵和齐坤二人中间，说起这次要比试的内容来。 “王姑娘方才也说了，琴棋书画、经义策论、天文历法、大周百态，这些虽然并不包含大家平日所学的所有，但也包含甚广。如此，我便写下了一些与之相关的题目，放在了这个宝瓶之中，为了公平起见，我先向大家一一展示所写题目，再让在场的大家来抽取题目，这样便绝不会有猫腻。” 吏部尚书说罢，便拿出一个浑身通透透明的琉璃宝瓶，众人皆看在眼里，这琉璃宝瓶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然后，吏部尚书背对着王诗韵和厉玄琰，将写好的题目一一展示给在场的人看，看一道题目，便将那纸片揉捏成团投入宝瓶之中。 用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宝瓶里便已经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纸团。 吏部尚书又将宝瓶拿在手中，晃了晃，以便让里面的纸团混合开来，众人更是不知道哪一个纸团里面写的是什么内容了。 不得不说，吏部尚书的这一系列安排，当真是一点纰漏也没有，叫人挑不出任何一丝的毛病出来！ 第494章 作江山图 琉璃宝瓶里面有了题目，接下来自然就是要选题目了。 为了保持公平，吏部尚书将所有的纸团都投进了琉璃宝瓶之后，便从留在南麓书院广场边上的人中间抽出三个人。 他们一一上前，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先是搜了身，确保身上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之外，再让他们走到琉璃宝瓶旁边，伸手从里面摸出一个纸团。 最后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纸团展开来。 第一个纸团上，写着作江山图，一炷香为限。 “嗨，不就是作江山图么，过去我在书院念书的时候，每隔十几天便会作上一副，这题目这样简单，有什么可比之处？” 有人说题目简单，自然就有小肚鸡肠之辈，看什么什么有猫腻：“莫不是吏部尚书怕这王家姑娘输得太难看，故意选了这样的题目吧？” 但毕竟整个过程都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完成的，这话一说出来，立马就有人反驳：“又不是吏部尚书自己抽的，便是再对王诗韵有意见，也别见什么都说不对啊。” 他们个个都是读书人，平日里读的经义典籍，那一本不是要求他们保持一颗平和仁爱之心，这样事事瞧见出阴谋来，真不是说出之人自己心中污浊肮脏么？ 那人听到这里，也便不再说话，只砸了咂嘴，看向广场中央的王诗韵和齐坤，又说道：“题目简单，我也觉得齐坤肯定是会赢的！” 毕竟这山水江山图，必须得见过山河大川，见过绝岭孤山，才能一览天地之广袤，四方之无尽。 齐坤虽长久在青山书院里读书，但好歹也四处游历过，但王诗韵就不同了，她一介女子，再是离开京城游历，所到之处也不会有太多不一样的风光景致。 只从这一点上来说，齐坤的胜面就要大上许多了。 果然，端端坐在广场中间右边那张案桌之后的齐坤，在知晓第一题考作画之后，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已经开始铺纸研磨，还将各种颜料按照他的习惯，一一摆放在了桌子的右上方。 瞧着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完全就是成竹在胸嘛！ 反观在左侧的王诗韵，还呆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望着桌上那一张白纸发愣。 一炷香的时间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长，但她再这样呆愣下去，时间可就是一点一滴地没有了！ 厉玄墨看见王诗韵一直没有要开始作画的打算，一颗心不知不觉地就揪紧了。 这个丫头还真是的！平日里和他互怼的时候那股不怕死的劲头到哪里去了？ 厉玄墨面色有些不好，转过头看到那边齐坤像是画作主架都已经勾勒好了，心中不由得更是急了起来。 “王诗韵，你——” 厉玄墨比起自己的皇兄厉玄琰来，心思要简单得多。 虽然在宫中耳濡目染，他的性子朝着厉玄琰那样靠近了许多，可真正遇到让他觉得有些紧张的事情时，他还是没办法像厉玄琰那样完全保持镇定。 于是，他心头忍不住便想出声提醒王诗韵几句。 但他才刚刚开口，一旁的吏部尚书就立即出声打断了他还未说出来的话： “十三王爷，为公平起见，您还是别多言了。”而且，事情闹得这样大，说到底还不是刚刚厉玄墨非要趁口舌之快。 现在虽是王诗韵和齐坤在上面比试，但也是一个叫厉玄墨好好磨一磨性子的机会。 吏部尚书按住了厉玄墨的双手，叫他只能静静地看着王诗韵在上面比试。 因为他是王爷，虽可以毫无顾忌地撂狠话旁人也不敢说个不字，但也正因着他王爷的身份，他的话引出的那些后果，可要比普通人大得多！ 所以，今日这比试在吏部尚书看来，对厉玄墨来说何尝不是上了一课。 厉玄墨没办法，只能抿了抿唇，按捺住内心的情绪，又坐了下来。 但他刚才唤出的那一声，王诗韵却是听到了的。 她微微抬头，如今天色已经暗沉，四周虽点了灯笼，可依旧是看不清楚模糊一片的。 但王诗韵不知为何，却像是能感受到厉玄墨眼底的那一抹焦急一般。 心里沉了沉，有些暖意，又忽然多出一丝动力。 忽然间，她的脑子里猛地就浮现出了一个场景，闭上双眼，在脑子里将那道场景细细地回想了一遍。 等到她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全都是奕奕光彩。 王诗韵也不再迟疑，飞快地拿起笔架上的笔，动作迅速地在宣纸上勾勒起脑海中的景象。 一下、两下、三下。 王诗韵虽穿了有些反复的衣裙，但也正是这有些宽大厚重的衣裙，随着她的每一次动作，在昏暗的夜色中翩翩而动。 广场正中是额外点了好几只落地青铜莲花烛台的，每一只烛台上点了六根蜡烛，蜡烛跳跃的烛火打在王诗韵好看的衣服上，洒下星星点点的光亮。 将她整个人映衬得简直就像是混沌之中的仙子一般，叫四周围观的人，从内心深处忍不住想要惊叹出声。 而且，王诗韵整个过程一点也没有刻意去保持自己的样子，她一双眼睛定定地落在宣纸上。 每一次泼墨，每一次落笔，她的眼神里露出的那一丝坚定和自信，对这一众考生来说简直不能更熟悉了。 这样的眼神和神态，简直就和齐坤一模一样，不对！ 因着王诗韵是女子的缘故，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种高洁气质，比齐坤还要更加高雅几分。 夜色里，她像极了孤高而立的玉莲，纵使深陷泥潭之中，也丝毫没有被淤泥给困住手脚的束缚之感。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这王家姑娘的模样还真是不俗啊！ 之前他们只顾着说她的不是了，现在静下心来才看到了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是这样闪耀，而之前他们竟说出了那样的话。 莫名的，有些人心里就有些许的过意不去了。 惊叹的声音连连响起，那边还在作画的齐坤以为众人是在为自己惊叹。 可他微微一抬头，正对着的那些人里，十个有八个九个的目光都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齐坤顺着他们的目光，自然就看到了左边已经开始作画的王诗韵的身上。 齐坤的余光在王诗韵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呵！ 齐坤从鼻子里冷冷地哼出一口起来，这个王诗韵还真是会做表面功夫啊！ 几个动作，几个姿势，就让众人这样瞧得目不转睛了。 而且，王诗韵用笔在宣纸上勾勒了一阵之后，就停了下来，将自己头上戴着的珠花给取了下来。 她今日头上只戴了一支简单的宝石珠花，上面有青翠和黛蓝亮色的璀璨宝石。 王诗韵将那珠花上的宝石取了下来，放到了砚台里，不知要做什么。 不过，便是她取下珠花的这动作，莫名地就叫人忍不住想要去看。 啧啧啧。 齐坤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是在比试书画！ 好好的，在这里摆什么样子，做这些无聊的举动做什么？！ 还不知道待会儿这个王诗韵会画出怎样的“杰作”呢？ 倒是自己所画的这一幅画作嘛…… 齐坤眸光半凝，看着案桌上的泼墨山水画，心中自然就生出了一份自信，握着毛笔的指节不自觉地加重了力气，以至于骨节连接处，都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有些泛白起来。 齐坤又看了王诗韵一眼，眼底的那一抹不屑越发浓烈起来：就凭他这一副山水画，他便是绝对不会输的！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了。 等到最后一丝香燃尽之后，吏部尚书立即就站了起来：“时间到了。” 齐坤早就完成了画作，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上神情淡然，还叫好些个留下来看热闹的女学生忍不住连连称叹，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气质高绝之人。 虽然以容貌著称的厉玄墨如今也在场，但毕竟在广场正中央的那些烛火照映下，齐坤才是如今众人眼中的“主角”，以至于，其实容貌还要更胜一筹的厉玄墨，此时此刻也被大家给忽视了。 而那边，王诗韵因着一开始的时候耽搁了一下时间，直到吏部尚书出声之时，才刚刚画完属于她自己的江山图。 王诗韵将手中的笔搁下，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吏部尚书走到他们二人中间，先是看了看齐坤的画作，只不过是扫了一眼，吏部尚书就瞧出了齐坤功力之深厚，画技之高妙，连连点头，虽说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也确实叫人不能忽视。 而后，吏部尚书才往左边王诗韵的画作上瞧了一眼，这一瞧，吏部尚书整个人瞬间就愣了一下，脸色也是瞬间一变！ 众人瞧见吏部尚书由刚才的欣赏之色，一下子脸色大变，不由得就忍不住想瞧瞧，这王家姑娘到底画了什么东西，能叫吏部尚书这样惊奇！ 这到底是画得好呢？还是画得不好呢？ “我看八成是画得太差了吧？不然，怎么就忽然脸色变得这样难看了？”立马就有人说。 但又有人摇摇头：“不是吧，吏部尚书经历过多少风浪，见过多少世面，便是王家姑娘画得再差了，该有的表面功夫也是有的吧！怎么就会这样轻易给吓住呢？” 齐坤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听着众人所有的议论全都落在了王诗韵一个人的身上，心里不由得就有些不爽了。 他，齐坤，青山书院最负盛名之人，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的挑战都会接受的！ 今日，他接受王诗韵的比试，一来是想狠狠地打王诗韵的脸，叫她不要再做出这些伤风败俗之事；二来，他也是想趁着这么多考生都在场的机会，叫他们都好好瞧瞧他的一身本事！ 而且，吏部尚书也在，这场比试，自然就是他在京城一鸣惊人的最好时机！ 可是！ 这些人竟然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王诗韵的身上！ 这叫他齐坤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齐坤心中窝火，蹭地一下就从自己的位子上“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几大步走到王诗韵的案桌旁，想要瞧上一瞧，这女人究竟有多不堪！ 可当齐坤瞧见那副画之后，他的身形也是猛地一下便顿住了！ “怎……怎么……怎么会这样……” 齐坤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的，显然是被眼前的画作给惊住了。 若说之前吏部尚书的反应已经足以叫众人好奇的话，那么，现在齐坤也是这般惊奇的样子，更是叫众人对王诗韵的这幅江山图好奇不已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画作，能叫吏部尚书和青山书院的齐坤都这样震惊？ “吏部尚书，你别呆愣着啊！也叫咱们也看看，这王姑娘的画作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啊！” “是啊！是啊！也让我们瞧瞧啊！” 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大家都是读书人，江山图几乎人人也画过。作江山图本不是什么难题，所以，越是这样，越是勾得众人的心底直痒痒！ 吏部尚书这才回过神来，也不再迟疑，赶紧就叫来还在书院里没有离开的吏部官员，让他们将这两幅画作架起来，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先展开的，是齐坤的江山图。 齐坤以泼墨为主，整幅画卷除去墨色本色以外，再没有施加任何一丁点的颜色。 但纵使是这般，齐坤笔画之精湛，画技之绝妙，寥寥几笔，便在皓白的宣纸之上，将千里江山的气吞山河之势展现的淋漓尽致。而且，正是因为齐坤不着任何彩色，经过水晕染开来的层层墨色，更是凸显了整幅画作的厚重大气之势。 这样的一副画作，不论放在何时何地，那都是绝佳之品！ 众人一瞧，心里便由衷地感叹：看看，看看，大家都是寒窗十数载之人，可偏偏齐坤就有这般的天赋，有这样的能力与才华，叫他们根本就无法与之相比。 可是，纵使大家的赞赏之声连连不断，但齐坤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高兴之色，便是之前一开始的得意神色，也消失得荡然无存。 “齐公子这是怎么了？明明已经画得很好了，怎么瞧着他的样子，像是很不满意呢？”仰慕齐坤的那些女考生忍不住有些担心。 但越是这样的担忧之声，那边齐坤脸上的神情越是变得有些古怪。 “接下来这一福，是王姑娘，王诗韵作的江山图。” 吏部尚书说罢，大手朝着吏部的官员挥了挥，站在王诗韵案桌之前的两个官员点点头，便一人扶着画作的一边，“哗”的一下子，就将整幅画作高高地举了起来。 然后，近乎是同一瞬间！ “啊！” “这这这！” “这当真是她画的么？！” 与之前的称赞声不同，几乎是画作展示的一瞬间，整个南麓书院广场四周，可以说是一下子炸开了锅。 一声又一声的惊叹！ 一句接着一句的不可思议！ 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就足以说明，王诗韵的这幅画作当真是叫人眼前一亮，甚至可以用“惊艳四座”来形容！ 其实，如今天色以暗，广场上以及王诗韵他们两人的案桌旁都有光源，以保证大家可以看清楚他们的作品，可是，毕竟烛火星光不可与太阳相提并论。 烛火闪耀，到底还是有些暗的。 正是因为如此，齐坤才选择了全然用墨色，因为在如此的昏暗光线之下，再是艳丽夺目的彩色朱墨，也没有白日那般耀眼。但墨色就不同了，墨色在夜色之中，更是显得大气磅礴。 但是！ 如今王诗韵的这幅江山图上，却不知为何，竟然似乎闪烁着点点光亮！ 不同于齐坤江山图的大气磅礴，王诗韵所作江山图瞧着要细腻精致得多。 连绵不断的山川，还有那蜿蜒前行的长河，在傍晚的天色之下，交相辉映。 这倒没什么特别的，最是叫众人声声惊叹的，是那画卷之上不知从何而来的光亮，将画卷上的青山绿水完全都照亮了起来！ 青翠的山，黛蓝之水，在烛火的照映下，像是被画卷里的星空所照亮，灼灼其华，闪闪若星，简直就像是漫天星光，随意又烂漫地铺在了这青山绿水之上。 瞬间便叫这画卷栩栩如生起来！ 当真叫众人挪不开眼去！ “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可以叫画作都发光了呢？” 惊叹之后，便是忍不住的好奇。 众人目光定定地落在那画卷之上，像是想要将这江山图上的密码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他们看了又看，还是猜不透，王诗韵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法子。 吏部尚书之前脸上的担忧之色，现在已经近乎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按捺不住的激动和欣赏：“王姑娘，不知你可以说说，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 王诗韵轻轻笑了笑，侧了侧头，指着桌上的砚台说：“尚书大人，你去瞧瞧就知道了。” 吏部尚书往案桌边又走了几步，低头一瞧：“呀！这是——” “宝石碎屑。”齐坤虽然没有看，但也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说出了这个答案。 王诗韵微微有些一愣，这个齐坤没有看就猜到了。 那头，齐坤也不自觉地将手紧了紧。 方才他见她取下头上珠花上的宝石，只当她是在刻意做这些举动，不过是个只知道做表面功法的花架子罢了。 可谁知道…… 他不放在眼中的这些细小举动，竟然有这样大的作用！ 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个王诗韵啊！ 齐坤脸上的神色沉了沉，眼底一扫之前的不屑，现在，他的一双眼眸定定地落在了王诗韵的身上。 没想到她当真是一个实力不俗之人，这第一局，是他大意了，但接下来的两场比试，他可是绝不会再这般轻敌了。 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一般，王诗韵眸光一转，就和齐坤正正好对上了。 王诗韵看到了他眼底的不忿，还有那藏不住的好胜心，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相反的，这一局之后，齐坤越是有想要赢过她的念头，便越是说明，只靠这一副江山图，她就足以叫他不能再那般小瞧自己了！ 王诗韵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朝着齐坤点了点头。 那样子，大有一种“我不怕你，放马过来”的感觉！ 齐坤自然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心底里暗暗较劲，他再不会给这个女人一丝一毫的机会赢过他去！ 在场的人见到他们两个之间愈发浓烈的紧张气氛，莫名地也变得激动起来！ 原本看上去毫无悬念的比试，竟然因王诗韵，强势打破了“齐坤必赢”的局面。 众人的眼睛一会儿看看王诗韵一会儿又瞧瞧齐坤，都觉得今日这比试，还真是精彩啊！ 他们两个一共要比三场。 第一场作《江山图》已经比完了，吏部尚书很快便叫在场的人，继续到宝瓶中抽取接下来的题目。 这一次抽到的，是奏《高山流水》曲。 齐坤没有之前的那种懈怠，这一次用古琴弹起《高山流水》曲来可以说是技法精妙，音色绝佳，每一次弹拨，出来的音色都如同空山绝响，一下接着一下，直直撞进每个人的心底。 一曲作罢，最后那一个尾音，齐坤一改音谱上记载的音调，手指用力地将琴弦往上一挑—— “咚！” 一声剧烈的响声，在广场里猛地炸开，气势强势的音波，猛地就像是阵阵巨浪一般，一层接着一层地向四周蔓延开去。 这尾音久久都未停歇，简直就像是连绵不断的阵阵轻诉，以求寻觅知音，以求有曲相和！ 听得人头皮都忍不住有些发麻。 “齐公子真是太厉害了！” 一般女考生是由衷地发出了赞叹，不得不说，齐坤既然能够被称作江南第一才子，他的实力自然不是浪得虚名的！ 不论是方才的江山图也好，还是现在的这一曲《高山流水》也好，显露出来的功力，一点也不像是他如今这个才刚刚二十岁出头年纪之人该有的。 俨然就是经历岁月沉淀，风霜雕刻之后才能散发出来的光彩！ 吏部尚书听完一曲也忍不住点头，齐坤果然是齐坤，今年他来参加春闱考试，当真是大周之福！ 朝中有了这样的能人才俊，对皇上也好，对百官也好，恐怕未来齐坤的想法念头，会为朝廷已然有些枯燥陈旧的局面注入充满活力的新鲜血液！ 吏部尚书向来都爱才，瞧着齐坤这样子，心里止不住地感叹道：好！当真好！ 齐坤弹完之后，便该王诗韵了。 因为王诗韵花了些小心思的江山图实在是太过惊艳，这《高山流水》曲，她是不是也能变出花样来！ 第495章 有心无心 不过，叫众人有些许失望的是，王诗韵虽然弹奏技法也很不错，与齐坤的大气磅礴相比，王诗韵的琴音更显得细腻深邃。 每一次弹拨，从指尖琴弦中透露出来的情感十分深邃，莫名间就引起众人心中思绪万千翻涌。 只是，王诗韵弹得虽然也非常好，和齐坤也可以说是各有千秋，不相上下，绝不能说谁就完全压过了谁的风头。 但是呢，因着刚才那副江山图太过惊艳，众人对王诗韵的期待实在是太高，以至于心头莫名觉得有些失落。 齐坤看在眼里，胸口莫名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很不是滋味。 要知道在过去的任何时候，这样的比试，旁人只会对他才会流露出这样的期待之色！ 可是今日！ 齐坤微微转头看向王诗韵，看到她脸上一点得意的笑都没有，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如菊之高雅气质，愈发叫他心中不好受了…… 齐坤不知不觉地，放在案桌上的两只手就紧紧地攥紧成拳。 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脸颊，心底的好胜之心更是如熊熊烈火一般，要将他齐坤整个人都点燃了一般！ 作了画，奏了曲，还剩最后一轮比试。 同之前一样，吏部尚书随意选了一个人到前面来，从那透明的琉璃宝瓶里最后抽出一个纸团。 众人都拉长了脖子想要好好瞧瞧，这一次，他们会比什么！ 实在是期待！ 可是当那人将纸团展开之后，大家皆是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题目么？还是是出题之时搞错了？” 哪有纸团上一个字都没写，只在纸团的正中间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 还真是看不懂，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了。 吏部尚书瞧了瞧，眯缝着眼睛笑了笑:“哦，这题不再考各种技法，而是考策论。王姑娘和齐公子便以这图案为题，一炷香的时间为限，写一篇策论好了。” 吏部尚书的话一说完，众人的脸色又是一变。 这竟然是策论题！ 策论本就是春闱考试中最叫考生头疼的题目。往往策论的选题都比较刁钻，用晦涩尖酸的字眼，寥寥数语，就要你写出长篇大论来。 而吏部尚书准备的这道题就更刁钻了！ 只是一个圆圈。 谁知道这究竟是要考什么啊！ 众人心中都忍不住替场上的两个人担心，一炷香的时间又这样短，真是难为人了。 厉玄墨也是眸光里满是担忧。 他坐在安排好的椅子上，只觉得双手手心不知何时就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心里沉了沉，只盼她能应对才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到一炷香燃尽，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经过三轮比试，别说是在上面比的两个人了，便是观看的他们都觉得有些累了。毕竟他们都是才刚刚考了三天三夜，又这样用脑动心思的，自然也是累的。 王诗韵目光闪闪地扫了一眼自己所写的答卷，倒是颇为满意，长长舒一口气，才慢慢地搁下了笔。 那头齐坤也写好了。 策论的好与不好，妙与不妙，有很大的主观性，为了最大程度的公平，吏部尚书没有自己来做裁断，而是命人去请了南麓书院的秦院士前来。 虽说南麓书院好像名声并没有江南的青山书院名气大，但南麓书院毕竟在京城城郊，天子脚下，来南麓书院读书之人多是名门望族之后。 故而，南麓书院里的夫子们，自然也个个都是大有本事之辈，而且，其实若是细细一看，南麓书院里好几个夫子也早就是大周颇负盛名的文人雅士。 再说起南麓书院的秦院士，也是颇有来头之人。 秦院士本是朝中太傅太师，历经三朝，教导过的皇子王孙可以说数不胜数，只是后来他年纪大了，加之朝局变动，他便退了下来，在京郊开了这样一所书院。 虽然平时里，他自己只是偶尔兴之所至之时，才到书院里教教学生，但书院里的夫子，教什么，读什么，悟什么，也都是秦院士先拟定的。 所以，今日这最后一道策论题究竟王诗韵和齐坤两个人谁优谁劣，由秦院士来裁夺是最好不过的了。 秦院士年前刚刚过了自己八十岁的生辰，吏部尚书相邀之后，他才由书院里的学生搀扶着，一步一步地由内院走了出来。 “是秦院士！” “秦院士来了！” 读书之人大多都是尊师重道，见到这样位份又高，名声又盛，又是一身才情的大夫子，自然不用人提醒，大家便全都站了起来。 “好了好了，都坐下吧。”秦院士早就不在乎这些虚礼了，摆摆手，直接就让他们坐下。 秦院士伸手指了指王诗韵他们所在的地方，示意学生扶他过去。 王诗韵过去一直都是由自己的父亲王阜龄教导的，没有进过书院，更没有认识几个夫子。 第一次见到秦院士，她心里还是有些许的紧张的。 王诗韵见到秦院士往他们这边来，自己赶忙就往前几步，像是要迎一般。 秦院士瞧见了，已然布满了皱纹的双眼，眸光却如同孩童一般清澈透亮，没有丝毫的城府心计，有的只是大智若愚的坦荡。 “王姑娘。”秦院士没有架子，朝王诗韵点了点头，“舜之的事，节哀。” 王诗韵闻言整个人一僵，脸上挂着的笑意也顿时愣住。 舜之。 是她的父亲王阜龄的表字。 王阜龄成为辅政大臣之后，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了，大家不是叫他“王大人”，便是尊称一声“辅政大臣”。 她已经不知有多久多久，都没有听到过其他人叫过父亲的表字了。 今日再次听见，还是从秦院士口中说出来，王诗韵怎么能不一惊。 秦院士脸上的和煦神情倒是一点也没有减少，他走向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像是关怀的长辈一般，没有丝毫的陌生阻隔，倒像是十分熟稔一般： “你出生的时候，舜之还告诉我，说他想要一个男孩子，将来好替他继续为这天下百姓苍生谋划。我当即便告诉了他，心怀苍生，不关乎男子女子，只关乎——” “只关乎你有心无心。” 王诗韵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接上了这句话，看向秦院士的眼神不住地闪动。 这些话……这句话，过去父亲时时和她说，她听得多了，便记在了心上。 没想到，这…… 王诗韵有些不敢相信心头冒出来的那个念头，觉得有些不大可能。 “对，就是这句话。不关乎男女，只关乎有心无心。” 秦院士眼睛里似乎亮着光，经过岁月雕刻的脸上绽开一个淡淡的笑来，有着说不出的情绪慢慢地就流淌开来。 但周围的人倒是很快就反应过来，“秦院士是不是和这个王姑娘认识啊？” “应该是吧。我听他们的语气，好像那个什么舜之的，应该是王姑娘的父亲吧？” “是吧！还有那个什么无关男女的，不正是王诗韵之前提出想要参加春闱考试时说出的理由么！”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才将事情的前后串联了起来。 他们只当王诗韵说出这样的请求，是脑子发热，就是莫名其妙地想要打破原有既定的规矩，都是她一个人的想法。 原来…… 众人目光都聚焦在了秦院士的身上。 原来，这个念头最开始，竟然是秦院士说与辅政大臣王阜龄听的。 他们当真是想不到啊！ 要知道，王诗韵提出了那样的请求之后，最为反对的，就是那些一把年纪，刻板不知变通的老臣了。 而秦院士在众人心中，其实也正是这样的人。 所以，当时在出了这事之后，还有好些南麓书院的学生跑去问过秦院士，这事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但秦院士那时候，只是用一句“与你何干”，就将所有来问的人都打发回去了。 现在一想，只怕是当时秦院士在得知之后，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吧。 他当年这样和王阜龄说了一句，王阜龄便认真地记在了心中。 过后，在王诗韵的成长过程中，王阜龄也是一点也没有将她当做是那些娇弱的女子，教给她的，不是如何循规蹈矩，如何安分守己地做一个后宅女子。 而是教给她天下大义，教给她民如水、君如舟。 然后，便有了后来的汉阳贪污案被查，才有了王诗韵这样“大不违”的请求。 只怕，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做学生的，这样将老师的话记在心中，还坚持以行来得让人感慨和欣慰吧！ “我瞧你双目清明，眼神坚定，同舜之何其相似，舜之在九泉之下知道你这样出息，他必然是高兴的。”秦院士说得很诚恳，是发自内心的对王诗韵和王阜龄的肯定。 不知为何，过去也有许多人和她说过差不多的宽慰之言。 竟是秦院士这个，只刚刚才见面的人，说出的话，却是说到了她心底深处，叫她的心头莫名一酸，眼眶就有些微微发红了。 旁边的人瞧见了他们这样子，忍不住小声议论着说：“看样子，这秦院士和王诗韵关系很好啊，虽然只是才见，可那情谊多深啊！你说，这秦院士会不会看着王诗韵父亲的份上，这策论的比试，就可以偏袒王诗韵了啊？” “谁知道啊，估计会吧……” 毕竟，吏部尚书都说了，策论本就是主观性非常大的一种题目。 同样一份答卷，不同的人看，或许上一个人还觉得不错，下一个人就觉得平平了。 而且，这样的判断，旁人也还不好说个一二三来。 大家心里忍不住就觉得这一次，说不定王诗韵还真是会占了个大便宜呢！ 第496章 势均力敌 众人想着，就看了王诗韵好几眼，然后又将目光落在齐坤身上，心里下意识就觉得，说不准这一次，从来还未输的齐公子，怕是比不过了吧？ 齐坤倒是瞧着还算镇定，不过若是仔细了看，还是能瞧见，袖子底下的双手，仿若因为有些紧张和在意，而微微攥紧了。 这边，听到了大家的议论纷纷，秦院士脸上的笑意一点也没有减退，就像是旁边人的议论，对他来说一点影响也没有一般。 秦院士转过头，看了齐坤一眼，说：“你是青山书院的齐坤？” 秦院士辈分摆在这里，又是大家，齐坤自己是要态度客气一些的：“是，晚辈齐坤，师承楚言楚先生门下。” 齐坤态度虽客气，但语气却是不卑不亢的，特别是最后那一句“师承楚言门下”，看似自报家门，可若细细探究起来，还真有几分深意。 要知道，楚言可不是一般人。 秦院士是经历几朝，是大周太傅太师，自然是身份尊贵之人，受众人敬仰。 而楚言呢，则是居于庙堂之远的大儒，楚家世代相传，每一辈都是大儒，对经义典籍颇有研究见解。 这世间之人要读书明义，第一天跟着夫子求学，总是会第一时间学到“楚儒”、“楚儒”这样的称号。 说的便是这江南楚家，在经义典籍、学术传承之上，有着众人都无法比拟的地位！ 如今江南楚家的当家人就是楚言，而楚言却只有一个女儿，虽然家族中也有不少兄弟的子侄，但楚言一直都没有过继继子的打算。 相反，楚言广纳学子，他的学生里又数齐坤最受喜爱。 这样一来，齐坤直接表明“师承于楚言楚先生门下”，又何尝不是一种若有似无的叫板。 你王诗韵和秦院士渊源深厚又如何，秦院士想要偏心于你，还得想想清楚，他齐坤背后代表的可是整个儒学至尊世家，可不是能轻易被拿捏的。 这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秦院士历经几朝，又怎么会听不出齐坤这话里的意思。 不过，秦院士面色依旧淡然，整个人没有觉得受到了冒犯的感觉。 倒是站在秦院士身边的王诗韵，也听出了齐坤的话里有话。 秦院士是王阜龄的老师，王诗韵自然是不愿意齐坤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 于是，王诗韵忍不住便想上前一步同齐坤理论。 之前十三王爷只不过说几句玩笑话来宽慰她，这个齐坤就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来。现在，秦院士同她不过是出于礼节地闲聊几句，他又这样阴阳怪气的模样。 他就不能睁大自己的眼睛看看清楚，这两场比试下来，她虽说不是完全盖过了他，但至少，他们两个之间也是势均力敌的好么！ 他齐坤凭什么就觉得，若是到时候秦院士觉得她的策论好，就不是她自己的真材实料了呢！ 王诗韵心中挤压了许久的情绪，忍不住就要爆发出来。 但，她才往前走了几步，秦院士却拉住了她的手腕。 第497章 规矩方圆 “楚兄和我是昔日好友，如今楚兄有如此弟子，老夫也为楚兄感到高兴。” 秦院士笑呵呵地将王诗韵给拉了回来，没有说齐坤任何一句不是，也没有说一句自己绝不会偏袒谁人。 秦院士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长辈的和蔼神情，坦荡荡的样子，不仅叫众人心底发自真心想要尊敬，便是齐坤也莫名生出一种重拳打在了软棉花上的感觉。 只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说出来，反倒叫自己有些红了脸面。 秦院士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将他们二人案桌上的策论答卷拿了起来，借着青铜莲花烛台上的闪闪烛光，认真地就看了起来。 如今天暗，纵使有烛光映照，王诗韵还是怕秦院士看不真切，便很快就将旁边的几个烛台都搬了过来，整个过程也没多说一句话，只是默然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齐坤看着，本就有些不爽的目光，更是觉得有些不屑起来，看向王诗韵的目光又带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鄙夷情绪。 这个王诗韵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要表现自己！ 秦院士若是看不清，自然有的是人会为他掌灯，哪里用得着她这样巴巴地就凑上前，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会做表面功夫么！ 齐坤心中越是这样想，脸上的神情就越发不好看起来，连带着，见秦院士目光反复地在他们二人的策论答卷上扫过，自己心里也像是认定了一般，觉得秦院士肯定会说出王诗韵更胜一筹来。 可是…… 秦院士看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之后，终于放下了两份答卷。 他的脸上满是欣慰，目光和煦地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才说：“不错不错，不愧是楚兄教出来的好徒弟，用一句得天象也，说谓之天象。而王诗韵用一句无方体也，说这方上之圆，谓之规矩。” 天象？ 方体？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围观的人本来就觉得这策论之题很奇怪了，没有一个字，没有一句话，更没有题目，没有题眼，只得一个孤零零的圆环，要如何论述？ 而他们两个，一个说玄乎的天象，一个说规矩方圆，怎么看都怎么不着调啊！ 可偏偏秦院士还这般夸耀，听得他们这些不明所以之人，没办法，只能跟着说上几句“好好好”以不让旁人瞧出自己没听明白。 但齐坤听到秦院士那一句“无方体也”之后，看王诗韵的目光却有些变了。 他看到这纸团，率先想到的就是天圆地方，这是天地之象，便是天命。 这场比试，虽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比试。 但齐坤他仍旧是不想输的，他的求学之路一向平坦，无论学什么，做什么，他都有超越绝大多数人的天赋，这便是他的天命，他生来就是比常人所不同的。 所以，这策论他自然也便是借着“天命”之意，想要告诉他们，有些人、有些事，自打一开始便是早就定好了的。 不管王诗韵有没有能耐，这最后的赢家，都只能是他这个天赋卓绝之人。 第498章 黑子白子 可是，他没想到，天圆地方想到规矩方圆，竟然会从王诗韵笔下写出来。 要知道，从一开始她说出女子参加春闱考试的请求开始，就已然是打破了规矩了！ 她又凭什么大说特说“规矩方圆”呢！ 齐坤看王诗韵的神色愈发不喜起来。 不过，那头秦院士将二人都夸耀了一番之后，并没有直接给出一个结论，究竟谁优谁劣，只是又将这两份答卷放回了他们各自的案桌之上。 轻轻指了指他们两个，说：“老夫知道，这场比试，对他们都非常重要。所以，这结果好坏，老夫觉得，不应该由我一人决定。” “秦院士？”吏部尚书眉头一皱，他让人将吏部尚书请来，为的就是他的贵重身份，只有太傅太师这样的尊贵身份，做出来的决定才会叫众人所信服。 可这秦院士又说不由他一个人决定，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如今这京城里还有谁人能比得上秦院士这样的身份和地位，能一同做出抉择？ 而且，现在这都是什么时辰了？若是再派人往京城去请人，这一来一回都得到什么时候了？ 这些考生一个个的早就累了，哪里还等得到那个时候？ 不过，秦院士看到吏部尚书眼底的情绪，自己倒是笑得愈发随和沉稳，转过身对着一直扶着自己的书院小书童，说： “文正，你去把库房里的那几盒黑白棋子拿过来。” “是，老师。” 文正朝着秦院士作了个揖，很快就走开了。 众人觉得有些奇怪，这个秦院士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一会儿，说王诗韵和齐坤谁胜谁负不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一会儿，又让自己的童子去拿黑白棋子。 这是要下棋？ 很快，那个叫文正的小书童就回来了，手里抱着好几个棋盒，叠在一起，都快超过小书童头顶高了。 “你们几个还不快快去帮一把。”吏部尚书赶紧就吩咐吏部的官员。 秦院士笑呵呵的，说了声“多谢”，只叫他们将一黑一白二色棋子分别分发给如今正在现场的人，不论什么身份，不论男女，皆有一份。 “十三王爷，这是您的。”小书童按照秦院士的吩咐，将小小的两枚棋子，放到了厉玄墨的手掌心中。 众人依旧有些不解，这个秦院士究竟是想做什么啊？ 这棋子瞧着也不是什么材质尚好的精品，总不会是留给他们做个纪念吧？ 有吏部官员帮手，大家也都相互传递，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棋子就已然分发到每个人的手中了。 秦院士瞧了瞧，就走到广场中间，让小书童文正再一次将王诗韵和齐坤的江山图和策论试卷立了起来，好让大家都能瞧见。 然后，秦院士随意地就从旁边的屋檐走廊下拿过来一个花樽。 将里面的花丢掉，只留下一个空空的花樽。 “老夫说了，这个决定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做出，不论我是什么身份，便是天界仙人，若是不能叫大家信服，什么决定最后都只会让大家猜议纷纷。 所以，与其让大家猜疑，不若老夫便将这个做决定的权利交还给大家，让大家一同选出你们今日觉得最为惊艳的一方。” 秦院士说着，就走到了花樽前面，一手持白子，一手持黑子。 “我们便以白子代表王姑娘，以黑子代表齐公子。将各自喜好投入其中，最后等大家全都选好了，再来细细瞧上一瞧，今日这比试，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秦院士话音一落，整个广场顿时一片哗然。 “这……” “这样选么？怎么好像有点奇怪啊？” “我见过许多次才子书生之间的比试，每一次不都是由各地书院中的老师、大儒来判断么？怎么今日选择的方法这样的……奇怪？” 但是，这种法子虽然很奇怪，却叫他们都打从心底觉得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毕竟，他们大多都是普通人，经其一生或许都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今日他们竟然能够有这样一个机会，让他们在齐王二人，个个都不简单的人里面选一个出来，这种感觉其实还挺奇妙的。 而那头吏部尚书在愣了又愣之后，才终于反应过来，秦院士为何要做这样的安排了。 正如他觉得策论一事主观性非常强一样，秦院士再是持身公正，但因为只有他一人，旁人若是当真要议论些什么，他们连堵住口舌之人的好理由都没有。 毕竟，你可以说得乎天象，我便可以说规矩方圆。 这事儿，根本就没有一个既定的标准，况且本来春闱考试里的策论一题，也都是能打动当时选中你答卷的阅卷官员即刻。 哪里还会同你认真说出到底是哪里好了，又是哪里不好了。 秦院士让在场两三百人一起选，纵使有些人心中有既定喜好，但基数大了，到底还是公平的。再说了，这可是大家一起选出来的，当着众人的面，谁也没有做出些猫腻举动，可就一点把柄也没有了！ 吏部尚书越想越觉得不错，也不再耽搁，赶紧就让吏部的官员去安排，让大家一个接一个的，排好队到那花樽之前，依此投下黑子白子。 开始时，那些人还会有些纠结，不知道究竟选哪个好。 站在花樽前将他们二人的江山图和策论答卷看了又看，隔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做了决定。 到后面，一是大家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二是他们在后面看了这么久，早就在心中选好了。 等到自己走到花樽前的时候，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丢下了一颗棋子。 等到众人全都选好，秦院士也不叫人将花樽拿走，直接就让小书童文正拿了一把大锤子过来。 “他拿大锤子做——” 有人好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只听得“哐当”一声厉响。 接着便是“哗哗哗”的几声。 花樽里的黑白棋子当着众人的面全都一下子涌了出来。 黑的，白的，黑的，白的。 一片片，一串串。 大家都瞧得清清楚楚，花樽里黑白棋的比例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文正，数。” 秦院士一声令下。 小书童文正又是长长地“哎”了一声。 然后，他小小的身板搬了条凳子坐在地上，一颗一颗地当着大家的面就捡了起来，投入之前吏部尚书用来装题目纸团的琉璃宝瓶里面。 当然了，文正早就听秦院士的吩咐，将那宝瓶里的纸团都丢掉了，现在这个琉璃宝瓶也是空荡荡的。 每一颗棋子丢进去，都会发出叮叮铃铃的声响。 文正先数白子。 “一、二、三、四……九十二、九十三……” 一开始，只有文正一个人略带稚嫩的声音，可数到后面，广场之上的人，几乎是下意识地，都跟着文正一同数了起来。 等数到差不多一百一十二、一百一十三颗白子的时候，齐坤的脸色就已经变得非常不好了。 刚刚他大致数过，这广场上的人，差不多应该是二百六七十人，地上的白子都已经数到一百一十二了，这其实已然说明，差不多小一半的人，都选了王诗韵。 地上的白子还有几颗，从来都没有输过的齐坤，心里怎么能不着急！ 不由地，眼睛便直勾勾地盯着文正的手，自己的一颗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第一次，齐坤竟然有了紧迫和不安的感觉。 这种感觉，叫齐坤很不爽也非常的不安！ “一百二十八、一百二十九、一百三十！” 文正将最后一颗白子捡了起来，丢进了琉璃宝瓶里，抬起他那张还略微有些稚嫩的脸庞，朝着秦院士说：“老师，一共一百三十枚白子呢！” 秦院士指了指地上的黑子，又吐出一个字：“数。” 文正小脑袋点了点，又开始数起来。 不过，这一次大家并没有跟着他一起数了。 “哇，我以为没几个人选王诗韵呢，她竟然有这么多颗白子，还真是叫人吃惊啊！” “可不是么！她不过就是最开始那副江山图画得好看了些，其实后面奏《高山流水》曲也好，写策论也好，也没有多出彩嘛！真不知道，那些选她的人，脑子里都是怎么想的！” “对啊！哪里有齐公子的才华来得叫人心生艳羡啊！” 可这些话一出，立马就有人出言反对了：“什么叫没什么出彩的，江山图上面那璀璨星河，就已经够叫人眼前一亮的了！反倒是齐公子那黑漆漆的一片，才是没什么出彩的好么！” “就是！这种比试，不就是看谁能在规定的题目里面做出不一样来么！王姑娘或许后面两轮的表现是不够出挑，但也并不差啊！你们没听到后面秦院士对王姑娘也是赞不绝口的么！” “还有那《高山流水》曲，一点也不比齐公子差好吧！”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让谁。 可说到底，究竟还是方才文正数出来的白色棋子数量大大超乎了众人的想象。 谁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女子，竟能让这样多的人选她。 选了她的人，觉得自己这是选到了宝！一个足以与长久以来在江南闻名遐迩的齐公子分庭抗礼的人，怎么能不叫众人惊艳！ 而没选的人，又觉得这个王诗韵何德何能，能够和齐坤一较长短。 不过，吵归吵，那边小书童文正还在数，他们声音实在是太大了，也不知谁出声阻止：“结果都还没出来呢，有什么好吵的！就对齐公子这样没信心，觉得他一定输了？” 此话一落，大家的脸色也是各有不同，但也都闭上了嘴，不再打扰。 吏部尚书可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他做梦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这样的比试还能叫大家吵成这样的。 不过，吏部尚书还是忍不住地又看了王诗韵一眼。 到底还是她确实有几分本事，若不是她那副加了宝石碎屑的江山图实在是太过璀璨夺目，想来，现在的结果也不会是这样。 不得不说，当初王诗韵提出要参加春闱考试的时候，他也和大家一样，都觉得是她在胡闹。 虽说，有王阜龄的这层关系和情分在，没人知道她究竟能做到什么样，大家心里多少都是怀疑的。 但吏部尚书心里知道，经过今天这比试，别说是京城了，恐怕整个大周都不会再有人觉得王诗韵不够格了吧！ 吏部尚书刚刚一想晚，那边小书童将黑子也数完了。 “老师，黑子也是一百三十枚呢！” “什么？！” 别说是吏部尚书了，便是十三王爷厉玄墨，听到黑子白子同样数目的时候，都是脸色大变。 “不会吧？竟然是相同的数目？搞什么呢！我们忙活了这么半天，就这样一个结果？” 比来比去，竟然是相同数目？这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可整个过程，是他们每个人都亲眼瞧见的，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那结果，便只能是这样了？ 齐坤和王诗韵听到文正的话，都瞧了对付一眼。 王诗韵倒是目光坦然，她虽知道自己并非花瓶一个，在父亲的教导之下，她读书明义，心中有日月山河，绝对不会是齐坤口中那个只是依靠十三王爷的菟丝花。 但，能够和齐坤在数目上持平，她也是没有想到过的。 不是说她不想赢，而是她也知道，齐坤在青山书院这么多年，又有楚言先生那样的大儒相教，她肯定是有差距的。 所以，这个结果，她有些意外，但也很高兴。 可齐坤就不一样了。 刚才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他整个人的脑子都像是空了一般，什么也听不到。 一对耳朵，只能听到文正数黑子的声音。 一下、两下、三下…… 文正口中数出来的每一个数，都像是重鼓一样，狠狠地敲在他的心上！ 特别是当文正数到“一百二十”开始，他的眼睛更是死死地盯着地面上为数不多的黑子。 怕。 第一次。 齐坤发自内心的感到害怕。 他害怕，他若是输了，他还能怎样面对在场的所有人！ 所以，当文正口中再一次说出“一百三十”这个数时，齐坤脸上的表情，简直就宛若吃了屎一般难看极了。 一方面，他没有输，至少他和王诗韵是打平了，严格来说，他就是没有输，他从未输过这件事情，还是没有被打破。 可是，另一方面，齐坤内心如同波浪翻涌，他竟然赢不了？！这样一个闺阁女子，他竟然会赢不了？！ 这简直就是叫齐坤一直以来的自信和自傲，被人狠狠地踩在了脚底下，无情地踩踏。 齐坤死死地咬着牙，连一个字也都说不出来。 “秦院士，这这这，黑子白子数目相同，这又该如何是好啊？”吏部尚书完全没辙了。 总不能真如大家所说，搞了这么久，又回到了原点，相当于什么结果也没有吧？！ “尚书大人，请放心。”秦院士又是淡淡地笑笑，整个人显得十分高深。 秦院士走到王诗韵和齐坤二人中间，然后，摊开了自己的双手，上面，静静地躺着一黑一白两枚棋子。 “老夫还未选。” “！” 怎么会这样！ 众人一时间又炸开来了。 “秦院士刚刚没有选么？” “不知道啊，我不记得了。” “所以，这下子，其实还是秦院士做决定么？既然如此，那还搞这么多事情做什么？一开始就让秦院士选不就好了么？” “对啊，简直就是浪费我们的时间精力还有心神嘛！” 嘈杂的议论接二连三，悉数落在了秦院士的耳中。 可他脸上的笑并未淡去，他再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淡淡地在大家身上扫过，反问道：“真是这样么？真的只是我一个人的选择么？” 秦院士指着地上两堆数目相同的棋，继续反问： “若是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方才做出的不同的选择，那么，现在是不是就不需要老夫了？” 大家一时间都愣了愣，细细去想，秦院士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任何一个人，做出不同的选择…… 若真是这样的话…… 那现在便不会是两个“一百三十”，而是一个“一百三十一”以及一个“一百二十九”。 “所以，其实并非老夫的选择才是最紧要的，你们每一个人方才做出的抉择都是最紧要的不是么？若是现在，手中还剩下两枚棋子的人不是老夫，而是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同样的重要，不是么？” 秦院士语气和缓地将这个道理说了出来。 大家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但这道理，好像就是这样。 “可是，那最后这结果呢？秦院士，您究竟是要选王姑娘呢还是齐公子呢？” 秦院士又笑了笑，“结果？你们方才的争论不就已经是结果了么？不论我如今选谁，你们都有一百多人觉得我的决定并不对是不是？” “……”好像还真是。 刚刚文正还只是将选了王诗韵的数目数了出来，大家就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 现在他们两个打平了，说不定还是好事一件。 至少谁也没有被谁给压过去。 若是秦院士真的选了一个，只怕这争吵会持续好长一段时间，整个京城的人都会吵起来吧。 第499章 谁输谁赢 接着，秦院士便什么话也没有多说，只是淡然一笑，走到了两堆黑白棋子的中间，摊开手掌。 左手掌心，是一枚小小的白棋。 右手掌心，则是一枚小小的黑棋。 “铃铃”两声清响，秦院士双手往下一翻，那两枚棋子，便分别掉了下去。 然后…… 大家又是一愣，他们没想到秦院士竟然会真的两个人都选，但大家心中也不觉得太过突兀无法接受。 毕竟，正如秦院士所说的，或许他们二人打成平手，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那……今日这比试就这样了？”有人喃喃的问，到底还是觉得仿佛差了些什么。 “是吧，不是按照黑白棋子的数目，他们两个是持平的么？而且，秦院士也都这样说了，应该不会更改了。” “啊……这样啊……那……” 吏部尚书作为这场比试的主持者，站了出来，说： “好了好了，王姑娘也好，齐公子也好，虽说没有分出高下来，但他们的实力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高低输赢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现在天色已晚，虽说南麓书院就在京郊离京城并不远，但大家还是快快动身回去才好。特别是留下来的女学生们，我们吏部留在书院里的官员，可以一路护送大家回去。” 吏部尚书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更重要的，还是想先让他们都回去。 毕竟这春闱考试向来都是国之大事，他作为主管这件事情的官员，可是一点也不能让大家出了岔子。 众人听了，也便纷纷起身准备各自回家。 不过走之前，倒是有好几位女学生特地和齐坤辞行，说道： “齐公子，今日的比试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你虽没赢，但到底也没有输啊。” “就是，就是。齐公子，你在我们心中还是那个最有才情的江南公子，你可一定要振作啊！” 女学生叽叽喳喳的你说一句我说一句，虽说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在宽慰齐坤，可听在齐坤耳朵里，却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从方才小书童文开始数棋子数时他就攥紧的双拳，早就不知捏紧了多久，现在更是更加用力地攥紧，直到他的两双手都麻木得快要失去知觉了一样。 齐坤的耳朵里更是不想再听见任何一句这样宽慰他的话。 他目光往王诗韵那边看了一眼，心底里一直憋的一股气，愈发积郁难耐起来。 他怎么！怎么……怎么就没赢过她呢！ 感觉到似乎有目光正瞧着自己，王诗韵一个回头，正好就对上了齐坤的目光。 她清楚地看到了齐坤眼中的不满和忿然。 但是，王诗韵只是看着，却没有说一句。 虽然秦院士是让他们两个打成了平手，可是，今日这场比试，只要她没有输得很惨，从实质上来说，便是她赢了。 因为，她只是想要向大家证明，她并非一无是处的花瓶，更非他们口中那种痴缠十三王爷，叫十三王爷神魂颠倒的女子。 不管这次春闱考试，她究竟能有怎样的成绩，她都想让大家知道—— 不管好与不好，都是她王诗韵的真材实料！ 没有一点的虚假！ 更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猫腻！ 所以，如今她能和齐坤打成平手，能和“鼎鼎大名”青山书院的齐公子打成平手，她想，便再没人会说出之前那些诋毁她和十三王爷的话了吧。 “你还看他做什么，我们走。”厉玄墨见到齐坤就没好气。 都是这个齐坤，若不是他故意没事找事，他哪里还用得着在这个地方待到这样晚！ 于是，厉玄墨只给了齐坤一个冷眼，就直接抓住王诗韵的手，带着她就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刚刚厉玄墨那样帮她，王诗韵自然是没有说一个“不”字，而且，也正是因为这场比试她没有输得太惨，现在十三王爷和她继续这样走得近，也再没一个人会说一句非议的话。 倒是有好些个女学生看着厉玄墨抓紧了王诗韵的手，忍不住叹上几句： “瞧瞧，十三王爷对王姑娘多好啊，便是刚刚那样多人说王姑娘的不是，十三王爷都没有后退半步，还不怕损了自己的身份，硬是要为王姑娘辩解。” “可不是么！我之前可都听说过了，十三王爷最是闲不下来，喜欢玩乐的人了，若是放在平日里啊，只怕叫他在南麓书院这样的地方待上一炷香的时间他都忍不住。今日为了王姑娘，倒是这么久都忍下来了……” “十三王爷待王姑娘可真好。不过……王姑娘这样有本事，十三王爷对她好上一些，也可以理解啊……” 这短短的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叫大家说出来的话，猛地一改，谁能想到，就是这些人，傍晚之时可是非议声最大的一群人。 不过，他们的声音一点也不小，清清楚楚地传到了王诗韵和厉玄墨两人的耳朵里。 王诗韵莫名间，不知怎么的，心头就又跳得飞快了起来，只觉得自己的脸颊都有些发烫，就想抽回自己的手。 虽说厉玄墨守着“男女有别”，只是隔着衣服抓着她的手腕带她走，可到底，王诗韵还是一个待嫁闺中的小姐。 虽说王诗韵一直以来都没有将自己当成是寻常的女子那样，可到底，她又确确实实是一个普通的姑娘。 是羞？是喜？是恼？是乱？ 王诗韵自己说不上来，但就是本能地想要将自己的手给抽回来。 可厉玄墨哪里肯。 刚刚若不是他知道他不能打扰她的比试，这比试对她来说很重要，她是一个爱惜自己名声之人，尤其是那些诋毁之言，王诗韵心里在意极了。 不然，他哪里还想留她在这里和齐坤比那什么劳什子的比试，直接将她带回去就是了！ 那些混账话，便是他认了又如何！ 他厉玄墨长这么大，就算如他们所言，混账这一次，糊涂这一回，放肆这一场，又怎么了？！ 他高兴，他乐意，他痛快！ 不过，他终究是忍住了，因为，厉玄墨知道，王诗韵是绝不会如同他这般想的。 不过，既然现在比完了，他也不管她究竟是输是赢，他只管将她好好的带回京城，送回王家，不再叫她听到任何的非议便是了！ 所以，厉玄墨几乎是不讲道理的，拉着王诗韵飞快地就走了，连吏部尚书那里、还有秦院士那里，也没有去说上一句。 可厉玄墨是王爷可以这样没规没矩的，王诗韵却不一样了。 吏部尚书和秦院士，一个是她父亲生前的同僚，一个是她父亲的老师，都是她的长辈。 而且，比试的时候，他们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其实她还是能感受到，他们都有帮过她。 特别是秦院士，他若最后没有同时将两枚棋子都丢下，其实，她感觉得到，秦院士很大概率上是会选齐坤的。 他说的那些话，不过是说给大家听的罢了。 王诗韵想着，目光便飞快地朝秦院士所在的方向看了好几眼，眼底里满是抱歉的神情，她这被厉玄墨这个霸王抓住，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秦院士也对上了她的目光，不过，一如既往的，秦院士看王诗韵的眸光中，除了和煦亲近，便再无其他半点杂质。 秦院士朝着王诗韵点点头，表示他知道她的心意了，他也都这把岁数了，也不太在乎那些虚礼。 他看得出来，这个十三王爷浑身上下，便是头发丝都透露出一种紧张王诗韵的情绪。 秦院士嘴角不由得就勾了勾，心中只想着：舜之，你大可放心了。 王诗韵看到秦院士的目光神情，一下子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自己的一张脸“唰”的一下就发红起来。 心中更是像打翻了调味剂一般，酸甜苦辣咸，各种味道都涌了上来。 王诗韵又抽了抽自己的手，见没效，便只能低低地抗议上几句：“你走慢点，你走太快了！” 可厉玄墨却像是一点也没听见似的，脚下的步伐一点也没停下。 王诗韵又羞又恼，在后面又接连说了好几遍，甚至忍不住直呼其名大声道：“厉玄墨，你给我走站住！” “砰！” 王诗韵话音一落，前面的厉玄墨不知发什么神经，忽然就停住了，他停得太快，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然后，就正如方才那“砰”的一声，她整个人便死死地撞到了厉玄墨的身上。 王诗韵还从来都没有这样慌张狼狈过，“你做什么忽然停下来！” 厉玄墨抿了抿唇，这不是你叫我停下来么！ 可是，瞧着王诗韵被撞得七荤八素的，他又生生把这话给憋了回去。 伸出手，下意识地就想将王诗韵给抱起来，可猛地一下，厉玄墨完全被自己这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给吓住了。 手赶紧往回一缩，那边王诗韵已然伸出手想拉着他站起来，就拉了个空。 王诗韵：“……” 厉玄墨又傻了？ 又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又变成她印象里那个有些莫名其妙的十三王爷了？ 这边，厉玄墨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轻咳两声，还特地往后退了几步，才说：“我是有事情要和你说，所以急了一些，抱歉。” 王诗韵愣了愣，对啊，她怎么忘了。 傍晚她从书院里出来，就见到厉玄墨在书院门口等她，脸色还有些许的凝重，一看就是有什么事情藏在心里一般。 但她还没来得及问，就出了后来的事情。 现在厉玄墨又提起，王诗韵便恢复了神色，心中那些杂乱的情绪，也都慢慢消散开去。 “怎么了？”王诗韵站直了身子，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厉玄墨张口，可又止住了，左右看了看。 他们还在南麓书院门口不远处，那些留在书院里看热闹的学生也都陆陆续续地从里面出来，人员流动复杂，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我们先回去，我将你送回京城了，再慢慢说与你听。” 厉玄墨难得这样认真，王诗韵也便点点头，不再停留，跟在厉玄墨的身后，两个人就上了厉玄墨早就准备好的两辆马车。 一前一后，很快就朝着京城的方向驶去。 而书院里头，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齐坤却仍旧是站在广场上，久久未动一下。 书院里的小书童前来收拾东西，还特地叫他好几次。 可齐坤始终都是未说一句话，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忽然，宽阔的广场上，响起了一道声音： “怎么？你有些想不通透了？” 齐坤听得出这声音是秦院士的，抬头，就瞧见秦院士正抱着双手，站在自己的跟前，也是静静地看着自己。 齐坤嘴角勾了勾，就发出一声自嘲来：“秦院士如今应该心中挺舒畅的吧，瞧见自己的学生有这样一个有能耐的孩子……” 有能耐……？ 这三个字说出口，齐坤自己都愣住了。 他这是从心里觉得这次的比试，他比不过王诗韵了？ 双拳再次捏紧。 秦院士没有回答齐坤的话，只是又往前走了一步，说：“看样子，还是没想通透啊。楚兄的弟子，不该是这样的才对。” 齐坤一听秦院士提到了自己的老师楚言，整个人的眼睛里即刻便透出了一丝光亮。 不过，那光并非璀璨耀眼的光芒，而是带着些许危险意味的凶光。 “秦院士，我比不过是我的事情，和我老师没有任何关系！请您还不要提及家师。”齐坤认真地说。 秦院士摇摇头，然后，叫齐坤根本没有想到的，秦院士伸出手，狠狠地在他的脑门上敲了三下，敲得齐坤一愣一愣的。 这个秦院士，到底在做什么？！ 他凭什么就这样一句话不说，就打他的脑门了？！ 秦院士却一点也不管齐坤眼中的惊异之色，又问：“现在想通透了么？” 齐坤一双眼睛瞪大，自然是不懂的。 于是乎，秦院士又抬起了手，毫不客气地又敲了三下，每一下虽不重，但那力道，仿佛像是要透过他的脑门，直直敲到齐坤的心底里去一般。 “现在呢？！通透了么？！” 齐坤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朝着秦院士抱拳作揖：“秦院士，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你并非家师，齐坤便是再有什么不济之处，回到青山书院自有家师教导，还不劳您费心伤神。” 秦院士瞧着齐坤这拧巴倔强的样子，又是摇了摇头。 楚兄那样和煦的一个人，说话做事最是讲道理，怎么就教出了这样一个倔脾气？ 秦院士这次没有继续敲打他，只是拿出了一个什么小小的东西，丢给了齐坤：“拿着！” 齐坤将那东西接在手心底，慢慢摊开手掌心一看—— 是一枚白色的棋子。 齐坤面色又是一怔，白色的棋子代表的是王诗韵，黑色的棋子才代表是他齐坤。 这秦院士将白子给他是什么意思？！ 秦院士双手负于身后，转过身去，对着灰暗的天空：“齐坤，你可知道今日我为何没有选你，而是选了你们两个么？” 齐坤抿了抿唇，为什么？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着秦院士同王诗韵的深厚渊源啊！ “哈哈哈，你错了，并非这个原因。” 秦院士便是背对着齐坤，都能猜到他心中所想。 秦院士看着浩瀚天空，继续说：“齐坤，你可知道，其实今日这比试，按照你自己的能耐，是能赢的。” 又说到这事，齐坤刚刚才和缓下来的心，又是瞬间提了起来。 能赢，能赢，说到底，不还是没有赢。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秦院士见他没有出声，又摇摇头，最后才说：“《高山流水》曲也好，策论之题也好。其实，你和王诗韵虽然风格不同，但也确实如吏部尚书大人说的那样，各有千秋，不分伯仲。但，你今日和王诗韵打成平手，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一开始的那副江山图上。” “她心思刁钻，那样剑走偏锋，我自然是无法招架的。”齐坤想也没想，立马就接话说。 可秦院士却是直截了当地就反问一句：“当真如此？” 这反问一句，还真是问到了齐坤。 不是这样的么？ 不就是因为王诗韵想出用自己珠钗上的宝石入颜料，呈现出璀璨星河之貌，他才被她抢过了风头？ 不是这样原因么？大家都在场，看到的，都是这样啊？ 秦院士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了齐坤一眼，声音拉得长长的，像是和蔼的长者一般：“齐坤，你自己想想，你若不是一开始大意了，觉得她比不上你，才只用泼墨做色，你当真会输么？” “我……”齐坤说不出来。 秦院士也不多说，响鼓不用重锤，有些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该懂的，自然便会懂了。 于是，秦院士又走到齐坤身边，再一次伸出手在他的脑门心上，敲了三敲，才说：“你就留在这儿好好想想吧，想通透了再回去，若是想不明白，便留在这儿。” 说罢，秦院士便离开了，只剩齐坤一个人，在偌大的广场上，思寻秦院士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500章 亲自扶她 也不知究竟过了有多久，夜空中的乌云聚拢又散开，再聚拢再散开，几次反复，连周围的空气都静得叫人打从心底觉得有些害怕。 齐坤也就那样直直地站在广场正中央，时间久到，仿若他自己的两条腿都开始有些没了知觉。 南麓书院里的书童也好，学生也好，也因为秦院士的吩咐，再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同他说上一句两句。 只是…… 偶尔一阵风过，吹得三月间刚刚新发的杨柳树树梢随着夜风来回摆动，发出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更叫这广场安静得好似掉下一根针都能听清楚一般。 可是…… 又一阵风过，吹过屋檐树梢，叫在南麓书院不起眼暗处的光线闪了闪，一抹人影忽而乍现。 但仅仅一瞬，等那阵风过，那忽然出现的人影又没了踪影。 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瞧见。 ********** 那头，王诗韵坐在厉玄墨的马车上，很快两人就回到了京中。 到了王家门口，王家的管家和丫鬟们早就在门口候着了，一个个都拉长了脖子，只盼着王诗韵快快回来。 见到马车头上挂着“十三王爷府”的牌子，赶紧就上来迎：“姑娘，可算是回来了。” 王诗韵撩开帘子，见到自己的丫鬟和家中管家，倒是有些许的诧异。 因着出门参加春闱考试之前，她就已经交代过了，不许任何人跟着她一起去。 又不是什么天大的要紧事，况且，这京城里多少眼睛都瞧着她，她自然是不想太过招摇，引起旁人的注意的。 谁知道，还是出了齐坤那档子事儿，耽搁了这么久，他们应该早就等急了才是。 现在瞧瞧，虽然神色间倒是紧张，但到底还算是沉稳的，没有乱了分寸。 王诗韵脑子灵光，不用多问也知道，肯定厉玄墨一早就派人回来报了信，好叫王家的人不用太担心。 想到这里，王诗韵眼眸转了转，就看向厉玄墨所在的方向，而厉玄墨，也早已经从前面那辆马车上下来了。 厉玄墨端端的立在王诗韵的马车旁边，将上前扶她下车的丫鬟往后挤了挤，自己朝她伸出手来，显然是想要亲自扶她。 厉玄墨帮了她这样多，又将事情都安排得这样好，王诗韵心里很是感激。 只稍稍犹豫了一小会儿，就伸出了手搭在了厉玄墨的手腕上：“多谢。” 清浅两个字，虽然声音不大，但已然将王诗韵今晚心中的感激之情，全都诚恳非常地说了出来。 虽然隔着层层衣物，但当那一道来自眼前佳人的气息覆上了他的手腕的时候，厉玄墨还是感觉到，他整个人似乎都有些了什么不一样的。 但那种不一样，现在叫他说，他又说不出来。 只下意识地就将伸出去的那只手臂，稳了又稳，力道重了再重，虽然，只是轻轻扶一下，根本就花不了多大的力气。 因着厉玄墨方才说了，他有要紧的事要和她说，王诗韵也便大大方方地就叫厉玄墨同她一起到书房议事。 第501章 掌灯 “你先等等我去掌灯，这里原是我父亲的书房……现在，倒是我经常来了。” 书房里没人的时候，烛火都是熄灭了的。 而且，因为王诗韵心中记挂王阜龄，所以，也吩咐下去，她不在的时候，不许旁人进到这书房里，连打扫也是不许的。 或许，在王诗韵的心中，只有最大可能地保持屋子的原样，父亲过去的气息才能更久的陪伴在她的身边吧。 到底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在外人面前再是逞强，到底对亲人的这份牵挂与羁绊，是怎么样也割舍不掉的。 所以，现在整间屋子里倒是暗得很。 厉玄墨甚少有机会到这样昏暗的环境中，刚从外面跟着王诗韵进去，直觉眼前一黑，什么也瞧不见了。 王诗韵对书房熟悉，抹黑就直直朝着屋子里的几方落地烛台而去。 可厉玄墨不知道，他只瞧见王诗韵那抹略显清瘦的身影，在黑暗之中渐渐远去。 心头一紧，赶紧就几步追上前去，伸手就想拉她。 可他这几步走得很急，又瞧不清屋子里的情况，身子直直地就撞到了椅子上。 只听得几声木头裂开的声音，然后又是一声闷响。 那头，王诗韵赶紧就摸到了放在烛台旁的火折子，飞快地将落地烛台上的蜡烛点亮，屋子里立马就亮了起来。 她一回头，自然就看到和椅子、凳子、桌子、茶杯纠缠在一起的厉玄墨，尤其是他那一身衣服上，怎么不是茶水的痕迹。 王诗韵瞧着他那狼狈模样，不由得觉得好笑：“你这是做什么？不是叫你先等等，怎么搞成这样了？” 厉玄墨这一跤摔得可不轻松，特别是膝盖还有右边的大腿，直直撞在椅子上，整个人在黑暗中没了重心，又摔在坚硬的地板上，咯得生疼，叫他整张嘴都咧了起来。 而且，王诗韵这样有些许责备的语气，倒叫他心头猛地就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憋屈。 他，他这不是怕她跟他一样，看不清情况摔了么。 这不，就摔了吧！ 不过……摔的人是他就是了。 厉玄墨好面子得很，自然是不会说的，只能把脖子梗了梗说：“掌灯这样的事情，你叫下人去做就是了，用得着自己去做么！” 王诗韵不知道他好好的，这又是闹的什么脾气。 但心中觉得，左不过是他怕是有些恼了吧，堂堂一个王爷，竟然被几条凳子，几张椅子给绊成这样。 说出去，他怕是要丢面子。 王诗韵偷偷抿了抿唇，走过去本想伸手拉他，但又觉得还是他自己起来得好，免得他又是面子上过不去，便只是自己走上前将桌椅板凳都收拾妥当了。 又叫来下人给厉玄墨拿来一套换的干净衣服，一盒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 王诗韵特地叫人备下了厉玄墨喜欢喝的雨前龙井。 不过，她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听说了他喜欢喝这茶，而且，刚刚好，府上竟然还有。 等到一切都妥当了，王诗韵才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看了厉玄墨一眼，问：“好了，好了，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第502章 障眼法 厉玄墨的右脚还有些疼，王诗韵问他，他才将注意力从那疼痛的感觉之上收了回来。 他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一个诸色的锦囊，“你还记不记得你让我帮你查查这个。” 王诗韵瞧那诸色的锦囊眼生得很，下意识地就想说“不记得”。 可是，她才刚刚张嘴，就瞧见厉玄墨低下头，认真地将那个诸色锦囊打开，里面赫然装着另外一个锦囊。 书房里烛台上的烛火哔哔啵啵地炸开，“啪啪”几声清响，叫本就安静的书房显得更静了。 然后，跳动的烛火照在厉玄墨手上的锦囊上，将诸红色的锦囊里那个绣了墨竹的鹅黄色锦囊，映照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样之感。 王诗韵慢慢阖上了嘴，眼睛定定地瞧着那锦囊，双手不自觉地就抓紧了。 他……厉玄墨他，他怎么还专门拿了一个锦囊，将她的东西这样小心装好了。 想完，那头厉玄墨正好将锦囊里的那一支刷了红漆的箭矢拿了出来，抬头想将事情告诉王诗韵，就瞧见了她有些别样的神情。 厉玄墨瞧了瞧她的目光，低下头又看来看自己手中一大一小的两个锦囊。 赶紧就解释说：“上次在御花园里，我偶然撞见了皇嫂，差点就叫她瞧见了这东西。我怕事情还未调查出来，就叫旁人知晓了，便特地拿了另外一个锦囊，将你的东西给装起来。也算是，做一个障眼法吧。” 他这解释也算合理。 王诗韵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然后，又微微低下头，目光闪了闪，她这是怎么了，竟然想偏了，还以为…… “当然是这样了。” 厉玄墨刻意提高了声音，大声地又说了一遍。 不过，一边解释的时候，他自己的两只手倒是不由自主地就加重了力气，将王诗韵的那个锦囊攥紧了些。 这是障眼法没错，只不过…… 其实，他也确实想将她的东西，给好好保存起来，不叫旁人瞧见也好，不叫他人知道了也好，这样叫他心安。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书房里一下子就又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厉玄墨手中的那支红色箭矢从他手上掉了下来，“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叫他整个人一惊，这才将红色箭矢给捡了起来。 “我，我打听到了。这箭矢上的红漆，并非古阳城之物。漆是官家品，而大周的漆器又多出自古阳城，但我手下到古阳城多个官窑去打听过了，都没有人认得这红漆，而且……” 厉玄墨话音顿了顿，将那红色箭矢放在了王诗韵面对的案桌上：“我手下的人还打听到了，这红漆工艺并不成熟，所需原来一般都来自通州。所以，不管这红漆究竟是谁人所制，都应该和通州有关系。” “通州？” 王诗韵在心里默默地将这个地名念了又念，总觉得有些是曾相识，但一时半会间，又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了。 通州，通州，到底是跟通州这地方有关，还是和人有关呢？ 第503章 忧心 第二天清早，天色才刚刚蒙蒙亮，京城里那些闲来无事最是爱说八卦的人，已经将昨天齐坤和王诗韵比试的事情，传得大街小巷人人知晓了！ “听说了么？我们一直说的那个王家姑娘，竟然和青山书院的齐公子打了个平手，不分上下呢！” “听说了，听说了！真是吓了我一跳，我就说嘛！那王家姑娘平日里瞧着就模样好得不得了，之前你们非说她这不好那不好的，我早就觉得肯定是大家都看错了！” “谁说她不好了，我们几个可一直都说那王家姑娘一看就是极好的人儿，你可别乱泼我的脏水啊！” 几个打扮简朴的妇人叽叽喳喳的，一通议论，叫旁边推着木板车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来认真听听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听到是在议论这事儿，那推木板车的老汉一下子就来了兴致，跟凑上来巴巴地说上几句： “诶诶诶，你们在说这事儿啊，我有个侄子，昨天就在南麓书院参加春闱考试来着。他说啊，他亲眼瞧见啊，那齐公子的一张脸哦，真真是气得都发黑了！这王家姑娘啊，还真是有本事啊……” 几个妇人转过头来，一瞧是她们过去都瞧不上眼的老汉，但听他说的又是这事儿，也便一把将他拉了过去，热火朝天的又说了起来。 不仅是这市井小巷，便是紫禁城里，宫人们也都议论着这事儿。 这不，顾青萝睡得晚了些，叫斐文服侍她起来，正坐在妆镜前梳洗打扮，隔着几扇窗户都听到外面宫女们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顾青萝入主长乐宫之后，就交代了规矩，长乐宫里的人也便格外地注重规矩，基本只要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都是安安静静的，绝不会这样说个不停。 顾青萝觉得好奇，也便随口问斐文一句：“是有什么新鲜事儿么？她们一个个的，都多久没这样闹过了？” 斐文笑着摇了摇头，“可不是么，娘娘您醒来之前，她们就已经在说了，我和苏沫姐姐还说了她们几句，但实在架不住她们的八卦心，也便让她们今个儿早上再说说，过了正午便不许再说了。” “哦？” 顾青萝眉毛挑了挑，这还是稀奇事儿了，难得斐文和苏沫交代了的事情，还会有让步的。 一下子，叫她也忍不住有些好奇起来，微微侧了侧身子：“你快说与我听听，到底是什么事儿？也叫我稀奇稀奇。” 斐文“哎”了一声，便放下了手中拿着的木梳，走到了顾青萝的身侧，一本正经地说了起来。 “三天之前，娘娘不是和皇上去南麓书院看春闱考试的情况么？昨天考试结束了，但不知怎么的，又有两个人特地再比了一场，她们啊，说的就是这事儿。” “两个人？又比了一场？” 顾青萝眉头皱了皱，微微瞪了斐文一眼，语气有些嗔怪：“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说话也学会卖起关子来了？总绕着不相干的事情说个不停，重点一个字也不说。” 斐文吐了吐舌头，她这不是觉得，这个样子才会叫皇后娘娘您更感兴趣么？ 但娘娘既然都这样说了，她也就直接了当地再次开口：“有个姑娘和青山书院的齐公子比试，娘娘您猜怎么着？那齐公子啊，竟然没有赢了那姑娘，你说稀奇不稀奇！” 呀！ 顾青萝听到这儿，当真有些惊讶了。 齐坤的名字，她还是听说过的，而且，青山书院的名号，在整个大周也都是有名的。 竟然齐坤没能赢过和他比试的女子，这当真是叫人大跌眼镜。 不过，斐文这丫头到现在还是没说，那女子究竟是谁。 顾青萝正想说她，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浮现出了当日在南麓书院门口，和吏部尚书撞在一起的那个姑娘。 那个为了逃出家中父兄，故意穿了一身男装的姑娘。 顾青萝微微愣了愣，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忽然间想到了她。 “……而且啊，娘娘，那个姑娘您也是认识的。您可猜到是谁了？” 这边斐文还在说，她特地这样问了一句，叫顾青萝收敛了心神，稍稍眨了眨眼睛才说：“我认识的人这样多，哪里猜得到了，你这丫头，快说！” “是王诗韵，王姑娘！”斐文说。 顾青萝听到王诗韵这个名字，整个人又是微微愣了愣。 是她啊…… 不知怎么的，那天那个穿男装的姑娘，就像是一道影子一般，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虽然斐文都说了是王诗韵了，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一丝的不真切。 好像，她觉得就该是那个姑娘才对。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斐文见顾青萝有些失神，像是在想什么，她唤了几声顾青萝都没反应，只好小心地轻轻推了推。 “啊……啊，没事。”顾青萝摇了摇头。 顾青萝有孕虽然已经过了三个月了，用太医和云锦姑娘的话来说，娘娘的胎象已经稳定了。 但是，毕竟事关重大，斐文还是小心地又问：“娘娘，您没事吧？可是这事儿又什么不妥的么？奴婢同你说了，您就好像有些不对劲一样。” 顾青萝又摇了摇头，她听李爷爷说过，也在医书上瞧见过，说是有孕之人偶尔会有些多愁善感，偶尔有会有些胡思乱想。 可能自己刚刚的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只是身体的一种正常反应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斐文还是有些不放心：“真是这样么？要不要奴婢叫云锦姑娘来给娘娘您瞧瞧？” “让云锦瞧什么？” 斐文这话音才刚落，门外就传来了一道男声。 顾青萝一扭头，就瞧见刚刚下朝回来的厉玄琰，已然跨过了木门，快步朝她这边走过来。 刚刚，她只顾着叫斐文和她说宫外的事了，到现在，都还未换好衣服、梳好头发，可以说是瞧着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凌乱。 顾青萝忙不迭就转过身去，随手抓起一张帕子，就半遮面的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怎么来得这样早。” 说罢，她站起身就要往屏风后面躲，想要换件稍微得体些的衣服再出来。 厉玄琰却顾不上回答她的问题，脑子里只记挂着刚刚斐文说的那句“叫云锦姑娘来给娘娘您瞧瞧”。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了？”厉玄琰熟稔地将就要躲的顾青萝一下揽入怀中，一双眼睛就上下将她打量起来。 顾青萝见他瞧得仔细又认真，越发燥了，她现在的样子只怕是邋遢得紧，加上情绪的作用，她更是低着头，左晃右晃的，不想叫他瞧清楚。 厉玄琰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见她不停地闪躲，当真觉得是不是她什么地方当真有些不舒服。 可是，当他瞧见她耳根上慢慢染上的红晕，还有支支吾吾有些含混不清的嘟囔，再加上她一双手不停地捂着自己的脸颊，像是刻意不叫他看清楚一样。 厉玄琰忽然就想起，她被舒婉心劫走之后，二人在京城重遇之时，她似乎也是这幅模样。 一下子，他心中便了然了。 但是，正是因为了然，厉玄琰不由得就有些发笑，她还真是…… 厉玄琰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又微微地摇了摇头，想说她都是多心了。 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厉玄琰只是低下头，伸出手，轻轻地替她理了理耳边的发，“当真没事？” “嗯嗯。”顾青萝忙不迭点了点头，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厉玄墨见她羞成这样，嘴角就勾起了一丝笑意，环住她的双手慢慢放开，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边，才接着说： “没事就好。爷爷也来了，就在正殿里。你洗漱一下，出来瞧瞧。” 顾青萝眼睛眨巴眨巴，今天是什么日子，爷爷也来了？ 虽说她有孕之后，厉玄琰和太后都准了顾家的人随时都可以入宫探望她。 但爷爷却说，这虽是皇上和太后的恩典，但还是得守着规矩制度才好。来得太频繁了，旁人怕是会忍不住说闲话。 所以，爷爷都是隔上个七天八天的，才来瞧她一次。 而上一次爷爷来瞧她，也不过就是两三天前的事情。 厉玄琰见到她不由自主地就皱在一起的眉头，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心中怕是在猜想些什么。 伸手轻轻地揉开她的眉心，“朕有些事情还要和他商量，但又想先来瞧瞧你，所以便让爷爷一同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 顾青萝点点头，也不再耽搁，就叫上了侍女和斐文走到屏风后面，换起了衣服。 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一切便收拾妥当了。 顾青萝到正殿的时候，顾泰清和厉玄琰正在饮茶。 听到她的声响，顾泰清立即就顺着瞧了过去。 虽然不过几天前才见过，但是顾泰清是打心眼子里在意自己这个孙女的。 他都这把年纪了才发现，那个一直住在顾家的顾项明，竟然不是自己的亲儿子，而且，就连真正的顾项明是生是死，他也不知道。 而二儿子顾项亭好不容易回到了京城，前段时间也又被调往了宛州。 两个儿子膝下子嗣又少，他这个作长辈的，自然是愈发紧张在意这个眼前真真切切看得见的孙女。 “阿萝。” 顾青萝笑着朝顾泰清点点头：“爷爷。” 顾青萝声音清脆有力，顾泰清倒是放心不少。 或许是年纪大了，心中的担忧越发多了。 但，顾青萝却瞧见顾泰清鬓角眉梢的神色有些憔悴，她之前也瞧见了，但也没有今日这般忽然间就多了起来。 想到上辈子的时候，爷爷也是忽然就莫名其妙地去了，生怕历史重演。 顾青萝感觉几步走到顾泰清身侧：“爷爷身子可还好么？可有休息得好？府中的下人们是不是照顾好了？” 顾青萝一串问题问得又快又急，她是真的不希望这辈子，爷爷再有任何的意外和不测。 好不容易一切都好了，她真希望爷爷能健健康康才好。 顾泰清瞧见她眼底的忧色，心里有些暖烘烘的，自己到底是没白疼这个孙女。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左不过是问问有没有这儿不舒服那儿不舒服，又问问是否一切都好。 等到时候差不多了，顾青萝想到方才厉玄琰说了，他和爷爷还有要事要商量，忍不住就问一句：“对了，你们要说的究竟是什么事啊？” 她这一问，倒叫顾泰清愣了愣。 那件事情，他还不知道要不要和青萝说才好，于是，便一下子收了声，沉默了片刻。 因着顾青萝有孕，厉玄琰本来是不打算将朝中的事情再说与她听的。他只想让她安静修养，不想她多费心神，伤了精神。 但瞧着她今日兴致很好，精神也不错，瞧着又是一副很想知道的样子。 便转过头，朝着顾泰清：“和青萝说说。” “皇上……这……”顾泰清有些语塞，又愣了愣。 第504章 没有说过 “爷爷？” 顾青萝觉得有些奇怪，厉玄琰都这样说了，爷爷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样子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憋在心里，叫他不好说出口来。 不光是顾青萝，便是厉玄琰也觉得有些不对劲。顾泰清和他公事这么久，他还甚少看到顾泰清有这般迟疑过。 “嗯……哦……是这样的。” 顾泰清瞧见他们二人狐疑的目光，也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对劲，立马就低了低头，辩解几句道：“这事儿不是关乎北燕和厌火两国么，兹事体大，臣到底是觉得不便和皇后娘娘说起。” 这个理由虽然细细想来有些勉强，但好在厉玄琰也理解顾泰清对青萝的关切，所以便有些了然地点点头。 “话是这样说，但既然她想知道，便告诉她吧。而且，左不过是北燕的那几个皇子搞出了些动静，等到再过段时日，太后大寿之时，北燕、厌火、南疆都会派人前来，青萝也会知道的。” 顾青萝听到这儿，忍不住眨了眨眼，在她仅有的两辈子记忆中，北燕皇室和大周一直都没有什么交集，就和过去几十年一样，两国之间互不侵犯。 而且，北燕的皇室因为有一位脾气极其暴躁的皇帝，一直施行强压格外出名，便是算算年纪，北燕皇帝也到了该传位的年纪了，外人都没怎么听说过他的几个儿子。 但方才厉玄琰又说，北燕的几个皇子搞出了大动静，这显然是和之前她记忆中的不同的。 因着她重生了，这辈子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但正是因为这样，越是有什么超出了顾青萝记忆的事情，越是叫她感到不安起来。 那头顾泰清脸上仍旧带着些许的难色。 不过，他倒不是因为不安，而是因为北燕皇子间的事情，说不定和陆子荣有关。 去年冬天，子荣来向他辞行，回到北燕，作为他北燕皇子的身份，顾泰清心中其实就已经知道，北燕肯定会不再如同过去那般平静。 子荣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平日里虽然瞧着温文尔雅，如春风般和煦，但他若是认定了什么，决定了什么，要去做什么，那就一定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 北燕皇帝之前遗弃了陆子荣，如今他又回去，势必会掀起风浪。 顾泰清心中说到底还是为陆子荣有些担心的。 但这一切，顾泰清都没有和青萝说过，因为，陆子荣走之前特地求了他，让他不要告诉青萝。 陆子荣甚少开口向他求什么，他都那样说了，顾泰清自然就将这件事情给守住了。 现在阿萝问起，顾泰清当真是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说才好，想了又想，才开口说： “据探子回报，北燕的大皇子和二皇子最近频频发生矛盾，关系十分紧张，大有剑拔弩张之势，而且，便是如今北燕的皇帝多次出面调解这件事情，两位皇子之间的关系也一直没有和缓。倒是北燕的三皇子……” 顾泰清说到“三皇子”这几个字，又是猛地顿住了，将话生生憋了下去。 第505章 当真受罪么？ “三皇子？虽然北燕和大周之间少有往来，但是我也听说过，好像北燕皇帝的子女虽然很多，有十几个，但儿子就只有两个，大多都是公主，何来的三皇子？” 顾青萝眼睛眨巴眨巴地问顾泰清。 顾泰清忍不住在心头叹了口气，这北燕三皇子不是别人，就是陆子荣啊！可是，这这这，又叫他怎么说得出来。 倒是厉玄琰接过话头，回答青萝的问题：“这个北燕三皇子，据听风阁的人说，应该是过去北燕皇帝抛弃的儿子。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被北燕皇帝给找了回来，恢复了名号，可是，听风阁能打听到的消息，也就只有这些了。” “这是什么意思？”顾青萝有些不懂，有孕之后，她的脑子就变得稍稍迟钝了一些，云锦说这是正常的，等到她诞下麟儿就好了，但这种时候，她反应不过来，还是有些不便的。 厉玄琰看了看她，认真地解释说：“也就是说，这个三皇子虽然恢复了名号，进入了北燕皇室，但却刻意隐匿了他过去的身份，便是连听风阁这样的组织都打听不到更多的消息，可想而知，这个三皇子必然不是简单人物。 他刻意隐匿了身份，要么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过往，只叫北燕人专注于他现如今的身份；要么，就是在谋划什么，不想因为他过去的身份而叫人猜出来。” 厉玄琰说得这样清楚，顾青萝也意识到了这事肯定不简单。 一个人的过往，牵扯那样广，怎么能说隐匿就隐匿的，而且听这些描述，这个三皇子怕也是一个心思极深之人。 顾青萝想到了什么赶紧就又问：“那北燕两个皇子之间有矛盾，和这个三皇子有关系么？” 厉玄琰面色沉了沉：“他们二人之间剑拔弩张，其实就是为了他。” 本来北燕只有两个皇子，一直以来，在北燕除了皇帝之外，拥有权力最多的就是大皇子。 二皇子常年被大皇子所压制，虽十分想做出些什么，叫北燕王瞧见，但也没有什么效果。 这个失踪在外的三皇子的消息一传了出来，二皇子便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他自己一个人是抗衡不过大皇子，但若是能够将这个刚刚回到皇室，还未有根基的三皇子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之中，那他的胜算便大了许多。 而大皇子哪里不知道二皇子的这点小心思，自然也是争抢起来，这一来二去的，本来两个人之间就积怨已深，更是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倒是三皇子，夹在两个人中间，叫旁人都忍不住觉得他是平白无故受了这罪。 可是呢…… 顾青萝想了想，忍不住就喃喃地说了一句：“三皇子当真是平白无故受了这罪么？” 她这话一说完，厉玄琰便瞧了她一眼，他得知了这些消息之后，也是这样觉得的。 这个北燕三皇子，能够将自己的过往全都隐匿得干干净净，当真就会这样轻易叫自己陷入两位皇兄之间的争端之中么？ 第506章 大军转移 顾青萝和厉玄琰都看了对方一眼，显然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但，一直面色不佳的顾泰清听到这里，脸色愈发不好了。 皇上也好，青萝也好，这样的猜疑其实再正常不过了，若他自己不知道这三皇子就是陆子荣的话，怕是也会这般猜疑。 但是，正是因为他顾泰清知道这三皇子就是陆子荣，所以，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他不由得就想站在陆子荣的角度和立场去看待这件事情。 或许子荣他自己是在谋划什么吧。 但顾泰清心里却觉得，北燕王如今年纪越来越大了，迟早都有驾鹤西去的一天。 与其到时候，北燕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争出一个高下来，北燕易主，大周不知会面对什么样的皇帝，顾泰清心底便觉得，不如叫陆子荣赢下这场鏖战。 毕竟，陆子荣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的心性他虽然这些年越来越看不清楚了，但他到底是个不错的孩子，心底深处，便是为了过去和他也好，和青萝也好的这一段情谊，北燕和大周至少也是能和睦相处的。 他顾泰清作为大周首辅，这样的想法，不仅照顾了亲情，又何尝不是兼顾了大周和北燕之间的关系。 只不过…… 青萝和厉玄琰都不知晓他如今心中所想，忍不住猜疑也是可以理解的。 “咳咳！” 顾泰清轻咳两声，便想将话题给岔开，陆子荣那边，北燕那边，他便等陆子荣自己去闯好了。 “皇上、青萝，不只是北燕，探子回报，厌火那边最近也有了些动作，他们虽然做得十分隐秘，但还是有人查探到，他们集结了大军，往东北处转移。” 厌火在大周的西北、北方，地势广袤，各地都有驻军，但大规模地转移军队的事情，还十分少有。 厉玄琰听到这事的时候，也有些头疼。 这些事情本来是秦峰在负责的，但为了叶言秋的事情，秦峰去了南疆，这事儿便交给听风阁里另外一个叫郑霆的人在处理。 他虽然能力也不差，做事也十分麻利，但到底没有秦峰熟知他的脾性。 他只是查到了厌火转移军队这件事儿，却没有查到原因，不知道原因，便又无数的可能。 这大军转移到厌火的东北方，那里正正好就是大周、北燕、厌火三国交界的地方。 人多眼杂，若是厌火忽然有什么举动，第一时间里，还当真不知道这厌火究竟是冲着大周来的，还是冲着北燕去的。 虽然他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已然吩咐下去，加强东北方的防御工事，但到底是一件悬而未决之事，叫人怎么都放心不下来。 这事情也不是一句两句能够说明白的，里面牵扯的事情甚广。 顾青萝只是听了这一阵子，就觉得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一般，挂不得刚刚爷爷迟疑着不想说与她听了。 厉玄琰也瞧见了顾青萝脸上露出的难色，笑了笑，伸手就又揉了揉她皱在一起的眉心： “就不该依着你，将这些说出来，叫你也跟着烦心了。” 第507章 但愿像现在 虽说，厉玄琰平日里也时常对着她做这样的举动，但今日，毕竟有爷爷在这儿瞧着。 顾青萝下意识地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忙就低下头，别过脸去，强压着心底里的躁动，说：“国之大事，没什么费神不费神的。” 顾泰清也是个眼尖的人，瞧见皇上和青萝之间相处这般融洽，他这个做爷爷的，自然是打从心底里有一百二十个的高兴。 眼睛眉梢都是喜色，顾泰清虽然没有多说一句，但他如今的神情，明摆着就是已然瞧出了顾青萝现在的小女儿情绪。 顾青萝被顾泰清那目光灼得面颊更是发烫了，觉得她现在仿若说什么也不对，做什么也不好，干脆福身，就往内殿去。 “哈哈哈。”顾泰清被她这样子给逗乐了，他很少看到青萝会有这般腼腆害羞的样子，过去，她无论有什么事，都是自己憋在心底里不说的。 虽然从面上瞧着，她似乎是平静如水，但到底那个时候她还那般小，却就要装出一副不动声色的高深模样，对她来说，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可是现在…… 顾泰清心里也知道，或许正是因为皇上也好、太后也好，如今待阿萝都好，叫她放下了心中的防备和芥蒂，才会流露出真情实感。 顾泰清忍不住在心头叹了口气：但愿他的阿萝，往后都能像现在这般才好。 皇家朝廷的那些事情，只愿厉玄琰都能为阿萝挡在外面，不再叫她不得不沉稳有城府…… 想着，顾泰清便轻轻紧了紧自己的双拳，瞧着那边青萝已经回到了内殿，便转过头看向厉玄琰： “臣不若先去建章宫，皇上同阿萝再说几句吧。” 厉玄琰点点头。 等他到内殿的时候，顾青萝脸上的燥热还没有消退，她坐在圆桌旁，端起桌上的凉水就猛喝了几杯。 厉玄琰瞧见了，不由分说地就伸手将她手中的杯子给按了下去，然后朝旁边站着的斐文飞快地扫了一眼。 斐文被那目光瞧得一哆嗦，赶紧就上来将桌上的凉水拿走了，很快又换回来一壶温水。 顾青萝回头，就撞见了他略带几分责备的目光，努了努嘴，反倒先开口说：“你这是做什么，我便是想喝水也不行了么？” 厉玄琰知道她这是情绪有些波动，没说行还是不行，只是又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她的唇边：“孙院判说了，你喝热水为好。” 厉玄琰声音虽说还是一如既往的有些许的寡淡，但此时此刻却带着淡淡的宠溺，便是他的一双眼睛里，也噙着淡淡的笑意。 顾青萝还想说几句，可瞧着他那神色，心里翻涌的情绪不知不觉间就平复了不少。 厉玄琰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瓷杯，那杯口还在她的唇边，俨然是非要她喝上一口才好一般。 顾青萝抿了抿唇，也便就着他的手，浅浅的抿了一小口。 水温不烫也不冷，刚刚好，顺着喉头一路向下，就钻进了她的心头，将那里慢慢地暖开。 第508章 来回摩挲 顾青萝方才心头中刚刚的那股子燥热，更是瞬间就像是被熨帖平顺的丝绸一般柔顺。 厉玄琰见到她将杯子里的睡都喝得差不多了，便将茶杯放回了桌上。 而后，又伸出了手，轻轻地拂过她的嘴角，为顾青萝将嘴边残留的些许水渍给擦干净： “朕听云锦说，你最近总是有些睡不踏实，朝中事务繁杂，朕不一定能及时顾及到你，你自己可要多加注意。” 厉玄琰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柔和之感，站在一旁的斐文听见了，心头忍不住都是一跳，更不说正站在厉玄琰对面的顾青萝了。 果不其然，斐文往顾青萝的脸上一扫，一下子就瞧见了她有些泛红的耳根。 也不怪娘娘会这般敏感，他们之前都知道皇上是个冷面阎王，和皇后娘娘相处的时间长了，性子才慢慢地柔和地下来。到这几个月，皇后娘娘怀有帝裔了，皇上更是愈发眼睛眉梢都带着喜色。 当然了！ 斐文抿了抿唇，皇上如今脸上的这种喜色也好、柔和之情也好，也只是对着皇后娘娘的时候才会浮现出来的。 平日里他们见到皇上，皇上也还是同过去一样，冷冷的，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不，皇上这样温柔地为皇后娘娘擦嘴角，斐文根本想都没想过！ 看到这场景，斐文也不傻，赶紧就猫着腰从内殿里“逃”了出来，将时间和空间都留给皇上和皇后娘娘。 那头，顾青萝听得木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关上，怎么不知道斐文这个丫头是怎么想的！ 她这样自作主张地想让他们两个能够独处，也没问问她愿意不愿意。 可事到如今，斐文人都走了，门也关上了，哪里还问得她愿意不愿意。 厉玄琰擦着她嘴角的手慢慢地往她的耳后根探去，想要轻轻摸一摸，她红得跟要烧起来的耳朵。 顾青萝这段时间本就敏感，被厉玄琰这样若有似无地挑拨几下，更是一下子叫顾青萝的整具身体都泛起了丝丝的红晕。 经过一个冬天的保养和护理，顾青萝身体的皮肤本就变得如同最纯净的雪花一般洁白。 如今，皮肤上的那些丝丝红晕渐渐泛起，怎么不叫她看上去就像是一颗红透了的，能够掐得出水来的鲜艳果子！ 厉玄琰感觉到眼前人身体的反应，唇边就勾起了一抹笑意，这样的敏感，真是叫人心底里都忍不住生出一股想要将她生吞活剥了的冲动。 厉玄琰放在她耳根的手一点一点地往上移，很是温柔地就将她的发髻给放了下来。 青丝如瀑，厉玄琰灵巧的手指，顺着她的耳根，隔着她的发丝，在后脑附近来回摩挲着。 如同蚂蚁乱窜一般的感觉顿时就覆上了全身，酥酥麻麻的，叫顾青萝根本就忍不住，叫她的两条腿都有些发软了。 顾青萝瘫软地靠在厉玄琰的身上，但是双手还是理智地抵在了他的胸前，摆出一副想要将他给推开的样子。 第509章 像是惩罚 厉玄琰哪里肯放过她，另外一只空闲着的大手往她的腰间猛地一带，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顿时就靠近了不少！ 厉玄琰低着头，看着她脸上的羞赧神情，还故意往她的耳畔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更是叫顾青萝冷不丁地就打了个颤。 “你！” 顾青萝又气又羞，可奈何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根本就拿厉玄琰一点办法也没有。 顾青萝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有些嗔怪地开口：“你不是说和爷爷有要事商量么？这大白天的，你好好的来招惹我做什么！待会儿太后娘娘若是知道了，怕是又会说起我的不是来了！” 可是，顾青萝却并不知道，她如今这幅媚眼含春的样子，加上她的这几句责怪，更是叫人想要即刻便将她打横抱起，带到床上，狠狠地要了她才好。 腰腹部越来越盛的那团邪火，叫厉玄琰也有些神情迷离了。 但想到顾泰清、想到北燕厌火的那些事儿，厉玄琰深深地吸了好几口大气，才勉强将那燥热的气息压下去一点。 厉玄琰手上的力气松了松，又点了点她的鼻子，才说：“方才朕和你交代的几句，你还不应声？” 顾青萝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也努力地去回想刚刚厉玄琰到底和她说什么了？ 可是，想了好一会儿，顾青萝却什么也没想起来。 方才，厉玄琰靠她那样近，斐文那丫头又刻意关上了门，叫她的所有心神全都放在了厉玄琰的身上。 但又偏偏没有听见他到底说什么了。 “你啊你！”厉玄琰笑着摇了摇头，将她带到旁边的圆桌旁坐下，双手轻轻地按在她的肩膀上，“最近朝中事情多，朕没有那样多的心神，或许偶尔怠慢了些，你也得自己小心照顾自己。而且… 厉玄琰话音顿了顿，神情一下子就变得格外认真和严肃起来，像是他要说的事情，是什么要紧得不了一般： “叶言秋那边，秦峰那边，还有你母亲的事情，朕知道你其实也一直都挂念着，但是，不论你如何放不下，都不能因为这些而影响了你自己的身体，知不知道？” 顾青萝听到这里，心头又是瞬间像是被融化了一般。 原来…… 原来他一直都在担心这个…… 其实，正如厉玄琰说的这般，秦峰去南疆找叶言秋这也都好几个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她自然是担心的。 而关于柳氏的事情，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她做梦时梦见的那如同铜钱大小的红色叶片，云锦也说她好像在哪里瞧见过，但就是没有找到线索，唯一有可能有记录的书籍，也不知被谁有意还是无意地取走了中间的一页。 她和云锦都觉得，被人取走的那一页，应该就是关于那红色叶片的记载。 厉玄琰见到她又渐渐蹙在一起的眉头，他那一张俊朗的脸颊瞬间就沉了沉： “说了不听？” 说罢，伸出手刻意带了几分力气，像是惩罚一般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第510章 给朕记住了 “哎哟！疼！疼疼疼！” 其实厉玄琰虽然是故意要罚她，力气也不小，但肯定不至于有顾青萝叫得这样大声。 顾青萝用手捂着自己的脑门，两只眼睛里似乎都有泪珠再打转，这哪里不是故意做给厉玄琰看的又是什么。 厉玄琰知道她的这些小心思，但面色也没有和缓多少，用手捧着她的脸，叫她能直直地看着他，再一次认真地说： “朕的这些话，你可要好好地给朕记住了！” 带着些许的胁迫、些许的威胁、还有些许的霸道不讲道理。 但顾青萝听在耳朵里，心里依旧是暖暖的。 罢了罢了，天大的事情她也便交给其他人去操心好了，厉玄琰这样紧张她，也紧张她腹中的帝裔，加上她自己也对这胎儿非常在意的。 其他的事情，她便缓缓，等到再过段时间再看看，若是还没有进展，她再瞧瞧有没有其他什么法子。 不过…… 顾青萝从厉玄琰的怀中探出脑袋来，抬头看向他的眼睛，“我可以不想，但你也得叫秦峰他们继续查才是。” 厉玄琰见她又说起这事，忍不住摇摇头，她还真是闲不下心来，再一次将她揽入怀中。 有力而宽厚的大手慢慢地拂过她的后背，“朕知道，你放心好了。” 厉玄琰说得认真，得了他这句话，顾青萝才算是真正放下了心来。 这心情放松了下来，人就忍不住要犯困。 顾青萝本来和厉玄琰还在闲聊宫中的事情，但是，好像没有说几句，她的脑袋便昏昏沉沉的，眼睛也有些睁不开了，不知何时就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都不知究竟是什么时辰了。 斐文见她醒了，赶紧就上前来伺候她穿衣起身。 顾青萝瞧着外面已经有些发黑的天空，便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斐文为顾青萝将床幔收起，又将内务府新送来的柔软鞋子放在了顾青萝的脚边，才回话说：“回娘娘的话，现在都已经酉时了。” 顾青萝有些吃惊，都这么晚了。 “娘娘今个儿睡得好，奴婢都进来瞧了几回了，娘娘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去问了云锦姐姐，云锦姐姐说，娘娘既然能睡，便让娘娘好好睡睡……” 斐文说话间，外头的人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很快就有好几个宫人都进来伺候了。 这都是太后安排的，说是青萝有孕，一切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多几个人照顾才好。 不得不说，这段时日里，太后待青萝也是发自内心的好。 不过，太后本来也不是坏心眼的人，上辈子的那些事情，说到底还是白浅月从中挑拨，太后亲信她，自然就对她顾青萝有些不喜。 白浅月…… 忽然间想到这名字，顾青萝都有些愣住了，她好像真的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 真不知道，这段时间她究竟在做什么，又是不是真的在谋划些什么？ 正想着，门口又有一个人撩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 第511章 没有怨言 “……娘娘睡了这么久，中午也没有进食，该早就饿了吧？” 顾青萝顺着声音看过去，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的，不是苏沫又是谁。 苏沫今个穿了一件玫粉色的衣裳，这料子还是她前段时间特地挑了送给她的，她做了件比甲，很是合身。 自打李爷爷将苏沫体内的毒完全清除干净之后，苏沫在云锦的调理之下，这身子当真是一天好过一天。 这不三月天的大好时节，苏沫穿上这一身稍稍鲜艳一些的颜色，衬得她整个人气色好极了！ 哪里看得出，不过四五个月前，苏沫简直病得就要撒手而去了一般！ 顾青萝笑着朝苏沫点了点头：“你来了。” 说着，就朝着苏沫挥了挥手，示意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毕竟是和她以前长大的苏沫，终于恢复到过去的精神劲，顾青萝自然是打心眼里替苏沫感到开心的。 而且，这也算是她这个做主子的没有亏待了她。 苏沫跟着她这么久，她实在是不愿意瞧见她受一点的委屈，现在好了，便一切都好了。 苏沫看到顾青萝眼底的神情，怎么不知道她心底里的想法。 苏沫其实一点也没有怨过，纵使她中了那样的毒，差一点就没有了性命。 但她始终都是没有怪过谁的，特别是顾青萝。 其实后来苏沫好了之后，她自己也在想，白浅月为何要害她？想来想去，她就觉得，说不准那毒药其实是为了害皇后娘娘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下在了她的身上。 但便是这样想，苏沫也觉得，她能为皇后娘娘挡下了这毒药，她也一点怨言也没有。 毕竟这可是她的主子啊，她从小就跟在青萝的身边，主子待她好极了。 天大的难事，也有主子替她挡着。 所以，苏沫瞧到顾青萝眼底那发自内心的为她高兴，她也便笑着看向她。 苏沫笑嘻嘻地坐到顾青萝的床边，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放在了旁边： “奴婢见娘娘一直未进食，下午的时候特地炖了滋补的燕窝粥，炖好之后还一直用小火煲着，就怕娘娘醒来的时候，燕窝粥就已经凉了。” 苏沫说着就端起了旁边的瓷碗，拿起勺子在碗里取了一小勺，就递到了顾青萝的嘴边。 也不知怎么的，燕窝粥顾青萝一向都是爱吃的。 苏沫一直照顾她，也是最知道她的口味和喜好，这燕窝粥清淡适宜，色泽极好，便是气味也是说不出的诱人。 本来顾青萝刚才听到苏沫熬了这燕窝粥，她就想多吃几口。 可真当苏沫将这燕窝粥放到她嘴边了，她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 “皇后娘娘？”苏沫也感觉到了顾青萝有些异常，“怎么了？可是这味道又什么不妥的么？” 说着，还特地将燕窝粥拿到鼻边闻了闻，没什么不一样的啊？ 娘娘这是怎么了？ 顾青萝自己也说不上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苏沫和斐文生怕顾青萝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赶紧就将云锦给找了过来。 第512章 根本不可能 “怎么了？”云锦一踏进内殿，就感觉到她们几个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苏沫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云锦便走到了顾青萝的身旁，为她诊脉。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了，顾青萝摇了摇头：“我没事，真的没事。” 而且，虽说她的医术是比不上云锦了，但是最基本的判断自己身体状况的能力，她还是有的。 那头云锦诊了片刻，也放开了手：“的确，娘娘的身体确实没有问题。” 苏沫觉得这就奇怪了，既然娘娘的身体没有任何的问题，那她为何会对着燕窝粥有这样明显的抗拒啊？ 而且，明明前几天她也才给娘娘熬过燕窝粥，娘娘也吃了，没道理短短几天的时间，这人的口味就全都变了吧？ 这这这，完全没有道理啊！ 其实顾青萝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好好的，她怎么就忽然这样抗拒了？ 云锦抿了抿唇，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最后视线便落在了苏沫端来的那碗燕窝粥上面。 色泽明丽，清淡适宜，气味也很清香，确实是苏沫花了许多心思和功夫才熬出来的。 可是…… 云锦看着那燕窝粥，心里也泛起了一丝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伸出手就要拿：“我瞧瞧。” 苏沫愣了愣，她这粥没问题啊？云锦这是要瞧什么呢？ 苏沫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云锦这样说了，她还是将手中的瓷碗递了过去。 云锦没有多说什么，只将燕窝粥端在了鼻边认真了嗅了嗅…… 嗯…… “好像就是这个味道，没有别的什么……” “是吧，怎么可能有什么东西，从熬粥到将粥端过来，我都是一直看着的，肯定没有其他人动过，自然是不会有什么的！” 云锦微微眨了眨眼睛，觉得大概这也是娘娘有孕之后的一些变化吧。 书上也都写了，这怀孕之人，情绪波动大，平日里的喜好也会变得有些不同。 大家听云锦这么一说，也就都放心了不少，好几个人也都从内殿出去，去忙还未完成的事情去了。 这边，云锦也想将那燕窝粥放下，可是，当她的手往下移动了一小部分的时候，忽然间窗外就吹进来一道风。 风里夹杂着窗外绿叶新枝、泥土微腥的气味。 一下子，云锦手上的动作就顿住了！ “不对！” 云锦猛地摇了摇头，又将那燕窝粥放到鼻边，再次嗅了又嗅，“不对，这燕窝粥有些不对。” 苏沫这下子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不是方才才说没问题么？怎么现在又说不多了！ 而且，她都说了这粥从头到尾都是她亲眼瞧着的，根本就没有旁人接触到的可能性！ 那若是这粥有问题的话，那不就是她苏沫在这粥里做了手脚了？！ 这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嘛！ 可是，那边云锦却是二话不说，“哐当”一声，就将整个瓷碗砸到了地上。 “云锦！你这是做什么啊！”苏沫刚叫声来。 就瞧见地板上的燕窝粥上冒出了一阵阵的白色泡沫！ 第513章 目标，是你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饶是再不敢相信，苏沫瞧着这燕窝粥里不断冒出来的白色泡沫，也不得不相信！ “娘娘，苏沫……苏沫……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苏沫瞧着眼前的景色，整个人都快要哭出来了一般！ 这……这……苏沫完全都看不懂了！ 刚刚她说的话，句句都是真的！ 她真的一直都小心看着这燕窝粥，因为是熬来给皇后娘娘享用的，苏沫还特地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小心。 可是！ 这！ “娘娘，小心。” 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间，云锦伸手将顾青萝往后拉了一下。 因着，她将这碗燕窝粥摔到地上之后，不仅冒出了接连不断的白色泡沫，而且，它还散发出了刺鼻而难闻的气味，叫人一嗅就忍不住想要皱眉。 “快！快！还不快些将门窗全都打开！”斐文也担心这味道叫顾青萝受不了，赶紧就吩咐宫人。 不过，那气味虽是难闻刺鼻，也确实叫顾青萝闻着便觉得十分恶心，可她并不想后退半步！ 自打方才云锦说出这粥有问题之后，她整个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将这事给弄清楚！到底是谁想要害她？！甚至要害她腹中的骨肉！ 但云锦却不能让她这般做！ “娘娘，奴婢知道您现在肯定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这气味刺鼻难闻，我一时间也没辨认出来，这气味究竟对您腹中龙裔有无坏处！ 您还是先到外面透口气，等到我将这粥里的毒药分辨出来了，再商讨后面的事情好了！” 云锦这些话说得很有道理。 顾青萝目光轻轻扫了一眼。 地上的燕窝粥还在不断冒白色泡沫，瞧着样子，实在是叫人心头一下子便觉得发寒得紧。 顾青萝的右手慢慢覆上了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上，也不再坚持，扶着斐文的手就出了内殿，走到门外。 但，即使她走到门外面，一双眼睛还是紧紧地盯着屋子里的情况，一点也不想错失任何一丝线索。 “云锦……我……你知道的……”苏沫一脸的焦急，急得整个人都要哭出来了。 但现在，重点根本不在她身上：“苏沫，你别急。你现在赶紧好好想想，从下午给娘娘熬燕窝粥开始，也没有任何一丁点的异常情况？” “我……我不记得啊……”苏沫语气都有些哽咽了，她说过几次了，她一直都看着火候，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可以靠近的！ 云锦见她此刻情绪这般激动，摇摇头，又说：“苏沫，你现在再是着急一点用也没有！娘娘刚刚一句话也没有责问你，便是打心眼里相信你的。越是这样，你越是要多多回想啊！任何一丝异样都不能放过啊！” “我……云锦姐姐……我……”苏沫听到云锦这些宽慰的话，心中其实一下子就觉得暖暖的。 云锦这话说得一点不错。 这粥是她熬的，是她端来的，甚至，还是她亲自取了一勺就要喂皇后娘娘吃的。 可皇后娘娘却连一句“是不是你做的”都不问，可想而知，皇后娘娘对她苏沫是有多信任！ 这样一份信任，叫苏沫自己都不敢相信！ 云锦瞧见苏沫情绪慢慢地稳定了下来，再次拍了拍她的肩头：“你好好想想，我现在还要仔细瞧瞧这究竟是什么毒药才行！” 云锦说着就蹲在地上，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一根银发簪，轻轻地拨弄着地上残存的燕窝粥，一边拨弄，一边还认真地将那气味闻了又闻。 这毒药当真是奇怪得很，在碗里被苏沫端进来的时候，一点味道也没有，甚至连燕窝粥的味道也一点都没有影响。 可被摔在地上之后，却又有这样大的反应…… 云锦收回自己的银发簪，发簪自然已经变得一片漆黑。 是毒药没错了。 可，是什么毒药呢？ 云锦眉头微微蹙着，虽然有些不妥或许还有些危险，但云锦还是将发簪拿到了自己鼻边，再次嗅了嗅。 这一次，云锦闻到，除了刺鼻之外，有酸味、苦味、还有一股檀香的气温。 而且，经过这么一段时间，地上的白色泡沫也不知何时慢慢地就变成了幽幽的墨绿色。 “色墨绿，味刺鼻……”云锦不停地搜寻自己脑海中的知识，终于！ “对了！是那个没错了！” 苏沫转眸瞧她：“你认出来了？是什么毒药？” 云锦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苏沫的问题，只是飞快地就将她拉着往门外待。 “水！快给我们打几盆水过来！”云锦声音有些焦急。 长乐宫里的宫人见她说得这样急切，加上有人竟敢给皇后娘娘下毒，已然叫他们都吓得不轻！自然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的！个个都是手脚极其麻利！很快就提来了好几桶温水。 “快！快用水洗面，特别是你的鼻子，多洗一会儿！”云锦说罢，二话不说就用水瓢粗鲁地一勺泼到了苏沫的脸上！ 云锦这动作太快又太急，苏沫根本就没有心理准备。 惊得她“啊”的一声，就惊呼出来。 可当苏沫看向云锦的时候，她只瞧见，云锦直接站在一个大大的水桶之前，一刻也不停歇地，一勺接着一勺，用温水冲洗着自己的面颊。 再冲了好几次之后，云锦更是直接将自己的整颗脑袋都浸入了水桶之中。 苏沫不知云锦为何要这样，可是，瞧着云锦的这架势，苏沫也有样学样地用水洗自己的脸颊。 但是，站在旁边的宫人们看见了，只觉得奇怪。 “云锦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啊？” “不知道啊。可是，听她刚刚声音那样焦急，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吧。” “……” 顾青萝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但瞧着云锦这个样子，她心里就觉得这事情肯定是不简单。 于是乎，放在肚子上的手，慢慢地就捏紧了，“你们几个去给她们两个拿干净的衣服来，也拿些干净的帕子过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还是得等云锦一一说与她听。 其实，洗面根本也用不了多久的时间。 可对此时此刻的顾青萝来说，便是眨眼间的一瞬，对她来说都漫长得如同过了一生一般。 等到云锦和苏沫都换好了衣服，将一切都收拾妥当了，顾青萝便再也等不急，看向云锦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快说出来！” 云锦抬眸就对上了顾青萝紧张在意的双眸，云锦抿了抿唇，开口道： “娘娘，是乌风草。” 顾青萝闻言面色一惊，竟然是乌风草。 这乌风草生长于宁州云雾山，是一种稀见的野草，通体呈墨绿色，但在月光照耀之下，会带着幽幽荧蓝之光。用来炼制毒药之时，将晒干的乌风草磨成粉末，便是最普通不过无色无味的白色粉末。 但，一将粉末撒出，空气中立时被一股酸苦刺鼻的气息笼罩，过半盏茶的时间，白色粉末就会变为乌风草的墨绿色。 这个时候，再嗅到刺鼻气味，便会在无形之中，叫人慢慢失去嗅觉，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任何药物都没办法医治了！ 可以说，这乌风草是一种极其阴毒的毒药！ “什么？！失去嗅觉？！”苏沫一下子就懂了，为何云锦刚刚要她这样洗面了，嗅觉对每个人来说都是这样重要，一听到可能失去嗅觉，苏沫又一下子紧张起来。 “云锦，我们光这样洗面就可以了么？会不会还有些毒素留在我们的体内？我以后当真会再闻不到气味了么？” 苏沫焦急的样子，看在每个人眼中，那反应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但也正是因为苏沫如今这样急，大家也都才和顾青萝一样，觉得这毒药应该不会是她下的了。 不然，苏沫肯定也不会这样。 云锦冲着苏沫摇摇头：“应该是没事的。幸亏我看过师傅的医书，在内殿里时，那白色泡沫才刚刚开始变成墨绿色，我便想起来了。虽说到底是闻到了一些刺鼻气味，但到底及时出来又洗了面，应该没事了……” 云锦话里虽是这样安慰苏沫，但她心里也是后怕的。 她可是一个医者，为人诊病，“望闻问切”里的“闻”若是做不到了，那对她来说，简直如同卸下了她的一双手臂，叫她的医书大打折扣。 想到这里，云锦的眉头不由得蹙了蹙，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这乌风草其实并不致命，只对人的嗅觉有影响。 而且，这种影响也要通过粉末和地面空气大面积接触才会有效。 刚刚，便是皇后娘娘将那燕窝粥吃下去，最多也就是拉上几天肚子，根本不会有其他什么后果。 云锦有些想不通，这下毒之人究竟是如何想的？ 云锦想着，就抬头看向了顾青萝所在的方向，刚刚好，顾青萝也看向了她。 两个人目光相接，顾青萝眼底有些迷糊的目光，忽然间就变得清明起来。 再然后，顾青萝的眼底就一闪而过一丝后怕和惊恐，她赶紧几步走到云锦的身边，伸手拉住云锦的手，说： “他们的目标，是你！” 第514章 目标，是你2 顾青萝这话，说得云锦整个人都怔住了。 目标，是她？ 可是…… 顾青萝看到云锦脸上有些想不明白的样子，她便认真解释起来说： “你也说了，若是我吃下这燕窝粥，其实对我来说，最多最多就是闹上一阵肚子。 但是，正是因为这东西是给我吃的，那下毒之人便猜测肯定你肯定会先替本宫检查这东西到底有没有毒。一旦当你发现不对劲了……” 顾青萝话没有说完。 但这么一解释，云锦自然就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她若是发现了这粥里有问题，按照她的性子，她肯定是会直接将粥碗给打破的，因为这是最快捷也是最直观的，让大家都能发现情况不对的方式。 但是，下毒之人又知道，出于对顾青萝的照顾，在这燕窝粥冒白泡发出刺鼻气味之后，她云锦又会叫顾青萝暂时先出去。 自己留下来将这毒药究竟是什么给弄清楚。 这样一来…… 云锦越想心里越是觉得如同坠入冰窟一般寒冷：“若是我没有认出那是乌风草，当乌风草粉末由白色变为墨绿色之后，我没有及时拉住苏沫从内殿里出来……” “你们两个的嗅觉只怕是都会受损了！” 顾青萝说出这句话之后，整个人的面色铁青。 这下毒之人真是将一切都算计好了啊！这份心思和谋划，若不是云锦读过好些医书，才侥幸逃过一劫！ 而且，顾青萝心中认真一想，云锦作为她身边最得力的帮手，靠的就是她拿一身不凡的医术，才能保她在这宫中安稳生存。 只要损坏了云锦的嗅觉，那对顾青萝来说，那也是如同卸下双臂一般，叫她往后的日子大受掣肘！ “不行！”顾青萝越想越后怕，好不容易在李爷爷的帮助只想，才将苏沫给医治好了，现在又有人要还云锦！ 她顾青萝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要下毒，肯定要有所行动！ 有了行动，便一定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来！ “苏沫，你想到什么了么？”顾青萝铁青着一张脸，问苏沫。 苏沫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还在担心她和云锦是不是真的会没了嗅觉，脑子里一片混乱，哪里能冷静下来仔细回忆。 苏沫拼命地摇了摇头：“娘娘，我……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顾青萝看着她这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行啊，这燕窝粥就是她接触得最多，最了解了，她若是不能回忆出一些线索来，那她们还怎么将这下毒之人给找出来？！ 顾青萝这边正在想办法，那边长乐宫的大门口就传来了小太监通传的声音： “皇上驾到——” “太后驾到——” 顾青萝闻声回头，就瞧见一前一后两道身影，飞快地就朝她这边大步走了过来。 太后一直都十分担心她这一胎，刚刚听到长乐宫的宫人来禀报，直直吓得太后整个人都要晕死过去了。 甚至，子晴生怕她身体扛不住，想叫太医来瞧瞧，再来长乐宫，太后都是直接拒绝了。 如今刚一踏进长乐宫的大门，太后整个人便一下子扑向了顾青萝，拉着她的手，左右看了又看，生怕她有一丁点的不适： “怎么样了？你可还好？没有伤着你吧？没事吧？一切都没事吧？！” 顾青萝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太后的问题，厉玄琰的身影也靠了过来。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不再是早上上朝时穿的明黄龙袍，而是一件玄青色的，瞧着更为稳重深沉一点的华服。 自然，厉玄琰的一张脸简直如同冰窖一般寒冷！ 他从长乐宫的大门口进来之后，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他那如同携着冰刀一般刺人的阴冷目光，缓缓地从长乐宫的宫人们身上划过，瞧得他们所有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众人心头皆是一惊，完了！ 皇上这是发怒了！ 厉玄琰眼底的眸色越来越深，这长乐宫里的人还真是越发会当差了！ 下毒？！ 呵！ 竟然有人下毒都没有发现么！ 厉玄琰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 但是，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已然足以叫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出声一句。 便是没有任何人吩咐，他们一个个的，纷纷跪倒在地上，将头深深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之上，动也不敢动一分，全都是屏住了呼吸，生怕撞到皇上如今的气头之上！ 顾青萝也感受到了厉玄琰的生气，她虽知道他这是在担心她，但是，算算日子，她也有快小半年的时间，都没有在他脸上瞧到这样骇人的神情了。 时隔许久，再次见到他这样冷硬霸道甚至随时都会暴怒的模样，顾青萝心里竟然莫名间有些害怕。 一时间，便没有及时回答太后的那一连串问题。 太后见顾青萝愣愣的，当真像是被吓傻了一般，顾青萝没有说话，这里的奴才们也都一个个跪在地上抖若筛糠，猛地一下，就叫太后心头冒出了一个极其不安的念头。 太后死死地拉着顾青萝的手，狠狠地晃了又晃，像是要将她的精神魂魄给招回来一般：“皇后！皇后！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是不是，是不是孩子有什么事？怎么你呆呆的，吓成这样？！” 太后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的时候，整个人的声音都尖利得刺得人的耳膜都生生发疼！ 顾青萝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太后，我没事。我腹中的孩子也没事。” 太后还有些不信，又连连问了几句：“当真？你可不要骗哀家！” 顾青萝肯定地点点头，将手轻轻地覆在自己的小腹之上，神情认真地说：“太后，我怎么会拿孩子的事情来开玩笑呢？真的没事，您放心吧。” “真是谢天谢地啊！” 太后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天知道，她听到通传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得快要断气了，还好，还好，都没事！ 但太后这边回过气来了，可厉玄琰那边，整张脸还是冷得叫人打从心底里发慌。 “怎么回事？” 这是厉玄琰进到长乐宫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低沉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感情，全都是冰冷刺骨的阴冷。 他这句话虽是问句，可说出来，听在长乐宫的宫人们耳中，简直就如同是要对他们处以极刑一般。 吓得他们一个个的，更是抖得厉害了，谁也不敢抬头，谁也不敢说一句话，只恨不得这地上没有缝隙，不能将自己全部都藏起来，叫皇上看不到才好！ “说话啊！一个个都哑巴了？！” 厉玄琰再次怒吼出声，他们真当他这段时间为了青萝，刻意收敛起了自己的脾气，就不会再发怒了？！ 早上他来的时候，一切都好，青萝也好，长乐宫里也好，一切都还是井然有序的。 他不过离开了一个下午，竟然连下毒这样的事情都出来了！ 这宫中的人，一个个都是拿眼睛喘气的不成！ 连个蛛丝马迹都看不到么！ 厉玄琰前段时间越是克制自己的脾性，如今这怒火一上来，哪里还收得住！ 尤其是在他和太后都问了这么好几句之后，竟然没一个人出来说个一二三来！真当这紫禁城里的差事这样好当的么！ “蒋德！”厉玄琰一声厉吼。 吓得一直跟着他身后的蒋德都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快步走上前来，低着头，说：“皇上，有何吩咐？” 第515章 刺客 听到厉玄琰这冷声，长乐宫里的宫人，更是吓得浑身一颤，他们虽低着头，但也忍不住左右看了又看，都不知道皇上叫蒋德公公是要做什么。 便是蒋德自己，瞧着皇上这样子，心里也是格外发怵的。 他在厉玄琰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因着皇后娘娘有孕，皇上最近的脾气才好了不少，这到底是谁这样不怕死的，竟然敢对皇后娘娘下毒！ 惹得皇上这样的不满！ 蒋德正想着，那边厉玄琰的冰冷目光又是冷冷地从众人身上划过，刺骨的寒凉，仿若夹着最为锋利的刀刃，随时都能取人性命一般！ 最后！ “蒋德！” 厉玄琰又是霸道地一声令下，“将这长乐宫里的人全都给朕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另外，和这次下毒之事关系最密切之人，杀无赦！” “皇上！” “皇上饶命啊！” 厉玄琰话音一落，跪在地上的宫人们立马就呼天抢地起来。 三十大板！ 整整三十大板啊！ 那可叫人是不死也会残废的惩罚啊！ 那可是如同手臂一般粗壮的木棒啊！ 便是简简单单的三五下就足以叫人皮开肉绽了！ 他们虽是宫中的奴婢奴才，到底在长乐宫里这日子也算过得很好了，别说是三十大板了，平日里除非犯了大错，皇后娘娘基本都不会罚他们的。 他们哪里承受得住，这三十大板啊！ 这不是要他们的命么！ 可，厉玄琰却是态度坚决。 青萝就是待他们太好了，才叫他们一个个的都以为，在这紫禁城里当差都是轻松容易的事！ 他还没问，但长乐宫里里外外他都安排了这么多守卫，下毒之事都还能成功，自然是这长乐宫里有人接应的！ 厉玄琰越想心底的怒火越是燃得旺盛，根本就不理这些不停哭诉的宫人！ 有一个瞧着模样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宫女，听到要打三十大板，整个人哭得都要断气了，她才刚入宫没多久，她一直都小心谨慎，她还不想死啊！ 于是，小宫女跪着往前挪了好几步，甚是没规矩地想要抱住厉玄琰的大腿。 可是，她连厉玄琰的衣角都没挨到，就有侍卫一下子就将小宫女给拖开。 小宫女身板本就弱小，被人高马大的侍卫这样一拖拉，哪里还跪得稳，整个人就东倒西歪地倒在了地上，哭得更加惨烈了。 顾青萝瞧着心里忍不住就是一紧，她即将为人母，瞧着这样一个孩子，心头的恻隐之情不可抑制地就冒了出来。 顾青萝几步上前赶紧阻止道：“住手！小心伤着人了！” 宫人们一瞧皇后娘娘站了出来，赶紧都纷纷围到了顾青萝的身边，磕头的磕头，哭诉的哭诉，她就是他们如今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不是顾青萝要做圣母，没有一点脾气地就要放过那个下毒害她的人。 厉玄琰的猜想，其实她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想到了的。 在这长乐宫里，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当着苏沫的面，都能将这毒药顺利地放入她的吃食里，肯定是长乐宫里的人做的。 她自然也是一点也容不得，这样的奸邪之人安稳地藏在她的宫中，她和厉玄琰一样，也想将事情给查清楚。 可是！ 他不能这样查也没查，便直接下令将所有人都几乎要处死吧！ 是，这样一点不留情面的将所有人都处死，肯定能给下毒之人一个惩罚，可其他人呢？ 她在长乐宫快一年了，他们虽说不是个个都能为了她而奋不顾身，但至少，她看得清楚，他们也都是尽忠职守的。 加上那下毒之人本就是精心谋划过的，他们又无从知晓，自然是不知道的，哪里能这样说罚就罚了？！ “皇上，一切都等查清楚了再查吧！”顾青萝实在是不忍心，便再次出言劝了劝。 跪在地上的宫人们，听到她为他们辩解，心底里是说不出的感激！ 查，就是要查清楚了才好呢！ 他们无愧天地，根本就不怕调查！ 他们怕的就是查也不查，就这样不容置喙地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于是乎，长乐宫的宫人们，更是跪着挤在了顾青萝的周围，还越靠越近，仿佛只要离皇后娘娘近一些，再近一些，他们的一条小命便能保住了！ 太后瞧见他们将青萝团团围住，心里愈发觉得不安起来，青萝如今怀有龙裔，他们这样一窝蜂地围上去，万一有个什么磕着碰着的，那可怎么得了！ 太后赶紧就给自己身旁的子晴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去将那些人给一一挡开，将青萝周围都给清理开来。 可是，那些人哪里肯就这样轻易走了，他们都将顾青萝当做了救命的活菩萨，越是要将他们给挡开，越是凑得越近。 一推一桑之间，这地上跪着的好几个宫人，不知怎么的，都站直了身子，还往顾青萝身边越靠越近。 太后越瞧越觉得不对劲。 那几个人虽然都穿着宫女的衣服，但瞧着身形，却十分高大粗壮，只瞧着后背，都是虎背熊腰的。 可是，这宫里的宫女也都是经过层层选拔之后才留用的，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宫女！ 太后心头不由得就生出一个不安的念头，“小心”二字还未说出口来，就被眼前明晃晃的一阵亮光刺得一下子睁不开眼！ 然后，只听得“啊啊”几声大吼。 那几个手中不知从何处忽然就掏出了泛着寒光的匕首，直直就朝着顾青萝的肚子狠狠地刺过去！ 太后见状，整个人都吓坏了，话都说不清楚，只紧张地挥舞着手臂，嘴里不停叨念着：“快！快！皇后！快！” 而顾青萝，如今被众人围着，前后左右都是人。 前方那几个人手中的利刃飞快地朝她袭来，她却连后退几步的空间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银白的刀子，像是冲锋的猛兽一般，离她越来越近！ “狗皇后！去死吧！” 只听得那宫女又是一声怒吼，她手中的刀子离顾青萝已然只有几寸的距离。 眼瞧着就要刺中了！ “呵，不自量力。” 身后，厉玄琰一声冷哼，听得那刺客周身忍不住一怔。 接着！ 只听得划破长空的几声厉响！ “咻！” “咻！” “咻！” 那几个人手上的动作猛地一个停顿！ 生生被止住了！ 众人都没有瞧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嘀嗒……嘀嗒…… 几滴血红的血液打在地上，砸出叫人心头发紧的声音。 那个冲在最前面的人，双眼不敢置信地张大，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被利箭贯穿的腹部。 嘴角扯出一个绝望的笑，再抬眼看向顾青萝的时候，她的眼底全是没有完成任务的恨意。 “狗皇后！狗皇后！你一定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说罢，那人冲着天空仰天长啸几声，然后，也不待旁人动手，将手中的匕首往地上一丢，两只手握在了那利箭之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 在众人的注视下，那人生生地就将带刺的利箭从自己的腹部给活活取了出来。 发烫的鲜血，顺着那伤口就喷射而出，射向四周。 将周围全都染上了刺目的红色！ 当然。 在那血液就要溅到顾青萝身上的时候，那抹玄青色的身影，又快又稳地就挡在了她的身前，替她将所有的污秽全都挡在了外面。 顾青萝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那几个刺客因没了生气，而重重地倒在地上，发出几声闷响之后，顾青萝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死里逃生”了？ 可是…… 可是…… 顾青萝双眼不安地眨了眨，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刚刚那人口中叫她“狗皇后”，还说什么“她会为她的行为付出代价”，他们这说的是什么，她怎么一点也听不明白！ 厉玄琰拉着她的手腕就把她往内殿里拖。 顾青萝想起云锦说的那些话，还有里面的乌风草，就挣扎着不让他进去。 可是，厉玄琰却是转过头来带着几分薄怒地看向她：“你当真以为她们的目标是云锦？！你们当真以为那东西就真的是乌风草了？！” 顾青萝闻言一怔，厉玄琰什么都没问，却又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厉玄琰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进了内殿，地上打翻了那碗燕窝粥还在不停地冒着刺鼻气味。 “这都过了多久了，乌风草能持续多长时间，你知道不知道？” 顾青萝想了想：“最多，半柱香的时间。” “那现在又过了多久了？”厉玄琰反问。 他问的，是自打云锦打碎了燕窝粥到现在有多久了。因为，乌风草虽然能损伤人的嗅觉，但从它开始变色到失去功效，前后最多只能持续半柱香的时间，这就是乌风草唯一的不足之处。 方才云锦和苏沫从里面出来，到厉玄琰和太后过来，他们有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少说也至少一炷香的时间了。 按理来说，这乌风草的功效早就没有了，可是…… 顾青萝目光往地上一扫，她目前瞧见的，依旧还在冒泡，散发刺鼻气味。 “还没明白？” “这不是乌风草？”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顾青萝自己都有些吃惊。 怎么可能呢！ 乌风草本来就是难得一见的毒药，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更别说仿制它了。 但是，现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又叫她不得不相信。 厉玄琰拿起旁边的一个水壶，将里面的水浇在了燕窝粥之上。 随着倒下去的水越来越多，那刺鼻的气味慢慢的就变少了。 “她们要的就是让你以为她们要害的是云锦。嗅觉对普通人来说，或许重要，但对一个医者来说，嗅觉便如同生命！你们都觉得她们是要害云锦，可是，这只是一个把戏，一个能让长乐宫的人全都聚集到一起的把戏。” 内殿里有能让人嗅觉受损的“毒气”，看热闹也好，为了一探究竟也好，为了照顾顾青萝也好。 长乐宫的宫人，势必都会聚集在内殿之外。 人多了，那些浑水摸鱼之人自然就可以趁人多眼杂之时行刺了！ 正如厉玄琰来时见到的一样，大家全都挤在一起，他一眼就瞧见了有好几个人，目光里透出凶狠，直直盯着青萝。 若不是他来得及时，宫人们一见他便跪在地上，延缓了刺客的行动。 若不是太后担心她的龙胎，叫子晴为青萝将围上去的人都挡开。 只怕，那刀刃现在依然生生地刺进了青萝的身体里了！ 一想到这里，厉玄琰整个人便不可控制地，又生出了一股怒火！ “我……我……” 顾青萝听到这里，若是再不明白，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原来，她以为自己猜到了歹人的用意，洞悉了她们的真正用意，只不过是如其所愿一般地掉入了更深的一个陷阱之中。 “我……我，我没有想到这么多。”顾青萝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身在局中，她真的没办法看得这样清楚。 厉玄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以为他派了这么多人来保护她，加上过去她一向聪明，肯定就能保护好自己。 可是没想到，她竟还是差一点就着了别人的道！ 若是他来得再晚了一些，或者，他若是不知道乌风草的药效，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厉玄琰看到青萝脸上的自责神情，自己心头更是忍不住一紧。 他不是要责备她，只是…… “朕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有事发生，第一时间派人去通知朕！”厉玄琰不由分说地将她揽入了怀中。 她以为自己能处理妥当，可是事实呢？！ 顾青萝抿了抿唇，她不是没有派人去通传，只是，她想到今早爷爷来时，他们在为了厌火、北燕之事而发愁，她“确定”自己没事之后，才派人去通传的。 为的，只是不想叫他分心。 谁曾想…… 厉玄琰这么不知道她心头是怎么想的，手上的力气更重了几分，右手覆上了她的后脑，拂过她的青丝，说： “那些固然重要，可是，你更加重要！” 第516章 孕傻 厉玄琰那张好看到极致的面庞，如今，离顾青萝不过几寸的距离。 他脸上的薄怒并未完全消散，顾青萝看的到，他那双好看而深邃的眼瞳里，还透露出几丝因微怒而染上的红血丝。 顾青萝看在眼里，心头莫名有一股情绪就慢慢地流淌开来，尤其，尤其是他刚刚说的那句话—— “那些固然重要，可是，你更加重要！” 不停地在她的耳边回响。 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在她柔软的心头，敲出了如同排山倒海般的气势。 一句话，十几个字，却比千军万马还有气势。 是一股叫人，不得不为之而动容的气势！ 听在她耳中，莫名间，就叫她一双眼睛睁大再睁大，像是要将眼前这人脸上的任何一丝神情都要瞧得清清楚楚，瞧瞧清楚他到底说的是真是假一般。 厉玄琰见到她此时此刻，还有些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的样子，将她拥入了怀中，又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啊，为何你的脑子，这段时间好像越来越迷糊了？” 顾青萝眨了眨眼睛，“有么？” 她变得迷糊起来了么？ 怎么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而且，云锦和苏沫，还有长乐宫里的其他人也都没有和她说过这件事呢？ “没有么？” 若是放在过去，这样的陷阱和把戏，她自然是一眼就看得穿的。 哪里还会先今日这般，差一点就被那些刺客得逞了。 “没有吧……”顾青萝瘪瘪嘴，她便是再是脑子不灵光，也知道，哪能这般轻易就说自己笨了。 “当真没有么？”可厉玄琰却再问了一遍。 而且，现在厉玄琰眼神虽然已经慢慢柔和了下来，但神色还是有一丝冰凉，瞧着眼里，便像是刻意冷面给她看一般。 不过，他这一次问，顾青萝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门口就传来了太后的声音： “什么有还是没有啊！” 二人转头，自然就看到一脸焦急的太后，扶着子晴就进到了内殿里。 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又是有人下毒的，又是有人在宫中亮刀刺杀的，简直叫太后的心脏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琰儿带着青萝进到了内殿里，又迟迟未出来。 一个是大周皇帝，一个是大周皇后，而且，青萝肚子里还怀着大周未来的希望，她自然是坐不住的。 这不，立马就叫子晴陪着她一同进来了，想要看看清楚到底是怎么了。 但这一进来，那还未完全散去的刺鼻气味，便激得太后眉头立马蹙在一起，拿出了怀中的绢帕，挡在了鼻边。 才往里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他们两个说什么“有”还是“没有”的。 太后问了，厉玄琰也便如实说了。 他觉得有些奇怪，好好的，青萝那般聪明伶俐，行为做事还从未像最近这般迟缓过。 倒像是原本一颗通透明亮的璀璨明珠，忽然间被什么东西给蒙住了一般，没有了往日的夺目亮光！ 太后一听，立即“哎”了声，“哀家当是什么事儿呢，不过就是孕傻罢了，不是什么大毛病。” “孕傻？” 这次不仅是顾青萝有些吃惊，便是厉玄琰清淡如水的眸光也忍不住闪了闪。 “孕傻”这个词，他们可都没有听说过。 太后瞧见他们两个这反应，不由得觉得好笑，都是皇上皇后了，这些事情都还不知道。 太后眉毛一挑，俨然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这算什么。哀家当初怀皇帝你的时候，可是连一天用了几顿膳都记不住。” 这可不就是应了民间的那句俗话么：一孕傻三年。 “一孕傻三年……” 厉玄琰一个男人，又是大周皇帝，哪里关心过这样子的民间俗话。 这还是他头一次听说，而且，还是从太后这儿听到，心头到觉得有些新奇，不过…… 厉玄琰又看了顾青萝几眼，倒是和她最近的样子挺像的。 顾青萝瞧见了他看向自己的那眼神，一下子，就拼命地摇头了，像是在拼命抗议一般。 她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孕傻”！ 不对！ 顾青萝又是狠狠摇了摇头！ 应该说她根本就不傻才对！ 而且，这什么“孕傻”若是当真存在的话，为什么李爷爷从来都没有和她还要云锦说过？ 对！ 李爷爷都从未和她说过，肯定就是没有这回事才对！ 不过，她却不知道，这所谓的“孕傻”其实正如如太后所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 只不过是有孕之后，变得嗜睡了些，健忘了些，脑子转得慢了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而且，她也好，云锦也好，跟着李神医学医的时候，都是十岁左右的小孩子。他哪里还和她们说起这些妇人才会有的事情来，他自己的面子挂不住不说，她们当时那样小，便是知道了也没什么用。所以，这才没有和她们说起。 厉玄琰瞧着顾青萝，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拼命说“不”的样子，嘴角不由得就微微勾起了一丝笑意来。 原来是这样啊…… 仔细想想还真是自打她有孕之后，才慢慢有了这些变化。 虽说变得有些笨了，是有些不便。 但换个角度看看，也更有了一份寻常人家里有的烟火气息，倒是叫她仿若褪去了“皇后”这样一个偶尔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身份，更像是大周随意一家人家里的寻常妻子。 这样一想，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不过…… 厉玄琰双手负于身后，想起今日这事情来，他又捏紧了双拳。 她这些变化很正常，但，他却得更加小心地将她守护妥当，不叫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才行。 那头太后进来也不只是为了听他们两个说孕傻的，太后望了一眼门外边还跪坐一团的宫人们，问厉玄琰说： “今天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面的那几具尸体要怎么处理，跪着的那些个宫人还罚不罚，这事还查不查了？！” 厉玄琰闻声也往门外扫了一眼。 看见那刺目的血迹，眼底的神情瞬间便是一冷。 第517章 刑部大牢 顾青萝瞧见他这冰冷的模样，心里便忍不住有些担心外面的宫人。 除了方才不怕死，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拔出刀要杀她的那几个刺客之外，剩下的这些人里，到底有没有包藏祸心之人，其实她自己也说不准。 这人心到底是好是坏，光用眼睛可是看不出来的。 而且，也不是一件轻易就可以辨认的事情。 顾青萝瞧着厉玄琰这样冷峻的样子，只怕是他们免不得会受到一番严厉拷问。 在这宫中，专门拷问宫人的慎刑司非常出名。 但凡有哪宫的主子想要拷问自己的宫人，只要往慎刑司里一送，就没有问不出来的。 毕竟，那慎刑司里的刑具，若是一一用上一便，不死也会脱层皮，便是那些说自己有多少多少能耐之人，进到慎刑司里面也挨不过一天，便什么都招了。 这样的严厉拷问，外面那些人又有多少个是挨得住的？ 而且，云锦苏沫她们，也要送去慎刑司不成？ 顾青萝想到这里，便忍不住想开口替她们说几句好话。 可是，叫她很是意外的是，她才刚刚张口，一个字都未说出来，厉玄琰反倒先说了一句叫她格外意外的话出来： “查，肯定要查。但，不用送去慎刑司，朕一会儿便会派人来将他们全都带回去，直接关入京城刑部大牢之中进行审问。” 刑部大牢！ 顾青萝闻言，一双眼睛赫然瞪大。 怎么会送去刑部大牢呢？他们都是宫中人，按着规矩，都是送慎刑司的啊。 刑部，那可是专门用于审问各地方送上来的犯人的地方，犯的案子，也都是前朝的事。 后宫的事情，向来都是和前朝分开的。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闲话和争议，更是一点交集也没有比较好。 所以，无论顾青萝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什么厉玄琰会下这样的决定。 但，厉玄琰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不由分说地就叫蒋德进来，吩咐他去办这件事情。 顾青萝担心云锦她们，“那苏沫她们呢？也要送去刑部大牢么？” 长乐宫里的这些人全都被送过去了，人少一些，她倒是不在意的。可是，苏沫、云锦还有斐文她们几个，一直都是在贴身照顾她的。若是将她们全都关起来了，那可怎么是好？ 太后也觉得有些不妥，左不过是宫里的事情，在慎刑司里问问就是了，送到刑部，人多嘴杂的，免不得朝廷里的人议论，传到宫外去了，保不齐有人会非议。 太后抿了抿唇，就想劝上几句，不过是想调查清楚事情，不用搞出这样大的架势来。 “皇帝——” 可是，太后才刚刚叫出了声，厉玄琰却心意已决地打断了她：“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不用再多言。至于云锦她们，就留下云锦一个在旁照顾，人手不够，朕会让蒋德另外送一批人过来。” 厉玄琰态度决绝，语气强硬得根本就不给任何商量的余地。 说罢，他幽深的目光便落在了地上那还在不停冒着白色泡沫的燕窝粥上，久久都未移开…… 第518章 空空荡荡 越看，厉玄琰的目光便慢慢变得冰冷起来。 最终都不知过了有多久，他才终于收回了目光，但是，他坚毅的脸上，却带着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深长意味。 那样子，很是陌生。 可是，太后看到了自己脸上的这神情，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觉得她似乎过去在什么地方瞧见过这样的神情。 又陌生又熟悉，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 厉玄琰发了话，顾青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在蒋德将苏沫和斐文带走之前，顾青萝特地和蒋德说了好些好话，叫他一定一定要交代下去，可不能随意对她们两个滥用私行。 特别是苏沫，那碗燕窝粥是她熬的，也是她送来的，想也不用想，苏沫肯定会被当做是嫌疑最大之人。 可是，顾青萝却是打从心底里相信，苏沫肯定是不会害她的。 厉玄琰要查明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肯定是不能阻拦的，她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保一个两个便是一个两个了。 所以，蒋德走之前，她还特地挺着显怀的肚子和蒋德说了好几遍。 蒋德也知道她的心思，但这事儿皇上都发了话，还特地说是送到刑部去审，他想，皇上肯定也是不想这次这件事，像慎刑司那样容易受到宫里各方势力的影响。 图的，还不就是个真相么。 所以啊，这苏沫姑娘怕是免不得会受到好些询问的。 不过，既然皇后娘娘都这样说了，蒋德自然也应声说：“娘娘的这番话，奴才肯定会一五一十地带给刑部那些人，娘娘放心好了。” 蒋德说完，朝着顾青萝行了个礼，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 顾青萝瞧着蒋德渐渐远去的背影，面色也渐渐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刚刚蒋德这话说得清楚。 他是会将她的话带到刑部。 可是，刑部那些人会听还是不会听，这可不是他蒋德可以打包票的了。 “娘娘，别想了，多思忧愁对您、对您腹中的孩子都不好。”云锦扶着顾青萝。 长乐宫里的人全都被带走了，新的宫人还没有送过来。 一时间，整个宫殿便瞧着空空荡荡的，说起话来都有回声，莫名就有些凄凉的感觉，叫云锦心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顾青萝摇摇头，扶着云锦的手，叹了口气：“只盼苏沫能够平平安安的回来才好。” 至于这空空荡荡的长乐宫，虽是一下子叫顾青萝有些不习惯，可过去的时候，更冷清的地方、更荒凉的地方她都待过，又有什么觉得不安的。 而且，说到底，还是厉玄琰为了彻查这件事，怎么说，也是不想她的宫内有丝毫的隐患。 便是这份心意，就叫她心里觉得十分平静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云锦瞧着这空空荡荡的长乐宫，心里就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她抬眼看向窗外，三月间的夜空里，本应高悬的明月却被层层浓云完全遮掩，一点也透不出亮光。 瞧得，叫人心头不自觉地生出一股压制之感。 第519章 宫中流言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四月芳菲的时节。 京城里的温度越来越高，顾青萝也换下了厚重的棉服，穿上了内务府按她如今的身形特地做的宽松长裙。 鹅黄的、浅粉的、淡蓝的、竹叶青的，多以清淡素雅的颜色为主，因为，这样的颜色瞧着最是叫人身心舒畅，有助于皇后娘娘静心养胎。 这天清早，顾青萝醒得很早，瞧了瞧窗外，天色都还是黑的，她本想再多睡一会儿，可翻了几次身，却是越发清醒了。 干脆就慢慢地坐直了身子，靠在床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点的变亮。 也不知多了有多久，在门外值夜的宫人换班，按着时间该进来将内殿里的烛火吹灭了。 小宫女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几处烛台边上，拿上竹筒做的禁火勺，小心而谨慎地一个接着一个将烛火扑灭。 经过床边那个烛台的时候，她猛地发现顾青萝都已经醒了，还端端坐在床上，冷不丁吓了她一跳，叫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宫女虽然已经第一时间压低了声音，可还是惊醒了一向浅眠的厉玄琰。 厉玄琰迷糊间睁开眼，就见到青萝已经坐了起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小宫女一听到厉玄琰的声音，赶紧就是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紧张地开口道：“皇…皇上！奴婢只是进来灭灯的……不想惊扰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请皇后娘娘恕罪啊……” 顾青萝瞧着她害怕的这个样子，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朝着她挥挥手：“行了，行了，这里没你的事儿了，出去吧，等到时辰到了，再进来伺候。” 小宫女闻言，便如同大赦一般，忙不迭地就退了出去。 等她刚一退到内殿之外，其他宫人们也都一下子都凑了上来。 门口围了四五个宫人，但瞧着样子，却是一个比一个还要紧张：“怎么了？怎么了？竹青，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在外面看不真切，也听不真切。只听到你在里面求饶，皇上可是要砍你的头了！” 刚刚退出来的小宫女，正是竹青。 竹青面色发白，听到其他人的话，才终是缓过神来，嘴巴一瘪，声音就带着委屈和哽咽： “我进去灭灯，可谁知道皇后娘娘竟然是醒的。她坐在床上不出声，可把我给吓坏了。惊呼出声，惊扰了皇上，我都以为我这条小命都要不保了！” 众人一听，也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来的时候，我们不是都和你说过了么，在这长乐宫里当初可能小心再小心！千万千万不能出一点岔子！” “对啊！我不是和你说过好几次了么。特别是在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前，可是连呼吸都不能出错的。不然啊……” 说话之人语气顿了顿，左右瞧了瞧四周，没有其他人在，才再次压低了声音道：“不然啊，你都不知道会不会像长乐宫里之前的那一批宫人一样，说不见就不见了！” 竹青听着各位姐姐们说的话，吓得她面色更是一片惨白，声音都在发抖：“真的么？皇上和皇后娘娘真的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将我给处死了么？我还不想死啊……” 说罢，竹青鼻子一酸，两眼一红，委屈得就要哭起来了。 她也不是故意的，是皇后娘娘醒了不出声，她也被吓到了，当时她已经努力地压低自己的声音了，只是…… 竹青咬着腮帮子，伸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哽咽着声音问她们：“就是这样一个小错，真的就会丢了性命么？” 旁人摇摇头：“这事儿我们哪里说得准，不过，你来之前应该也是知道的，之前的宫人，到底是怎么不见的，整个皇宫里根本就没有一个人说得清道得明的。我们不是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么。” 竹青是八天之前来的，而她们，最多也不过是大半个月之前才来的。 她们来的时候，管事公公都只是告诉她们，长乐宫缺了人手，调她们过去好生伺候。 可是，她们来了长乐宫之后才发现，这宫中的人几乎全都换了。 而且，说“换人”还是往好了去说的，若是大着胆子说句不怕死的话来，长乐宫里之前的那一批宫人，可以说是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 只有一直在皇后娘娘身边照顾的云锦姑娘一个人，还留在长乐宫里。 而且，正如她们方才所说的这样，那些人到底去了哪儿，没有一个人知道，甚至连一丁点的蛛丝马迹都没有。 简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当真是玄乎得不得了。 宫中之人多爱闲话，这事越是问不出个什么消息，他们越是将这事传得玄乎其玄的。 有的人说，是他们冲撞了皇后娘娘，皇上便下令将他们全都斩头了！ 有的人说，是这长乐宫里有什么鬼魅魍魉，到了晚上便会跑出来吃人！ 更有的人说，说到底还是和皇上还要皇后娘娘有关系，皇上为了皇后娘娘和她腹中龙裔的安危，但凡出了一丁点的错，便会直接下令，判处死刑！ 一人传，两人言，传到后面，一切都变得越来越离谱了。 不过，这些流言也确实叫这批新到长乐宫里当差的宫人，一个个的都小心谨慎，生怕惹得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一丁点的不满！ 这不，竹青就是这样逃命一般地离开。 顾青萝坐在床上，脑子里回想起竹青离开时，那担心受怕的样子，便忍不住侧头对着厉玄琰嘟囔了一句： “瞧瞧，瞧瞧，都是你的精心安排。新来的这一批宫人，在我这长乐宫里，一个个见到我就怕，那架势，简直跟我要吃人一般！” 差不多一个月前，因为下毒的事，厉玄琰将她宫里的人全都送到了刑部审问。 但，除了厉玄琰、她、太后还有蒋德之外，几乎就没有几个人知道，她们究竟为何被送走的。 而厉玄琰又特地下令，不许任何人提起有人在长乐宫下毒、行刺这件事情，所以，整个宫中没人说这事儿，大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自然便是添油加醋地说起了闲话。 那些流言越说越玄乎，顾青萝也听到了不少。 而且，也是因着这些流言，这批新来的宫人一个个的，瞧见她和厉玄琰那都是打从骨子里流露出来了害怕啊！ 厉玄琰听出了她话里的微微抱怨，轻轻笑了笑，伸手轻轻捋了捋她耳边的发，故意调笑说： “他们都怕你有什么不好的，而且，他们越是当你要吃人，就越是不敢在这长乐宫里搞些小动作，不就正好能威吓住他们，叫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敢再生出一丝丝的坏心思。” 顾青萝努努嘴，声音里又带了一丝薄嗔：“可她们这样，我在这宫里怎么安心休养身心，她们那害怕的眼神瞧着，我心里也觉得不舒坦。 你到底查没查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能让苏沫、斐文她们回来？什么时候能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也好让宫中的人心安。这心安了，才能好好当差不是？” 而且，这都查了快一个月了，怎么刑部那边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更叫顾青萝觉得有些奇怪的是，每次她问厉玄琰这事儿，他都没有正面给过她答复，从来都是将话题直接给绕开。 今天因着竹青这事儿，顾青萝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将这事给问清楚。 她虽然感觉到厉玄琰似乎像是在布局，但又有些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总之她就是觉得有些怪怪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厉玄琰，像是非要他给自己一个答案一般才行！ 厉玄琰瞧见了她眼底有些刨根问底的坚定，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可是，他嘴角勾起了笑意，一向深幽的目光却有些闪躲：“刑部那边还在审问，下毒行刺的事，关系重大，朕交代了下去一定要仔细谨慎，一定要弄清楚实情，想来刑部那边为了不出差错，进度才慢了一些。” 厉玄琰的解释其实也合乎情理，可是，顾青萝听在耳里，还是有些下意识的不相信。 想了想，又问：“那你就不能让蒋德他们稍微解释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么？如今宫中流言四起，搞得人心惶惶的，明明不是什么大事儿，现在传得倒是妖魔鬼怪都要出来了！你也不让王嫔她们好好管管！” 顾青萝有孕之后，为了不让她太过烦忧，后宫里的大部分事务都交给了太后主管，后宫中几位“嫔”位娘娘一同打理，而青萝说的“王嫔”就正是其中的一个。 厉玄琰当然也知道她为这些流言很是伤神，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面颊，刻意将声音放得轻柔和缓道： “朕知道你烦心。但，那些刺客究竟为何而来，受谁指示，还有没有其他同谋都未查清楚，若是冒然将消息放出去，恐怕会叫那些人心中警惕，再要将捉拿，那可就是难事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顾青萝还是觉得厉玄琰这番解释总有些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可是，她现在又想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是，没错。按照厉玄琰的这番说辞，仿佛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调查。 可是，她这几天认真地想了又想，将宫人送到刑部大牢而非慎刑司也好，刻意隐瞒了消息放任宫中人乱传谣言也好，还是查了这么久都没有一点点进展也好，都是隐隐透出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厉玄琰瞧见她眉头紧锁的样子，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眉心，眼底难得流露出极其柔和的神色：“你放心，时机成熟的时候，一切自然会大白。” 时机成熟…… 这四个字，听在顾青萝耳里，依旧有些不对劲。 可是，厉玄琰都既然这样说了，她还是只得点点头，心头忍不住轻叹一声：但愿如此吧。 说了这么一会儿子话，外面的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 云锦带着新一批宫人，进来为厉玄琰和顾青萝梳洗。 这些宫人虽然会忍不住传那些流言蜚语，但是，毕竟都是蒋德亲自选出来的人，做起事来，一个个的也都是手脚麻利，动作轻重得当之人。 很快，厉玄琰便换上了朝服，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也该去上朝了。 可是，他往外走了几步，脚步忽然间就顿住了，然后转过身又回到了内殿之中。 顾青萝不知他这是何意，刚要问，那边厉玄琰就目光定定地看向她，说：“今日春闱取士的成绩出来了，你可想去太和殿第一时间瞧瞧今年的状元、榜眼、探花都是何人？” 顾青萝一愣，时间过得这样快？春闱考试的成绩都已经出来了？现在想想，仿佛她和厉玄琰到南麓书院去看春闱考试的情况，都还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至于，厉玄琰让她一同去太和殿，她也是没有想到的。 春闱考试毕竟算是前朝事务，她是后宫皇后，过多参与怕是会落人口实。 厉玄琰看出了她心头的犹豫，想了想又说：“这是朕亲政之后头一次春闱取士，关系重大，你同朕一同去，倒也不会太坏了规矩。而且……” 厉玄琰一双眼睛里闪着光，瞧着顾青萝，这段时间，她在这后宫中为那些流言而烦心，去瞧瞧状元郎，又何尝不是一件叫她换换心境的好机会！ 想着，厉玄琰便朝她伸出了手，定定地摆在她的面前：“走。” 简单而沉稳的一个字。 莫名间，就给人以无穷的力量。 顾青萝也不多想，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掌心上。 厉玄琰勾唇一笑，两个人一前一后，就朝着太和殿的方向缓缓而去。 今日阳光明媚，又逢春闱取士出了成绩，太和殿中的大臣们一个个的，脸上都是喜色。 等到殿外太监长长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众大臣们皆是齐齐跪在地上，恭迎厉玄琰的圣驾。 可是，太监又唤了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一下子，就叫他们的脸色都变了。 第520章 揭榜 这这这！ 皇后娘娘今日也来了？ 大臣们听到这一声通传，都忍不住四下瞧了瞧旁人的神情，自然他们看到，大多数的官员脸上都是不敢相信和觉得十分惊异的神色。 是，皇上十分疼爱皇后娘娘这件事情，朝中百官都知道的。 可是！ 这太和殿可是朝堂议事的地方，若非特殊的日子是绝对绝对不许女眷轻易进入的。 皇子怎么，怎么就带着皇后娘娘一同来了？！ 众人觉得厉玄琰这举动荒唐极了！ 这可不是坏了规矩么！ 大臣们心头这般想着，脸上的神情自然就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一个个皱着眉，抿着唇，咬着牙，怎么看怎么不舒坦。 他们跪在地上，微微抬头，就瞧见厉玄琰和顾青萝一前一后两道身影，缓缓地就走了进来。 厉玄琰身着龙袍，气势华贵逼人，一如平常的威严神色。 而皇后娘娘如今身怀六甲，自然是不能再穿往日里的那些束腰华服。 今日便换了宽松的纱裙，面容上少了一丝华贵，多了一分娇媚。 看上去，更像是独享万千宠爱于一身之人。 大臣们瞧见了，更是忍不住在心头叹了一口气：这皇上未免对皇后娘娘也太过骄纵了吧！太和殿这样威严庄重的地方，竟然不用着华服？穿着平日里普通的衣服就来了？ 内务府又不是不能按照顾青萝如今的身段重新裁制新的华服，怎么就穿得这般“随意”就来了？ 大臣们越瞧越觉得不好。 等到厉玄琰和顾青萝都落座之后，立即就有朝中老臣站了出来，直接表明了自己的不满： “皇上，臣等皆知皇上与皇后娘娘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这确实是我大周之幸事，是天下之福分。可是，太和殿毕竟是朝中百官同皇上商量朝政，处理政务的地方，不应该……” 老臣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他的话虽没有说完，但他的一双眼睛在说话的时候，就落在了顾青萝的身上。 明显，他是在说，顾青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是对的。 不过，到底此刻太和殿中人这样多，皇后娘娘又怀有身孕，他的话没有说完，也算是给皇上、皇后娘娘留几分脸面。 提点到了，皇上也好、皇后娘娘也好，还有一众大臣也好，也都应该听明白了他话中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果然，众人闻言，目光也都逐渐落在了顾青萝的身上，像是都等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最好还是皇后娘娘现在就随便寻一个什么由头离开这太和殿才是！ 可是，便是顶着这样多的目光，顾青萝的神色还是一如往常般清淡素雅。 其实，在她来之前，她就知道肯定会有人对她来太和殿诸多议论了，所以，她听到有人说出这样的说辞，是一点也不意外的。 只不过，方才在长乐宫的时候，厉玄琰就同她说了，万事都有他在，只要她是当真想要瞧一瞧今年春闱考试究竟是谁人高中状元，他就一定会想法子让她能够不用受这些议论。 所以，便是方才跟在厉玄琰身后，进到太和殿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殿内的气氛因为她的到来，而有了明显的变化。 她还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堂堂正正地就进来了。 而且，即使那老臣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她也是端端地坐在自己的凤位之上，目光一片清明，没有任何的窘迫也没有任何的不适。 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 老臣见状，心头更是生出了一些不满之情。 皇上也好，皇后娘娘也好，最近未免也太不将宫中既定的规矩放在眼里了吧！ 之前，皇上应允王诗韵的要求，同意女子参加春闱考试已经是坏了规矩了。 如今，皇上又不顾宫中礼仪，在早朝之时竟然让皇后娘娘也一同来到太和殿。 一而再再而三的，当真视规矩如无物么？ 老臣心头一直压着的一股气，终是积怨已久，恰逢今日这契机，便忍不住一齐爆了出来： “皇上您可不能总是这般，随性而为，忘了祖宗的规矩家法啊！” 说罢，老臣便重重地往地上一跪，深深地磕了几个头，那架势，虽然没有直接指责是皇后娘娘的不是，但已然将她给推到众人瞩目的焦点所在。 厉玄琰冷冷瞧了一眼，鼻子里也是忍不住冷冷地“哼”出了声。 这些迂腐的老臣们，还真是时时刻刻都注意着所谓的规矩礼节，他和青萝这才刚刚进到太和殿里，连龙椅都还未坐热，就开始发难了。 不过…… 厉玄琰俊眉微微挑了挑，他既然已经知道他们会这样，自然也就是早有准备的。 “梁大人，朕这是做了什么滔天大罪，叫你这幅模样，搬出祖宗家法来说教于朕？” 梁大人本是在礼部任尚书一职，一直以来都以推行规矩为己任。 便是如今年岁大了，厉玄琰出于对其身体的考虑，将他调到了更为空闲的职位上，但梁大人还是一直都没忘记自己过去的职责。 便是身不担责，手中无权，也都会时不时提点几句。 本来这已经不是他能插手的事了，可是，朝中人念在他年纪大了，过去又有许多功绩，也便出于礼节性地，听上几句。 但如此这般，反倒叫梁大人更是觉得自己就应该继续这般维护大周的法度礼制。 这不，今日瞧见厉玄琰协同皇后娘娘一起来太和殿上朝，他忍不住，便要说上几句。 但梁大人听到厉玄琰这话，以为厉玄琰是想要为自己的举动辩解几句，更是往前跪了好几步，脸上挂着一幅大义凛然的正义模样。 说着朝廷法度、后宫礼仪，说着后宫不得干政这样最简单不过的道理。 今日是春闱取士揭榜的日子，在午门外有几百个等着揭榜的考生。 这样重大的日子，可不是后宫里的人可以参加的。 厉玄琰这举动自然就是违背了宫中几百年来的既定礼节啊！ 厉玄琰瞧着这老臣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是越来越洪亮，说到最后，整个人更是面色涨得通红。 不过，厉玄琰等他一通话说完，语气轻飘飘地就反问了一句：“梁大人都说完了？” 那语气，问得梁大人一怔。 他觉得他一通话说得是合情合理，有礼有节，皇上这语气怎么听着反倒像是他有些什么做得不对的一般。 梁大人双手抱拳作揖又唤了一声“皇上”，可那边厉玄琰却挥挥手示意他别说话，又转过头看向蒋德，问： “人请来了么？时辰也都差不多了，你是怎么安排的？” 人？ 梁大人又是一愣，还有谁人要来？ 难不成除了皇后娘娘之外，皇上还要让后宫中谁人来这太和殿参加今日这般重要的事情？ 皇上怎么能这样啊！ 便是有一个过分宠爱的皇后娘娘在太和殿里，已经够叫人非遗的了，又再叫一个人来，那这太和殿就成了什么地方了？！ 莺莺燕燕，成何体统！ 梁大人心中激愤，刚想再开口多说几句，就瞧见有几个小太监，又搬了一张凤坐上来。 如今厉玄琰高坐在太和殿首位的龙椅之上，皇后娘娘坐在皇上左手边的凤位上，而这张新搬来的凤坐，又放在了厉玄琰的右手边上。 一左一右，呈对称之势。 梁大人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凤坐凤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 这后宫中，除了皇后娘娘之外，根本就没有哪位妃嫔有这样的身份同地位，能够在太和殿登上凤位。 而且，这段时间他们也没有听说厉玄琰有新宠爱过哪位嫔妃，这凤坐究竟是留给谁的？ 顾青萝瞧见小太监搬上来的凤坐，也是愣了愣，同样也是有些看不透。 不过，她瞧见厉玄琰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面透出的幽幽光亮，加上在长乐宫里他对她说的那些话，顾青萝心底里莫名间就觉得，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了的。 既然他有所安排，那她也便不用多问，只管瞧着就好了。 果不其然，那边梁大人等一众官员都没搞清楚状况，蒋德便往前走了几步，低了低头，说： “皇上，奴才已经几次派人到慈宁宫去传话了，太后娘娘那边应该再过一会儿就能到了。这是奴才命人特地从国库里搬出来的凤位，供太后娘娘所用。” 太后？！ 梁大人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显然很是吃惊，皇上要请的人，竟然是太后？ 不仅是梁大人，在场的大多数人在听到蒋德说出“太后”二字之后，也都是神色一惊。 皇上怎么把太后都给请来了？ 厉玄琰看着梁大人脸上惊异的神色，眉毛再次挑了挑，语气带上几分寡淡： “怎么？梁大人是觉得，春闱取士揭榜这样的日子，凭着太后的身份，还不能前来一观的？” “这……”厉玄琰的话，倒是问到了梁大人。 太和殿确实是每日供朝中大臣们早朝论政之地，但除此之外，朝中宫中有了特别重大的事情的时候，也是会在太和殿里举行庆典的。 这种时候，别说是皇后娘娘、太后娘娘了，只要是后宫中“嫔”级位份以上的妃嫔，皆是能在太和殿有一席之地的。 皇上这将太后娘娘也叫了过来，还命人备上了两张凤位，分别供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使用，难不成…… 在皇上看来，今日春闱取士揭榜这样的重大日子，不仅仅是朝中事务而已，也是大周的一大盛世？ 可是不对啊！ 梁大人两条眉毛都快蹙到一起了。 这春闱取士又不是今年才有的，皇上登基以来，少说也举行过五六次了，过去每一次，皇上可都没有说过让太后娘娘也到太和殿内一观盛事啊！ 怎么，怎么独独今年有了这样安排？ 而且，皇上若是有这样的安排，怎么之前都没有听到皇上提过一句半句的？ 这这这，忽然才由蒋公公说出来，肯定叫他们都想不到啊！ “太后娘娘驾到——” 梁大人正想着，那边就传来了太监又细又长的通传之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梁大人还跪在地上，顺着声音，就往太和殿门口的方向一看。 随着“嘎吱”一声，木门被人开启的厚重声音，已经许久未参与前朝事务的太后，穿着一身富丽堂皇的华服，头上戴着精美的凤钗发饰，一步一步地扶着宫人的手臂，缓缓地就进入了太和殿里。 四月间的阳光，透过厚重的宫门直射进来，照在了太后身上明艳四射的金丝银线之上，反射出璀璨夺目的光彩。 衬得太后整个人看上去光芒万丈，气势逼人。 一瞬间，叫这殿内的好些历经两朝的老臣们都忍不住觉得有些恍惚。 仿佛在这一刻，他们都回到了过去先帝还在之时，那时候的太后也是这样华光万丈地从太和殿宫门口进来，一步步地走向坐在龙椅之上的先帝。 成为先帝册封的第二位大周皇后。 从此之后，每逢重大庆典之日，太后也会像如今的皇后娘娘这般，相伴于先帝左右，一龙一凤，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一般，历历在目。 不知不觉间，就叫人瞧得有些出神。 还是蒋德又拉长了声音唤道：“太后娘娘驾到——” 众位大臣们这才纷纷跪拜在地上，颔首叩头：“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这才扶着子晴的手，目光慢慢地从这些跪在地上的百官身上一一划过，然后，才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属于自己的凤位上坐定，慢慢地朝他们抬手，用平稳的声音开口道：“众爱卿平身。” 这一声说出口，便是太后自己的心头也都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太后瞧着他们纷纷站了起来，这样的场景，太后自己也是许久都未见过了，今日这么一瞧，她也都有些恍惚。 仿若她只要微微转过头，就能瞧见那个她心中敬佩爱慕的先皇，正坐在龙椅之上，俯瞰群臣，最是器宇轩昂。 但是，当太后转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和先皇模样有五六分相似的厉玄琰。 她的琰儿如今也都长大了，那张俊朗不凡的脸上，早已经褪去了儿时的稚气，如今带着的，更多的是作为帝王的大气沉稳。 太后想了想方才在慈宁宫里的事儿，看着厉玄琰语气和缓地开口说： “皇上，哀家今日起得迟了一些，差点就耽搁了春闱取士揭榜的好时辰。” 但是，太后虽然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说着，太后的目光也是说着便往顾青萝身上扫了一眼。 顾青萝倒是没有反应过来，太后这目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太后却已经看到顾青萝身上并未着华服，而是内务府前段时间送来给她看过的，宽松舒适的轻纱长裙，太后心中便了然了。 看来啊，她想的还真是没错。 今个早上，太后按照每天的习惯，等到天色有些发亮了才起身。 毕竟她现在一天天的，年纪也大了，精神劲儿自然没有年轻时候那样好了。 加上朝中事务厉玄琰越来越得心应手，用不着她过多帮衬，她也便安安心心地在后宫中，做好太后，安心度日，也算是不错的。 可谁知道，她才刚刚起身的时候，蒋德却忽然跑到了她的慈宁宫中，瞧着样子还是一副急急忙忙赶来的。 太后当即就觉得有些奇怪了，她对蒋德十分了解，他可不是一个遇事慌张之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蒋德便是心头紧张得不行，但碍于他总管太监的身份，他也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皆会让众人联想到皇上身上。 所以，蒋德这般慌张，一下子就叫太后觉得有些奇怪了。 而且，厉玄琰若是有什么事儿，过去也都是快中午和下午的时候才会派人来打扰，便是在紧急的事，也会等到她这边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再来慈宁宫传话。 这蒋德这么早来了不说，而且还说什么皇帝邀她到太和殿一同参加今日春闱取士揭榜，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一定要着华服出席。 更是叫太后觉得不对劲了，若是要参加这春闱取士揭榜，提前几日说一声都不行么？ 偏要这样赶在今天才来同她说。 不过，太后瞧见青萝着常服而非华服，心中便一下子就了然了。 看这样子，只不过是皇帝想让青萝来瞧瞧这新鲜事情，好叫她散散心。 不然，断然不会今日天都亮了，眼瞧着上朝的时间就快到了，才冒冒失失地派人来请她。 还弄得她慈宁宫里好一顿折腾！ 厉玄琰瞧见太后的一双眼睛转了又转，肯定也是猜到他的心思，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后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算是十分配合他了。 于是，厉玄琰自然是朝着太后微微摇了摇头：“母后来得正是时候，一点也不耽搁。” 太后也便笑着点点头说：“没耽搁就好。” 不过，今日让青萝和太后都来这太和殿虽说是忽然生出的念头，没有多少认真的考量。 但刚才从长乐宫过来的一路上，厉玄琰却觉得，虽说他在位之后，也有过许多次的春闱考试，都是每一次选取何人，用于何地，更多的，都是由舒裕隆所把控的。 他虽是大周皇帝，但那个时候，朝中大权多被舒裕隆所把持，他想行事多受掣肘，这一次的春闱取士才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由他全权掌控的第一次春闱取士。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次的春闱取士怎么说都是一件大事！ 一件值得认真对待的大事！ 于是乎，即使一开始时，他只不过是想要叫青萝散散心罢了，但现在想想，却是歪打正着。 大周皇帝、皇后、太后皆在。 这样的架势，自然是叫人不得不重视！ 那边梁大人等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厉玄琰目光又是闪了闪，“梁大人，时候不早了，是不是可以开始今年的春闱取士揭榜了？” “皇上……我……我……”梁大人结结巴巴的，自然是不能再说什么了。 厉玄琰唇角微微勾了勾，“既然如此，吏部尚书，一切便开始吧。” 说罢，厉玄琰的目光由不动声色地看了顾青萝一眼。 正正好，就瞧见了她也转过头瞧他，自然而然地，就瞧见了她眼底仿若熠熠生光一般的璀璨眸光。 顾青萝一直都没有多说话，她记着厉玄琰在长乐宫里同她说的那些话，便坚定地相信，他肯定会想办法为她寻出一个正当的由头来。 如今，他确实做到了。 而且，还为了这件事，连太后娘娘都请来了。 她的心底里，莫名间就觉得有些暖暖的。 这一世，厉玄琰是当真待她好的。 “……皇上，这次春闱取士历经童生试、乡试共计三万两千三百二十六人次参加。因着皇上去年除夕之时特许女子参加，故而今年的会试人数较往年多了几百人，共计两千五百六十三人。 经过三天三夜的会试考试，最后共计收回答卷两千零四十八份。 这段时间，吏部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再认真批改之后，按照优劣，共取前一百人为此次春闱考试的进士。” 五万多人啊！ 顾青萝过去一直都知道要参加科举春闱，并能中举之人，那个个都是人中之龙凤，她却不知道，原来比例竟然会小成这样！ 从童生试算起，一共五万多人，最后只取前百，怪不得那些读书人，考中个秀才就已经是人群之中的佼佼者了，更别说中举了！ 那边吏部尚书还在解释此次的考试结果：“……而今次取的前一百人之中，又有女子十三人，男子八十七人，具体名单如下……” 吏部尚书说着，便拿出一个厚厚的折子，站在殿前开阔处，照着折子上记录的名字，一个接着一个地念了出来。 但是，众大臣们听到吏部尚书方才说，今次春闱考试共有十三名女子中举，着实大吃一惊！ 除夕宴时，皇上答应了王诗韵的请求，允许女子参加春闱考试，他们都当是皇上和王诗韵在胡闹！ 这闺阁里的女子，除了女红妇德，哪里会学得什么真材实料！ 便是家中请了先生，识几个字，读几本书，说得好像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看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为了等到未来嫁为人妇之后，能够为夫君红袖添香罢了。 哪里又登得大雅之堂！ 所以，便是当真有女子报名参加今年的春闱考试，在他们看来，不过就是跳梁小丑罢了！ 这些女子肯定是比不过那些寒窗数十年的学子的！ 他们只管等到考试结果出来，拿着结果好好嘲讽一下那些妄图“一步登天”的女子，让她们都知道，这读书学问之事，朝堂议政之事，可不是她们能够参加的。 她们只管乖乖待在后宅绣花就行了！ 可是！ 吏部尚书确实明明白白地说，今年这春闱取士共有十三名女子之后，他们这些迂腐的老臣，简直觉得自己的一张脸被人“啪啪”地打了几巴掌！ 那叫一个疼啊！ 更有几个不敢相信的大臣，赶紧就走了几步凑到吏部尚书的身边，伸着脑袋往他手中的折子上看了又看，还说： “吏部尚书，你没有弄错吧？真的有女子中举了？春闱取士事关重大，可是一点岔子也不能有的啊！你当真搞清楚了么？！” 吏部尚书抿了抿唇，一脸认真的点头：“我怎么可能搞错了！我吏部上上下下大小官员共计数十人，这个结果，我们都是反复核查过好几次的。而且，这关乎朝廷未来，关乎大周国运，我们又怎么可能不小心更小心了！” 吏部尚书这话说得倒是在理。 不过，便是他这般说了，还是有人心头觉得不可置信的！ 这简直就是打碎了他们过去的“三观”啊！ 其实不光是他们这些迂腐的老臣了，便是吏部尚书自己在南麓书院里，亲眼瞧见王诗韵能够和青山书院的齐公子在比试上不分伯仲，吏部尚书心里便已经觉得，说不定这大周还有许多像王诗韵这般有着大本事的女子。 可是，当他拿到这样一份结果的时候，他还是大吃一惊。 百人中有十三人，还是第一次能够允许女子参加，恐怕还有许多人都没有报名尝试。 只要这个结果传了出去，恐怕未来两年一次的春闱考试，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参加。 到时候，她们认真准备，恐怕到时候，百人之中便会有二十几个、三十几个这样的好成绩出现了！ 这怎么能不叫吏部尚书吃惊呢！ 不过，坐在龙椅之上的厉玄琰听到这个结果之后，面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要的，其实就是这个结果。 不管女子也好，男子也好，大周如今的朝廷中，有太多太多历经几朝的老臣了。 不是说他们没有本事，而是说，年纪大了之后，有了身份地位之后，难免行为处事的时候，会更多的站在自己的角度为自己考虑。 想的，更多的是怎么保全自己此时此刻的地位，而非年轻之时，那胸中怀着一股热血，满心想着怎样将自己一生所学，全都用到朝政之中，为天下百姓之烦忧而尽心尽力。 而现在，有了这份叫他们都大吃一惊的改变，这样的刺激，足够叫他们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来，不再像过去那般得过且过，只等着每天日出上朝，也不说出些有用的建议出来，等到下朝之后，便回到自己的宽阔大宅里怡儿弄孙。 他已经定下了，未来的春闱考试两年一次，选中的人多了，朝中的官职又只有这么多，势必便会将那些做事敷衍之人给挤下去。 长此以往，朝中便会不复过去的沉闷之色。 自然是大周之幸事。 不过，他觉得这是好事一件，可有的人却不这样觉得。 站在百官之首的白忠，听着吏部尚书念着这些人的名字，特别是念到几个女子的名字的时候，那脸色简直叫一个难看。 他好不容易吞噬了过去舒裕隆的势力，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吞噬了许多王阜龄的势力，眼瞧着这朝堂之中，就该是他一家独大了。 厉玄琰这个小儿，竟然借着当时王诗韵的一个请求，想出了这样一招，要分割掉朝中权势。 不过…… 白忠脸色虽是难看，但他毕竟是蛰伏多年才有了今日这般成就之人。 再大的艰难困苦他都挺过来了，这次，想来他也可以想办法化解。 白忠眸光闪了闪，眸色有些晦暗不明地瞧了瞧厉玄琰和顾青萝二人，一双眼睛转了转，心底里又开始盘算起什么来了。 大约用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吏部尚书终于将考中的百人进士的名单念了出来。 太和殿里，吏部尚书念一个人的名字，站在太和殿门口的小太监便拉长了声音向外通传，太和殿对面的太和门处又安排了接应之人，再将人名层层往外报，穿过太和门，经过金水桥，最终便由站在午门城楼上的威武将军，高声地喊出考中之人的名字！ 每报出一个名字，午门处挤满的人便是一声高呼，声势震天。 很快，整个京城的人，也都知道了这次春闱取士揭榜的结果！ 众人高兴之余，也会议论几句。 这下子，他们左不过也是说着，想不到，当真有女子能考中。 不过，这也是她们自己凭着真材实料考中的，他们便是再要议论，也只能说她们有本事，又或者说那十三个女子，实在是运气太好了。 但是，当这百人的名单都报了出来之后，午门处聚集的人群里，不知是谁忽然间就冒出了一句： “不对啊！怎么青山书院的齐坤齐公子的名字不在名单之上啊！” 这人这样一说，倒是提醒了众人。 他们认真回想，这不仅齐坤公子的名字不在名单之上，上次在南麓书院中和齐坤公子不分伯仲的王诗韵王姑娘的名字也不在名单上头啊！ 可是，无论怎么想，他们两个都是那样有本事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考中呢！ 第521章 揭榜2 午门前等着结果的考生们，闻言都纷纷转头看向了他们二人。 不过，王诗韵和齐坤毕竟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纵使现在这情况瞧着似乎对他们很是不利，但瞧着样子，他们两个还算是十分镇定的。 不过那些议论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了，纷纷扰扰的，传入耳中，保不齐叫人心头会生出一丝丝的烦乱。 这不，又过了一会儿，齐坤那张英俊的面庞，便有了些许的僵硬。 不过，等到这一百名中举之人的名单出来了之后，又过了一小会儿的时间，午门的大门就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了。 随着厚厚的正门开启，传出一阵厚重而醇厚的声响。 众人顺着声音瞧过去，就瞧见一位总管太监装扮的人，手中拿着拂尘，后面跟着守门侍卫和好几个小太监，声势浩大地就朝他们走了过来。 清早的阳光，斜照在这一行人的身上，衬得他们更加其气势万千了。 等到一行人走到众人面前之后，走在最前面的蒋德便微微侧身，从跟着他后面的小太监手中，接过的一道明黄圣旨。 蒋德长期在厉玄琰身边伺候，见惯了大场面，如今他奉了厉玄琰的旨意出来传圣旨，自然是愈发挺直了背脊，叫自己的仪态看上去完美无瑕！ 众人有些不明白，蒋德公公带了这么多人出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蒋德也不多加解释，只是将双手一抖，干净利落地就将手中的圣旨“哗”的一下，当着众人的面一下子就展开来，明黄的圣旨，在朝阳的照应之下，立即便散发出了熠熠之光，耀眼得叫人不由得觉得有些刺目。 蒋德轻咳两声，清了清喉咙，然后才又拉长了声音，大声道：“圣旨到——” 见圣旨如见皇上，加上蒋德浑身透露出来的天家贵气，午门外聚集的这些考生们，便立即闻声跪地，纷纷叩首，恭敬有礼地齐声道： “草民接旨！” “草民接旨！” 蒋德声音沉稳，响亮如钟，一字一句，气势万千：“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周之国，治世以文。今春闱取士已毕，共取士百人，入朝为官……” 圣旨上除了再一次强调今日中举之人名单之外，还另外点了三个人的名字。 “……另着齐坤、王诗韵、楚乾三人，随同总管太监蒋德，一同前往太和殿面圣。钦此！” 蒋德语毕，众人又是齐齐出声：“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三叩九拜之后，大家也都站了起来，而蒋德也已经将手中的圣旨收了起来。 面色和煦地朝人群中望了几眼，问：“齐坤、王诗韵、楚乾，三位可否在场？” 蒋德又这三个人的名字一一点了一遍，很快，就有三道身影从人群之中站了出来。 齐坤今日着青山书院的衣服，青衫如翠，头戴灰青色帽子，腰间系黑色腰带，样子虽然简朴了一些，不过看着倒是一副书生模样，瞧着倒有几分意气风发。 而王诗韵今日依旧是穿着素衣，脸上不施粉黛，头上身上的各种饰物也都很少，只作点缀之用，丝毫不夸张、更加瞧着一点都不张扬。但这打扮也算大方得体，一点也不会失了身份。 倒是另外一个叫楚乾的，虽然也是书生打扮，但他的个子却较齐坤相比要稍稍矮小一些。站在王诗韵身旁，两个人倒是瞧着身形很是相似。 不过，这个楚乾脸上却带着一张黑色面巾，从眼睛往下，将鼻子、嘴巴、下巴全都遮住了，叫人看不清样子。 不知道为何会带这样一张面巾？ 圣旨上虽然并未写明要他们三人到太和殿去做什么，但其他那些考试再看到齐坤和王诗韵二人同时被选中之后，心头一动，便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就说了一句： “该不会，他们三个就是此次春闱考试的三甲吧？！” 这人这样一说倒是一下子就提醒了大家。 “对啊！我就说嘛！ 青山书院的齐公子可是最负盛名之人，他怎么可能无法被选中，成为今次春闱考试的举人！原来啊！齐公子怕是就要高中状元了吧！” 状元、榜眼和探花。 每一次春闱考试，这前三甲究竟是何人，往往都是众人所关注的焦点之所在。 齐坤的能耐大家都是知道的，他进入前三甲，自然是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而王诗韵呢，经过上次她和齐公子在南麓书院的那场比试，也可以说是一下子就打响了她的名气。 京城之中，也再无任何一个人不知晓王诗韵这个名字，而且，便是再提及的时候，也少了过去的猜测和鄙夷，更多的，还是打从心里的对王诗韵能耐的一种肯定。 细细一想，能和齐坤公子打成平手的王诗韵，能够进入此次春闱考试的前三甲，也不是什么奇事。 齐坤听到大家的这些议论，一双透着傲然神色的目光，就往王诗韵的身上扫了扫。 他的目光落在王诗韵身上，久久打量，一点也没有移开目光的打算一般。 越是看王诗韵，齐坤的耳畔，不自觉地就回响起那天他同王诗韵在南麓书院比试完之后，秦院士同他说的那番话： “齐坤，你自己想想，你若不是一开始大意了，觉得她比不上你，才只用泼墨做色，你当真会输么？” 当时他没有听明白，但之后他认真想了又想。 秦院士这番话，不过是想要叫他更加着眼于自身，而不是将目光放在旁人身上。 不管谁人同他比试，不管他的对手是谁。 他齐坤一身的本事，只管做好他自己，将他所有的本事全都展现出来，又何惧之有？ 秦院士说得没错，那日他若是在作《江山图》这一场比试之上，就用尽全力，不单单只用泼墨作色。 他齐坤也有信心，便是王诗韵用了宝石粉末入色，瞧着样子新鲜，他也是能用自己的真材实料赢过她的！ 所以，自从他想明白之后，他便将自己的全部精神都放回到了春闱考试之上。 不是他齐坤自夸，是他当真对自己有信心，这次的春闱考试，他定然能够取得一鸣惊人的好成绩！ 所以，方才那一百位中举之人的名单上，便是没有他的名字，他也是沉得住气的。 只是旁人的议论之声实在是太过难于入耳，才叫他不由得有些变了脸色。 不过，又过了一会儿，当蒋德公公手中拿着圣旨从午门门口浩浩荡荡地向他们走过来时，他心头就已经有一种感觉，那圣旨上的内容肯定与他齐坤有关系！ 果不其然，这次春闱考试的前三甲，他齐坤就已然占了一席之地！ 不过！ 齐坤又瞧了王诗韵一眼，眸底的神色便稍稍闪了闪：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王诗韵竟然也进入了前三甲！ 她还真是实力不容小觑啊！ 感觉到有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王诗韵抬头，就对上了齐坤意味不明的眼神。 王诗韵不知道他这眸光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她也不想去知道，也不想花功夫去知道。 厉玄墨几天之前就特地跑到王家和她说过，今年的春闱考试，除了按照往常的惯例会选取前一百为举人之外，由于今年的优秀答卷实在是太多了，便由吏部提议，经由皇上同意，额外加多了三个名额。 将状元、榜眼和探花三人单独提出来，在太和殿里一一揭晓名次。 而蒋德公公所宣读的圣旨之上，就有她的名字。 这可不是她自己添上去的，更不是她求了谁人，使了什么手段才得来的。 因为，经过上次齐坤和一帮书生对王诗韵多加猜疑之后，为了不叫旁人说这次的春闱考试不公，厉玄墨特地跑到吏部，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同吏部尚书商量。 他提议，这次的考试试卷，全部都用纸糊名，再经由吏部指派的专人，将所有的答卷用吏部提供的纸笔，一一誊抄一份。 这样一来，等到吏部官员进行阅卷之时。 不仅看不到考生的名字，更无法从字迹以及考试留在试卷上的记号，认出哪一份试卷出自谁人之手。 而她王诗韵的试卷，自然也是经历了这样的流程。 不得不说，厉玄墨的这个提议，当真是将所有人对她的猜疑击得粉碎！ 这样一套程序走下来，她王诗韵还是被选入前三的名单里，又有谁人能说一句“这事里藏着猫腻”呢！ 所以，便是齐坤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她的身上，纵使人群里依旧有一个两个议论她的声音。 王诗韵都是直直地挺直了背脊，亭亭而立，真真是一副行得正、站得端的模样。 不过…… 齐坤也好，不停议论着的考生们也好，都只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齐坤和王诗韵两个人身上。 不知怎么的，大家好像都忽略了，方才蒋德还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叫楚乾。 如今也站在离王诗韵和齐坤不近不远的地方，脸上带着一张面巾，遮住了口鼻，看不清容貌，只能瞧见他有一双透亮的眼睛。 按理说，能够进入春闱考试前三甲之人，定然都是实力不俗之辈，不说一定名声大噪、人人皆知，但至少也应该听说过一次两次与之相关的事情吧？ 但是！ 这个“楚乾”，到底是什么来路，是何方人士，师从何人，大家都一点也不了解。 蒋德瞧了瞧他们三个，齐坤和王诗韵他都是见过的，唯独楚乾他没见过。 加上楚乾又特意戴了面巾遮脸，蒋德不得不多问几句，不叫旁人冒认了这个身份：“你当真是楚乾？可有什么证物么？” 蒋德这样一问，大家才将目光落在了楚乾的身上。 楚乾穿着最普通的书生长衫，头上戴了个湖蓝色帽子，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太过引人注目的地方，在人群中，也是那种隐匿于众人之中，不会轻易引起别人注意的那种。 楚乾闻声并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一张名帖，递给了蒋德。 蒋德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自然是证明他身份的记载。 既然这三个人身份无误，蒋德也便不再耽搁，将名帖递还给楚乾，再将手中拂尘一扫：“既然如此，三位便同我一道入宫吧。” 说罢，便一个转身，直直地就朝着午门而去。 齐坤和王诗韵依次跟在蒋德的身后，反倒是这个叫楚乾的，并没有立即跟上去，他站在原地，微微抬了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午门高大森严的城楼。 他的一双明亮眼睛，更是在写下了“紫禁城”三字的牌匾之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直到旁边的人催促了他一句，他才回过神来，迈开腿，就跟了上去。 ******* 王诗韵之前虽然也进宫多次，但每一次不是从西华门进来，就是由东华门进来，她还没有从紫禁城的正门：午门，进来过。 跟在蒋德身后，目不斜视地往前行，穿过午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恢弘壮阔的金水桥。 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金水桥上，心里头就想到，她的父亲王阜龄还在世时，每天清早也会如她现在这般走过金水桥，经过太和门，到太和殿里参加早朝。 她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为重病而离世了，她是由父亲一人抚养长大的。 可以说，父亲对她真的是影响深远。 如今，父亲去世了，但他的想法也好、心思也好、为国为民的那份愁思也好。 都留在了她王诗韵的心里、脑里。 此时此刻，她终于正大光明地能够像自己的父亲过去一样，堂堂正正地穿过午门进入皇宫，踏过金水桥进入太和殿。 在她走过金水桥最高处时，王诗韵不由得脚步稍稍顿了顿。 她抬头望了望一片湛蓝的天空，心里念想着： 父亲，你看到了么？ 女儿终于继承你的遗愿，堂堂正正地进入了春闱考试的前三甲，终于有资格像你过去那样，光明正大地进入这紫禁城之中。 你放心，女儿一定会不负你的期望，做好女儿能做的一切！ 第522章 揭榜3 很快，蒋德带着他们三个就走进了太和殿内。 朝中百官也好，皇上、皇后还有太后也好，目光都聚焦在了他们三个身上。 他们三个可是由吏部大小官员经过层层审视，几番检查才定下来的春闱考试前三甲，不仅个个都是人中之龙凤，而且他们三个更是大周未来几年能能够倚重并培养的能人，自然是会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六部的尚书，两位辅政大臣，还有一些官居正二品以上的官员，目光更是极尽探究地在他们三个人身上来回打量。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想着从这三个人里挑出一个合眼缘的回去，培养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毕竟，他们三个可是五万多人中的前三甲，这样的身份就已然足够叫众人信服他们的能力。 能有其中的一人成为自己的手下，那自然是得了一份助力！ 吏部尚书全权负责这次的春闱考试，他的手中除了之前那份写下了百位举人名姓的折子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密封了的信封。 吏部尚书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信封在大家面前展示： “想必不用我多说，大家都已经能够猜到，他们三个就是本次考试的状元、榜样和探花了。 不过，究竟谁人是何名，答案便在我手中的信封里，没有开启之前，是没有人知道的。” 不过，吏部尚书话虽是这样说，但大家心里也都有数。 齐坤、王诗韵还有一个楚乾。 除了楚乾之外，另外两个大家都知道，并且也都认识。 齐坤的才情，在整个江南地带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王诗韵又是因着去年除夕宴上那样大胆妄为的“言行”，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至于另外这个蒙了面巾，瞧不清楚模样的楚乾，他们不知晓他的丝毫信息，所以，自然而然地，就觉得状元只可能是在齐坤和王诗韵二人之间产生。 他们还都觉得，齐坤是状元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虽说王诗韵也有几分才情，但齐坤好歹是在青山书院里读过十几年书的，肯定会更胜一筹才对。 齐坤自己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从午门进来的一路上，他都是自然而然地就站在了三个人的中间，便是现在他们在太和殿上，齐坤也是占据了正中间的这个位子，也一点不想将这个位子给让出去。 王诗韵倒是没有太在意自己究竟是什么名次。 她能够顺利通过春闱考试，还能够进入前三甲，就足以叫她打从心底里感到满意的了。 她从一开始，就是想通过春闱考试，能够进入朝堂，继续父亲的遗愿，继续为天下、为百姓而鞠躬尽瘁。 她已然达到了自己一开始就定下的目标，心里自然是没有其他更高的目标。 所以，王诗韵整个人看上去都十分轻松，像是一点也不紧张自己究竟是何名次。 而同样看上去十分轻松的，是站在齐坤另一边的那个楚乾。 他蒙着面巾，看不清容貌，更看不到他的脸色如今是好是差。 不过，众人瞧着他身形放松，目光淡淡的，也不像是想要一争长短的样子。 所以，众人心头更是觉得，看这样子，王诗韵和楚乾怕是心底里都觉得自己是比不过齐坤了，这状元郎的位置，应该就是齐坤的没错了。 可是，坐在凤坐上的顾青萝却不是和他们一样想的。 她坐在凤坐上，视野要更加开阔一些。 楚乾身形是很放松，目光也一片清明，瞧着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和计谋深算。 可是，顾青萝还看到，这个叫楚乾的，一双手藏在袖子底下，像是暗暗在用力一般，她若是猜得没错，这个楚乾应该如今双手攥紧成拳。 所以，他只不过是表面上看上去不在意一般，但是内心深处，他又计较得很。 楚乾这样的举动，莫名间就叫顾青萝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她已经许久都未在京城里见过的人。 感受到有人看着自己，楚乾眸光一转，就对上了顾青萝的眸子。 一时间，四目相接。 顾青萝心头莫名一跳，就看到了这个楚乾的眼底，忽然间闪过一丝精光。 像是带着一丝笑意，又像是带着一丝挑衅，更像是带着一丝即将得逞的得意。 这样的目光，顾青萝过去见过太多次了，每次白浅月设计要害她的时候，眼底里就会流露出这样的目光来。 可是，当顾青萝稍稍眨了眨眼睛，再次看向楚乾的时候，他的眼底里，方才那些复杂的情绪，早就消失得烟消云散了。 只留下了一片清明。 这改变太过迅速，叫顾青萝都忍不住要觉得，是不是她自己方才看错了。 可是，那目光实在是和白浅月的目光太像太像了，她觉得自己是不可能瞧错的，这个楚乾方才肯定心底里在盘算着什么才对！ 顾青萝双手紧了紧，心里头觉得有些不安稳。 这个人，他刻意蒙了面，又做书生打扮，但身形却只有王诗韵一般高矮。 顾青萝越看，越觉得有些奇怪，忽然就冒出一个念头来：他该不会是白浅月扮的吧？ 可是，顾青萝很快就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这个荒唐想法。 因为，自从白浅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京城消失之后，她就叫爷爷派了好几个人在白家附近小心监视着。 为的，就是当白家有了任何风吹草动之后，她都能够及时反映过来，不会被白浅月打一个措手不及。 前几天，她才同负责这件事的人问过话，白家一切照旧，没有丝毫的异常。 而且，若是这个叫楚乾的真是白浅月的话，那么…… 顾青萝想着，目光就不动神色地在白忠的脸上瞧了瞧。 白忠还是隐隐铁青着一张脸，想来是还因为厉玄琰将三年一次的春闱考试改为两年一次，而有一些担忧。 所以，若这个楚乾真是白浅月的话，白浅月进入三甲，可是一件足以叫白忠高兴到忘形的事情！ 白忠肯定不会是现在这幅样子！ 所以，这个叫楚乾的，肯定就不是白浅月了。 不过…… 顾青萝心头的那份不安不仅没有因为这人不是白浅月而放下心来，反而，越发觉得有些不安起来。 这个人究竟是谁啊！ 顾青萝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楚乾的身上，没有发现坐在她旁边的厉玄琰，一双幽深的眸子也是暗了又暗，不动神色地落在这个楚乾的身上。 久久，厉玄琰都未将自己的目光挪开半寸。 那目光极深极深，像是在探究什么叫他猜不透看不明白的事情一般。 坐在另一边凤坐上的太后倒是等不急吏部尚书这般卖关子，说：“好了好了，吏部尚书，他们三个究竟谁人是何名次，你快一一说来。” 太后此话一出，百官们也跟着附和了几句。 虽然他们都觉得这状元之位肯定是齐坤的没错了，但毕竟还是要等吏部尚书将这个结果给念出来才是。 吏部尚书见大家都这般急切，也就不再卖关子了。 “是！臣遵旨。” 吏部尚书闻言便将那个密封了的信封拿到了手上。 转过身去，将手中的信封再一次展示给众人看：“这答案便在我的手中，信封是密封的，在开启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这信封里记载的内容！” 然后，随着细小的“簌簌”声，吏部尚书便将信封撕开，拿出了里面一张薄薄的白色宣纸。 他当着众人的面将信纸一展开，目光往那纸上记载的内容一扫！ 整个人的面色顿时一愣！ 众人见状都忍不住出声问：“怎么了？到底谁人是状元郎啊？吏部尚书你的脸色忽然一变，你这信上究竟写的是什么啊？！” 齐坤闻声也朝吏部尚书看了一眼。 吏部尚书眼底里是显而易见的惊异，想来，是这信纸上所写的状元之人，和吏部尚书的想象出入极大，不然，他怎么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所以！ 齐坤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一紧，整个人的呼吸都仿若猛地一滞！ 状元不是他？！ 当真不是他？！ 一想到这个结果，齐坤就觉得自己的天都快要榻了！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秦院士再同他说了那番开导的话之后，他便将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准备春闱考试之上。 他放空了心神，不为其他事情烦忧，春闱考试之前，他还特地斋戒沐浴，点香诵经，为的，就是叫自己舒缓心神，用最好的状态去应对此次的春闱考试！ 可是！ 齐坤两只眼睛瞬间涨得通红！ 这状元之位不是他的，那又能是谁的呢！ 齐坤怒目圆睁，猛地一下就看向了站在自己左边的王诗韵，他的眼底像是烧着熊熊火焰。 那目光瞧得王诗韵被吓了一跳。 满是凶光，透着恨意，叫她不自觉地就往后退了几步：“你做什么这样瞧着我。” 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齐坤越想越觉得气！ 上次在南麓书院里他没有赢过她就罢了！ 怎么这次春闱考试，他也比不过她！ 这个王诗韵的能耐，他那次也见过，是有几分功力，可是那又如何？ 她的诗书学问，在他们青山书院里也不过是和几位后辈差不多，比他是真的还要差上几分的！ 可是！可是！ 齐坤双手攥紧了拳头，心底里是无尽的不解和恨意。 齐坤甚至还有些不由自主地，一步接着一步向王诗韵的方向靠近。 带着明显的压迫之感，叫王诗韵也跟着步步后退。 王诗韵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她面前露出这般骇人的神情！ 她到底是个连真正的危险都没见过的人，齐坤这样愤怒的模样，她自然是怕的。 “你、你、你这是要做什么！”这还是在太和殿之上呢！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他这样凶神恶煞的是要干嘛！ 齐坤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再次落败，他心头的那股怒火，激得他无法控制自己！ 更是一步就凑到了王诗韵的面前。 可是—— 随着一道枣红色的身影闪过，厉玄墨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正正好就挡在了王诗韵的身前。 厉玄墨眉毛一挑，目光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看着齐坤：“齐坤，这里可是太和殿，你要做什么可都得想清楚了！” 齐坤抿着唇，狠狠地咬了咬牙！ 又是这个十三王爷！ 又是他跑出来将王诗韵给挡在身后，为她开脱！ 齐坤现在一点也不理智，心头更是觉得，莫不是这一次，也是因为有十三王爷插手，王诗韵才能压过他去，成为春闱考试的头甲头名？！ 对！ 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齐坤忍不住就想大呼出声，说这次的春闱考试名次有问题。 可是，那边被众人围住的吏部尚书奋力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好了好了！你们都别这样围着我了！” 然后吏部尚书就瞧见齐坤、王诗韵还有十三王爷三个人之间带着剑拔弩张的气势，相互之间看着对方，吏部尚书觉得有些奇怪，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场面有些混乱，叫坐在凤位上的太后有些不满。 太后朝蒋德使了个眼色，蒋德立刻就往前站了一步，拉长了声音叫众人都安静下来。 太后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吏部尚书：“你这个吏部尚书，哀家都命你快快将结果报出来了，你倒好，瞧着纸上的内容，脸色大变不算，还呆立在原地，惹得众人都跟你一起乱了！” 太后这几句话责备的意味十分明显。 吏部尚书赶忙往地上一跪，将手中的信纸高高地接过头顶，大声道：“太后、皇上、皇后娘娘！此次春闱考试的状元，就是这位楚乾楚公子！” 说罢，吏部尚书将手往一直站在旁边，淡淡瞧着大家的楚乾。 百官一听，皆是一声惊呼：“什么？！” 是楚乾？ 他们都没听过他的名字，他怎么就成了状元了？！ 而齐坤也是整个人身形猛地一僵。 不是王诗韵？是这个叫楚乾的？ 他回过头看了过去，这才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了这个带着面巾的楚乾。 想要看看清楚，这个能够夺得状元郎之位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523章 楚卿卿 不不止是齐坤，如今太和殿里的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这个他们从一开始就一点也没有注意过的人身上。 尤其是坐在凤位上的顾青萝，在听到吏部尚书说出，今次春闱考试的头甲头名是楚乾之后，整个人心头莫名又是一紧。 不知道为何，她心头有一股，仿佛就应该会是这样的结果一般。 但是，当吏部尚书说出来的时候，顾青萝心里一直就有的那股不安，更是又深重了几分。 “你是……？” 齐坤几步走到楚乾的面前。楚乾带着面巾，齐坤一点也看不清楚他到底长得什么模样，更看不到他现在脸上有什么样的神情。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齐坤看了这个叫楚乾的几眼之后，莫名见心头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齐坤这个问题，也正是现在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他楚乾究竟是何人！ 不过，楚乾却并没有想要回答齐坤这个问题的意识。 他还是那般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双眼睛透着璀璨的光亮，看向坐在龙椅之上的厉玄琰。 楚乾目光透亮，散发出熠熠之光，好看得仿若像是夜空里高悬的星子，叫人看上一眼，便一点也不想挪开眼一般。 顾青萝看到了他眼底的眸光，更是看到了，他一动不动地定定地看向厉玄琰。 心里头，更是有些说不出的不安之感。 齐坤见他不搭理他，顿觉受辱，他好歹也是青山书院里的佼佼者，这个人竟然就这般直接忽视了他的问题，更像是忽视了他这个人的存在一般！ 齐坤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对待，火气上涌，就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个子矮小的楚乾：“你倒是说话啊！难不成你还是一个哑巴不成？！” 话音一落，楚乾目光往齐坤脸上一扫，然而，叫众人都意想不到的是，等到楚乾开口的时候，竟然是一声清丽的女声： “我怎么会是哑巴？你这话可不能乱说的啊！” 齐坤闻声整个人猛地一怔：这个楚乾竟然是个女子！ 坐在凤坐上的顾青萝，也是眉头猛地就一蹙：果然！她之前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这个楚乾当真是个女扮男装之人么？ 等等！ “女扮男装”四个字，忽然间就叫顾青萝想到了一个人！ 顾青萝的目光立即就锁在了这个女扮男装之人身上，不停地上下打量，将她和她脑子里想起的那个人反复对比。 然而，这个楚乾就像是会读心术一般，朝着顾青萝所在的方向笑了笑：“皇后娘娘可是认出民女来了？” 接着，在众人既惊异又不敢相信的注目之下，楚乾将自己脸上的面巾，潇洒地一掀。 “呀！” “嘶！” 那面巾之下藏着的，怎么不是一张清晰脱俗，模样秀美的面庞。 虽说，这个叫楚乾的人，比不上皇后娘娘的国色天姿，但平心而论，她也确实长得很美。 齐坤见到她的脸，整个人又是一怔，脸色顿时变得清一道白一道的。 不过，大家的目光如今都落在了楚乾的身上，也没多注意齐坤的反应，更没有察觉到齐坤这反应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就算说，这楚乾并非男子，而是女子，着实超过了大家的想象，让人大吃一惊，但也用不着脸色变得这样惨白啊！ 吏部尚书将楚乾的样子看了又看，瞳孔猛地一缩，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大声道：“你！你是那个——” 楚乾朝着吏部尚书笑了笑，落落大方，一点也不局促：“没错，我就是那天在南麓书院门口，不小心撞到了吏部尚书您的女子。” 说罢，楚乾脑袋朝着旁边稍稍歪了歪，模样瞧着俏皮极了，叫人瞧着就忍不住生出一份好感来。 吏部尚书又看了几眼，再三确认就是她之后，脸上自然而然地就露出了一道明显的笑容： “呀！还真的是你啊！那天，我本想上前问问你的名字，但是，你赶着去参加考试，我便没来得及问。没想到，你还真有这本事，能够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出现。” 上次的时候，同楚乾闲聊几句，吏部尚书就感觉到她绝非普通之人。 他见过无数人，自然能够一下子就看到一个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楚乾当时的沉稳淡定，就已然叫他印象深刻。 众大臣听了几句，只听出来，好像这个叫楚乾的，和皇后娘娘认识，和吏部尚书也认识。 “所以，吏部尚书你认识她？她到底是什么来路？你快同我们说说啊！”有人忍不住说。 这个问题，再一次把吏部尚书给问到了。 他和楚乾说是认识吧，确实见过一面。但要他说说清楚，楚乾是什么来路，他还真的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楚乾见到吏部尚书脸上带了几分难色，落落大方地朝前走了一步，朝着吏部尚书抱拳作揖，说：“还是让民女来说吧。” 说来也奇怪，吏部尚书同楚乾也就有过两面之缘，但他就是对她很有好感。 她这样说了，他便当真认真地点了点头。 见吏部尚书点了头，楚乾也不迟疑。 往前走了一步，再一次抱拳作揖，瞧着样子就要开口了。 不过，面对太和殿里这样多的人，而且，一个个都还是身份不凡之人，皇上、太后逗在场，楚乾也是一点都不畏惧。 她脸上带着笑意，看向厉玄琰所在的方向：“皇上，不知您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南麓书院门口的时候，您还特地问过我，为何我要刻意扮成男子出现在那里。 当时我便说了，我得知今次的春闱考试能够允许女子参加之后，便告诉了家中父兄。奈何家中父兄思想古板，不许我参加。我没有办法，只能从家中偷跑出来，扮成男子的模样，报名考试。” 吏部尚书一边听，一边认真地点头，根本就是跟着她说的话在走了。 但是，厉玄琰也好，顾青萝也好，就要显得冷静的多了，纵使她这番话是对着厉玄琰说的，厉玄琰那张一如既往的冰冷面容，始终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只在她说完之后，稍稍颔首，便当做已经听见了。 不过，本就脸色大变的齐坤，在听到楚乾的这番话之后，脸色更是变得难看极了，那样子，仿若吞下了什么难以下咽的食物一般。 厉玄墨瞧见了齐坤的脸色，想到之前在南麓书院的时候，齐坤对王诗韵的各种偏见，还有那些说出来的刻薄话，便忍不住开口要讥讽几句说： “齐坤，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输给这样一个小姑娘吧？她家中父兄并不支持，她都能高中状元。倒是你，不知肩负着多少人的期望，现在心里怕是难受得紧吧！” 齐坤没有理厉玄墨。 他这话是刻意说给他听的没错，不过，厉玄墨这话对他来说根本一点都无法影响他的心神。 真正叫他面色这样难看的，到底还是…… “……其实呢，我也不是故意要这样装成男子的，不过，到底还是因为我顾及家中父兄，不想叫他们知道我在京城之中。”楚乾继续说道。 “那你家中父兄到底是什么人？听你的口气，他们好像来头不小，你也说出来，叫我们听听啊！” 楚乾说话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叫人像是听说书一般，忍不住就跟着她的话，想要继续往下听。 她越是说自己多么多么担心家里父兄找到她，就越是叫人想知道，她到底来自怎样的家庭，家里都有些什么样的人，她究竟是受过怎样的教导才能有这样的能耐，能够一举夺魁！ 楚乾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像极了充满童趣的孩童，只见她将左手一抬，忽然就指向了齐坤所在的方向，然后，清丽的话音脆生生地响起： “我的兄长便是他啊！” 什么！！！！ 太和殿里，众人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个楚乾说她是齐坤的妹妹？ 这是什么情况，实在是太超出他们的意料了！ 根本就没有人能想到会是这样的！ 不过……不对啊！ 百官们眼睛往楚乾和齐坤两人之间看了又看，他们两个无论是从容貌上，还是从流露出的气质来看，根本就一点也不像啊！ 而且！ 若是这楚乾真是齐坤的妹妹，齐坤这一路上跟她从午门到了太和殿里，怎么就是没将她给人出来？ 若当真是兄妹，纵使遮住的口鼻，挡住半张脸，凭着对自家妹妹的了解，肯定是能人出来才对啊！ 再加上，他们也都知道，齐坤家中并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正是因为如此，齐坤才能被青山书院的院长楚言瞧中，成为楚言的入室弟子。 等等！ 楚言楚言。 楚乾楚乾。 这两个人都姓楚，而且，他们听说过，楚言之所以会选中齐坤成为自己的入室弟子，正是因为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但是…… 楚言的女儿，好像并不叫楚乾才对啊！ 众人想了又想，还是想不通透。 楚乾倒是依旧笑着，步伐轻松地走到齐坤的身旁：“兄长，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没瞧见大家都是不敢相信的样子么？你怎么也不帮我说句话？” 楚乾语气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嗔，显然是和齐坤很熟的样子。 齐坤闻言，脸色更是不好了，但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没办法一般，才上前一步。 朝众人抱拳作揖行礼，才有些语气虚浮地开口：“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她说的话没有说错，她确实是青山书院院士楚言之女，楚卿卿。楚乾这个名字，想来是她一时想来的化名。” “呀！她还当真是江南大儒楚言的女儿啊！” “若她当真是江南大儒的女儿，那倒也能够说得通，为何她这一次能够高中头甲头名了！” 要知道，楚言是儒家大儒，门下学子无数，不仅在整个大周，便是在当世，都少有能够与之齐名之人。 楚言在江南创办的青山书院，更是为大周培养了无数的人才。 如今朝中百官之中，至少有一小半之人都来自青山书院。这样一看，青山书院的能力，楚言的能力，自是不用多言。 足以叫任何人都打从心底里倍感尊敬。 而这位楚卿卿，既然是楚言之女，从小就在青山书院中长大，自己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像齐坤这样颇负盛名之人，耳濡目染之下，楚卿卿的能力自然也是不容小觑的！ 甚至！ 正如今次春闱考试的结果所显示的这般，她楚卿卿可一点也不比自己的父亲选中的入室弟子齐坤差！ 而且，她还强过了齐坤，成为了头甲头名！ 这怎么能不叫众人打从心底里觉得惊奇！ 再加上，楚卿卿到底是女子，又是大周这么多年来第一位女状元，更是一下子就叫所有人都不得不注意她。 得知她身份之后，他们再看向她。 她虽是女子，却身着男装，显得英姿飒爽，挺直的背脊，俊美的容貌，一点也不会叫人小瞧了去！ 大家也都没有再去在意，齐坤是本次春闱考试的榜眼，而王诗韵则是这次春闱考试的探花。 吏部尚书按照朝中既定的规矩，在百官的注视下，依此为他们三个人递上印有大周玉玺的奏折一份。 按照老祖宗的规矩，每届春闱考试的前三甲，只要拿到了印有大周玉玺的奏折，便算是正式成为了朝中百官中的一员。 当即便能够被朝中各部选中，成为他们部署中的一员。 而其他的百名举人，还得等上一个多月，等朝中各个部拟出一份职位空缺的清单之后，再由各部进行选人。 而且，有了这样一份印有玉玺之印的奏折，他们便能够在揭榜之后的第二天，在午门处骑上宫中专供的马匹。由午门起，绕着整个京城的街道走上一周，叫京城的百姓都看到，状元、榜眼和探花究竟是何人。 这也是他们至高无上的一份荣耀！ 第524章 踏马长安 果然，到了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天都才刚刚蒙蒙亮，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来到街口，等待着看一看，今次春闱考试的前三甲。 楚卿卿夺得状元之位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齐坤则位居第二，王诗韵自然就是这次的探花了。 厉玄琰和顾青萝作为大周的皇上和皇后还有太后，在这样的场合，按着以往的规矩，也是要到场的。 故而，辰时未到，他们就已经倒了午门城楼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楚卿卿、齐坤还有王诗韵三个人。 不过，太后瞧见楚卿卿的打扮之后，忍不住就惊呼一声： “她怎么穿成了这样？！” 众人听到太后的惊异之声，也都顺着声音看了过去，自然就看到了依旧穿着一身男装的楚卿卿。 顾青萝瞧在眼里，眉头不自觉地就蹙了一下。 按照大周过去的礼仪，春闱考试的头三名，都会在揭榜之后的第二天由午门起，骑马游街。 而他们的衣物也都是内务府也在揭榜之后，一天之内，为他们量体裁衣，特地赶制出来的华服。 顾青萝作为皇后，有孕之后，厉玄琰和太后怕她过多操劳，便让后宫中的嫔妃为她分担了许多宫中琐事。 但，这样的大事情，她还是会过问几句的。 昨天下了早朝之后，顾青萝便忍着身体的疲惫，直接到内务府里去交代了这件事情。还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要内务府派人到他们三个的住处，服侍他们换好宫中备下的华服。 因着，春闱考试前三甲，不仅仅是他们各自的荣耀，更是整个大周的荣耀，断然是不能有失的。 内务府的管事太监得了她的嘱咐，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的。 楚卿卿和王诗韵都是女子，内务府准备的，自然也是能够衬托她们身姿的裙装。 楚卿卿是江南人士，内务府为她准备的华服，更加飘逸和温柔，用蓝色和绿色的蚕丝锦缎为底，轻纱为衬，营造出一种层层流水，水波荡荡的江南水乡之感。 王诗韵是北方人，又是原辅政大臣王阜龄的遗女，还在孝中，内务府便选用了素色锦缎为主，在衣服样式上花了些心思，刺绣、嵌珠，倒是显得一点也简单，反而是耀眼夺目，灼灼其华。 而齐坤作为前三甲中唯一的男子，内务府自然也是为其准备了一身宝蓝色的锦袍，上面用白色丝线绣了仙鹤，配上腰间白玉腰带，使得他整个看上去气度不凡，正是那画中的翩翩儿郎！ 不过…… 齐坤和王诗韵都是穿着内务府准备的华服来的，倒是楚卿卿，却依旧是穿了一身男装。 顾青萝吸了一口气，看着楚卿卿，眉头不由得紧紧地蹙在一起。 之前为了不叫父兄阻拦，她故而着男装也就罢了。 现在一切已定，再不可能有什么变数，她怎么还是要这般刻意着男装骑马游街？ 像是知道大家都不会理解她这番装扮一般，楚卿卿在午门楼下，转过身朝着城楼的他们抱拳行了个礼，然后脸上便扬起一个笑来： “皇后娘娘不用担心，楚卿卿平日里，在青山书院混迹于师兄师弟之间，为了方便，也是经常穿男装的，并无任何不妥之处！而且，今日要骑马，这样也更方便一些啊！” 楚卿卿说罢，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头朝边上歪了歪，俨然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 但是…… “这是什么话！” 太后没有觉得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只觉得十分不妥。 状元郎骑马游街这样的大事，怎么能这样胡闹！ 允许让女主参加春闱考试本就不是一件让众人都理解的事，她楚卿卿既然得了头甲头名，自然是要愈发珍惜才是。 这样的场合，她怎么会不知道关系重大，本就是他们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做什么要刻意将自己扮成男子模样？ 楚卿卿将搞得这样男不男、女不女的，真是叫太后心头觉得十分不解，叫太后忍不住侧头看向顾青萝： “皇后，这件事情不是让你去负责的么？难道你忘了叫内务府的人去督促他们每一个人了？” 顾青萝摇头，她怎么会不记得，她还提醒了内务府总管太监好几次。 怎么会搞成这样，她也想不明白。 而且，王诗韵和齐坤身边，也都有宫中太监相伴在侧，顾青萝指了指：“太后，他们身边的就是内务府的人啊，只不过……” 她们却是没看到应该在楚卿卿身边侍奉的太监。 但是，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她们若是执意要让楚卿卿换下男装，穿上宫中的华服，必然会耽搁了辰时踏马长安的时辰。 在午门门外准备一切的蒋德，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也便朝着城楼上的他们挥了挥手，提醒说：“皇上、皇后、太后，时间到了，该启程了。” 是时候厉玄琰该下令启程了。 “这……这可该如何是好啊？”太后双眉紧蹙，总觉得楚卿卿这样定然会叫京城的百姓非议不断的！ 但是，时间又到了，这么多人都瞧着，自然是不好耽搁的。 “启程。” 一直在一边没有说话的厉玄琰，只极其平淡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皇上？” 太后面容没有丝毫松缓，当真就让他们这样启程了么？ 可是，就在太后还犹豫不决间，京城的各个角落都传来了一阵接着一阵的欢呼声。 因为，内务府之前就安排的小太监们，就已经在京城的各条大街上候着了，只要辰时一到，他们便会立即敲响内务府准备好的大面锣鼓。 那震天的锣鼓之声，四面响起，自然就激得出来看热闹的百姓一下子就激动和欢呼了起来！ 场面眼瞧着越来越热闹，更是一点也都耽搁不得。 厉玄琰都说“启程”了，太后也没办法，只能咬咬唇，才朝蒋德点点头：“启程吧！时间到了，不能耽搁了！” “哎！” 蒋德得令，立即朝午门门口候着的人挥了挥手，拉长了声音一声大喊：“启程——！” 众人得令，上马的上马，拿依仗的拿依仗，很快，浩浩荡荡的，众人便由楚卿卿领头，在午门门口绕了三圈之后，便顺着午门大街往京城东街而去。 楚卿卿今日所骑马匹，是御马司特地挑选的上好名马，马腿修长有力，毛发精光油亮，通体都是精壮结实的肌肉，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好马。 正如她方才所说的那般，她今日着男装骑马，确实要方便一些。 楚卿卿穿着男装，头发也是像男子那般束起，用一条皓白的锦带束发，随意地飘散两条锦带在脑后，随风而动，肆意潇洒，看着好看极了。 故而，她途径之处，街道两旁早早就守候着的人们，瞧见了她恣意绽放的模样，都忍不住连连惊叹出声。 “不是说，今年的状元头名是个女子么，怎么我瞧着骑马走在最前头的人，是个身形娇小的男人啊！” “不对，不对！你再仔细瞧瞧，她哪里不是女子了，她只是穿了男装而已！” “呀！还真的是呢！” 众人又惊又奇，拉长了脖子，不停地张望。 说来也怪，本来啊，说着状元郎是女子的时候，大家心里也都还觉得有些不是很能接受。 可或许是之前的时候，因着对王诗韵的讨论太过热烈，不满的、怨怼的、嘲讽的，各种声音都有，他们最开始的那股子最不能接受的怨气没了，现在知道状元郎是女子，倒也没有那么不能接受了一般。 而且，这个楚卿卿今天又特地穿了男装。 英姿飒爽，瞧着模样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人，更是叫众人看在眼里，又新起又新鲜，更是没有其他心思去说她一个女子考中了头甲头名对还是不对了。 而且，因着楚卿卿自己其实容貌也生得极美，她刻意穿了男装，骑在这般的高头大马之上，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英气。 道路两旁的女子瞧见了，都忍不住会被她浑身上下所流露出的男儿气概所吸引。 有人就忍不住说了：“你瞧瞧，虽说青山书院的齐坤齐公子就在她后面不远处，齐坤公子也是翩翩少年郎，可我竟会觉得反倒是这个楚卿卿瞧着更好看一些呢！” “是了，是了。我就是这样想的呢！看看她那稍稍抬头的小模样，还真是叫人打从心底里觉得喜欢呢！” “……穿男装都这么好看，不知道，她穿我们这样的衣裙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大家七嘴八舌的，各种议论都有。 队伍从午门经过午门大街，再绕过东市大街和西市大街，再围绕着城里其他几条大街走了又走。 一路上放鞭炮的、看热闹的、追逐的、打闹的，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热闹场面。 不过，在所有的热闹之中，众人绝大多数的焦点，都落在了楚卿卿一个人的身上。 骑马跟在她身后的齐坤，看着自己这个小师妹，眼底莫名闪过一丝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情绪。 等到他们游完街又回到午门门口之后，都已经快正午了。 齐坤翻身下马，径直就走到了楚卿卿的面前：“你同我回客栈，我有话要和你讲。” 齐坤语气有几分强硬。 楚卿卿一双好看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稍稍歪了歪头，看了自己这个“兄长”一眼，嘴角裂开一个笑意：“怎么了？兄长怎么语气这样冲，可是卿卿做错了什么叫兄长不高兴了？” 其实，方才齐坤语气虽然有些强硬，但声音并不大。 他翻身下马，到楚卿卿身边，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反倒是楚卿卿这一句“叫兄长不高兴了”，声音高了好几分，叫周围都忙着整理的人全都望了过来。 大家看着他们两个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楚卿卿脸上又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委屈，众人皆是下意识地就觉得，是了，齐坤的名气这样大，在青山书院也好，在江南建邺城也好，甚至在整个大周也好，都是大家所看好的对象！ 这次春闱考试，大家都觉得他肯定能高中状元的。 可谁知道，竟然半路上忽然冒出来一个楚卿卿。 刚刚好，就压过了他。 刚刚好，两个人还是相识的。 刚刚好，他们两人还以兄妹相称。 怕是齐坤心里头自然是有些怨怼的吧。 不过，再有什么事情，不能等没人的时候说么？而且，他们两个名义上还是兄妹，做什么要这样剑拔弩张的，有事好好说不就行了么？ 可齐坤眉头皱在一起。 他怎么就不想好好说了，他急速向好好和她说说这事情，一直都找不到机会，才会趁现在她还在这儿的时候和她说这样的话！ 昨天在知道楚乾就是楚卿卿之后，他这个做兄长的，第一时间就想问问她，自己一个人从家中跑出来，这么长一段时日又不和师傅说一个消息，在京城里见到他也不相认。 就当真不怕他担心么！ 可是，他找到楚卿卿所住的客栈，客栈老板却说她不见任何人，便是他齐坤是她名义上的兄长，也是不能放行的。 齐坤自然是心中火大。 他也知道楚卿卿是故意抬高了声音，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小师妹了，也顾不得众人的目光，上前一步就抓住她的手腕：“你这是做什么！好叫旁人看我的笑话不成？！跟我回去！师傅和我都担心你好长一段时间了！” 可是，楚卿卿却是狠狠地将齐坤的手一甩，赶忙就往后退了几步，仰着一张脸看着他，努了努嘴道：“兄长，你说我爹担心我，我觉得还是真的，但是，你说你也担心我，我就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了吧？” 楚卿卿说罢，又是一脸笑嘻嘻地看着齐坤，她的一双好像会说话一般，定定地瞧着他。 那神情，就像是在说：你那里担心我了，你不是在京城里一门心思想着怎样能够高中状元，这么能够名扬天下么？ 若不是昨天在太和殿上，他知道了她就是楚卿卿，他哪里会担心她？ 第525章 两兄妹 齐坤同楚卿卿相处甚久，对她的性子和脾气自是清楚，他这个师妹模样看着十分温婉，可骨子里却是实打实的硬脾气，做什么都是认死理的那种！ 她从来就没有真正认他为兄长过，只要他在，她就总是会想法设法地给他添堵。 她如今脸上带着这样的神情，他怎么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齐坤被楚卿卿激得火气直冒。 春闱考试三年一次，是他们这样的读书人，一生都为之而艰辛准备的一件事，他寒窗十数年，她也看在眼中，自然是知道春闱考试对他来说是何等重要！ 而且，他若是能在这春闱考试中取得佳绩，不单单是他自己一个人脸上有光，对青山书院不也是一件光耀门楣的事情么！ 这个小师妹，竟然当着这样多的人这般对他冷嘲热讽的，若淡淡是这样也就算了。 她这言语间透露的，怎么不是在说他，只将注意力放在春闱考试之上，半点不顾她的死活。 齐坤怎么能不生气！ 楚卿卿见他脸上带着怒色，不但没有丝毫要收敛自己的意思，反而语气更是带着一丝怨怼： “什么话？兄长听到什么话，便是什么话了！卿卿都说得这样明白，兄长竟然没有听明白么？不该啊！” 楚卿卿说着还摇了摇头，继续又说：“兄长好歹也是榜眼，千万之中只此一个，怎么可能连卿卿说的话都听不明白？” “楚卿卿！” 齐坤听着她这些冷嘲热讽，终是按耐不住心头的情绪，大声怒斥她的名字。 楚卿卿看得清楚，齐坤这是真的怒了。不过…… 她还是梗着脖子，丝毫没有惧色，更是丝毫没有要为自己的话辩解的意识。 是了！ 她为何要辩解了？ 她又为何要惧怕了？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江南有名的大儒，自己所在的青山书院又是大周最好的书院！ 她身上带着楚言的血液，又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耳濡目染之下，她自然是打从心底里喜欢书院里先生、夫子们所教导的一切的。 于是，在她五岁生日的时候，她就满心欢喜地跑到楚言那儿，恳求她能够和青山书院里的那些师兄一样，一同跟着先生夫子学书识字。 而且当时她还想着，父亲对她一向疼爱，她又是特地选在生日之时提出的请求，父亲肯定会答应的。 可是叫楚卿卿完全没有想到的是，楚言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直接就拒绝了她的要求。 她现在都记得父亲当时对她说的话：“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会几个字便好了，跟着先生夫子，同书院学生一起念书，成何体统！” 她当时年纪小，还不懂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父亲拒绝了她，她伤心了好一阵子。 后来楚卿卿渐渐长大了，自然也就知道，父亲没有儿子，但又希望能够有一个人能够继承他的衣钵，将楚氏儒学，青山书院给发扬下去。 而在父亲心中，这些事情，都不是她一个小小女子可以做到的。 再过了一年，又是在楚卿卿生日的时候，楚言就将比她大了八岁的齐坤带回了家中，郑重其事地告诉她说，自此以后，齐坤便是她名义上的兄长，他楚言的义子了。 楚卿卿当即就想不明白了。 楚家里多得是叔伯长辈想要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父亲，父亲怎么就一个也看不上，偏偏就选了齐坤。 后来，齐坤在父亲的教导之下，本事越来越大，才华也越来越高，她便明白了父亲的心意。 说到底，父亲还是看重的是齐坤的天赋。 但是，她楚卿卿的天赋也不差啊！ 父亲怎么就瞧不见她呢？！ 父亲不没有答应她的要求，但她也会缠着书院里的夫子、先生，私底下的时候，和她讲上一些她不理解的东西。 时间久了，她本身又聪明，那些夫子和先生都是对她赞不绝口的！ 但这一切，父亲一点也不知道，便是她偶尔故意“说漏了嘴”，想叫父亲知道，父亲也只说她不过是“女儿家的小打小闹，登不得大雅之堂”。 楚卿卿心底里自然是不高兴的！ 本就是小女儿的年纪，自己的父亲却又被另外一个人，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一点也看不到她的好！ 这个人便是齐坤！ 自己名义上的兄长！ 楚卿卿心里头便暗暗较劲，只想着一定要等到有一天，叫父亲看到，她一点也不比齐坤差。 所以，便是父亲不同意，她也会愈发坚定地，缠着书院里其他的先生、夫子。 他们一开始还会觉得不好，但见她实在是坚持，而且也确实有些许的天赋，心中觉得多教一个也是教，自然而然地，青山书院里大大小小一二十个夫子和先生，都被她缠着问了好几遍。 除此之外，她还私下里到书院中的藏书楼中，将藏书楼中的各种书籍全都翻出来，只要是有用的，她都看！ 所以，自打她知道今年的春闱考试能够允许女主报名之后，她自然是什么也没想的，就从青山书院跑了出来。 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一个人就来到了京城。 她小心隐匿了自己的行踪，却对齐坤的行踪了如指掌。 之前齐坤在茶社中议论王诗韵的时候，她也在，她听到齐坤那般信誓旦旦的话，更是打定了主意，一定一定要超过齐坤才好！ 所以，当她知道自己是头甲头名之后，她这才觉得，自己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这口气，她可是憋了整整十年！ 这不，在齐坤面前，她终是觉得自己比过了他一次，等到这个消息传回了青山书院，她还当真想亲眼瞧一瞧，父亲脸上会有怎样的事情。 还会不会觉得，齐坤才是那个叫他感到骄傲之人？ 但是，她的这些心思，齐坤是知道的，楚言更是知道的。 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女儿，天天这样暗自较劲，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齐坤作为楚言的义子，虽然知道师傅看重他，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将师傅从楚卿卿身边抢走过。 反而，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和师傅替她说上一些好话，还想让师傅也像教导他这般，好好教导楚卿卿。 因为，他也看出来了，楚卿卿的天赋一点也不亚于他。 不过，师傅却并没有答应，其中原因，师傅也没有和他解释过。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齐坤其实对楚卿卿是更加的上心，在青山书院里，他当真是掏心掏肺地对楚卿卿好，只要有丝毫的危险，他从来都是第一时间为楚卿卿挡的。 而且若是师傅教了他些新的东西，他也都是第一时间就告诉楚卿卿的。 现在楚卿卿那样言语间充满了讥讽意味地同他说这样的话，他是真的打从心底里觉得火大极了！ 为了这次的春闱考试，青山书院里的同窗也好、先生们也好，甚至便是楚卿卿的父亲，他的师傅，楚言也好，都说叫他早些启辰到京城来。 春闱考试在三月间，从江南建邺城过来，至少也得要大半个月的功夫。 师傅在去年秋天的时候，就同他说了，一入冬，他便可以开始北上了。 一来，不用再青山书院里过年，少分心在过年的琐碎事情之上；二来，京城在北方，冬季严寒，他自己挨过这么一个冬天，也能叫他磨磨心性，等到春闱之时，便少一些急躁。 所以，即便今年青山书院除了他之外，还有七八个同窗也会来京城参加考试，但只有他一个人，是从去年刚一入冬，便独自进京，独自一人在异地他方，过了自己人生中第二十三个生辰。 即使是这样，他在京城街头瞧见了楚卿卿可能会喜欢的小什物，也是毫不犹豫地就买了下来。 楚卿卿从青山书院逃出去的消息，他也是在春闱考试结束之后，才收到了师傅的来信。 师傅在信中写明，卿卿离开了书院，只带了些许银钱做为盘缠。他们也四下派人去找她，为了不影响他的仕途，楚言便没有向他提起。 而且，齐坤当时已经在京城了，楚卿卿又是在建邺不见的，楚言自然是觉得即便是告诉了齐坤，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她这般说他，他当真是心里头如同被一块大石头死死压住，叫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一般。 齐坤心下恼火，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瞧见了，几步上前，又是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铁青着一张脸，拉着她就要走： “你瞧瞧你说的这都是什么混账话！平日里，你跟着夫子他们学的那些诗书礼仪，全都是白学了！” 说罢，齐坤手上的力气一紧，直直就拉着楚卿卿要走。 楚卿卿哪里肯依，再后面，又是打又是骂的：“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你凭什么管我！”一边说着，还一边死命挣扎。 但她哪里又挣脱得了？ 齐坤毕竟是男子，力气天生就要比她大得多了。 所以，他们两兄妹就这样，在外人看来实在是拧巴极了的，离开了午门门口。 第526章 整顿 不过，虽然他们三个已经游完街回到了午门门口，可是，还是有一部分人没有完全散去。 所以，还是不少人见到他们两兄妹之间这样拧巴。 他们也都看得清楚，他们两个，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榜眼，而且，他们又是名义上的兄妹。 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样置气，这么能叫他们不觉得好奇呢？ “所以，楚姑娘和齐公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几个好事的瞧见了，都觉得实在是奇怪。 他们都听说了，楚姑娘之前在太和殿上说，齐公子是她的兄长。 怎么两个人瞧着样子这般不融洽，倒是叫他们都有些看不懂了。 虽说，这也不关他们的事，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们最多也就是在背后议论上一句两句的，也就算了。 但是，议论的话向来都是越传越离谱的。 还不到半日的功夫，京城可就是什么样的说法都有了。 有说齐坤妒忌自己的妹妹比他厉害的，有说他们两兄妹本就不合的，更有的还说是不是楚卿卿担心齐坤觊觎楚言所拥有的一切，才会这样对齐坤不好…… 不管这些流言怎么传，反正有一件事情是既定的。 那就是，楚卿卿这个大名，在一日之内，响彻了整个京城，成为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虽说在大周百善孝为先，楚卿卿和齐坤就算不是血缘上的亲兄妹，但只要是楚言做主认了义子，那么齐坤便是楚卿卿名正言顺的兄长。 做妹妹的和自己的兄长闹成这样，自然是各种非议的声音都有了。 但偏偏，她如今又是状元，身份地位还有一身的本事摆在那儿，叫人又不得不佩服。 所以啊，京城众人只要一说到楚卿卿，就免不得会生出讨论和争辩来，有人说她不孝，有人说她有本事谁也说不定。 这样一半好，一半不好的。 还是从来都没用过的。 可是这些议论的话穿到了顾青萝的耳朵里，倒是让她心里头觉得愈发有些不对劲起来。 “你是说，那个楚姑娘和齐公子在午门门口大吵了一架？已经叫整个京城的人都知晓了？”顾青萝的肚子越发大了起来，她正靠在一张美人榻上，腰下垫了一个软枕，手上拿着书卷看书解闷。 听到竹青说的这些话，她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竹青本是在给顾青萝捏腿捏脚，叫她觉得舒服一些，也不知怎么的，便说些宫里宫外的事，叫皇后娘娘散散心，就说到了楚卿卿的事上。 皇后娘娘这样问了，竹青自然也就答了：“不仅京城的人都知晓了，奴婢听宫中的人说啊，就连京城稍远一点的几个县城，都有人知道了这件事情呢。” “不过啊，奴婢也认真听了听，觉得总归是家家有一本难念的经，楚言院士一心想要一个儿子来继承自己的衣钵，没办法便选中了齐公子。” “齐公子虽然也确实是一表人才，但奈何楚卿卿也是天生龙凤之人，反倒叫两个本来说不定会惺惺相惜、互相认同之人这般水火不容的……” 竹青说的这些到底是真是假，顾青萝也不深究，毕竟是传出来的话，从来都是三分真七分假的。 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了。 而且，那天他们三个从午门出发，骑马绕过京城的几条大街，她按着宫中规矩，其实是应该等到他们回来之后，再离开的。 不过，厉玄琰和太后都念及她怀有身孕，不忍她多加逗留，他们三个人从午门离开之后，便和她一同回到了长乐宫。 一方面是如今天气日渐转热，太热了，对她身体不好；另一方面是他们骑马游街，总是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的，总不可能叫她挺着个大肚子在哪儿等着他们回来。 所以，当时的情形她也没有看到，究竟是怎么样的。 “……不过啊，奴婢还是觉得，可怜了楚姑娘。若不是她生为女子，楚言院士自然不会再去认一个义子，自然会将自己的一身本事全都教给楚姑娘，哪里还会有现在这样的矛盾。” 竹青还在说，这些话也是她在听了那些议论之后，自己稍稍“添油加醋”的想法。 顾青萝闻声稍稍蹙了蹙眉头，不动神色地开口问说： “这些事情，你们私下里在长乐宫里也说吗？都是哪些人再说的？” 竹青没有看到顾青萝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满，只是听她问了，便下意识地觉得皇后娘娘该是很感兴趣，这么好的机会，她自然是想好好表现一下。 心头还觉得，是不是她只要这番话说得叫皇后娘娘心底里觉得高兴了，皇后娘娘对她会大有赞赏了！ 于是乎，竹青当真双眼一亮，眼睛眉梢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之色，嘴巴一张，话就跟豆子似的，一颗一颗地往外蹦： “我们自然是也说的，娘娘您知道的，我们都觉得您在长乐宫里难免觉得烦闷，所以，宫里宫外有什么好玩的事儿、新鲜的事儿，我们都会记在心里，回来和您说上一句两句的，也叫您散散心，笑一笑不是？” 竹青说罢，还特地朝顾青萝看了一眼，脸上绽开一个笑容来，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好极了，皇后娘娘肯定会喜欢听的。 但顾青萝却又是不动神色地继续问：“你倒是有心了，那除了你之外，长乐宫里还有哪些人也是同你这样一般想的？” 竹青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只听到皇后娘娘说的那句“你有心了”，整个人就像是飘到了云端一般。 皇后娘娘这是不是在称赞她？ 是不是意味着，皇后娘娘就要看重她了？ 竹青立马斩钉截铁地就说：“没有了，就奴婢一个人是这样想的。”态度之坚定和决绝，想来是一点也不想让这个好处落在旁人身上。 顾青萝哪里看不出她那转动的一双眼珠子下面，藏着这样的心思。 不由得摇了摇头，之前她们一个个的还那样怕她，可这日子久了，有其他“有趣好玩新鲜”的事儿分散了她们的注意力，哪里还会继续怕了？ 说起话来这般没个分寸的，心思又浅，还瞧不清她的脸色。 “当真没有了？”顾青萝最后问了她一便。 竹青当然还是一口咬定：“没有了，她们虽然也议论，但是，少有人想着将有趣之事告诉皇后娘娘，想让皇后娘娘舒心的，也就是奴婢一个人罢了。” “哦？”顾青萝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毛，语气也有些晦涩难辨。 竹青听到这声音，也察觉到了似乎有些不妥。 抬头一看，装入眼帘的，怎么不是皇后娘娘似笑非笑看着她的模样。 竹青不解：“皇后娘娘……？您这是……”刚刚不都还再夸她“有心了”么？怎么一下子，这脸色就变了？ 忽然间，竹青心里头又冒出了往日宫里流传的那些谣言和议论，关于长乐宫的、关于皇后娘娘和皇上的，一件件、一句句，在她耳边环绕。 叫她的整张脸，顿时间就变得一片惨白。 顾青萝看着她脸上的变化，更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朝着外面唤了一声“云锦”。 自打苏沫和斐文被送到刑部大牢里去审问之后，整个长乐宫里，顾青萝最依赖的也就只有云锦一人了。 故而，不管她在哪儿，云锦总是在她身边不远处。 所以，顾青萝才这样浅浅的叫了一声，云锦很快就从内殿外走了进来： “皇后娘娘怎么了？可有什么事吩咐么？” 顾青萝眼皮子一抬，朝竹青身上扫了扫：“本宫以前就说过，长乐宫中万万容不下嚼舌根子，乱传流言、肆意讲旁人琐事的宫人。” “你将她带到内务府去，就说，她这样的，本宫用不了。让蒋德和内务府重新选一些宫人来。” 竹青一听，顿时大惊失色：“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可别赶我走啊！”她被选中来长乐宫伺候，就是因为那段时间，长乐宫里不知怎么了，一夜之间所有的宫人都不见了。 他们到现在都下落不明。 她可不想和他们一样，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送到什么鬼地方，然后，从此以后便再没了消息！ 顾青萝看到她脸上惊恐万分的神情，更是愈发觉得脑壳痛了。 “流言流言，你究竟知道还是不知道，流言是不可信的！” “关于长乐宫的那些谣言、关于楚姑娘和齐公子的流言，还有那些每日都会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谣言，连是真是假都无从考证，你们竟这样信誓旦旦地坚信不疑！” “长乐宫中就是有了你们这样的人，才会越发叫人心不安的！你叫本宫怎么能继续容忍你们天天这般议论纷纷！” 顾青萝越说越气。 像是把这段时日里，她们当做妖魔鬼怪一般小心谨慎的那些不安，全都说了出来。 竹青听到顾青萝语气这般强硬，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这下是真的完了。 顾青萝自是不想再瞧她，挥挥手，就让云锦将竹青给带下去，还吩咐，让云锦将长乐宫里当差的宫人，都好好的清理一遍。 那些喜欢乱嚼舌根子的，刚好趁着这个机会一并清理了才好！ 免不得，将她们留下，叫整个皇宫中的人都人心惶惶的。 而且，顾青萝心头不知为何总是有些不安的。 前朝厌火、北燕的事就已经叫厉玄琰很是烦忧了，而且今年选中的春闱考试三甲又瞧着是非不断。 后宫里再是这般纷繁杂乱的，自然是更加不好。 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将一切都好好整顿一番，自是再好不过了！ 第527章 你究竟要做什么 而那头，齐坤顶着世人的目光，生生将楚卿卿一路从午门门口，拉回到自己在西市大街所居住的云来客栈。 昨天揭榜之后，整个云来客栈里的人知道齐坤是今次春闱考试的榜眼，这样好的成绩，以后自是前途无量。 所以，在大堂里除尘打扫的小二一见他回来，赶紧就往上去迎：“齐公子，您可回来了。怎么样，今日可有什么吩咐么？今日客栈里新来了一些新鲜的鱼，需不需要来一条？” 齐坤心头被楚卿卿激得藏着一肚子的气，哪里有心思同小二多说一句。 见他一张油腻脸庞凑了上来，满脸上都写着“巴结”二字，心头更是火气大盛，气不打一出来。 忍不住就是一个抬脚，往小二身上踹了过去：“滚开！没看见爷正忙着么！别来打扰！” 只听见小二“哎哟”一声惊呼，整个人就往后一仰，重重倒在了地上，将手捂在自己被齐坤踹了一脚的肚子上，在地上来回翻滚。 看上去像是受了多重的伤一般！ 但齐坤自己用了多重的力气，他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心里了然，这个小二左不过是在装模作样罢了！ 所以齐坤看也不看小二一眼，只从怀中摸出一个银果子往地上一丢，这就算是他为自己那一脚做个补偿好了。 接着，他便不再多留一颗，拉着楚卿卿，风风火火地就上了楼，将她拉到自己的房门前，二话不说就将她给推了进去。 然后“砰”的一声重响，就将外界所有的声音和好奇的目光全都阻断了！ “哎哟，哎哟！” 小二这还在地上撒泼耍混的叫了几声，可是，转眼间齐坤的人影都不在了，只留下了不远处的那个泛着光的银果子。 他叫得再大声也不能让齐坤听见。 小二便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几步上前，将那银果子往手里一掂量，那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哪里瞧着像是被人踹过的。 不错、不错，少说也有一两呢！ 小二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他在这客栈里没日没夜的做工，一个月也只得两钱银子，这么个一两的银果子拿在手里，他自是喜不胜收的，不过呢…… 小二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和肚子，虽说齐坤这一脚踹得并非狠心，倒到底还是有些疼的。 他又这般连句抱歉也不讲，叫小二心头就觉得有些不爽了。 小二抬头看向齐坤房间所在的方向，心里头忍不住就暗暗想到： 这青天白日的，齐公子好歹作为榜眼，怎么就拉着一个姑娘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那姑娘还穿了男装！ 啧啧啧，小二脸上露出几分鄙夷之色，莫不是这齐公子有什么特殊的喜爱偏好？ 想到这里，小二浑身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下觉得恶心。 小二将那银果子往自己的怀中一揣，脸上露出几分鄙夷和不屑，嘴巴一匝：“榜眼有这样的喜好，京城里的那些人最是爱听的！” 没错没错！ 小二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就朝账房管事告了个假，飞快地就朝京城里的几个茶社而去。 小二一边跑，还一边又摸了摸自己被踹的肚子。 好歹他这肚子也是精贵的，被这么踹了一脚，好歹也得赔上好几大两银子才是，就一个银果子哪里够？！ 既然齐公子不给他，那他就自己去用齐公子的消息，卖一个好价钱得了！ 打定了主意，小二更是跑得飞快起来。 京城的几个茶社他都熟，不一会儿，他手上就又多了几个银果子。 而那边，齐坤将楚卿卿往自己的房间里一推，反手就将房门给关上了。 楚卿卿一双手的手腕都被齐坤给捏红了，她往凳子上一坐，眉毛一挑，又是用最刻薄的话来激他： “兄长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在楼下说么？非要将卿卿拉到房间里来说？” “好歹你我二人还是兄妹，若是不相干的人瞧见了，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呢！” “不过呢，兄长现在倒是愈发大气了，身上带着这么些银子，随手就丢出去，卿卿想，便是再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来，兄长再洒些银钱，也不是压不住的吧？” “楚卿卿！你给我住口！” 齐坤果然被她的话给激得整张脸都一道青一道白的。 她这又是说的什么混账话！ 什么他刻意将她带到房间里来！ 什么有留言用银钱就可以搞定了！ 他这个名义上的妹妹，什么时候说话做事竟然这样刻薄起来了！ 楚卿卿确实一点也不肯收敛一般，轻轻揉了揉自己发红的手腕，又说：“难不成我说错了不成？” “便是有血亲的兄妹，年纪渐长之后，都知道不叫旁人乱嚼舌根还得保持相当的距离呢。卿卿同兄长之间，竟然这样亲密，不用理这些流言蜚语了？” 齐坤闻言脸色更加不好了。 这个丫头，怎么不是变着法子似的在说，他和她并非亲兄妹，关系并不亲厚，他根本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这样和她相处一室，好好和她将事情说说清楚。 不过，齐坤却是不在乎这些的。 但也不是不在意楚卿卿的名节，而是，他向来都是将她当做亲妹妹一般看待。 如今他们二人远在京城，师傅不在，他这个做兄长的，自然是要站出来，好好的将她离家出走，北上参加春闱考试，整个人又变得这样尖酸刻薄的一连串事情问问清楚的！ 齐坤铁青着一张脸，也是一下子就坐到了楚卿卿的身旁，手掌重重地往圆桌上一拍： “楚卿卿！你究竟要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为什么非要搞成这样！” 他想不明白，就算她对他多有不满，在青山书院的时候，她纵使是性子骄纵了一些，但也不会这般过分。 齐坤眉头深深地蹙在一起，他是真的有些看不透自己这个妹妹了。 楚卿卿看着齐坤一脸不解的模样，心底自是生出了一股说不上来的快意。 果然，那个人说得真的没错。 这个齐坤嘴上说着大仁大义的假话，还是不瞧见她比过他了，就会这样兴师问罪的，还不是怕她比过他之后，父亲就不会像从前那般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了。 那人说得对极了。 齐坤就是来和她争抢的，父亲就被齐坤给蒙蔽了眼睛，看不到她这个做女儿的有多好！ 她不愿意、一点也不愿意，被齐坤给压住！ 她才是和楚言有血缘关系，最因关系亲密之人！ 想到那人对她的诸多吩咐，楚卿卿看着齐坤的眼睛弯了弯，像是带着一丝笑一般： “卿卿要做什么？卿卿没有要做什么啊。我不过就是闲来无事，在书院里待得久了，才想出来见见世面。兄长，不是这样也不行吧？” 楚卿卿语气婉转，声音其实很好听。 可是这样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把把尖刀一般，狠狠地扎在齐坤的心头之上。 他的眉毛蹙得越来越紧：“楚卿卿，你别这样阴阳怪气地同我说话，你若是有什么不满的，直截了当说出来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早就憋着一股子气了，既然如此，何不趁现在这个时机，一下子全都说出来？！” 你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楚卿卿差一点就将这两句话脱口而出。 是，或许齐坤是看得出她从小到大都特别羡慕他能和父亲这般关系亲近。 她也知道，齐坤私底下帮她同父亲说过许多好话。 可是，这又如何呢？ 那个人说了，齐坤若是真的在意她和父亲之间的关系，若是朕的不想做那个挡在他们父女之间的第三人，他就应该识相地离开！ 做什么死皮赖脸地留在青山书院里，就是要吸引父亲所有的注意力！ 他齐坤怎么就不知道，青山书院里这么多师兄师弟，就是他一个才会被父亲那样看重！ 她自然是羡慕嫉妒到要发狂了！ 可是！ 楚卿卿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强行将自己心头的这些话也好、这些不平也好，全都压了下去。 那人说了，现在时候还未到，她若是想要让楚言看到她，她就得做出更多更大的事情来！ 高中状元，不过是她要做的第一步而已！ 所以，楚卿卿又吸了一口气，眼睛里闪着的光亮也收了起来，嘴角扯开一个笑容：“兄长说笑了，卿卿可没有什么话要同兄长说的。” “楚卿卿！” 听听！听听！ 这话里夹枪带棒的，就差没直接说，“不用你多管闲事”了！ 齐坤一双眼睛里泛着怒意，盯着她，一口气沉了又沉，才没有直接骂出来：“楚卿卿，我好言相劝，你最好也是见好就收。我昨日已经将你在京城的消息告诉了师傅，师傅过不了多久就会来京城了。” “你这样对我讥讽，我还经受得住，可若是你在师傅面前也是这般说话行事，你可想过，会多叫师傅伤心难过！” 楚卿卿眉头又是一挑：“怎么？你这话里的意思，是想向我父亲告状不成？” 第528章 那个人 齐坤闻言，整张脸更是一片铁青。 难不成在她楚卿卿的眼中，他齐坤就如同三岁的孩童一般，有什么事说不过了，就跑去长辈哪儿告状？！ 而且！ 他方才那话，哪里有半点是要向师傅告状的意思！ 他那一番话，里里外外怎么听也能听出，他不过是不想等到师傅来了，楚卿卿还是这般尖锐，说出些神马混账话来，叫师傅伤心难过。 楚卿卿哪里不知道他心中怎么想，不过，她瞧见齐坤脸上的怒意和恼色，心中不免觉得快意极了。 那个人说得没错，她本就一点也不比旁人差，甚至她的天赋还要比起普通人好上许多许多。 她只要稍稍努力，就一定能叫父亲最欣赏的齐坤也比不过。 齐坤现在脸上的表情，当真是叫她心头畅快极了！ 楚卿卿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冷眼瞧了齐坤一眼，继续言辞不善地道： “兄长想要同父亲说什么，卿卿可管不了，不过，看样子兄长现在怕是情绪激动得厉害，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卿卿也便不多停留了。” 说罢，楚卿卿便径直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眼瞧着就要推门离开。 齐坤却又是一把抓住了她，齐坤手上的力气很重，一下子就将她的手腕都抓红了。 “谁让你走了！话都没说清楚！走什么走！”齐坤本就不是个脾气好的人，楚卿卿这样激他，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若不是碍于师傅的面子，他哪里还愿意多管她！ 齐坤又将她拉到桌子旁坐下，重重地一拳砸在了桌面上，发出“砰”的声响，那架势，若是旁人瞧见了，怕是会吓一跳。 可楚卿卿越是见齐坤这般气急败坏，越是心底舒畅。 齐坤看到她眼底的得意神色，实在是不解，好好的一段时间不见，楚卿卿怎么有了这样大的变化？ 想了想，齐坤便直直问道：“师傅说你是一月份从书院里跑出来的，一月出发，最迟二月便能到京城。二月到三月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你是不是在京城里见过什么人，遇到过什么事，不然好好的，你怎么会忽然间变成这样？！” “你！你！你乱说什么！” 楚卿卿脸色大变，一双眼睛里面的得意之情忽然就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相信的惊异。 他怎么猜到了？！不应该啊！不可能啊！ 楚卿卿不过十六七岁，从小在青山书院里长大，虽说她有几分隐忍，但到底，在那样一心求学的环境中长大的她，哪里有多深的城府？ 之前的那些言辞和招数，都是那个人教她的，不然，早在太和殿上的时候，那样重大的场面，她哪里经受得住？ 因为，楚言虽是江南大儒，和许多达官贵人之间也是来往密切的，但楚言一向也都不带她一同去的。 齐坤见她这幅样子，八成是被他给说中了。 楚卿卿他还是了解的，她虽然心里对他和师傅多有不满，但说到什么事情的时候，她可是从来都瞒不住消息的。 齐坤见她双目微睁，耳根有些发红，双手也都因为些许的紧张而死死攥紧。 心下立马了然，他肯定应该是说对了！ 齐坤忍不住在心头叹了口气：这个丫头！莫不是被旁人利用了都说不定！京城里鱼龙混杂，和她打交道的，指不定藏着怎样的心思。 “到底什么人和你说了些什么话，你还不快点都说出来！”齐坤抓着楚卿卿的双手又加重了几分力气。 她讨厌不讨厌他已经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了。 如今，最重要的，自然就是要她老老实实将一切都交代清楚！ 可是，楚卿卿却一下子从凳子上窜了起来，拼命甩齐坤的手，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你说什么东西，我一点都听不懂！你快放开我！” 楚卿卿叫着，又是拼命地几下挣扎，但她见齐坤抓得紧，一点也不肯放松，没办法，她也什么都顾不得了，拿起圆桌上的一只茶杯，瞧准了就狠狠地朝齐坤的手背上砸去。 “楚卿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齐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楚卿卿她怎么变得叫他都认不出来了？ 楚卿卿也着实被自己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不过，她想起那个人的交代，她不能将和他有关的一切都说出来，不然，他就不会再帮她了！ 他不再帮她，她还能拿什么去吸引父亲的目光？ 没有办法，楚卿卿即使不愿意，还是将手中的那个茶杯，“哐当”一声，就砸到了齐坤的手背上。 她力气很大，茶杯应声而碎，破碎的茶杯碎片划破齐坤的手背，当即就划开了一道口子，大滴大滴的鲜血就流了出来。 吧嗒吧嗒地，就打在了地板上。 楚卿卿见状，自己的一颗心也是疯狂地跳动个不停，一点也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趁齐坤失神之际，猛地一下就推开了他，飞快地就夺门而出，离开了客栈。 等到楚卿卿都走了好一阵子了，齐坤才从自己的惊异之中缓了过来。 手背上阵阵疼痛之感，还有那些打在地上的鲜血，无一不在提醒着他，刚刚楚卿卿像是“发狂”一般的举动，真的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齐坤双手慢慢攥紧，看着楚卿卿离开的方向，心头满是说不出的情绪…… 若是早知道楚卿卿变成了这样，他昨日就不该给师傅寄信，只怕等到师傅到了京城见到她这个样子，只会是觉得伤心难过吧！ ********* 楚卿卿都有些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云来客栈里面跑出来的，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回响着—— 她绝对绝对不能让齐坤发现了和那个人有关的任何消息！ 不知不觉间，她就已经从西市大街走到了东市大街。 走过一个拐角处，阴暗不明的街道里，忽然就伸出了一双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拖进了十分隐秘的小巷子里。 “唔唔！！唔！唔！” 楚卿卿吓得不轻，拼命挣扎个不停，她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会儿被齐坤拖到云来客栈里，一会儿又被这不知是谁的拖进小巷子里！ 而且，这些人要做什么！ 楚卿卿根本就没有抵抗的力气，被人一路往里拖，狭长的巷子口越来越远，她便是挣扎得再大声，街上的人也是听不到她的声音的！ 楚卿卿心头飞快地跳动，可是，不知怎么的，那捂住她口鼻的双手忽然间就松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他们既然松开了手，那她还不赶快趁着这个时机撒腿就跑？！ 打定了主意，楚卿卿眼睛一转，就要跑，可是才刚刚一抬脚，身后就传来了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 “你当真要跑？” 声音低沉而好听，还带着几分揶揄，这种语气！ 楚卿卿回头，就看到了穿着黑色斗篷，脸上带着面具的两个人。 心下大喜：“是你！我早就想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了！没想到，你每一次找我的方式都是这样出乎意料！” 黑衣人轻轻笑了笑，声音和煦如同三月春风：“怎么？看来是小生吓着姑娘了。” “是……不是……”楚卿卿摇摇头，又点点头。 这个黑衣人，正是给她出谋划策之人，今年春闱考试她之所以能力压齐坤成为头甲头名，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他出手帮她的缘故。 但里面的细节，他已经多次提醒过她，绝不可对外人道，所以，她便始终一个字都没有说。 黑衣人蒙了面，看不清面容，只是在昏暗的小巷中，楚卿卿觉得他的身形好看极了，仿佛就是因着瞧见了他，刚刚她心底里的那些烦躁和不安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 更是叫她整个人的心头也都是暖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就勾起了淡淡笑意。 黑衣人瞧见了她脸上的神情，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直截了当地说正事： “如今，你既是状元，再过不了几天，朝中各部各司的官员便会想办法邀你去当值，我已经替你看好了，太史阁是个不错的选择。” “太史阁？” 楚卿卿眉头微微皱了皱。 纵使她从小在青山书院里长大，也知晓这朝廷中除了几位辅政大臣之外，就数六部职权最大，再往下便是四司，太史阁怎么数也算不上是朝中炽手可热的部司。 她想不明白，她明明都是状元了，什么样的地方不可以由她来选？怎么他就为她瞧中了太史阁了？ 黑衣人也不过多解释，只说一句：“小生这样选，自然是有小生的道理，你只管按小生所说的去做，小生保证你能够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说罢，黑衣人往前一步，靠近了楚卿卿的身旁。 一下子，楚卿卿的鼻边就忽然间多出了一道若有似无的香气，很是好闻，叫她忍不住想多闻上一些。 黑衣人声音似有些蛊惑：“所以，楚姑娘可听得小生此言？” 第529章 我回来了 “我……我……” 青山书院里虽说也有一众师兄师弟，楚卿卿和男子之间的接触其实也不少了。 但青山书院里的师兄师弟再多，她也从未有过现在这般，仿佛胸膛里的一颗心都要蹦出来的感觉。 鼻边若有似无的清香气息越来越近，萦绕在她小小的鼻尖，更是叫她心跳得更快了起来。 明明，明明她都没有见过这个黑衣人究竟长得是什么模样，连他是丑是俊也没有瞧见过，几次相见，她也都只听见了他的声音。 可是，不知为什么，每多见他一次，她对他好像就多出一份说不出的情愫。 他这样说了，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面，叫她不自觉地就想点头答应。 “那……那，那我就按照公子所言行事吧，不过……” 楚卿卿想了想，又问说：“那公子让我去太史阁，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黑衣人笑笑没有直接问答楚卿卿的问题，只是又往她身边稍稍靠近了一步，伸出手慢慢地探向楚卿卿身边。 楚卿卿见到他的手朝自己伸过来，本能地就要往后退，可是，退了一步，步子就生生定住了。 黑衣人瞧见了，眼角透出一抹精光来，然后，他的手慢慢地拂过楚卿卿的肩头，为她将肩头上的尘埃拂干净。 陌生的气息这般靠近，楚卿卿心头又是越跳越厉害。 黑衣人嘴里飘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究竟要做什么，小生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时机到了，小生自会再来找楚姑娘。” 楚卿卿一听，心头就是一暖。 到时候，他又会再来找她了，那她就又有机会能够见到他了。 想着想着，楚卿卿的嘴角就扬了起来。 黑衣人双眸目光闪了闪，也不再多说，只管叫楚卿卿先回去，将今日这事给记住了，等到朝中有了消息，就按他们计划行事。 楚卿卿点点头，朝他服了服身子：“公子放心，卿卿记住了。” 说罢，楚卿卿转身，步伐轻快地就离开了。 等到她出了巷口，外面明晃晃的光线忽然照过来，叫她适应了昏暗小巷子的眼睛有些不适应。 可是，那小巷子里的昏暗光线却一点也不叫她觉得不舒服，相反的，她再往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往小巷子里看了又看。 像是那小巷子里面有什么叫她依依不舍的珍宝一般。 不过…… 等到楚卿卿走远了，巷子里忽然就响起了一道女声： “姑娘，我刚刚瞧见了她的样子，怕是已经不可救药的对姑娘倾心了吧！” “哼！” 那站在前头的黑衣人，声线也忽然一变，自然也是清丽脱俗的女子声音： “那可不是么？不过这一切，都亏得那样的妙招，不然啊，只怕我们也没有机会再重新回到京城这个地方。” 黑衣人说着也往巷口走了几步，看向巷口处的亮光，心头暗暗想道： 京城啊，京城。 我终于都有机会再回来了，自然就到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候了！ 第530章 选人名单 又过了几天，朝廷里六部、四司里的官员果然就开始谋划着要从今年这一批举人中，选上一些到自己的部司里担职。 而楚卿卿、齐坤还有王诗韵这三个人，自然就是大家都争抢的对象。 因着之前在南麓书院的时候，吏部尚书对王诗韵多有照顾，吏部管官吏之事，之前她调查过汉阳赈灾的贪腐官吏，去到吏部王诗韵其实很满意。 而齐坤因为从小便对刑罚断案很有兴趣，所以在刑部尚书同他抛去了橄榄枝之后，没做多想就答应了刑部尚书的请求，去刑部任职。 王诗韵和齐坤的这两个选择看上去都十分正常。 而楚卿卿的选择就实在是叫大家都有些看不懂了。 “楚姑娘又是状元之位，家中父亲又是江南大儒，什么样的位子不能选，偏偏就选了太史阁这样一个清闲又无实权的地方，当真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 “……可不是么！太史阁要选人和挑人，过去也都是在六部、四司还有其他部司挑完之后再挑的，可以说，只要中了举人，进入了前一百名，就一定有机会能够进入太史阁的。” “哎，真是想不通，这不就是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么！” “……”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出乎人的意料，很快就传遍了前朝后宫。 其他各部司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但对于在太史阁里任职的人来说，却觉得这仿佛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你们听说了么？好像，这一次的状元，自己选择到我们太史阁里来！” “听说了，听说了，这消息早就传遍了！” “他们过去总说我们太史阁里的人个个都是他们挑剩下的，久而久之，仿佛我们太史阁就是这朝中不堪入目一般的存在！可是，为什么啊！大家都是先帝祖宗们定下的部司，哪里谁就比谁高贵了！” “是啊！这一次，那个状元楚姑娘自己选择到我们太史阁里来，就足够彰显我们太史阁的身份和地位了！” “……” 好几个史吏不断地议论着这件事情，说得眉飞色舞的，瞧着样子，是真的打心眼里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可是，在太史阁里，却有一个人始终是眉头紧蹙。 那人正是张靖。 张靖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不过，和太史阁中一众人的欢天喜地不同，他其实对这个楚姑娘有几分印象。 特别是在南麓书院门口，她和吏部尚书相撞的那一幕，他怎么都不觉得，那就是巧合了。 要知道，那个时候，吏部尚书正同皇上在说事情，皇上的前后左右都有暗卫保护，旁人只要稍稍靠近了，那些暗卫都会立即将他们给赶走。 可是，当楚姑娘和吏部尚书相撞的时候，却没有一个暗卫站出来将她给拦回去。 仔细一想，怎么不是疑点重重？ 事情太过不同寻常，自然就叫人心生怀疑。 张靖心中对楚卿卿更是警惕了几分，但他又实在是想不明白，放着大好的选择权不用，楚卿卿非要到太史阁里任职，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深意？ 张靖想不通头，紧了紧手中的书卷，面色的神情逐渐凝重起来，心底里只想着：楚卿卿来太史阁，可千万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 长乐宫 因着这一次春闱考试，顾家里也有三个子侄参加，故而，顾青萝也叫云锦去打探了消息。 云锦回来之后，就从怀中拿出一份折子，上面记着的就是这一次各部司挑选的人员名单。 顾青萝一边翻，云锦就一边同她说：“皇后娘娘，奴婢已经问过了。三位公子本事大，都是前一百的举人，今次各部司选人，三位公子一位去了工部、一位去了兵部，还有一位去了御史台。” 顾青萝闻言点点头，工部、兵部还有御史台都是不错的地方，爷爷的两个儿子中，父亲只生下了她和顾青茹两个女儿，而二叔至今未曾婚嫁，更别说子嗣了。 所以，顾家嫡亲一脉，可以说是子嗣单薄，又无男丁。 顾家未来的家业，肯定是要从顾家旁支的这些子侄中挑出一个两个有才有德之人，过继过来的。 故而他们三个，如今瞧着都还不错，她和爷爷也都说了，只管静静瞧上一段时间，等到他们做出些足以证明他们能力的事情出来，他们再来考虑挑谁的问题。 顾家的消息云锦都和她说得差不多了，顾青萝又将手中的折子翻了翻，正觉得有些无聊，想要阖上，目光就瞥到“太史阁”这一栏的下面，白纸黑字的写着“楚卿卿”三个字。 顾青萝瞧着这三个字，心头就莫名一沉。 她修长的手指，慢慢地在纸面上划过，然后落在了那三个字上面。 仔细想想，顾青萝才发现，似乎这个楚卿卿的每一次出现，都超乎了大家的意料。 初次在南麓书院相遇，她便是以女扮男装之姿，吸引了吏部尚书的注意力。第二次太和殿问名，她才告诉众人她是江南大儒楚言之女。接着，骑马游街，她更是拒绝穿戴宫中备下的华服，继续以男装出行，在整个京城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到了现在…… 顾青萝的手指又慢慢地摩挲着“楚卿卿”这三个字，而这一次她的一个小小选择，再一次引起了所以人的注意。 便是厉玄琰和太后说了，怀有身孕之人脑子会稍稍变得迟缓一些，她也都感觉到这次的事情肯定有问题。 顾青萝想了想，问云锦说：“那个楚卿卿要去太史阁，你可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他同意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神情？” 云锦摇了摇头：“皇后娘娘，这事儿云锦还真不是十分清楚了。不过，我听建章宫里伺候的小太监说，好像皇上是一早就知道楚姑娘的选择或许会跟大家的想象都不大一样的。” “嗯？什么意思？”顾青萝眉毛一挑，什么叫厉玄琰好像一早就已经知道了？ 云锦一边回想一边说：“那个小太监也没有说得太清楚，只是，好像蒋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笔墨出来的时候，不经意间提了一句，说是待会儿各部司选人的名单送上来了，不管里面究竟是怎么写的，都不用过多询问，直接同意了便是。” “不用询问，直接同意？” 云锦点点头：“嗯，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顾青萝伸手摸了摸自己有些显怀的肚子，有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按理说，厉玄琰正是要借着这次春闱考试的机会，好将朝中几个权臣的权利一层层地分下去，这事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件小事，怎么会连看也不用多看一眼，甚至不用多问一句，就直接同意了？ 顾青萝又忍不住想起上一次长乐宫里出了刺客的事情，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苏沫和斐文她们也都没有放回来，到底有什么消息，刑部大牢那里也没有丝毫的进展。 顾青萝心头惴惴不安的，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而且，她心头还下意识地觉得，厉玄琰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但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就是不告诉她。 去年舒裕隆要反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甚至还和爷爷都串通好了，都不将任何消息告诉她！ 事情想得多了，莫名间就叫顾青萝的脑子有些发疼。 “嘶——” 顾青萝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云锦瞧见了，赶紧就上来扶着顾青萝到美人榻上躺下，又赶紧叫人去将安胎养神的药端来。 顾青萝见她如临大敌般的样子，轻笑出声：“本宫哪里就有这般精贵，不过是多想了一些问题罢了，有些费神，不碍事的。” 云锦却一点也不肯放松下来，其实上次皇上和首辅大人一开始不愿意将厌火和北燕之事告诉皇后娘娘，是在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皇后娘娘本来就是多思之人，但怀有身孕之后，最是不应该多思忧虑。 云锦伺候顾青萝将汤药都喝下去了，才为她诊了诊脉，云锦有力的手指按压在顾青萝右手手腕之上，认真地感受她的脉象。 顾青萝还笑了笑，说云锦这般将眉头深深蹙在一起的样子，可是越来越像李爷爷了。 可是，顾青萝这调笑的话说出来，云锦却一点神色舒展开来的势头都没有，相反的，云锦越是为顾青萝把脉，眉头间的神色就越是凝重起来。 顾青萝这么看不明白这凝重神色后面，自然是深深的担忧。 云锦这样子，瞧得顾青萝心头一跳：“怎么了？本宫觉得一切如常，可是瞧你的样子，似乎并非这样。” 云锦没有直接回答顾青萝的问题，而是又换了一只手为顾青萝诊脉，而后，又将手搭在了顾青萝的脖子上，认真地看了看顾青萝的一双眼睛。 云锦这样一番举动，又不多说话的样子，怎么不叫顾青萝心头愈发不安起来。 “云锦，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快同本宫说个明白！” 云锦稍稍沉吟片刻：“皇后娘娘，您还记不记得，您大婚第二日，奴婢也为您诊过脉，那时候对您说的话，您还记得么？” 顾青萝一愣，大婚第二日…… 那不就是，她才刚刚重生醒来后的时间么？ 那时候，她因着上辈子的记忆，心中满是仇恨，云锦为她诊脉时说的，好像是“心中积郁，会伤及精神”。 可是，云锦说的这“心中积郁，会伤及精神”是因着那段时间，她为了过去的事情而心中忿忿不平，如今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云锦为何要旧事重提？ 云锦瞧见了顾青萝眼底的神色，知道她已经想起来了，云锦有些不管规矩地伸手拉了拉顾青萝的手： “皇后娘娘，过去也好，现在也好，太过忧思都不是一件好事。奴婢知道，娘娘您为了皇上、为了我们，心中藏着很多事情，但现在您身怀六甲，更多的事情，还是叫旁人去想吧。不然……” 云锦话音顿了顿，才又说：“不然，对您和对您肚子里的龙裔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而且，云锦为了不吓着顾青萝，才没有将话给说完。 她只说了，不能多忧思，却没有和她说，她现在的脉象有一丝丝的虚浮无力之感。 这样的虚浮无力之感，很浅很浅，若是寻常的太医或者是大夫来诊脉，也是诊不出来的。 但因着她同皇后娘娘之间这样亲密无间的关系，云锦才会只要探查到一丁点的不对劲，就一定一定要同皇后娘娘说明白。 好让皇后娘娘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别再多思了，再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再过五六个月，孩子生下来了，就一切都好了！ 云锦伸手拍了拍顾青萝的手背：“皇后娘娘刚刚用了安胎凝神的汤药，现在也便好好的休息一下吧，至于顾家三位公子任职的事情，还有那位楚姑娘的事情，娘娘现在也别多想了。 娘娘若是实在是觉得放心不下，奴婢便出宫一趟，同老爷说说，让老爷注意一下这些事情可好？” 云锦这样紧张在乎，其实说到底还是为了她。 顾青萝稍稍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云锦说得这样郑重其事的，她自然是不能再这般多思忧愁了。 于是，顾青萝便摆摆手：“罢了罢了，那你就尽快去顾家一趟，和爷爷说说这事儿。还有……” 顾青萝想了想，才又说：“你的担忧，你只管同本宫说就是了，太后还有皇上那儿，你可别多嘴。尤其是皇上那里，前朝事务已经够繁忙的了，本宫不想让皇上为我而烦忧。” 云锦点头应声：“皇后娘娘，您就放心好了，如今天气正舒适爽朗，您就先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儿，一会儿再说。” 顾青萝也便点点头，吃了药，又躺在美人榻上，整个人很快便有些昏昏沉沉起来。 迷迷糊糊之间，她仿佛做了个梦。 在梦中，她四周的场景都十分的陌生，四面环山，山上都是一些她不认得的花草树木，那些花草长得十分诡异，和她平日所见大不相同，有的甚至还长得十分骇人。 顾青萝一点也认不出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不过，环境的陌生，奇怪的花草，顾青萝的心里却并没有丝毫的慌张之感，相反的，不知为何，她心头还莫名觉得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她的双脚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一般，不听话地就朝着前面的树林走去。 树林从外面瞧着有些骇人，可走到里面之后，却叫她的身体都觉得有些暖暖的。 也不知究竟走了有多久，她来到了一处庭院，庭院正中间，种了一棵大树。 那树高耸入云，根本就瞧不清究竟有多高。 而且，这棵树还极其粗壮，她围绕着大树转了一圈，目测这大树少说也得九、十个人一起围成一个大圈，才能环抱。 就在她绕着这棵大树来回踱步间，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清风。 清风吹动树动，她听到她看不清楚的树冠上，树叶被风吹得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声音虽不十分好听，但，莫名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之感。 她正觉得有些惊异，又是一阵风过，一片红色的什么的东西，就正正好飘到了她的脸上，挡住了她的眼睛。 顾青萝伸手将那东西拿下来，放在手掌心上一瞧—— “啊！” 这不正是一片铜钱般大小模样的火红树叶么！ 这叶子她记得，她还叫云锦去查过，究竟是什么，但是云锦没有查到。 现在，这叶子又飘在了她的手掌心上，叫她不由得看了又看，像是想要透过这片树叶，将所有的迷雾都看清楚一般。 可是！ 又是一阵风过，她只感觉到手掌心上猛地一阵刺痛。 她低头一看，那片火红的铜钱叶片，慢慢地发灰、发紫跟着就发黑。 一点一点地，在她手上慢慢枯萎，随着叶片慢慢枯萎，她的手掌却越来越痛。 那疼痛蚀骨钻心，叫她整个人忍不住叫喊出声，浑身也都霎时间冒出了冷汗来。 然后！ 身边的风越刮越大，像是要将天地都吹走一般！ 顾青萝只觉自己都快痛得晕死过去了。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不知从何处响起了一声奇怪的铃铛声响，接着，顾青萝便瞧见那片手心上发黑的叶片在她的手心上越缩越小，然后便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再接着！ 那黑点不知怎么的，赫然变大！ 越来越大！ 等她看清楚了，那黑点已然变成了一只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小虫子，那小虫子像是精怪一般，死命地咬破她的手掌，就要往她的皮肉里钻！ “走开！走开！” 顾青萝吓得不轻，拼命地甩自己的双手。 然后，只听得“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接着，她整个人便跌入了莫名的禁锢之中。 顾青萝还在挣扎，还未从噩梦里清醒过来。 但她的耳畔却响起了厉玄琰的声音：“……别怕，别怕！青萝，你别怕！” 第531章 秦峰来信 “青萝！青萝！你别怕！” 厉玄琰的声音在顾青萝的耳畔响起，迷糊间，她还感觉到是有人正在摇晃她的肩膀。 “青萝？青萝？” 又有人轻轻唤了她两声，顾青萝这才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怎么不是厉玄琰那张满是紧张和在意的俊美脸庞。 厉玄琰见顾青萝清醒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他下朝回到长乐宫，云锦说她正睡着，便不想过多打扰，只想进来瞧瞧她再离开。 可谁知，一进来瞧见的，就是她整个人躺在美人榻上，不住地大叫，那样子瞧着骇人极了，他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反应，这才不得不上前用力地将她晃了又晃，才将她从梦魇中给唤醒。 顾青萝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额头上满是虚汗，嘴里也还喘着粗气，她一双眼睛眨了眨，看了厉玄琰一眼，然后又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确认她到底身在何处一般。 厉玄琰见状，伸手为她抚了抚额头的汗珠，轻声问：“你是怎么了？在梦中吓成那样，可是梦到什么骇人的东西了？” 骇人的东西，好像是有什么…… 好像是什么她从未到过的陌生地方，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她似乎有些印象，但是又变得十分奇怪…… 顾青萝抿着唇，想要回忆自己方才的那个梦，可是，不知怎么的，她越是努力地想要去回想，梦中的那些画面就越是模糊起来，叫她根本连一丝一毫都记不起来了。 但是按理来说，她这才刚刚从睡梦中惊醒，不过一瞬间的事情，理应记得梦中场景才是。 怎么现在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顾青萝伸手亲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又认真地想了一想，更是连自己是不是在睡梦中梦到了陌生的环境都有些记不清了。 就像是那脑海中的记忆像是流水一般，哗哗地就从她的脑子里离开，一点都无法掌控住。 “算了算了，记不起来就罢了，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厉玄琰见她脸色有些不好，本来梦境就当不得真，不记得便不记得吧，可别叫她因着一场梦，叫自己的精神愈发不好起来才是。 于是，厉玄琰又柔声宽慰她几句，说了些其他的事情，好叫她的心神能够分散开，不再纠结于梦境。 然后他亲自伸手将她给扶起来坐好，还特地在她的身后垫了一个软枕，好叫她能够坐得更舒服一些。 顾青萝依旧有些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不过，厉玄琰如今这般体贴入微的样子，却是叫她瞧在眼中，只觉得心头都要化开了一般。 “云锦也同我说了，你如今怀有身孕，不宜多思烦忧，所以，不管有什么事情，你都不要自己一个人憋在心中，说出来了，多几个人同你参详也是好的。” 顾青萝点点头：“这些话云锦也提醒我好多次了，我记在心上了。” 厉玄琰又伸手拉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想了又想，脸上带着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顾青萝现在已经差不多清醒了，瞧见了厉玄琰这样子，一下子就猜到他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于是，微微侧了侧头，看向厉玄琰问：“皇上，怎么了？” 厉玄琰嘴角勾了勾，没有即刻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想了又想，才从怀中摸出了一个信封。 “这是……？”顾青萝微微挑了挑眉毛。 厉玄琰将信放在她手中，“这是秦峰前几天的来信。前几天朝中事务繁多，朕也担心信中有什么消息，怕你见了情绪激动，所以，便没有当即给你。” “那……现在……”顾青萝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厉玄琰。 刚刚他也说了，她现在不宜多思烦忧，最应该精心养气，外界的事情最好一概都不要搭理，只将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修养之上。 既然如此，那秦峰这封信，他又为何要给她？ 厉玄琰神情淡然，他心中怎么不是这样想的。 但是，方才他瞧见她在睡梦中那般大叫昏迷的模样，便决定，说不定青萝正是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 叶言秋的事，柳氏的事，还有如今厌火和北燕的事，她都知晓一二，但又没有妥善解决。 他也知道，青萝本就是一个多思之人，她知道了这些事情，心底里自然而然地就会想起，便是再三对她说放宽心绪，不要多想，什么也不用管，但这又哪里是说一句就能够做到的。 便是他自己，这几天为了朝中事务，还有六月间其余各国使节就要进京的事务，都是忙的焦头烂额，晚上在建章宫休息之时，闭上眼睛，脑子里也都会不自觉地继续考虑起来。 他自己都无法说不想便不想，更何况如今情绪本就容易起伏的青萝呢？ 所以…… 他来之前就想了很久，与其让她每天惴惴不安地猜想担忧，不如，将消息告诉她，她知道了事情的进展，不管消息是好是坏，她至少也能做到心中有数，不再全然无知般毫无线索。 “没事，你打开来看看。从大周西南边境传回来的八百里加急，朕也还未打开来瞧瞧。” 说罢，厉玄琰伸出一只手，从顾青萝的身后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让她半躺在自己的胸膛之上，从后面将她给轻轻托住。 感受到背后的力量，顾青萝两只手拿着那封信，看了又看，有些不敢打开。。 叶言秋的消息，她太久太久都没有收到了。 算算时间，按照她过去的记忆，上辈子的时候，叶言秋这段时间应该还没有出事。 但是，留给秦峰的时间也不多了。 所以……这封信中究竟是喜是忧，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不过，在她身后将她给托住的厉玄琰却轻轻地说了一句：“别怕，打开来瞧瞧。凡事有朕在，不用担心。” 那声音虽然不大，也不重，语气清淡，可听在耳朵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 尤其是轻轻的“别怕”二字，更像是说到了她的心头之上一般。 给了她无穷无尽的力量。 “嗯。” 顾青萝点点头，也不再迟疑地撕开了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信纸有些发黄，一瞧就看得出，这信纸并非佳品，想来是秦峰在南疆的时候，为了不打草惊蛇，随意买的最寻常的信纸。 顾青萝将信展开，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她一时间看不大清，但定睛瞧了瞧，就看到白纸黑字写着秦峰这段时间在南疆的消息。 秦峰在信中写到，因着叶言秋之前一直痴缠于他，所以在叶言秋还未入宫之前，其实送了一对相思铃给他。 相思铃是东洋琼华国中的宝物，都是一对一对的，相互之间有感应。 说话间，在外头伺候的宫人们也都进来了。 因着上次顾青萝罚了竹青，长乐宫里的人虽然心底里还是非常相信宫中流传的那些谣言的，但是，因着皇后娘娘这般不喜宫人八卦，她们也便再也不敢在长乐宫多说一个字。 更是不敢在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前表现出她们心中的担心和害怕之感。 所以，刚刚皇上叫了她们来伺候皇后娘娘，她们也都是微微低着头，手脚麻利，一点也不敢耽搁。 很快，她们就服侍顾青萝换好了衣服，还未她和皇上在内殿中布好了饭菜。 第532章 没什么大不了 “楚卿卿……” 厉玄琰听到这个名字，拿着碗筷的手莫名一顿，然后，他好看的眉毛微微往上挑了挑，接着，便用一如往常的清淡语气道： “她自请去太史阁，朕便应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对吧，若是我记得没错的话，过去春闱考试的前三甲，不是想要跟着四大辅政大臣，便是想要进入六部，怎么好好的，她就想去太史阁那样的地方，你还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青萝说着还有些微微不满地努了努嘴。 还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事都已经传得宫里宫外人人都知晓了。 之前，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一个楚卿卿，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叫整个京城的人都记住了她。 便是朝廷这样大事不断的地方，她的出现，还有她的选择，也叫见怪不怪的大臣们忍不住想要议论上几句。 就是他……厉玄琰，才会说出“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话来。 厉玄琰清朗的眸光看向顾青萝，瞧到她眉心的愁思，为她夹了一块金丝玉燕糕放在碗中，唇角一勾： “怎么？你也觉得这事值得一提了？” 顾青萝眼睛一转：“难道不是么？”说着，她还认真地看向了他的眼睛，像是不相信似的。 厉玄琰见状轻轻一笑，这一次，他没有再为她夹菜，而是伸出手，为顾青萝擦了擦嘴角的细小碎屑，语气莫名轻柔： “当然不是了。” “现在能叫朕觉得是大事的，除了你之外，再无其他。” “你……” 顾青萝被厉玄琰忽然冒出来的这样一句话，说得满脸羞赧，赶紧就四下看了看，在内殿里侍奉的宫人们，哪个不是赶紧就低下了头，不敢多看一眼。 不过，他们虽是不敢“多看”，但心里却是敢“多想”的。 听听，听听！ 皇上这话说得可真是叫人心都要暖化了啊！ 朝廷事务再多，大周政事再忙，甚至便是有人实在是太过突出，但，都不能叫皇上将自己的目光从皇后娘娘的身上挪开半分！ 天啊！ 好几个十六七岁的宫人，只觉得自己的耳根子都要因着皇上的这句话而烧起来了！ 顾青萝自然也是一下子就红了面庞，微微一嗔：“我同你说正经事，你却说这样不正经的话！” 厉玄琰却依旧是面色如常地又说了一句：“朕说的话，向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何时不正经过？皇后何出此言？” 厉玄琰说得言之凿凿，话里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他并不是故意说这些漂亮话给她听的。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既然说出来了，便是再正经不过了。 可是，他越是这般“正经”地说出这些话来，越是叫人心头莫名生出一股燥意。 顾青萝本就红了一片的脸颊，更是红得如同傍晚最美的烟霞。 “好了，朝中之事，朕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厉玄琰清淡道。 说着，他的目光便凝了凝。 青萝方才那样问他，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觉得楚卿卿的这番选择实在是太过奇怪。 顾青萝都察觉到了，他又怎么可能一点也没有察觉。 事出异常必有妖。 他之所以能说出那样的话，并不将楚卿卿的“异常举动”放在心上，自然便是有他的道理和考量。 想着，厉玄琰拿着碗筷的双手便慢慢地捏紧了几分。 不管楚卿卿到底是真心实意想要到太史阁也好，还是有其他的打算和谋划也好，他都相信，他肯定能妥善解决的。 顾青萝见他面色镇定，神色坚定，知道厉玄琰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稍稍抿了抿唇，才又道：“既然你有把握，那我也便不再多说了。” 不过，她还是将手中碗筷放下，慢慢站起身来，走到了厉玄琰的身边，将双手搭在他的肩头上，说： “我如今身怀六甲，不能帮你排忧解难，你也不要太过辛苦了。有什么事情，多叫听风阁的人帮你打探，有什么要商议的，也可以同爷爷说说。” “虽然，爷爷和我关系亲密，朝中人总是会有些非议的，但是，你知道的，爷爷历经几朝，向来都是将天下国家摆在首位的。” 顾青萝站在厉玄琰的身侧，他要微微抬头，才能看到她的容貌。 或许是因为有了身孕的关系，顾青萝整个人瞧上去都露出一分说不出的柔美。 但在这样一分柔美之下，她的眼底又是那般坚定和认真的目光。 厉玄琰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发热。 轻轻捏了捏，他的心底也是有一股情绪慢慢延伸开来。 不知怎么的，他想起大婚第二日，他们两个也是在这内殿之内，有了那样荒唐的争执。 可是不知不觉间，她和他，不知何时起，竟像现在这般，总是第一时间将对方放在心上，说什么、做什么，首先想的，都是对方。 这样的感觉…… 厉玄琰过去从未想过，自己也能体会得到。 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感觉，当真是…… 很好…… 很好…… “怎么了？”顾青萝见他迟迟不出声，以为是自己的话有些逾矩了。 但厉玄琰摇摇头，再次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才再次抬头看向她。 而这一次，他看向她的眼神里，是顾青萝很少见过的柔情。 向来都是坚硬如冰的他，便是最近和缓了不少，但这样的柔情之色，她也是从来都未见过的。 看得顾青萝莫名间就愣了愣。 然后，就在她失神间，厉玄琰拉着她的一双手将她灵巧地往自己的怀中一带。 顾青萝就跌入了他的怀中。 “啊！你做什么？”脸上又是一阵燥热，顾青萝下意识地就想推开他，这内殿里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但是，厉玄琰却不肯放开。 “别动。” 轻轻的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直直就撞到了她的心底。 一下子，她便是被人使了法术一般，霎时间就安静了下来。 厉玄琰轻轻笑了笑，将头靠在她的背上，鼻边就飘来了她身上清淡的熏香。 这是内务府为了叫顾青萝保持心情舒畅而特地配制的。 味道清新，味道提神，又不会太过霸道，是宛如夏日枝头上新鲜摘下的瓜果一般的甜甜香气。 很好闻。 也叫人很舒心。 “厉玄琰……你……” 顾青萝感受到背上的力量，他又这样将她抱着不动了，他还叫她别动，她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内殿里还有好几个侍奉的宫人，见了这场面，本就低着的头，更是又低了几分。 她们虽然才来长乐宫不久，但早也打听过了，皇后娘娘虽然容貌瞧着清淡了些，但是，和皇上相处的时候，总是容易害羞的。 而如今这场景，自然是叫皇后娘娘不知该如何是好的。 她们当然是能将头低多少遍低多少了。 顾青萝也感受到了她们几个的不自在，但后面抱着自己的厉玄琰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没办法。 她只好轻轻唤了一声，再挥挥手，示意她们几个出去好了。 宫人们得了令，赶紧就一个接着一个出去了，最后一个出去的宫人，还轻轻将门给关上。 只听得一声轻响，顾青萝的身后便传来了一声浅浅的笑声。 然后，她只感觉到背后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自她的身后蔓延开来。 “你叫她们都出去了，那这殿内可只剩下了你我二人了。” 厉玄琰声音很轻，飘进顾青萝的耳朵里，像是最轻柔的羽毛一般，挠得她浑身上下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我……我……我只是瞧你像是要休息了，才叫她们出去的，没有别的意思。” “哦？” 厉玄琰好听的声音往上一挑，莫名带着几分邪肆。 这样的声音，顾青萝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了，现在忽然听见，更是叫她又打了个激灵。 感觉到怀中人的反应，厉玄琰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又说：“别的意思？” “什么别的意思？” “朕什么时候有别的意思了？” “还是你觉得朕该有别的意思才好？” 一连串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叫顾青萝招架不住，羞得她猛地一下子就从他的身上窜了起来。 可是，厉玄琰却又是眼疾手快地将她手腕一抓，再一次将她给抓了回来。 但这一次。 她再跌入他的怀中，可就不是背面对着他了。 她侧坐在他坚实有力的大腿之上，自己那张早就不知道红成什么样的脸，刚刚好就在他面前不过几寸的地方。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得，厉玄琰鼻尖呼出的阵阵气息都扑在了她的脸颊上。 一阵阵，一丝丝，像是最轻柔的羽扇，一遍又一遍地拂过她的脸颊。 引得她的背脊都阵阵发颤起来。 “你……你！你放开……我……” 顾青萝一张口，自己的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像是最诱惑的邀请，厉玄琰伸手往她的后脑上一按，自己的薄唇就覆上了她柔软的唇瓣。 也不知他们痴缠了多久。 但，厉玄琰却知道，现在这样很好很好，他一点不希望有任何事、任何人破坏了…… 第533章 心尖宠 又过了几日，朝中各部司选人一事已经完毕。 大大小小百余人，也都按照各自的选择和部司的安排，有条不紊地进入了朝堂之中。 能够进入朝堂，是他们每一个人十数年来甚至是数十年以来的唯一梦想，如今得以一朝实现，自然是万分珍惜的。 虽然只有短短数日，但好些人都已经熟悉了各自的职责，穿上各自品阶的官服，开始接下来几十年的朝堂生活。 这天天气不错，顾青萝便和云锦一起到御花园中赏花游玩，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顾青萝的肚子也一天天的大了起来。 便是云锦一直陪伴在顾青萝身侧，始终小心扶着，闲逛了一会儿，顾青萝仍是觉得整个人就有些乏了。 云锦瞧见了，忍不住调笑几句说，现在这才四五个月，她走这么一会儿子就觉得乏了，等到了七八个月、甚至八、九个月的时候，那可不就更是像一尊佛陀一般，要人供着才可以了。 身后跟着的小宫女听了云锦这话，也便笑了，跟着说上几句：“那可不是，皇后娘娘啊，不就正如那寺庙里供着的大肚佛，瞧着可好不叫人敬重。” “你们这些个丫头，最是喜欢耍嘴皮子！本宫平日里对你们的教导，都忘到天边去了？”顾青萝神色微微严肃了几分。 云锦和小宫女赶紧朝着顾青萝福身，努力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皇后娘娘恕罪啊！” 不过，她们嘴上虽是这般说，但眼底的点点笑意却依旧存在。 “罢了罢了，你们也难得这般心情舒畅。”顾青萝摆摆手，身边的人笑得开心，她看在眼里，自然也是叫自己觉得十分舒心的。 话说上次厉玄琰来看她，她刚好得了梦魇，醒来之后，他便几番叮嘱，叫她不要再为其他的事情而担心，只管安心养胎便好。 她嘴上虽是答应了，也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其他的。 可是，正如厉玄琰所知，心中有了思虑，哪里就是这么容易说不想就不想的。 特别是最近新晋的百位举人，还有楚卿卿、齐坤还有王诗韵他们三个，都开始在朝中担职了。 本来这是好事一件，但是，偏偏就是那个楚卿卿，本来就已经够打眼的了。 宫中朝中都在说，她这几天去太史阁当值时，也都是穿的男装。 虽然按照楚卿卿自己的话来说，穿着男装，行为做事都会更加方便一些。 可是，要知道，今年的百位举人之中，除了她楚卿卿以外，还有不少的女子。 便是王诗韵到吏部担职，也都是按着规矩，穿了内务府裁制的女式官服，就是她楚卿卿一人，在所有的女官中独树一帜，又在所有的男官之中大不相同。 怎么能叫人不得不注意到她！ 云锦瞧见顾青萝好好的，眉头又慢慢地蹙在了一起，便小声询问说：“皇后娘娘，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好的事么？” 顾青萝轻轻叹了口气，事，这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事儿，她也说不准。 那天她同厉玄琰说了楚卿卿的事，厉玄琰那般神情坚定地，不将楚卿卿给放在心上。 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是…… 顾青萝眉心不展，她始终都觉得有些不大放心。 跟在顾青萝身后的小宫女，不知其中究竟，见到皇后娘娘眉头不展，下意识地就以为是她和云锦姑娘刚刚那话叫皇后娘娘不高兴了，赶紧就道： “皇后娘娘，我同云锦姐姐只是开玩笑的，您若是不高兴了，我们便再不说什么佛陀不佛陀的了。” 顾青萝见她这般紧张，不由地浅浅笑笑：“无事，本宫如今所想，与你们并无太大关系。” 不过…… 佛陀、佛陀…… 刚刚云锦她们这样说，她还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这个小宫女又提了一句，“佛陀”两个字忽然间就进入了她的脑中。 既然她如今怎么样都觉得不放心，不如信一次鬼神之说，趁着她现在肚子还没有完全大起来，还能走动，不如到京郊最有名的宝华寺去一趟。 散散心也好，拜拜佛也好，甚至求求佛祖万望一切安好也好。 想来都是不错的。 顾青萝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立马就让云锦她们扶着她到太和殿门口等厉玄琰下朝。 云锦下意识地就觉得有些不妥：“皇后娘娘，太和殿中人多，您有什么事，大可以到建章宫等皇上回来。” 可是，云锦说的话，顾青萝却是没有听进去。 不由分说地就往太和殿去。 而且，她们才刚刚到了太和殿门口，就下朝了。 朝中大臣们刚一从太和殿里出来，就瞧见了穿着简单，但又不失大方得体的顾青萝正静静地候在殿门口，看这样子，应该就是在等皇上下朝。 虽说过去顾青萝没有这样等过厉玄琰，但今日这样等了一次，也足以叫大臣们觉得惊异了。 他们笑着同顾青萝打招呼，心中也想着：皇上同皇后娘娘之间的情谊当真深厚啊，便是他们下朝回家，若是家中夫人也能像这般等候在侧，也着实是一件叫人觉得高兴之事。 “阿萝，你怎么来这里了？” 顾泰清跟着人群出来，也瞧见了顾青萝。 顾青萝朝着爷爷微微点头：“爷爷，我有些事情想要同厉玄琰说。” “阿萝！”顾泰清朝着她摇了摇头，这里是太和殿外，进进出出的都是宫中朝臣。 她在长乐宫里也好，建章宫中也好，被皇上给宠着，可以那般没大没小的直呼皇上姓名，可是在这里却是不行的。 果不其然，有几个耳尖的大臣听见了，都忍不住深深地看了顾青萝一眼。 他们没听错吧？ 刚刚皇后娘娘是直接叫皇上的全名了吧？ 不过，他们纵使再觉得不妥也不敢多说什么，因为那边蒋德告诉厉玄琰顾青萝来了，厉玄琰便快速地朝他们这边健步如风地走了过来。 眼睛眉梢之上全都是藏不住的紧张和在意，他们都是有眼力劲儿的人，皇上都这样将皇后娘娘放在心尖尖上宠着，他们哪里还敢多言一句。 第534章 鸾凤和鸣 “你怎么过来了？” 厉玄琰瞧见她，立马就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这里人多，好些大臣都没有离开，瞧见厉玄琰出来，都纷纷行礼说：“皇上吉祥、皇后娘娘吉祥。” 于是乎，围在顾青萝他们身边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顾青萝本来就脸皮子薄，厉玄琰又这样同她亲近，她自然就有些羞赧，“我，我只是方才在御花园赏花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想要同你说。” “你说。” 厉玄琰语气清淡，却很好听。 本是最简单，也是最朴素的对话，众大臣们听见了却莫名觉得，这皇后娘娘和皇上之间的对话，当真是甜如蜜糖。 皇后娘娘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便下意识地想要同皇上说。 皇上听皇后娘娘这样说，也便是柔情似水地听着。 都是鸾凤和鸣、鸾凤和鸣，他们没见过真正的鸾和凤，但此时此刻，皇上同皇后娘娘之间这般琴瑟相和的样子，怎么不就是属于大周的“鸾凤和鸣”。 看在众大臣眼中，只觉得，这实在是大周之幸啊。 厉玄琰见到顾青萝有些不自在，也便猜到了她有些腼腆，自然而然地就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太和殿里去。 “殿内人少，你有什么话，我们到殿内去说。” 顾青萝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就进去了。 大臣们瞧着他们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在早晨金色阳光的照耀之下，像是熠熠生辉的两颗星子一般。 你的光亮映照在我的身上。 我的光芒同样将你衬得极其耀眼。 这才是真真的相得益彰吧！ 等到厉玄琰和顾青萝都进到殿内了，他们也便不再过多停留，纷纷转身离开了。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太和殿外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道身影一直瞧着他们这边。 他的目光十分阴沉，在这五月渐热的天气里，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冷之感，叫周围的阳光都莫名见变得一沉。 ********** 太和殿里 蒋德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人，等到厉玄琰同顾青萝进来之后，很快就招呼太和殿里多余的人离开，到外面候着，不要轻易进去打扰。 于是，整个太和殿中，就只剩下了厉玄琰和顾青萝两人。 “说吧，有什么事？” 厉玄琰说着，淡淡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定定地看着她。 她还从未这样在早朝时到太和殿来寻她，定然是有什么要事。 可是，顾青萝说出的话，却着实叫他有些意想不到。 “方才在御花园里，云锦她们偶然说到了佛陀，我一时兴起，便想出宫一趟，到宝华寺里逛逛。” “就是这个？” 厉玄琰眉毛微微往上一挑，显然是有些诧异的。 顾青萝却以为他不觉得不好，认真地点点头，还一板一眼地认真同他说起来，她去宝华寺只是想去散散心，她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叫自己出事的。 那紧张在乎的小模样，简直就是他若是说一个“不”字，她便会当即不依不挠起来一般。 第535章 出宫 厉玄琰认真地瞧了她好几眼，她如今的这样子啊，还真是…… 厉玄琰唇角微微勾了勾，他何曾说过“不许”了？ 不过……太和殿内灿烂的光线，照在顾青萝愈发柔和的面容之上，是一种说不出的好看，叫他看了一眼，便想要再多瞧几眼。 也不知究竟看了有多久，厉玄琰当然是说了一个“好”字。 “当真？”顾青萝眉毛一挑，脸上就已经布满了喜色。 厉玄琰点点头，虽说各国使节眼瞧着就该来京城了，但是，这些事情太过反复，他早就吩咐下去，这些事情都交由太和主持，若是人手不够，便从后宫中另选他人从旁协助。 说到底，还是怕她太累了。 所以，她既然想去宝华寺散散心，他自然是同意的。 其实顾青萝也是方才兴之所至，才忽然有了这样一个念头，不过，他既然答应了，她自然就是高兴的。 算算日子，她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出宫了，得了厉玄琰的应允，她便忽然间变得兴致勃勃。 也不留在太和殿同厉玄琰再闲话几句，便带着云锦和小宫女飞快地回到了长乐宫中。 长乐宫里的宫人本还觉得奇怪，这皇后娘娘去御花园一趟，怎么这样久都没有回来。 可当她们回来，皇后娘娘便脚不沾地一般地忙着吩咐宫人们准备起外出的各项事宜来了。 大家问了小宫女前因后果，心中也是惊叹连连。 天啊！ 皇后娘娘忽然起意想到宫外京郊的宝华寺去，皇上竟然连问也不问一句，直接就答应了！ 这这这……虽说她们本就看管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秀恩爱，但今日这事实在是，硬生生地朝她们洒了一大把狗粮。 真真是，叫她们吃还是吃呢？ 不过，惊叹归惊叹。 皇上待皇后娘娘这样好，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宫中的事情她们也都听说过，皇上过去是怎样一个冰冷坚硬的人，现在能变得这般柔和，和皇后娘娘有很大的关系。 而且，去年秋天舒裕隆那件事发生的时候，皇后娘娘不仅没有独自逃脱，反而毅然决然地回到京城，同皇上一同在北城门上御敌。 便是这样的一份胆识和魄力，已经足以让皇上全心以待了。 皇后娘娘想去，皇上又应允了，长乐宫的宫人们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的。 一番准备，又过了两天，一大清早的，长乐宫宫门口就已经准备好了轿撵、依仗还有十数个从御林军中精心挑选而出的侍卫，在旁护卫皇后娘娘的安全。 为了以防万一，厉玄琰还特地让蒋德蒋公公陪着顾青萝去宝华寺。 “皇后娘娘，一切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启程了。”蒋德站在轿撵之前，伸手亲自扶顾青萝上轿撵。 云锦瞧在眼里，忽然间就觉得有些恍惚。 上一次，皇后娘娘这样浩浩荡荡地出宫，还是在皇后娘娘大婚的第二天。 那天和现在，明明隔了不足一年，但事情已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时候，皇后娘娘回门，皇上一开始连来都不肯来，现在，却是巴巴地派了自己身边最亲信的蒋德蒋公公来陪皇后娘娘。 云锦想着想着，才发现，原来这世间还真如老人们说的那样，沧海桑田不过眨眼。 那些过去你觉得遥不可及的一切，原来，也并非那样如同隔了天渊。 顾青萝朝着蒋德点点头，便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搭在了蒋德的手腕之上：“有劳蒋公公了。” 蒋德朝着顾青萝笑笑。 皇后娘娘这话说得，他现在哪里还担得起皇后娘娘的这一句“有劳”。 这一切都是他应做的，也都是他职责所在。 等到顾青萝坐稳之后，蒋德将一切再次检查了一遍，再三确认没有什么东西遗漏了之后，才从后面的小太监手中接过了自己的拂尘。 他端着步子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依仗最前面，端着架子将拂尘朝着天空中的朝阳轻轻一挥。 才尖细着嗓子，长长地拉出了一道声音： “起驾——” 浩浩荡荡间，一行二三十人就这样从长乐宫宫门口出发，穿过永寿宫门口，通过长长的宫道，再穿过雨花阁前的春华门，一路向南，最终从西华门出了紫禁城。 如今正值五月间，天气已经渐渐地暖和了起来。 恰好再过几日，便是佛诞之日，京城几条最热闹的街道之上，都是往来不断的行人。 叫卖的小贩挑着担子穿街跨巷，扎着小辫子的孩童在摊位间嬉戏打闹，偶尔闹得过火了些，便会引得商贩忍不住非议几句，这时他们家中的阿爹阿妈也会跑出来揪着他们的耳朵，将她们带回去。 顾青萝他们的轿撵穿过东市大街和西市大街，将这些石井街巷的场景全都看在眼中，好不热闹。 一下子，便叫他们这些在宫中多年，甚少出宫的宫人们，都忍不住想要驻足观看。 但走在最前头的蒋德却时不时提醒几句，叫他们都打起精神来，热闹归热闹，却不能因此乱了心神，若是出了岔子，那可才是不好了。 而后，蒋德又走到了顾青萝的轿撵旁，透过帘子对她道：“皇后娘娘，街头繁乱，没有扰到您吧？” 顾青萝摇摇头，她想起宝华寺本就是想要散散心的，看看这些外面的景致也不错。 蒋德也便笑呵呵地应了一句，吩咐两旁侍卫好好注意周围动静，便又走到了最前头，朝西城门而去。 宝华寺在京城西郊，出城之后也要再走上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才能到宝华寺的山脚之下。 由山脚往上，还要走上大约两炷香的时间才能到大雄宝殿之上。 期间山路难行，用轿撵多有不便，还得皇后娘娘亲自一步一步地走上去才行。 来之前蒋德就担心过这事，皇后娘娘再宫中向来都是养尊处优的，忽然这样行山路，不知会不会身子吃不消。 但顾青萝却十分坚定。 不过就是走上一段山路。 她若是累了，便停下来歇歇脚，再往山上去，再说了，她也不赶时间。 蒋德见她这般坚定，皇上也应允了，那他也便只能做好所有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了，最好便是一点事也没有才好。 “皇后娘娘，我们到了。” 也不知走了有多久，他们一行人终于都到了宝华寺山脚。 不同于京城里的繁华热闹，城郊山脚处便显得十分清幽。 他们如今还在山脚，便已经能够听到前方层层叠叠的山峦之中传出的阵阵虫鸣鸟叫，好不雅然。 顾青萝抬头望了前方高高的山峦，前一世，她还没有来过这里。 如今第一次到这宝华寺山脚，心中莫名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层层蕴荡开来…… 第536章 上山 好像这宝华寺中，有什么人和事在等着她一般。 “皇后娘娘，咱们已经到了，可要派人去宝华寺里通传一声，也好叫宝华寺住持知道咱们来了。”蒋德走到顾青萝的轿撵之旁，伸手就要扶她下来。 顾青萝闻言深深地看了这深山古刹一眼。 宝华寺虽是京城里最出名的佛寺古刹，来来往往参拜求佛之人很多，但，因着宝华寺住持方丈无因大师素来喜静，平日往来宣扬的佛语佛诫也浸透人心，故而，纵使往来人多，也透出一份说不出的清静。 “不用了。” 顾青萝微微摇了摇头，她本就不喜因自己的缘故而给旁人带去麻烦，他们不过要顺着这山道往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便是于寺中僧人说了，这路不还得自己一步一步地走上去么。 蒋德也便点点头，皇后娘娘怎么说，他便这么做好了。 因着古寺佛声，顾青萝为了不叫他们人员浩荡而惊扰了寺中僧侣灯客，也便下令除了云锦蒋德，还有三个随身伺候的宫女，其余的人都在山脚下候着。 而御林军里选出来特地保护她安危的侍卫，她虽叫他们一同上前，但也几番叮嘱，一定得将随身佩戴的刀剑都藏好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决不可在寺中露刀，更不可神色凶狠，吓着寺中人。 众人皆知皇后娘娘这番安排，皆是出于敬佛之心，他们自然也是连连点头，应声便开始顺着山道步步向上。 五月中午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些热了，若是有人在太阳之下待上那么一会儿，脸上发根处，很快便会蒙上一层薄薄的汗珠。 但宝华寺这边四面环山，林中大树繁茂，空气十分清新不说，连空气中的那股子热意，也减退了不少。 顾青萝扶着云锦的手臂，一点点地上山，还挺惬意的。 林间虫鸣，山间鸟音，鼻边清香，心间舒畅。 他们走了一会儿到了半山腰处，蒋德怕顾青萝身体吃不消，特地安排众人在半山腰上的凉亭里歇了歇脚。 从宝华寺山脚开始，一路往上的景致，都是经过宝华寺僧人特地布置过的。 如今他们所处的这处凉亭顶上，布满了发了新芽的爬山虎，而凉亭的三面也种下了清新淡雅的各色花株，身处其中，就像是宛若画中一般。 “皇后娘娘当心脚下。”蒋德十分小心，便是脚下有一两级台阶，他都会提醒出声。 顾青萝却笑了笑，蒋德将她看得这样紧，生怕她出了一丁点的意外，实在是太过紧张了。 她虽然是身怀六甲，怀有帝裔，但她还在琼州没有回到京城的时候，也是经常会和云锦苏沫在山间采药的。 更不用说，每年她们都会去博望峰一次，这样一想，她和厉玄琰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也正是在博望峰半山腰的凉亭里。 那时候的景致和现在虽不完全相同，但也有几分相似，认真再想想，放佛那个时候，厉玄琰就是从凉亭旁的一堆荒草堆中钻了出来。 好像，就是她如今面对的那个位置。 不过…… 顾青萝看了看，眉头就忍不住微微一皱。 第537章 花丛 顾青萝越看越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边那处花丛……怎么……怎么…… 蒋德瞧见顾青萝变了脸色，生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赶紧就问：“皇后娘娘，怎么了？可是觉得哪里有些不适了？” 顾青萝没有答他，而是朝着那处花丛走进了几步，一双透亮的眼睛定定将花丛看了又看。 蒋德说了，从山脚到山上，一路上沿途的树木也好，花草也好，都是经过宝华寺僧人精心打理的。 虽说比不上宫中专制的花农，但，最起码的整齐规整还是会有的。 可是，如今顾青萝目光所及之处的花丛，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上面的花朵东倒西歪的样子，若不是凉亭里的石凳石桌挡住了视线，只怕会更加打眼。 “皇后娘娘？”蒋德顺着顾青萝的目光，也瞧见了那花丛有些不对劲。 但想了想，他又说：“或许是山野间多动物，这林子大，许多飞禽走兽，说不定是有调皮的，在这附近打闹，才成了这样。” 顾青萝稍稍抿了抿唇。 蒋德的这番解释其实还很合理，不过，顾青萝脑袋稍稍歪了歪，探究的目光就是无法轻易从这花丛上挪开。 宝华寺是京城中少有的几间，皇亲贵胄会常去上香之所。 沿途风光自然也是必须搭理得一丝不苟的。 虽说方才他们在山脚下的时候，并无寺中僧人相迎，但是，他们今日要来宝华寺的消息，却是早就告知了无因方丈。 按理来说，寺中僧人今早之时应该也沿途检视过才对。 若真如蒋德所言，是林间走兽无意间弄坏了花丛，那得多巧合才会刚刚好在僧人检视过之后，她来之前这段时间打闹…… 其实细细一想，还真经不起推敲。 蒋德也不是没有心思之人，顾青萝的这番疑心，他也理解。 不过他们今日来这宝华寺，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如今他们都到了这半山腰了，绝不可能因为一处有些异样的花丛就折返的。 蒋德眼珠子凝了凝，凑到顾青萝身边，说：“皇后娘娘，不如叫跟着来的那十几个侍卫都打起精神来？等到了宝华寺，再同无因方丈说说这事，便可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顾青萝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她本就不累，又歇了这么一会儿，也不多在凉亭停留，众人便收拾妥当，继续前行了。 不过，顾青萝又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却又顿了顿，转过身，再一次瞧了瞧那东倒西歪的花丛。 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但也不是觉得不对劲，更不是觉得危险，而是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 不过，她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怕是愈发糊涂了。 一团被搅和了的花丛，竟会叫她莫名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要知道，她活了这么两世，可是从来都没有来过宝华寺的，更没有见过这里的花丛。 罢了罢了…… 顾青萝转过身，望着眼前长长的山道，才道：“走吧。” 一行人渐行渐远，那古朴凉亭也渐渐被遗落在了身后，连带着那处花丛也被满山的郁郁葱葱给遮掩住了。 第538章 无因方丈 等到顾青萝一行人到了宝华寺山顶的时候，已经快正午了。 无因方丈虽未派寺中僧人到山脚下等候，但年近六十的他却是早早就站在了山门之前，等待着顾青萝他们的到来。 无因方丈瞧见顾青萝一步一步地走上了宝华寺，脸上带着一丝疲态，双手合十放于胸前，无喜无悲地低吟一句“阿弥陀佛”。 顾青萝顺着声音抬头，就瞧见一位穿着一件不知洗过多少次的袈裟僧袍的老人，光洁的头顶上烫着圆月佛印，胸前挂着一串经久年月而被磨得发光的佛珠。 正午的阳光高悬于宝华寺大雄宝殿正上方，耀眼夺目的阳光顺着殿顶上精心雕刻的佛坐莲花雕像，经过殿前高高伫立的佛塔，最终落在了无因方丈的身上。 将他眉目间无法言说，却有有着无穷力量的佛意，悉数映照了出来。 虽然顾青萝只是瞧了无因方丈这一眼，却顿时间就明白了，为何京城附近大大小小庙宇无数，却就数宝华寺最为出名。 这个瞬间，无因方丈身上的无穷佛光与佛意，无论是谁瞧见了，都不得不打从心底里觉得，这无因方丈简直就是活脱脱从佛殿中走出来的活佛一般。 他慈眉善目的面容，即使一句话也没说，就已经能够叫人感受到暮鼓晨钟的禅意与静心。 顾青萝瞧见无因方丈该是一直等着他们，快速几步走到无因方丈面前，也双手合十，恭敬地朝着无因方丈做了个揖：“有劳方丈久候。” 虽然顾青萝态度十分恭敬，但无因方丈的脸上依旧挂着自然而然的笑容，仿佛同他说话的，并非什么身份尊贵的大周皇后，而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人而已。 不过，若是真正说来。 来这宝华寺的人，来来往往，位高权重者也好，孤苦无依者也好，说到底，在无因方丈看来，在殿中佛祖看来。 当真也只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人而已。 红尘起伏，世事变幻，能够勘破纷繁迷离的人，却是不多。 不过，无因方丈瞧了瞧顾青萝一眼，特地是瞧了瞧她那双依旧清透如水的眸子，脸上的笑容倒是瞧着更加和善起来。 “皇后娘娘步步艰辛，由山脚而上，不假借他人之手，便是这一份真诚以待，老衲便是在这儿等上一会儿又算得了什么。” 无因方丈说起话来，语气缓而慢，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像是在念佛语一般。 听在耳中，却没有丝毫拖沓之感。 相反的，便是最简单、最闲话家常的话，从无因方丈的嘴中说出来，都像是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魔力。 不知怎么的，只要无因方丈一开口，你便会无意识地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毫不费力地撞进了你的心底里。 叫你从心底深处，对他感到一种毫无保留的相信与信任。 顾青萝听无因方丈这样说，更是对他愈发恭敬起来：“方丈说笑了，我也是兴之所至才想来宝华寺一趟，其实，真的说起来，倒是有些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虽然他们此时此刻身处宝华寺中，但她也不刻意去说自己对这佛寺佛理有多推崇。反而，毫不掩饰地将之前她是如何临时起意想来宝华寺，一一说了出来。 随行的好几个宫女还有侍卫都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总觉得皇后娘娘这样说是不是有些不好，毕竟他们来了佛寺，怎么样也得表现出对佛祖有几分敬重才好。 这样直直说出自己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不是显得有些…… 可是，他们没想到，无因方丈听了不仅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反而爽朗地笑了几声。 “哈哈哈……皇后娘娘说话爽朗，毫不遮掩，有什么说什么也不失为真正的诚心。”无因方丈说着便转过身看了前方的大雄宝殿一眼。 这大雄宝殿里供奉的便是三世佛像，无数人往来跪拜，求财、求权、求子、求缘，无可计数，但能这样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最真实想法的却是不多的。 宝华寺在京郊，寺中僧人也都更多关注自身修行，沉心于佛理佛偈之中，对外界之事甚少关心，也可以说是几乎没有关注过。 但即使是这样，无因方丈也听说过顾青萝这个名字。 之前他还觉得奇怪，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够引起京城这样多人纷纷议论。 今日一见，闻其所言，无因方丈心中倒是忽然就明白了其中并非没有道理的。 不过，无因方丈并非一个多言之人，又简单地同顾青萝介绍了宝华寺的一些经历，便在前带路，领着她到了大雄宝殿里面。 顾青萝也说了，她来这儿，虽说是想散散心，但更多的，还是因着最近有许多事情，她像是抓不住、握不稳一般。 叶言秋、母亲柳氏、厌火、北燕、还有始终叫她觉得有些放不下心的楚卿卿…… 太多太多，再加上她又怀有帝裔，拜拜佛，求一个安心，也未尝不可。 因着之前宫中就给宝华寺传了消息，说了顾青萝今日会来。 无因方丈也便早早地就让上山参拜的百姓从后山下山了，为的便是留下一个清静的环境。 “三世佛像便在这儿了，皇后若是有什么一时间参悟不透的，尽管同佛祖言。”无因方丈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三尊高高坐立，看尽众生疾苦的佛祖，便不再多言一句，慢慢地就退出了殿外。 蒋德他们也在殿外候着，不敢打扰。 宫中侍卫刚刚到山顶上的时候，就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将寺中前前后后都检查过了，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也没有一个瞧着可疑之人。 如今皇后娘娘身处大雄宝殿之内，就只有他们面前的这一道门可以进入，他们自然是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 于是，都放心下来，只管将这个安静的环境留给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能够虔心求佛。 大雄宝殿里点了檀香，阵阵轻烟萦绕殿内，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静谧之感。 顾青萝虽然怀了孩子，但也扶着厚重而粗壮的柱子，慢慢的，一点点的跪在了绣了佛莲的蒲团之上。 蒲团不软，甚至可以说还有一些生硬。 不知多少往来参拜的百姓，都跪在这个蒲团之上，一遍一遍地朝这三世佛像叩首祈求。 顾青萝也如同他们那样，跪在了三世佛像之前。 宝华寺的三世佛像很高很高，顾青萝也说不出究竟有多高，可是，她跪在佛像面前，只觉得，她便是已然将头高高地抬起，仍是不能将佛像的样子看清楚。 第一次，她心头竟然生出了一种，世间浩渺，她于这纷繁尘世，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一般的存在。 便是如今她已然尊贵为后，在这三尊高大而肃穆尊严的佛像之前，她也是这般渺小的存在。 她必须得将头抬高再抬高，将脖子拉长再拉长，才能将三世佛像给看清楚。 在中间的，是释迦佛；右边的是阿弥陀佛居释迦佛；而左边的，是药师佛居释迦佛…… 等等…… 那左边的佛像怎么瞧着像是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顾青萝定睛又看了好几眼，然后当真瞧见了最左边的药师佛佛像和其他的两尊佛像有些不一样。 要知道，宝华寺虽然不是国寺，但因着香客多，名气盛，每天往来的香客添香油也是很大一笔数字。故而，宝华寺里的佛系都是漆了金漆的。 而且，宝华寺里的僧人每隔上一段时间就会认真检查各个佛像是否光亮如常，但是现在！ 顾青萝隐隐约约地看到，左边那尊药师佛像的眼睛上沾了一些污秽的东西。 大雄宝殿里轻烟萦绕，本就遮挡了一部分视线。再加上佛像高大，若不是顾青萝方才有些许失神，直直地瞧着佛像，只怕是瞧不见的。 顾青萝眉头微微蹙了蹙，好好的，怎么宝华寺大雄宝殿之上的三世佛像还会有这样的污秽？ 实在是不应该啊。 顾青萝又扶着柱子一点点地站了起来，正想走到殿外将这事告诉无因方丈，可就在顾青萝转身的一瞬间，余光又瞟到供奉三世佛像的佛龛低部，也有一些污秽沾染。 顾青萝几步走过去，认真一瞧，那佛龛底部瞧着的东西，正是一些泥土。 但这几天都是晴天，没有下过雨，山脚山上的地面全都是干爽的，哪里能沾染到稀泥呢？ 而且…… 顾青萝走到这佛龛边上才发现，不仅仅是方才的佛像上和如今这佛龛边上，边上大雄宝殿左边的地上，也有好些泥印子。 像是有人留下的一般。 顺着这些泥印子一路看过去，顾青萝就发现这些泥印子顺着就是大雄宝殿的窗户所在。 那几扇窗户半开着，一点也不显眼。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顾青萝却是觉得有些心头直跳，总觉得窗户后面有什么似的。 顾青萝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到了窗户边上脚步顿了顿，思虑再三才将窗户打开来往外边一瞧—— 啊！ 怎么！怎么会这样！ 第539章 一片红叶 这里怎么会有一片红叶？ 顾青萝有些不信，下意识地就觉得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一双眼睛眨了又眨，反复看了好几次，那扇略带几分质朴的窗户之下，静静躺着的，怎么不是一片如同铜钱样式的红色叶片！ “这……” 自从在爷爷家中翻出了母亲柳氏留下的那个雕刻了木芙蓉花的木匣子之后，顾青萝几次梦回，都能梦到这样的红色叶片。 每次醒来，她总是觉得，自己对那红色叶片似乎很是熟悉，却又想不起究竟是在何处见到过这样的红色叶片。 她让云锦去查了各种书籍，也没有关于铜钱红叶的记载。 就仿佛，在这世间，根本就没有那样的树叶一般，说到底不过就是她的异常梦境而已。 几次过后，顾青萝也觉得，似乎就是她的梦里才会有这样的红色铜钱叶片，它并不是真正的存在，更没有其他人知晓。 可是！ 如今！ 这样清清楚楚的一片红色铜钱叶片，就这样静静地躺在窗沿之下，若是旁人瞧见了，只怕会觉得根本一点也不打眼。 可是！ 在顾青萝眼中，这就明明白白地显示出，那些梦境，并非只是她脑子里虚无缥缈的幻境，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云锦！云锦！”顾青萝忍不住大叫几声。 一直候在大雄宝殿之外的云锦和蒋德，忽然听到顾青萝这样一声高呼，心里头都下意识地一紧，莫不是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 也顾不得什么佛前礼仪，赶紧就推开厚厚的殿门，立马就冲了进去：“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佛像上泥印的关系，顾青萝走到了最左边的窗户边，蒋德他们从大门口冲进来，抬眼一瞧，就没有瞧见顾青萝的身影。 空空荡荡的大雄宝殿，本是一览无余，可偏偏瞧不见皇后娘娘，蒋德心头更是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天啊！ 皇后娘娘人呢？！ 怎么他们听见声音就立马冲进来了，却是连人影都没有瞧见呢？！ 这样一想，蒋德整个人就已经慌了起来，更是顾不得什么失礼不失礼的，感觉就连连高呼起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顾青萝这才从佛像后面的窗户边上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异，朝着云锦招手，说：“云锦，你快来瞧瞧，你快快过来！” 蒋德瞧见顾青萝从佛像后面走了出来，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心下来，还想上前嘱咐几句，让她别这样吓他们。 可是，顾青萝却是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红色叶片之上，根本就顾不上和他们说上一句话，拉着云锦的手，就带她到窗沿边上。 “你瞧，这就是我同你说过的，几次我梦中梦到过的红色铜钱叶片。” 蒋德一听，愣了愣，什么红色铜钱叶片？ 他长这么大了，根本就听都没有听说过，而且，能叫一向沉稳的皇后娘娘都变得这样紧张和在意的东西，他还没有见过。 于是乎，他也便几步走到窗户边上，往顾青萝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第540章 未曾见过 可是，当蒋德一瞧，整个人都不自觉地一怔。 呀！ 这这，这叶子长得可真是奇怪啊！ “铜钱叶片，铜钱叶片……” 蒋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通体火红，如同指甲盖大小的圆形叶片，最叫人觉得惊奇的是，这圆圆的叶片正中央，还真的有一个如同红豆大小四四方方的小孔。 正是因为这正中间四四方方的小孔，叫这整片叶片看上去，当真如同街市里流通的铜钱样子一模一样。 “这世间怎么会有长得如此奇特的叶子，莫不是什么人故意将好好的红叶特地制成了这个样子吧？”蒋德眼底带着一些疑惑，总觉得这东西瞧着实在是怪异得叫人觉得有些不放心。 “不是，它本就是这个样子的。”云锦摇摇头，说着就利落地翻身而出，麻利地就将那叶片捡了起来，放在自己的手掌心中，摊开手掌，放于众人的面前。 “蒋公公，你看看，这叶子的外延也好，中间的小孔也好，都是自然而然生长而出，并没有丝毫的人为所制的痕迹。” “我瞧瞧。”蒋德拉长了脖子，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云锦手中的叶片，瞧了又瞧，还真如云锦所言，当真是一点人为的痕迹都没有。 可越是没有人为痕迹，越是叫这叶子瞧上去很不一般。 若是仔细算算，蒋德也在这世间活了快五十年了，虽说十几岁就入宫，但所听所闻，也是这世间绝大数人所不能比拟的。 连蒋德也没有见到过还有比这更奇怪的叶子，实在是诡秘得厉害。 云锦也是微微抿着唇，其实顾青萝几次让她查一查她梦中所见的这红色铜钱叶片，她翻了所有的书籍，宫中藏书阁里的书籍她也看得差不多了，都一无所获。 唯一的线索，或许就是那本被不知什么人撕掉的那一页。 可是，她想不通，那一页书页上究竟是记载了什么，叫人还得这般撕掉才行。 不过，既然这红色叶片出现在了宝华寺中，那么或许他们能从无因方丈口中问出些什么也不一定。 顾青萝立马就让蒋德去请了无因方丈。 无因方丈刚进到大雄宝殿里，就瞧见了云锦手中的红色叶片，一瞬间，他的目光闪了闪，但是，那眸色一闪而过，并没有任何一个人瞧见。 无因方丈依旧是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宛若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影响他一丝一毫。 “阿弥陀佛……不知皇后派人叫老衲前来，究竟是所谓何事呢？”无因方丈右手一抬，便行了个佛礼。 顾青萝也不绕弯子，朝云锦使了个眼色。 云锦便走到了无因方丈的面前，将手中的红色叶片展开来。 顾青萝便直接问：“不知方丈可曾见过这样的叶子，或者，不知方丈知不知道同这红色叶片有关的事情呢？” 无因方丈眼底的眸色又闪了闪，但是，等他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确实如水般平静：“让皇后见笑了，老衲未曾见过。” 第541章 线索断了 无因方丈语气十分平淡，就像一直以来说话的样子那般。 可是，无因方丈自己却能清楚地感受得到，自己两只握在一起的双手，似乎有些不可抑制的微微抖动。 不过，周围的人不是将目光落在那红叶之上，便是落在了顾青萝身上，还有一些目光虽然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但也甚少注意到他的双手。 他的神情十分淡定，故而，他们都没有觉察到他这样十分细小，细小到若不是全神贯注，根本就不会注意到的变化。 “方丈大师真的没有见过么？”顾青萝眼底有一丝失落，这红叶经常入梦，她觉得必然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人或者事，同这铜钱叶片有关才对。 既然这叶片出现在了宝华寺中，她便下意识地觉得无因方丈肯定是知道的。 谁曾想，无因方丈竟然这般毫不迟疑地就说了那样一句“未曾见过”…… 实在是…… 叫顾青萝心头生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无因方丈又摇了摇头，双手合十，神情十分诚然：“出家人不打妄语，若是见过，老衲必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无因方丈说话总有一种叫人忍不住想要信服的感觉，顾青萝听了，忍不住在心头叹了口气。 方丈大师说他未曾见过，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线索又断了呢？ 可是…… 云锦瞧见顾青萝眉间带着的微微失落之色，想了想，又问了一句：“既然方丈大师从未见过，这叶片瞧着样子，应该是掉落在这里没有多久才对。那么……” 云锦走到无因方丈跟前，抬眼，定定地瞧着他的一双眼睛：“那么，这几日来宝华寺的香客之中，可是有谁人瞧着极为眼生又或者瞧着便有些行迹鬼祟的？” 云锦这样一说，顾青萝倒是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对啊！ 既然无因方丈从未见过，那么这东西肯定就不是寺中所有，也不会是京城附近常来之人所留下的。 只能是陌生人带来的。 若是顺着这个继续查下去，或许能查出什么也说不定！ 顾青萝想着，眼底就亮起了光亮。 可是，无因方丈的一双眼睛却极为难得地动了动，像是带着几分慌乱。 但是，很快无因方丈就将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脸上带着一如往常的淡然笑意，再一次摇摇头说： “姑娘说笑了，宝华寺虽然往来行人很多，老衲定然不能将每一位香客都记在心中，但陌生之人，老衲还是能一眼就瞧出来的。 可惜的是，这几日天气渐热，佛诞日又是四天之后，故而这几天来宝华寺的人并不多。 所以，更没有瞧着眼生之人。” 顾青萝闻言，亮起来的眸光又渐渐地暗了下去：“这样啊……” 红叶也未见过，眼生之人也未见过…… 线索还真是就这样断了啊…… “阿弥陀佛……” 无因方丈双手合十，又念了一句佛语：“既然皇后想知道的，老衲都不知晓，寺中还有其他事情，就恕老衲不多陪了。” 第542章 悬崖绝壁 无因方丈说罢转身就要离开，一刻也不愿多停留一般。 “方丈大师！请等一等！” 顾青萝忽然想到了什么，感觉就出声叫住了他。 无因方丈脚步飞快，短短一瞬间，都已经快要走出大雄宝殿了，若不是顾青萝叫住了他，只怕是已经没了身影了。 “皇后娘娘还有什么事么？” 无因方丈再次转过来之后，脸上明显带了一丝说不出的愁色。 顾青萝瞧见了，微微愣了愣，心头暗暗想道：怎么无因方丈的脸上还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不过，她并没有将心中的疑虑说出来，只是将上山时在半山腰间所见花丛凌乱说了出来。 这两件事情之间虽然并没有直接的关联，但是，顾青萝就是下意识地觉得，说不定问上一问，能够有些什么线索也说不定，或许，还真有关也说不定呢？ 可是…… 顾青萝的话才刚说完，无因方丈脸上的神情更是一变！ 瞧着都快要绷不住了一般！ 不过，无因方丈还是很快地就稳定了心神，只道：“叫皇后娘娘见笑了，这几日，山间小径是由一名新入门的弟子负责的，他生性贪玩，怕是一时间忘了，这才叫皇后娘娘撞见了花丛凌厉的景象。 待会儿，老衲一定会同他好好说上一说，断然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顾青萝闻言眉头蹙了蹙，无因方丈的解释虽然听上去很完整也很合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在耳中，心头莫名间就生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样么……” 顾青萝喃喃地嘟囔一句。 但就是这样一句并非疑问的话，更是叫无因方丈眼底的眸光又是闪了闪。 他的一双眼睛飞快地瞟到旁边其他地方，不再看顾青萝，又道：“正是如此。皇后娘娘若是还有什么想问的，大可以问问无相师弟。” 无因方丈说着，便向顾青萝指了指另外一个站在大雄宝殿门口站在的和尚。 瞧着样子和年纪，同无因方丈差不了多少，应该也是宝华寺中的得道高僧了。 无相大师瞧见师兄朝自己招了招手，便几步走了过去，站定在顾青萝面前，自然而然地就行了个佛礼：“阿弥陀——” 可是，无相大师话才说到一半，无因方丈便已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师弟，你陪陪皇后，寺中还有事，我便先行一步。” 实在是有些不和礼数了。 而且，无因方丈这次说罢，更是连基本的告辞也没有说一句，直直就转身，离开了大雄宝殿，步履飞快，像是生怕再被喊住了一般。 “师兄？师兄？”无相大师哪里见过无因方丈这样失态的样子，而且，这还是在皇后娘娘这样身份尊贵无比的人面前，心头不由得就觉得有些奇怪。 觉得奇怪的，可不单单只有无相大师，顾青萝、云锦便是蒋德也都瞧出了，这无因方丈就差没有将“慌乱”二字直接写在脸上了。 云锦跟在后面又追了几步，可是，无因方丈走得太快，她根本就来不及追上去。 没办法，云锦只能走回无相大师身边，问说：“无相大师，寺中最近可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么？怎么方丈他就……” 云锦问完，眼睛眉梢间的疑惑之色越发凝重了起来。 方才无因方丈几次三番想要借口离开，更是直截了当地就说他什么都不知。 只怕她便是追上去了，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吧？ 无相大师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他看了看无因方丈离开的方向，想了想才说：“寺中事务都是有师兄负责的，我们平日里也便虔心参悟佛理，甚少管寺中杂事。 算算日子，若是当真要说有什么大事，应该只有几天之后的佛诞日了。但是，我记得师兄好像说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啊，具体师兄究竟是为何事担忧，老衲当真是猜不透。 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无相大师说着，又转向顾青萝，再一次深深地行了个礼，脸上满是歉意。 “无妨。”顾青萝摇摇头，微微抬手，示意让他起来。无因方丈既然将他的这个师弟推出来，自然是知道，他们想知道的，无相大师都不知道。 只不过…… 顾青萝，瞧着无因方丈飞快离开的方向，心里也是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的。 不知怎么了，她不知不觉地就走到方才发现了那铜钱叶片的窗边，一双眼睛仔细地将外面的环境打量一番，然后她指了指窗外的景致，问：“无相大师，这大雄宝殿的后面可还有其他的门可以进来？” 无相大师摇摇头。 宝华寺虽然不是国寺，但往来的王孙贵胄也很多。 为了王孙贵胄的安全和安危，宝华寺上下都只有一道门可以进出和上下。 而且，这大雄宝殿在宝华寺山顶最高处，高高伫立于山峰之上，四面都是悬崖绝壁，除了由正门进来的那一条路之外，再无其他的路可以通道这里了。 而且，唯一的一道正门，又是时时刻刻也都是有武僧把守的。 所以，除非是会飞的飞鸟，断然是不会有人能够从后山的绝壁上来的。 悬崖绝壁…… 顾青萝眉头微微蹙了蹙，“没想到，宝华寺竟然环境这样独特。” 他们一路从宝华寺山脚上来，在前面瞧着，便是连连不断的山脉，就以为是层层山岭，却不料，这层层山峦的背后，确实悬崖绝壁…… 这宝华寺还真是有着许多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啊…… 无相大师轻轻笑了几声：“说是独特，师兄却说，这样的景致更像是佛偈所言：生与灭，兴与泯，皆蕴藏于这一山之内，正是参悟佛意的最好之处呢！” 生与灭…… 兴与泯…… 顾青萝将那片铜钱红叶放在手中看了又看…… 那双清透的眸子里闪着意味深长的光芒，半晌，她才抬头看了看天际缥缈的白云，“多谢大师，既然寺中还有其他事情要忙，那本宫也不再打扰了。” “蒋德，我们走吧。” 第543章 有人跟着 “娘娘？”云锦眼睛骛地瞪大，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我们就这么走了？不再去找无因方丈问问么？” 过去，她们总以为那所谓的“铜钱叶片”不过是皇后娘娘的一场大梦罢了，现在，有了这样真真正正的实物摆在眼前，那就说明，皇后娘娘的梦或许真的有什么寓意也说不定。 好不容易有了线索，虽然无因方丈说他不知道，而且瞧着样子，他应该是刻意有所隐瞒。 但是，即便是他不肯说，只要她们再去问上一问，便是没有答案，或许也能瞧出些什么其他的端倪也说不定啊！ 云锦紧紧地抿着唇，怎么，怎么皇后娘娘竟然说要走了？！ 但是顾青萝却不动神色地朝云锦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便微微转过头，朝着无相大师道：“还有劳大师同方丈说一声，今日宝华寺之行，本宫很是舒心，有劳各位的陪伴。” 这些客套话说出来，还是叫无相大师有些受宠若惊的。 他虽然也是寺中高僧，但修为却没有无因方丈那样高，世俗红尘，并非全然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 无相，无相，他还未真正参透究竟这世间，什么是有无，什么是相与非相…… 顾青萝笑笑，也不多言，微微朝着无相大师福了福身，便朝着山门外走了出去。 云锦见顾青萝都走了，她也不好再久留，纵使觉得皇后娘娘的这个决定并不高明，但也只能有些忿忿然地跟了上去。 但她的神情瞧着却是带着几分郁色的。 不过，顾青萝今日也算是耐得住性子，从宝华寺山上一路往下，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里，她也愣是一句话也没多说。 等到众人到了山脚下，顾青萝才将蒋德招到自己的身边，微微低头，用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得到的声音，小声在蒋德耳边说了些什么。 云锦跟在后面，什么也听不见，只看见蒋德不停地点头，嘴里连连说着“好、好……” 而后，蒋德便走到从御林军中挑选出来的侍卫们跟前，也是压低了声音，说了些什么，云锦依旧是听不见的。 紧接着，只听得侍卫们齐齐呼道：“是！属下这边去办！” 他们一个个中气十足的，齐齐出声，一下子还惊到了山林间的飞鸟。 蒋德眉头一皱，赶紧又压低了声音同他们说：“好了，好了！别忘了皇后娘娘的交代，可都得小心一些！千万别叫旁人给瞧见了！” 然后，蒋德才用正常的声音慢慢道：“咱们从宝华寺回京，一路说远也远，说近也近，大家都给杂家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来，可千万别出了任何岔子！” “都听见了么！” “是！” 侍卫们点点头，一个个地赶紧就围到了顾青萝的轿撵四周，像是如临大敌一般。 云锦瞧在眼里，又觉得有些奇怪。 要知道，皇后娘娘可是从来都不喜欢太过招摇，特别是在宫外。因着，在皇后娘娘看来，一旦他们刻意保持禁戒或者依仗豪华，总会叫百姓心惊胆战，生怕惊扰了凤驾。 她觉得就是不能打扰了百姓的悠闲生活才是最好的。 怎么会忽然间，让蒋公公这样吩咐宫中侍卫了？ 云锦仔细一想，就立马意识到，这一切肯定是皇后娘娘有了谋划，可是…… 娘娘怎么一点也不透露给她知道呢？ 云锦正想着，就听得顾青萝浅浅的声音，顺着风就传了过来：“云锦，你扶本宫登上轿撵。” 云锦应声过去，一等到她离顾青萝还有差不多一臂的距离时，顾青萝立刻就压低了声音对她说：“你身后跟了人，你是不是没瞧见？” 云锦心头一跳，她身后跟了人？跟了什么人？ 云锦下意识地就想扭头一探究竟，可她才刚要扭脖子，顾青萝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别动，别回头！” 然后，顾青萝抬头望了望天上高悬的太阳，一点预兆都没有的冒出一句：“云锦，今日这天气是不是有些太热了啊？” “啊？” 云锦一点也跟不上顾青萝的思绪。 但顾青萝却依旧扶着她的手，又说：“本宫出门时脸上涂的口脂和胭脂怕是都有些糊了吧？本宫记得出宫前，你带了铜镜的，快拿来给本宫瞧瞧。” 云锦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顾青萝的吩咐坐到轿撵旁，从准备好的匣子里掏出了一个嵌珠缠枝雕石榴花的镜子。 镜子上雕了石榴花，取的正是多子多福的寓意，是太后前些日子特地从各地进贡的珍品里挑选出来的。 而这把镜子最特别之处，在于镜面不是普通的青铜，而是采取了波斯所产的镜面。 像是宝石一般，晶莹剔透，凡是周围的景致，皆能够通过镜面照出来，而不像铜镜那般，若是距离隔得远了，瞧着就模糊了起来。 这样好的镜子，整个皇宫里多少人都喜欢着，但也就只有皇后娘娘才有。 此刻，顾青萝将这镜子拿在手上，像模像样地就照起镜子来。 不过，顾青萝一边照镜子，一边就让云锦站在了自己的身侧，而且，她的手腕还不停地变化角度，最终，让镜子的镜面刚刚好照到了从宝华寺下来的那条山道的右侧树林里。 “……云锦你仔细替本宫瞧瞧，这面颊上的胭脂可是有些掉了？”顾青萝嘴上虽这般说着，但手指却定定地就指在了镜子上的一处。 云锦定睛一瞧，层层树林之间，可不是就有一个人影么！ 她方才怎么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云锦心头怦怦直跳，心头已然各种思绪乱串： 这人是寺里的僧人么？他是什么时候起跟着他们的？他跟了他们多久了？跟着他们又是想要作什么…… 云锦面色不知不觉间就变得有些发白。 顾青萝又是握了握她的手腕，莫名给了她一股支撑的力量。 “……正常点，别叫他瞧见了。” 顾青萝压低了声音对云锦说，但脸上还是带着女儿家专注自身容貌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如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说出来给别人听的。 第544章 一刻也没有 云锦见顾青萝这般沉稳，自己也便深吸了几口气，也顺着顾青萝的话说：“娘娘脸上的胭脂只有些许的掉色，并不妨碍妆容，若是娘娘觉得不放心，我们大可以待会儿往东市大街的八宝斋一趟。” 云锦所说的这八宝斋，正是京城里女子最喜欢去的胭脂水粉铺，里面搜罗了大周还有其他几国最时兴的胭脂，每两个月都会上一批新货，算算时间，如今五月，正是上新货的日子。 云锦一边说着，便一边走到了顾青萝的正面，动作十分自然，但这样变化了位置，她也可以更好地观察藏在树林间的那人。 云锦一双眼睛不动声色地瞟了过去，藏在树林里的那人，穿的是黑衣，在墨绿色的山林间，其实很不打眼。 而且，他还特地找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树干粗壮，藏在旁边，更是若不是仔细瞧，根本就瞧不见。 “……娘娘，奴婢瞧清楚了，那人大约六尺高，身形较小，应该年纪不大，或者便是天生身形矮小。” 顾青萝点点头，然后朝着云锦又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他们刚刚在宝华寺里也算逛了一圈，有好几个年轻的小沙弥，正是这样的身形，不过…… 她现在还不确定，究竟这黑衣人是不是宝华寺的人，或者是其他别的什么人派来的也说不定。 不过……既然她们发现了他，自然是不能放过这个线索的。 顾青萝扶着云锦的手，登上了轿撵，然后轻轻摆了摆手，下令回宫，整个过程中，她都没有往树林那边瞧过一眼，就像是一点也不知道一般。 不过，云锦倒是拿着手中的镜子毫无章法地把玩，等到他们从宝华寺山脚下走远之后，云锦才又几步走到顾青萝的身旁： “娘娘，奴婢瞧见了，那人已经离开了，朝着宝华寺的北方去了。” 顾青萝微微颔首，然后再看了蒋德一眼，蒋德心中了然，朝着轿撵四周的侍卫们打了个手势。 那十几个侍卫像是一阵风一般，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云锦抿了抿唇：“娘娘，你说，他们能够抓到那个黑衣人么？” 顾青萝微微摇了摇头，“抓不抓得到，本宫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但愿跟着他，能够发现一些线索才好。最后，便是能顺藤摸瓜，抓到这黑衣人后面的那条大鱼才好！” 说罢，顾青萝稍稍抬了抬头，望向了京城的方向，或许，真的能够有所发现才好呢！ ******** 顾青萝一行人回到宫中，等到下午太阳快下山的时候，蒋德就快步进到了长乐宫的内殿里。 蒋德几步走到顾青萝的身侧，微微底下头，在顾青萝耳畔说： “娘娘，侍卫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兵分两路，一队人回到宝华寺里注意无因方丈的行踪，一队人去跟踪那个黑衣人的行踪。” “按他们传回来的消息，无因方丈一直都在自己的屋子里，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顾青萝闻言眉头一蹙：“一直都没有离开？一刻也没有？” 顾青萝这话里怀疑的语气已经很明显了。 一个下午，无因方丈连门都没有出过，实在是太不正常了，便是蒋德自己说着，都觉得不太可能。 至少，作为一个正常人，基本的饮水走动的需求也没有么？ 而且，蒋德记得当时在宝华寺的大雄宝殿之上的时候，无因方丈是说他有什么要紧事要处理才飞快地离开了。 怎么那样紧张在意的事情，就一直待在房间里处理了？ 顾青萝想了想，只怕是无因方丈的屋子里有什么机关是他们不知道的，现在再去查，也不太方便了，只能往后再找机会和时机派人去查了。 “还有呢？那个黑衣人后来回到宝华寺了么？”顾青萝问，她其实回到宫中之后便在想，是不是那个黑衣人就是宝华寺的人。 因为，很明显的无因方丈因为她连连追问关于那铜钱红叶的消息，还有山腰凉亭旁花丛的不对劲，而显得有些慌乱。 她就觉得，无因方丈肯定是知道什么，但又不想叫他们知道，才会那样匆匆离开。 而无因方丈或许会心中放心不下，才叫了一个人来瞧瞧他们，看看是不是真的猜到了什么。 可蒋德却是摇摇头：“那个黑衣人不仅没有回到宝华寺里，而是同我们一样，直接就回到了京城，去了……” 蒋德话音一顿，一双眼睛往顾青萝脸上扫了一眼。 顾青萝瞧见了蒋德这神情，心里莫名愣了愣，蒋德这样看她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蒋德点点头，才继续道：“那人从宝华寺山脚离开之后，先是在京城里晃悠了一趟，到了正午之后，就去了京城城西的……枣家庄。” “枣家庄？” 顾青萝闻言眼睛骛地睁大了许多。 枣家庄可是顾家的庄子，处在京城城西，因着庄子里种了一片山的枣树才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叫蒋德和顾青萝都觉得很奇怪的是，枣家庄是顾家的产业，那黑衣人难不成和顾家有什么关系么？ 这里面牵扯着顾家的人，蒋德可不敢多言，只是将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青萝，还特地说了一句：“娘娘放心，奴才已经同那班侍卫都说了，这个消息谁人也不能告诉，还请娘娘放心。” 顾青萝抿了抿唇，蒋德这般如临大敌般，究竟是什么事都还没有弄清楚，当真不用这样。 所以，顾青萝瞧着也还算淡然，“既然你们都查到，那黑衣人去了枣家庄，那还劳烦蒋公公明日下了早朝之后，请爷爷来一趟长乐宫吧，便说本宫有事想请教他。” “是，奴才知道了。”蒋德点点头，很快便退了出去， 他也一天没有在宫中当值了，厉玄琰那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也不便多留。 等到蒋德走了之后，顾青萝又将云锦叫了过来，交给她一个信封：“你晚上出宫一趟，将这封信亲手交到爷爷的手上，你告诉爷爷，一定要将信上的内容瞧仔细了。” 第545章 枣家庄 云锦见她神色十分凝重，也不敢多问，只连连点头，便退出了内殿，将她的事情交代给长乐宫的其他人去做。 直等到时候一到，便出宫往首辅府一趟。 很快，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 顾青萝一手扶着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上，一手撑在自己的腰肢后面，慢慢地就走到了内殿的窗户旁，透过窗，看向了遥远的天际。 广阔无边的天上，飘着几片云彩，稀稀疏疏的分布着，也瞧不出来究竟是个什么形状。 可顾青萝目光稍稍沉了沉，脑子里将那铜钱红叶的形状一遍一遍地描绘着，也不知瞧了有多久…… 直到周围的空气都渐渐凉了下来，她才转身回到了内殿之内…… ******** 第二天 有孕之后就一直嗜睡的顾青萝，难得起了个大早。 厉玄琰都忍不住打趣地说道，她今个儿怎么忽然间像是转了性子似的。 顾青萝也便只朝着他笑笑，说或许是昨个儿去了一趟宝华寺，受了佛光庇佑，叫她也有些不一样了吧…… 说罢，他们两个人相视一笑，这样的胡话，也只有她才说得出来，当然了，也只有他听了她这胡话，才会这样勾唇一笑。 顾青萝难得起得早，便同长乐宫的宫人们一起伺候厉玄琰洗漱更衣。 厉玄琰怕她累着，几次叫她只管在旁边瞧着就好，不用亲自动手来做。 但顾青萝却十分坚持。 厉玄琰知道她这又是使起性子来了，也便随她去了。 只是，他从长乐宫去太和殿上朝之前，特地嘱咐了几句，让她好好休息。 顾青萝也便点点头，笑着应了下来。 但是，等到厉玄琰的身影一离开，顾青萝脸上的笑容就慢慢地消失不见了。 她让云锦陪着，坐到了内殿的窗户旁，看着天上的太阳一点点的升起，像是守着时间一般，一点一点地挨着，等着顾泰清来。 内殿的熏香都换了好几次了，顾泰清才终是面色匆匆地到了。 “阿萝！” 顾泰清才刚下朝，就飞快地赶了过来，本就年迈的他，不住地喘着大气。 顾青萝闻声也立刻站了起来：“爷爷。” “阿萝，你昨日让云锦给我送的信，我已经仔细看过了。你确定你的消息没有错么？当真有人去了枣家庄么？”顾泰清眉头微微蹙着，语气里满满都是不敢相信。 “爷爷，这消息是宫中的侍卫们昨日回禀的……”顾青萝拉着顾泰清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又为他斟了一杯清茶，才将昨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顾泰清听了，紧紧蹙在一起的眉头，更是深了几分：“阿萝，枣家庄可是早就没有人住了。 你也是知道的，自打你入宫之后，为了不落人口实，顾家的那些产业中，除了非常重要的那些以外，爷爷都是叫人能转卖便转卖，能不做就不做了的，本来顾家也不缺那一点钱。” 顾泰清说的这些，顾青萝上辈子也是知道的。 因着当时厉玄琰对她十分不喜，而顾家家势极盛，为了不叫厉玄琰觉得她入宫就是仗着顾家的势力，顾泰清可以说是做出了不小的牺牲。 不过，顾青萝却不知道，原来这枣家庄也在其中。 “那……”顾青萝眨了眨眼睛，“枣家庄是转卖了还是……？” 顾泰清摇摇头，“你不知道，顾家这么多的产业里，便是将其他所有的产业都转卖了，这枣家庄爷爷也是不会卖的。” 顾青萝眉头微微一挑，不明白，这样一个小小的庄子，这么就叫爷爷这般上心了？ 顾泰清拍了拍她的肩头，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说： “那枣家庄，可是你娘生前最喜欢去的地方了。你是知道的，你娘因为生你难产而死，而后你爹又听了那什么游仙的混话，将你送到了琼州去。 但是，将你送走之后，你爹便大病一场，大夫来诊病，还说他这是思念成疾。哪里不是为你娘亲。 我当时还骂他，既然心中记挂着你母亲，又为何要将你送走？！” 顾泰清再提起往事，顾青萝听在心里，只觉得爷爷口中说的那个父亲实在是陌生。 她这两辈子见到的顾项明，就没有一瞬间，有过对她和她母亲的关切。 她实在是很难想象，爷爷口中的那个父亲，那个为了母亲而长病不起的顾项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只觉得心头依旧有些五味杂陈。 放佛那故事中的人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又好像是连着骨头扯着皮肉，若是生生要分开，却又叫她整个人都像是要被活活撕裂开一般。 顾泰清没有瞧见她眼底泛起的淡淡情绪，只是继续说着： “……等到你爹再醒来的时候，整个人瘦得不成人形，若不是知道他一直在顾家养病，只怕，连爷爷我都认不出来他了。 也或许正是因为那一场大病，你爹的那位妾室后来的顾夫人，便非要说是柳氏过去留下的东西透着邪乎，全部都要清理干净，一点也不能留下！ 但我哪里肯依！ 他们糊涂，听信那个什么劳什子的神算子的混话，爷爷可是不糊涂的！自然是亲自发了话，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动柳氏的东西，便是一片叶子也不能动。 所以，那枣家庄是根本不可能转卖的。这些年，我也只是让管家在打理，找人照看着，还想等着找一个好时机，带你去瞧瞧你母亲生前做喜欢去的地方瞧上一瞧……” 顾泰清说罢，自己的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眼前、脑中，仿佛又浮现出了那个一颦一笑皆带着隐隐坚韧神情的江南女子。 她像是江南的烟波缥缈，又如同江南的柳树，瞧着柔柔弱弱，骨子里却是透着坚韧。 绝不会轻易折断了去。 顾泰清忍不住叹了口气，那样精妙的一个人儿，怎么就那样难产而死了呢！ 顾青萝瞧见了爷爷眼底闪过的心伤，虽然她一次也没见过柳氏，但莫名间也觉得自己的心头仿若有一股淡淡的愁思，一点一点地就蔓延开去…… 一时间，内殿之内忽然就变得出奇的安静了起来。 旁边案桌上的香炉里的香料因燃烧而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也变得十分清晰起来。 最后还是顾青萝率先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按照爷爷的说法，那庄子里，现在是没有什么人在的，可那黑衣人却是潜入了庄子里，那究竟是不是我们顾家的人呢？” 顾泰清摇摇头，“这事还不好说。昨天晚上收到你的信，我就立马找了管家来询问，他说前段时间还去了枣家庄，一切都是平日的模样，没有丝毫的异常。 我还派人连夜去枣家庄看了，也只瞧到了一直以来在枣家庄当差的下人，并没有其他人在。” 顾青萝闻言眉头蹙了蹙，若是这样的话…… 一种可能便是，那黑衣人就是枣家庄的人。可是，他又是如何得知她昨日回去宝华寺的？因为厉玄琰担心她的安危，虽说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宝华寺，却没有告诉其他人的。 所以，这黑衣人若是枣家庄里的人，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还有一种可能，那是不是现在枣家庄里的人，根本就不是原本的那批人。 顾青萝心头不停跳动，心里面不知怎么的就冒出了“易容假扮”这几个字。 虽然，十分不现实，想想还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但她脑子里就是下意识地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甚至，她越想越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顾泰清又问：“对了，你昨日信上还说，叫我将你母亲的那个木匣子拿过来。可是你知道了打开匣子的方法了？” 顾青萝没有直接回答顾泰清的话，只是先让他将盒子拿出来，然后，顾青萝又将昨日她们在宝华寺捡到的那铜钱红叶拿了出来，放在了顾泰清的眼前： “爷爷，不知道，你可曾见过这个？” 顾泰清定睛一瞧，整个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阿萝！阿萝你！你这东西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顾泰清情绪很是激动，一把就将那铜钱红叶抓在了手中，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生怕自己在发白日梦一般。 顾青萝见状，立马就问：“爷爷，你见过？你当真见过？！” 她本来还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只觉得说不定爷爷会见过，她却没想到，爷爷竟然会有这样的反应！ 那样子，恐怕不仅仅是见过，还应该是十分了解才对！ 顾泰清拿着铜钱红叶的双手都有些不住地发抖，一双眼睛立马就有些发红了，他颤颤巍巍地看向了她：“阿萝……阿萝，你知不知道，这叶子，爷爷过去是在你母亲那里见到的！” 母亲！ 顾青萝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有些发蒙了！ 这铜钱红叶竟然和柳氏有关系？ 怎么…… 怎么可能呢？！ 她出生之后，就没有柳氏的任何消息。 虽说柳氏现在很有可能还活着，但是，她又怎么可能在睡梦中，梦到柳氏的东西呢？ 第546章 不会认错 这……这…… 这实在是叫顾青萝整个人都顿住，一双眼睛骛地瞪大，一动不动地盯着顾泰清，声音都有些发抖地问： “爷爷，你说的是真的么？你过去当真在我母亲那里瞧见过这样的铜钱叶片？！” 顾泰清因激动而发颤的双手，颤颤巍巍地将那叶片举起，语气十分笃定： “爷爷绝不会认错的。” “圆叶方孔，我还记得我当时瞧见，那是一个夏天，你母亲坐在树下乘凉，看着湛蓝的天空，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我远远瞧着，就见到了她身上有几个通红的小点，我觉得好奇便过去一瞧，就瞧见了这样圆叶方孔的红叶。” 顾泰清说着，一双眼睛还特地看了看窗外的天空，那个时候，好像也正是现在这般的气候。 春日渐过，夏日初上。 到处都透着暖意，但又不像溽暑时节那样，热得叫人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顾青萝又问：“那……爷爷，这叶子究竟是什么，你可曾问过我的……母亲……” “母亲”这两个字，从顾青萝的口中说出来，有种别样的感觉。 上一世，她才回到京城，还没有看清顾项明和顾夫人的真正面目的时候，为了讨好他们，她也时常叫顾夫人“母亲”。 可是，那时候，顾夫人是打从心眼里讨厌她，觉得她夺走了本该属于顾青茹的一切，又觉得她是柳氏那个狐媚子生下来的赔钱货，哪里会真正如同母亲那般待她。 在那个时候的记忆中，“母亲”两个字，带给她的只有无穷无尽的伤心和难过罢了。 如今，她这样毫无预兆地又说出了“母亲”这两个字，一时间，叫她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顾泰清接过她的话头，继续往下说：“你母亲没有告诉我，她只说这种叶子，是她偶然间得来的，不知是什么。” “当时我没有去多想，你母亲那样说了，我便信了。可是后来，我去找你爹的时候，也经常见到你母亲的妆镜前，也有一片两片这样的叶子。” “我当即便觉得有些奇怪，想找你母亲再问问清楚，可是，每一次都有其他的事情扰乱了思绪，这件事情也便不了了之了。” 顾青萝抿了抿唇，母亲肯定是不想让爷爷知道什么，才会那样说的，这样诡异而又不同寻常的东西，怎么可能那样轻易见说得来就得来了。 这个道理，顾泰清自然也是知道的。 而且，重新提起过去旧事，顾泰清本就蹙在一起的眉头，越是凝重了起来。 他像是在思索什么似的，喃喃地念着：“妆镜……红叶……红叶……妆镜……” 然后，忽然间！ “对了！妆镜！妆镜！阿萝，我想到了！”顾泰清眉头一挑，声音里满是激动，飞快地就走到内殿之外，从跟着他一同进宫的下人手中，接过了一个布包。 那布包里面鼓鼓的，包着什么东西。 顾泰清将布包放在圆桌上，动作麻利地将布包一打开，正正就是之前阿萝发现的柳氏的木匣子。 昨天，顾青萝让云锦回顾家送信，信上一共写了两件事。 第一件，便是让爷爷去枣家庄查一查，那个跟踪她的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而第二件事，就是让爷爷将母亲柳氏的那个木匣子带到宫里来。 顾青萝其实也不知道，她当时为何要让爷爷将木匣子带来。爷爷遍寻京城和大周有名的开锁匠，历时好几个月了，都没有一个人有本事真正将那木匣子给打开。 她也没有线索，只是，昨天在宝华寺里捡到那铜钱红叶之后，莫名心头就觉得，或许那木匣子应该能打开了。 也当真是她的预感太过准确。 顾泰清瞧见了这圆叶方孔的红叶，过去没有放在心上的那些细节全都一一浮现了出来。 顾泰清将那木匣子放在圆桌中间，然后，他又叫来宫人为他寻来一把尖利的小刀。 小宫女一听，下意识就觉得不妥。 皇后娘娘有孕在身，这长乐宫中可不是轻易能够亮刀的。 不过，顾青萝却立即下了令，让她不要废话，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够比得上关于她母亲柳氏的线索更加紧要了？！ 小宫女没办法，只好去拿了，交给顾泰清的时候，还忍不住多嘴一句：“首辅大人，您可一定要小心啊！” 顾泰清没工夫搭理她，接过小刀，便是立刻将那个木匣子翻了个个，将匣子的底部朝上。 “阿萝，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小孔。”顾泰清用小刀在木匣子底部偏右的地方画了一下。 顾青萝一下子就瞧见了爷爷说的那个小孔。 那个孔很小很小，可能只有头发丝大小。 正是因为这孔实在是太小了，而且位置又有些偏，并不在正中间，所以，他们寻来的那些锁匠，都将这小孔当成是木匣子自然而然的磨损痕迹，根本就没有多想。 但，顾泰清却指着那小孔，认真地道：“我记得，那个时候，你母亲的妆镜前总摆着一把尖尖的小刀。我还说过她和你爹几句，房间里放这样的东西实在是不好。但你爹就帮着你娘说话，我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顾泰清一边说，一边用刀尖部分去挑那个小孔：“现在想想，那把尖尖的小刀，说不定就是你母亲用来打开这个木匣子所用的！” “咔哒！” 言语间，只听得木匣子里一声清脆的声响。 顾泰清和顾青萝眼睛顿时一亮，心头也是猛地一跳，难道这就打开了？ 顾泰清赶紧将手中的小刀放下，将木匣子又正了过来。 左手慢慢地就伸向了木匣子的锁扣处，轻轻一碰—— “咔哒！” 又是一声清脆的声响，那木匣子的盖子，竟一下子就打开了！ 顾青萝觉得有些诧异：过去爷爷他们寻了那样多的锁匠都不得其法，他们这样轻易就将这盒子给打开了？ 是不是太容易了一点？ 不过，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顾泰清的一声惊呼却是猛地叫她回过神来！ “阿萝你瞧！” “你看！这匣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顾青萝闻声将头探过去一瞧！ 呀！ 这！这匣子里装的竟然是！ 顾泰清一把将匣子抓在了手中，手腕一转，就将里面装着的铜钱红叶全部都倒了出来。 一片、两片、三片、四片…… 顾青萝粗略地数了数，匣子里装着的铜钱红叶，少说也有上百片之多！ 果然！ 柳氏当时同爷爷说什么，只是她偶然得来的话都说假的。 母亲用这样精密繁复的匣子将这些铜钱红叶给装起来，还不叫旁人知晓…… 凡此种种，细细一想，越发叫顾青萝和顾泰清有些猜不透柳氏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不过…… 这匣子里装着的铜钱红叶，早已经因为年月久远而枯萎了，一片片叶片没了水分，干燥得像是纸片一般，薄如蝉翼。 但每一片叶子的形状却是保存完好，正是圆叶方孔。 而顾青萝昨天从宝华寺里捡到的那一片铜钱红叶，也开始慢慢地因为缺少水分，而变得有些皱皱巴巴起来。 “……爷爷，”顾青萝看着不同的红叶，心中想到了什么，对顾泰清说：“若爷爷记得没错，这红叶是母亲的，那么……是不是，青萝可以认为，我昨天捡到的这一片也是母亲留下的？” 顾泰清稍稍凝了凝眸，青萝丫头的这个想法，他也想到了。 不过，虽然这铜钱红叶十分难得一见，绝不是任何人轻易就可以得到的，按照这样说来，是柳氏留下的可能性很大。 顾泰清看了看青萝的眼睛，点点头：“可以这样说。” 听到爷爷给了自己这样一个肯定的答案，顾青萝心头像一直悬着的东西忽然放下了一般。 上次那木芙蓉的手帕，秦峰他们到东市大街去找了，却没有丝毫关于母亲的线索，反倒是查到了叶言秋的消息。 又过了这么久，她都以为一时半会儿间不会再有关于母亲的消息了。 却没想到，她一时兴起到宝华寺上香拜佛，竟然误打误撞地又有了关于母亲的线索。 顾青萝看着那片已经开始慢慢有些枯萎的红叶，说：“根据这叶片如今的状况，算算时间，最多最多，应该是两天之前才落在宝华寺里的。爷爷……” “爷爷知道！”不用顾青萝多说，顾泰清一下子便知道了她心中的打算。 这两天去宝华寺的人并不多，认真地找起来应该不会太难。 而且，宝华寺附近也没有可以容身的地方，若要留宿，便只有京城和京城西边的荣县两地可以歇脚。 “爷爷这便派人去京城和荣县的各个客栈打探消息。” 顾青萝点点头，心里只盼着，这一次能够顺着线索将母亲找到才好。 不过…… 一想到，他们如今得来的线索，全是柳氏不小心留下的。 也就是说，若不是他们一直再寻找，只怕是连柳氏的一点消息也不会知道。 可是，究竟为什么呢？ 母亲究竟为何，在她活了这样十几年里，竟是一面也没有出现过，一次也没有来瞧过她呢？ 顾青萝眼神有些微微发暗，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让爷爷帮着她去找母亲了…… 如果…… 顾青萝眸光又是稍稍暗了暗。 如果，到时候真的找到母亲了，她又该和她说些什么呢？ 是该问问她这些年都发生什么了？ 还是该问问她，为何一直都没有来见她一眼呢？ 她当真就是一丁点都不想知道，自己的女儿这十几年来，到底是过得好还是不好么？ 到时候，母亲又会如何回答呢？ 顾青萝看着窗外，不知究竟该如何想才好…… 第547章 圣女、秒玄 思绪缠绕，顾青萝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厚厚的石头一般，叫她都像是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一般。 不知不觉间，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 厉玄琰忙完了朝中事务，便回到长乐宫中陪她，见她一个人呆呆地站立在窗边，几步就走过去，用自己有力而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双手： “夜晚天凉，你也不知道到殿内坐着。” 顾青萝闻声稍稍一惊，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怎么一点也没有听到，下意识地就想福身行礼。 厉玄琰却是牢牢地抓紧了她的双手，带着她就往内殿去。 他刚刚一进来就瞧见了她眼底的淡淡愁思，不用多问也知道，她心里肯定又在担心什么。 不过，厉玄琰却没有问她，只是伸手为她理了理耳边的发丝，说起了宫中的琐事还有一些不打紧的政务，好叫她分分心神。 云锦说了，青萝如今不能多思，但他一味地提醒却并不一定有用。 还是如同现在这般，瞧见了，便想个法子将她的思绪牵引开来。 顾青萝也知道厉玄琰心头所想，在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勾了勾唇角，将自己的头靠在厉玄琰的肩头。 他们两个人，没有多余的一句话，更没有多余的一个动作。 仿佛在这岁月安好的静谧不语间，心头间的百转千回都已经悉数了然了…… 但，正是因着他们两个人，都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对方的身上，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内殿最不起眼的窗外，似乎有一抹身影，一晃而过。 ********** 日落西沉，月亮东升。 京城郊外的密林里，有一间早已少有人至的茅草屋。 幽深的密林中，除了长居于此的走兽飞禽之外，便再无其他任何人。 可是…… “咚咚咚……咚咚……咚咚” 只听到几声有节奏的打鼓声，那破破旧旧的茅草屋却是忽然间就亮起了幽幽火光。 烛火之光，透过茅草屋墙壁上稀稀点点的破洞映照出来，隐隐约约地，就照亮了门前站着的一道人影。 “姑娘，您来了！” 随着烛光一亮，茅草屋里，立马就传出了一道有些苍老的声线，紧接着，茅草屋就从里面被人打了。 屋子里烛火跳动，将门外的人影一下子就照亮了。 不过，门外的人却穿了黑色的斗篷还带了黑色的面罩，一身刻意的装扮，除了看得出此人身形修长之外，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见。 而且，不仅是门外的人，便是在茅草屋里的那位老者，也同样穿了夜行衣，脸上带了模样奇怪的猴头面具，也是一点也看不到真正的面目。 这位被称为“姑娘”的人，只轻轻地“嗯”了一句，便身形优雅地就走到了茅草屋里。 老者小心地探出头，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人跟着之后，才关上了门。 不过…… 茅草屋一关上，那透出来的点点烛火却是一下子就熄灭了。 像是方才的那些亮光，都不过是南柯一梦一般。 而且，也几乎就是在烛火熄灭的那一瞬间，茅草屋里，也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里面再没有传出丝毫的声响和人声。 偶尔再有一只两只小兽从茅草屋前经过，伸出头往里看了看，却是什么也没有瞧见…… 仿若刚才的那两个黑衣人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 密道里 老者和那位姑娘一前一后两道身影，迅速而敏捷地在如同蜘蛛网一般复杂的密道里穿梭。 这里是他们多年前就留下的密道，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再没有任何人知晓。 “姑娘。” 老者声音听上去虽然有些苍老，但他的身法和动作却是极为敏捷的，若不是听声音，一点也叫人猜不到，这声音的主人竟然是个年纪垂暮的老人。 走在老者身前的那位黑衣女子闻声，并没有转过头来看他，依旧按照自己的记忆在这繁复而杂乱的密道里往来穿梭，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几日，姑娘的行迹暴露了，好几拨人都想将姑娘给找出来，姑娘可要当心一些，可千万千万别被找到了。当初，你们可是花了那样大的功夫才——” 老者的声音里满是担忧，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里，都充满了担心之意，不过，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前面黑衣女子清冽的声音给打断了： “好了，我知道了。” 简单的一句话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叫老者莫名就不得不微微低下头，抿了抿唇不敢再多言一句。 女子清冽着声音继续说：“我也和你说过许多次了，过去的事情，就当做是从未发生过一般，不要提起，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老者闻言，头更是低了几分，姑娘言语里带着一丝责备的意味，虽然说的不是十分严厉的重话，但却叫老者更是觉得自己那样说确实是有些放肆了。 没办法，老者只能又低了低头，“姑娘说的话，我记得了。以后不会再提及了，只是……” 只是，他旧事重提，其实也不过是因为从心底替姑娘担心。 他和姑娘都知道，那些拼了命地想要将他们给找出来的人，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善茬！ 若是被找到了，姑娘这么些年来所有的谋划必然就会付之东流了…… 这样的结果，他作为陪伴姑娘这么多年的人，自然是一点也不想看到的。 黑衣女子虽然走在前面，看不到身后老者的表情，但是从他的声音里，她还是能清楚明了地感觉到他的担忧。 “哎！你啊你！” 黑衣女子脚步忽然一顿，转过身看向老者。 因着她的动作太快了，老者一时间没有立即反应过来，两个人差点直直撞到了一起。 老者连连退后几步，生怕冒犯了姑娘，就想往后退。 这一进一退之间，老者没有把握好重心，整个人直直地就要往旁边撞去。 但是，黑衣女子却是眼疾手快地一把就抓住了老者，手上稍稍加了一点力气，就将老者给稳住了。 黑衣女子又叹了口气：“秒玄啊秒玄，是不是你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了，身手也不灵便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密道的地上和墙上，到处都是机关。” “你方才若是真的就那样撞上去了，那你我二人今日便会被那机关里的玄铁飞箭射成肉酱了！” 秒玄闻言更是觉得自己对于圣女来说，是不是全然是一个累赘了？ 圣女伸手拍了拍秒玄的肩头，声音里难得带上了几分柔色：“秒玄，他们都找了我多少年了，可是，他们可曾真正找到过我么？” “每一次，他们觉得自己找到了精准的线索，定好了完备的计划，想要将我带回南疆，到最后，还不是被我耍的团团转。” “你究竟是对我的能力不信任，还是太过他们的能力盲目信任？” “圣女！你知道秒玄从来都是相信圣女的！” 秒玄闻言，一双眼睛骛地瞪大！ 当初圣女还是个女娃娃的时候，他便一下子就看中了她，知道这个女娃娃将来必然不是凡人！ 果不其然，圣女一天天长大，到了十五岁的时候，便顺理成章地被南疆三圣人选为了南疆的天命圣女。 那时候的圣女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他秒玄便是多么的欣慰。 要知道，圣女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他秒玄可是一直都陪伴在侧，简直就像是如父如母那般照顾圣女长大。 所以，这天下间再没有谁人能像他秒玄一样，对圣女究竟有多大的能耐了如指掌了！ 故而，圣女方才那番话一说出来，实在是折煞他了！ “既然你知道，那你又担心什么？”圣女语气笃定和断然，那种天生而来的高傲和淡然，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就像是，便是如今挡在她面前的不是什么人，而是仙神鬼魔，她也一丝一毫都不会退缩一般！ 因为，她想要的，还从来都没有得不到过！ 若是有谁人想要阻挠分毫，便是玉皇大帝，她也会毫不留情地将之斩于剑下！ 秒玄摇摇头，他，他还不是觉得圣女好不容易隐匿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生活，如果现在被那些人找到，必然又会掀起一番波澜。 到时候，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一点也无法估计。 “他们的眼线遍布四海，那个宝华寺的——” “他你就不用担心了。”圣女再一次语气轻快地打断了秒玄的话，“那个秃驴还想将消息传回南疆，真是痴心做梦。你放心好了，他早就被我给解决了。” “这……”秒玄闻言有一刻的惊骇。 圣女她……她还是这般，一如既往地行事果决，做事果断，下了什么决定，便不会多想，直直就去做了。 而且，听圣女之言，宝华寺的无因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秒玄想到这里，便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圣女觉察到了他的细小动作，轻轻笑了一声，清淡着声音就问：“怎么？秒玄现在是觉得我有些太过冷情了？” 第548章 青铜玄门 秒玄闻言眸光闪了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冷情…… 这个词，圣女其实说得还算是轻了，若是旁人来置喙几句，怕是说出来的词只会是“绝情、无情”了吧？ 不过，圣女却是一点也不将这事给放在心上一般，眼角微微一勾，便用好听的声音再慢慢道： “秒玄可是离开南疆的日子久了，忘了过去你我在南疆之时，他们是怎么对我们的了？” 她如今不过只是杀个人罢了。 而且，那个老秃驴若不是想将她的消息传回南疆，她有何必杀他。 要怪就怪那个老秃驴谁人不选，偏偏就选择为那些人卖命。 既然如此，那边一丝一毫也怪不得她了！ 想着想着，圣女的两只眼睛里，不自觉地就透露出了有些骇人的决绝和坚定。 秒玄看到了圣女眼中的神情，知道圣女如今怕是应该想起了过去的事情，那些事情，便是他一个男人，回想之时都会觉得浑身发寒，更别说圣女了。 圣女再是内心强大到无人可比，但他秒玄却知道，圣女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 经过了那样的事，她又怎么可能再如同过去在南疆里，安安心心地做自己的圣女。 如今这样，说到底全都是命运的安排。 秒玄生怕圣女想起旧事心中积郁，赶紧就岔开话题说：“死就死了，圣女不用太放在心上，不过……除了南疆的那几拨人之外，京城里也有人因为你落在宝华寺里的红叶而到处搜寻，我们是不是——” “秒玄！” 圣女闻言眸光沉了沉，目光似有一丝的不悦，但又似乎夹杂着其他说不出来的情绪。 半晌，圣女才继续说：“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罢了，他们要寻便让他们寻好了，只要不影响到我们此番回京的计划就好。” 圣女的声音很平稳，说出来的话也很清淡。 但是，莫名听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慢慢地就流淌开去。 秒玄又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他便点点头，圣女既然都这样说了，他也便只管按照圣女的吩咐行事便好。 而且，他们此次回到京城，也确实是有一件重大任务，半点都耽搁不得，更不能因为任何人和任何事而有所偏差！ 既然圣女说让他们找就找了，那圣女肯定是有把握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穿过了最后几条通道，两个人来到了一扇青铜铸成的厚重玄门之前。 青铜玄门之上，刻着栩栩如生的南疆五圣物。 蝎子、毒蛇、蜈蚣、蟾蜍、蜘蛛，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毒物，爬在青铜玄门之上，便只是瞧上一眼，就足以叫人头皮发麻了。 但这样的毒物在秒玄和圣女眼中，就如同自己的头发丝一般稀疏平常，要知道他们过去瞧见过的毒物，可要比这青铜玄门之上雕刻着的吓人得多了。 圣女步伐轻松地上前，伸手慢慢地抚摸着青铜玄门上雕刻着的那些张牙舞爪毒物，神情淡然地就像是在抚摸小猫小狗一般。 她嘴里喃喃地就念出了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像是远古森冷里传出来的密语一般，古老而玄妙，苍老而诡秘。 然后，随着她的声音一点点地扩散开来，那青铜玄门之上雕刻着的千百只毒物，忽然间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密密麻麻地从青铜玄门的正中间往四周飞速地扩散开去。 若不是秒玄一早就知道，这青铜玄门之上满是机关，上面的千百只毒物的后面都跟着无数的机关妙门，那些机关是根据人声古语操控的。 站在这青铜玄门之前的人，嘴里念出不同的声音和古语，那些毒物便会往不同的路径散开来。 若是所念之语不对，他们只会瞧见毒物散开，却不知道，那些毒物奔向青铜玄门四周，最终所到之处，便是能叫他们当即丧命的机关！ 只要有一只毒物到了那机关，整个密道里大大小小上百种机关，便会在瞬间齐发！ 便是你是大罗神仙，也逃脱不了。 “咔哒！咔哒！” 只听得几声清脆的响声，圣女站在青铜玄门之前，淡淡地开口：“好了。” 然后，只瞧见她伸出修长的手指，往青铜玄门最中心点轻轻一按。 “轰隆隆——轰隆隆——” 随着几声沉闷的金属撞击的声音，青铜玄门缓缓地从中间打开。 或许是因为太久太久没有人开启过这青铜玄门了，青铜玄门每往两边移开一寸，便有许多灰尘飞沙扬了起来。 顿时，眼前便是一片昏暗，什么景致都被飞沙给遮住了。 又等了一会儿，随着青铜玄门停了下来，空气中的飞沙，才慢慢地沉淀了下来。 紧接着，秒玄就嗅到了一股说不出的异样气息，从青铜玄门里飘了出来。 那味道保罗万象。 似清泉、似雪川、似尘土、似山林…… 仿佛这世间万事万物的气味，都能在这一丝说不出的气息里找到。 秒玄将挡在眼前，用来遮蔽风沙的手放了下来。 青铜玄门之中映入眼帘的景象，顿时叫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圣女！这！这不是！” 秒玄虽然知道这里有一条密道，也知道密道最深处的青铜玄门之后肯定是藏着什么十分紧要的东西的，但是他过去并没有来过，自然是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 如今一见，那棵如同火焰燃烧着的大树，树冠像是烈火一般直直窜入天际，这样惊人的场景，怎么能叫他不打从心底里觉得惊异！ 这树上的叶子，自然就是那圆叶方孔的铜钱红叶！ 秒玄满脸的惊异：“圣女，这圣心珠怎么可能在京城里存活？！” “圣心珠不是必须要用南疆独一无二的圣心泉中的泉水浇灌才能生根发芽么？！” 这京城离南疆十万八千里，根本就不可能有圣心泉的泉水用来浇灌，这圣心珠是怎么在京城里存活的？！ 秒玄实在是想不透啊！ 圣女却是依旧淡然，她并没有即刻就回答秒玄的问题，而是几步上前走到了这棵名叫“圣心珠”的大树面前。 圣女扬起自己的脖子，目光淡淡地看着眼前这棵大树，语气带着一丝得意：“连你秒玄都觉得要在京城种下圣心珠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你说南疆的那些人，是不是连做梦都想不到呢？” 秒玄点头。 别说是做梦都想不到了，便是他如今真真正正地站在这儿，亲眼瞧见这棵枝繁叶茂，长势极好的圣心珠，也都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般，一点也不敢相信。 不过，正是因为眼前的这棵圣心珠，秒玄似乎一下子便明白了，为何圣女这么些年，一直都没有被南疆的人给找到了！ 南疆圣女可是南疆所有人尊敬和敬仰的存在。 南疆好几十年才会出一个圣女，这样的人，南疆的那些人，自然是会小心谨慎又时时刻刻都会注意她的动向，绝不会轻易叫她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而要掌控一个人的行踪，尤其是像是南疆圣女这般本身就极有本事，头脑聪明，心思过人之人，派人去盯着这样的老掉牙的方法，自然是一点用也没有。 南疆的那些人为了牢牢地把控住南疆圣女，便用古法秘籍上的禁术，炼制了一种奇香。 那香非常稀有，想要炼成，除了要南疆的五圣物各千只之外，还有用数十个未被沾染的少女鲜血，一同炼制而成。 一旦身上被点上了那奇香，自己和旁人虽是闻不到味道。 但他们豢养的奇兽飞鸟，却是能十分清晰地嗅到圣女身上的奇香。 故而，不论南疆圣女身处何处，那些奇兽飞鸟，便是在千离之外，都能通过她身上的奇香，找到她的所在！ 可以说，只要有了那奇香，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无从遁行！ 不过！ 这世间再是神奇的东西，都有克制它的东西！ 比如，如今秒玄和圣女眼前的这一棵圣心珠，就是那奇香最大的敌人！ 圣心珠别的本事没有，它既不能入药，也没有毒性，但它却能够搅乱追踪的奇兽飞鸟的嗅觉，让它们嗅不到圣女身上的禁术奇香。 而且，圣心珠同那奇香一样，也都是没有丝毫气味的。 所以，圣女即使带了圣心珠的叶片在自己的身上，旁人也是一点也不会知道的。 不过，圣心珠样子十分奇特，普通人看见了，怕是会觉得惊奇。 所以，南疆的那些人，是从来都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圣心珠的事情。 秒玄想着就看了圣女一眼，当初圣女若不是误打误撞为了那个人闯进了禁地，只怕是也不会瞧见南疆禁地里的那棵圣心珠。 更是不会知道，当时发生的那些事情，原来都是他们早就有的安排！ 秒玄凝了凝神，收回自己的思绪，心头的那个疑问还未得到解答。 “圣女，秒玄还是不知道，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让圣心珠在京城里生根发芽？” 圣女闻言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手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小香炉：“你瞧。” 第549章 百味烟 秒玄闻言，就顺着圣女手指的方向，往密室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小角落瞧了过去。 如今这件密室虽然不大，但是，因为正中间这棵巨大的圣心珠，它枝繁叶茂，将周围的景致都遮挡住了。 秒玄定睛再定睛，才看清楚，那个小角落里里放了一个三足青铜香炉。 香炉虽然不大，看上去应该只有两只手这么大，可是，秒玄却清楚地看到香炉壁上雕刻着龙与凤，栩栩如生，翱翔九天，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 不过…… 秒玄脸上带着一丝疑惑，这个香炉和圣心珠之间有什么关系？ 毕竟，要知道这香炉瞧着再是不凡，但说到底，它也就不过是个香炉罢了，再是有什么不平凡的，难不成它还能无中生有的提供圣心泉里的泉水啊？！ 圣女瞧见秒玄这模样，又笑了笑，稍稍歪了歪脑袋，又说：“秒玄，你再仔细闻闻那香炉里冒出来的气味？你闻到了什么？” 秒玄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神女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圣女这样说了，他便会一一去做。 秒玄几步走到那个角落，伸手就将那鼎还冒着丝丝青烟的香炉拿在了手中。秒玄将香炉放在自己的面前，一双眼睛定定地瞧着上面的图案和花纹，然后，一股奇异的香气就将他整个人都给包围了。 那香气包罗万象，像是蕴藏着世间天地所有的一切！ 秒玄瞳孔微微缩了缩，这样的气味，正是方才他们从密道进到这密室时，第一时间窜入他鼻尖的味道。 但是，秒玄还是有些不明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圣女瞧见秒玄久久未动，便猜到他应该还没有看破其中玄妙，这才走了过去，又伸手指了指那香炉，道：“秒玄，过去我也和你一样，觉得圣心珠必须要圣心泉水才能浇灌。” “可是，后来我才在南疆的禁书里瞧见了，所谓的圣心泉其实不过就是一弯最普通不过的泉水了，若是非要说那圣心泉有何特别之处，那便是刻意取的同圣心珠相似的名字了。” “什么？”秒玄闻言脸色大变：“圣心泉只是普通的泉水？！可是，我记得长老们却说——” “呵，你不会现在还相信那几个老头说的话吧？”圣女嗤笑出声，语气间地的轻蔑毫不掩饰地就显露了出来。 圣女眉毛微微一挑：“那几个老头之所以那样说，只不过是想要吓吓你我还有过去的几任圣女罢了。毕竟，圣心珠这样能够克制秘术奇香的存在，哪里是能轻易叫旁人知道的？” “而且，圣心珠之所以稀少，也根本不是因为圣心泉的缘故，而是因为圣心珠的种子可是百年才结一颗的！” 百年一结，一结一颗。 而且，一颗种子要能够长成参天大树，更是需要好几年的悉心照顾，这就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秒玄握了握双手，怪不得了，他在南疆这么多年，也游历了大江南北，还只是在南疆的密林中见到过圣心珠。 原来，圣心珠这般稀少的缘故，并非圣心泉，而在于其种子的稀少。 “……不仅如此，”圣女继续说：“圣心珠的种子百年一结，已经实属难得了，不过，要让圣心珠存活，也确实需要另外一件奇特之物，若没有那东西，圣心珠也是无法生长的。” 圣女说到这里，秒玄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了，圣女说的那奇特之物，应该就是他眼前的这个香炉里正燃着的香料吧？ 不过，他秒玄通晓蛊术、毒术和医术，但是对香物的了解却是比较不足的。 不然，他都瞧了这么老半天了，除了觉得这香蕴藏百物之外，便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圣女将香炉的盖子打开，伸手将里面还点着的香料拿了出来。 这香料模样便很奇特，不同于其他由人炼制的香料，如今这眼前的香料模样就长得十分狰狞，像是盘卷在一起的蛇群，又像是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的蛊虫，这样骇人的模样，实在是难以同香料散发出来的味道联系不起来。 圣女：“没见过吧？我也是误打误撞间在一本书上读到过关于这香料的事，这叫百味烟。” 所谓的百味烟，就是说，不论你什么时候，身处何地，什么样的心情，这百味烟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是最符合你当时心境的气味。 而且更为神奇的是，不同的人，处在同样的百味烟面前，两个人闻到的味道便是大不相同的。 “……比如，这百味烟如今在我闻来，便是江南水乡烟波渺渺的感觉，秒玄你呢？”圣女问道。 秒玄想了想，“是药香。” 圣女点点头，这就对了。 这就是百味烟的神奇之所在了。 而圣心珠能够干扰秘术奇香，正是因为它在百味烟的熏染之下生长，这世间百味它都全部知晓。 所以，它结出来的树叶，才能够遮挡住这世间任何的一种味道。 也就是说，圣心珠除了能够干扰南疆豢养的那些奇兽飞鸟之外，便是任何嗅觉突出的人或物，都会被圣心珠所干扰。 这世间就没有圣心珠无法遮盖住的气息。 秒玄听到这里，才渐渐地明白了其中的玄妙，“不过，既然圣女已经种出了这样一棵圣心珠，那秒玄也才能放心了。” 圣女本就有着常人所没有的能耐，又有圣心珠相助，叫那些人察觉不到她的位置，便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可是…… 秒玄好不容易舒展开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开口。 圣女将百味烟重新放回到香炉之中，瞧见秒玄的眼神，知道他心里该是有什么话：“说罢。” 秒玄深吸一口气，才又说：“圣女，你的安危秒玄不再担心了，可是，那个女娃娃呢？我们当真就不管她了么？” “女娃娃”三个字一说出来，莫名叫圣女浑身一僵，然后她才问：“你说的是哪一个？”语气里又泛起了之前那种无法言说的意味，像是有些紧张在意，又像是刻意叫自己保持平静一般。 两种情绪相撞，莫名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秒玄深深地看了一眼圣女，“圣女，我说的是南疆那个。” 圣女听到南疆，莫名松了一口气，像是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一般。 不过，秒玄却没有察觉到她的变化：“……枯灵派的那些人想用她将你我引出，虽说她同你我并非关系亲密，但到底一开始的时候，也同我们有关系的。我们当真就瞧着她在枯灵派的那些人手上，受那样的苦么？” “我们是可以一走了之的，可是那个女娃娃却不行啊……” 圣女闻言眼瞳缩了缩，良久才道：“你说的这件事我知道了，不过你放心好了，枯灵派的那些小儿，既然想用她来将你我给引出来，那么，在没有成功之前，她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只是……” 圣女说到这里，声音不由得顿了顿。 生命危险是不会有了，不过，其他的折磨和煎熬却是不会少了。 圣女眉心一蹙：“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你放在她体内的东西了？” 秒玄点点头：“不过，他们只发现了其中的一样，另外一样却是没有察觉的。” 圣女又稍稍沉吟片刻：“那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不如想个法子，让他们将她给带到京城里来。等他们来了京城，不在南疆他们自己的地方，行事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便，到时候，我们就见机行事，将她给救下来好了。” 秒玄闻言，即刻朝着圣女抱了抱拳。 圣女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就代表那个女娃娃定然有救了。 圣女摆摆手，正如秒玄方才所言，那个女娃娃毕竟是因为他们的关系才被带到了南疆。 虽然她向来都不喜欢管闲事，只要事情没有直接同她自身有关，她向来都是不闻不问的。 但既然秒玄都开口了，那她也就当是练练手好了。 毕竟这么多年，她藏也藏腻了。 枯灵派的那些个小儿，最近几年可是越发觉得自己有本事了。 那她也便好好让他们瞧一瞧，什么才是真正的有本事！ 秒玄瞧见圣女眼底的坚定神色，终是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这件一直梗在他心头的事情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圣女都这样说了，这件事情也终于终于都可以得到妥善解决了。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从圣心珠上又摘了几片新鲜的树叶放在随身的香囊之内，再从密室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古朴的锦盒，就走出了青铜玄门。 二人又顺着蜘蛛网一般繁复的密道，回到了最开始的那间破旧无人的茅草屋里。 他们两个动作很快，茅草屋里出来，也不过是眨眼的瞬间。 灰暗的天空越来越暗，浩瀚天空上高悬着的点点星子也越来越亮了起来，星光余辉洒在这树林里，将一切都映衬得格外的古朴。 谁人也想不到，这样静谧安好的夜色之下，那样一间茅草屋的下方，却有那样壮观而又诡秘的景象！ ********** 南疆 枯灵派后山禁林之中 楼九爷正倚靠在窗边，看着天空里的星光。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衣衫，腰间系了碧玉腰带，将他整个人衬得玉树临风，潇洒极了。 而且，如今到了晚上，他束好的头发也放了下来，静静地披在身后，黑如墨，柔如丝，莫名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致命吸引力。 再加上他那一双诡秘有人的眸子，只叫任何瞧上一眼的人，都会在瞬间沉沦！ 蓝凤凰站在屋子门口，抿着唇，手中拿着那封密信，眼底里满是紧张和惊恐的神色，根本就不敢踏进一步。 可是…… “来都来了，怎么不进来？”楼九爷根本就不用回头，蓝凤凰混乱的气息，就足以告诉他，有人来了。 其实，他也本可以不管她的，只静静欣赏这天空夜色。 不过，她的气息实在是太过混乱，他已经刻意让自己不去在意了，但她那沉重的呼吸声和急促的喘息声，落入他的耳中，当真叫他不由得就微微蹙起了一双俊眉。 “主子……” 蓝凤凰闻言，本该立即进去的。可是，她一想到密信中记录的内容，一双脚却是怎么也迈不开。 可是，蓝凤凰又咬了咬牙，主子都发话了，她若是再不进去，那么等着她的可就是更加致命的后果！ 进也是死，不进也是死。 蓝凤凰头一次陷入这样进退维谷的境地之中。 “还不进来？”楼九爷的声音愈发不耐烦起来，这个蓝凤凰可是越发会做事了。 他的吩咐都不听了么？ 想到这里，楼九爷忽然就转过了头来，一双眼睛直直地就盯着蓝凤凰。 他的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微微的怒色，一下子就朝着蓝凤凰猛地侵袭过去，在一瞬间，就将她整个人给紧紧地包裹住了！ 像是下一秒，那气焰便会将她整个人都撕碎了一般。 蓝凤凰被那一对眼睛盯得头皮发麻，再不敢迟疑一刻，赶紧就几大步走进了屋子里。 “主人，京城传回来的密函。” 蓝凤凰说着，就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密信递了过去。 不过，在她递信的时候，她的一双手却是忍不住有些微微颤抖。 蓝凤凰心里不停地打着鼓，只盼着楼九爷看到这份信之后，不要即刻就杀了她才好！ 楼九爷瞧见蓝凤凰那打从心底里钻出来的害怕神色，根本就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信中的内容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他将信纸一展，眼睛飞快地将内容一扫，上面记着的就是宝华寺无因失踪一事。 “失踪？呵。” 楼九爷唇角一勾，瞧不出息怒，一声轻笑就从他的嘴里挤了出来，听得蓝凤凰整个人更是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蓝凤凰小心地抬头，想要瞧瞧楼九爷如今到底是怎样的神情。 刚一抬头，她就瞧见了楼九爷那张妖孽到极致的脸庞上，布满了如坚冰般冷傲的神色，寒冷刺骨，便是他嘴角挂着的淡淡笑意，都像是最致命的毒药，能够在瞬间杀人于无形！ 楼九爷用他那双好看而纤长的双手，一点点地将整张信纸给撕碎。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过优雅了，看在眼里，简直就像是享受一般。 蓝凤凰跟在楼九爷身边这么多年了，已经不知道被楼九爷给惊艳过多少次了。 可是，每一次，她还是会在不知不觉间，被楼九爷身上散发出的迷人气质给不自觉地吸引住。 不过…… “看够了么？” 楼九爷清冷的声音，带着致命的蛊惑，猛地一下就窜入了蓝凤凰的耳朵里。 那声音像是罂粟花一般，灿然盛放，却美中带毒。 蓝凤凰冷不丁地就打了个冷战，感觉就低下头，眼底的惊恐之色愈发强烈了起来。 糟了！ 宝华寺里的无因本是他们部署在京城里的一颗棋子，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任何人知晓。 现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无因竟然失踪了，这下子，他们多年才部署好的一颗棋子就这样没了，楼九爷怕是心中不悦得厉害吧！ 她竟然还在这个时候，这样失礼，楼九爷当真会杀了她吧！ 不过，楼九眸光里闪过几丝清冷，蓝凤凰这样如临大敌般，可他却是没有心思和精力去管她的担心和忧虑。 他如今只是在脑子里，认真地想着无因失踪这件事。 “失踪……失踪？” 楼九爷好看的唇瓣，轻轻地将这两个字，咬了又咬。 每一次，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蓝凤凰见楼九爷到现在还没有要处罚她的样子，终是忍不住轻轻在心头松了一口气。 朝着楼九爷点点头：“是了。他们信上说了，无因已经失踪好几天了，他们派人到处找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想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然后无因他自己就跑了？” “呵，跑？” 楼九爷语气轻笑，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他身上的蛊不解了？说跑就跑？而且，他们信上说的那什么失踪，你也信？”楼九爷反问一句。 蓝凤凰眼睛眨了眨，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不该信么？ 这密信不是别人，而是他们枯灵派部署在各地的暗线送回来的。 正如主子说的那样，他们身上都同无因一般，是种了蛊虫的。 他们若是做不好自己该做的，那么每年到了年关的时候，他们体内的蛊虫一旦发作起来，那可是痛不欲生，叫人直直想一剑刺死自己的！ 可，那蛊偏生又实在是太过阴毒。 能叫他们浑身痛得如同被猛兽一口一口撕开般，但是，因着那蛊虫被下了密语，他们又没有办法自裁，而他们的家人也是身体里有蛊虫，不能帮他们从痛苦之中得到解脱。 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亲人痛不欲生而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样的蛊虫，足以让所有的暗线，都倾尽所有为枯灵派打探消息，一点也不敢耽搁。 所以，蓝凤凰有些不解了，为何主子会这样说？ 怎么就不信了？ 楼九爷轻轻摇摇头，将自己的右手轻轻地就抵在了窗户的窗框之上，然后手握成拳，他极尽妖娆地就将自己的头枕在了拳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而然，瞧着好看极了。 楼九爷却又说：“他们是不敢传假消息回来，可是，凭他们的本事，稍微困难一点的差事就做不好了……” 蓝凤凰还是有些不明白。 楼九爷慢慢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只提醒一句说：“无因，他是因何而去京城的？” “他是去探查圣女消息的。”蓝凤凰毫不迟疑地就说出了答案。 但楼九爷却没有继续往下说，只让蓝凤凰自己去想其中关键。 蓝凤凰抿了抿唇，无因是为了探查圣女消息才会去京城的，这么多年，无因都在宝华寺隐藏得很好，便是大周皇室时常到宝华寺上香，也没有一个人觉察到无因的异样。 可以说，如果不是有关于圣女的消息，无因便会一直在京城待着。 那…… 蓝凤凰眼睛亮了亮：“主人！是不是意味着，京城里有了圣女的消息了！” 楼九爷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却没有蓝凤凰那样高兴。 这么多年，他们找圣女也找了这么久了。 各地都经常传回消息，说有圣女的行踪了，他们连夜赶过去，最后查到的，都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这一次，是不是也会是这样？ 楼九爷不得而知。 而且，这次的消息实在是有些奇怪。 失踪？ 绝不会是失踪。 那么，不是失踪，是被杀了，还是被什么人给带走了？ 楼爷左手有节奏地轻轻敲打这窗框，发出阵阵清响，与此同时，他的一双俊眉也慢慢地就蹙在了一起。 但蓝凤凰却很是激动，上次他们有圣女的消息，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如今再有了消息，不管真假与否，他们都应该去京城探查一番才是，毕竟…… 蓝凤凰想着，就深深地看了一眼楼九爷，心里暗暗想道：主子谋划的那件事，若要成事可是一定要圣女才行。 不过，蓝凤凰一双眼睛又转了转，圣女究竟是不是真的还活着，他们谁也不知道。 但主子就是这样坚信不疑，甚至谋划了那样大的事情，都也一点也不担心地将圣女给算在了其中。 不得不说，光是主子的这份心思和魄力，便是这世间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的！ “那主子，凤凰这便去准备一切，反正也快到夏日了，我们不如借着出使大周的这个名义，光明正大地到京城去？” 蓝凤凰认真说着：“这样一来，我们有了使节的名义，做起事来也会方便许多，碍于南疆皇室的名头，凤凰想自然不会有人敢过多阻拦了。” 楼九爷依旧没有睁开眼，蓝凤凰再说去京城的事，他却忽然一下子转开了话题：“月华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月华？”蓝凤凰闻言一愣。 一时间愣是没有想起来，主子说得是谁。 楼九爷这才忽然间睁开双眼，清冷到极致的眸光，像是夹着寒冬风雪。 一刀一刀地，就狠狠地扎向了蓝凤凰。 楼九爷语气一冷：“看来，我是不是也得在你身上试试秘术蛊虫？好醒醒你的脑子？” 蓝凤凰面色一白，听到“秘术蛊虫”这几个字，立马就反应过来，楼九爷说的是叶言秋了。 虽然主子给叶言秋种了蛊虫之后，重新给叶言秋取了“月华”这个新名字。 但他们平日里却很少提到这个名字，她和下面的人交代事情，说的也多是“叶言秋”而非“月华”。 于是乎，一时间当真没有想起来。 不过楼九爷又提到月华，蓝凤凰面色又凝重了几分，方才有圣女消息的喜悦之色，也一下子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蓝凤凰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主子，凤凰无能，将叶言秋的消息放出去这么久了，不仅没有引出秒玄长老来，而且，而且……” 蓝凤凰因为知道事情没办法，本来就心虚得不得了，声音越说越小声不说，到最后，她那声音简直细若蚊蝇，根本就清不清楚。 楼九爷却像是一早就知道一般，脸上依旧带着冰冷的神色，不过，却并没有进一步加重。 “说。” 他最不喜欢的便是有话不直说。 再是不好的消息如何？ 大不了直接将没有办好事情的人给杀了，再叫另外的人去办就好了。 他们一个个的，这样畏畏缩缩的，实在是叫他觉得有些不悦。 蓝凤凰偷偷瞥了楼九爷一眼，才继续说：“而且，就是那个从京城来找叶言秋的秦峰，虽然一开始得知了叶言秋的消息，跟着消息去探查。但到了后面，他也没有继续跟进了。” “自然。”楼九爷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他当时让蓝凤凰将叶言秋的消息放出去，虽然也希望能够有所收获，但他也知道，按照蓝凤凰的方式去行事，估计到最后也只会失败的。 而且，虽然秦峰还入不了他的眼，但秦峰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人，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所以，秦峰再跟了几条线索未果之后，他肯定就会谨慎起来。 不过，蓝凤凰却语气忽然太高道：“主子，虽然秒玄长老还有秦峰都没有跟着我们放出去的消息行事，但是，天玄派的人却是深信不疑的！” “便是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几个月了，只要我们将叶言秋的消息再放出一点半点出去，天玄派都会马上派人跟进的！” 蓝凤凰一张脸涨得通红，神情极为认真和严肃，像是极力再向楼九爷强调，他们虽然没有达到主子的要求，但，也不是一点效果也没有的！ 至少！ 天玄派的人就着了他们的道不是？！ 可是！ 楼九爷又是轻轻笑了出声：“呵呵呵呵……凤凰啊凤凰，你还当真以为染祁比那个秦峰还要笨么？” 楼九爷这一问，立马就叫蓝凤凰整个人都懵了。 她差一点就脱口而出：难道不是么？ 天玄派的人得知了叶言秋的消息，立马就跟进了，难道不是着了他们的道么？难道不是他们天玄派因为他们发出去的消息而东奔西跑么？ 楼九爷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了。 “你可别忘了染祁是什么人。”楼九爷淡淡开口：“染祁她可是从小在圣女身边被教导长大的，她一身的本事，可不是你能看得透的了。” 楼九爷说着，那双诡秘的眸子幽幽地发出了光亮。 虽然，染祁和他一直都是死对头，两个人向来都是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染祁的那一身功夫和心思，他是一点也不能小觑的。 于是乎，蓝凤凰天真地以为，就凭着他们的那些小伎俩就能骗得到染祁了，简直就是活在梦里吧！ 可是，蓝凤凰不解，“主子，如果真是如你所说的那般，染祁教主一早就看穿了这是我们的计谋，那么，她为何还要让他们天玄派的人这样白白去跟进呢？” 楼九爷再次摇摇头，这就是染祁的高明之处了。 这么明显的把戏，染祁肯定是一眼就看穿了的，她甚至应该是猜到了他们的意图，他们放出叶言秋的消息，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在叶言秋的体内发现了属于秒玄长老的东西。 长老们说过，秒玄可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既然这个叶言秋能够得了秒玄的青睐，将自己的宝物放入叶言秋的体内，那么，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叶言秋对于秒玄那个老头来说，都是一个值得挂心之人。 所以，他们也不过是想搏上一搏，看看能不能将秒玄给引出来了。 染祁洞悉了他们的心思，也看到了他们的这些手段实在是太过低劣，根本就没眼看，秒玄又怎么可能看不到里面的弯弯绕绕。 所以，她干脆将计就计，让他们天玄派的人跟进他们放出去的每一条消息。 这样一来。 在外人看来，至少这个消息足以让天玄派相信。 那么，那些对她染祁的能力足够信服之人，特别是同染祁一样，一直都在圣女身边的秒玄老头，或许会因为染祁的关系，而觉得是不是这些拙劣而低端的手段和消息的背后，当真藏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以说，染祁的这个决定，大大地提升了秒玄出现的可能性。 甚至，比蓝凤凰他们一开始定下的计划要来得有用得多了。 蓝凤凰听到这里，简直决定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原来……原来……染祁教主竟然想得这样深么？ 她还当真以为…… 蓝凤凰一想到自己刚刚那样信誓旦旦地说天玄派的人着了他们的道，就觉得自己现在的一张脸火辣辣的疼啊！ 楼九爷倒是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猜不到染祁的心思也正常，而且，若是连你也能看透染祁的心思了，她也就当不了天玄派的教主了。” 蓝凤凰闻言只觉得自己愈发尴尬了，脸上青一道白一道的，只能将头低下：“是属下办事不利。” 楼九爷坐直了身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蓝凤凰的跟前。 他身形高大，走到她面前，像是一下子就将她眼前的光亮全部都遮挡住了一般。 这样的压迫感，莫名就叫蓝凤凰觉得有些不适应。 但是，今天不知为何，楼九爷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她便是这么多事情都没做好，他都没有要罚她的意思。 “好了，你下去吧。去京城的事，你安排好，这一次可一定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了。” 蓝凤凰赶紧连连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请主子放心！” 蓝凤凰说罢，便立即转身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等到蓝凤凰完全消失在了视线中，楼九爷才慢慢地收敛起自己脸上清冷的神情，走到了屋子里的书柜之前。 书柜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 除了书籍之外，其中的一个格子里，放了一个蓝色的锦盒。 楼九爷将那个锦盒从书柜上拿了下来，放在桌子上打开来，里面静静地就躺着一个青花瓷的小药瓶。 楼九爷将那个青花瓷的小药瓶拿在手中，轻轻地握紧，一下子，仿佛手掌心里就传来了一股暖暖的温度。 楼九爷目光稍稍暗了暗，握紧了小药瓶的手一刻也没有送来。 他又走回到窗边，透过窗户看向了东北的方向。 那里正是如今京城的所在。 楼九爷将那个小药瓶放在手中慢慢摸索，好看的唇瓣轻轻一掀，清冷而诡秘的声音就从他的喉咙深处飘了出来： “呵。京城，京城。” ******** 蓝凤凰从枯灵派禁林后山走了出来，因着心中想着要处理的事情，所以她一路上都走得很快，也没有注意周围的景象。 脚下一个不注意，就踩到了一块小石子。 蓝凤凰本就走得快，这小石子又是忽然间冒出来的，她一时间控制不好身形，整个人重心一晃，眼瞧着就要生生地朝前头的地面狠狠地摔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 不知从哪里又钻出了一道人影，只听得一声脆生生的声音：“呀！你小心啊！” 然后蓝凤凰就感觉到身后有一道力量，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但是，那力量并不大，虽然极力想要拉住她，可是，最后还是没能拉住。 于是乎！ 只听得“砰”的一声重重的响声！ 两个人都摔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蓝凤凰正想回头谢谢这个想要拉住自己的人，可头才刚刚转了一般，就听见那脆生生的声音再次开口： “哎哟，哎哟！姐姐，你好重啊！我真的拉不住你啊！可疼死我了！早知道，我就不来帮你了！” 蓝凤凰脸色顿时一黑！ 姐姐？！ 你好重？！ 这是谁啊！谁竟然这样说话啊！ 蓝凤凰心中火大，猛地一下就回过头去，可当她瞧见了那个人时，自己整个人反倒是先给愣住了。 第550章 莫平生 “你怎么在这儿？” 蓝凤凰瞧清这脆生生的小奶音来自何人之后，脸色立马就变了。 这里离枯灵派禁林中的玉清小筑很近了，按照楼爷的吩咐，枯灵派中任何人都是不能靠近的。 这个莫平生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蓝凤凰心中有些疑惑，眼睛里带着狐疑之色，就紧紧地盯紧了眼前的莫平生。 莫平生却是嘟着嘴，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一张脸上充满了委屈的神色，有些幽怨地看了蓝凤凰一样，说：“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你不也在这里么？！而且！我好心好意上来帮你，想要拉住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凶啊！” 莫平生说着小小的鼻子瞬间就一酸，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也是瞬间就红了。 可是，蓝凤凰听到他这有些抱怨的话，第一时间却是脸色变得愈发不好起来。 “你这个小子！” 蓝凤凰伸出手就想狠狠地敲敲这个莫平生的脑袋！ 她好歹也是楼爷身边的近身侍女，整个枯灵派中，就数她同楼九爷之间相处的时间最多了。 便是枯灵派的天地玄黄四大长老和楼九爷接触的时间，加在一起也没有她多好吧！ 所以，在这枯灵派中，她虽然不是什么长老，更不是什么门主，但教中任何人瞧见了她，好歹也会恭恭敬敬地尊称她一声“姑娘”。 可是眼前这个奶声奶气的小娃娃，莫平生居然这样好不客气地“你”啊“你”的叫个不停！ 还有他那语气！ 听听，听听，可不是每一个字都是慢慢的抱怨么！ 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 可是，蓝凤凰在意的这些，对于莫平生来说，却是一点也不在乎的。 他那对大大的眼睛越发红了起来，晶莹剔透的眼泪珠子，瞧着就已经在眼眶里开始打转了。 莫平生嘴巴一噘，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你还凶！你还凶我！”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蓝凤凰见状只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好好的，怎么就哭起来了？ 她不过就说了两句罢了，这个莫平生也太招惹不起了吧？ 难怪玄字长老，还有平生的师兄苏靖平日里常常提起，他们门中有一个一戳就哭，一哭就停不下来的小哭包。 蓝凤凰眉头有些烦躁地蹙在一起，她眼前的这个莫平生可不是架起势头来，就要一直不停地哭了么！ “你哭什么啊！” 蓝凤凰从小就是孤儿，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被枯灵派的人选中丢进了试炼之地。 几十上百个小孩，只有一个人能够存活下来。 蓝凤凰在那样的环境里生存了下来，她的心中，对于小孩，所有的回忆和印象都是弱肉强食的。 所以，她根本就不像一般女子一般，瞧见莫平生这样容貌可爱的小孩，就会不自觉地生出怜爱之情。 相反的，莫平生越是哭得厉害，她心里头就越是觉得烦躁极了。 真是恨不得手里多出一块手帕来，好直直堵住他的嘴才好！ 而莫平生见蓝凤凰脸色越来越不好，自己心里也有些慌了。 他来枯灵派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不知道这里离后山禁地十分接近，怎么不知道一般的弟子都是避之不及的。 眼前这位蓝姑娘端着这样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只怕是觉得他违背了门中规矩，是个心中藏着歹念的人！ 可是！ 他不是啊！ 他只是受了师傅的命令到附近的毒室打扫，刚刚在打扫的过程中，他瞧见了有个行迹可疑的黑衣人，才一路跟了过来，想要瞧瞧那黑衣人是不是想要做坏事！ 他还打定了主意，只要他瞧清楚了，就立刻回去找师傅。 他没什么大的本事，功法不行，不会用毒，就懂一些蛊术，不过，他虽然不厉害，可是他的师傅和师兄都是顶厉害的人啊！ 他的师傅玄字长老虽擅用毒，能够隔着老远老远，就用无形无味的毒烟，取人性命！而他的师兄苏靖，也是新一辈弟子中武功最好的了！ 所以，他瞧见了那个黑衣人的时候，心中其实一点也不害怕的！ 反而还有一些小小的惊喜！ 他觉得，说不定他将这个黑衣人的行迹和意图都了解完全了，告诉师傅师兄，等到他们一出手，他们玄字派就能给枯灵派灭到一个坏人！ 而他，莫平生作为发现这黑衣人之人，自然是会受到大家的注目和称赞的！ 莫平生算盘打得极响，可是，等他真正想要跟在黑衣人身后的时候，才发现，他不过跟了一盏茶的时间，那个黑衣人就不见了踪影！ 他没办法，跟都跟到这里来了，那黑衣人忽然间没了，他只能左右瞧瞧，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就在这个时候，蓝凤凰、蓝姑娘忽然间冒了出来，还一个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小石子差一点就摔了，他自然是想都没想就跑上前来，想要帮帮她了。 可谁知道，到了最后，蓝姑娘怕是将他想成是坏人。 莫平生心里着实委屈得厉害，加上蓝凤凰又加重了语气说了他几句，他那眼泪珠子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哗啦啦地就往下掉。 停都停不住。 可是，他再哭，蓝凤凰心中该有的疑惑还是不会就这般轻易地消退了。 她静静地听着莫平生边哭边将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眼底的猜疑丝毫都没有减退，反而反问一句：“你说你瞧见了黑衣人，那么，那个黑衣人身形如何，身手如何，是朝着什么方向去的，又有没有什么突出的特征？” 蓝凤凰一连串问题问得又快又急。 莫平生一听，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本来就没什么心思，又只是个孩子，心思最多最多就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当时跟着黑衣人一路过来，完全就是凭着一股兴冲冲的傻劲儿。 哪里有蓝凤凰这般机敏的心思，能够在瞬间就想到这么多的事情。 不过，他如今这答不上话，又呆呆傻傻的样子，却是叫蓝凤凰莫名就觉得，他瞧着这么蠢，清透得一眼就能看穿他心中所有，应该不是在说谎才对。 不过…… 莫平生却不知道蓝凤凰心中所想，只瞧见她神情严峻的一张脸，总觉得她下一秒就会跑到楼九爷那里，说他怎么怎么破坏了规矩，怎么怎么心术不正了，肯定要赶他出枯灵派的！ 一想到这里，莫平生心里更是害怕极了，本就泣不成声的他，更是哭得像是马上就会断气了一般。 蓝凤凰瞧着他越哭越厉害的样子，只觉得头更大了。 她黑着一张脸，也不劝一句，只是直接将莫平生的领口一抓，手上用了几分力气，便像是抓小鸡一般，生生地就提着莫平生离开了这个地方。 莫平生武功没有蓝凤凰高，在枯灵派中的地位也是没有蓝凤凰高的。 蓝凤凰这样带着他就走，他心里更是跟打鼓一般，咚咚咚咚跳个不停，糟了糟了！ 蓝姑娘肯定是要去和楼爷告状了！ 不过，蓝凤凰却并非带着莫平生往枯灵派后山禁地的玉清小筑里去。 因着楼九爷吩咐过了，玉清小筑，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现在还不能让其他人进去，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玉清小筑里面藏着的那些东西。 所以，蓝凤凰直直带着莫平生就往玄字长老的居所而去。 蓝凤凰一边走，心里一边暗暗思忖着。 这个莫平生虽然哭得极厉害，说的那什么黑衣人的好像也是有板有眼，而且瞧着他的样子似乎也没有撒谎。 但是…… 毕竟后山禁地事关重大，她可不能仅仅凭着一个“似乎”，再一个“好像”，就这样轻易地相信了他。 她还是得亲自找玄字长老问问清楚才行。 过了没一会儿。 蓝凤凰就拎着莫平生到了玄字长老的门前。 莫平生的师兄张靖，正受了师傅的命令外出执行任务回来，正好就撞见了一脸厉色的蓝凤凰还有哇哇哭个不停的莫平生。 莫平生虽然在门中是出了名的小哭包，师兄师弟们瞧见他这样动不动就落金豆子的样子，心里也是觉得有些麻烦的。 可是，苏靖毕竟是莫平生的师兄，瞧见他哭得这样厉害，心里头下意识地就想要保护好自己这个小师弟。 于是乎，苏靖赶紧就几步上前，走到了蓝凤凰的面前抱拳行了门中礼： “蓝姑娘，不知我小师弟可是犯了什么错了，竟然劳烦你的大驾亲自将他给送了回来？有什么事，不如好好说，先把他给放下来吧？” 蓝凤凰也不礼他。 苏靖如今穿着的不是门中分发给每名弟子的衣衫，而是外出的常服。 所以，她只瞧了一眼，就知道这个苏靖应该是才刚刚回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试问他才刚刚回来，又怎么会知道莫平生今日该不该打扫，该在何地打扫呢？ 于是，蓝凤凰也不跟他多啰嗦，直直丢出一句：“你去把你师傅，玄字长老给请出来。我又重要的事情要亲自问问他。” 苏靖闻声一怔。 深深地就看了蓝凤凰还有莫平生一眼。 他虽说没有师傅的本事和能耐，但他在枯灵派的玄字门中，好歹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师兄了。 便是其他几门的长老还有师兄师弟们，对他向来也是客客气气的。 怎么他都这样说了，这蓝姑娘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直接张口就要找师傅了？ 苏靖又是深深地看了莫平生一眼，心中有些打鼓：该不会是这个平生当真惹出了什么天大的祸事，能叫蓝姑娘这样紧张和在意的？ 想到这里，苏靖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朝着蓝凤凰抱了抱拳，又行了一个门中之礼：“弟子现在就去请师傅，还请蓝姑娘稍等片刻。” 苏靖说罢就要转身进屋，可是他才刚刚迈出一步，整个人就顿住了。 苏靖转过身来，又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哭得眼睛都肿的跟桃子似的小师弟，虽然他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还是沉声对莫平生说： “平生你放心，不论发生什么事。师傅还有我，只要不破坏门规，就一定会帮你的。” 苏靖说罢，这才进到了屋子里。 不过，他人虽是走了，但他这句话却是莫名间就深深地撞进了蓝凤凰的心底深处。 她从小就在弱肉强食的环境里长大，向来都是没有任何的兄弟姐妹，有的只是你死我活的对手和仇敌。 所以，当苏靖这样真情实意地对着莫平生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当真是叫她心头一下子就生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蓝凤凰眉毛稍稍挑了挑，低下头，看着还被自己拎在手中的小哭包，心里头似乎对他还有对苏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不过…… 被蓝凤凰拎着的莫平生本就心里委屈得厉害，一路上蓝姑娘不仅一个字都没有同他说，而且，便是他哭得这样厉害，蓝姑娘都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的。 过去，他的师兄们告诉过他，女孩子哭才比较惹人怜爱，他是个男孩，平日里这般动不动就哭，只会让他们觉得有些许的厌恶。 若不是看在大家是同门师兄弟的份上，他们早就不愿意多理他了。 还有，他们还告诉他，当他哭的时候，若是瞧见周围的人一个比一个不耐烦了，那他便要小心了！ 只怕是在旁人眼中看来，他越是哭，他们越是觉得烦躁不安，说不定还会重重地打上他几拳，再踹上他几脚，叫他不敢再哭了才行！ 莫平生本来就年纪小，师兄们说的这些胡话，他却是一个字都不落下的，全都记在了心里。 所以，现在他瞧见蓝姑娘铁青着一张脸，又深深地蹙着眉头，还这样凶狠地非要找师傅出来不可！ 心头本就委屈得不行的他，瞬间就被苏靖师兄的这句话戳到了心窝子。 喉咙一滚，嘴巴一张，便是：“苏师兄……苏……苏师兄……你一定要救救我啊……蓝姑娘她……她肯定想要打我了！她……她会不会拿臭袜子塞住我的嘴啊！” 蓝凤凰：……？？？ 这个莫平生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第551章 莫平生2 还什么臭袜子？ 还什么塞住嘴？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她多一份脑子，她觉得他现在最需要的是补补脑！ 于是，蓝凤凰心里面刚刚生出来的对他的一丝丝好感，瞬间就被他哭唧唧的胡言乱语全都给打碎了。 可是，在莫平生看来，这蓝姑娘眼底的神色却是越发凝重了起来。 糟了糟了！ 她肯定会像师兄们说的那样，要狠狠地打他了。 莫平生越想越害怕，可是他越是害怕却越是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比不过她的了，更是怎么样也不可能从蓝姑娘的手中逃脱的了。 故而，莫平生两只眼睛一翻，脸上就带上了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他狠狠地将腮帮子一咬，大义凛然道：“蓝凤凰，你要打我你就打吧！我不怕你了！” 蓝凤凰：…… 不对，她需要的不止是一份脑子，而是两份、三份、四份！ 现在，即便是玄字长老还没有出来，她都已经可以肯定了，就凭莫平生的这脑子，他就绝对绝对说不出像样的谎话来的。 而且，更是凭着他那一戳就哭的小胆子，只怕再给他八百二十个熊心豹子胆，他也不到后山禁地里去探查什么。 “平生，你说什么呢？蓝姑娘何时说过要打你要骂你了？” 蓝凤凰正想着，就听到一声苍老有劲的声音传了出来。 蓝凤凰一抬头，撞入眼帘的，自然就是穿着一袭青灰色长袍，头上用碧玉发冠将银丝灰发束起，留着十寸长胡须的玄字长老了。 玄字长老在枯灵派的四大长老之中是年纪最大的一个。 门中其实并没有人知道玄字长老究竟有多少岁，只是从师兄弟的议论中得知，便是在十几二十几年前，玄字长老就已经是现在的这幅模样了。 过了这么些年，他还是如今这幅模样，就像是岁月独独对他一个人没有任何的作用一般。 蓝凤凰瞧见玄字长老出来了，这才将手中拎着的莫平生给放了下来，她朝着玄字长老抱拳行礼，就好不拖沓地将方才在后山禁地附近发生的事情给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当然了，她只是十分平静地说事实，并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更没有刻意去揣测莫平生当真就是心怀不轨了。 不过，在她的言语之间，却明显地带着对莫平生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保持怀疑。 枯灵派里的人这么多，她在京城的时候见到的人也是数不胜数的。 但是，她还从来都没有见到过，有像莫平生这样脑子简单到几乎一根筋，而且又十分认死理，自己沉浸在自己的想象和世界中的人，她还是头一次见过。 她不过就是稍稍言辞严厉了一些，怎么在莫平生眼中，她简直就跟下一秒就会吃小孩的妖怪一般可怕了？！ 而且，枯灵派又是南疆里同天玄派并驾齐驱的两大门派。 不说门中个个弟子都是人中龙凤，但至少每次挑选出来的新晋弟子，好歹也是资质不俗，天资異稟之人。 怎么到了莫平生这里，他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 她当真有些猜不透，玄字长老一开始究竟是瞧中了他的什么？ 方才蓝凤凰一将莫平生给放了下来，他这个小哭包就立即钻到了玄字长老的身侧，小小的手抓着玄字长老的衣袖，像是躲什么似的，一双眼睛怯生生地看着蓝凤凰，心里还是害怕极了。 但玄字长老却是动作轻缓地拍了拍莫平生抓着自己的手。 像是再告诉他不要害怕一般。 然后，玄字长老再听到了蓝凤凰言语间的微辞，并没有立即说什么，只是慈眉善目地瞧了一眼平生，也不看蓝凤凰一眼，就问说： “所以，你让苏靖将老夫给叫出来不过就是想问问，究竟老夫也没有派平生去打扫毒室是吧？” 蓝凤凰抿了抿唇，她怎么听不出来玄字长老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疏离之感。 可是，她还没有说话，莫平生那个小哭包就立即开口说：“师傅，我都同她说过了，是您派我去毒室的，而且我还说过好多次，从那边回来，我一直都哎说，可是……可是……她就是不听……” 或许是师傅和师兄都在了，莫平生心头又觉得暖，又觉得有了依靠。 说起话来，胆子也大了起来。 但同样的，正是因为师傅师兄都在了，他心头的那些委屈和柔软更是变得愈发敏感起来。 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起来。 玄字长老又是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十分轻柔，根本就不像是在对弟子说话一般，而像是对自己的亲孙儿说话一般： “平生，你先到你师兄那里去，这里有师傅。” 说罢，他又轻轻地在手上用了几分力气，将莫平生给轻轻推到了苏靖的身边。 苏靖其实心里也是十分担心自己的这个小师弟的。 刚刚进屋之前，他就瞧见他哭得不行了，叫上师傅一起出来之后，看到他哭得更厉害了。 心里头不自觉地就生出一个念头：他们门中师兄弟平日里拿平生开开玩笑，说说他几句也就算了，毕竟大家都是同门。可是！若是平生受到旁人的欺负了，他们自然是不许的。 于是，苏靖就像是护小鸡一般，熟络而本能地就将莫平生揽到了自己的身后。 然后一双眼睛直直地就盯着蓝凤凰，带着几分警惕，像是蓝凤凰若是非要对平生做个什么，他就会立即跳起来反抗一般。 不过，玄字长老倒是情绪不怎么显露。 他只目光淡淡地瞧着蓝凤凰，神情有几分清冽又有几分疏离。 蓝凤凰微微眨了眨眼睛，瞧着他们师徒露出来的微微敌意，其实她也是能够理解，莫平生毕竟是玄字长老当初亲自选中的弟子，当时的情境如何，她人在京城不得而知。 所以，她就这样因着和莫平生的一个照面，而言辞里对玄字长老的选择不甚理解，玄字长老想来心里也是觉得她有些没规矩吧？ 虽说她是楼九爷身边的侍女，和楼九爷打照面的时间和机会最多。 但她在这枯灵派中却没有担任何职位，玄字长老作为堂堂玄字门的长老，已经算是对她客气的了。 若是放在那位暴脾气的地字长老那儿，恐怕已经和她吵起来了吧。 蓝凤凰也不想多惹事端，她来，不过只想证实莫平生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既然玄字长老都这样问了，蓝凤凰便直直点了点头，“正如长老说的这样，我来不过是想求个心安罢了。” 毕竟，按照莫平生说的，他可是瞧见了一个黑衣人在后山禁地附近出现又消失，那个黑衣人现在还在不在枯灵派中，是不是谋划着什么，都不得而知。 所以，若是莫平生没有说谎，那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去将那个黑衣人给找出来才是，可千万不能叫他在教中做出些什么事情来才好！ 可是，叫蓝凤凰没有想到的是，她这番话说完，玄字长老又是目光清清地瞧着她，并没有直接问答她的问题，而是将头摇了摇： “那你还不快快去追查那个黑衣人的下落？如今平生同那个黑衣人孰轻孰重，你也分不清楚了么？” “长老……” 蓝凤凰闻言脸色变得有些不好起来，不过，玄字长老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莫平生这个小哭包当真没有说谎了？ 玄字长老又扫了蓝凤凰两眼，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一般：“平生都已经说过了，他一路上几次三番那样说，只是你不相信罢了。” 玄字长老言语间护犊子的情绪十分明显，叫蓝凤凰脸上都要有些挂不住了。 所以呢？ 按照玄字长老的这个意思，这个小哭包说的话，她就该求证都不求证一下就直接相信了？ 这可不是什么今日出没出太阳这样的小事啊！ 门中弟子不论是什么原因，只要出现在后山禁地附近，就足以被审问上三天三夜了。 她已经给足了玄字长老面子，并没有即刻就将莫平生带到枯灵派的戒律堂去，而是带着他来找长老先问问清楚。 这个玄字长老是不是也太护犊子了一点，说起话来，当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 可是，玄字长老依旧是神情淡淡，又加了一句：“你若是不快快去将黑衣人的事情查查清楚，到时候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可别将这件事情算到平生头上。” “毕竟，能够潜入枯灵派而不被人察觉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之辈。平生虽然发现了他，但也被他给察觉到了。如今打草惊蛇，想要再将他给找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与其花心思去纠结平生有没有说话，不如多花些心思去想想怎么将那个人给找出来吧！” 玄字长老说罢，便直直转身，头也不回地就往屋子里去。 经过苏靖和莫平生身边的时候，他还又说了一句：“都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快进去。留在这里叫旁人诸多猜疑么？” 蓝凤凰闻言只觉得自己脸上该是多尴尬啊。 玄字长老这口中所说的“旁人”不就是她么？ 她不过想搞清楚情况再做打算，怎么到了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好像她才是那个不占理的人。 “啊啊啊！” 蓝凤凰简直要被这一对师徒给气得说不上话了，可是，那头玄字长老还有苏靖、平生，已然飞快地进到了屋子里。 莫平生是最后一个进去的，等到他跨进了门，就立马转过身伸着自己的两只小短手，就要将大门给关上。 而且，在他关门之时，他还特地朝着蓝凤凰做了一个鬼脸。 那样子就像是在说：你看看你吧！我同你说了这么多次，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被我师父给骂了吧？！哈哈哈，叫你一路上都要吓我，我可是有师傅的，我师傅可是会吓你的！ 哼哼哼！ 莫平生又是朝着蓝凤凰努了努嘴，终是“砰”的一下就关紧了房门。 蓝凤凰站在原地，简直觉得自己快被气炸了。 可是，他们人都走了，那个玄字长老更是连给她再多问几句的机会都不给，便直直走了。 没办法，既然玄字长老都已经说了，莫平生确实是他派去打扫毒室的，那么，莫平生跟着他说的那个黑衣人到了后山禁地附近也不是不可能的。 其实玄字长老说得没错。 平生该是运气好，才撞见了那个黑衣人。 但是，那个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平生却是不知道的。 而且，之前她问了他那样一连串的问题，他也答不上来，对他们如今要将黑衣人给找出来，也是一点帮助也没有的。 蓝凤凰咬了咬牙，现在可不能再耽搁了，必须得赶紧叫人将整个枯灵派都检查一便才是，还有楼九爷所在的玉清小筑，更是要从头到尾好好搜查一番。 可不能让那个黑衣人藏在了玉清小筑里！ 于是，蓝凤凰便很快地召集起来门中弟子，将搜查的任务分发下去。 等了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弟子们都回来禀告说，他们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更是连一根异样的头发丝也没有瞧见。 蓝凤凰闻言抿了抿唇，如果说枯灵派的这些地方都没有，那是不是那个黑衣人当真是奔着后山禁地去的？ 想到楼九爷的交代，蓝凤凰心头莫名一沉。 心里暗暗想道：玉清小筑里可千万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啊！ 众弟子瞧见蓝凤凰面色有些凝重，忍不住便问说：“蓝姑娘，门中我们都找便了，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有一个地方没有去找了，你看……” 蓝凤凰自然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地方。 不过，她立马就将面色一沉，黑着一张脸厉声道：“放肆！教中门规说得清清楚楚，无论何时、无论何事，后山禁地都不是你我可以初入的地方。若当真有人不怕死地闯入了后山禁地，那他的一条命怕是也活不久了！” 蓝凤凰说着，便朝着后山禁地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 楼九爷的能耐她一向都是知道的，除非那个黑衣人是大罗神仙，不然，他断然不会再楼九爷的手下讨到一星半点的好处。 不过…… 门中一直都说，后山禁地里养着猛兽，还有那蛊惑人心的蛊虫蛊术，但凡有人进去，那都是有去无回的。 但实际上，自打楼九爷在玉清小筑里部署了那些东西之后，她早已经将后山禁地前前后后，来来回回地检查过好多次了。 所谓的后山禁地，其实说到底也就是一处钟林毓秀、灵气环绕的山林罢了。 哪里有什么猛兽蛊虫，他们之所以这样时候，为的只是不叫门中弟子靠近罢了。 “好了好了，既然查无所获，大家也都先回去吧。但是，你们要记得，这几天要多加派些人手，往来巡视都要更加勤快和密集一些，弟子们在门中活动时也切记不要落单。但凡只要是出行，都一定要两三人结伴同行。” 蓝凤凰这样吩咐，其实也是怕那黑衣人并非一个，而且，若是那个黑衣人是冲着他们枯灵派而来的，他既然能够在重重的巡视中潜伏进来，那么门中弟子的安危，其实也并不是那样有保障。 若是落单了，只怕会更加危险。 众弟子也知道蓝凤凰的担心，她这样吩咐了，他们便齐齐道：“是！蓝姑娘！弟子们都知道了！” 蓝凤凰这才点点头，挥挥手叫他们都离开了。 等到他们都走得差不多了，蓝凤凰脸上冷峻严厉的神色才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则是藏不住的凝重和担忧。 她的目光慢慢地将枯灵派环视一边。 他们竟然将整个枯灵派都搜了一遍，都找不到莫平生说的那个黑衣人。 这个黑衣人，究竟在什么地方啊…… 蓝凤凰又抿了抿唇，既然现在没有了线索，看来她还是的赶紧回玉清小筑一趟，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一告诉楼九爷才行。 毕竟，这样的事情，还是得楼九爷来拿主意。 打定了主意，蓝凤凰便足尖轻轻地在地面一点，整个人便身形极为轻巧地就飞了出去！ 但另一边 玄字长老所在的房间里 玄子长老坐到了首座上，看着脸上还挂着泪珠的莫平生，招招手示意他过去他身边，伸手替他将脸蛋上的泪珠擦了擦，问说：“那个蓝凤凰一路上可有欺负你么？” 因着方才自己的师傅为自己出了头，其实莫平生如今心里正如小孩子那般，觉得愉快极了。 方才在后山禁地附近的那些叫他觉得委屈又不愉快的事情差不多都要忘了。 他摇摇头，认真地看着玄字长老，脑子里还想着师兄们说的那些混话，觉得蓝凤凰没有真的打他，当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莫平生一双眼睛里还挂着晶莹的泪水，可又偏偏眼眸里发着光，他脆生生地道：“师傅，她只是一路上拎着我的领口将我给抓了回来，其实，她并没有真正的打我的。” 苏靖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出来，“平生啊！你是不是当真不知道，师兄们说的那些话，只是和你开玩笑啊！” 第552章 莫平生3 莫平生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苏靖，一下子还没明白过来，苏师兄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玄字长老却是摆了摆手，叫他们两个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方才蓝凤凰来向他求证的时候也说了，是莫平生瞧见了那个潜入枯灵派的黑衣人。玄字长老不是不关心那个黑衣人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也不是不关心黑衣人现如今还在不在门派之中。 只是，对于玄字长老来说，如今最紧要的，就是确保莫平生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才好。 玄字长老将手放在莫平生的背后，轻轻地拍着他的肩头，面色带着些许的紧张：“平生，师傅接下来告诉你的话，你可要好好的给我记住了。” “是！师傅，平生会牢牢记在心里的。” 莫平生闻言，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 谁的话他都可能不听，但唯独玄字长老的话，平生可是向来都是一点也不敢不听从的。 这其中原因，还要从当初他来枯灵派参加选拔的时候说起。 那个时候，他还很小，到枯灵派来参加选拔，几个长老还有各个门主，甚至只是比他年纪大上那么一点半点的师兄，都看不上他。 他至今都记得，他才刚刚到了枯灵派的门口，就听得旁边传来阵阵嗤笑的声音说： “呵！快看看！这么个牙都没长齐的娃娃也跑来参加选拔，他莫不是将这当成了过家家的游戏吧？！” “就是就是！小屁孩，你还是打哪里来便往哪里去吧！这枯灵派的选拔可不是闹着玩得！只怕你现在这样笑嘻嘻的进去，待会儿就会屁股尿流地跑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不是么！只怕会吓得你哭着喊爹娘！可快别在这儿丢脸了吧！” “……” 虽然，当时的他已经极力告诉自己，不要去管他们说的话。 他没有别的办法，他在家里还有村里都已经待不了了，是一位长得极其漂亮的姨姨告诉他，让他来南疆枯灵派参加选拔，还给了他一块好看的玉牌。 那玉牌上刻着的图案，他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周围的人也没有一个人认识那玉牌上的图案。 不过，那位漂亮的姨姨说，只要他带着这玉牌去枯灵派，他就一定能够被选中。漂亮姨姨还说，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只有在枯灵派才能够真正包容他，所以他必须去。 那时候，莫平生年纪小，根本就听不懂漂亮姨姨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不过五六岁出头的他，还是听从了漂亮姨姨的建议，只身一人来到枯灵派。 这么远的路，这样黑的夜，还有无边无际的恐惧他都好不容易挨过来了，自然是没有就因着这样几句嘲讽的话就回去的！ 所以，虽然他心里难受得紧，他甚至还感受到自己都快有些不争气地要哭了出来，可是，他还是死死地攥紧了拳，拼命地告诫自己，绝对绝对不能退缩！ 于是，即使他被所有人用鄙夷的目光注视着，他还是半步都没有后退，只是手里死死地就攥紧了那个玉牌，一心想着一定要将这玉牌交给一个能够认得出的人才行。 可是，莫平生哪里知道这枯灵派里谁认识那玉牌，谁又不认识，而且，便是他到枯灵派的门口转悠的几天，他也没有分清楚，到底是穿了什么颜色衣服的人才是枯灵派的人。 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玄字长老却从一堆人里面，一眼就瞧见了有些畏畏缩缩，目光里虽然充满了惧怕的神色，但眉目间却依旧蕴藏着一分坚定的莫平生。 玄字长老几步就走到了他的身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瞧见了他这个奶娃娃一眼，就莫名间在心底里生出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怜惜之感。 莫平生那个时候也看到了玄字长老。 这么多人里面，就只有玄字长老一个人，才会这样正眼瞧他。 他也是不知怎么的，下意识地就将手中攥紧的玉牌递到玄字长老面前，“我……我……” 不过，他话还未说完，玄字长老就顿时脸色大变。 赶紧就用自己宽大的衣袍将莫平生还有他手中的那枚玉牌给遮了起来，然后，谁也不理的，直直就将莫平生给带进了枯灵派。 其实，按照枯灵派的门规，每一门长老要选弟子，都是必须得经过三轮五次的测试，能够通过者才能真正有资格成为枯灵派的弟子。 可是，玄字长老却为了不让莫平生去参加那些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致命的测试，便直接说，这一次他也不多选弟子了，便是他们整个玄字门上上下下，除了他一个人之外，其他所有人也都不招收新弟子了。 前来参加选拔的年轻才俊数不胜数，但他玄字长老却只要莫平生一个！ 莫平生便是再不懂事，也能知道，自己的师傅下的这个决定可全都是为了他！ 而且，他进门之后，玄字长老对他也是多加照顾的。 其余各门，新晋弟子多，而他们玄字门就他一个，不仅别门的弟子瞧着他目光会有些异样，便是玄字门中的师兄们，一开始瞧见他，也是多有不满的。 不过，所有的这些争议和非难，玄字长老全度替他给挡了回去，还亲自发了话，说莫平生是他这个做长老的亲自选的，大家若是有什么不满的，都直直同他说，何必为难一个还不足十岁的小娃娃。 在后来，在玄字长老的照顾之下，再加上莫平生其实也就是一个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孩子，时间久了，大家一开始的那些许不满也就淡淡地消退了。 可以说，他之所以能够留在枯灵派，都是玄字长老在帮他。 于是，莫平生便在心里暗暗记下了，师傅说的话，他都得一五一十地记着，更是一点也不敢有所怠慢。 玄字长老瞧见他这般认真地点头，脸上不自觉地就浮现出一丝笑意。 其实说来也怪，玄字长老平日里是不爱笑的，但是，只要莫平生在的时候，他的心情总是能有些不受控制地就变得好了起来。 而且，这种感觉还一点也不叫他觉得不悦。 相反的，虽然这种感觉很奇特，可总体上来说，是叫他莫名就觉得十分舒心的。 玄字长老又抚了抚莫平生的脑袋：“那你记好了。” “以后不管你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只要你再发现了什么异样的情况，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回来告诉我或者是你的苏师兄。” “你一定一定不能自己再像这次这样自己一个人就追上去探查。” 玄字长老说得极其认真，言语之间慢慢就是担心的意味。 他这番话说出来，叫站在旁边的苏靖心里头莫名就蔓延开来一股说不出的情绪，眼底眸光微微闪了闪，抿着唇像是再想什么一般。 而莫平生则是有些不理解玄字长老为何要这样说了。 莫平生小小的脸蛋都快要蹙成一团了。 为什么啊？ 如果说发现了异常，第一时间难道应该即刻跟上去么？ 他还记得，师傅之前就说过的，凡事都有时间，如果说错过了那个时间点，再要去一探究竟，那就很难了。 所以，这一次他在毒室附近发现了那个黑衣人，才会那样急切地就追上去。虽然，他忽然间玩心大盛，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啦。 不过，莫平生歪了歪脑袋，又是脆生生地开口说：“可是师傅，你之前不是这样跟我说的啊……” 但，玄字长老却并不打算认真同他解释一番。 他只是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难得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莫平生，说：“怎么？师傅说的话，你现在也不听了么？” 这么大一个罪状压下来，莫平生哪里还多言一句，自然就是立马点头，还将自己的一颗小脑袋低下，俨然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莫平生：“是，师傅，平生记得了，以后都不会擅自行动了。一定会同师傅还有师兄说了，叫上你们一起再去。” 玄字长老这才放心下来，“好了，你记得了就好。行了，你一天也累了，自己会房间休息吧，我还有写些事情要同你苏师兄说。” 莫平生点点头，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吧嗒吧嗒地就离开了房间。 等到莫平生离开了，苏靖才终是开了口：“师傅，平生他——” “行了，你跟我进来。” 苏靖话还未说完，玄字长老就跟看穿了他全部的心思一般，直接了当地就打断了他的话。 然后玄字长老一转身，几步就走到了房间里一处极不显眼的烛台之前，伸出手探了探，紧接着就是几声“咔哒咔哒”的机械声响。 又是几声沉闷的“轰轰”声。 苏靖只见得那烛台两旁的墙壁忽然间就从中间裂开了一道口子，里面怎么不是一条幽暗而神秘的通道。 苏靖眸光闪了闪，他来玄字门以及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师傅的房间里还有这样一条密道。 玄字长老将那烛台拿在了手上，也不回头，只用有些苍老而悠远的声音道：“好了，跟我来吧，你想知道的一切，里面都会有答案。” 第553章 冰玉床 玄字长老还有苏靖二人很快就走进了密道之内。 苏靖跟着玄字长老的身后，一步接着一步，脚下虽然踩得极稳当，但他心里却是莫名就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不安之感。 也不知二人究竟走了有多久，玄字长老才终于淡淡地说出“到了”二字。 苏靖闻言抬头，在他眼前的又是一个不起眼的烛台，这个烛台和师傅房间里的那个一模一样，应该也是一个机关了。 果然，玄字长老将从房间里拿出来的烛台，和如今的这个烛台一交换，幽深绵长的密道里就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咔哒”之声。 然后，又是几声“咔咔咔咔”，苏靖感觉到地面都像是抖了几下，然后，两旁的通道就像是活了过来一般，一点一点地往后退。 大约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他们所在的位置，就已然变成了一间虽算不上十分宽阔，但也五脏俱全的房间。 而房间的正中间，放着的则是一张冰玉床，幽蓝色的玉床之上，是因为寒冷而冒出的阵阵轻烟。 不过，虽然说是冰玉床。 其实它比起寻常的床要小上许多，大约只有普通床的一半大小。 幽蓝色……冰玉床……一半大小…… “师傅，这……这是不是……”苏靖眉头一蹙，心理面已然想到了南疆盛传的流言。 玄字长老微微颔首，不语间，其实已然肯定了苏靖的那个念头。 他走到了冰玉床前，用手指了指床尾一处地方：“苏靖，你瞧瞧，这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苏靖闻言定睛瞧了瞧，如果说那些流言都是真的话，那么这冰玉床上应该…… 苏靖半噙着眸光，目光探究地在玄字长老所指的地方来回打探，好像没有什么不同的啊……不过……师傅既然叫他瞧了，肯定是有什么才对。 苏靖走进了几步，甚至就快将自己的一张脸都帖上去了，然后！ 他瞧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就变了：“师傅！为何这冰玉床的床尾处竟会有一道裂痕呢？！” 不仅如此！ 苏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往上移，更是惊异地发现，不仅仅是冰玉床的床尾，便是整张冰玉床，上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裂痕，看着样子就像是…… “因为，为师找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是无数碎片了。”玄字长老接话说。 苏靖听到这里，更是整个人都怔住了！ 碎了！ 这冰玉床竟然碎了！？ 按照南疆流传的那些话，在整个南疆有一张独一无二的的冰玉床。 那床功效奇特，人只要在上面修行练功，接着寒冰之力，便能够事半功倍。 这虽然已经够吸引人了，不过，那冰玉床最大的不同则是，这冰玉床其实过去一直都放在只有圣女可以出入的圣殿。 十几年前，最后一任圣女忽然间没了踪影，随之一同消失的，就是这张冰玉床。 南疆的每个人都在说，肯定是圣女将冰玉床给带走了。 不过，冰玉床虽然只有普通床大小的一半，但也是十分笨重，一点也不方便携带。 圣女必然会将其藏在什么地方。 所以，大家都说，若是他们能够找到冰玉床的所在，说不定就能够重新找到圣女！ 叫苏靖一点也想不到的是，师傅竟然说他找到这冰玉床的时候，它竟然是碎的！ 玄字长老瞧见苏靖这神情，继续说：“当时为师见到这冰玉床的碎片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应该同你一样震惊。” 那还是十几年前，他偶然间经过南疆一处叫秒峰的山岭。 玄字长老听力很好，行走在山间时，偶然间就听到有好些野兽惊恐又害怕的声音，而且那声音听着方位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他也不知怎么的，莫名就想去一探究竟。 到了那里，就瞧见有蓝色的冰玉块像是洒在地上的沙粒一般，杂乱无章地铺陈在地上。 玄字长老野兽听说过那个传言的，他花了一整天的功夫，将那些碎掉的冰玉块带回到自己的密室中，又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将那些碎屑一块一块地拼了回去。 最终得到的，就是如今的这一张有着无数裂痕的冰玉床。 只是还差了床尾的那一块。 他以为是自己在捡碎块的时候遗漏了，便回到秒峰想要再找找，可是他找来找去也找不到。 十几年的时间虽说一眨眼便过了，但玄字长老每一天都会来到这里，在破碎的冰玉床上打坐修行。 也正是借着冰玉床的功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看着才像是一点也没有变老一般。 不过，对于玄字长老来说，他没能将所有的冰玉块集齐，更没能通过冰玉块的线索找到圣女，实在是他心中一大憾事。 就在他都快要放弃寻找的时候，莫平生却忽然间出现了。 他一个小小矮矮的小人儿在人群里丝毫都不起眼。 但是玄字长老却是一下子就感应到了他身上的冰玉气息。 果然，当他走到莫平生的身边，莫平生就将最后一款冰玉碎片交给了他。 不过…… 那冰玉块经过人工雕琢，已经没有了锋利的棱角，上面还雕着一朵木芙蓉花。 这是南疆皇室中人，还有两大派最顶级的长老们才知道的花。 其中的深意，自然不用玄字长老多说，苏靖也能明白了。 “……所以，平生见过圣女？”苏靖看着师傅，所以，这便是师傅一直以来都对平生偏爱的原因？ 玄字长老摇摇头，“这是一个原因不假，不过更重要的是，平生他确实也是这届弟子中，最独特的一个。你还记不记得教中新晋弟子都会要求到蛊虫密塔里走一遭。” 这事苏靖是记得的。 进入蛊虫密塔，在南疆是极其神圣又十分严密的程序。 如今南疆两大派的两位教主，天玄派的染祁教主还有枯灵派的楼九爷，都是能够顺利地通过蛊虫密塔的考验，完好无损地登上九重高塔，而不受其中蛊虫的侵害的。 而苏靖他自己，当年也是要登这蛊虫密塔的。 他没什么大本事，实在是不能同两任教主相比，不过在他们那一批弟子中，就数他一个登上了蛊虫密塔的第三层。 这已经是让南疆大多数人都羡慕得不得了的成绩了。 玄字长老又继续说：“那你应该还记得，当初门中其他几位长老极力要让平生去蛊虫密塔，还说不管结果如何，究竟平生能不能登上二层都不重要。但是这个过程是必须要去的。” 苏靖点点头，当初师傅为了这件事还和好几位长老大吵了一架，他怎么会不记得。 “……后来实在是因为我的强烈要求，才让平生可以不和他们一同登塔，而是由为师陪着在夜深人静之时登塔。” 玄字长老便说便看着眼前的这张冰玉床，“再后来，叫我都没想到的是，平生在子时进入了蛊虫密塔，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登上了第九重。” “！” 苏靖一双眼睛骛地睁大，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一切。 第九重？！ 那里可是有南疆异兽九足青鸾坚守的地方，登上第九重之后，为了一个证明，所有登上第九重高塔之人都会要求，从凶猛异常的九足青鸾的看管下，将南疆圣物鬼龙杖给拿下来。 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染祁教主还有楼九爷有这个本事，能够顺利地将南疆圣物鬼龙杖从蛊虫密塔中带出来了。 苏靖只觉得自己的嘴巴都在打颤：“……那……师傅，平生他……是不是也……？” 这个猜想实在是太过大胆，苏靖根本就不敢说出口。 平生现在不过五六岁，在门中也就是做些杂货，打扫除尘，偶尔跟着师兄们看看书，学学招式，但也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用苏靖的话来说就是： 平生在枯灵派里学了这么一段时间，可是越学整个人越柔弱了，便是同他一般年岁的女娃娃都能轻而易举地将他给掀翻在地上。 他实在是不敢想象，这样一个疑点本事都没有，遇到点委屈就哭唧唧的小哭包，竟然能够从九足青鸾的看管之下将那鬼龙杖给拿下来！ 玄字长老也叹了口气：“是吧？一点也不敢想象吧。当时平生将那鬼龙杖递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可是足足愣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才回过神来。” 便是现在想想，当时的那种震惊的心情还久久地在他心头回荡。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叫人震惊了，可平生又一点武功也没有，我怕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会招来祸患，便将消息给压了下去，没有告诉任何人，只对外说平生在蛊虫密塔第一层就经受不住了。” 玄字长老说着回过头看了苏靖一眼，说：“为师现在将这个消息告诉你，其实也是看见平日里你待平生亲如兄弟，故而不打算再瞒你了。而且……” 玄字长老话音稍稍顿了顿，又说：“我最近又将冰玉床反复查看一番，发现上面的裂痕并非简单的碎裂迹象。那些纹路似乎隐藏着什么，为师暂时还没有参透，要花上好些时间仔细想想才行。所以，将这个消息告诉你，也是希望你能够好好替为师照顾平生。” “平生既然能够得到鬼龙杖，他势必就是往后能在这南疆甚至整个天下都掀起波澜之人。苏靖，你得答应我，一定要将平生给照顾好了。” 这样大的责任和重担，就这样落在了他的肩头，苏靖心头微微沉了沉，沉吟片刻才郑重而认真地朝玄字长老点了点头：“师傅，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平生的。” 玄字长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好孩子，为师不是不知道你们一个个来枯灵派学习武功蛊术，就是为了自己扬名立万的一天。现在，玄字门中所有的一切，都会朝平生倾斜。” “你作为门中大师兄，又是一众弟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不但没有怨言，反而这样郑重承诺，为师心中很欣慰。” 苏靖嘴角扯开一个淡淡的笑。 说是一点怨言也没有，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对自己的期望自然也不仅仅限于弟子中的佼佼者，若是可以，他当然是希望自己能够达到多高的水平便达到多高的水平。 只是…… 他跟着师傅这么多年，该学的，该参悟的，该懂的，都懂了。但一个人没有天赋便是没有天赋，他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提升自己，虽然一直都是众弟子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但苏靖其实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他若是没有什么大的突破，便真的仅限于此了。 既然自己能力有限，没有办法突破，那么，他便同师傅一样，做那个在平生身后帮助他，指导他的人，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而且，对于苏靖来说，他一向都挺喜欢这个小小矮矮的莫平生的。 所以，也就无所谓什么怨言不怨言的了。 玄字长老又是点了点头：“苏靖你放心，虽说为师会对平生多加照顾，但是该是你的，为师是一点也不会少了你的。” “师傅，徒儿知道。”苏靖语气淡然。 他们师徒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密室，又回到了玄字长老的房间里。 可是，他们才刚一出来，门口就有一名弟子慌慌张张地就冲了进来。 “师傅！大师兄！不好了！不好了！平生被楼九爷给抓走了！楼爷要带平生走，我们根本就不敢上前拦，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他们往戒律堂的方向去了！” 玄字长老和苏靖闻言脸色一变。 楼九爷怎么亲自来抓平生了？ 方才他们不是同蓝凤凰已经交代过了么，平生到毒室打扫，是他吩咐的，平生遇见了那个黑衣人也是巧合。 他们应该忙着去找黑衣人才对啊！ 怎么又回来抓平生了呢？ 苏靖脸色满是担心，赶紧就说：“师傅，我们快到戒律堂去一趟吧！平生那样小，只怕会到了戒律堂那样的地方，还没上刑就给吓晕过去了！” 玄字长老也不耽搁，两个人立即分身而出，身形极快地就用轻功飞了出去。 ********** 戒律堂内 蓝凤凰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 坐在她面前的楼九爷气场实在是太过强大了，便是不出声就这般静静地坐在这儿，就足以叫她觉得整个人都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而整个戒律堂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那个叫莫平生的小娃娃，被楼九爷给丢在了冰冷坚毅的地板之上，整个人也都已经晕死了过去，没有一点反应。 “蓝凤凰，什么时候开始，这教中事务不需要问问我的意见，就由你自己一个决定了？” 楼九爷慵懒十足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枕着头，看上去风雅极了，像是画中的仙人一般。可是，他的那一双幽深到极致的眸子里，却透露出了如同毒蛇一般阴鸷的慑人气息。 那阴鸷寒冷又冰凉刺骨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蓝凤凰的身上，像是能将她活活给撕碎了一样。 蓝凤凰闻声，头重重地就磕到了地上：“主子，我……我没有要替你做决定……我……我只是……” 她只是觉得莫平生这事儿并非什么大事，不过只是教中闯入了一个不足为据的黑衣人而已，只要他们加强了戒备再多加迅巡视，就算找不到黑衣人，也能叫他不敢轻举妄动。 而这个莫平生，也不过是一个五六岁的奶娃娃，基本不会武功，也没有什么心思，就是一个傻不拉几的小哭包，她才没有即刻将消息告诉楼九爷。 而是先带着莫平生去玄字长老那里求证，再让门中弟子搜寻，最后才将所有的一切告诉楼九爷。 她真的觉得自己的这一系列举动和决定，没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可是，当她回到玉清小筑将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同楼九爷说了之后。 楼九爷便立即用冰冷到能将人杀死的语气吐出一句：“蠢货！去戒律堂！” 然后，他身形一闪就没了踪影。 蓝凤凰几步跟出去，可是她哪里跟得上楼九爷的身形，没办法，只能往戒律堂去。 可是，等她到的时候，莫平生就已经是现在晕死的样子，躺在了地板上，而楼九爷也是浑身都散发出压迫人心的气焰，叫她根本就不敢多问一句，只能跪在地上。 蓝凤凰头越磕越重，连连几次，她的额头之上早就磕破了，腥红的血液顺着她的额头就慢慢地往下淌。 而坐在椅子上的楼九爷，依旧是那样一副冰冷到极致的无情。 “你只是什么？” 楼九爷语气冰凉，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叫蓝凤凰听得浑身忍不住要打哆嗦。 蓝凤凰咬着牙：“我只是觉得，已经向玄字长老问过了，莫平生的话可信才会去查黑衣人的踪迹的。” “呵？可信？” 楼九爷轻蔑地笑出了声，只觉得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阴冷如他，这一辈子就没有觉得有谁是真正可以相信的。 便是那些被他种下了蛊虫之人，也只不过是在蛊虫的威逼利诱之下才不得不臣服于他。 “可信”从来就是一个笑话罢了！ 可是，楼九爷这声嘲讽意味十足的话说出来，戒律堂的大门“砰”的一声就被人从外面给撞开了。 蓝凤凰心中一惊，回过头去，门口站着的不是玄字长老和苏靖又是谁。 玄字长老也是冷冷一“哼”，目光往地上的莫平生身上一扫，然后才道：“老夫听教主方才的话，可是觉得老夫还有我的弟子，做了什么对不住枯灵派的事？” 楼九爷虽然厉害，但他毕竟年轻。 玄字长老都不知已经在枯灵派多少年了，教过的弟子数不胜数，他在辈分上可是一点也不比楼九爷低。 而且，在玄字长老看来，楼九爷之所以能够成为枯灵派的教主，靠的不过就是他的毒辣手段和狠毒心肠罢了。 他行事诡秘，手段狠厉，但凡又一丁点不顺心的事，便会有人丧命。 禁术、古籍、凶兽、邪刃…… 楼九爷也是从来都没有半分畏惧，只要能为他所用，便是有天皇老子阻止，他也是非得到不可的。 所以，自打他当上教主之后，枯灵派在南疆的敌人可以说是越来越多。 玄字长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自然是有些微辞的。 又加上现在楼九爷招呼也不和他打一个，就这样硬生生地将平生给绑了过来，玄字长老心中怎么不生气！ 可是，楼九爷却依旧是冷着一张脸，眼底的冰凉之色愈发叫人害怕起来。 即便是如今玄字长老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丝毫没有要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打算，他眼底带着几分不屑，看着玄字长老，那目光简直就跟看路边的蝼蚁一般。 “难道不是么？”楼九爷嘴唇一勾，再次开口，蛊惑人心的声音撞进玄字长老的心头，莫名就叫他浑身都发紧难受得厉害，“你自己做过什么什么，别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便是这个臭小子当初给你的那块冰玉牌，我也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 苏靖闻言整个人一怔。 他一直都跟着师傅都没有发现冰玉床的事情，而楼九爷一年中绝大多数的时间都不在枯灵派中，却能够这样直接清楚地说出师傅的秘密！ 实在是太……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吧！ 玄字长老也是一愣，面色一白，他没有将这个消息说出来确实是他的不是，可是—— “那你又凭什么让我相信你，还有你的这个宝、贝、徒、弟？” 楼九爷语气骇人，诡秘的眸光闪了闪，右手就往半空中一抬！ 只听得他继续道： “我从来都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和直觉。” 然后！ 玄字长老只瞧见楼九爷右手猛地一张开，一只他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虫子，就跟发了疯似的，猛地就钻进了莫平生的皮肤里。 那虫子越钻越深，晕死过去的莫平生也因为难受而在地上不住地打滚。 “教主！” 玄字长老瞧见了，心里着急。 可是，楼九爷却又是诡秘笑笑，“究竟是不是真话，现在才能知晓！” 第554章 解语蛊 “平生……” “平生……” “莫平生，你究竟是谁……” “你要做什么……” “你可曾说过一句假话……” “你心里有没有藏着什么从未同旁人说过的秘密……” “……” 莫平生模模糊糊间，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也感觉不到周围的存在，就像是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混沌与黑暗之中。 唯一的感觉，便是耳边像是传来了一阵接着一阵的古老密语…… 说着密语的声音十分诡秘。 那古老密语像是从极悠远的山林间飘来的，又像是从极神秘的深渊中传来的。 每一个字，飘飘荡荡，传入他的耳中，叫他莫名间就生出一股必须得老实回答的情绪。 仿佛只要他刻意隐瞒了哪怕一个字，他就会受到极重极重的惩罚一般。 可是…… 就在他想要张嘴回答的时候，他又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又忽然间冒出来一股别的力量，那力量虽然还不十分强大，但也足以让他保持一定的清醒。 他立马就意识到，这是有谁要套他的话吧？ 虽然莫平生还很小，对这世间的人和事还没有形成完整的认识和理解，但这样强行想要撬开他的嘴的行为，还是本能地就让他从心底深处感到很不喜欢。 下意识地，他就想要反抗那密语。 但是！ 不知怎么的，他心头才刚刚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上像是有千百只虫子不停地撕咬着他的皮肤和筋骨一般。 那种噬心刺骨的疼痛，叫他甚至忍不住想要大喊出来。 可是！ 就在他想要张嘴的时候，耳畔又忽然间冒出一阵他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女声。 “你别怕。” “挨过去。” “别说话，一个字也别说。” 说来也怪，那女声在他的耳畔浮现之后，他浑身的那种疼痛之感，瞬间就减轻了很多！ 不过，也只是片刻。 那虫子撕咬的感觉又更加猛烈地侵袭了回来，像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巨浪，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了一般！ 不过…… 或许是因为方才那道女声给了莫平生一些支持。 所以，便是要罚他，便是痛得他快要受不了了。 但他还是死死地咬紧了牙关！ 在心里面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我不会说！我不怕！我一个字、一个字也不会多说的！ “……平生！平生！你在做什么！” 玄字长老看着躺在地上的莫平生死死咬着牙，像是再拼命抵抗楼九爷的蛊术！ 这个孩子！ 玄字长老眉头紧紧地一蹙。 这个孩子在做什么！ 他还以为他能够抵挡得住楼九爷的攻势么？！ 楼九爷究竟用的是什么蛊虫，口中念的是何种蛊语，玄字长老根本就不清楚，不过…… 玄字长老却知道，无论楼九爷用的是什么，那就是一定有用且必须有用的法子！ 所以，玄字长老瞧见楼九爷的眉目间，因为莫平生想要尝试抵抗，而有了一闪而过的轻蔑与耻笑，然后…… 楼九爷的一张脸更是变得冷漠了许多，嘴角勾起一抹冷得刺骨的笑意，悬在半空中的右手又加深了几分力气！ “唔……唔唔……嗯……” 莫平生嘴里不可自抑地就传出几声痛苦的叫声。 虽然他还是死死地咬紧了牙关，但他的面色已然变得乌黑发青，像是下一秒他就会经受不住楼九爷的拷问，直接活活地疼死过去一般！ 玄字长老脸上的焦急之色越来越重，便是自己也已然是惨白着一张脸，仿佛是他自己在经受这样的折磨。 莫平生是玄字长老如今最紧张的一个徒弟，他哪里看得了？！ 玄字长老几步走到楼九爷的面前，伸手就想打断楼九爷对蛊虫的控制。 可是—— 楼九爷哪里是他能够轻易打断的？ 玄字长老才刚走了几步，还没有近身，就被一股什么力量给挡了回来！ 楼九爷那双幽深的眸子凝了凝，他的四周就立马形成了一股强烈的气息，玄字长老只要想再往前进一步，浑身便会顿时有一种被刀剑劈砍的疼痛之感！ 那噬骨锥心的疼痛，任何人都无法忍耐片刻！ “教主！” 玄字长老焦急地大喊了几声，平生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 哪里经受得住他这样的拷问！ 有什么事，不能直接问么？ 为何非要用这样的法子来折磨人呢？！ 可是，楼九爷却是根本理都不理他。 楼九爷的一双眼睛只直直地盯着躺在地上，额头都已经冒出了一层接着一层汗珠的莫平生。 他都已经用了效力最强劲的解语蛊了，这个莫平生居然…… 居然能扛到现在，硬是一个字也没有说。 楼九爷嘴角勾了勾，之前眼底的冰冷和轻蔑神色已然变成了一丝意味深长的有趣。 这个莫平生还真是叫人想要好好将他整个人剥开来看看清楚，究竟有怎样的能耐啊！ 蓝凤凰站在一旁也觉得实在是奇怪。 这解语蛊是楼九爷吩咐她炼制而成的，“解语”、“解语”，意思就是能够让中蛊之人乖乖地说出心底深处最秘密的话来。 不论是什么秘密，不论平日里藏得有多好，不论中蛊之人平日有多小心谨慎。 只要解语蛊入身，三秒，只需要短短三秒的时间。 中蛊之人便会陷入无边无际的昏迷之中，期间他什么也感知不到，连意识也是浑浑噩噩的。 他们问什么，他便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将“真话”给一一说出来。 而且最为神奇的是，中蛊之人说出了“真话”醒来之后，是一点也不会记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会记得又谁问过他什么问题。 可以说，解语蛊实在是用来审问的绝佳利器。 蓝凤凰将这解语蛊炼制出来之后，在好几个人身上都试用过了，其中还不乏功夫极高，定力极好的几个长老。 不然，玄字长老背着他们偷偷搜集拼凑南疆圣女的冰玉床这件事情，他们还不得而知。 但是！ 这样强大的解语蛊，在玄字长老他们身上都能生效，在莫平生这个小娃娃身上都过了这么久了，却硬是一个字都没有问出来！ 蓝凤凰面色有些不好地看了楼九爷一眼。 她只瞧见楼九爷清冷依旧的面容之上，那双眸子里探究的意味更深了几分。 她忽然间就觉得，果然还是主子看事情看得要深得多了。 她听到玄字长老的解释之后，便不再过多怀疑莫平生这个小哭包，她哪里想得到，莫平生这样一个看上去粉粉嫩嫩、柔柔弱弱、一根手指头就能轻易拿捏的小子，竟然有这样强大的精神力！ 想到这里，蓝凤凰更是不由得有几分担心地看了看楼九爷。 都这么久了，莫平生还是一个字也没说。 也不知道楼九爷还能不能撬开他的嘴，问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呵！” 蓝凤凰正想着，就听得楼九爷冷冷地又“哼”了一句。 熟悉楼九爷脾性的她，心里立马就是咯噔一下，糟了，主子这怕是要发火了！ 若不其然，楼九爷将右手放了下来，嘴里也不再念什么蛊术密语，而是几步走了过去，毫不客气地就一把抓住莫平生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如同拎小鸡一般拎了起来。 楼九爷眸光又是冷了冷，这个世间，还没有什么事是他想做而做不到的！ 想着，他浑身的阴鸷气息已然变成了嗜血的杀意，瞧得蓝凤凰浑身都忍不住一颤。 玄字长老也看出了楼九爷的杀心，他担心莫平生出事，也顾不得什么教主不教主的，更顾不得什么后果不后果的。 玄字长老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瞧准了楼九爷所在的方向，直直一剑就朝着楼九爷给刺了过去—— 可是！ “哐当！” 一声金属猛烈撞击的声音赫然在这戒律堂中响起，玄字长老只瞧见自己手中的软剑赫然间就变成了两截。 “你再找死，可别怪我属下不留情了！”楼九爷霸气十足地抛出这一句话，然后再给了蓝凤凰一个眼神。 蓝凤凰心领神会地就挡在了玄字长老的面前，也抽出了自己身上带着的苗刀，一丝也不让玄字长老再靠近了。 “平生！平生！你要对平生做什么！” 玄字长老没办法，蓝凤凰他不是打不过，可是纵使他绕过了蓝凤凰又如何？ 平生现在被楼九爷死死地抓在手里，他根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楼九爷的阴毒狠辣可是出了名的！他冒然硬闯，只怕是会更加激怒了楼九爷，他心里一狠，平生哪里还有命可留下！ 楼九爷却一点也不想理他，他目光一转，又看回莫平生这个着实有趣得很的小娃娃。 “你以为你挨得过解语蛊就完事了么？” 楼爷嘴角冷冷一勾，左手在空气中画出一道神秘的图案，方才那只钻入莫平生体内的蛊虫，便即刻钻了出来，回到了楼九爷的手中，顺着他的衣服，就消失不见了。 然后，楼九爷伸出两个手指，放在了莫平生的眉心之间。 “醒……” 一个字。 一道命令。 一道绝不容抗拒的命令！ 莫平生眼睛应声睁开。 不过，他的眼神一点亮光也没有，十分空洞，像是死物一般。 “沉。” 又是一个字的命令。 这一次，楼九爷什么蛊虫也没有用，什么蛊语也没有说。 只是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莫平生的眼睛，四目相接，楼九爷的眼睛深邃得像是浩瀚的宇宙星空，却叫人只看上一眼，就会像是中了魔一般，深深地被吸进那片宇宙星空之中！ “主子……” 蓝凤凰站在旁边瞧着眼前的一切，心头一跳，楼九爷这，这用的可是古籍禁术中的摄魂大法？ 如果说解语蛊能够让所有人开口讲真话。 那摄魂大法却是能在瞬间蛊惑人心，便是让你拿起刀剑摸向自己的脖子，也是不会有片刻的迟疑。 但摄魂大法的修炼和使用，都对使用者有着十分强烈的反噬功效。 轻则损耗精神，减短寿命；重则走火入魔，堕入深渊！ 所以，古籍上才会将摄魂大法定为禁术，南疆各个教派的人也是从来都禁止门中弟子修行。 楼九爷如今却为了这个莫平生，使出了这样的法子…… 实在是…… 蓝凤凰抿着唇，心里不知究竟该如何想才好。 不过，摄魂大法一出，莫平生却是再也无法抵抗了。 方才一直在他耳畔提点的女声，忽然间就消失不见，他又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 不仅如此。 除了黑暗之外，莫平生还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和温度，一点点的从体内流逝。 终于…… 他彻底没了任何的意识。 “说！” 最后一个字的命令说了出来，莫平生小小的却是有些惨白的嘴，不得不张开。 机械而沉闷的声音就从他的嗓子里一点点地传了出来： “我在毒室附近打扫时，见到了黑衣人，一路跟过去就撞见了蓝凤凰。” 一如莫平生之前说的那样。 “我都说了！平生根本就没有说谎！蓝凤凰之前来问的时候，也已经说了许多次了！” 玄字长老闻声，立刻就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瞪了楼九爷一眼！ 他们都不知说过多少次了！ 就是不信！ 现在好了吧！ 一番折腾，最后问出来的结果还是这样！ 玄字长老想着，就赶紧上前几步，作势要将平生从楼九爷的手中给夺回来。 可是。 楼九爷又朝着蓝凤凰使了个眼色，蓝凤凰便即刻用她手上那把泛着寒光的苗刀，在空气中劈开了几道声响，生生就阻挡了玄字长老的步伐。 “师傅小心！”苏靖瞧见了，便立即上前挡在了玄字长老身前。 这屋子里的人，辈分、身份、地位、武功都比他要高上不少。 所以，他才一直都跟在玄字长老的身后，不敢多言一句，只能静静看着。 可是！ 他亲眼瞧见教主那样折磨平生，最后什么也没问出来，也不说上一句抱歉，就连师傅想要去将平生给接过来，还被蓝凤凰拿刀给挡了回来！ 他苏靖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 但他还是有一身的骨气和脾气！ 立即就挡了上前，梗着脖子就说：“教主做事未免也太过霸道了吧？平生还小，既然已经问道了结果，那就让我们将平生带回去！” 苏靖说得大声，几句话，就说得自己面红脖子粗了，“平生或许在教主眼中看来，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可以任意揉捏的教中弟子。可平生对我们来说，却是十分重要的存在！” “平生对于师傅，就像是亲生骨肉；而平生对于我们师兄弟来说，更是如同有着血亲的兄弟一般！” “教主若是觉得平生有什么不好的，那我们这便将平生给带回去，再不让他在教中乱跑！！” 可是，苏靖和玄字长老越是在意莫平生，楼九爷眼中对莫平生的兴趣就越是多了几分。 这个莫平生。 能够抵挡住解语蛊已经是一件极其了不得的事情了。 但他毕竟年纪小，又没什么本事，那究竟这玄字长老还有苏靖为何这样紧张他？ 楼九爷一双眼睛眯了眯，打量地目光就牢牢地锁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骨肉……血亲？” 只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楼九爷想到了什么，稍稍转了转头，问蓝凤凰：“这个莫平生是哪一年登的蛊虫密塔？” 玄字长老：“！” 苏靖：“！” 他们二人脸色顿时一变。 但就在他们失神的瞬间，两只灵活的蛊虫，就已然从楼九爷的身上“飞”的一下，窜到他们二人身上。 只听得两个人齐齐发出一声闷“哼”之声。 “砰！” “砰！” 两声重物砸地的声音，就在戒律堂里响了起来。 “主子，这……” 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快了，蓝凤凰根本就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楼九爷不是在问她么？ 怎么又种了两只解语蛊在他们身上？ 楼爷却根本就不看她，只淡然而优雅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慵懒地依靠在了椅子上。 诡秘的嗓音就从他好看的薄唇里飘了出来：“说吧。莫平生究竟登上了几重高塔？” 一个能够抵抗解语蛊的五岁孩子。 说什么也不可能连蛊虫密塔的第一层也经受不住？ 甚至…… 楼九爷心中就生出了一个大胆而叫人不敢置信的念头来！ “……九……九……” “九重高塔……” 蓝凤凰闻言大吃一惊，连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主子！这怎么可能呢！” 在南疆能够登上九重高塔的人，要么就是历代圣女，要么就是楼九爷还有染祁教主这样的从出生起，就不同于常人的存在！ 这个莫平生！ 蓝凤凰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依旧昏迷的莫平生。 “他……他怎么可能……”明明，他连最普通的孩子都打不过！ 不过…… 坐在椅子上的楼九爷面色倒是平静得叫人觉得有些害怕。 只听得他淡淡地轻呵一声，“果然啊，人的话还是信不得的……” 他这话，显然是应了玄字长老刚闯入戒律堂时说的那一句，他这个做教主的为什么就一点也不信他们的话呢。 楼九爷眉毛微微一挑，这事哪里有什么为什么，他若是信了旁人的话，那无异于是拿了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但蓝凤凰还沉浸在诧异之中，摇了摇头：“主子，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虽然，虽然…… 他们的话是在解语蛊的作用之下说出来，断然没有说谎的可能…… “不可能？”楼九爷的目光凝了凝，“这世间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主子，那……” 蓝凤凰看着莫平生，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楼九爷也是目光定定地看着莫平生。 一个能够登上九重高塔的人，却一点武功也不会…… 还真是有趣得很啊…… 楼九爷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蓝凤凰。” “主子。” 楼九爷目光凝了凝，又说：“京城，带着莫平生一起去。” 蓝凤凰又是一愣。 他们去京城可不是玩的，即便是打着出使大周的名义，带着这样一个小娃娃去也不大好吧？ 他们该给莫平生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才会显得不突兀、不惹人注目？ 楼九爷：“这件事，交给你去处理。不过，我们去京城之前，你得另外替我传一个消息给染祁。” 染祁教主？ 楼九爷将她唤道了自己的身边，然后用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说了些什么。 只瞧见蓝凤凰的眼睛越睁越大，脸色也是瞬间一变。 “主子，这……这样做恐怕不妥吧？”蓝凤凰说着就十分担忧地看了一眼莫平生。 楼九爷却闭上了眼睛，丝毫也不给她多说的余地。 蓝凤凰没办法，只好退了出去。 但在她退出戒律堂之前，她又看了莫平生一眼。 心中暗暗想到：这个小哭包，真不知往后你的人生是好是坏，但无论怎样，都只怕是再无宁日了…… ********** 西北厌火国，皇宫内 一群侍女忙忙慌慌地端着托盘，赶紧就往公主的寝宫跑去。 她们一个个穿着宽厚繁复的长裙，本来就不便行走，还偏偏要用跑的，好几个侍女都跑得踉踉跄跄的，像是下一瞬间就会跌倒再地上一般。 但饶是如此，也没有一个人敢放慢脚步。 “快点！快点！都给我快点！”跑在最前头的侍女，穿的衣服和后面的人有些不同，一看就应该是总领侍女。 她面色焦急，刚刚公主寝宫的人传来消息，说是公主醒了过来，非要现在就看看她们尚宫局为她准备的美衣华服。 其实按照原定的时间，这一季的美衣华服还要过上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全部做完。 但公主忽然间说要看，她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忙忙慌慌地将已经做好的几件全都带上，拿去给公主看。 毕竟，在这厌火，身份最为尊贵的太后大权在握，一个眨眼间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而公主又是太后最喜爱的一个，她们这些在宫中当差的人自然是一点也不敢怠慢的！ 于是，跟在总领侍女身后的那些侍女，虽然脸上写满了苦不堪言，但也只能咬着牙，赶紧就跟上去。 等她们到了公主的寝殿外面，好几个侍女都已经跑得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也松松垮垮没个样子，头上的发财也是东倒西歪的。 其中一个侍女就忍不住嘟囔一句：“自打清和公主前段时间病好了之后，本来就不好的脾气更是不好了起来。做什么事情都是想到就坐了，真是任性极了。” 总领侍女听到了，赶紧就想让她闭嘴！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可不是尚宫局，来来往往的都是清和公主的人！ 清和公主本来就很是难缠了，若是这话让清和公主听到了，只怕她们尚宫局未来一段时间都不会好过了！ 可是那个侍女实在是忍不住了，她们日日夜夜在尚宫局里赶制衣服就已经够忙的了，现在清和公主又忽然来这么一出，更是搅得尚宫局里一团乱麻。 总领侍女胆小怕事惯了，这些话不敢说，她却是直脾气，什么话都藏不住。 “我又没有说错！便是太后前段时间也说了，清和公主最近像是性情大变了一般！” “你还说！”总领侍女朝着她拼命摇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得穿了一身火红衣裳，容貌十分明艳的女子就端端地站在了她们的面前。 总领侍女一瞧，赶紧就招呼她们齐齐跪在地上：“清和公主。” 清和公主是太后嫡亲的女儿，太后年轻的时候就是厌火国有名的美人，清和公主朝太后，也是天生的尤物，匀称的身形，婀娜的身姿，带着厌火国独有的热情似火！ 尤其是清和公主的那一双眼睛，灿若桃花，好看极了，而且，在清和公主的右眼下方，还有一颗不大不小极为妩媚的泪痣。 第555章 清和公主 叫清和公主整个人也好看极了。 关于泪痣，其实在厌火一直都有一个传说。 厌火人都认为，泪痣并非人人都能有的，只有上一世彻彻底底、轰轰烈烈的爱过的人，才会在这一世的眼角下方生出这样的一颗泪痣来。 而这泪痣，正正就是上一世同你相爱之人的眼泪所幻化而成。 彼之泪，吾之约，以痣为约，共赴三世情缘…… 这样的传说实在是叫人动容。 过去，太后也时常那这件事情打趣清和公主，说着，也不知这世间究竟那位年轻才俊的少年郎能够入得了清和公主的眼，成为她的三世情缘。 清和公主性子虽火辣，但说到这事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就染上几分小女儿的娇羞的。 但，自打清和公主的病好了之后，太后再用这件事情同清和公主打趣时，清和公主却少了几分娇羞，眼中更是多出几分一点也不属于她的淡淡笑容。 次数多了，太后有时候都忍不住说上一句，“哀家的清和，怎么像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性子也变得不少了？” 总领女使却是忍不住在心里头摇摇头。 清和公主的性子确实是变了，不过…… 却是变得更加变本加厉起来了！ 不然，她也好，尚宫局其他的女使也好，也不会再心中有这样的怨言！ 即使知道说出来必然会惹来祸端，但心头的那股劲憋着，实在是忍不了。 但是—— 嘴皮子是利索了，该付出的代价，却是迟早都要还的。 清和公主没有说话，只是将两只手背在自己的身后，接着，她便像是认真地打量物品一般，来回踱步，目光静静地落在她们身上。 清和公主身上的潋滟红裙，在阳光的映照之下，夺目耀眼，可是，在总领侍女眼中瞧着，只觉得那红裙太过刺目，瞧得人仿若一阵头晕目眩。 还有她那目光，更是叫人觉得浑身都如同针扎一般难受。 终于……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 总领侍女只觉得她们仿佛被清和公主的目光瞧得都快无处遁形了一般，才听得一声明丽如高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们怎么一个个瞧着这样恭敬？莫不是本公主的耳朵坏了，方才听到的那几句抱怨和埋怨的话，都是本公主的幻觉？” 总领侍女心里头咯噔一下。 清和公主言下之意，就是要找她们算账了。 她虽弯弯绕绕地将话，并没有明说，可越是这样，越是叫她们心头越发不安起来。 因为，在厌火皇宫里，大家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千万千万不能惹恼了清和公主，若是有谁不怕死地撞上去。 清和公主直接发火还好，大不了便是一顿毒打罢了，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总归是能好的。 但若是清和公主就像现在这般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那可就真的是完了！ 等着她们的，那可就是清和公主自己做出来的那些“刑具”，一个比一个要人命，一个比一个还可怕！ 方才出言抱怨的那个侍女，听到清和公主这话，两条腿一下子就软了！ 她……她……敢那样大着胆子说出埋怨的话来，说到底，不过是因为知道清和公主一时半会不会出来的。 因为，之前清和公主也这样毫无预兆地叫她们来过几次了。 每一次都是兴之所至地叫她们来，但很快那兴致也就过去了，便让她们在外面等着，顶着厌火毒辣的太阳，就在外面站着。 甚至，有几次清和公主到后来直接就将叫她们过来这件事情给彻底忘了。 但她没发话，她们也不能走。 于是乎，她们就这样等着，一两日、两三日，都是生生等过的！ 所以，那个侍女才下意识地就认为清和公主这一次，怕是也会让她们在外面等上许久才出来，谁曾想…… 侍女额头脸颊上，早已经满是因害怕和恐惧而生出的滚滚汗水。 她看也不敢看清和公主一眼，甚至还闭上了眼睛，在心中不停地祈祷，只盼着，清和公主找不到是她说出那些话来的才好！ 可是呢！ 清和公主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扫了一圈之后，自然而然地就发现了里面瞧着神色最慌乱的一个。 清和公主漂亮的脸蛋上闪过一抹狡黠之色。 步伐轻快地走到了她们中间，然后继续用明艳的声音继续道： “你们一个个的不说话，难不成以为这样本公主找不出对本公主出言不逊之人，就能够免受处罚了？” 那个侍女闻言浑身又是一颤。 清和公主直截了当地就戳穿了她的心思，更适合叫她觉得愈发不安起来。 “呵呵呵……”清和公主浅笑几声。 明明是最明艳动人的笑声，这些侍女听着，却觉得，仿若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厉鬼，都没有清和公主这样骇人。 总领侍女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方才那侍女出言不逊，虽然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但毕竟她也是尚宫局的人，若是清和公主继续追究下去，只怕会连同尚宫局也一起遭殃。 她想到她们一行人从尚宫局里出来的时候，尚宫还特地交代了她们，到清和公主那儿去，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一定得相互照应，相互扶持。 可千万不能自乱阵脚，连累了整个尚宫局。 总领侍女想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心中还是害怕的，但她不得不强行让自己往前迈出一步，站了出来。 “清和公主说笑了，我们都是宫中侍女，都是一心一意侍奉太后还有各位皇子公主的，哪里敢出言不逊，一定是没有的。” 说着，总领侍女又将手中托盘上摆着的美衣华服往清和公主面前递了递，又说： “这是按照公主的喜好，特地为公主而缝制的衣衫罗裙，尤其是这一件，红色的缎面制成的纤纤罗裙，裙摆下方用金色丝线做了一簇簇的流苏。公主只要穿上这件衣裙，走起路来，身姿翩翩，裙下流苏摆动，必然会衬托出公主的灵动之色。” 总领侍女说完，便想要将手上的美衣华服交给清和公主的近身侍女，让她将这些衣服都替清和公主收起来。 可是，叫她根本意想不到的是—— 只听得“哐当”一声厉响。 清和公主面色已然带着厉色，一双眼睛怒目圆睁，一手就将她手中的托盘给拍在了地上。 清和公主半凝着眸瞧着她，嘴角往上一勾，脸上就染上了一抹嘲讽意味十足的笑意：“你还当真以为本公主是这样软柔好欺的么？还是，你们尚宫局的人，一个个的都当本公主是眼瞎耳聋之辈？连你们心中的那些弯弯绕绕也看不清楚了？！” “属下不敢！” “属下不敢！” “属下不敢！” 尚宫局一众女使，闻声哪里还敢又片刻的迟疑，全都是扑通一声，齐齐地跪在了地上！ “不敢？”清和公主又是冷笑一声，眼珠子一转：“本公主倒觉得你们敢得很啊！哪里有什么不敢的！” 以为她不在，便在背后议论。 以为她不悦，便想用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让这事翻页？ 想都别想！ 感受到清和公主的怒意，总领女使一下子就后悔了。 她以为自己那样说了，清和公主说不定就会顺着台阶往下，这件事情过了就过了。 毕竟，尚宫局这么多年来，也为清和公主还有太后尽心尽力地做过许多事，没有功劳也有几分苦劳的。 可是！ 她却忘了。 清和公主是多么自负又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 她喜欢红衣，性子也如同火一般风风火火的，眼睛里半点也容不得一点沙子！ 若是有什么叫她觉得不满意的，那便是像是要将一切都燃烧殆尽一般，自然是不会有半点的退让的！ “清和公主……公主……我们……我们……” 总领女使一下子，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才好了。 清和公主瞧着她们脸上的慌乱，心头只觉一阵敞快，“你们什么！方才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说的那些话，还不快如实告知本公主？” “如果不然！” 清和公主声音顿时猛地抬高：“你们所有人，就一同等着受刑吧！” “！” 清和公主这样决绝而不近人情的话一说出来，叫尚宫局的这些女使，连跪也跪不稳了。 一个个像是被抽干了精力一般，软绵绵地就往地上一道。 有的胆子小的，甚至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心里头只觉得她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本来今日她们就不该来这儿的！ 现在变成这样，她们是不是真的就会被清和公主给折磨得不成人形啊！ 可是，她们里面也有人为了不让自己受苦，直接就伸手往一开始抱怨的那侍女身上一指：“是她！都是她！” “清和公主，不关我们的事，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对公主您出言不逊！我们一个字也没有说过！” 有人带头，就自然有人跟着道：“对啊！清和公主明察啊！这事儿当真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那个侍女眼睛骛地睁大。 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些平日里，与她以姐妹相称的女使。 清和公主这才出言吓了她们一下，她们就这样急不可耐地想要将她给交出去受罚了？ 平日里说的那些相互帮衬，相互扶持的话，都是假的不成？ 侍女想着，又将目光落在了总领侍女的身上，像是期盼着她能够再为自己说说话。 可是…… 她只看到总领侍女再对上了她的目光之后，眼底闪过一丝歉意，然后，便将头一低，不再看她，更是慢慢地就将头挪开了几分。 总领女使心头挣扎极了。 不是她不愿意帮她。 而是…… 她确实帮不了她！ 瞧着清和公主这样子，只怕是今日不问出个所以然来，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提点了她了，这里不是尚宫局，这里是清和公主的住处，本来就应该谨言慎行的！ 是她。 是她自己管不住自己的一张嘴，非要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来。 要罚！ 也应该是罚她才对！ 根本就不应该罚她们所有人！ 对！ 就是这样的！ 总领女使想着，又猛地就抬起了头，看向清和公主，也是伸手往那人身上一指： “公主，大家说的没错，一开始出言不逊之人，就是她再无其他任何一个人了！还请公主明察啊！” 说着，总领女使还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 一下接着一下。 “砰砰砰砰”的声响，一声接着一声地撞进那个侍女的心头，只叫她心头越发一凉。 眼睛里一下子就露出了一丝绝望之色。 “是么？”清和宫中轻轻地问了一声。 她们其他人立马就连连点头，像是生怕她不相信一般。 清和公主眼底的情绪不明，“既然这样，那好吧……” 她们听到由清和公主口中说出了这一声“好”，整颗心便放了下来。 好了好了…… 清和公主都说“好了”，那她们应该都没事了！ 她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身体又恢复了一些力气。 可是！ 叫他们完全都没有想到的是，清和公主话音一转，说出来的话，根本就不是她们想的那样。 清和公主眼眸一转：“既然你们一个个都说是她，那你们也都一同去宫中的暴室一趟吧~” 什么？！ 她们只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明明清和公主方才那语气，就不像是还要责怪她们的意思了啊？ 这……这这这，这清和公主到底心中是怎么想的？！ 清和公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挥手，朝着自己的近身侍女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将她们都给我送到暴室去！” 木槿不敢迟疑，立即点头，就吩咐宫中侍卫开始拿人。 尚宫局的侍女们根本就搞不清楚状况，只是当那些侍卫拿着刀架在她们脖子上的那一刻。 本能的求生欲望油然而生，叫她们一群人什么也顾不了了，扯着嗓子就开始大喊大叫，哭天抢地地求饶！ 第556章 别想置身事外 “公主！公主！” “根本就不关我们的事啊！要罚要杀，你就罚她就好了啊！” “为什么要连带着我们一起都罚呢？！” “公主开恩啊！求公主开恩啊！” “……” 清和公主端端地站着，看着一众侍女不停地求饶，眼底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松动。 她只觉得她们这些求饶的话实在是可笑极了。 “不关你们的事？” 若不是平日里，她们在尚宫局里有胆子时时抱怨，她又怎么可能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到了她这里，一个“不小心”就说出了那样的话来？ 而且。 清和公主眼眸一冷，她便是瞧着她们这般狗咬狗的样子，就打从心底里觉得恶心极了。 当初……那个时候，她也就是被这样的人，这样身陷危机便一点也不顾及平日情谊，毫不犹豫地就将她给出卖了！ 不然，她也不会有那样的下场…… 忆起过往，清和公主眸光闪了闪，这世间，也只有他才会在那两样的情形下，还愿意保护她了…… 不过，到最后…… 清和宫中眼底的目光越发冷得叫人胆寒。 她收回自己的思绪，眼中没有半点同情与怜悯，甚至一对眼瞳更是染上了几分决绝。 这样的人，她早就下定了决心遇见一个杀一个，遇见一双杀一双。 清和公主声音骤然一冷，冷酷无情地一个字一个字道： “你、们、一、个、也、别、想、置、身、事、外！” “！” 众人闻言，顿时便觉得，她们肯定是求饶无望了！ 于是乎，她们一行近十人，绝望的绝望，面无神色的面无神色，更有好几个心中实在是难以接受的！ 只觉得，这简直就是祸从天降！ 她们明明什么都没做！ 说到底，都是一开始那个大嘴巴的侍女惹得祸！ 于是乎，她们便一下子就扯着嗓子，大声地骂最初说清和公主不是的那个侍女。 “都是你！” “都是你这个祸害！扫把精！” “都是你这个烂货！要不是你……” 一时间。 污言秽语，实在是不堪入耳。 木槿怕这些话脏了清和公主的耳朵，上前几步就说：“公主不如先进到殿中，等到一切都处理妥当了，木槿再来向公主禀告。” 可是清和公主只是摇了摇头。 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们大骂连连。 心中只想着，这算什么，她连更难以入耳的话都听过，这些话早就对她一点影响都没了。 而她之所以要这样决定，不过是想要告诫自己罢了，她可再不能让自己因为这样的人，而在此陷入那样的境地之中…… 清和公主就那样站着，目光清冷地看着侍卫将她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拖走。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终于都安静了下来。 木槿站在清和公主的身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看了她一眼。 木槿打小就跟在清和公主身边伺候，正是因为她伺候的时间最长，她才最容易发觉清和公主的异样。 木槿抿了抿唇，心里暗暗想着： 清和公主…… 最近怎么忽然间就变了？ 虽说过去清和公主就已经够任性的了。 但是，现在的清和公主，不仅仅像过去那般难缠，而且，整个人也变得十分的绝情和冷漠。 做起事情来，也是更加的冷酷。 感受到木槿打量自己的目光，清和公主也不打算多说什么。 她经历的一切，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转变，这绝不是外人就能够理解的。 便是她几次想要同母亲说，到最后，还是没有提起半个字。 清和公主目光定定，那些事情，本来就只不过是一场大梦，一场叫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许多道理的一场大梦。 她在厌火国，有母亲的照拂，才是万人敬仰高高在上的清和公主。 可是，一旦有一天她不再是清和公主了。 那…… 那时候等待着她的，可就是无边无际的折磨与痛苦了。 清和公主轻轻扭了扭脖子，一双眼睛淡然地往地上的一片狼藉扫了扫，说： “这些东西，你全都给本公主丢了。” 木槿闻声又是一愣，像是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公主，这些衣服全都扔了？” 尤其，尤其是方才尚宫局总领侍女托盘里盛着的那一件裙摆上特地挂了流苏的红色衣裙。 木槿熟知清和公主的喜好，这件裙子，一看就是清和公主会喜欢的啊！ 虽然她们方才是多有言语不逊，但她认识的清和公主，却并不是一个会迁怒与旁人，迁怒与其他事物的人。 这样好的一件衣裙，当真没必要丢掉啊…… 清和公主却是又摇了摇头。 不是她不喜欢这衣裙，相反，她打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喜欢得紧。 可是…… 罢了罢了，这些事情不要再想了。 清和公主又对木槿说：“本公主让你丢掉就都丢掉，哪来的这么多废话。对了，你待会儿再去一趟尚宫局，告诉她们，本公主下个月要去大周一趟，让极尽华美的打造一批华服，要多华丽有多华丽，不过，不能看着太过了，要华丽而不失优雅。” 木槿听到这里，更是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清和公主一向都喜欢火红而张扬的衣裙的，什么时候做起衣服来，要不失优雅了？ 木槿眉头蹙着，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公主，那衣服的颜色呢？是用您一直以来都喜欢的红色，还是……？” 果然，清和公主又变了。 “不要红色了。” 那个人一点也不喜欢红色。 他喜欢的从来都是素雅清秀的样子，而她，自从进入他视线的那一刻，就已然不是他喜欢的样子了。 清和公主想了想，低下头又几番思忖，才终于道：“要鹅黄色，淡淡的鹅黄色。衣服上的华贵装饰也不要用黄金了，用银饰、玉器、珊瑚株、珍珠以及浅色宝石就好了。” 木槿闻声，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了。 若不是碍着规矩和礼仪，她当真想上前，伸手摸一摸清和公主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发烧了，将脑子给烧坏了？！ 不然！ 她怎么会不仅性子变了不少不说，就连自己的喜好也一下子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银饰、玉器、珊瑚株、珍珠以及浅色宝石…… 这些可都是清和公主过去最讨厌的东西啊！ 她说这些东西颜色太过质朴，瞧着一点也不吸引人的注意。 还是火红的衣裙，金灿灿的首饰，还有她爽朗肆意的笑声，最是明艳了！ 怎么现在忽然间…… 清和公主却不理她脸上的惊异之色，只是想了想之后，又特地吩咐一句说： “这些事情，你还要告诉尚宫局的人，让她们都低调些，这件事情，不要让太后知道了。” “什么？！”木槿声音骛地抬高了好几度，刺得清和公主的耳朵都有些疼了。 “木槿，你做什么忽然间这么大声？！”清和公主抱怨一句。 木槿却是几步走到清和公主面前，扬起头，巴巴地看着她，声音里带着近乎求爷爷告奶奶的语气：“公主，你要去大周，没有同太后说么？你就自己这样擅自决定要去了？太后不知道，你准备怎么去？到时候，直接就跑了么？” 这清和公主未免也太大胆了吧？！ 清和公主却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事儿。 眼睛闪了闪：“太后每天要处理的事情这样多，怎么可能事无巨细地都注意到。而且，我不过就是想去大周一趟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木槿简直要给清和公主给跪下了！ 还没什么大不了的？！ 清和公主是厌火的公主，她随随便便伸一只脚到大周的土地上，那都是国与国之间的事务！ 更别说，清和公主还妄图太后也不说一声，自己一个人就跑过去了！ 这实在是不像话啊！ 但清和公主却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她听太后说了，大周皇帝给各国都发了邀请函，七月大周京城各国使节都会到的。 她还特地派人去打听了，他也会去。 她想见见他。 她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见见他。 所以，无论如何这大周她都必须要去一趟的！ 可是木槿却是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不行！公主，你要去大周，说什么也要同太后说一声。不然……” 木槿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清和公主固然难缠，但她这性子说到底还不是随了太后娘娘。 她若是不答应清和公主的要求，或许她便会被清和公主给活活折磨。 可是她若是答应了清和公主的请求，一旦事情被太后知道了，到时候，可不只是她一个人，她家中父母，兄长姐妹，都逃脱不了太后的处罚！ 而且，便是太后知道她是被清和公主逼迫的，也是好不留情地直接满门处死！ 这样的后果，她小小的一个侍女可担当不起啊！ 想到这里，木槿便是扑通一下就生生地跪在了地上： “公主！奴婢求求您了，您要做什么，可一定一定要同太后说啊！太后允了，我才敢陪您去大周啊！” 清和公主见状沉了一口气，目光暗了暗，瞧着就有些不爽了。 她不过就是想去大周一趟，至于么？ 至于这样么？！ “你给本公主起来！” 清和公主语气有些不好了，她又不是要做个什么！ 她只是想去大周京城，去见见他罢了！ 木槿死死地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边磕着头一边还不停地说着：“公主，您就同太后说一声吧！太后那样疼爱您，您要去大周，太后一定会答应的。” “哀家会答应什么？” 木槿才重重地磕了头，就听得身后传来了一道略微有几分深沉的女声。 第557章 清凉殿 “太……太后？” 木槿听得李太后的声音，声音都骛地抖了几分，跪在地上的身子也是不自觉地一僵。 李太后扶着侍女，一步一步地朝她们走来，身上穿着以黑色为主调的锦衣，上面用灿烂夺目的金线绣着九龙飞天，头上戴着珠玉发冠。 气场全开，霸气外露。 便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也能叫人打从心底里生出一份不由自主的害怕来。 李太后站定后，目光只淡淡地往跪在地上的木槿扫了一眼：“什么事不能告诉哀家？” 木槿不敢答，一边是清和公主，一边是李太后，虽然木槿心里只道李太后更可怕上千倍万倍，但是…… “好了，母后，我只不过是想到大周的京城去一趟罢了。” 清和公主一句话说得轻巧，可是，周围的人却是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周？ 京城？ 清和公主当真不知道李太后最听不得了就是这两个字么？ 李太后对大周不喜，是整个厌火众所周知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一个人敢在李太后的面前提起大周。 便是厌火同大周在边境有了战事，他们也是不敢说上一个字的。 上场的将军，都是一个个将头别在自己的腰上。 赢了，才能回到厌火国都。 输了，那就将自己的头留在战场上！ 去年，呼韩邪将军不敌舒家三子，连上奏求饶都不敢，直接就用弯刀，在长空落日之下，一刀就摸了脖子。 现在…… 李太后素来最宠爱的清和公主，竟然说出她想要到大周去一趟。 这……这简直无异于虎口拔牙啊！ 果然，李太后一双凤眸顿时一凝，周围的空气也猛地沉了几分。 “你要去大周？” 李太后一字一句地问，那逼迫人心的气场，简直都叫人连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清和公主咬了咬唇，她就知道，母后一定是不许的。 那个时候，母后也是不许的。 她也是偷跑出去，才遇上了那个人的…… 可是…… 清和公主面色也是凝了凝，一双眼睛对上了李太后：“对！母后，我想去大周京城，我想，我想……” 李太后精致的面容没有丝毫的松动，眉眼间的慑人气息更深了几分：“你想什么？” 清和公主毕竟年纪尚小，便在是脾气难缠，那也是随了李太后。 在李太后面前，清和公主所有的气焰都被生生地压住了。 一点一点…… 一寸一寸…… 清和公主都感觉到自己也快要不敢说了，但是…… 她的耳畔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响起了那个人曾经对她说的一句话：“红衣胜火，虽太张扬，但也算明丽。” 那是他对她说过的第一句话。 但也是唯一一句赞扬的话。 她想再见见他，让他看到如今的她。 打定了主意，清和公主把心一横，猛地一抬头：“我说了，我想去大周京城，随朝中出使大周的队伍，以清和公主的名义到大周去！” 清和公主一连串话说得飞快。 像是生怕太后会忽然就说出一个“不”字来。 可是…… 李太后半凝着一双凤眸，看着清和公主，久久也未出声。 一时间，周围的空气都像是凝滞了一般，变得出奇的安静。 清和公主心里有些急了，母后这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究竟是怎样一个结果，好歹给她一个痛快啊！ 若是答应了，那她便堂堂正正地以清和公主的名义到大周京城，站在他的面前，让他好好地重新认识她一次！ 若是不答应，那她就—— “哀家若是不答应，那你就想办法偷偷跑出宫去？”李太后凤眸里瞧不出丝毫的情绪，却是丝毫不差地就说出了清和公主心中所想。 “母后……我……”清和公主低下头，看样子母后是不会答应了。 李太后莲步轻轻又往前走了一步。 一身的肃穆黑衣，将清和公主整个人笼罩。 厌火和大周虽然都有太后，但是不同的是，在大周，有皇帝，有厉玄琰，朝中大小事务都是由厉玄琰说了算的。 在厌火，虽然也有皇帝，不过皇帝才四岁，说到底不过是李太后大权在握的一个傀儡罢了。 李太后垂帘听政多年，早已经沉淀出了极深的城府和捉摸不透的心思。 她依旧是不言不语地站在清和的面前，瞧得清和心头不由得就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意味。 母后……她……她到底是…… “准了。” 就在清和公主就以为母后会断然拒绝，甚至还会吩咐宫中侍卫将她给软禁起来，一步也不准她离开的时候。 李太后竟然轻飘飘地就说出了“准了”二字。 “母后？” 清和公主一双眼睛骛地睁大，显然是不敢相信的。 纵使她经历了再多事情，在李太后的面前，她始终都是那个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小姑娘。 她的那些谋划和计量，在李太后面前，简直就如同小孩间过家家一般无聊和无趣。 所以，清和公主根本就猜不透太后为何会答应了她。 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如今这里站着的一众侍女。 尤其是木槿，她都百分百地觉得太后肯定会十分不满了，没想到，太后竟然…… “怎么？不愿意？”李太后眉毛微微往上一挑，语气清淡至极。 清和公主闻言赶紧连连点头：“愿意，愿意！清和当然愿意！” 她怎么会不愿意！ 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愿意过！ 这段时间以来，她所有的心思和谋划，都是为了能够再次站在他的面前，这一次，她一定一定要让他好好看看她，她要让他知道，这世间，可不止那一个女人！ 她清和公主，同这世间所有人的相比，都丝毫不逊色！ “木槿，快！快吩咐下去，一定要为本公主将一切事务都准备妥当！”清和公主一张脸扬了扬，眼底满满的都是璀璨的光芒！ 那个女人…… 你就给我等着好了！ 这一次，我清和便是倾其所有，都绝不会再让自己输给你一分一毫！ 他！ 也只能是我的！ ******** 大周京城 长乐宫 “阿嚏！” 倚靠在窗户旁，手里拿了一本书卷的顾青萝，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打了一个喷嚏。 如今已经快六月了，京城里早就热得不行了，为了怕顾青萝热着，太后也早早地就吩咐内务府的人，给长乐宫用上了冰，还在殿内各个角落里摆上了内务府特制的风摇，风摇前摆上碎冰和茉莉、馨香等气味悠然的植物。 在搭配上御膳房里备下的冰碗，里面满是甜瓜果、杏仁豆腐、葡萄干、鲜胡桃、怀山药、枣泥糕等。 在夏天里吃上一口，那可以说是清透净脾，舒服极了。 这不顾青萝今个儿一天，就嘴馋得不行，便是厉玄琰几番劝住，都已经吃了三四个冰碗了。 忽然打了这样大的一个喷嚏。 还在长乐宫里，看着近日送上来的奏折的厉玄琰，眉头就是微微一蹙，语气带着几分责备： “方才都说了让你少吃几口。” 说罢，下意识地就放下了手中的奏折，从案桌后面站了起来，几步就走到了顾青萝的身旁，伸手就想要摸摸她的额头。 顾青萝却是将头往旁边挪开了几分，“我没事儿，就是忽然间鼻子有些发痒罢了，你不用这般如临大敌的。” 厉玄琰眼眸沉了沉。 不用？ 他还多此一举了？ 倒是在内殿伺候的蒋德，笑嘻嘻地上来说了几句：“皇后娘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如今你这肚子是一天比一天大了，身体也是一天比一天不便起来。 再过不了三四个月，就该临盆了。奴才都向太医还有稳婆打听过了，越是胎象稳定的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前三个月，胎象不稳，最是一点轻易的动静就容易滑台。 三个月后胎象虽然稳定了，但这个时候若是再有个什么意外的，那可就是对母子来说，那可都是弄不好就会丧命的！ 而且…… 蒋德想着，便转眼瞧了厉玄琰一眼，心头也是一沉，而且，若是再冒出几个不要命的刺客什么的，要害皇后娘娘，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而且，蒋德目光又往宫外刑部所在的方向瞧了瞧。 距离上次有人在皇后娘娘的燕窝粥里下药，也都过去了这么久了，刑部那边好像依旧是什么进展也没有。 问来问去，就只说是，那个宫女心中对顾青萝怨怼，才谋划了要杀害顾青萝。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那种毒药，那种药效。 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小宫女能够拿到了，她的身后肯定还有主使才对。 可又偏偏刑部将各种刑具都上了个遍，那名刺客依旧是什么也不肯说。 蒋德心里有些担心，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主使，才能叫那名刺客这样死也不肯将其供出。 这样一想，皇上也好、太后也好、便是他这个做奴才的，怎么能不打从心底里担心皇后娘娘如今的身体，还有她周围的安全！ 只不过是皇上还要首付大人顾泰清，都已经替皇后娘娘将能够注意到的一切，都注意到了，才叫皇后娘娘觉得他们说的这些话都只不过是唠叨罢了。 但毕竟如今怀有帝裔的不是别，正是皇后娘娘自己，她可是得好好地将息自己才是啊！ 蒋德想着，忍不住又苦口婆心地劝了一句：“皇后娘娘若是觉得太热了，不如奴才热内务府多摆几个风摇在殿中，再多上几分冰块，再每天送上一份莲子汤过来好了。这冰碗毕竟太凉了，吃入口中，进入腹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太过刺激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顾青萝闻言努了努嘴，这些话，她也听过许多次了。 或许正是因为听得太过了，所以，心底里也便没有觉得十分紧张和在意了。 只是，她瞧见厉玄琰冷着一双眸子，显然是因为她之前毫不在意的话，有些不满了。 他这样刻意叫自己冰冷着瞧着她，还着实叫她有些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好像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错事一般。 好像，她也就不过是有些贪吃罢了。 本来她就怕热，往年的时候，她怎么不是一天七八个冰碗的吃。 如今她怀了孩子，日子更是难熬得紧，稍稍走上几步路，稍稍动上一动，整个人就大汗淋漓，像是从雨水里拎出来的一般。 但是，为了她自己的身体，也为了腹中孩子的健康。 她也不能久坐，云锦特地搬了廖洲进贡的刻漏回来，瞧着上面的时间，每隔一小会儿，就会亲自盯着她，让她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她怎么能不热！ 这样想着，顾青萝脸上便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哀求的模样，眼巴巴地看着厉玄琰，虽然一个字也没说，但怎么不是在求他。 但厉玄琰面上的清冷表情却是一点也没有减淡，反而，一双眼眸里透出来的寒光，更是冰冷了几分。 他好看的薄唇轻轻一掀，淡淡地就吐出了两个字：“不行。” 顾青萝闻声，忍不住再心头叹了口气。 所以，他这是连冰碗都不许她再吃的了？ 一想到这么热的天，连冰碗都没得吃，她的心里啊，当真是如同猫爪一般的难受啊！ 又在心头叹了口气，想想这往后的日子可真是难捱极了！ 可是。 “你若是怕热，朕可以命人在长乐宫里建一间清凉殿。”厉玄琰忽然又说。 清凉殿？！ 顾青萝一听见“清凉殿”三个字，眼睛顿时就亮了。 她以前在书中读到过，这“清凉殿”用风轮扇动将凉气送入殿中，同时用机械水车将冷水送到清凉殿的屋顶上。 凉水顺着屋顶，沿着屋檐往下，形成一道一道的水帘，将整间大殿都笼罩在晶莹剔透的水幕之中，光是瞧着，都觉得心旷神怡，清心舒畅极了！ 舒服是极舒服的。可就是…… 她还在书上读到过，这清凉殿能够激起凉气，消暑解热，但要建造起来，却是一件十分花功夫的事情。 不说别的。 用水车将凉水送到屋顶上之后，那凉水顺着屋檐点点往下，形成水帘，光是这水帘的宽度、大小、落水多少，都要工匠花上几天几夜的时间，认真计算才能够得出。 更别说，还有什么用风轮送凉气了，处理好清凉殿四面墙的防水了…… 可不能图得一时凉快，反倒使得水气侵入人体，热倒是不热了，得了寒气、湿气那可就不好了。 所以，这清凉殿，还真不是一件轻轻松松就能搞定的事情！ 顾青萝也知其中复杂，厉玄琰这样一说了，她心里虽然知道十分不易，但心头却是被他一番话勾得心头直痒痒！ 她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厉玄琰：“当真？” 若是有了这样一间清凉殿，她还真是不用再贪吃那冰碗了。 厉玄琰瞧着她眼底的灿然星光，清冷的面庞，终是柔和了几分。 点点头。 “自然。” “真的？”顾青萝又是问了一句，好像要再多问一遍才行！ 厉玄琰不厌其烦地又点了点头，才说：“不过是一间清凉殿，只要是你想要，朕自然是不会说一个‘不’字。” “你……” 这样的话，这样的声音，落入顾青萝的耳中，莫名就叫她心头一荡。 厉玄琰往她的身边又走了几步，伸手轻轻拦住她的腰肢。 现在她肚子大了，他做什么动作都得小心再小心，再不能像之前那样，一个大力就把她拉入自己的怀中了。 不过…… 厉玄琰瞧着她脸上带着的几摸红霞，倒是觉得，再等三个月，只要再等三个月就好了。 到时候…… 厉玄琰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里不知不觉地就染了几分欲色、 那目光瞧得顾青萝有些不自在，就想别过头，看向其他方向。 不过，厉玄琰却是用手轻轻地扶住了她的一颗小脑袋：“冰碗你是不能再吃了，但其他的不管什么，朕都会想办法，一一解决。” 厉玄琰语毕。 顾青萝莫名间就感觉到，他那只宽厚而有力的大手，放在她的腰后，渐渐的、渐渐的，就愈发滚烫起来。 像是比这六月间的天气，还要热上几分。 一如他坚硬胸膛下，滚烫的心，灼得她整个人也跟着燥了几分。 不过…… 厉玄琰这漂亮话是说出去了，可站在旁边的蒋德心里却叫苦不连了。 什么叫“不过是一间清凉殿”！ 皇上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可知不知道，会叫这宫中多少奴才费上多少心力和精力，才能做好了！ 最叫蒋德心中如同吃了黄莲一般苦的是，这皇上和皇后娘娘要撒狗粮的时候，能不能提前知会一声啊！ 就像现在这样，兴之所至，说撒狗粮就撒狗粮了！ 叫他这个做奴才的，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所以，只能眼睁睁瞧着了？！ 然后，心里还不能有一句怨言？那还需不需要说上一声“狗粮真好吃”？？ 或许是感觉到了蒋德的不自在，又或许是顾青萝自己的脸皮有些挂不住了。 她稍稍低了低头，就伸出自己的一双小手，抵在了厉玄琰的胸口上，轻轻地就想要将他往后面推开。 可是，她本来就力气小。 再加上她如今又有几分害羞，手上的力气，更是小得不得了。 推在厉玄琰的身上，实在是一点用也没有，反倒是，那小巧的双手，轻轻推在他的身上，莫名叫他更是想再往前几分，将她好好地抱着，将她好好的看上一看才行。 但是顾青萝却不干了。 一颗小脑袋摇了摇，自己就想要往后大步一退。 厉玄琰怕她动作太大，一个不小心没有掌控好重心，摔了碰了的，赶紧就是伸手扶住她，自己往旁边挪了一步，说：“好了，都说了，让你不要乱动了。” 语气间带着的细微责备之意，更是让顾青萝心底觉得又甜又酸，就像是吃了一颗才刚刚熟了的大柚子。 各种滋味，还真是…… 不过，顾青萝飞快地站稳了身子，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抬头看厉玄琰，这才瞧见他的眼下带着重重的青黑。 顾青萝立马就扭头问蒋德：“怎么了？皇上近日睡得不好么？” “皇后娘娘，这……这……” 顾青萝忽然这么一问，倒是叫蒋德不知该怎么答才好。 最近朝中事务确实繁重，加上眨眼间就快到七月了，厌火、南疆还有北燕来大周的使臣名单也已经定下送到了大周，朝堂上还有内务府都忙着张罗呢！ 毕竟，厌火、南疆还有北燕要来的使臣，不是公主就是皇子的，再有就是南疆赫赫有名的两位教主。 他们随便一个人，都是不能小觑的！ 这些事情都要皇上拿主意，皇上怎么能睡得安稳。 而且…… 蒋德想着，忍不住就瞥了厉玄琰一眼，这些事情虽是繁重，但到底不及那…… “蒋德，你先出去。” 蒋德心头正想着，厉玄琰却忽然先开了口，直直就叫他先行离开。 “皇上，皇后娘娘……奴才……”蒋德犹豫片刻，像是有什么话憋在心里，不说出来不舒坦一般。 可是，厉玄琰一双冷眸又朝着他一睨。 那目光，俨然再说：怎么还不走一般。 蒋德没办法，只好点点头，朝厉玄琰还有顾青萝行了礼，就转身退出了长乐宫内殿，退出去之前，还将房门给带上了。 “怎么了？” 顾青萝抿了抿唇，难不成有什么是蒋德知道的，却不能告诉她的？ 顾青萝心中一转，就想到了之前从云锦那儿听到的那些话。 等到蒋德出了长乐宫了，顾青萝马上就又问：“到底怎么了？朝中事务繁重，你安排好了一一处理也就是了，还是……还是，今年春闱考试新晋的一批人，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了？” 厉玄琰眸光稍稍沉了沉，青萝虽然没有直接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但显然是已经知道了那事了。 顾青萝见他沉声不语，心头莫名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语气也有些不好起来：“所以，宫里人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了？！” 厉玄琰依旧没有回答。 顾青萝面色当即就变得有些不好起来。 第558章 只是流言 因着顾家也有几个子侄通过了春闱考试，进入了朝中任职。 顾青萝身为顾家嫡女，便让云锦时时打听他们在朝中任职的情况，也好替爷爷参详参详，看看，究竟是选哪一个过继到长房来为好。 毕竟，父亲还要二叔如今都还没有子嗣。 特别是顾青萝的父亲，现在人在何处也不知道，更别说指望着他再为顾家留下承继血脉来。 而且，二叔顾项亭也重新回到宛州驻军，身在军营，作为将领，自然也是不好过多留意儿女情长。 所以，顾青萝还有顾泰清都觉得，选一名才能出众有品行端正的子侄，是现如今最好的选择了。 可是，云锦这样一留心打听，打听到的，可不止是顾家几个子侄的情况了。 王诗韵还要齐坤他们这一批新晋的举人进到朝中也有快一两个月的时间了，他们一个个寒窗数十载，终于有了可以一展宏图的机会，自然每一个人都是尽心尽力地为做好自己的差事。 朝中的大臣们说到他们，个个都是赞不绝口的。顾家子侄虽然没有人进入前三甲，但在朝中有着顾泰清照顾着，后宫中又有顾青萝这样一位尊贵的皇后支撑着，加上他们自己也确实有几分能力，到也算这批新晋官员中的佼佼者了。 只不过…… 其中最最叫人注目的，还是她！ 楚卿卿！ 顾青萝也不知为什么，自打第一次在南麓书院门口见到楚卿卿的第一眼，就从心底里觉得她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叫她不自觉地就想要同她保持距离，就像是本能地觉得，这个楚卿卿绝不是什么善类，离她越远越好！ 而这段时间下来，楚卿卿也确实是“不负众望”地叫大家都深深地将她记在了脑中！ 出其不意地，选择去太史阁任职就不说了，便是现在日日要进宫当差，她也像之前那样，天天都穿着男子衣衫去太史阁，夹在一群男人中间。 美其名曰，这样可以叫大家不会过多注意到她！ 可偏偏！ 她越是这般，越是叫所有的人，甚至就连后宫中打扫除尘的粗使宫女和太监，都听说了她楚卿卿的大名！ 更叫顾青萝心里头觉得万分不是的是。 或许是因着楚卿卿是这一届的状元，太史阁的主管掌阁大人，尤其重视楚卿卿。 太史阁中但凡大小事务，几乎都会带上楚卿卿一起，便是每月一次的去到建章宫同厉玄琰汇报太史阁修著史书的各项事宜，这种按照朝中规矩，必须得在朝中任职三年以上的掌史才能参加的事务，掌阁也是带了楚卿卿一同前往的！ 而这两次！ 楚卿卿却一反常态，不着男装了，特地换上了内务府为其准备的朝服。 内务府的朝服又是特地按照她江南水乡女子特性而缝制的，衣衫如烟波浩渺，如水般郁郁青青，十分好看。 有人就有些看不透了，既然你楚卿卿平日里都着男装，说什么，这样才不会影响太史阁其他同僚当差任职，怎么去建章宫向皇上汇报修著史书事宜的时候，又换回了女装？ 难道就不怕影响了皇上么？ 楚卿卿却只是笑着摇摇头，说：皇上是大周天子，才不是那些凡夫俗子。这天地之大，皇上什么样的新鲜事儿没见过，她不过小小女子，皇上自然是不会被影响的。 况且，楚卿卿又说：她到建章宫去向皇上汇报事宜，自然是得毕恭毕敬的，不穿朝服，那可是在规矩上就是不敬的！ 她楚卿卿虽是自由散漫惯了，但她脖子上的那颗脑袋，她可是喜欢得不得了，自然舍不得就这样轻易丢了…… 这样一番话说出来，自然就堵住了众人的嘴。 可是。 后宫中一些稍稍有点心思的嫔妃，却是直言不讳地就说，这个楚卿卿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一会儿有这样的借口，一会儿又有那样的理由。 可不就是想让自己从一众人之中脱颖而出，然后好叫大家都觉得她与众不同、万里无一、就是最独特的哪一个么！ 最好啊！ 就是让皇上也觉得她不一样了才好！ 不然，她又何必，在见皇上的时候，才将自己收拾得那样精致和美貌？ 不是她们小肚鸡肠，非要这样以己度人，实在是，楚卿卿的这一系列行为，着实让人有些心头窝火啊！ 既然你一开始说的就是想要入朝为官，那能不能请你好好当你的差！ 别一天天的到处惹存在感不行么？ …… 这些话，顾青萝从云锦那里听来，虽然她心里多多少少更是觉得楚卿卿很不对劲了。 可是，她还是不像后宫中其他那些酸里酸气的嫔妃，就觉得楚卿卿就一定会得逞了。 她只是…… 她只是…… 顾青萝抿着唇，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头究竟是怎么想的。 厉玄琰瞧见了她稍稍有些蹙着的眉头，他不是不知道她心头说不定会乱想些什么。 只是…… 厉玄琰又往前一步，伸手拦住顾青萝的肩头，手上轻轻加重了几分力气，让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的一双眼睛。 他薄薄的嘴唇轻启：“宫中流言如何，你最是知道。” 顾青萝眨了眨眼睛，所以，他说这话，是想告诉她，所有的这些都不过是流言罢了？当不得真？ 可是，顾青萝眸光又微微沉了沉。 楚卿卿天天都这般招摇是真的。 她抓住机会，想要在他的面前留下印象也是真的。 这些都是真的，当真只是流言而已么？ “是，只是流言而已。” 厉玄琰像是能看穿她心头所有的心思一般，毫不犹豫而又坚定不移的一句话，就从他的嘴里说了出来。 简单的一句话。 轻轻的几个字。 飘进顾青萝的耳中，摩挲着她的耳廓。 叫她心头莫名就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像，只要是他说的，她便会信了。 不管什么，她都会信。 厉玄琰唇角微微勾了勾，放在她肩头的手就慢慢往上挪了几寸，放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然后—— “唔！” 第559章 其他地方 顾青萝只感觉到后脑勺忽然多出一丝力气，将她整个人都不由得往前一带。 然后，温暖而熟悉的唇瓣，就覆上了她的双唇。 过去相依相偎时的甜意与爱恋，一点点地，就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荡开，像是一层接着一层的涟漪，由他们二人正中心开始，将整个紫禁城都染上了一抹甜意。 “好了……” 顾青萝如今身子不便，厉玄琰便是心中火气再盛，也不得不压抑住心中就快要控制不住的念头。 他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又走到了殿内地雕花圆桌旁，端起一杯清茶，猛地一口就灌了下去。 像是不够透凉，他又接连喝了好几口，可还是不够。 “蒋德。” 厉玄琰唤出声，周围却没有应答之声，这才意识到，他方才为了不让蒋德说出些叫青萝放心不下的话，刻意将他给支走了。 现在这殿内就只有他们两个。 但这桌上的凉水却不够了。 厉玄琰还能感觉到，他胸膛下勃勃跳动着的那颗心，就像是要不可抑制地蹦出来了一般。 顾青萝早就不是不经人事的闺中女子了，她站在一旁，知道他现在怕是难受极了。 顾青萝低着头，那里不知厉玄琰如今心中如何想的，赶紧就出言道：“你……我……我不方便，你是知道的。” 她不过在陈述事实，想要让他控制一下自己，太后都说过多次了，这段时间，他们可是万万不能行那事的。 可是，不知为何，她的声音却是越说越小声。 到最后，她的声音小得如同蚊蝇之声。 反倒像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连话都不敢说大声了一样。 厉玄琰又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嗓音早就一片沙哑：“朕知道什么？” 感性而醇厚得如同陈年老酒一般的嗓音，简直就跟犯规一般。 落入顾青萝的耳中，叫她猛的一瞬间就快要把持不住了。 但是！ “不行！不行！” 顾青萝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现在可不能任性了。 顾青萝伸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腹部之上，她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自己腹中的孩子而考虑！ 可是厉玄琰却低声道：“我来就好……” **********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 好像天边高悬的太阳都往西边沉了好几分，顾青萝才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她才刚刚睁开眼，云锦就凑了上来：“皇后娘娘您醒了，快喝一碗安胎药吧。” 顾青萝才刚刚醒过来，脑子有些懵懵的。 云锦递给她，就直接接过来喝了起来，也没问为何这个时候要喝安胎药。 云锦站在她的床边，瞧着她喝得差不多了，才又说： “皇后娘娘，这都是皇上走之前特地吩咐的，说是，您方才情绪有些激动，怕您腹中龙裔不稳定，才特地叫奴婢准备了安胎药的。” “噗！” 顾青萝听到云锦这话，直接一口药就喷了出来。 第560章 小磨人 “什么？他说什么？”顾青萝神情有几分激动。 云锦瞧在眼里，心里忍不住就道，皇上说得果然没错，皇后娘娘今日还真是十分激动呢，她不过就是将皇上的吩咐一五一十地说与皇后娘娘听，怎么就变得这样激动了？ 顾青萝却只觉得心里头如同吃瘪一般难受！ 什么叫她太过激动！ 若不是他！ 若不是他非要她用手去……！！！ 顾青萝便是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一般！ 这个厉玄琰还真是！骨子里都透着黑！将她吃干抹净了不说，一个转身，怎么仿佛她才是始作俑者的那一个！ 顾青萝气不打一处来，心底似窝着一团火，又生生发泄不出来，难受死了！ 云锦瞧着她这个样子，倒是立马就紧张起来：“皇后娘娘，你到底是怎么了？要不奴婢为您把把脉，可别您身体又有什么不舒服的，我们大意了，拖到后面拖出毛病了那可就不好了！” 顾青萝摇摇头，鼻子里冷冷地就哼出一口起来。 她才没有什么不舒服呢！ 若真要说有什么不舒服的！ 就一定一定是厉玄琰那个披着羊皮的狼给惹出来的！ 厉玄琰！ 厉玄琰！ 她过去怎么就没有看清楚，他原来还会做出那些叫人难为情的事情来！ 顾青萝咬着牙，等他下次再来长乐宫，她可一定要叫他好看！ 与此同时 建章宫里 正在批改奏折的厉玄琰忽然间就打了一个喷嚏！ 蒋德在他身边伺候笔墨，见状赶紧就想上前嘘寒问暖几句。 但厉玄琰却先伸出手阻止了他：“无妨，就是忽然鼻子有些痒罢了。” 蒋德点点头，皇上都这样说了，那他也不能再多问什么，以免让皇上觉得不耐烦了那可就不好了。 于是，蒋德又将手边的一份奏折递了过去：“皇上，这是秦峰大人从南疆送回来的信，您可要先瞧瞧？” 厉玄琰接过信封，刚想打开来看看其中内容，不知怎么的，忽然间又打了一个喷嚏。 然后！ 又是一个！ 又接着一个！ 蒋德瞧在眼里，可坐不住了，“皇上，您没事吧？要不要奴才这就到太医院去将孙院判给请过来给您瞧瞧？！” 厉玄琰又是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忽然间就打了好几个喷嚏，像是有些小磨人似的。 莫名间，厉玄琰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了方才在长乐宫里，通红着一张脸，用小手不停在他胸前挠个不停的顾青萝。 那样子，也是磨人得厉害。 厉玄琰想着，唇角就不由自主地勾了勾。 蒋德在旁边瞧着，脸上头莫名像是看着孩子长大了有出息的父母一般的笑意，心头暗暗想着： 皇上肯定是想到皇后娘娘了。 不然，皇上的脸上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果然，厉玄琰就开口说：“蒋德，清凉殿的事情，你吩咐下去，叫内务府的人务必要尽快将一切都做好。最好，再六月底之前，就让青萝能够搬到清凉殿里去。” “这……是，奴才知道了。”蒋德脸上方才还带着的笑意，听到厉玄琰这话，就一下子有些绷不住了。 这这这…… 既然他都瞧出了皇上再想皇后娘娘了，怎么就不知道赶紧就退出去！ 瞧吧，瞧吧！ 又被撒了一嘴的狗粮了吧！ 而且，厉玄琰又幽幽地再说了一句：“等等，还有一件事情。” 蒋德点头恭听。 厉玄琰看着窗外的天色想了想，继续说：“除了清凉殿之外，你再同内务府说一声，青萝预计九月临盆，过不了多久便是秋冬之日，天气渐凉，让内务府建造清凉殿的同时，再在长乐宫中修筑一间暖房，供青萝还有龙裔使用。” 蒋德闻言，心里忍不住就替皇后娘娘感叹一声。 皇上待皇后娘娘可真是好啊！ 如今这才刚入夏，皇上就替皇后娘娘将秋冬时节气候寒冷全都给考虑到了。 怪不得，这宫里宫外的人提起皇上和皇后娘娘，那都是一片称赞之声。 只道龙凤相和，是整个大周的福气呢！ 蒋德恭敬地朝厉玄琰行了一个礼，“皇上放心，奴才一定将您的吩咐事无巨细地同内务府的人交代清楚，保证这清凉殿还有暖房一定和皇后娘娘的心意！” 蒋德说完，便微微躬着身子，退出了建章宫。 厉玄琰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重新看了一眼方才蒋德交给自己的那份秦峰从南疆送回来的信。 南疆…… 厉玄琰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展开来一看其中内容，一双俊眉慢慢地就蹙在了一起，像是心中在谋划着什么一般。 随后，厉玄琰便起身走到建章宫内那幅巨大的书架之前，目光缓缓向下，最后落在了毫不起眼的右下方的一个小匣子上。 他拿起那个小匣子，打开来，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纹章。 厉玄琰取出纹章，又拿了纸和笔，写下了些什么，最后才用那个纹章在信纸的最末尾盖上了一个印记。 那印记，正正好就是一朵鸢尾花的图案。 厉玄琰眸光凝了凝。 七月，使臣来朝。 还真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按捺不住性子的一个时候啊…… 厉玄琰唇边勾起一丝冷冷的笑意，伸手在案桌上一处极小的地方按了一下。 只听得一阵“咔嚓咔嚓”的响声，案桌下的地板赫然间就露出了一个暗格。 厉玄琰将那封印上了鸢尾花印记的信丢了进去，暗格便即刻关上了。 他的一双幽深的眼眸，再次凝了凝。 既然他们都有自己的盘算，那他也自然得帮上一把才行。 不然，这好戏又该如何上场呢？ ******* 时间过得飞快。 眼瞧着使臣来朝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前朝、后宫的所有人都快忙得脚不沾地了！ 尤其是后宫里，太后顾及顾青萝的身体，便几乎不让她插手这件事情。 所有的事，都是由太后做主，再由后宫中其他的那些，几乎没有丝毫存在感的嫔妃来打理的。 顾青萝虽然在长乐宫中静心养胎，但她们的忙碌她还是知道的。 好几次，她都让云锦到慈宁宫去，问问太后有没有什么是她可以帮忙的。 可太后却是丝毫没有迟疑地就说，她如今最应该做的，就是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想，只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自己的龙裔之上。 就再当三个月的闲人好了！ 顾青萝没办法，只好听从，可她毕竟是有些耐不住性子。 这天，顾青萝倚靠在窗边，随手拿了一本书来回翻看，看了没多久，她也就乏了，望着窗外院子里花匠新搬来的文竹、吊兰、月季花发愣。 因着天气愈发热了，她也不便去御花园赏花散心。 虽然宫中的花匠们已经极力保证长乐宫的鲜花都是两三天一换了，可到底还是缺了几分新鲜劲儿。 这不，顾青萝瞧了这么一阵子，整个人便觉得有些无聊了。 左右是坐不住了，顾青萝便想让云锦陪着她到宫中四处走走散散心。 可云锦却是不肯的。 这正是大热天呢！ 皇后娘娘本来最近就娇养着，身子金贵着！ 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暑气！ 顾青萝只觉无趣极了，忍不住心头就生出了一丝火气。 但就在这时，忽然间从外面传来了一道声音： “阿萝！你就不能耐着性子听大家的意见么！” 第561章 回来了 “爷爷？” 顾青萝闻声扭头，就瞧见了穿着朝服，行色匆匆的顾泰清。 顾泰清几步走到顾青萝身边，对着她就要行礼。 顾青萝一把就拦住了他，这里不是其他什么地方，这里是长乐宫，没有其他外人，爷爷在她这里，不用时时刻刻都守着那些规矩的。 而且…… 顾青萝看了顾泰清一眼，爷爷如今年纪也越来越大了，虽然整个人瞧着还算是精神，但顾青萝还是能清楚地看到他头上用发冠束起来的头发，已经有许多白发了。 顾泰清站直了身子，也同样地看了顾青萝一眼。 他这个孙女，他最是了解的。 虽然过去的时候，她的心中像是一直藏着什么似的，总是没有真正的舒心笑过。 但好像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和厉玄琰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她才满满地打开了自己的心绪。 不过，也正是因着没有了过去的那些所思所想，她反倒像是越活越年纪小了起来，做起事来，愈发的有些太过随性了。 这不，他刚到长乐宫门口，就听见她非要顶着这样的烈日，到外面去散心，可不就是胡闹么！ 顾泰清想着，面色刻意变得有些凝重起来：“阿萝，你说说你，自己的身份摆在这儿，肚子里的龙裔又是何等尊贵！你怎么能拿这事情开玩笑！” 顾青萝一听又是这话，自己的心里虽然也知道，云锦也好、太后也好、爷爷也好，他们一个个都是出于真心想要她好，才会这样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提醒她、提点她。 可是…… 顾青萝忍不住在心头叹了一口气。 她这样天天待在长乐宫中，一点可以让她动动脑子的事情都没有，不是喝安胎药，就是吃养胎药膳，再不然就是为了安胎而多多休息。 她便是再是一个心平气和的人，时间久了，也难免会觉得烦闷啊！ 顾泰清也不是不知道她如今的感受。 他也是当过父亲的人。 当年，他的夫人，顾青萝的祖母在怀顾项明和顾项亭的时候，也是同她一样。 总是耐不住性子，就像是那椅子、凳子还有床上有钉子一般，死活都坐不住。 才坐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雯淑就一定要起来，非要到屋子外面去走走。 便是他劝了又劝，外面这冰天雪地的，吹了寒风，若是冷着冻着那可怎么得了，而且，冰天路滑，雯淑若是再不小心，摔了一跤，那可是叫大人和腹中的小孩都会保不住的啊！ 但雯淑也同如今的顾青萝一样。 根本也听不进去。 便是他亲自挡在了门口，向来都文静娴熟的雯淑，却是破天荒的，亲自动手一把将他给推开老远。 后来，雯淑还用这件事情笑过他好几次。 说他一个大男人，连她一个身怀六甲的人轻轻一推都扛不住。 他摇摇头，雯淑要这样说，那就让她这样说吧。 不过，他心里可是清楚得很，哪里是他扛不住，说到底还不是因着他生怕她太过激动，太过用力，伤着了自己，才那样配合她的。 再到后来，还是顾泰清特地命人为雯淑找了些不用太费脑子，但又有些新奇的事情，将她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雯淑才没有继续天天往屋外跑。 所以…… 几天之前，他来上朝的时候，厉玄琰刻意将他给留了下来，将青萝现在的情况一一说与他听。 雯淑的事情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但是，顾泰清一听厉玄琰的那些描述，还是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年的情景。 他想了想，便决定进宫一趟，也找一件不那么太费心神的事情，告诉阿萝。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叫她真正的安稳下来。 于是乎，顾泰清伸手拉着顾青萝到殿内地圆桌旁坐下，他左右瞧了瞧阿萝到样子，再三确认她现在除了闲不下来之外，其他一切都好，才好继续说他要说的事情。 顾青萝被顾泰清这样上下打量。 觉得有些不自在。 “爷爷，你瞧什么呢？我一切都好，你不用这样紧张的样子，我真的一切都好！” 顾泰清摇摇头，阿萝虽然现在也怀上了龙裔，也用不了几个月就会生产了。 但毕竟她还没有真真切切地伸手抱到自己的孩子，只有等到她第一次抱起自己孩子的那一刻，她才是真正的成为了一个母亲。 那个时候，阿萝才会理解他这个做爷爷的，此时此刻心中的所有牵挂和担心。 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对子女孙儿的疼爱，那都是发自内心深处的。 不论在何地、也不论在何时、更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种骨肉血脉相连系的感情，才是这世间任何人和任何事都无从割裂的！ 所以，便是她在他的面前说上几千遍、几万遍她很好，她事事如意，他都还是要自己亲眼瞧一瞧，才会真正放心下来。 顾泰清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思忖片刻，才终于说起了正事：“阿萝，你还记不记得一个月前，你到京城郊外的宝华寺上香的事情。” “我当然记得。”顾青萝连连点头。 她到宝华寺上香，不仅发现了和母亲大有关系的红色铜钱叶片，宝华寺的无因方丈很可能知道什么但却借口不告诉她，还有就是她们一行人从宝华寺下来之后，就有一个黑衣人一直跟着她，那个黑衣人最后竟然跑到了顾家的产业，枣家庄里去了。 这些事情，不是关乎母亲柳氏的，就是关乎顾家的。 她不管是不是活了两世，顾家，从来都是她最最放在心头上，最最紧要和在乎的事情。 她当然会牢牢的记得了。 顾泰清沉了沉声，继续说：“上次你同爷爷说了之后，爷爷就派人到枣家庄附近一直守着，暗中观察这枣家庄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 “阿萝，你知道么？那个黑衣人潜入枣家庄之后，还前前后后出入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是穿着黑衣外出，再穿着黑衣进入。” “但，过了这么久了，顾家的管事，按照惯例到枣家庄去寻常，可是枣家庄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说庄子里有异常的。” 这件事，顾青萝是知道的。 她当时就和顾泰清说了。 要不，就是庄子里的人参与了这件事。 要不，就是这庄子里原来的人都已经被这黑衣人或许还有黑衣人的同伙给换了。现在庄子里的人，并不是真的就是原来那一批。 顾泰清又继续说：“或许是因着也过了一段时日了，我们的人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更没有打草惊蛇。那黑衣人或许觉得一切都在他们的把控之中，就在三天之前，又有两个黑衣人在深夜时分，潜入了枣家庄。” 虽然顾青萝已经猜到了，那个黑衣人应该还有同伙。 但是，当爷爷真的说出，这黑衣人一波接着一波地进入属于顾家的枣家庄时，她的心头还是忍不住微微一跳。 心头就暗暗想道：这些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听着爷爷的描述，他们一个个的，也是身手不凡，极有本事的人。而且，最叫她心头觉得十分不安的是，他们选择的，偏偏是枣家庄、偏偏是顾家的产业、偏偏就是她的母亲柳氏过去最喜欢的一个庄子。 不知怎么的，顾青萝心里头总觉得有些不安起来。 而那边，顾泰清说到一半，脸色也是变得异常的凝重起来。 顾泰清抿了抿唇，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顾青萝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情绪里，似乎包涵了很多很多。 有犹豫、有不解、有两难、有徘徊…… 顾青萝还从来没有在爷爷的眼中瞧见过这样的情绪。 她只是瞧了一眼，就被顾泰清的这目光给一怔。 心里头又是莫名“咯噔”一下：“爷爷……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的？” 顾泰清眼眸深处泛着闪烁不明的光亮。 像是过了千百年一般，他才终于是点了点头，“阿萝，爷爷待会儿要同你说的，你听到了，可千万要保持冷静，知不知道？” 顾青萝的面色也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爷爷也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这样的话。 不过，顾青萝还是点点头，就算是答应了顾泰清的话。 顾泰清这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将自己的头稍稍低了低，凑在顾青萝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顾青萝仔细听着，但是，当爷爷说的第一个字开始，她的一双眼睛就不敢相信地瞪大再瞪大。 便是等到顾泰清将所有的消息全都说出来了以后，顾青萝的眼睛还是大大的瞪着，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阿萝，你放心，他们两个爷爷会派人一直盯着的，爷爷绝对不会让他们——” 顾泰清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青萝给打断了。 “爷爷，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他们真的回来了？” “事关重大，爷爷怎么可能骗你！若不是再三确认，再三同暗卫确认他们的体貌特征、声音特征还有说话的语气，爷爷也不敢就这样跑到皇宫里来，说与你听的。” 如果不是千真万确，他这个做爷爷的，又怎么会偏偏选在阿萝怀有身孕这样敏感的时间点，将这件事情告诉她呢！ 实在是因为这事情太过重要了，他不能不告诉她啊！ 毕竟，不管怎么说，那两个人和她还有他们顾家，都是有莫大的关联的。 “……那……我……” 顾青萝又是愣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完全接受这件事情一般。 他们竟然回来了…… 他们怎么这样就回来了呢？ 顾泰清心中何尝没有同顾青萝一样的疑问。 经过那件事情之后，他们派人到处都找遍了，什么也找不到。 现在，竟然就回来了。 而且，还会到了枣家庄。 这其中的意味，实在是太让人寻味了。 顾青萝微微抿着唇，像是在想什么一般。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才又问顾泰清说：“爷爷，在家中的那个……嗯……假的父亲，现在身在何处？” “你是知道的，如果不是在京城的北城门上，他抬起了双臂，叫你看出来他并不是真正的顾项明，或许我们永远也瞧不出来，他有什么不对劲的。” 顾泰清说：“毕竟，他在朝中任职，顾家又需要他这样辈份的人在朝中，所以，爷爷和你二叔商量之后，叫让他继续以你父亲的身份和名义继续在朝中任职。” “这件事情也就没有同你再说起了。” 爷爷说的这些，顾青萝是可以理解的。 顾家看似繁盛，可如今说到底，还是只有爷爷一个人在支撑的。 二叔在宛州驻军，虽有兵权，但到底不在京城重地，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二叔也不能第一时间回到京城。 而顾家的那些子侄，也是从今年起，才开始参加春闱考试，入朝为官的。 爷爷年纪大了，顶着首辅大人的头衔，也不知道究竟还有多少人会如同过去那样敬重，若是再没有顾项明在朝中，那顾家可就是真的有一种“青黄不接”之感。 这对于顾家也好，对于她也好。 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爷爷这样的安排，其实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只不过…… 顾青萝脸色不知不觉间，就带上了一抹说不出的凝重。 只不过，现在他们已经回来了，人就在枣家庄里，他们对这个假的顾项明也是知道的。 顾青萝心头微微一沉。 瞧着窗外火辣辣的太阳，感受着外面闷热到顶点的空气。 仿佛再这样闷热下去，总会有一场大大暴风雨来临的。 到时候…… 真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 太史阁外 齐坤今日早早地就处理完了自己的事情，向刑部尚书告了辞，就跑到了太史阁外，找了路过的一位手上正抱着一堆书卷的小史吏，问说： “这位同僚，不知楚卿卿现在可在太史阁中。” 小史吏一听他是来找楚卿卿的，立马拉长了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你又是什么人？怎么也来找她？！” 小史吏说着语气就已经有些不好起来：“我能不能拜托你们，有什么事不能将她约到宫中其他地方聊么？非要一天天的就往我们太史阁跑！是觉得我们太史阁就是闲散之地，整日都不做正事么？！真是的！你还是打哪来回哪去吧！” 齐坤被这个小史吏一通话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又是什么人？ 什么也来找她？ 他不过就来了一次，他连太史阁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同僚怎么一见他就这样大的火气？！ 就像是嘴里吃了火药一般，不喷不痛快！ 他可是一点也没有得罪过他啊！ 可是，这小史吏见他还不走，心中顿时更是火气大盛，又是连连骂了起来： “诶！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听不明白我说的话！” “什么楚卿卿！这里没有这个人！你要找她，你到别处去找！别来我们太史阁！” “以后也别来我们太史阁！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也不欢迎那个叫什么楚卿卿的！你给我有多远走多远吧！” 小史吏越说越生气，甚至将手中的书卷狠狠地网旁边的架子上一放。 随手就操起旁边的一把扫帚拿在手中，那架势，简直就像是他齐坤再不离开，他就回毫不客气地直接用扫帚将他从这太史阁中给轰出去一般！ 齐坤哪里经受过这样的气。 他好好的同他说，客客气气地问他，嘴里一个脏字没说，脸上的神情也是客气有礼的！ 这个小史吏却是这般蛮不讲理的！ 他自然也是不会同他客气！ 声音猛地就抬高了几分，粗者脖子就说：“你这人怎么跟一条疯狗一样！我不过就是来找楚卿卿，你何必动这样大的火！” 齐坤却不知，小史吏听到“楚卿卿”这三个字，更是心火大盛！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也顾不得什么读书人不读书人，什么礼义廉耻不礼义廉耻的！ 抡起扫帚，朝着齐坤所站的位子，就是狠狠地一砸！ “你！你！你这个人！”齐坤猛地往后一跳，他也是忍不住了，伸手就是快准狠地，一把抓住了小史吏手中的扫帚，再一个用力往后一拉！ 那扫帚就被齐坤给抢了过来。 齐坤在青山书院的时候，除了读书学礼之外，还会在书院学习礼乐骑射。 按照夫子的话来说，读书人除了要在书本知识上通晓天地之外，更是要学会强身健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有一个强健的体魄，才能够践行自己的理想。 齐坤又是一个从来都不肯输给任何一个人的好胜者。 自然在学习骑射这上面，也是在所以青山书院的学子当众最为出众的那一个！ 所以，眼前这个瘦胳膊瘦腿的小史吏，自然不是齐坤的对手。 小史吏见到自己手中的“武器”被齐坤抢走了，更是心头气不打一出来，一双眼睛怒目圆瞪，死死地就盯着齐坤，像是齐坤欠了他五文钱，拖了十年不还一般。 齐坤觉得有些无语。 他到底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了，这个小史吏要用这样的目光瞧着他！ 齐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压制住了内心的不解和愤怒，再次好言好语地问说： “这位同僚，我只是想知道楚卿卿在哪里，我有些事情一定要同她说，还请你行个方便，若是可以的话，请告知我她身在何处好么？！” “呸！” 小史吏知道自己打不过齐坤了，没办法，只能说。 可是你让他提到那个楚卿卿，他就觉得心里头如同吞了苍蝇一般不适。 小史吏好好地上下打量齐坤一眼。 其实眼前这人，长得也不错，瞧着气质也还行，怎么就这样想不通，非要和那个楚卿卿沾惹上关系呢！ 小史吏摇摇头：“你做什么不好非要找她！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是这一个月以来，第二十八个到我们太史阁来找她的人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她可不是什么善茬！你可别被她的样子给骗——” “小王八蛋你说胡说八道什么呢！” 小史吏还没有将劝解齐坤的话说完。 太史阁里面就传来了一声清丽的女声。 小史吏和齐坤扭头一瞧，迎面走来的，不是楚卿卿又是谁！ 小史吏一瞧见是楚卿卿来了，脸上一点也不隐藏地，就露出了一副嫌弃到死的表情。 小史吏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可没有胡说八道！” 然后，小史吏又扭回头瞧了齐坤一眼，就瞧见齐坤一双眼睛直直地盯在楚卿卿的身上，像是黏上去了一般，扯都扯不掉一样！ 小史吏摇摇头，罢了罢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反正他该挡回去也挡了，该劝的话也劝了，甚至连难听的话，粗鲁的举动都做了。 看来眼前这个人，应该也和前面那些来找楚卿卿的人一样。 一个个的，都跟喝了迷魂汤似的，连魂儿都被楚卿卿给收走了！ “哼！我才懒得理你们两个！”小史吏又是极其嫌弃地朝楚卿卿瘪了瘪嘴，飞快地就重新抱起自己的书卷，快步就离开了这里。 等到那个小史吏走远了，齐坤才终于有些回过神来。 小史吏的那些举动，他说的那些话，还有他对楚卿卿异常不友好的态度…… 似乎都在说着一件事情。 楚卿卿见此地只有他们两个人，十分敷衍地朝齐坤抱拳行了个礼：“不知兄长来了太史阁，是卿卿怠慢了。不过，这太史阁中，没什么好逛的。若是兄长觉得无聊，大可以出门右拐，再右拐，再右拐，再右拐……” 拐到天边去最好了！ “……卿卿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就不陪兄长了，就此告辞！”楚卿卿说罢，转身就要走，甚至，已经大大地迈出了步子，瞧着就跟飞似的，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 可是！ “楚卿卿，你给我站住！” 齐坤在后面大声地叫住了她。 然后，生怕她跑了一样。 齐坤还赶紧追上去，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就将她给转了过来。 第562章 又不是我 “你跑什么跑！楚卿卿，你给我站住！” 齐坤狠狠地抓住她的手腕，脸上全都是怒气，一双眼睛瞪大，直直地盯着她，像是他若是不将她给看牢了，她就会顿时不翼而飞了一般！ 楚卿卿一张小脸一蹙，语气就满是不耐烦了：“你做什么啊！你弄疼我了！你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么！每一次都是吹胡子瞪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了多大的错事呢！你快放开我！” 楚卿卿声音越说越大，都近乎是拼尽全力喊了出来一般：“齐坤你快放开我！我告诉你！若是旁人从这里经过，只会觉得你一个大男人光天白日的欺负我一个小女子！说出去，你也不怕丢你的脸！！！” 她的话彻底激怒了齐坤，欺负？！ 他齐坤从来都没有欺负过她一根头发！ 她这话说的，不就是想要陷他于不义之地么！ 齐坤手上的力气没有减少分毫：“我是你兄长！我这不是欺负，是在替师傅好好管教你！” “管教？！” 楚卿卿狠狠地又瞪了他一眼：“你这是管教？！我看你是想用力一把就将我的手臂给折断了吧！怎么？是觉得我就是用这只手高中状元，你心中一直羡慕嫉妒恨的，现在就要秋后算账了？！” “楚卿卿！” 齐坤简直要被楚卿卿这胡搅蛮缠、不讲道理、根本就跟街边泼妇一样的话给活活气死了！ 他另一只空着的手，不可自抑地高高扬起，作势就要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楚卿卿瞧见了，一双眼睛本能地眨了眨，又像是有些害怕的咽了一口唾沫，可很快，她的眼睛转了转，直接就将自己的脸颊给凑了上去。 “看吧！看吧！还说什么管教呢！心里的秘密藏不住了吧！还说是什么兄长呢！做兄长的，哪里有你这样的！” 楚卿卿一边大喊大叫，一边用力地挣扎，想要将自己的手从齐坤的钳制下挣脱出来。 可是，她又怎么可能抵抗得住齐坤的力气。 但是，另一边齐坤听到楚卿卿这话，心里头的火气又是更盛了几分。 “做兄长的，哪有你这样的！” 楚卿卿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刺激着齐坤的神经。 叫他的一双眼睛，都因心中无法压制的怒火，而霎时间通红起来！ 他这样的？他哪样的？！ 齐坤觉得自己已然做好了一个兄长该做的一切！ 便是那一次在客栈里，她对他说了那样多的混账话！ 他在写与师傅的信中也是只字未提的，只想着，卿卿该是年纪还小，有些事情钻了牛角尖，他是她名义上的兄长，见过的世面，经历过的事情，比她要多得多，不应该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 所以，便是她那天夺门而出之后，他心头被她气得不住地打颤。 他冷静下来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还是要找个时间再好好地同她说一说，好好地再劝解她一番，随便，再让她到他在京城置办的宅子里住下。 毕竟，她一个姑娘家只身在外，总归是多有不便的。 他虽然不是她的亲兄长，但他行得端坐的正，心里也满是师傅过去的教诲，自然是会将她像同胞小妹一般照顾。 甚至，他还到了京城的牙行，买了好几个模样清秀，瞧着人也算是激灵，做事轻快的婢子，就等着楚卿卿住到自己的宅子里，可以住得舒心。 他觉得自己的这一番安排，已经是在妥当不过的了！ 可是！ 谁知道！ 自打春闱考试揭榜之后，到如今已经一个多月快两个月的时间了，他不知多少次，想要单独找到她，可是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 他到太史阁找她，她就不在。 他在太和殿等她，她就不来。 甚至，他在她去建章宫向皇上汇报时属编著情况等时候，一直等在建章宫外面，就是为了想要见她一面，可是！ 蒋德公公却告诉他，楚卿卿向皇上请了恩典，从建章宫的侧门走了！ 齐坤怎么能不生气！ 折腾了这么久，而齐坤说到底也同样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哪里有那样多的耐心和心性，不厌其烦地这样去找她。 这不，趁着今日刑部事务不多，他将自己的事情做好之后，便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太史阁，打定了主意，他今日来就不走了！ 反正她楚卿卿是肯定会有回太史阁的一天！ 他就不信当真就等不到她！ 齐坤心中越想越是气得厉害！ 他过去何曾对一个人这样好过！ 可是现在呢！ 这个楚卿卿，竟然这样大声质问，说哪有他这样做兄长的！ 叫他怎么能不气！ 想着，齐坤手上抓住楚卿卿的力气就又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疼！疼！疼！” 楚卿卿一双眉毛都疼得快要拧巴在一起了，一张脸紧紧地蹙着，看样子是真的疼了。 齐坤瞧见她这样子，心里头的火气莫名就少了几分。 他毕竟不是她真正的兄长，有些话可以说，有些事可以做，但他到底是不能像亲哥哥一般，在她做错了事的时候可以直接惩罚。 楚卿卿这样一幅疼得厉害的样子，他当即心头就有些松动了，连带着手上的力气也是不自觉地也减缓了不少。 但。 就是这一个瞬间。 楚卿卿就立刻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飞快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看着架势就要跑。 齐坤只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跑！ 又要跑！ 他就不知道了，她一个劲儿地躲着他究竟是为什么！ 齐坤几步追上去：“楚卿卿，师傅已经到京城了，就住在我在城西买到宅子里，待会儿你就同我一起回去，师傅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你了，他很想见见你。” 楚卿卿听到齐坤口中说出“师傅”二字。 脸上有一瞬间的失神。 楚卿卿微微沉了一口气，那一瞬间的失神，让她都觉得，自己好像就要答应了一般。 可是！ 她脸上松动的神情，一闪而过。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和厌恶模样： “哪有如何？我爹又不是我叫来的，他是你叫才来的！他在意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去！” 楚卿卿说吧，一双眼睛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幽怨。 那个人说的真的没错。 明明是她父亲，却一直关心的是一个同他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外人。 凭什么！ 凭什么他齐坤送了一封信回到青山书院，爹就要来京城了！ 她高中状元，这可是一件整个大周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情！ 爹就不能因为知道了这个消息，为她这个做女儿的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而到京城来看看她么？！ 而且！ 楚卿卿想着，又是幽幽地凝了齐坤一眼，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才又说： “他来京城做什么？你别说，让我猜猜！” “他来，是为了好好地教训我一番吧？！” 齐坤看着楚卿卿这幅模样，真不知道她究竟在别扭什么：“师傅也只不过是想告诫你几句，当初你从青山书院里跑了出来，多少人为你担心受怕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惹出这样大的事情来，师傅便是说你一句两句又如何了！” “呵！” 楚卿卿又是冷冷一笑。 她根本就没有听到齐坤说的那些道理。 楚言来京城，是想要说她几句不假，可是，也毕竟是因为你楚卿卿一开始就错做了事，难道做错了事，就不应该说上一句两句么？ 但楚卿卿就是想不到这点。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楚言来京城就是要来教训她的！ 她心头委屈，心头别扭，心头难受极了！ 那个人说得果然没错！ 还是她亲生父亲！ 她离开江南这么久了，他就不会担心？ 她凭自己的能力高中状元了，他就不会高兴？ 朝中六部各司她都不去，偏偏就来了太史阁，他就不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千里迢迢而来！ 他就只是为了骂她而已！ 楚卿卿脸上绽开一个孤寂的笑，冷得可怕，叫人看着从心里就觉得难受极了。 可是，齐坤却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只继续说着： “而且，别说是师傅了，便是我也不得不说上几句，你说说你，刚刚那个小史吏说的那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这段时间来太史阁找你的人，已经有二十多个了？他们找你做什么？这么多人找你又是为什么？你不是好好在太史阁当你的差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找你？” “你到底这一天天的，究竟在想些什么，又在做些——” “你给我闭嘴！” 楚卿卿厉声呵斥。 齐坤整个人一怔，他还从来都没有见到楚卿卿这样的神情和模样，一时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楚卿卿脸上的冷光却是更深了几分。 “他们找我，那是我的事，同你半文钱关系也没有！你别以为在我面前说上这么几句，我就会真的把你当成是兄长了，你别做梦了！” “你对我而言，不过就是一个夺走了我父亲的大恶人罢了！” “少在我面前假惺惺的！恶心！” 楚卿卿说吧，冷冷地将衣袖一甩，头也不回地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第563章 觉得奇怪 只留下了齐坤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楚卿卿的那些话，像是钉子似得，一根接着一根，深深地就扎在了他的心里。 “你不过就是一个夺走了我父亲的大恶人罢了……” “大恶人……大恶人……” 齐坤嘴里碎碎地将这个词念了一遍又一遍。 也不知究竟念了有多少遍，他都觉得自己的一双腿都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 齐坤这才抬起头，朝着天空的方向，自嘲至极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呵呵呵……呵呵！” 齐坤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打从心底里蔓延来开…… 他说为什么楚卿卿在他的面前，总是这样一幅如同见到仇敌一般的模样，每一次，只要他们两个凑在一起，那就是不停地争吵、无休无止地争吵。 原来…… 原来，在楚卿卿的眼中，他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齐坤抿着唇，一张好看的江南翩翩少年郎的俊朗容颜之上，头一次，带着这样一幅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模样。 大恶人…… 他竟然是大恶人…… “哎呀！” 齐坤还没有回过神来，脑子里还想着楚卿卿离开时说着的那番话。 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忽然间就和他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直直将他整个人都撞翻在了地上。 太史阁的地面都是坚硬的玄武石，齐坤这样冷不丁地被撞到在地，自然是浑身上下都疼了起来。 “谁啊？” 齐坤没好气的问了一嗓子。 扭过头，才发现印入眼帘的，是绣着青龙的湖蓝色锦衣。 在这宫中，锦衣上能绣青龙的，就只有几位王爷了。 齐坤眼睛再旁边一瞧，不是十三王爷又是谁呢！ 十三王爷厉玄墨也被撞的七荤八素的，不过，一向脾气就大的他，而且，因为王诗韵的关系，厉玄墨其实对齐坤一直一来都没个好印象的。 这一次，他齐坤和十三王爷撞在了一起，十三王爷竟然破天荒地没有立即朝他发难。 而是先将自己掉落在地上的基本册子给飞快地捡了起来，手脚麻利地就要往自己的怀中藏起来。 齐坤从地上爬起来，立即就伸出手想要将十三王爷给拉起来：“王爷，臣方才没有瞧见您，一时间挡住了您的路，还同您撞在了一起，是臣的不是。地上冰凉，王爷还是先行起身吧。” 毕竟，他现在已经是朝中官员。 而王诗韵的那些事，他也确实知道了她也算是有真本事的人。 当初十三王爷帮她说话，也不能完全算是，只因美色而已。 或许，那个时候十三王爷就看到王诗韵的能力和才华，不愿意她被众人误解。 这样一种怜惜人才的心情，齐坤是个读书人，其实是很能理解和欣赏的。 所以，齐坤如今对十三王爷也还算是恭敬有礼，身子稍稍地往下一弯，整个人就朝厉玄墨的方向靠近了不少，伸手就要将厉玄墨从地上给拉起来。 可是，厉玄墨却连连摆手。 立刻就大声地拒绝了他：“本王自己来，你往后退，再往后退。本王不喜欢有人靠近，你再往后退几步！”说着，还将自己的衣襟再理了又理。 整理的过程，还用目光往齐坤脸上瞟了好几眼。 像是深怕齐坤瞧到了什么不该瞧见的东西一样。 齐坤觉得有些差异。 十三王爷这是怎么了？？ 十三王爷不就是从太史阁中拿了几本书罢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做什么这样如临大敌的样子，像是他要抢了他的东西一般？ 齐坤想着，一双眼睛不经意地就朝厉玄墨身上又扫了几眼。 眼睛的余光，刚刚好就在厉玄墨将拿几本书藏好之前，他瞟到书的封面之上，好像写了一个“通”字。 而这个“通”字后面还写的是什么字，他就看不到了。 像是感觉到了齐坤打量自己的目光，厉玄墨声音忽然间就抬高了不少： “大胆！见到本王你不行礼也就罢了，怎么还敢这样直视本王？！宫中的规矩，你都视为无物了么！”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齐坤自然就马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双手抱拳，朝着厉玄墨作揖道：“臣不知十三王爷大驾，冲撞了十三王爷，还请十三王爷恕罪。” 过了小会儿，厉玄墨才特地咳了两声：“好了，起来吧。” 齐坤应声站直了身子，当然了，这个时候，厉玄墨早就将不想让他看到的东西全都藏好了。 齐坤只能瞧见，厉玄墨的胸口处，有一些鼓起，那里应该就是厉玄墨放书的地方。 不过…… 齐坤的目光又朝厉玄墨不经意地打量了一眼，又往他的身后瞧了瞧。 或许是因为心中藏着事情，厉玄墨虽然是十三王爷，而齐坤如今不过是刑部一个小小的官员罢了。 可是，齐坤这样一番打量的目光，还是叫厉玄墨莫名就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就连声音都有些不意察觉地发抖：“你……你瞧什么？！看你身上的衣服，你不是太史阁的人，你来太史阁做什么？这样瞧着本王又是做什么？！” 春闱考试之后，厉玄墨就只关心王诗韵一个人去了朝中六部中的哪个地方，其他人去了哪儿，他一概都是不关心的。 只是，他将太史阁官员的衣服全部都记下来了，瞧见齐坤的衣服不是，才认出他并非太史阁的人。 齐坤倒是坦坦荡荡地就说：“臣确实不是太史阁的史吏，而是刑部的一个小小官员。来太史阁只是为了找一个人而已。至于王爷，臣只是觉得有些好奇。王爷来太史阁，怎么身边连个奴才也不带上，若是一不小心遇到什么事情，身边连个使唤的人也没有。” “要你多嘴！” 齐坤不过是在说事实，可厉玄墨却是一下子就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间防备和不满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本王要做什么，带什么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过问了！真是大胆！” 齐坤抿了抿唇。 厉玄墨又搬出了这些规矩来说事，还真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齐坤有些想不明白。 这十三王爷到底为何这样紧张和在意了？ 按理说，他是王爷，是皇上同父异母的兄弟，又是如今这几个王爷中，同皇上关系最好的一个了。 十三王爷若是想要从太史阁中找到些什么书，只用派人来太史阁说上一声就好了，太史阁自然会派人，巴巴地就将他想要的东西，一本不落地全都送到瑶光行苑里去。 可是，这个十三王爷却是自己一个人就来了。 这实在是有些叫人不得不觉得奇怪啊。 “看看看！看什么看！你给本王将头低下！” 厉玄墨到底没有什么城府和心思，遇上旁人稍微有些怀疑的目光，自己立马就有些慌了。 之前在南麓书院的时候，他在齐坤面前那样有底气。 说到底，还是因着他心中替王诗韵抱不平，再加上齐坤对他的那些污蔑，说他滥用皇权。 这可是皇兄最忌讳的一点。 他厉玄墨自然是一点也不能退让，齐坤那样说了，他就毫不退让地和他直接辩解！ 可是今天…… 他毕竟来太史阁没有同任何人说起…… 来的目的也不能同外人道…… 所以…… 难免有些底气不足起来。 厉玄墨一双眼睛转了转，“你就给本王站在这儿，等本王离开之后，你再行离开。知道了么！” 齐坤低下头应声：“是，臣知道了。” 厉玄墨点点头，伸手在自己的胸口处摸了摸。 还好还好，他要找的东西，全都已经找到了，一路上除了眼前的这个齐坤以外，再没有遇见其他人。 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他今天来了太史阁的。 只是这个齐坤的话…… 他应该拿他怎么办？ 他不想旁人知道他今日来了太史阁，就一定要让这个齐坤不能到处乱说话。 可是，他要怎么办才好呢？ 是像他在外游历时遇见的那些心狠手辣的人一般，直接杀人灭口，叫他永远都说不出话来，以绝后患？？ 厉玄墨想着，一双眼睛就直直地盯着齐坤。 心里想着，自己就有些犹豫地一步接着一步地朝齐坤身边靠近。 可是…… 当他走到了齐坤的身边时，他自己的一颗心却是跳的都快要崩出来了！ 他从来都没有杀过人，也没有拿过刀剑，更没有亲眼见到过鲜血在自己面前流淌的样子。 厉玄墨咽了一口唾沫，喉头一滚—— “王爷？你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齐坤忽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反倒叫厉玄墨吓了个半死！ 只觉得自己的魂儿都在一瞬间从他的身体里飞了出去。 “你！你！本王何时让你开口说话了！”厉玄墨有些气急。 齐坤却在心里忍不住摇了摇头，当今皇上这般英明神武，为人处事，那都是张弛有度、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这十三王爷虽然是皇上的兄弟，可比起皇上来到底还是差了许多的！ 果然啊…… 这人有什么样的能耐，就能担下什么样的位子。 十三王爷一向都在外面四处游历，便是在他一个臣子面前，一慌起来，也没有多少天家的威严和心机。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一些。 厉玄墨自然是不知道齐坤如今心中所想的。 他只是将齐坤看了又看。 看了半天，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即便是他现在要想夺了他的一条命，他也没有法子啊！ 他又没刀没剑的，他的一身武功，对付些三脚猫功夫的小贼还行。 齐坤一点也不弱，他也是知道的。 那他没办法让他永远都说不出话来，那就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第564章 通州县志 可是…… 厉玄墨想了想，还是想不出来究竟用什么办法才能叫齐坤不要多嘴。 最后，没办法了，厉玄墨只能稍稍沉了一口气，看着齐坤认真地说：“本王今日来太史阁是有要事，其中利害，不能与你细说，更不能被外人知晓——” 齐坤毕竟是个明白人，十三王爷究竟是不是有要事他不知道，但他这话里的意思却很明白。 那就是： 别多嘴。 别乱说。 就当本王今日没来过这太史阁！ 明白了么？！ 齐坤心领神会，立马就对着厉玄墨抱拳做了个揖，然后接着就转过身去对着空气道： “今日天朗气清，臣到太史阁想要见一见家中小妹，无奈什么人也没见到，看来还是得另外再找一天才行！” 说着，齐坤作势就要离开。 厉玄墨看着齐坤的举动，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的，眼睛又闪了闪，才再一次走到了齐坤的身边。 这一次，厉玄墨没有搬出王爷的架子，更没有拿宫中的规矩压人。 只是，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那里正是厉玄墨藏着书籍的地方。 “本王今日来这太史阁，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这些东西本王必须带回去！只是因着事情牵连甚广，现在还不是能叫众人都知晓的契机。 你……也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特别…… 特别是，这事同王诗韵有关。 他好不容易查到在太史阁有过去几点关于通州的记载，上一次，他们查到那支染了红漆用来射杀王阜龄的箭矢，箭矢上的红漆正是由通州产的。 而通州又不不是大周的官窑所在地，并且就连民间的私窑也没有几个。 所以，他和王诗韵都认为，这个通州肯定有什么他们现在还没有知晓的秘密。 而那秘密很可能就同王阜龄的死有关。 他厉玄墨好歹也是堂堂男儿，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帮她，自然不愿意在这样的小事上就栽了跟头。 他不知怎么才能万无一失地叫齐坤绝不向外人提及今日他来到太史阁的事情。 但，厉玄墨觉得，或许他的一番坦承才是最好的吧。 齐坤听到了厉玄墨的这语气，再扭过头来，就看见了他眼底的郑重神情。 那种担忧和紧张的样子，莫名就叫齐坤想起了，他这段时间里担忧楚卿卿的时候，也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齐坤心中一动。 语气也放平稳了许多，一双眼睛凝了凝，才再次朝着厉玄墨抱了抱拳： “十三王爷放心，纵使你我之间过去有些争执和不解，但现在，我即为臣，自然是会为君分忧。其中厉害，臣心中已知，还请王爷放心，臣自然会守口如瓶！” 厉玄墨瞧见齐坤这模样，不像是刻意做给他看的。 齐坤眼睛眉梢间，都是坦然的神情。 厉玄墨心头这才放松下来。 他伸出手，在齐坤的肩头上拍了几下，由衷地说出一声：“多谢！” 不过…… 就在他在齐坤肩头拍了这样几下。 不知怎么的，厉玄墨脸上的神情忽然间一变。 像是忽然间失神了一般。 齐坤感觉到了，赶紧就问：“十三王爷？十三王爷？” 可是，厉玄墨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齐坤见状，又是连连唤了几声，还伸出手轻轻地摇了摇他，厉玄墨才收回了神色：“本王……本王……好像……” 厉玄墨喃喃地说了几句。 边说，他的鼻子还边用力地嗅了嗅。 齐坤有些不解。 但厉玄墨只是摇了摇头：“好了，没事了。只是方才忽然间有些慌神，鼻边猛地出现了一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却又一时间想不起的气息。” 气息？ 自打齐坤进到太史阁，就一直在这个地方，见到的人，也不过只有最初的那个小史吏，楚卿卿还有十三王爷而已。 而且，他一直在这儿也没有闻到什么不一样的气味。 “本王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厉玄墨再次摇摇头：“好了，本王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先行告辞。” 齐坤点头，十三王爷若是不想说，他也不会多问。 只是照着规矩，又朝厉玄墨抱拳作揖，恭敬道：“王爷慢走！” 直到厉玄墨走远了。 齐坤也不由得眼眸凝了凝，看了看四周，嘴里喃喃地就道：”气息……什么样的气息？“ ******** 京城王家 王诗韵才刚从宫中回来没多久，府中管家就来禀告，说是十三王爷来了，有什么事要见她。 这段时间，厉玄墨一有空就会来王家找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同她一起讨论关于她父亲之死的事情。 久而久之的，厉玄墨再来，王诗韵心中一惊觉得很平常、很自然了。 于是，自然而然地，她就对管家说，让他将厉玄墨请到书房去好了，再叫厨房备下一壶清茶，两三叠糕点。 而王诗韵说出的那些糕点的名字，一个个的，正是厉玄墨平日里喜爱的。 她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等她到了书房的时候，厉玄墨就已经在里面了。 而且，她才刚刚推开门进去，就瞧见厉玄墨的手中正拿着火折子，她的目光往屋子里一扫，书房里的烛台都是刚刚才点亮的一般。 厉玄墨笑笑，将火折子给收起来，放回到书房中的原处，说：“我见书房里是黑的，就自己拿了火折子将房间里的烛台都点亮了。” 因着他第一次来王府书房的时候，书房里也是一片黑。 王诗韵要去点亮烛台，他不放心，跟在后面，最后却是不小心将他们两个人都绊倒了。 所以，再后来每一次他来，都是自己先一步就将房间点亮，以免他被磕着碰着，而且…… 厉玄墨目光轻轻地落在王诗韵的身上。 他也不想让她再像上次那般落入黑暗之中。 她就应该在明艳处，想一颗星子一般，熠熠生光。 王诗韵别过脸，不对上他的炙热目光。 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要知道，平时，她可是下了命令，这府中任何人在没有她的允许之前，都不能进入这书房，更别说还要在里面走动了。 王诗韵坐在案桌后面，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好叫自己心情安定下来。 然后，她才看向厉玄墨问：“王爷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发现么？” 王诗韵这段时间都在吏部任职，在宫中的时候，偶尔也会遇见厉玄墨。 但她穿的都是内务府缝制的锦衣朝服，虽然也好看，到到底不是自己的衣服。 如今，王诗韵回到家中，早早地就换下了朝服，重新穿上了自己备下的素色衣裙，长及腰间的青丝只简单的挽了个小髻，只用一支碧玉发簪固定，脸上依旧是不施粉黛的样子。 简直就如同诗文中“清水出芙蓉”一般。 再加上这书房里烛火跳动，影影绰绰的光线调皮地打在王诗韵的脸上，叫此时此刻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厉玄墨只是闻声向她所在的方向瞧了一眼，就不自觉地陷了进去。 一双眼睛，直直地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王诗韵又连连唤了他好几声：“……十三王爷？十三王爷？” “啊！啊？” 厉玄墨才终是回过神来。 厉玄墨这样时时来找她，王诗韵便是再如同佛陀一般平静的心，也会不自觉地就被掀起涟漪。 厉玄墨那眼神和目光实在是太过炙热，灼得她整个人都有些受不住。 难得的，王诗韵脸上竟带上了一抹羞赧之色。 不过，好在房间里烛火昏暗，厉玄墨瞧不真切，如若不然，只怕是她脸上的那丝丝羞意，更是会叫厉玄墨心头都是忍不住一跳！ “咳咳！” 王诗韵轻咳两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微微尴尬，才又问：“十三王爷今日来我府上找我，可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么？可是关于那红漆的事有了进展了？” “哦哦！正是。”厉玄墨也终于正常了起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作势就要朝王诗韵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心头悸动的缘故，他才刚往她那边走。 王诗韵就忍不住惊呼一声，赶紧就说：“有什么事，十三王爷就在那儿说好了。不用……不用……”不用过来得这么近，叫她仿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了。 厉玄墨脚步一顿，但稍稍沉吟一声之后，努力叫自己的语气变得镇定和平稳：“本王今日从太史阁找来了过去几年的《通州县志》，觉得里面或许会有些线索也说不定。” 王诗韵听了，抿了抿唇，心头更是有些乱了。 十三王爷是君子，他一直都在帮她。 怎么，怎么，她最近心里却像是慌得不得了一般…… 莫不是她得了什么怪病不成？ 不对不对不对！ 王诗韵连连摇头，现在可不是想自己有没有得怪病的时候。 《通州县志》…… 那可是关于关于通州最详尽的记载了。 之前，她也想过到太史阁里借阅这本书。 但是，因着这县志中或多或少会有一些还不能叫外人知晓的事情，所以，她去太史阁问过了，太史阁的史吏却是不愿意借给她的。 没想到，厉玄墨竟然将这几本《通州县志》全都带了过来。 厉玄墨将几本县志放在桌上，自己修长的手指一本一本地指着说：“这一本和通州商户有关，或许能查查有没有哪户商户，这几年正好再买卖红漆原料。” “而这一本，是和通州的山川湖泊有关的。要制红漆，一般的小作坊可不行。” “而且，我问过官窑的人，制红漆的过程中会散发出大量的刺鼻气味，普通人闻到了，都是受不了的。” “但这几年又没有通州上来的折子说起过这件事，我猜，那些人或许是找了个隐秘的山洞或者山林，才叫人没有察觉。” 厉玄墨有条不紊地分析，王诗韵听在耳中，觉得他说的这些其实都很有道理，便也没有插嘴，只一边听，一边拿了一张纸将这些内容和信息都记在了纸上。 “……而这一本，是关于通州的人员流动的。虽说，若是那些人有心为之，是不会让人轻易察觉的，但说不定还是会有些蛛丝马迹也说不定。”厉玄墨继续说。 王诗韵点点头，看着案桌上这一本本摊开来的《通州县志》，心里头莫名就生出一种感觉。 那感觉，仿佛只要她将这些书全都认认真真地看了，就肯定能查到了什么一样。 王诗韵稍稍捏紧了拳头，想起自己的父亲，心里便更是打定了主意。 不论前路有多凶险，不管那些人究竟是谁，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她都一定一定，会为自己的父亲查明事情的真相！ 决不叫父亲就这样死了！ 厉玄墨看到了王诗韵眼底坚定的眸光，一只手稍稍抬了抬，就想要放在她肩头上，安慰安慰她。 但他的手抬起，刚要落在王诗韵的肩头，手却在空气中猛然地就僵住了。 厉玄墨眉头微微蹙了蹙，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一般。 刚好，王诗韵扭过头想要认真地谢谢他帮她这样多。 就瞧见了厉玄墨稍稍有些诡异的姿势，还有紧紧蹙在一起的眉头：“十三王爷你又是怎么了？” 怎么今日好像奇怪得厉害？ 可是，厉玄墨却问：“什么味道？” 王诗韵一愣，什么什么味道？没有什么味道啊？ “不对！我肯定是闻到了什么味道，若有似无，但又说不上来……”厉玄墨眉头越蹙越深。 王诗韵又愣了愣，然后，忽然地，她眼睛忽然一亮，抬起自己的衣袖在空气中稍稍荡了荡。 “是这个么？是我房中的熏香之气。” 在外人面前，王诗韵一直都是坚强的形象，但其实在她内心深处，父亲的死对她打击却是一点不小。 尤其是王阜龄才死的那几日，加上舒裕隆反叛，京城夜夜都是战火通明，一片凄厉惨叫，她整日整日的睡不好。 管家瞧见了，怕她这样长此以往下去，生出些病来，特地命人在她的房间里日日都点上凝神静气的香料，王诗韵这才渐渐好眠。 但日子久了，她也便习惯了。 房间里的熏香便一直没有撤掉，久而久之，她房中的衣物也都带上了这样的味道。 王诗韵下意识地就觉得，厉玄墨说的味道莫不是就是这个？ 只是因着她日日都闻着，所以才感觉不到。 厉玄墨闻声，又加重了几分力气，朝着王诗韵身上嗅了嗅。 “是这个味道没错……只是……” 厉玄墨紧紧蹙着的眉头，没有丝毫的舒展迹象，反而，更是蹙紧了好几分。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日从太史阁回来，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但一时半会的，他又想不起来。 但总归是和一种他说不上来的气味有关系。 ********* 又过了几日 便正式进入了七月，各国使臣来大周的时间也是眼瞧着就近了。 宫中里里外外那都都是忙成了一团乱麻一般。 顾青萝的长乐宫已经是整个皇宫中最清闲的一处了，但由于人手的问题，蒋德还有内务府总管太监，还是从她这长乐宫抽走了好些人，所以，便是长乐宫里的宫人们，也是忽然间忙了起来。 这日，顾青萝正在清凉殿中休息。 这酷暑之日，清凉殿中却是凉风阵阵，冰爽宜人。 云锦在顾青萝身边伺候，还时不时得提醒上几句，叫顾青萝若是稍稍觉得有些凉了，便加一件衣服。 这事从长乐宫传了出去，可是叫其他的嫔妃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又是恨的！ “凭什么啊！我们这一个个的天天忙得要死不说，盛夏烈日，内务府就送来一些冰块就打发了么？那清凉殿，可是里里外外都通透得很啊！” 几个嫔妃好不容易才将晚宴的相关事情给处理妥当了，便聚在一起闲聊几句。 说到那清凉殿的事情，一个比一个眼红，一个比一个酸溜溜的！ “哎！算了吧！谁叫我们不争气呢，进宫这么久了，连个动静都没有，怎么叫皇上和太后将我们放在心上。” “可不是么！皇后肚子争气，怀的这可是皇上第一个孩子，又是嫡子、又是长子，怎么能不放在心尖尖上疼爱！” “要怪啊！就只能怪我们命不好！没有像首辅大人那样权势通天的爷爷，不然，皇上可不敢像不搭理我们一样，不搭理皇后娘娘……” “嘘！你可小点声吧！这种话你也敢讲？！就不怕皇上龙颜大怒么！”一个位份较低的嫔妃立刻就叫她们别说了。 这段时间也不知怎么了。 宫中竟传起了关于皇后娘娘还有皇上的谣言。 说什么，皇上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一点也不喜欢皇后娘娘的，不过是因为看在顾家势力的份上，才不得不待皇后娘娘好的。 但有人就觉得不对了。 皇上是什么样的人，她们怎么不清楚，皇上可是向来都不愿意受制于人的。 若当真是因为首辅大人的缘故，那皇上只怕是从心底里觉得皇后娘娘越发讨厌才对，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宫里宫外都说着皇上待皇后娘娘的各种好。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皇上啊，这叫做忍辱负重！别看着皇后娘娘如今多风光，到时候啊，肯定会有她凄惨的一日——” “你们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几个嫔妃说得有板有眼的，可是忽然间，却传来了一声浑厚而愤怒的男声。 她们在背后议论皇上皇后已是不对了，而且，说的那些话，也足以算是大逆不道，搬弄是非了。 但，她们也却是是心中长久不爽，这皇上眼中就只有皇后娘娘一人，从来都没有旁人的位子，她们心中怎么能不怨怼！ 所以，听到了这样的谣言。 不管是真是假，她们便想也不想，就直接当成了是真的。 毕竟，她们在这宫中过得不顺心。 自然是看不惯别人过得顺心的。 所以，皇后娘娘如今被皇上捧在手心里宠，她们便信了那谣言，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 皇上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皇后娘娘！ 对！ 肯定就是这样的！ 可是！ 这些话，她们说是说出来了，却不能被外人知晓。 如今，忽然传来了这样一道浑厚而发怒的声音，她们一个个的，顿时就被吓了一跳，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顿时飞出去了一般！ “啊！啊！啊！你都听到什么了！” 为首的王嫔最是讨厌顾青萝，这些非议，就数她说得最多。 但是，她心里却是怕的。 这些话若是叫皇上知晓了，那她便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还没有被皇上看中呢！ 她还没有让皇上对她神魂颠倒呢！ 她不能就这样死了！ 王嫔转过头，就对上了一双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眼睛。 “你……你是……” 秦峰才刚刚由神武门入宫，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行色匆匆地想要见到皇上和皇后，将南疆的事情亲自一一禀告。 所以，他特地选了一条近路，谁曾想，他路过这近路，却听到这样污秽不堪的言语！ 秦峰神色一睨：“几位娘娘闲来无事，就可以这样随意非议皇上和皇后娘娘了么？！还是，臣离宫这段时日，这宫中的规矩竟然已经宽松到了这样的地步了？！” “你你你！你往后退开！别过来！” 秦峰是厉玄琰身边最得力的贴身侍卫，一身武艺，长得高大。 再加之这段时间在南疆探查叶言秋的下落，身形变得愈发魁梧起来，就连肤色也变得黝黑了不少。 这样怒目圆瞪地看着她们，她们这些后宫中娇滴滴的嫔妃哪里不是心肝脾肺肾都要被吓出来了！ 王嫔煞白着一张脸，声音哆哆嗦嗦：“你你你……你胡说什么……我们哪里说了什么了……你听错了！肯定是你听错了！你可别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我们……我们好歹也是嫔妃，是皇上的妃子……你……你一个侍卫……还不快快退下！” 可是，王嫔一番话说完，秦峰一步也没有动。 反倒是她们，却是马上就灰溜溜地跑了。 第565章 运气与福分 王嫔她们一行人跑出去老远，直到一个个的都喘的不行了，才终于在宫中的一处拐角处停了下来。 那个位份低微的嫔妃一边喘着大气，一边探出头往后拼命地看了又看，生怕秦峰跟了上来一样！ 她心里头想着：她们说的这些话叫秦峰听见了，他肯定会通过皇上说起起了！皇上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罚她们呢！ 一想到这里，她整个人就不由得发慌，脸色也变得一片惨白。 但为首的王嫔见到她这幅模样，心底里忍不住就冷冷一哼，直接给了她一个白眼，说：“瞧你这个样子！怕成这样了！有这样可怕么！我们不过就是随口议论了几句罢了，至于叫你整个人跟吓破了胆么？！” 但那个位份低微的嫔妃却也是有些不爽地看了王嫔一眼。 王嫔位份比她高，在这里所有的嫔妃中，是位份最高的一个，她本不应该同王嫔争论，但是，她实在是心中憋不住。 “王嫔姐姐还好意思说我么！方才秦峰大人出现的时候，我们之中究竟是哪一个被吓得最厉害，自是不用我多说吧！” “而且！方才我都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我们大家议论几句就好，不要一直说个不停，哪里又不是谁人的宫闱，不会有旁人经过。这下好了，被路过的秦峰大人听到了，又怪得了谁呢！” “哼！你这话里的意思，是说全都是我的错了？！”王嫔声音骛地抬高了好几份，眼睛朝着她一睨。 就算方才最慌张的是她又如何！ 她就是看不惯这宫中的人，都怕那个顾青萝的样子！ 宫中的那些流言都说得那样明白了，皇上对顾青萝千般宠、万般爱，说到底，都是看在首辅大人的面子上！ 现在，她们谁不知道首辅大人年纪大了，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等到顾青萝这个皇后没有了首辅大人的依靠，她看她究竟还怎么得意！ 而且，王嫔眼睛一剜，里面满满的都是狠毒的意味，她目光从这些嫔妃身上慢慢划过，语气莫名有些阴鸷： “再说了，你们别以为皇后现在怀有龙裔，什么又是长子、又是嫡子的。姑且不说她肚子里的那坨肉究竟是不是男孩，便是男孩，你们又当真以为怀胎十月就是这样容易的事么！” 别到时候有那个运气怀上龙种，却没那个福分身下来！ 王嫔心里想着，眼底的阴毒之色愈发骇人。 她后面的话虽然没有明白地说出来，但其他人也不是傻的，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大家一下子脸色就变了，还有人赶紧就几步上前，伸手想要捂住王嫔的嘴，叫她不要再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了！ “你这是做什么！”王嫔却是又大声一喊。 吓得旁边的人，都跟求爷爷告奶奶似的，“我的王嫔姐姐，您可长点心吧！那种话怎么能说出来呢！” 王嫔却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啊！” 她目光朝着顾青萝所在的长乐宫望了一眼：“我不过说怀胎十月不易，皇后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和心力来管我们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 “而且，便是皇上，大周最信天命轮回。如今皇后怀有龙裔，为了给未出生的皇嗣祈福，皇上也是绝不会轻易就杀了我们的。” “若是为了皇后还有那龙种，而添上这么多条人命。你说这皇嗣生下来还会有什么好的命格么？”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王嫔这话，好像也颇有些道理。 不过…… 她们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的。 有一个两个胆小的，战战兢兢地站直了身子，朝着大家福身行了行礼，就语气委婉地告了辞。 王嫔今日说出来的话，可以说是越来越大胆了。 她们谁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夺人性命”的话来。 她王嫔胆子肥不怕，可她们怕啊！ 于是，接连着好几个嫔妃都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这里。 王嫔站在原地冷眼瞧着她们离开，心底又是冷冷一哼。 心中想道：“哼，都是些胆小怕事的，就这个胆量，还妄图引起皇上的注意？简直就是痴人做梦呢！” 第566章 真与假 建章宫 在外面守卫的侍卫们一见到秦峰大人回来了，一个个的脸上立马就带上了笑容，赶紧就走上前来迎他。 “秦大人，你这是到哪里去了！我们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是啊！算算日子，也快有大半年了，您到底是去哪儿了啊？怎么回来，瞧着样子，竟瘦了这么许多，连人也晒黑了不少？” 秦峰到南疆去探查叶言秋的事情，是皇上还要皇后下的密令，除了他之外，便再没有旁人知晓。 一是不想打草惊蛇，叫南疆的人不会有所防范。 二是为了厉玄琰的安危，毕竟过去在厉玄琰身边的就一定是他秦峰，他若是因为叶言秋的事，离开了京城，那也就意味着，厉玄琰身边最得力的贴身侍卫不见了。这对于那些包藏祸心的人来说，实在是一个好消息。 几番考量，秦峰去南疆的消息，便没有同任何一个人说起。 当然，正是因为没有人知道，所以，去南疆这么久的时间里，秦峰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行动。 正如他们所说的，大半年的时间，他一直一个人在南疆，除了按时往京城飞鸽传书以外，便再没有和这些同僚有过一丝一毫的接触。 如今再相见，见到过去这些和他一起为皇上安危而担忧的御林军，他的心头，莫名就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秦峰伸手拍了拍站在他最前面的一个侍卫，只是笑笑说：“宫中规矩，你们是知道的。” 大家一听也一下子反应过来。 秦大人不说，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他们不过是太久太久没有见到秦大人了，一时再见，便有些激动，连宫中最基本的那些规定也都忘了。 不过，他们也笑了笑说：“秦大人如今回来了，便不走了吧？若是不走了，不如等秦大人哪天有空了，我们一班兄弟一起在京城最有名的天香楼好好的痛饮一番！” 兄弟们对他的关切，秦峰感觉得到。 眸光动了动，看向他们的眸光也带上了一丝温暖。 “……好了，皇上呢？皇上可在建章宫内？我有要事要同皇上禀告！”秦峰说着，右手便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左胸膛的方向。 那里装着一封密信。 是要亲自交给皇上的！ 侍卫们摇摇头，皇上并不在建章宫中。 秦峰有些诧异。 他回来的时候就算好了时间，等到他回到宫中的时候，正好是皇上下朝的时候，按照过去皇上的习惯，皇上下朝之后都是会立刻回到建章宫的。 怎么今日竟然不在…… 离秦峰最近的侍卫说：“……秦大人有些日子不在宫中是不知道，如今皇上每天下朝之后，都会去那清凉殿。而且，便是这建章宫，皇上也是隔三差五的才来了。” “清凉殿？”秦峰又是一怔。 “可不是么！秦大人你可不知道啊……” 提起这清凉殿，侍卫们那是一个比一个兴奋，全都围了上来，将皇上如何如何待皇后娘娘好了，如何如何在皇嗣还未出生之前就让内务府为其建造暖房了啊！ 秦峰听着，心里头不由得就想起过来的时候，听到的那些嫔妃的议论。 虽然他一直跟着皇上身边，对皇上的喜好和脾气最是知道的，皇上待皇后娘娘最是真心实意，断然不可能像那些谣言流传的那般…… 可是…… 秦峰不知怎么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当初皇后娘娘才进宫的时候，皇上一提到皇后娘娘、一提到顾家的时候，脸上那丝毫都不想隐瞒的厌恶之色。 秦峰眸光神色闪了闪，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有些猜不透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 秦峰按照那班侍卫说的，来到了长乐宫的右偏殿。 远远地还没有到的时候，就听到了如同瀑布一般的连连水声。 不过，那声音却并没有真正的瀑布那样的震天厉响，连连水声淅淅沥沥，泠泠渟渟，光是听到这水声，就叫人仿若瞬间置身于江南水乡之间。 那穿梭河道上一条又一条小渔船，在碧绿的水面上划开一道又一道的波光粼粼，再加上渔船上穿着花衣的渔女，扬着清丽悠扬的声音，唱着最质朴却最动听的渔歌。 叫人不由得就沉浸在这烟波浩渺之间。 秦峰听着声音，不经就有些恍惚。 然后等他走得再近了些，那层层的水汽，顺着水声的方向一层层地氤氲开去，京城暑热，这清凉殿周围却是平添了几分凉爽之意。 秦峰瞧在眼中，这眼前的景致还真的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意味。 过去，他也去过江南，也曾在江南小住过一段时日，这样的情境，莫名间就叫秦峰莫名觉得更是有些恍惚起来。 “这里……” 烟波浩渺。 他的脑中不由自主地就冒出了叶言秋的身影。 若是现在叶言秋站在这儿，只怕是会打从心底里觉得高兴和开心吧。 这一如江南水乡的清凉殿，叶言秋便只是在旁边瞧着，心里也应该能稍稍缓解一下思乡之苦吧？ 当初，他们第一次相遇，也是在江南，也是在这样的炎热酷暑，她也是在这样氤氲的江南水汽中缓缓地走了出来，站在他的面前，歪着脑袋朝着他笑笑，模样古灵精怪极了。 他还记得，叶言秋那时同他说的第一句话：“你就是秦峰？我是叶言秋，以后我便跟着你一起好了！” 当时，他被她这直接的说话着实吓了一跳，但转即便觉得这个姑娘怕是同他说着玩的。 却没想到，她说了这样一句话，便真的一直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一年、两年、三年…… 可是现在…… 秦峰眼底莫名流露出一丝惆怅。 现在……她人却不在京城了。 “秦……秦峰？” 秦峰正想着，正从外面回来的云锦正好就瞧见了他，“你……你回来了？” 云锦声音里带着一丝诧异。 前几天皇后娘娘还提起他，说不知道秦峰还有没有关于叶言秋的新消息。 没想到，今日秦峰他就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到了这清凉殿的门口。 秦峰闻声收回思绪，看了云锦一眼：“我是来见皇上的。” 云锦点点头，立马就走在前头带路。 这清凉殿虽在建造在长乐宫的右偏殿，但却一点也不小。 云锦走在前头左拐右拐，两个人愣是走了大约快一盏茶的时间，才远远地要瞧见了殿门口。 “你……叶言秋她？” 秦峰去探查叶言秋的消息，云锦是知道的，而且，皇后娘娘还同她说过，当初她给秦峰再三交代过，一定一定要将叶言秋给找回来。 秦峰在南疆这么久，传了好几份信回宫，人却是一直都没有回来。 云锦便知道，恐怕这秦峰是铁了心了，若是找不到叶言秋，他自己也不会回来的。 但如今他回来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已经找到叶言秋了，那是不是叶言秋很快就能够回到宫中了？ 当初叶言秋才到长乐宫的时候，和云锦一起为了苏沫的事还有皇后娘娘的事，可以说是尽心尽力。 虽然她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云锦心里也是真的将叶言秋给放在了心上的。 所以，她便忍不住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不过，秦峰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若有所思地抿着唇，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语气里也听不出喜怒哀乐，只说：“秋妹的事，我还是到皇上的面前再一一禀告吧。” 云锦眼睛眨了眨，她是有些心急了。 叶言秋，不仅她关心，皇后娘娘也关心，皇上也是有几分在意的。 云锦推开清凉殿的大门，朝着秦峰点点头说：“皇上就在里面了，你同我一起进去吧。” 秦峰没有迟疑，迈开修长的腿，几步就走了进去。 他长久待在南疆，再次见到厉玄琰和顾青萝，一时间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倒是顾青萝一瞧见秦峰，立马就坐不住地从软榻上站了起来：“秦峰！你！你从南疆回来了？！” 第567章 事情并不简单 “皇上、皇后娘娘！臣回来了！”秦峰跪在地上，恭敬行礼。 “快快起来，不用管这些繁复礼节，本宫如今只想知道叶言秋的情况究竟如何了？”顾青萝紧张地站起身来。 她几步走到秦峰身前，同云锦一样，都觉得，秦峰从南疆回来了，那叶言秋应该也回来了才对！ 但秦峰神色稍微有些凝重，“回皇后娘娘的话，叶言秋她……她……” “她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顾青萝见秦峰这般犹豫不决，一句话非要哆嗦半天才说出来，不由得心头就有些不耐烦。 “你别急，等他慢慢说。”厉玄琰倒是伸手拂过她青丝长发，让她平静下来。 不管发生什么事，急，都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皇后娘娘、皇上。将叶言秋抓到南疆去的那些人，行事一直小心，几次三番放出叶言秋的消息，也不过是想引起注意罢了，可是……” 秦峰越说神色越凝重： “随着南疆使臣到大周来的时间越来越近，关于叶言秋的消息却忽然间没有了。臣怕她出事，几番探查，却始终无果。叶言秋，就像是忽然间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过……” “什么？！”顾青萝闻言，脸色顿时一变，根本就没有听秦峰将后面的话给说完！ 她的脑子里，秦峰说的这番话，久久回荡！ 没有了关于叶言秋的消息？！ 人间蒸发？！ 这是什么意思？ 是意味着，他们就再找不到她了么？ 顾青萝越想越激动，这两辈子，关于叶言秋的记忆，像是走马灯一般，不停地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久久在她耳边萦绕的，终究还是上一世，秦峰抱着叶言秋的尸身，自责不已的话。 “……我不该让秋妹离开京城！我不该让她一个人陷入绝境！我不该！不该长久以来，一直忽视她的存在！” 顾青萝眼眶骛地就红了。 心中激愤，几步走到秦峰身前，伸出手死死地就攥紧了他的衣领，大声地斥着道： “秦峰！你答应过本宫！一定会把叶言秋给带回来的！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本宫的！难道你忘了么！” 顾青萝越说越激动，厉玄琰深怕她控制不住自己，连忙上前想要抓住她。 可是，顾青萝却几番挣扎：“秦峰！你找不到叶言秋，你还好意思回来？叶言秋一心待你，你就是这样待她的么？！” 怎么不多找找？ 说不定再找找，就能将她给找到了呢？ 他怎么就自己回来了？！ “你冷静一下！”厉玄琰不同于如今的顾青萝。 天气越来越热，再加上肚子越来越大。 青萝这段时间，越发不好眠了。 叫她整个人的脾气更是变得有些不好起来。 虽然这清凉殿已经很大程度上缓解了顾青萝一身的燥热之气，但是，秦峰这些话，就像是火药一般，将她整个人一点就炸！ 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秦峰自打踏进清凉殿到现在，神情虽然凝重，但眸光中并没有丝毫的悲伤之色。 厉玄琰知道，秦峰还没有真正理解叶言秋待他的那一番真情，但他却肯定。 若叶言秋当真出了事。 秦峰第一个便无法接受！ 他又怎么可能还这样站在他们面前，有条不紊地将事情经过一一细说呢！ “你让秦峰把话说完，叶言秋到底怎么样了，现在还不知道！”厉玄琰两条手臂，用力地钳制住了顾青萝的双肩。 不叫她乱动。 更是不想让她太过激动，做出些什么傻事来。 秦峰也马上就说：“皇后娘娘，你别激动。叶言秋虽然当时没了消息，但就在前不久，我就打探到，南疆出使大周的使臣队伍中，有一个生病的大周姑娘。” “虽说在南疆的大周人并不少，而且大周国的姑娘也很多。但是为了不错过一丝机会，我也远远地去看了一眼，虽然没有十分确定，但那个生病的大周姑娘，十有八、九应该就是叶言秋没错了。” “你的意思是……叶言秋此刻同南疆出使大周的使臣在一起？”顾青萝问。 秦峰点头，“应该错不了。只是……” 他有些想不明白。 之前叶言秋是被人从京城给掳走的，一路掳到了南疆。 那些人十分狡猾，也十分有心计。 叶言秋在他们手中，他可是费劲了千辛万苦，才探查到了一丁点的线索。 可是…… 那时候，他连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叶言秋就忽然间出现在了使臣队伍中，她是怎么从当初掳走她的人手中逃脱的，她又是怎么遇到了现在的使臣队伍，出使大周之人又为何会救她…… 这么多的问题，他始终没有想明白。 正是因为不清楚，不明白。 所以，便是已经知晓了叶言秋如今的行踪，秦峰也一点高兴不起来。 本能地就有些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是他们还没有想到的…… 厉玄琰眸光沉了沉，显然，心中也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顾青萝抿了抿唇，思忖片刻才继续问：“那……南疆使臣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到京城？他们从南疆过来，走的是官道。有没有可能……” “在他们到京城之前，先派人前去探查一番？和叶言秋取得联系，也好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些事情，秦峰怎么没有想到。 秦峰摇摇头：“我已经尝试过好几次了，但是……” 南疆出使大周的使臣，一个比一个本事大，一个比一个功夫高。 他还只是靠近了他们的马车十里，他就发现他们一个个的都拿起了刀剑，呈防御之势。 而且。 这还只是些边缘的小喽啰，南疆使臣中本事最高的，当属那个什么枯灵派的教主。 叫什么……楼……什么爷的。 他一直都在马车里不曾露面，一路上，他连这个楼什么爷的容貌都没见到过一次。 更是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在不知晓对方实力的情况下若是冒然出手，这样轻举妄动的行为。 秦峰但凡有点脑子，都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行一步回到京城，将这件事情告诉皇上和皇后娘娘。 看看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打算。 顾青萝听完，眉毛也是不由得微微一蹙。 听秦峰这话里的意思，叶言秋如今同这南疆使臣在一起究竟是好是坏，一时半会儿还说不清楚。 厉玄琰眸光稍稍凝了凝，又安抚地摸了摸顾青萝的发丝说：“好了，既然秦峰已经消息带到了，照现在的情况看，叶言秋应该不久就会同南疆使臣一起进京，情况究竟如何，只管到时候亲自一瞧，便可知晓。” 顾青萝点头，如今也只好这样了。 “云锦。”厉玄琰唤了一声，叫云锦带顾青萝到内殿里休息。 方才她误以为再找不到叶言秋的踪影，那样激动，也不知道有没有动了胎气。 “你同云锦到里面小憩片刻，朕一会儿在进来陪你。”厉玄琰柔声说。 顾青萝听他这样说了，只好点点头，不再多言一句。 只是，在进到内殿之前，她又深深地看了秦峰一眼，脑子里又浮现出上一世秦峰伤心欲绝的神情。 心中只暗暗想到：千万千万，叶言秋可一定不能有事啊，不然…… 顾青萝光是想想那个时候秦峰的样子，就打从心底觉得一片悲凉。 感觉到顾青萝看向自己的眸光。 秦峰也看向了她。 正好，就将顾青萝眼中带着一丝悲悯、又有一丝担忧、更有一丝说不出的情绪，尽收眼底。 秦峰稍稍一怔。 皇后娘娘为何会用这样的神色看着自己。 不过，他还没想明白，那边顾青萝就已经和云锦入了内殿。 清凉殿的大殿之上，就只剩下了厉玄琰和秦峰两人。 厉玄琰也不同他卖关子，他将顾青萝给支走，不仅再想问问关于叶言秋的事情，还想知道那南疆枯灵派教主的事情。 厉玄琰眉头微微一皱：“……按照听风阁的消息，南疆两大派之间向来都是天玄派更得南疆皇室的信任，怎么这一次来大周的，不是天玄派的人而是枯灵派的人？” 秦峰面色带着几分自责：“回皇上的话，南疆两派都守卫森严，我根本就没有机会能够进到其中，更是没有办法探查到最核心的消息。只是……” “只是……南疆近来谣言四起，说枯灵派掌握了关于南疆圣女的消息。” “皇上或许不知道，历任南疆圣女才是南疆最受人瞩目的存在。上一任南疆圣女失踪之后，新的圣女还未选出，南疆皇室那边便用尽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去追寻圣女的消息。” “而枯灵派既然传出他们掌握了圣女的消息，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南疆皇室在当下时刻，将更多的信任给予枯灵派了。” 厉玄琰幽深的眸子又闪了闪，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所以，这天玄和枯灵之间，存在这相互博弈的状态。” 秦峰点头：“正是如此。” “呵。” 厉玄琰轻轻一笑，好看的嘴唇轻轻往上一勾：“既然他们之间相互博弈，这或许，还是好事一件……” “皇上……您可是有了什么谋划？”秦峰问说。 厉玄琰淡淡地摇了摇头。 谋划？ 算不上吧。 不过，就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罢了。 “对了，既然你如今已经从南疆回来了，那从今往后，宫中的事务，你要尽快重新熟悉，再过不了多久，这宫中人多了，事情可也就渐渐地要多起来了。” ******** 厌火皇宫 眼瞧着出使大周的日子一天天的近了，清和公主愈发催促尚宫局，让她们抓紧时间为她赶制新衣！ 还放下话去，这一次的新衣和首饰，可一定一定不能有丝毫的差错！ 若是叫她有一丁点的不满意，整个尚宫局中，就是连看门的一条狗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清和公主素来受李太后的喜爱，这次去大周李太后也是应允了的。 尚宫局的人自是不敢怠慢。 每一天都是加班加点、挑灯熬夜，一段时间下来。 便是尚宫局的尚宫娘娘，都整整瘦了三圈！ 更别说，下面那些忙着刺绣、缠金丝、拉花线、缝制衣料的侍女了！ 于是乎，尚宫局里的那些怨气和不忿，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厌火皇宫！ 可是，大家也早就心知肚明，清和公主一向如此，尚宫局的人倒霉，也就只能这样受着了！ 但是！ 这天天气大好，清和公主照理穿了一身火红如烧的艳丽衣裙，头上戴满了金饰，整个人显得异常华贵！ 她正坐在凉亭里认真地挑选要带去大周的随身物品。 近身伺候的木槿不敢隐瞒，就将那些谣言都告诉了清和公主。 清和公主一听，立马就是阴测测地冷冷一笑。 “好啊！本公主交代下去的任务，样样都是她们尚宫局的本职工作，本公主不过监督她们做好，反倒成了本公主的不是！” “木槿！” “奴婢在！” “你陪本公主到尚宫局去一趟，我倒要看看，她们到底有没有像她们一个个说的那样，忙的那般不可开交！” “是！” 清和公主带着一班侍女，浩浩荡荡地就朝尚宫局而去。 清和公主走在最前面，仰着头，骄傲得像是一只凤凰。 尚宫局人一听是她来了，一个个的顿时如临大敌。 全部都跪在地上，齐声道： “奴才给清和公主请安！清和公主万福金安！” “属下给清和公主请安！清和公主万福金安！” “奴婢给清和公主请安！清和公主万福金安！” 清和连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 直接高傲至极地就从她们的身边一步一步地走过，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看向她们。 尚宫局的钟尚宫，已经在后宫中任职多年。 最是清楚不过清和公主的脾气，她这样风风火火地来，又这般傲然不屑地睥睨着她们。 想也不用想，清和公主肯定是心中藏着盛怒！ 她们这尚宫局恐怕！ 恐怕！ “钟尚宫！”清和华丽地将自己的裙摆一甩，神色傲然地就坐在了尚宫局的首座之上。 “本宫近日听到一些传言，同你们尚宫局有关，想着闲来无事便过来瞧瞧，看看那些什么劳什子的谣言，究竟是真是假！” “！” 钟尚宫一听，心里头立马咯噔一下。 清和公主的来意在明白不过了！ 那些抱怨的话，她已经极力不叫尚宫局的人传出去了，更是亲自教导，让尚宫局的这些侍女都不要埋怨。 还告诉她们，清和公主将这些差事交给她们，虽然是辛苦了一些。 但只要最后做好了，叫清和公主满意了。 这些辛苦，也是值得的！ 可是，钟尚宫没想到，她便是已经这般再三叮嘱，这些话还是传了出去。 清和公主本就不是一个大肚之人……她！ 钟尚宫抿了抿唇，只要硬着头皮往前一步： “清和公主……我们……我们……属下——” “好了，你不用多说了。” 清和并不等她将那些客套的求饶话说出来，就直接出声打断了她。 清和公主高高地扬起自己修长的脖子，神色睥睨地看着她们这一群侍女，声音骛地抬高了不少： “所以……你们一个个的，都有怨言是不是？” 清和的声音这般凌厉，她们又怎么敢说出一个“是”字！ 跪在地上的侍女们，顿时连连磕头，一边磕头，自然一边大声求饶： “请公主息怒啊！奴婢们，奴婢们断断是不敢有怨言的！” “公主息怒啊！公主交给奴婢们的差事，奴婢们心中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有怨言呢！” “公主！公主！那些谣言都是假的，都不足为信！公主可千万明察啊！” 求饶声一声连着一声，在清和的耳畔响起，不仅没有让她凌厉的面色有丝毫的松动，反而，只瞧见清和的一张脸，更是瞬间就染上了无穷的怒火！ “放肆！” 清和一声厉呵。 叫整个尚宫局的人顿时都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来。 “你们真当我这个做公主的，没有眼睛、没有耳朵，不会自己看，不会自己听么！” 她们一个个的，一见了她就抖如筛糠！ 那便是打从心底里怕了她！ 可那些谣言、那些怨言又切切实实是从她们的嘴里说出去的。 可想，到底是她们还不够怕她！ 她的每一句话，本就是旨意。 可她们，竟然还敢有丝毫的不满！ 这，可实在是一件叫她这个清和公主不满到了极点啊！ 第568章 还不够怕 清和公主唇角一勾，看着她们跪在地上哆哆嗦嗦求饶的模样，心中的阴鸷之气愈发浓烈起来。 她红衣如火，一步一步从这些侍女身边走过。 她感觉得到，她每走一步，她们所有人的身躯都会不由自主地抖上一抖！ “呵～” 就在众人皆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时候，清和公主忽然轻轻一笑。 清和公主的声音其实很好听，这样铃铃一笑，倒和那故事中眉目清秀、性子温婉的闺秀一般。 可是！ 听到清和公主这轻笑之后，她们悬着的一颗心不仅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莫名间，就愈发觉得她们如同在瞬间堕入了蚀骨的深渊之中！ “你们既然都已经这般求饶，本公主是不是得有所表示才行。”清和语气轻松，听不出喜怒。 钟尚宫以为清和公主这是打算放过她们了，赶紧就跪着往前好几步，整张脸都要凑到清和的脚边了。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宽厚仁慈，心底善良！就原谅属下们这一次的疏忽吧！属下保障，从今往后整个尚宫局再不会出半点纰漏，不会——” “不会……不会……不……” 钟尚宫还在拼命为自己和尚宫局中所有人求情。 可！ 她的声音却忽然一顿！ 众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是！ “啊！啊！！！！啊！！血啊！” 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有些好奇钟尚宫究竟怎么了，抬头一看。 映入眼帘的！ 怎么不是红衣胜火的清和公主，手中拿着一把利剑，死死地就刺进了钟尚宫的胸口。 那喷涌而出的鲜血，顺着剑刃，一滴一滴地跌落在地上，在尚宫局坚硬冰冷的地板上，溅起了一道接着一道的血花！ “公主……杀、杀人了！公主杀人了！” 众人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清和公主平日就算再是难缠，可也从未有过如今这般亲自出手，夺人性命的举动！ 这样亲眼瞧见！ 当真是叫人触目惊心！ 一时间，尚宫局的那些侍女也好，在门口守卫的侍卫也好，还有那些跟着清和公主一同前来的宫女太监也好。 全都慌了神色！ 一个比一个害怕！ 一个比一个担心！ 生怕清和公主手中的那把利剑，下一秒就会直直刺进自己的身体里。 接二连三地就想要从尚宫局门口逃出去！ 可是，清和握剑的右手猛地往门口方向一挥！ 只听得“砰”的一声厉响。 还燃着滚烫鲜血的长剑，直直就挡在了跑在最前面的小宫女的面前。 剑势极快又准，还将小宫女额前的几率碎发给一下斩断！ 此刻，再是有谁想要逃，都不敢再乱动一分！ “啊！！公主饶命啊！公主饶命啊！” “……” 求饶之声此起彼伏，瞬间就让整个尚宫局变得嘈杂不堪。 但清和的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和仁慈。 她早就说过了。 她们是怕她，但是还不够怕她！ 现在，她就要让她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怕”字究竟该怎么写！ 第569章 大开杀戒 “来人呐！” 清和一声厉喝，响亮的声线在尚宫局里炸开，顿时就叫所有人立马闭嘴了嘴，全都将目光落在了清和公主的身上。 清和公主实在是太可怕了！ 原来他们还不觉得。 可是如今！ 这清和公主不知道是怎么了。 都不能用变了一个人来形容了！ 清和公主这简直就是疯了！ 彻头彻尾地疯了！ 但是，偏偏清和公主又是厌火公主，是太后嫡亲的女儿，是厌火最高傲的存在！ 他们！怎么敢反抗！ 于是，所有的侍卫还有太监，听到清和的一声令下，全都精神一振，再不敢迟疑片刻，齐齐大声道：“奴才在！” 清和目光婉转。 这样整齐而又有气势的阵势才是配得上她清和的！ 那个时候，她就是还不知道，只有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害怕，才能叫一个人对她真正的臣服！ 不然，她也不会经历那样的事情。 现在不一样了。 她再不是过去那个清和了！ 清和公主狠狠地将手一握，眼眸中满是寒冷：“尚宫局的人，做事不力，还妄议主子，我厌火没有这样的奴才！” “将她们全都给我拖出去！先将舌头割了，再推出去砍头！” “！” 清和公主的话，简直就像是一个炸弹一般。 在尚宫局里炸开，不仅叫那些侍女一个个全都疯了，便是那些在旁看着的人，都觉得心头猛地一跳！ 清和公主竟然下手这样狠！ 割舍砍头。 还一个不留！ 这样狠厉毒辣的样子和神态，他们，他们过去还只在李太后的身上瞧见过！ 果然！ 有什么样的父母就会有什么样的女儿！ 李太后貌美，清和公主也是倾城之色。 李太后毒辣，清和公主杀气人来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仿佛她夺走的可不是什么人命，不过是一群毫不相干的蝼蚁罢了！ 清和瞧见他们没有行动。 一双眼睛又是一睨，心中冷冷一哼。 看样子，他们还是不够怕她啊！ 清和脸上染上一丝阴冷如毒的笑意，轻轻地看着他们：“怎么？是听不懂本公主说的话么？” 清和说完，就走到门边作势要将那利剑从门柱上给拔下来。 “不敢！属下不敢！” 他们一见那利刃之上的鲜血，便是清和说让他们亲手结果了自己，也莫敢不从！ 他们一个个，很快就将手中兵器一握，将那些连连求饶的侍女从尚宫局给拖了出去。 终于…… 整个尚宫局清净了下来。 清和站在空空荡荡的尚宫局，看着脚边钟尚宫的尸体，脸上没有丝毫的不适，只是对木槿说：“你派人重新选一批人到这尚宫局任职。” “告诉她们，本公主要一批低调奢华的新衣和首饰。” “我不管她们断手也好、熬瞎眼也好，十日，她们只有十日的时间。” 清和这样大开杀戒，整个厌火皇宫里再无人敢轻易抱怨一句。 就连“清和公主”四个字，也成了所有人的大忌。 便是不得不提到清和公主，那脸上除了惊恐便再无脸其他神色。 第570章 可以 而更要命的是，便是前朝百官都觉得清和公主这番举动实在是太过分了，不经过丝毫的审判，就这样直直夺走了整个尚宫局上上下下几十条人们！ 可是！ 他们仍旧也不敢说多一句。 因为，李太后听说了清和公主大开杀戒，不仅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满之情。 相反的，当着众人的面，李太后还悠悠一笑，说：“清和果然是我厌火的公主，就该有这样狠厉手段！这样才好叫邻国之人，不敢小瞧了我们厌火！” 虽然这话好像却有几分道理，但毕竟那可是活生生的几十条人命啊！ 而那些仓促间被抓起来，丢到尚宫局里去当差的侍女们就更惨了。 本来尚宫局的差事，制作华服、首饰、饰品，就不是短短两三日能够学会的事情。 过去，每一个新进入尚宫局的侍女，都是有前辈带着，一点点的学习，历经几年，才能真正做出些成绩来。 如今，尚宫局原来的人全都没了。 到哪里去找人教她们？！ 没人教，那更不可能做出叫清和公主满意的了！ 于是，她们每个人都只觉得，自己的一颗脑袋肯定都保不住了。 这段时间里，宫中不管是谁，只要是经过尚宫局门口，便会发现，整个尚宫局情绪低落得简直就跟全家都死绝了一般。 叫所有人都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清和公主这下子，当真是叫所有人都怕了。 又过了几天，木槿从外面回到殿中，朝着清和公主恭敬行礼。 清和正倚靠在芙蓉雕花美人榻上小憩，眼睛都没抬一下，就知道木槿回来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让你打点的事情都办好了么？” 木槿几步走到清和身边，恭敬低头：“公主放心，全都办好了！” 说着就将一封信递到了清和公主手中。 “公主神机妙算，之前我们同那些人联系之时，果然有好些人鬼鬼祟祟，像是要探查我们再做什么一般。” “然而，尚宫局出事之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我们行事，便再没有人跟踪了。” 清和依旧闭着眼睛，脸上浮现出一副理应如此的神色：“这哪里算得上什么神机妙算，不过……” 不过只是她小小的一个计谋罢了。 她要去京城，虽然是为了见到那个人，但同样的，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让她一报旧仇，她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那个女人…… 你就等着好了！ 我清和以前比不过你，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再是比不过你，我也有本事直接杀了你！ 叫他再不能像过去那样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你身上！ 清和再次睁开双眼，那眸光中的嗜血杀意，太过危险。 清和打开信封，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一些东西。 清和看着信上的内容，神情越发的得意与狂傲。 好！ 好！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京城，大周。 我清和，就要来了！ ****** “阿嚏！” 清凉殿内 顾青萝还在睡梦中，不知怎么回事，忽然间鼻子一痒，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喷嚏，叫她猛地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厉玄琰睡在她身侧，闻声也睁开了眼。 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摸她的脸颊和额头，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关切：“是不是这清凉殿里寒气太重，你有些不适应了？” 这段时间，厉玄琰都陪在顾青萝身边。 但凡她有了一丁点的不对劲，他总是第一个紧张的人。 顾青萝赶紧摇头，伸手抓住他的手，像是要让他放心。 哪有什么寒气太重，不适应。 她都在这清凉殿里住了一段时间了，根本就没有丝毫的不适。 现在不过是打了个喷嚏，不用这样大惊小怪的。 厉玄琰却不这样认为。 他的手一寸一寸往下挪，最终停在了顾青萝高高隆起的腹部。 都七个月了。 再过不了多久，就该临盆了。 他从未当过父亲，如今瞧着她一天天的变化，才发现，镇静如自己，朝中多少大事都不能影响他分毫。 可青萝如今的每一个举动，却是紧紧地就牵扯着他的心绪。 父亲、丈夫。 这两个身份，他竟像是重新认识了一番。 “还是……小心些好。” 厉玄琰刻意不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过多担心。 如今的顾青萝，是最不能情绪受到影响的。 他心中再是牵挂，再是担心，也不能在青萝的面前表现出来，叫她也跟着不放心了。 顾青萝知道他担心，将自己的头靠在了他的肩头上，语气柔缓而好听： “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有你、有太后、有爷爷、有云锦，你们这么多人都一直惦记着我，我又怎么可能会有丝毫的问题。” 顾青萝说着，脸上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愈发温暖的神情。 是啊。 现在的她，有这样多这样多的人在乎和紧张她。 她过去所有的那些伤心与难过，渐渐的，仿佛再没有想起过。 如今这样的日子，很好，当真很好。 对她而言，当真是美梦成真了一般。 所以。 顾青萝伸手环抱住厉玄琰的腰肢，让自己以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靠在厉玄琰的怀中： “所以啊，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只想这大周天下没有那么多叫你我烦心的事才好。” 那样，她或许就可以奢求一下。 是不是能够同厉玄琰一起，到一处安静无人之地。 简简单单地过上几天的小日子。 不过…… 顾青萝眼眸稍稍暗了暗，这又怎么可能呢。 厉玄琰是大周皇帝，天下浩大，有无穷无尽的事务等着他处理。 他又怎么能忙里偷闲，陪她去疯？ “可以。” 厉玄琰忽然在她耳边说出这两个字。 叫顾青萝一时间整个人都有些怔住了。 可以？ 什么可以？ 厉玄琰伸手轻轻将她的身子给撑起来，让她的一双眼睛能够对上他的眸光。 方才顾青萝说的那番话。 听着好似梦中呓语，实在是太不真实。 但厉玄琰听得出来，她每一个字流露出来的情绪都是那样的浓烈。 他感觉得到，她是真的想要有一小段时间，能够不被所有事情所打扰，只是顾青萝而已。 “你说的，都可以。” 厉玄琰声音虽极轻，但语气却是十足十的坚定和不容置疑。 “我……” 顾青萝有些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她只是忽然兴起而已，她知道不方便…… 顾青萝有些慌张而不安，厉玄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手上的力量是那般坚定。 “朕说了，可以。不管怎样都可以。” 厉玄琰态度这般坚决，叫顾青萝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 不过，厉玄琰又说：“可以是可以。但，要再过段时间，等使臣来京过了之后，你安然将龙裔诞下之后。朕答应你，会带你去一个静谧无人之处，好好的修养几天。” “厉玄琰……你……”顾青萝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像是又什么东西融化了一般。 厉玄琰伸手为她将眼角挂着的喜悦泪水擦拭干净。 再有些不安分地在她的腰部敏感处拍了拍。 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顾青萝的尾椎就一路往上爬，叫她张脸不由得一红。 “你，这大清早的！” 厉玄琰浅浅一笑，收回自己的手：“好了，今日厌火、南疆还有北燕的使臣就该到了。起来收拾一下，朕让太后待会儿来接你。 到午门等他们到来。” ********* 午门城门 顾青萝和太后到了时候，城楼上城楼下，浩浩荡荡地站着文武百官。 今日是各国使臣来朝的日子，宫中早就准备了许久。 宫门装饰、宫灯布置、铺下红毯…… 凡是目所能及之处，无一步富丽堂皇到了极致！ 便是朝中百官，也都换上了内务府新制的朝服，黛蓝锦缎，描金绣线，百兽飞鸟，实在是气势磅礴！ 不仅如此。 因着各国使臣由京城的南城门入城。 故而，由南城门到午门这一条道上，商贩、店铺、房屋、楼牌，也全都焕然一新。 骑马经过，不论是谁，都只觉得仿若那工笔画中，周围精妙景致琳琅满目，四周诱人奇香延绵不绝。 也只有在大周的京城，才会见到这样盛世浩大的场面！ 顾青萝由云锦扶着，走到了厉玄琰的身边。 蒋德见她来了，便立即上前躬身行礼：“皇后娘娘，日头毒辣，天气炎热，您不若到屋中稍等片刻，等到他们来了，奴才再请您出来。” 蒋德说着，就指了指身后的屋子，里面准备好了桌椅，还摆上了清凉解暑的瓜果小食，更有七八个女婢，手中都拿着团扇。 只待顾青萝进去，就将她给照顾得妥妥当当。 这样大的架势，不用顾青萝多问，也知道，肯定是厉玄琰的主意。 不过…… 顾青萝对着厉玄琰摇了摇头：“这样重大的日子，百官都在下面瞧着呢。我一个人这样实在是不太好。” 皇上疼爱皇后是一回事。 但是，皇上过分疼爱皇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且，又是在这样严肃庄重的场合，顾青萝自然是不能任由厉玄琰这般胡来的。 知道他肯定不会同意，她又赶紧再补了一句：“秦峰不是说了么，叶言秋和南疆使臣在一起，待会儿他们就会到了，我想第一时间见到叶言秋。” 这么久了。 从去年深秋，到如今盛夏，都足足大半年的时间了，叶言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自然是担心的。 厉玄琰见她眼神执拗，微微叹了口气，只吩咐她说，若是觉得有丝毫的不适，就立即同蒋德一起到屋中休息。 顾青萝见他退让，便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 说罢，她便收回自己的目光，顺着午门城楼的方向，看向了前方。 待会儿…… 叶言秋就会从这个方向出现了。 厉玄琰见了，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冲着蒋德使了个眼色，蒋德立即心领神会，朝着屋子里的几个宫女摆了摆手。 很快，她们就拿来了两幅巨大的华盖，遮在了顾青萝、厉玄琰还有太后的头顶之上。 百八十米以外的王嫔瞧见了，心里顿时嫉妒得叫自己斗面目全非起来了！ 皇上待这个顾青萝未免也太好了吧！ 同样都是宫中嫔妃！ 凭什么就独独用华盖给顾青萝遮挡烈日！ 难道她们就不是皇上的嫔妃了么？！ 难道她们一个个的就不是娇滴滴的美人儿了么？！ 真是气得王嫔直咬牙！ 可是，王嫔再气又有什么用呢？ 她不是皇上心中所牵挂之人，那么，她即便是玉皇大帝，厉玄琰也是不会瞧她一眼。 她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味的嫉恨顾青萝，觉得，都是她这个妖后迷惑了皇上的心神！ 不然！ 后宫姐妹众多，皇上怎么会一个人也看不上！ 站在王嫔身边的木贵人好心地拉了拉王嫔的衣袖，小声地劝说： “王嫔姐姐，你快收起那骇人的眼神吧，若是让旁人瞧见了，指不定会说你对皇上、皇后不敬呢！” 王嫔却是满不在乎地冷哼一声：“不敬！我本来就不敬！” 顾青萝这样的妖后，她凭什么要敬她！ 木贵人听王嫔这满是怨气的话，只觉心头一跳，左右瞧了瞧，见还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这边，便赶紧走到王嫔身边，拿出锦帕就捂住了王嫔的嘴。 “王嫔姐姐莫怪我坏了规矩，实在是如今这场合太过重大，断然不能出了丝毫差错！” 木贵人小心得很：“我知道，王嫔姐姐肯定是因着这烈日酷暑，叫心神都有些恍惚了，才会说出那样的混话来。来，我这里有清热解暑的鼻咽，姐姐嗅一嗅就好了。” 木贵人说着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鼻烟壶，自然而然地就递到了王嫔的鼻边。 可王嫔根本就不想听她的一句劝！ 伸出手！ “啪”的一下，就将木贵人的鼻咽壶给生生地打到了地上，忽如其来的声响，一下子就让周围的人，全都扭过头，看向了她们两个。 “咦？” “她们两个不好好站在自己的位子上，挤成一团做什么？” 第571章 这怎么行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王嫔心里一下子就慌起来了。 看她做什么！ 难不成方才她说的那些话，还有她看着皇后娘娘凶狠的眼神被发现了么？！ 不行！ 不行！ 王嫔心里打着鼓，眼珠子一转，就将所有的事情推到了木贵人的身上：“木贵人！你随身带了鼻烟壶，怎么不好好保管好，这样重要的场合掉落出来，还这般不懂规矩地跑过来捡，惊扰了大家，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我……”木贵人哑然。 “你什么你！还不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你要犯错，可别连累了我！”王嫔不给木贵人开口辩解的机会，最怕的，其实还是怕木贵人为了给自己开脱，而将她的那些大不敬的话给说出来！ “王嫔，亏得我称你一声姐姐，还怕你说错话，好心好意提醒你，你居然这般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的身上！” 木贵人个子虽然娇小玲珑，又是江南人士，瞧着样貌娇滴滴软绵绵的。 可王嫔这般倒打一耙，木贵人一双眼睛里除了一开始闪过一丝惊异之色之外，很快就被她眼中的坚决所取代。 王嫔素来脾气就不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她们两个人这般各执一词，大家下意识地其实是会相信木贵人所言的。 毕竟，木贵人平日里与人为善行为做事都十分的亲和有礼，大家自然都是会相信她的。 “提醒，什么提醒！”王嫔发现大家看着她的目光都有些变了，立刻就又将声音抬高了好几分，大声斥骂着木贵人，“我好好的在这儿站着，什么都没有做，为何需要你提醒！你莫不是瞧着事情不好了，就要推到我的身上！” “你！”木贵人说不过王嫔。 但是，她们一番争执，吵闹的声音就传到了厉玄琰和顾青萝他们的耳中。 “这些嫔妃真是的，本来她们帮着哀家操办这使臣入京之事，哀家还对她们多有赞赏。位份低就是位份低，这么重要的场合，竟然还能起争执。”太后语气不悦地摇摇头，扶着子晴姑娘的手，就想走过去瞧瞧。 但太后才走了没几步，顾青萝也跟了上来。 “母后，最近您辛苦了，后宫前朝的事叫你操心，如今我虽身体不便，但这样的嫔妃争执，我还是有能力可以妥善解决的，母后就安安心心地待在这儿吧，我去去就回。” “这怎么行！”太后立即就摇头。 不光是太后，厉玄琰也是眸光瞬间一凝，视线直直落在她身上，像是无声地控诉她在胡闹一般！ 顾青萝却轻轻地摆摆手：“不碍事，这么多人都在，能出什么事。而且……” 自从太后为了不让她操心，而替她搭理六宫以来，她就很少又机会能够见到宫中嫔妃了。 她也听到过那些关于她还有厉玄琰的谣言…… 这些谣言，都是从后宫中传出来的。 她毕竟是这大周皇后，关于她，关于大周后宫。 怎么说，她也应该亲自去处理。 第572章 落了下风 厉玄琰到底有些不放心，还想让太后同她一起过去，顾青萝却先扶着云锦就顺着吵杂的声音而去了。 “……还真是。” 厉玄琰心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太后听见了，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个皇帝儿子是大心眼里在意顾青萝：“好了好了，哀家忽然想起有些事情要同那些嫔妃说了，子晴，你陪哀家过去一趟。” “是。”子晴立马就顺着太后的借口接话道：“奴婢记得，那事情还挺重要的，耽搁不得，太后，咱们这便过去吧。” 说罢，便扶着太后，就跟了上前。 厉玄琰这才放下心来，目光重新看向了正南方向。 按照之前驿馆传回来的消息，再过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使臣队伍就该到了。 厉玄琰一双幽深的眼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稍稍思忖片刻，便将蒋德招到身边，低下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蒋德连连点头，嘴里不停应声：“是是，奴才知道了，这就吩咐人去办，皇上放心好了。” 而那边 顾青萝扶着云锦从午门城楼上下来，就往宫中妃嫔所在的方向走去。 身怀六甲，她走得就有些慢。 但饶是走得再慢，她还是远远的就听到了女子大声争辩的声音。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都说了，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都是木贵人，别那样看我！”王嫔越说神情越激动，像是生怕要惩罚她一般。 而木贵人，虽然神情较为坚定，死死看着王嫔气势上一点也不差。 可毕竟木贵人按照规定好的位子，是不应该在这里的。 加上，方才那个跌落在地上的鼻烟壶，也确实是木贵人的。 虽然大家都觉得，王嫔这个人小肚鸡肠、脾气坏的不得了，她嘴里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木贵人了，大家却觉得她自己肯定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但是，大家心里这般觉得是一回事，但要真正说出个一二三来又是另一回事。 于是乎，“言语间”似乎还真是木贵人落了下风。 “怎么回事？” 就在大家一时半会儿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忽然间，已经许久都未听到过的皇后娘娘的声音忽然就传了过来。 众嫔妃闻声看过去。 几个月不见，皇后娘娘还是一如往常的容貌倾城。 便是身怀六甲，这样最最叫一个女子容易发胖的情形下，皇后娘娘竟然还是美得跟画中的仙子一般。 实在是有些叫人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尤其是今日，皇后娘娘穿的这一身华服，自然是内务府精心设计与缝制的，黄色为底的锦缎上面，用七彩的绣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 那只凤凰翱翔云间，姿势绝美，简直就像是皇后娘娘本人一般。 凤临九天！ 受万人敬仰！ 那种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实在是寻常人无法企及的。 她们哪里还记得什么宫中谣言。 本能地，齐齐往地上一跪：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第573章 记得清楚 谁人也不敢随意抬头。 谁人也不敢轻易多说一个字。 她们这般敬重她，倒叫顾青萝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她在长乐宫、清凉殿中，虽然侍奉她的奴才和宫女也都个个毕恭毕敬的，但毕竟日日在她身边伺候，时间久了，也就不会有这般拘谨。 而且，在长乐宫清凉殿中的时候，她虽有着皇后的名号，但整日却不用操心，自然也没什么机会端着皇后娘娘的架子同人说话。 她们这样齐齐跪在她面前，顾青萝自然是有一瞬间的不习惯。 不过…… 这样的不习惯，只有短短一瞬间。 顾青萝稍稍吸了一口气，整个人便立马端起了架势。 她是顾家嫡孙女，又是大周皇后。 这样的场面，自然是不会有丝毫的不适：“方才本宫在城楼上听到这边有嘈杂争论之声，今日各国使臣来朝，这样大的日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青萝声音不大，音调也不高。 声音徐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十分平静，却莫名就带着一股天然的压迫感，叫一众嫔妃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王嫔虽然在心里恨死顾青萝了，又见她这般风光得意，简直要被气死了。 可是，顾青萝这样一问，显然就是要追究的样子。 没办法，她再是讨厌顾青萝，也不得不脸上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指着木贵人，就将方才推卸给木贵人的那番话，再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的。木贵人不小心掉了鼻烟壶，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捡起来趁众人没有注意到之前，偷偷回到自己的原位就好了。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哪根筋不对，就站在臣妾身边不动了。” 王嫔一边说，还一边朝着顾青萝眨了眨眼睛，像是要表现出自己的十分诚意，叫顾青萝相信她一般。 顾青萝一双眼睛眯了眯，看着王嫔的样子，脸上绽开一个浅浅的笑容，轻声问：“哦，真的是这样么？” 王嫔见顾青萝脸上带着笑意，看样子应该是信了她的话。 于是赶紧连连点头，又说：“当然是这样了！皇后娘娘是大周皇后，是这后宫的主人，我不过一个小小嫔妃，怎么敢在皇后娘娘面前胡言乱语！” 王嫔说得一板一眼的，不仅如此，每每当木贵人想要出声为自己辩解一两句的时候，王嫔还不动神色地就挡住了她的身影。 叫顾青萝根本就不能很好地注意到木贵人脸上的神情。 不过她却忘了。 她以为自己的这番话顾青萝会信。 但她王嫔是个什么样的人，顾青萝却记得清楚得很。 上次在御花园中，王嫔那样“大胆”地想要跟顾青萝“进言”，想让她做一个“贤后”，不要整日霸占厉玄琰。 话里话外都说着，都是因为顾青萝的关系，她们这些嫔妃才天天都跟守活寡一样。 同样的。 木贵人当时也战了出来，不过，却不是嘲讽她，而是轻言细语的，让她不要将王嫔的话放在心里，更不要生气，以免心中积郁，对腹中龙裔不好。 第574章 蠢成这样 两相对比，这人品究竟谁好谁坏，还用多问一句么？ 而且…… 顾青萝看得清楚，她越是不说话，沉声不语地将她们二人看着，王嫔的眼睛里就越是闪过慌张神色。 但她又强行压制住心头的慌乱，将那些不安的情绪，全都变成了指责木贵人的胡话。 王嫔越说越过分，说到最后，竟然数落起木贵人的家风，说木贵人本就是家中庶女，姨娘又死得早，家中父亲、母亲又没怎么认真地教导过她。 言下之意，那便是，木贵人一向都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这样大的场合举止不善，可不就是木贵人自己没做好么！ 顾青萝听得她叽叽喳喳说了一通，终是将目光落在了木贵人的身上，问说：“木贵人，事情真如王嫔说的一般么？” 木贵人咬着牙，眼睛已经通红了，不过，她却一直都没有让自己眼中噙着的泪花掉下来。 王嫔这般颠倒是非，又口齿凌厉，还仗着自己位份比她高，在皇后娘娘面前，连让她为自己辩解一句的机会都不给。 但偏偏，这件事发生在她和王嫔之间，再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她找不到证人为自己辩解，难不成，她还要将王嫔说过的那些混账话都告诉皇后娘娘不成？ 木贵人想着，就看了顾青萝一眼。 木贵人看到顾青萝的肚子都已经那么大了，虽然胎象已经稳定了，可那毕竟是皇上的孩子。 皇上注意不到她，她心中虽然有些许的怨怼。 但木贵人知道，她若是现在将王嫔说的那些话说出来，王嫔肯定会否认不说，说不定皇后娘娘还会因为那些话而动了胎气。 毕竟…… 皇上如今疼爱皇后娘娘那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王嫔却说，皇上不过是看在首辅大人的面子上罢了。 这样的话，对于一个深爱皇上的人来说，实在是太伤人了。 所以…… 木贵人又是咬了咬牙：“皇后娘娘，王嫔的话臣妾只能说不是这样的，但是……我们为何会起争执，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一些小事罢了。” 木贵人这话一出，倒叫王嫔整个人忽然一怔。 她以为，如今有人要追究了，木贵人肯定会说出她说的那些话。 就在方才，她已经在心中想了好几遍，要怎么样反驳木贵人的话了。 却没想到…… 木贵人她竟然…… 不过！ 王嫔眼睛一剜，心中只是冷冷一哼。 这个木贵人是头猪么！ 这样你死我活的后宫之中，竟然蠢成这样！ 大家都看着呢，她居然还会“帮”她说话！ 既然木贵人自己要送死，那她自然就是不会留情的！ 王嫔心中一横，立即就抬高了声音说：“听听！你们大家听听！她这是说的什么话！” “什么叫做，事情不是我说的那样，但真正的情况不过是因为一点小事，究竟是什么小事，你又不说说清楚，就想让大家相信你么？” 怎么肯能啊！ 众人听王嫔这样一说，也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是啊。 便是木贵人长久以往都与人和善，但都到这种时候了，还说这样打马虎眼的话，让她们怎么相信她啊？ 第575章 割舌头吧 “我……我……” 木贵人支支吾吾，一双通红的眼睛在顾青萝的身上看了又看。 面对王嫔的咄咄逼人，她到底还是咬紧了牙关，不想说出任何叫皇后娘娘为难的话来。 这里围着这么多人。 人多口杂。 宫中流言怎么传是一回事，但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自然是要表个态才行的。 不信也罢，信也罢。 不管是什么。 这样的流言，都会成为众人的谈资，而流言所议论的皇后娘娘、皇上还要首辅大人，怕是会被众人在心中腹诽吧…… 而且，今日几国的使臣也就要到了，这些话若是落入了他们的耳中，对大周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情吧…… 木贵人越想，越是抿了抿双唇，只能再一次说：“皇后娘娘明鉴，臣妾所言句句属实，事情绝非王嫔所说的那般，但其中原因，臣妾现在确实不能说……” “哼！”王嫔脸上满是得意。 忍不住还在心里摇了摇头：木贵人啊木贵人，既然你真的这样蠢笨，那今日这黑锅你就背定了！ 王嫔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皇后娘娘，木贵人这番话你信么？犹犹豫豫，大家不过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她越是这样含糊其辞，不就越是说明她心中有鬼么！不然！为何不敢说出来呢！” “是啊……” “木贵人，到底什么原因，你到底是说啊。皇后娘娘在这儿，你还怕没人给你做主不成？”一个好心的贵人拉了拉木贵人的衣袖，催促着想要她说出真相来。 但木贵人还是只低着头，“无可奉告。” “你……你……”那个好心的贵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木贵人这样当真叫人没办法相信了。 王嫔脸上愈发得意起来，神情激动：“皇后娘娘！你看吧！大家都不信她的鬼话！木贵人惊扰了凤驾又叨扰了使臣来京的大事，可必须得好好罚她才是！” 顾青萝一双凤眸微微一凝，目光就落在了木贵人的身上，悠悠开口：“是……是得好好罚了才是。” 王嫔心中一喜，看样子，皇后娘娘是真的相信了她的话，真的信了是木贵人的过错！ “是啊！是啊！可皇后娘娘可一定要狠狠罚她，给宫中众人树立一个例子，叫大家往后做事都必须得更加小心才是！”王嫔神色激动，看着木贵人的一双眼睛里满是狠意。 “那你说，怎么罚呢？” 王嫔还沉浸在自己的激动之中，忽然间就听得顾青萝突然这样问她。 “发生争执的是你们二人，其中一个犯了错，你说，该怎么罚才好呢？！”顾青萝又问了一遍。 王嫔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怎么罚？ 最好，就叫人割了她的舌头才好！ 这样，木贵人才不会将她的那些事情给说出来了。 王嫔心里冒出这样狠毒的念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过，她看了看木贵人，又看了看等着自己回答的顾青萝，鬼使神差的，就将心中所想给吐了出来： “要不……就割舌头吧……” 第576章 割舌头吧2 “嘶——” 割舌头？ 这样歹毒的么？ 众人闻声，皆是猛地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木贵人也顿时瞪大了一双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王嫔，她不敢相信，王嫔竟然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好歹…… 好歹前面几次，她都是真心实意地出言帮她，便是方才，她也是不想让王嫔因为口无遮拦而被罚。 没想到…… 木贵人眼睛里一直憋着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吧嗒吧嗒的，就一颗一颗的往下落。 王嫔却丝毫不在意木贵人哭不哭的，反而，木贵人越是落泪，她心里莫名地就觉得一阵暗爽。 她不过小小的编了个谎言，就将一切事情都瞒过去了。 便是皇后娘娘，这个被大周百官不停称赞，说什么智谋无双、心思细腻的人，都丝毫觉察不到她的伎俩！ 你说！ 她王嫔怎么心里不得意，不高兴！ 而且，更叫她激动得想要发狂的是，她说出的这惩罚方式实在是恶毒，可皇后娘娘居然却看着她的眼睛说： “割舌头……” “嗯……好像，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呢！” “是吧！这是一个好法子吧！”王嫔激动得自己的声音莫名抬高，尖利刺耳得叫众人耳朵都觉得生生得疼！ 众人又是有些替木贵人惋惜。 这样好的一个姑娘，居然就要被割舌头了…… 哎，不过又怪的了谁呢？ 都让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出来了，她就是不说，皇后娘娘自然是不会相信她的…… 哎…… 真是可怜咯！ 王嫔看到了众人眼中对木贵人的惋惜，心里莫名就觉得不爽极了。 眼睛一剜，立马就催促道：“皇后娘娘，木贵人坏了事，可不能叫她还在这里，不然待会若是冲撞了使者那可就不好了，还是快快将她给拖下去吧。” 顾青萝又是温柔地看着她点点头：“嗯，来人啊。” “是！” 周围的侍卫齐齐应声，握紧了手中的大刀，就往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木贵人年纪小，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 只是瞧着那一把把腰间佩刀，顿时双腿一软，整个人就瘫软的倒在了地上。 王嫔看见了，心里开心极了。 正想再催促这些侍卫将这个蠢到极致的木贵人给带下去。 顾青萝忽然间说出来的一句话，却顿时叫她整个人如坠冰渊。 “你们，将王嫔带下去，关入慎刑司中，好好的罚她。哦，对了，她自己说了，最好不过的法子，就是割舌头了。” “！” 王嫔整个人猛地一僵。 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舌头都有些打结了：“皇、皇后、后娘娘……你……说是不是说错了啊？不是要将木贵人带下去割舌头么？怎么，怎么你方才说出来的名字是我啊！” 顾青萝转过头轻轻地又看了王嫔一眼。 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那样子，和煦得像是同亲友畅谈一般。 “说错了么？” “没有啊，本宫方才说得清清楚楚，是让他们将你——王嫔，关到慎刑司中啊。” “而且……” 顾青萝话音悠悠地一顿，看向王嫔的目光，似乎更加柔和起来：“本宫也说了，要割的是你的舌头啊。”？ “皇后娘娘！这！怎么会这样！”王嫔眼睛骛地瞪大，依旧是不敢相信的模样。 明明！ 明明刚刚顾青萝不是已经相信了她说的话，将一切的过错都认定是木贵人的了么？ 明明顾青萝还问她要怎么处置木贵人才好！ 明明……！ 明明……！ 不仅是王嫔，双腿瘫软倒在地上的木贵人，脸上还挂着眼珠，同样也是双眸闪动，不敢相信地看着顾青萝。 皇后娘娘说的是真的么？ 大家都相信王嫔，她却不能为自己辩解一二，皇后娘娘居然最后要罚的是王嫔而不是她…… “凭什么！”王嫔大吼一声，不满顾青萝说的话。 顾青萝只是淡淡笑了笑，语气依旧和善：“为什么？这个问题还需要问么？” 王嫔和木贵人两人究竟谁的心中是藏着祸心的，还用得着问么？ 自打顾青萝过来这边之后，她一直都没有怎么说话，只是一双眼睛不动神色地想要看清她们二人的神色。 王嫔那种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想要木贵人死的样子，瞧着就足以让人打从心底里觉得恶心。 相反的，木贵人纵使被人这般相逼，也没有说出一句过份的话来。 而且，顾青萝感觉得到，木贵人想要隐瞒的事情，跟她顾青萝有关系，不然，木贵人不会一双眼睛时不时地就往她身上瞟，而且，木贵人的眸光之中始终都带着和善之色。 再加上她也听说过宫中的那些谣言了。 之前她没有理会，是因为清者自清，诸多在意才更会叫人觉得真是这样。 可是，她不理会并不代表她不会查清楚，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散布谣言。 很可惜…… 她查出来的那个人，自然就是王嫔。 顾青萝眼睛眨了眨，稍稍朝王嫔所在的方向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下子就猜出了当时的真实情况： “木贵人不好说，是顾及本宫的颜面。你在背后妄议皇上与本宫之间的感情不说，还贼喊捉贼先将木贵人一军。你说……” “若是你这些小把戏，本宫都看不出来，还靠什么坐稳这大周皇后的凤坐？！” “我！我！”王嫔连连败退。 她没想到，她以为自己得逞了，还在心底嘲讽顾青萝也不过如此，可是到头来，像是个跳梁小丑一般的人，居然是她自己！ 顾青萝伸手将木贵人从地上扶了起来，提点她说：“你虽是一片好心，但若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那好心也便没有什么用了。” 木贵人擦了擦脸上的泪。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王嫔竟然会狠毒至此！ 毕竟，就算她们两个弄出些动静来，随便编个理由也就过去了。 她根本就想不到，王嫔竟然会想办法将这样一件小事闹得这样大，甚至对她还起了那样的杀心。 木贵人点点头：“臣妾知道了。” “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顾青萝就让大家全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不过，走之前，她又下了命令，让那些侍卫将王嫔给拖下去。 “本宫再不想在宫中见到这个人。” 第577章 怎么不讽刺 “是！” 侍卫们听命点头。 众人不由得有些咋舌，皇后娘娘这样一句话，只怕从今往后，这王嫔在这后宫之中，便再没有容身之处了！ 果然，王嫔一听，整个人都近乎疯狂地吵了起来：“我不要去！你们放开我！我不要去！你们这些死奴才全都给我滚开！” 滚开？ 顾青萝觉得好笑，王嫔她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眼睛稍稍一闭，再次睁开的时候，她的眸色之中就满是淡漠：“还不快将她给带下去，记着，她爱胡说八道，就叫她不能再开口！” 王嫔被带走了，一众嫔妃也都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一个个安安静静的，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太后之前还担心，怕顾青萝这么长一段日子没有处理后宫事务，面对后宫嫔妃会少了些从容淡定。 不过，等到子晴扶着太后过来的时候，正好就瞧见了顾青萝不动神色地打量王嫔还有木贵人。 太后也是从嫔妃变成太后的，自然一眼就瞧得出顾青萝依旧是从容淡定，心中有自己的主意。 于是乎，太后也便没有跟上去了，只在后面静静地看着顾青萝处理这些事情。 现在一切妥当之后，顾青萝就该回到午门城楼之上了。她转过身走了几步就瞧见了太后，还有些奇怪，太后怎么也过来了。 太后只是笑笑，看着顾青萝的脸，神色愈发慈爱了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来，同哀家一起到城楼上去吧。” 说着，太后就走到了顾青萝身边，难得同她并肩而行。 从城楼下方到城楼上的距离虽然并不长，最多最多，走个几百步就到了。 但，太后还是第一次这样同她一起并肩而行。 这样的感觉。 叫顾青萝心头莫名就生出了一股说不出来，但确实叫她心头暖暖的感觉。 顾青萝听着太后说一些家常话，附和着点点头，只觉得这样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等到她们二人都到城楼之上，厉玄琰关切的目光，立马就向顾青萝投了过来。 “好了，过去吧。”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顾青萝腹中龙裔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太后当真是越瞧顾青萝越觉得她顺眼极了。 而且…… 不知怎么的，仿佛，比那个过去一直都在她身边伺候，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白浅月还要好上那么几分。 不对不对…… 太后脸色忽然一变，好好的，怎么忽然间想到浅月了。 而且…… 太后心里莫名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浅月了，太后此时此刻再想起来，脑子里想着的，全都是浅月过去的那些好。 白浅月说过的那些混账话、做过的那些糊涂事，好像都被过滤掉了一般。 在太后的记忆里渐渐地就模糊了。 “母后怎么了？” 顾青萝见太后神色不好，立马就问了一句。 “哦……哦！没有没有，没事。”太后知道顾青萝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在意白浅月的，便没有将她想起白浅月这事儿给说出来。 只是很快，太后脸色就又带上了和煦的神色，目光慈爱地看着她：“好了好了，你瞧瞧皇上都在等着你呢，快快过去吧。” 顾青萝点点头，就由云锦扶着过去了。 厉玄琰牵着她的手，自然而然地就摸了摸，像是要检查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般： “没事吧？” 厉玄琰这是在问方才王嫔和木贵人争吵的事情。 顾青萝轻轻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皇上不用担心，也不用凡在心上。我已经处理好了。” “嗯……”厉玄琰便收回了目光，又看向了正南方，又握了握她的手：“再过一会儿，人就该到了。” “嗯……”顾青萝也看向了正南方。 两个人言语之间，连王嫔的名字也没有提到过一星半点。 她将事情闹得这样大，还想害木贵人，到最后，却落得个厉玄琰根本就不曾知道这个人在皇宫中一般。 怎么不讽刺啊…… 夏风习习，打在脸上多少还是有些热。 虽然按着时间这使臣就该到了，但是等了这么许久，还是叫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受不住了。 尤其是那些在城楼下面站着的百官，空旷的广场上，没有一丝一毫可以用来遮阴的地方，就这样直直站着，怎么不难受…… “怎么还不来啊！” “是啊，不是按着时间已经快到了么？！” “莫不是架子大，非要我们再多等一会儿吧？” 大臣们忍不住，便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倒是站着最面前，年纪又近乎是最大的首辅大人顾泰清却是挺直了背脊，冷冷地朝他们哼了一声： “老夫一把年纪都经受得住，你们一个个身强体壮的，连老夫都比不过么！” 那神态、那语气、那架势。 只一句话就将众人给震慑住。 他们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 这个时候，远远的就传来了一声声马蹄声，直直朝着午门城楼的方向而来。 “哒哒……” “哒哒……” 听到了动静，大家一下子便来了精神，“来了，来了吧！” 百官拉长了脖子，齐齐往正南方向看去，就瞧见了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还有神采奕奕的将领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缓缓地就朝这边而来。 他们又定睛看了再看，终于看清了骑马走在前面领路的，不是别人，正是十三王爷厉玄墨呢！ 使臣来朝，来的，个个都是身份不凡之辈。 不是皇子、便是公主，再不然便是权势极大的教主，厉玄墨这样的王爷亲自去迎，自然也展现出了大周对使臣的尊重和敬重。 厉玄墨今日尤其的潇洒飘逸，穿了一身玄色锦袍，头上用白玉束发，腰间缠着玉带，脚蹬青云靴，一路上不知道叫多少姑娘都动了芳心。 不过…… 厉玄墨却是半分都没有将目光落在她们身上。 直到快到午门城门口了，厉玄墨才像是忽然就精神了一般，目光不停地就在百官中打量。 像是在找谁一般。 第578章 微妙 百千人，都穿着内务府缝制的官服，一样的颜色，一样的裁制，一样的款式，要找到想找之人，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 厉玄墨却只瞧了一眼，就在一群人中，一眼就找到了他想要找之人。 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厉玄墨一双眼睛里，像是闪着星光一般，璀璨极了，尤其是他本就长得极为俊俏，实在是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自然而然的，王诗韵也顺着众人的惊艳之声瞧了过去。 刚刚好，就对上了厉玄墨瞧向她的目光。 一时间—— 虽隔了千百人，但二人的目光一瞬相接。 虽隔了百十米，但彼此又像是面对面站立一般。 王诗韵瞧见厉玄墨远远望来的目光，心里头莫名就是一跳。 下意识地就想要底下自己的头。 可是，就在她即将低头的时候。 她却清楚地看到，远远的厉玄墨嘴巴动了动，瞧着那样子，似乎说的就是“别动”二字。 鬼使神差的，王诗韵的动作就缓了下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或许是一开始在瑶光行苑中误打误撞相遇，或许是之后时不时的相处，又或许是厉玄墨一直以来都在认真地帮她调查父亲的死…… 王诗韵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何时，厉玄墨就像是成为了她生命中渐渐扎根发芽生长而出的一株藤蔓。 顺着她的心房，越爬越远，越缠越深，叫她都仿佛习惯了他的存在一样。 以至于，她都没有觉察到，自己的脸颊上莫名就爬上了一层红霞。 厉玄墨骑在马上，清楚地看到了王诗韵脸上的神情，嘴上轻轻地往上勾了勾，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得意之色。 他们两个之间的举动，其实十分微妙，若是不认真去看，根本就不会察觉。 但太后对厉玄墨一直都十分上心，尤其是他如今年纪一天天大了，早就到了该成家立府的年纪了。 太后虽不是厉玄墨的亲生母亲，但这么些年，厉玄墨被太后教养，太后对他也是十分有感情的。 方才厉玄墨那样神色潇洒地从远处遥遥而来，姿容俊貌，着实叫她这半个母妃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 于是乎，太后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厉玄墨的身上。 自然的，太后就觉察到了厉玄墨和王诗韵之间那有些微妙的互动。 “诶，皇后，老十三有没有在你面前提到过那个王家的姑娘？”太后忍不住出声问。 当初给厉玄琰选皇后的时候，四大辅政大臣家中的适龄女子太后都一一考虑过，加上王诗韵本身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性子和才华，太后其实对她的印象一直都不错。 太后忽然这样一问，叫顾青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顾青萝立马就从城楼上往下面的厉玄墨和王诗韵一瞧，自然就知道太后在说什么。 王诗韵虽是今年科举考试的探花，但入朝之后，在吏部中也是新晋的小小官员，并无太高的官阶，所以，在一众人中位置并不突出。 但，十三弟居然…… 第579章 走得跟近 十三弟居然能在这么多人中，一眼就瞧见了王诗韵的所在之处。 要知道…… 内务府这一次为她们这一批女官所制的，也是同其他官僚一样的官服，除了量体裁衣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一片黛蓝色的人群中，人人都戴了官帽，而且，大多数人都低着头，这样都能找到王诗韵…… 顾青萝的眼睛眉梢也不由得弯了弯，转过头回答太后的问题说：“十三弟提没提过王姑娘我有些记不大清了，不过，听宫中的人说，好像十三弟和王姑娘走得是要比寻常人更近一些的。” “当真？”太后一听，就来了精神。 又拉长了眼睛，望向了城楼下方王诗韵所在的位置，认真地打量起来。 太后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美人了，但不得不说，王诗韵倒还真的挺和她的眼缘的。 王诗韵模样长得并不招摇，但也有着大家闺秀该有的沉稳和大气，而且叫太后很满意的是，王诗韵很看重“孝”这一个字。 王阜龄过世之后，王诗韵每一次出现在太后的面前，都是穿的素衣锦服，再是重要的场合不能穿得太过素雅，也会在头上戴一朵小小的白色花钗，以为她死去不久的父亲守孝。 便是现在…… 王诗韵穿着内务府裁制的官服，头上戴了官帽，也戴了一对小巧不打眼的白色耳珰。 太后瞧见了，心里头忍不住就微微叹了一口气，想说：这个孩子还真是，对父亲的敬重和重孝之义记得这样牢，和那些多了去的，借家中祸事就博同情的女子实在是大不一样！ 这样好的一个孩子，若是厉玄墨真的瞧中了，还真的一点也不叫人觉得奇怪。 不过…… 最重要的还是，王阜龄的死，毕竟是为了皇上，为了这大周。 若是墨儿和这王诗韵之间真的有情谊，可是一件多么美满的事情啊！ 太后越想心中越是满意，同顾青萝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激动起来：“这王家姑娘，没了父亲一个人实在叫人怜惜，不若过段时间，哀家便让她到宫中好好说说话，也好知道她有没有什么缺的少的，哀家也好为她打点一些。” “嗯。”顾青萝点点头。 关于厉玄墨和王诗韵之间的事，顾青萝同太后一样，也觉得这两个人实在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不过，这男女之事到底还得他们自己愿意才好。 太后先探探王诗韵的口风，也不会唐突了。 见顾青萝也很赞同，太后心底不由得更高兴了一些。 一双手都不由得抓紧了不少，瞧着那紧张在意的样子，倒像是第一次为自己的儿子筹谋婚事一般。 太后这样打从心里为厉玄墨着想，实在是难得。 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厉玄墨的身上，于是也就没有怎么注意到，跟在厉玄墨后面的，是白忠白大人。 除了皇亲厉玄墨，权臣白忠也早早的到了南城门去迎接各国使臣。 可以说是，给足了各国使臣面子了。 不过…… 白忠的脸色却并不是很好，不…… 不能说不好，是一双眉毛不自觉地蹙在一起，像是在思索什么一般。 第580章 有多好看 顾青萝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白忠了，相应的，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白浅月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好像还是在去年除夕宴上，白浅月妄图让厉玄琰将王诗韵纳入后宫之中，王诗韵不愿意，为自己争辩，句句铿锵。到最后，不进白浅月落了下风，还连累了白忠。 顾青萝眼睛眯了眯，算算日子，已经差不多半年，白浅月都没有在这京城里出现过了，更没有再在这皇宫之内出现过。 时间久了，还真的叫大家都忘了她的存在。 久而久之，似乎大家更是忘了当时白浅月说过的那些混账话，还有她的一颗别有用心…… 不过…… 顾青萝看着白忠的目光渐渐地就变得有些冰冷起来。 白浅月过去的所作所为，便是这天下的人都忘记了，她都不会忘记的。 所以。 白浅月再不在这京城里出现就是最好的了，如若不然，白浅月只要再想要搞出些什么事情来。 她顾青萝是绝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南疆使臣到——” 顾青萝正想着，内务府总管太监长长的声音就在午门门口空旷的广场上慢慢蔓延开来。 众人闻声瞧了过去。 就是充满了南疆特色的队伍，缓缓地就朝着午门而来。 一群穿着湛蓝色扎染布，头上戴着晶莹银饰，手中拿着不同乐器的女子，声音如同银铃一般，铃铃地就走在前面。 跟在后面的，则是两列八人的南疆壮年男子，他们身形高大，身材魁梧，踩着南疆独有的舞步，紧随其后。 光是两队人就已然吸引了众人所有的目光。 南疆诡秘的感觉和致命的吸引力，在瞬间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 当跟在队伍后面的那辆马车缓缓出现之后，所有人，都在瞬间炸出了惊异之声。 “这这这……那个人是谁啊！” “那马车中的人到底是谁啊？！” “他长得也太好看了吧！简直就像是画中的仙人一样！” “是啊！是啊！啊啊啊啊！你快看看他那慵懒至极的样子，还有那神秘的眼眸，啊啊啊！我好像立即就扑过去，扑到他的怀中！” 此起彼伏的惊异之声，叫城楼上的顾青萝他们都觉得有些诧异。 好看？ 会有多好看？ 顾青萝想着，就下意识地扭过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厉玄琰。 要说好看，怎么样，厉玄琰也是数一数二的，不不不，顾青萝在心头连连摇了好几下头。 不，厉玄琰的容貌不能说是数一数二的，而应该说，在这大周，便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像厉玄琰这般好看得就如同妖孽一般！ 便是叫京城几乎所有女主都神魂颠倒的厉玄墨，在顾青萝眼中，也多了一分少年郎的稚嫩，而少了一分厉玄琰由内而外展现出来的成熟大气。 顾青萝不知道，她如今的一双眼睛里，闪闪亮亮的，像是夜空中虽闪耀的星子。 发觉了旁边人的目光。 厉玄琰稍稍侧目，就对上了顾青萝正紧盯着自己的眸光。 厉玄琰嘴角微微往上一勾—— 第581章 看上一看 “看什么？朕脸上有脏东西？” 厉玄琰好听的声音，顺着空气就传入了顾青萝的耳中，像是一片轻轻的羽毛，摩挲着她的耳廓，一下子，就叫她心底不由得一动。 再加上他嘴角边上勾起的那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顾青萝只觉得，这世间最最最最最绝世的容颜，就这般直直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哪里还在意那个众人口中说的那个“好看得不得了”的南疆使臣。 第一次。 顾青萝在心底里，有些护犊子的想了想：好看？谁也没有皇上好看！ 厉玄琰见到她傻傻看着自己，又不说话，只双眸放光的样子，不由得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鼻子。 他虽然不知道她如今心中所想。 但她的那眸光，也足以叫他心头生出一股说不去道不明的热意。 “好了，使臣到了，你若是想看，等晚上的晚宴过了之后，朕便让你好好看看。”厉玄琰语气轻挑，说出来的话，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之感。 顾青萝微微一怔，还未反应过来。 那边厉玄琰就又补了一句。 但那接下来的那句话，就让顾青萝整个人一下子就红得都是熟透了的柿子一般。 “……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最好，毫无保留、真真切切地从上到下看上一看。” 厉玄琰说到最后，语音忽而就往上一挑。 怎么不叫顾青萝心头一荡，一张脸马上就燥热得不行了。 太后无意间瞧见了，还问：“青萝，你怎么了？是不是这天气太热了，你有些受不住了？不若你还是先到屋子里歇一下吧？” 顾青萝正想解释，厉玄琰却先开口道： “她没事，就是想看清的东西没看清，给急的。” 什么啊！！！ 顾青萝咬着唇，狠狠地就盯了厉玄琰一眼。 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人的嘴竟然变得这样损了！还腹黑！便是太后在，还这样故意拿她寻开心！ “哦，这样么？”太后有些不信。 扭过头又看了顾青萝一眼，见她脸色愈发不好起来，有些担心地再问了一遍：“青萝你真的没事么？还有，你想看什么没看清？！” “太后，我……”顾青萝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啊！！！” “天啊！！！！” 一阵接着一阵的惊叫声，忽然就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顾青萝有些好奇地看过去。 方才那辆已经教众人议论不已的马车停在了午门广场之上，南疆的侍女，便上前轻轻地撩开了马车的车帘，露出了里面的一小片风光。 虽然只有小小的一丝视线。 但，众人就已经足以瞧见里面的人，究竟好看得有多让人神魂颠倒！ 如果说方才她们远远瞧见，就已经决定足以惊艳了，那么现在这样近距离地瞧见，真真是叫所有女子心中都一下子生出了情动的感觉。 “呵……” 马车里，南疆使臣轻轻地呵了一声。 那声音太苏了，像是蛊惑人心的密语，只不过是一个字，就已经叫所有人都立马尖叫了起来！ “连声音也这样好听，这样魅惑！” “我觉得我的一颗心都停滞了一样！” 第582章 一家三口 周围人的尖叫声越来越大，可是！ “诶？” “这是什么情况？” 等到侍女将马车车帘完全撩开了之后，众人清清楚楚地看到，那马车里，除了那个貌美到极致的男子之外，还有一个年纪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还有一个瞧着十七八岁的姑娘。 一个小孩。 一个姑娘。 再加上这样一个貌美如画中仙的男子。 怎么看，怎么像是和谐的一家三口。 众人，特别是那些方才还心中激动，做梦想着是不是她们会有那么一个机会，能够和这人说上一句话也好。 可是现在！ 简直就一盆冰凉刺骨的水，直直泼在了她们身上一样。 叫她们对那男子的春心瞬间就碎了一地。 楼九爷看着她们脸上失魂落魄的神情，眼底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然后，他便走下了马车。 今日。 楼九爷特地挑了一身青竹色的衣衫。 平日里，他向来都喜欢玄黑色，这般黑沉、幽暗又十分诡秘的颜色。 可如今，他偏偏穿上青竹色，将他眉宇间透露出来的那股子诡秘之色生生地就柔和了不少。 叫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大周的那些读书人一般。 一举一动，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风度翩翩，似仙似画，温润而儒雅，谁也猜不到，这样的一个人，却是一个杀人不眨眼，使出的每一个手段，都能叫人痛不欲生的大魔头！ 楼九爷出了马车，便浅浅笑着转过身，伸手将马车里的莫平生给抱了下来。 莫平生丝毫也不记得之前楼九爷对他所施的蛊，还有对他逼问的那些事情。 他也有些搞不清楚，怎么好像他睡了一觉起来，师傅玄字长老还有苏师兄就告诉他说，教主选中了他，要带他一同去京城。 他本来是不想去的。 不过，师傅再三劝说，还搬出了师傅的身份和架子，莫平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楼九爷一路来到京城了。 莫平生对楼九爷的所以印象，就是旁人说的那些话。 莫平生在枯灵派的时候，每一个和他提起楼九爷的人，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深入骨髓的害怕和恐惧。 他年纪又小，本来就胆子小。 一路上便十分惧怕楼九爷。 可是叫他想不到的是，楼九爷一路上待他却十分的好。 不仅时不时就问问他有没有觉得无聊，还亲自照顾他的起居，态度亲和，一点也不像一个会叫人感到害怕的人啊！ 所以，楼九爷要抱他下马车，莫平生便点了点自己的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奶声奶气地说： “谢谢师傅~” 他的声音甜酥酥、软绵绵，简直叫人心都要化开了。 不过！ 等等！等等！ 众人忽然间才意识到，这个小娃娃叫这男子“师傅”，不是“爹爹”，不是“父亲”，而是“师傅”！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 众人心里头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又将目光全都放在了马车上那个还没有露面的女子身上。 求求老天爷了！ 可千万别叫出一声“夫君”来啊！ 第583章 气场全开 众人心里不停地祈祷着。 终于，叶言秋也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一向都爱青衣的叶言秋，自然也是穿了一身青绿色的衣裙，和楼九爷的那一身，怎么看都像是一对一样。 众女子的一颗心啊，简直就跟翻山越岭一般，起起伏伏，都快要不能呼吸了一般。 所以…… 楼九爷伸手扶了叶言秋下马车，神情温柔到了极点，尤其是那一双目光，简直跟三月间的春风一般，落在叶言秋的身上，一下子就叫所有围观的姑娘都沉沦了。 “呀，若是我能被那样的目光瞧一瞧，这辈子都无憾了。” “这位姑娘是什么人啊，这运气也太好了吧！竟然能够被这样优秀的人这样温柔对待。” 不过。 看清这人是叶言秋之后，站在午门城楼之上的顾青萝还有秦峰，两个人一下子心就提了起来。 “秦峰，那人是叶言秋是吧？”许久未见，顾青萝瞧见叶言秋就这样站在楼九爷的身边，看着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不适。 一时间，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放心好，还是不该放心才好。 秦峰的一双眼睛凝了凝，这怎么不是叶言秋。 那一身的青衣，一如他记忆中的秋妹。 他找了她许久，便是有了消息，也没有真正找到过她，更别说见到她了。 不同于顾青萝对叶言秋的关切。 这么长一段时间，秋妹再次出现自他的面前，忽然的，过去两人相处的那些场景就像是冲破了闸门的洪水一般，滚滚而来，势不可挡。 叫他整个人一时间霎时间就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让他想要即可便飞身而下，到秋妹的身边，好好地看看她，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完好无损，有没有什么伤心，再问问她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秦峰越想，一颗心越是猛烈地跳动。 一双手也不自觉地攥紧成拳，紧紧攥着，力气大得关节处都有些泛白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 扶着楼九爷的手，下了马车的叶言秋，似乎是“心有灵犀”地就朝着城楼的方向望了一眼。 虽然相隔很远，秦峰还是感觉得到，秋妹是在看他。 不过…… 秋妹的那目光，不知为何，竟有些陌生。 而且，还有他从未在她眼中瞧见过的冰凉。 “秋妹？” 秦峰的身子不由得一僵。 那边顾青萝却等不及了，拉了拉厉玄琰的手臂：“皇上……” “走吧，下去瞧瞧。”厉玄琰知道他们在乎，便直接带头走在前面，浩浩荡荡地往城楼下方而去。 于是，两道彰显身份尊贵的明黄身影缓缓而下，内务府总管太监高高一呼：“皇上驾到——” 百官也好，围观的百姓也好，还有南疆的这些使臣也好。 应声，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不过…… 楼九爷还有莫平生却并没有跪。 莫平生年纪小，又不懂这大周皇室的规矩倒也可以理解。 可这楼九爷嘛…… 在这千百人中，他就像是绝世而独立一般，虽看着气质儒雅温润，可此时此刻直直站立着对上厉玄琰的样子。 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场全开！ 叶言秋见到他们直直地就朝着自己过来了，便率先从地上站了起来，也不等顾青萝叫她，便几步就走了过去。 “皇后娘娘！皇上！”叶言秋朝他们福了福身子行礼，语气是一如既往的轻快灵动，一双眼睛也和过去一般晶莹剔透的。 秦峰看在眼中，秋妹这个样子，和刚才那个眼睛里流露出冷漠、冰冷还有陌生情绪的人一点也不像。 秦峰紧握的双手不由得又紧了几分，所以，刚刚是他看错了么？ 可是，他又觉得自己是不会看错的。 这样久没有见到叶言秋，她再次出现，虽然他并不一定意识到了，但他的一双眼睛却是真真切切地锁在叶言秋的身上，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便是现在，他的眸光也在叶言秋的身上，没有片刻的转移。 感觉到他的目光，叶言秋也扭过头来，看了秦峰一眼。 叶言秋的眼睛清透得像是山间清泉，纯得像是水一般，不过…… “秦大人。”叶言秋虽然笑着朝秦峰点了点头，可她说话的语气却实在是疏离得叫秦峰心头猛地就是一颤。 便是顾青萝也觉得有些诧异。 叶言秋过去每每提到秦峰言语之间都是隐藏不住的爱慕之情，今日，竟然这般疏离而刻意地叫了他一声“秦大人”。 “叶言秋，你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什么了？秦峰一直都在南疆找你，可是却始终都没有你的消息，你怎么会和南疆的使臣在一起？” 顾青萝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叶言秋的身上。 她没有觉察到，当她说出了那一句“南疆使臣”的时候，楼九爷妖冶近妖的一张脸上莫名露出了一丝嘲讽的意味。 叶言秋笑笑说：“我被歹人抓走之后，几次想要设法逃脱，但都没成功。后来，多亏了楼九爷肃清南疆的地头蛇，才将我给救了出来。” 顾青萝听闻，一双眼睛眨了眨，“地头蛇”？ 什么情况？ 谁人不知，在南疆里就数天玄派和枯灵派势力最大了，南疆之人，都以能够进入这两大派为荣，什么时候南疆还出现了一个什么“地头蛇”？ 这不是说笑么？ 但是—— “叶姑娘说错了，不是什么地头蛇，而是我南疆反叛的余孽。”一直站着的楼九爷，这才开了口。 顾青萝闻声看了过去，一瞧清了说话人的容貌，整个人都怔了怔。 是……是他？ 怎么是他？ 他不是那个，去年舒家反叛时，在京城郊外的密林里要了她一瓶鲜血的那个男人么？ 过去的记忆渐渐泛起。 顾青萝的眼瞳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虽然，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猜出，他肯定是有身份之人，却没想到他竟然…… 竟然是南疆枯灵派的教主，那个叫南疆众人提到名字便闻风丧胆的楼九爷！ 顾青萝越想越不对劲，看向楼九爷的目光，愈发的警惕起来。 那他那个时候来京城做什么？ 他堂堂枯灵派的教主，要她的一瓶鲜血做什么？ 第584章 想要亲近 “呵。” 顾青萝正想着，那边楼九爷就又轻笑了出来。 她回过神来。 正正好就对上了楼九爷落在自己身上的眸光。 那眸光直勾勾的，像是要将她看穿了一般，那样的目光，本能地就叫顾青萝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厉玄琰也注意到了，带有敌意的目光正要朝楼九爷扫过去。 楼九爷忽然就又开了口：“我不过是解答大周皇上和皇后心中疑惑，怎么大周皇后用那般眼光瞧着我，倒像是觉得我才是那个十恶不赦捉走了叶姑娘的人一般。” “处理南疆叛徒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我偶然救下叶姑娘，正好就得了大周国传来的邀请，便好心好意地想着，便将这个大周国的叶姑娘给你们送回来，谁曾想……” 楼九爷不疾不徐地说着。 明明是在陈述事实，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莫名有一种兴师问罪的感觉。 楼九爷伸手将莫平生揽进了自己的臂中，好看的桃花眼又落在了顾青萝的身上，“若是大周皇后还觉得有些什么不相信的，那大可以现在便要求我们离开。” 莫平生听不大懂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不过，他却听懂了“要他们离开”这句话。 莫平生被楼九爷拦在臂中，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水汪汪地就盯着他们，可怜兮兮地眨巴眨巴，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那神色，落在众人眼中，一时间竟显得他们大周国作为主人，竟然在欺负南疆使臣一样。 厉玄琰往前走了一步，就挡在了顾青萝的身前，幽深的眼眸，也冷冷地就看向了楼九爷。 “来着是客，我大周以诚待之，绝不会用任何轻慢之举。不过，若是有人想要故意挑事，那便才是断然都容不下的。这样的道理，南疆使臣应该也理解吧？”厉玄琰语气平淡，却有着说不出的冷淡之意。 刚才，他和青萝一起下来之时，所有人都跪拜，就只有眼前这个男人，直直站着，动也不动一下。 厉玄琰一贯骄傲，自然是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楼九爷。 不过，便是顶着厉玄琰霸气十足的眸色，楼九爷却依旧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现在，又那样看着青萝，还这样话里有话，厉玄琰心里了沉。 果然听风阁传来的消息是真的。 这一次来这京城的使臣，还真是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都是来着不善啊。 楼九爷听出了厉玄琰话里带着的几分警告意味，脸上却一如既往的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一双桃花眼中更是满不在乎。 妖孽的脸上绽开一个灿然的笑来：“谁说不是呢？” “平生，来见过大周皇上和皇后。”楼九爷轻轻推了莫平生一把。 莫平生咽了一口唾沫，样子还是有些怯生生的。 顾青萝这才注意到了莫平生。 他小小的，矮矮的，不过五六岁的样子，模样生得甚是可爱，张口，就是奶声奶气的：“平生见过大周皇上、大周皇后。” 还按照一路上侍女教他的那样，像模像样的行了礼。 并不标准就是了。 但，即使莫平生做得并不好，甚至举止还有些略带笨拙。 不过，众人看在眼中，却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相反的，正是莫平生这略有些笨拙的样子，叫双方之间有些微妙的尴尬气氛，顿时就化解了不少。 而且，顾青萝听到莫平生的声音，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头莫名就生出了一股想要爱惜的情绪。 顾青萝意识到的时候，自己都有些诧异。 明明，她根本就没有见过他，也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可莫名的，就是打从心底里对这个小娃娃觉得十分的亲近。 感受到了有人在看他。 莫平生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也巴巴地就看向了顾青萝这边。 他一向都怕生。 在枯灵派中，若是师傅那里来了陌生人，或是在教中遇到了陌生人，他向来都是会下意识地就往后面躲的。 可是。 正像是顾青萝对他生出一股亲切感一样，莫平生不知怎么的，看着顾青萝，心里下意识地就没有那么怕了。 他双手还呈抱拳作揖的状态，小小的脑袋往旁边歪了歪，忍不住就“咦”了一声。 那不经意的一声惊异，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便是厉玄琰也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莫平生仰起头，拉了拉楼九爷的衣袖，脆生生地就说：“师傅，这个姐姐长得真好看啊，比你们和我说的还要好看多了啊。” “噗！” 莫平生说得一本正经的，叫大周群臣都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这个奶娃娃还真是可爱啊！ 这么多人，这样重大的场合，还这般童言无忌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顾青萝本来还对楼九爷心中多有警惕，总觉得他不像是什么好人。 但莫平生这样奶切切地说她好看，还真是…… 还真是，叫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楼九爷倒是脸上的神色一丝一毫也没有变动，不过，他倒是又看了顾青萝一眼，那双桃花眼里总泛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深意： “哦？是么？” 楼九爷声音稍稍抬高，又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好看的姐姐如今肚子里怀了小宝宝，平生不如过去同小宝宝说说话？” 楼九爷向来冰冷，何曾这般和煦温暖的说过话。 顾青萝便只在京城郊外的密林中见过他一次，也看得出来，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绝不是现在表现出来的这般平易近人。 听到他这话，顾青萝身子莫名就一僵。 但莫平生倒是胆子大了，这个好看的姐姐总让他从心底里觉得想要亲近。 好看姐姐的小宝宝，应该，也想要和他亲近吧？ 莫平生想着，就迈着自己的小短腿，真的朝顾青萝那边一步一蹦地走了过去。 不过—— “不用了。”厉玄琰坚硬而冰冷的身影却一下子就挡在了顾青萝的身前。 一双眼睛死死地就盯着莫平生，浑身上下都写着大写的“生人勿进”几个大字。 莫平生一张小脸顿时吓得一片惨白。 立马就躲了回来，连头也不敢探出来再多看一样。 但是…… 众人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他又嘟囔了一句： “这个好看的哥哥，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第585章 无法拒绝他 额…… 好看的哥哥？ 太吓人？ 平生虽然躲在楼九爷的身后嘟囔，但他的声音却不大不小刚刚好，就能让大家都听到。 所以…… 众人的神色一时间都变得又有些好笑，又有些觉得惊异。 这个奶娃娃到底是什么人啊？既能跟着南疆使者来大周，就应该身份不凡，可他们又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个小娃娃，还真是…… 天真烂漫得太可爱了吧？ 虽说是年纪小，还是不大懂事的年纪，可是…… 大周过去的那些皇子，一个个的，几岁的时候就会说着之乎者也，守着宫规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了。 反而这个莫平生…… 还真的就是寻常人家小孩子的模样。 就连这般直直地说出“真相”，都可爱得，让人一点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而且！ 皇上一向都是神情冰冷，别说他一个小孩子了，便是他们这些在朝为官之人，都会被皇上那冰冷淡漠神色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给吓到。 虽说莫平生想要同皇后娘娘亲近，想要摸摸皇后娘娘肚子里的龙裔确实有些不妥，但，也着实用不着这样严厉吧？ 不过。 厉玄琰虽然听到了莫平生的抱怨，脸上却依旧淡然得很，看也不看莫平生一眼，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倒是楼九爷，又是温润儒雅地笑了笑，轻轻用手抚了抚平生的脑袋：“好了平生，看这样子，我们还是到旁边等候，先不要打扰大周皇上、皇后好了。” 但他说话的时候，那双眸子并没有看向平生，而是又眼中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着顾青萝。 那目光莫名有一种像是要将人给看穿了一般的感觉。 叫顾青萝又有些说不出的别扭和难受，就像是这个楼九爷，好看的皮囊，温润的神色，只不过是他带着的面具罢了。 而这面具之下，究竟遮挡住的是什么，她一时间根本就猜不透。 莫平生点点头，他出门之前师傅玄字长老就跟他千叮咛万嘱咐，不管什么事情，一定要听教主的安排。 所以，他努力忍着心中对厉玄琰的害怕，从楼九爷的身后站了出来，小胳膊小腿的努力按着记忆中侍女教的那样，又朝着他们抱拳做了个揖。 不得不说，他这样子当真是可爱极了。 行完礼之后，楼九爷带着他就要往旁边去。 莫平生抿着唇瓣，跟着就要走，可是，他走出去还没几步，就忽然停了下来。 然后，平生丢开了楼九爷的手，又是一步一蹦哒哒地就来到了顾青萝的身边。 莫平生怯生生地根本不敢看厉玄琰，脆生生地对顾青萝说：“漂亮姐姐，平生想同你说一句悄悄话可以么？” 顾青萝一愣。 众人也是一愣。 厉玄琰寒冷的目光又是霎时间就往莫平生身上一扫。 莫平生心里怕他得紧，被厉玄琰这么一扫，整个人都忍不住一抖。 其实顾青萝心中对这个奶娃娃也是莫名就有一种天然的想要亲近的感觉，见到厉玄琰又这样瞪他，忍不住就嗔怪一句： “怎么说也是使臣，皇上何必这样冷硬地瞧着……” 顾青萝话音忽然一顿。 “平生，我叫莫平生。” 顾青萝话音一顿，莫平生下意识地就以为她是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便大声地提醒她。 “我知道。”顾青萝笑了笑，心里却有一种有些模糊又有些熟悉的感觉。 平生…… 莫平生…… 这个名字她从未听说过，但方才她差点说出来的时候，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都不知不觉间跳得跟快了几分。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叫她有些诧异。 莫平生点点头，以为顾青萝这就是答应了他，愿意听他说上几句悄悄话。 便再次大胆地往顾青萝身边走，一边走还时不时用眼睛瞟厉玄琰，就像是他若是再冷眼瞪他，他就赶紧撒腿就跑！ 不过，或许是顾青萝的那番话，这一次，厉玄琰倒是神色平静了许多。 莫平生抬起自己粉嫩嫩、软乎乎的右手，就抓住了顾青萝的左手。 两人相触的那一刻，顾青萝更是觉得，像是有一股暖流，顺着莫平生的手就传到了她的身上。 两个陌生人之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顾青萝心头更是觉得有些奇怪了。 而站在一旁，一直儒雅笑着看着他们两个的楼九爷，一双桃花眼中渐渐地就闪着意味深长的光芒。 莫平生却专注地拉了拉顾青萝的左手，“漂亮姐姐，你稍稍下来一点可以么？” “嗯。” 顾青萝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她却像是根本就无法拒绝他一般。 虽然肚子大了行动有些不便，却还是微微低了低头。 莫平生也踮起了脚尖，用左手遮住自己小小的嘴巴，凑到顾青萝耳边，小声说： “漂亮姐姐，那个好看哥哥虽然是太吓人了、太吓人了，不过……” 莫平生说着，又黑又圆的眼珠子就又瞟了一眼厉玄琰，才又接着说：“不过，平生倒觉得你们站在一起看着才更好看呢！” “啊？” 顾青萝耳根子一红，她哪里想得到，这个莫平生这样害怕厉玄琰还要来同她说的一句悄悄话，竟然会是这样的！ 她的眼睛也飞快地往厉玄琰那边看去，正正好就对上了他那双深幽的眸子。 他眸子里的冰冷，一下子也褪去了不少，忽然间就染上了一抹戏谑的笑意。 顾青萝面颊又是一红，厉玄琰肯定听到了！ 他是会武功的，莫平生以为自己压低了声音旁人就听不到了，但这里这样多的人，便是旁边守着的侍卫也都个个身怀武功。 莫平生的这一句话，恐怕大家都听见了吧！ “好了，平生。”楼九爷终于再次开口了，虽然依旧是淡然和煦的声音，可这一次开口，他的声音里带了一分不易察觉的诡秘。 “……我们还会在大周京城待上一段时间，你若是还有什么话想要同大周皇后说的，有的是机会。” 不知是不是顾青萝的错觉。 她觉得楼九爷的这话，总像是带着莫名的深意。 而且。 从顾青萝他们从城楼上下来迎接到现在，楼九爷的一双眼睛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落在她身上的。 那种打量的目光，实在是有些炙热与直接，叫她心里莫名有些发毛，就像是，自己是那被锁定了的猎物一般，而楼九爷，就是那密林深处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扑出来的猛兽！ 再加上，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楼九爷就要了她的一瓶鲜血。 如今再见，顾青萝始终觉得这个南疆枯灵派的楼九爷，来到大周京城绝不是只是为了来出使这般简单。 他肯定是有着自己的什么想法和计划。 但，她又一时半会儿猜不透，他心底里是不是当真在谋划着什么。 不过，还不等她猜出来，正南方的内务府总管太监又拉长了声音，长长地高呼着： “厌火国清和公主到——” 声音一落，还未见到厌火国的马车，倒是一阵接着一阵的扑鼻馨香，就从正南方传了过来。 那是众人从未闻到过的香气，像是天山上的冰凉雪水，在阳光照耀下一点点的融化，本无色无味，却又像是蕴藏天地。 “好香啊！”引得众人不由得叹到。 这清和公主人还没到，倒一下子凭着这香气，就叫众人不得不注意到她了！ “平生，我们走。”楼九爷带着莫平生就往旁边走了几步。 宫中的管事太监，也上前一步，带着南疆使臣站到了午门广场上的西边，那里准备了瓜果清茶，还备下了南疆特有的小食，供来使品尝。 楼九爷倒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只是看见莫平生一双眼睛直直地就盯着那些吃食，不由得浅浅笑了笑，“吃吧。” 平生得了话，便也不客气了，一手抓着一块糕点，就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而楼九爷，只是端起桌上的一杯清茶，放在鼻边轻轻嗅了嗅，嗯，确实是好差，不过…… 楼九爷将茶盏放在了桌子的右上方，又另外倒了一杯茶，浅浅地就品了起来。 宫中侍奉的小太监瞧见了楼九爷的这举动，稍稍一愣，没弄明白这位主是在做什么？ 要饮茶，便直接饮茶就好了，怎么还要先放一杯在桌角处，然后再重新倒一杯？ 不过，这小太监既然能被挑选出来侍奉使臣，自然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人，他脸上一直都是笑呵呵的，没有露出丝毫的异样。 只是将这有些奇怪的事情，记在了心底里，等着交差之后，再将这事说与总管太监听好了。 所以，小太监便又低下头，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他没瞧见，不远处，有一身穿黑衣的女子，见到了那放在桌角上方的茶盏，身形便忽然一闪而过。 而楼九爷，也是轻轻地“呵”了一声，随手就将那茶盏往地上一拂。 “哐当”一声，就将那茶盏给摔碎了。 小太监赶紧就上来捡，生怕这茶盏碎片伤到了这些一个比一个尊贵的使臣。 而那一抹黑色的人影，却随着这茶盏一碎，很快就消散不见了…… 第586章 只看她一人 而另一边，厌火国的马车越来越近了，众人的目光也全都被吸引了过去，更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楼九爷这边发生的“小小插曲。” “听说了吗，这厌火国来的这个清和公主，可是一个美人儿呢！传说，这清和公主和厌火的李太后一样，从生下来起就是没人胚子。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整个厌火，就找不出一个比清和公主更没的人了！” “真的假的？整个厌火都没有比清和公主更貌美的人了？这牛皮吹得是不是太大了一些啊！” “哪里是吹牛皮了！我听茶社里的说书先生说过，那厌火国上上下下加起来也有好几百万人，是真的没有一个女子有清和公主那样貌美！” “而且啊，清和公主便是这般貌美，却是远远不及当年正值花季的李太后的！据说啊，那李太后一生下来就被厌火皇室看中了，接到了宫中私养，一直都没有她的任何消息。直到李太后二十三岁了，才和当时的厌火王举行了大婚。” 今日来到午门旁围观的，多是女子。 而女子间最喜欢讨论的，自然便是谁谁谁谁更美，穿的衣服更好看，戴的首饰更精致，还有便是各种八卦了。 一时间啊，关于清和的议论，那可是此起彼伏，一波接着一波。 清和坐在特制的马车之内，外面的那些话，虽是断断续续地传入了她的耳中，但还是叫她心中生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得意。 清和眼睛闪了闪，就是这样，她就要这些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她一个人的身上，特别是他！ 她要他这一次，只能看着她一个人！ 清和正想着，马车外，又传来了一些其他的议论之声，叫她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起来： “……不过，这话传得这样玄乎，那清和公主同我们的皇后娘娘相比呢？究竟是谁更胜一筹啊？” “皇后娘娘？” “是啊！就是我们的皇后娘娘啊！” 不同于从未见过的清和公主。 她们见到过顾青萝很多次了。 虽然每一次她们都只能远远地瞧顾青萝一眼，但是，每一次，顾青萝出现在众人面前都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每一次顾青萝都像是惊艳了时光，惊艳了岁月。 虽然没有一个女子愿意真心说出另一个女子更美一些，但她们却不得不承认，她们大周的皇后，如今站在皇上身边的那名女子，当真是有着倾国之容。 便是现在身怀六甲，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绝世容貌。 反而让她的眉眼间更凭添了一分身为人母的柔情，那分柔色，更是让顾青萝整个人看起来，美得像是那寺庙中的观音娘娘一般。 让人只有打从心底里的敬意，再没有任何的杂念与私意。 所以，她们实在是有些好奇：“是啊是啊，那到底清和公主和皇后娘娘之间，究竟是谁会更美一些呢？” “……这，这个……” 这个问题倒是问到了他们。 不过，众人想了想。 虽有不是一下子就的出了答案，但，她们回答的声音却并没有任何的犹豫不决： “应该还是皇后娘娘更美些吧！” 什么？！ 清和公主在马车听到这个答案，整个人一张脸瞬间就是一黑。 这些人！这些愚昧无知的大周百姓！居然这样信誓旦旦地觉得那个顾青萝就比她好了？！ 放屁！ 清和一张脸铁青，心里简直跟火烧一样！ 那个顾青萝有什么好的！一张苦瓜脸不说，整日整日的装模作样，到底哪点好看了！？ 大周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瞎子不成！ 可是，马车外的人却还在说：“嗯，我也觉得应该是皇后娘娘更好一些。” “是了……而且，这皇后娘娘不仅仅是容貌倾国，再加上她那沉稳的心思，决不输于男子的果敢和勇气，就绝不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女子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但是京城的人还是深深地记得，当时舒裕隆谋反之时，皇后娘娘可是同皇上一起在京城北城门共同御敌的！ 没有哭闹，没有害怕。 皇后娘娘有的只是视死如归的决心，有的只是绝对绝对要守护下京城百姓的决心！ 所以啊。 顾青萝在京城百姓心中，早就不单单是一个“美”字就可以概括的了。 顾青萝，顾家的嫡亲孙女，足以担得起大周国皇后，一国之母的这个称号！ “对。皇后娘娘现在怀着我们大周未来的希望，哪里还用同什么清和公主来比一比美不美的。” “可恶！” 马车里的清和忽然恶狠狠地咬着牙吐出一句。 一双手更是死死地就攥紧成拳，狠狠地一下子就砸在了马车里的桌子上。 顾青萝！ 这个顾青萝！ 还是这么讨厌！ 还是这样不管在谁的心中都要压过她一头！ 她好不容易让尚宫局调制了专门的香料，为的就是一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这下好了！ 她人还没出现，这些不长眼的瞎子，一个个的都已经觉得顾青萝比她好了！ 这和那个时候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啊！ 他也是！ 明明她才是那个璀璨夺目之人！ 可他就是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顾青萝那个女人身上！ 清和脸上精致的妆容都变得有些狰狞起来，木槿瞧见了，心头一跳，公主这是怎么了？ 怎么好好的忽然间就生这么大的气了？ 谁惹了她不成？ 虽然外面的那些话，木槿也听到了，不过，左不过是百姓的议论罢了，哪里用得着这样当真了。 而且，她们现在确实没有瞧见清和公主真正的容貌，才会那样说吧。 公主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的才是啊！ 木槿别的不说，但是对清和公主的容貌是绝对有信心的！ 宫中那样多容貌出色的女子，但她还真的就没有见到过有谁比清和公主更美貌的了。 “公主，您别动怒，奴婢再帮您整理整理妆容吧，这是出宫前，太后特地给公主的，能够让您的肌肤胜雪，丹唇如珠。” 木槿说着就拿了小镜子递给清和，想要为她打点妆容。 清和却“啪”的一下就将那小镜子给打掉了，语气骛地抬高： “木槿，替本公主更衣！” 木槿整个人都是一怔！ 更衣？！ 现在？！ 现在马上就要到了，她们也要下马车了，现在更衣？！ 清和公主是不是太……有一处是一出了？ 清和见木槿有片刻的迟疑，也不等她动手，自己就一下子将头上那素色却精致的百蝶穿花发簪给取了下来，下一秒，就动手取耳上带着的白玉雕芙蓉花耳珰。 “公主！公主，你这是做什么啊！”木槿根本就拦不住清和，语气间都有些慌乱了起来。 清和公主却根本就不回答木槿的问题，只是伸手就将放在马车上的另外一套衣服给拿了出来。 那是一套火红胜血的衣裙，是她过去一直以来都喜欢的颜色和夺目样式。 清和看着那套衣服，脑子里，就想起了从厌火离开之前，太后找到她，将这套衣裙递给了她。 李太后目光淡淡，看着她说：“清和，你让内务府准备的那些衣服虽精致雅然，可是，却并非是你的一惯风格。你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哀家？” 清和当时心头就是一跳，李太后就是李太后，不开口则已，一开口，那就必然会一下子戳到你的软肋！ 那些事情，清和是断然不敢同李太后说的，她只能摇着头，故作镇定地解释说：“母后，你说什么呢。我不过是听人说，大周那边喜欢的样式，和我们厌火不大一样，才叫尚宫局的人——” “哦？”李太后眉毛一挑，精明的眼睛一下子就看穿了清和是在说假话。 不过，李太后并没有说破，而是强硬地将这一套火红似血的衣裙递到了清和的手中，又说： “清和，哀家只要你记得一件事，你就是你，不论旁人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你只管做你自己，懂了么？” 清和当时不懂。 可是，她现在却忽然像是开窍了一样。 是了！ 那个顾青萝，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心，反正，她就从来都是被她压了一头！ 那她又为何要照着那样一个叫她寝食不安的人来装扮自己！ 尤其是她身上的这一套衣裙！ 虽然清和不想承认，但却是就是顾青萝会喜欢的样式和颜色！ 她穿在身上！ 一点也不自在！ “你愣着做什么，快些替本公主更衣啊！”清和再次吩咐木槿。 是！ 她过去是没有比过顾青萝！ 可是现在，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就算他喜欢顾青萝那样的！ 这一次！ 她也一定一定会掰着他的脑袋，叫他好好的将一双眼睛全都放在她清和的身上！ 叫他也像她一样，喜欢上她的这一身红衣！ 木槿没有办法，公主这样倔，她若是不帮她，待会儿肯定没办法下马车。 她们来了大周，代表的可就是厌火的形象。 李太后吩咐了，让她好好照顾清和公主，她自然是不能让清和公主第一次亮相就出了岔子！ 第587章 敌意 “请厌火国清和公主下马车——” 随着厌火国的队伍到达午门广场处，内务府总管太监又是长长地一声高呼。 众人的目光也都一下子就落在了这马车之上。 先是那说不出味道的奇香，让清和公主还未出现，就让所有人都很感兴趣，再加上众人的那些议论之声。 大家一个个的都拉长了眼睛，想要好好的瞧一瞧这个厌火国以容貌闻名的清和公主究竟是有多美！ 快快快！ 快从马车里出来吧！ 好些人都有些忍不住地搓着手，可是…… 总管太监长长的高呼过了之后，那马车上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众人不由得眨了眨眼睛，怎么回事？不出来么？还是什么情况？ 内务府总管太监也是飞快地看了一眼清和公主的马车，再看了一眼定定站着的厉玄琰，自然就瞧见了厉玄琰眉眼间带着的些许不满之色。 总管太监不敢迟疑，便再一次拉长了声音，再次大声喊道：“请，厌火国清和公主下马车——” 一下，两下，三下。 马车上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总管太监心里头不由得咯噔一下，怎么叫了几声了，都一点反应没有，该不会是这马车里出了什么事吧？ 总管太监朝蒋德那边看了一眼，蒋德也正好看向了他。 两个宫中资历最高的公公，一个对视，就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情绪。 该不会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快去看看啊！ 可千万耽搁不得啊！ 这马车里的可是厌火国的公主，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儿，那可就是两国之间的纷争了！ 蒋德朝总管太监挤了挤眼睛，总管太监咽了一口唾沫，不敢耽搁，立刻便几步上前，走到了清和公主的马车旁，笑着说： “清和公主，午门到了。我们大周的皇上、皇后还有太后都在这等着您呢，您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儿，奴才这边替您撩开帘子，扶您下来。您不用担心。” 那话里的意思，清和是人生地不熟的，有些怕生才这样迟迟不肯出来的，没有什么别的事儿，大家都不要担心。 蒋德心里稍稍沉了一口气。 果然是宫中的老人了，这话说得可叫一个漂亮！ 不过，这话说得再漂亮，也得先瞧瞧人有没有是才对！ 总管太监又是呵呵笑了两声，不等里面的人发话，伸出手就要撩马车帘子，可是，他的手才刚刚碰到帘子，就听得里面传出一声略带生硬的女声。 “退下！公主的帘子，也是你可以轻易撩开的么！” 总管太监闻声，脸色一下子就有些不好了。 他好心好意地想要来看看，是她们自己叫了几声都不吭声，现在还摆出身份这样说他的不是了？！ 不过，他脸上的不爽之色，很快就收敛了起来。 木槿这个时候，也已经撩开了帘子，伸手扶着清和：“公主，您慢点，当心脚下。” “嗯，本公主知道了。” 清和的声音清丽、动听。 那之前闻到的那香气很想，清淡得像是山涧银泉，清透冰凉极了。 只这样一句话，就叫周围的燥热的空气都像是一下子凉了下来一样。 可是！ 当清和公主从马车里将身子探出来之后，那股清凉之感，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只见得清和一身红衣，像是西北最耀眼的红日！ 在这七月如火的季节里，最热烈的热浪，就像是从清和的身上开始，一浪接着一浪，将整个午门，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大周都在瞬间点亮！ 让这周围的气氛，一下子便变得热烈起来。 而清和如墨青丝如瀑布一般披在身后，丝滑光亮，像是最上等的锦缎一般！ 她从马车上下来，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她身后的青丝便随之摆动，自然而然地就展现出最美丽、最惊艳的样子。 清和本就生得极白，再加上李太后给的脂粉，更叫她那脸上脖子上露出的肌肤，白得跟冬日里天空里飘下来还未触地的雪花一般，纯白得叫人。 一时间。 火红的衣。 如墨的发。 胜雪的肤。 红、黑、白三色，在清和一个人身上，将这世间所有的美丽都演绎了出来，看得众人一时间都有些忘了言语。 原来…… 这清和公主是当真如传说中的那样绝美啊！ 看看！看看！她整个人站在那儿，便是最耀眼的存在，夺目、闪耀，虽然太过艳丽，太过热烈，太过刺目！ 可是！ 不得不承认的是，清和的那一袭红衣，真真是和她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明艳气质太过搭配！ 这才是大周人对厌火国的印象，热情浓烈！ 就像是盛夏绽放的绚丽花朵！便是顶着烈日，也要将生命绽放得淋漓尽致！ 清和扶着木槿，往前几步，姿态婀娜地就走到了厉玄琰、顾青萝他们面前。 这是顾青萝第一次见到厌火的清和公主，上辈子她也听说过清和公主的名字，也知道她是个顶出色的美人儿，如今一见，果真如同大家所说的那般。 来者是客。 顾青萝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朝着清和点了点头：“厌火清和公主运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吧。” 清和并没有立即回应，她那一双艳丽的眼眸只是在顾青萝脸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那目光，一点都不和善，甚至还有些许明显的敌意。 不仅仅是顾青萝感觉到了，扶着顾青萝的云锦，还有站在一旁的太后都稍稍察觉到了清和眼中丝毫不掩饰的敌意。 云锦心里一沉，这个清和公主怎么这样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和她见都没见过，怎么才刚刚见面，不打招呼也就罢了，还这般充满了敌意？ 这个厌火国公主来大周不是来出使的么？ 木槿也察觉到了自家公主的异样，心里咯噔一下。 公主方才在马车里就有些奇怪了，怎么现在又忽然这样？ “公主，公主？你是不是有些累了？大周的皇后娘娘正在同你说话呢？”木槿小声提醒，但言语间，已经在为清和辩解了。 清和肯定不是对大周皇室有敌意的，肯定只是有些累了。 不过，清和并没有珍惜木槿的一番好心，反而，依旧是不吭声地看着顾青萝，然后目光就慢慢地往下移，就落在了顾青萝隆起的腹部。 “大周的皇后娘娘为大周怀有龙裔，想来也十分辛苦吧？这样热的天气，还要出来相迎，想必身子也有些撑不住了吧？” 顾青萝眉头微微一蹙，看着清和的眼睛稍稍眨了眨。 清和这话虽然听着是在关心和问候她，但，总有一种话里有话的感觉。 不过，她是大周皇后，这样的场合，一定会保持该有的礼节和态度。 “多谢厌火公主的关心——” “我叫清和。” 顾青萝话还没说完，清和就一下子打断了她的话。 一双眼睛里透露出张扬的神色，十分挑衅地看着顾青萝，一本正经地纠正她的话。 “不知道大周是什么规矩，在我们厌火，但凡公主皇子，都会以加以名字，而不单单称厌火公主、厌火皇子，不然清和的弟兄姐妹那样多，谁知道是叫的哪一个？你说是不是皇后娘娘？” 顾青萝眼瞳稍稍缩了缩。 如果说刚才她还不是太确定的话，现在，她就是十分的清楚，这个清和，当真对她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敌意。 第588章 风俗习惯 “不然，清和的弟兄姐妹那样多，谁知道这一声厌火公主、厌火皇子叫的是谁？你说是不是皇后娘娘？” 清和说着，眼睛里便生出了一丝得意的笑意。 蒋德也在心头忍不住咯噔一下。 这个清和公主是来砸场子的不成？ 皇后娘娘唤清和公主也好，厌火公主也罢。 有区别么？ 一点区别也没有啊！ 根本就不需要这般刻意提醒啊！如今这场合多么重大，谁人不知道，便是真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哪里有正常人会故意将这点小事拿出来说项啊！ 而且！ 蒋德还清楚地感觉到了，当清和公主对皇后娘娘说出这句话来之后，皇上整个人都在一瞬间变得冰冷起来，就连周围的空气也在瞬间冰冷！ 如果说，方才楼九爷那样意味深长地看着皇后娘娘让皇上已经有些不悦了的话，那么如今清和公主这明显的挑衅之词，真真是叫厉玄琰心里猛地就生出了一股怒火。 一双眼睛直直地就射向了清和公主。 但。 顾青萝却往厉玄琰的身前站了一步，将自己挡在了他们二人的中间。 这点小事情，她自己还是有足够的能力，能够处理！ 顾青萝这才认真地往清和的身上一打量。 她浅浅笑了笑，正面对上清和的挑衅，“公主这话说的有趣，如今这午门前，除了清和你这一位厌火公主之外，便再无他人。本宫一点也不觉得，那样说了有什么不妥的。” 话里的意思，就是清和不过是在没事找事。 清和也跟着笑了笑：“哦？所以呢？都说大周热情好客，最推崇礼仪。如今我作为厌火国中，最受太后宠爱的公主，大周按照我们厌火的风土人情，称我一声清和就有这么难么？ 还是……” 清和话音一顿，再看向顾青萝的时候，那眼中敌意更深了几分： “还是你们大周看不起我们厌火，觉得我们不过是小国，什么习惯什么风俗，通通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你！你这人！” 众大臣听得，只觉得这个清和公主是不是有些太胡搅蛮缠了！ 怎么能说出这样牵强附会的说辞，就像是非要同皇后娘娘过不去一般！ 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清和这般不讲道理，皇后娘娘怕是讨不到好处的！ 而且，就连站在清和身边的木槿也是脸色大变。 神情很是惊恐地看了清和好几眼，心里不安地想道：公主今天是怎么一回事啊！ 虽说公主一向都有些脾气不好，做起事来也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才刚刚瞧见一个人，就充满了敌意，这般故意刁难啊！ 木槿想起李太后的嘱咐，让她不仅要好好的照顾好清和公主，还要看着她，让她不要在大周惹出太大的事情来。 木槿心里想了想，觉得清和公主现在的所作所为就已经算是在招惹事端了吧？ 木槿便不由得轻轻地拉了拉清和的袖子，轻声劝说：“公主，你这是在做什么啊？我们出使大周，可不是要来惹事的！” 但清和却根本听也不听，果断地就将自己的衣袖给抽了回来，依旧是神情有些挑衅地看着顾青萝，好死不死地又说了一句： “看来这大周所谓的热情好客，都是假的吧？” “公主！” “你你你！” 清和此话一出，更是叫众人心中又是猛地一跳。 这请清和公主也太过了点吧！ 怎么能这样明摆着要挑衅呢！真当她这样，大周就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么？！ 不过…… 顾青萝却是依旧神色淡淡，一点也不将清和故意为难的话放在心上： “清和公主这就说错了。或许是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习惯吧，在大周越是身份贵重之人，越是不会在重大的场合里直呼其名。大周尊敬这次每一位千里迢迢来京城的使臣，自然是不会直呼公主的名讳。” “所以……” 顾青萝看着清和的眼睛稍稍眨了眨，才又说道：“可能是厌火没有这样的习惯吧，自然不像大周一样，分得清高低贵贱，分得清谁优谁劣。” “哈哈哈！” 皇后娘娘这话可说得真好啊，众大臣看向清和的目光更是不好了几分，觉得，皇后娘娘就应该这样才对！ “你！”清和一听，顿时脸色就不好了。 这个顾青萝！ 不是拐着弯在说她是从小地方来的便宜公主，连这点最起码的尊卑礼仪都不知道，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大周皇后的不是，当真有些不识好人心啊！ 该死！该死！该死！ 清和死死地咬着牙！这个顾青萝还真是讨厌极了！ 过去她还不知道她这样巧舌如簧！ 顾青萝见到清和脸上有些怒色，又是轻轻地笑了笑，说：“而且。大周也有几句俗话，客随主便。本宫想着，厌火公主应该不是会喧宾夺主之人吧？” 这一次。 顾青萝只用两个词，就直直说了，清和不过是仗着自己使臣的身份，故意为难。此时，委婉说破，她清和若是稍微有些脸皮，都会知道该闭嘴了吧！ 但是。 顾青萝却不知道，清和对她的那敌意，可是深入骨髓的。 自打清和的病好了之后，没有一天不是不听地告诫自己，一定一定不能再输给顾青萝这个人！ 所以。 便是她没有讨到便宜都不可能后退半步，更何况如今她被这样一说，更是心里不爽到了极点！ 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清和眼睛一转，又是挑衅地看向顾青萝，继续说：“啧啧啧，听听这语气，听听这口吻。 怎么，本公主远道而来，觉得受了委屈还不能说了？大周皇后可真是了不得啊，一句尊卑贵贱，一句喧宾夺主，就让本公主要做那哑巴吃黄连之人，有苦说不出？” 清和继续道：“大周是什么规矩，是什么习惯，与我何干？我都说了，在厌火，不会有人这般直直用厌火为称，而大周皇后不仅刻意为自己辩解，还言语嘲讽。难不成，称一句清和会叫皇后娘娘掉一块肉不成？有这样难么？” 清和说着，眼睛里就氤氲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汽，看着样子，到真相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但在场的个个人又都清楚得很，她这模样不过是刻意装出来的。 但再是装出来的，又怎么样呢？ 她毕竟是厌火国的公主啊！难不成，他们还能上前用手指着她，斥责一二，说她从小没教好，不知道礼义廉耻么？ 他们在场的人里面，谁也没有这个资格啊！ 便是皇上、皇后甚至太后，身份这般尊贵，但在如今的情形下，与清和公主而言，也是身份上平等的，都代表着一个国家。 而且，厌火虽然居于西北之地，实力却是不可小觑的！ 之前两国在西北交战之时，虽然是舒家故意泄露了军防布置，但也要厌火有足够的兵力和实力，才能在几天之内连下西北的八座城池！ 这样的实力和军力，大周还是不敢说打就打的吧！ 而且，别忘了。 这次邀请几国使臣来京，为的不是别的，就是想要彰显大周的势力与国力。 因为，去年舒裕隆反叛之后，可是将整个京城围困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京城，一国重地。 连京城都被人给围困住了，那大周若是要乱，那也不过就是眨眼间的事情了！ 所以，他们担心，其他几国瞧见了这个机会，会虎视眈眈地盯着大周，说不定，更想借着势头，趁机而入，从大周分走一杯羹也说不定！ 大周几处边境也都传回消息，边境之地也有着连连的骚动，想来就是其余几国派出了探子，想要一窥究竟。 这样的情况下，这次邀请使臣来朝，更是不能出半点的差池！ 不仅要彰显出大周的国力与强盛，让他们都看见，大周实力依旧，绝不是轻易能被人给拿捏的！ 而且，最好便能接着这个机会，能够与各国使臣达成合意，以保大周几年的安稳！ 所以，这次邀请使臣来京有多重要，自不用他们再说！ 清和也正是知道这其中关键，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挑衅。 清和那双噙着眼泪珠子的眼睛又眨了眨，看着顾青萝的时候，隐隐地就又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 又是故意“可怜兮兮”地开口道：“所以，大周的皇后，当真连清和的这样一个小小要求都不能满足么？！” 顾青萝眉头微微一蹙。 清和这话里的意思，那就是非要她当众大家伙的面，顺着她的意思，按照她的意思来办了？ 虽说，称呼一声“清和”也好，称呼一声“厌火”也好，实在是算不得一件大事。 但是。 若她此刻不得不答应了她，怎么样看，都是大周落了下风啊！ 清和看见顾青萝抿唇不语的样子，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之意！ 对！ 就是这样！ 她就是要看到顾青萝犹豫不决的样子，她就是要看到顾青萝陷入困境之后的窘迫模样！ 因为！ 只有这样！ 那个人，看到的才不会是顾青萝的夺目、顾青萝的耀眼！ 她就是要让顾青萝陷入黑暗、陷入泥潭，整个人都变得暗淡无光，再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因为，只有这样！ 那个人，才会真真正正的注意到她！ 她，清和，才是那个从头到尾一心一意待他的人！ 才是值得他的注目的人！ 想起过去的事，清和眼中不由得又燃烧起了嫉妒的火焰，一双眼睛又是直直地盯着顾青萝： “大周皇后？你这样一直不出声，是想用这样的沉默来表明，你当真一点也不会考虑答应清和的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么？！” 清和说着，眼里一颗泪珠，恰到好处地就掉了下来。 “吧嗒”一下。 从她的眼睛滑落，正正好就落在了她火红如烧的衣裙上，让那鲜红的胸膛上，忽然就因泪水而打湿的一块。 颜色也由鲜红慢慢的变成了暗红。 远远的瞧着，就像是胸膛处被插进了一刀一般，看着那样子，又是明艳到极致，又是楚楚可怜到了极致！ 让人心头不由得就是一紧。 虽然知道清和这是故意为之，也还是忍不住在心头为她而有些揪心。 “好了！” 一直扶着顾青萝的云锦终于忍不住了，抬起眼睛往清和公主的脸上一扫，虽然心中极其不满她的这些举动，但还是保持着大周该有的大肚和气节，不卑不亢地道： “清和公主远道而来，应该早就累了，不若先行到旁边歇歇，那里有我们大周特地为清和公主备下的小食瓜果，以解酷暑之热，希望清和公主能够喜欢。” 云锦说着，还伸手为清和指了指东边的一处早已准备好的位置。 她知道，清和是故意要刁难皇后娘娘。 可是，云锦却是第一个就不允许有人为难皇后娘娘的。 所以，这个清和若是非要皇后娘娘这般说，那她便是会毫不犹豫地就替皇后娘娘这样说。 不过是一句话，她说了也不会掉肉。 但皇后娘娘说了，那可就是让皇后娘娘还有大周都落了下风啊！ 其中的道理，云锦可是明白得很。 可是！ “你是个什么身份？！本公主同大周皇后说话，也允许你出来插嘴的？！”清和眼睛一剜，脸色霎时间变得无比的严厉，声音猛地就抬高了好几度，大声的呵斥，叫周围的人全都一时间傻了眼。 清和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她可不要什么人来代替顾青萝！ 她要的，从始至终都是让顾青萝落的惨败！ 她要的，可一直都是看到顾青萝的脸上露出狼狈不堪的样子！ 所以…… 就当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清和公主猛地就将手臂高高地一扬，眼瞧着，狠狠地就要朝着云锦的脸颊死命地打去。 就当清和的巴掌离云锦的脸颊不过几寸的距离，清和的手腕却猛地就被人给抓住。 “喂！我说你这个不懂礼数的公主，你可想清楚了么？这一巴掌打下去的后果，你承担得起么！” 第589章 狗屁王爷 “什么人！你抓疼我了！你快放开我！” 清和心中怒火中烧！ 她这一巴掌眼看着就要打在云锦的脸上了！ 这一巴掌打下去，虽然是打在云锦的脸上，但同样的，也是打在了顾青萝的脸上！ 云锦是她的侍女，那她打云锦，就是打顾青萝！ 这样好的机会！ 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敢坏了她的好事！ 清和一个回头，就瞧见了厉玄墨一只大手死死地就攥紧了她的手腕。 “是你？” 厉玄墨对上清和的目光，“是我！” 清和在厌火的时候就听说过，大周有一个闲散王爷，一直都在外游历。 说得好听是游历，说得不好听了，那就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只知道吃喝玩乐，一点正经事也不会做！ 这样一个人，清和自然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清和眼睛将厉玄墨一瞪：“你做什么，快放开本公主！你若是弄疼我了，你又担得起这个后果么！” 而且！ 最叫清和心里不爽到极点的是。 这个厉玄墨刚刚居然说她是什么不懂礼数的公主！ 他也太过分了！ 厉玄墨却不放，不仅不放，还抓紧了清和的手臂，稍稍一用力，就将她往后面带了几步： “放开你？本王可不是傻子，放开你好让你继续打皇嫂身边的侍女么？你方才叫得大声，说云锦是什么身份，那你又是什么身份？连皇嫂也不放在眼中，不就是故意惹事的么！” “故意惹事之人，我大周可是一点也不欢迎的！” 厉玄墨一边说着，一边就拖着清和公主往来时乘坐的马车那边去。 清和眼睛骛地瞪大，一下子就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清和又是拼命挣扎起来：“厉玄墨！你这是现在就要赶本公主离开大周么？！好啊！好啊！” 清和越说越气，越气声音越大：“你们大周可真是欺人太甚啊！先是皇后，连清和的名字也不愿意说正确，又是你这个什么狗屁王爷，一点礼数也没有，竟然要赶本公主离开！” 清和也不知怎么了，整个人就像是被点燃的火药一般，眼瞧着就要对厉玄墨动手了。 另一只手又是高高扬起，好不客气就要朝厉玄墨身上打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 厉玄墨再一次一把就抓住了清和的另一只手腕。 厉玄墨好歹也学过一些功夫，对付清和可是绰绰有余的。 动作飞快，厉玄墨用一只手就将清和的两只手都给钳制住了，眉毛高高地往上一挑：“你这个什么厌火的公主，若是胆敢再出言不逊，那可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清和双手动也动不了，心里又急又气！ 都是这个什么狗屁的大周王爷！ 坏了她的好事不说，现在还让她出了这样的洋相！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清和虽然性子是风风火火的，但也不是那样沉不住气的人。 可是，在这厉玄墨前面，她就像是全然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一般，就是想要同他吵同他闹。 眼瞧着双手动不了，那便伸出了脚，就想往厉玄墨身上乱踢。 “小心啊！” 远远站在群臣中的王诗韵瞧见了这混乱不堪的样子，眉头不由得一蹙，一双眼睛定定地就盯着厉玄墨和清和公主，嘴里也是不由自主地就惊呼出了这一声。 好在，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厉玄墨和清和公主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她叫了出来。 王诗韵面色有些异样的潮红，低了低头，只觉得自己怎么会这样就叫了出来？ 可是。 那边的吵杂声还在继续，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依旧跳得飞快，便连自己的神色也有些慌张了起来。 甚至还有些下意识地就又看向了厉玄墨那边，也不知道究竟在慌什么。 太后本也一直瞧着厉玄墨，但余光却瞟到了王诗韵此时此刻脸上的紧张神色。 眼底就浮现出一股说不出来的神色。 而那边，厉玄墨终于将清和带到了马车旁，才手一松放开了她。 清和一直都在用力挣扎，厉玄墨这样忽然放开了她，便叫她整个人失了重心，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眼瞧着都快要跌倒了一般。 “公主！公主！” 还是木槿眼疾手快，从后面扶住了清和，才叫她没有跌倒。 “厉玄墨！”清和怒目圆瞪。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这样跟她对着干！ “干嘛！” 厉玄墨也是毫不客气，也是瞪回了她。 两个人，本是第一次相识。 但如今这剑拔弩张的样子，倒像是天生的冤家路窄一般！ 厉玄墨高高扬起头，毫不客气地瞪着清和公主。 如果说，厉玄墨并不像皇兄厉玄琰那样深谋远虑，遇到事情，没有皇兄那般沉稳淡然。 但是，若是说起脾气来，那他在这一批皇子里，那可是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的！ 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厌火公主，还想着在他的面前撒野！ 清和的手腕都被他给抓得有些发红疼痛了，她呲着牙，又是将厉玄墨一瞪：“你这个狗屁王爷，懂不懂礼数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可是坏了大周和厌火之间的关系！” “呵！”厉玄墨又是毫不在意地扬了扬头。 “你都说了，本王不懂规矩，本王不懂礼数，既然你以熟知本王德行如何，还同本王较真，那你说你是不是又傻又蠢又笨！” “厉玄墨！”清和简直气得牙痒痒！ 这个人！眼前这个看着人模狗样的人，竟然这样说她！ 厉玄墨又拿出了一张绢帕，擦拭自己方才抓过清和公主的两只手。 一边擦，眼眸中、脸上还一边露出毫不遮掩的嫌弃模样，继续道： “而且，你张口闭口就是狗屁王爷，本王还好歹称你一声公主，也不知如今你我二人之中，究竟是谁更不懂规矩、更不知礼数了！” 众大臣听了十三王爷这话，心里便松了一口气。 这宫中可再没有人胡说八道的本事有厉玄墨还高了！ 厉玄墨眼睛眨了眨，看着清和又说了一句：“再说了，你还说什么本王是狗屁，那如今，你比本王还要不懂规矩、不知礼数，那你是不是连狗屁也不如了！” 清和一张脸被厉玄墨气成了猪肝色！ 伸手指着厉玄墨，大声道：“你这人好不要脸！竟然当众承认自己是狗屁，当真是丢了大周国的脸！” 厉玄墨却不在意，“那又如何？倒是你，本王若是狗屁，好歹还是个东西，你却连狗屁都不如，啧啧啧，也不知究竟是谁人更丢脸起来！” 厉玄墨一番嘴炮说得厉害，说完之后，便是自己也有些觉得奇怪了。 虽然一向他的脾气都不好，但这样怼得干脆利落，损人打脸的话，还是头一次说得这样顺溜！ 不过，这却不是厉玄墨现在最该关心的，他还没有将这个清和公主给数落个够呢！ “厉玄墨！厉玄墨！” 清和说不过他，气得直跺脚。 厉玄墨瞧见了，又是鬼使神差地吐出一句：“别跺了，本来就是狗屁不如了，要是连脚也跺坏了，那可真的是丢脸丢大了！” “噗！” 众大臣再也忍不住了，一阵阵爆笑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不得不说，这个清和公主本来就不打算讲道理，故意为难皇后，皇后要应付，和她讲道理自然是一点用也没有的。 但这个十三王爷可厉害了。 行啊！ 你不讲道理，那我就比你更不讲道理。 你故意刁难，那我也故意刁难！ 看看最后究竟谁能比得过谁！反正，十三王爷一直都是个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形象，这般行为说话，还…… 嗯！ 还挺符合他一贯的形象的。 可清和公主若是当真像现在这般，认真地同十三王爷较劲！ 那可不就是将自己的身份给拉低了下来，摆到了同十三王爷一样的位子。 十三王爷倒是不在意的，这样惯了。 可清和公主就不一样了。 “好了，好了。墨儿，人家远来是客，哪有你这样说话的道理。” 太后远远的，扶着子晴走了过来。 厉玄墨这番折腾，也算是出了一口气，叫这个清和公主知道，在这大周，可不是她就能随便撒野的。 但是，毕竟这次邀请时辰来京，是为了和睦，也不能做得太过了。 见好就收这个道理，太和可是清楚得很。 所以，等到她走到厉玄墨还有清和身边的时候，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语气略微带着几分责备道： “哀家这个墨儿，一向脾气都不好。不过说来也奇怪，墨儿性子再不好，哀家也甚少见到会有这般气盛的样子，想来也是今日的天气实在是太过炎热了些，公主可千万别见怪啊。” 太后这话看似是在责备厉玄墨，但若是细细一想，也是变着花样的，再数落了清和一次，而且，太后说话的时候，可是连清和的脸也没有瞧一眼的。 不然，这好好的一个人，平日里都不会这般生气。 怎么今日就忽然变了？ 说到底，还不是清和公主你说话做事太没有分寸了，才惹出了这样的结果。 太后这话，自然就是说给清和听的。 清和听得脸上一道白一道青的，还不好发作，只能默默咽下了这口气，说：“太后说的什么话，清和自然是不会同大周国的王爷计较的。” 太后这才点点头，将目光落在清和的身上：“那就是最好的了，清和公主能够——” 可是！ 当太后看清了清和公主的一张脸后，整个人不由得一怔，连嘴里的话也顿时停住，再没有往下说了。 “母后？” 厉玄墨觉察到了太后的异常，立马就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历经两朝，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若不是真的有什么大事情，绝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清和也觉察到了太后的异常，只见太后看着自己的眼珠子都在不停地发颤。 那样子，莫名就吓了清和一跳，赶紧就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摸了摸：“……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 “你，你。”太后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嘴里断断续续像是说着什么似的，整个人瞧着也有些精神恍惚了起来一般。 “你？你回来了？”太后嘴里还嘟囔着。 这个时候，厉玄琰走了过来，朝蒋德使了个眼色，就让蒋德赶紧扶住了太后。 “母后。你身体不适，还是先回宫休息。”厉玄琰神色寡淡，脸上依旧瞧不出丝毫的神情，但他说话时的神情很镇定，就像是知道了太后会这样一般。 厉玄墨心里有些担心，毕竟他是太后从小带大了，太后待他一直都很好，“皇兄，母后她，她这到底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厉玄琰只说：“没事。今日太热，母后偶尔会有些精神恍惚，想来是在这烈日下站得久了才会这样。” ……真的是这样么？ 说话间，蒋德和子晴扶着太后就往慈宁宫的方向而去，蒋德还招呼几个小太监赶紧去太医院找来孙院判，让他在慈宁宫候着，等太后回来，就赶紧医治，一刻也不要耽搁！ 但就在太后被他们扶走的时候，还会时不时地就回头望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一双眼睛，直直地就看向清和。 那目光，充满了惊异、奇怪、还有一丝的不敢相信。 清和被太后这目光瞧得浑身不舒服，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这大周太后是怎么了，做什么这样看着我？她认识我么？怎么那神情，像是她见过我似的？” 厉玄琰神情清淡，冰凉的目光往清和身上一扫：“清和公主还真是一个喜欢随意猜度旁人心意的人啊，朕的皇后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厌火公主，清和公主便能说出那样多挑拨两国关系的话来。 现在，朕的母后身体不适，清和公主又想编出什么借口，说朕母后的不是么？” “我……”清和被厉玄琰一句话噎住。 是。 刚刚她说顾青萝的那些话，确实是故意的。 但方才她说太后的那句话，却只是自然而然生出的疑问。 不过…… 厉玄琰凝着冷眸，神情有些疏离：“清和公主还是先到旁边休息吧。” 第590章 他要到了 厉玄琰说罢，便再没有看清和公主半眼，转过身，只对厉玄墨说:“还不走？你不是担心母后？” “……哦，哦！”厉玄墨看了一眼清和，她这个厌火的刁蛮公主，这一次就算了，下一次她若是还是这般故意刁难皇嫂，他这个大周闻名的闲散王爷，定然会好好地惩治她！ “皇兄，那我便也去慈宁宫看看母后……”厉玄墨朝着厉玄琰抱了抱拳，再转过头瞪了清和一眼，才走了。 清和被厉玄墨这样一瞪，不知怎么回事，心头的火气又是瞬间就爆了！ 诶！ 诶诶诶！ 她好歹也是厌火的公主好不好！ 这个狗屁王爷竟然这样瞪她！ 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了！ 厉玄墨！厉玄墨！ 她还跟他没完呢！ 清和想着，咬了咬牙就想要追上去再嘲讽厉玄墨几句。 她可不能就这样落了下风！ 可是，她才刚刚迈出第一步，厉玄琰就极近冰凉地伸出手拦在了她的身前。 “清和公主还有什么事么？朕说了，清和公主请到旁边休息片刻。难道是朕说的话，清和公主听不清么？” 厉玄琰语气疏离冷漠得让人从内心深处觉得可怕极了。 他只一双眼睛将清和轻轻地瞟了一眼，那眼眸之间的凌厉之色，就像是化为了实形一般。 一剑一剑，寒光阵阵地就刺向了清和。 木槿被厉玄琰看着清和公主的这目光下了一跳，这样骇人的样子，她也只在李太后身上瞧见过。 正是因为在李太后身上瞧见过，木槿才知道，这样的目光，背后藏着的那可是十足十的杀意和凶煞。 清和公主也不知怎么了，故意说几句想要显显威风也就算了，但自打那个十三王爷站出来了以后。 她就跟失控了一般，情绪一点就炸！ 不仅如此，就连平日里公主该有的心机和谋划，也一下子全都没有了。 怎么不奇怪！ 不然，清和公主也不会瞧见了大周皇上这样的眼色，还会想上前同那个十三王爷争辩的。 “……公主，公主！”木槿伸手拉了拉清和的衣袖，这大周皇上看着如此可怕，木槿生怕公主真的才到大周就闯出祸事来。 清和心里还没有平复下来，看着厉玄墨离开的背影，又看看神情冷漠的厉玄琰，再瞧了瞧顾青萝。 心里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急躁。 好好好！ 这大周还真是好！皇上，皇后，王爷，太后，一个接着一个的来数落她！ 当真是好的很啊！ “……公主，我们先到旁边去等等吧！”木槿看到清和眼中又生出来的激动情绪，根本不敢再迟疑，立刻就拉了清和往东边去。 那里，是大周为厌火使臣准备的暂且休息之所。 清和被木槿拉了过去，这才狠狠地将手中的袖子一甩:“木槿！你做什么！你眼看着他们这些满口假仁假义的人欺负我，不帮忙不说，你还帮着那个大周皇帝拖我过来！” “木槿！究竟谁才是你的主子！”清和气不打一处来，说着就伸手掐了木槿一下。 木槿抿着唇，也没有喊疼。 她又不是不知道，清和公主在厌火那可从来都是横着走的，根本就没有一个人胆敢那样同清和公主讲话。 清和公主讨不到便宜，自然心中窝火得厉害打她骂她出出气，她一个奴才受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过…… “公主，你可快别说了吧！”木槿小声劝说。 “这里毕竟不是厌火，李太后也不在这儿。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连个站在公主一边的人也没有，吃亏的不还是公主你么？” “谁说本公主吃亏了！”清和大声就道。 木槿在心里摇了摇头，这个清和公主还真是一点委屈都不愿意受，一丁点的低头也从来都不肯。 木槿继续劝说:“是是是，公主才不会吃亏，可是，公主殿下，木槿不和规矩的提醒你一句，出门前李太后交待的那些话，公主你可千万别忘了。” 清和见木槿搬出太后来压她，更是心里不舒服极了，一双眼睛将木槿一瞪: “你这个丫头片子，还学会用母后来压我了！” 木槿赶紧就往地上一跪:“公主，奴婢不过是有事说事，而且……” 木槿话音顿了顿，又跪着往清和身边进了好几步，才又说:“公主！公主这次来京城到底是为了什么，公主难道不记得了吗？怎么……怎么因为这样一些事情，就将那些事情全都给忘了呢？” 清和这才神情一怔 是啊…… 她死活要来大周可是有要事的！ 虽说让顾青萝难堪，故意刁难她也是她来大周的目的之一，但真正的原因却并不在这里。 “……你先起来吧。”清和终于心情平复了下来。 木槿见状，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而且，公主奴婢到底有些想不明白，你说你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得这样激动了？” 清和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她刁难顾青萝，刻意用话去激她。 虽然顾青萝也在回应与反驳，但她一直都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在行事。 是什么时候……忽然就一下子变得失控起来？ 清和慢慢的回想，半眯着眼睛认真地想。 “你这个不懂规矩的公主！” 耳朵里忽然又回响起厉玄墨的这句话。 清和公主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又忽然的就有些不可抑制地激动了起来。 所以…… 清和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厉玄墨远远离去，都快要看不见的身影。 是他…… 都是这个十三王爷忽然冒出来，她才失去了控制。 可是。 清和有些想不通，这个厉玄墨怎么看怎么是一个一事无成的闲散王爷，这样的人，她一贯都是从来不放在心上的。 怎么今天，她竟然还这样认真地同他争辩起来。 莫不是，他对她使了什么玄乎其玄的东西？ 木槿又看了清和公主一眼:“公主，咱们还是先别惹事了，晚上的晚宴之上，李太后吩咐我们办的事可是最紧要的了。” 清和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点点头，“我知道。母后既然同意让我来大周，我便绝不会辜负母后对我的交待。” 今晚的宴会。 她们厌火可是好好准备了给大周的礼物啊！ 那样的一份礼物。 想来谁都会喜欢的吧！ “北燕国皇子……” 清和还想着，午门正前方的内务府总管太监又拉长了声音高呼着什么。 清和没听清，只听见了北燕国皇子几个字。 一下子，她整个人的神情瞬间一变。 眸光，一下子就看向了北燕国使臣应该出现的正南方。 他…… 终于要来了。 她…… 时隔这么久，终于终于都可以再次见到她了。 “……公主你说我们今天晚上——” “木槿，你快！快替本公主将身上的衣服首饰，妆容发髻都检查一遍！本公主的样貌如何？可否貌美？可否精致？”清和公主语气急促。 才说完，自己便更是急不可耐地不等木槿动手，就自己拿出一面小镜子，认认真真地打量起精子中的自己。 一双眼睛眨巴眨巴，认真地看着，根本就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的瑕疵。 他要到了！她就要见到他了！ 如今相见，她是一定一定要让他看到她最美好的一面！ 木槿抿了抿唇，“公主，公主，你就放心吧，再没有比你还要貌美明艳的女子了。”木槿说着恭维的话。 一向都张扬跋扈的清和竟然头一次，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自信，看着木槿再问:“当真？” 木槿再三点头:“真的！真的！公主你就放心吧！” 而且，木槿这话其实也不假。 本来清和公主就像李太后。 李太后的容貌别说是现在过去了，便是纵观整个大陆这么千百年来，就应该没有一个人有李太后貌美了。 清和虽然是有些赶不上李太后。 但此时此刻，也就只有大周的皇后娘娘能够和公主比上一比。 不过，大周的皇后娘娘如今都快身为人母了，又哪里会同清和公主比什么容貌。 所以，木槿才那样说的。 可是木槿却不知道，清和最在意的，不是别的任何一个人，她就是最想最想比过的，还是顾青萝！ “好了好了。”清和再一次将所有的衣裳首饰检查一遍，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大周的这些大臣们见到了，都有些觉得奇怪。 按着规矩，这他国使臣进京，首先应该是由大周皇帝皇后接见。 然后各国使臣之间若是想要交流，便要等到晚上的晚宴之时，再沟通一二。 不然，大有一种喧宾夺主的感觉。 所以。 当清和公主往前站了好几步，眼睛直直望着正南方向一动不动的时候。 大家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清和的身上。 “这个清和公主，到底懂不懂规矩啊？” “是啊！这接二连三的，清和公主当真是觉得我们大周好欺负不成？” “对啊！她一个来使，对皇上皇后出言不逊，如今又这般无视我大周的规矩，真是不知所谓！” 第591章 误食 议论之声，一句接着一句，远远地传来，落入了清和的耳中。 可是清和却是一点也不搭理。 他们爱说什么那是他们的事，她一点也不想理，更是一点也不会去理。 他终于要来了。 她终于能见到他了。 不管怎么样，这一次她一定要他第一眼就注意到她！ 不是其他任何人！ 只能是她！ 清和一身的红衣，在大周群臣这玄黑色的朝服之中格外的显眼。 而且，大周的那些嫔妃也都是一个个穿着素雅，便是有那么一个两个出挑的，穿了颜色鲜艳的衣裙，也没有那个气质，能够在人群中凸显出来。 故而，清和公主又沉了一口气，微微扬了扬脖子，表现出了自己最明艳的样子。 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正南方。 心头还有些不住地跳动。 她甚至都能感觉得到自己的手掌心里，也在不知不觉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砰砰…… 砰砰…… 他，就快来了。 可是…… 内务府总管太监都已经唤了这么久了，还是不见北燕使臣的马车驶来。 众人拉长了脖子看了又看。 怎么还没有到？ 今天这是怎么了。 使臣来京的日子，前前后后都让众人惊异了多少回了？ 先是叶言秋姑娘回来。 再是南疆的那个小娃娃，当着大家伙的面说皇上太吓人了。 再是清和公主的故意刁难。 现在…… 连这北燕国的皇子们，也耽搁了时辰。 要知道，使臣来朝，那可都是要钦天监将时辰给算好的。 什么时候到京郊驿馆，什么时候入城门，什么时候到午门。 都是钦天监里的真人、上师花了好几个月的功夫认真推演过的。 哪里是可以随意耽搁的！ 这这这…… 清和等了这么一会儿，也有些着急了。 怎么人还没有来？ 莫不是出来什么事了？ 清和一双眼睛望了又望，那神情，实在是有些打眼。 好几个大周大臣瞧见了，便忍不住出声道: “噫，你们瞧瞧那清和公主。怎么看着样子，比我们还要担心一般。” “是啊，这北燕皇子来的是大周，进的是京城。有了耽搁，该担心的不应该是我们么？她在那里一副紧张的样子做什么？” “诶？莫不是这个清和公主对北燕的哪位皇子有爱慕之情，不然……” 不然，又怎么可能会是如今这个样子！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觉得很有道理。 不是这个理由，他们还真想不出清和公主为何会这样了。 不过…… 让他们有些想不通的是。 这厌火的公主和北燕的皇子，究竟是在什么时候遇上的？ 他们可没有听说过，厌火和北燕之间什么时候有了往来。 更觉得有些奇怪的是，一向都不爱与外界交流的北燕，还真的和厌火有了交集？ 大周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过？ 难不成这两国之间有些什么秘密的事情是他们还不知道的？ 想到这里。 众人不由得脸色都有些变了。 若是厌火和北燕当真有了什么盟约。 那么，处在北燕与厌火之间的大周，那可不是危险了吗？ “咳咳！” 顾泰清听见众人这般议论，忍不住轻咳两声，打断了大家的话：“没根没据的话，也就你们说得这样有鼻子有眼的。” “清和公主正值年轻，北燕虽不常与外界交流，但也听说北燕的皇子一个个的都是人才俊貌之辈，清和公主说不定只是想看看是不是当真如此罢了。” “你们，哼，说出来的那些话，倒一个个的跟市井长舌妇一般，像个什么样子！” 顾泰清作为首辅大臣，这样一说了，众人自然是不敢再多言了。 不过，白忠倒是闻言认真地看了顾泰清一眼。 这个顾泰清是怎么了，大家伙儿这都议论了这么久了，从南疆使臣到时，就忍不住议论几句了，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再大家戏说厌火公主和北燕皇子有关系时站出来了。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玄机呢？ 白忠想着，就又是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了顾泰清的身上，想要从他的脸上再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可是…… 正南边，本该是北燕使臣的马车出现的方向，忽然跑回来一个小太监，那个小太监急急忙忙的就朝着内务府总管太监身边跑去，在总管太监耳边说了些什么。 只见得总管太监连连点了点头，便快步走到皇上身边，也是压低了声音说了些什么。 清和心中一直记挂着那个人，等了这么久没见到人，她早就心里急得不得了了。 现在又见这大周的太监这样神神秘秘的燕子，更是觉得是不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情。 清和拉长了脖子看着厉玄琰，也不管合不合规矩了，忍不住就问了一声：“怎么了？他们人呢？怎么还没到？” 厉玄琰是不知道清和心中所思所想的，只是他见到清和紧张在意的样子，便以为清和说不定是想要再接着这件事情，说说大周怎么怎么没有将事情给安排好了，白白让她久等了。 便神情依旧有些淡漠：“北燕皇子们派人来传了话，他们昨天在京郊驿站不知误食了何物，有一位皇子身体不适，今日不宜进京。” “什么！误食！身体不适？！是哪位皇子？！”清和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只听到厉玄琰的话，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猛地就揪紧了。 心里面立马就不停地祈祷着：可千万千万别是他吃错东西了啊！ 厉玄琰眼中的眸光暗了暗，这个清和公主，还真是如方才群臣议论的那样，对北燕的皇子有意不成？ 看着她的那个神色，还真有几分像。 “究竟是哪位皇子，现在朕也不得而知，不过，朕会即刻便派宫中最好的太医到京郊的驿馆为北燕皇子医治。” “那……我……”清和忍不住就想说她想去看看。 还是木槿拉住了她：“我的公主，您就别惹事了！北燕那边既然还能派人来传话，情况也没有说得有多紧急，那便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那个前来传话的小太监也借着说：“皇上放心，北燕另外两位皇子说了，事情并不严重，只是稍稍耽搁一下，今晚的晚宴，他们还是会按时到场的。” “公主你听，是吧！我都说没事了！你就不要紧张了！”木槿赶紧又拉了拉清和，将她往后面带，生怕她再做出什么异样的举动出来。 清和的反应实在是有些奇怪。 众人的视线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于是乎，大家都没有瞧见，不仅是清和公主，顾泰清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也是忽然一变。 子荣…… 该不会，那个误食了东西的人是你吧？ 顾泰清心里担心，北燕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的权利之争，如今愈发的激烈。而陆子荣作为北燕三皇子，夹在两位皇兄之间，莫不是平白无故地受了牵连不成？ 毕竟陆子荣是顾泰清看着长大的。 他虽不是顾家的子孙，可顾泰清对他的感情也并不假。 他离开京城回到北燕这么长一段时间里，顾泰清好几次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梦见第一次见到年幼的陆子荣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不过六七岁的小孩子。 因从小被人抛弃，性子格外的孤僻。 是他，顾泰清将陆子荣带回了顾家，不理众人的反对，以顾家子孙的待遇，好好地将陆子荣给养大成人。 这么多年了，他对陆子荣没有亲情也生出了亲情了。 正是因为这份情谊在，陆子荣回到北燕之后，顾泰清便派了顾家的暗卫，时时关注北燕的情况。 了解了北燕权势争夺激烈，顾泰清才更是担心陆子荣的安危。 心里忍不住还会想，当初他要回北燕的时候，他没有拦住他，究竟是对还是错。 顾泰清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没有发现，不远处的白忠，就已经将他脸上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顾老头，怎么会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白忠心里一沉，总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劲。 这个顾老头莫不是也对这北燕的事情有所了解和关心？ 虽然只是一个猜测，但白忠却也猜得很有信心。 他在朝中多年，尤其是原来四大辅政大臣在的时候，他在其中，资历最浅，身份最低，自然便是会时时刻刻将其他三人的一举一动都放在心上。 尤其是顾泰清，他的性子和习惯，他白忠可是早就摸透了。 顾泰清如今的这个样子，简直就和过去担心远在琼州的顾青萝一模一样！ 白忠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顾泰清这个老头子，现在是在担心谁？ 北燕的皇子么？ 可是北燕皇子又怎么会和顾泰清有关系？ 莫不是…… 白忠越想越兴奋，看着顾泰清的眼神里都有了一丝莫名的兴奋。 这事皇上知道还是不知道的？ 如果皇上不知道的话，那么…… 白忠眼眸凝了凝，这件事说不定可以大做文章啊！ “好了，既然北燕皇子有事耽搁，一时半会儿不会来了，那便请厌火和南疆的使臣，先行到京城的驿馆休息片刻。待到晚上的时候，再到宫中参加晚宴，大周为各位使臣准备了晚宴接风洗尘。” “那便有劳了。”坐在西边的楼九爷，儒雅笑笑，然后伸手摸了摸莫平生的脑袋，看着他让他同厉玄琰顾青萝他们说，他也是会来的。 莫平生点点头，认真地按着楼九爷的要求，脆生生地道：“大周皇上、大周皇后，你们放心好了，平生晚上也是会来的。” 木槿那边也替清和开了口：“还请大周皇上、大周皇后放心，我们公主也会按着时间到场的。” 第592章 放心不下 众人离开之后 顾青萝便即刻想要到慈宁宫去瞧瞧太后：“也不知太后怎么样了，孙院判有没有到慈宁宫里去给太后诊治。要不然，我还是和云锦一起去瞧瞧太后好了，云锦的医术自不用多说，让云锦瞧瞧，我也会放心些。” 厉玄琰却只对着她浅浅的笑了笑，伸手替她擦了擦额间的汗珠。 自从在长乐宫修建一间清凉殿之后，顾青萝就甚少在这样炎热的地方待过这么久，等了这么一会儿，怕是早就累得不行了。 厉玄琰眸光里带着柔色：“母后那边，朕去看看就是了，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倒是叶言秋才刚回来，你们应该有许多话想说，你还是先回清凉殿。” “这样么？” 厉玄琰这样轻声劝她，她心里面倒是暖暖的。 只是…… 太后那边，她真的不用过去瞧一眼么？ 刚才，她虽看得不清楚，但是也看得到，太后的那神色忽然间地就不对了，她还没见过太后有过这样的样子。 心里自然是有些放心不下。 “好了，你先回去吧。”厉玄琰再次柔着声音劝她。 蒋德瞧见了，也便出声帮腔一句：“皇后娘娘，您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了，您关心太后，太后也是知道的。只是，您关心太后，也得关心关心您腹中的龙裔啊，您身体好，受的住，腹中的龙裔却不一定就受得住啊。” 蒋德这话倒是说到了顾青萝的软肋了。 的确。 她站了这么一会儿，虽然一直都有华盖遮着，但还是隐隐地就觉得有些乏了。 太后重要。 大周还未诞生的龙裔同样重要。 顾青萝思虑再三，又看着厉玄琰说：“那你待会儿去见母后的时候，一定要确保母后没事了再去忙政事啊。” 厉玄琰到底是男子，比不得女子心细，多嘱咐几句也是好的。 厉玄琰点点头，“朕知道了，你放心去吧。秦峰，你送皇后回清凉殿。” 现在月份大了，可必须得小心再小心，不能出岔子。 他还要去慈宁宫看太后，一路上还是让秦峰随性保护，他才能放心。 “是！皇上放心！”秦峰抱拳，然后目光便落在了叶言秋的身上。 便是皇上不说，他也是会主动请命的。 秋妹就这样回来了，方才那样的场合，也不好问些什么。 秋妹在南疆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的是什么歹人掳走了她么，那个楼九爷又是怎么将她给救下来的？ 一切的一切，秦峰都还不清楚，正是因为不清楚，才会觉得隐隐有些担心。 可是。 过去一向喜欢缠在他身边，没有话也会努力找几句话聊聊的叶言秋，此时此刻不仅没有瞧他，甚至在他看向她的时候，还刻意地就避过了他的眼神。 秦峰心里不知怎么的，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那我便先行回清凉殿了。” “嗯，你先回去。朕晚些再来看你。”厉玄琰摸了摸她的发丝。 顾青萝便不再拖延，扶着云锦的手就回清凉殿了。 等到顾青萝她们走远了，身影渐渐地消失不见，厉玄琰脸上的笑意忽然地就一敛。 “蒋德。” “奴才在。” 不知道怎么的，蒋德总觉得皇上这话听着怎么有些冰冷之感，整个人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寒颤。 “去慈宁宫。”厉玄琰说着，目光又若有似无地往清和公主那边看了一眼，那目光冰冷刺骨。 清和本也正想离开，忽然就感觉到了有一道刺骨的目光直直逼向了她，叫她背脊都莫名一凉。 转过身来，自然就一下子看到了厉玄琰那冷得像是千年不化寒霜的眸光，心里不由得一跳。 清和咬了咬牙：哼！这个大周皇帝做什么这样看着她！ 那眼神的深处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恨意。 倒像是，她是他的杀父杀母仇人一般！ 哼！ 清和啐了一口，“我又没有对大周的太后说一句什么话，那个太后看着我就忽然那样了，关我什么事！做什么这样凶巴巴地看着我！这些大周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讲道理！” “木槿！我们走！”清和一摔衣袖，也离开了午门。 等到清和的那一袭红衣消失不见了，厉玄琰才终于收回了目光，“走，去慈宁宫。” 蒋德赶紧应声。 不过，他倒也觉得有些奇怪。 这皇上，怎么好像并不是很喜欢这清和公主一般？ 不过，蒋德细细一想，倒也想得明白。 这个清和公主，一到大周，一下马车，还没有说一句两句客套话，就直接那样刁难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那是什么人！ 那可是皇上摆在心尖尖上疼爱的人！ 怎么能够容忍一个他国的公主，这样欺负皇后娘娘！ 自然的，皇上对清和公主自然是会有些不满的。 ****** 慈宁宫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墨儿，她回来了！” 太后一路上从午门回到慈宁宫，整个人神情都有些恍惚，嘴里一直碎碎念叨着什么，厉玄墨一直都听不懂。 “母后，你到底是怎么了？谁回来了？什么她回来了？母后你可千万别吓我啊！”厉玄墨一脸的紧张，扶着太后的手臂，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关切。 厉玄墨回头看向子晴：“子晴姑娘，你一直都在母后身边伺候，母后说的到底是什么啊？你可知道么？” 子晴摇摇头：“十三王爷，奴婢也不知道啊。太后这段时间一直都忙着使臣来朝的事，根本就没有说过谁谁谁要回来，奴婢确实不知啊。”子晴也同样是不清楚。 说话间，厉玄琰倒是来了。 他一进来，厉玄墨就立马走了过去：“皇兄，母后一回来就这样神情恍惚，也不知怎么了，你不是说母后前段时间都有些小毛病么？可是，怎么看着一点也不像啊！” 厉玄琰微微抿了抿唇，并没有即刻就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快步走到了太后的床边，坐下，伸手抓住了太后的手：“母后，是朕。” 太后还没有回过神来，看到厉玄琰，眼睛里立马眼泪珠子就开始打转了：“皇上……皇上，你看见了么？她回来了，是她回来了。臣妾看见了，是他回来了。” 厉玄墨和子晴一个对视。 太后这是怎么了？怎么对着皇上自称“臣妾”呢？ 厉玄琰只是微微吸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太后的手背：“母后，是朕，是琰儿。你看错了，朕不是父皇，你也看错了，那个人还没有回来。” 厉玄墨眉头紧蹙。 皇兄这到底是在同母后说什么啊？ 什么父皇、什么那个人。 皇兄怎么也不跟他说说清楚？ “皇上，皇上，臣妾……她……”太后越说神情越是激动。 厉玄琰唤了她好几次，也都没有办法将她让她清醒过来。 “孙院判呢？还没有来么？”厉玄琰问。 “早就派人去叫了，孙院判应该很快就来了。”子晴回答。 “皇兄，母后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跟我说说清楚啊！”厉玄墨心里着急，他这个皇兄泰山崩于前而不动，他却做不到。 太后虽不是他的亲身母亲，但这么多年的情谊，他也已经真真正正的敬她重她，太后如今这个样子着实叫他实在担心。 厉玄琰摇摇头，只说：“十三弟，有些事情，朕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不能？ 又是这句话？！ 厉玄墨一听整个人不由得就有些窝火！ 之前他母妃的事情，皇兄是这样说的；如今母后病了，他问，皇兄又这样说！ 难不成他就不是这大周的皇子了？ 问什么都不能说？ 厉玄墨想着神情就有些凝重起来，双手死死地攥紧，目光里透露出一些说不出的情绪。 厉玄琰感觉到了他的情绪，一双眼眸落在他的身上：“你这是在恼朕？” “我……”厉玄墨咬着牙，怎么不恼！ 可是…… 这句话，他却是不能说的。 别人他都能恼。 唯独皇兄。 他怎么能恼？ 在他年幼时最无助、最孤独的时候，就是皇兄陪着他，他才…… 厉玄墨想着往事，摇摇头。 厉玄琰伸手轻轻拍了拍厉玄墨的肩头：“十三弟，朕答应过你，等到时机成熟之时，自然会将你母妃的事情一一说与你知。同样的，母后如今的情况，朕也会等到合适的机会，一一告诉你。” 厉玄墨抿了抿唇。 又是这句话…… 但是偏偏！这句话又是从皇兄嘴里说了出来，叫他不得不应声。 “嗯……臣弟知道了。”厉玄墨讪讪地抱了抱拳。 “子晴，送十三王爷回去。”厉玄琰吩咐，“然后再派人去太医院请孙院判过来，让他要快！知道了么？” “是！奴婢这就去办。”子晴朝着厉玄墨浅浅笑笑：“十三王爷，我们走吧。” 厉玄墨有些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神志不清的太后，心里始终都有些放心不下。 没办法，皇兄都发了话，他便只能走了。 等到厉玄墨他们都离开了，厉玄琰就再一次坐回到了太后的床边，伸手将太后从床上扶了起来，让她对上他的眼睛： “母后！母后！你醒醒！你看看这是什么！” 厉玄琰说着，就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块青玉，上面什么也没有雕刻，只是一块光溜溜的玉石，下面坠了一个络子，看着倒也算别致。 太后迷迷糊糊的，本还不清醒。 但见着那块青玉，再看到那个络子，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太后一把抓过那块青玉放在手心上，来回摩挲：“这是，这是那个人的东西。琰儿，这个东西，这个东西……” “母后，这确实是那个人的。你没有看错。” 第593章 你做到了么 厉玄琰伸手轻轻抚了抚太后的后背，想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母后没有认错，这东西确实是那个人的没错，但是……” “母后今日却认错了人。” “认错？”太后神思渐渐平复下来，“皇帝，怎么可能呢？哀家又怎么会认错呢？” 那个人的一张脸。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样绝美惊艳的容貌，当年，先帝也是那样称赞不已，她又怎么会认错。 但是厉玄琰却又是摇摇头：“母后，认错就是认错了。算算时间，她又哪里才只有清和如今这般年纪。光是这一点，就是对不上的。” “年纪……”太后喃喃念着，心里细细一想，觉得好像确实有些对不上。 “许是今日炎热，烈日灼地，叫母后晃了心神，再加上清和确实长得惊艳了些，才叫母后恍惚了。”厉玄琰认真道。 “这样……这样么？”太后还是心里头总是有些觉得不对的，可是，厉玄琰是皇帝，是她自己的儿子，绝不会蒙骗于她的。 “朕知道母后在想什么，你的那些担心和忧思，朕会记在心上，母后放心。” 太后终于点了点头，“好吧，你都这样说了，哀家也便不多想了。” 厉玄琰又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儿话，才从慈宁宫中出来，这段时间里，太医院的孙院判也来为太后诊了脉，说法同厉玄琰说的差不多。 都是暑热难消，让太后多多修养，能不外出便不要外出了。 太后听了记在了心里。 “晚上的晚宴，你，记得在太后的桌子旁加几个风摇。”厉玄琰出来后，第一时间便交代蒋德。 “而且，你还要记得，把清和的位置同母后的位子隔得远一些。” “……是。” 蒋德心里微微咯噔一下，有些猜不透皇上为何要这样吩咐。 晚宴各国使臣的位置，是早就同太后商议好了的。 各国使臣之中，便只有厌火来了清和公主一名女眷，北燕、南疆，来的大多都是男子。 所以，他们便早早定下，将清和公主的位子同皇后、太后靠得近些。 皇上如今却…… “怎么？”厉玄琰见他神情有些犹豫，“难办？” “不不不！皇上放心，奴才一定将事情给办好！”蒋德赶紧就摇头，在皇上面前，那可是万万不能说差事难办的！ 蒋德说罢，也不敢停留，便即刻出发前往内务府。 毕竟，这清和公主的位子变了，其他人的位子也会跟着变动。 再加上晚宴之上，每一桌的菜式、碗筷，都是精心设计，特别搭配了各国的口味，所以，这可是一件极大的工程！ 蒋德走得飞快，心里忍不住又想：莫不是皇上还记着今日清和公主刁难皇后、激得太后神情恍惚这件事？ 所以才会这般吩咐？ 蒋德自诩在厉玄琰身边伺候已久，对他的脾性还算是了解的。 但，这件事情上，他还是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是。 皇上是非常疼爱皇后娘娘，任何人只要对皇后娘娘有一丝一毫的不恭敬，那可就一定会遭殃的。 但是…… 蒋德甩了甩头，他总觉得皇上待清和公主这般疏远，却并不是全然都是因为清和公主给皇后娘娘难堪。 可到底是什么，他真的猜不透…… 罢了罢了。 蒋德又加快了步伐，这些事情可不是他这样一个奴才能够置喙和揣度的。 他只管按照皇上的吩咐，将一切都准备妥当就好。 那边，蒋德离开之后，厉玄琰却并没有即刻出发前往长乐宫。 他站在慈宁宫的大门口，目光清淡，眼瞳里明明瞧不出丝毫的情绪，可是，他整个人看上去又似乎心里一直一直都在想着什么事情一般。 “清和……清和……” 厉玄琰将清和公主的名字，在心底里念了一遍又一遍，才终于深吸一口气，从慈宁宫门口离开了。 ******** 长乐宫中 “叶言秋，你快点过来，让本宫好好瞧瞧，瞧瞧你胖了瘦了！”顾青萝刚刚坐下，就有些急不可耐地招叶言秋到自己的身边来。 许是因为一直惦记着，一直惦记着，顾青萝心中本来对叶言秋的那种情感，便从一开始的欣赏，不知不觉间就真的变成了紧张和在意。 叶言秋也是笑了笑，便走了过去，“皇后娘娘，叶言秋没事，一切都好，真的！一点也没有骗你。”说着，还一如摆了摆身子，好让顾青萝看得更清楚些。 模样俏皮，眼神灵动。 嗯，倒还真是过去的那个叶言秋呢！ 顾青萝心里放心不少，想拉她到自己身边坐下，好好的说说话。 可是，她的时候才刚刚触碰到叶言秋的手背，叶言秋就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猛地就将手给抽了回去。 即使接触的时间不过短短一瞬。 可是，顾青萝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了，叶言秋的手背那可是凉得有些刺骨骇人啊！ “叶言秋，你怎么了？为何这样冷？”而且，还是在这样炎热的日子里，一路走过来，便是顾青萝一直乘坐的轿撵，还有华盖遮阳，回到这清凉殿中，也是整个人都在不停地冒汗的。 可但叶言秋却…… “没事，没事！皇后娘娘，我真的没事！”叶言秋将自己的手抽回，小心地抓着，像是不愿意旁人触碰一般。 顾青萝不放心她，这人是好不容易回来了，可千万别一时疏忽，身上有什么病痛的，没发现。 这久病难治，越拖就越不好办。 于是，顾青萝立马就看了云锦一眼：“你去给叶言秋看看吧，有事没事，一看便知，本宫也放心些。” 云锦应声就往叶言秋身边走去。 但是，叶言秋却是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身法极快，整个过程中，她依旧是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双手，根本就是不愿意让云锦为她诊治的。 “皇后娘娘，这……”云锦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秋妹！你这是做什么！”秦峰也神情有些凝重起来，认真地看了叶言秋好几眼 他就说。 他在南疆找了她那么就，一直一直都没有丝毫的消息。 现在人却忽然间地就回来了。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不是叶言秋还有那个什么楼九爷的一句话就能揭过去的。 尤其是叶言秋回来之后，秦峰就总觉得秋妹的神情看上去，似乎好像和过去一样，但是，若是仔细一瞧，又能发现，总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这些…… 都让秦峰心里对叶言秋究竟是怎么回来的，生出了更大的疑问来。 秦峰几步上前，伸手就要拉她：“秋妹，你这是做什么，皇后娘娘一片好心，让云锦为你诊脉。不管有事没事，大家图个心安不是？你又何必躲闪？” 说罢，秦峰的一双手便直直地就朝叶言秋抓去。 眼前着就要抓到了，叶言秋却——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在长乐宫中脆生生地响起。 惊得顾青萝心里不由得都猛地跳了一下。 “叶言秋你……” 她过去不是一直都将秦峰放在心底里爱慕么？ 怎么像是变了一般？ 她的眼神，她的情绪，好像都有些不同了。 还当着众人的面，就那样生生地一巴掌打开了秦峰的手，又是往后退了好大一步。 “我说了我没事，不用你管。”叶言秋看着秦峰，眼底闪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幽怨情绪。 “秋妹？！”秦峰脸色大变。 这个人还是秋妹么？ 不要他管？ 不用他管？ 这样的话，当真是从秋妹的口中说出来的么？ 秦峰只觉身体都晃了晃，不知怎么的，他觉得心头莫名一窒，这样的感觉，他从未感受过。 秦峰抬眼又看向了叶言秋，蹙着眉头：“你到底怎么了？皇后娘娘让云锦为你诊脉，你不愿意，我来劝你，你也不肯。莫不是，你当真有什么不对劲的，是不愿意让我们知道的？” “秦峰。” “秦峰。” 秦峰话落，叶言秋和顾青萝同时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不同的是，顾青萝语气焦急，带着一丝劝解，显然是觉得秦峰现在怎么能同叶言秋这样说话呢？ 她不过就是整个人变得稍稍有些疏离了些，他这般猜度她有事瞒着他们可不叫叶言秋伤心么？！ 但是，叶言秋的那一声“秦峰”，可就是清淡寡然得厉害了。 叶言秋那双灵动的眸子，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似乎夹杂着冰雪风霜一般，她冷冷地瞥了一眼秦峰，嘴角立马就勾起了一抹自嘲来。 “秦峰，你可真会说话。是啊，我心里是藏着事情不想让你们知道，那又怎么了？”叶言秋越说，眼底的情绪就越是冰冷了起来。 “我在南疆这么久，你有找过我么？哪怕，让我知道你来找我了，你做到了么？”叶言秋语气里带着莫名的苍凉，那种孤寂和苍白，叫人心里不自觉地就觉得有些疼。 “我……”秦峰紧紧握着拳。 他当然去找了她！ 他在南疆也待了这样大半年，不是去找她的，难道，还是去游山玩水的么！ 可是…… 秦峰双拳越握越紧。 他确实没有想办法让叶言秋知道，他已经去了。 第594章 人心易变 而这…… 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因为，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叶言秋还一心一意爱慕着秦峰的时候，她就跟那甩不掉的黏皮糖一般，缠着他，同他说，若是有一天他们走散了，只要晃一晃那对相思铃，就能够感知到对方。 所以，秦峰他若是想让她知道，他来寻她了。 他只要晃一晃那一对相思铃，这样简单，只需要动动手指的事情，她便能够知道。 可是…… 他却没有。 连一次也没有！ 可别说什么，他怕她被人看管着，若是相思铃有了动静，说不定会给叶言秋带去麻烦这样的话了。 这么久的时间，前一两个月，说不定歹人当真看得严实。 可是，过了头一两个月之后呢？没人来救她，她也跑不掉，那些人，自然渐渐的就会减少了防备。 而且，若是害怕，白天人多，还有晚上呢？ 夜深人静之时，轻轻动一动相思铃，除了叶言秋之外谁又会知道。 便是被人发现了，她便说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也不是不能蒙混过关的。 可是！ 这一切的一切，秦峰却是连想都没有想吧？ 叶言秋看着秦峰，目光已然凉得透骨：“所以，我为何要你管？我有事无事，又为何要说与你知道？” “叶言秋，你……秦峰他……” 顾青萝知道了，这是叶言秋在怪秦峰呢。 也难怪。 求不得苦。 可是，又有什么，比真正认识到“求不得”这件事更苦呢？ 叶言秋过去对秦峰的那些心思，顾青萝都看在眼底，她还劝过她，何必在秦峰这一棵树上吊死。 可那时候的叶言秋，心里就算是有满腹的委屈和憋屈，到了最后，还不是将眼泪珠子一抹，念叨着“我就不信他的一颗心是石头做的”，就又那样没心没肺的过日子。 说到底，还不是心中存有希望，没有真正的放弃。 可是现在…… 顾青萝看着叶言秋脸上带着一丝决绝的冷漠。 心头不由得就跟着一紧。 叶言秋这怕是在南疆的时候，受了极大的折磨吧？ 多少个冰冷的夜里，她该是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外面的月亮渐渐升起，然后再一点点的沉下去。 她等啊等，就想等到相思铃的一个细微动静吧？ 可是啊，她却什么都没有等到啊。 顾青萝忍不住在心里头叹了口气，是了，秦峰去找她，顾青萝是知道，可是叶言秋要怎么知道呢？ 或许，她一开始也相信他会去找她的吧？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心才这样一点点的凉透了吧。 “叶言秋，你……”顾青萝想要劝她一句，可是，张开嘴却有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毕竟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情事，她一个外人，又怎么好管他们的私事？ “皇后娘娘，我一路回来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了。”叶言秋看也不看秦峰一眼，只同顾青萝说话。 那样子，可当真是倔啊！ 可是，叶言秋不是一直都这样倔么？ 原来秦峰那样一直不认真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便是旁人劝她放弃，她硬是倔着不肯。 现在又是这般倔着。 顾青萝又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晚的宴会你也不用参加了，免得休息不好。” 叶言秋点点头，她自然是不愿意再同秦峰有任何的交集。 秦峰是厉玄琰的贴身侍卫，今晚的宴会必定会参加。 那她就不去，图个清静。 叶言秋朝着顾青萝行了个礼，转身便离开了长乐宫正殿，往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等到叶言秋都退出去了，正殿之上他们剩下的几个人，都有些沉默的。 特别是秦峰。 一直看着叶言秋离开的方向，动也不动，一双眼睛也是定定的，像是叶言秋还站在那儿一般。 顾青萝瞧见了，摇摇头。 这两个人啊！ 当真是冤家啊！ “秦峰，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叶言秋如今怨你，那说明，其实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在乎你的，若是她当真一点也不怨你了，本宫才觉得，那是真的不好了。”顾青萝柔声劝他。 不过。 等到秦峰转过身来，看向顾青萝的时候，他神色是有些落寞。 可是，他却说：“臣多谢皇后娘娘关心。不过，臣还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秦峰！” 顾青萝不由得厉声一斥。 怪不得叶言秋要怨他呢！ 便是她这个不相干的人，听到秦峰这话，也想怨他呢！ 别人好不容易回来了，他连一句担心害怕的话也不说，就说别人是不是有事情瞒着大家。 如今，叶言秋那样神情冷漠的离开了，他竟然说，他如今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秦峰啊秦峰！ 顾青萝咬着牙，怪不得上辈子，到最后，他会抱着叶言秋的尸身哭呢！ 怪不得，他会那样后悔不迭的，觉得自己没有好好对待叶言秋呢！ 就他这样一颗榆木疙瘩！ 叶言秋怨他都是便宜他了！ 但是，秦峰却对着顾青萝摇摇头：“不是的，皇后娘娘。秋妹她，绝不会是这样的性子。” 秦峰抿了抿唇，虽然他也说不出个明确的理由，但是，他就是知道，他认识的叶言秋，便是再怪他，便是再心中难过，也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果要说，他为何这般肯定。 那或许，就是凭着过去这么几年，叶言秋一直都在他身边，他看得到，认得出，究竟什么样子才是他认识的那个秋妹。 顾青萝摇头：“秦峰啊秦峰。你就不知道，这人心是最容易改变的么？叶言秋她为你付出了那样多，她得到了什么，时间久了，她的心未必不会转变啊！” 但是，秦峰却转眼看向顾青萝：“那皇后娘娘呢？您的心变了么？对于皇上，您的心有变过么？！” “大胆！”云锦出声呵斥。 这个秦峰，当真是死脑子！ 皇后娘娘和皇上之间的情况，怎么能够同他和叶言秋之间相比。 而且…… 云锦又飞快地看了顾青萝一眼。 虽说现在皇上待皇后娘娘好得不得了，但是，过去的时候，尤其是皇后娘娘才入宫的时候，皇上待皇后娘娘的那些刻薄，她可是记在心里的。 皇后娘娘如今怀着身孕，再加上宫中的那些流言蜚语，皇后娘娘若是想起那些糟心的事情，越想越积郁，那可就不好了！ “臣有罪。”秦峰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立马往地上一跪。 顾青萝到是有些恍惚。 秦峰这个问题，让她当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心。 最是容易改变。 可是她呢？ 上辈子，这辈子。 那些事情，厉玄琰的冷漠、凉薄，真的让她从小以来对他的那份心意有了转变么？ 尤其是后来她知道了，厉玄琰是错把白浅月当成是她，才会那样…… 顾青萝一时间想不明白。 但是，秦峰又说了一句：“皇后娘娘不说，其实心中应该也有自己的答案了吧。” 若是当真这人心那样轻易的说变就变了。 又哪里谈得上是真真正正的思慕了？ 那种刻入骨髓的爱慕与思念，早就融入了血液之中，成为了身体里的一部分。 若是真的要消除那份心意，怎么不是剜得个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所以。 其实秦峰他不是不知道叶言秋对他的心思。 甚至，他十分的清楚。 但他是什么时候清楚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是秋妹不见了的时候？ 还是他在南疆昼夜不歇地找她的时候？ 还是方才她说着那些与他疏离的话的时候？ 秦峰不知道。 但是秦峰却知道，秋妹是不应该也不会像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她再是怪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的。 说他蠢也好，说他自大狂妄也好，说他什么都好。 他就是不相信，那个他认识的秋妹，那个从江南一路跟着他到京城里来的秋妹，会这样。 所以。 秦峰又朝着顾青萝抱了抱拳：“皇后娘娘，臣当真觉得秋妹有些说不出来的异样。她在南疆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我如今都不得而知。我不是怀疑她，我只怕她被人利用。” 秦峰说着，就想起了方才在午门前的时候，楼九爷的那张脸。 不知怎么的，他越是想起楼九爷的那张脸，越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顾青萝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秦峰的这种直觉。 不过，她倒是又对他说了一句：“不管怎么样，叶言秋心中气你，你怎么样也该好好的哄哄她。” 而不是，连一句好话也不说，就直接说正事。 秦峰默声，便算是知道了。 顾青萝也不留他多说话，厉玄琰那边，还等着他去保护呢。 等到秦峰走了，云锦倒是开口说了：“皇后娘娘，你说秦峰大人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么？” 叶言秋当真不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怪他么？ 当真是受了人的利用么？ 顾青萝答不上来：“谁知道呢？” 可是，秦峰问她的那个问题她却心里一直念着。 是了。 人心究竟是易变还是不易变呢？ 她对厉玄琰。 这么久以来，就没有一点的抱怨么？ 若是当真有抱怨，那又为什么，她又好像真的如秦峰说的那样，自己以为是狠下了心肠再不愿同他有丝毫的关系。 可内心深处，却还是那样深深爱慕。 顾青萝摇头，再摇头。 这个问题，她自己还真的答不上来。 “罢了罢了，不去想了。如今皇后娘娘同皇上好着呢，又何必去想那些事情，自己给自己找不是呢？”云锦见到顾青萝眉头微微蹙着，赶紧就岔开了话题。 “如今时间尚早，皇后娘娘不若好好的休息一会儿，晚上的时候，还有参加晚宴，可别累坏了身子。” 顾青萝也深深吸了一口，便不再去想这些事了。 第595章 蹭来蹭去 清凉殿中清爽凉快，着实惬意极了。 顾青萝本只想小憩一会儿，没想到等到自己醒来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快西沉了。 不过，好在晚宴的时间本就安排得迟。 说的，是等入夜之后，没那么热了，不会让各国的使臣们太辛苦。 其实说到底，还是厉玄琰担心顾青萝的身子受不住，才刻意将时间往后面挪了又挪。 “云锦，快替本宫梳妆。”顾青萝也不耽搁，厉玄琰都为她考虑了这么多了，她可不能再迟了晚了，使臣晚宴这样的场合，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所以，长乐宫的宫女们也都一个个手脚麻利的，出门的时候，离晚宴还有好一会儿呢。 现在去太早了先。 断然没有大周皇后先到的道理。 她得等着厉玄琰一道，等众大臣还有各国使臣都入座了，在到太和殿里参加宴席。 “皇后娘娘，如今天色尚早，日头也落了，不如我们到御花园中先闲逛一会儿，奴婢派人去皇上那边说一声，我们待会儿便同皇上一起从御花园过去好了。”云锦说。 顾青萝觉得这样安排确实不错，便带着一群人，一同到了御花园中赏花。 自打在长乐宫中建了清凉殿之后，她便很少很少出门了，就连着御花园也是许久都没有来过了。 此次再见，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顾青萝看着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忽然的，就听到了一声两声，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那声音不大不小，可听着倒有些怪渗人的。 “怎么回事？快去看看！”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在御花园里哭呢？ 云锦闻声就四下一寻，御花园本就不大，几个眨眼的功法，就听得云锦远远说了一声：“找到了，皇后娘娘。” 然后，顾青萝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到，云锦抱着一个穿了枣红色锦衣的小娃娃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咦？” 顾青萝看清了云锦抱着的是莫平生，心头不由得一惊。 怎么是他？ 云锦将莫平生抱了过来，放在地上。 莫平生一张小小的脸上还沾满了泪水，怯生生地左右打量，见到顾青萝，恩！是那个漂亮姐姐！ 莫平生就吧嗒吧嗒的迈着小短腿，一下子就扑在了顾青萝的怀中。 “哎呀！”云锦还有其他的小宫女见状不由得惊呼出声。 这个小娃娃，就这样撞到皇后娘娘的怀中，若是将皇后娘娘肚子里的孩子给撞到了，那可怎么得了！ 几个小宫女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将莫平生从顾青萝身上抓开。 但是顾青萝倒是瞧了她们一眼，示意她们都往后退，可别吓着他了。 莫平生虽然方才是扑向了她没错。 可是，她感觉得到，他在靠近她的时候，刻意收了一些力气，所以，他虽然是看上去一下子就“扑”了过来，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力气，也没有多少冲撞。 这样乖巧的小孩子，顾青萝心里不由得又觉得喜欢了。 她拿出自己的丝帕，认真地给莫平生擦脸：“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在这里哭？你是同南疆使臣一起来的，那个楼九爷，你怎么没有跟他一起呢？” 顾青萝说话声音很轻很细，又十分的温柔，简直就跟生怕吓到了他一般。 莫平生听得她这样轻声细语的，心里莫名的就好像没有那样慌了。 可是，这个漂亮姐姐的身上靠着真的好舒服啊，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好闻气息，他靠着，就觉得心头暖暖的，很舒服。 所以，便是他慢慢的没有哭得那么厉害了，还是在顾青萝的怀中蹭来蹭去的，不肯离开。 “姐姐，我是同师傅一起来的，不过，我刚刚走在路上，见到了一只好看的蝴蝶。我在南疆的时候，没有见到过那种花色的蝴蝶，所以一时……” “所以一时好奇，就跟了上来？然后就跟你们的人走散了，你又找不到这宫中的路，眼瞧着天色越来越暗，便激得哭了起来？”顾青萝将莫平生没有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莫平生张大了一张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顾青萝：“姐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我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告诉你啊！” 顾青萝伸手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她怎么不知道？ 这个莫平生，心里面一丁点的事情都藏不住，这样碎碎说着，后面的事情自然就是一猜便知。 不过…… 或许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单纯，太没有心思了，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这样多人勾心斗角的地方里，忽然冒出来他这样一个人，莫名的就有一种让人打从心底里感到十分舒服的感觉。 所以，便是她同莫平生不过才见过两次，莫平生这样紧紧地靠着她，躲在她的怀中，她也一点不觉得不舒服，反而，也不知怎么的，像是也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一般。 第596章 纯黑蝴蝶 莫平生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扬起自己的小脑袋又问： “姐姐，方才你有见到一只张着黑色翅膀的蝴蝶么？我在南疆从没见过那样浑身都是纯黑色的蝴蝶。不然，我才不会就这样追上来呢！” 纯黑色的蝴蝶？ 顾青萝闻言一怔。 这御花园都是由专门的花匠打点的，这宫中来来往往的都是贵人，自然是要鲜艳夺目，好看舒心才是，怎么会有纯黑色的蝴蝶这样瞧着颜色就不大让人觉得舒畅的东西呢？ 顾青萝回眸看了云锦一眼。 云锦上前一步说：“皇后娘娘，这御花园还是原来的谭花匠在打理，一切如常，应该他不会在园子里放什么黑色的蝴蝶吧？” 顾青萝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不过莫平生却是神情坚定极了，有些着急地就拉住了顾青萝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姐姐，平生没有说谎！平生真的看见了！” “好好好，你瞧见了，你没有说谎。”顾青萝见他这样急切，也便顺着他的话说。 旁边站着的云锦，还没见过皇后娘娘顺着一个小娃娃的意思过。 不过。 云锦这样在旁边瞧着，倒也觉得，皇后娘娘和这个小小的莫平生待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和谐之感。 云锦心里忍不住就想，或许是因着皇后娘娘有身孕吧，对小孩子总归有一些亲昵的。 但是呢，她又觉得好像也并非母亲对女子的那种关怀，倒像是做姐姐的，对家中年幼弟妹的关心一般。 莫平生又将自己小小的身子靠在了顾青萝的身上，扬起头，看向她：“姐姐，平生是真的看到了。有我巴掌这么大的一只蝴蝶，就往这边飞过来了。” 顾青萝见他说得有板有眼的，也不当他是在说胡话。 反倒心中隐隐一想，这宫里好好的，怎么会有黑色的蝴蝶？莫不是有什么是她们不知道的？ “云锦，你叫人留心御花园的情况。” “是，奴婢知道了。” 莫平生又拉了拉顾青萝的衣袖：“姐姐，你们这是要派人注意御花园的情况啊？” 顾青萝点头。 莫平生却又说：“那你们若是真的瞧见了那只黑色的蝴蝶，可一定要让我也瞧瞧好不好啊！平生还从未见过呢！” 顾青萝摇头，伸手轻轻点了点莫平生的脑袋：“这么个傻乎乎的性子，还真不知道你们那个楼九爷为何要带你来京城。” 也不怕莫平生莽撞，性子贪玩，显得一点也不沉稳么？ 莫平生回答说：“平生也不知道啊，教主只是忽然间就这样和平生说了，平生不能违背教主的意思，所以就来了。” 顾青萝挑眉，按着莫平生这话里的意思，他来大周，竟是那个楼九爷偶然间做的决定？ 不是吧？ 顾青萝本能地就觉得不该是这样。 楼九爷…… 顾青萝脑子里又浮现出当时在那片京郊树林里，他拦下了她的场景。 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的，那个楼九爷，肯定不像他今日表现得那般温润儒雅。 可他究竟盘算着什么她又是猜不透的。 第597章 同她一样 “姐姐。姐姐……” 顾青萝还想着，就感觉到自己怀中的这个小家伙又是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不过，她今日心情莫名很好，莫平生这样在她怀中乱动，她心里一点也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 便是问他的语气，也都是非常柔和亲切的。 顾青萝低下头看着他那张一看就让人舒心的脸颊：“怎么了？可又有什么事情么？” 莫平生紧紧地抿着唇，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顾青萝的肚子，想了半天，才敢说： “姐姐，你的肚子里面真的有一个小娃娃么？” “噗！” 顾青萝忍不住笑出声，这个孩子的脑子未免也转得太快了吧？ 一会儿想要见黑色蝴蝶。 一会儿又问肚子里有没有孩子的事情。 都说孩子都如同这般，一会儿对这样感兴趣，一会儿对那个感兴趣。 现在她才是真的见识到了。 顾青萝点点头，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是啊，本宫肚子里，当真有一个小娃娃啊。” 莫平生又问：“那姐姐，这个小娃娃还有多久才能出来啊？” “嗯……还有两三个月吧。” “这么久啊！”莫平生有些吃惊。 云锦却对他说：“两三个月哪里久了，我们娘娘怀小宝宝，都已经有六七个月的时间了。” “两三个月……又，六七个月……”莫平生掰着自己的手指，认真地算着数。 半晌才算清楚：“那是不是，差不多九个月的时间里，这小娃娃都在姐姐的肚子里面啊？” 顾青萝点头：“是啊，就是这样呢。” “原来是这样啊……”莫平生也跟着点点头，不过，他又大又圆的眼睛里，说着说着，就莫名地噙着眼泪珠子了。 顾青萝见状，心里一下子便不由得紧张起来：“平生你怎么了？难道是时间太久了，吓到你了？” 顾青萝到底还没有生过孩子，也没有同这样年岁小孩子打过交道。 他忽然这样眼看着就要哭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平生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又拼命地撅着自己的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住。 吧嗒吧嗒的。 豆大的眼泪珠子，还是掉了下来。 “……平生，平生没有娘。从小就没有娘。”莫平生有些抽泣。 “所以，平生很想她。 听姐姐说，小娃娃在姐姐的肚子里会住九个月这么长的时间。就想到，平生原来是不是也在自己的娘亲肚子里住过这样长的时间。” “当然是啊！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母亲腹中九月，才出生的。”顾青萝见他这是想娘亲了，又是忍不住心头替他一酸。 莫平生又擦了擦眼角的眼珠：“那就好，那就好！” “原来，平生不是一直都没有和娘亲相处过，只是那个时候平生还没有出来，但平生也是和娘亲这样亲密无间地相伴过的。” “……” 顾青萝沉默无言。 这个孩子，哎…… 竟然同她一样，从小就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 这样相同的经历，让顾青萝不由得又对这个莫平生心里多生出了一丝关切。 “那……平生，你的娘亲是……”是生他的时候就死了？还是像她一样，母亲生下他之后，就因为一些事情而离开了？ 重提旧事，莫平生心里是难过的，头越来越低：“娘亲她……她生下我，就将我给抛弃了。” 他生下来的时候，才刚一睁开双眼，就能和蛊虫说话，听得懂蛊语，平生的母亲觉得他太可怕了，便管也没管他，就将自己跑了。 只留的平生一个人在村子里。 亏得村子里的好人，时不时喂他吃点东西，他才勉强长大。 但是，因着他会蛊语。 愚昧的村名依旧将他视为不祥。 便是有人觉得没什么，但大多数人，都觉得不能将莫平生留在村子里。 所以，他便从小就受到排挤。 直到遇到那个漂亮姨姨，他才离开了村子，去到枯灵派，成为了教中的一员。 听平生说完，顾青萝不知怎么的，眼中竟有一颗眼泪珠子滑落。 “娘娘，您……”云锦瞧见了，心头一紧。 顾青萝勉强扯出一个笑来，用绢帕擦掉眼珠：“没事，本宫没事。” 然后，她下意识地就伸手抱了抱自己怀中，身体还因为这些旧事而不住发抖的小平生。 她听到他那样说了。 倒像是自己经历了这些一般，心头不由得就生出了一股悲戚。 “可是，平生现在知道了，平生也同自己的娘亲那样亲密地相处过九个月这么久，平生心里就已经很满足了。”莫平生扬起自己的小脸。 上面燃着鼻涕挂着泪，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都说小孩子的笑容，最是能感染人心。 这不，顾青萝看着平生脸上的笑，心底里，不由得更是心疼他了起来。 “姐姐，平生能摸摸你肚子里的小娃娃么？”莫平生巴巴地问。 他还想亲自感受一下，一个小娃娃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皇后娘娘，不可。”云锦却立刻就出声说。 虽然皇后娘娘好像和这个莫平生之间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但毕竟才见过两回罢了。 皇后娘娘的肚子，可是如今这世间最精贵的了，怎么能这样说碰就碰呢？ 平生听得云锦这样说，就有些失望得低下了头。 不过。 “无妨，”顾青萝又浅浅笑笑，亲自伸手抓住了莫平生的右手，带着他就摸向自己隆起的小腹：“感受到了么？” 莫平生碰了碰，眼睛慢慢地就睁大了不少，小脑袋点了又点：“恩恩！姐姐，平生感觉到了！姐姐肚子里是个男娃娃呢！” “啊！”云锦大吃一惊。 这个莫平生又没有给皇后娘娘把脉，又不会医术，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小娃娃，怎么一下子就敢说出皇后娘娘肚子里怀着的是男孩？ “平生，不要乱说。”顾青萝也微微摇摇头。 但莫平生却十分坚定：“真的！姐姐，你相信我！平生听到他说话了！” “听到什么了？” 第598章 吓死个人 “听到什么了？” 一道冰冷的声音骛地传了过来。 吓得莫平生放在顾青萝腹上的手都跟着一抖。 回过头，来人不是厉玄琰又是谁！ 莫平生想起今日在午门门口的时候，就是这个凶巴巴的好看哥哥凶他，神情冷冰冰的，像是要吃人一样。 吓得他立马就收回了自己的手，立刻就往顾青萝的身后躲。 躲到顾青萝身后之后，又有些担心地，时不时探出一颗小小的脑袋，将厉玄琰看了又看。 那神色，活脱脱的就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一般。 顾青萝忍不住笑了笑，宽慰他说：“没事，你别怕，皇上人很好的，你不用怕他。” 莫平生却拼命摇头，“姐姐你不要骗我了。”他看得出来，这个哥哥的眼睛里都藏着杀气，比神色凝重起来的楼九爷还要叫人觉得可怕。 厉玄琰几步走到顾青萝的身前，目光一扫，就看到了躲在顾青萝身后的莫平生，果然，一下子，那眸色就变得冰凉了起来。 莫平生被他这么一睨，更是吓了一跳，浑身猛地一个哆嗦，整个人都要躲进顾青萝的裙子里面去了。 可是，他越是往顾青萝身后躲，越是靠得顾青萝这般近。 厉玄琰脸上的神情，越是凉得可怕！ 眼瞧着莫平生整个人都像是快哭出来了一般，厉玄琰大手一伸，就拎着他的衣领，像是捉小鸡一般，一下子就将他给捉了出来。 “你们南疆人，都这样不分男女之防，随便什么时候都往女子的身上凑么？”厉玄琰眉头一挑，看着莫平生的眼眸里充满了不爽和敌意。 然后他又看了顾青萝一眼。 她也真是的！ 这个莫平生都快将她大腿都抱住了，也不知道后退几步，将他给拉开？ 平日里，他稍稍挨得她近了些，就这不行那不行的。 他看见了。 这个莫平生又是往她怀里凑，又是扯她衣服的，还紧紧抱着她的腿不放！ 她怎么也不说一句不行呢！ 顾青萝听得厉玄琰这话，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的。 他这话是……？ 云锦也有些懵了，这莫平生不过是个孩子，才五六岁大小，哪里懂得什么男女之分，更别说男女大防了。 皇上未免也…… 自然，莫平生晃着脑袋：“平生不知道大周皇上说的什么。平生听不懂。” 厉玄琰神色凝了凝，将他给放下来。 看了他一眼，再看了顾青萝一眼。 也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似乎有些不妥。 “咳咳！” 厉玄琰轻咳两声，又神色清淡地看着莫平生，问：“你方才说你听到了，你听到什么了？” “平生听到姐姐肚子里的小娃娃说话了，他喊了好几声娘亲，还喊了平生一声哥哥。”莫平生说着，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觉得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 “还有呢？”厉玄琰又问。 莫平生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还有？还有什么，没有了啊。” 厉玄琰沉了一口气：“你说他叫了青萝娘亲，又叫了你哥哥，那如今朕来了，他又说什么了？” “皇上！”顾青萝又是摇摇头。 皇上这是怎么了？莫平生说他能听到她肚中孩子说话，这样荒谬的话，他也信？ 而且，还这样认认真真地问他还听到了什么。 这……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厉玄琰么？ 不过，厉玄琰却依旧目光定定地看着莫平生，像是等着他给他一个答案一般。 莫平生神情有些呆呆的。 他不是说了么，没有了啊，这个哥哥怎么还在问？ 于是，莫平生再次摇了摇头：“皇上来了之后，他就忽然没有说话了啊，没有什么了啊！” “……” 厉玄琰神情一冷。 心里头，莫平生说的那话，简直就跟扎心窝子一般。 他一来了，他自己的孩子，他同青萝的孩子，就忽然不说话了？ 莫平生虽见他神情冰冷，但在莫平生的印象中，厉玄琰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于是乎，他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危险，继续又说： “是啊。而且方才，皇上来了，平生害怕。姐姐肚子里的小娃娃还对平生说，让平生别怕。说你，就是这样的，凶神恶煞，吓死个人！” “砰！” 厉玄琰一拳狠狠地就砸到了旁边的石桌之上。 那声音，那气势，那力量！ 还真应了莫平生的那一句“凶神恶煞，吓死个人”！ 厉玄琰神色愈发凝重得厉害，这就是自己的儿子，对自己的评价？ 嗯？！ 顾青萝见着厉玄琰这个样子，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皇上，你多大了，平生多大了，你还和他这样一板一眼的较劲儿？我这腹中的孩子还没出生呢，哪里就会说话了？” 顾青萝又是摇了摇头，厉玄琰也真是的，堂堂一个大周皇帝，竟把平生说的话当真了。 不过，顾青萝这样一说，莫平生立马就拼命摇头：“姐姐！平生没有说谎，平生是真的听见了。” 虽然是很奇怪了些。 但是，就像是他懂蛊语，听得懂白虫之声一样。 他是真的能够听见姐姐肚子里小娃娃的声音。 又或者说，他听见的，并不是他真正说出来的“话”，而是，他如今脑子里的所思所想。 到底是什么，莫平生自己现在还说不出来。 厉玄琰稍稍沉了一口气，又看了莫平生一眼，这个小子，这样神神叨叨的，莫不是真有什么特殊的本事不成？ 而且，从方才同莫平生挨得这样近了之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他对莫平生的那种冷漠渐渐地就消失了不少。 莫平生说了，青萝腹中的是个“弟弟”，那也就是说。 他们大周后继有人了？ 这当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 顾青萝倒依旧没有把莫平生的话当真。 “好了，皇上，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去太和殿吧，可别耽搁了晚宴的时间啊。” 厉玄琰也点点头，传令前往太和殿。 一路从御花园到太和殿，也有一段距离。 莫平生几次都想凑到顾青萝身边，就像是小孩子粘着大人一般，非要和她站在一起。 当然了。 厉玄琰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第599章 原来，是男孩啊 莫平生每每想要往顾青萝那边去，厉玄琰总会一下子就把他给抓回来。 几次三番下来，倒叫一行人都不由得打从心底里觉得实在是有趣极了。 他们还从未见到过皇上像这样，同一个孩子一般逗乐的样子。 云锦在顾青萝身边，说：“皇后娘娘，你瞧皇上这样子，以后等你腹中的孩子生下来，皇上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般同平生这样嬉戏一般？” 顾青萝摇摇头，“谁知道呢？” 不过。 她走在厉玄琰和莫平生的后面，看着他们两个这样子，脸上倒是不自觉地就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这皇宫里，当真很少又这般真真正正叫人打从心底里觉得舒心的场景了。 而且，这个莫平生也着实有一股说不出的魔力。 他虽没有一国皇子或公主该有的沉稳大气，整个人就如同平常的孩子一般，玩闹快乐，但，正是因为这样，就会让人不由得就想同他亲近。 这样想让人与之亲近，也是一种能耐吧？ “平生。” 眼瞧着就要到太和殿正门了，楼九爷远远地站着，身后并没有跟什么人，只一个人，站在汉白玉的石阶之上。 已然漆黑的夜色，像是纱幔一般，从天而降，笼罩在楼九爷的身上。 他还是穿了一件浅青色的袍子，身上带着玉佩，头上束着玉冠。 整个人瞧着，还是那样的儒雅温润，就像是从书中走出来的那般，如琢如磨的淡然君子。 “师傅。”莫平生瞧见是楼九爷，便迈开自己的小短腿，一步一蹦地跑到了楼九爷的身边，一下子就扑到了他的身上。 但是，很快莫平生就站定了，恭恭敬敬地朝着楼九爷行了个礼，扬起头将他怎么走丢，怎么遇上顾青萝，怎么同他们一起过来的事情，都告诉了楼九爷。 “师傅，”莫平生扬起自己的脑袋，一双眼睛里似闪着光亮一般：“平生听到了，姐姐的肚子里，是个男娃娃。他的声音软软的，甜甜的，想来以后定然是个极漂亮极漂亮的娃娃！” “男孩么？”楼九爷一双桃花眼微微一眯，说不清情绪的眸光就落在了顾青萝隆起的小腹之上。 原来，是男孩啊…… 顾青萝感觉到楼九爷的目光，莫名间的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不少。 不过，楼九爷倒是脸上很快就带上了淡淡的笑容，语气平和道：“平生别的本事没有，但他能够感知万物之灵。所以，平生听到了，那就应该没有错了。大周皇后腹中的，就是大周未来的小皇子。” 楼九爷说着，又微微转身，对着厉玄琰抱了抱拳：“楼某人，先恭喜大周皇上了。” “客气。”厉玄琰淡淡点头。 楼九爷的表现其实十分平常，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可是，顾青萝就是觉得，他如今那平淡无波的眸光之下，像是藏着剧毒一般。 让她打从心底里对他有所防备。 感受到顾青萝的防备目光，楼九爷什么也没说，只是又轻轻笑笑，伸手扶着莫平生： “好了，你一路过来叨扰了大周皇上、皇后一路，你是不是应该对他们说一声多谢？” 他的样子，温柔得像是最慈爱的父兄，教导着莫平生。 莫平生点点头，便抱了抱自己一双粉拳，奶声奶气的郑重道：“平生多谢大周皇上、皇后。平生这有礼了。”说罢，又像模像样的做了个揖。 末了，他又抬头看楼九爷：“师傅，平生做对了么？” 楼九爷摸摸他的脑袋，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带着莫平生先行进到太和殿中。 等到他们二人都走远了，顾青萝依旧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 厉玄琰回过头，看见她目光定定地看着楼九爷他们离开的方向，“怎么了？” 顾青萝摇头，“没事。” 或许是她多心了吧？ 明明楼九爷从下马车到现在，没有丝毫的不敬，也没有刻意生事，一直都是神情淡然的样子，并没有任何的不妥。 甚至还不像清和公主那般刻意挑衅。 但是，这个楼九爷越是这般，她心里头就越是有些不安之感。 或许是当时在那京郊密林中，他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吧。 同样是看着人畜无害一般，甚至像是山间的溪流一般淡然，可，那纯净洁白之下，他的那双诡秘的桃花眼中，却似乎藏着这天底下最叫人害怕的秘密与诡计。 但是这些…… 她还不能说与厉玄琰知道。 厉玄琰以为她是累了，便牵着她的手，给与她力量。 顾青萝稍稍沉了一口气，“对了，北燕的那几个皇子怎么样了？” 在午门的时候，北燕皇子派人来报，说他们误食了什么，身体不适，也不知现在这么样了？ 毕竟是北燕皇子，又来到大周国境，但凡有点什么，都十分的敏感，可千万不能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厉玄琰安抚她：“放心，朕已经派了太医到京郊驿馆去了，他们传回来消息说，一切都好。不过是吃了个有些酸坏的果子，不碍事。 这次吃坏肚子的是北燕的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会按时赴宴。但是……” 厉玄琰说着，眉头渐渐地就蹙了起来。 这北燕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争斗不休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了。 这次出使大周，北燕王又不嫌事大的将他们两个同时派了过来。 厉玄琰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有些担心，生怕这两个北燕皇子会将争斗带到大周来。 到时候，大周免不得会有所牵连。 这不，这人还没到，就吃坏了肚子，究竟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都不得而知。 “但愿，他们兄弟之间斗归斗，可别在大周惹出其他事来才好。”顾青萝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一个不小心，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斗，说不定就会变成大周与北燕之间的冲突。 那样的结果，可千万别发生才好！ “好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这些事情都有朕处理，你只管好好休养，不要劳累，更不要费心神。”厉玄琰柔声说。 顾青萝点点头，“皇上放心，我知道了。” 说着，顾青萝便将自己的头，靠在了厉玄琰的肩头。 他这样在意她，紧张她，便是国事再重，都会担忧她的身体。 这样的心意，怎么叫她不会打从心底里觉得暖融融的。 顾青萝其实一直以来，都很少这样小鸟依人地靠着他，如今这样靠着，厉玄琰的心底里也渐渐地就生出一股情绪。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前方，看着这金碧辉煌的紫禁城。 这天下，都是他的。 她也是他的。 他必然会如同坚守这千里江山一般，好好的守护她。 决不允许，任何一个人，伤害到她！ ******** 太和殿前 王诗韵是跟着吏部的尚书大人一同来的，不过，她却故意找了一个借口，没有即刻就进到殿中，而是站在太和殿门口，一直等着谁。 往来的官僚见到她，还问了她好几次怎么还不进去。 王诗韵都打着马虎眼，没有细说。 只是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午门的方向。 今日的晚宴，各国使臣，还有朝中大臣都是从午门进来的。 因着礼部是在宫外为几国使臣修筑了驿馆，就在皇宫的南方，由午门进宫是最方便和快捷的。 所以，礼部和内务府便商定了，所有人都由午门进。 王诗韵看了许久，也等了许久，都觉得自己的一双腿都有些轻微的泛麻了，才终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庞。 “你终于来了！”王诗韵几步上前，走到厉玄墨的身边。 厉玄墨见她应是等了他许久的样子，眼睛里立马就是一亮，声音也十分高兴：“怎么了？你是在等本王么？” 王诗韵下意识地就点头：“是啊，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迟迟都不来？” “真的么？”厉玄墨听她这样说，一个激动，就伸手抓王诗韵的手。 王诗韵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自己的一双手就被厉玄墨给抓住了。 她愣了片刻。 脸颊才“唰”的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你放开！你快放开！”王诗韵小声抗议，动作轻微地想要挣脱。 如今这人来人往的，虽是天色已暗，瞧不大清，但是她若是将动静弄得太大了，还是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的。 厉玄墨却不肯放。 她说了她在等他。 只听到这一句，他心里莫名就是一跳，想也没想，本能地就抓住了她的手。 放开？ 他才不要！ 王诗韵羞红着一张脸，又急又低地对厉玄墨说：“你弄错了，我不是在等你。” 厉玄墨没明白。 她方才不是才说在等他，怎么现在又说不是在等他？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哎哟喂！” 厉玄墨还想不通，一道充满了酸味的声音，远远的就飘了过来。 “啧啧啧。这不是大周的十三王爷么？皇上宴请使臣的日子，十三王爷也是不甘寂寞啊。瞧瞧，瞧瞧，这小手都拉上了，下一步可要做什么啊？” 第600章 冷嘲热讽 厉玄墨回头，撞入眼帘的，自然就是清和公主。 清和倒是换了一身衣服，瞧着容貌清淡雅致，不像在午门之时，那一身的火红衣裙，像是烈日要灼烧天地一般。 不过，清和虽换了衣裙，第一眼看上去虽然顺眼多了，但清和眼中透露出的鄙夷之色还有那慢慢的骄纵之情，还是那般的让人看着就打从心底里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厌恶之感。 “啧啧啧。”清和一边摇头，一边不嫌事大的绕着厉玄墨和王诗韵二人走了一圈。 一边走着，一边脸上还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十三王爷，你便是喜欢这位姑娘，可是，如今这样的场合也不知道克制自己的情绪么？十三王爷一贯都是这样放浪形骸，不知礼数，所以也便不觉得，在今天这样的日子，这样和一位姑娘拉拉扯扯没什么不好的？” 清和说着，眼睛一剜，眸光中满是挑衅地看着王诗韵又说： “还是说，这位姑娘实在是太有魅力了，迷得十三王爷七荤八素的，也顾不得什么场合不场合的，就想要软香在怀？” “清和公主，还请你说话放尊重些！”王诗韵面色一沉。 她如今还在孝中，可不想污了自己的名声，叫九泉之下的父亲蒙羞。 但，清和哪里理她。 今日在午门，厉玄墨那样蛮不讲理的落了她的面子！ 还坏了她的好事！ 清和回去之后，心里边一直记着这件事情！要多不舒服便有多不舒服！ 真真是把厉玄墨的名字，在心底里狠狠地咬了又咬！ 这不赶巧了，她来到太和殿门口，本来觉得无聊极了，可远远的，竟然瞧见这个厉玄墨竟然和一个姑娘拉拉扯扯的。 她才不管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正经事，直接上来就是一顿冷嘲热讽。 清和只觉得心中快意极了！ 自然而然的，王诗韵就无辜受累。 厉玄墨闻言，脸色也一沉。 清和瞧见了，心中更是畅快，还不嫌事大的又对着厉玄墨补了一句：“怎么？十三王爷怎么露出这样的神色来了？” “今日在午门时，不是王爷自己说的么，你就是个不知礼数的人，清和如今不过是就事说事罢了，怎么将脸黑成这样？是做给谁看？” “还是说，十三王爷一会儿一个性子。一会儿觉得不在意，一会儿又在意的。还真的是让清和捉摸不透啊！” 厉玄墨脸色愈发不好了起来。 是。 他闲散惯了，是不在乎旁人是怎么说他的。 他一直在京外游历，并不管朝政，只知道吃喝玩乐，朝中大臣对他早就有了许多的议论。 不过，他自己知道，皇兄还有太后也知道。 他之所以这般，不过是想用这种方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罢了。 他若是闲下来，心里脑子里便会不听使唤地想要去追寻探究，自己的母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厉玄墨也知道，关于良妃，在这宫中从来都是禁忌，不许任何人提起。 皇兄、太后还将宫中的那些老人，一波接着一波的给换掉，知道良妃事情的人就更少了。 这人啊，谁会不想知道自己亲身母亲的事情。 所以，厉玄墨没有办法才会这样四处游历，想用这天下的大好河山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所以，旁人再怎么说他，他都是不在意的。 可是！ 清和说他也就罢了，如今，还连着王诗韵一起说了！ 厉玄墨自然就忍不了了！ 虽然，他和王诗韵之间，现在只能说是关系稍微要好一些的“朋友”。 但是，他感觉得到，自己心中对王诗韵是有些在乎的。 一个自己在乎的人，这般被一个外来的公主给诋毁，厉玄墨眼眸一凉，冷冷地看着清和，那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气焰，竟然同厉玄琰又了三分的相似。 莫名就叫清和心头忍不住一跳。 不过，清和也不是没有见过场面的人，这样一个眼神若是就能唬住她的话，她就不配当这厌火的公主，太后的女儿了！ 清和眼睛又是一转：“怎么？十三王爷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所以才恼羞成怒了？” 清和挥了挥手，装腔作势道：“你们大周不是有一句话叫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若是喜欢人家，只管直白向她表白了心意，做什么要这般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哎，真是……” 清和说着还一声叹息着摇摇头，像是这件事情有多严重一般。 王诗韵念及清和是客，又是厌火公主，所以，便一直忍耐着，除了刚开始时让她注意自己的言辞之外，并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她也看得出来，这个清和不过又是故意刁难罢了。 她既是故意的，她再怎么解释，她还是会继续胡说。 但是，清和越说越过分，王诗韵到底是忍不了了。 心中生出一团火气，猛地就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开口同她争辩。 但是！ 王诗韵还没来得及说话，厉玄墨却又一次抓住了她的手。 猛地往后一拉，就将王诗韵给拉到了自己的胸口之前。 “哟！哟！哟！”清和见状，立马就来了精神，“十三王爷——” “哟什么啊！你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好听么？在这紫禁城里大呼小叫的！便是厌火公主，就能这般无视大周皇宫里的规矩么？！” 厉玄墨根本就不给她说完的机会，一通话噼里啪啦的，就将清和说到一半的话给堵了回去。 “你这个——” “本王怎么？”厉玄墨毫不客气地看着清和。 这个女人！ 真是讨厌极了！ 比他还是个孩子时，那些喜欢来欺负他的皇兄们讨厌得多了！ 厉玄墨看着清和的那张脸，心里就忍不住的生出一股想要和她争吵的念头。 “这里是大周，这里是紫禁城！不是你们那个厌火，本王也不是你们厌火之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本王一直不停的指手画脚！”厉玄墨气势全开。 清和被他这一点也不客气的话噎住，半晌，才继续道：“厉玄墨！哪有你这样对待使臣的！” 第601章 就是钟意 “呵！” 厉玄墨冷笑出声。 说实话，厉玄墨长了一副好皮囊，如今这般其实全开的样子，若是叫京城里的那些花痴姑娘给看见了，保不齐又会寻死觅活地嚷嚷着非十三王爷不嫁了！ 王诗韵也难得见到他这幅模样。 见他这样毫不客气地怼清和公主，心中虽然觉得有些畅快，这清和一直仗着自己来使的身份，刻意刁难，厉玄墨这般刚好就挫了挫她的气焰。 但是，因为王诗韵同厉玄墨之间来往得比普通人要更密切些。 所以，她知道他的臭脾气，生怕他一时间把握不好分寸，说话说得太过了些，叫清和下不来台，若是闹到皇上那里去。 皇上虽是厉玄墨的兄长，但他更是大周的皇帝。为了两国之间的和睦，到时候，肯定是厉玄墨会吃亏的。 所以，王诗韵下意识地就拉了拉厉玄墨的衣袖，提醒他少说两句好了。 可是，她这样下意识提醒厉玄墨的动作，却是落在了清和的眼中。 清和被厉玄墨这样一怼，也是气得牙痒痒！ 这个厉玄墨，简直就跟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一般！ 瞧见了，便生气！ 他一说话，一开口，她就更生气了！ “十三王爷，你瞧瞧！你喜欢的小姑娘，也这般关心你呢！一副娇滴滴的模样，生怕本公主欺负了你似的！怎么样！你还不谢谢本公主么？本公主可是帮你知晓了这位姑娘的心意呢！” 清和的话，叫王诗韵一张脸红一块，黑一块的！ 这个清和公主，说话未免也太……刻意了吧！ 而且！ 她哪里又娇滴滴的了！ 可是。 王诗韵还未腹诽完，只感觉到忽然多出一股力量来，就将她给禁锢住。 “清和，你是不是在厌火没人要，所以见到别的女子有男子追求，便从心底里觉得羡慕嫉妒恨啊！”厉玄墨伸手慵懒地将王诗韵给拥入怀中。 王诗韵觉得不妥，就要挣扎。 但，她的耳边很快就传来厉玄墨小声的提醒：“别动。” 两个简单的字。 像是一道不容抗议的指令，王诗韵听了，整个人便不由得照做。 厉玄墨将王诗韵往自己怀中又揽了揽，看向清和，“是！你是瞧见了，没错！本王是钟意于王姑娘，又如何？关你什么事儿？本王乐意，本王喜欢，本王高兴！与你何干！” “！” 王诗韵虽然知道厉玄墨这些话是故意说给清和公主听的，不过，她的心里还是不由得一跳。 连带着，连她的呼吸也急促了不少。 清和简直要被厉玄墨给气死了！ 伸手指着他的鼻子：“你你你！你不要脸！大庭广众的——” “大庭广众的怎么了？”厉玄墨又将王诗韵拉近了不少。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甚至都能闻到，她身上祭奠亡父时点的阵阵香烛之气。 他本不喜欢那种味道，可是现在，那味道在他闻来，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以忍受。 相反的，那香烛之气中，隐隐约约的还夹杂着一丝女儿香。 那丝女儿香并不明显，像是调皮的顽童，东躲西、藏，叫你找不见他。 但越是这样，越是叫人忍不住想要将他给找出来。 厉玄墨收敛心神，看向清和：“本王如何不要脸了？”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张口闭口就是男女之情，说得好听些，是你在提点本王，说得难听些，就是你一个姑娘家的，瞧着男人就眼馋心馋！自己没有的，就讥讽别人！” “厉玄墨，你放屁！”清和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什么时候想男人了！ 还什么嘴馋心馋！ 简直就是满口臭屁！ “哼，不是么？”厉玄墨又说：“那你为何苦苦揪着本王不放？早在午门之时，就想法设法地要激怒本王，如今本王不过是同一位朝中官员有事情要说，落在你口中便变得那样的不堪，怎么？你这样的计量，你以为本王看不出来么？” “简直就跟两三岁的孩童一般，你别以为你这样故意在本王面前晃悠，就能引起本王对你的注意！” “你死了这条心吧！本王对你这个没有规矩，大呼小叫，不知礼义廉耻之人，一点兴趣也没有！” “厉玄墨！本公主什么时候有意与你了！” 如真的论胡说八道，清和哪里说得过厉玄墨了！ 他一通胡话，虽然她知道是刻意说出来的，当不得真，但还是叫她气得直咬牙！ 尤其是最后那一句，他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堂堂一个厌火公主！怎么了？！ 就这么不堪么？ 他还一点兴趣也没有…… 不对不对！ 清和猛地摔了几下脑袋！谁要他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人对她有兴趣了！ “厉玄墨，你别在那里胡说八道！本公主什么时候对你有意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容貌！看看你哪里值得本公主的青睐了！” 厉玄墨得意的扬了扬头：“不用照了，本王对自己的容貌还有极有自信的。若是本王放出话去要选妃，这大周的姑娘，只怕会从神武门都排到北城门了！倒是你，出了名的刁蛮公主，你若是要谈婚论嫁，谁敢娶你！” “你！厉玄墨！”清和何曾被人这般怼过！ 而且，还是拿这样的事情来说她！ 王诗韵也觉得有些过了：“厉玄墨，你少说几句吧。”毕竟是女儿家的，这样说，实在是有些…… 但是厉玄墨却并不打算停下来。 刚刚清和那样说他和王诗韵的时候，又何曾想过，她的话会给他、给王诗韵带去怎样的后果。 他不过就是以牙还牙罢了！ 厉玄墨又伸手将王诗韵的肩膀一搭，故意说与清和听：“你不是觉得我们大庭广众的不合礼仪么？那你就睁大你的眼睛给本王看好了！” “本王素来听说吏部新来的王大人，学识广博，为人和善，腹中藏有诗书万卷，所以，想要与之高谈一番。” 厉玄墨这话里的意思，那就是，在他眼中，王诗韵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女子，更是大周的朝臣。 王爷同朝臣说几句话，你一个外来的公主，凭什么置喙！ 第602章 一定很难看 “厉玄墨！你强词夺理！”清和气得大叫。 厉玄墨毫不在意，“是，本王就是强词夺理又怎么了？你管得着么？！” 说罢，厉玄墨再不同清和说一句，拉着王诗韵就往人少的地方而去。 一路上都还能听到清和公主在后面不停大叫的声音，厉玄墨都连一眼都没有转过去再看。 这个刁蛮公主，要生气，就自己呆一边去！ 别扰了他的兴致！ “厉玄墨！你个臭不要脸的……” “公主！公主！”木槿见清和越骂越起劲，终于忍不住上前将她给拉住。 “公主！这里是大周皇宫，你怎么能，怎么能和大周的王爷这样说话呢！”木槿忍不住摇头。 这个清和公主和这个十三王爷当真是冤家吧！ 两个人一见面，那简直就跟十桶火药一般，“砰砰砰砰”的，像是要将这天地都给炸开了一般！ 木槿在清和公主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了，清和的脾气是不好，性子是难缠，但是，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失态过！ 若不是木槿是亲自陪着清和公主过来的，她都要忍不住怀疑，眼前的这个清和公主是不是被人给调包了！ “本公主就是气不过！”清和心中火大得不行！ 看着厉玄墨带着王诗韵快速离去的背影，心口简直就像是有一把火在烧一般！ 叫她怎么能够平复下来！ “公主……”木槿还想劝劝她。 但是，清和却是冷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如同淬着剧毒，死死地盯着厉玄墨的背影： “厉玄墨，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叫本公主颜面尽失！待会儿！等着晚宴开始之后，本公主定会叫你好看！” “木槿，我们走！”清和狠狠地将衣袖一挥，神情愤然地就朝太和殿中走去。 ****** 那边 眼瞧着，厉玄墨和王诗韵二人就快走到四下无人之处了。 “你快放开我！”王诗韵终于一个猛地用力，甩掉了厉玄墨拉着自己的手。 王诗韵揉着自己的手腕，这一碰到就打从心底里觉得疼得厉害，王诗韵轻轻地掀开衣袖一看，自己的这整个手腕，全都红了！ 王诗韵白了厉玄墨一眼，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这一路上抓着她过来，手上的力气大得跟见了仇人似的。 厉玄墨看到她手腕上的红肿，这才心里一紧，立马就关心地问：“怎么了？我不是有意的，你可是觉得疼了？” 王诗韵不说话，他这不是白问么？ 她手都红成这样了，能不疼么？ 不过，她沉了口气，忍不住说他：“你好歹也是大周王爷，怎么能跟清和公主说那样的话！” 方才在清和公主面前，她不好说厉玄墨的不是。 但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了，王诗韵便忍不住说了。 厉玄墨倒是摇摇头：“有什么不能说的，她那人，摆明了就是故意刁难，对付这样的人，你只有比她更无理取闹，才能真正降服得了她！” 厉玄墨说着还有些得意：“方才我没有回头，没见到我们走时，她脸上是什么一个表情！不过我想，一定很难看！” “十三王爷！”王诗韵也觉得有些奇怪。 厉玄墨平日里是有些放浪形骸，但也没有这般和人如同市井之人一般争吵过。 而且，他方才说的那些话，虽是故意说与清和听的，但是…… 王诗韵脑子里想着方才厉玄墨说的那句：“本王是钟意于王姑娘，又如何？关你什么事儿？本王乐意，本王喜欢，本王高兴！” 久久地在她的耳边萦绕。 王诗韵沉了一口气，他怎么能这样说呢！ 厉玄墨见到王诗韵脸上的神情，还有她渐渐地变得有些如火在烧一般的耳朵，一下子就猜到，她如今是在别扭什么了。 “咳咳！”厉玄墨轻咳两声，说：“本王说了，对付清和这样不讲道理的人，你只有比她更不讲道理才行。那些话，你……” 厉玄墨又看了王诗韵一眼，见她依旧低垂着眼眸，像是很为难的样子。 他的心里，莫名有些说不出的不是滋味。 但，他还是淡淡地继续把话说完：“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本王只是……胡说八道……对，胡说八道。” 厉玄墨说到最后，自己的声音都变得有些莫名的消沉。 王诗韵这才转过头，看他：“王爷知道是胡说八道，那以后可再不能说了。”她毕竟还是为父亲守孝，这三年的孝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那是她的父亲，从小便用尽所有心思教导她的人。 如今为他守孝，便是她告诉父亲，她心中一直记得他的做法。 一时间，王诗韵和厉玄墨两个人变得有些沉默了起来。 就连周围的空气，也在不知不觉间，像是凝固了一般。 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咳咳！”厉玄墨再次轻咳几声，打破周围的尴尬：“对了，你……你方才在太和殿门口，说是在等我？” 厉玄墨说罢，一双眼睛里，便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看着王诗韵，心口微微跳了跳，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期待什么。 王诗韵看到了厉玄墨眼中的光亮，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不该对上他炙热的目光。 头低了又抬。 抬了又低。 几番折腾，终于还是看向了他，说：“我将你给我的那几本《通州县志》给仔细看过一遍了。” 厉玄墨一听，眼睛立马一亮：“你有发现了？” “你小点声！”王诗韵小心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有其他人才继续说：“嗯，我按照你说的，看了往来商贩，还有山林买卖的记录，发现里面有一个人，同朝中的一位大员关系颇深。” “是谁？”厉玄墨问。 “是……”王诗韵张口就想告诉他。 可是，莫名间，她觉得背后像是有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叫她背脊都一凉。 下意识地回头一看。 远远的，站在太和殿门口，正要进去的，正正好就是白忠。 白忠目光也若有似无地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然后，才迈开步子，走进了太和殿中。 第603章 不应该啊 “王诗韵？王诗韵？” 厉玄墨见王诗韵话说到一半，人就愣住了，还远远地看向了太和殿正门口的方向，便出声喊了她好几次。 但她一直都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王诗韵？！”厉玄墨最后忍不住伸手摇了摇她的手臂。 “啊？怎么了？”王诗韵这才回过神来。 厉玄墨看了她一眼：“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吧？你不是说你看了《通州县志》有了发现么？和朝中大员有关，究竟是哪位朝中大员？” “是……”王诗韵有些欲言又止，脑子里还想着方才白忠看向他们这边的目光和神情。 不知怎么回事，明明隔了这么远，白忠或许根本就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也不知道远远的两道身影究竟是谁。 但是王诗韵心底里莫名地就觉得，方才白忠望过来的那目光里，似乎夹杂着一股深深的情绪，叫她心底里忍不住有些发麻。 厉玄墨见她又是这般，话说一半，便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刚刚好就看到了白忠走进太和殿之前，露出了朝服背后绣着的飞鸟。 “是他？白忠？”厉玄墨心头一跳，问说。 看着王诗韵这个反应，她查看《通州县志》发现的那个人是白忠？ 不然，她为何会是现在这样的反应？ 但是—— “并不是白忠大人。”王诗韵摇了摇头，语气里似乎还有一些遗憾。 “是顾大人。顾泰清大人。”王诗韵语气沉缓地说。 “什么？”厉玄墨挑眉，显然是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 “顾大人？你确定么？” 王诗韵点点头：“兹事体大，我还特地查看了好几遍，为了不弄错，我还让家中的管事派人往通州去了一趟……” “传回来的消息……也确实如此……” “不可能吧？”厉玄墨还是不信。 顾泰清是皇嫂的祖父，虽然他同顾泰清并没有怎么打过交道。 但是，凭着他对皇嫂的认识和了解，顾家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 而且，便是那杀害王阜龄的人确实是顾泰清，那也说不通啊。 顾泰清设计将王阜龄给杀害，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难不成，就是为了王阜龄手中的那些权利和势力么？ 王诗韵也抿着唇，有些猜不透：“过去父亲还在的时候，朝中就数舒裕隆的势力最大，行事最为嚣张。父亲与之很是不和，经常会有争吵。 但是，那个时候，父亲便对首辅大人十分的敬仰和敬重，但凡要做什么重大的决定，也都会先同首辅大人商议。 可以说，那个时候，父亲同首辅大人的关系其实非常的密切。” 所以…… 她想不通，也觉得不应该。 首辅大人为何会设计杀害一个对他如此支持的人呢？ 而且，正如厉玄墨所怀疑的那样。 顾大人这样做了，对他自己来说，真的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父亲和舒裕隆死后这么久，朝中的事务和权力，顾家虽然是有所增加，但却实在是比不上白家的暴增！ 所以。 王诗韵不敢胡乱说话，但心底里，却是觉得，这件事情会不会不想他们现在看到的一般。 或许……这只是一个假象而已。 厉玄墨眉头也蹙着：“你是觉得有人故意嫁祸给了首辅大人？” 这事情牵扯这样深。 都关系到首辅顾泰清了，厉玄墨心里打着鼓，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十分的小心。 王诗韵也有些犹豫：“你说嫁祸，但是也有些说不通。” 若是要嫁祸，那始作俑者之人又是怎么猜到了他们会通过《通州县志》去调查事情的始末？ 又提前将《通州县志》上面的线索也做了手脚？ 若是当真有人这样算得这样精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王诗韵心头有些不由得发慌起来。 这样的一个人，心思当真是何等的细密，心机又是何等的深沉啊！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继续查下去么？”厉玄墨语气有些不安。 又是前辅政大臣王阜龄的，又是首辅大臣顾泰清的。 这每一个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随便牵扯到其中的任何一个，那都是会在朝廷中掀起轩然大波的！ 厉玄墨毕竟很少参与这样的事情。 一时间，当真有些不知所谓起来。 他一双眼睛看着王诗韵，眼底里满是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将这件事情告诉皇兄才好。 王诗韵也有些不知该怎么办。 她的本意，只是想找出杀害她父亲的凶手而已。 将她父亲的真正死因给找出来！ 也要将那凶手给绳之以法！ 却没想到，背后竟然会牵连如此之广。 而且！ 最叫王诗韵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是，她和厉玄墨一开始只是为了找寻杀害王阜龄的凶手，觉得这件事情，不过是家事罢了。 便是有所牵连。 只要将背后的凶手给找出来，到时候再告诉皇上，请皇上为她父亲做主就好了。 可是现在！ 查到这个份上，可就不是他们这样的身份可以继续再查下去的了。 但是。 他们又该如何同皇上说呢？ 他们一个是十三王爷，一个是新晋探花。 不做好自己该做的，背着皇上调查他的肱股之臣。 王诗韵心中当真是担心，生怕皇上会觉得他们两个是另有图谋，心思不纯啊！ 特别是厉玄墨。 过去，他一个闲散王爷，从来都不搭理朝政。 如今，他却牵扯其中，皇上知道了，若是对厉玄墨心存芥蒂，那她王诗韵可不就是连累了厉玄墨的大罪人了？！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厉玄墨见王诗韵这般替他担心，心里还是莫名就生出了一股暖意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拍拍她的肩头，宽慰说：“你的担心虽不无道理，但是……” “我还是相信皇兄不会像你想象中的那样严厉和苛刻。” 只要，他小心一些，找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件事情告诉皇兄。 想来皇上虽一开始会觉得有些震惊，但最后应该还是会理解他们的。 毕竟，他们两个。 一个是为了自己的父亲。 而另一个是…… 厉玄墨想到一半，忽然顿住了。 然后，他的目光，才慢慢地又落在了王诗韵的身上。 而他，也只是为了她而已。 厉玄墨心头情绪莫名，皇兄应该能够理解吧？ 王诗韵见他一直瞧着自己，眨了眨眼睛：“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可是想到办法了？” “没有。”厉玄墨摇摇头。 又说：“你放心好了，你我现在都小心些，虽然继续探查，但是不要叫人发现了就好。若是怕掌握不好程度，那就先不要再继续探查了。” 王诗韵点点头。 《通州县志》上面的线索，也只是写到，最近这段时间，顾家买下了通州一处隐秘的山林。 但那山林里是不是真的建筑了私窑，用那私窑来烧制了红漆还说不定。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去太和殿参加晚宴吧。”厉玄墨见太和殿正门口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他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等到皇兄心情不错的时候，将整件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皇兄。 那么，这段时间里，他就断然不能再惹得皇兄不高兴。 王诗韵也很赞同。 两个人便一道往太和殿中而去。 但是，他们毕竟还是耽搁了一段时间。 他们进去太和殿的时候，刚刚好，顾青萝、厉玄琰还有太后他们远远的就到了。 “皇上，那人是不是老十三啊！”太后眼尖，又心中记挂着厉玄墨的事情，只不过瞧见了他一晃而过的身影，却也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来。 厉玄琰闻言看了过去，自然就瞧见了厉玄墨身旁还跟着的王诗韵。 眉头微微的就蹙了蹙。 顾青萝也瞧见了，脸上不由得便浮现出一丝笑意来，对太后说：“太后，那个人正是十三弟呢！而十三弟身旁的，不是别人，正是王诗韵呢！” 顾青萝刻意将“王诗韵”这三个字咬得重了些。 太后听到了，只觉得心头忽然就一亮。 在午门的时候，皇后就同她说过了，这墨儿和那王家姑娘关系比寻常人要亲近一些。 她只是心里了解，如今亲眼瞧着，怎么不心花怒放。 这两个人儿，远远瞧着，还真的是极其般配啊！ 莫不是这墨儿当真打从心底里觉得这王家姑娘不错了？ 太后越想越高兴，她养了厉玄墨这么多年，不知为他的婚事担心过多少回了！ 如今，墨儿自己开了窍！ 同一个姑娘这般亲密往来，你说太后是不是打从心底里觉得高兴的！ 顾青萝又笑着向太后点点头。 这事儿啊，只要十三弟心中觉得好，王诗韵那边也不反对，那就好办了。 太后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如今正巧遇上使臣来朝，还是得再过些日子说这事才行。 不过，太后却有些憋不住地，问厉玄琰一句：“皇帝，你觉得你这十三弟同这王家姑娘之间，可好啊？” 厉玄琰不置可否，并没有立即回答太后的问题。 只是目光幽幽地看了看他们两个人的方向，良久只说： “先进太和殿吧。” 第604章 维护名声 厉玄琰他们几个进到太和殿中，除了北燕的几位皇子以为，其他所有人都到齐了。 北燕三位皇子，因为大皇子的身体还没有好，所以，二皇子和三皇子便有了耽搁，从京城郊外驿馆传回来的消息说，二皇子和三皇子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进到京中。 但是，这晚宴的时间是早就定好了的，不能耽搁。 所以，内务府便将准备好用来给北燕皇子们享用的菜品佳肴妥善照看好了，等到他们快来了，再上菜，这样也不会白白叫美味佳肴过了最佳的赏味期。 吏部尚书也按照流程，将事先拟定好的贺词当着众人的面，念了出来。 然后再由厉玄琰发话，晚宴便开始了。 晚宴上安排了歌舞，每一桌的菜品，也都是按照各自的喜好所搭配的，可以说，今晚到场的大臣也好，使臣也好，都觉得这晚宴办得着实不错。 大臣与使臣也时不时闲话几句，酒过三巡之后，大家也便觉得有些无聊了。 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清和，整个晚宴都将目光落在了厉玄墨的身上。 她瞧得清楚，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个厉玄墨，整个晚宴的过程中，一直都安静如鸡，像是心中藏着什么心事一般，一点也不享受这个晚宴。 而且，清和还感觉得到，这个厉玄墨那样老老实实的样子，像是在害怕什么一般。 就像是，不想让众人注意到他身上。 他不想让别人注意到他，那么！ 她清和就绝对不会让他如愿！ 这个臭厉玄墨，几次三番坏她的好事，落她的颜面，叫她难堪！ 她堂堂一个厌火公主，绝对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清和眼珠子一转，就一撑桌子，想要站起来。 一直在清和身边伺候的木槿发现了她的动作，赶紧就先清和一步，将她给拽了回来：“我的公主殿下！你这是要做什么啊！”这是什么样的场合！可不能乱来啊！ 木槿简直跟求爷爷告奶奶似的，眼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公主！公主！奴婢求求你了，今日这晚宴你可千万别惹事啊！你忘了出门前，太后是怎么交代的了么？！” 清和却哪里管她！ 用力地将木槿的手一甩：“母后那交代的是你们，不是本公主！” 再说了，母后还说了，此番远行，不像在厌火一般，事事都会有人会顺着她，她难免会受些委屈。 太后说了，她若是受到委屈，自己便要想办法，维护好厌火的名声，维护好她清和公主的名声。 所以！ 她这才不是在惹事情！ 她只不过是要维护自己的名声罢了！ 对！ 就是这样！ 她堂堂一个厌火公主，可不能就这么被厉玄墨那个狗屁王爷给压了一头！ 她做不到！ 也决不允许！ “皇上！” 清和又是用力地一甩手，一下子就将木槿给推开了老远。 为了防止木槿再阻止她，清和连站都还没有站起来，就大声地叫了这么一句“皇上”。 自然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时间，齐刷刷地看向了清和所在的方向。 “嗯？”厉玄琰眉毛微挑。 这个清和难缠得厉害，厉玄琰在午门的时候就见识过了。 虽然，十分不想搭理她，但是，她再一次这样“强行”引起众人的注意，他作为大周皇帝，还是不能根本就不理她。 所以，厉玄墨便淡漠一哼，看着清和的神情却是十分的凉薄和寡然。 但是清和倒是不在意的。 你要怎么看我，跟我清和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要的，就是引起众人的注意力！ 她即做到了，那你厉玄琰便是给她一百八十个白眼她也是不在意的！ “大周皇上！清和见大家如今瞧着似乎有些沉闷，便斗胆，想要让同清和一同来大周的厌火使女，为大周献上歌舞以助兴。”清和语气热烈，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高兴。 众人一听，下意识地就觉得“好啊！” 这各国来使，除了一般的交流与沟通之外，看一看他国的歌舞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尤其是清和公主这般，自己提了出来。 大周的歌舞虽也精致，十分赏心悦目，但毕竟，他们也见过许多次了。 多多少少便会觉得似乎少了一些新意。 倒是这厌火的歌舞，他们也都是听说，厌火人热情大方，如同火一般热情燃烧，想来厌火的歌舞应该也跟他们的性格一般。 所以，清和公主这样一说了，他们不由得还真的想瞧上一瞧。 不过，厉玄琰倒是清楚得很。 这个清和，怎么可能这般好心，献歌舞？ 她若不是心中有所盘算，怎么会忽然提出这样的意见来。 厉玄琰一点也不想给清和惹事的机会，所以，他沉着一张脸，许久都没有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倒是太后。 清和公主站起来说了这番话以后，太后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了清和的身上，认真而细致地上下打量。 看了半天，才极其小声的喃喃道：“是像，真的像。”不过，这个清和还是和那个人有很大的不同，今日是她自己有片刻的晃神，一时间没有看清楚，才错认了。 不过，正是因着和那个人有那么一丝的相似。 太后对清和，莫名的就生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不是讨厌，也不是亲近。 而是一种十分复杂，像是又喜又愁，又忧又乱。 “皇帝，别人清和公主好心要献上歌舞，你怎么也不说句话。”太后沉了口气，随口就说了一句。 厉玄琰没办法，太后都这样开口了，在场也这么多大臣看见。 他也确实不好就这样落了清和、落了厌火的面子。 “允。” “谢大周皇上！”清和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 就是这样！ 只要先献上歌舞，待会儿，待歌舞结束之后，她才有理由提出另外一个请求！ 清和眼睛一转，高傲地扬了扬头，一个招手，大约十几个身穿厌火华服的妙龄女子，便走了出来。 “哇！” “看！快看！” 厌火的妙龄女子，一个个的身材极好，极为火辣！ 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 特别是那盈盈一握的小腰！ 在火红的华服相称之下，刻意留了出来。 火红的衣裙，雪白的腰肢，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显露了出来。 直直刺激着众人的心！ 大周的那些舞女歌女，也同大周素来的习惯一样，十分端庄典雅。 哪里有过这样露出大片大片雪白肌肤的时候！ 一下子，众大臣的那眼睛珠子，就跟钉子似的，牢牢地钉在了这些厌火曼妙舞娘的身上。 随着她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扭动，而追随着，连连称赞！ 还有一个两个心性还不十分稳定的，那嘴角边的哈喇子，可是不停地往下流，样子看上去猥琐极了。 可是，整个献舞的过程中。 厉玄琰的神情一直都十分的冰冷！ 他没有看那些舞娘一眼。 倒是时不时的看了一眼清和公主。 但，便是看向清和公主，厉玄琰的眼神里也是无尽的冰冷与冷漠。 但是，一直坐在厉玄琰身侧的顾青萝却觉得有些奇怪了，这厉玄琰这么每每见到清和的时候，那眼眸深处露出的都是不易察觉的冰冷刺骨。 他其实已经在掩饰自己对清和的不满了。 但，那冰冷而寒凉的情绪，实在是有些许的明显。 顾青萝看在眼中，心头莫名就觉得厉玄琰是不是心底里藏着什么事，没有告诉她？ 因为，她了解他，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 他绝不是一个藏不住情绪的人，当出舒裕隆那般猖狂至极，几乎都在挑战厉玄琰作为大周皇帝的权威的时候。 厉玄琰是那样骄傲，又是那样决不允许有人凌驾于自己之上的人！ 他都能很好的压抑住自己内心对舒裕隆的不满，一直隐忍不发。 等到最后机会来时，才快准狠的出手，一击即中！ 所以。 别说什么，清和是故意刁难于她，厉玄琰为了她才这样对清和态度冰冷的。 顾青萝知道，肯定不是这样的。 可是，不是这样，那又是怎样的呢？ 厉玄琰堂堂一个大周皇帝，过去同清和公主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 不过见过两次。 他是为何这样的冷漠呢？ 顾青萝猜不透。 一曲舞必，大周的朝臣们根本就觉得不够，那些软腰美腿的，真是恨不得扑上去抹上一把，亲上一口才好！ 可是，一曲完了之后，清和公主只是拍了拍手掌，那十几个舞娘，便应声退了下去，没有丝毫的迟疑。 这简直就叫人心底里跟小猫在抓在挠似的。 难受啊！ 便有人忍不住出声道：“清和公主，你们厌火的歌舞着实与我们大周的不同，怎么也不多准备一些，只一曲，是不是也太少了啊！” “就是啊！才一曲，根本就不够看啊！” 简直就是把他们的胃口都吊起来了，然后就不管了，这实在是太让他们受不了了！ 清和闻言眼睛一亮。 唇边就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就知道，她这样的安排一定有效！ 第605章 满足她嘛 “哎呀！那可怎么是好啊！” 清和故意声音骛地就抬高了几寸，满满的都是惋惜之情，像是真的没有想到厌火使女的表演会让大家这样喜欢一般。 有的大臣便忍不住议论说：“不若让她们再随便表演一曲另外的舞蹈吧！” 毕竟方才这一个个的厌火舞娘，又是细腰媚眼的，看着是真的比大周那些看惯了的舞娘有意思得多了。 而且，他们也并不是光看中了厌火舞娘曼妙的身姿，她们方才所做之舞，也确实让他们大开眼界，想要多看一些。 可是…… “那怎么可以呢。”清和又是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 “厌火献舞，那都是来大周之前就精心准备和安排过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姿势，那都是我们厌火国的舞娘们日日夜夜训练过，才敢在大周皇上面前献丑的。 事关重大，虽然各位大臣们似乎很是喜欢，但是，清和却也是不敢冒然就让她们表演并没有认真准备好的舞蹈的。” 清和一边说着，一边还“装模作样”地恭敬看了厉玄琰一眼，那样子，还真像是对大周心怀敬意，谁又能看出，就是这样的清和，今日在午门的时候，那样直白地刁难皇后娘娘，还同十三王爷呛声。 所以，厉玄琰听着她的那些“胡话”，脸上丝毫的表情也没有，一点也不相信她当真会有一片好心。 清和眼中带着明艳的笑容：“不过呢，清和见众位大周大臣似乎意犹未尽一般，斗胆再献上另外一份有趣的礼物，不知大周皇帝觉得好还是不好？” “好啊！当然好啊！” 厉玄琰还未说话，那些早就心底如猫抓般难受的人，根本就忍不住地就开口替厉玄琰答应了下来。 他们当然想看了！ 清和公主献上厌火歌舞一曲，就一下子吸引了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们自然还想看看，这清和公主口中所说的“有趣的礼物”是什么了！ 会不会比方才的歌舞还要精彩？！ 肯定会吧！ 众人一想，一个个的目光又一下子全都落在了清和公主的身上。 清和浅浅一笑，眼中流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不过，很快她便收敛起眼底的神色，又是恭敬地看向厉玄琰，说： “厌火和大周虽然只在西北处相邻，素日也没有什么往来，不过，清和在厌火的是话也时常听说大周素来以才能闻名，而大周今年又特地允了女子参加春闱科举，为的就是能够招揽这天下的才女为大周所用。” 清和目光慢慢地从一群大臣之中划过，像是再找什么人一般：“而且，清和还听说了，大周今年的前三甲中，有两位都是女子，大周还真是才女多多啊！” 众大臣一听，心中忍不住皆是一惊。 这个清和公主，竟然将他们大周的事情了解得如此详细。 但是，他们一时间也没想明白，清和忽然间提出这个是为了什么？ 她不是说要献上一份“有趣的礼物”么？ 怎么一直不停地在说大周的几位女官呢？ 清和眼睛一转，脸上的笑意愈发的灿然：“清和不才，在厌火并没有大周的那些个大儒教导，也没有在厌火寻到什么好的师傅，只是胡乱跟着几位年长的老人，随意学了几个月的琴棋书画，也不知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但来了大周见到这一位位的女官，又着实心中痒痒……” 众人听到这里似乎听出了一些端倪。 这清和莫不是想要同大周的这些才女比比才艺？ 呵！ 猜到清和的用意，朝臣们心里都觉得清和莫不是脑子坏了吧？ 虽然不是他们看不起厌火，也不是他们看不上厌火的那些所谓的“书生”和“夫子”，但是不是他们说，实在是厌火的那些所谓的“夫子和先生”的水平太差了！ 大周与厌火相邻，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说过这厌火出过什么饱读之士，更没有什么才子佳人的。 便是偶尔厌火国传出消息，说他们培养了一个多么多么出众之人，到最后也不过尔尔，放在大周根本连看都不能看！ 所以，朝臣们都觉得这清和公主若是想比试，那可不就是自寻死路了么？！ 朝臣们想到这里，更是忍不住在心底里又摇了摇头。 这个清和公主，看着倒是模样极为出众，从她的说话谈吐也看得出来，她是个有心思之人。 只是…… 清和想要与大周的才女相比较，实在是太过不自量力了吧！ 清和站在这大殿之上，将大周朝臣们脸上的神情看得是一清二楚。 不过，清和倒是十分的镇定，脸上并没有任何的慌乱和紧张，依旧是一副浅浅笑着的淡然模样。 莫名有一种成竹在胸的感觉。 可是…… 朝臣们又是摇摇头，这清和公主便是装得再沉稳再大气，这肚子里没有墨水，到时候一比还不是就露馅了，这又何必呢！ 清和眼眸中亮光闪闪。 也不怪这些大周的朝臣会这般地看轻了她。 其实，若是放在过去，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就是在自掘坟墓罢了，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清和又是浅浅一笑，看向了厉玄琰：“清和心中痒痒，斗胆想要向大周皇帝请一个恩典，能够让清和同这大周的才女比上一比，比的不多，就是最为简单的琴棋书画罢了。” 啧啧啧！ 听听，这口气多大啊！ 还就是最简单的琴棋书画。 真真正正了解过的人，才会知道，越是简单，越是基础的东西，虽然学起来快，但是要精通其中的奥妙，那可断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众大臣又在心底里为清和叹了一口气，他们见过怕出丑的，怕丢面子的，还没见过像清和这样明明知道自己实力不行，还偏偏要赶着上的。 她都这样要作死了，他们也便就当作是看好戏了啊！ 于是乎，便有想要看好戏的人，忍不住往前站了一步，出声道：“皇上，这清和公主既然这般请求，又十分的热情，不若就答应了吧！” 反正也如同清和公主所说的一般，今年的春闱考试为大周选了这么多才能出众的女子。 而且，这状元郎还有探花那可都是女子！ 一个是江南大儒的女儿。 一个那可是故辅政大臣的女儿。 楚卿卿和王诗韵的能耐他们也都见过，随便拉出一个来，那都是妥妥的没有任何问题！ 这清和公主想落面子，那就满足她嘛！ 但是…… 一直坐在龙椅之上的厉玄琰却一直神色淡淡的，像是并不愿意同意这场比试一般。 他探究而打量的目光，不动神色地在清和身上划过。 心中暗想道：这个清和，究竟想做什么？ 第606章 不知所谓 或许这些大臣看不出来，但是，他厉玄琰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个清和从方才说要献舞开始，她的那一双眼睛就一直不停地转动，明显就是在谋划着什么。 倒是他们一群自诩才华横溢，能力超凡的大臣，却是一个个的都看不出清和的计算么？ “皇上，是啊，这清和公主想同我们大周的女子切磋一番，那就答应了吧！” “是啊！毕竟这厌火的公主千里迢迢而来，这点小小的要求，我们大周作为泱泱大国，还是能答应的！” 清和听到大周朝臣们语气中明显的嘲讽和讥诮意味，心中越发的觉得有一丝暗爽。 呵。 你们就继续打从心底里觉得我清和一定会输吧！ 到时候，让我们都瞪大眼看看清楚，究竟那丢脸的究竟是谁！ 朝臣们本就被清和的那一曲献舞给点燃了情绪，再加上她的几句话，都很想见到这厌火的公主在大周落败的样子会是多么的精彩。 所以，便是有些不合规矩，他们也都一人一句地起哄，想要皇上答应下来。 这么多人都说了，厉玄琰也想看看清楚这个清和到底是盘算着什么，只是想出出风头还是有别的什么谋划？ 但是，厉玄琰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 他眼光淡淡，不管这清和的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只要他在这儿，便是清和要将这天地给掀翻起来，他都有办法给活活地压下去。 所以，厉玄琰便应了一声也就算是答应了。 太好了！ 清和闻声，眼眸顿时一亮，脸上都染上了一丝明显的高兴之色。 众大臣们瞧见了清和的反应，都觉得这清和肯定是疯了吧！ 一个必败之人，有什么可高兴的？ 这清和的脑子是不是当真有问题？ 不过，他们正想着，就见到清和往大殿的正中央走了过去，一时间，穿着夺目璀璨的清和，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清和声音明亮：“既然大周皇帝同意了，那清和也便再次胡闹地说出这次比试的规矩吧！” 一共比试四轮，比的，就是方才清和口中所说的琴棋书画。 不过，最有意思的在于，这四轮比试都只能由一个人来比试。 不能每一次，大周都另外选择一名最精通之人来参加。 说到底，这比的，也就是一个人是否够全面，而且在全面的情况下，是否足够的精通。 “这有什么难的，就随便从这一届的女官之中，随便选一个人出来就是了嘛！”有人立马大言不惭地开口。 清和浅浅一笑：“诶！清和劝你们还是想想清楚吧，可别冒然就选出一个人来，倒是候若是落得惨败，那就会说是我清和一开始没有将规矩给说清楚了。” “呵！当真是笑话！” 这个清和公主是从哪里来的勇气，敢在大周国说出这样的话来？ 关于这个清和公主，他们也是知道的。 在厌火，那就是活脱脱一个刁蛮公主，整日不学无数，就知道狐假虎威的刁难宫中的侍女和奴才。 他们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清和公主有认真地学过什么诗书礼仪。 她还这样狂妄！ 真是不知所谓！ 清和又是浅浅一笑。 不知所谓么？ 还不知道究竟是谁不知所谓呢！ “啪啪啪！” 清和公主扬手，清脆地拍了三下。 就见厌火的使女从太和殿门外走了进来，一共有八个人，每两个人手中托着一个托盘，但是，每一个托盘之上，都用一方红色的锦帕遮盖住，他们根本就看不见，这锦帕之下究竟是什么东西。 只是，这每一个托盘之上物品大小都不一样。 有的大，有的小，有的长，有的短。 众人一时间不由得都看了过去，忍不住想，这个清和公主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大周皇帝，今日这比试既然是我提出来的，那么，未免宫中内务府一时半会儿不好准备，所以，清和再次斗胆，便将自己此行带来的一些文房四宝还有一些杂物用来比试好了。” 说罢，清和一双素手再次高高地一扬。 厌火侍女见令，同时将那红色锦帕高高的一掀！ “这！” “这这这！天啊！” “快看！我没有看错吧，这个难道不是……” 四个托盘之上的东西全都展现出来之后，众人皆是一惊，太和殿里一下子便炸开了。 众人皆是不敢相信地看着清和公主。 她……她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得来了这些东西的！？ 那些不是传说中四圣人的东西么？ 琴圣张巽之的八卦琴。 棋圣赵衍的阴阳冷暖棋。 书圣康庭贤专属的无字砚。 画圣李昭然的七彩玲珑颜料匣。 这里的每一件，那可都是早就失传，价值连城的宝物啊！ 便是见惯了各种珍宝的顾泰清、白忠这样的人，见到了这些东西，目光中都忍不住地露出了一抹藏不住的惊艳之色。 要知道，这些东西，可都是千年前大周最最最闻名的四圣人之物。 当时，四圣人便名震天下，每一户人家，便是再偏远再偏僻的地方，都知道这四圣人的名号！ 这么多年以来，大周也好、北燕也好、厌火、南疆都好，再是人才辈出，也都再没有一个人能够达得到当年四圣人的程度！ 所以，不得不说，清和公主将这些东西一亮出来，着实让众人惊艳啊！ 可是！ 他们忍不住转念就想，这清和公主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得到了这些东西呢？ 清和笑眯眯的，知道他们想知道，“不瞒你们，这些东西确实是清和辛苦从各地搜罗而来，但是，这些不过是死物罢了，算不得什么好的。” 死物？！ 清和这话一说出口，又是叫众人心头猛地一惊！ 这样的死物，他们多少人不知道做梦都想得到！ 清和公主竟然说得这样轻飘飘的，像是根本就不当一回事一般！ 清和笑得越发淡定从容而又得意十足：“这些东西是很难得，可是，清和还找到了比这些更加珍贵无比的东西！” 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比这四圣人生前的珍宝还要来得珍贵？ 坐在龙椅上的厉玄琰，眸光淡淡一睨。 心里面就冒出了一个想法。 该不会是…… 不可能。 厉玄琰下意识地就否定了自己的那个想法。 怎么可能呢？ 便是清和再有心，但，那些人早就没有了踪迹，这么多年，多少人去寻，都找不到。 清和又是怎么找到的呢！ 但是。 越是不想去相信，答案往往就越是那个！ 清和又往前一大步，“我都说了，这些东西不过只是死物罢了，真正珍贵的，可是拥有这些死物的人啊！” 第607章 让谁去？ 清和笑得愈发灿然。 “清和侥幸寻得了四圣人的后人，请他们到厌火皇宫住下，最近这几个月，才有幸能够跟着他们学学这琴棋书画。” 什么？！ 众人闻言脸色顿时大变！ 他们没有听错吧？！清和公主方才是说她寻到了四圣人的后人，并且跟着四圣人的后人学的琴棋书画吧？ 是吧？！ 她说的就是这样吧！ 便是一直都喜怒不形于色的厉玄琰，听到这里，都忍不住眉头微微一蹙。 这个清和，还真是将一切都算准了啊。 用一曲舞，勾起众人的兴趣，再提出要比试，让大家都以为她是不自量力，但是，他们这么多人谁也没猜到。 这小小厌火的公主，竟然有这样大的能耐。 居然将四圣人的后人全都给寻到了！ 四圣人之所以是四圣人，那都是他们确有这个本事。 如今的古玩古籍界，但凡有人有四圣人的任何东西，那都是可以一朝翻身的绝对之宝！ 而清和拥有的，却是四圣人的后人！ 他们虽比不上最负盛名的四圣人，但，一脉相承，血脉流传，那刻入骨髓的天赋与实力，也是绝对不容小觑的！ 清和看着他们一个个脸上惊讶的表情，心底里莫名就觉得畅快极了。 哼！ 你们方才不是都觉得，是她不自量力么？现在，究竟她是不是不自量力，答案自然是不用多说了吧！ 不过！ 清和带着笑意的眼眸中，忽然就闪过一丝狠厉，她的目光飞快地往顾青萝还有厉玄墨的身上扫过。 她要的，可不是像现在这般，让大家觉得惊艳而已！ 她要的！ 远不如此而已！ 很快，清和就收敛了神色，又是淡淡笑着，朝着厉玄琰服了服身，说：“好了，既然大家都认得这些东西，也知道这东西本不是清和自己的，所以也不会有什么我占了便宜的话说出来吧？”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切磋了呢？” 清和说着，灿然的目光，就像是再寻找猎物一般，缓缓地就从众人的身上划过。 那目光，一点也不像之前她笑的那样淡然。 她眼底透出的幽幽荧光，着实让人有一瞬间打从心底里觉得畏惧和害怕。 叫人，忍不住就咽了一口唾沫。 “这……这……” 方才那些神情得意的朝臣，忽然地就变得有些畏惧了起来，像是还未开始比试，就输了架势一般。 毕竟是四圣人的后代教出来的清和公主啊，她到底有多少能耐，他们一时半会儿还真的猜不透。 但是，肯定不会差！ 所以…… 他们现在该让谁人去同清和公主比试呢？ 而且，这一比，还是琴棋书画四样都要比。 “不若，就让楚卿卿去吧？”有人小声提议。 “对！就让楚卿卿去吧！”立马就有人附和。 毕竟，这楚卿卿是这次春闱考试的状元，又是江南闻名的大儒之女。 想来她的实力肯定也是不容小觑的。 众人越想越觉得楚卿卿不错，立马就扭头看向了太史阁官吏所在的方向，想要将楚卿卿给找出来。 可是！ “咦？怎么没有瞧见她的人啊？” “对啊！太史阁掌阁大人，怎么没有瞧见楚卿卿啊！” 是了！ 楚卿卿她人呢？ 早上在午门迎接来使的时候，他们都看见了楚卿卿的，怎么这到了晚上，人影就不见了？ 太史阁掌阁面露难色，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就带着层层的汗珠，语气都有些哆嗦： “楚卿卿她，她今个下午的时候摔到了！” “啊？！” “摔了？！” 众人眉头忍不住就是一蹙。 这好好的，早不摔晚不摔的！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摔了？！ 这不是！ 哎！ 掌阁大人也是尴尬得不行：“这几天天气太热了，我怕藏书阁中的古籍有了损耗，好几天前就开始派人挨着清点，查看各本古籍的情况。虽说今日使臣来了，但是安排下去的差事并没有停下，刚好就轮到了楚卿卿清点。 也不知怎么的，今个下午，或许是暑热难耐，她一个不留神，直接从藏书阁的三楼楼梯处摔了下来。 吓得同她一起去的史吏站都站不稳，生怕她就这样没了性命。” 但还好，楚卿卿命大，及时送到了太医院，如今正在太医院中静养呢！ 众人又是在人群中看了看，果然，也没有找到齐坤的影子。 想来，齐坤该是知道了楚卿卿出了事，这才连晚宴也没有来参加，到太医院中去陪她了吧？ 毕竟，他们两个名义上是兄妹呢！ 刑部尚书也站出来说：“确实如此，下午的时候，齐坤也同我告了假，说是要去太医院照顾楚卿卿。” 哎！ 众大臣一听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太史阁是每年都会这个时候安排人手清点古籍的。 只是…… 真是！ 哎！ 众人连连叹气。 站在一边的清和倒是神色凝了凝，轻轻地歪着脑袋：“所以……我们到底是比还是不比啊？怎么我说出是四圣人后人教了清和读书识字，你们竟然连一个来参加比赛的人都找不到了？” 清和语气轻快，但那话里的意思，摆明了就是在说，他们大周这是怕了她了，才找出这样拙劣的借口，想要故意将这场比试给推脱掉！ “笑话！” 一个脾气火爆的大臣，立即就出声。 他们大周乃泱泱大国！ 怎么可能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来推脱呢！ 在说了！ 便是楚卿卿如今来不了，他们还有的是人啊！ 比如…… “哦，对了。清和还听说了，这一届春闱考试，除了状元头甲是女子以外，第三名探花也是女子，既然同为女子，也是这样出类拔萃的人儿，不如就请探花与清和比一比吧！” 清和语气轻快，说着，那目光就往厉玄墨的身上看了一眼。 刚刚好。 厉玄墨听到了清和这话，也看向了清和。 一瞬间，四目相接。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厉玄墨总觉得清和公主的眸光中似乎夹杂着对他的敌意。 那样子，就像是她刻意叫出王诗韵来，是为了针对他一般！ 可是…… 厉玄墨又觉得有些不对，清和让王诗韵同她比，怎么就是针对他了呢？ 清和这样主动让王诗韵出战，众大臣倒是眼里一下子就亮了！ 对对对！ 让王诗韵去！ 之前在南麓书院的时候，王诗韵不是同齐坤比试过一次么！ 他们现在还记得，当时，他们两个人比了作画、比了奏曲，还比了策论。 这王诗韵饱读诗书，想来棋艺还有书艺肯定也不会差了！ 对！ 就让王诗韵去吧！ 众人便一下子，全都看向了王诗韵。 那目光，实在是热情极了，像是能将人给一下子给灼烧了一般！ 但是！ “不行，臣不行。”王诗韵却并没有答应下来，而是连连摇头。 众人心中一惊！ 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 他们觉得行啊！ 王诗韵都能和齐坤打成平手，在这京城里名声大噪，怎么就不行了！ 王诗韵面露难色：“臣真的不行。” 琴棋书画，这其中的琴艺、画艺、书艺，她还算是对自己有点信心的。 但是下棋…… 她是真的不会！ 过去父亲王阜龄几次想要教她，可是，她是真的都学不会！ 她不会下棋，肯定会输掉的。 她不能去比！ 第608章 站不出来 不行，真的不行！ 王诗韵面露难色，真的不行啊！ 众大臣觉得实在是奇怪，为什么啊！ “王姑娘，这清和公主说了，比的是琴棋书画，并不只是比试下棋而已，你不是对自己的琴艺、画艺、书艺都还算有点信心么？那就别怕啊！” 反正比试四轮，除掉下棋，还有三轮，也不是不能赢啊！ 王诗韵又是摇了摇头，这些人莫不是把这比试想象得太简单了吧？ 清和公主是同什么人学习的，她王诗韵又是同什么人学习的？ 不是说她觉得自己的父亲比不上那些人。 而是术业有专攻，父亲过去一心为民，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朝政之上，虽然也有些才华，但要同真正十年如一日练习这琴棋书画相比较，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 这个道理，王诗韵心中再清楚不过了。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她才绝对不会冒然充大。 而且，她看得出来，清和公主是有备而来的，那么，清和公主的实力就绝对绝对不能小瞧了去。 她不是怕自己输，而是不能落了父亲的颜面，大周的尊严！ “王诗韵，你当真不行么？”吏部尚书作为王诗韵的顶头上司，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出来说两句的。 “尚书大人，真的抱歉。”王诗韵福身道。 “你这孩子……哎！”吏部尚书不由得叹了口气，其实也理解王诗韵。 四圣人的后人教出来的弟子，那实力…… 可是…… 吏部尚书又叹了一口气，现在楚卿卿不在，王诗韵又没有把握，他们究竟要怎么办？ 清和公主还看着呢，难不成，他们一个偌大的大周，连一个出来比试的女子都找不出来么？ “嗯？这是怎么了？”清和见状，不甘寂寞地又站出来补了两句，“清和不过是想同大周的才女切磋一般，说到底，只是想长长见识罢了，哪里用得着你们这班如临大敌一般？” 清和又笑了两声：“王姑娘不是这次的第三名探花么？怎么，难不成这样大的大周国选出来的第三名，连出来切磋一下的勇气也没有？” 清和说着，又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 那样子，仿佛在说，你们大周国不是自诩泱泱大国么？怎么，在她一个小小女子面前，竟然这般胆怯和懦弱了起来？ “你！” “清和公主，你！” 有的朝臣心中不满，清和这样话里有话，叫他们浑身不舒服。 可是，清和到底是厌火公主，他们是没有资格说清和的不是的，所以，只能阴阳怪气地往王诗韵身上看了又看。 那目光，真是恨不得将王诗韵给鄙夷到泥土里去了！ 真是的！ 亏得皇上答应了她的要求，让她参加今年的春闱考试，结果呢？！ 拿了个第三名，进了朝廷！ 有人前来挑衅的时候，却连站也站不出来！ 真是，不知道选来有什么用！ 朝臣的目光越来越不满，看得王诗韵脸上不由得就青一块白一块的。 一直站在旁边的厉玄墨瞧见了众人的目光，心里头不由得就想为王诗韵鸣不平了。 厉玄墨双拳一握，抿着唇，脸色十分的不好。 这些糊涂的朝臣！ 这事，到底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啊！ 他们这样瞧着她做什么！ 说到底，还不是清和这个什么公主的故意找事情！ 才变成了这样！ 厉玄墨想着就朝清和公主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刚刚好，就发现清和公主也在看他。 厉玄墨一愣。 清和笑得得意，看向他的眼底里，满是奸计得逞的高兴与畅快！ 那目光就像是在说：好了，你不是挺厉害的么？你不是很会怼我么？你不是不要脸起来无人能敌么？ 好啊！ 你是这样一个无赖的十三王爷，但是你心中所牵挂之人呢？ 王诗韵也是这样的么？ 王诗韵不会下棋这事儿，清和来大周之前就已经调查清楚了。 当时她也并不是针对王诗韵一个人做了调查，而是将大周上下这一年以来，较为出众，能够引起众人注目之人都调查了一遍。 为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哪里想到，还真的就派上了用场！ 清和笑得愈发畅快了起来，厉玄墨也不知怎么的，忽然间心头一亮，就明白了清和的这番意图！ 该死！ 厉玄墨再一次狠狠地握紧了双拳，这个清和当真是可恶至极！ 对他心有不快，拿他没办法，就将火烧到了王诗韵的身上！ 可恶！ 真是可恶！ 但是，即便厉玄墨心中如同千把火在烧，可是，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清和得了皇兄的准许，能够在这太和殿中，同一名才能出众的大周女子切磋一番。 所以，清和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有了正当的名义，她不过是在为自己找一个合适的对手罢了！ 他们根本就不能说她的不是。 可是！ 厉玄墨双眼里都透露出了腥红，难道，他就这样将这口气给咽下了？ 这个可恶的清和这样给王诗韵使绊子，他就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么？ 清和看到厉玄墨脸上的神情，悠悠地就吐出一口气。 啊~ 这才真正叫她觉得神清气爽啊~ 清和公主眼睛一剜，见这大殿之上当真无人敢出来应战，不由得更是得意了许多。 清和高高地扬起自己的脖子，神色傲然到了极致，语气里带着不屑：“怎么？本公主都等了这么许久了，你们当真连一个人也派不出来么？” “这……” “哎！” 众大臣忍不住连连叹气。 清和公主的要求叫他们猝不及防，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应对。 楚卿卿、王诗韵都不行。 他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啊！ 这一次，这连比都还没比呢，就已经落了下风了！ “让本宫来吧。” 可是。 就在众人都不知所措之时，一直坐在厉玄琰身边的顾青萝，忽然就轻轻地扶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慢慢地从凤椅之上站了起来。 顾青萝声音淡淡，神色淡雅。 身上一袭明黄凤袍之上，绣着凌空而飞的精美凤凰。 便是那样端端的站着，就已然气度万千！ 叫人不得不打从心底里对之而感到恭敬！ 第609章 算什么？ “皇后？你去？”太后第一个觉得此事不妥。 哪有大周皇后亲自同人进行比试的？ 这说出去可不是叫人笑掉大牙么？ 这太不得体了！ 而且，太后也担心顾青萝的身体。 虽说这比的不过是琴棋书画，但是，又是桌子又是板凳的，要是有那么一个两个闪失，哪可怎么得了！ 不过，顾青萝倒是浅浅朝着太后笑笑：“母后，这清和公主千里而来，来者是客，我们作为主人，自然是要尽地主之谊，让宾客尽欢的。” 而且，她作为大周皇后亲自同人比试似乎确有几分不妥。 但是，放眼如今这太和殿内，还有谁人能够站出来么？ 再说了，清和也是厌火公主，她都不在乎得体不得体的，她也便是陪陪她罢了。 若是真有人要议论，那也是，厌火公主不懂礼数，非要与人切磋较量。 她不过是出于回护大周的意思，才站了出来而已。 不过…… “这皇后娘娘行不行啊？虽然她是首辅大人的嫡亲孙女，又确实比普通人多几分勇气和沉稳，但这清和要比的，那可是实打实的真本事啊！” “就是啊！说句不好听的，我们都知道，皇后娘娘也不过是几年前才从琼州回到京城的。且不说首辅大人有没有派人教导皇后娘娘诗书礼仪，但琼州那个地方，又哪里有什么好的先生夫子？” 对啊！ 寻常的夫子又哪里比得上这清和公主口中所说的四圣人的后人！ 他们心里惴惴不安，只觉得让皇后娘娘去，还不如让王诗韵去呢！ 可是，清和公主却是眼睛霎时一亮，“好啊！清和也听闻过大周皇后可是出了名的奇女子，能够与皇后娘娘切磋一番，当真是清和的福气呢！” “不过，皇后娘娘清和可把话说在前头啊，这比试的规则一开始便是说好了的，只能一人比试，娘娘你如今怀了身孕，可别到时候，忽然地就觉得身体不适，说不比了啊！” 清和说罢，咂咂嘴，那样子看着似乎是真的在为这事儿担心。 可是，顾青萝一双凤眸微微一凝。 清和这话，却不仅仅只是这个意思而已呢！ 她这可不是变着法儿的在说，她顾青萝比不过她，就会用这种低劣的办法来逃遁…… 呵！ 这个清和还真是，太小瞧她了吧？！ 顾青萝抬眸，果然就对上了清和公主意味深长的目光。 那眸光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一时间顾青萝也分辨不出来究竟是怎样一种情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清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她充满了明显的敌意。 “清和公主放心吧，便是兵临城下本宫也没有退缩过半步，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切磋，输了便是输了，有什么可在意的。” 顾青萝说得云淡风轻，像是丝毫就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般。 那话中的意思，不过是在说，只有清和这样无聊无事之人，才会将这样的切磋看得重要。 对于她顾青萝，大周皇后来说，这种比试根本什么也算不上！ 甚至，连让她想要打定主意去赢下来的兴趣都没有！ “你！” 清和一下子便被顾青萝这种根本不把她放在眼中的态度给气了个半死！ 这个顾青萝有什么能耐，竟然这样不将她的挑战给放在眼中！ 好！ 很好！ 清和眼珠子一转：“皇后娘娘还真是说得淡然呢，可是，清和却不知道，待会儿若是皇后娘娘真的输了，还有没有这样的从容淡定，说不将这比试放在心上了。毕竟……” 清和话音一顿，明丽的眸子就从众人的身上划过。 “毕竟，清和代表了厌火，而皇后娘娘可是代表了大周啊！” 顾青萝刻意要模糊这场比试，清和就故意挑明其中的重要性。 大周朝臣本就将这得失看得极重。 清和公主这样一说，他们心底里一下子不由得就慌了！ 是啊！ 皇后娘娘若是输了，那可当真是丢了大周的颜面啊！ 于是乎，众人便将目光全都锁在了顾青萝的身上，认真地打量着她，像是想要钻入她的体内，看看清楚，她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能不能赢下这场比试？ 要知道。 没有比，还能以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推脱过去，虽然并不怎么高明，但至少没输不是？ 可若是当真比了，那可就一定会有一个高下。 他们可一点也不想大周输掉！ 所以，便有些自己没本事，却又希望旁人本事大了去了的人，张口便说： “皇后娘娘，您要是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还是别去了吧……”免得丢人现眼啊！ 是啊！ 这可是丢的大周的脸啊！ 他们可丢不起这人啊！ “你们这一个个的！皇嫂哪里容得了你们这样随意置喙！”厉玄墨见他们像方才议论王诗韵这样议论皇嫂，他忍不住就站出来说了句话。 厉玄墨说罢，又转过身看了清和一眼，直言不讳地道：“你这个厌火的公主，来大周到底是来谋求两国和睦，还是来挑事的！” 清和毫不客气地对上了厉玄墨的眼睛：“你这不懂礼数的十三王爷怎么说话呢！一开始我就说了，我不过是想要献上一曲歌舞。 是你们大周朝臣觉得不过瘾，我才提议切磋一番，怎么在你口中就都成了本公主的不是了？ 厉玄墨！究竟谁才是那个故意挑事的，还用本公主点明么？！” 清和眼眸一厉，说得厉玄墨那是一时间毫无招架之力。 清和又得意地扬了扬头，看向顾青萝：“比还是不比，皇后娘娘倒是说句话啊？若是怕输了，说一句，清和也是不会强人所难的！” “本宫——” “呸！大周皇后会怕你一个刁蛮公主？你也不看看你从头到脚哪里有这个本事了！” 顾青萝才刚刚张口想应下这比试。 忽然间，太和殿外又传来了一道众人皆是不熟悉的女声。 然后，只听得阵阵脚步声。 太和殿大门口，就出现了一道道人影。 众人皆是闻声瞧去，就看得两位年轻俊貌的少年郎，还有一位瞧着活泼激灵的女子。 快步就朝他们走了过来。 “北燕皇子到——” “北燕公主到——” 第610章 他！是他！ 随着太监的一声长长的高呼。 北燕的二皇子慕容询、三皇子慕容景，还有北燕的七公主慕容月漓，就在众人的注目之中，走进了太和殿中。 三皇子？ 顾泰清闻声，本来平淡无波的一张脸上，忽然就露出了一丝紧张的神色。 目光立马就看向了人来的方向。 “咦？” “怎么跟着二位皇子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位公主？” 吏部得到的消息，此次北燕出使大周的使臣，只有三位皇子啊？ 大皇子慕容禛因为误食身体不适不能来参加晚宴。 怎么，现在平白无故的，又冒出来一个七公主慕容月漓了啊？！ 而且…… 一般朝臣的眼睛在这北燕来使身上瞧了又瞧，总觉得这个北燕的三皇子，怎么瞧着这般的眼熟啊？ 不仅是朝臣们瞧见了。 便是在高位上的顾青萝和厉玄琰，待看清来人的模样的时候，都是眼瞳不由地一缩。 他！ 是他！ 尤其是厉玄琰，那对深幽的眸子，凝了又凝，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揉搓着。 直到，终于又一个朝臣惊呼出声： “这这……这不是原来首辅大人的义子，陆子荣么？！” “对啊！是他啊！就是陆子荣啊！”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他竟摇身一变，成了这什么北燕的皇子了啊？！” 陆子荣走后，顾泰清为了他的安危，便一直没有对外公布陆子荣的真正身份。 也只是说，当初舒裕隆叛乱之时，陆子荣为了去救顾青萝，在城外不见了踪影。 顾家也派人四处找了，直直找了一百多天，仍旧是什么也没有发现，才放弃了继续追寻。 陆子荣也在朝中当过值，因着一身的本事，着实在许多人心中都有深刻的印象。 当初陆子荣“失踪”了，他们还自发地登门拜访，让顾泰清“节哀顺变”。 所以现在，这失踪了的陆子荣忽然又出现了，还是以北燕皇子的身份再次出现，怎么不是一下子就叫众人吓了一跳！ 根本就回不过神来。 “顾大人，这什么情况，你知不知道？”朝臣们看向顾泰清。 但见顾泰清眼中也是惊异之色，脸色有些泛白，看着样子，似乎也是不知道一般。 顾泰清摇摇头，便算是不知道了。 可是，一直站在顾泰清身旁的白忠却站出来，忽然就冒了一句：“顾大人当真不知道么？这北燕的景皇子，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可是顾大人的左膀右臂啊。” 言下之意，那就是顾泰清不应该不知道。 而是，知而不报。 知而不报，这可是大事！ 朝中重臣，首辅大人，同他国的皇子有这般牵连不断的关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可当真是让人浮想联翩啊！ 白忠此话一出，众人看顾泰清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了。 可是！ “喂！我们兄妹来了，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知道行礼么？还在这里对我的三皇兄议论个不停！这点礼数也没有么？！” 月漓公主嘴巴一噘，这些人真是可恶！ 她的三皇兄在北燕的时候，就已经经常被朝中官员议论了，来了这大周，怎么这些人也是就知道拿三皇兄说项！ 月漓看着自己的三皇兄。 在北燕的时候，父皇心中就只有权力，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朝政还有自己的两个哥哥身上。 她虽是北燕的公主，但父皇从来都是对她不闻不问的！ 因着父皇的不重视，宫中的那些太监宫女，胆子大起来，还会给她使脸色看！ 她这个公主当得可真是够窝囊的！ 直到三皇兄回来了，事情才有了变化。 三皇兄待她极好，她原来便有皇兄，可她的皇兄却没有一个人，像三皇兄这般真真正正的将她像一个妹妹一般疼爱、照顾。 若不是三皇兄，她月漓这辈子都不知道，原来有一个哥哥，是一件多么幸福和多么温馨的事情。 三皇兄常常同她讲述过去，他在大周的事情。 时间一久了，三皇兄便成了月漓心中最为紧要的人。 而且！三皇兄同大皇兄、二皇兄不一样，三皇兄从大周回来之后，根本就无心涉及朝中争斗，总是成为那个夹在大皇兄和二皇兄之间的人。 他总是无辜受累，又怎么可能如同这些大周官员所说的一般，什么什么的，和大周的首辅大臣相勾结！ 真是不知所谓！ 月漓心中替自己的三皇兄抱不平，自然就立马出声。 她是公主，这样一说，大周的朝臣还真不敢当面继续非议。 陆子荣还是如同过去那般，温暖得像是三月间的春风，只一个目光，就能叫人像是沐浴在春日之中。 “月漓，不要无礼。”陆子荣朝着月漓淡淡地摇了摇头。 月漓一向都听陆子荣的话，他开了口，她便乖乖地点点头，微微沉了一口气，朝着高位上的厉玄琰和顾青萝福了福身说： “大周皇上、大周皇后，方才是月漓失礼了，还请见谅。不过，月漓的三哥哥真的没有一点坏心思的！他在北燕——” “月漓，这太和殿上也许你多言么？”二皇子慕容询也开了口，不过，他的语气比起陆子荣来却是要冰冷疏离得多了。 慕容询往前一步，端的模样稳重，伸手指了指月漓：“我这皇妹胡闹惯了，本来此处来大周，父皇并没有允许她跟着来，她是自己偷偷跟着跑了出来。本来下午之时，我同三弟就该一同入宫参加晚宴了，就是月漓忽然间跑出来，这才耽搁了许久，让大周皇上和皇后就等了。” 慕容询最清楚他们此次前来大周，就是父皇想要看看，他们兄弟二人，在相同的时间内，究竟是谁能够获取大周的信任。 如今大皇兄不在，三弟又向来不关心这些。 这就是他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 所以，这慕容询可是极力想要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只是…… 慕容询一肚子准备好的话还没说出来，清和公主又冒出来一句： “喂，你这个什么公主的，本公主好好的同皇后娘娘要比试，你跑出来说的什么话！直接就打扰了我们比试的好兴致！” 第611章 掀起巨浪 月漓抬头，就刚好看到了清和公主脸上傲然的神情。 他们一路从午门进来，远远的要到太和殿门口的时候，月漓就听见了一声声聒噪的女声。 那声音又尖又厉，充满了叫嚣的意味。 便是她没听清楚究竟说的是什么，都打从心底里觉得十分难受了。 更别说，真正在这太和殿里面的人听到这些话，该是有多的难受！ 而等到他们走得再进了些，月漓清楚地听到，这难听的女声出言不逊，一直话里有话地在嘲讽大周的皇后娘娘。 月漓的三皇兄之前同她说大周百态的时候，也提到过他在大周也有一位名义上的妹妹，正是顾青萝。 在陆子荣的口中，顾青萝就如同那画中的仙子，书中的佳人，是他愿意努力去保护之人。 月漓虽然没见过顾青萝，但是，三皇兄说的这些话，莫名就叫她对顾青萝有了一丝熟悉之感和亲近之情。 听到这什么劳什子的清和公主这样咄咄逼人，她根本就是下意思地就忍不住想要替顾青萝怼回去。 月漓认真将清和公主上下打量一番。 从发髻样式、发饰、首饰、妆容、衣衫款式…… 一处也不放过。 可是，莫名叫月漓心头有些觉得诧异的是，这个什么清和公主，身上的装扮怎么和她三皇兄的喜好那般的接近。 若不是她知道，她的三皇兄从来都没有去过厌火，更没有同什么厌火人有过交道。 她都不免要觉得，这个清和公主这番打扮是不是故意为了给她的三皇兄看的。 想到这里，月漓不免地又觉得这个清和更不顺眼了几分： “喂什么喂！你是公主，我也是公主，你凭什么对我喂来喂去的！果然是个没有教养的丫头！大老远的就听到你聒噪的声音了！” 月漓脸上满满的都是嫌弃之色，又说：“你我远来都是客，做客人就要有做客人该有的样子，客随主便！懂不懂啊！我还从来就没有见到过有人像你这样的，到了别人的地盘上，架势大得像是要将别人的房子给拆了一般！” 月漓说罢，还得意地睨了清和一眼。 大周的朝臣不好说清和，顾青萝、厉玄琰也不好说清和。 可月漓就不一样了。 她们辈分相同，又没有主客之分，大家平起平坐的，说起话来自然是一点也不用客气的！ 而且。 这个月漓言语之间，都是在帮着皇后娘娘说话，倒叫这些大臣莫名一惊。 白忠瞧见了，站在顾泰清身旁又是阴阳怪气的小声议说： “啧啧啧，瞧瞧吧！ 这北燕的公主，连大周的皇宫还是头一次进，就知道帮着我们皇后娘娘说话了，顾大人，你当真是不知道这陆子荣就是北燕的三皇子，慕容景么？” 白忠一双眼睛闪着阴鸷的光芒。 要是这个陆子荣当真和顾泰清还有顾青萝有联系而不告知皇上的话！ 那可真是一件大事啊！ 一件，只要稍微添油加醋便可以在这朝中掀起巨浪的大事啊！ 顾泰清神色不动如山，握着一双手，目光定定地看着前方，没有丝毫的局促和慌乱：“老夫从何而知？ 陆子荣失踪之后，顾家找了百日，老夫便病了百日。若是老夫当真知道陆子荣的消息，你们也就不用来我府上让我节哀了。” “哦？是么？”白忠还是不信。 他在朝中沉浮多年，怎么可能轻易的一句话就让他信服了？ 不过，就在他们这暗暗交锋之时，那边清和公主听到月漓这话，目光便飞快地往陆子荣身上扫了一眼。 她的眼神一纵即使，根本就叫人看不清楚。 可，若是细细一看，也不难发现，清和看向陆子荣的那目光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喂！我同你说话呢！你看我的三哥哥做什么！” 因为陆子荣的关系，月漓对顾青萝那是爱屋及乌。 又因为顾青萝的关系，月漓对清和那可是没来由的就觉得实在是讨厌！ 月漓这个态度，叫清和眉头骛地就是深深一蹙。 清和的目光又往陆子荣身上看了一眼，清和的那双明丽的眼眸中，染着惊异、诧异、不解还有淡淡的愁思。 不过，这一次清和也是很快地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微微吸了一口气，看向月漓，说： “我同大周皇后要比试，是在你们来之前就已经说好了的，你忽然闯了出来，打搅了比试，你还在这里大喊大叫的，你又觉得自己还有道理了？” 月漓不怕她，昂着脖子：“我没说我有没有道理，我只说你没有规矩！哪有你这样，出使大周，还对着大周皇后讥诮的！还说什么……嗯，还说什么，大周皇后怕了你了！ 真是好笑！皇后娘娘怎么会怕你！她一身的本事，她怎么会怕你这么一个厌火国的小小公主！” 月漓这话一出，便是顾青萝自己也觉得有些诧异了。 坐在高位上的太后也忍不住认真地看了月漓一眼，又看向厉玄琰：“皇帝，她们认识？” 顾青萝摇头，她也不知道啊。 就在这时，陆子荣往前站了一步：“回太后娘娘的话，小七她自是不认识青萝的。” 青萝…… 厉玄琰听到陆子荣习惯性地就说出了青萝的闺名，眼神骛地一下就变得十分的冰冷骇人。 龙袍之下的右手，也是霎时间攥紧成拳！ 死死捏着。 像是再极力隐忍着什么。 陆子荣倒是不紧不慢地，将他当时怎么出宫去救顾青萝，又怎么放火烧了舒裕隆东北山上的粮草一一说了出来。 “我烧了舒裕隆的粮草，被驻守之人一路追砍，后来从山崖掉下去，没了意识。当时我意识模糊，也不知怎么的，兜兜转转间就到了北燕，一次意外露出了身上的胎记，才被父皇给认出，带回了皇宫之中。” 陆子荣说着，便当着文武百官的便，掀起了左手衣袖，露出了小臂之上印下的一只狼头。 而这狼头图案，在慕容询、慕容禛的手臂上都有。 是北燕皇子出生时便刻下的印记。 第612章 犀利言辞 陆子荣继续说：“我回到了北燕皇室，虽然认祖归宗，但也不敢忘记这么多年以来，首辅大人的教导，故而时不时在同小七说起大周百态时，便会提到顾家的点点滴滴，小七也便记住了皇后娘娘。” 太后听了不由得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当初陆子荣是孤儿一个，被顾泰清带回家教养，她也听说过。 这人啊，心怀善念，虽回到了本家，也没有忘记这么多年的抚养之情，也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不过！ 白忠却又是阴阳怪气地开口：“景皇子回到北燕都还一直念叨着首辅大人还有皇后娘娘，还真是感恩呢！不过，景皇子回到北燕这么久，既然挂念，又怎么连一封信也不送回来，白白让我们的顾大人担心了这么久呢！” 白忠语气惋惜，又有些若有似无的责怪。 但其实若是仔细一想，白忠不过还是在怀疑，这么长的时间，写一封信，传一句话，对于一个北燕皇子来说是多么容易不过的事情。 这么就做不到呢？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 对！一定是这样的！ “你这人！我都说过了！我三皇兄不是这样的人，你别在这里含沙射影的！”月漓护兄心切。 陆子荣只是伸手轻轻将月漓一拦，这些事情，他还不用人来替他辩解。 陆子荣面容淡淡： “我父皇如今身体并不十分康健，也不希望看到我们几个兄弟过分关注于政事。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不叫爷爷受到不必要的猜疑，所以，才一直都没有将这件事告知爷爷。 若不是此次是父皇首肯，派我们三兄弟来大周，我应该会等到爷爷退隐之后，才会回来探望。 毕竟……” 陆子荣话没有说完，但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这样做，只是为了保持足够的距离。 对他一个刚刚回到北燕的皇子来说，是自保，不会让旁人觉得，他刚回北燕就想方设法地同他国权臣相勾结。 而对于顾泰清来说，也是保护，他不想让爷爷如今年纪大了，还要被大周朝臣指指点点的，议论不休。 这样的一份心思。 当真是没得说的！ “呵呵呵呵，三皇子不愧为三皇子，还是这般的做事沉稳啊！”白忠皮笑肉不笑地道。 陆子荣自也朝他淡淡一笑：“哪里哪里，白大人许久未见，不也还是这般的言辞犀利么？” 白忠在心底里冷冷一哼。 这明面上的话，也算是让陆子荣给说过去了。 不过，他白忠却依旧不肯相信，你陆子荣和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就当真没有背着大家有联系么？！ 绝对不可能！ 所以。 白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将目光落在了顾泰清的身上。 那目光阴鸷湿冷，像是要将顾泰清给看穿了一般。 他白忠一定会找到机会，好好地将这件事情给调查清楚！ 事情，可从来都不是一张嘴就能说得清楚的！ 只要让他找到了一丁点的线索！ 哼！ 陆子荣！ 顾泰清！ 他白忠的大日子就要来了！ ******* 陆子荣这样一番解释，众人倒是将注意力都转移了过去。 一直咄咄逼人的清和，一下子就没有什么人注意了。 清和站在原地，一双手死死地攥紧，眼睛莫名有些发红，目光闪动着看着月漓还有陆子荣。 最终，清和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陆子荣的身上。 陆子荣余光不经意地也看到了清和，他清楚地看到了清和眼中复杂而难耐的情绪。 那样的目光，是那般的似曾相识，那双明丽的眼眸之中，又一次露出了那样淡淡的愁容。 陆子荣一双好看的眼眸微微一眯，心中一沉，不应该这样。 他同清和这辈子，是第一次相见，清和从来都不认识他，眼眸中又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他记得清楚，他上辈子初见清和的那几次，她总是灿若明珠，风风火火，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出不可轻视的傲然之气。 还是相识许久之后，他才偶尔在清和的眼中瞧到了这样的神色…… 陆子荣收敛心神，再看了看清和一眼，却发现，他方才瞧见的那些神情全然都消失不见了。 有的只是一日既往的傲然之色。 陆子荣心头莫名一怔，是他看错了么？ 是因为相隔两世，重新再见，他心里不自觉地就在清和的脸上看到了她过往的神情了么？ 当真如此么？ 陆子荣还想着，那边的清和已经在心底里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 她本不知道他这个时候会忽然出现，她的一番提议，不过只是想要让王诗韵还有顾青萝难堪而已。 现在，他来了。 她好不容易才再次见到他，他却还是如同过去那般，不管在什么时候，第一眼看的，都是那个顾青萝！ 清和心里如同有一把尖刀在不停地剜着她的心房。 那种痛楚，比过去那些所有的刀伤、剑伤还要来得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过去的记忆渐渐泛起，清和的呼吸越来越重。 自己的思绪也变得十分混乱起来。 不知道这个时候，她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是继续同顾青萝比试，惊艳众人，让他看看清楚，她也可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可是！ “……清和，哀家只要你记得一件事，你就是你，不论旁人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你只管做你自己，懂了么？” “……我素来都不喜欢过于张扬浓烈的女子……” 一道道声音在清和的脑子里不停地回旋盘桓，叫她的头生生地疼得难受！ 顾青萝瞧见了，好心问：“清和公主可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若是当真不舒服，不若便先行回驿馆休息吧？” 毕竟清和是客，她再是言辞无状，顾青萝作为大周皇后，还是要表现出足够的大气和大肚。 不过，瞧见清和那骄纵样子就十分不喜的月漓，倒是不自觉地就哼了一声： “头痛？不舒服？哪有这么巧啊。 我看啊，莫不是清和公主知道皇后姐姐实力超凡，才故意想出了这么一个装病的办法，想要将这比试给躲过去吧？！” 第613章 这是怎么了 “月漓！” 陆子荣出声轻轻呵斥一句，对着她摇了摇头。 这个小七，就是一张嘴，得理不饶人！ 这里又不是北燕，她哪里能这样咄咄逼人了？ 而且…… 陆子荣目光飞快地从一群大臣中间扫过，明显地就瞧见，那个一直对爷爷对顾家虎视眈眈的白忠，正目光阴鸷地瞧着他们。 月漓越是帮青萝说话。 恐怕在白忠看来，这便是爷爷沟通外敌的最好罪证了！ 陆子荣眼眸微缩，他从北燕回来，一点也不想给教养他多年的爷爷、顾家带去任何的麻烦…… 尤其…… 陆子荣进入太和殿中这样久，都始终没有认真地看阿萝一眼。 当初他从京城离开的时候，便不停地告诫自己，要将过去的这一切全都忘记，不要再记起。 求不得……苦。 他已经苦了一世，这一世，他以为自己可以靠自己的争取改变一切。 但是，天意弄人。 他本来计划好了，要在太后下旨为厉玄琰选后之前，将他对阿萝的心意告诉爷爷，再将阿萝从京城带走，不让她再一次进入到这吃人的后宫之中。 谁知。 他算好了天，算好了地。 却算不到，这一次，就在他要同爷爷说这件事情之前，忽然就病了。 这病来得毫无征兆，他根本防不胜防。 等到他的病稍稍缓和一些，就要去同爷爷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迟了…… 回想往事。 陆子荣那一双看着顾青萝温柔得如同春水一般的眸子，不自觉地就染上了一抹愁思。 月漓还没有见到过自己的三皇兄脸上露出过这样的神色来，下意识地就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说错话了，叫三皇兄生气了。 月漓一双眼睛眨巴眨巴，正想向陆子荣道歉，可是—— “胜负不定？笑话！当真是个笑话！”脸色极其不好的清和，像是受了什么很大的刺激一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那样子，吓得木槿都心头一跳，赶紧就上前想要拉住她：“公主，公主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众人看了过去，也觉得清和公主这样子有些不对劲啊。 这清和公主是骄纵、傲然，说话做事咄咄逼人了些，但什么时候，像现在这般神情这样激动了一般？ 就像是…… 就像是心头一直隐忍着什么，忽然间全都爆发了出来，叫人看着着实觉得有些怪异。 顾青萝见了，暗道不好。 不管怎么样，她可不能让清和在大周出事：“云锦，还不快去给清和公主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是！” 云锦一刻也不迟疑。 几步走上前，朝着清和福身行礼，就想伸手为清和把脉。 可是！ 云锦的动作对清和来说，似乎又是很大的刺激。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清和神情越来越激动，一双眼睛越发通红，语气也逐渐混乱不堪，整个人在这太和殿中东倒西歪地撞来撞去，一时间，情况就变得失控起来。 顾青萝心头暗叫不好。 “这是怎么了？！” “师傅……平生好像……” 一直坐在远处的莫平生忽然动了动，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众人嘈杂慌乱的地方，像是要说什么一般。 可是，坐在平生身旁的楼九爷，却伸手直接将他给按了下来。 将坐上的小食推到了莫平生的面前：“吃吧。别说话。” “可是，师傅……”平生还想说什么，只是这一次，楼九爷一双眸子微微地瞪了他一眼。 平生还没见过楼九爷这般模样，一时间便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张开的嘴巴，动也不敢动一下，只马上就底下了头。 而那边，云锦几次尝试着想要靠近清和公主身旁，清和动作都会变得愈发激动起来。 月漓瞧见了，便大声道：“你别过去啊！没看到，你一过去，她就像是疯了一般么！” 云锦面露难色、 清和公主如今这样子，和许久之前苏沫、太后的症状何其相似。 可是那个时候，是白浅月使的坏，才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现在白浅月并不在这里，好好的清和公主怎么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顾青萝也心头觉得奇怪。 清和如今的样子，明显的就是中了子母蛊才对。 这子母蛊是南疆之物，顾青萝下意识地就看向了楼九爷所在的方向。 是他么……？ 可是。 顾青萝却看到，楼九爷和莫平生至始至终都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便是清和弄出了这样大的动静，他们都一直动也不动。 就像是这些事情他们根本就一点也不关心一般。 顾青萝抿了抿唇，正想要走到楼九爷的身边，让他想想办法，可是，她才往前走了没几步，清和就忽然地朝她整个人扑了过来！ 清和动作又快又急，根本就防不胜防。 “皇后姐姐小心啊！” “清和！” 月漓和陆子荣两个人同时大喊一声。 却是喊的不同的名字。 忽而，顾青萝只觉得后脑勺一股猛烈的撞击，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迷糊间。 她的意识迷迷糊糊的，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都浑然不觉。 只是，偶尔她能听到有人在哭泣。 也有人震怒的怒斥声。 她静下心来，想要将那声音听清楚，究竟是谁的。 可是她怎么听也听不清。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 她才渐渐地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恢复了力气。 “醒了！皇后娘娘醒了！” 一脸憔悴的云锦，见到顾青萝醒过来，赶紧就跑到外面去通传。 顾青萝被云锦这声音激得眉头微微蹙了蹙，勉强地睁开眼睛，视力并未完全恢复，但也能看到，在她的面前有一道男人的影子，正定定地在她的面前，看着她、 顾青萝下意识地就以为这个人是厉玄琰。 毕竟，她的寝殿之内，除了厉玄琰，就没有谁敢这样坐在她的床边了。 “我……” “怎么是你！” 可是，当视力慢慢恢复过来，顾青萝惊异的发现，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厉玄琰。 而是一个让她根本就想不到的人！ 第614章 不识好人心 “怎么是你？！” 顾青萝看清了面前的人是谁，飞快地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将身前的辈子拢了又拢像是生怕被眼前的人给看到了一般。 楼九爷见状，轻笑出声，“我为何不能在这儿？” 说罢，楼九爷的一张脸，便故意往顾青萝的面前凑近了几分。 顾青萝从未同楼九爷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便是那次在京城郊外的密林中，他要她的血液，她给他，两人之间也始终保持了很长的距离。 如今，楼九爷忽而靠得这样近，她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莫名就叫她心里头仿若有千万种情绪在起伏一般，很不是滋味。 顾青萝又拢着被子，往后靠了又靠，刻意要保持与楼九爷的距离。 一双眼睛还不停地就往门外看，怎么云锦出去叫人了，他们还不进来？ 顾青萝想着又朝楼九爷的身上看了一眼，她一点也不想同他待在一起。 像是看穿了顾青萝心头的想法一般，楼九爷又是淡淡一笑，“他们如今是不会进来的。” 顾青萝转眸，就对上了楼九爷的那一双泛着光亮的桃花眼。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总觉得，这个楼九爷一双眼睛落在她身上的时候，总是夹杂着许多的情绪。 那情绪十分的复杂，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只见过她两次的人会流露出来的神情。 顾青萝试探着便问：“你来京城，不仅仅只是因为所谓的出使吧？” “哦？不是么？”楼九爷并没有直接回答顾青萝的话。 而是，上半身又往她所在的方向靠近了许多：“皇后娘娘觉得不是这个原因的话，那你又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你……” 陌生的气息，随着楼九爷的靠近，逐渐将顾青萝整个人包围住。 这样的感觉十分的不好。 顾青萝别过脸去，语气十分的疏离：“大周恪守规矩，男女之别，还请楼九爷往后退一些，若是让人瞧见了，只怕对你我的名声都不太好。” 说罢，顾青萝还沉了一口气，眼中也泛起了一抹明显的冷意与疏离。 只要是一个正常的人，就一定能看出她此时此刻一点也不想再同眼前的这个人又任何的焦急。 可是…… “那如果我偏不呢？”楼九爷语气邪魅，动作轻佻地又将脸凑了过去。 顾青萝之前就连连退了好几次。 早就没有后退的空间了。 楼九爷这样逼近再逼近，可不就是将她给逼入了困境之中。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然不过方寸。 顾青萝只要稍稍转一下头，就能同楼九爷的一张脸给撞上。 可恶！ 顾青萝心底生出怒意，这个人这样连连靠近，莫不是个登徒子？！ 好歹她也是这大周皇后，他也敢这般故意挑逗于她？ 感觉到身旁的男人气息越来越浓烈，都快要让她觉得透不过起来了。 顾青萝眼眸一凝，毫不客气地就朝着逐渐靠近的男人一巴掌挥了过去。 不过…… “啪！” 她挥出去的巴掌，根本连楼九爷近身五寸都挨不到，就被他的一双大手给生生地抓住了。 顾青萝此刻没有穿外衣，只着了中衣。 夏季的衣服本就轻薄清透。 如今，她的手腕就这样被楼九爷给生生抓住，透过薄薄的衣物，她甚至能感觉到，楼九爷手掌心传过来的阵阵暖意。 甚至！ 她还感觉得到，楼九爷那一双有力的大手，在抓住了她的手腕之后，不住地加重了力气。 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生生地攥住，不论如何都不会将她给放开一般。 一瞬间，她惊慌地看了楼九爷一眼：“你放开我！你放肆！快放开！” 可是。 说话间，她看得清楚，楼九爷的一双眼眸里，骛地竟生出了一股嗜血的杀气。 那眼神，实在是太过可怕。 同厉玄琰的怒意不同，如今楼九爷眼中的杀气，那是不见鲜血决不收手的那一种！ 顾青萝心头一跳。 下意识地就冒出一个念头：这人，他想害她！ 不过，就在瞬间，楼九爷眼中的嗜血之意很快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他来大周之后一贯的儒雅面具。 “啧啧啧。大周皇后好厉害啊。我救了你还有你腹中的孩子，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么？” 顾青萝闻言一怔。 他在说什么？ “进来吧。” 楼九爷漂亮的唇角微微勾了勾，朝着门外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只听得“嘎吱”一声清响，又是几声急促的脚步声。 好几道身影就从门口进到了内殿之中。 “青萝。”厉玄琰第一个走到了顾青萝的身边，握住她的手，一下子就将她给紧紧地抱紧。 顾青萝根本没有回过神来，但是，她也能感觉得到，厉玄琰整个人都有些发抖，因为紧张和害怕而在发抖。 而且，他抓住自己的手掌心底，也都是因为紧张而生出来的薄薄汗珠。 顾青萝还是有些没有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她却是敌意十足、警惕地看着楼九爷。 她或许还拿不出证据来，但她本能地就感觉得到，他绝非善类！ 他在大周一定是有所图谋！ 想起那时在京城郊外密林之中的种种，不是顾青萝自恋，更不是她生出了妄想，她就是感觉得到他图谋的，肯定和她有关系。 顾青萝一双眼眸凝了凝，这个人，她绝不能与之有太多的牵连。 不过…… “呵。”楼九爷轻轻一笑，“早知道皇后娘娘这般敌视，我又何必辛苦救你。平生。” “师傅。”人群里小小的莫平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我们走。你的漂亮姐姐可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叫作感激呢。”楼九爷面色冷淡，说罢，带着平生转身就要走。 顾青萝晕过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其他都是清醒的。 尤其是厉玄琰。 “楼公子还请留步。”厉玄琰难得开口。 楼九爷眉毛一挑，也不回头。 厉玄琰微微吸了一口：“在太和殿中，偶发意外，青萝母子差点同时性命不保，多亏了你出手相助。”语气，十分的诚恳。 顾青萝记不起来，云锦便告诉她。 晚宴时，清和公主情绪越来越激动，整个人更是在霎时间就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还在太和殿内不停得大吵大闹。 为了不让她伤到顾青萝，秦峰便小心地绕到了清和公主的身后，想要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直接出手将她给打晕过去。 秦峰也确实这么做了。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清和便是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控制，还会有那样敏锐的感官。 秦峰才刚刚靠近了清和不过几寸，清和便飞快地转身，秦峰速度快，又没想到清和会有这样的反应，根本就来不及应对。 所以，他便是想要停下，也根本没有办法。 而且，清和发现有人要靠近她，更是变得愈发的狂躁起来。 她们当时正打算比试，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清和直接一下子就拿起砚台朝着秦峰砸过去。 可是，不知怎么的，清和的脚忽然一扭，那砚台竟然朝着顾青萝的方向飞了过去。 当时的场面本来就十分慌乱了。 秦峰便是还想去救顾青萝，也没有办法穿过层层人群一下子就到顾青萝的身边。 而那边云锦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顾青萝的肚子，身旁慌乱之中有谁将皇后娘娘的肚子给磕着绊着了。 就没有注意到那飞过来的砚台。 厉玄琰本也想要过来将青萝从杂乱的人群中带走，可是，蒋德却怕清和公主伤到皇上，不敢让他过去。 到了最后，还是楼九爷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法子，冲到了顾青萝的身后，想要替她挡下。 可还是没有成功。 足足有小臂大小的砚台，狠狠地就砸到了顾青萝的后脑之上。 这怀有身孕之人，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惊吓和伤害。 云锦立马就让人，将顾青萝从太和殿抬回长乐宫救治。 可是，这样大的惊吓，竟有了滑胎之相。 云锦和太医用尽了所有的法子，可是，也没有办法控制住顾青萝的症状。 就在他们无济于事之时，又是楼九爷站了出来。 用南疆特有的蛊虫为顾青萝救治，足足熬了一整个晚上，才将顾青萝还有她腹中的孩子给保住了。 “皇后娘娘，这楼九爷所用的蛊虫当真稀奇，按理说，受了这样的惊吓和震动，后脑又被砸伤了，少说也得在床上修养十天半个月才行。 可是，你这才过了两个晚上，如今瞧着精神就已经完全大好了呢！” 顾青萝听完，看着楼九爷的目光依旧带着十足的警惕。 他好心要救她？ 她怎么就是觉得一点也不相信呢！ 而且…… 顾青萝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骛地就朝楼九爷身上一扫： “清和呢？她不是中了你们南疆的子母蛊么？难道这一切都不是你们事先安排好的么？！” “顾青萝。” 楼九爷闻言，轻轻地叫了她的名字。 这三个字从楼九爷的口中说出来，撞入顾青萝的耳中，莫名有一股说不出的意味。 楼九爷嘴角一勾，又是淡淡一笑，摸了摸平生的脑袋：“平生啊……这才是真的不识好人心啊，你看到了么？” 第615章 春堂玉 云锦赶紧伸手扶住了顾青萝，朝她摇了摇头说：“皇后娘娘，那不是子母蛊，是别的毒药。” 云锦说着，还一脸抱歉地看了看楼九爷。 当时在太和殿内的时候，她瞧见了清和公主表现出来的症状，和之前她诊治苏沫还有太后的时候发现的症状一模一样。 她也同皇后娘娘一样，下意识地就觉得这清和公主肯定是中了这南疆的子母蛊。 所以，当楼九爷说要为顾青萝医治的时候，她便第一个站了出来说不行，还同楼九爷大吵了一架。 还是楼九爷指出，清和所中的毒和子母蛊虽然看上去效果十分的相似，但是，子母蛊要夺人性命的话，必须要母蛊死亡。 而清和体内的则是一种名为“春堂玉”的毒药，一开始会叫中毒之人发狂，但半柱香的时间之后，中毒之人便会陷入昏迷的境地，这个时候若是再不救治。 那么等到再过半柱香，春堂玉的毒性发作，中毒之人便再无药可治。 云锦一开始还不信，觉得楼九爷肯定是编出了这些话来，刻意混淆视听的。 但清和公主那边的奴婢半柱香的时间之后，果然来报，清和公主昏迷不醒，他们什么办法都用尽了，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云锦这才知道，原来清和身体里的，不是子母蛊，当真是春堂玉。 不过，好在楼九爷一早就有了安排。 云锦在同他争辩的期间，他早就派了平生将解药送到清和所在的驿馆之内。 而他们这边，云锦同楼九爷争辩了这样久，好在没有耽搁了皇后娘娘的医治，不然，云锦便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赔的！ “……皇后娘娘，事情就是这样的。清和公主体内的，当真不是子母蛊。”云锦再说了一遍。 不仅云锦再同她解释，便是周围的太医也在说着，多亏了楼九爷的蛊术多么多么的精湛。 本来一般的妇人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肯定早就没了性命，而腹中的孩子肯定也是保不住的！ 而楼九爷什么药也没有用，也没有用金针，只是拿了一只小小的蛊虫放入了皇后娘娘的体内。 他们肉眼都能瞧见，皇后娘娘的情况迅速地就稳定了下来。 “皇后娘娘，老臣多嘴一句。若当真是这位爷要出手害清和公主，他又何必用自现身份的南疆子母蛊呢？而清和公主再伤了您之后，这位爷又为何要救你呢？” 一位年老的太医，从未见过还有这样治病救人的方法。 一时间被楼九爷的这法子给吸引住了，忍不住便要为他多说几句好话。 可是…… 他们再怎么说，顾青萝心中就一直放不下对楼九爷的戒备。 是。 他们或许是看到了他是怎么救治她的。 可是，他们却没有看到方才她瞧见的。 他看向她的眼神深处是明显的杀意与嗜血，那样的神色，叫她怎么相信他不是包藏了祸心？ 楼九爷见她紧绷着一张脸看着他，又微微勾唇，并不想多说什么。 只再次拍了拍莫平生小小的脑袋：“平生，我们走。” “啊，哦。”莫平生呆呆地点点头。 跟在楼九爷的身后，吧嗒吧嗒地就走出了内殿。 莫平生腿短，虽然已经极力想要跟上楼九爷的步子了，可是，便是他边走边跑的，也有些跟不上。 “师傅，师傅……” 莫平生在后面连连叫了楼九爷好几声，都引得周围的侍卫和宫女驻足观看了。 “咦？这不是南疆那位儒雅绰越的楼九爷么？他怎么走得那样快？是有什么事情么？” “不知道啊。那个跟在他身后的，不是他徒弟么？我听人说，这个楼九爷在午门的时候，不是对自己这个徒弟十分的好么？怎么现在也不等他一下？” 又有一个人摇了摇头：“谁知道啊，或许是遇到什么糟心事了吧？不然，脸也不会这样黑着啊！” “可是，这宫中人人见到他都是尊敬的神色，谁又会让楼九爷有糟心事啊……” “砰！” 只听得一声重重的闷响。 楼九爷一拳狠狠地就砸到了坚硬的宫墙之上。 他用的力气很大，半个拳头都砸到了宫墙里面。 他眼中情绪翻滚，愤然、不悦、狠厉、杀意…… 像是这世间所有的情绪都能在他此刻的眼眸之中找到一般。 莫平生这才巴巴地追了上来，他没有见到过楼九爷这副模样。 在他的印象中，旁人都说楼九爷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傲然冷峻，除了无边无际的冰冷，便瞧不出任何的其他神情。 这段时间他同楼爷相处时，他又觉得大家说的都不对。 明明师傅就像是春风一般和煦啊！ 可是！ 如今！ 楼九爷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杀意与嗜血，叫莫平生心头猛然一跳。 这样的楼九爷，他明明从未见过，可是，他又莫名觉得似乎有一丝熟悉之感…… 有一股害怕，猛地就击中了他的心头。 “师……师傅……”莫平生说话都有一些颤抖。 “嗯？”楼九爷强行压制着内心的杀气，只一个反问。 就叫莫平生顿时忘了他一路追上来，究竟想要说什么了。 莫平生一双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楼九爷，“师傅……我……我……” 断断续续的，根本就说不清楚。 就在这个时候。 “咻——” 一身厉响。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主人，你这是怎么了？”蓝凤凰瞧见楼九爷这样子，着实吓了一跳。 “蓝姑娘！你怎么在这儿？”莫平生吓得嘴巴长得老大。 他们从南疆出发的时候，师傅不是吩咐让蓝姑娘就守在枯灵派，不许她跟着出来么？ 怎么现在，她人也在京城之中？ 还跟鬼魅似的，忽然就冒了出来。 蓝凤凰只瞥了莫平生一眼，几步就走到他的身边，干净利落地一个手刀，猛地就劈向了他的后颈，直接就将他给打晕了。 “主人，你要的人都已经在京城了，主人可以随时去查看。”蓝凤凰也不敢多问什么。 楼九爷的这个样子，她还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才见到过的。 那个时候的主人，也不过才十二三岁。 但即便是这样小的年纪，在南疆也已经是提到名字就足以让所有人从心底里感到惧怕的人物。 那个时候的楼九爷，就已经同现在一样，城府极深，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 但偏偏就是在那个时候，一个夏天。 楼九爷从南疆消失了一段时间，没有和任何人说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只是，等到楼九爷再回到枯灵派的时候。 他也是好像现在这般。 浑身都透出十足十的嗜血杀意。 那样一份凶狠。 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没想到，这次到了京城，主子竟然再一次显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蓝凤凰心里莫名一跳，目光在这皇宫中飞快地扫了一眼。 不知道，这大周的皇宫里，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事，竟然能够叫主人有这样大的反应。 “主人……”蓝凤凰再一次小心地唤了一声。 楼爷这才慢慢的深吸一口气。 将自己砸向宫墙而伤得有些血肉翻飞的拳头给收了回来。 他已然收敛了脸上的所有情绪，只剩下了冰冷。 “走。” 淡淡的一个字，冷意十足。 蓝凤凰赶紧点头，一刻也不停留，带着莫平生就飞出了紫禁城。 而楼九爷，却是回过头，看了一眼长乐宫所在的方向。 一双桃花眼中，眸光闪动。 顾青萝…… 我若是真的要害你，你只怕活不过今晚…… 良久，他才又勾了勾自己邪然魅惑的嘴唇，足尖轻点，才终于飞身而出。 ******* 长乐宫中 楼九爷走后，云锦便服侍顾青萝躺下，又和太医一起，为她好好地诊脉，想要仔细地再瞧瞧，皇后娘娘的脉象和胎象，是不是真的已经平稳了下来。 “……皇后娘娘，真的诶，你的脉象真的已经平稳了啊！”云锦也觉得很神奇。 她的师傅李神医过去教她医术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说过，原来用来害人的蛊术也能够用来救人。 不过，云锦仔细想想，也没有觉得太奇怪。 毕竟在有一个词叫做“以毒攻毒”，只要毒物用得好，照样也能治病救人，想来这楼九爷用蛊虫医治皇后娘娘，应该也是同样的道理。 不过，云锦还是很好奇：“皇后娘娘你说，若是我细心向楼九爷求问，他会不会将运用蛊虫救人的法子教给我一二。” 云锦说着，眼睛都有些发亮。 作为一名医者，除了治病救人之外。 若是碰到了从未见过的医技和方子，可叫人心底里都直痒痒。 恨不得即刻拜师，将这些精妙的技艺全都学会才好！ 可是，顾青萝却是冷着一张脸，有些不悦道：“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人。” 云锦一怔，那个人？ 哪个人？ 想了想，才想明白，皇后娘娘这说的就是楼九爷。 云锦觉得奇怪：“皇后娘娘，你为何这样说啊？楼九爷有什么不好的么？他想办法救了你，也救了清和公主，让我们免去了不必要的麻烦，不是很好么？” 第616章 不分心 顾青萝摇了摇头，“云锦，本宫让你不要再提起那个人，你照做便是了。” 说着，顾青萝的脑中又浮现出了楼九爷的容貌。 明明最是一张如同鬼魅一般蛊惑人心的面庞，却又偏偏要装出一副儒雅淡然的模样。 特别是方才。 她明明看得清清楚楚的，他看着她的深邃犀利，根本就不怀好意。 说他没有别的心思，她打死也不相信。 而且…… “你说，这好好的清和公主怎么就忽然间中了什么春堂玉的毒？又偏偏这个楼九爷即使就拿出了救治的解药，这世间哪里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顾青萝越说越觉得这事情绝不简单。 可是，云锦却摇着头说：“皇后娘娘，奴婢觉得你是不是对那位楼爷有所误会啊！奴婢不是说了吗，一开始的时候，我也觉得他有问题，更是觉得清和公主的毒肯定就是他下的。” “但是……”云锦抿了抿唇，“奴婢后来还特地去翻了医书，发现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顾青萝见她故意卖关子，便瞧了她一眼。 云锦继续道：“皇后娘娘你还记不记得苏沫她们是怎么被皇上关进了刑部大牢的么？” 顾青萝怎么不记得？ 当时苏沫给她送来了安神养胃的燕窝粥，可那粥里有毒，厉玄琰为了她的安危也为了查出幕后黑手，便将这长乐宫中几乎所有人都关进了刑部大牢。 只是这么久了，刑部那边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有查出个什么东西来。 她还问过厉玄琰好几次，但是厉玄琰都只说不需担心，她什么也不用多问。 “怎么了？”顾青萝十分敏锐，云锦提起那件事情，难不成这次的事情和那处的事情有关？ 云锦点点头，“正是呢！！我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查了医书才发现，原来那春堂玉还有上一次苏沫那碗燕窝粥里的毒药，都是一个地方的毒药。” 顾青萝细细一想，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头也是深深一蹙：“是厌火！” “这两种毒药虽然分布广泛，但绝大多数都生长在厌火的国境之内！” “正是！”云锦也眉头紧锁，这件事情她越想越觉得不简单。 但是，正是因为这两种毒药都是厌火才有的，所以云锦下意识地就觉得此事和楼九爷应该没有关系。 “他若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不想让旁人知道是他下的手，有的是办法。根本不用费这样大的功夫，楼公子想来也是忙人一个，哪里有这样的时间，跑到厌火前摘毒草啊？” “而且……”云锦再想了想又说，“苏沫那碗燕窝粥可是好几个月以前的事情了，这位楼主子难道几个月前就开始想好了要用厌火的毒草去害清和公主么？” 云锦话仅限于此，但是她心底里也认定了这件事同楼九爷无关。 不然也太玄幻了吧！ 而且，最叫云锦有些想不通透的是。 这两件事情，每一次瞧着好像目标都不是皇后娘娘。 燕窝粥那一次，目标是她云锦，是想夺了她的嗅觉。 而清和公主这一次，看上去也像是目标就是清和公主而已。 但是…… 好巧不巧的，若是细细一想其中的关窍，总会觉得这些事情，又好像次次都是朝着皇后娘娘而来的。 顾青萝也有些想不明白了。 伸手想要云锦将她给扶起来。 云锦担心她身子不好，便有些担心：“娘娘不若再多修养一段时日吧？” 毕竟那样大的一个砚台生生地砸到了脑部，这可是可大可小的啊！ 顾青萝却微微摇了摇头，“本宫没事……” 她现在不是好了么？ 而清和公主那一边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她还不知道。 她是有些担心清和公主的。 毕竟她可是厌火国李太后最为宠爱的公主。 在厌火，皇帝也没有清和公主的地位高。 清和故意刁难，是让人觉得不喜。 但是，再是不喜，清和在大周中毒可是一件铁打的事实，她作为大周皇后，怎么样也是应该去问候一声的。 顾青萝扶着云锦的手，强行从床上站了起来。 这脚才刚下地，顾青萝整个人都一下子怔住了。 “皇后娘娘？你怎么了？”云锦见她呆住，生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更怕她哪里不对劲了，要不然还是先别急着过去清和公主那边吧？！ 顾青萝却并不是有丝毫的不适。 相反的，她双脚才刚刚踩到地上，她就感觉到，她整个人的身体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力量。 那种力量她过去一直都没有体会过，尤其是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她的身子越发的笨重起来。 可是现在！ 她竟莫名觉得自己的身体忽然间变得轻盈了许多。 就像是，就像是重新回到了有身孕之前的那种状态。 奇怪。 实在是奇怪啊！ “嗯……皇后娘娘，若是云锦没有猜错的话，你如今的这种体会，应该是楼九爷给你用的那蛊虫所带来的。” 当时楼九爷要用蛊虫给皇后娘娘平稳胎象，他们都觉得不妥。 皇后娘娘千金贵体，怎么能这样放一条什么鬼的虫子进入身体里。 可是那个时候他们都没有办法，更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能够将皇后娘娘还有腹中的孩子都给保住。 只有楼九爷一个人，目光淡然得像是无欲无求的晚风：“既然你们别无选择，那就出去，不用打扰。” 事关重大，他们都不敢贸然相信这个南疆的使者！ 最后还是皇上亲自下令允了这件事，楼九爷才救下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胎象和脉象平复之后，楼九爷就说了，可能在她醒后身体会有一些变化。 云锦当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受了这样剧烈的震动和惊吓，这身体肯定会有些变化的！ 可是没有想到…… 云锦再瞧了顾青萝一眼，楼九爷说的变化竟然是这样的。 “皇后娘娘这样也挺好的啊！你不是老是说肚子太重，身体太累，一切都不方便么？” “现在楼九爷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你的身体轻盈了许多，这样热的天气，你也便觉得舒坦多了，不是吗？” 云锦越想越觉得这个楼九爷真是厉害啊！ 不仅仅只用一条小小的虫子就让皇后娘娘好了起来，而且啊，还让皇后娘娘的身体也变得轻快了起来。 这样的医术，她一定要想个法子去像他好好讨教一番才是！ 不过…… 不同于云锦的高兴和开心，顾青萝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那个楼九爷绝不是什么好人。 他会有这么好心？ 不会的。 肯定不会的。 “皇后娘娘你就别多想了，都说这医者仁心，他既然肯出手相救，就是一位医者。” 说起医者，云锦心里就想起了自己的师傅李神医。 不知道若是师傅面对这样的情况，会如何救治？ 师傅又知不知道用蛊虫也能救人呢？ “阿嚏！” 不知多远处的一个小木屋里，一个穿了黑衣黑斗篷的老者忽然间就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他旁边还有一个黑衣人，瞧着身段，应是女子。 而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瓶瓶罐罐。 有的打开，有的倒着，有的装着药水，有的装着粉末。 东西之多，之复杂。 根本就瞧不出来他们是在做什么。 “怎么了？” 女子声音淡淡。 老者用手擦了擦鼻子，“或许是这屋子里的粉尘太重，有些不舒服。” “粉尘？”黑衣女子语气上挑，“你什么时候对粉尘敏感成这样了？” 黑衣女子声线一沉：“有事情发生了，想办法去打听一下。” 老者闻言一愣，有事情？有什么事情？ “没有什么事情啊。而且，我们不是忙着配制那东西么？现在抽出精力去打探消息？不配药了吗？？” 他不过就是打了一个喷嚏而已，怎么这样疑神疑鬼的？ 黑衣女子眼神凝重，望着窗外不知什么方向。 一双手慢慢地就攥紧了起来。 这几天，她老是晚上睡不踏实。 一双眼皮子也是时不时的跳个不停。 莫不是，真的有什么吧？ 那个人…… 她…… 老者见其不语，以为她是对他这样的质疑有些不满，赶紧摇摇头说。 “好了好了，我待会儿就入城去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也好叫你放心些，行了吧？” 黑衣女子语气淡淡：“什么让我放心？我不过只是想防范于未然而已。我们还有大事要做，分不得心。” “是是是。”老者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你不分心，从来都是不分心的。是我想要去探探消息行了吧？！” 说罢，老者便从小木屋里走了出去，只是走了一会儿，老者脚步一顿，转过来身子朝着小木屋看了看。 心底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真不知要死撑到什么时候！” 明明最担心的人就是她，还偏偏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自己不难受，忍得住，他在旁边看着都觉得浑身不舒坦了！ 真是的！ 老者又叹气一声，才继续往城里的方向而去。 只是他不知道，待他走远了，小木屋里的黑衣女子，也从座位站了起来。 走到窗边，看着远方…… 第617章 朕不许 长乐宫中 顾青萝心中虽然对楼九爷有许多的猜测和防备，但既然身子都已经没有了大碍，便让云锦为她更衣梳妆，准备到京城城西的厌火驿馆去探望一下清和。 她们刚准备从长乐宫中出去，远远的就瞧见厉玄琰走了过来。 因为顾青萝被清和意外伤着，太后直接给吓晕了过去。 一边是太后，一边是青萝。 虽然又楼九爷帮手，但也是花了两天的时间，顾青萝才醒了过来。 这两天里，厉玄琰一直都是死死地守在她身旁，连眼睛都没有阖上过。 方才青萝醒了过来，他确定她没有事了，才从长乐宫中退了出来，先是派蒋德去慈宁宫传了话，再则就是命人好好的将这次的事情追查一番。 紫禁城内。 太和殿中！ 竟有人当着他的面，给来大周出使的厌火公主下毒！ 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挑衅他的权威，甚至可以看做是对整个大周的宣战！ 厉玄琰一双眼睛里满是冰冷。 这个人，他一定不会放过！ 不过，在顾青萝的面前，厉玄琰心中便是再冷，也下意识地收起了眼中的寒冷神色。 但即便是如此，他看上去还是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了一股骇人的寒意。 “青萝。” 厉玄琰快步走到她的身边，一下子就拉起了她的手。 一下子，顾青萝就感觉到了他手掌心里传过来的微微颤抖。 顾青萝抬头，看着他。 他…… 这是在为她担心么？ 厉玄琰见她穿戴齐全，问：“胡闹，你身子才好，怎么能外出？” 即便他知道她是想去瞧瞧清和公主，仍旧觉得她就应该留在宫中好好休养才行。 “我已经没事了，真的。”顾青萝一双眼睛眨了又眨。 虽然她对楼九爷保持深深的怀疑，而且还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确是神医妙手，她真的一丁点也不觉得身子还有什么地方觉得不对劲的。 “不行。朕不答应。”厉玄琰铁青着一张脸。 这宫外驿馆，比不得宫中守卫森严。 他这两天也都细细想过了，这次的事情看似是对清和下手，但实则却是对大周、对青萝十分的不利。 还好这南疆使臣有法子救清和。 如若不然，清和当真因那毒药而丧命于太和殿内，厌火的李太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么，大周与厌火之间势必会有一场战争。 这是大周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本来，大周这次宴请使臣，为的，就是彰显大周的国力，不叫那些虎视眈眈的小国敢轻举妄动。 但若是这一国公主在大周丧命。 那两国之间的战乱，必定不可避免了。 厉玄琰越想，一双俊眉越是深深地蹙在了一起。 而且。 除了清和之外，那个北燕的大皇子，在京城郊外的驿馆中误食了东西。 是不是其中也有这样的猫腻，也不得而知。 但到底还是要小心些为好。 这些事情全都摆在眼前，厉玄琰愈发觉得如今的这京城里怕是暗流涌动。 “青萝，朕不许你去驿馆看望清和。便是你再放心不下，朕也决不答应。” 顾青萝见他这样不容置喙的样子，心里不知该气还是该高兴。 “我多叫上几个侍卫同我一起不就行了？” 城西驿馆距离紫禁城也就是几条街的距离，她让秦峰在旁边守卫，一路上让宫中侍卫开道，到了驿馆，自有大周与厌火两国的侍卫守护。 应该不会有事的。 可是。 “不行！”厉玄琰沉声一呵。 黑着一张脸，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转身就对着守卫长乐宫的侍卫们吩咐说： “都给朕打起精神来！没有朕的允许！长乐宫里的一只蚊子都不能飞出去！ 若是你们谁胆大白天，胆敢违背朕的旨意，就等着诛九族吧！” 厉玄琰说罢，狠狠地将衣袖一挥，连回头看顾青萝一眼都不肯，直接就走远了。 顾青萝想要追上去，好好同这个犟脾气的人再说一说。 可是，门口的守卫就已经将长枪往顾青萝的身前一挡：“皇后娘娘，你也听到了，皇上的吩咐，我们不敢不从啊！” “你这个狗奴才！是不想活了不成！还敢用长枪拦着皇后娘娘的去路？！”云锦大声质问。 这些侍卫个个都面露难色。 这一个是皇上。 一个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后娘娘。 他们谁也得罪不起啊！ 可是！ 他们一想到皇上方才说话时那样冷峻的面容，那样狠厉的神情，他们又哪里敢拿自己还有家人的性命开玩笑。 挡在顾青萝面前的长枪，没有后退半分：“皇后娘娘，您宅心仁厚，从来都不为难我们这些下人的。我们不过也只是为家人而担心，皇后娘娘您理解吧？” 顾青萝沉了一口气，不想同他们多言，只想试图从这些守卫之中挤出去。 可是，几次尝试，那些守卫虽不敢伤她，但他们毕竟也都是练家子。 不会伤到她，但也次次都恰到好处地挡住了顾青萝的去路。 “你们放肆！”顾青萝脾气再好，现在也被他们的举动给搅得心神烦躁。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就听得厉玄琰离开的方向，远远的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快让开！都给皇后娘娘让开！可千万别伤着娘娘了！” 顺着声音看过去，巴巴跑过来的，正是蒋德！ 蒋德气喘吁吁的，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想来是急急忙忙的累得不轻。 蒋德朝着顾青萝行了礼，然后便用手中的拂尘，狠狠地敲了敲这几个侍卫的脑袋： “叫你们拦皇后娘娘！叫你们拦皇后娘娘！若是这拦来拦去的，冲撞了皇嗣你们有八颗脑袋都不够掉的！” 侍卫们心里那叫一个苦啊。 这不是皇上下了令，他们才拦的么？！ 不然别说他们自己的脑袋了，就是他们全家有八百颗脑袋也得掉光光啊！ 皇上方才那话，蒋德公公也应该是听见了的啊！ 怎么现在又怪到他们身上来了？ 蒋德沉了一口气，又挥了挥拂尘，朝着他们尖着嗓子说：“还不快滚远些，自己道内务府去领十下板子，还不快去！” 侍卫们没办法，只能轻声道：“是。” 等到他们都走远了，蒋德才又笑着朝顾青萝赔笑说：“皇后娘娘，可千万别把这件事儿往心里去啊，他们并非有意敢违背皇后娘娘您的意识的。” “好了！”顾青萝面色有些不好。 她怎么看不出，蒋德又是对那般侍卫打啊骂的，不过就是想要做给她看罢了。 蒋德知道，厉玄琰这样霸道地不让她出宫，肯定她心中有些不满。 但蒋德又不想她这不满一直憋在心中，一直对皇上不满。 才这样闹了一出，想叫她就让这口气就这样过去了。 顾青萝不是傻子，这样简单的事情，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了。 蒋德又赔笑两声：“皇后娘娘既然都看穿了奴才的用意，奴才也不同皇后娘娘兜圈子了。皇后娘娘，这皇上啊不让您去驿馆看清和公主，那是有他的深意的。” 深意？ 顾青萝白了蒋德一眼。 说到底，他就是担心她出事而已。 哪有什么深意不深意的？ 她心里气不过，就是他老是觉得她必须要有人守着，似乎在厉玄琰的心中，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她都没有办法保护自己。 蒋德被顾青萝这眼神瞧得浑身一哆嗦。 心里直冒汗。 “皇后娘娘，您可别乱钻牛角尖啊！”蒋德苦口婆心地劝说：“这说来说去，还不是皇上担心你么？你是不知道的，清和不小心伤了您，皇上整个人都震怒了！” “奴才跟着皇上这么多年，还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皇上发过那样大的脾气……” 蒋德一边说着当时厉玄琰的反应，顾青萝心中也不知不觉地就想起，她在昏昏沉沉的时候，好几次都听见了有人在怒吼。 那声音，像是一把刀子似的，一下一下戳进了她的心底，叫她莫名就有些心疼和担心。 原来…… 那声音当真不是她的幻听，而真的是厉玄琰在发火么？ 一想到那样沉稳而深邃的人，为了她而发那样大的火…… 顾青萝微微抿了抿唇，心底，情绪莫名。 蒋德继续说着：“皇后娘娘，皇上的这一片心意，或许平日里并不怎么表达，但是，这宫中这么多人都是亲眼瞧见的，什么事情，皇上不是先将您放在首位呢？” 这次不让她出宫去看清和。 不也是因着，皇上紧着皇后娘娘么？ 顾青萝没有说话。 “……皇后娘娘，方才皇上是脾气大了些，但也是情有可原的啊，皇上守了您整整两天，好不容易瞧见您醒了，您又说要去看清和，这皇上心里自然是急了。” 顾青萝看了蒋德一眼，怎么在蒋德口中，倒是她成了那个不识好人心的人了？ 蒋德自然是不敢这样说的。 只是，方才厉玄琰下了那样的命令，不许侍卫放她离开。 走了一会儿，厉玄琰便停了脚步。 回头深深地望了好几眼长乐宫所在的方向。 他知道，他这个命令肯定会让顾青萝生气，想了想，还是让蒋德来同她好好说。 第618章 你最合适 “皇后娘娘。”蒋德一脸认真地劝说，“皇上知道你担心清和公主，也担心大周与厌火两国之间的交情，您不方便去，皇上已经想好了，另外派一个人去。” 顾青萝一怔：“另外一个人？谁啊？” 还有谁能比她去还要好了？ 蒋德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凑近了许多，在顾青萝的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只见得顾青萝眉眼一惊：“是他？” 建章宫里 “什么？让我去看那个刁蛮公主？” “皇兄你确定没有搞错么？” “你当真是让我去看望清和而不是去给她添堵的么？” 厉玄墨一脸的不敢相信！ 方才宫中的奴才忽然就到瑶光行苑里来找他，慌慌张张，匆匆忙忙的，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般。 那个奴才连气都没有理顺就道：“十三王爷，皇上让你马上进宫一趟，皇上有要紧的事情要告诉你。” 厉玄墨下意识地就觉得是不是皇兄忽然间想通了，要告诉他关于他母妃的事情了。 要知道，除夕之夜过后，他虽然也问过厉玄琰好几次了，但是每次厉玄琰都只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虽然厉玄墨心里也觉得现在宫中这样多事情。 皇嫂的情况也才刚刚平复下来，皇兄应该没有心思和他说母妃的事情才对。 不过…… 厉玄墨心里只想着，不管是什么，皇兄找他都应该是很重要的吧？ 可是。 谁承想！ “皇兄，我说什么也不会去探望清和那个丫头的！”厉玄墨语气不好。 一想到清和那样刻意要让王诗韵当众落面子，他这心里就有一百二十个的不如意！ 还去探望？ 呸！！ 厉玄琰哪里不知道他如今心中所想，只是一双幽深的目光暗了暗，才慢慢道：“朕让你去你便去，什么时候你连朕的话也不放在心上了！” “皇兄！我！”厉玄墨一脸难色，他哪里是不听皇兄的话了。 这世间，他最信任与服从的就是厉玄琰还有太后了。 常常有人在背后议论，说他也是先帝的子嗣，怎么就一天到晚都跟在厉玄琰后面身后！ 也不知道为自己搏一个前程？ 他不是听不见这些话，但是，其他人都不知道，当初若不是皇兄和太后对他真诚相待。 他哪里还会像现在这般。 所以，不管皇兄让他做什么，他向来都是义不容辞的。 可是！ 让他去看清和！ “你不想去？”厉玄琰目光淡淡，看不出来脸上有什么情绪。 厉玄墨摇摇头，语气笃定：“不去！” 厉玄琰眉毛微挑都：“你去了，朕便答应你，三个月内，一定将你母妃的事情如实告诉你。” “皇兄？”厉玄墨有些诧异，为了让他去看清和，皇兄竟然都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厉玄墨紧了紧拳，像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说法了自己。 “好吧，我去。” 厉玄琰没有多看他，只是在处理手边的政务，但厉玄琰又淡淡地说：“你愿意去就好，清和毕竟是女子，又是在我大周中了毒，你要好好探望她。” 不过就是一些普通的交待的话，厉玄墨并没有认真在听。 只想着，待会儿到了城西厌火驿馆，他要怎么样快点进去，在以最快的速度出来。 “……如今，这里也就是你，才最适合去探望清和了去看望清和了。”厉玄琰淡淡的说着。 厉玄墨闻言，心里头莫名一跳。 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现在他去探望清和才是最好的了？ 厉玄墨深深地看了厉玄琰一眼，心里不知怎么的，总觉得皇兄这句话仿若有着他所不知道的深意。 厉玄琰倒是脸上依旧淡然，对上厉玄墨探究的目光也始终波澜不惊。 “不然呢？你皇嫂情况还不明朗，究竟身体好没好全都不清楚，让她怎么去？”厉玄琰看着自己这个十三弟。 “还是你觉得让朕去？还是太后去？”厉玄琰语气淡淡，“清和再是公主，身份还没有尊贵到可以让朕和母后去。” 厉玄琰极其平静地说着这件事情，就像是平时天天都要处理的政务一般。 没有丝毫的不同和异样。 ……这样么？ 厉玄墨抿了抿唇看着厉玄琰，虽然皇兄这话说得很正常，也很有道理，没有任何可以让人觉得不妥的地方。 可是。 厉玄墨心里总是隐隐有些觉得不对劲的。 “好了，朕还有政务要处理，你皇嫂昏迷了两日，朕便守了她两日，这里奏折堆积如山你也看见了。” 厉玄琰一边说一边还用朱笔批示着什么，“你快去快回，朕金口玉言，答应你的事情，绝不会食言。” 厉玄墨只能点点头，“是，臣弟这就去。” 说罢，就从建章宫里出来，朝着西华门的方向就走了过去。 只是…… 走了也不知道有多久。 厉玄墨的脚步越来越沉，终于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看向建章宫所在的方向。 心里莫名情绪翻涌。 皇兄…… 你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 厌火驿馆。 清和公主在太和殿忽然中毒，可把厌火的侍女和随从都下了一跳。 一个个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这清和公主可是李太后的心头宝，若当真出了什么事情，他们的命都别想要了！ 不过好在那个什么南疆的使者送来了解药。 一副药下肚，清和眼瞧着气色就越来越好了起来。 不过，木槿心里却有些担心：“公主，你中毒这件事情，我们要不要和太后说一声啊？” “说什么？不许说。”清和才缓和过来，面色还有些不好。 “真的不告诉太后娘娘么？”木槿觉得不放心。 清和却言辞锐利：“告诉母后我才刚到大周没有一天就被人下了毒？” 这说出去也太丢人了吧！ 而且…… 清和脑海中有浮现出了那个人的身影。 她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她神智模糊的时候，她听到了有人唤了她的名字。 而那声音，正是他的。 虽然她问过木槿许多次了，木槿都说是她听错了，可是她很肯定，那就是他的声音！ 第619章 心软 “公主殿下，外面来了一位公子，说是要来探望你的。” 清和正想着，一个看门的小厮忽然就进来禀告。 公子？ 一听到这两个字，清和就忽然间来了精神，直直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来了？快让他进来啊！” 说着，清和更是不顾自己的身体，强行扶着床架子，想要站起来，“木槿，快！你快替本公主更衣换装。” 她不能让他瞧见她这般虚弱不堪，没有精神的模样。 可是木槿却想要拦住她：“我的公主殿下，你就别折腾了！你这身子骨，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虽说，南疆使臣从来了解药，公主现在已经没有了性命之忧，可是，清和的身体毕竟有了损害。 这才卧床休养了不过两天，哪里能像正常人一样下床行走了？ 本来没有照顾好清和公主，木槿心里就已经很担心回到厌火之后李太后会责罚她了。 现在公主还要胡来，她说什么也是不许的！ 木槿心中打定了主意，便死活不肯让清和起来：“公主，不就是有人要来探望么？ 是谁来了，都不知道，你就好好躺着吧！公主天生丽质，容貌绝美！便是如今病着，也是病弱扶柳般叫人心生怜惜，公主就别折腾了！” 可是，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清和心里也愈发着急：“木槿！你糊涂啊！” 清和心里怦怦直跳，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心里情绪万千。 不知道，如今的自己究竟是期待他的到来，还是不想让他瞧见自己的这幅模样！ “嘎吱”一声清响。 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逆着光，清和一时间没有瞧清来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只是，在强烈的光照下，那道身影在门框之中拉出了一道好看的影子，劲装、宽肩、窄腰、长身，光是这样一个静止的画面，都像是最精美的工笔画了。 可是！ “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厉玄墨不得不按照皇兄的交代来厌火驿馆探望这个刁蛮的清和公主，他一路上在想，他只要让人通报一声，进来同清和说一句两句客套话就走。 这样就能同皇兄交差了！ 叫厉玄墨没有想到的是，他才刚刚推开清和的房门，就瞧见她一双眼眸直直地盯着他所在的方向。 那一双明丽的眼眸中夹杂着千万种的情绪。 撞进他的眼中，莫名就叫他心头一跳。 “怎么是你？！” 清和听出了这声音不是他的，再仔细一看，就看清了来人是厉玄墨。 清和的声音里满是嫌弃、失落还有一丝的恼怒：“谁要你来看我了？出去！” 说罢，清和直接拿起床上的一个金丝软枕，狠狠地就朝着厉玄墨所站的方向砸去！ “喂！你这个疯丫头！你病糊涂了，连本王也敢砸？！”厉玄墨往旁边一跳，躲了过去。 可是，方才清和口中的嫌弃与失落，还有这一举一动之间透露出来的对他的不满，他可是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 厉玄墨心中生出一团火气，瞪向她：“本王好心来看你，你就是这样招呼人了？！哼！怪不得呢！” 本来清和满心期待，如今瞧清了来人，知道自己希望落了空，本来就心情不好了。 再加上厉玄墨这样故意想要激怒她，她整个人顿时就如同火药一般，猛地就炸了！ “厉玄墨！你说什么呢！什么怪不得呢！？”清和大声质问。 厉玄墨睨了她一眼：“我说，你这个人，不识好人心，脾气又怪，性子又差，怪不得你们厌火的人各个都怕你呢！ 像你这样的女人，这个世界上，有谁会钟意于你！ 你就等着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吧！” “厉玄墨！” 清和心中火气直往上冒，厉玄墨这话当真是戳到了她的痛处！ 尤其是那句，“谁会钟意于你”，当真就像是直直在打她的脸一般！ 是啊。 他不就是一直都看不到她，眼中心中，永远都没有她的存在么？！ 清和越想越气，越气越难受，本就脸色有些发白，现在更是变得一片惨白，像是马上就会没气了一般。 木槿看着这两个人，心底里长长叹了一口气，他们两个，还当真如同前一世结下的冤家一般。 一遇见就吵！ 一吵，那可是每一个字都直戳心窝子啊！ “十三王爷，您就少说两句吧！”木槿生怕清和有什么不测，别这人没被毒药给毒死，反倒被十三王爷的话给气死了吧！ 厉玄墨眉毛一扬，正想说，明明一开始不好好说话的人，是你们厌火的清和公主而不是他。 但是，厉玄墨朝清和那边看了一眼。 才看清楚，今日的清和只穿了最简单素净的衣衫，拢着被子坐在床上，青丝轻轻地披散在身后，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浓妆。 整个人瞧着，虽说是憔悴了几分，可是，却比起她平日里艳丽火红的模样瞧着顺眼多了。 而且…… 厉玄墨注意到了，清和的嘴唇和脸色都有些泛白。 更重要的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看到清和死死咬着唇，神情倔强，但一双眼瞳之中流露出的丝丝幽怨之色。 莫名间，就让厉玄墨的心头，有些软了下来。 不过，要知道，厉玄墨虽然说不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但是，也绝不是轻易就能够忘记旁人对他的那些不好。 所以，其实他现在忽然对清和心软了下来，是很不寻常的。 “咳咳！”厉玄墨轻咳两声，想要打破屋子里的尴尬情绪。 其实，来之前皇兄就对他再三交代，说他来探望清和，代表的可是整个大周，他虽是不喜欢清和，觉得她刁蛮任性，可是，也要保持大周该有的风范。 于是乎，厉玄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端起架子，才又说： “你既然身体还没有复原，就别这么大火气！这些都是宫中的良药和补品，你自己好好补一补！” 厉玄墨说着便招了招手，示意跟着他一同出来的宫中小太监，将东西都搬上来。 第620章 回去看看 小太监们动作麻利，他们都知道这个清和公主性子古怪，生怕做得有什么不好的，会被她责备。 所以，一个个的全都低着头，根本就不敢多看一眼。 只按照厉玄墨的吩咐，将东西放下就赶紧退了出去。 木槿认真地瞧了一眼厉玄墨带来的东西，确实每一件都是上等的药材和最佳的补品。 木槿轻轻地摇了摇清和公主的手臂，毕竟人家来探望，最先一言不合就发脾气的人，也确实是清和自己。 现在，这十三王爷还耐着性子说了几句好话，清和公主就别再闹别扭了吧！ 可是…… 木槿却并不知道。 清和她并非在闹别扭，而是，这来的人，并非她心中所希望的那个人。 除了他之外，谁来，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而厉玄墨，不过是刚刚好撞了上来。 在她最满心欢喜的时候，生生地就打破了她的希望。 清和只觉得自己心中一片荒凉，目光里带着苍白，看了厉玄墨一眼，语气依旧不好： “好了，你要送的东西也送到了，你要说的话也说完了。 你走吧。” 她不想看到他。 她一点也不想看到，除了那个人之外的其他任何人！ “你！”厉玄墨简直要被清和的这个态度给激怒了！ 亏得他方才还有一丝的心软。 这个清和当真是没救了！ 若不是事情发生在大周，他多希望，那毒药直接就将她给毒死算了！ “哼！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本王也来探望了，你要继续这幅样子，就随你的便！” 厉玄墨说罢，转身就要走。 可是！ “站住！” 清和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会出声将他给叫住。 这个十三王爷很讨厌，她瞧着就觉得心烦到了顶点！ 但是，像是一种本能，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这样。 可厉玄墨哪里是一个能够这样被人轻易呼来唤去的人。 他咬着腮帮子，脸色一凝，挺直了背脊，根本就不打算转过身来再同清和废话。 只丢下一句“告辞”，就直接夺门而出。 清和心中最后的一根神经，也瞬间崩溃。 “厉玄墨，你给我站住！”清和情绪失控。 不知究竟是因为厉玄墨不将她放在眼中，还是其他什么。 “公主，公主，你先冷静下来吧！别生气，别动怒！”木槿在旁边不停地劝说。 南疆送解药来的使臣说过了，清和体内的毒是容易排除，可是要彻底康复，到底还是需要静养的。 清和这样火气攻心的，只怕是会越来越不好的！ “本公主是在你们大周中的毒！你们就不给本公主一个交代么！你们就这样——”清和言辞激动，说着说着，就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公主！公主！”木槿见状，急得连连大叫：“来人啊！快来人啊！公主晕过去了！快去找大夫啊！” 那边，厉玄墨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了木槿的叫喊声。 他被清和气得不清，这样不识好歹的家伙，晕过去就晕过去吧！ 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而且，这厌火驿馆里面也有大夫，他根本就不用多操心。 可是，当他又往门口走了几步，眼瞧着，再往前多走三步，只三步，就能够离开厌火驿馆了。 厉玄墨的脚步却不知不觉间顿住了。 “王爷，怎么了？咱们这是回宫复命，还是倒回去看看清和公主的情况？”跟着的小太监小心地问。 他也听到木槿的叫喊了，不过，不同于厉玄墨不想多操心，小太监心里更多还是有些担忧的。 清和公主说的没错。 她毕竟是在大周境内中了毒，皇上都在大力派人去查这件事，一定要将下毒之人给找到，给清和公主一个交代。 十三王爷这听到了清和公主晕过去，却看也不去看一眼，是不是有些太……那个什么了？ 厉玄墨抿了抿唇。 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他本意是不想管她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子里，就是不断地浮现出清和的虚弱模样。 久久地在他的脑海中盘旋着，让他烦躁不已。 “十三王爷……我们……”小太监见他有些犹豫，便再出声问了一句。 “好了好了！烦死了！回去看看！”厉玄墨说罢，便迈开了欣长的大腿，又回到了清和的房间门口。 这边，木槿已经喊来了几个侍女，还有驿馆的大夫。 不过这大夫并非宫中太医，而是京城中普通的大夫。 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要将这样精贵的一条人命交到他的手上，吓得他连药箱都有些拿不稳了。 木槿又担心，所谓关心则乱。 明明这大夫已经很慌乱了，木槿还不停地在他的耳边，一声又一声地问：“怎么样了？公主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大碍？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大夫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得这大夫更是连手都抖了起来。 厉玄墨看着这大夫的糊涂模样，心中竟有些生气，走上前，一脚踹到了他的身上： “混账东西，没本事就别出来行医。” 说罢，厉玄墨直接将清和的被子一掀。 这动作来得太快，吓得木槿一声惊呼：“十三王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厉玄墨没时间跟她解释，直接将清和打横抱起，就往驿馆外面走： “进宫，找太医！” 诶？ 木槿有些呆愣。 十三王爷不是方才对她们公主殿下很不满，很不悦么？连走也不愿意转过头说一声。 怎么现在，十三王爷竟然主动要带清和公主入宫找太医了？ 事情发展得太快。 别说木槿看不懂了。 就连厉玄墨自己也有些看不懂。 他抱着清和，脚步越来越快，明明厌火驿馆离西华门没有多远的距离。 可是，清和晕死在他怀中，莫名就叫他觉得，这每一步，都仿若隔了千里。 他们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进了宫。 “让开！都给本王让开！” 同时在西华门门口，要入宫的还有另外两个人。 月漓远远瞧了一眼，看到厉玄墨抱着清和，紧张兮兮地进宫。 忍不住就道：“走这么快，是赶着去投胎么？” 第621章 转移注意力 “月漓！” 陆子荣难得声音有些清冷地呵斥了月漓一声，眉头微微一蹙。 这里是什么地方。 厉玄墨也好、清和公主也好，身份都在那里摆着，月漓逞一时口舌之快，说出来的话，实在是有些“难听”。 “三皇兄……我……” 月漓噘着嘴眨了眨眼睛，她没有说错嘛，这个十三王爷急急忙忙地抱着清和公主要入宫。 他们在这西华门，老早就听到了他的声音了。 方才十三王爷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她略略地看了一眼，十三王爷怀中抱着的清和确实是脸色十分的不好。 她说一句“赶着去投胎”或许是欠妥当了些，不过…… 意思也就是这个意思嘛！ 三皇兄何必这般计较呢…… 陆子荣没有看月漓，只是一双温润的眸子，远远地望着前方宫道里，渐渐远去的厉玄墨的背影。 还有…… 厉玄墨抱着的女子。 清和失去了意识，两只手毫无章法地掉在外面，像是一片轻飘飘的叶子，仿若一阵风过，便会将她整个人都给吹走了一般。 消散这天地间内。 “三皇兄，你，怎么了？”月漓还没有瞧见过陆子荣露出这般的神情来。 不由得觉得有些奇怪。 陆子荣很快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从西华门守卫处接过了北燕皇室的牌子，只说：“走吧，你不是想去长乐宫么？” 月漓立马点点头，对啊！ 过去三皇兄老是同她提起顾青萝如何如何，她真的很想见见自己这个三皇兄，过去在大周的这位皇后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天在太和殿中，她虽然也瞧见了顾青萝。 不过，当时的场景，她也没能和顾青萝好好的说上话。 所以，回到驿馆之后，她便整日整日的缠着自己的三皇兄，想让他带她进宫见顾青萝。 陆子荣脸上平静无波，“既然想见，那还不快跟上来。” 说罢，陆子荣迈开欣长的腿，就通过了西华门，直接走了进去。 “三皇兄，你等等我啊！你等等我啊！” 月漓立马就跟了上前。 陆子荣倒是没有放慢脚步，反而有些越走越快。 月漓一心为了跟上，也便没有精力去想旁的。 可是，等到他们两个到了长乐宫门口，陆子荣让李长进去传话的时候，月漓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三皇兄怎么今日好像有些许的不同啊！ “三皇兄，你方才是不是故意为了转移月漓的注意力，才这样走得飞快，让我都要跟不上了？” 月漓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审视而探究的目光，像是要将陆子荣整个人都看穿了一般。 陆子荣神情淡淡，目不斜视：“你这脑子一天到晚，乱想什么呢？” 不对，不对！ 月漓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虽然三皇兄回到北燕皇室也不过半年的时间，但是，月漓自认为自己对他还是很了解的。 一向都平淡如水，沉稳无波的三皇兄。 怎么会忽然间这样？ 是…… 好像就是他们在西华门撞见了十三王爷带着清和公主匆忙入宫，她这个三皇兄神情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是么？”月漓反问一句，眼睛瞪得更大了。 陆子荣被她的目光瞧着，只浅浅叹了一口气，这才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也反问一句：“不是么？” 月漓抿着唇，想起了什么：“对了，三皇兄我差点给忘了。那天在太和殿里的时候，清和公主忽然间失控，拿了砚台要伤皇后姐姐的时候，你怎么叫的人不是顾青萝，而是清和啊？” 若不是方才十三王爷进宫那一查，月漓都快要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第622章 只是这样么 “你这个丫头，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清和不清和的？”陆子荣不看月漓，目光依旧淡淡的样子。 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淡然，就像是真的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般。 可是…… “不对。三皇兄，月漓都看见了，也听见了。”月漓语气笃定。 当时虽然场面十分混乱，但是，陆子荣就站在慕容月漓的身旁。 那个时候，眼瞧着清和公主就要伤到顾青萝了，月漓心中紧张得不得了，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神经这样紧绷的情况下，周围的每一丝声响，她都听得格外的清楚，自然也记得十分的真切。 月漓转身站到陆子荣的面前，让自己正面对上他的那双温润眸子：“月漓真的听到了，那个时候，三皇兄你唤的名字，真的是清和公主，而不是皇后娘娘。” “是么？”陆子荣不以为意，像是根本就不记得这件事情了一般。 “或许是吧，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我早就不记得了。” 月漓又摇了摇头：“什么叫也许是，明明就是！三皇兄，为何啊？你当是为何会有那样的反应？” 月漓继续逼问，俨然一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一定不会罢休的样子。 陆子荣这才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哪里有这么多为什么。或许是当时有些着急了，便叫了一声清和，想让她停下来。” 真的只是这样么？ 只是为了让她停下来而已么？ 虽说陆子荣的这番解释，很合理，可是月漓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三皇兄真的只是这样而已么？ 说话间，李长已经进去通传了。 陆子荣离开京城这么久，怎么成了北燕的皇子，顾青萝一点也不知道。 听到是他和月漓公主来了，顾青萝立即就让云锦出来接他们。 “景皇子，月漓公主，请跟奴婢进来吧。” 顾青萝才从琼州回到京城，在顾家受了不少委屈。但是，陆子荣一直都待顾青萝很好。 云锦看在眼中，心中便记下了陆子荣的好。 所以，她远远瞧见了他们，脸上就已经挂着笑了。 “嗯。”陆子荣跟着云锦就进了长乐宫。 倒是月漓，还站在原地，并没有即刻跟上去。 她看着自己这个三皇兄慢慢远去的背影，抿着唇，半晌才终于跟了上去。 “三皇兄，你也不等等我！”月漓气呼呼地。 陆子荣回过头瞧着她淡淡笑了笑，摇摇头，便继续往前走了。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这浅浅一笑。 像是三月间的春风，清风拂过，身心舒畅。 叫人一下子，骛地一怔。 脑子里不论在想什么，都一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陆子荣又轻轻道：“还不快跟上来。” 月漓这才“哎”了一声。 快步就跟了上去。 心中觉得奇怪的地方，一下子就不记得了。 二人才到了清凉殿的门口，月漓就感觉到了一股透彻心脾的凉意。 “三皇兄，这皇后姐姐住的宫殿可真舒服啊，等我们回到北燕了，我也叫父皇给我修一间如何？” 第623章 这也太梦幻了 陆子荣摇摇头：“你啊，可知道修这样一间清凉殿要花多少的功夫和精力？这又不是说建就能马上建的。” 北燕的皇帝一心专注于权势纷争，只关心自己的几个儿子，对自己的女儿并不怎么在意。 她们做什么，要什么，发生了什么，只要没出人命，北燕皇帝一般都是不会管的。 所以，长久没有人约束，月漓公主性子便十分随性。 行为做事，都是想到什么便是什么。 不过，月漓骨子里是一个简单善良的女子，倒是十分的可爱。 “啊？很难么？”月漓一双眼睛看了看清凉殿的外部构造，“看着也并不是很困难啊。” 再说了，这大周皇宫能建的宫殿，没道理，他们北燕建不了啊。 陆子荣指了指清凉殿屋顶的取水系统，还有那如瀑布一般，潺潺往下的水幕说： “光是这个取水系统，就要十几二十个工匠，花上一两个月的时间设计图纸。更别说，屋子里面还用送取凉风的系统了。 要设计，要准备材料，再命人进行建造。便是集结几百人，怎么样也要花上四五个月的时间吧。 你若是真的想要，今年是不行了，明年或许能用上。” “啊？！” 月漓一听，整张嘴顿时长得老大。 这样一间宫殿，竟然要消耗这样多的人力财力！ 可比得上父皇所居住的玉华宫了！ 月漓有些不舍地再看了一眼清凉殿，这样耗力耗财又耗时的宫殿，估计父皇是不会让她建了。 毕竟，她只是一个公主。 而且，就算是父皇最疼爱的大皇兄和二皇兄想要修建这样一间宫殿，只怕父皇也不会轻轻松松的就答应了吧。 “云锦姑娘，长乐宫中的这间清凉殿，也是花了小半年的时间才建成的么？”月漓问。 云锦摇头：“回月漓公主的话，方才景皇子说的那些耗时耗力确实如此，不过…… 不过，皇上因为担忧皇后娘娘的身体，才下了皇令，让内务府不惜重金也要在一个月之内建成。” “什么？！”月漓听到，只觉得这也太梦幻了吧！ 三皇兄方才说要四五个月才能建成，而且都是要集结几百人的情况下。 而这大周皇帝，竟然下了皇令，一个月就修出来了！ 这这这！ 这大周皇帝是不是也太宠爱皇后娘娘了啊！ 月漓想着，脸上不由得就露出了有些羡慕的神情。 忍不住出声轻叹一句：“皇后娘娘可真是幸福啊。” 月漓目光艳羡。 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一句话说出来之后，站在自己身旁的三皇兄，一惯如春风般的面容，忽然就是一僵。 陆子荣目光闪了闪，看着这间清凉殿，里面夹杂着复杂万千的情绪，也不知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只是，若是细心一瞧。 便能看到，他的手，慢慢地攥紧，成拳。 死死捏着。 “……对了！”月漓又转向陆子荣，问说：“三皇兄，你是过去见到过这样的宫殿么？怎么你对要花费多少的人力财力，知道得这样清楚？” 第624章 始终是“阿萝” 月漓这一问。 就连云锦都转过头来，认真地看了一眼陆子荣。 皇上也是一时兴起，才下了这样的决定。 而且，清凉殿也是大半个月前才修好的，按道理来说，那个时候，北燕的皇子们已经从北燕都城大都出发来大周了。 他们忙着来大周出使，应该没有更多的精力来关心这件事情才对。 而陆子荣，本就有些复杂的神情，更是变得有些许的暗沉。 半晌，他才让自己保持平稳的心境，道：“不过是偶尔读书的时候，读到的，具体是哪本书，也记不得了。” “哦哦。”月漓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自己这个三皇兄知道的还真多。 月漓想着，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再认真地看了一眼清凉殿。 这样好的宫殿，她当真是越看越喜欢。 他们在大周逗留的这段时间，她若是能常常来这儿就好了。 不过，云锦却看到陆子荣的神情始终都有些不好。 景皇子，他…… 云锦瞧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莫不是他还…… 感觉到云锦打量自己的眼神，陆子荣收回思绪，目视前方，语气清淡：“进去吧，阿萝该等久了。” “！” 云锦闻声一怔。 阿萝。 景皇子，还是这样叫皇后娘娘。 便是他如今身份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他对皇后娘娘的称呼，始终都还是过去的“阿萝”二字。 月漓也心头一惊。 过去，三皇兄同她说起这大周皇后的时候，只说她是他在大周的义妹。 每次提及，都说“顾青萝”三个字。 如今，月漓听到这般亲密又似乎带着无数情绪的“阿萝”两个字从自己这个三皇兄的嘴里说出来。 怎么她的心里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之感呢？ 还想着，陆子荣就已经大步走进了清凉殿。 倒是云锦和月漓两个，心中各有各的心思，有些尴尬地瞧着对方笑了笑，才跟着走了进去。 月漓在外面的时候，还觉得清凉殿瞧着并不大。 自己真正走到里面才发现，这宫殿里面内有洞天。 一路上，每一个转角，每一处廊檐，都是花了心思精心布置的。 身在这清凉殿中，当真如同身处仙境一般。 好不惬意。 他们足足走了快两盏茶的时间，才到了正殿。 “景皇子到——” “月漓公主到——” 长乐宫的大太监李长守在殿门口，拉长了声音，长长地唤了一声。 殿内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便立即按着规矩，恭恭敬敬地往地上一跪。 “景皇子，吉祥——” “月漓公主，吉祥——” 这样的场面，月漓在北燕也经历过无数次了。 可是，在这大周，她心里莫名有些兴奋，一张小脸上，都有些红扑扑的。 云锦笑笑，为他们留出路来：“景皇子，月漓公主，请。” 月漓这才跟在陆子荣的身后，一步一步地，在众人的尊敬目光之中，走进了正殿。 一进去。 忽而一阵清风就吹了过来，带着舒适的凉意，将这夏日的燥热，全都吹散。 第625章 不记得了 真舒服…… 月漓打从心里觉得这清凉殿真的是太好了。 若是可以的话，她还真的就希望，父皇能够在北燕的皇宫里也修建这样一座宫殿。 “你们……来了！”顾青萝坐在首位上，再次见到陆子荣，心里激动，有许多话都想问他，可是一时间，又千言万语卡在喉咙深处，不知说什么好。 只赶忙就让叶言秋给他们奉茶。 而那备下的茶水还有茶点，都是顾青萝按照自己记忆中，陆子荣的喜好而备下的。 “本宫不知道月漓公主喜欢什么，就都准备了一些，你看若是不合你的口味，再让御膳房送过来，或者，直接让小厨房现做也行。” 顾青萝这般热情，月漓一下子就对她又生出了一股亲切之感。 脸上带着笑，说：“都喜欢，月漓不挑食！” “噗！” 月漓说话爽朗，一时间，逗得这殿中的奴才们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月漓这才羞赧地低了低头，“三皇兄，是不是月漓说错话了？” 陆子荣摇摇头，语气柔和：“没有。” 顾青萝看在眼里，陆子荣还是这般，叫人如沐春风，只两个字，就能叫人的心情立即平复下来。 月漓饮了一口茶，又看向顾青萝：“皇后姐姐，你的身子已经大好了么？”说着，又目光往下，落在了她的腹部。 她虽然年纪尚小，但是也听宫中的嬷嬷说过，这怀有身孕之人，最是娇贵了。 但凡一丁点的动静，都是可大可小的，千万不能马虎。 那天，太和殿晚宴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皇后娘娘的身子当真吃得消么？ 顾青萝见月漓这般想要同她亲近，言语间也真诚爽朗，尤其是那一声“皇后姐姐”，叫的那叫一个自然随心。 顾青萝就猜到，必然是陆子荣在北燕的时候，时时在月漓面前提起她。 能够让陆子荣这般相待的人，顾青萝自然也是十分随和，点点头：“嗯，宫中的太医还有云锦都看过了，已经并无大碍了。” “真的么？”月漓又问了一句。 方才进宫的时候，她还看到十三王爷带着清和公主急匆匆地进宫找太医。 清和公主只是中了毒，如今毒也解了，还这般虚弱。 皇后姐姐这都七、八个月的身孕了，当真没事么？ “月漓公主放心吧，南疆的楼九爷蛊术了得，是他亲自出手给娘娘医治的，一定没有问题。”叶言秋站在旁边，开口为楼九爷说话。 月漓听到这里，才点点头。 那个南疆的楼九爷她是听说过的，十分有本事。 这样说来，倒是合情合理了。 不过，陆子荣倒是看了叶言秋一眼，问说：“对了，我离开京城之前，你来找过我一次，是问那个什么…… 对，那个，东市大街的一男一女人命案子，你可查到了么？” “啊？”叶言秋一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 陆子荣又和她提了几句，叶言秋还是没有想起来。 陆子荣觉得有些奇怪：“当时你来找我的时候，不是非常紧急的么？怎么现在不记得了？” 第626章 转移话题 “我……” 叶言秋脸上有几分尴尬。 这边，顾青萝还有云锦也都看向了她。 叶言秋从南疆回来过来，行为举止都一如往昔，她们也都没有觉得她有什么不同。 这才放心让她继续在长乐宫中待着。 今日，陆子荣和月漓来，顾青萝也是想着叶言秋同陆子荣也算是相识，才让她也来的。 但是，陆子荣这样一问，确确实实问倒了她，叫顾青萝和云锦也不由得认真地看了叶言秋一眼。 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叶言秋眼睛转了转，笑笑说： “景皇子不知道，我前段时间被歹人劫到南疆去了，这期间有很多事情，我都有些记不真切，想来，你说的那什么人命案子，我也是一并就忘了吧。” 是么？ 陆子荣目光带着几分探究。 虽说这人在受了刺激或者经历了什么重大变故之后，确实会出现叶言秋所说的这种情况。 有些不想记起的事情，不知怎么的，就忘了。 而叶言秋被掳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太清楚。 只是，叶言秋已经有一番说辞，楼九爷也从旁印证。 楼九爷作为南疆枯灵派的教主，没有必要为了帮小小一个叶言秋而编出谎言来。 他们便只能当做叶言秋说的都是真的了。 叶言秋歪歪脑袋，又笑了笑说：“景皇子倒是关心我，不过，我倒是觉得，皇后娘娘最想知道的，一定还是景皇子究竟是如何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北燕的皇子的！” “嗯，本宫确实很想知道。” 叶言秋这样提了一句，一下子就把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都转移到了陆子荣的身上。 毕竟，她叶言秋说到底不过是个闲人，虽能待在顾青萝的身边，但比起和顾青萝有着兄妹情分的陆子荣来说。 她的事情，跟陆子荣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所以，她一句话，就很好地转移了话题。 陆子荣看着叶言秋的眸光又闪了闪，她这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的？ 陆子荣想着，一时间便没有即刻解答顾青萝的疑问。 月漓坐在陆子荣的身旁，见他迟迟不说话，便伸手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三皇兄，皇后姐姐还等着你细细同她说事情的经过呢！” “嗯。”顾青萝又点了点头，她的确老早就想知道了。 “好吧。”陆子荣这才收回了自己落在叶言秋身上的视线，看向顾青萝，声音清浅如溪水，慢慢地就将自己是如何回到北燕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自然，他是不会告诉顾青萝他是重生的。 他只说，当初他被人从北燕皇宫里送了出来，还好，身上有一块象征他皇子身份的玉佩。 北燕皇帝年纪大了之后，便时常想起自己这个儿子，便派了人到各个国家里去仔细搜寻。 这天下之大，要找到当年被送出来的他，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北燕皇帝还有他派出来的人，足足花了五年的时间，才再一次偶然的机会，看见了陆子荣刚好掉落的玉佩。 有的玉佩为证，不仅北燕皇帝找到了自己这个三儿子，陆子荣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舒家反叛前一段时间里，北燕皇帝就已经几次三番派人来让他回去了。 但他迟迟不肯离开。 明面上他的理由是大周还有事务没有处理完，但其实说到底，只是他实在是放不下顾青萝。 到了最后，他亲眼瞧见对于阿萝来说，到底还是厉玄琰更为重要，甚至，她不惜自己的性命和安危也要留在京城里同他一起。 陆子荣才终是下了决心，要离开。 当然，这些，他依旧是没有说出来的，而且，他应该这辈子也不会再说出来了。 “……对啊皇后姐姐，我父皇为了找三皇兄，当真费尽了心思。三皇兄回到北燕之后，父皇还大肆庆祝了一番。”月漓接着陆子荣的话往下说，“父皇说，三皇兄能够回到北燕，实在是他的福气。月漓也觉得，三皇兄能够回来，也是月漓的福气。” 月漓一边说着，一边就笑着看向了陆子荣。 她是真的打心眼里觉得陆子荣好。 顾青萝听完，点点头，“听到你在北燕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不少。” 毕竟他们有着兄妹情谊。 虽说，她过去看了出来，陆子荣待她不仅仅是把她当作妹妹，她也认真地同他说过，她的心里并没有他，她也努力保持他们之间的距离。 但是，陆子荣到底是这前世今生里，真诚待她之人。 她还是希望他好好的活着，精彩的活着。 陆子荣神情淡淡，只轻轻“嗯”了一声，瞧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顾青萝又问：“不过……你回去这么久，怎么也不同我还有爷爷说一声？”陆子荣在太和殿上的那些说辞，她是根本就不信的。 哪有这么多的顾及。 这养育多年的恩情，陪伴多年的情谊，众人皆是看在眼中。 哪里那么容易就能被人误解歪曲了？ 顾青萝看着他，想要知道，他究竟为何不告诉他们，哪怕只是送一封信回来也好啊。 可是…… “没有别的原因。”陆子荣语气淡淡，话语间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之感。 顾青萝一愣。 当真没有别的原因？ 还是，有什么，是他不愿意说与她知道的？ 亦或是说……现在的他，成了北燕的皇子，对她便再不能像过去那样知无不言了？ 心里莫名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蔓延开来。 “我在太和殿上说的，便是全部的原因。”陆子荣再开口时，没有再看顾青萝一眼。 只是微微低下头，端起一杯清茶，浅浅地尝了一口。 顾青萝见状，只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好像，这么久了之后再相见，他…… 陆子荣同她之间的距离，好像变得比她想象的还要远了。 一时间，这大殿之上的气氛变得有些许的微妙起来。 云锦瞧见了，稍稍抿了抿唇，才站出来说道：“奴婢方才见月漓公主像是很喜欢娘娘的清凉殿。” 第627章 决堤的洪水 “嗯……” 月漓淡淡应声，目光一直锁在陆子荣的身上。 因着过去同三皇兄经常相处在一起，月漓其实已经有些熟悉陆子荣的性子和习惯了。 说来也怪。 明明在北燕的时候，自己这个三皇兄提起顾青萝的时候，眼眸里都闪着光亮。 她看在眼中，只觉得那个时候的三皇兄最是闪闪发亮，她以为三皇兄是心中记挂顾家对他的恩情，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来。 可是怎么到了清凉殿中，真正见到顾青萝了，三皇兄却又像是刻意将情绪压得低沉了起来？ 这种刻意的举动，月漓实在是有些看不懂。 感觉到月漓的目光，陆子荣并没有看她。 只是依旧神情淡然，垂眸，饮茶。 但他心中，早已泛起千万的情绪。 他不同顾泰清和顾青萝说，究竟是什么原因。 或许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或许是真的担心被人抓住了小辫子，借题发挥。 又或者，他是不敢让她知道。 他好不容易才打定了主意要回到北燕，甚至还强行让自己不要再如同过去一般，不能继续将阿萝放在心里最紧要的位置。 过了这样大半年的时间，他以为自己真的能够做到不再在意了。 可是。 方才阿萝不过同他说了两句话。 他就已经能感受到，自己心底里压抑已久的情绪，像是随时都要决堤的洪水。 随时都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所以！ 陆子荣在心底里深深地叹了好几口气。 才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 但是，他这样的举动，却是一丝不落地落入了月漓的眼红。 月漓尚小，也不知道陆子荣过去对顾青萝的那份情谊。 所以，她是有些看不懂猜不透的。 不过，月漓即便看不透，但是也能感觉到如今在陆子荣和顾青萝两人之间，气氛的异样。 所以，云锦问她，她也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起来也是语气淡淡： “这清凉殿确实很别致，也有心意。我的确很喜欢。” 为了不叫气氛继续尴尬下去，顾青萝笑了笑，收敛自己的思绪，不让自己继续去想陆子荣究竟是为何这样做。 看向了月漓，说：“你若是喜欢的话，不若这段时间时时入宫，到本宫的这清凉殿里来。 本宫听内务府的人说了，虽然你们驿馆中也用上了冰，但到底天气还是闷热的，你随时来都可以，只要通传一声就行了。” “啊？真的么？” 顾青萝的话叫月漓一惊，脸上写满了不敢相信。 顾青萝又笑着朝她点点头：“当然了，本宫怎么会说假话，故意拿你寻开心么？” 云锦也道：“嗯，月漓公主。清凉殿中也有好几间偏殿，便是你想在这清凉殿住下，也是可以的。” 月漓听到这里，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清凉殿啊！ 能在这里住下啊！ 这样好的地方，像是江南水墨画一样的地方，她是真的很喜欢呢！ 月漓一下子就忘了方才的尴尬气氛，神情激动地拉了拉陆子荣的衣袖： “三皇兄！皇后姐姐说可以让我住在这清凉殿中啊！” 第628章 两个信封 陆子荣本能地就要拒绝。 “不用了，驿馆中已经用上了冰，而且，每隔一个时辰就有人来换，其实已经十分凉爽了。” 要知道，内务府备下的冰，每一块都如同青铜大鼎一般大小。 驿馆中，几位皇子、几位公主，还有南疆驿馆中楼九爷、莫平生的房间里，都是一个时辰更换一次冰块。 那样大的冰块放在房中，光是冰块融化成水的整个过程，就已经让房间的温度降低了不少。 而且，便是京城里的大户，还有达官贵人的家中用起冰来，也没有内务府的这么大和这样勤。 月漓一听陆子荣的口气，就有些不悦地耷拉着脑袋，看样子，三皇兄是不会答应了。 顾青萝瞧见了，特别是瞧见了月漓脸上失落又有些不甘的神情，知道云锦说得果然没错。 这个月漓当真是打从心底里很想在这清凉殿中住上一段时机，便继续说： “我记得，北燕之前报来的名单上面，是没有月漓公主的名字的，她自己贸然跟了过来，内务府并没有准备许多合月漓公主用的物品。 与其让内务府如今匆忙准备，还不如让月漓住到清凉殿来，也省去了许多麻烦不是么？” “对对对！” 月漓一听顾青萝帮着自己说话，立马就巴巴地看向了陆子荣，有些撒娇般说： “三皇兄，驿馆里面能供我驱使的婢女都没有几个，三位皇兄调过来的人，我也用的不习惯。不若……” 月漓“嘻嘻”一笑：“不若，你就答应了吧？” “噗。” 月漓公主这样期盼的样子，叫殿中的奴才们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为了一间宫殿这样紧着求哥哥的。 不过…… 月漓这般可爱的样子，他们看在眼里，倒是觉得十分亲切。 心里便想着，若是月漓公主当真在这里住下了。 相处起来定然不会太困难，说不定，还会十分有趣也说不定！ “三皇兄！你就答应月漓吧！你看，你不答应我，他们都笑我呢！”月漓为了能够留在清凉殿也是豁出去了。 陆子荣拿她没办法，只能暂且答应了她，不过，他还说：“你能不能留在清凉殿，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我还要问过你大皇兄和二皇兄。” “那好办！”月漓招呼奴才给她拿来纸笔，认真而迅速地在上面写下了些什么，然后分别装进了两个信封里，交给陆子荣。 “喏！三皇兄，你只要将这两封信分别带给大皇兄和二皇兄，他们一定会答应的。”月漓信心满满。 众人都忍不住有些好奇，这月漓公主到底写了什么，就敢这样肯定，北燕大皇子和二皇子一定会答应她的要求，让她留在清凉殿。 月漓眼睛滴溜溜一转，“我才不会现在就告诉你们呢，好了好了！三皇兄你快快回到驿馆中，将信交给两位兄长啊！ 月漓等你的好消息！” 说着，月漓就急不可耐地要将陆子荣给推出去。 陆子荣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这个丫头，还真是…… 第629章 太医院 “三皇兄！你就先回去吧！”月漓催促着，就将陆子荣给推了出去。 长乐宫里的下人们都一齐笑了起来，这个月漓公主真是……十分的可爱了！ “李长，你去送送景皇子。”顾青萝瞧见他们两个走远了，赶紧让人跟上去。 月漓听风就是雨，这样风风火火的，但是她却不能失了基本的礼数。 “是，奴才这就跟上去。”李长叩首。 门口，月漓已经推着陆子荣走到了长乐宫的门口，“三皇兄，月漓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啊！” 月漓高兴笑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陆子荣又是摇摇头，那边李长也出来了。 “景皇子，奴才这就送你出宫吧。” “嗯。” 二人一前一后，就往着西华门的方向而去。 等走了一会儿，眼瞧着再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西华门了，陆子荣的脚步忽然一顿。 他的目光往太医院的方向瞧了瞧。 “景皇子？怎么了？咱们不是要出宫么？”李长恭敬问。 陆子荣眼底眸光闪动，“嗯”了一声，抬脚就要继续往西华门的方向去，可是，才一抬脚，就又生生止住。 又是往太医院的方向瞧了一眼，才说：“李公公，我想去太医院一趟。” “哟！”李长一听就眉头一皱，“怎么了？景皇子是有什么地方不适的？需不需要奴才同皇后娘娘说一声？” 李长关切，陆子荣是皇后娘娘过去的义兄，如今又是北燕国的皇子，这样贵重的身份，一点也耽搁不得。 陆子荣摇摇头，“我没事，我只是想去太医院找找一向给爷爷诊脉的张太医。” “哦，原来如此。”李长立马就明白了陆子荣的意思。 他在太和殿的时候就说了，为了不让北燕的人，也不让大周的人觉得他同顾家有所勾连，所以，便是他并没有身亡的消息，他都没有告诉首辅大人。 但毕竟这么多年的情分在这里摆着，谁又全然能够一点也不关心呢？ 而且，李长说句不合规矩的话，若不是当初首辅大人收养并教导陆子荣，他陆子荣今天哪里还有机会被北燕皇帝给寻回去。 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那象征身份的玉佩，恐怕早就拿去换钱了…… “那既然如此，奴才也不多打扰了。”李长识趣，主动就提出先回去了。 首辅大人身体如何，他不过是个奴才，自是不敢多问的。 “多谢李公公。”陆子荣朝李长点点头。 “不敢当，不敢当。”李长也回了个礼，很快就离开了。 等到李长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陆子荣眼底的春风和煦之色，渐渐地就收敛起来。 他一双眼眸深深地看了一眼太医院的方向，终于，抬脚走了过去。 ＊＊＊＊＊＊ 太医院里 厉玄墨急急忙忙地将清和抱了进来，连脚都没站稳，就立马大声喊了起来：“院判！院判！快出来！” 被厉玄墨抱在怀中的清和，不知什么时候就醒了过来。 厉玄墨声音如钟，又急又响，吵得她眉头不自觉地就蹙了蹙。 第630章 不是他么？ “好吵……” 清和公主轻轻嘤咛一声。 厉玄墨听到了，立马就低下头看了太一眼：“醒了？你怎么样了？” “你再大声一点，或许我会直接被你震晕了过去。”清和清醒过来，和厉玄墨斗嘴的性子也清醒了过来。 “醒了就好。”厉玄墨也不管她是不是要同自己斗嘴，这人醒了就好。 她本来就才中了毒，这样晕死过去，若是长时间不醒，还真的不知道会不会出大事。 厉玄墨将清和放在了太医院里面准备好的病床上：“比不上你公主殿下的软枕红帐，公主殿下还多担待啊！” 厉玄墨也同她斗嘴。 不过，他并不是真的想要这个时候还和清和吵嘴。 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清和保持清醒，不要再晕过去，等到院判来了，他才不管她的死与活。 清和虽然性子娇纵，为人霸道，但是她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 厉玄墨这样一路将她从厌火驿馆将她抱到宫中的太医院来，虽说路途并不长，可厉玄墨始终都是亲自抱着她，并没有一刻假手于人。 清和看到厉玄墨额头上带着的汗珠，还有脸颊上泛起的燥热，只嚼了噘嘴：“哼，若是你们这里的东西不舒服，咯着本公主了，我可是会同你没完的。” 清和嘴里不让半分，但其实语气已经没有方才在驿馆中的急躁与恼怒。 “……对了，”清和忽然想到了什么，往门外看了一眼。 厉玄墨以为她是在找木槿，就说：“我走得快，木槿跟不上，她应该一会儿就能到了。” 清和点点头，不过，她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方才她被厉玄墨抱着一路进来，其实在半路上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有些清醒了。 不过，到底还是迷糊着，只是感觉，她似乎瞧见了另外一个人。 清和在心底里沉了几口气，想了又想，到底还是忍不住问说：“我……方才还瞧见了其他的人。” “其他的人？”厉玄墨一路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清和的身上，哪里还能注意到其他的人。 只当清和是迷糊不醒间做了个梦吧。 “没有，我没有瞧见还有什么人。” 清和神情有了一丝失落：“是么？” 当真不是他么？ 她虽然没有看到，也没有听见。 可是，就像是本能的直觉。 她就觉得，她好像确实瞧见了他。 说话间，太医院的孙院判终于到了。 “十三王爷，怎么了？这样急切召集臣来——” “呀！清和公主，你，你怎么？！” 孙院判一进来，就看到了面色苍白，神情虚弱的清和躺在太医院的床上。 根本不敢多耽搁一刻。 就立即走到了清和公主的床边坐下，麻利地打开了医药箱，“清和公主，劳烦将手给我。” 清和心思不在这儿，孙院判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厉玄墨站在边上，倒是瞧着比清和还要着急一些。 毕竟是皇兄交给他的差事，他可不能出了差错。 他母妃的事情，皇兄答应了会告诉他。 所以，便是清和再娇纵，他也不能让清和有事。 第631章 犯孩子气 孙院判认真地给清和公主诊脉。 清和公主身份贵重，他不敢有丝毫的闪失，所以，便是诊出来清和应该并无大碍，孙院判还是再三确认，才终于同厉玄墨说： “十三王爷放心，清和公主放心，公主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急火攻心，这才晕了过去。待臣给公主开几副清心养气的方子调理即可。不过……” 孙院判认真地看了清和公主一眼：“公主殿下，如今你身子虚弱，受不得刺激，更不能动怒和发气。这一次，是十三王爷及时将你送来，也是你运气好，很快就醒了过来。可若是下次再晕过去的话……” 孙院判话没有说完，但言语间的担忧和劝解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听到没有，让你别动不动就发火。 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一点也不像寻常女子一般温婉可人，动不动就是要打要杀的，就不怕自己把自己给气晕了过去？”厉玄墨怼了清和一句。 不过，若是认真去听。 其实一点也不难听出厉玄墨语气中流露出来的关切。 清和眼睛一转，也不客气地道：“你少说几句，或者少在我面前出现，那才是真真正正不会发火了！” “你！你这个不识好人心的臭丫头！”厉玄墨气大。 好啊！ 好啊！ 还真是恢复了元气就利马毒舌起来了。 早知道，他才不会救她！ 清和看穿了他眼中流露出来的神情，摇摇头：“现在不想救，已经晚了。没听到么？院判大人说了，本公主已经无碍了。” 清和说罢，还微微瞪了厉玄墨一眼。 这就算是方才在驿馆的时候，他对她出言不逊的代价了。 厉玄墨摆摆手。 得！ 救了人，她还这样同他呛声。 明明方才在驿馆的时候，最开始出言不逊的人明明是她。 于是，才刚刚有了一丝和缓的两个人，顿时就像是同时吃了火药一般，眼瞧着马上就又要斗起来了。 孙院判立即站了起来，站在他们两个人中间作和事老状：“好了好了，清和公主你现在需要休息，就少说两句吧！” “听到没有！让你少说两句。”厉玄墨不知怎么的，竟犯起了孩子气。 孙院判听到他这样说，又是赶忙转过身，对厉玄墨又摆摆手：“十三王爷，清和公主要静养！静养！静养！你就先行回去吧，若是有什么事情，臣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孙院判说罢，就半推半赶的要将厉玄墨给送出太医院。 “切！” 厉玄墨心里暗道，他好男不跟女斗，等清和好了，他有的是时间同她比比，到底谁更回怼人！ “好了，十三王爷，你就先回去吧。”孙院判生怕厉玄墨一个不顺心，又杀了回来，手上的力气便又重了几分。 “行了，本王知道怎么走！”厉玄墨甩开孙院判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衫。 好歹，这形象可是不能破坏的。 “行了，本王这就走。”厉玄墨走到门口，伸手就要开门。 “嘎吱”一声。 厉玄墨：“你怎么来了？” 第632章 陆子荣！ 厉玄墨看着门外站着的陆子荣怔了怔，“你怎么在这儿？” 孙院判也有些发懵。 今个儿这是什么日子，常年都不来一趟的十三王爷来了，清和公主来了，如今竟然连北燕的景皇子也来了。 难不成今日这京城里刮起了一股邪风？ 陆子荣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门口就撞见这么多人。 “怎么了？” 清和在里面，虽然看不见到底是谁来了。 但是，方才厉玄墨喊了那一句“你怎么来了”，一下子就叫她整颗心都紧张了起来。 下意识地，心头就是狠狠一跳。 一个念头，立马就浮现在脑海中。 木槿还没有来，这里面也没有多余的人。 没有人扶她，她便自己强行撑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 “是有人来了么？”清和撑着坐了起来，朝门口的方向不停地张望。 期盼着能够看到自己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孙院判见她要起来，马上就过来：“清和公主，你快躺下啊！你这身子骨本来就没有好全，若是再磕着碰着了，那可怎么得了！” 孙院判说着就想要扶着清和躺下。 可是。 孙院判这一过来，就将门口的视线给让了出来。 陆子荣，景皇子。 就这样站在门口处。 外面的阳光照过来，陆子荣在门框外，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简直就是书中所描绘的儒雅少年郎。 “你……是你。” 清和的情绪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 “怎么？你们认识？” 清和这反应怎么看都不像是和陆子荣只见过两次。 甚至…… 厉玄墨瞧了瞧清和，又瞧了瞧陆子荣。 虽然陆子荣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是淡淡的神情，可是，厉玄墨下意识的就觉得，他们两个之间肯定有什么！ “清和公主，十三王爷。”陆子荣淡淡点头，语气一如往常，眉眼间就像是清和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他这样的神色落在清和眼中，只叫她觉得胸口狠狠一闷！ 他竟然…… 陆子荣目光淡淡地又看向孙院判：“孙院判，我来是想问问你，爷爷的身体最近如何了？ 我回到北燕许久，也没有同他老人家说一声，如今回来了，想问一下，关心一下。” “啊……这样吗？”孙院判一双眼睛也不停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打量。 陆子荣的话，句句诚恳，当真瞧不出半点的异样。 孙院判他简直就快要相信他的话了。 可是！ 孙院判眼睛往清和那边一扫，就瞧见清和公主的两只眼里都似乎泛起了泪光。 不是吧？ 这到底什么个情况啊？ 孙院判在太医院任职这么多年，为多少人医治过，又见到过多少人。 自认为已经阅人无数，只需一眼，就能瞧出其中的关窍。 可是这一次…… 孙院判屏住呼吸，不敢出气。 陆子荣又看向孙院判，语气清浅：“孙院判？我说我来是想要问问你爷爷的身体如何——” “陆子荣！” 清和红着眼睛，终是忍不住大叫一声。 她神情倔强，强撑着身体，就从床上站了起来。 第633章 她的幻想 清和这样喊了一声出来。 厉玄墨还有孙院判更是立马怔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清和这样眼中带泪，眉目含伤的样子，更是直截了当的就告诉了他们，这清和和陆子荣之间肯定是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们或许并不知道，但是，他们二人之间有事，确实板上钉钉的事情。 “咳咳！” 孙院判轻咳两声，目光飞快地就从陆子荣还有清和的身上挪开，他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太医院里面用来贮藏各位太医出诊医案的房间，喃喃自语道： “啊，景皇子想要知道首辅大人的身体状况，下官这便将一贯医案拿来给景皇子看看。” 孙院判说罢，就直接头也不回地就往里面的房间去。 “喂！老东西！” 厉玄墨在心底里低低骂了一声。 顾泰清身体如何，孙院判怎么可能不知道，更没有必要拿医案出来。 孙院判不过就是看着这眼前的场景太过尴尬，才想出这样一个说辞离开。 可是！ 厉玄墨面色更是不好了。 孙院判这个家伙自己走了，他要怎么办？ 也找个理由离开？ 给他们留下足够的空间和时间？ 要知道，厉玄墨虽然并不通晓情事，但也能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猫腻。 他一个大男人，还从来没有这般处境尴尬过。 额…… 就在这个时候。 “有人吗？” 太医院的门口忽然又冒出了一声清丽而熟悉的女声。 “有有有！”厉玄墨跟瞧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下子就转过身，拉着才刚刚站到了门口的王诗韵立即离开了。 “你……你这是做什么啊？！”王诗韵一脸茫然。 这个十三王爷这是在做什么！ 厉玄墨如今却不好同她解释，只故意道：“你不是来找本王问那件事么？！本王有新的消息和线索了！事关重大！来，我们道外面去说！” 厉玄墨说罢，便直接半推半攘地，就将王诗韵给带到了外面。 “……十三王爷！喂！厉玄墨！”王诗韵有些恼了，挣扎着就要打开厉玄墨推着她的手。 厉玄墨却再三确保他们已经完全出来了，说话不会叫里面的人听见了，才终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来得真是及时！” 王诗韵不明所以，但方才她在门口看了这么一眼，也敏锐地就觉察到了气氛的异样。 厉玄墨只将里面的事情简单同她说了一遍。 “……真不知道这清和和陆子荣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厉玄墨到底还是有一分两分的好奇。 王诗韵这样也根本猜不出什么。 只是看到她同厉玄墨之间距离相距很近，便不动声色地往后稍稍退了一步。 厉玄墨并未察觉，不过却忽然认真地看了她一眼，问说：“对了，你来太医院是有事么？是哪里不舒服，需要肉太医给你诊诊脉么？” “我……”王诗韵被他这个问题问到了，面色一下子就有些微微的泛红起来。 她刚才在宫中，不知从哪个小太监还是小宫女的口中听到，厉玄墨进了宫，急急忙忙地朝着太医院的方向去了…… 她…… 王诗韵稍稍抿了抿唇，那些人没有说清楚，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厉玄墨急着要见太医，莫名地，她就同吏部尚书告了个假，就过来了太医院。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想的…… “你怎么了？”厉玄墨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见她神情有些局促不安的，像是心里藏着什么一般。 “你病了？”厉玄墨猜。 王诗韵摇摇头，“我没事。” “那是什么？”厉玄墨继续追问。 王诗韵答不上来，看着厉玄墨一双认真而紧张地望向自己的眸子，只觉得心头莫名间就一阵慌乱。 王诗韵赶紧又别过头去，看向别处，岔开话题道：“对了，清和公主和景皇子他们……” “他们啊。”提到这事，厉玄墨就稍稍瘪了瘪嘴，他们两个实在是奇怪得很，不提也罢。 王诗韵又问了几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厉玄墨就没有继续追问王诗韵究竟为何来太医院了。 如今天色尚早，吏部尚且有事务要处理，厉玄墨便陪着王诗韵一路又从太医院走了回去。 一路上，厉玄墨倒是会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着话，王诗韵确是有稍许的心不在焉。 厉玄墨虽然没有继续问她，但是，她却不能忽视自己方才的慌乱与紧张。 “……好了，你父亲的事情，关系到首辅大人，我会想办法继续探查。”厉玄墨同她说。 王诗韵看着他的样子，淡淡的点点头。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件事情，就不在单单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他同她只是稍微比旁人要熟络一些，他便这般为她考虑和着想。 王诗韵有些愣愣的，心里莫名想着，方才她听到小太监说的那些话，以为是他哪里病了，所以才会那般慌张么？ 所以…… 其实，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厉玄墨在她的心头，莫名地就占据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呢？ “……想什么呢？这样出神？！”厉玄墨伸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王诗韵这才收回自己的思想，阳光下，红墙旁，他挺拔笔直的身躯，就这样直直地立在她的面前。 莫名拉长出来重重的一道影子。 那影子，偷偷地就蔓延到了她的脚边。 看在眼中，竟然会有一种叫人从心底里感觉到安心。 “我……我就是想到尚书大人交代的事情，还有一些没有处理。”王诗韵稍稍侧过脸道。 厉玄墨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只点点头，说：“那好。” 然后，便也没有过多停留，便往建章宫的方向去。 皇兄交给他的差事，他这也不知道究竟算做得好还是不好。 清和公主晕过去，来太医院诊治的事，得同皇兄说说才行。 而且，还有…… 厉玄墨忍不住望了一眼太医院的方向，这清和公主和陆子荣似乎认真的事情，他是不是也应该同皇兄说一声？ ******** 太医院 孙院判和厉玄墨都找了借口离开。 一时间，这宽大的房间里面，就只剩下了清和还有陆子荣两个人。 清和站在原地，一双眼睛里泛着红光，若是细看，看能看到她眼中噙着的泪水。 她那样大声地叫出一声“陆子荣”之后，也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站在那儿，看着他。 心里头如同打翻了千万种情绪，一时间，竟有些不能自己。 陆子荣依旧站在门外，没有动。 他整个人似乎还是如同平时一般清冷，淡然，只是，那一双如玉般温润的眼眸中，时不时便会闪动些什么。 还有他轻轻背于身后的两只手，也默默地攥紧成拳。 但，他的脸上，始终瞧不出任何的神情。 只是，他眸光淡然地对上了清和的视线，像是有些不解，道：“不知厌火的清和公主忽然直呼我过去的名字，可是有什么事么？” 清淡如水的一句话，莫名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疏离和陌生。 他的这句话，通过空气，传到了清和的耳中，叫她的一颗心莫名就是一跳。 他不认识她！ 他当真不认识她！ 清和也不知自己心头究竟是如何想的，明明这辈子，他确实才是第二次见到她。 可是，方才他出现在太医院门口的时候。 她一瞧见他站在门边，那目光往她这边扫过，她就下意识地觉得，他是来找她的！ 而且…… 方才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她竟觉得，通过他的眸光，她就能认定，他看向她那转瞬即逝的眸光，就是和过去一模一样。 带着几抹疏离，几抹淡然，几抹刻意保持距离。 最最重要的是，还有一抹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担忧和在意。 过去他就极力否认，说她看到的他对她的担忧都不过是她的幻想罢了。 可是，她就是努力想要让他相信她看到的都是真的。 一如现在。 她觉得自己真的看到了。 可是，他就是这般，表现得冷静到了极点，冷静得让人心头发凉。 “陆子荣……”清和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叫了他一声。 她觉得自己当真没有看错。 所以，她叫着他的名字，便有些想要戳穿他的面具一般，往前走了一步。 带着想要看透一切的目光，直直对上了陆子荣的目光。 像是要从他脸上任何的一处蛛丝马迹，找到自己想要的线索。 只要一丁点，小小的一丁点，她就能确认自己方才的那种感觉，并非是她荒谬到极致的幻想，而是真正存在。 可是…… 陆子荣又是神情极其淡然地看着清和，浅浅地说：“不知清和公主到底有何事？我同公主不过见过两次，自认为并没有任何惹恼公主的举动，公主为何会这般看着在下？” 他说着，还双手抱拳，朝着清和简单地做了个揖。 而后，便再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 落在清和的眼中，像是再他们两人之间不过十尺的距离间，生生地划开了一道深深的鸿沟。 任凭清和再怎么想要试图跨过去，都只会是一片徒劳！ “唔！” 清和心中火气再次上涌，只觉得心头忽而一股刺痛，眼前就顿时黑了过去。 然后，她便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清和公主！公主殿下！”一直躲在太医院内室里，不敢出来打扰的孙院判瞧见了，立马就冲了出来。 乖乖！ 他方才自己都说了，现在的清和公主，最好就不要受到什么刺激，更不要发火，这一天之间两次急火攻心，再咬医治起来就并不容易了！ 孙院判飞快地跑过来，想要搀住清和。 可毕竟，这内室到太医院门口，有好长的一段时间。 孙院判便是会飞，也没有办法立即就将要晕倒到地上的清和给扶住。 眼瞧着清和公主就要倒在地上了，站在门口的陆子荣，眉头微微一皱，到底还是伸手，将她给扶住了。 “多谢景皇子！”孙院判心跳如雷，赶紧就上前从陆子荣的手中，将清和公主给扶了起来，架着她到屋子里的床边，想要将她给放在床上。 可是，清和失去知觉晕过去之后，孙院判一个人，到底有些力不从心，几次三番尝试，都差一点要扶不住清和了。 “景皇子，能不能麻烦你……”孙院判面露难色，扭过头，艰难地看了陆子荣一眼。 方才的情境，孙院判虽然在里屋，但是也看得到，似乎景皇子当真是不认识清和公主的。 而且，尤其是景皇子的那一双眸子里透露出来的神情，客气淡漠，一点也不像是同清和相识的样子。 孙院判便不由得心里在想，是不是这清和公主才刚刚中了毒，又受了刺激，才会有方才那样有些怪异的举动。 所以，孙院判让陆子荣来帮他一把，也是想再从旁印证一下，这陆子荣到底是不是真的对清和半分其他的情绪都没有。 而陆子荣，自然是稍微蹙了蹙眉头，像是有些许的“麻烦”，但还是走了过来。 陆子荣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动作麻利而快速地和孙院判一起，将清和给抬到了床上。 “清和公主晕了，孙院判应该会很忙，孙院判不若将爷爷的医案给我，我看完了就走。”陆子荣说着就往旁边退了一步，坐在了一张椅子之上。 孙院判微微一愣。 明明陆子荣这番话听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 孙院判心中，莫名就觉得，这景皇子说出来的这句话，看似是在向他要医案。 但仔细一想，又何尝不是在提醒他，让他赶紧给清和公主瞧瞧病情如何了？ 这…… 孙院判再一次认真地看了陆子荣一眼。 将顾泰清的医案给了他，就见得陆子荣当真垂下眼眸，神情极其认真地翻阅起了医案。 孙院判一边为清和盖上一层薄薄的被子，一边时不时地回头看看陆子荣。 几次下来，陆子荣都十分认真，没有往他们这边瞧上一眼。 所以…… 孙院判稍稍皱了皱眉，方才的那句话，当真是他多想了而已么？ “嗯，既然爷爷身体无碍，我也就放心了。” 孙院判还想着，陆子荣就已经放下手中的医案。 陆子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轻地扫了扫自己的衣衫，又朝着孙院判点了点头，“有劳院判大人。” 而后，陆子荣便丝毫没有迟疑地就转身离开了太医院。 孙院判一双眼睛，一直都落在陆子荣的身上，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中，孙院判才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心中再一次忍不住道：“当真是他的错觉么？当真他同十三王爷方才感觉到的异样情绪，都是假的么？” 孙院判想不出答案。 但躺在病床上的清和却神情越发难受起来。 孙院判摇摇头，让自己的思绪平复下来，罢了，罢了，这事情，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太医能够过问的。 孙院判深吸了一口气，才在清和的床边坐了下来，拿了一张细白的锦帕，垫在清和的手腕之上，才为她诊脉。 可是，当孙院判的手接触到清和的脉象的那一刻，他的一张脸，不知为何，忽然间就变得一片惨白！ 这！ 怎么会这样？！ “快！快来人啊！”孙院判当即便大声叫喊了起来 ******* 陆子荣从太医院走了出来，几乎是头也不回地就闷头向前走。 这大周的皇宫，他本是无比熟悉的。 可是…… 如今，陆子荣在这宫中走着，却像是漫无目的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旁边冒出一个小太监，跟在他身边不停地喊他： “景皇子，景皇子！前面内务府在修暖阁，有许多巨木和砂石，会有些不方便，您还是换一条路走吧！” 小太监不知都叫了他多少声了。 陆子荣收回视线，低头看了小太监一眼，就瞧见了他额头上挂着的汗珠，显然是已经追了他一路了。 第634章 以为放下了 小太监看着陆子荣，心里实在是觉得奇怪，这景皇子究竟是在想什么想得这样入神，竟然现在才回过神来。 不过，小太监身份低微，自是不敢问出来的。 陆子荣顺着小太监指的方向，确实看到了内务府的宫人顶着烈日，也在抓紧时间赶工。 “你方才说，这是在修什么？”陆子荣问。 “回景皇子的话，这里在修暖阁呢。” “暖阁？” 这七月正热的天，竟修起了暖阁。 小太监点点头：“是啊。皇上说了，再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要入冬了。皇上怕皇后娘娘觉得长乐宫中冷，便让内务府的人抓紧时间修起了这暖——” “诶？景皇子？景皇子？” 小太监才说到一半，陆子荣不知怎么的，便忽然就转身，朝着方才来的方向，大步大步地离开了。 像是要飞快地逃离这个地方一样。 “这景皇子还真是奇怪啊！”小太监摇摇头，忍不住就说了这样一句。 又不知在宫中转了几个拐角，路过了几处宫殿。 陆子荣终于从西华门出了紫禁城。 守门的守卫还想着恭敬地同他打个招呼，却连一个字也没说出来，陆子荣就立马翻身上马，迅速地骑马离开。 守卫一个个的也觉得有些奇怪。 这方才景皇子进宫的时候，瞧着不是态度挺和善的么？ 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他从宫中出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回到京城城西的北燕驿馆之中，陆子荣便将自己给关在了房间里面。 他狠狠地倒了好几杯凉水下肚，只觉还不够。 又猛地喝了好几口，仍旧有些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 耳边，那个小太监的话久久地回响着…… “皇上说了，再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要入冬了……” “皇上怕皇后娘娘觉得长乐宫中冷……” 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像是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底。 陆子荣死死地捏紧了茶杯，深深地吸气，明明他已经刻意让自己去忘记过去的执念，他也以为自己真的已经放下了。 可是。 再次听到关于青萝的那些消息。 他还是会猛地就发现，自己的一颗心不可抑止地就会情绪翻涌。 像是被最无常的海浪，一浪接着一浪，狠狠拍打着。 根本就不会有真正停歇下来的一日。 “唔！” 陆子荣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眼瞧着就要将整个茶杯都生生捏得粉碎了。 忽然地。 他床上随意放着的布包里一个锦盒忽然掉了下来。 “哐当”一声。 一下子，就将陆子荣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他顺着看了过去。 那个锦盒已经被摔碎成好几块，装在里面的东西也跌落出来。 陆子荣看清了掉出来的究竟是什么，眼瞳忽然就是莫名一缩。 “主子，你回来了？” 只听得“哗”的一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落在了屋外。 “主子进宫一路可还安好？”湘音站在门外，没有陆子荣的吩咐，她不敢随意进入他的房间。 因为，这是他的吩咐。 任何人都不能在没有他允许的情况下进入他的房间。 便是她，这个主人身边唯一一个近身侍女，也不可以。 有一次，一个新来的粗使宫女，不知道陆子荣的这个规矩，便自行进了去，替主子将房间收拾了一番。 结果。 主子知道之后，根本连问也不问一句，就直接让人将那个北燕宫女给赶出了北燕皇宫。 甚至…… 湘音还听人说，那个小宫女并不是被赶出了宫，而是直接被宫中的太监处以杖刑，没撑过去，就死了。 湘音目光幽幽地看着紧闭的房门，一直等着。 可是，叫湘音隐隐有些不安的是，她等了许久，里面都一直没有声音，更没有回应。 湘音不免忍不住想要往里面张望一番，主子这是什么了？ 良久…… 陆子荣的房门才终于打开来。 湘音抬头，就对上了陆子荣寡淡的目光，像是深冬的冰泉，早已结满了冰雪，冷得刺骨。 湘音心头一跳。 主子，他…… “何事？”陆子荣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不带任何的情绪，可是，他脸上的神情还是出卖了他。 湘音一下子就看到了他脸上复杂得不知该如何形容的神色。 湘音沉了一口气，回话说：“二皇子派人来了好几次了，问你是不是回来了，像是有事要同你商量一般。” 回到北燕这么久，陆子荣一直都扮演着，伏低做小的样子。 北燕两位皇子之间的争斗，他从来都是不参与的。 两位皇子要来拉拢他，他也是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不论哪一个想要亲近他，他也只是客套地回应。 所以，在两位皇子看来，这个才回到北燕没多久的三皇子，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会构成任何的威胁。 于是乎，他们二人之间争得你死我活的，却一点也不会牵扯到陆子荣身上来。 但是，相应的，陆子荣便要一直都保持这样谦逊甚至略微有一些“卑躬”的状态。 二皇子这样都派人来了两次了，陆子荣实在是不好继续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去。 到底会有些怠慢了。 湘音就是见到他迟迟不出来，才前来打扰的。 陆子荣闻言，就知道湘音心中的担忧和顾及，只是微微沉声，说：“知道了。”然后他微微一个侧身，让出进来的路，“你让人来把东西收一下。” 湘音往房间里扫了一眼，就看到房间中那一张梨花木雕花的圆桌上，一个杯子不知怎么的，碎成了好几块。 “这是怎么了？”湘音赶紧几步走进去，可是，再往里面一看，就看到了陆子荣床边摔下来的那个锦盒。 湘音本能地就要伸手去帮陆子荣捡起来，但是，眼瞧着她就要碰到了。 “住手。” 陆子荣忽然一声厉呵。 吓得湘音顿时就将手给抽了回来。 不过，她也着实惊了一跳，她还没有见到过主子什么时候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物件，能够这样紧张和在意的。 湘音往后退开好几步，可是，她的目光忍不住再往那个锦盒看了好几眼。 只看到摔成几块的锦盒里面，装着的只不过是一些简单的药草而已，而且，她看得出来，那些药草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药草。 随便一家药铺，只要花上几个银子就能够买得到。 湘音不由得就又看了陆子荣一眼，主子他，他怎么会对这样的东西这样在意？这些药草还有这个锦盒，到底是什么来历？ “把东西收了，出去。”陆子荣语气又变得寡淡了起来。 眸光也再一次落在了那个锦盒之上。 看着里面的东西，他的眸色越来越沉。 湘音不敢多停留，手脚麻利地将那个碎掉的茶杯给收拾干净，也不敢多问一句，就连忙想要从陆子荣的房间里面退出去。 主子自打从京城回到北燕之后，这脾气是愈发的古怪了起来。 本来一向都是如同春水一般和煦温暖的一个人，真不知道，究竟心里脑子里在想什么，竟会变得这般捉摸不透了起来。 湘音眼瞧着就要退出去了，房间里陆子荣忽然又道： “你派几个人到皇宫中去，将厌火那个公主给我盯住。” “……？”湘音有些不明，眼神里带着一抹不解和疑惑。 但陆子荣并不打算同她多解释，只是说完了那句话，就从屋子里直接走了出去。 大步朝着二皇子慕容询所在的房间走了过去。 只留下湘音一个人还在原地发愣。 湘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主子的心思，真的是太难猜了。 厌火公主……？ 主子同厌火公主之间有什么么？ 月漓想要在清凉殿里住下，便给陆子荣了两封信，让他替她带给两位皇兄。 大皇子和二皇子，听陆子荣说了，都忍不住叹月漓当真是胡闹！ 这里是大周，不是北燕。 月漓再是公主，再是觉得那清凉殿着实喜欢，也不能这样住到里面去就不走了吧？ 可是…… 当他们拆开月漓写给他们的信之后，一个个的脸色都是顿时一变。 然后…… 两位皇子立马改了口，方才数落月漓的那些不是，一下子就有了另外一种说辞。 让人不由得就有些好奇，这月漓到底在信中写下了什么，竟然能够让北燕的两位皇子，一下子就答应了她想要在清凉殿中小住的请求。 月漓笑呵呵的趴在桌子上，一双眼睛弯弯的，像极了夜空中挂着的月亮，十分的好看和俏皮。 月漓吐了吐舌头，对顾青萝说：“皇后姐姐，月漓也没有写什么别的，只是告诉两位皇兄，他们若是不答应月漓，月漓就闹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两位皇兄好面子，自然是不愿意北燕的公主，他们的皇妹，在大周丢这样大的人。” “啊……你这真是……”顾青萝哑然失笑。 这月漓是不是也太过随性了？ 月漓笑笑，毕竟她这两位皇兄来大周，是为了同大周结交友好，谁若是没有办好这件事，回到北燕之后，在他们那个只看得见权利，看不见其他任何别的什么的父皇，只会觉得他们办事不利罢了。 父皇若是觉得他们办事不利了。 那他们二人之间的皇位之争，只会变得愈发的扑朔迷离起来。 他们谁也不敢去冒这个险。 虽然，他们也都知道，月漓这样说只不过是赤条条的威胁罢了，说不定她自己也抹不下面子，当真“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可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们都知道，月漓想要住在清凉殿中，顾青萝都没有意见了，他们自然就不会多加阻拦了。 顾青萝浅浅笑着，看了看月漓一眼。 这出生于皇家的孩子，不论从外表上看来是如何的简单、可爱，内心纯白得像是一张没有经历任何污染的白纸。 可是，到了要解决问题的时候，他们还是会不自觉地就用上权力纷争的那一套。 顾青萝想着，就不由得伸手覆上了自己的小腹。 她的孩子，她的儿子，再过一两个月，也会生在这样的帝王家中。 虽然现在这紫禁城里，有无数个名义上是厉玄琰女人的妃嫔。 但她其实知道，除了长乐宫之外，厉玄琰哪里也没有再去过。 所以，这宫中除了她以外，便再没有第二个人怀上了龙裔。 顾青萝微微吸了一口气。 现在是没有，可是以后呢？ 也同样不会有么？ 她这肚子里的孩子生了下来，是不是不会经历北燕两位皇子这样的事情呢？ 还是说，他…… 等到他懂事请、明白事理之后，也会像月漓、北燕的两位皇子这般，或者再极端一些，会不会像北燕的那位皇帝那般，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这权势纷争之上。 顾青萝现在想不出一个答案来…… 月漓见到顾青萝的神色似乎有些低沉。 那张好看的面容之上，就这样明显地挂着一丝低落，其实在月漓看来，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会叫人感到心动的感觉。 我见犹怜，大概说的，就是皇后姐姐这样的神色吧？ “皇后姐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喝一口热茶？” 月漓同顾青萝也不过才见过两面，但是，她是打从心底里对顾青萝感到亲近。 不管是什么原因，叫顾青萝的脸上露出了这样的神情，月漓这心底里都不由得一紧，只想将她脸上的沉重阴霾给驱赶干净。 顾青萝又笑了笑，接过月漓递过来的茶盏。 不得不说，这样一杯暖茶下肚。 只叫她的五脏六腑都温暖开来，心里也一下子就舒畅了许多。 “皇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顾青萝这才刚刚舒了一口气，门外忽然传来小太监的惊呼，这一惊一乍的，只叫她心头一阵乱跳。 果然，那通传的小太监一喊完，就听得在门口守着的李长，用力地敲了敲小太监的帽子。 “咋咋呼呼、咋咋呼呼的！你们总管是怎么教你们的？！这紫禁城是什么样的地方，也容得你这般惊呼？若是吓着皇后娘娘同她肚子里的龙胎，你有十八颗脑袋都担待不起！” 可是，事情实在是太重大了，小太监没办法，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一般： “李公公，劳烦您赶紧去向皇后娘娘通传一声吧！太医院的孙院判说，清和公主的病情忽然变得十分严重起来，他都有些快要没有办法了，奴才过来，是想请皇后娘娘身边的云锦姑娘去太医院一趟的！” 李长这一听，眉毛不由得立马就往上一竖。 乖乖！ 这可当真是大事啊！ 可是…… 李长转过头，看向清凉殿中。 这皇后娘娘也是身体才刚刚恢复了过来，现在就同她说这些，会不会让皇后娘娘徒增忧思和烦扰，叫皇后娘娘也不好安心养胎了？ 李长在这长乐宫中当了这么久的差事，皇后娘娘待他一直都很好。 那个时候，苏沫燕窝粥的事情，皇上要将长乐宫中所有的人都关入刑部大牢中，皇后娘娘不忍心，皇上才允了皇后娘娘，让她挑两个人留下。 除了云锦之外，皇后娘娘便留下了他。 燕窝粥的事情到现在，这都好几个月了。 长乐宫里原来那些被关入刑部大牢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更没有一个说法。 李长其实天天夜里都在想。 当初多亏了皇后娘娘将他给留下来，不然，现在，他还不知道被关在刑部经受怎样的审问呢！ 所以，李长便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好好的照顾皇后娘娘。 于是乎，他才会这般关切地为顾青萝着想。 会仔细去想，是不是哪一个消息，哪一个人，甚至哪一件事情，会不会搅乱了皇后娘娘的心神，对她来说不好。 “李长，让小太监进来说话吧。” 李长心里还纠结着，就听得殿内皇后娘娘的声音传了出来。 李长闻声，就领着小太监进到了殿中。 见到云锦，李长就眼神有些犹豫地看了她一眼。 这清和公主本就不是一个十分安分的人，这种了毒，解了毒，按理说就该好好在驿馆之中养病才对。 怎么这才一两天的功法，就又病了？ 而且，李长私心里是觉得，清和公主的病除了太医院，不是还有南疆那个什么楼九爷也有办法吗？ 怎么就来叨扰皇后娘娘？ 云锦轻轻地朝着李长摇了摇头。 李长的这些担心，其实说到底，还是有些格局太小了。 皇后娘娘是什么人？ 她是大周的皇后，清和远到是客，不管怎么样，不管清和之前表现出了多么的不和善，但她毕竟是厌火公主。 就凭这一点，皇后娘娘就绝对是不能置身事外的。 小太监将孙院判交代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顾青萝听了，心里莫名一沉，陆子荣方才从她们这长乐宫里出去之后，为了想要知道爷爷身体如何，竟然去了太医院一趟？ 他…… 陆子荣对爷爷…… 月漓心里也是一沉。 不过，月漓心中所思所想，与顾青萝就大不相同了。 方才，她那样急切地让三皇兄回驿馆，将她的请求说与两位皇兄听。 怎么，三皇兄竟半路先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 太医院…… 月漓心里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地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她不知道这么的，就想起，方才她同陆子荣一起在西华门的时候，正好就撞见了十三王爷带着清和入宫求医。 当时，不经意间，她还瞧见，自己三皇兄的眸光，似乎久久地停留在十三王爷和那位清和公主的身上。 她当时便觉察到三皇兄似乎对那个清和公主多有注意，只是，陆子荣一番解释，她便忘了这事儿。 没想到，三皇兄从长乐宫离开之后，竟去了太医院。 月漓心中沉了沉，三皇兄去太医院，当真是为了去打听抚养三皇兄长大的首辅大人的身体如何么？ 为什么，月漓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呢？ 小太监着急，飞快地将事情说完之后，脸上急得都快哭了一般，“皇后娘娘，奴才能不能带云锦姑娘去太医院了啊？” 孙院判交代了，如今的情况十万火急，可一点也耽搁不得。 顾青萝点点头：“云锦，你这便同他去一趟吧。” 然后顾青萝转过头看向李长，吩咐说：“你待会儿去太和殿门口守着，等到皇上下朝，就立即将这件事告诉皇上，不得有误。” “是。” “对了，你还派人给太后送个信儿过去。但是，不要将事情说得太严重，太后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只管告诉太后，本宫同已经过去了，皇上也会知道了。让太后放心便是。” “是。”李长再点点头。 顾青萝站了起来，“好了，云锦你们先赶紧过去，本宫换一件衣服，也去太医院瞧瞧。” 交代完毕，该去太医院的就去了太医院，该去太和殿的也去了太和殿。 宫女们帮着顾青萝换衣衫，就剩下月漓公主一个人有些“闲”了下来。 顾青萝便隔着一扇屏风说：“月漓，你便留在清凉殿中吧，本宫吩咐人带你去你的房间，你去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同他们说。若是清凉殿中没有的，便让他们到内务府去同你拿。” 月漓抿着唇，很快，就有一个看着模样标准，瞧着老实乖巧的宫女走了过来：“月漓公主，奴婢这便领你去偏殿吧？” 说罢，小宫女就走在了前头。 月漓本该跟上去，可是，她心里一直想着自己三皇兄今日略微有些异样的反应。 迟迟没有动。 直到顾青萝都换好衣服从屏风后面都出来了，月漓还站在原地。 “怎么了？”顾青萝问。 月漓抬头对上顾青萝的眼睛，只说：“皇后姐姐，月漓陪你一起去吧。” 顾青萝有些不明。 之前在太和殿晚宴之上，月漓其实对清和是有些不满和敌意的。 如今她去探望清和，月漓怎么也想跟着去？ 月漓抿了抿唇，又说：“皇后姐姐，你就让我一起去吧！我一个人留在清凉殿中也着实无聊啊！” 而且…… 月漓眸光闪了闪。 她心里就是有些不放心，三皇兄……清和公主…… 她应该去看看才行。 第635章 差一味药 月漓这般坚持，顾青萝也不好说“不”。 于是，月漓便同顾青萝一行人一起就往太医院的方向而去。 虽说顾青萝身怀六甲，但一路从长乐宫过来也没有耽搁多久的时间。 等她们到的时候，云锦已经和孙院判再次为清和检查了一番了。 “怎么样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是已经好了么？怎么今个忽然又病得这样严重了？”顾青萝扶着小宫女的手，走到清和公主的床边，认真地看了一眼。 清和双眸紧闭，嘴唇发白，神色黯然，一看便知肯定是身子极其不好才会这样的。 “皇后娘娘……” 木槿也是不久前，才赶到了太医院中。 她是清和身边的贴身侍女，顾青萝这样问了，自然是她站出来将清和的情况一一同顾青萝说的。 木槿语气里满是担忧，就说了厉玄墨来驿馆找清和，又说了他们两个之间斗嘴的事情。 顾青萝听了，忍不住摇摇头，“十三弟这个人，到底还是有些年年轻气盛了些，说话每个分寸。” 木槿摇头，这事其实也不全然怪十三王爷，她伺候清和公主，所以她最清楚，清和公主的性子，当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忍耐的。 十三王爷也是好心来看她，只是，他们两个人就像是天生的冤家，只要一见面，就绝对没有安生的时候。 十三王爷还是分得清轻重的，清和公主晕了，十三王爷便什么也不顾，直接抱着清和公主就进宫寻太医，木槿心里都记着呢。 顾青萝眉头微微皱了皱，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得找个时间好好同厉玄墨说说，他年纪也不小了，该好好约束一下自己的性子了。 不过…… 木槿来得迟了，却不知道其实清和在驿馆晕倒之后，很快就清醒了过来，现在这是第二次晕过去了。 孙院判将这事告诉了顾青萝，当然，他稍稍修饰了一下自己的言辞。 没有直接说，清和公主是因为看见了景皇子，才再一次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他只说，那个时候景皇子刚好来问顾泰清的身体状况。 所以，顾青萝也便没有多放在心上，只问清和到底如何了。 可是…… 同顾青萝一同过来的月漓却像是能够读懂人心一般，一下子就觉察到了孙院判似乎话里藏着话。 有所隐瞒。 觉察到探究的目光，孙院判抬眼，就发现月漓的一双眸子直直地锁在他的身上。 只叫孙院判整个人不由得一抖。 还真像是他做错了什么，被人发现了一般。 下意识地，孙院判就立马转移了自己的视线，不再看月漓。 但孙院判却不知，自己的这一举动，落在月漓的眼中，愈发让她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个孙院判肯定有什么事情，没有老老实实地说出来！ 而且！ 月漓心头莫名还觉得，这个孙院判没有说出来的事情，肯定同她的三皇兄有着莫大的关系。 月漓脑子里隐隐想着，良久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只想着，待会儿，她可得好好问问这个孙院判才行。 而那边。 “……皇后娘娘，清和公主中毒之后，虽然在第一时间里排出了体内的毒素，但中毒毕竟伤身，如今又一天之内急火攻心两次。 清和公主的情况实在是不理想！” 尤其是她的心房，跳动都变得有些缓慢了下来。 必须想办法，在最短的时间里，让清和虚弱不实的脉象重新变得厚实有力起来才行。 顾青萝有些担忧地又问：“既然现在情况不乐观，什么法子能够医治，你们便用什么法子吧！” 云锦面露难色：“皇后娘娘，现在还差一味药。” 第636章 缠云虫 其实，清和公主的情况也并不是药石无灵，而且，他们两个人商量之后，都觉得，如今对清和来说最有效的方子，就是霁清汤了。 这霁清汤温补护心，像是潺潺流水一般，饮下之后，能够平稳而有效地进入人体的四肢百骸，将汤药中用来保心的药材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 只是…… 云锦抿了抿唇，才又说：“要做这霁清汤，太医院中绝大多数的药材都是有的，只不过，我们还差了最重要的一味药材。” “是什么？” “是缠云虫。” 顾青萝闻言眉头一皱。 “缠云虫，那不是传说只有南疆才有的蛊虫么？” 云锦点点头，脸上的神情愈发的凝重起来。 木槿听到他们说的话，想了想，便开口说： “既然云锦姑娘都说了，这缠云虫是南疆才有的东西，那奴婢这便去城西的南疆驿馆求药！” “等等！” “回来！” 云锦和孙院判几乎是同时制止了木槿的举动。 若是这般容易，他们也不会等到现在还留在这太医院中，不去问楼九爷求药了。 他们都是医者，自然是不会在病人有法子医治的情况下袖手旁观的。 只是…… 这缠云虫药效奇特，本就是十分珍贵稀少之物。 而且，便是在南疆，那缠云虫也是极少之外。 缠云虫常年生在在地底深处，数量十分的稀少，便是在南疆，一两年里，能够找到三四只、四五只缠云虫已经算得上是奇迹了。 这东西在大周根本就是闻所未闻之物。 云锦也是在翻阅师傅李神医留下来的医书和毒经时，才偶然从一页发旧的黄纸之上读到了关于缠云虫的记载。 所以，她才会同孙院判提出熬制霁清汤给清和服用。 只是在准备药材的时候，遇到了这一难题。 云锦同孙院判都觉得，这样珍贵的东西，楼九爷不一定会答应他们的请求。 “啊……这……这可怎么办啊！”木槿一脸的焦急。 明明都说了，南疆使臣哪里或许能够找到他们需要的那个什么缠云虫的药材，怎么又不让她去呢？ 顾青萝心中也是微微一沉。 她一直都觉得那个南疆的楼九爷不是一个好人。 虽然，云锦说了，上次她被清和打晕过去，也是楼九爷用了蛊术才将她给医治好了。 但是…… 她还是没有办法放下对楼九爷的戒备。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顾青萝心中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同楼九爷有所交集的。 可是。 顾青萝看着木槿脸上满满的着急之色，还有躺在病床上清和一脸的虚弱和孱弱。 没有办法，顾青萝只能咬了咬牙说：“还是本宫去一趟吧。” 木槿身份低微。 虽然是想要去为清和公主求药，到底还是比不上她顾青萝。 她是大周皇后，再怎么样，也能让楼九爷有几分的忌惮和顾虑。 木槿一听，脸上顿时满满的都是高兴之色。 “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只要大周皇后肯为清和公主出面，那么拿到缠云虫的机会就大得多了！ 第637章 谁也猜不到 “好了，救人要紧。云锦，你和孙院判马上找一些珍贵的药材出来。” 顾青萝面色凝重，尤其认真地说：“记得，一定要是那种珍稀、少有、又功效十分奇特的药材。” 孙院判一听，立马就明白了皇后娘娘的用意。 眼睛立马就亮了，赶紧就道：“皇后娘娘放心，臣这就去准备！” “嗯。” 顾青萝又吩咐下去，让她们去准备轿撵，而后，她便转过头看向月漓： “待会儿我们要去南疆驿馆，你要不要一起去？ 还是，你要不要回一趟北燕驿馆，亲自同你另外两位皇兄说说你要留在清凉殿的事情？” 月漓笑着摇头，笑得十分天真可爱：“不用了，北燕驿馆里一点也不好玩。月漓还是留在宫中，四处逛逛吧，月漓这还是第一次来大周的紫禁城呢！” 月漓说着，一双眼睛，再一次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孙院判所在的方向。 她还要留下来，认真地问问他，关于她的三皇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顾青萝听她这么说了，也便点点头：“好吧，既然你想留下，那本宫便让两个小宫女留下来陪你好了。 紫禁城虽然算不是是特别大，但是若要认真地逛起来，还是要花些时间精力的。 就让她们两个陪着你一起好了，免得你自己一个人迷了路。” 月漓乖巧地点点头，眼里像是闪着光亮一般：“嗯！多谢皇后姐姐！月漓也提前祝你们，能够顺利地从南疆使臣那儿，要到那什么缠云虫。” “南疆使臣”四个字，就像是一个魔咒一般。 顾青萝听着，心里头莫名就是一沉。 她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一次看了一眼清和：“但愿吧，只盼着本宫大周皇后，清和厌火公主的身份，能够让那位南疆使臣认真考虑吧。” 说话间，云锦和孙院判就已经从太医院药库里出来了。 他们两个也按照顾青萝的吩咐，特地挑出了许多珍稀名贵的药材。 其中有一两味药材，也是那种几十年才能结出一颗来。 只是，这些东西到底能不能入得了楼九爷的眼，他们现在谁也猜不到。 罢了罢了，顾青萝在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多想什么，只对着云锦和孙院判点点头说：“好了，走吧。” 清和现在的病情这样紧急，当真是一点也耽搁不得。 “是。” “是。” 云锦和孙院判同时应声，跟在顾青萝身后就要离开太医院。 可是，月漓却忽然“咦”了一声。 “孙院判，你也要跟着皇后姐姐她们一起去么？”月漓脸上满是好奇。 众人闻言，脚步停了下来。 孙院判转过头看向月漓，说：“清和公主送到太医院来，就是臣在为她诊治。她的病情如何，臣最了解。 如今去同南疆使臣讨药，少不得要向其介绍清和的病症。由臣来说，自然是最好的。” 孙院判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可是…… 月漓的眉头却是又皱了皱，“那孙院判，如果你也走了，待会儿若是清和公主又有了什么症状，那可如何是好啊？” “这……”孙院判显然被月漓的这番话给问到了。 他还真的没有认真去想过这件事情。 不过，孙院判很快又笑了笑，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又说：“月漓公主放心好了，太医院中太医众多，便是臣不在，其他人也是能应对一二的。” “不对吧？”月漓再一次认真地摇了摇头。 “孙院判，现在不是连你也没有办法完全将清和公主给医治好么？你不是太医院院判么？所以，不是你的医术在太医院才是最好的一个么？” 众人听到这里，怎么没有明白月漓想要说的是什么。 是了。 就连孙院判和医术卓越的云锦姑娘，面对清和公主的病情，都尚且需要一味缠云虫才能有办法真正医治。 更别说太医院中其他那些叫不上名号的人了。 他们自然是比不上孙院判的。 木槿心中只有自己的清和公主，听到月漓这话，她便立即快步走到孙院判的身边，“扑通”一下子，就狠狠地跪在了孙院判的面前。 “孙院判，皇后娘娘她们去南疆驿馆，只是为了求药。而且，云锦姑娘不是也知道公主的情况么？你就留下来吧！ 我实在是不放心，若是真如月漓公主所言，清和公主待会儿若是再有一个什么，你们都不在宫中，那清和公主便真的是陷入了绝境之中啊！” 木槿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她是奉了李太后的命令，陪同公主一同来大周的。现在出了这样一茬接着一茬的事情，能将公主给医好，她尚且不一定能够逃脱惩罚。 若是清和公主治不好了，那她，还有她家中父母兄长，可都是难逃一死的！ 顾青萝见木槿这个样子，点点头，对孙院判说：“那你便留下来吧，月漓的话也不无道理。”只是…… 顾青萝有一点觉得诧异的是。 明明上次在太和殿晚宴时，她清楚地感觉到月漓对清和并没有什么好感，相反的，月漓应该还是十分厌恶清和的。 方才在长乐宫的时候，月漓说要同她一同来太医院看望清和，她就觉得有点不像是月漓应该会做的事情了。 现在，月漓又这般“站在”清和的角度，认真地为清和“着想”。 顾青萝认真地看了月漓好几眼，像是要看看，她究竟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 月漓倒是依旧笑得可爱，坦然，见顾青萝看她，她也毫不躲闪，只是提醒说：“皇后姐姐，时间不早了，你们还不出宫么？” 顾青萝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眸光，“走吧。” 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地往西华门的方向走去。 待到她们都走远了，顾青萝留给月漓的两个宫女，便走到月漓的身边，说： “月漓公主，奴婢们带你到紫禁城四处瞧瞧吧？” 不过，月漓的回答，却叫她们吃了一惊。 “等一会儿，我还有事情要问孙院判呢！” 两个宫女一怔。 清和公主不是说要逛紫禁城么？ 怎么现在又说，有事情要问孙院判了？？ 月漓转过头，看了她们两个一眼：“我听说过了，你们大周太医院里，就数孙院判的医术最高明了。本公主难得来一趟，自然是要替父皇问问了。” 两个宫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替北燕皇帝问问？ 问什么？ 月漓也不再搭理她们，几步就走到了孙院判的身边，一双眼睛大大的，亮亮的，认真地盯着他：“孙院判，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一下，不知可以不可以？” “我……” 孙院判对上了月漓的那一双眼眸，只觉得自己的心头莫名一窒。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月漓公主这样的眸光，总是有一种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看穿了一般。 孙院判心里头有些发麻，脑海里一下子就冒出来了一个念头：月漓公主方才说的那番话，难不成就是为了想要将他给刻意留下来？ 可是…… 她刻意将他给留下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月漓瞧见孙院判的额头上都生出了薄薄的汗珠，笑得愈发的灿然了起来： “孙院判，你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有事情想要问问你罢了，你就出了这样多的汗。难不成，你是心里隐瞒了什么，所以才会这样的恐惧和害怕？” 孙院判闻言，心中立马“咯噔”一下。 隐瞒什么？ 月漓公主说出这话来，究竟是知道了什么，她又想要从他这里知道什么？ 气氛一度十分的凝重。 月漓又轻轻小小，只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册子，递到了孙院判的手中： “孙院判，这是我父皇的医案，我想请你替我看看，我父皇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北燕的太医都说我父皇身体康健，可是，我总是觉得我父皇脸上，时不时就会露出一副十分辛苦的神情。” 孙院判听到这里，倒是顿时放心不少。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原来，月漓公主只是想要问问她父皇的病情啊。 可是，或许是因为太过慌张，孙院判根本就没有认真去细想。 北燕皇帝是何等的人物，他的身体是好是坏，怎么可能让大周的一个太医所知道呢？ 这个道理，两个小宫女自然也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到的。 所以，月漓转过头去，看向那两个小宫女：“你们先出去吧，待会儿我问好了，再让你们进来。” 两个宫女点点头，很快就出去了。 月漓将手中的小册子交到了孙院判的手中，语气轻快：“孙院判，你替我父皇瞧瞧吧。” 孙院判应了一声，接过小册子，认真地翻阅了起来。 可是！ 孙院判一开始还是面色认真，但是，他越是看小册子上面记录的东西，越是面色变得十分的苍白起来。 到最后，孙院判的手都变得有些发抖，像是连着小小的册子都要拿不稳了一般。 “这……这……”孙院判声音哆嗦个不停。 月漓又是轻轻一笑：“怎么了？可是你发现了什么么？” 月漓说着，就往孙院判的那边走了几步，要靠过去。 可是，她往前一步，孙院判就赶忙往后退两步。 像是再躲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孙院判，你这是做什么？”月漓将手往身后一背，歪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孙院判。 “啪”的一声。 孙院判将那所谓的北燕皇帝“医案”往地上一扔。 那小册子上全是空白一片，哪里有半点所谓的记录。 孙院判沉了一口气，月漓公主这样刻意将他给留下来，又支走了皇后娘娘留下来的宫女，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想要问他的。 如今也躲不过了，孙院判倒是心情平复了下来，看向月漓公主，认真地就说：“月漓公主若是有什么想要问老臣的，就直接问吧。不用这样东拐西拐的，刻意花这样的心思。” 月漓闻言，也便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笑意，她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清和，也不和孙院判绕弯子了。 “孙院判，我也不是想要为难你，我只是想知道，我三皇兄方才来太医院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真是为了向他询问顾泰清大人的身体么？ 还是说…… 月漓又看了一眼清和，三皇兄是不是和这个清和公主，有什么是她所不知的？ 孙院判看到了月漓眼中的情绪。 更是看到了，月漓几次看向清和。 孙院判叹了一口气，“月漓公主，老臣知道了，你是想问，景皇子同清和公主之间的事情吧？” 月漓点头。 不过，孙院判却摇了摇头：“实话同你说吧，其实我一开始也是心中觉得有些奇怪的。你是不知道，景皇子刚到太医院，清和公主就忽然间神情变得十分的激动了起来。 我还有十三王爷看到那样的情境都觉得，景皇子和清和公主应该是认识才对。可是……” 孙院判一边说着，一边回忆当时陆子荣脸上的神情。 “可是什么？” “月漓公主，我看得清楚，景皇子脸上一直都是神情淡然，眼神中，也是没有半点情绪异常。 我就忍不住想，或许只是因为清和公主身体的原因，所以，她才会做出这些异常的行为，其实，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的。” 不然…… 孙院判又拧了拧眉，若是当真认识，清和那样的神情和情况下，景皇子又怎么能装作一点也不上心呢？ 便是眼神底一闪而过一丝关切也是藏不住的啊。 但偏偏就是，他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所以，他才会这样说。 月漓站在原地，孙院判脸上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 所以…… 月漓心中还是有些隐隐不安。 所以，方才她心里头的那些感觉和猜想，都是她的胡思乱想？ 月漓眉头微微蹙着。 脑子里浮现出，当时在太和殿上，她的三皇兄大声地叫了清和的名字…… 还有，在西华门的时候，他们瞧见厉玄墨抱着清和入宫，三皇兄的眼中隐隐的闪动。 当真是这样么？ 第638章 不换 紫禁城外 顾青萝一行人很快地就到了城西的南疆驿馆。 看门的南疆侍卫瞧见他们浩浩荡荡一群人过来，立马就过来相迎： “皇后娘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大周皇后娘娘今日到访所为何事？” 一边说着，一边就将她们给迎了进去。 还立马就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进去通知楼九爷大周皇后来了。 事态紧急，顾青萝也不同他们绕弯子了：“本宫有要紧的事情要同你们楼九爷说。” “是是是，小的已经派人去通传了，皇后娘娘先随小的到大厅等候吧。” 顾青萝点头，转过身看了云锦一眼，云锦就从后面的宫人手中接过了早就准备好的珍稀药材，亲自拿在手上，跟了上去。 南疆侍从办事还算麻利。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楼九爷和莫平生就到了驿馆正厅。 “漂亮姐姐，你来了！”莫平生一见着顾青萝脸上就扬起了纯真的笑容。 之前顾青萝被清和伤着了，莫平生就心里一直替顾青萝担心得不行。 这几天，时不时地就会问楼九爷，漂亮姐姐好了没有啊？他能不能进宫去瞧瞧她啊？ 只是楼九爷说，顾青萝身体需要休养，他毛毛躁躁的，只怕会打扰了顾青萝，这才没有让他进宫去。 但今日听得侍从来通禀，说顾青萝来了。 莫平生跑得比谁都快，也不等楼九爷一起，自己就立马迈着小短腿朝着正厅的方向跑了过来。 这不，刚一踏进正厅，莫平生就一下子扑到了顾青萝的身边，倚靠在她身边，扬起自己圆乎乎的小脸，说： “姐姐，你好些了么？师傅说你要好好休息才行，怎么过来我们这里了？” 莫平生说着，小小的脸蛋上，眉头还不自觉地蹙了蹙。 像是在无声地抗议，说着，顾青萝这样不好好休息，从紫禁城里跑出来，实在是太不珍惜了！ 顾青萝伸手摸了摸平生的脑袋。 说也奇怪，从宫中一路过来，顾青萝心中始终都觉得有些惴惴不安的。 可是莫平生出现之后，这样巴巴地待在她的身边，一下子就叫她心头莫名觉得有些舒缓了下来。 “我没事了，我今天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的。” 顾青萝说罢，便抬眸看向楼九爷所在的方向。 可是。 这一个抬眸，她就发现，楼九爷也正看向她。 两个人眸光相接，一时间，竟让顾青萝心头莫名一跳。 今日楼九爷依旧穿了一件颜色素雅洁净的衣衫。 将他身上的杀意与嗜血很好的掩盖。 尤其是腰间系着的一块冰玉玉佩，上面刻着百花，更是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书中所描绘出的翩翩少年郎。 如玉如花，如云如月。 叫人只瞧上一眼，便会不自觉地生出一股想要靠近的念头。 可是…… 顾青萝收回了自己的眸光，别过脸去，清淡而疏离地开口说： “楼九爷，今天本宫前来是有要事想要同你商量，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先听听整件事情。” 楼九爷眉毛一挑，见顾青萝看也不看他一眼，嘴角轻轻地就哼出了一声。 “所以，这边是大周皇后的求人之道？ 连正眼也不看一眼，皇后娘娘可别忘了，几天前，到底是谁人花了大力气救了你的？” 顾青萝抿了抿唇。 她就知道，他会说这样的话。 是，那天确实是他救了她不假，可是…… 顾青萝两只手紧紧地握紧。 她记得这件事情，同样的，她依旧记得当初在京郊密林中，他神秘出现，问她要她的鲜血。 这几天，她不断回想。 心里已然认定，这个楼九爷肯定不是善茬。 哪有人好好的，会问另外一个好不相熟的人要鲜血？ 而且，他们南疆又是精通蛊术秘法，谁知道他要了她的血，是不是要去做什么她不知道，却十分危险的事情？ 这样的情况下，她又怎么可能单单因为他救了她的性命，就一下子放下了对他的戒备？ 那不就无异于将自己的性命和安危于危险境地，自己对自己不负责任么？ 云锦这几天也感受到了皇后娘娘对楼九爷的疏离。 但是，她们这次过来是为了给清和公主求药的。 所以，云锦便上期一步，走到楼九爷的身边，朝着他轻轻地笑了笑说： “楼九爷，皇后娘娘不是这个意思。她绝没有轻视你的意思。或许……或许是这一路上过来，让皇后娘娘觉得有些疲惫了，才会这样吧？” 云锦认真地替顾青萝辩解说：“您不要放在心上，皇后娘娘身体才刚刚恢复，您也是知道的。” 楼九爷没有吭声。 但他的一双眸子，依旧牢牢锁在顾青萝的身上，来回地打量。 顾青萝不喜欢他这样的眸光。 便微微沉了一口气，又将自己的脸往旁边转过去许多。 还对云锦说：“你快说正事。”语气急促，大有一种，赶紧将事情办完，办完就即刻离开这南疆驿馆，她再不想在这里待上一刻！ 顾青萝流露出来的情绪实在是太过明显，就连莫平生也都感觉到了。 “姐姐，你怎么了？你是不喜欢这里，不喜欢平生么？”莫平生说着，声音里就充满了委屈。 一双眼睛大大地看着顾青萝，通透水润的大眼睛里面，一下子就氤氲起了一层水汽。 像是眼泪珠子下一秒就会断了线一般往下掉。 顾青萝垂眸看平生，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着说：“怎么会呢？本宫怎么会不喜欢平生呢？” 顾青萝虽是安抚他。 但她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真心的。 她是真的打从心底里对莫平生有一股想要亲近的念头。 而且，她自己有时候也会觉得奇怪，仿佛只要莫平生在她身边，不管发生了什么，她总会觉得心理面十分的安定。 两个并不相熟的人之间，能有这样的亲近之感实在是有些奇怪。 不过…… 顾青萝这话一说完。 笔直站着的楼九爷，又是微微勾了勾嘴唇，就挤出来一句话： “皇后娘娘这话说的，你不是不喜欢莫平生，可是整个人又表现出这般的抗拒和不满，那莫不是对在下有什么意见了？” “我……” 顾青萝抬头，就撞上了楼九爷情绪不明的眸子。 咬了咬牙，她不知道，他竟然还会这般，故意借着她的话，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顾青萝眼神里带着微微的薄怒，看着楼九爷。 “本宫对楼九爷有没有意见，其实并不重要不是么？” 反正他来者是客，她作为大周皇后，只需要尽到地主之谊，做好自己该做的。 而且，后宫本就不会干政。 南疆与大周之间的关系如何，她也不会插手，自有厉玄琰去考量。 所以，她对楼九爷有没有意见，态度疏远与否，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顾青萝微微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保持镇定：“本宫今日来，是来求药的。 清和公主今日昏迷过去两次，太医院想尽了办法，想出熬制霁清汤的法子，只是现在还缺一味——” “还缺一味缠云虫，是吧？”楼九爷好听的声音，接过顾青萝的话头，将她没有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顾青萝又是一怔。 转眸间，发现楼九爷的目光还是死死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像是永远都不会挪开一般。 这样的目光。 顾青萝很不喜欢。 可是，要给清和求药又实在是没有办法。 即使楼九爷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顾青萝还是得看着他说： “是。还差缠云虫，还请楼九爷能够看在本宫和清和公主的面子上，将这味缠云虫给云锦。” 可是。 “若我有呢？若我没有呢？”楼九爷语气清淡。 就个字，两个反问，上扬的声线。 在这正厅里蔓延开来，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挑衅意味。 “你！”顾青萝有些微怒地瞪了楼九爷一眼。 或许正是因为心中对他十分的警惕，所以，他说出的每一句话，脸上的没一丝神色，都叫顾青萝觉得很不是滋味。 倒是一直靠在顾青萝身边的莫平生，听到他们的对话，转过头对楼九爷说： “师傅，缠云虫我们不是有么？既然姐姐问我们要，我们给她就是了啊。” 顾青萝一听，更是再瞪了楼九爷一眼。 明明就有，又何必要这般装模作样的？ 还不是故意而为之？ 楼九爷却淡淡笑笑，朝着莫平生摇了摇头，语气里竟还带了一丝幽怨： “平生啊平生，你啊，就是太好说话了。这别人上门求药，态度还这般恶劣，你说，我凭什么将珍贵的缠云虫给交出去？” “楼九爷。” 云锦赶紧上前一步，将带来的珍稀药材往楼九爷面前一一摆开来： “我们也知道缠云虫十分珍贵，但毕竟清和公主人命关天，我们带了这些药材过来，若是楼九爷看得上眼，便悉数拿去。 也便算作是，我们用这些药材同您换的，您看如何？” 莫平生看了一眼。 云锦带来的这些药材，还真的个个都十分珍稀，又药效独特。 第639章 你要什么 莫平生还瞧见了，里面有好多的药材，还是枯灵派几位长老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的呢！ “师傅……” 莫平生还正想说，用缠云虫换这些药材不亏！ 就听得楼九爷的声音忽然诡秘起来： “不换。” 不换？ 云锦的手都是一抖，转过头看了顾青萝一眼。 不换，不换！ 顾青萝眼中的微怒终是爆发了出来，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大步走到楼九爷的面前。 楼九爷很高，比顾青萝高出差不多两个头。 顾青萝必须得扬起头，才能对上他的那一双眼睛。 “为何不换？”顾青萝语气不好。 楼九爷唇边勾起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看着她的眼神又染上了几分诡秘。 “不换就是不换，哪来的这么多为什么？” 楼九爷浅浅地开口，声音很细，却足以叫这在场的人心头都掀起了巨浪。 没有缠云虫，便没有霁清汤。 没有霁清汤，那清和公主的病，不就是…… 不就没有办法医治了？ “你这是要见死不救？”顾青萝咬着牙，直直地对上楼九爷的眸光。 她虽是女子，但，眼底透露出来的气势，丝毫不弱。 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如今她身怀六甲，是一个需要精心呵护，小心再小心的一个人。 楼九爷笑得灿然：“见死不救？不对吧。在下又不通医理，只会害人夺命的蛊术，你若要我替你收了清和的性命，在下倒是有数不胜数的法子，而这救人……” 楼九爷摇了摇头，目光里像是闪过一丝可惜：“你还真的找错人了。” 说罢，楼九爷就往后退了几步，作势就要离开正厅，还招了招手，示意让南疆的侍从送顾青萝离开。 “楼九爷！”顾青萝直接就冲到了他的身前，伸手将他给拦了下来。 那些侍从见顾青萝大着个肚子，虽有楼九爷的命令，但也不敢轻易上前。 谁都怕一个不小心伤着了这大周皇后的肚子，那可就不得了了！ “怎么？”楼九爷直接无视了顾青萝脸上的怒意。 甚至，他那双诡秘的眼睛里，还透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畅快之意。 仿佛…… 顾青萝越是火气大，越是生气，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便越是高兴一般。 顾青萝拦在他身前，不肯放他离开。 她知道，她决不能让他走，她也决不能后退。 她若是后退了，那清和就真的没有救了！ 她是大周皇后！ 在这京城里，她不允许任何一个来大周出使的使臣丢了性命！ 所以，顾青萝再次仰头，这一次，她的眸光里满是坚定和决心：“说吧，你要什么。” “哦？” 楼九爷眉毛微微一挑，像是听不懂她说的话一般。 顾青萝淡淡一笑，“怎么？楼九爷现在是要和本宫揣着明白装糊涂么？ 你是什么样的人，本宫最清楚不过。不是你不愿意将缠云虫给拿出来，只是，我们如今提出的交换条件并不是你满意的罢了。” 顾青萝深吸一口气，“说罢，你要什么，别拐弯子了！” 楼九爷脸上的笑意渐渐地就变得凝固起来。 不过，他还是声音有些疑惑地又“哦”了一声。 可是，若是细细一看，便能发现，他的眼瞳之中，已然泛着冷冷的光芒。 顾青萝也笑了：“怎么？是本宫猜错了？楼九爷原来什么都不想要么？那好，既然如此，那本宫也便不再打扰。” “云锦！” 顾青萝一声令下，叫她们收拾东西就要走。 态度决绝，像是一点也不留恋。 “皇后娘娘……我们真的就这样走了么？”云锦语气犹豫。 没有这缠云虫，她们拿什么去救清和公主？ 而且，她们这次出宫，为的不就是想要得到一只缠云虫么？ 可是，顾青萝却站在原地，微微侧脸，往后看了楼九爷一眼。 “虽然确实在南疆缠云虫比较多，可是，这并不代表着，这世间除了南疆之外，其他的地方，便再没有这东西了。” 顾青萝对云锦说：“我们回去再翻翻李爷爷的医书，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法子能够救清和。而且……” 顾青萝眸光稍稍凝了凝，声音不自觉地就变得温柔了许多：“实在不行，我们把这件事情告诉厉玄琰，他肯定会想办法为清和将缠云虫给找回来的。” 一提到厉玄琰。 顾青萝心头渐渐地就变得沉稳了起来。 虽然，她也不知道厉玄琰到底能不能找到她想要的。 但是。只是提到他的名字，她这心底里，便是绝对的安稳。 这样能够依靠的感觉，这世间，除了他之外，便只有爷爷才能这样让她毫无保留地依靠了。 所以。 顾青萝语气也平稳了下来，依旧不转过身看楼九爷：“既然楼九爷不肯割爱，那我们也便不在叨扰了。只是……” 这一次，反倒是轮到顾青萝轻轻笑笑：“只是不知道，楼九爷错过了这样好的一次机会，不知道过段时间会不会后悔呢？” 说罢，顾青萝便直接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正厅。 “姐姐！姐姐！”莫平生在后面追着喊了好几声，但顾青萝始终都没有回头。 可恶！ 等到顾青萝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楼九爷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冰冷到了极致。 连这大厅的温度，也在瞬间降到了绝寒！ 吓得这大厅里的南疆侍从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楼九爷，说不定，一个眨眼间他们的小命就没了！ “师傅……”莫平生撅着嘴，有些失落地走了回来。 漂亮姐姐竟然就这样走了，看也不看平生一眼，平生心里觉得委屈极了，小嘴噘嘴，委屈巴巴。 可是，楼九爷根本理也不理莫平生。 他如今，心头满满的都是怒火。 好你个顾青萝，你就这样走了？ 当真就这样走了？！ 当真可恶！ “砰”的一声！ 只瞧见楼九爷提神运气，一巴掌狠狠地就砸到了旁边的一把椅子之上。 霎时间。 那把椅子就变得粉碎。 根本就看不出来，原来是什么样子的。 巨大的声响，从正厅里面传了出来，顺着空气就飘到了南疆驿馆的门口。 顾青萝她们一行人，也能清楚无误地听到这巨大声响。 云锦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就回头看了一眼：“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顾青萝心里冷冷一哼，怎么了？肯定是那个楼九爷恼羞成怒了。 他以为她不知道，他刻意说那些话，故意说不换，其实说到底，不过就是想要她求他。 若不是方才，她对上他的眼眸的时候，发现了他眼中的诡秘与狡黠，她说不定真的会为了清和，认真地求他。 可是，他没想到。 他一时间没有藏好自己的情绪，被她瞧见了。 她顾青萝又怎么可能在明知这是他的计谋的时候，还傻傻地就往里跳。 他想让她求他？ 绝无可能！ 顾青萝继续往前走。 但是，云锦倒是跑到她身旁，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皇后娘娘，我们真的就这样走了么？真的不再问问，楼九爷能不能将缠云虫给我们么？” “不问。”顾青萝态度坚决。 她是不会再去问了。 楼九爷那个人，她现在简直就是打心底里觉得讨厌极了。 别说是再问了，就是让她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折了寿！ “可是！” 云锦还想说什么。 顾青萝就摇了摇头，“既然你不放心，那我们便在这儿等一会儿。” 等？ 云锦一怔，不再进去求药，在这里等什么？ 难不成还能将这药等来不成？ 还是，皇后娘娘想她们就一直在这南疆驿馆门口等着，等的时间足够长了，说不定楼九爷便会心肠一软，就将缠云虫给交出来了？ 若是顾青萝知道云锦心里是这般想的，绝对绝对会狠狠地捏捏云锦的脸颊。 楼九爷是什么样的人。 那样苦苦在门口等着，只会让她们看上去更加的可怜。 她要等的，可不是楼九爷的“大发善心”。 而是…… “哗……” 只听得一阵风声。 一道身影就从天而降，端端地就立在了顾青萝她们的面前。 云锦定睛一看，来人自然是楼九爷。 “你……你……”云锦有些想不明白，他怎么跟上来了。 云锦又飞快地看了顾青萝一眼。 难道，皇后娘娘说的等，就是等楼九爷追出来么？ 可是，皇后娘娘又是怎么知道，楼九爷一定会出来的？ “不走？”楼九爷落地，见她们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眼底里又泛起了一丝得意。 像是猜中了她们到底还是放不下他手中的缠云虫一般。 可是。 顾青萝说出的下一句话，直接击碎了他大男子的自信。 “错了，是在等你反悔呢。”顾青萝轻轻一笑。 楼九爷眸光又是瞬间一冷。 他在大周一直都是以温润的样子示人。 忽然变得这样冰冷刺骨起来，叫云锦心头莫名一跳。 下意识地就往顾青萝的身前一挡。 像是害怕他会对皇后娘娘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一般。 不过，顾青萝倒是依旧浅浅笑着。 “云锦，不用这般紧张，楼九爷可一直都是这样的。” 第640章 虎血之精 说罢，顾青萝还热地看了楼九爷一眼。 她就知道，他这几天故意流露出来的温润模样，不过都是他带上的面具罢了。 可是。 顾青萝却一时间猜不透，他这般刻意带着这样的面具示人，究竟心里是打着怎样的主意。 呵。 楼九爷浅笑一声。 这个女人…… 楼九爷深深地沉了一口气，看着顾青萝的目光里似乎带着最深的仇视与敌意。 顾青萝才不管他脸上有什么样的神情，扭头毫不客气地对上他的一双目光。 “楼九爷，既然都出来了，那你又什么话便只说吧，你要什么才愿意交换缠云虫让我们去救清和，不要再刻意绕弯子了。” 顾青萝语气淡然笃定，她很确定，她方才在正厅里说的那番话，应该是说到了他心中真正在意的东西。 不然，他若是真如自己所说那般，就是不愿意换，根本就不用追出来。 他如今既然追出来的，想要的，自然就是趁着这个机会，获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被顾青萝戳穿了自己的心思，楼九爷冷冷哼了哼，看向她的目光愈发的不悦起来。 这个女人……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感到讨厌！ 楼九爷收回自己的目光，负手而立，“虎血之精，拿这个东西同我换缠云虫。” “什么？！” 云锦闻声整个人都一怔。 楼九爷想要的，竟然是虎血之精！ 顾青萝以前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是什么，但看云锦惊讶的神情，就知道，那东西一定非常非常的重要。 “怎么样？换不换？”楼九爷问。 “皇后娘娘……”云锦摇了摇头。 虎血之精，其实就是老虎的眉心血。 不过，并不是一般的老虎，而是大周最著名的君山猎场中豢养着的那一头，名为“百兽王”的三眼虎。 这世间所有的老虎，或者说，所有的走兽都只有一对眼睛。 任凭神话故事中怎么描述那些奇幻故事，在这现实生活中，根本就不会有多眼的存在？ 但就是在好几百年前，大周刚刚成立的那个秋天，开国皇帝一时兴起，带了许多人到君山行猎。 本想打几只狐狸、貂、野鹿、飞鸟，却没想到，在一处山谷纵横处，竟然遇见了一只约有十几个人粗壮的白虎！ 他们从来就没有遇见过这样身形巨大的白虎，更别说，这只老虎还长了三只眼睛。 当时就将许多人直接活活地给吓死了过去！ 但是，当时的大周皇帝胆识非常，静下来之后，立即就下令，让人即刻将这君山四周的道路全部都围了起来。 为的，就是不想让这只白虎给逃脱了。 毕竟，这样神奇而凶猛的白虎，被大周给控制住，也是一种吉兆！ 更是一种炫耀！ 这么多国家之中，只有大周才有这样的白虎！ 怎么不是一件让人十分骄傲的事情！ 所以…… 这几百年来，君山猎场一直都有重兵把守，为的，就是不让那三眼白虎从君山逃出去。 只是…… 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除了当时的那一次之外，虽然大周围住了君山猎场，却再没有人瞧见过那只三眼白虎。 几百年之后，楼九爷重新提起。 顾青萝自然是不知道，那三眼白虎是不是还在，甚至是不是还活着都说不定。 楼九爷微微挑了挑眉头：“三眼白虎是否活着这并不重要，我只需要一个能够进入君山猎场的机会。能不能够找到那三眼白虎，能不能得到虎血之精，都不需要你们操心。 只要我能够有机会进入君山猎场，缠云虫，我必定双手奉上。” 君山猎场…… 顾青萝眉头微微一蹙。 她或许不知道那所谓的“虎血之精”是什么，但是，她却十分清楚，君山猎场对于大周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那可是大周最为著名的皇家猎场。 便是皇室中人，也只有身份极其贵重之人才能够进入的。 便是她活了这两辈子了，都还没有听说过，除了厉玄琰和太后之外，有谁还能有机会进入君山猎场的。 楼九爷提出的这个要求…… 还真是。 棘手得很啊！ “怎么样？皇后娘娘考虑好了么？”楼九爷淡淡问。 “兹事体大，这件事情，本宫须得回到宫中同皇上商议，现在还不能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顾青萝坦白道。 楼九爷倒是不在意，眉头又挑了挑，朝身后招了招手，就瞧见一个侍从手上捧着一个锦盒走了过来。 接着，只听得楼九爷轻轻拍了两下手。 那个侍从，就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锦盒。 毫不起眼的盒子里面，静静躺着的，怎么不是一只金灿灿的小虫子。 “是缠云虫！”云锦在李神医留下的医术上瞧见过，一下子便认了出来。 “呵呵呵。”楼九爷浅笑几声，目光又恢复到前几日的温润：“在下就等着皇后娘娘的好消息了。而且……” 楼九爷刻意往顾青萝身边走了几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靠越近。 顾青萝甚至都能够闻到他身上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那味道。 她一点也不喜欢，忙往后退了几步。 可是，她退，他就进。 直到顾青萝脚下一个不小心，踩到了一颗小小的石子，一时间，整个人便往后要倒。 云锦还有宫中跟着出来的侍卫们，赶紧就要上来扶顾青萝。 但是…… 他们全都慢了一步。 只感觉到腰后一股强大的力量，生生地撑住了她。 那股力气，甚至有些渐渐加重的趋势。 顾青萝抬眼，楼九爷那张妖孽到极致的脸庞，就那样直直地撞进了她的视线之中。 不得不说，楼九爷当真是绝美之人。 尤其是他的那一双诡秘的眼眸，里面像是藏着古老秘法一般，只需要看上一眼，就叫人一不小心便会沉沦其中。 可是…… 顾青萝却冷冷地对上了他的眼睛：“怎么？楼九爷不打算放开本宫么？ 还是，觉得又一次救了本宫，本宫得好好的谢谢你才是？” 呵。 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啊！ 楼九爷眼眸一凝，就放开了她。 旁边的云锦赶紧就上来扶住顾青萝。 第641章 发现了什么 “皇后娘娘，您还好吧？”云锦有些担心，生怕顾青萝有一丁点的损伤。 顾青萝站定之后，目光清冷地看着楼九爷，语气依旧带着明显的疏离： “有南疆的楼九爷出手相助，又怎么会有事呢？” 呵。 楼九爷眼眸半凝。 顾青萝这说出来的话，明明从字面上听上去像是在道谢，但实际上听着，却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楼九爷眼底划过一片清冷。 果然是那个专门会坏他好事的蠢女人！ 虎血之精，君山猎场，清和公主。 每一件事情，顾青萝都需要快些回到宫中，好好地同厉玄琰商量。 “走吧。”顾青萝看也不看楼九爷一眼，吩咐下去，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就要回宫。 “漂亮姐姐，等一下！” 忽然，从后面传来了一声十分急切，又满是着急的声音。 刚才，楼九爷从驿馆正厅飞身而出，莫平生想也没想，也跟着跑了出来。 他一直躲在大门后面，看着师傅和漂亮姐姐说话，他知道他们在商议正事，所以，他也便不敢轻易上前打扰。 只是现在顾青萝要走了，莫平生下意识地就想再同她说一句话。 他虽然是跟着楼九爷来大周京城的，他们随性的南疆侍从待他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莫平生这一路上都过得十分地惬意，但是，这么多人里，却没有一个真正能够让他大从心底里感到亲切，想要亲近之人。 反倒是只见过几次的顾青萝，莫名就有一种，让莫平生他下意识地就想要靠近的感觉。 所以，他吧嗒吧嗒地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就蹦跶到了顾青萝的身边，仰着头，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漂亮姐姐，你回宫之后，平生要多久才能再见到你啊？” 顾青萝瞧见莫平生眼底的不舍与依恋，说实话，瞧见他这个样子，她心头的那些情绪也渐渐地就平淡地下来。 顾青萝伸手摸了摸莫平生的脑袋：“你们只要还没有回南疆，应该还会有许多机会能够再见的。” 莫平生闻言眼睛就亮了：“真的么？那是什么时候？” “哟，这个小子还真是打从心底里喜欢皇后娘娘啊！”云锦瞧着莫平生认真的小模样，笑了笑。 但心里，还是有些许的奇怪。 如果说第一次相见时，表现出这般亲切，可能是故意为之。 那么，这么几次下来，瞧着莫平生的样子，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皇后娘娘。 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依赖和依靠之情，实在是有些太不寻常了吧…… 楼九爷站在一旁，一双诡秘的眼睛里泛着幽幽光亮，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打量。 神情认真，像是在探寻什么埋藏已久的秘密一般。 “好了，有机会，本宫会派人来找你的。”顾青萝又轻轻地捏了捏莫平生的脸颊。 毕竟，宫中还有清和公主的事情，顾青萝不能过多的耽搁。 莫平生也便点点头，虽然十分不舍，但还是放开了自己的小手，朝着顾青萝挥了好几下，看着她离开。 等到顾青萝她们一行人消失在了街头拐角处，站在驿馆门口的楼九爷忽然开口： “平生。” “啊？怎么了？”莫平生还是久久地看着顾青萝离开的方向，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楼九爷眼眸幽幽问：“你就这样喜欢这位大周皇后？” 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带着十足十的探究意味。 莫平生年纪小，人又单纯，不知道那所谓的人心复杂，更不知道什么叫做城府极深。 楼九爷这样问了，他便认真而如实地点点头，“对啊。平生第一次见漂亮姐姐的时候，就觉得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平生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但就是，看着漂亮姐姐，心里面就会觉得暖暖的，甜甜的，像是平生素日里最喜欢吃的糕点那般，喜欢得不得了。” “哦？是么？”楼九爷微微挑了挑眉毛。 意味深长地再看了一眼顾青萝她们离开的方向，稍稍抿了抿唇，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而莫平生再次重重地点点头：“恩！是啊！就是这样呢！” 说罢，莫平生这才转过身来，看向了楼九爷，认真地问说： “师傅，方才漂亮姐姐说了，她有机会会再来瞧我的，那是不是，平生有机会也能去找她呢？” 楼九爷眼底意味不明：“你想去找她？” “嗯嗯嗯！”莫平生点头，大周虽然十分的新奇，同南疆枯灵派有很大的不同，花花玩意儿看得他眼睛都不够用了。 但到底，还是没有在枯灵派的时候有师傅师兄相伴，他觉得有些寂寞和孤独。 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让他打从心底里想要依赖的人，平生他自然是想要多多与之接触的。 楼九爷看到莫平生眼底的期盼神色，眸光又凝了凝。 半晌，才从他那好看的嘴唇里，吐出一个字来：“好。” 莫平生闻声就立即笑了起来。 吧嗒吧嗒地就跑进了驿馆里面。 只剩下楼九爷一个人还站在大门外。 楼九爷眸光越来越沉，越来越暗。 顾青萝……你说，我心理面猜到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莫平生他…… 他同你之间，到底有没有牵连？ 楼九爷双手狠狠地握了握拳，这才终于转身走进了大门之中。 也不知再过了有多久。 一阵夏风吹过，夹带着空气中的燥热，吹动了不远处拐角的一棵大树。 大树枝叶来回摆动。 就像是被风吹动的。 可是，若是认真一瞧。 那大树后面，可是定定地站着两个人呢！ 一男一女。 一老一少。 “圣女……”老者面色有些凝重，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南疆驿馆的大门口。 “圣女，你说，这个楼九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他的脸色怎么会流露出那样的神情来？” 圣女面色沉静，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情绪。 她一双眼瞳微微缩了缩，默不作声，只是眉头稍稍蹙着。 “发现？他能发现什么？便是他的那点能耐，什么也发现不了！” 第642章 阴阳圣血 “可是，圣女……” 老者神情始终凝重，“我看得清楚，那个楼九的眼神闪烁，应该是真的有所发现了才对。” “呵。” 圣女轻轻一笑，一点也不将老者的担心放在心上，“我说了，就凭他的能耐，就算他的心里冒出了一丝猜想，肯定也都是错的。 真正的情况，便是再借给他一百二十个脑子，他也不够用！” 老者汗颜。 圣女还是这般的……有自信。 圣女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老者脸上的神情，摇摇头说： “你个老头，还是这般胆小！” 老者稍稍抱拳，“圣女，我也不过是小心一些罢了。”毕竟，圣女的身份这般的敏感和重要，南疆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不是想方设法想要将她给找出来的。 过去圣女在南疆经历过的那些，他都看在眼里。虽然那些折磨并不是切身落在他的身上，但他只是看见圣女身上的那些伤，他整个人都会不自觉地打哆嗦！ 地狱。 厉鬼。 说的，便是南疆的那些人。 圣女知道他是在担心她，所以，也便稍稍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认真地道： “你放心好了，我做事向来都有分寸。如果当真有危险，我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的。” 听到圣女这样说了，老者才终于放心了不少。 可是，这件事情是让他放心下来了，但方才楼九爷说的另外一件事情可就严重了！ “圣女，你方才应该也听到了吧，那个楼九要的，可是虎血之精！”老者神情严肃，眉头深深蹙着，像是有天大的事情要发生了一般。 圣女也微微地吸了一口气：“听到了，虎血之精。” “那些老不死的家伙，还不肯放弃那白日梦呢！虎血之精，虎血之精！这样故事传说中才会有的东西，还真的这样想方设法想要得到。” 老者捋了捋胡须：“圣女，是故事也好，是传说也好。这世间有多少闻所未闻的事情，我们想都不敢想。楼九还有南疆的那批人，他们既然现在还是这般执著于此，我们是不是……” “是什么？”圣女忽然一个反问。 “难道，你觉得，我们应该想办法阻止他们么？” 老者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圣女会忽然这样问他。 而且。 难道不应该么？ 虎血之精，光是听到这一味药材，他们不就已经猜到了楼九他们在盘算着什么了么？ 当年，圣女不也是为了那件事情，才被那群毫无人性可言的“厉鬼”逼迫。 如今，这件事情再次发生，他当真以为圣女一点也不想让他们成功的。 可是…… 圣女只是淡淡笑笑：“你忘了，除了虎血之精，还需要另外一样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额……” 圣女这样一说，老者倒是想起来了。 这想了起来，脸色慢慢地就变得和缓了起来。 “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呢。” “除了虎血之精，还要阴阳圣血，阴阳圣血才是真正难以得到之物。” 圣女唇角勾了勾，“行了，既然我们已经知道楼九打的什么主意了，都小心一点，不要叫他发现了你我的行踪便是。” 老者点头：“圣女放心，隐匿行踪，再简单不过了。” “好了，我们出来可不只是为了探听消息的。” “是。那东西就在城郊小木屋的密道之中，我们这便去。” 说罢，两个人“咻”的一下就飞身而出。 身形极快，动作如闪电，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察到。 大约只用了两盏茶的功夫，他们两个就到了十几里之外的小木屋外。 两个人动作很快，顺着密道就又到了那道厚厚的青铜玄门之前，打开机关，进到密室中，那一树的铜钱红叶长势极好。 老者不等圣女吩咐，就径直上前，为她采摘了许多叶片，放入锦囊之中。 为了不叫南疆的人通过圣女身上的气息找到她，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这里采摘铜钱红叶。 不过，他们今日前来，并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圣女进到密室之中，径直地就走向了一堆早已布满灰尘的箱子前。 她一双眼睛十分的敏锐，很快就找到了一只小小的竹藤匣子。 将那竹藤匣子打开来，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深紫色的小药瓶。 看上去，莫名有一种神秘而古老的感觉。 圣女将那小药瓶拿了出来，放进怀中，转过头看向老者：“好了，东西找到了，会城吧。” 说罢，圣女就直接要走。 但老者却叫住了她：“圣女，这些东西不需要了么？那个人他……他的身体……” 老者在一堆珍稀的药材中找出了一捆千年人参，认真地问圣女。 这些千年人参都是温补的药材，但药效却十分的强劲，只有那些需要药材续命的人，才会用到。 每一株拿到外面去卖，那都可是价值连城的！ 便是要价千百两黄金，需要的人，也是会眼睛也不眨一下的！ 若是有外人进来这密室里，见到这样珍贵的药材，就这样随意地丢在一堆杂物里面，当真会觉得实在是太超乎他的想象了吧！ 圣女看了那捆千年人参一眼，一贯都没有什么神情变化的她，一双眼睛里，莫名就闪过了一丝愁意。 还有…… 一抹不易察觉的淡淡忧思。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良久，圣女才重新开口说：“长寿他……他现在……” 老者见圣女语气都有些断断续续起来，知道这是触及了她的伤心事了。 直接就将千年人参放入了怀中，“好了，我们赶紧回去。这些人参也都带回去。圣女放心，老朽便是耗尽最后一滴心血，也绝对会想办法医治好长寿的。” 圣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叫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更不让自己再流露出那样的有些担忧的神情。 因为她知道…… 若是长寿瞧见了她这个样子，长寿他肯定会比她还要担心和忧心的。 “好了，回京城里吧。” 圣女说罢，便直接走在前头，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密室。 老者在圣女后面，看着她逐渐离去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这样的落寞与寂寥。 终是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643章 寻常生活 京城 城东 一间毫不起眼的小院子里，种着一棵高大的槐树。 层层叠叠的叶片将夏日的烈阳悉数挡在外面，叫整个院子都显得十分的清凉。 “嘎吱”一声门响。 一道清丽的人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丽娘，你回来了？” 隔壁的一位大婶刚好要出门，就瞧见了一位三十多岁出头的妇人，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菜篮子，正要进小院子，立马就上前来打招呼。 这位被称为“丽娘”的妇人，闻声转过身，微微朝着大婶点了点头： “陈家嫂子，我这不是到城西的医馆买药回来么？”说着，丽娘就将盖在的小菜篮子上面的那块粗布掀开。 陈家嫂子望了一眼，里面放着的，怎么不是大包小包的药材。 还有那扑鼻而来的浓郁气味，怎么不是药材了？ 陈家嫂子微微叹了一口气：“你也是可怜，来京城也这么久了，你家那口子的病还没有治好么？” 丽娘住的这间小院子，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了。 陈家嫂子的院子就在隔壁，每日路过，都能从外面的缝隙瞧见，这院子的布置十分的清雅，摆放的家具也十分的别致。 只可惜，这样好的宅子，长年都是空闲着的，并没有好好利用起来。 陈家嫂子看在眼里，只觉得又喜欢又可惜。 今年春天的时候，她就在想，若是哪一天这院子的主人回来了，她便直接向对方买下这间宅子好了。 他们自己的院子就在隔壁，实在是方便极了。 谁知道陈家嫂子这样一想，再过了不到十天的光景，就听到隔壁有了动静。 陈家嫂子高兴极了，连忙跑出来，就看到两顶轿子落在了院子前面，后面还跟了几辆马车，上面的一箱箱装着东西。 看着样子，就是有些家底的人，也像是要搬回来住一般。 可是，当丽娘从轿子里出来，同那些轿夫一起，将另一顶轿子里的那个人搀扶下来之后，却着实吓了陈家嫂子一趟。 那个人，瞧着身形该是名男子。 高高的个子，可是整个人却瘦得不成人形，连站也站不稳，几个轿夫便是想要扶住他都不行。 就像是他浑身的骨头都是软的一般，根本就没有办法站立着。 最后，还是丽娘让他们将门板给卸下来，才将那人给抬了进去。 陈家嫂子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样古怪的人。 一时好奇，才上前打探几句。 丽娘这才告诉陈家嫂子，那人是她的丈夫，前年在老家江城得了怪病。 江城的大夫全都看了一个遍，不说丝毫起色了，江城的大夫连病症都没有查出来。 丽娘没有办法，眼瞧着自己的丈夫病情越来越重，只能带着他千里迢迢到这人才济济的京师之地。 这才租下了这间宅子。 陈家嫂子听了长长地“哦”了一声。 觉得这小娘子当真有些可怜，但瞧着她对自己的丈夫这般情深义重，又着实打心眼里一下子就对丽娘有了好感。 于是乎，陈家嫂子当即便对丽娘说：“既然这样，你虽是租下的这宅子，但你我也算是半个邻居了。你往后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帮衬的，只管到隔壁那一户挂了陈家牌子的院子找我便是。” 丽娘听了感激不已，立即便轻轻福身，朝着陈家嫂子行了个礼：“丽娘便多谢嫂子了。” 说话间，许是想到了这一路上的艰辛和困难，丽娘这眼底里，然带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这声音也是带着一丝愁绪、一丝感激。 一下子就撞进了陈家嫂子的心头。 陈家嫂子这才认真地将丽娘上下地打量一眼，才发现，乖乖！ 这江城来的小娘子，可当真是美貌动人啊！ 虽然，身上只穿着最简单的细布衣裳，手上头上也没有带什么繁复的首饰，脸上也没有涂脂抹粉的。 但，便是这样，陈家嫂子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这丽娘实在是一个美人！ 而且，是那种长得绝美，还不会让女子心生嫉妒的那一种美貌。 丽娘说话又客气有礼，陈家嫂子更是对这个新来的邻居喜欢得不得了。 而且，正如丽娘所说的那般，他们两口子到了京城，丽娘每天都在院子里悉心照顾她的丈夫。 每个几日，便去一趟城西的医馆。 时间久了，这附近几条街的人都看在眼里，任凭是谁也会发自内心地说一句，这丽娘当真是贤妻啊！ 不过…… 她也着实是可怜。 好好的，自己的丈夫得了这样的怪病，白白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媳妇儿。 于是乎，丽娘夫妇作为一个才在这里住下没多久的外人，却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已然和周围的人打成了一片。 这不，丽娘才刚回来，陈家嫂子就过来了。 “昨儿个晚上，我像是又听见你丈夫叫唤了，怎么，吃了这么久的药，还是不见好么？”陈家嫂子关切地问。 丽娘摇摇头，语气带着十分的歉意：“长寿他就是这样的，怎么都不见好。只是又吵到嫂子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丽娘眉眼带着泪花，语气哽咽。 乖乖！ 光是这声音，就叫陈家嫂子根本就没有办法生出半点气来。 陈家嫂子赶紧摆手：“丽娘，都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不需要和我们这般客气！ 大家都是邻居，互相帮衬再正常不过了。你也知道，嫂子根本就不是要怪你的，只是好心想问问你们家长寿的情况到底如何了而已。” 这初春到如今这盛夏，都四五个月了。 他们几乎很少见到长寿，但每隔一段时间，却又能听见长寿叫唤。 那一声一声的叫唤，他们光是听着都觉得辛苦。 更别说长寿自己，也更别说丽娘了！ 真是太难了。 丽娘伸手摸了摸自己眼底的泪花，摇摇头：“谢谢嫂子，我知道嫂子没有怪我……只是……” 都说啊，这女人哭起来，便是再大的事儿都不是事儿了。 再加上这哭的是个这般貌美的女人，更是叫人的心肝都快要融化了。 陈家嫂子连连叹了几声：“哎哟，都怪嫂子不好，说到你的痛心处了。好了好了，嫂子也不多说什么了，丽娘，你只管快快回去照顾你们家长寿吧。” 丽娘轻轻地“哎”了一声，又朝着陈家嫂子服了服身子，说了几句，让陈家嫂子好走的话。 这才进到了院子里，关上了院门。 陈家嫂子见到她进去，隔了许久，才重重地又叹了一口长气。 “哎，真是一对可怜的人儿啊！” 说罢，陈家嫂子这才走了。 于是，陈家嫂子就没瞧见，她这才刚一走。 “哗”的一下，另外一道身影也是从天而降，直接就进到了院子里面。 而那“丽娘”脸上早已没有了方才的愁容和幽怨神色。 她只用手将脸颊一抹，脸上露出了冰冷的淡淡神情。 老者隔着院门望了一眼陈家嫂子离开的方向，说：“圣女住在这样的地方，每天还要假扮寻常妇人，当真是辛苦圣女了。” 圣女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更没有什么神色。 她只是提着手中的小菜篮子，慢慢地就往屋子里走。 只是，快要进去的时候，她忽然脚步一顿。 背对着老者，说：“辛苦么？虽然是假扮的，但能够过上这样寻常人的生活，我想长寿应该会很喜欢吧……” 而且…… 圣女目光幽幽。 不只是长寿，便是她自己，又何尝不希望从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就能这般简简单单。 隔壁邻里，家长里短。 这样的生活和日子…… 才是她打心眼里喜欢和向往的啊。 这才是，她从小到大都一直的奢望啊！ “圣女……”老者听到圣女这话。 心里不知道怎么了，莫名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若被人死死地捏住了一般。 像是快要没办法呼吸了一般。 圣女…… 第644章 长寿长寿 “好了，进去吧。长寿还等着呢……” 良久，圣女才又一次清淡着声音开口。 老者连连点头，“哎”了一声。 他虽然站在圣女的背后，根本就没有办法看见她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情。 不过，他同她相处了这么久，总觉得，圣女此时此刻应该心中思绪万千吧？ “嘎吱”一声门响。 圣女感觉得到身后的老者，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但她现在又能说什么呢？ 罢了罢了。 圣女便径直跨过了木门，走到了屋子里面。 如果说，这木门外是寻常人家的院子，有树有花，有桌子有椅子，还有茶水瓜果，十分地惬意与畅然。 那么…… 这木门里，便是完全另外一重天地了。 所有的门窗都从外面紧紧地关上，还用厚厚的粗布，将门窗封了一层又一层，不叫外面的阳光透进来一丁点。 这样子，不仅阻隔了阳光，也将外面的新鲜空气全都阻隔开来。 若是一个外人，刚一踏进这昏暗得快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一下子便会闻到经久不散的浓郁药味。 那味道很重、很浓，甚至还有些让人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一般。 圣女和老者却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不适，径直地就往昏暗房间的最深处走去。 因为门窗被封得死死的，屋子里一点光线也没有。 圣女和老者都是一人拿了一个烛台，上面有一支已经烧到一半的蜡烛。 这蜡烛兴许并不是什么最好的，烛火跳动，却并不是十分的光亮。 只能将拿烛火之人的周围照亮，再远了，就再一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因为太过黑暗。 在里面走着，便不清楚自己到底走了有多久。 或许是几米，又或者是十几米的距离。 却像是在无边的黑暗之中，走了许久许久，都没有办法走到黑暗的尽头。 终于，也不知过了有多久。 圣女和老者终于在一张架子床前停住了脚步。 而这里，则是药味最最浓郁的地方。 架子床的床位有好几个花盆，每一个花盆里面都种了植物，可是…… 那些植物，全都已经死掉了。 毫无生气。 就像是…… 那些植物身体里的气力都被吸走了一般。 圣女将手中的烛台放在了身后的柜子上，转过身，看向架子床里睡着的那个人： “长寿，长寿！你看看，我把谁带来了？” 圣女语气轻缓柔和，声线像是最柔软的丝绸，听在耳中，只觉得舒服极了。 圣女一边说着，还一边伸手推了推床上躺着的瘦得不成人形的人。 摇啊摇。 推啊推。 可是…… 始终都没有反应。 “长寿，长寿……你醒醒。” 虽然那人始终没有反应，但圣女却像是没事人一般，坚持着想要唤醒他。 后面的老者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头莫名有些发酸。 飞快地伸手捏了捏鼻子，老者这才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圣女的肩膀： “圣女，让老夫瞧瞧吧。” 圣女动作一顿，但却没有立刻往后退开。 还是老者再说了一次，让他来瞧瞧，圣女这才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了位子。 老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定了心神，才坐到了架子床边。 伸出手，轻轻地往那人的手腕上一搭。 认真地号脉。 嘀嗒嘀嗒……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老者静静地号脉，没有说话。 但是，站在他身后的圣女虽然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可是，她的眼中，不知不觉地就流露出了一抹恨意。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那眼底的恨意越来越浓烈，然后，那恨意逐渐加深，最后变成了浓浓的嗜血…… “……圣女放心。”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老者终于将长寿的手放回到了被子里面，站起身来，看向圣女。 “长寿他只是陷入了一惯的昏睡之中，并没有什么大碍，而且，方才我替长寿把脉，他的脉象十分的平稳，情况十分的稳定，没有什么大碍。” 圣女面色淡淡，十分的稳定。 听上去似乎是一个很美好的词，可是，这同时也意味着，长寿身体里的毒素也十分稳定地存在着，依旧在慢慢地侵蚀和缠食他的身体。 这么多年了，她早就不知道已经听到过多少个十分稳定了。 圣女吸了一口气，将他们从密室里面找到的那个小药瓶拿了出来，递给老者，“将这个给他服下吧。” 老者接过药瓶，打开来闻了闻，面色顿时就有了变化。 “圣女……这……这不是……” “对，就是那个。”圣女神情依旧冰冷。 那不是什么解药，而是毒药，是一种能够与长寿身体里依旧存在的毒素相生相克的毒药。 老者摇摇头：“圣女，长寿现如今的身体这般的虚弱，这毒药既霸道又猛烈，一副计量用下去，可能还没有抵挡住他身体里原来的毒素，他自己就经受不住了吧？！” 圣女点点头，“我知道，我也同他说过，可是，这是他的选择。你知道的，经过了那件事情之后，他不管说什么，我都没有反驳的余地和立场。” “可是……”老者还想再说什么。 但是，他也知道圣女说的那件事情。 当初圣女从南疆出来，遇到了长寿，两个人相爱相杀，简直就是一对冤家。 但他们两个也历经了许多，两心相交，打定了主意，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都要坚定不移地同对方在一起。 所以，当南疆的人发现了圣女的异样，派人将她抓回了南疆之后。 长寿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有事，直接就追到了南疆，同他说，他不管生死，都不能再让圣女过原来的那种任人摆布，没有自己意愿的日子。 老者那个时候就劝过长寿许多次了，南疆的那些人，个个都心狠手辣，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人性，更像是连心肠都没有的厉鬼。 他去了，或许根本没有办法救圣女不说，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性，连自己的性命也会搭进去。 可是长寿不怕。 他站在官道上，看着前方通往南疆的大道，露出了老者从来都没有瞧见过的坚定眼神。 老者现在都记得，长寿当时对他说的那句话。 他说：“她是我的妻。她有难，我怎能退？”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飞身上马，一骑绝尘地，像是赴死一般，就往南疆而去…… 老者行医多年，见惯了生离死别，见惯了伤情别离。 但这样的气势浩荡的情与爱。 他当真是第一次见。 一时间，老者没了办法。 圣女被抓，长寿又自己送羊入虎口。 他在圣女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对圣女来说，长寿菜是那个她最想好好保护之人。 第645章 有我在呢 所以…… 老者便只能跟在长寿的后面，一路陪着他回到南疆，一路同他讲南疆那些人的事情。 他说他们的手段毒辣，长寿却不想听，他只问他，他们要怎么样才能将圣女给救出来。 这个问题，老者根本就没有答案。 长寿见他默不作声，便只笑笑，“难得秒玄也有答不上来的时候，好了，既然如此，到时候，便见机行事吧。” 老者只当他不知天高地厚，见机行事，在南疆那群人面前，没有充足的准备，所谓的“见机行事”，只是送死！ 可是！ 叫老者没有想到的是。 长寿的机制与胆识，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面对重重困难，长寿想出来的法子，一个比一个有效，他们很快就突破了重重关卡，找到了最后关押圣女的地方。 开启大门之前，秒玄早就一颗心悬在了喉咙里，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你就不怕这是个陷阱么？”秒玄问他。 长寿又笑了笑，侧过头看着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只知道，她就在里面，她在等我接她回家。” 然后。 什么也不管了。 长寿就直接打开了大门。 不管里面有刀山火海。 还是有烈火尖刀。 他都得进去。 因为，那个最需要他的人，就在这门之后。 他又怎么可能因为所谓的困难和危险，而留她一个人在里面呢？ 所以。 当长寿和老者出现在屋子里面的时候，被人用绳子牢牢绑住的圣女，一下子，眼泪就掉了出来。 她从生下来开始，就背负了南疆圣女的使命。 从小到大，她看似是受万人敬仰的圣女，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有无数的推崇者。 可是，却从来都没有一个人问过她，她这样是不是真的开心，是不是真的快乐。 于是，当长寿意外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之后，圣女才第一次知道，原来普通人的生活，是那样的平和与安逸。 原来，被人无私关爱是这样一种叫人打从心底里动容的感觉。 可是，这样的感动，只持续了一秒。 门就从外面被人关上了。 毫无疑问，这就是一个埋伏。 南疆的那些人，恨透了长寿！ 他们培养了这么多年，才培养出来一届圣女。 长寿只同她相处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原来那个供他们驱使的圣女就完全变了一个样。 这样的一个男人，他们自然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何方圣神，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然后，再当着圣女的面，将他给彻底摧毁！ 这样不仅仅是要毁了长寿，而且，也要生生摧毁了圣女想要叛乱的心！ 所以，他们将刀架在长寿的脖子上，逼他喝下毒药。 那毒药，他们之前也强行灌圣女喝下。 可是，解药却只有一颗！ 他们对长寿说，他若想活命，便自己吃下那颗解药，再用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刀，直接送圣女归西。 如若不然，他就自己等死吧！ 面对这样的威胁，长寿依旧没有半分的慌乱。 纵使体内的毒药已经渐渐开始发作，可是，长寿的脸上带着笑，浅浅地看着被捆住的圣女，情绪平淡地就像是在家中相望一般。 “好。” “我如你们所愿。” 长寿接过了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南疆的长老们闻言，高兴极了。 狠狠地对圣女说：“看吧！这就是你选的男人！危急时刻，他还不是会选择出卖你！” “呜呜呜！唔唔唔！” 圣女的嘴被人用东西堵上，没有办法说话，但是，在南疆长老看来，圣女这是在后悔呢！ 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再后悔，也改变不了她看走眼了这个事实！ 他们就是要让她知道，她所谓的挣扎，所谓的努力，到头来全都是白费一场！ 什么要过平凡人的日子！ 她生而就是南疆圣女！ 有着这样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平凡！ 她永远永远都只能是他们控制下的一个“傀儡”！一个用来让南疆众人跪拜的一个“傀儡！” “怎么样！死心了吧！后悔了吧！”长老们叫嚣着。 可是，一步一步走向圣女的长寿，却始终脸上没有半分的情绪。 老者也被他们钳制住，没有办法。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寿带着毒药走到了圣女的面前。 圣女不停地摇头，不停地摇头。 嘴里一直“唔唔”，像是要说什么似的，长寿靠她越近，她整个人越是拼命挣扎不停。 像是想要叫他离开这里一般。 长寿浅浅笑着，在圣女的面前蹲下来，伸手动作极其轻缓地摸着圣女的头发，轻声说：“你别担心，有我在呢。” “很快，你就不会感觉到痛苦了。” 嗯！ 就是这样！ 长老们得意极了，事情按照他们的预想自然而然地发生着。 看似他们要让长寿杀了圣女。 可是，却没有人知道，那匕首是动过了手脚的。 只要长寿当真要刺向圣女，那匕首手柄里的机关便会瞬间打开。 沾染了毒素的银针，便会在瞬间刺进长寿的手中。 不需一个眨眼，就能叫他瞬间死亡！ 这样，他们就不仅解决了长寿这个麻烦，也能让圣女再一次死心塌地地为他们所用！ 实在是一箭双雕！ 可是！ 就在南疆长老们沉浸在自己的幻想时，长寿却做了一件叫众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趁他们晃神间，拿下了堵住圣女的布块。 “你不许——” 你不许将解药给我！ 圣女话还未说完，长寿就一下子将解药强硬地塞进了圣女的嘴里。 顿时，圣女眼睛睁大，里面满是怒意！ 他将解药给了她，那他怎么办！ 她是南疆圣女，从小到大都是陪伴着毒物、蛊虫长大的。 这毒她虽然不能完全抵抗。 但怎么样也比他要强上许多！ 他一个普通人，怎么经受得住这样的毒素侵袭！ 可是。 长寿脸上却带着笑，手上的力气一分也不肯减弱。 他又怎么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但是，他是她的夫，自然是要将最好的都留给她。 不管她能不能抵抗所谓的毒素，他都不想让她去冒这个险。 第646章 不能再错过 因为，当初他们拜堂成亲之时，他便对她许下了诺言，说他这一生都会拼尽全力去保护她。 不论任何艰难险阻。 他如今只是在履行他的承诺罢了！ 南疆长老们见状，恼羞成怒，直接一巴掌狠狠地就拍到了长寿的后背上，直接将他给打晕了过去。 但是，他们却没有发现。 长寿在喂圣女吃下解药的同时，还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另外一把匕首，为圣女解开了绳子。 没有了束缚。 没有了禁锢。 眼睁睁瞧着自己心中所爱之人受到这样折磨的圣女，浑身上下都瞬间散发出了嗜血的气息。 那样子太可怕了。 老者跟在圣女身边多年，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圣女有过这样的杀意与恨意！ 南疆圣女。 本就是武功超群的存在。 长老们见状，心中立马暗道不好，赶紧就叫人将她给再一次抓起来。 可是。 圣女邪然一笑，“你们觉得我还会让你们再一次得逞么？” 接着！ 诡秘的身法，狠厉的杀招，干净利落的出手。 每一个想要上前的人，都在瞬间被圣女给一刀解决。 那逼迫人心的气场，毁天灭地的气焰。 吓得那些长老们立马就想要逃。 可是！ 圣女又怎么会这样安然地放过他们。 她如同狂风，如同暴雨。 将整个南疆掀得天翻地覆！ 鲜红的血，将溪水都染得通红。 最后，还是老者叫住了她，告诉她长寿还有一口气，让她赶紧想办法为他解毒才是！ 圣女这才带着长寿和老者，消失在了南疆，从此便杳无音信。 念及往事，老者只觉得恍若隔世。 十几年前的事情，就像是昨日一般，在眼前重现。 便是如今，他都能感受到圣女在极其的伤心时，流露出来的骇人一面。 再后来。 他们便将长寿从南疆带出来，或许是他命不该绝，又或者是老天垂怜。 那样的毒药，他竟然生生地挨住了。 老者和圣女想方设法为他解毒，虽然始终都没能真正成功。 但，长寿的意识还是很清醒的。 虽然每天十二个时辰里，十一个时辰都在昏睡。 但他清醒的时候，说话思维，都如同正常人一般。 “……他让我以毒攻毒，我怎么能不听他的？”圣女语气淡淡。 老者微微沉了一口气，这个长寿，还真当自己命不该绝，便这般肆无忌惮地折腾自己么？ “……秒…玄。” 秒玄正想着，房间里忽然就冒出了一声极轻极细，仿若蚊蝇一般的声音。 “长寿！” 圣女立刻便走到架子床边，伸手拉起了他瘦弱干柴一般的枯手。 长寿没有力气，只能艰难地眨眨眼睛。 “秒玄，给，我用，毒药。”长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老者摇头，“不行。你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情况，你自己不清楚么？还用毒？你根本就没有可能挨得过的！” 而且，长寿这条命是他和圣女好不容易才保下来的。 若是他当真有个三长两短，叫圣女又该怎么办？ 这十几年来，长寿便是圣女生活的唯一重心。 他若是走了，秒玄他根本就不敢想象，圣女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所以，不行！ 肯定不行！ “呵。” 长寿轻轻笑笑，虽然他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羸弱，像是一片叶子，随时都能被风吹奏了一般。 但是，他眼眸里流露出来的淡然，还是一如往昔。 就像是不论发生了什么，不论是生是死，都不能掀起他的丝毫情绪。 秒玄不懂，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怎么能有这样强大的内心！ 实在是让人敬畏又有些害怕。 长寿继续慢慢地道：“秒玄，用毒。我想恢复正常，能够，能够去看看她。” “长寿，你。”圣女闻言，语气都有些哽咽了。 秒玄心中也是一怔。 一下子就明白了，长寿所说的那个“她”到底是谁。 长寿眼中流露出一丝落寞：“这么久了，她又多高我都不知道，我还想看看，她是不是也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就像圣女的一样。 “长寿……”圣女眼眶慢慢地就红了。 长寿想要抬手替她擦擦眼中的泪水，可是，他没有力气，根本就没有办法抬手。 他继续说：“你们都见过她，我也想见见。所以，秒玄，用毒。我可以。” “这……” 秒玄不知如何是好。 长寿的话，一字一句就跟千万根银针似的，生生地扎进了他们的心底。 他们都知道，长寿对那个人的思念，正是他这么多年能够坚持下来的原因之一。 可是。 重病之人有坚韧的意志是好事，但怕就怕，那样的意志让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理智判断。 就像现在这样。 明明在秒玄还有圣女看来，长寿的身体肯定的承受不住的！ 但是，他却觉得，他一定能挺过去！ “圣女……”秒玄不敢拿主意，这事太重大了，他不敢轻易决定。 “韫玉，答应我好么？” 不知多久，没有人这样唤圣女的闺名了。 韫玉，韫玉，就是藏玉的意思。 长寿这样轻轻唤她一声，叫圣女一下子就想起当初他们第一次相见时的场景。 他从江中捡起了她的花灯，认真地看了看她写下的花笺，再看了看她的名字。 脸上带着笑容，语气轻快：“柳韫玉，柳中藏玉，还真是一个好名字啊。” 她当即便骂他轻浮。 他便还她一句，他不过有事说事罢了。 一来一回，看似剑拔弩张。 但其实，两个人在此时已然将对方深深地记在了心中。 “好，我答应你。”圣女看向秒玄。 秒玄还有些担心，“圣女，真的要用毒么？” 圣女点点头，“我答应了他。”便不会食言。 这也算是她对他的承诺。 “哎，好吧。”秒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终是将要瓶中的毒药倒了出来，再放入了一些能够用来吊着一口气的参片，递到了长寿的嘴边。 “你可考虑好了？”秒玄最后再问了一次。 长寿重重地眨了眨眼睛。 他不知已经想过过少次了，他想去见见她。 而且，他还想看看，他即将出生的外孙会是什么模样。 他错过了她的成长，早就悔恨不已。 这一次，他不能让自己再一次错过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长寿便将那碗中散发着浓郁气息的毒药给喝了下去。 顿时，只觉得胃里面一阵翻涌。 “啊啊！” 一股猛烈地刺激与疼痛，叫他忍不住大叫出来。 与此同时。 建章宫外。 才刚刚从南疆驿馆回到宫中，想要同厉玄琰商议的顾青萝，忽然心口猛地一缩。 “啊！” 她惊呼出声，脸色瞬间便得惨白一片！ 第647章 按到椅子上 “皇后娘娘！你怎么了？！” 顾青萝猛地一下，脸色大变，叫周围的人顿时都吓了一跳。 云锦赶紧就上来，将她给扶住，话也不多说一句，直接就伸手开始替她号脉。 云锦十分仔细，又很认真。 但是，却并没有发现顾青萝的脉象又什么不同的。 可是…… 这好好的，怎么她忽然间脸色变得这样煞白，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怎么了？” 本来在建章宫里批阅奏折的厉玄琰也出来了。 方才顾青萝的一声惊呼，声音不大也不小，厉玄琰并没有听得有多真切，可是，他下意识地就觉得，那声音就是青萝的。 所以，便即刻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立马就冲了出来。 一看到顾青萝面色有些发白，更是直接就上前，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 面色一沉，“怎么回事？额头这样凉？”说罢，冷厉的目光就往身后的宫女太监身上一扫，像是马上就要兴师问罪一般。 吓得那些小宫女和小太监，立马“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磕头。 一边磕头，还一边大声求饶：“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顾青萝见状，赶紧就拉着厉玄琰的手，对上他的一双眼睛，道： “我没事，和他们没有关系，你不要这样。” 厉玄琰脸上冷峻狠厉的神情不变，看了一眼顾青萝，再看了一眼天空里明晃晃的太阳，语气愈发冷硬起来： “哼！你们当的是什么差事！这样大的日头，连华盖伞也不知道撑一面！” 青萝如今面色苍白，必然是被暑气打了头。 “我真的没事，”顾青萝冲着厉玄琰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方才是怎么了。 忽然一下子，心口像是狠狠地被人猛地一把给捏住，叫她只觉得呼吸都猛地一窒。 这样的感觉…… 她从来都没有觉察到过。 而且，那感觉稍纵即逝，之后，她也没有任何的不适，他不用这般紧张。 但是，厉玄琰又怎么可能不紧张。 “你下次有什么事，能不能先同朕说一声！”厉玄琰语气里带着一丝怒气。 顾青萝一时间没有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厉玄琰伸手用力地捏了捏她的腰肢，疼得她立马倒抽一口凉气。 “下次你出宫若是再不得到朕的允许，便连长乐宫也不要想着出去了！”厉玄琰语气霸道极了。 方才李长来建章宫，将清和公主晕倒，顾青萝出宫求药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厉玄琰一听，整个人瞬间就是一冷。 青萝她现在最是不能有半点差错，怎么能这样贸贸然地就出宫，若是有个什么，她不是将自己给置于险境之中么！ 而且，叫他更气的是，她竟然只打发了李长来说一声就直接出宫去！ 厉玄琰大力地抓着顾青萝的手，狠硬地就将她给拉进了建章宫中，将她给按到椅子上。 趁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双手就撑在了椅子上，将她整个人都束缚在了自己的身下。 顾青萝被他这一系列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谓。 声音都有些打结：“你，你做什么啊。” “朕做什么？这句话，不是该朕好好的问问你么！”厉玄琰神色有些严厉。 几国使臣来了之后，宫中的事情就变得多了起来，尤其是青萝，先是受了惊吓，现在又为了清和的事情这般东奔西走，还不告诉他。 厉玄琰心中生气，这些事情，她根本就不应该这般全部拦下，他只想她安安稳稳的，其他的一切，只管交给他就好了！ 但是…… 她还是这般，原来也是，现在也是，遇到事情，总是想着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 那他呢？ 顾青萝眼睛眨了眨，两个人之间的姿势实在是又有些暧昧，又有些尴尬。 特别是厉玄琰他这般浑身带着怒气，她都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一阵接着一阵地打在了她的脸上，激得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顾青萝微微低下头，侧过脸：“我……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厉玄琰用一只手轻轻地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让她对上他的眼睛，不许她挪开！ 她越是想要躲，他便越是不许！ “我……”顾青萝沉声，她只是知道他也有许多事情要忙，她不想再让这些事情让他操心费神。 “朕知道。”厉玄琰语气默然。 眼中的怒意慢慢的有些消退。 “但是，这不是费神劳心，这本就是朕该做的一切，你，只需要好好的、安稳的，待在长乐宫中。” “可是！”顾青萝摇头，她又不是废人，他能做的事情，她都能做到，甚至，一点也不会比他做得差！ 厉玄琰哪里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只觉得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低头，就堵上了她有些撅起的唇瓣。 软软的，暖暖的。 丝绸一般的触感，实在是可口极了。 “你……你做什么啊！”顾青萝用力想要推开他，不知道他这又是哪根筋不对了！ 可是，厉玄琰却加重了力气，愈发用力地用自己的唇盖在了她的唇上，将她所有想要说的话全部都堵了回去。 也不知两个人吻了有多久，到最后，顾青萝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厉玄琰才终于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 他一双眸子，幽幽地盯着她的眼睛。 “你的本事，朕怎么会不知道。” 但是，这几天的事情，尤其是在太和殿的晚宴之上，清和刻意下战书，想要以大周和厌火的名义比试一场，厉玄琰敏锐，一下子就看出了，清和不过是在刻意刁难青萝。 那个时候，当朝中选不出另外的人选之时，青萝便不得不上场。 他才一下子就意识到，青萝的才情和能力，虽然能够帮到他，但从另一个角度也说明，是他没能好好地保护好她，才会让她这般为了大周，为了他而费心费力。 所以。 当李长来说，青萝为了给清和求药，到宫外南疆驿馆去，他一下子就火了。 不是气她不告诉他。 只是，在气自己没有能做到最好！ 才让她为他而担心。 第648章 这是答应了？ “我……” 顾青萝抬起头认真地看了看厉玄琰，看到了他眼中的微微怒意。 想了想，这才伸出手，攀上了他的脖子。 好像，确实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两个人少了机会，能够像现在这样好好的说说话了。 厉玄琰也好、太后也好，甚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宫探望她的爷爷也好，每次见到她，挂在嘴边的，都是让她好好的休养，保持平和的心态，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腹中的龙裔之上。 可是…… 顾青萝，她，她的性子从来都不是那种能够像寻常后宅女子一般，什么也不想，就只专注于自己的后宅生活的人。 或许她没有王诗韵那样心怀天下，继承她父亲留下的遗愿，在这朝堂里做出一番大事来。 但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思考，她从来都不想自己成为只会依附于厉玄琰的菟丝花。 “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顾青萝言语轻轻，眼睛里闪着光亮，“我也希望你能够相信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不傻，也不笨。 更不是那些遇上一丁点事情就会失了方寸的人。 她知道他们都想要保护她，可是，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一碰即碎的瓷器，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娇弱。 因着上辈子的记忆。 所以，厉玄琰这一世这样真心待她，她当真是觉得心中暖暖的。 可是，也正是因为经历过上一世的那些事情，她才愈发知道，一个人，决不能将自己的所有都倾注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她必须先是她自己。 才能是其他的身份。 而对于她来说，她是大周皇后，就必须肩负起她该有的责任。 清和公主在京城生病晕倒，她没有可以后退半步的理由。 她做这一切，并不仅仅是为了他，同时也是在做她自己。 “……所以，我去了南疆驿馆，见了那个楼九爷，同他商议用什么东西能够换他手中的缠云虫。”顾青萝心平气和地说着。 但是。 厉玄琰却一直都未说话，只是一双眼睛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 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看穿了一般。 看得越久，他仿佛越是有些看不透她。 明明经历过舒裕隆的事情，他就知道，她这脾气撅起来，那就是讲刀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会退缩半步。 可是，在她有了身孕之后，似乎渐渐地染上了一份为人母的柔软与柔和。 时间久了，他便不知不觉间快要忘记她的倔脾气了。 如今她再一次这般坚定地同他说着自己心中所想。 虽然十分的平和，但是，他还是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初大婚第二日，那个浑身上下每一丝毛孔都透露出来倔强气息的她。 原来…… 她至始至终都是这样的…… 她的倔强脾气，还真是…… “呼……” 厉玄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底情绪有些难以捉摸。 “所以，皇上觉得意下如何呢？缠云虫是熬制霁清汤必须的一味药材，可是……” 顾青萝偷偷地看了一眼他眼底的情绪，小声地问：“楼九爷虽愿意换，却要我们用君山猎场里的虎血之精来换，而且，他是想自己到那君山猎场里面……” 顾青萝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声音都已经轻到快要听不见了。 她也知道，这个要求对于厉玄琰来说，是多么刁钻的一个要求。 君山猎场。 虎血之精。 哪一个不是大周皇室的象征，一直以来，便是大周皇室中人，除了几个身份特别显贵之人，便是一般的亲王都不允许进入。 更别说，楼九爷还是南疆的人。 这个要求，实在是不可能答应的。 顾青萝自己说出来，心里都有些打鼓，她根本就猜不到厉玄琰究竟会不会答应她。 可是…… “嗯。”厉玄琰轻轻应声。 顾青萝一双眼睛顿时瞪大，只觉得自己像是听错了一般。 他方才是不是“嗯”了一声？ 这么“嗯”了一声，是答应了的意思还是什么？ 厉玄琰见她一双眼睛不停地眨了又眨，伸手在她的眉心狠狠地戳了一下。 她啊。 厉玄琰微微抿着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直了身体，几步就走到了案桌后面，拿起了奏折看了起来。 顾青萝还坐在椅子上，显然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答应了？ 顾青萝还是有些不信的。 南疆驿馆回宫的路上，她一直都在想，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说服他。 虽然是为了清和，但让一个外人进入君山猎场，实在是太不合祖制了。 大周极重孝义，君山猎场作为大周开国皇帝的象征，更是受到无上的尊重与敬意。 “你……”顾青萝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想要问的话到了嘴边，可是又有些不敢问出来。 厉玄琰坐在案桌后面，看了一眼她脸上的神情，唇角微微地就往上勾了勾。 方才他还说她性子倔得厉害，心中决定了什么事情，便是天塌下来，她也绝对会做到！ 可这一个眨眼间，她怎么又不敢相信了起来？ 难道说，她来建章宫找他的时候，不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他不答应她便会一直想办法说服他么？ 厉玄琰其实猜得一点也没错。 顾青萝还真就是这样想的。 只是…… 她算好了他所有可能出现的反应，再想好了所有能够应对的话。 她却算不到，他会这般轻易地就答应了她。 这实在是…… 厉玄琰勾唇，没有说话，只是幽深的眼底，有些丝丝的光亮。 她猜不透为何。 他自己也有些捉摸不透自己为何会这样。 或许…… 厉玄琰抬眼看了她一眼。 或许，正是因着再一次感受到了她的倔强吧？ 而且，她的那些倔脾气，说到底，又有哪一件不是同他有关？ 舒裕隆攻打北城门时，她不顾生死，也要留下来。 清和晕了，她便是怀有身孕，也要亲自为大周往宫外走这样一趟，向楼九爷求药。 厉玄琰微微摇摇头。 傻。 实在是傻。 但，除了傻，他看到了还有很多很多…… 而那些，便足以让他答应了她所有的请求。 毕竟。 他又有什么理由能够反对呢？ “可是——” 顾青萝还想说什么，厉玄琰却再次开口。 “朕亲自下诏书，没有人会知道，这是你的提议。”厉玄琰语气淡淡，根本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奏折。 仿佛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这一句话有多么重的分量！ 顾青萝心头怦怦跳个不停。 一双眼睛睁大再睁大，死死地看着他。 他亲自下诏书，那不是所有的议论和非议，便都会冲着他去么？ 那不是…… 顾青萝心头有些乱，他就这般轻易地答应了她，还这般为她将什么都考虑好了，她…… 她实在是…… 厉玄琰感觉到她的情绪渐渐地上涌，这才终于将手中的奏折放下，眼眸微转，望向了她的眼中。 “有朕在，不会出事的。” 他已经想好了，毕竟，若是只是为了给清和求药。便答应让楼九爷进入君山猎场，实在是有损大周的风范，但是，他只要想一个合情合理的由头出来。 朝中那些迂腐不化的老臣们，虽会有一时的不满和非议，但也没有置喙的余地。 厉玄琰再看了顾青萝一眼。 既然她都考虑好了，要为清和求药。 那么，这其中的困难，他自然也是会帮她一一妥善处理的。 只是…… 厉玄琰又说：“你记得方才朕同你说的，以后但凡有什么事，你要记得同朕说。” 他会担心她。 他会在意她。 他会紧张她是不是会遇到什么危险。 所以，才会想办法不让她身陷险境。 但是，方才他再一次瞧见了，她有她自己的坚持，既然这样，他也便选择尊重她。 不会再将她像一个易碎珍宝一样，完完全全地保护在长乐宫中。 而是，会放她去做她想要做的一切。 只是。 有一个前提。 那便是，她要做什么，都要事先同他说。 他知道了，便会安排好一切，让她在做自己想做的一切时，也能平平安安、安安稳稳。 “我……” 顾青萝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厉玄琰站起来，走到她旁边，轻轻伸手，将她给揽入了怀中。 夏日的艳阳，从窗户透了进来。 照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像是一层薄纱，又像是一片彩霞。 那画面，实在是太过岁月静好…… 很快，厉玄琰就下了诏书，说八月初三那日，邀请几国的使臣一同到君山猎场行猎。 消息一出，整个朝堂顿时就哗然了。 “皇上这是怎么了？君山猎场啊！那可是大周开国皇帝命人守住的猎场啊！怎么能轻易让其他人进去呢！” “就是啊！皇上这是不是太随性了！这可不是冒犯了先祖的魂灵了么！” “对啊！皇上这决定实在是太不理智了！” “……” 非议和不满，就像是洪水一般，一浪一浪地席卷过来。 不过，厉玄琰却对这些议论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他只说，大周建国这么多年以来，虽有使臣来京，却从未有过三国使臣同时来京的盛况。 这样空前的盛况，自然是要大肆庆祝一番。 而君山围猎，便是最好的选择！ 厉玄琰态度这样果断，叫那些大臣们便再不敢多议论一句。 只是……他们心中，或多或少还是觉得皇上的这个决定实在是有些不妥帖。 真像是一时间被什么人给撺掇了一般，失去了平日的理智。 “呵呵，被人撺掇了，所以失去了理智么？” 楼九爷轻轻一笑，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泛着无法言说的情绪。 宫中消息传出来之后，他便一直是这样。 像是心里藏着什么事一般，情绪复杂难猜。 楼九爷眸光闪闪，随手就拿起了旁边桌子上的一个青瓷酒壶。 这大周的朝臣或许都以为是厉玄琰做的这个决定，可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什么为了庆祝盛况，才第一次开放君山猎场，不过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是顾青萝，是她回到宫中向厉玄琰说了用虎血之精换取缠云虫的事。 而厉玄琰，为了保护顾青萝也好，为了不让众人非议顾青萝也好。 才想出了这样一个简单而拙劣的借口。 呵！ 楼九爷唇角往上一勾，又是轻呵一声，他的声音，一点也听不出究竟是喜是怒。 他依靠在窗边，神情淡淡，将手中的青瓷酒壶送到唇边，然后，他扬起了他修长的脖子，露出好看的弧度，姿态极其慵懒地，一口一口地将这大周皇宫里送来的梨花酿吞入肚中。 内务府的小太监说，这梨花酿是大周皇后几个月前就吩咐他们备下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各国使臣在艳阳高照的夏日里，能够品尝到这样清甜淡雅的小酒。 可是现在。 这清甜淡雅的小酒顺着他的喉头一点点地落入腹中。 不仅没有让他感觉到一丁点的清甜畅快，反而，像是一团浓郁的迷雾，久久地积压在他的胸口。 让他的一双桃花眼中，慢慢地就蒙上了一层乌云。 站在他身后的蓝凤凰，也不知究竟站了又多久，她从方才进入楼九爷的房间起，就感受到了空气里弥漫着的冰冷气息。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浓郁乌云，只将心提了又提，才终于敢开口道： “主子……大周皇后来了。” “砰！” 蓝凤凰话音一落。 楼九爷手中的青瓷酒壶应声而碎。 里面装着的梨花酿，也在瞬间稀稀拉拉地洒在了楼九爷的衣服上。 那清香的酒气，弥漫在他的身上。 那透明的酒水，沾湿了他玉白的锦袍，形成的水渍，像是一朵朵一夜绽放的梨花，好看极了。 可是，好看虽是好看。 却莫名就透出一股冷意与冰凉。 叫周围的空气，在刹那间，就变得低沉得叫人都要透不过气来了一般。 “主子……”蓝凤凰从未见到过楼九爷发过这样大的火，更是不敢多说话，站在原地，身子都有些不住地发抖。 楼九爷却神情淡淡，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手，将那粉碎的青瓷碎片拂落。 开口道：“走吧，既然来了，怎么能不见呢。” 说罢，他连衣服也不打算换，便直接走出了房门。 只留下蓝凤凰站在原地，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猜不透楼九爷这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他们能够去君山了，这不是他们来大周时最想要的么？ 为何，如今达尝所愿，楼九爷还会这般的暴怒？ 他究竟在生气什么？ 蓝凤凰猜不透，只能命人来将房间打扫干净，便跟着楼九爷到了驿馆门口。 而门口，顾青萝他们早就到了。 有了上一次厉玄琰在建章宫门口的发怒，这一次跟着顾青萝出宫的这些宫人，撑华盖伞的撑华盖伞，拿冰囊的拿冰囊，摇扇子的摇扇子。 虽然，顾青萝这次出宫，已经特地换了普通的衣裙，不是宫服，但是，只在驿馆门口站了这么一小会儿，就还是吸引了周围百姓所有的注意力。 “呀！那是谁啊！这样大的阵仗！这也太招摇了吧！” “还真的是！一个人，有这么多人在旁边伺候，便是天皇老子都没有这样大的架势吧！” “诶诶诶！你没看到么？他们都穿着宫中里的衣服，还有那个大肚子的，衣服上面是不是绣的凤凰啊？” “好像还真的是凤凰啊！” “……” 看热闹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虽然使臣来京的时候，顾青萝还有厉玄琰也在午门出现了，但百姓们毕竟隔得很远，看不大真切。 根本也认不出来，这个如同众星拱月般的人儿，就是大周的皇后娘娘了。 还有的人忍不住酸道：“哟，这莫不是哪家的妇人，知道这里是南疆使臣的驿馆，便过来想要巴结的吧？” 此话一出，众人一时间便不由得笑了出来，“也不看看自己肚子都这么大了，难不成还想着能够吸引南疆使臣的注意么？真是搞笑！” 污言秽语，落在了李长的耳中，李长面色顿时就一黑。 这些个嘴碎的人！ 一个个都不长眼睛不成！ 什么哪一家的妇人，明明是大周的皇后娘娘！ 李长心中愤然，就想要过去呵斥几声。 顾青萝却朝着他摇了摇头，他们这次过来，只是为了将君山行猎的消息告诉楼九爷的，这件事情办好之后，他们还要去一趟北燕驿馆，将月漓这些天在宫中的情况告诉北燕的几位皇子，也好让他们都放心些。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要在宫外待很长的时间。 顾青萝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为了不叫厉玄琰担忧，才特地没有以皇后的依仗出行，为的就是尽量低调些。 可是还是…… 顾青萝侧过头看着身旁一个个精心服侍她的宫女太监，忍不住摇摇头。 不管她怎么说，他们都始终坚持，一定要这样才行。 反倒显得有些格外打眼了起来，才会叫这些百姓忍不住想要议论几句吧。 “不要多事。” 李长没办法，只能低头，“是。” 说话间，南疆驿馆厚厚的大门从里面被人推开了。 楼九爷、莫平生还有后面跟着的一些侍从，动作迅速地就走了出来。 “漂亮姐姐！” 前天漂亮姐姐才来了，今天漂亮姐姐又来了！ 莫平生心里高兴极了，一下子就蹦了过来，扑倒了顾青萝的身边。 楼九爷淡然笑笑，语气有些许的责怪，“平生，你也不怕冲着撞着了。”但，听上去，反倒有一丝说不出来的宠溺意味。 顾青萝闻言眉头微微一蹙。 抬眼，就对上了楼九爷那一双桃花眼，像是江南的烟波缥缈，玉如如画，好一个温润如玉的郎君模样。 可是！ 她却无比清楚，楼九爷脸上的这神情，不过都是装出来的罢了。 前天他们来求药时，露出的冰冷神情，那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现在又这般带着面具。 呵，真不知究竟是想要装给谁看的。 楼九爷感受到顾青萝有些不好的目光，唇角微微一勾，说话声音好听极了：“怎么？莫不是在下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叫你这样盯得入了神？” 他的声音很好听，还带着一股魅惑。 可顾青萝听着，只觉得越发的厌恶。 扭过头，根本不想多看他一眼。 可是，她这一扭头，就听得身后的那些好事者，大声道：“哟！这装什么啊装！好不容易都叫使臣注意到了，还这样故作姿态地将头给扭开，真是不要脸！” “就是！就是！” 方才莫平生那样叫了她一声“漂亮姐姐”，当真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该不会是这个女人和他们认识吧？ 可是，当他们，尤其是里面的一大批女子，瞧见那样好看又有气质的楼九爷，那样轻柔和缓地同她说话，当真是让她们嫉妒得不得了！ 她们心里不爽极了，这样好的机会，她都不好好珍惜，还这样给楼九爷脸色看！ 活该被人骂！ 那些话越说越难听，李长早就脸色铁青了。 不过，顾青萝却发现，当那些人越说越难听的时候，站在她面前的楼九爷，眼中竟然一闪而过一丝快意。 顾青萝立马蹙了一下眉头，心里面下意识地就冒出了一个念头来。 她对上他的眼睛，直直看着。 楼九爷也看着她。 四目相对，忽然地—— “你是故意的。” 顾青萝语气笃定，不是猜测，也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得不能在肯定的。 他知道她看穿了他的真面目，他知道她看穿了他是故意为之，他更知道，她心中十分厌恶他这样的行为。 所以，他这般做，这般说，就是为了让她对他不屑而厌恶。 然后，落在这些人眼中，自然是会激起一些狂热女子的非议和责难。 而他，就是想要看到她脸上露出难堪的神情。 “呵。”楼九爷笑得坦然，然后，眼神一凉：“是又如何？” 顾青萝眼底划过一丝不解。 她有些不明白，她明明同他没有任何的交集。 他为何总是这样，像是刻意要为难她？ 不过。 “不如何，随你。”顾青萝淡淡道。 她才没有兴趣去揣摩，他心里是如何想的。 “我来只是来拿缠云虫的。”顾青萝语气十分疏离与冰冷。 第649章 喜欢不喜欢 “不。” 感觉到周围人注意的目光，顾青萝刻意改了口，一双眼睛一转，再看向楼九爷时，眼眸里就带上了一抹皇后该有的大气和沉稳气质。 “本宫今日前来，只是为了缠云虫而已。” 顾青萝神情清淡，就像是例行公事一般，没有丝毫的情绪。 若不是为了清和，她只怕连看也不想看楼九爷一眼。 “呀！” 周围的人听到顾青萝这话，一下子都惊呆了。 “她方才说什么？” “她是不是自称‘本宫’了？” 他们或许一开始认不出她来，但是在这京城里，有资格自称“本宫”的，可就没有几个人了！ 在后宫中，只有妃位以上的嫔妃才有资格称一句“本宫”，而妃位以上还怀有身孕的…… “是皇后娘娘！” “是皇后娘娘啊！” 猜出了她的身份，方才那些口无遮拦的人，直接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天啊！ 这这这，她怎么是皇后娘娘了呢？！ 想到他们方才说的那些话，简直能将他们的头给砍上千次万次的了！ “扑通” “扑通” “扑通” 围观的百姓一下子，齐齐跪在地上，纷纷高呼“皇后娘娘吉祥”。 他们这样，不仅仅是因为出于对天家权威的畏惧，更是因为，其实在这京城百姓的心中，顾青萝当真是一个非常好的皇后。 除了那次皇后娘娘不顾生死，也要留下来同皇上一起抵御舒裕隆。 顾青萝当皇后的这段时间，经常派人在京城郊外的各大寺庙施粥布米，还会时不时派人在京中走访，若是发现了谁人家中十分贫瘠，还会想办法为其排忧解难。 而且，因为皇上待皇后娘娘特别的好，在这京中都已经传成了一段佳话，众人便纷纷效仿。 尚未娶妻者，往往立下誓言，今生只娶一人。 而已然成家者，便会倾尽所有，好好疼惜自己的结发妻子。 于是乎，皇后娘娘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跟现世菩萨似的，尊敬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有一丝的不敬。 “哼！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李长见到他们忽然态度大变，心里依旧有些不是滋味，他可记得呢，他们方才说的那些话可难听了。 不过，顾青萝却并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 而且，她方才就说了，他们的这些闲言碎语，不过是她面前这个人，故意挑拨的。 为的，就是让她难堪，或者，为的，就是想要让她失态。 她又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地就让他如愿了呢？ 想到这里，顾青萝看着楼九爷的神情更是不屑了好几分。 楼九爷看到顾青萝脸上的神情，好看的桃花眼中那噙着的点点温柔，瞬间变得冰凉一片，冷得吓人。 “连一两句客套话也不说，直接就要缠云虫。呵呵，大周皇后还真是……”楼九爷啧啧两声。 顾青萝也便冷冷一哼，眼中的疏离更是多了几分：“怎么？不应该？清和公主还在太医院中等着本宫将缠云虫给带回去，本宫自然是没有心情同你客套。” 呵，讨厌的女人。 楼九爷眼中的厌恶神色越来越浓烈。 顾青萝又说：“本宫已经想办法满足了你的要求，如今皇上已经下了诏书，你们再过几日，便能到君山猎场围猎，那么，同样的，本宫希望你也能够说到做到，将东西给本宫。” 说罢，顾青萝毫不客气地就摊开了自己的手，放在了楼九爷的面前。 就是直截了当地要。 其实说实话，楼九爷作为来使，她本不应该这般无礼，但不知怎么的，她只要一看到楼九爷那张十分虚伪的脸，就打从心底里觉得十分的危险和可怕。 像是本能一般，她就想离他远远的，再远一点，便是如现在这般不得不打交道，那也便速战速决，决不拖沓！ 顾青萝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疏离是这样的明显。 “怎么？堂堂南疆枯灵派教主，楼九爷竟是一个说话不算数的小人么？”顾青萝可以让自己的语气上扬，听上去，莫名就有一丝明显的嘲讽。 “就是！就是！” “身份这样不俗，竟然还会出尔反尔！简直太可恶了吧！” “还不快点将那个什么什么的虫子给皇后娘娘！” 一时间。 方才那些“站在”楼九爷一边说顾青萝不是的人，现在忽然间就转变了态度，又“站在”了顾青萝的一边，说楼九爷的不是。 尤其是方才那几个说顾青萝说得特别厉害的人，那简直就是瞪着眼睛梗着脖子，生怕自己说得太不够难听！ 而且，他们其实一点也不知道，什么缠云虫不缠云虫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只是听到皇后娘娘问楼九爷要，他们便扯着嗓子大声地说着楼九爷怎么怎么不要脸。 众人议论的话一声接着一声，听得南疆的侍从们一个个的脸色一道红一道白的。 心里忍不住就嘀咕，这些人也太粗鄙了吧！说话这样难听！太叫人生气了！ 可是，他们却忘了，方才楼九爷故意挑起他们的情绪，让他们对顾青萝有所误解的时候，也是这般粗鄙难听。 顾青萝眼眸微微闪了闪，这算不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是。 “漂亮姐姐……”莫平生有些不喜欢现在的场面，他拉了拉顾青萝的袖子，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但是，他心里却是十分的不舒服。 顾青萝低下头，看着莫平生有些难过的小模样，忽然就觉得，她同楼九爷之间互相看不顺眼是一回事，但是，连累到其他人又是一回事。 她温柔地看着莫平生，语气柔和：“没事，你别怕，他们不是在说你。”说罢，顾青萝便用自己的手，轻轻地捂在了莫平生的耳朵上。 像是要为他将所有的一切都挡在外面一般。 这样温和的样子，落在楼九爷的眼底，叫他唇角不自觉地就往下一沉。 “给她。” 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楼九爷便头也不回地直接就走进了驿馆里，连多余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诶！这个！” 楼九爷这样嚣张傲慢的态度，叫李长一下子就叫了出来，伸手像是要将楼九爷给拦下来一般。 他再是南疆什么枯灵派的教主，身份不凡，但也不能这样甩脸子给皇后娘娘看吧？！ 什么情况啊！ 这个楼九爷不是总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么？ 怎么会这样…… 顾青萝扭过头冲着李长摇了摇头，他怎么样，她一点也不关心，她只要拿到缠云虫就可以了。 楼九爷既然发了话，很快便有一个小厮捧着一个盒子，递给了顾青萝。 顾青萝给李长使了一个眼色。 李长便上前将盒子给打开，认真地检查一番，“皇后娘娘，确实是缠云虫不假。” “嗯。”顾青萝点点头，这才松开了自己捂在莫平生耳朵上的手。 莫平生一下子就抬头问她：“漂亮姐姐，你很讨厌我师父么？” 童言无忌，莫平生这样的年纪，根本就不知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这样一下子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叫周围的人都觉得气氛像是瞬间有些尴尬了起来。 莫平生虽然说的是“喜欢”二字，但一般的人都知道，他说的，并非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而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有没有一般的好感。 “嗯……”顾青萝见他问得这样认真，也便认真地想了想，说：“不喜欢。” “噗。” 一个奶娃娃问得直白。 皇后娘娘回答得也这样直白。 本是十分尴尬的一个问题，反倒叫周围的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为什么啊？”莫平生不解地又问。 顾青萝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像我喜欢平生这般，就是一种打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感觉，没有什么原因的。” 而且。 顾青萝望了一眼楼九爷离开的方向。 心里暗想道：平生不该问她是不是不喜欢楼九爷，反而应该好好的问问，他这个师傅究竟是那根筋不对，总是阴测测的，像是一直再盘算着什么似的。 顾青萝又努了努嘴，而且，她也感觉得到，这个楼九爷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对她也是充满了敌意和不满。 她便是心再大，也不可能会同一个对自己有敌意之人客客气气的吧！ “是么？”莫平生一双大大的眼睛又眨巴眨巴几下。 他有些听不懂漂亮姐姐说的这话，又好像有些懂。 喜欢不喜欢，好像真的没有缘由。 可是。 他感觉得到，漂亮姐姐是不喜欢他师傅的，可是他师傅…… 莫平生一张小嘴紧紧撅着，像是再思考一个十分晦涩难懂的问题，他却并不觉得他师傅不喜欢漂亮姐姐啊。 虽然表面上看着，师傅像是充满了敌意。 可是。 他就是感觉得到，楼九爷的心中像是有什么情绪，不停地翻涌着，叫他都有些不敢确定了。 “好了！”顾青萝伸手点了点莫平生的脑袋，用手指将他眉心紧蹙给抚平了：“小小年纪皱眉头可不好，小心变成一个小老头！” 第650章 剥茶叶 “啊啊啊！平生不要变成小老头！”莫平生赶紧甩了甩头。 顾青萝笑笑，叫李长将缠云虫给收好，再同莫平生道了别，便动身去北燕驿馆了。 顾青萝一行人离开之后，看热闹的人也便跟着一个个离开了。 “哎，你看到皇后娘娘让她身边的那个太监将那个盒子给收起来了么？我远远看了，那个盒子里面像是装了什么精贵的东西。” “嗯嗯！我也看见了！不过，那东西太小了，我没看清楚究竟是什么，皇后娘娘方才不是说是什么什么云虫来着？” “缠云虫！” “缠云虫是个什么东西？”一般人哪里知道，南疆都十分难得的缠云虫是什么。 “不知道啊，不过看皇后娘娘这般宝贝，肯定是好东西就对了！” 大家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的，渐渐就散开了。 只是，远远的一处街角，站着两道身影。 “听清楚了么？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主子，都听到了，是缠云虫。顾青萝问楼九爷要的，是缠云虫。” “缠云虫？”为首的女子，目光闪烁，抿着唇，像是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 为首女子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灿然的笑容来：“怪不得了，我就说嘛，原来是为了缠云虫啊！” “主子，咱们现在要做什么呢？”跟在后面的女子，小心地问。 为首女子得意地笑笑，眼中划过一抹狠厉。 “做什么？当然是送顾青萝一份大礼啊！这么久不见，怎么能不好好地给她送上一份叫她意想不到的礼物呢！不然……” 女子声音一顿，眼底的狠厉变得愈发渗人：“不然，可不是浪费了我这么久的精心准备么！” 说罢，女子转身离开。 街角很快便又空空荡荡起来，像是从来都没有人出现过一般。 ****** 北燕驿馆看门的小厮是认识顾青萝的，“皇后娘娘大驾光临，快请进，快请进！” “诶，你不过是一个小厮，怎么一下子就认出皇后娘娘来了？”李长觉得有些奇怪。 小厮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朝着他们笑笑，态度十分的恭敬： “李公公，您是不知道，咱们三皇子那可是画得一手好画。从北燕来大周的路上，三皇子就将大周皇家身份贵重的皇上、皇后、太后的样貌给画了下来，为的，就是让我们这些下人都记住了，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怠慢。而且啊……” 小厮说着还特地瞧了顾青萝好几眼。 顾青萝被小厮这眼神瞧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小厮又笑笑，这才继续说：“或许是因为三皇子同皇后娘娘过去一同相处过一段时间，尤其将皇后娘娘的相貌画得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皇后娘娘在小院子里剥茶叶的样子，实在是娴静端庄极了！ 小的方才只远远的瞧见了一眼，就一下子认出来是大周皇后娘娘来了！” 这小厮嘴里跟摸了蜜似的，说得李长一下子就笑了。 “呼，还是这北燕的人客套有礼！知道该好好礼待咱们皇后娘娘。”李长跟着顾青萝身后，忍不住嘟囔一句。 心里面一下子就将这小厮同那楼九爷来了一个对比。 这越是对比，李长心里就越是觉得不对劲了。 这楼九爷怎么就这样傲慢了，怎么就连基本的礼节都不要了？ “给她。” 就这样毫不客气的两个字，说完就转身走了。 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这里是大周京城！ 是天子脚下！ 可不是他们那个鸟不拉屎的南疆小地方，什么枯灵派教主，听上去好像十分威风，可是，哪里比的上皇后娘娘来得尊贵！ 李长心疼皇后娘娘受了这样的委屈。 “……皇后娘娘，奴才觉得，你就该将今天的事情告诉皇上！让皇上好好的给南疆使者一个下马威！” “好了。”顾青萝轻轻呵斥蒋德一句。 楼九爷怎么样，她根本就不想搭理，最好便是在他们回南疆之前，她都不要再同他有任何的交集。 可是李长却又摇摇头，“皇后娘娘，奴才替您不值啊！” 哪有一国皇后这样被人欺负的？ “好了，本宫说了不要多事，待会儿同北燕几位皇子说完月漓的情况就快些回宫，别耽搁了清和的病情。”顾青萝语气淡淡。 只是说着说着，忽然脚步顿了顿。 前头的小厮也停了下来，“皇后娘娘，怎么了？” 顾青萝一双眼睛眨了眨，有些后知后觉地问：“你，你方才说什么了？” 小厮不明所以，挠了挠后脑勺，认真回想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说出了。 “小的没有说什么啊。” “不对，你方才说了画像，还有……” “哦，皇后娘娘说的是三皇子作的画像啊。”小厮笑笑，“小的方才是说，咱们三皇子画得一手好画，将大周皇上、皇后还有太后的样貌都给画了下来，让我们记住。” “不是这一句，后面一句。” “后面一句？”小厮努了努嘴，“哦，是不是小的说，三皇子将皇后娘娘的样貌画得简直是一模一样？” “不，还后面一句。” “这……”小厮有些想不起了，他不过是随口说的几句客套话，想让气氛活跃一些，哪里认真去记自己说了什么。 “剥茶叶？”倒是李长忽然记起来了。 “剥茶叶……” 顾青萝心里莫名沉了沉，在心里将这三个字认真地念了又念，心里忽然就冒出来一个念头。 但是，那念头实在是太过吓人，叫她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所想。 一时间，顾青萝整个人都僵住了。 小厮以为她这是好奇，便主动道：“皇后娘娘，您的画像就在偏殿里挂着呢，若是您感兴趣，不若去瞧瞧？” 说罢，小厮便将手往旁边一抬，作势就要引路。 顾青萝站在原地，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一模一样…… 剥茶叶…… 那副画，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皇后娘娘？”李长见她神情像是有些恍惚，有些担心，这好好的一下子怎么就变得这样恍惚起来了？ 顾青萝抿着唇，鬼使神差地道：“去看看。” “哎！这边请。”小厮立马在前面带路，“这偏殿离正殿也不过就是几步的距离，我们先过去瞧瞧几幅画像，再过去一点也不会耽搁。” 顾青萝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一道声音在她耳边不停说着什么，让她一定要去看看。 很快，他们一行人就到了小厮口中所说的偏殿。 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里面并没有布置什么太多的家具，只在三面墙上挂着一幅幅的画像。 “呀！这不是首辅大人么？哟，这是白大人！” 李长一进去，目光往那些画上面一扫，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每一幅画上画着的究竟是谁。 “皇后娘娘，景皇子的这画功可真是好啊！”李长发自真心地赞叹，紫禁城里有如意馆，里面有许多画师。 李长在宫中任职这么多年，也是长乐宫的大太监，如意馆画师的画技，他也算是十分清楚的。 那些画师长年累月都只专注于画画，可以说在作画这一块，是绝对的精通的。 可是。 李长绝不是恭维，陆子荣的这画技，当真是厉害极了。 每一幅画像上的人，简直就跟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特别是陆子荣熟悉的几个人，首辅大人、皇上、还有皇后娘娘，那画卷上的画像，简直就是活的！ “皇后娘娘，这个时候的你应该还在琼州没有回京城吧？”李长指着顾青萝的那副画像。 画像上，顾青萝穿着简单的青色衣裙，头上并没有戴什么繁复的首饰，只是戴了几支碧玉发簪，显得整个人清透如水，纯净得像是青山中躺过的潺潺溪流。 坐在院落之中，认真地挑选着圆木桌上的茶叶。 模样认真，一板一眼的，瞧着生动极了！ 李长心里忍不住就想，若是待会儿能将这幅画给讨回去，给皇上瞧瞧，也让皇上瞧瞧皇后娘娘过去在琼州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 想来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李长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顾青萝的一张脸，又方才的僵硬，变得都有些惨白了起来。 顾青萝声音都有些细微的发抖：“你说，这画是谁画的？”又问了一遍。 小厮直接就回答说：“皇后娘娘，我都说了，这是咱们的三皇子殿下画的！而且，这样好的画技，也只有三殿下才有啊！” 三殿下。 陆子荣。 景皇子！ 好！当真是好啊！ 顾青萝忽然脚步有些虚浮，整个人便左右晃了晃。 李长瞧见了，吓了一跳，马上伸手就要将顾青萝给扶住。 可是，这个时候，却忽然伸出来了另外的一双手，力气沉稳，一下子就将顾青萝给拖稳了。 “阿萝，你没事吧？”陆子荣他们在正殿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顾青萝过来，他便有担心了。 虽然大皇子和二皇子都说再等等就好了，但陆子荣却是直接从正殿出来，便要寻她的身影。 第651章 将门带上 北燕驿馆虽然并不大，但好歹也是内务府和工部、礼部特地为了这次而修建的，里面也五脏俱全，正殿、偏殿、暖阁、书房一应俱全。 所以，这一般的人要在这驿馆里寻一个人，还当真不知道究竟该往什么方向去才好。 陆子荣站在正殿前，四周环视一番，忽然间，心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刻便抬脚就往偏殿的方向飞快地赶过去。 他的一颗心，跳得极快，像是要蹦出来了一般。 不会的，她应该不会发现的…… 陆子荣心里默念着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冲进了偏殿里，“阿萝！” 陆子荣这一声唤得又急又快。 叫李长还有那个引路的小厮吓了一跳，一下子就回头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自然就瞧见了陆子荣还有些没有喘过气来的样子。 “呀！三皇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向平静沉稳的他，现在竟然这般的慌乱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小厮偷偷地看了陆子荣一眼，觉得三皇子现在实在是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样。 而且，旁边的李长也觉得，这景皇子就这样直接唤皇后娘娘的闺名，实在是有些不妥。 “景皇子——” “你们都出去吧，本宫有话想要单独同景皇子说。” 李长才刚张口，顾青萝就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 “皇后娘娘这……” 李长有些不放心，虽说这偏殿里面除了这十几福画像意外，也没有什么尖锐的家具，皇后娘娘只要小心些，肯定不会磕着碰着了。 但是，就这样单独让皇后娘娘和景皇子待在偏殿里……这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出去吧，李长。”顾青萝又轻声地说了一句。 她这两句话，都说得十分的温柔和煦，本来顾青萝的声音就好听，平日里待人又十分好，这样轻柔着嗓子吩咐，当真叫李长根本就说不出口一个“不”字。 李长只能微微沉了一口气，看了顾青萝一眼，再看了陆子荣一眼。 心里只想着，景皇子好歹过去也是皇后娘娘名义上的兄长，只盼景皇子能够好好照顾皇后娘娘。 “好了，你同我出去吧。”李长朝那个小厮招了招手，两个人很快就退了出去。 “将门带上。” 李长退到门口的时候，顾青萝又吩咐道。 “皇后娘娘！” 这将他们二人单独留在偏殿里已经不合宫中规矩了，还要将门带上？！ 不行啊！ 李长摇头，实在是不行啊！ 顾青萝却看了他一眼，眼里仿佛带着根本不容拒绝的柔色：“将门带上。” “……哎！是。”李长没有办法，只能听从顾青萝的吩咐，将门给关上了。 “诶，李公公，这大周皇后平日里同外臣相见的时候，也是这般屏退左右，单独谈话么？”小厮实在是不理解。 挠了挠后脑勺，莫不是这大周皇后同他们的三皇子有什么重要得不能再重要的事情要商议，不能叫他们听见？ “我哪儿知道啊！”李长心里着急，又不能不听从顾青萝的吩咐。 只能将耳朵贴在了门缝上。 若是里面有一丝的动静，他便即刻就冲进去！ 可是！ 第652章 不可能知道 这毕竟是内务府和工部、礼部一同建造的驿馆，隔音效果很好，为了就是不叫有心之人能够探听到几国使臣的秘密。 所以，李长便是屏住呼吸，认真再认真地想要听里面的声音，却是什么也听不到。 一下子，李长便有些丧气了！ 难不成，他就要一直这样在门口静静等着，什么也管不了了么？ “哎！” 真是急死了。 与李长的着急不同，偏殿里，顾青萝整个人都显得异常的冷静。 而且，是冷静得让人觉得有些吓人的那种。 她没有看陆子荣，只是转过身，看向墙上挂着的那些画像，语气轻轻：“子荣哥哥，你知不知道，为何我会叫李长他们都出去？” “！” 陆子荣眼瞳顿时一缩。 他自己都不记得，究竟有多久没有再听到这样的一声“子荣哥哥”了。 一个简单的称呼，自然而然地就从顾青萝的口中说了出来，却在他的心底里一下子就掀起了惊天巨浪。 叫他猛地吸了一口气，才勉强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还好，她背对着他，看不到他如今的神情。 陆子荣沉了一口气，说：“不知。” “当真不知么？”顾青萝笑着反问他，像是笃定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她如今到底在想什么一般。 她的一双眼睛闪着光亮，定定地锁在她那副正在剥茶叶的画像上，唇角一勾，意味不明道： “我过去怎么没有发现，原来子荣哥哥画人，能画得这样像了，就像是……” 顾青萝话音一顿，忽然一下，猛地转过身，就看向了他的那双温润如水的眸子。 歪头笑笑：“就像是，你真的见过这场面一样呢！” 陆子荣闻言，心头猛地跳了几下。 她发现了，她看出来这画里的内容有问题了。 不，不能说是画里的内容有问题，应该说是，这画里的内容，他本不应该知晓才对。 顾青萝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眼睛一直锁在他的脸上，像是非要逼问出一个答案一般。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我是回到京城之后，子荣哥哥才认识我的吧？”顾青萝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说什么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情一般。 可是，若是细细一想，便能叫任何一人都觉得十分惊异！ 陆子荣虽然被顾泰清收养，或许知道有她这样一个人存在，但是，确实在顾青萝回到京城之前，他们没有并没有见到过对方。 陆子荣更加不可能会知道，她在琼州的时候，喜欢穿什么样的衣衫，会戴什么样的首饰，住在什么样的院子里，喜欢坐在小院里的圆木桌旁发呆…… 这一切，他都不能知道的。 既然他不可能知道的话，那么，他又是怎么画出了这样的一副画作来呢？ 顾青萝眼睛定定地盯着他。 里面没有震惊，没有害怕，没有惊异，只有平静与柔和。 等着他说出她心里面的那个猜想。 可是，陆子荣却笑了笑，目光闪躲，不正眼瞧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想要将这事给糊弄过去。 第653章 随手画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不过是我随手画的，本来我还另外画了一副画像，是随行的小太监拿错的那卷，才将这一副给挂了出来。” 陆子荣并没有说谎。 他确实另外画了顾青萝的画像，不过，却不仅仅是一副，而是好几副。 他回到北燕之后，虽然已经不停地告诫自己，一定一定要坚定自己的心，不要再留恋过去，不要再一次一次地去勉强那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往往用不了多久，他便不自觉地就会想起过往的事情。 这个时候，他便会拿起纸笔，将他记忆中青萝的样子给画下来。 久而久之，他的寝殿之内便有了许多副顾青萝的画卷，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允许随便什么人就进入他的寝殿之内。 这也算是他珍藏在心底里的记忆，他不想被旁人发现，更不想交旁人触碰沾染。 他们从北燕出发来大周，为了叫随行侍从都能够认识大周前朝后宫中重要的人物，他便一一作了画。 里面自然就有一副画是顾青萝的。 只是，他在路上还画了好几副顾青萝的画像，小太监们一不小心没有分清，才将这一副给拿了出来。 当时，他们就发现顾青萝的这一副特别的不同，他只解释说，顾青萝是他的义妹，他这个做哥哥的素来知道她也个爱美之人，才特地做了这样一幅不同的。 倒也将大皇子和二皇子给糊弄了过去。 他若是知道，鬼使神差地阿萝竟然会到这偏殿来，他必然会想办法将这画卷给换下来。 再没有人比他更不想让青萝知道他活了两辈子的这个事实。 “子荣哥哥，你觉得你编出来这样的理由，我就会相信了么？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他却不知道，不仅是他，顾青萝也是重生的。 正是因为她重生了，所以，将这两辈子里关于陆子荣的记忆全部都搜寻一遍。 再加上这一副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画卷。 顾青萝一下子就猜到了。 她不慌张、也不怪什么，只是想要亲口听他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陆子荣重新看向她，一双手紧了又紧，依旧坚持：“什么信不信的，我何时骗过你了？” 这一次，他真的不能说。 他苦恋她两世，这样的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而且，还是在她已经再一次成为厉玄琰的皇后，还为他怀了孩子的情况下。 他所有的痴情，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笑话罢了。 所以，“我说的就是事实，没有什么一回事，仅此而已。” 陆子荣态度坚定。 顾青萝终于忍不住指着那副画，大声地质问他：“随手画的？你骗谁呢！” 画上的院落，就是爷爷为她在琼州置办的小院。 小院里的圆木桌，她依旧清晰地都记得上面几道裂痕的位置，而这画上更是一道不差地画了出来。 尤其是她正在剥茶叶。 她从小到大，就剥过这么一次茶叶！ 穿的，还就是画上的这一身衣服。 这么多，全都能一一吻合。 他竟说是他随手画的，她怎么可能相信！ 第654章 不认 这别说是随手画的了！ 便是如今这如意馆里，画技最高超的画师，便是真真切切地在那小院落里，也不一定能够将这样的场景画的这样传神。 顾青萝一双眼瞳不停地闪动，再往前走了一步，死死地看进了陆子荣的一双眼瞳里。 心里不停地想起两世里，同陆子荣相处时的情境。 尤其是这辈子，陆子荣几次表现出与以往不同，还几次三番说要带她离开紫禁城，说想要带她离开厉玄琰…… 顾青萝心口怦怦跳动不停，心头仿若有千万种情绪不停地翻涌，叫她都不知道自己如今究竟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想要问出一个答案来。 特别是如今细想一番，重生之后，她就总是觉得，这一世的陆子荣像是在执著什么，很不相同。 她现在才意识到。 或许，他的执著，便是…… 顾青萝摇摇头，不敢让自己继续往下去想，只感觉到自己的一双手都有些发抖。 “你当真要同我说，还是随手画出来的么？” 陆子荣微微抿了抿唇，眸光又了些许的暗沉，往后退，走到门边就将门给打开了。 “哎哟！” 陆子荣开门毫无征兆，叫在门口守着的李长根本就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扑了进来，摔到地上很是尴尬。 李长立马就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恕罪，景皇子恕罪！皇后娘娘恕罪，景皇子恕罪！” 可是，他连连叫了几声，却发现这两个人并没有搭理他。 而且…… 李长一双眼睛在他们两个身上看了又看，只觉得越发奇怪和尴尬起来。 怎么，皇后娘娘像是发了火一般？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陆子荣站在门口，不愿转过身看她，因为，他怕，她若是再逼问，他怕他会忍不住说出来。 但是，他又知道，他什么都不能说。 现在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能够改变过去，现在，难道他同阿萝说了他是两世为人，便能有什么不一样的么？ 不。 不会的。 之前，他之所以想要改变一切，不仅仅是因为在他心中，阿萝便是他一生的追寻，是那个闪着亮光，吸引着他，指引着他，让他想要拥有的天上星。 而且，也是因为上辈子，阿萝的结局是那样凄惨，他实在是不忍心，叫他放在心底里爱恋的女子，再一次经历那样的苦楚。 可是…… 陆子荣长叹一口气。 这一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事情，并不受他的主导，而且，反而愈发变得不受他控制。 眼睁睁看着阿萝同厉玄琰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眼睁睁看着阿萝脸上因厉玄琰而露出的幸福和笑容。 他…… 他才更加什么都不能说。 所以。 陆子荣猛地吸了一口气，背对着顾青萝说：“我说了，当真只是我随手画的罢了，阿萝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么？” 打死也不认。 只要他一天不承认，她便是猜到了什么，难道还能逼着他承认他是重生的么？ 第655章 错过 这样的话，说出去只会让人觉得实在是荒谬！ 他抬脚，就走了出去。 难得的，将丢下了顾青萝在身后。 同时，他终于愿意丢下的，还有他所有的执念…… 这一次，陆子荣终于不得不将所有的过往都抛诸脑后了……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顾青萝一直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陆子荣远去的方向。 脸上一丝情绪也没有。 甚至连一丝眨眼也没有，就像是一个死物一般。 吓得李长连大气都不敢出，小步走到顾青萝身边，“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景皇子走了，咱们还要不要去正殿见其他两位皇子啊？” 顾青萝这才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那些复杂万千的情绪，才慢慢地褪去，一点点的，到最后。 只剩下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却叫人心头莫名感到一阵悲戚的感觉。 顾青萝微微吸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以前她虽注意到了陆子荣的不同，却没有认真去探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到现在，她或许猜到了。 但是，却已经无济于事了。 她，错过了的究竟是什么，她自己都说不出来。 “走吧，去正殿。”顾青萝将手搭在了李长的手背上，现在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和大气。 一步步走在这北燕驿馆里，踩出“哒哒”的脚步声。 一声接着一声，看似无心，却狠狠地就撞进了人的心底。 “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娘娘可算是来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见到她来，便即刻上前恭迎。 顾青萝浅浅笑着对他们点点头，目光不动神色地往后面瞟了瞟，就看到陆子荣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回来了。 如今，正面色沉稳，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站在两位皇子的身后。 感觉到顾青萝的目光，大皇子笑笑说：“哈哈，我这三弟啊，方才久久不见娘娘，有些担心，便出去寻了一圈却无功而返。” “不是，方才不是景皇子他——”李长下意识地就想说什么。 还是顾青萝往李长身前走了一步，挡住了他，也打断了他的话：“是么？本宫之前没有来过驿馆，进来之后，被这些新奇的玩意吸引了注意力，便四下走走，可能是错过了吧……” “皇后娘娘……”李长不知顾青萝为何要这样说。 明明方才景皇子找到了他们啊，他们两个还在偏殿里单独说了许久的话啊。 可是，陆子荣也往前走了一步，摇摇头，颇为可惜地道：“是么？若当真是不小心错过了，还真是……” “嗨！三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不过就是没有打上照面罢了，哪里说得像是错过了什么要紧得不得了的东西一般！”大皇子拍了拍陆子荣的肩头。 陆子荣点头，语气渐渐地就变得有些晦暗不明了起来：“是啊，皇兄提点得是，确实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 顾青萝没有说话，只是，一双袖子底下，两只手不自觉地就紧紧攥紧。 错过，错过…… 或许，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吧…… 第656章 不许说 “是啊。” 顾青萝重新扬起头时，脸上除了浅浅的笑意，便再没了其他的任何情绪。 “大皇子如今身体也恢复了，可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君山行猎的时候，大皇子也一定要来啊。 月漓到时候也会去的。她这段时间同本宫一起住在清凉殿中，一切安好，几位皇子大可放心。” 顾青萝语气清浅。 大皇子笑着抱拳，说：“月漓那个丫头，平日里娴静淡然，倒是个听话不惹事的人，叫皇后费心了。” “诶……”李长又觉得有些不对了。 这北燕大皇子说的月漓，同他们这几天在清凉殿接触到的，怎么像是两个人一般？ 李长也不是说这月漓公主有多喜欢生事了，只是，月漓公主实在是和“娴静淡然”扯不上关系吧？ 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公主，最是喜欢玩乐的年纪，成天古灵精怪的，鬼主意可多了。 北燕大皇子这样说，怎么像是…… 像是他一点也不了解月漓公主一般啊？ 李长都听出来了不对劲，顾青萝自然也是听出来了。 不过，她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更没有要说破的意思。 毕竟，她早就知道，北燕皇帝最是注重巩固自己的权势，有这样一个父亲，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两个儿子，自然也是学得了北燕皇帝的精髓。 打小起，一双眼睛就只盯着权势。 哪里还有其余的精力去管一个根本就不十分受宠的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所以。 他们口中的月漓，不过只是他们从旁人口中听来的，要不就是他们印象里的。 顾青萝微微沉了一口气，这便是所谓的天家亲情了。 她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替月漓感到有一丝丝的伤心与难过。 顾青萝又同他们再闲聊了几句，说说月漓，说说大皇子的身体，再说了说北燕皇帝的文治武功。 便告了辞，从北燕驿馆里出来了。 “皇后娘娘……”李长心里憋着话，今天来这北燕驿馆，不过只有两炷香的时间，却像是渡过了整整一天。 尤其是皇后娘娘同景皇子单独说话那件事，叫李长心里莫名觉得膈应。 不知道，该不该问。 更不知道，回到宫中之后，要不要同皇上禀告。 顾青萝只是扶着他的手坐回到轿撵上，吩咐回宫。 轿撵摇摇晃晃，慢慢朝着紫禁城的方向而去。 李长见她不想说话，心里更是抓不准主意了，心里七上八下地跟在轿撵旁边，边走还忍不住边叹气。 眼瞧着再走一会儿就要到宫门了，忽然，轿撵里传出了顾青萝的声音：“李长。” 李长立马打起精神来了：“皇后娘娘，怎么了？” 顾青萝一直平视前方，目光没有丝毫的倾斜，“今天的事，你给本宫忘记，谁也不许说。” “皇后娘娘，这……”李长有些犹豫。 但顾青萝语气是难得的清冷，“本宫说的话，现在是没用了么？” 李长不敢，跪在地上：“是，皇后娘娘的吩咐，奴才记得了。” 第657章 可算回来了 顾青萝让轿撵在宫门口停下，扶着李长从轿撵上走了下来。 李长不知顾青萝这是何意，便提点道：“皇后娘娘，清和公主还在长乐宫里等着咱们将药给拿回去呢。” 厉玄墨将清和送进宫中之后，便在太医院里医治，但是，清和公主毕竟身份特殊，太医院里虽然所需物品一应俱全，但到底算不得正经的宫殿。 所以，顾青萝便让他们将清和搬到长乐宫的清凉殿里医治。 太后一开始是不答应的。 如今青萝的肚子眼瞧着，再过不了多久就要生了，一个病人住在屋檐下，多少有些晦气。 太后知道，顾青萝这样安排是不想怠慢了清和公主，但太后又说了，这紫禁城里这么多宫殿，随便挑一间先让清和住下就是了。 但是，顾青萝坚持。 云锦会医术，也知晓清和的病情，照顾起来到底是要方便一些的。 而且。 这紫禁城里虽然宫殿众多，但，又有哪一间比得上顾青萝的长乐宫呢？ 为了不落人口实，也为了不叫厌火的使臣心中觉得怠慢，顾青萝还是坚持让清和搬到了长乐宫中。 故而，他们拿了缠云虫，就应该马上回长乐宫的。 可是，顾青萝却摇摇头，放开了李长的手，往后面退了好几步，仰头看着这紫禁城高大的宫墙。 “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皇后娘娘……”李长感觉得到，皇后娘娘今天像是有些不对劲一般。 而且，还就是在北燕驿馆里和景皇子碰面之后，才开始不对劲的。 李长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看样子，皇后娘娘也不打算说。 李长心里有些担心，怕皇后娘娘她就这样闷在心里，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 顾青萝却再一次摆了摆手，“只一会儿，就一会儿……” “是……” 李长这才低着头往后退了好几步，只见得，皇后娘娘挺直了背脊，静静地看着这紫禁城的宫墙，心里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不仅李长不知道。 其实，顾青萝也有些不知道，自己如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若是没有猜错的话。 今日在北燕驿馆里见到的那副画像，足以证明，陆子荣、景皇子肯定有什么瞒着她。 她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 但是，至少这一世的他肯定在她回到京城之前，就去过琼州，去见过她。 他怎么会去琼州？ 为何回去见她？ 她想不明白。 她还有些不明白的是，方才见到那副画之后，心里为何会像是又千百种情绪在不断翻涌。 她那般追问，想要他承认，只是因为自己想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么？ 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猜不透，也想不透。 也不知道在紫禁城的宫门口究竟站了有多久，顾青萝都感觉到自己的一双腿都有些发麻了，这才伸手扶着李长重新坐回到了轿撵之上。 “回宫吧……” 顾青萝语气平淡极了。 “是……” 李长也不说话，只是抬了抬手，就示意太监们抬起轿撵回宫，像是生怕惊扰了顾青萝的思绪一般。 轿撵摇摇晃晃，朝着长乐宫的方向而去。 本来从西华门入宫，长乐宫就要走大半个时辰，顾青萝闭着眼睛，让自己的脑子放空，不再去想其他任何事情。 这条路便变得像是很长很长，要走很久才能到达。 “皇后娘娘，咱们到了。”李长将顾青萝给扶下来。 顾青萝这个时候，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神色，除了面色瞧着稍微有一些发白意外，一点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的。 “进去吧。”顾青萝招手，让捧着缠云虫的小太监紧紧跟在自己的身边，她也顾不上换华服了，直接就往清凉殿的方向去。 “李长，你去通传一声，告诉皇上，本宫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回来得晚了些，让皇上不要担心。” “是。” 李长心里也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 按理说，他们出宫去两个驿馆一趟，一来一回也用不了多久的时间。 可如今，硬是在宫外待了快有三个时辰了。 皇上只怕是早就在担心皇后娘娘是不是在宫外遇到了什么危险吧！ 李长应声之后，赶紧就拔腿快跑。 等到了清凉殿门口的时候，他整个人早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快，快开门，奴才有事要禀告皇上。”李长让守门太监通传，在宫中，一般人要见皇上都是要通传的。 可是，叫他有些奇怪的是，这些看门的太监，不仅没有通禀，还直接让出了一条道，直接打开门，说： “进去吧，皇上等你等了很久了。” 明明是十分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却叫李长心头莫名“咯噔”一跳。 心里头下意识地就觉得，怎么这架势，就像是有事情要发生一般？ 可是，很快李长便摇了摇头。 别多想，别多想。 估计应该是皇上一直担心皇后娘娘，才会命这些小太监，只要是见着同皇后娘娘一同出宫的人回来了，不用通禀也能直接进去。 李长越想越觉得就算这样。 对，没错。整个宫中谁人不知道，皇上那是最紧张在意皇后娘娘的了。 应该就是这样，没错！ 可是，当李长迈开步子，走进清凉殿中之后，不仅瞧见了皇上，还瞧见了太后。 还有一个叫李长根本想不到的人。 “皇上……皇上，这！” “还不赶紧将他给我带下去！” “是！” ******** 顾青萝怀了身孕，便走得慢了一些。 等到她到了清凉殿门口的时候，一切都早已恢复了平静。 “怎么样了，清和公主的情况没有什么变化吧？”顾青萝问门口的小太监。 小太监轻轻笑笑，回答说：“回皇后娘娘的话，清和公主一切都好。不过，您还是快些进去吧。皇上和太后都等着您呢！” “太后？” 顾青萝稍微有些诧异，怎么太后也来了？ 不过，转念想想也并不十分奇怪。 清和公主身份贵重。 如今将治疗清和公主的药物拿回来入药，太后不放心过来瞧瞧也是十分正常的。 顾青萝点点头，“开门。” 小太监轻轻地将厚重的木门推开。 清凉殿里的一阵凉风就透了出来，阵阵清凉打在顾青萝的脸上。 本是最舒服不过的凉风。 如今，打在她的身上，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像是让人心头，有些微微的发麻。 而且…… 顾青萝鼻子吸了一口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这凉风里，似乎带着她并不熟悉的香气。 那味道，虽然不熟悉，可是，莫名地就让她心头生出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开门的小太监又提醒说：“皇后娘娘快些进去吧。” 顾青萝这才“嗯”了一声，迈开步子，就走了进去。 可是…… 当她越往里走，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瞧见了厉玄琰，也瞧见了太后，云锦、孙院判都在这里，可是，还有许多其他的人。 爷爷也在，白忠也在。 六部尚书如今都在这儿。 顾青萝眉头微微一蹙，这是什么情况？ “皇后，你可算是回来了。”太后站在殿首，态度莫名有一些冰凉，一改从前对她的各种照顾和关心。 顾青萝一下子就意识到，不对。 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眼睛飞快地在殿内一扫，并没有看到李长的影子。 第658章 瞬间梦醒 到底怎么了？ 顾青萝心头一紧，抬眼就看厉玄琰。 厉玄琰是背对着她的，便是她已经进来了，他也没有转过身来瞧她。 只是留给她一道坚硬的背影。 一下子，顾青萝有些恍惚，仿佛在瞬间，就回到了过去。 那个时候，太后厌恶她，厉玄琰憎恶她。 她在这宫中，像是身处炼狱一般。 这样的感觉，之前就随着厉玄琰待她的各种好，而渐渐的埋藏在脑后。 现在。 他这般冰冷的背影，叫她一下子，就猛地又想起了当时的那种孤独与绝望。 不过，顾青萝很快便收敛了自己的心神，叫自己不要多想。 不要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的。 顾青萝脸上扬起笑容来，朝太后点点头：“嗯，臣妾回来了，在路上耽搁的一会儿，叫太后和皇上担心了。” “是么？”太后语气不满，尖尖地声音往上一挑。 顾青萝心里又是一跳，但依旧让自己保持镇定，脸上淡淡笑着，没有丝毫的异样：“是啊。不过，臣妾已经从南疆使臣那里将缠云虫给拿回来了，马上就可以入药了，云锦……” 顾青萝示意小太监将东西交给云锦。 小太监应声，捧着盒子就走到云锦的面前。 可是，云锦却不知道怎么了，整个人有些畏畏缩缩的，动也不敢动一下，更不敢接过小太监手中的锦盒。 只是站在原地，不停地对顾青萝眨眼睛，像是想要提醒她什么。 可是，顾青萝又不会读心术，怎么会知道，云锦想要提醒她的是什么。 顾青萝见这殿中所有人都有些奇怪，但也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她再招手，示意让殿中的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 然后，她十分平静地看向太后：“母后，不知臣妾可是做错了什么？还望母后提点一二。” 顾青萝这两声“母后”，生生地刺激了太后的神经。 “谁允许你这样叫哀家的！” “你给我闭嘴！” 太后猛地一下往前蹿了好几步，一下子就站到了顾青萝的面前。 太后的动作太快、太快。 吓了顾青萝一跳。 云锦本来站在一旁，根本就不敢动，也被太后吓了一跳，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就上前扶住了顾青萝。 “太后，太后！你可别听信旁人的一面之词啊！皇后娘娘待您和皇上如何，这么久以来，还不足以看清一个人的真心么？！” “云锦，你在说什么？什么一面之词啊？”顾青萝愈发听不懂了。 太后却又是冷冷一哼：“真心！她这个毒妇也有所谓的真心！” “！” “太后？！”顾青萝这下子是真的惊呆了。 毒妇？ 便是在上一世的时候，太后便是再厌恶讨厌她，也从来没有说过这样恶毒的词语！ 到底是怎么了？ 究竟发生什么了？ 她不过就出宫一趟回来，怎么像是她之前那些美好的点点滴滴，都在瞬间梦醒了一般？ 顾青萝面色有些发白。 再一次看向厉玄琰所在的方向。 想要他给她一个明明白白的解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次，厉玄琰刚好也转过身来，看向了她。 不过，不同于太后的冰冷与厌恶。 顾青萝清清楚楚地看到，厉玄琰的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难过与痛心。 这一抹难过与痛心，叫顾青萝整个人猛地一下就清醒过来。 这不是梦。 也不是什么梦醒了。 因为，在过去的时候，厉玄琰从来就不会因为她而难过和心痛。 他眼底的神情，她绝不会看错。 他还是在意她的。 眼睛飞快地往他身上一扫，果然，顾青萝就瞧见了厉玄琰的一双手紧紧地攥紧成拳，像是在拼了命的在隐忍什么。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对！肯定是有人说了些什么。 她现在不能慌，不能乱。 若是她慌了、乱了，不仅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弄不清楚，更是一下子就会落入旁人的圈套。 顾青萝扶着云锦的手，让自己保持镇定，便是太后说出了那样的话来，她也在瞬间让自己的脸色恢复到了往常的样子。 她眉心微微一蹙，脸上露出一副不解的神色，“太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臣妾，怎么就成了毒妇了？这玩笑可一点也开不得。” 顾青萝沉稳大气的样子，看着倒是坦荡荡的。 可是，太后早就信了那人的话，根本就不想听顾青萝过多辩解。 太后越是看见顾青萝，越是想起之前她都是怎样真心实意地将她给放在心头关心。 现在一想，太后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耍得团团转一般！ “哼！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还需要旁人来提醒么？！你当真就一点脸面也没有，那样的龌龊事儿，还需要哀家当着众人的面给说出来么！” 太后越说越激动，更是被顾青萝气得脸上全是怒意。 可是，太后这般生气。 那边，顾青萝依旧是一副淡淡的神情，摇摇头：“太后，臣妾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龌龊事儿，臣妾听不懂。” “好你个顾青萝！”太后简直要被活活气死了！ 之前，她觉得顾青萝善解人意，能言善道，看在眼里，满满的都是优点。 可是现在，在太后看来，顾青萝简直就是巧言令色，不知羞耻！真是越看越生气！ “好了好了，皇后娘娘你就少说两句吧！”站在旁边的白忠见太后脸色越来越不好，终于抓准时机“开了口”。 他朝着太后鞠了一躬，像是替顾青萝说话：“太后，皇后娘娘毕竟年轻，有些不懂事也是正常的。反正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外人知晓，要不然，为了大周的颜面，皇室的颜面，就不要再追究了？” 可是，他这话说完，太后更是气得整张脸都通红。 顾青萝眼眸一睨，“白大人，本宫同太后说话，什么时候也轮得到你随意插嘴了？”而且，一开口就是这样的挑拨离间。 什么大周的颜面，什么皇室的颜面。 她根本就不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可是，她这态度，却更是气得太后“砰”的一下，就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太后侧过头，对着顾泰清大喊一声：“你看看！你看看！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孙女！” “太后！” 顾青萝眉头猛地就一皱。 太后说她什么都可以，虽然，太后说的这些话实在是有些难听，而且，她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只听了旁人的挑唆，就这般大骂她，已经让顾青萝觉得有些心寒了。 太后现在还这样说她最尊敬的爷爷。 顾青萝便再也忍不了了。 挺着大肚子，往前走了好几步，气势大开地站在太后面前，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太后！我说了，你要说什么，直接说便是！便是你想让我认错也好，认罪也好！那也得让我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让你这样窝火了！” 不然，就因为太后这样几句责骂和不爽，就想让她认错？ 她又不是傻子！ “好！好啊！你有本事！你硬气！你不见棺材不落泪！” 太后气得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那哀家好好问问你，你今日出宫，都去了什么地方！” 顾青萝沉了一口气，如实交代：“南疆驿馆，北燕驿馆。” “那你在这两间驿馆里又做了什么？！” 太后继续这么一问，顾青萝才有些反应过来，太后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是不是知道了，在北燕驿馆的时候，她同陆子荣两个人单独在北燕驿馆里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可是，她才刚刚从宫外回来，陪着她进到北燕驿馆里面的就只有李长一个。 顾青萝这才又想起来，从方才她进入清凉殿到现在，就根本没有瞧见李长的身影。 她的眼睛一转，李长说了？ 不会的，李长在她身边伺候了这么久，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他不会背叛她，她既然告诉了他不能说，他就绝对不会说的。 可是，如果不是李长的话，她又不知道，究竟是谁说的。 太后见她有了些许的迟疑，连笑了几声，语气更加的不满：“怎么不说了？你不是能言善道，知无不言么？怎么现在犹豫了？还是，你知道你的那些混账事儿说不出口了？！” “砰”！ 太后又是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还不给哀家跪下！” “太后！”云锦连忙摇头，“不行啊！皇后娘娘怀着龙裔，跪着会伤身体的！” 云锦不说“龙裔”还好，这说了“龙裔”，更像是在啪啪打太后的脸面！ “来人啊！给哀家打她的腿，让她给哀家跪下！” “不要啊！太后不要啊！”云锦拼了命的想要保护顾青萝，可是，她只有一个人，哪里敌得过那样多的太监和嬷嬷。 一下子，她就被拉开，根本没有办法帮顾青萝将这些污秽事情给挡在外面。 太监和嬷嬷得了太后的命令，就要上前用藤条抽打顾青萝的膝盖窝。 可是。 “你们放肆！” 顾青萝一声高呵，不怒自威的气场，活活将他们给呵斥得不敢靠近。 “你！你你你！”太后气得快要背过气了。 手指不停地抖动，指着顾青萝：“快给哀家上啊！让她给哀家跪下！让她给大周的先祖跪下！” “是！” 太监、嬷嬷又是齐齐应声，再一次上前。 可是这一次，顾青萝还是生生地将他们给喝斥住了。 “本宫是大周的皇后，就凭你们也敢随意作践本宫么！” 太监和嬷嬷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在动。 这几个月来，皇后娘娘一直安心养胎，从来都没有发过火，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叫大家都以为，皇后娘娘似乎就是这样温柔的性子。 可是，现在她忽然间这样气场全开。 叫他们吓了一跳，面对这样的气势压迫，他们哪里又敢轻举妄动了。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太后气得头都抬不起了。 上气不接下气地看向厉玄琰：“皇帝，皇帝！皇帝！” 白忠见了，赶紧就上期将太后给扶住，侧过头，一脸的悲戚模样：“皇上，你就忍心看着太后娘娘被人这样欺负么？！” “呵。” 顾青萝只觉得好笑。 她不过是挺直了腰板说了几句事实，怎么在他白忠眼中，就是她顾青萝欺负了太后了？ 方才，那些太监、嬷嬷要上来拿住她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义正言辞地上前，替她说几句话呢！ “你……” 熟悉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飘进了顾青萝的耳朵里，叫她整个人都瞬间一怔。 顾青萝凝神，抬眼，就对上了厉玄琰的一双眸子。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也不知道他的心里现在是怎么想的。 只是，她知道，她整个其实十分的平静。 像是巨大的湖泊，便是天空里风起云涌，可是，湖泊深处，却平静的叫人觉得有些可怕。 第659章 见面礼 所以，她不怒也不恼。 只是看着厉玄琰的一双眼睛，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也是，连问也不问我一句，就要给我定罪了么？” “放肆！” 厉玄琰还没开口，太后就又被顾青萝这话气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琰儿的大周皇帝！什么你啊，我的！要叫皇上！” 听到了那件事情之后，太后怎么看顾青萝怎么觉得不顺眼。 原来，她同厉玄琰之间关系亲密，太后打从心底里为他们两个高兴。 现在，顾青萝这样像个普通人一般唤厉玄琰，落在太后的眼睛里，她这就是大逆不道，不可饶恕！ 顾青萝却看也不看太后，仍旧看着厉玄琰，像是等着他给她一个答案。 她只想知道，此时此刻，他心中是如何想的。 是不是又像从前一般，连问也不问，就直接认定是她的不是了？ 顾青萝浅浅地吸了一口气，又往他的身前走了几步，抬起头：“皇上这是就要给我定罪了么？” 厉玄琰没有即刻便回答她的问题。 他也只是看着她。 两个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虽然一个字也没有说，但又似乎已经说了千言万语。 他的沉默。 他的迟疑。 悉数落在了顾青萝的眼中。 “呵。” 顾青萝嘴角微微往上一扯，只觉得可笑极了。 她这个笑，苍白，无力，甚至还带着一抹幽怨。 看在厉玄琰的眼中，一下子就叫他的心头猛地一紧。 像是他的心房，被人用手狠狠地捏住，叫他都要无法呼吸了一般。 “青萝——” “皇后娘娘！” 厉玄琰犹豫着，其实他是不信那些话的。 他想了许久，想告诉她，他并没有认定什么，可是，就像是为了不让厉玄琰将心底里的话说出来一般。 一道熟悉而久违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了出来： “皇后娘娘，您就别为难皇上了。这宫中谁不知道，皇上待皇后娘娘那叫一个无微不至，捧在手心里疼爱。你这样逼问皇上，你心里就一点也没有内疚么！” 这样冠冕堂皇，这样惺惺作态，这样一针见血地想要置她于死地的话。 顾青萝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来人是谁。 她静静站在，并不回头。 而许久未出现的白浅月，却是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不同于过去的白浅月，她今日所穿着的衣裙典雅精致，头上的发饰，身上所戴首饰也都精而不多。 和大半年前除夕宴当晚那个，恨不得将金山银山都堆在自己身上的样子，有了天差地别。 看上去温婉了许多，柔和了许多，也更有了贵女的气质。 可是，顾青萝看也不用看就知道，她便是外貌变了再多，但内心深处，还是一如既往的歹毒至极。 所思所求，不就是想要她死么？ 这不，白浅月走到了顾青萝的身边，款款地服了服身，一副恭敬顺从的乖巧模样。 可叫太后看在眼中，只觉得愈发的火大：“顾青萝当不起大周皇后的称呼！你不用这样跪她！” 白浅月自然惺惺作态：“太后，您可千万别这样说，皇上如何对皇后娘娘一片痴心，这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皇上哪里舍得啊！ 太后！只要皇后娘娘能认个错……也不是不能原谅的！” 顾青萝听在耳中，只觉得可笑极了。 听听，听听，这白浅月还是这般，每一句话都跟精心设计过的一般。 什么皇上怎么舍得？ 什么不是不能原谅？ 多么显得她善解人意，反而她顾青萝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啊！ 果然，太后狠狠地就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叫整间屋子里的人都不由得跟着抖了抖。 “原谅？！让哀家原谅她？！绝无可能！”她如今看着顾青萝就觉得心烦，还原谅？！ 没有直接叫人将她给拖出去就算好的了！还原谅？！拿什么原谅她！ 尤其是她那个挺着的大肚子，更是如同一根扎进了眼睛的尖刺，叫她恨不得一下子就给毁了才好！ 叫太后更觉得生气的是，他们都将话说得这样明了，这个顾青萝竟然脸上没有丝毫的内疚和亏欠之色！ 当真是如同浅月方才说的那样，她的琰儿待她这样好，她是没心没肺到何种地步，才有脸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啊！ 顾青萝是不是一早就想好了，就算事情败露也不怕！ 不然，怎么会事到如今还是这样淡然到极致的神情。 太后却没有想，是不是顾青萝就是无愧于心才会这般淡然不惧。 顾青萝这才转过身，面对面地站在白浅月的面前。 “白姑娘什么时候回的京城，本宫怎么不知道？”顾青萝语气淡淡，却带着明显的诘问之色：“本宫记得，除夕宴之后，白姑娘便离开京城了吧？” “我……” 白浅月瞧见顾青萝大着的肚子，目光不由得有了片刻的闪动，连早就想好的一番话，也没有即刻说出来。 白浅月认真地看了顾青萝的肚子一眼。 越看，越觉得讨厌啊！ 这肚子里的孩子，她真是恨不得即刻就将他给打掉才好！ 微微吸了一口气，白浅月就将眼中的情绪全都藏好，笑得灿然： “不瞒皇后娘娘所说，浅月已经回来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因为浅月知道自己之前做错了事，需要好好反省。 所以，即便是回到了京城，也不敢轻易进宫，就是不想让太后和皇上觉得心烦。” 说罢，白浅月还特地“十分抱歉”地看了太后一眼，眼底也带着泪花，一副十足十的“乖巧”模样。 顾青萝眼眸一凝。 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白浅月的段位蹭蹭蹭地就往上涨啊！ 听上去，她句句话都是在说自己的不是，可又怎么不是在说她的不是？ 她白浅月知道好好反省，不想让太后、皇上心烦。 可是，与她顾青萝一相比较，不就是想说，她顾青萝死不认错，在皇上太后待她这样好的情况下，还不知收敛地“闹事”么！ 果然啊。 她们两个站在一起，更让太后心里有了比较。 这越比较啊，就越觉得心烦意乱。 “你将话题岔开做什么！如今，哀家要定的是你的罪！你说浅月做什么！浅月知错就改，哪里像你！冥顽不灵！死不认错！真是气死哀家了！” 顾青萝也不想再跟他们废话了，气势万千地凤眸一转，毫无惧色地就对上太后的眼睛： “太后，本宫如何死不认错，如何冥顽不灵，本宫不明。即便太后真要说本宫做错了什么，也应该将罪名说清楚，将证据拿出来。 就这样毫无证据地一通指责，是什么道理？” “好，好！还嘴硬是吧！浅月！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太后脸都气得变形了。 她本还想给顾青萝留一丝颜面。 她若是自己认了，她便赏她一壶毒酒、一尺白绫、一把匕首，还能让她自己选择怎么死。 现在，既然她这样不要脸，那她就将那罪名再说一次，也好叫她彻底死了这条心！ “是，浅月这就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出来，太后不要动怒，千万不要动怒啊。” 白浅月在太后面前扮演好自己温柔善良的角色。 可是，当她眼睛再一次对上顾青萝的时候，里面慢慢的都是阴毒之色。 顾青萝啊顾青萝。 你不是很得意么？ 你不是很风光么？ 上次除夕宴，你让我当众丢脸，还害得我爹大骂我一顿。 这个仇，你以为我就这样轻易地忘掉了么？！ 你知不知道，为了报这个仇，我白浅月忍受了多少的痛苦和磨难！ 这一份我白浅月精心为你准备的“见面礼”，怎么样，觉得满意么？ 是不是很喜欢呢！ 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反正我白浅月是很喜欢的。 看到你马上就要掉入万丈深渊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想想，我白浅月做梦都能笑醒呢！ 第660章 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白浅月眼底、脸上满是都要抑制不住的笑意。 太后现在信尽了她的话，只要，她待会儿将证人和证据拿出来，皇上也会相信她！ 哈哈哈哈！ 到时候，顾青萝，我看你怎么死！ “别笑了，还没得逞呢，现在就笑会不会太早了？” 顾青萝语气淡淡，一下子就戳穿了白浅月的心思，叫她脸色不由得就一变。 不过，白浅月很快就又恢复了自信满满的神情。 哼！ 顾青萝，你还端着架子！ 我就要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白浅月微微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又朝顾青萝服了服身子，款款地开口说： “皇后娘娘，前几天，我听到皇上特地下旨，允许几国使臣到君山猎场行猎的事，便隐隐觉得有些担心。” “皇上一直敬重大周先祖，君山猎场这样圣神的地方，若不是为了什么重大缘故，是绝不会轻易开放的。” “所以，浅月便派人一打探，才知道，原来皇上允许使臣进君山猎场，不过就是因为皇后娘娘想要换取南疆楼九爷手中的缠云虫罢了。” “啊？”孙院判有些诧异。 之前宫中百官对这件事情也多有不满，觉得皇上此举着实有些不妥。 但是，皇上坚持，还说使臣们来京是空前盛事，才特地开放了君山猎场。 原来…… 原来竟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缘故啊！ 这也…… 不止是孙院判觉得惊异，便是六部尚书也觉得实在是太荒唐了。 “竟为了一只虫子，就让外人进入君山猎场，皇后娘娘，您这也太过任性了吧！” “就是，便是皇上再宠爱您，您也不能轻贱了大周历代的皇帝啊！” 太后之前不知道这事，如今一听，更是坐不住了，“浅月？你说什么？开放君山猎场，都是这个女人的主意？！” “哎哟，哎哟！哀家的头好痛，哎哟！”太后两眼一黑，连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 又是连连捶胸顿足的，不停叫唤着：“先帝啊！先帝啊！臣妾对不住你啊！为大周选了这样一个皇后，竟然叫列祖列宗都不得安生啊！” “……” 顾青萝面色不动如山，只是目光缓缓地就从厉玄琰的脸上扫过。 这件事情，虽然确实是这样不假。 但是，当时她同厉玄琰说这件事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 再无第三个人在场。 而且，也是他亲口答应了她，他会想办法为她将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和议论挡在外面。 可是…… 今天，白浅月却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顾青萝心里微微一沉，不让自己去想，究竟白浅月是从何而知的。 她面色清冷，看向白浅月，“这不是你想说的吧，要说什么，就痛快地说出来。本宫没心思听你在这里慢慢讲故事。” “你！” “咳咳！” 白浅月被顾青萝呛声，差一点就绷不住自己的“温婉”形象，同她争执起来。 还是白忠眼尖，及时咳嗽几声，才让白浅月回过神来，现在可不是她生气的时候。 她这次进宫，为的就是彻底让顾青萝跌入深渊之中！ 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绝不可以轻易被她给扰乱了心神！ 白浅月又沉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皇后娘娘果然是聪明伶俐。” “浅月知道，皇后娘娘其实为的只是一直缠云虫罢了。刚刚好，白家也有一只缠云虫，是早年的时候，先皇还在的时候，赐给白家的。” “所以，浅月便想着将这缠云虫献给皇上，就不用同南疆使臣换了，自然就不用坏了过往的规矩，更不会惊扰了九泉之下的大周先祖！” “白姑娘想得可真周到啊！不仅为了大周，也为了先祖们！白姑娘能主动将缠云虫给献出来，真是为大周尽忠尽责啊！”礼部尚书忍不住就夸了起来。 白浅月有些“羞愧”地低了低头：“浅月可受不起尚书大人的夸赞，浅月只不过是想要，尽自己的努力为皇上分忧解难而已。” “白大人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工部尚书也说。 一下子，顾青萝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又是猛地往下掉了好多好多。 看看，看看！ 别人白姑娘，不过只是一个大臣的女儿，就知道做什么都要从皇上出发，从大周出发，为大周排忧解难。 皇后娘娘倒好！ 作为中宫皇后，竟然想方设法地让皇上陷于了不义不孝的境地。 一只虫子！ 就单单只为了一只虫子，就要惊扰先祖们的魂灵。 这哪里是一国皇后该做的事情！ 白浅月见几位尚书看顾青萝的眼神都有些变化，心里高兴极了，便继续道： “所以，今日皇后娘娘出宫找南疆使臣取药的时候，浅月便拿着白家的缠云虫出了门，想要直接拿给皇后娘娘，让她就不用再同楼九爷换了。” “可是，浅月到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皇后娘娘人已经走了。浅月便想着追上去，可是，浅月一路从南疆驿馆往西华门的方向而去，一直都没有找到皇后娘娘。” “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的，皇后娘娘从南疆驿馆走了之后，并没有回宫，而是转身就去了北燕驿馆。” “皇后娘娘，浅月没有说错吧？” “没错。”顾青萝淡淡回答，事实确实如此，她没必要说假话。 可是，太后脸色却变得极其难看！ “你昨日来找哀家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你只去取药，很快就回宫来，哀家才答应了你！” 要知道，那个时候，太后心中可是十分的牵挂顾青萝的身子，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总觉得，顾青萝出宫叫她觉得提心吊胆的。 还是顾青萝同她说，她一直在宫中觉得有烦闷，出宫一趟也算是透透气了。 而且，总在宫中憋着，对胎儿也不好。 太后这才答应了她的请求。 太后是真的不知道，顾青萝竟然在没有同他们讲的情况下，自己就跑到北燕驿馆里去了。 “皇后娘娘，浅月能问一句，您是早就打算好了要去北燕驿馆呢，还是临时想起要去的呢？” 白浅月特地将“早就打算好”几个字咬得特别的重。 厉玄琰听在耳中，幽深的眼瞳里，一下子就泛起的冷光，一双手狠狠地攥紧成拳。 北燕驿馆里面有什么人。 自是不用多说。 陆子荣对顾青萝的一片心意，厉玄琰比谁都清楚。 当初，他同青萝第一次回顾家的时候，陆子荣就不顾生死地告诫他，要他好好善待青萝。 后来，陆子荣要走了，也是十足十地告诫他，他若是不能好好待阿萝，他便是倾尽所有都会想办法将阿萝从这京城里带走！ 厉玄琰一双手越攥越紧，越捏越重！ 像是要将自己掌心的肉都生生捏得血肉模糊了一般。 他是一个男人。 一个容不得半分不忠的男人。 陆子荣过去对顾青萝的一片心意，本就如同一根刺一般，深深地扎在他的心底。 如今，白浅月看似无意地，再一次将这件事情给翻出来说项，当初的那种怒火，再一次在厉玄琰的胸膛里猛烈燃烧！ 白浅月瞟见了厉玄琰眼中的怒意，心里觉得畅快无比！ 对，就是这样！ 琰哥哥，你可要好好地将这个女人给记住！ 要记住她都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然后！ 一辈子都不要原谅她！ 顾青萝目不斜视，白浅月问了，她便答：“临时想起，月漓在清凉殿住着，出宫一趟，也顺便将她在宫中的情况同北燕几位皇子说一说，让他们放心。” “本宫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的。” 顾青萝这句话是说给厉玄琰听的。 她也看到了他眼中的怒意，不过，那怒意，不仅仅灼烧着厉玄琰的心，也灼烧着顾青萝的心。 他…… 似乎还是一样，那般轻易地就不相信她了么？ 厉玄琰感觉到了她眼中的失望，心里莫名一紧，脚步不由得就往前挪了一步，向她靠近。 想要告诉她，他生气、他在意、他恼怒、他愤然！ 可是，他却没有不信她。 但是，白浅月再一次挡住了厉玄琰的动作，眉毛往上一挑：“哦？是么？皇后娘娘同北燕三位皇子说月漓公主的事情，确实合情合理，容不得旁人又半句置喙，可是！” 白浅月的声音陡然一抬，带着明显的责备之意：“可是！皇后娘娘！浅月看到的，却是你同景皇子，也就是原来的陆子荣，你名义上的哥哥，首辅大人的义孙两个人，屏退了所有恩，孤男寡女的在北燕驿馆的偏殿之内，相处了近两炷香的时间！” 白浅月说罢。 太后就死命地摇了摇头！ “你这个女人，浅月话都说到这里了，你还是不认罪么！” “孤男寡女！你们两个到底做了什么！” 太后气得不轻。 几位尚书大人看向顾青萝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啧啧啧。 原来他们还觉得这皇后娘娘是大周女子的典范，是一国之母，是天下女子该效仿的对象。 可是，她竟然不知廉耻到了这样的地步，居然同外男共处一室！ 这下子，不管顾青萝说什么，不管她同陆子荣究竟在偏殿里做了什么。 都不再重要了。 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的那一刻。 就是顾青萝皇后之位要被撤掉的那一刻！ “皇上，太后！这件事情或许并不是大家想象的一样！”顾泰清忍不住站了出来。 青萝和子荣。 一个是他看着长大，放在心上牵挂的孙女。 一个是他寄予厚望，认真教导的义孙。 他们两个人，可以说是顾泰清如今最重要的牵挂，他们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坐得住！ “太后！皇上！他们两个孩子是什么样的人，老臣再清楚不过了！还请你们看在老臣的面子上，先不要下定论，将子荣叫来，好好再问一问也未尝不可啊！” “呵？问？还问什么问？”白忠冷笑一声：“首辅大人，谁不知道你同他们两个关系颇深，你自然是会帮他们说话的。而且，说句不好听的……” “是不是他们二人早就有了私情，你早就知道的，却一直不说。还用先皇的诏书逼迫皇上和太后将顾青萝给娶进宫中啊？！” “白忠！！！” 顾泰清从未收到过这样的诋毁。 本就年纪大了的他，心火上涌，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第661章 早就挖好了坑 “爷爷！” 顾泰清这样一口血喷出来，叫顾青萝心头猛地就是一紧，只觉得脑子里瞬间一黑，整个人都快要站不住了一般。 “娘娘！皇后娘娘！” 云锦瞧出了顾青萝不对劲，可是她被太监、嬷嬷们架住，根本就动弹不得。 看着顾青萝双目闭紧，唇色有些泛白，云锦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了： “皇上！皇上！皇后娘娘同您相伴相守这么久了，她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么？” 您就忍心，看着白浅月还有白大人这般咄咄逼人地逼问皇后娘娘么？！ 皇后娘娘肚子里可还怀着您的骨肉啊！ 云锦喊着，叫着，鼻子就酸了，眼泪也掉了下来。 白浅月立马就给架住云锦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心领神会，马上就拿出一块布团，狠狠地塞进了云锦的嘴巴里：“闭嘴吧你！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你这般放肆撒野？！” 顾青萝是真的觉得脑子有些疼，眼前一片黑一片青，身子还不听使唤地左右晃了晃。 顾泰清才刚刚吐了血，自己都还没有回过气来，更别说上前搀扶她。 孙院判心疼皇后娘娘，下意识地就往前走了一步，毕竟他是医者，医者仁心。 现在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没有定论。 皇后娘娘肚子里的龙裔也好，皇后娘娘自己的身体也好，孙院判都有些担心。 可是。 白忠却上前一步，堪堪就挡住了孙院判的去路。 “孙大人，你可想好了？这皇后娘娘与景皇子有私，你要救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可想好了？” “白大人这……”孙院判虽然觉得皇后娘娘肯定不是这样的人，可是，白忠这话说得，叫他也有些怕了。 后宫、前朝，本来就是波云诡谲，风云翻涌之地。 或许前一秒，你还在云端。 下一秒，便会坠入深渊。 孙院判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医，哪里又敢插手其中。 可是，他实在是看到皇后娘娘面色不好极了，到底还是大着胆子说了一句： “皇后娘娘，您先坐下吧。” 顾青萝眼前还是半黑半青的，便是听力都莫名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 白浅月看在眼里，心里更是泛起一股狠意。 最好啊，就叫这个贱人肚子里的孩子生生被气掉才好啊！ 顾青萝吸了一口气，觉得浑身都有些发凉，便伸手往后探，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一般。 白浅月看见了，眼珠子一转，就说：“孙院判说笑了吧，清凉殿里，皇上和太后都站着呢，你让皇后娘娘一个人怎么好坐下，怕是有些不妥吧？ 而且，这事情还没说清楚呢，不是么？” 白浅月话音一落，便有宫人上前，迅速地就将顾青萝身后的几把椅子全都给撤走了。 顾青萝看着他们听着白浅月和白忠的话，就这样对她不管不顾，只觉得可笑极了。 “哈哈哈哈。” 她笑了出来，眼前虽依旧模糊不清，但她还是一下子就看向了厉玄琰所在的方向。 她的声音有些虚浮，不知是在笑什么。 那笑声落在厉玄琰的耳中，让他心头莫名一窒。 就像是…… 在笑他一般。 笑得他心底里生疼。 而这种疼痛之感，他过去从未感觉到。 “皇上、太后，”白浅月不管顾青萝身体是否支撑得住，继续说：“方才浅月所言，或许会有人觉得不过是浅月刻意说的。为此，浅月还特地找来了证人。” “传证人！”太后看着顾青萝虚弱的样子，只觉得她是故意装出来，好让他们心疼她。 真是心思深沉啊！ 白浅月之前来同他们禀告，太后先入为主，已经认定了白浅月所说句句属实，更是对顾青萝没有丝毫的好感。 她的一个呼吸，一个喘气，在太后看来，都实在是讨厌极了。 顾青萝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渐渐地让自己的情况稳定了下来。 她的手慢慢地挪到了自己隆起的小腹之上：孩子，你别怕，有娘亲在，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白浅月眼尖，看到了，下意识地就以为顾青萝这时要撑不住了。 心底更是快意极了。 扬手拍了两下，“把证人叫上来！” 又目光阴鸷地盯着顾青萝，这下子，我倒要看看你还撑不撑得住！ 很快，就有小太监带着一个小厮进入了清凉殿中。 小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皇上吉祥，太后吉祥。” 白浅月端端走了过去，语气端得是柔和温顺：“说吧，你今天都看到了什么，如实告诉皇上和太后吧！” “是！皇上，太后！大约两个时辰前，皇后娘娘忽然来了咱们的北燕驿馆。” “呵呵呵。” 小厮正说着，忽然就听见顾青萝又笑了几声。 “本宫当证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她的眼睛现在有些模糊不清，看不清小厮的模样，不过他的声音她却觉得有些熟悉。 小厮开口说话，她便一下子就想起了他是谁。 不就是今日领着她进入北燕驿馆，还“不经意”地在她的面前提起子荣哥哥所作画像的小厮么。 顾青萝心底冷笑一声，她就说了，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到偏殿去了。 原来，是早就挖好了坑，就等着她跳进去呢！ 小厮被顾青萝的笑声给吓着了，那些人跟他说了，只要他指认大周皇后，他们便会给他一大笔钱。 他不过是一个看门的小厮，便是伺候过北燕几位皇子，也没有什么大的出息。 那么大两厢银子啊！ 可是能让他回到乡下盖一座大房子，娶一个美媳妇儿啊！ 而且，他们还同他说了，只要他指认了，大周皇后肯定会慌乱的，他什么都不用管，不论她怎么争辩，他只管一口咬定便是了。 可是，现在顾青萝忽然笑了。 莫名就让他心头觉得害怕，明明她什么都没说，都让他有些惧怕。 真是没用的东西！ 白浅月在心底低骂一声。 上前就朝着他狠狠瞪了一眼，但声音还是依旧柔和：“皇上、太后都在这里呢，有什么便说吧！” 第662章 给哀家打 “是是是！” 小厮赶紧磕了几个头，便按照他们教给他的话说了起来： “皇上、太后。今日皇后娘娘来北燕驿馆，一进门就直接问三皇子在不在，小的便告诉皇后娘娘，三皇子同大皇子还有二皇子都在正殿里说话呢。” “小的便在前领路，想带皇后娘娘去正殿，可是皇后娘娘却不去。还让小的想办法将三皇子给领到偏殿去，说是有事要单独同三皇子说。” “小的觉得这实在是不妥，便要拒绝。可是皇后娘娘却搬出自己的身份，叫小的不敢不从。没办法，小的只能找来三皇子。” “可是，谁曾想，三皇子来了之后，皇后娘娘竟然还让我们全都退到门外，不许打扰，在里面一待就是足足两炷香的时间……” 小厮越说越说眉飞色舞的，像是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虽然这驿馆里的房间隔音效果都很好，但是，小的不放心便趴在门口听了听，听到了什么’不要’、’好舒服’、’就是那里’……” “够了！”太后脸都气绿了。 “你你！你这个荡妇！你要他继续说下去么！咱们大周的颜面简直都被你一个人给丢光了！” 太后这样骂还觉得不够解气。 眼睛左右看了看，抄起案桌上的一个茶盏，狠狠地就朝着顾青萝所站的地方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 滚烫的茶水。 锋利的瓷片。 猛地就溅到了顾青萝的腿上。 疼得她不由得“嘶”得倒抽一口凉气。 “青萝……”厉玄琰心头不忍，口中不自觉地就唤出了她的名字。 可是。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轻了。 在嘈杂吵闹、议论纷纷的殿内。 他的声音像是一片叶子落在了地上，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太后耳里、脑子里，满满的搜身那些混话！ “不要”、“好舒服”、“就是那里”…… 实在是太过分了！ 太后认定了顾青萝背叛了厉玄琰，自然也认定了她肚子里的那块肉，也不过是野种罢了！ “来人啊！给哀家打！” 她才不要大周有一个野种皇子！ 她丢不起这个脸！ 便是死，她也没有颜面再见先皇了！ “是！” 白浅月安插的嬷嬷早就等着这一刻了。 太后说了这样一声气话，嬷嬷立马就卷起了袖子，神色凶狠地朝顾青萝走了过去。 脸上满是奸佞的笑意：“皇后娘娘，得罪了！奴才也不顾搜听从太后娘娘的吩咐，您可千万别将这件事情记在奴才的头上啊！” “退下！”顾青萝身体虚弱，说话都快没有力气了，更不用说要将嬷嬷给挡回去，护住自己的孩子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被堵住嘴的云锦，不停挣扎。 两只眼睛早就通红了，身上的衣服也被又粗又硬的绳子给磨破浸出血水来，她依旧在挣扎着。 可是…… 她哪里挣脱得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嬷嬷像是魔鬼一般，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皇后娘娘的身边。 高高地就扬起了拳头。 第663章 厉玄琰… “退下！本宫命你退下！” 顾青萝都要站不住了，可是，她还是用自己的一双手，死死地就护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这是大周的龙裔，你什么身份，也敢动手伤他！你的脑袋不想要了？！” 嬷嬷听了只觉得好笑极了： “哈哈哈哈！皇后娘娘可真会说笑，你肚子里的，究竟是不是姓厉都还未可知！” 嬷嬷的话，激得太后心头又是一阵烦乱。 亏得她和琰儿将顾青萝当个宝贝一样呵护，还孩子！呸！ 就是一块烂肉！ “快！将孩子给哀家打掉！” “太后……这，这皇后娘娘都怀孕八月有余了，若是现在生生将孩子给打掉，只怕连皇后娘娘的性命也不保啊！” 孙院判过去没少受顾青萝和顾泰清的照顾。 如今皇后娘娘有难，他自是要站出来为她辩解的，“太后，就凭一个小厮的话就认定了皇后娘娘红杏出墙会不会太草率了！太后请三思啊！” 六部的尚书们也觉得今日这事的发展，实在是超乎了他们的预想。 不说别的，就是当时舒裕隆大人叛乱之时，皇后娘娘不顾生死也要在北城门陪着皇上。 光是这样的决心，就让人不敢轻易相信顾青萝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 可是。 像是算到了他们会这样说一般。 白浅月又瞧了小厮一眼，小厮立马抖了抖，从自己的袖子底下拿出一只棉袜。 小厮声音都有些颤抖：“皇上，太后娘娘，这……这只棉袜是皇后娘娘掉落在驿馆偏殿之中的。” 说着，小厮就将棉袜交给了太监。 太监将棉袜呈到了厉玄琰和太后的面前。 “砰！” 又是一杯滚烫的茶水，狠狠地摔倒了顾青萝的脚边。 “顾青萝！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太后发起狠来，头上的珠钗发饰都有些松动了。 白浅月自然是“好心”地走过去，赶忙拍了拍太后的后背： “姨母，姨母，你别气了，小心自己的身子，别气了！” 说罢，又转过头来，对着那些个嬷嬷说：“还愣着做什么啊！没看到太后娘娘都气成这样了么？！还不快点按照太后娘娘的吩咐行事！” “是！” 嬷嬷们得了令，嚣张猖狂极了。 凶神恶煞地就朝顾青萝围了过去，一个个眼睛里的幽幽光芒落在顾青萝的肚子上，像是看到了食物的恶狼一般。 仿佛下一秒就会猛地扑上去。 顾青萝如今没有力气，根本无法应对。 眼瞧着她们越靠越近，顾青萝忽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一声： “厉玄琰！” 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期盼与苍凉。 在这大殿之上久久回荡。 一时间。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顾青萝强撑着剩下的力气，望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她甚至看不清他的眼睛。 可是，她就是固执地想要看看，看看清楚，他是不是真的，一句话也不说。 就看着她们这样冲上来将她给围住。 厉玄琰…… 厉玄琰…… 她在心头，将他的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 可是…… 第664章 我来晚了 可是…… 她没有等来厉玄琰的一声轻唤。 没有等来厉玄琰的一句不舍。 更是连他往她这边走一步都没有等来。 她等来的，只有白浅月兴奋的声音： “还愣着做什么！太后都发话了，你们还不快动手！” 快！ 快点！ 趁着厉玄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将她肚子里的那小小生命给解决了！ 这样，她和厉玄琰之间，便再没有任何的可能了！ 白浅月越想越兴奋，脸上的神情都变得有些狰狞起来，只要任何一个人瞧见，都会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可是。 却没有一个人看见白浅月眼底的疯狂。 他们只是静静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过去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如何被一群粗鄙的嬷嬷给摧毁。 “皇后娘娘，得罪了！”为首的嬷嬷，眼中满是凶狠，挥着拳头猛地就朝顾青萝的肚子狠狠地砸去。 “不……不要……不要啊……” 顾泰清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心里满满的都是后悔和痛处。 他怨啊，他恼啊！ 早知会这样，当初便是青萝怨他，恨他，再也不认他，他也绝对不会将自己最疼爱的青萝，送进这无情的帝王家。 可是。 顾泰清现在悔恨，又有什么用呢？ 他年老体弱，自己都撑不住了，又能做什么呢？ 布满了皱纹的一双眼睛，只能生生看着她们这群狂欢的魔鬼，将青萝给围住。 那高高扬起的拳头，像是砸在了他的心头一般。 “噗！” 又是一口血，顾泰清这一次，终于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闭眼前，他的一双手，还死死地伸向顾青萝所在的方向。 “继续！别停！” 白浅月语气霸道，丝毫没有方才的温柔。 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这个道理，她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便是顾泰清晕死过去，叫众人动作一顿，她还是猛地就推了嬷嬷一把。 嬷嬷身形一晃，重心一个不稳，就朝着顾青萝猛地摔了过去！ 这些个嬷嬷，个个都是皮糙肉厚，粗壮敦实的，这若真是砸下去了。 只怕，顾青萝的性命都要没了！ 一时间，便是白浅月的呼吸都一窒，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顾青萝脸上即将露出的凄惨神情！ 可是！ “砰”的一声重响！ 厚厚的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猛地踹开。 然后，众人根本看不清来人究竟是谁，就只瞧见一道身影快如闪电，一下子就冲到了顾青萝的身前。 又是猛地一脚。 “哎哟！” 只听得嬷嬷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整个人便被活活给踹得飞了出去。 又是“砰”的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顿时便没了气息。 “你们谁还敢上前一步！下场便和她一样！”陆子荣一双眼睛里满是嗜血的通红。 一下子就将青萝揽进了自己的怀中。 他看到她惨白的脸色，虚弱的神情，甚至连一句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他的心头，像是被刀剑一刀一刀地割着一般！ 浑身上下都不住地发抖！ 阿萝，我来晚了！ 第665章 疼，我疼 陆子荣破门而入，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这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都不知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还是白浅月先回过神来。 “哈哈”大笑两声，“好啊！景皇子，你虽是北燕的三皇子，但也不能这样随意地在大周的地盘上乱来吧！ 虽然我们都知道，你闯宫就是为了顾青萝。可是，你们一对奸夫淫妇，还这样校长狂妄到觉得可以随意践踏我们大周的颜面了么！” 白浅月的话，每一个字都是精心挑选出来，为的，就是想要让太后和厉玄琰愈发厌恶顾青萝，越发相信他们两个之间有奸情。 而且，虽然白浅月是煽风点火。 但，陆子荣方才那从心底里透出来的对顾青萝的关切，已然超出了义兄与义妹之间该有的情谊。 更是让大家都觉得陆子荣如今这闯宫，是见事情败露了，为了不让青萝受罪，才不管不顾地进来抢人！ “呸！你们两个，真是不遵礼教，违背礼义廉耻！真是天下人的耻辱！” 礼部尚书为人古板，在他看来，陆子荣和顾青萝纵使没有血缘上的血亲关系。 可，只要互称“兄妹”，那便是不容违背的兄妹伦常！ 他们两个，竟然生出了这样龌龊的情愫，真是恶心至极！ “陆……子荣……子荣……哥哥……” 方才爷爷晕死过去的时候，顾青萝也是一口心头血吐了出来。 现在，她不仅仅是看不清，而且，她还感觉到，自己浑身都有些发凉，肚子里的孩子也像是渐渐快没了心跳。 她用力抓住他的衣袖，想要让他低下头来。 陆子荣本就心中只有她，她的任意一个举动，他都能清楚无误地猜到她的用意。 他立马就顺着她的动作，底下头，将自己的耳朵凑到她的唇边：“阿萝，你要说什么？我在这儿，你说。” “你们两个！不要太过分了！来人啊！” 太后看着他们两个人当众“亲密”，气得都翻白眼了！ 不知所谓！真是不知所谓！ 他们两个，这是要让当着众人的面毁了大周最后的一丝尊严不成？！ “太后，您别生气！”白浅月上前宽慰，为太后扶气，可是，却给了嬷嬷们一眼眼神，让他们后退。 这样好的景象，可要让他们多看看才行啊！ 想着，白浅月又看了一眼厉玄琰。 果然。 厉玄琰整个人崩得紧紧得，眼睛里的怒意，是她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 好！就是这样！ 再怒一些，再火大一些！ 最好，就是直接拔剑，将这两个人当即给杀了！ 顾青萝一只手拉着陆子荣的衣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肚子，“疼，我疼。” 顾青萝的声音很小。 近乎听不见。 可是，不知怎么的。 厉玄琰站得很远，还是听到了她口中说出的那声“疼，我疼。” 一下子。 就像是有千百根针，千百柄剑，齐刷刷地就刺进了他的心房。 疼。 青萝这个样子。 厉玄琰只觉得自己也疼啊！ 第666章 一个巴掌 “青萝……” 厉玄琰不自觉地往前跨了一步，眉头紧锁，一时间，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都不想知道。 他只想将她好好抱在怀里，让最好的太医为她诊治。 可是。 白浅月自是一下子就挡住了厉玄琰的脚步。 她目光往后飞快一扫，就看到了厉玄琰深深蹙在一起的眉头，一双眸子里也满是紧张和在意。 一瞬间，白浅月心里不知究竟是快意、是嫉妒还是苍凉。 便是如今都已经“人证物证”具在了，厉玄琰竟然还会为顾青萝而担心。 呵！ 呵呵呵！ 白浅月嘴角往上一扬，扯开一抹自嘲的笑意。 所以…… 对于厉玄琰来说，那样一个自尊自负的人来说。 便是一个“背叛”了他的女人，他都依旧舍不得么？！ 白浅月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看向陆子荣和顾青萝时，眼底全是嗜血的恨意。 这么久以来的不甘与愤然，在瞬间爆发出来。 白浅月声音猛地抬高，言辞厉然：“景皇子！你们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你们，一个是皇上过去信任的忠臣，一个是皇上宠爱的皇后！” 白浅月越说越激动，眼底的恨意，竟然不知不觉间，化成了泪水： “你们两个的心究竟是有多黑，多肮脏，才做得出这样不伦不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吧嗒！” 一颗泪珠，吧嗒一声就掉落在了冰凉的地板上，敲打出心碎的声音。 白浅月也不知她究竟在哭什么。 她是在哭她自己这么久的一厢情愿，还是，在哭便是将顾青萝害成这样，她用一生仰慕的琰哥哥依旧不会注意她一眼…… 但是，在旁人看来。 白浅月这眼中掉落的泪，却满满的都是“真情实感”。 厉玄琰、顾青萝、白浅月这三人过去纠缠的关系，他们也是知道的。 要知道，一开始太后心中属意的皇后人选，就是白浅月。 都是顾泰清搬出了先帝的遗诏，才毁了白浅月的皇后梦，也生生地让白浅月失去了同厉玄琰白头偕老的机会。 她应该也恼过吧。 她应该也恨过吧。 不然，过去京城里最负盛名的“白家姑娘”，又怎么会在除夕宴的时候，那样失态，做出那样叫人根本不敢相信的举动出来。 仔细想想，怎么不是因爱而失去了往常的理智。 可是，现在…… 白浅月亲眼看到她退出后，她心爱之人，竟然娶了这样一个女人。 她的心底，怎么能不恨啊！ 于是乎。 白浅月的一滴泪。 更是叫所有人都觉得，她才是那个受了天大的委屈，最该心疼的人。 太后也是悔恨不已，拉起白浅月的手，紧紧握着：“浅月啊，是姨妈对不起你。” 白浅月这才摇了摇头，用手擦掉眼眶里的泪滴。 摆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对陆子荣说：“你们两个，有多远滚多——”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给我三皇兄乱泼脏水！” 白浅月话还没说完。 大殿外面，月漓公主气冲冲地就闯了进来。 月漓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 就看到，顾泰清晕死过去没人照顾，顾青萝脸色惨白地倒在陆子荣怀中。 还有。 她那光风霁月一般的三皇兄，向来都是如玉般温润的三皇兄，脸上竟满满的都是悲痛！ 月漓心头的怒气，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几步上前。 “啪”！ 一个巴掌就甩到了白浅月的脸上！ “月漓公主！” “你！” 月漓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大家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且，他们都觉得，这事毕竟事关陆子荣，月漓生气也是正常的。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月漓竟然会这样脾气火爆地，直接一巴掌就甩到了白浅月的脸上。 别看月漓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又是个姑娘家。 北燕皇室，非常重视皇子和公主的骑射习武。 月漓长年累月学习骑射，别说寻常女子了，就是比她年长几岁的男子，或许力气还没她的大。 月漓一早就说过，在陆子荣回到北燕之前，其他的皇兄根本就没有真正注意到她。 只有她的三皇兄回来之后，她才真正知道，原来有皇兄是一件多么开心快乐的事。 而且，这几天她住在清凉殿中，顾青萝十分照顾她，就像是照顾自己的亲妹妹一般，她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喜好，喜欢什么摆件。 只要顾青萝有的，便绝不会犹豫半分，全都叫人拿给月漓。 虽然相处时间并不长，可，月漓也是打从心底里，将顾青萝当成了自己的姐姐一般喜欢。 如今，她的三皇兄，她的好姐姐，被这个恶毒女人害成这样！ 颠倒是非！ 乱泼脏水！ 还说的，是他们两个有私情这样诛心的话！ 月漓怎么可能忍得住！ 她只后悔自己方才打得太快了，没有用尽自己十足十的力气！ 但，纵使月漓只用了七八分的力气。 这一巴掌。 也足以将白浅月整个人都打懵了。 过了许久，才感觉到自己的左脸火辣辣的，等到她伸手去摸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左脸已然肿得跟猪脸似的！ “我的脸！我的脸！”白浅月大叫。 目光凶狠地朝着月漓一瞪：“你们北燕是不是欺人太甚了！身为北燕三皇子，与大周皇后——” “啊啊啊！” 白浅月说到一半，月漓又是扬起了巴掌，作势就要打她。 吓得她将没说出来的话，全都吞了回去。 月漓心中火大极了，一边说一边抄起袖子：“说啊！你还想说什么？你说我三皇兄怎么了？！啊！！” 那架势，别说白浅月了，便是嬷嬷、太监们看在眼里，都觉得害怕！ “还不快将月漓公主给拦下来！” 太后现在是心疼白浅月心疼得不得了。 嬷嬷、太监们虽然害怕，可太后发了话，还是不得不赶紧上前，想要将月漓给拦着。 但是。 月漓的身份毕竟在哪儿摆着，他们也很为难啊！ 他们若是用力吧，生怕一不小心伤到了月漓，可是，他们若不真的用力吧，根本就拦不住月漓啊！ 第667章 没有退路 白浅月捂着自己红肿的脸颊，雨带梨花地就哭了出来：“月漓公主，我知道事关北燕三皇子，你肯定是要维护他的，可是……” 白浅月越哭越凶，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可是，你三皇兄犯禁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容争辩的事实了！你怎么能……怎么能……” 说着，“吧嗒吧嗒”地，眼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猛地一颗一颗往地上落。 看上去当真是一副，叫人不由得打从心底里就想要怜惜的模样！ 可是，白浅月这样子，瞒得过所有人，却瞒不过月漓的眼睛。 “呵！板上钉钉，白浅月，本公主劝你话不要说得这样死。”月漓狠狠瞪了白浅月一眼，“免得到最后，连一条退路都没有！” 月漓的话，叫白浅月心头不由得一跳。 她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她没有退路”？ 难不成，这个月漓是知道什么么？ 白浅月想着，不经意间就瞥了跪在地上的证人小厮一眼。 不！ 白浅月眼底又闪过一抹狠色。 她这次回到宫中来，为的，就是要让顾青萝彻底尝尝失败是什么滋味！ 如今眼瞧着就要成功了！ 不管月漓是不是当真知道什么。 就凭着月漓同陆子荣之间关系颇深，她说出来的话，就有偏私的嫌疑。 既然有偏私的嫌疑。 只要她抓准了这一点，肯定能找到“破绽”，让月漓所有为他们说出的辩解话都站不住脚！ 甚至！ 她或许还能利用这一点，让众人都厌恶月漓！ 一个被厌恶之人，说出来的话，又有谁会相信？ 打定了主意，白浅月立马变装出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故意往月漓跟前走了几步。 继续哭说：“月漓公主，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你三皇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你必须得接受，你这个所谓的三皇兄，就是这样一个不顾伦常，背弃德行的人！ 不，他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人！因为，这世间任何一个人，做做不出他这样的事情来！” “你胡说八道！”月漓毕竟年纪尚小，又不是一个有城府之人。 被白浅月这么一刺激，立马就又是火气上涌地想要冲过去，再狠狠给她一个巴掌！ 最好，就是将她的嘴巴拿东西给堵住才好！ 白浅月看到月漓情绪又激动起来，更是不嫌“命长”地又往月漓身边走过去，话越说越难听： “月漓公主，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吧！你放在心底里敬重的三皇兄到底是这样一个龌龊不堪的人！你不要被他给骗了！” “白浅月！”月漓受不了这气，猛地一使劲儿，就挣脱了太监嬷嬷的束缚，扬起巴掌，就要朝白浅月脸上狠狠甩过去！ 可是，面对月漓的巴掌。 白浅月不仅没有后退半步。 反而，还将自己的脸主动地凑了上去，嘴里立马颠倒是非地说： “月漓公主，你气归气，你再怎么也不能朝太后娘娘动手啊！” 白浅月说着，就生生地撞到了月漓的巴掌之下。 她方才故意往月漓身边走，故意用话去激怒月漓，为的，就是如今的这一步！ 第668章 怨不得我 白浅月知道，太后担心她。 当她往月漓身边走的时候，太后也不由自主地跟在她的身后，生怕她再一次被月漓伤着了。 所以，最后当月漓高高地扬起了巴掌的时候，月漓同太后之间的距离十分的近。 再加上她率先开口，又上前死死地抱住月漓的手臂，看上去，真的就像是，白浅月不顾自己的安危，甚至不怕月漓再伤到她。 也要替太后生生地挡下月漓的巴掌一般！ 一瞬间。 “我，我没有。我不是！”月漓想要为自己辩解。 可是，在白浅月的精心设计之下，周围的人哪里还听得她说什么。 都觉得月漓实在是过分。 尤其是礼部尚书，本就认定了陆子荣与顾青萝之间的苟且之事，如今，月漓作为北燕公主，又在大周皇宫里这么一闹。 越发让他觉得这北燕的皇子和公主，简直是一个比一个过分！ 于是乎，礼部尚书面色一黑，十分不满地就朝月漓瞪了一眼： “月漓公主，咱们大周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撒野吧！ 白姑娘也好，太后也好！可都不是你可以随意打骂的！我劝你别在这里做无谓的挣扎了！” “就是！”又一个大臣也站了出来：“这件事，白姑娘找来了人证、物证，事情究竟如何已经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怎么，难不成你是觉得，你的一通胡闹，嗓门很大，就能扭转乾坤么！？” 他们又不傻！ 证据摆在眼前，自然是看证据的！ “我，我不是！我是来……”月漓被他们一个个这样一说，心里就有些慌了。 这是怎么了。 明明她是来替三皇兄还有青萝姐姐澄清的，怎么，怎么几句话之间，她还变成了坏人了？ 白浅月哭得厉害，可是眼底里却闪过的一丝毒意。 呵。 她说了，她这次回来，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让顾青萝死无葬身之地的！ 除夕之夜过后，她经历了那样的痛苦与绝望。 现在，她终于“涅槃重生”。 不管究竟是谁人，要挡住她向顾青萝复仇的脚步，她都一定不会放过他！ 白浅月心头勾起一抹得意。 月漓啊月漓，要怪，就怪你站错了队，要帮顾青萝说项，那可就怨不得我了。 想着，白浅月心底一发狠。 忽然就“大叫”一声：“啊！” 她的声音凄惨至极，吓得几个尚书大人浑身都跟着一哆嗦。 白忠立刻便上前，将白浅月抱在自己怀中，故作悲痛：“浅月，你怎么了？可是月漓公主伤到你了？” 听听，听听。 果然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白浅月这朵心肠狠毒，心如蛇蝎的白莲花，可不就有一个瞧准机会，就要猛踩一脚的父亲！ 白浅月脸色惨白，可是却继续装着柔弱：“爹，我没事，月漓公主肯定也是心中气不过，为自己的皇兄担心，才会这样的。”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打到你！”月漓哪里是如今经过白浅月的对手。 白浅月倒在白忠的怀中，“虚弱无力”。 月漓看到她这个样子，简直要被气死了！ “白浅月，你给我站起来！你给我说清楚！我什么时候伤到你了！” 月漓着急，白浅月就越是故意不“搭理她”。 最好，月漓忍不住，再闹一下，就彻底被众人所厌恶了！ 白浅月主意打的好。 月漓的性子也确实如她所料一般，根本就受不住气，马上就要爆发了。 可是。 殿门外，却传来了小太监为难的声音：“楼爷，不行啊，现在您不能进去！您不能进去！” 小太监话音一落，楼九爷就和莫平生就生生地闯了进来。 这人越来越多，让如今这场面变得愈发有些失控了起来。 这件事情本来就关乎厉玄琰和顾青萝，更是关乎大周的颜面。 太后好面子，不想百年之后无颜去地下见先皇，便挥挥手，“来人啊，将他们都带下去！” 太后口中所称呼的他们，自然就是指陆子荣和顾青萝两个。 他们两个做出那样的丑事，可不能闹得连南疆的使臣都知道了。 那才真的是丢脸丢大了！ 太监、嬷嬷们应声，就走到他们两个身旁，作势就要将他们给带下去。 可是，莫平生却大声喊了一句“不要”！ 然后，便从楼九爷的身边，飞快地跑到了顾青萝的身边，一张圆乎乎的小脸，皱成一团，眼神巴巴地望着顾青萝。 “漂亮姐姐，好好的，你怎么被欺负成这个样子了？” 莫平生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委屈和担心，特别是他，一双手，又害怕又担心的，想要摸摸顾青萝的肚子，又不敢，生怕让她有一丁点的不舒服。 月漓看在眼里，只觉得眼眶都不由得一红。 眸光一转，就狠狠地瞪了一眼厉玄琰。 莫平生这样一个才同青萝姐姐见过几面的小孩子，尚且都知道心疼她。 厉玄琰，他是大周的皇帝不假！ 可是，他也是青萝姐姐的夫君啊！ 她闯进殿内到现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她就没有听见他说一句话，更没有看见他有任何一丝举动。 一直都是。 冷眼旁观地看着，像是在看一个他浑然不识的陌生人一般！ 月漓心里不由得，就替顾青萝有些不平。 白浅月看到来了这么多人，心里不由得便隐隐有些不安。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一步，眼瞧着就要彻底给顾青萝定罪了，可千万不能出了岔子！ 于是，她特地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虚弱无力地朝着楼九爷福身行礼：“不知楼九爷今日忽然来清凉殿是为了何事？不过，楼九爷也看到了，如今这场面确实太过混乱，不管是什么事，不如改天再说？” 白浅月声音虚弱，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又十分的“大方得体”。 叫这般尚书大人听着，只觉得她实在是识大体、懂进退。 虽然被月漓公主给打伤了，但在使臣面前，还是“强行”撑着自己的身体，说的每一句话，都出自对大周的考量。 于是乎，他们更是打从心里觉得白浅月好得不得了。 而顾青萝，原来那个被他们放在心底里尊敬的皇后，则成了不知廉耻的烂货！ 可是。 “滚开。” 楼九爷一改平日的温润，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邪气，这陡然一声“滚开”，说得白浅月整个人都不由得一怔。 “楼九爷？”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但是，再一次：“滚开。” 楼九爷浑身带着嗜血的杀意，目光幽幽地落在白浅月的身上。 太过诡秘、太过邪肆、叫人莫名就感到害怕。 白浅月脑子里转得飞快，拼命地想要搞清楚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她看了看楼九爷眼底的怒意，再看了看陪在顾青萝身边的莫平生。 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一个念头来：“楼九爷，莫不是这顾青萝还给你灌了迷魂汤，让你也神魂颠倒了？！” 此话一出。 一片哗然。 如果说，顾青萝和陆子荣之前还有兄妹情谊，生出了情愫，虽背弃伦常，但也有迹可循。 但，这顾青萝和楼九爷之间，根本就是从未见过几次的陌生人。 可偏偏这陌生人，看着样子似乎很在意顾青萝如今的情况。 这实在是令人遐想不断，难不成，这大周的皇后娘娘，真是一个生性浪荡的女子，见一个人，便扑到一个男人的身上？！ 这……这也太令人感到恶心了吧！ 陆子荣也没想到白浅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下子也抬头，看向了楼九爷。 楼九爷。 陆子荣。 厉玄琰。 他们三个人，在这殿内，刚刚好站成了一个三角的形状。 三人鼎立，而他们纠缠的中心，自然就是顾青萝一个。 话一说出口，白浅月自己都有些不信。 可是，这一室的情绪尴尬，倒像是印证了她的想法一般。 “哈哈哈哈哈！”白浅月大笑出声，觉得可笑至极。 顾青萝啊顾青萝！ 原来，你还真是这样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啊！ 看你平日里装得端庄，可是，竟然将三个男人的心都抓在了自己的手里。 白浅月的笑声越笑越惨白。 到最后，那笑意，竟然比哭还要难听。 她眼底满是恨意。 为什么！ 为什么！ 她顾青萝究竟有什么好的！ 自打她入宫之后，琰哥哥便待她越来越好，将她这个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表妹都忘之脑后！ 而陆子荣，与她本是兄妹，却也对她生出了爱慕之情。 现在！ 竟然连根本就没有见过她几眼的南疆使者，似乎，也是心中牵挂着她！ 白浅月忽然抬头看天。 老天爷！ 她顾青萝究竟是何德何能，竟然能让这全天下的好男儿，都钟情于她？！ 她白浅月只不过是想要得到厉玄琰一个人的注目而已。 为什么就偏偏做不到呢！ 白浅月越想越气，越气越恼。 心中的毒意越发蔓延。 好。 既然如此。 那她今天就一定要送顾青萝这个贱人上路！ 这么多人都喜欢你是吧？ 那就让他们都亲眼看着你怎么死！ 第669章 绿帽王 白浅月心下一狠，目光阴鸷，看着被众人“担心”的顾青萝，心底越来越恨。 “太后！”白浅月脸上扯出一个悲痛万分的表情来。 “您就看着这个女人将大周的后宫搅得天翻地覆么？她如今还是大周皇后呢！若是后宫中人，人人都效仿，那琰哥哥那可成了什么了！” 成了什么？ 那自然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绿帽王！ 太后怎么能容忍。 不光是太后，六部尚书一听，也即刻坐不住了，纷纷上前一步，齐齐朝太后作揖行礼，神色凝重得仿佛天要塌下来了一般： “太后！此等妖后决不可继续留存于宫中！还请太后直接下旨处死了她，以正宫闱！” “好！” 本来，经过白浅月的挑拨，太后就十分厌恶顾青萝了，如今，再添油加醋一番，太后自然是忍无可忍！ 太后猛地一下站了起来，痛心地指着顾青萝：“你，你这个——” “白姑娘。” 太后话还没说完，楼九爷就生生打断了她的话。 不仅如此，楼九爷身形猛地一闪，就出现在了白浅月身前不过几寸的距离。 白浅月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做出这样的举动来，所以，脑子一僵，“你，你做什么？” “做什么？”楼九爷唇角一勾，语气轻佻，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当着众人的面，伸手往白浅月的腰身一拦，蛮横地用力，就一下子将她带到了他的怀中。 “你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给我放开！”白浅月挣扎不停。 只是，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一个个都呆呆地站在原地，张大的下巴不敢动。 楼九爷故意将底下头，在白浅月的发丝间吸了一口气，动作看上去暧昧极了。 “白姑娘，在下记得同你说过，在下心中爱慕之人，是你啊。你为何要说在下心系大周皇后？”楼九爷语气缓缓，声音魅惑。 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神情还极其认真。 叫人都差一点相信了。 白浅月一张脸变得难看极了，还在不停地推着楼九爷：“你疯了？！话可不能乱说！你什么时候对我说过这样的混账话了！” 白浅月有些慌，转过头看向太后，又看向厉玄琰，不停解释道：“太后，皇上，你们别信他！他就是胡说八道，根本就不是真的！” 尤其是厉玄琰，她最不希望她的琰哥哥真的以为她和别的男人有私情。 她还盼望着将顾青萝这个贱人解决之后，琰哥哥就能看到她的好了。 可是现在！ 便是白浅月不停辩解，楼九爷却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迹象。 反而，更是将自己的身体往白浅月身上一点点地压下去： “怎么？你现在不认了？” “认什么认？！”白浅月简直要疯了，这个人就是个疯子！ 白忠见自己的女儿挣脱不了，赶紧上前要帮忙。 可是，他才刚刚靠到楼九爷身侧，楼九爷只轻轻挥了挥衣袖。 一股强大的内力，一下子就将白忠给推了出去。 第670章 若没有看到呢 “爹！” 楼九爷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将清凉殿中的场面搅得如同一团乱麻。 白浅月想要去扶自己的父亲。 可是。 楼九爷嗜血的声音，猛地一下就撞进了她的耳中： “怎么，现在知道自己的亲人受到伤害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那声音，像是鼓槌重重的就敲到了白浅月的心头。 她心头一怔。 眼睛一瞪。 明白了！ 她明白了！ 楼九爷，他这不就是在为顾青萝抱不平么！ 可是，白浅月虽是明白了，可是旁人却并没有听到楼九爷方才的话。 因为，他是刻意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故意说给她听的。 “你！” “我？” 楼九爷唇角一勾，眼底就露出了一丝厌恶，手上的力气一松。 白浅月根本没有准备，整个人，一下子就跌到了地上，十分狼狈。 “这……” 众人又是看不懂了。 这楼九爷今日闯进这清凉殿中，究竟是做什么啊？ “月漓。” 楼九爷冷着声音唤了一声：“你叫我和平生入宫，不是为了看你发呆吧？” “啊！哦！” 月漓方才被白浅月的一番话刺激，光顾着生气去了。楼九爷这样唤了她，才回过神来。 往前走了几步，没好气地朝太后他们说：“方才我刚进清凉殿的时候就说了，都是这个女人胡言乱语。皇后姐姐同我的三皇兄，根本就没有她所说的什么龌蹉之事！” “好笑！”白浅月立马翻了个白眼，“人证物证具在，还容你狡辩不成？” 就算他们一个个的，都是要帮顾青萝的。 但是，白浅月现在却十分的自信。 她有人证、有物证。 这便是根本没有争辩余地的事实！ 他们便是再想救下顾青萝，那也只是痴人做梦！ “呵？人证物证。”楼九爷又笑了笑。 手上一翻，就多出了一支发钗。 楼九爷先是丢垃圾一般，将那发钗往地上一丢：“白姑娘，这是什么你应该记得吧？” “废话！这自然是我的发钗！” 楼九爷方才对她做出了那样的逾矩行为，若不是碍于他的身份，白浅月肯定会想办法解决了他。 可是，楼九爷又继续说：“好。很好。” “我说了，白姑娘同在下早有私情。人证，便是我自己，而物证便是这一根发钗。白姑娘，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你什么意思？”白浅月面色狰狞：“我在说顾青萝同陆子荣之间的龌龊事，你在这里胡搅蛮缠的做什么？！ 而且，大家都看到的，这发钗是方才我就戴在头上的，不过是你刚刚不要脸从我头上取了下来，什么时候就成了你的物证了！” “是啊。就是我方才取的又如何？”楼九爷语气霸道极了。 可是，他这一句话，倒像是有一丝说不出的意味。 但一时间，众人还没有想明白。 楼九爷便又说了一句：“若是你们没有看到呢？” 众人一怔。 什么叫做没有看到？ 月漓赶紧接话：“若是楼九爷拿出的不是白姑娘今日所戴的发钗，而是她放在闺阁中的发钗呢？” 第671章 严刑逼供 月漓：“若是白姑娘的其他发钗，楼九爷再说出那番话。 说他同白姑娘之间有私情，以发钗为证，是不是立马就变得可信了？” “是。”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可是…… 他们说出了这样一番假设，究竟是想说明什么？ 一直将顾青萝搂在怀中的陆子荣，这才抬头，一双眼睛直直地就对上了厉玄琰的眼睛。 “月漓的意思就是，你们所谓的物证，根本就不足为信。” 皇宫本就是个人多手杂的地方。 尤其是长乐宫，太后和厉玄琰为了让顾青萝舒舒服服的养胎，好的东西从来都是一箱接着一箱的搬进长乐宫的。 东西这样多。 什么时候少了一样，又哪里有人时时刻刻都清点清楚了的。 “不对！”白浅月摇头：“明明那双袜子，是穿过的。” “哼，”陆子荣只觉得好笑：“白姑娘如今跌落在地上的发钗，不也是你戴过的么？” 只要有心，只要精心谋划，什么“物证”是没有的？ “你们这是诡辩！！” 白浅月指着地上的小厮大声说：“人证物证都在，你们不过是在颠倒是非，混淆视听罢了！ 他同顾青萝没有丝毫的关系，只不过站出来说出事实的真相，难不成还会有假不成？！” “呵。” 楼九爷笑得邪然：“你不知道，这世间向来都是人心最难揣测真假。你说是真，便是真了？” 白浅月眉毛一挑：“我没办法说他是不是说了真话，那你们就有办法证明他说的是假话了？” 可是，叫白浅月没想到的是—— “当然又办法了。”楼九爷轻轻一笑，声音诡秘极了。 小厮听到他这句话，浑身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我……我……” 身子不知怎么了，竟有些害怕得发抖起来。 月漓看到他这个样子，上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你听到了，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出真相。你若是不想受苦，那就赶紧将事情真相给说出来！” “我……”小厮额头都有些冒汗。 本来，白浅月之前跟他说好了，他只用指认顾青萝就好，其余的，他都不用管。 如今，月漓公主、楼九爷都像是要逼迫他说实话，他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样的情形，他自然是怕的。 可是。 “皇上！太后！”白浅月赶紧就上前一步，正正好挡在了小厮的面前。 “你们看看，他们这难道不是打算当着我们的面，滥用私刑，严刑逼供么？ 这样问出来的话，哪里辨得出真假了？！” 白浅月赶紧就给他们扣上这样一个罪名。 只要认定了他们是要打算严刑逼供，便是真的问出什么来，也没什么可信的。 而且…… “你知不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事关重大，不仅仅是你一个人，更关乎整个大周的名声！”白浅月语气凝重地对小厮说。 听上去冠冕堂皇。 可是，她不过是在提醒他。 “事关重大”，还关系他的家人啊！ 因为，她不仅给了他一笔钱，还挟持了他的家人。 她知道，便是给这个小厮一百个胆子，他也不会说出不同的话来。 而且，御前说话，那可是死罪。 所以，她相信，这个小厮是绝对绝对不会承认的。 小厮明白了白浅月的话里有话，没办法，只能咽了一口唾沫，重重地磕头： “皇上、太后！你们放心！便是他们真的严刑拷问，奴才也一定会实话实说，绝不会因为受不了酷刑，就违背自己的本心！” “哎……你这……” 太后听在心底，只觉得更加相信白浅月。 因为这世间，哪里真正有几个有骨气的人，面对严刑拷问，还能坚守本心的？ 可是太后却不知道，白浅月就是抓准了她的这点心思，才这样安排。 不得不说，白浅月从头到尾，都计划得很好。 但是。 “严刑逼问？” 楼九爷又笑了，“在南疆，可从来都不需要这样拙劣的手段呢。” “平生。”楼九爷轻轻地唤了一声。 一直守在顾青萝身旁的莫平生这才应了一声。 平生转过头，看向地上跪着的小厮，一双大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像是有穿透人心的能力一般： “你在说谎，我听到了。” 莫平生说着，又用手摸了摸顾青萝的手臂，似乎这样就能为她减轻一点痛苦。 “平生方才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了，你心里慌得不行，一直想快点离开这里。你若是没有说谎，你怕什么？” “我……奴才，奴才没有怕。”小厮虽然极力否认，可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正如莫平生说的，若是问心无愧，又为何会怕？ 白浅月狠狠瞪了小厮一眼，莫平生不过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他就能怕成这样？ 真是没有出息！ 可是，白浅月却并不知道。 莫平生虽然年纪虽小，看上去也同一般的孩童无异。 可是，他的眼睛，当真有着十足十的穿透力。 被他望上一眼，心底里所有的秘密，都像是瞬间被他看透了一般。 或许，正是因为他年纪小，目光澄澈得没有丝毫的污秽，如清水一般，能够照彻心底，让你仿若站在一面清透的镜子前，看到另外一个一尘不染的自己。 一下子，就叫人觉得，原来自己内心的那些污秽，是那样的不堪。 什么秘密也藏不住了。 白浅月眼睛一转，笑得嘲讽：“你们该不会是觉得，一个小孩子说的话，也能当真吧？什么莫平生能听到他心底的声音？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莫平生咬牙：“我真的听得到！平生没有说谎！” “好了。”楼九爷淡淡开口，目光如冰，一下子就扫到了小厮身上：“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 楼九爷的话，叫小厮瞬间如坠冰窟。 他这是什么意思？ 白浅月心底也有一点发麻，南疆的那些招数，实在是诡异得厉害，她也不确定，小厮能不能挨得住。 不过，她早已打定了主意。 不管待会儿，小厮说出了什么，她只要一口咬定，都是楼九爷的逼迫就可以了。 可是。 “呵。” 楼九爷唇角再次一勾，手上一翻，一只小虫子，就静静地躺在了他的手上。 “去。” 楼九爷将手上的虫子往小厮身上一丢。 那小虫子瞬间就活了过来，通体血红，一下子就在小厮的脖子上咬开一个口子，猛地一下就钻了进去。 “呀！呀！” 太后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吓得不轻，连忙往后退。 孙院判上前将太后给扶住：“太后娘娘别怕，这只不过是南疆用来追问人心底秘密的解语蛊……” “解语蛊？”太后觉得有些新奇，又有些害怕，“你是从何得知的？” 孙院判扶着太后：“是李神医的医书上记载的。” 云锦是李神医的爱徒，孙院判一生是个医痴，没有机会同李神医切磋，便时时同云锦交流。 时间久了，云锦也便将许多李神医医书上记载的东西，都告诉了孙院判。 这解语蛊，就是其中记录的一种南疆蛊虫。 “这解语蛊，虽然看着吓人，但实际上一点也不会对人体照成损害。人中了解语蛊之后，不管问什么，说出来的答案，都是真话。” 所以，在孙院判看来，这解语蛊，就是用来问话的最好手段。 果然，那红色的小虫子钻进小厮身体里之后，不过片刻，小厮的目光就变得模糊了起来。 整个人看着也有些痴痴愣愣的，像是牵线木偶一般。 楼九爷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敲出“哒哒、哒哒”的声响。 一下、两下…… 越敲，小厮的目光就愈发迷离起来。 “平生。” “是！” 莫平生轻轻拍了拍顾青萝的手背：“漂亮姐姐，平生这就帮你问出真相。” 说着，莫平生小小的脸蛋上，难得露出了严肃的神色。 顾青萝身体虚弱，说不出话来，但是，莫平生的这一句话，撞进了她的心里，莫名就让她觉得这虚幻的世间，仿佛多出了一股缥缈的暖意。 莫平生站起身子，走到小厮的面前。 郑重地吸了一口气，抬起自己的双手，放在了小厮的眼前，嘴里念着众人听不懂的古语： “你是谁。” “刘奇。” “你在哪里当值？” “北燕驿馆。” “今日大周皇后，是怎么去的偏殿？” “我告诉她，三皇子画了大周皇室、还有朝廷重臣的画像，皇后娘娘一时兴起……” “不对！他这是中了妖法！” 白浅月显然没想到，这解语蛊竟然这般厉害。 这小厮，竟然毫无招架之力，什么都说了。 她不能让他说出来，便立即大叫起来，要打断莫平生的询问。 “太后！皇上！这是妖法！哪里有人问话，是这样的？！” 白浅月手指猛地指向了楼九爷，“是他！是他故意用了妖法，才让刘奇按他们的想法说的！” “这……” 太后面色惊异。 方才孙院判也说了，这是解语蛊。 是南疆一贯用来审问之物。 哪里是妖法了？ 可是。 可是，这解语蛊虫一进入刘奇的身体，他整个人就变成了这样，又实在是太过惊异了。 叫太后一时间，倒也不敢相信了。 “继续。” 楼九爷却根本不管白浅月的大喊大叫，只淡淡让平生继续。 平生点点头，他本来就不怎么搭理旁人，他只想为漂亮姐姐将真相给问出来。 就是这个刘奇说谎话，漂亮姐姐才会受到这样的委屈。 莫平生心里一下子就有些讨厌这个刘奇了。 两只手变换了一个位置，往上挪了几分，嘴里念着的古语，也仿佛有了些变化。 刘奇呆呆愣愣的脸上，顿时便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像是被刀一刀一刀地割在自己的身上一般，“啊啊啊”的大叫起来。 “平……生……” 刘奇叫得惨烈。 顾青萝却忽然开了口，声音很小很细。 莫平生却能清楚地听见。 他说了，他能听见人心底的声音。 所以，便是顾青萝声音再轻、再小，甚至不用说出口，他都能听见。 于是乎，莫平生一下子就收了动作，回头看向顾青萝。 顾青萝虚弱地吸了几口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众人看着，就只能看见，莫平生小小的脸上，带着怒气，但一会儿，还是生生地将那怒气给收了起来。 “漂亮姐姐，平生知道了。平生只问事实，不会再做别的什么了。” 莫平生的话，叫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顾青萝说话了么？ 他们怎么没听见？ 还是说，这个莫平生真的有探知人心的能力？ 而一直站在边上，一句话也没说的厉玄琰，目光复杂极了。 眉心已经蹙得不能再紧了。 双手也不知已经攥紧了有多久。 甚至，指缝间，都浸出了丝丝的血痕来。 平生又转了过去，吸了一口气，便听顾青萝的话，不再为难刘奇，只继续问： “所以，是你将大周皇后引过去的？” “是。” “那你说听到的那些话呢？” “是我乱说的。” “那证据呢？” “是有人提前给我的。” “啊！” 刘奇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众人一时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啊。 “好你个刘奇！你竟然，竟然敢构陷大周皇后！”吏部尚书素来都对顾青萝很有好感，如今问出了事情真相，第一个站出来为顾青萝抱不平。 可是，白浅月却声音陡然上扬：“他就算没有听到他们两个究竟在里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是，他们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不争的事实！” 这难不成还有假么？！ 而且，他们两个有什么是必须要屏退众人才能说的，瓜田李下这个道理，难道他们都不懂么？！ 白浅月大声质问。 一下子就问得众人哑口无言。 好像，她说的又确实有些道理。 而且，说到底，厉玄琰在意的，不正是顾青萝同陆子荣过去关系匪浅么？ 如今他们两个共处一室，叫厉玄琰作为一个正常的有着强大占有欲的男人，怎么能不生气，不怀疑？ 可是。 “皇后娘娘是为了我才去的。” 第672章 还能是什么 “皇后娘娘是为了我才去的。” 一道虚弱、无力的声音从清凉殿的内殿传来。 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清和拖着沉重的身体，在木槿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走了出来。 孙院判瞧见了，立马就道不好： “清和公主，你这是做什么？！你的身子还没好，又还没有将皇后娘娘带回来的缠云虫入药，你怎么能下床乱走动呢！” 本来清和如今身子就虚弱，若是一个不小心，遇到什么叫她心情烦躁的事情，再来一个急火攻心，那可就真的是药石无灵了啊！ 可是，孙院判便是这般说了，清和公主还是依旧咬着牙，什么也不管地一步一步往他们走过来。 众人都能清晰地看到，扶着清和的木槿眼眶通红，鼻头也发红，俨然一副才刚刚哭过的样子。 而木槿为何要哭，自然是为了不想让清和公主强撑着病体，还非要出来。 孙院判见清和坚持，他的劝说清和也不听，没办法，只能赶紧就搬来一张椅子，让清和坐下，能让她舒服点就舒服点吧。 清和坐好之后，目光落在陆子荣身上，即使声音十分的虚弱，可是，语气却极其的坚定： “皇上、太后。是清和求了皇后娘娘，让她给景皇子带话，皇后娘娘才会单独同景皇子在北燕偏殿的。” 清和这话一出。 别说是白浅月觉得太震撼了，便是想要帮陆子荣他们说话的月漓，脸上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尤其月漓来的时候都问过了，三皇兄同皇后姐姐确实在偏殿单独相处过。 但是，为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可是。 清和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之前一直对皇后姐姐态度十分恶劣么？ 现在这种情况，她不是应该很高兴见到才是么？ 怎么，怎么她还会帮三皇兄和皇后姐姐说话啊？ 陆子荣抬眼对上了清和的眼睛，一贯如春日般和煦的眼瞳，里面一时间情绪万千。 他眉头微微一蹙，像是也在想，清和这样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刚刚好的，清和也看向他。 此时的清和，或许是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以往她身上明显的火爆脾气，此时此刻模糊了不少。 清和轻轻朝着陆子荣笑了笑，眼底满是柔色，虽然清和没有同陆子荣说一句话。 可是，她的目光却似乎已经说了千言万语一般…… 她知道他心中将顾青萝放在首位。 今天这事情，也根本同她无关。 即便如此，她还是愿意站出来，为他们开脱。 即便，她知道或许她的所作所为在陆子荣眼中看着，只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但是，她还是会去做的。 因为，这不仅仅是帮了顾青萝，也是在帮陆子荣。 “清和公主，你这是何意？”太后有些不解了。 若说，方才楼九爷用解语蛊让刘奇说出，是他故意引诱顾青萝去到偏殿，就让太后心里有些许的动摇了。 那么现在，清和说出的这番话，是她让青萝单独同陆子荣说些什么，更是叫太后心里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们一开始对青萝的那些质问和指控都是错的？ “你有什么话是非要他们单独说不可的？”太后又问。 清和微微吸了一口气，抬头对上太后的眼睛：“还能是什么，自然是让皇后娘娘帮我问问景皇子对我有意无意了啊。” “什么？！”月漓大叫出声。 清和公主说出的这个答案，简直让她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清和公主竟然让皇后姐姐问她的三皇兄对她有没有意思？？？ 她当着没听错吧！ 不仅是月漓，太后一听，也是面色整个一僵。 “这……这……” 不得不说，清和说的这个，还当真不好叫旁人在场听着。 而且，顾青萝同陆子荣过去是义兄义妹，关系非同寻常，让顾青萝去问，倒也合情合理。 再加上，清和如今在清凉殿中休养，等着用缠云虫入药，和顾青萝自然是会多有交集的，这种情况下，顾青萝替她去问，更是合乎情理了。 “清和……” 还抱着顾青萝的陆子荣，眉头也是闻声立马就深深地一蹙。 看着清和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和难解。 可是！ “哈哈哈！清和公主，你可别为了救人，连自己的清誉都不要了吧！”白浅月立马就道。 她不信，她一点也不信清和说的是真的。 怎么可能啊！ 厌火的清和公主，同陆子荣，八竿子都打不着，怎么可能心生爱慕，还要让顾青萝去替她问？ 白浅月摇头，肯定，清和所说的，肯定都是她故意说出来，为顾青萝开脱的！ 但是—— 清和脸上淡淡的，抬头看白浅月：“你觉得我是你？就会做这些不要脸的事情？”清和声音虽然虚弱，可是，说出来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刻薄，深深地就扎进了白浅月的心底。 “你什么意思！你说谁不要脸了！”白浅月气大。 这个世间究竟是怎么了！ 为了一个顾青萝，月漓帮她、莫平生帮她、楼九爷帮她！ 现在，就连一向与顾青萝不和的清和也帮她！ 这老天爷是瞎了眼么！ “呵。”清和冷冷一笑：“你所谓的人证也好，物证也罢，如今都已经证实都是假的，本公主不知道，一个没有凭据，就随意给大周皇后还有北燕皇子定罪的人，有什么好嚣张的！” “我！”白浅月被清和噎住，眼瞧着事情的发展逐渐不在她的掌控之内，白浅月也渐渐变得有些慌了。 “不可能！”白浅月再次大叫：“清和公主，话可不能乱说的！你同陆子荣什么时候有了私情，怎么都没有人知道的？你现在说是你让顾青萝去找陆子荣的，那你的证人呢？ 若是你们串通一气要欺瞒太后和皇上呢？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哈哈哈哈。” 清和听到白浅月的话，只觉得，原来这人啊，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管自己说出多么荒谬的话来，依旧可以这般振振有词啊！ “我说了，我钟情于景皇子，我既然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事关重大，便绝不会只是为了救人而已，而且……” 清和眸光轻轻地看了一眼顾青萝，才又接着说：“这屋子里，恐怕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我有多讨厌顾青萝吧？” “这……” 众人显然没想到清和竟然这般直截了当地就说出来，她讨厌皇后娘娘。 前几日，为各国使臣摆下的接风洗尘宴上，清和公主的种种举动，确实是清楚无疑地表面了她对皇后娘娘心存敌意。 但为的是什么，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一个我讨厌的人，我怎么会帮她？白姑娘，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清和再朝着白浅月笑笑。 白浅月同她一样，不，白浅月比她更讨厌顾青萝，白浅月的那种恨，是深入骨髓的。 所以，白浅月自然知道，一旦有了这样的情绪，就绝无可能会去帮她。 “太后，清和公主所言确实有几分道理。”有的大臣上前一步道。 “不！不是的！没有道理！她在胡说八道！”白浅月依旧不肯死心。 “她没有说谎！” 这时候，清凉殿外又传出来一道男子的声音，很是着急，很是担忧。 声音刚刚落定，就瞧见一男一女两个人飞快地就赶了进来。 “墨儿，怎么是你？”太后诧异。 “咦，王诗韵，你怎么来了？”吏部尚书也认出了跟在厉玄墨身后的女子，正是王诗韵。 王诗韵福身行礼：“尚书大人。” 自从上次在《通州县志》上面找到了线索，知道那红漆同顾家有关系之后，王诗韵就一直会注意前朝的顾泰清大人，以及后宫中的皇后娘娘。 她听到清凉殿里出了事，下意识地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虽然，红漆同顾家有关，但是，王诗韵一直都本能地觉得她父亲的死，同顾泰清大人没有丝毫关系，是旁人在栽赃嫁祸。 而如今清凉殿皇后娘娘出事，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但就是有些放心不下。 便赶紧出宫，到瑶光行苑里将厉玄墨给拽了过来。 厉玄墨同顾青萝的关系倒是十分融洽，一听到是她出了事，便直接就骑马入宫，这不，现在还能看到他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 不过还好。 他们来的还算是及时。 厉玄墨几步走到太后面前，作揖抱拳道：“母后，清和公主说的是真的，她同景皇子之间真的有旁人所不知的情谊的。” 厉玄墨说着，便将当时，他将清和送到太医院中，陆子荣恰好也到了太医院，两人相见时态度十分异样全都说了出来。 “当时不仅儿臣看到了，太医院的孙院判也看到了，孙院判，是不是啊！” 孙院判应声而出，跪在地上：“回太后的话、回皇上的话，当时清和公主却是对景皇子态度格外不同，但景皇子只是淡淡的，臣便没有多想。” 可是现在再想想。 怎么不是清和对陆子荣有意，而不知道陆子荣对她是个什么意思。 所以，便让顾青萝替她去问问。 第673章 哈哈哈，孩子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串了起来，全都说得通了。 “啊！那这不是，同皇后娘娘一点关系都没有么？” “是啊！我们错怪皇后娘娘了！” 太后一听，脸上一道青一道白的，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地疼，特别是，她听了白浅月的话，认定了顾青萝背叛了厉玄琰，还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青萝……”太后语气里满是尴尬。 “青萝。”厉玄琰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青萝…… 这个称呼，从厉玄琰嘴里再说了出来。 白浅月心头莫名一紧，琰哥哥这就是相信她了？ 她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就这样失败了？ “皇上！皇上！事情不是这样的！”白浅月摇着头，还想说什么。 可是，白忠却一下将她给拉到了旁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皇上、太后。小女一时间听信了谗言，差点闯了大祸！这就将她带回去好好教导！” “爹！”白浅月不甘心。明明就要成功了！她不甘心！ 白忠却不管，直接将她拉到众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小声在她耳边说：“想要活命，待会儿，就要认定了，一切你都是无心的，都是这个小厮乱说，骗了你！知不知道！” “爹！”白浅月又叫了一声，难道这样好的机会，就这样放弃了么？ 白忠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如今这哪里还是什么机会，明明再行错一步，就要跌入深渊了！ 站在旁边的厉玄琰，手上不知流出来了多少血，眉头都蹙得有多深，目光深深地看着顾青萝，像是又怕她疼，又怕她痛。 “孙院判，快去给青萝诊脉。” “是！” 孙院判早就坐不住了，他方才一直看到，皇后娘娘靠在景皇子身上，脸色越来越苍白，红唇都白的没有了一丝血色。 “皇后娘娘，臣替你把脉。”孙院判伸手要搭在顾青萝的手腕上。 可是，顾青萝却摇摇头，目光看向了众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爷、爷……救爷爷……救爷爷……” “糟了！”孙院判这才回过神来，“快！快将顾大人扶起来！” 太后也有些急了：“快啊！快去帮忙啊！”这，这事情到底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啊！ “是。” 一群小太监这才赶紧上前，将躺在冰凉地板上的顾泰清大人给扶了起来。 太后心里如一团乱麻，顾泰清吐血晕死过去，青萝又这般虚弱，莫不是……莫不是孩子要保不住了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太后的脸上顿时一片惨白，赶紧又催促孙院判：“你，快替皇后瞧瞧，瞧瞧她肚子的孩子怎么样了！” 呵。 顾青萝虽然五感渐渐消失，可是，太后说出来的这句话，还是清楚地听见了。 孩子。 她不过就只是想要她生出个孩子罢了。 “哈哈哈……” 顾青萝轻声笑了笑，那笑声，听在众人耳中，只觉得渗人得厉害。 厉玄琰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就知道，她这怕是心里恨极了。 他不怪她恨。 上前几步，在她身边蹲下，想要抓她的手。 可是，即便顾青萝已经如此虚弱了，她还是，一下子，就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 孙院判看在眼底，只觉得心痛不已。 “皇后娘娘，臣……” “你去救……爷爷。” 顾青萝语气坚定。 若是因为她，爷爷有了什么不幸，那她便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罪人。 “皇后娘娘。”孙院判有些犹豫。 顾青萝再次坚持：“去，去救爷爷，让云锦过来。” “对！快！快把云锦姑娘给放了！”孙院判这才反应过来，云锦医术不比他差，皇后娘娘不愿他诊脉，让云锦姑娘来也是一样的。 现在这清凉殿中，顾青萝的每一句话便是圣旨。 太后挥挥手，那边便将云锦给放了。 云锦身上全是粗麻绳勒出来的血痕，顾青萝看在眼里，只觉得，那些血痕仿佛在她自己身上似的。 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问：“疼么？” 云锦摇头：“云锦不疼，皇后娘娘，让云锦给您瞧瞧吧！”说罢，便直接抓过了顾青萝的手腕。 云锦两指往她的手腕上一搭，整张脸就变了。 “怎么样了？”太后同厉玄琰几乎是同时问。 不过，太后虽然担心她，但更多的是想要自己的孙儿能够无事。 而厉玄琰，楼九爷看的到，在厉玄琰的眼底里，更多的还是对顾青萝的担心和紧张。 不过。 楼九爷唇角微微一勾。 这个厉玄琰现在担心又有什么用呢？ 顾青萝什么也看不到。 云锦脸色惨白：“皇上、太后，皇后娘娘本就才好没多久，如今受了刺激，身体反应剧烈，只怕是、只怕是……” “只怕是什么，你说啊！”太后急得不行。 云锦眼眶一红：“只怕是，不仅孩子要保不住了，这人，也快撑不住了啊！” “什么？！” 太后一听就双腿过去，眼前一黑。 作孽啊！ 真正造孽啊！ 本来好好的，怎么，怎么这孩子都要保不住了呢？ 但是，厉玄琰却是一把将云锦给抓了起来，狠狠地抓紧了她的衣领：“朕不许！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都必须将她给朕治好！” 说罢，更是霸道地抱起顾青萝的双肩，语气强硬：“你给我听好了，你必须好起来！朕还不许你死！” “你走开！” 一直在顾青萝身边陪着的莫平生一把打掉厉玄琰的手，更是用力想要将他给推开。 “姐姐说了，她不想看到你，她让你退开！” 可是，莫平生这么小，又这么弱，哪里能推得动厉玄琰。 反而是厉玄琰一个挥手，直接将莫平生给推开很远。 他眼中已经不知究竟藏着什么情绪了，不知是喜是怒，是悔恨是不甘。 他紧紧地抓着她，“朕说了，朕不许你有事！你若是有事！朕叫你们顾家所有人陪葬！” “呵。” 顾青萝听到了，只觉得这世间愈发可笑。 她闭上眼，不愿看他，他说什么，她也只当做是耳旁风，不往心里去。 “你走开。”陆子荣抬眼瞪了厉玄琰一眼。 一个始终一言不发，不肯相信阿萝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 “陆子荣！” 厉玄琰火气极盛，他的怒火，他的愤然，他的失常，在瞬间爆发出来。 陆子荣也毫不客气地再看向他：“阿萝如今需要的是太医的救治，而不是你的大喊大叫！你清醒一点！” 厉玄琰眼底一片通红。 “楼九爷，你要的东西，我给你从南疆驿馆带来了。” 两人剑拔弩张之时，叶言秋捧着一个小盒子就赶紧走了进来，递到了楼九爷手上。 楼九爷接过盒子，取出里面的蛊虫，径直就走到顾青萝的身边。 “你做什么？”厉玄琰语气间有些疏离与敌意。 “呵。” 楼九爷只觉得好笑。 他现在倒知道紧张起来了？ 方才，他做什么去了？ 楼九爷不理他，只轻唤一声：“平生。” “是，师傅。”莫平生又走到了顾青萝身边，拉起她的手，轻轻抚摸，想要减缓她身上的不适。 “姐姐，师傅可以帮你，让平生帮你好不好？” 太后见状，立马就想起接风宴时，也是楼九爷在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时候，稳住了顾青萝的胎象。 便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你有办法！你快救救她！快救救她肚子里的孩子。” 太后声音很大，这样“关切”的声音，听在耳中，只觉得实在是刺耳凉薄得厉害。 顾青萝别过脸，看也不想再看他们一眼。 可是，耳边却忽然传来了楼九爷的声音：“顾青萝，你打算放弃了？你就这样不堪一击么？” 我…… 顾青萝心里一时间没有答案。 她如今，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仿佛有着千疮百孔。 她觉得很累。 什么都不想再去想了。 可是。 那声音又说：“你爷爷也不管了？他被人活活给气死，你也不管了？” 看准了，顾泰清在顾青萝心中的分量。 楼九爷一下子便说到了她心底里的痛处。 爷爷。 养育她、照顾她、没有一刻不是在关心她。 如今，被白浅月气晕过去，什么时候能醒来都还不一定！ 白浅月！ 顾青萝心里涌上一股恨意。 是她， 每次都是她。 深深吸了一口气：“救我。” 她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 楼九爷笑了。 太后也笑了：“好了，好了，快！快救她。” 可是，楼九爷的笑却是深不见底，意味深长。 叶言秋也走到顾青萝身边，从后背撑着她，让她坐得舒服一些：“皇后娘娘，待会儿或许会有些难受，你要坚持住啊！” 顾青萝虚弱地点点头。 难受。 现在的她还怕难受么？ 楼九爷将蛊虫方才了她的眉心。 那小小的虫子，在她眉心上咬了一口，瞬间，就流出了红色的鲜血。 那小虫子越钻越深。 顾青萝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白浅月被白忠拉在很后面看着，心里只不停地期待着： 让她死！ 直接让那蛊虫在她的体内发狂！ 活活咬死她才好啊！ 第674章 要去哪儿啊？ “还不快走！愣在这里做什么！” 白忠拉着白浅月就要走，今日这事，他们是彻底得输了。 本以为找来了人证物证，就能够万无一失了，谁知道，帮顾青萝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来。 甚至，几国的使臣都出言相帮。 没办法，只能趁现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顾青萝身上，赶快走！ 不然，待会儿他们若是回过神来，只怕他同浅月都会遭殃的！ 可是，白浅月却不听。 本来这次她回来就是准备孤注一掷的！ 她受够了这几个月的沉浮，每天都关在庄子里，跟着嬷嬷学习训练。 为的，不就是将顾青萝给彻底毁了么！ 虽然他们现在败了，可是现在场面这样的混乱，说不定，她还有机会！ 若是，现在大家都十分紧张，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另外想过法子让顾青萝没了孩子，那该多好啊！ 白浅月的想法已经有些变态和癫狂了。 她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顾青萝的肚子，怎么办呢，她要怎么办才能将她肚子里的那块烂肉给打掉才好呢？ “走！你给我走！” 白浅月是疯了，可是，白忠还清醒着。 他死死拽住白浅月，拉着她就要往大门的方向去。 可是，忽然间，白忠只感觉到手上的力气一松，回过头去，白浅月已经不见了踪迹。 “该死！可恶！” 白忠心里着急，他都不知道同她说过多少次了，遇事不要着急，不能心急！ 她现在这样还觉得自己能够做出什么来么？ 白忠一脸的忧愁，他还有着大好前程，他还可以更进一步。 本来，今日之事，只要一口咬定同他们无关，他们只是听信了谗言，为了大周、为了皇上一时间太过着急，太后和皇上总会顾虑白家在朝中的势力，放他们一次的！ 可是现在！ 白浅月挣脱了白忠的束缚，一下子就钻进了人群之中。 她今日特地穿得很素雅，并不打眼，混在人群之中，一点也不会引起注意。 那边楼九爷还在想办法为顾青萝医治，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顾青萝的身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 白浅月站在人群里，眼珠子飞快地环视周围，想要找到什么可以利用的，能够派上用场！ 对了！ 白浅月扫到了清凉殿中摆放的宫灯。 因为蜡烛燃烧，青烟较重，为了不熏到顾青萝，内务府特地将所有的宫灯里面都换成了栀子花油，香气清甜不说，又能安神凝气。 白浅月眼睛一亮。 她只要将灯油撒在地上，再将头上发饰里的细小珍珠撒在地上。 待会儿，他们肯定会扶顾青萝回内殿。 到时候，一个不注意！ 白浅月越想越兴奋！ 根本无法抑制内心的癫狂与冲动，立马就走到宫灯旁，就要取灯油。 可是！ “啪”的一声。 白忠死死地又攥紧了白浅月的手腕。 “走！你跟我走！” 白浅月想要发疯，白忠可不答应！ 他说了，只要他们一口咬定是听信谗言，还有转寰的余地！ 可是，若是白浅月真的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那他白忠的官运前程可就是真的毁了！ 只是—— “走？白大人，你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李长，把人给我拦下来！” 白忠和白浅月已经退到了门边，随着顾青萝一声冷漠冰凉到了极致的声音传过来，一群太监，很快就从清凉殿的内殿里冲了出来。 太监们一个个眼睛都是红红的，脸上也都满是怒色，将白忠和白浅月的去路一挡，生生将他们的去路给挡住了。 方才，李长先一步回清凉殿向皇上禀告，可是话都还没有说一句，就被白浅月叫人给绑了起来，关到了内殿之中。 而且，里面还关着长乐宫其他的太监和宫女。 李长当即便明白过来，白浅月这是要对皇后娘娘不利啊！ 可是，他们都被绑着，根本没有办法动弹。 所以，一门之隔，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后娘娘被白浅月这个女人气得差点都要没气了。 他们在长乐宫中伺候，皇后娘娘向来都是待他们极好的，他们对皇后娘娘都是心中感激。 如今见到顾青萝这样被人欺负，谁的心里不是一团怒火！ 方才月漓、清和、楼九爷轮番为皇后娘娘还有景皇子作证，那些看管他们的人，自然也不敢再多绑他们。 没了束缚，李长眼中发狠，现在可是他们为皇后娘娘讨回公道的时候了！ 尤其是那个女人！ 李长狠狠瞪了白浅月一眼。 都是她！ 方才他在内殿里听得明明白白，都是这个女人，每一句话看似无心，但却又无时无刻不再挑拨皇后娘娘同皇上的关系！ 这样的贱人！ 李长拳头攥紧，一步一步地朝白忠和白浅月走过去。 白浅月这才清醒了一点：“你们这是做什么！” 李长冷冷一笑：“我们做什么？白姑娘，我们不过是听皇后娘娘的吩咐罢了，就和方才，其他的小太监和嬷嬷听你的吩咐一般，你看不出来么？” 李长话里又话。 说的就是白浅月故意设计了这一切。 差点害了皇后娘娘！ “把他们两个给我捆了！” 李长一声令下，太监们便立即上前。 白浅月用力将想要上前的太监全都推开：“你们是什么东西！都给我——” “啪！” 白浅月还在叫嚣着的话，被顾青萝一个巴掌狠狠打断。 “你又是什么东西！” “你！” 白浅月捂着自己红肿的脸，显然没想到，方才还要死不活的顾青萝，现在就好好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皇后娘娘！” “青萝！” 不光是白浅月一脸惊异，便是其他人都觉得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才多久啊，皇后娘娘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来了！ 他们虽然都知道，上次青萝被清和不小心砸到，晕了过去，差点性命不保，就是亏得楼九爷用了蛊术为顾青萝医治，才在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稳住了皇后娘娘的胎象。 但是这一次！ 他们亲眼瞧见，楼九爷只是用了一只小小的虫子，就能在云锦姑娘和孙院判都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瞬间让皇后娘娘的情况稳定了下来。 这也太神奇了吧！ 楼九爷倒是神色一直平静，仿佛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对他来说不过就是眨眨眼的事情罢了。 不过，顾青萝虽然现在看上去像是没事人一样，但她自己很清楚，她的身体还是十分虚弱，需要静养才行。 可是，她想起爷爷现在还昏迷不醒，想起她方才小腹疼得那样厉害，差一点就再一次因为白浅月而没了孩子…… 上辈子的记忆一时间也涌了上来。 那天晚上，白浅月一剑刺进了她的腹中，叫她的第一个孩子，还未出生就死了！ 一切的一切。 又像是在她身上重新上演了一遍。 那种切肤之痛，叫顾青萝的心，像是针扎般的疼。 莫平生能听到人心底里想的话，现在，他更是感觉到了顾青萝心底里无情无尽的悲凉与哀恸。 叫他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只觉得他的心都像是被什么人死死攥紧了，疼得他快要无法呼吸了一般！ 更别说顾青萝了…… 那样的疼痛真真切切地落在她的身上，根本就没有知道，她现在浑身有多疼。 “姐姐……” 莫平生小脸一皱，就想上前拉顾青萝的手。 可是，楼九爷却抓住了他，生生将他给拽了回来。 莫平生不理解，抬头看着楼九爷：“师傅？” 楼九爷的一双眼睛凝了凝，没有说一个字。 他只是，静静看着顾青萝莫名变得有些清瘦的背影，微微抿着唇…… 那边。 顾青萝再次抬眼之时，眼底的怨与恨，不知交织纠缠得多深。 到最后，只剩下了无尽的恨意。 她静静地站在白浅月的面前，看着她的一张脸，“啪”的一巴掌，又甩了上去！ 第675章 要来索命 “顾青萝，你疯了！” 白浅月早就将顾青萝当成了自己的死敌。 如今她被顾青萝当着众人的面扇巴掌，心底里积压已久的嫉妒与愤怒，全都涌了上来。 一时间，也是眼中带着恨与杀意，死死地瞪了顾青萝一眼。 可是，她这么一瞪。 “啪！” 顾青萝又是一个巴掌甩到了她的脸上：“白浅月，我是大周皇后，谁允许你这样无礼的！” 白浅月咬牙，大周皇后，这个位子本来就该是她的！ 都是顾青萝这个贱女人从她手里抢走的！ 现在她居然还有脸，在她的面前用这重身份来压她！！！ “顾青萝！”白浅月心里火大，也不愿再扮柔弱了，一咬牙，心一横，就想同顾青萝来个硬碰硬！ 可是，白忠却一把将白浅月给抓了回来，“你做什么！皇后娘娘精神才刚刚恢复，恐怕心神有了损伤，才会伤了你，你怎么能同皇后娘娘置气呢！” 说着，白忠又赶紧朝着太后和厉玄琰抱了抱拳，说： “皇上、太后！今天这事情，其实说到底不过只是一场误会罢了。如今皇后娘娘身子也刚刚恢复，但是臣瞧着皇后娘娘的精神似乎有些不对。 为了妥当起见，臣觉得，我们还是先送皇后娘娘回房间休息，让云锦姑娘和太后再好好为皇后娘娘诊治比较好！” 说着，白忠就挥了挥手，示意让孙院判过来，将顾青萝给扶回去。 可是。 “白忠，你的意识是说我疯了么？”顾青萝直言不讳。 他白忠方才的漂亮话，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她疯了，才会打白浅月。 她疯了，才更需要皇上和太后的关注，这样就没有人有时间精力，去认真思寻今日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到最后，事情或许真的便会如同白忠所说的那样，用一句“误会”就将事情给掀过去了。 不过。 顾青萝眼眸一愣，白忠是不是也太小瞧她了？ “李长，将白大人带下去。我身体正常，他却说本宫疯了，我看是他疯了才对。带下去，送到太医院里好好的检查。”顾青萝冷着声音吩咐。 白浅月便即刻大声抗议：“顾青萝！我爹好歹也是朝中的辅政大臣，你怎么能信口雌黄！我看你还真是疯——” 顾青萝眼睛一凝，狠狠地就将白浅月没有说完的话，给生生地逼了回去。 她嘴角扯出一个笑意，但那笑却不达眼底，比冰川还要冰凉。 “白浅月，你要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顾青萝语气骇人，莫名就让白浅月心头一跳。 仿佛，她只要和白忠一样，说她精神不正常，她便会反口说是她精神不正常。 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说的话，哪里有人会信。 白浅月深吸一口气，不敢乱说，只是为了白忠，她又说：“顾青萝，为什么？我爹好好的，你为何要这样信口雌黄？！” “为什么？自然是为了让你也好好尝尝，自己的亲人被折磨是什么心情啊……”顾青萝浅浅一字一句地开口。 语气轻松，仿佛像是在说今日天气很好一般。 “你！”白浅月一愣，“你……你说什么？” 让她尝尝亲人被折磨的心情？ 这个女人疯了！ 她当真疯了！ 太后在这儿、皇上也在这儿、六部的尚书大人都在这儿！ 她竟然这样直白地就说，要折磨当朝的辅政大臣？ 顾青萝的话，也瞬间叫太后、众大臣们一愣。 “皇后娘娘！请您慎言啊！” 他们可以理解此时此刻皇后娘娘的心情，但是，便是心中再气恼，也不能这样啊！ 白大人再怎么说，也是朝廷的辅政大臣，是同顾泰清大人一样，为大周政务殚精竭虑的权臣啊！ 皇后娘娘这样，一点面子也不给白大人留，真是…… “呵？慎言？” 顾青萝只觉得好笑。 伸手狠狠地指了指白家两父女：“你们让我慎言之前，怎么没有让他们慎言？” “就是因为他们两个的话，我爷爷活活气晕过去，现在是生是死，还不知道！” “而我，还有我腹中的龙裔，也差点因为他们两个的话就没了。你们还好意思叫我慎言？！” 顾青萝言辞冷厉。 一字一句都冰冷刺骨，又带着无尽的恨意。 叫众人心头莫名就是一紧。 皇后娘娘，她…… 她这是怎么了？ 皇后娘娘一直都以沉稳大气的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她有了身孕以来，更是显得特别的柔和。 如今，不知道为何。 恢复了精神的顾青萝，一下子就变得很不一样了。 明明还是同一个人。 但，偏偏就是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着实太过骇人。 不，不只是冰冷，甚至可以说，如今的皇后娘娘，就像是浑身都散发出阴厉之气的厉鬼。 要来索命！ “愣着做什么，把白忠给我下去，送太医院好好治病！！”顾青萝一声厉呵，李长便立即给小太监们使了个眼神。 太监们一齐上前，李长还将早就准备好的布块，直接塞进了白忠的嘴里，叫他无法叫喊。 “唔！！唔唔唔！！” 白忠会些功夫，伸手也并不算差。 可是，李长他们人多，一个个心里又满是对他们父女二人的愤恨。 自然是用了全部的力气，一点也不怕伤到白忠。 甚至，便是要伤到他还好呢！ “爹！爹！” “你们这些狗太监，放开我爹！你们伤到他了！” 白浅月看在眼中，生生看在自己的父亲这样被人给拖下去，心头疼得像是针扎一般。 她扑倒太后的脚边：“太后！姨妈！你就任凭她这样发疯么？！我爹，我爹可是你的妹夫啊！” “浅月，我……” 太后现在整个人都是混乱的。 顾青萝同陆子荣之间的事，太过反转，青萝又差点皇嗣不保。 叫她整个人都不知现在究竟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太后有些尴尬地看了顾青萝一眼，张嘴，也不知是想替白浅月求情，还是不想。 顾青萝不想见她，直接又让李长将太后送回她的慈宁宫，让太后在里面好好待着，以后没事，不要再来清凉殿了。 “姨妈！你听听，你听听！这个女人疯了，她竟然还要限制你的行踪，不许你来清凉殿！ 你还是琰哥哥的生母啊，这个女人都这样作践你！姨妈，你怎么能忍啊！” 白浅月看着白忠被带走，心底又急又气，故意挑拨的话，再次张口就来。 顾青萝的话，也确实有些过分了，太后脸色不好，上前一步： “皇后！你发什么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有半点皇后该有的样子！” 顾青萝眉毛一扬，眼睛轻飘飘地就从太后的身上划过：“那太后觉得，皇后该有什么样子？” 顾青萝语气疏离，没有如同之前那样叫“母后”，而是称其为“太后”。 因为，刚刚她靠在陆子荣的怀中，在她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她听到了，太后所有的担心与紧张，都不是为了她，为的，只是她肚子里的那块肉罢了。 反而，如今白浅月害她的事情都这样明显了，她不过就是要罚他们父女两个。 太后就坐不住了。 一个害得太后自己差点没了孙子的人，太后居然还能这样担心。 顾青萝只觉得太后真是可悲，真是可怜。 第676章 我相信你 顾青萝的语气冰凉，已然没有了过去的轻快和柔和：“难道太后觉得，白家父女差点害死了我，害死了我爷爷，我能轻易地放过他们？” 不可能！ 绝不可能！ 过去，她就是因为这样那样的顾虑和思量，才没有彻底将白浅月，这个时时刻刻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给处理了，才酿成了如今的这局面。 这一次，她会说她同陆子荣有私。 下一场，她还会说出什么污蔑的话来？ 她在白浅月手上吃过这么多次亏了，她是有多蠢，才会放过她？ 不会了，绝对绝对不会了。 “可是……” 太后还是有些犹豫。 “哈哈哈。可是？” 顾青萝笑得愈发大声，“太后，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在意的不就是大周的皇嗣么？你的眼睛没有看到么？你的脑子不会思考么？” “方才这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真只是一个偶然么？” “他们要做什么，你心里就一点也觉察不到么？” 顾青萝眼底的情绪越来越冷。 冷得叫太后都有些不敢对上她的眼睛了。 而且，顾青萝的话确实提醒了太后，今日这事儿，若不是有几位使者为顾青萝说话，别说龙裔了，就是顾青萝的性命怕是都保不住了。 可是吧……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太后太久没有见到白浅月了。 原来白浅月做过的那些错事，好像渐渐地就被太后给忘了。 今日再见，白浅月又字字句句说着，她是如何为大周和皇上考虑，便一下子就说到了太后的心坎上了。 看到太后的犹豫，顾青萝忍不住摇摇头。 在心里，自嘲地笑笑：顾青萝啊顾青萝，这就是你，这一世还想要讨好的太后啊。 你想要同旁人和睦相处之前，能不能先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她究竟值不值得你的善意？ 顾青萝慢慢闭上眼睛：“太后，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这清凉殿中，我才是大周的皇后，不是她白浅月。不管你过去有多偏心于她，这就是事实，你要认！方才你说我没有半点皇后的样子，那你呢？ 坐在太后这个位子上，你又做好了一个太后么？” 每次有事发生，她这个太后，根本就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心上。 她又有什么资格可以来指摘她？！ “皇后娘娘！你！我们知道你如今心伤，但是！你也不能这样同太后说话吧。” 迂腐至极的礼部尚书，现在这种情况下，还在这里揪顾青萝言语间的逾矩。 顾青萝眸光一转，就落在厉玄琰的身上。 这，可是你培养出来的朝中重臣啊！ 一个个的，可真是有本事啊！ 厉玄琰感觉到顾青萝眼中的责怪，他知道，她如今不仅仅是在责怪他们，她更多的是在怪他。 她的眼眸如今冷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凉。 像是，他从来都没有认识过的人一样。 叫厉玄琰心头莫名间，就是猛然一窒。 “青萝。” “怎么？你该不会也会替他们辩说吧？”顾青萝语气十分的不客气。 将厉玄琰试探性地的轻唤，生生地就给打断了。 这样的语气。 这样的神情。 就像是将身上所有尖利锐刺都竖立起来的刺猬一般，决不允许任何人的靠近。 厉玄琰手握成拳，死死攥紧。 白浅月看到厉玄琰眼底的情绪，知道他是不会帮她了，便立即转向了太后： “姨妈！姨妈！浅月和父亲真的不是有意的！姨妈！” 她现在只有太后这个靠山了，她必须让太后站在她这边。 白浅月一下接着一下，重重地在地上磕头。 她很用力，不过几下，额头上就磕出了血红的印记。 “姨妈！我们真的是因为太过担心皇上和大周的清誉，才会不小心听信了那小厮的谣言！姨妈，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啊！” 白浅月说着就哭了，再加上白忠也已经被李长他们给拖了下去。 一时间，白浅月还真的看上去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叫人看在眼底，心里莫名就想要心疼她。 可是…… “白浅月，我相信你。” 忽然地，顾青萝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叫众人莫名间就觉得，是不是他们都听错了？ 皇后娘娘方才还那样冰冷骇人，一副不依不挠的样子，怎么现在…… 现在又说她相信白姑娘了？ 第677章 有这回事 不光是其他的朝臣，便是白浅月，这个将顾青萝恨透了的人，也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不可能，顾青萝怎么可能会相信她呢！ 可是，顾青萝就站在那儿，浅浅笑着，又说了一遍：“我相信你是听信了谗言。” “皇后娘娘！”云锦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怎么能相信她呢！ 便是云锦这个做奴婢的，都有眼睛，更有心，看得出来，更是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今日的事情，哪里是什么误会，更不是什么一句“听信了谗言”就说得过去的了。 白浅月带着人证和物证，这样来势汹汹，为了不就是要杀一个措手不及，在皇后娘娘根本来不及反应之前，就将皇后娘娘给毁了么！ “顾青萝，我可想不到，你竟会是一个轻易放过仇敌的人。” 就是一直同顾青萝不合的清和公主，语气间也有些失望。 清和确实失望，这个白浅月这样诋毁她和陆子荣。 她是如何强撑着身体，为他们作证，为他们开脱。 这个顾青萝若真是说信就信，那可真是白瞎了她的一凡心意！ “顾青萝，你……”白浅月还是有些不信，可是，听着众人的议论，她又觉得，似乎自己同父亲又有救了。 白浅月眼珠子不停地转动，认真地想了又想，最后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莫不是她碍于白家的势力，才不敢真的拿他们怎么样？ 是！ 应该就是这样了！ 白浅月忽然想到，方才父亲也是这样同她说的。 只要，他们一口咬定，他们并没有其他的心思，都是那小厮的错。 只要他们不认，凭着白家在朝中的地位，就没有人敢轻易撼动他们！ 这样一想，白浅月忽然间好像又没有那么怕了。 沉了好几口气，白浅月便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为自己辩说：“我说了，事情真的不关我们的事，都是那小厮一个人的错。” “我们白家世代为朝廷尽忠，我父亲当上辅政大臣之后，更是每一天都殚精竭虑，没有丝毫空闲，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政务之上。” “便是当年祖母在通州去世，父亲公务缠身，也没有回到通州，送祖母她老人家的最后一程……” 白浅月言辞恳切，句句感人肺腑。 众人听着，只怕是就要信了。 可是，将厉玄墨给叫来的王诗韵，却耳尖地听到了白浅月说起了“通州”二字。 心里不知怎么了，忽然就一跳。 原来，这白忠大人的老家就在通州。 她过去怎么忘了有这回事。 “……皇上、太后，这件事，真的同我们无关啊！”白浅月还继续在说。 顾青萝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听着她将所有的话全都说完了，才又笑了笑： “嗯，我知道了。你们都是受了蒙蔽，并不是故意的是吧？” 白浅月点头如捣蒜：“对！不是故意的。” 看来，顾青萝是真的打算不追究了吧？ “我爹，你快放了我爹啊。” 白浅月开口说。 可是，顾青萝却忽然又说：“好，李长，将白忠大人继续送去太医院吧。” “什么！” 第678章 一枚棋子 “顾青萝，你不是说你信我们么！” 白浅月大叫。 狠狠瞪着她，这个女人，这个贱女人，在耍她不成！ 面对白浅月的怒火，顾青萝却冷静极了：“是啊，我说了，我相信你们。”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白浅月大声质问。 不仅是她，这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明白皇后娘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倒是和莫平生一起站着的楼九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落在顾青萝的身上，眼瞳深处，噙着一抹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呵。 楼九爷心底暗暗笑了笑，这个女人啊，还是这般的有趣。 亏得他还以为方才她要放弃了。 没想到…… 顾青萝端端站着白浅月身前，淡淡笑着，可是眸光却是冷的：“你父亲，作为朝中的辅政大臣，这般轻易就听信了一个看门小厮的谗言。 白浅月，你说你父亲是不是老糊涂了，神志不清，需要好好诊治了？” “你！”白浅月咬着牙，没想到顾青萝这个女人，居然会这般诡辩！ 顾青萝继续说：“不是么？” “我作为大周皇后，明知白忠人老了，脑子不够用了，随随便便就听信了小人的奸邪之言了，怎么能不想法子帮帮他？” “要知道，如今这朝中局势，还得指望白大人的辅佐、出谋划策，当然得尽快将他这些毛病给治好了啊。” “难道有什么不对的么？而且，白姑娘，你父亲有病，都是你自己说的啊。” “顾青萝，你这就是在诡辩！”白浅月狠狠瞪着她，“大周先祖定下了规矩，后宫的女人不得干政！顾青萝，你是皇后又如何，我父亲是前朝重臣，你没有资格过问他的事情！” “哈哈哈。”顾青萝又笑了，“白浅月，你还知道后宫之人不得干政啊？” “对！”白浅月梗着脖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白浅月啊白浅月，”顾青萝摇摇头，提醒她说：“后宫是不得干政，可后宫之事是皇上的家事，什么时候，也轮得到前朝重臣来管了？” 顾青萝的目光慢慢地从六部尚书身上划过，“他们，应该也是你和你爹一同叫来的吧？”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请恕罪。” 几位尚书大人，当即就跪在了地上。 顾青萝说的没错，他们还真是白忠给叫来的。 白忠说皇上在清凉殿中有要事要同他们商量，他们才进入了后宫。 却没想到，白大人说的要事，同皇后娘娘和北燕景皇子有关。 事情发生了之后，他们又不好离开。 便只能留下，而且，那小厮指认大周皇后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举动。 他们听见了，自然是心中激愤，自然会对皇后娘娘有所非议。 现在仔细一想想，他们怎么不是成为了旁人手中的一枚棋子，就是为了对付皇后娘娘的。 所以，顾青萝又朝着白浅月笑笑：“我都说了，你爹现在病得不轻，连前朝大臣不得干涉皇上家事都给忘了。” “我作为皇后，自然是要替他治病的。” “这没有丝毫的不对。” “而且——” 顾青萝话音一顿，眸光瞬间变得犀利无比，像是刀剑一般，狠狠地就射向了白浅月： “是你们先不顾规定，我如今只不过是做你们做过的相同事情罢了。 你要说我的不是，怎么不先说说，自己做的好事！” 顾青萝说到最后，语气顿时上扬。 带着无比强大的气焰，和十足十的压迫力，叫白浅月整个人都呆住。 连跪都跪不住，生生坐到了地上。 “李长！” 顾青萝隔着殿门，朝外面喊了一声。 李长遥遥回应：“皇后娘娘，奴才在。” 顾青萝冰冷的眸光死死落在白浅月身上，她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字一句地扎进了她的心头： “将白忠送去太医院，没有治好之前，就让他一直在太医院里待着，哪儿也别去，免得又听错了什么，信错了什么，再惹出其他的事端来，就不好了。” “是！” “顾青萝！”白浅月满眼通红。 她这般下令，是打算要将她父亲给软禁起来了？ 不行！ 不行！ 白浅月死命摇了摇头，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她慌乱无措地左右看了看。 最后，看着那一双明黄的龙靴。 咬了咬牙，就爬了过去。 第679章 你错了，白浅月 “皇上！琰哥哥！琰哥哥！” 白浅月声音都在发抖，死死地保住了厉玄琰的靴子，声嘶力竭地求他：“琰哥哥，你相信浅月和父亲，我们真的没有……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场意外罢了。” 白浅月一边说，一边哭个不停。 她方才看见了，顾青萝只要态度稍微硬一些，太后就不敢多说什么了。 如今，太后不肯帮她。 这在场的其他大臣听到顾青萝那样的话，也不敢再过问这后宫家事。 此时此刻，白浅月知道，唯一能救她，而且有能力救她与父亲的，就只有厉玄琰的。 白浅月抱着厉玄琰的靴子，声音哀痛极了，她哭得哆哆嗦嗦的： “皇上，当初舒裕隆叛乱，还是我爹从舒家将你给救下来的。你不记得了么？ 那个时候，你被舒家劫持，是我爹不顾危险从舒家后院里将你给救了出来的！皇上，我爹对你、对大周的一片忠心，你就这样忘了么？！” 白浅月越说越哀恸。 提到了当初这件事，一下子就勾起了众人的回忆。 当初皇上被舒家劫走，确实是白忠大人不顾生命危险，亲自去到舒家，将皇上给救了出来。 在这些大臣看来，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念及这件事情，皇上都不应该对白家有太多的苛责。 毕竟…… 这命都是白家给救回来的。 若是这个时候，皇上不帮着白家说一句话，恐怕传了出去，会显得皇上有些凉薄了些啊。 可是…… 站在边缘处的王诗韵，听到白浅月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莫名就变得有些发白。 白浅月为了救自己的父亲，旧事重提。 可是，她却忘记了，当初，第一个提出要去救皇上的，是她王诗韵的父亲。 白忠，只不过是碍于父亲王阜龄的说理，才不得不跟着父亲一起去了舒家。 而且，也是父亲先到了舒家，在正面吸引了舒裕隆的注意力，才给了白忠从后面救人的机会。 所以，真正细想起来，最危险的事情，其实应该是她的父亲担下了。而且…… 王诗韵神色渐渐变得有些低沉了起来，而且，那个时候，白忠和皇上都安全回去了，只有她的父亲死在了舒家的大门口。 并且，到现在，她都还没有真正查清楚她的父亲究竟是怎么死了。 “……想你父亲了？”厉玄墨听到白浅月提起那事，第一个就转过头，看向王诗韵。 见到她脸色不好，自然就知道，她如今心中所想。 他站在她的身旁，这里人多，他不能有太多的动作，只是稍稍往王诗韵的身边又挪了一步，陪着她： “我知道，你父亲的死因，一直是你心中一块放不下的大石头，你放心，如今线索一点点浮现出来，我们一定可以为你父亲查明真相的。” 一个“我们”，叫王诗韵心头暖了暖。 仰头，她就看到厉玄墨的眼睛里露出好看的神色，静静地看着她。 那样的神情，一下子就叫她心头安定了不少。 而那边，白浅月还不停地抱着厉玄琰的靴子哭诉： “……皇上，你才是这大周的帝王啊，不论什么决定，都应该是你来做不是么？” “我父亲是朝中一品辅政大臣，而我，又是太后的亲侄女儿。我们父亲二人，身份这样特殊，你就眼睁睁看着其他人这样欺负我们么！” 顾青萝眸光一凝。 这个白浅月啊，便是死到临头了，还是想要将她给牵连下水啊。 她这一番话，可不就将她说成了越过帝王，独断专权、野心勃勃的后宫妖后了么？ 而且，白浅月这样一说了，尤其是以吏部尚书为主的迂腐老臣，便立马觉得她说得确有道理： “皇上，不管今日这事究竟如何，念及白姑娘与白大人的身份，也不应该就这样草草下了决断。 应该好好查明真相，再送到刑部一一审问才好啊。” “对啊！对啊！”白浅月连连点头。 凭着白家的势力，便是要打通刑部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而且，说是查明真相，其实，她这么闹腾，就是想给她还要父亲争取一点时间。 只要现在没有将她给彻底按死，只要给了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她就一定可以想出办法来，让事情有所转圜！ 可是，顾青萝不傻。 她心里的这点盘算，她怎么会不知道。 顾青萝脸上的冰冷却没有丝毫的减退，眸光往几位大臣身上冷冷扫过： “所以，几位大人是不赞同本宫所做的决定了？” 她的语气虽是轻飘飘的，可是，却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霸道和威严。 不同于厉玄琰帝王的威严，顾青萝身上如今散发出来的慑人气息，就是冷。 是如同千年冰川一般的冷。 只是一眼，就能叫他们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不管之前心里想着多少祖宗规矩，如今，都被她的这一个眼神给全都逼了回去。 “皇后娘——” “叶言秋。” 顾青萝不想与他们多费唇舌。 今日，便是她不要这皇后的位置，她都一定要让白家这两父女付出他们应得的代价。 叶言秋应声站了出来：“皇后娘娘。” 李长已经和其他小太监送白忠去太医院了，云锦又受了伤，这殿内能供她驱策的，就只有叶言秋了。 顾青萝抬手指了指白浅月：“白姑娘也病得不轻，叶言秋，你将她带下去，找一间安静偏僻的宫殿，让她好好住下。” “是！” “不！顾青萝，你不可以！” 白浅月脸色顿时煞白一片，她都搬出这样的大道理了，顾青萝她，她不可能不顾及的。 可是她却不知道，顾青萝现在就是什么也不顾及了。 她若是再顾及，再犹豫，那就无异于让白浅月这个一而再再而三要害她的人放虎归山。 她怎么可能让自己做出这样愚蠢的决定！ 所以，顾青萝往白浅月身前走了几步。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一勾，就露出了一个冰凉的笑意： “你错了，白浅月。” “我可以，我一直都可以。” “！” 白浅月生生坐在了地上。 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行……不行！ 她不能去，她真的不能去！ 她若是去了，那她就会和父亲一样，彻彻底底地被人软禁起来。 她好不容易才从外面回到京城，她这才回来没有几天，就要被软禁起来！ 她不能接受！ 她不能接受！ 叶言秋听了顾青萝的吩咐，上前就要拿人。 可白浅月一见叶言秋靠近，就往厉玄琰的身后躲，连番几次，叶言秋碍于厉玄琰的身份，动作也不敢太大。 “琰哥哥，你救救我，我真的没有病！” 第680章 随她吧 “聒噪，叶言秋拿人！” 顾青萝语气带着绝对的霸道。 可是，叶言秋每次要碰到白浅月，她就往厉玄琰身后躲，叶言秋着实不敢冒犯了天颜。 “麻烦。” 顾青萝没时间、也没有精力同白浅月在这儿浪费时间。 “噔噔噔”几声又急又快的脚步声。 顾青萝自己几大步就走到了厉玄琰和白浅月的身旁，根本看也不看厉玄琰一眼，直接伸手就要抓白浅月的手腕，想要将她给拖出来。 可是。 她这一伸手。 只感觉到手腕处一阵滚烫，反倒是她自己的手腕被厉玄琰给抓住了。 从李长进到殿内，到现在。 厉玄琰一直都在隐忍，不知已经隐忍了多久。 他的掌心，早已被指甲给生生地划破，红色的鲜血，布满了他粗粝的手掌。 如今按在顾青萝的手腕上，就像是滚烫的铁烙一般，死死纠缠，根本就不给她离开。 可是—— “放开。” 顾青萝依旧不看他一眼，语气比方才同白浅月说话时还要冰凉。 这样冷的声音，是厉玄琰从来都没有从她口中听到过的。 “阿萝……” 便是陆子荣听见了，也是心头狠狠的一跳。 这样冰冷刺骨，凉意透心，像是有着无穷无尽哀恸的语气，他从来没有，也根本就不想从顾青萝的口中听见。 一瞬间。 就叫陆子荣心里像是被针扎似的。 “姐姐……” 就是莫平生也感觉到了顾青萝心底的悲戚，那压抑着的悲凉，叫他都要喘不过气来了一般， “师傅。” 莫平生不知该怎么办，他一点也不想见到漂亮姐姐不高兴的样子。 可是，他又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样看着。 像是一个没用的人一般。 但，楼九爷却伸手轻轻抚了抚莫平生的脑袋，没用说话，只是稍稍沉看一口气。 看着顾青萝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明明是一个他讨厌得不得了的女人。 怎么，他听到她语气间透出来的悲凉，竟会让他都觉得有些难受。 “青萝。” 厉玄琰又唤了她一声。 “松开。” 顾青萝依旧不看他，只觉得手腕上的那道力气太热、太烫，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一寸寸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 获得自由的那一刻。 她心头竟然觉得无比的畅快。 像是，终于能够做自己了一般。 “叶言秋，拿人。” 顾青萝从厉玄琰身边走过，伸手就抓白浅月，叶言秋帮她，很快就将白浅月给绑了起来。 “皇后娘娘！不可啊！” 还有大臣想要说什么。 但是，顾青萝却理也不理。 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有什么，你只管问他好了，要怎么样，别来问我。” 说罢，顾青萝便身形一闪，径直走出了这清凉殿，回到了她原本在长乐宫中的宫殿。 “皇上，这……这……” 厉玄琰看着顾青萝渐渐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太阳都要西沉了，或许是窗外的天色都要暗下来了。 他才终于闭上了眼睛。 “随她吧。” 第681章 送她一程 顾青萝发下话来，厉玄琰说随她，太后也碍于自己的鲁莽和轻信，虽然心中对白浅月和白忠是有些偏心的，但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皇上、太后都不说什么了，其他人自然更是不敢多说什么了。 虽然，六部尚书都隐隐觉得皇后娘娘就这样处置了白大人还有白姑娘确实是有些不妥的。 可是，再想到今日这事情发生得着实太过蹊跷。 他们便只能长叹一声，从这清凉殿中出来了。 “哎，过去都说，这后宫虽不比前朝，但也是暗流涌动之地。过去我还不信，今日这亲眼见到了，还真是这样。” “可不是么。过去皇上都一心待皇后娘娘，宫中虽有其他嫔妃，但从来也没有惹出过这样的事情来。这长久的风平浪静，竟然一下子，会掀起这样大的风浪来。” “哎，别说了别说了。都是天家事，皇后娘娘说了，你我根本就没有资格过问。” “走吧……” 六部尚书大人走了，孙院判便将叫来了长乐宫里的宫人，将顾泰清大人给安置到了清凉殿里的客房里。 方才他给顾大人诊了脉，顾大人是一时急火攻心，再加上年纪大了，才晕死了过去。 这病情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到底还是得静心休养才行。 而那头，木槿生怕清和体力不支，便直接将她给扶了进去。 众人散去，就该处理这次的罪魁祸首白浅月了。 本来是叶言秋要带人将白浅月给绑出去的，可是，叶言秋她们才刚刚走出去，云锦却追了上来。 “叶言秋，等一下。” 云锦方才受了伤，身上的衣服都来不及换，依旧可以看到她身上清晰可见的血痕。 那一道道，又粗又深的血痕，是她方才为了挣脱绳索而留下的。 看着就叫人觉得触目惊心。 “云锦？怎么了？” 叶言秋回头，以为是顾青萝是不是又有什么吩咐，又或者，是不是顾青萝改变了主意。 白浅月也是闻声，立马就回头看向云锦。 白浅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底里还泛着光亮，仿佛看到了最后的一丝希望。 可是。 她看到的，就只有云锦眼底的一片冰凉。 哪里是什么希望。 此时此刻的云锦，看着更像是来索命的厉鬼。 “白姑娘过去害了苏沫，今日又差点害了皇后娘娘，我要亲自送她一程。” 云锦语气全是冰冷，她早就等着这个机会了。 今日白浅月自作自受，终于落入了她们的手中，皇后娘娘也终于不再顾及其他，发话要让她自食其果。 这样好的机会，终于可以报仇了，云锦她自然是要替顾青萝还有苏沫，好好的出了这一口恶气才行。 想着，云锦浑身上下就透露出了一股寒凉。 “云锦……” 叶言秋是后入宫的。 之前白浅月害苏沫和顾青萝的事情，她并不知道。 后来，叶言秋又去了南疆，瑶光行苑里白浅月的所作所为，还有她在除夕宴上差点设计让厉玄琰将王诗韵给纳入宫中，她都是不知道的。 叶言秋虽知道白浅月做了许多坏事，但到底不是自己亲身体会过，并没有云锦那样恨入了心头， 但即便是这样，叶言秋也看得出云锦眼中的怒气与恨意，于是乎她便点点头： “云锦，你说吧，要怎么处理，要送去那处宫殿，都听你的。” 云锦看了叶言秋一眼，见她也不多问，也不多言。 就这样直接答应了她。 心底里多多少少又多了一丝安慰之情。 便朝着叶言秋轻轻点了点头。 至于这白浅月…… 云锦又是猛地眸光一凉，认认真真地将白浅月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 其实，说实话，白浅月生得的确标志。 尤其是她的一张脸，只需要浅浅笑着，就总能够让人觉得她像是三月间的花朵一般绚烂、善良，让人想要亲近。 可是。 这样一张美丽的面容之下，却全都是坏心肠！ “唔……唔！唔唔！” 白浅月和白忠一样，被堵住了嘴，说不出话来。 可是她听得到，她也看得到。 云锦那言语间、眼神间透露出来的恨意与厌恶是那样的明显！ 白浅月知道，云锦绝对绝对会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羞辱她一番！ 一想到这里，白浅月整个人就不停地挣扎起来，像是要大骂，又像是要生生要给她们两个人几个巴掌。 不过她哪里挣脱得了。 现在的她，就像是之前的云锦。 所有的挣扎都直剩下了徒劳。 白浅月只能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她们两个。 感受到了白浅月的目光，云锦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站在她的面前，伸手就钳制住了她的下巴，一个用力，就将白浅月的下巴生生地勒出了红色的血痕。 云锦虽然极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可是，她却没有顾青萝的气度和沉稳。 如今，便是皇后娘娘在南疆使臣楼九爷的帮助之下，情况稳定了下来，胎象也稳定了。 可是，云锦的脑子里面，依旧满满都是方才那些太监和嬷嬷将皇后娘娘给围住。 她就那样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这群人中央。 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为她说一句话。 云锦越想，心里就越是将白浅月给恨透了，手上的力气更是重了许多。 云锦虽然没有学过什么武功，或许力气并不是很大。 但是，她懂医术。 通晓人体的结构与构造，她只是轻轻地在白浅月的下巴处一捏，就生生地捏到了白浅月的痛处。 那痛，并不是刺骨狠然的疼痛。 而是一阵接着一阵，从下巴，一点点爬向心房，让白浅月整个人都疼得冒出了冷汗来。 更是叫她的脸色一点一点，就变得一片煞白。 看上去就像是病了许久的病人一般。 白浅月浑身都疼，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云锦。 心里暗暗大骂：云锦这个死贱人！竟然敢这样对她！ 只要她这次死不了，她就一定一定会将今日所受的屈辱，全部还给她！ 白浅月的目光狠毒。 云锦瞧见了，自然就猜到她如今心中所想。 手上的力气又是一重。 第682章 若不是她 一下子，她的手指就戳到了白浅月下巴之下的软处，那里有一处经脉。 通晓医术的人都知道，只要将那处经脉一点点地按压。 便会让人感受到如千百根针锥心的痛处。 “唔唔唔！！唔！唔！” 白浅月疼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云锦的手猛地一下就抓住了白浅月的下巴，迫使她狼狈地对上她的目光，大声质问： “你这样看着我，是心里不甘么？” 即使知道白浅月并不能给她回答，可是，云锦还是问了她。 白浅月一双眼睛里，满是血红。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甘心？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甘心！ 除夕之夜之后，白忠就将她送到了江南，关在一处宅子里，让嬷嬷不停地教她各种东西。 行、走、坐、卧。 言、谈、举、止。 没有一样，她不是重新再学的。 那段时间里，天知道她每日花了多少的心力、费了多少的心神，受到了多少次的鞭打。 她一个从小到大，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京城娇女，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折磨。 若是再过去，这样的苦，她根本就忍受不了。 可是，父亲却告诉她。 只要她将这些苦都挨过去了，她便再不会是过去那个沉不住气，行事鲁莽的自己了。 一个人，只有对自己都狠得下心肠来，才能真正对旁人狠得下心肠来。 所以，即便白浅月多少次都要忍受不住了。 她只要想到，顾青萝，那个抢了她皇后之位，抢走了她的琰哥哥的女人，如今还在紫禁城里风风光光地活着。 她便死死地咬着牙，什么苦都不在意了。 大半年，她终于回到了京城。 是顾青萝自己不要脸，同陆子荣单独相处。 这样好的机会，是顾青萝自己送到她手上来的！ 她不过就是利用顾青萝自己犯下的错，送她去死罢了！ 她做错了什么！ 白浅月越想越不甘心。 如果不是月漓、不是楼九爷、不是清和，不是莫平生。 今日，太后和琰哥哥早就被她给说服了。 顾青萝哪里还有翻身的机会！ 可是，白浅月却忘了。 月漓会因为陆子荣而帮顾青萝；莫平生会因为亲近顾青萝而帮她；清和、楼九爷他们同顾青萝过去几乎从没有交集，都愿意帮她。 这，就已经是顾青萝自己的本事与能耐。 这又怨得了谁呢？ “走吧，带她去景福宫。”云锦沉了一口气，开口吩咐。 叶言秋也立马朝太监和嬷嬷们使了眼色，一行人，压着白浅月，浩浩荡荡地穿过了紫禁城里大大小小的甬道。 景福宫在紫禁城的东北角，是最偏僻的宫殿。 由顾青萝的长乐宫一路走过去，足足走了有快三炷香的时间不说。 整个紫禁城里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全都看见了。 不由得都议论了起来： “那不是……不是白忠大人的女儿么？” “是啊，除夕宴之后，就没有见过她了，怎么今日重新在宫中见到她，她竟然被人给绑着啊？！” “没看到么？走在前面的，那可是云锦姑娘和叶言秋姑娘。她们两个都是皇后娘娘的人，白姑娘由她们两个押送，肯定是白姑娘什么地方得罪了皇后娘娘。” “应该是吧，不知道这一次，白姑娘又做了什么，才回来就惹事，也活该！” “……” 白浅月生来就好面子，尤其是在这紫禁城里，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才是这紫禁城里真正的女主人。 所以，如今这般被嘲讽，她的心头简直在滴血！ 若不是被人绑着，这样大的屈辱，只怕是白浅月会受不了，一头撞死才是！ 终于，等到她们到了景福宫门口的时候，白浅月不仅身体疲惫不堪，就连她的心，也因着众人的议论纷纷，而再没有往日的骄傲与狂妄自大。 “松开绳子。”云锦淡淡开口。 有几个小太监觉得有些不妥：“云锦姐姐，还是绑着吧。”若是，这白姑娘待会儿挣扎着跑了，那可就不好了啊！ 但是，云锦依旧说：“给她解开。”他们这么多人在这里，白浅月就算要跑，她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这一路上过来，她所有的自尊和骄傲，早就千疮百孔了。 如今这宫中所有的人，只看到了她的丑态。 她又有什么面目，再在这宫中行走。 “解开吧。”叶言秋也帮着云锦说话。 她或许没有亲身体会过云锦心中的痛楚，但是，她可以理解。 她们两个都这样说了，小太监们便应声上前，刚将用来绑白浅月双手的绳子一解开。 白浅月就像是脱缰的猛兽一般，“啊”的一声就大叫了出来！ “云锦！叶言秋！你们！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 白浅月衣服全都乱了，头发也是凌乱不堪，如今再这般大喊大叫着，看着活脱脱就是一个疯婆子，哪里有半分往日的温婉。 云锦淡淡看着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抬头看了看周围破旧不堪的宫殿，问：“白姑娘，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么？” “我怎么知道！我要离开这里！你们都给我闪开！”白浅月如今根本没有了理智。 左晃一下，右晃一下，想要找寻一个突破口，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是，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全都盯着她。 她哪里能够跑得了。 “啊！” 云锦忽然间一把抓紧了白浅月的衣领，拉着她，几个大步就走到了景福宫的门口。 然后，一用力，便将白浅月推在了地上，指着景福宫的大门，笑了几下： “白姑娘，你真的不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么？” 白浅月挣扎着想要从地方爬起来，抬头间，她忽然觉得，这眼前的景致确实有些熟悉。 云锦虽然在笑，可是，笑着笑着，她的眼角却有眼泪掉了出来。 “白姑娘，这个地方你是来过的，你忘了么？去年的中秋之夜，你为了害皇后娘娘，故意让人支走了我。 命人将皇后娘娘引了过来，想要让人玷污了皇后娘娘的清白。后来事情败露，是陆公子救下了皇后娘娘，你见势不对，却又不想错失机会，便污蔑皇后娘娘与陆公子之间有私情。” 云锦一边说，脑子里，就慢慢地浮现出了那个时候的情景。 她没有亲眼瞧见，可是，光是从皇后娘娘的嘴里听到，就叫她心里将白浅月给恨极了。 现在一想。 白浅月怎么不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歹毒。 她那个时候，便在皇上的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如今回到宫中，便又将那颗种子给挖了出来。 若不是她，今日，皇上又怎么会心中有所怀疑，从而连问也不问皇后娘娘一声。 第683章 别来无恙 便是当那些个太监、嬷嬷那样对皇后娘娘不敬，皇上也什么话都不说一句，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别说是顾青萝了，便是云锦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心中一片寒凉。 仿佛过去时，皇上待皇后娘娘的那些好，都像是梦中的幻影一般，如今大梦初醒，便什么都回到了过去的样子。 而且，当时清凉殿中的那些宫人也看在眼中，只怕都会觉得皇上肯定是信了白浅月的话。 虽然到最后有那样多的人为皇后娘娘和景皇子作证，可是，白浅月说的这些话，只怕会在这宫中流传开去。 到时候，或许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都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了。 白浅月听到这里，却忽然笑了：“哈哈哈哈，你错了，你们都错了。” 她虽可以编出一个又一个故事，说给厉玄琰听。 可是，若是厉玄琰当真是不信的，便是那故事听上去再像是真的，那他也是不会信的。 他会信，那便是他的心里，本来就计较着这件事情。 她说了，是顾青萝自己给了她破绽，她才能有机可乘。 她白浅月可没有拿着刀子，逼着她同陆子荣共处一室。 厉玄琰就是知道这个道理，才会始终都一言不发。 什么独宠一人，什么心爱之人。 只怕是琰哥哥心中，本来就一直十分计较这件事情。 她不过提起，便一下子说中了他的心事。 “你住嘴！”云锦不信，又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愿相信白浅月所说的这些是真的。 她想不透，也才不明。 皇上究竟有什么好不相信皇后娘娘的！ “把她给关进去！”云锦发了话。 一般太监和嬷嬷就上前，拖手的拖手，拖脚的拖脚，便是白浅月再怎么挣扎，还是被关进了这最为偏僻的景福宫中。 云锦冷眼瞧着她：“我知道，你就是心中嫉恨我们家娘娘，才会故意说出这些诛心的话来！ 现在将你关在这儿，你也算是求仁得仁，住进了这紫禁城。不过，你住进来是住进来了，却永远也别想离开这里！” 云锦说罢，带着人逃也似的就走了。 根本就不想再多听白浅月非议一句皇上同皇后娘娘之间的关系。 就像是，云锦打从心底里不想去听，去信那可能的真相。 “不会的，不会的。” 云锦在心底里狠狠地摇了摇头。 皇上怎么会不相信皇后娘娘呢！ 肯定不会的。 都是白浅月故意挑拨，都是她的话蛊惑了皇上，才叫皇上有了片刻的迟疑。 等到皇上回过神来，他肯定会好好同皇后娘娘将今日的事情给说清楚的。 叶言秋看到云锦一脸的忧愁，也知道她如今在想什么。 上前轻轻拍了拍云锦的肩膀，语气轻柔地宽慰她说：“别多想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之间的事情，你和我，或者其他什么人，再是担心，也是无济于事的……” 云锦沉了一口气。 只能再摇了摇头，“罢了，罢了。” “你们都听着，这景福宫里关着的人，没有皇后娘娘的吩咐，无论是谁的命令、谁的旨意，都不能将她给放出来。” 太监、嬷嬷们齐声答应了下来。 等到叶言秋扶着云锦离开了这里，他们便很快从内务府里领来了许多的木板和钉子。 “哐哐铛铛……” 就动手要将那景福宫给彻底地封起来。 白浅月眼瞧着门、窗都被封死了，急得直拍大门，可是她无论怎么叫，外面的人都没有理她。 等到夕阳下沉的时候，白浅月早已经喊得声嘶力竭，没有了力气。 可是景福宫外，却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斗篷的人。 那人行至门口，语气低沉：“白姑娘，别来无恙啊。” 第684章 按我说的做 接下来的几天里，虽然厉玄琰下了令，不许宫中之人谈起清凉殿中发生的事情。 但是，这紫禁城毕竟人多嘴杂，来来往往之间，总是会有那么一个两个，忍不住心中的八卦情绪，便会在转角、尽头，同几个宫人一起议说不停： “听说了么？将白家姑娘关在景福宫中，可是皇后娘娘下的命令呢！” “怎么没听说，不就是几天前，白家姑娘在清凉殿里污蔑皇后娘娘同北燕景皇子之间关系颇深嘛！” “哟，这白姑娘可真是敢说，谁不知道皇上同皇后娘娘之间情深义重，她这样说，不是自己撞到枪口上去了么？” “可不是么！如今不仅是她自己，便是白忠白大人都被软禁在了太医院呢！” “啊？软禁，不是说白大人病了，所以才需要在太医院里休养么？” “休养，你听过哪位大臣休养，不是在自己家中，而是在太医院么？而且，如今这太医院门前，三人一轮，一天四轮，轮换交替着，不就是为了好好看管白大人，不让他轻易从太医院中出来吗？” “原来是这样啊……” 众人议说不休，却有一个小太监忽然冒了出来，摇了摇头道：“我倒觉得不是呢！” “怎么不是？” 那个小太监抬手指了指长乐宫所在的方向：“你们瞧见了么？清凉殿就在长乐宫里面。” 可是，在其他人听来，这不就是废话么！ “这谁不知道啊，当初建清凉殿的时候，可是皇上为了皇后娘娘花了好大的精力和心思呢！所以啊，才说白姑娘这样说，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呢！” 可是，那个小太监又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极了：“未必吧，我觉得这皇上肯定是信了白姑娘的话了。” “怎么可能！？”众人满是惊讶，皇上怎么可能相信皇后娘娘同景皇子之间有那样的关系呢？ 别说是皇上了，就是他们这群只负责洒扫除尘的粗使太监，时不时瞧见皇上同皇后娘娘一起经过的时候，都瞧得出皇后娘娘那眼中，可满满的都是皇上一个人啊！ 他们都看得出来，皇上这般精明决断之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但，事实往往就是这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越是身处其中，越是连最基本的是与非都判定不了。 小太监微微半眯着眼眸：“是真的，我听长乐宫中当值的太监说了，白姑娘被关进景福宫之后，皇后娘娘便从清凉殿中搬了出来，回到了原本长乐宫里的宫室中休养。” “这是什么意思？”众人不解。 那个小太监伸手打了打他们的脑袋：“笨！这都不懂！是这盛夏还没过完呢，天气这样热，清凉殿这样好的宫室为什么不继续住？而且还是皇上的一片心意！”说白了，不就是皇后娘娘觉得住在里面膈应么！ 而为何膈应，不就是因为，这清凉殿虽然是厉玄琰待顾青萝的一片心意。 可是，皇后娘娘在这清凉殿中却看到了厉玄琰对她不信任的一面。 这样的情况下，谁还愿意再住进那宫室之中？ 不就相当于，那宫室里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树，都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你，你寄托一生，真心相待的人，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并没有站在你的这一边，而是选择了冷眼旁观么？ 此时此刻 长乐宫里 蒋德已经不知同李长说了好几次了，“皇后娘娘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皇上这几日，天天都来，每日还来好几次，皇后娘娘总是闭门不见，这是不是有点……太那什么了啊！” 不管蒋德抱怨。 是这宫中，就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这样对待过皇上。 李长也是左右为难：“蒋公公，若是可以，我怎么敢拂了皇上的兴致，不让皇上进来，实在是……” 李长说着，便伸手指了指紧闭的宫门，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实在是皇后娘娘说了，她这几天谁都不想见，就只让云锦同叶言秋两个人伺候，便是我，皇后娘娘也是从来都不见的。” “哎！你说这算是什么事儿！”蒋德连连叹了好几口气。 清凉殿的事情，蒋德当时是并不在的，他也是后来才听人说起。 他一听，便心下明了，这事啊，肯定就是白家两父女惹出的好事！ 要怪只能怪，那天好好的，忽然内务府就有小太监来找他，说是有要紧的事情发生，必须要他过去一趟。 若是当时他在场，必然会劝着皇上。 蒋德这人实诚，他早就看出了顾青萝对皇上的心意，便真心实意地将她当做是主子敬重。 故而，他是万万容不得旁人做出任何污蔑皇后娘娘的事情的。 可是！ “哎！” 蒋德深深地又看了一眼紧闭的宫门，他来了这么多次，皇后娘娘肯定也是知道的。 他如今也站了这么久了，皇后娘娘依旧连一句话也不说，摆明了就是不想见。 蒋德没有办法，只能摇了摇头，对李长说：“既然皇后娘娘不舒服，那也便不好打扰。还劳烦李公公同皇后娘娘说一声，皇上说了，让她好好将息着自己的身体，万事，一定要先将自己的身体给将养好了才行。 首辅大人那边、还有清和公主那边，皇上都替皇后娘娘打点好了，让皇后娘娘不用再担心了。” 说罢，蒋德又看了一眼殿内的方向。 他说话的时候，是刻意抬高了声音的，为的就是想要让殿内的皇后娘娘也听见。 他是想让皇后娘娘知道，其实皇上心中还是记挂着她的。 可是…… 蒋德一番话说完，里面却依旧丝毫的动静都没有。 静的就像是，这内殿里，根本就没有住人一般。 一片死寂。 静得甚是骇人。 “罢了，罢了，我这就走了。”蒋德没有别的法子，虽是有些不放心，还是只能讪讪地离开了。 等到蒋德的身影渐渐地远了。 殿内，忽然就传出来了一道没有丝毫情绪的声音：“李长。” “奴才在！”李长立马应声，满心以为皇后娘娘是不是改变主意，愿意见皇上了。 可是—— “你吩咐下去，往后蒋德过来，你知道就行，不用带他过来了。” “皇后娘娘！”李长面色一片惨白，“不行啊！皇后娘娘，你这怎么可以！” 蒋德代表着皇上，这一次两次不见，皇上或许还会因着自己的那些糊涂，诚心想要讨好皇后娘娘。 可是，若是从今往后连通报也不通报了，皇后娘娘这不就是打算再也不同皇上相见了么！ 这怎么可以呢！ 皇上毕竟是大周的皇上。 而皇后娘娘，怎么样也是皇上的皇后啊！ 但是屋子里再次传出的声音却依旧冰凉：“按我说的做。” 第685章 他会有办法 李长呆呆地立在门口，看着紧闭的宫门，只觉得眼前仿若一片黑暗。 皇后娘娘她这样…… “听到了么？”里面的人又说。 李长无可奈何，低垂下脑袋，语气虚浮：“是……” 殿内。 云锦和叶言秋听到顾青萝这样吩咐，一个个的，都是通红着眼眶，看着床上的顾青萝。 尤其是云锦，她陪在顾青萝身边多年，最是清楚当初，顾青萝是多么的在意和爱慕厉玄琰。 她都看在眼里，更是清楚如今皇后娘娘心中该是有多么的伤心和难过。 越想，云锦越是替皇后娘娘不值，皇上，怎么能能不信任她呢！ “吧嗒吧嗒” 云锦一时间忍不住，眼泪珠子一颗接着一颗地就往下掉。 “别哭，没什么好哭的，别哭了。”顾青萝静静地坐在床上，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平静。 平静得像是这段时间发生的那些事情，都同她无关一般。 “皇后娘娘……”云锦摇着头，顾青萝越是这个样子，她就越是担心。 这人若是遇到伤心难过的事情，憋在心里，独自承受，不肯说出来。 看上去好像没事人似的，可是时间久了，心底里却恐怕已是千疮百孔了吧？ 云锦不放心她，扑到了她的床边，摇着她的手臂：“皇后娘娘，你心中若是恨、若是难过，你便说出来吧！你这样，我看着害怕！” 可是，顾青萝却依旧是神色淡淡，嘴角扯出一抹虚浮的笑意：“傻云锦，我不是好好的么？有什么可害怕的？楼九爷用蛊虫替我稳住了胎象，又有你、有孙院判、还有叶言秋在旁伺候，一切都很好，你真的不用担心。” “皇后娘娘……”云锦还想说什么，可是顾青萝却又将脸转了过去，静静地看着窗外天空上高悬的太阳。 “云锦你看，那太阳高高挂着，看上去多么的自由自在啊。”顾青萝一声轻叹。 说罢，便静静地阖上了双眼，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云锦还想劝劝她，可是，不管她怎么说，怎么喊，顾青萝就是不听。 叶言秋在旁边瞧着，也是忍不住叹气，伸手将云锦给拉了起来，将她拉到了门外：“好了，皇后娘娘既然如今什么都不想说，便由她去吧。” “可是……”云锦再一次看向顾青萝所在的方向，心里怎么想怎么不放心。 叶言秋也没办法，只道：“云锦，我瞧着皇后娘娘如今只怕是会好长一段时间，都打不开心结了。” 这心结，是这世间最难开解的。 事情又和厉玄琰有关，她们再是着急，也无济于事啊。 云锦着急：“那我们就这样干看着，什么都不做了？” 叶言秋摇头：“肯定不行。” 云锦不解：“又不能继续劝说皇后娘娘，又不能什么也不做，我们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啊！” 叶言秋低头想了想，也回头看了看脸上一丝情绪也没有的顾青萝，才说：“我们得用一件事情，让皇后娘娘分神才是。” 毕竟这心结若是一直解不开，那样一直闷着，肯定会如云锦所担心的遗一样，最后闷出毛病来。 想要让人不沉浸在悲伤之中，就得想法子，让她转移注意力。 叶言秋的想法是不错，可是云锦想来想去也想不出，现在究竟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皇后娘娘上心的。 便是如今顾泰清大人还昏迷着，没有清醒过来，皇后娘娘都像是没有心思过问一般。 还能有什么呢？ 叶言秋也抿了抿唇，认真地想了又想，良久，她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人来，“或许，他会有办法也说不定？” “他？哪个他？”云锦问。 但是叶言秋并没有回答云锦的问题，而是说罢，就直接推开了宫门，往西华门的方向走了去。 叶言秋一边走，一边朝云锦挥挥手：“皇后娘娘若是问起，你便随便帮我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吧！你放心，今晚天黑之前，我一定会回到宫中的！” “诶！诶！叶言秋！你去哪儿啊！”云锦跟在后面连连喊了好几声，可是，叶言秋却根本没有回应她。 叶言秋跑得很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从西华门出了紫禁城，继续一路向西，就到了南疆驿馆的门口。 叶言秋几步走到门口，重重地拍了几下大门：“有人吗？有人吗！” 很快就有小厮探出头来，仔细一瞧来人，是叶言秋，赶紧就将大门给打开：“叶姑娘，快请进来吧！楼九爷这几日一直都在说，你怕是该回来了，吩咐我们，只要是你来了，便直接将你带到正厅里去。” 叶言秋也不废话，径直就走了进去。 可是，叶言秋根本就没有来过南疆驿馆，可是前头并没有人带路，她确实轻车熟路般，径直就走进了大厅里。 第686章 没有不吵架的 叶言秋和云锦从内殿退出去之后，顾青萝脑子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想，就看着窗外的景致发呆。 看着看着，她便感觉到自己的眼皮有些重，渐渐地她就有些睁不开眼睛，也便躺在了床上，睡了过去。 睡梦间，天地一暗，她虽依旧身处长乐宫中，可是，周围的布置却少得可怜。 最简陋的桌椅板凳之上，满是灰尘，破落得就像是冷宫一般。 这样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环境，让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可是，苏沫却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顾青萝觉得有奇怪：“苏沫，你不是在刑部大牢么？什么时候回来了，你还好么？” 苏沫却像是听不到她说话一般，一脸的慌张，急急忙忙跑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哭诉着说：“小姐！小姐！奴婢跑遍了整个紫禁城，到太医院中求了又求，可是，就是没有一位太医愿意来长乐宫为您诊治。” “苏沫，你在说什么？”顾青萝有些听不懂，可又有些隐隐觉得熟悉的感觉。 苏沫继续抱着她哭个不停：“小姐，如今就只有皇上才能救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了！咱们去建章宫求求皇上好不好？” 苏沫说罢，顾青萝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跟着她从长乐宫中出了去。 像是被人牵扯着，走到了建章宫门口。 立马就有侍卫上前拦住她，说：“抱歉，皇上说了，除了您，谁人都能进建章宫。” “轰！” 一阵响雷炸起，顾青萝忽然就意识到，这是她上辈子死之前的记忆。 一想到，那时的情形，顾青萝整个人便十分的抗拒。 那回忆太过痛苦、太过绝望，她再不想经历一次！ 可是，她无论怎么挣扎，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日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白浅月小叫着叫嚣着，站在她的面前，拔剑直接刺进了她的肚子里：“顾青萝，去死吧！我会把你未出生的孩子挖出来做成干尸，而你，下地狱去吧！” 而那个人，厉玄琰却只是站在，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就那样静静看着。 直到她体内的力气全部都消散了，她才飘了起来，在这宫中飘飘荡荡。 看着整座紫禁城都挂上素缟、行国丧。 陆子荣跌跌撞撞地从宫外进来，在她的棺前痛哭流涕，大声质问厉玄琰，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顾青萝过去没有看到过这个场景，不知究竟是梦是真。 便也看向了厉玄琰所在的方向，等着他说出一个答案来。 接着，厉玄琰凉薄的嘴唇轻轻一启。 她就听见了他一如往常的冰凉声音：“她该死。” “！” 心头猛地一紧。 顾青萝猛地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脑子里，将那三个字，一遍接着一遍地回想。 云锦守在外面，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赶紧就进来。 为顾青萝端来稀粥和汤药，小心地问她做噩梦了么？ 她只是照常喝下，整个人都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她看了看云锦，又看了看周围的布置。 与梦境大不相同。 可是…… 顾青萝却感觉到，她的心中，仿佛有什么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皇后娘娘？”云锦又叫了她好几声，但顾青萝一直都不回话。 云锦见状，也不敢多说，以免刺激到她。 侍奉好顾青萝之后，就从殿中出来了。 但是，云锦一出来，抬眼就瞧见了厉玄琰站在殿外，正目光深深地看着内殿顾青萝所在的方向。 也不知他究竟在这儿站了有多久了。 跟着厉玄琰身后的蒋德，见到云锦出来，赶紧就上前来问：“云锦姑娘，皇后娘娘如今的身子可好些了？精神是否也好些了？” 说罢，便伸长了脖子，想要往里面瞧，这个问题，也不知是他要问，还是厉玄琰想要问。 云锦看了厉玄琰一眼，摇摇头，关上门就往外面走。 她才刚走了一步，手腕就被人给牢牢抓住。 回眸间，就看到厉玄琰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殿内的方向，目光深深，像是一刻也不愿意挪开似的。 “她还好么？” 良久，厉玄琰终于问出来了这个问题。 这么些天，他日日都来，每次都让蒋德替他传话。 可是青萝不愿意见他，他便不好直接进去找她。 只能站在长乐宫殿外，看着这间偌大的宫殿，也不知自己是在等什么。 云锦微微沉了一口气，她看得出来，其实皇上心中是皇后娘娘的，可是…… “皇上，说句不好听的，皇后娘娘如今很不好。尤其是她的心绪，总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解不开那心结，怎么可能会好？” 心结…… 厉玄琰闻言，只觉得仿若自己的一颗心被什么人狠狠敲打了好几下。 眼底里的担忧和愁绪，便更深了几分。 他心里生出一股冲动，想要进去看看她，可是…… “嘎吱——” 一声门响，殿门忽然间被人从里面打开。 顾青萝不知什么时候，就走了出来，还穿戴妥当，脸上画上了精致的妆容，静静站在，看上去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青萝……” “皇后娘娘，你怎么出来了？”云锦心头一下子就揪紧了。 顾青萝没有说话，只是抬脚，一步一步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只是，若是仔细瞧了，是能看到，方才她听到厉玄琰轻轻唤她那一声的时候，她平静的眼眸之下是有一瞬间的闪动的。 顾青萝的步伐不轻不重，缓缓地就走到了云锦的身旁，整个过程间，她一直都是微微低垂着眼眸，没有看他一眼。 “云锦，替我安排轿撵，我要出宫。” “出宫？”云锦一脸惊异。 这好好的，怎么又要出宫了？ 而且，皇后娘娘方才不还瞧着整个人一片虚浮，现在这么又…… 蒋德也上前劝说：“皇后娘娘，如今正值盛夏，天气大，你若想见什么人，直接将人召进宫来便是，实在不用自己亲自出去一趟。” 说罢，蒋德还朝着厉玄琰使了好几个眼色。 皇上不是一直都想要看看皇后娘娘究竟怎么样了么？ 如今这人出来了，干愣着做什么啊！ 赶紧的，上前安慰几句啊！ 将那日的事情好好说一说，说不定，便什么事都好了！ 毕竟，这天底下的夫妻就没有不吵架的，但是，吵归吵，总归是有和好的时候的。 前几天，皇后娘娘连皇上见都不想见，现在却自己出来了。 这绝对是好事啊！ 蒋德将事情想得美好。 厉玄琰却隐隐感觉得到，青萝是出来了，可是，她却同过去有了很大的不同了。 “你……” 厉玄琰心情沉了又沉，最终还是开了口。 第687章 不想回来了 “云锦，去准备轿撵，我要回顾家。” 顾青萝打断了厉玄琰没有说完的话，神情一片清淡。 “是是是，云锦你快去吧，” 蒋德没有多想什么，只当是皇后娘娘一时间有些闹脾气，趁着如今顾大人还没有好的时机，回到顾家小住一会儿，散散心也是好的。 出宫去散散心，心情舒畅了，便什么都好了。 可是，厉玄琰却觉得不对，她说的，绝不是单纯的想要回到顾家散散心。 因为，他看到她的眼底，那种寡淡、寂寥的眸光，比他过去见到过的所有时候都还有让人莫名心疼。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几步上前，就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 厉玄琰动作有些大，吓得蒋德一时间，倒抽了好几口凉气，赶紧就在旁边劝：“皇上，皇上！小心些吧！” 可是，现在的厉玄琰却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他只是红着眼睛看着她，抓住她的手，带着她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重重地将她给按在了墙上，“你要回去？” 蒋德心里急得不得了，回去就回去吧，皇后娘娘不就是想要回去看看顾大人么？ 皇后娘娘同顾大人之间关系亲密，心中牵挂，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了。 皇上啊皇上，你真的不用这样激动啊！ 可是，顾青萝却轻轻笑了两声，依旧是低垂着眼眸，死活不肯看他一眼：“是啊，这长乐宫里太凉了，我住着不习惯。” “啊？凉？”蒋德听到这里，才觉得，好像他的想法有些不对。 这大夏天的，这长乐宫怎么会凉呢？ 而且，皇后娘娘这都在长乐宫中住了快一年了，怎么现在觉得不习惯了？ “这……” 蒋德转头看了顾青萝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她绝美好看的脸颊上，情绪淡到了极致。 那样子，蒋德只在皇后娘娘的脸上见到过一次。 那还是皇后娘娘才同皇上大婚，第二日清早时，皇上同皇后娘娘大闹了一番，才露出了那样的神情。 如今，蒋德又一次见到了这样的神情，叫他心里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了。 接着，顾青萝再次张口，更是说出了一句叫蒋德心头愈发惊异的话来。 “我想回到顾家，陪着爷爷，那里让我打从心底里觉得舒坦、放松，回去了就不想回来了。” “什么？！” “皇后娘娘，你说什么？！” 蒋德和云锦同时大叫出声，脸上出了惊吓，还是惊吓。 尤其是蒋德，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她是大周的皇后，是皇上的皇后，她怎么能说出想要离开紫禁城的话来？ 这，这不就是生生地在打皇上的脸么！ 果然，厉玄琰闻言，本就低沉不悦的脸上，更是瞬间就一片冰凉。 他抓着她的手上愈发用力了起来，通红的眼睛，死死地落在她的身上，狠狠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你说什么？” 他们所有人都紧张得不得了，可是，顾青萝偏偏就是整个人平静得不得了。 眼睛眨了眨，“我说，我想回顾家，就再也不想回来了。” “砰！” 她的话音刚落，厉玄琰一个拳头就狠狠地砸进了墙壁之中。 霎时间，瓦砾碎屑，应声而落。 而他的拳头也在瞬间，砸得血肉模糊。 那坚硬的墙壁之上，也赫然间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顾青萝，”厉玄琰死死咬着牙，目光像是烙铁一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怎么不知道？”她语气轻松极了，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说出来的话，对他来说是多么的震惊！ 不过，对于顾青萝来说。 这句话，她其实一早就说过了，可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让她忘记了自己一开始的初心。 方才那个梦，让她想起了很多很多。 她被白浅月一剑刺死，感觉到浑身的力气一点点地从自己的体内流逝。 他就那样站在一旁，同那日在清凉殿里一样。 眼神淡漠，仿佛对他来说，她根本就什么也算不上。 在清凉殿的时候，他不也是这样的么？ 她就不应该会去相信，更不应该去贪恋那些看上去美好的一切。 那些美好，模糊了她的意识，让她看不清一切。 让她会去相信他。 不然，她也不会伤得这样彻底。 第688章 想都不要想 所以，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说什么。 而且，如今的她应该比以往任何时候还有清楚。 “皇后娘娘，您这是在胡说些什么啊！”蒋德简直心都要被吓出来了，赶紧就出言劝说： “奴才知道，你这是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心中烦乱，才想出宫换个心情，肯定是这样的！” 蒋德说罢，还特地朝着顾青萝眨了眨眼睛。 像是在说：姑奶奶，求求您了，如今给了个台阶就顺着下来吧，可别再继续闹下去了！ 可是。 仿佛就是不想让蒋德如愿一般。 顾青萝被厉玄琰抓着，狠狠盯着，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急色，反而，是一脸的淡然从容。 “爷爷还在家中等着我回去。” 顾青萝淡淡开口，言语间却像是铁了心一般，怎么样也不会听的。 “皇后娘娘！” “蒋德！” 蒋德还想再劝说几句，厉玄琰却出声制止了他的话。 他的一双眼睛锁在她的身上，死死不肯挪开半分。 而且，眼眶已然通红。 “既然有的人都已经下定了决心，你又何必多说？” “皇上！”蒋德闻言，心头更是猛地一动。 这皇后娘娘心中不痛快，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怎么皇上也跟着一起闹腾？ 而且，蒋德的一双眼珠子不停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转悠。 越看越心里头觉得不对劲得很。 怎么一下子，他当真觉得好像是回到了大约一年前一样，那个时候的皇后娘娘也是这般同皇上说的。 皇上也便是这样硬生生地同皇后娘娘回话。 可是，虽然那个时候皇上言语或许有些生硬，可是，蒋德在旁伺候着，再清楚不过，那个时候皇上整个人有多么的烦躁和恼怒。 便是现在想想都还觉得后怕得厉害。 而这一次…… 蒋德抬眼，小心地打量了厉玄琰几眼。 见到他脸上的情绪愈发的凝重，眼瞳间的怒意逐渐加深。 蒋德越看越怕，似乎如今的皇上，比过去任何时候，看上去都要生气！ 顾青萝浅浅笑笑：“嗯，是不用多说，只麻烦你让开一条路，我自己会走。” 让开一条路？ 厉玄琰听着她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头压抑了好几天的情绪，全都翻涌了上来。 “砰”的一声重响。 厉玄琰将她的双手一把抓住，死死地就按在了墙壁之上。 一下子，就将她整个人都给钳制住，让她无法动弹。 若是放在过去，顾青萝早就该嗔怪着让他退开了。 可是如今，顾青萝却依旧是动也不动一下，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皇上，皇上！您消消气！消消气啊！”蒋德生怕皇上一个没忍住，就出手伤到了皇后娘娘。 可是，厉玄琰再是生气，还是会顾及她如今的身体和心虚。 还有…… 厉玄琰目光缓缓向下，落在了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之上。 但是，顾青萝看到了厉玄琰的目光，不由得就“呵”的一下轻笑了出来。 嘲讽的意味实在是太过明显。 就像是在说，原来如此啊…… 他其实在意的，也不过就是她腹中的孩子罢了啊…… 顾青萝微微吸了一口气。 她高高隆起的小腹，就那样横亘在他们两个人之间。 这本该是让他们最亲密无间的一个牵连，如今，却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一道阻隔。 “顾青萝，”厉玄琰盯着她的眼睛，眼底的血红越来越深：“出宫，你想都不要想！这辈子都不要想！” 说罢，他便甩开了她的双手，愤然离开。 吩咐长乐宫中所有的宫人，全都给他好好地盯着她，没有他的允许，决不许她离开半步。 第689章 钻牛角尖 厉玄琰一走，云锦就上前将顾青萝给扶住，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担心： “皇后娘娘，你，你又何必……”云锦见到顾青萝脸上的神情，微微沉了一口气，有些欲言又止。 可是，她心里还是想说，皇后娘娘何必非要这样同皇上这般硬碰硬呢？ 云锦不是不知道顾青萝如今心中的伤心与难过，只是…… “皇后娘娘，其实皇上他心中到底还是记挂着你的……” 云锦脸上满满的都是担忧的神情。 她想要好好劝一劝顾青萝。 其实这几天厉玄琰日日都过来长乐宫守着，即便皇后娘娘始终都不肯见他，但他还是经常都来。 虽说，那日清凉殿中的事情确实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可是，云锦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厉玄琰就当真对顾青萝没有丝毫的感情。 可是…… 此时此刻，也正如叶言秋所言，皇后娘娘心中是有心结的。 心结这种东西，一旦在心底里生根发芽，一点点地长大之后，当真很难消失了。 心结要打开，绝不是外人在旁边劝说上一句两句就可以的了。到底，还是需要这人啊，自己将事情都想明白了、想清楚了，才可以真正将心结给打开。 所以，云锦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甚至她说什么，在皇后娘娘听来，只是愈发扰乱了她的思绪罢了。 “好了，回去吧。” 顾青萝脸上始终都是淡淡的，没有丝毫的神情，便是这院子里，好些宫人都忍不住瞧她，可是，对于她来说，仿佛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顾青萝将手轻轻放在云锦的手背上，慢慢地回到了内殿，抬眼看向窗外那自由自在的太阳，想了想，便对云锦说： “云锦，我想见见陆子荣，你派人去一趟北燕驿馆，请他过来，就说，我有要事要问他。” “皇后娘娘！”云锦闻言，眉头猛地就是一蹙。 “好好的，有什么事情不能过段时间再说么？你明明知道，皇上他——” 云锦摇头，这次事情闹得这样大，不就是因为在皇上的心底里，陆子荣同顾青萝过去较为亲密的关系，像是一根刺似的，深深地扎在他的心底里，让他始终都觉得不舒坦么？ 虽然这次，有很多人帮皇后娘娘说话，也算是替皇后娘娘和陆子荣澄清了，可是，越是这样，不就越是应该注意了么？ 这才几天？ 皇后娘娘就又要找景皇子过来，而且，还是在皇上前脚一走，后脚马上就要找景皇子过来，这若是叫旁人知道了，实在是会引起众人的纷纷议论啊！ 而且！ 云锦深深地看了顾青萝好几眼，她越看她越觉得觉得，如今皇后娘娘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了，都有些没了平日里该有的沉稳了。 她这般较真地同皇上置气，只怕是往后说不定会觉得后悔也不一定啊！ 云锦虽然并没有经历过情爱之事，可是，她也知道，正是因为心中有情，才会有所计较。 若是一丝情谊都没有了，又何来的怨对呢？ 云锦走到顾青萝的身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缓一些再轻缓一些： “皇后娘娘，你就别多想了，好好地休息几天，那些事情就让它过去了，好不好？” 云锦说着，眼眶都忍不住有些红了。 她是真的打从心底里，担心顾青萝，生怕她钻入了牛角尖里，会越陷越深，很难再出来了。 可是。 这往往你越担心什么，什么便越是会出现。 顾青萝转过头，笑着看了她几眼，“云锦，我说了，我没事。我是真的有事想要问陆子荣，那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顾青萝语气一顿，转过身来，面对面地同云锦站着，说出来的话，像是在蛊惑云锦的心神一般： “好云锦，对我来说实在是重要的事情，你也会觉得重要不是么？” “皇后娘娘，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么……”云锦说。 顾青萝笑笑，手腕一翻，反倒是抓住了云锦。 她的目光越过了窗，穿过了透明的空气，翻过了层层的宫殿。 “云锦啊，你不知道，方才我在睡梦间，梦到了一些事情，像是真的，又像是假的。 我想知道，那究竟是不是真的。” 第690章 通通不见 梦？ 真？ 假？ 云锦眼睛眨了眨，只当她是还有些迷糊不清：“梦境不都是假的么？皇后娘娘，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顾青萝没有看她，浅浅笑笑。 假的么？ 梦中，她漂浮在紫禁城上空，看到了陆子荣、看到了厉玄琰。 听到了陆子荣的恸哭。 更听到了厉玄琰的那一句“她该死”。 一下子，她就想起了，北燕驿馆里面，陆子荣画的那一副她在琼州小院里剥茶叶的画像。 顾青萝心里便觉得，若是她之前对陆子荣的猜测没有错的话，说不定陆子荣可以告诉她，她梦境里的景致是不是只是她的胡思乱想。 所以，顾青萝又拍了拍云锦的手，语气虽然平静，却带着不容分说的坚定：“去把陆子荣给找来吧，我心中有一个疑问。不问，我心中牵挂着，放不下。” “可是……”云锦抿了抿唇，不是她不愿意去。 实在是她心中担心，不愿这紫禁城里那些嚼舌根子的人胡乱说皇后娘娘的不是。 而且…… 云锦还有些担心厉玄琰。 若是厉玄琰知道了这件事，指不定这长乐宫中还会闹出些什么事情来。 可是，顾青萝却一点也不在意，轻轻提了提自己的衣裙，慢慢就往内殿走：“你同李长说一声便是。” 他要怎么想。 他会怎么想。 知道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对她来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了。 “皇后娘娘……”云锦还想说什么。 可是，顾青萝却已经走进了内殿，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再不说一句。 云锦没办法，只能吩咐长乐宫里的宫女和太监好好照顾皇后娘娘，并留下话，让他们在叶言秋回来之后，就立即让叶言秋去陪陪顾青萝。 然后，云锦就从西华门出了紫禁城，一路往西来到了北燕驿馆。 到了北燕驿馆的门口，看门的是另外一个小厮。 原来那一个，早就被厉玄琰下令剪断了舌根子，推到了午门外当众斩首了。 斩首之时，厉玄琰还下令，让紫禁城里当值的宫女太监全都去看，为的就是警醒众人，在这宫中，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尤其，是关于顾青萝的话。 只要是不怕死地敢乱说一句，那便绝无好下场的。 可是…… 这些事情，蒋德和云锦都告诉了顾青萝，但，皇后娘娘却依旧是神情淡淡的，像是根本就没听进去一般。 好了。好了。 云锦摇摇头，不让自己多想了。 她来是为了替顾青萝请陆子荣的。 她上前说明了来意之后，看门的小厮便立即要关门。 “唉！唉！你这是做什么啊！”云锦从外面推着门，不让小厮关上。 可是小厮却没有给她好脸色看。 “你们来找一次我们皇子，就闹得我们皇子的名声都不好了，大皇子、二皇子发了话了，你们再来人，只要不是大周皇帝，通通不见！” 说罢，小厮便又要关门，他力气很大，云锦根本就比不过。 眼瞧着这大门就要关上了，云锦当真是又气又急又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也怪不得小厮会这般。 清凉殿中的事情，虽然已经下令不许人讨论，但，这发生了的事情，不论怎么掩盖，都会有丝丝切切的细节流散出来。 一人接着一人传，不消一日的功夫，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北燕三位皇子前来大周出使，其实就是想要同大周建立良好关系。 北燕多年与大周没有沟通，两国相接之处，已经多年不同商贸了。 这次的出使，北燕皇帝其实是想看看，他的这三个儿子里，有没有人有能力能够将这件事给商谈妥当。 而本就一心扑在权力纷争的大皇子和二皇子，自然是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当成了最要紧的事情。 如今出了陆子荣与顾青萝这样一出事。 虽说，已经被澄清，但到底说出去这话可十分的难听啊。 北燕三皇子，大周皇后。 越听，越会让北燕与大周两国之间关系变得尴尬与复杂起来。 大皇子同二皇子可一点也不想，这样一次能够在北燕皇帝面前争取脸面的机会，被这样一出桃色之时给搅黄了。 所以，两人一拍即合地就觉得，不能再让他们这个三弟同大周皇室来往密切了。 第691章 三思再三思 于是乎，这新来的小厮，才会这般。 即使知道她来是代表了大周皇后，依旧毫不客气地就要狠狠将门给关上。 可是，皇后娘娘吩咐了，云锦就必须得见到陆子荣才行啊。 “砰砰砰！” 云锦用力地拍着门，用力往里面挤，好几次都差点伤着了。 “姑娘，你就回去吧！我们大皇子和二皇子说了，不能让你进去，你这又是何必呢？” 其实，那小厮也知道，云锦是奉了命令才前来的，他能理解。 同样的，他也是奉了命不能放她进去。 小厮又劝说了几句，想让云锦就这样回去就是了，他也不想怎么为难她。 可是，他们这么僵持了一阵。 北燕驿馆里的人，都听到了动静。 “怎么回事？” 陆子荣从里面走了出来，远远的就听见了云锦的声音，便赶过来一看。 “三皇子！” 小厮看清来人是陆子荣，赶紧就往地上一跪。 陆子荣眉头紧紧蹙着。 云锦：“景皇子，皇后娘娘让我来请你去一趟长乐宫，她说她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要同你说。” 陆子荣一听，一刻的迟疑都没有，马上就点头，抬脚就往门口走：“好，我跟你去。” “三皇子，你不能去阿！”看门小厮连连跪着往陆子荣身前挪了好几步，就差没有直接抱着他的腿不让他走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担心，三皇子您不是不知道的！再是有什么要紧事，传传话就是了，不用您亲自去的！” “……主子。”湘音也面色有些犯难，陆子荣回到北燕之后，一直都不显山不露水的，这次一闹，倒叫北燕其他人不得不注意到陆子荣了。 这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湘音出于为陆子荣考虑的角度，也觉得陆子荣还是不去长乐宫的为好。 “主子，既然您的两位皇兄都不赞成您去，你便留下来吧。” “……”陆子荣沉声。 云锦见他们都劝陆子荣，想着皇后娘娘还在宫中等着，便往前挤了挤，“陆公子，皇后娘娘是真的有事情要问你。” 虽然云锦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是，顾青萝也说了，只要是对她来说重要的事，便自然而然地也成了她云锦十分重要的事情。 所以，便是其他人都劝说，她也是要想办法将陆子荣给请回去的。 而湘音也知道，顾青萝这三个字，就已经是陆子荣的死穴了。 云锦这样说，肯定会扰得陆子荣心神不定。 于是，湘音便对旁边的小厮们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们将云锦给“请”出去。 湘音还往前走了几步，想要挡住云锦看向陆子荣的视线，脸上带着几分抱歉：“云锦姑娘，你先回去吧。也请你告诉皇后娘娘，她如今身子不好，便安安心心地休养。” 不要再惹出些旁的什么事情来了。 不然，到时候说不定她自己的身子养不好不说，还会再一次牵连了旁人。 “云锦姑娘请回吧。”湘音说罢，便伸手要推云锦。 可是—— “退后！” 湘音的手还没有碰到云锦，身后的陆子荣却是厉声呵斥了一句。 然后，湘音只感觉到手腕处猛地就生出一股生生地刺痛，像是要将她的手腕给整个折断了一般。 “主子……” 湘音回头，一双透着刺骨寒凉的眼眸，就霎时间撞进了她的眼睛里。 叫湘音整个人不由得就狠狠一哆嗦。 陆子荣冷着脸看着她：“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了。” “我……” 陆子荣浑身上下散发出的严厉气息，叫周围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怔。 便是云锦也有些吓着了。 但是，很快，当陆子荣再看向云锦的时候，他的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面，就重新带上了儒雅的神情。 “好了，走吧，我同你一起进宫。”陆子荣说着就上来，替云锦将周围的小厮给屏退。 云锦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陆子荣微微侧了侧头，“不走？” “哦，走吧！皇后娘娘还等着呢！”云锦连连点了好几个头，便走在前头带路。 陆子荣也跟在后面。 可是，他才刚刚踏出一步，身后又传来了湘音的喊声：“主子！你不能去啊！” 陆子荣和云锦都是脚步一顿。 云锦回过头，有些犹豫地看了陆子荣一眼。 湘音想要赶她走，其实也不过是为了陆子荣着想。 北燕的皇子，同大周的皇后之间有着牵连，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 是当陆子荣他心中还有着其他的打算的时候。 他就不应该再轻易被心中的情绪所操控，做什么、说什么，都应该更加深思熟虑才对。 不然，之前那样多的准备和谋划，不就都打水漂了么？！ “主子，你三思啊。”湘音又说了一句。 可是，跟在云锦身后的陆子荣，却始终纹丝不动。 背脊直直立着。 他仰头看了一眼这京城的天空。 久久，他才再开口，语气有些虚浮与无力： “我就是之前三思再三思，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说罢，陆子荣便抬脚，一步接着一步地往前而行。 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看上去是那样的孤独与寂寥，可是，却又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坚定。 一时间，叫人竟有些猜不透。 陆子荣说的这句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他又是说给谁听的？ 陆子荣越走越远，云锦抿了抿唇，便跟了上去。 只剩下了湘音一个人久久地站在原地，心头里百转千回。 顾青萝啊，顾青萝…… 你还真是主子的劫数啊…… 第692章 景皇子，请 云锦带着陆子荣回到紫禁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怎么，叶言秋还没有回来么？”云锦刚回长乐宫，见阖宫上下静得出奇，便问了李长。 李长摇摇头：“还没回来呢，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转眸间，李长见到跟在云锦身后的陆子荣，便上前行礼。 动作到算是恭敬，可是，眼中却有一些复杂。 毕竟，那日在北燕驿馆中，李长确确实实看到了皇后娘娘与景皇子两个人关在偏殿之中。 李长虽不知道，那日偏殿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皇后娘娘到底因为这件事情而落难，加上宫中的那些闲言碎语，李长瞧见了陆子荣，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膈应的。 可是…… “你不用这样看我，”陆子荣忽然开了口，目光始终往前，并没有看李长，“来这长乐宫，会有面对怎样的目光，听到什么样的议论。 我比你更清楚。但是，她需要我，我便一定会来。” “景皇子……” 李长没想到陆子荣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的语气其实十分平静，听上去，就像是在说最简单不过的话。 可是，却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撼之感，叫李长心里猛地就是一荡。 “好了，好了。是皇后娘娘让我去将景皇子给找来的，娘娘人呢？还在床上休息么？”云锦问。 李长往殿内瞧了一眼：“娘娘一个时辰前就起来了，用了些小食，一直在里面等着呢。说是只要云锦姑娘回来了，就让你赶紧进去。” 云锦点点头，转过身看向陆子荣：“景皇子，皇后娘娘是有事要问你，你便进去吧。” 李长眼睛骛地睁大：“云锦姑娘，你不……”不跟着进去么？又叫皇后娘娘同景皇子单独相处么？ 上次不就是这样才出了这样的大事，这次若是再让他们单独相处，那可就…… 云锦抿了抿唇，只朝着陆子荣点点头，语气坚定：“景皇子，请。” 说罢，便撩开了帘子，请陆子荣进去。 陆子荣也便不迟疑，抬脚就走了进去，刚一进屋子，他就闻到了空气中飘荡着的淡淡药味。 有些苦，有些涩。 像是人的情绪一般。 “云锦姑娘，你怎么能——”李长见陆子荣就这样进去了，实在是心里有些着急。 可是云锦却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深深地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这是皇后娘娘的吩咐。她要做什么，她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应该要清楚。我们只需要听她的吩咐就好了。” 而且…… 云锦目光闪了闪。 方才在北燕驿馆门口的时候，驿馆中的小厮那样劝陆子荣，他都什么也不管。 就因为听到她说，是皇后娘娘有事要问他，他便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直接就来了。 这样的情谊。 这样的在意。 云锦看在眼中，只觉得她的心头都暖暖的，她又怎么觉得他的出现会对皇后娘娘不好呢？ 这天下之大，最最最希望皇后娘娘好的。 不就是顾大人还有陆公子了么？ “可是，皇上那边……”李长面露难色。 提到厉玄琰，云锦沉了一口气，才说：“行的正、坐得端，皇上便是知道了，也应该会理解和相信才对啊。” 因为，皇上不就是这个世间和皇后娘娘最亲密与亲近之人么？ 他们相处这么久的时间。 皇后娘娘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性子，心中会想什么，会做什么，皇上不是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么？ 那日的事情，在云锦心里，就当做皇上受了白浅月的蛊惑才会那样。 如今，他冷静下来，就应该什么都能想明白、看清楚了。 对…… 皇上应该想明白了才是啊…… 第693章 他又说了什么 陆子荣进到殿内，往里绕过屏风，就看到了坐在窗边软榻之上的顾青萝。 她手中拿了一本半开的书卷，目光淡淡地望着窗外的景致。 看上去和他记忆之中的一模一样。 可是，他再仔细看了看，就瞧见了她双眸之中淡淡的愁思。 听到了陆子荣的脚步声，顾青萝不用回头，也能猜到来人是谁。 “你来了。” “嗯。我来了。” 陆子荣见到她眉眼间的愁思，心头便渐渐生出了一丝说不出的复杂心情。 他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背影，忽然就有些后悔了。 他后悔，去年冬天，他就那样离开了京城，没有不顾她的意愿直接将她给带走，究竟是不是对的。 陆子荣想不出问题的答案，他只知道现在，他想要替她将那眉眼之间的愁思给揉碎。 吸了一口气，便抬脚，一步一步地往她身边走去。 可是，才走了几步。 顾青萝忽然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叫他整个人怔住。 “子荣哥哥，你是不是脑子里会有一些，并不是这辈子的记忆？” “！” 陆子荣心头猛地一跳。 狠狠抬头，心头像是重鼓再锤似的。 一下，接着一下。 叫他呼吸都一窒。 可是，说出这话的顾青萝却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样子，虽然是一个问句，可是，她的语气却是那样笃定。 像是，她心中早就笃定了答案一般。 “阿萝……我……” 陆子荣不知该怎么说。 他重生了。 这四个字，不论是谁听见，恐怕都会觉得如同撞鬼了吧！ 更何况，他不想吓到她。 更不想让她觉得，他像是一个怪物一般。 但是，顾青萝轻轻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回头看向他，“是么？” 两个字。 带着无限的期盼。 落入陆子荣的耳中，叫他忍不住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看到她的一双眼睛。 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说出一句假话。 上次在北燕驿馆的时候，她就像是猜到了什么，那样问他，他都险些招架不住。 还是立即转过身去，不看她，才没有说出来。 如今这样，再用同样的办法是行不通了。 他只能瞧着她，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问说：“你当真想知道么？” 顾青萝点点头：“我想知道。因为有一件事情，我得问你，才能知道答案。” 陆子荣没办法。 她只要开口，他就根本没办法拒绝。 只能点点头，“是。” 顾青萝闻言轻轻笑了笑，还真如同她那时候想的一样啊。 原来，她并不是一个人。 这世间，还会有同她一样，都是重生之人。 “你想知道什么？” 顾青萝从软榻之上站了起来，站到了陆子荣的面前，神情难得的有些凝重： “我昨夜做了个梦，梦中，我死了。我的棺椁放在长乐宫的大殿之上，而你，就在我的棺前恸哭。” “阿萝，你，这是梦？” 陆子荣眼睛骛地睁大。 顾青萝一描述，他就知道她说的是当时，她身怀龙裔去世之后的场景。 一想到那个时候，陆子荣的心就如针扎般的难受。 他是那样的珍惜她，紧张她。 可是，她却不知怎么的，就死在了这吃人的层层宫殿之中。 便是死，都不得一丝的自由。 顾青萝看到陆子荣脸上的神情，心里不知究竟是什么滋味。 看来，她的那个梦，说不定是真的了。 想起梦中场景，顾青萝只觉得自己这几天来，已经痛得都有些麻木的心，又像是针扎般得疼了起来。 “那……”顾青萝抿了抿唇，终于还是问说：“那你记不记得，你那个时候说了什么，他…… 他又说了什么？” 第694章 你不说，我说 “他又说了什么……” 顾青萝浅浅问。 陆子荣整个人愣在原地，看着她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阿萝，你……”陆子荣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将那日的事情给说出来。 当时，他质问厉玄琰阿萝的死因。 可是，那个人，竟然只说了一句“她该死”。 便是他听见了，都觉得心底发寒。 更别说是一直都心系于他的阿萝了。 她若是知道了，只怕是一颗心，便会彻底地死了吧。 可是。 顾青萝却又往他的面前走了一步，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子荣哥哥，告诉我，可以吗？” “我……” 陆子荣觉得自己心头像是有千斤重物紧紧压着，让他要透不过气来了一般。 若是在以往。 不管是什么。 只要是她问了他。 他便是肯定会如实告诉她的。 可是，他实在是觉得，如果真这般告诉青萝了。 她肯定会承受不住的！ 所以，陆子荣朝着她摇了摇头：“青萝，别问了。不过就是一个梦罢了，你又何必当真。” 就是一个梦罢了？ 顾青萝嘴角轻轻往旁边扯出一个虚浮的笑容，陆子荣脸上的表情和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虽然，他同云锦一样都想着用这不过是一个梦，让她不要去继续纠结这件事情。 可是，陆子荣越是这样，不就越是在说明，那一切都是真的么！ 上辈子，她死了。 人死了，魂魄便飘走了。 她便没有看到后面的一切，再醒来时，她又回到了长乐宫，又成为了厉玄琰的皇后。 虽然，她一开始已经极力让自己要同他保持距离了。 可是，她还是一步步地陷入了自己对他的痴迷。 直到大梦初醒。 如今知晓往事，顾青萝只觉得自己当真是可笑至极。 “哈哈哈哈。” 原来，上辈子，他只觉得她该死啊。 “青萝，你别这样，你这个样子，我看着害怕。”陆子荣上前要拉她，可是，他还没有拉到她的手，她就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顾青萝转过头，咬着牙，看着窗外随风摆动的树枝，像是有些不甘心似的，又问了一次： “所以，他说什么了？” 陆子荣摇头，他是什么都不会说了。 几步上前，他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强行将她转过来，语气有几分强硬：“好了，不要多想了，你如今身体还不稳定，什么也别想！” 但，顾青萝又怎么会听他的。 嘴里只喃喃念叨着，想要让陆子荣告诉她。 他们两个僵持不下。 就连殿外的人，都听到了他们两个之间的争执。 李长实在是放心不下：“云锦姐姐，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啊？” 云锦也有些拿不准主意。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道身影，猛地一下子就冲进了内殿之中。 “好了！你不说，我说！” 清和喘着大气，站在陆子荣和顾青萝的面前。 过去的事情，她也知道。 而且，一点也不比陆子荣知道的少。 陆子荣是担心顾青萝，不想告诉她。 可是，如今的顾青萝根本就是不问出个答案不会罢休的。 既然如此，她便告诉她又如何？ “清和！” 陆子荣大喝一声，声音里是满满的怒意。 “你不许说，你什么都不许说！” 可是，清和却不听。 几步上前，就抓住了顾青萝的手腕，“你不是想知道么？好啊，我告诉你。” “清和，你不要闹了！这事情可不是能让你拿来开玩笑的！” 陆子荣说罢，就要抓清和的手腕，想要拽着她出去。 可是，清和却一下子就挣脱了他的束缚。 站在顾青萝的面前，大声开口：“他说了，那个人，他站在你的棺椁面前，说了一句—— 她该死。” “清和！” 第695章 没有人可以代劳 陆子荣猛地一把将清和给推开，眼睛里满是通红：“你怎么能——” 清和明明就知道如今，对阿萝来说，厉玄琰就是她心头一道过不去的坎。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能叫她辗转反侧。 清和还偏偏将上辈子的事情说出来，不就是让阿萝更加心伤么？！ 可是！ “你清醒一点！” 清和不顾陆子荣的怒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难道他不说，顾青萝就猜不出来了么？ 顾青萝是怎样一个聪明的人，陆子荣自己不知道么？ 光是看到他脸上的神情，顾青萝便什么都知道了。 她一次又一次地问出口，不过就是想要从旁人口中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个答案。 既然，这是她的想法。 那么，她便如她所愿说出来，又有什么不可的？！ 是梦也好，是上一世的事情也好。 她想问，就是她想知道。 不管是真是梦，不管会不会伤心，会不会经受不住。 这都不是旁人能为她分担的。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心里是究竟怎么想的。 也只有她自己，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将心头的千万思绪给整理清楚。 最后，再做出对她而言最正确的决定。 “你这就是胡闹！ 阿萝如今神思忧愁，哪里能做出什么正确决定？” 陆子荣眼底里满满的都是担忧。 便是他自己，一个旁观者，都不知道，如今这样的局面，他究竟该同阿萝说什么才好。 是该安慰她，劝说她，厉玄琰身为皇帝，听到了那样的话，不得不小心谨慎，才没有及时站出来为她说话，说他相信她？ 还是说，他应该放任自己心中的后悔，想办法将阿萝从这紫禁城中带出去，再不给厉玄琰伤害她的机会？ 清和朝着陆子荣摇了摇头：“你错了，不管她能还是不能，都不应该由旁人来替她做决定。” 旁人或许因着为她担心，而在旁劝说，想方设法地找出理由，让她重新接纳厉玄琰。 可是，他们又是不是真的知道，她自己心里是如何想的呢？ 这样的问题，或许此时此刻顾青萝自己都还不清楚。 可是，再看不清楚，也应该由她自己去想，不是么？ 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代劳！ “是，清和说的没有错。”他们两个僵持不下之时，一直站在旁边的顾青萝忽然开了口。 她的声音有些浅，有些淡，但是却没有了之前的虚浮无力之感。 脸上也渐渐地收敛起了虚浮之色。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让人看着，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缥缈。 却不再是孤寂与苍白。 清和看到她脸上神情的变化，知道自己方才的那番话，是说到了她的心里去了。 也不是她有多了解她，更不是她多么理解与体会她现在的心境。 只是，在过去的时候，她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仿佛一瞬间，自己所有的坚持都成了假象，什么也不是。 清和明白，那一刻，当真是会让人对过往的一切都怀疑不已的。 当初，她也是深深陷入那样的困境之中，根本就走不出去。 还是她的母后，不顾她愿意不愿意，迫使她看透了事情的真相。 虽然太过鲜血淋漓。 可是，正是因为看清了，她才能认识到。 即便是那样痛苦，那样痛心。 她还是一点也不后悔做出当初的那个决定。 所以，这一世，她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还是义无反顾地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清和想着，眸光就不自觉地朝旁边的陆子荣身上瞧了一眼…… 他啊，还是一如她记忆中的模样。 第696章 想明白了 感受到清和的目光，再想了想清和以前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 陆子荣心头隐隐冒出了一个念头，探究的眸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不过，他看向清和的时候，却只看到她眸光清澈，闪着光亮地看着他，像是知道他如今在想什么似的。 “……皇后娘娘，您……还好吧？” 李长和云锦在外面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生怕出了什么事儿。 等了又等，听到了陆子荣的怒声，也听到了清和的针锋相对。 终于忍不住了，便当即撩开帘子进来寻问。 尤其是云锦，一进来，一双眼睛就立马锁在了顾青萝的身上，将她上下一打量，就是要确认她到底怎么样了。 顾青萝见到他们这般紧张，只是微微，摆摆手，她没事。 云锦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倒不是怕陆子荣和清和会对皇后娘娘怎么样。 只是这屋子里的阵仗太吓人了。 顾青萝见到云锦紧张得整张脸都白了，不由得笑了笑：“好了，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了。只是问到了我想要问的事情而已，什么事情也没有。” 而且…… 顾青萝又认真地看了一眼云锦。 这几天，她老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都没有发现，原来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紧张成这样了。 顾青萝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哎，她这一次，是有些过了。 不管怎么样。 她都不应该让身边关心她的人，跟着她一起陷入如今这样无尽的悲情之中。 顾青萝想着，又看了一眼清和，朝她淡淡地点点头，嘴唇轻轻一掀，虽然没有说出声来，但确确实实说了“多谢”二字。 她的一番话，倒是让她清醒不少。 旁人都担心她，生怕她一直钻牛角尖，走不出来，才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厉玄琰一句，更不敢议论那日的事情。 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了。 可是，他们却忘了。 事情已经发生，就在她的心底里留下了种子。 有了痕迹，又怎么可能轻易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 一味的逃避，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情。 清和同陆子荣这样一争执，还当真是让她清醒了过来。 不过，看到顾青萝的目光，清和并没有笑着也看向她。 在清和这里，顾青萝始终都不是她会倾心相待的人，她要帮的，也从来都不是她。 李长见顾青萝面色好不容易有了些好转，心里高兴，上前将顾青萝给扶着：“皇后娘娘，不若奴才让人将安神凝气的药端来，您多少喝几口。对您自个儿，还有腹中的孩子，都是好的。” 说罢，李长便赶紧朝外面的人招了招手。 便立即有小宫女将药给端了过来。 也不怪李长这么急，只是，前几日皇后娘娘心绪不宁，没有怎么吃饭，更没有怎么吃药。 他这心头急啊。 顾青萝见状，也不多说什么，端过药碗，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就将汤药悉数给喝了下去。 这般果断。 李长都有些看傻眼了。 不过，既然愿意喝药了，就是好的。 李长满脸的高兴，“好了好了，这就对了。” 第697章 想知道么？ 等到顾青萝喝完，李长又赶紧从她手上将药碗给接了过来，朝云锦看了一眼：“云锦姑娘可快些扶着皇后娘娘进屋里去休息吧。” 云锦应了一声，上前要扶，还没碰到她的手臂，顾青萝便自己往屋子里走。 李长瞧见了，心里更是高兴了。 这药也喝了，自个儿也知道要好好休养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心里的那口气消退了，一切就该渐渐地好起来了吧？ 就不知皇上那边…… “李长，你派人去一趟建章宫……” 李长正想着呢，那头顾青萝走了几步倒是停住了。 提起厉玄琰，她的脚步微微一顿，身子也停了下来。 “哎，奴才这就去建章宫，只是不知，皇后娘娘让奴才过去，可是要带什么话么？”李长目光巴巴地看着顾青萝的背影，总觉得这一切仿佛像是梦境。 他一个眨眼，皇后娘娘就又会回到前几日的样子，叫人看着都心疼。 “你……”顾青萝顿了顿，才又说：“不用带话，就……就把那把扇子送过去吧。” 顾青萝说着，便伸手指了指摆在软榻之上的一把蚕丝绣花的扇子，但，至始至终，她都没有转过身来，更没有看李长一眼。 “啊？”李长有些不懂了。 一把用过的扇子，而且，还不是什么名贵的事物，皇上那儿应该多的是啊，送过去做什么。 但是，顾青萝却不再多说，扶着云锦的手臂就往屋子里面走。 也没有和陆子荣、清和多说什么。 清和扬了扬眉头，见李长还呆呆立着，便提醒一嘴：“你们娘娘都吩咐了，你还不快去。” “啊？是！”李长这才回过神来。 他就是一个太监，哪里揣摩得出皇后娘娘的心思。 朝着清和还有陆子荣行了个礼，便赶紧挑了一个精致的镜盒，将那蚕丝绣花的扇子装在里面，就要给建章宫送过去。 眼瞧着这殿内的人都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陆子荣这才转过身，认真地看了清和好几眼。 感觉到了他的眸光，清和唇角轻轻勾了勾，只轻轻一笑说：“走吧，陪我出去走走吧，你心里应该有很多话想要问我吧？” “木槿，去，替本宫主倒一杯消暑的清茶来。”清和将身边的人打发了，就径直从内殿里走了出去，往那空出来的清凉殿走了去。 走了一会儿，才在一处廊檐下坐下，整个过程，她都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但，她就算不看，也知道那个人肯定跟着来了。 清和抬头看了看头上宫人布置的用来挡蚊虫的幔帐，眼神莫名就带上了一丝的惆怅，幽幽地开了口： “其实……这大周皇帝待她也不是不好，你说是吧？” 清和话音落下，周围一片寂静，静得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够听见似的。 她等了又等。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又说：“来都来了，做什么不说话？你以为我不回头看你，就不知道你来了么？” 清和语气轻缓，像是在说一个流传久远的故事一般：“你不知道，你身上永远都有一股芙蓉花粉的味道么？那味道，我便闻过一次，就记住了。” “清和。” 暗处，陆子荣的身影一点点出现。 清和还是没有回头，仍是微微仰头，看着头顶的幔帐，眼底不知何时，都渐渐有些泛红了起来。 “……你从不带香囊，可是身上却有那样的香味，是每天夜里，旁无一人时，将那枚香囊拿出来看了又看吧？” “你！” 他的这个习惯，便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湘音都不知道，清和她又是…… “想知道么？”清和话音往上一挑。 第698章 表面功夫 陆子荣一双拳头紧了又紧，看着清和的背影，脑子里渐渐地也浮现出了一些不属于这辈子的记忆。 “……你若是想知道的话，只要你问，我就会告诉你的。” 清和的声音渐渐地有了一些哽咽，瘦瘦小小的背影，也莫名地看着像是有些抽动。 像是，压抑着什么似的。 这样的气氛，在他们两个之间蔓延开去，叫这炙热的盛夏，都变得像是有些凉了。 可是隔了好一会儿，陆子荣依旧没有开口问她。 清和眼眸垂了垂，低下头，“吧嗒”一声，一颗泪珠子就滚了下来。 不过，她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 飞快地抬手，将眼角的泪擦干，然后，让自己的脸上扬起一个看上去还算不错的笑容，继续说： “……你还算这样，我的事情，从来都不会过问。就是我跑到你跟前去说了，你也是不想搭理的。” 清和说着，声音都莫名抽了一下。 陆子荣听到这里，若是还猜不到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他也就真的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陆子荣看着清和的背影，脸上情绪复杂极了。 一时间，他不知该和她说什么好。 上辈子他就知道她对他的爱慕之意，可是，他那个时候心里装着的就只有顾青萝一个，哪里还有别的地方，能够留给其他人？ 但是，即便是如此。 陆子荣也知道，他当时刻意要同清和疏远，与清和保持距离，对清和来说，是一件十分让她伤心的事情。 可是，他给不了她想要的，也不打算给她想要的。 自然是不能让清和心中的那点想法肆无忌惮地蔓延下去。 所以，不管清和做什么，说什么，他都让自己不要去在意。 在陆子荣看来，时间久了，清和自然就会因为他的态度而有了转变。 可是…… 叫陆子荣没有想到的是。 上一辈子，到了晚年，清和也不再年少，却依旧不肯退却半分。 所以。 这一世陆子荣又瞧见了清和，心里头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再不能耽搁了清和的这一辈子。 可是…… 人算不如天算，他怎么也想不到。 清和竟然同他一样都重生了。 带着上一世的记忆，上一世对他的感情，上一世对他的那些痴念。 一起重生了。 “我……”陆子荣都不知该说什么。 清和听到了他语气中的百转千回，唇角一勾，就笑了：“你无须担心的。” 陆子荣一下子没有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清和又背对着他说：“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不会让你做违心之事。 那日在清凉殿，我那样说，也无非是想帮你作证。但话都说出去了，这大周的人，多多少少也相信了，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有的，你明白吧？” 陆子荣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清和继续道：“但是，你放心，这就只是表面功夫而已。等到时机差不多了，我再同大家说，厌恶你了，就都好了。” 清和说着，闭上了眼睛。 她再是不让自己掉眼泪，可，还是有一道泪痕出现在了她的脸颊之上。 第699章 一阵青烟 仿佛，这一番对陆子荣说的话，也是在对她自己说一般。 等到时机到了，她不光是要对旁人说她厌恶了他。 更是要对她自己说，她厌恶了他了。 想到这里，清和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疼得都麻木了，没有了丝毫的感觉。 可是，她也知道。 不这样劝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再如同上辈子那样，苦守一生么？ 方才她在殿内里那样说顾青萝，让她想清楚。 又何尝不是对自己说的。 很多事情，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沉浸在自己的念头里，自然是看不清楚。 不但耽搁了自己不说，也叫旁人都觉得心累。 所以啊…… 清和微微摇了摇头。 她是有些累了。 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即便，到时候那些人指不定会议论不休。 说她一个厌火公主，当众表达爱慕之心，没隔一阵又改变心意。 到底是有些不好的。 可是，这些清和都不在意了。 说到底，这也应该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所以，旁人要说不说，要说什么，她哪里还有心思去管。 只是…… 清和想着，又觉得心头有些疼。 毕竟她一辈子的念想，到了今日，就是个头了。 陆子荣不是听不到清和语气里的哽咽，更不是看不到清和背影在抽动。 她心头该多难过，他也是知道的。 可是…… 陆子荣站在原地，没有因一时的情绪往前走，更不能往前走。 因为，他知道。 他若是给了清和一丝的希望，那便是害了她。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陆子荣才终于抬手，朝着清和做了个揖。 “多谢。” 然后，便抬脚，转身离开。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往前走一步，更没有上前想要安慰她一句。 等到陆子荣走了不知有多久。 被清和支走的木槿才端着清茶找到了这里：“公主，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可让奴婢好找啊！” 木槿走到清和面前，刚要将茶盏递给她，就瞧见清和的一双眼睛通红得厉害。 木槿有些慌了，“公主，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让你觉得疼了么？” 木槿不知道清和的心事，清和也从未同她讲过。 清和摇头，扶着木槿要回去，什么也不说。 木槿没有见过清和公主这样子，在木槿的印象中，公主从来都是风风火火的，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神情。 可是，她见清和不说，她也不好问。 只能扶着清和回到了住处。 清和该是累坏了。 回到了房间里，依靠在床上，立马就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很多很多的画面。 那些画面里，有她，也有他。 有高兴、有伤心、有快乐、有难过…… 但是，到了最后，那些画面就像是清晨的浓雾一般，随着太阳的升起，渐渐地就消散在了山林之间。 最后，只化作一阵青烟，消散不见。 ***** 建章宫门口 守门的小太监见到长乐宫的李长公公来了，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李公公来了？可是皇后娘娘有事儿找皇上么？！” 也不怪这小太监殷勤，见着李长就赶忙招呼。 实在是…… 小太监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建章宫里的方向，皇上这几日，可实在是脾气大得很呐！ 但凡任何人有一丁点做得不对了，即便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皇上那可都是揪着不放，非要重重地罚上一罚的！ 而且，不光是他们这些太监宫女了，便是前来建章宫同皇上商议国事的大臣，也是一个不小心，就会冲撞了皇上。 就是昨个儿，礼部尚书来同皇上说事儿，不知怎么的，就被皇上下令拖下去，当众打了二十杖。 这可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当众惩罚朝臣。 他们都好奇，这礼部尚书究竟是做了什么，惹得皇上这么不高兴？ 蒋德公公却摇摇头，说：这哪里是做了什么，就是皇上心里不舒坦，要找礼部尚书出气呢！ 可是为何要找礼部尚书出气，不是这紫禁城里人人皆知的么？ 还不是因着那一天，在清凉殿中，礼部尚书直接就说皇后娘娘的各种不是。 皇上当即不好发作，可是心里啊，还是记着的。 这不，有了机会，自然就该出气的，就得出气啊！ 不过，这建章宫里伺候的小太监们心里都清楚的很，皇上呐，这明面的、暗地里的各种不痛快，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皇后娘娘。 皇上在长乐宫吃了多少天的闭门羹。 这建章宫就有多少天的不安生。 如今他们在皇上跟前伺候着，那都是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 大家都求神告祖的，期盼着皇后娘娘同皇上能够和好如初呢！ 尤其是几个年纪小，胆子小的。 更是恨不得到晚上就到城隍庙里住着，希望能够感动菩萨佛祖。 这不，求着求着，李公公就来了么！ 他们自然眼睛就亮了！ “李公公，李公公！可是皇后娘娘气顺了？” 小太监凑上来问。 见到李长手里捧着个锦盒，这悬着好几天的一颗心，终于能够落下来了。 好了，好了。 皇后娘娘都给皇上送东西了！ 应该没事了。 可是，他们问了，李长脸上却有些犹豫，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舒畅之色。 李长抿了抿唇，他也不知道皇后娘娘这到底算不算是气消了。 他是猜不透了，皇后娘娘让他送一把用过的旧扇子来建章宫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且…… 李长心里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他虽猜不透顾青萝的心思，但他在长乐宫里伺候了这么久的时间，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皇后娘娘的脾气的。 别看这皇后娘娘平日里温和待人，其实，她的性子比起很多人来都要刚烈得多。 这一次，皇上受了奸人蛊惑，差一点就错怪了皇后娘娘。 虽说后面有人作证，将事情给澄清了。 但，皇后娘娘心中应该到底还是有些计较的吧？ 再加上，皇上这几次来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都是闭门不见的。 李长隐隐就觉得，或许，这皇后娘娘心头的心结还并没有完全打开呢…… 第700章 太便宜她了 心里担心是担心，但是这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吩咐，李长也不敢怠慢了皇后娘娘交代的差事。 他将手里的锦盒拖了拖，就对看门的小太监道：“还劳烦同皇上通报一声吧。” “诶！诶！奴才这就去！”小太监当然是嘻呵呵的，立马就进去了。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消息，让李长进去。 李长应声而入，他也有段时间没有来建章宫了。 这刚一踏入建章宫里面，就感觉到整个殿内氤氲着一层淡淡的薄雾，莫名让人觉得有一丝丝说不出来的压抑之感。 一下子，就叫李长心里跳了一下。 “快过来。”蒋德见李长脚步有些缓慢，忙对他招手，示意他快些过来。 李长这才又“哎”了一声，微微颔首低头就往前行。 等到了厉玄琰坐着的案桌前面，李长小心将锦盒往地上一放，才打身往地上一跪：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是，李长请安之后，半晌都没有听到回应。 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发慌，不由得小心翼翼地抬头，就想要看看皇上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抬头一看，可把李长给吓了一跳。 如今已经要到傍晚了，窗外的光线就有些不好，但这殿内似乎又还没有来得及点亮足够多的烛火。 一时间，整个屋内就显得格外的昏暗黑沉。 而厉玄琰就坐在这昏暗黑沉之中，整个人看上去阴沉极了，就像是与黑暗融为了一体一般。 尤其是厉玄琰的一双眼睛。 漆黑的眼瞳仿若深不见底，浓重的眼下乌青又极重。 看上去，像是好几天都没有休息过了一般。 再加之厉玄琰如今面色不好，看着就让人莫名感到害怕…… 李长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心里头暗暗想着：哎，这几日他也知道皇上心中或许是不好受的，但是，这般仔细瞧见了，才发现，原来皇上都这般憔悴了。 真是…… 李长摇了摇头，都怪白浅月，说什么不好，非要作妖，如今叫皇上和皇后娘娘心里都不是滋味！ 皇后娘娘还只把她关在景福宫中，当真是便宜她了！ “何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厉玄琰的目光才扫了过来，落在了李长身旁的锦盒之上，眼瞳微微缩了缩，片刻才问：“是皇后让你拿过来的？” 语气有些犹豫，仿佛有些不敢相信一般。 李长点点头，又恭恭敬敬地朝厉玄琰行了个礼：“是啊，皇上。这是皇后娘娘方才特地交代奴才给皇上拿过来的。” 李长说着就将锦盒递给了蒋德，便递给了厉玄琰。 厉玄琰打开锦盒，蒋德候在旁边往里一瞧。 眼瞳就微微一缩。 咦。 皇后娘娘怎么让李长带了一把扇子给皇上？ 这是个什么意思？ “李长……皇后娘娘还说什么了么？”蒋德眉头微微皱着。 李长摇摇头。 什么也没说。 蒋德不由得更是咦了一声。 这皇后娘娘这么几天没有搭理皇上，如今，让李长送来东西，却又一句话也没有带。 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第701章 都往前看 蒋德心里想不明白，就扭头看向厉玄琰。 这么一瞧，就看到厉玄琰的一双眼瞳骛地就是一缩。 像是有些惊异。 厉玄琰右手微微有些发抖，将那把用过的蚕丝刺绣扇子拿了起来，放在眼前，认真地看了又看，仿佛在瞧什么绝世的珍宝一般。 “皇上……” “李长，这当真是皇后娘娘让你送过来的？” 蒋德本还想问些什么，厉玄琰倒是开口打断了他没有说完的话。 而且，厉玄琰话音一落，整个人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漆黑的眼瞳直直落在李长的身上。 紧张在意极了。 李长也不明白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深意，只点头：“回皇上的话，的确是皇后娘娘让奴才送过来的，而且，皇后娘娘也确实没有其他的什么交代，只说，送到皇上这儿，皇上自然知道娘娘是什么意思。” “是了……朕自然是应该知道的……” 厉玄琰微微抿了抿嘴唇，及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便又坐回到了椅子之上。 李长和蒋德瞧见厉玄琰这样子，更是有些猜不透这皇上同皇后娘娘之间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皇上……”蒋德小心翼翼地提点说，“奴才瞧着您朝中的事务也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抽空再去一次长乐宫啊？” 蒋德眼珠子直转，这一次再去，应该皇后娘娘不会再将他们拒之门外了吧？ 可是，厉玄琰却没有吭声。 这…… 李长和蒋德几乎是同时看向了对方。 大家都是在主子身边伺候的，揣摩主子的心思，为主子排忧解难是他们的职责。 可是，这次的事情实在是让人有些无从着手啊…… “晚些吧……” 厉玄琰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闭上双眼，用手按着太阳穴，慢慢地吐出一句：“晚些的时候再去吧。” 蒋德见状，只能应声：“是。” 李长也便不敢多留，向厉玄琰告了辞，就回到长乐宫复命，将厉玄琰晚些时候会过来，告诉了顾青萝。 顾青萝这个时候精神瞧着仿佛又好了一些了。 她点点头：“那你便吩咐下去吧，准备些他爱吃的东西。再吩咐小厨房，将本宫的膳食都端上来。” “不等皇上了？”李长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顾青萝，像是想要看看，她如今是不是真的收拾好了心情，不再像之前几天那样，沉闷发呆，一直忧虑。 顾青萝倒是脸上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只是扶着小宫女的手臂，坐了下来，看着李长说： “他都说了，会晚些再来。那本宫便准备好吃食便是了。本宫几日未好好进食了，自然就不便再等了。” “皇后娘娘这样说，也确实有些道理。” 顾青萝这番话也算安排妥当，尤其是主动要吃东西了，更是让李长放心不少。 也便不再耽搁，生怕顾青萝一会儿主意又改了，便即刻出去往小厨房而去。 到了小厨房，李长一下子就看到了正在熬药的云锦。 “云锦姑娘这是在给皇后娘娘熬什么药呢？方才我去建章宫的时候，皇后娘娘不是才吃了药么？怎么又吃上了？” 云锦抬头，“方才那个是给皇后娘娘安神凝气的汤药，前几日皇后娘娘不是心神不宁，忧思繁重么，我才拟下了那个方子。” “对啊，那这个呢？也是么？”李长闻着那药壶里飘出来的药味有些不一样。 果然，云锦就摇了头：“这是安胎药，皇后娘娘吩咐的。” “哦哦哦。” 又是要吃东西，又是要吃安胎药。 一切的一切看上去，这皇后娘娘都像是恢复到了往常的样子。 毕竟，若是心中心绪不宁，还沉浸在之前的情绪与伤心之中，哪里还有心思考虑这些？ “是好事，只要皇后娘娘继续这般按时吃饭，即使喝药，应该很快就能好了！”李长放心不少。 只是，云锦的脸上却带着几分担忧的神色。 李长这话是说得没错了。 但是，云锦了解顾青萝的性子，她若是心中有了疙瘩，是不会这般轻易地就解开的。 虽然说之前清和公主同皇后娘娘说的那番话，或许有几分敲打的意味。但是，这么容易，就让皇后娘娘解开了心结么？ 要知道，事情关乎皇上。 皇上，可从来都是皇后娘娘心中最为重要的人。 高兴也好，伤心也罢。 或许皇后娘娘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随着他们二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 皇上成了那个最能够引起皇后娘娘心中情绪万千的那个人。 李长觉得云锦是多想了：“皇后娘娘既然如今瞧着有了转变，咱们也便不要多想了，只管照顾好她！一切也都朝着好的方面想！ 可别心中一直念叨个不停，真将事情给念叨得不好了！” 云锦沉了一口气，“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也不过是担心皇后娘娘罢了。 其实，云锦心里比谁都盼着顾青萝能够真真正正地解开心结，不要纠结于那烦忧之事。 这白浅月也关在宫中了，白忠也变相软禁在了太医院中。 虽然都是皇后娘娘下的令。 但这样大的事情，皇上一个“不”字都没有说。 白忠那是谁啊！ 那可是如今权倾朝野的辅政大臣啊！ 特别是舒裕隆和王阜龄两位原辅政大臣没了之后，白忠的势力与权力，那可是眼瞧着就一点点壮大了起来，在这京城里，谁人都要敬上几分的！ 皇后娘娘说关就关了，说软禁就软禁了。 前朝的大臣们会有多少的非议，不用多想也能知道，那肯定是滔滔不绝的！ 但，即便是如此，皇上还是遂了皇后娘娘的意思，什么也没有说。 说到底，还不是皇上估计皇后娘娘，也有些内疚自己之前偏听偏信。 一国之君，能够为皇后娘娘做到这个份上，这其中自然是饱含了一片真心的啊！ “我的云锦姑娘，您就别想了！皇后娘娘那边还等着呢！” 李长虽然担心，但更多的还是乐观一些。 什么都往前看。 只要皇后娘娘慢慢好了，那便不要过多担心了。 一直念叨着，只怕是会更加惹得皇后娘娘心中不快了。 第702章 朕来 “好了，好了。李公公，我知道了。” 云锦点点头，便继续认真地为顾青萝熬制安胎药了。 小厨房手脚利落，不一会儿就将饭菜都准备好了。 难得顾青萝发了话想要用膳，小厨房精心备下了顾青萝往常就爱吃的燕窝红白鸭子八仙热锅、卤煮豆腐、山药樱桃肉、肉片焖玉兰片…… 而且，小厨房也知道顾青萝好几日未曾好好用膳了，生怕菜式味道过重，叫皇后娘娘心中油腻得慌，所以选的菜式，都是较为简单清淡的，但又色香味俱全。 顾青萝坐在桌子旁，看着这一碟碟的菜式，心里了然，这下厨房里的宫人是用了心思的，都盼着她能够用得舒心，多吃几口。 不是有一句俗话么，民以食为天。 吃得好了，心情自然就舒畅了。 到时候，再有个什么心里不舒坦的，日子久了，也便渐渐地忘了。 李长见顾青萝有片刻的晃神，赶紧就问： “皇后娘娘觉得菜式不合心意了？” 顾青萝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个一如往常的笑容来，“都好，李长你来布菜。” “哎！”李长见皇后娘娘终于又笑了，心里头更是觉得放心了不少。 好了，好了！ 皇后娘娘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用过晚膳之后大约半个时辰，云锦才将细细熬制的安胎药给端了过来。 药味很浓，一端进屋子里，就将整间内殿里都染上了浓郁的药味。 李长闻着那味儿，眉头不由得就是一蹙：“云锦姑娘，可准备了蜜饯？” 喝一口药，再食一块蜜饯，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云锦点头，刚要开口说她自然是准备了的。 就听闻屋外稀稀拉拉地就传来了一阵脚步神。 接着，只听得殿门被推开的声音，厉玄琰和蒋德就走了进来。 厉玄琰也闻到了那浓郁的药味，深幽的眼瞳微微缩了缩，几乎是自然而然地就吩咐说： “蒋德，朕让你带过来的琼州蜜饯呢？” 呀！ 云锦一听，心里就是一跳。 皇上今个儿晚上不仅来了，心里记着皇后娘娘该吃安胎药，还特地准备了蜜饯从建章宫带过来。 而且，还是过去皇后娘娘最喜欢的琼州蜜饯。 皇上果然还是将皇后娘娘给放在心上的。 云锦心下有了几分高兴，转过头就看顾青萝，可是，她看到顾青萝的一张脸上，神情淡淡。 隔了一会儿子，才露出了些许的笑意，朝厉玄琰笑笑说：“多谢皇上，皇上费心了。” 语气恭敬，还带了一丝的谢意。 虽然听上去，似乎同往日里，皇后娘娘的语气已经十分相似了。 可是，云锦还是觉得，她在顾青萝的语气中，听到了几不可察的一丝冷漠。 叫云锦心里又是隐隐有些不安了起来。 倒是蒋德笑呵呵地就捧着一个小碟子走到了顾青萝身旁：“皇后娘娘就用这个就药吧。” 顾青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淡淡地垂下眼帘，端起药碗，就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自然，顾青萝每喝一口药，也会吃上一口蒋德手中捧着的蜜饯。 蒋德这一路上过来的时候，心里面还有些惴惴不安的。皇后娘娘虽让李长来建章宫送了扇子，却一句吩咐的话也没留下。 他有些担心，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不是真的愿意再见皇上了。 若是皇后娘娘心中还没有想明白，皇上过去了，又将皇上给拒之门外。 那确实有些不好了。 不过现在好了，皇后娘娘都愿意吃皇上送过来的吃食了，应该就是心中没有了那般的计较了吧？ 想到这里，蒋德还往李长那儿看了一眼，自然就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欣慰又高兴的神情。 蒋德眼角往上一勾，看李长的样子，心中应该同他是一个想法。 自然了，他们在皇上和皇后娘娘身边伺候，都是希望主子们好的。 那安胎药实在是有些苦得厉害，顾青萝一小口一小口地饮，也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那碗药给全都喝完了。 “皇后娘娘漱漱口，再擦擦嘴吧。”蒋德挥了挥手，吩咐宫人伺候。 宫人们不敢怠慢，忙端着盆子、茶盅、还有擦嘴用的丝帕走了过来。 可是，等到顾青萝漱了口，要用帕子的时候，厉玄琰忽然开了口： “朕来。” 第703章 朕…… “朕来。” 一句话，两个字。 一下子就叫这内殿之中忙碌着的宫人们全都一怔，大家都忍不住看向了皇上，又很快看向了皇后娘娘。 尤其是蒋德和李长，更是屏息凝神地看向了顾青萝。 生怕她对皇上说出一个“不”字。 不过，还好。 顾青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虽然听不出来，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到底是没有拒绝的。 蒋德和李长不由得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蒋德让小宫女将丝帕递给厉玄琰，就朝着旁边的宫人们使了个眼神，让他们往后退，将皇后娘娘身边的位置给皇上留出来。 厉玄琰接过帕子，似乎有些犹豫，吸了一口气，才坐到了顾青萝旁边的凳子上。 抬手，用那丝帕，小心地、一点点地为她擦拭嘴角的水渍。 厉玄琰动作轻柔，便是隔着一张丝帕，顾青萝都能感觉到他的手有些微微地颤抖，像是在紧张在意什么一般。 但是，她依旧是没有说话，也没有抬眸看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仍由他为她擦拭。 殿内烛火跳动，光线柔和。 映照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叫他们看上去像是一幅画一般好看极了。 蒋德瞧着他们二人如今这“相敬如宾”的模样，心里又觉得放心了不少。 “快，快出去。”蒋德小声吩咐，挥手示意让屋子里伺候的宫人全都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和皇上都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相处过了。 好不容易今日皇后娘娘态度软和了一些，可不能浪费了这样好的机会！ 宫女太监们也都是有眼力劲的，蒋德这样一吩咐，他们便很快一个跟着一个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蒋德是最后一个，他出去之前，还特地在殿内的香炉里面，点上了沉香。 沉香能安神凝气，还能叫人身心舒畅。 最是适合如今这样的景象了。 等到伺候的宫人全都退了出去，殿内里只剩下了顾青萝和厉玄琰两个人之后。 厉玄琰才终于开口：“朕……朕……” 厉玄琰这几天心里其实憋着很多话，想要一一说与她听。 但就是青萝不愿见他，他心头的话，才一直憋着。 越积越深，只要有一道口子，那些话便能像是洪水一般，全都倾泻出来。 可是。 现在她就在他面前了，愿意见他了，愿意听他说话了，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是该说他那日被蒙了心，才让她受委屈了。 还是该说他这几日一直都很担心她，也一直都觉得很内疚？ 这些话，全都在他的喉咙处打转儿，仿佛说哪一句，都不大对。 顾青萝依旧是垂着眼眸，没有抬眼看他。 她点点头，“我知道。”三个字说得很清、很淡，却又像是包含了无数的情绪。 “青萝。”厉玄琰将手中的丝帕往旁边一丢，伸手就想要揽她入怀。 他心头虽有千言万语，但此时此刻，他更想做的，便是将她给抱入怀中。 好好地，认真地，将她给抱紧。 第704章 而是“我” 可是，就当他的手快要触碰到她的时候，顾青萝的身体本能地就往后面退了退。 她低头颔首，缩着脖子，不让他碰。 厉玄琰伸出去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看上去孤寂极了。 厉玄琰脸上的神情一凝，眼瞳猛地就是一缩。 然后，像是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觉得理应如此一般，厉玄琰唇角勾起一个虚浮的笑来。 他看向她，“你心里还是怨的。” 顾青萝抿唇，怨么？ 她觉得好像她已经不怨了，这样后退，对她来说，只不过是自然而然的举动而已。 “啊！” 顾青萝还想着，厉玄琰却一把伸手，直接蛮横不讲道理地将她给揽了过来。 顾青萝用力推他，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用力。 可是，他却也比以往任何时候，更不愿意将她给放开，她推，他就加重力气；她再推，他就更是用力将她的腰身给缠紧。 胡搅蛮缠的样子，就像是，绝对绝对不会放她离开一般。 厉玄琰用一只手钳制住她，一只手按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将她整个人都紧紧钳制在怀中。 “你既然还怨，又为何让李长给朕送来那把扇子？”厉玄琰声音里都有些发抖。 说出来的时候，便是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活了这么久，何尝有过这般在意一个人是不是想要离开的时候？ 他的心头跳得极快，快得让他自己都有些发慌。 “那扇子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你我却是知道的。” “在清凉殿中，你睡不好，觉得热。是朕拿了那扇子，一点点地为你扇风，你才能好眠？” “如今，你却叫李长将那扇子送来给朕，这是要将你我过去的情谊，全都送回给朕……” 全都送回给朕了么？ 是这个意思么？ 厉玄琰说到后面，声音都越来越小，就像是根本不愿意相信，心里头又实在怕得厉害，不敢说出口一般。 顾青萝动弹不得，只能听他一一说着这些话。 她听在耳中，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像是有些疼，又像是有些不疼。 她又推了推他，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何意？”厉玄琰又问。 这么一问，顾青萝倒是有些回答不上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之前那样交代李长，是为了什么。 感觉到顾青萝似乎没有方才那样抗拒，厉玄琰又说：“我知道你怨，可是，那个时候，我……我心里也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陆子荣对青萝的爱慕之意，他比谁都要清楚。 陆子荣从京城离开之时，几乎像是“警告”的那些话，更是毫无保留地说出了，对陆子荣来说，青萝便是他心中，最最最想要保护的那一个。 可是！ 他陆子荣凭什么？！ 他不过只是她的义兄罢了，他才是青萝真真正正的夫君！ 这世间，便是其他人都死绝了！ 也轮不到他陆子荣来关心青萝！ 能这般在意青萝，紧张青萝的，只能有他一个！ 所以，当白浅月说出了那样的话，又翻出来所谓的人证和物证之后。 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冷静！ 说他嫉妒也好，说他小气也罢！ 他就是容不下陆子荣，更容不下陆子荣和青萝之间，过去有那样一段他不曾参与，又比不上的过往！ 厉玄琰越想，越是用力地将顾青萝整个人给抱得紧紧的。 “事情突然，我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办法理性思考。” 他凑在她耳边说。 不是“朕”，而是“我”。 对于他来说，那个时候他的犹豫和不解，全都只是因为，他实在是太过紧张和在意了。 “青萝，我……” 第705章 朕不放心 厉玄琰手上的力气又加深了好几分。 可是，顾青萝至始至终都一直低垂着眼眸，深深地沉了好几口气，可是，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感受到了怀中人的寡淡与冷然。 厉玄琰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实在是疼得厉害，像是有人用一把刀，一刀一刀地割着，割得个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但，还是比不上她的冷然叫他心痛。 “……我知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青萝才吐出这样的三个字。 嗯，她知道了，了解了，明白了。 可是，她是不是真的能够理解他当时的心绪，又是不是真的愿意原谅他了呢？ 厉玄琰不知道。 顾青萝又抬手，将他往后面推：“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你退一退。” 厉玄琰本是最在意她的肚子了，若是，放在平日里，还不用顾青萝说，他便往后退了又退，生怕伤到了她腹中的骨肉。 可是，今日…… 她便是用力，再用力，他依旧是纹丝不动。 而且，顾青萝还能感觉到他抱着她的手有些轻微的发颤。 像是生怕他一放手，她当真就会消失不见了一般。 顾青萝又沉了一口气，这才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又说：“你放开，我不走。” 厉玄琰没动。 顾青萝又说了一遍，他才终是愿意放开了紧抱着她的手。 但饶是如此。 毕竟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横亘在他们两个人之间。 若是简单的三言两语就能将那日的所有事情全都清洗干净，心底里就没有任何的怨意。 那只能说明，他们两个人之间，从来就没有所谓的情深。 毕竟，若是从来都没有将对方放在心上，对方的所作所为，对自己来说，才是什么都不是。 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对自己来说都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人罢了。 但正因为之前那样情深意切的爱恋，才会心中埋怨不是么？ 厉玄琰知道顾青萝心里怕是还没有完全原谅了他，所以，他也便只能在她身旁陪着，又说了一会儿话，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便亲自照顾她睡下，自己便从殿内退了出来，在内殿外的软榻下歇下了。 蒋德担心厉玄琰这样睡不安稳，便建议他会建章宫，明早上朝之前再过来瞧一眼就是了。 但厉玄琰却摇摇头，说：“哪里也不去，不留在这里，朕不放心。” 厉玄琰态度强硬，蒋德也只能按照厉玄琰的吩咐，就指挥着长乐宫里的宫人为皇上安排。 外面有条不紊地忙着，云锦端了今日最后的一碗安胎药进到内殿之内，想要服侍顾青萝用下。 但推门进去，就瞧见她已经换好了衣衫，在床上歇下了。 她头上的青丝，如瀑布一般铺在她的身后，像极了最柔软的绸缎。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背影，云锦瞧着眼里，还是莫名就觉得有些缥缈淡然，像是画中的仙人一般，一个不经意间，便会化作一阵青烟，从这人间消失。 “云锦？”顾青萝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没有回头，便是闻到了那浓郁的药味，也猜得出来人是云锦。 云锦应声走了过去，服侍顾青萝吃药。 然后又将皇上带过来的琼州蜜饯，递到了顾青萝的嘴边：“皇后娘娘……” 云锦话音有些犹豫，她其实知道，这两情相悦之间的事情，最是容不得外人多嘴的。 但是，这关乎皇后娘娘，云锦忍不住还是想要劝说一句两句：“皇后娘娘，其实奴婢瞧在眼里，皇上他，他心里其实是有您的。” 这紫禁城里多少女人，偏偏皇上除了长乐宫之外，其他嫔妃的宫殿，皇上就从来都没有踏足过。 便是之前封了舒婉心作贵妃，但是，皇上也几乎没有去过舒婉心那里，更别说，这后宫中其他嫔妃的住处了。 按理说，旁人污蔑皇后与他人有染。 不管这件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只要这样的话传出来了，其实就是让皇上与天家蒙羞了。 若是放在过去几位皇帝身上，便是再信任，怕是也会先冷淡一段时间再说。 但是，厉玄琰却是每天都过来长乐宫探望皇后娘娘。 如今，更是为了能够离皇后娘娘近一些，还心甘情愿地睡在软榻之上。 这说出去，只怕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吧！ 大周天子，好好的宫殿不住，好好的龙床不睡，甘愿留在小小的内殿外的房间里，睡在一张软榻之上。 为的，就是能够好好将顾青萝给照看着，不想再让她从自己的视线中离开半分。 人心都是肉长的，云锦看在眼里，自然而然地就会觉得，其实皇上或许当时，真是被蒙了心，才会那样糊涂了。 如今，皇上清醒了过来，反应过来了。 不还说将皇后娘娘放在心尖上在意么？ 皇后娘娘她…… 难道就不能收敛心神，想想以往高兴的事情，就让这件事情过了么…… “好了，药喝完了，你先出去吧。”顾青萝打断了云锦没有说完的话。 语气有些许的冰凉。 也不知是不愿意云锦过多的揣测她的心意。 还是，不愿意云锦继续说下去，叫她不知不觉间就要动摇了。 云锦叹了一口气，将那碟琼州蜜饯摆在顾青萝的床头：“皇后娘娘，奴婢这就不打扰了，您好好休息吧。” 云锦说罢，就收拾好一切，又为顾青萝将床幔放下来、将窗户半掩，最后吹息了几支蜡烛，让内殿里的光线不那么刺眼，才退了出去。 云锦退出去之后，顾青萝这才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青瓷小碟上的琼州蜜饯。 琼州到京城路程很远，少说也要大半个月才能到。 原来，这紫禁城里面，她是从来都见不到琼州的吃食和物件的。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她想到了，蒋德也好、李长也好，总能够很快就为她拿来她想要的东西。 想想，他们也应该是听了厉玄琰的吩咐，才会有这样的安排吧…… 顾青萝又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伸手轻轻将那青瓷小碟往地上一拂。 第706章 再送一份 只听得“哐镗”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惊得在外面守夜的宫女赶紧就推门走了进来。 宫女还有些睡眼朦胧，但瞧见那地上的瓷器碎片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以为顾青萝这是不是要想不开了。 “皇后娘娘，您这是——” “别叫。” 顾青萝朝着她摇摇头：“本宫就是不小心打碎了而已，你别叫，别惊动了旁人。” 宫女看到顾青萝确实神情十分镇定，端端地坐在床上，并没有想要伸手那瓷器碎片的意思，这才放心下来。 小宫女点点头：“奴婢知道了，这就赶紧收拾，皇后娘娘安心休息吧。”说罢，就赶紧盏灯，认真收拾起来。 只是，小宫女没有瞧见，她才刚刚将这内殿里的烛火点亮，顾青萝就侧过身，朝向了墙的方向，不让小宫女瞧见她的脸。 小宫女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将一切收拾妥当，才说： “皇后娘娘，奴婢已经收拾妥当了，您放心好了，不会伤着您的。” 顾青萝依旧面朝着墙的方向，轻轻“嗯”了一声。 小宫女将多余的烛火熄灭，将瓷盘碎屑收拾好就要退出去，但出去前，又再嘱咐了一句： “皇后娘娘下次还是稍稍小心些吧。碎片尖利，若是不小心划伤了，那可就不好了。” “本宫知道了，出去吧。” 小宫女这才退了出去。 第二天清早，时辰到了，厉玄琰便起身收拾要去太和殿上朝了。 蒋德正在为厉玄琰穿戴龙袍的时候，就瞧见一个小宫女手上捧着青瓷碎片要拿出去丢了。 那青瓷碎片蒋德看在眼中觉得十分眼熟，毕竟，装琼州蜜饯的青瓷小牒是他特地挑的，因为，蒋德记得，皇后娘娘说了，她就是喜欢这样的样式。 于是，蒋德便一下子将那青瓷小碟给认了出来，眉头微微一蹙：“诶，那是什么？诶，说你呢！对，就是你，过来。” 那小宫女闻声就低着头走了过去，将手里的东西抬了抬：“皇上吉祥。” “这什么啊？”蒋德又问了一句，扫眼往宫女手中一瞧，心里立马就咯噔一下。 这不是…… 不是昨个儿皇上特地命他给皇后娘娘带过来的琼州蜜饯么？！ 这，这，这，怎么一个晚上过了也没有怎么吃几块就要扔了？ 而且，那青瓷小碟还是摔碎了的。 蒋德秉着呼吸就朝着厉玄琰那边看了一眼，果然！ 厉玄琰整个脸就是骛地一凉，幽深的眼瞳里面，透露出来的，那可是满满的凉意与怒然。 是了。 任谁瞧见，自己的一片心意就这样毫不客气地被人给摔碎了，心里头肯定都是各种不是滋味吧！ 小宫女摇了摇头，声音恭敬极了：“回皇上的话，这是昨个晚上，皇后娘娘不小心摔碎的。” 不小心？ 蒋德心里有些信、又有些不信。 但是这不信吧，难道还要真的以为是皇后娘娘心中还怨着，才这样？ 蒋德不由得又看了厉玄琰一眼。 只瞧见厉玄琰眼瞳缩了又缩，最后才扭过头，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顾青萝所在的内殿。 半晌才开口：“蒋德。” “奴才在！” 厉玄琰看着内殿所在的方向：“待会儿再让人送一份过来。” “……”蒋德眼珠子转了又转，心里一时间猜不透厉玄琰究竟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不过，皇上既然吩咐了，蒋德便将这事给记在了心中，等到从长乐宫中出来，就立马招来了小太监，让他去办这事儿。 吩咐完后，蒋德站在宫人往来不断的甬道里，看着东边高升的太阳，将金色的光辉洒在长乐宫上。 心里面叹了一口气：哎，这皇后娘娘啊…… ******** 接下来的几日，顾青萝眼瞧着状态和精神都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厉玄琰每天下了朝就去长乐宫里看她。 顾青萝也不将他给拦在长乐宫外了，只是，每每蒋德提起京城夏日炎热，让顾青萝重新搬回到清凉殿中，顾青萝都是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 像是那清凉殿对她来说，就是什么避之不及，再也不想踏足之地。 蒋德心里也便了然，这皇后娘娘其实还计较着呢。 不过，也该。 毕竟，谁若是经历了那样的事，心里只怕都没办法轻易将之抛诸脑后的吧。 厉玄琰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每天依旧来，而且，每天晚上也依旧睡在软榻之上。 太后娘娘听说了，心里总是有些不是滋味。 好好的一个皇上，居然睡软榻！ 心里面不由得就又觉得顾青萝似乎有些不懂事了。 但是，子晴又劝说：“太后娘娘，这皇后娘娘心中毕竟不舒坦。而且，也是皇上自己说要睡软榻的，奴才们也不敢违背皇上的旨意啊。” 太后却摇头，语气间几分的抱怨：“不管怎么样，皇上都不应该睡软榻！皇后心中不舒服，但也应该做好皇后的职责。 照顾皇帝、劝勉皇帝！哪里能这般任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太后越说越生气，前段时间里，顾青萝给厉玄琰吃闭门羹的事，就让太后心里觉得不舒服了。 在太后心里，皇后便是再是尊贵，那也不能越过了皇上去！ 而且，最后不是有人替她澄清了么，还一直矫情个什么劲儿？ “不行！”太后越想越觉得不满意，蹭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往慈宁宫外去。 “哀家要去好好敲打敲打这个皇后！” “太后！太后！”子晴见状，赶紧就往前面一拦，将太后的去路给挡住。 太后见了不由得眉毛竖起：“子晴，你这是做什么？” 子晴面露几分难色，但又不得不说：“太后，这大夏天的，您就好好在慈宁宫中休息吧，别出去了。皇上同皇后娘娘之间的事儿，咱们管不了。” 太后听不懂了：“哀家怎么就管不了了？” 她堂堂太后！ 皇帝的生母，皇后都还是她定下来的！ 怎么就管不了了！ 子晴咬了咬牙：“太后，是皇上说了，让您不要去长乐宫，免得让皇后娘娘心中不快。” 第707章 还有一个月 “什么？！” 太后简直要被这话给气得吐血了。 皇帝居然怕她让顾青萝不悦，就不许她去长乐宫了？ 皇帝是不是太过纵容皇后了？！ 将她的亲妹夫白忠软禁在太医院里、将她的亲侄女儿关在景福宫中，对外连一个好的交代也没有。 如今，还不许她去长乐宫，生怕，她去了，会让顾青萝觉得心中不悦！ 太后越想，越觉得自己怎么就养出来这么个死命宠媳妇儿的皇帝！ 这，这都是什么啊！ 太后只觉得双手都有些抖得慌。 子晴见状，生怕太后气伤了身子，赶紧就上前，将太后给扶好了，让太后坐下，轻言细语的劝说： “太后，您别生气啊。这皇上还不是看在皇后娘娘如今怀有龙裔的份上，才这样对皇后娘娘的么？” 子晴按照厉玄琰的吩咐，劝说太后。 因着太后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就盼望着能有皇孙，这样，她到时候驾鹤西去，才有脸面去见先帝。 所以，厉玄琰便告诉了子晴，只要将顾青萝腹中“子嗣”的事情拿来劝太后，肯定是有用的。 果不其然，子晴才刚刚提到“龙裔”二字，太后的眼睛就有些亮了。 “当真？”太后抓着子晴的手，“皇帝当真只是因为估计皇后肚子里的孩子？” 子晴见太后只关心龙裔，一点也不关心皇后娘娘，心里莫名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但还是按照厉玄琰的吩咐劝说着：“是啊，太后，皇上也是想让皇后娘娘能够安稳地生下大周的嫡长子啊！” 嫡长子，那可是多么尊贵的身份！ 其中的重要性，太后自然是明白的。 “这……”太后听到这里，倒渐渐地就没有了那么多的怒意，但心里，还是总是没有那么的喜欢顾青萝了。 毕竟，有了那样的谣言和指正，即便是假的，但脏水都泼上去了，再是洗得赶紧，可是，还是会时不时就想起那一身的骚啊！ “罢了罢了，那就不去了。反正，哀家也不想瞧见她！”太后摆摆手。 子晴这才“哎”了一声，就将太后给扶了进去。 只不过，子晴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替皇后娘娘不值的。 但是，子晴就是一个伺候的丫头，她替顾青萝不值又有什么用呢？ ******** 在厉玄琰一天天的照看之下，顾青萝的身子倒是一天天的就好起来了。 云锦每日都按时端了三大碗安胎药给顾青萝，孙院判也好，楼九爷也好，都说顾青萝的胎象已经稳定了，只需要再静待一个月左右就能临盆了。 莫平生也便高兴地趴在顾青萝的肚子上，轻轻用小手轻轻地摸了又摸： “姐姐，你听到了么？师傅说了，再过一个月左右，你肚子里的小宝宝，就能钻出来了！只是……” 莫平生仰头，一双大大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顾青萝：“只是平生不知道，小宝宝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呢？是从肚子上么？那可多吓人啊！” “哈哈哈！” 莫平生的样子惹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还小，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不过，他这样认真的小模样，当真是怎么看怎么惹人喜欢的。 自然，顾青萝瞧着平生这小小的模样，眼角都带上了笑意。她用手摸了摸平生的小脑袋，故作高深道：“这个嘛，你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平生一听，嘴巴就撅起来了： “又是这句话。姐姐，你和平生的师傅还有师兄他们，怎么都喜欢说这句话啊？” “哦？是么？”顾青萝又笑了笑，“你的师兄们，他们也经常……” 云锦瞧着顾青萝同莫平生开开心心的相处，心里悬着的一颗大石头终于算是落了下来。 她将药碗放下，对站在旁边的叶言秋说：“多亏了你脑子转得快，还想得到将莫平生给接进宫中，陪伴皇后娘娘。” 那日，叶言秋说要想个法子，分散顾青萝的心神，什么话也没说，就直接出了宫。 本来是说当天晚上就能回来了，但等到宫中都落锁了，还没有回来。 直到第二天快要到傍晚了，叶言秋才带着莫平生一起回到了长乐宫。 云锦一见到莫平生就明白了叶言秋的意思。 莫平生是个小娃娃，在长乐宫里跑来跑去的，给这宫中增添了许多的活力。 而且，这样一个小娃娃时时刻刻出现在皇后娘娘的眼前，自然是能让她想到自己腹中还未出生的孩子。 有了孩子这样的一个牵挂，皇后娘娘心中多么的百转千回，都不得不念及自己的孩子，而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再加上，顾青萝同莫平生着实投缘。 莫平生便是乖乖地在顾青萝身边待着，什么话也不说，都能让顾青萝莫名觉得心情舒畅。 更别说，莫平生这个小娃娃就跟个活宝似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叫这长乐宫里凭添了许多的欢声笑语。 这人高兴了，自然而然地，就会将那些不高兴的事情，渐渐地忘记了。 叶言秋摇摇头：“我不过也是不想让皇后娘娘继续沉浸在伤心的情绪里罢了。 皇后娘娘这样好的人，不应该因为这样的事情，就失去了本该有的快乐与开心。” 云锦听着叶言秋说这样的话，心里对叶言秋愈发多了一分喜欢与信任。 “哦，对了。”云锦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问叶言秋说： “莫平生好歹也是那楼九爷带到京城来的唯一一名弟子，你是怎么说服了楼九爷，让他同意莫平生入宫的？” 毕竟，叶言秋说到底，也不过就是这宫中的侍女。虽说同皇后娘娘关系亲密，但身份并没有高到，可以同楼九爷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吧？ 这个问题，云锦前几天一直都忙着为莫平生安排房间，便忘了问了。 如今闲下来，才又想到了这件事。 只是…… 叶言秋眸光有些闪动，想了想才说：“没有啦。” “我只是想到了这个法子，只是想试试而已，才去到南疆驿馆。是楼九爷人好，也是莫平生心里一直记挂着皇后娘娘，我一说，就立马答应了。” 云锦闻言，心里莫名一跳。 就是这么简单？ 虽说莫平生确实一直都很喜欢皇后娘娘，也一直都将皇后娘娘当做自己的姐姐一样相处。 莫平生听到叶言秋那样说，自己便想要来长乐宫，云锦是刻意理解的。 但是楼九爷呢？ 楼九爷可不是小孩子了，他应该知道，让莫平生来长乐宫，虽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 但是，若是有个什么不小心的，只怕会让两国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所以，云锦心里下意识地就会觉得，楼九爷或许会答应时不时就让莫平生入宫来瞧瞧皇后娘娘，但让莫平生就这样住在长乐宫，或许是要好好费一番唇舌才行的。 只是，叶言秋这样说了，估计是不愿意细说了。 “……哈哈，你啊你，这小脑袋里天天都想些什么？” 这边云锦还想着，那边顾青萝不知怎么地，就又被莫平生给逗笑了。 叶言秋笑了笑，眼睛看着莫平生，淡淡地开口：“反正啊，这莫平生来了，皇后娘娘眼瞧着一天天地就开心起来，这不就是最好的了么？ 云锦，你就别担心些有的没的了。” 说罢，叶言秋便朝着顾青萝她们那边走了过去，只留下云锦一个人站在原地。 云锦瞧着叶言秋走到皇后娘娘身边，为皇后娘娘扇风，陪着皇后娘娘说话。 心里也便沉了一口气，不再多想了。 自己也便走了过去，问说：“说什么了，皇后娘娘笑得这样高兴？” 顾青萝的眼睛眉梢一直都是带着笑意的，她指了指莫平生，刚要开口。 莫平生就用自己的小手手，抓住了顾青萝的手指，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巴巴的神情，嘴巴撅着，瞧着又委屈又让人心疼。 “姐姐！你说了不告诉别人的！” 云锦一听就笑了，瞧着莫平生紧张在意成这个样子，不由得就想要逗逗他。 于是，云锦蹲下来，平视莫平生的眼睛，故意拿话激她说： “平生，云锦姐姐怎么是别人呢？我同皇后娘娘是一同长大的，皇后娘娘的事，就是我的事。同样的，我的是，也就是皇后娘娘的事。 算不得是别人的！所以啊，你觉得我应不应该知道呢？” 莫平生听着云锦这话，脑袋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瞧着样子可爱极了。 可是，想要自己的糗事要被说出来。 莫平生眼睛里马上就染上了红霞，就像是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一般，“哇”的一下就抱紧了顾青萝的大腿。 “姐姐！姐姐！你说了不说的！” 不关如此，莫平生还一边嗷嗷叫着，一边不停地摇着顾青萝的推。 像是，顾青萝若是当真说出一个字来，他就会当场撒泼一般！ “哈哈哈！” 莫平生这个样子，别说是顾青萝、云锦了，就是旁边站着的伺候宫女，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大家心里头啊，都忍不住想：这莫平生啊，还真是一个活宝啊！ 有他在，皇后娘娘的脸上，从来都是带着笑容了！ 当真是好啊！ 第708章 龙凤胎 “好好好，不说，我不说。” 顾青萝瞧着莫平生这个撒娇卖萌的样子，当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谁叫她就是吃莫平生这一套呢？ 可是，就算是顾青萝这样说了，莫平生一时间还是不信的。 一双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直直将顾青萝看着，问说：“姐姐，你说真的么？你当真不会告诉别人么？” 那样子，认真极了。 哪里像是在问平常的小事，仿佛，他问的，那可比国家大事都来得要重要多了。 顾青萝点点头，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是真的，是真的。姐姐不会骗平生的。” 又连哄带骗地说了好久，才让莫平生这个小孩子真的相信不会将他的糗事给说出来了。 众人又一起乐呵呵地说了许久的话。 顾青萝瞧着日头越来越大了，便吩咐人将东西都搬到屋子里去，也可以准备着用膳了。 云锦也叶言秋也都自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有莫平生陪着，顾青萝一直都很高兴。 她们也不想打扰了他们两个相处。 只是，云锦和叶言秋走开了，留下来的几个小宫女瞧着顾青萝同莫平生的样子，忍不住就想议论几句： “你们瞧瞧，这皇后娘娘同这莫平生关系多亲密、多融洽啊。若是不知道的，只怕是觉得他们是两姐弟也说不定呢！” “是啊！便是寻常人家的姐弟，还没有他们这样亲密呢。” “可不是么，这莫平生来这京城还不足一月。他们两个就能这般亲密融洽，也实在是难得。” “嗯。说来说去啊，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天下之大，还能遇见这般跟自己投缘的人，想想，也挺幸运的不是么？” “……” 顾青萝也听到了这些议论，不过，她倒是没有嫌她们多嘴。 而且，其他她们也没有说错。 这次几国使臣来京，还就数莫平生让她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那感觉像是自然而然的，没有丝毫的刻意。 她一见着莫平生，莫平生一见着她。 就自然而然地打心眼里接受了对方。 顾青萝想着，就紧了紧握着莫平生的手。 莫平生也像是能够感知到她心中所想一般，就将自己软嫩嫩的小脸靠在了顾青萝的手背上。 那又软又糯又带着丝丝暖意的触感，顺着手背一点点地往上蔓延。 叫顾青萝整个人都觉得放松了下来。 等到她们两个走进了内殿之后，顾青萝就让莫平生坐下，她还特地吩咐云锦她们准备了莫平生最喜欢的小食，就摆在桌上。 往日里，他拿双圆圆的眼睛只要一瞧见，那可都是立马充满了光亮。 可是今日，莫平生倒是没有注意那些小食，像是有些警惕地左右看了看，才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吧嗒吧嗒地走到门边将房门给关上。 然后，再吧嗒吧嗒地迈着小短腿，跑回到顾青萝的身边。 “怎么了？”顾青萝下意识地就感觉到，平生今日这般有些反常的举动，肯定是有什么要说的。 果不其然，莫平生伸出自己一双软软胖胖的手，将顾青萝的双手给抓住，再仰头，认真地看着她： “姐姐，平生有一个秘密想要告诉你。” “秘密？什么秘密？”顾青萝煞有介事地看了莫平生一眼，他一个没心没肺的奶娃娃，能有什么秘密？ 而且，还这般紧张的样子。 莫平生又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才朝顾青萝招了招手，示意她将头低下来。 顾青萝照做，莫平生就趴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轻言细语，一字一顿地说： “姐姐，平生听到了，你的肚子里啊，其实有两个小娃娃！” “什么？！” 莫平生的话，猛地就让顾青萝一惊。 两个？ 双生子？ 这，这大周国虽然也有人怀过双生子，但多的是在民间。 过去几位皇帝的后宫中，也零零星星有过几位嫔妃怀过双生子，可是，都少有后宫主位的皇后怀双生子。 而且，还是皇上的第一子！ 这个消息若是传了出去，那可是震惊天下的大事啊！别说这紫禁城了，就是整个大周国，那都是值得大赦天下的大事！ 顾青萝面色有些微微发僵，像是没有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又像是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并没有那样欣喜。 莫平生虽然年纪小，但人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情绪，他还是能够觉察到的。 果然，莫平生扬起自己小小的脸蛋，有些不解：“姐姐，你不高兴么？”可是，为什么啊？ 不是这世间的人，怀有身孕之后那都是欢喜极了的么？而且，若是男孩儿，那就是双重的欣喜。 如今，姐姐怀了双生子，那真是天大的喜事，怎么瞧着她的样子，却像是并不是怎么高兴一般呢？ 顾青萝抿了抿唇，不知该怎么回答莫平生这个问题。 高兴不高兴，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不过，她倒是认真地看着莫平生的眼睛，郑重地又问了一次：“平生，你确定么？你没有弄错？” 莫平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姐姐，平生绝对绝对不会骗你的。是真的。平生听到了，是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妹妹。” “啊！” 顾青萝闻言，又是一惊。 不仅仅是双生子，还是龙凤胎！ 这…… 这简直…… 莫平生看着顾青萝的惊异模样，继续说：“……平生还听到了，姐姐肚子里，妹妹一直吵着，说弟弟压到她的脚了，让他滚开些。” “哈？” 顾青萝听到这里，一脸的哭笑不得。 滚开些？ 她的女儿居然架子这样大，说出来的话，这般霸气侧漏！ 还没从她肚子里钻出来呢，就一副小霸王的样子了！ 那生出来，再捧在手心里一宠，那可不要上天了？ 顾青萝想着想着，就伸手覆上了自己的小腹，还真的感觉到了里面的动静。 脸上一下子就露出了一丝笑意，那笑是从她心底里流露出来的。 是为人母，在知道自己儿女健健康康时，自然而然就会露出来的笑容。 莫平生都瞧得有些愣住了，半晌才认真说：“姐姐，你这个样子真好看。” 顾青萝笑着看了看他，知道平生怕是有些想自己的母亲了。 便伸手将他揽进了自己的怀中，将他抱紧了自己暖暖的怀抱之中，用轻言细语的话对他说： “平生小的时候，还在平生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平生的母亲肯定也是这样浅浅笑着，感受着平生的动静的。” 平生知道顾青萝这是在安慰他，心里头暖暖的，也便用力地抱了抱顾青萝。 一时间，这小小的屋子里，温馨极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从外面被人打开了，“嘎吱”一声。 一道明黄的身影就走了进来。 第709章 是朕的不是 厉玄琰一进来，就瞧见顾青萝将莫平生抱在怀中，眼睛眉梢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怎么看，怎么像是慈母的模样。 一时间，叫厉玄琰的心情就柔和了下来，说起话来，也轻缓了许多：“怎么了，这是？” 莫平生一直都挺怕厉玄琰的。 他觉得厉玄琰一直板着一张脸，浑身上下又总是冷冰冰的，不仅叫人一点也不想亲近，甚至还叫人莫名就感到有些害怕。 所以，一听到厉玄琰的声音，莫平生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立马就从顾青萝的怀里窜了出来。 因为，他知道，厉玄琰最不喜欢的就是他一直趴在姐姐的身上了。 生怕厉玄琰又要瞪他，莫平生心里一颤，嘴里就吐豆子似的，将方才他同顾青萝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平生听到了，姐姐肚子里的是龙凤胎。 有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妹妹。” “平生！”顾青萝不想让他说出来，可是，她哪里叫得住。 厉玄琰听到“龙凤胎”三个字，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不敢相信，又充满了欣喜。 那种喜色，根本就从来没有在厉玄琰的眼中见到过！ “当真？！” 厉玄琰一下子就将莫平生从地上抱了起来。 莫平生又有些怕，但是，瞧见厉玄琰眼中的期待与兴奋，他知道，厉玄琰是因为姐姐才会这样的。 所以，心里好像就没有那么怕了。 莫平生朝着厉玄琰点点头，“自然是真的了。”他可是有探知人心的能力，能听到许多旁人听不到的东西。 上次在清凉殿的时候，他就听到了那个坏女人想要害姐姐的！ 得了莫平生的肯定回答，厉玄琰一双眼睛立马就落到了顾青萝的身上。 若是眸光能够化为实形的话，顾青萝早就被他不知道抱了多少次了！ 顾青萝见厉玄琰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不由得摇摇头，让他先将平生放下来，免得摔到他了。 厉玄琰这才后知后觉地将莫平生放下来，但整个过程中，他的目光也从未从顾青萝身上离开过半分。 “好了，你先出去吧，我和皇上说说话，待会儿再同你玩。”顾青萝摸了摸莫平生的小脑袋。 莫平生点点头，就要出去。 但出去之前，顾青萝又嘱咐他，让他先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便是云锦和叶言秋问他，他也不要说。 莫平生虽然有些不懂，但是还是用力点点头，“姐姐放心，平生知道了。” 然后，等到莫平生出去了，顾青萝才将目光落回到厉玄琰的身上。 他早就兴奋得不行了！ 几乎是一窜，就到了顾青萝的身边，一双大手，又想摸摸她的肚子，可是又有些担心会伤着她，便又不敢摸。 一时间，一个大男人瞧着竟有些手足无措般，着实有些滑稽。 顾青萝看着他这个样子，微微抿了抿唇，说：“你也不要太高兴了，莫平生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还说不准，你……” 你先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免得到时候希望若是落空了，那可就不好了。 但是，厉玄琰却摇头，伸手拉过顾青萝的手，让她坐到他的腿上。 孕中本就容易发胖，再加上一个大肚子，如今的顾青萝可要比一年以前重了许多。 又或者是她心里面，对厉玄琰还有些没有放下的怨意，所以，一开始并不愿意顺着厉玄琰的动作而坐到他的腿上。 可是，厉玄琰却不管。 有几分霸道地就将她给按在了自己的身上，伸手绕过她的腰，轻轻地将她给抱着：“是真的，肯定是真的。” “还不一定呢！”顾青萝又有些哭笑不得，堂堂大周的皇帝，居然这么容易就相信了一个小孩子的话。 而且，莫平生说是能够探知人心，可是，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是不是真的有这个能力，谁也说不准。 厉玄琰竟然这般轻易就相信了他，实在是有些……太不稳重了。 但是，厉玄琰的声音里，就是充满了相信：“肯定是真的。上天垂怜，让你与朕一下子就能有儿有女，这是你与朕的福气。”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无穷的力量，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她的心头，叫顾青萝心里莫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慢慢蔓延开去。 叫她一时间，沉默了下来，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厉玄琰感觉到她的变化，便又用力地抱了抱她。 将头搁在她的肩头，吸了一口气，才慢慢道：“过几日，你回首辅府一趟吧，你二叔从宛州回来了，你爷爷的身体也好多了。” “！” 顾青萝整个人一怔。 二叔，爷爷？ 她这几日光顾着自己的思绪，倒是将爷爷的事情给忘了。 顾青萝想着，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顾青萝啊顾青萝！ 你就是这么给爷爷尽孝的么？！ 爷爷那样尽心尽力地照顾你两辈子，你居然因为一个白浅月，因为几句污蔑的话，就这样陷入泥沼之中！ 你！ 顾青萝越想，越觉得自己前几天实在是失去了理智！ 可是，她想着，厉玄琰却用一只大手，将她的两只手全都给抓住。 还是牢牢抓紧了不放的那一种。 “你放心，你忘了的事，朕替你记得。知道爷爷对你来说很重要，便特地将你二叔从宛州调回来，精心照顾爷爷。 朕还派了宫中的太医，在爷爷府上十二时辰不间断地照顾。现在爷爷的身体终于稳定下来了，朕才跟你说的。” 他靠在她的耳边：“你心里的怨与恼，朕都知道。是……是朕的不是。” 厉玄琰终于在她面前，承认了自己的不是。 虽然，话很简单，但是落在顾青萝的耳中，莫名就让她整个人都一怔。 他的声音，他的话。 顺着她的耳朵钻了进来，直接就想往她的心底里钻。 像是，想要将她的心房给咬开一个洞一般。 “……这几日，朕天天看着你入睡，看到每晚，你都会在床上辗转到半夜，才能渐渐好眠，朕就知道，其实你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的。” 厉玄琰抱着她，将她这几日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什么时候吃过什么、什么时候发过呆、什么时候落过泪，全都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就像是，他从未从这长乐宫里离开过，他一直看着她，不愿意让她从他的视线里离开半寸。 他真的有些害怕，害怕她前几日说的，她想离开这里，回到顾家。 他不愿意，更不会答应的！ 想着，他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而且，握着她的手还有些许的发抖。 顾青萝沉了一口气，慢慢将眼睛闭上。 第710章 不和姐姐说一声 不知道她的心里此时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青萝……” 厉玄琰在她耳边又轻轻唤了一声，声音里，莫名有些哽咽。 其实，这段时间里，他自己过得也并不好。 看到她睡不踏实，他又怎能安眠。 看到她食不下噎，他又怎么畅食。 看到她眉心惆怅，他更是无法舒心。 所以，便是他从来都不会，也不能承认自己做错了事情，这一次，他也要在她面前，亲自说上一句，是他的不是。 为的。 其实就只是想让她心头的不悦能够消散。 重新回到之前，那样开开心心的样子。 顾青萝自然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的，只是…… 她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却依旧没有睁开双眼。她闭着眼，眼前一片漆黑。 她一点点地回忆过去的事情。 忧与喜。 悲与欢。 让她整个人仿佛站在了一个路口，而她却不知该做出怎样的选择才好。 “青萝……”厉玄琰又唤了她一声。 而这一次，顾青萝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般，终于睁开了眼睛。 虽然依旧没有像过去那般回头瞧他，但是，她却开了口：“……你都知道。” 说的，自然是方才厉玄琰所说的那些。 她的心中所想，她的心中所思，还有她的一举一动。 他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厉玄琰点点头，又将自己的头搁在她的肩头上，“你的事情，朕都知道，也都想知道。” 顾青萝唇角微微往上一勾，这才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又淡淡地“嗯”了一声，便算是她知道了。 厉玄琰也知道，她心头思绪万千，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让她放下心中芥蒂的。 她现在，一点点地软下来。 倒是让他放心了不少。 只是，他没有瞧见，一直背对着他的顾青萝，声音虽是软和了下来，但眸光却依旧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淡淡冰凉。 ******** 莫平生从内殿里出去，云锦就上来问他，同顾青萝在里面说了什么，两个人一会儿大叫一会儿笑的，像是有什么好事一般。 莫平生记得顾青萝的交代，自然是立马就将嘴巴一捂，大大的眼睛一弯：“我不告诉你！” 说罢，便迈着自己的小短腿，飞快地就跑开了。 那样子，依旧可爱。 云锦站在原地笑着摇了摇头，她知道，莫平生不说，肯定是皇后娘娘的吩咐，便不多问。 只让人去小厨房准备膳食。 皇上来了，可耽搁不得。 莫平生生怕云锦跟上来，跑得飞快，一下子就窜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他才刚推门进去，就撞到一堵坚硬的人身上。 “哎呀。”莫平生揉了揉自己的小脑门，抬头一瞧，着实一惊：“师傅，你怎么？” 莫平生看了看站在自己屋子里的楼九爷，又回头看了看屋外，并没有其他人瞧见。 “师傅，你来看平生，怎么也不和姐姐说一声啊？” 这样偷偷跑进来，若是让人发现了，那可不好了。 楼九爷没有回答莫平生的话，只右手轻轻一挥，就将门给关上了。 楼九爷往凳子上一坐，朝莫平生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你在长乐宫中，一切可好？” 莫平生从南疆驿馆来到长乐宫也有好几天了，虽然，他在长乐宫里玩得很开心，但是见到楼九爷也是开心的。 如今楼九爷又这般问他过得好不好，有一种被人关心的感觉，让莫平生心里觉得暖暖的。 便趴在楼九爷的腿上，点点头，奶声奶气地说：“师傅放心，平生一切都好呢！” “那就好啊……”楼九爷又笑着摸了摸莫平生的脑袋，真有一种师傅关心自己弟子的感觉。 楼九爷又同莫平生闲话几句，然后，看似不经意地又问了一句：“平生在长乐宫里住着，可有好好照顾皇后娘娘？” 莫平生点点头：“自然是有的。平生经常陪着姐姐说话，逗姐姐开心，姐姐这几天都高兴了很多呢！” 说罢，莫平生还得意得扬了扬头，像是在炫耀自己很能干求夸赞一般！ 楼九爷果然就难得朝平生笑了笑：“平生，乖。那皇后娘娘高兴了许多，是不是身体也渐渐好了呢？” 楼九爷一点点地套莫平生的话，莫平生年纪小，这样一点一点地往下套话，他根本就没有意识。 只当楼九爷和他一样，也在关系姐姐的身体，便毫无保留地继续说：“是啊，姐姐这几天都没有怎么唉声叹气了，而且啊！姐姐的身体好了，她肚子里的小宝宝都能说话了呢！” 莫平生越说越兴奋，一时间都有些手舞足蹈了起来。 楼九爷眉头往上一挑：“哦？都会说话了？那可是同平生说了什么呢？” 莫平生摇摇头，“没有，他们都没有和平生说话，只是妹妹和弟弟在吵架！” “弟弟和妹妹？” 楼九爷眼眸猛地一缩。 “啊！”莫平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就用手将自己的嘴捂着。 而且，脸上一下子就满是委屈的神情。 糟了糟了！ 姐姐说了，不能和旁人说起的！ 他怎么一不留神，就告诉师傅了啊？！ 不过，楼九爷却伸手又摸了摸莫平生的脑袋，像是明白他心里的纠结一般。 “平生，是皇后娘娘不让你同旁人提起这事，是么？” 莫平生眼睛里都有眼泪了。 委屈巴巴地点点头，若是姐姐知道他告诉了师傅，不知道会不会怪他啊！ “哈哈哈。”楼九爷却笑了笑，那样子像是在说，他当真是个傻孩子一般。 “师傅？” 楼九爷又笑笑，柔声宽慰平生说：“皇后娘娘不让你说，为的，是不想惹得别人的注意，而对她做出些不好的事情来，伤到了她腹中的孩子。 但是，平生你是知道的啊。师傅一直都在帮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会想要害她呢？是不是？” 莫平生觉得楼九爷说得好像有些道理。 他们才道大周来的时候，接风晚宴上，姐姐意外受了伤，就是师傅救了姐姐。 那次在清凉殿中，也是师傅救了姐姐，还帮姐姐稳住了胎象。 嗯嗯嗯！ 莫平生想着还点了点头，这一切他看在眼里，师傅肯定是不会对姐姐不利的。 于是乎，莫平生倒是放心了不少。 可是，他到底是没有做到对姐姐的承诺，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 楼九爷却十分“善解人意”地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放到了莫平生的手中。 “师傅知道，你心中过意不去。这样吧，这是一只能够促使人心情舒畅，提高精神的蛊虫，在皇后娘娘什么时候需要的时候，你就可以给她用。” 莫平生接过那个小盒子，认真地看了一眼。 那蛊虫，他是见过的。 功效也确实如同楼九爷所说的一般。 莫平生喜欢顾青萝，便想她好。 自然，若是有什么东西，能够帮到她的话，他便想要给她。 所以，楼九爷递给他，莫平生就接下了，不过，他还是又问了一句：“师傅，那若是姐姐问起，我要不要和姐姐说，这蛊虫是师傅你给我的呢？” 楼九爷眼底里闪过一抹亮光：“自然是不用的。你若是说了，皇后娘娘不就一下子知道你将她的秘密告诉了我么？” “啊！对啊！”莫平生点点头，认真将蛊虫给收好。 楼九爷脸上渐渐地就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来…… 第711章 长寿好了 然后，楼九爷的大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莫平生的脑袋。 脸上的笑看上去像是情绪万千：“所以啊，平生……这件事情你是不能同皇后娘娘说的，知道了么？” 莫平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是，师傅。平生知道了。” “嗯。”楼九爷诡秘的眼瞳缩了缩，“好了，既然平生在长乐宫一切都好，师傅这就回去了。” 莫平生恭恭敬敬地朝着楼九爷敬了个礼：“师傅慢走。” 接着，楼九爷身形一晃，就从屋子里悄然消失了。 ******** 城西 南疆驿馆 楼九爷才刚刚到，蓝凤凰早就在屋子里候着了。 “主子，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怎么样？ 平生怎么说？” 蓝凤凰一边问，一边将一个到大不小的匣子搬出来，放到了桌子上，打开来，里面全都是瓶瓶罐罐。 而且，闻着味道还有些刺鼻，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 楼九爷慢慢悠悠地坐到椅子上一靠，阖上双眼，只语气不明地吐出三个字：“龙凤胎。” “太好了！” 蓝凤凰一听，眼睛里立马就闪满了亮光！“咱们等了这么久，机会终于来了！主子，属下这就去准备一切！” 蓝凤凰说罢，转身就要从屋子里出去，她步伐很快，像是一切也不想耽搁一般。 可是，她才走了几步，身后的楼九爷却忽然开了口：“等等。先别去。” “主子？”蓝凤凰回过头，就瞧见了楼九爷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说不出来的凝重之色。 “主子，怎么了？南疆那边不就是还等着么？如今，机会来了，怎么又先别去了？” 蓝凤凰想到他们从南疆离开之前，那些人的吩咐，心里就不由得有些发麻。 他们来一趟大周京城，看上去风风光光，可谁又知道，他们此番前来，那可是带着必须要完成的任务的。 若是没有办法即使完成…… 蓝凤凰浑身就打了个寒战，那可是根本连想想都会觉得可怕的事情！ 蓝凤凰仔细瞧了楼九爷一眼，见到他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心里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问说： “主子，难道你心里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么？” 刀都架到自己脖子上了，还犹豫什么呢？ 楼九爷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一时间，他那双诡秘深幽的眸子里，竟然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挣扎。 楼九爷自己也不知道，方才他究竟是为何忽然叫住了蓝凤凰。 是因着脑子里忽然浮现出的那道人影么？ 还是…… 楼九爷想不明白，但蓝凤凰的话又句句在理。 良久，楼九爷才朝着蓝凤凰挥挥手，“按计划行事。” “是！” 蓝凤凰应声出去。 但走之前，蓝凤凰再一次回过头，又朝着楼九爷的方向瞧了一眼。 心里沉了沉，想说：主子，你一向都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这一次，事关重大，可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啊！ 所以，不管怎么样。 便是按计划行事时，主子有了任何的迟疑和犹豫，她都是会铁了心肠，将计划进行到底的！ 蓝凤凰眼眸一凝，这才抬脚离开了。 ******* 京城 城东 夏日眼瞧着都一天天过去了，再过上大半个月，就能入秋了，可这天上的太阳，却是一点减缓的迹象的都没有。 毒辣的阳光，洒在地上，依旧是火辣辣地，叫这人的每一个毛孔里都觉得仿若火在烧一般。 “砰砰砰！” 陈家嫂子拍了好几下门，朝着丽娘和长寿所住的院子里喊了好几声：“丽娘！丽娘！” 兴许是屋子里关着门窗，外面的声音便减小了许多。 陈家嫂子愣是喊了好多次，丽娘才终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飞快地来到门边为陈家嫂子开门。 “怎么了？嫂子？” 丽娘今日穿的是一件浅蓝色的素净布衣，头上戴了一块浅黄色的帕子，耳边挂了一对素银坠子。 虽然瞧着十分的简单质朴，可是架不住丽娘天生丽质，便是这般简单的装扮，穿在她身上，那都是叫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好几眼的。 果不其然，陈家嫂子瞧见丽娘开了门，就忍不住“哟”了一声。 心说：这丽娘啊，还真是漂亮极了！ 之前陈家嫂子也觉得丽娘确实是个美人儿，可是这段时间里，丽娘那可又美了好几个度！ 当真是叫这附近的街坊，茶余饭后都忍不住要拿丽娘的一张脸说事。 不过也难怪。 陈家嫂子自己也是女人，自然是知道的。这女人啊，就是要心情舒畅，天天开心，那才会瞧着好看呢！ 前段时间，长寿一直病着，天天夜里嚎得厉害，丽娘心中牵挂自己的丈夫，自然是没有精神的。 可是，这几天不同了。 兴许是这京城的大夫就是不一样，又或许是丽娘的诚意感动了老天。 这长寿的病啊终于好了！ 陈家嫂子从这巷子里进进出出的，都好几次瞧见，丽娘架着个男人在院子里走路。 一问才知啊，原来是长寿的身子终于有了好转了！ 陈家嫂子将手中的菜篮子往丽娘怀中一塞：“你男人好不容易好了，咱们邻里邻居的，瞧着你也不容易，这不，给你买了几根猪骨，你也炖点汤，给你们长寿好好补补！” 丽娘有些愣住了，低头瞧了瞧菜篮子，里面不仅有好几根猪骨，还有些时蔬和水果。 应该都是陈家嫂子特地给他们准备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丽娘摇头，不能要。 陈家嫂子却态度十分坚定：“说了是给你的，就是给你的！ 你还跟我客气啥！” 因着长寿到了晚上，总会连连哀嚎。 丽娘觉得吵到了邻居，便挨家挨户都包了红包，以表歉意。 丽娘出手阔绰，一个红包，那都是能够他们吃上两三年的银钱了。 再加上，他们都觉得，丽娘一个人照顾自己的夫君着实不容易。 还这般情深义重的。 大家也都多多包涵，不与丽娘计较。 如今，长寿眼瞧着好了，他们也是真心实意替丽娘感到高兴的。 第712章 换我照顾 “你就收下吧！”陈家嫂子又将篮子往丽娘手中塞。 丽娘却不肯收，她知道，像陈家嫂子这样的人，虽然住在京城里，但其实也并不是多有钱的。 这样一菜篮子的肉和菜，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不行，不行。嫂子，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你快那回去吧。虎妞儿不也还在长身体么，你就给虎妞儿留着吧！” 虎妞儿，是陈家嫂子的丫头，今年才四岁，粉面玉雕的，很是可爱。 两个人退来让去的，僵持了好长一段时间。 “丽娘，你就收下吧！” 终于，屋子里忽然传出了一道还略带几分虚浮的男声，才打破了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僵局。 “长寿！你怎么出来了？”丽娘一瞧见长寿自己出来了，赶紧就跑过去，将他给扶着。 “你也不叫我，若是摔着了那可怎么办！” 丽娘声音里带着几分责备，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但长寿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丽娘眼底的紧张之色：“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说着，长寿便用自己还有些枯瘦的手，将丽娘的左手握在了手中，紧了紧。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行走坐卧。 更是，终于能够再一次将蕴玉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虽然蕴玉的手，和十几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但是长寿将丽娘的手握在手里，只觉得，每一次握蕴玉手时，那种由心底里生出来的暖暖之感，从来都是没有变过的。 还是这般的柔软，这般的嫩滑。 叫他打从心里觉得喜欢得不得了！ “哎呀！嫂子还看着呢！”丽娘只觉得面颊一红，有些羞赧地瞪了长寿一眼。 他们都不是十几年前的小孩子了，怎么还这般没个正经的！ 可是，丽娘却不知道，她这么轻轻朝长寿一嗔，是多么的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就连门口站着的陈家嫂子都瞧得有些怔住了。 心里不由叹说：她之前还觉得丽娘这几日更美了，不想，她在长寿面前时的一颦一笑，那才是真真正正的美人啊！ 感受到陈家嫂子的目光，丽娘低着头，就想将自己的手给抽出来。 可是，她刚要用力，那边长寿也加重了力气。 丽娘抬头，就对上了长寿的一双眸子。 长寿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一般，紧紧地瞧着她，始终不肯挪开分毫。 像是，从今以后，他绝对绝对不会再放开她。 丽娘瞧着长寿的眸光，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动了动。 “咳咳！” 陈家嫂子虽然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可是瞧着丽娘和长寿他们两个这样子，还是莫名觉得心头荡漾，耳根都有些微微发红。 陈家嫂子指了指菜篮子：“丽娘，你男人都说了，让你收下，你就收下吧！” 长寿朝陈家嫂子笑了笑：“谢谢嫂子，谢谢你们这么长的时间里，替我照顾丽娘。以后，换我来照顾她了。” “诶……” 长寿这自然而然就说出来的话，像是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一般。 听得陈家嫂子心里真是羡慕嫉妒啊！ 怪不得这丽娘这么多年，都一直不离不弃地照顾长寿啊！ 这样温柔的男人，说出来的话，有是那样的暖人心。 便是她一个外人瞧见了，都打从心里觉得丽娘幸福，更别说丽娘自己了！ 陈家嫂子替丽娘高兴，也便又笑了笑，看了一眼丽娘打趣儿说：“那是自然！你如今都好了，若是我们还巴巴地要照顾丽娘，只怕丽娘也不让了吧！” “嫂子！”丽娘难得露出一份娇羞。 这样的神色，长寿没有好之前，他们谁都没有在丽娘脸上瞧见过。 “好了，好了。”陈家嫂子笑着摆摆手，转过头看了一眼城西的方向，说：“该是这段时间，就是菩萨显灵吧！长寿好了，城西的那位大人身体也好了。” “大人？哪位大人？”丽娘将东西收进去，随便就问了一嘴。 陈家嫂子指了指城西所在的方向：“还能是哪位大人，不就是首辅大人顾大人么？” “顾大人”三个字一说出来。 丽娘和长寿两个人的身子都莫名一僵。 特别是长寿，他好看温暖的眸子里，忽然就染上了一丝着急。 第713章 去瞧瞧 “首辅大人，他……他怎么了？”长寿吸了好几口气，才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地问陈家嫂子。 陈家嫂子说着，那脸都有些皱在一起了：“哎！别提了！ 也不知这顾家是糟了什么孽！顾大人一心为国，皇后娘娘又那般钟情于皇上，是这京城中人人称赞的好皇后。却偏偏有好事之辈，非要污蔑皇后娘娘……” 陈家嫂子越说越起劲，虽然她也只是道听途说，并不确保消息是不是真的是这样的。 但是，她说到顾青萝怎么被白浅月污蔑，顾大人又是怎么被白浅月气得晕死了过去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气愤的不得了！ 因着，在这京城里，顾泰清可是真真正正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但凡他们遇到什么难处，只要同顾泰清大人提及，要不了多久，他们的困难就一定能够得到解决。 所以，这京城里的百姓，大多都是打从心眼里尊敬顾泰清大人，也是尊敬皇后娘娘的！ 陈家嫂子脸都有些涨红了，像是再替自己鸣不平一般：“哎！要怪啊，都怪这顾家如今老的老，小的小。虽说还有一个顾项亭大人，可是顾项亭大人又常年在外驻军！哪里有人能够好好照看顾家这一家老小哦！” “……” 陈家嫂子说着说着，就想起自己家中还有些杂事没有处理，便向他们两夫妻告了辞。 等到陈家嫂子走远了，丽娘才抿了抿唇，走到长寿的身边，声音都变得有些小了：“项明……” 重新听到这两个字，顾项明的一双眼睛里，像是翻涌着万千情绪。 根本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样去形容才好。 良久，顾项明才开口说：“蕴玉，你别这样叫我。那个时候，我跟你离开，就舍弃了这个名字。如今，我只是长寿……” 柳蕴玉脸上也有些凝重，看着这个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心里百转千回。 她知道，为了她，他舍弃了太多太多。 以至于，如今再次提起，他也像是依旧有些放不下一般。 当时她就劝过他，怕他会后悔。 但，那个时候，他是那般的决绝和坚定，绝不肯放弃她。 不愿放弃她，那就意味着，他要放弃他过去的一切，甚至放弃他首辅大人二公子的身份。 柳蕴玉走到顾项明身边，将自己的头枕在他的手臂上：“项明，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是记挂着爹的。” 顾项明闻声，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柳蕴玉继续说：“所以，你放心。我让秒玄回去看过了，爹没有大碍。而且，二叔也从宛州回来了，有二叔照顾，你可以放心。” 顾项明依旧闭着眼睛，看不清他眼底究竟是什么情绪。但他伸手拍了拍靠在自己身上的柳蕴玉： “你有心了。” 柳蕴玉摇摇头，“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当初你为了我，这么多年都不能回去，我心里有愧。” 顾项明这才睁开眼，伸手将柳蕴玉抱进了怀中：“你不用有愧。那个时候，你深陷绝境，我若不去救你，你便只有死路一条。” 当初，他便同秒玄说过了。 她是他的妻，他绝对没有办法将她独自一人丢在那吃人的地方。 所以，如今这一切，也都是他出于本心的选择，没有丝毫的后悔！ 柳蕴玉心里却依旧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伸手紧紧抱紧了顾项明：“项明，你若是担心爹的情况，咱们可以今日或者明日晚上，潜回府中，你也可以亲自瞧上一眼。” 柳蕴玉说着，仰头看向顾项明的眼睛，沉思许久，才又说：“还有青萝……我们也可以去看看她。” 青萝…… 这两个字，还是当初顾项明亲自为青萝选的名字。 可是，他却这么十几年没有见到过她。 柳蕴玉：“秒玄说了，青萝再有一个月左右就能生子了，我想到时候去看看，不叫人发现，但，我也想看着青萝生子，好不好？” 顾项明知道，柳蕴玉说的虽然是她自己，是她放心不下想要去见见青萝，也想要去见见父亲。 但说到底，也是在为他着想。 她知道，他这么多年一直在病榻之上，心中最牵挂的，就是自己的父亲，还有自己的女儿。 如今他身体恢复了，自然是想要去看看的。 顾项明沉了一口气，将柳蕴玉抱得更紧了些，“嗯，我们找时间，都去瞧瞧。” 柳蕴玉鼻子有些发酸，点点头，“嗯！去瞧瞧！” ******** 自打上次在清凉殿中，得知白浅月和白忠的祖辈长久居住于通州之后。 王诗韵便一直在打探通州的事情，但是奈何，那通州的事情，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面纱一般，她找了许多人打听，但是得到的消息都有些模糊。 不是这里对不上，就是那里对不上。 要不然，就是打听了一圈下来，发现，最开始得知的消息，是假的！ “你也别太急了，慢慢地问，总是能够问出些端倪来的。”厉玄墨看着王诗韵一脸焦急的样子，心里就有些说不上的不畅快。 像是，他一点也不想她这般焦急一般。 但是王诗韵却摇头：“不行，不能拖了。再拖下去，只怕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怎么会呢？白忠和白浅月不都在宫中，哪里都不能去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厉玄墨不解。 王诗韵咬了咬牙：“就是因为他们两个一直都关在宫中，所以我才担心的！” 白忠是什么样的人物？ 他心思细腻，城府极深。 肯定早就有了安排，当他身陷困境之时，肯定有外面的人，将他的一些线索和证据全都销毁了，不能让人查到。 因为，他没有办法联系外界，那么，他外界的那些属下，自然就会想办法销毁证据，不让白忠做的那些腌臜事儿暴露出来。 不然，那才是叫白忠根本没有了可以翻身的可能。 但是，厉玄墨却觉得是王诗韵想多了：“不会吧？白忠有你说的这样厉害？我觉得他倒是不像呢！” 王诗韵沉了一口气，她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是，她心里就是这样觉得的。 或许是第六感吧。 又或者，是当初他们一开始找到的线索就与通州有关，而《通州县志》里面的记载又全然不利于顾泰清大人。 当时王诗韵就在想，若是顾泰清大人也倒了。 那么，过去的四大辅政大臣也便只剩下了白忠一个。 那个时候，白忠就真真正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白忠一开始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知府，如今权势名利可都只有一步之遥！ 王诗韵决不相信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心计！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厉玄墨有些担心，“若是他当着如同你说的一般，早就筹谋好了一切的话，又怎么可能让你我查到他的线索？” 王诗韵点头：“所以啊，若是真的想要找到白忠的罪证，就必须亲自去一趟通州。在这京城里打听，到底还是差了一些。” 厉玄墨一听王诗韵这话，心里头就有些隐隐的担心，“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诗韵将手上的东西收拾好，“我已经向吏部尚书大人告了假，说是家中有急事要回去一段时间。” 王诗韵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在吏部表现得很好。 吏部尚书十分赏识她。 所以，她这样一说了，吏部尚书便即刻就答应了。 王诗韵：“所以，我决定明天就出去，自己亲自去一趟通州。” “不行！” 王诗韵这话音才刚落，厉玄墨就立马大呵一声，“你一个女孩子，去什么通州！不许去！本王不许你去！” 王诗韵瞧见厉玄墨摆王爷架子，心里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她一开始见着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摆王爷架子。 她那个时候，就不将他的王爷架子放在眼中，更何况是现在。 所以，王诗韵根本就不理他，站起来，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我就是和你说一声，我什么都安排好了，明天就走。” 第714章 王八蛋 这个需要带过去，哪个也需要带过去…… 王诗韵低着头认真地收拾东西，没有注意到，方才还坐在她对面的厉玄墨，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厉玄墨一把将王诗韵的手给抓住，再一个用力，就将她给转了过来。 “我说了，你不许去！”厉玄墨声音里是难得的坚定和霸道。 他将她的手紧紧抓住，一点点地加重力气，甚至不惜有些弄疼了王诗韵。 “嘶……”王诗韵倒吸一口凉气，“你做什么啊！” 王诗韵抬眼瞪他，可是，这么一瞪，她只看到了他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那样子，是她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 一时间，叫王诗韵心头莫名一跳。 厉玄墨看向她，语气十分认真：“若是，真如所说，白忠是一个万事都会先有所打算的人，那么，你去通州，不就是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厉玄墨一想到王诗韵去了通州，很有可能会遇到危险，自己的一颗心就像是被人紧紧抓紧了一般，像是连呼吸都有些凝滞。 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但他很清楚，他的心头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同他说，他不想她去！ 一点也不想她去！ 他不愿她受到任何一丝的危险和委屈！ 不行！ 王诗韵瞧见了厉玄墨眼中所有的情绪，她连连沉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保持该有的镇定。 “十三王爷……”王诗韵开口。 “叫我厉玄墨。”厉玄墨语气强硬霸道极了，这个时候的他，像是忽然间大了许多岁一般。 过去身上那些被人所诟病的慵懒和闲散，忽然间就全都消失不见。 他，浑身上下透出的气场，大到叫人呼吸都一窒。 王诗韵也只觉得自己的心，莫名间跳得飞快。 又吸了好几口气，王诗韵才抬头看他，对上他如今那双气场全开的眼瞳：“厉玄墨。” 她叫他。 好听的声音落入他的耳朵里，叫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变得安静了。 知道她想要说服他，所以，他狠下心，用力地抓着她：“不行就是不行。吏部尚书准了你的假，可是我不准！明日，你该按时到宫中当值，若是我没有瞧见你，你就不用再去吏部当值了！” “厉玄墨！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王诗韵觉得他怎么一下子变得这样蛮不讲理，胡搅蛮缠的！ 他怎么能拿不能入朝当值来威胁于她？！ 他明明就知道，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那是她父亲的遗愿，也是她心中最紧要的事情，他怎么能这样！ 可是，厉玄墨却摇摇头说：“不讲道理，也好过让你身陷险境的好！ 明日、午门、我一定要见到你！” 厉玄墨说罢，转头就想要离开，像是根本不给王诗韵反驳的机会一般。 可是，他走出几步远，身后王诗韵又大喊一声：“厉玄墨！你个王八蛋！你明明知道前往通州探寻白忠的线索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你怎么能这样！” “王爷！” 王诗韵才刚刚将“王八蛋”三个字说出口，守着门外的王家的管家听到了，心里马上就是咯噔一声！ 唉哟，我的姑娘哦！ 那人可是王爷啊！ 你怎么能这样叫王爷“王八蛋”啊！ 果不其然，这管家心里才想着，那些一同守在书房门口的宫中护卫就“刷刷刷”地要往里面冲。 那架势，气势汹汹的，就像是要去抓朝廷侵犯一般！ 可是，但这些侍卫刚刚转身要抬脚往里冲，就听得里面厉玄墨一声厉呵传了出来： “做什么！都给本王滚开！” 侍卫们面面相觑，啊？ 滚开？ 十三王爷莫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这王姑娘这般大骂王爷，那可是大不敬的罪名啊！ 就当侍卫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里面厉玄墨又传出了一声怒声：“还不滚？” “是是是！” 厉玄墨都发话了，他们自然是不敢擅自闯入。 不过，他们倒是一个个极其意味深长地往这书房里看了好几眼。 心里连连摇头想说：这十三王爷不是脑子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就是看上了这王家姑娘吧？ 再仔细一想，两种情况里面，还是第二种情况比较靠谱一点。 毕竟，他们谁都不敢真的说，十三王爷没脑子啊！ 他们可王姑娘命大！ 可是，屋子里面，那个被侍卫们觉得命大得不行的王诗韵，却一点自己差一点就要遭殃的“觉悟”。 她一双眼睛瞪着厉玄墨，心里头满满的都是气。 “厉玄墨！我说了，通州之行对我来说十分重要！我必须去！” 射杀王阜龄箭矢上的红漆、《通州县志》上关于顾家的记载…… 再加上前几天在清凉殿，白浅月和白忠那样污蔑皇后娘娘还有顾泰清大人。 将这些事情细细一想，王诗韵觉得之前的谜团忽然间就像是有了指引的方向一般。 虽然这一切都还只是她的猜想，但是，她心里就是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告诉她，她的猜想很可能是真的！ 而且，她去了，很可能就能找到当日父亲被射杀的线索！ 能够为父亲查明真相，这对于她来说，当真是比什么都重要！ 厉玄墨面色也有些凝重，见她不肯听他的，不由得冷着声音，“重要过你的性命么？” 真的能重要过她的性命么？ 厉玄墨问出声，叫王诗韵整个人一怔。 她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他现在这样问了她，她心里面，竟然丝毫没有迟疑地就要跳出一个“是”字。 王诗韵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厉玄墨，慢慢地抬起自己的手，覆上了他的脸颊。 全然陌生的触感，落在厉玄墨的脸上，叫他整个人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王诗韵嘴角微微往上勾了勾，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看着他：“厉玄墨，我知道你担心我，而且，你的担心，应该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可是……” 王诗韵顿了顿，“可是，这件事情关乎我父亲啊，如果易地而处，这些线索同你的母妃有关……” “那你又会怎么做呢？”王诗韵浅浅地问他。 “我……”厉玄墨被她给问到了。 王诗韵笑了笑，另一只手也覆上了他的脸颊：“你应该也会和我一样吧，不管究竟有没有危险，不管危险多么可怕，也是会毫不犹豫地就想要去吧？” “可是！” 厉玄墨眉头狠狠一皱，他十分理解她如今的心情，可是！ 他就是不愿意看到她，自己让自己陷入险境之中！ “没有可是。”王诗韵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有着千斤的重量。 “我必须去……” 一句话说罢，书房里，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屋子里安静极了。 安静得，他们连对方的呼吸声、心跳声，都能清楚无误地听到。 “好。” 终于，也不知过了有多久。 厉玄墨才终于开了口。 这一个“好”字，就是应允了王诗韵。 这是她的心愿，他不应该因为自己的担心，而打扰了她。 “多谢。”王诗韵闭上眼，将自己的头满满地就靠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他的心意，她全都知道。 但是，这一次，通州，她不得不去…… “我会派人跟着你，不让你有丝毫的危险。” 王诗韵本是想要拒绝的。 这次过去通州，不知道，白忠究竟是不是布置了自己的亲信和人手。 若是跟着她去的人多了，只怕会打草惊蛇。 可是，她转念又想，她若是这件事情也不让厉玄墨做的话，他心里不知该有多么的愤怒。 所以，她点点头，只说：“好。你派人跟着，可是，你要告诉他们，要小心隐匿自己的身形，不能叫旁人看出的异样。” “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事情关乎王诗韵，他自然是不会让她出任何的问题！ 厉玄墨声音都变得有些冷了。 仿佛瞬间，他就变得沉稳了许多许多。 “嗯。”王诗韵靠在他胸膛的头点了点。 心里，又再一次说了一句“多谢。” 第715章 不好缓解 清凉殿 虽然顾青萝执意从清凉殿中搬了出来，但是，顾青萝吩咐了，让北燕的月漓公主还有厌火的清和公主继续住在清凉殿中。 一来，这京城里着实炎热，让两位公主同她以前从清凉殿搬出来着实有些不好。 二来，让她们两个住在清凉殿中，顾青萝也能偷得片刻的清闲。 所以，这清凉殿也不算是荒废了。 这天早上，清凉殿的宫人们正在打扫，远远就瞧见北燕的景皇子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他们赶紧收拾好一切，恭敬地站在门口，朝陆子荣行礼：“景皇子。” 陆子荣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神情，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抬脚就往里面走。 这些宫人瞧见他进去了，是朝着清和公主的房间而去的，便忍不住议说几句： “这景皇子，最近可是日日都来清凉殿呢！还都是第一个就去找清和公主呢！” “可不是么。清和公主虽然服下了用缠云虫熬制的霁清汤，身子瞧着是越来越好了，但景皇子却还是放心不下一般，日日都来呢！便是月漓公主那边，都是隔三差五地才去一次。” “嗨！自然是这样的啊！人家清和公主，还在病中的时候，听到了景皇子被人诬陷，简直像是命都不要了一般，冲出来为景皇子作证。还不顾自己的名声和清誉。 这样的一片真心，可不就把景皇子给打动了么？而且啊……” 说话的打扫小太监左右瞧了瞧，压低了声音又说：“这宫中不是又有流言说，清和公主那日其实是为了景皇子做假证呢！但是，现在瞧瞧，他们两个人还真像是有情谊一般呢！” “……” 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那边陆子荣耳朵灵敏，他们说的这些，他全都听见了。 但，听见了是听见了，可是他的脸上，却依旧是神色淡淡的，像是任何的事物都没有办法引起他的注意一般。 “嘎吱”一声门响。 清和自己将门打开了，她听到了动静，就知道是他来了。 看了陆子荣一眼，清和便身子往旁边稍微侧了侧：“你来了，进来说吧。” 就让出了一条进去的道。 但，陆子荣却并没当即就往里走。 他停在那里，像是有些犹豫一般。 清和往陆子荣身后望了一眼，才又说：“你若是一直不进来，被那些喜欢嚼舌的人瞧见了，指不定他们会传出什么话来呢。到时候……” 只怕是他最紧张在意的顾青萝，说不定也会成为这些宫人们议论的对象。 那当日她在清凉殿中，为他们两个作证的事情，就全都白费了。 陆子荣听她这么一说，心头沉了沉，“嗯”了一声，才抬脚往里走。 清和的房间，这些天他日日都来。 但是，每一次进去，他始终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虽然，清和房间很大，为了不让他觉得别扭，清和每次都是自己退到案桌后面，将很大一部分空间让给了陆子荣。 只是，那种心中的不自在，实在不好缓解。 第716章 不用客气 而且，明明是两辈子都接触过的人，陆子荣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不自在的感觉，竟然越来越深了。 是因为他再一次感觉到了清和对他的爱慕之情？ 可是，过去他知晓清和心意的时候，不是也能够坦然自处么？ 为什么这一次，他整个人都像是浑身不舒服一般，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变得和过去不一样了？ 清和似乎看到了陆子荣的不自在，眉头轻轻挑了挑，用一本书卷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说： “你若是不自在，再坐一小会儿便回去吧。你若走得太快了，只怕外面的人会起疑心。 这里有些书，你也可以看看，消磨时间，待会儿时间差不多了，木槿会提醒你的。” 清和语气和缓，一点都没有往日同厌火宫人说话时的刁蛮和霸道。 就像是，她所有的小脾气，只要一到了陆子荣的面前，全都会收敛起来一般。 陆子荣知道清和也是在为他考虑。 轻轻“嗯”了一声之后，便起身往清和那边走了几步，伸手就要拿书卷。 可是，他的眼睛扫过那些书卷的封面之时，他伸出去的手霎时间就顿住了。 陆子荣眼瞳微微一缩。 这些书，都是过去他喜欢看的。 他记得，过去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和她提起过他喜欢什么书，他更是很少在她的面前看书。 因为，那个时候，他知道她的心意。 但他心中已经被阿萝给占满了，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许给清和她想要的，故而，他会想办法保持与清和的距离。 所以…… 如今见到这些书卷，陆子荣都有些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着想了。 甚至，他都能觉察到，自己的心头似乎有些跳得厉害，这样的感觉，他过去是从来都没有感觉到的。 陆子荣沉了几口气，决定不让自己多想，随手挑了一本，就想要退到窗边，看看书打发时间。 可是，当他将书拿在手中，就要转身的时候。 安静的房间里，他忽而就听见了“吧嗒”的一声清响。 那声音叫陆子荣一愣，他一时间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那究竟是什么声音。 目光四下一扫。 陆子荣就发现，清和躲在书卷之后，身体像是有轻微的抽动。 然后，又是“吧嗒”一声。 清和的身体又动了一下。 陆子荣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仿佛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一般，连呼吸都变得一窒。 陆子荣好看的眼睛里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情绪。 他都感觉到自己差一点就想要将清和手中的书卷拿开，问问她，她怎么了？ 可是，他的理智又告诉他，他不能这样做。 所以，陆子荣沉了好几口气，才慢慢开口说：“这些书都很好，多谢。” 疏离、客气。 就像是在对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说话一般。 他话音一落。 安静的房间里，忽然间就响起了一声，几乎不会被察觉的自嘲笑声。 良久，书卷之后的清和，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像正常人一般。 “不用客气。” 第717章 第二次了 可是。 清和虽然已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了，但她嗓音里透出来的丝丝哽咽，还是清楚无误地传入了陆子荣的耳朵里。 陆子荣站在原地，双手不自觉地紧了又紧。 才慢慢地抬脚，往窗边走了过去。 他刚一坐下，就忙将书打开翻看，像是，生怕迟了那么一刻，会叫他的心头更加的翻涌难耐一般。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想要静下心去读书，他的心里头就越是烦躁。 到最后，一页书，他每个字都认真看了，但脑子里，却根本就不知道这页书到底在说什么。 根本就跟天书似的。 心里越来越烦躁，陆子荣便端起桌上的茶杯，将里面的清茶喝了一口又一口。 可似乎还是不够。 便叫来清凉殿里的宫人，再倒了好几杯清茶进来。 外面伺候的宫人瞧见了，心里不由得就想要腹诽一句： 哟，这景皇子心头是有多大的火再烧啊，都喝了这么好几杯茶了，还没办法浇灭心中的邪火。 啧啧啧。 那些人还说什么，景皇子和清和公主都是装出来的，现在瞧瞧，哪里像是装得？ 只怕，若不是碍于清和公主身体还没有好全，景皇子才不会这般心头邪火乱烧，又无处安放吧？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 陆子荣磨皮擦痒地坐了不知多久，终于忍不住，想要离开了。 他一说了，清和就叫了一声“木槿”。 在外面守着的木槿，打帘进来，清和就吩咐她领着陆子荣出宫去，还特地交代了，让木槿亲自将陆子荣送出宫去。 木槿就要应声，可是，陆子荣却立马挥手：“我自己出宫就是了。” 他好不容易才从这屋子里出去，就是想要好好透透气，若是清和身边的木槿还跟着他，他心里怎么能够自在轻松？ 所以，他这话一说完，就立即打帘出去了。 他走得很快，步伐如飞。 外面的宫人们瞧见了，下意识地就都觉得有些许的奇怪。 这景皇子是有什么急事不成？走得这样快？ 像是这清和公主的房间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叫他避之不及一样。 “傻不傻！” 有一个年纪稍微大些的太监，敲了敲其他小太监的脑袋：“景皇子这哪里是在躲什么了！ 他这啊，应该是怕自己把持不住，又碍于清和公主的身体状况，不得不快快离开。懂不懂啊！” “啊……” 小太监们懵懵懂懂，这么一说，好像又是这样…… 可是真的是还是不是，他们就无从得知了。 而那边，陆子荣飞快地从清凉殿中走了出来，脚步根本就没有停过。 可是，他走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身后跟着的伺候小太监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景皇子，景皇子，咱们这是去哪儿啊？宫门，不是这个方向啊！” 陆子荣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发现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走到了太医院的门口。 陆子荣眼瞳微微缩了缩。 第二次了。 上次，他在太医院见到清和之后，也是这般急急忙忙地走出来，也是这般匆匆忙忙地走着，却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 陆子荣一颗心不知怎么的，跳得飞快，像是马上就要从他的胸膛里跳出来了一般。 这样的感觉，他…… 当真还从来都没有体会到过…… ******* 清凉殿里 陆子荣这么飞快地走了，根本连让清和说一句“慢走”的机会都不留。 就那么飞快地走了！ 叫这屋子里，一下子变得更加安静了好几分。 安静得，让木槿心里莫名就觉得很不是滋味。 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可就是总觉得，哪哪儿都像是有些别捏一般。 第718章 比任何时候都多 木槿抿了抿唇，算了，不想了。 景皇子毕竟是个外人，又不是木槿正正经经的主子，她不想多放心思在他身上。 她过来京城就是为了照顾清和公主的，所以，木槿转过头看向清和公主，就说：“公主，您的药已经……” “公主，您怎么了啊？！” 木槿本想问问清和公主，什么时候再用药。 清和的身体虽然瞧着慢慢地就好了，但是，大周皇后身边的云锦姑娘医术高超，给公主还开了一副调养身体的方子，让他们每天都伺候清和公主服用。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所以木槿才想问问清和，什么时候用药。 可是，叫木槿根本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一转过身去，看到的，竟然是书卷之后的清和公主，不知怎么的，竟然满脸的都是泪水。 那些泪，顺着清和的脸颊往下掉，都将清和面前的那案桌打湿了好大一片了。 木槿瞧着，心里就像是针扎似的疼，扑到清和的身旁：“公主，你这是怎么了啊？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啊？！” 而且，叫木槿觉得更加诧异的是。 方才，清和公主唤她进屋的时候，她是一丁点也没有觉察到清和哭过的。 后来，她又在这屋子里站了这么一会儿，始终都没有听到清和的哭声。 但偏偏，清和面前又有这么大的一滩泪水。 木槿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揪紧了，她的公主究竟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哭出来啊！ “公主，您到底怎么了啊？有什么事儿，您就说出来啊，憋在心里，若是憋坏了那可怎么得了啊！” 木槿一边说着，一边用帕子给清和擦眼泪。 可是，她越擦，清和眼睛里的泪珠子就越多。 但，不管清和流了多少泪，她都始终没有吭一声。 那样子看在眼底，当真叫人心疼极了。 就像是，她在拼命地隐忍什么，不想让旁人瞧见，又或者是不想叫某个特定的人瞧见。 但是，这样子，苦的可不就是清和自己么？！ 木槿见清和一直不说，没办法，只能在旁不停安慰，也不知安慰了有多长的是假。 清和怕是哭得累了，便晕了过去。 但在晕过去之前，清和还特地嘱咐了云锦，不让她去找太医，更不让她将她今日哭的事情说给任何人听。 若是她不按她吩咐的去做，那么，清和便会当即让木槿滚回厌火去，不让她继续在身旁伺候。 木槿没办法，只能听清和的。 木槿便守在清和的床边，小心伺候着。 可是，清和便是已经晕了过去，入睡了，睡着睡着，眼角还是有一颗一颗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滚。 木槿瞧见了，心里满满的不是滋味。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木槿便伸手为清和将眼角的泪给擦掉。 心说：她印象中的公主，高傲、如火，从来都是如同七月间的艳阳一般，什么时候，这么哭过？ 而且…… 就清和公主这段时间在大周流出来的泪，比以往过去任何时候都多…… 真是…… 哎…… 第719章 造成威胁 陆子荣在宫中散了会儿心，便从西华门出了宫，要回北燕驿馆。 他才出宫门，就发现湘音守在西华门门口，面色有些凝重，像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在这里等他出来一般。 陆子荣收敛了心神，不让自己再想清和的事情，沉着眼眸问说：“何事？” 湘音便马上在陆子荣耳旁，低着声音说：“主子，您今日入宫之后，大皇子和二皇子两个人聚在一起不知商量了些什么，但是……” 湘音说着神色愈发凝重了起来：“主子是知道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向来不和，但今日他们两个居然能坐下来好好商量事情，想必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湘音知道之后，怕两位皇子对主子不利，便立马过来告知。” 陆子荣听完，眼眸缩了缩，像是再想什么一般，良久之后才开口：“嗯，知道了，回去吧。” 湘音点点头，招手就传来了马车，侍奉陆子荣坐上马车，她自己却没有上去。 因为，她要小心为陆子荣看着周围的情况，若是有了丝毫的异常，便要第一时间做出相应的反应。 湘音跟在马车边上走着，一边走着，一边便忍不住往马车里面看。 她脸上的神色很浅，旁人在旁看上去，她就像是所有的侍从一般，认真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的心里其实早就没有将陆子荣当做主子，她心头慢慢生出来的那些思绪，她从来都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马车哒哒而行，过了大约两盏茶的时间，终于到了北燕驿馆门口。 湘音让小厮扶着陆子荣下来。 这边他们才刚刚到，驿馆里头就很快传来了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三弟，你回来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高高地站在门口处，目光紧紧地落在他们的身上，脸上的情绪很好的收敛起来，瞧不出他们心中究竟是不是在谋划着什么。 但是，方才大皇子说出的那句话，听上去，却带了一丝来者不善的意味。 陆子荣轻轻抚了抚衣服，朝着大皇子和二皇子鞠了一躬，“大皇兄、二皇兄。” 二皇子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得就“哼”了一声，然后又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我们两可受不起三弟这一鞠躬。” 陆子荣眉毛微微往上一挑，听二皇子这口气，他们两个是心中，是对他很是不喜了？ 陆子荣脸上依旧是平日里的淡淡模样，像是有些不解地看向二皇子： “二皇兄，你这是什么话？臣弟便永远是臣弟，二位兄长便永远是臣弟的兄长，臣弟的行礼，不管什么时候，二位皇兄都是受得起的。” 二皇子将衣袖一拂：“漂亮话你倒是说得好听！可是，你心里究竟是不是这么想的，那可就不一定了！” 陆子荣眉头又是一挑，二皇子这话中的针对意味可是十分明显了。 他们两个到底是想说什么？ 陆子荣正想着，大皇子却轻轻摇了摇头，“二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三弟他既然说了他将你我二人当做兄长，自然是会记着的。” 二皇子眼底的不满之色已经愈发明显了：“皇兄！你可不要被他给骗了！” 大皇子轻轻笑笑，看着陆子荣的目光里，似乎充满了信任一般：“二弟，你就放宽心吧，别多想了，坏了你我兄弟之间的情谊。” 二皇子又是“哼”了一声，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已经满满的都是不满了： “什么兄弟情谊！他天天入宫，同大周皇后、厌火公主闹出了那么多事情，搞得咱们北燕的名声都不好了的时候，他可没有顾忌咱们的兄弟情谊！” “二弟！”大皇子又出声制止了二皇子，但是，他的眼中也划过了一抹担忧。 陆子荣这下算是明白过来了。 他们两个，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这是拐着弯儿地在说他同其他几国的重要人物来往密切，叫他们两个心中有了忌惮。 什么闹出了事情，让北燕的名声都不好了。 不过就是他们两个找出来的一个说辞罢了。 说到底，他们两个还是担心，他同顾青萝、清和她们往来密切，对他们争抢皇位造成威胁。 呵…… 第720章 不会当真 呵…… 陆子荣在心底里冷冷的笑了笑，看来，方才湘音守在西华门门口，和他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情了。 陆子荣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两个心中的顾虑和担心，自然是会顺着他们的心意。 于是，陆子荣脸上露出一丝懊悔的神色，然后，又一次恭敬地朝他们两个鞠了一躬： “臣弟进来行事太过不拘小节，让两位皇兄担心了。皇兄们的教诲，臣弟会牢牢记在心中，绝不会再给北燕带去任何的不利，还请两位皇兄放心。” 听到他这样说，大皇子和二皇子顿时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本以为陆子荣同顾青萝、清和来往密切，当真是心中存了旁的心思，他们如今从旁敲打几句，他都不一定会听的。 甚至，他们还觉得，在皇位的诱惑面前，他们这个一开始始终保持中立，不争不抢的三皇弟，说不定还会铁下心肠要同他们争抢呢！ 可是，谁曾想。 他们这才各自说了几句，他当真就表现得这般恭敬，像是心中根本没有丝毫的争抢之心一般。 虽然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可是，二皇子还是有些不放心，脑子转了转，便又说： “你，你……你既知道不能因为你，叫咱们北燕的名声受损，那你以后，可不要再同大周皇后、厌火公主往来密切了！ 男女之间，存着大防，你日日入宫，落在外人眼中，只觉得咱们北燕的皇子太过轻浮！你可知道了！” 陆子荣闻言，眼底便不自觉地划过一抹冷笑。 看吧，什么轻浮、什么名誉。 说来说去，不就是不想让他同这些人熟络起来，或者说，不想让他，再他们同这些人搞好关系之前，就同他们熟络起来。 这不就是，只准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二皇子见陆子荣并没有当即答应他，心里更是不放心起来了：“三弟，你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么？！你方才不还说，会听从我们两个哥哥的意思么？怎么这么快，你就反悔了？” 二皇子越说，声音越急切。 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已经抬得很高了，就像是，陆子荣他若是不答应，他就会当即同大皇子一起想办法将他给关起来，不让他再去大周皇宫了一般！ 大皇子听见二皇子声音里的着急和急切，心里不由得就骂了一声：蠢货！ 吼得这样大声，是生怕陆子荣看不出来他们两个的心思么？！ “咳咳！” 大皇子轻咳两声，看向陆子荣的目光很是柔和，就像是任何一个慈爱的兄长，看向自己最喜爱的弟弟一般： “三弟啊，你二哥一直以来都是这个烂脾气，性子急，说话难免便急躁了一些，你可不要放在心上啊。其实啊，你二哥这样说，也是为了你好。” 陆子荣“嗯”了一声，便看向他们两个，像是想要看看，他们两个还能说出多么冠冕堂皇的话来一般。 自然，大皇子没有让他失望。 大皇子一步一步地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站到陆子荣的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拿出大皇子该有的气度和气场，认真地“劝说”： “你二哥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你我毕竟是堂堂北燕皇子。怎么能同他国的后宫女眷搅做一团呢？男儿志在四方，你更应该同前朝重臣、王爷、皇帝多加结交才是，知道么？” 陆子荣又抬手作揖：“多谢皇兄的教诲，臣弟记下了。” 但是，其实他心里知道，大皇子这样说，不过也只是客套话罢了。 若是他当真想办法同前朝重臣他们打交道，只怕今日，他们两个便不会这般简简单单同他“说上几句”就完事了。 说不定，什么腌臜功夫都做得出来。 大皇子见陆子荣态度还算恭敬，心中便多出了几分得意： 他都说了，这个三弟，过去流落民间，成不了大事。可偏偏二弟心里又紧张在意得不得了，就像是，三弟马上就会成为他们的心腹大患一般！ 可是现在瞧瞧！ 他才“劝”了三弟几句，三弟就这般恭敬，这般顺从，简直就是将他的话奉为皋臬一般！ 这自然就让大皇子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于是乎，大皇子又拍了拍陆子荣的肩头：“好了，既然你说你记着了，那皇兄也便不多念叨了。你自己心中有数就是了。” 大皇子这便转过身，朝着二皇子使了一个眼色：“好了二弟！三弟他都说他知道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可是，二皇子却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 他这个大哥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不过了。 好大喜功又太过自负！ 只要旁人顺着他的话头，说上几句顺着他心意的话，他便马上看不到隐藏的威胁了。 可是他不一样。 他不是长子，也不是北燕皇帝最钟意的儿子，什么都要靠自己去争、去抢。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二皇子他自己的性子便要多疑一些。 虽然，陆子荣过去一直都表现得十分温和，没有丝毫争夺权力之心。 但是，他却不能不警惕。 只是，大皇子都这样说了，他也不能死抓着不放。 二皇子便淡淡地“嗯”了一声，可是他的目光却并没有从陆子荣的身上挪开。 像是要将他整个人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看个清楚，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一般。 感受到二皇子探究的目光，陆子荣倒是落得自然。 丝毫不畏惧，更是没有丝毫的退缩，直直对上了二皇子的目光，还朝着二皇子点了点头： “臣弟也多谢二皇兄的教导。请二皇兄放心，北燕的名声，臣弟也是时时刻刻放在心上的！” “哼！” 二皇子越看陆子荣越觉得他不对，他说什么，他都不会当真的。 所以，他便狠狠将衣袖一甩，什么话也不说一句，丝毫不给陆子荣面子似的，直接抬脚就往驿馆里面去了。 可是，陆子荣好歹也是北燕三皇子啊。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不过，大皇子看在眼底，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笑了笑。 “三弟……” 第721章 借着契机 虽然大皇子这一次唱的是白脸。 但是，他心里其实对陆子荣也是多有不满的。 故而，二皇子这般当众落了陆子荣的面子，大皇子心里自然是觉得十分畅快。 所以啊，他又怎么可能帮陆子荣说二皇子的不是么？ 反而，他还替二皇子说：“三弟啊，你二哥的性子就是这样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好了好了，该说的也说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也便不多陪你了，你自便吧。” 说着，大皇子也打身往驿馆里去了。 只留下陆子荣站在原地，被看门的小厮盯着。 小厮们虽然脸上不敢有什么表情，更是不敢多说什么。 但是，在门口闹了这么一出，他们心里其实是有计较的。 比如：这大皇子和二皇子，这般就拿捏住了三皇子。 又比如：大皇子和二皇子这般不给三皇子面子，三皇子什么话也不能说，只能自己挨着。 于是，他们心底里也有了计较。 看来啊，这往后，他们还是该多多地巴结大皇子和二皇子，用不着搭理这个像是软柿子一般的三皇子！ 可是呢！ 他们却不知道，陆子荣，绝对绝对不是他们口中的软柿子！ 而这北燕下一任帝位，就是由他们看不上眼的陆子荣坐的！ “主子。”湘音见到两位皇子这般不给陆子荣面子，心里很是气愤，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不能说什么，只能提议让陆子荣先回到房间里，再行商议。 陆子荣却一声不吭，直接就往里走。 那样子，看上去可不就像是，受了满腹的委屈，却又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么？ 很快，陆子荣是个没大志的，只能任由大皇子和二皇子拿捏的消息，就在驿馆之中传开了。 大皇子听到这些议论，自然是心中得意极了。 毕竟，一个完全没有实力的人，他一点都不放在眼里的。 而二皇子却依旧没有完全放下戒心，虽然，陆子荣从始至终在他们的面前都表现得很软弱，但，二皇子总觉得，这世间怎么可能有人面对那样大的诱惑而不为所动！ 湘音听着那些议论，心里只觉得更气了：“主子！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主子的能耐！也就知道乱嚼舌根子！” 陆子荣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既然你知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就是些短视之辈，那你又为何生气？” “我！”湘音飞快地看了陆子荣一眼。 她还不是为陆子荣鸣不平！ 他这样有心思、有能耐的人，怎么能这般被人非议！ 湘音想起方才的事情，又说：“主子，看样子，大皇子和二皇子是对你有了疑心了，你说，我们要不要小心应对，不让他们对您不利？ 还有……主子，要不然，你就真的少一些同皇后还有清和来往吧。” 湘音有些担心，又有些不悦。 她之前就提醒过陆子荣了，他经常同她们往来，自然是会让大皇子和二皇子起疑的。 可是，主子却偏偏不听。 总是每天都要入宫去见顾青萝。 湘音想起顾青萝，就想起过去，他们还在大周，还没有回到北燕之前，主子就是对顾青萝各种上心。 甚至，还因为顾青萝，主子喝过好几次闷酒。 湘音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她的心头为主子疼得厉害。 如今刚好就借着两位皇子发难的契机，干脆再提醒一次，让主子不要再去了！ 可是。 叫湘音想不到的是，她话音一落。 陆子荣就重重地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搁，发出了重重的声响。 紧接着，就是陆子荣冰冷的声音：“说过多少次了，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多嘴！” “主子！” 湘音只觉得自己心头猛地一跳，但是，瞧见陆子荣冰凉的神情，她就只能死死地咬咬牙，低下头：“是。属下知道了。可是，主子……” 湘音忍不住还是想继续提醒一声：“大皇子同二皇子，都对您有了戒心。您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好。” “呵。” 陆子荣闻言淡淡一笑，眼底里，满满的都是不屑的神情。 他又将桌上的茶杯拿起来，放在手上慢慢地把玩：“就凭他们两个……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说罢。 只听得“砰”的一声！ 茶杯瞬间被陆子荣捏得粉碎。 “主子！”湘音生怕陆子荣会伤到了，可是，她却看到，陆子荣的眼神变得异常的骇人。 陆子荣眼光微缩，看着茶杯的碎屑。 上辈子，他都能够从他这两个皇兄手中夺过皇位，更别说这辈子了。 是他的，就绝对不会被其他人给夺走！ ********* 紫禁城 景福宫 “啊啊啊……啊啊啊……” 关押白浅月的屋子里，总是传出一声接着一声的喊叫声。 那声音又凄厉，又痛苦，听上去骇人极了。 守着景福宫的小太监们，听着那喊声，只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了好几层了。 “叫叫叫！又开始叫了！也不知道，今天她又会叫到什么时候！”一个小太监，十分不满地看了一眼，被封上门窗的屋子。 透过点点缝隙，他甚至都能看到，里面关着的那个女人整个人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个疯子一般！ “疯了，铁定是疯了！” “可不是么！”另一个小太监跟着附和几句：“别说是她了，便是你我被关在这样的地方，又封上了门窗，没有人来探望。铁定也是会疯的啊！只不过啊，这也怪不得别人，都是她自己做的孽！” “就是就是！”小太监点点头：“谁叫她污蔑皇后娘娘，还想法设法弄来假证据、假证人，这般心思歹毒，别说是关在这里了，就是直接推出去砍头，那都不会让人觉得罚得重了！不过啊，就是苦了你我了。” “哎，是苦啊。天天听着这么一个疯女人喊来叫去的，叫得我这心都跟着突突地跳个不停，像是病了一般！可是，这换班的小太监还要两炷香的时间才到，没办法，只能挨着了呗！” “哎。哎。” 两个小太监一声接着一声长吁短叹。 可是，屋子里的叫声却是越来越大，大得像是要将这天地都哭踏了一般，叫得他们两个都要受不了了！ “不行了！不行了！” “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儿了！” 其中一个小太监着实受不了白浅月的叫声，连忙往景福宫外跑出去老远。 另一个小太监见状，便立马跟了上来：“你这是做什么啊！快回去守着！若是被旁人瞧见你跑开了，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皇后娘娘吩咐了，让他们守着白浅月，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走开！ 只有换班的时候，才能离开。 可是，那个小太监实在是受不了了：“你听听她的声音，简直跟鬼嚎似的。谁想听谁听去！反正这景福宫常年都没个人会来，她的房门又是被封死了的，你还怕有人将她给救走了不成？ 放宽心吧！咱们这样出来一会儿不会有事的！” “不好吧……”另一个小太监着实不放心。 “放心放心！真的没事的！”带头的小太监说着，就一把将他给拉了过来，往地上一坐，伸手往通往景福宫的转角一指： “你瞧，这里是通往景福宫的必经之路，不管有谁经过咱们都能看见，你怕什么！坐下吧！” 另一个小太监听他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再瞧了好几眼，才终于同他一起坐到了地上歇凉。 两人时不时就往转角处看了看，也确实没有见到什么人过来，便慢慢地放下心来。 可是…… 他们两个却不知道。 有一个穿了斗篷的黑衣人，从另外一个方向，翻了进来。 那个黑衣人走到了白浅月的窗户边上，有节奏地在封死的窗户上瞧了几下。 然后就听得一直叫个不停的白浅月，忽然就停止了叫喊。 第722章 绝不手软 “哈哈哈，白姑娘还真是聪明啊，我只不过给你说了装傻两个字，你就当真疯得这样彻底！” 穿黑衣斗篷的女子，笑得灿然。 白浅月隔着一扇窗户，看不清外面人的模样，但是她知道，这个人，是她如今最后的希望。 “我已经按你的吩咐做了，也将秘密都告诉了你，你什么时候救我出去？”白浅月声音有些急切，也是，任凭是谁也不想待在这个会让人随时发疯的牢笼之中！ 黑衣人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意味深长：“你急什么。只要时机到了，你害怕不能出去么？ 你同我一样，不都是想要那个女人的性命么？你放心，我会好好利用你告诉我的消息，将那个女人送往地狱！哈哈哈哈！” 黑衣女人笑得猖狂极了：“而且，若是事成了，你一直都被关在这景福宫中，便是任何人也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这样好的事情，你还会拒绝不成？” 饶是白浅月看不到她的脸，也能从她的声音和语气中确定，这个人，也是将顾青萝恨入骨髓！ 白浅月“呵呵”笑了两声：“那便祝你马到功成了！”一定一定要让顾青萝那个贱人，死无葬身之地才好！ 黑衣人也跟着笑了笑：“借你吉言。”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她没有一天不想让顾青萝死。 如今，她终于有了出手的机会！自然是绝不会手软！ 甚至，她会比那地狱中里厉鬼还要狠厉上百倍千倍！ 黑衣人想着，眼底便泛起了幽幽的毒光！ “好了，这个给你。”黑衣人将一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小布包顺着窗户上的细小缝隙塞给了白浅月，“这是你要的，你好好看看。” 白浅月接过布包，打开来一瞧，一双眼睛立马就闪起了亮光！ 白浅月狠狠地握了握双手。 顾青萝啊，顾青萝。 你看看你自己，竟然能然这么多人都讨厌你、厌恶你、甚至想要将你的血肉一刀一刀地划开，将你身上的最后一滴血都喝掉才好！ 这一次，我们绝对不会再让你逃脱了！ ********** 有过了几天，清和公主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顾青萝的身体也越来越好了。 当初为了救清和的时候，楼九爷用能够救下清和性命的缠云虫换取了前往君山的机会。 所以，如今瞧着大家的状态都恢复得差不多了，楼九爷便派人给顾青萝送来一封信，要她按照之前的约定，提醒厉玄琰这件事情。 顾青萝知晓之后，虽然依旧没有想明白楼九爷究竟为何想要那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虎血之精，但是，她还是派李长去提醒厉玄琰。 因着清凉殿的事，厉玄琰其实感觉得到，顾青萝虽然这些天面上瞧着已经看着同过去相差无几了。 可内里，她到底对他还是有一些疏离和冷淡的。 所以，李长一说是顾青萝想要快些去君山猎场，好散散心神，厉玄琰便二话不说，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第723章 乖乖等死 李长将这事禀报给了顾青萝，还说，皇上这些天是真心待皇后娘娘的，皇上心里也知道自己前头做得有些错了。 不过，皇上如今既然已经有了悔改之意，皇后娘娘最好还是见好就收吧。 若是一直这么僵持下去，说不定到最后，皇上心中觉得厌烦了，就再也不会待皇后娘娘这般好了。 李长说得话，句句在理。 可是，顾青萝只是脸上淡淡笑着，李长说一句，她便应一句，瞧着神情，依旧像是没有听进去一般。 李长从内殿里退出来之后，瞧见云锦，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云锦姑娘，你说，这皇后娘娘究竟还要同皇上置气多久啊？” 他总觉得，皇后娘娘这一次，只怕是还会同皇上僵持好久呢！ 云锦摇头：“这事儿，我也说不准，就先瞧着吧。而且，皇后娘娘不是已经渐渐地看着和缓了一些么？你我，就暂且将这个当做是好消息吧。” 李长又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 于是，李长也不打算再过多纠结了，皇上那边同意了去君山猎场的事儿，应该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出发了。 所以，李长便吩咐长乐宫的人，开始为皇后娘娘准备出行要带的随身物品了。 “这些衣服都要带上，还有这些首饰，对了，还有那些，对！就是那些，也全都收进箱子里，都给皇后娘娘带过去。” 李长指挥不停，长乐宫的宫人也都忙个不停。 不光是长乐宫，如今整个紫禁城里，几乎嫔位以上的嫔妃都能去君山猎场。还有前朝二品以上的朝中重臣，再加上王爷，还有几国来使。 可以说，一时间，整个京城都是忙忙碌碌的。 便是京城里普通的百姓都感受到了忙碌的气息。 “瞧瞧，那马车里运送的，是南方运来的水果，就是专门为了这次去君山猎场，供皇上他们享用的。” 一个妇人瞧着一车又一车，仿佛没有尽头的车队，“这么多，他们吃的完么？！” 众人笑了：“你当这天家是普通百姓啊，他们吃什么、用什么，那可从来都不计算吃多少的。若是喜欢，便多吃一些，若是不喜欢，只吃一颗便丢了，那也是常有的。” 妇人一听，连连叹说：“我的个乖乖，这还真是神仙一般的待遇啊！” 然后，妇人就瞧着那些华贵到极致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开往了东华门。 可他们没有人瞧见，在一群人身后，有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正目光冰凉地看着这些马车。 站在前面的女子，眼底满是毒意，微微侧头，问身后的婢女：“怎么样，都准备好了么？” 婢女连连点头：“姑娘放心吧，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哈哈哈……”前面的女子笑得得意极了，看着那一辆辆马车，嘴角勾起一个冷笑。 “顾青萝啊顾青萝。” “这一次，任凭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你就乖乖等死吧！” 第724章 看不懂了 终于到了从紫禁城出发前往君山猎场的时间。 这天清早，厉玄琰便早早地来到长乐宫，陪同顾青萝一同前往午门，乘坐皇家马车。 如今顾青萝腹中的龙裔，已经快八个月了，或许是这段时间一直有人伺候，吃的用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所以，这看上去，倒是大得有些厉害。 顾青萝那小小的身子，都像是要经受不住了一般。 厉玄琰瞧见了，便径直走到她的身边，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就伸手亲自要去扶她。 顾青萝先是微微一愣，差一点就本能地想要往后退。 可是，她却是生生止住了。 抿了抿唇，便伸出手，牵上了厉玄琰的手。 虽然，她至始至终脸上都没有什么笑意，但是，她这样主动将手搭在厉玄琰的手上，还是让蒋德也好、李长也好。 心里全都长舒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皇后娘娘瞧着样子，似乎是渐渐地就没有之前那样对皇上疏离了！ 蒋德心里高兴，便笑呵呵地上前一步：“皇后娘娘，皇上可是一直念叨着您呢！从昨个晚上就一直问奴才，是不是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生怕让皇后娘娘觉着有一丁点的不适呢。” 他说出这些话来，为的，不还是想要皇后娘娘知道皇上的一片心意，不要再纠结过去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了么。 顾青萝淡淡地点点头：“嗯，本宫知道了。” 说着，便扶着厉玄琰的手，就要登上马车。 厉玄琰将她扶进去之后，一撩衣摆，也想要上前。 可是，顾青萝却朝他摇了摇头：“马车上空间狭小，天气又热，我怕不舒服，前头还有马车，你不如……” “好。” 顾青萝话还没说完，厉玄琰就立即说了一个“好”字。 然后，二话不说，就从马车上退了下来，往前走。 蒋德和李长瞧见了，心又一下子提了起来，这这这，这方才不还好好的么？ 怎么现在，皇上就走了？ 怎么不同皇后娘娘乘坐同一辆马车呢？ 蒋德和李长心里发慌，顾青萝心里却因为厉玄琰的举动微微跳了跳。 她都还没有认真解释，她就刚刚说了几句，他就答应了她。 而且，她看得出来，他的脸色没有丝毫的不悦之色，反而，他的眼眸里，还有着丝丝的亮光。 顾青萝沉了一口气，她知道，厉玄琰如今是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即便外人看上去，她不应该这样，厉玄琰也是一个“不”字也不会说，只要她开了口，她便是要这天上的星星，只怕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可是。 虽然这样，可是，顾青萝的眼底，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划过了一抹淡淡的凉意。 “皇后娘娘……”云锦上来，想要问问是什么情况。 可顾青萝只往身后一靠，闭上了双眼，只说：“我乏得很，想睡一会儿，你同皇上说一声，让他暂时别来打扰。” 云锦一听，心中大惊：“皇后娘娘！这是什么话啊！” 哪有做皇后的指示皇上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 可是，顾青萝却一动不动，交代完之后，便像是什么也不想搭理了一般。 云锦瞧着没办法，只能按照顾青萝的吩咐，去向厉玄琰禀告。 可是叫云锦没有想到的是，厉玄琰听到皇后娘娘这话之后，不仅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之色，反而，十分认真地点点头： “朕知道了。” 然后，厉玄琰便吩咐蒋德出宫。 云锦呆呆地站在原地，瞧着身旁的马车一辆辆地往前动了起来，只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了。 这皇后娘娘和皇上，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第725章 娴静如画 从京城出发前往君山猎场，差不多要差不多七天的路程。 君山猎场位于京城的东北方向，一路过去，群山环绕，枝繁叶茂，越往东北方向走，人烟越是稀少，树林越是茂密。 故而，如今已是夏日最后一个月了，日头没有丝毫的减弱，但是，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却并没有觉得炎热难耐。 反而，每每停下来休憩时，众人都会觉得这山林间的清风吹在身上，很是惬意。 从京城出发之后，厉玄琰虽然并没有同顾青萝同乘一辆马车，但也是时时刻刻紧张着顾青萝的。 这不，众人才刚刚停下休息，他便第一时间来到顾青萝的马车旁，亲自伸手将她给扶了下来。 “来，喝点水。” 厉玄琰扶着顾青萝，递给她一个牛皮水囊，水囊上镶了珠宝玉石，看着精致华贵，看样子，是从紫禁城里出发之前，他便早早命人准备好了的。 蒋德立马便让人搬来了两张椅子，好让皇上同皇后娘娘能够舒服坐下。 出来已经两三天了，厉玄琰一直对顾青萝照顾有加，顾青萝也便渐渐地像是重新接纳了他一般。 他让她喝水，她便点点头，接过水囊喝上几口。 他同她聊天，她便静静听着，时不时也回应几句。 虽然，她瞧着兴致并不高涨，但是，却依旧比最开的时候好了太多太多了。 便是外人看着，这厉玄琰同顾青萝两人双双坐在大树之下乘凉，可当真是一副岁月静好，娴静如画一般的景致。 跟着一同出来的嫔妃们瞧见了，心里便不由得一酸，说出来的话，也听着满满的都是酸味： “啧啧啧。不是说皇后娘娘已经对皇上死心了么？在紫禁城的时候，皇上那样巴巴地每日到长乐宫去瞧她，她都闭门不见。怎么，这才几日的功夫，就和好了？” 另外一位穿紫衣的嫔妃眉毛往上一挑：“嗨！皇后娘娘不同皇上和好，难不成要一直僵持下去么？皇后娘娘可精明着呢，这如今脾气也闹了，皇上自然知道心疼她。 而且，她知道见好就收，不一直闹下去。不就是怕耗光了皇上对她的疼爱，再也不宠她了么！” “不是吧？皇后娘娘这般有心计？”有人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对。 可是，那位穿紫衣的嫔妃又是冷冷“哼”了一声，继续说：“有没有心计，你我是看不出来的，最多也就猜猜罢了。不过啊…… 你们瞧瞧皇上对皇后娘娘那紧张在意的样子，不就像是魂魄都被勾走了一般么？！我们也就别妄想了。别期盼着什么，皇上同皇后娘娘关系不好，便会多看我们几眼。” 紫衣嫔妃话一说完，围在一起的嫔妃们，不由得都跟着长长地叹了好几口气。 “哎……” 你说这皇上，怎么就连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呢？ 明明，她们都是按照规矩选入宫中，成了皇上的嫔妃。 可是，皇上怎么就偏偏不搭理她们呢！ 她们也都是一个个鲜活明丽的生命，哎！ 真是气死人了！ 第726章 马车不舒服 “行了吧，都别看了，看再多眼，皇上也不会看你我一眼的。”紫衣嫔妃摇着手中的团扇，扭着腰肢就回到了马车上。 这样皇上同皇后你侬我侬的画面，她一眼也不想多看。 其他嫔妃也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本来能够从紫禁城里出来，前往君山猎场，对她们来说着实是一件让她们高兴得不得了的事！ 不在紫禁城那样宫墙深深的地方，她们心中便期待着，说不定，她们能够不经意撞见皇上也说不定。 可是现在…… 哎。 别想了，别想了。 这梦啊，还是别做了！ 那头，厉玄琰同顾青萝坐在树下聊天，说了大约一盏茶的功法。 就有一个小不点，有些迟疑，又有些期盼地走了过来。 “姐姐。” 莫平生其实还是有些怕厉玄琰的，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就立马钻到了顾青萝的身后，抱着顾青萝的右臂，躲了起来。 顾青萝瞧着莫平生这个样子，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顶：“平生，你怎么了？” “姐姐，”莫平生小嘴撅起，抱着顾青萝的手臂不停撒娇：“平生的马车坐着一点也不舒服。” 不舒服？ 顾青萝眉头微微一皱，不应该啊，都是内务府准备好的，尤其是莫平生的马车，她还特地让李长去内务府打过招呼，务必要用最好的软垫。 蒋德在旁边听着，也立马上前几步，躬身道：“皇后娘娘，莫小公子的马车奴才是认真检查过的，是江南送来的锦缎软垫，还铺了白虎皮和玄狐皮，不应该不舒服的。” 顾青萝点点头，蒋德做事，她向来都是挺放心的。 所以，她低下头看着莫平生，正要劝劝他，可是莫平生的一张小脸却紧紧皱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姐姐，平生真的觉得不舒服嘛，不信，你跟平生去瞧瞧，你自己摸摸看嘛！” “莫小公子！你怎么能这样同皇后娘娘说话呢。”蒋德飞快地看了一眼厉玄琰，又看了一眼顾青萝。 整个紫禁城的人，都知道皇上是如何宠爱皇后娘娘，不忍心她有一丁点的委屈。 所以，整个宫里人，都是将皇后娘娘像是个菩萨一般供着。 哪里有人敢像莫平生这般，朝着皇后娘娘撒娇，还要皇后娘娘去帮他看看什么马车舒服不舒服，若是被皇上知道了，那就是妥妥地没命了啊！ 果然，莫平生这样缠着顾青萝，厉玄琰脸上的神情，就渐渐地变得有些凉了。 可是…… “好了好了，那我就去陪你瞧瞧吧。”顾青萝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莫平生十分的纵容。 还当真牵起了莫平生的小手，就朝着莫平生马车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蒋德跟在后面追了上前。 但是，莫平生却一路拉着顾青萝小跑过去，掀开马车帘子，往里头一指：“姐姐，你看嘛！平生真的没有骗你。” 顾青萝往里瞧了瞧，瞧清楚之后，眼眸就不由得一缩。 然后，她就轻轻唤了一声：“蒋德，你自己看。” 第727章 和姐姐一起 蒋德好不容易才追上来，还喘着气呢，就听得皇后娘娘这样有些冰冰凉的一声。 心里觉得有些奇怪：看？他不是早早就在内务府太监的指引下，专门看过了么？怎么现在又要看了？ 可是，顾青萝毕竟是皇后，她都开了口，蒋德自然是不能怠慢的。 蒋德走到马车前，顺着帘子往里面瞧了一眼，下巴都惊得要掉下来了：“这，这怎么会这样？！” 不怪蒋德会这般惊异。 那莫平生的马车里，什么江南锦缎制成的软垫，什么东北最好的白虎皮和玄狐皮，根本就没有。 有的，只是破破烂烂，光闻着都是一股子霉味的东西。 蒋德额头上立马就蒙上了一层汗珠，赶忙解释说：“皇后娘娘，奴才真的出发前认真检查过的，尤其是莫小公子的这一辆，奴才，奴才也不知道究竟为何会……会变成这样啊！” 蒋德有些急了，生怕顾青萝会怪罪于他。 不过，或许是出门在外，顾青萝也不想将事情给闹大了，所以，便看了蒋德一眼：“你派人赶紧准备另外一辆马车，给平生用，知道么？” 蒋德连连点头，便是皇后娘娘不吩咐，他也是会马上去安排的。 还要好好的问问，下面的那些个奴才究竟是怎么当差的。 蒋德看了一眼脏乱不堪的马车，又看了一眼莫平生，问：“那……莫小公子他……” 莫平生一听蒋德提到自己，就又往顾青萝身后一躲，拉了拉她的衣袖说：“姐姐，平生想跟着你。” 顾青萝低头看了一眼莫平生的小模样，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 然后，才摸了摸他的脸颊，像是安抚他一般：“好吧，那平生便同本宫共乘一辆马车吧。” “好耶！”莫平生笑得高兴。 可是，蒋德却脸色有些不好了：“皇后娘娘，这……” 从宫中出发的时候，皇上想同皇后娘娘共乘一辆马车，皇后娘娘嫌马车内空间不够，便拒绝了皇上。 如今，这莫平生一说了，皇后娘娘就答应下来了。 而且，这小孩子可比皇上要闹腾多了吧？！ 皇后娘娘也不怕莫平生惊扰了她休息？更是不怕莫平生万一不小心磕磕碰碰的，伤了她的肚子？ 皇上若是知道了，只怕这心中会有些失落吧？ 不过，顾青萝才说完，莫平生就像是什么似的，猴急的不行，拉着她就朝她的马车而去。 “姐姐，太好了！平生又可以和姐姐在一起了！”莫平生小脸上满满的都是喜色。 可是，顾青萝的脸上却并没有往日的高兴与愉悦。 等到他们二人回到了马车上，顾青萝特地支开了云锦，“你去给平生拿些他平日里素来爱吃的糕点来。” “是。”云锦应声离开。 顾青萝转过头来，莫平生已经扒在窗户上，认真看着窗外的景致了。 顾青萝这才将脸一冷，朝着莫平生沉声说：“平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顽皮了？” 莫平生一听，手上力气猛地一松。 整个人便往后一仰。 还好马车上全都垫了软垫，顾青萝也急忙搭了把手。 莫平生才不至于狠狠摔跤。 “姐姐。” 莫平生脸上划过一抹心虚，看着顾青萝的眸光都有些闪躲。 “你都看出来了啊？” 顾青萝伸手捏了捏莫平生的鼻子，瞧着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宠溺： “你以为你刻意用最脏、最差的东西将内务府给你备下的东西换下，再拉着我去看，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么？ 既然我已经同内务府的人打过招呼，他们必然不敢轻慢了你。再加上蒋德看着也不是说假话的人，他说他出发前就特地查看过，就肯定查看过。 既然内务府和蒋德那边都没有问题，而偏偏你的马车出了问题，不是你自己弄的又会是谁弄的？！” 顾青萝说着，眼眸一沉，瞧着脸上都有了些些微怒。 莫平生见了，赶紧就扑到顾青萝的身旁，将她的手臂死死抱着，小小的脸蛋一皱，像是马上就会哭出来了一般： “姐姐！我的好姐姐！平生不过是自己一个人坐在马车上，太过无聊了。跟着的人又不陪平生玩儿，平生真的好想你啊！ 姐姐，你不要生平生的气好不好啊，平生是真的很想很想同姐姐一同去君山的！” 顾青萝又伸手捏了捏莫平生的小鼻子，都叫他像是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一般，张开红红的小嘴，像是浮上水面呼吸的小鱼儿一般，瞧着倒是可爱乖觉。 “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不然，方才也不会主动开口，让你跟着我过来。” 莫平生闻言，脸上立马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更是用自己的小脸不停地在顾青萝的手臂上蹭了又蹭，边蹭着，还一边说： “平生就知道，姐姐待平生最好了！” “哟，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平生才刚刚说完，被顾青萝支走的云锦就提了一个食盒过来了，一撩开帘子，就瞧见莫平生跟个小猫儿似的，趴在顾青萝身上，那样子，可爱极了。 而顾青萝，也是眼底满是对莫平生的宠溺之色。 瞧着他们两个这样子，当真像是亲生的两姐弟一般。 “姐姐~”莫平生见云锦来了，不想让自己做出来的那些事情被她知道，便晃了晃顾青萝的手，想让她不要提起。 顾青萝知道他的小心思，轻轻笑了两声，便让云锦将小吃给端出来，放在马车上的小桌子上，让莫平生吃。 然后才对云锦说：“没什么，就是随便说了几句玩笑话罢了。哦，对了。” 顾青萝朝着云锦使了个眼色：“平生他的马车有些坏了，这几日，他便跟我同乘一辆马车了，你去准备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拿过来的。” “对了！我有一个小匣子，放在马车座位底下了，可不可以麻烦云锦姑姑，帮我拿过来啊，那东西可重要了！” 莫平生这般认真求云锦，一口一个“姑姑”的，就像是最乖巧的小孩子，云锦自然点头：“好好好，云锦姑姑这便帮你去拿过来，咱们的平生啊，放心好了。” “嘻嘻，多谢云锦姑姑啦！”莫平生又朝着云锦笑了笑，这才又低下头，认真地吃起糕点来了。 莫平生在长乐宫中也住了一段时间，他的喜好，云锦早就熟悉了。所以，如今这些糕点，都是莫平生爱吃的。 虽说他想出来的办法确实拙劣了一些，但是，管用就行啊！ 莫平生想着，就又看了一眼顾青萝，正好也瞧见她在看他，莫平生便傻乎乎地朝着顾青萝笑了笑，说：“姐姐，这糕点真好吃。” “好，好吃就好。” 顾青萝摇了摇头，这个孩子，还真是的，觉得无聊，想要找她，直说便好，做什么要用这样的法子，哎…… 他们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云锦就回来了，她撩起帘子，将一个红木匣子递给了莫平生： “……平生，你说的小匣子就是这个么？究竟是装了什么精贵得不行的东西？你居然用好几个箱子，挡在了匣子之前，让我好找！” 莫平生瞧见那小匣子，赶紧将手中的桃花酥吃完，伸手在衣服上擦干净，忙将小匣子接过来，一副宝贝得不得了的模样： “自然是宝贝啊！” 莫平生说罢，将红木匣子打开，里面就静静地躺着一只小虫子。 楼九爷和莫平生都是从南疆来的，而南疆又以蛊虫闻名天下，楼九爷用蛊虫几次三番救过顾青萝的性命，如今顾青萝她们再瞧见蛊虫，都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云锦有些好奇，便认真地看了好几眼，那小小的虫子比过去她见到的都要大些，足足有大拇指第一指节那么大。 体积大了，肯定就不是那些可以钻入身体的蛊虫。 云锦伸手想要碰：“平生，告诉云锦姑姑，这究竟是什么啊？” “别碰！”莫平生难得地拍掉了云锦的手，“云锦姑姑，这是平生特地给姐姐寻来的！” “哦？” 云锦和顾青萝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觉得莫平生这话有些意思。 云锦又问了：“给皇后娘娘的？平生偏心啊，就知道把好东西都给皇后娘娘，也不知道给疼爱你的云锦姑姑也寻一只来。” 顾青萝闻言笑了笑，这个云锦，就知道说话逗平生。 果然，云锦话音一落，莫平生整个人的神色都变得紧致在意起来，像是十分重视云锦一般，眉头皱紧了，认真道： “云锦姑姑，这是用来保护姐姐肚子里的弟弟妹妹的，你肚子里又没有弟弟妹妹，平生自然是没有想着给你带了。 等到以后云锦姑姑肚子里也有小娃娃了，平生自然也是会为云锦姑姑寻来一只的！” “哎呀！” 云锦被莫平生这话说得脸颊都有些燥了。 什么弟弟妹妹、什么肚子不肚子的。 她连这情爱究竟是何物都不清楚，哪里会有孩子。 不过，顾青萝倒是也顺着莫平生的话，继续道：“嗯，平生这话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云锦，你现在用不到，不代表你以后用不到。 这样吧，这次从君山猎场回去之后，本宫便帮你注意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本宫也该替你筹谋了。” “皇后娘娘！”云锦一张脸涨得通红，“平生是小孩子不懂这些事说出来多难为情，你还不知道么？！快别说什么回宫之后，筹谋不筹谋的了！” 顾青萝瞧着云锦这紧张的样子，就又笑了笑，“哦？那莫非你的意思是，回宫之后不要筹谋，现在便帮你筹谋？” “皇后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云锦连连摇头否认。 可是，顾青萝却哪里管她，认真一思寻，又说：“现在便帮你筹谋也不是不可，反正到君山猎场的，也会有些出众的青男才俊，为你寻一个好人家，自是不难的。” “皇后娘娘就知道拿奴婢寻开心，奴婢这便走了！”云锦面子薄，飞快地就从马车上退了出来。 云锦连连跑出去好远，脸上都依旧满是红晕。 李长瞧见了，便上来好心询问：“云锦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脸色这样红？可是哪里不舒服，病了么？严不严重啊？需不需要同皇后娘娘说说？咱们大家都知道皇后娘娘最是疼你了，你若是哪里不对劲了，皇后娘娘肯定会帮你的！” 云锦一听到“皇后娘娘最是疼你”这句话，忙不迭就想到方才皇后娘娘说要帮她找什么良人，脸上更是有燥了几分。 云锦赶紧就从李长的身边绕开，一句话也没有说，只在心里嘀咕着：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今日竟然跟着莫平生一起胡闹！ 李长站在原地，被云锦这样无视，有些摸不着头脑，远远瞧着云锦飞快跑开的身影，摸了摸脑袋，说：“云锦姑娘，这是着实病得不轻了么？竟然都有些不理人了……” 而马车里头，顾青萝瞧着云锦走远了，低下头，瞧见莫平生也有些坏坏地笑着。 不由得摇摇头，这个小孩子，真是…… 不过，她倒没有说他，只是伸手将那盒子里的虫子拿起来，放在手中，认真地看了又看：“平生，这蛊虫究竟是有什么功效，又要如何使用啊？” 莫平生这才像是献宝一般，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顾青萝，“姐姐，你只需要将这虫子放在香囊里，时时佩戴就行了。 我原来在枯灵派的时候，听师傅还有长老们说过，这蛊虫能够吸纳天地灵气，如今你怀有身孕，最是需要保证身体里有足够的精力，才能够保证肚子里的弟弟妹妹茁长成长。” 莫平生毕竟年纪小，这些事情都不大懂，说起来便有些磕磕碰碰的，像是并不是很熟悉一般。 顾青萝也便没有放在心上。 莫平生对她这般好，又着实紧张她，她相信他给她的，一定是他觉得最好的东西。 所以，顾青萝便点点头，直接就将那虫子放进了自己身上的香囊里。 “就是这样么？”顾青萝眉眼弯了弯。 莫平生点点头：“就是这样呢！”见到顾青萝立马就按他说做了，心里高兴极了。 姐姐不仅仅喜欢他，也信任他。 再没有什么比姐姐对他的信任更让他觉得高兴的了！ 第728章 放肆 又过了几天，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终于到了君山猎场。 莫平生在顾青萝的马车上，还没有到的时候，就说他闻到了大片大片青草的味道，果不其然，莫平生才刚刚说完，那头一路随行的太监就拉长了声音，长长地呼了一声：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太后娘娘驾到——” 紧跟着，就是好些人齐齐的高呼：“吾皇万岁万岁无无，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青萝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君山猎场里的奴才们齐齐跪到地上，正在朝他们恭敬行礼呢！ “姐姐！咱们到了！”莫平生高兴极了。 虽然他使了法子，到顾青萝的马车上来，陪着顾青萝一起。 但，毕竟从京城到君山猎场实在是路途遥远，所以，即便才换了马车之后，莫平生还新鲜了一段时间，但是很快他就感觉到，赶路实在是有些无趣。 不过是吃了睡，睡了吃。 如今眼瞧着到了，他自然是高兴得跟个小傻子一般，拉了顾青萝的手，说：“姐姐，咱们快快下去吧！” 顾青萝瞧着他那猴急的样子，不由得就笑出了声：“你啊你……” 可是，她话音才刚刚落下，帘子就被人从外面撩开了，明黄色的龙袍赫然出现在眼前，接着，就是一只大手伸到了顾青萝的眼前： “来。” 顾青萝瞧着厉玄琰的手，有些失神。 他……他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自来扶她？ 若说，在赶路的时候，厉玄琰关心她，时时来看她还说得过去，如今，这都到了君山猎场门口了。 这么多奴才、侍卫还有王公大臣都等着他发话呢，他怎么就先来找她了？ 这让旁人瞧见了，心里指不定有多少议论呢！ 果然，顾青萝马车后面的那些马车上，走下来莺莺燕燕的嫔妃，一瞧见厉玄琰这才刚下马车，就立马围到顾青萝那儿去了。 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酸意。 更有藏不住心思的嫔妃，喃喃地讥讽一句说：“哟，皇后娘娘还真是好命啊，皇上连朝中百官都不顾了，就一心念着皇后娘娘。 也不知这皇后娘娘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法子，才将皇上的心抓得这般紧，真是好能耐啊！” “姐姐，可少说两句吧。” 那嫔妃刚一说完，旁边就有人扯她的衣袖，让她禁声。 可是，那嫔妃心中憋屈着呢，不吐不快，声音往上一扬，就又说：“我又没有说错，这皇后娘娘确实是好本事啊！ 不然，她又怎么能够将皇上迷得这样团团——” “放肆！” 那嫔妃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声厉呵。 满满的都是不悦。 嫔妃顺着声音瞧过去，是太后正一脸的不满，扶着子晴姑娘的手，狠狠地盯着她呢！ “太后！太后恕罪啊！”那嫔妃赶紧往地上一跪。 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下。 太后发怒，他们可不敢不跪！ 那嫔妃心里忐忑不安极了，一双眼睛心虚地瞟来瞟去，就等着太后治她的罪。 可是…… 第729章 妖后 可是，她等了许久，都迟迟未见太后说什么。 能进宫中的嫔妃，个个都不是简单的人。那人瞧见太后迟迟没有发作，眼睛一转，便猜到，或许她方才的话，虽然议论了皇上同皇后娘娘，是不敬之罪。 可是，说不定刚刚好，就说中了太后心底的想法，所以，才迟迟没有要罚她。 那嫔妃看了看稍远处还在关心顾青萝的皇上，眼珠子又落回到太后身上，脑子一动，就继续说： “太后，是嫔妾口无遮拦，说出了妄议皇后娘娘的话，可是！太后娘娘！” 那嫔妃跪着往前挪了好几步，几乎就要跪到太后跟前了，脸蛋一皱，眼泪就涌了上来： “太后娘娘，您是这后宫中最尊贵的人了，您仔细想想，嫔妾方才的话当真说错了么？ 您是皇上的母亲，皇上难道不应该万事先以您为先么？皇后娘娘也是，明明自己是晚辈，还非一直揪着之前清凉殿里的事情不放，让皇上对她心生怜悯。 嫔妾说句不好听的话，皇后娘娘这样做未免也太失身份了吧！哪里有半分中宫皇后该有的气度！更是没有尽到中宫皇后该尽的责任！ 皇后娘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并不考虑皇上肩上的责任与辛苦，不仅没有为皇上排忧解难，反而，还让皇上为她而自责。 太后娘娘！” “够了！”太后听着这些话，句句都像是从她自己口中说出来的一般。 太后脸上更是自然而然地就生出了一股子怒火。 心里全是不满：这个顾青萝！这段时间做得实在是太过了！ 别说惹得宫中嫔妃多有不满，便是这一路来君山猎场，皇帝对顾青萝百般纵容，也叫同行的大臣多有微辞。 那嫔妃眼尖，瞧出了太后脸上的不满，更是往前挪了好几步，伸手抱着太后的鞋面：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求您为皇上多多考虑吧！您往日里最疼爱的白姑娘就因为皇后娘娘的关系，如今被关在景福宫中，听宫人们说，白姑娘都疯了。您难道当真不管管那个妖后，就让她这般继续魅惑皇上么？！ 太后娘娘！这可是动摇了大周的国本啊！” 那嫔妃将话越说越大，扣在顾青萝头上的帽子，也越来越重。 “好了！你若是再敢乱说一句，哀家就让人将你这张蛊惑人心的嘴给缝起来！”太后甩了甩袖子，目光冷冷地划过面前的这些人。 “方才的话，你们若是有谁胆敢往外泄露了半句，可小心着你们自己头上的脑袋！” 太后说罢，便朝着厉玄琰和顾青萝所在的方向走了去。 并没有真的说要罚她们。 等到太后走后，才有人上前敢伸手将那挑事的嫔妃给扶起来： “姐姐，你也真是的，当真不要命了么？你说的话，可惹得太后生气了！若不是碍于这君山猎场是过去祖宗们的圣地，你这颗脑袋只怕是保不住了！” 那嫔妃站了起来，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衣摆，嘴角微微往上一勾：“是么？” 第730章 并不了解 当真是如此么？ 太后真的只是因为碍于祖宗，才没有要罚她么？ 她可不这么想。 旁边的人一人劝了一句，叫她往后都管好自己的嘴巴，别在乱说话了。 “便是皇上再纵容皇后娘娘那又如何，皇上就是皇上，他要做什么，说什么，难不成，还要向你我禀告不成？” “就是啊！这么长的时间都熬过来了，也不在乎接下来的日子了。比不过就是比不过，皇上的心思就是没有在我们身上，所以啊，就死了自己的心思吧。” “……” 可是，那嫔妃听着她们的话，却一直没有吭声。她的眸光，一直落在太后慢慢远去的背影之上。 嘴角扯出的笑意，越来越大。 心说：错了，你们都错了。这一次，说不定，她们还真的有翻身的机会呢！ 那嫔妃想罢，便扭过头，朝着西南方的一片浓密树林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然后，拿出一块全红的帕子，擦了擦嘴。 旁边的人瞧见了，当即“哎哟”一声：“这么红的帕子，瞧着可太打眼了些吧！” 那嫔妃淡淡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就是要打眼才好呢……” 打眼，才能叫人瞧见。 被该瞧见的人瞧见了，他们才会知道，事情已经按照他们的计划，一步一步地前行着呢！ ******** 太后听了那些话，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尤其是，当她扶着子晴的手走到厉玄琰身边，想要提醒他，先传令下去，将随行人员都安排好之后，就可以进行祭祖，祭祖之后，便可以进行这次的围猎活动了。 可是，太后这一路走过来，厉玄琰愣是一眼都没有转过来瞧她。 他一直陪在顾青萝的身旁，小心将她给扶着，尤其紧张她肚子里的龙裔。 太后瞧见厉玄琰对顾青萝那嘘寒问暖的样子，心里就更是有些烦了。 虽说这龙裔确实重要。 但是，清凉殿的事，就像是扎在太后心底里的一根刺，便是，已经有许多人为顾青萝做了证，证明她同北燕的景皇子并没有什么不洁的关系。 可是，太后心里就是没有那般对顾青萝信任和亲近了。 一时间便也觉得，她肚子里的这孩子，似乎并没有那般的重要了。 所以，太后便铁青着脸，沉着声音，叫了一声“皇帝”。 厉玄琰、顾青萝听见太后的声音，这才转过身来，朝太后行礼。 太后白眼瞪了顾青萝一眼，越看越不是滋味，便有些意有所指地道：“皇帝，你身负国事朝政，怎么能一心沉溺于儿女情长之中？哪里还有半分皇帝该有的样子！” 太后这话虽然是在说厉玄琰，可是，她说活的时候，眼睛一直都是看着顾青萝的。 顾青萝不笨，瞧着太后这样子，就知道，太后不过是在说她罢了。 若是放在往日里，顾青萝说不定还会想要给太后留下一个好映像，让太后接纳她，可是如今…… 顾青萝早就不在乎太后心中所想了。 所以，她朝太后服了服身：“太后同皇上有要事商量，那本宫便先告退了。” 说着，顾青萝就带着莫平生，往前面走去。 根本连看也不看太后一眼。 太后被她这个样子气得心肝都有些难受，伸手指着顾青萝，对厉玄琰道：“你瞧瞧！你给哀家好好瞧瞧！ 这就是你整日捧在手心里的人，她就是这般，当着你的面给哀家难堪的！” 太后气不打一处来。 不仅是今日，那次清凉殿的事情之后，顾青萝便不许她去看她。 太后一开始还有些内疚，可是，顾青萝这般绝情，叫太后心中的内疚都变成了不满。 如今，太后心底里的不满简直要达到顶点了！ 厉玄琰微微沉了一口气，“母后，朕同青萝的事情，你就暂时不要管了。”他其实感觉得到，顾青萝心底里还是有气的。 若是这个时候太后再拿身份去压她，只会让她的心，更加与他疏离。 他是绝对绝对不会放她离开的，所以，便只能让太后不要去打扰青萝。 等到往后，青萝心中的计较一点点地被他融化了之后，他会再想法子，让青萝来同太后认个错。 事情便算是过去了。 可是…… 厉玄琰不知道，他如今这样的想法究竟有多愚蠢。 且不说，他想要太后先不要管这事儿。 便是他想着以后让青萝同太后认错，便是他从未真真正正地了解过顾青萝。 清凉殿的事，之后不让太后来看她，她的心里，从未有过半分觉得自己做错了。 所以，厉玄琰想要她认错，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而此时此刻，厉玄琰让太后不要管这事儿，更是叫太后心里越想越觉得这个顾青萝简直就像是妖怪一般，施了妖术，将自己过去那个英明的儿子，蛊惑得连是非对错都分不清了！ “好！好！很好！” 太后咬着牙。 “你让哀家不管，那哀家便不管！哀家倒要好好看看！哀家不管之后，你们到底能成个什么样子！” 太后说罢，便狠狠地将衣袖一甩，就转身离开了。 不过，厉玄琰也很快按照太后的嘱咐，先让随行人员安顿好了之后，便前往了君山猎场里的第一峰进行祭祖。 虽说名义上是叫做祭祖，但是，这次一同来的，除了大周的人之外，还有他国的使臣，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用祭拜天地更为合适。 皇上、皇后、太后，走在最首位。 往后，便是后宫中有位份的嫔妃，再接着便是先帝留下来的几位皇子，如今的王爷，紧跟着的便是北燕、厌火、南疆的使臣，走在最后面的，才是朝中官员。 虽然出发之前，已经将人员减了又减，但是，这样算下来也是浩浩荡荡，近百人。 众人跟着厉玄琰身后，祭拜天地，十分恭敬。 顾青萝也是第一次以皇后的身份祭拜天地，不过，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高兴与兴奋。 而是整个人都有些淡淡的。 跟着她的云锦见她面色似乎有些不好，便在她身侧小声说：“皇后娘娘，再坚持一会儿吧，皇上已经吩咐过了，祭拜流程一切从简，为的，就是不让您太过劳累。” 顾青萝听着厉玄琰对她的担心和照顾，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便只点点头：“本宫知道。” 又再坚持了一会儿，祭拜果然很快就结束了。 第731章 有心事？ 祭拜天地是大事，一套流程下来，少说也有一两个时辰。 顾青萝如今肚子是越来越大了，哪里经受得住。 故而，一结束了，云锦便立马上前扶住顾青萝，怕她支撑不住，便当即就要扶她回到营帐里休息。 谁知，在回去的路上刚刚好就碰见了，面色有些许凝重的厉玄墨。 “十三弟？” 顾青萝难得见厉玄墨这般模样，便开口叫住了他。 厉玄墨起初还未听见，低着头一直往前走，像是心里在想什么似的。 还是云锦连连地又唤了他许多声“十三王爷”，厉玄墨才回过神来，看到站在他面前的是顾青萝，还有些恍惚： “皇嫂？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么？” 顾青萝看着他，眉头轻轻皱了皱：“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十三弟你怎么了？叫你也不应声，瞧着样子也有些魂不守舍的，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厉玄墨朝顾青萝抱拳作揖：“多谢皇嫂关怀，我……我没事。” “当真没事？”顾青萝见他眉心始终拧在一块，根本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到底怎么了？十三弟莫不是把我这个皇嫂当外人，所以才不想告知吧？” “皇嫂……”厉玄墨有些犹豫。 他……不过是，心底里有些担心王诗韵罢了。 他们从京城出发来这君山猎场的日子，正好就是王诗韵从京城出发前往通州调查的日子。 如今他们到了君山猎场，他心里便有些担心，不知道王诗韵是不是到了，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难事…… “十三弟？你当真心中有事？”顾青萝见他脸色愈发不好了，完全就是满腹心事的模样，立马就上前几步，走到厉玄墨的身旁，认真地开口说： “到底怎么了？若是你遇到了自己无法处理的难事，可不要自己一个人憋着，你可以告诉皇上，也可以告诉本宫，知道么？” 顾青萝对厉玄墨，一直以来都是照顾有加的。 那日，在清凉殿中，厉玄墨也为她说话，为她作证，顾青萝心中铭记，所以，他若是当真有什么难事，她自然是会帮他的。 不过，这也要他会开口才行。 厉玄墨摇了摇头，沉了一口气，又朝着顾青萝做了个揖：“皇嫂放心，臣弟没事，真的。” “……”顾青萝见他始终不愿开口，也便不会强人所难，便只能点点头，微微叹一口气说：“好吧，无事就好，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皇嫂也便不好多加追问。” 说罢，顾青萝又伸手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拍，才扶着云锦的手，往营帐的方向走了去。 “皇嫂慢走。”厉玄墨目送顾青萝离开之后，并未当即离开，而是站在原地，一双手握了又握。 不是他不愿意同顾青萝说，而是，他若是现在说出来了，谁知道会不会被谁人听见…… 厉玄墨目光缓缓地从这广阔的猎场扫过。 谁也不知道，今次来君山猎场的这些朝臣中，有没有谁是白忠的人。 他们若是听到了消息，只怕会给千里之外的王诗韵带去危险。 所以。 他不能说，一丝一毫也不能说。 厉玄墨打定了主意，眼眸凝了凝，才迈开修长的腿，离开了这个地方。 可是，他却没有发现。 方才就在他站在原地陷入愁思之时，他身后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之下，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一直看着他所在的方向，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这边。 像是要将厉玄墨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底一般。 等到厉玄墨离开之后，那人影才一闪而动，随着一阵清风，消失不见。 第732章 鬼面人 一阵风动，吹开了方嫔所住营帐的帘子，发出猎猎声响。 叫正坐在妆镜前梳妆的方嫔心头莫名一紧，赶紧就回头望了一眼帘子：“谁？是谁？” 方嫔叫了几声，都没有人答应，她才放下心来，继续对着镜子梳妆。 可是…… “你倒是有兴致啊。” 一个带了烈鬼面具的黑衣人赫然出现在方嫔的镜子里，她声音本十分清甜，可现在方嫔听在耳中，简直如同骇人的鬼语，叫她整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更是吓得她将手中的梳子都掉了。 “呵。瞧瞧你那怂样，就你这个样子，还想着成事？”鬼面人冷笑一声。 “啪”的一声，方嫔将梳子捡起来重重地搁在妆台之上，飞快地往帘子外面瞧了好几眼，再三确定没有人之后，才没好气地瞪了鬼面人一眼： “不是说好，你要事先通知我，然后再来找我么？你就这么冒冒然地跑过来，若是被人瞧见了，那可怎么得了！” 鬼面人又是轻轻一笑，十分自然地就往方嫔营帐中的软榻上一靠，慵懒地用一支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姿态优雅，尽显美态。 若不是她带了一张鬼面，定然是个美人。 只是，那一张鬼面一带，就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阴冷得如同地狱使者，轻轻勾勾手指，那便是会要人性命的！ “你怕什么。”鬼面人语气轻快，“我既敢来找你，自然是不会被人发现。” 方嫔像是不想鬼面人多留，神情就有几分不好：“你今日来做什么？有什么吩咐，快点说了就走，别叫人发现了。” 鬼面人觉察到方氏的疏离之意，声音里的清甜之色并没有半分的减弱，反而，更是轻快了许多：“你就这么想我快些离开？” 方嫔几乎想也没想，张口就说：“那是自然！” 不快些离开，还留在这里喝茶不成？ 前几日，她按照她们的吩咐，在太后面前说了那几句蛊惑话，故意说顾青萝是妖后，魅惑厉玄琰的那个嫔妃。 虽然是让太后心中对顾青萝愈发不满了，可是，同样的，因为她这些话实在是太“大逆不道”了，这些天，不知嫔妃里来来往往多少人，都要劝她。 这不，鬼面人来之前，她才好不容易送了好几个嫔妃。 谁知道，待会儿会不会再有人来。 若是被她们撞见她同鬼面人见面，那她不是…… 方嫔想着，便更是急切地催促了几声：“有什么事儿，就快说罢！而且……” 她眼角往上一挑，没好气地又朝着鬼面人瞪了一眼：“你回去还要同主子说一声，她交代的事情，我会做是会做的，可是，我总要把握时机，在最好的时候出手。 让主子不要催！更不要觉得这些事情做起来十分容易。 要知道，既要达到主子想要的效果，又要不让旁人起疑心，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哦？这样么？”鬼面人好听的声音微微往上一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第733章 一个窟窿 方嫔点点头：“那是自然的！” 说着方嫔又低头认真看了看自己装饰精良的指甲，拿了小剪子修剪，那样子瞧着，还真有几分主子的感觉。 鬼面人从软榻上起身，一步步地走向方嫔，看着她手上的漂亮指甲，“真好看啊，你过去可没有画过这么好看的指甲吧？” 方嫔闻声，眉头一皱。 她的过去十分落寞，是她永远也不想提及的旧事。 所以，听到鬼面人说出“过去”二字，方嫔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黑着一张脸，十分的不悦。 “我说过了——” “咔嚓！” “啊！” 方嫔感觉到指尖一股猛烈的刺痛，忍不住尖叫出声。 她低头一看，就瞧见自己的指甲，被活活地拔了下来，鲜红的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刺骨噬心的疼痛，削弱模糊的指尖。 叫方嫔整个人都要晕死过去了。 可是。 鬼面人却狠狠一把抓紧了方嫔的头发，扯得她的头皮都要掉下来了一般：“你还得意了？没有主子，你就是个烂货。怎么？觉得自己是方嫔了，就可以给主子脸色看了？” “不，不不！”方嫔又痛又怕。 她过去只知道这鬼面人是主子身边最得力的人，往来都是她传递消息。 她却不知道，这鬼面人竟然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说拔指甲就拔指甲。 可偏偏，她还不敢大喊大叫，只能生生地忍耐着疼痛，因为，她若是大喊大叫惹来了侍卫，她自己的方嫔身份，只怕也会没了。 所以，方嫔嘴唇都白了，整个人哆哆嗦嗦个不停。 鬼面人似乎很满意方嫔如今这个样子，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还当真将方嫔的头发拔下来了一块。 “啊！” 方嫔忍不住要叫，可是，鬼面人却一下子塞了一块破布在她的嘴里，堵住了她的叫声。 方嫔头上冒出了冷汗，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恐惧和害怕。 “这样就对了嘛。”鬼面人笑得可怖，“我还以为你忘了，你不过就是主子手下的一只狗罢了，被以为自己如今有几分能耐，就可以摆脱过去的身份了。 你别忘了，你家中父兄姐妹，可都掌握在主子手上的呢！ 主子交代你的事，都给我好好做！还想讨价还价，你当真是嫌自己的命长是吧！” 鬼面人狠狠将方嫔的头朝桌角磕去。 “砰”的一声就砸出来一个血窟窿。 鬼面人将她放开，又将她嘴里的布块拿来，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声音再没了之前的清甜，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阴毒： “主子要你继续散布流言。这一次，主子要你说的是，顾青萝不仅魅惑皇帝，还魅惑十三王爷。十三王爷这几天心神不宁，都是拜顾青萝所赐。 而你头上这伤嘛……” 鬼面人话音一顿，笑得邪肆：“就是你不小心发现了顾青萝魅惑十三王爷，你怕被她发现了，仓皇逃命才撞出来的伤疤，懂了么？！” 方嫔浑身都在发抖，但还是索索道：“是，我懂了。” 鬼面人点点头：“好，这才听话嘛” 第734章 你快说 接着鬼面人又拿起方嫔梳妆台上的铜镜，丢到了方嫔的手中，胡乱地将她梳好的发髻扯得乱糟糟的。 方嫔看着铜镜里面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自己，心里害怕极了。 却又一句话也不敢说，因为，那鬼面人的另一只手，正死死地掐在她的脖子上，只要她敢轻举妄动，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鬼面人很满意方嫔如今的这个样子，伸手划过方嫔的脸蛋：“对，这样就对了。听话的人才是主子所需要的人。 只有听话的人，才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能够保护好家人的性命。” “呼……” 一阵风过，又将方嫔营帐的帘子吹得猎猎作响。 只听得“哐当”一声，方嫔虚弱无力地将手中的铜镜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方嫔娘娘，出什么事情了么？”外面的守卫，方才还像是没有了听力，根本就觉察不到她这里的动静一般，现在，只一个铜镜跌落地面的声音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 还这么快就冲了进来。 “啊！方嫔娘娘，你的头，快！快派人去请太医。” 侍卫的声音很大，一下子就引得周围几个营帐的嫔妃全都跑了过来，瞧见方嫔这模样，心里都咯噔一下。 一个个的，也不知是虚情，还是假意，都还像模像样地对她嘘寒问暖着：“方嫔，你这是怎么了？方才祭拜天地的时候，我们不还瞧着你好好的么？怎么一个眨眼间的功夫，你竟变成这幅模样的？” 头发也乱了。 额头上还有一个巨大的窟窿，里面血肉模糊的，瞧着就骇人。 有的人胆小，忍不住就害怕：“方嫔，你该不会是遇到了这猎场里的什么老虎、豹子了吧？” 方嫔想起之前鬼面人对她的吩咐，还有被主人抓住用来威胁她的家人。 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别人拿捏住一般，毫无抵抗的能力。 “呼呼呼……” 又是一阵风过。像极了方才鬼面人来时和去时的景象，猛地就叫方嫔整个人都抖了抖。 其他嫔妃瞧见了她这般害怕，有人就忍不住说了：“哎，真是可怜啊，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着说着，就变得这样害怕了？莫不是……” 莫不是遇到的并非什么老虎、豹子，而是真正的财狼虎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有人忍不住大喊出声：“方嫔！你该不会是！该不会是被人给……” 方嫔拼命摇头，立马就哭了出来：“我还到希望遇到的是那样的事呢！至少，若是当真遇到那样的事，我大可以找个偏僻的地方一死了之，绝不会损害了大周的威严，可是现在！” “唔唔唔……” 方嫔说着就狠狠地哭了起来。 她这话一说，再这么一哭，更是让过来宽慰她的妃嫔一个个的更好奇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还能比她受辱还要损害大周威严的事？ 众人便将方嫔给围了起来，小声地问说：“方嫔，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哭又什么用啊！你可是看到什么了？你快说啊！” 第735章 然后呢 方嫔等的就是这句话！ 眼瞧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嫔妃们，一个个的都被吊起了情绪，她赶紧就从自己的怀中抽出一条帕子，将眼角的眼泪擦了干净，故作掩饰地道： “没有没有，没有什么的！你们不要再问了。” 可是，她这样一会儿抛出来一个钩子，将人的好奇心全都给吊着；一会儿又说什么事儿也没有，让不要问。 更是让这些嫔妃觉得，方嫔知道的事情肯定非同一般！肯定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然，她不会说得这般委屈，更是不会哭得这般伤心，更更不会想要就这样掩盖过去，叫她们都不要再继续追问了。 一个素来同方嫔关系好的嫔妃，蹲到方嫔身边，用手轻轻拂过她的后背，认真地安慰着说：“方嫔姐姐，你素来不都对我很是信任么，你放心好了，你告诉我，我会帮你保密的！ 而且，瞧你这样子，该是忍得很辛苦吧？你这般辛苦，还是说出来让我们大家都为你分担一些，你也不会自己一个人承担这样大的压力啊，你说是不是？” 方嫔用帕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没有人发现，她的嘴角是微微往上翘的。 方嫔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又继续哭了几声，然后便装出一副不忍她们深陷洪流之中，但又被她们逼问，不得不说出来的模样： “是你们问我的，到时候，若是事情闹大了，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啊！” 众人见她这是要松口了，当即便答应她说：“方嫔你就说罢！咱们在宫中寂寞陪伴，谁还能害了你么？” 方嫔这便点点头，按照鬼面人教她说了出来。 祭拜仪式之后，因着身体不适，方嫔便在那个地方停留了一会儿，再想等到自己的身体缓过来之后，再回营帐。 歇息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之后，她觉得自己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准备出发，可是，却不料，她在回营帐的途中瞧见了皇后娘娘。 她们都是低位阶的嫔妃，遇见了皇后娘娘，自然是要守着规矩上前问安的。 可是，谁知道，她才朝着皇后娘娘追上去几步，就发现皇后娘娘走的方向，并不是回营帐的方向，而且，她还看到，皇后娘娘屏退了身边的云锦姑娘和李长公公，独自一人朝着偏僻的小树林而且。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了，皇后娘娘如今怀着孩子，月份又大了，怎么说都是需要有人在旁照顾的才对啊，怎么就一个人走了呢？我心中实在是觉得奇怪，便继续跟了上前。 可是！可是！谁知道，我竟然……竟然瞧见……” 方嫔说到这里，又故意装出一副，像是害怕得不得了的模样，趴在妆台前，哭了起来。 整个人都不停地抽搐。 再加上她额头上的伤口，和她凌乱不堪的头发。 叫方嫔整个人看上去，实在是可怜极了。 大家活儿，心里或多或少都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是，方嫔没有说出来，她们又不确定。 有人便上前，继续拍了拍方嫔的肩膀，问：“然后呢？你看到什么了？” 第736章 这就对了 “然后！然后！” 方嫔将自己的整张脸都埋了起来，根本不敢看周围的人，她啜泣着，断断续续地道：“然后，我便瞧见皇后娘娘同十三王爷在偏僻无人处私会！” “什么？！” “不会吧！” “你说的可是真的？！” 方嫔说出来的话实在是太过震撼了，叫这一屋子的女人，一个个的全都傻眼了。 虽说她们听着方嫔这样一点点的说出来，心里其实或多或少都已经猜到方嫔会这样说了，可是…… 真正当方嫔将“私会”二字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叫她们整个人都一怔。 这件事情果然太大了！ 怪不得方嫔一开始，怎么样都不肯说，还是她们不停地追问，不停地劝她，她才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可是……我还是觉得，是不是搞错了啊。皇后娘娘和十三王爷？我怎么想都觉得实在是不大可能啊！”有人下意识地就不敢相信。 十三王爷她说不准，可是，皇后娘娘同皇上之间的情谊，可是整个大周人人都知道的啊！ 说是皇后娘娘同旁人私会，她是不信的。 方嫔又接着哭了起来：“别说是你了，就是我一开始也是不信的。我见这皇后娘娘同十三王爷单独相会，第一反应是觉得皇后娘娘说不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同十三王爷商量，事情重大，不能让旁人听见，所以才会屏退了左右，可是！” 方嫔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却亲眼瞧见皇后娘娘依偎在了十三王爷的怀中！那可是我亲眼所见啊！我便是心中再不敢相信，可是，亲眼所见还能有假的不成么？！” “嘶——”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 皇后娘娘依偎在十三王爷的怀中？这……她们根本就想象不出来那样的画面。 “怪不得了！”有人就继续说了，“你们还记不记得上次清凉殿的事情？” “当然记得了。” 皇后娘娘同北燕景皇子的潋滟消息，这宫中谁不知道的。 只不过，当时有很多人为皇后娘娘和景皇子作证，才证明了皇后娘娘的清白。 “那不就对了么！你们难不成忘了么？一开始，第一个站出来要为皇后娘娘作证的是谁？” “是……” “对！就是十三王爷啊！难道你们忘了么？”那人继续道。 其实那次的事情，她们也都是听了个大概，并不是很清楚。 可是，如今再这么一提，事情便按照她们所希望的一样，重新在脑子里浮现。 好像…… 当时确实就是十三王爷第一个站出来为皇后娘娘作证的。 而且，好像当时十三王爷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没有提到景皇子半个字，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想要保护皇后娘娘。 可是！ 十三王爷是怎样一个人啊！ 他放浪不羁，潇洒自在，什么时候帮过旁人说话了？ 众人这样一想，愈发觉得方嫔说的话，当真十分的可信了！ 方嫔更是一脸的焦炉：“一个是皇后娘娘，一个是十三王爷，个个都是身份大得不得了的厉害人物。 你们！你们可千万别告诉他们，事情是我第一个发现的啊！” 第737章 全给砸了 “知道，你放心好了，这事情的重要性我们都是知道的，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其他人心中还没有完全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根本就没有仔细地想想，方嫔从她们一进来开始说的这一切话，其实不过就是想将她们当枪使罢了。 方嫔心底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自己额头上被鬼面人砸出来的窟窿实在是疼得厉害，但是，她也算是按照主人的要求，将谣言给传播出去了。 她的家人…… 应该不会受到伤害了吧…… 这些人又安慰方嫔几句，但是，实在是因为从方嫔这里得知的消息太过震撼人心，她们很快便从方嫔的营帐里退了出来。 一出来，就各自找了借口散开。 但，她们也都心知肚明，她们走得这样快，不过就是想要将这个消息立马告诉更多的人罢了！ 于是乎，大约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皇后娘娘同十三王爷之间有着不清不楚关系的消息，就在整个君山猎场传开了。 一开始，还没几个人相信。 可是，当说这些消息的人越来越多之后，众人都觉得，或许这并非是无风起浪啊！ “……一个人、两个人或许是胡说八道的，可是，你们不是听见了么？整个君山猎场里的人，几乎都在谈论这件事情。我觉得啊，说不定还就是这样的啊！” “是啊！若是自己没有做出些混账事儿来，哪里会有这么多人都议说不休呢？又不是这世间人人都和她有仇啊！” 这里的这个“她”自然就是指的顾青萝了。 而那边，本就因为方嫔几句挑唆而对顾青萝心生不满的太后，在听说了这些流言之后，更是火冒三丈。 “哐哐哐”！ 几声瓷器摔落的声音，在太后的营帐里，不停地传出来。 守在太后营帐门口的侍卫和太监们，全都面面相觑，心里咯噔一下。 这自打皇上登基之后，他们就从来没有见到太后发过这样大的火气！ 这一次！ 这皇后娘娘还真是将太后给彻底惹恼了啊！ 但是，他们也不敢过多议论，只能小心提着脑袋，在外面候着，心里祈祷着，这个时候，太后可千万千万别叫他们。 他们可不想这个时候撞到枪口上去。 可是啊，这往往你越是担心的事情，越是会发生。 “小康子，你给哀家进来！”太后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震怒。 小康子是慈宁宫的老人了，陪在太后身边也许多年了。 但是，因着太后年纪大了，需要更加细致、更加细心的人贴身伺候，所以，这些年来，小康子一直都是在外面伺候的。 太后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他了。 这次，太后又叫到他。 小康子下意识地就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打帘走进去，可是，小康子才刚一进去，瞧见地上的一片狼藉，更是叫他心头猛地一跳。 这百年前的琉璃花樽。 名家所雕刻的玉如意。 还是好些名贵精致的摆件、什物，全都被太后给砸了！ 第738章 使唤不动 而且，这营帐里的宫人们，全都跪在地上，根本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就连一直以来，在太后面前颇有脸面的子晴姑娘，也是面色凝重，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小康子，你愣着做什么！快给哀家过来！”太后如今心里头满是怒气，说话间自然是没个好气的！ 小康子心里跟着一颤：看来啊，这太后的火气，可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啊！ 但想归想，他还是立马就上前，往太后的身前一跪，努力挤出一抹恭敬的笑意来：“太后娘娘，您唤奴才可是有什么事儿么？” 太后一脸的震怒，脸上精致的妆容都有些花了，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康子，心里止不住地就又生出了一股烦躁之意。 这小康子，是过去太后还是妃子的时候，就在她身边伺候的老人了。 小康子脑子精明，手脚麻利，尤其是一身探听消息的能耐，在过去叫太后一眼就相中了。 在太后由妃子成为皇后，最后再登基成为太后这整一过程中，小康子可以说是立下了不少的功劳。 太后当时便想着，她如今都已经是太后了，再也用不到小康子了，可是谁曾想！ 她选出来的皇家儿媳！ 这大周皇后，竟然接二连三地闹出这么多的丑闻！ 一会儿同北燕的皇子关系亲密，一会儿又同她的墨儿关系密切！ 这叫太后，亲自将厉玄琰送上皇位的人，怎么能够忍耐！ 她怎么可以放任这样一个毫无廉耻的女人，在这紫禁城里晃来晃去！还享受着大周国母这样尊贵无比的身份！ 太后越想心中越气，更是连脸都气绿了！ 当初在清凉殿的时候，她的亲侄女儿，浅月说的那些说不定都是真的！ 只是这个顾青萝私生活太不检点了！竟让这么多人都为她说话！ 太后想着，两只手都不停地抖了起来，伸手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小康子：“你，你！你去，去给哀家查查清楚，那个顾青萝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康子闻言，心里又是咯噔一下，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啊！ 大周皇后同大周王爷有不正当的关系，若是真查出来了，那他作为知情人，哪里还有命？ 毕竟，他是查出真相的人，和那些议论流言的人可不一样。 议论最多不过也就是落得个乱嚼舌根子的罪名。 他若是查出来了，那可就真是没有命了。 而且，若是查出来这些不是真的。 那么，今日这么多假传流言里的人，肯定有人始作俑者，太后为了大周的声誉和脸面，肯定也会让他去查的。 谁知道，这背后会不会牵扯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出来！ 小康子想着，又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只觉得自己这一次，若是当真诞下这差事，可真是，要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 太后见他迟迟没有说话，心里头不由得又有些气了。 “啪”的一声，太后重重地往身旁的桌子上一拍：“怎么！现在哀家说的话，就这么不管用了么？！竟然连你也使唤不动了么？！” 第739章 要的，是证据！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小康子连连叩头，几下重重地叩头，叫他的额头一下子就红了。 太后冷冷一哼，摔了摔衣袖：“既然不敢，那还不快去替哀家将这件事情给查清楚？！”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小康子又是连连叩头。 可是，他连连说是之后，却并没有当即就从太后的营帐里退出去，反而，是有些犹豫地继续跪在地上，像是有话要说一般。 太后瞧了他一眼，想起过去小康子帮过她很多，她今日因为顾青萝的事情，着实生气，不由得就有些恼怒。 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太后才尽力让自己保持镇静，问说：“小康子，你又是这般跪在地上不肯走了，说罢，你心里面是不是在想什么？是不是也和过去一样，有什么话，想要同哀家说的？” 小康子又朝着太后拜了又拜：“太后娘娘，奴才只是心里稍稍有些许的疑虑，没有当即想明白，才想要同太后说说而已。” “什么疑虑，你说。”多年相伴相帮的情谊，太后到底还是对小康子有几分信任，也能听他和自己说上几句。 小康子这才抬头看向太后：“太后娘娘，奴才心中总是觉得，这段时间以来，关于皇后娘娘各种不好的传言实在是来得有些太快太猛了些。” 太后或许长久没有功于心计，去想着怎么样从一群女人之中脱引而出，想着这么样让自己的孩子从一群孩子里成为最闪耀的那一个。 再加上皇上孝顺，又有本事。 这前朝后宫但凡有什么事情，皇上都不会让太后娘娘过多操心。 这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了之后，太后娘娘那种对阴谋诡计的敏锐洞察力，不由得就降低了许多。 但是，他们这样的奴才，确实一直都不能放松警惕的。 所以，这几日关于皇后娘娘的流言越传越凶，甚至几乎叫所有人都相信了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是非常怀疑的。 毕竟，这世间的每一件事情，往往都有正反两面的。 怎么会，出了事情之后，所有人都像是统一了口径一般，全都认定了皇后娘娘肯定行为不点了呢？！ 小康子心里下意识地就觉得，这其中肯定是有人故意授意安排的。 不然，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呢！ “太后娘娘，康公公说得对啊。”子晴也朝着太后再拜了拜。 这些怀疑，子晴心里也是有的。 可是，太后总觉得，子晴是厉玄琰派来照顾她的，厉玄琰又被顾青萝给骗得团团转，所以，子晴为顾青萝说话，太后就更是讨厌顾青萝。 如今，小康子这样说了几句真心话，倒是同子晴之前说的话不谋而合了。 可是…… “你别给哀家说这些心中的猜疑与怀疑。 哀家要的，是证据！” 太后面色依旧凝重。 她再也不想轻易相信人了。 她不管小康子和子晴心中怎么怀疑都好，她只知道，如今，这整个君山猎场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大周的脸面已经受了损害！ 她不能容忍！ 所以，不管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好！ 她都要将事情的真相给弄明白！ 如果是真，那顾青萝就别想再活着回到紫禁城。 若是假，那么，那些传流言的人，就等着一个个地被杀头吧！ 第740章 都不知道 小康子瞧着太后许久都未曾露出来过的决绝杀伐神情，心里头又是沉了一下，知道太后这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这件事情给搞清楚了。 罢了。 小康子在心底里沉了一口气，他过去为太后做事的时候，担惊受怕的日子还少了么？ 反正，他的这一生都同太后绑在一起，都在为太后做事。 如今，太后既然叫到他了，他自然还是要为太后分忧的。 所以，小康子便朝太后又恭敬地磕了一个头，才说：“太后娘娘放心，奴才会为娘娘将事情的真相查出来的，请太后放心好了。不过……” 小康子顿了顿，又抬头看向太后说：“不过，再事情的真相还没有真正查清之前，还请太后不要过多担忧和烦心。毕竟太后年纪也大了，身子骨也没有过去那样好了。别为了还不确定的事情而动怒伤了肝火。” 而且…… 小康子始终都觉得这件事情很不简单，说不定，还真是有人故意为之。 若是这个时候不劝着太后一些，叫她因冲动和怒意而做出些往后会后悔的举动那就不好了。 小康子是太后信任的人。 他这样恭敬劝说，太后还是能够听进去一两句的。 太后吸了好几口气，瞧着自己营帐里破碎的瓷器，还有那些被她摔坏的器物，抿了抿唇，抬抬手，吩咐子晴说：“好了，好了。你们都起来吧。再将这里收拾干净，乱成这样瞧着不好。” “哎！” 子晴当即应声。 太后这样说了，就是，心里头的气已经渐渐地开始减少了。 小康子又给了子晴一个颜色，叫她好好地再劝劝太后，凡是不要先发怒，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别人的棋子也不知道。 子晴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将小康子从营帐里送出去，“康公公你放心好了，太后娘娘这边我会好好照顾的。” 小康子点点头，便按照太后的吩咐，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情。 因为这件事情已经闹得很大了。 当真要查起来，并不容易。 小康子不想打草惊蛇，便十分小心，装作想要和那些宫人聊聊八卦那般，小心地询问关于顾青萝和十三王爷的消息最先是从哪里得来的。 “唉唉唉？你们说什么来着？我怎么不知道这消息是谁最先说出来的？” 小康子虽然是太后身边的人，但这么多年，小康子在慈宁宫中也都是担任闲职，所以，一般的宫人对小康子并没有警惕之心。 他问了，他们便以为他是真的想要八卦几句，便乐呼呼地同他认真地说着： “说起来，好像还真没几个人知道，这个消息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大家也都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说着了。你是知道的，这种宫中流言，都是知道了，便同旁人一起议论几句，谁还会去管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小康子又问了好几个宫人，他们都是这样同他说的。 他们都不知道，这消息究竟是从何而来。 第741章 不见 小康子问了两天，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心底里不由得就咯噔一下。 这消息都传得人尽皆知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消息是从何处传来的，可想而知，这第一个将消息传出来的人，肯定是花了些功夫，不叫旁人将他给说出去的！ 于是乎，现在，他便是想将那个人找出来，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小康子如今越发肯定，这件事情，肯定是有人刻意谋划的。 而这样的流言，来势汹汹，对皇后娘娘的名声十分的不好。 小康子抿了抿唇，没办法，如今没有线索，但是还是得继续查下去才行。 那个谋划这一切的人这般厉害，让小康子一下子也燃起了争胜的心。 他就不信了！ 他陪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会没有办法将这件差事给做好？ 他过去在后宫行走，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困境没有经历过。 这一次，他还真会好好将这个始作俑者给捉出来！ ******** 另一边 厉玄墨得知了最近在君山猎场里流传的谣言，便立马去找厉玄琰，想要将这件事情给澄清，不想让他最为尊敬和最为爱重的皇兄，当真以为他同皇后娘娘之间有不轨之时。 “蒋德公公，皇兄在么？能不能劳烦你为本王通传一声？”厉玄墨面色有些着急。 蒋德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朝里头瞧了一眼，说：“十三王爷，其实啊，这件事情皇上已经知道了。皇上说了，现在啊，他谁都不想见，让您先回去，不过啊……” “不见？！”厉玄墨一听，心里更是一沉。 他看得出来，皇嫂在皇兄的心中分量有多么的重，上次清凉殿的事情，就是因为皇上实在是太过在意和紧张，才会因为几句小人之言，对皇嫂有些犹豫。 但是，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皇兄对皇嫂那种突破天际的占有欲才会这般。 如今，这君山猎场里传的，竟然是他同皇嫂之间的事情，皇兄肯定会更加愤怒！ “蒋德公公！你一定要让我见见皇兄！那些什么流言都是假的，我同皇嫂之间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厉玄墨神情有些激动。 目光朝厉玄墨的营帐里不停地看着，像是蒋德若是拦他，他就会不管什么礼仪，直接冲进去，好好地将这件事情同皇兄说清楚一般。 可是，蒋德却朝他摇摇头：“十三王爷，你不用这般紧张！这样一听就知道是假的东西，皇上又怎么会相信呢？” “蒋德公公？”厉玄墨有些听不懂了。 方才蒋德公公不还说，皇兄不想见他么？ 若不是因为皇兄心中起了疑心，又为何会让蒋德拦着他，不让他进去相见呢？ 蒋德笑了：“十三王爷，皇上虽说是不让你进去，但是，却不是因为那流言的关系啊！是皇后娘娘如今正在里面同皇上一起用膳呢！ 皇上吩咐了，他同皇后娘娘用膳的时候，任何人来都不许打扰。奴才这才不敢放王爷进去的。” “啊？” 厉玄墨又朝着营帐里面瞧了一眼。 皇兄同皇嫂在里面用膳啊…… 第742章 不是真的 蒋德朝着厉玄墨点点头，伸手将他给扶稳了： “是啊。皇后娘娘方才同云锦姑娘一起过来了，说是想同皇上一同用膳。 皇上一听心里就高兴了，哪里还有心思见其他人呢！” 蒋德说着，不由得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皇上啊，可还真是将皇后娘娘给放在心上了。 那些流言说得那样有板有眼的，便是他这个做下人的听见了，都觉得像是真的一般，叫人不得不相信。 可是，当他战战兢兢地将这件事情同皇上说了之后，皇上只是微微地愣了愣，然后便冰冷着一张脸对他说： “蒋德，以后这样的无稽之言你若是再拿到朕的耳边说，你就小心自己的脑袋吧！” 然后，厉玄琰虽然没有下令，禁止宫人们再议论这件事情，可是，蒋德看得出来，皇上是根本不信的。 特别是方才他进去通报，说是皇后娘娘来了。 皇上那一双眼睛流露出来的亮光，那可是藏都藏不住的啊！ 蒋德当即就知道了，这皇上啊，是经过清凉殿那件事情之后啊，便心中再没有对皇后娘娘的一丝不信任。 就是因为那次在清凉殿中，皇上流露出的一丝犹豫，伤尽了皇后娘娘的心。 皇上同皇后娘娘之间的关系才僵持了这么好久。 皇上知道了，自然是不会让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所以啊，这一次，皇上知道是知道了，可是却并没有当真。 这不，皇上还特地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云锦一个在里面伺候，为的就是不让旁人打扰了他同皇后娘娘好不容易才有的这一次单独用膳的机会。 厉玄墨听到这里，心里便放心了不少，但是，还是对蒋德说：“既然皇兄同皇嫂在一同用膳，那臣弟便不便打扰了。 不过蒋德公公，待会儿若是皇兄得空了，还劳烦你，一定要派人来通传一声。这件事情，不管皇兄现在是不是当真不相信，我这个做臣弟的都应该好好地同皇上解释一下。” 蒋德点点头，知道厉玄墨心中的担忧，说：“十三王爷放心吧，到时候奴才一定及时派人过来通传！您现在就先请回去吧。” “嗯。”厉玄墨又朝着厉玄琰的营帐深深地做了个揖，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而营帐里，厉玄琰同顾青萝虽在一起吃饭，但是外面的动静还是听到了。 顾青萝将手中的碗放下，抬眼看向这个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眨了眨眼睛，问说：“你真的不信么？” 大家说得这般有鼻子有眼的，若不是她知道这些是假的，便是她都说不定都会相信，更何况是本来就有些多疑的厉玄琰呢？ 厉玄琰倒是继续吃着桌上的饭菜，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更没有丝毫的迟疑。 他只是目光淡淡地看着她，唇角浅浅地往上勾着：“信什么？不信什么？你今日过来，不就是想告诉朕，那些都不是真的么？ 既然你说不是真的，那便不是真的。 便是所有人都说是真的，朕也知道，不是真的……” 第743章 没有担心 厉玄琰的话，轻飘飘地传到顾青萝的耳中。 叫她神情微微一顿，瞧着他的一双眼睛里，像是有什么情绪在流淌一般。 “你……” 顾青萝眼睛眨了眨，有一些话，在她的喉咙里滚了又滚，始终也没有说出来。 他现在说会相信他。 这样的话，若是放在过去，她听见了，不知该有多么的高兴。 可是现在…… 顾青萝虽然感觉到，方才厉玄琰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的心里似乎是有些微微一动的。 可是，却并不是那种所谓的高兴。 相反的，更有些叫她心里头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似乎是觉察到顾青萝的神情异样，厉玄琰又主动为顾青萝夹了菜，放在她的碗中。 “用膳吧，别的，不用多想。” 顾青萝垂眸一瞧，那是她素日里最喜欢吃的菜。 再抬眼，才发现，这一桌子的菜，全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 顾青萝微微握了握双手。 准备她爱吃的菜也好，甚至亲自为她夹菜也好，都不是他一个皇帝应该做的。 宫中有规矩，皇帝每日所用膳食，都是御膳房按照四时节令特地备下的，都有定数，不能轻易更改。 虽可以备上一份、两份，特地下令做的菜，但要一桌子菜都是按照喜好来，那是绝对不合规矩的。 还有，皇帝是九五之尊，在这宫中就是最为尊贵的存在。 根本就没有给旁人夹菜的道理。 可是。 顾青萝微微吸了一口气。 厉玄琰他…… 他就是这样做了。 自然而然的，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君一般。 可是，顾青萝知道，他不管做得有多么的自然，他都始终是大周的皇帝，有这样一重身份在，他和她，就绝对没有机会能够像寻常的夫妻一般，毫无忧虑地活着。 顾青萝微微吸了一口气，又重新端起了碗，安静地低头吃饭。 因着蒋德在外面候着，不在里面伺候。所以，云锦便想要为他们二人布菜。 但是，厉玄琰却摇摇头，用膳的整个过程里，都是他亲自为顾青萝夹菜。 顾青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安静地吃着。 也不知这餐饭吃了究竟有多久，外面的天色都变得有些昏暗了。 厉玄琰才纷纷云锦好好照顾顾青萝，带她回到营帐中好好休息，明日就该围猎了，虽然顾青萝身怀有孕是不用骑马射箭的，但也得养好了精神才是。 云锦点点头，将厉玄琰的话都记在了心中。 顾青萝走之前，厉玄琰还特地叫住了她，告诉她说，他知道她今日来是为了那些流言。 但他让她放宽心，他如今看得清楚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她无须过多操心。 顾青萝抿着唇点点头，朝厉玄琰福了福身子，才扶着云锦的手，从厉玄琰的营帐中走了出来。 等到她们二人走了一段距离，云锦才说：“皇后娘娘，瞧皇上这样子，他似乎是没有将那些事情放在心上，您就不用担心了，皇上并没有相信那些所谓的谣言。” 顾青萝摇摇头。 她担心么？ 她其实本来就没有担心啊。 他相信还是不相信，仿佛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了。 第744章 熟悉之感 “皇后娘娘……” 云锦觉察到顾青萝神情似乎有些异样，喃喃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可是，顾青萝却并没有说话，只是径直朝前走，准备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 云锦见状，便赶紧上前。 她们一路往回走，虽然并没有走多久，但是，这一路上还是有许多宫人对她们两个纷纷侧目。 虽然，碍于顾青萝的身份，他们不敢当即说什么，可是，他们心里对顾青萝还是有些看法的。 云锦被这些人的神情瞧得浑身不自在，想要跟顾青萝抱怨几声，这些跟出来的奴才，也太不知道规矩了。 可是，顾青萝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什么也不搭理，只定定地走自己的路。 不远处，嫔妃营帐所在处，方嫔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她脸上划过一抹得意之色，心中暗暗想到： 消息已经按照主人的吩咐放出去了，虽然皇上现在瞧着似乎还并没有动怒。 但是…… 如今不动怒，不代表心中就当真一点怀疑也没有。 只要事情按照她们计划的发展，她就不信这次顾青萝还能够逃过一劫。 …… 君山猎场三面环山，是个山林环抱、钟林毓秀的好地方。 一处山林间，有两道人影很好地隐藏在了树林之中，叫人轻易不能察觉。 一男一女两道身影，远远站着，目光望向营帐所在的方向。 他们的目光慢慢滑过，最终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瞧见了那个人，他们两个的目光皆是猛地一闪。 尤其是男人，眼底里透出来灼灼亮光，仿佛下一秒，他就会飞身向下，飞到那营帐之前，同那个人好好地说话一般。 还是，男人身边站着的女子，伸手将他的手腕给拉住，朝他摇了摇头：“别冲动，她没有见过你我，这样冒然去见她，只怕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你如今身子也并没有完全大好，还是要注意一些才好。” 男人面色十分的凝重，拳头攥紧：“话是这样说，可是，我不忍心见到她受这样的委屈！” 女人也沉了一口气，“说得好像我愿意瞧见一般。放心好了，等到时机成熟了，便好好地替她出这口气好了！” 男人又看了看那人好几眼，才终是点点头，飞身离开了这里。 那边，顾青萝和云锦就要进入营帐之中。 云锦都已经帮顾青萝将帘子给撩开了。 可是，顾青萝忽然脚步一顿，抬头望对面的高山上瞧了好几眼。 云锦顺着顾青萝的目光瞧了过去，除了延绵不断的树林，什么也没有瞧见，问说：“皇后娘娘，怎么了？你瞧见什么了么？” 顾青萝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方才，她像是感觉到了有什么人在瞧她一般。 抬眼又什么也没有瞧见，像是方才那感觉只是她的错觉。 但是，顾青萝又觉得，那样的感觉很特殊、很独特。 是她从来都没有体会到的一种感觉。 有些陌生，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之感。 叫她心里不由得就觉得有些暖暖的。 第745章 漂亮姨姨 云锦见顾青萝像是还不肯离开的样子，便不由得，又再一次顺着顾青萝的目光，往那片山林瞧了过去。 云锦心里想不明白，皇后娘娘究竟是瞧见了什么啊？这般认真的样子，不肯进去。 可是，云锦这般认真瞧了又瞧，还是什么都没有瞧见。 便只能以为是皇后娘娘累着了，有些眼花看错了。 “皇后娘娘，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明日要围猎，是一件耗费精力的事情，是得好好休息休息，免得明天支撑不住。” 顾青萝知道云锦这是在担心她，但是，方才那种熟悉的感觉，莫名地就在她的心底里萦绕着，久久都没有消散。 但是，毕竟那感觉稍纵即逝，她和云锦一样，再是瞧了好多眼，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别的东西。 只能沉了一口气：“好吧，进去吧。” 顾青萝微微收敛心神，扶着云锦的手，就走进了营帐之内。 等到她们两个都走进营帐里之后，那片山林间，两道身影才又闪了闪。 女子一双好看的眼睛里面，透出灼灼的光亮，唇角往上一勾：“这个孩子，差一点就发现我们了。” 男人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瞧着顾青萝同云锦的目光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慈爱和关怀。 而另一边。 距离顾青萝的营帐并不很远的南疆使臣的营帐里。 莫平生正欢欢喜喜地吃着顾青萝之前命人给他送来的糕点。 因着大家如今已经到了君山猎场，每个人的营帐都是来之前准备好了的，所以，即便莫平生十分不愿意，还是不得不待在南疆使臣的营帐里，并不能像来的路上时，时时刻刻都同顾青萝待在一起。 顾青萝知道莫平生怕无聊，便时不时便会让人给他送一些吃食，或者好玩的东西过来，让他能够打发打发时间。 等到明日正式开始围猎了，莫平生就可以好好的大玩一场了！ 所以，莫平生也便耐着性子，没有再吵闹了。 可是，莫平生不知道这么了，本来好好地坐在椅子上吃糕点的，忽然间，就猛地将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往地上一扔，整个人就站了起来，猛地就冲到了营帐外面。 小小的脑袋，东张西望着，像是在什么一般。 楼九爷来到君山猎场之后，就去找他想要的龙虎之精去了，一天中，十二个时辰里最多只有一两个时辰在营帐中。 不过，楼九爷倒是将蓝凤凰留了下来，吩咐她替他打点这里的事情。 所以，莫平生忽然出现这样的异样，蓝凤凰也便当即跟了上去，追到营帐之外，顺着莫平生的目光，也到处打量着。 “莫平生，怎么了？你在瞧什么啊？”蓝凤凰瞧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便直接问莫平生。 可是，莫平生难得抿着嘴唇，小小的一张脸瞧着像是小大人一般，眉头拧在一起，“没什么……” 蓝凤凰眉毛一挑，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瞧着莫平生的目光就有些异样了。 没什么？ 他这个样子，还没什么？ 可是，莫平生的性子，蓝凤凰是知道的，只要他不想说，她不管怎么问，他都是不会说的。 蓝凤凰又想起当时他们还在南疆枯灵派的时候。 莫平生发现了黑衣人要闯后山禁地，她想要问清楚究竟是什么事，他就是什么也不肯说，后来，便是主子用了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经受住的解语蛊，莫平生也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蓝凤凰瞧见莫平生这根本就是有事的神情，不由得抿了抿唇，只能将这件事情默默地记在心里。 等着晚些的时候，主子回来了，她再将这件事情告诉主子，让主子来定夺。 于是乎，蓝凤凰也便不陪着莫平生呆呆地待在外面了。 她伸手摸了摸莫平生的小脑袋：“既然没事，那你待会儿就记得进来。这外面人多，保不齐你撞见什么麻烦，知道么？” 莫平生脑袋点个不停，这就是听见了。 可是，即便是他在点头的时候，也没有瞧蓝凤凰一眼。 他的一双眼睛，还是不停地东张西望着，十分的认真，好像不将什么东西找出来，决不罢休一般。 等到蓝凤凰进入营帐了，莫平生还在外面站了许久。 从傍晚黄昏，一直等到天色完全暗了下去。 莫平生才终于回到了营帐里面。 蓝凤凰瞧着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叫了他几声，可是，他却像是听不见一般，只是手托着腮帮子，眉心皱着，还在思索什么。 而且，嘴里还时不时地冒出一句什么：漂亮姨姨，是不是你啊…… “漂亮姨姨？” 蓝凤凰抿了抿唇，总觉得这四个字，她似乎在什么时候听什么人说起过。 可是，这一时半会儿间，她又想不起来。 她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听见过呢…… ****** 第二天 令众人最期待的围猎时刻终于到了。 这次跟着一同过来的除了二品以上的朝臣，还有许多名贵家族里的贵公子。 过去，他们也参加皇家围猎，但是，君山猎场这样的地方，过去他们是没有机会来的。 加上这君山猎场里过去有着三眼白虎的传闻，谁若是当真能够遇到，那了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个机会，一下子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于自己也好，于自己的家族也好，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机会！ 所以，这天早上，这些年轻的贵族子弟、还有年岁较轻的朝臣，早早地就换上了方便骑马的劲装，更是早早就命人备下了最好的马驹，等的就是这一天！ 于是乎，众人相聚的地方，免不得的便是一番吹捧。 吹捧对方的马驹，吹捧对方的马具。 但是，各自的心里，还是暗暗期待着，自己才是那个能够遇上三眼白虎的幸运儿！ “哎呀！你们快看！” 不知是谁忽然叫了一声。 众人便当即转过头去，就瞧见，北燕的三位皇子，穿着样式相同但颜色不同的骑马装，又骑着高头大马。 那马，他们都认识，那是北燕才有的战马，毛色光亮，马头有力，特别是四条腿，全是肌肉线条流畅，一看便知是爆发力和耐力都绝佳的战马！ 这样的战马，自然是一下子就把大周贵公子选出来的那些所谓的良驹，全都比了下去。 这还没有开始正式围猎呢，光瞧着北燕三位皇子所骑战马的精气神和浑身肌肉，就已经可以知道，他们怕是没有什么胜算了。 不由得，就有人忍不住想议说几句：“啧啧啧，都说这来者是客，客随主便。我就还没见过，有谁家的客人会这般喧宾夺主的！”这话中的不满之意，就已经十分的明显了。 毕竟，他们都是想借着这天载难逢的机会，为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好好的争一口气。 这还没开始，就已经失去了很大的希望，自然是叫很多人心里头都觉得不舒服了。 可是，他们这边还心中不满着，又听得有人叫了一声：“那……南疆使臣他所骑的马匹，怎么这么不一样啊！” 众人闻声瞧过去，就瞧见楼九爷骑在一匹黑马之上。 那匹黑马，通体黝黑发亮，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处地方不是黑色的，便是，那马偶尔张开嘴，露出了里面的牙齿和马舌头，众人也都瞧见，都是黑色的。 可是，这世间哪里有活物的牙齿和舌头都是黑色的？！ 众人心里面，一下子就觉得楼九爷所骑的这匹马，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了诡异的感觉。 就和他们南疆给人的一贯感觉一样，就是十分诡秘，叫人看不真切，可若是当真看真切了，那可就是要人命的啊！ 似乎是感受到他们的目光，楼九爷转过头来，就看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楼九爷来大周的这段时间，一直都以儒雅的样子示人，可今天，他忽然这样投射过去的目光，莫名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诡秘。 一下子，就叫那些大周的贵公子们，浑身都跟着一颤。 不由得就赶紧挪开了眼眸，不敢再看。 “呵呵呵。”楼九爷轻笑出声。 莫平生一直跟在楼九爷的身边，若是放在原来，到了这样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十分好玩，会跟着一起闹腾一下。 可是，今日，莫平生不知怎么了，一直都是有些闷闷的样子，一双眼睛里也没了平日里的透亮光彩，像是一直都在想着什么似的。 楼九爷眼眸一垂，看向莫平生。 蓝凤凰昨日已经将平生的异样告诉他了，如今又瞧见莫平生这个样子，楼九爷可以肯定，莫平生肯定是在这君山猎场里面遇到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情。 不然，他不会是这样子的。 不过…… 楼九爷眼眸凝了凝，唇角微微往上一勾，只漫不经意地问一句说：“平生啊，你瞧啊，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人一直在瞧着你啊？” “啊？有人在瞧我？”莫平生一个激灵，闻言立马就开始东张西望起来，看了又看，可是，“师傅，没有啊，平生没有瞧见有什么人在看平生啊。” “是么？”楼九爷眼睛里透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亮。 原来…… 他是真的见到了什么人啊…… 只是，那人，是什么人呢？ 第746章 八月，九月 不过，楼九爷这次来君山猎场，可不是想要弄清楚莫平生所说的漂亮姨姨究竟是谁。 他要的，至始至终都是那传说中的三眼白虎的虎血之精。 所以，楼九爷同平生再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转向了蓝凤凰，朝她瞧了一眼。 蓝凤凰明白楼九爷心中所想，瞧见楼九爷的目光之后，便飞快地朝他点了点头，那样子，就像是再说，请他一切放心，她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了一般。 楼九爷这也便淡淡地收回了自己的眸光，瞧向了前面层层的山峦。 心里只想着，虎血之精啊，他们可是一定一定要得到的。 正想着，忽而身后就传来了蒋德的高呼之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当即便顺着声音的方向瞧了过去。 厉玄琰穿着九龙飞天的龙袍，头上戴着龙冠，气势震天，浑身上下带着十足十的天家威严之象。 不过，更叫众人觉得有些惊奇的是，站在厉玄琰身边的顾青萝，肚子已经非常大了，瞧着就像是马上要生产了一般。 而且，或许是因为十分担心顾青萝，蒋德本是厉玄琰的总管太监，如今也是陪伴在顾青萝的身侧，同云锦一起，小心扶着顾青萝的手臂，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有丁点的磕着绊着一般。 甚至还有李长，一路在后面候着，不停地吩咐宫女太监，撑华盖伞的撑华盖伞，掌扇的掌扇。 这般的阵势，叫顾青萝瞧上去像是如今最为尊贵的人一般。 太过打眼，就自然会惹得旁人红眼。 有人就忍不住说了：“不是皇后娘娘如今才怀胎八月么？怎么，瞧着这怀象像是都已经足月了？” 这样的一句疑问，再加上前段时间这君山猎场里面的传言，自然有人当即就张嘴道：“还能为什么？！自然是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并非她自己所说的八月啊！” “不是八个月？这是什么意思？” “哎，你想啊。这正常女子身怀有孕，到了八月都是胎象最为稳定的时候了。虽然也需要小心照顾，但是，哪里需要这般，像是保护金元宝一般！ 不就是因为生产的日期快到了，才会这般紧张照顾么？” “生产的日期快到了？”这些话，越发叫人有些听不懂了。 那人便“咳”了一声，说：“还不懂么？就是，这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并不是她说的八月，更不是同皇上骨肉，是她不知道和哪个野男人怀上的骨肉！” “不是吧？！” 众人皆是一惊，这般荒谬的话，说出来本不该有人会信，可是，之前流言四起，总叫他们觉得，这样的猜测确实有几分道理。 “怎么不是！” 这样的八卦本是越说越叫人觉得起劲。 可是，那边厉玄琰、顾青萝还有太后越来近，他们也实在是不敢不怕死地继续议论，便赶紧闭上了自己的嘴。 只是瞧着顾青萝的眼神，就已经变得有些异样起来了。 第747章 不放心 可是，即便他们很快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太后一路走过来，她心里本就记挂着最近君山猎场里的那些流言，如今瞧着众人这样的反应，更是一下子心里就又觉得不满了许多。 “子晴，他们都在说什么？”太后的眸光从那些人身上一一划过，最后，便顺着他们的目光，落在了顾青萝的身上。 太后当即便猜到，他们这该是又再说皇后的不是了。 可是，太后知道之后，并没有觉得他们这般议说大周皇后实在是逾越了规矩，不该这样，而是，下意识地就觉得，肯定又是顾青萝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了，才会叫旁人这般议说。 太后脸上的不满之色越发的明显。 顾青萝本来走在前头，可是，她感受到有异样和灼人的目光，一直从她身后射过来，叫她莫名就觉得有些难受。 故而，她便微微扭头看向了身后。 这么一瞧，刚刚好，就对上了太后眼中的不满之色。 “啊。” 太后没有想到，顾青萝会忽然间转过头来瞧她，两人一时间四目相对，太后心里猛地一跳。 顾青萝瞧见了她眼底所有的情绪，心里冷冷一哼。 这个太后，还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第一反应总是怀疑她的。 不过，她早就不在意了。 她本就什么都没有做过，还怕什么么？ 于是，她目光灼灼地就对上了太后的眼睛，那目光太过璀璨夺目。 不知怎么的，竟然叫太后心底，不知怎么的，竟然生出一股胆怯。就像是做了错事，被人抓住的感觉。 就连太后的脚步，都不由得一顿。 整个人，像是被顾青萝透出的气场给震慑住了一般。 可是！ 太后下一秒就立马反应过来了。 她怕什么？！ 她这是什么反应？！ 明明，她才是长辈；明明，顾青萝才是那个不知羞耻，一次又一次勾搭男人的人！ 于是乎，太后心里不爽极了，当即便瞪大了眼睛，朝着顾青萝瞪了回去。 “太后！”子晴站在太后身旁，瞧着太后和皇后娘娘这样子，不由得唤了一声，“这里这么多人瞧着呢，太后这是做什么啊！” 而且，康公公不是说了么，这件事情很奇怪，像是什么人故意散布的流言，太后之前不是已经听进去了么，这么现在又这般较劲儿了呢！ 子晴这么一提醒，太后倒是反应过来。 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心里就像是有一团火，一个不小心就炸开了。 子晴又赶紧在劝说几句：“太后，皇上都没说什么呢，皇上和皇后娘娘之间关系亲密，有什么事情，皇上肯定也是知道的。 凭着您对皇上性子的了解，若是皇后娘娘真的有什么不对的，皇上还会像现在这般将皇后娘娘放在心上么？” 子晴说着，便抬了抬下巴，示意太后瞧瞧前头厉玄琰一直牵着顾青萝的手。 太后心里忍不住便叹了一口气。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她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老是觉得不放心。 第748章 请过来 方嫔远远躲在人群里面，将太后脸上所有的神情和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 心里不由得就生出一股子奸计得逞的得意之情。 “方嫔姐姐，你在笑什么？” 旁边有人瞧见了她眼底的奸佞之色，方嫔赶忙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今天这天气实在是不错，很适合围猎。想来，皇上选中今日也是早就请钦天监算过的吧，我倒是很想好好看看，待会儿会不会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呢？” 可是，旁边那人面色却露出了几分不好，“方嫔姐姐你的心可真是大。你难道不知道么？上次在你的营帐里，你说出了那番话之后，如今，这整个君山猎场人人都在说皇后娘娘的不是。” 方嫔一听，故意装作有些惊异地捂了捂嘴：“什么？我之前不是就特地告诉过你们，这件事情不能告诉别人的么？你们怎么不听呢！” 那人看着方嫔的眼神变得有些尴尬，这样的事情，哪里是说一句不会告诉别人就当真什么都不会说的了啊。 大家在这后宫中，谁不知道，但凡出现了一点八卦和议论，大家都是争着抢着去议论的，哪里有人当真管得住自己的嘴巴的！ 方嫔又有些急了：“那你们……可是将我说出去了？”眼睛也都有些发红了，看着样子是当真有些害怕一般。 “你们不是答应我了，绝不会告诉其他人，这件事情是我第一个发现的么！你们！你们怎么！” “没有，方嫔姐姐，你放心，我们确实没有同旁人说及你的名字，便是有人询问，也没有将你给说出去。” 方嫔一听，心中不由得就“咯噔”一声。 有人在追问这件事情？ “谁啊？是谁在追问啊？”方嫔想起主子的吩咐，主子告诉过她，这件事情必须办好，不能让别人瞧出了端倪，更不能让人找到了线索，顺藤摸瓜地找到主子的身上。 若是……当真有人在追问这件事情。 她恐怕得……先下手为强了！ 想着，方嫔的眼底就划过了一抹狠厉。 那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人在问，只是听说似乎是有人对这件事情格外上心的。” “……这样么。”方嫔眼底凝了凝，目光便慢慢地从四周划过，像是要将这里所有人的心思全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般。 可是，她却没有瞧见。 不远处，好些太监围在一起的地方，有一道目光如同凶猛的猎鹰一般，已经犀利地扫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可不和你多说了。”那人说着，便提着自己的裙摆，走到了其他嫔妃的身边，按照之前定好的位子站好，等着皇上发话。 如今太阳已经高升，正式开始围猎的时间也到了。 她们虽然是后宫女子，本来是不能同寻常男子一般骑马射箭的。 但是，或许是因为想要让皇后娘娘高兴吧，皇上便下了命令，允许女子也可以在君山猎场里骑马，沾一沾这君山猎场里，列祖列宗的圣光。 厉玄琰这样的安排，尤其是在如今关于顾青萝的谣言越发猛烈的时候，其实，是能够让人知道，厉玄琰对顾青萝是当真在意的。 只不过，有的人或许会觉得，皇上是想用这件事情告诉大家，他一点都不相信那些所谓的谣言；而有的人则会愈发觉得，皇上被皇后娘娘骗得团团转，便是如今大家都知道的皇后娘娘的不忠行为，皇后娘娘居然还能有办法，让皇上对她如此的死心塌地。 大家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有许多的微辞的。 厉玄墨也知道众人心中所想，他心里觉得很是不安，他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竟会有人刻意说出这样的话来，叫他和皇嫂都身陷这样的困境之中，玷污了大周皇室的名声。 所以，便是内务府安排厉玄墨应该一直在厉玄琰的左右，厉玄墨也都一直保持了很远的距离，不敢靠得皇兄太近，更是不敢同皇嫂太近。 怕的就是这些人，更是说出些难听的话来。 可是，他却不知道，他越是想要保持所谓的距离，那些人就越是觉得他是不是有些做贼心虚。 顾青萝深知这些人，不管看到了什么，不管是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都会有话说，所以，便叫来云锦，让她去将厉玄墨叫过来。 厉玄墨心里不放心，一开始还不敢过去。 云锦却朝着他服了服身子，劝说道：“十三王爷放心吧，皇后娘娘说了，你不用在意旁人的目光和心思，这天下之大，人有千千万，你我又不是菩萨，哪里能让他们所有人都按照我们的心意去想什么做什么呢。 十三王爷你说是吧？” “可是……”厉玄墨还是有些担心。 但是，他往云锦身后瞧了瞧，顾青萝正站在厉玄琰的身边，看向他这个方向。 第749章 瞧不出来么 “皇嫂，她……” 厉玄墨眼底里透露出一丝担忧，但是…… “十三王爷请同奴婢一起过去吧。”云锦语气坚定。 过去顾青萝待厉玄墨十分好，好几次厉玄墨遇到事情心中烦忧的时候，尤其是事关他的母妃的事情的时候，顾青萝好几次都帮他说话。 皇嫂真心待他，他若是再扭扭捏捏的，担心所谓的风言风语，反倒显得自己有些不够坦荡了。 所以，厉玄墨想了想，便跟着云锦走了过去。 只是…… 这短短的一段距离，他也能感觉得到周围人探究和异样的眼光。 “十三弟。”顾青萝朝着厉玄墨笑了笑，笑得十分的坦然，一下子就叫厉玄墨心里头的纠结，霎时间都放缓了下来一般。 “皇兄，皇嫂。”厉玄墨照着规矩朝顾青萝和厉玄琰行礼。 厉玄琰这才看向他，伸手在他的肩头拍了拍，虽然没有说一个字，可是又像是千言万语都已经说出来了一般。 众人瞧在眼里，自然也是不敢多说什么了。 时候到了，该按照计划进行围猎了。 本来这次的围猎就不是每年一次的秋围，而是，因着厌火清和公主的病情，而特地应允了几国的使臣一同来到这君山猎场进行围猎。 所以，便由顾泰清将内阁拟定好的高天地文册宣读之后，就由君山猎场里的管事下令任由他们进行围猎了。 为了叫众人觉得有趣些，自然是定下了比试。 从君山猎场管事下令起，三炷香的时间，瞧瞧谁能猎到的猎物最大最多。 三炷香的时间过后，便由皇上特地进行奖赏。 虽然这只不过是简单的比试，不过，对于许多人来说，也是他们能够进入天家视线，顺利平步青云的一个渠道。 所以，当管事将比试的规则一一告诉众人之后，大家都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顾青萝瞧见厉玄墨像是始终有些心绪不宁，便笑着对他道：“不如十三弟也去试试，瞧瞧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猎物，打一只回来，也权当散散心了。我记得，十三弟不是一向都最喜欢这些新奇好玩的东西么？” 厉玄墨愣了愣，他是喜欢这些玩意不假。 可是。 他现在的心里头，像是压了许多事情，叫他没有办法完全放下心来。 顾青萝就又笑了：“我们的十三弟，是回来京城的日子多了，便被这些规矩什么的给束缚住了？明明是个闲散飘逸的人，怎么的，就变得像是个糟老头子了。你瞧瞧他们。” 顾青萝说着，就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那些贵族子弟，“他们可是一个个的都等着这个机会冒尖呢！十三弟，平日里不是最不喜欢被这些人给压下去了么？” 厉玄墨尴尬笑笑：“皇嫂，你这不……” “厉玄墨！” 厉玄墨还没说完，一道身影就走了过来。 清和今日也穿了旗装，没有刻意装扮，只按照自己的喜好，打扮得潇洒大方，瞧着倒是比过去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爽舒适得多了。 “你这是做什么？”厉玄墨有些诧异，他影响中的麻烦公主，今日瞧着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什么做什么？你还瞧不出来么？”清和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有些高傲。 第750章 呆子！ 厉玄墨认真地将清和上下打量一番，还当真一时间没有明白清和究竟是什么用意。 “呆子！”清和努了努嘴，将自己手中的弓箭扬了扬，“难不成你来君山猎场是为了看风景？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有兴趣比试一番？” “比试？”厉玄墨听到这里倒是有些明白了，清和确实穿了一身劲装，整个人的装束也很适合骑马射箭，只不过…… 厉玄墨朝着清和摇摇头，说：“公主想要比试一番，那边多的是我们大周的青年才俊会来应战，清和你直接同他们比试就是了啊。” 清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简直想要给这个傻不拉几的十三王爷一个耳瓜子。 她也是听见了这段时间里的流言蜚语，方才又瞧见了厉玄墨一脸的凝重，这才想要同他比试一番，好让他转移一下注意力，不要太过在意旁人的话。 可谁知道！ 这个呆子，竟然一点也瞧不出她的好心，还这样直接就让她去找旁人！ 哼！ 她好歹也是堂堂厌火公主，想要找个人陪她骑射打猎，难不成还怕找不到人么？ 她还不是看在之前她受了伤，他来瞧她的时候，及时将她送去太医院。 他对她也算是有一份恩情在，但要她主动说出“多谢”二字，她是说不出的了，但是，这样从旁帮他一帮，倒是做得出。 “怎么？你怕么？大周国的十三王爷难不成还怕在这君山猎场，你们祖先庇佑的地方，骑马射箭还比不过我么？” 本来，厉玄墨确实是一点心情也没有的。 清和这样故意使了激将法，还真叫他一下子就来了兴致：“比就比！谁怕谁啊！可别到时候自己输了哭鼻子啊！” “就你？”清和满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我说自大的十三王爷，到时候你若是输得找不到北了，可不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找你的皇兄皇嫂啊！” “你！清和！你可别把话说得太满了！”厉玄墨心里起了一争胜负的心思，赶紧就朝顾青萝和厉玄琰告了辞，说是要回去挑一匹最好的马匹，好好地同清和一较高下。 厉玄琰心里有些发笑，这两个人还总是三言两语之间就能燃起十足十的火药味呢！ 但也朝着厉玄墨点点头，让他去了。 本来他们出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散心的。 何必让那些所谓的流言蜚语，让他这个十三弟不如意呢。 等到厉玄墨走了之后，厉玄琰转过头，就瞧见顾青萝一直站在边上，瞧见他们两个这样子，脸上一直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厉玄琰不知多久没有瞧见她这样笑了，虽然这段时间里，她似乎一直都表现得像是原来一般。 可是他能够感觉得到，她的行为举动同过去相比较始终都有些太过客气了。 很久很久，都没有这般真心地笑过了。 “青萝，你过去没有来过君山猎场，想不想到处走走？”厉玄琰耐着性子问她。 顾青萝闻声扭过头，就瞧见他的一双眼睛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牢牢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像是一分一毫也不肯放开一般。 厉玄琰这样的目光，一时间却叫顾青萝有些不自在了，她下意识地就将头往下低了几分：“我……” 她若是想要四处走走，大可以叫云锦他们陪着她四处走走。 可是，厉玄琰却像是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一般，不让她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就直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跟朕来。” 语气坚定，不由分说地就直接将顾青萝带着往马厩的方向而去。 蒋德瞧见了，赶紧就让马厩里的宫人，立马挑选出两匹性子温和的马出来。 等到厉玄琰和顾青萝到了，立马就说：“皇上、皇后娘娘，这马最是性子温和的，皇后娘娘如今有孕在身，骑这样的马，再由奴才们在前头将马绳牵着，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闪失。” “嗯。”厉玄琰认真地瞧了瞧，点点头，像是对蒋德挑的这马很是满意一般。 可是顾青萝还是有些不愿意，“算了吧，大家都在骑马围猎，皇上不若也同他们一同去吧。”就不要花时间留在这里陪着她了。 但是，厉玄琰就是不想让她如意一般。 “蒋德，就选这匹了。” 说罢，厉玄琰又朝着旁边的宫人们使了个眼神，他们便立即上前，想要扶顾青萝上马。 顾青萝抿了抿唇，还是不愿意。 但蒋德知道厉玄琰的心思。 这段时间这君山猎场里的谣言，皇上其实心里或多或少也是在意的。 不过，皇上在意的，并不是说觉得皇后娘娘当真如那些人所言，如何如何的不安分，如何如何的同别的男子有着不正当的关系。 皇上是在意，这样的流言不停地流传，实在是同上次清凉殿中白浅月说的那些话太像了。 上次皇上一时间没有察觉到其中的猫腻，叫皇后娘娘觉得皇上对她有了怀疑，皇上心中懊恼不已。 所以，这一次，便是那些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皇上也是一个字也没有信的。 为的，就是不想要这些话，再一次伤到他们二人之间的情分。 皇上左不过是想要接着这一同骑马的机会，好好地同皇后娘娘说说心底话，将这段时间里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全都说说清楚了，这心里头也就不会再觉得膈应了。 自然，他们二人之间的那些个别扭也都会渐渐地烟消云散了。 蒋德知道厉玄琰心中是这般打算的，他自己也是打从心底里希望皇上同皇后娘娘能够冰释前嫌，所以，他自然是会有意无意地帮厉玄琰说上几句。 “皇后娘娘，这马啊，可是皇上人还在京城的时候就特地叫奴才备下的了，说是，带着皇后娘娘来到君山猎场，就要好好地让皇后娘娘散散心，也让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能够散散心，瞧瞧这广袤的天地。” 蒋德虽是个太监，但这些劝人的话说出来，也像是家中的长辈那般，是发自内心地想让他们好起来。 蒋德一双眼睛十分认真地看着顾青萝：“皇后娘娘，皇上这样的一片心意，奴才们都感受到了，皇后娘娘不若就上马同皇上一同在这君山猎场里走上一圈吧……” 蒋德说罢，还极其郑重地朝顾青萝跪了一跪。 蒋德这样一跪，旁边其他的宫人们，也都跟着一起跪在了地上，一个个全都恭敬极了。 “请皇后娘娘上马。” “请皇后娘娘上马。” “请皇后娘娘上马。” 一时间，顾青萝被众人围在中心，就只有她和厉玄琰两个人还站着。 这样的架势，叫她几乎不能不答应。 “好吧。” 顾青萝叹了一口气，这个样子，实在是没办法。 蒋德一听，心里就乐了，还飞快地朝厉玄琰看了好几眼，像是特地在同他说，皇上，你瞧瞧！奴才帮您把这件事儿办好了！ 厉玄琰心里也是高兴的，一双眼瞳，一直都落在顾青萝的身上，瞧着她安安稳稳地翻身上马，心头的一块大石才终于落了下来一般。 “皇上，这是您的马。”蒋德又让人将厉玄琰过去一直骑的御用马匹带了过来。 可是，厉玄琰却摆了摆手，直接一个翻身，就稳稳地坐在了顾青萝的身后，“朕就同皇后骑一匹马。” “皇上？！” 蒋德有些惊异。 顾青萝也是当即就瞪大了眼珠子，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和我共乘？” 那样子，就像是这实在是不应该发生一般。 厉玄琰瞧见她这个样子，嘴角就往上一勾，自然而然地就将手绕过顾青萝，牵住了马绳，一下子，他也就将顾青萝给环在了自己的怀中。 他温热的鼻息打在她的耳畔：“嗯，怎么了？你觉得不可以么？” ”我……“ 顾青萝有些语塞，厉玄琰是大周皇帝，他要做什么，自然是没有不可以这一说法的。 可是，她又实在是不愿意，心里的那些小别扭，还没有完全消散呢！ 谁愿意跟他这般亲密啊！ 但是，她又不能这样说，只能眼珠子转了转，说：”皇上是天子，这样同我共乘一匹马，被大臣们瞧见了，被各国的使臣们瞧见了，实在是不好！会显得皇上瞧着有些小家子气的！“ 厉玄琰又笑了笑，她这话不就是想要他离她远一些么？ 可是，他就是不。 身子往前又倾了倾，将她更紧密地环在怀中。 温热的鼻息，再一次打在她小巧的耳朵上：“小家子气又如何？朕是天子不错，但朕也是人夫，今天，朕便是想要带着皇后这般四周散心，量他们也不敢多说一句。” “驾！” 厉玄琰说罢，就用力地将马肚子一夹，马就一下子往前走了出去。 “啊！” 这马忽然间动了，顾青萝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身子便有些重心不稳，像是想要朝旁边倒过去一般，一时间便有些害怕的叫了出来。 但是，她才刚刚一声惊呼，一双有力的手，就将她整个人给牢牢地抱住。 第751章 可以自己试试 忽如其来的触感，有些时间没有感受到的温暖，就这样一下子贴上了顾青萝的后背，叫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像是想要躲开，可是，厉玄琰这般将她整个人紧紧包围着，她又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你往后面退些。”顾青萝有些不自在。 可是，她的一句话，像是挑起了厉玄琰的好胜心一般，更是往前靠了靠，将她小小的身躯，环入了自己的怀中。 “别动。”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飘进她的耳朵里，叫她整个人都忍不住一动。 似乎是太久没有这般亲近地听见厉玄琰带着暖意的声音，顾青萝倒还真的停了下来。 厉玄琰唇角一勾，又是轻轻地夹了一下马肚子，温顺的马匹就这样缓缓地往前而行。 因着顾青萝如今有身孕，厉玄琰十分小心，并没有让马走得很快，只是慢慢地在君山猎场的外围打圈。 但，即便是这般，君山猎场里爽朗的秋风，一阵阵的，带着青草和着泥土的清香之气，萦绕在厉玄琰和顾青萝的身边，倒叫这场景瞧着十分的娴静、雅致，让人打从心底里觉得神清气爽。 “怎么样？许久未曾这般自在过了吧。”厉玄琰问。 顾青萝本来是有些不自在的，但是，瞧着这眼前的架势，她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只能这般静静地同厉玄琰待在一起，就叫自己将心中的那些杂念统统都抛在脑后。 这么一来，这周围的景致，倒是叫她觉得十分的惬意了起来。 “嗯，君山猎场确实不错。”顾青萝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祖辈选定的地方，自然是钟灵毓秀之所在。 蒋德他们一直小心在旁边候着，就怕那马若是有丁点的不对劲，他们好及时照顾。 所以，蒋德也能听见厉玄琰和顾青萝两个人之间渐渐地就缓和了不少，心里头自然是高兴的。 但蒋德又怕他们这些人在旁边打扰了他们两个，便朝身后的侍卫们使了眼色，大家也便往后面退了几步，留出足够多的空间给皇上同皇后娘娘。 蒋德在后面瞧着，越瞧越觉得高兴。 这君山猎场，风景秀丽，猎物很多，那些京城里来的贵公子们都忙着打猎，一声接着一声的高呼叫喊之声，在整个猎场里蔓延开去，让整个猎场都显得有十足的活力。 顾青萝也听见了他们打猎的声音，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厉玄墨和清和两个人正追着同一只兔子，两个人谁也不让谁，争抢得厉害。 顾青萝瞧了一会儿，不得不说，清和的马术其实当真是不错，虽是女子，但是同厉玄墨比起来，丝毫没有半点逊色之处，反而好几次两人加速追赶之时，厉玄墨还被清和给落在后面。 厉玄琰瞧见顾青萝一直瞧着他们，眼睛里似乎透露出光亮，便凑到了她的耳廓旁，轻轻地说： “你若是喜欢，下次等你生产之后，我们可以带着孩子再来一次，到时候，你若是喜欢，便可以自己亲自试试打猎是什么滋味。” 第752章 讽刺 说罢，厉玄琰轻轻地放开了握住缰绳的右手，只用左手将缰绳给抓住，而空出来的右手，十分自然地就覆在了顾青萝高高隆起的小腹之上。 顾青萝微微一怔。 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很少有这样亲密的举动了，厉玄琰这般紧贴着她，尤其是跑马的过程中，他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些事，都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她的心绪，叫她心头莫名荡漾。 他们过去也不是没有这般亲昵过，只是，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些事情，始终都横亘在她的心头上，让她不能再如同过去那般，毫无顾忌地去相信什么了。 于是乎，厉玄琰越是这般亲昵，她便越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连她的背脊都似乎变得僵硬了起来。 “青萝……” 厉玄琰抱着她，自然也是能够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的。 这段时间，虽说青萝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像之前那般将全身的尖刺都竖起来，但是，他还是能够感觉到，她所表现出来的和缓，其实都并非是她的真意。 不过，正是因为知道她的心头扎着一根刺，所以，厉玄琰更是将她整个身体都抱住，若是可以，他甚至想将她的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用他如今的温暖，慢慢的，一点点的，将她竖起来的那些尖刺给化开。 所以，厉玄琰靠近她的耳畔，低着声音，慢慢地又说：“……往后等到你与朕的孩子长大之后，你与朕一同再来这君山猎场，朕亲自教他骑马射箭可好？” “……” 顾青萝没有吭声，不过，此情此景，她身处青山环绕之处，身旁又全都是年轻一辈贵公子打猎的高亢之声，天上翱翔着最勇猛的老鹰，地上奔腾着最迅捷的野鹿。 厉玄琰这般慢慢说出来的话，在顾青萝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映出了一副精美的画卷。 苍穹湛蓝，白云如絮。 厉玄琰，她，还有他们的孩子，在这广袤的草原之上，肆意奔驰…… 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地融化，顾青萝莫名就觉得自己的眼眶不知为何竟有些湿润了，眼前的景色也都有些变得模糊了起来。 厉玄琰更是将她紧紧地抱着，将他的脑袋埋入了她的后颈之中，贪婪而又珍惜地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厉玄琰才用他们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道：“青萝，我知道，你还在怨我。你怨，我无话可说，可是……” 厉玄琰说到后面，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顾青萝只觉得自己的心，跟着他的每一个字而跳动，他说一个字，她的心便跳一下。 等到他哽咽了，快说不出话来了，她的心仿佛也像是停住了一般。 一股酸楚。 一点点爬上了顾青萝的全身。 她慢慢闭上眼，抿着唇，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她秉着呼吸，心底又有了挣扎。 可是，她却觉得自己这么快就又为厉玄琰而变了坚定的心意，当真是讽刺得厉害啊！ 明明…… 明明！ 明明她上一世的时候，就是被他深深地伤了心。 第753章 身体虚弱 虽然，这辈子她知道，过去的他是被白浅月所蒙蔽才会那般对她，可是，说到底，不也是因为他没有办法分辨出真心与假意么？ 而这一次，他轻易就相信了白浅月的挑唆，觉得她是不忠之人，背叛了她，在她身陷泥沼的时候，他连说一句他相信她都不愿意，深深地伤透了她的心。 这一次，她难道还要像重生之时那般，这般轻易地就再一次选择原谅他对她的不信任么？ 她难道还要重新一次选择相信他，再一次将自己的一颗真心重新交到他的手上么？ 顾青萝想着想着，紧闭着的双眼里，眼泪不住地往外流淌，便是她用力地将眼睛闭上再闭上，那些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掉。 更叫顾青萝心头乱做一团。 “吧嗒！” 一颗泪滴，不偏不倚地刚刚打在厉玄琰的手上。 她的泪，还带着一丝温度，落在厉玄琰的手背，本是一点也不觉得凉。 可是，她的泪，却叫厉玄琰心头一紧。 “青萝，青萝！青萝，你你哭什么？”厉玄琰整个人都有些慌了，伸手想要将她的脸扳过来，可是，他们两个人都坐在马背上，根本就没有办法。 厉玄琰没有办法，只能翻身下马，大步往马头一站，就瞧见了顾青萝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 瞬间，千百万根针，猛地一下就扎进了他的心头。 霎时间，叫厉玄琰自己都觉得，他自己当真是混蛋！ 蒋德那边见厉玄琰翻身下马，便立即要上来伺候，可是，厉玄琰知道青萝此时此刻肯定不愿意让旁人瞧见她这个样子，所以，朝着蒋德一声厉吼：“都别过来。” “皇上……皇后娘娘？” 顾青萝是背对着蒋德他们的，方才厉玄琰同顾青萝说的那些话，蒋德他们也都是听不见的。 所以，如今，他们根本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好好的，皇上就不跟皇后娘娘一同策马了呢？ 不光是蒋德不知道。 不远处的太后、嫔妃们也都是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在她们眼中，厉玄琰一开始同顾青萝一同策马，但是，不知怎么了，皇上忽然翻身下马，留顾青萝一个人在马背上，再加上皇上此刻的神色十分的凝重，不用多想肯定是有什么叫皇上心头觉得不如意的事情！ 太后远远瞧着，就冷哼一声，忿忿不满地道：“哼，哀家的这个儿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不被皇后所蛊惑！” 而躲在嫔妃中的方嫔，瞧见了厉玄琰凝重的神色，眼睛里当即就划过一抹狡黠！ 然后，就在众人都在一起议论皇上同皇后娘娘究竟怎么了的时候，方嫔偷偷摸摸地就人群里溜了出去，一晃眼人就不见了。 方嫔低着头，身形飞快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从梳妆匣中，拿出了一个模样普通的瓶子，紧紧地握在手中。 方嫔唇角一勾，脸上的笑意透出冰凉：“顾青萝！你可怪不得我了！” 方嫔脸上露出一抹邪狞的笑容，在妆镜前坐下，从妆匣里又拿出了一些什么东西，抹在了自己的脸上。 “呼呼呼……” 方嫔动作很快，可是她正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怎么的，她的营帐之外忽然间挂起了一阵大风，将门口的帐帘子赫然吹动，像是一下子要被掀开了一般。 方嫔慌慌张张地将东西小心藏好，赶紧往外一望，确认没有人之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是，她的心情才刚刚平复没有多久，猛地就瞧见，帐帘子的下方，正定定地躺着一片枫叶。 那片枫叶火红如烧，刺目耀眼。 如今还在夏日，枫叶根本就不可能红成这个样子，这样奇怪的东西赫然出现在这里，着实让人觉得奇怪。 可是，方嫔的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的惊异之色，相反，她面色凝了凝，眼底就划过的一抹狠厉。 再不耽搁，将东西揣入怀中，就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很快就重新回到了嫔妃之中。 “……你们说，皇上同皇后娘娘两个人究竟在说什么啊？怎么瞧着皇上的神情这样严重啊？” “谁知道啊？方嫔你之前不是对皇后娘娘多有微辞么？你说呢？” “啊？我？” 虽然，方嫔动作很快，这些嫔妃们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厉玄琰同顾青萝的身上，根本就没有谁注意到方嫔的离开和回来。 但是，毕竟方嫔才刚刚回来，一下子被人叫中，叫她一时间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摸自己藏在胸口处的那个小药瓶，并没有即刻回答她们的问题。 有人瞧见了方嫔的动作，好奇的目光落在方嫔的身上： “你这是怎么了？我们不过是稳你一个问题罢了，你怎么瞧着样子像是有些心虚一般？” 方嫔的心一下子就又紧了起来，但很快，她眼珠子一转，就说：“哪里是什么心虚，不过有些不适应这边的环境罢了，身子才有些虚弱。” “你身子虚弱？”有人觉得方嫔有些奇怪：“前几日的时候，怎么没瞧出你哪里不舒服了？说起关于皇后娘娘的流言，你不是比谁都有板有眼的，怎么现在觉得不舒服了？” 方嫔虚假地笑笑，还装模作样地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确认那小药瓶还在之后，便借着话头继续说道：“怎么不是不舒服了？不信你们瞧瞧，瞧瞧我这脸色，还有我这嘴唇，都乌青了，跟你们一比，哪里像是有精神的人了？” 众人闻言一瞧，果然，这方嫔面色白得很是奇怪，嘴唇也是瞧着一点正常人该有的血色都没有。 “哟，还真真是瞧着有些虚弱了。” “可不是么！”方嫔继续道：“我这身子不舒服，就不继续同各位姐姐妹妹们一起等候今日围猎的消息了，那边有一颗大树，我这便过去乘乘凉，好好休息一下。” 方嫔说的是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大树，枝繁叶茂，就是样子长得很奇怪。 方嫔说罢，就扶着宫女的手，一路走走停停地往那歪脖子树下走去，瞧着还真像是身体不适，走不动了一般，有一步没一步地挪着。 第754章 坐不住 有人瞧见了就说：“瞧她这样子，还真不像是在说谎呢。” 可是，却有人心里总是觉得这方嫔哪里有些奇怪，总归是有些不对劲的，“可是，方才咱们一同从营帐中出来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说自己身子不好的么？我都有些忘了。” 这人这样一说，大家也都开始回忆。 可是，之前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厉玄琰和顾青萝的身上，还真没有几个人注意到方嫔身子好不好，再说了，她们根本也不在乎这件事儿。 于是乎，便是总是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方嫔这般说了，那就是了吧。 “管她做什么，她那儿有人伺候着，又不缺你我的关心，咱们不如多关心关心皇上同皇后娘娘之间的事情吧！” “是了。” 毕竟，这皇上过去总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皇后娘娘一个人的身上，如今这关于皇后娘娘的流言那可是一个接着一个地传来。 若是皇上真的因为这些流言而同皇后娘娘之间又了嫌隙，说不定，她们就有机会，可以进入皇上的视线之中，在这后宫之中博上一个好前程。 可是…… “哎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那边，一直在后面几米远的地方候着的蒋德，忽然间不知为何大叫出声，那声音尖利刺耳，一下子就在整个君山猎场里炸开，叫所有人都转过头，看了过去。 “马！皇后娘娘的马惊了！快！快派人去追啊！”蒋德扯着嗓子大喊，飞快地追赶顾青萝骑着的惊马。 “这是怎么了？”一众嫔妃们根本就没瞧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边太后也有些诧异，扶着子晴的手也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子晴？那，方才那冲出去的人影，是皇后？” “太后……我……奴婢也没有看清，可是，听蒋德公公这样喊，应该是皇后娘娘了吧。”子晴有些不确定。 最近关于皇后娘娘的流言这样多，皇上还这般将将皇后娘娘放在心尖上宠爱，叫太后心里多有不满。 便是方才皇上不知怎么了，瞧着皇后娘娘的面色有些不好了，太后心里还是觉得皇上太过于偏袒皇后娘娘了，根本就不想多瞧他们两个。 所以，子晴便一直在太后身边伺候着，一会儿吩咐人给太后上茶点，一会儿又吩咐人去取华盖伞给太后遮阴，只时不时地往皇上那边瞟上几眼。 方才，她好像是瞧见有一抹枣红色的影子飞快地闪过，但是她还是不确定那飞影就是皇后娘娘啊。 只是，那飞影确实很快，像是一阵疾风一般，又像是闪电一般，根本就瞧不清楚。 而且，最奇怪的是，一般的惊马都会长啸马鸣，而那惊马除了身形飞快之外，根本没有丝毫的鸣叫之声，所以，若非蒋德不停地大喊，说是皇后娘娘所骑的马匹受了惊，他们不留心根本就注意不到。 还很奇怪的是，这马匹忽然受了惊，皇后娘娘怎么也一声叫喊的声音也没有？ 子晴以为太后是有些担心皇后娘娘的安危，便宽慰道：“太后别急，蒋德公公他们都已经追出去了，应该很快就能将皇后娘娘给安全地带回来了。” 太后却根本没有担心顾青萝，她的一双眼睛不停地在混乱的人群中来回打望，抓紧了子晴的手腕：“子晴，皇帝呢？！皇帝人呢？！哀家怎么没有瞧见皇帝的身影？！” 子晴一听，心里立马就咯噔一下。 糟了！ 这宫中谁人不知皇上最是疼爱皇后娘娘，如今这皇后娘娘的马匹受了惊，飞奔而出，皇上自然是坐不住的！ 第755章 跟了上去 果然，子晴也飞快地往人群中一看，哪里还能瞧见穿龙袍的皇上，不用想也知道，这皇上肯定是担心皇后娘娘，顺手就牵起一匹马追了上去！ “太后……”子晴心里发慌，声音都有些打颤，但是她还是拼命叫自己镇定下来，安慰太后说：“太后放心吧，皇上虽说去追皇后娘娘了，不过，这君山猎场里四周都有人把守，不会有外人进来，左不过就是有些飞禽走兽，皇上应该不会有事的。” 可是，太后一听到“飞禽走兽”就更慌乱了，“什么！” 飞禽走兽，再加上这里群山环绕、树林茂密，谁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太后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墨儿！墨儿！”太后扶着子晴的手，就朝着厉玄墨的方向而去。 那边，厉玄墨和清和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也策马回来了，一问清楚状况，厉玄墨就第一时间来找太后。 “太后，我这就去找皇兄，您别担心！”厉玄墨倒没有很担心自己的皇兄，他倒是更担心皇嫂。 这君山猎场里的马，尤其是选来给皇兄的马，怎么好好的，说惊就惊了？而且，情况还那样的奇怪？ 总像是有人故意所为的一般。 可是…… 厉玄墨的目光往四下一打量，却又想不出，如今白浅月和白忠都不在这儿，还会有谁想要害皇嫂。 太后见他都这个时候了，心里还挂念着顾青萝，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唰”的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那些说厉玄墨和顾青萝的谣言，一时间没忍住。 “啪！” 一个巴掌，狠狠地就摔到了厉玄墨的脸上。 “厉玄墨！你知不知道自己该为谁担心！” “……” 厉玄墨一愣，目光不解。 清脆的声音，霎时间响起，叫那些急着去追赶厉玄琰和顾青萝的人，一时间都愣了下来。 和厉玄墨一同策马回来的清和整个人也都怔了一怔，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当然了，便是将这个巴掌甩出去的太后自己，都有些震惊了。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巴掌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她心里面一团乱麻，心里面，像是有些后悔，但又还有些生气。 你说这老十三好死不死地，这个时候，还在提顾青萝，对平日里最是照顾自己的皇兄，都没有这么担心。 太后心里怎么能不觉得伤心难过。 可是…… 太后却并不知道，厉玄墨并非是全然不担心厉玄琰。 而是，在厉玄墨心中，他对厉玄琰的能耐十分的相信，而且，如今马匹受惊的是一点武功也不会的皇嫂，她一个弱女子，还大着肚子，尤其是她腹中的孩子更是大周的第一个皇嗣。 他这才担心。 谁知道…… 太后竟会想到那些显而易见的谣言。 厉玄墨脸上的震惊之色，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易察觉的自嘲。 之前，因为皇嫂的缘故，他总担心皇兄会多心，毕竟，身处情中，难免会没了往日的理智。但，对于太后，厉玄墨是一点也不担心的。 在厉玄墨心中，太后将他养育长大，这么多年以来，他是怎么样一个人，太后最清楚不过了。 可是，厉玄墨没想到，竟然是他最相信的太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时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十分的凝重，旁边的奴才和宫女们，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一个是当朝太后，一个又是皇上最亲近的王爷。 还是清和第一时间往厉玄墨面前一站，朝着太后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这是做什么，他都说了帮你去找你儿子了，你一巴掌呼过来，是几个意思？！” 清和的话中，带着几分责备。 说来也怪，清和来到大周这么一段时间，明明最瞧不上眼，最容易争吵不休的人就是厉玄墨。 可是，当她瞧见有人在她的面前这样欺负厉玄墨，她心里莫名间就觉得不舒服极了，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所以，说起话来，都是夹枪带棒的：“你这个太后，作为养母将十三王爷养大，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你不知道么？！” 可是。 “清和！”厉玄墨朝清和呵了一声。 厉玄墨朝清和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下去。 虽然，他也不理解为何太后会对他有所怀疑，但是，太后毕竟是太后，更是他的养母。 这么多年的情分和恩情，叫他不能说太后一个“不”字。 清和虽然知道他们之间的情谊，但毕竟不是自己，所以，她没有办法像厉玄墨那般感同身受，所以，清和的心里还是有些替厉玄墨忿忿不平的。 清和嘴巴一噘，眼睛一鼓，瞧着样子，似乎还想要再说太后几句。 可是…… “好了。”厉玄墨却先清和一步，将她没有说出来的话给堵了回去，又看向太后，认真而恭敬地朝太后鞠了一躬，才继续说道：“母后放心，皇兄也好，皇嫂也好，儿臣会想办法将他们安好无事地带回来的。” 厉玄墨说罢，根本也不看太后一眼，转过身，就翻身上马，麻利地将马鞭子一扬，马匹顿时奔出。 清和站在原地，没有立即跟上去，心里多多少少对太后还是有几分责怪的。还是厉玄墨远远地朝她唤了一声：“你不跟我去么？” 清和回头，见厉玄墨脸上神色凝重，这才“哎”了一句，又深深地看了太后一眼，才骑马跟了上去。 第756章 安静 厉玄墨和清和两个人走了，那些秉着呼吸不敢做声的太监和宫女也才叫人的叫人，牵马的牵马，往林子里去追皇上和皇后。 太后瞧着众人乌泱泱的散开，心里一时间就有些落寞了。 “子晴……” 太后目光瞧着厉玄墨挺直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更是有些空落落的，她问子晴说：“你说，哀家方才是不是有些太过冲动了？” 子晴自然是不敢说的，可是，她也知道，太后自己斗这样问了，肯定是知道自己方才实在是有些过了。 可是，太后她也确实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啊。 作为太后也好，作为一个母亲也好，这样的情况下，她自然是更多的会担忧自己的儿子。 那可是大周的皇帝啊，整个大周唯一的指望和唯一的依靠啊！ 但是…… “太后……”子晴轻轻地叹了一声，“康公公不是说了么，皇后娘娘的事儿，是有猫腻的。您又何必连证据都没有找到，连是不是当真有人使坏都没弄清楚，就这样给皇后娘娘和十三王爷定了罪呢？” 子晴脸上浮现出几分担忧，太后年纪越来越大了，也愈发容易钻牛角尖听不进旁人的劝诫了。 若不是因为这样，又怎么会有方才那样直接一个巴掌就甩到十三王爷脸上的情况呢？ 虽然太后并非十三王爷的生母，可是，慈宁宫的人谁也知道，对太后来说，除了皇上，就数十三王爷最得太后的关心。 可是现在…… 太后听着子晴的话，也觉得自己似乎是做得有些错了。 因为自己亲妹妹和妹夫的缘故，对于白浅月她从来都是相信和信任的。所以，才会有清凉殿的那些事情。 虽然后来证实是白浅月弄出来的事情，可是，太后心里总会觉得，白浅月过去是多么乖巧懂事的一个孩子，她看着白浅月长大，原来还想着想要让白浅月成为自己的儿媳，成为这大周的皇后。 太后心里总是觉得，若不是后来因为先帝的遗诏，顾青萝成为了皇后，让白浅月的心愿落空，白浅月或许也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所以，在太后的心中，虽然顾青萝是无辜的，但，她却成为了白浅月改变的直接原因。 而太后她不愿意瞧见白浅月的这些变化，便将这些都怪到了顾青萝的身上，觉得，是她的出现和存在，才导致了如今白忠和白浅月的软禁。 尤其是前几天，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嫔妃在太后的营帐外面嚼舌根子，说起白浅月被关在景福宫中，现在整个人都近乎疯了。 太后心中为白浅月感到痛心，更是对顾青萝心生不满。 这个时候，一个关于顾青萝的流言，自然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青萝在太后的心中的低位和分量直线下降，甚至成了太后心中如今最厌恶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而厉玄墨…… 这个时候，为顾青萝而担心。 太后心中一时气不过，没忍住就将火气发泄到了厉玄墨的身上。 纵使她现在有些后悔了，可是，也已经晚了。 巴掌打了就是打了。 伤人心的话说了就是说了。 太后心里愈发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觉得，她自己同厉玄墨之间的距离，就如同现在厉玄墨策马离开一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远到，活生生的两颗心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时候了。 “太后，你放心吧，十三王爷既然说了会将皇上和皇后娘娘给找回来，就肯定会做到的。”子晴以为太后还是在担心厉玄琰。 可是，太后却摇摇头，良久良久，才终于开口道：“好了，回去吧……他们有什么消息，记得立马通知哀家……” 太后说罢，也不扶子晴，自己就要回营帐。 子晴见状，赶忙就凑上去，想要侍奉太后，可是太后却摇摇手拒绝了她。 子晴心里一紧，忙给其他的宫女和太监使了个眼色，想让他们去伺候太后。 可是，太后还是将他们给遣开，不让任何人在旁边伺候。 只自己一个人慢慢地撩开营帐的帘子，慢慢地走了进去。 太后的动作有些缓慢，从背后瞧着，就像是寻常的老人一般，有些寂寥，有些落寞，有些孤寂…… 仿佛失去了什么对她而言最为珍视的东西一般…… ………… “厉玄墨，厉玄墨！你等等我！”清和一路追赶，但是，也不知厉玄墨是不是因为方才和太后的冲突，心中不舒坦，一路上闷声不吭的不说，骑马也是飞快，便是马术本就不错的清和，一路跟着也有些力不从心。 “你这样横冲直撞的，到哪里去寻你的皇兄和皇嫂？！”清和在后面一直唤他，厉玄墨都一直没有放缓速度，直到这一句，厉玄墨才勒了勒马缰绳，回过头看向清和。 可是，他这一回头，却叫清和瞧得心口一跳。 “哎呀！你的脸色！怎么……” 也不怪清和不由得叫了出来。 厉玄墨平日里闲散萧逸，又性子爽朗，什么时候瞧见他这般…… 虽然他极力忍耐着，可是，还是能看出，他的眼眶带着点点的微红，整张脸更是写满了不如意与落寞。 清和瞧见他这个样子，一下子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才好了。 堂堂七尺男儿，什么时候回在人前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厉玄墨也飞快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低下头迅速而麻利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猎场里风沙大，不小心被沙子迷了眼睛。” 清和抿了抿唇，这里三面环绕，绿树茂密，哪里会有沙子了。 不过，她却点点头，并没有拆穿厉玄墨如今的失态，他不想说这件事情，她自然就不多问，只说： “我叫住你，是想说，咱们去寻你的皇兄和皇嫂，可不能向没头苍蝇一样乱走，总得先静下来，听听这树林间有没有什么声响和动静，然后再顺着动静去找吧……” 厉玄墨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他方才因为太后的话，一路奔驰，并没有多少的心思去看周围的环境。 现在静下心来一瞧，才发现如今这林子里，却是安静得有些奇怪。 第757章 不能少 清和见厉玄墨面色一变，就知道他肯定已经发现了问题。 “……刚才你策马过来，应该没有发现，这林子里实在是安静得太过奇怪了。宫中的太监和侍卫们一直在喊你皇兄和皇嫂的名字，可是，除了他们的声音之外，不仅没有回音不说，就连最起码的飞禽走兽被惊吓到的声音都没有。” 清和骑在马背上，清澈透亮的目光探究地将整个树林打量一番，越是认真去想，越是发现这其中有些奇怪。 好好的猎场，尤其是这大周过去最受重视的皇家猎场，怎么可能连一只飞禽走兽都没有？ 而且，方才那些大周京城里的贵公子们在围猎的时候，野鹿也好，野兔也好，甚至还有好些野马，都是肉眼可见的。 怎么这就一眨眼的功夫，就全都不见了呢？ 实在是有些奇怪啊！ 厉玄墨这才跟着沉沉地点点头，手上紧了紧缰绳，认真地瞧了一眼眼前深黑的树林，总觉得哪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是，那深黑的树林深处藏着巨大的危险。 只要他们往林子里去，那巨大的危险，便会像是猛兽一般将他们所有人全都吞噬干净！ 连骨头都不剩！ “……厉玄墨，你听！”清和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忽然策马向前，扯了扯厉玄墨的衣袖，惊异地叫了他一声。 厉玄墨有些不明白，“听什么？”不是这树林里安静得出奇，除了寻找厉玄琰和顾青萝的喊声之外，便再没有其他任何的声音了么？清和又再叫他听什么？ “不对！厉玄墨，你认真听听，那些太监和侍卫们的声音，是不是越来越小，而且还越来越少了！”清和说到最后，两只眼睛都骛地睁大了。 这人或许会因为离得越来越远，声音就越来越小，但是，叫喊的声音却不应该会完全消失不见。 毕竟这猎场三面环山，你走得远了，叫喊的声音也会撞在高山之上，形成回音而传回来的。 所以，那些叫喊的声音只会逐渐逐渐地便低、减小，但却绝对不应该完全没有才对！ 可是！ 清和现在却发现那声音当真是便少了许多！ 所以，清和才会觉得实在是奇怪得紧啊！ “厉玄墨，虽然如今是瞧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可是，我总觉得不对劲，要不咱们先回去多带一些人过来，一起去找皇上和皇后娘娘？”不然，就他们两个人，若是当真撞见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和东西，只怕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清和的提议其实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十分理性地提出的建议，而且，如今他们从营帐那边出来，也不多片刻的功夫，折返回去叫上人一起，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可是…… 对于厉玄墨来说，虽然清和让他瞧出了这林子里透露出的古怪，但他却并不打算先回去。 厉玄墨拉着马绳，背脊挺直，眼底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坚毅：“你说得很对，这林子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但是，正因为如此，我便更加不能折返了。” 谁知道这样的诡异，究竟是不是他们两个人的胡乱猜测。 若只是猜测还好，若不是猜测，那么，是不是皇兄和皇嫂两个也身处险境之中呢？ 而且，厉玄墨心中十分担心，皇嫂骑着的马惊了，直直就冲进了林子里，皇兄什么也不管就直接上去追了，他们两个肯定没办法像他和清和这般停下来，发现这林子的异常的。 也就是说…… 皇兄和皇嫂很可能到现在也没有觉察到危险！ 想到这里，厉玄墨更是等不急了，他用力地将缰绳一拉，双腿猛地往马肚子上一夹，“清和，前面危险，还是你回去叫人吧！你一个外来的客人，可不能让你这样的精贵公主出了什么岔子！不然，你的母后可要怪罪到我们大周头上，你可别给我惹事！” 厉玄墨说罢，便骑着马，头也不回地就往那深黑的树林深处而去。 只留下清和一个，一时间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等到清和反应过来了，那边厉玄墨的马也已经跑出去老远了，“厉玄墨！厉玄墨！” 清和气得大叫几声。 她哪里不知道厉玄墨这般，不过是不想让她跟着他一同去犯险罢了！ 清和心里情绪波澜壮阔，这个过去老是同自己抬杠，总是和自己不对付的笨蛋王爷，这个时候竟然表现出了超乎她想象的男人和大气。 他为了叫她能听他的话，不跟着他一起去，还特地提到了母后，提到了厌火。 想要她站在厌火公主的角度，注意她自己的安危！ 说出来的话，也是一如既往地会惹得她火冒三丈的话！ 可是，叫清和想不到的是，此情此景，她居然会因为这个笨蛋王爷的这番话，而心里头狠狠地跳了几下。 就像是…… 就像是她会因为他选择自己一个人去继续找厉玄琰和顾青萝而担心害怕一般。 “该死！” 清和被自己心里面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不过她却并不愿意承认，“我不过是因为过去他救过我几次，不想就这样瞧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样没了而已！” 清和死鸭子嘴硬地说完，便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竹筒，打开小竹筒的盖子，朝着天空—— “咻咻咻——” 只听得几声尖利的声音划破上空，几道明丽透亮的火光划破天空。 清和咬着牙，骑马追了上前，“厉玄墨，你这个小子！这可是我们厌火工匠耗费数个月精力才做出来的信号弹，到时候，你可得悉数赔给我！一个子也不能少！” 第758章 奴婢求你 “咻咻咻——” 尖利的声音，明亮的火焰在君山猎场的上空划开一道好看的弧线。 正在营帐外面焦急的等待清和归来的婢女木槿，一瞧见那道亮光，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糟了！那是公主发出来的信号，公主肯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木槿心中为清和担心，清和的身体虽然这几天渐渐的好了起来，但是，毕竟前不久才大病了一场。 即使如今清和是同大周国的十三王爷在一起，木槿还是不放心，当即便急急忙忙地左右张望起来，她目光飞快地在人群中移动，终于她瞧见了一个，或许是她如今最值得信赖，也最能够将公主从那林子里平安带出来的人！ 北燕国的三皇子！ 陆子荣！ 木槿也顾不得什么身份悬殊，什么规矩礼仪，更是不管守在北燕几位皇子身前的侍卫，直直就往陆子荣身边冲了过去，那些侍卫不知她要做什么，下意识地就拔出刀剑要拦住她。 更是厉声大呵：“做什么的！退后！退后！听到没有！” 可是，木槿哪里能退，她不顾明晃晃的刀刃，依旧往前： “景皇子！景皇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公主吧！景皇子！我们公主现在遇到危险，我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求你了！” 方才顾青萝的马惊了，陆子荣就想要跟着那些太监和侍卫一道出去寻她，可是，湘音却挡住了他的去路，告诉他说，北燕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心中对他已经存有芥蒂，如果陆子荣继续同大周皇室纠缠不清，恐怕对他们的大业不利。 当然，陆子荣肯定不会因为这样的理由就不管青萝的。 可是，湘音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陆子荣的面前，甚至告诉陆子荣，他若是一意孤行，就是拿他们所有部下的性命开玩笑。 湘音知道，她自己一个人肯定是没有办法和顾青萝相提并论的，但是，他们所有追随陆子荣的人却很多。 她这样说，就是要让陆子荣知道，他如今已经不再是自己一个人，更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事。 他的每一步，每一个举措都关系着他们所有的人。 陆子荣虽然重情，但也重义。 这么多人摆在他的面前，他自然是知道该做出怎样的抉择。 可是，即便湘音用这个法子将陆子荣给拖住了，陆子荣心中还是对青萝的安危紧张在乎得不得了。 所以，虽说外面木槿说的是清和公主的消息，陆子荣也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甚至在属下面前从来都是温文儒雅的他，不惜轻声喝斥道说： “你们都退下，放木槿进来！” 木槿得了允许，便像是要去抓最后一根稻草一般，一下子就跪在了陆子荣的面前，“砰砰砰”的磕起了头，“景皇子，景皇子！你瞧见天上的信号了么？那是我们公主放出来的，她肯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奴婢知道这样冒犯了，但是，奴婢求求你，行行好，能不能去瞧瞧我们公主究竟是不是安好！” 第759章 桃花 “你说什么？清和有危险？”陆子荣听完木槿的话，神情猛地一顿，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 湘音跟着陆子荣的身后，还看到，木槿话音才刚落，陆子荣甚至还连连往前走了好几步。 湘音眉头微微一蹙，公子……他……他这是因为清和公主而有些急切么？ 陆子荣走到木槿身旁亲自伸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同我说清楚，别急。” 木槿咽了一口唾沫，将清和发出来的信号，还有自己的担心一一说与陆子荣听：“奴婢陪在公主身边这么多年，也算遇到过大大小小无数危险，但是，公主也从来没有用过这枚信号，奴婢实在是担心……” 木槿的声音里面满是祈求，这猎场里的人几乎都去找大周皇帝和皇后了，清和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有多少人会因为她一个小小奴婢的担忧，而去寻找清和公主呢？ 所以，木槿知道，自己若是去求寻常的人，或许并没有多大的效果，可是陆子荣就不一样了！ 木槿又往陆子荣的身前走了好几步，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个香囊，塞到了陆子荣的手中。 湘音瞧见木槿的动作，面色当即带着薄怒：“你这是做什么？你一个小小奴婢，也配将香囊这样女子所用的贴身之物交给我们北燕的景皇子？！” 要知道，香囊由女子送给男子，那可从来都是用来定情的！ 湘音横眉竖眼，很是不满，甚至像是看也不想陆子荣看那香囊一眼，伸手就要去夺，还说：“公子，这样的东西还是属下帮你处理了吧，您身份尊贵，便是拿在手上也会惹来旁人非议的，还是……” “退下！” 湘音话还没说完，就在手快要碰到那香囊的时候，陆子荣忽然间大声一呵。 那声音满是威严，甚至还带着一丝怒意。 “公子……” 湘音有些不满，还有些不解和委屈地看着陆子荣，一脸的不敢相信。 若是这东西是顾青萝的也就罢了，湘音知道在陆子荣的心中，顾青萝永远都占据了一份特殊的位置，任何人都不能超过。 可是，湘音没有想到！ 今日，居然为了一个小小的香囊，陆子荣居然也会这般勃然大怒。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陆子荣的行为一反常态，不光是叫湘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便是一直在营帐内的大皇子，也因为陆子荣的一声大喝而匆匆赶了出来。 大皇子在他们几个人身上扫了一眼，然后视线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陆子荣手中的香囊之上。 大皇子心里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呵呵，他这个三弟，平日里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便是他和二弟为了争取父皇的喜爱，以为来日登上北燕皇位而多次对陆子荣抛出橄榄枝，他都一直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他的谋臣都告诉他说，这三皇子当真是油盐不进，若是当真对着帝位没有兴趣还好，若是装出来的，只怕会是一个十足十的威胁。 所以，这一路上他对都陆子荣十分的关注。 当陆子荣与大周皇后还有那位辅政大臣还有联系的时候，他着实有些警觉，觉得，陆子荣同他们的来往是否是藏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当陆子荣与顾青萝的谣言，清和公主又站出来说她与陆子荣关系颇深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这个三弟或许只是一个会身陷情局的人。 而现在，这木槿又拿了一个香囊要给陆子荣，而旁边还站在一个面色铁青的湘音，这画面当真是充满了遐想和旖旎。 “哈哈哈。” 大皇子笑了几声，目光带着几分戏谑地看着陆子荣：“没想到啊，咱们的三弟此次同咱们兄弟二人来了这大周一趟，倒是叫诸多位姑娘倾心啊！” 大皇子说着目光就意味深长地落在了木槿和湘音两个人的身上。 湘音被大皇子的目光瞧得浑身不自在，当即面色就一红。 倒是木槿，当即就反驳说：“啊？不是！这香囊并非是奴婢的，而是……” “是清和的。”陆子荣接过木槿的话开了口。 “啊？景皇子你知道啊？”木槿很是诧异。 同样诧异的还有湘音。 她眉头紧紧蹙着，她想不通，公子来大周之前明明跟厌火的清和公主根本就没有丝毫的交集和接触，清和公主虽说为了证明公子和顾青萝的清白做了伪证，但那之后，公子同清和之间也并没有多少交集和互动。 公子又是为何能够一眼就看出这香囊是清和公主的呢？ 这个问题，陆子荣自己都说不出来。 他目光微垂瞧着手上那个针脚还有些许蹩脚的香囊，上面绣了青竹。 他上辈子告诉过清和，他最喜欢之物便是青竹，那时，清和便认真地告诉他说，她一定会为他绣一个青竹香囊。 可是，那个时候，陆子荣的心中只有顾青萝，所以，她虽是这般说了，他也从未放在心上。 便是到最后…… 往日的记忆，随着一个小小的香囊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或许是想到了什么，陆子荣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可大皇子并没有觉察到陆子荣的不同，只是继续调笑着看向湘音，又说：“木槿是为清和而来不假，但本皇子的话也没有说错啊，这三弟确实是获得了不少姑娘的青睐啊。只是……” “大皇子，请你慎言。”湘音心中虽然装着陆子荣，又或许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只要一日没有被戳破，她就能够一日这样陪在公子的身边。 所以，她想也没想就直接打断了大皇子的话，并不想让自己最后的一点奢望都彻底没有了。 木槿也有些等不急了，伸手就要拉陆子荣的袖子：“景皇子，奴婢求求你了！清和公主只怕是现在遇到危险了，你能不能骑快马去那树林里，瞧瞧公主是否安好？” “……” 陆子荣手中拿着那香囊，并没有当即就回答木槿，而像是陷入了一段又一段的回忆，久久不能从里面走出来一般。 “景皇子！景皇子！”木槿又连连唤了几声。 陆子荣这才回过神来，将那蹩脚针脚绣成的青竹香囊握在手中。 “好，我这就去瞧瞧。” 陆子荣说罢，便迅速地飞身上马，没有丝毫的停留，更没有丝毫的犹豫，直直就朝着树林里而去。 就像是，纵使那树林中有千重险、万重险，他也丝毫不怕一般。 可是…… “景皇子！景皇子！” 湘音见陆子荣想也不想的就直接冲出去，很是不放心地跟在后面跑了好几步：“皇子！树林里危险！你别冲动啊！多带几个人一起去吧！” 但是，等到湘音这句话喊完，陆子荣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该死！”湘音不放心，也赶紧走到马厩里就要牵马去追。 但是，她人才刚刚到马厩，大皇子就来拦住了她说：“你跟着去做什么？我三弟是去找厌火公主的，你这样追上去可不是自讨没趣么？” 说罢，大皇子就朝旁边的人使了眼色，叫他们将湘音的马牵走。 “我三弟那是去追自己的桃花债的，你追上去是做什么？也要追自己的桃花债么？”大皇子语气说笑，可是，瞧着湘音的眼睛里却透着狡黠。 “大皇子！属下只是景皇子的属下，还请大皇子慎言，不要说胡话！”湘音再一次义正言辞地打断了大皇子的话。 “好好好，我不说。可是，纵使我不说，道理却还是这个道理，你说是么？”大皇子轻轻地拍了拍湘音的肩头，这才负手慢慢地从马厩里离开了。 只留下湘音一个人站在那里，瞧着落寞又可怜。 而大皇子眼底的狡黠更是明显，脸上的笑意也是藏不住。 他的谋臣说得对，他这个三弟深藏不露，若是他当真有别的心思，自怕会对他造成巨大的威胁。 既然那木槿说了，那林子里只怕有危险，那么，就让他好好地去体验一番那危险好了。 只不过么…… 陆子荣平日里的那些帮手，比如湘音么…… 就别跟着去了。 这样好的机会，她若是跟着去了，帮到了他的三弟，那可就不好了，不是么…… “哈哈哈，桃花债啊！桃花债！” 大皇子远远地又唤了一声。 他的声音顺着风飘进了湘音的耳朵里，叫她的神情愈来愈凝重…… 第760章 惊马 “啊！啊啊！” 君山猎场深处，顾青萝所骑乘的马匹，发了疯似的往前面横冲直撞，地上歪歪斜斜倒着的树枝也丝毫不能让惊马放缓速度，甚至，更是叫惊马加快了速度，猛地就冲了过去。 “马儿！吁——吁——快停下来！”顾青萝几次三番试图让惊马平静下来，还用手轻轻地抚摸惊马的脖子，可是，始终一点作用都没有！ 更可怕的是，顾青萝为了安抚惊马，手好不容易才刚刚碰到惊马的脖子，但是！手才触到惊马的那一刻，就像是有针狠狠地刺进了惊马的皮肤一般，本就急速奔驰的马，顿时更是发狂起来，不停地扭动着自己的脖子，脚下狠踩，还不停地跳跃起来。 惊马这样跳跃不停，将马背上的顾青萝颠来倒去，真真是叫人胆战心惊！ “啊啊！啊啊啊！” 顾青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她见这马根本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心里害怕极了，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但她还是咬着牙，双手死死地抓紧缰绳，双脚用尽全力踩在脚蹬子上，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稳住她的身形，不叫自己被马给甩了出去！ “青萝！青萝！” 厉玄琰一直骑马在顾青萝身后追赶，他瞧见她所骑的马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还发了狂一般乱跳，心里不由得就一紧。 “糟了！”厉玄琰眉头狠狠一蹙，“这马继续这般发狂，青萝在其背上，别说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有损害了，只怕连青萝的安全都不能得到保障！” 想到这里，厉玄琰的面色立马就变得铁青一片，更是用力地用手上的马鞭拼命地抽打自己所骑的马，还不停地唤这顾青萝的名字，想让她知道，他就跟在她的后面，他会想办法保护她，将她救下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想让她不要太过惊慌，他在这儿，就在这儿，她能安心不少！ 顾青萝听到了身后厉玄琰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来，转过头来，一下子就瞧见了他脸上的焦急之色，那样的神情她看得出来，发自内心绝没有丝毫的假装。 或许是本能，又或许是依赖，顾青萝心头一酸，嘴上就忍不住喊出了他的名字：“厉玄琰，厉玄琰……” 而这三个字，她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叫过了。 如今这样的情形下，什么过去，什么不甘，都消散不见…… 听到顾青萝在喊他，厉玄琰更是死命抽打战马，一颗心愈发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该死！ 厉玄琰心里头低声咒骂，这蒋德到底给青萝选的是什么马！明明他都让蒋德挑选出的性子最为温顺的母马了，怎么，怎么连他如今所骑的大周军营里所用，速度快、耐力好的战马也追不上！ 这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厉玄琰眼瞧着前面顾青萝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像是要追不上了一般。 厉玄琰眉头狠狠地一蹙，心中暗道不好，青萝的马太奇怪了，这追是追不上了，只能瞧瞧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让马停下来。 可是，厉玄琰飞快地将树林打量一遍，却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 因为，这君山猎场是大周的皇家猎场，每天都会有侍卫和奴才四处巡视，将所有可能存在的危险都清扫干净了，自然是丝毫的障碍都会被清除了。 “啊！” 厉玄琰心头正一片乱麻，不知该如何才好，前面的顾青萝不知为何又忽然间大叫一声。 那声音十分的凄厉，落在厉玄琰的心头，叫他整个人狠狠一怔！ “青萝！” 第761章 你信我么 厉玄琰心头一紧，又瞧不清楚前面的状况，没办法只能狠狠一咬牙，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猛地一下就朝自己所骑的马身上一扎！ “嘶！嘶！唔！” 只听得一阵凄厉的马啸声，这样猛烈的刺激和疼痛，叫厉玄琰所骑的马也发了狠地一路狂奔！ 那马飞奔疾驰，全然不顾地形崎岖，拼了命了往前冲，很快，厉玄琰就又瞧见了远处顾青萝的身影。 “青萝！青萝！” 厉玄琰大喊几声，想要马跑得更快一些，便伸手将那扎进马身体里的匕首拔了出来，再一次狠狠地扎了进去！ 马剧痛难忍，长啸连连。 厉玄琰心中有几分不忍，毕竟这匹战马陪伴他多年，过往他参加围猎的时候，都是它陪着他打猎，若不是如今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他也不会这般狠下心肠用这样的法子叫它跑得更快些。 厉玄琰抿了抿嘴唇，低低地道：“马兄弟，实在对不住了，青萝如今有危险，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追上她，保护她的周全。 朕这般着实对不住你，但是她是青萝啊，朕真的没有办法瞧着她这样身陷危险之中，朕却没有办法护住她的安危。 马兄弟，你放心，等到青萝安全了，朕一定为你医治，从今往后让蒋德给你吃最好的马草，让你住在最好的马厩之中。” 而他，想要的，只是让马跑得再快些，这样他就可以让青萝不用再这般受罪了！ “嘶嘶——！” 马像是听得懂人说的话一般，厉玄琰话音一落，那马便更加卖力地跑了起来，而且，似乎比厉玄琰用匕首扎了它两下时，跑得还要快了许多，眼瞧着他离青萝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 厉玄琰心中大喜，根本没有注意到，前面顾青萝的速度十分诡异地减缓了许多，而自己所骑马匹的速度却快得很是反常。 他还以为当真是自己的马兄弟听懂了他的话，是在帮他。 厉玄琰还用手拍了拍它的脖子：“马兄弟，多谢了！” 那马双脚用力蹬地，纵身一跃，像是飞起来一般，连连穿过茂密的树林，很快厉玄琰就赶了上去，已经靠近了顾青萝的身边。 他伸出手，朝着顾青萝喊：“你把手给我，我救你过来！你这马疯了，你过来，来！” 顾青萝听到声音，侧过头看向他，脸色早就一片惨白了，不过，她再是害怕再是担心，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泪水。 她咬着牙点点头，尝试着一只手松开缰绳，去够厉玄琰伸过来的手。 可是，她所骑的马像是故意要刁难他们两个一般，每每当他们二人的手要抓到一起的时候，就一声长鸣，猛地往旁边纵开几米远。 这样试了好几次，顾青萝大着肚子本就经不起折腾，再这般被马颠了好几下，整张脸都已经白得快没有丝毫的血色了。 “不行！它老是会动，不行。”顾青萝摇着头，连说话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厉玄琰见到她这般虚弱无力的样子，尤其是他瞧见她死死攥紧缰绳的两只手上，每一处的指节都白得发青，他的心头像是被人用针扎似的疼。 他真是恨不得代替她去受现在的这些苦楚！ 不行，不能再让青萝被马这样折腾下去了，她虽然没有说，也一直强行撑着，但是他看得出来，如今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若再这样耽搁下去，只怕青萝的身体真的会完全撑不住了！ 厉玄琰狠狠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将如今的情况仔细分析，然后，目光深邃而又坚定地看了顾青萝一眼， “青萝，你信我么？” 第762章 你该不会 “青萝，你信我么？” 这个时候，厉玄琰忽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叫顾青萝一时间有些怔住了。 她不知道他为何忽然这般发问，一时间她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而且，此时此刻，根本就没有时间给她多想，让她去思考自己心底深处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下意识地点点头。 然后，她就瞧见，天空明亮的阳光，穿过了层层树叶，落下来如同明星璀璨一般的点点亮光，打在他俊朗不凡的脸上，将他眼中的自信与意气风发衬得闪亮夺目。 厉玄琰唇角往上微微一勾。 “你信我。” 三个字，在这样混乱不堪，危险十足的情况下，飘进顾青萝的耳朵里。 然后，在她根本就没有从他脸上露出的那个笑容反应过来的时候，厉玄琰右手狠狠地一勒缰绳。 他所骑的那匹战马马头，就猛地一下向顾青萝所骑的马撞了过去！ “砰！” 两匹飞速奔驰的马狠狠一撞，顾青萝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她根本看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有力而温暖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死死地抱住。 接着！ “哗哗”两声衣服翻飞的声音在顾青萝的耳畔响起。 她想到了什么，刚想抬头看，就被一道黑光将她眼前的景色给遮挡住了。 这一系列的动作太快，又太过猛烈，顾青萝身子本就有些撑不住了，这下子更是呼吸一滞，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晕睡间，顾青萝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似乎有人在她的眼前晃悠，过了一会儿，她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团红色的亮光。 而且，自从有了那亮光之后，她整个人都觉得温暖了不少，不仅十分的舒服，还让她打从心里觉得十分的安心。 “青萝，青萝。” 厉玄琰看到她的眼皮在翻动，知道她这是渐渐恢复了意识，便轻轻地用手拍打她的面颊。 再打了几下，顾青萝就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这，这是哪里？”顾青萝见四周昏暗，不是方才所瞧见的树林，而且现在到处都有些昏暗，倒瞧不出究竟是什么时候了。 厉玄琰上前将她给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小心端起旁边用竹筒所做的水壶，一点点的喂她喝水。 “这是猎场里的一处洞穴，说来也奇怪，这么多年了，朕还从来都没有听到有谁说过，这君山猎场里面还有洞穴。不过，也是因为这处洞穴，如今你我才有地方可以栖身，稍微休息一下。” 顾青萝一点点喝下厉玄琰送到她嘴边的温水。 这水的温度刚刚好，不热也不凉，刚好适合入口。 “咦。” 顾青萝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往旁边瞧了一眼，就瞧见了用石子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里面堆着枯枝干柴，正熊熊燃烧着，正是她在睡梦时瞧见的那一团红光。 “你出来打猎还会带火折子啊？”顾青萝歪着头看着那火焰跳动，心里觉得蒋德还真是有趣。 厉玄琰出来打猎，还会在他身上准备火折子，还真是事无巨细全都想到了。 怪不得厉玄琰最信赖的始终都是蒋德。 可是—— “没有。”厉玄琰淡淡开口。 “没有？”顾青萝有些诧异，抬头看他，没有火折子这荒山野岭的，他是怎么生火的？ “你该不会？”顾青萝想到了什么，伸手将厉玄琰的另一只手拿过来放在眼前一看！ “啊！” 那只顾青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手上，布满了伤痕，虽然厉玄琰不知道用什么处理过了，已经没有流血了。 但上面的痕迹始终有些触目惊心。 “你……” 第763章 一点伤疤 “你……” 顾青萝一时间有些语塞，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厉玄琰那宽大的手掌上面，布满了淤青和伤痕。 厉玄琰见到她眼中流露出的情绪，很快就将自己的手掌给收了回来，将她小心抱在自己怀中，低低地道：“别担心，不疼。” 真的不疼。 见到她还会为他而担忧，便是剜下他身上的肉，他都不觉得疼。 “骗人！怎么可能！” 顾青萝蛮横地再次将他的手给抓了过来。厉玄琰虽不想让她瞧见，但是，又怕他太过用力，会让本就虚弱的青萝受到伤害，便没有过多挣扎，只是小声宽慰她说： “真的不疼，你瞧，不就是一点伤疤罢了，这世间谁人还没有一点伤疤呢？” 顾青萝听到他故作轻松的语气，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要知道，便是之前她所骑的马那般发狂，近乎要了她的性命的时候，她都忍着没让自己掉出一滴眼泪。 可是现在…… 她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眼前的火光一点点地变得昏暗起来。 “好了，没事了。”厉玄琰低着头，用手轻轻地替她将脸颊上的泪珠擦掉，伸手将她整个人都抱在了自己的怀中，“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你不用担心了，过去的，都过去了。” 顾青萝心中情绪翻涌。 过去的，都过去了。 厉玄琰说的这句话，有无数个意思，但是，她知道，他这样说不仅仅是在说方才的惊马，更在说这段时间里他们两人之间的那些事情。 顾青萝觉得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梗在那里，叫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感觉到她似乎还是有些不怎么想说话，厉玄琰也不勉强她，只问说：“对了，你醒了可觉得身子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你若是哪里不舒服，记得要告诉我。” 厉玄琰这样说了，顾青萝才回过神来，目光从上到下地将自己打量了一遍，十分惊异地发现，她整个人都完好无损，没有一处的损伤，更没有丝毫的淤青和伤疤。 可是！ 顾青萝明明记得，她在晕过去之前，他用自己的马狠狠撞向了她的马，然后，他似乎是将她整个人从马背上翻了下去才对。 当时两匹马的速度都非常的快，而且，当时他们所在的树林里到处都是树枝和藤蔓，可以说是布满了荆棘，他若是带着她从马背上直接跳了下来，怎么样都会有些磕磕碰碰才对啊。 怎么会一点伤痕都没有呢？ 而且。 顾青萝轻轻用手覆上了自己依旧高高隆起的小腹，那样剧烈的撞击和猛烈的碰撞，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也依旧半点不舒服的感觉也没有。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厉玄琰并不知道顾青萝如今心里所想，他只是瞧见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眉心微微地蹙起，他下意识地就以为她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于是乎，他当即就问说：“怎么了？青萝你可是肚子觉得不舒服了？”说着他就急忙用手想要替她摸摸肚子。 可是，他的动作太快了，只听得“嘶”的一声。 厉玄琰猛地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顾青萝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回过头看他，就瞧见厉玄琰的额头上面，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他原本绝美的一张脸上，如今却是惨白一片，看上去像是非常痛苦一般。 顾青萝心里一紧，伸手就去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 “啊！” 肌肤相接，当顾青萝的手指触碰到他的额头的时候，一股冰凉的触感，瞬间击中了她的皮肤，叫她莫名一怔。 顾青萝心中又是一跳：“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第764章 好了，我不动 “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顾青萝有些慌乱，厉玄琰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现在整个人看上去是这般的痛苦，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昏睡过去的时候，难不成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么？ 厉玄琰瞧见她眼底的慌张和担心，虚弱地在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来，他想安慰她说他没事，可是，背后的疼痛却叫他浑身都在冒冷汗，连牙齿都在打颤，根本就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来。 刚才，顾青萝刚刚醒过来，五感也才刚刚恢复，所以并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 但是如今，因着方才他动作太过激烈，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那剧烈的疼痛之感，顺着后背爬满了他的整个身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在她的面前装出全然无事的样子来。 不过，即使这般，厉玄琰依旧用最后的力气，在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来，像是想要告诉她，他真的没事一般。 顾青萝原来也跟着李神医学过好几年医术，厉玄琰的情况一看，她便肯定，他肯定是身上什么地方有伤口才对！ “我看看。”顾青萝转过身来，想要替他看看，厉玄琰却有些闪躲，他不想让她瞧见。 “没事，我看看，我替你瞧瞧。”顾青萝柔着声音劝他，可是，厉玄琰还是有些不愿意。 几次三番，顾青萝忽然抬高了声线，朝着厉玄琰大吼一声：“你别动！” 她的声音很大。 他们两个人又身处一处小小的洞穴之内，更是显得她的声音大得出奇。 厉玄琰似乎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见过她这般带着怒气的声音，一时间有些愣住，但眨了眨眼睛，才说：“好了，我不动。你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然后，才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有些磨磨蹭蹭，又有些不情不愿的将自己的后背转了过来让顾青萝看。 顾青萝小心地看了一眼，就看到他身上所穿的玄黑色绣金龙的衣服上，浸出了大片大片的血渍。 血迹在玄黑色的布料上本来不易发觉，但是，顾青萝瞧见，他后背的衣服不知被什么都划破了，背后的金龙图案都看不清了，只剩下了几根染了血迹的金色绣线。 顾青萝瞧着了，不由得眼睛就有些濡湿了。 她虽还没真正瞧见他背后的伤到底如何了，可是，便是如今这衣服的破损就可以想象，他身上的伤肯定不轻！ 而且，他衣服上的那些血渍，有些已经干了，有些还有些湿润，看来是伤口都开始有些好转，但又因为什么原因裂开了，血就又流了出来。 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 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顾青萝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那般哽咽：“我要将你的衣服脱下来，看看你伤口到底是什么情况。” 顾青萝认真地看着他背后的伤。 厉玄琰这伤口在他的背后，想来他自己也没有办法完全弄清楚自己的伤势到底如何，更别说认真清理了。 若是伤口没有清理干净，就这样不管，只怕到时候一个不小心便会伤口感染、发炎，然后这人就会病了，再往后若是再严重些，只怕会要了人的性命。 所以，现在帮他清理伤口是非常必要的。 顾青萝说罢，便伸手去脱厉玄琰的衣服。 可是，他背后的衣服都被划破了，流出来的鲜血，有些已经干涸凝结，将他背后的伤口紧紧地和衣服粘粘再了一起。 如今，顾青萝再将他的衣服给一层层地脱下来，无异于将他身上的皮肉一层层地剥下来。 顾青萝每动一下，都能感觉到前面的厉玄琰，忍住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大叫出来。 第765章 我受得住 可是，他浑身忍不住颤抖的身体，还是清楚无误地说明，如今他整个人正经受的是怎样的苦楚。 顾青萝都有些不忍心继续将他的衣服给脱下来，而且，她的鼻子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有些发酸，眼睛也有些发红。 逐渐地，她的动作都有些缓慢了下来。 感觉到身后的动作渐渐缓了下来，厉玄琰虽然没有瞧见，但是也是知道，青萝她此时此刻肯定心中为他担心不已。 不想她这般沉溺在悲伤哀恸的情绪里面，厉玄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刻意调笑着说：“好了，如今是你在脱我的衣服，又不是我在脱你的衣服，你这般小心翼翼、不情不愿的，倒像是我要对你做些什么似的。” “厉玄琰！”顾青萝被他这话激得面红耳赤。 手上一个激动，就唰的一下子将他身上最后一件里衣给脱了下来。 “啊！” 顾青萝动作太快，里衣又是同伤口黏贴得最为紧密的地方，那突如其来的锥心疼痛叫厉玄琰再也忍不住了，终是叫了出来。 那声音在小小的洞穴里绽开。 激得顾青萝手上一抖，脸上带着几分懊恼的神情：“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不过，除了懊恼之外，还有几分的埋怨，若不是方才厉玄琰故意说那样的话调笑于她，她也不至于一时间没有控制好力度，叫他这般难受。 可是，心里虽然有着几分埋怨，但是，在顾青萝看清楚了厉玄琰背后的伤口之后，她整个人猛地一凉。 厉玄琰背后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全部都被磨损了，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顾青萝只瞧了一眼，眼泪珠子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你……你……厉玄琰……” 顾青萝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她伸出右手想要轻轻碰一碰他后背的伤口，可是，她抬起手才发现自己的右手不住地颤抖，根本就控制不了。 而且，当她就要靠近他的后背之时，她却猛地一下子，就将自己的手给收了回来。 她不敢。 她根本不敢触碰他背后模糊一片的伤口。 她怕她哪怕用最轻柔的动作触碰到他的伤口，都会叫他疼痛难忍。 更要命的是。 顾青萝想起来了，他这后背的伤口，就是在那个时候，为了将她从惊马救下去的时候弄伤的。 他本来马上有一件披风，但是，他为了让她不受到伤害，便将披风将她整个人裹住，还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在下面。 当他们二人从那疾驰的惊马身上翻下来的时候，是厉玄琰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的下面，死死的用自己的后背砸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 又因为惊马疾驰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他们二人在地上滑出很长的距离。 而这整一个过程里，厉玄琰用了所有的意识和力气，在保护她身上。 不然…… 凭厉玄琰的功夫，他绝不会受这样重的伤。 “是我……是我……是我……” 顾青萝哭得泣不成声。 都是因为她，都是为了她。 不然…… 而那边，厉玄琰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死死地咬紧了牙关，才叫自己撑住没有晕死过去。 他听见了顾青萝的啜泣，更听见了她声音里的担忧和后悔，听到她哭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哭了。 厉玄琰又连连呼了好几口气，再次刻意说道：“当然是你了，不是你还是谁，就是你弄疼我的。 不过，你弄疼我，我受得住。但若是我弄疼你了，只怕你便受不住了。” “厉玄琰！你！你这个时候了还胡说八道！”顾青萝脸上顿时又红了几分。 第766章 纠结与挣扎 顾青萝面如火烧一般的红。 他，他这个人！怎么这个时候说出这般叫人难为情的话来？ 厉玄琰见她又羞又赧的样子，不由得便又笑了笑：“我说什么胡话了，我不过是说若是我不小心弄疼了你，你才会经受不住地会觉得疼。 怎么，我这句话可是哪里说错了？” “你！”顾青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他哪里说错了？ 确实，如若认真想想他说的话，确实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可就是，他方才说话时的那神色和样子，还有他唇角故意往上勾起，眼里里透露出来的戏谑笑意，怎么瞧着怎么叫人忍不住会往旁的去想。 他弄疼了她，好好的，他为何会弄疼了她，又怎么会弄疼了她？ 这就是摆明了是故意将话头往……往那个最最难为情的方向去引的么…… 厉玄琰虽然后背的伤口疼得厉害，但见到顾青萝如今被他这么一闹，就没有了方才的难过与自责，心里倒不觉得有多疼了。 反而，厉玄琰就是故意想要逗她一般，又道：“我？我怎么了？我可说错什么了？明明就是啊，我方才说的话怎么听都没错，也不知到底是你的脑子里面成日在想些什么，竟会这般……哎……” 厉玄琰特地拉长了声音，深深地“哎”了一声。 这下子，更叫顾青萝脸上燥得不行。 仿佛，还真的是她自己多想了一般。 尤其是当厉玄琰那深深的眼瞳直直落在她身上的时候，更是叫她羞赧得都快要坐立不安了一般。 顾青萝下意识地就伸手推了厉玄琰一把：“你还说！”语气里带着几分薄嗔。 可是 “嘶——” 厉玄琰被她这么一推，背后的伤口又一次被牵扯着，生生的疼，叫他忍不住又一次倒吸了一口凉气，额头间，更是立马就冒出了一颗颗汗珠，瞧着就该是很疼了。 顾青萝见状，心头跟着就是一紧，仿佛是她觉得疼一般。 “你，你没事吧？”顾青萝立马凑到厉玄琰的身边，想要看看他后背的伤口，看看她方才是不是当真将他的伤口给弄到了，若是弄到了伤口，就得赶紧想办法帮他处理伤口才行。 “我给你瞧瞧，这荒山野岭的，也不知周围有没有可以用来医治伤口的药草，若是没有那也得找一处清水，将你的伤口先清洗干净才行。”顾青萝认真说着，脸上自然而然地就流露出了一丝自然而然的关切和担心。 厉玄琰见到了她眼底的情绪，更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许久都没有听到的一丝丝爱意。 厉玄琰心尖上最柔软的部分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温暖着一般，他下意识地就伸手绕过青萝的腰，将她给轻轻抱住。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忽然间变得这样近。 而且，又是许久都未有过的，自然而然的这般亲近，叫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和情绪都变得有些暧昧，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 顾青萝不知道自己心中是怎么想的，只是又有些想要同他拉开距离，又有些犹豫，好像自己心底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劝她，叫她就这样别动，好好的，就这样…… 毕竟，在方才那样危急的情况里，他不是也几乎想也没想，就来救她了不是么？而且，为了救她，他不惜自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甚至…… 便是他自己都伤成那样了，还对她各种细心照顾，还一直掩饰着不想叫她担心，更不愿她因此而担心自责。 这样的情谊…… 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的真心与爱意呢？ 可是……可是，她当真要再一次为了他而不再计较之前那些他对她的伤害与凉薄之意么？ 一次、两次…… 她当真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地选择原谅么？ 顾青萝心头一片乱麻，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缓下了的情绪再次被勾起，一双眼睛不知不觉间便又红了几分。 厉玄琰也感觉到了她身体的细微变化，又用另外一只手也将她给轻轻抱着。 许是太久太久没有这般亲昵和亲密了，厉玄琰便是抱住了顾青萝，心底里也依旧有些担心和害怕，仿佛一个眨眼之后，她便会再一次拒绝他，将自己所有的思绪全部都藏起来。 绝不给他瞧见。 “青萝……” 厉玄琰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这两个字，似乎简简单单的就只是顾青萝的名字而已，又似乎夹杂着千千万万的情绪，就像是，只需要一个信号，就能让这段时间里，两个人之间暗流涌动的所有情绪在瞬间全都爆发出来。 顾青萝在心底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她连连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然后，她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抬起又放下，再次慢慢地抬起，轻轻拍了拍厉玄琰的肩头，轻缓着声音道：“好了，我先替你看看伤口，你别动。” “……” 厉玄琰心里沉了沉，虽然他很想借着如今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有的单独相处的时间，好好地将之前的事情解决妥当，不再让那些旁的事和旁的人，夹杂在他们两个人之间。 不仅伤了他们彼此之间的相互信任，更加重要的是，会伤了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情分。 他同她，一开始并非一帆风顺。 他不喜于她。 她也不见得多么待见她。 可是，既然两个人好不容易才能心心相惜，他是真的愿意去将那些所有的误会、不甘与哀怨都一点点的化解开来。 只是…… 厉玄琰咽了一口气，似乎那些事情在青萝心中埋下的尖刺，比他想象中的要深得多得多。 罢了罢了…… 慢慢来吧，万事都急不得不是么？ “放开我吧，你这样圈住我，我哪里没办法给你看伤口。”顾青萝虽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但若是细细分辨，其实不难听出她声音里的一丝纠结与挣扎。 厉玄琰心头像是被人重重的敲打了一番。 他也慢慢地放开了自己的双手，往后挪了半分，看向她的眼睛，轻轻点头：“嗯，好。” 第767章 谁在那儿 厉玄琰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虽然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但又灼热得仿佛说了千言万语。 顾青萝被他的目光瞧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低下头，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你转过来，这边有火光映照，我能将你的伤口看得更仔细一些。” 她说了，他便按着她的话做。 小小的洞穴里，顾青萝眨了眨眼睛慢慢叫自己沉下心来，她这才发现，厉玄琰后背的伤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 她昏迷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或许他害怕她身子撑不住便一直在她身旁守着，便没有怎么处理自己的伤口，又或者是他根本就还来不及为她处理。 如今，顾青萝清清楚楚的可以看到，将衣衫褪尽之后，他后背的伤口上夹杂着泥土、枯草、树根还有各种各样的杂质。 顾青萝心里又有些挣扎起来。 其实这个时候，她应该是作为一个医者，不带丝毫情绪地认真为自己的患者处理伤口，但是…… 她又哪里能够做到完全什么都不去想，真的将厉玄琰当做一个简单的患者呢？ 她沉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你伤口上有很多的污秽物，需要仔细清理，你可知道这附近什么地方有水源么？” “顺着洞口出去，一路向西面，也就是如今月亮所在的方向，走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见到一弯水泉。” 顾青萝将厉玄琰说的路线记在心里，“那我这就去给你取水，你等我一会儿。”说罢，她便起身要走。 但是，厉玄琰却立马叫住了她：“你把这个带上。” 顾青萝回头，就瞧见厉玄琰一手拿着一把匕首，一手又递给她一个竹筒，“你带着这个好防身，这个装水，你如今月份大了，本不该多走动，该我去的，要不……” “我很快回来。”顾青萝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立马从他手中将东西都拿过来，飞快地就走了出去。 她走得很急、很快，就是不想让厉玄琰说出让他去取水这句话来。 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他说的每一句话，对她的每一处好，都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她的心绪，最要命的是，她能感觉到，似乎她的内心深处都有些像之前那样动摇了。 可是，都已经伤过一次，她不傻更不蠢，哪里还会让自己再一次掉入深渊之中。 所以，她近乎逃命般从洞穴里跑了出来，朝着月亮的方向连连跑了好长一段距离，直到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累了，才慢慢地放缓了步伐。 天边的半月高悬，将夜晚君山猎场里的景致全都照亮，茂密的树林，夏末的几朵野花，在清冷的月色下显得孤寂又落寞。 顾青萝按着厉玄琰说的，走了一会儿，果然就见到了一弯泉水。 她走过去，慢慢地蹲下身子，想要打水。 可是！ 清澈的水面上，却赫然倒影出了一道人影。 顾青萝的心头猛地一跳，赶紧回头，“谁！谁在那儿！” 第768章 走不出去 顾青萝猛地回头，却惊异地发现，她的身后什么也没有。 “不对啊……” 顾青萝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刚刚她明明透过泉水的倒影看到自己的身后有人影啊，而且……顾青萝轻轻蹙着眉头，虽然只是一瞬，但是她能够确定，她肯定没有看错，怎么现在会…… 顾青萝又朝着身后的方向看了好几眼，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行，不管究竟是不是有人，我得赶紧先回去才行！”顾青萝赶忙打了水，就飞快地顺着原路回去。 她这才发现，如今她和厉玄琰所在的这个地方实在是透着一股子邪乎劲儿！ 她一路从泉水回来，不仅一只动物也未瞧见，而且，连一声动物的叫声也没有听见，周围实在是安静得太过奇怪了！ 而且，瞧瞧天色，现在早已经是深夜了。 她和厉玄琰，一个是大周皇后，一个是大周皇帝，都是身份十足尊贵之人，蒋德他们不可能不来找他们，但是现在，怎么她连一丁点的动静也没有听到！ 顾青萝愈想愈觉得太过诡异，连脚下的步子也不经意间加快了许多，嘴上也不自觉地唤出了声：“厉玄琰！厉玄琰！” “青萝，怎么了？！”听到顾青萝有些慌乱的声音，厉玄琰也顾不得自己背后的伤，反正今天都折腾了许多次，也不在乎再多折腾这一次，厉玄琰忍着后背的痛，赶忙就跑了出来。 “还好，还好你还在这儿。”顾青萝喘着气，将她发现的奇怪事情一五一十地同厉玄琰说，说的时候，还用最快地速度为他将后背的伤口处理干净，抹上她一路上采摘回来能够止血的药草，“这个地方不对劲，咱们赶紧离开。” 顾青萝说罢，拉着厉玄琰就要往洞穴外面去，可是，她却被厉玄琰一把给拉了回来。 “不行。我们不能出去。”厉玄琰语气十分认真，青萝说的这些怪事，他白天照顾她的时候都已经发现了。 顾青萝不明白，“既然你都发现了，为什么不离开？”还留在这里，若是当真有什么不对劲的，他们不是连跑的地方都没有了？ 厉玄琰摇头：“我们没有地方可以去。” 顾青萝眉头一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厉玄琰沉了一口气：“白天你昏迷过去之后，我也四处走走，想要等你恢复过来之后，第一时间能够从这树林里走出去，回到营帐里，让太医为你医治，可是……” 厉玄琰的面色愈发凝重起来：“可是，不管我往哪个方向走，做没做记号，发现都没有办法从这片林子里走出去。” “这……这是什么意思……”顾青萝听到这里，心里也愈发觉得不对劲了。 好好的，怎么会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呢？ 君山猎场虽然大，树林也多，地形复杂，但也不至于一直都走不出去吧？ 而且，她若是记得没错的话，今天早上，她所骑乘的惊马是一路朝着太阳的相反方向狂奔，也就是说，如今他们两个现在应该是在君山猎场的西面才对。 那么，只要他们一路朝着东面走，就肯定能够走出去才是。 可是，厉玄琰却说他无论朝着什么方向都没有办法走出去，这究竟是…… 厉玄琰走到顾青萝的身边，伸手搭在她的肩头：“到底是什么原因，我无从得知。但是，这样诡异的事情既然发生了，肯定有它的原因。 不管是什么，既然是想要将你我二人困在这里，那么，我们如今肯定是没有办法走出去的。” “那……”顾青萝面色焦急，“那我们就这样一直在这儿待着？什么也不做？” “不。”厉玄琰显得十分沉着冷静，“我们并不是什么也不做，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保存体力，休息好，不要慌乱，精心等待究竟是他们为什么要将你我二人困在这里。” “将我们两困在这里，为什么呢？好好的，究竟是什么人，为了什么才需要将你我困在这处树林里呢？”顾青萝瞧着洞穴外面那弯清朗皎洁的半月，心里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厉玄琰瞧见了她眼中的担忧，又一次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头，扶着她坐到地上：“你别担心了，不管什么事，只需要精心面对即可，再是担心也无济于事不是么？” 顾青萝闻言，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不得不说，在这个时候，厉玄琰显露出来的沉着冷静，确实让顾青萝心里不自觉地就多出几分安心和放心。 她抬头，瞧见厉玄琰的嘴唇都有些泛白，想了想问说：“你白日里光顾着照顾我了，你是不是没来得及吃东西？” 他伤了身体，不仅没有好好休息，也没有进食补充体力。 虽然这洞穴里是有一些野果，但也是远远不够的。 顾青萝想到了什么，继续问说：“你将我救下来，那马……”她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死了。我检查过了，马后右腿上有一处伤口，腹部上也有一处伤口，应该死因就是那两处伤口。” “还真是死了。” 顾青萝眼睛眨了眨，听到厉玄琰方才说的话，她就猛然想到，她已经想到，这马好好的怎么可能忽然间发狂，必然是有什么人做过手脚才对。果不其然，那惊马就是为了将他们两个人引诱出来的。 她还记得，在惊马一路狂奔的过程中，她忽然感觉到惊马忽然一颠，然后就放缓了速度，厉玄琰才有机会将她从马背上救下了。 现在想想，就应该是马的右后腿被人蓄意打伤，才让他们两个在这附近停了下来。 能够将一切都精心计划得这般精密，还能够将飞速奔驰的惊马恰到好处地打伤，这个人的功夫与心思还真是…… 叫人想想就觉得心底发寒啊。 顾青萝又深吸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厉玄琰也说了，他们如今的情形是没有办法将整件事情给想清楚的，更是没有办法出去，那么就先好好的休息才是。 “你该饿了，我去把死掉的马处理一下，切下几块肉来烤，也好填饱肚子。”顾青萝说着就拿着厉玄琰给她的匕首要出去。 “青萝。”厉玄琰又叫住了她。 顾青萝回头，就看到厉玄琰的眼底满满的都是关切。 “你小心些。” “……” 顾青萝被他的目光瞧得心头莫名就一跳，一时间不由自主地就低下了头，然后才点点头，“嗯”了一声，“知道了，我去了。” 顾青萝将那匕首在手中握了又握，终是走了出去。 第769章 五梅阵 与此同时 方才顾青萝打水的那弯泉水旁，两道身影在黑夜中忽然出现。 “蕴玉，那……刚刚那个就是……”顾项明整个人还显得十分的消瘦，虽然秒玄用以毒攻毒的方式医治好了他的身体，但毕竟这么十几二十年来，他的身体一直被毒物侵蚀，如今虽是好了，但身体还是没有完全好全，看上去显得十分的苍老和虚弱。 但即便是顾项明身体虚弱，但他的一双眼睛里透出来的光亮，却十分耀眼与夺目！ “蕴玉！蕴玉，刚刚那个当真是……是，是……”顾项明语气激动，显然不敢将那个他在心底里，心心念念牵挂了十数年的名字给念出来。 柳蕴玉将顾项明脸上的惊喜之色一五一十地看在眼底，点点头，用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宽慰他说：“是，那就是青萝，是你我的女儿，她已经长大了，如今也有了身孕，你就快有外孙了。” “外孙么？”顾项明眼底都有些湿润了。 因为身体的原因，他一直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更因为柳蕴玉的身份问题，一直也不能够如同那些寻常的父亲一般，亲自陪伴在自己女儿的身旁，陪着她长大，亲自将她送上大红花轿。 不过，现在他能够达尝所愿，能够亲眼瞧一瞧他的青萝，顾项明他的心里怎么能不激动！ 而且，他还快有外孙了！ 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当真是外孙么？！” “是啊，是外孙呢。秒玄为青萝诊过脉，他说了，青萝肚子里怀着的，是个男胎，可不就是你我的外孙么？” 柳蕴玉见他高兴，心里替他高兴，当然了，她是青萝的母亲，青萝就快要生产了，她自然也替青萝高兴。说话间，不知不觉地就流露出了一抹温暖之色。 要知道，她过去是南疆圣女，虽受南疆百姓敬仰，但因为南疆那些长老的缘故，她从来都是坚硬的心肠，只有在自己最为亲近的人身旁才会流露出这般温暖的神情来。 可是，柳蕴玉眼底虽然带着几分暖意，但很快的，她的眉头就不禁微微蹙在一起，像是有些担忧一般。 “项明，你觉不觉得这林子透着古怪。” 因为顾项明想要见见青萝，而皇宫守卫森严，他们不是不能潜进去，只是要花费些心思。而刚好，顾青萝他们要来君山猎场行猎，这外出行猎，虽然也会带戍守侍卫，但毕竟没有在宫中那般多，所以他们也便跟了过来，就是想要趁着戍守的空档，远远地瞧一瞧顾青萝就好。 但是，今早他们瞧见顾青萝所骑的马忽然发了疯，顾项明和柳蕴玉，一个是爹，一个是娘，哪里放心得下，自然想也没想就直接跟了上前。 不过碍于身份，他们不能亲自上前救青萝，只在后面静静跟着，小心保护，也是柳蕴玉用暗器打伤了顾青萝所骑的惊马，厉玄琰才将顾青萝给救了下来。他们瞧见厉玄琰自己伤成那样还小心照顾青萝，心里都不由得觉得厉玄琰对青萝还算是有几分真心。 而刚刚，青萝出来拿水的时候，顾项明跟在她后面，不小心差点就被青萝给发现了。 这整个过程中，他们都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青萝的身上，便没有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如今静下心来，柳蕴玉一下子就发觉周围的情境不对劲，尤其是…… 尤其是，不知为何，她感觉到周围的环境，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总像是她在哪里瞧见过的一般。 顾项明因为这么多年的毒素侵袭，感官其实已经模糊减缓了许多，不然，凭过去顾项明的心思与小心，他哪里会这么容易就被顾青萝给发现。 所以，他摇摇头，“我倒是没有瞧出什么。” 可是，顾项明才刚一开口。 就传来了秒玄慌乱的声音，“圣女！圣女不好了！不好了！” 柳蕴玉转过头，就瞧见秒玄慌慌张张，一路奔驰过来，连自己的衣服被旁边的树枝勾到了也没有察觉。 “怎么了？秒玄，什么事情你慌成这样？”柳蕴玉没有一皱，显然是有些不满。 他们三个一路出来，都十分小心，秒玄忽然这样咋咋呼呼的大叫，若是叫人听见了那可不好。 可是，正是因为他们一直小心不想被任何人瞧见，秒玄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这般慌乱，肯定是有什么紧急非常的事情。 于是，顾项明赶紧将秒玄给扶稳了：“秒玄，你别急，有什么事情你慢慢说，别急！” “是！是！” 秒玄连连喘了好几口气，一把就拉住了柳蕴玉的手，眼底满是焦急：“圣女，这个地方不对！他们，他们派人来了！是奇门遁甲！是五梅阵！” “什么？！五梅阵？！” 听到这三个字，柳蕴玉的脸色也顿时惨白。 “怎么会呢？他们怎么，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第770章 马！马！ “他们？” 顾项明也是面色顿时一变，但很快他就收敛起自己的惊异，第一时间走到柳蕴玉的身边，不自觉地就将她的手给拉了起来，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当即就从顾项明的手掌心中穿到了柳蕴玉的手中。 柳蕴玉微微愣了愣，抬头就瞧见顾项明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透露出的坚定之色。她看得出，他是想要告诉她，他在这儿，他会陪着她一直在这儿，让她不用担心。 柳蕴玉心中微微一动。 那边，顾项明已经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然后才继续看向秒玄，问说： “秒玄，你可确定了？当真是五梅阵？你没有看错？” 秒玄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们两个，语气焦急：“怎么会错！这天底下什么东西我都会认错，但唯独这五梅阵我是万万不会认错的！” 柳蕴玉点点头，说：“的确，当初设计五梅阵的时候，秒玄也出了力，而且，其中最重要的阵中关窍也还是他想出来的。所以，他都这般说了，肯定是不会有错了……” 秒玄赶紧接话说：“我在四周走了一圈，发现好几棵槐树树干之上都刻着南疆独有的标识，每棵树的下面还堆满了梅花瓣，花瓣之上依此放置了毒蛇、蜈蚣、蜘蛛、蝎子、蟾蜍，这肯定是五梅阵错不了！圣女，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 秒玄十分紧张，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飞快，可是，柳蕴玉却瞧了秒玄一眼，她如今已经镇定了下来，没有了方才的慌乱，而且，她还给了秒玄一个稳定心神的目光，说： “秒玄你先别急，我们现在哪里也不用去。” “哪儿也不去？！！” 秒玄当即就急了，赶忙就看向身边的顾项明，像是寻求帮助一般： “怎么能哪儿也不去？！五梅阵是南疆皇室长老们独有的阵法，现在赫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目的的，不管是什么，都说明他们人已经来了！圣女！他们来了，若是他们看到你和顾项明，那——” “不是！不是这样的！”柳蕴玉语气果决地打断了秒玄的话。 她一双深邃而沉稳的眼眸缓缓地看向四周：“五梅阵现，肯定是有所图谋，但是，我并不觉得他们来了，更不觉得这五梅阵是冲着我来的。” “怎么不是！”秒玄急得脖子都涨红了，事情都摆在眼前，他们如今的处境实在是危险，圣女怎么就不听他的，还说什么不是冲着她来的！！ 而且，不单单是圣女，还有顾项明也是。圣女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还不知道么？ 那些人若是当真将圣女带回去了，圣女会经历怎样的痛苦和折磨，他难道不清楚么？ 当初，顾项明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将圣女从那群人手中救出来，现在怎么就不跟他一起劝劝圣女，先离开这里再说呢！ 可是，秒玄却不知道，顾项明不是不担心，而是，他看到柳蕴玉的眼中闪着光亮。 那样的光亮，他以前也在柳蕴玉的眼中见到过。 每每只有她对什么事情十分有自信和把握的时候，才会流露出那样的神情。 他以前没有跟她说过，最开始的时候，他就是因为她眼中这样的光亮，才被她深深的给吸引住了。 因为，在他看来，那样好看的眼睛中，还能有那般璀璨夺目的神情，当真是世间女子中少有。 所以如今，便是他心中确实也隐隐有些许的不安，也会像秒玄一般担心他们如今的处境，但是，他还是会想先听听柳蕴玉的看法，想听听她是不是当真发现了什么。 秒玄见顾项明并不紧张，心中又急又气，赶紧又劝说：“五梅阵能够封闭四周的环境，让阵内之人出不去，阵外之人进不来！而且，还能够封闭一切感官，阵内的一切声响，阵外根本就听不到！” 就差不直接动手将这两个人给拖走了！ “是，没错。可是，我们不是已经进入了这五梅阵中了么？”柳蕴玉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如今问题的关键。 这五梅阵是能够阻挡人进入，也能封闭感官，但五梅阵在碰到通晓蛊虫之术的人的时候，效果是会打折扣的。 因为，他们所用的五毒至宝，并非是最功力最为强劲的。 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是这五梅阵要发挥作用，不多不少，刚刚好要花上两个时辰的时间才能生效。 所说因为看见青萝所骑的马发狂失去控制，他们当即就跟了上来。 但是，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远，又加上惊马的路线实在不好判定。 所以，他们找到青萝所在的地方也不过才刚刚过了一个多时辰而已。 但根据秒玄的描述，五处阵法已经在发挥功效了。 “所以，若是从五毒至宝的角度来说，他们若想要困住你我，单单现在所用的五毒是完全不够的。若再是从时间的角度来说，他们的目标也不是我。” 柳蕴玉冷静的分析切中要害，很有道理。 秒玄听了，当即就放心了不少，他拍拍自己的胸口：“原来不是冲着你和顾项明来的，这我就放心了。”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南疆的人一直都在找寻圣女的下落，他们好不容易才过上安稳的日子，顾项明身上的毒也解了，他这么多年追随在圣女左右，尽心相帮，终于有了好的结果，他当然不希望现状被冒然打破。 所以在发现了五梅阵的时候，他才会忽然间紧张非常，以至于最基本的分析都忘了。 还真如他自己所言，空担心了！ 可是！ “不对！” 秒玄的心才刚刚落下来，一直在他们身边没有说话的顾项明忽然面色一变。 “五梅阵不是冲着你我来的，而如今这地方里还有谁？不就只剩下了青萝他们两个么！ 这五梅阵是冲着青萝去的！” “这五梅阵是冲着青萝去的！” 柳蕴玉也想到了这点，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句话。 功效并不最为强劲的五毒至宝，再加之时间卡得刚刚好，就是在青萝他们进来之后没多久五梅阵就开始发挥功效。 所有的一切都表明，如今，这密林里的一切都和青萝有关系！和他们的孩子有关系！ 这叫柳蕴玉和顾项明怎么能够不紧张、不担心！ “青萝？！”秒玄也是面色大变，“好好的，南疆的人将青萝他们困住做什么？” “还能是什么！”顾项明狠狠一握拳，眼中已然流淌着凶狠的杀意：“青萝和厉玄琰，一个是大周的皇后，一个是大周的皇帝。南疆的人将他们困住，可以有无数个理由。” “可是……可是。” 顾项明的话虽然听上去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但若是细细一想有些不对劲。 南疆的那些长老们好好的，将他们两个困起来就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身份？ 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厉玄琰不得不答应他们提出的要求或者目的？ 若真是这样简单，大可不必花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直接用最为简单的方式，直接趁着众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将他们两个给掳走了就是了。 还为何要花费心思在这密林之中设置阵法，还是这种隐秘的阵法？ 而且，秒玄还有些想不通的就是，五梅阵生效的时间。 那些人怎么就能够刚刚好，在青萝的惊马奔入密林的那个时候开始生效。 就像是，他们知道青萝所骑的马什么时候会忽然发狂一般。 柳蕴玉眼眸一凝，“这还不简单，对于擅长蛊术之人，别说是一匹马了，就是千万大军，他也有办法让你在设定好的时间做出他想让你做的事。只是……啊！糟了！” 柳蕴玉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张脸更是惊得没了血色，甚至还抓住了顾项明的手腕，浑身都在发抖。 “马！马！不光是青萝和厉玄琰，那匹马，那匹马也是他们重要的一环！糟了，糟了！这下可糟了！” “什么糟了？那匹马又怎么了？”顾项明对南疆的蛊术并不是十分了解，但是，能够叫柳蕴玉这般紧张和担心的，肯定是绝对危险和紧急的！ “马！马！”柳蕴玉眼神中满是慌乱，“秒玄在四周都走了个遍，虽然四周树木繁多，可是除了这一弯泉水之外，其他什么可以吃的也没有。 青萝他们被困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再加上两个人一个怀有身孕刚刚受了巨大的惊吓，一个为了救青萝而背后受伤，怎么样也是要补充体力的。 而青萝又什么吃的也找不到，他们……” “他们肯定会将那匹马给吃了！”秒玄一下子就明白了柳蕴玉的担心，“他们只要用刀刃割下了马肉！” “啊！！！！！” 秒玄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忽然间，正正好就是方才青萝离开的方向，就传来了一声惊恐万分的惊叫之声。 “是青萝！是青萝的声音！”柳蕴玉冲的一下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可是，她才刚跑开没几步，就一把被顾项明给抓住了：“你干嘛！” 第771章 返魂香 “你干嘛！” 顾项明如今身体早已大不如前，因为毒药的缘故，他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风姿绰约的少年郎，力气也小了许多。 可是，在现在这般的关头，他还是第一时间用自己所有的力气一下子就将柳蕴玉给抓住了，然后，再一个猛地用力，就将她给拉了回来：“你要做什么？！急什么！” “我去做什么？！我当然是要去救我的女儿，她有危险！你没有听到么！”柳蕴玉神情激动，挣扎着，就想要挣脱顾项明的手。 可是，不管她怎么用力，顾项明都死死地抓住了她：“你不能去！你现在冲过去，不就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我的存在了么？是，如你所言，这阵法并不是用来困住你我的，可是，阵法布置需要人，他们将青萝困住，肯定是有人在暗中观察。 你若是现在过去，本来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们，就会什么都知道了！” “我不管！” 柳蕴玉一想到方才青萝惊异的叫声，心里就着急！ 这么多年，她虽然没有办法真真正正地站在青萝的面前，像一个母亲一样照顾她，陪伴她，但是，并不代表她并不关心和在意。 或许，平日里，她会刻意说一些话，告诉自己青萝很好，她不用担心，她更应该将自己的精力放在为顾项明解毒之上。 但是！ 现在！ 当她清清楚楚地听到青萝的叫喊声，清楚无误地知道青萝陷入了危险之境，她怎么可能全然无动于衷，毫不在乎？！ 那是青萝啊！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啊！ 这一刻，她当真想什么都不管不顾地直接冲过去，好好地保护她！ 可是！ 顾项明还是死死地拽紧了她，不让她离开：“你清醒一点！你现在过去，是，或许能救下她，可是，你我现在连她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还不知道，你就冲过——” “我知道！”柳蕴玉狠命摇头，“传说这君山猎场里有三眼白虎，虽然几百年来从来都没有人真正瞧见过，但是传说里说了，那白虎最喜马肉的味道。 过去，君山猎场里虽然有许多用于打猎的马匹，但宫中派来的侍卫们，从来都是精心照顾，从没有过一匹马在这猎场中死亡，更没有人会在这猎场中食用马肉，所以，便没有人发现三眼白虎当真存在。 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五梅阵、惊马、没有食物，所有的东西连在一起，就是他们想要青萝他们两个作为诱饵，将那三眼白虎给引诱出来！” “三眼白虎？”顾项明并不是很明白为何那些这般在意三眼白虎，要用这样的计谋和圈套，试图去引诱传说中才会存在的东西。 “三眼白虎，虎血之精！是虎血之精！他们要的从来都是虎血之精！”柳蕴玉什么都想明白了。 “若他们当真得到了虎血之精，那可就糟了！”秒玄一想到他们在盘算什么，心里就不由得发麻，上前几步抓住顾项明的手，想要帮柳蕴玉。 可是，他拉了几下，又停了下来，“不对啊，纵使他们想要得到虎血之精，从而能够完成那件事情，可是他们还缺最重要的东西啊！青萝明明怀的是男胎啊。” “什么虎血之精，什么男胎，你们两个究竟在说什么？” 顾项明根本不知道，如今秒玄和柳蕴玉所说的，是过去南疆最为神秘的禁术。 用虎血之精，海蛇之须，千年雪水，至阳之气，再加上至阴女子所怀的龙凤胎之血，便能够炼制成所谓的“返魂香”。 而“返魂香”则是能够突破生死，打破天数命道，将人起死回生的邪物。 过去，柳蕴玉还是南疆圣女的时候，长老们就一直在策划这件事情，但是，她一直都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觉得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会发生。 可是现在。 这么多年，她费劲心思为顾项明解毒的过程中，也知道，南疆的那些长老们已经陆陆续续的集齐了其中的海蛇之须，千年雪水。 但即便是这样，她也并不担心，因为秒玄说了，青萝怀的是男胎。 因为至阳之气，是如今的大周皇帝厉玄琰。而至阴女子，则是柳蕴玉和顾项明所生的女儿，顾青萝。 青萝如今虽有孕，却并非龙凤胎，自然不用担心。 但是，现在的这种情况，若不是其他所需要的东西都齐全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他们是不会开始采取行动的！！！ 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只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青萝怀的不仅仅是男胎，而是龙凤胎！ 这样一来，他们需要用来炼制返魂香的所有东西都已经齐全了！ 第772章 胎儿之血 “青萝怀的是龙凤胎，秒玄，你当时不是确定青萝的胎象是男胎么？！”柳蕴玉已经有些顾不得暴不暴露身份了，她赶紧往四周打量，想要找一件称手的东西作为武器去救青萝。 秒玄也在翻看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可以暂时先利用的。 “当时青萝的脉象确实是男胎无误啊，我也没有想到，我行医这么多年，居然会有诊断失误的一天！” “算了，如今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你跟我一起去，想办法阻止他们！”柳蕴玉眼神中满是坚毅，语气中也透露出了不可置喙的断然之色。 虎血之精，海蛇之须，千年雪水，至阳之气，再加上龙凤之血，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宝，每一件都是难能可贵之物，而最为可怕的是，他们想要炼制返魂香，逆反天道命数，将那最为邪恶的人重新带回到这世间！ 她深知其中的危害，所以，如今对于她来说，此番前去，不光是要救下青萝，更是要阻止他们的邪术！ 秒玄也知道其中的重要性，柳蕴玉说了，他当即便跟了上去：“圣女吩咐，我秒玄绝不会退缩半步！” “很好！”柳蕴玉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温柔模样，取而代之的是锐利十足的气场！ “走，我们过去！” “等等！” 顾项明虽然也听出了必然藏着巨大的秘密，但是，他到底丝毫不知情。 “所以呢？他们拿到了那些东西之后呢？按照你们的说法，他们炼制出来返魂香，是为了让某个人重新活过来，那我们只需要阻止他们的行动就行了，不是么？而且，什么龙凤之血，如今青萝还没有生产，他们又怎么可能取得呢？” 顾项明还是不想让柳蕴玉在此时此刻就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而且，若是蕴玉和秒玄想要阻止南疆长老的秘密，身处暗处不是更为有利么？ 可是，秒玄却朝着他狠狠摇了摇头，“你错了，你以为为何我和圣女会这般面色大变么，所谓的龙凤之血可不是至阴女子所诞下的龙凤胎，而是，在她怀胎九月即将临盆之前，强行取出的胎儿之血！” “什么？！！”顾项明面色大惊，他虽知道南疆秘术诡秘，行事乖张毒辣，但他根本不敢相信，这世间竟然有人会做出这般恶毒到极致的事情来！ 竟然会活生生从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腹中，将即将临盆的孩子给生生取出来的！ “不能再等了。”柳蕴玉眼神凝重，那边青萝的声音还不停地传过来，他们听到了，那么那些人肯定也听到了。 他们若是再耽搁下去，那些人先他们一步将青萝给带走，再潜入这密林之中，他们当真是不知道要如何将人给救回来了！ “走吧！”秒玄也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强效迷药。 虽然他也不知究竟来的是谁，他的迷药能不能有效，但是，能迷晕一个算一个！ 可是，当秒玄和柳蕴玉再一次往青萝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之后，顾项明再一次叫住了他们两个，还再一次挡在了柳蕴玉的面前，将她的去路给拦了下来。 顾项明目光直直地看着柳蕴玉：“你不能去，你还不能去！” 第773章 我们走 “你不能去，你还不能去！” 柳蕴玉面露恼色，“顾项明，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什么？虽说他们会发现了我的行踪，但那又如何？这么多年了，他们若是有本事，早就将我给带回去了，就是知道了，我也是从不怕的，现在青萝有危险，你竟然告诉我不能去？顾项明，我当真是有些看不透你了！” 秒玄也抿着唇，神情复杂。 他能够体谅顾项明不想圣女以身犯险，可是现在，被困在这五梅阵中的除了青萝和厉玄琰之外，就只有他们三个人了。 若是他们都不去帮青萝他们，那他们两个肯定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南疆的那些人，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好不容易可以收网了，伺机等候的人肯定不少！ 便是他们三个人要应付他们或许都会非常吃力。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现在我们更不能去！”顾项明绕过柳蕴玉，一把抓住秒玄，“五梅阵，蕴玉说了，最初布置五梅阵的时候，你是知道阵法的关窍的！” 秒玄一时间不明白顾项明为何忽然提起这件事情：“我是知道，可是……” “没有可是，秒玄你跟我一样想要救青萝，那么现在，你便马上去寻找这五梅阵的阵心，将阵法给破了。”顾项明简单直接地道。 “破阵？”秒玄还是有些不明。 但是，柳蕴玉脸上的怒色已经有了丝毫的松动。 她似乎有些明白顾项明这般说的目的了。 “对。破阵！” 顾项明十分认真：“正如你们所言，这五梅阵中，只有我们几个人，而他们来者众多，便是蕴玉和你拼尽全力，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对手。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破了这阵法，再发出信号，让更多的人进入这密林之中，这样……” “这样一来，暂且不管君山猎场的侍卫们有没有能耐抵挡住南疆的人，他们也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这个时候我们再寻找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帮助青萝他们。”柳蕴玉一下子就明白了顾项明的心思。 “真是这样！这样，不管是青萝也好，还是蕴玉也好，都有可能全身而退，这是此时此刻最好的办法！”顾项明说。 “那……那我……我现在是……”秒玄就是个治病救人的医者，潜心专研医术，有些跟不上他们两个人的思维。 柳蕴玉看向他：“你就听明哥的，去找五梅阵的阵中心，将这阵法给破了。不过，一定要快！听青萝那边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他们或许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急促的压迫感，叫秒玄的心里像是有些喘不过气来一般，他赶紧点头：“哎，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说罢，便直直就朝着密林里跑了过去。 而这边顾项明和柳蕴玉两个人，深深地望了对方一眼。 顾项明拉起柳蕴玉的手，率先开口说：“走吧，青萝危险，咱们做父母的，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为她做点什么事情了！” 柳蕴玉也深深地点点头，“明哥，我们走！” 第774章 是不是？ 与此同时 君山猎场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出来，四处寻找顾青萝和厉玄琰的身影。 “皇上——皇后娘娘——你们在哪儿啊！皇上——皇后娘娘——” 蒋德急得整张脸都绷紧了，这天都黑了，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已经在树林中消失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找不到啊！ 太后娘娘那边一直派人来询问情况，总是没有消息，太后娘娘都急得晕死过去好多次了！ “蒋公公，这边我们都搜过好多次了，还要再搜一次么？”一个侍卫眼下一片乌青，他们为了找皇上和皇后娘娘，早就忙坏了，可是偏偏，他们都快要将整个君山猎场翻了个底朝天了，还是什么也找不到！ 蒋德心里也急，连连拍了好几下侍卫的帽子：“搜！当然要搜了！我们只要找不到了皇上同皇后娘娘，别说是搜过好几遍了，就是搜过几十几百遍了也要继续搜！” 侍卫没有办法，只能继续按命令行事。 可是，他们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啊，这君山猎场就这么大个地方，他们都已经派出了所有能派出的人，将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却连一点线索也找不到。 就像是皇上同皇后娘娘，人间蒸发了一般！ 哎！ 侍卫长长叹了一口气，虽然知道再搜上七遍八遍的，也都无济于事，但还是不得不继续搜寻。 厉玄墨和清和两个人也骑马到处都找遍了。 “厉玄墨，我觉得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怎么会什么也找不到。”清和警惕地看着四周，心里不知怎么的，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厉玄墨也面色凝重，他只当皇兄为了皇嫂，才跟着惊马冲进了密林，却没料想还真如清和所言，这件事情透着蹊跷。 “清和！” 那边，受了木槿嘱托的陆子荣也打马过来，他纵马轻骑，骑到了清和的身边，先问了她有没有事儿，才继续问说：“还是没有找到么？” 清和知道陆子荣这句话，其实是在问顾青萝。 清和目光微微闪了闪，果然，这样的时候，陆子荣最放心不下的总是顾青萝。 不过，清和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目光，将她和厉玄墨发现的异样都告诉了陆子荣，还说道：“而且，这宫中的人找了这么久，声势这般浩大，却并没有惊起任何的飞禽走兽，这也实在是怪得很！” 按理来说，他们这样的阵势，是足以让林子里的动物感到害怕的，可是…… 现在却偏偏没有丝毫的反应，就像是这林子就是一片死寂的树林一般，里面没有飞禽，没有走兽，甚至连一只蚊虫都没有！ 实在是可怕！ 这样的林子，也让清和心里不自觉地就觉得像是危险马上就要降临了一般。 陆子荣听到她这样说，心里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到底是哪里不对，他一时间还想不起来。 而那边，北燕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也策马赶了过来，他们瞧见陆子荣同清和还有厉玄墨十分亲近，心里就有了警惕和猜忌： “哟，三弟是瞧准了如今是个大好机会，想要帮助大周，立下功劳，好在父皇的面前好好的展现展现自己么？” 陆子荣这个时候是当真一点也不想听，都什么时候了，自己的两个哥哥心里最关系的竟还是这些。 可是，陆子荣不在意，并不代表旁人不在意。 北燕大皇子嘲讽地看了陆子荣一眼，又继续说：“不过啊，你虽有这样的心思，可是我劝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你没有发现么，南疆来的那个什么使者，早就不见了身影。恐怕啊，他人早就找到了什么秘密的地方，找到了大周的皇帝和皇后了。” 南疆使者？ 陆朝暮他们三个猛然间听到这里，忽然间想起来，他们确实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楼九爷了。 而且，不仅仅是楼九爷，就连过去一直都喜欢跟在青萝身旁的平生也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了。 “是不是？” “是不是？” “是不是？” 陆子荣、清和、厉玄墨几乎同时猜到，是不是这件事情跟南疆的人有关。 然后又在这个时候！ “啊啊啊啊！！！！” 君山猎场的东北方方向，不知怎么的，忽然间传出了女子的惊叫声！ 第775章 发现就发现 “是什么声音？”厉玄墨率先反应过来。 旁边的蒋德他们也同一时间看向了声音所传来的地方：“在那边，是那边，是方才我们经过的树林方向，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可是不对啊，我们才刚刚从那里经过，到处都已经看过了，什么也没有发现啊，怎么现在忽然又传出声音来了呢？！” 有人觉得奇怪。 可是，现在根本没有时间给你觉得奇怪不奇怪的。 “那声音好像是皇后的声音，”清和认出了那声音，看向陆子荣和厉玄墨，瞧着他们两个人脸上的神情，应该也认出来了，“是他们吧？应该是他们了，可是……” 如今的情况实在是太奇怪了。 好端端的，他们刚才怎么就什么也没有发现，现在倒是声音自己就传过来了。 可是，陆子荣只是眼眸凝了凝，也不多说一句，直接就叫上蒋德他们跟他一起过去。 “喂！陆子荣！”清和想要叫住他，可是陆子荣早就骑马窜了出去。 而这边，厉玄墨也顾不上什么了，也跟着陆子荣，打马就往声音的来源赶去，“皇兄！是皇兄和皇嫂！快派人去通知太后，说是皇兄和皇嫂有消息了，让她不要着急！” “厉玄墨！厉玄墨！你别急！”清和瞧见他们一个两个的，一有了丝毫的消息，就完全没有了警惕的心思，将方才所有的疑点和怪事都抛诸脑后，就不怕这样冒冒失失地冲进去会遇到什么危险么？？ 可是！ 对于厉玄墨来说，厉玄琰是他的皇兄，是从小看着他长大，如父如兄一般对他最好的人。 这么久的时间，好不容易有了头绪，他哪里能静下心来再多想想。 同样的清和也知道，对于陆子荣来说，顾青萝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他心尖上永远永远都没有办法忘记的人，但凡这世间有一丁点的事情同她有关系，他便会不顾所有奔向她所在的方向。 “该死！这两个人！”清和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那两个人的身影却越来越远了。 虽说蒋德他们也都跟着一起进入了树林中，可是，清和心中到底还是觉得有些放心不下。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也骑马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 在树林深处 一群带着面巾黑衣人，看着君山猎场中不断向他们靠近的火把，其中有人眼睛一睨，透出冰凉凶狠的光来： “他们是怎么发现了这密林的秘密的？” 另外又有一个身形较为妖娆的女子慵懒而邪然地看了看自己白的如同死人一般的双手，语气里透出满不在意： “发现了便发现了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他们便是发现了又如何？还有本事破坏咱们一早就制定下的计划么？我说啊~只要他们不怕死地跑过来，我们就……” “好了！”为首的男人语气森然，赫然打断了女子的媚声之语，看着那些不断往他们这边靠近的火把，低沉着声音问说：“还要多久？” 第776章 什么身份 “还要多久？” 为首男人的话低沉中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鸷，只一句话，就瞬间让人不得闭上嘴认真起来。 妖娆女子眉眼如丝，浅浅吸了一口气后，看向不远处树枝晃动不停的东北方向，说：“应该，还需要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吧。” “该做什么做什么，都站在这里做什么？长老们说了，这件事情不能出丝毫差错，可是现在。你们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男人语气里透着不满，阴沉冰冷的气息，将周围的一切都包围住了。 几个黑衣人心中畏惧，“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按理来说，五梅阵布置妥当，是不会出现问题的。都快一天了，君山猎场的人也都没有丝毫的发现，我们真的不知道怎么好好的，一下子他们全都朝咱们这边走了过来。” “不过，您放心好了，除了五梅阵之外，这里还有其他已经早就布置好的机关和陷阱，不会让他们轻易破坏了咱们的计划的。” 而那妖娆女子依旧毫不在意地扭了扭自己的身体，慵懒地靠向男子：“是了，咱们一切准备妥当，怕什么怕？还是说，咱们的楼九爷，堂堂枯灵派的教主，遇到这么一点小事就瞬间乱了方寸了？” “嘶——” 女人的话，叫周围的人全都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女人，这个由皇室的长老们亲自选出来的女人，特地派来同他们一起进行此次任务，一直都仗着自己的身份，丝毫看不起他们所有的人。 便是楼九爷，他们所有人都敬畏到极点，根本不敢招惹的楼九爷，对于这个女人来说，都一直没有该有的惧怕之感。 反而，她总是说着尖酸刻薄的话，将楼九爷损了个遍。 而楼九爷，却不知是什么原因，硬是没有对这个女人有任何的反应，没有不悦，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过，楼九爷的眼中还是依旧透着刺骨的凉意。 那女人瞧着楼九爷眼中的冰凉，依旧毫不在意，娇媚十足地玩弄着自己的手指，继续说：“做什么这样瞧着我？难不成我说错了？不就是几个人嘛，有什么可担心的？咱们堂堂的楼九爷，还连这么几个人都处理不好了么？” “喂，你什么身份，这样跟主子说话！”蓝凤凰忍无可忍，这个女人，简直讨厌恶心！ 真不知道，长老们为何偏偏要将她派来，而一向不愿意受到任何拘束的楼九爷，为何又会答应了长老们的要求，将这个女人带在身边！ 更叫人生气的是，楼九爷还当真依着她，叫她作威作福！ 她蓝凤凰可不是个好惹的！ 可是。 “噗！”那女人嗤笑出声，一双眼睛像是看着傻子一般看着蓝凤凰。 “你问我什么身份？” 蓝凤凰被女人的话，说得一愣。 然后，在蓝凤凰还没来得及张口的时候，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啪。” 女人眼光中透着凶狠：“那你又是个什么身份？” 第777章 什么身份2 “那你又是个什么身份？敢在我面前撒野？” 电光火石间，女人已经咻然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兵刃，一把玄铁刚劲练就而成的扇子，直直地抵在蓝凤凰的下巴处。 蓝凤凰一感觉到那扇子的冰凉，瞳孔赫然间放大：“你，你是……” 以扇为器，放眼整个南疆，除了那个人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可是！ 蓝凤凰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那个人，那个人不是已经…… 女人轻轻一笑，将扇子更往上挪了几分，威胁的意味明显极了：“我是……我是谁啊？怎么？你现在知道怕了，方才你不还是大言不惭地问，我是个什么身份么？现在你这般眼神，瞧着可一点也没有方才的威风啊！” “我……”蓝凤凰咬着牙，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一想到，眼前这个讨厌的女人，就是那个人，叫她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够了！” 还是楼九爷一声冷呵，再一个挥手，就将两个人给分开。 楼九爷眸光里透着冷意，射向那个女人，语气里听不出喜怒：“长老们让你过来，不是让你来捣乱的。” 女人嘴角往上一扯，笑得灿然：“捣乱？楼九爷，这样负心薄幸的话，也就只有你才说得出口。若不是我，只怕你们连五梅阵的名号都没有听说过吧！” “呵，既然你这样厉害，怎么这些大周的普通人又能不受你阵法的影响？现在像是根本就没有你的阵法一般，直直地就往咱们现在的方向而来呢！”有人实在是看不惯她，忍不住呛声说。 “你！”女人眉眼瞬间一凝，很是不满，拿着精铁密扇的右手一个翻转，作势就要夺那人的性命。 “好了！都别发疯了！”楼九爷眉头狠狠一蹙，猛地抬手，就将女人往后击退好几步，“那些人过来了，你若是不想完不成这次的任务，回到南疆被长老们责罚，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哼！” 女人心中不爽，但楼九爷搬出的长老，始终还是叫她有所忌惮，不敢继续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 她轻轻地扬起头，微微吸了一口气，嗅了嗅密林中流动着的空气气味，“行了，那三眼白虎已经快发怒了，咱们现在过去，刚刚好能够取下三眼白虎发怒之时的眉间精血。” 为了炼制返魂香，为了能够炼制让人起死回生的邪物，三眼白虎或许已经够珍贵了，但为了将药效发挥到极致，还必须要使得三眼白虎发怒，这样取下的白虎之精，效果才最猛烈！ 所以…… 他们备下的那匹马，可是他们花了许多心思和精力精心准备的。 他们喂给那匹马石凤草。 而石凤草则是这世间，能够叫三眼白虎在瞬间变得兴奋异常的东西。 于是乎…… “……别过来，你别过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眼白虎再嗅到马肉气味之后，便会逐渐失去神志，陷入疯狂。 而顾青萝他们两个，自然是毫无招架之力的！ 第778章 庞然大物 顾青萝从外面取了水回来之后，仔仔细细地为厉玄琰将身上的伤口处理干净，两个人一直悬着的心情，终于放缓了下来。心情放缓了，整个人的感官也慢慢恢复。 顾青萝靠在略显粗粝的石壁之上，就听得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厉玄琰正想笑她两声，自己的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 这下他们两个才回过神来，从早上惊马奔驰到如今，他们已经快整整一天没有进食了，自然两个人都是饿的。 但是，这附近又确实一点能用来填饱肚子的也没有，自然，他们如今休息的洞穴外面那匹死掉的马，就是他们俩那个个唯一可以用来垫垫肚子的了。 可是，他们两个谁也没有想到，他们才刚刚用匕首从马身上割了一点马肉下来，洞穴外面就忽然传出了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们还以为只是单纯的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当他们用升起的火堆开始烤马肉之后，洞穴外面的声音就越来越大了起来。 那动静，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朝他们两个冲过来一般，叫顾青萝心头很不安。 厉玄琰便想到外面瞧瞧，谁曾想，他才刚刚从洞穴之中探出脑袋，就听得—— “吼！！！！” 一声震天巨响，厉玄琰根本就没有看清到底是什么，只感觉到一阵猛烈的冲击气流，狠狠地砸到了他的身上，叫他脑子当即一懵。 紧接着！ “砰砰砰砰！” 那庞然大物开始不停地砸着旁边的东西，但凡有什么挡住了道路，它便将一切给摧毁！ 所到之处，尽是一片狼藉！ “怎么了？！” 顾青萝在洞穴内听到了声响，想跟着出来瞧瞧，可是，厉玄琰自己虽然已经有些发懵了，却还是一下子就将她给挡住，不让她出来：“你进去，别出来，不知道——” 厉玄琰话还没说完，那怪物不知怎么的，更是发狂起来，加快了脚步，愈发凶猛地朝他们两个人所在的地方冲了过来。 “踏、踏、踏、踏！” 如同擂鼓一般的脚步声，响声通天，像是要将整个君山猎场都完全给踩碎了一般，连带着，整个地面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啊啊！” 猛烈的摇晃，叫顾青萝根本就站不稳，她拼命地想要抓住周围可以抓住的东西，叫自己的身形稳定下来，可是，她所有的努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根本就像是不足一提的羽毛一般。 根本就丝毫作用都没有！ 她整个人被强大的力量给冲击得东倒西歪，站不平稳。 厉玄琰怕她出事，便使出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想要过来扶稳她。 然而，就在这瞬间！ 他刚刚从洞穴口往后撤，而那庞然大物赫然间从层层的密林间冲破出来，赫然出现在他们两人的面前！ “啊啊！！” 顾青萝看清了那庞然大物，尤其是它脑门心的第三只被红血丝布满的眼珠子，简直就像是地狱里的烈鬼一般…… “它，它，它不是，它不是传说中的……” 第779章 该临盆了 顾青萝瞧着赫然猛然出现在眼前的庞然大物，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叫她要喘不过气来了一般。 “……这，它，它是不是传说中君山猎场里的那只三眼白虎？” 顾青萝声音都有些发颤，眼前的事情已经完全超过了她的想象，根本就有些不敢相信。 虽说之前的时候，她也确实知道关于三眼白虎的传说，更知道在这君山猎场里是有遇见三眼白虎的可能性的。 可是！ 真的当你亲眼瞧见，有半个山头那样高大的白虎，近乎发狂一般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还不停地疯狂地砸着周围的一切，像是要将一切都摧毁掉一般，当真叫人会从心底里对这样诡异的生物而感到害怕！ “青萝，你别怕。”厉玄琰见顾青萝脸色都白了，自然知道她这下子是当真被吓着了。 可如今，这地方又偏偏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宫中守卫，更没有暗卫，而他们两个一个身怀六甲，一个刚刚才受了重伤。 怎么看怎么不堪一击，在这发狂的白虎面前，他们两个简直就是等待宰割的猎物一般。 不过，再是看上去他们一点对抗的能耐也没有，厉玄琰也第一时间让自己先稳下来，不能流露出丝毫的慌乱。 因为此时此刻，若是他也慌了，那青萝不就更加惊慌了么？ 所以，厉玄琰话一说完，直接就用手拉住顾青萝，将她往洞穴里面拉。 他虽不知道这三眼白虎究竟是怎么样找到了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但是，它的举动落在厉玄琰的眼中，他第一时间就精准地发现，那白虎是直直冲着他们来的。 而之前，他在找洞穴休息的时候，看重的，正是如今这处洞穴外只得一条小路，容易出去但要进来却并不容易。 所以，一时半会间，虽说白虎不停地破坏周围的一切阻挡物，但要完全进入洞穴也没有这么快。 他们刚好便可以趁着这个时机，先冷静下来，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应对的法子！ 而且，厉玄琰也注意到，那白虎虽然发狂，但正是因为它有些发狂，所以，它的步伐也好，它的动作也好，看上去是有些笨重的。 这也就是说，若是他们两个先稳定下来，不要自己先慌起来，是可以从白虎的身边绕过去的。 但这一切，都需得他们两个人全都心神稳定下来。 所以，厉玄琰将顾青萝拉回到洞穴之中，将她按到地上坐下，用手将她的脑袋掰正，直直地对上他，说：“青萝，青萝！你看着我，你别怕！有我在这儿，你先别怕！” 可是！ 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先是受到惊马的惊吓，又是长时间不吃东西还要分出心神来照顾厉玄琰，如今又被这样书里才会有的白虎给彻底惊吓。 顾青萝再是自己拼尽全力叫自己不要慌乱，可是，她的肚子却不听使唤地痛了起来。 “……厉玄琰，我……我肚子疼！” 顾青萝咬着牙，只觉得额头上、后背上，一阵接着一阵的冷汗，不停地往外冒，叫她整个人从内心深处有些慌了起来。 她已经怀胎九月多了，其实再过不了多久，就到了该临盆的时间了。 她懂些医术，而此时此刻她身体的变化，无疑不是在告诉她，她肚子的孩子，想要出来了！ “什么？！” 厉玄琰闻言，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怎么会这样？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如今情况这般紧急，他们能找到逃出去的可能和机会就已经可以说是奇迹了，可偏偏这个时候青萝的肚子痛了起来，当真叫厉玄琰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第780章 喜与悲 “……厉玄琰，你，你先走吧……”顾青萝感觉到自己腹部疼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就连自己的呼吸也变得越发急促起来，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的情况是没有办法走的了。 外面的白虎还在不停地砸着打着，将其目所能及的地方全都要摧毁得干干净净！ 他们只是刚刚好能在这里多上一时半会儿，可时间一久，就真的完了！ 顾青萝咬着牙，尽力让自己保持呼吸，看着一脸焦急的厉玄琰，用微弱的一点力气推他：“你，你是大周皇帝，你不能陪我留在这儿，你，你快走吧……母后，母后还等着你回去……” 她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真心。 对于他们两个来说，留在这里，无异于等死。 可是。 “哐哐哐……” 顾青萝话一说完，就看见厉玄琰死死地抿着唇什么话也不说，只用力将洞穴里零零星星散步着的石块搬到洞口处，将洞口给封闭了起来。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顾青萝眼睛赫然瞪大，难道厉玄琰以为他这样，近乎掩耳盗铃一般将洞口封闭起来就可以了吗？ 那些石块根本就没有多坚硬，在外面发狂的三眼白虎面前，更是根本不值一提！ 这样做有什么用？！！ 更加要命的事，不知是不是厉玄琰想要将洞口封闭起来的举动引起了三眼白虎的注意，它的动作愈发猛烈了起来。！ 连带着整个洞穴也跟着抖了三抖，剧烈的震动，像是整个地面都跟着摇晃了起来，叫顾青萝心里愈发难受，肚子也加快了收缩，疼得顾青萝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往外冒，瞧着就十分难受。 “你做什么？！你走啊！你留在这里做什么？！”顾青萝用最后一点力气责备厉玄琰。 可是，他却像是根本不搭理她一般。 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迅速地脱下来，垫在她的身后和身下，想让她能够在这剧烈的震动之中能够稍稍坐得舒服一点。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够为她做的。 也是唯一能够稍稍减缓她不适的法子了。 厉玄琰从后面抱着她，用手紧紧地握着她的双手，想要带给她力量：“我哪里也不去，你在这儿，我还能去哪儿？” 难道，要他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儿，陷入绝境，一点点地失去希望么？ 之前，在清凉殿中，他就是没有像现在这样不离开她，用自己的所有去保护她，甚至他还因为心中的芥蒂而有了片刻的迟疑。 叫青萝心中生出了无尽的悲凉。 现在！ 说什么他也是不会走的！ “你！”顾青萝感觉到他的倔强和不容争辩。 心里不知道究竟是该喜还是该悲。 他……他和她之间，似乎永远都会向彼此靠近，又似乎永远会因为一些事情生生阻隔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一次又一次。 就像是永远不会谢幕的大戏。 起承转合。 喜怒哀乐。 按照次序，轮番上演。 可是现在…… “吼吼吼！” 洞穴外面三眼白虎怒吼不断，甚至还越来越近了。 第一次，顾青萝感觉到死亡渐渐逼急，将她包裹了起来，无处可以遁行。 不过，还好…… 还有一个人在她身旁，陪着她一起。 不至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只有她一个人，一点点地陷入死亡。 “青萝，你别怕。” 厉玄琰靠到她耳边，用轻松温柔的声音低声道，“我在这儿，你别怕。你只需要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会儿，其他的一会就好了……” 顾青萝点点头，在厉玄琰的安慰下，也静下心来，轻轻地靠在他的身上。 此时此刻。 外面的声响，大如雷鸣。 可在这小小的洞穴之内。 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安静与静谧之感。 将他们两个人紧紧包围在一起。 在黑暗之中，勾勒出一副虽狼狈异常，却温暖花开的景致…… “砰砰砰砰！” 外面三眼白虎的动静越来越大，听着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顾青萝感觉到自己肚子里的疼痛越来越明显，慢慢将手放在肚子上，心中暗暗道：“孩子，这一次，母亲还是没有办法看着你从我的肚子里出来，母亲，对不住你……” “吼！！！” 洞穴外三眼白虎又是一声通天巨吼，砰的一下，封住洞口的石块全都被砸得粉碎！ 第781章 天翻地覆 “吼！！” 又是一声长啸，一股热气夹杂着猛兽身上独有的浓厚腥味，猛地就朝顾青萝他们袭来。 那味道难闻极了，叫人忍不住作呕，顾青萝的胃猛烈收缩，连连干呕了好几下，像是胆汁都要呕出来了一般。 “吼吼！！！” 三眼白虎兴奋异常地挥动着拳头，发狂着开始拆卸洞穴。 眼瞧着洞口外面的白虎越来越近，顾青萝眼前黑了一黑，知道这下他们是决计没有活路了，便伸手推了推厉玄琰，说： “待会儿，你想个法子，偷偷地溜出去。” 她知道他会些武功，而且，武功并不低。 想来，若是没有她在这儿，他或许还是有机会逃脱的。 可是，厉玄琰却抿着唇，不发一言，只是转过身冷峻异常地将唯一可以用来防身的匕首拔了出来，冷静地将匕首挡在他和顾青萝的面前。 像是要做最后的一搏！ “你！你走啊！”顾青萝鼻子微酸，用力摇头。 可是，厉玄琰却像是听不见一般，动也不动，就那样直直地站着，目光幽深漆黑。 即便前面的危险逐渐降临，即便他们两个如今孤立无援。 可他浑身上下依旧没有露出丝毫的胆怯，相反的，厉玄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背脊，眸光坚定而骇人。 仿若他是个领着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面前不管有什么，只要挡住了他，那他便会用自己手中的利刃，将所有的阻挡，毫不客气地消灭干净！ “吼！” 外面，三眼白虎似乎被厉玄琰透露出来的霸道气焰给激怒了，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连破坏洞口的力气也大了许多。 “厉玄琰！” 顾青萝又唤了他的名字。 这一次，她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在意。 厉玄琰背对着她，听到她的声音，心底里像是一股说不出的情愫蔓延开来。 他唇角微微往上一勾，坚定的步伐往前一迈。 手上锋利的匕首，便像是一把长矛一般，狠狠地就朝着三眼白虎刺了过去。 “啊啊！！” “吼！！” 吼叫声，震怒声，虎啸长吟，在密林里划开一道口子，直冲天际而去！ 将整个君山猎场都震得抖了三抖！ 此时此刻 朝着洞穴急忙赶来的三波人，听到这声响后，几乎同时惊呼“不好。” 藏在树林间，不敢亲自路面的柳蕴玉，整个身体都跟着一紧！若不是顾项明在旁边拉着，只怕她早就冲出去了。 才刚刚将五梅阵破坏了的秒玄，双眼里也满是紧张神色：“青萝丫头，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厉玄墨面色一黑：“那是皇兄的声音！” 陆子荣赶紧将缰绳一勒，心中暗道不好：“青萝，青萝，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而楼九爷他们一行人，虽同样紧张，可他们却并非真情实感地在乎顾青萝与厉玄琰了。 曼妙女子难得将脸上的轻浮笑意收敛起来：“快点，长老们说了，顾青萝可不能死，她若是死了，咱们到那里去找还在腹中的龙凤之血！快！快过去看看！” “窸窸窣窣……” “噼里啪啦……” 夜晚中的君山猎场，本该安静非常。 可此时此刻，它却被搅了个天翻地覆！ 第782章 去而复返 “厉玄琰！” 顾青萝感觉到自己肚子愈发剧烈地收缩，疼得让她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是，她始终咬着牙，艰难地转过身体，看向厉玄琰所在的方向。 她刚已转过头，就瞧见厉玄琰拿着匕首，拼尽了全力挡在了她的面前。 那只三眼白虎像是被什么东西所吸引一般，发狂着往她所在的方向袭来，而厉玄琰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让顾青萝又丝毫的损伤。 所以，便是自己后背好不容易被顾青萝包扎好的伤口，也已经再一次悉数裂开。 浓郁的血腥味，一点点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伴随着这刺鼻而骇人的气味，则是厉玄琰后背上，一层层、一片片浸出来的鲜红血液。 那血，红得刺目，红得惊心。 光是看在眼中，就知道，那肯定是疼的。 顾青萝的眼眶早就不知何时模糊成一片，嘴里喃喃说着什么，却根本就连不成句：“……疼，厉玄琰……你，不疼么……” 厉玄琰并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他如今所有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青萝的面前。 疼，他根本就感觉不到了。 或许会疼吧。 可是，如今他又哪里会因为所谓的一点疼痛，而放弃如今最后的抵抗呢？ 所以，他轻轻笑了一声，之后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透出气势万千的魄力，仰头直直地瞧着那三眼白虎：“我绝不会让你从我面前踏过去的！！” “啊啊！” 说罢，他又是猛地一个挥手，就将锋利得透出寒光的匕首，狠狠刺向了三眼白虎伸过来的右前掌。 这一次，他刚刚好刺中了三眼白虎掌中的软处，叫白虎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吼！！” 剧烈的疼痛，叫白虎愈发震怒和狂躁起来。 它眼瞧这男人一直抵抗，叫它一直没有办法入内，很是焦急地连连转了几圈，看上去像是因受挫而有些沮丧一般。 “退后吧！别过来了！” 厉玄琰心里暗暗想着，他虽不知道这老虎究竟是为了什么忽然间冲到了他们的面前，但，他还是希望这白虎尚存一丝理智，见到他这般抵抗，它得不了好处，便转身离开吧！别再继续在这儿僵持不下了！ 而就像是能够听见厉玄琰的想法一般，那三眼白虎果真扭过头，迈开步子，连连往来时的密林方向退开了好几步。 厉玄琰一时间还不敢放松下来，直到确定瞧见那老虎已经离开了好几十米之后，才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想要来看看顾青萝的情况怎么样了： “你没事吧？你觉得怎么样？会不会很辛苦？” 厉玄琰说着，便伸手要将顾青萝从地上给扶起来，可是！ “厉玄琰！小心啊！” 他的手才刚刚搭到顾青萝的肩膀上，就瞧见顾青萝一双眼睛赫然瞪大，用力地推他！！ “吼！！” 虎啸震天！ 等到厉玄琰转过头来的时候，那三眼白虎直接一个猛地挥掌，直直就将厉玄琰的脑袋给击倒在地！ 第783章 竹笛之声 “糟了！” 远处柳蕴玉听到三眼白虎的一声猛啸，瞬间大喊不好，“那老虎像是发狂了！青萝他们有危险！” 可是，柳蕴玉四下环顾，虽说他们已经破了阵法，大周的护卫也朝着青萝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但是看着火把的位置，始终太远，一时半会间恐怕是没有办法及时赶到。 “不行！我得先过去！”柳蕴玉话音一落，瞬间双脚一点，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顾项明还想追，可是，他因为之前身中剧毒，早就没有了功夫，哪里能够追得上柳蕴玉这个过去的南疆圣女。 他只能赶紧催促秒玄说：“快！你快追上去！若是蕴玉有任何麻烦，你得帮帮她！” 秒玄不敢迟疑，很快也追了上前。 而洞穴里，厉玄琰被那猛虎狠狠一拍，整个人都被甩了出去，撞在坚硬的石壁之上，脑子里更是不停地嗡嗡作响，一时间根本没办法重新站起身来，挡在顾青萝的面前。 “吼吼！” 三眼白虎挥舞右掌，继续拍打着四周的石壁。 顾青萝本就吓得不轻，如今更是嘴唇惨白一片，额头上布满了大片大片的汗珠，像是马上就会活活给疼死过去一般。 她动弹不得，却还是挣扎着从地上摸了一块石块拿在手中，准备做最后的抵抗。 可是，她如今的动作在三眼白虎看来，简直就是搞笑。 “吼吼！”三眼白虎又是猛吼两声，然后身体往后一弓，呈现出进攻的姿势，紧接着，“咻”的一下，就朝着瘫软在地的顾青萝猛地冲去。 “啊！” 眼瞧着三眼白虎锋利的爪子距离自己的眼睛不过几寸的距离，顾青萝觉得整个世间都停住了一般。 忽然间！ 一道清脆悠扬的竹笛声，忽然响起。 那声音划破夜空，宛转悠扬，清脆而具有穿透力，一下子就穿到了石洞中。 “吼！” 三眼白虎一听到那竹笛声，整个身子就瞬间往后一转，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唔，唔。” 顾青萝趁着三眼白虎回头的瞬间，赶紧用手撑着身子想要往后面挪几步。 可是，她还没开始用力，就惊奇地发现，随着竹笛的声音越来越近，三眼白虎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笛子的声音给吸引了过去。 方才还狂躁不安的猛虎，一瞬间就变得安静了不少。 更叫顾青萝惊喜的是，她还瞧见三眼白虎还一步一步地朝着洞穴外面走去，像是要追随那竹笛的声音而去一般。 顾青萝眉头凝了凝，难不成，这竹笛的声音就是吸引三眼白虎注意力的关键？ 若当真是这样，这竹笛声可千万不要停下来才好啊！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那竹笛声不仅没有停下，还越发婉转动听起来。 虽说这样诡秘的夜晚中，忽然响起竹笛声，实在是怪事，但此时此刻，就是这竹笛声救了她一命。 顾青萝心里莫名就觉得这声音叫她很是心安。 而另一边。 楼九爷听到这竹笛声之后，眉头瞬间一皱。 “南疆圣女？是你么？” 第784章 立功机会 “南疆圣女？” 楼九爷身边的人听到这四个字，脸色瞬间齐齐一变。 “是那个已经失踪多年的南疆圣女么？就是长老们始终没有放弃追寻的消失近乎二十年的南疆圣女么？” “九爷，你真的感觉到圣女的存在了？” 蓝凤凰眉头也紧紧蹙在一起，“主人，事关重大，要不要我去瞧瞧？” 楼九爷凝眉眯眼，目光犀利异常地就看向竹笛传来的声音，他眸光缥缈遥远，像是穿越过层层山林，最终落在一个点上。 “是她。” 没错。就是她。 这世间能够知晓五梅阵的破解法子的，他还真想不出有几个。 呵。 楼九爷唇角微微往上划开一个弧度，果然啊，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蓝凤凰，你——” “我去！” 楼九爷还没吩咐蓝凤凰，曼妙女子珊凝就率先往前一步，婉转地将手上的扇子一舞，不偏不倚地就刚刚好抵在了楼九爷的胸膛之上。 珊凝媚眼如丝，一双眼睛里满是暧昧情愫。可是，这里每一个人都知道，珊凝所有的妩媚勾人，不过都是她用来迷惑人的武器罢了。 一旦她的猎物被她所吸引，只需要一瞬间的失神，她手中看上去一点攻击力都没有的扇子，便会在瞬间划破人的喉咙。 跟着，她便只需静静瞧着那鲜红的血，从精密绝伦的伤口中慢慢流淌出来就是了。 楼九爷沉着眼睛，冷冷地看着她，看上去似乎毫不在意，但若是眼前的女人胆敢有丝毫轻举妄动，他也能在瞬间叫她知道什么叫做自讨苦吃。 珊凝浅浅笑着，她知道自己在楼九爷手中是讨不了好的，而且，她来这儿也并非要与楼九爷为敌。 她要的，只是长老们吩咐的，必须要按时带回去用来炼制返魂香的东西罢了。 不过…… 既然现在忽然有了南疆圣女的踪迹，她还是很乐意将这个功劳给抢下来。 这样一来，长老们自然会对她更加看重。 往后在南疆，她的地位自然也会不停向上。 所以，珊凝媚眼如丝地瞧着楼九爷，继续说：“楼九爷，这么好的立功机会，想来你这样的大人物是不会跟我抢的吧？而且……” 珊凝又笑了笑：“而且，虎血之精与龙凤之血，也是你们这次的目标，你们若是没办法带回南疆，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自然是不用我多说的吧？” “你！你竟敢出言威胁？！”蓝凤凰对这个女人早就不爽到了极点。 什么玩意儿！ 竟然现在还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威胁主子了？！ 可是。 “既然你想要，那你便去吧。” 楼九爷却并不生气，甚至，他情绪平淡极了，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珊凝所说的话一般。 珊凝眼眸一亮，脸上绽开一个笑容：“我就知道，楼九爷最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 说罢，便双脚轻轻一点，扇子朝前方一挥。 整个人便瞬间消失在了夜空之中，动作之快，仿佛她从来都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一般。 “主子，你就这样让她去了？要是她真的将圣女给找到了还带回去了，那不就是……” 蓝凤凰有些担忧，虽说寻找圣女是南疆众人多年以来的夙愿，但是，长老们过去一直都更为倚重枯灵和妙法两派，所以，才会有这些年来枯灵和妙法两派的强盛。 若是这次真叫这个女人将圣女给找回去了，只怕往后南疆会有大的变故了。 可是，楼九爷却丝毫不在意似的。 他一双眼睛里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珊凝？就她？真是不自量力。” 第785章 不明所以 “主子……” 蓝凤凰有些诧异。 楼九爷眼底的情绪愈发深沉了几分，他看向珊凝离开的方向，一对好看的剑眉轻轻往上挑了挑。 珊凝她虽是长老们派来的，但就凭她的那些功法，就是他自己都根本看不上眼，更别说过去的南疆圣女了。 珊凝年纪尚轻，南疆圣女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故事、传说中才会有的人物，或许在众人口中，南疆圣女的确是个厉害非常的角色，可是于珊凝而言…… 她根本就不知道，“厉害”这两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楼九爷眼睛微微眯了眯，因为竹笛之声的缘故，三眼白虎的动作明显放缓了不少，同时，进入密林要来寻顾青萝和厉玄琰的大周侍卫们，也越来越近了。 “主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蓝凤凰问。 虽说南疆圣女的出现着实让人太过吃惊，但是，珊凝说得没错，他们必须将长老们要的虎血之精还有龙凤之血给带回去。 现在人越来越多，他们要夺得这些东西，势必要跟这些人进行正面冲突。 虽说他们个个都武功不凡，又通晓蛊术毒术，根本就不会怕这些大周守卫，只是…… 蓝凤凰神情复杂地看了楼九爷一眼，“主子，你之前吩咐我们的话，现在还是不变么？” 他们当真必须要那样做么？如今情况有变，也不能有所改变么？ 可是。 蓝凤凰话音一落，一道犀利而慑人的目光就瞬间锁在了她的身上。 楼九爷一双眼眸中射出的冰刀霜刃像是霎时间要刺向她的全身一般。 蓝凤凰浑身打了个寒颤，赶紧低下头，马上道：“属下失言。” “一切都按之前的计划行事，切记，绝不能让顾青萝受到半点损害。”楼九爷双手负于身后，声音诡异地说着。 蓝凤凰不明白也不理解。 为何主子特地要强调，不能损害到顾青萝？ 而且，要取龙凤之血，本就应该趁顾青萝即将临盆之时，生生将肚皮划开，取下还未出生的胎儿之血，若是不让她受到损伤，还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蓝凤凰想问，可是她知道便是她问了，楼九爷也是不会说的。 “呼呼呼呼——” 那边竹笛的声音越来越响，而三眼白虎也因为那悠扬笛声，而从洞穴里走了出来，追着那笛声的方向就去了。 楼九爷听到动静，也不回头，只沉声吩咐：“你带几个人跟上去，去取虎血之精。” “啊？”蓝凤凰又有些不明白了。 那吹笛之人极有可能是圣女，而三眼白虎又被笛声所吸引。 方才九爷让珊凝去，凭珊凝的功夫，就算没有办法将圣女带回来，也能顺利取得虎血之精啊，为何九爷还特地吩咐她，让她再跑一趟，也跟上去呢？ “听不懂？” 楼九爷语气里带着一丝冷意。 蓝凤凰不敢多迟疑，双手当即抱拳：“是！属下这就去！” 说罢，朝着几个黑衣人使了个眼色，就带着人追了上去。 等到他们走后，剩下黑衣人中，有人走上前问说：“主子，虎血之精那边已经有人去了，咱们是不是也要赶紧去洞穴那边，将顾青萝和厉玄琰给绑回来？” 第786章 你受伤了 他们两个，一个身上有至阳之气，一个是怀着龙凤胎的至阴女子，都是炼制返魂香所必须要有的。 长老们的吩咐不可不从，所以，他们是不是该行动了？ “不急......” 楼九爷不动声色，眼眸淡然极了。 “可是！” 明明那边大周的守卫已经快到了，他们现在还不过去那可怎么行！ 但是...... “我说了不急......”楼九爷语气依旧淡然，可是，他的声线里透露出来的不可违逆，叫周围的空气都霎时间一窒！ “是。” ........ 那边 随着竹笛声渐渐远去，三眼白虎也从洞穴跑了出去。 顾青萝不明白为何忽然会有贵人相帮，不过，现在她得先和厉玄琰离开这里才是！ “你怎么样了，厉玄琰？” 顾青萝看见他脸色惨白，之前好不容易才包扎好的伤口，刚才又因为和三眼白虎争斗而裂开，后背的衣服上再一次浸出了血水，心里不由得就有些难受。 厉玄琰瞧见她的脸色，用力扬起一个笑脸，伸手拂过她的脸颊：“我没事。走吧，先离开这里。” “嗯！”顾青萝点点头，伸手将厉玄琰扶起来，想要将他架在自己的身上带着他出去，可是—— 厉玄琰却忍着自己后背的疼痛，咬着牙将顾青萝打横给抱了起来。 “啊！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厉玄琰，你放开我！！” 顾青萝怎么不知道他如今所想。 厉玄琰轻轻吸了一口气，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你别动。” 她本就快临盆了，方才又受了那样的惊吓，只怕腹中的孩子凶多吉少。 他此时此刻，也不知能为她做什么。 只能将她抱着，尽量减少她的痛苦，尽快回到营帐里，不让她这么远还要走回去，更不让她架着他！ “厉玄琰！”顾青萝担心他自己的伤势。 可是，对于厉玄琰来说，现在除了她之外，再没有什么能让他担心的了。 所以，他不由分说甚至有些霸道，全然不顾身上的疼痛，“你现在不能乱动，我带你回去，让太医和云锦给你医治！” 说罢，厉玄琰就迈开步伐，一步一步的朝洞穴外面走去。 虽然，此时的他受了伤，步伐都有些虚浮，顾青萝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像是下一秒便会狠狠摔倒一样。 可是！ 他却始终什么话也不多说，只一步接着一步慢慢往前。 顾青萝都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当真想好好的抱住他。 就那样抱着他...... “皇兄！皇兄！” 两个人才刚刚从洞穴里走了出来，厉玄墨他们几个就率先赶到了。 厉玄墨看着厉玄琰抱着顾青萝出来，先是放心不是，看样子应该没什么事。 可是，当他再走进一些。 当厉玄琰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强劲地钻到他鼻尖里时，厉玄墨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皇兄！你受伤了？！” “我没事，你先看看青萝。” 第787章 那种感觉 “你先看看青萝。” 厉玄琰说完，就把顾青萝放下来。 之前将顾青萝从惊马救下来的时候，他本就伤得严重。后面为了照顾顾青萝，又耽搁了救治时间。方才又被那三眼白虎攻击，他再是铁打的人如今也撑不住了。 陆子荣发现他动作有些不对劲，赶紧上去帮忙。 若是在以前，厉玄琰最在意的，就是青萝同他之间青梅竹马的情分，但是现在，厉玄琰却主动地看向陆子荣，手上轻轻一推，倒像是特地把青萝交给陆子荣一般，“你，你照顾好她。” “……” 陆子荣有些诧异的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就是这么一愣，陆子荣就瞧见厉玄琰双眼赫然间一闭，整个人就像是被忽然抽空了力气一样晕了过去。 “皇兄！”厉玄墨惊呼出声，赶紧几步上前将厉玄琰给撑住，“皇嫂，皇兄他怎么了？” 被陆子荣扶住的顾青萝肚子也疼得厉害，脸色也愈发不好：“他受了伤，又几次伤口裂开，得快让孙院判来诊治才行！” 厉玄墨抿唇，伸手摸了摸厉玄琰的手，冰凉异常的感觉，吓了他一跳。 “怎么会这样严重......”厉玄墨实在想象不到他们两个究竟经历了什么。 怎么好好的，会变得这般严重。 顾青萝吸了几口气，想要缓解疼痛，慢慢地将这一两天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样一说，她才发现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 忽然发狂的惊马，隔绝声音的密林，传说中才有的三眼白虎...... 实在是不对劲。 “皇上！皇后娘娘！” 他们说话间，后面跟着的大周守卫也都跟了上来。 蒋德一瞧见顾青萝他们两个的可怜模样，赶紧就吩咐人将他们带回去。 倒是清和眼尖地看出了顾青萝的不舒服，提醒说：“蒋公公，你得找个脚程快的人先回去让云锦做好准备，看样子，皇后娘娘只怕要生了。” “啊？！要生了？”蒋德当差这么久，宫中还没有娘娘生孩子呢。 一时间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还是清和镇定些，“你别愣着了，快让人回去传话！有什么好的药材全都先找出来。还让孙院判和云锦都做好心理准备，看样子他们两个的情况很严重！” “是是是，我这就去办。”蒋德赶紧按照清和的吩咐去做。 厉玄墨看了清和一眼，认真地道：“多谢。” 难得她这般有心，在他们都慌乱的时候，还能这样冷静。 清和笑了笑，不过是他们两个对她来说，到底就是个普通人罢了。 厉玄琰和顾青萝，本就不该在她的生活里出现。 便是出现了，也绝不是能让她担心与关心的人。 她这样说，只不过是...... 清和的眸光若有似无地从陆子荣和顾青萝两个人身上划过，然后又飞快地挪开，像是不想被人发现一样。 尤其，她不想陆子荣瞧见。 因为，她知道他还是和过去一样，全部的心神都只放在顾青萝一个人的身上。 正是因为他对顾青萝的这份心意，所以，她方才才会提醒几句。 因为，她不想他再一次因为顾青萝的事而陷入哀伤。 可是...... 清和却不知道，她匆忙间收回的眼神，被陆子荣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 他或许没有看向她，又或许根本就不用看，他已经太过熟悉她看向自己时的那种感觉。 陆子荣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清和一眼，抿着唇没有说话，更不知他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好了好了，咱们赶紧先回去吧，别再耽搁了，太后娘娘那边也等着呢！” 第788章 我说了，不急 “对，皇兄和皇嫂的情况都十分紧急，咱们赶紧先回去！” 厉玄墨顺着蒋德的话点点头，扶着厉玄琰就往回走。 “你也快带着皇后娘娘回去吧。”清和朝着陆子荣说。 陆子荣眼眸一凝，“你不走？” 清和眨了眨眼睛，她也不是不走，只是今天的事情实在让她有些好奇，她想先留下来好好看看，今天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是有人事先就安排好的。 陆子荣有些犹豫，想要劝清和同他们一起走。 可是那边蒋德实在放心不下顾青萝的情况，催促他说：“景世子......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皇后娘娘她......” 陆子荣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见青萝愈发难受的样子，只能抬头看向清和，说：“那你万事小心。”又让蒋德留几个身手敏捷的守卫才放心。 清和唇角微微勾了勾，朝着陆子荣笑了笑，“我知道，我还要回厌火，自然会万事小心的。” 这一刻，清和脸上的笑，莫名灿烂，仿若芙蓉，粲然若花。 陆子荣看在眼中，那笑容虽真真切切的就在眼前，却莫名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烟雾，叫一切都有些模糊了。 陆子荣不由得愣了愣，但蒋德再三提醒，他只能扶着顾青萝先转身离开了。 清和站在原地，看着陆子荣渐渐远去的背影。 心里，像是有一件她始终不敢说出口的事情，一件她始终想要坚持但如今已经没有办法再坚持的事情，慢慢的，一点点的，毫不由人的，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不见了。 “清和公主，清和公主......” 也不知过了多久，留下来保护清和的守卫见她迟迟不动，只好小心地出声叫她。 他们虽不知道清和公主同北燕三皇子之间到底怎么了，但是，本能的求生欲望让他们面对女人，尤其是一个看上去似乎有些难受的女人的时候，必须得小心再小心。 清和抬眸，看到他们的眼神，嘴角又扯起一个轻轻的笑容，吸了一口气叫自己不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走吧，咱们到处去看看。” 清和目光慢慢环视四周，总觉得今天的事情绝不会这样简单。 另一边 南疆的黑衣人看着大周守卫们已经在护送顾青萝和厉玄琰回营帐，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主子，咱们还不动手么？” 厉玄琰就不说了，他们要掳走大周皇帝，在这树林里怎么样也比重重守卫的营帐要来得容易。 还有顾青萝！ 长老们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再三交待，至阴女子所坏龙凤胎的龙凤之血，必须在生产之前取出！ 因为，只有完全没有沾染尘世解除的龙凤之血，才会有最强的效力，是炼制返魂香必不可少也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看着眼前的架势，这些人将顾青萝带回去之后，只怕马上就会让太医和产婆为她接生了！ 时间如此紧迫，他们现在不动手，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主子，没有时间了！” 黑衣人冒着激怒楼九爷的危险再一次提醒。 可是，楼九爷却始终毫不在意一般，脸上始终带着一股云淡风轻的样子，目光清淡地看向远方。 “不急。” 时候还没到。 “可是！” 黑衣人还想再说什么，怎么可能不急啊！ 但是这一次，楼九爷寒若刺骨的眸光狠狠往他身上一睨。 “我说了，不急。” “我！” 面对楼九爷绝对的压迫，黑衣人始终不敢多言，可是当他看到那群大周守卫越走越远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第789章 我再等等 密林的另一边 “吁吁吁吁......” 柳蕴玉还专注的吹动竹笛，将三眼白虎给吸引住，好给青萝他们争取时间，不叫三眼白虎再回去。 可是。 “窸窸窣窣......” 柳蕴玉虽专心于竹笛之上，但也敏锐地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起忽然有人跟了上来。 而且，听那人的脚步，并非是顾项明，也不是秒玄。 柳蕴玉不由得眉头微微凝了凝，是谁？ 难道正如明哥所言，南疆的那些人注意到她，这么快就跟上来想要将她给捉回去了吗？ 想到这里，柳蕴玉眸光当即变得冷冽十足，她已经许久都不曾露出过这样的目光，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她还是那个被万人敬仰的南疆圣女的时候，她才会有这般的模样。 “呵。” 柳蕴玉轻笑出声。 多少年了，他们想方设法要抓她回去，可是又有那一次真正成功了呢？ 这一次，同样的，她也不会让他们轻易得逞！ 柳蕴玉将手中的竹笛转了转，快速收起，眼睛飞快往四周一睨，瞧见一处绝佳的藏身之处，便足尖一点，飞身而去。 后面跟着的珊凝一路小心跟着，正是因为跟了一路，她才敢肯定这个人肯定是长老们想找的南疆圣女！ 她的功法，她的步伐，深深的打上了过去长老们的烙印。 根本就无法掩饰！ 一想到自己发现了圣女的行踪，甚至还能亲自将圣女待会南疆，珊凝内心忽然就兴奋起来！只要她做到了，长老们肯定会重重有赏，肯定会对她愈发重视的！ 不过，珊凝虽心中激动，但也知道屏住呼吸，动作放缓，不想让圣女觉察到自己。 这样好的机会，她一定不能错过！她得趁着圣女分神之际，打她一个措手不及！这样自己的赢面才会更大一些！ 珊凝眼睛转了又转，在自己的脑子里想出了好几个计划。 可是...... “呼呼呼......” 一阵风吹过，四周大树的枝叶都跟着动了动，珊凝没有注意，一道极快如电的身影霎时间划过。 “......待会我就。” 等等！ 珊凝回过神来，往前面一望，面色当即一白！ 人呢？！ 圣女人呢？！怎么忽然间就不见了？！ 明明刚才还在她面前的人，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珊凝有些慌了，脚下步伐下意识地就往前挪了一步，像是要追上去一样。 可是，珊凝才迈开一步，就生生止住了。 不行！我得再等等！ 说不定圣女只是一时间走开了，一会儿还会再回来也说不定。 虽说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可若是她现在追出去，暴露了自己的行迹，不就彻底失去了先机？ 珊凝脑子转得飞快，可是她却并不知道，自己早就暴露于人前。 柳蕴玉在不远处将她的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柳蕴玉在暗处不仅看到了一路跟着自己的珊凝，还发现在珊凝身后还有一个人，一直小心跟着。 那人瞧着身法步伐应该也是南疆的人。可是，那人瞧着样子，目标并不是她，而是珊凝。 黑夜中，柳蕴玉好看的眼睛凝了凝，啧啧两声，“南疆的人，还真是有意思啊......” 第790章 静美如斯 一个人鬼鬼祟祟，冲着她来；而另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却是冲着南疆自己人来的。 不过…… 这不正是南疆一如既往的风格么？ 柳蕴玉眼眸半凝，看着她们两个藏在暗处的身影，一想到今天这些事情，一想到都是南疆的人暗中作祟，差一点就害了她的女儿，心头不由得就生出一股怒意。 柳蕴玉的拳头逐渐攥紧。 这些南疆的人，伤了明哥，伤了青萝，又叫自己这么些年都没办法过正常人的生活！ 心中的怒意逐渐累积，柳蕴玉眼睛里透出的冰冷也愈发渗人！ 蓝凤凰躲在暗处，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叫她莫名有些不舒服。 可是，当她抬起头四处瞧瞧，却并没有找到视线的来源，不过，她却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三眼白虎，因为方才悠扬的笛声消失了，正在慢慢地便回到之前暴躁的样子。 三眼白虎摇着脑袋，发出低低的吼声，像是很不舒服一般。 不过，距离三眼白虎最近的珊凝却因为一心想要抓住柳蕴玉，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搜寻柳蕴玉身影上来，根本没有注意到三眼白虎的变化。 蓝凤凰看着三眼白虎变得愈发暴躁起来，声音里透露出的不满与愤怒之色也愈发的明显，叫她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害怕。 蓝凤凰抿了抿唇，若是这三眼白虎当真发狂起来，她也不知能不能全身而退…… 柳蕴玉看见三眼白虎因为笛声消失的缘故，逐渐恢复到之前的狂躁模样，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将收起的竹笛又重新拿了出来，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唇边。 “呼呼吁吁——” 婉转悠扬的竹笛之声再次在夜空中响起。 找到了！ 珊凝激动地立马看向声音的方向。 这个时候，刚好又是一阵风过。 这风十分强劲，一下子就将天空中的浓云完全吹开。 漆黑的夜幕之中，一轮清冷的明月高高半悬，随着浓云散尽，那银色的月光，像是瀑布一般从天空中倾泻而下，全都撒在了柳蕴玉的身上。 她虽穿着最为简单的素色衣裙，可此刻，银色的月光，青翠的竹笛，还有她身后飘扬的青丝。 霎时间就组成了一副动人心魄的绝美画卷！ 毫无意外，柳蕴玉便成了此时此刻这树林中，最为显眼的所在！ 珊凝和蓝凤凰虽无数次听到过关于圣女的故事，可是，当她们真真正正的瞧见那样一个传闻中才会有的人物，就这样静静地站立在她们面前。 当即就叫她们怔住了。 珊凝瞳孔缩了缩，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有美一人，静美如斯”。 不过！ 珊凝很快就反应过来，瞬间就伸手去拿自己的精铁密扇，既然圣女自己出现了，她说什么也不会让她轻易离开！ 她一定要将她带回去！ 可是！ 珊凝看见，当她将自己的精铁密扇拿出来的一瞬间，不远处的圣女唇角当即往上一勾，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那笑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力量。 叫珊凝一时间又愣住了。 然后，只见得柳蕴玉眼睛一睨，薄薄的嘴唇吐出了几个字—— 第791章 你中计了 “你中计了。” 然后，柳蕴玉脸上的笑容愈发明丽了几分，拿着竹笛的手在夜空中一挥。 紧接着！ “砰”的一声巨响，一股浓烟在柳蕴玉所在的位置忽然间炸开。 “该死！” 珊凝意识到不对，赶紧追了过去，可是等她到了的时候，柳蕴玉早就不见了踪影，甚至连丝毫痕迹都没有留下，就像是方才的那道身影根本就是她梦中的幻景一般！ “可恶！怎么会这样？！人呢！！人到哪儿去了？！”珊凝又惊又恼。 “不对！快走！” 珊凝还没从自己的恼怒之中抽身出来，就听见蓝凤凰的声音忽然响起。 珊凝不明所以地看着蓝凤凰：“你怎么来了？” 楼九爷不是说了，将这次立功的机会让给她的么？虽说她刚刚眼睁睁地看着圣女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不见，但是，蓝凤凰现在冒出来又是几个意思？ 难不成，楼九爷竟然是这般出尔反尔的一个人，想要让蓝凤凰来一个“黄雀在后”不成？！ 蓝凤凰简直对珊凝无语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女人怎么还一心只想着立功？！ “三眼白虎有些不对劲，咱们快走！” 刚刚珊凝只留意柳蕴玉，并没有发现，当柳蕴玉再次出现，重新吹起竹笛之后，本就慢慢变得有些暴躁的三眼白虎更是变得发狂起来。 蓝凤凰虽然一点也看不上这个长老们派来“监视”他们的珊凝，可是，她也并不想玩有危险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溜走。 更何况，蓝凤凰心里有些打鼓。 这发起狂来的三眼白虎看上去骇人极了，她没办法一个人从其身上取得眉心间的虎血之精，需得珊凝帮她才行。 “虽然长老们是让我们枯灵派将虎血之精带回去，可是，你既是长老们派来的人，若是我们任务失败了，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蓝凤凰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身上掏出一个又一个的小瓶子，里面装着的都是她这段时间炼制的蛊虫，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能不能派上用上。 可是，珊凝却根本不理蓝凤凰，她的一双眼睛还在拼命地寻找柳蕴玉的踪迹：“不行！好不容易才又了圣女的行迹，我一定要将她给带回去！” 这么好的机会！ 这样一个能够让她平步青云的机会！ 她怎么能错过！ 说罢，珊凝想也不想，运功就要追上去。 可是！ “啊！” 手腕上忽然被人一拉，蓝凤凰死死地将她给拽住：“你别发疯了！这个时候了，圣女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你到哪里去找？！” 蓝凤凰拿了其中几只蛊虫给她，继续劝说：“咱们还是先将任务完成，其他的，回到南疆禀告长老们再从长计议！” “不行！” 珊凝哪里听得进去。 从长计议？不就是眼睁睁的看着机会从自己的面前流失么？！她做不到！ 珊凝将蓝凤凰的蛊虫狠狠地往地上一丢，踮起脚尖，立马飞身而出。 可是！ “吼！！！” 当珊凝用轻功的那一刹那，三眼白虎像是伺机已久一般，猛地一下子就扑了上来！ 第792章 时候到了 “啊啊啊！！！” 三眼白虎快准狠地扑到珊凝身上，然后，兽性大发一般，张着血盆大口，猛地一下就直接一口狠狠地咬在了她的腿上。 接着！ “嘶——！” 只听得最为原始最为野蛮的血肉被撕开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蓝凤凰整个人都呆住了。 三眼白虎像是认准了猎物一般，锋利的爪子，凶狠的尖牙，就全部朝着珊凝的身上袭去。 珊凝疼得浑身都在打颤！ 尤其是当她看见自己右腿上的肉，生生被三眼白虎撕咬下来的那一刻，她才真真正正的感觉到了恐惧。 “蓝凤凰，救！救我！蓝凤凰！救我！” 珊凝慌了，什么也顾不得了，用自己的两只手，拼了命地击打三眼白虎，想要将它从自己的身上给击退！ 可是。 不管珊凝用多重的力气，用石头也好、用木棒也好，便是打得三眼白虎的脸上擦破了皮，它都全然不动，只埋头继续撕咬着她的一双腿。 浓郁的血腥味，飞溅的滚烫鲜血，野兽和女人不住的吼叫。 一时间，让蓝凤凰顿时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在炼狱之中一般。 儿时的记忆瞬间被唤醒，蓝凤凰整个身子僵住，别说救珊凝了，她现如今便是动也不知该如何动一下。 “啊啊啊！！” 珊凝凄厉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 “蓝凤凰！蓝凤凰！蓝凤凰！救我！” 接连又叫了好几声，蓝凤凰才终于回过神来，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控制住那已经蔓延全身的恐惧！ “！” 蓝凤凰咬着牙，开始想办法救珊凝。 可是，她炼制的蛊虫，不管是控制心神的，还是能够让人立马昏睡的，她用在三眼白虎的身上，一点用处也没有！ “我，怎么办！？”蓝凤凰声音打颤，她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发狂的猛兽，也是第一次知道，当这些野兽以最为原始的方式捕食猎物的时候，透露出的可怕与血腥，会让人这般的害怕。 “呵……” 已经站在远处的柳蕴玉看见了珊凝和蓝凤凰的惨烈模样，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快意。 虽然，为了明哥，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般残忍的手段了。 可是，今天的这结果，完全是他们该受的！ 发狂的三眼白虎会有怎样的威力，或许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可是，他们却丝毫不会担心，他们操控三眼白虎会不会对青萝造成伤害。 如今，她不过是让他们知道三眼白虎真正的威力罢了。 她的女儿，可不能让这些人轻易的伤害！ 而且，他们也必须为他们生出的恶毒心思，付出百倍的代价！ 于是乎。 柳蕴玉又将那竹笛再一次拿了出来，顺着风动，又是“吁吁”几个音符。 “吼吼！” 本就发狂的三眼白虎更是全然失去了理智的模样，不仅加快了撕咬珊凝的速度，还用两只前掌狠狠地拍打着四周的石块。 “砰！砰！砰！砰！” 震天的巨响，在整个君山猎场里响了起来。 已经快回到营帐的厉玄墨他们也好，还是留在密林中调查的清和也好，都瞬间被这声音给吸引住。 厉玄墨被这声音给吓了一跳，“这到底是怎么了？” 而一直按兵不动的楼九爷在听到这震天巨响之后，忽然脸上勾起一摸诡秘非常的笑容来。 “时候到了！” 旁边的黑衣人不明白，时候到了？ 楼九爷方才一直不让他们行动，难道等的就是这几声巨响？ 可是，这几声巨响究竟代表了什么呢？ 为什么楼九爷等了又等，现在才说时候到了？ 就当黑衣人根本就想不明白的时候，忽然间！ “轰轰轰！” 整个天地都随着几声巨响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第793章 地震了！ “怎么回事？” 厉玄墨感觉到地面源源不断传来的剧烈震动，面色当即一变。 旁边的蒋德还有那些大周守卫们，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脚下剧烈的震动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吓人，叫他们一个个都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是谁，忽然间高喊一声：“地震了！！地震了！！” “什么？！地震？！” 厉玄墨面色更是不好了，怎么他们今日还遇着地震了！当真是人倒霉起来，连喝水都会塞牙缝不成？！ “快！快回去，快，快跑啊！” “地震了，快逃命啊！” “快跑啊！！” 忽然间遇着地震，虽然他们都没有切身经历过，但也知道地震的可怕之处！人内心深处强烈的求生欲望从来都是强大的。 一时间，众人都纷纷散开，向四面八方逃命去了。 “诶！你们别走啊！”蒋德看着守卫们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简直要被他们给气死了！ 虽然还有几个忠心的人留下来了，但这个时候，一旦有人跑了，心就散了啊！ 果不其然，剩下的几个守卫，虽然人还在这儿，却个个眼神里满是慌张，就连腿肚子都在打颤。 可是，这也怪不得他们。 地面的震动之感越来越强烈，别说是这些普通的守卫了，就是厉玄墨还有陆子荣都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虽说在这种情况下，抛下皇上和皇后娘娘就走，往后被抓的话，肯定会掉脑袋。 可是！ 他们若是现在就因为地震而死了，那一切都是虚妄！ “蒋公公……我们……我们……” “我们该怎么办啊……” “我！”蒋德平时虽也沉稳，可这个时候，他却一时间没了主意，急得也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厉玄墨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咬了咬牙，再连连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保持镇定。 他抬眼朝前方看了看，再转过头看向蒋德说：“蒋公公，来，搭把手，咱们把皇兄带到前面安全的地方去。” 厉玄墨刚刚看了，整个君山猎场虽然四面环山，若是地震真的会引起山体崩塌，最中间一块空旷的地方，也应该是安全的。 他们从方才的密林之中出来，现在距离猎场中间的空旷之地也没有多远了。 地震虽然可怕，但他们也不能慌张得乱了心神，尤其是他！ 他若是也乱了，不能镇定下来好好想出对策，皇兄也好、皇嫂也好，还有如今留下的几个人也好，才会真正没有了性命！ “十三王爷……” 蒋德瞧着厉玄墨难得的镇定模样，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此时此刻，除了厉玄墨，他确实不知道还应该相信谁。 看着厉玄墨都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蒋德也叫自己不再害怕，也渐渐镇定下来，指挥着剩下的几个守卫。 不过好在陆子荣也在。 有他守着皇后娘娘，确实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可是，就当他们朝着猎场最中间的空地走去，扶着顾青萝的陆子荣忽然间却停下了脚步。 蒋德回头，不由催促：“景皇子，你停下来做什么？”地震来了，还不快走？ 但，陆子荣眉头紧紧皱着，低头看了看顾青萝，又扭头看了看他们刚才来的方向。 厉玄墨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陆子荣在看什么了。 “清和！” “清和……” 几乎同时，陆子荣和厉玄墨都说出了清和的名字。 不过，不同于厉玄墨的担心，陆子荣的声音里却夹杂着无数的情绪。 有担心，有害怕，还有一种厉玄墨一时间无法分辨的情绪。 听到清和的名字，蒋德大呼不好：“清和公主还在树林里呢！” 第794章 一股悲怆 如果说方才厉玄墨提到的君山猎场中央空地是如今最为安全的地方，那么如今清和还身处的密林就是此时此刻最危险的地方！ 那里有着一层接着一层的山石绝壁，顾青萝和厉玄琰也正是在那些山石绝壁之中找到了一处洞穴藏身。 地震的时候，就是这些没有树根抓紧的枯石最容易松动而掉落！ 若是清和他们正在之前顾青萝他们所处的洞穴里调查的话…… 蒋德根本不敢往后面想。 那些重达千斤的巨石，只要砸下来，你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没有办法逃脱！！ “厉玄墨，你可能照顾好青萝？”陆子荣忽然开口，他的声音很沉静，叫人听不出情绪。 可此刻厉玄墨听着，却莫名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怆。 厉玄墨看了看陆子荣小心保护着的顾青萝，再抬眼看向陆子荣的时候，厉玄墨的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坚定和坚毅。 “我答应你，不管什么时候，我一定会保护皇嫂的安全！” 厉玄墨不是看不出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对皇嫂有着不逊色于皇兄的深情。 甚至，陆子荣每时每刻不再克制自己，不叫自己对皇嫂的情绪表露出来，这样的心意与情谊，就是值得他发自内心尊敬的人！ 所以！ 便是陆子荣不问他，他也一定会对他做出一个君子的承诺，让他放心将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他。 “好！” 陆子荣也不多说什么，只朝着陆子荣点点头，立马就翻身上马，朝着那层层的树林冲了过去。 “景皇子！景皇子！”蒋德被陆子荣的举动吓着了。 一个厌火公主如今身陷危险不说，现在还连带着一个北燕的皇子也自己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若是他们两个真的遭遇了不测，大周、厌火、还有北燕之间恐怕从此就会结下世仇了吧！ 但是…… “蒋公公，来不及管这么多了。”厉玄墨虽然也担心蒋德心中所想的事情发生，但是，现在，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管不了。 只能先确保皇兄和皇嫂的安危。 厉玄墨深深地看了一眼陆子荣离开的背影，心里暗暗想着：陆子荣，你可千万不能让我失望啊！ ***** 另一边 南疆的黑衣人看见守卫纷纷离开，陆子荣也离开，不由得大喜：“主子，你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地震以来，守卫逃散，陆子荣和厉玄墨总有一个人要回去救清和。 自然顾青萝和厉玄琰旁边的守卫就少了，这当真是天赐的绝佳机会啊！ “主子，咱们是不是等的就是这个大好机会，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冲上去将顾青萝和厉玄琰给抢过来？反正只剩下一个厉玄墨和几个守卫，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 黑衣人说罢，个个摩拳擦掌的，准备上去大干一场。 可是。 楼九爷再一次摇了摇头，讳莫如深的开口：“时候虽到了，但是，现在却还不是出手的时候……” “主子……” 黑衣人不明白，怎么主子现在还不出手？ 不过，主子料事如神，竟然连地震这样的事情都预计到了，他说还不是时候那他们就只能再等等了。 “那……” 楼九爷眼睛眯了眯，“咱们先去瞧瞧珊凝。” 第795章 你回来了 “轰轰轰，轰轰轰！” 密林里，因为清和他们距离三眼白虎的距离更近，地面的剧烈震动之感也更加强烈。 “啊，啊！” 留下来保护清和的守卫，被这剧烈的震动颠得站都站不稳，好几个人还直接因颠簸不断，而倒在了地上。 他们挣扎着想要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可是，不论他们怎么用力，怎么使力，所有的努力在毫无章法的震动面前，全都消失不见。 清和还是眼疾手快地握住旁边一株粗壮的树干才勉强站稳。 她叫其他人也找东西抓住，可是，地面的震动太过剧烈，直接将她的声音全都掩盖住。 其他人听不到她说的话更别说按她的说法站起来了。 “该死！” 清和咬着牙，方才她陪着厉玄墨一同寻找顾青萝的时候就应该注意到了，这树林实在是静得奇怪。 虽说后来忽然间他们又听到了密林里的声音，她下意识的以为，这应该是有人故意设置的奇门遁甲之术，扰乱了他们的听觉。 可是！ 她却忘了。 他们除了听不见密林里的声音之外，整个树林，整个君山猎场都安静得太过奇怪！ 君山猎场里豢养着无数的猎物，怎么可能一点声音也没有！ 而且，她也没有注意到这两天的君山猎场，空气气压十分低沉，总有一种叫人要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厌火是个多发地震的国家，若是在平时里，她肯定早就能察觉到，这些不同寻常的征兆，根本就是地震的前兆！ 可是！ 她却因为陆子荣的事，分了心神，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分辨出这些不同。 “呵呵呵呵……” 清和虚浮的笑了笑。 陆子荣，陆子荣。又是陆子荣！ 为什么每一次，影响她心神，影响她喜怒的，都是陆子荣！ 可偏偏！ 那个人，却根本就没有注意她半分。 想着想着，清和感觉到自己的鼻头一酸，眼眶就不由得有些泛红。 “轰轰轰……” 脚下的地面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旁边的枯石绝壁也因为震动而松动不停地往下掉。 “哐，哐，哐哐……” 清和看着那些石头越掉越多，铺天盖地的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滚滚而来，心里竟不知究竟是喜是悲。 她…… 这辈子，难道她就要这样死在这里了么？ “哐！哐！哐！” 一块如巨牛一般大的山石，顺着耸立的石壁滚了下来，“咚咚咚”的就朝着清和所站的地方砸了过来。 清和站在原地。看着那石头越来越近，脚下的动作却静止了。 就当那石头距离清和的身体只有不过一尺的距离时！ “你干嘛！” 一道充满了火气的怒吼，忽然在清和的耳畔炸开。 清和有些恍惚，陆子荣的声音？她竟然出现幻听了，可是，就是在她的幻觉中，陆子荣的声音还是不肯对她稍稍有一丝的温暖么？ “你愣在原地做什么？！你看不到石块来了？！不知道躲开？！”陆子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心头抑制的就生出了巨大的火气。 这样的怒火，他过去似乎还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过。 陆子荣的声音再次响起，清和这才觉得，他的声音太过真实，真实得就像是真的一样。 清和转过头，就看到陆子荣一张气呼呼的脸正对着自己。 他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你……”清和这才觉得，这个人，他是不是…… “哐哐！哐！” 又是一块石头滚了下来。 “小心！别发呆了！”陆子荣一把抓起清和，将她拉起来，两个人左右闪躲，不叫从天而降的巨大石块砸在自己身上。 “你？你回来了？！”清和完全不敢相信。 第796章 不用了 可是，陆子荣真真切切的站在这儿，他的手牢牢地握紧了她的手。 她手掌心感觉到的温度，切切实实的告诉她，这都是真的。 陆子荣真的回来了！ 这不是她的幻想！ 陆子荣就在这儿！ 不过…… 清和一下子反应过来，当即就将陆子荣给狠狠推开：“你回来做什么？！” 这里这样危险，他还回来做什么？！ 清和大声的质问，叫陆子荣一时间有些无语凝噎。 他想回来救她，这个念头，在方才清晰无误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尤其是当他一路策马赶回来，看着天地变色，看着树木摇晃，看着滚滚巨石落下，他想回来救她的念头就愈发清晰而深刻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甚至，他自己也有些不清楚，他明明都告诉自己了，他不能再想上一世那样叫清和为了他而再一次痛苦一世，他不能再掀起她内心的波澜，明明他可以让厉玄墨或者其他的人回来。 可是！ 那个时候，“回去，救她”几个字就是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的脑海中出现，支配着他的动作，他便回来了。 “我……” 清和看着陆子荣的模样，尤其是他的一双眼睛，心里隐隐猜到了他回来的原因，可是，她却不敢相信，更不敢说出来。 只是摇头，说：“你疯了，你竟然敢回来！你就不怕——” “哐哐哐！” 清和话还没说完，地面再一次剧烈的摇晃了起来。这一次的摇晃，比起之前的几次更加的凶狠！ 清和想也没想，本能地就用力将陆子荣给推开老远，然后，她正想叫陆子荣找棵树抓紧了，可是，“哗哗趵趵”的声音忽然响起，清和所站地面霎时间裂开成两半！ 那景象实在是太过吓人，像是地狱深处的魔鬼要顺着缝隙爬出来，将整个天地都吞噬了一样。 “快闪开！”陆子荣大声提醒。 可是，那些震动像是故意朝着清和而去一般，清和却根本就反应不过来，脚下的震动越来越猛烈，被撕开的口子也越来越大。 清和想往旁边逃，可旁边的地面也瞬间裂开了好几道口子。 清和此刻就像是站在了不断碎裂的浮冰之上，浮冰碎裂的速度越来越快，她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等待掉入深渊的时刻。 不论做什么，都只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咚咚咚！哗哗哗！” 山石滑落的声音，夹杂着土地撕裂开的声音，将周围一切声音都掩盖了。 清和站在地震的中心，看向陆子荣。 她能看到他长大了嘴不停的在说着什么，可是，她却听不到他的声音。虽然，她从他的表情、他的眼神、还有他紧绷的面颊猜到，他此时应该是在为她担心吧。 不知怎么的，想到这里，她心里竟然莫名变得平静极了。 这样的平静，竟叫她十分心安。 “该死！” 陆子荣见清和不动，又像是听不到他说话一样，心里有一股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情绪赫然上涌，瞬间就控制了他的所有情绪。 “清和！你等等！” 陆子荣狠狠握了握拳头，他见清和逃不开，便立即结下自己的腰带。 “咻咻”两声。 陆子荣飞快地将腰带系在了一棵树上，绑在自己的手背上，接着，一个飞身就朝着清和飞过去。 “你抓住我的手，我将你带出来！”陆子荣朝着清和喊。 可是。 他却看见清和朝着他笑了笑。 那个笑，同方才陆子荣扶着顾青萝离开之时清和露出的笑那样相似，叫陆子荣有些晃神。 然后，他就看到清和好看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她说了三个字：“不用了。” 她知道他想救她，可是，这样的地震，这样的危险，他怎么可能凭着一己之力就能将她给救出来？ 厌火多有地震，所以，她知道也清楚，再过不了多久，地面的撕裂便会威胁到陆子荣绑腰带的那棵树上，如今还能支撑陆子荣的树，过不了多久便会倒下。 到时候，手中没了支撑，陆子荣再是功夫了得，又怎么能带着她突破重重危险？ 所以，他或许自己不知道，他此刻的做法，无异于将自己陷入了危险境地！ 而她…… 她爱慕了他两世，又，又怎么可能看着他身陷困境呢？ 所以…… 第797章 走啊，你走啊 清和不仅没有抓住陆子荣朝她伸出的手。 还轻轻笑着，往后退开一步。 薄薄的唇瓣再次动了动。 这一次，她同样说了三个字。 “谢谢你。” 陆子荣，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陆子荣，更是谢谢你今天为了我而折返。 也算是这两世以来，她所有的倾注终于有了一个回应。 清和看着眼前陆子荣的面容愈发模糊了起来，心底并没有怅然若失，有的只是无尽的平静…… “清和！清和！” 陆子荣看到清和脸上虚浮的笑，见她迟迟不肯抓住他的手，心里忽然地就生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像是心底里有什么东西，一件他从来都不曾注意到过，却不知不觉间已然在他心底刻下深刻痕迹的东西，正在一点点的消失不见。 “清和！！” 陆子荣叫着她的名字，可是，她始终只是淡淡笑着。 “轰轰轰！” 地底的震动再次加深，陆子荣感觉到绑着自己手背的腰带，也随着地面的震动而开始有些松动了。 陆子荣飞快地回头一看，他用来固定的那棵树，也开始有了倾倒之势。 “该死！”陆子荣忿忿骂出了声。 因为之前就预见会发生这样的事，清和心底更是平静。 “你走吧。你回去吧。” 不用管她，他没有办法，而且，她也不愿意他为了救她而身陷危险。 “轰轰轰！” 地面撕裂开的程度逐渐增大，陆子荣也看到，清和离他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方才是他抓住清和的最佳机会，可是现在，他腰带的长度已经不够！而且，便是长度够，马上就要倾倒的大树，便是他自己的重量都支撑不住，更别说再加上清和的重量了！ 可是！ 他当真能不管她么？ 他当真能就这样看着她一点点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么？ 陆子荣的右手用尽了所有力气死死地攥紧腰带。 或许是太过用力，他的手掌早就被他自己给生生地抓破了。 滚烫的血，将腰带给浸得血红。 在此刻的天地间，红得惊心动魄！ “走吧……” 你走吧。 清和已经感觉不到地面震动的幅度，她活了两辈子了，生死早就经历过了。便是再死一次，对她而言也再无可怕之处。 她的眼睛牢牢地停在陆子荣的身上，她想看着他完好无损地从这里离开。 “走啊，你走啊！”清和又喊了出来。 可是。 她却不知道，她刚刚说的这一句话，霎时间就让陆子荣脑海中尘封了多年的记忆忽然间浮现。 像是想到了什么，陆子荣的眸光瞬间变得异常坚定。 他朝着她摇了摇头，然后！ “哗！” 只听得一声布料撕碎的声音，陆子荣用自己的手，生生地将缠住右手的腰带给撕开。 “啊！你！你做什么？！”清和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得脸色发白。 没了支撑，陆子荣的身体在空中划开一道弧度，然后，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砰”的一声闷响，光是听着，就叫清和心底霎时间揪紧了。 “陆子荣，你做什么？！陆子荣！！” 陆子荣跌落的地方同清和所站的地方，还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清和想走到他身边去，可是，她每往前迈一步，脚下移山填海般的颠簸，毫不留情地困住了她的脚步。 “陆子荣……陆子荣！！” 清和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她的眼眶猛地一下就被泪水给打湿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什么。 那边，狠狠跌在地上的陆子荣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脸上挂了彩，看上去灰头土脸的。 可是，他却迈开了步子。 一步。 一步。 第798章 一片废墟 一步，一步。 他步伐坚如磐石般，朝清和走了过去。 清和都不知，这一段距离，陆子荣究竟是用了多少时间，才走到了她身边。 仿若眨眼瞬间，又仿若千万年。 “你，你……” 清和用手捂着嘴，当陆子荣真真正正站在她的面前，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他脸上被划开的伤口，她方才平静无波的心，一下子就仿若巨涛滚滚，叫她呼吸都莫名一窒。 陆子荣看着她脸上的神情，难得的朝着她笑了一下。 他记得，过去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她怎么讨好，他从来都没有对着她笑过。 便是最后，她对他彻底失望，彻底从他的生命里离开的时候，他也始终觉得，他就应该对她这样。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将自己的心分出去一半，所以，既然他给不了她想要的，他只能绝情再绝情，更不能不负责任地给她丝毫的希望。 可是…… “你不要命了？！我叫你走，你为什么不走？！！”清和愤怒难当地用尽全力捶着陆子荣的胸口。 她都叫他走了，她都觉得即使现在她失去了生命，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不需要他来救她！ 她只想他好好活着而已！ 可是，这个人，这个从来都不能顺着她心意的男人，怎么还是这样不肯听她一句呢？！ “轰隆隆……” 地面的振幅已然达到了最高峰。 旁边山石如同下雨一般，滚滚而下，直立的树木一片一片的倒下！ 撕裂开的口子，像是不断往外扩张的蛛网，要将整个天地都撕碎！ 就在如今仿佛末日一般的情境，陆子荣朝着清和又笑了笑，然后就在清和根本难以置信无法缓过神来的档口。 陆子荣伸出了手，第一次，不发一言，将她给抱在怀中。 为什么？ 为什么？ 说到底，还是清和方才那句“你走，你走啊”，叫他想起了很多，他之前都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正是那些事情，叫他这一次，再不能向过去一般，毫不在意的转身离开。 清和心头千思万绪，她还想着是不是凭着陆子荣的功夫，他还能从这里逃出去。 可是，陆子荣却坚定非常地动也不动，就将她给抱在怀里，任凭脚下地面颤动，任凭天地变色。 他也纹丝不动！ “轰轰轰……” 也不知过了多久，整个君山猎场才渐渐安静了下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地面震动，终于消失了。 而方才陆子荣同清和所在的位置，也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 除了粉碎的山石，延绵无尽的杂乱，根本就没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而君山猎场中间那块空地上，厉玄墨好不容易才将顾青萝和厉玄琰给安置妥当，让孙院判和云锦给他们两个诊治。 厉玄墨感觉到地震已经过去了，他从营帐里走了出来，长长地望了一眼陆子荣和清和所在的方向，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此时此刻，他又确实抽不出人手去看看他们两个的情况。 厉玄墨眉头深深紧锁：“陆子荣，你可千万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你和清和可千万千万要平安回来啊！ ****** 密林里的另一边 等到地震结束之后，楼九爷带着他的人，找到了已经被三眼白虎给活活咬死的珊凝，还有被眼前景象给吓得失去了神志的蓝凤凰。 “啊！主子，她……” 黑衣人看到珊凝惨不忍睹的尸体，惊得连连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这个女人不是长老们派来的么，不是一贯骄纵跋扈，便是在九爷面前也敢肆无忌惮的么？ 怎么才一个转眼的功夫，人就死了？ 而且还死得这样凄惨！ 黑衣人看向楼九爷，可是，他只看到楼九爷面色一如往常的冰冷，一双幽深的眼瞳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像是他一早就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样。 可是…… 黑衣人心底不由得发寒，虽然九爷确实料事如神，连地震都能预先算到，可是…… 黑衣人又看了一眼死状惨烈的珊凝，难道……难道这些也都是九爷事先想到的？ 楼九爷没有说话，只是高高站着，眼底满是俯视蝼蚁的鄙夷之色。 他眼皮轻轻一抬，直接用脚将珊凝被三眼白虎撕开成一块一块，还躺着鲜血的肉毫不在乎地踢到旁边的草丛堆里。 那样的神情，仿佛这都不是一个人，而只不过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牲畜罢了。 楼九爷轻轻哼了出声，看向蓝凤凰：“东西呢？” 蓝凤凰双眼失神，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 “没用的东西。”楼九爷又是鄙夷地哼了一声，然后，只见得他拿出一方青湖蓝色的织锦丝帕，在空中划出了几道寻常人看不懂的弧度。 黑衣人就惊奇的发现，蓝凤凰慢慢的就闭上了双眼。 再接着，楼九爷慵懒而优雅地抬起他修长的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蓝凤凰闭紧的双眼，赫然间睁开来，本是漆黑的眼瞳，却泛着诡异到极点的幽蓝色光芒。 众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九爷精通的无数蛊术中的一种罢了。 但他们心底对楼九爷的畏惧，让他们根本不敢轻视了他的每一个动作。 “醒。” 楼九爷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蓝凤凰眼底的幽蓝色光芒瞬间消退，然后，她立马就恢复了神志。 “啊啊啊！老虎，那老虎！” 第799章 会是他的 蓝凤凰虽然恢复了神志，但方才的惊吓，还是深深的印刻在她的脑子里，叫她一时间还缓不过来，嘴里不停地喊着什么。 “蓝凤凰。” 楼九爷很不满她的样子，语气里透着慑人的凉意，叫蓝凤凰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主……主子……” 蓝凤凰虽然双手还在发抖，嘴唇也一片惨白，但还是不得不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恭恭敬敬地低下头。 “东西呢？”楼九爷面容冰凉，丝毫没有关心自己下属的想法，仿佛对他来说，蓝凤凰便是真的被吓得发了疯，也不关他的事，他只在乎他想要的东西而已。 蓝凤凰知道楼九爷问的是虎血之精。 主子派她过来，就是要得到那东西，可是—— “三眼白虎它往那边跑了。” 蓝凤凰伸手指着西北方，低下头：“属下无能。” 刚刚珊凝让她救她，她虽使了许多法子，但都没办法阻止三眼白虎发狂。 她听得珊凝的声声惨叫，叫她想起了自己还是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被南疆长老们选中去炼活蛊。 将他们上百个小孩关在了一个只有入口没有出口的无人洞穴，里面全是毒物猛兽，他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而她，就是听着同伴们凄惨的叫声，闻着同伴们身上流出来的血腥味，一点点的从那人间地狱里爬了出来。 这样惨烈的记忆，她根本就不愿意再想起。 刚刚三眼白虎撕咬珊凝的样子，叫她的记忆瞬间打开，痛苦的回忆将她吞噬，她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珊凝被撕咬得只剩下了根根白骨。 再后来，因为三眼白虎猛烈地捶打地面，引起了地震，她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才被过度的惊吓和无尽的绝望弄得失去了神志。 自然她就不能去追因为地震而逃命的三眼白虎了。 “你，果真是无能。”楼九爷语气冷得仿佛能将人直接射死，他微微侧头吩咐剩下的几个黑衣人：“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是！”好几个黑衣人应声而出，朝着蓝凤凰所指的方向立马就飞了出去。 这不仅是冷金月交给他们的任务，更是长老们要他们必须达成的任务，若是无法完成，他们就是回到了南疆，也绝没有活路。 还有两个黑衣人留了下来，将蓝凤凰扶起来，好好照顾她。 不过，其中一个像是想到了什么，走到楼九爷的身边说：“主子，那顾青萝和厉玄琰那边……我们是不是也应该……” 他们这都忙活了一整天了，就连现在珊凝也死了，他们这么还不去将最重要的两件东西给带回来？ 主子一直说“时候未到”、“不急”，可是他们实在是不放心啊。 可是，这一次，楼九爷还是跟之前一样，脸上永远都带着一副淡淡的模样，像是不管什么都不能叫他心底生出波澜来。 他双手负于身后，飘逸的青丝随着风吹过，在空中散开，美得像是天空中的上神一样。 “不急，还不急。” 楼九爷眼睛凝了凝，一只手渐渐地握紧。 只要是他想要的，不管什么时候，终究都会是他的！ 第800章 很严重么 君山猎场中心空旷地 厉玄墨将顾青萝和厉玄琰安顿好了之后，便立即吩咐守卫四处搜寻，大约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将四处逃散的太后、后宫嫔妃、还有跟着来的大臣百官、各国使臣全都找了回来。 “……怎么样了？皇帝怎么样了？！” 太后衣服、头发都乱了，模样看上去很是狼狈，不过她一赶回来，便第一时间找到厉玄墨，问他关于厉玄琰的情况。 可是，厉玄墨这个时候并没有时间多和太后细说，只让子晴照顾好太后，然后就在一堆人中间将孙太医和云锦给叫了出来。 “皇兄和皇嫂的情况都不容乐观，现在只能将他们两个交给你了。” 厉玄墨语气这般凝重，孙院判和云锦虽还没见到病人，也心里也隐隐感觉到，恐怕他们两个人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因为男女有别，又涉及到要生产的关系，孙院判便让云锦先去看顾青萝，他先去看厉玄琰的情况。 厉玄琰毕竟是男子，又有些功夫傍身，他将厉玄琰的情况稳定住后，再来同云锦一起帮皇后娘娘生产，两头都能照顾得到。 云锦点点头：“孙院判你放心，皇后娘娘那边，就先交给我吧。” “好！”孙院判对云锦的医术也比较放心，不敢多耽搁，拿了自己的药箱，就跟着蒋德去了厉玄琰的营帐。 这边云锦也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药箱拿上就要跟着厉玄墨走，可是当她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从她刚刚拼死才保护下来的矮柜里，拿出了一个破旧而不起眼的布袋。 “云锦姑娘，咱们快过去吧！”厉玄墨催促。 云锦将布袋装进药箱，点头跟上，“走吧！”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预估，知道皇后娘娘的情况可能并不好，可是，当云锦真真正正走进顾青萝的营帐里，听到她一声接着一声略显虚浮的叫喊声时，云锦的心里当即就“咯噔”一声。 “怎么会这样？皇后娘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声音听上去如此虚弱？！” 云锦眉头紧皱，面色铁青。 女子生产本来就是一生之中最为危险的时刻，而且，生产对产妇的体力要求极高。 可是，听着皇后娘娘如今的声音，她虽有力气叫喊，但声音虚浮，气若游丝，若是别说是生孩子了，只怕皇后娘娘连坚持下去叫自己不晕过去的力气都没有！ 厉玄墨不知事态会这般严重，简要的将顾青萝之前在树林的遭遇都告诉云锦。 云锦听得心头一跳一跳的！ “这！这真是！” 偏偏是这样的时候，皇后娘娘一天里经历了这样多的事！ “云锦，皇嫂她……她真的很严重么？严重到会危机她的性命么？”厉玄墨被云锦紧张的面容吓着了。 云锦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叫自己的心神稳定下来。 她是大夫，不管遇到多么严重的病人，都应该保持镇定，不能她先慌了！ 不然，若是她都慌了，其他人还怎么放心？ 第801章 你快进来 云锦朝着厉玄墨扬起一个安稳的笑，“没有，我也只是稍微有些担心罢了，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说不定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严重。” “嗯！一切拜托了！”厉玄墨语气陈恳。 云锦眨了眨眼睛，才迈开步子绕过屏风走到了里面。 可是。 真正当云锦亲眼瞧见顾青萝现在的样子，她才知道，事情原来只会比她想象的更加严重！ 甚至还要严重十倍、百倍！ “啊啊！！” 肚子一阵一阵剧烈的收缩，疼得顾青萝满头大汗，叫得她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云锦……云……云锦……孩子……我的孩子……” 顾青萝用余光看清来人是云锦，挣扎着抬起自己的手，像是要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 云锦见状，直接几步蹿了过去，抓住了顾青萝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气，像是要给她镇定心神的力量一样。 “皇后娘娘我在这儿，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云锦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和有力，不让顾青萝听出她的担心。 顾青萝却微微摇了摇头，她自己身体的情况，她自己清楚。 她也是懂一些医术的，折腾了这么一天，她现在还能活着，还能喘气就已经是奇迹了。 她感觉得出来，自己使不上力，可她若是使不出力气，她又怎么能将孩子给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所以，顾青萝看向云锦，“你尽力就好，不过，不过，如果当真有什么，你先救我的孩子。” 说着，她的另一只手就轻轻地搭在了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之上，隔着肚皮，她都能感觉到，在她的手掌之下，有两个小生命等待着出来。 她甚至还能清晰地感觉到两道全然不同的心跳声。 “皇后娘娘！”云锦摇头，她不许顾青萝说这样的话，或许现在的情况确实十分危险，但是，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顾青萝的说法。 “云锦！”顾青萝拉着云锦的手不愿意放开，似乎她答应她，她就不会放手一般。 可是，云锦却十分坚定地摇头，她掰开顾青萝的手，重新站了起来，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叫自己不要沉浸在情绪之中，好好帮顾青萝顺顺利利地将孩子生下来。 同样的，她也绝对会想办法将顾青萝的命给保下来。 “云锦？” 这个时候，营帐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云锦，我听说皇后娘娘要生产了，不知道里面情况怎么样了，需要人帮忙么？”叶言秋站在外面，没有云锦的同意她不敢擅自进去。 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此时出现，对于云锦来说，简直就是上天的礼物！ “叶言秋你快进来！”云锦赶紧将她给叫进来。 叶言秋过去对皇后娘娘很是忠心，让云锦很放心。 而且，叶言秋也通晓一些简单的医术，虽然是比不上专业的大夫，但这个时候有叶言秋在旁边帮助，对于云锦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 叶言秋闻声便走了进去。 她看到顾青萝的样子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不过，她当即就收起自己的吃惊，目光十分坚定地看向云锦： “你要我做什么！只管说就是了！” 第802章 用我的腰牌 云锦十分感激地拉了拉叶言秋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谢谢你，这个时候能站出来帮我、帮皇后娘娘。” 叶言秋却摇摇头，深深地看了躺在床上的顾青萝一眼，说：“虽说我同皇后娘娘之间的情分，肯定是比不过你的。不过……皇后娘娘过去也提点过我，我如今不过是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根本算不得什么。” 云锦笑了笑，心里不由得多了一股力量，认真地为顾青萝诊了脉，就站起来去翻自己的药箱。 “皇后娘娘如今力气有渐渐消散的迹象，我们需得用千年人参让皇后娘娘提神才行。” 云锦一说，叶言秋就马上为她递来刚刚好才切下来的参片，像极了熟知大夫平日习惯的药童。不得不说，叶言秋在这里，还真帮了云锦不少。 只是…… 云锦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怎么能顺利让顾青萝将孩子给生下来，并没有注意到，虽然叶言秋一直都在帮她，可是，她的一对眼睛里，却时不时会泛起一股淡淡的红色光晕。 那红不同与一般的红色，莫名有着一股蛊惑人心的感觉。 叫人不由得会觉得害怕。 虽说云锦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法子，想要让顾青萝保持清醒，也喂了她固本培元的汤药，可是，顾青萝经历的那些折腾，对于一个孕妇来说实在是太过致命。 云锦虽一时间稳住了顾青萝的症状，可是，很快顾青萝的脉象就呈现出大厦将倾之势。 吓得云锦不由得面色大变！ “不行！皇后娘娘的情况我一个人控制不住！”云锦额头早就布满了层层汗珠，她虽然跟着李神医学了许多本事，可是毕竟没有什么经验，尤其是帮助生产的经验。 叶言秋见她面色凝重，她也没办法给出太好的意见，只能提醒说：“云锦姐姐，要不然我去将孙院判给叫过来！” 孙院判历经两朝，又是太医院的院判，虽说厉玄琰的后宫还没有其他妃嫔怀有帝裔，可是先帝有啊！ 孙院判怎么样都应该知道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吧！ “对对对！你快去皇上的营帐里将孙院判给请过来。”叶言秋这样一提醒，云锦立马就反应过来。 不过叶言秋眉头却微微皱了皱，“可是云锦姐姐，你也知道，之前我备南疆使臣所救，回来之后又不经常在宫中行走，我怕……”言语间有着说不出的尴尬和惆怅。 “啊！” 云锦忽然想起，因为叶言秋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又忽然间回来，因为不确定叶言秋消失的那段时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所以厉玄琰怕她对皇后娘娘不利，便不许她再像以前那般，可以自由出入宫禁。 这次来君山猎场，还是皇后娘娘特地想起叶言秋来，说带她也出来散散心，才跟着她们来的。 不过，便是来了，叶言秋也同样不能随意走动。 不然刚才，叶言秋就不会先问过云锦的意思，才进来了。 “你拿我的腰牌去！” 现在这样的情况，万事都比不上皇后娘娘生产重要，云锦也顾不得什么小心谨慎了，便掏出自己的腰牌，果断地递给了叶言秋。 “你快去！用我的腰牌，若是有人敢拦你，你只管说出我的名字就是！” 云锦不仅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更因着师从李神医，又帮太后彻底根治了头疾，宫中的宫人们对云锦都是尊敬有加的。 所以，不管是谁，只要能有云锦的腰牌，其他人一般就不会再阻拦了。 “哎！好！那我这便去！”叶言秋紧紧将腰牌握紧，脸上扬起了一个笑容。 云锦也不敢耽搁，孙院判没来之前，她必须得先控制住皇后娘娘的情况，所以，她也没有多管叶言秋。 自然，她就没瞧见，叶言秋转身出去之前，她脸上的那个笑容，不知怎么的，竟然变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而那丝若有若无的红色光芒，也再一次在叶言秋的眼底闪动着。 ****** 叶言秋拿了云锦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地赶到了厉玄琰的营帐外面，守卫本能地拦住了她：“什么人？” 叶言秋将腰牌一亮，就将云锦吩咐她来找孙院判的事情说了出来。 守卫们有些犹豫，孙院判如今还在为皇上包扎伤口，分不得身，可是，事关皇后娘娘他们也不好将叶言秋拦下。 就在这时，营帐里传出了孙院判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叶言秋这才盈盈朝着守卫服了服身子，大步就走了进去。 进到里面，叶言秋就看到孙院判还在为厉玄琰包扎伤口，但是看着厉玄琰的脸色，他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孙院判手上的动作不停下，分心问叶言秋皇后娘娘的情况。 叶言秋这才一脸焦急的将云锦恐怕要束手无措了说了出来。 第803章 她怎么来了 “什么？！嘶——” 厉玄琰听到叶言秋说的话，面色当即一变，本能地想要站起来，可是就这样一动，又牵扯到了身后才刚刚包扎好的伤口。 “皇上您别动！” 这边厉玄琰虽然看上去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也只有孙院判才知道，将之前顾青萝为厉玄琰包扎好的伤口解开，再用刀将已经有发炎之症的烂肉刮下来，再重新上药包扎，究竟有多费神费力。 若是皇上这个时候还不好好将息自己的身体，再乱动伤口，可就当真不好医治了！ “孙院判……”叶言秋神色着急，有些犹豫地看了厉玄琰一眼，又重新看向孙院判，像是有什么心事梗在那里，叫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但是，想了又想，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孙院判，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尽快去瞧瞧皇后娘娘啊！” “这……” 孙院判有些犹豫地低头看了看厉玄琰后背像是再一次被牵扯到的伤口，下意识地就觉得他应该先留下来替厉玄琰将伤口处理好再说。 可是…… “孙院判，朕的伤势现在不需要你照顾了，朕命令你赶紧去看看青萝的情况！”厉玄琰语气强势。 但。 “皇上……” 孙院判眉头深深皱着，听叶言秋的口气，皇后娘娘那边确实情况严重，可是，皇上的病情也不容轻视啊！ “啊，这样吧！”叶言秋像是知道孙院判如今心底在担心什么似的，往前大胯一步，自告奋勇的说，“孙院判该是担心皇上的伤口吧，我也略微通晓一些医术，皇后娘娘那边我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代替孙院判为皇上简单包扎伤口还是会的。” “对！孙院判，你快拿着你的东西从朕面前消失！”厉玄琰语气霸气。 “这……好吧！” 皇上都这样说了，孙院判也不敢再多停留，只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将包扎伤口的要领说与叶言秋听。 叶言秋倒是样子认真极了，孙院判说了，她便用心记着，点着头，像极了乖巧懂事的徒弟一般。 “好了，快走！”厉玄琰担心顾青萝，不愿意孙院判在这里多耽搁一刻。 “是是是，老臣这就去。”孙院判说罢，弓着背就退了出去。 等到孙院判走了，厉玄琰才终是忍不住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上的伤口又疼了？我来替皇上看看吧？”叶言秋说着，就拿着孙院判留下的药瓶和纱布，走到了厉玄琰的身后，作势就要替他继续包扎伤口。 厉玄琰倒没有不让，只是，当叶言秋的手碰到他后背的纱布的时候，他又忍不住问说：“青萝她……她真的还好么？” 一句问话，里面满满的都是担忧。 叶言秋及不可查的微微叹了一口气，皇后娘娘的情况……应该算不上好吧。 但是现在她只能说：“皇上若是真的担心皇后娘娘，不如就让我先为皇上将伤口处理妥当，包扎好了，皇上便可以行动自如，也可以自己去看看皇后娘娘的情况。” 厉玄琰点点头。 不得不说，叶言秋说的确有几分道理。 便是旁人说在再多句青萝好还是不好，他心里始终都是不放心的。 “那你便快快处理吧。”厉玄琰轻轻催促，他想亲自过去看看青萝，她此刻命悬一线，他一定要在她身边亲自守着她才是！ “好！皇上你忍着点。”叶言秋说罢，手上便动了起来。 纱布、伤药、坏肉…… 叶言秋动作还算是麻利，不过，当她快要将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好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有些不小心，后背忽然一阵刺痛，叫厉玄琰再一次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 “皇上息怒！我一时下手重了点，弄疼皇上了！皇上恕罪！” 厉玄琰还没有来得及说她几句不是，叶言秋便先一步告了罪，厉玄琰沉了一口气，倒不好再继续说什么了，便让她继续。 叶言秋接下来倒是小心了不少，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将一切都弄好了。 叶言秋将东西都收好，站起来朝厉玄琰行礼：“皇上再休息一会儿吧，皇后娘娘那边怕是离不开人，我得先走一步了。” “嗯，你去吧。” 事关青萝，厉玄琰什么都说好。 叶言秋点点头，就飞快地走了出去。 她才刚刚出去，秦峰也来了，他来的时候刚刚好看到叶言秋的身影快速消失不见。 秦峰心里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喃喃一句：“那是秋妹么？她怎么来了？” 第804章 往哪边去了？ “那是秋妹么？她怎么来了？” 厉玄琰营帐前的守卫闻言接话，“秦大人，叶姑娘是替云锦姑娘来找孙院判的。皇后娘娘生产有危险，云锦姑娘让孙院判过去瞧瞧。” “这样么？” 秦峰又喃喃低吟一句，不知怎么的，秋妹的身影虽然此时此刻已经消失了，可就是让秦峰心里头哪里有一股说不出的不安之感…… “是啊！”守卫又接着说，“本来孙院判还在帮皇上处理伤口走不开，还是叶姑娘主动开口帮皇上包扎，好让孙院判尽快去皇后娘娘哪儿呢！” 守卫说着，心里头忍不住就想，之前的时候，皇上还要秦峰大人还对叶姑娘有所防备，现在看来，叶姑娘只不过是去南疆的时候遇着了一些困难罢了，哪里就这样轻易地变了。 想想，还真有些太过忧心了。 秦峰抿着唇，也不接话，只伸手撩开帘子，“我进去瞧瞧皇上”。 大步跨进营帐里，但眉头却还是忍不住紧紧蹙着。 里面叶言秋帮厉玄琰处理好了伤口，他就叫了蒋德来服侍他换一身衣服，好去看看青萝。 秦峰朝着厉玄琰拱手行礼：“皇上。” 厉玄琰朝着秦峰点点头，“你来了，刚刚叶言秋来过。” 厉玄琰提到叶言秋名字的时候，眼睛特地深深地看了秦峰一眼，仿佛是特地说给他听的一般。 秦峰还是微微沉着一张脸，“我方才看见了。” 厉玄琰知道，自打叶言秋从南疆回来之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状态就有些变了。 叶言秋再不是秦峰口中那个时时刻刻都想要缠着他的江南小姑娘了，而秦峰也仿佛并不像过去那样对叶言秋的存在而感到头疼。 他会想要弄清楚叶言秋再南疆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再不是过去那样并不想叶言秋过多打扰他的生活。 秦峰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厉玄琰的感觉并没有错，他和秋妹之间变得奇怪，这件事情皇后娘娘私下里也跟他提过。 他以为秋妹是在怪他，怪他当初没能及时将她给找到，再完好无损地将她给带回来。 可是，他几次想要去找她说这件事情，她又次次回绝他，甚至后面连见也不让他见她。 叶言秋的心思他本就猜不透，他又始终纠结叶言秋消失不见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愈发僵硬了。 厉玄琰难得见到秦峰会因为公事意外的事情而露出这般苦恼的神色，轻轻伸手想要拍拍秦峰的肩膀，可是才刚刚一抬手，就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手臂忽然生出一股刺痛。 “嘶——” “皇上，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么？”蒋德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厉玄琰摇了摇头，眼睛里透着一丝疑惑，将自己的右手手臂给抬了起来，就发现自己的手臂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多出来一条伤口。 那伤口不深不浅，刚刚好有两寸长，上面还淌着血，看着样子像是新出现的伤痕。 “咦……” 厉玄琰盯着自己那道伤口看了又看，就是想不起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受伤的了。 “我来看看！”秦峰说着就走了上去。 小心地伸手掀开厉玄琰手臂上的衣服，就看见那伤口顺滑、十分平整、没有一点粗糙之感，绝非一般的石头树枝能造成的。 这样一来，就肯定不是厉玄琰之前在密林里造成的了。 而且，厉玄琰被十三王爷给带回来之后，秦峰就知道君山猎场里有三眼白虎出没，更知道那并非是一个编造出来的传说。 厉玄琰身上也有好几处伤，是被白狐锐利的爪牙所伤，但伤口的样子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秦峰凝神想了想，又目光飞快地在如今这营帐里四下一看！ 啊！ 秦峰一下子就看到，在距离厉玄琰床榻只有几寸的地方，有几滴十分细小的血痕。凭他多年的经验，敢确定，那血痕肯定是由几滴血滴造成的。 秦峰下意识就心觉不对，看这样子，厉玄琰的伤应该是人为造成的，而且，那人还能够顺利接近厉玄琰的身体，在距离厉玄琰不过几寸的地方，趁他不注意，飞快用什么锋利异常的东西划开他的手臂。 可是，究竟是谁呢？ 秦峰想不到，究竟是谁能这般厉害，竟然能在孙院判和叶言秋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一系列的事情来…… 等等！ 秦峰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忽然间睁大。 厉玄琰见状，知道他肯定是有了线索：“怎么了秦峰？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秦峰脸色愈发不好，就连嘴唇都变得像是没有了血色。 秦峰看向厉玄琰，忍住内心的颤动，连吸了好几口气，才敢问他说：“皇上，方才叶言秋为你包扎伤口的时候，可曾不小心伤到你？” “啊……确实有，不过……”厉玄琰正想将刚刚的事情给说出来，可是，秦峰却根本等不急听后面的话。 他只听见厉玄琰说了，叶言秋不小心伤到了他，就下意识认为，这伤口应该就是秋妹所为了！ 孙院判经历两朝，又是太后皇上甚至皇后娘娘都倚重的院判大人，孙院判家中世代为医，便是家中年纪最小的孙子，也跟着他学习医术，立志于将来进入太医院，接过如今孙院判的位子，成为一代名医。 有着这样的念头，孙院判肯定不会拿自己的家人来开玩笑。 所以…… 就只有她了。 秦峰双手不住地颤抖，他想不到究竟是为什么！ 怎么会是她呢？ 难道真的跟之前秋妹在南疆消失不见的那段时间有关系么？！ 秦峰心中一片混乱，根本不听厉玄琰将后面的话说完，整个人就从营帐里冲了出来，“刚刚叶言秋是往哪边去了？” 守卫们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刚刚来的时候，不是自己也看到了么？怎么好好的，现在跑来问他们？ “说啊！叶言秋往哪边去了？！”秦峰火气十足。 吓得守卫们个个不由得脸色一变，立即抬手指了个方向说：“叶姑娘，她是往那边去了。” 秦峰顺着守卫们指的方向看过去，本就焦急的一张脸，变得更是面色铁青。 糟了！ 第805章 是变态吧！ 秦峰瞳孔不住颤抖。 那个方向…… 明明就不杀回到皇后娘娘营帐的方向，秋妹既然是替云锦来叫孙院判的，那么她出来之后，应该会立刻回去才对。 可是，她怎么会？ 秦峰一颗心砰砰跳得飞快，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怎么想。 是该觉得自己所担心的都是错的？秋妹不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可是……可是！可是他所看到的一切，又让他不得不怀疑。 不行，他得赶紧去皇后娘娘那边一趟，若是秋妹当真有什么问题，他可不能让皇后娘娘因为秋妹的关系而受到伤害！ 秦峰想着，便立即迈开步子，飞快地就朝着顾青萝的营帐走了去。 “秦大人！秦大人！” 秦峰才刚迈出去几步，蒋德就追了出来，可是蒋德叫了他好几声，秦峰根本连头都不回，甚至连脚步都不顿一下。 “哎！这个死脑壳！”蒋德忍不住抱怨一句，说话间，厉玄琰也从营帐里走了出来。 因为身上还有伤的缘故，厉玄琰动作都很小，生怕又扯到了自己背后的伤口，他看见秦峰早已经不见了踪迹，微微叹了口气：“人已经走了？” 蒋德点点头，“是啊！看样子应该是到皇后娘娘那边去了。” 厉玄琰摆摆手：“罢了罢了。” 也不怪秦峰会这样冒冒失失的，连话都不听完就走了。若是易地而处，他若是发现青萝可能变了，可能做了什么事情，他也会像秦峰这般，全然顾不得什么沉稳与理智，只想尽快见到青萝，将自己所有的怀疑与想法都说出来。 只是…… 厉玄琰抿着唇，秦峰这个人啊，只怕现在都还不知道，原来不知不觉间，叶言秋对他而言，早已经不再是过去那般觉得缠人的存在了！ “蒋德，咱们也过去吧。”厉玄琰放心不下青萝，虽然孙院判已经去了，他也要亲自去守着她才行。 “哎！”蒋德应声，扶着厉玄琰就出发了。 **** 秦峰心里一片乱麻，一路上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只知道不停地往前走。 才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顾青萝的营帐。 “啊，秦大人，你这是做什么？皇后娘娘正在生产，你现在可不能就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去啊！”看门的小宫女见到秦峰来势汹汹的样子，下意识就将他给拦住。 秦峰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摇摇头，告诫自己：秦峰啊秦峰，你就是再着急也不应该失去平日的冷静啊！ “这位姑娘，我只是……我只是来替皇上问问，皇后娘娘的情况怎么样了？”秦峰胡乱就编出一个理由来。 小宫女闻言，以为秦峰是替皇上担心皇后娘娘的身子，刚刚才会那般无礼。 “秦大人放心，刚刚孙院判来了，已经将皇后娘娘的情况给稳定住了，想来孙院判有经验，云锦姐姐又医术高超，肯定是不会有事的！”小宫女认真说着。 “嗯……那就好。”秦峰淡淡回应，脸上始终写满了“有心事”三个字。 小宫女看见秦峰一直不停地往皇后娘娘的营帐里张望，像是再找什么人一样，觉得他实在是奇怪：“秦大人，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像是有些不一样了？” 秦峰的心完全被叶言秋给占据着，自然是跟以往不一样了。 他也不想再打什么哑谜了，将小宫女的手臂一拉：“叶言秋呢？她走了多久了？她的东西都放在什么地方，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小宫女看秦峰的脸色更是变得有些惊悚起来：“秦大人，好好的，你为什么要看叶姑娘的东西啊？而且……” 小宫女上上下下地将秦峰看了又看，那目光里带着三分探究，三分鄙夷，三分惊异，还有一分不敢相信，“你该不会是……” 是变态吧！ 哪有不相干的男子，这青天白日的，竟然张口闭口就要瞧女人的东西？！ 秦峰哪里知道这小宫女心中所想，只是叶言秋朝着另外的方向走了，也不知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划伤皇上，更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不过，他下意识地就觉得或许看看叶言秋的房间，说不定能够找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第806章 什么意思 秦峰又急切地往前走了一步，抓住小宫女的手臂：“你带我去她屋子里看看！” “你干嘛！你干嘛啊！”小宫女被他急切的样子给吓着了，连连甩手，可是秦峰本就是习武之人，力气本就比她大不少，再加上事关叶言秋，更是叫他心神不宁的，哪里还控制得住自己的力道，小宫女哪里能挣脱住。 秦峰见小宫女很是抗拒，心里莫名就以为她是不是被叶言秋给收买了。 不由得脸色当即变得凝重起来，像是审问犯人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大声说：“你知道她到哪里去了？你知道？说！叶言秋她人到底到哪儿去了？” 小宫女哪里经得住他这般惊吓，秦峰才说了几句，就吓得人家小姑娘窸窸窣窣地哭了出来：“你……你做什么啊，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秦峰见她始终不说，而叶言秋离开的时间已经越来越久了，他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更不知道此时此刻他该到哪里去找她。 心里愈发焦急起来，手上的力气猛地又加深了几分，才刚想再问一句，忽然间营帐里却传出来一道女声： “你们吵什么啊！皇后娘娘正生产呢！你们咋咋呼呼的，就不怕惊扰到了皇后娘娘么？！” 秦峰闻声一怔，抬头，就刚刚好见到一个穿着青衫的女子，撩开帘子走了出来，不是叶言秋又是谁。 “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你！”秦峰舌头打结。 叶言秋见来人是他，不由得一怔，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 她看到秦峰抓住小宫女的手，小宫女又脸上带着泪痕，再加上之前的吵杂之声，深深地蹙了蹙眉，语气不好：“秦峰，你做什么？你好好的，跑到皇后娘娘这儿来闹什么闹！” “叶姐姐！” 小宫女见有人帮，心里又是委屈又是伤心的，狠狠将秦峰抓着她的手一甩，就铺到了叶言秋的身后，还不停地用自己的袖子擦着眼泪，探出一颗脑袋，目光极其幽怨地看着秦峰，说： “叶姐姐，秦大人不知道怎么了，尽说胡话，我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你走了多久了，什么你到哪了去了，什么你的东西放在哪里，他是不是疯了？！” 叶言秋这才听明白。 之前她就跟云锦说过，自打她回来之后，因为她始终没有说清楚在南疆消失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厉玄琰担心顾青萝，便对她有所防备。 其实叶言秋是可以理解的。 她不能将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别人要对她有所防备，她无话可说。 只是现在…… 叶言秋抬眼，看向脸上还带着几分惊异、几分震惊外加几分恼怒的秦峰，唇角微微往上扯出一个冷笑来： “秦峰，原来你也不相信我啊。” “我……”秦峰被叶言秋一句话说得语塞。 看着眼前的叶言秋，明明她还是同过去一般喜欢穿青衫，喜欢只用一条青色的纱带缠绕头发，可是，他总是觉得她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不是他不愿意相信她。 正是因为他相信她，所以，他才会愈加注意她。 这段时间里，虽然她一直都不知道，但是，他始终都在暗处静静地看着她。 他知道，她回来之后心里埋怨他，不愿意再像过去那样对他。 这些他都能理解和接受。 可是，正是在静静看着她的这段时间里，他总是会见到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拿出镜子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家发呆。 你若说女孩子都喜欢照镜子也就算了。 可是，他虽不能进到叶言秋的屋子里，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但是，他也看到，叶言秋每天都会在傍晚的时候拿出镜子来，坐在房间里的窗户旁，认认真真地看什么。 往往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有时候看到投入时，还会完全动也不动一下，甚至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秦峰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怎么能觉得不奇怪？ 而且，秦峰一想到当初叶言秋是在南疆消失的，而南疆里又有好些人都精通蛊虫之术。 他怕…… 他怕他过去所认识的叶言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所以…… 方才，他听到皇上说叶言秋不小心弄伤了他，他又见到皇上床边的血珠，他自然不可控制地会去怀疑和猜测。 “你刚刚到哪里去了？”秦峰死死地攥紧拳头，叫自己保持冷静，他冷冷地开口，想要问个清楚。 叶言秋听到他开口问她，并没有当即回答他，只是一双眼睛落在他的身上，认真地看了又看，像是要看看清楚，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一样。 或许是被叶言秋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 秦峰飞快地挪开了自己的视线，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转过头又看她，再说：“我问你，你方才从皇上哪里离开之后，你到哪儿去了？ 你别不承认。我已经问过皇上营帐前的守卫了，他们都看到你并没有直接往皇后娘娘这边回来，而是往西北的小树林方向去了。 你到底去做什么了？” 秦峰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沉稳一些。 “呵呵。” 叶言秋轻轻笑了出声，那声音莫名透着一股心凉，听在秦峰心头，叫他猛地感觉仿佛自己的心被狠狠扎过一样。 “所以，秦大人，你问我这些，是什么意思呢？”叶言秋看着他。 第807章 说给你听 “我……” 我怀疑你刚刚对皇上做了什么，我更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打算和计划，要谋害皇上和皇后娘娘。 秦峰抿着自己的双唇，一双手用力地紧了又紧。 这些已经钻到了他嗓子眼儿的话，他却像是怎么样也说不出来。 “叶姐姐……他为什么要这样问你啊？”躲在叶言秋身后的小姑娘看到秦峰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发问。 叶言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站到自己的跟前看了一眼营帐，然后对她说：“皇后娘娘那里少了人不行，你先替我进去帮忙，待会儿这里处理好了，我再叫你出来。” 小宫女闻言，深深地看了叶言秋一眼，又转头看了秦峰一眼。 她知道，他们两个该是有什么话要说吧，如今她挤在这里，反倒叫他们不好说话了。 小宫女也算识相，便点点头，只对叶言秋说：“叶姐姐，你别被人给欺负了！” 那语气像是秦峰当真是个十恶不做的大坏蛋一般！ 不过，秦峰倒也不管小宫女怎么看他，等到小宫女进去之后，这里只剩下了他和叶言秋两个人。 “这下，你可以说了吧。”秦峰开口。 叶言秋眼眸一转，“说什么？我不知道秦大人今天来，到底是想知道什么？”语气带着几分强硬，听来，她心底像是有些生气了一般。 秦峰往前走了一步，他认认真真地看着叶言秋的眼睛，他想看看清楚，这双熟悉的眼瞳之下，藏着的魂魄究竟是不是自己过去所认识的那个。 “我想问，你是不是刚刚借着给皇上包扎伤口，故意划伤了皇上。还有，你从皇上的营帐里出来之后，你人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是不想让我们知道的。” “哈哈哈！” 叶言秋笑得大声，她柳眉竖起，眼睛里带着一抹自嘲：“所以，秦大人你是在怀疑我了？” 叶言秋故意将“怀疑”两个字咬得极重极重，秦峰听在耳朵里，觉得出奇的刺耳，仿佛“怀疑”这两个字像是一把锋利的巨斧，一下子就在他和她之间，劈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那口子越来越大，很快便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鸿沟，仿佛他此后再也没有办法同她恢复往昔了一般。 不过，秦峰强行忍着心头的情绪，依旧认真地看着叶言秋，“不是怀疑，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做什么去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实话实说，不要欺瞒于我。” 他虽不愿意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他作为厉玄琰身边最得力的守卫，他的第一职责，就是为皇上和皇后娘娘排清身边所有可能存在的危险。 叶言秋的举止，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 所以，他也只能公事公办。 “实话实说，不要欺瞒……”叶言秋嘴里喃喃地将这八个字又说了一遍，仿佛每说一个字，她的心都在滴血一般。 “说啊！”秦峰看着她。 叶言秋又是勾唇一笑：“说……好啊，我就说给你听。 从皇上那边出来之后，我是没有第一时间回到这里来，也确实去了你说的那个西北方的小树林。” “你去那里做什么！？”秦峰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她还真的去了！ 西北方向的小树林，正好是方才地震的时候，地震幅度最大的地方，皇上和皇后娘娘刚好就是从那边回来的，叶言秋这个时候又跑到那边去，到底是为什么？ 秦峰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自己心头过去对叶言秋的那些怀疑说不定都是真的！ 一想到，叶言秋在南疆可能发生的经历，他就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面对她才好！ “你能不能先听我说完！”叶言秋语气不好，瞪大了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 要知道，在过去的时候，秦峰对于叶言秋而言，从来都是那个会在夜晚对着夜空中月色挥舞长剑的男子，也从来都是那个被她放在心中反反复复拿出来认真思念的一个人。 她什么时候对他露出过这样的神情了？ 叶言秋大声打断秦峰的话，“皇后娘娘的义兄，北燕的三皇子还在小树林里没有出来！我想着过去看看情况，若是有什么好消息，我也能回来第一时间告诉皇后娘娘！” 叶言秋本是一片好心，如今顾青萝怕是呈难产之势，本就没有多少力气不说，恐怕会因为一直没办法将孩子给生下来，心头愈发害怕和紧张。 她越是害怕紧张，越是不利于生产。 她想着，若是她得知了关于陆子荣的好消息，说不定皇后娘娘心头一高兴，心里有了希望，便能再多坚持一会儿！ 所以，她才一路跑过去西北的小树林，为的，都是皇后娘娘！ 而且，那边因为地震眼中，到处都是裸露的石块和混乱不堪的石沙，她跑得及，又顾不得脚下，穿出门的一双鞋都被石块划开了好几道口子！ 现在！ 叶言秋狠狠瞪着秦峰，她一片好心，这个男人居然跑来质问于她，他到底有什么资格质问她？嗯？！ “我……” 秦峰被叶言秋说得噎住，可是，他又想起皇上右手臂上的伤口，那道伤口绝对是人为造成的，不是她又是谁？ 所以，他再一次看向叶言秋：“那你给皇上包扎伤口的时候，确实伤到了皇上，你虽不像云锦那般精通医术，但简单处理个伤口，又怎么会这样轻易就将皇上给弄伤了呢？” “什么？你说什么？”叶言秋不知道秦峰到底在说什么。 “什么将皇上给弄伤了？我没有啊。”叶言秋否认。 秦峰摇摇头：“我说了，你实话实说，不要欺瞒，你将皇上给弄伤了，是我亲耳听皇上说的，你还想抵赖不成？” “秦峰你别含血喷人！”叶言秋也怒了。 她没想到，自己过去那样放在心底里钦慕的男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秦峰现在只觉得她是在说谎：“说啊！你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你在皇上的手臂之上划开一道口子，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没有！”叶言秋眼睛都有些红了。 这世间不管是谁，任凭旁人这般口口声声、义正言辞地将不是自己的所作所为扣在脑门上，都会觉得十分愤怒吧！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秦峰！ 秦峰看见叶言秋像是要哭了，心里虽跟着就是一紧，但是，他不停告诫自己，这个时候了，他绝对不要轻易心软。 因为他深知，事情发生之后，必须以最快的时间将事情给搞清楚！ 如若不然，等到精心谋划之人反应过来之后，将所有的线索都给抹去，或者随着时间的流逝，蛛丝马迹渐渐消退，他要再将事情的真相给找出来，那可就难了！ 所以，秦峰忍着心底的抽疼，往叶言秋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每一步都带着十足十的压迫之感，像是非要问出个一二三来一般。 大有一种她不承认，他就绝不会罢休的架势！ “到底为什么？是和你之前在南疆的经历有关？”秦峰脑子飞快地运转，将之前的事情又翻出来认真地想了又想。 他一边回想，一边说：“你说你是被南疆的土匪给绑了，是楼九爷无意中救下了你。可是……楼九爷，土匪……” 秦峰脑子越转越快。 叶言秋见他一直喃喃说个不停，本就发红的眼睛，再也忍不住地，“啪嗒啪嗒”地就掉下眼泪珠子来。 “秦峰！” 叶言秋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一下子就叫秦峰给怔住了。 眼睛里虽在眼泪珠子不听使唤地往下掉，但叶言秋始终咬着牙，像是要叫自己不准哭出来一般。 “你当初没能救我，我在南疆等了你多久，你知道么？！我每一天醒来，看见天空的太阳，无数次地期盼着你能够出现，可是呢？我什么都没有等来！ 那群土匪折磨我，对我用刑，最后甚至想杀了我，是楼九爷救下了我！你在哪儿？！ 那样的经历，你要我怎么说出口？你让我怎么告诉你，他们差一点就拔光了我的衣服！你让我怎么说？！啊？！！” “！” 叶言秋从来都不提南疆的事，不管他们怎么问，她都不说。后来，他们便想办法想要从楼九爷哪儿套话，可是，他也始终不说。 他们下意识地就以为叶言秋不肯开口，是因为心里藏了秘密。 却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是不是那段经历对于她而言，实在是太过伤心，太过难过，太过悲痛。 以至于，便是想起，都能叫她浑身胆寒，更别说让她说出来了！ 第808章 值得怀疑 “我……我……” 秦峰显然没想到，叶言秋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迟迟不肯说出来，不管他们怎么问，她都不敢说出来。 他！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他怎么就没有想过，是不是叶言秋当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才没有办法将南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他还…… 秦峰看着叶言秋脸上失望又愤怒的表情，心里猛地一抽，他知道，他这是彻彻底底地将秋妹给激怒了。 “秋妹……” “啪！” 秦峰上前几步，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想要认错一般，伸手想要拉一下她。 可是，叶言秋却冰冷着一张脸，直接就将秦峰伸过来的手给打掉了。 叶言秋一双眼瞳透着冰凉，看着秦峰的神情，像是看着最仇恨之人。 “别过来。” 她看着他就觉得恶心。 “秋妹，我，我不是……”秦峰已经不知道究竟该怎么为自己辩解了。 他是该告诉她，他错怪了她？还是告诉她，他是因为心里太过紧张了，所以才会一时间没办法冷静思考？ 可是，当秦峰还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叶言秋已经连连退开好几步，冷淡着眼眸看着他： “皇后娘娘要生产，我没工夫在这里跟你瞎耗，你自己打哪来儿，到哪儿去吧！别杵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说罢，便将帘子狠狠一撩，当即就走了进去，根本连看也不看秦峰一眼。 “秋妹！” 秦峰见她要进去，下意识地就想将她给拦住，可是，当他伸出了手的时候，又觉得正如叶言秋所言一般，他又有什么资格将她给留下。 当初他没能及时将她给救出来，害得她差一点就死在南疆，还受了那样大的委屈。 如今，她回来了，他还一直对她不放心，总觉得她是不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甚至，还闹到皇后娘娘这儿来了，叫她没办法，只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她的那些曾经都说出来，叫她不得不揭开自己的伤疤。 秦峰死死地攥紧了拳头，真是恨不得狠狠地打自己几拳！ 他算什么男人！ “秦峰。” 厉玄琰由蒋德扶着，终于是赶了过来。 他才刚刚到，就瞧见秦峰灰头土脸的，忍不住摇了摇头，说：“你啊，朕话还没说完，你就跑了。叶言秋替朕包扎的时候，虽然是不小心伤到了朕，但并不是右手手臂上的伤口，而是背上的伤口。” 厉玄琰将当时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告诉秦峰，“朕都让蒋德将你给叫回来了，你是不是变傻了，还是事情一同叶言秋有关，你就失去了基本的思考能力？” 秦峰越听越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错了！ 他就是一个落入了自己狭隘思想的臭男人！ 秋妹这般不愿意搭理他，或许往后都再不会搭理他！ “好了好了，别哭丧个脸！”厉玄琰语气有些嫌弃，他这个手下，总是这样。 明明是身边的东西，就是不知道好好珍惜，偏偏要等到闹成这样，快要失去了才意识到别人的好。 不过厉玄琰却不知道，秦峰便是此时此刻也没有意识到，叶言秋对于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如今秦峰虽瞧着像是伤心难过还带着几分悔恨，可是，那却并非是明白了叶言秋在他自己心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分量。 “行了，这些事情急不得。”厉玄琰让他先回去，这段时间先别过来了，也别去找叶言秋了。 厉玄琰过来之前，有侍卫向他禀告，说是十三王爷厉玄墨在地震停下来后，第一时间就带着人去之前的密林里找陆子荣和清和公主了。 “你也去吧，一来替朕看好厉玄墨，二来替朕完好无损地将陆子荣和清和找回来。” 提到这两个人，厉玄琰忍不住微微沉了一口气。 他们两个，一个是北燕皇子，一个是厌火公主。 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往后这天下可就真的要乱了。 “是，属下领命。”秦峰虽应声，可他的声音明显没有了往日的振奋。 “皇上，你现在让秦大人去，只怕……”蒋德心里有些担心，秦大人如今明摆着心里揣着事情，哪里还能像过去一样一心一意为皇上办事呢？ 而且，他这样心里念念不忘的，可别人没有救到，自己反倒在哪里磕着碰着的了。 厉玄琰摇摇头，“让他去。” 有一个旁的什么事情牵制住他的心神，现在对他来说，应该是好事一件吧！ 不过…… 厉玄琰深深地看了一眼顾青萝的营帐。 叶言秋如今就在里面，她…… 应该是真的没有什么再值得他们怀疑了吧？ **** 西北小树林 一个穿着暗黄色太监服侍的公公，正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飞快地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那公公只身一身，没有任何人跟着，走几步，还会极其小心地扭头看看身后有没有其他人跟着。 长得贼眉鼠脸的，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而密林深处，楼九爷依靠在一块巨大的石块之上，身姿慵懒，静静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幅水墨画一般。 而跟着楼九爷的那些南疆黑衣人，看着天色一点点变化，感受到时间不断流逝。 心里是说不出的着急，忍不住开口： “主子！” 可是，他的声音实在是难听极了。 粗粝的嗓音，焦急的语气，一开口，就将这绝美的画卷给打破了。 也像是一块讨人厌的石头，一下子就打破了平静如玉的湖面，让人很是厌恶。 “闭嘴。” 楼九爷阴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不用问也知道，黑衣人又要说什么来不及了，什么必须得快些出手。 楼九爷眉眼间凝着不满，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聋子不成？ 他说的话，他们一句也没听进去。 可是。 也实在是不怪其黑衣人要催促，楼九爷或许是不怕，他武艺超群，身份在南疆也是独一无二。 若当真出了什么事儿，南疆的那些长老最多也就是说说他几句，哪里真的会对他做出些什么来？ 可是他们就不一样了。 他们只不过是这世间最不起眼的跟班，今天明天，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找到一大群人来替代他们。 他们可有可无，若是没能完成任务只有死路一条！ 想起家中妻儿老小，便是主子如今已经面色不佳了，他们还是不得不忍着被主子一掌打死的危险，也要上前劝说两句： “主子，按照之前的计划，我们明天就该启程回南疆了……” 时间越来越紧，他们还有两样东西没有拿到呢！ “主子……” 他们张嘴还想说什么，忽然间听得身侧的草丛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来。 “是谁？！” 黑衣人们十分警惕，“唰唰唰”的几下，全部将腰侧佩戴的刀剑拔了出来，对着发出声响的方向，又是一声高喊：“什么人！出来！” “别别别杀我！”一道又尖又细，又像是男人又像是女人的声线传了出来。 “我是来给楼九爷送东西的！” 给主子送东西的？ 黑衣人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紧接着，就瞧见一个太监哆哆嗦嗦地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我有信物。”太监说着，就拿出了一条暗红色的丝带。 第809章 亲自送来 “你站着！” 黑衣人叫住他。 他们在这密林里，除了南疆的人根本就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太监一看样子，就是大周国的人，他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黑衣人见那太监哆哆嗦嗦地要朝他们走过来，为防有诈，便让他站在原地，将他将信物放在地上，他们派出一个人过去将那暗红色的丝带拿了回来。 “主子，信物。” 楼九爷看也不看，只伸手往那丝带上一抹，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就说：“放他过来。” “……” 黑衣人抿了抿唇，本想说楼九爷你能不能别这么随便，好歹也认认真真地看一眼啊？ 可是，楼九爷都发了话，他们只能朝那个太监招招手，“你过来吧。” “哎！”那太监连忙点点头，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走了过来。 太监走到楼九爷身边，小心翼翼地就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 那小瓷瓶十分光滑，色泽明亮滋润，一看就是上等的佳品，这样的好东西，肯定是从大周皇宫里拿到的。 “楼九爷，这是一位姑娘让我交给你的。”那太监说话轻声细语的，说着说着，手上还习惯性地就翘了一个兰花指。 黑衣人们瞧见太监的样子，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鄙夷，没根的东西，就是看着讨厌。 却没有去细细想，究竟是什么人让这太监将东西送过来，而这个小瓷瓶里面又装了什么。 不过，楼九爷倒是接过小瓷瓶后，第一时间就将瓶塞给打开。 瞬间。 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就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好几个黑衣人忍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口鼻，“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竟然有这样浓郁的血腥味？” 他们只是下意识地问。 却不想，楼九爷接下来的回答，直接叫他们瞠目结舌。 “这个？” 楼九爷好看的眉毛往上一挑，语气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与魅惑：“这不就是你们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我尽快得到的至阳之气么？” “什么？” “什么？” “这是大周皇帝的血？” 黑衣人们根本就不敢相信。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明明一直都跟楼九爷在一起，明明就看着他，没见他什么时候吩咐了旁的什么人去做这件事啊？ 怎么好好的，忽然间就冒出一个太监来了？ 楼九爷轻轻笑笑，姿势妖娆地就将那个小药瓶重新盖好，收了起来。 他一双眼睛里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说了，不急。不急。” 只要是他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不管是什么东西，不管是什么人！ 只要他要！ 便是整个天下！ 他都能得到！ 黑衣人们如今当真是对楼九爷佩服极了。 在他们看来，楼九爷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不仅能预知地震，还能将所有的事情都算好。现在，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旁人亲自将他要的东西送了过来。 对了！ 刚刚那太监说了，好像是一位姑娘让他将东西送来的，不知道，那位姑娘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楼九爷又是怎样跟她联系的呢？ **** 顾青萝营帐里 正在为云锦递纱布的叶言秋，一双眼睛里的黑色瞳仁闪了闪，泛起了点点暗红色的幽光。 那暗红色的幽光十分诡异，莫名有一种阴曹地府的感觉。 可是，那暗红色的幽光却一晃即逝，根本就没有人发现到短短的一瞬间，叶言秋眼底出现的奇怪景象。 下一瞬，当叶言秋再次抬头的时候，她的眼瞳就又恢复了往常。 她看向云锦：“云锦姐姐，除了这些纱布，我还能为皇后娘娘做些什么么？”眼底，又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不怀好意。 云锦忙着同孙院判一起稳定顾青萝的症状，而营帐里的其他人也同样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根本也没有谁这个时候还有闲功夫，注意叶言秋的不一样。 云锦头也不抬，只对她说：“那你去外面看看，刚刚我让他们给皇后娘娘烧的热水好了没有？” 刚刚孙院判过来之后，就同她一起给皇后娘娘诊了脉。 虽然皇后娘娘如今要生产，但正如云锦担心的一样，皇后娘娘身体里的力气几乎快没了，没有力气生孩子那就是找死！ 所以，他们现在得拖一拖。 喂了皇后娘娘好几幅固本的药，只等皇后娘娘恢复些力气和精力了再生产。 而且，刚刚孙院判开的那几贴药也确实管用，皇后娘娘现在的嘴唇已经没有之前那样苍白了，眼瞳也愈发瞧着清晰透亮了起来。 “皇后娘娘，你觉得怎么样了？”云锦伸手拉起顾青萝的手，摸到她的手已经渐渐开始有了温度。 很好，这样就好了。 皇后娘娘的身体机能正在一点点恢复，瞧着样子，应该再过一会儿就能生了！ 就是。 云锦眼睛忍不住一红，为了让皇后娘娘恢复体力再生，他们将生产的时间一拖再拖，皇后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又想钻出来。 这里面的痛苦，只怕只有顾青萝一个人才知道！ 第810章 就是不行了 “云锦，云锦，孩子救孩子。” 顾青萝抓着云锦的手，嘴里不住地说着。 她虽能感受到，经过云锦和孙院判的帮助，她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力气，可是，身体毕竟是她自己的，她最是知道，经过这两天的折腾，她哪里是一两副药就能医好的。 云锦和孙院判为了不让她有事，拖着时间不让孩子现在出来，就怕她撑不住。 可是！ 顾青萝另一只手忍不住覆上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心里忍不住就已经为还没有出世的孩子担心起来了。 时候到了，孩子该出来了，硬是不让他们出来，肯定对孩子是不好的啊！ “孩子，让我把孩子生出来，别管我！”顾青萝语气坚定，目光定定地看着云锦的眼睛。 “皇后娘娘……” 云锦被顾青萝这般看着，她又向来熟悉她的心意，怎么不知道顾青萝如今是如何做想。 可是。 “不行！” 云锦狠狠地摇了摇头，她双手抓起顾青萝的手，紧紧地握着：“皇后娘娘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云锦用自己的性命向你保证，我一定一定会保全你和皇子的！” 虽然，云锦方才见到顾青萝渐渐恢复了体力，已经有了信心。 可是现在，经过皇后娘娘这么一说，她心里又不知为什么生出了一股不安之感。 不过，云锦甩了甩脑袋，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不好的事儿！不管怎么样，她一定会将他们所有人都保全下来的！ “云锦，你听我说……”顾青萝还想说什么，可是话才刚开口，门口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青萝，你别说了。” 厉玄琰刚刚在营帐外面，听到了顾青萝让云锦不管她，先让孩子出来的话。 他哪里不知道青萝是在心疼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 可是，他听在心里，只觉千万根针在扎一般。 他心痛，他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所以，即便女子生产要见血光，男人尤其是天家皇帝是绝对绝对不可以入内的。 厉玄琰还是直接无视了蒋德的劝告，义无反顾地走了进来。 “皇，皇上……”云锦愣住了。 同样躺在床上的顾青萝也愣住了。 她们深知厉玄琰如今进来，往后，他也好，青萝也好，只怕少不得受到那些大臣的议论。 可是，他还是进来了，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像是不想牵扯到后背的伤口，又像是特地走得这样慢。 他坐在她的床头，伸手拉住她的双手，朝云锦使了个眼神让她先出去。 云锦知道，这个时候也只有皇上能劝劝皇后娘娘了，便直接退了出去。 当云锦掀开帘子的那一刹那，已经被吓得瘫痪过去的蒋德哆嗦着声音唤了一声“皇上”。 然后，他抬头看见出来的只是云锦，眼底立马又浮现出担忧。 他没能照顾好皇上，更没能已死劝住皇上，让皇上做出了这样的事来！ 他！他！他！ 他的小命恐怕就在厉玄琰走进去的那一刻就不保了吧！ 云锦见到蒋德的样子，才彻彻底底的明白，皇上如今进去看皇后娘娘一眼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厉玄琰所在的方向，心里暗暗想着。 皇上，当真当真是将皇后娘娘放在心上的啊。 **** 营帐里 顾青萝又何尝不知道厉玄琰如今为她所做的一切。 她鼻子忍不住发酸，眼睛忍不住发红，她伸手想要摸一摸眼前这个男人的脸，想要好好的将他看看清楚。 “厉玄琰……” 顾青萝声音有些颤抖，不管云锦再怎么说她有办法，可是，她内心的感觉却告诉她，这一次，她真的很难再逃过一劫了。 上辈子，她也怀了他的孩子，虽然是被奸人所欺，但是她也是真真切切地怀过她的孩子。 只可惜，她没能为他生下来。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现在的她有机会给他生个孩子。 虽然，现在她才能够完完全全地相信他对她的真心，想想之前自己对他的那些冷落，顾青萝心里又酸又痛。 眼泪忍不住地就掉了出来。 厉玄琰见她哭了，心里就更是疼得发紧了。 他愈发用力地抓紧了她的双手，仿佛只要他抓得够紧，她就永远不会从自己的身边消失一样。 可是。 “吧嗒吧嗒。” 顾青萝眼睛里的泪，止不住地往外掉，心里只说，不行了，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 不行了。 就是不行了。 她没办法再陪在他身边了。 只能留下孩子，叫他不会伤心难过。 “别哭，青萝你别哭，我在这儿。”厉玄琰觉得自己鼻头忍不住一酸，心里不知为何，也生出一股悲戚。 仿佛，眼前青萝的每一滴眼泪，都是在同他道别一般。 “没事的，你别哭了，我费劲力气不让那老虎伤着你，就是想让你好好活着。” 他压抑着心里的那股悲戚，声音出奇的温柔，一边说一边为她轻轻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你舍不得我，不是么？” 舍不得，当然舍不得。 顾青萝听到他这句话，眼眶中的泪水，终是忍不住地全部倾泻而出。 上辈子，她一直以为他从来都厌恶她，她只觉自己一颗痴心错付，便是到了最后，也是含恨而死。 可是这辈子，她才知道，原来不光是她自己，便是厉玄琰也被人给蒙骗。 从一开始，他和她，早就是心心相印的了。 虽然，这辈子他们有喜有悲，但对于已经死过一次的顾青萝来说，这辈子的每一天，都是奢求来的。 现在，上天要拿回她的性命，她本不该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可是…… 她还是会不舍啊！ 便是之前再嘴硬，她又哪里真的能割舍心底那段叫她深深怀念的感情啊！ 厉玄琰知道她如今心中所想，伸手将她的整个手臂都抓住了：“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所以，你别走好么？ 云锦他们既然说了有法子，你便试试，好么？ 你若现在一个人孤零零的走了，我哪里放心的下呢……” 厉玄琰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语气也愈发哽咽。 第811章 开了三指 两个人的啜泣声越来越大，厉玄琰都不知道，原来一向情绪从不外露的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这般。 为了一个人。 说出这样多的话来。 顾青萝听到他这样说，见到他眼睛里满满的情绪，更是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他抓住自己手的温度。 心中的不舍之情，便越发明显了。 她点点头，抽了几口气，叫自己平复下来，她抬手想要摸摸厉玄琰的眼睛，想要替他揉碎眼睛里的愁思： “好，我试试。我不放弃。” “嗯！！” 厉玄琰眼睛里一下子就亮了，像是三月间春风一吹便绽开的桃花一般，好看极了。 “云锦，孙院判。”厉玄琰沉声低唤。 两人飞快地进来，什么话也不多说，直接麻溜地煎药的煎药，按摩的按摩。 顾青萝瞧见，一直在那边忙着的云锦，一双眼睛红红的。 想来，是方才她和孙院判在外面，也听见了她和厉玄琰的对话，云锦担心她，也舍不得她，怕她当真像之前说的那样已经对自己的身子没有了信心，随时就会去了。 顾青萝又微微转头，看到孙院判脸色也十分不好，一双眼睛里也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 “呼……” 顾青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身边的人，个个对她关切，他们谁都不希望她就这样离去了。 她若是当真放弃了，哪里对得起他们对她的一片心意呢。 顾青萝轻轻闭上眼，又连连吸了好几口气，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眼里已经满是坚定。 她的手抓紧了身边的被褥，青萝啊青萝，你可一定一定要坚强啊！ 这孙院判和云锦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顾青萝的体力已经恢复了大半，时候瞧着也差不多了，云锦和蒋德便催促厉玄琰先出去。 厉玄琰先还不愿走，他说什么也要陪在她身边，他可不想再他离开的时候，出什么岔子。 最后，还是顾青萝轻轻叫他先出去，再告诉他，她会好好的，让他不用担心，这是她对他的承诺。 厉玄琰才终是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好了，皇后娘娘，已经开了三指了，再过一会儿，再一会儿你肚子里的小皇子就能出来了。”云锦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欢快和喜色。 她就说了，她不会让皇后娘娘有事的。 如今已经开了三指，等再过一会儿，等到开五指、七指，就可以正式接生了！ 顾青萝也点点头，勾了勾唇角笑了笑，看她，还什么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现在不就什么都好好的么，也不知刚刚她到底是为何会觉得自己的身体当真不行了。 “怎么样了，”叶言秋也凑了上来，她靠近顾青萝的床边，拿出一张刚刚拧干的温热帕子，轻轻地为顾青萝擦了擦额头的汗。 叶言秋的衣袖在顾青萝的面前晃了晃，顾青萝只觉得味道一道十分好闻又叫她觉得莫名心安的香味。 云锦朝叶言秋点点头：“没事了，再过一会儿就能生产了，你在这儿看着，我出去再那点千年人参回来。” 第812章 人不见了 因着孙院判和云锦一起，已经让顾青萝的体力恢复了大半，而且如今顾青萝的身体机能一切正常。 只要等到开了七指，便可以让有经验的接生姥姥来接生。 所以，孙院判便退出了营帐，将里面的事情，全部都交给云锦来照顾。 而且，孙院判也只是退出去，人并没有离开。 只要里面云锦觉得事情不对，他也可以第一时间进去帮忙。 云锦见顾青萝身子好了，倒是放心不少，如今叶言秋也在旁边帮忙，她更是觉得好像一切都会顺顺利利地进行下去，皇后娘娘也一定能安全生下皇子和公主。 对，这还是莫平生那个小子说的呢。 那小子说他有听见人心的能力，便是隔着肚皮，他就听出皇后娘娘肚子里怀的是一男一女两胎。 不过…… 云锦这才想起，好像她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莫平生了吧？ 他是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么？ 云锦摇摇头，罢了罢了，南疆使者带了那么多守卫来，有他们看着，莫平生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倒是她还得先去给皇后娘娘拿千年人参。 刚刚他们给皇后娘娘煎了许多恢复体力的药，已经将她和孙院判带过来的千年人参都用得差不多了。 为防待会儿要用，她还是得先准备着。 “咦？你怎么出来了？”孙院判瞧见她出来，有些诧异。 厉玄琰也是第一时间上来将她围着，生怕青萝再里面有什么不好了。 云锦只叫他们放心，里面叶言秋也在，不会有事的。 说着，就快步朝着自己的营帐跑去，她记得师傅李神医给她留的东西里面，就有几株千年人参。 师傅的东西一向都是最好的，给皇后娘娘用最好不过了！ 想着，云锦更是一路小跑起来。 而这边，当云锦出来之后，没一会儿叶言秋也出来了。 而且，叶言秋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人。 那人低着头，身子有些颤颤巍巍的，像是再怕什么。 “怎么了？你怎么也出来了。”厉玄琰上前询问。 叶言秋只笑笑，“皇上你就放心吧，我只是去给皇后娘娘再多拿点纱布过来罢了。” 厉玄琰点头，女人生产好像确实需要纱布这样的东西。 只不过，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了跟在叶言秋身后的女人身上，他明明没见过她，却觉得她似乎哪里有些眼熟。 厉玄琰看了好几眼，叶言秋便不动神色地往前一步，将他的视线挡住： “我们之前不知道，这个小宫女原来晕血，她只是想到待会儿产房里可能出现的画面，就吓得脚软了。我见状，便让她回去好了。” 一个晕血的宫女，哪里能帮得上忙了。 厉玄琰点点头，“行吧，你快去快回。” 叶言秋笑了笑，招招手，便让跟在自己身后的女人快步跟上走了。 等她们两个走远了，叶言秋那双眼睛里的瞳仁，再一次闪烁着暗红色的诡异光芒。 然后，也不知过了有多久，云锦欢欢喜喜地将千年人参带回来了。 “皇后娘娘，皇后——” “人呢？！” “皇后娘娘人呢？！！！” 第813章 就是不许 “人呢？” 云锦冲出来，看着厉玄琰他们，整张脸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此时此刻云锦的脸上，完全是一片惨白！ “怎么回事？！”厉玄琰瞧见云锦的模样，心头立马大叫不好，直接撩开帘子，冲了进去，可是，他看到的只有瘫软在地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的宫女们。 她们不知怎么了，一个个的闭着眼睛，东倒西歪的，便是他们闹得这样大声，都没有一个人醒过来。 而之前顾青萝躺着的那张木床之上，哪里还有顾青萝的身影，空空荡荡，显示着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青萝？！青萝！！青萝！！”厉玄琰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拼命地喊着叫着，将眼前所能看到的任何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可是又哪里能找见半个人影。 “皇后娘娘呢？人怎么会不见了？好好的，人怎么就不见了？”云锦拼命摇头，她不过回到自己的营帐中，拿几支千年人参罢了，这一来一回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怎么人就不见了呢？ 厉玄琰也觉得着实奇怪，这青天白日的，他、蒋德还有孙院判都在外面守着，也没有看见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入啊。 “就只有叶言秋，她说再去拿多点纱布回来，怕是待会儿用得上。还有一个有晕血之症的小宫女跟着她一起出来，除此之外，便在没有什么人出入过了。” 孙院判将认真地将情况说给云锦听。 云锦一听就觉得不对了：“有晕血之症的小宫女？我挑选出来照顾的宫女里面没有人是有晕血之症的啊！” 皇后娘娘生产是多么重要的事，她怎么可能连这些最基本的都忽视了呢。 蒋德和十三王爷将皇后娘娘带回来之后，她便第一时间挑选出十几个宫女来伺候，她专门问了，有没有人晕血，有没有人对刺鼻的气味过敏，她绝不会让这些小问题成为影响皇后娘娘安危的因素。 所以！ “你的意思是……”孙院判面色也凝重起来，按照云锦姑娘的意思，叶姑娘所说的那个有晕血之症的小宫女并不是云锦挑的人。 那，那个小宫女到底是谁呢？ “不好！” “糟了！” 云锦和厉玄琰两个人同时大呼不好，然后，两个人更是直直就朝着如今掌管内务的地方而去。 “皇后娘娘身边的叶姑娘可来过？” 内务府的小太监见他们来势汹汹，一个比一个神色凝重，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肯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小太监摇摇头，声音有些发抖：“叶姑娘……叶姑娘她，她没来过……” “没有？！”蒋德声音猛地抬高，她不是说了她要来的么？怎么会没来呢？ 蒋德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哆哆嗦嗦地抬眼看了厉玄琰一眼，果然就见到了皇上脸上冰冷得能够直接杀人的寒光。 “去她的营帐看看。”厉玄琰强行压制着内心的暴怒，还期待着事情会有转机。 可是，等到他们到了叶言秋的营帐，撩开帘子一进去，里面不仅完全没有人影，而且，所有的东西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一张桌子，一条板凳，其他的，连个喝水的杯子都没有。 “砰！！” 厉玄琰怒不可遏，直接一掌狠狠地拍到了营帐里唯一的桌子上，当即就将那木桌给击得粉碎！ 叶言秋！好你个叶言秋！！ 亏得方才秦峰对她多有怀疑的时候，他还出言替她说话，原来，他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看不清到底谁才是恶谁才是善！ 竟然这般瞎了眼，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就直接交到了这样一个隐藏颇深的人手上！ 青萝她，青萝她肯定说被叶言秋不知用什么法子给带走了！ 如今青萝就要临盆，整个人又那般虚弱，叶言秋那个女人这个时候将青萝带走，不是等于直接要了她的命么！ 一想到刚刚，自己还握着青萝有些微微发凉的手，青萝才刚刚稳定心神告诉自己不要放弃，还会有许多许多美好的时光等待着他和青萝共同度过！ 可是现在！ 现在！！！！ “可恶！！啊啊啊！！！” 厉玄琰怒不可遏，完全不控制自己的情绪，将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霎时间完全摧毁！ “皇上息怒啊，皇上息怒啊！”蒋德走上前想要伸手拦住厉玄琰，可是，他才刚走进几步，厉玄琰浑身上下透出的骇人杀气，便直直将蒋得整个击倒在地上。 “皇上，这也不是你我能想到的啊。跟着叶言秋一起出来的小宫女虽然看着身体虚弱，可是，她并没有身怀六甲啊！！”蒋德提醒着说。 若是那个小宫女肚子稍稍瞧着有那么一点微微鼓起，别说皇上了，就是他都不会轻易让小宫女离开。 可偏偏那个小宫女除了看上去有些虚弱之外，并没有任何让人可以的地方，尤其是她的肚子，他们虽然并没有盯着那小宫女的肚子看个不停，但也看得出来，她的身形就像是一般女子那样，甚至瞧着还有些苗条。 他们这才没有怀疑的啊！ 可是！ “不对。” 营帐外面忽然传出来一声老者的声音，云锦闻声立马回头，站在门口的不是她的师傅李神医又是谁。 “她的肚子虽然看上去是平的，但实际上，那只不过是一种障眼法罢了！”李神医语气凝重，目光落在云锦身上，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师傅……” 李神医这样一叹气，云锦心里一下子就忍不住有些发酸。 她知道，师傅这叹气，虽然并不是在责备她，但是，她自己心中还是十分自责。 是她没有照顾好皇后娘娘，若不是她那个时候出去了，没有一直守在皇后娘娘的身边，皇后娘娘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消失不见的！ “云丫头，你过来。”李神医招招手，叫云锦站到自己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这件事其实说到底也怪不得她。 要知道，能相处用幻型蛊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 那幻型蛊能叫人的身体变化形状和模样，高矮胖瘦，只要是想，就没有无法变化的。 这样的蛊术，他也是听说而已，云锦哪里会知道，厉玄琰他们就更不会知道了。 而且。 按照刚刚孙院判的说法，青萝营帐里的宫女悄无声息地就被迷晕过去，连跌落在地的声音都没有发出，能够做到这样，自然是早就将一切都计算在内了，他们又怎么可能防备得了呢？ “师傅，那皇后娘娘我们要怎么救回来呢？”云锦很焦急，皇后娘娘眼看着就要生了，若是一个不小心，那可是会一尸三命的啊！ “是南疆的人。” 厉玄琰听到那什么蛊，直接就下令，派人去将南疆使者们的营帐统统包围起来，决不能放走一个！ 可是，李神医看到厉玄琰手臂上的伤口，是才被划开没多久的伤口，心里又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来不及了。” 南疆的人，既然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会如此愚蠢得留在这里，等着被抓呢？ 果然，很快就有侍卫来报，那些南疆使者的营帐里也跟叶言秋这里一样，早已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留下。 众人的面色愈发不好了起来，尤其是厉玄琰，他狠狠地抓紧了自己的双手，眼睛涨得通红，像是马上就会失去理智的猛兽一般。 他不能就这样让自己的青萝被人给带走，“南疆！南疆！朕要叫他们付出代价！”厉玄琰大手一挥，就想让蒋德去把大周的几个将军叫过来，想让他们将大周的全部兵力都召集起来，立马攻打南疆。 他就不信了！ 他大周数十万大军压境，南疆的人还敢不将他的青萝还给他么！ 可是，蒋德却不敢去，跪在地上不住地求他说：“皇上三思啊！三思啊！” 孙院判虽是一个太医，对朝廷大事并不怎么关心，但是也觉得皇上想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疯狂了。 这次各国来朝，本来就吸引了多方势力的关注，偏偏现在厌火的公主、北燕的皇子都还生死不明，若是皇上再下令出兵南疆，那不是将大周一下子放在了所有国家的对立面么？！ “皇帝！哀家不许你这样做！” 说话间，太后也过来了。 太后扶着子晴，因为厉玄琰消失一天一夜，他们又遇到地震，太后担心焦虑，短短几天里，头发都白完了，脸上的皱纹也多了许多，整个人仿佛瞬间就苍老了许多。 太后站在厉玄琰的面前，面色沉重而坚毅地看着厉玄琰，难得态度强硬到顶点：“哀家不许你为了一个女人，就置整个大周的安危而不顾！” “太后！” “太后！” “太后！” 云锦、蒋德、孙院判听到太后这话，都忍不住叫出了声。 他们有的觉得太后这样说皇后娘娘实在是太不应该了，皇后娘娘怎么说也是大周的皇后，代表着整个大周的荣耀啊！ 他们有的又觉得太后这样说，语气虽然实在是不好，可是，倒是再理，毕竟整个江山和一个女人，到底孰轻孰重，自然是应该分清的。 倒是李神医，他才不管什么江山不江山的，听到太后这般说，忍不住就冷冷哼了一声，也不顾什么规矩，直接道：“果然天家无情，这句话果然没说错！” 太后怎么不知道李神医是在说她，可是这个时候，她依旧死死地看着厉玄琰，一字一顿地强调：“哀家说了不许就是不许，皇帝，难道你要违背哀家，违背大周的列祖列宗么？！” 第814章 无法割舍 太后目光深深地看着厉玄琰，将已经故去的先皇都搬了出来，为的，就是阻止厉玄琰刚才说的那些混账话！ “青萝要生了。”厉玄琰看着面前的女人，冷冷的开口。 “那又如何？是不是你的还不一定呢！”太后眼中满是鄙夷，之前关于顾青萝的那些流言，她始终都没办法忘怀。 在太后看来，一个女人，尤其是皇后这样身份尊贵的女人，最是应该注意自己的名誉，绝不做出任何有损自己清誉的事情来才是！ 不管那些关于顾青萝的谣言究竟是不是真的，这样一个总是被各种流言蜚语所缠身的女人，她堂堂大周太后自然是十分厌恶的。 所以，连带着她如今肚子里揣着的马上就要出生的孩子，她也觉得厌烦无比。 “青萝怀的是一儿一女，龙凤之胎，天之祥瑞。”厉玄琰语气越发冰冷，但面对自己的母亲，他还是暂时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太后听到“龙凤胎”几个字，确实愣了愣。 她没想到，这个顾青萝竟然有这样的福气，竟然和皇帝的第一胎，就能怀上一龙一凤这样的祥瑞之胎。 可是！ 太后很快就摇了摇头，神情又恢复到方才的厌恶，嘴角嘲讽十足地往上一挑：“祥瑞之胎？可笑！生得下来的，才是真正的祥瑞！如今，人不见了，孩子也不见了。哀家看啊，这才是上天对大周的示警！让所谓的假祥瑞没法出生才是！” “你放屁！” 李神医忍不下去了，他的宝贝徒弟，什么时候轮到这样一个糟老婆子议论了！ 李神医几步冲了过去，气势汹汹的，却有几分吓人，叫太后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你做什么？你别以为仗着自己是一代神医的身份，就可以在宫中胡来了啊！啊！你！你做什么！” 太后连连几声尖叫。 只见李神医从身上取出好几条还会动的蛇，拿在手上把玩，作势就要朝太后的身上丢去，吓得太后不得不从营帐里面逃了出去。 可是，太后便是人出去了，但还隔着帘子不停地提醒厉玄琰：“皇帝！你是大周皇帝！你要知道你身上肩负着的责任！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连全天下百姓的安危都不顾了么？！ 可或许此时此刻，在大周的某个地方，还有好些妇人也正在生产，难道你就要为了顾青萝肚子里的那两坨肉，不管这天下所有属于你的子民了么？！” “老太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李神医听着太后说的这些东西，气得脑壳生疼，直接就冲出去，再当着太后的面，将手上的蛇甩了又甩，直到吓得太后脸色发白，整个人都要晕死过去了，才终于讪讪地从这里走开了。 李神医回到营帐里，收起那些蛇，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再次站在厉玄琰的面前：“你当真要听你那个太后的话么？” 你当真不管青萝的死活了么？ “李神医，不是皇上不想管皇后娘娘啊……”孙院判开口为皇上辩解。 他在宫中这么久，皇上对皇后娘娘的情谊，他是完完全全看在眼中的，恐怕整个宫中，再没有谁会比皇上更关心皇后娘娘，他又怎么可能当真不管皇后娘娘的死活呢！ 只是，太后说得话也确实不无道理。 就这样出兵南疆，不说他们现在没有真凭实据，不能完全认定那个小宫女到底是不是被下了幻型蛊的皇后娘娘，自然是没有正当理由出兵的啊！ 而且。 孙院判还是有些想不明白，那叶姑娘当真是跟那些人是一伙的么？她为什么要帮着他们将皇后娘娘带走呢？ “你！你傻啊！他们将青萝带走，为的不就是——” 李神医话到了嘴边，可是却又忽然想起，自己不能说出来。 关于返魂香的事情，是南疆最深的秘密，他若是说了，他们势必会追问他是从何得知了这些事情。 便是他能随便找个理由或者借口蒙混过去，可是，终归会有有心人注意到他这个李神医很可能跟南疆有关系。 再顺藤摸瓜，不就会连累到圣女了么。 所以，他不能说啊！ “好了。” 一直冷着一张脸，冷得仿佛都将周围冰冻起来的厉玄琰，终于开口，“蒋德，你去把几个将军叫过来。” “皇上？！”孙院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后都将事情的严重性说得那样清楚了，皇上竟然还想要让将军们直接攻打南疆么？可是那些将军们，没有合理的理由，都是不会轻易出兵的啊！ 他们若是知道皇上当真为了皇后娘娘以及她腹中的孩子，就出动全国的大军，只怕在将军们看来，皇上简直就是被妖孽迷惑了的昏君！ 完全可以被取代的昏君啊！！ “皇上，不可以啊！！”孙院判和蒋德跪在地上恳求，可是厉玄琰一双通红的眼睛狠狠地朝蒋德身上一扫。 他的眸光像是最锋利的刀子一般，一下子就深深地扎在了蒋德的身上，吓得蒋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还不快去！”厉玄琰大声呵斥，滔天的怒火一瞬间涌了上来，叫蒋德连气都不敢出，就连滚带爬地从营帐里滚了出去。 “这才对嘛。”李神医眉头往上一挑，这才是能够照顾他宝贝徒弟的男人，什么都不需要管，只需要将青萝照顾好就是了！ 圣女和顾项明若是知道厉玄琰如今的反应，应该心里会很是欣慰吧！ 可是—— “你也闭嘴！” 厉玄琰也狠狠地瞪了李神医一眼，那冰冷到极致的语气，当真是想要杀人一样。 李神医哪里被人这般呵斥过，心里不由得就觉得厉玄琰这个臭小子简直是找打！ “哎”了一声，就要上去同他理论，却被云锦给拽了回来。 “师傅！”云锦朝着他摇了摇头，皇上因为皇后娘娘的事情已经够烦心的了，您老就别再惹事情了吧！ 而且…… 云锦看着厉玄琰紧紧蹙在一起的眉毛，她知道，皇上这个时候心里应该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烦心吧！ 皇上绝不是什么会为了女人而舍弃天下的昏君，但厉玄琰却又是真真切切将顾青萝爱到内心深处的人。 两边都是他无法割舍的东西，这个时候，她也不知皇上让蒋德叫那些将军过来，到底是不是真的是要让他们举兵攻打南疆，以此让南疆的人将皇后娘娘给交出来。 营帐里，沉默一片。 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厉玄琰的霉头。 很快，几个将军就走了进来，他们敏锐地察觉到营帐中诡异的气氛，瞬间就觉得不对。 看样子，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第815章 赶出去 方才蒋德来找他们的时候，他们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如今瞧着这里低沉的架势，越发觉得是不是当真发生了什么十分严重的事情。 不然，一向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皇上，怎么会变得如此的阴沉？ “皇上，您找我们？” 率先开口的，是一直负责西北边关的季大将军，在今天一起来的这些人中，是年纪最大的一个，由他开口最为合适。 季大将军一问了，其他几个将军就都看向了厉玄琰，连带着营帐里的其他人也都纷纷看了过去，想要知道此时此刻厉玄琰究竟会怎么吩咐。 厉玄琰站在最中央，微微低沉着眼眸，抿着唇，该是在思索什么。 “皇上？” 季大将军他们见皇上迟迟不回答，忍不住便又想问。 “季大将军。” 厉玄琰忽然间抬眸，凌厉如猎鹰一般的眼眸一下子就锁在了季大将军的身上，叫季大将军心头忍不住一颤。 但将军就是将军，见惯了生死，经历了风浪，很快就双手抱拳，“臣在，有什么事皇上尽管吩咐。” 厉玄琰双手背在身后，眼瞳微微地颤动着，他抿着唇，仿佛心里不停地挣扎着什么，终于，厉玄琰一步步地走到季大将军的面前，开口说出了叫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话来。 “皇上这……”季大将军语气有些犹豫，皇上这样做是不是有些欠考量啊！ 而李神医却摇了摇头，狠狠地瞪了厉玄琰一眼，语气里全都是不满：“小崽子，你就是这样对青萝的？！” “师傅！”云锦又想拉住李神医，可是，听到皇上刚才交代季大将军的话，她也觉得似乎不应该再帮着厉玄琰说话了。 皇后娘娘如今生死未卜，皇上怎么能…… “将他们两个赶出去。”厉玄琰冷着声音吩咐。 “啊？”蒋德也不明白了，云锦姑娘可是皇后娘娘最贴心的宫女，而李神医又是皇后娘娘尊敬的师傅，皇上竟然下令将他们两个给赶出去？！ “听不到么！”厉玄琰大声呵斥。 李神医这次是真的恼了，“你你你，你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地方配得上青萝！你不管她，不管她腹中的孩子，我管！老头子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像你这样薄情寡性、丧尽天良！！云丫头，我们走！” “无礼！皇上是天子，哪里允许你这般撒泼咒骂！这里也不是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几位将军虽然也有些并不理解皇上方才的吩咐，但是，他们历代忠良，就是要保护大周，保护天家。 自然不允许任何人以下犯上。 说罢，好几个将军面色恼怒地走了上前，作势就想要将李神医给围住。 可是，厉玄琰却再一次吩咐：“让他们走！朕不想看到他们。” “哼！”李神医脸上满是嘲讽：“你不想看到老头子我，老头子我还不想看到你这个没良心的负心汉呢！我呸！” “你你！” “云丫头，走了！” 李神医拽着云锦就出了营帐，两人走得飞快，可是，走了好一会儿，云锦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看着大周营帐，忍不住问说： “师傅，你说皇上他，他真的不顾皇后娘娘的死活了么？” 她看得出来，皇上待皇后娘娘的心意绝对不是说说而已，她不敢相信，前不久还在皇后娘娘床前说着不愿意她从他生命离开的皇上，这才过了一个眨眼，就当真能够完全不管皇后娘娘的生与死了。 李神医又是摇摇头：“我才不管他到底管还是不管，反正他的那些话，摆明了就是要青萝丫头听天由命了，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做青萝丫头的夫君！往后，你可别再什么皇后娘娘不皇后娘娘的了，青萝就是青萝，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她都只是青萝。” 李神医说罢，招招手让云锦跟上去。 但云锦还是有些犹豫，她始终觉得，皇上方才说的那些话，似乎…… 并不是他的真心实意啊。 可是。 云锦心里回想起刚刚厉玄琰的话，他让几位将军各自领兵守住各处要塞，防止厌火、北燕、南疆有所突袭。 除了这些，便再没有其他的了。关于皇后娘娘，他一个字也没说。 “云丫头！快来！”李神医又叫了她几声，云锦只好收敛心神跟了上前。 罢了罢了，皇上都将她赶出来了，她也不能再继续揣测他的心意了。 看师傅如今的架势，该是想自己去救人的，虽说是势单力薄了点，但也好过真的不管了好啊。 云锦跟在李神医身后，在君山猎场里穿来穿去，也不知道究竟走了有多久，终于，在树林深处的一小块空地上，她远远的瞧见了两道身影。 一男，一女。 走进了些，云锦隐隐约约瞧见了女子的模样，不由得惊呼出声：“皇……皇后娘娘？” 第816章 一刻安宁 “嘀嗒……” “嘀嗒……” 迷迷糊糊中，清和感觉到有冰冰凉的水滴打在自己的脸上，这样的感觉，叫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慢慢想要张开自己的眼睛。 可是，清和心里虽然这般想，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像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她越是努力，越想用力，就越是惊异地发觉，自己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她这是怎么了？！ 清和有些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更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身处何处。 未知的事情，让她心里愈发有些慌了，更是不停地尝试着挣扎着，想要搞清楚自己如今的状况。 而守在清和身边的陆子荣，发现她的眼皮有些微微的颤动。 陆子荣凑近了些，伸手轻轻拍打清和的面颊，试图将她唤醒：“清和，清和！你听得到我的声音么？” 当然，眼前的人，除了眼皮子动了动，再没有给他丝毫的回应。 不过…… 听到陆子荣的声音，清和的心莫名就觉得安定而平稳。 清和在心底点点头，想要告诉他，她听得到。 可是，还是和方才一样，她动也动不了，话也说不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现在的她被人点了穴道一般，若是一日没有解除穴道，她便会一直这样僵硬着。 等等！ 清和恢复意识了之后，脑海中的记忆也渐渐清醒过来。 她，她记得，嘶…… 她记得她同陆子荣，他们两个，好像，树林，老虎，地…… 啊……头好痛！ 清和想要让自己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一回想，脑子那种如同刀剑在刺的疼痛，叫她忍不住想要叫出声。 但是，她依旧没有办法动弹，便是疼得她觉得自己都要昏过去了，她还是没办法动一下。 “清和，你怎么样了？你怎么了？你告诉我，你回答我！” 虽然清和并没有说话，但陆子荣还是发现，清和的眼皮动得愈发快了，她脸上虽然没有丝毫的表情，整个人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但是，他就是能感觉得到，清和现在应该非常痛苦吧！ 怎么会不痛苦呢？ 陆子荣目光微微往下一垂，就能看到，清和的后脑上有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是刚刚地震，他们两个人从地面上掉下来的时候，不知在哪里磕出来的。 那个伤口很大，大到陆子荣都能清楚到看到里面的肉，还时不时会跳动。 他们两个人被埋在废墟之下，四面都是漆黑一片，只有头顶有几处细小的缝隙，撒下星星点点的光束来，刚刚好能照亮他们两人如今所在的位置。 别说是陆子荣想用谁给清和清洗一下伤口了，便是陆子荣想要拿布给她包扎一下伤口，都找不出一块干净的布来。 其实陆子荣根本就没有想过，有一天，他居然会和清和一起，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待在一处狭小的空间里。 要知道在过去的时候，不是他想要避开她，就是她成日咋咋呼呼的想要同他争吵些什么。 两个人从来就没有一刻的安宁。 第817章 有救了 但现在。 陆子荣看着那些光束，打在清和的身上，莫名觉得，其实清和这样安安静静的时候，瞧着倒也算是个面容清秀的女子。 没有平时的乖张与火辣，没有一贯的刁蛮与蛮不讲理。 清和就这样静静闭着眼躺在自己眼前的模样，莫名的，竟然会叫他心里头有一种说不出的平静之感。 可是。 陆子荣心里不知有什么情绪在流淌，她这般安静，都是因为地震受了伤。 而她受伤，认真算起来，多多少少也是因为他的缘故。 所以，这一次，他便是想要刻意疏远彼此的距离，最终还是没办法让她远离自己。 她还是再一次因为自己而受伤，甚至…… 要丢掉性命么？ 陆子荣伸手轻轻抚上了清和的面颊，满是灰尘的手指，一点点地覆上了清和左眼下方的那一颗细细小小的泪痣。 他记得，这里原本是没有泪痣的。 他还记得，上辈子，她为了保全他，而不顾自身安危，用自己为诱饵替他引开两位皇兄的暗卫，最后，他找到的，却只有她的尸首。 那个时候，他根本不敢相信，将她抱起，从不落泪的他，那个时候情难自禁地掉下一颗泪珠来。 正正好，就打在了如今清和脸上泪痣的位置。 所以…… 陆子荣将清和脸上的泪痣摸了又摸，所以，这辈子，她脸上的这颗泪痣，是因他而生的么？ 可是。 陆子荣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 他替她不值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他，而不顾自己的安危呢？ 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因为他知道自己心中除了青萝再装不下旁人，便总是对她冰冷到极致，都是这样了，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清和若是知道陆子荣如今心中所想，应该会想说，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她这样的呢。 本来感情这件事情，就没有所谓的值与不值，更没有所谓的什么意义。 心中倾慕，本就是一件玄乎其玄的事情。 天下之人，行人万千。 偏偏就是有些人，叫你只需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 所以，因为知道他心里记挂着另一个人，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总是会第一时间为另一人而考虑。 她才会说想要留下来，看看是不是真有什么蛛丝马迹。 因为她知道，这些事情，他都会想要弄清楚。 而她，不过是想要完完全全地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之前，最后再帮他一次罢了。 谁知道，偏偏她的运气就这般好，能遇上这样的地震。 陆子荣心里情绪万千，不知他这个时候到底应该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她。 “景皇子……清和公主！” “陆子荣！陆子荣！” 远远的，有一道两道呼喊的声音传了过来，陆子荣下意识地就想要拉清和的手： “清和，有人来了，有人来救我们了，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你就会有救了！”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透出了莫名的激动与开心。 第818章 不耽误她 “这里！人在这里！” 厉玄墨和秦峰带着守卫，在密林里穿梭了很久，因为地震的缘故，原先的道路全都被乱石给掩盖住了。 他们要先将挡在路前的乱石清理掉，才能继续往密林深处去。 厉玄墨是早就带了人过来了，等到秦峰来了之后，他们一行人一直从中午找到了快傍晚的时候，才发现有好几处地方形成了地下洞穴。 厉玄墨让人分开，一处一处挨着呼喊，终于在一处被杂草给堆满，差一点就被忽视了的地方，听到了微弱的说话声。 “景皇子！是你么？”秦峰一边扒着草皮，一边让人拿了铲子过来。 陆子荣在地底下听到他们的声音，将清和抱了起来，再与他们回应，“清和受伤了，要快点让太医给她瞧瞧！” 厉玄墨一听，忍不住咬了咬腮帮子，“该死！一个两个的，都受了伤！”这次围猎之行，是触到了谁的霉头不成？就没有一天是安安稳稳的！ “知道了！”厉玄墨心里嘀咕归心里嘀咕，但此时此刻将人救出来才是关键。 众人拿绳子的拿绳子，铲石块的铲石块，很快，厉玄墨便亲自绑了绳子在自己的身上，顺着一路吓到了地底。 因为洞口被铲开了一道口子，所以接着光线，厉玄墨将他们两人的样子看了看，忍不住就惊呼一声： “啊！你们两个，怎么伤成这样了？” 陆子荣只看见清和头上有个窟窿，不知，原来自己的身上也到处都是被石块和砂石磨破的伤痕。 其中有一道口子，直直从他的左肩一路向下划到了腰间，这样大的口子，上面夹杂着还未凝固的血液、脏乱的灰渍，瞧着就让人觉得疼。 “陆子荣，你一点感觉也没有么？”厉玄墨觉得奇怪，陆子荣是神经有多大条啊，竟然这样严重的伤，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 陆子荣摇了摇头，只微微垂眸看着清和，“她的伤比较严重。” 清和虽然身体无法动弹，可她的精神和五感是正常的，她听到陆子荣淡淡的说出的这句话，一下子就叫她的心忍不住跟着猛地一颤。 鼻头忍不住一酸。 眼皮动了动，就感觉到有什么热热的东西，顺着自己的眼角滑了下去。 “你……”厉玄墨微微愣了愣，他没想到陆子荣竟然会说出这般温柔的话来。 厉玄墨的脑子里又回想起最初，清和和陆子荣在太医院初次相遇时，他们两人之间那种复杂的神情，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看了看陆子荣，又看了看清和，然后将绳子缠在陆子荣的身上：“那我们就快些回去，让太医给清和医治。” “嗯。” 陆子荣淡淡应声。 其实只要将地面上压着的巨大石块移除，凭着他的武功，他是完全可以用轻功飞出去的。 但，现在他念着清和有伤，怕飞得太快，会不会有影响，便选择按照厉玄墨说的法子，让人将他们给慢慢拉了上去。 然后他们就坐上了厉玄墨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往营帐的方向而去。 “青萝她没什么事吧？” 将清和安顿好了之后，陆子荣才厉玄墨。 “应该没什么，有孙院判和云锦照顾，皇嫂生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厉玄墨因为出来得早，所以他现在根本就不知道，顾青萝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陆子荣点点头，觉得安心不少，只又将目光落回到清和的身上。 现在，他只希望清和也能好起来才行，她两世都为自己不顾自己的安稳，他…… 他真的要好好想想，究竟该怎么对待她才算是真的不耽误了她…… 第819章 拔营回京 可是，等到他们到了营帐，厉玄墨和秦峰都下了马车，想要让人去请太医的时候，才发现宫里出来的人，都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像是要拔营离开了一般。 “发生什么事了？”厉玄墨一把抓住一个正在忙里忙外的宫人。 那宫人手上还抱着一堆正要收拾的衣衫，一看问自己的是十三王爷，张嘴就要说，可他的目光又往后一挪，就看到跟在厉玄墨身后的陆子荣。 一下子，那都到了嘴边的话，就全部都咽了回去。 陆子荣见状，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而且，他还觉得这件事情恐怕与他有关，甚至同青萝也有关系。 陆子荣让秦峰替他暂时照顾清和，走到那个宫人面前，冷着一张脸，像是逼问一般：“什么事？说！” 那宫人哪里见过这样凌冽的气势，被陆子荣逼问几下，就立马跪在了地上，嘴里连连求饶道： “景皇子，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一个小太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陆子荣见他吓成这样，一双眼睛拼命地左躲右闪的，哪里像是不知道。 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陆子荣也难得同他多费唇舌，直接上前一把狠狠地揪住了那个小太监的领子，一个用力，就将他从地上给拎了起来。 陆子荣还没有来得及擦拭干净脸上的灰渍，如今，他冷着一张脸，上面还带着一道黑一道灰的痕迹，那样子瞧着，简直就跟山中冲出来的土匪一般。 吓得小太监不停扑腾着双脚，什么话都吐了出来：“景皇子！景皇子！你放过奴才吧！是皇上，是皇上吩咐要拔营回京的。皇后娘娘不知怎么的，人不见了。皇上不知道为何，连找也不找一下，就直接下令马上回京了。” “什么？！”陆子荣面容一僵。 厉玄墨也完全不敢相信的样子：“不可能！我皇兄绝对不会丢下皇嫂不管的！” 陆子荣一双眼睛里透着凶狠的杀气，一下子就射向了厉玄墨：“厉玄墨，你答应过我什么？！啊？！” 他折返去救清和的时候，厉玄墨向他承诺，会照顾好青萝，会保护好她的安全。 现在！ 他竟然从一个小太监的口中听说，青萝人不见了，而那个该死的厉玄琰竟然连找也不派人出去找一下，就要拔营回京！ 他不是口口声声说他爱青萝么？ 他不是将青萝当做是他整个生命中最为重要和宝贵的东西么？！ 可是现在他听到的又是什么呢？！ “我！陆子荣，你听我说……” 厉玄墨瞧见陆子荣脸上怒不可遏的表情，他知道他这是真的生气了。 不怪陆子荣，就是他自己也觉得实在是奇怪！ 为什么皇兄会下这样的命令，不过，出于对厉玄琰的信任，厉玄墨下意识地就相信，皇兄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 “听你说？听你说什么？！”陆子荣心头怒火熊熊燃烧。 两世了！ 他居然还会相信，当初那个在青萝的灵堂之上，丝毫没有任何感情地说出青萝该死的男人，会对她好！ 上辈子，是他不敢去争取。 这辈子，又是他的轻信，再一次见识到了厉玄琰的凉薄和无情！ “景皇子，你去哪儿？！”秦峰见陆子荣怒气冲冲地离开，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好，本能地就想把他给拦下。 可是。 “别过来。” 陆子荣脸上的冰冷，叫人心底忍不住生出一股恐惧，仿佛这个时候的他，不再是陆子荣，也不再是北燕的景皇子。 而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厉鬼，要找人寻仇的！ 陆子荣双脚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秦峰愣了一下，才猛地反应过来：“你们，快！快！快到皇上哪儿去！皇上怕是有危险！” “！” 厉玄墨咬了咬牙，心里忍不住狠狠地骂道，该死！ 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每一件事能叫人顺心如意了！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保护皇上啊！”厉玄墨也不敢停留，握了握手中的长剑，也飞快地朝陆子荣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但厉玄墨心中还是忍不住想： 陆子荣，你可千万千万别做出什么傻事来啊！ 天下之大，我厉玄墨好不容易有几个欣赏的人，我可一点也不想与你为敌啊！ ***** “景皇子你不能进去，景皇子，你不能进去啊！” 蒋德守在厉玄琰的营帐外面，本来他瞧见陆子荣好好的回来了，心里宽慰得不得了。 好了好了，景皇子回来了，虽然看着是受了点伤，但毕竟经历了这样严重的地震，受点伤也很正常。 只要人没事，就不会引起大周同北燕之间的矛盾。 而且，景皇子回来了，那么厌火的清和公主也应该安安稳稳的回来了。 蒋德心里正觉得放心不少呢，那边陆子荣走得越来越近了，他才发现，老天爷啊！这景皇子这样大的火气，是要同谁拼命不成么？ 蒋德脑子反应快，一下子就想到了，怕是景皇子知道了皇后娘娘的事情。 景皇子同皇后娘娘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两人之间情谊十分深厚，他自然是会替皇后娘娘抱不平的！ 虽然蒋德也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下那样的命令，但他是厉玄琰身边的管事公公，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必须用尽全力保护好皇上的安危！ 所以！ 蒋德挡在陆子荣的面前，不肯放他进去，一直劝说着：“景皇子，皇上现在有要事在处理，恐怕不能见您。您先回去吧！等皇上将事情处理妥当了，他自然会好好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您的。” “哼！让开！” 陆子荣哪里肯听，因为他自己的懦弱，上辈子他已经失去过青萝一次了，这一次，他再一次听说厉玄琰的冷漠与凉薄，他心中的滚滚怒火，是冲着厉玄琰而去的，可是，又何尝不是冲着自己而去的呢？ 在陆子荣的心底，他也在怪自己。 怪自己为什么当初就没有强势一点，再强硬一点，直接将青萝从这个冷漠到无情的男人身边带走？！ “滚！” 陆子荣直接一掌将蒋德打翻在地，掀开帘子，直接就冲了进去。 他一进到里面，就瞧见厉玄琰明黄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 陆子荣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恶心。 这个男人，还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失望透顶！ “青萝呢？！青萝在哪儿？！”陆子荣直接几步冲到厉玄琰的面前，死死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任凭自己心中的火气上涌，直接一拳就砸在了厉玄琰的脸颊之上。 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 厉玄琰的右眼就立刻乌青了一块。 “青萝人呢？好好的怎么不见了？你不是很能耐么？！人怎么不见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陆子荣肆意放纵自己的恨意。 而厉玄琰不知为何，便是陆子荣拳打脚踢，甚至都伤到了自己身上好不容易才包扎好的伤口，他也一点没有还手的意思。 陆子荣见他不说话，脑子里又想起过去厉玄琰对青萝的种种冷漠，心头的恨意与悔恨不断交织，叫他一向如春风般和煦的面容，变得狰狞起来。 “砰！” “砰！” “砰！” 陆子荣的拳头，发狠地朝着厉玄琰身上砸去，他一边砸着，一边质问：“青萝呢？！你说话啊！青萝呢？！你把青萝藏到哪儿去了？！” “好了，你们别打了！” 厉玄墨才赶到，就瞧见他们两个扭打做一团，赶紧上前将他们两个给分开。 蒋德也跟着进来，一看到厉玄琰脸上和身上的伤，吓得他心头跟着颤了颤，“皇上，皇上你的伤……” “滚一边去。”厉玄琰的声音里也夹杂着一丝怒火。 他的眼睛狠狠盯着陆子荣，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可陆子荣瞧见了他的目光，心头的火又烧了起来，这个人，他有什么资格这样看着他？ 他没能照顾好青萝，如今还要不管不顾地离开这里！ “厉玄琰！”陆子荣想着，就要要冲上去再砸上几拳才觉得解气。 可是！ “一个是大周皇帝！一个是北燕皇子！你们两个真是能耐啊！啊？！话不好好说，打架？！你们当你们是三岁的小孩子么？！” 厉玄墨被他们两个气到脸色铁青，皇嫂现在下落不明，他们不抓紧时间去找人，还有工夫在这里打架？！ “你们两个对得起皇嫂么？！”厉玄墨大声呵斥。 第820章 只是故事 厉玄墨看着这两个如今已经快要失去理智的男人，狠狠地出声呵斥：“你们两个现在闹得再凶又如何？皇嫂就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么？ 你们就算拼的你死我活，皇嫂一点也不会知道！说不定，你们两争斗的这段时间里，皇嫂早就不知道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现在最要紧的，难道不是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考虑要怎么样把人给救回来么？！ “哼，厉玄墨，你以为你们大周这个道貌岸然的皇帝，真的会去救青萝么？” 陆子荣语气嘲讽，看着厉玄琰的眸光也是一片冰凉。 他虽不知道厉玄琰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他不想知道，也根本就不想去知道。 他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厉玄琰下了命令，吩咐众人拔营回京，丝毫没有要管青萝的意思。 他现在这样狠狠打他几拳，不过是想为前世今生的青萝好好出一口恶气。 这样的男人，根本就不配成为青萝身边的那个人。 “陆子荣，我皇兄他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厉玄墨始终不相信，皇兄会当真不顾皇嫂的！ 可是…… “十三，你出去……”厉玄琰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丝毫情绪。 “皇兄！”厉玄墨不肯，他便是在这儿，他们两个都会大打出手，若是他不在这儿看着，他们两个不知道还会闹出多大的动静来呢！ “出去！”厉玄琰语气强硬，甚至还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你母妃的事情，你不想知道了？” “皇兄？你？你怎么？”厉玄墨眼睛骛地睁大，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皇兄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用自己母妃的事情来威胁于他。 “出去，这是朕说的最后一次。” 厉玄琰语气里的冰凉愈发刺骨，但至始至终，他的眼眸一直都落在陆子荣的身上，没有挪开半分。 陆子荣抿了抿唇，也开口说：“厉玄墨，你出去。” 是时候了，他也该好好跟厉玄琰来个了断。 有些事情，他上辈子没有来得及做，这辈子或许是迟了，但是，不管怎么样，只要还没有到绝境，他就还有机会去改变现状。 但，他得先跟厉玄琰做个了断。 “你们……好，我出去。”厉玄墨看着他们两个人脸上坚毅的神情，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不能改变什么，带着蒋德就走出了营帐。 厉玄墨到了外面，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好几眼，他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会说些什么。 但是…… 只盼他们两个，能好好将事情给说清楚，然后，在以最快的速度想办法去救皇嫂才好。 **** 营帐里 陆子荣等到厉玄墨出去之后，确认外面没有什么人能听到他们两人的谈话了，才转过身看着厉玄琰： “说罢，你要说什么？” 厉玄琰眼眸凝了凝，唇角微微往上勾了勾，“呵，你以为我想说什么？”神态轻飘飘的，仿佛根本就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一般。 “砰！” 一声重重的巨响。 陆子荣再一次狠狠地将厉玄琰给撞在了厚重的柜子上，“哗哗哗”，柜子上的书册、匣子，纷纷跌落在地。 “厉玄琰！你别跟我装蒜！”陆子荣咬着牙，每说一个字，嘴里都狠狠地吐出一口气，像极了马上便会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一般。 模样骇人极了。 “皇兄！” 厉玄墨关切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厉玄琰当即便冷声高呵：“滚！” 然后，厉玄琰再一次用那种淡漠到极致的目光，冷冷地看着陆子荣：“装蒜？什么装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子荣死死揪着他的衣领，将厉玄琰的后背狠狠地抵在书柜上。 这是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书柜，上面有许多造型反复的雕花，有牡丹、有芍药、还有气质高洁的兰花。 这些或凹陷或凸出的雕花，在厉玄琰后背的伤口上反复摩擦，很快，厉玄琰的后背就浸出了点点血水。 但，他的脸上始终都带着点点笑意，那种毫不在乎，满不在意的神情，就像是周围所有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一般。 陆子荣被他的这幅模样惹得愈发心底火大，他死死瞪着厉玄琰的眼睛：“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可能，也不会放下青萝不管。说！你下令拔营回京，是不是有什么隐衷？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虽然他十分讨厌眼前的男人，可是，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他不会那般没人性，甚至还希望着方才的一切都是他的胡乱猜测。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他错怪了他！ 没错！ 一定是这样的！ 肯定是这样的！ 可是—— 被陆子荣抵在柜子上的厉玄琰，脸上的淡漠之色不仅没有消退，反而，那种淡漠还一点点地变成了一丝嘲讽。 厉玄琰“啪”的一下打掉了陆子荣的手。 冷着一双眼眸看着他：“什么隐衷？什么打算？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厉玄琰你？！” 厉玄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冷淡着一双眼眸，看着窗外飘过的层层云彩，只留给陆子荣一个背影：“朕是大周皇帝，万事皆以国事为重。你以为，这世间当真有谁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天下么？不会的，那只是故事中才有的人。 而故事，永远永远都只是故事罢了。”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看向天边云彩的眼瞳不知为何，轻轻缩了缩，划过一抹酸楚、还有一股心酸。 但这样一纵即使的神情。 却没有任何人瞧见…… 第821章 你混蛋 “你混蛋！” 陆子荣被厉玄琰的神情整个激怒！ 厉玄墨人在外面，听到里面接连不断传出来的打斗声，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担心。 他一连几次想要进去看看究竟，想要劝劝里面的两个人，可是，他一想到方才皇兄提到的“母妃”，还是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生生地告诫自己，他不能进去。 也不知究竟过了有多久。 里面的巨大声响也渐渐地停了下来。 营帐里一片安静，静得让人觉得仿佛这个时候掉落一根银针在地上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 “十三王爷……皇上他……” 蒋德有些担心，毕竟厉玄琰身上是带着伤呢！ 虽然景皇子身上也有伤，可是，景皇子为了皇后娘娘，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蒋德生怕陆子荣当真将皇上给伤到了，那他可就是有九条命也活不成了啊！ 厉玄墨抿了抿唇，也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进去才好。 两个人在外面想了又想，终于厉玄墨还是放心不下想要进去，手才刚刚触碰到帘子，“哗”的一声—— 就瞧见陆子荣脸上青一道白一道的走了出来。 “哎呀，景皇子你……”蒋德吓坏了，景皇子都被打得这样惨，这脸上到处都是血渍，好像连鼻子都被打歪了一般，那皇上他…… 厉玄墨有些生气，握了握拳头：“陆子荣，你不该这样。” 就算是为了皇嫂，他也觉得陆子荣不应该这般冒然行事！ 可陆子荣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你若是觉得我的行为伤了大周同北燕之间的交好，那你大可修书一封给我的父皇，他自会知道处置我。” 意思就是，你们大周的人都管不着他！也没资格管他！ “你！”厉玄墨摇着头，他觉得陆子荣不该这样。 可是，事情关乎到顾青萝，又有什么该不该的呢？ 陆子荣扫了厉玄墨一样：“有些事，你皇兄不管，我来管。我麻烦你，看好你皇兄，让他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青萝的面前。从今往后，青萝的事情，同他再没有半点关系！” 说罢，陆子荣狠狠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厉玄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不知究竟该怎么说才好，撩开帘子进去，果然厉玄琰也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都快看不出他本来的面目了。 “皇上！奴才这就去传太医！”蒋德火急火燎地出去。 厉玄墨看着自己的皇兄，说他也不是，不说他也不是：“但愿往后皇兄不会因为自己今日的决定而后悔！” 他是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皇兄就不派人去找皇嫂呢？ 哪怕找不到，可为什么就是不派人去找呢？ 现在，皇兄的决定不仅让陆子荣完完全全对他失去了信任，若是将来皇嫂知道了皇兄今时今日的选择，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 但厉玄琰只轻轻抬手，将脸上的血渍擦了擦。 原谅？ 他从来都不求她原谅…… **** 这边陆子荣从厉玄琰的营帐里一出来，湘音就带着大夫来给陆子荣处理伤口。 但陆子荣却一刻也不愿意停下自己的脚步。 他直接找到如今清和所在的地方，里面，木槿正在照顾清和。 太医来瞧过了，说是清和的额头磕到了石头上，影响了她的头部，让她一时半会没办法清醒过来，而且，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谁也说不准。 “景皇子。”木槿站起身。 陆子荣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清和的床边，蹲下来，伸手拉住清和的一只手掌，语气难得的温柔： “清和，青萝被人给抓走了，我得去救她。” 清和听得见他的声音，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 刚刚他们两个人被埋在地下的时候，她有一瞬间其实能感觉到陆子荣对她不是完全没有情谊的。 所以，在太医给她医治的时候，她心中其实有些小小的期待。 期待着，是不是陆子荣这一世，对她会不会有一些不一样了？ 可是现在。 一听到陆子荣说到顾青萝出事了，清和明确地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一块柔软的地方，狠狠地动了动。 那种丝丝的酸楚，丝丝的无奈，还有丝丝希望落空的寂寥，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清和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要向他点点头，然后再装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告诉他，她理解，她知道。 但是，她现在身体不能动弹，所以，她也不知道其实陆子荣在告诉她这番话的时候，她的眉头不由自主地就皱了皱，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很难过一般。 木槿微微吸了一口气，见清和这个样子，只当她是因为受伤难受，就说：“景皇子，你也看到了，公主她如今神志不清，没有意识，你跟她说话，她也是听不到的。” 可是，陆子荣却摇摇头，他伸手覆上了清和的额头，将她皱起的眉头，一点点地抚平摸顺。 他的语气还是柔和的：“不是的，她能听见。我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见。她如今皱眉，并不是身上什么地方觉得痛，是她心里难受。” 心里难受？ 木槿不懂，陆子荣也不解释。 他只是继续抓着清和的手，说：“我得去找她，但是我放心不下你。你这个样子回厌火，你母后看到了，只怕会埋怨你没能照顾好自己。 你若是愿意，我想带着你一起去找青萝。” “什么？！” “主子，你说什么呢？！” 木槿和湘音两个人皆是被陆子荣的话给怔住了。 开什么玩笑呢？！ 湘音脸色一僵，本来主子说要去找什么顾青萝她就已经很不愿意了。 那顾青萝被谁弄走了，弄到哪儿去了，他们一点线索也没有。 这世界之大，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本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现在主子还说什么要带着这个什么昏迷不醒的公主一起去！ 真是！ 疯了不成？！ 木槿也连连摇头，她张大了嘴，又惊又奇，这北燕的景皇子若是将公主给带走了，她要怎么同太后交代啊？！ 她没能照顾好公主，让公主受了严重的伤，若是再将公主交给景皇子，她，她真的是不想活了吧！ 可是，陆子荣一点也不管她们两个人怎么想。 他只是轻轻地拉着清和的手，感受着她手掌心暖暖的温度，继续说： “我知道，很多事情你很委屈。 但是，青萝到底是我的妹妹，我不能就这样不管她。” 陆子荣语气顿了顿，又说：“你若是愿意，眨眨眼睛，或者动动手指，只要你愿意，这一次，我一定会照顾好你。” 第822章 是否相信 “只要你愿意，这一次，我一定会照顾好你……” 陆子荣目光出奇的温柔，拉着清和的手，也在一点点的，不自觉地加重力气。 他并不是在宽慰她，按理来说，如今清和这般病着，也不知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他完全没有必要做出这样的承诺。 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了。 或是出于愧疚、或是出于感动、或是出于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的感情，叫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刚刚同厉玄琰争吵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想明白了。 对于青萝，那是一种因为始终得不到，所以便一直纠结于心的一种情感，叫他久久陷入一道漩涡之中，便是重生之后，依旧没有办法从那彰显出他失败的漩涡之中走出来。 因为身处漩涡，所以，他才没能看到，其实漩涡之外，海域广阔，连天空都是一望无垠。 如今，他之所以还要想去将青萝给找回来，说到底，也是给自己也好，给清和也好，画上一个句号。 当然，这一切都需得清和还愿意才行。 “你若是已经很累了，不愿意再折腾了，不愿意再见到我了，那你就这样静静躺着，我也会派人留下，好生照顾你，直到你能恢复如初，重新回到厌火，往后我便再不会打扰你了。” 陆子荣淡淡地说着，像是在说旁人的故事。 清和将他说的话，全都听在耳中，两道完全不同的声音在她的脑子里不停交织着。 一道声音让她跟他去，而另一道则不让。 一半的自己劝说，她都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这一次为什么还要犯同样的错误？ 而另一半的自己则说，正是因为已经失败过了，那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最坏的结果都经历过了，没有什么会比这更糟的了…… “主子……”湘音一点也不想陆子荣带着清和一同上路，在她看来，主子的身边总是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女人，叫主子都不能安安稳稳地处理如今本该他处理的事情。 北燕的皇帝身体已经越来越不好了，两位皇子之间的争斗也越发白热化，主子若是这个时候还不抓紧时间。 等到两位皇子其中的一位，占据了巨大优势的时候，他们可没有什么好日子可以过了！ 湘音咬了咬牙劝说：“主子，我们还是应该快些回北燕才行，底下的兄弟们都等着您回去发号施令呢！”连顾青萝也不想陆子荣去救。 可不是么？就连厉玄琰都下令直接回京不管那个女人了，他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做什么要主子来管这档子事儿？ 而且…… 湘音又看了躺在床上似乎连喘气都有些困难的清和一眼，也就只有主子才会觉得，这个完全没有知觉的女人能听得到他的声音吧？ 可是—— “啊！” 一直站在清和床边的木槿忽然叫了一声，“动了，我看见公主的手指动了！” 湘音眉头狠狠一皱，“不是吧？都这样了，还真能听见？”该不会是刚刚撞到了吧？ “出去，将你的事情全部交给别人，滚回北燕去。” 陆子荣语气冰冷，连看也没有看湘音一眼，但他拉着清和的手依旧是温和柔软的。 “什么？！”湘音不相信自己所听道的。 过去，只有同顾青萝有关的事情上，主子才会这般霸道和不讲道理，怎么现在？！ “还不快滚？！”陆子荣再次一呵。 湘音咬了咬牙，狠狠一跺脚，没办法只能退出去了。 她打帘出去之后，眼眶里就有些红了。 走了一个顾青萝，现在又来一个清和！ 主子身边老是会有这么多女人！ 他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现在还为了这个什么刁蛮任性的厌火公主，将一直都在他身边伺候的自己给赶回北燕！ “哼！” 湘音心里妒火猛烈燃烧，第一次，她这么的讨厌陆子荣身边的其他女人。 纵使主子要将她给赶走，她也不想让那个该死的臭女人就这般安安稳稳地跟在主人的身边！ 湘音眼底划过一抹淬着剧毒的狠厉，然后才离开了这里。 营帐里，陆子荣已经派人过来，将清和扶回到马车上了。 木槿不放心地看了好几眼：“景皇子，你，你就这样将公主给带走了，你可一定要照顾好她啊。” 陆子荣点点头，伸手为清和搭上一条薄薄的毯子。 他已经让太医给清和换好了药，又准备好了可以支撑一个月时间的药材，跟随他的人中也有医术高超之辈。 他相信，清和跟着他，绝对比留在这里还要安全。 陆子荣从自己的身上摘下一块玉佩，递给了木槿：“回到厌火，你将这玉佩交给厌火太后，你告诉她，等到清和恢复如初之后，我会亲自陪同清和回到厌火，并向太后负荆请罪。然后……” 陆子荣回头看了看安安静静的清和，心里暗暗想着，等他将青萝找回来，将清和的病给治好了，他一定会陪着她回到她的故乡，向她的亲人郑重而风光地求取她。 这，该是她藏在心底，两辈子的心愿吧。 木槿见到陆子荣的神情，又看了看清和。 虽然清河如今还是没有清醒过来，但是，木槿就是觉得，她仿佛瞧见公主因伤势而微微有些惨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木槿沉了一口气，希望公主是真的高兴才好啊！ 陆子荣下令从营地出发，马车在山林里穿梭，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马车忽然间停住了—— “吁……” 马夫将马车停住，“主子，有个男人挡在路中间。” 陆子荣“嗯”了一声，也没有问马夫那人长什么模样，也没问他叫什么名字，就直接让马夫放那人上了马车。 男人的身影如闪电般“咻”的一下就钻入了马车内。 “继续上路。” 陆子荣吩咐之后，马车再一次晃晃悠悠地在山林间左晃右晃地向前驶去。 而马车里，陆子荣看着秦峰将佩刀往马车里一放，然后才说：“怎么样？那些人是不是已经相信，因为厉玄琰不愿意去救青萝，而跟我彻底闹翻了？” 第823章 最好的决定 “皇后娘娘？” 云锦跟着李神医一路往密林深处而去，忽然发现层层叠叠的树林之间，隐约有两道身影。 其中一道身影，瞧着背影就是个女子。 隔得有些远，云锦并不能看得十分真切，但那背影有着一种熟悉的感觉。 走得越近，云锦就越是觉得那背影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忽然间，脑子里灵光乍现，云锦才猛地惊呼一声“皇后娘娘”。 可是，云锦才刚刚说出这四个字来，就觉得不对了。 皇后娘娘这个时候不知道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呢。 而且，那背影虽然同皇后娘娘的背影很相似，但，这女子的腹部却是十分平坦的，并没有丝毫隆起。 “呵。” 一男一女听到云锦的声音，不由得笑了笑。 尤其是那男子，侧过头看着那女子：“果然啊，女儿同母亲最是相似了。” 云锦闻言心里一紧。 那边顾项明同柳蕴玉已经转过身来。 云锦看着同顾青萝有着七八分相似的柳蕴玉，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如今所见。 “你……你……” 柳蕴玉朝云锦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青萝的母亲。” 云锦的目光又向旁边一转，看到同顾老爷子还有顾项亭模样神似的男子，不用多问，就知道，这肯定就是皇后娘娘的父亲了。 云锦用手捂着自己的嘴，瞪大了的眼睛里满是惊讶：“你们不是……” 不是说皇后娘娘的母亲因为难产已经死了么？ 而皇后娘娘的父亲不也下落不明么？ 还有师傅？！ 李神医知道一时半会，云锦根本无法接受这么多的信息，但现在他们没有太多可以浪费的时间，李神医便提议大家在路上边走边说。 他们一共准备了四匹马，像是算准了云锦会来一般。 柳蕴玉看了一眼天色，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金灿灿的蚕宝宝。 这个时节并不是养蚕的最好时节，想来，应该是柳蕴玉所养的蛊虫了。 云锦根本不知道柳蕴玉的身份，但她是皇后娘娘的母亲，想来她如今应该和自己一样，心里面最为担心的事情，就是怎么样第一时间将皇后娘娘给找回来。 果然，没一会儿，柳蕴玉手中的金蚕就顺着盒子的底部爬了几圈，然后停了下来，头朝着西南的方向。 柳蕴玉将盒子收起来，“果然是回南疆了，走吧，没时间了。” 四人翻身上马，一刻也不停留地就朝着西南的方向而去。 路上，李神医才将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了云锦，他告诉她说，因为柳蕴玉当年的事情，没有办法像正常母亲一样在青萝身边照顾她。 但她又着实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所以，让秒玄以李神医的身份出现在青萝的身边，说是教顾青萝和云锦医术，不过是替柳蕴玉照顾她们两个小娃娃罢了。 后来，李神医见云锦却有学医的天赋，而这边顾项明身体内的毒素也愈发严重，需要他集中精力去化解。 他这才将自己医术的精华，都教给了云锦，让她能替他照顾青萝的安危。 云锦听着，心里忍不住便想，果然，这天下就没有不疼爱自己儿女的父母。 便是柳蕴玉同顾项明那般艰难的时候，还是会第一时间让自己最信赖的人去照顾自己的女儿。 云锦猛地就想到，对于柳蕴玉和顾项明来说，便是让他们舍掉自己的生命，他们都要保护青萝的安危。 可是！ 可是厉玄琰！ 那个，青萝一心一意放在心上的男人，居然那般无情决意！ “真是个混蛋！”云锦想着就忍不住骂了出声。 她陪着顾青萝这么多年，将她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看在眼中。 亏她还以为厉玄琰带青萝是真心的！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这世间当真有白眼狼！有那种良心被狗啃了的混蛋！ 不过，顾项明却不这么认为。 “我倒是觉得，厉玄琰他这番样的决定，对青萝来说才是最好的。” “什么意思？”云锦不明白，厉玄琰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管皇后娘娘到底是生是死，这怎么就是最好的决定了？ 这明明是最最最叫人厌恶的决定才对！ **** 那边，秦峰上了陆子荣的马车。 陆子荣就问说：“那些人是不是已经相信？” “嗯！” 秦峰点点头，压低了声音继续同陆子荣说：“你走之后，我继续装作要劝皇上，想要让皇上派些人给我，让我能去救皇后娘娘，但皇上还是不肯答应。 我再三劝说，闹出了好大的阵仗。皇上一怒之下，说我插手君上之事，就将我给轰了出来，还不许我跟着一同回京。” 在外人看来，厉玄琰这才是铁了心不打算管皇后娘娘的事了。 而秦峰则因为惹怒了厉玄琰，被赶了出去，恐怕一时半会间，皇上身边就没有可以用的人了。 这样，他才能从厉玄琰的身边离开，能够和陆子荣汇合，一同去寻找皇后娘娘的下落。 “他还真是会演戏啊。” 陆子荣眼睛半眯。 刚刚，他听到小太监说那番话的时候，第一时间确实十分震怒，但同厉玄墨一样，他稍稍一想，便觉得厉玄琰应该不会这样做的。 所以后来，当厉玄琰将厉玄墨他们支走之后，他嘴上虽然继续同厉玄琰争吵，但却冷静下来，走到桌边用纸笔写下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同样的，厉玄琰也回给了他四个字： 将计就计。 陆子荣虽然愣了愣，但很快，随着厉玄琰的视线，他隐隐瞧见营帐外面有一道女人的身影一晃而过。 陆子荣虽不明白，厉玄琰说的“将计就计”指的是什么，也不明白，那道女人的身影究竟是谁的。 但，他看到厉玄琰朝着自己点了点头，然后便抓着陆子荣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衣领上。 然后，再一个交汇的眼神。 陆子荣心领神会地便一拳打了上去，他们两个才在营帐里闹出了这样一场闹剧。 “我从营地里出来的时候，听到旁边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要咱们配合他演这样一出戏？”秦峰不明白。 第824章 是你？ 他们现在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将皇后娘娘从营地里带走的，他们也不知道叶言秋在这里面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可是，不管怎么说，皇后娘娘的身份摆在这里，只要皇上对皇后娘娘始终紧张和在意，会一直派人去寻找皇后娘娘，那么对于那些将皇后娘娘掳走的人来说，皇后娘娘就是有价值的。 而且，皇后娘娘马上就要生产了，她怀着大周的皇子和公主。 可以说，现如今不敢是谁，只要能够挟持住皇后娘娘，就等同于挟持住整个大周的咽喉，可以随意向大周开条件。 但是！ 皇上却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表现出完全不顾皇后娘娘安危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他难道就不怕，那些人得知皇后娘娘已经被大周放弃，会觉得自己所花的功夫都白费了，然后，他们若是恼怒将这股怨气发泄在皇后娘娘和皇子公主的身上的话…… 那如今皇后娘娘的处境不就十分危险么？ 陆子荣其实一直也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厉玄琰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他想了半天，始终都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罢了罢了，”秦峰向来就不会猜厉玄琰的心思，反正这只是皇上表现出来给外人看的假象，他其他的什么也不用多管，只需要想办法找到皇后娘娘的踪迹，将皇后娘娘带回来就行。 而且…… 秦峰想着，脑子里又浮现出了叶言秋穿着青衫，头上绑着青色纱绸回过头对着自己歪头浅笑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就沉了一口气。 这次。 他若是能见到秋妹，不管怎么样，他都一定要将所有的事情问问清楚。 再不会让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就走了。 她做的这一切事情，他都会想办法同她一起承担…… 两个男人心里各自想着事情，显得十分安静。 倒是马车外“嘎吱、嘎吱”的声响，在繁茂的树林里，将周围的一切都衬得愈发安静了。 “嘎吱……嘎吱……” 马车绕过层层叠叠的山脉，向着南疆的方向前行…… 而另一边 正骑在马上一路朝着南疆飞速奔驰的柳蕴玉四人，也在说这件事情。 秒玄专注医术和蛊术，对人心算计，其实并不十分了解。柳蕴玉在南疆之时虽也见惯了人心险恶和阴谋算计，但这件事情牵扯甚广，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 倒是顾项明。 他是首辅顾泰清的长子，在遇到柳蕴玉之前，他可以说是顾泰清最倾心培养的接班人。虽然他已经多年不问朝政，但是，若是他们四个里要选出一个人来猜测圣心，也就只有他顾项明可能会猜到一二。 “我想……或许厉玄琰是故意这样做的。” 顾项明不认为厉玄琰真如云锦所言，是个没有良心的人，至少在青萝这件事情上，他和柳蕴玉都觉得，厉玄琰对青萝是有着真心的。 那么，在厉玄琰对青萝绝不是无情无义的基础之上，他现在所作出的决定就十分不和常理。 一件事情一旦不和常理，就肯定有什么，是他们所忽略了的。 顾项明认真地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好好的想了又想，才忽然明白，厉玄琰这样才更能保住青萝的性命，也更能保全大周。 云锦不明白顾项明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项明这才将返魂香的事情都告诉了云锦。 “他们已经得到了炼制返魂香需要的所有物品。不过，我猜测他们恐怕不仅仅是需要炼制返魂香而已。” 因为柳蕴玉了解南疆的这些人，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最关心的只有自己的计划。 不管是谁，身份如何，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们往往会用最简单和最直接的方式去活得他们想要的一切。 而青萝腹中一阴一阳的龙凤胎血，还需要在未出生之前就取得，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就是趁着云锦离开的时候，直接让叶言秋刨开肚子将血取了就走，根本不需要将青萝整个人一起带走。 也就是说，青萝对于他们来说，是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还必须要带回去才行。 而在柳蕴玉的记忆中，南疆的各种秘法蛊术里面，需要一个大活人的十分稀少，只有其中的三四种而已。 而且，不管是哪一种，都需要长时间对他们需要的人进行观察，不断根据那人的身体情况喂蛊虫或汤药，以达到他们最终的目的。 算算时间，最短的一种蛊术也需要至少三个月的时间。 再算上从君山猎场一路回到南疆的时间，前后加起来也需要差不多四个月的时间。 所以说，在至少四个月的时间里，青萝会足够的安全。 但是！ 但，厉玄琰若是太过在意青萝，铺天盖地地派人去寻找她，便会给南疆的人造成一种无形的压力。 会促使他们想出各种古怪而折磨人的法子，来加速进程，以便更快达到他们的目的。 这个过程…… 顾项明说着就不由得握紧了柳蕴玉的手，当年南疆那些人将柳蕴玉捉回去之后，也在她身上尝试了同样的蛊术。 因为柳蕴玉自身对许多蛊术已经免疫，而且，她熟知各种蛊术的破解之法。 南疆的长老们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她，想要摧毁她的意志，让她重新变回那个可以被他们轻易操控的傀儡。 其中的痛苦，柳蕴玉便只是稍稍回想，心底都会忍不住生出一股要将那群老不死的魔鬼全部杀掉的恨意！ 所以…… 云锦抿了抿嘴唇：“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厉玄琰不让他们去找皇后娘娘，是为了皇后娘娘的安全？” 云锦觉得不是。 厉玄琰从哪里能知道这些呢？ 这些南疆皇室才能知道的秘密，厉玄琰怎么可能会知道，又怎么可能会想到呢？ 说不定，只是他的这个命令碰巧撞到了这点上。 在云锦看来，厉玄琰现在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一个始乱终弃，对青萝根本就没有半点真心的大渣男！ 顾项明微微抿唇，虽然云锦这样想也确实很有道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顾项明心里就是觉得厉玄琰似乎应该是知道的。 而且。 厉玄琰下令不让人去找青萝，除了能够暂时保障青萝的安全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这样做，其实是能够最大程度减少各国之间的摩擦的。 这次各国使臣来到大周，除了南疆使臣莫名其妙全都消失不见之外。 北燕的皇子、厌火的公主、大周的皇后都出了事。 这样敏感的时刻，但凡有丝毫的举动，都会影响各国的情绪。 若是有人趁机挑拨，随便一些流言蜚语，就足以引起巨大的波澜了。 所以。 顾项明心里其实还是很理解如今厉玄琰所做的决定。 当然了，他们几个去到南疆，最好能见到厉玄琰私下派去救青萝的人。 若是见不到！ 厉玄琰这个臭小子，可就等着吧！ **** “哒哒……哒哒哒……” 马蹄阵阵，吵醒了昏迷不醒的顾青萝。 她迷蒙着睁开眼睛，就瞧见了自己的身旁坐着一个男人。 脑子猛地清醒过来，顾青萝就想要翻身坐起来，然后离这个男人越远越好。 可是！ “别白费力气了，你吃了药，浑身都不能动弹。” 楼九爷阴冷而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顾青萝的耳边炸开。 顾青萝眼睛转了转，就瞧见，他穿着一身洁白如皓雪的衣服，头发随意地散开，看上去好不惬意。 可是他眼底的冰凉神色，却像是索命的厉鬼，叫人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是你？” 顾青萝脑子飞快地运转，将这几天的事情串起来。 在南疆消失不见的叶言秋忽然跟着他一起回来，清和在宴会上忽然发狂，她为了救清和不得不同楼九爷做的那个交易，让他能够进入君山猎场找三眼白虎的踪迹…… 到了君山猎场之后，他就再没有出现过，连他的随从也很少出现。 再后来，她乘的马忽然间失去理智，引得她和厉玄琰到没有食物的密林，将他们困在阵法之中，让她和厉玄琰不得不想出吃马肉的法子，然后马血的气味再引来了三眼白虎…… 她和厉玄琰纷纷受伤，回到营地，人手不够，不得不需要叶言秋帮忙。而叶言秋不再是她们所熟知的那个叶言秋，早已经成了他的人。 叶言秋将云锦支走，再喂她吃下能够改变身形的蛊虫，控制了她的心神，将她带出来！ “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安排的。”顾青萝眼中闪着惊异，她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她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这么早以前就开始布局，将所有的事情都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呵呵。” 楼九爷轻轻笑了几声，仿佛她猜出是他来，一点都不觉得诧异。 “比我预想的时间，要快上那么一会儿。”楼九爷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一丝欣赏，好像能够猜出来所有的事情都是他的安排，是一件十分值得赞赏的事情一般。 顾青萝瞪了他一眼，脸上是明显的厌恶之色，“你想做什么？” 这个男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将她给控制起来。 而且！ 他能将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他肯定是在图谋什么的！ 等等！ 顾青萝忽然想到了什么，低下头，望向自己的腹部—— “啊！我的孩子！你把我的孩子怎么样了？！我的孩子呢？！” 顾青萝一双眼睛瞪大，若不是她如今浑身不能动弹，她简直会直直冲过去，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将眼前的这个男人整个撕碎！ 她原本高高隆起的腹部，现在一片平坦，根本没有丝毫怀孕的迹象。 可是！ 不知道为什么，顾青萝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她连自己什么时候将孩子给生出来了都不知道！ 在她昏迷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呵呵。” 楼九爷又轻飘飘的笑了笑，“我还在想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 “你！” 顾青萝咬着牙，虽不能动弹，但她看着这个男人的眸光狠厉得像是最锋利的刀剑。 “你把我的孩子拿到哪里去了？你若是伤到他们一分一毫，我发誓，我便是化作厉鬼，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顾青萝眼底的恨意与怒火实在是太过猛烈。 仿佛能够瞬间将周围的一切都瞬间点燃一般。 楼九爷幽深的眸光稍稍凝了凝，不知道心里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直挂着的淡淡笑容就有些绷不住了。 他的唇角一点点往下移，然后，好看又妖孽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楼九爷转过头，不再看她：“呵，就凭你，你以为你这个样子，还有本事威胁到我么？” 声音里一如既往透露出毫不在乎，但若是细细一听，又会发现里面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情绪，叫人有些捉摸不透。 不过，这个时候的顾青萝可没有心思去琢磨他的情绪，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自己如今空空荡荡的肚皮之上。 顾青萝眼睛里泛着红光，她死死地瞪着他，拿出了自己所有的气场和自信：“我现在这样又如何？只要我还能喘气，只要我还活着！我便一日不会认输！我会想尽所有的办法将我的孩子给拿回来！” “砰！” 顾青萝话音刚刚一落，楼九爷身形一闪，就猛地一下用手狠狠砸在她耳畔的木板之上。 “你给我闭嘴！” 楼九爷眼瞳里压抑着巨大的风暴，仿佛她只要再说出一个字，他就能马上摧毁了她。 楼九爷一双拳头用力地握紧，死死地握紧，他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见到她如今的神情！ 可是，顾青萝却毫不示弱地瞪回他。 甚至，她的眼睛还往上一挑，带着说不出嘲讽和挑衅，根本就看不出，现在她才是那个被人控制住，连自身安全都有危险的人。 “呵！” 两人对视了不知道多久，马车里安静得出奇，终于楼九爷才又轻轻笑了一声。 “果然是大周皇后，这个时候了，一点也不怕死。” 第825章 会相信么？ “大周皇后果然一点都不怕死啊。” 楼九爷轻轻一笑，脸上的阴鸷神情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再眨眼时，他又带上了才来大周时的儒雅神情。 如不是顾青萝清楚地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心思深沉，计谋歹毒，恐怕差一点就会被他给骗了。 她虽不能动弹，但还是往上一个挑眉，毫不畏惧地对着他的一双眼睛：“怕？你不是就想我怕么？” 所以，她若是当真怕了，可不就是着了他的道么？ 她可一点也不愿意，这般轻易就叫人给拿捏住！ 楼九爷看着她脸上的倔强模样，神色忽然间就有些恍惚，眼神稍稍有些晃动，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一下子，楼九爷一直都让人捉摸不透的一张脸上，居然稍纵即逝地划过了一抹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顾青萝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他如今的反应是故意装出来的还是什么，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搞清楚状况，她要想办法找到自己的两个孩子，带他们离开。 而这边，楼九爷也很快恢复了过往的冰冷幽深，他看着顾青萝一双眼睛转啊转，想也不用多想，就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又轻轻一笑，靠近她的身边，甚至都能闻到顾青萝身上散发出来的点点香气。 “呵，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的两个孩子呢？”威胁的口吻，一下子就戳中了顾青萝如今的要害。 “你把他们怎么了？！” “没怎么，甚至我还让人将他们两个好好照顾着，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顾青萝心里头不由泛出一股恶心，面前男人捉摸不透，她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楼九爷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说：“也不想做什么，就是想带你从大周出来，到处走走散散心，不好么？” 散心？ 顾青萝心里冷冷笑了笑，这个男人真当自己是三岁的孩子么？这样的话说出来，难不成还想着她会相信？ 楼九爷又笑了笑：“看样子，你是觉得不好了，不过，反正现在你也回不去，不如就好好留在这儿。哦，对了。” 楼九爷声音忽然一顿，眼睛一下子就落在顾青萝的身上，死死地盯着她。 顾青萝被他这目光一瞧，心里头忍不住就跟着一跳，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个人是不是要说出什么她一点也不想听的话来。 果不其然。 楼九爷唇角微微往上一勾，故意放缓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你还不知道吧？你们大周皇帝知道你不见了，你猜他有什么样的反应？” “！” 顾青萝心里又是狠狠一跳，厉玄琰，他怎么好好的提起厉玄琰来了？ 顾青萝听到厉玄琰的名字，脑子里就浮现出她昏迷之前，厉玄琰坐在她的床边，拉着她的手，一遍遍让她不要放弃的画面。 心头微微抽了抽，顾青萝鼻子忍不住就有些发酸。 不过，她也很快反应过来，楼九爷先是提及她的孩子，现在又拿厉玄琰说项，不过就是找准了她最为关心和紧张的人，想要一点点摧毁她的内心。 顾青萝咬了咬牙，硬是不让自己露出丝毫异样的神色，她眼睛里闪着光亮，像是不管他将会说出什么，她都不会轻易相信一般： “你以为你现在说的话，我还会相信么？” “哈哈哈。”楼九爷像是算准了她会这般说一样，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之色，相反，看上去更像是等着待会儿她知道真相之后，会露出怎样伤心难过的样子。 那样子，应该看上去很让人开心吧？！ “平生，你进来。”楼九爷沉声低唤。 很快，马车的帘子就被人从外面撩开，顾青萝这才想起来，她似乎有很久都没有见到过平生了。 莫平生低着头，顾青萝看不清他的样子，可是，她却看得清，他的脚步非常的低沉缓慢，俨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平生，你怎么了？”顾青萝以为是楼九爷故意让平生来的，肯定是他，肯定是楼九爷拿身份压平生，让他来要对她说些什么！ 可是。 “不是的。”莫平生声音有些打颤，两只手不知因为什么而不住地抖动。 “皇后姐姐！”莫平生声音哽咽，一下子就扑倒顾青萝的身边，像是替她鸣不平一般。 顾青萝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可是，她还是不相信厉玄琰对她会有什么不好的。 “你出去。”顾青萝冷着声音开口。 她一点也不想跟这个男人有丝毫的接触，甚至，他就像是盘踞在最阴暗处的毒蛇，平日里根本不让人瞧见，只是伺机等候着，抓住一个机会，便猛地一下子，狠狠咬上猎物的脖子。 这样的人，心里的诡计与阴谋，不知道藏得有多深。 楼九爷眉毛微微一挑，“好，我出去。不过，顾青萝，有的事情我觉得你还是知道了比较好。 别以为装作不在乎、不想听，你就真的不会知道了。我这是为你好，你早知道了，早点接受了，便再不会对这个世界有任何的奢望了。” 然后，她的心里没有了希望，便只会剩下无尽的绝望。 啊。 那时候，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想想，还真是让人觉得激动呢！ “滚出去！”顾青萝厉声一呵，他真是恶心！ “啧啧啧，你还真是无情啊。”楼九爷笑着就走了出去，只是走之前，他又看了一眼莫平生，嘴唇动了动，才终是退了出去。 “皇后姐姐，你，你会痛么？”莫平生看着顾青萝的样子，生怕她会有哪里觉得疼了。 他都跟楼九爷说过很多次了，皇后姐姐身体不好，让他不要欺负她，可是师傅就是不听。 甚至，到后面他说一次，师傅就罚他一次，每一次都狠狠拿竹条抽他的后背，现在还疼着呢。 顾青萝看着莫平生眼睛噙着的一抹委屈，知道他是真的担心自己，便努力朝着他笑了笑，说： “我不疼。” 而且，她也是真的没有觉得疼。 虽然她不记得自己的孩子究竟是怎么生下来的了，而且，她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被人带到这里来的。 但是，她醒来之后这么一段时间了，她是真的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更叫她觉得奇怪的是，因为之前她被三眼白虎惊吓，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死了一般。 可是现在，她除了浑身不能动弹之外，她感觉得出来，自己的身体深处，似乎有一道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向她的四肢，叫她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真的么？真的不会觉得痛么？”莫平生看着顾青萝如今瘪瘪的肚子，想起楼九爷是怎么叫人活活将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拿出来的画面，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 顾青萝见莫平生盯着自己的肚子有些失神，一下子就问：“平生，你是不是知道我的孩子在哪儿？你告诉我，平生你告诉我！” 莫平生点点头，又用手抓着顾青萝的手，像是要叫她不要这般激动：“皇后姐姐，你的孩子没事，他们两个都很好。现在就在你后面的一辆马车上，师傅还找来了两个奶娘，照顾他们，给他们喂奶呢。” “奶娘？照顾？喂奶？”顾青萝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了。 这个楼九爷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将她挟持，又让人这般照顾自己的孩子。难不成他是想要用他们三个的性命来要挟厉玄琰么？ “皇后姐姐，那个，他，那个……”莫平生支支吾吾的，不知是在担心什么，话到了嘴边，就是犹豫着不敢说出来。 “是和厉玄琰有关的么？”顾青萝问。 “嗯！”莫平生点头，再点头，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始终看着她。 顾青萝看得出来，平生的眼睛里并没有任何的算计和诡计，他的眼睛里是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对她的关心和担忧。 “你想说的话，跟你师父没有任何关系是么？”顾青萝又问。 “嗯，”莫平生再次点点头，“虽然我想告诉姐姐的，和师傅想让我告诉姐姐的是同一件事情。但是，平生并不想让姐姐不高兴，更不想让姐姐觉得难过。” 莫平生越说头越低，仿佛他只要开口说了，就一定会伤了顾青萝的心一般。 顾青萝见状，心里也隐隐猜到了一些。 她知道，平生是个好孩子，他对她从来都不会有任何的私心，他只会想要她好。 抿了抿唇，顾青萝才开口：“说吧，怎么了？是什么事情，我想知道。” “我……” 顾青萝这般说了，可莫平生却又犹豫着不敢说了。 “说吧，没事的。” 莫平生如今越是犹豫不决，越是让顾青萝心里如同打鼓，仿佛真的会有什么让她完全不敢相信的事情发生一般。 “是……是大周皇帝，他……”莫平生慢慢一点点地开口，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不停地打量顾青萝的神情。 最后，他实在是憋不住了，眼睛一闭，心里一横，噼里啪啦地就将所有的心里话倒了出来： “是大周皇帝，他知道姐姐你不在了，并没有派任何人来找你，也不许任何人来找你，还直接下令拔营回京。姐姐！他，他怎么能这样对你啊！” 莫平生越说，声音里的委屈就越是明显，仿佛此时此刻，他就是被厉玄琰所“抛下”的那个人一般。 顾青萝有些懵了。 莫平生的话，她每一个字都听得明白，可是当她将所有的字串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有些听不明白了一样。 什么叫他没有派人来找她？ 什么叫他还不许任何人来找她？ 什么又叫做他直接就下来拔营回京了？！！ 顾青萝只觉得自己眼前仿佛猛地一黑，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在霎时间变得暗淡了起来。 他……他就那样走了？ 他就这样什么也不管的就回京了？ 顾青萝的脑子里忽然就浮现出了许多画面，有上辈子的，也有这辈子的。 有高兴的、也有不高兴的。 一幅幅画面在她脑子里来来回回，让她整个人都呆住，没有说一句话。 “姐姐，你，你别难过。平生还在这儿，平生还陪着你！”莫平生怕顾青萝想不开，就用自己的手紧紧地抱紧了顾青萝的手臂。 其实，他才刚刚将这些事情说出来，他自己都有些后悔了。 他看得出来皇后姐姐有多在乎那个臭男人，他将这件事说出来，皇后姐姐肯定会伤心难过的。 可是…… 莫平生心里又很矛盾，他虽然年纪小，但是也知道，这件事情这样重要，不应该也不能瞒着她。 所以，他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才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顾青萝已经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莫平生开口的一瞬间，她觉得心底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地坍塌了。 “平生，你出来。”楼九爷在外面将里面的情况听得清楚。 既然莫平生已经将该说的都说了，这个时候，就该让她自己一个人好好待着了。 陪伴？ 安慰？ 呵，她还需要么？ “师傅，我……”莫平生不愿意出去，他怕自己走了，皇后姐姐一个人会支撑不住。 可是，楼九爷就是想要看到顾青萝崩溃。 一个崩溃了的女人，一个被抓住了把柄的女人，才更好的控制，不是么？ 所以，楼九爷也不多说，直接撩开帘子，一把揪住莫平生的衣领就将他从顾青萝的身边给拎了起来。 但，就是这个瞬间。 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顾青萝脸上那种失望、绝望的神情。 一下子，楼九爷手上的动作忍不住一僵，好看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然后。 他才又恢复到平日里那诡秘而妖孽的模样，朝着顾青萝笑了笑：“原来，大周的皇后也会有这样的神情啊，呵呵呵……” 说罢，他就拎着莫平生退了出去。 只留下顾青萝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马车里，仰着头看着空空荡荡的马车，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第826章 藏着秘密 “放开我！你放开我！” 莫平生被楼九爷拎着出来之后，立马就挥动着拳头，不停地打在楼九爷的身上和手臂上。 他听得到楼九爷心底的声音，他清楚地知道，楼九爷心里怀得很，他就是故意要让皇后姐姐伤心难过的！ “你怎么这样！”莫平生语气不满又拳打脚踢，瞧得旁边的侍从，一个个都吓坏了。 他们里面可没有谁敢这个样子同楼九爷说话，更不敢再楼九爷面前这般造次！ “疯够了么？疯够了，就回你自己的地方去待着！”楼九爷也不给莫平生好脸色看，直接拎着他的衣领往旁边一丢，就将他小小的身子直接从马车上丢了出去。 莫平生本来就年纪小，遇到事情没有成年人的理智与沉稳，这样被楼九爷一扔，心里更是气愤极了，又说几句： “哼！虽然那个讨厌的皇帝哥哥不让人来救姐姐实在是可恶，可是师傅你才更可恶！你将姐姐抓起来，将她困住！还不知道给她下了什么蛊，让她没有办法动弹！你才最可恶了！ 你明明知道皇后姐姐讨厌你，不喜欢跟你待在一起，你还偏偏这样做！你简直！你简直……” 莫平生心里替顾青萝抱不平，可是，从小就被他师傅师兄保护着长大的他，根本就不会说出恶狠狠的话来。 莫平生心里生气，想要好好骂楼九爷几句，可是，想了又想，最后半晌才挤出一句：“你简直不要脸！” 周围的人闻言，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莫平生这是找死啊！ 众人立马抬头看向楼九爷，果然看到，被莫平生用生疏的词语指责的楼九爷，脸上一片冰冷，那目光直直叫这初秋时间的天气，骤然冰冷，让人冷不丁就要打个寒颤。 莫平生却不怕，他没有感觉到楼九爷心里的愤怒，所以他觉得他便是说出了心底的话，楼九爷也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 于是乎，莫平生还继续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对上楼九爷的目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为皇后姐姐出一口气一般！ 而且！ 楼九爷是真的太过分了！ 明明他就知道，皇后姐姐心里明明一点也不想跟他有丝毫的关系，可是，他就是偏偏要将皇后姐姐绑过来。 还让月华去骗皇后姐姐！ 欺骗在先，再用霸道强硬的法子将皇后姐姐给困住，丝毫不管她心里的想法，最后，还要他将厉玄琰的事情说出来，让皇后姐姐伤心难过。 莫平生越想越觉得眼前的男人简直就是魔鬼，愈发不愿意控制脸上的愤怒之色。 还是蓝凤凰走过来，一把将莫平生从地上给揪起来，“我看你这个小兔崽子是真的不想要命了！” 顾青萝那个女人是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要了，这样的话也敢说出来！ 还有…… 蓝凤凰飞快地看了一眼楼九爷，这莫平生说的什么话，怎么听上去，像是楼九爷故意要将那个女人带在身边一样？ 明明，这应该是长老们的意思吧？ 将这个女人带回去，还有其他的用处，向来都做事干净利落，从来都不拖泥带水的楼九爷，怎么会故意带一个女人在自己的身边？ 而且，这个女人虽说长的是不错，但她早已嫁做人妇，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不对不对！ 蓝凤凰摇了摇头，她怎么跟着这个莫平生一样，脑子里尽想这些有的没有的？ “带他下去。”楼九爷沉声吩咐。 蓝凤凰一愣，主子这是不打算追究莫平生的出言不逊了？ “听不懂？”楼九爷语气有些不好了。 蓝凤凰赶紧点头，“是！”拎着莫平生就往后面的马车走，但走了几步，就又听到楼九爷开口道：“好好照顾他。” 蓝凤凰手上的动作一僵，不明白楼九爷为何要这样吩咐，但她也不好问什么，只能按照吩咐行事。 蓝凤凰将莫平生拎到马车上之后，就看到也好几个南疆侍从，手里端着鲫鱼乌鸡汤，送到了顾青萝两个孩子所在的马车之上。 很快，就听得几个妇人乐乐呵呵的议论之声： “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对女主人可真是好么？生了两个孩子，却找来我们五六个奶妈轮流照顾这对龙凤胎。” “可不是么！本来我是瞧中他们开出的高价，一天一两银子，这已经是王婆子我这辈子挣得最多的一次了！而且还不止这些呢！瞧瞧这软缎铺成的垫子，瞧瞧这紫檀木雕刻的桌子。” “是了是了！还有这每天一日三顿的好吃食，为的不就是让咱们多出点奶水，好将他们的两个孩子喂得白白胖胖的么？！” “就是啊！老娘年轻的时候，咱们就没有遇到这么个对我掏心掏肺的男人？！” “你？那还不是因为你长得丑呗！” “哈哈哈哈……” 蓝凤凰越听眉头越是紧紧地蹙着。 她越发不明白主子的心里到底是怎么算的了？ 明明长老们只说让他们来大周，将炼制返魂香的东西全都带回去。 他们顺利地拿到之后，不就应该立马解决掉顾青萝和她刚刚出生的两个孩子，以免夜长梦多么？ 可为什么，楼九爷偏偏不听，还让他们将他们三个好好照顾着，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楼九爷还不让他们将这件事情散布出去。 也就是说，楼九爷似乎是连长老们都不想告诉的，他不想让长老们知道顾青萝和她几个孩子还活着，更不想让长老们知道他们如今在哪儿。 蓝凤凰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总觉得楼九爷心里似乎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叫她根本就想象不出来的秘密。 马车外面，妇人们议论的声音接连不断地顺着风势飘了出来。 与她们叽叽喳喳、欢欢喜喜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顾青萝的马车里，就她一个人静静地躺着，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神情，就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马车的车顶。 除了时不时眨眨眼之外，便再没有其他丝毫的反应。 气氛压抑得叫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一般。 她就这样静静待着，脑子里将刚刚莫平生说的话，想了一遍又一遍。 厉玄琰…… 你是真的就这样什么也不管了么？ 为什么，她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地碎掉，好痛好痛，可是，她却感觉不到自己的眼泪呢？ ***** 回京的马车之上 “青萝！” 好不容易才睡下的厉玄琰，忽然间感觉到胸口一阵刺痛，猛地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股刺痛，叫他呼吸一凝，可是，当他坐起来之后，疼痛的感觉却忽然间就消失不见了。 仿佛，只是他的一个梦罢了。 “皇上！皇上！”在外面守夜的蒋德一听到厉玄琰的动静，就立马进来了。 他看见厉玄琰坐在床上，头上还不停地冒着汗，瞧着眼睛有些晃神，微微叹了一口气，就说：“皇上又梦到皇后娘娘了？” “蒋德！” 厉玄琰眼眸一凝，一下子就瞪了蒋德一眼，生生打断了蒋德的话。 蒋德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自打他们从君山猎场拔营回京之后，皇上就下了命令，从今往后，不许任何人提起皇后娘娘，也不许提起顾青萝三个字。 如今，蒋德重新提及，惹得厉玄琰不悦，蒋德立马就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发抖。 可是，蒋德心里却觉得很奇怪。 明明……明明皇上自己时常都会梦到皇后娘娘，怎么就不许他们提及了？ “除了你，还有什么人听到了？”厉玄琰沉声询问。 蒋德摇头，“皇上说了只许奴才一个人在外面候着，所以，便没有其他人了。皇上放心，皇上刚刚虽然惊呼一声，但声音并不算大……” 言下之意就是，皇上您就放心吧，没有人知道，其实你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偷偷想念皇后娘娘的。 厉玄琰这才沉了一口气，挥挥手，让蒋德出去。 他等到蒋德出去之后，才慢慢地靠在了一个软枕之上，目光微微有些放空，心里想着： 青萝，你会怪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么？ 我下令不让他们去救你，你若是知道了，肯定会怪我吧？ 可是！ 厉玄琰死死地攥紧了拳头，现在，除了这个法子，他再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若是可以，他真是恨不得自己亲自去救她。 可是…… “呼呼”一阵风过。 吹得外面的树梢不停地晃动，树干的影子倒影在马车之上，瞧着还有些像人影。 厉玄琰眼睛半眯着，他不知道究竟是谁，这段时间总是会偷偷地在他周围探查。 就像是想要将他如今的一举一动都看清楚，想要弄明白，他是不是真的打算不管顾青萝了一般。 不过，不管是他的错觉也好，还是真的有这样的情况也好，那个人告诉过他，他现在就是不能让旁人知道他还在担心顾青萝。 “皇兄……皇兄！” 厉玄琰正想着，马车外面，就传来了厉玄墨的声音。 蒋德将厉玄墨拦住，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大可以等到明日再说。 厉玄琰本来也是这么觉得，刚想开口让厉玄墨先回去，但他的眼睛敏锐地发现，映在马车上的那道树影，忽然间一晃，样子就变了。 厉玄琰眼眸一沉，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便改口说：“蒋德，你让十三弟进来吧。” 很快，厉玄墨就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他朝厉玄琰双手抱拳，就跪在了地上：“皇兄，臣弟左想右想，还是觉得皇兄的命令很不合理，皇兄，你若是担心什么，或者是忧虑什么，你大可以告诉臣弟，让臣弟同你一起分担，但是……” “我们可不可以先让人去救皇后娘娘？” 厉玄墨心里一直记得顾青萝对他的好，当初，就是顾青萝帮他在皇兄面前说了几句话，皇兄才答应将母后的事情告诉他。 皇嫂帮了他，他也应该帮皇嫂才对！ 他没有理由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待在马车上，全然不顾皇嫂的安危吧？！ 厉玄墨说得那叫一个言辞恳切、神情激动，他没有注意到，厉玄琰听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一直不停地看着马车上的树影。 就像是那树影是活的一般。 厉玄墨见厉玄琰没理他，便愈发真切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 “十三，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厉玄琰的声音忽然抬高，语气也变得十分严厉。 厉玄墨不由一怔，他这个皇兄还从来没有对他这般严苛过。 可是，当厉玄墨认真细看的时候，却发现，厉玄琰虽然声音听上去很生气，但脸上却没有半分怒色。 厉玄琰朝着他摆摆手，就又拿厉玄墨母妃的事情来压她：“朕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朕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只管回到京中去见你的母妃就是了。” 厉玄墨闻言一惊，一时间竟分不清皇兄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他看到厉玄琰朝着他使了个眼神，他就配合着道：“母妃！母妃！皇兄你都说过多少次母妃了，可是现在都大半年了！皇兄是真的愿意将母妃之事告诉臣弟，还是每次遇到事情，就拿这件事情来压我呢？！” 厉玄墨语气埋怨，他也不单单是装出来的，他心里却是也有些记挂这件事情。 厉玄琰朝着他摇了摇头，伸出两根手指，先指了指自己的心房，再指了指厉玄墨的心房： “你！你既然这样想同你的母妃重逢，好啊！那你就快点给朕滚回京城！你入宫，到绣春宫里去！自然有人会告诉你，朕到底是不是有事情要瞒着你！” “好！” 厉玄墨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俨然一副两兄弟吵嘴的样子，甚至连告辞的话也不说了，直接就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蒋德看着十三王爷气冲冲的样子，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而厉玄琰则瞧见，当厉玄墨出去之后，马车上映出的那道树影，不知什么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呵。” 厉玄琰唇角微微勾了勾，这些人，还真是舍得花时间精力监视他啊。 那好啊。 他就如他们所愿好了。 第827章 飞鸽传书 “窸窸窣窣……” 马车外面又是一阵风过，那树影摇摇晃晃的，仿佛又恢复了平静。 大周皇室回京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在弯弯绕绕的山林小路上晃晃悠悠地前行着。 此时，已经夜深了，除了驾车的马夫、巡防的侍卫还有几个守夜的宫人之外，大家都睡了。 一道黑影趁着周围的人不注意，一下子就窜进了方嫔的马车之中。 而方嫔却一点也不惊讶，相反，方嫔正强打着精神没有睡觉，想来就是为了等这个黑衣人。 “怎么样了？皇上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又或者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么？”方嫔直接将那个黑衣人拉到自己的身边，低沉着声音小声问她。 外面是一阵阵马车“嘎吱嘎吱”的声响，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方嫔这里的异样。 那黑衣人摇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我守了足足三天了，皇上一点异样都没有。自打三天前同北燕的景皇子因为皇后娘娘的事情闹翻了之后，皇上一直很正常，也没有丝毫要派人去寻找皇后娘娘的样子。 而且，今天十三王爷也跑去劝皇上，但皇上依旧是不听的，还拿十三王爷生母的事情压他。气得十三王爷愤然出走，想来明天早晨就能听到十三王爷提前回京的消息了。” “好！真是个好消息！”方嫔脸上满是喜色，一双眼睛里也因为高兴而闪着灼灼的光亮。 黑衣人又说：“这样的好消息，咱们要不要即刻就修书一封，送回京城里去？” 毕竟，那位主子可是时时刻刻都想要知道皇上的情况，她若是知道皇上如今已经彻底将皇后娘娘给抛诸脑后了，不知该多高兴啊！ 可是方嫔却摇了摇头，她伸出手做了一个暂且缓缓的手势：“咱们先别急，按照如今的脚程，咱们要回到京城，少说也还要十天的时间，为防情况有变，咱们还是等到明日十三王爷提前回京的消息传出来了再同主子说好了。” 毕竟，主子说过了，咱们这位皇上可是个心思极重的人。 之前皇上同景皇子之间有了那样剧烈的争吵，主子都还不放心，依旧要让她们继续盯着，所以，她们也再警惕一点，等到十三王爷真的走了，再将这件事情汇报回去也不迟。 黑衣人觉得方嫔说的有道理，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片柳叶递到方嫔的手上，说：“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以这片柳叶为号。你若是觉得时机成熟了，便将这片柳叶抛在路边，我瞧见了，自会将这个消息飞鸽传书回京。” 方嫔点点头，伸手握了握黑衣人的手：“有劳你了。待会儿你出去的时候，也小心些，别叫人看见了。” “放心吧，你我都配合过这么多次了，有哪一次失手过？”黑夜人语气淡淡。 方嫔笑了笑，将那片柳叶收下，然后就撩开帘子，冲着外面的马夫说：“颠得本宫腰都要断了，你快且停下，本宫要休息一会儿。” “方嫔娘娘，您又要休息了？”马夫忍不住嘀咕一声，这方嫔娘娘怎么还比皇上和太后精贵了？他们从君山猎场里出发之后，方嫔娘娘就隔三差五地要他停下来休息。 “怎么？你一个小小的马夫还敢指责方嫔娘娘对还是不对了？”方嫔身边的宫女立马就白了马夫一眼。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马夫连连哈腰，心里还是有些抱怨的，不过，没办法只能勒了勒缰绳，让马缓缓地在路边停下。 方嫔这才笑着从马车里下来，冲着马夫也笑了笑：“麻烦你了，我想歇歇脚，你也歇歇吧。” “我……我，是！”马夫一个大老粗，这辈子也没见过多少漂亮女人，家里的那个男人婆他早就看腻了。 如今这么大晚上的，方嫔忽然间冲着他这么一笑。 他还真觉得自己仿佛瞧见了仙子一般，心里觉得暖暖的，一下子心里面的埋怨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看什么看！方嫔娘娘也是你能盯着看的么？！”小宫女位份不高，但架子可不小。 方嫔又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扶着小宫女的手，就朝着旁边的树林慢慢走去。 晚上的月色从天空倾泻而下，清白的月光，洒在方嫔的背影之上，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朦胧美感。 马夫盯着入了神，觉得背后似乎有一道凉气飞过，可等他缓缓转过头的时候，却什么也没瞧见。 “好了，本宫休息好了，咱们启程吧。” 马夫这才又转过头来，方嫔就已经说休息好了。 “啊？这么快？”马夫忍不住说一句，这不是人才刚下去么？这么快？这到底是要休息啊，还是要折腾人啊？ “就你啰嗦！”小宫女又狠狠瞪了马夫一眼，就扶着方嫔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马夫有些不乐意了，但想着若是能再瞧瞧这天仙一样的女子冲着他笑笑也不错啊，可是，现在的方嫔却是板着一张脸，眼底满是冰冷淡漠的神色。 别说笑脸了，简直连看也不想让马夫瞧上一眼。 “还看！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小宫女厉声骂了一句，就狠狠将帘子重新给放了下来。 里面方嫔一脸的嫌弃：“哼，就这么个臭男人，也想看我的脸！” 小宫女立刻迎合道：“就是就是，咱们娘娘貌若天仙，现在皇后娘娘走了，往后皇上肯定会注意到娘娘您的！” “是么？”方嫔被这么一句恭维的话，说得飘飘然的。 小宫女狗腿地给她奉茶：“那是自然。” 不过，方嫔却立马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这样的话，你可别再说了。”若是让那位主子知道她心里有这样的想法，只怕，她连命都会不保了！ 第二天清晨 方嫔这边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将那个马夫给打发走了。 方嫔毕竟是嫔位，想要换一个马夫，还是不用旁人过问的。 不过，等这新的马夫来的时候，小宫女还给方嫔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娘娘！成了！十三王爷真的已经独自离开，先行回京了。而且听昨晚的守卫说，十三王爷当真是同皇上因为什么事情有不小的争吵，一时间气不过，才愤然离开的。就是太后那边，也已经知道这件事情，还找皇上过问这件事呢！” “哦？那皇上是怎么跟太后说的？” 小宫女眉毛一挑，“皇上直接就同太后呛声了，说什么，当初太后也不愿意皇上派人去找皇后娘娘的，现在皇上他只不过是按照太后娘娘的意思办事罢了，太后还有什么不满的？” “啊？皇上当真是这样说的？” 皇上这般“冥顽不明”地什么也不听，还真有些让方嫔都觉得震惊了。 但小宫女点点头，“可不是么！太后都被皇上给气晕过去了呢！口里还说着什么冤孽啊冤孽的。看样子，皇上是真的铁了心了！” 方嫔点点头，北燕皇子、十三王爷、现在连太后皇上都不顾了，看样子，皇上是真的不会再管顾青萝那个女人了。 方嫔从自己的怀中将昨晚那枚柳叶拿了出来放在手上，然后将手伸出窗外，轻轻这么一丢。 那片柳叶就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根本就没有旁人注意到。 而且，也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工夫，那片柳叶就消失不见了…… 第828章 一起分享 “哗哗哗哗……” 山林间，忽然一群飞鸟经过，没有人瞧见，那群飞鸟之中，有一只灰白色的信鸽，扑腾着翅膀，就朝着京城的方向飞去。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 那只灰白的信鸽，高高地飞过红高墙、琉璃瓦，最后停在了皇宫里的一个不知名角落。 而且，那信鸽才刚刚落地，很快就有一个小宫女从旁边的角落里钻了出来，将那信鸽往怀里一抓，熟练地就将绑在信鸽腿上的信给取了出来。 动作灵敏、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这个小宫女就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一般。 小宫女将信小心地藏在自己的袖口留，再左右瞧了瞧，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将那信鸽重新抛了出去。 又是一阵翅膀“扑腾扑腾”的声响，小宫女已经又钻入了层层叠叠的宫墙之内，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方才这里发生的一切。 小宫女埋头走得很快，她身边有好些其他的宫人经过，但他们都各自有着自己的差事，谁也没有管谁。 小宫女越走越远，身边的景象也越来越荒凉，瞧着墙角根儿缝隙里长出来的杂草，就知道这里就是宫中最为冷清的地方，平日里根本就不会有人来的。 而这道墙再往里走，就是关押白浅月的地方了。 因为白浅月已经关了很长一段时间，皇上、皇后娘娘又不在宫中，白浅月也没有再惹什么事，所以，原本应该守在这里的公公全都不知道溜到哪里偷懒去了。 小宫女看清没人，这才飞快地往里面一窜，很快就到了门口。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小宫女有节奏地敲着房门，里面的人确定了节奏之后，才开口道：“怎么样了？可有消息了？” “白姑娘，成了！”小宫女将那信顺着缝隙塞给了白浅月，“皇后娘娘已经被人给带走了，皇上震怒之余，还特地下令不许任何人去救她……” 小宫女将这些天君山猎场里发生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白浅月。 白浅月独自一个人在屋子里，听着这一件件、一桩桩，脸上不由得就露出了既兴奋又狰狞的表情，“成了！终于成了！她果然没有骗我！哈哈哈哈！顾青萝啊顾青萝！你以为你把我关在这里就可以了么？ 你错了！你只要一天没有弄死我！你就等着被我弄死吧！现在这些，都不过是对你的惩罚罢了！哈哈哈哈！” 白浅月笑得大声极了，声音里全都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白姑娘，您可小点声儿吧！”小宫女怕她的声音引来了其他人，但白浅月却根本不担心，“怕什么！” 现在宫中根本就没有几个人。 他的琰哥哥如今还没有回来呢！而顾青萝那个贱人，哼！被人弄到南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了，她这辈子都别想再回来了！ 而她，白浅月。 有那位贵人相助，才能够大仇得报！只不过，她心里不甘的是，她不能够亲眼看见顾青萝的惨状！ 真是可恶！ 小宫女又说：“白姑娘，那位主子走之前还交代过说，如果事情成了，您只需要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您的父亲可能有办法将你从这里给救出去的。” “这是自然！”白浅月满是自信。 只要顾青萝那个贱女人不在了，就没有人会继续迷惑她的琰哥哥了！她的父亲白忠，是大周的忠臣，是朝廷的肱股之臣！ 琰哥哥肯定会回心转意的！ “对了，她还留下什么话了么？”白浅月问那个小宫女。 小宫女抿着唇摇了摇头，“没有了，我也好些天都没有收到那位主子的消息了，而且，我按照白姑娘的吩咐，几次给那位主子飞鸽传书，那位主子都没有回话。” 白浅月眉头忍不住蹙了蹙，心里忍不住想，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得到了她想要的，旁的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吗？若是往后事情败露了，可就要她一个人来承担了？ 哦，不对。 她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白浅月像是想到了什么，眉毛微微往上一扬，眼睛里就划过了一抹奸邪的神色，透过门缝，问小宫女说：“这样大的消息，你是第一时间就来通知我的吧？” 小宫女点点头：“那是自然了！” “很好！”白浅月唇角往上一勾，“那你待会儿就出宫一趟，我想这个消息，枣家庄的那两位也应该很想知道这个消息吧！” 只要她们两个也知道了这件事，她就有可以拉来垫背的人了！ 反正她一直都被关在这里，要说这些事情跟她有关系，谁人会信？ 可那两个人就不一样了。 白浅月还记得当初她和那两个人再次相遇的时候，她们可和她一样，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希望顾青萝能死呢！ 所以，这次事情里好些东西都还是她们两个人准备的。 “她们既然出了力，如今有了好结果，我自然是要同她们二人一起分享才是。”白浅月阴冷地笑着。 至于那位贵人，罢了，反正她也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顾青萝被抓走，从今往后就再没有人能跟她抢琰哥哥了！ 那位贵人还理不理她，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你去吧。”白浅月再次吩咐。 小宫女点点头，将那信又藏到了自己的袖口里，再一次飞快地就离开了。 等到那小宫女走了之后，却有一道暗色的身影一晃而过。 消失在了这深深的皇宫之内。 第829章 怎么是你 “哒哒哒……哒哒……” 厉玄墨骑着马，飞快地从京城里奔驰而过。 大周十三王爷提前回京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所以，一路上也并没有多少人敢拦住厉玄墨的马，反而只要远远的瞧见了他的身影，就赶紧让人打开城门，好让他可以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宫中。 “驾！驾！” 厉玄墨骑马而过，速度很快，便是有守门的将领想要上前同他攀谈几句，他都是完全不搭理地就骑马飞驰而过。 只留下那些个守门将领很是尴尬地互相看了看：“这十三王爷是怎么了？过去虽然人也不怎么样吧，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完全不搭理人啊！” “嗨！你快别说了吧！难道你没有听说么？十三王爷同皇上吵了一架，那架势可大了！连太后知道了都气晕过去，这样严重的事情，哪里是咱们能够过问的啊！” “啊？这么严重？” “可不是么！” 众人议论着，只能远远看着厉玄墨的身影飞快地消失不见。 忍不住在心底里摇了摇头，看这样子，恐怕未来这紫禁城里可是要变天咯！ “打开城门，本王要入宫！”厉玄墨到了神武门，将自己的腰牌往地上一丢，就翻身下马，急冲冲地就往景福宫的方向而去。 宫人们也不敢拦他，瞧见他往景福宫里去，又加上外面传回来的消息，知道十三王爷这怕是要去找他母妃的消息了。 谁不知道，十三王爷的母妃，可是宫中一直以来都不让人提及的。 这样严防死守，谁知道究竟是多大的一个秘密！所以，他们谁也不敢好奇地跟上去，都怕知道了秘密之后，小命就会不保了。 厉玄墨疾步到了景福宫门口，看着略显荒凉的景福宫匾额，让身后跟着的小太监都守在门口：“没有本王的消息，你们谁也不许进去，听到没有？” “是！”小太监们点头应声。 厉玄墨怕他们听不懂自己的意思，特地再提醒了一句：“只要本王没有让你们进来，待会儿，不管你们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许进去！谁若是敢违抗本王的命令，今个儿你们就别想活着走出这景福宫！知道了么！” “是是是！小的们都知道了！” 厉玄墨平日可不会这般严厉威胁，如今这样摆出王爷的架子来，还真让人心里忍不住就觉得畏惧。 “呼。” 厉玄墨长呼一口气，看着那重重的木门，终于还是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他同皇兄起争执的时候，皇兄特地提到了“景福宫”，但不知究竟是什么原因，皇兄并没有跟他解释清楚景福宫里到底有什么。 他也不清楚，这景福宫中是不是真的有他母妃的消息，还是说，里面只是一些皇兄想让他知道的东西。 厉玄墨心里怦怦跳着，有一种他自己都说不出来的紧张感。 特别是当他的手，触摸到那质朴而有些发涩的厚重木门的时候，他更是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其实是有一些期待的。 他应该还是期待着，能够早一点得知自己母亲的事情吧。 “呼。” 厉玄墨又吸了一口气，才终于用力气将木门给推开了。 外面的阳光照进去，将里面空空荡荡的大殿给照亮，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点点灰尘，随着空气稀稀拉拉地漂浮着。 “没有？”厉玄墨有些诧异了，皇兄特地提到景福宫，怎么可能里面什么都没有呢？ 厉玄墨抿了抿唇，又抬脚往里走了一步。 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的明显，他每往前走一步，那清晰的脚步声，就像是重鼓一样，狠狠地敲打在他的心头一般。 “哒，哒哒，哒！” 忽然地，有一颗小石子，从大殿后面昏暗不清的地方被什么人丢了出来。 “谁？”厉玄墨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又叫了几声，到底是谁在这里故弄玄虚？！ “十三王爷？怎么回事？可需要小的们陪同您一起进去么？”守在外面的小太监，虽然看不到被人丢出来的小石子，也听不到小石子滴滴答答的声音。 但他们却能听到厉玄墨刚刚唤了一声。 他们是跟着厉玄墨来的，厉玄墨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他们的脑袋同样也别想要了。 所以，他们便提醒一句，想要上来陪着厉玄墨。 但厉玄墨却摆摆手：“你们都别过来。” 这景福宫里有人，而皇兄又故意让他来景福宫，这里面肯定有什么！ 厉玄墨脑子飞快地运转，他见里面的人怎么都不肯说话，便转过身，缓缓地将景福宫的大门给关上。 “砰！” 一声重重的闷响，才刚刚被阳光照亮的景福宫又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然后，就从刚刚丢小石子出来的方向，忽然间，就有一道人影冒了出来。 “你是……你是谁？” 厉玄墨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心不停地冒汗，自己的心也是怦怦跳个不停，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身影，两只脚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御姿势。 仿佛只要那道黑影有半点不寻常的举动，他就要马上反击一般。 可是。 那道黑影却依旧没有答话，他只是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带着诡秘而骇人的压迫之感。 一点点地厉玄墨靠近。 当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尺的时候，猛地的一下子，那黑影忽然将身上的黑色斗篷一掀，露出了自己的一张脸来。 厉玄墨看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忍不住就惊呼一声：“怎么是你？！” 第830章 宫中密道 “怎么是你？” 厉玄墨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她。 “嘘！你快小点声！” 王诗韵飞快地走上前，用自己的手捂住了厉玄墨的嘴巴，她好不容易才潜入这里，可不想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这个厉玄墨可真是的！ 果然，厉玄墨这么一吼，外面的小太监们就都紧张起来： “十三王爷？十三王爷？您怎么了？您没事吧？十三王爷？！” 连连唤了好几声，听着声音像是马上就要冲进来了一般。 “你看你！”王诗韵冲着厉玄墨瞪了瞪眼睛，语气颇有些责备的意思。 厉玄墨心里却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之感，脸上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像是之前心头所有压制着的不满，在此时此刻全都随着清风消失不见了一般。 “你好笑！”王诗韵压低了声音，用手狠狠点了点厉玄墨的脑袋。 其实她这样的举动，若是被旁人瞧见了，那可真是没个规矩！ 但现在么，这里就只得他们两个人，她也就纵着自己胡来一回了。 不过，厉玄墨也不生气，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看着王诗韵。 王诗韵又提醒了他一次，他这才反应过来，转过身朝着外面已经凑过来的小太监沉声说道：“本王没事，你们都在外面守着。 记着方才本王说的了么？你们若是谁胆敢随意进来，可别怪本王要了你们的小命！” 厉玄墨言辞狠厉，听得那些小太监自是不敢再往前一步。 而且，他们之所以担心，是因为方才十三王爷的那一声“怎么是你”，那句话又快又急，他们自然是有些担心的。 不过现在，既然十三王爷能正常说话，听着声音也和方才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也就放心不少，只说： “那奴才们就在这儿候着，十三王爷，您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随时叫奴才们啊！” “知道了，啰嗦！都给本王退远点！”厉玄墨又吩咐一声，想让这些人都退远些。 等到小太监们都退后了，厉玄墨眼睛一亮，忍不住就拉起王诗韵的手，问说：“你不是去通州了么？怎么回来了？你怎么样？去通州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有没有什么人为难你了？”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关系与紧张。 王诗韵也看着他，一双眼睛里闪闪发亮，“我没事，我去通州这一趟收获不少。” “哦？你找到什么了？”厉玄墨很好奇，关于她的事情，他都想要知道。 不过，王诗韵却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来，我带你进去，还有一个人正等着你呢！” “还有一个人？”厉玄墨眉毛忍不住往上一挑。 不过，想想也是，是皇兄故意说了景福宫让他来的，王诗韵并没有将她对白忠的怀疑告诉皇兄，所以，皇兄应该不是要让他来找王诗韵的。 可是，那皇兄是想要他来景福宫找谁呢？ 而且，王诗韵又怎么会跟这个人有交集呢？ 王诗韵笑了笑，她知道现在厉玄墨心里怕是有成千上百个问题想不明白，其实她一开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好了，你跟我一起进去就知道了。”王诗韵朝着厉玄墨笑了笑，伸手递给他一件和她相似的黑色斗篷，看着样子，是早就算准了他会来了。 厉玄墨穿戴妥当，王诗韵才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就朝着昏暗的大殿深处而去了。 其实厉玄墨小的时候，景福宫就已经不让人随意出入了，他也只是偶尔顽皮跑到景福宫的宫墙之外，朝里面望上几眼，在他的印象中，景福宫和其他的宫殿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可是，如今当他跟王诗韵一同往里走才发现，这景福宫里简直是别有洞天！ 他们穿过大殿，推开门就走进了一道长长的抄手游廊，游廊的尽头，又是一道厚厚的木门，推开门往里一瞧，是一条直接通往地底深处的密道。 “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厉玄墨忍不住惊叹。 王诗韵从墙上拿下来两个火把，递给一个给厉玄墨，“走吧，里面还有许多东西也叫我惊叹不已呢。” 他们两个说罢，就顺着密道往最深处走去。 “轰轰轰——” 随着他们两个的身影进入密道之内，密道入口的那道厚厚的木门，便缓缓关上，“轰”的一声闷响，就将底下所有的秘密都掩盖住，叫人根本就看不出来，这里面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 他们两个越走越深，厉玄墨都不知道他们走了有多久，最后脚下的道路才变得平坦了起来，随后耳畔就传来王诗韵的声音。 “到了。” 厉玄墨抬头，引入眼帘的就是一道长长的水晶珠帘。 这道水晶珠帘，是用尚好的黑紫玉石串成的。 黑紫玉石颗颗晶莹饱满，在火把光线的映衬之下，倒映出昏黄的光线，一下子就照亮了昏暗一片的密道。 “啊？！” 随着周围的景致被照亮，厉玄墨这才看到，原来这黑紫玉石的珠帘后面，是汉白玉石雕刻而成的一个巨型龙头。 那龙头足足有二十个人那般高，便是它嘴角延绵伸展的两根胡须，都有人大腿那么粗。 厉玄墨眼睛不由得睁大，这样的巨龙，自然是皇家的象征。 可是，他竟不知道，在他从小长大的皇宫深处，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往这边。”王诗韵伸手指了指，在那巨龙张开的嘴里，有一颗巨大的夜明珠。 王诗韵走上前，伸手轻轻转动那颗夜明珠，然后，便是一阵石壁缓缓移动的闷响之声。 再接着，就瞧见那巨龙的左右两边各出现了一道打开的石门。 “是哪边？” “这儿。”王诗韵不假思索地就朝着左边的石门里走了进去，看着样子，她应该是来过这里多次了。 厉玄墨心里忍不住就想，皇兄究竟要他来见的到底是谁？ 究竟是谁才有资格，能够知晓大周皇室里这般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831章 转龙盘 王诗韵走在前面，为厉玄墨带路：“你刚刚也看到了，转动巨龙口中的明珠，会出现两条路，顺着左边就能达到这皇宫里最深的一处密室，皇上要让你见到的人，就在里面。” “那如果往右呢？”厉玄墨有些好奇，若是不知其中关窍的人，选错之后，顺着右边的路走下去，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呢？ 王诗韵脚步顿了顿，转过头看他，“往右，就是死路一条。” 右边的密道里装满了机关，只要有任何一个人踏进去，就会触发机关，那些机关锋利无比，箭矢、流火、巨石、毒气，其中任何一种，都能在瞬间夺走一个人的性命。 而且，因为每一次转动明珠，两道大门都会打开，所以，普通人看见了，也没有办法通过门口灰尘的痕迹来判断是不是有人通过，只能全凭运气去猜。 但厉玄墨又觉得不对了，“都是一半的概率，若是当真有人误打误撞地就选了左边这条道呢？” 王诗韵笑了，这个厉玄墨平日里不是一向都很聪明么，怎么这个时候犯起傻来了？ “十三王爷，这里可是皇宫！” 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地方，能够进入皇宫的人，本来就少之又少。 而且，这景福宫长年累月被人遗忘，若不是这一次厉玄琰特地向厉玄墨提及，便是厉玄墨自己都没有想过要到景福宫中一探究竟。 再则，他们一路走来，全靠王诗韵带路，虽说这些密道并不是百分百的隐秘，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发现的！ 最后，王诗韵站在了一个巨大的转龙盘面前，这转龙盘里里外外一共有四层，而在转龙盘的旁边还有一块凸起的汉白玉石块。 “十三王爷，你觉得这是何物？”王诗韵浅浅笑着问他。 厉玄墨抬头仔细瞧了又瞧，这转龙盘里外共四层，每一层上面都画着山水图画，他走上前，抬手想要试着转动一番，但又怕这里也有机关，便先看了看王诗韵。 “你试试。”王诗韵但是不拦他。 厉玄墨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物件，实在觉得有趣，便用两只手慢慢地推动着转龙盘一点点地转动，他这样一转才惊奇的发现。 这转龙盘实在是神奇！ 不管他怎么转动，毫无章法也好、深思熟虑也好，每一次让转龙盘停下，转龙盘上都会呈现出一副完整的图画。 而且，他只要再稍稍改变其中某一层的角度，那副图案便会在瞬间改变，变成另外一副完整的图画。 “原来是这样！” 厉玄墨忍不住惊叹，怪不得在巨龙之处只有两条道，怪不得只有其中的一条密道有阻挡的机关。 他还以为是设计这密道的人不够仔细，现在想想，设计这密道的人简直就是当世之奇才！ “我若是没猜出的话，要打开这转龙盘，应该是要转出特地的一副图案来，然后再按下石壁上的汉白玉石按钮，对不对？” 因为转龙盘设计的图案实在是太过繁复，所以，若不是知道真正的图案是什么，就算在这里转上几年、几十年，恐怕都没有办法将这转龙盘给打开！ 王诗韵点点头，这么快就想明白了，这个厉玄墨也不算太笨么！ 她几步走到转龙盘的面前，将手上的火把递给了厉玄墨，然后，便熟练地将四层转龙盘转到了适当的位置。 然后。 “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王诗韵让厉玄墨按下汉白玉石的按钮。 就听得“咔哒咔哒”的机械转动声音，在密道里赫然响起。 接着，巨大的转龙盘从中间慢慢打开，里面一道刺目的光亮迸射而出，刺得厉玄墨下意识地就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到了！”王诗韵声音里带着几分喜色，抬脚就走了进去。 第832章 再见顾泰清 很快，眼前那道刺目的光亮也渐渐消散，厉玄墨的眼睛适应之后，抬眼往里面一看，就瞧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人，正坐在屋子的正中间，眉目淡淡笑着看向自己。 “顾大人？！怎么是你？”厉玄墨眼睛骛地瞪大，将眼前的顾泰清看了又看，生怕自己看错了一般。 “十三王爷，怎么？见到老臣，很是惊讶？” “我……我倒不是觉得惊讶……”厉玄墨快步走进去。 自从上次皇后娘娘在清凉殿中，因为同陆子荣之间的流言引起了风波，顾泰清大人也因为神情太过激动而晕死过去。 从那之后，顾泰清就一直在首辅府中卧床养病，再没有在人们的视线中出现过了。 就连这次他们到君山猎场里去，顾泰清也没有出现，时间一久，大家都渐渐忘了京城里还有顾泰清这么一号人物。 尤其是现在，顾泰清虽然看着头发都已经花白了，脸上也布满了皱纹，但瞧着样子还算是精神的。 厉玄墨实在是好奇，忍不住就问说：“顾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外人都说顾大人恐怕挨不过今年了么？ 怎么，现在瞧着他精神抖擞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生病了一般。而且，皇兄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还让他回到京城直奔景福宫来，就是要让他见顾泰清大人的么？ “哈哈哈。”顾泰清笑了笑，“十三王爷心中多有疑虑，不急，咱们现在有的是时间，老臣这就将所有的事情一一告诉王爷知道。” 顾泰清让王诗韵给厉玄墨搬来一张椅子坐下，这才慢慢说起，原来他那次被激晕过去之后，确实是一病不起，身子骨也一天不如一天。 但后来，柳蕴玉和顾项明知道他病了之后，便趁着夜深人静之时，潜入了首辅府邸，让秒玄，也就是大家所熟知的李神医给他治病。 不过，柳蕴玉和顾项明忽然出现，顾泰清却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 他是大周的首辅，又历经过两朝，怎么可能不会事先弄清楚自己这个大儿子要娶回家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所以，当初顾项明要娶柳蕴玉的时候，他就已经派人将她的身世查清楚了。不过，他知道之后，也没有阻止他们两个。 因为他知道，顾项明也并非被人所蒙骗，他清楚柳蕴玉的一切，也清楚同她在一起将来会面对怎样的危险和考验。 而且，他也看得出来顾项明什么都清楚的情况下，依然义无反顾地选择要同柳蕴玉在一起，他敬佩大儿子的勇气和决心，自然也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仍由他们两个选择他们自己的道路。 但是柳蕴玉和顾项明的忽然出现，还有楼九爷的出现，都让顾泰清十分警惕。 他派人潜入南疆皇室，到他们的藏书楼中，将里面所记载的一切秘密都记录下来带回京城。再加上柳蕴玉也将她所知道的南疆秘密全都告诉了他。 本来柳蕴玉也只是想让顾泰清知道，以防万一，谁知道，后来君山猎场里发生的事情还真的与南疆秘密有关！ 本来，一开始的时候顾泰清也猜不清楚楼九爷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但当顾家的探子一次又一次将君山猎场里发生的事情，以飞鸽传书的方式告诉他之后，他这才想到了“返魂香”这件事情。 所以，他即刻修书给厉玄琰，想要让他保护好青萝和她腹中的骨肉。 但谁知道，究竟还是迟了一步。 等到厉玄琰收到他的飞鸽传书之时，青萝已经被带走了。 不过，顾泰清同时还将南疆的一些禁忌蛊术也告诉了厉玄琰，想来，厉玄琰应该也看到了其中几种需要以活人入蛊的秘法，才下令不许人去寻找青萝的下落。 当然了，顾泰清在说这一切的时候，没有将顾项明和柳蕴玉给说出来，他不希望顾项明和柳蕴玉的消息被过多的人知晓，所以只将一切都说成是顾家的探子打听到了这一切。 厉玄墨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顾大人你是说，皇后娘娘现在落在南疆的那些人手中很危险？而皇兄之所以不让我们去救皇后娘娘，也正是因为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 听上去似乎是完全相冲突的，但又确实是这样。 顾泰清点点头：“不过十三王爷放心，皇上虽然明面上没有让任何人去，甚至还一反常态的同子荣还有你发生争执，但私底下，他已经让秦峰和陆子荣前往南疆去找寻青萝的下落了。” “原来是这样啊……”厉玄墨听到这些，脑子一时间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既然顾大人都说让他放心了，他自然也就放心不少。 可是，厉玄墨忽然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顾大人，我还想起在回京的时候，似乎有人一路都在监视皇兄，那些人也是南疆派来的人么？”厉玄墨说着，只觉得心里有种发麻的感觉。 这南疆的人似乎也太神通广大了吧！ 什么事情都和他们有关系。 不过。 “不是，那不是南疆的人。”王诗韵却摇了摇头，“或许应该这样说，那些监视皇上的人，并不是南疆直接派来的，而是白浅月派去的。” “白浅月？怎么会是她？！”厉玄墨觉得不敢相信，她不是都已经被皇嫂幽禁起来了么，怎么还会惹出这些事情来？ 王诗韵摇摇头，“我也是从通州回来之后，无意间发现的。” 第833章 脑子不够用 之前，王诗韵就说了她要到通州去调查白忠，当时厉玄墨还不放心她，想要派些人跟着，陪着她去，这样他才会觉得安心一些。 他本以为王诗韵会在通州停留一段时间，毕竟，通州之事不仅仅关系白忠，还关系到顾家。他们两位都是大周忠臣，若查不出百分之百准确的证据和线索，谁也不敢轻易说他们的不是。 所以，刚刚在景福宫大殿之上，王诗韵忽然出现，着实叫厉玄墨吓了一跳。 不过…… “王诗韵，你……”厉玄墨看了她一眼，然后小眼神又朝着后面的顾泰清身上瞄了一眼，像是要提醒她，顾泰清都在这儿呢！你就这样说出自己去了通州，会不会不太好啊？ 毕竟，那《通州县志》上更多的记载可是和顾家有关系啊！若当真那个时候射杀王阜龄的箭矢同顾家有关系，这不就将自己给暴露出来了么？ 不过，王诗韵当即就白了厉玄墨一眼，才刚刚说他不是那么笨，怎么现在又犯傻起来了？若是她父亲的死真的和顾家有关系，他觉得她还能像现在这般好好地跟顾泰清大人商量事情么？！ 顾泰清也轻轻笑了笑，十三王爷毕竟常年在外游玩，对朝中事务的敏感程度不高，他能够想到其中一个层面已经算是不错了。 顾泰清朝着厉玄墨摆了摆手，说：“这些事情，王姑娘也都已经跟我说过了。” 通州那隐秘的山林里私人所有的窑灶，就是炼制出那种特定红漆的地方。王诗韵还查到，那些人虽然表面上打着“顾家”的名义，想要把这些事情都推到他们顾家的头上，但实际上，和他们打交道的人，回到京城之后都会秘密同白家的人打交道。 “这是我在暗中观察了许久才得知的。”王诗韵慢慢地说，若不是她当时告诉自己要多观察一段时间，只怕就会被他们故意表现出来的“假象”所蒙骗了。 “……而且，我也正是在观察他们的时候，发现他们不仅仅同宫外的白家有联系，还会派人入宫和白浅月暗中往来。”王诗韵继续说，“君山猎场里，那什么忽然间发狂的惊马，就是白浅月让人去做的。” “她？她不是都被关起来了，她怎么让人做这些了？”厉玄墨不明白。 王诗韵解释说：“是方嫔娘娘。方嫔娘娘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白浅月想出来的计谋，大多都是由方嫔的手来实施的。” 而且不仅是方嫔，王诗韵还发现，白浅月还多次同顾家京城外一处叫枣家庄的地方多有联系。 正是因为之前在通州的时候，她已经查出来这些事情都是白家故意要推到顾家身上的，所以，她便猜想，这枣家庄里的顾家人应该也是被白家所收买了的。 这件事情牵连实在是太大，她一个小小的官吏，便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王诗韵念及这件事情毕竟和皇后娘娘有关、也和顾家有关，所以，便大着胆子将她所知道的这些事情全都告诉了顾泰清。 她这样一说，正好就和君山猎场那边传回来的消息串了起来，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那……那个什么枣家庄又是怎么回事呢？” “枣家庄嘛……”王诗韵说着语气就有些犹豫了，看了顾泰清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一般。 顾泰清知道王诗韵是顾及他的感受，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便是再心痛，也没有办法抹掉那两个人做出的事情。 顾泰清握了握手，才说：“枣家庄里的，是青萝的妹妹，顾青茹，还有青萝的后娘，原来的顾夫人。” “是她们两个？” 厉玄墨虽然没有经历舒裕隆的反叛一事，但他回来之后还是将事情的大概弄明白了的。 当时，顾青茹和顾夫人带着顾家的势力投靠了舒裕隆，想要助舒裕隆一臂之力，将皇兄从这大周的皇位之上给拉下来。只是，皇嫂却陪着皇兄渡过了那时候的难关。 不仅抵挡住了舒裕隆的反叛势力，还叫顾家的势力重新归顺大周。 但就在那混乱不堪的时候，始作俑者的顾青茹和顾夫人却消失不见了。 顾泰清念在她们二人毕竟是顾家的人，也就没有派人继续穷追不舍地追寻她们的下落。 只是没想到，她们二人竟然不知道好好珍惜得来不易的平静生活，又回到京城里，还连同白浅月一起，想出这样阴毒的法子要对付皇嫂！ “为什么！顾青茹难道不是皇嫂的妹妹么？” 王诗韵微微叹了一口气：“还能是为什么，不过就是因为嫉妒罢了。” 嫉妒两个字，足以让人的心变得扭曲，变得丑陋，甚至会驱使一个人做出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事情来！ 而顾青茹，对于她来说，顾青萝的存在，简直就是遮盖住了她生命的光芒，让她不能继续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这样的嫉妒，自然会让她想方设法地要针对顾青萝。 所以，顾青茹同白浅月联手谋划这些事情，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而且……”王诗韵认真地看向厉玄墨的眼睛，继续说：“在顾青茹和白浅月的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则完全是南疆派来的人了。” 厉玄墨越听越懵，里面牵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一时半会真弄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谁同谁有关系，又是谁按照谁的吩咐来行事的。 “哈哈哈。” 顾泰清笑了笑，招招手让厉玄墨到自己的身边来。 顾泰清从旁边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就在上面写下一串人名来。 “君山猎场里的爪牙是方嫔，方嫔受白浅月指示，同白浅月一起出谋划策的是枣家庄里的人。而最后的最后，将白浅月和枣家庄的人全部都找到，并让她们将矛头对向青萝的，则是南疆里一个叫做什么珊凝的女人。” “所以！说到最后，这一切还是南疆的人谋划的了？！”厉玄墨一张嘴长得老大，他想不到，这些事情兜兜转转到最后，竟然还是南疆人设下的一个圈套。 这些人是疯了么？ 君山猎场里就已经是一个圈套接着一个圈套了，怎么在京城里还有这么多圈套跟着，简直叫人脑袋都大了！ 顾泰清将纸上“珊凝”两个字用笔圈了起来，他看向厉玄墨：“你觉得很复杂，叫人想不明白是不是？” 厉玄墨点点头，他何止是想不明白，根本就是被这一大串事情给彻底绕晕了好么！ “他们就是要咱们晕！”顾泰清一双眼睛里闪着幽幽的光芒，那种看破了圈套而露出的灼灼光芒，莫名有着说不出的力量和魅力。 “就是要我们晕？” “没错！” 顾泰清又说，这些事情复杂得如同被打乱了的毛线团一般，挡在他们的眼前，让他们根本就看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这个时候，他们必须要找到一个关键。 而在这件事情里，这个关键，就是“青萝”！ 白浅月也好、顾青茹也好、甚至是宫中的方嫔也好，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不希望青萝过得好！ 她们所有的心愿，就是想要让青萝遭殃，不能再继续风风光光地当大周的皇后。 而珊凝，就是想办法将这些人都找出来，然后跟她们说了，只要按照这一些列的计划行事，她们不仅可以摧毁掉顾青萝，还能让她腹中的孩子胎死腹中。 对于她们这几个心存嫉妒的女人来说，这样的提议完全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所以，她们想也不想的就会答应下来，甚至还会主动出谋划策，心甘情愿地成为珊凝的帮凶。 而珊凝要的，就是青萝腹中孩子的血液。 只是，后来不知到底是为什么，南疆的人要将青萝也一起带走。 虽然，顾泰清和柳蕴玉都觉得，是不是南疆人要用青萝去入活蛊，但是，青萝除了是至阴之日出生的之外，再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所以，其实顾泰清和柳蕴玉都不是很确定，南疆的人到底为何要将青萝给带走。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复杂了，厉玄墨不明白皇兄为什么要让他回来，要让他知道这一切。 不是他看不起自己，只是，他真的会觉得自己的脑子，还不足以搞清楚这么复杂的事情。 顾泰清伸手拍了拍厉玄墨的肩膀：“现在我们其实什么也不能做。” 该派去救青萝的秦峰、陆子荣，甚至柳蕴玉和顾项明都在赶往南疆的路上，他们便是派去再多的人也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 厉玄墨边听边点头，觉得顾泰清现在说的什么都很有道理。 可是，等他再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对了。 “那……皇兄让我回来，就只是想要让我听这么一个故事么？” 不该吧？ 虽然他自己的脑子是有些不够用，但是他的皇兄还不会跟他一样脑子不够用吧？ “噗！” 王诗韵听到他这样说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今天已经犯傻好几次的十三王爷，看样子是真的有点傻啊！ 第834章 最大考验 厉玄墨被王诗韵这个笑给懵住了。 “皇上既然让你回来，肯定是有皇上的理由的，十三王爷。”王诗韵忍不住摇摇头。 所以呢？ 厉玄墨又瞪了瞪眼睛看着她，到底有什么深意快说出来啊！ 是嘛！ 他是不知道皇兄这样安排到底有什么深意了嘛！ 可是，你们两个一直闷着不说，他心里可急啊！ 最后还是顾泰清沉了一口气，解释说：“虽然咱们现在什么也不能做，但是，十三王爷你也说了，有人始终在监视皇上的一举一动，就是想要知道咱们是不是真的着了他们的道，真的落入了他们的陷阱之中。” 而之前厉玄琰同陆子荣、厉玄墨发生争执，都是向旁人表现出一种厉玄琰不会再管顾青萝的样子。 所以，他们不仅要将这个假象继续扮演下去，还要用另外的事情，混淆他们的视线。 他们不能一直疲于应付对方的监视，他们自己也得给对方找点事情来做，好让他们分心，不能全心全意地进行他们的计划。 “那我们要做什么才能混淆他们的视听呢？”厉玄墨又问。 可是，他话一问出来，旁边王诗韵和顾泰清的目光都霎时间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们两个的目光夹杂着十分复杂的情绪，尤其是王诗韵，她看着厉玄墨的眼神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情。 像是，又想让他知道，又有些不想让他知道一样。 “怎么回事？”厉玄墨被他们两个人的目光盯得浑身忍不住有些发麻，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都忍不住窜出一股凉意，叫他连连打了好几个激灵。 “厉玄墨……”王诗韵慢慢走到他的身边，伸出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像是想要他觉得安稳一般。 但，王诗韵越是这般做，越是让厉玄墨心里感觉十分奇怪。 脑子里忽然一道光束一闪，他意识到什么，问：“和我有关系？” 王诗韵点点头，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将手放到厉玄墨的手背之上，小声地提醒说：“皇上让你回来的时候，是用什么名义让你来景福宫的？” “皇兄是说，让我来景福宫，就能知道和我母妃相关的事情……是我的母妃？！”厉玄墨眼睛忽然瞪大，“你们说的用来混淆视听的事情，就是我母妃？！” 厉玄墨感觉自己的一颗心猛地一跳。 本来，他回宫的时候心里就有那么一丝幻想，皇兄是不是真的要让他知道关于他母妃的事情了。 但后来，他碰到王诗韵，又见到顾泰清，他们说的话都同皇嫂、皇兄有关系，连一个字也没有提到他的母妃。 他就下意识地以为，这不过就是皇兄想出来的一个“掩人耳目”的借口罢了。 可是！ 当现在，王诗韵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还真的和他母妃有关系！！！ 厉玄墨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口怦怦跳个不停，飞快地看了看王诗韵，像是要从她的眼神中确定这件事情一般，然后又看向了顾泰清。 “顾大人，这，这是真的么？” 厉玄墨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多少年了，他终于终于都可以知道他母妃的事情了么？ 顾泰清见厉玄墨这般激动，上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十三王爷，这件事情是真的，皇上思虑再三，觉得现在是时候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不过……” 顾泰清话音顿了顿，才又说：“虽然皇上说了，现在可以让你知道关于良妃娘娘的事情了，但是，这件事情不应该由我或者别的什么人告诉你，应该由良妃娘娘亲自将事情告诉你。” “你的意识，是我的母妃，她，她还活着？”厉玄墨双手都不由自主地跟着抖动起来。 这么多年，宫中从来都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提及良妃，他便是问太后，太后也是从来都是绝口不提的。 他以为他们不告诉他，是不想让他知道，他母妃已经死了。 没想到，顾泰清竟然告诉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让他的母妃亲自将事情说给他知道。 这简直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 “那……” “十三王爷请稍稍耐心等候一段时日，这件事情，皇上也是因为青萝才想起，所以，要再过上一段时间。但是请十三王爷放心，这一次，绝不会再让十三王爷等上一年半载，最多不超过一个月，王爷就能真真正正地见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顾泰清语气肯定。 “好！好！” 别说是一个月了，就是当真让他再等上一年半载，他也不会说什么。 他知道，皇兄只要给出了一个确切的时间，他就一定一定能够达尝所愿！ “好了，十三王爷来这里的时间也已经够久的了，你若是继续在这里待着，只怕景福宫外面的小太监们快要等不急了。王姑娘，你就先带十三王爷回去吧。”顾泰清吩咐说。 “嗯，好。”王诗韵点点头，就领着神情激动，久久不能平复心情的厉玄墨从密道里面走了出去。 但是，等到他们两个人都走出去了之后，顾泰清的脸上却不由自主地、慢慢爬上了一丝愁容。 他抬起头，想要看看外面的天色，想要看看自由自在漂浮着的云彩，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心里，将青萝的名字念了一次又一次。 青萝啊！青萝…… 虽然，他自己都说了，这一次的事情，他们除了明面上不让南疆的人发现他们已经发现了南疆的计划，暗中还派出了所有可以派出去的人，到南疆去救她。 但是…… 青萝肯定会从旁人口中得知厉玄琰这次的决定。 顾泰清最是知道，自己这个孙女心中，将那一个“情”字，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 尤其是对厉玄琰的一番情谊。 他不知道，青萝知道了厉玄琰的决定之后，心里究竟会怎么想，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猜不到，更不敢猜。 但是他知道，这一次的事情，对青萝来说，可以说是她这一生会遇到的最大考验。 顾泰清忍不住连连叹了好几口气。 他只盼着，自己的这个孙女，这一次能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渡过波折才好啊！ 第835章 倒是关心 风过无声，树林摇曳。 楼九爷他们一行人，从君山猎场出发一路往南疆而去，算算时间，也有小半个月了。 这天天气不错，早早的太阳就爬上了天空，撒下细细密密的阳光，将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清爽的光亮。 因为皇后姐姐被楼九爷给困住，莫平生自己没什么本事，不能将皇后姐姐从楼九爷手上救下来，他便只能每天都抽时间去顾青萝的马车里陪她说说话，想要让她放宽心一些，别太难过了。 不过，莫平生也知道，若是他知道自己最为相信和信任的人，就这样不管自己了，他都会很伤心很伤心，更何况是皇后姐姐呢！ 所以，这些天，他都能感觉到，虽然他去找皇后姐姐说话的时候，她也会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自己，但是，她的眼神终是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像是没什么精神一样。 到后来的时候，皇后姐姐直接就陷入了沉默，便是他再想方设法说些能让人高兴的话，皇后姐姐都半点反应也没有的。 莫平生见今天天气不错，便想要去看看顾青萝，可是，当他人到了顾青萝的马车面前的时候，脚步却顿住了。 他心里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他就是进去了，也只能感受到无尽的沉闷和深深的压抑之感。 他其实并不是很喜欢那样的感觉。 抿了抿唇，莫平生便道：“不如，我先去瞧瞧皇后姐姐的两个小宝宝好了，他们若是好好的，待会儿告诉皇后姐姐，说不定她也会觉得稍稍开心一些！” 嗯！ 他先去看看姐姐的两个孩子好了！ 打定了主意，莫平生便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吧嗒吧嗒地就跑到了后面的马车上。 如今时间还早，除了一个守夜的奶妈之外，其余的奶妈还没有起来。 “你先出去吧，我想看看弟弟和妹妹。” 莫平生毕竟名义上是楼九爷的徒弟，这些奶娘也知道莫平生身份比较高，而且，前面的几天里，莫平生也是天天都过来的，她们都看着呢，这位小公子对两个刚出生的小娃娃可是十分小心又十分关心的。 所以，他这般吩咐了，那奶娘便应声退了出去，一点也不担心会出什么事情来。 等到奶妈出去了，莫平生才慢慢地走到了两个婴儿床旁边。 其实，楼九爷是真的将这两个孩子照顾得十分好的了，先不说七八个奶妈，便是这两张大小刚刚合适的婴儿床，还有床上铺满的轻纱软垫，就是特地为了这两个孩子而准备下的。 莫平生伸手，轻轻地捏了捏男娃娃，这男娃娃和厉玄琰长得有几分相似，才刚刚出生没几天呢，就和他老爹一样，总喜欢皱着眉头，瞧着模样活像个小老头似的。 莫平生伸手摸他，这男娃娃的眼睛里也总是透着一股子，有些不屑的样子，似乎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一般，莫平生这般逗他实在是有些小孩子气了！ “你不可爱。”莫平生瘪瘪嘴，就拿了个虎头娃娃放到男婴的身边，想让他自己玩。 但，这男婴却依旧像是看不上这玩具一般，拿在手里只看了一眼，就眼皮子一翻，将虎头娃娃往旁边一丢，艰难地翻了个身子，顺着半开的窗户，就看向外面的风景。 眼珠子一转一转的，活像是在观察着外面的天地一般。 不过，旁边的女婴可比自己的哥哥要讨人喜欢得多了。 她一瞧见莫平生进来，就张着自己的嫣红小嘴，“咿咿呀呀”的像是叫着什么。 莫平生在男婴这儿觉得没趣，听见妹妹的叫声，便转过身，凑到了妹妹的眼前。 或许是莫平生来了这么几天，女婴已经认得他了，一瞧见莫平生的一张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女娃娃圆乎乎的小脸，立马就张开了一个笑脸，嘴里“咿咿呀呀”的声音，叫得更起劲了。 像是特地想要让莫平生注意到她一般。 莫平生也喜欢这个女娃娃，她的脸蛋圆乎乎的，一双眼睛也如同溪水般澄澈透亮，只叫人看着一眼，就忍不住想要揽入怀中，好好地亲上一口才好。 “你倒是比你哥哥可爱多了。”莫平生说得认真极了。 女娃娃一听，更是“啊啊啊啊”地笑了出声，像是真的听懂了莫平生夸的话一般，得意极了。 而一直对莫平生爱答不理的男婴，在听到自己妹妹“没心没肺”的笑声之后，忍不住“呼呼”几口气，像是在说她的不是一般。 莫平生看着这两个小小的娃娃，心里是当真又喜欢又惊喜。 若是皇后姐姐知道，自己的两个孩子这般聪明伶俐，应该会很高兴吧！ 是不是，她知道之后，就不会继续显得那般闷闷不乐了？ 莫平生正想着，“哗啦”一声，马车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 “哟，你在这儿啊？” 蓝凤凰瞧见莫平生跟顾青萝的两个孩子欢欢喜喜地站在一起，明显愣了愣，她还不知道，他们三个什么时候感情这般要好了。 这霎时间瞧着，还生生让人有一种，莫平生就是这两个小娃娃亲哥哥的感觉。 “我……” 莫平生正要回话，眼睛就看到跟着蓝凤凰一起走进了马车里的楼九爷，嘴里的话也便瞬间咽了回去。 莫平生瘪瘪嘴，因为皇后姐姐的缘故，他现在可是一点也不喜欢楼九爷了！ 就是他，让皇后姐姐现在整天都心情不好，他也不想给他好脸色看！ 想着，莫平生将两只手往身后一背，就转过身去，看也不看他们两个，跟不想搭理他们。 “咦，你这个小崽子啊，现在的脾气是越发的大了！”蓝凤凰飞快地看了楼九爷一眼，还好还好，主子眼中并没有丝毫的郁色。 这个莫平生也真是的！ 他同顾青萝也不过就是见过几次罢了，再是投缘，也用不着这样时时刻刻将她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吧？ 甚至，连主子的话也不放在心上了！ 还真是奇怪！ 蓝凤凰走上前，伸手就要拎莫平生的衣领，想让他好好地跟主子道个歉，可是，莫平生却像是早就知道了她心中所想一般，整个身子左右一晃，像是滑溜的小鱼儿一般，根本就抓不住。 莫平生这么一晃，“啪嗒”一声，就撞到了装男娃娃的婴儿床上。 那婴儿床小小的，刚刚好能装下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便直接放在了马车上的座位上。 如今被莫平生这么一撞，晃晃悠悠地就要顺着座位掉下去。 “啊！啊！”莫平生见皇后姐姐的孩子就要在自己的面前生生摔到地上，心里一急，手忙脚乱地就想要将婴儿床给抓住。 但是，他年纪小，又心里慌张，手从空气中这么划过，根本连婴儿床的边缘都没有碰到。 糟了！ 莫平生心里忍不住大叫，他来是想要替皇后姐姐看看两个孩子的，谁知道，他却要害得皇后姐姐就的孩子掉下来了！ 然。 就在那男婴快要掉在地上的时候，楼九爷右手快准狠地往前面这么一抓，就刚刚好，将包住婴儿的襁褓给接住了。 而且，楼九爷手上的动作看上去很用力，瞧着就让人忍不住觉得，他这样会将孩子给弄疼了吧？ 可是。 当楼九爷真真正正将那个男婴抱在手上的时候，那个男婴却没有发出半点难受的声音，而且，莫平生姐姐妹妹地凑上前去，也没有瞧见男婴的脸上有半点疼痛的感觉。 楼九爷见莫平生这般紧张的样子，轻轻“呵”了一声，“你倒是关心他。” 楼九爷故意拉长了自己的声线，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听上去莫名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而且，他说罢，一双眼睛就忍不住深深地落在了莫平生的脸上，像是要将他所有的神情全部都看清楚一般。 那种探究而考量的目光，深深地落在莫平生的身上，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要将他整个人连肉带骨地剥开一般。 “我……我……” 莫平生被楼九爷的眸光瞧得心里忍不住一跳，觉得自己的呼吸放佛都一滞。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然后，才为自己辩解说：“我只不过是替姐姐担心她的孩子罢了！” 对！就是这样的！ 皇后姐姐待他这般好，他过来替皇后姐姐看看她的孩子，看看有没有什么他可以帮忙的，在正常不过了！楼九爷做什么要这样神情怪异地看着自己，倒像是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故意要瞒他一般…… “呵，是么？”楼九爷好看的眉毛往上一挑，眼睛里探究的意味愈发明显了几分，瞧得莫平生放佛都要透不过气来了。 这种无形的压迫之感，让人觉得很难受。 莫平生忍不住就想要往后退，想要躲开楼九爷的目光。 可是，这马车里的空间就这么小，他就是想要躲开，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不过！ 就在莫平生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忽然间，马车里传出“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 众人全都愣住，一时间都不明白这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然后，又是“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 楼九爷只感觉到自己抱着孩子的手上，微微有一股刺痛之感传来，那刺痛的感觉很微弱，并不明显，但是，有切切实实是疼痛的感觉。 “啪！” 又是一道声响。 “啊！主子，是他在，他在用手打你呢！” 蓝凤凰眼睛往四周看了看，才发现，原来，是被楼九爷抱在怀中的男婴，不知什么原因，正攥紧了自己小小的、粉嫩嫩的拳头，“啪嗒啪嗒”的，一下又一下打在楼九爷的手背之上。 “是你？”楼九爷低下头，就看到这个小家伙正用瞪着眼睛瞧着自己。 那眼神，那种又有些不屑，又有些厌恶，甚至还有些讨厌的眼神，跟厉玄琰简直不要太像！ 第836章 混世魔王 “哈哈哈……” 莫平生瞧着那男娃娃一脸嫌弃地盯着楼九爷，那目光，那眼神，像极了这个男娃娃在为他打抱不平一般。 莫平生心里一下子就觉得，嗯，刚刚这男娃娃对自己有些爱答不理的样子似乎就变得没有那么让人讨厌了呢！ “主子，小孩子还不懂事，我先把他给抱走吧。”蓝凤凰怕楼九爷生气，下意识地就开口。 可是，当她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整个人不由得就愣了愣。 不对啊！ 明明他们跟这两个小娃娃一点关系也没有，长老们也从来都没有说过要将他们两个也一起带回去，她为什么要担心主子会因为生气，而对这个男婴做出些什么来呢？ 而且。 这两个孩子，现在就是两个拖油瓶，跟着他们一路回南疆，给他们造成了多少不方便。 心里这样想着，蓝凤凰就忍不住看了楼九爷一眼，像是这个时候，脾气一向都不好的楼九爷，就是应该生气和发怒才对。 可是…… “是你？”楼九爷又出声问他怀中的男婴。 顾青萝的两个孩子出生也就不过十几日，这样小的年纪，哪里就能听懂话了，又哪里知道什么人不该得罪了。 可是，偏偏就应该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孩子，现在，却像是清清楚楚地明白楼九爷在说什么一般。 他的一句“是你？”，男婴听见了，便耷拉着眼皮子，慢慢地扬起自己的下巴，十分傲慢又十分不屑地对着楼九爷。 俨然在说：是啊，就是我啊，就是本宝宝打你了，谁叫你欺负平生哥哥，打你了又怎么样？！ “呵！” 楼九爷瞧着他这幅模样，不禁笑出生来，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却不达眼底，从他微微闪动的一双眼瞳之中，可以看到，此时此刻楼九爷正在压制着什么情绪，才让自己没用即刻爆发出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 又是“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 另外又有一道轻轻的力量，搭在了楼九爷的另一只手上。 “咦？” 蓝凤凰微微吃惊，低下头左右看了看，就发现，顾青萝的女儿，马车上另外一个小娃娃，也将自己的手搭在了楼九爷的手上。 可是，不同于男婴脸上的不屑和傲慢，这女娃娃的脸上却带着一丝委屈和急切。 她“咿咿吖吖”地叫唤着什么，一双大大的、圆圆的眼睛，直勾勾地看了看楼九爷，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最后再落到自己哥哥同楼九爷搭在一起的小手手。 她心里就想，啊，哥哥这样打了人，就有长得好看的大哥哥抱抱，那我也要！ 想着，女娃娃小嘴这么一瘪，又“啊啊啊啊伊伊伊伊”地叫得更凶了，一边叫着，手上更是用力地打在楼九爷的另一只手背上。 “嗯？” 楼九爷有些不明所以地底下头，看着这个本该静静地躺在襁褓中的女婴，正瞪大了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自己。 嘴里不知叫唤着什么，一边叫唤一边伸手打着自己。 看着样子，像是要让他将男婴放下去一般。 可是吧，楼九爷仔细瞧了瞧，却根本没有在女婴的眼中看出丝毫的愤怒和不满，相反的，她大大的眼睛里还满是期待。 楼九爷一时间不明白她这是在做什么了，她是在期待什么？ 难不成是在期待他发火之后，会怎样对自己的哥哥？ 而女婴见到楼九爷低头看了看自己，心里便更高兴了：啊，漂亮的大哥哥看我了，啊啊啊，漂亮哥哥你都看我了，你怎么不抱抱我啊！你怎么老是抱着我哥哥啊！ 他明明长得这么丑！ 丑？！你才丑！ 原来两个小孩居然能够心意相通，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根本就不需要开口说话，就能够知晓。 男婴一听到自己这个妹妹说自己丑，仿佛被人在脸上糊了一把狗屎那么难受。 “啊啊啊”的，就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妹妹，挥着自己粉嫩的小拳头表示抗议： 他丑？！别开玩笑了好么！明明之前照顾他们两个的奶娘都说了，他们两个是她们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孩子了！ “最好看”这三个字你懂不懂！ 女婴心里忍不住“哼”了一下，就又在心里吐槽说：哥哥还真不要脸哦，明明自己现在长得跟个粉面猴子一样，头发都还没有几根呢，还说自己“最好看”？ 你在这么漂亮的大哥哥面前说自己好看，真的一点也不觉得羞羞羞么？ 男婴心里忍不住了，你才是粉面猴子！ “啊啊啊！” 心里想着，就扭着自己的小身子，“蹭”地一下转向了女婴的方向，作势就要同她扭打起来一般。 可，女娃娃却不管自己这个臭美的不行的哥哥，只更加卖力地“吧嗒吧嗒”地打着楼九爷的手臂。 眼睛更是水晶晶、亮汪汪地看着他：漂亮大哥哥，你看，你看！我哥哥一点都不友好，更是一点都不乖巧！ 你抱他做什么啊！你抱抱我吧！ 不过…… 他们两个心里活动再是丰富，心里互相议论的话说得再是丰富多彩。 在外人听来，只不过就是两个连话都说不清的奶娃娃，不知怎么了，一个像是发了疯一般打着楼九爷，一个像是发了疯一般一边打楼九爷一边想要挣脱了去打自己的妹妹！ 别说楼九爷这个很少跟孩子打交道的大男人看不懂了，就是蓝凤凰一个女子现如今也有些看不明白。 她不懂，顾青萝的这个两个孩子都是傻的么？ 怎么一个个的，见到主子都不要命地打个不停？ 而且，看着样子，像是没一个脑子是正常的，难不成，顾青萝生孩子的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的波折，生出来了两个天生的蠢蛋、白痴？ “噗！” 莫平生听到蓝凤凰心里这般想，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若是这两个小娃娃知道蓝凤凰当做他们两个是傻子，还不知道这两个混世魔王会怎么表达抗议和不满呢！ “你笑什么？”蓝凤凰忍不住瞪了莫平生一眼，然后想起只要他愿意，他静下心来，就能够听见别人心底的声音，就问说：“他们两个在做什么？”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莫平生两只手摆了摆，立马就往后退开好几步，楼九爷这样欺负姐姐，现在，姐姐的孩子替她打楼九爷几下，也是合情合理的啊。 他才不要将他们两个小孩子的心思告诉他们呢！ 而且！ 莫平生心里忍不住还会想说，就是要他们多闹腾闹腾，折腾得楼九爷心里不高兴了才好呢！ 这样才能帮皇后姐姐出一口气！ 可是，莫平生却忘了，若是当真楼九爷怒了，这两个孩子哪里还能继续这般无法无天地“闹脾气”了？ 他只需要一个眼神，甚至连动动手指头都不用，就会有人立马上前帮他解决掉这两个拖油瓶。 不过…… 莫平生本想幸灾乐祸地看看楼九爷，却意外地发现，他那对幽深而深邃的眼瞳里，竟然不自觉地划过一抹说不出的温暖之色。 那样的眸光，莫平生这辈子都不相信，他居然能在楼九爷的眼中见到。 可是，如今当他真真正正，亲眼见到的时候，心底忍不住一怔，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肯定是眼花看错了。 但，他又眨了眨眼睛，再看的时候。 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楼九爷眼中的那一抹柔色。 那是一种，仿若傍晚时分，漂浮在天空尽头的七彩晚霞一般的颜色。 有着无尽的光彩，又灿烂无比。 像是将天地都包含在内了一般。 “哎呀！” 就在莫平生恍惚的时候，马车的帘子忽然间被人从外面撩开了。 几个奶妈站在马车外面，瞧着里面挤满了人，一时间有些诧异：“今个儿是什么日子，怎么大家都赶在一个时间来了？” 莫平生听到这话，心里又是忍不住一紧。 他本来以为，只有他才会天天都来瞧皇后娘娘的孩子，想要看看他们两个是不是安好。 但是，听这奶妈的口气，似乎，楼九爷也是天天都过来的。 莫平生抿了抿唇，又看了一眼楼九爷所在的方向。 那两个混世魔王还在不停地“伊伊啊啊”叫个不停。 说实话，他们两个这样叫唤着，实在是又些吵。特别是男娃娃，他小小的身子被楼九爷抱在手中，却不停地朝着前面挣扎个不停。 他人虽小，但真的挣扎起来，力气可一点也不小。 所以，楼九爷要好好地将他给抱住，又不用大力伤到他，是一件极其需要耐心和忍耐的事情。 可是，莫平生看得到，楼九爷如今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所以…… 莫平生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一点点地流淌开来了。 似乎，楼九爷对姐姐的两个孩子很好，而且，这样的好，叫人看在眼里，就忍不住要觉得他似乎也是一个好人。 但是。 他又记得之前楼九爷是怎么对待姐姐的，所以，现在莫平生心里很挣扎。 他有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想才对…… “哎呀，两个小主子这是又打起来了，您还是将孩子交给我们照顾吧。” 莫平生想着，照顾了这对混世魔王好些天的奶妈就开口说了。 她们照顾了他们两个这么多天，其实也很熟悉他们两个的脾气了。 这两个小娃娃，其实很聪明。 虽然他们现在还不会说话，但是，很多时候，她们在旁边闲话家常的时候，他们两个都会有反应。 而且，更有趣的是。 本来她们好好的在旁边坐着说着无关痛痒的八卦，他们两个也都是各自在自己的婴儿床里静静躺好了的。 但不知怎么回事，他们两个隔一会就会吵起来。 你朝着我“啊啊啊啊”，我便朝着你“伊伊伊伊”。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俨然一副对垒互攻的架势，看得她们啊忍不住就要笑出来。 这对兄妹还真是有趣。 所以，当她们撩开帘子，一瞧见楼九爷手上抱着的男婴正对着女婴凶神恶煞地“啊啊啊啊”叫唤不停，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得，这两兄妹又吵起来了。 “我们来吧！” 奶妈说着，就纷纷走上前，一个抱起楼九爷手中的男婴，一个抱起在婴儿床上叫唤不停的女婴。 奶妈带小孩子的经验丰富，而且又十分熟悉他们两个的脾气了，按理来说，只需要稍稍哄一会儿就会好了。 可是。 这边哥哥倒是哄好了，但妹妹那边就不行了。 奶妈不知道女娃娃想要楼九爷这个长得妖孽到极点的人抱抱，所以，奶妈将女娃娃抱起，想要往旁边空一点的地方退开。 我滴个乖乖！ 那女娃娃直接扯开了嗓子，就“嗷嗷嗷嗷”地叫了起来。 你们把我抱到哪里去！ 我的漂亮大哥哥都注意到我了，我嗷嗷了这么久，他好不容易终于注意到我了！ 你们这么就把我给抱走了啊！ 嗷嗷啊啊，我不要活了！嘤嘤嘤，我要漂亮大哥哥！ 女娃娃一边“嗷嗷”，一边伸出自己的一双手，朝着楼九爷所在的方向“吧唧吧唧”地捏个不停。 刚刚那对亮晶晶、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还真的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那晶莹透亮的眼泪珠子，就这样可怜兮兮地挂在她粉粉嫩嫩的小脸上，瞧着就让人止不住的想要心疼。 “哟，看样子，是想让您抱呢！”奶妈这才反应过来。 对对对！ 女娃娃听到终于有人将她的心声说出来了，忍不住狠狠点了点头，小嘴瘪了瘪，眼珠子又大了大，更是紧巴巴地将眼前这漂亮大哥哥给看着。 奶妈们瞧着不由得就笑了，“果然啊！果然是想要人抱了！” 不过也是。 在奶妈她们看来，楼九爷就是这两个孩子的父亲，而一直在马车上静养，没有来过的顾青萝，就是这两个孩子的母亲。 楼九爷虽然也天天过来看两个孩子，但是，也从来没有认真地抱一抱他们两个。 刚刚她们进来的时候，看到楼九爷抱着男婴就着实让她们吃惊了。 想来，也是女娃娃看到自己的“父亲”抱了哥哥，而没有抱自己，心里觉得委屈了，才这般闹腾吧！ 不过想想也是，女儿多多少少都会比较喜欢父亲的。 “来，您抱一抱孩子吧！” 第837章 混世魔王2 “来，您抱一抱孩子吧！” 奶妈说罢，就将怀中抱着的女婴要往楼九爷的怀里送。 “咿咿咿！” 女婴见自己心心念念的漂亮大哥哥离自己越来越近，一颗花痴的心忍不住就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手上一捏一松一捏一松的样子，看上去又是期待、又是兴奋。 瞧得奶妈们忍不住都笑了出声：“这个孩子，还真是有趣啊！我们还从来没见到过谁家的孩子，一出生的时候就这样腻歪了。” “主子。”蓝凤凰额头忍不住冒出一阵冷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两个长得跟小猴子一样的孩子，哪里就是主子的孩子了！ 还有！ 蓝凤凰抿着唇，也看了那女娃娃一眼，她怎么觉得，让她靠近主子，似乎是主子要吃亏了呢？！ 尤其是那女娃娃水汪汪的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小嘴巴，还有她伸出去的小手手，此时此刻在蓝凤凰看来，完全跟女魔头似的！ 明明她才生下来十几天，但，如今，这女娃娃看上去就像是不怀好意一般，仿佛主子就是她盘中的猎物。 这样的感觉，让蓝凤凰心里忍不住就觉得不舒服。 “主子，下属们还有其他事情还要同您禀告。” 蓝凤凰身子微微往前一挡，刚刚好，就将那女魔头赤果果的视线给挡住了。 她可得保护好自家主子！ 不能让自己主子，被这个女魔头轻易占了便宜！ 对！ 就是这样！ 蓝凤凰虽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对的，本来也是，他们跟顾青萝本来就没有一丁点的关系，留下她的性命，找来人替她照顾孩子已经是很麻烦的事了。 现在，她的女儿还想占主子的便宜！怎么可以！ 不过，蓝凤凰这一挡，那可就不得了了。 女娃娃本就离楼九爷没有多远的距离，被蓝凤凰这么一挡，就跟到了嘴边的肥猪肉，生生被人给抢走了一般！ 虽然，楼九爷不是肥猪肉。 可是，他比肥猪肉还要有吸引力啊！ 她和她哥哥虽然是要聪明些，但是，毕竟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这种心爱的东西生生被人抢走的感觉，还是让她当即就很不爽地叫了出来。 “啊啊啊！啊！咿咿！啊！呀！” 女娃娃眼睛瞪得大大的，叫得有板有眼的，那神情，可不是在数落蓝凤凰的不是么？ 虽然大家都听不明白她具体要说什么，但是，还是能明白她如今心中所想的。 其中一个奶妈就忍不住了，“这孩子想让自己的父亲抱一抱又怎么了？这是哪里来的下人，这么没眼力劲儿的么？竟然将自己的小主子都弄得这般不愉快了！” “就是！娃娃这般可爱，也就你一个外人才狠得下心，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奶妈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三两句的工夫，就把蓝凤凰说成是贪图主子，想要趁着女主人如今身体不便的时机，勾引男主人。 蓝凤凰听得是脸上一道青一道白的，她怎么就图谋不轨了？！ 而且！什么女主人！ 不过就是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才想出来的一个说辞罢了！ 不过，她也不明白，多少借口可以找，偏偏要用这样一个借口！ 蓝凤凰心里有苦说不出，她看向楼九爷，像是想要他替她说一句公道话。 可是。 楼九爷并没有搭理她们任何一个人，他只是慢慢地绕过蓝凤凰，走到了女娃娃的面前。 他的眼睛看着她，就瞧见她亮晶晶的眼睛正好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那样没有丝毫掩饰的目光，就这样直勾勾地落在他的身上。 虽然，他平时根本就不允许任何人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但此时此刻，他却没有半点的不如意，相反，他伸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脸。 “很舒服。” 蓝凤凰简直要被眼前的景象给吓晕过去了。 主子这是在做什么？ 这还是那个叫所有人连看都不敢看一样的楼九爷么？ 他，居然！现在！伸手摸了一个小女娃的脸！还说出一句“很舒服”？！！ 不过，女娃娃倒是一下子就笑了。 她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好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瞧着就像是弯弯的小月亮一般。 大哥哥说她的脸滑滑的，很舒服呢！ 小女娃心里一高兴，身子扑腾一下，就要往楼九爷的身上扑过去。 楼九爷也没有闪躲，她扑过来，他便伸手接住。 小女娃用了劲儿，这么一下子扑腾过来，力气一点也不小，叫楼九爷沉了一口气，才堪堪将她给抱稳了。 咿咿！漂亮大哥哥终于抱着我了！ 女娃娃心里高兴极了，两只小手一点也不客气地，就伸到楼九爷的脸上，一会儿摸摸他高挺的鼻梁，一会儿又摸摸他好看的眉毛，再过一会儿又好奇地想要摸摸他的耳朵。 最好玩的事儿，女娃娃一边摸着，还一边流着哈喇子！ 那样子，简直了！ “哈哈哈哈！” 奶妈们都被女娃娃的这个样子给逗乐了，她们见过有趣好玩的姑娘，可没见过这般有趣好玩的姑娘！ 竟然这世间还有冲着自己亲爹犯花痴的闺女！ 不过。 被另外一个奶妈抱在怀里的男婴就又露出了之前那副不屑又厌世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就冷冷朝着自家妹妹哼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就是这个人欺负了我们的娘亲，你还对着他流哈喇子！你真是不害臊啊！ 小女娃才不管呢，听到哥哥这样说，更是用力地一下子就用两只手将楼九爷的脑袋给死死抱住。 回过头，朝着自己的哥哥嘟了嘟嘴，就说：什么害臊不害臊啊！他好看！就是好看！ 哥哥眼皮子一翻：好看能当饭吃？好看他也不是咱们的父亲啊！还有！你没有听到平生哥哥说么，就是这个坏人欺负我们的娘亲呢！娘亲正不知在哪里伤心难过，这一切可都是他造成的！ 女娃娃听到这里，心里也忍不住泛起一丝情绪。 脸上的笑意渐渐地收了起来。 奶妈们瞧见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好好的，怎么忽然间就变得没有精神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么？” 说罢，其中一个奶妈就想要上前将女娃娃给抱回来，好好瞧一瞧。 可是—— “啪！” 又是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奶妈们就见得，这女娃娃两只手放在楼九爷的面前，狠狠拍了一下，她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有些生气。 可是，她们都不明白，她这是在做什么？ 接着，她们又见女娃娃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家哥哥，嘴里又咿咿呀呀地叫着什么。 好了，你看见了，我已经狠狠地打过他了！他现在这样好看，我忍不下心打下去，等我长大了，他就年老色衰了。到时候，我再好好地替娘亲教训他！ 哥哥眼皮子又翻了翻，心里只冒出来几个字：你是来搞笑的吧？ 第838章 活死人 你是来搞笑的吧？ 哥哥极其嫌弃的吐槽，听得这女娃娃心里顿时又火大了。 蹭的一下，就又要从楼九爷的怀中跳出来，狠狠教训自己这个只不过比自己早钻出来几秒钟的哥哥！ 哼！ “好了好了。” 奶妈们见着这两个祖宗又要打起来，赶忙上前，将他们两个给分开，分别拿来他们各自喜欢的东西，好不容易才将他们两个的注意力给分散开了。 而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两个小家伙吐槽的莫平生，忍不住在心里就笑了。 姐姐的孩子，还真是有趣。 他一开始还担心，他们这样小，若是旁人随便对他们说些什么，是不是他们就会被蒙骗，不知道姐姐其实是被人给欺负了。 担心，他听到他们两个人心底的声音，就一点也不担心了。 尤其是方才，女婴说的那句什么，嗯，等到楼九爷往后年老色衰之后，她一定会好好替姐姐教训他的！ 真是！ “你笑什么？”楼九爷看见莫平生脸上诡异而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声音立马一沉。 莫平生也顿时收起了自己的笑容，故意板着一张脸，说：“没什么。” 他才不要将他们两个小家伙想要替姐姐讨公道的想法说出来呢，不然，谁知道楼九爷会不会狠下心肠对他们两个做出什么事情来。 “……” 楼九爷看着忙里忙外的奶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眸沉了沉，吩咐她们要好好照顾他们两个。 然后，又将目光落到莫平生身上，说：“你今日可去看过她了？” 楼九爷的声音很平静，但是，莫平生却感觉到了他平静无波的声音之下，像是掩饰着什么波涛。 但是他不明白，楼九爷对姐姐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他看上去像是对她好，又像是对她不好，如今这样问他，其实也是因为他知道，他每天都会去陪陪皇后姐姐。 所以…… 楼九爷似乎又有些关心皇后姐姐到底怎么样了。 可是，若是关心一个人，不就是应该让她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么？为什么楼九爷又要将皇后姐姐给抓回来，那般残忍地将她的肚子给划开取出孩子，然后，又在她最需要人陪伴最需要一个希望的时候，生生地让他将那个消息告诉姐姐呢？ 他明明知道，对于姐姐来说，厉玄琰的一举一动都能够牵动她的心弦。 但他又偏偏要用厉玄琰不打算救她的消息，让姐姐感受到无尽的绝望和痛苦。 他……他是真的不明白这些所谓的大人，心里究竟是在想什么。 莫平生抿了抿唇，如实说：“还没有。” 楼九爷的眸光依旧平静，然后道：“那现在去。”说罢，身子往旁边微微侧了侧，像是让出一条道来，好让莫平生出去。 虽然，他确实每天都要去看姐姐，但是，现在，他莫名有一种被人逼着去做一件事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他一点也不喜欢。 不过，楼九爷的目光就这样死死地锁在他的身上，完全像是他不得不去一般。 他只好低着头，从马车里退了出去，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顾青萝的马车边上靠过去。 “姐姐，平生来看你来了，我可以进来么？”莫平生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 可是，莫平生开口问了好几次，里面的人都始终没有回应。 “姐姐？姐姐？”莫平生又连连喊了好几次，可是，他依旧没有得到回答。 这是怎么了？ 姐姐难不成出事了？ 莫平生想着就看向了车夫，但车夫立马就道：“我一直都在外面守着的，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一点声音也没有？ 糟了！！ 莫平生心里一紧，想到了什么，立马就跳上马车，钻了进去。 “姐姐！姐姐！” 莫平生连连呼唤，一点声音也没有，该不是姐姐挨不过，就这样去了吧？ 可是，也不应该啊！ 楼九爷不仅找来奶妈照顾姐姐的两个孩子，更是找来了大夫，每天按时喂顾青萝吃药，为的就是要她好好的，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更别说楼九爷和蓝凤凰有多少奇奇怪怪又功能强大的蛊虫，随便拿出几只来，就足以保证顾青萝的性命。 根本就不应该会出事啊！ “姐姐！” 莫平生一下子就扑倒顾青萝的身边，见她一双眼睛还睁着，拿手探了探她的呼吸，确保人没有事之后，顿时心里就放心不少。 可是，他都这样在她身边连连叫唤了，顾青萝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莫平生心里像是打鼓一般，这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回事？” 楼九爷在外面听到莫平生的叫喊，也进到马车里面来。 因为莫平生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顾青萝的身上，所以，他没有看到，其实楼九爷的一双眼睛里，也是掩饰不住的担心之色。 甚至，比起莫平生来，楼九爷眼中的担心与紧张，丝毫都不比他要少。 “我不知道。”莫平生摇头，“我进来姐姐就这样静静地躺着了，问她什么话也不说，摇她，她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整个人就这样呆呆的、僵僵的。 像是变成了活死人一般。 “顾青萝！” 楼九爷靠近她的身边，伸手轻轻拍打她的脸颊。 可是，跟莫平生说的一样，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顾青萝除了眨眨眼睛，呼吸几口气之外，便再没有任何的回应了。 第839章 失魂症 “顾青萝！顾青萝！” 楼九爷又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脸颊，还走上前，伸手将她给抱在怀中，用力地晃了又晃，可是，顾青萝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姐姐她……她这到底是怎么了？”莫平生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坏了，说着说着，眼眶就不由自主地一哄。 姐姐被楼九爷给抓回来，受了这么多的折磨还不够，现在，怎么好好的，人却没有半点反应了？ 姐姐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让她受到这么多的痛苦？！ “蓝凤凰！” 楼九爷没有回答莫平生的话，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明明，昨晚大夫看过顾青萝之后告诉他说，顾青萝的身体也在慢慢恢复，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怎么今天一来，就见到她整个人都变成了这幅模样？ “顾青萝！你回答我！”楼九爷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和急切，但是，他不管怎么问怎么说，怀里的人始终只是呆愣着一张脸，双眼无神地睁着，偶尔眨眨眼睛。 “主子，怎么了？”蓝凤凰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 她一进来就看到楼九爷将顾青萝给抱在怀中，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心之色，蓝凤凰抿着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划过。 她的眼睛落在顾青萝的脸上，情绪复杂地看着她，像是想要弄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能够让主子流露出这样的情绪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帮忙！”楼九爷斥了一句。 蓝凤凰这才回过神来，小心将自己心底的情绪藏好，走到顾青萝的身边，伸手为她诊脉。 可是，蓝凤凰觉得奇怪的是，“主子，顾青萝她的脉象明明很正常啊，没有丝毫脉搏混乱或者虚弱的迹象。” 也就是说，脉象正常的话，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或许…… 蓝凤凰神情复杂地看着顾青萝，是不是她故意装出来这个样子，想要吓唬他们的？ “不对。” 楼九爷摇了摇头，他一开始也以为顾青萝是装的。 但是，他仔仔细细地瞧过了，她双眼无神，周身都没有反应，就连心跳的频率都显得十分沉闷没有半点波澜。 绝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那我去找大夫来给她看看好了。”蓝凤凰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不过也是，顾青萝对于她来说，始终都不过是一个拖累他们的外人罢了。 她一直都想不明白，主子究竟是为什么要将她和她的两个孩子带着一起回南疆，他们本来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就可以杀人灭口以免惹来后患了。 可是，主子偏偏不听。 任凭他们劝了多少次，楼九爷始终都不听。 现在这顾青萝看样子是要傻了，不正好么？一个傻子，主子就不需要再多费心神了。 蓝凤凰想着，就要转身出去到不远处的镇上，寻个大夫回来。 但是—— “太慢了，你们到前面的双凤镇找我们。” 楼九爷话音一落，几乎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直接将顾青萝给背到了背上，然后双脚轻轻地往地上一点，就带着顾青萝直接飞身而出，朝着西南方向就消失不见了。 “主子！主子！” 蓝凤凰什么时候见到过楼九爷这样担心过一个人了，她心里砰砰直跳，不知道自己心底究竟是在担心主子的安危，还是见到主子这样担心顾青萝，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诧异，甚至是她自己也感觉不到的微微嫉妒。 “我们也快点去双凤镇吧！” 莫平生见楼九爷带着顾青萝走了，他心里也担心，奈何自己轻功不好，不能直接跟上去，所以，他就拉了拉蓝凤凰的衣袖，想要她吩咐下去，让大家都加快脚程，急速赶往双凤镇。 “快？怎么快？我们赶路就已经够快的了，还要再快？难不成你要我们一个个的都飞起来么？” 蓝凤凰心里的气莫名不打一处来，朝着莫平生一通发火，转身就离开了。 “……”莫平生不明白蓝凤凰好好的，怎么忽然间生气了，瘪了瘪嘴，又喃喃念叨几句，“可是，是楼九爷说了让他们去双凤镇的啊？” 蓝凤凰不是一向都很听从楼九爷的话么？怎么现在她像是一点也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一般啊？ 莫平生噘着嘴，想了想，便自己跑到队伍后面，挑了一匹看上去比较温顺的马，翻身骑了上去。 因着他年纪小，所以，枯灵派里他的师傅和师兄都还没有教他怎么骑马。 现在，他第一次亲自骑在马背上，心里又有些紧张又有些新奇。 不过，他想到姐姐被楼九爷给带走了，现在这些人里面，应该就只有他一个是真心实意想要姐姐好的了，所以，他必须得快点跟上去才行。 所以，莫平生也不管自己会还是不会，都按照记忆中旁人骑马的模样，勒了勒手中的缰绳，双腿用力地夹了夹马肚子，那马就一声长鸣，奔驰而出。 “喂！莫平生！” 蓝凤凰听到声音，跑上前一看，就见到莫平生骑在马背上，已经远远地离开了。 “该死！真是该死！” 蓝凤凰将牙齿咬得紧紧的，心里忍不住低骂：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她身边的人，一个两个的，都将那个顾青萝看得这样重要了？ 她到底有什么好的？是多长了一只眼睛，还是多长了一张嘴？需得他们像是珍惜宝贝这样，用所有的精力和心神宝贝她了？ “蓝凤凰，楼九爷去双凤镇了，莫平生也去双凤镇了，那咱们是不是也得赶快跟上去啊？” 一个侍从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眼瞧着蓝凤凰如今整个人都生气，还偏偏又将这件事情说给她听。 果然，蓝凤凰回头，就狠狠瞪了他一眼：“跟上去啊！你那么想去看那个女人，就让大家都快点吧！” 说罢，蓝凤凰就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就是其他的人找她拿主意，问她如今究竟该做什么，她都始终不说话。 “这倒是奇怪了。” 众人忍不住在心里念叨几句，想了想，还是让马夫都加快速度，他们还是得尽快跟上去才行。 ****** 本来双凤镇离他们的距离还有大约三十里路，按之前的马车行进速度，他们应该最多半个时辰也能到。 但是，楼九爷实在是担心顾青萝的情况，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背着她就一路用轻功赶路，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双凤镇。 “大夫！麻烦你帮我给她看看！” 楼九爷虽然功夫是厉害，但是，这么远的距离一路飞奔而来，再加上还背着一个顾青萝，他到底还是会觉得有些累了。 如今他轻手轻脚地将顾青萝放在了双凤镇医馆的病床上，才放松下来，缓了几口气。 大夫见他面色焦急，便也飞快地看了顾青萝一眼。 不过，大夫一瞧见顾青萝略微显得有些呆滞的神情，脸色就顿时一变。 大夫捋着胡须，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抬起头来看着楼九爷，“她是你什么人？” 楼九爷被这个问题问住，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大夫医治的人多了，许多事情也都见过，所以，他并不在意他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只是说： “这位姑娘的病情十分严重，若你同她并非关系匪浅，那么，其实你大可不必为了她而奔波劳累。” 他是大夫，便是还没有号脉，他也从顾青萝如今的面色还有她的神情大致猜得出，她这怕是得了失魂症。 一般这失魂症是人受到强烈的精神冲击，叫人没有办法接受，情绪极端失控，没有办法想明白的时候，就有可能出现的一种罕见病症。 这人啊一旦得了失魂症，精神便会陷入混沌之中，被无边的情绪所吞噬，让她的精神和神志没有办法恢复如初。 而且，这种情况之下，若非得了失魂症之人自己想明白，自己想办法从无边的混沌与黑暗之中走出来，旁人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 楼九爷抿着唇，听着大夫说的这些，其实他自己心里也隐隐明白顾青萝如今的症状怕是很难医好了。 因为，刚刚在马车的时候，他听到莫平生的喊声，他第一时间冲进去见到顾青萝这般呆滞的模样，下意识地就想用蛊虫让她恢复神智。 可是，蛊虫只能控制人的身体，便是能控制心神，那是用另外一种想法和思维去替换原有的想法和思维。 正如之前的叶言秋一样，正是因为蛊虫替换掉了叶言秋脑海中的记忆和思维，她才会被他们所用，帮他们将顾青萝从大周营地里带出来。 但是，他现在想要的，不是让顾青萝的思维改变，变成另外一个人，他是想要让她恢复到之前正常的模样。 所以，他的那些蛊术秘法，现在一点作用也起不了。 “大夫，你说吧，我现在能做什么。” 楼九爷微微垂眸，看着目光呆滞的顾青萝，看着她就这样不吵不闹地躺在床上，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反应，他自己的心里忍不住就会觉得像是有一股沉重的力量，死死地压在他的心房之上，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一般。 可是。 楼九爷眉头忍不住蹙着，正如蓝凤凰说的一样，这个人，眼前的这个女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为什么心里竟会有这样的情绪。 简直让他都觉得自己在什么时候，竟然变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 不过，大夫见楼九爷在知道失魂症有多么棘手和难治之后，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便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见他眉头微微蹙着那样紧紧地看着顾青萝，心里便想着，他倒是没有见过这般情真义重的人。 好吧，那他也就为他们两个指一条明路。 “这失魂症虽然难治，但也并不完全不能治。你得带她去到她心中最为记挂、最为舒心的地方。”大夫说。 “最为记挂，最为舒心的地方？”楼九爷有些不明，大夫不是说了么，这人得了失魂症，便陷入了昏暗与混沌之中，外界的一切她都没有办法感知。 那这样，他带她去那样的地方，又有什么用呢？ “诶，话虽是这样说没错，但是，她或许一时间感觉不到，可是，只要她的思绪有了微弱的突破，能够有那么一瞬间的回过神来……” 那么，她便能在那一瞬间感知到周围人说的话，周围的环境，而往往这样的一个瞬间，就能够帮助她突破混沌状态，重新恢复神智了。 楼九爷眼睛凝了凝。 大夫这样说着好像是失魂症还有救一般，但，其实他听得明白，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顾青萝自己能够有一瞬间的清醒。 而要她清醒过来，旁人也都帮不了她，需要她自己想办法不再困在痛苦的思绪之中。 但这些侵扰她痛苦的思绪…… 楼九爷狠狠咬了咬牙，他若是猜得没错，应该就是之前他让莫平生将厉玄琰的事情告诉了她，她一时间想不通，才会变成这样！ “该死！” 楼九爷一声低骂，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顾青萝，眼底是叫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他轻轻笑了两声，说：“顾青萝，你说讽刺不讽刺？” 他让莫平生将厉玄琰的事情告诉她，想让她彻底忘掉厉玄琰，却没想到，她居然为了他而得了失魂症！ 难道，他就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比得过厉玄琰么？！ 他不信！ 楼九爷死死攥紧了拳头，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骇人的气息，叫医馆大夫吓了一跳。 “这个小相公，该怎么做我都已经告诉你了，她能不能醒过来，我确实没有办法。 那那那，这个是能够护住心脉的千年人参，就当我送给你的！” 大夫生怕楼九爷会一时气愤而做出什么事情来，赶紧就叫人来将他们两尊大佛给请出去。 不过，就当那些人要碰到顾青萝的时候，楼九爷立刻就抬手，将那些人的手全部在瞬间折断。 然后，再一次将顾青萝好好地抱了起来，飞身就离开了医馆。 第840章 孩子不见 又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蓝凤凰他们也到了双凤镇。 “这镇上就只有这一家医馆。”一个随从将双凤镇上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之后，便回来向蓝凤凰禀告。 蓝凤凰心里虽不怎么愿意，但是，这人毕竟是楼九爷要救的，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也就必须得跟着，再是不满也好，也只能自己挨着。 “行吧，那你进去瞧瞧，主子是不是在里面，情况怎么样了？”蓝凤凰神色有些淡淡的。 “是！” 那人应声之后，即刻便带了几个人一起进到医馆里。 随从进来瞧了瞧，并没有看到楼九爷和顾青萝的身影，反而看到这医馆里好些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尤其是手臂，好几个人的手臂像是生生被什么人给折断了一般。 “请问……” 随从没找人，便想向医馆里的人问一问，可是，这话还没说完呢，就见得大夫一脸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冲： “今个儿是怎么了，居然有这么多外人。该不会你也是来捣乱的吧？！” 双凤镇是个小地方，平日里来医馆看病的多数都是附近的百姓，今日接二连三的冒出来这些外人，尤其上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人，好不讲理地直接将他好几个徒弟给打伤了，你叫大夫哪里还会有什么好脸色。 那人一听，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大夫说的该是楼九爷，但他也瞧出来了，楼九爷怕是在这儿闹出些事情来，他可不能说他们是一起的，不然，这些平头百姓恐怕会将气都出在他的身上。 所以，他想了想才说：“这位大夫，我们在找一男一女，那男的将我们家小姐给带走了，事态严重，若是大夫您知道他们的行踪，还劳烦告知一二。” 大夫一听就来劲儿了，敢情这个一句话也不说就直接伤人的男人居然是个拐骗姑娘的淫贼啊！ 得得得！ 他今日遇着他，算他和他徒弟倒霉！ 不过…… 大夫走到那人身边，带着他走到门口，伸手指了一个方向说：“你们小姐还真是可怜，好好的一个姑娘居然得了什么失魂症。不过，你们快朝着西南方向追过去吧！我瞧着方才那男人好像是带着她往哪边去了！” 最好啊，你们就追上去好好将那个男人给教训一顿！也好给他出一口恶气才好！ “西南方？”男人面色沉了沉，也不知再想什么，只朝着大夫点点头，“好了，我知道了，有劳。” 不过，他和医馆里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在说楼九爷的行踪的时候，医馆里一扇半开着的窗户后面，有一道人影一晃而过。 随从从医馆里出来之后，就即刻将所有的情况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蓝凤凰：“……可是，主子若是朝着西南方向回南疆的话，为什么不等着我们一起回去呢？” 明明他们也都是要将长老们需要的东西带回去，楼九爷为何要自己先走了呢？而且，还一句话也不给他们留。 实在是有点奇怪。 不过，蓝凤凰却白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奇怪的！ 大夫不是说了么，那个女人得了失魂症，想来是主子太过紧张她的病情，这才提前要回南疆找人医治她吧？ 可是，蓝凤凰越想心里就越是不舒坦，那个女人到底哪里好了，能叫主子这样将她放在所有的事情之前，连按时回到南疆向长老们复命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实在是可恶！ 蓝凤凰咬了咬牙，随后才静下心来左右看了看，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一皱，说：“对了，莫平生那个小子不是也跟上来了么？你刚刚可有瞧见他么？” 主子看样子应该是提前回南疆了，那他们也只能继续跟着回去。 可是，现在莫平生却不见了，那个小崽子说是放心不下顾青萝要来陪着她，可是现在人呢？ 怎么一丝人影也看不见，连他所骑的马也看不见？ “不知道啊。” 蓝凤凰这么一提，随从也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了。 就在这个时候。 “啊！人没了！孩子没了！” 马车里的奶妈忽然间叫了出来。 蓝凤凰一行人闻声，立马跑了过去，撩开帘子一看，奶妈们不知怎么的，全部被人用绳子给绑了起来，嘴里用布条堵住，好让她们没有办法呼救。 还是其中一个奶妈不停地挣扎，才好不容易将手腕上的绳子用旁边的瓷器碎片给隔断了。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蓝凤凰看着马车里的两个婴儿床，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心里怦怦跳个不停。 这是怎么了？ 她不是已经让人四处巡视了么，他们一路上都在，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孩子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带走？！ “我们没看见那人的身影，只忽然觉得额头一阵剧烈的疼痛，当即就晕死过去。等到我们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绑起来了。” 该死！ 蓝凤凰狠狠握了握拳头，砸在马车上。 现在主子不见了，孩子也不见了。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有人不由得问。 按照时间，他们应该尽快回到南疆，向长老们复命，若是耽搁了，没有即使将长老们所需要炼制返魂香的东西带回去，他们可别想再活着了。 可是，这边他们也看得出，主子有多么在乎顾青萝生下来的两个孩子。 现在这两个孩子不见了，他们要不要停下来到处去找一找？ 不然，若是等主子回来之后，发现孩子不见了，他们同样也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蓝凤凰眉头死死地蹙在一起，看着空空荡荡的两张婴儿床，想了想，才说：“收拾一下，打发她们回去。” “啊？” 什么意思？他们这是要直接先回南疆的意思么？ 蓝凤凰点点头，“长老们的吩咐，难道你们敢违背么？” “当然不敢了，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蓝凤凰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目光里透出一股狠厉。 顾青萝的孩子，本来就该利用完之后就除掉的。 他们已经陪着主子疯了这么一段时间，将顾青萝同她的两个孩子照顾了这么久了。 现在…… 他们被人给带走了，而那个人功夫极高，他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这应该是老天的意思。 他们两个小屁孩是生是死，跟他们再没有半点关系。 “好了，都别愣着了，快点收拾妥当，即刻启程回南疆！”蓝凤凰一声令下，便转身离开了。 而不远处，方才在医馆里就偷偷瞧着一切的人影，又出现了。 那人远远的，将他们的话全都听在心中，等到他们离开了，才随着一阵风过，消失不见…… ****** “唔唔唔！放我出去！快放开我！放我出去！” 双凤镇一处被人遗弃的破旧茅草屋里，一个麻布口袋里不知装着谁人，正不停地叫着。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放开我！！你们快放开我！！” 那麻布口袋里的人不停挣扎着，声音越喊越大，像是能将周围的人全部都引过来了一样。 “好了好了，你别叫了！”秒玄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这个小子给叫聋了。 他不是已经给他下了迷魂药么，算算时间还要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才能醒过来，怎么提前醒了？ 可是，圣女和顾项明现在还没有回来，他们说了，要等他们回来之后再将这里面装着的人给放出来。 所以，秒玄没有办法只能让他小声一点，“我们对你没有恶意的，你再坚持一会儿，过一会儿等人回来了，我就放你出来。好不好啊？” “不好！” 莫平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被人给绑了。 他只记得自己骑了马，顺着山路向双凤镇赶去，他想要守在皇后姐姐身边，想要陪着她！ 可是，当他绕过一个山头，要拐弯的时候，忽然间从天上飞下来一道人影。 那人影又快又急，他根本连人的影子都没有看清楚，就感觉到自己的后颈处猛的一道刺痛，然后他整个人就晕死过去了。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人给绑住，整个人被麻布口袋给罩住，根本没有办法逃脱。 第841章 大海捞针 “不见了？！”莫平生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怎么会不见了呢？楼九爷不是说了带皇后姐姐来双凤镇的医馆找大夫么？姐姐病成那样，肯定需要大夫在旁边医治的！ “是不是哪里弄错了？”莫平生看着柳蕴玉，眼睛里还留着最后一丝期待，期待着是他听错了，皇后姐姐人就好好的在双凤镇里呢！ 秒玄见莫平生这样担心顾青萝，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这个莫平生不过八、九岁的年纪，放在寻常人家的孩子身上，正是贪玩打闹的时候，但他却为了青萝，不会骑马也学着骑马，不远千里地赶过来。 便是被他们给“抓”了起来，他也没有丝毫的抱怨和埋怨。 可是，为什么呢？ 他跟青萝明明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为什么会为了青萝的事情这样挂心呢？ 秒玄心里想不明白。 柳蕴玉底下头，看着莫平生的眼睛，对他说：“平生，真的不是什么地方弄错了，他们两个人确实不见了。” 她一路追过来，就是为了救自己的女儿，所以，在青萝这件事情上，谁都可能说假话，她却不会。 她和顾项明追到双凤镇医馆的时候，楼九爷已经走了，他还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将医馆里的人都打伤了，后来南疆的人也到了，听他们的口气，他们也很诧异楼九爷为什么会不告而别。 “那现在是什么意思？楼九爷将姐姐带着消失不见了？直接从人间蒸发了？我们就是想要继续找姐姐，都没有办法找到了么？” 莫平生说着，就觉得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压在他的心上，姐姐消失不见这件事，让他心头莫名就觉得很难受。 不过，柳蕴玉再一次摇了摇头，“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办法了。” 柳蕴玉转头看向秒玄，神情十分凝重。 秒玄见状心里猛地一跳，“怎么了？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么？” 柳蕴玉点头：“我和明哥听那个大夫说，青萝怕是得了失魂症了。” “什么？！怎么会得了失魂症了？！这不是——”秒玄话说到一半，忽然间顿住。 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深深叹了一口气，“怕是青萝丫头知道厉玄琰的命令了。” 哎！若是这样，那就可以理解了。 厉玄琰从来都是青萝心中一处不能被触碰的地方，现在她听到那样的消息，再加上这段时间她所经历的痛苦和折磨。 别说是失魂症了，就是她整个人挨不住，彻底失去活下去的希望也是可能的。 “……想要医治失魂症，就需要将病人带到能够让她安心的地方。”秒玄说。 柳蕴玉点点头，“楼九爷也知道必须要这样做，他带青萝离开，会不会就是想要医好她？” “可是，”顾项明眉头紧紧一蹙，“这世间这样大，到底什么样的地方能够让青萝觉得安心？或许那个楼九爷心中想的地方，同我们想的地方会不会不一样？” 柳蕴玉点点头，“没错，到底什么地方对如今的青萝来说是最好的，这简直就是大海里捞针，完全无迹可寻。”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不管是不是困难，是不是一点线索和思路也没有，我们总的做点什么啊！”莫平生语气里带着哭腔，他一想到现在青萝一个人孤零零的同楼九爷在一起，心里就觉得难受极了。 说着说着，鼻子一酸、眼睛一红，就像是因为担心青萝而要哭出来了一样。 秒玄见状，心里又忍不住觉得有些奇怪。这个莫平生是不是也太过关心青萝了啊？青萝到底是对他有多好，才会让这样一个小孩子，这样完全不顾自己安危的，也要想办法陪着青萝啊？ 秒玄想着目光就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了起来，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柳蕴玉，柳蕴玉同莫平生站在一起，见莫平生难过，她便俯下、身子，轻轻将他抱在怀中，不停的安慰着她。 他跟在圣女身边这么多年，还甚少瞧见柳蕴玉流露出这样关切和照顾的模样，便是提起青萝的时候，她也会显得更加克制一下。 心里面似乎有什么念头，不自觉地就冒了出来。 秒玄一双眼睛转个不停，最后才落在了顾项明的身上。 他看到顾项明的眼睛里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解情绪。 似乎是感觉到他的目光，顾项明扭头，就对上了秒玄的目光。 两个男人目光相接，立马就猜到了对方心中的想法。 秒玄朝着顾项明挤眉弄眼地看了看莫平生，再看了看柳蕴玉，脸上的表情丰富得都能写出字来了。 顾项明忍不住朝秒玄摇了摇头，抿着唇，他觉得事情应该不会是秒玄想的那样。 可秒玄却又狠狠地挤了挤自己的眉毛，像是要告诉顾项明，怎么就不是他想的那样了？ 看着眼前的情况，看看柳蕴玉和莫平生之间多么的亲密，看看莫平生是多么发自内心的关心和担心青萝的情况，他觉得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真是太正确了！ “你们在作什么？” 秒玄心里正想着，柳蕴玉就已经安稳好莫平生，站了起来。 她正想同他们两个商量，究竟该怎么找青萝的下落，就瞧见他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挤眉弄眼的暗送秋波。 顾项明还好，他一直都比较克制自己脸上的表情，虽然瞧着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但是秒玄，他那眉飞色舞的样子，简直让柳蕴玉都吓了一跳。 “啊……啊！啊！没什么！”秒玄自然不会贸然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虽然他觉得自己的猜想肯定是没有错的，但是，现在到底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 所以，秒玄就说：“我是跟顾项明商量呢，我们先去哪儿找青萝比较好。” “……” 柳蕴玉狐疑地看了看他们两个，尤其是秒玄，他一会儿说没什么，一会儿又说商量去哪儿找青萝。 实在是前言不搭后语。 不过，现在还是找青萝比较重要。 “我听医馆的大夫说了，楼九爷带着青萝往西南方向去，南疆的人也往西南方向追过去了。可是，再往西南走几天，就要到南疆的境地了。我不觉得，楼九爷会想着带青萝去南疆。” 毕竟，那个地方对青萝来说，只不过是一个从书中看到的地方而已，她对那个地方哪里有什么情感可言。 “而且……”柳蕴玉继续说，“若是楼九爷当真要带青萝去南疆，大可不必提前消失。他们的人有马车有侍从，更能好好照顾青萝，大夫说什么往西南方向去，我觉得更有可能是想要迷惑旁人的手段罢了。” “我也觉得是这样。”顾项明点点头，君山猎场里楼九爷的那些安排就能看出，他绝不是一个喜欢留下线索给别人的人。 做什么事情，他都喜欢计划得完美，因为只有这样，即便最后被发现了，他也可以全身而退，不会将事情引到自己的身上来。 所以，现在看上去越是清晰的线索，越是不能相信。 他们三个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楼九爷此时此刻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更猜不到他会带青萝去什么样的地方。 不过，即便想不出来，他们还是先定下了几个地方，“顾家、皇宫、还有就是琼州”。 这三个地方，就是如今他们所能想出来，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顾家和皇宫都在京城，而琼州远在东南边陲。 一北一南，他们若得尽快确认青萝的位置，就得让厉玄琰派人在京城的顾家和皇宫里守着。 “我这就去飞鸽传书。”秒玄说着，就要去办。而且，陆子荣和秦峰也在赶往南疆的路上，现在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他们也得知道才行。 “好，我和明哥也去镇上备些干粮和水，整顿一下，就朝琼州出发！”柳蕴玉说。 “好！” ****** 另一边 叶言秋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她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她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非常的沉重，而且，她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控制住了，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外界的一切，也有属于她自己的想法，可是，她的身体却不受自己的控制。 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做出许多疯狂的举动，亲耳听见自己说出许多根本就不该说出来的话。 梦中最可怕的是，她不仅骗了秦峰，她还使出诡计将皇后娘娘从宫中带走。 “唔……” 叶言秋揉着自己的脑袋，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更想要让脑子里这些实在是太过真实的梦境消散。 可是。 叶言秋睁开眼睛之后，眼前的景象却将她整个人都吓坏了！ “这是，这里是……” 水波流转，波光粼粼。 爽朗的风吹过水面，折射出到到晶莹的光线。 眼前酷似江南水乡的景象，让叶言秋惊得都要说不出话来了。 她此时此刻只想搞清楚，她这是在哪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醒了？” 一道男人冰凉的声音骛地在她的身后响起。 叶言秋闻声一颤，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下意识的害怕这道声线，而当她转过身去，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楼九爷的时候，觉得他有些眼熟，但是她却记不得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见过他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水面折射出的粼粼光线，正好洒在了楼九爷那双深邃而诡秘的眼眸之上。 一瞬间，叶言秋看到楼九爷的眼瞳像是变成了茶色。 霎时，记忆像是洪水一般倾泻而出，京城、东市大街、胡商…… 一连串的记忆，在她的脑子里不停的翻涌。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叶言秋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炸开了一般，终于，她面色发白地抬起头，对上楼九爷的一双眼睛：“是你。你就是那个在东市大街以胡商来掩饰身份的人！你究竟是谁？！” “呵。”楼九爷瞧着叶言秋如今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蓝凤凰炼制的蛊虫，果然还是效力强大啊。 便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叶言秋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所有的记忆还停留在一年之前，她调查东市大街一男一女的案件的时候。 “你想知道么？”楼九爷勾唇一笑，看上去是说不出的危险。 叶言秋一愣，看着这个男人，不知为何她心头怦怦直跳，脑子里也有一道声音不停地告诉她“危险、危险”！ 可是。 这个男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她要帮秦峰将事情调查清楚，就不能害怕！ “想。”叶言秋站起身来，看着楼九爷，越看越觉得她似乎对这个人很熟悉。 “阿恒。” 忽然间，又有另外一道很是熟悉的声音出现了。 叶言秋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顾青萝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朝着楼九爷走去。 “皇后娘娘？！”叶言秋惊异不已。 皇后娘娘怎么会在这儿？而且，皇后娘娘刚刚为何要叫这个男人“阿恒”？皇后娘娘认识这个男人么？ 太多太多的问题浮现在叶言秋的面前，让她一时间根本就想不明白。 “皇后娘娘，你快过来！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人！”叶言秋赶紧几步走过去，想要将顾青萝拉到自己的身后。 叶言秋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楼九爷，她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打着怎样的主意！ 可是！ “你是谁？什么皇后娘娘？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顾青萝警惕地甩开叶言秋的手，几步就退到楼九爷的身后，像是十分害怕的又十分陌生地看着叶言秋。 顾青萝躲在楼九爷身后，用手轻轻拽着他的衣服，抬头，不解地问：“阿恒，她是谁？她为什么要说你不是好人？” “？！” 叶言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皇后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了？她为什么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皇后娘娘！我是叶言秋啊！你不记得我了么？” “叶言秋？”顾青萝轻轻地将这个名字念了一次。 心里像是有什么细微的情绪蔓延开来，但是，很快那种情绪就消失不见了。 顾青萝抿着唇摇了摇头，“很抱歉。阿恒说了，我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可能是我把你给忘了。” 第842章 不是梦境 “阿恒？皇后娘娘你在说什么啊？！” 叶言秋见顾青萝信任和依赖地躲在楼九爷的身后，还说什么忘记了很多事情，可是在她的记忆中，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等等！ 叶言秋忽然间看了看周围的景色，正是夏末秋初的季节，树上的叶子大部分还是绿的，只有少许叶片透着淡淡的黄、色。 叶言秋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不对！ 现在的时节不对！ 在她的记忆中，她替秦峰去查东市大街案件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可是现在明明却尚未完全入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发现不对劲了？”楼九爷眼中带着冰冷的笑意。 “阿恒，什么不对劲？”顾青萝有些疑惑地抬头看楼九爷，但是，她如今站在他的身后，所以并不能看到他脸上的神情。 所以，当楼九爷转过头来，一双眼睛里满是柔色地看着顾青萝，说：“你不是担心漱玉、和望？你去瞧瞧他们醒了没有？” “嗯……”顾青萝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叶言秋，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但是，阿恒都这样说了，她便朝着他点点头，“那我先进去了。” “皇后娘娘！”叶言秋想要拦住她，想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搞清楚，但是—— “你想知道？”楼九爷高大的身影往她跟前一挡，直接就将叶言秋的路给挡得死死的。 叶言秋没办法，只能抬头对上楼九爷的一双眼睛，咬着牙狠狠道：“你到底对皇后娘娘做了什么？！” “呵。” 楼九爷又轻笑出声。 “我做了什么？叶姑娘这句话你问错了，不是我做了什么，你该问的，是你对她做了什么才对……” “我……”叶言秋心头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 “你若是想知道，我这就可以告诉你，不过，你确定你想知道么？”楼九爷低沉着声音问。 叶言秋紧了紧拳头，她没有得选。 皇后娘娘如今这个样子，她怎么能不知道！ “好，很好。”楼九爷唇角往上一勾，就拿出一个木匣子，递到叶言秋的面前。 “打开它，你想知道的一切，答案就在这里面......” 楼九爷说完，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就离开了这里，只留下叶言秋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拿着那个木匣子，眼神不停闪动。 答案......就在这里面...... 叶言秋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有些发抖，心里隐隐有一道声音告诉她，让她不要打开。 可是。 “呼......” 叶言秋长舒一口气，一咬牙，心一横，就将木匣子打开了。 里面静静放着一颗红色的小药丸。 “是要吃下去么？”叶言秋喃喃细语，将药丸放进嘴里，用力一咬，一道猛烈而刺痛的味道在嘴里炸开。 叶言秋只觉得到双眼猛地一黑，脑子里，近一年的回忆不断浮现。 那些她以为是梦境的画面，越来越清晰可见。 叶言秋浑身不住颤抖。 原来...... 原来！那些都是不是梦啊！都是真的啊！！ 梦中，她骗了所有人，骗了秦峰、骗了厉玄琰，甚至不怀好意地将顾青萝从大周营地带走，这些，原来全部全部都是真的！ 叶言秋脑子一阵一阵的生疼，陷入混乱的思想完全没有办法整理。 然后！ 随着一声不明显的清响，叶言秋感到脑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刺过，整个人便晕死了过去。 ****** “阿恒。” 回到房间里的顾青萝，正忙着照顾床上的两个孩子。 她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是见到两个孩子的时候，还是本能地就觉得她和着两个孩子之间关系很深很深，所以，便是楼九爷还没有告诉她，她就已经下意识地觉得他们两个就是自己的孩子。 而这个她一醒过来就看见的男子，则告诉自己，他叫阿恒。 不过，除了他的名字，他再没有告诉过她其他事情。 所以...... 顾青萝看着他冷峻的神情，她都清醒过来好几天了，她都不知道究竟她和他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她几次想问都被他用其他的话题给岔开了，最后，她只知道，阿恒要带她去一个能够让她感动舒心与宁静的地方。 他对她没有丝毫恶意，他只是想陪着她而已。 不过...... 阿恒话虽然这样说，但是，顾青萝始终还是觉得他心里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很多很多，她完全不知道的秘密。 比如刚刚那个女子，她还记得她叫她什么“皇后娘娘”，她甚至都有些不明白这个称呼究竟意味着什么。 顾青萝看着楼九爷，抿了抿唇，虽然知道他很可能并不会告诉自己，但是心底的好奇还是驱使她开口：“阿恒，刚刚那位姑娘......她......” “你放心，她很好，没有什么事情。你不是说一路上只有我和孩子陪着你你觉得无聊么？往后就让她陪着你，和你说说话。”楼九爷一双眼睛里满身暖意。 “让她陪着我？可是，我都不知道她是谁，她从哪里来，而且，她说的那些话奇奇怪怪的，叫我心里不舒坦，我......” “没事的。”楼九爷伸手轻轻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就要触摸到她的皮肤，她的温暖。 一个晃神，他竟然忘了将自己的手收回来。 “......阿恒？”顾青萝觉得今日的阿恒有些怪怪的，他平日里不会对她做出这样亲近的举动来。 “咳。”楼九爷轻咳一声，就收回了自己的双手，整个人也往后面挪了几步，保持该有的距离。 “......叶言秋本就认识你，只是之前出了点事情，和你一样忘记了很多事情。我想，或许有她在，你不会觉得自己很奇怪。” 毕竟，这世上并非只有她顾青萝一个人忘记了过去。 虽然...... 顾青萝患上失魂症，是因为太过伤心而对这世间彻底绝望和死心。 但叶言秋，则完全是因为他的缘故，他不关心叶言秋心里会怎么想，也不关心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会毁掉叶言秋的一生。 他只是想这样做了，就会...采取行动，其他所有的事情，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她也失去记忆了？”顾青萝眉头微微一蹙，失忆是这样容易发生的事情么？怎么她还有这个叶言秋这么巧都失忆了？ “那你有问过大夫，她什么时候能重新记起以前的事情么？”顾青萝眼睛里泛着光亮。 她不仅仅是在替叶言秋问，也是在替自己问。 虽然现在这样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但是，总得知道属于自己的过去吧？至少，她是这样想的。 可是。 “她应该记不起来了。”楼九爷冰凉的声音直接击碎了顾青萝心中的期待。 “记不起来？”顾青萝心里莫名一紧，这句话就像是对她自己的宣判一般，就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楼九爷回眸，对上她不安的视线，开口就说：“不好吗？” 若不是遇到什么重大的变故，那种让人彻底失去希望的重大变故，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所以，换一种说法就是，是不是其实正是因为内心深处不愿意记着那些事情或人或事，才会有现在的结果。 所以......就保持这样的情况不好吗？忘记那些不高兴不开心不愉快的事情，无忧无虑的不好吗？ “我......” 顾青萝被他这番话说得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虽然他这样说确实有点道理，可是...... 顾青萝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感受着胸口之下，一下一下跳动着的心跳。 总感觉，有什么事情是不应该忘记的才对啊...... “好了。”楼九爷眼底的情绪又变得温和了许多，他走到她的身边，为她披上一件披风。 “你自己的身体都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还有两个小家伙要你照顾，你不是应该忙得团团转才对嘛？怎么还有这样多的精力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楼九爷笑的温和，和平日里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若非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所以，若是被南疆的人瞧见平日里那个不苟言笑，冰冷着一张脸，一个眼眸就能让人失去性命的楼九爷居然会有这样温和的模样，实在是会让他们觉得太过魔幻了啊！ 可是。 这房间里还有顾青萝的一双儿女。 他们两个生来聪明，也能够互相听到彼此的心声。 而且，他们两个有所有的记忆。 当初，蓝凤凰带着他们赶去双凤镇，要去找娘亲的时候，就是楼九爷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马车，将他们两个给带走了。 而且，他们也听到这个楼九爷不将事情的真相告诉顾青萝，还给把自己称作什么“阿恒”！ 还什么给他们两个取了名字，漱玉，和望。 哼！！！ 他们两个谁要楼九爷这个大尾巴狼给他们取名字了啊！ 所以。 “啊啊啊啊啊！” “哇哇哇哇哇！” 两个孩子当即就哭哭啼啼的闹了起来，尤其是和望，与其说他是在哭，不如说他是在吵闹。 他本来就觉得这个楼九爷不是什么好人，现在他又把娘亲还有他们两兄妹给带了出来，说什么带娘亲去舒心安稳的地方。 可是，明明娘亲是想要找大夫医治恢复记忆的，但是这个男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想让娘亲多费力气去想怎么找回记忆。 在他看来，娘亲就是应该将过去的一切都忘记了才好。 所以...... 和望心里觉得不对劲了，这个男人似乎就是想要娘亲和她的过往斩断关系，然后，他这个大尾巴狼就可以趁虚而入了！ 虽然这只是和望的猜测而已，但是，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他就不由得觉得愤怒！ 丝毫不愿意自己的娘亲当真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所以，“啊啊啊啊啊啊”，和望大声喊叫，想要引起顾青萝的注意，甚至还不昔扭曲着自己的身体，往床边挪动，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整个身体都从床上掉下去了一样。 顾青萝被他的声音给吸引，转过头就看到和望差一点就要掉下来了，赶紧跑过去将他给抱住。 “和望？和望？”顾青萝伸手拍着他的后背，眼睛里满是担心，“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忽然间就哭起来了吗？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顾青萝说着就将他重新放在床上，认真地检查起来，不过她当然找不到任何的异样。 “啊啊啊，呜呜呜呜......”那边漱玉也还在哭。 不过，比起她的哥哥，她倒是声音小得多了。 漱玉一双大大的眼睛，不住地在楼九爷身上打量着。 哥哥说漂亮哥哥是坏人，他欺负了娘亲，根本就不是真的要对娘亲好。 可是...... 漱玉瞧着楼九爷完美的面容，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样好看的漂亮哥哥，他真的是坏人吗？ 而且，她每次漂亮哥哥进来同娘亲说话的时候，她都看得到，其实漂亮哥哥的眼睛里都是暖暖的，像是天上的太阳一样，让人觉得暖乎乎的。 所以......漱玉眨了眨眼睛，心里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和哥哥一起大吵大闹，让娘亲不要去理漂亮哥哥。 “你在看我？” 顾青萝忙着照顾和望，分不开身，只好楼九爷过来帮忙看看漱玉。 他将漱玉抱了起来，就看到漱玉的一双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那样的眼神，哪里像是还不到一个月的婴孩，分明是一个明白事理的大人才会有的眼神。 楼九爷不由愣了一下，仿佛他一直都没有认真的看过顾青萝的两个孩子...... 漱玉被楼九爷的目光瞧得自己也有些愣愣的，忽然间—— “你做什么啊？”和望的声音忽然在她的心底响起，叫漱玉这才回过神来，对啊，她在做什么啊？ 第843章 被逼无奈 哥哥不是让她吵吵闹闹几句么？怎么她一被楼九爷给抱起来，就忘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了啊？ 于是，漱玉眨了眨眼睛，赶紧又要叫起来，“啊——” 可是。 “别装了。”抱着她的楼九爷忽然间一笑，像是看穿了她的把戏一般，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让她没办法用鼻子呼吸，只能长大了嘴巴，艰难的大口大口吸气。 “这个大尾巴狼！”和望见状，心里又生出几分不满，这个大尾巴狼欺负娘亲就是了，现在还欺负漱玉了！ 就怪他自己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不然，他肯定不会放过他！ “漱玉怎么了？”顾青萝也瞧了过来，将漱玉也抱到和望的身边放下，看着两个小孩的样子，心里是当真着急的。 “没事，不过就是小孩子吵吵闹闹的，想要让你注意吧？”楼九爷瞧着他们两个，尤其是将和望眼底不满的目光清清楚楚的看在眼中，越发觉得他想得没错。 “真的是这样么？”顾青萝觉得怪怪的。 但是，她也发现了，正如楼九爷说的这般，当她紧张他们两个的时候，他们两个就没有闹得那样凶了。 “好了，你也累了，这里我会让人来照顾的，你早点回去休息。”楼九爷说罢，便直接将青萝给推了出去。 然后，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两个小娃娃，探究的目光来回打量，瞧得漱玉心里忍不住怦怦跳，像是自己被眼前这个人给看穿了一般。 ****** 楼九爷从屋子里出来走了几步，就发现叶言秋正等着他。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让我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叶言秋恢复了所有的记忆，记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心里仿若针扎一般的难受，甚至叫她都不敢面对自己。 她做出了那些事情，往后，要她怎么面对秦峰？ “没有为什么。”楼九爷语气冰冷，他说过了，他要做什么向来都只管去做，旁人会有怎样的感受、会有怎样的心绪，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可是现在呢？！”叶言秋不明白，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了，已经能够被他给控制住，为他做任何事情，现在又为什么要让她想起这些事情来？ “我说了，没有为什么。”楼九爷冰冷的眼眸对上她的眼睛，“我要的，只是你照顾好青萝，仅此而已。” 可是！ 要她照顾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让她想起那些记忆，这说不通啊！ 而且，他就不怕她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皇后娘娘么？ “呵，你会么？”楼九爷轻轻一笑，笑声里满是嘲讽。 叶言秋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连她自己都无法面对，她要下多大的决心才能站在顾青萝面前。 告诉顾青萝，就是她将她从大周营帐里带了出来，害得她被人活活破开肚子取出两个孩子。 “你说不出口的。”楼九爷语气笃定。 “你心里悔恨、痛苦，又怎么可能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你觉得，他们真的会相信你是被逼无奈的么？” 第844章 记不起来 “现在的你，除了陪在青萝身边，照顾好她以减轻自己的罪孽，难道还有什么可以做的么？” 楼九爷冷冷丢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叶言秋站在原地，心里完全乱了，楼九爷说得没错，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办法去补救自己的行为。 若不是她，皇后娘娘就不会经历那样的痛苦，更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得了什么失魂症，将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 在她的记忆中，这样的病治愈的机会很小很小，近乎渺茫。 她难道要将顾青萝从这里带走，让她重新回到皇宫，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周皇后么？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开口。 “呵。” 叶言秋自嘲的笑了出来，她还真的是很没用啊...... ...... 又过了几天，叶言秋才发现他们是一路往东南方而行。 不过，不同于赶路，楼九爷更像是带着顾青萝一路游山玩水，日子好不潇洒快活。 这天他们到了福城青宁镇，楼九爷便说让大家都休息一段时间，再启程。 尤其他对青萝说：“你身子不好，不能太累了。你现在客栈里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来瞧瞧。” “嗯，好。”顾青萝轻轻笑着，眼睛里都是自由自在的快乐之色，没有之前在皇宫里的担心和忧虑。 叶言秋看在眼中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想才好。 她是该为皇后娘娘如今无忧无虑的日子而高兴，还是该担心她一直这样开心快乐，等到恢复记忆的那一天，会不会不想回到过去呢？ 而且...... 叶言秋最搞不明白的就是，明明是楼九爷策划了这一切，就是他自己让皇后娘娘经历了痛苦，才会变成这样。 可是现在，他对皇后娘娘各种温柔照顾，有是什么意思呢？ 难不成，如今皇后娘娘都这样了，他还在算计着什么么？ 可是...... 叶言秋看着楼九爷脸上的笑容，又觉得他不该是装出来的，这下子就更叫搞不明白了。 感受到她的目光，楼九爷眼眸当即就瞧了过来，眼神里的柔色瞬间变冷。 “你照顾好她。”冷冰冰的丢下这句话，自己就从客栈里出去了。 可是。 等到楼九爷出去之后，顾青萝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容渐渐的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愁容。 “叶言秋。” 顾青萝忽然问她，“你真的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么？” “啊？” 叶言秋愣了愣，她恢复记忆这件事，并没有告诉顾青萝，甚至就连她自己也暗暗希望自己一直都没有恢复记忆该多好。 这段时间，天知道她心里有多么压抑和憋屈。 她这才发现，原来有些事情，其实不知道的时候反而比知道的时候还要好。 所以，她开口说：“是啊。都记不起来呢，不过，我倒是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真的么？”顾青萝眼神微微闪动，“现在这样真的挺好的么？” 第845章 即刻入宫 半个月之后 大周皇宫中 厉玄墨看了顾泰清让王诗韵交给他的密函，眼底不由的划过一抹担心，“这都半个月了，还是没有皇嫂的消息，这可怎么是好啊！” 王诗韵也知道厉玄墨担心，“哎，谁知道那个什么楼九爷居然会带着皇后娘娘一起消失不见了呢。” 本来，他们以为让陆子荣他们跟着去南疆，总会寻到机会将皇后娘娘给带回来的。 可是，后来顾泰清收到密信，说是什么楼九爷将人给带走了，这天下之大，谁知道他要带着皇后娘娘去什么地方？ 而且最要命的是，皇兄还偏偏不能派人去找，说什么若是派人去找，会对皇嫂不利。 “不对啊。”厉玄墨想了想又说，“之前我们是担心南疆的人要将皇嫂入蛊才不能大张旗鼓的找她，现在为什么还是不能派人去呢？” 王诗韵也摇摇头，她也有这样的疑问，甚至心底的疑问比起厉玄墨更深。 她这几天入宫上朝，瞧见厉玄琰神采奕奕的样子，丝毫没有半点的担忧之色。 虽说她知道厉玄琰是装出来的，但是，这装出来的样子也有些…… “王爷。” 两人正说着，又有一个人进来送信，“这是顾大人刚刚派人送来的。” “行了，东西放下，你先出去吧。”厉玄墨将信打开，里面写着，他们已经去过琼州找过了，没有青萝的身影，京城出入的城门也一直都没有顾青萝的身影。 “该死！”厉玄墨狠狠将信纸捏紧成团，“皇嫂到底在哪儿啊！那个楼九爷到底要做什么？！” “王爷——” “做什么！不是都让你出去了么！”厉玄墨心里火大，又有人打扰，叫他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就骂了出来。 “厉玄墨，你冷静一点。”王诗韵劝他，再问，“有什么事你快说。” 那小厮才点点头回答说：“王爷宫里的蒋德公公来了，说是有要紧事，要请您即刻入宫呢。” “蒋德来了？”厉玄墨有些诧异，蒋德能有什么事。 不对。 “是了，你快去！”王诗韵眼睛一亮，想到了他也想到的事情，“若我猜得没错，或许是那个人来了。” “那个人……”厉玄墨感觉到自己的双手都有些发颤。 当真是那个人要来了么？ 他期待了这么久，等待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够亲眼见一见她了么？ “快去吧，厉玄墨。”王诗韵声音暖暖的，给他加油打气。 厉玄墨定了定心神，就出来瞧见蒋德正一脸笑呵呵的看着自己，上前就是一句：“王爷大喜。” 厉玄墨心里更是觉得应该是他想的没错了。 不过，他虽然心情激动，但是脸上却莫名有些僵硬，像是太过激动，而愣住了一样。 厉玄墨跟着蒋德进到紫禁城，一路顺着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宫中甬道，最终站在了太和殿的门口。 “太和殿？” 厉玄墨微微有些诧异，他母妃的事情，应该算作是后宫家事，为何要让他来太和殿？ 第846章 厌火太后 “十三王爷进去吧，皇上就在里面等着您呢！”蒋德手一抬，示意厉玄墨进去。 厉玄墨“嗯”了一声，站在太和殿门口，望着这恢弘大气的殿宇，心里有些紧张，还顿了顿，才抬脚往里面走去。 “十三王爷到……” 太监高呼一声，厉玄墨便沉了一口气，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装，一步一步地往太和殿里面走去。 太和殿中金碧辉煌，一切都那般闪耀。 但在璀璨光芒之中，厉玄墨看到皇兄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之上，他的面前站着一位穿着暗黄色凤袍的女人。 厉玄墨有些诧异，怎么会穿着凤袍？ 他和王诗韵都猜想，皇兄现在叫他入宫，是要告诉他他母亲良妃的事情，可是，这里除了皇兄之外就只有这个背对着他的女人。 但是，他的母妃，怎么可能穿着凤袍？厉玄墨想不明白，难不成眼前的人是皇嫂？ 可是，当他的目光再往那女人身上看了看，就发现，她梳得精致的发髻中，夹杂着好些跟银丝，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那？是太后？可是，瞧着身形又和太后不一样啊！ 那……那这个人就真的是他的母妃么？ 厉玄墨脚步越来越缓慢，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的心头上，叫他似乎要喘不过气来了一样。 终于，当他走到距离那个女人只有大约四五米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再不敢往前行一步。 就连跟厉玄琰行礼的声音，都压抑着、颤抖着：“皇……皇兄……” “十三弟，你来了……”厉玄琰伸手指了指那女人，就对他说：“你想知道的答案，就在这里了。” “！” 厉玄墨心头一跳。 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能够见到母妃一面了么？ 他有好多话想对母妃说，也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她。 他想知道，她这么些年究竟在哪里，她为什么也不来见一见他，她难道不记得自己这个儿子了么？ 但是。 所有的话，此时此刻全都堵在了厉玄墨的喉咙上，叫他久久说不出来。 但，当那个穿着凤袍的女人转过身来，厉玄墨看清她的脸的时候，整个人更是瞬间怔住。 “你……你……” 厉玄墨一双眼睛不停闪动，“你是，你怎么跟清和长得这样像？” 面前的美妇人，虽然已经不是韶华之年，但是却依旧美艳。精致的妆容，华丽的凤袍，只是，她为什么会和清和长得那样相似。 不过……厉玄墨看得出，眼前的美妇人，眼神更加凌厉，比起清和来，她的眼神深邃而苍凉。 美妇人轻轻笑了笑，“墨儿，你这话可说错了。不是哀家长得像清和，而是清和长得像哀家。” “哀家？” 厉玄墨完全搞不清楚如今的状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是谁？她和清和是什么关系？清和像她，难道她是…… 心头生出一个念头，吓得厉玄墨嘴唇都狠狠一哆嗦。 美妇人又笑了，只是，她的笑十分清冷，不达眼底，“没错，哀家就是清和的母亲，是厌火的太后。” 第847章 仅此而已 “没错，哀家就是清和的母亲，是厌火的太后。” 厉玄墨眼睛瞪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是清和的母亲？是厌火的太后？怎么会这样？ 可是，当厉玄墨一脸惊异的看向厉玄琰想要求证的时候，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丝毫的异样神情，相反的，厉玄琰还朝着他点了点头。 神情淡淡的，嘴巴动了动，像是在说：“她说的没错。” 但是！为什么？！ 厉玄墨瞧着厌火太后身上穿着的凤袍，瞧着她脸上略微冰冷和坚毅的神色，还有她便是努力想要露出慈善和蔼的样子来，但整具身体始终都有些僵硬。 看着样子，这位厌火太后，其实对他这个儿子，并没有多少太多的感情，甚至…… 可以说，便是故意装出来的感情都十分平淡。 厉玄墨原本激动的心情，一点点的也平静了下来，他抬头，对上她的眼睛：“你到底是谁？”她到底是厌火的太后，还是大周的良妃？ 到底是他念念不忘的母妃，还是应该客气对待的厌火太后？ 他应该叫她母妃？还是应该尊称一声太后？ 厉玄墨心里乱成一团，这样的感觉他还从来没有感觉到过。 不过，太后却似乎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她只说：“这些并不重要。”她到底是谁，到底是怎样的身份，在现在几国鼎立的局面下，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的可能性，而且，她也并不想选。 她实际上掌管厌火已经近二十年，现在的她，只能是厌火的太后。 “哀家只是受大周皇帝所托，来这里见你一遭。” 仅此而已。 “哈哈哈哈。”厉玄墨笑了出来，笑声诡异奇怪，听得叫人莫名有些心疼他，“好一个只受大周皇帝所托。” 所以，对于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来说，他至始至终都不是她来大周的原因？ 所以，在他年幼的时候，她才会那样没有丝毫眷恋的丢下他一个人离开？去到什么劳什子的厌火，风风光光的做她的太后？任凭他一个人孤苦无依，没有丝毫依靠，在这深宫之中自生自灭？ “那你现在见到了，你可以走了。”厉玄墨低着头，声音已经变得冰冷刺骨起来。 因为这件事情是秘密，所以，厉玄琰没有让任何人留在太和殿中，故而此时这里只得他们三个人。 但便只有他们三个人在，太和殿外的守卫也莫名感觉到周围的气压忽然间变得很低很低，压得他们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一般。 厉玄墨再抬头时，眼中原本带着的几许期待，也完全变成的冰冷一片。 “你可以走了，走啊！” “……” 厌火太后将他眼底的愤怒看得清清楚楚，不过，饶是如此，她的面色依旧没有丝毫变动。 仿佛，厉玄墨说出来的话，对她来说，完全是彻底的无关紧要。 “十三弟。” 最后，还是厉玄琰上前将他给拉住，“十三弟，你别……” 厉玄琰话还没说完呢，心里早已经波涛翻滚的厉玄墨就狠狠甩开了他的手，“我别什么？你说我，我别什么？” 第848章 帝王无情 “我别什么？你说我，我别什么？” 厉玄墨一下子就甩开了厉玄琰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他的皇兄，他的母妃。 像是变成了他根本就不认识的两个陌生人。 他本以为自己来到太和殿，终于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终于能达尝所愿，可定会十分高兴。 可是…… 厌火太后？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母妃，居然是厌火的太后，她就这样安安稳稳的在厌火几十年，从来没有一次踏入过大周的国境，更没有来瞧过他一次。 他本以为是有什么原因让她不得不这样，现在看样子，哪里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厉玄墨声音带着些许疏离：“皇兄，我已经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了，臣弟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就先行离开。”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不过，他即便是要走，那端端站在太和殿中的厌火太后也始终没有叫住他，更是至始至终连“我儿”两个字都没有说过。 等到厉玄墨走出去了，厌火太后才看向厉玄琰：“行了，哀家已经还了当年欠下的债，秘密来了这大周一趟。如你所愿，现在厌火也好，大周也好，多的是人因为哀家的行踪而调查的人。 一时半会儿间，他们都会继续调查这件事情，而你，大周皇帝，便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厌火太后语气沉稳冰凉，始终都是个冰冷的上位者形象，仿佛在她心中，想要考虑的事情，从来就只有国事。除此之外，不管什么，都不能引起她心中的波澜。 “你就不想见见十三弟？”厉玄琰发问。 “哈哈哈。”厌火太后笑了，“清和也受伤有一段时间了吧？你什么时候见哀家派人去找她了？” “……”厉玄琰抿了抿唇，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厌火太后却转过身，一双凤眸霎时间就盯在了厉玄琰的身上，说：“你我同是一国之尊，同是一国百姓唯一的仰仗。难道大周皇帝不知道古来有一句话，叫做帝王向来无情么？” 他们不应该也不可以因为一个两个人，而投入全部的情感，他们必须保持足够的超脱，才冷静的为天下考虑。 所以…… 厌火太后脸上神情淡淡，当年她可以舍弃了厉玄墨，现在她自然也可以不管清和。 清和那边又不是没有人管她，陆子荣那个小子，说是一次又一次要同清和刻意保持疏远，但，她听人说起，她知道，陆子荣这次恐怕是对清和动了真心。 既然如此，有一个对清和一心一意的人在她身边，哪里还需要她这个母后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 厌火太后眼眸一凝，清和钟意于陆子荣，是一件在明显不过的事情了。 如今，清和能和陆子荣待在一起，便是当真有了什么意外，出了什么事儿，对于清和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 那她还会有什么担心的么？ “你还真是冷静得可怕啊……”厉玄琰淡淡开口。 厌火太后眼眸一转，又对他说：“难道你不是么？” 她虽身处厌火，但有探子告诉她君山猎场里发生的事情，“你若是真心担心大周皇后的安危多过担心你的江山社稷，你还会待着这金碧辉煌的太和殿，每天依旧按时处理着你的政务么？” “不，朕与你不同。”厉玄琰否认。 “不同？”厌火太后觉得好笑，“你当真以为你暗中派人去找顾青萝，以为这样就可以不打草惊蛇，以为这样就可以保护顾青萝的安全，真的是因为你心中担心她么？” “你错了。”厌火太后语气笃定，“这就是一个幌子罢了，别人不知道，你以为我还不知道么？这世间，没有谁在你如今这个位子，自然不知道压在你肩上的担子和责任有多重。 更不会知道，要让你我这样的人，因为儿女私情的事情，就放弃眼前的一切，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情。” 所以，别说什么她没说对。 她说的都是对的，只不过，现在厉玄琰还不愿意承认罢了。 厉玄琰攥紧了拳头，咬着牙，不知在想什么，但他的眼底藏着一丝怒火，像是随时都要爆发出来一样。 第849章 何苦呢 厌火太后虽瞧见了厉玄琰眼中隐隐的怒色，却不以为意，摇了摇头，笑说：“大周皇帝何必动怒，哀家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本来你我就是同一种人，有些事情，又何必假装呢？你没有自己想象的情深，也没有自己想象的有情有义。不过，都是被这天下大义所束缚住的可怜虫罢了。” “出去。” 厉玄琰冷冷开口，厌火太后的话像是针一般，字字句句扎在他的心头，叫人觉得难受极了。 “朕让你过来，只是为了十三弟，并不是想要听听你的长篇大论。”厉玄琰眼底的漩涡越来越深。 厌火太后又笑了，眼眸落在厉玄琰的身上：“你以为哀家这番话是说给你听的？真是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啊！” “走！” 厌火太后摆驾离开，衣服上绣着的火凤，在太和殿璀璨灯火的照应下，栩栩如生像是即刻便要飞上天空一般，但是，它又被那些细细的绣线给活活缠绕住，束缚住了它的羽翼与翅膀，叫它生生不能动弹。 “太后……” 等到厌火太后出了太和殿，立马就有一个满头白发，瞧着便已近快是百岁的嬷嬷颤颤巍巍的走到了她的身边。 老嬷嬷脸上满是皱纹，枯瘦的脸庞根本瞧不出情绪，但她一双眼睛里却透出一丝数不出的心疼和担心。 老嬷嬷微微低着头，看向厌火太后：“太后，奴婢方才瞧见十三王爷了，他进入太和殿之前，虽不确定，但眼中却泛着希望；但刚刚他从太和殿中出来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一脸的失望与愤怒。太后……” 老嬷嬷话音顿了顿，像是有千言万语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最后过了许久，才终于只说出一句话来—— “您，这又是何苦呢？” 好不容易回来见一次，为什么要把事情弄成这样呢？稍稍显露出她长久以来对十三王爷的关心，就不会是这般的结果。 难道，过去的日日夜夜，她在厌火皇宫中，瞧见太后因为思念自己的儿子，而伤心难过，一夜一夜睡不着的样子，都是假的不成？ 厌火太后并没有说话，她也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她的目光只是缓缓的从眼前这紫禁城里划过，她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虽然时间并不长，但却是她这一生，最简单、最快乐的日子和时光。 她从不后悔当初来到大周的决定，也不后悔生下了厉玄墨。 但是同样的。 虽然后面的事情完全变了个模样，她也不得不离开大周回到厌火，但是，她依旧不后悔。 “如果那个时候哀家没有回到厌火，固然墨儿他能时时见到哀家，可是哀家的父母，却永远都见不到哀家了……” 厌火太后慢慢开口，声音里不带丝毫的情绪，仿佛说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旁的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故事。 “而且，他现在在这里不是很好么？” 既然好，那不就已经足够了么？ 他有他的好，她有她的责任，这都不是谁能够自由选择的。 第850章 自欺欺人 “可是太后……” 老嬷嬷脸上依旧满是愁容，又朝厌火太后说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情况早已经大不相同了，您为何要这般苦了自己呢？” “苦了自己？”厌火太后笑了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当真是苦了自己么？ 便是当初她确实因为种种原因，必须回到厌火，但是，她从未有一刻后悔过。 人便是这样了，总是想要两全其美的法子，但是，这世间又往往很难两全。选择了其中的一样，就要承担失去另外一样的结果。 断然没有为了一样东西，失去另一件东西之后，再去后悔苦恼，想要同时将两者都拥有的道理。 所以，厌火太后她脸色平静极了，“哀家本没想过还能见到他的。” 如今，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她有机会重新回到这紫禁城中，重新再见到厉玄墨一面，就已经是很好的了。 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 “……”老嬷嬷见她态度这般决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跟在她的身后，陪着她慢慢离开这大周皇宫。 心里只想着，太后她真的能够一辈子都这般不悔么？ ****** 厉玄墨心里憋着一肚子火，飞快的就从太和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你回来了？！” 厉玄墨进宫之后，王诗韵就没有离开，她知道今天或许是他最为重要的日子，所以，便一直待在这里，想要等他回来之后，能够第一时间见到他。 可是，王诗韵本以为厉玄墨好不容易终于知道自己母妃的消息了，肯定会十分高兴，却没想到，他竟是气冲冲的回来了，而且脸色也着实不好。 “怎么了？”王诗韵小心上前，只轻轻问一句，心里也想着，他若是不想说，她便这样陪着他就好了。 王诗韵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儿子。”厉玄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依旧跟着抖了抖。 本以为，在太和殿中，那个女人说出了那样的话来，依旧够让他伤心的了，他应该已经完完全全不再将她的任何话放在心上才对，可是…… 厉玄墨忍不住伸手捂了捂自己的心口，原来，这里还是会觉得生生的疼啊。 原来，他方才就那样转身离开，以为自己根本就不会在乎，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啊！ “厉玄墨，你……她……”王诗韵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她其实很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他期待了这么久，期盼了这么久，就只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说不定对他来说，如果知道今天这样的结果，他还不如一辈子都不知道的好。 那样，至少他还能在心中给自己编织一个美好的幻梦，可以将一切都想象的像他期望的那般好。 可是现在…… 王诗韵找不出什么宽慰的词来，只是瞧着他一脸的愁容，觉得自己也仿佛跟着心头生生的疼。 “厉玄墨……”王诗韵上前轻轻抱着他，“要不然，你往好的方向想吧，至少你终于见到她了不是么？” 第851章 他得出去 “你也见到她了不是？” 王诗韵轻柔着声音一点点的说：“至少你现在知道她还好好的，过得很好，完全不是你之前想的那样，是不是被困在哪里，是不是因为什么而已经永远见不到了......” 说到后面，王诗韵自己的声音都越来越小，像是她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底气一般。 “你没看到，她的眼里当真一丝感情都没有。”厉玄墨闭上眼，这样才能将他心中的悲痛给掩盖住。 “厉玄墨......”王诗韵想要安慰他，但是现在她又能说什么好呢。 呼呼一阵风过。 房间里一处偏僻的窗户旁，有两道人影一晃而过...... “太后......”老嬷嬷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厉玄墨心中的悲痛，她便是当年照顾过他几个月不到一年的时间，也会不由觉得痛心。 更何况，太后是厉玄墨的生母，她便是当真什么都不说出来，说着嘴硬的话，但是她应该还是会为了他而难过吧。 “走吧。”厌火太后淡淡开口，目光从屋子里的两个人身上划过，像是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一般，但方才却明明是她不知不觉往这边来的。 “是......”老嬷嬷只能点头，心里还有些担心清和公主，不过，她知道便是她问了，太后也是不会说出来的。 多少年了，太后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不会说出口，毕竟在那个位置，就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多重要的事情，都只能先压在自己的心头上。 厌火太后又看了一眼厉玄墨，虽只一瞬间，却仿若一眼千年。 ...... 太和殿里 厌火太后离开以后，厉玄琰一直静静的站在殿内，透过窗户看向遥远的方向。 心里，一直回想着刚刚厌火太后所说的话。 他们......当真是同样的人么？ 他现在这样的选择，真的是为自己所言一切都是为了青萝，还是真的只是因为他不愿意，才会这样？ “皇上......”蒋德见厉玄琰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一直都没有动过，怕他有事，上前想要问几句，忽然厉玄琰开口问说：“蒋德，” “在你看来，皇后在朕心中占据了怎样的地位？” “皇上您这问的......”蒋德哪里说这种事情，但是，别说是问他了，就是问这宫中任何一个人，大家都知道在皇上心中，皇后娘娘从来都是最特殊的存在。 所以...... “你不说朕也知道。”厉玄琰忽然又说，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叫蒋德有些不明所以。 然后蒋德就瞧见厉玄琰忽然往太和殿外走去。 “皇上？您这是要去哪里啊？皇上？” 蒋德跟在后面追，厉玄琰却一句话也不说，甚至瞧着发现，他像是要出宫一样。 “皇上？” 厉玄琰越走越急，越走越快，后面追着好大一群宫人，都叫不住他。 厉玄琰心头跳动不停，目光落在高高的宫墙之上。 他得出去。 第852章 他要接她 蒋德见厉玄琰这样子实在是奇怪得很，赶紧要将他给拖住：“皇上！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这好好的，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就要往宫外去呢？ 可是，即使厉玄琰被众人给拖住，但他的目光始终紧紧的盯着宫墙之外的广阔天地。 厌火太后方才的那几句话，一下子就戳中了他的神经。 他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青萝，但，真的是像他想象的这样么？ 厉玄墨或许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他年纪太小，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但是他记得、他也知道，厌火太后当初不得不回到厌火，其中重要的一个考量，就是为了保障厉玄墨的安危。 虽然，现如今，他们二人，一个好好的做自己的十三王爷，一个好好的当自己的厌火太后。 可是！ 时至今日，他清清楚楚的看到，当初挤在他们两个之间的“不得已”虽然已经消散开来，但是，却会有更多的、另外的“不得已”出现在他们之中，然后，让现在的厉玄墨和厌火太后也没有办法回到最初时，无忧无虑、开心快乐的日子。 纵使有人会说，生在帝王家，哪里还能够奢望什么无忧无虑。 但是。 厉玄琰心里只道，当他已经认认真真的将青萝给放在自己心上之后，他就已经暗暗许下心愿，绝不会让她受到委屈。 所以…… 厌火太后如今的样子，一下子就点醒了他。 这世间，永远都有操不完的心，永远都要不断冒出来的苦衷。 但，青萝，那个在他面前轻轻一笑，就能够叫他不由得放松下来，觉得心情舒畅的青萝，就只有那一个！ 所以！ 他哪里还能因为其他烦忧的事情，就这样静静的在紫禁城中等着他们将青萝给带回来呢！ 他得去将她给接回来才行啊！ 对！ 他得去接她！他得好好的，将她还有他们的孩子，都好好的接回家！ 厉玄琰心中想着，心底里就仿若生出了无尽的力量来，不管后面蒋德他们怎么拉他、拖他、要困住他。 他始终一步一步朝着宫门口的方向走去。 没有丝毫的犹豫、更没有丝毫的迟疑。 “皇帝！你做什么！” 厉玄琰的异样，很快就传到了大周太后的耳中。 这一个多月以来，厉玄琰没有提起顾青萝一句，更是将全部的精神和心力都放在了政务之上。 这让大周太后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总算是恢复到了正常的模样，终于能像之前的“贤君”模样，将国家大事放在首位，她这个做太后的，便是往后入土之后，也能够有脸面去见先帝与列祖列宗。 可是！谁知道！ 这厉玄琰忽然就发起疯来了，闹着要出宫去！ 太后自然立马就带着人冲了过来，死死地拦在厉玄琰的面前：“皇帝！你疯什么疯！还不快点给哀家回你的建章宫去！” 太后凌厉的目光又往蒋德身上一扫，声音里满是震怒：“皇上病了，你们一个个的不好好照顾，还不快点将皇上给带回去！” 第853章 灾难不灾难 “太后，这……” 宫中的人都知道，在这皇宫里，毕竟是皇上做主的，太后虽能说上几句话，但，毕竟皇上才是这宫中最为重要和最不能得罪的主子。 所以，太后发话之后，大家虽然也知道应该将皇上给拦下来，但又没有几个人真的敢，谁都不敢触了皇上的眉头，惹得皇上不快。 那才是真真正正的会掉脑袋的事情啊！ 太后见他们一个个唯唯诺诺的样子，心底更是生气，他们不听她的，不帮她将皇帝给拽回来，那她就自己去！ 她可不想做千古的罪人，不想到了地下无颜见先皇！ “皇帝！别闹了！跟哀家回去！”太后少有这般厉声说话的时候，但，事情都发生了，她必须在还没有多少人知道的时候，尽快将这件事情给妥善解决，不然，这些风言风语传出去，那对大周可以说是灭顶之灾。 大周百姓若是知道，他们的皇帝，为了一个女人不管不顾，并不会说他是多么的情深义重，只会说他是个被女人魅惑，没了心智的皇帝！ 这样的皇帝，是不能坐稳江山的！这样的道理，她的琰儿怎么可能不清楚！ 可是如今！ 厉玄琰一把甩开了太后的手，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究竟为何会将所有的一切都抛诸脑后。 太后的担心，家国天下的责任，他一向都比谁都清楚。 可是，正是因为太过清楚，所以，在君山猎场的时候，他才会做出现在这样的选择。 但是。 这样的选择究竟是不是对的，他在见过厌火太后同十三弟如今的情况之后，非常的怀疑。 他不想等到青萝回来之后，再想办法一点点的去弥补她如今受到的伤害和难过。弥补从来都是滞后的，只有在她真正需要的时候，及时将她给救回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厉玄琰心中越发坚定，双手紧紧的攥紧，更是向着宫门的方向一步步的走去。 “你给哀家站住！”太后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心里愈发觉得顾青萝就是个魅惑人心的女妖怪！ 这天下之大，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皇帝只要喜欢，百个千个的，有的是人替大周开枝散叶！ 哪里就需要在这样一颗树上吊死了！ 太后这样的念头，其实并没有错。 只是说，她不明白，在天家，几乎是没有人会如同他们这般，将一个“情”字看得比什么都重。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或许是一件大好事，但对于皇家来说，就是个灾难了。 可是。 厉玄琰却想打破这种固有的观念，没有什么灾难不灾难的！ 他偏要做那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做到的事！ “不行！”太后不理解，死死拽住厉玄琰的手，她今日若是放他走了，那整个朝堂要如何处理，每天多少政务又要怎么办？ 难不成，就让这天下乱了么？ 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太后，您的担心，或许老臣可以替您分忧。” 两人相持不下间，远远的，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太后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大众视线中的顾泰清站在那里。 或许是太久没有见到过，又或许是他病了一场。 如今的顾泰清比太后记忆中的样子，更加苍老了几分，头发全都白了，便是以往如鹰一般犀利的眼眸，也变得有几分浑浊了起来。 “顾泰清，你怎么来了？”太后有些诧异。 顾泰清慢慢地朝他们这边走过来，说：“老臣听闻宫中出了事，事关青萝，便不得不要入宫一趟。” “你……”太后听到顾泰清提起“顾青萝”三个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在她心中，总觉得就是顾青萝狐媚了她的琰儿，不然好好的，怎么会就因为她一个女人，其他什么事情都不管不顾的，现在还想要为了她出宫去！ 可是。 太后久不见顾泰清，如今见到，旧事就不免爬上心头。 当年先帝去世之后，她一个女人辅佐年幼的儿子登上皇位，也是顾泰清为他们母子二人说话，以一人之力，力排众议，才有了现在大周的安稳。 所以，在太后心中，顾泰清永远都是她不得不尊重的一位老臣！ 而顾青萝又是他心中虽喜爱的孙女，她不得不看在顾泰清的面子上，将心底里对顾青萝的厌恶压下去几分。 第854章 变化 顾泰清自然知道太后如今对青萝的不满，他这个做爷爷的也多有对厉玄琰的不满。 都是长辈，出了事情之后，第一反应自然就是站在自己孩子的立场之上。 只不过…… 顾泰清朝着太后躬身行礼：“太后，您无非就是担心皇上冒然离宫之后，朝廷还有天下百姓知道之后，会有怎样的震动。” 太后瘪了瘪嘴：“那还用说？”不然，她也不会刚刚一听到消息，就紧巴巴的赶过来要将厉玄琰给拦下了。 但顾泰清又说：“太后的出发点是好的，为了天下百姓，太后觉得国决不可一日无君，但太后，若是您强行留下来的皇帝，他的心思并不在这儿又该怎么办呢？” 顾泰清知道，若是太后执意不肯让厉玄琰出宫，厉玄琰或许是会进退两难的。 但是，太后却忘了。 国虽不可一日无君，但若是强行将厉玄琰给留下来，他心中依旧牵挂着青萝同她的两个孩子，那不就是人虽然在这儿，但心思却依旧飞走了么？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太后娘娘，”顾泰清朝着太后抱拳行礼，认真地道：“所以，在老臣看来，与其强行让皇上留在宫中，不如让皇上快去快回，尽快将青萝给带回来。这样一来，皇上心中便无甚牵挂，自然能够尽到自己作为一个明君的责任。” “呵！当真是好笑！”太后斥笑一声，“肩上的责任便永远都是肩上的责任，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作为当朝皇帝有哪一个不是肩负重担？他们又有哪一个像他这般胡乱行事！” 不管顾泰清怎么说，太后心里始终还是觉得，顾青萝这颗种子在厉玄琰的心中生根发芽就不是一件好事！ 帝王无情，才是亘古以来不变的真理！ 只有能够舍弃私人情感的帝王，才能将天下给放在心上！ 可是，顾泰清却觉得太后这样的说法并不对，“太后所说的故人，不管在史书上写得多么好，但那毕竟不是真真实实站在您面前的皇上不是么？” 这世间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而什么是重要，什么是不重要，对于每一个人也是不同的。 所以，太后这般想要以先贤之举要求厉玄琰，他或许能够遵从，但是心里是不是真正信服呢？ 况且，顾泰清始终觉得，不管太后如今怎么说，厉玄琰他既铁了心想要出宫去寻青萝，太后执意要将他留下，可不就应了那句“强扭的瓜不甜”，到时候，不管是厉玄琰也好，太后也好，只怕都会落得个不欢而散的结果。 既然如此，何不顺了厉玄琰的心意？ 叫他快快去了，再快快回来，有他在宫中替厉玄琰打点一切，自然是不会出乱子的。 而且，在厉玄琰还未大权独揽的时候，他也是这般作为首辅，带着其他三位大臣主持政务，多少年都过来了。 虽然年纪已经老了，但还不算耳聋眼瞎，这次主动请缨，也算是替自己的孙女还有厉玄琰能够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不成，不成！”太后还是觉得不妥。 这找人就如同大海捞针，什么叫快快的去了，快快的回来？ 别以为她不知道，皇帝早已私下派人去寻了，这么久了，一点线索也没有，他去了，就能有什么不一样的了？ 他厉玄琰又不是神仙！ “但他却是青萝的夫君……”顾泰清语重心长地说出这句话来。 他们两个经历了那样多的事情，多少风浪都经历了，还有什么是挨不过去的？ 他瞧得出来，这两个孩子之间或许有些什么误会、猜疑，但，内心深处，还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与信赖。 所以，让厉玄琰出宫去试试，说不定还真的会有不一样的！ “可是！” 太后还想说什么，但她哪里说得过顾泰清，他长年官场沉浮，说话做事都是人精，她根本就没有办法说动他。 就在这个时候，厉玄琰忽然就又开了口： “母后，今日，朕一定要出宫。您就是拦，朕也要出宫……” 厉玄琰看向太后，一双眼睛里，满是坚定的神色，但，若是细细一瞧，还能瞧见他的一双眼睛里还藏有一丝疲惫。 蒋德在厉玄琰身边伺候，他最是清楚，皇后娘娘不见了这段时间里，皇上虽然一直都没有让自己的情绪外露出来，但是，他多少次晚上睡不安稳，多少次餐饭不思。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想尽了办法，都没有成效。 他们不敢多问，但也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皇后娘娘不见了的缘故。 “太后，容奴才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您不若就顺了皇上的心愿吧，您若是当真要皇上留下，皇上只怕这一颗心，就彻底凉了啊！”蒋德说着便扑通一声，狠狠的跪在了太后的面前。 后面的其他宫人，见状也都纷纷跪在地上，向太后求情。 “你们一个个的，都反了不成！”太后面色发青，她当太后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被这么多人威胁过！ 他们偏偏要她同意一件很有可能伤及国本的事情，她是大周太后，又怎么可能答应！ 不过！ “太后！” “太后！” “太后！” 这一次，不仅仅是厉玄琰身边伺候的各个小太监，便是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宫女都忍不住为皇上开口求情。 她们在宫中这么段时日，都听说了皇上同皇后娘娘之间的事情，她们作为宫女，到了特地的年岁便能出宫嫁人。而正是因为皇上待皇后娘娘这般好，如今民间也大行一名男子只娶一名女子的风习，所以往后，她们出宫之后说不定也会遇到这样一个只待自己一人的相公。 这些和皇后娘娘有莫大的关联，她们自然也不希望皇后娘娘就这样消失在宫外，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意。 若是如今说上一句话，能够叫太后回心转意，让皇上出宫去寻皇后娘娘，也是好事一件啊！ 可是，她们的举动却更是激得太后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混账！全都是混账！你们——” 太后心头激动，一口气没提上来，两眼不由得一黑，整个人就晕倒了过去。 宫女太监手忙脚乱的上前，抬手的抬手，抬脚的抬脚，赶忙就将太后给送回慈宁宫请太医。 顾泰清对厉玄琰说：“太后一时生气，不能想明白皇上真正的心意，皇上不用担心，时间长了，她老人家自然会想明白的。皇上不如趁着现在，赶紧带几个人出宫去吧。” 厉玄琰瞧了瞧太后，虽说心里头有些不放心，但宫中有太医在，又有顾泰清帮忙，肯定不会有事的。 反倒是青萝那边。 厉玄琰双拳忍不住紧握。 他真不知道，她和他们的两个孩子如今到底怎么样了，过得好还是不好，有没有人照顾，身子可还好…… “阿嚏！” 千山万水相隔之处，顾青萝正坐在窗边，拿着竹绷子给漱玉、和望做小衣裳。 房间里，楼九爷也在，他现在已经化名为顾恒，和顾青萝以表兄妹相称，对外就说，顾青萝死了丈夫，他这个做表兄的一路陪着她回乡。 楼九爷听见顾青萝打喷嚏，就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眼看她，问说： “怎么了？” 楼九爷一双眼睛落在顾青萝的身上，眼神不热不冷的，却总叫顾青萝心里头觉得有些不自在。 虽然他们以表兄妹相称，但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同她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关系。 他不肯说明他的身份，不肯说明他到底要带她去哪儿，他也不肯说明她到底是什么人，一切都像是秘密一般。但是，从他这一段时间的举止行为来说，她又能感觉出来，他并不是一个坏人。 可偏偏就是因为他并非是一个坏人，她更加参不透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顾青萝失神间，楼九爷就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伸出手毫不避讳的就要摸摸她的脑门，像是要看看她是不是着凉了一样。 这般亲昵的举动，叫顾青萝心头忍不住一跳，下意识的就往后面一躲：“我没事，我什么事情都没有。” 楼九爷见她躲闪，伸出去的手就这般堪堪的顿住，显得好不尴尬。 顾青萝也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反应会不会有些太过了，这一路上，楼九爷那般认真而仔细的照顾她和她的两个孩子，现在也只不过是出于好心的想要看看她的状况到底如何。 她却…… “咳咳！”顾青萝低头轻咳两声，想要化解此刻的尴尬，说：“刚刚有一只虫子飞过，你知道的，我最怕那些东西了，便躲得有些急了。” 话里的意思就是，并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嗯。”楼九爷不置可否的淡淡应声，却也不往后退，依旧直直的站在距离她不过一尺的地方，“大夫说了，你的身子虚，不可不小心，你若是有丝毫的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顾青萝沉声。 一室的安静，楼九爷知道，顾青萝她这又是觉得两人之间太过亲密了，倒吸一口气，才又接一句：“第一时间告诉叶言秋，她懂些医术，可以帮你瞧瞧。” “嗯。”顾青萝点点头，虽然楼九爷接话，但还是不能改变他们两个人之间微微有些尴尬的气氛。 说来也奇怪。 本来吧，她才醒过来的时候，就只有楼九爷一个人陪在她的身边，她心里对他是无尽的信任与依赖。 他虽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做事说话也从来不跟人解释什么，但她就是觉得莫名的放心，尤其是看到他认认真真的帮她照顾两个孩子的时候。 她心里当真觉得他就是一个好人。 可是。 当楼九爷将叶言秋给找来陪她，她还知道叶言秋也同样失去了记忆之后，不知怎么的，心里面老是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上，像是要即刻便突破了钻出来一般。 那感觉她一点也不喜欢，总觉得要钻出来的东西不是什么好的，但，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压不住那股劲道。 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钻出来了一般。 而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心中因为这件事情不安而影响了她的心情，这些天她瞧见楼九爷的时候，心里面都隐隐觉得像是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一般。 第855章 装的还是真的 就像是，她不知不觉间就同他之间的关系变得疏离了许多一样，甚至有些时候，她还发觉自己像是不由自主的会想要离他稍微远一点。 一点都不像她刚刚醒来时那般信任与依赖他。 楼九爷也觉察到了顾青萝的变化，他只当她这段时间心里怕是想着事情，想着自己是不是能够恢复记忆，所以才会这样。 所以，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依旧耐着性子，每天陪着她到处游山玩水，一路从南疆到了如今的江南，然后，按照计划，再过不了几天，他们就应该启程前往琼州了。 “我已经让叶言秋还有下人们将东西都收拾妥当了，你这几天好好休息，什么时候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好些了，咱们就即刻启程。”楼九爷柔着声音说。 顾青萝点头答应，她虽觉得自己同楼九爷有些疏离了，但楼九爷的表现又让她挑不出一丝错处，相反的，他对她是更加的好了。 而且，他这般对她好，就像是滚滚而来的暖流一般，要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一样，让她不受丝毫的寒凉之苦。 他不可谓不真心待她。 所以，她也不能表现得太过疏离。 顾青萝微微垂着眼眸，冲着他笑了笑说：“好啊，这一路上都是你带着我到处走，山山水水，淡雅清淡，很是舒心。想来，琼州也会是个好地方。” 楼九爷不置可否，抿着唇没有说话。 琼州…… 哪里是顾青萝从小长大的地方，按照双凤镇大夫的话，那里应该就是能够让青萝感觉到熟悉而安心的地方。他们去到琼州，她见到过去见到过的山山水水，不知道，能不能想起往日的点点滴滴，重新恢复记忆。 可是，楼九爷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他当真愿意她记起过去的事情么？ 若是她想起来了，他还会有机会像现在这样继续陪同她走便天下么？ 又或者，其实若是放在过去，顾青萝是根本就不会想要同他扯上半分关系的。 “你，怎么了？”顾青萝又瞧见楼九爷露出了这般淡淡的神情来，他这段时间，好像总会不知不觉的时候有些微微发愣，像是心里在想什么似的。 “没事。”楼九爷不苟言笑的推门出去，只留下顾青萝一个瞧着他的背影，心里觉得怪怪的，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楼九爷出到门外，脚步便顿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这些天究竟在做什么？ 楼九爷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也不愿继续往下去想，眼眸微微流转，便大步离开了。 而角落里，叶言秋将他脸上的奇怪神色瞧得明明白白，她抿着唇，瞧了一眼顾青萝的房间，又回头瞧了一眼楼九爷远远的身影。 心里一沉，莫不是这段时间里，这楼九爷一直陪着皇后娘娘，对皇后娘娘生出了什么不应该有的心思来了？ 可是，叶言秋想不通啊。 之前最是伤皇后娘娘的人是他，将皇后娘娘害到失忆的也是他。 他现在露出这样一幅神色来，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 第856章 皇兄你这是？ “嘎吱——” 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顾青萝一出来就见到叶言秋站在门口，看到顾青萝出来，叶言秋第一反应竟然是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声音也有些局促：“青，青萝……” 因为楼九爷的一番话，叶言秋这段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青萝才好，她没办法承认自己做下的错失，但一直不告诉顾青萝吧，她心里也不好受，故而在顾青萝面前，叶言秋说话做事都显得很局促又尴尬。 顾青萝见状将叶言秋拉到了房间里，“叶言秋，我想问问你，你当真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么？一点也不记得了么？” 她不相信叶言秋真的和她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我当然不记得了。”叶言秋故意回避顾青萝的目光，楼九爷让她恢复记忆，跟在顾青萝身边，简直就是折磨她。 虽说这世间谁人都会犯错，只要真心悔过，也不是不能被原谅。但话虽这般说，但叶言秋一想到自己要亲自告诉顾青萝，是她害得她没了记忆，害得她如今在宫外颠沛流离，害得她同厉玄琰天隔两地。 她……她当真说不出口。 顾青萝沉了一口气，她问过叶言秋好几次，最后都只有这一个答案。 顾青萝神情有些落寞，“罢了罢了，要去琼州了，你也该准备什么准备什么吧。” 等到叶言秋走了，顾青萝重新坐到窗边，看在广阔天空中漂浮着的白云，心里不知不觉的就冒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模糊的影子已经出现好一段时间了，脑海中总是会不自觉的冒出来，但是，每每当她想要将那身影瞧个清楚，看清那影子的样貌，那影子便会消失不见。 几次都是这样，顾青萝也就不再强求。 那影子出现，她便多瞧一会儿，在心里满满将他的身形描绘下来，等到影子不见了，她也就该做什么做什么了。 “可是，你到底是谁呢？我认得你么……” 顾青萝喃喃说着，满满握紧了拳。 大周京城 在顾泰清的帮助下，厉玄琰从宫中出来，第一时间就去找厉玄墨。 当到了厉玄墨所住的瑶光行苑，厉玄琰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刺痛，脚步生生顿住，身体也猛地一僵。 蒋德是跟着厉玄琰出来的，他是厉玄琰的总管太监，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他都会跟在厉玄琰身边。 他瞧见厉玄琰额头霎时间冒出了大片大片的冷汗，吓得不轻：“皇上！皇上！” 厉玄琰用手死死的捂住心口，心头猛然出现的疼痛，几乎叫他快要晕死过去。 但那痛感稍纵即逝，只停留了不过眨眼。 厉玄琰长长呼了一口气，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他总觉得这感觉是不是跟顾青萝有关系。 “皇兄？” 他们停顿的这段时间，厉玄墨和王诗韵就已经听说他来了，赶忙出来迎。 厉玄墨见厉玄琰并没有穿龙袍，也没有穿天子出巡之时该着的宫服，而是穿了寻常人家普通男子穿着的锦衣，惊异极了： “皇兄你这是？” 第857章 你留在朝中 “皇兄你这是？” 厉玄墨一脸惊异，皇兄换上常人的衣服来找他，就连蒋德也穿着寻常人的衣衫，身后虽有人跟着，但也都作普通人打扮，实在是奇怪。 厉玄琰直接往瑶光行苑里面走，边走边说：“十三，你以后别叫我皇兄了，你叫我大哥就行。至于我如今的这番装扮……我要亲自去寻青萝。” “什么？” “皇兄你要去寻皇嫂？！” 厉玄墨和王诗韵都惊异不已，他们当真没有听错么？皇上一会儿不准派人大肆寻找皇后娘娘，一会儿又自己从紫禁城里跑出来，说是要亲自去寻皇后娘娘，这……这，这也变化太大了吧！ “皇上，您可想清楚了么？您离开京城，离开皇宫，宫中多少事务要您处理，您走之后，会有怎样的结果，您当真都考虑清楚了么？”王诗韵认真询问，她可不想厉玄琰一时冲动做出叫自己会后悔的事情来。 而且，他的这份决定确实关系太过重大了，必须得考虑清楚了！ 但是，厉玄琰依旧是坚定的神情，他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只说：“十三，我的这番决定，是今日见到你母妃之后才定下的。” 他将自己内心的考虑都说了出来，他不希望自己也和厌火太后一样，到了所有一切要担心的事情都解决妥当之后再来寻他，最后只会落得个如今这般令人唏嘘不已的下场。 厉玄墨没有出声，又提到厌火太后，虽然皇兄也说了，那个时候他自己的母妃根本没有选择，但是他心里还是会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之感。 所以，厉玄墨他能够明白和体会厉玄琰此刻的心情，他朝厉玄琰点点头：“皇兄放心，你要去找皇嫂，臣弟一定跟着你一起去！”他体会过那种无奈和心酸，他不想瞧见自己的皇兄皇嫂经历和他同样的心酸。 厉玄琰拍拍他的肩头：“好兄弟！” “皇上这件事情当真就这样决定了？不再考虑一下么？”王诗韵还是觉得有些儿戏了。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她，凡事都要从国家大义出发，厉玄琰如今的选择或许能够对的上情谊二字，但是天下大义呢？ 情和义这个时候，似乎是相互对抗的矛盾，谁也不能包容谁。 厉玄琰看了她一眼，又说：“所以我想你留在朝中，同顾泰清一起替朕照看好朝政与江山。” “我？”王诗韵眼睛瞪大，她一个女子，如今又只是一个小官，哪里能担下这样的重担！ 不成不成！这一定不成！ 厉玄琰却又说：“没什么不成的！你爹的政绩才干，你自己的能耐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宫中还有顾泰清坐镇，我很放心，你从旁协助，叫顾泰清不要太过劳累。”毕竟他年纪大了，又是青萝的祖父。 他不想他将青萝寻回来之后，顾泰清出了什么岔子。 “可是……”王诗韵还觉得不妥，但厉玄琰已经开始讨论要去哪里寻顾青萝才是，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就这般定下了。 第858章 你留下 厉玄琰将大周国的版图打开，认真地看了又看，拿朱砂笔在地图上圈下几个地方：“皇宫、顾家、琼州旧宅，这是顾泰清说的几个青萝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厉玄墨抿着唇，“顾泰清虽这样说，但是这些地方我们都找过了，琼州那边也都派了人去看过了，没有发现皇嫂的踪迹，看样子南疆的人是不会带皇嫂过去了。天下这么大，皇兄，咱们到底要去哪里找皇嫂啊？” 厉玄琰没有即刻回答，只是一双眼睛不停的在地图上看了又看，最后，手指还是落在了琼州之上。 “去这里。” 厉玄墨很是吃惊：“这里不是已经找过了么？怎么还要去这儿？” 厉玄琰沉了一口气，他也说不上来究竟为何要去，只是他的心里仿佛有一道声音，不停地将“琼州”这两个字念了一遍又一遍。 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在给他指引一般！ 所以，他再一次认真地将琼州指了又指：“去这里，今天就去！” “这么快就决定了？”厉玄墨诧异不已，不再参详参详么？ 但厉玄琰早已经等不急了，这段时间他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顾青萝，但是现在看来，到底什么是对青萝最好的，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 他只想尽快找到她，将她给接回来！ 其他的，什么都不想管。 “蒋德，你吩咐下去，让他们尽快准备好干粮马匹，咱们晚上立马启程！” “是！” …… 与此同时 顾青萝那边也启程慢慢往琼州去了。 虽然楼九爷一直告诉她，他就是想陪着她到处游山玩水，想让她开开心心的，但不知怎么的，她的心里一直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总觉得去到琼州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 楼九爷见她面容焦虑，“别担心了，有我和叶言秋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你受到损害。” “……”顾青萝没有说话，只觉心里那种隐隐的压抑越来越重，眉头越皱越深，楼九爷看在眼中，自己的心里也渐渐阴沉。 难不成，她当真要想起过去的事情了么？ 等她到了琼州之后，真将一切都想起来，会怎么看他？怎么对他？会不会怨他？ 楼九爷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也想不明白，但他都说了要带她去琼州，就一定会去的。 等一行人到了琼州，他一早安排好的人便来接他们去住的地方。 按照双凤镇大夫的说法，带青萝去她过去琼州的小院儿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楼九爷不想让那些人找到他们，所以，命人按照顾青萝过去的住处，重新在一处隐秘的地方，建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小院儿。 顾青萝推门走进去，质朴的家具，简单的木桌木椅，房梁上还结着几层薄薄的蜘蛛网。 瞧着样子像是破落荒废，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一样。 不过，这院子和屋子虽然破落，但顾青萝进到里面，一点也不会觉得不舒服，反而心里霎时间就生气了一股熟悉之感。 像是见到了一个久未蒙面的好友一样，心底里觉得暖呼呼的，就是什么也不做，只静静的待在这屋子里面，也叫她觉得高兴。 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顾青萝觉得奇怪，楼九爷就开口道：“你小的时候曾经在这里住过十年。” “我在这儿住过？”顾青萝诧异，不过，这倒是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会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莫名的熟悉。 “嗯。”楼九爷点点头，走到院子里的一张石桌旁，指着上面缺了一个口子的茶杯，告诉她说：“我记得那个时候，你性子贪玩，买回来的东西用不了几日便会悉数摔碎。这个杯子，就是你才刚刚买回来，一不小心手滑就碰掉了一个角。” “还有这里……”楼九爷慢慢往前面走，一点点、一分分的将这院子里所有的东西一一向顾青萝介绍。 他说这些往事的时候，眼睛里噙着一抹暖意，冷淡的面容上带着莫名的温和。 而他说出的每一个字，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听上去仿佛那些画面就在眼前不断飘过。 “你，你认识我？”顾青萝眼睛瞪大，认真地看着楼九爷。 她本猜不透他，也不明白他心里盘算着什么，他虽待她很好，但他们两个之间始终像是有一层什么东西生生将二人给挡住。 始终都没有办法往前更进一步，让她了解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现在…… 楼九爷所说的这一切，就像是当初他就在这儿，同她一起亲身经历过一样。 一时间，顾青萝觉得心头跳了跳，又好奇又惊异，很想知道，到底在过去的时候，他和她之间究竟有怎么样的相遇？ 叶言秋也觉得很奇怪，在她的记忆中，楼九爷同皇后娘娘不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么？怎么听他说的这些话，像是他早就很清楚皇后娘娘这个人的性子和习惯了一样？ 如果楼九爷不是特地找人问过，这样说出来好让皇后娘娘心里放下防备，那是不是就说明楼九爷过去当真认识皇后娘娘，只是皇后娘娘不知道而已？ 可是。 叶言秋还是想不明白，楼九爷不是在南疆的么，好好的怎么会跑到琼州来？ 那个时候皇后娘娘年纪尚小，楼九爷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毛孩子，他跑到这边来天天观察皇后娘娘还不让人发现，一想就让人觉得愈发奇怪！ 楼九爷不愿提起那些事情，也不会将真正的情况说出来，只说：“大家一路过来琼州也累了，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青萝你先去你的屋子好好休息一下，等到晚上，我再带你四处走走。” 她现在的精神一天天好了，多多的走动对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顾青萝点点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到他说起自己儿时的事情，让她心里不知不觉放下了防备，她回应的声音听上去都显得没有之前那般疏离。 她让人抱着两个孩子就往屋子里面去，只是…… 楼九爷并没有说她的屋子是哪一间，下人们也还没来得及说，顾青萝却几乎是本能的就径直朝着院子里其中的一间屋子走了过去。 楼九爷瞧见，眸光不由凝了凝…… 第859章 小娘子 楼九爷瞧见，眸光不由凝了凝…… 她的记忆真的已经开始一点点的浮现了么？ 那么…… 是不是说明，距离她将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已经没有多少天了…… 楼九爷眼眸越来越深沉，目光牢牢的锁在她的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 到了琼州，虽然楼九爷选的地方十分偏僻，外人根本就找不到，但，楼九爷并不是想将顾青萝整个人给关起来。 这里地势奇特，外人虽然不容易找到，但他们要出去却一点也不麻烦。 顾青萝休息过一阵子之后，楼九爷便来带她到集市逛逛。 顾青萝本想将自己的两个孩子也带上，但楼九爷却说孩子年纪小，带出去一次，下人嬷嬷都要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在琼州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太过打眼。 他们才刚刚来到琼州，一切都还不熟悉，不宜太过张扬。 顾青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好不容易才将漱玉、和望两个孩子给哄好，应承他们等她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带好玩的东西回来，才终于停止了哭闹。 “你的两个孩子还真是聪明。”楼九爷淡淡开口。 顾青萝面上带着笑，提起她的漱玉、和望，她总是开心的。 这两个孩子虽然尚且不满半岁，就该是什么都听不明白什么也无法理解的年纪，可偏偏他们两个小鬼像是人精一般精灵！ 她说话、做事，那两个小鬼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候给出最有趣的回应。 不得不说，这一路游历固然是让人放松下来，将所有的忧思都抛开，让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山水之间，但最让她开怀的，始终还是她的这一对孩子。 每每到了晚上，她点了烛火，坐在他们两个身边，柔和着声音同他们两个讲故事的时候，才是她心里最为舒畅、最为惬意的时候。 只是…… 顾青萝瞧着这一对儿女，到底还是会时不时想起他们的父亲。 因着没有了记忆，她不记得他的名字，不记得他的样貌，什么都不记得。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她想要认真想一想那个人会是什么样时，她都会感觉到自己的头生生疼得厉害，胸口也会有一种被什么东西压住，喘不了气一般的感受。 这样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叫她不得不赶紧收回思绪不再回想。 次数多了，她自己也会觉得，是不是她同孩子的父亲之间有过什么，不然，好好的她为何会这样？ “别想那些不高兴的事了，来，你瞧瞧这花灯。”楼九爷说着，就将一只做工还算精致的兔子花灯递给了她。 渐渐昏暗下来的夜色中，一只泛着暖黄光线的兔子花灯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胖乎乎的身子，长长的耳朵，红红的鼻子，瞧上去实在是可爱。 “哈哈！” 顾青萝觉得好玩，伸手将花灯拿在手掌间，认真看了又看，心里不由就舒畅了许多。 “小娘子不若瞧瞧这个，这个芙蓉花的也很好看呢！”卖花灯的掌柜见状赶紧推销自己的花灯。 只是，他这一句“小娘子”，叫顾青萝心头猛地就是一跳。 第860章 小相公 顾青萝只感觉到自己心头一跳，正想说她才不是小娘子，就听得掌柜又笑呵呵的转向楼九爷，说：“这位大相公，不若你也多瞧瞧，看看你家小娘子还喜欢什么样式的花灯？” 一句小娘子，又一句大相公。 顾青萝一张粉面当即红成一片，连连摆手，就要争辩，可手才刚刚抬起来，就被楼九爷一只大手猛地覆了上来，紧紧地就将她的手给抓住了。 “你，你……”顾青萝想要挣脱开。 但楼九爷却用力将她给抓紧，不过，他注意好了力度，丝毫都没有叫她觉得不舒服的。 楼九爷面容含笑，朝着掌柜说：“这只兔子花灯就够了，多了也拿不了，多谢掌柜的了。”说罢，多放了几个铜板在柜台上，带着顾青萝就往集市的另一边走去。 等到走远了，顾青萝才抽回了自己的手，面上带着几分薄怒，又像是有几分羞赧，“你，你刚刚做什么！”何故要在众人面前那样抓住她的手，简直太不应该了！ 但楼九爷却并不在意，脸上淡淡的笑容始终没有消散，他只说：“我若是不这样，你猜这里的人会怎么看待你我的关系？” 本来琼州就是一个小地方，来来往往的都是熟人，他们忽然出现在琼州，就已经很打眼了，便是方才他们一路走过来，多少人都忍不住侧头看着他们。 当然了，这里面自然有他同顾青萝都容貌秀美，本就打眼，但更为重要的还是他们都是生面孔。 生面孔便意味着外来人，琼州本就少有人来，忽然冒出来一个两个生面孔，当地的百姓自然会忍不住多想，他们来琼州到底是什么目的，会不会给琼州带来损害？ 而他们又是一男一女，若不以寻常夫妻这样的身份对外，只会愈发叫人觉得奇怪了。 到时候，想要弄清楚状况的人越来越多，自然会打搅到他们平静的生活，楼九爷转过头看向她：“你不是说，在琼州你会觉得很舒心么，为了安安静静、平平稳稳的，刚刚那样的举动就是必须的。” 顾青萝摇摇头，但又忍不住点头，他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但又像是不是这个理。 要隐秘身份，不想让人注意，多的是法子吧！偏偏就要用这种，让她莫名会觉得难堪的法子，还真是…… “好了，”楼九爷走着又从路边买了些当地的小吃食，他将包了小吃的油纸包塞到顾青萝的手上，“你尝尝味道。”丝毫不想同她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微微带着几分霸道之气，像是这件事情就已经这样定下来了一样。 不过，就算顾青萝心里觉得不舒坦，不愿意现在也没有办法了。 刚刚在卖花灯的掌柜那儿，楼九爷的回应已经让这些人觉得他们就是一对外出游玩的年轻夫妻，若是她再刻意保持与他的距离，反倒会让人奇怪。 顾青萝心里沉了一口气，说不出来自己这心底到底是觉得高兴还是不高兴，但透过油纸，她闻到还冒着热气的食物香味，也不再瞧他，只低下头小心将油纸给剥开，见到里面热气腾腾的小食，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小心烫。”楼九爷话还没说完呢，顾青萝就已经塞了一个下去，热浪滚烫，烫得顾青萝口齿含糊，话都说不出来，咽下去也不是，不咽下去也不是。 “吐出来！别烫着舌头了！”楼九爷赶紧伸手就要亲自帮她要将嘴里的小食给掏出来。 顾青萝哪里肯，这样暧昧又私密的举止，她可没这个胆子，摇着头就要往后退吧，可谁知这么一着急，没注意到，脚下又踩到了不知哪家小孩丢在地上的弹珠子，身形一个不稳，整个人都要往后仰。 楼九爷眼疾手快，直接将手绕过顾青萝的后腰，稳稳将她整个人给接住，然后，手上轻轻用力，毫不费力的就将顾青萝的身体给带了起来。 “哎哟，我说你们这小相公、小娘子的，走路可看着点啊！这样晃来晃去的，撞到老人家可怎么得了！” “就是就是，这外面来的小相公和小娘子也真是的，当着咱们这么多人的面，还这样搂搂抱抱在一团，真是瞧得老婆子我的面颊都忍不住发烫了。” “……” 集市上的百姓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顾青萝简直羞得快哭出来了。 但楼九爷却像是根本不在意一般，不管那些人说了什么，只是先确保顾青萝稳稳站住了，再亲手替她将嘴里的东西给取出来，“都说了让你小心点，别着急。” 那样温柔的声音，那样和缓的动作。 再加上他本就绝美的一张脸，瞧着这周围的大妈一愣一愣的，霎时间看傻了眼，心里忍不住就想，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大相公么！居然这样好，这可不就是她们做梦都想要的丈夫么！ “你这小娘子，命可真是好啊！” “你家相公待你这般温柔，平日里，恐怕什么事情都不让你操心吧！” 大娘大婶们说着，又看了看自己的男人，肥头大耳糙老爷们儿，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顾青萝舌头被烫得说不出话，想否认吧，就是没法子说，急得长大了嘴，眼睛里都有眼泪花子在打转儿，急急地掐了楼九爷一下，想让他说句话。 但，他又会说什么呢？ 他看也不看周围的人，只将目光完完全全落在顾青萝一个人身上，笑着抓紧了她的手，略微带着几分宠溺的语气，“走吧，带你去大夫那儿瞧瞧，可千万别留下伤了。” 说着，楼九爷大手将顾青萝一牵，就往医馆的方向走去。 待他们走远之后，后面的围观百姓还忍不住议说几句—— “瞧瞧，瞧瞧！其他地方的小相公和小娘子同咱们琼州的人还真就是不一样的。” “可不是么？模样好看，瞧着就让人觉得欢喜不说，还偏偏性子又好，往后再遇到了，可得再多瞧几眼！” “张大娘，您可就别多看几眼了吧！我怕到时候你看得多了，只会觉得自己屋子里头那个难看得很！入不了你的眼了！”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出声，整条街都热闹了起来。 到了医馆，大夫给顾青萝看了看，也不打紧，那小食虽然有些烫，但也没有真的将人给烫伤了，“这里有些药膏，你们拿回去每隔三个时辰就涂一次，几天就会好了。” “多谢大夫。”楼九爷朝大夫道谢，但顾青萝却一直没个好脸色。 她望着他，眼睛里夹着几分埋怨，今天说是出来集市走走，让她散散心，这下好了，她肚子里憋了一通气不说，现下伤了舌头连话也说不了几句。 但楼九爷却不知为何，顾青萝越是瞪他，他脸上的笑容越是半分都不减。 他想替她上药，顾青萝不肯。 可楼九爷坚持，顾青萝也没有法子，楼九爷半蹲在她面前，按照大夫所说的方法，一点点小心为她涂药膏，忽然就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好。” “……” 顾青萝身子一僵。 她现在这个样子很好，这句话叫她有些听不明白了，难不成她原来的样子不好么？ 而且，现在和原来，在他的心里到底什么是现在，什么又是过去呢？ 她不能说话，自然不能问他。 楼九爷像是知道她心里有疑问一般，又说：“你过去住在琼州，还没有离开的时候，也是像现在这个样子。”同云锦在琼州的集市上逛来逛去，买些好吃的小食，然后也会冒冒失失的将自己给烫着，见旁边瞧见的人多了，会觉得自己丢了脸，急得直跺脚。 那个时候的顾青萝，他所看到的顾青萝，才是真真正正无忧无虑的顾青萝。 每一天都活得开开心心，没有担忧，没有责任，更没有压力。 不像她见到那个人之后…… “咔咔咔！” 楼九爷想到了什么，拿着药膏的手猛地不可控制地就加重了力气，一点点，一寸寸的捏紧，就连方才温和的神情也瞬间变得凝固了起来。 顾青萝瞧着他这个样子觉得有些害怕。 像是平静无波的大海，霎时间风起云涌，要将整个天地都吞噬了一般！ 跟她平日里瞧见的楼九爷，认识的楼九爷大相径庭，这样的冰冷与骇人，叫她心头忍不住就生出了一股害怕，身子微微颤了颤，忍不住就想往后缩。 第861章 站在哪边 “……”顾青萝紧紧抿着唇，警惕而小心的看着他，像是害怕极了。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极了，安静的像是周围空气流动的声音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一般。 楼九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吓着她了，眉头舒展开来，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淡淡神色，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替她将最后一点药膏涂在舌头上。 手指指腹温热的触感，叫顾青萝身子跟着一颤。 然后，就见他轻笑出声，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好了，这样就可以了。” 顾青萝又怔了怔，有些分不清，刚刚自己看到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眼珠子转了转，犹豫半天，还是开口问说： “你刚刚是想到什么了么？过去我还在琼州的时候，你也认识我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也是那个时候你遇见的么？” 他这样的一个人，天资横溢，又是根本就不可能被人欺负的主，到底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让他能从内心生出积聚这样多的寒气与冷意，便只是细细回想一番，都让人止不住会觉得害怕。 可是…… “时候不早了，集市也没什么可逛的了，不如早点回去了……” 楼九爷依旧选择转移话题，只要是他不想说的，就没有人能够问出些什么。 他的眼眸落在顾青萝的身上，深深的锁住，饱含了无数的情绪，叫顾青萝分辨不出来，这样一个人她是真的看不透也猜不透。 “走吧，再不回去，漱玉、和望怕是等得都要不耐烦了。”楼九爷说罢就走在前头，头也不回的，只留给她一道背影，大步就离开了。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想知道，他就能说的。 当年的事情，就像是一根锋利的尖刺一般，深深的扎在他的心底深处，直到今天，还依旧深深的刺在那儿。 那个人…… 他同他之间早就结下的梁子，迟早有一天会彻底解决的。 只是。 楼九爷脚步一顿，回过头，就看到顾青萝跟在他的身后，一步步跟了上来。 顾青萝见他停下来，眉头微微一蹙：“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楼九爷不回答，继续往前走，但心里却想着，若是当真到了要将事情给彻底解决的那一天，她会选择站在谁的一边呢？ 楼九爷想着，就想再回过头瞧瞧她。 但是，他知道他便是再瞧几千几万次，也不会从她的眼神中瞧出半分他想见到的情绪。 微微沉了一口气，楼九爷一张俊逸的脸庞，就再次恢复到了冰冷得拒人于千里的样子，回去的路上一个字也没有和顾青萝说。 顾青萝觉得有些奇怪，虽然楼九爷确实是不喜欢说话的人，但，也不至于冷成这样，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大字。 回到小院儿，叶言秋也发觉楼九爷有些不对劲，问顾青萝说：“你们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去一趟集市回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我也不知道……” 这个男人的心思，简直比海还要深，叫人怎么猜也猜不透。 “漱玉、和望睡了么？” 第862章 他都做到了 “还没有呢，和望还好一直不怎么说话，静下心神看着屋子里的东西发呆，不吵也不闹的，倒是漱玉，一直吵吵嚷嚷的看着外面的方向，像是想去找你一样。”叶言秋回答。 顾青萝点点头，她这两个孩子年纪虽还小，但是，性子已经能瞧出一二了。 和望沉比较稳淡然，漱玉却要更调皮玩闹一些。不过也好，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妹妹淘气些，也有和望这个做哥哥的能保护她，叫她不受苦。 叶言秋听了却笑了，“你说笑了，漱玉同和望两个孩子，试问这天下间哪里有人敢欺负他们？好好将他们捧在手上都生怕摔着了，没有人敢欺负他们的。” “……” 顾青萝沉了一口气，听叶言秋这语气，再加上之前她叫她皇后，心里不由晃过一些模糊的身影，他们像是穿着华服锦衣，站在众人之巅，浩浩荡荡的气势，恢弘大气。 那……那当真是她？ 可是，顾青萝只摇摇头，觉得不大可能。 她怎么可能会是宫里的娘娘呢？ 这段时间，他们一路游山玩水，她也听许多人说过那皇宫里金碧辉煌的一切，更听人说起过皇上同皇后之间的点点滴滴。 若她真如叶言秋所言，是皇后，那现在又怎么可能在这琼州，同他们在一起。 “呵……”顾青萝又笑了笑，心里更相信叶言秋当真是失去了记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不清楚，说出的话，只怕有许多也是不能当真的。 “漱玉，娘回来了。”顾青萝不去想那些，只提着在集市里买的那个兔子花灯就走到了漱玉的面前。 漱玉还在婴儿床上打滚呢，一听见顾青萝的声音，立马就停止了吵闹，巴巴的扬起脖子，拉长了眼睛就朝顾青萝的方向望了过来。 顾青萝见她紧巴巴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可爱，脸上不由自主的就扬起了笑意，伸手将漱玉抱到自己的怀里，将花灯递到漱玉的面前：“咱们漱玉可得乖乖的，往后才会带你去集市，亲自见见这样漂亮的花灯呢！” “啊啊啊！”漱玉高兴得手舞足蹈的，两只肥呼呼的小手紧紧地抓着花灯不放，心里只想着，哇，原来这就是花灯啊，花灯原来这样好看，怪不得娘去了一趟集市回来之后，瞧着面色都高兴了许多呢！ “啊啊啊~”漱玉心里高兴，歪着头，朝顾青萝眨眨眼睛，翘翘嘴唇，乐呵呵的。 可是—— 你是不是傻。 漱玉耳边忽然间就又响起了和望的声音，你以为娘和你一样愚昧无知，这么点小东西就能让她高兴成这样了？娘还不是因为回来瞧着你我了，才开怀的！ 趴在另一张婴儿床上的和望，在心里狠狠吐槽自己这个蠢妹妹，明明就是和自己一样，是从同样的肚皮里爬出来的，这么她就一点脑子也没有，整天不是吃了睡睡了吃的，就是一门心思的想着那个劳什子的楼九爷。 他都和她说过无数次了，那个人不是好人。 但她，偏偏就是个超级无敌大颜控，只瞧见楼九爷一张好看英俊的脸，就被蛊惑了，真是傻！ 漱玉听见自己哥哥在心底这般吐槽她，心里不爽极了，“啪”的一下花灯也不要了，狠狠往地上一丢，转过头就朝着和望“啊啊啊”的叫了起来。 你以为你多本事呢！ 天天说别人这不好那不好的，可我瞧着呢，娘亲但凡有个不高兴的，第一时间过来关心娘亲的，一定是楼九爷。 哥哥你虽然说他不是好人，可这些天咱们亲眼瞧见的，难道是假的不成？ 漱玉也不是完全因为楼九爷长得好看才帮他说话的。 因为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两个虽然年纪小，却有着近乎大人的思维，所以说话做事，一般就不会刻意回避他们两个。 所以，漱玉清清楚楚的瞧见，楼九爷对娘亲的种种关心。 漱玉朝着和望嘟了嘟嘴，继续暗暗吐槽道。 我才不管你说的什么道理呢，反正，我只瞧着娘亲但凡有个什么，就是他来帮的娘亲，照顾娘亲，他还照顾你我了！你不能做到的，你说的那个从没见过的爹爹做不到的，他都做到了，你凭什么说他的不是？ 第863章 神奇现象 漱玉年纪虽小，但是很多事情，却有自己的看法。 就比如娘亲和楼九爷两个人，漱玉看得出来，楼九爷虽然像是因为什么事情不能跟娘亲十分亲近，但是，他的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对娘亲的关切之情。 她不懂哥哥虽说的爹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但是，现在她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她也好、哥哥也好，还有娘亲也好，他们三个人如今确确实实是靠楼九爷照顾的。 在他们虽需要有人在身边的时候，是楼九爷白天黑夜的陪着，这样的情谊，这样的心思，她说不出半点的不好。 和望听漱玉这意思，一下子就火了：你说的是什么胡话！难道我跟你说得还不够清楚么？！是这个坏人对娘亲别有用心，才将娘亲和我们给拐走的，不然，我们怎么会同爹爹分开？ 什么在最需要的时候，都是他陪着他们的，明明这一切都是他的手笔！是楼九爷将他们给带了出来，他如今的这点关心也好，殷勤也好，都是合情合理的，根本就用不着放在心上。 但漱玉却又觉得不对了。 她又对和望说：那照你的意思，楼九爷就不是好人，咱们的爹爹就是好人了，可是！这么久了，我们怎么半点爹爹的消息也没有收到？几个月了，爹爹就连找也不来找我们的么？ 或许哥哥说得没错，楼九爷确实一开始是动机不纯，但是，现在这样的结果和处境，事实摆在眼前，她就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就很好了。 和望当即又反对：不行，不行！漱玉你这就是完完全全被美色给吸引，你怎么一点骨气也没有！ 漱玉也大叫：你才没有骨气呢！你没看到娘亲其实经常都会不开心么，楼九爷总是想办法要让娘亲开心，我觉得他就很好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漱玉和望两个谁也说不服了谁，但他们彼此之间虽心意相通，但在外人听来，这两个小娃娃就是毫无章法的大喊大叫。 顾青萝不停地哄着他们两个：“好了好了，这好好的怎么就闹个不停啊！” 叶言秋也上来帮忙：“是啊，刚刚不还是好好的么？漱玉不就是玩了一会儿兔子花灯，两个小祖宗就吵起来了。” 可是，她们两个哄了好久，漱玉、和望还是吵吵嚷嚷闹个不停，谁也不想输给另外一个，活脱脱两个死对头。 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顾青萝只好让叶言秋将和望从屋子里抱出去，抱到另外一间客房里去，想着他们两个分开了，看不见彼此了，或许就会好了。 但是！ 神奇的事情出现了。 叶言秋虽把和望从屋子里给抱出去了，但是，漱玉“啊啊啊啊”的叫喊声并没有停下。 不仅如此，这边漱玉“啊啊啊”的叫完了之后，几乎是同一时间，和望在另一个房间里立即又跟着“啊啊啊”的叫了起来。 像是这两个孩子不管隔多远，都能继续吵架一样。 “怎么会这样？”顾青萝和叶言秋都觉得奇怪极了。 不仅她们两个觉得奇怪，和望也觉得奇怪。 因着他们两个都是青萝的孩子，年纪又小，之前的嬷嬷也好，下人也好，做什么事情都是将他们两个给一起带上的，从生下来到现在，他们两个人就像是连体婴儿一样，从来都没有距离超过五米。 正是因为距离隔得不远，所以，和望还没有发现，好像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情形下，他只要心中想事情，漱玉都能听见。 而现在！ 他们两个被分开了这么远的距离，居然还能听到彼此的心声。 “……你就是嫉妒，嫉恨，妒忌，小心眼！”那边漱玉还没意识到，还在认认真真地同和望吵嘴呢。 和望觉得他这个妹妹真是蠢死了，忽然间在心里大叫一声：你别吵了！ 漱玉愣了愣，刚觉得委屈，自己这个哥哥平日里吐槽她几句就是了，但从来都没有这样凶过他啊。 “哇”的一下，就要哭出来，但是和望却立马提醒她，他发现的这件事情： 你没发现么？咱们两个不管离得有多远，都能听到彼此心底的声音！ 漱玉怔了怔，这下子才反应过来，好像是啊。 叶姑姑将哥哥给抱了出去，带他去另外一个房间。那个房间在走廊的另外一头，算算距离也有十多米了，但就是这么远，她也能清清楚楚的听到和望的声音，而且，没有半分不清晰的感觉。 漱玉心里怦怦跳，觉得又新奇又有点诡异：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和望也不知道，而且，现在他很想知道，到底他们两个人之间，相隔多远才会听不见彼此的声音。 漱玉，你这样。和望在心底告诉漱玉，你想办法让娘亲带你出去走走，我们试试最远的距离能有多远。 漱玉点点头，除了楼九爷这件事之外，漱玉一向都听和望的话，和望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用和望的话来说就是，她不需要费心思也不需要多动脑子，只需要开开心心的，其他什么事情都由他这个做哥哥的来替她考虑就好了。 当然了，在和望心里，他实在是觉得自己这个妹妹蠢笨得厉害，没有他的照顾实在是不行，所以才会这样说。 “这孩子现在又不叫了。”顾青萝不知道她的两个孩子早已盘算好一切，正觉得诧异呢，就见漱玉扬起头巴巴的看着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咿咿呀呀的叫着，指着窗户外面，像是要出去。 顾青萝冲着漱玉摇摇头：“今天都这么晚了，就不要出去了，明天娘亲再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不好不好！ 哥哥说了，现在要出去！ 漱玉立马摇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让人觉得又可爱又好笑。 “可是现在天色真的已经很晚了啊！”顾青萝微微皱着眉头，想要让漱玉听话。 但是吧，漱玉这个小女娃娃脾气犟起来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顾青萝被她吵吵嚷嚷得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将这个小祖宗给抱了起来，抬脚就要往外面去。 两母女才刚出了大门，到了院子里，就听得楼九爷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你们要出去？” 顾青萝抱着漱玉转身，就见到楼九爷沐着月色站在长廊之下。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好看，修长的身材，绝美的面容，便是穿着最简单质朴的衣服，也丝毫不会影响他的华美之姿。 漱玉瞧得眼睛都直了，流着哈喇子，蹭的一下就要往楼九爷的怀里扑过去。 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吧嗒吧嗒的捏着：漂亮哥哥，漂亮大哥哥！ 第864章 是我们忘了 虽然漱玉也没有见到过多少其他人，但是，她就是觉得楼九爷实在是好看极了。 小小的身子，猛地一扎，顾青萝差点没将她给抱住，还是楼九爷瞧见了，赶紧过来，帮着扶了一把，才没有让漱玉从顾青萝的怀里摔下来。 “出息！瞧瞧你那出息！” 和望听得到漱玉心里头的想法，忍不住暗暗扶额，他这个妹妹真是个容易被人给骗的！往后是不是只要有那么一个两个美男子在她面前一站，她就会连路也走不动了？！ 真是没见过她这样的！ “你别忘了，我让你做的事情！”和望提醒说。 “哎呀，我记得呢，我记得呢！”漱玉巴巴的看着楼九爷，心里只想说，别打扰了她看漂亮大哥哥。 “漱玉！” 脑子里和望的声音已经渐渐的有些变浅了，漱玉这才发现，刚刚她和和望相互吐槽的时候，娘亲和楼九爷已经带着她渐渐往屋外走远了。 “……都是这个孩子，不知怎么的非要出来逛逛，这黑灯瞎火的，又没什么可看的。”顾青萝露出几分抱歉的样子来，漱玉这个丫头，缠着自己不说，如今还叫楼九爷也跟着一起陪着出来了。 楼九爷面色淡淡的，倒没有觉得被打扰，只是微微往前走了两个身位，像是在为她们母女二人领路一样：“出来走动走动也挺好的，琼州虽不是名山大川，但风景还算怡人，晚上瞧着也别有一番风味。” “嗯嗯嗯！”漱玉花痴样，只觉得楼九爷长得这样好看，他说什么都对！ 想着，漱玉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顾青萝见她笑了，也跟着笑了：“这丫头，刚刚还跟和望咿咿呀呀的吵个不停，现在倒是又笑了。小孩子还真是，什么事情都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会将那些烦心的事情记挂在心上。 若是她也能这样就好了。 只是…… 顾青萝眼眸微微一暗，她如今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她知道，她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里面就有那么一件两件或许还要多上几件的烦心事。 但是，她始终会忍不住想要去回想，那些事情到底是什么。 如今不记得了，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楼九爷双手负在身后，就说：“我们每个人都是从小时候长大的，所以，不是说漱玉、和望这样的小孩子才会这般不去计较，只是说，我们长大了，心里记挂的事情多了，自己选择了让那些事情一直烦扰不停的。” “……” 顾青萝抿唇，她故意装作听不懂楼九爷的话里有话。 其实，他应该是想她能就像现在这样吧，每天无忧无虑的，日子也没什么波澜，就这样一天天的渐渐就过去了。 可是…… 顾青萝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一轮明月，今日是十五之日，明月特别的圆，清冷的月光洒下来，将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迷蒙的轻纱。 这样的情境，她总觉得她仿佛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那个时候也有一个人陪着她赏月，她知道，那个人不是楼九爷，而是这些天会不断出现在她脑海里的人…… 第865章 多谢 “青萝，青萝！” 厉玄琰猛地一下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他的动静太大，一下子就吵醒了也在睡觉的蒋德。 蒋德起身：“皇上，您又梦到皇后娘娘了么？”他们从宫中出来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按照皇上的吩咐，直接往琼州去，就是想尽快找到皇后娘娘。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今离琼州越近，晚上皇上梦到皇后娘娘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原来十天里有那么一天两天，皇上会梦到皇后娘娘，如今十天里已经有五六天，皇后娘娘都会进入皇上的梦境。 厉玄琰喘着气，用手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推开马车上的窗户，望着外面的景色：“到哪儿了？还有多久才能到琼州。” 他梦见青萝一个人被关在密闭的空间里面，不能说话不能呼救，他心疼极了，才忍不住叫出了声。 蒋德为厉玄琰重新将毯子搭载身上，以免他着凉：“回皇上的话，咱们已经从宫中出来快一个月了，算算时间，再过不了十日就能到琼州。” “嗯。” 厉玄琰握了握拳，终于要到了。 “秦峰和陆子荣他们也都来了么？”厉玄琰又问。 蒋德点点头，从旁边的桌子上拿出一封信：“秦峰和景皇子已经马不停蹄的往琼州赶了，最迟不过十五日，便能到琼州。而顾泰清大人所说的顾家人，好像已经又在琼州四处寻找了，就等着皇上到了，一起合计合计，看要如何找线索才好。” “好。” 厉玄琰沉了一口气，他要到了，所有人都要到了。 青萝，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找到的。 你等我…… …… 又过了一个月，天气就开始转凉了。 顾青萝怕两个孩子觉得冷，天天都守在烛火前，为他们两个缝制新衣。 楼九爷怕她熬花了眼睛，好意劝说着：“外面什么都有卖的，你何苦要亲自动手。别说是几件小孩子穿的新衣了，你就是想要绸缎庄里所有的东西，都能让叶言秋全都买回来。” 顾青萝连忙摆手，叫住他：“别别别，我也就是闲来无聊，做些衣裳也好消磨点时间罢了。” 相处了这么久，她很清楚他的脾气，什么事情都是无条件的对她好。 且不说她开口要了，往往她只是多瞧了那么几眼，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将东西给买回来。 这不，她和他就到琼州的集市逛过三次、四次的，家里的院子里就已经堆满了东西了。 “真的不用买！”顾青萝再次强调，“你放心好了，若是真的需要什么，我会同你说的。” 楼九爷抿了抿唇，见她如此坚定，也只能点点头。 不过…… “多谢。” 顾青萝忽然开口谢他。 她这些天认真想过了，他陪着她到处游山玩水，陪着她一起照顾漱玉、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一直陪在她身边。 他做了这么多。 她还连一句“多谢”都没有同他说过。 一开始，她对他还多有疏离与不敢敞开心扉，但如今日子久了，渐渐的，这样田园乡间的生活，确实让她觉得十分惬意与舒心。 除了和望、漱玉之外，她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 只做好自己该做的，每一天心里都特别的舒心与踏实。 这样的生活与日子，是楼九爷带给她的。 她是该好好的对他说一句“多谢”。 楼九爷听到她淡淡的声音，身子微微一僵。 像是等待了许久、期盼了许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般，叫他整个人都怔了怔。 然后，他一贯清冷的眸色开始有些变化了。 变得有些暖暖的，热热的，直直就落在了顾青萝的身上。 第866章 报答 虽然，现在顾青萝面对楼九爷这样炙热的目光，还是会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她会告诉自己不要太过拒绝。 故而只是微微垂下眼眸，转移话题说：“对了，现在我在琼州过得也算舒心，有叶言秋还有你安排的下人在，也不用担心生活。 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倒是你，陪着我天南地北的四处走，你可有其他要紧的事情要做么？又或者说，你一直在琼州会不会不好……” 他这样的人，绝不是普普通通的人。 他就这样一天天陪着她无所事事的在琼州过日子，她心里不知该怎么想才好。 而且…… 他虽然没有说，也打了招呼不许下人在她面前议论。 但是，她时不时还是会撞见下人们议说几句，她暗暗听着，偶尔会听得“南疆”、“教主”、“长老”、“皇族”…… 每一个词都大得厉害，叫她听着心里都忍不住跟着一跳。 愈发觉得，他现在这样留在琼州陪她，她都快要承担不起这样的好了。 楼九爷只是淡淡的摇摇头，“没什么地方要去，你想去哪儿，我便陪你去哪儿。”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有着无尽的力量。 但，正是因为这句话里包含的情绪实在是太过浓烈了，顾青萝忍不住沉了一口气，摇摇头，“你这样，我过意不去。” 楼九爷看着她，紧紧的看着她，像是要用视线将她整个人都囚禁住一样：“你若是过意不去，便做点什么报答我就好。” 报答…… 顾青萝身子一震，故意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说：“你这样的恩情太重了，我报答不了，也报答不起。” 说着，她便站起身，想要从这间愈来愈热，热得叫她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坦的地方离开。 可是。 “咔哒”一下。 手腕上猛然多出一道力量，不重不浅，刚刚好，将她给拉住。 “你能报答的。”楼九爷好看的嘴唇，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口。 而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鼓一样，叫顾青萝心底愈发跳动得厉害。 本能地就摇头着往后退：“不行，你的情谊太重了，我报答不了的。不行，我不能。” 楼九爷却不想她离开，手上的力气不肯放松半分：“为什么？” 赤裸裸的质问，叫顾青萝几乎无处遁形。 “什么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我说了，太重了，我报答不了就是不行……”顾青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她太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她也知道，如今的片刻清静与舒心，也全都是他用尽心思为她和两个孩子创造的。 不然，若只得她一个人带着漱玉、和望，先不说旁人会说怎样的闲话，便是那些好事之徒，怕是也会搅得她的日子不得平静。 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每天醒来，什么也不用担心，只将所有的心思放在两个孩子身上。 可是……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不能啊。 她是没了记忆，但是，她并不是没有了感觉。 她或许记不得原来的事情，但是，她的脑子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身影，总是会时不时冒出来的身影，叫她根本没有办法完全不去想那个人。 甚至，每每当她劝自己，像叶言秋那样放下过去，做一个全新的“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是，只要她有了这样的念头，到了晚上，她的梦境里面，那个人的身影就会越来越近，像是偏偏不肯让她得逞一样。 所以，顾青萝知道，她没有办法，她心里一直都记挂着那些模糊不清的东西。 而且，她听到下人们说到什么“教主”、“长老”、“皇族”，听得多了，她也会想，若是她当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老百姓，她又怎么会和楼九爷这样的人牵扯在一起。 时间久了，她甚至还会觉得是不是叶言秋一开始叫她“皇后娘娘”并不是说胡话而是真的…… 顾青萝慢慢的伸出手，一点点的将楼九爷拉住自己的手给掰开：“我若是现在说可以，那是违背了我的本心，对我，对你，都不公平。” 楼九爷却又用力将她给抓住：“我不在乎。”本来这世间就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 若是老天真的公平。 那顾青萝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不应该忘记了他，只记得厉玄琰那个臭小子。 不然，顾青萝早就不该是大周的皇后，他同她之间的距离也不该是现在这样。 所以。 什么公平，他一点也不在乎。 他只想要现在拥有。 “不行！” 顾青萝被他的样子给吓到了，挣扎几下发现没办法将手给抽出来，只能猛地一个用力，将楼九爷往后面重重的推开。 但，楼九爷会武功，她不会。楼九爷力气又比她大。 如今心头情绪翻涌不停，他甚至连害怕她受到惊吓都顾不得了，两只有力的胳膊就一下子将她整个人给禁锢住。 男人浓烈的气息和霸道的气焰，瞬间将她给包裹住。 顾青萝心里害怕极了，更是用力连连挣扎不停。 “青萝，我说你可以的，没有什么不行的！在琼州，没有人认识你，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去。你现在很开心不是么？为什么不继续这样简简单单，开开心心的呢？！” 楼九爷低沉着声音，想要哄着她说出他想要听的话。 顾青萝咬着牙，不舒服极了，“你放开我！我叫你放开我！” 第867章 他清楚么 楼九爷不肯放手，顾青萝心里越来越急，脑子都快没办法理智思考了，伸手胡乱往前面一通乱抓。 兴许是胡乱见抓到他的脸了，又兴许是他要躲闪开来。 抓着顾青萝的手，便松开了。 得了自由，顾青萝下意识的就想往外跑，楼九爷想拦住她，怕她现在这样冒冒失失的跑出去伤着了，但他这样一拦，更叫顾青萝心里慌得不得了。 忙忙慌慌的又往后退开好多步，直直往屋外跑远了。 糟了！ 楼九爷见状不对，顾青萝闷头跑出去，也不看路，只怕停下来便会连自己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也不知道。 如今又是晚上，外面的景致同白天的时候大有不同，顾青萝又在琼州住了没多久，只怕会认不得路。 楼九爷心里不放心，抬脚就要追出去，将她给追回来。 可是！ “主子，有您的信。” 楼九爷刚刚追到院子里，就有小厮上来拦住他，是南疆来的信。 “不是说过，这些事情一概不许拿来打扰的么？！”楼九爷声音冰冷，眼睛紧紧的望着顾青萝跑远的方向，想着待会儿要怎么追上去才好。 但小厮却摇摇头，说：“主子，这已经是南疆来的第十五封信了，您每次都不看，可是，您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看啊！” 楼九爷毕竟是枯灵派的教主，他身上的担子和责任就在那儿，不管他让不让人提及，总是没有办法说不见就不见的啊。 不然…… 为何这些年长老们想方设法也要将圣女给找回去？ 说到底，也是因为南疆需要一个圣女，而原来的圣女离开之后，南疆便再没有新的圣女继任。 南疆的长老们自然需要她回来，重新肩负起她应该肩负的责任。 这样的道理，楼九爷应该很清楚才对。 他和圣女一样，长老们也对他有所期待，人到了那个位置，便不可能随心所欲，这就是要付出的代价。 楼九爷不想听这些，现如今他只想好好的同青萝在琼州自在无忧的过日子。 “主子！” 那小厮却依旧不肯退让，直直跪在楼九爷的面前，“您可以为了您的心意不顾长老们，可是我们呢？还有枯灵派里的人呢？他们可是没有办法像您一样肆意挥洒，任性而为的。” 楼九爷可以一走了之，但，长老们的怒火就会冲着他们而去。 “……” 楼九爷沉默片刻，低头看着小厮眼中的害怕和担忧。再抬头时，顾青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小厮声音诚恳：“主子，您三思啊！” 什么该做，什么能做，楼九爷不是一向都很清楚么？ 可是，楼九爷嘴唇微微一勾，心里只想说，他清楚么？ 他就是因为过去对所有的一切都太过清楚，才会像现在这样。 或许，是不是他这一次可以不那么清楚一回。 真正做自己想做的？ 紧了紧拳头，楼九爷沉一口气，只说：“你退开。” “……！” 小厮不敢相信，可是，就在他愣怔的时候，楼九爷已然飞身而出，朝着顾青萝的方向追了过去。 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 就那么追了上去…… 第868章 南疆来信 “主子！主子！你的信啊！是长老们给你写的信啊！”小厮追着跑出去，可是，眨眼间，楼九爷就完全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主子！”小厮又连连喊了几声，楼九爷没有听到，但叶言秋却听到了。 她从屋子里出来，“怎么了？” 小厮面色有几分凝重，“叶姑娘，这是长老们要给楼九爷的信，送信的人说了，要主子必须今晚就看，不然，后果自负！” “什么？！”叶言秋心里有些奇怪，从小厮手里将信拿过来，就要拆。 “哎！这是给主子的信。”小厮要拦，叶言秋却说：“送信的人既说了若是今晚不看后果自负，你要担这个后果么？！” 叶言秋态度强硬，直接将信给拆开来一看。 “糟了！” 叶言秋面色大变，焦急而紧张地问小厮说：“顾青萝哪儿去了？！楼九爷呢！” 这信中的警告，她必须尽快让他们两个知晓。 小厮被叶言秋的样子给吓到了，哆嗦着双手，指了指前面黑压压的一片树林，“他们应该是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该死！ 叶言秋心里又狠狠骂了一句，交代让小厮无比看管好漱玉、和望，便立马飞身而出，朝着楼九爷的方向追了出去。 叶言秋或许武功不是很高，但轻功却很厉害。 她三下两下的，就追到了树林里，耳朵分辨周围的声音，朝着楼九爷的方向追去。 “楼九爷！楼九爷！”叶言秋喊了几声，楼九爷闻声停下，面色不好，“你也是来叫我别缠着青萝的么？” 楼九爷从来都没有如今这般失去理智的样子。 浑身上下都带着危险的气息，仿若叶言秋只要说错一个字，他便会让她永远都说不出话来。 叶言秋赶紧将手中的信给他，“你自己看看！他们来了，那些人都来了！” 叶言秋语气着急，信里写得清清楚楚，南疆的长老们对楼九爷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 觉得他不应该为了一个女人，就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虽然，蓝凤凰已经顺利将炼制返魂香的东西都带回南疆了，可是，楼九爷却不在。 长老们大发雷霆，觉得他这样的做法无异于背叛了南疆。 让人送来信件一封，也是要最后警告他，让他回到南疆，不要再任性妄为。 不然。 他们便会直接让坏事的顾青萝，从楼九爷身边永远的消失！ “青萝呢！你不是追着她出来的么！人呢！”叶言秋没有瞧见顾青萝，心里慌极了。 楼九爷将信里的危险信号认真读着，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打鼓。 这么多年以来，这还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但是，此时此刻，他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为了一个人而担心。 楼九爷死死的将那信纸揉成团，然后，一点点碾成碎屑。 拳头死死攥紧。 “我问你呢！”叶言秋脸色越来越不好。 楼九爷也抿着唇，摇摇头。 他只耽搁了一会儿，本以为顾青萝不会功夫，他要赶上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 当他追出来之后，却根本就没有察觉到顾青萝的丝毫踪迹！ 像是她从来都没有从这里出现过一样…… 第869章 空山玉坠 “你不是跟着出来的么！？顾青萝人呢！”叶言秋忍不住叫了出来，她急急忙忙从院子里跑出来，就是想要将这件消息告诉楼九爷，为的就是保护好顾青萝的安危。 可是！ 现在他竟然告诉她，他不知道青萝人在哪儿！ 他不是口口声声说他最紧要的就是青萝了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九爷眼眸微凝，幽暗的目光缓缓的从周围黑暗的树林里划过，周围静谧无声，没有丝毫人影经过的痕迹。 不过。 “等等！” 楼九爷眼眸半眯，就瞧见前面一处不起眼的草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在闪光。 “哗——” 楼九爷飞身而出，迅速的飞到那草丛边，伸手往里面一探，就摸出来一只耳坠子。 那耳坠子是由晶莹透亮的玉石雕刻而成的，这玉石是楼九爷叫人从南疆特地带过来给青萝做成的耳坠子。 “这样好看的东西，应该很贵重吧。”耳边还回响着当时他将耳坠子送给她时，她低着头微微摇头拒绝的话。 他只说，“这只不过是我在路边偶然瞧见的，瞧着好看，但却是值不得多少钱。”不敢告诉她，这是当初他为长老们解决了南疆的对手之后，皇室送给他的空山玉。 这玉百年才开始蕴玉内心，经过千年才会渐渐玉化，再过万年，才会有如今这般晶莹剔透，毫无杂质的润玉模样。 只要有一点点光亮照在空山玉的上面，便会倒影出最美的光辉。 故而，这样好的玉石，便是整个南疆也只得拳头大小。 而他就叫了匠人，将唯一拥有的空山玉雕成了一对银杏树叶的耳坠子，就是希望从今往后，她都能幸运顺遂，再没有任何的糟心事。 这样的心思与心意，他不敢说出口。 怕他说出来之后，她就不敢收了。 果然，到了最后，或许是出于礼貌，又或者是不好拂了他的一片心意。 顾青萝才终于将这对耳坠子给收了下来。 但是，虽说是收下了，可他却并没有瞧见她戴过，他甚至觉得，他或许并没有机会瞧见她将这耳坠子给戴在身上。 却不料…… 今日！ 楼九爷一双手一点点的攥紧，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叫他呼吸都变得凝重压抑起来。 “怎么样了！可是有什么发现么？！”叶言秋不愿错过任何找到顾青萝的机会和线索。 楼九爷沉了一口气，以眼瞧的草丛为中心，向四面散开一个一丈的圆圈，认真而自信的搜寻着任何的痕迹。 这样的用心与谨慎，几乎是从未有过的。 终于…… “找到了。” 楼九爷低沉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人被带走了。” “谁？！” “就是写信的人……” 楼九爷弯腰，从路边的草丛里捡起了一片树叶。 那树叶如铜钱般的形状，颜色枫红，毫无意义，正是南疆才会有的圣心树树叶。 也就是说…… 刚刚小厮来找他的时候，那些人也在琼州。 他们躲在暗处，将他的反应全都看在眼中，他若是停了下来，没有为了追上青萝而不顾南疆来信，说不定，他们便不会对青萝做出如今的这些事情来。 但是！ 正是因为他一次又一次因为青萝而不管南疆的事务，长老们实在是太过生气，终于忍无可忍，亲自出手，将青萝给带走了。 这是一个信号。 他们要告诉他，他若是因为某些“原因”不管自己该承担的事情，那他们便会亲自出马，替他将这些所谓的“原因”、“麻烦”一一解决。 因为。 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南疆圣女，再不能失去一个枯灵派的教主。 第870章 再遇染祁 琼州博望峰 顾青萝被人用绳索绑住，蒙了眼睛，堵住嘴，迷迷糊糊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风长老，人已经带回来了，是要直接处理了她么？”一个带着恶灵面具的男人声音凶狠，说话间，就拔出的腰间的佩刀，想要动手。 在恶灵面具看来，这顾青萝就是个祸害。 同她娘一样，都是南疆的祸害。 一个，放弃了南疆圣女的身份不管不顾的同人私奔。一个，明明已经嫁做人妇，却还同别的男子纠缠不清。叫好好的一个楼九爷，居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这对母女根本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 手上的佩刀发出幽幽的冷光，说着就朝着顾青萝的脖子挪了过去。 仿若只需要一个用力，就能当即叫她的脑袋同脖子分了家，再也装不回去了。 可是。 “住手！” 染祁出声制止，还第一时间站到了顾青萝的面前，为她挡了一下。 她从小是跟在圣女身边教养长大的，她的一身本领，可以说全都是圣女教的。 圣女对她有恩，顾青萝是圣女的女儿，她必须得护着她才行。 而且…… 染祁想起几天前收到的一封无名信件。 里面的信纸上虽然一个字也没有写，但是，随信还寄了一片小小的贝壳。 这是染祁很小的时候同圣女定下的约定，往后若是遇到什么事，需要相助，就以一片贝壳为信，对方只要瞧见了这东西，就什么都明白了。 染祁收到这封信，这才找人在南疆打探消息。 知道长老们派了风长老过来，染祁怕风长老或许会对顾青萝不利，所以便自请跟随，也就来了琼州。 恶灵面具人冷笑一声：“呵，这女人什么时候连咱们的染祁教主也收买了，连你也将她放在心上？” 风长老闻声瞧了染祁一眼，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染祁跟着来的动机。 染祁勾唇一笑，叫自己没有流露出半分的异样，只说：“我不把她放在心里，难道把你放在心里？她是什么什么，你又是什么身份，难道不清楚么？！” 言下之意就是，不管她是不是偏帮顾青萝，凭着顾青萝的身份，就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对她做出丝毫的蠢事！ “你退下。” 风长老听了染祁的话，觉得她说得确有几分道理。 过去柳蕴玉只是南疆圣女这样一个身份，他们才能毫无顾忌，可顾青萝却是大周皇后，义兄是北燕皇子，祖父是大周首辅。 他们确实不能轻举妄动。 恶灵面具人沉着声音冷冷笑了一声，只说：“呵，长老们果然还是老了，都变得这样畏畏缩缩了。” 但，恶灵面具人说罢，还是将佩刀收了回来，走了出去，只剩下风长老、染祁，还有顾青萝三个人在博望峰之上。 “醒了还装什么？” 风长老感觉到顾青萝的气息变得急促起来，抬手往前一挥，绑住顾青萝的绳索就当即解开。 得了自由，顾青萝立马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四周：“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 第871章 染祁2 “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 顾青萝警惕极了，她虽不会武功，但还是下意识地想要找点东西傍身。 风长老笑了笑说：“别白费力气了，我若是想要你的性命，你就是有金钟罩铁布衫我也能取了你的性命。” 言下之意就是她现在还有利用价值，还不会死，自然就不用白费力气想着怎么保护自己了。 顾青萝不信，他们既能将她给绑来，自然是有他们的目的，“我没有什么值得你们觊觎的。” 她就是个普通人，过去的记忆全都消失不见，只有两个才刚刚出生不足半岁的孩子。 他们绑了她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 “呵，还真忘了。”风长老啧啧两声，没想到这世间还真有人会得了失魂症，这样的症状确实奇特，也不知能不能炼制新的蛊虫，也有这样的效果。 “染祁，你怎么看？”风长老指了指顾青萝，仿佛她现在就是一个任凭观察的实验对象。 “这……”染祁抿了抿唇，她受恩于顾青萝的母亲，按理说应该照顾她才是，但，她如今又不能让长老瞧出了她的异心。 想了想就说：“或许专门用毒蜈蚣喂养的灵蛊能有这样的功效，但具体要怎么炼制蛊虫，还得一点点试炼。” 风长老点点头：“我也是想到灵蛊。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我？”染祁有些诧异。 她虽也精通蛊术、毒术，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亲自动手炼制蛊虫了，向来都是将这些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办的。 “怎么？你不愿意？”风长老面色虽没有变化，但语气里已然有些不好，染祁虽猜不透他到底心中作何打算，但现在她都必须得不露出马脚才行。 “是。”染祁抱拳行礼，让人将顾青萝给带出去。 天玄教的人一上前要拉顾青萝，她整个人就紧张得不得了，连连往后退开几步：“你们做什么？！别碰我！” 染祁心里沉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她知道她是来帮她的。 但碍于如今风长老在这儿，染祁只能沉面冷声说：“还不快将她给拖出去。” “是！”天玄教众人立马上前。 可就在染祁也要退出去之前，风长老忽然又说：“恶灵，你也跟着去，看看有什么可以相帮的，多多帮着些。” “……” 染祁心头一跳，风长老这是要派人看着她，不准她耍手段的意思啊！ 恶灵面具人得了风长老的命令，阴测测的一笑，看着顾青萝，声音缥缈而仿佛索命恶鬼：“属下知道该怎么办，长老放心好了。” “我，不要！放开我！” 顾青萝被这恶灵面具的男人吓得不轻，几番挣扎想要挣脱，可是，天玄教的人却已经将她给架了出去。 恶灵面具人朝着染祁又笑了笑，“染祁教主，这么个好玩有趣的东西，咱们可得好好的玩耍一下才行啊！” “哈哈哈哈！” 恶灵面具人说罢就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染祁身子一僵，她怎么不知道接下来顾青萝会面临多么凶险恶劣的事情。 可是偏偏她现在没有办法！ 怎么办！ 染祁僵在那儿，没注意到风长老的目光深邃得仿佛将她整个人都看穿了一样。 风长老眸光一沉，楼九爷、柳蕴玉。 只要顾青萝这个女人在我手上，难道还怕你们不会出现么？ 有一笔账咱们也是时候该好好算算了！ 月落乌啼 柳蕴玉、顾项明还有秒玄几个人已经在琼州找过好几次了。 但，不管他们怎么打听，都没有问出有眼生的男女出现。 “这可奇了怪了，怎么会这样啊？”秒玄忍不住说，“他们到了琼州，吃喝拉撒总归是要同外面的人打交道的，怎么会一点踪迹也没有？” 柳蕴玉也皱了皱眉，是啊，怎么会一点线索都没有呢？ 第872章 没有线索 但是，整个琼州他们都打听遍了，就是丝毫没有他们的踪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候也不早了，要不然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等到明天再继续打听？”秒玄提议，他们一路找过来，没什么吃的更没什么喝的，餐风露宿，要多辛苦有多辛苦。 现如今好不容易到了琼州了，有客栈有酒楼，他是真的很想好好休息一个晚上。 不多，就一个晚上！ 柳蕴玉和顾项明虽然找女心切，但是见秒玄一把年纪了确实不易，也就答应了。 “咱们给云锦丫头留个记号吧。”秒玄见他们夫妇二人都点了头，就张罗着要去住店了。 云锦年纪轻，体力好，所以便是他们几个都累了，她还在不停的打听。 所以他们便约定在城东的这处凉亭等她，但现在秒玄想去休息一晚，自然是要把线索留给云锦的。 柳蕴玉点点头，就在凉亭的一根柱子上刻上了一株野草当做记号。 三人就朝着城里的福云客栈去了。 秒玄早已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朝柳蕴玉他们二人招招手，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明日再说。”他只想即刻会会周公，恢复一下精力。 可是，秒玄才睡下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就被人给叫起来了。 “师傅！师傅！你快出来啊！” 云锦声音急切，秒玄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只觉心累到了极点。 他就想闭上眼睛睡一会儿，真有这样难么！ “什么事啊！”秒玄语气不好，推门出来，可是，才看清楚眼前站着的人，瞬间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 “你，你怎么会……”秒玄舌头打结，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楼九爷沉了一口气，面色凝重到了顶点，朝秒玄和他们都点了点头，说：“秒玄长老、圣女，好久不见。” 秒玄慌了，拉了拉柳蕴玉的衣服：“咱们一路小心行事，他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他是来要带你回去的么？” 可不能这样！ 秒玄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要用那一副蛊虫，那一种迷药，能一击即中的将楼九爷给放倒。 但柳蕴玉却摇了摇头，就说：“是云锦将他给带过来的。” “哎呀！”秒玄真是恨不得敲开自己的脑袋，他这个徒弟怎么就…… 云锦眉头凝了凝，说：“师傅，你先别急了，事关青萝，我也不得不将他给带来了。” “啊？” 云锦这才说，她在前面市集到处打听的时候，本来也是什么线索也没有的。 但是，她找了一会儿，有一个三岁的孩童过来找她，给她带了一句口信，她根据口信找到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才知道，就是楼九爷让小孩给她带的口信。 云锦也担心顾青萝，所以也同秒玄一样，一见到楼九爷立马就摆出一副进攻的姿势，像是立马就要逼着他将顾青萝给交出来。 但楼九爷却告诉她，顾青萝被南疆的人给带走了。 他一个人没有办法从那么多人手中将她给救出来，必须要寻找盟友。 也就是说，他是主动想要见见柳蕴玉他们的。 第873章 他安排的 楼九爷既开门见山直接说了，云锦心里也知道，他肯定是知晓柳蕴玉和秒玄的行踪的，她即便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话，也没有办法阻止他，还不如直接带了他来找师傅他们。 所以，云锦便直接顺着柳蕴玉刻下的记号，带着楼九爷就到了福云客栈。 柳蕴玉一直看着他，知道确定从他的目光中判断出他暂时没有危险之后，才问他说： “这段时间你到底把青萝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为何我们问了琼州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没有人见到过你们两个的踪影？” 楼九爷神色平静，只说：“我不想她再陷入过去的危险，所以就将她给藏起来了。” 柳蕴玉眉毛一挑：“你再是要藏她，可是，她也要过正常的生活，总会有要到市集去逛逛的时候。你总不可能一直将她拘在一处地方，永远都不让她出去吧？” 如果是这样，青萝肯定也不会愿意的。 “自然是没有拘着她。”说到顾青萝，楼九爷的眼眸里，神情就温和了许多。 他虽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的行踪，但也如同柳蕴玉说的这般，他也不愿意像犯人一样将她给关起来，不让她出门，让她同外界隔绝开来。 所以，她要出门，她要同周围的百姓打交道，她要去市集闲逛，这些都是他安排人装扮的。 她在琼州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他提起安排好了的。 既最大程度保证了她的安全和行踪，又不会让她感觉到拘束。 “你……” 柳蕴玉听到这些，眼睛都不由得睁大了许多，像是要将他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她没想到，他竟会花费这样多的心思，为青萝做这样多的事情。 就是这样的心思与心意，就不是普普通通的关心了。 柳蕴玉又瞧了楼九爷好几眼，想要在他脸上再瞧出些蛛丝马迹，想要看看这个人对她的女儿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境。 但，楼九爷又冷着一张脸，看向他们说：“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青萝被南疆的人给抓走了，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会做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带走青萝肯定没有什么好事，我们要尽快找到她。” 柳蕴玉倒没有多紧张：“如果是南疆过来的人，应该染祁也在，有她在，青萝应该能少受些苦。”她给她寄过信，也收到了染祁的回信。 柳蕴玉从小将染祁养大，知道她的性子，更知道她的能耐。有染祁在青萝身边，她是很放心的。 可是！ “是么？”楼九爷眉毛一挑，语气里有几分怀疑，“圣女多久不知南疆事务，还觉得如今的南疆是过去你所知道的那个南疆么？” “……”柳蕴玉咬了咬唇，“你这是什么意思？” 楼九爷幽冷的眸子盯着她：“十几年前，南疆已经出了一个背叛的圣女，难道你还觉得长老们会像过去一样，放任我或者染祁这样的人，可以任意妄为么？” 他若不是找到了空隙，也没有机会能够将顾青萝给带出来。 第874章 西北方向 他们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这么多年，若是再没有半点长进，还怎么当这南疆的长老，掌管南疆的诸多事务？ “……” 柳蕴玉抿了抿唇，楼九爷这番话提醒了她，她这些年来为了躲避南疆的追寻，用了多少法子，逃脱过多少次，就给南疆的人带去过多少次麻烦。 现如今…… 染祁在南疆的地位，也仅仅是天玄派的教主而已，比起当年受万人敬仰的她，南疆圣女，更是地位要低上不少。 楼九爷眼眸微微一凝：“所以，圣女该知道为何我会来找你商量了吧？” 因为，他也好，染祁也好，都没有办法再如同过去的圣女一样，独自一人就能对抗所有的人。 “那你可是已经想到法子了？”柳蕴玉问她。 楼九爷摇头：“我尚且不知青萝人在何处。” “你不知道？”秒玄眉头一蹙，“你不知道还跑来说什么说？”说了有用么？ 但顾项明思忖片刻却说：“你不知青萝在哪儿，却打定了主意要来找我们，肯定已经有自己的打算是吧？” 不然何必前来？ 一群人一起不知所措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果然，楼九爷眼睛微微一沉就说：“我虽不知道，但是，我有办法能找到她。” 楼九爷说着就从怀中拿出来一个镂空的琉璃球，琉璃球中有一只浑身漆黑，黑得发光的虫子。 那虫子静静躺在里面，像是在睡觉。 “是觅蛊。”柳蕴玉一眼就认了出来。 楼九爷笑了笑，“圣女果然是圣女，离开南疆这么多年，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不错，这就是觅蛊。” 他将顾青萝从双凤镇带出来之后，为了能够保护她的安全，第一时间就给她种下了觅蛊。 有了这觅蛊，琉璃珠里的小虫子就会感知到顾青萝所在方向，然后，就会朝着那个方向爬动，带动整个琉璃球转动起来。 楼九爷伸出手在琉璃球上点了点，然后又抹上些什么，很快刚刚还在睡梦中的黑色小虫就醒了过来。 头上两根触须动了动，就朝着西北方向爬了过去。 楼九爷眼眸一凝，“这样就能找到青萝了。” 秒玄赶紧就说：“有了线索还等什么啊！咱们赶紧去啊！去把她给找回来啊！” 南疆那些人一个个，都是心狠手辣之辈，青萝这样娇滴滴的女子，落在他们的手中，只怕会受尽了苦楚！ 但楼九爷却伸手将他一拦：“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急躁，我又何必来寻你们？” 他都说了，南疆的人这次过来，势必是准备精良的。 他们冒然出动，只会打草惊蛇，没有半分作用！ “那……那？” 楼九爷又看向柳蕴玉，将自己心里想了许久的话全都说了出来：“青萝在西北方，我们自然也要去西北方找。” “这同我方才所说的有什么区别？”秒玄抗议。 但，他见楼九爷冷眸一扫，舌头当即打结，罢了，他还是什么都别说了，只管等他们商量好了要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吧。 第875章 还是我去 “你说吧，到底怎么安排比较好？”顾项明还算沉得住气，没有秒玄和柳蕴玉那样紧张。 虽说青萝是他的孩子，但，他心里总是相信她一定能够平平安安的，这些挫折也好，波澜也好，终究都会过去的。 楼九爷又从身上拿出了一张琼州的地图，好看的手指在上面比划一番，“从我们如今所在的地方往西北看，能够藏身的地方，就只有博望峰一处。” “凭借我对他们行事的了解，他们十有八、九都应该将青萝藏在那里。” 柳蕴玉也点点头，这确实是南疆长老们的做事风格，只问：“那然后呢？” 确定了青萝的位置，还应该怎么做？ 楼九爷将博望峰的位置用笔给圈了下来，说：“这博望峰山林险峻，怪石堆叠，里面的山路更是七拐八绕，一不小心就会迷路。所以，我们得先派人将博望峰的地形和南疆人把守情况都摸清楚，再认真拟定一套方案，再行动。” 顾项明很赞同，便是行军打仗也是应该先了解敌军情况，再做打算。 “谁去？” 众人互相瞧了瞧。 但，楼九爷直直的目光，定定地锁在秒玄的身上。 秒玄浑身忍不住一颤，声音都有些发抖：“我？不是吧？你让我一个老头子去？” 秒玄确实有些本事，同寻常人比起来，他也着实算得上是世外高人，要解决一般人跟切菜一样简单。 可是，若是让他去南疆人扎堆的地方打探，当真是叫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因为，一般的南疆人从小就会学习毒术与蛊术，他的那些把戏，必须得加深好几倍的用量才行。 他年纪也大了，要是一个担惊受怕被吓了一吓，别说放倒别人了，只怕自己能不能平安回来都是问题。 可楼九爷看向他的目光却是半分都没有改变的，“我们这些人里面，除了你，还有谁对博望峰的地形很熟悉了？” 当初，柳蕴玉担心青萝在琼州能不能快快乐乐的长大，便特地拜托了秒玄前来照顾她。 秒玄又十分喜欢上山采药，自然，琼州最最钟灵毓秀的博望峰，他便常去了。 “这样说来，还真是你去比较合适。”柳蕴玉想了想，确实是要熟悉地形的人前去探查要方便也更有效率。 “我……我……”秒玄还是有些怕的，他为了跟随柳蕴玉，也算是背叛了南疆。 他若是被抓到，只怕会不死也掉层皮。 “那还是我去吧。” 云锦还从来没见到过自己的师傅如今担心害怕的样子，她这个做徒弟的，平日里也没有怎么孝敬他，此刻主动请缨，也算是她这个做徒弟的为师傅排忧解难了。 云锦朝柳蕴玉和顾项明点了点头，“当初师傅教我和青萝医术的时候，我们也经常去博望峰采药，就是厉玄琰他……” 说起过去的事情，云锦声音都忍不住一顿。 当初，她和顾青萝都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有一次去到博望峰采药，就碰到了被人拐到山上的厉玄琰。 现在回想，原来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第876章 明日再去 那个时候，她、青萝都还只是十岁出头的孩子，如今，青萝都已经生了两个孩子。 回想往事，云锦的神色便不由得微微一凝。 同样的，楼九爷再听到云锦提起“博望峰”、“厉玄琰”的时候，神色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但是，他一贯都是冷着一张脸的，叫人看不出来他的神情，故而，便是眉头不由自主的微微蹙着，也叫人一时间分辨不出来。 说到博望峰，他的脑子里也回想起往事。 想到他过去同顾青萝的那些交集。 那些事情，现在怕是只有他一个人之外，便再没有什么人知道了吧…… 他若是一直不说出来，就远永远永远都是秘密。 “我去吧。” 云锦凝了一口气，朝着秒玄笑了笑，“师傅只管跟徒弟说说有什么地方需要注意的，您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就不用去了。” “好啊，好啊！” 秒玄捋了捋胡须，只觉得自己这个徒儿当真是懂事极了。 既没有叫他身陷危险之中，又不会叫他们觉得他不愿意去是怕了。 一句“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已然给足了他面子了。 云锦也不只是想要照顾秒玄的颜面，楼九爷其实说得很清楚了，她这去博望峰只是打探，只要小心应付，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危险。 她身形又小，身手也算矫捷，注意一些应该是不会出问题的。 倒是等到她将博望峰的地形和南疆人守卫的情况都掌握清楚之后，他们还要另外计划怎么将人给救出来。 到时候，要用什么样的迷烟，要用什么样的蛊虫来对付那些人，秒玄应该比她更清楚一些。 “事情重大，还请圣女同我师傅一起好好谋划。”虽说时间紧迫，但抓紧最后的机会，挑选准备功效最为强劲的迷烟和蛊虫才行！ “我知道，你放心吧。”柳蕴玉点点头，毕竟事情关乎青萝，她作为母亲，就是云锦不说，她也会好好准备的，“而且……” 柳蕴玉又看了一眼楼九爷：“有他在，自然会更有助益的。” 楼九爷这样的年纪就有那样的盛名，他自然是有本事的。 楼九爷也点点头，“这是自然。” 关乎青萝，他也不会藏着掖着。 “那好，那我即刻便启程。” 如今天色已深，正是趁人不备，潜入博望峰的大好时机。 但楼九爷却将云锦给拦住：“不急，明天白日再去。” “为何？” 楼九爷摇头说：“南疆的人，在夜晚的时候，精神反而会更为敏锐。” “确实是这样的。”柳蕴玉沉了一口气。 南疆的人，都是从小就被挑选出来，特地培养的。 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将他们丢到无人洞穴之中，进行最为残酷的“自相残杀”、“优胜劣汰”。 从那样的地方爬出来的人，都知道，夜半之时是一个人最为放松的时候，要偷袭也好、要刺杀也好，都会挑在晚上进行。 所以，越是到了晚上，南疆的人就越是精神敏锐，云锦此刻去，不仅讨不到好，反而是将自己陷入了更大的危险之中 第877章 不会有诈吧？ 但夜晚过后的清晨就不一样了，经过了晚上的小心翼翼，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这人都是刚刚放松下来。 身体也好、精神也好，都松懈下来，这个时候云锦去，被发现的几率才会降低。 “而且，你去博望峰，若是能找到青萝的位置，我还希望你给她带些东西过去。”楼九爷又说，“事出突然，还得给我一些时间准备一些东西，好让你带过去。” 云锦眉头一皱：“我是去探查，又不是去郊游，还带东西？碍手碍脚不说，不是会更加引人注意么？” 楼九爷却摇摇头，“你只管先去好好休息一晚，等到清晨的时候，我让人来叫醒你，你便知我的考量。” “……这，好吧。”云锦看得出，在顾青萝这件事上面，楼九爷确实是同他们一样紧张的，甚至，她若是没有看错的话，偶尔他没有注意的时候，眼眸间流露出来的情绪，同厉玄琰都有几分相似。 这样的神情。 云锦瞧在眼中，叫她没有办法拒绝他。 养精蓄锐绝不是坏事。 “秒玄，咱们也去琼州的医馆里看看，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药材。”要准备蛊虫毒药，自然是需要材料的，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 但，这些事情楼九爷也早就替他们考虑好了。 “不用了，你们跟我一起回到我之前准备的院落里，你们需要的，那里都有。”楼九爷语气笃定，说罢，直接就走在前头，替他们将客栈的钱付清了，就要带他们走。 “这……不会有诈吧？”秒玄有些担心。 又是找上门来，又是出谋划策，如今还要带他们去他的地盘，若是这楼九爷是故意的，那他们不就是送羊入虎口了么？ “不用担心。”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顾项明却忽然开了口。 方才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的时候，他特地将楼九爷给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实见他眉眼清明，虽然一直冷着一张脸，但严重却并有多少的算计之色。 所以，他便大胆猜，他应该不会做这样的算计。 而且，他如今已经知道他们的踪迹，若是真要做什么，凭南疆这样多的高手，也用不着这样的手段。 “我瞧着也不像。”云锦也点点头。 秒玄抿了抿唇，“好吧，你们既然都说不像，那就不像吧！只是，待会儿这小子若是忽然变作另外一张嘴脸，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啊！” “行了，师傅咱们快走吧！”云锦说罢就拉了秒玄走到了客栈之外。 楼九爷见他们出来得有些慢，心里也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但他也不说破，毕竟大家都还要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 所以，他眼眸半眯，“等到将青萝给救出来了，你们再来猜疑也不迟。” 说罢，就翻身登上马车，晃晃悠悠的就朝着偏僻无人的郊外驶去。 马车大约走了有三炷香的时间。 柳蕴玉透过马车上的窗户才发现，前头荒无人烟的山头里竟然有了光亮。 等到马车再往前一些，她才看清楚，那些光亮，竟然是一片村落。 第878章 好，不好 柳蕴玉瞧见了，当即就吃惊不已：“明哥你快瞧瞧，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村落啊！？” 而且，等到马车再往前面走了一会儿，那村落的景象更加清楚的呈现在柳蕴玉面前的时候，叫她更是惊异不已。 “这！这村落不是同方才琼州镇上的景象么？明哥你快看，那处客栈，还有客栈前面的那匹马，还有那棵树！不对啊！”柳蕴玉眼睛里闪着怀疑的光亮，“咱们不是从镇上出来已经过了大约三炷香的时间了么？怎么绕了一会儿就又绕回去了？” 难道，真如秒玄所说的，这个楼九爷当真是设下了圈套，故意要骗他们么？ “明哥，咱们现在是不是要直接杀出去？”柳蕴玉整个人都警惕起来，右手往腰间一抹。 那里有一把弯刀，是她特地备下防身用的。 没想到现在竟然派上用场了。 可是，就当柳蕴玉要撩开马车帘子，直接冲出去的时候，顾项明却拉住了她的手：“别冲动，你再好好看看！这不是方才的镇子！” “不是？” 柳蕴玉这才又认真的瞧了又瞧，半晌过后，才猛的发现，这镇子虽然确实同方才的镇子是一样的，但是，楼宇却是新的。 那处客栈挂着的匾额，她记得是有一块磕碰的，但是如今这件客栈的匾额却是崭新的，丝毫没有半点损坏。 “这！” 柳蕴玉忽然想起方才楼九爷所说，他为了不让青萝在琼州憋得慌，会带她到市集里逛逛。 而那市集，便是他特地叫人花了大力气搭建的。 刚刚，柳蕴玉还只是听楼九爷这样说，心里虽然已然觉得他待青萝确实是一片心意了，但如今亲眼见到这近乎一模一样的镇子，内心的震撼之感，可叫她这活了快半辈子的人都心头一跳了！ “他，他这些都是为了青萝？”柳蕴玉嘴都没办法阖上，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瞧见的一切。 顾项明也抿着唇，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半晌才重重的点点头，说：“是啊，这一切都是为了青萝。” “那……” 柳蕴玉想说，楼九爷会为了青萝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那他所说的关于青萝的点点滴滴就绝不会有假了。 可是，顾项明却并不是在担心这件事，他瞧着那人为“搭建”的镇子，里面还有乔庄的普通百姓走走停停。 这心里越发觉得事情严重了。 青萝怎么说也是厉玄琰的妻子，还生下了两个孩子。 虽说此时此刻她没了记忆，是“全新”的一个人，但是，楼九爷对她的一片心意却是不假的。 等到青萝恢复记忆之后，她再看看如今的这些，也不知她该怎样自处。 还有…… 顾项明越想眉头越是紧紧的蹙起。 若是厉玄琰知道了这些，他又会如何做想呢？ 知道这世间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的男子对自己的皇后有这般的情谊…… 这…… “哎……” 顾项明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真不知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啊！ 第879章 他确实生气 顾项明的这些担心，等他们到了之前青萝所居住的院落的时候，又更深了几分。 等到马车停下，他们几人从马车上下来之后，更是赫然发现，楼九爷带他们来的地方，同青萝小时候居住的地方是完完全全一模一样的。 云锦和秒玄尤其震惊，若不是旁边的山水不同，他们都要觉得这里就是当初他们居住了好几年的地方了。 云锦压抑住内心的吃惊，又深深的瞧了一眼楼九爷，他这样待青萝好，好到叫他们这些深知他绝不是个好人的人都不好对他再有偏见了。 “你回来了？可找到青萝了？” 叶言秋听到外面的动静，立马就冲了出来，不想竟见到了云锦，脸色立马就不好了。 “是你？” 云锦诧异之后，也觉得合该这样。 本就是叶言秋将顾青萝从宫中营帐里给带出来的，她如今在这儿也不奇怪。 “我想圣女应该很想见见青萝的两个孩子吧。” 楼九爷让人带他们去瞧和望、漱玉两个孩子。 云锦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她只将叶言秋拉到一旁，认真问了青萝的情况，知道楼九爷确确实实是真心实意待她好，才终于放心了下来。 叶言秋很抱歉，她之前作出那些事情，虽不是自愿的，但后连她没有即使给他们传递青萝的消息，才变成了如今这样的结果。 她低着头，一脸愧色：“我知道现在就数我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但是……若是可以，明天我想同你一起去博望峰。” 云锦吸了一口气，哪里不知道她是想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弥补，点点头：“你轻功好，一起去，也能有个照应。” “多谢！”叶言秋是真的感激，她是真的想做些什么。 如今云锦都找来了，也就是说，应该再过不了多久，他也应该会来了。 一想到那个当初在月色之下舞剑的男子，叶言秋只觉得自己的心仿若针扎似的滴血。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用怎样的样子去面对她。 云锦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应该瞒她：“秦峰他，他确实很生气。” 叶言秋声音哽咽：“我知道。” 云锦又说：“我觉得，等到你们再见的时候，将话说清楚的话，他应该能够理解的。” 叶言秋苦笑一声，“是么？” 真的能够理解么？ 她自问这样的事情若是放在她的身上，她都不敢毫无顾忌的说自己定能原谅。 何况，那个人是秦峰。 他一向最讨厌的就是自己信任之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罢了，罢了…… 现在的她，难道还能再奢望什么么？ …… 那边和望、漱玉本已经睡了，但是，感觉到有人进来，他们两个还是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血缘关系，他们两个一瞧见柳蕴玉和顾项明，便十分熟稔的就朝着他们的怀抱里凑了过去。 而且。 便是楼九爷已经吩咐下去，不许旁人在两个孩子面前议论青萝不见的事情，这两个孩子还是觉察到了什么。 半分也没有了之前的活泼劲儿。 第880章 保心丸 扑到了柳蕴玉和顾项明的怀中，也是耷拉着脑袋，一张小脸苦哇哇的。 尤其是漱玉，一对眼睛里夹着泪珠，哭哭哭的望着柳蕴玉：“阿奶，阿奶，娘亲到底到哪里去了啊？” 他们两个都一晚上没有感觉到她的气息了。 之前的时候，顾青萝几乎都是寸步不离的陪着他们，便是要离开，也是等他们两个睡着了再走的。 所以，如今这两个孩子才发现，他们除了能够感觉到彼此之间的声音之外，还能够感知到和他们有血缘亲情的人在不在身旁。 故而方才柳蕴玉和顾项明进来，还没有人告诉和望、漱玉他们的身份，他们也一下子就知道了。 不过，他们两个聪慧归聪慧，但年纪小却还是不会说话的。 漱玉巴巴望着柳蕴玉，柳蕴玉也只能听到她“咿咿呀呀”的叫喊声，但她能感觉到漱玉声音里的淡淡悲凉。 听得她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擦了擦眼角的泪珠，道：“咱们可得快些将青萝给找回来，这两孩子还等着母亲呢！” 同样的，青萝怕是也惦念着和望、漱玉吧。 柳蕴玉将漱玉重新放回到婴儿床里，就对楼九爷说：“走吧，你有什么药材都拿出来给我和秒玄瞧瞧！” 她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配制出最厉害的迷药来！ 楼九爷一个抬手，“这边。” 柳蕴玉就和秒玄跟了上去，只留下了顾项明在这儿陪着自己的孙子、孙女。 到了院子里的密室，柳蕴玉更是惊叹于楼九爷的缜密心思。 他这里几乎有南疆所有的药材蛊虫，甚至是那些绝密的药材，他都备下了。 “就都交给圣女了。” 柳蕴玉点点头，再不迟疑，飞快就同秒玄配制迷药了。 楼九爷见他们忙碌，慢慢的就从密室里走了出来。 他走到院子里。 今夜月色很好，一如当初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清冷的月光半点也不叫人心凉，然而只觉得清透好看极了。 楼九爷寻了一处木凳子坐下，望着那月亮，静静瞧着，仿若屋子里的一切都同他割裂开来。 也不知他究竟看了有多久，最后，等到他站起来的时候，他的脸上难得带着一抹淡淡的悲伤之感。 这样的神色，本不应该再他的脸上出现的…… 第二天清晨，天色才刚刚微微亮的时候，楼九爷就将云锦和叶言秋两个人给叫起来了。 楼九爷塞给云锦一个小小的锦盒，“你把这个带上，若是能见到青萝，就让她将盒子里的东西吃下去。” “是什么？”云锦将盒子打开，里面只有一颗赤红色的药丸。 叶言秋在楼九爷身边这么长的时间，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是保心丸。” 楼九爷点点头。 他不知道南疆那些人这一个晚上对青萝做了什么，但不管是什么，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今天云锦也叶言秋并非是为了救人去的，所以，还不能将青萝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那么，这样一枚保心丸，便能最大程度保证她的身体不会垮了。 第881章 不是还有你 而且，虽说柳蕴玉说了，南疆的人里面有染祁在，染祁也能照顾一二。 但，染祁若是要给顾青萝一些保存好的药材药丸，只怕也是不容易的，反而还会担上被人发现的危险。 所以，还是他准备好了，让云锦带给顾青萝更好一些。 “……” 云锦低下头，认认真真的将那枚药丸瞧了又瞧，楼九爷所有的关心都融在这里面了。 他虽没有说一句担心青萝的话，但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处考量，都是将她摆在了第一位的。 云锦从小陪着顾青萝长大，见到有人这样将青萝给放在心上，她不可谓不感动。 “我替青萝谢谢你。”云锦认真说。 楼九爷唇角微微一勾，“等你将博望峰的地形，他们一共有多少人，有多少出暗哨，多久换一班岗都查清楚了，再来说多谢吧。” 没有将青萝给救回来。 什么谢与不谢，半点用也没有。 云锦点头，将药丸从锦盒里拿了出来，用干净的布巾包好，塞到了自己的腰带里面，这样会更加方便一些。 “好了，我和叶言秋也不耽搁了，这就去了。”云锦说罢，朝楼九爷抱了抱拳，当即就和叶言秋走了。 楼九爷为她们准备了快马，她们两个骑马一直快到博望峰前面五里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马太过晃眼，一路过去，只怕会引起南疆人的注意。 她们换上的青绿与鹅黄相间的衣服，行走在山林间，几乎是隐匿在其中，若不仔细瞧，根本就敲不出来。 楼九爷准备的马都是有灵性的，叶言秋拍了拍马背，两匹马就顺着原路回去了。 云锦望了望面前高高耸起的山峰，叹了口气，“走吧。” 她们终于到了！ 叶言秋轻功了得，没有多久，就将整个博望峰的山头全都探查了一遍。 云锦记忆好，就将叶言秋探查到的暗哨与人员流动全都记了下来。 “不过，我将整片山林都瞧过了，没有一处可以藏人的地方。山洞也好、破木屋也好，都没有痕迹。我也不敢进去瞧，怕被人发现了。”叶言秋眉头皱着。 云锦眉头也是一皱：“没有？” 叶言秋说的这些地方都没有，那他们将顾青萝给藏到哪里去了？ 云锦思忖片刻，忽然灵光一动：“你刚刚有没有发现有一处，来回巡视的人出奇的多？” 叶言秋一想：“确实有！是东北的那处山头。” 刚刚她还觉得奇怪，东北的那处山头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别说是藏人了，就是有一只飞鸟落在哪儿都十分打眼。 可偏偏就在那样的地方，却有十数个人来回巡视，实在是奇怪得很。 “应该就是在那儿了。” 叶言秋的描述，让云锦十分肯定，青萝一定是在那儿了。 不然，好好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那……”叶言秋声音一顿：“我们还要去么？” 她都说了，就是掉下来一只鸟，都会被发现，更何况是她们两个大活人了。 不过，云锦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就说：“不是还有你么？” 第882章 地洞 但是云锦又摇了摇头。 叶言秋不仅仅是用了“声东击西”的法子将他们给引出去，她一路丢了石块，还瞧瞧撒下了能让人忘记短暂时间记忆的粉末。 这是今天早上她们两个出门之前，柳蕴玉给她们的。 柳蕴玉见到和望、漱玉之后，便一心想将自己的青萝给救出来，彻夜未眠就同秒玄一起配制出来了这样的粉末。 不过，药效还不够强。 按照柳蕴玉的说法，若是再给他们几天的时间，这粉末还可以叫人失去十几年的记忆。 柳蕴玉说了，他们这次就是青萝给救出来了，难保南疆的人不会再对她生出恶意。 最后就是用消除记忆的粉末让他们忘记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然后，他们再用蛊虫往他们的脑子里注入新的记忆，让他们从心底里忘记顾青萝这个人。 这样才是彻底的“釜底抽薪”！ 染祁听得一愣一愣的，“圣女师傅她，她总是能想到这些旁人永远永远都想不出来的法子。” 染祁当初跟在柳蕴玉身边的时候，就是因为柳蕴玉的一身本事才敬佩得不得了，柳蕴玉也确实对她很好，许多本事都是倾囊相授。 如今相隔这么多年，再次听到圣女的消息，染祁一时间不由唏嘘。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此时此刻不是让她感伤的时候：“你想见青萝是不是？走！快同我来！” 染祁带着云锦在山头上来回绕了好几圈，终于走到一处不起眼的树林里，在一朵鲜艳的山茶花旁边停了下来。 “就在这儿了。” 云锦诧异，这里虽不像之前那里光秃秃的完全没有藏人的可能性，但也都是树和野草堆，就到了？ 染祁没有说话，只伸手在那朵鲜艳的山茶花旁边探了探，很快一阵“咔咔咔”的声响，地上赫然打开了一个三个人大的口子。 云锦咋舌，乖乖！ 南疆众人藏人的法子也实在是太过神奇了吧！ 不过，这也确实不能怪他们。 出了柳蕴玉这样一个人，他们才练就如今的“十八般武艺”啊！ 云锦跟着染祁进入地下通道，九绕八拐的终于见到了青萝，下意识的就叫了出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云锦拍了拍顾青萝的面颊，但她整个人都昏了过去，怎么叫也叫不醒。 染祁摇摇头：“折腾了一晚上了，她实在是撑不住了。我怕她醒过来又会被折腾，所以给她用了眠蛊，让她一直睡着，也好让她少受些罪。” 云锦眼眶都有些红了，她同青萝从小一起长大，什么时候见过她这般受罪了！ 心里抽抽的疼，将楼九爷早就准备好的保心丹喂给她：“还麻烦染祁姑娘告诉她，我们很快就会来救她了，让她一定一定要撑住了！等我们！” 云锦说着，伸手抚了抚顾青萝都有些苍白的面颊。 染祁叹了口气：“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尽自己的能力保护好她的。” 云锦点点头，时间紧迫，她也不能在地洞里多待。 飞快就出来，到之前同叶言秋约定好的地方等。 没一会儿，叶言秋也到了。 第883章 眠蛊 但是云锦又摇了摇头。 叶言秋不仅仅是用了“声东击西”的法子将他们给引出去，她一路丢了石块，还瞧瞧撒下了能让人忘记短暂时间记忆的粉末。 这是今天早上她们两个出门之前，柳蕴玉给她们的。 柳蕴玉见到和望、漱玉之后，便一心想将自己的青萝给救出来，彻夜未眠就同秒玄一起配制出来了这样的粉末。 不过，药效还不够强。 按照柳蕴玉的说法，若是再给他们几天的时间，这粉末还可以叫人失去十几年的记忆。 柳蕴玉说了，他们这次就是青萝给救出来了，难保南疆的人不会再对她生出恶意。 最后就是用消除记忆的粉末让他们忘记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然后，他们再用蛊虫往他们的脑子里注入新的记忆，让他们从心底里忘记顾青萝这个人。 这样才是彻底的“釜底抽薪”！ 染祁听得一愣一愣的，“圣女师傅她，她总是能想到这些旁人永远永远都想不出来的法子。” 染祁当初跟在柳蕴玉身边的时候，就是因为柳蕴玉的一身本事才敬佩得不得了，柳蕴玉也确实对她很好，许多本事都是倾囊相授。 如今相隔这么多年，再次听到圣女的消息，染祁一时间不由唏嘘。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此时此刻不是让她感伤的时候：“你想见青萝是不是？走！快同我来！” 染祁带着云锦在山头上来回绕了好几圈，终于走到一处不起眼的树林里，在一朵鲜艳的山茶花旁边停了下来。 “就在这儿了。” 云锦诧异，这里虽不像之前那里光秃秃的完全没有藏人的可能性，但也都是树和野草堆，就到了？ 染祁没有说话，只伸手在那朵鲜艳的山茶花旁边探了探，很快一阵“咔咔咔”的声响，地上赫然打开了一个三个人大的口子。 云锦咋舌，乖乖！ 南疆众人藏人的法子也实在是太过神奇了吧！ 不过，这也确实不能怪他们。 出了柳蕴玉这样一个人，他们才练就如今的“十八般武艺”啊！ 云锦跟着染祁进入地下通道，九绕八拐的终于见到了青萝，下意识的就叫了出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云锦拍了拍顾青萝的面颊，但她整个人都昏了过去，怎么叫也叫不醒。 染祁摇摇头：“折腾了一晚上了，她实在是撑不住了。我怕她醒过来又会被折腾，所以给她用了眠蛊，让她一直睡着，也好让她少受些罪。” 云锦眼眶都有些红了，她同青萝从小一起长大，什么时候见过她这般受罪了！ 心里抽抽的疼，将楼九爷早就准备好的保心丹喂给她：“还麻烦染祁姑娘告诉她，我们很快就会来救她了，让她一定一定要撑住了！等我们！” 云锦说着，伸手抚了抚顾青萝都有些苍白的面颊。 染祁叹了口气：“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尽自己的能力保护好她的。” 云锦点点头，时间紧迫，她也不能在地洞里多待。 飞快就出来，到之前同叶言秋约定好的地方等。 没一会儿，叶言秋也到了。 第884章 绕道而入 叶言秋将云锦的手一握，“怎么样了？人可见到了？” 云锦见叶言秋神色慌乱，额头上全是大汗，整张脸也通红一片，想来是为了将那些人给引开，给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和体力。 云锦也握了握她的手，点点头：“你放心，都见到了。”叶言秋为了皇后娘娘，这般以身涉险，她若是再不能见到皇后娘娘，实在是白费了叶言秋的一番心血。 “见到了就好，”叶言秋沉了一口气，可是忽而间又心头一紧：“对了，人怎么样了？青萝她，她还好么？” 叶言秋还是觉得，如今顾青萝遭了这样多的罪，全都是她害的。 若是青萝当真遇到什么不测，她实在是难辞其咎的！ “……” 云锦面色不是很好，又紧了紧她的手，觉察到她手心因紧张而全是汗水，最后只说：“咱们先离开这里，事情，咱们回去之后，一起说。” 叶言秋点点头，她们两个也确实不宜再在此地停留。 好在叶言秋洒下了药粉，将山头里来回巡视的眼线全都迷晕了过去，一时半会间是醒不过来的。 故而，她们下山去的时候，没有来时那般的心惊胆战。 终于等到她们两个回到院子里之后，就发现柳蕴玉因为担心，已经坐不住了，拉着秒玄两个人，将好些药材、蛊虫全都搬到院子里面，一边商议一边等着她们的情况。 如今已瞧见她们两个回来了，便第一时间走了上来：“怎么样了？！情况可都打探清楚了？” 云锦点点头，“都已经打探清楚了。” 她让叶言秋拿了纸笔出来，在上面清楚的描绘出了博望峰的基本情况。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不是上山的必经之路，就是重要的岔路口，故而南疆着重派人把守的地方。每个地方都四五个人守着，还每隔四个时辰就换一次班，可以说是飞鸟都不能轻易入内，不过……” 虽然这些重要的地点，都有人看守，但博望峰山路九拐八饶，还有很多岔路，人在其中，若是不注意的，很容易就分便不清东西南北。 故而，很多隐秘的小路，南疆的人暂时还没有发现，所以，这些弯弯绕绕的小路和密林，就是他们现如今最佳的路线。 云锦说着，就继续用笔在地图上圈出几个地方，说：“我们从这里入山，这里山石绝立，旁边就是一道湍急的河流，没有人把守。大家都是身手矫健之人，应该可以通过。” “可是……” 柳蕴玉有些犯难了，她和秒玄倒是武功不低，可以顺利通过，但顾项明却不行啊。 之前，顾项明为了救她，用自己的身体为她解毒，如今虽然已经解了毒，但身体已然大不如前。 别说什么飞檐走壁了，就是一些需要大力气的体力活儿，他都没有办法做好。 这样子，顾项明不就不能同他们一起去救青萝了么？ “这……” 云锦抿了抿唇，面色也有些犯难了。 但，这确实是如今唯一一条能够不打草惊蛇的路子了。 第885章 如若不然 今日，就是她同叶言秋两个人，已经特地装扮一番，隐匿在那山石丛中，都是十分费力才躲过了那些暗哨的视线。 他们这么浩浩荡荡一群人要上博望峰去救人，肯定是不行的。 但是，云锦其实也能理解，顾项明作为亲生父亲，肯定也想为解救自己的女儿出一份力气。柳蕴玉陪在顾项明身边这么多年，几乎就没有分开过，所以，也想他一同前去。 只是…… “既然不方便，那我就不去了吧。” 顾项明知道现如今大家纠结的点就在他身上，但是，他不能去就不能去呗，又不是什么大事，最紧要的，还是青萝啊！ “我就留在院子里，同这些嬷嬷、下人一起照顾和望、漱玉也挺好的。只用安安心心在家中等你们的好消息即刻。”顾项明如是说。 “明哥。” 柳蕴玉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发慌，虽说确实如他所言，不能去就不能去了，救人最重要的是能将人安安稳稳的给就出来，可不是比人多的！ 而且，她也深知，往往这人多了，最是容易坏事。 可是。 不知是不是因为担心青萝丫头，又或者是不是因为好几天都没能睡个安稳觉了，她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老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最后，还是楼九爷站了出来，郑重说了一句：“圣女若是不放心，我可以让我身边最得力的手下留在这里，照顾顾先生的安危。” 柳蕴玉白了他一眼，其实若不是他，他们现在又何须如此。 不过，到底念在待会儿还要他一同去救人的份上，柳蕴玉只闷声说了句：“多谢。” 然后，大家就又围在一起，对着叶言秋画出来的地图，谋划着要如何上山，如何绕开暗哨。 可是等到他们商讨到最后的时候。 秒玄却犯了难了，他指着关押青萝的那片树林：“咱们或许能躲开一切，但到底最后还是要闯进去的。染祁丫头不是说了么，这次过来的，可是风长老那个老不死的家伙！” 柳蕴玉眉头一皱，“竟然是他。” 当初，她还是南疆圣女的时候，风长老就是整个南疆闻名赫赫的人物，若是真要比起来，那个时候柳蕴玉的功夫都不一定比得过风长老。 更何况经过这么多年的修炼，风长老的功力只怕又精进了不少。 他们若是朕的打起来，只怕会恶斗一场。 但是。 柳蕴玉紧了紧拳头：“没办法了，就是到时候会搅得天翻地覆，他们所有的人都聚在一起，也必须将青萝给救出来！” 而且！ 还必须得是一次成功！ 如若不然…… 柳蕴玉忍不住沉了一口气，他们这些人若是不能顺利逃出来，只怕，也不会再有什么好下场了。 “蕴玉。” 顾项明一听，立马就紧张起来。 他这一辈子，为了柳蕴玉做过多少事，若是到了最后，她又回到了原点，又被那些人给绑了回去。 那他之前所有的牺牲、所有的努力，可就全都白费了么？ 第886章 软骨鞭 “蕴玉……” 顾项明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起来，虽然如今外面风平浪静，但，这又何尝不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柳蕴玉想了想，最后勾唇笑了笑，她转头，就瞧见顾项明眼中所有的担心与害怕。 她知道。 不管什么时候，她的明哥，总是会第一时间担心她的。 她心里知道，就什么也不重要了。 柳蕴玉眼眸流转，眼神中忽而划过一抹亮光，说：“明哥，你干嘛一副我和大家要去赴死一样的神情。说到底，还不知道究竟是谁该怕谁呢！” 她语气快意，声音清亮，叫人不由为之一震。 秒玄也忍不住喊出一句：“那些混账，都压了我们这么多年了！怎么，他们是阎王不成？还要将我们压一辈子了？！” 秒玄越说越激动，整张脸都慢慢涨红了起来，他将桌子上的那些瓶瓶罐罐一翻，抓起其中的一瓶他们昨天晚上才连夜赶制出来的软骨散说： “他们那些人若是真的敢不怕死的撞上来，老头子我就敢用这些东西，叫他们永远也站不起来！” “对！”叶言秋也神色激愤起来。 她豁出去了，什么死不死的，她都不怕了，只要能将皇后娘娘给救回来，就是丢掉性命又有何惧？ 她若是不能将功补过，哪里还有半分颜面，去见他？ 秒玄连连点头，也不想继续同他们商量到底要从哪儿上那博望峰了，直接让云锦将这些东西全都送到他房间里去。 他就不信，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练不出来更加霸道强劲的毒药了？ 最好能练出一种，只需要轻轻碰上一下，就能叫人手脚尽腐的毒药来！ 这样，他也能好好将这些年来东躲西躲的憋屈，全都还给那些南疆的人！ 柳蕴玉也不再问了，只让云锦和楼九爷将这些事情都谋划好就行了。 她看得出来，楼九爷是真的想救青萝。 有他在，她不用担心这些。 她反倒是走到了院子里，楼九爷一处私密的藏兵器的暗室里。 屋子里只点亮了一盏烛火，烛火暗淡，明明是白天，也显得屋子如同夜晚一般昏暗。 柳蕴玉的目光从那些兵器上一点点的划过，最后，才落在了一条由纯精打造的软骨鞭上。 那软骨鞭共有十八节，精铁坚硬，锻造精纯，靠近在侧，都能清楚感觉到软骨鞭上散发出来的点点凉意。 柳蕴玉伸手将那软骨鞭一握，冰凉的触感，沁透心脾。 寒凉过后，便是贴合手掌的温润。 “还真是一条好鞭。” 柳蕴玉提神运气，将手中长鞭肆意挥舞几下，在空气中赫然划出“咻咻”的凌厉声音。 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过鞭子了，从南疆逃出来之后，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她再没有用过一次。 如今，为了青萝，她必须得豁出去了。 这世间，自然再没有什么武器，比得上她最熟练，也耍得最好的长鞭了。 柳蕴玉眼眸赫然一凝！ 这一次，她可要叫他们好好尝尝她的厉害！ 第887章 平安福 可是…… “蕴玉。” 昏暗中，顾项明从暗室外面走了进来。 柳蕴玉回头，屋子里唯一一点烛火，刚刚好就照在了顾项明如今还有些瘦削的脸颊上。 一个晃神。 柳蕴玉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当年风华正茂的顾项明骑在马背上，神采奕奕的从江南大街上走过。 她与他之间，明明隔了无数的人，像是有千重山、万重水一般的距离。 可是。 顾项明忽然一个侧眸，偏偏就落在了人群之中的她身上。 这样一个眼眸，就叫柳蕴玉心头一动。 这般心动的感觉，从小在南疆长大的柳蕴玉从来都没有体会过，可以说，只一眼，就一眼，两个人之间就形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再后来，他们相识相知，她想为了他隔断往事牵绊，他为了她不惜以身犯险。 如此种种，如今回首，仿若昨日，历历在目。 “蕴玉。” 柳蕴玉晃神间，顾项明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柳蕴玉眨了眨眼睛，抬头，不叫自己眼角的微微泪珠掉下来。 不知怎的，她心里竟泛起了一股酸楚。 或许，是顾项明如今的样子，同他当年的意气风发实在是差得太多太多了吧…… “怎么了？”柳蕴玉微微笑着，极力不叫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 但是，这世间最明白她性子的，就是顾项明了。 他是她的夫，是她的君，是无时无刻都想要替她遮风挡雨的人。 “蕴玉。”顾项明将她的手慢慢的拉了起来，两个人缄默无言，也不知过了有多久，最后还是顾项明打破了沉寂，道： “你要小心。” 就算是为了青萝，为了他们的孩子，他也不希望她做出什么傻事。 “你说这些话做什么！真是的！”柳蕴玉侧过头，不看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同平常一样。 顾项明也不知道。 他心底为何就是隐隐有些发慌。 或许是这次牵扯的人太多，又或者这是他们隔了十几年之后，再次要同南疆的人正面起冲突。 叫他顾项明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觉得有些慌乱了。 柳蕴玉又何尝不知他心中所想，但，如今都到了这一步了，他们再没有可以后退的余地了。 她上前一步，依偎在顾项明的胸口之上，说：“你放心，我会平平安安回来的，不仅仅是我，青萝也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 终于到了他们商定好的日子。 这天清晨，顾项明虽不用跟着去，但也早早起来，将漱玉、和望两个孩子都抱了出来，好好同柳蕴玉道别。 然后，顾项明给了柳蕴玉一道他亲自做的平安福，希望她真的能够平安顺遂的回来。 出发之后，众人的气氛也显得十分的低沉。 最后，还是楼九爷开口说：“我同染祁都在，其实，圣女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忧。风长老那个老头儿，或许你会怕他，但我可是不会怕他的。” 秒玄摇头：“就你这个黄毛小子？咱们还是该担心的就好好担心吧。” 第888章 食梦蛊 秒玄这心里，还是觉得风长老实在是难对付得很。 这个楼九爷再怎么厉害，不过也就是个二十几几岁的小伙子，哪里就能很厉害了？ 可是，楼九爷听到秒玄这般说，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冷峻，反而，一双眼睛里透出一股说不出的笃定之感。 他看着前头高高的博望峰，凝了凝眉，又开口说：“我说了可以，就是可以。” 他，有这个信心，更有这份把握。 无论如何，都绝对要将青萝从那些人的手里给救回来！ 柳蕴玉见楼九爷眼中的神情，不由微微愣了愣，这样的神情，她过去也在顾项明的眼中见到过。 那个时候，顾项明来找到她的时候，也是这般言辞凿凿，不管千难万险，都依旧笃定。 所以…… 柳蕴玉心里摇了摇头，只怕这孩子，是当真将青萝那个丫头给放在了心底里啊。 但是。 柳蕴玉又想到了厉玄琰，心里又复杂起来。 她这个做母亲的其实能看出来，他们两个都对青萝好。 但，青萝却只有一个。 “……蕴玉，你站着做什么？走了！” 秒玄回头见柳蕴玉一个人站在原地不停发愣，便出声叫她。 柳蕴玉这才摇摇头，回过神来。 现在想这些做什么，人都还没有救回来，想这些，可不是多此一举么！ 很快，他们一行人，就按照之前云锦同楼九爷安排好的路线，一路穿过小路、树林，向博望峰的最高峰前行。 等到了必须有人把守的地方，柳蕴玉和秒玄两个人，就将准备好的迷药拿了出来，让叶言秋上前做出些响动，将人给引过来。 引过来之后，便即刻用迷药将人给迷晕过去，再拿出会吞噬人记忆的精神的食梦蛊，在他们的手背上划开一道十字口子，将小虫子放了进去。 然后，就瞧得如同芝麻粒大小的食梦蛊，顺着皮肉一路往上，钻进血管之中，一路钻到脖子上，钻入脑壳里。 再接着，就瞧见这些人，身体猛地打了几个激灵，手脚都跟着一抖，睁开眼之后，眼睛里先是泛起一股通红的血意，然后，眼眸中的血色雾气才慢慢的消散开去，眼瞳又重新变成了黑色。 “行了！” 秒玄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再过一会儿，他们便会醒过来，半点也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会继续他们的任务，巡视山林。 然后，等到三天之后，他们关于南疆的各种记忆就会消失殆尽，再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过往。 再也不会对青萝有任何的威胁了。 “前面还有很多人。”云锦提醒一句，他们得加快进度了，若是一直这样缓慢，只怕到了博望峰山巅的时候，都要晚上了。 秒玄点点头，“我知道，走吧！继续往前走吧！”说着，他将好几只食梦蛊给了叶言秋和云锦两个人。 让她们两个待会儿也搭把手，也能加快些速度。 “恩！” 叶言秋立马点头，快速上前，就将东西接了过来。 他们继续往上，还是叶言秋先将人给引过来，然后再用迷烟和食梦蛊。 可是…… 第889章 出事了 可是…… 等到他们都已经走过了快三处路口，两道暗哨之后，楼九爷忽然眉头一蹙，语气不好的说： “我们太过顺利了，只怕前头有诈！” 秒玄立马压低声音说他：“顺利怎么不好了？！” 为了救青萝，云锦将所有的路线全都探查清楚，辛辛苦苦的找出了其中最隐秘的一条路。 他和柳蕴玉两个又熬了好久，才终于做出了这般药效强劲的迷烟和蛊虫。 他们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和精力，就应该顺顺利利才行！ 而且，上次云锦丫头和叶言秋两个人来博望峰探查的时候，不是也没有引起人的注意么？ 怎么。 她们两个丫头就能不被人发现，他们就不该这般顺利了？ 再说了！ 他们来就是为了救青萝的！如果能够顺顺利利的，又有什么不好的？！ 楼九爷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唇，眼眸一点一点的四周环绕一番。 四周实在是太过安静，没有一点嘈杂烦乱的迹象。 虽说就是该越隐秘，越没有动静才越好，但是，他就是心理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 “你，过来。”楼九爷回头，就招招手，叫了一个小厮过来。 这个小厮功夫极高，又是个哑巴，带在身边，能够帮忙不说，还不用担心他说出不该说的东西。 楼九爷伸手一直前面博望峰主峰的山头，“你快快去前面打探一番。若是有半点的不对劲，马上回来禀告。” 哑人点点头，立马踮脚飞身而出。 他动作轻快，身如飞燕。 只轻飘飘几个动作，叶言秋就发现，这个哑人的轻功一点也不比她差，甚至比起她来，还要厉害一些。 叶言秋忍不住就深深的瞧了一眼楼九爷。 他自己就已然是个深不见底的人了，他身边随随便便一个奴仆，也是这般藏龙卧虎的。 他，他这样的人物，究竟为何会出现在顾青萝的身边？ 究竟为何，要对她这样的好？ 有时候，甚至好到叫人都觉得太过怪异了些。 “好了，人虽去探查了，但我们还是继续往上吧。”柳蕴玉沉了一口气。 他们来都来了，总不能当真有什么，就转身离开了吧？ 而且。 柳蕴玉将怀中小心放好了的软骨鞭一握。 她已然做好了准备，还会怕么？！ “就是，直接上去就是了，别磨磨蹭蹭了。”秒玄也说。 于是乎，大家又继续往前。 可是，当他们越往最高峰走，就发现，周围的环境越是静谧得可怕。 甚至就是周围的树枝都没有丝毫的风吹草动。 实在怪异。 “要不然，我们先等等？”叶言秋心里也隐隐又些不安，“等到那人回来了，再上去不迟。” 但是。 他们又在原地等了好久，依旧没有人回来的迹象。 “出事了。” 楼九爷语气带着一股笃定。 甚至都不是猜测或者揣摩，而是直接笃定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他眼眸一凝。 凭着哑人的轻功和武艺。 若不是出了事，人被困住，肯定早就回来了。 果不其然。 楼九爷这三个字一说完。 就听得旁边忽然传出一道笑声来—— 第890章 蛊惑人心 “哈哈哈！” 风长老阴冷而森然的声音传了过来。 糟了！ 众人心里忍不住一跳，就瞧见四面八方好些黑衣人，如同蝗虫一般猛然朝着他们压了过来。 而且，更叫众人心里一跳的是，风长老他们一行人最前面，是被人压着的哑奴。 哑奴被人用绳子绑住，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已然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 他虚弱得仿佛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整个人只有最后一口气吊着，若是此刻一阵猛烈的风吹过，只怕哑奴都会生生断了性命。 “这……这！”秒玄有些慌了。 哑奴的功夫他们都是清楚的，现在，就连哑奴这样来去无踪的人都被捉住了，那他们是不是也会…… “咕噜。” 秒玄心里一紧张，就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风长老面上皮笑肉不笑的，阴测测的目光，一寸寸从他们的身上一一划过。 “啧啧啧。” 风长老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楼九爷，你可真是咱们南疆的好帮手啊，这么多人，你一下子就替我们全都带来了。你说，我该怎么多谢你？回到南疆，长老们该如何赏你才好？ 圣女，你说呢？哈哈哈哈！” 被风长老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柳蕴玉整个身体不由一震。 她很明白。 她这个南疆逃犯，被南疆长老发现了踪迹，从今往后，只会是无止尽的逃亡与躲藏，再没有一天的安稳日子。 虽然来救青萝之前，柳蕴玉已经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了，但是，当事情真真正正的发生只会，柳蕴玉还是会忍不住心头一跳。 右手不由自主的就握紧了那条软骨鞭，呈现出一种防守的姿态，仿佛下一秒就会即刻冲出去。 但，至始至终，柳蕴玉都没有问楼九爷半句。 可秒玄就没这么镇定了。 风长老话里的意思，是楼九爷将他们给骗过来的。 秒玄想起这些天，楼九爷如何如何表现出来，他对青萝的一片心意，如何如何为了青萝做了许多连他们都自叹不如的事情。 现在，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秒玄自然就忍不住了，他立马转过身去，狠狠瞪了楼九爷一眼，言辞狠厉的质问说：“什么？！你，你，你！你做了什么？！” 秒玄双手不停颤抖着，恨不得一下子就冲到楼九爷的胸前，拿起一把匕首，将他的心给挖出来，好好瞧瞧清楚，他的心到底是不是黑的！ “你竟然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们么？你竟然用青萝来骗我们？”秒玄说到最后，几乎激动得声音都扯破了。 楼九爷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抿着唇，一双幽深如海的眼瞳死死的落在风长老的身上。 好看而诱惑的嘴唇微微往上一翘，楼九爷冷然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风长老，几日不见，你这蛊惑人心的功夫越发精进了啊。甚至连蛊虫都不需要了，就将堂堂秒玄给蛊惑了，真是好手段。” 秒玄有些不明白：“什么蛊惑人心？”什么蛊虫，到底在说什么？ 柳蕴玉眼底的警惕与狠然越来越深，她狠狠一咬牙：“秒玄，你别中了这个人的奸计！” 第891章 带谁来了 “你别中了这个人的奸计！” 柳蕴玉一双眼睛里已经满是警惕与恨意，这些年她与顾项明所遭受的痛苦与挣扎，没有一点不是这些人带给他们的。 如此仇人相遇，真是分外眼红！ 柳蕴玉握着软骨鞭的手，一点点，一寸寸的加深了力气。 若不是如今哑奴被他们给抓住了，她说不定会直接冲上去将这些人给撕碎了才好！ “什么，什么奸计？”秒玄还没有明白过来，难道风长老方才所说的都是假的么？ “你蠢就退开！”柳蕴玉两只脚一前一后，只要有丝毫的动静，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发出攻击！ 楼九爷一张脸上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看着四周黑压压的人。 淡然说：“风长老，既然大家已经都见到了，那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今天我们来，就是为了顾青萝一个人的。你若是能为大家行个方便，直接将人给放了，就不会有任何人受伤，如若不然……” “哈哈哈！” 风长老只觉自己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楼九爷，你们才多少人，我们又是多少人。你觉得，待会儿若是真起了冲突，究竟是谁人会落了下风，又是谁会占了胜算？” “……” 云锦和叶言秋紧紧抿着唇，瞧着四周一点点靠近的南疆众人，心里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叶言秋，她飞快的扫了一眼，粗略估计，南疆至少有几十上百人，而他们还不到十人。 他们…… 他们真的有胜算么？ 但是，楼九爷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害怕与紧张，神色淡然的仿若如今被包围的，反而不是他一般。 他幽深如墨的眼眸，一点点的从风长老身上划过，最后眼眸微微一凝，好看的薄唇往上微微一勾：“那风长老你大可以试试。” “试试看，到底会是谁占了上风，落了下风。” “你？！” 风长老没想到，面对这样的情况，这个楼九爷还会这般嚣张猖狂。 他难不成真以为自己能够以一当百，遇人杀人，遇佛杀佛，谁都不能阻挡了他么？！ 这个时候，柳蕴玉也向前一步，站到了楼九爷的身边，也是一脸傲然的看着这些南疆的人。 语气里满是快意与恣意：“是啊！你们大可以试试，我的一身功夫同你们都是师承南疆，这样好的机会，可不要好好比一比，究竟是谁更厉害些！” “你！”风长老完全被他们两个毫无顾忌，丝毫不惧的样子给噎住了。 他们当真半点都不怕么？！ “哗哗——” 柳蕴玉和楼九爷两个人一道，往哪儿一站。 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霸气和魄力，叫人不敢靠近。 南疆的人，谁没听说过楼九爷的手段，又有谁没有听说过就连长老们都拿圣女毫无办法。 一时间，他们谁也不敢贸然前进，堪堪就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就叫双方成了对峙之事。 该死！ 风长老心里忍不住狠狠一骂。 忽然间，那个带了恶灵面具的男人忽然从人群之后走了出来。 “风长老！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第892章 是哪一个 “风长老，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恶灵面具男人话音一落，叶言秋他们就看见，南疆的人往两边散开，空出一条路来，被绳子捆着带出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青萝！” “明哥！” 众人惊呼一声，这个面具男人竟然将顾青萝和顾项明两个人全都抓了起来，带了出来。 “唔唔唔！唔唔唔！” 顾青萝被人绑着，嘴里堵上了布条，脸上身上都有血迹，虽不知道这血迹到底是不是她的，但看着就吓人。 云锦和叶言秋一见到顾青萝，霎时间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尤其是云锦，更是眼眶里当即就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泪水。 站在前面的楼九爷，也不由自主的双手一握，四周的空气瞬间变冷。 而另一边。 柳蕴玉一瞧见顾项明被他们给抓了起来，眼瞳不由自主的颤抖不停，握紧了软骨鞭的手，力气大得都能将石块给瞬间捏得粉碎了一般。 之前她心里就觉得慌张，生怕来救青萝的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却不了，这危险竟然是落在了顾项明的身上！ “放开他！” 柳蕴玉狠狠咬着牙，一双眼睛涨得通红，仿佛下一秒就会冲上去将这些人给生生撕碎了一般。 这些人！ 原来，就那般害她，如今，又来害她的孩子、她的丈夫！ 这口气，今天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出的！ “哈哈哈！” “放开他？不知圣女你说的他，究竟是哪一个？”面具男人狂笑着，两只手，分别抓住顾青萝和顾项明。 面具男人虽带了面具，瞧不见他的面容，但从那一双眼睛里还是透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得意与狠然。 戴了铁手套的手，一点点从顾项明他们两个人的脖子上慢慢滑过，只要他稍微加重一些力气，就能在瞬间将这人的喉咙给划破，血溅当场！ “你！” 柳蕴玉见状，血气上涌，下意识的就朝前跨出一步，可楼九爷却伸手将她给拉住。 “别急。” 他低沉着声音小声提醒，如今他们丝毫不占上风，他们又有人质在手，一定不能冒然出手！ 面具男人阴测测的笑了出声，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语气嚣张极了，“楼九爷、圣女，不知此时此刻你们还有没有方才的底气？”如今他们人质在手，究竟是谁会忌惮谁还说不定呢！ “……” 柳蕴玉紧紧咬着牙，压抑着内心的怒火，想要等待最好的时机。 可是，那边的人却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面具男人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又是“哈哈哈”几声笑了出来，两只手往顾项明他们两个人身后猛地一推，就将他们两个给推到了人群的最中央。 面具男人“哗”的一下，赫然亮出了铁手之上锋利的刀刃，堪堪抵在了他们两个人的喉咙之上。 然后。 “滋滋滋……” 随着面具男人手上的力气一点点的加深，血红的伤口就慢慢出现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脖子之上。 “青萝！！” “明哥！！” 柳蕴玉大叫一声。 第893章 有何好护 “该死的混蛋！” 柳蕴玉完全忍不了了，她的丈夫、女儿，如今被人钳制，为人刀俎，在她的眼前生生被伤害，她怎么能就这样看着！ “秒玄！” 柳蕴玉大呵一声，将手中的软骨鞭紧紧一握，眼睛里面噙着满满的狠厉。 她不管了！！ 任凭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在打算什么，她都必须将顾项明和顾青萝给救下来！ 秒玄一向跟着柳蕴玉行事，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所以，即便现在秒玄心里害怕得不行，也知道他们恐怕没有几分胜算，但是，也咽了一口唾沫，点了点头，就开始在怀中摸索着，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该先洒哪一种迷药，再丢哪一种蛊虫才好。 面具男人见他们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又将顾项明他们两个人往前一推，手上再加深了几分力气，语气里更是森冷一片： “怎么？圣女连自己最担心在意人的安危都不顾了么？！你若是真的不在意了，那我不介意帮圣女你结果了——” “哗哗啪！” 面具男人话音还未落，只听得空气划破的声音在空气中肆然炸开。 柳蕴玉运鞭极快，几个猛挥就将地上的尘土赫然炸起，一时间细密的尘土飞扬而起，一块小石子，刚刚好在软骨鞭的运势之下，快准狠的就砸到了面具男人的面具之上！ 然后！ 众人只听得“啪”的一声清脆响声骤然响起。 紧接着，叶言秋就瞧见面具男人脸上的那一个画着凶狠恶灵的面具，从中间忽然裂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哒！” 柳蕴玉轻轻打了一个响指，然后，就瞧见那面具从中间一点点碎裂开来，像是破碎的琉璃一般，“哗哗哗”就碎了个干干净净！ “呀！” 随着面具碎裂，叶言秋终于瞧清了这面具男人的真面目，那张脸上几乎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除了一对眼睛看得出来是一对眼睛之外，鼻子、嘴巴、脸颊、额头，全都被蛊虫密密麻麻的遍布着。 看上去鲜血淋漓，实在叫人害怕！ “你！” 面具男人终日带着面具遮住自己的脸，如今忽然被人揭开，心里忽然就生出一股说不出的羞愤与恼怒。 “圣女！你这是在找死！”男人怒吼一声，两只手猛地就想用力往顾项明他们两父女的脖子上狠狠抓开。 可是！ “啪！” “哗哗哗！” 只听得两道兵器相撞的声音，柳蕴玉的软骨鞭和风长老的竹叶镖，几乎在同一时间打掉了面具男人的铁爪。 “风，风长老？” 面具男人声音里满是不解。 柳蕴玉要打掉他的铁爪他能理解，可是为何连风长老也要阻止他？ 顾项明这两父女根本就是祸害，杀了就杀了，又什么好护的？ 但是！ 楼九爷眼眸微微一凝，风长老的此举，无疑给了他一个信号：那就是，他们还需要顾项明和顾青萝，还不能就这样让他们两丢了性命。 柳蕴玉也当即反应过来。 “哗哗哗！” 又是清脆猛力的几道鞭子就甩到了面具男人的脸上，还非常精准的，直直甩到了男人鲜血淋漓的脸颊之上。 柳蕴玉出了一股恶气，畅快的呼出一口气来：“哼，我倒要看看，你敢还是不敢！” 第894章 威胁意味 “你！” 面具男人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他跟在风长老身边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别人害怕他的，什么时候他这样被人当众侮辱了！！！ “你找死！”面具男人语气凶狠，什么也不想管了，直接再一次伸出两只铁手，狠然超顾项明和顾青萝的脖子上就抓了过去。 这一次，面具男人的动作又快又狠还又迅猛，但是！ “啪！” 又是一道兵器相碰的声音，风长老再一次狠狠将他整个人给震开，脸上冷得像是森然厉鬼，“还不滚下去！” “是啊，叫你滚啊！”柳蕴玉又将手中的软骨鞭一挥，再一次抽在了面具男人的脸上，像是为了给顾项明他们两父女出气一样。 当然了，也颇有一种为自己这些年来所受的苦难，而向他们南疆的人出气一样。 不过…… 就在柳蕴玉的软骨鞭再一次要碰到面具男人的面颊的时候，风长老却一把将那软骨鞭给狠狠抓住，厉然的目光往柳蕴玉他们身上一落，道： “圣女是不是太肆无忌惮了一些了？” 当着他的面都敢这样欺负他们南疆的人了？ 可是。 如果说刚才柳蕴玉他们还确实有一些害怕的话，如今她亲眼瞧见他一次两次阻止面具男人伤害顾青萝，心里很清楚，他们这样有所忌惮肯定是别有目的。 但究竟是什么目的，她还不知道。 不过这目的也好，忌惮也好，肯定能够保证青萝一时半会的安全。 所以。 柳蕴玉一点点的握紧了软骨鞭，眉毛往上一扬，“不然呢？” 那语气，那神态，像是根本就不把风长老放在眼中一般。 风长老眉头深深一蹙。 柳蕴玉这样张狂的样子，同十几年前他们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何其相似，当初他们选择了她，也有她性子的原因。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到如今，当初他们赞赏的性子，竟成了叫他们最为头疼和恼火的一件事情。 柳蕴玉永远都是这样，认定了什么，相信了什么，下定决心要做什么，就绝不会回头。 便是所有人都说她必死无疑，她也会依旧张狂到了极点，就像现在这样。 风长老抿了抿唇，语气一点点的阴沉下来，“你应该知道，就算我们确实有需要顾青萝的地方，但若是为了她一个而会伤及到整个南疆，我们是会舍弃她的……” 这个道理和教训，他们已经吃过一次了，自然不会再经历第二次。 柳蕴玉却不信，“不会的。” 他们这些人自大极了，总以为自己能解决一切问题，什么时候都能化险为夷。 所以。 柳蕴玉笑了笑，又说：“风长老什么时候变得不会放手一搏了。” “呵呵呵。”风长老笑了出来，“你以为你的激将法会有用吗？” 说罢，风长老亲自往前几步，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把锋利的利剑，往顾青萝的脖子上一架，眼睛里的森然又冷了起来。 回过头来，看向柳蕴玉，威胁的意味十足。 第895章 死了 “哈哈哈。” 柳蕴玉见状，笑了出来。“同样的招式，风长老，你用了一次又一次，难道就不会觉得腻么？还是说，你们南疆现如今就只会用这样简单而低级的招数来威胁人了？” 殊不知，因着亲眼瞧见风长老帮顾青萝挡过两次铁爪，柳蕴玉已经不相信他真的会对顾青萝不利了。 可是，就在柳蕴玉觉得并不用放在心上的时候，楼九爷却忽然冷声说了一声“不好。” 然后。 就瞧见，风长老眼眸里划过一片狠厉，手上的动作像是根本不会停下一般，直直就往顾青萝的脖子上抹去。 “你！你做什么！” 柳蕴玉吓得叫出声来，他，他不是不敢么？！不是，不是青萝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么？！ “你错了。” 风长老阴沉的声音，一点点顺着风飘了过来，传入柳蕴玉的耳朵里，叫她整个人瞬间僵住。 怎么回事？！ 然而，就在柳蕴玉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时候，风长老手中的长剑，已经一点点的在顾青萝脖子上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淋漓的鲜血像是喷薄而出的溪水一样，水柱一般往外冒。 “喂！你住手！” 柳蕴玉看在眼里，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人给抽走了似的。 “砰！” 随着脖子上鲜血不住的往外流，被风长老挟持住的顾青萝，已然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像是一片孤零零的叶子一样，赫然间就倒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不！” “青萝！” “皇后娘娘！” 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死了？ 青萝就这样死了？！ 叶言秋完全支撑不住了，内心无比愧疚的倒在地上，自责不已。 都是她！ 都是她！ 说到底，皇后娘娘如今被人害死，都是她的错！ 要是当初她到南疆去查案的时候没有被楼九爷给抓住，要是她恢复了记忆之后第一时间就将皇后娘娘的行踪告诉皇上，要是她时时刻刻都守在皇后娘娘的身边！ 那现在，皇后娘娘就不会死的！ 都怪她！都是她！！！这一切都是她的过错！ “青萝丫头！青萝丫头！”秒玄也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他当初虽然是受了柳蕴玉的交待，才去琼州照顾她、教她一些简单的医术。 但是相处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将青萝丫头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 如今，青萝就这般死在自己的眼前，秒玄身体不支，摇摇晃晃的眼瞧着也要倒了下去。 而云锦，更是在风长老一剑刺破顾青萝的脖子的时候就支撑不住了。 “哈哈哈！” 风长老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 “你说，下一个该是谁好呢？嗯？” 风长老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将长剑直接搭在了顾项明的脖子上，俨然一副要将顾项明也杀死在他们面前一般。 “你混蛋！”柳蕴玉一双眼睛涨得通红！ 杀了她的孩子！ 现在还想着杀了顾项明？！ 她决不允许！！！ “啊啊啊！！” 柳蕴玉大叫一声，直接将软骨鞭狠狠就往风长老那边一甩！ 可是！ 第896章 到底是谁 “愚蠢！” 柳蕴玉手上的软骨鞭还没有甩到风长老的身侧一米的地方，只瞧见风长老脸上露出了一股深深的嘲笑意味，接着，声音陡然一变冷，众人就听见“兹拉”一声浅浅的声音响起。 然后，同顾青萝一样，顾项明也像是一片随风飘荡的浮萍一样，随着脖子被一道给划开，整个人就瞬间倒在了地上。 一动不动。 一个眨眼就完全没有了生气。 顾青萝同顾项明的两条尸体就这样静静的摆在众人的眼前。 鲜血淋漓的往外淌个不停。 “！” 柳蕴玉身子一僵。 一双眼睛赫然瞪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不！” “不不！！” 柳蕴玉已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光是她，就是秒玄、云锦、叶言秋他们也不敢相信风长老真的将顾青萝和顾项明给杀了！ 可是！ 两具尸体却又清清楚楚的摆在他们的面前，这不是真的又是什么？！ “你说……我究竟是敢还是不敢？”风长老冷笑着，将手中长剑上的点点血迹，用手擦拭干净。 那动作十分缓慢又十分淡然。 像是在擦拭一件在普通不过的器物一样。 可是！ 这却是的的确确杀死了两个大活人的凶器啊！ “你！你怎么能！你怎么能！！”柳蕴玉大叫出声，眼睛已经完全涨红了，梗着脖子，握紧了软骨鞭，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立马就往前面冲了出去！ “你！你给我偿命来！” “哗哗哗”几下。 柳蕴玉的软骨鞭就已经狠然甩了出去。 几个动作，就将好几个南疆人打得皮开肉绽。 “你们都给我的青萝丫头偿命去吧！”秒玄也红着一双眼睛，将一早就准备好的毒药和迷药全都洒了出来。 云锦也是哭了出来，抽出一把短匕首握在手中，只要目所能及的地方，她也是发了疯似的横冲直撞着。 一时间。 场面变得极其混乱。 杀人的、洒毒的、哭的、喊的…… 将整个博望峰整个笼罩住。 然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之后，还有两个人没有太多的动静。 一个是风长老。 他站在人群之后，看着他们厮杀搏命。 而另外一个。 却是楼九爷。 他的目光虽也在跳动，但，仍然保存了最后的一丝理智。 在一众混乱之中，他的目光穿越了层层人群，最后落在了地上顾青萝的“尸首”之上。 他半凝着眸光。 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将那具尸首看了又看。 忽然的，他眸光一动。 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 紧接着，大手一挥。 一股强大而剧烈的掌风，将周围的人全都震住。 “住手。” 楼九爷语气冰冷。 柳蕴玉和秒玄不明白了，他们出发之前，这个楼九爷不是比他们任何人都要紧张在意青萝丫头么？ 为何现在，他却这样冷眼旁观的站着？ 秒玄狠狠一咬牙：“喂！你之前的神情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么？！” 楼九爷根本不想过多辩解。 只是伸手往地上的“尸体”一指，才又说：“你们看清楚了，这到底是谁！” 第897章 根本不是 “你们看清楚了，这到底是谁！” 楼九爷的话，叫所有的人当时一怔。 定睛凝神，视线落在那两具“尸首”，才有人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了。 云锦离得最近，看得清楚，也反应过来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她眉头微微皱起，看了又看，才用有些发抖的声音说：“那，那不是青萝？”语气谨慎又小心，生怕自己看错了说错了，白白给了人希望。 “什么？！” 心里悔恨不已的叶言秋听到这话，立马调转回头，认真的看了又看。 确实也发现了不对劲。 方才，明明风长老当着大家的面将青萝给杀死了，他们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 可是，经过一番交手之后，经由楼九爷提醒，大家才发现，那具所谓的顾青萝的“尸首”，已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衣服破破烂烂的，被人绑住，还被堵住了嘴。但还是能分辨出来，那人的容貌同青萝差了很多。 于是，叶言秋心里立马大喜，几乎是叫着喊了出来：“真的！真的！这不是皇后娘娘！不是！是另外一个人！” “这个也不是顾项明！”秒玄闻言，立马将另外一具“尸首”也翻转过来。 除了身形体貌毕竟相似之外，这具男尸，根本就不是顾项明啊！ “这，这是怎么回事！”秒玄忍不住问出声。 柳蕴玉抿着唇没有说话。 而，最初发现了这一切的楼九爷，轻轻冷哼一声，唇角往上一勾，眸光重新落回到风长老的身上，笑着就说： “方才还说了，风长老蛊惑人心的功夫最是了得，转眼间，还是着了风长老的道。真是叫人佩服啊！” “哼。” 风长老轻轻吹了吹胡子，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过去，哪一次他使计，不是将人耍得团团转的？这一次，他才刚刚瞧见柳蕴玉他们一行人陷入混乱，怎么这个臭小子这么快就识破了他的手段？ 楼九爷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几分，像是能够清楚洞悉风长老脑中的想法一般，说： “南疆既然派你过来，是要设个局，将我们所有人都带回去。怎么也不给你多派一点人手？嗯？” 楼九爷一双眉毛往上一挑，有种说不出来的戏谑与不削，“你以为就凭你这不到家的伎俩，就能将我们给擒下了？” 真是做梦…… “你！” 被人说穿了心事，风长老面色一红，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恼羞成怒”四个大字。 “这，这这。” 秒玄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柳蕴玉却依旧意识到了。 因为青萝身份特殊，南疆的人料定他们都会来救她，所以提前布下了这个局。 将青萝带走引他们上博望峰。 让风长老以摄魂之术，让他们以为顾青萝和顾项明都死了，他们陷入悲伤之中，性情一乱，就容易被拿捏住了。 而且，刚刚若不是楼九爷及时意识到不对劲，说不定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被风长老他们给拿下了。 “即便你知道了又如何？！”风长老一双眼睛里泛着狠毒。 他们人多势众，就不信收拾不了他们几个！ 可是。 楼九爷却半点都不为所动。 语气清淡极了：“是么？” 第898章 也不能！ “是么？” “怎么不是？！” 风长老几乎是大叫着喊了出来。 他们这么多人在这里，难道还收拾不了楼九爷他们几个人么？ 虽说楼九爷和柳蕴玉功法极高，但是，他们两个再是厉害，加在一起也只有两个人！ 但他们！ 却真真切切的有无数的人！ 无数不怕死，也不会怕死的人！ 风长老眼睛里的狠然一点点加深，抬起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云锦看不懂的动作。 但，云锦却能从风长老的脸上看出来，事情恐怕不会简单！ “小心。” 云锦提醒叶言秋说。 叶言秋点点头，将自己怀中藏着的匕首紧紧的攥紧，这是她使用最熟练的武器。 果不其然。 风长老手上的动作一停，就从各个山头，都冒出来了穿着黑衣的南疆人。 他们手持武器，有的一身横肉，有的精瘦但瞧着眼睛就不是好对付的。 “咕噜咕噜。” 如果说刚刚那些将他们给包围的人已经很多了的话，那现在，这如同蝗虫一般，黑压压一片，像是没有精神，没有思想的死尸一般压过来的人。 实在是叫人心底里瞧见了，会忍不住害怕。 “蕴玉……” 妙玄声音有些发颤，说话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 柳蕴玉也没想到，等着他们的居然会是这样的局面。 她看了妙玄一眼，抿着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柳蕴玉才又开了口：“妙玄这么多年，多亏你一直跟在我身边。” 如若不然，顾项明哪里能够顺利解毒，青萝小时候也不会无痛无病的长大。 她知道，妙玄跟着她，只是因为当年她是南疆的圣女。 他理解她的选择，更理解她的每一个决定。 “即便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后悔到这博望峰来一趟。”柳蕴玉看了一眼风长老。 虽说刚刚死掉的“顾项明”和“顾青萝”都不是真的。 但她也知道，他们也已经将顾项明给抓住了。 所以，现如今她是真的没有选择。 自己的女儿、自己的丈夫。 她绝没有理由，现在离开。 “就是拖累了你了。”柳蕴玉说。 “我不是……” 妙玄摇头，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也和顾项明、顾青萝有了情分。 同样也成了他不能割舍的家人。 他只是害怕。 这么多的人，这样大的架势，他怎么可能真的不怕？ “师傅，还有徒弟在呢。” 云锦虽然也怕，但是，还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气，跟妙玄说出了这句话。 妙玄回头，看到自己这个徒弟已然不似当年的稚嫩，已然成了个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心里是说不出的欣慰和高兴。 “好，好。” 风长老见他们像交代身后事的样子，不由笑了出来，“你们若是乖乖的跟我回去，大可不必这样担心。” 知道敌不过，就该乖乖的放弃抵抗。 可是。 楼九爷却又笑了出来，“你说敌不过就敌不过？” 这么多年，他就还没有遇到过什么敌不过的人！ 便是现在的风长老，也不能！ 第899章 该他们害怕 “呵呵呵！” 风长老笑了出来，看着楼九爷只觉得他实在太高估自己，也太高估他们几个了，伸手指了指楼九爷，就说：“那你大可以试试！” 然后。 风长老又一次抬手，又是一挥，云锦他们就瞧见，刚刚那个被柳蕴玉打退的恶灵面具男人，领着南疆的人，就开始一点点从四面八方的朝他们压了过来。 叶言秋见他们来势汹汹，心里忍不住就有些害怕。 但，站在最前面的楼九爷和柳蕴玉却是站直了身子，眼睛里面没有半分的惧色。 “试试，就试试。” 楼九爷语气轻飘飘，像是天空里漂浮着的层层云霞一样，叫人不由心驰神往。 可。 越是这样好听的话，越是有一种骇人的力量。 只见楼九爷眉眼往上一勾，然后，他的身形就如同鬼魅一般，在众人之间不停的来回穿梭。 像是灵动的飞鸟，又像是疾驰的闪电，还像是绣娘手中飞舞的寒针。 好看、飘逸、超然…… 但，他的所到之处却是一片血红！ 只听得南疆众人，一阵接着一阵的惨叫，哀嚎，然后，滚烫的血液就从各个方向喷薄而出，霎时间就将整个博望峰的山顶染得满目通红。 可是。 偏偏是这样杀人如麻的人，停下来的时候，身上却没有半点的血痕。 楼九爷，他就那样定定的站在万人中央，还是一身慵懒到极点的装束，还是那样眉目清单到极致，还是那样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 只是最后，清淡冷冽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风长老的身上。 似是有一点挑衅般，“现在，你还会觉得我是大言不惭么？” “你……！” 风长老完全被楼九爷的狂妄给噎住。 怎么会，明明他们有这样多的人，怎么遇到他这样一个冷面阎王，就生生落了下风？！ “你们！还有你们！都给我上！”风长老再没有之前的冷静，再开口时，整个人几乎是怒吼的状态，甚至还不惜一脚踹到了身边离得最近的一个人身上，想要叫他上去结果了这个狂妄之徒才好！ 可是…… “风长老，长老……这……属下不敢……” 那人哆哆嗦嗦的，不仅没有往前，反而不顾风长老想要杀人的眼神一路往后退缩。 “混账！” 风长老又看向旁边其他的人，但他们每一个都不敢上前。 不怪他们胆小怕事，实在是刚刚楼九爷的样子太吓人了！ 他们也听说过楼九爷是南疆最不能招惹的一个，但，他们没想到这一句“不能招惹”竟会是这样的。 这哪里是不能招惹，是根本连多看一眼都要担心自己的小命才对啊！ 他们一边害怕一边后退，很快就让出一条道来。 楼九爷和风长老便直接面对面站着。 楼九爷那森冷的气场，甚至，将他们南疆所有人的气焰都压了下去。 更别说，从始至终，柳蕴玉都还没有出手。 他们还有一个擅长用毒的秒玄，还有轻功极佳的叶言秋…… “咕噜咕噜……” 南疆众人忍不住就咽了几口唾沫，现在，该害怕的是他们了。 第900章 其他人 “该死！” 风长老见他们这些人全都不敢上前，忍不住愤然骂了出来。 “死？” 楼九爷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几分，一双美目半眯着，“风长老现在就说死，未免太快了些吧？你说，我是不是该好好的同风长老叙叙旧才好呢！” 楼九爷话音一落，右手便飞快的往前一挥，“咻咻咻”几道空气被划破的声音响起，就见得几只泛着寒光的袖箭，又快又狠的就朝风长老的脸上飞了过去。 若不是风长老反应及时，连连往旁边退开几步，只怕脸上登时就会被划伤好几道口子。 “楼九爷！你竟敢伤我？！你是真的要背叛南疆了么！”风长老大喊出声。 他以为这个楼九爷只是为了救人，却没想到，他真的敢对他这个长老出手！ 楼九爷此时此刻的举动，同当年柳蕴玉背叛南疆的举动根本没有两样！ 柳蕴玉也有片刻愣怔。 显然，她也没想到，为了青萝，楼九爷会做到这个地步，几乎放弃、背叛了他过去所有的一切。 但是。 楼九爷的脸上却平静到了极点。 仿佛所发生的一切都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一般。 好看的嘴唇往上一勾，就说：“南疆算是个什么东西。” 当他抱着青萝从双凤镇离开的时候，他就再没有将南疆放在心上了。 “你！你个叛徒！我今日就要为南疆结果了你们两个叛徒！”风长老恼羞成怒，双手成拳亲自出手！ 刀光剑影之间。 风长老和楼九爷已然来来回回好几个回合了。 楼九爷功夫虽高，但风长老的功法也并不差。 众人瞧在眼里，这一招一式，一来一回，他们完全没有可以插手的余地，甚至若是不怕死的上前一步，登时就能被他们两个的招式给震死！ 所以，大家都退后了几步，不敢上前。 柳蕴玉见状，赶紧转过头，给叶言秋使了个眼神。 “你趁现在场面混乱，到处去找找青萝和顾项明在哪儿！”柳蕴玉飞快的交代说：“这么久了，我始终没有见到染祁，不知道她是被风长老给困住了，还是躲在什么地方伺机而动，你也一起找找！” 叶言秋点点头，“放心，我肯定把青萝给找回来！” 她无数次错失机会，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一次错过戴罪立功的机会了！ 只要她能想法子将青萝给救出来，那么，下一次再见到秦峰的时候，她便不会不知道该如何见他了。 “快去！”柳蕴玉握了握叶言秋的手，催促她赶紧过去。 叶言秋凝神，就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楼九爷和风长老身上的档口，悄悄退到了人群之后，然后再飞快的运功起身，一阵青烟一般就飞了出去…… 叶言秋动作很快，直接朝着上次那个山头而去。 因为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找人之上，所以，她并没有发现，这山路环绕的博望峰里，已经隐隐藏了好些其他的人。 正一点点的，也朝着博望峰而前进。 第901章 找不见人 “陆子荣，你确定已经打探清楚了？青萝确实就在上面？” 厉玄琰抬头望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博望峰，不由得就回想起当初他还是个小孩的时候，被那些人拐了，就是给绑到了博望峰上。 后面，他从里面逃脱了出来，就是在这里遇见了青萝，也正是青萝在这儿帮了他，救了他，他还在她的手臂上一口咬下了一道伤疤…… 过去的事情，一点点的在厉玄琰的脑子里不断浮现。 现在想想，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青萝了，他有多久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此时此刻，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缥缈起来。 叫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陆子荣也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前方高高耸立的博望峰，脸上也夹杂着复杂的情绪：“确实是在上面的，而且，不仅仅是青萝，还有南疆的人、楼九爷、云锦、顾项明还有……叶言秋。” 虽然他们已经打探到，青萝的父母都没有死，还好好的活着，现如今，他们更是为了将青萝给救回来，也到了这博望峰。 但是，当陆朝暮再一次将这几个人的名字说出来，还是会叫人觉得惊异。 原来…… 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同他们知道的不一样。 老天爷总是能在这些事情或那些事情上同他们开这样的玩笑，阴差阳错，相逢不识，仿佛一切都只有定数一般。 而秦峰听到“叶言秋”这三个字。 眉头更是刹那间就蹙在了一起。 他不知道，待会儿若是他真的见到了叶言秋，他该以怎样的样子对待她。 “……” 一时间。 三个男人心里都翻涌着无数的情绪与思绪。 最后，还是厉玄琰瞧了瞧已经“风云滚动”的博望峰，沉了一口气，才说：“走吧。” 不管心里有再多的情绪，他们迟早都得上去的。 “走吧！” “走！” 陆子荣和秦峰也都点点头，三个男人便带着他们的人，也一点点的往最高峰而去。 ……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叶言秋轻功很好，甚至还不到一口茶的功夫，她就从混乱的人堆里，找到了昨天云锦找到顾青萝的那片树林。 毕竟昨天不是叶言秋亲自来的，她也只是记得云锦说过，好像是有一朵山茶花为标识，人就关在地下密道里。 可是，叶言秋将正片树林都要找遍了，始终找不到云锦所说的那朵“山茶花”。 “……怎么回事啊！怎么没有啊！”叶言秋有些着急了，又来来回回的找了好几遍，就是找不见。 等到她都快失去了最后一份耐心的时候，忽然的，刚刚还一个人也没有的树林里，忽然冒出来一大群黑衣人。 “风长老说得果然没错！你们肯定会到这里来找人的！” 带头的黑衣人声音低沉，抬手一挥：“把人给我抓起来！” “是！” 叶言秋眉头忍不住一蹙，心里暗暗道：糟了！她这是落入了他们早就准备好的陷阱了！ 第902章 要怎么办 “给我上！把人给我活捉了！” 叶言秋眉头紧蹙，她还以为南疆的人全都在楼九爷他们那边，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守着！ 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呢！ 叶言秋双手紧紧的攥紧成拳，看着黑压压的人一点点的朝她靠近过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害怕。 毕竟，她只是轻功很好，除了轻功之外，她的那些三脚猫的功夫，也就能对付一般的壮汉粗人，若真是跟会武功的高手过招，她只怕根本就过不了几招。 可是！ 叶言秋紧紧的咬着牙，现如今，她也没有别的退了。 且别说这些人断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就是她真的可以想个法子逃脱，她也必须得留下来，把皇后娘娘给找出来才行！ 因为，他们这些人既然会守在这里，那就说明这里肯定是什么他们必须得好好守护的！ 仔细一想，现如今除了顾青萝和顾项明，还能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需得守护住？ 所以！！ 叶言秋深深的沉了一口气，伸手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扒了出来，咬着牙，像是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一样，紧紧的将他们给盯着。 因为她轻功很高。 所以，她的一双眼睛飞快的来回观察，只要发现了一丁点的机会或空隙，便像是闪电一般，猛地一下就飞了出去，用匕首快准狠的将黑衣人的脖子给划开一道口子。 这是最快速，最有效率的解决办法！ 于是乎—— 只听得“砰、砰、砰”，有节奏的倒地声。 叶言秋虽然心里害怕，但也能一个接着一个的将这些人给解决掉！ 可是！ 南疆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叶言秋好不容易想法子弄死了几个，但后面却会有千千万万个补上来。 然后，当叶言秋的体力一点点透支之后，她的身法便慢了下来，速度也减缓了不少。 方才那些人只不过是因为叶言秋的速度太快，才没办法抓住她！ 可现在！ 带头的黑衣人一双眼睛里面满是狠然，将身上的佩刀扒了出来，直接就指向了叶言秋：“她没力气了，大家一起往前冲！她没法子应付这么多人！” “是！” 南疆的人齐齐应声，排山倒海的阵势，叫叶言秋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跳得都要飞出来了一样。 向她袭来的人越来越多，叶言秋额头上、脸颊上、脖子上，全都挂上了层层的汗珠。 怎么办？！ 她要怎么办？！ “杀啊！！” “杀啊啊啊！！” 蝗虫一样的人压了过来，将叶言秋可以活动的范围压缩得越来越小，最后，只给她留下了方寸之地可以转动。 “走开！滚开！！别过来！！” 叶言秋心里终于感觉到害怕了，她不停将手上的匕首挥来挥去，就是不想让他们能够靠近自己的身边。 可是 他们若是肯听她的，她也就不会陷入如今的境地了。 于是，叶言秋觉得自己像是一片浮萍一样，被四周破涛汹涌的浪涛给拍碎了一般。 甚至她都能够看到南疆那些人手中的兵刃都已经离她只有短短的几寸。 第903章 染祁相救 一时间，叶言秋只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仿佛僵住了一般，那明晃晃的刀刃，一寸寸、一分分的从她的眼前划过。 然后，叶言秋本能的身子往后一仰，就躲开了泛着寒光的兵刃。 但是！ 眼前这一道兵刃她虽是躲开了，可前后左右无数吐着蛇形子一般的刀刃、剑刃立马就跟了上来。 叶言秋左晃右晃，紧紧咬着牙，躲开一次两次，可，最终一个不小心，脚下忽然踩到了一小块石子，整个人身子一晃，没了重心，更没了稳度，飘飘然的就朝前面要撞了上去。 完全没有办法控制住一样，直直就朝一道锐利锋利的剑刃撞上去。 砰砰！ 砰砰！ 叶言秋甚至都能听到自己心底清晰的心跳声。 暗道：难道，她就要这样交代在这里了么？ 她还没能找到皇后娘娘，还没能弥补自己之前的过错，还没能最后看到秦峰一眼。 她…… 她就这样要死在这里了么？！ 可是！ 叶言秋眼眶一湿，她现在是完全没了丝毫的办法。 绝望的闭上眼，静静等待着兵刃刺破她的胸膛，所有的不甘和悔恨，她只能带到黄泉之下了！ 然！ “你在做什么！” 染祁的声音赫然打断了叶言秋的思绪。 叶言秋猛然睁开眼，就瞧见染祁替她将前面的人给挡开，染祁动作飘逸灵敏，像是穿梭在林间的青雀。 “叮叮当当”清脆的响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是染祁一次次帮叶言秋挡住了南疆人的攻势！ “你傻站着，就能把青萝给带回去了么？！” 染祁语气里有些恨铁不成钢，从怀中又抽出一把软剑，丢到叶言秋的脚边：“你若是不快点帮我，我们两就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 染祁语气果断，一下子就叫叶言秋又反应了过来。 青萝？！ 皇后娘娘？！！ “你知道皇后娘娘在哪儿？！” 染祁还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又说：“我是知道！但，你若想将青萝给救回去，就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她虽有些本事，但要以一人之力，抵挡住他们所有人，她还不是天皇老子！ “好！！” 知道自己还有机会将皇后娘娘给救出来，叶言秋心里又生出一丝希望来。 她咬着牙，将地上的软剑捡了起来，站到染祁的身旁，陪着染祁一起将南疆的人给一次次打退回去。 南疆的首领见状，啐了一口唾沫。 “该死！” 明明都能将叶言秋这个小丫头片子给收拾了！ 居然又冒出来一个染祁坏了他们的好事！ 不过…… 南疆首领心底里的怒火越来越重，眼底的杀气也就越来越明显！ “你们想救顾青萝？做梦吧！今天，我让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全都给我上啊！杀啊！！！” 男人怒声斥吼，其他的黑衣人也都跟着吼了出来，以更加凶猛的攻势一次次的朝他们两个孤零零的小丫头冲了过去。 “砰砰砰砰！” 染祁和叶言秋凭着自己的本事将他们给击退，但，时间越拖越久，她们两个还是没能找到突破口。 第904章 惊天动地 但同样的，南疆的这些人也没能将她们两个给制服！ 眼瞧着双方都陷入了僵持之中，南疆的首领忽然间眼眸一睨！ 大喝一声：“把人带上来！” 这一次，他们带上来的，就是真的顾青萝和顾项明了！ 那边，顾青萝被人给绑住，瞧见了叶言秋，立马就挣扎起来，想要冲破绳索和束缚，回到家里看看自己的两个孩子！ 叶言秋抬眼，就见到顾青萝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心里一酸，怒气就蹭蹭蹭的往上窜！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了！！”叶言秋大喊。 南疆首领眼中全是狠毒，他把人质带出来，可不是让叶言秋这个小丫头片子骂他的！ 首领冷然的目光落在她们两个身上，语气威胁：“老子也不跟你多废话了，若是想她活命，就乖乖的将兵器放下，如若不然，我就在你们两个的面前，活活将这臭丫头给——” “噗嗤！” 首领的话还未说完。 天空中不知从何处划过一道犀利而凛然的长箭。 那箭仿佛带着万千的气势，从男人张开的嘴里钻了进去，狠然就从他的后脑钻了出来！！！ 箭矢太快太快，男人甚至都还没能将狠话给说完，就直愣愣瞪着两个眼珠子，木头桩子一般，“砰”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 叶言秋和染祁心里一惊，怎么回事？ 难道，是柳蕴玉他们也过来了？ 但是，当叶言秋转过头往箭矢飞来的方向一望，那引入眼帘的几道身影，当即就让她整个人给怔住！ 是……是他！ 怎么，怎么会是他们呢？！ 厉玄琰高高的站在山峰之巅，冷然绝情的眼眸，像是望向死人一般看着南疆这些不知死活的人。 “杀。” 一个字！ 带着帝王无尽的霸气和果决，毫不留情又满不在乎的就宣判了这些人的死亡。 “是！” 只见得秦峰双拳一抱，再一挥手，就见到穿了盔甲，拿了长矛的军队，黑压压的就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将这些南疆人给团团围住。 一下子。 原本还占据绝对优势的南疆人，霎时间，就成了被围在陷阱里的困兽。 厉玄琰的目光越过千千万万的人群，一瞬不瞬的落在顾青萝的身上。 他见到她神情害怕，见到她衣着破烂，见到她身上脸上全都是伤！！！ 猛然一个凝眸！ 厉玄琰亲自从秦峰手中接过了弓箭，搭上一支长箭飞羽，厉玄琰冷眸半眯，然后—— “咻咻咻！” 几道绝对冷厉与森然的声音划破长空，直接就将架住顾青萝那几个人的手臂给生生射断了！ 秦峰整个人一愣。 显然是被厉玄琰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骇人神情给吓着了。 可是。 自始至终，厉玄琰都没有说一个字，他只是静静瞧着他们将她给挟持着，薄唇亲启，就说： “手脏。” 弄脏了她的衣裙，弄脏了她的面庞。 再接着。 厉玄琰狠然一捏拳，士兵便大开杀戒般，将面前几乎所有的南疆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一时间，惨叫声，绝望声，凄惨声。 一道接着一道，将整个博望峰给笼罩住…… 无尽的狠厉，惊天动地！ 第905章 她不记得 无尽的狠厉，惊天动地！ 博望峰陷入一片血腥之中。 无边的红色和无尽的血腥，将所有的人都紧紧包围着。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 叶言秋就那样呆愣着，直到染祁轻轻推了她一下：“别楞了，南疆的人都被杀了，还不快去看看青萝怎么样了！” “啊……哦！” 叶言秋这才回过神来，将手中的软剑往地上一丢，就一路小跑过去，替顾青萝将身上的绳子解开，再替她将嘴里塞住的布块拿了下来。 没有了束缚，顾青萝猛地一下就将叶言秋给死死抱住。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失去记忆之后，她被楼九爷小心保护着，用心呵护着，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伤害到她。 可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她经历了太多太多，那些一瞧着就让人反胃的虫子，那些刺鼻的恶臭，还有叫她忍不住就会害怕的刀枪剑戟，便是现在想想，顾青萝整个人都不由得发抖。 远远的。 厉玄琰将她的反应清清楚楚的看在眼中，心里不由又生出一股恨意。 他们这些该死的混蛋，究竟对她做过些什么！ 竟让青萝这般不自觉的就会害怕！ 厉玄琰眉头不由自主的紧紧蹙着，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他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她了。 如今再见，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和伤害，他心里自责不已，自然而然的就靠近顾青萝的身旁，伸手就想将她给抱进自己的怀里。 “青萝，没事了，你别害怕。” 厉玄琰柔着声音，小心翼翼的宽慰面前的人。 可是！ 厉玄琰却忘了，现如今的顾青萝早已经不是过去的她的。 她没了往日的记忆，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才刚刚从水深火热之中被解救出来的弱女子。 她不认识他，她甚至会怕他！ 就当厉玄琰的手快要碰到她的肩膀，顾青萝忽然身子就往后面一躲，发着抖的就往叶言秋的身后躲。 警惕而害怕的眼神，像是受惊的小猫儿一样。 瞧着，更是让人心底不由得就觉得想要好好怜惜她。 “你别过来！” 顾青萝几乎是大喊着拒绝了厉玄琰。 然后。 她的声音，这般决绝，顺着空气飘进厉玄琰的耳朵里，叫他伸在半空中的手不由得愣住。 然后，不仅仅是他的手，就连他的背脊，他的身子，他的脸色，甚至是他的呼吸都僵持住，没有了动弹。 叶言秋见状，抿了抿唇。 如今的情况实在是又尴尬，又复杂。 之前楼九爷给顾青萝找大夫医治的时候，她也听到过几句。 大夫说了，青萝这样的离魂症，是不能强行将事情告诉她，让她接受现实的。 她之所以会得离魂症，就是因为她内心深处拒绝接受，不想要面对现实，觉得那些真实的情况太过于残忍。 她的脑子才会选择将一切都忘记。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强行告诉她原来的事情，只怕她的心头无法接受这些事情，太过抗拒，反而更生出一些怪病来。 第906章 被人惦记 “……皇上莫怪。” 叶言秋伸手轻轻的抚着顾青萝的后背，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她情绪稳定下来，不再担心害怕。 然后，叶言秋才又抬起头，看向厉玄琰，“皇后娘娘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不光是您，是很多的人和事，她都记不清了。” “……” 厉玄琰没有说话，只是他紧紧蹙在一起的眉头，还有那半眯的眸子，低沉着的一张脸，都像是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叫周围的人，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压迫之感。 旁边，染祁也替顾项明解开了绳索。 虽然顾项明之前也远远的瞧见过厉玄琰，但真真正正以青萝父亲的身份站在厉玄琰的面前，还是头一次。 顾项明瞧见厉玄琰眼中的复杂情绪，忍不住叹了口气，想了想只能认真说：“叶言秋说的是真的，青萝确实不记得很多事情。便是昨天我被他们给抓走，同青萝关在一起，我告诉她说我是她的父亲，她也半分不相信。” 更别说，就连顾泰清这个名字，青萝也都记不住了。 “……” 厉玄琰还是没有说话，他的眼光只是直直的落在青萝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逼迫之感，叫青萝忍不住又一点一点的往叶言秋的身后躲，像是想要逃开厉玄琰的视线一样。 可是！ “青萝？” 忽然间，远远的又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众人一回头，就看见楼九爷和柳蕴玉他们也朝着这边过来了。 楼九爷他们身上都沾满了血，瞧这样子，显然是经历了一场鏖战！ 而走在最前头的楼九爷，目光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顾青萝身边的厉玄琰。 几乎是同一时间，厉玄琰也看向了楼九爷。 虽然他们两个还没有说一句话，但，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已然快将这一片地方给掀翻了！ 尤其是厉玄琰。 虽然，上次南疆使臣们出使大周的时候，楼九爷似乎对青萝有一种说不出的讨厌和厌恶，但，此时此刻，厉玄琰还是在瞬间看到了楼九爷眼中对青萝的关切和担心！！ 叫他更不爽的是。 厉玄琰虽半分也不想承认，但他还是看得出来，楼九爷对青萝的那种关切，半分也不比他少，甚至，比他还要多！ 自己的女人，这样被旁的男人惦记着。 厉玄琰心底登时就生出了一股怒火。 双手一点点攥紧成拳，眼神中的敌视与怒火，立刻就显露了出来，半分都没有掩藏！ 跟着楼九爷身旁的柳蕴玉见状，心里忍不住就暗道不好。 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这两个家伙，只怕会为了青萝而闹出天大的事情来！ 但是，作为问题的关键，事情的焦点。 顾青萝因为没有以往的记忆，半分都感觉不到逐渐显露的危险。 相反的，因为这些人里，她认识的就只有叶言秋和楼九爷。 而这两个人里面，最能让她感觉到心底安定的，就是楼九爷了！ 所以！ 再次见到熟悉的人，脑子里回想着这些天她所经历的悲惨经过，一直强撑着不让自己显露半分怯弱的顾青萝，终于忍不住啜泣出声。 第907章 不会放开 她只感觉到自己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委屈，从叶言秋的身后站了起来，当真众人的面，一下子就蹿入到楼九爷的身前。 她红着一双眼睛，抬头看着他，语气里是无尽的依赖，“孩子，两个孩子可还好么？！他们都还好么？！” 楼九爷先是看了一眼厉玄琰，然后才重新看会顾青萝，说：“我已经派人回去瞧过了，和望、漱玉都很好，他们没有对孩子不利。” “这就好！这就好！”顾青萝长舒一口气，朝着楼九爷笑了笑。 然后！ 所有人都没想到，她竟然说完这句话之后，身子又往前移了移，像是终于卸下了对楼九爷的猜忌和怀疑一般，将头靠在了他的肩头之上。 “青萝？！” “青萝！！” 所有的人都惊呼出声。 “！！！” 而，一直都没有好脸色的厉玄琰，此时此刻，阴沉着的一张脸，甚至冷得可以叫天地都改色一般！ 他眼底的漩涡、怒火，仿佛叫天地都会赫然间从晴空万里变成雷霆万钧！！ 虽说顾青萝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认不出厉玄琰。 虽说顾青萝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楼九爷在照顾。 虽说一个人在经历了无尽的折磨和痛苦之后会下意识的依赖自己所熟悉的人！ 可是！！！ 可是，当厉玄琰亲眼瞧见顾青萝眼中流露出对另外一个男人的依赖之色，他只觉得他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所以！！ 不管这一切究竟有多么合情合理的解释，不管能为现在这样的事情找出多少的理由和原因！！ 他厉玄琰都无法容忍！！ 所以！！ “哒哒哒！” 厉玄琰登时就迈开自己修长而有力的大腿，一步接着一步，气势万千的就走到了顾青萝和楼九爷的身边。 然后！！ 猛地一拉！ 顾青萝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忽如其来的一道力气，将她的手膀子给抓住，再然后，仿佛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就像是一片漂浮的树叶一样，就被人给扯开来！ “啊，疼！疼啊！” 厉玄琰因为怒火，手上的力气很很重，再加上顾青萝本就被人又捆又绑的，身上到处都是伤。 这样狠然的力量，疼得顾青萝忍不住就倒吸一口凉气，整张小脸更是瞬间就变得一片惨白。 “小心啊！” 柳蕴玉作为母亲，这个时候，第一反应还是担心顾青萝的。 而楼九爷，则是瞬间就瞪直了眼睛，毫不示弱的也伸出手将青萝的另一个手膀子给拽住。 一时间。 两个男人，一人抓住一边。 剑拔弩张，气场全开。 谁都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楼九爷半眯着眼眸，冷冷的看向厉玄琰，毫不在意厉玄琰大周皇帝的身份，直接就说：“我竟不知道大周皇帝，居然有这样喜欢强人所难的喜好。” 这是在告诉厉玄琰，如今顾青萝已然没有了过去的记忆，她已然不喜欢你了，你又何必沉溺在过去的事情之中，还连带着叫青萝不舒服呢？！ 说罢，楼九爷将青萝的手腕抓紧，像是要将她给抓回去就再也不会将她给放开了一样。 第908章 替她担心 可是，楼九爷的话不仅没有让厉玄琰退开，反而，更是将厉玄琰心底的怒火给彻彻底底的激怒了！！ 厉玄琰沉了一口气，眼底的帝王霸道之气越发明显骇人！ 仿佛，下一瞬，他便会拟定诏书，派出千军万马将南疆那蛮荒偏远的小地方，瞬间碾到渣都不剩！ 厉玄琰手上的力气越发深重，将顾青萝的手臂越抓越紧，冷若冰刀一般的眸光，森然的就落在了楼九爷的身上，厉玄琰冷笑一声，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哼，朕也不知道，原来南疆的教主，也会做这样蒙骗他人的事情！难道，你就真以为，真相不会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么？！” “……” 楼九爷抿了抿唇，面色也是瞬间不好。 他知道，厉玄琰这话不过是在告诉他，等到顾青萝恢复了过去的记忆，他哪里还能像现如今这般陪在青萝的左右。 他不过是像个可怜的偷儿一样，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从别人那里偷了过来。 因为那东西不是自己的，所以，他还不能大张旗鼓的宣告天下，只能可怜的躲在自己的家中，偷偷摸摸的生怕被抓了去！ 楼九爷想着，脸色越发不好了起来！ 他们两个这般僵持着，最受伤的，还是被他们拽住的顾青萝。 他们两个都毁武功，一人拽住一边，手上的力气又中，没一会儿，柳蕴玉就瞧见顾青萝整个人竟活活的疼晕了过去！ “你们快给我松手！！” 柳蕴玉心疼自己的女儿，这两个人也真是的！这都什么时候了，才将人给救下来，就应该带回到安全舒服的地方，好好休养才是！！ 再有什么话，哪里就在这里说了！！ “秒玄，云锦，你们快过来搭把手！！”柳蕴玉吩咐着，就和他们好些人一起，先将顾青萝从博望峰给带了回去。 只不过…… 当他们一个个渐渐从博望峰离开的时候，厉玄琰和楼九爷两个人，还僵持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直视着对方。 仿佛，此时此刻他们若是谁先离开了，就是输了一样。 顾项明从博望峰下来，见楼九爷和厉玄琰他们两个没有跟上来，心里忍不住就有些担心说： “他们两个不会有事吧？” 柳蕴玉倒是不担心他们出事，“他们一个是大周皇帝，一个是枯灵派的教主，虽说为了咱们的女儿，他们两个肯定有得闹，但是，他们两个应该还是有分寸的。” 而且，说话的时候，柳蕴玉还莫名有一种，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自豪。 是啊。 她的女儿，她和顾项明的女儿，竟然能有天底下这样好的两个男人为她而争执，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当然还是会有一些说不出的高兴啦。 可是，顾项明却不这么认为。 “就是因为他们两个身份都大得不得了，我才替青萝担心呢！” 这历史上，多少女子背上了祸国的骂名。 如今，青萝一个人，就能引得大周皇帝，南疆教主为她这般争论不休，万一到时候真得惹出了天大的祸事，那往后的史书，还不知道会怎么议论青萝呢！ 第909章 依赖别人 但是，柳蕴玉却摇了摇头。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 他们在这世上活这一遭，本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糟心事了，天天小心，处处谨慎，也没见有多么自由欢喜。 若是还要因为后人的评价而束缚了自己的选择，那又又什么意义？ 不然，她也不会天高路远，不顾困难艰辛，也要想法子替顾项明解掉身上的毒素，让他能有机会和她想最普通的人一样生活在一起了。 柳蕴玉抬头望了望那边高高的山峰，楼九爷和厉玄琰两个人，就还在那儿僵持着。 柳蕴玉轻轻笑了笑，“他们两个在那儿也好，在旁的地方也好，不管怎么样，总归是要将这事给说清楚，弄明白的。” 而且…… 等着吧！ 等到青萝醒过来了，他们两个人还有得忙呢！ 还有，青萝这离魂症的毛病，还得想法子慢慢治好呢！ 等到治好了，事情总归是会有个结果的。 她这个做母亲的，只管让青萝自己做决定，她想要什么，她选择什么，她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 顾项明听到这番话，心里觉得有些道理吧，但好像又有些不对。 但，柳蕴玉说罢就已经进到屋子里同秒玄一起给青萝诊脉了，顾项明就是还想说什么，柳蕴玉也听不到了。 “哎……” 最后，顾项明也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 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数，他就是再操心，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的。 他也就只管好好将柳蕴玉和青萝照顾好就是了。 …… 虽然这些天劳心劳力又受惊吓，但秒玄的医术还是半点都没有拉下的。 回到院子里之后，秒玄给青萝一把脉，很快就让云锦去煎了药端过来，才两贴药下肚，顾青萝就从迷迷糊糊之间清醒了过来。 不过，人虽醒了，因为之前担惊受怕的，身体和精神都不大好。 再加上这屋子里忽然又多出了许多外人来，她更是觉得害怕，整日关在屋子里，一刻也不愿意见“外人”。 除了叶言秋、楼九爷还有自己的两个孩子以外，一个人也不见。 知道这个消息，厉玄琰一张脸冷得像是能杀人似的。 “她当真谁也不见？” 他语气阴沉极了，眼眸里更是压抑着熊熊的怒火。 陆子荣摇摇头，“是啊，就是我想去见见她，同她说说小时候的事情，让她放下心中的戒心，她也是不肯的。甚至……” 正如秒玄所说的，他们越是想要唤起她的回忆，她整个人就越发抗拒。 “……看来只有慢慢等了，她现在病着，实在不能硬来。”陆子荣继续说，眉眼间也是深深的凝重之色。 等？ 厉玄琰双手紧紧的攥紧，若是只叫他等，他不是不能等。 可是！ 最叫他从心里感到盛怒的是，她不记得他，却十分依赖那个什么楼九爷！ 想起这三个字，厉玄琰浑身上下都紧绷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即刻爆发出来一样。 他作为青萝的夫君，他怎么办忍受这样的事情！ 甚至，此时此刻！ 那个男人还亲自端了要进到她的房间里，一点一点的喂她吃药！ “砰！” 第910章 你听错了 厉玄琰狠厉的一拳重重的砸到了墙壁上。 带着满腔的怒火，瞬间就在墙壁上砸出了一道重重的痕迹！ 骇然的寒意，叫站在他身旁的陆子荣都忍不住浑身一僵。 不过…… 其实陆子荣能理解此时此刻厉玄琰的心情。 毕竟，当初他一心放在青萝身上的时候，也是这样，完全不能容忍旁的人同青萝这样亲近。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青萝名义上的兄长，而厉玄琰，如今却是青萝名正言顺的夫君。 还是历经了无数波折与风雨，好不容易才两情相悦的夫妻。 他是大周国的皇帝，是睥睨天下的霸主。 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又如何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对别人这样依赖与依靠。 可是…… 陆子荣长叹一口气，上前一步，拍了拍厉玄琰的肩膀，“再等等吧，等到她恢复记忆的那一天，万事就好了。” 但是，厉玄琰没有说话，更没有回答，只是冷着一张脸，叫人瞧着心底就忍不住担心和害怕…… 屋子里。 顾青萝正在喝药，这次遭受这样的灾祸，叫她心里是真的对楼九爷产生了无比的依赖之情。 过去的时候，她还会不停的告诫自己，她是不是不应该同楼九爷这样神秘莫测，又不知有着怎样背景的人过多来往。 但是。 她一想到那天在博望峰上，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心里的那种无助于害怕，叫她整个人都像是落入了满是厉鬼的地狱一般。 所以，当她刚刚好看到楼九爷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瞧见了混沌黑暗之中的太阳。 根本就来不及思考，她就本能想要靠近他。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现在。 屋子里的这些人，她大多数都不认识，又生怕会再一次发生被人绑走的事，所以，她几乎是要紧紧的看到楼九爷才会觉得心里安定。 喝下最后一口楼九爷喂到她嘴里的药，顾青萝正想说让人将和望、漱玉两个孩子给带过来瞧瞧。 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没说出来，她就忽然听到屋外面，传来一声重重的闷响声。 像是有着满心的不甘和悲伤。 那一声闷响声，狠狠的就撞在了她的心头上。 叫顾青萝整个人都觉得，她的心跳像是忽然间凝滞了一般，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是谁？”她忍不住喃喃的问出口。 楼九爷想也不用想也知道，除了厉玄琰，便再没有任何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眼眸微微一低，瞧着眼前对他十分依恋的青萝，鬼使神差的就说：“没有什么人，怕是你听错了。” 顾青萝眉头微微一蹙，是她听错了么？ 竖起耳朵再认真听了听，又没有半分的声响，或许当真是她听错了吧。 顾青萝朝楼九爷笑了笑，语气难得轻松了下来，“你看我，被这么下一次，居然还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了，说出去真叫人发笑。” 楼九爷眼神微微有些复杂，只是将药碗搁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再照顾她躺好。 第911章 出去 “你先好好休息吧，秒玄说了，你吃完药之后，得精神养好些了，再让两个孩子过来瞧你。不然，他们两个闹腾个没完，怕影响你的身子。” 楼九爷柔声说着，还替顾青萝将被子给掖好。 动作看上去柔和极了。 顾青萝听着他说的这些话，心里觉得暖暖的，他总是能替她将事情想得这样周到和周全。 “谢谢你啊。” 困意渐渐袭来，她眼睛迷糊着，说话的声音也听上去软软糯糯的，很是好听，“谢谢你一直这样照顾我啊。” 说罢，药劲儿就上来了，顾青萝眼睛一点点的阖上，就睡了过去。 所以，她没有看到，当她迷迷糊糊将这句话说完之后，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一双眼眸里泛着怎样的精光。 楼九爷面容上带着浓厚的宠溺之色，一点点的弯下身子，靠近了她的面颊。 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往上挪了几分，轻轻的，动作缓和到顶点的，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一下。 女人头发丝里透出的香气，霎时间就钻入了男人的鼻子里。 楼九爷贪恋的想要多停留一刻。 然而—— “出来！” 厉玄琰带着绝对威胁的声音，低沉的在楼九爷的身后响起。 若不是怕惊扰了青萝睡觉，厉玄琰只怕会忍不住直接冲上去一个拳头就将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给彻底打趴下！ 转过身，楼九爷就瞧见了厉玄琰凝重到极点的面容。 楼九爷轻轻勾唇笑了笑，有一种莫名的挑衅之感。 对于青萝，他们两个之间早已心照不宣。 他们谁都想将她给彻底拥有。 所以，楼九爷也不掩饰什么，只再一次确认青萝睡着了，没有被这个无礼的男人给打扰到，甚至还想再一次替她将被子给盖好。 但是。 厉玄琰浑身上下透露出的怒意，已经无法容忍了。 眼瞧着楼九爷的手就要再一次碰到顾青萝，厉玄琰直接眼眸一凝，直接提神运气，重重的一掌就直接朝楼九爷给拍了过去！ 但是，即便厉玄琰的掌风又快又狠，他也控制好了自己的力道，当掌风快准狠的砸到楼九爷的手背上时。 猛然的力量，瞬间像烟火一般炸开，四散开来的余力，落在顾青萝脸上的时候，已然减缓到，像是清风拂耳一样。 顾青萝嘤咛一声，转了身，像是半根本没有觉察到一屋子已经快要爆炸的气氛。 厉玄琰一双眼睛死死的落在楼九爷的身上，“出去，别让我说第二次。也更别觉得，你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的同青萝亲近。” ！ 该死！ 厉玄琰将将“亲近”两个字一说出来，更觉得自己心底的怒火就快要忍不住了。 他不知道若是楼九爷再出现在顾青萝的身边，他会做出多么疯狂而骇人的举动！ “呵……” 楼九爷又轻轻笑了笑，像是狡猾的狐狸一样。 “那就走吧……” 说罢，翩然的就从屋子里走了出去，厉玄琰停在原地，深深的看了青萝好几眼，然后才也跟着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第912章 给她治病 很快，两个各怀心事的男人就站在了院子里。 楼九爷身子歪歪斜斜的靠在一棵大树之下，目光狡黠的看着厉玄琰。 而厉玄琰则直直的站在太阳底下，华贵衣衫上用金线绣出的蛟龙，张牙舞爪，仿佛要从衣服上冲破出来一样。 他们两个就这样，一个在暗处，一个在明处。 明明没有谁开口，明明没有谁说话，但就是有一股说不出的危险气息，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的萦绕。 很快，就有屋里的小厮察觉了他们两个的异样，飞快的就将柳蕴玉他们几个给找了过来。 “两位爷站在院子里，瞧这样子，怕是要打起来了！”小厮很担心。 顾项明一听这话，立马就赶了过来，果然就看到了两个人之间明显的不满之气。 “真是的！青萝都还没有好，他们两个就要闹起来了？！这不是添乱么！”顾项明说着，有些着急的就想要上前将他们两个人给拉开。 但是，柳蕴玉却将她给抓住了，“我之前说了什么？不管怎么说，为了青萝也好，为了他们自己也好，他们都必须得将事情给说清楚。” 就算顾项明今天把他们两个拉开了，可是，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啊！ 青萝的病究竟要不要治好，治好之后意味着什么，他们两个人都必须得说清楚！ 总不能，他们所有人都这样浑浑噩噩的在这山谷里待着吧？ 再说了，就算为了青萝，他也好，柳蕴玉也好，云锦、叶言秋都能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的就在这里陪着青萝和两个孩子。 可是，青萝、楼九爷、厉玄琰，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始终是要理清楚的啊！ 这可不是不管它，一直拖下去就能有答案的啊。 柳蕴玉又说：“我知道，你是担心因为他们之间的纠葛，会影响到大周同南疆之间的关系，可是……” 柳蕴玉沉了一口气，他们三个一开始选择变成这样纠缠不清的时候，大周同南疆之间就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那样的关系了。 很多事情，一旦发生了，就是再担心，也不能改变。 还不如就像他们两个这样，约在一起，将事情都说清楚了，才最好。 “我……”顾项明望着楼九爷和厉玄琰两个人眼底波涛翻涌的目光，最后只能长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那咱们就在这儿远远看着吧。” 若是他们两个真的打了起来，也好上前将人给拉开。 柳蕴玉抿着唇，点了点头。 那边…… 两个人已经不知道对峙了有多久。 仿佛连天边的太阳都往下掉了许多。 终于，厉玄琰开了口，“我要给她治病。” 语气决绝至极，根本没有要听旁人意见的意思，就是断然一定要这样做一样。 他再不能等了！ 看着青萝同这个男人越来越亲近，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被撕成碎片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让青萝恢复记忆。 厉玄琰确定，只要青萝恢复了记忆，就一定不会再跟眼前这个男人有半分的瓜葛！ 可是！ 第913章 争抢不休 楼九爷却“呵呵”的笑了两声，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眼角往上一勾，有一种说不出的嘲讽之意，“你说要就要了？若是我不答应呢？” 他好不容易才能像现在这样，真真正正的，什么也不用担心的，在她的身边陪伴着。 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期待着这天，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允许任何人，来破坏他如今的美好！ 即便是厉玄琰！ 即便是整个大周！ 甚至，是整个天下都不许他这样，他都不会管！ 他只要她！ 想着，楼九爷一双手死死的攥紧成拳，像是厉玄琰再说上一句，他便立马会爆发出来似的！ 危险而冰冷的气息，从阴暗处疯速将整个院落给笼罩住，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张着一口毒牙，猛然就蹿向厉玄琰，狠狠的就朝他的脖子给咬了过去。 然！ 厉玄琰却纹丝不动，根本不把楼九爷身上的寒意给放在眼中。 他目光沉稳到极点，再一次决绝而霸气的开口：“我说了，我要给青萝治病。你答应不答应，与我何干？” 他要做什么，他要什么！ 向来都是他说了算！ 什么时候轮到旁人说三道四了？！ 赫然间，霸气而压迫的气息，注入到他衣服上的那只蛟龙里。 下一瞬，那只蛟龙，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在浓云之间翻滚飞舞，然后，瞪着一双怒然的眼珠，俯冲下来，狠狠的就与那只阴冷的毒蛇纠缠在了一起。 一时间！ 风云变色，大地都随之颤抖。 两个男人之间绝对的霸气，像是要将这小小的院落给碾平了一样！ 顾项明站在旁边瞧着，心里跟打鼓似的，“怎么办？！他们两个怕是要打起来了！” 他得冲上去，把他们两个给拉开才行啊！ “等等！” 但是，柳蕴玉再一次将他给狠抓回来，“他们两个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什么都摊到明面上了，现在打断了，那往后他们又得再从头说一次。” 还不如就让这两个人，直接将一切都说清楚了。 痛痛快快！ 明明白白！ 别整日像个小姑娘似的，为了一件事情，东想西想半天，就是想不明白。 “可是！” 顾项明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他从小是在首辅府长大的，他的父亲，青萝的爷爷，是大周的首辅大臣，一辈子都将大周的利益放在首位。 顾项明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自然也是会不由自主的为大周担心。 厉玄琰是大周的皇帝，无论如何，他都是得先保护厉玄琰的安危的！ “不用你担心！”柳蕴玉忍不住扶额。 她年轻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他像个小老头似的，磨叽得厉害！ “厉玄琰他多的是人保护，哪里需要你来操这份心？！ 你就跟我一起在这儿好好看着！看看清楚，他们两个，到底会是谁将来陪着咱们的宝贝女儿走过一生！”柳蕴玉倒是不操心。 毕竟，若是谁家的女儿能有这么两个人中龙凤争抢不休，肯定会比柳蕴玉更高兴吧？ 第914章 给她治病！ “你就好好看着吧！” 柳蕴玉一把将顾项明给拉了回来，不嫌事儿大的就继续看了下去。 仿佛在瞧大街小巷里，路边小姑娘吵架的戏码一样。 根本就不像顾项明那样觉得问题严重。 而那边。 楼九爷听到厉玄琰那霸气到顶点的话，嘲讽的又笑了出来：“你说治就治？厉玄琰，你有没有想过，青萝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变成这样的？” 虽然，他很不想提起这件事，但是，楼九爷其实知道，若不是当初厉玄琰伤透了她的心，为了那什么狗屁的安定安稳，甚至还发话不许任何人来找她！ 青萝是万万不会悲痛欲绝到如今的地步的！ 她那样将他给放在心上，可他呢？一次次伤害她，叫她甚至都会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愚蠢得可笑！ 他现在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大义凛然的告诉他，说要将青萝的病给治好？ 难不成，厉玄琰他就想着，将青萝给治好之后，再将她带回那个重重宫墙环绕，压抑得叫人都快要透不过气来的地方么？！ 她现在在琼州无忧无虑的陪着两个孩子长大，没有其他纷扰的事情，没有其他糟心的事情，难道不好么？！ “你想要治好她，不过就是想要满足你自己的自私罢了。”楼九爷说到最后，声音都凉到了极致，“你从一开始，就将很多事情放在她之上，你真以为你是全心全意为她好么？” 不，不是的。 他只是喜欢这种能够将一个人困在自己身边的感觉罢了。 “你真的觉得你是为了她好么？”楼九爷再次发问。 他的每一个字，都狠狠的扎进厉玄琰的心中。 尤其是当最后，楼九爷说出他不过一向都是自私自利的人罢了，那一刻，他死死的将双手紧了又紧。 很想反驳一句不是这样的，可是，他好像又没有底气说出来。 楼九爷又笑了，继续说：“你不说话，是因为你自己也觉得我没说错吧。你若是真的为了青萝着想，你就不会连问都不问她一句，就说要替她治病了。” 而且。 明明秒玄都说过，如今，青萝很抗拒治病这回事，别说是真的要治了，就是让柳蕴玉、顾项明他们这些青萝本应该最信任的人，多多出现在她的面前，她都害怕难受，头疼得快要炸掉！ 而厉玄琰这个男人，却根本就不顾这所有的一切，固执己见的，就想要治好她。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他自己。 楼九爷毫不客气的将一切都说到了明处，然后，他一步步走到厉玄琰的面前，面对面的看着他，眼睛逼视着开口说： “所以，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答应的。” 说罢，楼九爷便从厉玄琰的身边绕开，抬脚就往屋子里去。 然而…… 就当楼九爷快到进到屋子里的时候，背后忽然间，又传来了厉玄琰的声音： “我要给她治病！” 还是那样坚决，还是那样几乎决绝！ 楼九爷猛然转身，“你？！” 厉玄琰厉然开口：“我还是要给她治病！” 第915章 打起来了 就算他们要说他自私自利也好，说他没心没肺也好！ 甚至，用天底下最不堪的词语来形容他都好！ 他，厉玄琰，就算铁了心要让青萝记起一切！ 他，就是被所有人都诋毁，他也都要让他的青萝，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不管付出什么，不管要面对什么！ 他都下定了决心！ “你！” 楼九爷见他实在是不知好歹，为了自己，不顾青萝愿意不愿意，猛的一下，楼九爷直接动手狠狠一把将厉玄琰的领子给紧紧揪住！ “你还说不是为了你自己？！” “是又怎么样？！” “砰”的一下。 厉玄琰反转身体，反而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楼九爷给一下推倒了坚硬、冰冷的墙壁之上！ 男人与男人之间凶猛狠烈的撞击，叫整个屋子都仿佛跟着抖了抖。 这道响声，像是闷雷一般，在空气中炸开。 本来还在睡梦中的顾青萝，听到这声音，不由的就醒了过来。 她撑起自己的身子，望向窗边，喃喃一声：“怎么了？” 屋外。 两个男人丝毫不知道，他们最在意的人已经醒了。 只听得楼九爷大喝一声：“你找死！！” 心里压抑许久的怒火也猛然涌了出来。 既然厉玄琰都动起手来，那他还跟他客气什么？！ 眼眸一厉，楼九爷立马就使出招式，又快又狠的直击厉玄琰身上的处处要害。 楼九爷本就是身经百战的人，又通晓毒术、蛊术，可以说是招招狠辣。 而厉玄琰，作为帝王，他或许确实有一声的本事，但，却少有同人真真切切硬碰硬的机会。 所以，即便一开始的时候厉玄琰还能通楼九爷过上几招，等到时间越拖越久之后，楼九爷层出不穷的招式和花样，就将厉玄琰给压住一头。 本来厉玄琰心里就因为楼九爷乘人不备，和青萝这样亲密而不满到了极点。 如今，作为万人之上的皇帝又这样被人给生生压住一头，根本就占据不了上风。 强大的自尊心和无尽的荣辱感，让厉玄琰几乎是要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给眼前这个可恶的男人一个教训！ 所以！ 厉玄琰的出招开始变得不根据招式，也不根据章法，就是最为原始的力量抗衡！ 柳蕴玉见到他们两个真的打了起来，还是一点也不觉得慌乱。 反而，就差没有让人给她端个小板凳，再上一碟瓜子磕着边吃边看了。 这样两个大美男为了自己的女儿这样大打出手，想想，她自己都有些羡慕呢！ 她年轻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你快别说这些糊涂话了！”顾项明简直要被柳蕴玉这不嫌事大的样子给气晕过去了。 眼瞧着厉玄琰一点点落了下风，根本就不是楼九爷的对手，顾项明生怕他出事，回到京城之后，他还要怎么跟自己的老爹交代？！ 不行！ 顾项明管不得什么，青萝究竟还怕他不怕他了，直接转过身，立马就朝着青萝的屋子里跑了过去。 一边跑着还一边喊说：“青萝！青萝！” 第916章 我不想去 屋子里面，前面听到了声响，顾青萝就已经起来了，才刚刚穿好衣服，就听见有人在叫她。 顾项明直接冲进来，见到她站着，也来不及解释了，直接就上来抓她的手腕，想要领着她去让那两个人给分开。 他们两个，一个是大周皇帝，一个是南疆教主。 他们其他人估计谁的话，他们都是不会听的。 也就只有青萝，才有这个本事，能够叫他们两住手了吧！ 然而，虽然楼九爷也根顾青萝说过，顾项明是她的亲生父亲，但是，她心里对陌生人的害怕，依旧没有减缓的迹象。 所以，当顾项明忽然抓她，她整个人都跟着一颤，脸色霎时间就白了，身体忍不住就僵直住了。 “我……我……你，你放开我。”顾青萝颤颤巍巍的开口。 顾项明闻言也是一怔，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神很是复杂，“你还是怕么？” 虽说，他没有在她成长的时候陪伴着她，但是，听着柳蕴玉和秒玄说过，原来的青萝聪明、自信、大方，遇事绝不畏惧。 现在，竟因为失魂症这么一个事情，变得这般畏畏缩缩，就连完全对她没有恶意的人也会感到害怕。 真是让他心里都忍不住觉得为之而难过。 所以，其实顾项明很能理解厉玄琰的心情，原来那样灿烂的一个人，变得这般小心害怕…… 可是，顾项明抬眼，见到顾青萝两只眼睛里，不由自主的恐惧之色，心头如压了一块千斤巨石一般，便是长叹一口气，都依旧觉得这心里很不是滋味。 顾项明将顾青萝的手给放开。 然后，他就看见顾青萝紧张的脸色和缓了不少。 顾项明忍不住在心底摇了摇头，哎，看样子，想要将青萝的病给治好，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往后退开一步，不想给她压迫感。 他看向她的眼睛用和缓的声音说：“楼九爷和厉玄琰因为你的事情打起来了。他们两个人的脾气，我们谁也劝不住，只能来找你。” 听到楼九爷和人打起来，顾青萝心里先是一紧，说不出的就是担心。 但，当她再听到“厉玄琰”这三个字的时候，心中的担心立马就被另外一股，十分抗拒的情感给占据住了。 楼九爷也和她说过，厉玄琰是她过去的夫君。 正如原来叶言秋所说的那样，她是大周的皇后娘娘，而厉玄琰是大周的皇上。他们两个，本是一对夫妻的。 可是，顾青萝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对厉玄琰有妻子的感觉，反而，像是本能的害怕一样，她连忙就摇了摇头，“我不想去。” “不想去？”顾项明不明白，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哪里是她想不想去的问题？ “你若是不去，你就瞧着他们两个打得昏天黑地，你死我活？！” 顾项明有些失望的看着她，终于，他作为父亲，认真的告诉她：“青萝，或许你确实是因为一些原因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但是，你不记得，却不代表那些事情是不存在的。” 第917章 咱们走吧 “正如你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是因为有了我，有了你的母亲，你如今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所以，不管你记得不记得，这都是既定的事实。 同样的，你和厉玄琰过去的那些事情，即便你有意也好、无疑也罢，总是回避它，但它就是在哪儿。 我能理解你如今不想将所有事情都接受的心情，但是，你也不能完全放任不管因为你而产生的这些纠葛。” 顾项明说得情真意切，每一个字，都是从他内心深处说出来的。 他是个父亲，是个打从心底里疼爱顾青萝的父亲。 不管她往后会不会恢复记忆都好，他都不希望因为她如今的片刻“胆怯”，而成为会让她往后后悔不迭的事情。 “我不是要你去承诺什么，更不是要你去做出什么选择，只是想让你去把那两个因为你而起了争执的人给分开。我觉得我这个要求和建议，并不算特别过分。” 顾项明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紧紧的盯着顾青萝的一双眼睛。 他的每一分情绪，每一分爱意，都毫无保留的传达到了顾青萝那里。 这样的盛情厚意，这样的字字关切，这样的来自长辈无条件的关爱与考虑，豁然间，叫她仿佛觉得好像没有那么怕了。 因为。 她感觉到，好像她内心深处很喜欢，也很享受这样的情感。 所以，或许她的双手还忍不住因为害怕而紧紧抓牢，但是，在顾项明的教诲之下，她郑重而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那我就去看看吧。” “好！” 听到她的这句话，顾项明不知为何，忽然间觉得心头一阵酸软，眼眶里也忍不住像是氤氲出了一层水汽似的。 原来，陪伴自己的孩子长大，看着她一天天变得懂事，瞧着她一点点明白事理，是一件多么让人感到幸福的事情。 过去，他错过了很多时间和机会。 如今，他好不容易能够再陪伴在他自己的孩子身边，他真的很珍惜这样的机会。 “好了，”顾项明转过身，用手轻轻将眼角没有掉落出来的泪滴擦掉，然后，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莫名的喑哑：“好了好了，咱们别耽搁时间了，他们两还等着你呢！” 顾项明说罢，抬脚就走了出去。 然而，后面的顾青萝却并没有跟上去的意思。 她有些微微愣怔的待在原地，心里想着刚刚在顾项明眼睛里看到的那一滴泪珠，还有他忍不住就泛红的鼻子。 她心里莫名有些复杂。 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顾项明会因为她改变了主意而落泪。 但是，等她再细细的想一想，似乎又有一些明白，不过，却并不是特别的明白。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顾项明见她没有跟上来，立马就关切的开口。 顾青萝看到他眼底那紧张和在意的神色，心底里微微一动，脸上竟破天荒的第一次冲着顾项明笑了笑。 “没事儿，咱们走吧！” 说罢，她大步就跟了上去。 第918章 脖子血红 不同于过去，能躲就躲，顾青萝甚至还走到了顾项明身旁很近的地方。 虽然，还是没有真正的很亲密。 但，青萝的这些改变，还是让顾项明发自内心的觉得很宽慰。 也认真点了点头，“哎！咱们走吧！” 等到他们两个到了院子里的时候，楼九爷和厉玄琰两个还打得不可开交。 不是一会儿这个家伙揍了另一个人的脸，就是另一个人狠狠踹了那个人一脚。 而且，或许是厉玄琰那股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蛮横劲儿感染了楼九爷，顾项明这么离开的功夫，两个人都将所有的招式、功法全都忘得干干净净的。 只剩下了最简单干脆的赤身肉搏。 所以，很快两个人的脸上都挂了彩，当然了，还是数厉玄琰脸上的伤更多一些。 顾项明见状，赶紧就领着青萝往前面走了好几步：“你们两个别打了！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青萝着想，可现如今，秒玄都说了，她最需要的是安静休养，你们这样又拆房子，又掀瓦顶的，哪里是为了青萝？！ 不过就是，借着这个由头，给自己出气罢了！” 被顾项明拆穿了心思，两个人更是打得难舍难分起来。 厉玄琰说：“你走开！别管我，今天我定要好好教训这个臭小子！” 楼九爷也不甘示弱：“哼，究竟是谁教训谁，还不一定呢！”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更是打得飞起。 顾项明见状，只好转过头，对青萝说：“还是你想个法子吧！” 顾青萝抿了抿唇。 她看着他们两个打成这样，她心里也很无奈。 尤其是，她本来以为自己心里会更加担心楼九爷的，毕竟，当时在博望峰上，她见到他来救她的时候，真的是全副身心都觉得有了依靠。 但是，现在，当她亲眼瞧见厉玄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甚至，连他脖子上都被打得有了血红的痕迹。 脖子…… 血红…… 顾青萝只觉得脑子里，似乎闪过什么画面。 “……我，我不介意……把你的……把你的……脖子插成……蜂窝……蜂窝……” 断断续续的声音，闪烁的画面，突然就在她的面前浮现出来。 剧烈的疼痛感，在脑子里面炸开。 “啊啊啊啊！” 顾青萝被那疼痛折磨得忍不住大叫出声，双手死死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想要让那疼痛的感觉得到缓解。 可是！ 不管她怎么抓自己的脑袋，那痛苦，却没有半分要减弱的迹象。 甚至！ “我不介意把你的……脖子插成蜂窝……” “厉玄琰……厉玄琰……我不介意……” 耳旁的声音似乎还变得越来越大。 顾青萝的惨叫声，叫所有人都怔住了。 柳蕴玉一下子就飞身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拿出一块帕子，塞到了她的嘴里，生怕她因为痛苦浑身若是抽筋咬到了舌头那就不好了！ “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帮忙啊！！”柳蕴玉抱着青萝，都能感觉到她身体里的每一分痛苦。 第919章 命不久矣 “青萝！” “青萝！” 他们两个一听，也是立马就赶了过来。 然而，就算是眼瞧着青萝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他们两个之间的较劲还是没有停下。 楼九爷先是想伸手将青萝给扶着，但是，厉玄琰瞧见了哪里会肯。 自然就伸手将楼九爷的手给一挡，之间往前一步，就想要从柳蕴玉的怀中将青萝给抱过来。 虽说这么两个如谪仙一般的人儿为了自己的女儿争斗成这样，柳蕴玉心里其实还是隐隐是高兴的。 但是，高兴归高兴，她却并不想瞧着自己的女儿都难受成这样了，他们两个还跟小孩子争抢吃食似的，吵个没完。 于是，柳蕴玉忍不住就抬头将两个男人一瞪，摆出长辈的架子，就说：“什么时候了！还吵吵嚷嚷的！青萝头疼成这样，说不定就是被你们两个给闹出来的！” “我！”厉玄琰哑然。 楼九爷也面色不好，拿眼珠子瞥了厉玄琰一眼就说：“是他先惹事的。” 若不是他非要吵着嚷着，必须给青萝治病，不治病他就这般不依不饶的，青萝怎么会被吓到？ 更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吓晕过去！ “给青萝治病又有何错？！”厉玄琰火气也蹭地一下又冒了出来。 “好了！” 柳蕴玉算是看出来了，他们两个之间怕是吵上个十年八年都吵不出个结果来，“这人都疼晕过去了，你们去把秒玄叫过来，让他好好给青萝看看！” “你去。” “你去。” 两个男人赌气似的，谁都不愿意离开。 毕竟，若是能现在留下来，就能帮着柳蕴玉一起，把青萝给抱回屋子里去。 尤其是对于厉玄琰来说，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同青萝有过亲密的接触了。 青萝醒着的时候，总会因为担心受怕，而不愿意他的靠近。 如今，她晕死过去，他真的很想再像往日一样，好好的将她给抱在怀里，感受着她温热的气息在自己的怀中。 这样的感觉，他实在是太久太久都没有感受到了。 “你们都去！”柳蕴玉看出了厉玄琰的心思，又摇了摇头，“这里自有我和明哥照顾，也还有院子里的下人可以搭把手，你们两个去把秒玄找来之后，都给我好好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好好反省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你们就别再过来打扰青萝了！” 柳蕴玉毕竟是长辈，又是青萝的亲身母亲。 她的话，在他们两个人听来，还是有些分量的。 虽然是有些不情不愿的，可是，没办法，为了不叫柳蕴玉不满意，影响到往后他们在青萝面前的影响，他们两个只得憋着一股子气，讪讪的就走远了。 顾项明见着他们当真安静下来，走开了，心里觉得实在是神奇：“你怎么这么有法子，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 早知道他们两个会听柳蕴玉的话，他又何必因为担心而跑过去把青萝丫头给叫过来？ 若不是把青萝丫头给叫来，她被他们两个人打闹的样子给吓得不轻，这才晕过去的。 柳蕴玉白了他一眼，“我还要怎么跟你说？”从他们两个人闹起来，她的脸上就始终没有露出过一丝的担心害怕。 明明就是他在这儿咋咋呼呼的怕个不行。 不过，青萝见到这两个人这样因为自己而起争执，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亲眼瞧见了，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才会把事情给放在心上，知道这件事不管早也好，晚也好，都必须得说清楚一个结果才行。 “行了，别愣着了，孩子难受得紧，你快过来帮帮我。”柳蕴玉说着就朝顾项明招了招手。 顾项明也不再迟疑了，点点头，就上前一步，和柳蕴玉一起将青萝给重新抬回了屋子里。 很快，秒玄和云锦就过来了。 而厉玄琰和楼九爷还当真听了柳蕴玉的话，谁都没有过来打扰。 虽然他们心里都担心极了，但，最多最多也就是在隔了好几道门的外面，静静的等着。 “妙玄，你快过来瞧瞧，青萝丫头整个人都在发抖，额头上也都是冷汗，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背，凉得吓人，你快看看到底是怎么了！”柳蕴玉将秒玄给拉了过来。 秒玄一听这些症状，全都是厉害到极点的症状。 若是放在平常人的身上，出现了这样的症状，那都是命不久矣的象征。 “什么？！” “命不久矣？！秒玄，你可别吓我！” 柳蕴玉面色一白，她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闺女，好不容易才一家团聚，好不容易才将南疆的那些人给打发走了，甚至还除掉了风长老，让南疆的势力受到重创，没个十年八年的，绝没有办法恢复。 正正好就是他们能够一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过日子的时机。 怎么，怎么就，怎么就命不久矣了？！ 再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柳蕴玉，听到这几个字，也忍不住一下子就掉下了眼泪。 平日里多么要强的一个人，现在就有多么的无助。 顾项明知道她心里的滋味，上前将她给紧紧抱住，再看向秒玄，认真问说：“秒玄，你确定么？当真就没得救了？” 秒玄的手都在发抖，他也不是要刻意吓唬谁。 实在是柳蕴玉说出来的这些症状，确确实实是命归之兆啊！ 云锦站在旁边，整张脸也崩的紧紧的，也是被这个消息给吓得不轻。 不过…… 云锦想了想，又想了想，深吸了好几口气，才伸手将秒玄的衣袖拽了拽，说：“师傅，要不，咱们再好好的给青萝检查一下，再多把把脉，多观察一下，说不定……说不定……事情还能有转圜的余地呢？” 云锦说到后面，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 其实，她也知道，凭师傅的医术，他若是下了什么诊断，从来都是错不了了。 可是！ 她不愿意相信啊。 屋子里浓重的伤心氛围，还有柳蕴玉忍不住的哭诉声，传到了屋子外面。 两个如同门神一般站着的厉玄琰和楼九爷听到了，心里都是猛地咯噔一下。 两个人几乎同一时间转过头，看向对方的眼睛，目光相接的那一刹那，他们都知道，他们心里面都生出了同样的担心！ 然后！ 两个人立马拔腿就往屋子里面跑。 “砰砰”两声。 他们一人撞开了半扇门板，脸上都是不可思议的震惊。 尤其是在瞧见柳蕴玉那一脸的伤心绝望之色，厉玄琰更是直接几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像是失去了心神一样，一把将柳蕴玉的手腕给牢牢抓住： “怎么了？你不是说会照顾好青萝的么？！你不是说有你和顾项明让我放心的么？你现在这是什么表情？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项明怕他伤到柳蕴玉，连忙想将他的手给挡开，“皇上，你冷静一点，虽然秒玄说青萝的情况很危险，但是这也不一定就是完完全全没有救了。你先别着急啊！” “别着急？！” 厉玄琰疯了似的一把将顾项明的手给打开，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顾青萝的床前，死死的就抓住了她的衣领，拼命的摇了起来： “你起来！你给我起来！你还没告诉两个孩子我是他们的父亲，你还没亲自告诉我两个孩子的名字！你甚至，都还没有认认真真的再见见我！ 顾青萝！你给我起来！顾青萝！我命令你，朕以天子的身份命令你，你给我起来！” 厉玄琰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全面爆发了出来。 他像是一只困兽，被囚禁在笼子里，不能挣脱。 但是，他最心爱的人，却又再囚笼的外面，正经历着人生最痛苦的挣扎。 他出不来，可他却想出来。 所以。 他发了疯。 他入了魔。 他已经没有了所有的理智！ 他只想要让那个曾经对着他浅浅笑着的青萝，重新站在他的面前，再瞧着他笑一次！ “你疯了！你放手！你这样会弄伤了她的！”楼九爷没想到，他居然能在厉玄琰的身上见到这般几乎癫狂的模样。 作为帝王，他向来都是冷漠淡然的。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影响他一分一毫。 而如今，因为青萝，他竟然能变成这样！ 可是，厉玄琰现在又怎么能听得进去呢，他甚至觉得这一屋子的人，都是挡在他和青萝之间的障碍物！ 是他们要将她从他的身边带走的！ 所以，不管楼九爷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一直一动不动的，紧紧将青萝给拽住，都没有注意到，因为他过于粗鲁的动作，一下子就将青萝的手腕给拧红了一大片。 柳蕴玉看在眼里，虽然也为厉玄琰感到心疼，知道他的不容易，可是，他也不能这样伤害了她的女儿啊。 所以！ 趁着厉玄琰发疯的档口，柳蕴玉快速走到了他的身后，朝着他的脖子，狠狠的就是一个手刀劈了下去！ 然后！ 只听得“唔”的一声闷响。 厉玄琰就失去了神智，整个人往地上一趟，就晕死了过去。 “你你你？” 顾项明不可思议的看着柳蕴玉，“你怎么？” 第920章 有了转机 “你怎么能……”这样损伤龙体呢？ 顾项明到底是大臣出身，对于皇家、对于天子，他内心了向来都是敬重的。 可是。 “我怎么不能？”柳蕴玉脸上又是伤心又是闹心，“云锦都说了让秒玄再认认真真的看一看，这看都还没看呢，他就在这儿闹上了，不是耽搁了秒玄给青萝诊脉么！” 柳蕴玉自己心里也是不愿意相信青萝真的就命不久矣了。 她心里，只想同自己的宝贝女儿相处得越久越好！ 所以。 “你们几个过来。”柳蕴玉招招手，让守在门口的几个小厮将厉玄琰抬回他自己的房间里去，别在这儿挡着，又吵又闹的，实在是叫人心烦意乱的。 “是。” 小厮们赶紧过来，将人给抬走了，屋子里才又恢复了一片镇定。 “呼。” 秒玄长舒一口气，看了柳蕴玉一眼，就说：“还好有你在。”不然，厉玄琰这么闹着，他是当真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秒玄也不多说废话，如今时间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关系着青萝的生命安全。 秒玄让云锦陪着他一起，两个人，一人把着一只手，谁都没有多说话，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个人又交换位置，认真感受着另外一只手的脉搏与跳动。 整个过程中，柳蕴玉和顾项明的眼睛始终都落在青萝的身上。 他们两个没有注意到，云锦和秒玄再为青萝诊脉的过程中，楼九爷的脸色一直都是微微紧绷着的。 他眉头紧锁，抿着唇，虽也瞧着青萝，虽然也神色担忧。 可除了担忧之外，他的一双眼睛里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就在这个时候。 秒玄和云锦都把完了脉，秒玄原本紧紧蹙在一起的眉头，渐渐的散开不少，看向云锦，也见到云锦的眼睛里似乎闪耀着什么光芒。 然后，秒玄就问她说：“你摸清楚了？可感觉到了？” 云锦郑重万分的点了点头，说：“师傅，我感觉到了，而且，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应该是和师傅摸到的脉象是一样的。” 柳蕴玉和顾项明心都揪紧了，听得他们师徒二人跟打哑谜似的，不由就更是紧张了起来。 “什么感觉到没有？感觉到什么？！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握啊，青萝到底有没有救啊！你们倒是说啊！” 秒玄朝柳蕴玉缓了缓手，“圣女，你别担心了。我和云锦都给青萝诊过脉了，她没有事。” “没事？”柳蕴玉觉得不可思议，刚刚秒玄还说青萝命不久矣吓了她好大一跳，怎么这才过了多久的功夫，就说青萝没事了？ 柳蕴玉甚至不由得怀疑起来，“秒玄，你可千万千万不要糊弄我啊，你不能说为了让我不要担心，就故意说好听的话来诓骗我啊。” “圣女，是真的！”秒玄目光坚定的看向柳蕴玉，“青萝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自然是不会害她的啊。” “那，那为何……”柳蕴玉还是不明白。 秒玄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别说柳蕴玉不明白了，其实就是他自己也是刚刚才想明白了的。 没错，方才柳蕴玉所说的青萝那些症状，确实都是非常要命的。 抽筋、冒冷汗，浑身发冷，四肢颤抖不止，再加上头疼欲裂，不管是哪位大夫瞧着，都是实打实的祸事！ 可是！ 刚刚，秒玄却在青萝混乱不堪的脉象之中，还摸到了一丝浅浅的生机。 这种生机之象，就是他曾经告诉过云锦的那种，在人身体里面，支撑着一个人恢复健康的力量。 而且更为奇妙的是，这股生机不仅仅是她身体里面的，还在青萝的脑子里，似乎也有一股这样的力量。 “秒玄你说简单点，什么生机不生机的，太玄乎了，我听不懂。”柳蕴玉就是意难忘这些词语又繁琐又费脑子，才没有去学医术的。 在她看来，甚至千奇百怪的蛊虫，都要比医术来得简单直接。 但是，顾项明却隐隐听出了秒玄话里的精妙之所在，微微低着头，像是思忖着什么似的。 同样听明白了的，是楼九爷。 他虽一言不发，始终都静静的站在旁边。 但是，他本就复杂的神色变得更加的复杂起来。 像是有什么事情，重重的压在了他的心上，叫他都要快喘不过气来了似的。 甚至，他的复杂的神色又落在了青萝的身上，眼底里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拒绝之色，像是他并不想听到秒玄把他的话说出来一样。 而那边，云锦却已经高兴的开了口：“你们放心吧！青萝虽然瞧着是情况吓人，但是，这都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云锦脸上的笑更加灿烂了几分，“我和师傅若是没有感觉错的话，青萝的失魂症也有了缓解的现象。不知道为什么，本来青萝的脑子像是被一团浓雾给层层裹住，咱们进不去，里面的她也出不来。 但是，如今却像是刮过了一道大风一样，将那道浓雾给吹动了不少。” 虽然还并没有撕裂开来的口子，但有了松动，也就有了转机，说不定，他们真的就能趁着这个机会，将青萝的失魂症也给一同治好了！ “当真？！”顾项明神色激动，他终于能见到他们所说的那个，勇敢聪明像是散发着光亮一样的姑娘了么？ 云锦点点头，语气确定：“是啊！虽然如今只有一点迹象，但是，我和师傅一起想法子的话，说不定是真的能将青萝的离魂症给治好的！” “真是太好了！”柳蕴玉也忍不住说了出来。 秒玄也是一脸的安慰，他钻研了一辈子的医术，没料到，竟然在青萝的离魂症上卡了壳。 如今，终于有了医治的机会，他能用自己所学，去挽救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让他心里是不由自主的觉得高兴啊！ 一屋子的人，都是欢欢喜喜的。 可是。 一直站在边上的楼九爷却始终不说话。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青萝，眼神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 第921章 他会说的 也只有楼九爷一个人的眸光，变得暗淡了下来…… 不过，很快，顾项明的面容也凝重了起来，他看向柳蕴玉，说：“虽说咱们现如今有了能够治好青萝失魂症的机会，但是，究竟选择医治还是选择不医治，咱们是不是还得让青萝自己做决定？” 毕竟，秒玄也说了，要治好这失魂症，青萝恐怕得遭一些罪，她能不能挨过去都不好说。 若是青萝内心始终抗拒着，便是他们压着她，非要给她医治，青萝心里觉得他们一丝一毫也不尊重她，心里有了抵触的情绪，那就不好了啊。 顾项明这样一说，云锦和秒玄也都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样的。 若是病人自己不想医治，只有大夫一方努力，且不说事倍功半了，就是她当真排斥起来，若是做出些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那才是得不偿失啊！ “没错，”柳蕴玉也觉得大家的话都很有道理，“咱们确实得先问问她，让她自己同意了，这件事才能成！” 但，现在又有了另外一个问题。 该让谁去劝劝她呢？ 因为失忆的关系，青萝见到他们心里都是害怕的，更别提好好跟她把事情给讲清楚，让她同意医治了。 所以…… 现如今，还有谁能做这件事呢？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之中，忽然间，柳蕴玉脑子里灵光乍现，“啊”的一声惊呼出来，转过身去，就看向了方才楼九爷所站的位置。 这里，就只有他和叶言秋是青萝认识的了。 而同叶言秋比起来，青萝显然更加信任楼九爷，而且，不仅仅是信任，更是有一种发自心底的信赖。 可是。 “咦？这人呢？不是刚刚还在这里的么？”柳蕴玉眉头一皱。 她明明刚刚才瞧见他了啊，他不是担心青萝的情况所以才一直在这里等着，始终没有离开么，怎么忽然间就没了人影了？ “……” 顾项明沉了一口气，心底里像是想到了什么，叹气说：“你啊，若是易地而处，说不定，你也会悄悄离开的。” 毕竟。 楼九爷他也应该清楚，他能够和青萝继续像现在这样在一起，青萝就必须一直保持失忆的状态。 又或者说，不用一直，只需要给他的时间久一点，再久一点。 久到，他能够确定，自己这段时间的陪伴能够在青萝心底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即便她恢复了记忆，也没有办法无视他们之间的这一段陪伴。 可是…… “可叹啊，可叹……” 顾项明又摇了摇头，人生向来都是这样让人无法捉摸的，老天爷也总是这样喜欢跟人开玩笑。 “那……那他若是一直不跟青萝说的话——”柳蕴玉很担心。 但是，顾项明却打断了她的话说：“放心吧，他会说的。等到青萝清醒过来，身子也好些了，他……他应该是会说的。” “……” 柳蕴玉也抿了抿唇，神色复杂的看了看青萝，又再看了看方才楼九爷所站的位置。 仿佛，她的眼前，还有那个风姿绰约的人影。 心底也忍不住叹气出声。 第922章 可曾后悔 秒玄和云锦两人一起想办法，没过多久，青萝浑身抽筋的症状就给压住了。 再几幅药下肚，人也就渐渐清醒了。 她醒过来，见到自己的身旁围满了人，虽然第一时间，最本能的反应还是觉得害怕，可是，当她看到他们每个人的眼底，全都是对她的关心之色时。 不由的，渐渐的，好像，她也敢鼓起勇气和他们说上几句话。 “我，我的病又让你们担心了？”她声音怯怯的，认真听，其实是有一股子自责的。 而他们又全都是关心她的人，听到她的自责，心里立马就揪紧了，尤其是柳蕴玉，过去没什么机会宠溺自己的孩子。 如今听到顾青萝声音里的自责，忍不住就是鼻子一酸，直接就坐到了她的床铺上，想要拉她的手： “没有没有，不过就是你晕过去了，哪里就这么容易让人担心了。” 不过…… 柳蕴玉的手还没碰到顾青萝的时候，她就看见顾青萝还是忍不住，一点点的，一寸寸的，将自己的手往后缩了缩。 然后，又像是怕她会伤心似的，还特地盯着柳蕴玉的眼睛看了看，抬起自己的手，装作是要整理自己额头上的碎发。 顾青萝这样小心谨慎，又为她着想的心意，更是让柳蕴玉心头忍不住一酸。 这个孩子。 明明就还是怕的。 可是，偏偏她还算是懂事。 知道大家为了她都花费了无数的心力，心力觉得过意不去，才会…… 柳蕴玉喉咙一紧，就不愿意再去逼她了，脸上笑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站了起来，转过身去从桌子上拿起一小碟蜜饯，搁到了她旁边的小圆凳上。 “刚刚给你喂了好些药，你吃点蜜饯，爽爽口，没那么苦。” 顾青萝点点头，轻松下来，脸上都不由得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哎！” 这才拿起蜜饯，吃上几口。 但是，刚刚这一来一回的动作，却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们几个人的心里。 青萝现在这样怕外人，且不说楼九爷是不是真的愿意开那个口，他就是真的说了，青萝又是不是能够真的不怕了呢？ 大家从屋子里出来之后，每个人的面容都有些凝重。 谁也不愿意再继续讨论这件事了，都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耷拉着头就回去了。 …… 不过，他们虽回去了，但顾青萝却发现了自己手腕上多了一道红色的印子，像是被什么人给生生的拽出来的似的。 她记得她刚刚清醒着的时候是没有的啊。 顾青萝将自己的手臂太高，想要认认真真的将那道红色的印子看清楚一些，也想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出现了这道痕迹。 可是。 她这才发现，怎么那道忽然出现的红色印子下面，还有一道浅浅的，都快要被消磨掉的牙印子？ 咦…… 顾青萝有些好奇。 平日里，她换衣服洗澡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呢？ 她又将手臂抬得更近了些，这才发现，这是一道像是小孩子的牙印。 小小的一圈，在自己的胳膊上，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了的缘故，随着她长大，牙印子一点点的变浅，甚至都快要成为她身体上的一个部分了。 让她若不是仔细去瞧，根本都发现不了。 “这是我小时候就有的？”顾青萝喃喃自语着。 说到“小时候”三个字，她忽然觉得心里像是有些莫名的空空荡荡。 关于过去，她没有丝毫的回忆。 虽然，她也曾想过，就算没有记忆，也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事。 可是，现在，当她自己发现，关于自己她都不能完完全全的知晓，那这世间还有多少岁事，是她经历过的，又像现在这样而忘了？ “……” 想到这里，顾青萝的心里不由得就生出了一股很复杂的情绪。 她的心底里，有两股声音不停的交织着。 有一道声音想让她勇敢一些，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 而另一道声音则像是恐吓她一般，告诉她，这是一件会让她痛苦万分的事情。 究竟，她该怎么办…… 顾青萝心里没有答案。 想了想，她就从床上起来，披上一件厚厚的衣服，轻轻的就到了叶言秋的门外。 “叩叩叩。” 顾青萝眼神虽还有些犹豫，但是，手上却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决绝。 “叶言秋，你在里面么？” 里面没有人说话，顾青萝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一进去才发现，叶言秋不是不在，而是神情有些恍惚的坐在窗前，听到她进来的声音，叶言秋才转过头来。 “你怎么来了？”叶言秋有些惊讶。 顾青萝见她神情有些不对，想问吧，可她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拒绝之感，叫她忍住了，不敢问。 只是走到叶言秋的身边也坐下，再将身上的衣服拢了拢，说：“叶言秋，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问问你，现在只有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了，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认真回答我。” 叶言秋瞧了一眼顾青萝的脸色，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待会儿顾青萝会问的，是她不愿意说出来的。 可是…… 叶言秋神色凝了凝额，便点了点头，“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告诉你。” 顾青萝抬眼对上叶言秋的眸子，神情认真到了极点：“叶言秋，你之前说过，你也失去过记忆，后面你又将事情给想起来了…… 我，我想问问你，你将事情想起来之后，你可曾后悔过么？若是可以的话，给当初的你一个机会，你还会不会想要将那些你已经忘记的事情给想起来呢？” “果然是这个……” 叶言秋语气有些虚浮，听着就叫人心底忍不住觉得有些难受。 顾青萝抿着唇，“你，你若是，若是不想说……” 叶言秋摇摇头，“我确实不愿意提起，只是，若不是你也想不明白，你也不会特地来找我不是？” 如今这院子里，也就只有她才能明白顾青萝如今的挣扎与犹豫。 毕竟，就是到了现在。 她叶言秋也会忍不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若是当初…… 第923章 想起来了？ 毕竟，就是到了现在。 她叶言秋也会忍不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过去。 有时候，她会想，若是当初她刚刚恢复记忆的时候，就不顾一切的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不去管那些什么秦峰会不会原谅她，现在会不会不一样一些？ 然而又有些时候，她又会想，若是她就一直不记得，一直就是楼九爷身边的月华，那她是不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了？ 可是。 想归想，那个时候的她，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自始至终，她都是被操纵的那一个。 无论是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后来恢复记忆的时候，她都没得选择，都是楼九爷想要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 想了又想，叶言秋将目光落回到青萝的身上，只说：“我其实说不出来会不会后悔，但是，我只觉得，如今你又自己选择的权利，你应该好好珍惜。” 然后。 不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不要后悔就行了。 “……” 不过，这些话，其实并不是顾青萝想听的，但也是她想听的。 她看着叶言秋因为失忆这件事，有这样多的烦忧和纠结，而且，院子里住着的那个叫秦峰的男人，好像也因为叶言秋失忆的事儿，而一直不敢来找她把事情给说清楚。 叶言秋和秦峰。 其实就很像现在的她还有厉玄琰。 两个人，已经因为这件事儿而伤着痛着了。 不管逃避还是不逃避，都没有办法忽视她的存在。 叶言秋见她眉头紧锁，知道她心里也很挣扎，站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就说：“没关系的。” 厉玄琰也好，楼九爷也好。 他们都将她给摆在了心尖上。 她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虽然注定会有一个人会受伤，但，她始终都有归宿。 不像是她。 叶言秋想着，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她，秦峰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她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她究竟还该不该留在这里了。 顾青萝从叶言秋的屋子里出来，脑子里其实还是很混乱。 尤其是叶言秋所说的那一句，她有选择，让她好好想好了，做出选择之后就不要后悔。 可是…… 顾青萝抿着唇，明明做决定才是最叫人头疼的啊。 她低着头，想要走回自己的屋子里。 可是，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和望、漱玉的屋子里。 里面下人正陪着两个孩子玩儿，他们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娘亲了，特别是漱玉，一见到顾青萝，立马就张开小手手，咿咿呀呀的叫着，就朝着她扑了过来。 顾青萝见她这可爱的模样，心里不由得就舒畅了许多。 赶紧将漱玉给接住。 这么一抱，她不由得大呼一声，“呀，你这个丫头，最近都吃什么了，才几天不见，怎么就又重了？” 漱玉不满的晃动着自己的小手，嘴里又啊啊叫了起来。 她哪里贪吃了，她不过就是喝奶娘的奶罢了。奶娘喂她的时候，说过了，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啊。 可是。 呵呵！ 和望立马就呛声，对，没错，你是只喝奶了，可是，你却一天要喝七八次，每次还要喝好久！怎么不胖？！ 胖？！ 漱玉对和望说的这个词很不满意。 立马扭转身体，朝着自己这个不过几个月大，性子却像是小老头儿一样的哥哥发出她的抗议！ “嗷嗷嗷！” 胖有什么不好的！奶娘说了，这叫结实，这叫身体好，小孩子就是要白白胖胖的才可爱呢！ 和望白了她一眼，白白胖胖？奶牛还白白胖胖的呢，怎么也没见人说奶牛可爱？ “嗷嗷嗷！”你这个坏家伙！ 漱玉挥动着自己的拳头，就要朝和望砸过去。 顾青萝本来就身子虚弱，小家伙儿力气还出奇的大，这样闹腾一下，叫她都快要抓不住了。 “漱玉，漱玉！你老实点！快掉下去摔着了！”顾青萝叫苦不迭。 下人们赶过来帮忙吧，可也有些抓不住。 顾青萝又又惊又叹，这两孩子怎么老是这样，明明好好的，可就是忽然的就发起狂来，叫人根本就管不住。 漱玉同和望闹个没完，顾青萝实在是眼瞧着抓不住了，又大叫一声：“小心啊！”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从她的身后伸过来一只宽大而结实的手掌。 一下子，就稳稳的将漱玉给接住了。 “砰砰，砰砰！”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还没有瞧见这手究竟是谁的，可顾青萝只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立刻就跳得快了起来。 她微微垂下眼眸，见到那手掌很宽大，指节根根分明，一瞧着就是一双能够让人从内心深处觉得安心的手。 可是…… 这手，她却并不熟悉。 陌生而不安的感觉，立马就像是藤蔓一样，从她的脚底往上攀，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害怕”之中。 “啊。” 顾青萝甚至还忍不住就往旁边就挪开好几步，再抬眼时，她就看到了厉玄琰的一张脸。 冷着。 沉着。 默着。 有着说不出的情绪，叫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一样，要喘不过气来了似的。 “你……你……” 厉玄琰不知道为什么，始终都没有抬头看她，只是低着头，认认真真的将漱玉给抱紧了，“我方才听到你的声音……” “……” 顾青萝攥紧了手。 为了两个孩子能够安安静静的长大，不受到他们大人事情的纷扰，她特地让楼九爷把两个孩子的房间给安排在了院子里，离众人最远的房间里面。 而这个房间，离厉玄琰的房间更是差得最远。 所以…… 按道理来说，隔了这么远，就是神仙都很难听见她的声音吧？ 而且，从他的屋子到两个孩子的房间，就是一路小跑过来也要一会儿工夫。 可是，厉玄琰却能这么快就出现在这儿，那是不是就说明…… 其实他一直都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默默的看着她，关注着她？ 她若是没有需要，那他就不会出现，只静静的站在那儿，不会打扰。 等到她有需要，必须要帮助的时候，他就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出现在她的面前？ 想到这里，顾青萝心里更是复杂极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喉咙里像是有什么话，可是，又说不出来。 屋子里，一下子气氛就变得特别的尴尬起来。 厉玄琰感觉到她的异样。 就将漱玉给抱着，放到了两个孩子的婴儿床上。 之前他一直因为青萝的事情而担心着急，其实一直没有什么心情和心思好好看看自己的孩子。 如今，他将两个孩子并排放在一起，他才发现。 他和青萝的这一双儿女，长得真的很漂亮。 女儿漱玉，一双眼睛大大的，灵动极了，从他将她给抱起来，大大的眼珠子就始终滴溜溜的在他的脸上转个不停，那股子的机灵劲儿，不论是谁瞧见了都会喜欢的。 而儿子和望，则是像极了小时候的他。 厉玄琰其实对自己孩提时候的事情记不清了，但是，太后告诉过他，他自打生出来，就是个不苟言笑的冰块子。 不管什么时候，都冷冷的板着一张脸，宫里的宫女太监见了他都怕。 而现在，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可不就是小小的眉头始终蹙着，用审视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打量个不停。 然后，仿佛是瞧了半天，认可了厉玄琰一样，和望才不情不愿的憋了憋嘴，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厉玄琰的手背。 那模样，那神情，仿佛是在心疼自己的老爹一样。 毕竟，这追妻之路长漫漫，娘亲这失魂症什么时候能够好起来，还不知道呢。 自己的老爹可得加把劲啊，不然，那个楼九爷把娘亲给拐走了，他可没办法。 “呵。” 厉玄琰被和望的小模样给逗乐了，这么久以来长期压抑着的心情，终于舒缓开来，轻轻的就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像是冬雪初融，传到顾青萝的耳朵里，叫她不由得怔了怔。 然后，她就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或许是之前一直因为害怕，她从来都没有认真瞧过他。 如今这么一看，她忽然发现，其实，这个大周皇帝模样很好看。 高高的鼻子，冷峻的面容，如剑般英气的眉毛。 再加上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笑容，冲淡了他一身的肃杀。 顾青萝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像是感觉到目光始终锁在自己的身上，厉玄琰转过目光，就刚刚好对上了顾青萝的一双眸子。 一下子。 两人四目相接。 厉玄琰眼底压抑着的万千情绪，像是猛烈的洪水一般，赫然间就朝她袭来。 叫她整个人忍不住一僵。 “啊啊，那个……”她心里莫名有些砰砰直跳，莫名的就说出一句，“我，我不是故意看你的，你，你其实笑起来的时候，挺好看的。” “！” 你笑的样子很好看！ 这句话，曾几何时，她也对他说过。 所以！ 内心的期望，忽然间就疯长起来，厉玄琰不受控制的走到她的身边，一把将她给抓住，“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第924章 我很想你 “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厉玄琰紧紧将她的手抓住。 忽如其来的冲击和力量，叫顾青萝心里又是莫名紧张起来。 她挣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这么一挣扎才发现，厉玄琰刚刚好又是用右手抓住了她的左手，刚刚好又是抓在了那个位置。 他的手型，刚刚好就将她之前发现的那道红印给覆盖住。 所以。 顾青萝只觉得自己心里又跳了跳，是他。 在她没有知觉的时候，抓着自己手的人就是他。 不知怎么的，明明她那个时候痛晕了过去，脑子里面一片混乱，连任何一丝声音都听不见。 但是，莫名的，脑子里就浮现出厉玄琰的一张脸，他在她的床边发了疯一样的叫唤，想要让她睁开眼，想要让她站起来！ 这样如同画卷中才会有的男人，竟会因为她，而流露出那样伤心难过的一面…… “……” 顾青萝觉得自己的心底，仿佛有些什么东西，一点点的，一丝丝的，开始变得不一样起来了。 “你先放开我吧，”顾青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和一些，就是不想厉玄琰太过紧张，而再次陷入那样的疯狂，然后，她还加了一句，“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你可以先将我放开，再好好说。” 不再是之前那样明显的拒绝。 也不是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透露出抗拒。 厉玄琰其实也能感觉得到，她似乎有些什么不一样了，微微有些呆住了。 顾青萝以为他是怕她说谎，又再看向他，说：“真的，你想说什么，放开我慢慢说，你这样抓着我的手，我，我会疼。” “好！” 听到她说疼，他的心也跟着一疼。 甚至，他会觉得自己比她还要疼。 立马就将她给放开，还连连往后退开几步，像是生怕再弄疼了她似的。 厉玄琰还到边上搬来一张凳子，摆在她的跟前，“你坐。” 从来都是被人服侍的他，根本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他这一连串的动作，不免瞧着有些滑稽，又有些生疏可笑。 顾青萝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厉玄琰又怔住了，一双眼睛再次直勾勾的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还是，他再次见到她之后，她第一次对着他笑。 不过，顾青萝却并没有坐到凳子上，她对他说：“我们到外面去说吧，两个孩子还小，咱们说的话，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懂，但是，最好还是不要让他们听到吧。” 厉玄琰点头。 这个时候，别说顾青萝让他到外面去了，只要她还会好好跟他说话，不会一直排斥他，就是让他退开十丈远，他也会二话不说就出去的。 顾青萝见他答应了，就吩咐下人将两个孩子给照顾好，自己走在前头就出去了。 厉玄琰也立马跟了上去。 不过，漱玉可就有点不高兴了。 为什么不能让她也听听啊。 刚刚那个好看的大哥哥，就是她的父亲么？ 哇~果然好看啊，甚至跟楼九爷比起来，父亲的容貌半点也不会逊色呢！ 自家娘亲的眼光就是好。 随随便便抓一个人来，都是这样好看的皮囊，她真是开心得都想要流口水了。 哼，你这就是肤浅，和望一见到自己妹妹这样犯花痴的样子就头大。 想他这样沉稳如山，心细如海，怎么就有她这样呆头呆脑的妹妹，他们两个真的是从同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么？ 别是从什么山旮旯里捡回来的，也想冒充他的妹妹吧？ 漱玉小嘴一撅，和望你这个大坏蛋！你说什么呢！ 和望没好气，可不是么？ 娘亲怎么会像你这样肤浅，只看皮囊？ 你没听下人们说么？咱们的父亲，那可是大周的皇帝；而楼九爷也是南疆尊贵的教主。 这样的人，实力、财力那都是一等一的。 有这样的能力和势力，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本事。 漱玉不满意了，哼，可我还是觉得长得好看比较重要啊！！怎么，你不满意啊？！ 那语气，仿佛下一刻就会跟和望打起来似的。 所以。 那边顾青萝和厉玄琰两个菜走出去没多久呢，屋子里就又传来了他们两个混世大魔王的嚎叫声。 顾青萝有些不好意思，“两个孩子一直都是这么闹腾，倒是叫你见笑了。” 可厉玄琰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孩子嘛，就是小时候要闹腾才好啊，才会有活力。 而且，和望、漱玉，那是他和青萝的孩子。 所以，不管旁人怎么说，怎么看，也不管他们两个怎么闹，反正在他看来，这两个孩子就是最好的！ “……” 顾青萝简直要被他这偏心眼给弄得哭笑不得，摇摇头，就走得更快了一些。 到了院子里，她坐到木桌旁，就对他说：“其实……你想和我说什么啊？” 厉玄琰沉默片刻。 他想和她说什么？ 分开这么久以来，他有千万句话想对她说，可是见到她之后，那些话就像是忽然间消失不见了一样。 所有的话，到此时此刻，其实只变成了一句。 厉玄琰微微沉了一口气，抬起头，认真的看向她的眼睛： “我很想你。” “！” 忽如其来的一句话，叫顾青萝整颗心都顿了顿。 本就杂乱无章的心，更是乱得让人找不到北。 她面容有些紧张和局促，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忽然间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我，我不是要听你说这个。”顾青萝转开自己的视线，不想对上他那炙热得仿佛能将她点燃的眼眸。 可是。 厉玄琰滚烫的眼神却始终牢牢的锁在她的身上。 “你问我想跟你说什么，我很想你，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话。” 这么多天，这么多个日日夜夜。 真的。 到最后，他真的只是想要亲口告诉她，他真的很想她。 可是。 或许是他的话太过直接，顾青萝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像是本能的抗拒，转身就想要从这个叫她快要喘不过气的地方离开。 可是，厉玄琰又怎么会放她走？ 他上前，将她给搂住…… 第925章 君子约定 他上前，将她给搂住…… 再一次感受到她就这样在他的怀中，厉玄琰脑子里不由得就回想起过去，他们还在紫禁城的时候。 虽然也会有争吵，也会有争执，可是，那个时候，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在他的身边。 他总能及时的找到她，霸道甚至蛮横的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边，比起现在来，她都不记得他，要好上太多太多了。 “青萝……我真的，是真的很想你。” 他从后面将她给抱住，呼吸着她身上熟悉的气味，只想这一刻永远停留，永远都不要往前走。 可是。 事情又怎么能如他所愿？ 虽然，刚刚她已经让自己不要表现出害怕与拘束，可是，在她的心底深处。 皇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一般，将她给死死束缚住，叫她没有办法自由自在的。 她虽没有过去的记忆，但心底里的害怕，却无比真实。 所以，当他不断在她耳边说着他想她，他想要让一切都回到过去那样。 她的心里自会愈发觉得抗拒起来。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顾青萝伸手死死抓住他的手，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想要将他的手给挣脱开。 可是，厉玄琰又怎么可能会放开她。 甚至他还因为她的挣扎，而更加用力的将她给抓紧。 他不想她再一次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他不想往后再也见不到她。 说他贪心也好，说他自私也罢。 刚刚见到两个孩子之后，他的脑子里，无时无刻都浮现出一道画面。 在紫禁城的红墙绿瓦之内，他们四个人，高高兴兴、开开心心，再也不用为任何的事情而操心，也不会再因为任何的事情而分开。 他的心底无比贪恋那副画面。 他想要让那一切成为现实！ 他想要她！！！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不停的强调着。 驱使着他手上的力气更是如同报复性的加强。 他不愿意放开！ 一寸也不愿意！ 然而。 顾青萝感觉到了背后这一股强大的，骇人的，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掉的气焰。 吓得浑身都开始发抖起来，脸色也再瞬间变得一片惨白。 “放开！你放开！” 顾青萝大声叫喊着，眼看着她就要被他的举动而吓得再次发病了。 “哗”的一下。 楼九爷出现了。 他一双眼眸冷到了极致，楼九爷看到了青萝的恐惧，忍不住就大骂出声：“臭小子！” 然后。 楼九爷身形快如闪电一般就冲到了厉玄琰的身侧。 上一次他们两个交手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使出百分之百的功夫。 因为，他始终会顾忌着，青萝和厉玄琰之间的关系。 他怕自己弄伤了厉玄琰，将来若是青萝清醒之后，会记恨他一辈子。 可是现在！ 这个厉玄琰竟然这样伤害她！ 明明她整个人都害怕到了顶点！ 他却还在逼她！ “可恶！” 楼九爷右手攥紧成拳，快准狠的一下子，就狠狠朝厉玄琰的脸上砸了过去。 “砰”的一下，巨响震天。 厉玄琰的身子一下子就被楼九爷给砸飞了出去。 可是，楼九爷还是不解气。 他一想到青萝刚刚那样害怕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的生出一股恶气！ 他千里迢迢将青萝带到琼州来，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和心思，特地为她一个人建了一座城，不是为了让她担心害怕，更不是要让她伤心难过的！ 他只想把这世间最好的都留给她，让她能够在最让她舒心的地方，好好的待着。 陪着漱玉、和望两个孩子，一同长大。 一天天、一夜夜，过最简单质朴的日子。 可是！ 厉玄琰却好！ 不仅一出现就将所有的一切都给毁了！ 他甚至还不顾青萝的意愿，把她吓成这样！ 他还说他不是自私？！！ “可恶！！”楼九爷越想越气氛，手上的拳头一下接着一下，死命的砸在厉玄琰的身上。 像是在替顾青萝出气，又像是在替自己出气。 顾青萝没了束缚，就退到了旁边，她转过身来，见到两个人又扭打了起来，心里已经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好了。 一天之内，哦，不，应该说是一个时辰之内。 就因为她一个人的缘故，叫两个人为了她几次大打出手。 她，她简直就是个害人精！ 顾青萝心里难受到了顶点，感觉到心底一酸，鬼使神差的，她就从院子的角落里偷偷的跑开了。 而厉玄琰和楼九爷两个，都没有注意到，还是等到柳蕴玉他们几个听到外面打起来的动静，跑出来一看，才发现事情不好了。 顾项明先是把他们给拉开：“好好的怎么又打起来了？” 而柳蕴玉则是问说：“青萝呢？你们两个打起来，看没看到青萝人在哪儿？！我整个院子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 这下子，楼九爷和厉玄琰两个才意识到问题不好了。 厉玄琰瞪着他，语气责怪：“还不是他非要动手。” 楼九爷则立刻呛声：“那也是你先欺负了青萝！” 两个人跟小孩子似的，柳蕴玉只甩头，“够了够了！都别吵了，快去把人给找回来！” “……” 大家纷纷跑了出去。 虽然楼九爷选的地方很独特，进出都只有一条路，只要顺着路一直追出去，肯定就能将青萝给找到。 但是，众人这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 尤其是秒玄，那一张脸简直都要蹙在一起了：“你们两个是不是非要跟青萝过不去啊？！这人才清醒过来多久？怎么就又被你们两个给吓跑了？” 他说过多少次了，青萝如今是病人，必须得好好休养，连重话都最好不要对她说一句，他们两个倒好，三番四次的在她的面前要打要杀的。 这不是要将她本就紧张紧绷的神经，再一次刺激么？！ 还有！ 刚刚青萝头痛欲裂，就让所有人都吓了一条，如今，她又自己偷偷跑了出去，若是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举动来。 他们两个就是打赢了，争赢了又有什么用？！ “真是不可理喻！”秒玄愤愤然将衣袖一甩，不想再看见他们两个，叫上云锦和叶言秋，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而这边柳蕴玉也因为担心顾青萝，一直连连叹气，一双眼珠子始终盯着前方，都要将眼珠子给盯穿了似的。 厉玄琰和楼九爷这才意识到，他们两个为了一口气，为了不想成为被抛下的那个，其实，谁都是那么的自私。 “从现在起，你我，都不许靠近她一步。” 楼九爷冷着声音，提出了这个建议。 本来，青萝是依赖他的，他多和她说说话，也能开导开导她。 可是，楼九爷知道，厉玄琰心里放不下，更是会嫉妒，所以，今天这一次两次的争斗，才会闹起来。 现在，为了青萝能够顺利把伤给养好，精神能够恢复如初。 他可以退步。 不过，他并不是怕了厉玄琰，他只是为了青萝好。 所以，楼九爷转过眼眸，死死的盯着厉玄琰的眼睛，又说了一句：“你也知道，这是如今，对她最好的了吧？” 只要他们两个不闹腾，她其实还是正常的。 厉玄琰咬着腮帮子，沉了好几口气，仿佛劝了自己无数次，才终于点了头。 “好。” 在青萝恢复正常之前，他们两个都不能再见她。 更不能打扰她的任何决定。 不管她是愿意恢复记忆也好，还是不愿意恢复记忆也好，他们两个都必须像是外人一样，什么都不能管，什么都不能做。 就只能静静在一旁瞧着。 “好！” 两人伸出手击掌，定了一个君子之间的约定。 “找到了！” 就在他们两个定下约定之后，前面就传来了叶言秋的声音。 但是，这一次，他们两个都没有往前再走一步。 而是，如同约定好了的一样，转过身，离开。 虽然他们的脚下仿若绑了千斤巨石，让他们的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困难，但是，他们两个，没有一个人转过头再瞧她一眼。 他们得等。 在结果出来之前，他们如今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 “哎，他们两个是转性了不成？”云锦有些奇怪，若是在平时，他们两个早就一个跑的比一个快了。 现在竟然都往回走。 秒玄却觉得这是好事，“他们就是该离得远远的才好。”不然，还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秒玄说罢，就低下头为青萝认真的检查一番。 他把了脉，这才放心下来，“没什么大事，就是精神有太大的波动，情绪太过激动了。” 不过，如今虽不是什么大事，可若一直这样情绪波动太大，那可就不是好事了。 因为，要想法子替她医治离魂症，必须得在她自己自愿，而且精神、身体状况都良好的情况才行。 这个样子，别说有法子了，就是真的医治起来说不定都会出问题。 “快把她送回去，还有，好好叫人把她的屋子给看住吧，命都要没了，还说什么情啊爱的。 有意思么？” 秒玄说罢，带着一脸的忧思，就离开了。 第926章 忘忧草 “哎。” 云锦也长叹一声，就和柳蕴玉他们几个，叫上人把青萝给抬回去了。 回到院子里，秒玄还在翻阅医术典籍，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在不损伤患者精神的前提下，就能够治好失魂症。 毕竟，顾青萝如今的身体和精神，都还不足以支撑她进行治疗。 再加上楼九爷和厉玄琰两个还是不是跑出来捣乱，更是火上浇油。 云锦听着师傅的抱怨，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尽自己所能，最大程度的缓解青萝的如今的疼痛与难受。 她受了刺激，跑了出去。 云锦把过脉，确实，这么一折腾，青萝本就十分虚弱的体质，更是又虚弱了很多。 如果说，原来青萝的身体如同那冰川上随时会碎裂的浮冰的，那么现在，她的身体就像是用一根头发丝绑住，悬挂在烈火之上的食物。 便是轻轻的一阵风过，就能将唯一一根系住生命的绳索给吹断了。 “师傅。”云锦忙活了一阵，头上满是大汉，她走到正在看医术的秒玄身旁：“青萝身子这样不好，咱们是不是得弄点什么药材来，先把命给续着？” 秒玄叹了口气，说：“你以为我就没有想到这一点么？” 他是年纪大了，但基本的医术判断还是有的。 而且，楼九爷为了青萝，屋子里什么样的珍贵药材没有准备？ 可是，秒玄回来之后就检查过了，那些药材远远不够。 “那，那当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云锦眉头蹙着，“难道，咱们两个一身的本事，竟没有办法救青萝么？” 秒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咱们现在还差一味药材。” “差什么？”云锦问说。 秒玄将手中的医书翻了翻，然后，在其中一页上停了下来，指着上面一朵形状很是怪异的花。 “这是东海缥缈洲上才有的无忧草。”秒玄说，“缥缈洲据说是原来神仙下凡历劫的时候暂居之所。离开之前，留下一口仙气，便让缥缈洲上的花草树木都变成了仙树、仙花。其中，这种忘忧草，有着能够给以源源不断的生力，而且，最妙的是，忘忧草还能帮助打通大脑里的阻碍。” 也就是说。 这忘忧草，不仅能从身体上，稳固青萝的体力，还能在精神上，帮助医治青萝的失魂症。 实在是如今最适合青萝使用的药材了。 云锦一听，眼睛当即就亮了，“既然如此，那咱们还等什么啊？！咱们这就去缥缈洲，将忘忧草给采回来啊！” 云锦说着就想要行动，可是，秒玄却将她的手给一把抓：“你给我回来！冒冒失失的，若是可以，老夫我难道不会让你们去？” 他早就在医书上看到忘忧草的记载了，可是，他却并没有说出来，自然是有他的原因的。 秒玄面色微微有些凝重：“东海缥缈洲究竟在哪儿，咱们谁也不知道，而且，书上还记载了，缥缈洲上有很多的猛兽！” 第927章 不要拦我 “花草树木会因为仙气而变得更有药用价值，那缥缈洲上的动物、野兽，自然也会因为神仙留下的那一口仙气儿变得超乎人想象的凶猛！” 秒玄将那本医书阖上，摆摆手，想让叶言秋不要再说这件事儿了，“你若是去了，只怕会九死一生。” 他的两个徒弟，一个已经在这儿躺着了，若是再有一个也出了事。 那他秒玄一身的医术可不就没有后人了？ 越想秒玄越觉得云锦不能去，故而，秒玄还特地扭过头来看着云锦，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郑重的神色： “你得答应我，你不能去，知不知道？！你若是不听师傅我的话，那从今往后，咱们就再无师徒关系！” “师傅！” 云锦没想到秒玄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师傅，您这不是为难我么？！” 她和青萝从小一起长大，无论如何，她总不能在明知有希望的情况下，什么也不做吧？ 但，秒玄却态度强硬到了顶点：“说了不许就是不许！你若是再说半个字，以后，就不许再叫我一声师傅！” “哼！” 秒玄说罢，直接将衣袖一甩，气呼呼的就从屋子里出去了。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叫他这个老头子都快要支撑不住了。 哎，还是去找一壶小酒喝上一喝，真真正正的忘忧一把吧！ 云锦瞧着秒玄的身影渐渐远去，抿着唇，蹙着眉，心里还是放不下“忘忧草”的事情。 她走到了书桌前，将刚刚的那本医书拿在手上，翻到记录了忘忧草和东海缥缈洲的那一页，认真看了看，又再看了看。 最后！ “哗！” 云锦心里始终没办法什么也不做，她趁着秒玄不在，一下子就将那一页书页给撕了下来，藏进了自己的怀中。 “由扬城出海。”云锦在心里默默将这句话念了又念，飞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就想收拾东西，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去寻找那神秘莫测的缥缈洲。 可是。 “云锦，我想问你拿点伤药，你，你在做什么？！” 叶言秋刚刚好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就瞧见云锦正在大包小包的收拾着，吓了一大跳。 云锦生怕她的惊呼声将其他人给引了过来，一把将她给拉进来，用手捂住她的嘴，再将东海缥缈洲、忘忧草的事情都和叶言秋说了。 叶言秋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从小在江南长大，东海倒是时常听到沿海的渔民提起，可什么缥缈洲，却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 云锦点了点头，“若是那个地方人人都知道、人人都能找得到的话，师傅也不会不让我去了。” 就是因为众人对缥缈洲所知甚少，秒玄才会担心成这样。 云锦将自己的最后一件衣服塞进了自己的包裹里，沉了一口气，又说：“不过吧，就算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哪个地方，我也是一定会去的。” 毕竟，这是唯一能够不叫青萝受到伤害的希望了。 云锦看向叶言秋，“你可不要拦我。” 第928章 我替你去 “你可不要拦我。” 说罢，云锦还又补了一句：“你就算要拦我，我也是会去的。不过，你若是想要将他们给叫来，那，那我只能对你不客气了，我手上的迷药还是能让你睡上一天一夜醒不来的。” 云锦说罢，就警惕的往后退开一步，伸手就往后面的柜子上摸索着什么。 可是。 叫云锦没有想到的是，叶言秋却冲了过来，一把将云锦收拾好的包裹给抢了过来。 云锦懵了，“你？你还真要拦我？！叶言秋，你知道的，你应该知道我最放心不下青萝的！”说着，她就伸手想要将自己的包裹给抢回来。 但是，叶言秋却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叶言秋将云锦的包裹高高的举起，举过自己的头顶，“你别急，你听我说，我不是要拦你的！” 云锦：“你不拦我？”那，那她为什么要将她的包裹给抢了过去？ 叶言秋点点头，“嗯，我不拦你，只是，我想代替你去东海缥缈洲。” “什么？！”云锦吃惊。 叶言秋继续说：“你也说了，秒玄是不想让你去的，若是他知道你不在了，不用多猜也知道，你肯定是去东海了。秒玄担心你，肯定会叫人去把你给找回来。” 这样一来，云锦又要想办法不被秒玄的人给带回来，又要弄清楚到底缥缈洲在什么地方。 两件事情压在脑子里，只怕她并不能将事情给办好。 可是，她就不一样了。 叶言秋脸上不由划过一抹悲伤的神色，但是，等她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却换上了一副笑容。 只不过。 云锦看在眼底，那一抹笑容之中，更是无尽的悲伤与悲凉。 莫名就叫人看着心疼。 叶言秋继续说：“可我就不一样了，这里，恐怕没几个人是真真正正的会把我放在心上的。” 大家都是为了青萝而担心害怕。 就连她自己也是。 但是，这么久了，其实几乎没有人来问过她，她这段时日究竟过得好还是不好，心里会不会有什么难过与委屈。 没有…… 什么都没有…… 甚至，连叶言秋一直都不敢面对的秦峰，到了这院子里之后，一句话也没有同她说过。 就像是，他其实也根本不想理她一样。 想想也是。 若不是当初她自己没有将自己给照顾好，偏偏要去什么东市街查案，然后中了别人的奸计，才有了后面这一系列的事情。 若她是秦峰，想来也是根本不想再搭理她的吧？ 云锦听到叶言秋说这样的话，心里止不住的就觉得生疼，上前一步，想要安慰她，可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毕竟…… 叶言秋说的这些也全都是真的。 确实，秦峰平日里看上去一切如常，可就偏偏有人提到叶言秋，他就会黑了脸色，然后就把自己给关到屋子里喝闷酒。 仿佛，连听到她的名字就能让他心里烦得不行，必须要用这样的办法，才能让他彻底将她这个人从他的脑子里面划掉一样。 所以，云锦最后只能轻轻拍拍叶言秋的肩膀，说：“叶言秋，你别这样说。一切肯定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真的！” 叶言秋一抬头，脸上扬起一抹笑容，点点头，“嗯！我知道。” 可是，这笑，却让云锦忽然就觉得她仿佛离得好远好远。 远得如同，在她们两个明明只隔了一步的距离，却远得仿佛相距了千山万水。 她怎么样也不能靠近她一样。 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担心和紧张，云锦下意识的就说：“要不，要不还是我去吧。” 不知怎么的，云锦总觉得叶言秋此去会遇到危险。 但，叶言秋却已经下定了决心，“事情是从我开始的，那就要由我来结束。”这样，她之前那些错误的选择，才会最终有一个结果。 她才能真真正正的放下心来。 云锦还是不放心：“那，那若是有人问起你来……” 叶言秋却直接打断说：“不会有人问起我的，就算有，你只要一句说不知道，他们就会以为我是心中愧疚，不敢再继续呆在这个地方了。” 一个心中有愧的人，离开还是不离开，都是解释的通的。 “那，那若是你遇到危险要怎么办？”云锦心里越说越害怕，心底里甚至像是有一道声音告诉她，她若是不把叶言秋给留下来，那她就是害了叶言秋！ 叶言秋却满不在乎，“遇到危险，我当然就跑啊！”语气轻松得，仿佛她要去的并不是什么神秘莫测的东海，而是繁华热闹的京城。 “好啦！”叶言秋认真的看了云锦一眼，“有你这样真情实意的关心我的安危，我就很满足了。你等着，我一定想办法将那忘忧草给带回来。” 云锦见她态度坚决，也只能答应了。 云锦将刚刚撕下来的那一页书页交到了叶言秋的手中，“这上面画了忘忧草的样子，还有，寥寥几笔机灵了从扬城出海之后，要怎么样才能找到缥缈洲的方式。” 叶言秋认真听云锦说着，将她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的印刻在脑子里。 “嗯，我已经全都记下来了，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早去早回，不让你担心！” 叶言秋说罢，就将书页小心收了起来，也不再耽搁一刻，立马就从窗户翻了出去，朝着扬城的方向赶了去。 同一时间。 秦峰在屋子里发愣。 他已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喝了好几天的闷酒了，任凭谁来叫他，他也不会答应一声。 “咕噜咕噜。” 他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叫他很难受。 仰头就往自己的喉咙里灌下一杯酒。 就当他将酒杯放下的时候，忽然间，他仿佛听到了外面草丛翻飞的声音。 “谁？！谁在哪儿？！” 听到那道声音，秦峰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牵动一样，蓦地一跳，叫他忍不住就想要追出去瞧瞧。 然而，就当他要追出去的时候，门外面云锦却挡在那儿，见他从屋子里出来，面容稍稍有些惊讶。 第929章 一道水痕 但很快，云锦就装出一如往常的样子，眉头微微蹙着，问说： “秦峰？你出来做什么？有什么事么？” 秦峰微微一怔，他不知道这个时候云锦怎么刚刚好就在他的屋外，但，他并没有多想。 或许是他刚刚酒喝得有些多，所以才会把云锦弄出来的响动，错听成是从窗户外面传来的吧。 秦峰失笑的摇了摇头。 他啊，这些天是怎么了。 云锦见他脸色似乎有些不好，就问说：“秦峰，你还好么？你，你喝这么多久，是不是和叶言秋有关系？” 秦峰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只是闷着一张脸，点了点头，然后就很冷漠的将房门一关，又将自己同外面的联系给切断了。 他看着屋子里堆了一地的酒瓶，心里实在是觉得好笑。 秦峰啊，秦峰。 想你这样一个人，居然有这样独自喝闷酒的时候。 怎么你就不敢大大方方的去找她，把话都同她说出来呢？ 你怎么就不能告诉她，你心里除了一开始的厌恶之外，其实在不知不觉间，你的心里已经将她给装了进去？ 这次重逢，他看到她眼神里的闪躲，看到她神色间的失望与伤心，他竟然畏缩不前！ 呵呵呵呵！ 秦峰啊，秦峰，你真是！！ “哈哈哈哈！” 秦峰心乱如麻，又走到了桌子前面，胡乱抓起一瓶没有喝完的酒，拼命的就往自己的喉咙里灌。 窗户外面，叶言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走之前，离开之前，她还想再看一眼她最放不下的秦峰。 但是，她并不想让他知道。 所以，她让云锦帮了她这个忙，让秦峰注意不到她。 可是，叶言秋没有想到，原来，秦峰当真这样厌恶她，讨厌她！ 云锦一同他提到她的事情，他就会把自己关起来。 他还是真的，一丁点都不想知道她的事情啊。 想着想着。 叶言秋不争气的掉下来一滴眼泪。 “……” 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叶言秋才叫自己的心神稳定下来，她抬手将自己脸颊上的泪珠给擦干净。 然后，看着他的影子，在心里暗暗道：既然你这样不想看到我，那，那这一次，我就彻底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不见好了。 “哗哗……” 叶言秋心里狠下决心，决绝的转身离开，朝着扬城的方向就去了。 屋子里，秦峰确定自己似乎听到了窗外的动静。 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力量驱动着他，叫他一下子就冲到了窗户边上，猛然将窗户给推开。 但是，他除了看见还微微有些晃动的树叶之外，并没有看到丝毫的人影。 心里有些空落落的，秦峰长叹一口气，低下头，不经意间，发现眼前有一片树叶上，有一道非常细微的水痕。 现在已经不是清晨，也没有下雨。 是不应该有水痕的。 那…… 那这水痕是怎么留下的？ 秦峰将那片树叶给摘下，放在手掌心上认真看了看，甚至还用手指轻轻的描摹着水痕的痕迹—— 喃喃道：“秋妹，是你么？” 第930章 你还在啊 接下来的几天，院子里都没有什么大的事情。 秒玄和云锦忙着给青萝调理身体，楼九爷和厉玄琰两个人，也因为他们之间的君子协定而没有再来打扰。 周围环境清净了，没有吵吵嚷嚷了，顾青萝的身体在秒玄和云锦两个人一同努力下，还算是恢复的不错。 而且，为了照顾青萝，柳蕴玉和顾项明两个，一把年纪了，重新体验了一次当爹当妈的乐趣。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围在青萝身边打转儿，不过，他们两个也不会说刺激到她。 因为秒玄特地交代过，所以，他们两个就只是在看得到的地方待着，两个人说说话。 他们其实过去也很少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能够静下来，同彼此聊一聊一些无关紧要，却能让心一点点靠近的事情。 这样一说，其实柳蕴玉和顾项明，都觉得有些恍惚，仿佛时间一下子回到了十几二十年前，他们都还正当年轻的时候。 也会这样天南地北，山高海阔，无所不谈，无话不说。 那样的默契和欣赏，一下子就重新找回来了似的。 柳蕴玉将头枕在顾项明的肩上，轻轻问他说：“那个时候，你是不是没有想到，我居然会有这样的身份？” 可顾项明却摇了摇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其实，我就感觉得到你绝非一般人。” 柳蕴玉笑了，“一把年纪，没想到你还会这样油嘴滑舌。” 顾项明却认真说：“我并不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那个时候，他是大周首辅大臣的嫡长子，身份如何尊贵？ 整个京城，甚至说整个大周的闺秀他没有见过？ 但，正是因为见过，所以，江南第一次遇到柳蕴玉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这世间还会有这般叫人惊艳的女子。 同时，他也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样不平凡的姑娘，绝不会仅仅是江南水乡里一个无名无姓的人。 “……第二天我就派人去查你的底细。” 柳蕴玉吃惊，“你查到了？” 顾项明摇头，“自然是没有的。”她来大周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怎么会这样轻易就让人给查出来。 但就是因为查不出来，顾项明才越发觉得其中肯定有蹊跷。 回到京城之后，他再将当时的形势认真一分析，才想明白，柳蕴玉很有可能是南疆的人。 这些事情，顾项明从来都没有和她说过。 听到这里，柳蕴玉惊讶不已，“原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知道的。 她怎么不知道，顾项明竟能聪明到这个地方。 顾项明唇角轻轻往上勾了勾，“我若是真那么容易就被你给糊弄过去了，那我又如何能够穿越千山万水，找到南疆，找到你们最隐秘的暗道，从那么多的机关暗道里面，将你给救出来？” 他只是知道她好面子，才一直没有说出来罢了。 “你……” 听到这儿，柳蕴玉只觉得，自己心里仿佛有一团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的展开来。 叫她整个人都变得暖融融的。 顾青萝远远侧躺在软塌之上，并不能将他们两个的话听真切，但是，她瞧着他们两个此时此刻那种千帆过尽之后的安稳与平淡。 心里忽然间就觉得很开心。 恍惚间，她的脑子里面也浮现出了这样一幅画面，圆月高悬的夜晚，她也同一个人，站在某一个她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地方。 两个人就那样定定站着，画面完美得像是一幅画卷一般。 她就觉得，似乎，她也同柳蕴玉和顾项明那样，有过这样一段很惬意又很开心的日子。 只是。 她脑海中的画面里，那个人的身影还是有些模糊。 虽然，顾青萝知道，那个人应该就是那个叫做厉玄琰的男人。 可是，当她试图将厉玄琰的样子，同脑海中的那道人影重合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莫名还是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想着，她的眉头就忍不住微微蹙起。 而这边，柳蕴玉和顾项明虽在说话，但感觉到顾青萝的不舒服，柳蕴玉第一时间就赶到她的身旁，寻问说： “你怎么了？可是又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了？我这就去把云锦和秒玄给叫过来！你稍微等等，啊！” 柳蕴玉心里替顾青萝着急，话音一落，几乎是瞬间就转过身去，像是要飞出去了一样。 可是。 “啪嗒。” 手腕上忽然传过来一道暖暖的温度，柳蕴玉低下头，就看到，有一双玉白的手，刚刚好就将她给抓住。 是顾青萝的手。 顾青萝摇摇头，“我没事，你不用这样为我担心。” 这些天，柳蕴玉和顾项明始终在她身边守着，生怕她出事，白天黑夜，只要她是醒着的，他们两个就都在这儿。 顾青萝看在眼里，心里十分动容。 她知道，他们两个是发自真心的为了她好的。 所以，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顾青萝自己都没有发先，不知不觉间，她似乎已经没有那么的排斥和反感同他们两个的接触了。 甚至，刚刚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伸出了手，将柳蕴玉给拉住了。 她心底只想着，不能再让他们两个再为她而担心了。 柳蕴玉低下头看了看顾青萝抓着自己的手，再抬头看了看顾项明，像是想从他那儿看看清楚，她是不是在做梦啊？ 但，顾项明朝柳蕴玉轻轻点了点头，唇边带着一抹老父亲般感动的微笑，像是在告诉她，没错，你没有看错，青萝，确确实实伸手将你给抓住了。 柳蕴玉心里一热，觉得自己这些天的照顾都没有白费。 心里十分的宽慰。 坐到她的身旁，就说：“我是有些担心，不过，你也确实需要咱们担心着。若是等你好全了，你看我和你爹还会不会像是守着金疙瘩一样，将你给守着！” “噗嗤”一声。 顾青萝被柳蕴玉这话给逗乐了。 屋子里一时间就蔓延开一股温暖的气氛。 顾项明站在旁边，看着她们两个笑得开心，心里也是暖暖的。 这样一家子欢欢喜喜的氛围，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 柳蕴玉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虽然顾青萝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她没事，但柳蕴玉还是坚持去把秒玄给找了过来。 秒玄这些天为青萝操碎了心，一听他们又来找他，头都大了： “不是都说了要让她好好休息，没事就不要打扰了么？怎么又出事儿了？！” 但是，秒玄被柳蕴玉推着进到屋子里，才发现，顾青萝的脸色出奇的好。 没有了之前的虚弱和苍白，虽然底子还是虚的，可瞧着眼睛，瞧着气色，确实是好了不少。 秒玄见她神色好了，眼珠子亮了亮，就伸手要给她诊脉。 秒玄捋着胡须，认真将顾青萝的脉搏给摸了又摸，虽然他没怎么说话，但是，他越是将脉给摸清楚了，眼睛越是更明亮了几分。 柳蕴玉见他一直闷声，心里着急，推了他一把：“你这个老不修，什么时候也学起吊人胃口的把戏了，到底怎么样了，你到时说啊！” 秒玄这才将顾青萝的手放开，点点头，神色高兴：“我说什么？她身子越来越好了，我还能说什么！” 他们两夫妻这样照顾着，确实也应该身体好了。 柳蕴玉听到这儿，心里就更高兴了，想到刚刚青萝并不排斥她了，就将这事儿说给了秒玄听。 “你说，青萝是不是已经没有那么反抗了？那是不是，再等她的精神好些了，咱们就可以开始想法子，替她将失魂症的毛病给治好了？” 毕竟，这毛病始终在那儿。 他们不可能永远都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在她身边照顾着。 若是往后他们没有在她的身边，而她又遇到了原来认识的人，心里的排斥与反抗再次发作，还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 所以啊！ 柳蕴玉觉得，给青萝医治失魂症这件事儿，再不能耽搁了！ 必须得越快越好。 秒玄虽然也觉得柳蕴玉的话有道理，但是，想了想，他却说：“还是再等等吧。” 若是有忘忧草，那他的把握会大一些。 如今，他不肯让云锦去找忘忧草，还是要等青萝的身体再养好一点，才更加有胜算啊。 但是。 厉玄琰从宫中出来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不能无休止的等下去。 秦峰就来问了，秒玄想要的忘忧草究竟在哪儿可以找到。 秦峰不是秒玄的徒弟，武功也比云锦好，秒玄觉得倒是可以让他去试试。 所以，秒玄就将秦峰带到了书房里，想将那天那本医书翻出来给他好好说说，可是，当秒玄将医书翻开，却赫然发现，记录了忘忧草的那一页书页不见了。 秒玄心里当即就觉得有些不好。 难不成是云锦那丫头偷偷去找东海缥缈洲了？ “云锦！云锦！” 秒玄大喊几声。 云锦端着药碗就跑了过来，“怎么了？师傅，你叫我做什么？” 秒玄见她还在，心里当即就放心下来：“你还在啊，我就放心了。” 可是，秦峰却觉得不对了。 第931章 一片深情 可是，秦峰却隐隐感觉到有哪里不对了，怀疑的目光就落到了云锦的身上。 云锦这几天本就因为要帮叶言秋保守秘密而担心受怕，被他这么一瞧，更是心虚了，立马就转过脸去，想要和秒玄说点什么，好转移视听。 可是。 云锦越是这样，越是让秦峰感觉到不对劲。 忽然间，秦峰只觉得脑子里划过一道白雾，然后：“糟了！” 秦峰立马就往叶言秋房间的方向跑了过去。 秒玄本还觉得奇怪，“他好好的跟我过来，想知道忘忧草的事情，怎么自个儿跑了？”又转向云锦，问说：“哦，对了，你知道那一页记录了忘忧草的书页到哪里去了么？” 但是，云锦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抿着唇，一脸的着急，两只手捏在一起，“糟了，糟了。我答应了叶言秋不能让他知道的！” 说罢，云锦也立马拔腿就追了上去。 秒玄站在原地，只觉得奇怪，“怎么现在都流行说一句糟了糟了，然后就跑不见了？” 秒玄嘟囔了两句，转过身就想再找找看，看能不能把那页书页给找到。 但是，当他找了一会儿之后，秦峰脸色不好的样子，云锦丫头一副藏了事儿的模样，再加上这些天他好像一直都没有看到叶言秋那姑娘。 秒玄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然后！ 心里忽然也想到了什么，站在原地也跟着大喊了一声：“哎呀！糟了！出事儿了啊！” 也一下子就从屋子里跑了出去，朝着叶言秋房间的方向追了过去。 等秒玄到了之后，就看到秦峰整张脸都黑着，火气很大的朝云锦大喊一声：“人呢！叶言秋她人呢！” 没有办秦峰给拦住，云锦已经很不高兴了，现在又被秦峰这样大声一喝，云锦心里更是觉得委屈难受，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就说：“你看到了啊，她不在！” 秦峰冲过来没瞧见人，再将屋子里的东西翻了个遍，猛然发现，东西找就被收走了。 也就是说，叶言秋恐怕已经离开有一阵子了。 想到这儿，秦峰只觉得自己的心都乱成了一团，像是熊熊的烈火再烧着。 他一急，就上前一步，直接将云锦的衣领给抓住，眼睛里藏着浓浓的黑雾，声音冷到了冰点：“我问你，叶言秋她人呢！别让我再多问一次！” 秒玄见状有些懵了，上前想将秦峰给拉开，“你干什么呢！叶言秋人不在了，你找她就是了啊，你在这儿揪着我徒弟问做什么啊？！” 秒玄可是把云锦当做他的接替者，根本不想让她受到半点的伤害，现在倒好，这个秦峰当着他的面儿就这样凶云锦了，是把他秒玄当做是不会喘气的么？！ “快放开，你给我放开！”秒玄一边说着，一边扯着秦峰的手腕。 可是。 秦峰却像是疯了似的，根本不把秒玄说的话听在耳力不说，甚至，还用手肘直接将秒玄给推开。 秦峰眼睛死死的落在云锦的身上，“你的宝贝徒弟什么都知道！她知道，我才会问她的！” “你放手！” 云锦见到秒玄被推开，心里也气急了，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秦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你这是在做什么？关心她？在意她？我呸！” 云锦说着，直接一巴掌就把秦峰的手给拍了下来，她指着叶言秋屋子里的一切，说：“她走了有多少天了，你若是真的关心她，你会不知道？这段时间，不管是谁，只要提到了叶言秋三个字，你就一副厌恶到极致的模样，掉头就走。” “怎么？你想说这些都是你装出来的？别骗人了！你以为会有人信么？！”云锦大声质问他，“你是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给叶言秋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而现在，你又跑出来，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你是要做给谁看的？！” 叶言秋已经走了。 而他们这些剩下的人，根本也没有几个想要看到他的“一片深情”！ 更何况，在云锦看来，秦峰这样子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的“一片深情”，只是他心里过意不去，故意装出来，好让自己心安罢了。 所以…… 云锦猛地一下就将秦峰从叶言秋的屋子里给推了出去，冷着一双眼眸看着他，“你不配待在这里，你更不配合叶言秋有丝毫的关系。” 甚至，他根本不知道，他的行为举止，让叶言秋有多么的伤心难过！ “云锦……你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秒玄有些听不懂了。 云锦“砰”的一下，把门从里面给关上，想要将叶言秋房间里的一切都和秦峰隔绝开来。 云锦转过身，然后再看向秒玄，脸上有几分抱歉，就将那天的事给说了出来：“师傅，本来是我想偷偷去找东海缥缈洲的，但是，我收拾东西的时候被叶言秋给看到了。她不想待在这个让她觉得恶心难受的地方，又想为青萝做点什么，所以，她就自己去找缥缈洲了。” “什么？！” 秒玄简直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脸的惊愕和不敢相信。 可是，他见到云锦脸色坚定，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就说，“哎呀！你怎么不把她给拦住啊！” 云锦尚且懂医术，他都不放心让云锦去。 那个叶言秋，只会些轻功罢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跑去找什么缥缈洲！这不是找死么！ 虽然叶言秋不是秒玄的徒弟，但秒玄还是对她有些感情的，脸上的担忧越来越重：“快，你快说叶言秋往哪个方向去了？她要从哪个地方出海？咱们赶紧找人追上去，把她给找回来！” 可是！ “不行！”云锦一口否决，“师傅，叶言秋她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去的。你不能去阻拦她！” 秒玄又摇了摇头，“你这个丫头，你还真当这天下所有的事情都这么容易么？！你知不知道，就算不说缥缈洲上会不会有什么凶猛的野兽，就是这个季节出海，就是眨眨眼就能夺走一个人性命的！” 第932章 答应了的 如今正值夏日，正是海上风云变化最为剧烈的时候。 就算能够准备到最坚固的大船，被风浪拍上一拍，都说不定会被整条船就散架了。再加上叶言秋走得匆忙，肯定没有带多少银钱，更没有充足的准备，贸贸然出海，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啊！ “什么！” 这下轮到云锦担心了。 糟了，她没有将事情给弄清楚，就让叶言秋走了，若是真如师傅所说，叶言秋在海上遇到风浪，丢了性命，那……那…… 不就是她害了她么！ 屋外面，秦峰一直都没有离开，他听见里面秒玄和云锦的对话，心里更是为叶言秋担心了起来。 立马就狠狠的拍了拍木门，大声道：“云锦，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叶言秋去哪儿了，我去把她给找回来！” “是啊，你就说吧，”秒玄也觉得这事儿实在不能儿戏，不管叶言秋和秦峰之间究竟有怎么样的纠纷和纠葛，现在都必须得放在一旁了。 可是…… 云锦还是不肯开口，她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叶言秋离开之时，脸上伤心欲绝的样子。 她知道，对于叶言秋来说，秦峰这两个字，就已经给她造成了无法挽救的伤害。 她若是告诉秦峰了，让秦峰去找她了，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叶言秋。 “你糊涂啊！”秒玄简直要被自己徒弟拧巴的想法给气死了，他真是恨不得拿手揪着她的耳朵，好好教训一通。 “你们这些人到底是不是脑子都不清醒！人都要没了，还在这儿究竟什么情啊爱的！” 楼九爷、厉玄琰是这样。 现在叶言秋、秦峰也是这样！ 难道，对于他们来说，情情爱爱的东西，就有这样说不出来的魔力？能够让人失去理智到这个地步？ 秒玄不懂，是因为他没有经历过。 云锦也不懂，但她能感受到叶言秋心里的伤痛，所以，就是秒玄一直责备她，她还是为了叶言秋而死活不肯开口。 门外边，秦峰几乎想将门板给拆了。 他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了内心的冲动，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再一次问说：“云锦，我不管你到底答应了叶言秋什么，可是你也听到秒玄说的了，叶言秋她一个人会遇到很多危险，必须有人去帮她！” “所以，你能不能说出来，她到底往什么地方去了？！” 秦峰觉得自己已经够低声下气的了，可是，叫他没想到的是，云锦听到秒玄之前的话，本来心里还有了一丝的松动，想要说出来。 但是。 就在刚刚！ 秦峰说的那一句，“我不管你到底答应了叶言秋什么”，像是一根锐利的针似的，狠狠的，就扎进了云锦的心底。 叫她一下子心里就为叶言秋而心痛起来。 “哗”的一下，云锦将木门给打开。 秦峰以为她是想通了，打算告诉他了，可是—— “啪！” 云锦却直接一个巴掌就甩到了秦峰的脸上。 “云丫头！你，你这是做什么啊！”秒玄整个人僵住了。 他还从来没有在云锦脸上看到这样骇人的神色，而且，一向性子都很好相处的她，这恐怕是第一次扇人耳光吧？ 秒玄咽了一口唾沫，心里直打鼓，一双眼睛紧紧的把秦峰给看着，心里想着，他若是敢对云锦不利，他这个做师傅的，一定会冲在最前面，替云丫头将这个人给挡回去！ 可是。 叫秒玄更没有想到的是。 云锦不仅没有往后退，反而，她更是往前走了一大步，高高的扬起自己的头，死死的盯着秦峰的眼睛，嘴角往上一勾，立马就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嘲讽到极致的笑声来。 “本来我心里还纳闷，为什么叶言秋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能告诉你她的行踪。我一直都想不通，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秦峰，你真的有考虑过她么？” “你不管我答应了叶言秋什么，是啊，你可以不管啊，可是！你知不知道，这就是叶言秋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她不想见你，凭什么你说你要去找她，我就要告诉你？！” 云锦越说越激动，“若是担心她的安危，咱们这么多人，可以随便找个人，或者几十个人去找她。但是！唯独你不行！” “……”秦峰听着这些话，一双拳头已经攥到了最紧。 云锦又笑了，“因为，这是她的心愿，我既然答应她了，我就会做到。而你呢？你答应过她的事情，你又做到了么？” 云锦说着，脑子里不由得就浮现起这些天，她和叶言秋聊天的时候，叶言秋总会时不时跟她说起，当初，当她被人拐到了南疆，她有多绝望多痛苦，但她心里一直期待着秦峰会去救她。 因为，很久之前，秦峰就跟她说过，她千里迢迢跟他从江南到了京城，他若是再不能护住她的周全，那他心里会觉得很对不起她。 可是。 叶言秋等啊等，什么也没有等到，甚至，当她被楼九爷控制住，从南疆回到京城之后，他也并没有想要跟她解释。 这根刺，一直扎在叶言秋的心底。 再加上，叶言秋间接的害了青萝，叶言秋心里过意不去，心里各种想法交织在一起，让她真的很痛苦。 云锦跟她都是差不多大的姑娘，见得她在夜里为了这些事哭成那样，云锦是真的心疼她到不行。 所以。 云锦死瞪着秦峰，今天他就是要掐死她，她都不说出半个字！ “师傅，我们走！”云锦难得这般霸气开口。 甚至，她都想好了。 反正厉玄琰也好，楼九爷也好，为了青萝，必须要她和师傅的医术。 所以，她只需要跟他们两个说好，让他们派人去找叶言秋，但是，却不能让人告诉秦峰。 念在青萝的病情上，他们两个肯定是会答应她的。 秒玄觉得云锦这样做似乎有些偏执了，“云丫头，我看秦峰是真的担心叶言秋，要不，你就告诉他吧？” 云锦却再一次拒绝，甚至语气有些威胁着：“师傅，你答应了别人的事情，难道能轻易反悔么？” 第933章 一个布包 “师傅，你答应了别人的事情，难道能轻易反悔么？” 秒玄抬头看向云锦，竟一时间有点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仿佛跟她隔了好远好远的距离一样。 但是，云锦的这句话，不仅传到了秒玄的耳朵里，同样的，也传到了秦峰的耳朵里。 秦峰眼眸凝了凝。 是啊。 答应了别人的事，就应该做到才对。 但是，他却没能及时出现，让她心里一直都觉得难过。 秦峰就那样站在那儿，也不知站了有多久，等到他回过神来，外面的天色都已经不知道是几时了。 他看了看叶言秋屋子，才猛然发现，他其实对里面的东西一点也不熟悉。 他不知道，她平时喜欢坐在那儿发呆，也不知道她在屋子里面休息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就拉开了好远好远。 远到，他自己都觉得很陌生了。 “哎……” 秦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就想从叶言秋的屋子里退出去。 可是，刚刚好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他忽然发现半打开的衣柜下面，露出了一道暗红色的影子。 秦峰上前一步，就将那柜子给打开。 赫然间。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布包。 他好奇将布包给打开，见到里面东西的那一瞬间，秦峰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这是……” 秦峰双手颤抖着，瞳孔不停的收缩着，耳畔则是不停回响着过去叶言秋对他说过的话： “你这个呆头鹅，都说了让你吃果子了，你却不吃，一天到晚想着别人的事情，你将旁人的事情想得那样透彻，那你自己的事呢？你想透彻了么？” “这铃铛是一对的，这个给你，你只要拿着这铃铛，轻轻摇一摇，我的铃铛就会有反应，这样不管有多远，你都能找到我了啊！” “秦峰，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在月下舞剑的样子最好看了。特别是在深夜的时候，清冷的月光打在你身上，那一股子剑仙一般的气息，实在是像江湖上的大侠。我就特别想做个大侠！” “秦峰，你怎么老是不听我说话啊！你这耳朵里是特地塞了棉花不成？快让我看看！” “秦峰啊……” 一句句，一声声。 一下子就将秦峰记忆给带回到一年前。 那个时候的叶言秋，还是喜欢穿着一身青衣，头上绑着青色的绸带，语气灵动可爱，整个人调皮得像是长不大的三岁顽童。 可是！ 这才多久的时间，怎么当初那个像是小丫头的一样，成日开开心心的混世魔王，竟然变成了日日担心忧虑，甚至连见都不敢见他的叶言秋了？ 这到底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 想着想着，秦峰拿着布包的手不停的发抖，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眼前竟然被一片水雾给遮住了，让他都要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秦峰？” 听到有人叫他，秦峰立马就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转过身来，就看到是顾青萝站在门口瞧着他。 秦峰又有些恍惚了。 当时他要去南疆找叶言秋的时候，皇后娘娘也认认真真的跟他说了叶言秋的事情，还让他自己先想清楚，是不是真的把叶言秋给放在心里。 当时他什么也没想，只是想说去找她。 到现在，他们这些人都不知道究竟已经经历过多少困难和险阻了，他还是没能想清楚。 甚至，当初劝他的皇后娘娘，自己如今都陷入了困难之中。 顾青萝见他面色凝重，忍不住问说：“你怎么了？你在叶言秋的屋子里，你是在找她的？你终于肯来找她了？你不知道，她若是知道你愿意来见她，她该有多高兴。” 因为不想打扰顾青萝养病，云锦也答应了叶言秋，所以，顾青萝并不知道叶言秋已经离开了的事情。 所以，她只当这些天叶言秋还是不敢面对秦峰，生怕他会真的记恨她了。 顾青萝就说：“……其实，叶言秋她自己心里已经很挣扎了，你就不要记恨她了。你们没有来之前，她就会跟我说，其实，她倒是有时候会希望自己没有恢复记忆。这样一来，她就不会知道她对你的心意，不会想起她对你的挂念，更不会因为你的喜怒哀乐而影响到她的喜怒哀乐。” “！” 秦峰听到这些话，双手忍不住就一点一点的攥紧了。 “……不过，她还说了，她虽说希望自己不要恢复记忆，可若是真的没有将你给想起来，那她心里不知道会有多伤心。因为，你就是她心里一直一直牵挂着的，若是不记得你了，她说她这么些年前进动力，那才是全都化作了浮云，烟消云散了。所以……” 顾青萝认真回想着叶言秋之前跟她说过的话，想要替她好好跟秦峰说说，让他们两个不要再这样彼此心里都有一道过不去的坎了。 “她……她。” 秦峰听到后面，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的疼，一分分的痛。 但是，他更知道，叶言秋将这些属于他和她之间的回忆全都放在这个布包里面，放在这个柜子里，再离开，她的心底应该会更加痛不欲生吧？ 他的脑子里，甚至还想起了那天，云锦表现得很奇怪的那天。 他听到了窗户外面的动静，他发现了树叶上的水痕。 不！ 秦峰几乎想狠狠的抽自己一个耳光，那哪里是什么水痕！ 那明明就是叶言秋的泪啊！！ 秦峰想到后面，觉得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一样。 从来都不会让自己表露出太多情绪的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竟然两只眼睛都涨得通红一片。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痴愣愣的看向顾青萝：“皇后娘娘，您知道叶言秋去什么地方了么？我到底要去什么地方才能找到她？” 顾青萝却有些懵了，什么叫要去哪儿找叶言秋，她，她不在这儿么？ “哈哈哈哈！” 秦峰几乎发狂似的笑了出来。 第934章 这次的机会 “哈哈哈哈！” 秦峰几乎发狂似的笑了出来。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现如今，竟然连一个能告诉他叶言秋行踪的人都没有！！ “你，你怎么了？”顾青萝被他的样子给吓到了。 秦峰却摇了摇头，这才发现，若是叶言秋当真想要躲开他，他还真的没有办法，从这大千世界中将她给找到。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却忽然从后面传来了另外一道男人的声音。 “扬城。” 顾青萝转过身去，站在那儿的，竟然是顾项明。 顾青萝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顾项明一步步走了过来，伸手在秦峰的肩膀上拍了拍，“那天她走的时候，我看到了。当时我看到她站在你屋子外面哭，我不好过去，女儿家的事，我也不好过问，想着过几天也就好了，就没放在心上。我没想到……” 他没想到，叶言秋竟然哭着哭着，就走了。 还是刚刚他听到秒玄和云锦的话，才将这些事儿给都串了起来。 云锦答应了叶言秋，不肯将叶言秋的行踪告诉秦峰，还不让楼九爷和厉玄琰的人告诉秦峰，可他不一样。 他年纪比他们这些小孩子都要大。 经历的事情也要更多一些。 顾项明深深的看着秦峰：“我听云锦说了，叶言秋是往扬城的方向去的。你若是现在快马加鞭的赶过去，说不定还能追上去。” 顾项明之所以告诉他，是想给他一个机会，一个去改变一切的机会。 他看得出来，秦峰和叶言秋两个人之间是有感情的。 只是说因为旁人的捣乱、意外、搅局，让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生生的被拉远了。 但是。 既然有感情，那就还是有修复的可能的。 所以…… 顾项明再次告诉秦峰，“去吧，去扬城，秦峰，你若是不能将这次的机会抓住，你应该知道，你将会错过什么。” 若是这一次，他还不能够将一切都做好，那么，叶言秋这三个字，将会彻彻底底的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快去。” 秦峰点点头，只是在离开之前，他转过身，重新走进了叶言秋的屋子里，将那个布包里面的那一只孤零零的相思铃给拿了出来，紧紧的攥在了自己的手掌心里。 下定决心，他一定会找到叶言秋，然后，再重新将这相思铃戴在她的手上。 再次告诉她，这一次，他一定一定不会再让她从他的人生里走丢了。 …… 等到秦峰走了之后，顾青萝眉头却还是有些微微的蹙着。 她让顾项明陪着她到院子里走走。 顾项明见她眉头紧锁，似是有什么心事一般，就直接问说：“你若是想问什么，直接说出来。你也看到了，两个人明明心里都有对方，却偏偏不说，才会闹成这样的局面。”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只需要开口说出来，就都可以解决了。 顾青萝抿了抿唇，说：“你说，是不是因为叶言秋把过去的事情给想起来了，才会变得这样糟糕啊？” 第935章 感到害怕 “你说，是不是因为叶言秋把过去的事情给想起来了，她和秦峰之间的事情才会变得这样糟糕啊？” 顾青萝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顶着自己的鞋面，像是在想什么似的。 “……” 顾项明有些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问。 顾青萝抿了抿唇，就又说：“若是，她从来都没有将事情给忘记过，她在第一时间就回到最初她应该在的地方，将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告诉秦峰，那，那他们两个之间是不是就能和和美美的了？” 顾项明听到这儿，忽然明白过来，青萝哪里是在说叶言秋和秦峰，她其实是在为她自己担心。 正是因为看到了叶言秋和秦峰之间的不愉快，她心里也会害怕。 她已经知道了，现在楼九爷和厉玄琰两个人因为她而争执不断，她害怕，若是她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会不会和叶言秋一样。 在恢复记忆的最初，因为担心失去记忆的过程中那些事情，让厉玄琰知道了，她无法面对。 所以，她也会和叶言秋一样选择逃避。 可是，若一直逃避下去，她是不是也会如叶言秋那样，事情也得不到好的解决？ 而且，摆在顾青萝面前的问题，比叶言秋还要来的严重。 因为，叶言秋还只用面对秦峰一个人。 可现在，顾青萝却要面对的是两个人。 两个，都对她十分情深义重的男人。 她之所以心里一直很抗拒，一方面，确实是因为她内心深处，对那个时候的伤害而感到害怕，但另外一个方面，也是因为她很担心自己若是真要面临选择，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顾项明见她面容焦虑，伸手轻轻拽住她的胳膊，想要将她带到旁边坐下。 顾青萝也没有抗拒。 两人坐下之后，顾项明就说起了他年轻时候的事情。 那个时候，柳蕴玉生下了顾青萝，但是，南疆的人也找了过来。 他其实那个时候就面临了一个重大的选择。 他是要做一个父亲，留下来照顾青萝，还是做一个丈夫，保护好柳蕴玉。 他想了很久，发现这也是一个不能两全的困难选择。 但是，往往很多时候，是不会一切都如你的心愿的。 所以。 顾项明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把青萝给留在首辅府，让顾泰清照顾，还特地编出了那样一个谣言，说她“天生命格”不好，送到偏僻的琼州，让秒玄看护着长大。 但是，这虽然是他当时能做出的最好的安排，他也确确实实顺利救下了柳蕴玉，但是，他还是做出了牺牲。 不过，不管是什么牺牲，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再后悔也没有用。 顾项明看向顾青萝，“所以，你也只需要遵从你的心意就好了，不管是好是坏，你做出选择就要接受它。然后，好的坏的，都一步步坚持走下去就是了。” “是，是这样么？” 顾青萝似乎还有些听不懂，这话到底应该怎么去理解。 顾项明却点了点头，“是啊，你自己想想吧，” 第936章 杨城叶家 “是啊，你自己想想吧。” 顾项明说罢，也不再打扰她，就让她一个人在院子里静静的待着。 把空间都留给她，让她自己想清楚究竟该怎么做。 顾青萝坐在木桌后面，看向如今有些空荡荡的院子，但脑子里却浮现着那两次，楼九爷和厉玄琰为了她在这里争斗的画面。 每一次，他们两个都打得面红耳赤。 每一次，他们两个都几乎不顾性命。 她感觉到自己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渐渐的融化开来。 她其实自己应该也意识到了，顾项明说得没错，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不能再这样一直拖着不管。 因为，逃避也好，不愿意面对也好。 只能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辈子。 她就算躲了，在那儿的问题，也始终得不到解决啊。 顾青萝眼底划过一抹光亮，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 …… “杨城，我早应该想到，她会从杨城出发的。” 秦峰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整整十二个时辰，他几乎连吃饭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如今，夜幕早已降临，他看着满天的星光，还有那一轮清冷的弯月，手中将那一只孤零零的相思铃牢牢握紧。 秋妹，你到底在哪儿啊。 …… 叶言秋为了帮青萝将忘忧草给第一时间带回来，出发之后也是连夜赶路，但是，她毕竟是女孩子，一开始的时候还能坚持，但到了后面的时候，整个人都会觉得劳累了一些。 等到她到了杨城的时候，已经过了差不多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 她身上所带的盘缠不多，要出海她还得找船坞买一艘最结实的出海大船。 叶言秋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回自己杨城的家里一趟。 到了叶家大门口，她看着门口那对风吹雨打的石狮子上面，都长出了点点的青苔，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时间远比她想想的要过得快得多。 “小姐？！是小姐？” 叶家的下人，见到叶言秋站在叶家大门口，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小姐自打跟着那位秦大人去到京城之后，为了不让老爷知道，一直都没有往家里传消息。 这些日子，还是秦大人时不时给叶家修书一封，告诉他们小姐在京城里一切都好，让他们放心。 不过，最近有很长一段时间，秦大人都没有寄信回来了。 叶老爷也为了这事儿而担心了好一段日子呢！ 没想到，今个儿小姐竟然自己回来了，那是不是，这些天秦大人不给叶家修书寄信，就是想要给叶老爷一个惊喜的？ “老爷！快，快去告诉老爷，小姐回来了！”下人一脸的高兴，赶紧就上来迎接。 叶言秋看到下人们脸上的期盼与真挚的开心，心里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 他们问她在京城里过得怎么样了，在京城有没有见到什么贵人啊，还问她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了，秦大人怎么没有陪着她一起回来？ 叶言秋闻声，整个人还是忍不住就僵住了。 她愣了愣，才回答说：“我想爹爹了，这就回来了。” “哦……这样啊。” 下人心里微微觉得有些奇怪，过去小姐一提到秦大人的名字，那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藏不住的高兴，怎么今天却透出一种隐隐的伤感？ 而且。 下人还觉得叶言秋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因为，小姐以往的时候，总是高高兴兴的，一双眼睛总是灵动的转来转去，总会想到什么好玩的事儿。 今天却显得格外的沉闷。 叶言秋回过神来，感觉到下人都发现了她的异样了，赶紧就脸上扬起一抹笑容来：“怎么，一段时间没见，你不认得我了？眼睛都快凑到我脸上了，真是没大没小的！” “哈哈哈！小姐说笑了，小的确实是久未见小姐，瞧着莫名有些陌生了。但，还是认识的。” “叶言秋，你这丫头还知道回来！” 走着走着，叶言秋就到了叶家的书房门口。 叶老爷一听下人说她回来了，立马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更是来不及整理自己的装束，顶着一身微微有些发皱的衣裳，还有一张略显憔悴的面容就走了出来。 叶老爷本来脚步飞快，的确，自己久未见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做父亲的，心里总是担心的！ 不过。 当叶老爷出来，瞧见叶言秋的那一瞬间，他心里的担心不由的就被一股子生气给替代了。 他几大步走到叶言秋的身边，瞪着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那样子，像是要吃人的老虎一样，“你若是还敢这样一声不吭的就从家里跑出去，你看我不打断你的两条腿！！” 叶言秋见自己老爹装模作样的生气，心里不仅没有畏惧、害怕，反而，心里莫名就觉得一酸。 兜兜转转这么久，重新回到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再次见到时时刻刻都被自己烦的抓耳挠腮的父亲。 这段时间的那些委屈和酸楚，霎时间，就像是抑制不住的洪水一般，猛然间冲垮了最后一片堤坝。 所有的情绪，都在此时此刻爆发出来。 “爹！” 叶言秋本想朝着叶老爷笑笑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嘴角才刚刚往上一翘，两只眼睛里却“吧嗒吧嗒”的就掉出了大颗大颗的眼泪。 叶老爷被她这样子给吓了一跳，也不敢再吓唬她了，立马就上前一步，紧张的问说：“秋儿，秋儿，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你怎么了？你这次从京城回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秋儿，秋儿！” 叶老爷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满满的关切，更是完完全全击中了叶言秋的心。 有父母的疼爱，谁都是当初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子。 叶言秋一时没忍住，就往前一步，将头埋在了叶老爷的身上，“哇”的一声，将这段时间的所有难过全都哭了出来。 叶老爷完全懵了，叶言秋又不说到底是怎么了，只一个劲儿的哭着。 他是个大老粗，媳妇儿又去的早，叶家又是混江湖的，来来往往的都是糙老爷们，叶老爷见叶言秋越哭越伤心了，脑子一懵，就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秋儿！” 叶老爷认真将叶言秋的肩膀给扶住，将她往后拉开一些，一双关切的眼睛，死死的就落在了叶言秋的身上。 刚刚脑子里浮现出来的那个想法实在是太吓人了，叶老爷根本不敢问出来。 可是，想了又想，叶老爷才吸了口气，再吸了口气，终于像是鼓起了天大的勇气一样，问说：“秋儿，你是不是在京城被人给欺负了？欺负，就是那种欺负？！” 叶老爷挤眉弄眼的疯狂暗示。 生怕叶言秋听不懂，又再补了一句，“当初我见秦峰那个小子，虽然不咋地吧，可是他应该也是老实人吧？他真的欺负你了？秋儿，是不是啊？” “噗！” 虽然叶言秋现在一听到秦峰的名字，心里就是止不住的伤心。 但是，她还是被自己亲爹这实在是无人能及的脑洞给逗乐了，伸手摸了摸眼泪：“爹，你说什么呢！” 什么叫她被秦峰给那样欺负了？ 不过，若要认真说的话，秦峰其实也算是欺负她了吧？ 叶老爷有些不信，一双眼睛疯狂的在叶言秋身上上下打量，生怕她是为了不让他担心，而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 想了想，叶老爷又一次说：“不是啊，秋儿，真的！你若是真被人给欺负了，你可一定要告诉你爹我！虽然咱们叶家只是个混江湖的，他秦峰是皇上跟前的御前侍卫，但是！他若是真的要欺负你，那还是不能够的！” 叶老爷说着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脸严肃认真：“我们叶家的人可都不是吃素的！就是拿了刀要跟他拼命，你爹我都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行了行了，真的是没有的事儿！”叶言秋听得叶老爷又是要拿刀的，又是要拼命的，赶紧就将他给拉住，“爹，我真的没事！更没有人敢欺负我！” 叶老爷再次问：“秋儿你可说的是真的？那既然什么事都没有，好好的，你哭什么啊？” 叶言秋不敢哭了，赶紧就将脸上的泪水给擦干净，说：“那，那我只是久了没有见到爹爹你，一时间没忍住才，才会那样的！” “是么？”叶老爷却还是有些不信，凭着他对叶言秋的了解，她这个小丫头，虽然心里是很喜爱他这个爹爹的，但你要说她会因为久了不见而哭出来，这就有些太夸张了吧？ “……” 叶言秋简直要给自己的老爹给跪下了。 您老就不能被我的这番话给感动感动？然后就是一副父慈子孝的绝佳场景，拆穿做什么？！ 叶老爷瘪瘪嘴，“那还不是我了解你的性子么。” 叶言秋一脸黑线。 果然，自己的亲爹就是不一样，一下子就能猜到她心里究竟是不是这样想的。 “爹，我有些饿了，还有些累了。”叶言秋笑着说。 叶老爷立马就吩咐人去给她准备吃食了。 第937章 镖师 叶言秋赶了这么久的路，也确实是累得不行。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一切的布置都和她离开之前是一样的。 叶言秋走了之后，叶老爷心里一直都记挂着自己的这个女儿，虽然嘴上吵个不停，说她没良心，就知道一走了之，完全不想想他会有多生气。 但是，内心深处，却还是将叶言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她从江南杨城叶家离开也有快四五年了，但，如今叶言秋忽然从外面回来，进到屋子里，屋子里的一切布置都没有丝毫的灰尘。 而且，叶言秋还看到自己的梳妆镜前，那个青铜镂空的香炉里，正有渺渺的青烟从里面飘出来，而屋子正中的圆桌上，也放着她喜欢吃的水果与小食。 她走到桌子旁边，随手拿起一颗青枣，一口咬下去，青涩的味道，淡淡的果酸味，正是最新鲜的。 叶言秋心里觉得暖暖的，终于放松下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还是家里好啊。” 这句话是她发自心底的话。 叶言秋躺到床上，整个人放松下来，脑子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些人一些事。 但是最多的，还是秦峰。 “唔唔唔。” 叶言秋使劲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好好的，又想他做什么？！ 她好不容易回到叶家，就好好休息一晚，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将出海的事情告诉父亲，让爹给点钱，她再带一些人一起。 嗯嗯！！ 叶言秋在心底计划着，这样应该就能万无一失了吧。 至于……至于……秦峰…… 叶言秋想着想着，人就有些累了，两只眼睛累得都要睁不开了似的，满满的就闭上了。 至于秦峰……她才不要去想了呢…… …… 而就在此时。 可想而知，正有一人一马，飞快的穿过了杨城的城门，直直就朝着杨城大大小小的客栈追了过去。 秦峰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天没有闭眼了，即使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几乎已经达到了极限，但是，他到了杨城，还是第一时间就开始各个客栈打听叶言秋的消息。 他出发前，特地让顾青萝给他画了一张叶言秋的画像。 一路上，他就是靠着这张画像，确定叶言秋的行踪，确认她的确一路赶往杨城。 秦峰翻身下马，进到一家客栈里，将手中的画像展开就问管事的店小二：“你有没有见过这位姑娘？” 店小二瞧了瞧，一点也不熟悉。 秦峰又将杨城里几乎所有的客栈都跑了个遍，但是依旧没有一家客栈有叶言秋的消息。 “她不住客栈，那她会在哪里落脚？”秦峰心里觉得奇怪。 因为，出海不同于简单的赶路。 出海的船只也不同于简单的打渔船。 叶言秋必须得先跟船坞里的伙计商量好，她需要什么样的木头造的船，她需要多能经历风浪拍打的船。 每一处细节，都是需要认真跟船坞的人商量的。 所以，至少十天之内，叶言秋都必须要有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才行。 但是！ 秦峰眉头忍不住微微蹙着，他不知道叶言秋是不是因为不想被他们找到的缘故，整个杨城都要翻遍了，还是找不到她。 秦峰想不通，她究竟会在哪儿呢！ “大爷，您若是找人，可以先在小店住下，咱们云福客栈来来往往的人数不胜数，说不定哪天就能碰见您要找的人了。”店小二想要为客栈招揽生意。 但正说着，客栈外面就走过了一群壮汉，他们个个做精壮打扮，手上又带着刀，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瞧着就让人不敢靠近。 店小二伸长了脖子远远望了一眼，就说：“哟，看样子这叶家又要押镖了，都将自家最好的、武功最高的几个镖师给找回来了。” 这叶家是杨城有名的镖局，手下有好几位武功了得的镖师。 但，正因为他们个个都武功不凡，要能请动他们其中的一个来押镖，都需要给出非常多的银子。 而瞧着架势，这一次，叶家竟然将这几位镖师全都给叫过来了，也不知究竟是哪位神仙，出得起这样的价钱。 秦峰听店小二说着，脑子里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叶家也在杨城啊！” 秦峰一说完，转身就从客栈离开。 店小二摸不着头脑，跟着后面，连连叫唤着：“客官！客官！您不住店么？您不是要找您的朋友么？您得有个落脚地啊！” 可是，秦峰走得飞快，店小二哪里追的上。 最后只能讪讪的将抹布往肩上一搭，“真是一个怪人。” …… 叶言秋在叶家里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能够吃上家里的美食，心里真是高兴得不得了。 “小姐，老爷说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请您现在就过去用膳。”下人过来传话。 叶言秋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走到叶老爷屋子门口，叶言秋就已经闻到了饭香的气味。 心里放松下来，她忍不住就搓了搓自己的手，“真是好久都没有吃过家里的饭了，我都快忘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味道了。” 她一进到屋子里，就瞧见叶老爷已经坐下了。 圆圆的桌子上，全都堆满了她过去喜欢吃的菜，就是吃饭用的碗，也都是她过去经常用的那一个。 “爹，你真是将女儿的一切都记得啊。”叶言秋说着就吐了吐舌头，坐在了凳子上。 叶老爷招呼她坐下，说：“是啊，你娘走得早，我不记得你的，还能记得谁的？来来来，别愣着了，快多吃点！” “好！” 父女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满屋子里都是欢声笑语。 再加上酒菜非常和叶言秋的口味，一不小心，她就喝得有些微微醉了。 叶老爷见她神色微醺，就朝着旁边的下人们使了个眼色，很快，叶老爷特地找回来的镖师们就站在了屋子里。 叶言秋脑子有些懵懵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心里还有些纳闷。 唉。 她不是还没有跟爹说让他给她找人么？ 怎么，怎么现在，嗝，镖师们全都到了啊。 第938章 送她去死 怎么，怎么现在，嗝，镖师们全都到了啊。 她爹也太了解她的吧？ 就是她都还没有说出来的话，他都已经知道了，还特地为她都准备好了呢！ 叶言秋心里越想越觉得叶老爷对她实在是好，笑眯眯的就说：“谢谢爹。” “……” 叶老爷闻声整个人忍不住就怔了怔。 这丫头喝醉了，还真是有些傻傻愣愣的，他把这些人给找来，可是为了将她给好好看牢了的，她却糊里糊涂的说什么谢谢他。 是不是她之前也是这样迷迷糊糊的就被秦峰那个臭小子给骗了？ 然后，今天秋儿回来之后，才会哭得这样伤心？ 他要不要也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先问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老爷欲言又止，但是想了想还是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看向叶言秋，神色认真的说：“秋儿啊，爹知道，你啊，最不喜欢被人困在一个地方，你喜欢自由自在的，到处闯荡。可是吧， 秋儿你这些年一直在京城里，爹实在是担心你得很，所以，才将你的这些叔叔伯伯们给叫了过来。” “啊？” 叶言秋有些听不明白了，听爹的语气，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啊。 叶老爷又继续说：“就是想让他们平日里多陪陪你，和你说说这天南地北的事情，你啊，就好好的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别想着到处跑了，可好啊？” 叶老爷几乎是连哄带骗的，其实说到底，不过也只是想要能够看得见自己的女儿，能够见她好好的，不想再想过去那样，一连好几年，连人影都瞧不见一个。 那个时候，除了秦峰时不时往叶家寄的信之外，叶老爷甚至都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心里特别特比的担心叶言秋的情况。 所以。 与其说是让这些叔叔伯伯们陪着她多聊聊，不过是想用这样法子，将叶言秋给困在叶家，不让她轻易的跑出去了。 “爹！你怎么能这样啊！”叶言秋这才听明白了，蹭的一下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她告诉叶老爷，她还要出海，她要去找那个什么东海的缥缈洲，她还将忘忧草给找到，带回去给皇后娘娘。 她回来，可不仅仅是为了玩的。 她有正事儿要做！希望叶老爷这个做父亲的，能够帮帮她。 可是，叶老爷一听，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你要出海？！你还去东海？！！不行！我绝对不允许！！”叶老爷碰的一下就拍了桌子，那神色，一下子就火了起来。 叶老爷并不知道什么缥缈洲，更不知道什么忘忧草。 但是，他在杨城住了这么多年，他时常听人说过，这个季节出海，简直就无异于自杀的行为。 他好不容易才重新见到自己的女儿，宝贝都来不及，还要让他给她准备银子，准备大船，送她去死？！ 这绝不可能！！ “爹！！” 叶言秋也有些生气了，她这又不是为了玩儿，更不是因为自己想要到处看看。 她确确实实背负着给皇后娘娘将药材带回去的重任，自己的父亲怎么就不能理解呢？！ 第939章 一脚踹开 “爹，我不是要跟你商量这件事儿的，你若是不愿意帮我的话，我也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叶言秋语气十分的坚决，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没有半分可以商量的余地，像是叶老爷不答应，她就会立马离家出走似的。 “胡闹！” 叶老爷又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也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那架势，和叶言秋一下子就成了对峙的样子。 像是在说谁怕谁啊！ 叶言秋要闹脾气，那他可以闹脾气啊！ “秋儿，出海真的不是闹着玩的事儿。你要是想要去找什么缥缈洲，你大可以再等等，等到再隔两三个月，等到东海的风浪都小些了，你再去。到时候，别说让我给你找几个武功好的人保护你，就是让你老爹我亲自跟你去，那都不是什么事儿！” “不行！”叶言秋一口否决，“皇后娘娘等不得了！”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而且，她偷偷跑过来，就是想要再最快的时间里，将忘忧草给带回去，若是要让等两三个月，说不定到时候皇后娘娘已经完全不需要忘忧草了！ 那她出来这一趟又有什么意义啊？！ 她还怎么样去挽回自己的过错？ 她还怎么样给自己一个交代，让她能够平心静气的去面对她以前所作出的错误决定和选择？ 叶言秋一口气就将自己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想要立即离开。 “爹，我回来虽然很不想惹得你不高兴，但是，女儿已经下定了决心，是不能改变的。您就恕女儿不孝吧。”叶言秋说罢，转身就想离开。 叶老爷见状火气更是蹭的一下就爆发了，朝门口挡着的几个镖师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把人给我拦下来！” “是！” 叶家的镖师们立马就齐齐应声，几个武功强大的壮汉，立马就把叶言秋的去路给一堵，“小姐，既然老爷不让你离开，您就留下来吧。” “你们都给我走开！”叶言秋虽然还有些晕乎乎的，但也让自己强行打起精神，想要将挡在前面的人给打开。 但是，叶言秋她只是轻功比较好，没什么武功招式。 而这些镖师，却是一个个的都是练家子了，她其实没有多少对抗的能力。 叶言秋一双眼睛飞快的四处打量着，想要找找，有没有什么逃脱的机会。 终于。 她目光落在了屋子里的一道半打开的窗户上。 她若是能找个机会跑到窗户边上，翻窗而出，再用自己的轻功，说不定能够逃出去。 不过…… 知子莫若父，叶老爷见到叶言秋的眼珠子转了转，就立马猜到了她的心思。 叶老爷大手一挥，立马就吩咐说：“把窗户给我堵住，别让她跑了！” “爹！！” 叶言秋简直要疯了，这窗户也被堵上，她到底要怎么办啊！ 然而，就在叶言秋根本没有办法的时候，忽然的，房门霎时间被人从外面给一脚踹开。 “砰”的一声。 木门被踹得粉碎。 “谁啊！！”叶老爷大喝一声。 第940章 无路可退 5 “谁啊！！”叶老爷大喝一声。 抬眼见，就瞧见一阵翻飞的碎屑中，有一道高大的身影，带着莫名的压迫感，一步一步的踏进了房间之中。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将人给拿下！”叶老爷有些恼怒，他们叶家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随便便闯入的地方，这个人是不想活了吗？！ 镖师们听了叶老爷的话，立马就准备动手。 好几个粗壮的汉子，气势浩大的就压了过去，但是—— “别！别动手！” 叶言秋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喊出了这句话。 她的声音很大，又说得极快，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是她叫了出来。 叶老爷和镖师们一愣。 然后。 刚刚好，一阵夜风从外面吹了进来，将地上的碎屑卷了起来，吹向他们的方向。 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来神秘感。 将来人映衬得像是九天的战神一样。 最后。 “叶老爷，许久不见，没想到你还是这样的暴脾气，怎么，你现在连我也想赶出去了么？” 秦峰说话间，目光却直接一下子就落在了叶言秋的身上。 叶言秋被他的目光盯得浑身都变得有些僵硬起来，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怎么来了？ 但很快，她脸上就有些不悦，肯定是云锦这丫头被秦峰一阵威逼利诱说了出来。 “不是云锦告诉我的，是顾项明告诉我的。”秦峰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直接就说了出来。 他还说：“顾项明告诉我，我若是这才还不来找你，恐怕以后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我认真将他说的话在脑子里想了又想，我不希望未来再也见不到你，所以，我从琼州一路赶了过来，就是想要见见你。” “什么？你在说什么？”叶老爷听不懂他的话了。 叶老爷一会看看叶言秋，一会儿又看看秦峰，他总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镖师们也觉得很奇怪，这人认识？ 那他们还需不需要按叶老爷的吩咐把人给丢出去？ 丢吧，可是小姐又说不许，不丢吧，万一事情完了之后，老爷不高兴了要怎么办？ 镖师们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 最后，目光落回到叶老爷的身上，见他看秦峰的眼神并没有杀意，只有一种丈母娘看女婿的样子。 嗯…… 看样子，他们应该、也许是不用丢了吧？ “……” 叶言秋听到秦峰的话，却并没有给他一个回应。 她只是低着头，抿着唇，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似的。 但秦峰却一步一步的向她走过来。 “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响起。 感觉到有一道影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叶言秋心里只觉得越来越混乱。 眼瞧着那人已经越来越近了。 她想退，但身后却又有桌子挡着。 一时间，她像是无路可退的猎物，马上就会被秦峰给捕捉住，然后，吞下去。 “叶言秋。” 秦峰站在她的面前，轻轻叫她的名字。 但是，他的声音，却让她浑身忍不住一颤，然后—— “把他丢出去！” 第941章 狠狠的打 “把他丢出去！” 叶言秋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叫了出来。 是的。 把他给丢出去！ 几个镖师们面面相觑，仿佛在确认他们真的没有听错么？ 小姐不是刚刚才让他们别动，现在又说把他给丢出去，到底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既然叶言秋都开了口，他们又是叶家的人，吃叶家的饭，自然是要听令的。 “秦大人，得罪了！” 镖师们喝声，就朝着秦峰连连出招。 秦峰毕竟是御前侍卫，又经历过这样多的波折和危机，自然不是这些普通镖师们能够匹敌的。 打了一会儿，叶老爷觉得不对了，他把镖师们喊来，是为了把叶言秋给看牢的，不是让他们听叶言秋的吩咐，来对付秦峰的！ 可是，这都打起来了，也不是叶老爷说停下就停下的。 秦峰只是见招拆招，并没有对他们下狠手，一边招架，一边连连转头看向叶言秋，大喊说：“你不是想要去找缥缈洲么？你要去的话，我带你去！” 叶言秋闻声咬了咬嘴唇。 是，她确实是想要去缥缈洲找忘忧草的，可是她爹却又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我说了，你想去，想要替皇后娘娘找到忘忧草，那你就跟我走！”秦峰又说。 叶老爷又觉得不对了，看向秦峰：“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每次到我家里来，就想要将我的女儿给拐走？！” 四年以前，他来江南调查事务，只是在叶家的庭院里面舞了舞剑，就叫叶言秋跟着他一路从江南跑到了京城，整整四年都没有再回来过。 现在，他又一次来到叶家，还主动开口让叶言秋跟他走，这一次，他又想把他的秋儿拐到什么地方去？又要他的秋儿多久才能回到叶家一次？！ “不行！这绝对不行！”叶老爷心里气愤极了，刚刚还想说让镖师们停下，这下子，还自己也动起手来，神色愤愤的，“打！给我往死里打！” 他才不能让这个臭男人当着他的面就把秋儿给拐走呢！ 而且！ 叶老爷脑子一下子变得灵光起来，他忽然间想起来，秋儿早上刚回到叶家的时候，怎么也不肯提及秦峰的名字，现在，秦峰人来了，秋儿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离得他远远的。 他们两个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叶老爷脑洞大开，只觉得秦峰肯定是欺负了自己的女儿！ 于是，手上的招式愈发狠厉了起来，说起话来也越发不着调：“叫你这个黑心肠的家伙，欺负我女儿，你看我不打死你！都给我狠狠的打！” “爹！你做什么啊！！” 叶言秋看着无比混乱的场面，自己一个人站在乱战堆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个时候，她其实最应该做的，就是趁乱跑出去。 可是。 她见到这么多人，全都围在秦峰一个人身边，凶神恶煞的要找他的麻烦。 虽然她知道，他肯定是不会出事的。 但是，她的心里就是忍不住会有些隐隐的担心。 第942章 赶工加固 但是，叶言秋的心底就是忍不住会有隐隐的担心。 秦峰瞧见了她眼中的丝丝情绪，唇角轻轻的就往上勾了勾，胸口处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才有了些许的缓和。 他又看向她，继续问：“你想不想出海？！” 问完之后，他就那样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甚至看也不看那些正在朝他发起攻势的镖师。 仿佛，只要她说出一句，她想去。 他就算被这些人给伤到也不是什么事儿。 “你！你别看着我！”叶言秋被他的目光瞧得更不自然了。 这个男人到底要做什么啊！ 可是，她嘴上没有什么好语气，但，身体却清清楚楚的将她心底的那一抹担心给完完全全显露了出来。 叶言秋见到镖师们还有叶老爷的攻势越发凶狠起来，两只手不由自主的就握在了一起，尤其是当秦峰一直看着自己，只凭着感觉招架的时候，一双眼睛里更是藏不住的担心。 叶言秋身体往前挪了一步，就喊了出来：“你小心些！” “哈。” 秦峰听到她的声音，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更生出了一股快意之感。 勾起的唇角，更是往上翘起。 声音也愈发炽烈了几分，“你要出海么？你想不想去找忘忧草。” 蛊惑般的声音一声声的传入叶言秋的耳朵里，她虽然从头到尾都只是想说，自己去，就算要有人一道，也绝不会是秦峰。 她偷偷从琼州跑回杨城，也是为了避开秦峰的。 但是。 当他这样一次次的问她，她还是不由得就点了点头，“走吧！” “妈的！秦峰，你当老子我是不喘气的么？！”叶老爷更是生气了。 这个秦峰，完完全全是当着他的面，要把他的宝贝女儿给拐走啊！ 这口气，他咽不下！ 叶老爷心里一生气，哪里还管什么叶言秋是不是钟情于秦峰，更不管什么秦峰是不是秦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此时此刻，叶老爷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一刀宰了这个小兔崽子！ 看他还拿什么去引诱自己的女儿！ 可是！ 秦峰的的确确有本事，一个人同他们一群人过招，都是丝毫不会落下风的！ 更何况，秦峰还只是用了五六层的功力而已。 “你别打了！” 叶言秋喊他，毕竟现在赶紧从叶家离开才是，一直这样纠缠下去，若是叶家的人源源不断的赶来，他们两个人就不好脱身了。 “好，听你的。”秦峰点头，这才使出了真功夫。 砰砰砰的几下，就将镖师还有叶老爷给撂倒在地上。 叶老爷一屁股坐在地上，叫苦不迭：“秋儿，你就这样叫一个外人来欺负你爹么？你就真的要跟着这个人离开么？！” 叶言秋一脸抱歉，“爹，我真的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只要把这件事儿做好了，女儿一定会回到杨城，往后再也不会乱跑了。” “……” 秦峰听着叶言秋的话，心里不知为何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什么叫做她把这件事儿做完之后，就会回到杨城，再也不会离开了？ 难道，拿到忘忧草之后，她不想去琼州，亲眼瞧着皇后娘娘的失魂症被医好么？ 还有…… 秦峰有些捉摸不透的目光落在叶言秋的身上，她若是要回到杨城，再也不走了，那他和她之间的事情…… 叶言秋感觉到秦峰想要将她给琢磨透彻的目光，有些掩饰的伸手撩了撩自己额边的碎发，就将他的目光给挡了回去。 只说：“走吧，别耽搁了。” 然后，叶言秋抬脚就率先从叶家跑了出去。 秦峰站在原地，心里还是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虽然，刚刚他确实听到了她声音里的关切，也从她的眼里察觉到了一丝担忧。 可是现在。 叶言秋离开的背影不知怎么的，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之感。 仿佛他们之间的距离，不仅没有拉近一些，反而变得更遥远了一些。 摇了摇头，秦峰觉得他还是别多想了，叶言秋已经走远了，他得赶紧跟上去才行，不然，她的轻功这样了得，若是她想将他给甩开，他还真不知道究竟该到哪里去找到她。 秦峰想着，迈开腿就要从叶家追出去。 但，他才刚刚一只脚迈了出去，就听得后面叶老爷有些颤抖的声音喊住了他：“秦峰！” 秦峰回头，直接就对上了叶老爷满是担忧的目光。 叶老爷对他说：“秦峰！你答应我，你一定将秋儿给安安全全的带回来！你答应我！！” 叶老爷被撩在地上，身旁叶家的镖师们也根本抵不过秦峰。 叶老爷知道，他现在是没有办法再将叶言秋给留下来了。 但是，他还能最后交代一声，“秦峰，这个季节要去东海，绝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儿！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定要将秋儿给保护好了，一定要将她给带回来！！” “……” 秦峰眨了眨眼，他眼前的，就只是一个无比担忧自己女儿安全的父亲。 除了最为纯粹的父爱之外，没有任何的杂质。 秦峰点点头，“我会的。你放心。” 他这次一路从琼州追过来，就是想要好好修补的，自然是会将叶言秋给保护好的。 “你保证！”叶老爷还是有些不放心。 秦峰抬起右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一字一字的说：“叶老爷你放心，我一定完好无缺的将叶言秋给带回来。” 说罢，他也不多停留，立刻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还好，叶言秋并没有要再一次丢下他。 她到了杨城最大的那间船坞等他，毕竟…… 她还没来得及问叶老爷要银子，她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拿出足够的银子，买一艘出海大船的。 当然了，她的人品也让她不可能做出偷啊抢的事情。 所以，当秦峰追上来之后，她直接就摊开双手，放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 秦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看着叶言秋摊在自己面前的手掌。 过去，他还没有认认真真瞧过。 如今，虽在夜色中，但他也看到她细白的手掌，根根分明的指节，其实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的感觉。 但是他为什么之前的时候没有发现呢？ 鬼使神差的，秦峰脑子一恍惚，就伸出了自己的手，忍不住就想要将她的手给抓住。 叶言秋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赶紧就将自己的手给缩了回来，还往后面挪开几步，“我问你要银子，你怎么……” 怎么就要抓她的手？ 而且。 叶言秋目光又变得有些微微的疏离起来，她，她其实，还是有些不想跟他说话的。 若不是她没有选择，自己没有办法从叶家跑出来，必须要他帮忙，她才不会想要跟他扯上关系呢。 所以…… 叶言秋将自己的脸别开，看向其他的方向就说：“我只是需要你陪我出海找缥缈洲，除此之外，你，我和你就不要说不必要的话的。” 她，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且…… 叶言秋越想，整个人就越发陷入了一种说不出的愁色之中。 而且，他和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吧？ 他觉得她很多事情都做错了，她也确实自己心中有亏，才会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 所以。 在她自己这一关都还没有过的情况下，她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他应该，也是并不想跟她说什么的吧？ 嗯。 就是这样的。 叶言秋想着，就更往旁边挪开了几步，将两个人之间本就没有多亲近的距离，来开得老远了。 秦峰见了，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 哎。 罢了。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咳咳咳！” 叶言秋感觉到他的不自在，心里更觉得不舒坦了，她就知道他中觉得她不对的。 既然这样，那他还跟着来做什么？！ “去买出海的船吧。”叶言秋语气也不好，只想快点将他给打发走，她就可以自己一个人待着，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不觉得尴尬了。 “……好。” 秦峰到底还是闷闷的，没有第一时间，将自己这些天心里的话给说出来。 他很闷，只能听她的，就去找船坞的老板了。 很快。 秦峰就走远了。 叶言秋站在原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里像是有千百种情绪夹在一起似的，让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 不过，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她都不会担心出海船只会不会选的不好。 因为，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去相信，按照秦峰的能力，他肯定会把他们的需要和需求仔仔细细的给船坞老板说清楚。 他肯定会选出一条最结实、最牢靠的大船来。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从很早以前，就印在了她的心底了。 她对秦峰，到底是有着深深的信任的。 很快，秦峰就回来了，“我已经将要求都跟老板说清楚了，老板知道我们要去东海，特地说将前不久做好的一条船再连夜赶工加固两层木板。” 这样，就是风浪再大，船都应该能够抵抗了。 不过，要赶工加固，就意味着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叶言秋有些担心：“会很久么？”他们从琼州到杨城已经耽搁了一段时间了，算上出海的时间，若是再加上加固的时间，他们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出海，更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将忘忧草给找到了。 秦峰知道她的担心，也找就将这些给考虑到了：“我和老板商量好了，他们需要做什么，我都会在旁帮助。” 他会武功，出力气的活儿，肯定比一般的船坞工人要来得更快的。 “这样一来，最多只需要五天的时间。”秦峰算了一下。 “五天……” 叶言秋抿了抿唇，五天就五天吧，也不算太久了。 秦峰点点头，又说：“这几天，你就在客栈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你从琼州过来也很累了，出海前还要准备一些干粮、饮水和以备不时之需的药材，这些事情就都交给你来做。” “行。”叶言秋一口答应下来，这些事情算不得什么。 但是，等她到了客栈之后，才忽然间想了起来。 她比秦峰离开琼州的时间要早上那么几天，她都已经这么累了，秦峰还追上了她，不是应该比她还累么？ 而且，按照他话里的意思。 这些天，她能够在客栈休息，他却需要到船坞去帮忙。 那不是，出海之前他连一天的休息时间都没有？ 叶言秋心里想着，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心。 但是，她每每站到了屋子门口，想着要不要去船坞把他给叫回来，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可最终还是迈不出步子。 她还是不知道，究竟该怎么面对他才好。 秦峰在船坞帮忙，其实时不时的，他也会在休憩的片刻，望向船坞大门的方向，心里或许还是期待着，会不会有一道青色的身影出现在那儿。 就算她不说她是来瞧他的也好，只要能出现在那儿就好了。 船坞老板见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就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兄弟，不是我要多嘴啊，上次的时候，我就瞧着你跟你夫人似乎在闹矛盾啊。” 秦峰轻轻笑了笑，正想说他其实和叶言秋并不是那样的关系，但船坞老板却又说了：“这女人啊，就是麻烦。” 明明很多事情根本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但偏偏她们就跟计较什么似的，非要在心里转了七八个弯弯绕绕的，越想越钻牛角尖。 还怎么说也说不听。 秦峰笑了，听船坞老板的话，想来他平日也没少同自家娘子因为小事而拌嘴。 船坞老板又说了：“不过啊，女人麻烦是麻烦，但是，等到那股气过了救什么都好了，你我都是男人，就别跟他们女人计较了。你说是不是。” 秦峰又勾了勾唇角。 是啊。 他跟她计较什么啊？ 他若是真要计较什么，那哪里还用琼州到杨城这么远，都赶了过来啊？ “多谢，我记得了。”秦峰朝船坞老板抱了抱拳。 船坞老板也朝他笑了笑，很快就又张罗着工人开始赶工了。 第943章 海上风暴 秦峰站在原地，心里默默的将船坞老板说的话在心里想了想，也往船坞里面走去，帮忙一起赶工了。 或许是因为有秦峰的帮忙，又或者是船坞老板对秦峰一见如故，十分认真的帮他督促工人们做事，原本秦峰估计要五天的时间，才能将所有加固的工作完成，结果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所有的工序都完成了。 秦峰站在杨城的港口上，看见属于他们的那一艘出海大船，发自内心深处的朝船坞老板说了一声多谢。 船坞老板笑了笑，“客气啥，本来也是因为你的缘故，大家伙儿的进度才这么快的。而且，我也知道，你同尊夫人有些小矛盾，那我便帮你一把，早日替你将船给造好了。 这样一来，或许你娘子一高兴，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就好了啊。再说了……” 船坞老板话说到一半，忽然神情变得讳莫如深起来，凑到秦峰的耳边，压低了声音，才继续说：“这海上茫茫一片都是海水，什么东西也没有。就你们两个人在海上飘着，再有什么天大的事儿，飘着飘着也就没事儿了。” “……？” 秦峰有些不理解，船坞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 “嘿，你小子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船坞老板神情特别怪异的将秦峰上上下下都打量一番，说：“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的道理，你不知道吗？” “……？”秦峰其实一直都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咳咳咳！”船坞老板见他这样懵懵懂懂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奇怪起来，“大兄弟，我说，你该不会还没有跟你娘子行那事吧？”不然，怎么会连这句话也没有听过？ “那事？什么事？” “你真的不知道？！”船坞老板仿佛眼珠子都要惊异的掉下来了，那脸色夸张到了极点，“就是，就是那个，男人和女人之间，那个那样的事啊！我跟你说啊兄弟——” “秦峰！！” 话说到一半，忽然间叶言秋出现了。 她收到消息说出海的船已经加固好了，心里本来觉得很惊异，没想到秦峰居然能够有这么快的效率，只三天就将所有的东西全都弄好了。 她其实也记得他一直都没有休息好，所以，她心里出于感激也好，心疼也好，她是特地给他带了一些吃的、穿的，想要好好谢谢他的。 可是！！！ 当她到了码头之后，居然听到他和船坞老板在说这样的浑话！！ 还什么他和她是夫妻？！ 谁跟他是夫妻啊！！ 他这不是变相毁了她的名节么？！！ 叶言秋越想越火大，浑身上下那气焰仿佛要吃人似的。 船坞老板瞧见了，赶紧就咽了一口唾沫，拍了拍秦峰的肩膀，“兄弟，我不知道你家夫人竟然是这样的母老虎，怪我多嘴多嘴，不该跟你出什么主意！” 说罢，船坞老板一阵烟似的，飞快的就跑远了。 叶言秋还想追上器，叫这个船坞老板多嘴！ 但秦峰却将她的手给轻轻抓住，“好了，别闹了。” 叶言秋火气又上来了，什么叫她在闹？ 明明是他自己没有将该说清楚的话给说清楚！ 而且，一直都是这样！ 明明是他该做的事，他自己没有做好，出了事了，出了问题了，又反过来责怪她的不是？ 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叶言秋心里又气又恼，直接一下就将给他准备的东西，“哗”的一下就丢到了地上，冷着一张脸，就登上了出海的大船，甚至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就把自己给关在了房间里。 “哎。” 秦峰摇了摇头，其实他真的不是很明白，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怎么，两个人就像是已经无法交流了一样呢？ 过去的时候，叶言秋不是像个小孩子一般，但凡遇到点什么新奇的事儿，都想要跟他说么？ 怎么现在，她不仅有了事儿只会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甚至，就是他想要去问问清楚，她都是冷着一张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秦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不断的流淌着。 他不知道，很多事，其实已经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 …… 上了船，秦峰其实自己也很累了。 从琼州日日夜夜赶路过来，已经让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再加上三天三夜的赶工，他一登上了出海的大船，就倒头睡着了。 他一觉睡了很久很久，甚至，有一种睡得失去了神智似的，根本就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间，不知怎么的，他的身体猛然往侧边一倒，像是有什么细小而尖利的针尖，扎到了他的身上。 激得他立马睁开了眼，然后才发现，船舱外面一片狂风大浪，风浪像是要将天地万物都吞没干净了一样。 “糟了！” 出发前，秦峰特地向船坞老板打听过，出海会遇到的最可怕的事情，那就是海上的风暴。 他们这样的船，就算是加固得再牢靠，遇到风浪之后，还是会被几千几万斤的海浪给狠狠拍成碎片。 这样的情况只要遇到了，必须得弃船而逃，如若不然，别说是船了，就是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该死！” 秦峰大骂一声，从床上下来。 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只觉得自己双腿一软，根本就站不稳的，就倒在了地板上。 秦峰本还以为是风浪太大，他不适应，所以站不稳。 可是，当他第二次、第三次试图站起来之后，却惊异的发现，他不是不适应风浪，而是他的腿像是没有了力气一般。 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解释！ 被人下了药！ 秦峰眉头深深蹙起，这船上除了他和叶言秋之外，剩下的几个人都是他在杨城的时候买来帮他们出海的。 时间虽然紧急，他来不及细细追查，但是也大致了解过，这些帮工都算是老实人。 可是…… 秦峰想不明白，究竟是谁给他下了药？ 又为什么要给他下药？！ 糟了！ 若是真有人要下药，那肯定不会只对他一个人下药，叶言秋她！！ 秦峰心里立马就担心起来。 可是，他的双腿没有力气，外面的海浪又连绵不绝的拍打过来，叫他根本就站不稳。 该死！ 秦峰没有办法，他现在找不到解药，双腿又没有知觉，对了！ 他忽然脑子里灵光乍现，他若是能让自己的一双腿感觉到疼痛，那是不是其他的感觉也都会恢复过来？ 打定了主意，秦峰想也不多想，直接伸手就拿来一把防身用的匕首，朝着自己的大腿，快准狠的就是一刀。 “嘶！” 大腿被划伤，细微的疼痛逐渐被身体所感觉到。 但秦峰觉得现在这样的感觉还不够。 所以！ “哗哗哗！” 他像是不怕痛，不怕死一样，又是结结实实的朝着自己的大腿又划开几道口子。 “啊！” 很快，鲜血顺着就流了下来，滴答滴答，秦峰也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恢复了力气。 “叶言秋！” 秦峰推开房门，朝着叶言秋的房间而去。 外面满天的大雨，早已经将船上的灯火悉数吹灭，四周黑洞洞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好在秦峰之前在船坞帮忙，已经将大船的构造都记在脑子里了。 他生生抗着狂风大雨，一点一点的，十分艰难的朝叶言秋的房间挪了过去。 到了叶言秋的门口，他用力想要将房门推开，可是里面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似的，让他根本没有办法从外面将门给打开。 “叶言秋！！叶言秋！” 秦峰用拳头砸门，扯着嗓子喊着。 可是，他的这点声音，同海上的风暴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 眼瞧着风浪越来越大，海水啪啪拍在秦峰的身上，霎时间就打出了一块又一块的淤青，他却连叶言秋究竟是不是在房间里面都不知道。 而且，更奇怪的是。 秦峰一路过来，整艘船上，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唔唔唔……” 海浪的呼啸声越来越大，秦峰见自己撞不开门，就摸到了窗户边上，想要从窗户爬进去，把人给弄出来。 “哐哐！” 天上又炸开一道明亮的闪电，猛地一下将天地都给照亮了。 秦峰刚刚好将窗户给扒开，然后！ “哐！” 闪电照亮之下，他看见叶言秋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动不动的，显然也是被人给下了药。 艹！ 到底是谁！ 究竟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竟然他和叶言秋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 “哗哗哗！” 又是一道巨大的海浪，猛地拍了过来。 这一次，海浪直直拍到了秦峰的头上，他一个没站稳，整个人连同脑袋，一起生生的就砸到了门板上。 然后。 他两眼一闭，就彻彻底底的晕死了过去。 …… 不知道多少天之后。 琼州 顾青萝心里这几天老是有点不舒服，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心头上一样。 云锦在她身边陪着，见她眉头紧锁的样子，就给她递过来一杯淡淡的清茶，“怎么了？” 顾青萝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低头喝了茶，还是心里有些不舒坦。 她想了又想，才问起说：“叶言秋她走了有多久了？” 除了楼九爷，她失忆之后，第二个认识的人就是叶言秋了。 叶言秋一直照顾她，陪她说话解闷，顾青萝一直记得她。 云锦他们不肯告诉她叶言秋到底去哪儿了，生怕她知道之后，会心里过意不去，只说叶言秋出去散心了。 就连告诉秦峰去杨城找叶言秋的顾项明，也只是说叶言秋是回杨城自己的家乡散心去了。 顾青萝本来听到还觉得挺合理的。 叶言秋因为秦峰的关系，一直都不开心，心里也很压抑，出去散散心，确实是一件好事。 可是。 她以为她去散心，最多半个多月、一个月也就该回来了吧？ 怎么，这都去了快四个月了，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也不知道写封信回来，告诉他们她究竟什么时候会回来。 简直跟从人间蒸发了似的。 而且，顾青萝这几天晚上总是心神不宁的，一想起叶言秋心里就乱糟糟的一团。 云锦见她眉头越蹙越深，生怕她又有什么不对劲了，赶紧就说：“你也别担心了，秦峰不是也去找她了么，况且，杨城又是叶言秋的家乡，她们叶家在杨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了，没有人敢欺负她的，你就放心吧。” “嗯嗯……” 顾青萝点了点头，觉得云锦这话说得确实有些道理。 不过，除了叶言秋之外，这些天还有一件事总是困扰着顾青萝。 她看向云锦，“我之前跟你说，我最近老是做梦，梦到一个奇怪的地方，里面黑洞洞的，又像是藏了什么东西，我每次梦到那个地方，心里就会不由得觉得害怕。” 云锦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秒玄师傅也说了，因为青萝如今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了，所以，在饮食上，秒玄特地加入了少量的能够帮助治疗失魂症的药草。 那些药草吃下去，能帮助将人的思维给贯通起来，让那些堵塞在一起的经脉重新通顺。 这个过程中，脑子里那些淤积的、如同垃圾一样的混乱思绪，自然就会浮现出来。 这个现象是正常的，只需要再过一段时间，等到那些经脉完全疏通之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困扰了。 所以，云锦他们也都没有将这件事儿特地放在心上，只是给青萝喂一些安神定心的汤药，让她不会那么为烦恼的思绪所困扰。 “来，把这药丸吃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青萝该吃药的时候了，云锦看着她把药吃下去，站起身，就往屋子里走。 因为现在，这里除了青萝一个病人要照顾，还有个厌火的公主也要她和秒玄师傅照顾。 陆子荣一直守在清和的身边，细心照顾，所以清和的情况还算稳定。 再加上清和只是一般性的碰到了脑袋，云锦和秒玄稍稍用了一些针灸疗法配以汤药，清和的情况也就一天天好了起来。 第944章 清和苏醒 陆子荣在清和身边守了这么几个月的时间，她其实脑子都完全清醒过来了，就是还有些嗜睡，但是，精神面貌其实已经算是好全了。 这天，陆子荣将秒玄给清和开的药端了过来，想要喂她吃药，清和刚刚好就醒了过来。 她看见陆子荣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心里不会有多大的起伏，因为，她虽然之前一直昏迷不醒，但是，她的神智确实清醒的。 她虽不能动弹，但是，她却能听到他们说的每一句话，能感受到周围的每一分气息。 陆子荣什么时候来看了她，什么时候来跟她说话，说了些什么话，她全都知道，而且，因为她身处黑暗之中，这种感觉反而更加清晰起来。 所以。 这段时间，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感觉到，陆子荣是真的将她给放在心上，做什么事都会先考虑考虑她的情况，即便之前他要和厉玄琰他们到博望峰上去救人，陆子荣都是先到她的跟前，认认真真的同她说过的。 即便那个时候，在外人的眼中，她只跟一具尸体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他就是会先来同她说清楚。 清和只觉得自己熬了两辈子，是不是老天爷真的听到了她心中的祈求，才会让陆子荣终于也看到了她，接纳了她，愿意留在她的身旁。 所以。 当她被秒玄、云锦医治好了，能够重新睁开眼睛之后。 她反而心里会变得有一丝丝的害怕和担心。 因为，清和她会有些不自信，她不知道，之前在黑暗之中，她所感受到的那些，是不是只是她的梦境。 若是醒来以后，那些让她觉得美妙异常的幻境，全都破灭了，那她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多难过啊。 所以。 当陆子荣推门进来，将药碗放在了她的床头上，接着就要过来，想法子帮她坐起来的过程中，清和的一双眼睛，一直牢牢的盯在陆子荣的身上。 甚至，她几乎连眨眼都没有眨一下。 就一直，死死的看着陆子荣。 陆子荣被清和的目光瞧得笑了出来，唇角往上勾了勾，“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清和没有答话，只是越发认真的看着他，看着他脸上淡淡的笑容，在脑子里面仔细分辨，此时此刻陆子荣脸上的笑，是不是真心实意的。 因为，她记得清楚。 上辈子的时候，她也经常想要逗他笑一笑，让他开心一些，眉目能够舒缓些。 但是，他却始终都像是小老头一样，便是真的笑了出来，那也是十分敷衍的。 他只有在想到顾青萝的时候，才会真真正正的露出发自心底的笑意。 那个时候，她站在边上，瞧见了他那样真切的笑意，就牢牢的记住了。 所以，现在，清和又看见陆子荣笑了，便认认真真的回忆起来，一双眼睛灵动的转了转。 她这幅模样，落在陆子荣眼中，实在是好玩。 陆子荣伸出手，就在她的鼻子上轻轻点了点，又说：“想什么呢？该吃药了。看你这样子，似乎还是没有好全。待会儿，还得让秒玄他们过来给你检查检查才好！” 清和听到，赶紧就摇了摇头，“我没事了，不用再检查了。”但是，清和说话的时候，眼睛也还是死死的落在陆子荣的身上，一分也不愿意挪开。 陆子荣将药碗往旁边一搁下，“你若没事的话，那为何要一直这样瞧着我？”实在是她的目光有些让人觉得不自在。 可是，陆子荣这话说出来之后，清和不仅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的将目光给挪开，反而，人还往前凑了凑，身子也往陆子荣的身边移了移。 清和整个人都快要靠到陆子荣的怀里了。 “陆子荣，现在在我面前的，真的是你么？”清和忍不住发问。 陆子荣见她一本正经的问他，本还觉得有些好笑，但是，想到他们两个之间两辈子的那些事儿，再想到清和为了他付出那么多，他还一次次的拒绝她。 所以，他能够理解，现在清和心里肯定是非常不放心，生怕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 想到她会害怕，陆子荣的心里，竟然会不由自主的就生出了一股心疼的感觉。 但是，他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如春风般和煦的面容，唇角淡淡向上勾了勾，伸手将旁边她的衣服给拿起来，轻轻的披在她的肩膀上。 “是我。好了，你别以为这样神神叨叨的说几句，这药就不用喝了啊？你就算是怕苦，不愿意吃药，这药也是必须吃的。” 陆子荣说着就将药碗给端了起来，用勺子舀了一勺黑乎乎、苦哈哈的药汤，就往清和的嘴边送：“来，先把药喝了，待会儿我让人把你最喜欢吃的蜜饯拿过来，你就不会觉得苦了。” “……” 清和没有动，只是抿了抿唇，愈发认真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眼里不由自主的就泛起了淡淡的泪光。 他记得了，他总算是记得了。 她不喜欢吃药，她怕苦，她必须要有蜜饯才能堪堪将那些难喝的中药给咽下去…… 这些事情，她上辈子，总是想方设法的在他耳边提起，就是想要他记得她的习惯和喜好，但是，她上辈子又拐弯抹角的问过他好几次，他却是什么都不记得。 这辈子，她没有再同他提起过这些。 但是现在，他却能一字不差的说出来。 清和只觉得自己心里又有点暖融融的，又有点酸溜溜的。 这种五味杂陈的感觉，叫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有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是苦尽甘来？ 还是终于等到了她想要的？ “嘿嘿，哈哈，哈。” 清和有些傻愣愣的就笑了出来，但笑着笑着吧，眼泪珠子就忍不住往下掉。 吧嗒吧嗒的。 一颗接着一颗，直直打在了陆子荣的手背上。 他见到她哭，心里更是莫名一紧。 这样因为旁人流泪而自己心疼的感觉，过去，他只会在面对顾青萝的时候才会感觉到。 陆子荣没想到，这一次，她瞧见清和落泪，自己的心里也会这样的难受。 “你……哎……” 陆子荣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清和以为他这是有些不高兴了，赶紧就伸手想要将自己脸上的泪珠给擦干净，“好了好了，我真的没事了，我不怕苦了，真的，我这就吃药。” 清和说罢，自己就将药碗端了起来，要想快点喝下去。 她好不容易才让陆子荣接纳了自己，她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如同梦幻一样的生活。 她才不要因为自己哭哭啼啼的，就让陆子荣再厌恶了她。 因为，她真的已经好累好累了。 累到没有办法再像过去那样，什么都不畏惧，什么都不害怕，什么都不担心，只是为了要见到他，就穿越千山万水，即便他不愿意见到她，她也会不顾一切的凑到他的面前。 陆子荣见到她这样紧张的样子，心里更是不可抑制的感觉到一抽一抽的疼痛。 “哗哗。” 陆子荣一把将清和手中的药碗给抢了过来，往地上一扔，然后，就伸出了自己结实的手臂，牢牢的就将清和瘦小的身子给抱在了怀里。 没有过去的不情愿，更没有过去的反感排斥。 陆子荣这才发现，原来，清和瘦瘦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其实，会让他心里觉得很安稳、很安定。 “陆子荣……陆子荣，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啊……” 清和已经懵了，叫了两声他的名字，还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被他抱着。 小心翼翼的确认，叫人心疼。 陆子荣更是愈发用力起来，将她给牢牢的圈紧，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一只手按住她的头，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面了一样。 “你没有在做梦，是真的，以后，也都会是真的。” “以后么？你真的说以后了么？”清和又呆呆的发问，显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 陆子荣将头凑到了她的颈窝上，认真而用力的点点头，“对，以后，我说了以后。以后，就会有属于你和我的以后。好么？” “好啊！” 终于听到了这句话，清和开心的也点了点头。 同样的，随着她的点头，还有些滚烫的泪水就又掉了下来，打在了陆子荣的脖子上，打在了陆子荣的衣服上，很快就将那里给完全沾湿了。 陆子荣感觉到她在哭，伸手扶住她的腰肢，将她往后给轻轻推开一点，再伸出手，第一次认真而坚定的，将她脸上的泪水一点点的擦去。 “清和别哭了，我以后都不会让你再哭了，好么？”陆子荣说的是心底话。 清和也看出来他并没有要骗她，所以，她又一次认真的点头，眼泪虽然还有些止不住，但是，脸上绽开来的笑容确实无比灿烂的。 但是。 “哎呀，你快出去快出去。”清和忽然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事儿，一下子就叫了出声，伸手将陆子荣往后推开。 陆子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又听见她说：“我现在难看死了，你快出去！” 陆子荣哭笑不得。 她现在才想到这件事了？ 清和还在用力推他，但是，陆子荣却是将她两只胡乱用力的小手给一把抓住了，整个人就压了上去，将她几乎逼到了床角： “你没有醒过来之前，什么样子我没有见到过？” 听到这话，清和的脸，“唰”的一下，就全红了。 陆子荣瞧见她这样满脸通红的模样，心里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十分可爱。 一时间没有忍住，他身体就又往前面凑了过去，嘴唇就贴上了她滚烫的面颊。 这样亲密的触感，这样温热的气息。 更是让清和心里砰砰直跳，羞赧到了极点，清和不由得怒斥一声：“陆子荣！你！” 陆子荣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和快意，唇角微微勾起，还是那样一副春风般的面容，眼睛清澈得如同清泉一样：“我？我怎么了？” 这个样子。 叫清和根本想发怒都没有办法发怒，只能胡乱抓了个什么东西就挡在两个人之间，她过去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人竟会这样轻浮？ 陆子荣见她这样子，更是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他有多久没有见到她这样完全敞露心扉的样子了？ 想着，就还想再逗逗她。 但是，嘎吱一声，门从外面被人给推开了。 “刚刚是什么声音啊？”秒玄的屋子就在清和的屋子旁边，所以，刚刚陆子荣将药碗丢在地上打碎的声音，秒玄第一时间就听到了。 秒玄进来，先还没有看到陆子荣和清和两个人之间有些尴尬的气氛。 只是瞧见了地上被打碎的药碗，第一时间就担心起来，“哎呀，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药碗被打碎了？清和的病又不好了么？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才这样了啊？！” 秒玄一边说一边就往他们两个这边走了过来。 但是，秒玄越往前走，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诶，你们两个……” 秒玄走进了，就看到他们两个之间距离隔得那样近，清和还一脸娇羞的模样，秒玄就是再不解风情，也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这个老人家是不是打扰了他们两个什么好事情？ 秒玄老脸一红，就转身想要从里面离开，“哎呀，啊呀！你们两个就算有什么事儿，也不知道将门给关好么？” 不然，若是到了那关键的时候，有人进来看到了，那不是大家都很尴尬么？！ “不是，我没有！”清和还想争辩，但是，秒玄都认定了，而且，她和陆子荣现在这样躲在床角的样子，实在是没有说服力。 “哎呀！都是你啊！”清和朝着陆子荣嗔了一声。 她堂堂厌火公主，居然被人误以为青天白日的，就做那种那种事情！ 真是！ 哎哎哎呀！！ 清和简直要抓狂了。 “好了。”陆子荣见她情绪激动，怕对她的病情不好，就往后退开几步，将摔碎的药碗给捡了起来，又说：“刚刚我在屋子里见到有虫子，才不小心没拿稳。而且，我和清和也是想要将那虫子给找出来。” “虫子？什么虫子？” 第945章 腐虫、虫卵 这些天，青萝的情况得到了好转，清和的情况也渐渐好了起来，秒玄也就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钻研蛊术、毒术上面，想要看看有没有更精妙的法子，能够再不需要忘忧草的情况下，就能将青萝的失魂症给治好。 所以，陆子荣正是知道秒玄这样的心态，才故意编出这句话来。 果不其然，秒玄一听到有虫子，注意力就立马分散开来，连连问个不停：“什么虫子？哪里有虫子？是什么样的虫子？”他见过没有，有没有什么更新的功效。 清和见秒玄被转移开注意力，人才没有那么羞赧了。 不过，她又微微抬头，看到陆子荣脸上那股淡淡的笑意，还有些搞怪的神情，心里不由得又觉得有些暖融融的。 真好啊，她也能在他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如果往后，她还能这样继续陪伴在他的身侧，还能继续见到他脸上这样开心快乐的样子就很好很好了。 不过…… 清和的眸光还是不由自主的就会变得微微有些暗沉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会不会，只是她的奢望，等到她的病好了之后，陆子荣就不会再这样陪伴在她的身侧了？ 陆子荣转眼，就见到了清和脸上淡淡的失望和担忧神色，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 于是，趁着秒玄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伸手将清和的手给轻轻的握住。 他手上的力气一点点的加深，像是在给她一种肯定和安慰一样，想让她不要再多想了。 清和见到他眼中暖融融的目光，自己的心里也变得更加暖融融了起来。 一时间，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交织在一起，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终于终于走到了对方的面前一样。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忽然间，外面传来了男人的大叫声。 “不好了！不好了！” 屋子里的人，几乎一下子都跑到了院子里。 “怎么回事？” 来人是个穿着最简单粗布麻衣的农家汉，他脸上满是汗水，想来是已经跑了很久了，众人不由好奇，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他是从哪里得知了这处院落的位置的？ 农汉手上拿着一块腰牌，目光在人群中划过，见到厉玄琰之后，才一下子就冲到他的面前，将腰牌往厉玄琰的手上一塞。 “你是秦峰的上司吧！”农家汉说到秦峰的名字，众人更是不由得就打起了精神。 现在距离秦峰和叶言秋两个人离开，已经三四个月的时间了，他们一次都没有传消息回来。 大家都以为他们是还在寻找古籍上记载的，所谓的东海缥缈洲的位置。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却是一个农家汉，跑回来告诉他们关于秦峰和叶言秋的消息。 厉玄琰将那腰牌握在手上，细细一摸，上面的纹路和花纹，确实是秦峰的。 厉玄琰眉头不由自主的就凝在一起，认真的看着那农家汉，神色严肃的问：“秦峰呢？把腰牌给你的人现在身在何处？他人怎么样了？！” 农家汉抬手摸了摸脸上的汗水，就说：“他浑身上下都是伤，正在小人的家里躺着呢！三天前我和媳妇正在田里干农活，忽然间，有个浑身是血的人跑了过来，一下子就倒在了小人的农田上，着实将我和媳妇吓得不轻……” 农家汉继续说，因为他和他媳妇都算是老实本分的人，见到有人受伤，不管害怕不害怕，想到的第一件事，还是先将人给抬回家里，好好照顾着。 若是，就那样让秦峰躺在农田里，只怕他的小命肯定就是保不住的了。 秒玄听着，认真的点了点头，“你和你娘子帮了秦峰这一把，确实是救了他一命，咱们这么多人，谢谢你出手相助！”秒玄说着，就认真朝农家汉行了个礼。 农家汉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连连往后退开好几步，还不停的摆了摆手说：“别别别，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们不用这样谢我。我今个儿过来，是想要让你们快去我家里瞧瞧秦峰，他的身体状况很不好！” 话里的意思就是，他不一定能撑多久了，你们得快快去见他最后一面才行！ 秦峰是为了把叶言秋给找回来才走的，而叶言秋是为了去找忘忧草的，众人商量一番，觉得还是秒玄和云锦叫上几个人一起去把秦峰给抬回来就行了。 农家汉不懂太复杂的医术，或许是因为瞧着人身上的血多就被吓着了，其实并没有多严重的伤势。 不然，秦峰也不可能一直撑到现在。 从杨城、东海到琼州，这么远的距离，若是秦峰真的伤势严重，只怕根本就没有办法撑到现在。 所以，厉玄琰其实并没有特别的担心，只是让秒玄多多带上一些止血的伤药，若是用得上的，就给秦峰简单的医治一番。 秒玄点头：“你放心，这些事儿我心中有数。” 不过，要走的时候，云锦却有些不愿意了一样，“我不想去。”一想到叶言秋在秦峰那儿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云锦就一点也不想看到秦峰这个坏家伙！ 但是，秒玄却提醒云锦说：“你这笨丫头！农家汉提到了秦峰，却没有提到叶言秋，你就不想知道叶言秋的情况么？而且……” 秒玄话音顿了顿，眼神微微变得有些许的缥缈和虚浮，“我不觉得这一次，秦峰还会不管叶言秋自己一个人就回来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云锦有些不理解。 秒玄解释说：“你忘记了？秦峰走之前，顾项明跟他说了很多话，其中有一句，顾项明告诉他，若是秦峰这一次还错过了叶言秋，只怕从今往后再也没有机会能够再挽回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了。” 而听到顾项明说这句话之后，秦峰还是选择去杨城要将叶言秋给找回来。 所以，在秒玄看来，秦峰这一次去，若是没有找到叶言秋，是肯定不会自己一个人就回来的。 但是！ 刚刚的农家汉只字未提叶言秋的事儿，而且，农家汉的话中，秦峰似乎也没有提及叶言秋的事儿。 秒玄这心里不由得就有些打鼓起来，是不是叶言秋那个丫头出了什么事儿了？又或者，是不是叶言秋和秦峰之间出了些什么事儿了？ “呸呸呸！”云锦赶紧就朝着秒玄淬了几口，“师傅，您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么？！” 什么叫叶言秋可能会出事？ 这是不嫌事大，所以，还要故意再说几句晦气的话，让大家跟着担心么？ 可是，秒玄脸上还是有些神色不好，摇了摇头叹气，不管云锦现如今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这心里就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啊。 “……” 云锦听得秒玄这番话，她的心里也跟着有些担心起来，就催促秒玄几句，想要快点去那农家，将秦峰给找到，她好问问叶言秋到底怎么样了。 毕竟，云锦这段时间，确确实实会为叶言秋而担心的。 …… 很快，他们一行人就穿过了延绵的山峰丘陵，到了一户农家门口。 隔着一道大门，秒玄和云锦都嗅到了空气中漂浮的血腥味，两个人的眉头都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因为，他们两个都闻出来了，这血腥味里面大有文章，不仅仅是受伤这么简单！ 屋子里的人！ 只怕凶多吉少啊！ “师傅！” “嗯！” 秒玄和云锦两个朝对方看了一眼，就赶紧朝着屋子大步跑了过去。 他们若是没猜错的话，秦峰身上的伤只怕是东海缥缈洲上面凶狠异常的猛兽所留下的。 这些猛兽，长年累月生活在海水环绕的孤岛之上，性格十分怪异不说，因为常年食用缥缈洲上的野草，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有剧毒，而且这种毒还十分的罕见！ 秦峰还能撑到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了！ “砰”的一下，叶言秋直接就将门给撞开了。 屋子里，农妇被他们吓了一跳，立马就大叫了起来，但是，农妇见他们衣着不凡，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们应该是秦峰的朋友，便赶紧给秒玄和云锦解释说： “秦峰身上好多伤口，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伤口，而且，还有溃烂腐败的迹象，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用清水擦拭，再用了一点药草暂时给他敷上，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秒玄站在旁边，见到秦峰身上的痕迹，眉头更是一点点的蹙起。 农妇见状，以为自己是帮了倒忙，连连想道歉，但是，云锦却给了她一点银子，让她先出去了。 “这里有我们处理就行了，你先出去吧。” 她在这里一惊一乍的，反而会影响他们两个的判断和治疗。 “这样啊……那好吧！”农妇又看了秦峰惨白的一张脸，想了想才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就退了出去。 农妇到了外面，就看到了自家汉子，“我刚刚，看到这两个人的神色都很凝重，是不是咱们做错了什么啊？” 农家人都是这样质朴的，但凡有点什么不好的，都会先想想是不是自己又什么没做好的。 但是，农家汉将自己的媳妇抱在了怀里，安慰她说：“没事没事。我一路上见到他们个个神色不凡，他们肯定是有本事的人，你就放心吧！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 同一时间 简朴的农家里，秒玄和云锦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秦峰身上的衣服给退了下来。 这不看不知道，本来闻到这诡异的血腥味，就已经让他们两个都觉得情况很不好了，现在又看到了秦峰身上清晰可见的伤痕。 两个人更是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尤其是云锦，她虽也是大夫，也见识过很多伤患，见识过很多瞧着就让人害怕的伤口。 但是！ 现在，秦峰的伤口上，不仅仅是有了腐烂和溃败的迹象，而且，她还隐隐感觉到，秦峰腐败的伤口下面有什么东西一动一动的。 她若是没有猜错的话，秦峰的身体里面，只怕是有不少缥缈洲上才有的虫子。 那些虫子，附着在秦峰的伤口上生长。 秦峰一开始并没有主意，只是简单的处理了自己的伤口，但是，当他越往琼州赶回来，就越是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异样的变化。 他因为不知道要怎么样处理，所以，只能想到用刀将身上的腐肉给剜掉一些。 他虽将腐肉给剜掉，可里面的虫卵却还在，所以，他这样处理虽然能暂时减缓腐虫的生长，但是，却并不能从根源处彻底将情况给控制住。 故而，当他到了最后，因为身体里的腐虫已经越来越多，都快要将他整个人给蚕食干净了，他才终于撑不住倒在了农家田野里。 云锦越想越觉得害怕，秦峰到底是经过了些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师，师傅……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呢？”云锦没有发现，她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起来。 秒玄的神色也格外的凝重。 他还从未见到过生命力这样顽强的虫卵，他们得想个办法彻底将秦峰身体里的腐虫以及虫卵都清楚干净才行。 不然，只需要留下一只虫卵在秦峰的身体里面。 所有一切的功夫，都不过是白费而已。 “可是，师傅。咱们现在带过来的这些工具和药材，根本就不能够治疗秦峰的病情啊。”云锦说着，面色就更是凝重了起来。 秒玄也意识到了。 他们这些处理简单伤口的东西和药物，根本就一点用处都没有。 “那……咱们要不然就让人将秦峰给抬回去吧？”云锦提议，院子里各种药材都有，东西齐全了，他们也就能更好的处理和解决问题了。 可是，秒玄却狠狠的摇了摇头，否定了云锦的提议：“不行的。” 他们现在是看到秦峰身上的伤口有腐虫和虫卵，但是，秒玄刚刚站在旁边看的清楚，这些虫子的生命力非常的顽强，又非常的霸道蛮横。 如今，他和云锦就是站在三尺之外，秒玄都能感觉到那些虫子，像是要随时扑过来一样。 可想而知，若是他们让人靠近秦峰，将他给抬回去。 只怕，抬秦峰的人也会被腐虫给附身的。 第946章 炼制蛊虫 “这么严重的么？！” 云锦听见秒玄这样说，吓得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一片。 若真是如秒玄所说的这般，秦峰身上的腐虫会这样凶狠的顺着爬到他们的身上来，那…… 不对啊！ “师傅！来给咱们报信的农家汉和他媳妇不是将秦峰从田野里抬回来的么？他们两个不是也都好好的么？”云锦反应过来。 “对啊！”秒玄这也意识到问题有些不对劲。 他是在医书上看到了关于腐虫的记载，但是，因为这些腐虫根本就很少会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之中，所以，到底是不是如同医书上所记载的那样还未可知。 但是，这农家汉的的确确是同他媳妇一起将秦峰从田野里救了回来，可是…… 秒玄想着，就试图走到秦峰的身旁，想要看看清楚，究竟那些腐虫会不会想要钻进他的身体里。 秒玄一步一步的挪过去，就在他快要靠近的时候，忽然间，就发现那些腐虫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苍蝇一样，疯了一般，就往他的方向聚集了过来。 一时间，成千上百只虫子，不知道从秦峰身体里的什么身份地方钻了出来，黑压压的一片就覆盖在了秦峰的伤口上。 蠕动的身体，嚣张跳动着的腐虫，看着就让人心里不由自主的觉得恶心反胃。 “不对！”秒玄赶紧就往后退开，他自己亲自试了试，的的确确那些虫子是会朝他奔来，“这些腐虫很奇怪，很不对劲。” 云锦看在眼里，一时间也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会这样，然后，抿着唇，她也试图一点点的靠近秦峰。 和刚才一样，当云锦就要靠近秦峰身边三五步的距离的时候，那些腐虫就又从秦峰身体里钻了出来，像是要一下子就扑到她的身上一样。 “你快回来！”秒玄生怕她被这些虫子给咬到了。 只要被这些东西给沾上一丁点，下场就会跟秦峰一样，再是健硕的人，都会被这些腐虫从内里给掏空了，成为它们的食物，完完全全失去活着的希望和机会。 “怎么会这样？”云锦想不通，明明方才她和师傅进来的时候，那农妇正在秦峰身边照顾着，一点问题都没有，现在他们两个想要靠近秦峰半点，却被这些虫子给吓退了。 云锦和秒玄都想不通，只能推开门把那两个人给叫了进来。 云锦将情况同他们说了，但是，他们两个听完之后，只觉得云锦和秒玄是不是被秦峰的样子给吓傻了。 “哪里有什么虫子啊？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啊！”农家汉说着，就走到秦峰的身边，将秦峰身上的被子给掀开，然后—— 除了伤口以外，真的没有刚刚看到的腐虫和虫卵。 秒玄忍不住眉头一蹙，“怎么会这样？我和云锦刚刚明明就看到了很多奇怪的腐虫的。” 农妇也笑了出来，也走了几步上前，将秦峰身上破烂的衣服给掀开，指了指秦峰身上的伤口，“你们看吧，除了伤口之外，真的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这一次也和刚刚一样，农妇在接触到秦峰的时候，也没有丝毫腐虫出现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云锦实在是想不通，难道她和师傅刚刚是看花了眼不成？ 不行！ 她一定得把这件事给弄清楚。 只有把事情弄清楚了，把秦峰给弄清醒了，她才能从他的口中得知叶言秋的下落。 云锦担心叶言秋，所以，咬了咬牙，云锦就又大步朝着秦峰走了过去。 这一次。 腐虫一感觉到云锦的动静，像是千万只蚂蚁一样，赫然间就从伤口里面给钻了出来。 “啊啊啊啊！！” “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腐虫忽然出现，农家汉和农妇都被吓得不轻。 尤其是农妇，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一片，甚至还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几乎是逃一般的往后连连败退。 “这是什么东西！这都是什么东西！明明前几天的时候，我们都没有看到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农家汉也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看着眼前的情况，秒玄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推开门，把外面几个跟着一起来的人都叫了过来。 他们跟着过来，原本是要帮秒玄他们把秦峰给抬回去的，除了其中一个不会武功之外，都会武功。 秒玄让那个不会武功的人先站了过去，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然后，再让那些会武功的人站到秦峰是身边，那些腐虫就又活了过来。 几番实验，秒玄几乎可以肯定了，这些腐虫有感知武功的能力。 若是有人会武功，站在这些腐虫的面前，它们就会瞬间扑倒他的身上，将他从里面给吸干。 若这个人没有武功，那它们就像是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一样。 “也就是说……”秒玄用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这些所谓的腐虫，其实是缥缈洲上用来保护的一种存在。” 因为缥缈洲上有太多太多独特而珍惜的东西。 若是有人心怀不轨，想要上去将这些东西给据为己有，利用起来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么缥缈洲以外的人是根本就不会知道，也没有办法抵抗的。 但是。 有能力找到缥缈洲，到达缥缈洲的人也一般都是会武功的人。 所以，这些虫子才会只攻击会武功的人。 因为，只有这些会武功的人，才会有更大的野心，做出更多更严重的事情来。 把事情弄清楚了，秒玄的心便不由得再一次提了起来。 虽然他们能想办法找几个不懂武功的人将秦峰给抬回到院子里，但是，要怎么帮秦峰将身上的腐虫给清理干净却又成了一个大问题。 他们要到哪里去找一个不懂武功，但是却懂医术的人来给秦峰处理呢？ 虽说他和云锦能够用隔空把脉的办法先将秦峰身上的情况给弄清楚了，但是，要给秦峰处理伤口却不光是他们交代就能做好的事。 云锦也有些犯难了，但是，现在还是先将秦峰给抬回去才是正事。 “行了，你们现在赶紧飞鸽传书一封，让楼九爷他们立马派几个不会武功的人过来，把秦峰给搬回去。” “是。” …… 大家忙活了好半天，才总算是回到了院子里。 但是，叫秒玄没想到的是，当他和云锦回来之后，楼九爷居然就已经找来了一个琼州的大夫。 秒玄不得不再一次打从心底里对楼九爷佩服得不得了。 每每当他们都还在担心的时候，楼九爷就已经能将解决问题的办法给想出来了。 若是青萝一直偶读不恢复记忆，一直都和楼九爷这样相处下去，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用担心青萝往后的日子。 楼九爷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青萝最大的保障。 只可惜…… 秒玄又看了看厉玄琰一眼，若是青萝一直都不恢复记忆，对他也确实是太不公平了。 哎。 老天爷总是会给大家开这样那样的玩笑…… 罢了罢了。 秒玄摇了摇头，这些事情根本也用不着他这个老头子来担心，他只和那个大夫一起走进了秦峰的屋子里，用一根细细长长的棉线，绑在秦峰的手腕之上，隔空为秦峰把脉。 楼九爷找回来的大夫，也是个有本事的人。 这边，秒玄和云锦将秦峰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正打算同这位大夫说，但是，那为花胡子的大夫也已经将情况给弄清楚了。 “这位兄弟身体里面有很多奇怪的东西到处乱窜，必须得尽快想法子弄出来才行。而且，这些虫子还到处产卵，也必须将虫卵一起清楚干净，不然所有的一切都相当于白做了。” 秒玄听到这些话，眼睛都亮了。 好了好了，有这位花胡子大夫在，他和云锦都可以放心了！ 秒玄和云锦商量过了。 或者的腐虫其实很好吸引出来，只需要有这么一个会武功的人站到秦峰的身边，那些活着的虫子就会自动爬过来了。 只是说，那些留在秦峰身体里面的虫卵究竟要用什么样的办法取出来比较好。 若是通过划开皮肤一点点的清理的办法的话，那秦峰整个人估计都不会有几寸完整无缺的皮肤了，而且，这样一来，他们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的皮肤全部都划开来，这样无异于是要了他的命。 所以，只能用什么东西，钻到秦峰的身体里面，然后，让那些东西将秦峰体内的虫卵给吞噬干净就可以了。 只是…… 秒玄和云锦又犯难了，这样的东西，最好的选择就是蛊虫。 可是，他们现在要到什么地方去找来这么多虫子，炼制培养出他们所需要的，专门只吃虫卵的蛊虫？ “那，让我试试吧。” 柳蕴玉听到他们说的话，知道他们现如今陷入了困境。 炼蛊又是她过去十分擅长的事情，虽然，为了跟南疆划清关系，柳蕴玉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碰过炼制蛊虫的东西了。 但是，这次为了救人，她可以再一次将这些东西都重新捡起来。 而且…… 柳蕴玉有这个自信，秒玄所说的这样复杂的情况，除了她之外，再没有别的人可以炼制出来了。 可是…… “圣女，你确定么？”秒玄有些犹豫。 因为他知道，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柳蕴玉都一点不喜欢同南疆再有丝毫的瓜葛和牵连，如今要让她重新再做和炼制蛊虫有关的事情，他怕她心里会想起那些不开心的往事。 柳蕴玉却摇了摇头，“没事。” 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偶尔一次接触到这些事情其实并不会真的对她有多大的影响。 而且…… 就像是顾项明之前同青萝所说的那样，你过去的那些经历，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都是你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它组成了你的过去，而你的现在和未来，正是过去的你的延伸。 所以…… 不管怎么样，她都没有办法磨灭掉那些记忆和过去。 与其处处回避，不如坦然面对。 柳蕴玉说着，就已经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她该用什么样的虫子来炼制才比较好。 回想起以前在南疆炼制蛊虫的经历，柳蕴玉忽然脑子里面灵光乍现。 “对啊！与其想着要用什么样的虫子，不如就用现在就有的！”柳蕴玉眼睛有些发亮。 但是秒玄却不是很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利用咱们现在就有的？”秒玄的记忆中，他们拥有的蛊虫里面，并没有能够专门用来食虫卵的虫子啊。 柳蕴玉笑了笑，就伸手指了指秦峰的身体，“秒玄，你忘了，秦峰身上的那些腐虫，不就是咱们现在能够利用的，最好的现成的虫子？” 那些虫卵就是它们之间产下的，再没有比这些腐虫更清楚和知道，虫卵究竟在秦峰身体的哪一处地方。 所以。 柳蕴玉想了想，就觉得与其花无数心思去找来新的虫子，不如就直接利用这些。 但是，秒玄却立马就摇头，“不行啊！” 这些虫子十分霸道，还很厉害，但凡有会武功的人靠近，它们都会发了疯似的要将那人给吞噬干净。 又怎么可能被他们所利用，乖乖成为他们炼制蛊虫的原材料呢？！ 柳蕴玉听着就又笑了起来，“秒玄啊秒玄，我说你怎么就不会想想办法呢！” 他都说了，这些腐虫只要有会武功的人靠近，就会不要命的冲过去。 这不就刚刚好了么！ 他们就能利用这点，先将这些虫子给吸引出来，然后，再将这些虫子给搜集起来，放进炼蛊皿中，再滴上一滴能够激起虫子自相残杀的药引。 剩下的，他们就只需要静静等待了。 但是。 秒玄还说觉得很危险。 “那你若是靠近了，不怕虫子钻到你的身体里么？” 柳蕴玉笑了笑，又说：“我刚刚大致看了一眼，这些虫子虽然很霸道，但是，它们却并不是特别小。只需要准备几层厚厚的，针织十分紧密的布匹，做成防护的衣服，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就这么简单？”秒玄还是觉得有些行不通，若是那布匹不够结实，直接一下就被它们给咬破了那怎么办？ “那就……” 第947章 炼制蛊虫2 “那就……” 秒玄正说着，忽而屋外面传来了一道女人说话的声音。 秒玄和柳蕴玉回过头一看，站着的人，却是染祁。 上次博望峰上，他们将风长老和他的部下解决掉之后，就让染祁回去南疆报信。 因为南疆的人并不知道染祁已经帮着柳蕴玉，背叛了南疆，所以，其他的长老们便再一次将染祁给派出来，让她带了人将柳蕴玉和楼九爷全都带回南疆去。 经过这么几天的时间，染祁终于找了个理由将南疆的人给支开，独自一人找到了这里。 她才刚到，因为听见柳蕴玉和秒玄正在讨论的事情，就也跟着一起想了法子。 染祁朝着柳蕴玉笑了笑，一脸的崇敬和喜欢，这是她年幼的时候，每天都教她功夫，交给她做人的道理的圣女。 染祁心里，其实一直都把柳蕴玉当做自己的母亲一般。 事关柳蕴玉，染祁非常认真而迅速的想出了一个应对的办法：“如果说秒玄担心一般的布料不够结实，会被这些小虫子给咬破的话，那么，不如咱们就用金丝银线所编织而成的软甲缝在布料的下方。” 有了金丝银线为底，自然就是最牢固和最稳当的了！ 秒玄一听立马就点点头，“没错！如果是金丝银线编织而成的软甲，那肯定就不用担心了。” 再加上楼九爷也好，厉玄琰也好，他们两个都这么有本事。 他们只需要将需要和要求说出来，不出一天，他们两个就一定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好的！ “而且，秒玄你若是还会担心，有我帮忙，你大可以放心下来！”染祁脸上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要知道，当年她就是因为年纪轻轻就能够说蛊语，更能朝中几乎所有的虫子，才被长老们选中，亲自让柳蕴玉来教她。 她这样独特而特别的技法，就是她能够再南疆站稳脚跟的诀窍！ 虽然，染祁也看了看，秦峰身上的那些虫子确确实实是她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但是，染祁还是对自己有信心，觉得她肯定能像往常那样，轻轻松松就能将这些虫子给控制住！ “对！没错！”柳蕴玉也觉得染祁说的这个法子很可行。 柳蕴玉伸手在染祁的肩膀上拍了拍就又说，“若是你当真能够控制住这些虫子的心神，让他们不那么容易失控的朝我们飞来，其实，是可以让秒玄和云锦来亲自为秦峰处理伤口的。” 而且，这样一来，一切都会变得容易得多。 大家商量一番，就当即让人将这件事告诉了楼九爷和厉玄琰两个，他们两个自然是二话没说就让人去准备了。 结果，还没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好几件缝了金丝银线的软甲就已经准备好了。 秒玄为了测试这软甲是不是真的那么牢固，还特地拿了刀剑在上面又砍又划的，确定不会出问题了，才将东西分给了柳蕴玉、云锦还有染祁。 染祁虽然说自家能够控制虫子，不需要这些东西，但柳蕴玉还是坚持让她穿上了。 “事情可大可小，若是你真的能做到固然是好，若是你做不到，我也不希望你陷入险境之中。”柳蕴玉认真而严肃的说。 染祁心里觉得暖暖的，圣女还是和过去一样，总是会想到她，总是会为她考虑。 和南疆那些只知道利益，只知道权力的长老们都不一样。 染祁就是因为能够再柳蕴玉的身上感觉的为人的那种光芒，才会一直一直从内心深处信赖、依赖、相信柳蕴玉。 染祁认真的点了点头，结果给她的那件金丝软剑，“多谢，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柳蕴玉也朝她点了点头，她能教出个这么本事的学生，她自己心里也是很开心的。 …… 大家都准备妥当之后，染祁就手上拿了一支香料，一点点的走到秦峰的身边。 正如秒玄所说的那样，因为染祁会武功，所以，当她靠近了秦峰几尺之后，秦峰身上的虫子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苍蝇一样，一时间全都从秦峰的伤口深处爬了出来。 花胡子的大夫虽然心里面多多少少能够预见到，秦峰身上的伤口是由于很奇怪的东西造成的，但是，当他真真切切看到那些像是蚂蟥一样，依附在秦峰身体里的腐虫疯狂的跳动着。 吓得花胡子的大夫，差一点就将隔夜饭给呕出来了。 但是，好在之前他也有心理准备，再加上染祁见他神色不舒服，直接一把就将花胡子大夫给揪了出去，“你在外面等一会儿！若是我的法子不行，再让你进来。” “是是是。”花胡子大夫连连喘了好几口大气，才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而且，他就算是害怕，现在也都不能走。因为，来之前楼九爷就已经跟他说得很明白了，他若是在事情还没有弄好之前就擅自离开。 那么，他不仅没有办法得到他应得的诊金，甚至，连他的生命安全，还有他家里人的生命安全都不一定能得到保证。 说白了，楼九爷这就是赤果果的在威胁他了。 花胡子大夫没办法，所以只能继续在外面等着，心里期盼着，最好那个什么叫染祁的，能够按照她说的，能够用什么法子，将这些腐虫都给控制住，这样就不需要他出马了！ 屋子里面，染祁透过窗户见到花胡子大夫一脸的担忧和交集，其实也猜到了究竟是什么事情。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一直以来，她都不喜欢，或者说，她是根本就不能接受也不赞成楼九爷这样行事。 可是不得不说的是，染祁现在也必须承认，楼九爷这样威胁人的法子，确实是有用的。 人一旦害怕、担心起来，就会不由自主的要将所有的事情给做好。 罢了…… 染祁摇了摇头，现在不是究竟这些事情的时候。 而且，她若是不想让那个花胡子大夫担惊受怕的话，最好就像她所说的那样，在最快的时间里，一下子就将这些腐虫给控制住！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染祁的目光瞬间就变得非常的坚定了起来。 她举起手中的香炉，里面有广藿香、檀香、沉香还有许多其他的香料，再加上了她独有的一些香粉和香料。 渺渺的青烟，从青铜的香炉里一点点的飘了出来，很快就将整间屋子都弥漫住。 秒玄和柳蕴玉也闻了闻染祁所搭配出来的香气。 “嗯……” 秒玄和柳蕴玉都点了点头，这样的味道确实有一股能够安定心神的力量，说不定，还真的能够起到作用！ 染祁端着那青铜香炉越发靠近秦峰了。 本来在南疆的时候，她是不需要借助任何外物的帮助，就能够用蛊语来操纵她所遇见的任何一种虫子和蛊虫的。 但是。 因为这些缥缈洲的腐虫实在是没有见过，为了以防万一，她才特地加上了香料，就是想要更加有效！ 果然。 秦峰身体里的那些腐虫，本来都像是发了狂似的，飞快的朝着染祁所在的方向不停的跳动，甚至都有好几只虫子已然跳到了染祁的身上，露出锋利的牙齿，不停的开始在她的衣服上撕咬起来。 但是，随着香料的味道越来越重，那些发狂的虫子，竟然真的一点点的，动作变得缓慢了不少。 就连一口一口在染祁身上撕咬着的腐虫，也像是打起瞌睡来一般，撕咬的幅度肉眼可见的就变得缓慢了不少！ “真的有效啊！” 秒玄见状，两只眼睛都放出光芒！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离开南疆这么十几年的时间，南疆就已经出了这么个有本事的人！ 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站在边上的柳蕴玉见到染祁熟悉而自信的动作，心里也忍不住觉得十分的欣慰。 她教出来的染祁，能够做到这样，她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染祁并不知道他们两个心里的想法，只是更加认真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她见到这些腐虫动作都一点点的放缓之后，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 所以，她便将手中的青铜香炉放在了旁边第一个柜子上，然后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只短小纤细的玉笛。 她手指纤长，将玉笛放在了自己的唇边。 很快，声音悠扬婉转，但是，音调节奏都听上去十分陌生的旋律，在屋子里面一点点的响起。 像是一道信号似的。 当那竹笛声响起之后，所有的腐虫，再瞬间动作一怔，像是在同一时间被抽走了力量一般！ 然后，染祁就给柳蕴玉使了一个眼神。 柳蕴玉便飞快的将炼制蛊虫的器皿放在了屋子正中间的地方。 染祁足尖轻轻一点，身体就像是灵巧的燕子一般，飞到了器皿的正上方，只轻轻踩在炼制蛊虫的器皿上的尖角之上。 然后，她手上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快，竹笛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也越发有节奏起来。 跟着，站在外面的花胡子老头，就瞧见，刚刚还张牙舞爪像是要吃人的那些腐虫，就跟听话的蚂蚁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的，从秦峰的伤口里面钻了出来。 排成队的一个个自觉自动的钻进了那器皿里。 整个过程其实很慢。 染祁一边吹动竹笛，一边还要在心底念着蛊语。 很快她的额头上面就布满了一层薄薄的汗珠，柳蕴玉瞧见了，赶紧朝着秒玄咋了眨眼，说： “待会儿你记得给她弄点恢复精力的汤药，别让人给累着了。” “我知道！”秒玄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柳蕴玉最是担心自己的这个小徒弟了，“你放心，我保证不会让她有一丁点的不舒服的！” 说罢，秒玄就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该给染祁弄点什么药才好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外面的天色都开始一点点的变得阴沉了起来，这边染祁才终于将所有的腐虫都引到了炼制蛊虫的器皿里面。 “呼……” 染祁长舒了一口气。 如今在南疆，她也许久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了，但凡需要什么，她有的是属下帮她做事，所以，这次这样忙活一阵子，也叫她不由得觉得有些累。 但是。 就算是再累，染祁心里也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 因为，时隔这么多年，她能够再一次见到从小教养她长大的圣女，自己还能够用自己所学的东西帮到圣女，她心里是真真切切觉得很开心和高兴的！ “辛苦你了。”柳蕴玉上来轻轻拍了拍染祁的肩膀，然后，柳蕴玉的目光就落到了那个装满了虫子的器皿之上，说，“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有了炼蛊皿里的这些腐虫，何愁不能炼制出专门用来蚕食虫卵的蛊虫？ “行了，你也累得不轻，赶紧到外面去休息一下。对了，”柳蕴玉又想到了什么，“你今天是偷偷来的吧？那你还得赶紧回去，不然，若是被人发现了你不见了，那可就不好了。” 染祁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我休息一会儿就立马回去了。” “好。”柳蕴玉其实是有些舍不得她的，但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她还能回到南疆，回去也不是一件坏事。 “秒玄，待会儿你去送送她。”柳蕴玉还是有些不放心她。 秒玄笑着摇了摇头，“行，行！反正染祁将这些腐虫都引出来之后，秦峰的脸色瞬间就好了许多。而且，你要把蛊虫给炼制出来，也需要很多时间，我这就去送送她。” 柳蕴玉又再交代了几句，然后才端着那装满了腐虫的炼蛊皿走到了地下室里。 炼制蛊虫需要十分阴冷潮湿的环境，而且，需要在最为阴暗的地方进行。 因为，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给激发出虫子们求生的欲望，有了生存下去的欲望，才会使出最大的能力，去把那些弱小的全部都吞噬掉！ 柳蕴玉想了想，就拿出了一个小瓶子。 里面装着的是炼制蛊虫的药引。 只需要一滴，就能够瞬间引得这些虫子自相残杀起来。 不过…… 她看着手里的瓶子，又低头看了看如今还一点声音都没有的炼蛊皿…… 第948章 炼制蛊虫3 又低头看了看如今还一点声音都没有的炼蛊皿…… 柳蕴玉脸上的神情一点一点的变得冰冷的起来。 然后…… 柳蕴玉微微吸了一口气，就将瓶子给打开来，霎时间，一股十分刺鼻的味道就顺着瓶口飘了出来。 这是一股近乎于鲜肉腐烂之后的味道，只是轻轻闻到一点，就让人打从心底里觉得恶心得不行。 炼蛊皿里的腐虫们，像是感觉到了危险将临一般，原本还寂静一片的炼蛊皿里，刹那间就传出了害怕而恐惧的虫鸣之声。 “嘶嘶嘶……嘶嘶嘶……” 随着那小药瓶一点点的靠近，腐虫们更是疯狂的跳动不休起来。 若不是炼蛊皿足够结实，只怕，这些腐虫早已经突破了束缚，从里面跑了出来了。 但是，很可惜。 这炼蛊皿本就是南疆的长老们精心研制而成的，用最厚重的青铜为主体，再加上结实的百炼精铁，再加上柔韧度最好的黄铜。 整个炼蛊皿几乎是不可冲破的存在。 便是这世间再可怕的蛊虫，也没有办法从炼蛊皿里面冲破。 “你们若是老老实实待在缥缈洲，或许就没有这么多的事了，但是，谁叫你们附着在秦峰的身上，跟着他来到了琼州呢。” 柳蕴玉的声音里不无惋惜。 也是。 它们这样难得一见的腐虫，若是能够待在属于他们的地方，根本就不会被他们给抓住，更不会被拿来炼制什么蛊虫。 柳蕴玉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能再迟疑了。 秦峰身体里的虫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孵化出来，而且，秦峰去东海缥缈洲是为了帮青萝把治疗失魂症的忘忧草给带回来，但是，在农家的时候，秒玄和云锦并没有找到什么忘忧草。 还有叶言秋。 为什么这次只有秦峰一个人回来了，叶言秋在哪，是不是安全的。 这么多的问题，都只有秦峰一个人才能解答。 所以。 柳蕴玉眼睛微微一凝，就将小小的药瓶往前面倾倒一点，然后…… “滴答！” “滴答！” 只听得十分微弱的两声。 就见得两滴浑浊得如同污水一般的药液滴在了炼蛊皿的上面。 紧接着！ 那药液一点点的，像是渗透进泥土里面一般，肉眼可见的渗透进了炼蛊皿之中。 然后，原本还是泛着幽幽绿光的炼蛊皿，随着药液的浸入，很快便变成了黑色。 黑色的痕迹，从炼蛊皿的顶端像藤蔓一样，往下蔓延开来。 这炼蛊皿本就是用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了，再加上药液的刺激，像是将炼蛊皿上面还残留着的药液全都激活了一样。 浓烈而刺鼻的味道变得越来越重，整间屋子里面都被一种让人恶心的味道给充斥着。 然后！ “嘶嘶嘶！” “嘶嘶！” “嘶嘶！” “……” 炼蛊皿里面的腐虫就已经在药液的刺激之下，开始互相撕咬起来。 “砰砰砰！” 虽然炼蛊皿紧紧盖着，但是，它剧烈的震动，也足以显示出里面的战况有多么的激烈！ 惨烈而骇人的声音，一道接着一道。 听得外面的花胡子大夫整张脸都吓白了。 他还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办法。 就在他呆愣愣走也走不动的时候，柳蕴玉从屋子里面出来了。 她一出来，身上残留着的恶心气味，像毒蛇一样，一下子就蹿向了花胡子大夫。 “呕！呕！” 花胡子大夫自以为自己治病救人这么多年，什么样骇人的场面没有见过。 但是，如今闻到这味道，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吐出来。 柳蕴玉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香包，里面装了一些檀香的碎屑，“拿去闻一闻，可以消除心底的恶心之感。” 花胡子大夫赶紧道谢，又伸手指了指屋子里的情况，“那……那现在还需要我做什么么？” 柳蕴玉见他脸上的惧怕之感越来越明显，又笑了笑，说：“不用了。我们已经找到了医治秦峰的办法，不用再让你陷入到那样危险的境地了。” “那就好，那就好！”花胡子大夫赶紧喘了几口大气，心神定下来之后，他很好奇之前染祁是怎么控制住了那些腐虫，更好奇南疆的这种炼制蛊虫的方法。 花胡子大夫想向柳蕴玉打听打听，若是这种法子真的这么有效的话，往后，说不定他也能用到治病救人之上。 但是，柳蕴玉却直接就拒绝了他，“你若是想活命的话，最好就什么也别问。这些事你知道了不但不会对你有丝毫的好处，反而只会害了你。” “……” 花胡子大夫怔了怔，但随即就点了点头，“好吧，既然夫人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多问了。”他是以为柳蕴玉不愿意将这种独特的办法告诉他呢。 这里没有他什么事儿了，柳蕴玉就去同楼九爷说了，让他拿了诊金给花胡子大夫，再让人护送他回家。 楼九爷倒是一点也不吝啬，直接用一个小袋子装了好多金果子，就当做是给他的诊金了。 不过，在花胡子大夫出门之前，楼九爷特地提醒他一句：“今天的事，你不许向任何人提起。若是让我知道，你将这些事说出去，那么……” 楼九爷话音顿时一冷，眼神里的寒意实在是骇人极了。 花胡子大夫被吓住了，连连点头，直接将拿包金果子给揣在了怀中，“不说不说，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会透露半个字的！” 说罢，花胡子大夫也不要他们送了，直接像是逃似的就回到了自己的医馆里面。 回到家中，花胡子大夫想起今天的事儿还心有余悸。 若是楼九爷他们稍微心狠手辣一点，为了防止消息传出去，当时就可以直接将他给解决了。 哪里还会给他这么一包金果子！ 花胡子大夫想着，哆嗦着身子就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不过…… 他心里其实还记挂着染祁和柳蕴玉她们那独特的医治法子。 作为一个大夫，而且还是一个小有成就的大夫，他无时无刻不想要提升自己的医术。 如今，有这样一种神奇而独特的办法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却不能弄明白。 花胡子大夫只觉得自己心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般，那叫一个难受啊！ “若是……若是有机会能够将这些事情给弄清楚那就好了啊。”花胡子大夫忍不住就长叹了一口气。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柳蕴玉一直都守在屋子外面，静静的听着屋子里面的动静。 本来，云锦还过来问了问她，里面的动静这样的大，而且，里面的味道又那样的难闻，需不需要将秦峰给搬出来，也好让他静静的休养，不会打扰他的心神。 但是，柳蕴玉却直接拒绝了。 因为…… 她要炼制的蛊虫，就是特地用来蚕食秦峰体内虫卵的蛊虫。 她就是需要让秦峰也待在炼制蛊虫的房间里面。 这样，炼蛊皿里面的腐虫们，才会对他的身体和气味特别的熟悉。 然后，等到只剩下最后一只腐虫之后，柳蕴玉再用南疆的秘法，让剩下的那只虫子，放在秦峰的身旁一个晚上的时间。 经过一晚上的陪伴，留下来的腐虫，其实已经能够感受到秦峰的身体状况，也能感受到秦峰的喜怒哀乐，感知到秦峰身体里面究竟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然后，再将腐虫通过伤口给放进去，它才会彻底而干净的将所有的虫卵给全部消除干净。 所以…… 他们何止是不能把秦峰从屋子里面给搬出去，甚至就是应该将他给留在里面才是。 又等了一会儿。 屋子里面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动静，一点一点的减缓了不少。 柳蕴玉又听了一会儿，再加上她一直以来的经验，算算时间应该再过半柱香的时间，蛊虫就能炼制成功了。 柳蕴玉叫来一个下人将门给看好了，她没有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到屋子里面。 吩咐完之后，柳蕴玉就来到了地下室里面。 这里是楼九爷特地准备的，里面不仅仅有很多特殊的药材，还有很多南疆才会用到的东西。 她在里面翻找一番，终于找到了一瓶玉液。 所谓的玉液，其实就是初春时节，那铜钱红叶树上最后一层冰霜融化而成的水。 用特殊的小瓶子装起来之后，再在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埋到了南疆圣峰山底下，足足要等上七年的时间，才能真真正正的成为一瓶玉液。 这些玉液，十分珍贵不说，还有一个最大的作用。 就是用来，在蛊虫新炼制而成的时候，喂上一滴，才能让蛊虫真真正正听话，懂得使用蛊虫之人的心意，按照他们的意愿来行事。 柳蕴玉将玉液给放在了怀中，又回到了秦峰的屋子门口。 隔着房门，她定心凝神的听了听，嗯！屋子里面已经完全没有了动静，最后的一只蛊虫应该已经练成了！ 柳蕴玉脸上满是高兴的神色，推门进去，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将炼蛊皿给打开。 但是，看门的小厮却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景象，所以他很好奇，想也没想就直接冲了过去，伸手就要碰炼蛊皿。 “回来！” 柳蕴玉怒喝一声，眼瞧着要叫他已经来不及了，便直接抓过桌上的一只水杯，快准狠的就朝着那人的手给砸了过去。 但是！ 柳蕴玉反应得再快，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那人本来听到柳蕴玉的话之后，也想将自己的手给缩回来了，但是，无奈惯性使然，他的一根手指已经碰到了炼蛊皿。 不过…… 那人将自己的手收回来之后，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正想说柳蕴玉忽然这样大叫一声，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大惊小怪了。 可是！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看见柳蕴玉直接就将一把短刀抽了出来，直直朝着他就走了过来，大手一挥，像是要直接将他的手给砍下来。 小厮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立马就往后面退，护住自己的手，不让她碰：“你你做什么！”好好的，为什么要砍他的手？！就因为他不小心碰了一些炼蛊皿！？ 柳蕴玉脸上已经没有丝毫的笑容，整张脸都崩的死死的。 她神色严厉到了极点，“你若是想活命，就把你的手给伸出来！快点！” 小厮不明白。 但是，就在他迟疑的瞬间，他忽然感觉到有一道刺骨锥心的疼痛，顺着他的手一点一点的就往他的心底里钻。 “啊啊啊啊！” 那疼痛的感觉越来越厉害，几乎在瞬间，就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救，救我！！救我！救命啊！”小厮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伸出手朝着柳蕴玉抓过去。 但是。 柳蕴玉却将手中的短刀丢在了地上，只是无情的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炼制蛊虫或许看上去是一件很简单，但是有着无穷功效的事情，吸引着很多人都想要试一试，看看自己能不能炼出什么新奇的蛊虫来。 但是！ 却几乎很少有人知道，每次练完蛊虫之后。 那些死掉的虫子的毒液、阴气，全部都附着在了炼蛊皿之上。 所以。 蛊虫炼制完成的那一瞬间，是不可以直接接触炼蛊皿的，必须要经过特定而复杂的程序，才能清除掉炼蛊皿面上的毒液。 这也就是为什么，刚刚她会让小厮将门给看牢了，不许任何人进去。更是为什么之前花胡子大夫问她的时候，她不愿意告诉他的原因。 因为，这道工序不仅十分复杂，而且每一次都还不一样。 必须是有着非常丰富炼蛊经验的人，才能给分毫不差的将炼蛊皿上的毒液给清除掉。 不然…… “啊啊……啊……啊……” 小厮惨叫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了。 很显然，东海缥缈洲上的腐虫的毒性要比很多南疆的虫子大上许多。 这才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夺走了一个人的性命。 柳蕴玉摇了摇头，哎，看来以后她还是不能随随便便就找个人来帮她看门了。 炼蛊这件事，实在是害过太多太多的人了…… 第949章 秦峰醒来 炼蛊这件事，实在是害过太多太多的人了…… 所以，她这些年才会能不碰就不碰。 “救……救……命…………” 小厮很快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没办法，谁让他刚刚不听劝，现在只能算是他自己自食其果罢了。 “哎……” 柳蕴玉还是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动容的。 但是，这段小插曲结束之后，她还是要按照计划，先清除掉炼蛊皿上面的毒素，然后再将炼制出来的蛊虫放入秦峰的身体里面，让蛊虫将秦峰体内的虫卵清除干净。 这便是人生了。 不管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 到头来，很可能你是死是活，都不会对周围的其他人、其他事造成分毫的影响。 “你们过来把他抬出去埋了吧。”柳蕴玉又叫来了几个另外的下人，她告诉他们不能直接用手接触尸体，更要挖出来三十尺深的地洞才行。 下人们见到尸体的样子，根本就不敢大意，柳蕴玉说什么，他们就照做，生怕因为不将吩咐听清楚直接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终于，这些杂事都处理干净了。 柳蕴玉终于能静下心来专心弄蛊虫的事了。 她蹲在炼蛊皿的旁边，认认真真的将炼蛊皿观察了好一阵子，只见得刚刚还漆黑一片的炼蛊皿，里面还隐隐带了一丝血红的痕迹。 应该是那些腐虫的血浸染在了炼蛊皿上。 “这些腐虫的威力还真是巨大啊。”柳蕴玉惊叹一声。 因为，只有毒性最强的蛊虫，才能让炼蛊皿变幻颜色。 一般而言，炼蛊皿被药液激活之后，连续好几个月都会一直保持着黑色的形态，直到时间足够久，上面的黑色痕迹才会一点一点的消退。 而且，柳蕴玉炼制过这么多次蛊虫，炼蛊皿变成红色的样子，也只有两次。 还有一次，是她还在南疆的时候，那些长老们为了要炼制返魂香而不断试炼，其中就有一次，炼蛊皿变成了血红色。 知道炼蛊皿上的毒性强大骇人之后，柳蕴玉特地用了好多的办法，经历了许多繁复的工序，足足花了快一个时辰的功夫，才终于将炼蛊皿上面的毒素给清除干净了。 “这样就行了！” 柳蕴玉将炼蛊皿打开。 叫她很意外的是，炼蛊皿都已经呈现出骇人的红色了，再加上缥缈洲上的这些腐虫本来也都是十分霸道的虫子，所以，柳蕴玉下意识的就以为，炼制出来的蛊虫也会是非常恐怖的模样。 可是，让她大吃一惊的是。 当她将那炼蛊皿打开之后，在一堆腐虫的尸体之中，竟然躺着的是一只如同蚕宝宝一样通体晶莹透亮，泛着幽幽白光的蛊虫。 而且，那蛊虫像是睡过去了似的。 便是柳蕴玉用东西轻轻的戳了戳它，它也只是轻微的挪动了一下自己有些胖乎乎的身子。 那模样实在是可爱，和之前吓人的腐虫根本就联系不到一起来！ “你就是咱们这么多人辛苦的结果么？”柳蕴玉又戳了戳它，确保它不会有任何激烈的反应之后，才戴上一双金丝银线织成的手套，轻轻的从炼蛊皿中，将它给捉了起来，放在了手掌心上。 “唧唧……嗷嗷……嗷……唧……” 感觉到柳蕴玉的动作，那只晶莹透亮的蛊虫，很是不安分的扭动了自己的身体，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发出婴孩般的叫声。 若不是柳蕴玉知道整个炼制蛊虫的过程，只怕不会相信，这么个软萌的蛊虫，最开始的时候，竟然是那样张牙舞爪、又长得十分可怕的腐虫。 这就是炼蛊的妙处了。 这世间有千百万种虫子，还有许多许多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动物。 在南疆人看来，只要是活着的，能动的，都能拿来炼蛊。 只需要将它们全部都丢到一起，然后看着它们自相残杀即可。 这样血腥残暴的过程，总是会带给人想象不到的惊喜，这也是为什么，南疆的那些长老们总是喜欢有事无事就叫人炼制一些新鲜的蛊虫出来。 但是…… 柳蕴玉眼里却有些不满。 因为，南疆的长老们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完全不顾这些生灵究竟愿意还是不愿意，甚至有时候会拿活人来做试炼，实在是太过分了！ 丝毫都没有对什么该有的敬畏之心！ 柳蕴玉叹了一口气，就将喂了那只炼出来的蛊虫几滴玉液。 果然，当几滴玉液下肚之后，那只小小的透白的蛊虫，便即刻生龙活虎起来。 柳蕴玉再用南疆独有的秘法，对着它念道一些蛊语，很快，那只虫子就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样，自己就顺着柳蕴玉的手往下爬。 然后，再蠕动着自己的身躯，沿着床沿一点点的爬上了秦峰的身体。 虽然柳蕴玉看不清它究竟有没有眼睛，但是，它的动作却十分的迅速，爬上了秦峰的身体之后，直直的就朝着秦峰胸口的伤口爬了过去。 柳蕴玉之前就观察过了。 秦峰胸口的伤势是最严重的，自然就是腐虫最多、虫卵最多的地方。 而这玉白的蛊虫直直就朝着这个地方奔了过去，想来确实是以虫卵为食的。 很快！ 柳蕴玉就看到那只蛊虫像是啃食桑叶的蚕宝宝一样，一点点的钻到了秦峰的身体里面，顺着肌肉和筋骨，游向了他的四肢百骸，一点点的将那些虫卵给吞噬干净。 “怎么样了？” 秒玄送了染祁回来，心里记挂着秦峰的情况，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秒玄见到秦峰身上的皮肤时不时就会有一个地方拱起来，然后过了一小会儿的时间，那隆起的小包就会消失不见。 想来是蛊虫已经生效了。 “太好了！”秒玄脸上不由得扬起一抹笑意，没想到，染祁和柳蕴玉一起联手，事情竟会发展得这样顺利！ 简直是让人太高兴了啊！ 秒玄心里高兴，赶紧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云锦。 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弟这几个月心里一直像是有心事，其实就是在担心叶言秋的情况。 如今，秦峰的腐虫已经被清除干净了，而且，看样子，他身体里面的虫卵也快被蛊虫给全部吃掉了。 剩下来，只需要他和云锦稍微医治他一下，他就能恢复正常了！ 到时候，云锦自然就能知道叶言秋的情况了。 而秒玄去叫云锦的时候，柳蕴玉也去把顾项明、楼九爷还有厉玄琰给找来了。 秦峰醒了，除了叶言秋的消息，他们还可以问问他忘忧草的事。 若是他真的寻到了忘忧草，那么青萝的失魂症也可以得到医治了！ 不过，到底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青萝，让她自己做决定究竟要不要医治的这件事，还得大家一起商量一下。 很快，院子里的人都聚在了一起。 他们听柳蕴玉将情况都说了出来，不用多说，厉玄琰和楼九爷两个，自然是一个说要治，一个说不治的了。 柳蕴玉脸上黑线，其实她不用多问也知道他们的意思。 不过。 青萝并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也是他们所有人的。 所以，柳蕴玉直接开口就说：“关于要不要告诉她的这件事，我并不是打算只听你们两个人的意见。我是想让咱们所有的人一起统一给出一个结果，究竟是治还是不治。” 其实，又过了这么几个月的时间。 像柳蕴玉啊、顾项明啊，他们看到青萝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每天什么都不用担心，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其实心里不是没有动摇的。 作为父母，他们也很挣扎。 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青萝。 但是，厉玄琰却是非常直接的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治。” 他就这一个字。 说完之后，他甚至连听也不想再听他们会说什么。 他只需要等待一个最后的结果就好了。 所以，厉玄琰直接站起身，就离开了这里。 他独自一个人，静静的就走到了青萝的房间外面。 因为他们讨论的事情并不好跟青萝说，所以，他们是特地支开了她，让她去照顾和望、漱玉两个孩子。 所以，隔着一扇窗户，厉玄琰就看见这个他天天都思念着的青萝，正浅浅笑着照顾着属于他们两个的孩子。 她笑得很好看，眉目间满满的都是开心和快乐，那样的笑，像是有着极强的传染力似的，一下子就照进了他的心底，让他心里也不由自主的觉得很温暖了起来。 他越看，就越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让他要将这个他思念的女孩带回去，带回到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然后，从今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再不会让她从他的生命力离开半步。 “……” 顾青萝抱着漱玉，忽然觉得像是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心里觉得怪怪的，立马转过头往窗户外面望去，可是，却又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 “奇怪……难道是我看错了么？”青萝喃喃的嘟囔几句。 屋子外面，厉玄琰躲在了窗户后面。 他也很想让青萝看到他，可是，因为他和楼九爷之间的约定，他不想打破，也不想因为他的忽然出现再一次吓到了青萝。 所以…… 厉玄琰在心底里沉了一口气，感觉到青萝的注意力再一次被两个孩子给吸引住之后，他才再转过身，轻轻将窗户往里面推了推，透过缝隙，再一次贪恋的看着青萝脸上的笑容。 而厉玄琰的身后。 楼九爷正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这段时间里，他无数次的看到厉玄琰会这样到青萝的房间外面守候着。 他不知道自己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 “嗒哒。” 楼九爷捡起身边的一颗小石子，轻轻的丢到了厉玄琰的脚下。 厉玄琰感觉到动静，转过头来，就看到楼九爷正朝着他使了个眼色。 厉玄琰跟了过去，他下意识的就往院子外面走，以为是为了青萝的事情他们商量出来了一个结果。 没想到，楼九爷却直接带着他就往秦峰的房间里去。 “秦峰醒了。” 楼九爷声音低沉。 他们两个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是不会说话的。 就算是像现在这样必须要开口说话，那也是言简意赅，不会多说一个字。 “有事？” 厉玄琰也是冰冷着声音，才挤出了两个字。 “关于青萝，叶言秋。”楼九爷依旧惜字如金。 然后…… “……” 厉玄琰也没有再多问一句。 两个人之间就这沉默无言的走到了秦峰的房间里。 不得不说秒玄和云锦的医术是真的很好。 大约两炷香的时间以前，柳蕴玉才用蛊虫将秦峰身体里面的虫卵给清除干净了，这么快，秦峰就醒转过来。 不过。 秦峰的情况却很不好。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缥缈洲上遇到了什么刺激，见到他们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甚至想要拔剑将他们所有人都给杀了。 直到秒玄和云锦将他给控制住，认真告诉他，他现在人在琼州，他们已经将他给治好了之后，秦峰的情绪才一点一点的缓和了下来。 柳蕴玉见他这个样子，当即就猜到，缥缈洲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不然，他肯定不会吓成这样。 “秦峰，”柳蕴玉一点点的靠近他，用最和缓的声音问他说：“缥缈洲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对了，还有叶言秋。她怎么样了？她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呢？” “圣女！” 秒玄一听到柳蕴玉问这些，心里就觉得不好。 秦峰情况还不是很稳定，现在就问他这些，恐怕会刺激他！ 果不其然，一提到叶言秋的名字，秦峰整个人就不停的颤抖起来。 “叶言秋，叶言秋！叶言秋她，她死了。她死了，死了！” “什么？！” “怎么会呢！” 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缥缈洲到底是有多可怕，叶言秋居然就死了。 第950章 幻听幻觉 “不会的！怎么会呢！”云锦完全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呢？！ 明明叶言秋走的时候还跟她保证过，说她肯定会安安全全，完好无损的回来的！ 怎么现在秦峰就说她死了呢？！ “你说谎！”云锦心里着急，一下子就扑了过去，也不管秦峰到底能不能经受得住，更不管秦峰现在的身体状况。 挥舞着拳头，就狠狠的一下接着一下砸在了他的身上。 “云锦！你别这样！”秒玄赶紧就想把她给拉回来，但是，云锦力气又是出奇的大，再加上她现如今整个人都几乎一种癫狂的状态，秒玄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住她。 还是柳蕴玉用了武功，才将她给拽了回来，“你先别急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面先听秦峰说完好不好？！”柳蕴玉劝着。 可是，云锦只要想到叶言秋一个人死在了缥缈洲，心里就忍不住觉得心疼极了。 眼泪珠子，瞬间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个不停。 “怎么会死了？怎么会死了呢！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的！” 其实，刚刚云锦在砸他的时候，秦峰一直都没有躲闪，只静静的坐在那儿，任凭云锦打他。 顾项明见欺负这个状态，心里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看样子，只怕叶言秋真的凶多吉少。 不然，若是叶言秋还有分毫的生机，秦峰都不会是这样一幅生无可恋的模样。 顾项明伸手轻轻的在他的肩头拍了拍，问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么？” 秦峰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然后才终于点了头，就将那天在东海遇到大风大浪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和叶言秋肯定是中了旁人的计，被人下了迷药，所以，那天晚上遇到风浪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像是睡死过去了一般。 若不是他身体壮硕，忽然间一道巨大的力量，猛然的拍向了船身，他整个人就从床上被甩了下来，剧烈的疼痛，将他给激醒过来。 不然，他很可能会像叶言秋一样，从头到尾都根本不会知道海上风浪的降临，就这样在睡梦中被大海给吞噬了。 他在狂风巨浪之中，挣扎着摸到了叶言秋的房间外，房门被人给堵死了，他打不开，只能顺着窗户爬了进去。 他拼命拍打叶言秋的面颊，想要将她给唤醒。 可是，或许是那些人给叶言秋下的迷药分量太重了，他不管怎么叫，都没有办法将叶言秋给叫醒。 眼看着外面的风浪越来越大，秦峰意识到，他们两个若是继续留在这船舱里面，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他飞快的再从窗户爬了出去，赶紧卸下来几块门板，然后再用绳子，将他和叶言秋都绑在了门板之上。 然后便舍弃了船只，跳进了大海里。 果不其然，等到他们两个逃离船只之后，只不到几个眨眼的功夫，滔天的海浪，带着千万斤的重力，就狠狠的将整艘船都拍得粉碎。 秦峰瞧着那些四散开来的船只废屑，心里更是震惊不已。 真是万幸，他当时醒了过来。 毕竟他身体里面还残留了许多毒素，再加上他冒着这样滔天的海浪，来回穿梭不停，费劲了力气。 终于一时间没忍住，整个人就晕死了过去。 然后，他就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和叶言秋两个究竟在海面上漂浮了多久。 等到他重新恢复意识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漂浮到了一处孤岛之上。 而被他绑在门板上的叶言秋，也正正好就在他的身旁。 他过去将叶言秋给救醒过来，两个人才朝着孤岛的深处前进。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都还不知道，其实他们已经到了缥缈洲，只觉得这处孤岛上的植物都十分特别，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 他们两个人又渴又饿，海水是不能直接喝的，他们到处找水源，终于在快要天黑之前，两个人找到了一处水源。 而且，就在水源旁边，叶言秋忽然发现了他们想要找到的忘忧草。 叶言秋欢喜不迭的将忘忧草摘了好几株放好，可是，就在他们两个人正高兴的时候，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本来好坐在秦峰对面的叶言秋，忽然间就变了一副面容。 她的一张脸，在瞬间变得狰狞起来，而且，皓白的皮肤也是肉眼可见的一点点腐烂裂开，红色的疤痕不知从何处生了出来，飞速就爬满了叶言秋的整张脸。 秦峰当即就吓坏了，下意识的以为是不是刚刚叶言秋碰到了什么，吃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他上前想要帮她，可是叶言秋却完全失去了理智，像是根本就不认识他一样。 直接怒吼着，像是最原始的野兽，猛地一下就朝他扑了过来。 张开血盆大口，就想要一口咬在秦峰的身上。 因为秦峰知道这人就是叶言秋，所以，他从头到尾都不敢伤害她，只能不停的躲闪，根本不能和她起正面冲突。 只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让他能够趁着她不备的时候，将她给打晕过去，然后再替她检查一番。 可是。 秦峰根本就等不来这个机会。 魔化之后的叶言秋，就像是永远不会感觉到疲惫似的，不停的朝着他发起攻击。 秦峰就是再想躲闪，时间久了，他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吃不消。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秦峰感觉到自己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耳边还忽然间响起了厉玄琰、顾青萝、秒玄他们说话的声音。 那些声音太过真实，一声接着一声，就像是凑在他的耳边诉说一般。 秦峰一开始还能告诉自己，这些都是他的幻听罢了，根本不是真的。 但是，有了幻听，很快幻觉便开始出现。 原本秦峰的眼前是一片荒芜一人的孤岛，但是，随着他心口跳动得越来越厉害，眼前的景色也一点点的开始发生变化。 一会儿，他觉得自己仿佛还身处紫禁城之中，一会儿，他又觉得自己像是在杨城里。再过了一会儿，他有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琼州的院子里面。 脑子里面不停出现的幻觉，几乎要将他给彻底逼疯了。 秦峰没有办法，当耳畔再一次响起了叶言秋的声音之后，他像是被折磨得已经快失去理智的人一样，直接拔出长剑，直接一剑就刺向了声音的来源。 然后…… 周围所有的幻听和幻觉都在刹那间消失不见了。 再没有任何人再他耳边不停叫他，也没有一幅幅幻境出现在他的眼前。 可是！ 滴答滴答。 秦峰却看见有鲜红的血顺着自己的长剑，就一滴一滴的往地下掉。 然后，他一抬眼，才猛然发现，自己是真的一剑将叶言秋给刺死了。 这个叶言秋，是真真实实的叶言秋，并不是自己脑子里的幻想。 叶言秋一脸痛苦，还一脸的不敢相信，嘴里还十分痛苦的念着：“为什么，秦峰，为什么……” 秦峰整个人都疯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亲手将叶言秋给杀死了。 可是，眼前还带着温度的活人，的的确确就是这些天陪伴在他身边的秋妹啊！！ 秦峰当即就大喊出声。 可是，他一口气喊完之后，忽然间觉得心口一抽，整个人就又晕死了过去。 接下来的事情，他就完全不记得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缥缈洲回到杨城的，更不知道自己又是如何从杨城回到了琼州的。 接下来，等到他再次恢复了意识的时候，就是柳蕴玉用蛊虫替他将身体里面的腐虫虫卵全都清除干净之后，秒玄和云锦用药物给他提神醒脑。 所以，当秦峰睁开眼见到柳蕴玉他们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所以，在第一时间，他才会想要自保的去找东西来防身。 “……” 听秦峰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完，屋子里的人全都陷入了一片沉默。 因为，按照秦峰之间的话，他确实是将叶言秋给杀死了。 可是！ 他又是因为缥缈洲的影响，产生了幻觉幻听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他们其实也不好怪他什么。 毕竟，秦峰口中描述的场景实在是可怕极了。 别说是秦峰这样一个精疲力尽，本来意识就不够强的状态，就是现在要从他们里面挑几个人丢到缥缈洲那个鬼地方，当幻觉出现的时候，他们也不一定能够保证自己能够心神镇定，不被影响。 “你，你！”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的。 云锦心里知道叶言秋死了，还是死在了秦峰的手中，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直接就从屋子里面跑了出去，不想再看到这个可恶的人一眼。 大家见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不过，秦峰却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锦囊。 这锦囊，之前柳蕴玉和秒玄也看到过。不过，这锦囊十分破旧，再加上又被秦峰一直死死的攥在手里，所以，他们没能将锦囊拿过来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秦峰将锦囊打开之后，就倒出来了好些小果子。 那些小果子看上去是花朵的果实。 秦峰将这东西递给了秒玄，“这是忘忧草的种子。” 本来，他是想直接将忘忧草带几株回来的，但是，缥缈洲上的东西都十分的神奇。 每当他摘下一株忘忧草之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忘忧草就会枯萎。 秦峰试了几次，都是这样。 所以，没有办法，他只能将忘忧草的种子给带了回来。 秦峰神色郑重的看向秒玄，“这是我和叶言秋拿性命换回来的，你一定要将皇后娘娘的病给治好了。” 不然，叶言秋的这条性命不就是白白牺牲了么？ “这……”秒玄手上抖了抖，接过了忘忧草的种子，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秦峰，其实他们还没有得出一个结论，究竟要不要给青萝医治。 尤其是楼九爷…… 秒玄又转过头，深深的看了楼九爷一眼。 他可是从来都不想青萝能够恢复记忆的。 但是，这一次。 楼九爷却难得的开了口，“秒玄会治好青萝的。” 他虽然不愿意打破现在这种对他有利的局面。 但是，他并不是个完完全全不知好歹的人。 这些年，他也能看到，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在为了青萝而担心而操心。 他们对青萝的感情和关心，一点也不比他少。 特别是，当有人为了青萝而牺牲掉自己的性命之后。 楼九爷他还真的没有办法，什么也不管的，再次说出不许他们给青萝医治的话来。 听到楼九爷说出这句话，秦峰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 不过，秦峰笑着笑着，那声音听上去就变得有些凄凉起来。 他眼中笑出了泪，脸上一片凄惨。 听得周围的人心里都不由自主的跟着一紧。 然后，就在大家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的时候，秦峰一把就从旁边抽过来一把刀，发了疯似的就要朝着自己的脖子摸去。 秦峰闭上眼。 第一次，他居然哭了出来。 叶言秋，这辈子我秦峰对不起你，不仅没有回应你的心意，甚至到了最后，我还一剑杀了你。 过去的记忆，在刹那间，飞快的在秦峰的脑海中回现。 秦峰心里的悔恨越来越深。 心里一横，手上的刀直直的就往脖子上刺了过去。 “秦峰！” “你做什么！” “不要啊！” 还是厉玄琰抓起自己身上的玉佩，狠狠的砸了过去，才将秦峰手中的刀子给砸开了。 如若不然，他这么一刀滑下去，只怕性命不保。 “你这是做什么？！”柳蕴玉有些生气了，他都说了，是因为缥缈洲上面的幻境，他才会做出了那样的举动，跟他根本就没有关系啊！ 但是，秦峰他自己的心里却过不去这道坎。 他脑子里面全都是叶言秋死之前，紧紧看着他的样子。 他只觉得无比后悔，“你们都不要拦着我，让我死！我死了，就能去地下陪着她了！” 秦峰越说越是要将被打掉的刀子给捡起来，再一次寻死。 可是！ 第951章 可能没死 可是！ 秒玄却一下子，就再一次打掉了秦峰手中的短刀。 秒玄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就算是死了，难道你就能让叶言秋活过来了么？而且，我把你的话认真的想了想，说不定其实叶言秋还并没有死。” “没有死？” 秦峰听到这三个字，眼睛瞬间就涨得通红，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一样，甚至，他的脸上都露出了一抹笑容，当即就将秒玄的手给抓住。 “秒玄，你说真的么？叶言秋真的没有死么？” 可是。 秦峰说着说着，自己脸上的笑容就一点点的消失不见，最后，他的脸上只划过了一抹自嘲。 秦峰无力又虚弱的笑了笑，“没有死？这怎么可能呢。” 当时，他清清楚楚的看到叶言秋在自己的面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而且，他的手都能感受到顺着长剑流过来的血液都还是滚烫的。 所有的一切，都说明叶言秋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 秒玄如今这样说，其实不过是想要安慰他，让他能够心里有一丝希望，不会彻底的陷入绝望罢了。 可是。 秦峰脸上的笑意变得越发的惨白起来。 秒玄不知道，就是因为有了希望，所以会有期待，但是，一旦当你知道这所谓的期待是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时候，整个人陷入的那种绝望，是多么的可怕。 “哈哈哈。” 秦峰的笑声，听得让人心底生疼，他一点一点的伸出手，想要再一次将那把短刀给捡起来。 “你就不要骗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自己心里很清楚。” 人死了就是死了。 叶言秋明明白白的在他的面前短了气，除非这世间有神仙，不然，从今往后，他便再没有可能见到叶言秋了。 “你听我说啊！”秒玄有些激动，狠狠抓住秦峰的肩膀，死命的摇了摇，想要让他打起一丝精神来。 秒玄继续说：“你刚刚都说了，在缥缈洲的时候，你出现过幻觉和幻听，扰乱了你的心神，所以你才会在一瞬间拔出长剑将你面前站着的叶言秋给刺死。” 但是！ 秒玄刚刚认真的分析过了，按照秦峰的武功和能力，要让他达到几乎要癫狂的状态，那些幻听和幻觉至少要维持五天以上的时间。 所以。 当一个人长时间的出现幻听、幻觉，再加上那个时候的他本来身体就虚弱，在缥缈洲那样的地方，他又没有按时进食和饮水，身体和感官对周围的反应其实是会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模糊许多的。 “就是这些原因夹杂在一起，我才会觉得，说不定当时你杀死的只是你的幻觉中看到的人，并不是真真正正的叶言秋。只是因为那个时候你的情况太不好了，所以你才会觉得那个人就是真正的叶言秋。” 秒玄说的这番话，每一个字秦峰都听得懂，可是，组合在一起的时候，秒玄的这番话实在是太过玄乎了。 什么叫他是因为幻觉的影响而杀死了他幻觉中看到的人。 这话说出来，实在是没有说服力。 而且…… 秦峰又说了：“如果真如你所言，那真正的叶言秋在哪儿呢？” 他都从缥缈洲回到琼州了，那座岛上明明就没有其他的人，他难道就一次也碰不到真真正正的叶言秋？ “这就不是我们能够凭想象可以猜到的了。”秒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因为，他刚刚忽然还想到了，秦峰在讲述他遇到风浪的整个过程的时候，说到有人给他和叶言秋下了药。 而这些人，秦峰却没有再次提起过。 再加上秦峰究竟是怎么从缥缈洲回到琼州，整个过程，他自己都毫无印象。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 按照秦峰当时那种迷糊不清的状态，如果没有其他人的帮助，是绝对不可能飘过这么远的东海回到杨城，再从杨城回到琼州的。 所以，当时缥缈洲上还有没有人，人在哪里，他们做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跟着秦峰和叶言秋一起出海，都是他们如今根本就不知道，也猜不透的事情。 秒玄心里的这些疑虑，其实柳蕴玉也觉得很奇怪。 特别是，她现在认真想想，秦峰在缥缈洲上出现幻听幻觉，到底是不是因为缥缈洲的缘故，还是有人对他做了什么手脚。 而这种会让人觉得身边出现相熟人幻觉的情况，她曾经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的。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应该也是南疆的一种秘术。 柳蕴玉想着，就忍不住看了秒玄一眼。 刚刚好，秒玄也转过头来看了柳蕴玉一眼。 他们二人目光相接，一时间就明白过来，那些给秦峰和叶言秋下迷药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南疆的人。 不过…… 柳蕴玉又有些不明白了。 南疆的人怎么知道叶言秋和秦峰从琼州离开了？他们也跟着去缥缈洲是为什么？ 还有。 他们也听染祁说过，风长老死了之后，南疆就陷入了混乱之中。 那些长老们是什么时候抽出了时间和精力，再次派了人来监视他们，然后还让人一直跟着秦峰他们？ 太多太多的谜团，像是浓浓的黑雾一样，将他们给弄罩住。 没有半分的线索，所有人都像是被困在迷雾之中的小兽，根本找不到走出迷雾的方向。 “……行了，你也先别去想这些事情。”秒玄先让秦峰躺好了，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不适合多思多想，“我知道你心里记挂着叶言秋，你若是真的像要弄清楚，她到底是死是活，大可以等到你完全好起来之后，你再去缥缈洲一趟。” 彻彻底底的将叶言秋的情况给查明白。 而现在。 秒玄和柳蕴玉将秦峰带回来的忘忧草种子拿了出去。 既然这种子是秦峰和叶言秋冒着生命的危险才拿回来的，那他们就必须得好好利用，决不能让这种子白白的浪费了。 “我要再去翻看一下医书，看看上面有没有对忘忧草的介绍，仔细弄明白要怎么样种植这种子才行。” 第952章 药草成熟 什么环境、什么温度、什么地方种植，才能确保能种出忘忧草来，这都是需要时间和精力去考证的。 秒玄又交代了几句，让秦峰好好休养，不要整天想些有的没的，就拿了种子从屋子里面离开了。 而且，因为之前秒玄的那一番话，秦峰心里生出了一些希望，或许秋妹是真的还有存活的希望呢？ 他得尽快好起来才是啊！ 这样他才能去缥缈洲，确定叶言秋到底是生是死。 所以，秦峰很认真的遵循秒玄的医嘱，秒玄让他吃什么药，他就吃什么药，秒玄让他多休息，他就当真直直躺在床上睡觉。 秦峰这幅模样，瞧着都让人觉得既好笑又心酸。 “……明哥，我心里有些担心。” 从秦峰的房间里出来之后，柳蕴玉的脸上就一直挂着一丝担忧。 按照秦峰所说的，他根本都不知道那些给他还有叶言秋下药的人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但是，只要动脑子想一想就会知道，这人绝不会平白无故的跟着他们。 所以，这些人肯定是有所图谋的。 只不过，他们到底图谋的究竟是什么，这才是让柳蕴玉根本都想不通的。 “你也别担心了。”顾项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们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就凭着秦峰醒来之后还有些模糊不清的话，就开始担心起来，会不会有些太过杞人忧天了？ 而且。 顾项明心里一直有些隐隐怀疑，秦峰所说的下药到底是不是真的。 因为，秦峰在缥缈洲上又是出现幻觉，又是出现幻听的，会不会其实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柳蕴玉颔首，顾项明的这番话其实也不无道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心里总是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 像是，又会有什么大事情会发生一样，让她的一颗心始终悬着，没办法安定下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顾项明上来将柳蕴玉给搂住。 他们经理了这么多的事情，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若是朕的还会有别的事情发生，他们只管继续应对就好了。 顾项明将柳蕴玉的手给拉了起来，“不管发生什么，咱们都陪在一起就是了。” 柳蕴玉抬头，就看到顾项明脸上的坚定笑容。 那笑意像是春日的阳光一般，一下子就照射进她的心底深处，叫她心底所有的担心和害怕都瞬间消失不见了。 柳蕴玉长舒一口气，是啊，这么多风浪都经历过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好啊。”柳蕴玉唇角往上一勾，朝着顾项明笑了出来。 两人就一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 缥缈洲上的种子，和一般的药草种子很不相同。 秒玄只用了短短二十天的功夫，就将忘忧草给种了出来。 “云锦，你快看，这就是书上所描绘的忘忧草的样子啊！”秒玄神情有些激动。 毕竟，作为一个医者，每一次见到新的草药，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情啊！ 不过…… 云锦却没有秒玄那么高兴，她这二十多天以来，整个人始终都是闷闷不乐的。 像是又什么心事藏在心底叫她没有办法敞开心扉似的。 秒玄怎么不知道她这是因为叶言秋的事情而心里不高兴，他叹了口气，“我告诉秦峰的话，你也要听进去啊。叶言秋其实说不准还没死呢。” 云锦眼眶瞬间一红，“你以为我跟秦峰一样好骗？没死？怎么可能啊！” 又是海上巨浪，又是缥缈洲这一座孤岛。 这都多久了？ 叶言秋若是还活着，就不会给他们传一个消息回来？ 她难道不知道还有很多人都在担心她么？ 更何况。 云锦越想一双眼睛就越红了起来。 本来一开始的时候，是她想要去缥缈洲为青萝将忘忧草给寻回来的。 但是，是叶言秋说要代替她去，这才落得个这般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的下场。 说到底，如今生死未卜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啊！ 在云锦看来，叶言秋完完全全就是因为自己才会死的。 她心里内疚、愧疚，心底得不到排解，就把这些情绪全都推到了秦峰的身上，觉得是秦峰没有照顾好叶言秋，她才会死的。 所以，这段时间，云锦见着秦峰就会忍不住要呛声他。 “……哎，你啊。” 秒玄见着她这个样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能上去拍了拍她的后背，又说：“你一直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若是叶言秋真的死了，她地下有知会高兴还是不高兴？” 秒玄继续说：“而且，就算是叶言秋真的死了，我也说了，这些忘忧草是她用生命的代价才换回来的，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更不能辜负了她的这一番牺牲。” 不然，那才是真的对不起她了。 “可是……” 云锦终于忍不住就哭了出来，“可是，我心底过不去啊。” 一想到当时在书房里，是叶言秋将她给拦了下来，说要替她去。 云锦这心里就跟刀子扎似的，生疼生疼得难受极了。 “好了，来，你过来。”秒玄不想她沉溺在过分悲伤的情绪了，就将她拉到了那一株株忘忧草的面前，用手指了指，又说： “你看啊，这些忘忧草长得多好啊。咱们只需要再等上三五日，它们就能完全成熟了。到时候，有了这些忘忧草，咱们就能帮青萝医治她的失魂症了。” 秒玄看向云锦的眼睛：“青萝的失魂症也是叶言秋很担心的事情，咱们帮青萝医治失魂症，不就算是帮叶言秋达尝所愿了么？” “……” 云锦没有说话，依旧有些一抽一抽的。 “好孩子，师傅都知道，都明白……”秒玄又轻轻拍了拍云锦的后背，他知道她心里其实已经想通了，只是，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去说服自己。 毕竟。 这世间最好的疗伤药，就是时间了。 …… 又过了三天的时间。 这天一早，秒玄一如往常的过来检查忘忧草的生长情况。 今天一来查看，确实都成熟了。 可是。 秒玄望着那一丛的忘忧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一时间，他又说不上来，就是看着有些怪怪的。 “怎么了？” 柳蕴玉走过来，也望了一眼面前郁郁生长的忘忧草，“是这些药草有什么地方不好么？不能用么？” 秒玄立马摇头，“不是不是，这些药草已经成熟了，随时可以用来入药替青萝医治了。只不过……” 秒玄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这些忘忧草不放，他就是有些说不上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但是，他又说不出来。 柳蕴玉抿了抿唇，“若是能用，就不要再纠结其他的事情吧。” 现如今，还是赶紧按照医术上的法子，给青萝将病给治好了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嗯。” 秒玄点了点头，也不再纠结了。 他从这些忘忧草的最顶部，分别摘下叶、花、还有果实，分成三份包好，拿回到药房里。 然后，秒玄再取出了药壶，先将叶放进去煮了七七四十九个时辰。 这四十九个时辰，都一直用小火煎药，火势一刻也不能断，而且还要让人小心看着火候，不能有丝毫的偏差。 所以，整个过程十分的难熬。 不过，等到四十九个时辰过去之后，药壶里就熬出来一种很少见的淡紫色的药汁。 秒玄用一只药碗将独特的药汁给装起来之后，就再将忘忧草的花直接放了进去，又静置了十二个时辰之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还是淡紫色的药汁，居然变成了浅绿色。 而那一朵朵的花，却像是被药汁给消化掉了一样，直接就和药汁融合在了一起。 饶是秒玄已经在书上见到过这样的记载了，但是，当他真真切切看到的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的从心底觉得实在是太神奇了。 他一辈子都跟药草打交道，还真的没有见过这样独特的药草。 不过，这还没有结束。 书上说了，他们如今得到的这种浅绿色的药汁，还只是最基本、最简单的一步。 再往后面，要怎么用忘忧草的根茎，来将这些药汁给融合在一起才是最难的步骤。 因为，忘忧草的药效很霸道。 所以，配合其他药材一起入药，给青萝服下的时候，不能直接以汁液的形式，而要用药丸的形式。 这样，当药丸入腹之后，会先有个消化的过程，然后才一点点的被身体吸收。 整个过程会比直接喝下药汁要来得缓慢一些，也更安全一些。 所以，秒玄将这些静置而得来的浅绿色药汁又用新的药壶盛好，加上一些能熬出胶质状的药材到里面，继续用小火慢炖，等到里面呈现出粘稠状的时候，秒玄就将那些根茎一根根，像是编织网状一般，铺在了干净而细密的纱布之上。 铺好一层之后，秒玄才将药壶里的粘稠液体缓缓的倒了出来，均匀在根茎上涂抹一层之后，就用根茎当做是表皮一样，将粘稠的药汁全都包裹在里面。 整个过程十分消耗精力和心神。 等到秒玄好不容易终于做出了所需要的三颗药丸之后，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累趴下了一样。 “不行了，不行了，以后我这把老骨头可再也不要折腾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秒玄伸手扶着自己的老腰，实在是累得不行了。 “那，那下面的事就我来吧。”云锦走过来，将这三颗才刚刚成型的药丸小心翼翼的用纸给包了起来。 按照书上的记载，他们还需要将这些药丸放到太阳底下晒上九天，才能最终成型。 顾青萝这些天看着他们为了这件事一直在忙，心里就生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觉得，这么多人都一直围在她的身边，为了她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她，她真的值得他们这些人的关心么？ 很多时候，她见到他们为了她的这些付出，让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仿佛，他们对她的这种关切变成了一种很沉很沉的负担，让她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一样。 她现在终于明白当初叶言秋为什么跟她说，就算她以后不会恢复记忆也会是一件好事了。 “哎……” 屋子里，照顾孩子的奶妈见她脸上挂满了愁绪，就忍不住说： “夫人还有什么值得发愁的么？” 她有两个这样可爱的孩子，又有这么多的亲人为了她而操持忙碌。 她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想，就只需要接受他们的照顾和好意就是了啊。 “……” 顾青萝听得这些话，心里只觉得好笑极了。 若真是这样，那她跟那些养在笼子里的鸟又有什么区别？ 每天就等着吃等着睡，那她还做什么人？ 奶妈自是不懂她这种心态的。 他们这样的贫苦人家，能够赚到钱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不过…… 奶妈却发现，这几天，随着秒玄忘忧草一天天成熟，顾青萝的情绪却开始一点点变得有些暴躁了起来。 除了刚才的那种莫名其妙的担心之外，有时候，脾气一上来了，还会对他们呵斥。 要知道，之前的顾青萝对待他们可是非常好的。 奶妈前几天特地找到秒玄，将这件事给秒玄说过了。 但是，秒抢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觉得或许是看着就要治疗失魂症了，顾青萝心底的那股子抵触的情绪就又起来了。 不是什么大事儿。 可是，秒玄他们都各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并没有发现到奶妈能看到的细节。 奶妈清清楚楚的瞧见，有时候，顾青萝会望着窗外的景色，忽然间就面露凶光。 那样子，哪里像是娇滴滴的小娘子，明明就是凶神恶煞的恶魔似的。 所以，现在奶妈又瞧见顾青萝脸上满是愁色，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害怕了起来。 “夫人，你，你还觉得一切都好么？” “啊？” 顾青萝回过头来，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不一样，而且，看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953章 青萝异样 “啊？” 顾青萝脸上表情怔怔的，像是没有听见奶妈在说什么一样。 “……” 奶妈心里觉得顾青萝有些怪怪的，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正好漱玉、和望又闹了起来，奶妈的注意力被他们两个丸子给吸引了过去，就没有再多想了。 …… 等到忘忧草所炼制的药丸终于都弄好了之后，这天清晨，云锦和柳蕴玉两个就满脸欢喜的来到顾青萝的房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孩子，你终于能将以前的事情都想起来了。”柳蕴玉神色欣慰，她都想好了，等到青萝恢复记忆，她要好好的问问她，过去的这十几二十年来，她过得到底怎么样。 虽然，她一直让秒玄以李神医的身份照顾顾青萝，自己也会时不时抽出时间，到京城里去看看她。 但到底，她还没能真真正正的同过去的青萝说上话。 想到，她终于能站在自己孩子的面前，去了解她的过去，柳蕴玉的心里就是忍不住的高兴。 云锦心里也很高兴，青萝现在还是会有意无意的对他们感到疏离，等到一切都解决了，事情就会变回到最初的时候。 她就又能是青萝最信赖和最知心的伙伴了。 不过…… 不同于柳蕴玉和云锦的高兴，顾青萝整个人都有些神情淡淡的，脸上并没有多高兴。 “这样啊，那很好啊。”顾青萝语气也是淡淡的。 而且。 若是有人仔细看的话，能够发现她的一双眼睛里还透着一股隐隐的排斥之感。 但是，柳蕴玉和云锦都沉浸在欢喜之中，没有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又对她说他们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只需要等到她觉得可以了，就能帮她治疗失魂症了。 顾青萝也知道他们的付出，所以，她也只能答应了。 不过，当云锦再次问她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准备好的时候，顾青萝就又有些不愿意了。 她别过头去，有些支支吾吾的，“要不然，若是可以的话，就再过个一两个月吧。” “一两个月？” “一两个月？！” 云锦和柳蕴玉瞬间都怔住了，她们没想到顾青萝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还是柳蕴玉最先反应过来，她见到青萝神情有些不对劲，上来问她说：“青萝，你是心里什么地方觉得不对劲么？咱们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么，等到药一炼好，就在最快的时间里给你用上。” 但是现在…… 她却居然还说要再多等一两个月。 难不成是她心里又有了什么想法是他们不知道的么？ 顾青萝摇摇头，说：“我也说不上来，其实，我是知道应该要做这件事的。可是，这些天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我心底里像是有一道多出来的声音，一次次的告诉我说，让我离那个药远一点。” “……” 顾青萝的话，叫柳蕴玉和云锦两个瞬间就怔住了。 不过。 她们也没有深究这番话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以为，是顾青萝脑子里那股抵触的情绪在作祟。 所以，柳蕴玉微微叹了一口气，走到她的面前，问说：“那既然如此，你自己究竟还想不想要治好这病呢？” 顾青萝微微沉吟片刻，“其实，我不是不想，只是，我心里面像是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总是要让我离你们的药远一点。而且……” 顾青萝话音一顿，然后特地看向云锦，才继续说：“而且，这种感觉，真的是这几天越发明显了起来。像是我身体里面还藏了另外一个人一样，但是，因为你们的药会对他造成威胁，所以，他会告诉我，让我离你们远一些。” “这……” 云锦抬头看了柳蕴玉一眼。 正好，柳蕴玉也看向了云锦，两个相视一番，心里只觉得顾青萝的这种感觉，其实就是失魂症在作怪。 云锦扭过头来看回她，宽慰她说：“你不用太担心，或许是因为你不知道将你的记忆重新唤醒之后会是什么样的一种状态，所以，你心里会觉得不自觉的害怕，这是正常的。” “真是这样么？”顾青萝还是觉得不仅仅是这样吧。 云锦又说，“嗯，就是这样的。等我让师傅给你弄一些凝神静气的药来，你喝过之后，心情平和了，就不会感觉到害怕了。” 没有了对未知的恐惧，自然也就不会再有抵触的情绪了。 “那……那好吧。”顾青萝点点头，她知道自己不能辜负了他们这么多人的一番好意。 柳蕴玉和云锦又跟她再说了几句话，就从她的屋子里面出来了。 不过。 就在她们两个离开了之后，就只剩下顾青萝一个人呆在屋子里面。 她本来在窗户边上望着外面的景色发呆，整张脸上，神情淡淡的，虽没有多么开心，但是也瞧着并不忧愁。 可是，忽然间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一样。 她整张脸瞬间变得一片阴沉。 尤其是一双眼睛，里面透出的血红之色，就是之前奶妈在她脸上看到的那种可怖的样子。 但是！ “嘎吱”一声。 随着房间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奶妈又进来让她去看看漱玉、和望两个小家伙，顾青萝眼底那血红之色忽然间就消失不见了。 顾青萝只对着奶妈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声音也是温暖的：“好啊，我这就和你一起过去。” 半分都看不出来之前的异样。 像是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 等到两天之后，秒玄就和云锦两个人一起到找到了青萝。 秒玄从怀里将一个小木盒拿了出来，放在屋子的桌子上，里面就是用忘忧草炼制而成的小药丸。 除了这药丸之外，云锦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这是药引，这是药。” 秒玄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一些，不给顾青萝太大的压力。 “其实，这药并不会立马就显出作用，它是以一种温和的方式，一点点的帮助你疏通脑子里的郁结之气，然后，等到服用的药越多，脑子里的郁结就会一点点的缓解。” 然后，等到郁结都消失得差不多了，过去的记忆就会慢慢的恢复过来，失魂症也就完全解决了。 “青萝，你真的准备好了么？”云锦关切的再问了最后一次。 顾青萝看了看这碗黑乎乎的药，再看了看那几粒小药丸，像是想了很久很久，然后才最终点了点头，“嗯，我可以。” 反正迟早就会有这个时候的。 不过，秒玄并没有当即就让她把药给喝下去，还最后给她说了一句，“我和云锦今天给你准备的药，计量并不是特别大，你若是觉得有任何的不适，就当即不要喝了。” “嗯，我知道了。”顾青萝认真的点了点头。 秒玄和云锦对她的关心，她都是真真切切能够感受到了。 顾青萝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桌子边上，紧紧的盯着那几粒药丸看了又看，最终才伸出手将它给拿起来，放在了嘴中。 “唔……” 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在她的嘴里弥漫开来，顾青萝只觉得心里像是狠狠一抽，之前的那一股说不出的排斥感又冒了出来。 顾青萝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在心里告诉自己，云锦说了，她只是因为心里有些害怕罢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要太过在意。 所以…… 她让自己心态放平缓之后，就转过身子，从云锦哪儿将那碗药给拿了过来，一仰头，就将所有的药全都喝了下去。 “怎么样了？”云锦有些紧张的看着她。 秒玄忍不住就白了云锦一样，“这才过了多久，哪里就能这么快就有效果了？” 而且，云锦又不是不知道那药明明就没有太重的药效。 云锦有些不好意思了，朝着秒玄笑了笑，“师傅，我这不是担心青萝么。” 就是因为太过担心，所以才会有些连这样最简单的道理都忘记了。 不过。 秒玄自己虽然这样说云锦，但他说完之后，心里也是一直隐隐有些关切的，也想再问问顾青萝有没有什么感觉。 可是！ 秒玄的话还没有问出来，屋子里面忽然间响起了瓷碗被摔碎的声音！ “哐当”一声刺耳的响声骤然响起。 秒玄和云锦立马看了过去，就看到顾青萝整个人都变成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啊啊啊！” 顾青萝身体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一样，让她浑身上下都痛得要炸起来了，“痛！好痛！！我的头，我的肚子！！” 几乎是瞬间，顾青萝整张脸就变得惨白一片。 紧跟着，大颗大颗的汗珠，就顺着额头像是流水一样往下掉。 “青萝！青萝！” 秒玄和云锦都被眼前的景象给吓懵了。 这是怎么了？！ 他们明明没有下多重的药啊，按照医书上的记载，青萝最多只会感觉到头脑有些微微的发胀，胸口会有些发闷。 除此之外就不会再有其他的副作用了。 可是，现在顾青萝却变成了这样，显然是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了！ “青萝，你哪里不舒服，你是哪里痛？！”云锦立马就冲到了她的身边，伸出手为顾青萝诊脉。 可是。 当云锦的手才刚刚靠到顾青萝的时候，顾青萝忽然间就又惨叫了起来。 就像是云锦的存在才是造成了她如今的痛苦一样。 “师傅？这是怎么了啊！” 云锦几乎要哭出来了。 秒玄现在也看不懂，忘忧草他从来也没有用过，而治疗失魂症，他也是第一次。 秒玄眉头几乎都要拧在一起了，抿着唇，也要上去给顾青萝把脉。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的要先弄清楚病因才行。 可是。 和刚刚一样，秒玄才一走过去，顾青萝整个人就立马往后退。 不过！ “秒玄，你别过来！你不准过来！” 顾青萝忽然开了口，但她说话的声音很粗，和她平时说话的声音跟本就不一样。 秒玄听见顾青萝的声音，整个人都愣了愣。 这人的声音怎么好好的就变了？ 而且…… 秒玄觉得他仿佛在什么地方，听见过这样的声音。 “顾青萝”见秒玄确实停住了，就笑了出声，“你这个老头，还是这样，遇到一点事情第一时间就只知道害怕，也不知道当初他们是怎么看中了你的。” “你畏畏缩缩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觉得好笑。要不是你确实有点本事。你以为你真的能够被选中么？！” “！” 如果说刚刚顾青萝的声音变得不一样了，让秒玄心里狠狠一跳，那么现在，“顾青萝”说出来的这番话，就是真真切切的让他觉得很可怕了起来。 因为。 “顾青萝”说的，是初他都还是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的时候，被南疆长老选中时，发生的事情。 此时此刻，秒玄已经整个人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他几乎要说不出话来，立马将云锦从屋子里给推了出去，“去把柳蕴玉找来！” 第一次，秒玄的声音里透出了无与伦比的害怕和恐惧。 云锦也觉察到事情已经变得失控了，完全不敢过多停留，立马转身离开，一边跑一边喊着柳蕴玉的名字。 而屋子里。 等到云锦离开之后，秒玄也不敢再靠近顾青萝了。 虽然她现在看上去整个人依旧很痛苦，但是，秒玄只敢站在她的身边，目光死死的落在她的眼睛上。 秒玄看得清楚。 如今顾青萝的一双眼睛里面不仅充满了诡异的血红色，而且，她的眼瞳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覆盖住，完全看不透她的瞳孔。 “顾青萝”还在地上艰难而痛苦的撕扯着自己的喉咙和腹部，像是想要将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面给掏出来似的。 “哈哈哈哈！” 男人的笑声从顾青萝的嘴里传了出来，听得秒玄简直头皮发麻。 不过。 笑声过后，顾青萝的声音又恢复了正常，“秒玄，我难受，帮我！帮我！” “别妄想了！”男人的声音又占据了她的身体。 秒玄看在眼中，只觉得浑身坠入了冰窟一般寒凉。 他若是没有看错的话。 顾青萝这是被人强行植入了另外一个人的记忆和习惯。 第954章 邪魂三魄 顾青萝这是被人强行植入了另外一个人的记忆和习惯。 而且，更要命的是！ 如今正在跟青萝争抢身体的，不是别人，而且多年以前死掉的南疆邪王。 “怎么回事？！” 正当秒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柳蕴玉听到了消息立马就跑了过来。 不仅是柳蕴玉，顾项明、厉玄琰、秦峰、楼九爷他们都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实在是云锦说出来的情况太过骇人了。 “啊啊啊！痛啊！好痛啊！” 他们人一进来，就看到顾青萝痛苦到极致的模样，众人的心几乎在瞬间就揪紧了。 尤其是楼九爷和厉玄琰两个人，一看到她现在这样的状况，整张脸上满满的都是担忧之色，脑子里面第一个反应就是冲上去把青萝给抱起来，好好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 和刚才一样，他们两个才刚刚靠近了顾青萝，那股粗粝的男人声音就瞬间冒了出来。 “滚！”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给怔住了。 他们真的没有听错吧？ 刚刚那道男人说话的声音的的确确是青萝说出来的吧？！ 秒玄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镇定，但是，他也看出来了，青萝身体里的那个人，只要他们靠近就会反应很激烈。 而这个反应越激烈，就越伤害青萝的身体和神经。 所以，没有别的选择，秒玄就让大家去到外面，“咱们到院子里去，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可是，要让他们就这样将青萝一个人留在这里，尤其是她现如今还这样痛苦的情况下，就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们实在是做不到。 厉玄琰紧张的看向秒玄，问说：“就没有申报办法可以暂时减缓她的痛苦么？” 而且，不是说治疗失魂症的药都准备好了，不会有异样么？ 怎么忽然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厉玄琰想着，就还想上去把青萝从地上给扶起来。 但是，秒玄却直接将厉玄琰给拉了出来，“出来！” 然后。 厉玄琰就被生生给拽了出来。 到了院子里，柳蕴玉立马就问他说：“到底是怎么了？”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搁。 秒玄神情十分的凝重，并没有直接问答柳蕴玉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楼九爷，问他：“你知不知道他们要炼制返魂香是为了什么？” “……” 返魂香？ 楼九爷微微怔了怔，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听到旁人提到这几个字了。 尤其是他带了顾青萝离开之后，更是将这件事情给抛诸脑后。 但是。 他暂时忘记了这回事，不代表这件事情并不存在。 之前，他出使大周，要去君山猎场找三眼白虎，还要取到厉玄琰的真龙之血，不就是因为南疆的那些长老们想要炼制返魂香么。 楼九爷抿了抿唇，看向柳蕴玉和秒玄：“你们应该知道返魂香是南疆的一种古法秘术，能够用来复活死掉的人。不过，因为炼制的条件非常的苛刻，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没有真正的炼出来过。” 而且。 即便是这一次，他们集齐了炼制返魂香所必须的所用东西，但到底有没有炼出来，他现在也还不知道。 “但是，你若是问南疆那些人是想用来做什么的话……” 楼九爷话音顿了顿，神情变得格外的凝重，想了想才又继续说，“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想要返魂香让过去的南疆邪魂重新复活过来。” 这个南疆邪魂，柳蕴玉和秒玄其实只是知道一点点。 和返魂香一样，南疆邪魂一直都是故事里面才会又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 但是，秒玄之前在书里面看到过，这南疆邪魂是很久很久以前，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以活人用来炼制蛊人的事情。 不同于蓝凤凰这种，只是将一大批小孩放到地底洞穴里面，让他们自相残杀，然后只留下最后一个活下来的人。 蓝凤凰他们的这种经历，更应该说是非常残酷的“优胜劣汰”。 所谓的南疆邪魂，虽然也是将很多人都放在一个封闭的环境，让他们进行自我淘汰。但是，南疆的那些长老们却事先给他们每个人都喂了秘制而成的蛊虫。 这种蛊虫能让人完全失去理智，成为没有基本思考能力的本能的动物。 在这样的情况下，最后活下来的，都不能说是人了，而是一种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只要这活着的“人”出现的地方，就只会剩下一片荒芜，绝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活着。 而且，更为可怕的是。 因为“他”所到之处，没有一个活着的人，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样杀死了一切。 于是，书里面记载的也好，人们之间相互流传的也好，都只是说“他”太过可怕，决不能被“他”当成是猎物。 大家就约定俗成的给了“他”一个名字，叫做“邪魂”。 他们一点点将这些事情说了出来，柳蕴玉的脸色就越来越不好了。 她有些惊恐的看向秒玄，“你问这件事做什么？”心里隐隐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秒玄看向柳蕴玉，点了点头，“没错，我现在很怀疑，刚刚那个用青萝身体，说话的应该就是那股邪魂。” “什么？！” 柳蕴玉觉得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过了正常人能够理解的范围了。 什么邪魂，什么附身？ 这真的不是故事里面才会有的事情么？ 但是，秒玄却说他并不是胡乱猜测的，“你们来之前，青萝居然说出了我年轻时候，还没有被长老们选入时候的话。这些事情，青萝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 所以。 秒玄可以肯定，现在的青萝肯定不仅仅是过去的她，她的身体里面肯定还有什么东西在侵扰她的脑子。 而且。 关于邪魂的记载里面也说过，“他”死了之后，南疆的长老们不止一次想要再次重新炼制出邪魂。 但是，不知道是为什么，除了那一次之后，后面再怎么试炼都没有办法再重新炼制出邪魂来了。 所以，不能制造出新的。 世世代代的长老们又想要这样一个足够有压制力，足够有能力的武器，成为他们的杀手锏。 故而很长的时间里面，长老们都在想办法要复活死掉的“邪魂”。 但是，返魂香也试炼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不过，却出现了很奇怪的事情。 每当南疆在试炼返魂香的时候，就会时不时出现一个人，脑子里面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甚至一点点的，逐渐占据了原本这个人的身体。 但是，由于邪魂是侵入的思绪，不能够适应其他人的身体，时间久了之后，被入侵的人就会很快死掉。 “不可能吧？” 柳蕴玉觉得这事情实在是太过玄乎了，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真的发生呢？！ 秒玄却十分肯定，“你若是觉得不可信，大可以自己去到屋子里靠近她问问。她肯定也能说出你过去的那些事情。” 就像刚才一样。 他都不敢相信，顾青萝居然能以那样的口吻，说出那样的事情来。 “那该怎么办？” 事情变成这样迷幻，他们本想将她的失魂症给治好，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一波接着一波，让他们都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好了。 更要命的是，现在青萝人还在屋子里痛苦得不行，他们总得想个办法出来才行啊！ 而且！ 柳蕴玉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就看向楼九爷，声音猛然抬高：“你是不是对青萝做了什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们的？” 不然，青萝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但是楼九爷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我将她带到双凤镇找大夫之后，就再没有对她有过任何的伤害。她为何会变成这样，我是真的不知道。” “那……哦！” 还是云锦先反应了过来。 “是不是之前青萝被南疆的人给抓走之后，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出了问题？” 因为那几天，青萝一直被他们关在隐秘的密室之中，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那段时间他们对她做了什么。 而且，这个时间又刚好是蓝凤凰他们将炼制返魂香的东西带回南疆之后。 算算时间。 就是这个时候。 所以，是不是真的青萝被带走的这段时间，南疆的人又做了些什么？ 可是。 云锦又反应过来，“但是，染祁并没有说任何的不对劲啊！” 染祁一直都记挂着柳蕴玉对她的好，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对劲的，她肯定告诉他们的啊！ 但这么久了，染祁之后还偷偷来过他们这边，还帮助他们将秦峰身体里面的腐虫给引出来，一切都很正常。 云锦又说：“要不然，咱们把染祁给叫过来再问问她？” “不用叫了。” 云锦话音一落，就听见一道女声忽然从外面响了起来。 众人抬头，就看到染祁正满脸是血的走了进来。 “染祁，你怎么回事？”柳蕴玉吓了一跳。 染祁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沉了一口气说：“他们知道我和你们有联系，就要将我给关起来，我给逃出来了。” “逃？” 这个词里面包含了太多的信息，再看到染祁如今浑身上下的样子，他们立马就意识到，染祁这几天应该很不好受。 “你快过来。”柳蕴玉上前扶她，顺便就想给她把把脉，看一看她的情况会不会很糟糕。 但是，染祁却将柳蕴玉的手往后推开了一点，“我来不是想说这个的，我来是想来问你们青萝是不是出事了？” “！” 染祁这话一说出来，众人都愣住了。 染祁见他们这个样子，心下当即就明白过来，“是不是青萝真的出事了？” 云锦立马问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还是说，之前有什么事情你没有告诉我们？” 染祁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云锦说的是上次在博望峰上的事儿，但是她很快就摇了摇头，“不是说我没有告诉你们，只是我自己以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染祁继续说：“这次长老他们派我过来，本来是为了要将你们给一起抓回去的。 我本还以为他们不知道我跟你们的事情，所以心里还会暗中窃喜，但是，就再前两天的时候，我忽然间听到了他们暗中说话。” 原来，南疆那边的长老们已经将返魂香炼制出来了，而且，也已经找到了当年用千年玄冰给冰封起来的邪魂尸体，将返魂香给用到了邪魂的尸首之上。 而且！ 邪魂也确实是活了过来，有了呼吸，有了反应，更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可是，长老们却发现邪魂出了问题。 那就是，他是不是会像女人一样说话，而且，她时不时说的话还会提到楼九爷。 长老们对邪魂进行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忽然间意识到。 或许是因为炼制返魂香的时候，用到了顾青萝的一双儿女的血，所以，重生之后的邪魂能够跟顾青萝有些心意相通。 严格来说，就是两个人的心智因为返魂香的缘故而相互有了影响。 复活之后的邪魂并不是纯粹的邪魂，而是有了干扰的邪魂。 长老们见到这样的情况，不想好不容易才复活了的邪魂就这样庸庸碌碌的。 所以，他们就想将顾青萝给抓回去，让邪魂的思绪重新回归到邪魂一个人的身上。 但是！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青萝肯定就不会有好下场了！ 染祁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想立马过来告诉他们，可是却被同行的人给发现了，直接就将她给关了起来。 而且，为了不让她逃脱，他们还给将她给关在了密室里面，用特定的绳索将她给捆住，还喂给她吃会失去力气的药物。 天知道染祁究竟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找到机会逃了出来。 “糟了！” 柳蕴玉一下子叫了出来，立马就从院子里面跑到了青萝的屋子里。 “砰”的一下，门被人给撞开。 柳蕴玉见到空无一物的房间，“糟了！果然人被带走了！” 第955章 去南疆1 “该死！” 柳蕴玉狠狠砸了一下门板！ 刚刚他们就不应该全部人都从屋子里面离开，就应该留下一个两个人守着她才对！ 现在好了，人又被带走了！ 很快，厉玄琰他们几个也都跟了上来，见到空空荡荡的屋子，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们现在追上去还来不来得及？”云锦问说。 他们留青萝一个人在这儿，到外面院子里讨论也不过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他们若是现在追上去说不定能将人给找到带回来的。 可是—— “来不及了。”染祁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情况，摇了摇头。 她看到屋子里面有争闹的痕迹，显然对方是用蛮力将青萝给带走的。 但是，柳蕴玉他们却一直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那就说明他们动作很快，几乎没有给青萝反抗的时间。 所以…… 他们的效率如此之快，肯定是一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们现在就算想要追上去，还要准备快马，这么一耽搁，就更不可能把人给及时追回来了。 “那怎么办？！就这样傻愣着什么也不做么？”厉玄琰有些火大，刚刚他就应该在这儿守着才对！ 染祁却又说：“我们现在虽不能立即把人给救回来，但是我们已经知道他们肯定是把她给带回南疆去了，那么，我们只需要追到南疆去，就肯定能够将人给找到的。” “没错。”顾项明点了点头。 染祁刚刚已经说了，南疆的长老们是想要用青萝去让那什么所谓的邪魂活过来，所以，人肯定是会带回南疆的。 他们只需要收拾行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南疆，是能将人给找回来的。 “那……那现在咱们就要去南疆了？” 事情的发展变化太快了，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柳蕴玉点了点头，“看样子，只能是这样了。” …… 众人已经决定要去南疆了，所有人都在紧张的准备，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启程出发。 因为清和的伤势才刚刚痊愈，所以，陆子荣觉得她不宜跟着他们一起去。 “那你自己要小心啊。”清和并没有阻拦陆子荣，只是让他小心些，再小心一些。 因为，清和知道，对于陆子荣来说，顾青萝是他这两世以来都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所以，知道她出了事，他是绝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于是乎，清和便选择让他去做他想要做的事，只是…… 清和走到陆子荣的身边，将自己身上的一张平安符系在了他的身上，然后说：“你得答应我，事情一结束你就会去厌火找我。” 陆子荣将她的手握住，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去厌火找你。” 清和笑了笑，也点头说：“嗯！” 另一边，秦峰却在劝厉玄琰就不要去了，“此去南疆只怕凶多吉少，皇上您不如跟我一起先回宫吧？你都出来这么多天了，太后不知道在宫中有多担心您的安危！ 而且，朝中大事虽然已经交给首辅大人处理，但是，毕竟还有很多事情是首辅大人并不能代替皇上您做决定的。 再说了，皇上您若是非要去南疆救皇后娘娘，那和望、漱玉两个孩子呢？！” 第956章 到南疆 秦峰很担心，若是厉玄琰执意要去南疆，还要将两个孩子也带上的话，恐怕他们跟着来的人很难保证能够保证他们的安全。 “……” 厉玄琰闻言沉默了片刻，像是在认真考虑秦峰的话似的。 秦峰见状，就以为厉玄琰会听他的，就不跟着去凑热闹了，可谁知道，秦峰心里猜刚刚觉得放松了下来，厉玄琰却说： “你说得对，若是要去南疆，肯定会遇到很多的困难和危险。既然如此，那你就把两个孩子带回京城去吧。” “什么？！”秦峰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厉玄琰却神色认真极了，不容置喙的说：“你将和望、漱玉带回京城里，让太后好好将他们照看住。” 这样一来，就算他真的会有什么意外，大周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皇上，您这是说的什么话！”秦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厉玄琰现在真的连皇位也不顾及了，就一心想着去把皇后娘娘给救回来？ 但是，厉玄琰却并不是跟他商量，说完之后，就继续收拾起自己的行装，打算跟着其他人一起出发去南疆。 秦峰见自己说不动厉玄琰，就跑去找顾项明。 顾项明过去好歹也是朝廷官员，自然明白秦峰心中的担心。 很快顾项明就来劝厉玄琰，但是，同样的，厉玄琰还是不肯听。 他还说，当初他就是因为将朝中的事情放在了青萝之前，所以才弄出了现在这么多的事情。 这跟他也有着不可分割的责任，所以，这一次说什么他也是会去南疆的。 “顾大人，你再劝劝皇上吧！”秦峰急得不得了。 但是，顾项明见厉玄琰态度坚决，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反而是看向秦峰，问他说： “若是易地而处的话，我觉得你应该也会像这样。” “我……” 秦峰想到了叶言秋，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说服厉玄琰了，只能说尽快将两个孩子带回京城之后，看能不能派人到南疆去帮衬一番吧。 …… 时间紧迫、 众人只耽搁了三个时辰的时间，就出发向着南疆而去了。 一路上也没有什么阻碍。 再加上他们一路快马加鞭，只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就到了南疆。 因为他们个个身份都不得了，为了避人耳目，在进入南疆之前柳蕴玉和染祁特地准备了当地的衣服让他们换上。 进入南疆之后，他们先找到了一处客栈落脚，然后便紧锣密鼓的暗中打听，想要查到到底他们将青萝抓回来之后，带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本来这些事情就很隐秘，几乎没有人知道。 还是染祁几个信得过的手下，帮忙打听一番才知道，原来也就是他们到的前一天，忽然间回来了一群黑衣人，带了个什么大周的人回来，十分隐秘，就急急忙忙的往南疆禁地去了。 “若是这个消息可信的话，青萝应该就是被带到南疆禁地里去的那个大周人。”染祁说。 众人点点头，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不过…… 他们要怎么去禁地呢？ 第957章 禁地 “禁地其实并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反而其实南疆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禁地在什么地方，只是说那里有很多人把守看守，所以基本上没有人能够进去。”染祁说。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妙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既然之前他们能到博望峰上把青萝给找回来，那南疆禁地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只是要他们多花些时间和精力去准备，肯定是能有机会的。 “只是……”云锦面露难色，“现在没有叶言秋了，没有人能帮我们把禁地的情况调查清楚。” 不了解禁地情况的话，他们是不是会遇到什么不清楚的，若是陷入了陷阱之中，那可就糟了。 可是。 “我去过” 顾项明却忽然站了出来。 还早之前他为了到南疆来找柳蕴玉，他和妙玄一起几乎把南疆所有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搜了一遍。 禁地这样的地方，当时他也是去过的。 “里面的情况我现在还记得，只是……”顾项明话音顿了顿，“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禁地里面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变化，我就不知道了。” “应该是没有太大的变化的。” 染祁和楼九爷在南疆的时间里，没有听到过什么动静。 如果确实禁地里面有什么变化的话，也不是他们一天两天就能弄明白的。 “既然如此，那就让项明和妙玄一起把禁地里面的地形和情况都画出来，然后我们再一起商量一下要怎么进去比较好。”柳蕴玉说。 他们虽然是去救人的，肯定会和里面的人产生冲突，但是，肯定是遇到的困难越小越好。 众人点了点头，都认可了这个提议，各自去准备他们要准备的东西。 又过了一个晚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大家就一起从客栈里面出发了。 南疆禁地在西南方，是一个十分湿热潮湿的热带雨林。 他们猫在草丛间，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几乎所有的人都汗流浃背了。 等到看守的人换班的契机，他们一行人便飞快的从旁边的树林里钻了进去。 而且，为了不被人发现，还特地洒了无色无味的迷烟，让这些守卫的精神涣散，无法注意力集中，这样就不会轻易发现他们了。 因为顾项明对禁地里面的情况十分数熟悉，再加上同南疆的人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整个过程显得十分灵巧，半分都没有被人发现。 但是。 就是因为整个过程太容易了，云锦心里忍不住有些担心，“会不会这次也和上次一样，里面还会有什么陷阱等着我们？” 柳蕴玉看着前方茂密的树林，说：“咱们来都来了，就算真的有什么陷阱也不会退缩分毫不是么？” “……” 云锦抿了抿唇，确实是这个道理。 罢了，不多想了。 一行人就继续往禁地深处而去。 不过，他们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往里面走的时候，高处有人正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长老身边有人问：“需不需要现在就把他们给抓起来？” 第958章 两个木桶 “需不需要现在就把他们给抓起来？” 严长老眼眸微微凝了凝，目光落在他们几个继续往前的身影之上，只淡淡的吐出了几个字：“不需要。” 反正他们也是要去找顾青萝的。 而顾青萝那儿全都是他们的人，他们自己过去还剩了他们出手不是么？ “是。” …… 厉玄琰他们虽然还不知道危险就在前方等待着，但是，禁地里面几乎没有人把守的景象，还是让人不得不心生怀疑。 柳蕴玉微微沉了一口气：“看样子，里面只怕有人正等着咱们呢。” “是啊。”顾项明也看出来了，这一路上通行无阻，已经不能用顺利来形容了，完全就是有人大开了方便之门，故意放他们进来的。 顾项明继续说：“不过，既然都进来的，那就继续往里面去吧。” “……” 话音落下，众人都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往禁地里最隐秘的一处洞穴走去。 顾项明还记得，当初他和秒玄就是在这里面找到了被带走的柳蕴玉，这么多年以后再次来到这个地方，他却是来找自己的女儿的。 一时间，情绪便不由得有些恍惚起来。 但是，都到了这个地方了，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继续往更深处前行。 和外面一样，这处洞穴里面也几乎没有一个看守的人，他们顺利进到最深处，到了一处厚重的青铜大门。 这道门和南疆其他地方所用的青铜门很相似，看样子，他们与青萝之间只隔着一道门了。 “进去么？” “进去吧！” 众人微微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身上带着的兵器，打起精神来，只要进到里面有丝毫的异样，他们都能再最快的时间里做出应对！ “轰隆隆……” 厚重的青铜大门被他们从外面推开。 一时间，一道刺眼而闪耀的红光从里面散发出来，几乎要灼伤了他们的眼睛。 众人赶紧拿手将眼睛给护住，等了片刻之后，那道红光才渐渐消退。 刺目的光线消退之后，他们这才发现，怪不得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见到任何的守卫，原来，这些人全都在这扇青铜大门的背后。 黑压压的一片，齐齐站着。 像是气势万千的军队一样，只要有人下令，片刻间就能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给夺走！ “终于来了啊。” 严长老是如今南疆里地位最高的长老了，几乎他一个人的命令就能够影响整个南疆的情况。 之前，南疆的人回来通报，风长老被他们杀死了，严长老心里是有着记恨的。 如今他们为了顾青萝自己送上门来，可不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让他能够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么？！ 严长老目光从他们的身上满满的一点点划过，声音带着一点冰冷，“你们应该都是为了一个女人来的吧，那我就让你们先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怎么样了！” 说罢，严长老大手一挥。 很快，就有人推过来两个很大很大的木桶。 一个里面不知装了什么。 而另外一个木桶里，装着的正是顾青萝。 第959章 你们快走 “青萝！” 柳蕴玉面容一惊，她不知道他们这样把青萝撞在木桶里面究竟是要做什么，但是，她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严长老看到他们脸上的担忧神色，觉得心底里畅快极了。 “哈哈哈哈，圣女你不用担心，你的女儿正好好的呢。”严长老说罢，就要在空中挥了挥手，很快就有小厮上前轻轻推了推顾青萝。 果然，迷迷糊糊的顾青萝就有了清醒过来的迹象。 她睁开眼，看向厉玄琰他们，一下子就叫了出来：“厉玄琰，我，我疼……” “！” 她叫厉玄琰的名字，叫所有的人都怔了怔。 因为之前失魂症的关系，她一只都和厉玄琰保持了很远的距离，也几乎不会叫他的名字。 而现在。 即使厉玄琰还没有问，也能够从她刚刚说话的语气里面，感觉到她肯定是恢复了记忆！ 心里像是狠狠一抽，厉玄琰忍不住就往前迈出了一大步，像是要冲上去将她给抢救下来似的。 可是，顾项明却拉住了他。 “别轻举妄动。” 他们人少，对方又是有备而来的，他们若是稍有不慎，只怕人救不出来，他们所有人也会跟着一起搭进去。 “！” 厉玄琰狠狠的握紧了自己的双手，强行将心底的火气与怒火一点点的压下去。 但是…… 一直站在旁边的楼九爷神情却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他看向顾青萝的目光里面包含了无数无数解释不出来的情绪。 “哈哈哈哈！” 严长老又笑了出来，看向他们说：“没错，我的确让人将她的失魂症给彻底治好了，现在的顾青萝，已经不再是失去记忆的顾青萝。” 柳蕴玉警惕的看着严长老，他们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做好事！ 果然！ 下一秒，严长老就又嚣张的笑了出来，“不过……也只有这样完好无损的顾青萝，才能用来祭祀邪魂，让邪魂真真正正的重生临世！” “！” 什么？！ 众人震惊不已，这边南疆的人就将另外一个木桶给打开了。 一瞬间，腐臭的味道就瞬间飘了出来，将整个洞穴都弥漫住，难闻到了顶点。 然后，他们就看到木桶里面的“东西”，其实根本不能算是真正的人。 那是一团近乎于“腐肉”一样的东西，虽然会动，会呜呜丫丫的发出让人听不懂的声音，但是，却似乎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这是因为他们用了返魂香之后，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邪魂受到了干扰，还有一分顾青萝的记忆。 所以，要让邪魂完全复生，就必须用顾青萝来祭祀邪魂！ “不可以！” 厉玄琰双手已经狠狠的攥紧成拳。 顾青萝的记忆已经恢复了，所以，当她被困在木桶中，看到厉玄琰因为她身处险境而露出的近乎抓狂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的心底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和憋闷。 “你们快走吧！”顾青萝叫着。 他们不知道，但是她却是知道的。 这里面，全部都是南疆的人，他们就是用她来当诱饵…… 第960章 代替青萝 他们就是用她来当诱饵，要将厉玄琰他们所有人都一网打尽！ 顾青萝恢复了记忆，同时也保留了失忆期间的记忆。 她清楚的知道他们为了她做出了多少的努力，花了多少的心里。 于是，她不能再看着他们为了她而陷入险境之中，落入深渊里面！ 但是！ 厉玄琰也好，柳蕴玉也好，秒玄他们都好，既然选择了过来，就不会轻易的离开。 他们都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她给救出去的！ 所以，即便她警告了他们，他们也是完全不为所动的。 “哈哈哈哈！” 严长老似乎很喜欢这种，看着敌人因为自己而陷入困境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 他慢慢的走到顾青萝的那一只木桶旁边，伸手就捏住了她的下巴。 “放开她！” “放开她！” 几乎是同时，楼九爷和厉玄琰都大声的怒斥出声。 严长老笑得更猖狂了，回过头来，用鄙夷而轻视的目光看向他们：“你们现在有什么资格叫我做什么？你们不就是想救人么？我可以成全你们。” “……” 众人不语，不用多问他们也知道，严长老绝不是什么善人，他绝不可能轻易让他们将人给带走。 厉玄琰他们的警惕模样，让严长老心里更觉得畅快无比。 他目光落在了厉玄琰的身上，就说：“你过来跟她换，我就让你们把人带走。” “……！” 严长老的话，像是一颗炸弹似的，在瞬间炸起。 什么叫用厉玄琰来换顾青萝？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还不等他们来得及想清楚，顾青萝就又叫了出来：“你们快走吧！不用管我了！”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厉玄琰的身上，嗓子眼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叫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片刻后，她就朝着他摇了摇头，“你走。你滚啊！我不想看到你！！” 不过，严长老像是算准了厉玄琰绝不会轻易离开似的，继续就说，本来他们是想要用顾青萝来祭祀邪魂的，但是，他们这些天研究的时候发现，其实厉玄琰也可以。 因为他是至阳之日出生，比起至阴的顾青萝还要好。 毕竟，祭祀的人若是血脉太过阴冷，会影响了邪魂的暴虐之气，而厉玄琰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 再加上他们已经打听清楚了，厉玄琰对顾青萝从来都不是可以轻易舍弃的，所以，严长老相信，只要他把这个条件抛出来，他厉玄琰肯定会上钩的！ “好。” 厉玄琰答应了。 “喂！你就答应了？”秒玄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他不是大周的皇帝么？ 他现在居然为了青萝，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么？ 而且。 按照严长老这种阴毒的性子，就算他真的代替了青萝，他也不一定会放过他们这些人的！ 顾青萝也懵了。 一张脸完全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刚刚是说好了么？！ 他真的答应了么？！ “好！那你就自己一个人慢慢走过来。”严长老看着厉玄琰说。 第961章 走向她 “好。” 又是一个字。 厉玄琰脸上再没有丝毫的表情，就像是答应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一样，甚至，真的迈出了修长的脚步，一步一步朝着顾青萝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走啊！”顾青萝大叫着。 但是，厉玄琰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 他的每一步都带着坚定的力量，像是要一步一步走进她的心底一样。 他目光牢牢的落在她的身上，之前因为他的各种顾忌，她才会经历了这么多的痛苦和挣扎，这一次，他若是再一次退缩不前，他不知自己从今往后究竟该怎么样面对她。 所以。 “哒、哒、哒、哒、” 他坚定的向前。 此时此刻，顾青萝都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在想什么了，她只能连连摇头，一次亦由此说着让他滚开的话。 但是，厉玄琰依旧继续往前。 秒玄他们面前这样的情景，都不知道究竟该不该上前将他给拦下来了。 “你回去！” 顾青萝最后一次嘶吼出声，想要将他给吓回去。 但是，听到她的声音。 厉玄琰只觉得这种感觉莫名的让他心里有一种高兴的感觉。 真好。 比起之前，她一直想方设法的躲避他已经来得好多了。 他看向她，嘴唇动了动，用唇语告诉他：“这是我该为你做的。” 一瞬间。 顾青萝再也忍不住了，脑子里浮现出这段时间一来，他对自己的各种讨好，只觉得鼻子猛地发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们两个之间为什么总是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 挡在他们的中间，让他们就没有一个能够彼此沟通的契机呢？ 严长老见不到他们之间这种情深默默的样子，有些厌恶的开口，“既然过来了，那你就自己到那边的木桶旁边站着。”说的就是那一只装了邪魂的木桶。 顾青萝还想叫他。 但是，厉玄琰就已经走了过去。 他越靠近那只木桶，就越感觉到里面翻滚着的恶臭气息简直让人想要呕吐出来。 可是……一旦当他想到，若不是他的话，就会是青萝经历这些，心底里仿佛一时间就变得无比沉稳了起来。 像是不管待会儿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再重要。 只要她不会经历这些，他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身体本就虚弱的顾青萝被困在木桶里，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却没有办法阻止，心里痛得难受极了。 一口气没有喘过来，整个人就晕死了过去。 不过，再闭眼之前，她的眼睛刚刚好就对上了厉玄琰的目光，她看到他朝她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像是在安慰她，想要告诉她不用担心，他会有办法搞定这一切似的。 但是…… 顾青萝心里却痛得难受。 都这样了，他怎么可能还有办法呢？！ 这些人绝不可能放过他们的，还有他们早就设计好的陷阱…… 顾青萝还想告诉他们一定要小心啊，可是眼前却渐渐的被一片黑暗给遮住。 渐渐的，她整个人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962章 早就算好 等到她醒来之后，已经不知道究竟是几天之后了。 “厉玄琰！” 顾青萝从迷迷糊糊中忽然坐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男人的脸。 楼九爷这几天一直都守在她的身边，生怕她再有任何的闪失，当然，也是因为他一直都在她身边，清清楚楚的将她迷糊间所说的话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几乎每隔一会儿都会梦呓。 不过，从始至终，她都只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厉玄琰。 所以。 楼九爷心里其实很清楚，她恢复了记忆之后，即便什么也没有说，她的心底里都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 “你醒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一些。 “你……我……” 顾青萝恢复了之前的记忆，但同时，失忆那段时间的记忆也还在，所以，她也很清楚，那段时间楼九爷对她的各种好。 所以现在她看到了他眼中细微的受伤，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过意不去。 因为…… 她记起了所有的事情，她就不可能不知道，其实从始至终，她的心里一直都只有一个人。 她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 全都是因为厉玄琰一个人。 所以…… “抱歉。” 她低下头，淡淡的开口。 “……” 楼九爷虽然没有问她究竟是为什么而感到抱歉，但是，他其实已经深深的明白她这两个字里面所包含的所有深意。 良久，他才终于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转过身去，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原来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也会感觉到不知足啊…… “你……” 顾青萝见他转身，又一直不说话，不知道他是不是心里在想什么。 正想问问他的情况，楼九爷就刚刚好转过身来，看向她说：“厉玄琰在你旁边的屋子里。” “啊？！” 顾青萝心里瞬间就揪了起来，眉头狠狠一皱：“他怎么样了？！” “……” 楼九爷见她脸上这样的担心模样，心里更是又一股淡淡的苦味渐渐的蔓延开去。 顾青萝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是问错人了。 他明明关心自己，而她，却这样关心另外一个人。 如果她是他的话，心里肯定也是非常不好受的吧？ 不过…… “他没事，只需要再多休养几天就好了。”楼九爷告诉她。 原来。 那天在禁地洞穴里，顾青萝晕死过去之后，厉玄琰就按照严长老的吩咐，要自己进入到放入了邪魂的木桶中，成为祭祀品。 但是。 其实严长老并不知道，他们早就将这些事情都算好了。 只因为柳蕴玉、楼九爷、染祁还有秒玄在来南疆的途中，认真翻阅了南疆的各种古籍，终于在一本几乎要看不清字迹的竹简之上，看到了关于邪魂的记载。 原来，邪魂是能够被人操控的。 不过，却需要人能够靠近它，然后，放入一种特制的蛊虫。 他们人少，不是南疆这么多人的对手。所以，需要借助邪魂的帮助。 本来他们还在纠结，究竟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够让他们的人接近邪魂，放入蛊虫而不被南疆的人发现端倪。 第963章 明天就回去 谁知道！ 严长老竟然主动给了他们这样的一个机会！ 他竟然让厉玄琰去代替顾青萝。 所以。 听到严长老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他们才谁都没有发话拦住厉玄琰。 柳蕴玉更是趁着对方不备的时候，将准备好的特定蛊虫交到了厉玄琰的手上。 不过…… 虽然这一切都是他们早救打算好了的，但是，毕竟厉玄琰是大周的皇帝，让他去做这些事情，也确实是万分冒险！ 所以。 他将蛊虫放入到邪魂的木桶里之后，邪魂就在柳蕴玉竹笛的影响之下，帮着他们将南疆的那些打手全都给击退了。 再加上楼九爷、染祁本来再南疆有一些追随者，再加之他们一个个也确实有些本事，这才将一切都解决妥当，将她从禁地里面给救了出来，带到了这个安全的地方。 不过…… 那个时候一切都很混乱，多多少少也会有人受伤。 禁地里面陷入一片混乱之后，厉玄琰一直守在顾青萝的身边，保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但是也就是为了保护她，他不幸被人打晕过去，也已经晕过去好几天了。 “……” 顾青萝听着楼九爷将这一切都说出来，心里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厉玄琰就这样一直守护着她。 “我想去看看他。”顾青萝说罢，就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从床上走了下来，到了旁边的房间里。 屋子里的人听到动静，全都转过头来，看向她。 他们没有说话。 知道她是来看厉玄琰的，很快就从屋子里面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 顾青萝走到厉玄琰的床边。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认认真真的观察过他了。 这一次，她再认真看他，才发现，原来不管经历过什么，经历过多少，只要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的心都会和往常不同。 那是一种她自己都无法言喻的感觉。 仿佛，只要能够看到他，就一切都是好的了。 顾青萝伸手轻轻将他的手给拉了起来。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动作似的。 昏迷了好几天的厉玄琰，终于有了反应，眉头微微一皱，眼睛就一点点的睁开了。 睁开眼，他就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一把抓紧了她的手，生怕自己一个眨眼，她就又不见了。 可是。 像是担心她会因为失魂症而对自己感到害怕一样，厉玄琰立马又放开了她的手。 这一拉一放的动作，被顾青萝全都看在眼里。 她的心更是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 原来，他为了她的感受，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么？ 她之前究竟误会了多少又错过了多少啊？ 想着，这次轮到顾青萝重新将厉玄琰的手给抓了起来，轻声细语的就问他：“我已经好了，记得原来的事情了。你呢？你什么时候能好起来，我们回京城啊？我好担心和望、漱玉两个啊。” 这样的口吻，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妻子。 厉玄琰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所以…… 她这是记起了一切，愿意跟着他回去京城么？ 顾青萝看着他呆呆的样子，眉头微微一蹙，“问你呢！” “！” 厉玄琰这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然后。 飞快的，他就坐了起来，一把就伸手将眼前的顾青萝给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我们明天就回去。” “好，我们明天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