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死,根本拯救不了这狗东西好吧》 第一章庐山烟雨浙江潮 庐山烟雨浙江潮, 未至千般恨不消。 到得还来别无事, 庐山烟雨浙江潮。 ——苏轼 今年姑苏城的雪,下得太早了些。 上官巳曼轻轻捻掉手背上沾着的一丝狐狸毛。 风裳走在前头,把廊下厚重的帘子打起。 上官巳曼低头进屋,顺手解开狐裘的系带。 风裳帮着她把狐裘脱下,问道:“小姐,可是要吃盏热茶?” 上官巳曼摆摆手,换了水佩放在她脚边的软鞋,对风裳道:“让你去打听国师最近的行踪,有结果了没?” 风裳回道:“国师府上的回话说,国师上月去了儋州,要回来……得明年暮春了。” 上官巳曼叹气,“往日不需要他,整天搁眼前烦,真正需要他了,跑那么远去!” 风裳打趣她:“小姐是念着国师大人了。” “谁念他!”上官巳曼嗔道,接过水佩递来的汤婆子,靠在榻上,“最近总是疲乏得很……” 风裳把未熄的银丝碳挑燃,起身走她身边,温声道:“不如我去给小姐煲一盅花胶鸡汤滋补一下罢。” 想起风裳的好手艺,上官巳曼有些馋。 她抬眸瞧风裳,风裳的脸盘圆润,眉细细的,是江南水乡女子特有的温婉相貌。她很小就跟在她身边,虽然只比她大月份,言行举止却跟个大姐姐似的。 上官巳曼看看她笑,脑海里却忽然闪过风裳泡在水池里发胀的青白尸首,吓得抖了一下。 风裳疑惑地偏头,“小姐,怎么了?我吓到你了?” “不,”上官巳曼心有余悸地摇摇头,想起那场景仍是后怕,她慌忙下地,拉住风裳的手,“风裳,你可得好好的!” 风裳见她这模样,心里又暖又好笑,“是小姐昨日做的噩梦吧?放心,我一定好好的,我娘说了,我以后还得跟着小姐嫁人,去做管事妈妈,我可等着去拿捏其他人呢!” 上官巳曼点点头,眼里又些湿润,“好,到时候让他们都看你脸色!” 水佩见他们主仆情深,吃味了,嘟着嘴哼哼:“那我以后呢?” 上官巳曼回头看她,笑道,“你也是,你们是我的左膀右臂,以后我就指着你们打理夫家呢!” 叁人笑作一团,末了风裳去给上官巳曼煲汤,水佩拿了绣活儿出来做,屋子里热烘烘的,上官巳曼没等到风裳的汤便又打起了瞌睡。 她自小嗜睡,只是最近却不怎么愿意睡觉。 因她近日一直做噩梦,成篇的、漫长的、仿佛一生的噩梦。 眼下,又做噩梦了。 她望着眼前高大华丽的宫阙,低头,自己身上锦衣华服。 她抬手闻了闻,指尖染了宫里贵人才能用得上的名贵香料。 她提起繁复的裙子走到磨得光亮的铜镜前,她看着镜子里的人,额间一抹绯色花钿,是个盛装华美的…… 妇人。 她探身,眼角已经有了若隐若现的纹路。 上官巳曼这下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了,她可才十五岁呢,怎么会是这个模样。 只是她对这个梦并不陌生,这一个多月来,几乎一入睡,便是这般光景。 她似乎在等人。 瞧这宫殿,瞧这群宫娥,瞧着华美服饰,不用想,她肯定在等皇上。 只是……皇上好像不来。 上官巳曼猜这梦是不是隐喻她以后会嫁给皇帝,然后一辈子老死在这宫墙内。 做梦吧,在梦里哭过笑过便罢了,只是吧这个梦坏。 这些梦里,她的风裳死了,水佩死了,小黄门传来了父亲屡屡被弹劾的消息。 她慢慢起身,这算什么梦啊,无趣。每次都呆在这里,哪儿都去不成,真无趣! 她拖拽着迤逦的长袍绕过屏风,宫人打起幔子,她才知外头下雪了。 宫殿里暖,倒是让她有些不知时节。 走到殿外,雕梁画栋之下,一盏铜制的风铃因风响起,她循声望去,觉得那铜风铃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关于它的任何信息。 远处有轻细的踏雪声,她回眸。 一个身影踽踽独行于雪地中。 他穿着修身的黑红官服,身量颀长,宽肩窄腰。 雪簌簌地落下,落在他的高帽、宽肩上。 冷风刮起他墨色的披风,上官巳曼瞧见他腰间带刀。 他垂目看着脚下,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朝她的方向望来。 不认识他。 上官巳曼疑惑,她不认识这个男人。 第二章上官是甄 明明不认识这个男人。 可怎么……见到他向她行来,心里好雀跃。 暗涌的情潮几乎要按不住,只想扑到他怀里好好撒撒娇,要他抱着亲一口才好。 上官巳曼觉得这种心绪真奇特。 但却还有什么更复杂的情愫混在里面。 好像……快乐的心情下有着厚重的悲伤底色。 在看到他苍白的脸的那一霎,她忽然感到一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不可遏制的悲伤蔓延开,是一种要溺毙她的压抑。 全世界都亏欠他,她也亏欠他。 这个认知让上官巳曼感到彷徨,那个……他是谁?她……在这里干嘛的? 男人修长的腿迈得很快,到了近前,见她傻傻地杵在廊下,“穿这么少在这儿卖骚呢?进去!” 上官巳曼一愣,被他抓住手臂带回殿里,宫娥们十分有眼力见地退下了,见此情景她心中疑惑,莫不是她和这个男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果然宫娥散去后,他瞧见她的穿着,笑得很狐,“穿成这样……是为了取悦我?” 他隔她很近,上官巳曼这时才细细打量他。 这一眼,瞧得她愣在原地。 书中所言皎如玉树临风前,可算是有了载体。 这美得摄人心魄,枉她被誉为姑苏第一美人,在他耀眼的容颜面前尤自叹不如。 人总是被美的事物所吸引,此刻上官巳曼简直挪不开眼。 只是,物极必反,如此的天赐容颜怕是要招来不少祸事。 就像…… 就像她那胡姬生的庶弟,上官是甄。 上官是甄! 她猛地一怔,眼前这男子…… ! 不就是上官是甄!!! 她仔细地瞧他,果真有点那胡姬的异域风情! 他……他居然长大了…… “你是……”上官巳曼惊道,“上官是甄?!” 眼前男子见她举止有异,闻此一言更是警觉。 他探究地看她,“曼曼,你……” “你叫我什么?”上官巳曼惊道。 上官是甄眉眼下压,“你……到底怎么了?” 上官巳曼一时不知作何表情,抿了抿唇,喃喃道:“我现在……是在做梦吧?” 他被她这傻样逗得一笑,“是太久不见我,想疯了?” 上官巳曼瘪嘴,想着自己这是在梦里,出现谁都不奇怪,她还梦到过只有一面之缘的风裳她二哥呢,便也不那么震惊了,“谁想你了?!只是没想到突然梦到你,有些惊讶罢了。” 她迤迤然走到贵妃榻上坐下,见精巧的食盒里装着几个点心,看着可爱,捻了一个做成花形的送入口中,一抿,“唔,真好吃!”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桂花馥郁。 上官是甄随意地坐在她身边,见她嘴边沾了糕点的渣,上身凑近她,轻抚她的脸将她转过来对着自己,动作十分自然,仿佛这是稀松平常的事。 他偏头舔掉她嘴角的渣,末了还用舌尖勾了勾她的唇角。 “!”上官巳曼瞪大双眼,僵在原地。 依着她的性子,换做其他什么谁她就一巴掌甩过去了,大概是眼前他俊美近妖的面孔就像某种毒液,麻痹了。 她呆了会儿,见他眼角微弯,听他促狭道:“我知道我好看,可你不许这么看我。” 上官巳曼一下脸红了,虽然他真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帅的男人,比父兄还帅,但她好歹也是美人堆帅哥堆里混大的,当下收回心神,犟嘴:“我才不看你,你小时候可比现在好看多了。” 上官是甄微愣,随后漂亮的眼眸半眯,道:“我就知道你小时候对我好是看我好看。” “啧,谁对你好了?”上官巳曼忽然有些心虚,她对他可不好,只是在其他庶出的弟妹欺负他时,她会端着嫡姐的身份训斥他们几句,再顺道对他说两句宽慰的话,一来彰显她友爱弟妹,二来是怕他心生怨念报复惹事,给母亲添麻烦。 第三章曼曼,不要忤逆我 上官是甄似是因此忆起了小时候的事,低声道:“上官府里,我娘死了便只有你待我好些了,那时候小,什么都不懂,若是能早些和你亲近就好了。”他说着,拥她入怀,下巴搁在她肩上,凑近她脖颈深深地吸了一口,“前几天就想吸你,真是吸不够。” 她的身体比她的意识更先接受他,对他的亲昵下意识地迎合,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温柔暧昧的氛围里,上官巳曼迟钝的脑子转了半天才回过神。 不对劲啊! 她怎么会就梦到和那么小的庶弟产生这种氛围啊! 不对劲不对劲! 她不对劲! 虽说已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但梦见和庶弟这么……肌肤之亲还是!!! 很奇怪啊! 而且上官是甄还那么小!他才七岁啊天啊! 她怎么就幻想出他长大的模样和他这样那样了啊! 不对劲她太不对劲了! 难道她私心里其实暗恋……七岁的庶弟?!!! 这边上官巳曼天人交战,那边上官是甄轻轻撩起她的衣衫,把手钻进去,贴着她柔软的小腹,“给我暖暖手。” 她的手还没向脑子请示一下,就隔着衣物抓住了他的手,将他往里挪了点,让他冷冰冰的手处于温暖的中心。 她做完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唇就压上她的耳朵吻了一下,手上捏着她小腹上的肉,笑道:“真软。” 上官巳曼嗔笑着睇他一眼。 等她思绪回笼,她又呆住了,这一切怎么!怎么?这么…… 上官是甄手臂上一用力,把她整个人举抱着托到自己腿上坐好,“像是瘦了,这些日子是不是思量过度了?” 思量过度? 她思量啥过度了? 她最近就是一直做噩梦,噢对,她现在也在做梦,梦见和弟弟…… 天呐罪过! 她连忙起身逃开他的怀抱,撇清道:“上官是甄,你别一直抱我,我……” “你叫我什么?”上官是甄冷着脸道。 他这模样与刚刚的温柔迥然不同,冷冰冰的倒是有些吓人,上官巳曼有些怂,但随即想到这是在梦里,不用那么当真,便怼道:“我叫你上官是甄,怎么?你还能改名换姓不成!” 上官是甄猛地起身,逼近她,“你是怎么!吃错药了?” 他个子高,这么俯视着冷眼看她给她一种无形的威压。 上官巳曼突然很害怕,但她顺遂惯了,心道我就是碰你上官是甄的逆鳞又怎么了?便冲口而出:“你才吃错药!怎么?你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手上缓慢地施加力道,“服软。” 见她咬牙忍着不屈服,他心头火起,声音含怒,“给我服软!” 上官巳曼给他这模样吓到了,手上疼得不行,心里委屈,便更说不出话来,垂眸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上官是甄却不放过她,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声音轻却透着压抑,“曼曼,服软。” “我错了,饶了我吧。” 上官是甄满意地点点头,嘴上却道:“嗯,还不够。” 上官巳曼泪眼朦胧地抬眸,心下害怕,思维却不受控制地乱想道:为什么老是要做噩梦啊!快点醒快点醒!快点醒过来啊! 手上的力道却又加重了,他捏着她的脸离她很近,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脸上,他低声缓慢道:“曼曼,不要忤逆我。” 第四章作孽 不过看她因他落泪,他心里莫名有些舒服,甚至觉得她很可爱。 明明之前都没脸没皮和他痴缠了,怎么今儿忽然就这么倔强了。是因为受刺激了吗?真可怜,那两个丫头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她肯定很难过,也很害怕吧。 他松手,将这个泪人儿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对她,他实在太心软了。 “杀那两个丫头的,我查了,是梁后的人。这宫里除了你,已经没人能和她斗了。”他低头亲亲她的脸蛋,继续道:“皇上自是不会让梁后独大,他还用得上你我,放心,不会死的。” “?”上官巳曼抬起泪眼,茫然地想,他在说啥啊? 却不知那懵懵呆呆的模样落入他眼中,不啻于甜心暴击,没忍住,一把薅住人亲了口,看她惊讶的样子又抱着亲了好几口才罢。 上官巳曼回过神就不愿了,“你干嘛!我是你嫡姐!” 上官是甄被她的话逗乐了,“我知道,你就喜欢我弄你的时候喊你姐姐。” 说罢把人按在身下,凑她耳边轻唤一声,“姐姐……”声音轻柔眷恋,初闻便让上官巳曼酥麻了半边身子。 她震惊地抬眸,两人四目相对,他眼中的缱绻爱意傻子都看得出,上官巳曼紧张地咬着唇,想质问他什么,看着他俊逸出尘的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是不是那啥,色令智昏…… 眼看他慢慢探身,离她越来越近,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她不但没躲避,竟还鬼使神差地闭眼,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温热的触感迟迟未来,她睁眼,上官是甄正含笑看她,嘴角的弧度再温润,也掩不住眼里的促狭。 上官巳曼又羞又恼,她在干嘛啊! 她在期待个什么鬼啊? 她怎么会想和七岁的庶弟……作孽啊! 上官巳曼面上通红,又羞愧又尴尬,一时间只想赶紧逃离此处,突然身体一抖,她猛地睁眼,入眼是自己熟悉的雕花拔步床。 她下意识想抬手揉脑袋,身子却僵着动不了,对此她已经很熟悉了,便唤道:“风裳……” 风裳睡在她屋里的屏风后,闻言起身,“小姐,又靥住了?” 她把床帏捞起挂在银钩上,扶住上官巳曼的后肩,慢慢将她扶来坐起,拿了她的手来揉。 上官巳曼坐好了,才叹出口气来,她动了动手指,“真是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风裳担忧道,“小姐这么频繁做噩梦,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在屋子里,不如跟夫人说说,请个道士来驱驱邪祟?” 想起梦里的上官是甄,上官巳曼忽然心跳加快,也不知是慌的还是羞的,她无暇去分别,连想都不愿再想,毕竟上官是甄现年才七岁,她真是!什么龌龊心思! “是该找人来瞧瞧了,真是折磨人……”上官巳曼轻叹,见天色尚早,身子又困倦,“哎,我再歇会儿,难受得紧。”说罢又缩回被子。 风裳给她掖住被角,“那便再睡会儿吧,我守着你。” “别,守什么守,我又没病,去歇着吧。” 风裳笑,“那行,有事叫我。” “嗯。” 上官巳曼沾着枕头没一会儿便睡着了,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人贴着她,背上热得很。 她下意识挣了挣,没挣脱,懒洋洋地掀开眼帘,却不在自己床上。 她已经很淡定了,她肯定又入了那个长长的梦了。 察觉身后有人,她想,她总算是把皇上给盼来了。 梦里的皇上到底啥样啊。 她偷偷扭头。 “呃!” 怎么是他! 怎么会是她庶弟啊! 不会在她梦里她弟弟当皇上了吧!不然他咋会睡她! 只是他都敢亲她了,睡她……我的天啊! 这是作的什么孽啊! “怎么醒了?”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丝刚刚睡醒的慵懒。 第五章皮痒? “怎么醒了?”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丝刚刚睡醒的慵懒。 他的手本就搭她腰上,这下顺势摸过来,把她圈住了,“嗯?怎么没声儿了?” 上官巳曼被他翻了半圈转过去对着他,夜里只看得到他一个模糊的轮廓,她探手去摸,碰到他高挺的鼻梁,许是看不见他的表情,压力小了许多,她压低声音,小小声地问:“你真是上官是甄吗?” 男人身子一僵,冷声道:“我从上官家被扔出来的时候,就不是上官是甄了。” 他又放松下来,抱住她,柔声道:“我知道你那时也小,什么都不懂,我不怪你,也不会因为你是上官家的不喜欢你,所以……别胡思乱想了,睡吧。”说着他抹黑起身,像是要起床了。 上官巳曼疑惑,听这意思是他就是上官是甄了,遂好奇道:“那你现在叫什么?” 忽然屁股上挨了一巴掌,他的声音很危险,“今天是怎么了,皮痒?” 上官巳曼敢怒不敢言,见他燃灯,利索地穿衣,像是要走了。 他整理好衣袍回身睇她,见她呆呆地望着他,心底发笑,走到床边俯身亲她一口,温声道:“我过两天再来,不要等我,也不要一直盼着我,自己找点事儿做,知道吗?” 见上官巳曼似乎有点不知所措,他拍拍她的脑袋,转身走了。 真的是上官是甄啊!真是作孽啊! 他走了宫娥们立刻如潮水般涌进来,透出些约定俗成的味道。 她抬眼打量她们,对离她最近的一个宫娥招招手,“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宫娥辇着小碎步过来,到了近前福了个身,低眉顺眼地把身子弯着。 “刚刚走的那个男人,他是谁?” 宫娥闻言一愣,有些不知所措,战战兢兢的,像是她要挑她的刺儿。 上官巳曼无所谓地摆摆手,“别想那么多,如实回答,我不作贱你。” 宫娥犹豫地眼珠乱转,见上官巳曼审视的目光如针扎在身上,才低声答道:“是……督主。” “督主?” 她有些晃神,怔了怔,惊道;“啊?!” 她不可置信都瞪大眼睛,对宫娥凶道:“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宫娥被她突然爆出的怒气吓得跪下,“娘娘息怒!娘娘饶命!” 上官巳曼也不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闻言道:“没说要杀你,你跟我说实话,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宫娥被逼得慌乱,俯身磕头道:“禀娘娘,他是陆是甄陆督主!” 上官巳曼起身,冲那一群噤若寒蝉的宫娥高声道:“你们说,刚刚走的那人是谁!他叫什么,身居何位!一个一个走过来跟我说!” 宫娥便通通跪下求饶。 一时间殿里满是此起彼伏的求饶声,想起那些荒诞的事上官巳曼只觉这一切光怪陆离,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太奇怪太诡异了! 连续做了这么久、还不断片儿的噩梦! 更奇怪的是这梦里她居然和自己的弟弟有染!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最离谱的是她弟弟居然成了太监?!成了东厂的掌权人?! 什么怪梦,她要醒过来!醒过来啊! “小姐!”风裳一声惊醒了上官巳曼。 她猛地睁眼,天已经大亮,风裳坐在她床前,“小姐,你又被魇住了……” 上官巳曼起身,无可奈何道:“真真儿是可怕的梦……” 风裳服侍她起身,上官巳曼穿戴整齐,道:“取披风来,我去和母亲请示一声儿,今儿我就要去寒山寺上个香求个符。” 风裳应声而去,拿了披风来。 收拾妥当上官巳曼领着两个贴身婢女去了母亲的院子,路上经过自家的私塾院子,听见里面传来喧哗声,想来先生还没开课。 第六章怀璧其罪 收拾妥当上官巳曼领着两个贴身婢女去了母亲的院子,路上经过自家的私塾院子,听见里面传来喧哗声,想来先生还没开课。 她的嫡亲大哥二哥都已成人,在里面念书的都是父亲庶出的子女,还有一些堂表亲或族里的孩子。 路过一片青竹林,传来几个少年的打闹声,上官巳曼止步,清晨的相府清幽,可以清晰地听到那些嬉笑声中,夹杂着丝压抑在喉头的闷哼声。 让她觉得十分刺耳。 她往日端着嫡长姐的架子不愿同这些庶出的弟弟妹妹打交道,只是她见不得那种,在低贱里还要分出更低贱的作为。 都是妾生子,他们的母亲在律法上都是可以随意买卖的,却还非要去欺负旁人,好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她绕道往私塾里去,拐进一个月亮门,果然几个少年正围在一起欺负谁。 上官巳曼蹙眉,慢悠悠踱步过去,也不知是哪个倒霉孩子,今天遇到她算是命好,正好她也多行善积德,免得做些怪梦。 “谁准许你们……”上官巳曼走到他们身后,冷冷开口,“聚众斗殴的?” 几个正在围殴孩子闻声一惊,转身见是上官巳曼,个个噤若寒蝉,老老实实地双手交握站在原地,全然不似刚刚那嚣张跋扈的混世模样。 “看来我误会你们了,”上官巳曼轻柔地笑起,眼神却是冷的,“你们不是斗殴。”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不知她卖得什么关子。 “你们是单方面的……”上官巳曼以手支颌,似乎在思考,随即定下罪状道:“虐待手足。” 这罪名可是不小,尤其在痛恨同室操戈的相府里,几个少年连忙跪下讨饶,“姐姐,好姐姐,我们可不敢担这样的罪名,是他挑衅我们,我们一时气不过……” “对,是他先挑衅我们的!” “他先动手的!” “我们实在看不过眼才还手的。” 几个少年七嘴八舌地辩解起来。 上官巳曼冷脸听着,不言语。 她走到被殴斗的少年跟前,他被打得趴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皱了皱眉,“你们把人都打得爬不起来了,看来不拿到母亲面前,是过不了了。” “谁说……”被打趴的男孩突然开口道,嗓音有些嘶哑:“谁说……我……我爬不起来……”说着就要撑着身子爬起来。 试了好几次,撑起身,又倒下,显然伤得不轻。 上官巳曼已经没什么耐性了,对水佩道,“把事儿如实告诉先生,让这几个孩子的姨娘来领人,要是表亲的,把人送给他们父亲。” 她吩咐完,回首,那被打的男孩已经站起来了。 颤颤巍巍的,她一根指头就能推倒。 她收回视线,正要走人,那孩子忽然栽倒。 压住了她的裙摆。 她扯了几下,没扯动,风裳连忙和旁边洒扫的小厮一起把少年挪开。 那小厮顺手把人翻过来,上官巳曼这才看清,竟是上官是甄! 她的庶出弟弟妹妹其实不算多,但她平时不怎么正眼瞧他们,加之他们年纪都比较小,叽叽喳喳的她也分不太清。 但她记得上官是甄。 因为他太特别了。 他太美了。 是那种过目不忘,超越性别、雌雄莫辨的美。 他的生母只是节度使送给父亲的一个胡姬,善舞,长得高鼻深目,很有异域风情,却也算不上多么惊世骇俗的美。 她父亲倒是姑苏城出了名的美男子,这样的父母生出的上官是甄,却是远远超越他们的。 真是谪仙一般,非人间物的存在。 她犹记得父亲当时的话,“一个男子有这般样貌,却不是什么好事。” 仿佛是为了印证父亲的话,上官是甄不但没有因为长相获得什么优待,反而招来了同龄孩子的嫉妒,在她记忆里,他永远是那个被欺负得最惨的。 第七章昭月郡主 而他性格似乎也不是很好,他那胡姬姨娘始终思念故土,生下他之后没过两年就郁郁而终,母亲膝下有她和两个哥哥,没有将别的姨娘的孩子拿来照看的习惯,便让下人将他带大,可下人多心思狭隘目光短浅之辈,想来他也不好过。 久而久之人变得阴沉,逢人不语,遇事也不言,空有俊颜反而让人更乐于戏耍他。 若是以往,上官巳曼便走了,但她昨日做梦。 梦见他长大以后的倾城容资,还有…… 他和她之间的亲昵暧昧。 而眼前少年不过七岁,她…… 真是怎么想怎么不自在。 但却无法就这么置他于不顾了。 上官巳曼对风裳道:“你去请袁大夫过府一趟,”转头又对小厮道:“把人搬回他屋子去,伺候好了。” 小厮连忙应声。 上官巳曼想了想,加重语气,对小厮允诺:“你好好干好这事儿,洒扫的活计先放下,要是把人伺候好了,我自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厮闻言心头一亮,谄笑着应下。 上官巳曼领着水佩去了母亲的别院,到了院门口,母亲的大丫鬟红喜就笑着朝屋里头通报,“妇人,大小姐来了!” 上官巳曼对红喜姑姑笑,“我母亲这两日身体可好?” 红喜把帘子打起,对她笑道:“听闻大公子升迁,这两日可好着呢,刚才还念叨大小姐呢!” 上官巳曼进屋,地龙烧得暖烘烘的,她褪下披风,把手炉递给水佩,绕过屏风,瞧见自家娘正在里头看账本,见她来了近前,把账本放下,嗔她:“我还说你整日在家都不来看我!” 上官巳曼笑着往母亲身边挤着坐下,挽着母亲的手臂撒娇,“哼,都怪娘让我住朝花小筑!离娘这儿大概也就八九里路吧!走过来人都快冻死了!” 上官巳曼的娘是皇帝的表妹昭月郡主,皇家贵胄的出生让她自有一股雍容气度,因保养得宜,如今年近四十依然风韵犹存,她被上官巳曼的话逗笑了,“看把你懒得!照你这么说,你大哥二哥过来看娘岂不是要翻山越岭了!” 上官巳曼“咯咯”笑起,“对,大哥过来可不是要绕个两个假山!” 昭月郡主想起大儿子如今仕途正佳,心情舒畅,“你大哥是个省心的,这几日啊,娘的心情也好多了。” 上官巳曼趁机替二哥说好话,“二哥也挺好的,你看他和大哥一个文一个武,人人都道咱们上官家养出了一对文武双全的好儿郎!” 说起老二昭月郡主就气不打一处来,“想武可以就在姑苏城武啊!我们上官家还需要他去从军挣功勋吗!” 上官巳曼私心也不愿二哥去前线,毕竟刀剑无眼,可她了解二哥,他是真的有一腔热血想保家卫国,而这最初的原由也是她。 她幼时被逼到绝境的暴徒挟持过,还因此受过伤,是班师回朝的骠骑将军一杆红缨枪将她救下的,因那时是二哥擅自带她出去玩,所以二哥对此一直很愧疚,同时也对骠骑将军产生了强烈的崇拜向往之情。 “二哥有骠骑将军关照,应是……无恙的。”她安慰母亲,也安慰自己,她完全明白母亲的心,若是二哥在外什么意外……不过她随即想到,如今边关平静,与各国也没有战事,便道:“眼下关外和平,想来不过一两年二哥就回来了,母亲放宽心。” 昭月郡主叹口气,“还能有什么法子,你那爹也是个心大的,让你二哥去前线招呼也不跟我打一声。” 上官巳曼无奈地笑,想转个话题让母亲分心,便故作惊讶道:“母亲,今日我来的路上,瞧见那些庶弟在打架呢!” 啊,给宝避个雷:对触手系反感的可以不追了,我这不是触手系,但是有点点像吧?1v1的 第八章噩梦 “打谁?”昭月郡主拿起茶盏呷了一口。 上官巳曼眼眸轻移,打了个腹稿,“女儿瞧着,感觉那已经不算是孩子之间的打闹了,是很恶劣的群殴!” “哦?”昭月郡主蹙眉,“说来听听。” “娘应该心里有数吧,是上官是甄。”她叹口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再者,也就是看他没有依仗吧。” 昭月郡主也想起那少年,也不知那胡姬是如何生出这种相貌的…… 上官巳曼却想起梦里上官是甄对她说的话。 “上官府里,我娘死了便只有你待我好些了……” 若她对他的那些行为都能称之为好,可见他是有多凄惨。 虽说是梦当不得真,可今日瞧他那样到底是惨,如此想着,上官巳曼有些可怜他,便道:“今日瞧着被打得……都爬不起来了,想来也不是头一次了……哪儿这么巧头次就被我撞见。” 她不好说是母亲驭下不严,只道:“下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时候多了,只是上官是甄好歹也姓上官,这些下人有意欺瞒,也不知是拿了谁的好处。” 昭月郡主听罢点点头,她听出她的意思了,“我知道了。” 上官巳曼顺口又道:“这些腌臜事儿放往日我也不屑去管,只是近日不知怎的,频频做噩梦,”她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家娘,委屈叹气,垂头丧脑的,“也不知是香油钱捐少了还是善事做得不够,这才去插了一手。” 昭月郡主见她眼下乌青,脸色也不如往日好,担忧道:“做的什么噩梦?” 上官巳曼不好和母亲讲她梦到上官是甄了,只捡了其他的来说,“梦见我入宫做妃了,娘……那深宫里好空好大,我一个人……好害怕。” 闻此一言,昭月郡主额角一跳。 上官巳曼回忆梦境,心里毛毛的觉得害怕,声音也带了丝颤,“我梦见有人要害我……先是溺死了风裳,后来水佩也不见了,等找着的时候,被分尸埋在了花圃里,还是猫儿翻出来的……” 梦里的一切太过真实,她经历那些的时候痛苦极了,如今最依赖的母亲在跟前,她轻轻偎进母亲怀里,后怕道:“娘……梦里我真是好难过,她们死得好惨……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没法报仇,整天被困在那宫殿里……” 昭月郡主心里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毕竟昨儿晚上自家丈夫才和她透露出皇上想纳曼儿的信儿。她是半点不愿的,毕竟她那皇帝表哥比她还年长好几岁,而她的曼儿才不过十五,真要进了那要吃人的深宫该如何过活! 眼下曼儿又做了这种梦。 真是大大的不吉利。 “娘,今儿我来就是想跟娘请示一番,看寻个时间去寒山寺上上香,这几日成篇儿地做这个梦……”上官巳曼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 “成篇地做?”昭月郡主惊道,“竟这么邪门儿……”她心中盘算一番,“这自然行,娘陪你一起去。” 上官巳曼摇摇头,“娘打理相府辛苦,女儿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自己去就行,到时候我会带上护院,母亲安心。” 昭月郡主知道自家女儿向来特立独行,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便道:“行吧,若是法正大师在,顺带让他给你二哥算一卦。” “女儿记下了。” 上官巳曼留在母亲的别院用了午饭才走,途径私塾时想起上官是甄的事儿,便对水佩道:“风裳请个大夫怎么迟迟未归?是伤势很严重吗?” 水佩回道:“风裳之前着人来递话,说是伤到腿了,有些严重,不过袁大夫说有得治。因小姐在与夫人用膳,便没有跟小姐说。” 上官巳曼站在原地想了想。 水佩道:“小姐要去看看?” 上官巳曼嘟嘴,摇摇头,左右不过一个破梦,管那么多也不合适,便道:“不去,回了罢。” 第九章你怎么能怕一个保护你的人 下午风裳回来了,对上官巳曼回话:“袁大夫诊治过了,说腿上有点问题,先养着看看,若是半月内还不好,便要针灸治疗了。” 上官巳曼点点头,“风裳你吃饭没,没吃便去小厨房做点。” 风裳笑,“昨晚还剩点菜,我扒拉一下就成。”说着便要走,似又想起什么,转身的动作有些犹豫。 “怎么?”上官巳曼偏头问她。 风裳纠结了一下,道:“我瞧着七少爷,好像……没午饭吃,那小厮出去抓药了,照顾他的下人到我走都没个影儿……” “七少爷?”上官巳曼反应过来,“你说上官是甄啊?”她撇撇嘴,真是有够惨的,“我已和母亲说了,再去插手也不好,母亲应是会处理的,现在就让他先饿着吧。” 风裳“哎”了一声,出去了。 吃完饭就困,上官巳曼趿着鞋走到床边,刚想爬上去,又想起要做梦的事儿,对水佩道,“待会我要是梦魇了,你就把我喊醒。” 水佩端了秀墩到她床前坐下,“小姐睡吧,我在这儿做绣活儿守着。” “嗯。”上官巳曼打了个呵欠,脱了外衣躺下。 入睡没多久,感觉一阵热浪袭来,她睁眼,眼前赫然一片一望无垠的荷塘,夏风吹得碧浪翻滚,莲瓣摇曳。 她握着一把湘妃竹制成的伞,环顾四周无人,有些茫然。 四周静悄悄的,甚至听得到虫豸振翅的声响。 “风裳?”上官巳曼小小声地喊了声,没有动静。 她又大着胆子喊:“风裳!水佩!” 她正在一条羊肠小道上,左右都是荷塘,稍稍不留神就要栽到水里,喊人的时候也不敢乱动。 她喊了几声没有回应,只得随便选了个方向走,湘妃竹伞柄被她手心的汗打湿,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 忽然有荷叶碰撞的动静,惊得她浑身一抖。 “呱!” 原来是青蛙…… 她缓缓舒口气,焦急地想,怎么这条路走不到尽头! 这一分心,有人到了她背后都没察觉。 正好她举步要走,踏到了小道的边沿,脚下泥土一松,她失衡身子一歪,堪堪躲过一道恶毒的刀光。 上官巳曼滚进池塘,还好池边水不深,她没费什么劲就扑腾着站好,抬头见一个黑衣人持刀朝她飞来,吓得她连连后退,入到荷叶丛里。 那人将碍事的荷叶斩断,寻到她的身影,正要挥刀,忽然几支白银的光闪过,与黑衣人的刀锋相击,发出令人牙酸的金石之声。 黑衣人行刺被阻,立马扭身便要遁走。 一柄银蛇般盘在腰间的软剑以奔雷之势抽出,一剑阻断黑衣人逃路,黑衣人被迫与之交手。 上官巳曼躲在荷叶下看到来人,一愣,竟是上官是甄! 他今日着了纹饰繁芜的飞鱼服,出手如电,与黑衣人缠斗起来,不过几招,便逼得黑衣人退无所退。 上官巳曼见他游刃有余地拆掉黑衣人的招后,收剑出手想擒拿黑衣人,似是要活捉。 那黑衣人眼看出逃无路,破口大骂:“阉狗该死!” 上官是甄睥睨着手里蝼蚁一样的东西,抽剑。 上官巳曼看到他手上软剑一抖,剑身就有了硬度,下一刻他干净利落地出剑,斜插进黑衣人的肩颈。 他眸色清冷,等黑衣人痉挛着咽气了,拔剑随手一甩,将剑身沾的血甩掉大部分,再慢斯条理地拿了细绢出来,把剑身擦拭得光亮如新了,插回腰间软鞘。 上官巳曼捂着嘴不敢发声,躲在荷叶下瑟瑟发抖。 上官是甄忽然笑了,眼神轻轻扫过来,“说起来,还是头次在曼曼眼前杀人。” 他慢慢走过来,怕池水沾湿了鞋,一脚轻轻踏在贴水而生的荷叶上。 他慢悠悠蹲下身,拨开她头上的荷叶,与她对视道:“走吧,曼曼。” 见上官巳曼眼神里有对他显然易见的恐惧,他温柔地笑,提醒她:“曼曼,我在保护你,你怎么能怕一个保护你的人。” 第十章是春梦? 见他在荷叶间朝她伸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将手递到他手心。 他手心冷冰冰的,明明这么热的天。 上官是甄缓缓收拢莹玉般的五指,握住她,他的声音如水珠打在荷叶上,“曼曼,不许你怕我。” 上官巳曼抬眸看他,夏日灼热的光直射在他光亮的黑发上晕出光华,青碧荷叶间,身着飞鱼服的上官是甄丰神俊秀,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他眼眸半垂,看起来很低迷,嘴角却依然带着笑,重复道:“不许怕我。” 上官巳曼心头一动,她不想看到他这么不开心的模样,让她有些心疼。 她乖乖地点头。 他更紧地握住她的手,强硬道:“说你喜欢我,曼曼。” 上官巳曼鬼使神差地道:“不,我不止喜欢你,我是在爱你。” 她不说喜欢,而是言爱。 闻言,他的笑容慢慢绽开,变得爽朗热烈,甚至露出漂亮的牙齿,那笑容映入她眼中不啻于此刻耀眼的太阳。 一股压抑着的汹涌爱意自她心口喷薄而出,她忍不住倾身扑进他怀里。 上官是甄抱住她,纵身一跃落在小道上,揽着她轻轻越过黑衣人的尸首,带着她往荷塘外走去。 道太窄,上官巳曼一脚踩空,他立刻扶住她的腰稳住她。 两人对视一眼,上官巳曼这才注意到他眼头有一颗极小的痣,咦,两边都有,对称的! 好可爱,好妩媚。 她忍不住伸手挂住他的脖子,踮着脚要吻他。 上官是甄却不低头,看她亲不到他又羞又恼的模样,心底发笑。 上官巳曼正要松手抽离,却被他扣住后腰不让走,他低头吻她,两人急切地唇齿交缠起来。 气息纠葛,情潮澎湃。 爱你,爱你是甄,最爱最爱你了…… 上官巳曼气喘吁吁地与他分开,舌尖还残留着他柔软唇舌的触感,他拉着她的手,克制道:“走吧,太晚不好交代。” 上官巳曼乖乖任他拉着,下意识要回握他的手,想与他十指相扣,却抓了一个空,她疑惑地偏头,却见他已经与她十指紧扣地往前行去。 上官巳曼一怔,哎? 眼前却是上官是甄拉着她慢慢前行的身影。 她明明跟着他走了…… 那怎么还能看见自己的背影呢! 她怔然地愣在原地,过了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是被留在原地了…… 那哪个跟他走的……是她的什么? 忽然一阵疾风穿过她的身体,她猛地睁眼,是她熟悉的闺房。 仿佛唇间还残留着他温热的气息。 上官巳曼揉了揉脑袋,想起梦里上官是甄的模样,心里荡起秋水般的缱绻。 她猛然回神,她该不会是以上官是甄的相貌为原型给自己幻想了个男人吧…… 梦里对那男人的爱意……真是好热切好真实。 好像爱了他好久好压抑,一有出口就涌出,收都收不住,想到梦里自己还主动献吻…… 她是思春了吗? 幻想个男人就算了,干嘛非得是个太监?!他刚刚穿的飞鱼服,是皇上赏给锦衣卫或东厂的特典。 上官巳曼扶额,做个梦而已,有必要怎么严谨嘛!而且她真的很少看到飞鱼服,梦里的细节也太到位了吧! 她起身下榻,水佩见她起的时候便去倒茶了,此刻递到她手里,“小姐,睡得可好?” “嗯……”上官巳曼喝了口茶,觉得舒服了些,见风裳没在身边伺候,问道:“风裳呢?” “好像是七少爷那边有事。” “谁还能使唤我的人了?”上官巳曼不高兴了。 水佩道:“是今天那洒扫小厮寻来的,说七少爷喊都喊不醒。” 上官巳曼想起刚刚和上官是甄接吻的梦境,又想起那真真实实的才七岁的上官是甄,浑身不自在。 别扭!别扭到她都要有生理反应了。 她抓了抓自己的手腕,不行,她再不能做那种梦了!想想办法…… 这种矛盾让上官巳曼心神不宁,忽然想起梦里上官是甄眼头的那对小痣。 她可没真正的上官是甄的脸上看到过,说不定梦里那男人根本不是上官是甄,只是有点像罢了! 这个想法让她心里舒服极了,想着验证一番让自己心里彻底踏实,便对水佩道:“风裳那儿许是出什么状况了,走我们去瞧瞧。” 第十一章确认 出了屋才发现落雪了。 水佩撑起伞,上官巳曼握紧手炉,主仆二人走入风雪中。 上官巳曼不知道上官是甄住在哪儿,水佩也只知道个大概,到了才发现这儿已是相府的边缘地带,甚至能听到一墙之隔外临街的吆喝声。 水佩找了一圈,“倒是不知道具体在哪个厢房,小姐先去廊下避避风雪,我去找个婆子问问。” 上官巳曼点点头,自撑了伞去廊下。 忽然一个老妪从角门里进来,见廊下立着个华衣少女,瞧那气度神色,应是府里的小姐,看这年龄,是大小姐没跑了。 她连忙跪在雪里,“老奴给大小姐请安了。” 上官巳曼身子站着没动,只懒懒地转过眼珠看她,“起来吧。” 老妪“哎”了一声起来,抄手站着,没她吩咐也不敢直接走了。 上官巳曼顺口问道:“你可知上官是甄住在哪间房?” 老妪一惊,忙道,“知道知道。”说着指着一个方向,“从这儿走过去,穿过一道月亮门就到了。” 上官巳曼点点头,“你认识水佩吧?” 老妪连忙应道:“认得水佩姑娘。” “待会她会回来寻我,你在这儿候着她,告诉她我先去上官是甄那儿了。” “奴婢省得。” 上官巳曼按照老妪说得方向行去,走了两步她回身,问那老妪,“你是谁?” 老妪岣嵝着腰回话:“老奴是看这西南角门的婆子。” “嗯,那你应该常常见到上官是甄吧?” 老妪犹豫了一下,不知那个平时不招人待见的七少爷,怎么突然间劳了大小姐的大驾亲自来寻,“七少爷平时甚少出门,倒是……见得不多。” 上官巳曼脸上没什么表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穿过一个老旧的月亮门,果然瞧见两间并排的厢房。 院里没有什么景致,也没种花草,倒是石板缝里衰败的杂草没有清理,显出些荒芜来。 她随便选了间,刚到门前,门被打开,正是风裳。 “小姐,你怎么来了?”风裳惊讶道。 上官巳曼打眼看向屋里头,“听说有些严重,我来看看。” 风裳接过上官巳曼手里的伞,抖了抖靠在廊下,“是挺严重,本来受了伤,又恰逢今日大雪,着了凉,现下正发热呢。” 见上官巳曼抬脚就要往里走,风裳连忙把上官巳曼拦住,“小姐快回去,被传染了风寒可怎生得好!” 上官巳曼毫不在意,“我瞧着像是纸糊的么,来都来了,我看一眼便走。” 风裳一向是劝不动主意挺大的上官巳曼,只得退步道:“那小姐瞧一眼便罢了。” 上官巳曼点点头,“吃过药了?” 风裳道:“那张姓小厮熬药去了,他身边没个人,我便在这儿守会儿。” “照顾他的人呢?”上官巳曼蹙眉,好歹也是府上的七少爷,这都成什么体统。 风裳也挺无语,“到现在还没见着呢!” 屋里陈设少,有的颇旧,上官巳曼心里竟对母亲生出丝埋怨,偌大的相府怎么还缺这点银子了。 忽然又觉得自己这么想不对,母亲整日操劳,哪有空来理这些闲事,必然是下面的仆人不良,又想上官是甄怎么样管她什么事! 胡思乱想着,走到上官是甄床边,屋里头采光不好,她只能看到他一个轮廓。 “风裳,把灯燃上。”上官巳曼倒是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风裳奇怪,却仍是去点了灯端过来。 上官巳曼慢慢走近。 橘黄色的灯火跳跃,照出上官是甄双目紧闭的痛苦神情,似乎睡着了都不安生,唇线紧抿着,额头渗出薄汗。 上官巳曼无心在意这些,让风裳把灯端过来些。 她从没这么近距离打量过他,她往日也不会去这么看他,所以…… 他的眼头到底有没有痣,她是不清楚的。 他眉目深邃,此刻正好在灯火的阴影里,上官巳曼无奈,只得伸手把他的脸侧过来。 乍看过去,是没有什么的。 上官巳曼如释重负,心头一下敞亮了,果然她只是思春了,梦到个和她弟弟有点像的男人罢了。 风裳看她似乎想瞧什么,把灯盏端得更近了些,“小姐,看清了?” 上官巳曼应道:“嗯。”视线下意识又顺过去,赫然瞧见眼头往前一点距离的黑点,她的心悬吊而起,连忙凑近去看,他的眼头竟真有一点小痣! 她慌忙抚过他的脸去看另一边。 对称的……一颗痣! 天啊! 上官巳曼惊得后退几步。 风裳觉出异常,“怎么了小姐?” 上官巳曼心头狂跳,有些语无伦次,“不、不可能啊!怎么……”见风裳担忧地看着她,她强自冷静,“没什么,我只是有点被吓到的了……” “曼曼……”少年忽然开口,嗓音嘶哑。 上官巳曼蹙然大惊。 风裳连忙道:“七少爷发烧时就一直念什么慢慢,慢慢,也不知道他要谁慢慢地……” 上官巳曼却直觉,他不是在说慢慢,而是…… 在喊她! 第十二章耍花枪 上官巳曼忘了自己是怎么慌不择路离开那个昏暗屋子的,回过神时,自己被风裳扶着走在大雪里。 “小姐,”风裳担忧道:“小姐到底是怎么了?” 小姐和她亲,有什么事都是不瞒她的,只她实在猜不透小姐这些反应缘何。 上官巳曼神情恍惚,回了屋坐在榻上想自己是不是其实看过上官是甄那痣,只是她不记得了,然后自己可能是真的喜欢庶弟,做梦才把她内心的肮脏心思反应出来了。 可是天呐,她…… 她怎么会对那么小的孩子…… 有这种龌龊思想啊! 一时间又想起梦里那男人,心潮竟是止不住的澎湃,百感交集,竟纠结难堪起来,眼里莫名泛了泪花。 “小姐是累了吧,这些日子都歇不好。”风裳给她煮了碗牛乳放到旁边的小木几上,“小姐喝点,熬过今晚,明日去寒山寺求个符,便都好了。” 见上官巳曼无心回应,又道:“再不济,咱禀了夫人,请个道士回来做场法事。” 上官巳曼点点头,端了牛乳喝下,边用绢子擦嘴角边道:“今晚不用饭了,我去床上坐会儿。” 风裳扶她起来进内室,“小姐想睡就睡,我守着你,熬久了……也不好。” 上官巳曼想起梦里的男人,若不是她庶弟,其实…… 她也不是那么不愿梦见他的。 上官巳曼猛然意识到自己……怎么染上了梦里的那些心绪了? 许是梦里太喜欢那男人了。 啧,怎么梦里那么喜欢他。 胡思乱想着,还没脱外衣便睡着了。 风裳轻手轻脚地把帘子放下,守在她床边。 “在看什么?”温润的声音压得低,柔情溢于言表。 上官巳曼回眸,他轻巧地踏过几个积水的水洼,走到她身边。 刚刚下过一场大雨,此刻又放晴了,安分了没多久的蝉鸣又响起,在这枝繁叶茂的林间回荡。 他今日穿着轻薄的夏衫,衣领处开得宽,隐隐露出锁骨精致漂亮的弧度。 上官巳曼扭过头,不想搭理他。 “怎么了?曼曼……”他轻笑着凑近她,“约的未时一刻,我可一点儿没敢晚。” 上官巳曼也不知为何,就是心里带点气,得都撒他身上才行。 他把她揽过来,“是刚刚落雨淋着哪儿了?” 上官巳曼推拒,他便拥她得更紧,“曼曼,难得相聚,不在我怀里撒撒娇吗?” 上官巳曼这才抬眸看他,夏日的光透过树隙落斑驳地落在他脸上,发上沾着水迹,想来刚刚淋雨的人是他。 瞧着他这湿漉漉的模样,上官巳曼心软了,嘟着嘴默默转过来面对他,把脸靠在他怀里。 上官是甄圈抱着她,唤她的名,“曼曼……”他将脸压在她发顶,“上午看到你在他身边、在他怀里,我就迫切地渴望,渴望触碰你拥有你,但我只能在渴望中煎熬。” 他的眉目深邃,蹙眉说着这些话,整张脸忧郁生动,上官巳曼心疼了,抬指轻碰他的脸,“是甄……” “在煎熬得不行的时候,我就逃避……” 见她闻言郁郁地颦眉,他低头轻轻吻了下她,笑得跟狐狸一样,似乎刚刚的压抑都是幻觉。 他的声音变得轻扬,“可曼曼心疼我一下,我就全好了!” 上官巳曼瞧他这样就知道他又在戏耍她,佯怒道:“狗奴才,敢戏耍本宫,跪下!” 上官是甄还真就一甩衣袍给她跪下,薅了她一只脚握在手心,吓得上官巳曼赶紧扶住他的肩稳住身形,“你干嘛呀!” “狗奴才给娘娘揉脚,”他这么说着,把她精致的绣鞋脱下,上官巳曼这才看见脚背上有道才愈合没多久的疤痕。 咦,她脚背上可没有什么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