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先婚后爱)》 京圈傅少 首都的深夜,路上依然车流如梭。 此时此刻,全国最顶级会所水晶宫,才刚刚开始属于今宵的流光飞舞不夜天。 大厅外,一辆辆豪车来来去去,香车美人好不壮观。有辆的士突然停下,让人觉得大煞风景。 车上下来的,是个穿运动装的女子,她一副素颜表情严肃,看着不像来消遣的顾客,倒很有一股子正宫捉奸的气势。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门童刚开始还严阵以待的样子,一听她报的名字,立马换了一副恭敬态度,讪笑道,“您是沉小姐吧,请跟我来,傅少他们在上面。” VIP包房里燕语莺声娇笑连连,衣香鬓影间透着一派纸醉金迷。 门乍开,沉卿卿不禁被里面窜出来的酒气呛得鼻头一动。 林晓璇八爪鱼似的挂在一个男人身上,面色娇红地冲她一笑,“小妮子,快过来!你要走大运了知不知道,为了见你,傅少可是巴巴的等了一个晚上呢,还不去敬酒赔罪。” “不是说你醉得不省人事了吗?怎么吊膀子、拉皮条的事儿,一点儿没忘啊!”沉卿卿刚才接到电话就觉得有鬼,可她表姑隔着电话一哭二闹叁上吊,到底把她磨得心软了。沉卿卿的父母在她成年前都去世了,是表姑把她一介孤女接到家里抚养成人的,所以纵然跟不表姐林晓璇很不对付,必要时刻,还是要顾及表姑的情绪。 林晓璇性格随爹,虚荣势利打小就刻进了骨子里。仗着自己姿色出挑,削尖了脑袋往权贵圈子扎。还真让她得偿所愿,钓到了如今这个官二代男友。原本这事儿跟沉卿卿搭不上关系,可好死不死的,有次林晓璇那一帮子人,刚好就跟拜访客户的沉卿卿狭路相逢。就这短短一面,傅小霆那风流债里的急先锋,立刻就打了鸡血。 为了讨好傅小霆,林晓璇耍尽花招想引诱沉卿卿入局,结果水平有限次次败北。这次林晓璇干脆豁出去,让人套路自己老妈,说在水晶宫喝断片了,让家人来接,一番折腾才骗沉卿卿露了面。 沉卿卿说话向来扎心,林晓璇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半晌忽然冷笑起来,“傅少你是见过的,不知道他是谁,傅家是干什么的你总该知道吧?” 沉卿卿不语,京城傅家,权贵圈中最炙手可热的姓氏。灯光虽有些昏暗,坐沙发正中间的傅小霆,样子还是能看分明的,叁十不到的年纪,油光水滑的脸上写满了不差钱的张狂,一看就是打小就玉粒金莼噎满喉的特权阶层。 林晓璇又点手虚指左边沙发坐着的瘦长脸,“这一位林大少爷是首富公子。”全国政协委员林秀峰的独子林成旭,京城上流社交圈的代表人物。 “这位是熊二少,他家老爷子威震警界,你动动脑子就能想到哪位吧!” 沉卿卿闻言瞄一眼那胖子,心思电转:熊世英,公安部一把手。她耐着性子听林晓璇把一干二世祖介绍完,顿时意兴阑珊,“说完我就走了啊,反正你又没醉,拜拜!” 刚拉开门要出去,背后忽然有人开口:“站住!” “我还没说让你走,谁准你动的?”傅小霆不可一世的口吻,让房间里的其他人有了怵意,“你们他妈都出去,爷今儿个就给这小娘们儿长长见识!”他说完,还极不耐烦地踹了一脚面前的茶几,杯盘酒碟霎时哗啦啦碎了一地, 原本热闹到人满为患的包厢,半分钟不到就清场完毕。沉卿卿知道跑不掉,唯有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熏天酒气充斥在房间里,傅小霆不紧不慢的一步步靠近他的猎物,沉卿卿却没有他预料中的惊慌失措,傅小霆见状更加兴奋,他故意夸张地一伸脖子闻了闻,“你这个胆子,哥哥喜欢。” 她眼波微动,看着傅小霆的眼睛道,“你先把腰带抽出来。” 傅小霆一副秒懂的表情, “啪”一声解开腰带扣,“哗”一下抽出来往地上一扔,“小骚货,刚还跟我假正经呢!你才是个老司机啊,去,自己把小皮鞭捡过来,哥哥已经等不及了。” “你先闭上眼,我准备一下。”她说的十分平静,傅小霆自认惯看秋月春风,并不认为她能翻出什么花来,因此十分配合。 沉卿卿冷冽一笑,掏出包里的香水对着傅小霆就是一阵狂喷。 “操,你他妈暗算我!”傅小霆爆句粗口,双眼火辣,泪流不停。 沉卿卿趁机拳打脚踢,嘴里还不忘呼救:“救命啊!有没有人……” 隔壁包厢,隐约能听到些呼救声,男人们一时内涵的大笑起来。对话内容也生冷荤素齐上,百无禁忌。 狭路相逢 便这时,“水晶宫”总经理祁开复忽的气喘吁吁,推门而入:“救护车到楼下了!” 林成旭不怀好意地笑着,“那丫头身子骨还挺弱,折腾这么几下就趴下了。小霆够猛的啊!” 祁开复直奔重点,“就是她打得急救,受伤的,是傅少!” 傅小霆被揍成了猪头,医护人员刚把他抬上担架,警察也到了:“谁报的警?” 说着,便有几个警员推开人群,踏进事发现场。 沉卿卿一副怯生生的语气:“是……我。” 一警员闻声道:“哦,刚才我接的线,你是受害人吧!嫌疑人呢?” “我进行了防卫,刚才被抬走的……就是……”沉卿卿说完,故意埋头抹泪。那警员瞄一眼周围,心里已经猜个八九不离十,他对同事们使个眼色,“行了,受害人先跟我们回局里做笔录!这里的负责人呢,一块回去配合调查!” 林成旭和熊二胖子眼看着沉卿卿全须全尾的被警方带走,却只能咬牙跺脚。祁开复派了大堂经理郭娟跟着去做笔录,警车开走,不相干的人也各自散去。 祁开复才小心地凑到林成旭跟前,低声道:“林公子,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 熊二胖子横他一眼:“别跟我们这儿上眼药了,小霆都给抬进医院去了!这事儿要真闹大了,传进傅家,别人怎么着我不知道,我就擎等着让我爹给我捆好了送傅家去扒皮抽筋。你说你跟我哭惨,我找谁求救去?” “去找傅老叁啊!”一个男人冷冷的声音,从不远处飘过来,熊二胖子和林成旭听了,都没来由的背后一凉。 循声望去,待看清说话那位是谁时,两人不禁倒吸口凉气。 谢荣辉亦系出名门,仔细论的话,傅家不过是开国后勋贵家族,而谢家,则是久经风浪的簪缨世家。现今两家实力虽然旗鼓相当,然而因为门第本质差别造成的矛盾分歧,还是时常显现。 如今谢荣辉突然冒出来出主意,林成旭和熊二胖子怎么看怎么觉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谢荣辉才没工夫理会他们心里琢磨什么,浑不在意的转身走了。 已经是凌晨两点,警局里,沉卿卿坐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困意席卷而来。 刚才做完了笔录,虽然警方知道是她打伤了傅小霆,但已经跟医院那边确认过,只是皮外伤。而受害者沉卿卿,她面临侵犯时出于正当防卫跟傅小霆发生了肢体冲突,虽然防卫有些过当,却也没酿成什么严重后果,所以这事她最多赔些医药费算完。 按正常流程,她早就可以离开了,只要结案前不离开本地,警方随传随到就行。然而,在他确认笔录签字后,程序突然不正常起来。 办案人员面无表情:“沉女士,单就目前我们掌握的案情看,你是受害方,行为上也没有什么重大过失。但是对方的情况你应该也多少了解一些,上头领导亲自打了电话指示,家属想跟你见面沟通。所以抱歉,暂时你还不能走。” 沉卿卿内心是愤怒的,但面上她不能表现。转念一想,傅家要求沟通也是常理,她的目的是通过这件事让傅小霆长个教训,以后断了纠缠。刑事立案,搞到傅小霆名声扫地,是最狠辣的解决手段,却不一定是最稳妥的。 漫漫长夜,着实难捱。沉卿卿孤零零地靠在走廊里的座椅上,困得上下眼皮子直打架。就这时, 一阵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为首那人神采英拔凛凛威风,于昏暗光线下仍难掩其出众气宇,沉卿卿心下了然——是个军人。 两道目光撞在一起,疲惫不堪的沉卿卿只觉被对方凌厉如鹰隼的眼神刺了一下,竟有些如芒在背。对方只看了她一眼,一行人便被迎进了里面。 沉卿卿继续垮下身子闭目养神,心里不禁疑惑:这人叁十出头,比傅小霆大不了几岁,所有人都众星捧月似的围着他转,八成姓傅。只是,他究竟是傅家哪一辈的,这事,又能做多少主? 原以为这些位要官场尬聊很久,不料也就十来分钟,傅宸章就出来了。 沉卿卿被带到一个类似会客室的房间,里面安静地甚至有些恐惧。从心理学角度讲,谁先开口谁就少了主动权,沉卿卿感觉自己此时捍卫主动权的热情前所未有。 傅宸章看沉卿卿除了哈欠连天,竟然一份不自在都没有,也不禁对这女人有点刮目相看。 初次交锋 傅小霆在外的混账事,傅家不是不知道,可那熊孩子一早就被老太太宠坏了,身为叁叔的傅宸章有时说教几句,都不免要吃亲娘挂落儿。今儿要不是熊二胖子死乞白赖打电话过来,傅宸章才无心去关注这几个小王八蛋的痛痒,可事关傅家颜面,他也只好星夜兼程跑这一趟。 “沉小姐年纪不大吧?”傅宸章知道眼前这女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他只想速战速决。 沉卿卿并不回答,反问道:“先生贵姓?” “傅小霆是我侄子。”明明轻描淡写的一句,却带着非比寻常的威力。 “哦。”沉卿卿微微冷笑,抬眼打量他,“所以阁下此行,目的是什么呢?” “你是聪明人。”傅宸章目光灼灼,凌晨叁点的温度,让她不禁周身发冷。傅宸章嘴唇翕动,明着是讲理,实则不乏威胁,“你还这么年轻,这件事要真的立了案,传出去多少对你名声不好。私了,对双方,都是有利无弊的。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沉小姐,凡事,还是叁思而后。” 沉卿卿不置可否,半晌忽然问:“有利无弊,我若私了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傅宸章知道她指的什么,当即许诺:“这事我们傅家保证不传出去,精神补偿,也是情理之中。你要是还有顾虑,我可以当场跟你签份保密协议,最大程度保障你的利益。” “是么?”沉卿卿听到这里,蓦地冷笑起来,“你们傅家保证不传出去,但无法保证傅家之外的人不传出去,是吧?精神损失费的确合乎情理,可一旦你们给了我收了,那除你我之外的第叁方,是不是就可以想怎么给我泼脏水都无所谓了?我要是敢出来申辩,你嘴里那份保障我权益的保密协议,立刻就能制约我。傅先生的一石叁鸟计,可真是高明。” 久经风浪如傅宸章,此时脸上也有些惊讶,他的确很赏识沉卿卿的胆量,可同时,也恚怒于这女人的张狂自大。傅宸章承认自己是个护短的人,他看来,傅小霆就算犯了天大的过错,也决不允许外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擅施惩戒。他的侄子,家人打得,外人动不得!所以哪怕沉卿卿是个不折不扣的受害者,他也没打算轻易放过对方,让她长个教训,是必须的。 见他并不辩驳,沉卿卿收住笑意,轻声道,“私了,可以。不过……” 傅宸章玩味一笑,转瞬展露出平日挥斥方遒的果断,“条件你开,说吧!” “钱,我不要。但是……”两道利剑般的尖锐目光在这时两相对峙,各不相让,沉卿卿字字分明,掷地有声,“从今往后,我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提起我跟傅小霆的事,一个字都不行。至于怎么做,是你们的事,我只看结果。” 傅宸章十分反感她这副咄咄逼人的语气,话不投机半句多,转身正要离开,沉卿卿忽的又叫住他,“急什么,我既然敢这么跟你说话,就自然有我的理由。这段视频,傅先生应该会感兴趣。” 傅宸章强压怒气,点开她手机里视频:沉卿卿进入包厢后的全过程,全被针孔探头记录成像。傅小霆等人的音容面貌和一言一行,都拍的清清楚楚。而沉卿卿是背对探头的,除了个背影轮廓和声音,其余全是模糊信息。 沉卿卿早就疲惫不堪,却还是不得不强打精神,笑吟吟看着脸黑成锅底的傅宸章:“这只是个播放终端,我给你看的也只是其中一部分。备份我有的是,手机还我。” 傅宸章不动,沉卿卿伸手欲自己取。不妨腕子蓦地被攥住,对方迫得她不得不跟着转个方向,后退两步,已被抵到了墙边。沉卿卿周身都被傅宸章说一不二的气势压迫笼罩着,一时呼吸急促。 四目相对,沉卿卿竟被看得心虚起来,脸上却不认输,振振有词道:“你放心,这东西轻易不会传出去,不然我不止得罪了你们傅家,祁开复、还有姓林的他们,也不会放过我。我何必给自己惹这不自在?” 傅宸章没心情再费口舌:“我奉劝你,好自为之。要是下次犯到我手里,你绝不会像今天这么走运!” 他说完,将手机塞到沉卿卿手里,开门而去。沉卿卿看一眼窗外,曙光微微,眼看天就要亮了。 警方又让沉卿卿在调解协议上签字画押,傅家那位已经离开了,她瞄一眼对方龙飞凤舞的叁个字——傅宸章,笔走龙蛇,遒劲有力。 世家子弟 出了警局,沉卿卿找了家路边摊吃早饭,同时登了公司OA系统,跟相关部门领导请假。 一觉睡到下午叁点才醒,又累又饿的沉卿卿,起床去厨房做饭。面条刚下锅,那边手机就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果然是游方打来的,“怎么样啊妹子,昨天晚上没出什么事儿吧?我看回放,打歪主意那孙子可是被你揍得不轻,咋着了现在?” 沉卿卿开了免提,一边盛面条一边回他,“局子里待了一晚上,不过都解决了。他家里人答应我了,往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那就行!”听游方的语调,显然也松了口气。 沉卿卿往碗里放着调味品,不禁勾起唇角:“方哥,说起来这事儿我真得好好谢你。要不没那么容易了事。” “咱爷们儿谁跟谁啊,要这么说,当年那档子事,不是你帮大哥指点迷津,我还在里头蹲着呢不是?行,没事我就放心了,这些我也没跟你嫂子说,咱心里明白就行,你也不用告诉她。”沉卿卿答应下了,游方又叮嘱了她几句好好休息之类的,才挂了电话。 游方是个程序员,于黑客技术无师自通。当年他通过相亲网站认识个女人,对方一副温婉贤淑状,两人互有好感没多久就领证结婚了。婚后游方自己开公司创业,女人则以各种名目管他要钱,游方一步步被榨干后,女人又诱使他干了触红线的事。最后让他再给五百万,否则就去举报他从事非法业务。游方不走投无路,打算跳楼自杀一死了之。就在他写好遗书想纵身一跳时,沉卿卿凭叁寸不烂之舌把他从死神手中拉了回来。后来又通过相关法律手段,帮助游方一步步取得了有力证据,最终游方跟前妻和平离婚。 前两年游方无意间的入侵,竟然发现了水晶宫的针孔探头暗网系统,那些名流权贵不可说的秘事,简直打开了他新世纪大门。 善因善果,或许早在冥冥之中悄然种下,这才使得她跟傅宸章的交手险胜一局。沉卿卿暗自侥幸,彼时的她哪里知道,这场有生之年猝不及防的狭路相逢,并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第二天沉卿卿照常上班,同事只道她身体不适,也没过分追问请假原因。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简单又平静。傅家还算守约,那天之后,并没有任何人和事来干扰她,连林晓璇也在她的生活中销声匿迹。 就在沉卿卿已经要忘记水晶宫的插曲时,一个不速之客,突然找上门来。 “沉小姐,我们谈谈。”夕阳余晖,写字楼下,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横在路中,俊男美女,引得路过的下班族不时注目。 沉卿卿懒得矫情,轻轻颔首,跟着男人去了就近一家清吧。 “我姓谢,谢荣辉。”短短有六个字,信息量却足够很大。颢京谢氏,是有着几百年声望历史的大族,所谓世卿世禄,说的就是他们家。谢荣辉的言行品貌,无不彰显一个标准世家子弟的矜贵不俗。 “我与谢先生,素未谋面,不知您想跟我谈什么?” 谢荣辉也不含糊:“那天,刚好我也在水晶宫,沉小姐跟傅小霆的恩怨,我是知道的。” 沉卿卿装傻:“哦,什么恩怨?我记性不好,谢先生不要说笑啊!” “我提醒你,傅小霆虽然难缠,却只是个小鬼。他叁叔傅宸章才是狠角色,你不要以为一次蒙混过关,就能高枕无忧了。” “啊?”沉卿卿故作惶恐,“谢先生这话,我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谢荣辉冷笑:“论实力,我们谢家跟傅家旗鼓相当,他们姓傅的,也不过如此。沉小姐这种胆略过人又懂分寸的女孩子,我由衷欣赏。如果我们能合作,那一定是天作之合。” “哦?”沉卿卿呀然,脸上泛起兴致,“愿闻其详。” “如果我没猜错,傅宸章应该对你有兴趣。” 沉卿卿无语,心里忍不住吐槽:我还以为你对我有兴趣呢! 谢荣辉无心理会她的小心思,继续道:“不然,他不会轻易放过你。以沉小姐的资质,让傅宸章爱上你,嫁入豪门,不是什么难事。” “我若不愿意呢?” 谢荣辉面色不动,语气里却阴沉下来:“沉小姐答应下来,对你没坏处,否则,可能就没好处了。” 沉卿卿十分反感这副挑衅语调,可眼下她并不知道对方意欲何为,静观其变,是弱势方最明智的选择。她眼波微动,咬牙应道,“好,那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前世今生 谢荣辉将对方的不甘不愿看在眼里,却不以为意。女人他见的多了,聪明女人又如何,在足够煊赫盛隆的权势面前,都不过是任人摆布的木偶。 夜幕降临,沉卿卿走在路上,心底的斗志一层层被激起。她从来不是个束手就擒的人,在成为沉卿卿之前,她是齐朝圣宗——玉龙骧。那个历史上被放逐被欺凌后步步为营,登上权力巅峰,最终结束南北割据,一统天下的千古女帝。 即使已经时隔多年,已经在现代社会的耳濡目染下接受了现实,可玉龙骧还是想不明白前因后果,她清楚记得,自己在登基大典后进行封禅仪式,然后就莫名其妙双眼一黑知觉全无。再睁开眼,已经是崭新乾坤,周边全是陌生事物,就连镜子里的脸,也不是自己的。那年十叁岁的沉卿卿,稚气未脱的面庞上,犹带着懵懂少女的婴儿肥。 之后她被接进林晓璇家,以沉卿卿的身份开始艰辛而漫长的新生活。彼时的沉卿卿父母双亡,对于过往记忆,她全然不知,也无人提起。毕竟是从落魄公主逆袭成一代女皇的人,脑筋转换之灵活,一般人望尘莫及。尝试了各种办法,发现自己还是回不去,她也懒得再做无用功。 这些年,沉卿卿别无所求,就两个愿望:一是弄清齐圣宗的死因,二是希望此生平静,不再高调。第一个愿望遥遥无期,第二个嘛,如果没有林晓璇搅局,不被傅小霆招惹上,还是很容易达成的。 “滴——”微信忽然响了,部门总监发来一串语音:小沉,博越地产的提案,方总要提到下周二谈,趁着这两天周末你再好好准备下。 沉卿卿回个“好”字,不再废话。她所在的曦华传媒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从毕业工作到现在,一切都还不错。策划总监成阳是典型的甩手掌柜,功劳自己领,责任下属担。好在工资给的还算可以,沉卿卿早就见怪不怪。 星期一全员例会,方君华站在演讲台前嚎破天际:“我也不瞒大家,目前咱们公司的确遇到点资金周转问题,不过这些都不叫事儿!今年经济不景气,很多小公司早就关门了,很多同行也为了压缩成本在大规模裁员。咱们曦华的实力毕竟摆在那儿,上述情况目前都没出现,困难总是暂时的!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这段时间也不要分那么清楚,各部门精诚协作多付出点儿,咱们就一定会破冰成功,突出重围!” 见老板一副热血沸腾的状态,底下众人也不能落老板面子,话音未落,就掌声如雷。不过大家心里的共同OS还是:工资给够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不然槽照样跳! 晚上下班,沉卿卿收拾了东西正要撤,成阳突然杀了出来:“卿卿啊,先别走!晚上有个重要客户得应酬,方总说叫你一起去。” “什么?”淡定如沉卿卿,此时还是免不了一脸懵逼,“成总,你这没搞错吧?咱公关部可是人才济济,让我一个文案策划,去应酬客户?” 成阳有些不耐烦:“没错,又吃不了你,大惊小怪什么?你赶紧收拾一下,一会儿跟着坐方总车走,别磨叽了!”他说完,转身走了。 部门里没走的同事,听完也是义愤填庸,设计涂颖撇撇嘴:“呸,什么东西,就知道狐假虎威巴结上边压榨咱们!他丫的不想想,要不是有沉姐任劳任怨,他每年拿的到那么多年终奖吗?” 摄影孙洁也跟着吐槽:“就是,何甜甜也是策划,还号称曦华一枝花呢,怎么不叫她也去应酬客户啊?” 活动执行徐聪年纪长些,低声叹气道:“你们几个不知道,何甜甜其实是方总外甥女,不然你以为她怎么来了一年不到,就从文案助理干到策划的?再跟你说个消息,成阳早跟何甜甜搞一块儿了,听说婚都离了。惹不起惹不起,你们平常可长点心吧!” “靠!”孙洁不忿道,“我说上次怎么何甜甜那个杠精故意挑我刺儿,成阳最后反倒让我反思呢,这对狗男女!” 徐聪又安慰沉卿卿:“他就这种人,别跟他生这个气,不值当的。卿卿今天这事儿来的蹊跷,我建议你要么不去,要么多注意小心。好工作不有的是,犯不着一棵树上吊死是吧?” 沉卿卿闻言,心想徐聪要跳槽的传言八成是真的了。 她不是个怕事的主儿,笃定今天这事儿推不掉,那也无所谓去瞧瞧。 酒局献祭 圣纳帝宫,国内最负盛名的豪华会所。 出乎沉卿卿意料的是,方君华宴请的客户,竟然是世家子弟玉绍岚。 玉这个姓,在京城里独一无二,那是本国最后一个封建帝制王朝齐朝的国姓。当时新旧时代和平演变,新政府从建立之初就一直遵照约定,优待玉姓族人。所以哪怕今时今日,玉家人不再有天潢贵胄的威名,玉姓也仍然在顶级权贵圈占一席之地。 玉绍岚是建国后玉家的第四代子孙,所谓霁月光风相貌堂堂,混京圈儿的一票名媛靓女都花痴他到癫狂。 沉卿卿从进门起,目光就一刻不离地注视在玉绍岚身上。面如冠玉,狭长眼眸,这相貌,像极了一个人——齐仁宗玉凤章。 当年圣宗突然驾崩,未留遗诏,于是宸王玉凤章被拥为新皇,史盛仁宗。由此开创了齐朝历史上着名的“圣仁治世”,圣仁二宗,系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正史上只记载着仁宗对姐姐的敬佩与爱戴,可圣宗之死,迷雾重重。无数野史,言之凿凿表示圣宗暴毙,是仁宗幕后主使,为图大位谋杀亲姐。为了弄清这历史背后的疑云,沉卿卿大学选修了《齐史》,研究了所有披露出来的历史资料,却还是未能抽丝剥茧查清真相。 玉绍岚是仁宗后人,长了一张跟其七八分像的脸也是情理之中。沉卿卿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再看到这张脸,心中的爱恨悲痛、愤慨不甘,一时轮番上阵,五味杂陈。 对于方君华毫无内涵的奉承尬捧,玉绍岚本就不胜其烦,又见沉卿卿一直盯着自己看,他火更大了,质问沉卿卿道:“你是谁?” 沉卿卿作如梦初醒状,听对方语气不善,心里怒骂:小王八犊子,我是你祖宗! 见她并没回话,方君华急了,抢着开口:“嘿嘿,玉公子,我来介绍一下,她就是您之前问过的——沉卿卿。这是我们公司策划部的实力担当,漂亮,能干!” 玉绍岚嘴边浮出冷冷的笑意:“原来是你,倒是有点儿意思!” 方君华听得眼冒绿光,忙干咳一声,冲着沉卿卿挤眉弄眼:“小沉,玉公子这么赏识你,别愣着了,快去敬个酒吧!” 沉卿卿整个人心不在焉的,听老板这么说,也不好明着拒绝,端了酒杯起身跟玉绍岚虚碰一下:“玉先生,请多指教!” 她说完,皱着眉喝了半杯,正要坐下,玉绍岚忽然发难:“抿两口就算完,敬酒有这么敷衍的?” 一桌人也跟着附和:“就是啊,大家就看着呢,这也叫敬酒?” 整个曦华都知道沉卿卿酒量不行,这一点方君华心里有数,可他并不是个体恤员工的好老板,“我说小沉,你这也太不懂事儿了,有你这么干的?矫情什么,赶紧的都干了给大家赔罪!” 沉卿卿无奈,喘着粗气仰起脖子,将剩余的半杯也一饮而尽。 玉绍岚看罢,凉凉的语气又说:“敬酒敬酒,不是应该敬叁杯的吗?” 沉卿卿早看出来对方是在故意找自己麻烦,她满腔怒火,恨不能掐死玉绍岚。就她那个暴脾气,做皇帝那些年,要有人敢这么作死,早被夷叁族了。可气人就气在,自己特么的现在就一平头百姓,受了玉绍岚这孙子的鸟气还只能忍着。 方君华那边已经急不可待地斟满了叁杯酒,推到沉卿卿面前,她没有抗拒的份儿,只能咬着牙把酒喝了。干掉最后一杯,沉卿卿已是满脸通红,头昏脑涨。趁着还残存着理智,她也不再硬撑,坐下来就趴在桌上,一副烂醉如泥的样子。 玉绍岚见状,毫不动容,这时就听方君华笑呵呵的声音:“这个沉卿卿啊,平常做事就冒冒失失的,不能喝别逞这个能啊!醉成这样,简直不像话!玉公子您大人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让她跟这丢人现眼坏大家雅兴,我让人扶她去上面客房休息一下醒醒酒,您看如何?” 见玉绍岚不置可否,方君华忙跟他老婆吴晨曦使个眼色,那女人讪笑着过来扶起沉卿卿,步履蹒跚地往门外走去。沉卿卿并没有不省人事,方君华的夫妻打的什么算盘,她不难猜到。只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当时翻脸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吴晨曦一路上嘴里嘀咕个不停:“也没多漂亮啊,竟然能让玉家人巴巴地打听你。多好的机会啊,还不情不愿的,那玉绍岚可是出了名的温柔。今晚上尝了甜头,日后你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得好好谢我。” 客房里很安静,奢华装修,令人叹为观止。 怎么谢我? 吴晨曦把她扔床上就溜了,沉卿卿摸到门口听了几分钟,见没人来,忙将醒酒药吞了,又去浴室用凉水洗个脸。 走廊过道虽然鲜有人经过,然而监控却明晃晃的,为了不引人怀疑,沉卿卿故意做出一副酩酊大醉的样子,扶着墙壁摇摆前行。 眼看电梯间近在眼前,沉卿卿窃喜不已,不防腰间突然多了只猥琐油腻的咸猪手:“嘿,好一个性感的醉美人儿,你要去哪啊?” 沉卿卿出于本能想一巴掌甩过去,但她清醒意识到自己不能在大庭广众下露出马脚,于是只好忍着恶心,含糊道:“洗……洗……手间……” “噢哟,喝多了,难受是不是?”男人猥琐的目光,在沉卿卿胸前游荡,“再忍忍,哥带你去,一会儿有你爽的……” 沉卿卿被扶进电梯,下到二楼,进了男洗手间的小隔间,那秃顶就猴急着解腰带。听声音隔间还有人,可这种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就算呼救也不会有人见义勇为的。 秃顶将腰带一抽,他肥大的裤子霎时掉在地上,沉卿卿趁机一拳打过去,正中对方左眼。只听“哎哟”一声,秃顶失去平衡,肥硕的身子摔在地上。她又补一拳在对方右眼上,然后欺身过去左右开弓,打得那色鬼哭爹喊娘。 趁秃顶抱头哀嚎的工夫,沉卿卿不敢恋战,开门准备跑,却在门开的一瞬,大惊失色。 门外,傅宸章一双冷眼,好整以暇地拦住她的去路:“打过瘾了吗?” 沉卿卿不语,避开他转身要溜,傅宸章快如闪电,抓住她手腕往回一扯,瞬间软玉温香抱个满怀。 里面的秃顶已经反应过来,爬起身挥拳大骂道:“你个骚货,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话音未落,忽然瞧见抱着沉卿卿的傅宸章,秃顶吓傻了,张着嘴结巴起来,“傅……傅……” 傅宸章目露狠色:“滚!”说着也是一脚过去,秃顶再次重重摔倒在地。 “你怎么在这儿?”他理所应当的问句,令沉卿卿无言以对。四目相视,沉卿卿只觉得对方眼里灼热的光芒比刚才那些酒精还要令人丧失理智。 沉卿卿惊慌地低头,并不回答:“你,你先放开我吧。”她急切地想要推开傅宸章,却是越挣扎那有力的双臂收的越紧。 “记得我是谁了?”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落在沉卿卿耳边,烧的她耳根通红。 “谢谢你傅先生,我自己可以走。”她心跳快的要跃出胸腔,傅宸章感觉出怀中玲珑身躯中的那抹悸动,一时更加兴致勃勃,他嘴唇有意碰到沉卿卿的耳畔,轻声笑问,“说,怎么谢我?” 沉卿卿不禁哑然,她原以为傅宸章是个闷骚货,没想到他原来是个骚货!满满的荷尔蒙热气喷薄,这谁顶得住啊! 沉卿卿强作镇定:“松开再说。” 傅宸章双臂一松,沉卿卿如获新生,夺门而出。 方君华点头哈腰地跟在玉绍岚身旁,刚要让对方先进,不防沉卿卿蓦地一开门。方君华懵了,他特意看看门上悬挂的男厕标牌,沉卿卿顿时尴尬万分。 正这时,傅宸章不疾不徐的走了出来,他右手很自然地往沉卿卿腰上一搭,语气里满是嗔怪,“不会喝酒逞什么能?路都看不清了!” 沉卿卿瞬间想起自己是个醉鬼,忙往门框上一靠,嘴里含糊,“要你管?”说着伸手要推开傅宸章,然而失败。 “走,出去再说!”傅宸章微微扫了对面两人一眼,就连搂带拽地拖着沉走了沉卿卿。 留下玉绍岚跟方君华面面相觑,傅小霆那档子事儿,方君华不知道,玉绍岚可是门儿清。他今晚上特意为难沉卿卿,不过就是知道傅宸章在这女人跟前吃了瘪,于是借题发挥一下,可傅宸章跑来英雄救美他很意外。 玉绍岚心底冒出一股无名火,方君华更懵逼了,说好的玉绍岚看上沉卿卿呢?怎么临阵换将了?他口袋里的手攥着那张客房房卡,事先想好的一箩筐奉承话,默默咽了回去。 谈婚论嫁 停车场的灯光有些昏暗,傅宸章几乎是不容分说把沉卿卿扛过来的。 夜晚凉风习习,沉卿卿坐在副驾上,脸上写满了不忿。 傅宸章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怎么不说话?别这副表情,我又没欺负你。” “你没有?”沉卿卿语气不善,“那我刚才让你放开我,我说我要回家,你聋了?” 傅宸章靠近她些,委屈道:“怎么,才利用完我解了围,就翻脸不认人了?” 沉卿卿毫无愧色:“我逼你了?既然自作多情,就别施恩图报。” “可我就是想图报,你说怎么办?” 沉卿卿顿觉叁观尽毁,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傅宸章正人君子的形象下,竟然藏着个胡搅蛮缠的泼皮内核。 “你说怎么办?” 傅宸章打量半晌,见沉卿卿气鼓鼓的样子,忽然笑道,“要不,你嫁给我吧!” 沉卿卿闻言,满眼不屑:“就算你们傅家有权有势,可你也该清楚,你的一言一行,都应对得起你平日里穿的那一身军装。” 傅宸章也严肃起来:“第一,我今天穿了便装,第二,我对你说的话是认真的。虽然不论何时何地,不论我穿着什么装束,时刻维护职业形象都是我的使命,但我也是个人,没有哪条军规说我遇见自己喜欢的女人,不可以表白吧!” “喜欢?”沉卿卿眼色泛冷,“才见两次就喜欢,你这喜欢未免太随便了些!” 傅宸章给了她一个心灵暴击:“不是两次,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我喜欢的女人。” “所以第二次,就原形毕露上下其手了?” 傅宸章解释:“你也明白,刚才在里面,情况特殊。不过为了不让你误会我是故意耍暧昧,所以我开门见山,请你嫁给我!这样,没问题吧?” “你……”沉卿卿气得手抖,喘着粗气,无言以对。 “女孩子生这么大气,对身体不好。”他说着,拧开瓶水递过去。 沉卿卿喝了两口,情绪平复很多,扭头道,“给我个理由!” 男人直视着她的双眸,眼底灼热如火,“我这辈子都注定要在官场打交道,就算不在部队,也会进入官场。承蒙祖辈积德,我还用不着靠娶老婆靠岳父提携,那你说,我为什么不娶一个聪明能干的女人做帮手呢?” “跟你门当户对的女人里,未必没有聪明能干的。” 傅宸章附去沉卿卿耳边,嗓音低沉,“可你不一样,你是天生的政客,又聪明又狠辣,胆大包天,能把我侄子打进医院,第一次见面,就敢威胁我。你不是信女,我不是善男,你说,我们是不是天生一对?” 她哂笑:“你挺自信嘛!” 对方深以为然:“别的男人娶了你,一准降不住被你虐死!” 沉卿卿正对上那灼热的目光,“你不怕死?” 傅宸章含笑:“我会对你好,你舍不得下手。” 沉卿卿不以为然:“我要是不答应呢?” “哦?”傅宸章故作吃惊,“你是聪明人,该不会真觉得,我侄子的事儿,我家里头真这么就算了吧?你嫁给我,这事儿算完,如若不然,牢底坐穿!” 虽然已经不当皇帝好多年,可杀伐果断的职业习惯还在,沉卿卿沉默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叁个字:“算、你、狠!” 傅宸章看她一脸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傅宸章很不见外地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语气也软下来:“别生气了,我这辈子绝不负你。” 沉卿卿暗暗翻个白眼儿,腹诽道:我信你个鬼!不过她看得很开,毕竟是职业皇帝出身,情情爱爱在女皇陛下眼里连个屁都算不上。什么负不负的,谁有闲工夫管那个。权力,它不香吗? 傅宸章此刻,并不知道她的小算盘:傅家跟玉家是几代世交,相传玉家的私家藏书别苑天心楼里,藏着大量未经披露的齐朝史料,如果能借婚姻这个跳板打入权贵圈,从而弄明白圣宗驾崩的历史谜团,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下午,玉绍岚一肚子气仍然没有消,他打电话跟傅宸章兴师问罪,“我说你丫什么情况?我这里给你找面子,你倒好,反手就卖队友跟那女人搅一块儿了?” 傅宸章语气严肃:“说话注意点儿,什么那女人,以后你得叫嫂子!” “什么?”玉绍岚如遭雷劈,“傅老叁你给我说清楚,这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听他语气淡然,玉绍岚火更大了,“中邪了吧你!你家知道没?” 傅宸章笑道:“他们通知完了,你是最后一个。” 表面夫妻 常人眼里,结婚是人生大事,女皇陛下是个吃过见过的主儿,她很淡定。傅宸章办事效率不是一般的高,他们的结婚报告递上去没几天就被批准了,领证那天两个人严肃到生人勿进,办证盖章的人差点儿以为他俩是去离婚的。 出了民政大厅,沉卿卿将结婚证往包里一塞,借口公司下午有会就走。傅宸章本想嘱咐几句,不想新媳妇儿属泥鳅的,转眼就溜了,他站在原地不禁汗颜,论凉薄冷酷,自己甘拜下风。 因前两天酒局的插曲,最近方君华见了沉卿卿就黑脸。他不认得傅宸章,然而细想当时的情形,显然玉绍岚跟对方是认识的,所以即便被沉卿卿堂而皇之下了面子,摸不清状况的方君华也只能先不发作。 成阳最会察言观色,看老板对沉卿卿观感极差,便也借题发挥,明里暗里给她穿小鞋。 开完部门例会,编导王柠一边往办公区走,一边吐槽:“这也忒恶心人了,汇亚美容的项目,明明是我跟沉姐一直在对接,怎么排也轮不到她何甜甜啊?她手里现有的案子还没完事儿,就又开始多吃多占了,靠!” 摄影孙洁也气不过:“何甜甜跟咱一屋子人都不对付,她恨不能挤了沉姐自己挑大梁!我看成阳是盘算着把咱们都逼走,重新给她组班子呢!大腿粗就是拽,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沉卿卿听着两人抱怨,默不作声。作为公司的老员工,她为人热心厚道,能力也没得说,并且任劳任怨不爱出风头,因此在部门里相当受待见。徐聪那里想跳槽,自然希望拉着她这个老搭档一起,听说这次博闻传媒开的待遇十分优厚,徐聪这几天总是找各种机会跑来碎碎念,劝她跟着一起递辞呈。 徐聪以为她是在犹豫,殊不知沉卿卿心里根本没咽下圣纳帝宫那口恶气,这种不惜利用女下属讨好客户的勾当,能息事宁人除非她死。沉卿卿这里加快了计划进度,她准备跟回去傅宸章通个气儿,就直接把手头上内幕资料交给有关部门,给曦华来个一击毙命。 她这边紧锣密鼓的要搞事情,徐聪不明就里,突然凑过来装好人:“卿卿,我有事跟你说。” 看这神秘兮兮的样儿,沉卿卿以为又要老生常谈,忙想找个借口赶快下班闪人,不料徐聪看了眼四周,鬼鬼祟祟道,“我是想跟你说,辞职的事儿先缓缓,有新情况!” 沉卿卿一脸茫然,徐聪小声道:“我上午听公关部的人透露,公司跟金谷集团有大项目要开,我看老方的意思,这个项目绝对是公司下半年的重中之重。这肥肉不吃一口就跳槽,太亏了不是?” 金谷集团是玉家的家族产业,方君华虽然人品欠费,但好歹工商管理硕士出身,水平还是有的。徐聪的消息一向灵通,既然有风声传出,说明方君华当日跟玉绍岚的合作,已经八九不离十。或许又多了一条可以接近玉家的途径,想到这里,沉卿卿怒火雄起的内心,忽然平复了许多。 徐聪不知何时走的,沉卿卿看看时间,收拾东西下班。 傅宸章这两天很闲,闲到亲自来接她下班。两个人上午才领的证,下午她的日常生活用品,已经全部打包到了傅宸章家里,沉卿卿觉得十分别扭。 下班路上她走的很快,傅宸章也一言不发,默默跟在她身侧。傅宸章是个双商爆表的人,他深谙讨好女人就要投其所好的道理,沉卿卿喜欢低调,不爱张扬,他也从善如流。所以媳妇儿表示坐公交,他二话不说就跟着上车。 车上有些挤,见沉卿卿被人群推搡的站立不稳,傅宸章忙扶她一把,轻声道:“你抓住我。” 这一刻沉卿卿蓦然觉得心中莫名踏实,她以前竟没发现,傅宸章的声音原来很好听,尤其是他语速缓慢的时候,每个字都透着沉稳雄浑的磁性。 原本是排斥与傅宸章独处的沉卿卿,下了公交车后,困藏在心底多日的厌倦,竟然消弭了很多。 “房间我给你收拾好了。”路上,两人有一塔没一搭的说着。 沉卿卿闻言看他:“你收拾的?” 傅宸章有个天赋技能,说情话的时候也正气凛然:“东西是他们搬进来的,可里面的布置,当然要不能经别人的手。我老婆的闺房,外人怎么能进!” 沉卿卿忍俊不禁,一时又突然想到往后他们的相处问题,结婚很简单,但婚后的事情,才是重点。比如眼下,她毫无任何要跟面前男人同床共枕的心理准备。 同居生活 傅宸章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她微执起沉卿卿的手,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我书房里可以住。” 作为显赫将门傅家的第叁子,傅宸章现任某军事基地驻防长官,虽然职衔没那么闪耀夺目,但除基地司令、副司令外,他是握有实权的叁把手。那两个都曾在傅宸章他爹部下,还都到了颐养天年的岁数,对于老领导的爱子,自然要投桃报李,悉心栽培。 驻地就在市区内,离曦华也不太远。两人都是简朴内敛的生活作风,傅宸章已经习惯了空闲时候陪身上坐公交下班。 几天下来,沉卿卿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力求低调,可拜傅宸章所赐,一不小心还是成了大院里的焦点人物。 傅宸章年过而立,仍旧孑然一身,以前家属院的长辈们每每提起,少不了一声叹息,甚至都有人怀疑他性取向有问题。 所以沉卿卿的空降,无异于平地起惊雷,大伙儿暗地里对这位叁把手夫人好奇心爆表。傅宸章从不放过任何秀恩爱的机会,只要他俩存在,沉卿卿注定饱受瞩目。 周围人都夸小夫妻恩爱,有的甚至追问起两人的相爱过程,傅宸章寥寥几句,就编出个苦恋情深的脚本来。沉卿卿听后暗暗冷笑,心说夫妻,她俩连炮友都不是好么! 这天沉卿卿一脸兴高采烈的进门,傅宸章见状心情更好,“什么事儿这么开心,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沉卿卿嫣然一笑:“公司拿下的新项目,是我最感兴趣的方向,其他人手里都有方案在做,就我闲下来了。而且专业也对口,你说要不要开心一下?” 傅宸章点头,坐近她些:“要,喜欢就应该争取。” 沉卿卿挑眉:“只有喜欢才要争取吗?那我不一样,但凡对我有利的,不喜欢我也会争取!” 听出弦外之音来,傅宸章面上不动声色,身体却很速度。沉卿卿被他笼在怀中,颇觉呼吸不畅,推了一把见没什么用,不禁嘟囔起来,“你这人,君子动口不动手……” “是么?”一时四目相对,傅宸章眼中泛着微光,“你确定要我动口?” “你……讨厌……”她音调变得无限柔媚,傅宸章心中一动,气息凝重许多。默了半晌,到底还是双臂一松,坐正了身子。 “傅宸章!”沉卿卿恍觉氛围诡异,忙岔开话题,“说点儿别的,本来我有个事要搞。可是现在情况有些转变,我改了计划……” “嗯。”傅宸章并不意外,揶揄道,“是打算害你老板吧,不过玉家给了他个大项目,你决定先收手,对不对?” 沉卿卿面色微怔:“消息挺灵通啊!”她打量着傅宸章,蓦地话锋一转,“那你应该也清楚,我早晚要跟方君华那个王八蛋算旧账。” 傅宸章点头:“知道,敢算计我老婆,瞎了他的狗眼!”他明明是讨好的口吻,偏偏说的义正辞严,“你要是嫌收拾那狗东西脏手,老公我可以代劳。不过,你得先叫几声好老公。” “你倒蛮自恋的嘛!”沉卿卿横斜一眼,接着给傅宸章喂玻璃碴子,“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因为玉家的项目,而对姓方的停手?” “我问你会说实话吗?”傅宸章饶有兴致地又欺身过来,轻飘飘的声音在她耳边绕,“你以为我不知道,某些人当时那么痛快就答应结婚,是目的不纯。你是为的什么呢?让我想想,是为了我们傅家的名头,或者,玉家才是你真正的目标?” 沉卿卿心中一滞,不曾想两世为人,竟头一遭被人看穿心思。 见她沉默,傅宸章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还真让我说着了,竟然真的是玉家!怎么,不打算跟你老公说说,他家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值得让你这么豁出去,连自己都赌上的?” 沉卿卿玩味一笑:“连我想什么都知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傅宸章唇角也弯出抹好看的弧度,“看不透你我敢娶你?” “嗯,现在你知道我别有用心了,后悔啦?” 他双目炯炯:“后悔什么,傻白甜有什么劲!不过,你要想图玉家什么,大可以直截了当跟我说,毕竟我是你男人,只要不是关乎原则性的东西,我还是能满足你的。何必自己大费周章去弄呢。” “哦?”沉卿卿笑得百媚横生,“你这个行为,是不是传说中的找虐啊?就因为在我这儿栽了一次,所以一辈子都不过去这个坎,非要分出个胜负彻底把我征服,你才算完是不是呀?” 傅宸章不言,冷不丁偏头在她额上印了一吻,沉卿卿猝不及防,蓦地脸红到脖子根。 婆媳矛盾 男人见状哈哈大笑,沉卿卿气急,咬着唇就要不依不饶,傅宸章柔声对她说,“我不认为我们一定要分出个输赢才算有结果,肤浅的男人才只想征服女人,用女人的服服帖帖来彰显自己的本事。我自然不肤浅,所以咱们俩的最好状态,应该是相知相爱,你说对不对?” 沉卿卿不觉间笑容可掬,无疑是赞同傅宸章说的。转瞬又觉得被套路了,她顿时恼怒,一推傅宸章脑袋,“滚,谁要跟你相爱!” 傅宸章只笑笑不说话,起身去了厨房。同居之后沉卿卿才知道,傅宸章的确当得起人中龙凤的盛名,他不但专业军事水平出类拔萃,就连生活技能,也是样样出挑。只要没有外出训练等特殊情况,他一定会准备好每天的晚饭。 沉卿卿有些窃喜,貌似这一拍脑门做的决定,还挺好。 目前他们的婚姻里,似乎除了鱼水之欢外,什么都齐全了。有小夫妻的打闹与拌嘴,有小家庭的温馨与惬意,有,人间烟火的味道。生而为人,她尝过悲酸享过荣华,登临九五富有四海,却唯独,没有体会过寻常人家的温暖和煦。 厨房里有些闷,锅里的汤火候刚好,沉卿卿跟进去看他盛汤,神采英拔的侧脸透着认真与坚毅,诱惑气息十足。 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打量一个男人,只是毫无城府的静静凝望,夕阳的余晖投射进来,宁静又安然,没有分毫勾心斗角的压抑之感。 “对了,星期五晚上,你跟我回家一趟。”见沉卿卿望着自己沉思起来,傅宸章突然开口,“咱们领证这多半个月了,家里头情况你也知道,本来上个星期就说让我带你回去的,我怕你接受不过来,就找借口推了。可丑媳妇儿,早晚都要见公婆——”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沉卿卿故作惊讶,“我一下子有些紧张,怎么办?你家里头,好相处吧!” “放心,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不会出什么乱子,凡事都有我呢!” “哦——”沉卿卿瞬间从傅宸章的话里,提取到了她想到的信息点,“看来我公公婆婆对我这个儿媳妇,很痛心疾首吧!心里明明不满意,可是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他们也只有咬着牙认了,对吧?” 傅宸章被噎的说不出来,端了汤往客厅去,沉卿卿跟在身后,凉凉问道,“你们家就是再不讲究,也不会那么速度就同意我们结婚吧。你就不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跟我说说,你究竟是用的什么理由,让我高高在上的公公婆婆,分分钟就接受了我这个不起眼的儿媳妇的?” “你以后就知道了。”傅宸章扔下这淡淡的一句,便不再开口。 沉卿卿眸光微转,浅笑道:“那好,拭目以待。” 傅家的气氛有些低沉,对于公婆的不悦,沉卿卿早有心理准备。毕竟这婚结的犹如风卷残云,旁人非议,也是情理之中。 傅廷华老谋深重,即便是面对家人,也多数时候喜怒不形于色。作为婆婆,邱涤青就没那么客气了,她毫不掩饰对这位儿媳妇的轻蔑。从家庭背景说到工作现状,一番拉家常后,沉卿卿只收获到了满满的恶意。 邱涤青心里,她就是十足的小妖精,家庭出身一般、所学专业一般、工作档次也一般,唯一拿得出手的,似乎也就相貌了。沉卿卿虽不是倾国倾城,胜在娇俏精致,玲珑有致的身材,难免让人多看两眼。这样姣好的外在条件,如果放在门当户对的女子身上,自然锦上添花,可到沉卿卿这里,就成了她勾引迷惑自己儿子的唯一砝码。 傅宸章对亲妈的态度十分不爽,可他深知此时若当着全家让邱涤青没面子,往后沉卿卿的婆媳关系线会更恶化。沉卿卿这里知道婆婆不好相与,也没心讨好。反正多说多错,她选择闭嘴,手不着痕迹地碰一下傅宸章,对方领会到她的暗示,温柔一笑,毫不避讳地抓过她的手,十指紧扣。 全家人看他俩明晃晃秀恩爱,纷纷无语,傅小霆猫边儿上装了好一阵子鹌鹑,此时见奶奶眼里怒火熊熊,瞬间刷起了存在感:“叁婶怎么变沉默了,上次在‘水晶宫’见你,挺善谈的呀!我奶奶她看着严肃,其实可亲和一老太太了,叁婶别给吓着啊!” 沉卿卿内心不禁问候上了傅小霆母亲,傅宸章一听就知道这小杂种在使坏,恶狠狠地一眼瞪过去,刚好跟他爹妈探询的目光撞在一处。 挑拨离间 “水晶宫”名头之大,连傅家二老都有所耳闻,不只邱涤青脸色不好,傅廷华脸上也明显黑了几分。 傅宸章底气很足,训斥傅小霆:“不说这茬我都忘了!混小子,你好的不学,就知道跟熊二那些狐朋狗友鬼混,你说的上次,就是喝多了跟夜场摔得鼻青脸肿那次是吧?你婶子是顺道过去找她表姐拿东西,你是干什么去的?我看平常教育你的还是少,一点儿都不知道让家里省心!” 傅小霆秒怂,他跟沉卿卿的过节,并不敢让家里其他人知道。傅家家风当不起清正,却也算得上严明,欺男霸女这种事儿要是传到老爷子耳朵里,那就不是住院这么简单了。 邱涤青一向溺爱傅小霆,听儿子这么不客气,更加恼火:“我看你更不让我省心!小霆是我一手带大的,这孩子什么秉性我会不知道?看着是一大家子人,可除了小霆这孩子,平常你们谁有他上心会想着我这老太太?我这还没说话呢,你倒教训上了。有那闲工夫,先把自己管好!”说完,竟又怒不可遏地剜了沉卿卿一眼。 沉卿卿惊觉躺枪,却只能选择沉默。傅宸章见状,嘴里不言语,手臂却伸出去揽了妻子一把,傅小霏、傅小霓姐妹看了,顿时对她们叁叔投去一片星星眼。 傅小霆什么德行,傅家人人有本帐。可没妈的孩子,打小就开着道德绑架的外挂。傅小霆并非家生子,他爹傅雄章的原配齐纨素婚后只生了两个女儿,对于儿子耿耿于怀的傅雄章,就在家里红旗不倒的情况下,又在家外挂起了一连串迎风招展的彩旗。纪凉欢是傅雄章众多情人中最为讨喜的一个,原想母以子贵借肚子上位,没想到命不与她,纪凉欢刚生下傅小霆就大出血死了。老太太舍不得傅家的长房长孙流落在外,力排众议将孩子抱回家养,齐纨素娘家与婆家门当户对,让她为讨好婆婆当便宜妈,那是不可能的。 自打傅小霆被抱回傅家那一刻,齐纨素与傅雄章的婚姻就已名存实亡。这些年她除了忙自己的事业和关爱两个女儿,已无心过问其他。这次过来家庭聚会,也不过是履行一下作为傅家儿媳的义务而已。沉卿卿是谁她并不关心,但做婆婆话里有话,明着是敲打傅宸章两口子,也不无刺激她的意思。 齐纨素并不是个贤良淑德的人设:“妈,您这话就有意思了,不能因为小霏和小霓不是在您跟前长起来的,就埋怨她俩不孝顺啊!她们姐妹就算再不出息,从小到大,可也没闹什么乱子吧!孝敬长辈尊老爱幼,低调做人小心做事,我这做媳妇的虽然没什么本事,可咱家的规矩,我是时时刻刻急着的,您要认为我们不够孝顺,我现在就反思。” 眼看妈跟嫂子又要开始新一轮较量,傅兰章终于忍不住开口:“嫂子你又较真了不是,咱妈你还不知道,就是嘴上厉害,对哪个孩子她不是真疼的?”说着横一眼傅小霆,“你叁叔疼得你少了?好不容把你婶子带回家聚聚,你倒好,光跟着添乱!” 傅小霆打小跟这姑姑顶嘴顶惯了,一时又想回怼,傅雄章见机开口,“你姑说得对,我看就是平常我们太惯着你了,没大没小的。这几天你哪也别去,跟家里好好待着反省反省!” 沉卿卿看了半天戏,对婆家的情况了然起来。她脑海里一时涌现出曾经早朝议事的情景,文臣武将各列一班,你来我往亦敌亦友,有人大奸似忠有人大智若愚。这傅家人面上一团和气,又何尝不是个小朝廷? 好在那边饭菜已经准备完毕,诡异而紧绷的家庭氛围,终于告一段落。 吃过饭散场时已经九点来钟,傅宸章拥着沉卿卿要走,傅小霆突然追上来,“叁叔,奶奶让我把这些燕窝山参拿你们车上去,说你平常训练辛苦,让你多补补!” 傅宸章点头,傅小霆嬉皮笑脸地跟着他们往外走,嘴里还不停下,“没想到啊叁叔,你竟然是会闪婚的人!嘿,当年奶奶硬逼着你跟肖月白分开,你那颓废劲儿我现在都记得,要不是我爸跟我姑拦着,你都能上庙里当和尚去!” 沉卿卿眉头皱起,昏暗中她并看不清傅宸章的反应,那边傅小霆仍旧滔滔不绝,“不过叁叔,都是老爷们儿,我还真能体谅你!你这都奔四的人了,不结婚以后你战友他们怎么看你?为月白小姐姐打了那么多年光棍儿,也对得起她了,我婶子虽然没她温柔漂亮,瞧着倒是个过日子的人……” “闭嘴!”傅宸章怒斥一声,傅小霆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后背还是感觉嗖嗖发凉。 初次吵架 傅小霆的挑拨离间计施展很成功,一路上,傅宸章都沉默不语。 沉卿卿在心里提醒了自己一万次:不要在意!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她心里埋了团怒火,不出不快,“肖月白是谁?” 车子缓缓停住,傅宸章对她的怒气分明有些意外,怔了一下才答:“前女友。” 沉卿卿冷笑:“怪不得呢,还是初恋吧?当年被棒打鸳鸯心灰意冷,独身多年,心头始终挂着你那窗前白月光,所以到我这儿,结婚才这么干净利落!傅宸章,你拿我当什么了?” 傅宸章面上泛出笑意:“学会吃醋了,某些人不是言之凿凿,跟我结婚是各取所需嘛,这会儿不嘴硬了?” 沉卿卿脖子往一边偏去,没好气道:“滚!” 傅宸章不再理她,重重地发动了车子。 深夜,沉卿卿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沉不住气了,这段婚姻本就始于利益交换。傅宸章明摆着是放不下白月光,又不愿在婚姻上听从家里摆布,刚好遇见自己,才顺水推舟。而自己,也不过是将计就计,打算借着他接触玉家,只求找到关于圣宗死因的蛛丝马迹。 可是,原本这种关系维护的还算和谐,怎么就在傅小霆别有用心的几句话后,开始出现崩盘迹象了呢? 沉卿卿大觉不妙,暗暗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一晚上睡的都不踏实,第二天醒来,已是艳阳高挂,傅宸章早就没了踪迹。 想到昨晚的不愉快,恢复理智的沉卿卿有些懊丧,毕竟傅宸章是她计划的关键一环,仇恨不是这么拉的。 犹豫半天,她决定打个电话先弥补一下关系。 响铃很久才被接起,对面传来傅宸章警卫员的声音:“嫂子,我小秦,上头凌晨突然下发了紧急演练指令,首长还在给他们开会……这边信号不好,没个十天半月回不去……要集合了嫂子,不行晚点你再打过来看看?” 沉卿卿应了一声,那边草草收线。呆愣片刻,她长舒口气,点开微信输入道:“我昨晚上没想跟你吵架,只是被傅小霆气到了……” 打到一半,全选删除,太矫情,不是她的作风。 “往后我不再过问你的私事了,这次到此为止。”输完最后一个字,又觉得心意难平。 开着输入框踌躇半天,她终于发了一句话过去: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自然没有回复,沉卿卿空对一室春光,无端觉得孤独起来。傅宸章在家时,有时两个人也是相对无言,但这家里从不会缺失生气。 她不由叹口气,点开微信跟姜璃语音:“大忙人有空没,中午约个饭呗?” 对方发来一串吃惊表情:“傅太太有闲情想起小的了?你这新婚燕尔,不在家陪老公,出来鬼混你家那位乐意?” 沉卿卿:“少拿我开涮,什么新婚不新婚,我跟他你还不知道啊!” 姜璃是沉卿卿闺蜜,无话不谈那种。她跟傅宸章结婚这事儿,除了姜璃,连血缘上最亲近的表姨也没告诉。所谓意气相投,姜璃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做事异曲同工,叁观求同存异,如果硬要找出些不同之处,大概是沉卿卿更孤冷决绝一些。 两人约了吃火锅,见面还没坐定,姜璃就盯着沉卿卿吐槽起来:“都是当了傅家少奶奶的人,你怎么还跟以前没变化,你老公这么抠的吗,都不带给你换身装扮?” “嘁,他整天跟一群糙爷们儿打交道,还怎么换?难不成也给我整身军装?”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沉卿卿一时想起了刚领证那天,晚上回去傅宸章突然郑重其事交了张银行卡给她,说是这些年的所有工资。当时她淡然接了,转头放进了床头柜。 姜璃听她提起这个,睁大眼睛:“你查没查,多少钱?” “没有,不过当时说过一嘴,大概几十万吧,毕竟他军龄十几年了。” “靠,你这是在逗我?”姜璃不可置信的眼神满含无奈,“堂堂傅家的老叁,他爹可是陆军总司令,他就这点儿钱,说出来你信?” 沉卿卿失笑,重重一点头:“信,他作风挺好的,稳扎稳打,没那么多幺蛾子。” “你是不是傻,他是不是也傻?”姜璃撇撇嘴,“我要是有这牛逼出身,其他什么都别说,先把手头上现成的资源充分利用了。他可是傅廷华的儿子,叁十一岁就被提成少将的人,多捞点儿钱怎么了!只要不是搞的天怒人怨,谁还敢说什么?” “所以你是天生的商人,而傅宸章是天生的军人!”沉卿卿眼神里满满的内涵,“他的追求不是钱,傅家也不是。” 职场硝烟 姜璃秒懂,顿时感叹人生的不公:“唉,果然投胎决定命运啊!我等小人物还在犯愁解决温饱问题呢,人家已经赢在起跑线上的,为权力奋斗了!” 沉卿卿也有些唏嘘,权力是个好东西,哪怕她这种早已尝尽权力甜头的人,如今只要有机会触碰,仍旧欲罢不能。 “好吧!”姜璃叹口气,“我还寻思等我那美容院开起来,看能不能拉你家那位多投点,要能抱上这么个粗大腿,多分点儿红给他我也十分乐意啊!得,听你这么一说,感觉没多大戏。” “话不是这么说,部队有规定,现役军人 不得经商。不过这事儿,可以换种思路,你无非是怕到时候开业了,叁天两头被某些基层部门找茬。小鬼难缠,这一层的关系人脉上,我找机会多帮你搭条线就是了!” “good!不愧是我的卿卿!”姜璃喜笑颜开,转而话锋一转八卦起来,“一脸春风得意,看来夫妻感情很好啊!” “呵呵!”沉卿卿浑不在意地摇头,“昨天刚吵了架,现在冷战呢!” 姜璃笑:“这叫事儿吗?以你的段位,还不分分钟让他神魂颠倒!” 沉卿卿自嘲一笑:“唉,我估计跟傅宸章啊,也就这么回事儿,形婚嘛!只要剧情需要,演个恩爱人设,面子上过得去就行。我图他有权有势,他图我脑子好使,相敬如宾,擦死尸我俩的最佳模式。” “靠,你说相声呢?”姜璃满脸的不可置信,“我觉得他没这么简单,你这样的女人,别说男的了,我都动心好吗?” “少来!”沉卿卿冷冷地说,“你不知道,人心里还装着个白月光初恋呢,我跟着凑什么热闹?虽然这辈子第一次结婚,可我清醒得很,婚姻的本质就是互利互惠,傻子才去花时间去经营什么鬼爱情呢!权势它不香吗,我要啥自行车?” “卿卿……”姜璃一针见血,“你吃醋了,真的。别否认,解释就是掩饰!” 沉卿卿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开始专心涮锅。她并不能跟姜璃解释,自己为什么对这段婚姻持消极态度,因为齐圣宗在逆袭前,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婚姻,她入别国为质,受人摆布而毫无反抗之力,堂堂一国公主,婚后受尽委屈。那场婚姻,徒留一地鸡毛,最后的最后,以她登临九五后夷灭夫家叁族收场。 她不相信婚姻,更不相信感情,所以才会嫁的那么干脆。 周一早上,方君华召开全员大会,郑重宣布了曦华与金谷集团的战略项目——合拍影视剧《一代女帝》。 玉绍岚持股最重的金谷集团,是玉氏家族旗下主打影视娱乐项目的头部公司之一,因玉家是帝王后裔,所以金谷集团拥有一系列得天独厚的IP资源。自影视行业发展以来,市面上关于齐圣宗的影视剧作层出不穷,但玉家作为女帝的后世亲系,推出有关玉龙骧生平的影视项目,却是头一回。毕竟等同于官方盖章出品,权威性不是寻常可比的。 曦华这边主要负责对合作剧目进行前期宣传和后期推广,选角拍摄则由金谷全权负责。而剧本打磨方面,以金谷为主,曦华作为配合辅助。 方君华丝毫不敢懈怠,他亲自上阵,操刀布局关于全员的规划与分工。各部门有感于老板的亲力亲为,都一改连月来因业务线不景气而产生的萎靡不振,变得精神抖擞。 沉卿卿被委任为该项目文史组的负责人,由编导王柠跟新来的小编辑焦可欣做她副手。文学专业出身,同时还选修了《齐史》的她,本就是史料对接这块儿独一无二的人选,所有人都觉得适得其所,唯独何甜甜气急败坏。 “大舅——”方君华办公室里,一个尖锐的女声在空旷中回荡,“你答应我好好的,要让我挑策划部的大梁,怎么这么大的项目,好处都让那个沉卿卿占了?” 何甜甜恨恨地晃着方君华胳膊,极尽刁蛮:“舅,你该不会,对她有想法吧?” “胡说什么呢?”方君华怒喝一声,“我是惯的你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你说话不过脑子吗?” “舅——” “这是公司,叫方总!”方君华懒得跟她磨嘴皮子:“这件事已成定局,没你讨价还价的份儿。我告诉你,往后少去招惹沉卿卿,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听劝你早晚吃亏!” 何甜甜仍旧气不过,嘴里忍不住嘟囔:“好,方总!胳膊肘往外拐,您大公无私!” “行了,你舅能亏你吗?以后别斗鸡似的到处挑事儿,多跟你舅妈跑跑外场,多结交些人脉才是正经,劳心费神的事儿做再好也赚不到多少大实惠!” 明枪暗箭 好说歹说,终于把何甜甜给打发了,方君华独自跟屋里犯嘀咕。他前两天无意间听到了沉卿卿结婚的爆炸新闻,爆料人是他朋友——男厕挨揍的当事人。方君华只觉如鲠在喉,他发现自己低估了沉卿卿,以及,建立在前一个猜想成立的背景下,他认为对方会报复自己,但目前来看,却没有任何迹象佐证。 方君华懵了,深思熟虑后,他决定静观其变,既然惹不起,那就挑个不冷不热的位置,先供着沉卿卿这尊佛吧! 八卦这个东西,一遇见好事的女人,传播速度格外快。何甜甜跑去她舅妈吴晨曦那问原委,突然引出沉卿卿已经嫁做傅家儿媳的惊天猛料。她当时就目瞪口呆,嘴上说着不敢声张,转头就去广而告之了。 一时间,整个曦华都流传着一个不可说的秘密:沉卿卿,不好惹! 京郊半山庄园,朗朗乾坤春意柔情,玉绍岚高尔夫球打得出彩。他颀长的身影只消往那一站,便是王孙眉宇凤凰雏,自会有一干名媛贵妇看直了眼。 趁他休息的工夫,有人忙不迭凑上来套近乎:“金谷今年打造的这一系列IP项目个个不同凡响,玉先生该不会介意更好的合作提案吧?” 玉绍岚瞬间明白来人的意思:“我当然不会拒绝更有利的方案,不过好不好不是光靠一张嘴说的。合作不妨联系我助理,他那通过了自然会拿给我看。” 来人干笑僵在脸上,玉绍岚旁若无事,抬脚到休息区落座。 “玉公子真是走到哪儿,派头都不丢啊!”一个慵懒的声音由远及近,玉绍岚听出对方声音,脸上露出些不悦,又转瞬而逝。 “真是哪儿都少不了你谢少爷啊!”看谢荣辉在自己面前坐定,玉绍岚不咸不淡的说。 “别别,我闲人一个,这不四处溜达嘛!”谢荣辉面带微笑,“跟哥哥你不能比,一出手就是千万级业务,挥斥方遒呀!怎么,听说今年你们公司有新的影视布局,前两天新闻发布会声势浩大啊,别说,齐圣宗这个IP资源,真是谁看了都眼红。” 玉绍岚听得有些腻歪,又不好直接下逐客令。他家跟谢家从齐逊帝没退位时起就不对付,他才不信谢荣辉只是过来侃大山的。 果然,谢荣辉就是来找他不痛快的:“这个项目一敲定,金谷的股价又得往上飙吧,连带曦华都跟着沾光了。你这就是精准扶贫啊,方君华欠你面锦旗啊!哎对了,他公司有个叫沉卿卿的,你知道吧?” 他说到这里有意顿住,玉绍岚冷眼置之:“看来你知道。” 谢荣辉极尽赞许:“不是我夸大其词,这个沉卿卿,很不一般。别看就打过一回交道,我对她的印象是真深,论才华论气度论见识论决断,她都是女人里的顶尖水平。跟曦华窝着真是大材小用了!” 玉绍岚脸上的笑意冷了起来:“你这么好心,给我推荐人才?” 谢荣辉载笑载言:“这不话赶话,聊起来了嘛,我只是信口一说,希望你别埋没人才,听不听,还在你不是?” 见对方不置可否,谢荣辉依旧神色从容,转身去了别处。 玉绍岚盯着远去的背影嗤之以鼻,心里对沉卿卿的反感又多了两分,暗道那心机女还是手段高超,迷得傅宸章那傻子神魂颠倒,还拐带了谢荣辉也到处捧她。越想越觉得蹊跷,玉绍岚更加觉得傅宸章跟沉卿卿结婚这事别有目的。 谢荣辉不用看也知道玉绍岚现在什么反应,他斜倚栏杆神采飞扬,嘴边的笑又魅惑又阴狠:傅家跟玉家多年来互为表里,这两家人或许做梦都想不到,将来打破他们长久结盟的,会是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沉卿卿。 沉卿卿那里忙得如火如荼,尚不知背后早已冷箭频发,硝烟弥漫。 “沉姐,不会吧,咱们真要把这么一大摞资料,都理出来啊!”看着桌上一排厚重的《齐史》,还有各种关于齐圣宗的野史书籍,王柠顿觉一个头俩大。 沉卿卿点头,看着她跟焦可欣道:“工作量是蛮大的,不过有我们叁个配合,应该没问题。” “不至于吧……”王柠一脸痛苦,转而道,“沉姐,我不是泼凉水哈!我感觉咱们这个项目组,作用可能没那么大,虽然这部剧是玉家出品的,但现在这个流量当道的环境下,真的有依据摆史实的剧它不一定有人看。一部剧想赚钱,说白了还得靠小花生们撑场!你说都这样了,咱那么走心干嘛?” 史海钩沉 王柠是个爱偷懒的人,一贯做事风格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把她分沉卿卿这里,想必也是被其他组挑剩下了。 “你分析的是有道理,但这个项目老方多上心,咱都知道把?”沉卿卿面色严肃起来,“哪怕要掺水,也得边干着边看形势,是吧?什么都没开始呢就打退堂鼓,这不顶风作案了!” “好吧,唉!”王柠无奈叹口气。 焦可欣那边却活力满满,一脸期待道:“沉姐,早就听说你当年选修课比主修还厉害,我对女帝这块儿的历史实在太感兴趣了。就着这空,你好好给我讲讲呗!” “没问题!”沉卿卿微微一笑,“咱们文史组主要做的就是梳理历史线,以及把可能涉及到的史料全部归纳总结出来。要整合有关圣宗的史料主线,首先要了解她所出历史环境下的前因后果,圣宗能成为封建时期唯一的女皇帝,她的即位绝非偶然。想理清这些,还要从头说起……” 焦可欣听得津津有味,原本意兴阑珊的王柠,也竖起耳朵专注起来。 沉卿卿思路清晰出口成章,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齐兴化十二年,年仅二十八岁的皇帝骤然崩逝,史称哲宗。哲宗在位时,虽有六宫佳丽,然而并无皇子降生。大行皇帝后继无人,只能遴选宗室,最终河东候之子玉弘畴被选为皇位继承人,这就是历史上的齐灵宗。 玉弘畴进京,还未登基,就遭遇了京中世家的第一次发难。他藩邸时已经娶有妻子柳氏,夫妻两人恩爱情浓,育有两子一女,连带着媵妾所出,已经生有四子叁女。但柳氏是小吏之女,门庭祚薄出身低微,京中世家用这个理由刁难玉弘畴,称柳氏不足以母仪天下,从而逼迫玉弘畴迎立楚家女子为皇后。玉弘畴为了早登大宝,违心屈从了世家的建议,登基后将他的结发妻子柳氏册封为元妃。 后宫不再是灵宗设想的那么简单纯粹,前朝格局也盘根错节。颐和太后项氏及其本家外戚,独揽大权,作为皇帝的玉弘畴,不过是外戚操持下的一介傀儡。玉弘畴不甘心逆来顺受,他佯装听命于项氏外戚,暗中却在找机会反扑。 后宫里,楚皇后虽坐守中宫,却形同虚设。柳元妃专宠椒房,皇后从大婚后一直未再侍寝,以致叁年无孕。如果只是这样,历史上无非添了一个无宠皇后而已。但此时柳元妃因圣宠正隆而嚣张跋扈,可作为后宫之主的项太后却屡屡煞其威风。 蛰伏已久的玉弘畴,终于在这时候出手了,为了笼络楚家,他再度临幸皇后。前朝风云,一触即发,皇帝玉弘畴联合楚氏及宦官之力,一击毙命扳倒项氏外戚,颐和太后移宫别居,之后郁郁而死。 楚皇后不久有孕,而后生下皇五女。 “时人并不知,彼时襁褓中娇小粉嫩的女婴,就是日后的一代女帝齐圣宗。”沉卿卿说到这里,嘴边不禁多了抹苦笑,她声音里多了几分疲惫感,“皇后为她的女儿取名娇鸾,她以为自己的孩子能够在金尊玉贵下娇养长大,可惜,事与愿违……” 焦可欣频频点头,也搭话道:“对,玉娇鸾,我记得龙骧其实是她的尊号,她即位后新取的名字叫玉翾。但皇帝名讳又不能直呼,所以后世提起来就用了号,称之为玉龙骧。” 王柠也发表看法:“以前看那些剧,大都是从圣宗姐弟到北梁做人质开始演的,对于她之前的事都是一笔带过。原来女帝一出生,后宫就不太平啊!然后呢,什么发展?” 沉卿卿不免唏嘘起来,苦笑道:“皇帝在灭了项氏外戚后,总算坐稳了龙椅。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前朝后宫的局势,也在悄然变化。得势的宦官卞云祥,把他养子慕天德的小女儿送入宫闱,皇帝来者不拒,封慕氏为丽妃。 丽妃的进宫,掀开了灵宗朝宫斗新纪元。作为皇帝的灵宗,深谙雨露均沾之道,虽然仍旧宠爱柳元妃,但对青春娇俏的少女丽妃,也没有冷落。不久之后丽妃有孕,皇后那里一心抚育公主,柳元妃却终于坐不住了。恃宠而骄的柳氏,竟然买通宫女给丽妃下毒,意图谋害皇嗣。可那丽妃也不是吃素的,史书记载:丽妃是故意小产,然后让人抬着她去中宫鸣冤,求皇后为其做主。” “卧槽!”王柠听到这里,彻底惊呆,“这丽妃是个狠人啊!” 焦可欣表示同意:“是个狼灭!” 晴天霹雳 沉卿卿继续道:“皇后为正宫纪,命人当场杖毙了元妃宫内的太监。想要让人继续追查下去,灵宗突然出面说情。” 王柠转转眼珠:“皇后是世家女,对于这点儿宫斗伎俩不可能看不出来,我猜她是故意杖毙元妃宫里的太监的。” “我猜也是,说什么继续追查,其实是虚晃一招。这不皇帝接着就出来说情了,皇后是个智慧型女人啊,故意卖皇帝个人情。有这么个智商在线的妈,也难怪圣宗那么牛!” 沉卿卿点头,继续说下去:“这之后的一段时间,史书上只用了‘龙凤和鸣’四字概括。后来皇后再怀龙裔,丽妃接着也传出了怀孕的消息。次年皇七子玉凤章出生,群臣请立嫡子为太子,皇帝心里却属意他与柳妃的长子——即将成年的荣王。但是朝堂上灵宗并非一言九鼎,还有世家跟他唱反调。君臣僵持多年,后来灵宗不得不妥协,立了中宫嫡子为太子,这个太子就是后来的仁宗。灵宗在立储一事上落败,于是开始在朝中、军中大肆提拔柳氏子弟。这一泄恨般的举动,为后面整个齐朝的历史转折,都埋下了祸根。” “厉害啊!”王柠听得满眼放光,不禁拍手称赞道,“沉姐不愧是专业研究《齐史》的,叁言两语,就把这么跌宕起伏的历史说的明明白白,你说现在那些写手啊编剧什么的,费劲吧啦的瞎编乱造个什么劲,真实历史不比他们YY的带劲啊!” “有意思吧,其实你自己读史料的时候,更有意思。一边看一边猜测分析,比我给你讲的还精彩。别光听故事了,前期的主线我给你们串了一遍。后面,咱们就得顺着这个整理内容了!” 因傅宸章不在家,沉卿卿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王柠和焦可欣也被她的劲头所感染,叁人配合的非常默契。 见文史组这边一副激情万丈的样子,其他人不免议论起来。 “沉卿卿行啊,王柠那么懒散的人,都能让她用上,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何甜甜闻言站住脚,撇嘴道:“废话,没两下子能嫁进傅家?我看啊,她就是要借机表现一下,不然出身已经垫底儿了,工作再不出些彩,以后还怎么在婆家抬头啊!唉,女人啊,有时候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这番阴谋论传到沉卿卿耳朵里后,她一笑置之。她从来不是在乎别人怎么看的人,她的想法,外人看不懂越好,难道要敲锣打鼓昭告天下,说玉家天心楼里,藏着众多从未向外界披露的历代秘闻。沉卿卿知道自己现在不过是在赌,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希望,她仍然想试一把,看能否借助手上的项目跟玉家人打上交道,真正触及到玉家手上的一线资料,化解多年来困扰于心的执念。 然而坑爹的是,她的计划才走出一步,晴天霹雳就特么来了! 方君华毫无征兆地把沉卿卿她们叫过去:“小沉啊,咱们跟金谷的合作有了些小变动,你负责的文史组被取消了,你们仨手上的工作,都暂停吧!” “什么?”王柠顿觉坑爹,直性子的她直接吐槽,“我们没日没夜奋战了一个多星期,日常跟金谷那边对接,对方也没什么异议啊!怎么冷不丁的就合作有变,这不耍人玩儿嘛!” 焦可欣也忍不住嘟囔:“我们的劳动成果,就这么算了……” 沉卿卿只要不是面对傅宸章,从来清醒的可怕:“方总,对方取消这个项目组,理由?” 方君华言简意赅:“你们也知道,现在的火了的剧都是什么风格。玉家投资拍剧,首要目的是为了赚钱,观众们喜欢的人物和剧情,跟正史一定是有出入的。跟至于历史什么模样,不重要!后面你们会被安排到别的组去,可以先趁这两天休息一下,去吧!” 沉卿卿了然,说白了就是金谷的编导团队有意迎合市场,按照现下流行的美貌玛丽苏人设打造角色和剧本,既然这样,那有没有严谨史料支撑,都无关紧要了。 虽然心有不甘,但沉卿卿明白,自己就一基层员工,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本来沉卿卿就心知肚明,想通过项目的深入研究去探取玉家的保密资料,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好在,她还有B计划,傅宸章那条线,目测会靠谱很多。 想到傅宸章,沉卿卿突然翻起日历,一看日子,已经走了半个多月,那条微信发完对方并没有回复,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日记传情 项目组被撤销,沉卿卿闲来无事,方君华默许了她下午的调休。 咖啡馆里岁月静好,她找个靠窗角落坐着,晒太阳发呆。 “沉小姐好兴致啊!”谢荣辉不请自来,十分不见外地在她对面落座,招手点了杯咖啡。 打量对方一瞬,沉卿卿微笑起来,她拿起手机划拉几下,也不锁屏,将手机屏那面随意往桌上一扣,脆生生道,“谢荣辉先生?” 对方点头:“又见面了,忘了祝福你,新婚快乐!” “借您吉言。”她说着,忽作不解状,“谢先生这次大驾光临,不知道又有什么事?” 谢荣辉笑得高深:“听说沉小姐遇见了烦心事,或许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哦?”沉卿卿明知故问,“到处都是烦心事,不知道谢先生指的哪一件?” 谢荣辉懒得跟她饶舌:“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金谷那边让方君华裁掉了你的文史组。” “是呀,这不我已经闲到溜出来泡咖啡馆了!”沉卿卿一脸无奈的摊手,旋即话锋一转,“谢先生的消息可真灵通,上午才发生的事,才过一个中午,您就露面了。” 谢荣辉故意苦笑:“唉,我这好心好意,沉小姐莫非认为是我从中作梗?” “不敢不敢!”沉卿卿嗤笑,“谢先生每一步,都是高屋建瓴。上次你断言傅宸章与我会再有牵连,果不其然,我们现在已经成了夫妻。这一次,想必谢先生还是有备而来。” “你很聪明!不过,凡事过犹不及,聪明到了头,也不是好事。” 看着对面略显阴沉的脸,沉卿卿笑意婉转:“这句话,不只对我一个人适用。” 对方却无心跟她打机锋:“我可以帮你争取到让项目组保留,你的工作也可以继续推进。等这个项目进行完,整个曦华团队都会身价倍涨,你也可以扬眉吐气,不怕傅家不高看你一眼。怎么样?” “不知道谢先生要采取什么方式,帮我达成目的?” 谢荣辉一晃手指:“这些不是你该问的,沉小姐只用明白,对你有好处就行了。” “嗯,那看来,对谢先生有什么好处,我也是无权过问的。”她说着抓了手机,霍然起身,“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告辞!” 谢荣辉一口咖啡刚进嗓子,差点儿被呛,“沉小姐,不要后悔!” “后悔?”婀娜的身形蓦地停住,沉卿卿回眸一笑,“放着我丈夫不求助,我为什么要找不相干的人帮忙?” 她这里走的坚决,并没看到谢荣辉猪肝色的脸,更没有察觉,不远处的卡座上,早有人将他们对坐交谈的情景进行了拍摄。 到家门口刚要开门,傅宸章的通信员小秦冷不丁的冒出来:“嫂子!” 沉卿卿一怔:“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午!”小秦满头大汗,一脸的疲劳,“首长那里还有复盘总结会要开,这次咱们成绩第一,估计晚上还有庆功宴。他让我把东西拿回来,顺便捎身干净衣服过去。” “行,先进来坐吧,我去给你找。”开门把小秦让进去,那孩子却十分自觉,将手里的东西放茶几上,又站门边等待去了。 这房子是个两室一厅,傅宸章把主卧让给了沉卿卿,他自己住在次卧改就的书房里。沉卿卿很少进他房间,跟衣柜里翻了套常服出来,拿袋子装好递给小秦。 等人走了,沉卿卿坐沙发上休息,突然瞄见傅宸章让小秦带回来的东西,携行具,还有——笔记簿。她一时好奇,打开那厚重的皮革本翻了两页,瞬间好似发现了新物种。 那是傅宸章的日记本,从笔迹和日期可以看出时间跨度很长,扉页的落款年月是六年前。沉卿卿突然有种做贼的感觉,将本子一合打算去换衣服做饭,下一秒却还是忍不住。 她心一横翻去最新一页,顿时脸上的表情又精彩了很多,上面只有寥寥数字,笔力沉稳,龙飞凤舞:第一不可忘国忧,第二不可负卿卿。 左边一页,是傅宸章前不久写的剖白:“卿卿,才别两日,甚是想念。现在是凌晨时分,你大概已经熟睡,刚与参谋等人部署完攻防计划,本想稍作休息,然而辗转反侧,闭上眼全是你的样子。 你的微信我早上才看到,这里信号时常中断,又归期未定,因此无法及时回复。我有千言万语想对你说,可话到嘴边,反而词穷。我认识的你,清醒睿智思维敏捷,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孤独又骄傲,似乎从不需要别人懂得,冰冷得像一个醉心权术的古代帝王。 卿卿,我偏偏就是被这样的你吸引。我一直遵从以德示人,以理服人的信条,却唯独遇到了你,我打破了自己的原则,对你不讲道理。 前天晚上,我并非是生你的气,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因过去的人过去的事,对我发火。那一瞬间,我甚至有些欣慰。关于这件事,我会开诚布公跟你说清楚。 你周身仿佛发散着万丈光芒,只有勇者才敢靠近。我不是轻薄又滥情的人,虽然行事匆忙,可是并没有过轻视你我婚姻的态度。我和你结婚用了威逼的手段,你相信我,只有这一次,我投机取巧。 夜已深,我要睡会儿了,先写到这里。” 离家出走 看完最后一行,沉卿卿轻笑起来:“混蛋,故意跟我玩儿心跳呢!” 再往前翻,有他第一次见沉卿卿时的心境:“是个聪明女人,美艳嚣张,有勇有谋。短暂交锋,分毫不让,我竟不知不觉有些口干舌燥。” 再次相逢:“纸醉金迷的场合,真让人难受。老潘取笑我部队待久了不食人间烟火,其实我一直这副性格,他没退役那会儿就知道。这货大概没想到,跟他喝完酒我会看见那个女人,沉卿卿。我以为她受人欺负,一路跟过去,才发现白担心了。这女人还真是狡猾多端,不按套路出牌。带她出来那刻,我突然有了大胆的想法,没想到,进展竟然出人意料的顺利,她答应的倒快! 我知道她一定有目的,不过无妨,兵不厌诈,来日方长。我既然决定娶她,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傅宸章一夜未归,沉卿卿原本没那么在意,可直到中午吃完饭,还是不见人影。打电话去问小秦,那边说他昨晚散场之后直接在营房休息了,今天,没露面。 昨晚平复的心情,突然翻腾起来,沉卿卿没来由地火大,点开微信想质问他,手指在半空悬了几秒,又退出了会话。她情绪陡然低落起来,无力地长出口气,坐在沙发上自言自语:“呵,男人!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一时又想起做皇帝前那场婚姻,心中更觉抵触。虽然傅宸章甩那渣男一百条街,可也不过殊途同归,她突然觉得男人的存在,无非是让自己徒生难过的。 此时此刻的傅宸章,与谢荣辉相对而坐,只觉百无聊赖。 谢荣辉见他黑着脸,越发笑如春风:“我倒是挺好奇的,都说傅首长跟新婚妻子感情甚好,然而你这么沉默寡言,你那个老婆却伶牙俐齿的,你俩能过一块儿去?” 傅宸章眼神犀利:“你见过她?” 谢荣辉颔首:“昨天是第二次见,有没有兴趣听听,我们两次见面都谈了什么?” “呵!”傅宸章冷哼一声,“不在我有没有兴趣听,而在你是否乐意说。” “当然乐意!”谢荣辉看向傅宸章的目光深邃起来,“第一次见面,我告诉她,你之所以轻易放过她,因为你对她有意思。我说可以帮她嫁入豪门,问她愿不愿意跟我合作,她欣然同意。” “合作,你的交换条件?” 听对方这样问,谢荣辉笑意更加灿烂:“我逗她的!她虽然有几分聪明,可是,她身上并没有什么对我有交换价值的砝码。兄弟不过是——帮你试试金而已。” 傅宸章面色不动,声音一时多了分寒意,“第二次呢?” “哦,就在昨天,我无意间碰见她在咖啡馆发愁。你大概不知道吧,她的项目组被叫停了,玉绍岚那小子亲自跟曦华要求的。问她需不需要我出门从中斡旋一下,她起身走了。还煞有其事的扔下句话——”谢荣辉的声调霎时拉长,他皱一皱眉,“你老婆说,为什么放着你不求助,而来找我这个外人帮忙呢!” 看谢荣辉嘴角仍旧挂着笑意,傅宸章挑起眉头,“你火急火燎的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我知道,在你看来这些都是废话。可是傅老叁,好歹大家认识小半辈子了,我不过是想给你提个醒,你那个老婆,很不简单!” “跟你有什么关系?” 谢荣辉故作委屈:“哟,这不识好人心!就算只是点头之交,我善意提示一下也不为过吧?虽然咱们两家政见不同,也不至于你我就非得水火不容,是吧?” “嗯,那多谢了!”傅宸章说完,起身而去。 沉卿卿见他进门就黑着脸,不免奇怪,张口问道,“你这去哪儿了,一天天的不着家,舍得回来了?” 傅宸章语气冰冷:“看来你不希望我回来?” 沉卿卿登时炸了毛:“呵,果然是来者不善啊,我这问你一句还问出罪过了是吧?行,这你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我没资格问!您歇着,我告辞!” 她也不待傅宸章再说什么,穿了鞋开门而去。 走了好远才发现自己空着手,手机、钥匙什么都没带,刚才只顾生气,穿了件单衣就跑出来了。 沉卿卿瞬间清醒很多,她发现最近的自己在处理跟傅宸章的关系上,实在脑残到飞起:一言不合就开吵,这很容易妨碍计划进度啊! 然而事已至此,就算要她主动求和,也不是立刻。出了家属院,沉卿卿漫无目的地往街区方向走,路过一条巷子时,忽然闻见肉香扑鼻。上跟前看,一家小餐馆隐藏在巷口的的小院儿里,院门口立个牌子:私房羊汤。 热心大爷 瞄了两眼转身要走,就见俩老头迎面而来,要进院子的时候看了看沉卿卿,蓦地开口,“姑娘来喝羊汤的吧,今天不巧啊,老板得关门陪我们打牌喽!” 沉卿卿想说不是,不防院里又出来个老头:“哟,老高老李你俩来挺早啊!老陈刚来电话,说堵路上了,让咱们等等他,哎这姑娘是?” 刚跟沉卿卿搭话的老头道:“估摸也是来喝汤的,哟这姑娘头回来吧,穿这么薄,他家汤喝完是暖和,可小风一吹你得感冒啊!” 沉卿卿无语,心说这什么跟什么啊!刚想告辞,一直沉默老头也开了口:“嗨,别跟外头站着了!我说老吴,你不是说老陈那堵车嘛,咱叁缺一,要不叫这姑娘先替他打几圈,正好给姑娘盛碗羊汤喝,别冻着她。” “行!行!”老吴应着,往里让他们,“来姑娘,一块儿进来吧,我这刚熬好的一锅汤,给你们盛去啊!” 跨过小院,里屋是餐馆的布局,桌椅板凳摆的整齐,比一般的小馆洁净太多。正中的大桌子上,麻将已经码好,沉卿卿本不想跟些老头们凑热闹,可一想自己啥都没带,实在没地方去,几个老头看着都一脸正气不像坏人,她也就勉为其难跟进来了。 老吴媳妇儿十分热情,忙前忙后的沏茶倒水,又看沉卿卿衣着单薄,老太太特意拿来件厚衣服让她披上。几个人显然都是老朋友,没聊几句就搓起麻将来。 “嗯,我这把牌不错,你们等着输钱吧!”老高嘟囔一句,忽然对沉卿卿道,“姑娘不着急摸牌,先喝口汤暖和暖和,你吴叔手艺不是盖的!” 被称老李的老头闻言放下手机,跟着点头,“没错,炊事班班长,那代表着我军最高水平!” 看他说的正颜正色,沉卿卿忍俊不禁,放下碗顿时反应过来:炊事班,这几个老头是战友?不容她多想,那边老高一边出牌一边问,“这春寒料峭的,姑娘这么一个出来了,周末你对象不跟家陪你啊?” 见她不说话,老李插言道:“是小两口吵架了吧?那小子也是,媳妇儿生气不说哄,还让她自己跑出来了!” 老吴于是规劝:“姑娘啊,你对象就算有错,可有啥不能好好说的。年轻人,吵多了伤和气……” 沉卿卿听得一个头俩大,为了让仨老头转移话题,她决定——使出真本事!没当皇帝之前,她跟弟弟被送入邻国北梁做人质,为了活命,她必须随时掌握北梁的政局动态,一介女流,要不显突兀打入北梁高层政治圈,唯一的方法就是夫人外交。北梁贵妇们最爱打麻将聊闲话,她一手麻将技能,因此练得炉火纯青。 仨老头实在没料到,沉卿卿看似淑女,竟然是个隐藏的大boss,她赢起牌简直像开了挂! “哟,又听牌啊姑娘?”看她眉眼带笑,老高愁眉苦脸,带的二百块现钱都输了不说,现在已经又该了沉卿卿130,这牌真的没法打了! 老吴老李相视一瞬,都从对方眼神里读出了无奈,就在叁人暗暗叫苦的时候,救兵终于到了。 傅宸章悄无声息地走到椅子旁:“卿卿,我们回家吧!” 沉卿卿刚要说“自摸”,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手上的九条没拿稳直接掉了出去。 “我胡了!”老吴喜滋滋地抓过九条,顺势将牌推倒:“清一色,你点炮了,加俩花一共27番,刚才该你180,抵了之后你退我90,给钱给钱……” 沉卿卿不干了:“吴大爷,我自摸的,那不是出牌!” “你牌都丢出来了,不带反悔的啊!”老吴看看傅宸章,“你说是吧?” 傅宸章木木地点头,沉卿卿瞪他一眼,“你帮谁的?” 老高听了嘿嘿一笑:“姑娘,这叫帮理不帮亲。” 沉卿卿也跟笑:“高大爷,既然这样,您跟李大爷该我的钱,先给了吧!” 老李摇头:“诶……这姑娘,你对象都来找你了,别光想着钱的事儿啊!” 沉卿卿看两眼傅宸章:“你干嘛跟我挤眉弄眼的?”转而又对老高老李道,“两位大爷,你们凭本事输的钱,不带赖账的啊!” 老高老李相顾无言,傅宸章无奈地探口气,终于硬着头皮使出撒手锏。只见他上前一步站正了身体,接着朝老高老李行一个军礼:“首长好!” 俩老头瞬间回血,笑逐颜开,老高摆手:“在外面,这么客气干什么呀!” 沉卿卿环顾一周,也跟笑了起来,“就是,你还学会客气了,你出主意让我赢仨大爷钱的时候,可没说要客气。” 她说的一板一眼,傅宸章严肃的脸上,蓦地泛出铁青色。仨老头都没忍住,大笑起来,老吴媳妇抿着嘴,手指点一下沉卿卿额头,“这鬼丫头,还跟小傅置气呢!你们俩小冤家,有什么事回家好好说,可别再吵吵了,噢。” 见沉卿卿不情不愿地被傅宸章拽出门去,赢的钱还忘了拿,仨老头表示十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