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惊梦gl》 第一回忙处抛人闲处住 碧江涟漪,画舫船儿随风轻摇,船舱内烛影摇红,宋文卿挑起帘幔一角,向窗外望去,只见盈盈雪子打着旋儿从灰蒙蒙的穹顶飘下来,最后消融于江水中。 苍穹之下,两岸鳞次栉比的飞檐楼台正缓缓从茫茫江雾中显露出来。 船舱另一侧的妇人感受到脸上拂来一阵寒意,从阴翳中抬起苍白病容,空洞无神的眼眶朝着空气流动的方向问道:“快到了么?” 妇人约莫四十多的年纪,朴素打扮,病恹恹坐在烛光照不到的角落,像风吹就要倒,一旁服侍的婆子紧了紧妇人肩上的披风,恭敬道:“快到了,夫人。” 文卿放下帘走到妇人身边,抓着她冰冷发抖的双手道:“已经能看到码头了,娘,我们马上就到了。” “好,快到了就好,”她脸上有片刻空白,好似不知该说着什么,停顿了一会儿,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期盼,“松江人杰地灵,嬷嬷,到时记得给卿儿相一门好亲事。” “老奴会的,夫人不必操心。” 这回,文卿却没再反驳了,只因为这番话母亲柳氏已经不知道说了几回了。 可即便她不说,妇人依旧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像木人儿似的、继续顺着话锋说道: “卿儿啊,你娘我已经是半截黄土埋腰的人,至少你得让为娘走之前喝一口你的喜酒啊,这过了年就二十了,你娘我在你这个年纪,你都会跑了。” 自从她们家被抄,父亲含恨自缢后,母亲便总是如此,神志囫囵不清,口中反反复复说着同样的话。文卿本应悉心回答,但从金陵到松江府,她们已在河道上飘了一日的功夫,委实是累得不轻,便也只是乖巧而木讷地答道:“卿儿明白,娘不必担心。” 大约一刻钟,船缓缓靠岸停下,船家将船栓绑在岸边的石墩上,摆好船板。 丫鬟春桃先探出头,见雪势仍不见小,撑起一把青色的油纸伞,这才挑起半边帘子,“夫人、姑娘,到松江了。” 片刻,帘内伸出细伶伶几根葱指搭在春桃的腕上。 文卿先行,婆子搀扶妇人随后。四人依次下了船,便见岸边已有叁人在此久侯。 中间是管事打扮的中年男人,穿戴体统,与寻常家仆大不一样。他身后跟着两位年轻力壮的小厮,站在两辆马车前。男人将她四人依次打量,上前道:“您便是金陵的宋小姐吧。”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镇国将军府二奶奶派来接应您几位的。” 文卿恍惚了片刻,才明白这里说的“二奶奶”便是梁舒宜那厮。 “有劳了。”她微微欠身,遂与母亲说明了情况,四人复又上车,大箱小箱行李由小厮抬上另一辆车内。 舒宜是她经年旧友,原也是金陵的,后嫁松江镇国将军府的次子为妻,做了高门贵人。文卿与舒宜多年来皆有书信往来,因此她家里如今的情况,舒宜自也知道个七八分。半个月前,舒宜给她写信,让她来松江,说至少这里还有一个她可以能依傍。文卿她爹死得不好看,她只怕继续留在金陵,母亲多被流言烦扰,故答应了舒宜的主意。 马车摇摇晃晃穿过松江的街道,停在一处夹道的院子前。 院子不大,没有任何多余缀饰,故显得萧条,但还算干净体面,仔细看来,这桌椅板凳、窗门床架没有一处不是新的。 文卿吩咐丫鬟婆子稍作收拾,半晌功夫,管事的见安置妥当,也就告辞。文卿十分款留不住,只得送出院门。 临行前,管事的与她道:“这大过年的,二奶奶抽不开身,让您有空到府上一聚。” 文卿木讷地点头应了,恍惚片刻,才与将要钻入车内的背影道:“劳烦您代我向,向二奶奶道一声谢。” 管事的微笑颔首,“宋姑娘言重了。” 话休烦絮,片刻,车轮已碾过雪水铺就的泥泞小道,留下四道或深或浅的车辙如蛇一般蔓延远去。 院门临河,门前载了两棵杨柳。人走后,文卿站在枯败的树下,雪落在她脸上,她则微微抬头望着那小小一方门楣,良晌,竟发现这比他原来住的宅子的角门还狭小一些。 而门上道道深渠木纹皆像是父亲脖子上自缢的刀痕。 风不住地刮,夹霜带雨地迎面打来,能冷到人骨子里。文卿仰头眨了眨眼,环顾四周,院子附近只是一排一排的屋子,东面过去些似乎是有一户富贵人家,但将军府的马车是从西面离开的。显然这处院子并不在将军府附近。她又回头望了望河对岸,已是一片张灯结彩。 江南湿润,留不住雪,仅可见路两旁杂草叶子上点着白色,但此时雪也渐小了去。 她抱紧了手臂正要进门,忽见四个青壮年抬着一架锦缎轿子从转角处一颠一晃地走来。 大雪天,富贵的轿子来到如此一处偏窄巷子,好像茫茫白色中一抹诡谲艳丽的色彩。她被这种怪异的神秘吸引了目光,不由驻足,片刻,只见那轿子停在了她隔壁的院门前。 轿上挑帘下来一位身穿莲青道袍的人物。 那人淡白的脸从阴翳中缓缓抬起,待注意到文卿注视的目光,抬眼,与她对上了视线。 文卿心里咯噔了一下,浑身像过了盆冷水似的。 但那双眼睛只是生冷陌然地在她脸上停留,横竖乱刮的朔风将他发丝乱舞、道袍灌风,片刻,他便迎着风雪,推门进院子去了。 转瞬之间,好似从未出现。 文卿却久久愣在原地,轿子从她身边穿行,她慌乱地让到一边,几乎忘了呼吸。 第二回百计思量 天色渐晚,四人围坐圆桌用膳,妇人坐主位,婆子坐她旁边夹菜,文卿坐东,春桃坐南,却各怀心事,屋子里除却一些风霜打门、箸碰碗瓷以及牙齿咀嚼食物的声音,恍若凝滞。 多吃了一会儿,妇人像梗了口气似的,终于忍不住了,悠悠道:“梁家那个丫头嫁得真是不错。” 文卿知道母亲想的什么。父亲以前就总说舒宜妖妖俏俏、不成体统,母亲则因为看不上舒宜她娘,连带着也不将舒宜放在眼里。文卿从小跟舒宜是攀比着长大的,她因为克夫的流言至今未嫁,眼看着家道中落,想要寻一门好亲事更是难上加难,可梁家的姑娘反倒节节高,母亲心里自然不服气。 但此时文卿脑海中全是下午所见的那张风雪中、熟悉却也陌生的脸,不由想起过往的一些事情,因此只是敷衍地啊嗯了两声,然后道:“舒宜的眼光从小就比我好。” 妇人闷哼了一声,握着筷子的右手微微颤抖,筷端则无头苍蝇似的在盘中摸索,“如今她也算是我们半个恩人了,在人家地盘上,记得改天亲自上门道谢,多跟人家走动走动。不要害臊,这今时不同往日了,说不定你的亲事还得仰仗……” “女儿心里有数。” 妇人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但当着下人的面,这话多少教人难堪了,但眼盲的妇人察觉不到这些,只觉话语蓦地被打断,像思绪也散了。她茫然无措了片刻,动了动筷子,木人儿似的道:“明白就好。” 言罢,眼见着母亲又要重复那套说辞,文卿忙急切地唤了一声:“娘。” 妇人微微顺着话音侧过头来,空洞的眼眶微垂,文卿欲言又止了片刻,继续说:“四年前……” 妇人脸色微沉。 “四年前,我那个未婚夫……您还记得么?” 婆子丫鬟亦是屏息。 “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文卿欲言又止,“会不会,他还活着?” 妇人勃然大怒,拍下碗筷道:“他活不活着都跟你没关系!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不知道么!还想着那个害人的短命鬼!”说罢,踉跄着出去了,婆子慌张跟去。 筷子松松地搭在葱指间,文卿呆了片刻,春桃唤她:“小姐……” “先吃,等我娘消气了再说。” “是,是……” 要说母亲为何如此恼怒,说起来话就长了,掐头去尾简而言之,四年前她十七,那年,家里给她指腹为婚的夫家来到金陵任江宁知县。 那人是父亲当年同僚的儿子,姓荣,比她大四岁,两家约定孩子年纪一到便成亲。但时过境迁,当时那户人家官拜赫赫二品,终究望尘莫及。而对于他们这门久远亲事,父亲打心底里不愿高攀,母亲却是一百个欢天喜地,只将他二人强撮成配,二人一来二去竟也有了一些情谊。 眼看着婚服嫁妆已经置办齐全,偏偏天不遂人愿,那户人家在文卿及笄前的一个月突然被抄,父子判了叁年流放。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京城已经发下令来,结果那人的书童还在她门前跪求她去见一面他家少爷。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文卿打小便知镜花水月皆虚妄,紧要关头需当断则断,便干净利落写了一封绝笔信及定情信物由书童交付。 后来听说那人见了信物当下便疯了,撒丫子一通乱跑。雨天路滑,他不幸摔下山坡,腿瘸了。 转过天来,消息不胫而走,他成了年少有为不幸被家族牵累的痴情种子,而她则成了众人口中无心无情的冷面菩萨。 当然,若只是流言也没的大碍,可恨就恨在,自此之后,她每一桩订亲的人家在婚前都会莫名其妙横殃飞祸,就连他爹的官职也是被一贬再贬,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人也没了。 有人说她的命格专克男人,当然更多人则认定那个人心有不甘,化作厉鬼,所以她这负心女后面的婚事才会一桩桩都黄得如此惨烈。 而至于他的死活,要说有关系,撇开婚事之外,他们非亲非故。但要说没关系,如今她院子的隔壁正住着一位跟她前未婚夫体态模样都极为相似的人。 碰上这种怪事,要说不忐忑是假的。此后几天,除却上将军府拜访梁舒宜,非必要的时候,她皆没有出门。 她感到无比恐惧,心底却暗暗期盼着些什么。可几天下来,家里婆子丫鬟来来去去的,竟没有丝毫异常反应。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是我看错了?” “姑娘看错什么了?”春桃一面问,一面埋头在衣橱里翻找。 文卿坐在梳妆镜前,百思不得其解,“没什么,我就是奇怪隔壁分明住了人,为何你们见不到人?” 婆子端抬着一圆竹扁从厨房出来,“那肯定是姑娘你弄错了,隔壁都没有炊烟,怎会有人住?” 文卿见竹扁上堆作小山的糯米,惊喜道:“嬷嬷要做甜酒酿?” “夫人近来睡不好,又爱吃甜酒酿,我便想着稍微吃点酒味,兴许能好一些。”婆子抬起竹扁,将糯米倒如盛水的桶中,那筷子拨散均匀。 “近来我也睡不好,嬷嬷怎么不给我也做一点?” 婆子哈哈笑道:“姑娘的酒量比心眼还小,这酒酿,恐怕是吃不得。” “找到了!”这时,春桃从箱子底抽出一件暗红织金纱的褶裙,“大过年了,小姐穿红色才显喜庆。” 文卿看了眼裙子。以前家里还好的时候,她转爱置办一些金玉饰物,后来出事了,金玉拿去典当了一大半,即便穿了这身裙子,恐怕也没有相称的簪子可供装扮了。何况这件裙子,当初舒宜见着好看,也去做了一件一样的。 她从奁内取了一只缠花簪插入发髻,笑道:“这身穿出去,恐怕要抢了梁舒宜那厮的风头,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总得让她几分,不然显得我们多不懂事。” 春桃也听着她话中的揶揄,掩唇笑道:“姑娘说得在理。” “姑娘要出门?”婆子问。 文卿点头,“舒宜约我上道观祈福。” “也好,姑娘也该出门走走了。” 正说,不一会儿,将军府迎接的马车过来了。 第三回乱煞晴丝遍 文卿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长情或深情的人,这四年间,她已逐渐想不起他的模样,即便上回匆匆一眼,却也朦胧。 直到这天,她终于再次看见—— 他作一副道人打扮,削肩长颈挂着宽大的莲青道袍,头上木簪盘髻,站在人群之中,淡白清癯的脸上漾着温吞低徊的浅笑,一面与身边香客颔首,一面口中说着什么…福生无量天尊。 正月初四,太元观内张灯结彩,前来上香祈福的香客络绎不绝,文卿隔山隔海地望着,目光漫长而仔细地描摹着他的模样,仿佛要将这副面容纂刻在脑海中,四下人声嘈杂,她却好似隐约能听见字符像水一样从他舌尖上滑落下来。 ——什么都不必说,但一切又是如此熟悉。 可…他又是什么时候出家的? “她啊,说是从小就跟着师父修行了,可能家道艰难吧。”身边女子的回答突然破入神思。 文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已将心中疑惑说出了口。她旋首看向身旁,只见梁舒宜神色宛若寻常,不带一点玩笑,让她一下不知从何问起。 梁舒宜穿金戴银的,通体尊贵打扮,大红洋绉披风裹着暗花织金的褶裙,一双纤手捧着汤婆子,这厢见她如梦似幻,呆呆怔怔的不说话,便继续道:“我跟你说过的呀,世子爷的师父,那个占卜算卦很准的道姑。” 那个占卜算卦很准的…道姑……? 女的? 「你可算来了,姑奶奶,人大师都等着了!」舒宜将文卿从角门领入镇国将军府内,一面拉着她兴冲冲穿过两下的琪花玉树,一面道。 前两天初二,将军府的轿子突然急匆匆来到她院子门口,二话没说便让她上了轿,说是她们二奶奶正好上午得空,邀她一聚。 沿着蜿蜒夹道,前方宽阔庭院从月洞门中堪堪显露出来。文卿不明所以,问道:「梁舒宜,你要我见的是哪门子的大师?」 舒宜停下脚步旋身看她,不住给她递眼色,「你就没有发现我有什么变化么?」眼中眉飞色舞尽显喜气。 文卿上上下下一番打量,体态丰腴,点缀金玉,除了招摇些,倒没的多特别。想了半天,她道:「……更胖了?」 「死丫头,我的肚子啊,肚子!」骄傲挺腰,「你看!」 文卿没反应过来,逐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两年了,我是药也喝了佛也拜了,怎么也怀不上,前两个月找大师给我算了一卦,没想真就成了!」舒宜手舞足蹈说罢,便急切地拉着她一处走,「大师现在刚好就在我府上,赶紧让她给你算算怎么化解你这克夫的命格!」 然而等她们走进内院屋里一瞧,人家大师已经走了,让丫鬟递话说什么临时有事,隔日再会。而被放了鸽子的舒宜对她的称呼就从“大师”变成了“道姑”。 “姑奶奶,想起来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文卿心虚地避开视线,目之所及仍是那片团簇人群。 那人似乎想向这里走来,但被四周穿红着绿的妇人们簇拥着。举步维艰之下,不露半点难色,仍是云淡风轻的。 竟连笑容也与记忆中如出一辙。 “她叫什么?” “好像是叫……鹤生?” 鹤-生—— 文卿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一瞬间,她与那个人对上了视线。 那人的眼睛与映象中细长的凤眼别无两样,眼角向上剔着,瞳仁则藏在长睫投下的鹅毛似的阴影中,眼神淡然,却闪烁着薄光,十分有神,对视时,令文卿心头震了一下。 “不过她性情乖张,嘴巴又刻薄,你最好客气点,称呼道长总不会错的。”舒宜一面应付着前后客套唠家常的妇人,一面漫不经心道。 阳光有些刺眼,风不住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木质香味。 神使鬼差的,文卿莫名觉得她们好像在想同一件事,好像有一瞬间的……灵魂共鸣。 但很快那人便移开了视线。 不知是不是文卿的错觉,那人的神情似乎有片刻僵硬,当再次面对身边人群,虽仍笑着,但低眉压眼,已显得有些匆忙与不悦。 良晌,不知她说了什么,妇人们一下不再簇拥了,像被什么恶心东西噎住了喉咙,看着眼前道人,眼中尽是不敢相信。从殿前长阶上下来一位同样道人打扮的女子,来到鹤生身边,与四下妇人说了几句类似安抚的话,众人这才悻悻散了。 那二人一般身量,站在一起交谈着些什么。文卿却注意到那人正拄着手杖,右肩因此微耸着,沉黑的手杖则像砍了半截的红缨枪一样戳在地上,教人触目惊心。 她…… 果真是个瘸子了。 小厮捧着几支香跑来,舒宜接过,分了叁支给她,“赶紧拿着。” 文卿接过——正是这个气味,如花似麝,让人眩晕——她与舒宜一同上前,将香端靠近石灯幢内的烛火,点燃了,双手持香站在铜鼎前闭目。 风打着灯笼,枝叶簌簌作响,片刻,缓慢有节奏的叩响夹杂在笑语喧杂中,徐徐渐进。 那人正走过来。文卿意识到。 忽然咚的一声,杖端顿地,叩响停在咫尺—— 她睁眼看向声源,那人与另一位道人已站在她身旁,直比她高了半个头。她恍惚地望着她,一时心生退意。她怕如今自己被人耻笑,尤其站在舒宜身边。然而这人只是宛如寻常地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便移目与舒宜道:“二奶奶无量寿福。” 钟鼎内密密麻麻插着烧尽的香梗,二人一同将香插入其中,舒宜便挽着文卿的胳膊走上前,娇声娇气地揶揄道:“哟,大师,很受欢迎嘛。” 鹤生微笑道:“不敢,毕竟贫道只是会一些占卜算卦的道姑罢了,这都是托二奶奶的福啊,才让贫道过个年都没的清净。” “嘁,我这不是给你拉活儿嘛,真是好心没好报。” 镇国将军与王爷是同胞的兄弟。王爷因为是嫡出的,因此袭了他父亲郡王的爵位,庶子则自动降等为镇国将军。故二人因此熟稔。 文卿听明了言下之意,是舒宜将她算卦的事告诉了熟识的太太奶奶,事情传开,她方才才被妇人们簇拥着,约莫问的都是些生子之事。 另一位道人道:“二奶奶就别为难小师叔了,这大过年的,您都不知道方才小师叔为了驱散人群,口无遮拦对着香客了些什么。” “说了什么?” 鹤生挑眉道:“关山,莫非你也学着某些人多嘴多舌起来了?” 关山见状,只得实相地住口了,与文卿舒宜分别拜道:“贫道得回去准备法会了,二位无量寿福。”便旋身上阶,向殿内走入。 “法会?” 鹤生道:“明天观内有迎接财神的法会,宋姑娘若是感兴趣,可以过来参加。” 文卿没想到她会如此稀松平常地接过自己的话,好像相识多年的旧友,没有丝毫生疏。文卿对上她的视线,千言万语噎在喉头,还没来得及说,舒宜已兴致盎然道:“我们一定准时赴约。” 她看向文卿。 文卿对她笑了笑,答:“我会来的。” 她也嘴角微扬,“我是想说,如果可以的话,宋姑娘,明日请你早点过来。” “?” “我答应了二奶奶一些事情。” 文卿只觉脸上一阵发烫,局促地点了点头,“……有劳道长了。” 话休繁絮,鹤生与二位颔首话别。 待莲青身影一顿一挫远去,舒宜觑了眼她,掐着嗓子取笑道:“我明天会来的~~” 文卿忙去捂她的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她笑魇如花,“感谢我吧,如今你们又是邻居,处好了关系,说不定她能给你开后门呢。” “邻居?”文卿恍然,原来这是梁舒宜刻意安排,那么她那日所见的附近的大户人家应是郡王府了。她看了一眼舒宜,舒宜却莫名心虚起来,讪讪道:“王府附近治安好啊,当然,我不是说将军府附近治安不好,只是吧……” “好了,我知道。” 二人相视而笑,一路闲话聊说各自回家。 第四回春如许、道经喧 翌日,太元观更加布置辉煌,远远从牌楼望过去,一片颜色鲜艳的旗幡与火红的灯笼在树影与层层殿宇间交相辉映。 文卿拾阶而上、进入牌楼,正面是一座飞檐迭翠的二层山门,左中右一共叁扇大红门。牌楼与山门之间是一片旷阔的平场,右侧是一排矮小屋子,左侧则布了一片池塘,水中锦鲤成片,池上拱着一座小巧的白玉桥。 昨日她来的时候,观内人头攒动,故没有仔细参观,今日见早,观内人烟寥寥无几,环视下来,才觉有几分令人神怡心静的庄重雅致。 清晨的寒风带来阵阵青烟香气,文卿穿过山门,亦如昨日般站在钟鼎前持香阖目。 道人诵经的声音不绝于耳,旗幡猎猎,檐角风铃被风作响。 黑暗中,她细细嗅着这味如花似麝的香气,脑海中却不禁浮现出那抹莲青身影,以及伴随她一同出现的、杖端轻叩青石地板的声音。 她依旧闻不惯这种浓烈的木质香气,仿佛让人眩晕,此时却不禁觉得别有韵味,就像…… “是降真香。” 忽的,一道清幽声线在文卿身旁响起。 低喃犹如耳语一般。 文卿怔了一下,遁声望去,只见鹤生已经站在她身边,亦如昨日。 ——就像这年轻美丽的女子,即便瘸了一条腿,拄着手杖,依然松形鹤骨、朗艳出尘,带有一种怪异的、扭曲的美感。 前来赴约,她穿的是云雁缎袄与朱砂锦裙,裹着青缎披风,头上漆黑油光的纂儿别了两根珠花簪子,耳坠与簪一色。她已用心装扮了,不过站在她面前,却又显得落于俗套了。 鹤生将持香的手从额前落下,侧首看着她,继续道:“宋姑娘似乎有些闻不惯这个气味。” “啊…恩,是有一点,这是我第一次来道观,”文卿有些不知所措地躲闪着视线,莲步至钟鼎前,“不过闻多了就好了。” 记忆中,他也经常点一种木质香,不过至于是不是同一味,太久了,她决计是想不起来了。 鹤生将手杖递与身后小厮,跛着脚上前,“那大概就同我第一次闻见女子身上的胭脂水粉味是一样的。”她左手两指持香,右手则一支一支从中摘取,依次插入香灰。 她的指尖被冻得有些泛红,手指虽然细长,却不是大家闺秀那般细伶伶的葱指,而是微微带了点骨节,淡紫色的血管分明,要说这是娇生惯养的仕官公子的手,亦可。 文卿想这兴许是道教的规矩,便懵懂地学着她的动作依次上香。上毕,鹤生侧身作了一请,文卿颔首上前,有些局促地随她一道走。 “道长第一次闻见胭脂水粉是什么时候?”她问。 “是四年前刚下山的时候。” 四年…前…… 文卿脚下已有半分虚浮,“还记得那是什么感觉么?” 她不知自己为何如此问,但对方听罢,仿佛认真地回忆起来,片刻答道:“感觉…有些眩晕。” 她话中带着笑意,不知是笑当初自己年少轻狂,还是笑那段关于胭脂水粉的回忆。 二人拾级而上,由北殿鸾台折入右侧狭窄夹道。 夹道内很是昏暗,诵经的声音逐渐变得缥缈,文卿低头看着自己随步伐而潋滟起伏的裙摆,心中思忖着她的回答。 眩晕…… 她没想到对方会同自己所想一样,但转念一想,不禁又心生好奇。 在文卿看来,“眩晕”一词总是带着令人浮想联翩的意味,尤其当这个词用以形容一个人的时候。 缄默了良久,她终忍不住了,抬头,神使鬼差地问她:“……那道长觉得我呢?” 当话音落下的顷刻间,她的呼吸几乎都要窒住。 鹤生的脚步停下,微微垂眸俯视她,文卿对上她波澜不惊却十分专注的视线,好似莫名有了勇气,继续道:“道长觉得我身上的气味是怎样的?” 鹤生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颇为意外地打量她。 文卿敛容屏息,被她玩味视线看得逐渐茫然动摇。 显然她不该问这个问题。文卿后悔莫及,到底她们只有两面之缘,尚未亲近至此,可以问得如此唐突。况且如今四年过去,想必她再不会对这种气味有别样感觉了。 “抱歉,是我多言了,我们还是聊正事吧。” “请稍等一下。”鹤生将她手臂抓住,上前了一步,将她拦在高墙之间。 文卿心头猛得一震,“怎么了?” “失礼了。” 言罢,阴影缓缓倾覆下来。 片刻,一双微凉的的手将她下颌向一侧抬去,文卿便觉细密软发撩过颈间,一股湿热气息搔在她耳下的肌肤与寒毛上。 这人是在闻自己身上的气味。 当她意识到时,逼仄而阴暗的夹道内,空气好似都凝滞了般。她的手掌抓着她的肩膀,文卿亦抓着她衣服,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胸腔益发鼓动。 但下一刻,文卿便发现她的气息正极缓慢的、向她咽喉的位置一寸一寸探索,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分食的野兽一般。纤细洁白的脖颈因急促的呼吸而一张一弛,婉转起伏、跳动。这种怪异的联想不禁让文卿浑身都战栗起来,呼吸也渐觉局促。 一股痒意从心底钻出来,像被焚烧。 她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中唾液,微微扬起脖颈,望着摇曳的斑驳树影,神思乱作一团,“道长…这是戏弄我么?” 说话时,喉咙微微震动,炽热的气息也随之顿停。 鹤生将她放开,起身时,气息从她脸侧略过。她退了一步,文卿看见她眉目间仍是一派云淡风轻,一双眸子却深得幽潭也似。 她道:“姑娘若是戏弄,贫道便也是戏弄;姑娘若不是戏弄,那贫道亦不是。” 文卿怔了一下,恍然明白原是自己问得轻浮了,她以为自己这是在调戏撩拨她。她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方启唇,这时,夹道那头又传来了脚步声。 来人是关山,文卿忙侧过身去,颔首避视。 关山将二人打量了一番,与文卿颔首示意,遂与鹤生道:“可算找到你了,小师叔,我师父让你过去。” “怎么了?” “师父她搬东西的时候腰闪了,让你代她过了今天的法事。” 鹤生回头看了她一眼,文卿察觉二人视线,忙道:“道长不必顾及我,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改天吧。”便仓惶跑走了。 鹤生冷哼了一声,“你师傅倒以为我腿脚方便?” “又没让你跪,况且这里除了师父,就数你的辈分最大。” “可我也不是你们观的人,让她忍一忍自己去。” “很快的,你就站在最前面把宝诰念完就行了。” 后来,也不知关山同鹤生是怎么拜托的,鹤生终究是穿上了降红法衣,头结莲花冠,站到了队伍当中去了。 观内敲锣打鼓,人越来越多。不时,法事热热闹闹开始了,文卿魂不守舍地站在香客的队伍当中,心却早已不在此处。待法事结束已近晌午,便稀里糊涂跟着舒宜出了道观。将上马车了,她才想起自己还有话没说。 舒宜见她踅身要回去,忙拉住了问:“诶,你干嘛去?” “我找道长有事。” “这里那么多道长,你找的是哪位道长?” 文卿没心思与她调笑,匆匆道:“你先回去,不必等我。” “傻丫头,人家就住你边上,想说什么回去说就是了,还是说,你是想坐人家的轿子一同回去?”舒宜玩味道,“行啊你,有了新欢,就忘了我这旧爱了。” 文卿脸上一热,别无二话上了轿子。 第五回梦魂厮缠了闲庭院 “诶,你说……”马车摇摇晃晃,文卿托腮望着帘帷随车身摇曳时、漏出的狭小光影,“道长她年纪轻轻的,会是因为什么瘸的呢?” 光影中,是松江初春葱蔚洇润的风光。 车内暖融融点了炉子,寒意从缝隙侵入。舒宜双手摩挲着汤婆子,戏谑道:“心疼了?还是说…因为你第一任未婚夫也是个瘸子,所以见着一个腿脚不好的就心生怜惜?” 文卿顾左右而言他,“未婚夫就未婚夫,别乱加前缀,什么第一任第二任的,忒难听。” “行行,怎么都好,反正迟早会有下一任,”舒宜挑眉,手肘顶了顶她,“来,说说吧,卜得怎么样?是吉还是凶?” “这个……”文卿脸上一热,放下帘子,不自在地正了正坐姿,“出了点意外,关键时候她被拉去准备法事了。” “又放了鸽子?!”舒宜勃然大怒,“嘿,这厮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会个算卦占卜很了不起么!” 文卿安抚道:“也没什么大碍,你也说我跟她现在是邻居,往后有的是机会。” “可……”她拧眉抬目,似十分担忧,“可眼下正月,她作为世子名义上的师父,需要招待的客人数不胜数,至少在元宵之前是没指望了,可等元宵之后又……” “又什么?” “你难道就不怕在元宵之前你娘就安排你的婚事?”舒宜见她完全没有忧患意识,继续道:“你想想,自从那个姓荣的短命鬼的之后,你第二桩亲事是个叁十来岁、在应天府礼部当差的进士,成亲前的半个月中毒死了。第叁桩是苏州盐商,被查出官商勾结,死刑。第四桩就更……” “停,别说了,”文卿则死鸭子嘴硬,“这些都是意外,只能说明媒婆的眼光不好,不能代表什么。” “可能确实是意外,不过现在没人敢娶你也是事实吧?如今好不容易离开了应天府那片是非之地,你们母女这个处境,你娘难道不会想趁着还没人知道那件事之前、赶紧安排你的终身大事?” 舒宜直言不讳,但真话实在难听,文卿只觉脸上刺辣辣的,只是沉默点头。 大约一柱香时间,马车停在宋宅后门,文卿下车前问舒宜:“要进来坐坐么?” “饶了我吧,我记得你娘不喜欢我。” 二人话别。 此时即将日暮西沉,厨房正在蒸糯米,炊烟袅袅,院子已经到处都是甘甜的香气与苦涩的药味混杂的气味。 她走入厨房,对坐在炉子前扇火煮药的婆子问道:“嬷嬷,快蒸好了么?” “快好了,”婆子笑着挤出一脸褶子,“姑娘想尝尝?” 文卿点头,一面对着院子里收衣服的春桃招手:“来,春桃,来吃江米饭了” “诶!来了!”春桃应声雀跃地跑进厨房。 “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婆子一面说,一面取了两个碗来,打开木桶上的盖子。 一瞬间,只见热雾铺面而来。婆子趁热拿锅铲将米拨散,依次盛了两碗。春桃端来欢喜地道了谢,文卿则见这烟雾,不禁心中一动,又去橱柜多取了一个碗来,与婆子道:“多给我盛一碗,我给隔壁的邻居送去。” 婆子狐疑道:“姑娘确定隔壁院子有人?” 文卿不免心虚,只捧着自个儿手中的瓷碗,拿手指摘了一小块放入口中,也不敢看人,“我见过一回,是个姑娘,想着远亲不如近邻,多走动走动总归是好的。” “哎哟,姑娘怎能拿手抓饭呐!”婆子急得跺脚,匆匆取来筷子塞给她,一旁春桃看了看自己的手,自觉也取了筷子,“由我送去吧,姑娘坐一会,一会儿就吃饭了。” 说到吃饭,文卿这才发现厨房并没有烟火气,春桃见她疑惑,答道:“嬷嬷叫了酒楼送菜的,说叁十初一没好好吃一顿,今天就当是年夜饭了。” 此时婆子已满满当当盛了一碗,一面感叹:“姑娘也懂事了,知道做人情了。” “我都二十了,也是想不懂事都不行了。”文卿端过碗,与春桃道:“我想认识认识,桃儿,你就让给我这个机会吧。” 隔壁的院门与她们院子相仿,但更旧一些,木色也更深一些,与那人的手杖像是一种的。 文卿忐忑地靠近此处,左右看了看,将碗护在怀中,不许寒风吹拂。 深做了一个吐纳,她缓缓平复心悸,上前以指关节叩了叩门扉,“叩叩——”半晌,无人应答。 她复又重复动作,仍是如此。 四下寂静无人,她呆了一会儿,不由想起与舒宜的对话。 她更加抱紧了瓷碗,有些焦急地左右张望,只盼能看见些影子也好,但四下却只剩昏黄暮色湮灭在夜色中的景象。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寒风也益发泠冽。 文卿蜷缩着身子,绕门来回踱步,正不知如何是好,身后传来春桃的呼唤,“小姐,来吃饭了!” 没办法,只能先回去。 餐桌上,她跟婆子说了这事,婆子便将那碗饭拿去锅里热着,正要坐下吃了,已落座的妇人突然阴恻恻道:“那种寒酸东西,拿去送人也是丢人现眼。” 文卿见惯了母亲阴晴不定,只坐下,乖巧地给母亲夹了一大块鱼肉,“是嬷嬷说您这些天睡不好,要给您做甜酒酿。” 妇人怔了一下,像被扇了一巴掌,一下将碗摔倒地上,“我不吃鱼!你不知道我吃不得腥么!” 文卿吓得退了一大步,半天才从喉咙间挤出一声:“娘……” 春桃蹲在地上收拾,半晌嬷嬷从厨房回来了,也问了两个来回,文卿便解释说不知道母亲不吃腥,婆子又去厨房盛了一碗饭,嘴里念念有词,“这鱼是给姑娘你吃的,老奴看姑娘近来都瘦了。夫人,您也尝尝吧,听说这家酒楼厨子的手艺十分了得。” 有婆子在旁调和,今夜这顿“年夜饭”吃得还算和美,但她心中始终惦记着那事,饭后闲来无事,便端了碗继续去那人门前等候。 春桃见人迟迟不回来,揣着手出来寻人,探头一看,直见自家姑娘竟然蹲在人家门前打起盹来。 “哎哟,姑娘啊,您这是——这是在做什么?”春桃大骇惊呼,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这大晚上的,人不回来明天再说不行么?” 文卿朦朦胧胧听见脚步声,以为人回来了,结果睁眼一看来人,便被稀里糊涂拉起来,她只顾着先护住怀里尚有余温的碗,斩钉截铁道:“不行,不能等明天。” “为何?” “因,因为……”文卿不知如何回答了,支支吾吾半天。春桃见状,狐疑地眯起眼睛,“姑娘,难道你……” “难道什么难道!不许瞎猜!” “那是什么?” 忖度了一会儿,不等她解释,她再次听见了那种叩响。 是木头敲在石头上的声音,很远,很轻,但文卿确定一定是她回来了。 她忙去推赶春桃:“回去,你赶紧回去,我发誓对方一定是位姑娘,一会儿就好。” 片刻,待春桃一步叁回头回到院子,文卿仔细整理了一番仪容,回头一看,不远处灯光下的人影已经呆在了那里。 第六回则道意软鬟偏 她似乎不敢相信会在这里看见她。或者说,不敢相信文卿这样的大家闺秀会抱着个碗在她门前等她。 灯色灼灼,她们互相看着彼此,片刻,鹤生适才靠近,跛着脚、慢吞吞地走到她跟前。 但她却一时走得太近,近到她投下的阴影足以将文卿笼罩,让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文卿微微仰头,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她想站在光里,而对方则是继续逼上前一步,垂眸看了眼她怀中抱的物什,收回视线,仍旧一瞬不瞬地俯视着她,“宋姑娘这是什么用意?” 文卿努力扬起一个微笑,将碗捧起,“家里嬷嬷做点了江米饭,想问问你要不要来一点。” 她愣了片刻,仿佛听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挑眉道:“难道宋姑娘是拿这寒酸的东西讽刺我?” “?”文卿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你这才是在讽刺我,你若不想吃可以说不吃,何必总把人往坏了想?” 言罢,鹤生没说话了。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太暗,文卿看不清此时她是什么眼神,她不禁想象她此刻眼中会有什么情绪,会不会有片刻动容? 江风不断,头顶传来树叶簌簌作响的声音。良晌,文卿心慌了,吐了口气,在心中编排了一会儿,道:“我是想说……” “想说什么?”她很快接上,没有丝毫犹豫,带着逼仄。 但她的声音有些低哑,清幽的声线在寂静夜色中尤其显得温吞,甚至是…暧昧。 “我是想说,”文卿侧了些身子,颔首避开目光,“我,白天我那么问你,不是要戏弄你的意思,我只是莫名其妙突然想问……而已,你千万不要多想,或者,只当作是我发神经也行。” 头顶仍旧缄默,文卿心中没底,只得继续说:“我知道你因为长得好看,可能多的是奇怪的香客跟你说些奇怪的话,不过我绝不是那种人,我……反正,我不是……”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鹤生的目光不禁落在她灯光下微微晃动的耳坠上,耳针刺穿她薄玉般的耳垂,珠子在她低垂的粉颈上投下细长的阴影。她像世子爷带回来的那只刚断奶的野猫似的,稍微碰一下,就止不住战栗。 可不知为何,鹤生却觉这话有几分真情实意,沉默了一会儿,便道:“宋姑娘方便进来坐一会儿么?” 文卿微讶,蓦地抬眼。 打来的风将灯光吹到了她们脸上。 院子里没有点灯,但银辉洒下来,深邃幽暗间,隐约能看见一些参差错落的景致。文卿跟随她一同进去,站在檐下,檐下的柱子旁靠了一根长长的竹竿,她将手杖靠在一旁,抓了长杆高举起,顶端叉口穿过灯笼上的银勾,稍向上一抬,取下来灯笼,一手提着,一手拿挂在壁上的火印子一吹,朝灯芯点上。 火苗徐徐燃起来,灯笼亮了,煌煌摇曳的火光映在她朗艳的脸上。她拿杆子将灯笼往上一顶,明亮的火光将黑夜烧了一个洞出来。 不一会儿,整个屋子都亮了。二人对坐在厅堂东侧茶室的炕桌,炕桌布置在窗下,另一侧摆着一方墨笔书桌,桌上收着棋盘、棋子与一本棋谱,阳光透过格窗打在几上,青烟与空气中的灰尘颗粒混杂。里面却不似外面那么别致了,条案花架八仙桌老花样,墙上挂一副山水画,但胜在简洁齐整、窗明几净。 滚烫的茶汤注入瓷杯,茶烟升腾,鹤生将杯子往文卿眼下推了推:“请用。” “有劳了。”文卿收回视线,两指小心地捧着杯子,靠近唇瓣吹了吹。她小呷了一口,一面小心翼翼地觑她。 烟雾中,她垂目为自己斟茶的画面十分静谧。文卿打小就没有上香拜佛的习惯,因此没见过几个出家人,更别说是道姑了,她是头一位,因此总觉得新奇。 “我最近在辟谷,不能吃烟火食物,”她道,“不过这饭既然是姑娘的心意,我便当作是给我师父的贡品,收下了。” “辟谷……”文卿喃喃,“那想必甜酒酿你也吃不得了。” “没错。” 沉默。 还是沉默。 窗外传来醒竹蓦地一声叩响。 文卿感觉降真香的气味正在逐渐侵占着她的嗅觉,浓烈而窒息,让她脚底一阵虚浮,整个人轻飘飘的,白天在道观的画面莫名其妙涌上脑海。 炽热的气息,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以及,脖颈之间、她若即若离的唇瓣的温度。 她下意识抬眼看向对面,她的嘴唇,却被对方打量的目光烫得一阵慌乱,“你这里没有伺候的么?我见你这茶水也是自己烧的。” “原本是有的,不过丫鬟回老家过年去了,我想应当是不回来了。” “为何这么说?” 她笑答道:“大概,没有人受得了一个阴晴不定的残废吧。” 说话时,文卿的手指正绞着小巧的瓷杯。她感觉到鹤生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以一种拭目以待的轻巧的姿态。并不是凝视,也不是望着,她只是轻巧地看着她,轻巧地移开视线,提起茶壶递到她眼下,为她续杯。 她忙将手指松开一些,杯子往前推了推,“请道长勿要妄自菲薄。” 茶汤滚滚,鹤生没有回答,想是不愿在这个无聊的问题上纠缠。 二人无声地喝了一会茶,时间差不多了,文卿咬了咬牙,问:“道长,我可以问您一些事么?” “什么事?” “您……有没有听过荣……”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文卿慌忙地站起身,“想必是我家丫鬟,道长,我该回去了。” 鹤生点头,起身将她送至门口。二人并肩,杖端叩响在门前停下,鹤生暂没有开门,外面传来春桃的声音:“请问有人在么?” 她却并不急着开门,只看了一眼声源,回眸透过黑暗注视着她。 “道长有话要说?” “很诱人。”她轻声说。 “……什么?” “我的答案。” 文卿心里咯噔一下,想是自己下午问得蠢问题的答案。诚然,仅这几个字已让人浮想联翩,但她的语气却淡然而平静,才显得这话有几分认真。 她慌忙地看了眼门,无端心悸起来,“你,道长您不必送了,我,我回去了 。” 说罢,匆匆阖门走了。 第七回乍便罗浮梦边 诱人。 跟这二字相比,好似“眩晕”也变得不足为奇了。 她想,如果眩晕只是被动的感官感受,那么诱人则像是一种微妙的、带有兽性的渴望。 让人浮想联翩。 当夜,她被这两个字折磨得辗转反侧,像血液都沸腾起来。 她翻了个身,看着门上树影摇曳,大红灯笼正被风雪撞得訇然作响,江南的夜风带着江水的寒气,窗户不严实,透过缝隙挤进来,传来类似女人尖叫与哀嚎的呼鸣。黑暗中,她却好似被一股莫名寂静压得喘不过气。 她的脑海中再次响起她说的那叁个字。 那人的声音极好听,虽然跟她印象中有所出入,却清幽殊绝,带着女性特有的柔媚,教人骨酥。 她在心里一遍遍默念,不禁想象着那人同样缓慢地用这种柔软的声调念着自己的名字,想象着,嘴唇微张微阖间,宋-文-卿-这叁个字从她的舌尖上滑落下来。 她越过广阔无垠的黑暗望着门上的浮光掠影,不禁也想象着,在她说那叁个字时,眉眼带着的情绪。 黑夜给了她无限遐想的空间。 这种感觉很奇妙,文卿不敢确定她与他是否为实实在在、各为独立的两个人,她甚至弄不明白自己被她吸引的源头究竟是出于什么,但那人、一个出尘孤傲的道姑,显然与他是不一样的。 对他,文卿总需要主动。从一开始主动靠近,到后来主动示好、主动示爱,直至最后主动抛弃,她一直立于上位,她的决定永远都比他快一步。她知道是自己操纵着那段不合时宜的关系,同时感到享受。 但是面对鹤生时,完全不是如此。除了她那张脸,文卿对她的一切都感到茫然。她身上像被一层云雾笼罩,言行颦蹙间,皆带着一种神秘却迷人的气场。每一次对话交流,都让她更加迫切地想要靠近她。 她身上拴了绳子,被拉住了。 “我真是感觉被这个小子给拴住了,走两步就累得慌。”镇国将军府内宅的套间暖阁内,舒宜身子向后靠了靠,抚着肚子抱怨道。 “你这压根都还没显怀,再过阵子可怎么办才好。”文卿悠悠地跟着摸她圆滚滚的肚子,“诶,名字想好了么?” 短日头,屋子里暖融融的,两个人相依靠在窗下的炕桌边上,大好的阳光落在她们身上,舒宜懒懒动了动身子道:“有想是有想…不过公爹已经给了几个名字,李重宇啊、李重道啊,说到时候让孩子抓阄。” 全是男孩的名字。文卿下意识想问,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抬头看着她静谧低笑的脸说:“都是好名字。” “这个小子,家里人对他的期望很大。”舒宜道,“他娘我为了怀他都胖成这幅鬼德行了,他可得争气点才行。” 圆润是圆润的不少,但因为她五官标致,所以文卿觉得暂时还说不上胖,不过张嘴还是挖苦说:“我说这肚子怎么软乎乎的,合着有一半是你的肥肉啊。” “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麻溜地滚吧!我睡了!”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这什么日头啊,大中午的就睡觉?” “滚滚滚!孕妇需要午睡!” “好啊,二奶奶最好是真的要午睡。” “哈哈哈哈,宋文卿,你个赖皮鬼,哈哈,住手。” 二人闹了一会儿,皆笑着趴在案几上,文卿望着北面贯穿屋子的房梁,渐渐笑意像檐角的风铃声声、随着春风消散也缓缓平息。 她想起来,梁舒宜跟将军府二少爷也是在四年前认识的,甚至也同样的,也是梁舒宜这厮主动示好的,不为别的,只因为当初她知道自己指腹为婚的对象是京城二品大员的公子,她咬定牙关也要比自己嫁得好,才有了他们这桩姻缘。 还真是世事弄人。 “诶,说真的,我也算你们半个媒人了,怎么你家那位大过年的也不着家?我正想着见一见呢。” 舒宜顿了一会儿,“也不是不着家,就是刚好,刚好不在而已。” 文卿瞥了她一眼。她倒是端得越来越像个不形于色的大人物了,但毕竟是十来年的孽缘,文卿一下看出她已有几分不自在。 显然,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梁舒宜之所以不把她的院子放在将军府附近,之所以她来了府上几次,却总是见不到她丈夫,是因为她不想自己跟她丈夫见面。 无论忌惮的是谁,这个事实已经召揭:她与梁舒宜正随着境遇的变化而变化。 半晌,她一面装腔作势地叹气,一面捻着自己的头发,揶揄道:“我承认我长得比你好看,没办法,天生丽质,我也很无奈。” 舒宜见她如此说,松了一口气,羞愧得无以复加,同时招手去打她,“臭不要脸的!”过了一会儿道:“过阵子元宵,府上有婚事,你来么?” 文卿看她,她挑眉,文卿明白了,她要这是要给自己挑夫婿,遂又叹气,“家里正催着我成亲,您就别跟着一起掺和了吧。” “嘿,我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听你这语气好像不太想成亲?” “确实……嗯,暂时……不是很想。” 她蹭得坐起来,“你不成亲,那你打算干嘛?说好的要比我嫁得好呢!” “我还有点积蓄,我娘在金陵也还有一些田地房产,我打算……”她瞥着她,虚心地拖长了话音,“做点小买卖?” “吓!你个不肖子孙!你要反了天了!还是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二奶奶您先睡,我先退了!” “你给我站住!” …… 【作者:(* ̄︶ ̄*)大过年的,我连码了七章的车,在二十章左右,私以为可以稍微期待一下下】 第八回春情婉流转 不过这话也只能应付应付梁舒宜那厮罢了,在家人面前,她是决计不能将心底话说出口的。 轿子回院子的路上,她一路透过窗帘看着松江的街景,当铺、酒馆、客栈、米铺、布铺……人来人往。 方才入夜,外面天上疏星伴月,文卿坐在厨房的炉子前,一面手里拿着蒲扇对炉子扇火,一面托着腮发呆。 她爹当年是一个穷书生从村里考上进士,她爹心气高,认不得那些穷亲戚,她娘则是跟家里翻脸才跟她爹成的亲。在来松江之前,她曾带着母亲给的信物去京城人亲,不过京城柳家早就换了当家的,反倒得来她娘那个嫡姐一通奚落。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娘俩却没个能依靠的人,眼看着母亲的身体一日比一日不济,难道非得…… 苦涩的药味从炉嘴飘出来,整个院子好像没有一处不苦的。 “祖宗啊!药都快烧干了,怎么不吱声啊!”婆子着急忙慌进来,破锣嗓子教文卿打了个激灵,她回过神来,空气中的气味更多是变得焦苦。她连忙伸手要去提,却被烫得一下将手缩回。 她捏着耳垂,婆子拿半湿的抹布将炉子提到一边,便上来抓住她的手,一面对着指腹吹气,一面心疼道:“姑娘这细皮嫩肉的,非得是烫坏了。” 四个指腹都红了一块,但一时并不感觉痛,“没事的嬷嬷,您先忙,我去冷水冲一冲。” “记着,得多泡一会儿,可不能不当一回事,不然可有的受。” 文卿应了两声,便拿瓢舀了一勺水,去边上呆着。 瓢放在厨房西北面小轩窗下的桌上,桌上摆着乱七八糟的一些刀勺,以及一些小瓶小罐。桌下放着前两天酿的甜酒,桌旁是橱柜,厨房内不算昏暗,但也不算多明亮,小轩窗垂着百叶,透过竹片间的缝隙,她隐约能看见外面透进来的月光,以及两棵还没发芽的枯杨柳。 “丫头!”婆子端了药站在门口喊人。 春桃听见声音,搁了扫帚慢悠悠地走过来。 “把药端去给夫人喝了。” 春桃闻了闻,咦了一声,“黑黢黢的,怎么感觉比平日的还药苦?” 谁说不是呢,可这已经是最后一帖了。婆子压低声音,“少说两句,让你去你就去!” “是是。” 但文卿并不觉得羞愧,她甚至没有去听,只是发怔地望着竹片间的数条缝隙。 她们门前的那条河上一片灯火璀璨,一艘灯火煌煌的画舫船从河上漂过,光芒被数根枯枝切段,只成了零落琐碎的光影。 舒宜说那人需招待王爷的客人,或许此时正在那艘船上。但她那样的人,不知对她而言,与贵人们周旋是什么滋味。 这时,一片莲青身影从窗前掠过—— 文卿打了个激灵,怔了怔,立马甩手在抹布上擦去水渍,提着裙子跑出门去。 她意识到那身影的走姿是流畅的,定然不是那人,但已不重要了。 兴许都是道士出生的缘故,关山的身量、姿态皆与那人相似。但她明显比那人年轻,即便脸上同样是温和笑意,也显得更为纯粹。容貌清秀,虽谈不上出众,但对于一个道姑来说,不出众显然是件好事。 关山就像那个人的另一面。是一个稚气的、健全的她。 文卿端着步子缓缓靠近,“道长?” 关山应声回头,敲门手的落下,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宋姑娘?” 文卿葱指指向院子的方向,轻声细语道:“我便住在那里,方才在窗户看见您走来,便想着过来与您说一声,道长这会儿怕是不会回来,您若不嫌弃,可将事交与我代为传达,或者上我院子里坐一会儿,夜里很冷呢。” 她即如此说,关山也不好推辞,“那便打扰了。” 文卿请她上厅堂坐了,由春桃斟茶。文卿气定神闲执杯,略吹轻烟,莞尔一笑,“这是金陵的雨花茶,您请尝尝。” 关山点头,二人微呷一口罢,文卿则见她放在身边的细长盒子,问道:“那盒子里放的是……香么?” 关山应声抬目,点了点头,“这个啊,是香,是我拿来给小师叔请罪的。” “请罪?” 她哂笑道:“就上回那个法会的事儿,事后小师叔的腿好像很疼,初八本来要拜太岁,她也没来,想必是我强人所难了,想起来她说小厮买回来的香不合心意,所以我从观里取了些上好的降真香给她送来。” 文卿会意点头,但转念一想,“可是我前两天才见过道长,她的样子也不像是腿疼的样子。” 关山失笑,“当着您的面,她如何能说这些?” “也是……” 文卿心神不宁起来,呷了一口茶,炽热潮湿的茶烟熏绕着她的双目。她思忖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问:“您可知道……道长的腿是……” “这谁知道呢,”她云淡风轻地品茗,好似浑不在意,“宋姑娘,您这茶真不错。” “道长若喜欢,可取一些去。” “非也,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道观待着,不常能喝到好茶叶。” 想必出家前也是某户人家的小姐,才有此等感慨。文卿立马听出她话中隐意,想了一会儿,问:“方便问,您的本姓么?” 关山微讶,遂思忖片刻,“我本姓……” 文卿见她欲言又止,并不愿说,看向门外,远处传来钟楼悠远飘渺的钟声,院子里的树一侧被光照亮。 隔壁点灯了。 “正说呢,您看,人就回来了。”文卿巧笑倩兮起身送行。 二人一同穿过屋子狭窄的廊道,廊道那头,婆子从厨房出来,两手在围裙上擦拭,关山与婆子微笑颔首,便留背影向后门走去。 【作者:好凉好凉我好凉,客官门走过路过多多投珠留言】 第九回曲径深闺 走出后门,那顶轿子正要离去。一个半百的、打扮体面的男人站在隔壁院子的门口,见她二人,微微躬身道:“请姑娘留步。” 文卿忐忑上前,二人走到门口,由关山先行进去,她则被男人拦在一边。 文卿走近看清这人身穿深色的直衣,头戴庄子巾,一身老儒的打扮,便问:“不知先生何事?” 此人作了一请,将她领到一处檐下的角落。屋内照出的灯光从她脚边擦过,像要谈什么秘事。 “是这样,道长腿伤复发,老夫略施了几针,但还需要人伺候敷用草药、案抚腿脚,道长说见不惯陌生人在她这里走动,不知姑娘是否方便?”他款笑颔首。 文卿不知如何开口,沉思了一会儿,道:“是道长让先生找我的?她是如何说的?” 她脸上笼着微弱的光,眼底闪烁。郎中见状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只让老夫上隔壁敲门。” 文卿噎了一会儿,颔首道:“先生请吩咐。” 言罢,文卿便随先生向厨房走去,四下环视,厨房与她们院子的相差无几,虽打理干净,但没人气儿,未免空旷冷清了些。走到灶台前,台上堆了一些药吊子,炉子亦在煮药。 四下苦涩不堪,先生与她一一吩咐如何煎制药贴、如何敷用了一会,那头关山拉上门出来,与站在门口的他们草草颔首,便径直离去了。 屋内布置却也简单,但床几椅案皆合着地步,木色翠深,窗明几净,倒显得有些不凡之处。 文卿随先生挑起竹帘进入内室,那人正坐在内室窗前长案的椅子上, 案上摆置有一些笔墨,没有妆奁,亦无铜镜,全然不像一个女子的闺房。 她将右腿架在矮凳上,头发随意束了个半髻,身边还站着个衣着齐整的小厮,想必是王府来的。 小厮见她二人进来,依次行了稽首礼,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文卿跟在先生身后上前,小心环视了一周,适才窃窃对上她的视线。她眼中依旧是不喜不悲,但每每看她时,却又觉她的视线十分专注,烫人。 片刻,她移开视线,文卿亦收回目光,只见此时先生先行蹲下身,指了指她的腿,一面在旁边小厮身前蹲下,一面道:“姑娘,注意案抚的时候只在膝盖周围上下揉按,” 他揉按着小厮的大腿,从上到下,从外到内,又稍作滚搓,小厮大腿随之抖动,先生双手向下至小厮的小腿肚,最后抓着小厮的脚腕抬起,一拉一推,反复舒展小厮的右腿,“如此这般,可助血气通畅、舒经活血。但一开始不要操之过急,等过些天好些了,再加大力道。切记早晚需热敷一炷香,敷后再敷用草药。” 文卿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小厮已经叫起来,“疼疼疼,陈叔,您轻一点!” 陈叔则不屑地扔开他的腿,“小兔崽子,瘦巴巴的没一点肉,还算个男人。” 小厮不满地抻了抻腿,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骂些什么。陈叔视若无睹拍了拍手,旋首与文卿道:“这里还有几个穴位需注意的,待会儿道长自会告诉您。” 文卿一一点头应是,遂请送二人离去。 这厢挑帘回到屋内,那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她的脚步在竹帘下顿了片刻,适才靠近。 她的步子极小,莲步轻移间,鞋尖儿深藏不露。鹤生动了动身子向后靠,仰头问她:“姑娘会不会为难?” 青丝披肩,昏黄灯光将她笼罩,柔软的发丝垂在她脸两侧,这是文卿第一次见她散下头发的样子,竟觉如此一看,更端的是朗艳出尘,有莫名柔媚。 文卿低眉垂眼轻提裙子,斜签着身子在她脚边的矮凳坐下,轻声细语地答:“不会。” 她道:“只是有些惊讶,明明你我只有几面之缘,你却宁可使我来照顾,却不愿王府的丫鬟碰您。” “大概是…宋姑娘很面善的缘故吧。” 文卿一怔。面善,有人指的是面目和善,有人亦当面熟用之。文卿启一点朱唇,微微低着脸,正想反问,但双手已搭在那人小腿上。 此时,她的手距离这人膝盖上的伤口已经咫尺之间,因此不免心悸起来,胸口惶惶直跳。片刻,她却又觉掌心像放在一根裹着薄面团的木棍上,紧实的面团紧紧地包裹着骨骼。文卿知道这人瘦削,却没想到连腿也锋利至此,像被刀削去了一块。 她的脸缓缓沉入阴翳,手下力道益发轻若无物。鹤生撑着身体向前靠了靠,从她的方向,能看见女子温柔的面孔益发被晦暗侵蚀,轻袅袅的花朵身软软依着,裙子曳地,小棱角似的绣鞋尖儿微微从裙底露出来。 鹤生俯身捉住她细伶伶的几根手指,正要说话,文卿蓦地抬眼看她。 四目相对间,文卿呼吸一窒,片刻,只觉抓着自己的手指微微一紧,那人垂目,微凉细长的手指紧紧圈着她腕处的骨骼,将她的手移到小腿外侧中部,两指控制着她的食指在腿上按了按,压低了嗓音道:“这里是外丘和阳交。”又向上移去,停在膝盖下方一些,“这里是阳陵穴。陈叔虽说不能操之过急,不过姑娘未免太轻了些。” 她的语气依然波澜不惊,听不出情绪。 文卿看了看她低垂的长睫,又看了看她包裹着自己的淡白的手指,“好,我试试。” 她的掌肉与指腹处有一层粗糙的薄茧。 可即便如此,她的手依然十分柔软,就像…诗里写的“溶溶春水浸春云”。 文卿想要将手抽会,对方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瞬间松手,手保持着松开的动作在空中停顿了片刻适才收拢,搭落在膝盖上,将视线移到别处,“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想必做不来伺候人的事,若不情愿,请您千万不必勉强。” 文卿顿觉自己失礼,一面揉按,一面讪讪地笑,“千万不要如此说,您便当作是……”她拖长了话音,思忖片刻,随之莞尔一笑,“便当作是我拜托道长帮我卜卦的酬劳,如何?” 鹤生闻言,复将目光落在她眼中。 她发现,她实在是有一双十分明亮美丽的眼睛。 第十回等闲间把一个照人儿昏善焉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鹤生轻笑,浑身泄了力气地靠在椅子上,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像慵懒的猫。 窗外枝叶作响,但屋内却十分静谧,暖融融的,犹如雾霭流玉,波澜不惊。文卿只低眉垂眼,将她小腿捏着,亦觉心境莫名平静。 “道长的手,很漂亮。”文卿浅浅微笑。 她没回应,但文卿知道此刻她定然在看着自己,脸上有着与她相似的笑容。她便莫名大胆起来,试探地道:“跟我以前见过的一位朋友一样呢。” 鹤生心下一紧,一时没有接话。文卿不急查看她的反应,停下动作,将身子向前靠了靠,一面打理她大腿上杂乱的衣褶,一面问道:“大腿的穴位,我需按哪些?” 她小腹处的衣服碰着道袍下摆,胸脯微微隆起,裙摆褶皱堆砌在地上。像挑衅一般,她身上胭脂粉的气味飘到鹤生的息下,鹤生俯身靠近,目光注视着那双眼睛,同时抓住她的手,向自己的身体拉近。 文卿是面对她的右腿而坐的,分明右手更靠近她,可被抓住的却是左手,文卿的身体向前着她的方向一倾,凳子与地面登时摩擦出极刺耳的声音。 鹤生依次将她手指按在大腿中部正面一处、大腿中部侧面一处,“这里是殷门与风市。”又是轻轻一拉,她只觉胸口已压在某处,她的手被分别按在大腿根部外侧、大腿根部正面,“这里是环桃与承扶。” “道,道长……”文卿心神具乱,引颈看她,眼中一片迷乱无助,因为她的手仍被指引着向某处靠近。 鹤生见她挣扎,停了动作,但没有松手,只是一面以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按在自己大腿内侧靠近根部的一处,一面低声道:“这里是算门。” 说话间,呼吸吐纳皆打在她的眉心,文卿咬着唇,只觉心中狂热异常,像沸腾了似的。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道长,热水打来了。” 二人齐看了一眼声源,“姑娘既觉为难,不如先为我热敷,如何?”不等她回应,便扬声与小厮道:“进来。” 接下来的热敷倒是轻巧了很多,只需将巾帕在她膝盖上放一会儿,再取下重新浸透热水,循环往复。 但也有些不同了,文卿因自己的异常反应变得不敢看她。 巾帕敷在她的膝盖上,她的亵裤挽至大腿,热水很烫,每一次拧帕,她的手指便被烫得益发隐隐作痛起来。但她不愿此时软弱。 她觉她此刻在她面前已像是赤裸的一样,像出了莫大的丑相,再拿着巾帕跟她说什么太烫了之类的话,断然是不行的。 她心中狂跳不止,但随着对方的沉默,也渐次平复下来,心里像腾空出了一块。 冗长地沉寂了几个来回之后,鹤生突然悠悠地问她:“你之前问我有没有听过荣什么的,是什么?” 文卿拧水的动作一顿。她本来想问,她究竟与四年前京城荣家是什么干系,但她突然喜欢上了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想了一会儿,便说:“没什么,只是打听一些事情罢了。” “你方才说的那位朋友,便是你要打听的人?” 文卿上前将巾帕放在她腿上,仍低头道:“是。” “是男人?” “是男人。” 对方闻言却蓦地一笑,“与我的手相似,想必那个男人定然是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公子吧。” 文卿一怔,抬目直视道:“是手无缚鸡之力没错,可他是读书人,身体也不好,而且,他还是个好官。”说得万分坚定。 她见状,却似笑非笑,“你喜欢他?” 文卿复又低头,含糊不清地答:“或许吧,我也不清楚。” “说不定是他与你八字不合,才害得你霉运加身呢。” 文卿更加不说话了,但脸色微变,只是顾自手头上的动作罢了。 过了一会儿,她去厨房取来草药,敷在她的膝盖上,复取来布条一圈一圈将其缠上。 一切作罢,外面小厮正好前来传报说隔壁丫鬟前来寻人。文卿轻轻将结系上,回头应了一声稍等,便与鹤生道:“我明日会早点过来,今夜我便先回去了。” 鹤生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文卿连忙上前搀扶,“请道长当心,不必送我。” 她置若罔闻,顾自撑着手杖走到门口,适才停下,轻声道:“姑娘既然付我酬劳,我便多说一句。” “……什么?” “关山呢,贫道希望姑娘不要过多接触。” 文卿闻言,蓦地发笑,游刃有余似的仰脸面对她,“难道说道长这是害怕我把酬劳付给了您的小师侄?找她卜卦去?” 鹤生亦颔首失笑,从袖子里滑出一个冰凉的瓷物,“是的,请姑娘不要胡乱与他人支付酬劳。”说着,将瓷物放在了她的手上。 【作者:前十章的章节名刚好能凑个整句 忙处抛人闲处住。百计思量,乱煞晴丝遍。春如许、道经喧,梦魂厮缠了闲庭院。则道意软鬟偏,乍便罗浮梦边。春情婉流转,曲径深闺,等闲间把一个照人儿昏善焉。 虽然可能没人在意,不过我感觉这个好有意思(* ̄︶ ̄*)】 第十一回捻翠枝闲厮调 这厢春桃匆匆来传报说她娘正在屋子里砸东西发脾气。 她手里捧着最后一碗苦药,站在她娘屋外,怀中端着婆子给她递到好话,反复编排一番,推门进屋。 这时她娘正坐在屋子深处,面色苍白,嘶喘着。屋子里乱七八糟一片,烛光飘摇,像什么东西砸在了灯罩上,火苗尚未平息,忽明忽暗。 文卿缓缓靠近,走到跟前,正要在她旁边坐下,忽然她娘手里抓着一根长物,啪一声打在床沿上,“你还知道回来!隔壁是谁!是不是男人!你去干嘛!” 文卿被吓得一个趔趄后退,瓷物从怀里摔出来,她低声答道:“隔壁的姑娘腿受伤了,我过去帮忙……” “姑娘?你别骗我,明日我让嬷嬷过去看看究竟是不是姑娘!”她歇斯底里道,“不知廉耻啊!丧门星!你是不是要把我也克走?啊?你要再勾搭一个没寿元的短命鬼,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妇人像将要咽气的野兽,胡乱挥舞着,鞭打着空气,形容枯槁,但面目狰狞,极尽癫狂,眼眶虽空洞,却好似充了血一般。 她娘并不是没有气得发狂,但上一次如此,已经是她爹死的时候。后来因为身体原因,除了在晴天被扶出院子晒太阳,她娘甚至没有多的力气动弹,脾气来了也就是摔摔碗,冷言冷语骂几句罢了。 “娘……”文卿被吓得立在角落不敢动弹,“你,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语气几乎是在发抖,良晌,妇人好似感受到了什么,呆愣愣地停下动作,脸上的表情像没了轱辘的马车、胡乱散作一团。 “对,对不起,卿儿……”妇人哭起来,“卿儿啊,你娘我已经是半截黄土埋腰的人了,至少你得让为娘走之前喝一口你的喜酒啊,这过了年就二十了,答应娘,你不要去见个人了,娘想在走之前看着你成亲……” 文卿则魔怔了似的呆呆看着妇人。 婆子春桃皆没有见过鹤生,按理来说,母亲不应该知道的,但这话又听着煞是怪异…… 文卿胸口惶惶直跳,但眼下面对母亲的乞求,没的多去思量,只先跪着哭了几句体己话,又将汤药喂了,此事才算罢。 夜里梳洗躺下,她手里把玩着那个瓷物。瓷物上贴了一小片红色的纸条,纸条上写着清凉膏,字迹娟秀工整,是擦拭烫伤的。取下指甲盖大小的瓷塞子,里面膏体的气味清甜,带有沁人心脾的花香,涂于指腹,恰如其名,那股灼痛一下消减了大半。 她将身体往被子里缩了缩,将指腹凑到息下细嗅。 她感受着香气钻入鼻腔,被她咽下咽喉的滋味,遂缓缓将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她望着黑黢黢的床梁,唤道:“春桃。” “怎么了姑娘?” “这两天院子有陌生人来拜访吗?或者你和嬷嬷有没有见着什么奇怪的人么?” “嗯……”春桃思索片刻,“应该…是没有的。” “什么叫应该?” “……至少我是没见着过,嬷嬷有没有,我就不得而知了。” “……” 文卿不再询问,只觉十分惶恐不安。 一夜无眠,翌日,天蒙蒙亮她便爬起来,蹑手蹑脚去了隔壁院子。 她特地给她留了门,门扉轻轻一推便开了。 门扉正对是一条细长的夹道,夹道由石块铺就,石面湿润光滑地漫着些许青苔,两侧的细长翠竹掩映着夹道尽头的月洞门。 穿过月洞门,里面更与寻常院子不同,当面是极宽阔的庭院,没有东西厢房,仅西侧有抄手游廊连接北房与东西两间耳房。院中堆砌各种花草树木,一个浮莲小池塘,注水的醒竹水器,山石堆围一旁,清风自生。 她先前来了这里两次皆在夜里,故没有多看,但昏沉幽暝的黎明之下的庭院幽静非凡,加之朝露湿重,昨夜又下了一阵细雨,更有清幽的诗情画意,使人心旷神怡。 她来到院中,绕着庭院仔仔细细观赏起来,一壁深深吐气,好似心神俱轻。 “姑娘起得早啊。” 忽的,那人的声音悠然从她身后传来。 她的语气像对经年旧友说的一般,文卿已不觉猝不及防,亦是万分自然地回头看她。 只见那人正拄着手杖站在檐下的阴霾中,削肩挂着松垮垮的长袍,长发披肩,整个人鸾鹄停峙的,活似个神仙。 文卿定了一会儿,笑道:“道长也是。” 她摘了枝掉在地上的桃枝。枝上露水淋漓,新发嫩芽。她将其捻在指间,纤指微挑,稍作施力,一步一折,一折一抛。露水顺着手指流入皓腕,她一面对那人莞尔,一面走到那人跟前。 此时桃枝只剩下嫩芽的一小截,嫩芽好似翠绿的玉石一般,她踏入檐内,二人脚尖相距咫尺而已,她伸手将桃枝插入她的发间。 二人缱绻相视,文卿将她扶入屋内,坐昨夜的位置上,十分熟稔地揉捏起来,一面道:“昨晚下雨了,道长睡得好么?” “不太好,很难受呢。” “哪里难受?” “哪里都难受。” 文卿笑道:“舒宜说你过年多需会客,如此一来,是不是能多休息几日了?” 她挑眉,“姑娘这是幸灾乐祸?” 文卿乐不可支,“一会儿我给你按按。” 小腿按罢,要按大腿,这回她没有退缩,只是用了用力气,问:“我按得对么?”见她点头,便没了顾忌。 没多按一会儿,渐渐出了神。她想着昨晚她娘的话,手在大腿根处停下—— 鹤生配合地分开了腿,见她心不在焉,便问:“有心事?” 文卿哂笑片刻,低头一面捏着,一面回道:“是有些事需要道长配合。” 双手已深入腿间,衣褶密如群蛇,她的手指穿梭其中,褶痕便随之而动。文卿按着,那种柔软几乎叫人魂销骨酥。 “嗯……姑娘,麻烦轻一点,你按着骨头了。” “不好意思,”她身子一个激灵,立马放轻了力道,“事情是这样的……” 【作者:折桃枝那段好喜欢(* ̄︶ ̄*)女儿好会】 第十二回撮合山 文卿简单将家教森严的事情说了,并拜托她,若家里来人见她,请她面纱见之。 而正当文卿要解释关于面纱的缘由,那人却问也不问,只顾应了。 文卿怔了片刻,捏着她肩膀的手停住,“你答应了?” 鹤生微微回头瞥她,“我不该答应么?” “没有…不是的,”文卿思绪一顿,手指下意识地扶上她的太阳穴,“只是……” 她莫名其妙没有说下去,或者说,不知如何说下去。按理来说,一般人都会对她这个要求感到奇怪,可她却一字不提。 但她的不提又是如此自然,好似她知道一切一般。 想到此处,文卿嘴角扬起笑意。 她此时思绪万千,故没有注意到背对着她的女子,正因为她下意识的动作而感到震惊。 “来来去去那么多伺候我的丫鬟,倒没有一个为我按头的,姑娘是头一位。” “你不说,她们如何知道?”文卿笑答。 “那你呢?”她淡问,但身形不动,亦没有回头看她,“我不说,你是如何知道的?” 文卿只是低头笑着,没有回答。 她悠悠道:“姑娘这般熟稔,想必除我之外,还有其他人享了姑娘的手艺。” “是呢,”文卿愉悦道,“如若不是有其他人在先,我也不会如此熟稔。” 她亦沉默。 文卿以为她会追问那人是谁,然后她便可以得意地说那个人是她娘,让她吃个闷亏。但她此时却不说话了。 二人一时无话,然而等按完了,文卿绕前面一看,才发现她竟已经不知何时睡着了,肩膀正随着她的吐纳稳稳起伏。 窗外天光渐亮,东风过境扫云开,窗外院子里栽了一片细竹子,穿堂而过时,风也在响,树也在响。 她点着步子缓缓离开,站在竹帘下,轻轻挑起半边。她回头看着她舒展的眉目,她的心也在响。 一种从未有有过的踏实涌上心口。 文卿的思绪随之烟消云散,霎那间觉得,熹微晨光下的她静谧得如同孩童。 往后一连几天皆是如此,她早晚给她留门,她则早晚前来服侍,各自心照不宣,一应不去点破她们之中微妙的熟悉。 隔日,她照例上门服侍,等敷上草药时辰还尚早,她匆匆回去,正好赶上吃早膳。桌上,她娘给婆子下了死命令,要她等下就去隔壁看个究竟。 婆子自知道妇人一向心性不稳,虽口头好声答应了,但并没有放在心上,文卿忐忑地问她什么时候去,婆婆便一面吭哧吭哧把厨房桌子底下的酒坛子拖出来,一面说:“等我上街买个小的空坛子回来,正好甜酒酿也好了,给隔壁的姑娘也送一点去。” “隔壁的姑娘是个出家人,不喝酒的。” “那没了这个缘由,姑娘你说,要我老婆子拿什么借口上门?难道要实话实说不成。” 文卿嘿嘿地笑,“我这就让春桃去买。” “不必了,还是老婆子我自己去吧,使唤不动她,不然要被埋怨哩。” 晌午,婆子从隔壁院子回来,手中的酒果真没有送出去。 她忙凑上去问如何。婆子却连连摇头,“没人应门,想必是出去了。” “没人应门?这不应该啊,她明明……” 婆子一把拉住她,“诶,姑娘,你干嘛去?” “去隔壁看看,她这几天需要休养,不应该不在家的。” 婆子更加抓紧她,一个劲儿将她往屋子里拉,“不许,哪都不许去,待会儿王婆就来了,您啊,赶紧上屋里打扮去。” “王婆?” “是这附近有名的媒婆。” 下午,媒婆来了。文卿站在边上,婆子给媒婆斟了杯甜酒酿,媒婆则一边小酌,一面觑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与着婆子啧声连天,“真是奇了,端的如此标志的姑娘,竟至今还没有人家?” 文卿只觉一阵头皮发麻,尴尬地笑了一会儿,便想回屋,“您说笑了。这个酒是家里自己酿的,您且喝着,小女……” “只是可惜啊,你们家里发生了那等事儿……”媒婆喝毕一盏,垂眸,眼珠子微微她与春桃身上游过,斜着停在婆子的视线中,作状十分惋惜的模样,“老姐姐,不是妹妹我说,您夫人早富贵的时候干甚么去了?怎么如今落魄了,才想起安置姑娘。” 文卿离去的步子一顿,不自在地扯出一个笑来,讪讪欠身退出厅堂,只在门外潜听。 婆子道:“哎呀,妹妹,不妨您说,这家里的事儿杂着呢,个中缘由,都是天意弄人罢了。” “哦?姐姐这是什么话?” “哎,这说来话长,四年前……”然后婆子便滔滔不绝将她四年前的事儿美化美化说了。 有多美化呢?她跟春桃相对无言,总觉得这个故事在哪里听过,想了半天,哦,原来是西厢记。 她跟他,一个痴情,一个专一,妥妥成了一对被命运捉弄的苦命鸳鸯,没有狠心抛弃,没有怨念,更没有后面叁年她克夫的破事。 “……这不,我们便从金陵来了松江,头一桩事情便想着让夫人看着我们姑娘找到一个好归宿。” 听罢,媒婆沉吟片刻,道:“姑娘命苦啊,就是死心眼儿了点。” 这媒婆倒是个实在的人。 “妹妹这话……” “老姐姐,我也不妨您说了,妹妹我见的痴情女子多了去了,没得一个好下场的。您姑娘如今这般的,想找户人家倒是不难,只怕您家夫人她不乐意。” 媒婆言辞犀利,显见不是个软心肠的主。如此这般,婆子顿觉脸上臊热,这惨卖得,反倒是自降身价了。 婆子思忖了一会儿,问:“不知您说的不乐意是……” “自然是上高门大户当人家的小妾,若要明媒正娶,老姐姐,您应知道,按您夫人说的‘好人家’,那是决计不能有的,大家都是明白人,如何会吃此等的闷亏?” “这……”婆子又上前给媒婆斟了一盏茶,话到喉头,半吞半咽,不知如何接话,“妹妹您是个明白的,不知……” 显然话说到此处,按流程,婆子该塞银子了,但在此时,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这个时辰,想必是送柴火的,妹妹且稍等一会。”婆子欠身出了厅堂,看见门外文卿春桃二人,不休繁说,只速速去了。 文卿便想听到此处罢了,回房去,也省得难堪。但半晌,婆子却领着个小厮来找她。 这小厮一袭深蓝的仆服,打扮齐整体统,文卿多看了两眼,认出这是昨晚跟在鹤生身边的下人。 不吝文卿多问,小厮便对她躬身道:“宋姑娘,我家主子让小的给您递一样东西。” “什么?” 小厮从怀中取了一根树枝,双手呈到文卿眼下,“早春的花信,请姑娘收下。” 这树枝也是结了嫩芽的,但她认得这不是她取的那枝。 文卿愣在原地,十分惊喜地接过了,明眸闪着微光与小厮颔首,“多谢,烦请小兄弟与您主子说,我很喜欢。” “是。”便躬身退去。 文卿捧着桃枝,喜不能禁便回了房去。 殊不知这厢媒婆见状,连忙上前,规规矩矩与婆子作了个万福,“姐姐,倒是妹妹不懂规矩了,来,您请坐,”一面将人馋回堂下,按坐与位,又殷切注了杯酒,“您家姑娘的事儿,妹妹我定会置办妥帖,您请敬候佳信。” 婆子猝不及防接了酒,满腹疑问,但见媒婆一番好话,便也没多问,只怕将好事办坏了。 第十三回这般莺窥燕猜何从现 那根桃枝,她拿小瓷瓶子养了起来,就放在她屋里窗下。窗外是几棵叫不上名字的树,虽没的那人院子里的雅致,但葱蔚洇润,也算是不错的景致了。 “姑娘,那小厮……是哪个府上的?” 文卿心情正好,瞥了眼春桃,笑而不语,继续摆弄瓶子。 “真是很奇怪,那个小厮走后,媒婆整个人就不对了,也不拿鼻孔看人了,说话也不尖酸了。”春桃道,“我想那小厮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那身衣服就跟一般人家的不一样。” 文卿忍俊不禁,戏谑道:“怎么?小丫头思春了?” 春桃听罢,一下子脸涨得通红,口不择言地解释:“呸呸呸!什么思春不思春的!即便是嬷嬷思春了,我也断然是不会思春的!” “哈哈哈,小丫头好厉害,我这就告诉嬷嬷去。” 二人笑作一团,不提。 那小厮呢,自然不是寻常啊。鹤生分明连王府的丫鬟都不瞧一眼,却许那个小厮伺候她,想必原先是世子身边,久而久之熟络起来,她才免去反感。 文卿亦知小厮今日是被鹤生叫来解围的,因为小厮从不、也不可能称呼她主子,她特地如此吩咐,为的便是在媒婆面前做一出戏。 倒是个有心的。文卿并不在乎她如何知道此事,反而因为她格外的关注,而感到无比兴奋。 即便是监视,也无妨。 下午,她娘听说了媒婆的满口答应,亦是满脸喜色,难得出来吹了吹松江早春的风,亦不去追究隔壁的究竟了。她则借着家里贴子喝完,戴上素纱帷帽上街置办药贴,走动走动,想着顺道回来的时候去一趟隔壁言谢。 到了药铺,她将描写的药方递上前,“掌柜的,请按这个方子抓五贴。” 掌柜的接过,应了声,便在柜台铺上桑麻纸,一一按方从橱柜抓了药物,擎着个小秤砣小心翼翼称量,一并分作五分。 一旁靠着柜台嗑瓜子的少年抻长了脖子,瞥见她的方子,悠悠道:“如此重的方子,我看姑娘还是不要浪费钱的好。” 文卿见他一身打扮流里流气的,斜了眼他,没搭理。少年见她不说话,便与掌柜道:“你看,你方才还说隔壁卖布的生意好,这不,你这儿也来了个冤大头。” 掌柜讪讪道:“人家那是喜事,我这儿生意再好,也不能相提并论。” 少年闷哼了声,状似十分不服气,“什么喜事,不过就是将军府纳小妾罢了,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了。” 镇国将军府那爵位再不济,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皇家宗室,掌柜的不敢接茬,只是沉默着将她的药贴一一抓至齐全。 文卿上手接过,这时药铺的伙计也从后面出来了,亦提着一溜药吊子,少年接过,风风火火走了。 将军府纳妾……想必上回舒宜说的婚事便是这桩。 思绪片刻而过,文卿并没挂心,转睫提药来到鹤生门前轻叩。 片刻,门扉倏然被拉开。此时文卿带着素纱帷帽侧立,隐约可见半扇盈盈桃花面,微低着头,待听见了动静,她正要取下帷帽,只见门内少年吓得忙又将门阖上,喊道:“姑娘稍等。” 虽片刻而已,但隐约能认出这是在药铺所见的少年。文卿想应是客人拜访,故没有纠缠,先行回去了。 转过天来,天又落雨。 院子里湿淋淋一片,江南气候湿润,瓶子里的桃枝却被生养得生龙活虎,嫩芽颜色愈翠愈鲜。 她在瓶中多了插了些其他的柳枝、兰花垂叶等,左右看着,实在喜欢得不得了,喃喃呓语般问道:“春桃,你说它会开花么?” 春桃打理床铺的动作停下,跑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像看神经病似的看她,“还说我思春,我看姑娘你才是思春了。”说罢连连摇头,“要让夫人知道姑娘在这个关头思别人的春,肯定会打断你的腿的。” 但文卿压根没有听进去,心中只想着今早那人已不给她留门。 那门栓得严严实实,好似一切皆没发生了过似的。 胡思乱想了一阵,她倏地站起来,“不行,我还是得亲自上门道谢才行。” “道谢?诶!姑娘,你干嘛去!” 门口的杨柳新发嫩芽,文卿熟稔地来到隔壁院子门前,深作了一个吐纳,抬手轻敲—— 门吱得开了条小缝。 文卿喜出望外,轻手轻脚推门进去,却听见一道声音说:“若不是你不愿见我,我又何必如此?” 是女人纤细悦耳的声音,但带着委屈嗔意,好似弃妇埋怨良人一般。文卿一怔,穿过狭长的夹道,便看见一浓一淡两道纤细身影站在院子中。 浓的是鹤生,莲青长袍在满庭春色中尤显得浓艳,淡的也是一位女子,水红的披风裹身,背对着文卿,故看不见容貌,但从簪饰打扮来看,可见不凡。 文卿悄悄站在月洞门口潜观,只见鹤生果决拂了女子抓着她衣袖的双手,“姑娘大婚当前,请自重。”说罢,还掸了掸衣袖,状似十分嫌恶。 大婚当前……? 女子哭道:“秀禾说你不愿见我,没成想是真的。” 鹤生不解地皱眉,笑道:“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了?我难道…有什么非要见你的理由么?” “你……”女子不可置信地指着她,“你说你不知道?” 她的语气已不住颤抖,但鹤生只是淡淡回道:“确实不知道。” 女子片刻没有说话,身形飘摇地退了两句,半晌,突然噎了一口气似的,突然又上前,万分迫切地抓住她,“你不知道,为何当初要上盗香居与我夜谈?后来又赎了我的身?你我这半年的情谊,你如此倾心助我高嫁,如今你说你不知道?” 文卿呼吸一窒,瞪大了眼睛,胸腔不受控制地搏动起来。 片刻令人窒息的沉寂过后。 “事到如今我便明说了罢,”鹤生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姑娘,难道你就没有发现每次我见你,身后都跟着一位少年么?”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女子陡然色变,语气仍发抖,却如坠冰窟一般,带着寒意。 “那位少年就是世子,喜欢你的人不是我,是他,可能在你看来他是伺候我的小厮,但事实正好相反,我见你只是为了带他回去罢了。” 突然一阵沉默,女子不可置信地摇头,“不,不会的,他如果真的喜欢我,为什么不自己娶我?而且你分明对我如此温柔,你还,你还不顾腿伤前来救我,你,你分明就……” “姑娘,”鹤生无情打断,“我是道士,是出家人,我对谁温柔都不奇怪,何况你是世子的心上人。至于救你,助你高嫁也是世子拜托我的,救你也是世子拜托我的,请姑娘不要再纠缠不清。” “你……”女子爱恨交织之下,话中已有几分恼羞成怒,但鹤生却只是不动声色地站在远处,不喜不悲。女子嘶喘了一会儿,忽然快步上前,狠狠扇了鹤生一巴掌。 转睫,只见女子仰面按着鹤生的脸吻了上去。 文卿捂着嘴巴,眼珠子瞪如铜铃。 第十四章春光暗度花台殿 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别说是这种亲昵场面了,就是正经的陌生人也没见过几个。 文卿不知所措站在月洞门后,只觉自己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场景,吓得当下就要逃走,但她动了动发麻的脚,却见庭院中、鹤生的视线已看了过来。 她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遂垂眸将女子推开,女子冷笑一声,不知是擦唇还是拭泪,倔强地道:“如此一来,我跟道长暂且算是两清了,往后希望您不要落在我手上。”说罢,踩着厚底香屧登登凳地走了,趾高气扬,丝毫没瞧此时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文卿。 院门轰得关上。片刻,文卿自觉从门口走出来,微低着头向鹤生走去。鹤生见她无颜垂首,戏谑道:“真让姑娘瞧了一处好戏啊。”一面向厅堂走去。 文卿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二人对作茶桌,使小厮沏了茶上来。文卿接了茶,双手捧着盏儿,自惭形秽低头认错,“不好意思,因为门没有上闩,我便擅自进来了。” “无妨,”她笑道,“我只怕姑娘笑话。” 文卿低头不语,想着方才女子离去时的难堪,小心翼翼地道:“其实那姑娘也挺可怜的。” 鹤生蓦地低头笑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好似听了极有趣的笑话,“怎么姑娘不觉得我可怜?” “可是……” “我可是无辜地被她扇了一巴掌,”她低头呷茶,“这情债我实在是还不起。” 文卿亦随之笑了一会儿,待止住了,她犹豫再叁,欲言又止道:“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是想问为什么世子喜欢她却不娶她,反而把她塞给其他人?” “正是。” “世子就是这个性子,是个遭人恨的浪荡子,只怕我说了,那姑娘更加要气死了。” 文卿一知半解地点头,“前两天我家嬷嬷前来敲门,难道正是……” “对,那个小丫头很缠人呢,我可是花了一番功夫将人送走。” 闲话聊说,二人吃了一会儿茶,这时香将尽了。文卿回头看着她一瘸一拐走向壁柜的背影。她从柜子一个铁盒里取了一根线香,复走到案前,拉开抽屉拿出火引子,对着火口忿然一吹。她将香顶抵入火源,过一会儿,香顶亮起红点,着了。 降真香靡靡愈浓,悄无声息地、如雾霭流玉在她息下流淌。她抓了杖柄,一面踅身返回,一面幽幽地道:“是上回关山送来的香,姑娘闻闻如何。” 文卿细嗅片刻,不言不语,只作一笑。 转睫屋内亮起来,阳光从窗户倒入屋内。 文卿惊喜地望着窗外,“这春天的雨真是轻,一下子就落晴了。” 鹤生缄默不语,垂睫呷茶。 她便望向她,一瞬不瞬地,“道长送来的春信我收到了,很喜欢,谢谢。” 鹤生感受到她的视线,放下茶盏对上她的视线,文卿继续笑道:“只希望未来哪一日我感谢道长情谊,道长别说是我误会了才好。” 文卿此时脸上带着少有的缱绻温柔。鹤生微作一怔,遂颔首低笑,外面传来脚步声,她一面撑着手杖站起身,一面道:“姑娘这话真是教人难堪。” 她踱步走至门外,文卿则托腮望着她的背影,见她与走来的小厮不知说了些什么,她接过小厮手中汤药,小厮领命离去。 文卿见状走上前,来到她身侧后,“怎么了?” 她喝了一口苦药,“让小厮去给世子递口信,提醒提醒那个自以为为爱买醉的混蛋,他师父我因为他遭的这些罪。” 文卿掩唇失笑,半晌,忽见眼前一片阴影。 鹤生转过身面对着文卿,文卿因突然覆盖的阴霾,不自在地抬起头,正撞进她的目光。 她凝视着她,温言软语道:“我见姑娘好像还有话要说。” “我……” 文卿不知如何是好,只觉脸上燥热异常。她不断想起方才那一浓一淡两道身影交迭在一起的画面,脑海中乱七八糟闪现一些令人眼饧骨软的唇齿相依、交颈厮磨的片段。 她看着鹤生的覆舟唇,她浅粉的唇因茶汤的舒润,薄薄带着一层剔透的光泽,文卿舔了舔唇,想起那女子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唇上覆着一层水渍。她想或许这人唇上还残留着那女子胭脂的味道。 她不知道此时自己的唇是什么样的,但她只是本能地、不服气地想要自己的唇也如她一样,晶莹剔透,像果子一样。 想到此处,文卿突然没来由涌上一股冲动,她抓着鹤生的衣襟,微微踮起脚跟,仰面凑近她。 已近在咫尺,可她却感受到此时鹤生的身体正因此慢慢变得僵硬。文卿不由停下动作。 她身形微晃,打在唇上的她的呼吸吐纳也变得局促、沉重…而滚烫。 渐渐理智回笼。她身上力气一动,失魂落魄地退了一步,一面不住摇头,一面喃喃:“不好意思,我……我也不知道我这是……” 她低头不敢去看鹤生,却能感受到此刻她的视线像炙热的火楔子,要在她身上脸上烫出一个洞似的。 文卿缓缓平复呼吸,可耳边益发嗡嗡作响,胸腔中擂鼓轰鸣,她整个人都因此战栗,紧张羞耻的情绪几乎要将她灌满。 她想逃离。 但话音方落,鹤生便抓着她的肩膀,俯身凑上前来,吻了她。 【作者:妈了个鸡,终于!】 第十五回却娇凝翠绽慢厮连 或许不能说是吻,她只是将唇瓣贴上她的,没有缠绵,没有温情,只是将两片肌肤碰在一起。但她却被唇上柔软的触感刺激得浑身都战栗起来。 文卿不知道原来人的嘴唇可以这么柔软,软浓浓的像被剥去一层皮,里面是未经风雨的娇嫩的血肉。 吻罢,两片唇瓣缓缓分离。鹤生退开一些,垂眸看着她。但文卿已陡然失色,待察觉了视线,适才回过神与她对望。 她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火星一般微小的光。她似乎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竟然吻了她。文卿亦然。 风仍不住,空气在沉默的对望中变得凝滞,两颗暗流涌动的心脏却跳得狂乱,好像一点擦枪走火,心火就会燃起来。 渐渐,文卿受不住了,她微垫的脚跟落下,踉跄向后退了一步,眼中尽是无处可逃的慌乱。 她手足无措地躲避着鹤生的视线,无处安放的双手将裙子揉出一片褶皱,“我……我先回去,我明天,明天再来。” 鹤生再次将她抓住,手杖滚落在地,她将她双肩抓在手里,俯身斜颈,稍稍半垂眼帘,试探地向她靠近。 近了一些,她引颈时,脖颈的皮肉包裹着柔软纤细的筋骨,随呼吸微微起伏,连耳根也红得滴血。但她没有躲,只是长睫不安地颤抖了两下,好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闭上眼睛。 又近了些,她的唇已轻轻与她的相触,但她一时没有再靠近,她感受着胸口对胸口的心跳,感受胭脂的粉香撩拨着她的神经,待确定她不会躲避,鹤生适才闭上眼,与朱唇紧贴。 四片唇瓣紧密交合在一起,像汁水淋漓的果子,鹤生温柔地吮吻她柔软的下唇,只觉鲜美至极,便又靠近一些,冰凉的手指从她肩膀顺着温热的颈子向耳后抚去。 她托起她的脸,含羞草受到刺激后闭合了叶片,而这种蜷缩也是一种鼓舞,她便更加餍不知足地在她唇齿间作乱,看嘴唇的变形。 文卿脑袋晕晕乎乎不知如何是好,便学着她的动作,一面将她的腰抱住,缓缓伸出小巧的舌尖,轻盈地略过她嘴唇上残存的液体。蓦地,这人身体一震,像受了什么刺激,急迫地逼上前几步,哐一声,文卿的身体撞在身后格扇上。 她吃痛地闷哼了一声,但随之温柔撩人的吻也倏然生出一股吃人的迫切。她饥渴如斯,急不可耐越过贝齿,舌尖在她软滑腥甜的口中纠缠,唇瓣重新贴合,继而包裹、吮吸。 文卿不知道那种打心底里生出的酥麻是从何而来,但这种痒意却让她双腿都有些发软,让她……像被焚烧,让她像弱小可怜的猎物,抓着宽大的莲青衣袍,在她唇齿间呜呜咽咽地无力地回应。 一吻罢了,鹤生缓缓停下动作,心跳却不作停。她撑起脑袋,喘息着看她,有晶亮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渗入鬓角中。她的嘴唇和脸颊通红,头发微乱,眼神失焦,慌乱而恍惚,模样有些狼狈,她在狼狈中乱了呼吸,剧烈地喘息,仿佛刚刚经历过一次几近致命的溺水,再吻就会晕过去。 二人在这种异样的气氛中看着彼此,许久不能平复。文卿不再试图舔舐在嘴唇周围彼此的唾液,她只能看着她,胆怯而向往的,像猎物面对猎人一般的臣服。 良久,她低下头,虚软地靠着格扇,将衣袖稍擦了擦唇上的液体,又深作了两个吐纳,正当她想开口,头顶传来声音:“就算这样,你明天还会来么?” 鹤生的声音是一种低哑的、不平整的淡然,但这种淡然也显得十分刻意。她的语气里透着期待,同时又像是胁迫一般。 文卿向上抬眼看她,眼神直勾勾的,不知哪根神经不对地低声道:“恩,我明天还会来的。” 她不知道她们这个吻算什么,或许只是一时冲动,或者只是相互抚慰。 但她就是跟着做了,同时,心里那片芦苇荡也更加茂盛地生长起来,风一吹,瘙得人极痒。 “文卿?宋文卿!喂!” 马车轻摇,她在梁舒宜的推搡中回过神来,“怎么了?” “怎么了?什么怎么了?你是因为等下的婚宴太兴奋了么?想什么这么入神?” “哦,没什么,就是……” 舒宜感觉不对,狐疑地凑上前来,“就是什么?” 文卿没好气地将她推开,“都说了没什么了,没睡好罢了。” 确实没睡好,并且因为没睡好,她错过了今天早上去鹤生那里上药的事宜。 “啧啧,你果然不对劲,”舒宜问一旁的春桃,“诶,小丫头,你家姑娘最近有没有什么……” 春桃倒也一点不遮掩,拿腔带调地道:“梁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姑娘最近正思春呢。” 舒宜听罢,丝毫不见开心,反而十分忧心忡忡地摇头,“完了,宋文卿,你完了。” “呸呸呸,你才完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如果不是完了,你会不承认?”舒宜一切尽在掌握状,“一定是因为对方拿不出手吧,你从小就这样,小时候你因为觉得仕宦小姐喜欢吃江米饭这事儿顾不住面儿,分明吃得贼香,我问你,你非说你不喜欢。” “才不是……” “啧啧,嘴还是跟你小时候一样的硬。” “……”文卿不反驳了。 作为十几年的死对头,梁舒宜这厮太了解她了。 她确实是思春,她承认她这就是思春。即便她知道这种关系不是长久的,但不可否认,此刻,她正缓缓陷进这段见不得光的、怪异的关系里。 她再一次、深深地被那个人迷住了。 【作者: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第十六回灯色筵宴浑愚贤 正月十五,将军府大少爷纳妾,府上置办喜宴。但说是喜宴,也不过是借着双喜临门的由头,找一些熟识的朋友一起吃一会酒罢了,况且,也从未听过纳妾需得置办得如此风光,这位大少爷还真不是一般人。 “我那位哥哥可是吃酒耍混的好手,府上大小事宜都是我和我那位料理的。” “这难道不好么?” “好是好……” 马车到将军府的时候,将要日落西山,管事的带了两个小厮在府门口迎客,门外车如流水马似龙,一辆一辆清油车先后停在阶前,几人依次对车上下来的富甲豪绅颔首问好,循环往复。 车轮缓缓停下,迎接的小厮已经殷切上前道:“二奶奶回来得迟,二爷方才还在找您呢。” 舒宜搭着小厮的手臂从车上下来,玩笑道:“那厮,哼,八成是喝高兴了,才想起我来。” 文卿紧跟在她身后下来,她打扮光鲜,低低地垂着脸,与面前几位温婉浅笑。舒宜与管事的介绍道:“这是我刚到松江不久的朋友,姓宋,陈总管,你见过的。” 陈总管微笑点了两头,“宋姑娘好。”转与小厮,“你们两仔细看着!” 二人携手进门,一并穿过曲折的游廊夹道。眼见火树银花就在前面,人影在光里攒动着,文卿看着却益发有些不自在。 她何时见过这种阵仗,可舒宜显见已见惯了,见此处人烟不多,便继续低声道:“可只怕公爹死心眼,最后害得我那位为他人做嫁衣。” 嫡长子继承镇国将军的爵位,那么其他的只能降次为辅国将军。 文卿会意点头,没有多说。 走不多步,忽然光处匆匆忙忙跑来一个小厮,“大事不好了,镇国将军府的二爷跟人打起来了!” 文卿看向一旁的同时,舒宜抢了陈总管的话头惊呼,“什么?!” 陈总管向后看了一眼,与小厮说:“快带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文卿,你——” 文卿知她的顾及,便道:“我就在这里等你,哪儿也不去,你快去快回。” “好!”于是将贴身的丫鬟留给了她,自己护着肚子跟上去。 直至人跑远,文卿适才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在附近找了冷清的亭子乖乖巧巧坐着。 入夜,灼灼灯色铺满微皱的湖面,光摇珠户,银辉巧勾云窗雾阁,各色焕彩佳灯将水榭楼阁装扮得极尽雕丽。 恍如仙境般,连一行托着餐盘从假山后鱼贯而入的青衣婢子也莫名有一种仙人的光环。 “下午陪着魏舒宜那厮折腾,一口水都还没喝……”她望着婢子托盘上的酒食,心想使唤舒宜的丫鬟前去替她递一杯水来,可旋首看见她十分心不在焉的模样。 一般陪嫁的丫鬟十个有九个都被姑爷收用,指不定这小丫头心里有几分她二爷呢。文卿想想也罢了,点了点她,“魏舒宜怀着身孕,行事又没分寸,你去照看着些,我有手有脚,没事的。” “谢谢姑娘!”丫鬟欢天喜地去了,文卿也慢悠悠踱着步子缓缓靠近光源,从路过的婢子托盘上取了一樽瓷杯,正要喝下,只见一团白色的物体一下往她身上蹿来。 “啊——!”文卿吓得惊呼,脚下打结地退了几步,一下跌坐在地。 边上丫鬟见状上前来扶她,不一会儿,一个声音传来,“小白,小白!哎呀,小白,你跑错方向了!” 随着声音,一个人影从草丛里蹿了出来,文卿拍着灰尘与丫鬟说了无碍,这厢定睛一看,只见是位流里流气打扮的少年,高束发髻,额前却乱七八糟留了一堆头发,身上衣服也是这一个颜色那一块布料,奇奇怪怪,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体统的。 是药铺碰见的那个口不择言的少年。 文卿睨了他一眼,而他则是给怀着的白团子顺着毛,嘿嘿笑道:“姑娘,不好意思了,我无意的,只是这猫它跑错方向了。” “跑错方向?”文卿讥诮道,“难道你要把猫扔到人群里?” “差不多,我要把猫扔进新人屋里,她估计得比你刚才叫得还要惨烈。” 少年踱着步子走进了两步,定睛将她一瞧,登时惊喜道:“是你?姑娘,你我好生有缘啊。” 文卿顾自回了亭子坐下。少年便也屁颠屁颠跟上来,没有丝毫分寸就往她身边坐,“姑娘,你今天打扮得可比上回好看多了,上回那太素了,干巴巴的,这回好,鲜艳裙子,涂抹胭脂什么的。” 文卿往边上挪了一屁股,“我谢谢你了。” 少年又靠近了一屁股,“不用客气,我向来是不吝啬夸奖美女的。” 文卿不说话了,只想等着舒宜赶紧回来。 “诶,你是在等——” “对,在等人。” “我看你看的方向……哦~你该不会是在等那傻缺吧。” “公子说明白了,谁是傻缺?” “就那个卖布的沉老板啊。”说到此处,他突然变得无比雀跃,站起来便开始比划,“他们一伙人本来在喝酒猜灯谜,后来不知说到哪儿,沉老板跟别人聊天说‘辅国将军这个爵位遍地都是,早就不新鲜了,未来他也就是个不入流的贵族,没什么了不起的’,谁知道这话被二公子听见了,两个人扭打了起来!几个小厮拉都拉不住,然后…然后五六个人就一起摔进了池塘里!哈哈哈哈哈!新郎也在里面,哈哈哈哈!” 文卿额上青筋直跳,不说话了。 “哈哈哈,你说他是不是傻缺,虽然说的是实话,不过我还真么见过在人家的地盘当着人家面嚼舌根的,哈哈哈,哈,哈……” 半晌,见文卿不动声色,少爷渐渐也笑不下去了,撇了撇嘴,将猫往地上一放,嘟囔了句,“真没意思,亏我还夸你好看。” 小猫一溜烟儿不见了,文卿侧过身来,见少年已枕着手臂躺在石椅上,问道:“那我问你,你这厮无缘无故的,为何要搅和人家的喜事?” “还能有什么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看他们不爽啊。” “看谁不爽?大公子,还是他纳的小妾?” 少年噎了,片刻才翻了个身道:“都不爽。” 文卿听罢,却觉少年言辞耐人寻味,笑道:“这位姑娘倒是奇了,一个男人甘愿奉献,一个男人为她破例设宴,还有一个男人……”她意味深长瞥了眼少年,“讨厌她。如此的女子,也算十分了得了。” 少年闷哼一声,嘟囔道:“不就是翻脸不认人,谁不会啊。” “怎么个翻脸法?” “我也曾心甘情愿为她做了许多事,可她……算了不说了,你别想套我的话。”他嘟嘟囔囔将脑袋深埋。 文卿见状,只觉此人孩子气得紧,忍俊不禁了一会儿,只见一人影向此处走来。 寒风灌入竹林,文卿与鹤生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目光。 第十七回深深蓦见(h,“道长……请道长…怜 亭子周围是一片竹林,被氤氲昏暗笼罩,仅出入的当口透入一线光亮。 树影斑驳,远处是绚烂的热闹。此时鹤生正好站在光的当口,长身玉立,径直走来,周身被描了一圈金边似的。 文卿脑袋蓦地一片空白,像绷紧的弦,局促而木讷地站起身。她注意到她脚步的停留,黑暗中的目光像审视似的在她与少年身上扫过,片刻,敲着手杖,慢条斯理拾阶而上。 一旁的少年听见动静,条件反射似的立马坐起来,与来人对上视线,话到吼头,但没有说话。鹤生将视线落到文卿身上,“宋姑娘,二奶奶让我来寻你。” 她上前两步,伸出手作请,文卿迟疑片刻,随她一道并肩走下石阶。 文卿没有想到那事后的再次相见,她会表现地如此波澜不惊。 可能是性格使然,至少她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石阶连接一条狭窄的甬道,两下葱蔚洇润勾连裙角,文卿拢了拢裙子,往中间靠一些。一时二人的肩膀紧相贴着。她低头出神时,目光忽然从对方的步伐注意到莲青与水绿的裙角正摩挲交融,像翩跹飞舞的蝶依偎在这片春意中。 文卿不禁有些不自在,低声问:“舒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鹤生停住脚步,她看了眼文卿身后的灯火,又看了眼她,好像要说什么,但是半晌,她只淡道:“她因为方才席上的闹剧动了点胎气,府上已乱成一锅粥了,二奶奶托我送你回去。” 文卿见状,心中涌起一股异样滋味,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也不问了。 “你想见她?” “没有,想必她也不会愿意自己狼狈的模样被我看见,何况我现在去也只是平白添乱罢了。” 二人走出竹林,一路无话沿着假山边的曲径潜行。 此处的下人小厮简直少得出奇,灯色也渐稀。文卿在冗长的寂静中变得忐忑、焦虑。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能如此沉稳,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半天也开不了口。 良晌,鹤生见她脚下迟疑,便道:“这里过去便是将军府的角门了。” “嗯……”文卿欲言又止,有些局促地笑道:“方才那个少年我并不认识,只是刚好碰见,所以聊了两句。” “宋姑娘不必跟我解释。” “……”她益发浑身不自在,“梁舒宜那厮还说今晚就要给我定一门好亲事呢,想必我这个命数是注定结不成良缘的。” “……” “不过这样也好,也免了我去应付她的功夫,只是连累了她遭这个罪。” “姑娘究竟想说什么?” 文卿一怔,被她话中的冷意逼停了脚步。她也停下,二人在幽暗中相视,文卿看着她,只觉莫名难堪,不知所措地绞着指头,“我,我没有想说什么,我只是,只是觉得我们……”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说什么。她可能只是害怕,害怕那人离她太近,也害怕那人离她太远。 她害怕她们走向歧途,但更害怕这段莫名其妙的关系胎死腹中。 “觉得我们什么?”鹤生反问,“你觉得我们怎么了?” “我们……”她更乱了,浑身莫名颤抖起来,“我们没有怎么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以为,我以为罢了……” 言罢,鹤生将脸靠近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你是指这个么?” 文卿木讷地点头。 她又问:“你是想要我吻你,还是想要我负荆请罪?” 文卿身上一紧。她忽然觉得这种话从一介出家人口中说出来,更加勾人魂魄。文卿望着她,好似身上都热起来,“我,我想要你叫我的名字……” “名字?” “对,我的名字,文卿。” 良晌,她迟疑地启唇,唤道:“文卿……” 二人相视无言,文卿却觉万分满足,缓缓绽开一个浅笑,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靠近她。 一会儿,她的脚尖已碰上了她的,她们的衣摆随风交错,文卿又挪了一小步,将其中一只脚挤入她的双足之间。 四足交错而立。此刻,她们已站得不能再近了,她能感受到鹤生柔软而火热的小腹、胸脯,以及她细长的双腿战栗般的紧绷感。她们几乎已经贴在一起,但文卿即没有牵她,也没有抱她,她只是抓着她的衣袖,将脑袋微微靠在她的肩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与温度。 “想要我抱你么?”她的语气带着居高临下。 “想……”她想要她的气味包裹着自己,包裹她全身每一寸角落。 片刻,一双手揽住她的腰肢,稍作施力,两具身体最柔软的部分便紧密地、严丝合缝地向对方的身体里簇拥。 鹤生在她耳边低下头,她感受到她住着手杖的右手有些微微的战栗,她的声音在她耳边幽幽响起:“我听见你的心跳了,很快,你在发抖。” 说话间,文卿已感觉到耳畔一阵湿热。鹤生灵巧的舌尖舔舐着她的耳垂,唇瓣微微吮吸,湿润的液体从舌尖留在耳朵上。 一种极致柔软的触感正撩拨着她耳廓的神经。 她头一回感觉的原来人的耳垂可以敏感,敏感到,她每一次轻易的撩拨,都能让她颤抖不止。她感觉她背脊的寒毛一阵阵立起来,从被挤压的小腹深处涌上来一股莫名的热流。 “你在紧张么?”鹤生挑逗似的问她,炽热的呼吸逐渐盘旋留恋,来到她脸颊、下颌的位置。 腰间的手益发收紧,缓缓向上,以至于圈着她整个背部,环过肩膀,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容纳进她的身体。 文卿更加抓紧她的衣服,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间,发出一阵猫似的嘤咛:“嗯……我很紧张……”声音已因为情欲而变得飘渺,“我可以叫道长鹤生么?” “现在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鹤生是我的道号。”依旧是波澜不惊地答。 “道长……”文卿不禁觉得委屈,双手抱着她的腰,侧了些脑袋,将呼吸面对她脖颈跳动的脉搏处,“道长……请道长…怜惜我。” 话语间带着似短非断的熹弱的呼吸,像哭腔似的,几乎让人骨头酥软。鹤生抬起脸,将她迷乱的眼神看了一会儿,遂低头将她唇珠吃下。 她的吻十分温柔,文卿仰情含受,一点一点地回应着她的动作,她学着伸出舌头,与她唇舌纠缠,以至于逐渐忘情。 耳边嗡嗡作响,她以为她再听不见其他声音了,可没过一会儿,她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人声—— 【作者:奇奇怪怪的属性初现端倪(* ̄︶ ̄*)我取这个书名的初衷就是感觉牡丹亭的故事神经离奇同时又非常唯美(爱上梦里的人什么的),刚好我想写一个这样的故事,我尽力把她们相互靠近的部分写得漂亮静谧,但其实本质上她们两个都有点那个大病。 另外我本人淤青爱好者,后面不保证会不会使用极端手段,主要是我越写越觉得sm香,并且是第一次写,所以提前打个预防针】 第十八回偷得个雨香云片「po1⒏υip」 文卿浑身寒毛直立,警铃大作,紧张与害怕使得她不禁反抗着鹤生的亲吻。 “唔……”她将双手抵在鹤生的肩处,稍微推了推,见她不动,稍又用了几分力气,着急地推打着她。 鹤生不为所动,只是抵着她的身体,将她往假山下的阴霾里逼去,这才放过她的唇。 她看着文卿迷蒙的眼睛,左手扶上她的腰肢,捏着腰侧的软肉,在她耳畔低语,“好像有人过来了。” 文卿屏息不敢作声,但她发觉她手掌的揉捏正在她的身上缓缓游历。或许她并不是真的抗拒,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她小腹益发火热紧绷,一阵阵酥麻从头顶淌下,她几乎浑身软成水,感到无比害怕,同时被这种害怕操纵着,一股蜜流从她身体里流出来。 “道长……”她羞耻得不知所措,抬脸乞求地望着鹤生,发出声声让人骨酥的求饶,“道长,我们回去好不好……会被看见的……” “你不喜欢这样么?”鹤生十分愉悦地反问,看她这满是欲求不满的表情,她知道,她一定喜欢得不得了。 鹤生的手掌缓缓攀爬上她柔软的胸脯,将脸埋入她的颈间,温言软语道:“他们好像从西面过来了,请宋姑娘仔细看清楚了。” 她湿软的唇舌温柔地爬过她的颈项之间,轻咬,吮吸。 “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文卿因为她薄如蝉翼的命令,更加虚软无力。她努力将视线寻到声处,隐约朦胧看见交错的假山之间,走过一行男人。 鹤生的手掌已将她裹住,微微收拢,遮着衣服抚摸着,温柔但不容抗拒。一阵又一阵的眩晕袭来,文卿止不住战栗起来,抑制不住地呻吟,“嗯……是一个富贵打扮的男人,叁四十岁,瘦削,不高,带着庄子——啊、嗯……道长……” 她的手指掐上她胸前极敏感的一点,文卿受不住惊呼,下一秒,她立马咬住唇,鹤生从她颈间抬起脸,对上她水杏般的眸子,委屈得要哭了似的,她作乱的手便慢条斯理去解她的扣子,“想必那就是布庄的沉老板了,你的夫婿人选之一。” 那头的人群终于渐行远去,消失在假山树木之间。她仍是慢条斯理的,“你觉得他如何?沉老板白手起家,家中很是富贵呢。” 文卿发急地抓着她解扣子的手,气若游丝,“道长是吃醋了么?” “你觉得呢?”鹤生俯身将她唇含住,热切而汹涌地吮吸厮磨,半晌,复又抬脸看她,鹤生舔了舔唇上的液体以及她的胭脂的味道,语气带着淡淡的玩味道:“其实我有更好的人选,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 文卿微怔。她倒是永远都是如此沉稳冷静。她不悦地拧了拧眉,随即笑道:“好啊,那你帮我吧,就像你当初帮那位盗香居的姑娘一样。” 鹤生微微一笑,“好的,我会的。”随即再次吮吻着她。 她的吻益发急促,几乎要将文卿拆吃入腹,只待文卿感到周天一片空白,已不能换气了,她适才停住动作。 二人相互依偎着看着彼此喘气,心跳狂乱。 半晌,她突然问:“希望我继续么?” 文卿一怔,一瞬间像被诱惑了似的,“可以……继续么?” “可以的……”她一面说,一面将她逼入黑暗深处。 文卿连连后退,最终退无可退,她整个人靠在嶙峋的石壁上。背部的疼痛终于让她清醒了两分,她腿软地问道:“道长,可以换个地方么?” “姑娘难道不觉得这里实在是个好处么?”鹤生从裙底深入,“你看这里,竟恰好能容下两人,说不定昨晚这里就有一对男女在这里厮缠呢。” 裙内是亵裤,大堆裙褶堆在腰上,她托着她的大腿,将她拉近自己,手指一寸一寸沿着亵裤往上探。 她的掌心几乎是灼热的,手指跟藤蔓似的将她腿上的软肉抓着,文卿终于感到莫名害怕,下意识并紧了双腿,退缩地推了推她,“道长……” 鹤生将腿挤入她的双腿之间,使其分开,手下动作停了,“姑娘若不想,可以拒绝。” 如此一问,文卿却又不说话了,只是咬着唇,难耐地、委屈地看着她。 鹤生假意不懂,冻得微红的左手从亵裤边缘进入。片刻,她沿着她火热柔软的小腹摸到软浓浓、湿淋淋的腿心,她将冰凉的指腹缓缓沿着腿心间的那条缝隙摩挲滑动,“真是湿得一塌糊涂。” 阵阵凉意的刺激之下,文卿身体微微颤抖,她迷蒙着双眼,意乱情迷地看着鹤生十分温柔地、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模样。 她想要更加靠近她,但她喜欢她审视的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她喜欢她抚摸着自己时,赤裸裸的视线,因此没有靠近去拥抱她,只是微微扬脖颈,双手抓着石壁上凸起的部分,像等待被食用的猎物。 “请姑娘将腿开分一些,不太方便呢。” 文卿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几乎要恼羞成怒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一种销魂的快乐正从尾椎骨蔓延全身,吞噬着她的理智。她情不自禁闭上眼睛,乖巧地遵守她的命令。 “很好。”她低哑的鼓励带着魅惑,片刻,她手指拨开两片软肉,像摘碾花瓣的动作,并拢四指,在湿润的腿心打转搓揉。 “嗯…嗯……”莫名的酥麻使文卿发出阵阵猫咪似的软弱无力的呻吟。她被一种潜藏但庞大的痒意灌满,微微并拢双腿,咬着牙忍住想要扭动身体的欲望,双腿却克制不住地战栗。 鹤生观察着她的反应,手上渐渐加了一些力道,搓揉花户动作从前到后,她感受到花户中心一粒小小凸起的肉核正因此发硬挺立起来。每一次蚀骨的摩擦,女子的身体便随之颤抖起来,花户微微搐动,脸上露出类似痛苦的、极其迷人的表情,随即她拨开层层褶皱,准确地找到那颗隐藏在深处的敏感的肉核,轻轻磨蹭着它,“什么感觉?” 一种异样尖锐的酥麻瞬间让她呼吸变得急促,她终于不能控制地扭动起来,双腿条件反射地夹紧,挺起腰肢,好像在将自己往她的手中送一般,“不…很,很奇怪……”她无法再看着她,仰起脖子闭上眼,连声音也轻微地发抖起来,像哭一样。 “请姑娘看着我。”鹤生发号施令,手指轻柔地掐了一下肿胀的花核。 【作者: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第十九回烘动春心(po1⒏υip) “啊……”伴随着一声轻叫,文卿身体抽搐了一下,她的小腹微微颤抖,委屈地将眼睁开。 熹微的光影间,她对上鹤生清明而专注的视线,带着浅浅的愉悦。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鹤生是以这般出尘的模样在玩弄着她的身体,鹤生正一边玩弄着她,一边欣赏着她淫浪的模样,听着她欲求不满的呻吟。而她,始终一派清丽,好似一切污秽与她无关。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她的身体突然一阵轻微的抽搐,一股密流不住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 “道长……求你,求求你……” “求我什么?”她眉目神情依旧是平时所见的波澜不惊的模样,可她的手正对她干着如此淫秽的事,她的手正…正……她的手正益发用力地揉搓过她的腿心,即便她并着腿,可她感觉到她腿心肉已经被她的动作彻底搓揉开了。 里面是剥了皮似的娇嫩的肌肤,敏感至极。一下一下的,鹤生紧并的四指好像要顺着她花户的路径,直接进入她的甬道一般,当她的手指抵达她的穴口,像桩子撞在门上,虽没有进入,但文卿已能感觉到一股胀意。 她难耐地扭动着身体,双腿夹着、磨蹭着她的手腕,崩溃了似的啜泣起来,“道长……道长……” “嘘,轻一点,会被听见的。”她轻声细语地道,但动作却不见停下,反而益发加快速度,重重碾在她敏感的神经上。 文卿抓着她的手臂,眼前突然发白,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张着嘴,却无法呼吸,片刻,将要到的时候,鹤生却又突然慢下动作,动作改为轻而短促的拍打。 从云端坠落,文卿拱起的腰肢缓缓平复,身体中一阵高过一阵的空虚的浪潮打来。半晌,她已抽手退开,她咬着指节,眼眶湿淋淋地哭着看她,“你欺负人……” 鹤生从怀里抽出一条纯白的帕子,一面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上的粘液,一面笑道:“宋姑娘难道不是想说我欺负你欺负得还不够?” “你……你这就是欺负!” “姑娘真是污蔑人了,我若不是怜惜你,又怎会如此顾及你的名节?” 文卿哑口无言,只能瞪着她。 鹤生没办法了,只能诱哄道:“好,如果姑娘想要,那么下次请跟我说‘请道长不必怜惜我’,我定然成全你,如何?” 文卿被她的话逼得涨红了脸,又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清白不是小事,我如何能前一秒答应帮你,下一秒自己先要了你?”她笑道。 她说得不无道理,可她的笑容带着玩味与戏谑,实在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她好像巴不得现在就要了她,她只是喜欢这么折磨她罢了,因为她想要她亲自将清白送到她的手上,想要听她亲口对她说:“请道长不必怜惜我。” 她喜欢看着她淫秽的模样。 实在是太恶劣了。 诚然文卿几乎是气得咬牙切齿了,可她却感觉到自己腿心益发湿不可耐。 显然,她的身体是喜欢这样的。 夜里回到院子,她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被褥,眼前一片迷蒙黑暗。 她的耳边不断响起鹤生的话:「是不是感觉更湿了?」 她的声线喑哑地带着魅惑,文卿翻了个身,益发难耐起来。 「我知道你喜欢这样。」 她蜷缩起身体,想要将自己全身包裹,以填补身体里的空虚。 可是不行,无论她怎么辗转反侧,总是不对,她翻回身体,在床上平躺,解了两颗里衣的扣子,抚摸着自己身体,她想象是那个人在自己身上游历。 那个人的手掌很温暖柔软,但指尖总是带着凉意,抓着自己的身体时,有一种冷热交替的刺激,动作柔和,但有力。文卿情不自禁将柔软纤细的长腿在被子里折起又放下,折起又放下,她的脚趾蜷缩地抓着被单,缓缓将腿打开,她学着那人,将手顺着小腹向下探索。 这是她第一次带着这样的念头触碰自己的身体,像面对一切的未知,她小心翼翼的,半天指腹才轻轻碰见软糯的腿心。 她突然觉得这个触感很像以前家里打就的糯米糍耙,表面一层湿淋淋的就像刷的那一层酥油。轻轻一碰,她身体下意识地微微一抖,带起一阵舒服的痒意。 她被这股痒意牵引着,将手指沿着腿心一条细长的缝隙,进入两片唇肉之间。 文卿登时不敢呼吸了,里面简直湿得沼泽一般。指腹轻轻碰了碰,触感像剥了皮的鱼肚,她的呼吸变得颤抖。 她想起她说: 「蹂躏一朵娇花的快感是不言而喻的,我很期待你对我说出那句话的一天。」 蹂躏。 她不知道真正的蹂躏是怎么样的,但这个词却让她热血沸腾。 她将腿打开到最大,呼吸益发急促,两片花瓣从唇肉中露出来,她再不能克制了,手指在花瓣上缓缓搓揉。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象着鹤生的手的样子。 她的手指细长而瘦削,因为修行的缘故,故不似一般闺秀莹润如葱,甚至带着轻微的骨节,但十分白皙,因此更附加一种苍白的美感。她想象着这样的手按在她双腿之中,蹂躏着她的花户,像摘取花朵一般,不留余地地将她捣碎。 一阵一阵酥麻的眩晕中,涓涓细流不断从花心流到她的手指上。 但是不够,完全不够,她想要更多,她……想要她。 她试探地摸到花心的位置,指腹在穴口试探了一番,穴口狭小如斯,她心跳越来越快,最终没能进去。 四年前将要跟那个人成亲的时候,婆子曾悄悄跟她说过一些男女之事。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依然不能平静,满脑子都是她的声音、她的脸。 【作者: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第二十回赴巫山(h,“希望我怜惜姑娘,还是 辗转难眠。 天还没亮,文卿悄悄起来,来到隔壁的院子门前。 她依然给她留了门,一推便开。文卿沿着夹道进去,发现她的房门是开着的。不光是房门,连东西两侧的耳房也洞开着。 整个院子里空荡荡的,仅点了一两支飘摇的蜡烛。文卿心跳加速,像探索危险的丛林般,小心翼翼站在东耳房门口环视。 木香靡靡,东耳房被布置成类似祠堂的房间,祠堂北面墙上挂了一副王重阳的画像,画下置了一方细长的横案,案上摆着一方灵位,左右各分别是插香的炉鼎与素白的玉净瓶,瓶内无物,一个蒲团置于室内正中央的地上。 她复又来到隔壁的厅堂、以及她房间的内室,最后来到西耳房,才看见那人闭目盘坐在屋内榻上打坐。 西耳房布置作静室。屋内窗明几净,但门窗大开,竹帘随风曳动,冷得人牙根打颤。 文卿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她脸上打着寒风,浓郁木香一阵一阵往鼻腔里钻。 这种道观的气味加深了她的罪恶。 鹤生依然披散着头发,一会儿,她薄弱的身体动了动,睁开眼睛打开腿,轻拂衣衽,一面踩上鞋子从榻上下来,一面道:“宋姑娘来了。” 文卿扭捏地点头,让到一边,屋里的人走出来,文卿便跟随她的脚步来到她的屋里,她问道:“道长为何这个时间打坐?” 鹤生走到镜前,从案上取了木簪,一面为自己盘发,一面透过镜子对她浅浅微笑,“因为想要知道姑娘会什么时候来找我。” 文卿抬眼对着她的视线,一瞬不瞬,好不容易平复的呼吸再次躁动起来。 “有话想对我说?” 她的声音像是诱导。文卿的眼神不由闪烁,绞着指头,脸上一阵发烫。鹤生见状,只觉有趣,旋身,拄着手杖走到她跟前,“希望我叫姑娘的名字?” “不,”文卿鼓足了勇气,声线微微颤抖,“我,我想要道长拥抱我。” 鹤生照做了,单手将她纳入怀中。 她的身上带着寒气,文卿在她怀里缩了缩,想要将自己的温度分给她。 “还有么?” “我想要道长抱紧一点……” “这样么?”她再次照做。 “嗯……” 以她们之间的身高差,拥抱时,文卿的下巴正好抵在她的肩上。她的鼻息并没有被遮掩,但胸腔的挤压依旧使她呼吸困难。 “请道长……” 片刻,她没再说下去。 为了让自己更加难以喘息,她将脸深深埋入她的颈窝之间,双手环上她的腰,带着深深的喘息,呢喃着:“请道长……” 此时她的心跳已经重得没有条理。鹤生明晰地感受到那股跳动,因此脖颈微微震动,忍俊不禁地发出细微的几丝笑意,“希望我怜惜姑娘,还是……蹂躏姑娘?” 文卿呼吸一窒,心跳狂乱。鹤生的手指正在她后脖颈轻拂揉捏,顺着背脊,如春水般在她背部抚过。她被她口中吐露的字眼刺激地粗喘起来,“请,请道长……” “既然姑娘说不出口,那么贫道可以请姑娘将亵裤脱去么?” 文卿一怔,抬头看她,她倒依然是云淡风轻,眼中带着微妙的笑意,清雅出尘,没有丝毫低俗可言。文卿从她怀中退出,犹豫了片刻,便欠身弯腰,捧起厚重褶裙,从裙底将裤腰一点一点拉至小腿的位置。 亵裤堆在脚踝,她磨蹭着双腿,将脚从中抽出。她感觉自己像被迷惑了心智似的,十分听话的,只将裤子脱去,甚至没有脱鞋。 脱罢,她紧紧夹着膝盖,裙底凉丝丝的,里面已经一丝不挂。她不住所措地站在原地,鹤生的目光从她动作间微微露出的脚踝,向上,看着她赧然的脸。 这种裸露的供人取乐的姿态让她忐忑不安。文卿将脸更加低垂,轻声地唤她:“道长……” 鹤生应声向她走近一些,微抬着下巴,以杖尖挑起她的裙子,示意她提着。 一双白玉般水润匀称的秀腿露出来,文卿双手抓住裙子,寒意扫来,腿间的绒毛微动,她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打颤,故更加显得娇弱诱人。鹤生看了半晌,莫名觉得这双腿如果在半空乱蹬、或者随着手臂抽动而抖动的样子会极美。 她将杖尖抬起,对着她的大腿,带出浅薄的凹陷。 因长期摩擦而变得滑腻异常的圆端轻抵着大腿。鹤生目光垂视,带着淡漠的倨傲,操纵着杖端极缓慢地、从下往上在白皙莹润的大腿上滑动,撩拨起一阵痒意。 文卿不受控制地扭动着大腿,她想要躲避,但她感受到此时对方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下体,她被这种审视的目光钉在地上,只是怯怯地将裙子放下去一些,试图将腿心间的绒毛遮住。 手杖立马挡住裙摆的垂落。鹤生这时抬眸看向她的眼睛,像警告一般。 “道长,我冷……” “麻烦宋姑娘忍一下,”她淡淡地道,杖端微微滑动,遂顺着腿根处的缝隙挤入她的两腿之间。 “嗯……”手杖抵着她的花户,在她腿心磨蹭,一前一后缓缓滑动抽送。 渐渐,她因此露出难耐的表情。鹤生见状,将手杖抽出,只见此时手杖上已经挂了一层晶莹的液体。 她笑道:“宋姑娘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文卿低头禁闭着眼睛,咬着唇,羞愤欲死。 “不过暂时还不可以,姑娘请先坐到后面的桌上。” 文卿怀疑自己听错了,鹤生见她犹豫,重复道:“对,就是那张桌子。” 那张桌子摆在北面的窗下,南面是铜镜与木施,文卿站在桌子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面北坐是窗,虽然窗外只有绿植,面南是镜,面东,此时鹤生正站在那里的抽屉前翻找。 鹤生取了剃刀拿在手里,见此时文卿仍在彳亍,便道:“想让我抱姑娘上去?” 第二十一回花开半盏(h,“脖子上的手掌微微 窗外天光微蒙。 熹微晨光泄入,落在女子堆砌的裙褶上,裙褶从文卿臀部的位置由后铺在桌上,上面暗花的纹路熠熠生辉。但裙褶缓缓向前连接的却是十分局促地、被两条折迭的玉腿抵在身前。 撑在身体两侧的手掌压着裙摆,文卿的上身微微向后仰,但粉颈低垂,从她的视线可以看见她打开的两腿之间的那个人的脑袋。 冰冷的剃刀在那里滑动,发出刺啦刺啦的细微的声响。她感受到那个人的手指轻轻地触碰着她的花户,目光专注地看着那里。 她的目光好像带有温度,几乎要将她灼伤。羞耻心让她控制不住地想要将腿阖上,但被一只手压着,鹤生感觉到她大腿的动作,淡道:“姑娘喜欢被绑着?” 文卿心里咯噔一下,双眼禁闭。 绑着。 绑着……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被绑住四肢的画面,她会在被绑住同时,不断痛苦挣扎,身体像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这个人会怎么对她呢?或许她会哭,就像昨天一样,或许她会比昨天哭得更加厉害,但是…但是…… 想到此处,她下意识将花户收紧。 剃刀顿停。 鹤生的指腹按着唇肉,微微能看见里面猩红粉嫩的软肉,随着她的动作,里面软肉像被刺激的含羞草一样收拢,微微翕动,里面便流出极细的一线液体,十分诱人。 她抬眼看向女子。文卿好像察觉了什么,小心地睁了一半,咬着唇,臊红了脸,水杏眼珠子水盈盈的,不知是委屈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对上她的视线,立马又将眼睛闭上,像被看穿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鹤生轻笑道:“看来姑娘极喜欢,那倒不能轻易成全了。” “我,我没有……” “没有?”她反问,轻挑手指拨开唇肉,里面已经湿淋淋,像打了雨水的糜烂果子,冰冷无情地剃刀在里面轻轻滑过,“姑娘说没有是为了让贫道绑了姑娘?”盈盈轻笑,“姑娘这般的大家闺秀,原是败絮其中。” 大腿紧绷,花户的肉片微微翕动,文卿收拢双腿,抓着桌子向后躲,“道长,”鹤生的讽刺让她的话音带了哭意,“不是的……” “姑娘实在太湿了,说什么都没有可信度。”鹤生施力抓着她的腰将她拖回来,强制将腿打到最开,伴随一声惊呼,文卿扶住她的肩膀,她却仍不为所动,只是专注为她剔去绒毛。 剃刀轻轻磨蹭过里面敏感的肉核,到狭窄的花心,反复摩擦,陈旧的剃刀已经挂上晶莹,她的小腹微微起伏,连呼吸也渐变局促。 “只是这样,姑娘便觉得舒服?” 文卿羞愤欲死,“道长放开我……” “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片刻,鹤生收住动作,将剃刀放在一旁,十分满意地欣赏了一番,便拄着手杖提步。 文卿以为她这算罢手了,连忙将双腿并拢放下, 这时,身后却伸来一只手将她脖子掐抬起来。 一个声音低语,“请姑娘安分一点。” 她手上的力道并不重,但细长的手指将她的脖子圈住时,自然而然带了一种压迫感,她感觉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曾在她掌心流淌而过,她紧张的喘息、咽唾都被她抓在掌中。 文卿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耸着肩头,双手将裙摆抓出密密麻麻的褶痕。她被迫看向镜子,镜子里,她烟视媚行,神色惊恐。上身穿戴整齐,裙子铺下来,露出光溜溜细伶伶的两条小腿,绣花鞋垂在半空。 鹤生的脸在她上方,倨傲垂视,眼神带着穿透人心的锋芒,直勾勾的盯着镜中的她的眼睛,“将腿分开。” 文卿耳边轰鸣,心悸异常。她忸怩地抬起脚跟,踩着桌子恢复原先的动作,却一时不敢打开。身后的人似乎有些不悦,脖子上的手掌微微收紧,像警告她。 “唔……”文卿无助地抓住她使力的手腕,她手腕分明的骨骼带着不近人情的寒意。 “请姑娘将腿分开。”鹤生用词益发尊重,但说话的语气却带着森森寒意,生硬地命令。 身体随着沉重的呼吸亦起亦伏。恐惧使得她的身体变得火热。文卿颤颤巍巍打开腿,不住得吞咽唾液。 她已觉有些呼吸困难。每一次咽下,耳边便响起一声轰鸣巨响。 “再打开。” 文卿无声照做。 直至她的腿心毫无遮掩。 胸腔犹如战鼓狂擂。 镜中,她腿心的那处花户已没有半分绒毛遮掩,露出白皙的两片唇肉,唇肉因为双腿大开,而微微绽开,露出里面赤嫩的粉色媚肉。小巧玲珑的花核微微凸起,下面两片薄嫩的瓣儿裹着深出的花穴。 触目惊心的,文卿倒抽了口冷气,几乎要窒息,“道长……” 房内空荡荡的,天已彻底亮了,鹤生逆光而立,深深凝视着镜中的景象,从下,到上,她将手伸下来,两指拨开唇肉,里面赤裸裸像熟烂的红色果肉,“真是十分漂亮的颜色。” 文卿呼吸一窒,身上如烈火焚烧,不敢再看。 她的手掌再一次收紧。食指与拇指掐着她的下颌施力,鹤生凑到她的耳边低语,“贫道想要宋姑娘亲眼看着,贫道是如何玩弄姑娘的。” 【作者:抖s衣冠禽兽×抖m诱受,隐藏属性有(* ̄︶ ̄*)请女儿哭得大声一点】 第二十二回柔荑捣练肉莲花(h,“请道长蹂躏 说话间,她并拢的四指覆上花户,先是轻轻在粉嫩上抚摸,然后缓缓加重力道,着力与一点肉核打旋揉搓。 一阵一阵酥麻袭来,文卿的足尖绷紧,她看见自己身子瘫软在她怀里,淫浪得张开双腿,脚趾张开又抓紧,她腿心那只纤白的手动作优雅而美丽,仿佛只是揉捻花朵。那只手的主人则视线灼热却清冽地透过镜子盯着她眼媚如丝。 那人的面上亦不动声色,与文卿此时的淫浪毫不相关,就像她说的,她好像只是在看一场好戏,只是看着镜中的她玩弄着自己一般。 文卿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一具玩偶。一面穿戴光鲜,一面赤裸任人人蹂躏的玩具。 这般的双重刺激几乎要让人发疯,文卿困难地从咽喉里发出几声短促慌张的喘息,但渐渐随着快感的累积,喘息也随之变得纤细羸弱,像猫咪嘤咛一般。可她同时被掐着脖子,呼吸本就不足,如此一来呼吸益发急促。 鹤生见她吐纳汹涌,动作慢了片刻,在被揉得挺立的花核上拍打安抚,随后看着她的眼睛,慢悠悠地问:“听说宋姑娘曾经与一男子有一桩婚约,是那个手跟我很像的男人?”说到手字,掐着脖子的左手微微施力抬了抬。 文卿的呼吸被掐断,她发白的狰狞的双手从裙褶中抬起,去攀上她的左手,片刻,感觉到她的手指微松,文卿适才闭上眼,缓缓平复,“是…是……” “我想听你们的故事,可以么?”她的声音温柔至极,但花户上的手却又恢复了动作,甚至比方才更快一些、更重一些。 “哈、嗯……嗯…嗯……”敏感脆弱的花核将异样的快感浪潮一般打来。文卿的嘤咛复又加重,眼前一片迷蒙眩晕。她看见镜中自己的双腿绷得犹如将断的弦,她的胸腔剧烈起伏,救命稻草般抓着脖子上的手,粉甲陷入肌肤,抓出一道道红痕,“嗯……道长,嗯、嗯……” “我想听到回答。”花户上的手益发加快搓揉,露在外面的花瓣像经风霜雨雪,被手指捻得滴血一般殷红。文卿耳边嗡嗡作响,伴随一阵接一阵的抽息,她像几尽断气地极尽拱起身体,最后身体随着她的动作抖动抽搐了几下。 她大口大口喘气,一面回忆四年前的初遇,断断续续道:“嗯、哈……四年前,他从京城…南下金陵,我在渡口附近的酒楼等他,我想……”鹤生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只是慢了些。但此时她腿心的媚肉还在余韵之中,微微颤抖着,又经如此的刺激,刺麻的酸楚从舒爽中传来,她不受控地收拢双腿,又打开,腰肢扭动,话中带了哭意,“我想……嗯,我想看看我未来夫婿究竟长得什么样……” 她不介意告诉她这些,或者说,对于她被她玩弄着,口中却说着她和别的男人的过往的这件事,对于让鹤生感到嫉妒,让她心底涌起一股害怕与期待交织的兴奋感。 “他长得如何?”那只手时而加速揉搓,时而针对那敏感的一点着力点捻,抑或快速拍打。文卿的思绪被快感冲塌,脖子上的手有力得收紧,吐纳不足的窒息让她只能叫出断断续续几个字符,张着嘴,像脱水得鱼一样用力、努力地呼吸,“道长,啊、嗯……道长……” 她如愿以偿有种她真的想要掐死她的错觉,她知道她绝对不会,但恐惧与快感揉杂在一起,让她崩溃得哭吟起来。 “他长得如何。”半晌,她再次问。说话间,微微以指腹滑过穴口。 她要进去了。 “他长得很漂亮,柔柔弱弱,像个女——” 文卿骇然抽息。此时两片唇肉已像落花一样软烂,汁水淋漓,更加嫣红得滴血一般。她以两指将软烂唇肉极致地拨向两边,在稍偏下方的位置,露出一个狭小的洞口。她眼睁睁看着,只见从中流出一泉浊流,徐徐向下,流入两股之间。 文卿登时浑身战栗,不敢再看下面,对上她的眼睛,鹤生则手指在穴口试探着,轻笑道:“像个女人,看来我跟他不只有手像。”遂十分清冷地问: “我现在再问姑娘,姑娘是想要被怜惜,还是被蹂躏?” 文卿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求饶一般,迷蒙而恐惧地发抖,“道长……” 但良晌,鹤生没有再帮她回答。 文卿咬着唇,一股庞大的空虚正吞噬着她,心脏因恐惧与期待而剧烈跳动。 她想要她…… 她想要…想要…… “请道长……”她小心翼翼对上鹤生的视线,“请道长蹂躏我……” “姑娘十分坦率,”她的中指缓慢地顺着穴口挤入狭窄的甬道,“贫道会成全你的,请姑娘好好享受。”说罢,努力将无名指也并入其中。 “等——!”文卿的思绪被一股撕裂的感觉打断,看了看她正被侵犯的下体,猩红的花户被彻底打开,一片触目惊心,她白皙纤长的两指横在她的体内。文卿又慌张地看她,眼泪已经涌上来,“道长,感觉……好奇怪,好胀、好疼……” 鹤生置若罔闻,只专注将两指插入穴内。里面已经十足滑腻,但因为十分狭窄的缘故,自然进入有些困难,加上文卿经受刺激之下,肉壁心跳似的搏动,甬道也随之抽搐着拢缩起来,挤得将手指卡在穴口难以动弹。 鹤生将手指稍作旋转。突然一股莫大的惊惧涌上来,文卿逐渐意识到她似乎准备强行进入,因为花户中那只手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显然她不准备慢慢开拓。 文卿忙抓住她的手,不再看向镜子,而且努力扭头看身后的人,哭道:“好疼,道长……求求你,不要……不要,我害怕……” 真实的她淡然出尘但微带笑意的眸子比镜中的更能给她冲击。 她依旧如上次一样,以这般高高在上的姿态侵犯着、玩弄着她的身体,看着她呻吟,看着她哭。 她似乎非常喜欢这样。 一瞬间,她的那种冷静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碾碎。 不止是理智,似乎连她的呼吸、她的尊严、她的全部也一同被她拆吃入腹。 文卿知道她喜欢以这样的方式让自己臣服。 或者说,她喜欢以这样的方式让她在享受欢愉的同时,心甘情愿地承受痛苦。 【作者:肉莲花是笔山的意思,但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词色情】 第二十三回摧娇红(h,“此时的花穴已彻底像 “姑娘就算是哭也十分迷人,”说话间,她已双指彻底插入甬道深处,她怀里的身体随之战栗,像拉满的弓弦,紧绷到了极致,“如果可以的话,请姑娘哭得大声一点。” “不要,嗯…我不要了,道长,请停下……”她的手指是生生挤进去的,被肉壁裹挟,然后缓缓抽动起来。腿心那种酸胀与被撕裂的感觉有增无减,她的每一次进入都让文卿害怕到崩溃,她不住向后躲,但躲避只能换来更肆无忌惮的戳刺,将紧绷的双腿合拢,脚趾蜷缩,痛苦地咬牙禁闭双眼。 她无法再看下去,因为她发现此时她的手在以中指与无名指插入她体内的姿势下,更是惊人得漂亮,犹如玉簪花般优雅绽放,手背藤蔓一般的细筋微微凸起。而正是如此纤长白皙的手指进入了她最隐秘的花穴,侵犯着她,肏干着她,让她如此痛苦。 这个事实让她心跳更加狂乱,她无意识地张着朱唇,连呼吸的间隙也变得贫瘠。 “现在还不行,请姑娘继续讲述你们的故事,说不定我听得有趣——”鹤生紧握她的脖子,再次收紧,像按着她的身体,生怕她逃离,手指随之加速,盈盈轻笑,“不过恐怕那时姑娘会求着我肏哭你的。” 里面实在太狭窄了,她只能一次比一次用力,一次比一次激烈,才能顺利进入深处。 咕叽咕叽的水响从她指间响起。当没至指根,文卿的身体猛地一弹,睁开眼,原本合拢的双腿也随之倏然大开,她突然惊叫,“哈、啊——” 文卿扭动着腰肢,却逃无可逃,被异样的感觉刺激得,双足高高抬起,她的身体剧烈抖动,怪异得抽搐起来。 “道长……”酥麻与疼痛贯彻始终,她下体像被撕裂。文卿的双手攀附着她,脖颈向后仰去,哭着乞求道:“嗯、啊……道长,道长究竟想知道什么……究竟……” 甬道肉壁骇然一紧,一股热流从深处缓缓流出,流入鹤生的指间,带着血丝,从穴口边沿流到桌子上。她将手指微微翘起,用力一顶,凑到文卿耳边,犹如恶魔低语地道:“我想知道你为了做了些什么事。” “啊——!不要!不要顶那里!”突如其来的刺激不光带来汹涌快感与疼痛,还有一股令人不安的酸涩尿意。文卿的腰肢突然拱起,她崩溃失声,“我说,我会说的,求求道长,不要……不要再……”过多的快感已经让她无法呼吸了,若非被女人扼住咽喉,她想她早瘫作一团,再没力气挣扎。 “好啊,姑娘说罢,我听着。”她的动作终于慢下来,修长的手指没再狠厉戳刺,而是改在花穴里抠挖着。 虽然胀痛没有丝毫缓解,但这样已舒服了许多,文卿哭泣渐次平复,只是发出一声一声软绵无力却魅惑人心的娇喘,“他来到金陵上任后,我…我在他隔壁,临时找了间院子,嗯啊……我,我天天给他送食盒,一开始他并不接受,但……久而久之也习惯了我的照顾……” “只是这样?”她的动作停下,有些诧异地反问。 “不,后来有一天他发烧了,我照顾了他一整夜,”她可怜兮兮地望着镜中鹤生的眼睛,有些不敢说下去,“我们的关系才算近了些……” 鹤生心里咯噔一下,“原姑娘是天生淫贱,端的大家闺秀,却也似烟花女子般轻浮,想来我的怜惜都错付了。”言罢,不知存的什么心思,她再次快速在她穴内抽插起来,每戳刺一次,便将大拇指重重按在脆弱的花核上。 “啊——!不要,道长不要!”那手将手指微微翘起,恶劣地只专注那一敏感处折磨。初经情事到花穴如何经受如此的刺激,突如其来的快感几乎让文卿晕厥,她胡乱去抓鹤生那只快速抽动的手臂,又去拉扯脖子上益发收紧的手,身体剧烈抽搐扭动、挣扎,“啊,道长……疼,好疼…停下……求你,呀——!” 粘稠局促的水响疯狂叫嚣,她感觉她真的要无法呼吸,眼前一片一片白光闪过,高潮的感觉还没过去,此时花穴软烂无比,正是敏感的时候,鹤生寻到那粒充血红肿的花核,残虐地弹击搓揉。 “啊啊啊——!”花穴剧烈得抽搐着,文卿的身体扭曲到了极致,像拉满的弓,下一秒就断了似的。 下一刻,鹤生瞬间将手从她腿心抽离。一股晶莹液体登时喷溅而出,流到桌上,溅到地上,她的手指一片污秽。花瓣微微翕动,小口一时间并没有合上,能清晰看见黏浊液体带着血丝从幽深中流出。 文卿被肏尿了,但她此时已经神思渐薄,意识将断,下身彻骨的撕裂使她没的多一份力气,只能无意识地张着嘴巴,双眼失神,大口大口地喘气,银丝无意识从嘴角流淌出来。 镜中,她像个被玩剩的娃娃一样软软瘫在那人怀里,浑身无力,唯有脑袋因为被那人掐着还能抬着,却也是半歪着的。她朦胧看见她此时的花穴已彻底像个烂在泥地里的果子,被狠狠蹂躏出鲜红颜色,汁水淋漓,软烂不堪。彻底与先前一刻她口中所说的漂亮不可同日而语。 鹤生缓缓将掐着她脖子上的手松开,敲着手杖缓缓踱步绕至文卿的面前。但只放了她,她便没了丝毫力气支撑,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脱力地在桌上蜷缩成一团。鹤生从纤细小巧穿着绣花鞋的、此时却无力地垂在半空的玉足,向上,看到她不堪绽放的糜烂腿心,再看向留下淤青掐痕的羸弱脖颈、以及好似抽离了魂魄的双眼。 她整个人已像朵被肏烂了娇花似的,再没力气动弹了。 鹤生眸色幽深地抓住她的膝盖,复又将虚软无力的双腿打开,注视着这片糜烂沼泽,她的手指轻巧地在上面抚摸、撩拨。文卿的身体再次害怕地颤抖起来,却无力挣扎,只是朦胧地哭着看向她,“道长……求您放过我,我不要了……” 鹤生无动于衷,只是垂眸看着。手指这次再进入那片花穴仍然拥挤不堪,她将两指并入,试探性地在她腿心没入没出,轻柔地抠挖、旋转。片刻,彻底拔出,又缓缓全部刺入,一下一下,很轻易带出淫秽水声。 但没有片刻温存,她再次加速了,她故意顶在她最敏感的位置,重重在上面碾压扣挖。她喜欢看她高潮时痛苦、绝望,同时十分魅惑诱人的表情。 “哈、啊…我大胆接近他只是我喜欢他罢了,就像…就像我靠近道长是一样的……真的,求您……”下身火辣辣的,又一阵一阵灭顶的快感涌来,文卿渐觉难以抵抗,身体再次抽搐。她抓着铺设在桌子上的自己的裙摆,抓着宽大的衣袖,拼命将自己蜷缩,无助而软绵地呻吟、哭泣,“求道长怜惜……啊嗯,啊,求您停下……” 但侧躺的姿势,花户全然展露在那人面前,甚至越是蜷缩便越是方便进入。片刻,在绝望崩溃的哭吟声中,她再一次失禁了。 鹤生停下动作,看着她再次瘫软下去的身体,俯身凑近,“你说你喜欢我?” 高潮的余韵中,她的身体仍在抽搐,耳边咚咚的心跳轰鸣,她不再用力呼吸,只是被抽干了力气地躺着,任由身体颤抖失禁。 “我再问一次,”她掰过她的脸面对自己,目光灼热深邃,“你确定,你喜欢的是我?” 半晌,文卿透过泪眼朦胧努力看清她此时的表情,依稀间,她想起来四年前院里,那人发现自己是邻居时,也是这种眼神。 “是,我喜欢您……”文卿虚弱地道,随之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二十四回一点幽情早动 文卿醒来的时候,正看见鹤生笑眯眯地拄杖站在床边,脸上面着纱,慢条斯理道:“姑娘醒得真是时候,你家丫鬟刚走不久呢。” “这里是……嘶——”她下意识想要坐起来,突然一动,身上登时疼得要命,尤其是腿心,一种酸麻刺痛,跟针扎了似的。 很好,她想起来了。显然真正意义上的蹂躏留下的都是实打实的疼痛,跟所谓的情调不是一回事。 但转念一想,文卿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你说春桃来过?” 鹤生轻拂衣衽往床榻边上坐下,将她扶起,“是,不然姑娘以为我为何面纱呢。” “你怎么说的?” 她从旁边的架子上端了碗药,一面舀药喂她,一面道:“姑娘方才从小偷手下保护了贫道,感激涕零之心,贫道实在无以言表。” 她叁指优雅地挑着白瓷的汤匙,手指纤细,微微发红。文卿不由自主想起她的手挤入她腿心、花瓣被肏得微微打开,露出幽深花径的淫秽画面。她脸上红作一片,将递到嘴边的药水喝下,遂忸怩地撇过脸去,“信了就好……” “那丫头很聪明呢,问我这里为什么没有小偷闯入的痕迹,又问为什么我这里明明只有两个弱女子,等她来的时候,你却已经躺在床上。”她浅浅微笑,不急不徐,“得亏她不知道我是全真道士,不然真是麻烦了。” “嗯……”全真讲究性命双修,因此此教出身的道士多会一些手脚功夫与剑术,尤其鹤生这种从小修行的,更不用说了。 “对了,那丫头还说中午一个媒婆拿着红笺去了你家院子谈亲,像是说下一门不错的亲事了,她很高兴呢,说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文卿一怔,随之觑了她两眼,“道长看上去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她的不动神色让文卿感到莫名不安,文卿定定地抬眼看她,“道长如此在意我曾经的婚约,我以为道长是喜欢我的……” 鹤生舀勺的动作一顿,遂抬眼对上她的视线。此时她双眼的红肿还未消去,甚至嗓音也有一些喑哑,身体虚软地靠着软枕。她如此委屈地看着自己,想必但凡有血有肉的,没有见了不心软的。 但她同样也知道,这个女子,眼前的这个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她的女人,只是看上了她的脸罢了。 只因为她跟那个人、跟荣卿、跟她那个可恨的胞兄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因此她才可以毫不过问她的过去、她的姓名,亦不在乎他们之间长得如此相似,究竟是血缘还是其他的什么巧合。 宋文卿这是一厢情愿将她当作了那个人的替身,只是为自己赎罪罢了。 实在是可恨。 “可能……喜欢并不准确。”她视线低垂,手上慢条斯理搅着汤药,语气里满是虚浮的不确定。 “什么意思?” “我想,应该是迷恋,或者说是……”鹤生缓缓抬睫,唇角扬起一个怪异而诡谲的浅笑,“……觊觎之类的,才比较贴切。” “觊觎……”文卿呢喃着这两个字,胸腔不受控制地开始喧嚣。 扑通、扑通、扑通…… 她心跳狂乱。 这个词用得实在太奇怪了…… “至于那桩亲事,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会处理的。”鹤生再次将瓷勺递到她嘴边,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她说的这句话给文卿带来如此强烈而异样的感受。 文卿张唇,微微含过温热的瓷勺,勺子压在她的舌尖,她将勺中液体含在口中,缓缓咽下。 苦涩的液体顺着咽喉滑至腹中,仅仅是轻微的吞咽的动作,脖子便些微隐隐作痛起来。 她小心碰了碰脖子,鹤生抓住她的手道:“不要碰,涂了活血化瘀的膏药了。” “那……” “鹤生,你这个狡猾的老狐狸,我告诉你,你迟早得遭报…应……”一道少年愤愤不平的声音破入。他直剌剌推门挑帘进来,看见屋内的两个人,表情立刻僵住,“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里还有别人!” 说罢,他扔了一个小罐子进来,满脸通红甩帘子走了。 鹤生接过罐子,文卿抬下巴点了点少年离去的方向,酸溜溜地道:“那个人是谁?为什么随便进你的房间?而且他还叫了你的道号。” 她将罐子放在方才抓住的文卿的手上,“没有谁,普通朋友罢了。这个是擦拭伤口的药,早晚两次。” 文卿惊讶地看着她,又看了看手里的药,鹤生见状问:“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感觉衣冠禽兽一下又变回了温文有礼的出家人,一下有些不适应。” 鹤生低声轻笑起来,凑近文卿,“我禽兽是因为那时姑娘看起来好像十分想要被那样对待,而且你也这么要求我了,不是么?” 文卿脸颊涨得通红,“道长恶人先告状!” 鹤生没搭腔,等过一回儿药也喝完了,她适才缓缓道: “姑娘说喜欢我,不知我这里的几条规则,姑娘是否能遵守?” 文卿不由屏息,“什么……规则?” 【作者: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第二十五回闺深莺燕知情 晚上回去听婆子说,谈的这桩婚事的夫家是个叁十来岁隔壁青浦县的员外,家中祖上曾出状元,另外还有继承的田地,开设的药铺,青浦县虽与与华亭县差得远了,但那人也得是一方财主,家中富贵。 “媒婆说那人家中夫人去年死了,膝下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叁岁,一个五岁,想找个读过一些书的大家闺秀教抚孩子,不过读过书姑娘看不上他,想嫁给他的姑娘又没那个条件识字,因此一直耽搁,彩礼给得很高呢。” 婆子说得眉飞色舞,她娘听得也喜气洋洋,文卿脖子上系着丝巾,笑而不语。 这日子一顺遂,她娘早睡早起,吃嘛嘛香,脾气也好了不少,文卿却连日惴惴不安。 鹤生说她会处理,但她实在不敢想这桩婚事再黄下去,她娘会是个什么反应。 还有她跟那人的私情…… 被发现的话,浸猪笼什么的…… 文卿打了个寒颤,将一瓣橘子喂入口中,一面问倚在炕桌上的喝大补羹汤的舒宜道:“诶,你既然这么担心,有没有让道长给你算算你这肚子的情况如何?” 说到此处,舒宜放下瓷碗,叹气道:“就是因为算过才担心啊。” “怎么说的?” 舒宜无奈道:“可能会小产。” “……”文卿迟疑片刻,“她有没有说什么解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就小心着点呗,”她端碗,一口气将剩下的喝尽,“你呢?她又是怎么说的?” “嗯……”文卿尴尬地笑笑,“她没说什么,她就说…她会处理。” “?” 文卿点头。 “岂有此理!这个死道姑也太偏心了!”说罢,狐疑地瞥她,“说,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没有没有,她就说看我面善。”文卿连连摆手后退,遂不满地小声嘀咕:“而且我还想问她给我灌了什么迷魂汤呢。” 但舒宜显然没有仔细听,她凑近指着她脖子上的丝巾,“你这个……” 文卿连忙捂住,“怎么了?” 舒宜瞥了眼她心虚的表情,“没有,我就看着挺好看的。”然后转头就把丝巾扯下来,翻来覆去找到丝巾角落的一个标志,“啊哈!果然是郡王府的东西,又是那个道姑给你的,你这个死丫头,你……” 她正要质问些其他什么的,抬头只见文卿正一脸惊恐地捂着脖子,另一只手去抢丝巾,“你都是将军府二奶奶了,还是改不掉觊觎别人东西的臭习惯。” “你……”舒宜大骇,胡乱去扒开她捂着脖子的手,五道指印的淤青触目惊心,“文卿,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是谁弄的?啊?你说!我虽然现在这样了,但是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呀你可以,”文卿匆忙系上丝巾,强装镇定地依样画葫芦道:“就是那天有个小偷闯进道长的院子,恰好被我看到,所以我挺身而出,然后,然后她为了感谢我才会……” “挺身而出?” “额,嗯……” 舒宜愤愤擦去已经在眼眶里徘徊的眼泪豆子,脸色转睫变得严肃异常,冷笑道:“你可能不知道那个道姑为什么会成为世子的师父吧。” “为什么?” “因为她曾只身从一伙抢匪手中救下离家出走的世子。” “……”她想过会露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说吧,怎么回事?” “……” 舒宜眼神一凛,看着她惶恐不安的模样——朱唇黛眉,分明是杏眼,眼角却微挑,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儿,头面也点缀得齐全。 她忽然想起来四年前她瞒着自己频繁去见荣家那位少爷,事后被她揭发也是这样,绞着手指,眼神飘忽,并且突然比平日打扮得更加细致漂亮。 她突然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压抑着怒火道:“她……该不会就是你的思春对象吧?” “……”文卿不敢回答。 但舒宜一看便知,她这是默认了。 “你别告诉我这是她弄的?” 她的声线紧绷到了极致,显然是快要爆发了。文卿看着害怕,只能嘿嘿笑着服软,“其实…也不全是……舒宜,你听我说,这件事……” 这时,一个丫鬟又端进来一碗大补的东西,舒宜登时勃然大怒,“出去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丫鬟连连应是,吓得蹲在地上收拾碎碗片子,匆匆关门出去了。 长这么大,文卿没见过梁舒宜发这么大的火,因此她此时大气不敢喘,片刻才小心得唤她,“舒宜?那个,你现在身怀六甲,你要是……” “宋文卿,你什么意思啊?不就是跟那个短命鬼长得一样么?你至于么?你既然一直耿耿于怀,当初做得那么绝干嘛!” 文卿眉头一挑,“你知道?”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四年前我偷偷跟着你不知道看了几回那个人的脸!可是——!”她目眦尽裂,看上去几乎癫狂,随之露出悲哀的神色,要哭了似的,“可是她是,她是女人啊,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你是不是疯了?” 文卿却没心思跟她争辩,只是好声哄着,“对,我疯了,梁舒宜,你先冷静一点,天大地大,现在你的肚子最大,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好,既然是你的错,你明天就给我搬家,你——你搬到将军府附近,不,你给我搬到将军府里来,将军府正好有一个闲置的别院!” “好好,我知道了。” “知道,你知道个屁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文卿没说话了,只先将她扶着坐下,又给她斟了一盏茶,心中惶惶不安,满心乞求梁舒宜这厮能稍微顾及她的人身安全,嘴巴牢靠一点。 正想呢,舒宜又靠上来,十分心疼地看她的脖子,开始掉眼泪豆子,“她是变态吧她,怎么能把你弄成这样……” “额……”文卿心虚地笑笑,“我其实想说,也不全是她的错……” “天杀的,你们一个两个都是变态,”她嚎啕大哭,跟被拱了白菜的老农似的,“以前我多讨厌你都没舍得下手,她怎么能这样……” 文卿无话可说,只能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陪笑。半晌,好不容易安抚下来,这时外面下人又传报说:“二奶奶,郡王府的道长来了。” 舒宜瞪了无辜的她一眼,随即吼道:“让她滚!” “可是……” 不由分说,房门已经被推开。 文卿心中一动。 房门关上,手杖的叩响停在帘外,一帘之隔,鹤生幽幽道:“二奶奶寿福,贫道代郡王府前来慰问。” “我去你丫的贫道!小心我把你的事告诉王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文卿着急地拉她的袖子,“小声点啊!” “怎么你做了还怕人说啊!”舒宜彻底炸了,“我告诉你个死道姑,你最好离文卿远一点,否则别怪我……” “否则什么?明明当初是二奶奶您拜托我,让我……” “住嘴!我让你干嘛!都没让你把她照顾到床上去!”没等文卿反应过来,这厢舒宜已经急切地抓住她的肩膀,“文卿,你听我说,她就是个变态,无论说什么都别相信,你,你相信我,我是被她设计的!” 文卿登时难堪得无以复加,将军府人来人往,她只怕隔墙有耳,低头,咬着牙不吭声。 “文卿?”帘外的人唤她,温言软语,让人骨酥,“我腿有些疼,可以扶我一程么?” 舒宜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惯见不得别人装可怜,眼下又气得没了章法,便口不择言道:“疼你娘的!你肏她的时候怎么不说疼!你——” 强烈的恐惧让文卿恼羞成怒,心下一急,抬手给了梁舒宜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二人一时相顾无言,文卿仓皇退了几步,声音发抖道:“我,我去送送她,马上回来。” 如此舒宜也不说话了,只是魂不守舍地瘫坐在榻上。 【作者:稍微努力了一下,存稿回3w了(* ̄︶ ̄*)存稿多一点我才有修改的空间,哈哈哈没大纲裸奔的痛】 第二十六回曲径云月成招(po1⒏υip) 但一经跟鹤生走出房间,她却也是脚下虚浮,心中惶恐,魂不守舍的。 二人绕着夹道走了一些时候,她适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舒宜说的那个设计,是怎么回事?” 鹤生沉默半晌,片刻,颔首浅笑,“方才姑娘面对她的时候没有问,眼下反倒来问我,姑娘委实是伤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文卿急忙摆手,“你也看到她的肚子了,我如何问得出口。” 她促狭一笑,“问不出口,倒下得了手,” 文卿无地自容地低下头,“反正等送走了你,我就会回去赔礼道歉的……” 二人穿过月洞门,眼前是一片旷阔的庭院,一方池水对面是狭长的游廊,游廊下,一个深色直衣的男人快速穿行而过。 鹤生停下脚步深深吐气,意味不明地看她,“姑娘有没有想过二奶奶为何把你放在王府的附近,而非将军府的附近?” 文卿假意不在乎地瞥过头去,“无非就是怕我见了她的丈夫,生出什么事端吧。” “还有呢?” “还有什么?” “比如……”她拉长音调,声音轻而细,“因为我告诉她,你跟她的丈夫命格很合之类的,所以她才十分着急想要把姑娘嫁出去,不然你人在松江,与二少爷撞上是迟早的事。” 文卿浑身一震,立马旋身看她。 她对上文卿的视线,淡然地点了点头,“是姑娘来松江之前的事,二奶奶曾把你的生辰给过我,并且特意嘱咐让我看着姑娘,注意不要跟二少爷碰上。”她微微垂眸俯视,“她还说,凭借我的这张脸,姑娘定然不会……” “不会什么?”文卿骇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她莞尔一笑,“你看,说曹操曹操到。” 那厢行色匆匆的深衣男人从廊道下来,沿着石铺的夹道,正好迎面对上鹤生二人,男人奇怪地看了文卿一眼,鹤生颔首告了一声二少爷,男人遂与鹤生颔首示意,便仓皇离去。 文卿怔在原地。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鹤生会说他们命格相合了。 实在是因为他确实长得有几分像荣卿。 除了叁白死鱼眼差点意思,从面目男性的棱角到周身沉淀的书卷气,意气风发也像,眉宇间隐而不发的精明与野心也像。 他与荣卿之间是一种微妙的神似,只可惜…… “二少爷长得不错吧,”鹤生视线顺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看去,遂看向一旁同样远望的女子,声如丝缕道:“是不是觉得可惜?如果先遇到他的话,当了将军府的小妾,那姑娘就不用时刻担心我们的事被他人听见了。” 文卿六神无主地摇头,“不知道长在说些什么……”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姑娘心里分明就明镜儿似的,却惯喜欢装糊涂。” 鹤生的话里带着刺,显见是恼了,但此时她心中乱做一团,一下不知从哪里说起好,心神不定地打了会儿腹稿,抬头一看,人已经走远。 而文卿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却止不住感到焦虑不安。 或许是焦虑于自己龌蹉地将那人当作荣卿替身的这件事赤裸裸地暴露在太阳底下,焦虑于舒宜对那人说的那些模棱两可却意味深长的话。 抑或是对这些日子以来、舒宜于她的用意以及她们之间的隔阂感到不安。 她想,或许鹤生从始自终都心知肚明。 这个想法让她更加感到无比的恐慌。 送罢鹤生,这厢文卿却没有回去了,一道出了角门,沿着熟识的长街一道散步。 将军府位于松江偏东的位置,临近江海,由黄浦江贯穿,因此一入夜里尤其寒冷。但街上却十分繁华热闹,彩灯高悬,人来人往,吆喝叫卖不绝于耳,梁舒宜说这是他们当家的爱热闹,办事喜高调,早在老郡王归西之前,便已经看好了成家所用的宅邸。 穿过烟幕长廊,走了两个路口,前方便是一条幽暗小巷,文卿坐将军府的马车,认得这是将军府小厮惯常走的捷径,穿过小巷行片刻,便又是旷阔的街道,她不认得其他回去的路,便走入小巷,想着按原路走回。 但走不片刻,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随。 文卿心下一惊,留步回望,不见人。 继续走,脚步声亦如是。她再次留步回望,仍是不见人。 月黑风好,幽深的长巷好像望不到头。她心里怕了,拢了拢素纱的帷帽,不由自主跑起来。 但身后的脚步声也随之急促。 她越跑越快,向着巷子尽头的光亮,身后的脚步声却也越来越近。 心脏已经跳到心口,文卿怕得几乎要尖叫起来,身后突然传来叫喊,“跑什么跑啊!别跑了!给我站住!我,我鞋子——” 这声音怪耳熟的。 文卿停下脚步,小心翼翼靠近,挑开帽子的纱帷一看,果真是那个奇奇怪怪的少年。 少年弯腰取下鞋子,鞋子的底嵌入一块拇指大的石子儿,他一面把石子扣下来,不满地瞥她,“真是,文文弱弱的小姑娘那来的力气跑那么快。” 文卿放下纱帷,头也不回继续走,“若不是你鬼鬼祟祟的,我也不会因为跑那么快,我腿还疼呢。” 他将鞋子扔地上,脚踩进去,随意趿拉着,急忙追上去,“若不是鹤生说你心情不好,让我来护着你回去,你当我乐意似的。” “鹤生?”文卿睨了他一眼,“鹤生鹤生鹤生,哼,你倒是叫得亲热,你们是什么关系?” 少年得意扬起下巴,“那自然是过命的关系!” 过命的…关系。 文卿咬着唇没说话,半晌,她摘下帽子,脸上映着昏黄灯色,直视着少年,“她现在在院子么?我想见她。” 当少年见状,却被她苍白的脸色下了一跳,支支吾吾从唇齿间憋出几个字,“我想,应该是不在的。” “没关系,我等就是了,她总会回来的。” 她继续向前走,但少年这时也发现了女子此时脚下的虚浮,纤弱的肩膀微微垂着,十分疲惫的样子。 “可是……”少年欲言又止,“我看鹤生今晚是不会回来了,姑娘若是心情不好,不如跟我一起去看戏如何?扬州的戏班子刚来松江呢。” 文卿没说话,只是一股脑走在前面,少年跟上来继续说:“或者我带姑娘在附近好玩的地方走一走,反正那个道士就在那里,少见一天也没什么的。” “公子怎么好像不太想让我见鹤生?”文卿停下脚步嗔视着他,质问道,“莫非公有什么其他心思?还是说公子只是单纯不知男女授受不亲?” 经此一言,少年也来气了,叉腰连连点头,“是是,我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我是真小人,”他甩甩袖子,也懒得管了,但嘴上仍是嘟嘟囔囔,“真是不识好人心,待你好你还不知道。” 言止于此,二人皆不说话了。一道来了鹤生的院子,少年飞身上了屋顶,文卿则在屋子里眼巴巴地等。 【作者: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第二十七回如花娇怯(h,一些主动引诱的前戏 将近一更的时候,鹤生回来了,屋顶上的少年远远听见手杖的叩响,立马飞身下地,站在门前等候。 鹤生淡淡看了他一眼,没作声,只是沉默上前推门。少年见状,轻声叫住她,“师父……” 鹤生一听,立马笑了,“哟,我们世子殿下今儿个是怎么了?真教贫道折寿啊。” “哎呀师父,能不取笑我么,”少年急得跳脚,“而且就算折寿,也一定是因为你实在太缺德了,绝对跟我没有关系!” 鹤生促狭地眯眸看他,“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他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想撮合我和宋姑娘,不过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不论什么孽债,人家姑娘的心现在都在你身上,你不嫌亏得慌?” “我是女人,又是出家人,有什么好心亏的?”她笑盈盈的,“再说了,有本事你别心疼啊,嘴上说着不乐意,还不是屁颠屁颠跑去把人接回来了。” “你……”少年无话可说,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心遭雷劈。” “承蒙世子关心,贫道就算遭雷劈也会找人陪葬的。” “最好是!” “可恶,真不知道你一个出家人的桃花为什么会这么好。” 话休烦絮,这厢少年骂骂咧咧走了。鹤生推门进屋,一道走入院子,左右看见宋文卿已经在厅堂的桌上趴着睡去。 鹤生正想上前叫她,但稍微走近一步,手杖轻微的叩响在寂静之中犹如轰鸣一般,文卿身上打了个激灵,转醒过来。 她惺忪揉了揉眼,看见不远处站着的颀长身影,不由展开一笑,“回来了啊。不好意思,我这两天睡得不大好,所以等着等着就……” “姑娘若累了便回去休息,不必等我。” “可是……”文卿懒懒撑着桌子站起来,鹤生没有等她,自个儿慢悠悠敲着手杖向房间走去。文卿见状,只是下意识跟着她,“我就是有点想要见到你……” 她拖着步子,身子软软的在鹤生脚跟后面,见鹤生在帘前停下脚步,她便顺势从后面将她抱住,脸颊在她薄弱的背上蹭了蹭,“道长,你不想见我么?” 鹤生片刻转笑,“我们下午才刚见过。” 文卿闷闷地没说话,但背上能感受到沉重且绵长的呼吸,炽热、滚烫。 半晌,她说:“我晚上可以留在这里么?” 鹤生将腰上越来越紧的双手分开,“不可以。” “为什么?”文卿狗皮膏药似的赖在她身上,见双手被拨开,便从正面抱住她的脖子,“道长心疼心疼我吧……” 她嗓音软软糯糯,带着未睡醒的慵懒,脸则结结实实地埋在她的颈窝里,说话时,翕动的唇瓣正贴着她的脖子,呼吸炙热。鹤生将脸瞥到另一侧,推了推她,“姑娘晚上不回去,你的家人会担心的。” “道长……”文卿的话中又带了娇软哭腔,微微抬起脸,看了看她低垂的长睫下,闪烁着幽光的晦暗的眸子,她一时不知怎么想的,又埋下脸,轻轻地在她咽喉的位置亲吻,“求您了……” 随着她的动作,她唇下的脖颈也微微起伏,她的脖子很白很细,引颈时,喉结的部分比一般女孩儿要明显一些,但比较男人来说显然是不足的。 不过很巧的是,荣卿刚好就是一个喉结不怎么明显的男人。 鹤生暗暗咽唾。她身上的脂粉香气在她息下汹涌。 但鹤生知道,这是她讨好她的迷魂药。 她在害怕,她在迷惑她,或者在迷惑自己,试图假装卑劣地将她当作替身一事从未发生。 鹤生不再推她,而是低头深深地看她,手臂不由自主在她的腰上收紧。 文卿感受到她的动摇,便十分可怜地道:“道长可以吻我么?” 鹤生望着她眼如水杏,没有再去多想,只是俯首将她的下唇含住,吮吻。 文卿更加抱紧了她的脖子,唇齿间发出满意的轻而细的哼声。她主动地张开嘴,将小巧的舌尖探索着她的口腔,见鹤生仍是不为所动,只是温柔地与她厮缠,便得寸进尺地轻咬她的舌尖,不成,更加热情地贴近她,软腻舌尖轻轻滑过她并不平整但十分敏感的上颚。 一阵酥麻,鹤生身上打了一个激灵,正想更进一步的时候,文卿结束了这个吻。 她意犹未尽地退开唇瓣,二人唇齿之间牵扯出一线银丝涎液。鹤生看着她,指腹碰了碰嘴唇,眼眸亦发幽深。 文卿不知道她这种可怕表情究竟是愠怒,亦或是克制,她却不管了,伸出舌尖舔了舔唇上的水渍,再次仰面去吻住她。 鹤生被逼得连连退步,手杖滚落在地,她踉跄地靠坐在桌子边缘,这是上次鹤生掐着肏她的那张桌子,如今竟然被她强吻到如此地步。 她微微睁开眼,看见对面镜子里自己迷乱的脸。不吝她反应过来,她已经感觉到文卿在着急地解自己的腰带、抚摸自己的身体。 她立即清醒,捉住她作乱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姑娘犯规了。” “鹤生……”文卿心肝儿抖了一下,害怕地对上她的视线,眼中盛满莫名其妙的泪水。 鹤生下巴点了点她身后的地上,“去把手杖捡回来。” 文卿乖巧照作了,捡回来双手递到鹤生手上。鹤生撑在掌下,手指动了动,遂问她:“姑娘因为心情烦闷,所以需要我帮你排解压力么?” 她的语气并不严厉,但这种波澜不惊的询问就好像……好像克己复礼的先生关心学生一般,是一种由上自下的、并不平等的对话,但这种不平等却让文卿心跳加速。 她忸怩地低下头,羞耻地咬紧下唇,“我不可以……触碰道长的身体么?” “不可以。”鹤生的手指捻住她脖子上丝巾的一角,微微施力扯下,“不过,正好我近来心情也多有不快之处,倒是可以陪姑娘消遣消遣。” 脖子上一凉,文卿的视线里,鹤生的手指正缠绕着那条丝巾,拇指压着缓缓展平,复将丝巾折得更窄。她的手指在灯光下像透明似的,细长而优雅。文卿不知自己期待着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长为什么心情不快?” 话音未落,文卿已看见她两手执丝巾两端,在她的视线里缓缓靠近。 第二十八回如云漏月(h,一些捆绑调教的前戏 丝巾蒙住了她的眼睛,鹤生的手臂绕过她的脑袋两侧,像被圈在怀里。 鹤生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前阵子,世子殿下从外面带回来一只白色的野猫,猫咪很小,打理后很漂亮,世子不在的时候,我照顾过几天,也抱过它几回,它很缠我,会对我撒娇。” 她的声音犹如暗流,轻而柔软,但听在文卿耳里,却觉异样非常,像极一种不动声色的诱导。 “猫咪对道长撒娇,不好么?” 她将丝巾系紧,眼前已经一片混沌,只有昏黄的光透在丝巾上,随后文卿感觉到她身上气味与温度缓缓离去。 “好,但是过年期间,王爷不许世子出门厮混,有世子在,那只猫便不再与我亲近了,”她继续说,声音不再近得犹如耳鬓厮磨,“我想,即便是畜生也知道,亲近世子能获得食物,亲近我,只能给它身体上的抚慰。” 依稀朦胧,文卿透过光影看她好像身体微微向后靠着桌缘,手指她在脖子上疼痛的部位轻轻拂过,随后在她咽喉处按压。 “唔……”文卿不禁发出一声难过的呜咽。 那只手缓缓将她脖颈包裹,然后一点点施加力道,片刻又继续抚摸,像十分迷恋她脖子上的淤青,或者,想留下更多一样。 “可惜啊,只可惜世子从来不是一个长情的人。没几天很快就厌倦了,不管它了,我上次去将军府看见那只小东西被当作野猫打得个半死,很可怜呢。” 说到后半句,文卿明显听见她咽喉间发出的轻笑,让人毛骨悚然。 手指继而向下,从锁骨来到柔软的胸部,她并没有停留,向下,飘渺地搭在腰上,“它又变得脏兮兮的,脏得我半点不想碰它了。” 文卿不知该说什么,莫名心跳异常,“猫就是这样的,道长要是养狗的话,可能好一些。” “可是狗的话,又显得过犹不及了,”她淡道,手指离开了她的身体,“姑娘可以跪下么?” 虽然是询问,但她的语气中惯带着命令的口吻。 “……”文卿的膝盖相互摩挲着,声音有些发抖地问:“现在么?” “嗯,先把裙子脱了。” 片刻待文卿按命令脱罢,她继续道:“稍微站后面一点。” 文卿感受到杖端戳在她的膝盖上,力道不重,但也不轻,微微带一点疼痛,像一种警示。 她依照指示向后退了几步,又向左挪了几步。鹤生将手杖敲了敲她脚下的地砖,“这里。” 手杖发出笃笃两声脆响,文卿的身体随之颤抖。 长这么大,除非逢年过节给父母请安,抑或上香祈福,她没给其他人跪过,给她跪过的人倒是不少。在她的固有观念里,这是一种卑贱之人臣服的姿势,不由让她想到一个奇怪的词: 奴颜媚骨。 文卿微微屈膝。她心跳加快,被一种对于未知的折辱的恐惧以及微妙的期待侵占了思绪。 正思量,大腿突然传来一阵抽痛,“嗯……”她发出一声难过但柔软至极的呻吟,被迫颤抖地跪在地上,手掌捂在痛处。 她意识到是鹤生拿手杖打在她的大腿上。膝盖抵在冷硬的青砖石地板上,膈得生疼。她颤抖地唤她:“道长……” “你可以让我停下,”她冷静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毕竟这只是消遣罢了。” “好……” “回答‘是’。” 文卿呼吸沉重,“是,道长……” 鹤生撑着手杖,身体懒懒地站直,缓缓踱步。 混沌中,一声一声悠远的叩响犹如黑暗中的盲铃,将人包裹围绕,刺激着她的神经。 蓦地,声音在她的身后停下了。 鹤生看着她此时斜签着身体,微微蜷缩,以一种极娇软柔媚的姿势跪着。她将杖端由下至上划过她的背脊的骨头上,复又向下。 “唔……”文卿疼得身体扭曲起来,手杖下至尾椎骨,在她股缝之间微微滑动,随后施加力道示意:“屁股抬起来,上身趴下去。” 手杖按在背上,文卿手臂一软,上身被迫压了下去,调整姿势,将雪白浑圆的臀部抬起,腰部微陷,上身的水色暗花的短袄也自然而然向下滑去,露出一搦柔弱细腰,以及腿间被唇肉包裹形成的细长缝隙。 小腹与大腿相贴,鼻尖微微碰着地板,因为呼吸局促,尽数碰洒在她自己的吐纳之间。片刻,她知道了这个姿势不光只是羞耻而已,以及对她膝盖的负担也是加倍的。 她已经有些跪不住了,她感觉她的膝盖快要碎了,因此微微扭动着身体发出一些难受的哼声,“唔……” “双手背到身后。”身后上方再次传来那人清幽的声线。 “是……”文卿将脸颊贴着地面,柔软、带着降真香气的布料划过她的腰际,那人的脚就在她的大腿旁边,她感觉到她再次在她上方俯下身,并紧叩着她的手腕,在上面一圈一圈缠上绳子。 “道长……”她无助地唤她。她绑得很紧,并不是做作样子而已,在最后拉上绳结的时候,她甚至能感觉到了一股皮肤被摩擦拉扯的火辣辣的疼痛。 “嘶——”她想,如果挣扎的话,那么明天她的手上一定会留下两道极为骇然的血痕。 她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像个贱奴一样、撅着臀部跪趴在地上的画面,她的花户定然已经湿淋淋的,或许过一会儿会更加一塌糊涂,或许那人此时正盯着,想着怎样让她崩溃。 文卿浑身燥热起来,这个姿势让她呼吸困难,让她的胸腔像被心脏撞击。 “腿张开一点。”冰冷的指腹在她的腿心处微微滑动。文卿动了动大腿,扭了扭臀部,发现这个姿势让她无法动弹。 身后的人见状,好似十分温文有礼地问:“需要我帮姑娘么?” 她难受地嘤咛着,“请道长帮我的双腿分开……” 片刻,她的大腿被抓住,借力打开了一些。膝盖摩擦着地板,她发出带着哭腔的呻吟,但没有叫停,她感受到她的花户此时被分开,冰凉的手指沿着穴口缓缓进入。 “还记得我上回说的规则么?”花径更加紧了,一阵一阵抽缩起来,她继续说,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令人心慌的冷静,“其一,不可以称呼我的道号。” “嗯……”指腹突破层层软肉的包裹,打旋挤入时,发出细小而黏稠的声音。花瓣与唇肉紧紧包裹着手指,文卿依然不能适应被进入的感觉,昨日留下的疼痛没有彻底消减,她双臀紧绷,洞口那一层紧紧像绳子似的勒着手指,进出十分不方便。鹤生将手指拔出,由后往前搓过湿软花户,继续说:“其二,但凡出格,我会询问你的同意,同样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擅自触碰我的身体。” 仅是如此揉搓了几下,她的手下已经发出粘液被搅动的淫秽的水声,手指顺着动作再次钻入她的身体,在紧致湿滑的花径里微微扣动了两下,“其叁 ,也是最要的一点。” “如果姑娘有心怡的男人,不能对我有丝毫隐瞒。” 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说到最后,手指顺着动作重重捣入她的身体,很快加快速度,发出极响亮的咕叽咕叽的水响,想要将其拓宽一般,但那种撕裂的感觉丝毫没有消减,夹杂着潮涌般的酥麻,文卿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扭动,发出惊慌娇软的呻吟。 “哈、啊……道长,啊……”她不受控制地挣扎起来,脸颊贴在地上,仍努力仰起脖子,困难地大口呼吸。 她的每次一次进去,都会让她有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作者: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第二十九回娇喘微啼隐忍(h,“勉铃,是送给 她感觉她的身体一次一次被撕开了,加上她以这种姿势跪着,血液涌上大脑,脑袋益发昏昏沉沉,整个人溺水了似的沉在水底,只能发出一声声破碎地无法抑制的呻吟声。 “啊、嗯……哈啊……啊……” 但她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从现实短暂地解脱出来。 她不必去考虑关于婚事、关于梁舒宜的任何事,她暂时不想去面对,她只想和鹤生待在一起,即便鹤生是那么虚无缥缈一般的存在。 即便她明明是活生生的人,她在肏着自己,即便她总是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也没有关系。 很快,她便好像十分舒服又十分痛苦地抽搐起来,鹤生缓缓慢下动作,看见她软腰挺起又陷下,白皙光滑的大腿不住打颤,脚趾紧缩又张开。 花径一阵一阵抽缩,源源不断的液体从深处流在她的手指间,她将手指抽出,湿淋淋的,粉嫩的唇肉与花瓣已经微微打开,露出幽径的一个小口。 “除了以上叁点,姑娘的任何需求我都会尽量满足,”鹤生撑着手杖站起来,“不过同样的,以上叁条触犯任意一条,都会有相应的惩罚。” “尤其是最后一条。” 那种叩响再次响起,这次,叩响停在了她脸的前方,距离她很近,“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回答‘是’。” 她抽噎了几下,片刻才从快感中清醒回来,“是、是……” 片刻,脚步声向她头顶的前方走去,随后是抽屉拉开的声音,她像在抽屉里翻找什么,一面好似不经意地问她,“想知道惩罚是什么么?” 文卿没有回答,只是隐约感觉有些害怕。 半晌,那个声音再次绕到她的身后,她战栗地缩了缩大腿,花户便随之微微翕动,接着,她便感觉到腿心有微微的凉意,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推进她的身体。 “是什么?”她惊慌地向前躲避,一只手将她的腰抓住,“勉铃,是送给你的礼物。” 勉铃在穴口卡了一会儿,轻作一推,适才顺利进入,她用手指缓缓将其推入。或许单纯是出于想要将洞口拓宽一些的想法,亦或是想要看到她尖叫,转睫,她便益发激烈地进出,没有任何前奏地、突兀地抽动着。她的手指顶着甬道上方极致柔软的媚肉。 “啊、啊……道长、不……”勉铃很快被顶到极深的位置,并随着那人手指的动作不断在她体内奇怪地震动。她开始感到害怕,呻吟顿时变得高亢,腿心酸软至极,臀部不受控地随着她的抽动抬起来,不一会儿便浑身抽搐。 这次鹤生没有轻易停下,她的手指仍在她软烂的腿心突刺,以各种不同的角度,弯曲、旋拧,居高不下地,每一次都毫不留情地捣入,一面坏心眼地警告:“不准泻。” 她当然知道不能泻,她很努力地忍耐,但是,但是……越是忍耐,高潮的感觉就越是强烈,咕叽咕叽的水响喧嚣,她的眼前一阵一阵发白,身体不住颤抖,不一会儿,她便无法抑制地哭叫出来。 “啊、啊——道长,道长……呜嗯……” “你这样可不行,我听说二少爷的需求可是很旺盛的。”她的动作慢下来,缓缓抽离,又慢条斯理地又塞入了一粒,继续往里推,“很惊讶吧,他明明看上去那么瘦弱,可二奶奶找我算卦的时候说她经常下不来床,宋姑娘,你说如果当初你真如二奶奶所怕的被纳作小妾,你这身子骨可怎么办才好?” 两颗铃铛已经碰在一起,但文卿却她往里推的动作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她混沌的意识登时被一种陌生而令人恐惧的酸涩给刺激地战栗,“啊、道长……太深了,不要……道长、停下……” “是不是很舒服?如果是二少爷的话,说不定会进得更深。”鹤生缓慢地在湿软柔滑的蜜穴的进出,少女的身体随之摇晃,从她的方向能清楚看见她咬紧牙关的虚弱但是充满情欲的难耐的表情,“你今天见到他时候,有像当初见到我一样,一脸发情地幻想么?” 蒙住眼睛的丝巾已被眼泪浸湿,她无意识哭着:“没有、我没有……”她的身体已经很敏感,稍微碰一下,感觉就异常强烈,害怕的感觉也随之累积,那人说的话让她不寒而栗,她明白了,她仍在介意自己下午见到二少爷时,片刻的出神。 “没有么?那姑娘那时是在想什么?在想……如果碰见我,你跟他会发生什么故事?还是想象如果是肏你的人是他,你会叫得多淫浪?” 很显然她那时不该装傻的,但是已经迟了,那人再次加速,声音没有过多波动,但是动作却一点不留情,她身体深处那种酸软麻涩的感觉伴随着缅铃的震动一重一重不断累积,她的身体不断抖着,膝盖和手腕都疼得要命,甬道也不受控制地抽搐。 她感觉她的大腿根一大片都是湿的,整个人被固定在这样一个难受的姿势,像被装进人偶的木头盒子,分明想要挣扎,却无法动弹。 “嗯、嗯……道长……”她一边哭,一边开始求饶,“不、不是的……不是……道长、啊……” 但鹤生没有理会,只是为所欲为地折磨着她,听见她的哭声,好像更加兴奋。等见她的身体从先前高潮时的抽搐变得像是扭曲的筋挛,适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她的双腿筛子似的打颤,没了腰上的手抓着她,很快就侧躺着倒下了。可即便如此,她的双腿依旧因为酸疼而难以合上,系着勉铃的绳子像长长的尾巴一样,从腿心露出来,她的朱唇微微张着,乱七八糟的涎液在脸上流了一片,膝盖上是青紫与猩红混杂的极漂亮的颜色。嘴里则是呜呜咽咽的抽泣着,不知说些什么。 【作者:惩罚放下一辆车,捆绑鞭打已经安排(* ̄︶ ̄*)】 第三十回倦起临妆浑如迷(po1⒏υip) 翌日,浑身酸疼爬不起来的文卿望着床梁架子, 天气终于放晴,阳光倒入屋子里,已经日上叁竿,她是天亮之前悄摸摸回来的,好歹春桃还帮衬着,没出什么差错。 空气中弥漫着初春的寒冷与清新的气味,以及淡淡的胭脂的气味,细小的灰尘颗粒在细长的光线中浮沉,两个女人杂乱的声音透过晃晃发白的格窗、朦朦胧胧传进来…… “什么叫我整日就知道偷懒?婆子,你说你看见我偷懒了哪件活儿?” “你——!你没偷懒,老婆子我昨晚喊你半天帮忙你不听!” “你都说是帮忙了!我不愿意帮忙不可以吗?” “好你个囚囊的丫头啊!多伶俐的嘴,老婆子我腰不好,你便这么欺负人!” “你说清楚了!谁欺负你了!若不是你为老不尊,拿我使唤东使唤西!我会不帮你?” ………… 文卿浑身酸疼,软着骨头坐起来下床。门外春桃正和婆子因为谁偷懒、谁干得多、谁干得少的琐碎问题而争执不休,吵得人脑仁都疼。 她已经习惯这种灰暗、局促、让人窒息的生活。她早不是养尊处优的仕宦小姐,也无气力管教,便就顾自穿衣打扮。 镜中,她看着自己身上好像饱受凌虐的痕迹,脑海中却不断回忆起昨晚那人淡然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好漂亮的伤口,不过手腕和膝盖的话,应该比脖子上容易遮掩一些吧。」 「真是可惜,姑娘看上去已经很累了,惩罚什么的,还是下次好了。」 她的手腕上如愿以偿地留下了两道乌青血痕,膝盖上更是一片骇然,骨头跟碎了似的,走两步双腿就打颤。 让她像被一种异样恐慌淹没,像要窒息。 但莫名的,她却好似能从中获得慰藉。 她对她极端的迷恋,好像能让她短暂地从灰暗现实中挣脱出来。 她想她大抵是疯了。 ——“再不闭嘴,两个人都给我滚出去!”隔壁屋子的她娘终于受不了院子里两个人的争吵了,愤怒地朝着门的方向用力吼了一声。 文卿跟着也打了个激灵。思绪戛然而止,心中的惶恐不安也渐渐平复了。 因为上次说的亲事迟迟没有音信,她娘又开始焦躁难安。不过她这是第一次觉得原来她母亲的喜怒无常会让她感到如此的心安。 半晌,春桃蔫儿了吧唧地进屋,愤愤将门一甩 ,往文卿的旁边坐下。文卿下意识忙将手腕的袖子拉下来,见她嘴巴撅得老高,便问:“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坏心眼儿的老嬷嬷,自己爱忙活就见不得别人休息,”春桃闷哼,“我分明份内的事儿都做好了,她竟然还说我偷懒?要不是现在咱们人少,哪轮得到她来管我,哼,倚老卖老,仗势欺人的东西!” “消消气消消气,嬷嬷她伺候我娘也不容易,来,这个给你。”文卿递过去一支缠花簪。 春桃狐疑接过,看了看簪子,又看了看文卿,文卿拿着强调道:“有劳姑娘帮衬,这是谢礼。” “这还差不多。”春桃嘴巴一扬,极满意地塞进腰间,“对了,往后隔壁姑娘再有什么事儿,姑娘使唤我就是了,免得瞒来瞒去的,怪麻烦的。” 文卿尴尬地笑,“呵呵,那姑娘认生……而且你去的话,嬷嬷又会说你偷懒。” “说得也是。”春桃陷入了沉思,随后狐疑地瞥她。 “怎、怎么了……?” “姑娘是不是在隔壁院子藏了男人?” 文卿立马捂着手腕,举起叁根手指,“我发誓隔壁觉得没有藏男人,那个道长绝对是个彻彻底底的女人。” 反正她也没说错就是了,春桃见她信誓旦旦也不好再问。 收拾妥当,文卿去端了碗粥喝了,春桃则继续边忙活边跟着嬷嬷周旋。喝完了,她坐在院子屋檐下一边揉膝盖一边晒太阳。 疼,太疼了,比手腕还疼,比那…那里还疼。 “又是这种表情,”春桃不知什么时候过来,杵靠着柱子,不住摇头,“姑娘,你果然还是有问题。” 文卿脸涨得通红,“我什么表情?” “就……” “别偷懒了!没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么?”婆子冲着春桃喊道。 春桃翻了个白眼,甩着胳膊、拖着步子过去了,“知道了,知道了,就您最能干。” 来人是梁舒宜。 脸色很苍白、很难看,衣服穿得极厚,额角却冒着细汗,比她娘更像一个快死的人。 二人对座屋内,春桃下意识感觉屋子里气氛不对劲,屏息进来沏茶,刚倒满了两杯,文卿便道:“茶壶放这儿吧,出去把门关上。” “是……” 伴随吱一声长鸣,屋内陷入寂静。 文卿与舒宜看着彼此,片刻,文卿沉沉叹了一口气,“原本应该我去看望你的,没想到你先来了。你如今有孕在身,何必如此着急。” “无所谓了,反正孩子也掉了。”她戚戚道。 “……”杯子从指间滑走,差点落地,茶水全倒在了腿上,文卿大骇,一时没有感觉到烫,只匆忙将茶杯放回桌子,但舒宜见状却着急上前,从衣服里抽出帕子,为她擦拭。 原来昨日二少爷行色匆匆是为了这个…… 文卿怕被碰到痛处,抓住她的手,示意不要紧,又问:“为、为什么?” 舒宜被扶回位置,无所谓道:“情绪过激?郎中是这么说的。” “那你——那你还来我这里干嘛!你回去养着啊!”文卿大怒,“你不知道小产很伤身体么?我已经是罪人了,你以后要再怀不上了怎么办!你以为我担待地起么!” “文卿……”舒宜却一脸委屈地抬脸看她,“我错了,我是来求原谅的……” 文卿一怔,半晌,一下脱力坐回位置,“你求什么原谅啊,我都还没道歉呢。” 二人一时无话。 “我娘还真是说得不错,说不定你肚子里正是一个男孩儿,才被我克走的,你好好照顾自己吧,离我远一些,不然的话……” “你来吧,”舒宜突然打断。 文卿一惊,旋首见她,好似下了莫大的决定。 “……什么?” “我说你进来吧,公爹已经想给我那家子纳妾了,与其便宜了别人,那个人不如是你的好。” “……你,梁舒宜,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她不可置信,“你难道以为你在施恩于我么?” “说胡话的人是你!”梁舒宜大怒,拍案而起,“既然同样长得像那个短命鬼,为什么不可以是他!他甚至还是个男人!” 文卿哑口无言,良晌没有说话。 是的,关键正是这个。 在见到二少爷之前,她一直觉得她只是把那人当作了荣卿,无论她是不是荣卿她都不在乎,她只是享受待在这样一个跟荣卿长得一样的人身边,就好像他从未离去,想象他从不曾痛恨自己。 她以为她只是喜欢她的皮囊,可昨日与二少爷的一面之缘下,她突然发现,与荣卿神似的男人,对她而言没有丝毫吸引力。 没有心跳加速,没有浮想联翩,她只是看着他离去,没有丝毫想要靠近的欲望。 第三十一回弄影团风贪痴媚 这厢舒宜见她脸色怪异,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你,你该不会……” 文卿有些无力地看了她一眼,“我娘就在隔壁,希望你不要再胡乱说话了。” 舒宜瞪着她,莫名嘶喘起来,好像呼吸困难。 “你回去吧,要是再出了岔子,就是我两条命也不够赔的。” “宋文卿!”她的眼眶中被眼泪迷蒙,表情从沉重变得……更像是绝望?没错,是绝望没错,“你难道不知道你们都是女人!你们不能——” “什么能不能的,”她颓然叹气,托着腮,看向阳光投入菱格窗扇的方向,“其实自从我父亲抛下我与母亲自缢之后,我就没了成家的想法。眼下正在联络的亲事已经是第五桩,第五桩啊,我从一个官家小姐到罪臣之女,到如今普通的市井女子,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继续说:“不瞒你说,在见到鹤生之前,我几乎没有一夜是睡得安稳的,爹死了,娘瞎了,家里被抄了,如此大的波动,压得我喘口气都困难,你知道的,我一点也不坚强,如果不是我娘还在,我真就想撂挑子不干算了,免得受累。” 舒宜不再说话了,只是颓然坐在位置上,整个人像被绝望淹没。 说实在的,文卿不懂她这种表情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衣食无忧,嫁得又高,文卿实在不懂她还有什么可绝望的。 哦对了,还有孩子的事。舒宜说过的,这个孩子是她好不容易怀上的,眼下又掉了,这种高门大户最在意子嗣的问题,会绝望也不奇怪。 想到此处,她便安慰道:“孩子的事你也别伤心,你和二少爷都还那么年轻,一定可以再怀的,真要纳了妾也不要紧,总归你还是正室,她也奈何不了什么。” 舒宜只是听着,然后莫名其妙地,她眼眶里的眼泪流了下来,划过她苍白的脸颊。 将要滴在衣服上的时候,文卿下意识去接住。 一时,她的手蓦地被舒宜抓住。 二人相顾无言。 半刻,文卿连忙将手抽回来。舒宜匆忙擦了擦眼泪,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递给她,“这个给你,如果有人来找你麻烦,你只管一口否认这个院子是我买的。” 是地契。文卿思忖半晌,反应过来,昨日不管她们的对话有没有人听见,总归是她走了,舒宜就出事了,而且还有她那个贴身侍女在。 文卿战战接过,正想说什么,舒宜又道:“你不许给我钱,我会翻脸的!” 没说几句,舒宜就走了,说是偷偷跑出来的,得赶紧回去。 文卿将她送到门口,舒宜低头握着她的手,酸涩地道:“文卿,我,我其实很希望在你身边最需要人的时候,那个人是我,但是我……” “没事,你也不容易,不必处处想着我,你看你都快成我娘了。” 她破涕为笑,“你想得美。”说罢,便笑着挑帘进了轿子。 她也希望那个人会是梁舒宜。 至少在遇到鹤生之前,她一直是这么期待着的。 但那人偏偏那么刚刚好在她最迷茫疲惫的时候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其实对于那时的她来说,出现的是谁都无所谓,她只是需要有个人能将她拉出无望的漩涡,或者仅仅只是陪伴,即便伸下来的是荆棘,她想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抓住。 “嘶——疼疼,道长轻点……”一阵要命的疼痛唤回了文卿的神思。 鹤生往掌心倒了点药酒,继续在她膝盖的淤青血痕上按揉,“还在想二奶奶的事?” “在想道长会不会喜欢我做的菜。”文卿笑道。下午过来的时候,她上街买了几样蔬菜瓜果,盘算给她露一手。 见鹤生不答,她又道:“舒宜早上过来找我,我们已经和好了。” 她想到底她是那个做贼心虚的,需得哄着些。但鹤生听罢只是笑着,仍旧是按着自己的节奏,一下一下在淤青的地方按揉,一面不住沉默。 药酒的气味很重,多闻两下,人好像都有些飘飘然。随着手掌的动作,膝盖上又疼又热,她咬着牙看向她低垂的睫毛,她淡白的脸埋在阴霾里,文卿噎了半天也不知说些什么,等被换了左膝盖继续按,适才欲言又止道:“其实我那时看见二少爷、唔……” 她果然还是很在意。突然的施力让文卿几乎疼得眼泪要掉下来,但她即没有拦她,也没有收回双腿的意思,只是将细伶伶的纤手搭在她施力的手臂上,捻着指尖轻扯了扯她的衣服,嚅着唇瓣委屈道:“道长怎么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绣鞋尖儿从裙子里小小露出来,轻轻点在她双腿间的地上。鹤生微怔,看着手臂上的她的手,伤痕微微露出来,像青紫的镯子似的裹着羸弱的手腕,片刻抬头看她,湿淋淋的手阖上药酒盖子,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浅笑,“真是抱歉,我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不像二奶奶那么心疼姑娘,”她淡道,话中听不出情绪,“姑娘多好的性情啊,我以为经过如此一番,姑娘定要疏远了二奶奶才是。” 没等文卿搭话,她已顾自起身,手里托着药酒瓶子向橱柜走去。 文卿看着背影,心里意外于她的阴阳怪气。瓶子放回橱柜,她走回来,文卿仰头道:“道长是不是不喜欢舒宜?” “谈不上喜欢还是讨厌,”她坐在文卿旁边,身体靠着竹椅,沉沉卸了浑身力气,“只是单纯意外罢了。” “这有什么可意外的,她跟我可是十几年的交情,”文卿笑了,“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鹤生沉默半晌,牛头不对马嘴地接道:“你说你看二少爷怎么样?” “那自然是一表人才,”文卿停顿半晌,偷偷瞧着她的表情,“不过我看资质一般,体态气度皆有不足之处。” 鹤生轻笑一声,显然没有当真。 黄昏开始坠落,无边无际的蓝像海水一样翻涌,她在阳光下闭目,最后一道热烈的光正切在她瘦削的脸庞上,几乎透明一般。 文卿看了她片刻,不经意间,感觉她已经和荣卿不一样了。 记忆中的荣卿更多是身为一个读书人的彬彬有礼,既端正也古板,可能就算走到最后,也不能像鹤生一样、散发出曼陀罗一般美丽而致命的吸引力。 “道长可一点也不像会患得患失的人。”她笑道,莫名觉得这样的她看上去真实了许多。 但说罢,她却浑身一震,好似突然陷入了沉思,也不说话,顾自呆呆地发着怔。 冗长的沉寂。 文卿抬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还没问话,那人已将她的手捉住,抬眼对上她的视线。 一瞬间,她的眼中好似多了许多意味不明的深邃。 文卿还没来得及询问缘故,她便起身送客,“我等会儿有事出门,不方便招待,姑娘请回吧。” 文卿虽然失落,但见她形容晦暗,也不好追究,只得怏怏回去,把买来的菜拿回去放在了厨房,本来计划好为她下厨的安排只得延后。 【作者:舒宜的故事好适合写重生】 第三十二回乱飒轻憔悴 转过天,媒婆终于上门来送亲事的音信。 马上就晌午了,厨房的香气飘得满院子都是,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屋内窗下做女红,瓶内的春枝新发嫩芽,窗外日头晴好,阳光将素白的纱绢照得几乎透明,春桃欢欣雀跃的声音这时从窗外传来,“来了来了,王媒婆来了!” 她一路小跑进来,也不顾什么“恩怨”了,径直向着厨房去找婆子说了,随后便是锅铲抄过铁锅底的声音——叁两下,婆子匆匆忙忙将锅里的菜盛起,遂将盘子递给了一旁的春桃,自个儿取下围裙,双手在抹布上蹭了蹭,便出来迎接已经站在檐下的媒婆。 婆子打趣道:“妹妹来得实在是巧了,若妹妹不嫌弃咱这儿寒酸,便留下一起用餐罢。” “不用了,”媒婆十分利落拂去了她的手,“我等会儿还有事,就长话短说了。” 二人一道入堂,文卿站在门后偷觑,那媚婆双眸好似十分矜贵地微垂着,不近人情的模样,她心中便知不妙。 这时,春桃从屋里将她娘搀扶了出来。 脚步声一拖一沓,她娘小心翼翼蹭着地板走来,双眼空洞,脸色苍白,嘴唇虽然干涩,颜色却十分殷红。文卿微微一怔,她娘这是为了这一刻的体面,抹上了许久不用的胭脂。 妇人道:“有失远迎。” 这厢媒婆见妇人出来,无奈地拧了拧眉,从位置上站起身,微微颔首示意,“您这……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事,您如此一来,倒教我难为情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皆为大事,我虽已如此,但这关系到我女儿的终身大事,岂能还躲在屋子里。” 妇人一面说,一面由婆子搀扶坐在太师椅上,原本坐在另一侧的媒婆这时却觉这位置十分烫人,坐不住了,起身,双手迭在身前侍立一旁。 婆子见状便问:“妹妹别愣着了,这亲事谈得如何了,你倒是说呀!” “这……”她欲言又止。 妇人搭在椅把上的手掌微紧,众人的心悬了起来。 “如何?” “在此之前,我有一事想问夫人。”媒婆停顿片刻,见四下没有应话,继续说 :“夫人,令嫒是否曾经有过四桩无疾而终的婚约?” …… 一瞬间,春桃与婆子皆屏息不敢言语。 站在门外的文卿愕然失色,忍不住探出脑袋向里面看去——她娘张了唇,神色惶惶,几近崩颓,嗫嚅了半天才吐出一个“是”字。 “是不是这四桩婚约的亲家最后都……” 没说完,婆子已急切道:“可那些与我家姑娘有什么相关?那些都是意外啊!” “老姐姐,您冷静点,”媒婆上前拉住婆子。 此刻她娘身上已经微微颤抖,她努力克制着,但那种战栗不减反增。 “就算是巧合,可这换做是您,您难道放心您的儿子娶这样的姑娘?”媒婆道,“李员外也算是书香世家了,成天念的都是孩子们的功课,他们恨不得连日烧香拜佛、祈求吉利了,怎会娶这样一个克夫的姑娘进门?” “……” “这……您得体谅,大家都不容易……” “……”婆子双手捏在一起,没有章法地揉来揉去,一面偷觑着妇人,一面舔着干涩的嘴唇不敢说话。 文卿缩回身体,不敢再看。正要回房去了,身后突然传来她娘的一声怒吼: “够了!” 妇人仓皇而狼狈地拍案起身,身形不稳,春桃与婆子连忙将人扶住,她抓着婆子的手臂,食指指着媒婆传来声音的方向,“滚!给我滚!” 随后便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文卿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片刻,她娘从她面前走过,摇摇晃晃回了房间去。 文卿打了个激灵,媒婆面露不忍,拖着步子哀叹离去。不时,她的身后传来摔砸东西的声音,春桃与婆子惊慌的阻拦声乱成一团。 她艰难地动了动步子,胸腔沉重起伏,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战栗、紧绷,呼吸变得粗重。 几乎要窒息的时候,伴随着婆子一声凄厉的惊呼,屋子里摔砸的声音停下了—— “夫人!您怎么了夫人!” “夫人!” “赶紧去叫郎中啊!” “哦、哦!” 春桃仓皇从屋里跑出来,在文卿的面前一闪而过。 她娘晕了,郎中前来诊脉,除了寻常对其熹弱病脉的惊讶,写了张方子,说需多修养,多的其他没说。 文卿拿着方子上街买药,也是趁着这个由头好喘口气罢了。 买好折返回来,她却不由再次来到鹤生的门前驻足。 此时院子的门上多了一块深色的门楣,上面写着“留春”二字,没落锁,门楣隐约传来铮铮剑鸣。 她心中一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忙推门进去,却看见是上回见到的那个少年在院子里练剑。 绣花鞋踩断了地上的树枝,吧嗒一声,院子里的人停下动作看过来。 这厢见是她,便收剑走到她面前道:“鹤生出去了,姑娘下、啊不,晚上或者明日再来吧。” 虽然少年已经把剑收到了身后,但文卿依然认出那剑把与剑鞘的木质同鹤生的手杖是同一种,深如玄黑,光泽却是一种十分漂亮的棕红色。 两日累积的失落这时化成了愠怒,文卿瞪着他,质问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见她生气了,少年一下得意地无以复加,登时没了稳重,孩子气地仰起脖子,炫耀道,“鹤生的院子就是我的院子,我想来就来。” 说罢,还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嘿嘿,知道这是什么么?是这个院子的钥匙,嘿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他打旋绕着文卿转了一圈,幼稚地将钥匙圈儿在手指上转着,“你没有吧,我就知道鹤生没有把钥匙给你,我劝你别知趣了。” 他不光可以称呼那人的道号,他甚至还有这个院子的钥匙。他似乎总是对鹤生的形踪很清楚,而自己,只能等着那人回来,或者等那人主动来找她。 文卿瞪了他一会儿,一时委屈得无以复加。 她突然发现原来他们跟她与鹤生之间这种虚浮的关系是不一样的,他们好像是实实在在的亲密的关系,他们好像非常了解彼此。 或许在鹤生看来,她们什么也不是。 第三十三回多愁病 她咬着牙,眼眶一下就湿了。少年见状,登时不知所措,“诶,你、你别……” 文卿悲愤地抹了抹眼泪,扭头就走,少年连忙将她拉住,“等等,你站住!” 一把抓在她手腕的瘀青上,“嘶——”文卿疼得抽吸,少年吓得立马松手作投降状,“先说好了,我可没有欺负你,你、你不准哭!” 文卿揉着手腕,嗔道:“我哭我的,与你何干!” 她踩着绣鞋越走越快,然后跑起来,很快就消失不见。少年呆在原地,反应过来,气得抓头瘙耳,“我的天,我只是被逼过来练个剑罢了,这都什么事儿啊。”一面也追了出去。 来到隔壁院子的门口,少年再次将她抓住,这次抓的是她的手臂。文卿一时气急了,便用力挣扎起来,“你放开、你放开我!” “你不准哭了!不然我是不会放开你的!现在!立刻!把眼泪擦干净!” 文卿更加委屈,眼泪越流越多,“你再不放手我就叫人了!” “你叫吧,你——” 然后下一刻,院子门打开了。 春桃从门内探出头,看见自家姑娘哭着被另一位男子拉住手腕,男子方才好像还说的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少年吓得眼珠子滴溜圆,立马松了手,赔笑道:“嘿嘿误会,这是误会,我不是流氓,我认识她的。” 春桃匆匆将他打量了一眼,转与文卿低声道:“夫人正发脾气呢,说要见您!” 文卿听罢,忙将手缩回来,拉着春桃进去。门关上,春桃不住悄悄问她:“姑娘,那是谁啊?” “流氓。” “流氓?那少年长得白白净净的,我看不像。” 文卿没多解释,顾自进去,但春桃思忖片刻,又折返门外,与外面将要离去的少年说:“公子,我家夫人摔下床了,我和嬷嬷两个实在扶不起来,公子能否来搭把手?” 屋子里,她娘趴在地上,以一种爬行的姿势,一旁的婆子则是花上吃奶的劲儿将人胳膊拖着,但婆子到底是老了,半天人还在地上。 这厢走在前头的文卿径直冲入内室,里面的二人听见动静皆向她看来。身后春桃将人领进屋内,少年小心翼翼跟在后面,一面四下环顾,内室已经彻底乱成一团,屋内弥漫着一种浓重的苦味,灰尘积压在空气中,十分沉闷。 文卿看到如此场景,惊慌失措上前去拉她娘的胳膊,“娘!你这怎了?有没有摔着?” 少年也上前来,一面说着失礼,一面托着妇人的背,将人从地上扶起。春桃在一旁解释:“这是姑娘的朋友,路过,所以请他进来帮个忙。” 婆子扶腰起身,睨了眼春桃,遂与文卿道:“夫人刚才醒来没见着姑娘你,就急了,非说姑娘是偷偷去见——”她偷偷觑了一旁的陌生男子,压低了声音,“去见那个人了……我说姑娘是去买药,夫人非是不信。” 文卿心虚地避开视线,将药递给婆子,“嬷嬷拿去煎了吧。” 少年自知自己外人尴尬,不好再留,便自觉退出内室。但没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掌掴的脆响。那声音在沉闷苦涩的屋子里犹如雷鸣一般,他立刻留出步子走回去,只看见此时文卿已经捂着脸颊倒在地上。 妇人破口大骂:“你是不是又去见他了!你还知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我让你别去别去!现在好了,他把你那些腌臢事到处跟别人说,你满意了!你非得气死我是不是!”一面说,一面一脚一脚踢在她的身上。 婆子与春桃拼命将妇人拉住,但文卿却没有立即躲避,她只是蜷缩在地上,咬着唇十分憋屈而忍耐地从咽喉间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少年将她扶起护到身后,本来想义正词严说些什么,但妇人这时急火攻心,眼珠子一翻,又晕了回去。 茶汤滚滚,少年坐在大堂的椅子上,春桃给他斟了一杯茶。案几另一侧,文卿手里抱着杯盏失魂落魄地出神。 少年听罢婆子的喃喃自语,半天没反应过来,便问:“所以嬷嬷的意思是……” “哎哟,一个月来前姑娘不是带回来一个道姑嘛,我就看着那个道姑眼熟,半天想起来是金陵关家的小女儿。”她问文卿:“姑娘还记得吧,就那个……” 文卿恍然想起鹤生曾经让她离关山远一点,“记得,金陵开镖局的关家,在成亲前一个月被山贼洗劫了,家里几个公子因此殒命,婚事也没了。” “我就跟夫人提了一嘴,说异乡遇故人也是缘分,谁承想夫人会以为……”婆子自个儿打嘴,“都怪我这张嘴!” “这也不能怪嬷嬷,你家夫人也是糊涂了,这人都死了,正要见也没办法了,”少年宽解道,然后问:“说来,那是第几桩?” “第四桩。” 少年会意点头,像思考什么似的,没说话了。 春桃道:“夫人身体不好,一直想着在走之前看着姑娘有个归宿,没承想这次还没定下就黄了,”颓然叹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少年仍是点头,面露不忍,深表同情。 他疯狂运转大周天,没等想出个周全的法子,这时一旁沉默的文卿突然站起身,“有劳公子帮忙,时候也不早了,您回去罢。” 婆子春桃见状,皆要款留人下来多吃一会儿茶。少年本人亦不愿就此离去,他上前拦住正要离去的文卿的去路,“姑娘请留步。” 文卿疲倦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顾自让到一旁,但少年依旧跟上阻拦,“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绝对是好话,你不听会后悔的那种!” 说罢,走在前头,也不好拉她,便对她招了招手,“来、过来。”文卿狐疑地看着他,没办法,只得应他的手势跟上前。 二人来到厨房门口的角落,少年悄悄从怀里掏出那枚钥匙,递给她。文卿没有接,一时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同情? 少年见她不接,又往前递了递,“给你你就拿着,反正,反正……” 他臊红了脸,实在说不下去,一把将钥匙塞进她的手里,摆出破罐破摔的架势,“给你就给你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干嘛跟你一介小女子计较,反正我跟鹤生来日方长。” 文卿见状也恼了,直接将钥匙扔在地上,“我虽然感谢你的帮忙,但不代表我愿意接受你的同情。” 少年一把伸手去接住,将钥匙攥在手里,意外地挑眉问她:“你确定不要?” “不要!” “行,不要就不要吧,随便你。”他将钥匙揣回怀里,讪讪擦了擦鼻头,吊儿郎当地撇着脚踅身走了,“对了,鹤生要我告诉你,她入夜会来找你。” 这次他没有再回来了,院子门啪一声关上,周围恢复了寂静。 少年走后,躲在暗处的二人便出来,抓着她开始翻人家的家底。 文卿实在不知道他什么家境父母的,只随意应付了两句,没有过多理会。 第三十四回暗香行云径拥 晚上,鹤生如约来找她。 她面纱站在门外,身边带着上回见着的被称呼“陈叔”的郎中。 文卿看着她,一下子鼻头又觉发酸。 但回想下午的事,这个事实让她有些不服气。 她咬着下唇,委屈而倔强地看着她。鹤生见状,便将杖端敲了敲地面,发出叩叩两声响动。 院子里春桃听见叩响,探出脖子张望,“姑娘,是谁来了?”这厢看见从姑娘头顶露出的半个脑袋,以及插着木簪的发髻,便扔下扫把出来迎接,“道长您怎么来了?” “听说夫人生病了,远亲不如近邻,贫道多受姑娘照拂,便带了郎中前来探望。” 她的声音轻而细,波澜不惊,在夜色之中尤显清幽。文卿心中一紧,一下子几乎控制不住地酸楚起来。 春桃将人请入院内,文卿低头站在旁边吸了吸鼻子,鹤生进来的时候,肩膀与她微微相碰。她垂目看了她一眼,像是安慰,但没有多说,便带着郎中进去了。 鹤生说陈叔的针法一绝,或许是真的,因为施了针后她娘的睡容已经显得安稳了许多。 事后婆子又留鹤生与陈叔二人吃茶,多又问了一番鹤生腿脚受伤的缘故,以及寻常的一些家里的情况,鹤生一一拿家道艰难应付,文卿则低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一通嘘寒问暖,陈叔最后就着夜色渐深离去了。文卿与鹤生站在院子门口请送其离去。 直至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二人皆没有多说一句话。 她们就这么沉默着。 这让文卿心中的委屈从心底一下子累积到了喉头的位置。 她感觉她的咽喉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整个胸口闷闷的、酸酸的,很难受。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小而不经意,但发出的却是两声带着鼻音的抽泣。 听见了自己的这个声音,她更加难以自持地捂着嘴巴,一声一声益发厚重的抽噎从她的指缝间流露出来。 一会儿,伴随着一声几可不闻的叹息,她感觉她被圈进一个带着寒气的怀抱。 鹤生外层的道袍有些微冰凉,但不一会儿,她的体温便透过层层衣服传达到她的身上。 这个怀抱逐渐变得温暖。 她的哭声因此也更加无法控制地变得放肆,埋在她的怀里,最后全部化成一系列断断续续的难听的呜咽。 “好了,没事了。”鹤生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她非常要命地发现,她对这人的依赖已经到了比她自己想的还要严重的地步。 仅仅是这么一句话,她便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安心。 她想,或许她从一开始知道她是那个愿意帮自己的人,她就下意识地想要依靠她。 她在被她吸引着、引诱着的同时,无助地将她当作救命稻草。可她甚至没有像嬷嬷一样追问她的腿伤、她的过去、她的父母。 或许曾经有过的,但她很快就退缩了。她在心中默认她一定会对她隐瞒,同时不愿承认鹤生她确实、彻彻底底地不是荣卿。 她只是自私地不愿斩断自己龌蹉的念头。 她知道这样的自己不应该吃醋,不应该怄气。至少,不应该表现出来。 她应该像她一样,看上去仍是一派体面。而不是哭得都喘不上来气,甚至将她的衣服整个弄湿了一大块。 鹤生怕动静被听见,将她带回了院子。 屋里的薰笼刚打上,外袍挂在上面烘干。四下暖融融的,小厮沏了一盏热茶上来,文卿捧着喝了一会儿,适才渐觉平静。 “好些了么?” “好多了。”文卿无地自容道。 “令堂的事……”鹤生欲言又止,“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不过你的亲事,我想令堂应该是看得到的。” 此时文卿坐在榻上,鹤生则面对她靠坐在案前的椅子上。当她说这番话时,虽然语气依然平静,但从言语间细微的停顿可以听出,她确实是隐忍着什么,并且是认真地在安慰她。 可这话听在文卿耳朵里却很不是滋味。她抬头对上她的视线,看着她,眼中满是受伤。 她想要否认,想要质问,但嘴唇嗫嚅了一番,实在说不出口,最终只是咬着下唇低下了头去,发出一声破碎的“嗯”。 鹤生搭在椅把上的手指收紧,秀眉拧起,她看见她又开始掉眼泪。 “怎么了?” “没怎么……”文卿回,但话音已经因为鼻腔被涎液堵塞而变得不一样了。 她的手指捻着手绢在息下细微地啜泣,肩膀微微蜷缩,被床帷半掩,整个人看上去像被丢弃的猫,十分委屈。 鹤生撑着手杖站起身,一瘸一拐向她走去。 脚步拖曳而顿挫的声音与干脆的叩响、对此时文卿来说无疑是一种刺激。她仰面看她,对鹤生突然的靠近感到惊慌。 提足,鹤生踩上床前的踏板。她的脚尖已经碰到了文卿的。她们之间的距离很近,但她却没有在旁边坐下,她只就这样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专注,“姑娘不想成亲?” 文卿怯怯地避开视线,被这种压迫感逼得身体向后躲,“我只知道道长好像很希望我嫁人……” “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大事,我的想法难道很重要?”鹤生反问。 文卿眼光闪烁,嘴唇抿在一起,巧润的下颌微微紧绷,“我,我不知道,多谢道长的茶,我不打、嗯……” 说着,便作势要走。鹤生来气了,将她拉回来按坐回榻上,手掌托起她的下颌,由上至下地,强迫她直视自己,“告诉我,姑娘想要什么?” 或许她的初衷只是想要问清楚里面的缘故,但是这话一旦说出口,却显得极其咄咄逼人。 文卿身上一怔,不由紧绷起来。她有些难受地被仰着脖子,看着她,脖颈上的肌肤随着胸腔浮动而细微地起伏。 她眼眸中噙满泪水,却只是委屈地看着她,等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道:“我、我不想要道长像她们一样,那么盼着我嫁人,我……”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不想要嫁人,只是希望我能反对你嫁人?”鹤生笑起来,手指在杖把上有节奏地敲击,仿佛觉得很有意思。 “不是的!” “那是什么?”她道,语气里带着柔软温和的讥笑,“宋姑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三十五回妒花风雨(po1⒏homes) 她的手掌微微收紧,挤压着脸颊两侧的下颌骨骼。文卿有些吃痛地抽息,鹤生的目光直剌剌像火楔子似的注视着她,让她忍不住颤抖。 “我……我想要那个男人离道长远一点。”她小心翼翼地说。虽然语气里透着倔强,但她感觉到自己每个字都很没出息地有些发抖。 鹤生听见她如此说,先是愣了一会儿,蛾眉颦蹙起来,掐着下颌的手随之一紧,又很快松开,手指在杖把上敲击的声音逐渐加快,然后突然停下,她凝视着她的视线变得严肃,“这个不行。” 话到此处,泪水蓄不住了,从杏眼中落下来,很快划过脸颊,滴进脖颈的衣服之间。文卿的五官因为委屈变得有些拧巴,她埋下脑袋,用手背胡乱地擦抹眼泪,“我知道不行,我没有资格,可是…是道长你非要我说的……” 鼻腔的堵塞让她有些难以喘息。她停顿了片刻,抽抽噎噎地道:“我不喜欢他每次出现都会告诉我你在不在院子、你什么时候回来,不喜欢他拥有这里的钥匙,不喜欢你们看起来好像很亲密的——” “够了!”鹤生突然打断,语气带着不近人情的严厉。 文卿身体一颤,低着头,不敢再看她的表情,但她依旧能感觉到此时她身形的僵硬。她的阴影投在她的身上,厚重得犹如乌云。 片刻,叩响再次响起,杖端敲在空心的踏板上的声音很响,她迈动步子在她的身边坐下,“时候不早了,姑娘回去吧。” 文卿缓缓抬脸看她,此时她正取下簪子,将头发散下来,揉了揉扎束发髻的头顶的头皮,低垂粉颈,手指顺着头发穿梳而下。她的脸庞深埋于阴霾之中,好似十分疲惫,又好似在刻意压制些什么。 鹤生的语气虽然缓和了不少,但是带着一种颓意,听上去很是无奈。 她没有想到她竟然就这么对她下了逐客令。 她突然就变得很冷淡,这让她感到害怕。文卿咬着嘴唇,一时间感觉委屈得无以复加。 文卿慢吞吞起身,却没有走下踏板,而是迟疑地走到她的双腿之间,泫然若泣地道:“道长是因为那个男人才赶我走的么?” 鹤生感受到阴影的倾压,抬起头,将手掌撑在臀侧,身体微微向后仰,看着她,目光漠然,“我很抱歉让姑娘有这种感觉,不过我和他确实不是姑娘想的那样关系。” 文卿像被她的这种冷漠灼烧,万分难堪。她手指紧攥着裙子,心口的沉闷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像弱小动物面对野兽一样面对她,如果可以,她会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但心底的渴望与不安又将她的双足钉在原地。 她想要鹤生的温度,想要从她那里获得灵魂的震动,以挣脱这种窒息的感觉。 她已经习惯了从她这里获得安全感,她不喜欢她的这种冷淡。 她想要将她的冷淡打碎。 裙子微动。片刻,一对儿玉钩般小巧的裸足从裙子底下伸出来,留一双空的绣花鞋在原地——不知哪来的勇气,文卿提起裙子,柔荑撑着她的肩膀小心地爬上去,跪跨到她的大腿上。 鹤生眸子微眯,目光转为一种微妙的审视。 与她大胆行径相悖的是,她此时整个人看起来既可怜又怯懦,身体微微颤抖,纤弱的双腿夹住她大腿的动作也极为生涩, 她像那只被不懂事的孩童欺负的猫,带着一种好似可以任人玩弄的楚楚可怜。 文卿抓着她的肩膀,留有瘀青的膝盖多跪一会儿都是折磨,微红的双眼哀怨而委屈地看着她,缓缓坐下去,“道长真是好过分……” 圆润柔软的臀部从轻轻贴着她的大腿,到彻底坐下,鹤生的大腿以及髋部感到一阵身体紧密触碰带来的温暖。但这些隐秘的接触全部被她堆砌的裙褶给掩盖了住。裙褶之下,她柔软纤细的大腿轻轻地夹着她,赤裸玉足的脚底从裙边露出,脚趾十分可爱地蜷缩。 鹤生呼吸一窒,抿了抿唇,避开视线,却仍似浑不在意道:“我很抱歉,不过我现在没有这个兴致。” 文卿的双手从她的肩膀缓缓搂住她的脖子,将她的身体拉近自己,“道长说过,如果我擅自触碰道长的身体,道长会惩罚我,是不是?” 她的手指在她的后脖颈轻柔地打圈滑动,臀部蹭了蹭她的大腿,更加靠近,胸部与腹部轻轻贴上她的。这让鹤生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她莫名感觉文卿的身体炽热得难以触碰。 她对上她的视线,沉沉吐了口气,嘴角轻佻,“如果姑娘确实想知道的话,可以试着引诱我。” 文卿搂着她的脖子,主动凑近吻她。鹤生被她抬起脸,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回应,她只是感受着她的舌头在她口腔中生涩地挑弄,大腿上的她的臀部调情似地动了动。 她的吻非常温柔,虽然在唇舌之间,涎液互交,但却透露着青涩与纯情,十分舒服,却丝毫不让人觉得色情。反倒是裙子下她的双腿,她柔软的腿心实实在在地压在她的腿上,细微地蹭动着,双手从搂住她脖子的状态缓缓软下来,手指不安分地在她的肩上摩挲——这种细微之处的挑逗才让她心跳不受控制地狂乱起来。 “唔……”文卿将唇与她的分开,发出一声猫咪似的喘息。伴随着这声喘息,她的唇瓣在她的嘴角、她的下颌流连了一番,身子微沉,手掌从肩膀摸到腰处,鹤生感觉到她的手指在解她的宫绦,她身体蹭着她大腿的动作微微加大幅度,碎吻随之停下。 炽热的气息打在脸颊上,她的唇齿之间发出一声销魂的叹息。 她在拿她自慰。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第三十六回荡得个玉软娇香种(h,她在拿她自 “道长…感受到了么?”她取下细长的宫绦,衣襟松松散开,柔嫩双掌贴着她的小腹,缓缓顺着衣襟进入,隔着一层白色的里衣,触碰着她的身体,臀部动情地前后蠕动,她的声音低徊呢喃,充满情欲,在鹤生的耳边,像要将她灼烧,“我的心跳好快……” 胭脂粉味充斥着鼻腔的每一寸角落,鹤生微微抬起眼睫,诚然她身上的香味要说真跟花枝招展的女子比起来,已经算淡雅了,但如此近的距离,胭脂混杂着降真香的气味,让她的香气变得尤为浓郁。 浓郁到,让她眩晕。 一阵暖意,柔荑已经覆到她的胸上,但她似乎一时不敢做其他的,摸上来,只是轻柔地压着、抚揉着,没有揉捏,没有挑逗,但这样刚刚好,这样的生涩跟她很相称,让她显得十分诱人。 鹤生沉沉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浊气,心跳正敲打着她的耳膜,她动了动大腿,挺起胸膛,她感觉到身上的女人正仰起脖颈,细腰微折,她的乳房就在她的下巴下面,随着她扭动的身体微微晃动。 片刻,文卿缓缓停下扭动的腰肢,双眼迷蒙,一声可爱的嘤咛从唇齿间发出来。 她喜欢她的这种细而软呻吟,尤其是哭的时候,格外迷人,让人想要蹂躏欺负,最好是哭都哭不出来的程度,这样她的呻吟就会变得像奄奄一息的猫一样,一面求饶,一面以一种十分恐惧的眼神看着她。 鹤生向上看向她被情欲占满的双眼,手掌从她的大腿,向上抚到软腰,“舒服么?” 她一个深居简出的姑娘压根没有干过这种事。身体很大程度上的满足来自于理智被羞耻蹂躏的刺激感;来自于她坐在她的腿上,一面用她摩挲着自己的身体,一面双手探索着她的身体;更来自于鹤生的这种冷静克制。 她喜欢她穿戴整齐地玩弄自己,但这样冷静地任由她抚摸,更加刺激着她的神经。文卿脸色绯红,半天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绵长的“嗯”,“舒服……” “如果用手指碰一碰牝户的话,会更舒服的。”鹤生引导道,语气仍旧不带任何情色,似乎只是给予一个普通的建议。 她羞耻得双腿一紧,但同时她感觉小腹涌上一股暖流,她似乎更湿了。 她的身体正感到兴奋。 “会不会把衣服都脱掉比较方便?”鹤生继续引导,“哦对了,勉铃在那边的抽屉里,姑娘要是想用的话,可以去拿。” 文卿身体微微颤抖,低头对上她清冷的视线,“会不会弄脏了道长的衣服?” “没事,姑娘受得起惩罚就行。”她笑道,眉眼微弯。 片刻,文卿从她身上下来。 站在她的面前,像摘去花瓣一样,一件一件将衣服脱去。 衣裙堆砌在一旁的地上,此时她身上只剩下一件粉色的主腰,遮住从胸口到小腹的部位,小腹以下,一条细长的蜜径从两腿之间露出,她身上被她留下的伤痕依然赫然在目,膝盖上的、手腕上的血痕毫无遮掩地露出来。 鹤生静静地看着她,她将白色里衣扔在地上的时候,怯怯地对上她的视线,一刻,当即又低下头去,双腿紧紧并拢,整个人益发瑟缩起来,低眉垂眼,好似很害怕被她看见。 像她欺负人了似的,可她分明是自愿的。 她实在长了一张十分具有欺骗性的脸。 鹤生见她彳亍,抬下巴点了点她身后靠窗的桌子,“在桌子右边的抽屉里。” 文卿迟疑地转过身去了。从她的背部看过去,除了系在腰上脖子上的绳结,她几乎是全裸的,从上到下身体匀称有致,寸步之间,圆润的臀部随着步伐轻微摇晃,谈不上摇曳身姿,但是看上去像未开苞的少女,十分美味。 鹤生知道,无论她想不想,只要下达命令,她总会执行。 她非常喜欢她的命令,因为这样就可以有理由做一些平常绝对不会、也不敢做的事。 片刻,文卿拿了勉铃走回来。可直到走到跟前,她却始终没有抬头。 她感觉耳膜要被心跳震破了似的,浑身战栗,心下乱得没有章法。 但这就像对惩罚的期待一样,她心里知道她其实是非常想要直面她此时的目光。 像自虐一样。她想看着她是如何以一种冷静的姿态打量着她的身体。 她张开双腿,重新爬上那双被道袍遮盖的大腿,小心翼翼地坐上去。 光溜溜的屁股以及湿润的牝户压在大腿的衣服上,她赤条条的手臂扶着她的肩膀,待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切就绪了,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适才缓缓抬起目光,与那双凤眼相交。 不出所料,羞耻登时像烙铁一样落在她的神经上。 鹤生看着她,像看着一个普通的善信,眼里风平浪静,没有情绪,她甚至是一派闲适,但莫名让她觉得灼热不堪。而与她表面的清高相反的是,她正一面打开双腿,将她大腿撑开,一面扶着她的腰,手指顺流而下,来到她的双腿之间,碰了碰其中的沼泽地。 文卿知道她这是在检查她究竟有多少湿。她感觉到两指拨开唇肉,随后指腹在腿心泉眼处搅了搅,“姑娘触碰过自己的这里么?” “嗯、啊……”文卿阖目发出一声轻吟。她并没有进入,仅只是在唇肉花瓣之间搅弄,就已经发出淫秽的水声,“道长……” 第三十七回暖朱唇学弄萧(h,接下来是惩罚时 一阵阵舒服的酥麻绞在她腿心之间,文卿咬紧唇瓣,感觉小腹变得火热紧绷。 鹤生见她难耐地唤着她,却并没有回答,一下了然了。 她轻笑一声,将手从腿间抽出,身体微微向后仰去,慵懒地将指腹轻抹朱唇。她此时的手指上已经覆了一层晶莹的黏液,如此一来,嘴上也染了水润。她伸出粉色的舌尖,在嘴唇上轻舔。 文卿耳边轰地一响,身上登时如烈火焚烧。 她在品尝她的……味道。 鹤生见她看呆了,便诱导道:“想尝尝么?”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文卿张开檀口含过她伸来的手指,一面小心翼翼将手向自己的下身探去,。 她将手伸向方才被触碰的地方,唇肉因为方才的搅弄已经微微打开,里面一片湿软滑腻,像刚出生幼崽的内脏,熹弱的心脏微微搏动,被各种腹水血液纠缠。这种感觉很奇妙,她甚至不敢相信这是她自己的身体的一部分,但摸到两片娇嫩的花瓣时,那种酥麻却实实在在流过她的四肢百骸。 身体益发空虚难耐,她轻微地扭动着腰肢臀部,手指学着她的动作搓揉花瓣,一面舔舐着口中的手指。 手指上是一种奇怪的咸腥味,并非难以下咽,但一想到她这是在吃自己的淫水,便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让她不由得闭上双眼。 黑暗中,一切感官却变得异常清晰。让她清晰地感觉到那种奇怪的腥味与降真香的气味糅杂在一起,下体传来的水声在她耳边轰鸣。她难以自持地加快了一些动作,那种酥爽的滋味正一重一重在她最敏感的神经上累积。鹤生手指不再任由她舔舐,而是压在她的舌床上。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难以发出声音,嘴巴不能闭上,以至于涎液口水只能沿着嘴角流出。 “唔……”她发出细小的闷哼表示抗议,下身微微颤抖起来,抓紧了鹤生的肩膀,手指停下动作,随后发出一声销魂至极的叹息,“嗯……” 可那种空虚却没有丝毫消减,她贪心地想要更多,在手指从她的口中抽离时,她立即伏到她的身上,将带着哭意的音调,极娇极媚地唤她:“道长……帮我、道长……” “想要我怎么帮你?”鹤生在她耳边温言软语。从她的视线能看见主腰的绳结将女子的软腰勒出一条细细的凹陷,下面是挺翘浑圆的臀部,紧紧蜷缩的脚趾从臀下露出来。她在她怀里瑟缩,像受伤的小动物,埋在她耳边,却支支吾吾半天没有开口。 “道长……”在她面前自慰已经足够淫荡,再请求她侵犯自己什么的,实在太羞耻了,让她一时难以开口。 鹤生没有为难她,手掌攀上她的大腿,顺着进入两腿之间,轻车熟路摸到软烂花瓣,在穴口揉捻了一番,便听见耳边传来满足的闷哼声,她没有作罢,而是并作两指,缓缓进入其中,“是这样么?” “啊、哈……”文卿仰起脖子,点了点头,颤抖而沉重地将淤积在胸腔中的浊气缓缓吐出。她此时的进出不徐不疾,但是每次都进入得很深,这样慢条斯理的抽插给她的神经带来一种蚀骨的舒服,她觉得她可以在这样的进出中慢慢迎来高潮,也不会像痉挛一样,那么狼狈。 但鹤生没有听见回答,便假意不懂,一下加快了频率,咕叽咕叽的水声随之变得激烈,“还是这样?” 穴中媚肉紧紧绞着手指,一重一重激烈的快意登时像浪潮一样冲过文卿的四肢百骸,让她身体猛地一震,像拉紧的弓一样挺起腰肢,益发没有章法地发出娇吟,“啊——哈、啊……等等、道长……啊嗯……” 她想她应该是喜欢这样被粗暴地侵犯的,但是难以承受也是真的,她的神经在这样激烈的抽插中突突地跳起来,下身被汹涌的带着酸意的快感侵袭,眼前一阵一阵白光闪过,她忍不住想要逃离,但她感觉有一只手正按着她的腰。鹤生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看来姑娘比较喜欢这种,姑娘把我吸得很紧呢。” “哈啊、嗯嗯,啊嗯……”文卿颤抖着身体,绯红已经爬上她的脸颊,视线中一片迷乱,神情带着一种快乐与痛苦交织的充满情欲的颜色,咬唇蹙眉,茫然无措。 逐渐眉头越蹙越紧,她的呻吟开始变得尖利而高亢,扶着她肩膀的手越抓越紧,“啊!啊啊……嗯!道长……唔啊!” 鹤生知道她快要高潮,她的恶趣味让她在这时突然停下动作。 娇软的内壁颤抖着,不断收缩、翕动,源源不断的蜜液从深处流出,甬道像活物的熹微的心跳一般,好像她再用力一点就会断气。 她缓缓抽出手指,在花户上安抚揉弄,文卿抖动的身体也渐次平复下来,未能得到满足的身体像被一股莫名掏空了身体,里面全是啃噬着她神经的虫蚁。 “道长……唔呜、道长……道长怎么能这样……”她抱着她,双腿将她的身体夹紧,委屈地哭起来。 虽然她高潮时淫乱的表情十分诱人,但她哭的样子同样吸引着她,让她觉得可爱。如果可以的话,她不介意真正让她感到痛苦,让她哭着求自己,最后体会到深深的后悔——关于引诱她这件事。 鹤生微微一笑,将一件凉物靠近她软烂的花户。勉铃在不动时,与寻常铃铛是无异的,但一旦被外界刺激,就会莫名震动起来。腿心一阵酥麻,文卿感觉到那件物事正沿着她的花瓣唇肉,以及敏感的花核来回磨蹭,使一声一声喘息呻吟从断断续续的抽泣中溢出,“哼嗯,呃、唔……” 她将勉铃推入穴中,一粒,“唔……”推入深处,文卿忍不住闷哼。 但她没有停下,她紧接着又推入了第二粒。她感觉到两粒勉铃已经定在一起,她却没有停下,文卿感觉到她的手仍然在施力。 两粒勉铃随之震动起来,阵阵幽邃的酥麻中,文卿开始感到害怕。她抓着她的手臂,泪含恐惧地摇头,“道长,不要,我、我害怕,不要再进去了……” 正当她以为她会停手的时候,她毫不犹豫施加了两分力气,又将勉铃顶了顶,继续塞入第叁粒,“本来打算只用两粒的,不过看在姑娘眼泪的份上,最后一粒算是给姑娘的两粒了。” 勉铃顶到了十分不妙的位置,那里是极深的、从未经开拓的花心,“唔……!”文卿腰肢一挺,浑身登时酥软成泥,“道长……不要这样、我……嗯唔、太深了……”她的大腿不受控制地打颤起来,勉铃因为挤压而微微震动,像反抗肉壁的收缩。 莫名的恐惧让她几乎要感到崩溃,她想要将东西拿出来,她怕再这么下去,她会……会被玩坏,一定会的…… 但在鹤生看来,好戏才刚刚开始,她按住她想要去取铃铛的手,在耳边悠然地道: “好了,接下来是惩罚时间。” “这次我不会再停下了,希望姑娘不会后悔。” 第三十八回玉山玲珑(po1⒏homes) 文卿以一种十分奇怪的姿势被绑在椅子上。 绳子勾勒出胸型,她的双腿被折迭在胸前,连同手臂绑在一起,大腿根部湿淋淋的花户一览无遗,粗粝的绳子从大腿后面穿至前面,紧紧将软嫩的花瓣勒着,叁根细长的红绳从穴中流出,像尾巴一样,湿润的花液在灯光下晶莹闪烁。 鹤生取来鞭子走到她的面前,五花大绑的绳子在她的皮肤上勒出凹痕。这种危险的、羞耻的姿势让文卿心跳不止,她怯怯地对上鹤生的视线,瞳仁因为恐惧而不安地闪烁,“道长……” 此时的她看起来迷人至极,干净漂亮的脸蛋露出惊恐害怕的神情,但腿心的花户却一片湿润糜烂。这种类似供人赏玩的姿态让她更加显得无助,鹤生喜欢这种自上而下的践踏的姿态,喜欢看她挂着泪珠,看她绝望,却无力挣脱。 “十鞭,姑娘记得报数,”鹤生俯视着她,冷静地道,“如果报数断了,我会重新开始。” 手杖的叩响犹如轰鸣,她走近两步,抬起杖端,抵着湿润花户的穴口将花瓣挑开,压着软肉捻了捻,“如果姑娘能乖乖地撑过去了,我会让姑娘高潮。” “哼嗯……嗯啊、哈……”杖端在穴口浅浅的顶弄再次让她身体里的勉铃震动,文卿的脚趾紧紧蜷缩,脑海中断断续续意识到,她正在被一根木棍玩弄,这样的羞辱让她双眼满起水雾,可被玩弄着的敏感的地方却舒服得不断留着水。她臀部艰难地蠕动,她想要躲避,抑或想要更多。 “听明白了,就回答‘是’。” “是、是,道长……”她颤抖道,双眼迷乱,不停地喘着气。 “很好。”鹤生放下手杖,随之退开脚步,抬起持鞭的手,在旁边挥了一鞭示意。 啪的一声,声音十分清脆,文卿抽噎了一下,登时被无边的恐惧笼罩,浑身僵硬地战栗。 她的大脑乱作一团,正当她还在想象鞭子抽在身上的感觉时,大腿根部已经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抽痛。 “啊!”文卿身体一抖,呜咽一声,眼泪一下涌了上来。 太突然了,她只顾着害怕因此忘了报数,紧接着第二鞭就挥了下来,“唔!”抽在她的肩膀连带胸上、膝盖上,在她耳边擦过,几乎差一点就要打在脸上。她吓得立马闭紧双眼,听见头顶传来鹤生不容置喙的命令,“报数。” “一……” 第叁鞭。 “啊、二……” 第四鞭。 “嗯、叁……唔呜……” 文卿咬着唇,将字符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甬道因为过度紧张与痛苦而收缩,细细密密的刺激使得那种酥麻的感觉益发强烈。 她要命的觉得身体的渴望与空虚正在冷酷地累积,可就算她能感觉到鹤生已经尽力在克制力道,她也已经快要抵抗不住了,那种火辣辣的痛感像要撕裂她的肌肤,一个“叁”字都是断断续续的,声音熹弱地发着颤。在第五鞭挥下来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哭起来,“啊、唔……道长、可以停下么?呜呜………” 持鞭的手停在半空,鹤生看着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脸上痛苦与情欲的颜色糅杂混合,腿间却一片淋漓。这让她此时看上去有一种微妙而诱人的性感,让人血脉偾张。 停顿了片刻,第六鞭毫不犹豫挥下去,抽在她腿心的花户上,“报数。” “啊——!”她的大腿与臀部因为刺激微微抽搐起来,奇怪的快感与痛苦剧增,文卿止不住得流眼泪,开始徒劳地挣扎起来,“嗯唔……道长,不要了……求您停下……” “错了,是一。”又是一鞭。 她的声线纤细地飘进她的耳膜,没有诡谲的愉悦,也没有过分的严厉,没有任何特殊情绪,却让文卿感到强烈非凡的惧怕,“一、啊——!二……” 可能是为了减轻她的痛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鹤生加快的动作,十下抽完,笼统算起来,已经十五六鞭不止,文卿的哭喊一次比一次喑哑、一次比一次破碎。到最后,已经被身上的痛苦以及体内的快感折磨得难以发出任何呻吟与求饶。她只是被固定在椅子上,酸软无力地发出一些断断续续的哭声,然后见她停下动作,楚楚可怜地望向她,“道长……道长……” 鹤生扔了鞭子,一步一步靠近,走到她跟前。文卿正天鹅一般仰着脖子望她。就算她自认十分力气也没有用上叁分,不至于皮开肉绽,但女子的皮肤娇嫩,很快就遍布一道一道骇人的红痕,带有一种扭曲而惊人的美感。 她俯下身去,在她唇上亲吻,虔诚而温柔地与她厮磨,像是一种安抚,一面解去她身上的绳子。文卿仰情含受,双腿无力地落下去,分开在椅子两侧,一时难以阖上。片刻,她感觉到一只手将她的胸握住,轻柔有力地揉捏,就算碰到了一些伤处,但那动作十分温柔,因此也不会有半点不适,她只感觉舒服至极,“嗯、唔……” 片刻,那只手顺着腰肢向下,沿着火热的小腹,指腹在红痕上轻轻拂过,来到腿心,文卿的身体微微战栗,她感觉体内的勉铃正顺着力道被牵出体外,但那淫物偏生动一下就密密麻麻地震动,肉壁层层收紧,绳子扯了两下就卡在了穴口,带来一阵一阵酥麻。 “唔……”难耐的喘息从唇齿中溢出,柔荑抓紧道袍,鹤生没办法了,放过檀口,手指伸进去将紧缩的穴口撑开,在她唇边低语:“放松点。” “嗯、唔!啊哈……嗯……”文卿引颈张口,茫然而迷乱地呻吟。她的手指带着凉意,跟淫物在她体内纠缠,很快利落地取出,一粒、两粒,穴口因为她的进出而被撑开,一种奇怪的酸胀让她委屈地蹙眉,湿润的眼眶很容易流下泪来,脸上一片酡软绯红,跟她的下体一样,湿漉漉的,糜烂而美丽。 钳制住最后一粒的手指在一缩一缩的蜜穴内停住动作,鹤生看着自己的杰作,突然不想将其取出了,而是径直进入,勉铃重新被顶入深处,“嗯!唔……哈、啊……” 湿润的小穴仿佛等待已久,鹤生的手指只是探入一个指节,湿润滑腻的肉壁便层层包裹上来,迫不及待紧紧将她吸住,紧紧裹着,活物一般不断收缩,只要稍微动一动,稍微深入,蜜流就会发出被挤压的、下流的咕唧声。 鹤生没有继续慢条斯理地折磨她,而是很爽快地将手指插到底,在黏腻的液体中动了几下,她身下的女子便发出哭泣一般的娇媚的呻吟:“哈啊、啊……!嗯、道长,嗯唔……” 酸胀软烂的甬道一次一次被撑开,文卿不再抓着她的衣服,而是抓着椅子的把手,臀部不受控制地往后缩,她的背紧紧贴着椅背,整个人蜷缩起来,但已退无可退,那只手渐渐加快速度,淫水因为她激烈的动作不断从指缝间飞溅出来,“哼嗯,啊、嗯——!啊、啊啊——!”稍微刺激一下甬道上方的敏感点,她便尖叫着埋下头,鹤生柔声哄着她,“抬头,麻烦姑娘抬头看我。”一面一下一下往她身体深处戳刺顶弄。 “道长……呃!啊嗯、道长……啊、唔嗯……”文卿几乎难以换气,呻吟从高亢变得软绵无力,那是一种在极度快乐中变得近乎崩溃的难以承受的声音,像奄奄一息的猫。她混乱地抬头,绝望地哭着看着光怪陆离间她的充斥着情欲的风眼。她的身体不断被撞在椅背上,她被迫承受着这种激烈地侵犯。 快感不断累积,这次她没有再停下,那种强烈的感觉被迫使她的声音再次变得尖锐,变得类似于奔溃的尖叫,“哈啊、道长、啊……!不、道长、啊……!”抓着椅把的双手因为用力而变得扭曲狰狞,文卿在快感的浪潮中不断哭叫,像溺水一样,在渴望着的同时感到一种莫名快乐的痛苦。她快要到了,但鹤生的动作却益发激烈,快感很快在强烈的刺激之下产生让人恐慌的酸意,“呜、唔啊……!道长、道长、求……不、不行……呃啊……!” 软腻的小穴在一阵异常强烈的紧缩中,突然一股灼热的液体喷溅出来,她的身体再一次狼狈地抽搐,脖颈向后折去,双眼空洞地望着虚空,抽噎着无意识地流下眼泪。 她如愿以偿获得了惩罚,也达到了高潮。 此时的花穴最是敏感的时候,文卿神思尚未清明,朦胧中却隐隐感觉到她的双指并没有抽出去,而是将指腹向上顶着肉壁,像抚慰收搐的甬道似的,沿着肉壁缓缓滑动抚摸。 抓着椅把的双手再次因为酥麻的刺激收紧,纤细的脖颈极致起伏。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虽然现在她的动作还算温柔,但她明显感觉到她在逐渐加重,她的身体因为即将到来的再一次的激烈的肏弄而被迫兴奋起来,可她的理智却让她难以自持地哭起来,“唔呜……道长、不……” 她不敢、也无法再睁眼看她,她清明的目光对她而言就好像一计狠鞭,此时她脆弱的神经再经不起更多的精神上的蹂躏了。 “很舒服,不是么?”鹤生注视着她,像注视着自己的所有物。她也如愿以偿看到女子变得十分可怜的样子,狠狠被糟蹋了似的,哭得梨花带雨,糜软不堪的花穴仍不断收紧,紧紧吸着她,显然十分欢迎她继续予以粗鲁的、不带丝毫温柔的侵犯。 “啊——!等、道长……求您、啊啊啊……啊嗯……” 汁水飞溅,刚经高潮的花穴内酸软无比,受不得如此激烈的动作,没几下她便尖叫着弓起腰肢,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咕叽咕叽的水声越来越响,而那人似乎还觉得不足够,另一只手快速在脆弱敏感的花核上搓揉刺激,让迭加而来的快感登时变得尖锐无比。 那种尖锐的快感带来一种让人失控的痛苦的酸意,她再次失禁了。 一次、两次、叁次,她几乎渐渐已经没力气呻吟了,可身体的淫水却越流越多,花穴的媚肉被刺激得、稍微一点动作就能让她产生酸意,然后没几下就被肏尿,像被戳破了口子囊袋似的,似乎永远也流不尽。 她失神地张着檀口,津液与泪水流满了脸颊。这种不间断的失禁让她感到无比恐惧,她感觉再这么下去,她可能真的会坏了,像个被肏坏了的性奴。她抓着鹤生的衣服,将要断气了似的哭着求她,“不要了……呜呜、不要了好不好……道长……我、我不行了……啊嗯……道长、求您了……” “不可以,”鹤生温柔地看着她,“因为这是惩罚。” “不……我再也不敢了……道长、放过我这一回……唔呜……”这种感觉感觉很奇怪,明明她已经这么痛苦,身体却好像不是她的似的,不断不断被强制高潮。 可是…已经太多了…… 好难受…… “真是可怜,”鹤生惋惜地抽出手,将手指喂入她的口中,文卿意识混乱地舔舐着,乖巧地如同一具没有自我的人形玩偶,“勉铃,姑娘可以自己拿出来么?” “嗯……”文卿发出一声绵软的喘息,伸手进入自己的花穴,起初还是小心翼翼,但随着一阵没有头脑的摸索,她着急了。那淫物好像跟她做对似的,永远在咫尺之间,她很努力地忍着奇怪的酸胀深入自己的体内,却怎么也碰不到,“唔、嗯……道长、帮我……” 白皙的手指在红得滴血似的穴内搅弄,这种自渎似的姿势实在充满着奇怪的诱惑力,鹤生一面俯身去吻她,一面长驱直入,在甬道内四下摸索,最后牵着一小截绳子将淫物牵出体内。 女子无力地附和着她的吻,呜呜咽咽的,随之发出一声藕断丝连的销魂的叹息。 她再一次在这个温柔深入的吻里迷失自我……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第三十九回沉寂「po1⒏homes」 强烈的情绪波动之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转过天,她娘没再发脾气了,她只是坐在屋子里,木头似的吃着婆子给她喂的饭菜。 文卿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或者说早已经习惯。 按以往来说,她娘会在过两天突然情绪崩溃,然后拉着她哭,讲述那些年为了追随她爹如何如何跟家里决裂,后面又如何如何跟着不断被贬被升的丈夫各地颠簸,以及这些年的苦难,她爹自缢后的难处,女人没有夫家依靠的可悲等等。 她娘会哭得很凄惨,会拉着她的手没完没了半宿。而她自己,就算已经司空见惯,也绝对会跟着一起泪流满面。她会对自己的不孝感到深深的自责,或者恨不得第二天就随便找户人家把自己嫁了,抑或就像舒宜说的,干脆去当小妾算了。她会想着,如果是为了她娘,这也不丢人。 ——这样可预测的未来,让她感到绝望。但她没有办法,她只能等着,等着她娘情绪崩溃的那一天,等着无数次侵袭她的愧疚、自责的情绪。 被不安操控时,人总是会下意识找寻一个安全的角落躲起来。天黑了,文卿再次来到隔壁院子。 她再一次留意到窄门上那方崭新的门楣。 留春。 留住春天本是痴心妄想,但也正是这种异想天开赋予了这个词语非凡的烂漫气质,更赋予这间小庭深园一种美好诗意,就像鹤生一样。 即便这种美好是假象也无妨。 文卿径直来到留春的厨房。厨房是整个院子唯一没有降真香气味的地方,取而代之是一种苦涩的药味。 屋内空气十分沉闷,打开窗,风进来,又多显得空旷有余,煞是冷清,除了一些必需的物品,一眼望去赤条条的,没有一点烟火气。 她纤细的身影站在灶台边,低垂粉颈,双手浸在木盆的水中,一根一根摘洗蔬菜。该死的又想起来那人的厨房也是这样的,空空荡荡,却永远都有一股药味。 夜色渐深,窗外疏星伴月。天色已不早了,她一个人操持叁四道菜略显吃力,又实在手生得紧,只得左右仓促地加快手头的动作。 于是好巧不巧,过了会儿,那个少年也来了。 他脚步拖沓地靠近厨房,在门口左右徘徊。文卿看了他一眼,便知是鹤生让他过来的,她便没有客气,立即招手道:“公子来得正好,来,把菜洗了。” 少年当下似乎想要拒绝,但话到喉头却没说出来,片刻才不情不愿靠近,小心翼翼伸手将文卿手下的木盆拖到自己眼下,身体十分拘谨地与她保持一定距离,脸色奇奇怪怪的。 但文卿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只是觉得他小孩儿似的,因此也没计较,便开始切菜。 半刻钟不到,少年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迫不及待溜之大吉。 文卿看了眼他离去的背影,没有作拦,只是沉默地上前将洗净堆放的蔬菜重新又翻开了一遍。但她的这一系列动作引起了少年的注意,回头不悦地上下打量她的动作,又速速上前。 少年不服气,又像本来就怄着一口气,折返回来,夺过菜,一言不发地又开始重新冲洗。 文卿见状,不禁掩唇失笑,“你叫什么名字?” 他仔仔细细掰开菜叶子,指腹在根部缝隙摩擦,又往水里冲了冲,嗔道:“不告诉你!” “几岁?” “肯定比你大!” “我看不像,十七还是十八?” “你才十七十八,老子十九!” 文卿忍俊不禁,两手将苜蓿头放入热油的锅内。刷的一声,少年抖了个激灵,然后可能因为觉得丢脸,他压低脑袋速速出去了。 忙活了半个时辰,文卿将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 桌上叁菜一汤,绿油油一片,没有荤。 少年失望地嘟囔,“我就知道……” 鹤生顾自执筷夹菜,“不喜欢吃可以走,反正本来也没打算让你蹭饭。” “我偏不,这菜还是我洗的,我干嘛不吃!” 大约一刻钟,少年匆匆吃完,撂下筷子,一面说着:“味道果然很一般。”一面拍拍屁股走了。 文卿尴尬地笑笑。他说得也没错,她当初学做菜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喂胖荣卿,素菜拢共没做过几次,况且都四年过去了,做得一般很正常。 文卿无地自容低下头,“不好意思,我不太擅长做素菜。” 鹤生从始自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好或不好都没有,她只是沉默地一口一口吃着文卿第一次给她做的菜。 文卿看着她,从她执筷的左手到她平和的眉眼。院子里很是寂静,风徐徐吹拂,她莫名觉得树叶摩擦的声音让人心安。 「嬷嬷,四年前的那个荣家……」文卿将婆子拉到边上,但没等文卿说完,婆子就气恼地拍股跺脚,「哎哟我的姑娘啊,您还嫌不够乱呐!怎么又提起这个!」 「最后一次,就一个小问题!」文卿双手合十,摆出哀求的模样,「求您了,我就是对一个小问题感到好奇罢了。」 婆子耳根子软,见状只得妥协,破罐破摔道:「姑娘快点问,一会儿夫人该叫我了。」 「就知道嬷嬷人最好了!」文卿喜上眉梢凑到婆子耳边,「荣卿他……真的是独子么?」 婆子登时脸色大变,讳莫如深看着她,「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都、都说好奇了。」 「这个……」她不安地抿了抿唇,半天才压紧了声音回道:「不是独子,他其实还有一个孪生妹妹。」 「孪生…妹妹……?」 「我也是听说,那阵子老爷正好被贬到地方去了,后来好像不知怎么的,听说孩子夭折了。」 「名字叫什么?」 「应该是叫…荣颦吧……」 「荣家夫人怀孕的时候,跟咱夫人说起过,说如果是男孩儿就叫荣卿,女孩儿就叫荣颦。」 荣颦…… 荣…… 她早该知道的,他们就连那筷子的惯用手都一样,可是…… 夭折又是怎么回事? 正当她魂飞天外的时候,传来门哐的一声撞墙上的声音。 那个少年再次火急火燎地跑回来,整个人刹不住地跌坐在文卿旁边的椅子上,气喘吁吁地道:“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得跟姑娘商量一下。” “?”文卿看了看鹤生,半信半疑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作者: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第四十回弥补 「假……成亲?」文卿的叁观快裂了,对少年离经叛道的主意感到震惊,她从没听过成亲还能有假的。 「对!」少年点头,「姑娘的母亲身体不济,又催着结婚,但我觉得成家乃人生大事,绝不是靠逼就能逼得出来的。依我看,不如先假成亲,然后,然后……其他的等姑娘的母亲那个之后,再说。」 文卿不知如何是好,求助似的看向鹤生,鹤生喝着饭后的清口茶,悠悠地不说话,少年见状便说:「我跟鹤生说过了,她让我自己找你商量,毕竟…这是姑娘你自己的人生大事,我只是个提意见的罢了。」 文卿收回目光。 她明白鹤生定会要她自己选择。 她想,或许这是唯一一个两全法,唯一能成全她自己,同样让她娘安心的法子。难听了无非是欺骗罢了,但她不介意,只要能挺过这一遭,让她用无数个谎去圆也没有关系。 鹤生的存在,让她不甘心就这样嫁人。 她不甘心她成了别人的妻子后,看着鹤生身边站着另一位善信。鹤生甚至可能会像当初引诱她一样,引诱下一位可爱的女孩子。到时她可能会当着那位女孩子的面,说她们当初都是误会,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 这光想想就让她要发疯。 即便她未来会真如她娘所说的那样可悲,她也不想管了。 她一口答应了这个荒唐的主意。 入夜,他们商量了其中的细节,关于身份说辞,以及琐碎的彩礼还有成亲地点之类的。 这其中,少年给了她一个名字,叫李锦存。即便她知道这肯定是个假名,但她依旧意外于这个名字的正式。 “你这是什么眼神?” “啊,没有,就是……”她以为少年会随口胡诌一个可笑的名字应付,她惭愧地道,“能换个姓么?”李是当朝国姓,他们又住在王府附近,别到时候婆子又臆想些有的没的可就麻烦了。 “不换,天底下姓李的海了去了,凭什么要我换!” 文卿懒得跟他争辩,只得随他去。 当夜送走了少年,院子里又恢复了沉寂。文卿后知后觉为自己的离经叛道感到不安。她看向一旁出神地为她大腿上红痕擦药的鹤生,撒娇似的抱住她,脸颊埋在她的颈窝里,“道长看看我吧。” 鹤生回过神,视线中是女子白皙但遍布红痕的双腿。她将手掌在她的脑袋上抚了抚,顺着头发,温热的掌心搭在她的后脖颈,垂目望她,“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 鹤生继续上药,玩笑道:“在想姑娘的婚事应当如何操办。” 文卿软软起身,娇嗔道:“道长把我弄成这样,竟还有心思想我和其他男人的婚事……” “很有趣,不是么?”她戏谑道,视线在房间内一圈环视,“这里会成为你们的婚房。” 在她们做那种污秽之事的房间,会成为她和其他男人的婚房。即便这只是个幌子,但她想到此处,似乎隐约明白了鹤生说的有趣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那个少年真的是鹤生的弟弟,并且这是真的婚事……不,如果她跟荣卿没有意外地成亲了,那么新婚之夜,身为孪生妹妹的鹤生或许会在门外听见他们在房内交合的声音,然后等荣卿走后,鹤生会气急败坏地进来,将她绑在她与另一个男人欢爱的床上,盯着那张与荣卿难以分辨的脸,一面狠狠地侵犯她、凌虐她,一面温柔地叫着她嫂嫂。 她会崩溃,会哭喊,但嫉妒红了眼的女人不会放过她,直到在不间断的高潮下,她连双腿、花穴都被肏得难以阖上,她会在极度的快乐与痛苦下失去意识,等她的丈夫回来了,她依旧是那个看似清高的道士小姑,她会温柔地照顾她,而她只能在其胁迫之下,一面在丈夫面前强装无事,一面在她的身下呻吟哭喊。 如果她们确实成为了姑嫂关系的话…… 文卿闷哼了一声,双腿因为奇怪的臆想下意识夹紧,骚红了脸地低声道:“听不懂道长在说些什么……” 鹤生发出低低的一声轻笑,不是不屑,而是一种很愉快的戏谑的笑意。指腹在伤痕上温柔画圈涂抹,一圈一圈,肌肤热起来,文卿终于觉得有些疼了,下意识想要缩回大腿,鹤生将她大腿一把抓住,拖向自己,文卿的双腿因为她的这个动作被打开,腿心一凉,她意识到自己隐秘的位置已经在她的眼下暴露出来。 “道长……”文卿的脸颊烧起来,去推她施力的手,但鹤生知道她手下软绵绵的,并不是真的想拒绝,“我只是上药罢了,姑娘在想些什么 ?” 她的手指顺着伤口进入大腿内侧,低着脑袋,好似十分专注注视着那里似的,文卿不禁夹紧身体,臊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的大腿有些紧绷起来,鹤生抬眼对上她迷蒙委屈的视线,“如果不方便,剩下的姑娘可以自己擦。” 文卿咬了咬唇,瞥开视线,“不,我想要道长帮我擦……” 柔软的指腹将冰凉的膏药细细擦在她的身体各处,文卿低头看着她,她的目光清明而专注,丝毫没有因为看见她身体的奇怪的反应。她喜欢她的这种克制,喜欢她全神贯注在自己的身上,好像眼里只有她。 但同样的,她让人捉摸不透的平静也让她感到不安。她发现她最近越来越显得心事重重。 她好像在犹豫什么一样。 “道长,”寂静之中,文卿终于开口。 鹤生应声抬头,看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去,视线与手指专注在她锁骨的红痕上,“什么?” 她欲言又止,“舒宜说你从小在道观修行了,是真的么?” “是。” “从来没有回过家?”文卿又问。 她一面阖上瓷罐的盖子,将一件衣服盖在她的身上,意思让她穿上,一面慢悠悠地答道:“从来没有回过家。” 文卿思索着她的回答,起身背过身去穿衣服,没再继续询问。 身后亦无半句言语。文卿回头看她,只见她正撑着手杖站起身,挺了挺身体,杖端敲着床前的踏板上,她向前走去,站在案前,喝了口桌上凉透的苦茶,浑不在意的模样。 文卿陷入了沉思。她想,如果鹤生对两家的婚约一无所知的话,不坦白,或许她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曾经如此低劣。 可她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盲区,鹤生噙着杯子的手指却在慢慢收紧,当她意识到这人对她的询问仅此而已的时候。 二人各怀心事,在冗长的沉默后,文卿走到她的身边,目光缱绻地望着她,“我可以成为道长的家人么?” 鹤生注视着她,眼底的笑意很浅,显然她并不打算回答,或许这压根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文卿心中一紧,上前捧着她的脸,将其吻住。 来日方长,或许她可以慢慢弥补她。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第四十一回厮和哄 转过天,少年按计划派人上门送彩礼提亲。 编排的身份是鹤生的弟弟,名唤李锦存,无父无母,但在外地有经营的酒楼,以及少许田产,刚回松江不久,两人经鹤生的介绍认识。 婆子大喜过望转述夫人,夫人则垂死病中惊坐起,招待小厮留下细谈。待简单了解了一番少年家里的情况,满意得连连点头,可能因为说是鹤生弟弟的缘故,没有一人怀疑,春桃甚至在一旁嘟囔:“我就说姑娘定然在隔壁院子藏了男人的。” 经此一言,几人更觉此婚事顺理成章,妙哉。 “只是……小兄弟说的简单拜了天地,是如何一个简单法?”婆子奇怪地问。 小厮答:“我家公子说了,婚事能简则简,夫人做个见证罢了,他不会在松江久留,酒席什么的,等回了杭州再办。” “哦,是这样……”婆子将信将疑,显然觉得如此安排不妥,但她娘却连连点头,气若游丝道:“简单好,越简单越好,只要李公子能善待我家姑娘就行。” “只是有一事需要各位包容……”小厮忽然面露难色,佯装欲言又止。 “小兄弟但说无妨。” “我家公子脸上有一块疤,常年戴半扇面具遮丑,成婚一日,恳请各位勿要为难。” “这……”婆子与春桃面面相觑,终于不由得怀疑起来。又是简单置办,又是不愿露面,别是什么危险人物。 那少年说是如果事情结束后被婆子还是丫鬟撞见,尴尬。 “既然小兄弟如此要求,那我这里也有一事相求,”她娘道。 “夫人请说。” “在成亲前一天,我想请你家公子前来一聚。” 小厮二话没说,带着口信走了。 人前脚刚一走,她娘后脚就难以坚持地要倒下,几人手忙脚乱,赶紧由婆子扶回屋里,一并把她叫进屋内,做了一些嘱咐。 不出所料,她娘又哭了。说的无非就是她预料的那些没新意的老话。 同样,她也不出所料跟着一起哭了。但万幸的是,这次的互诉衷肠她没有愧疚,即便知道只是骗局,当她得知不用在她娘这里背负不孝的罪孽,她便一身轻松。 好像一直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一样,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一切都十分顺利,如果不是下午婆子和春桃又因为什么琐事吵起来的话,今天这一天可以算得上是完美。 春桃哭着跑进房间,说婆子污蔑她偷东西。文卿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不轻不重地宽解了几句。 晚上本来打算去鹤生那里,但婆子非说姑娘家家婚前不能见夫家,她也憋屈了起来,拉着春桃躲房间里埋怨婆子。 窗台上的桃枝变得黯淡无光。 不能见鹤生的日子,时间好像过得一日比一日慢,一日比一日枯燥无聊。 直到在成亲前一天,梁舒宜不知哪里听说了消息,上门来找她算账。 门啪地被推开,舒宜叉腰站在门口挑眉看她,“听说,你要成亲了?” 身后的春桃怯怯道:“对不起姑娘,我实在是拦不住梁姑娘。” “没事。”她摆摆手,一并让春桃沏一壶热茶上来,茶汤滚滚,舒宜捧着杯子,掐尖了嗓子道:“真是没想到,我最好的朋友的婚事,竟然还要从别人那里听说。” 文卿嘿嘿笑着低下头,然后反应过来,追问道:“听谁说的?” “当然是那个死道姑啊!”她气愤拍桌,“说什么,啊?宋姑娘难道没有告诉您么?真是不好意思,看来是我多言了。听听,她这说的是人话么!” “意外,这是意外,”她心虚地安抚,“最近事情实在太多,忘记告诉你了,而且,这、这本来也不是什么……” “不是什么?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也是你要跟一个女人成亲,这说出去真是要被笑掉大牙了。”她莫名咄咄逼人起来。 文卿没有气恼,因为这个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的家伙已经知道压低声音,她反而是学着她刚才说话的样子,装腔作势地道:“啊?鹤生原来没有告诉你么?我的成亲对象并不是她哦。” “哼,我就知——”她呆了一秒,登时反应过来,“什么?!” “那是谁?哪里人?叫什么名字?男的女的。” 文卿将她身体按住,只说了对方是男的,是鹤生认识的人,多的其他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应付道:“其他的……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嗯……反正肯定是好人就是了。” 舒宜见文卿吞吞吐吐,便知其中不对。她眯眼狐疑地看了她半天,直到听见外面传来婆子的声音说:“姑爷您来了!来来,里边请,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屋内二人神色一变。舒宜倏地站起来,文卿则下意识按住她,下一刻反应过来,又做贼心虚地放开她,“……是我娘说要在成亲之前见一见对方。” 舒宜抬眉点头,眼神好像在说“你看我信不信”,其中肯定另有隐情,不然宋文卿不会这么心虚。 文卿被她的视线看的心里发毛,她知道这厮向来眼神毒辣,反正后面这桩婚约肯定是不作数的,到时再被质问,她可真就哄不好了。文卿没办法,只得说:“好了好了,我说,你别这么看我。” 解释完前因后果后,舒宜毫不意外地点头,“呵,我就说嘛,那个道姑说你要成亲的时候,看上去完全不伤心的样子。”她连连摇头,“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为什么以前的我会觉得你是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 没等文卿说话,她已经站起来,说去看看未来夫家究竟是何方神圣,“最好跟那个死道姑一样,是个该死的出家人。” 然后摔门出去了。 按规矩来说,男女成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虽然是作假的,但她娘和婆子在乎这些,她只能乖乖待在屋子里。 过了大约一刻钟,梁舒宜回来了。她神情恍惚拖着步子在文卿对面的位置坐下,文卿心下一下被吊了起来,忙问:“怎么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就是感觉那人有点眼熟……”她问,“你刚才说那人是谁?” 文卿跟着也不踏实起来,“……是道长的朋友。”她想应该是舒宜认识的人,华亭就这么点大,认识也不奇怪,但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笑起来,喃喃道:“那缺德的死道姑可算干了件儿人事。” 不是讽刺讥讽,而是一种惊喜以及恍然大悟的表情。文卿没有听清她喃喃的什么,但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看上去挺开心,以及……淡淡的哀伤。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让你好好准备亲事,好好嫁人,新婚礼物我会让人送来的。”她释然地微笑。 文卿并不明白她因何释然,也不明白她眼底的哀伤从何而来,说起来……她发现梁舒宜的脸色差得一如既往,难道还没有恢复?而且,她今日这妆似乎也厚了些,脖子上系着丝巾,整个人风吹就要倒似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但一时间文卿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她只是隐隐感到不安,却明白为何,“什么新婚礼物,都说是假的了,而且既然是新婚礼物,为何你不亲自来送?” 【作者:更新还是改回10点好了,得早点睡,我的生物钟快没救了】 ps:在微博放了未来7天的更新一览,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以后存稿充足的话,我会定期投放预告 第四十二回争奈迷留没乱 没等到回答,外面等候的丫鬟就进来叫人了。舒宜匆匆离去,文卿手足无措与她拜别。 按理来说,如果只是过来见她,梁舒宜完全没必要敷这么厚的粉,而且她上回丝巾的事才过去,转头她自己脖子上就系了丝巾。 想到此处,文卿脸上一热,没再细究了。 闲处光阴易过,发了一会儿呆,就听见外面传来婆子与春桃送别少年的声音,“姑爷慢走,咱明儿见。” “呸呸呸!你个丫头不懂礼数,叫公子!” “也就一天的功夫,叫姑爷怎么了?我就爱叫姑爷!” “嘿!你这——” “没事没事,我是粗人,不讲究这些,春桃姑娘想叫就叫吧。”少年傻呵呵地笑,声音有些故作低沉。 “粗人?粗人可没有那么白皙的一双手。”春桃盈盈笑道。 闲话聊说,众人声音渐次远去。过一会儿,春桃回来屋里,眉飞色舞拉着她说她娘是如何如何刁难姑爷,姑爷又是如何如何应对她娘的问题,总结,“虽然咱姑爷看上去年纪轻轻,略显稚嫩,但为人真诚诚实,姑娘跟着他定不会吃苦的。” 文卿也跟着嘿嘿傻笑,“是么?那可真是太好了。” “我看啊,姑娘与姑爷定然是命中注定的良人,你看啊,这么多弯弯绕绕你们才碰上,上天都在撮合你们呢。” “也许吧,”做贼心虚让她下意识避开视线,“其实我跟他不太熟,没见过几次,也不了解为人。” “哎呀,姑娘您就放心吧,姑爷连咱夫人都搞定了,您还担心什么?” “是,呵呵,说的也是……” 她应付了两句,心下却益发惶恐不安起来。 她终于对这种虚假的安定感到忐忑。 “丫头!丫头——!人呢?” “来了来了!叫魂呐!”春桃拍了拍她的手,“嬷嬷叫我了,八成要布置喜布了,姑娘好好休息。” “嗯……” 春桃出去后,她实在无事可做,看着窗台上枯萎的桃枝,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在不安中梦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往事,包括四年前,在金陵的家里试穿婚服时候的场景。 那个时候清明过去,背景对话却是叁个月前、对她严厉地嘱咐,说荣家的少爷马上要来金陵上任了,让她好好打扮去见见;说荣家是京城的二品大员,指不定就不认当初的口头之约,如果不先下手为强,到时哭都没地方哭,以及她娘的那套女子宁可高攀也不可下嫁的理论。 梦里她没有反驳,只是一口一个是地回答。 然后,她被一场大火给吓醒了。 她断气了似的剧烈嘶喘,耳边嗡嗡作响。 那件婚服十分美丽华贵,但是后来随着她爹自缢,她娘一气之下把它跟着她爹的遗物一起给烧了,也是因为那一场大火,她娘的眼睛瞎了,她的半个家也没了。 半天平复下来,她才发现梦中猎猎的火声以及下人乱七八糟奔走相告的声音,是房外婆子跟春桃吵架的声音。 “老嬷嬷,你说仔细了,什么叫我手脚惯不干净?” “好话我可不说两遍,免得有人说我刻薄。” “你这是好话么?你污蔑人还是好话?” “对你不是好话,可对夫人对姑娘是好话啊。” “你——老太婆,你可别欺人太甚,你刁难我,我忍了,你污蔑我偷东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怎么?你还想打人不成?” “打人?我才不稀得动手,走,咱们找夫人说理去!” “走!去就去!” 风吹得枝叶猎猎作响,她撑着脑袋,手背轻拭额角的冷汗,心口的石头缓缓沉下来。 她在一种莫名的惊惧中难以平复。 她想见鹤生,她现在需要鹤生。 无论如何,她现在就是要见到她。 她需要她的拥抱,需要她身上淡淡的降真香的气味。 文卿倏地站起来,取了瓶子里枯萎的桃枝,便作势要出门。 但这时忽然听见外面说:“听见没?夫人要你在姑娘成亲后就收拾东西走,比你勤快比你手脚干净的丫头有的是,等姑娘到了杭州再买个就是了!” “你——你这个——!”春桃话带哭腔,“好,走就走,不用等明天,我现在就走!” 说罢,只听见一阵仓促的脚步声靠近——门猛地被推开,文卿与春桃面面相觑,春桃眼含热泪,委屈得无以复加,文卿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她则推开了她,匆匆跑进来,来到橱柜前,胡乱收拾东西。 文卿没有反应过来,她以为这只是寻常的一场吵闹。 她不知道婆子和她娘会真的赶春桃走。 她愣在原地,但身后的丫鬟很快收拾好了东西,抱着包袱就从她的身边走过,文卿忙将她拉住,“春桃,你等等……” 文卿仔细嘱咐了春桃上将军府找舒宜,春桃听罢,立马明白了意思,点头去了。 但春桃走后,叁个人冷清的晚膳却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觉得不自在。 院子已经布置了喜布,婆子如若无事聊起下午过来拜访的她的未来夫婿,她娘似乎对那个少年很是满意,说到此处登时神色轻盈,虽然疲惫,但脸上的那种满足,像死也瞑目了。 文卿静静听着,益发感觉难以呼吸。 当天夜里,她偷偷去找了一趟鹤生。 她想,或许一切的惶恐不安都是有所预兆的。 直到翌日拜堂,一个熟悉的身影透过朦胧的红盖头来到她身边的时候,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希望就在前方!! 另外,可能感觉这章内容无足轻重,但是因为我想要文卿和道长崩盘的时候,文卿是处在一个孤立无援的位置,可怜兮兮的,我喜欢(* ̄︶ ̄*)所以一直有铺垫婆子和丫鬟的关系恶化的过程。】 第四十三回鹤生篇:玲珑心纵施玲珑计 留春,关于她为什么给院子起了这个名字,具体也说不上来,她只是莫名其妙觉得这个词和宋文卿那个女人很搭。 成亲当天的凌晨,宋文卿偷偷来找她。 那时她正在静室打坐,她进来抱住她,缠着她,缠绵缱绻地说想她。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说话,然后没过多久,宋文卿就枕着她的肩膀睡着了。 她在这里打坐并不是为了等她,她只是单纯睡不着,但感觉到她平稳的呼吸,她却觉得她焦躁难安的内心正在逐渐平复下来。 她想起之前宋文卿对她说: 「道长可一点也不像会患得患失的人。」 她很没出息地觉得,可能这几天以来,她一直在等她,并且渴望能听见她说想她。 好几个日夜,她的脑海中总是被宋文卿的这句笑言给萦绕着。她不断想起她说这句话时、眉眼之间的笑意,几乎难以入眠。 患得患失…… 世子也这么说过。 「师父,你这是在患得患失么?」 「什么患得患失?」 「渴望被爱,又害怕受伤害,这种。」少年思索片刻,得出结论,「你说你讨厌你哥哥,可你还是很在意那户跟你哥哥结亲的人家,不是么?」 腊月十五,她刚从梁舒宜那里听说宋家母女会搬至松江的事情。 那夜月光极好,她从将军府回来,少年便借着赏月的由头来找她喝酒。 院子北房檐下的两个灯笼没点,仅远远点了一只院门上的。初春的夜晚寒意未褪,二人搬了椅子围坐石桌,各自手里一个白玉杯盏。 一杯是酒,一杯是茶。鹤生没有说,那时的她真的非常需要一杯酒。但面对少年的试探,她只是顾自呷茶,假装不以为意。 银辉落了满庭芳,少年就着月色一口一口小酌,见她不答,便好像看透了什么,又道:「我以为你一贯很出尘洒脱的。」 「装的。」 「哈哈哈……」少年登时忍俊不禁。 笑了一阵,少年看着她的脸埋在阴霾里,月光却将她头发照得犹如星河。她从未看上去如此脆弱,少年心觉这是个好机会,便问:「师父……你为什么会出家?」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没别的,就因为鹤生从不回答他。 但这次她没有,她甚至想都没想就哈哈大笑起来,像听了什么极可笑的笑话,「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 她的笑声里带着一种几近癫狂的、刺耳的欢乐。 「为什么…偏偏是你……?」 鹤生望着他自嘲地笑,「可能这就是我为什么会患得患失的原因吧。」 一对双生子如同是从一个魂魄里分割出去的两半。京城总有俗话说“一阴一阳,家破人亡”,她跟荣卿是在大雪纷飞的冬天出生的。而那一年的瑞雪没有带来吉兆,反而带走了他们难产的母亲。这京城里,越是显赫的人家,越信所谓的吉凶。各种缘由,她五岁被塞给一坤道,随去中原山里修行。 她与荣卿系臂系足,有着别无两样的生辰八字,玉刻双璋,锦挑对褓,几乎是天下最亲近也最相似的二人,而她却同样也觉得他们是这个世上最南辕北辙的两个人。打小来,她与荣卿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没有锦衣玉食,没有高床软枕,身边一老一少两个服侍,小小一个娃娃在道人堆里看人眼色长大。 他们被命运强拼硬凑绑在一起。 她痛恨娇生惯养、衣食无忧的荣卿,直到有一天,京城传来父亲急召她回去的书信。 信中大概意思是荣卿得了重病,不知何时归西,让她前去帮衬。 她没有理会,更不会帮衬,可她依旧因此下了山,只因她想看着荣卿死去。 艳阳天,她在金陵找了间客栈,从客栈的窗口正好能看见荣卿所住的院子。 院子位居江宁县城东、贡院西街上,是个一进的四合院,遥遥望去,隐约可见街门与垂花门之间布置有竹与花草错落的景致,垂花门内方院还有假山池水,抄手游廊连接东西厢房,东侧抄手游廊有一扇月洞门,与隔壁院子相接。 隔壁院子住着那时荣卿的婚约对象,是个漂亮的女子,日常打扮得花枝招展。 那日也是初春,长街一片春意盎然。江宁县街道繁华热闹,夫子庙、贡院与烟花巷簇拥一块儿,有才子佳人、笙歌醉梦,亦有杏花烟雨、杨柳依依,造就一地的烂漫。 天还没亮,荣卿便需上衙门应卯,日渐晌午,鹤生则始终斜倚窗边望着那空空院落出神。 她知道父亲所说的帮衬指的是,如果荣卿突然不行了,她来了,正好顶替他的位置。 但没人会愿意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即便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此后一个月她会如此殷切地模仿着他的走姿。 这时,一个粉色身影从隔壁院子出来了。 那人手里提着食盒,上了门口的轿子。 透过狭小而阴暗的窗口,她隐约能感觉到女子脸上的笑容应是极其明媚的。 ——那便是四年前的宋文卿,荣卿未过门的妻子。 鹤生第一次见到她,她正要去给她可恨的哥哥送午膳。 她想,那盒食物必然是她亲自做的。但当下并没有多想,直到下午见她回来,通过她略带失落的神色,鹤生才似乎觉察了什么。 荣卿并没有接受她的食物。 很显然,荣卿就是那样的人。跟恶劣的她不一样,他从小就是个会诚实拒绝不喜欢事物的人,他有这个底气。 太阳下山,等荣卿从衙门回来,女子已经先行回家去了。 往后一连几天皆是如此,荣卿早出晚归,女子则雷打不动给他送食。 但显见的是,她的脸色一日比一日不好,从举止看来,也是益发失落无疑。 终于在后来一个雨天,已经一个时辰过去,她却迟迟没有回来。 窗外淅淅沥沥,乍暖还寒,又添了点雨,几乎冷得人牙根打颤。 鹤生坐在房里打坐,静静听着雨声,心中却愈渐胶着。 可能是出于对荣卿的嫉妒,或许只是想看看她未来嫂子的模样,她自己也不知道她那时的好奇究竟从何而来,反正她是下楼去了。 鹤生按她晌午离去的方向一路寻过去,在一条巷子看见了那人—— 第四十四回鹤生篇:桃花客枉横桃花业 春雨来得突然,揉入江风,能教人冷到骨子里。街上行人应雨势逐渐稀零,摊贩也随之散去。 鹤生打伞走入烟雨蒙蒙,踩着青石绿苔,由烟幕长廊的街角折入巷子,走不多步,正看见一浓一淡两道身影从对面桥上遥遥走来。 浓的便是她了。小山眉,盘梳着漆黑油光的?儿,金镶玉头面点缀齐全。一袭洋红散花裙拖着翡翠烟纱衫,袖挽泥金带,点化桃花妆,乍看之下是俗气了一些,不过轻袅袅花朵的身儿站在伞下的阴翳里,尚有几分窈窕的意思。 一旁淡的则是随身丫鬟,打了一把翠绿的油纸伞,手里提着食盒,脸上焦急万分,像催促她什么。 她则不以为意地看了眼身后跟随的轿子,从丫鬟手中持过伞来,提着裙子步履轻盈下了拱桥,尽显女儿姿态,隐约似乎说的是:「打湿就打湿了罢,我心中明媚,才不在乎这些。」 「便是荣少爷吃了您做的食物,也不至于——」 「至于,太至于了!」她喜得几乎飘飘欲仙起来,「整整十天,他好不容易才接受了,不枉费我学得如此辛苦。」 她并非弱柳扶风,也不似常言中端方的江南小姐,但胜在举止烂漫,话中又带轻盈愉悦,故面容被伞面遮却,足以赏心悦目。 鹤生站在幽暗狭窄的巷中,远远盈望,她想象此刻站在这里的是荣卿,而不是她。想象荣卿与那女子初见时,心中会是涟漪丛生还是风平浪静。他又是以如何的心态、如何的目光看着父母之命的未来妻子。 欢声笑语间,她终于受不住丫鬟的劝,上了轿子。婢子将帘放下,倩影消隐。鹤生的神思亦被那拢阖的帘帷掐断。 说实在的,鹤生并不觉得那人有任何特别之处,或者说在江南这块土地,但凡能称得小姐的,哪个不是温恭娴雅、体统标志,更不必说群英荟萃的京城。 那女子究竟不到如此惊艳,也不见得特殊,但坐在客栈横榻上,鹤生却总是想起她窈窕地走在油纸伞投下的阴翳里的模样。 想起风将她身儿轻轻一吹,衣服随之潋滟起伏时,娇软的身段若隐若现。 她似乎是有一些微妙的难以言喻的魅力的,鹤生想这种类型的女子,大抵天下男子都不会拒绝,自然道貌岸然的荣卿也不例外。 或许,荣卿也曾如自己一般,远远地看着她分花拂柳而来,心中便有片刻动容。 但不会拒绝与非她不可是完全不同的,而她,竟然是因此失眠了。 细长的打更人敲着梆子走过长街,此时已漏叁点,风吹树影,喧嚣的夜风将窗棂打得吱噶作响。黑暗中,她却不住想起那个名字: 宋文卿。 别人口中她的孪生哥哥荣卿未过门的妻子。因为是指腹为婚的缘故,故他二人名字中皆用了同一个卿字。 她想她与他之间确实是存在着一些不可名状且难以割舍的精神上的共鸣。纵使已经时过境迁,可当她再次听见这个名字,心里仍像刺挠一样,有些刺痛,更多却是蚂蚁啃噬一般的痒。 那种痒,来自心底某个隐秘的、不可触碰的角落。 来自于她对可憎手足的命定之人、难以言喻的觊觎与好奇。 她被那种痒意折磨得睡不着,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后来一天荣卿大病。 一夜月落星沉,她更加殷切地窥伺着他们的生活。 躲藏在阴暗角落,以她污秽不堪的目光—— 她看见不省人事的荣卿被一个身穿官袍的年轻人送回院子。 过了一会儿宋文卿也来了。透过窗户,她提着裙子匆匆忙忙跑进院子,飞舞的裙?像翩跹的蝴蝶。 院子的灯光亮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将要亮的时候,熹弱的昏黄逐渐变得透明。鹤生跟着莫名其妙在窗边守了一夜,第二天才看见那人疲惫地从院子里出来。 然后很没有出息的,她也跟着病倒了。 从客栈到药铺需转一条街,顶多一刻钟的脚程,不远。外面雨刚停,客栈账房正杵着下巴打盹儿,掌柜则站在柜台后拨弄算盘,整个大堂除了算珠碰撞以及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之外,静悄悄的,让人窒息。 初春的天黑得很快,风灯摇曳,她披了件衣服下楼,脚步虚浮而仓促,掌柜应声抬头正想询问缘故,她已半步不停留地消失在夜色中。 这个时辰街上已没有多少人,她裹着衣服,脑袋昏昏沉沉地一径往西走。 不禁想起来,好像从小到大,体弱多病的一直都是她。除了手无缚鸡之力外,从命到运,荣卿没有一样不比她好的,只因为,这一切只因为他多了那二两肉罢了。 不过现在好了,如果不是他病重到难以维继,她爹也不会厚着脸皮给她写信。 如今他们大概是盘算着就算用骗的、也得先把女人送到荣卿的床上,好留下子嗣。 可……天底下女人那么多,为什么非得是那人不可? 正想着,这时,迎面的夜风将一阵哼哼唧唧的女人的哭声带来。 鹤生周身打了个激灵。 是宋文卿的声音。 寒风吹拂长街,鹤生与她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目光。 当下那人正撑着路边的墙面,吐得有些乏力,马车在她身后不远处,丫鬟担忧地拍抚着她的后背,不知嘱咐了什么,又匆匆回到车上。 鹤生徐徐沿石板行走时,她正好起身,微弱的光影打在少女酡软迷朦的脸上。 夜风喧嚣,远处烟花巷灯火璀璨。 她们在无人的长街四目相对,目光间仿佛立有一层屏障,任何人都无法穿破。 纤细分明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好像忘记了呼吸。 幽暗光影间、一抹身影却突然上前挡住了她的目光—— 丫鬟从那车上回来,将帕子仔细擦拭少女的嘴角,搀扶起来,「姑娘,我们先回去,这么迟了,荣公子定然已经睡了,咱们明日再说,昂。」语气跟哄小孩儿似的。 但文卿此时已经完全止住了,她只是呆呆地望着不远处的鹤生,不像失了魂似的,努力将目光越过挡在身前的丫鬟来看她,像茫茫大海中,望着唯一的自己的同类一样。 而鹤生亦如是。 第四十五回鹤生篇:梦中梦疏梦谁惊破 片刻丫鬟注意到了少女的异样,顺着目光看过来,惊讶地看着鹤生,一番打量,更加瞪大了眼睛,「荣公子?」 显然丫鬟对于她的打扮十分奇怪。一般来说,荣卿惯着的是青白行衣,活脱脱是克己复礼的读书人形象。但鹤生因为身份的缘故,除了莲青的道袍多没穿过其他的。 不吝鹤生反应过来,丫鬟面露难色冲她招手,「劳烦公子帮忙扶着我家姑娘。」 鹤生在原地僵住,双足被钉在了地上似的,待听见丫鬟如此说,适才努力动了动发麻的双腿,迟钝而窘迫地靠近。 一步、两步、叁步……已经走进到可以看清少女容貌、发髻,甚至明晰挂水的长睫的距离,她软软依着丫鬟,一双明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长睫在阴霾里微微颤动,眼底有一片水泽,朱颜酡些,一片肌肤连着玲珑剔透的薄耳一应都染上了粉晕。 鹤生站在她的旁边,却蓦地不敢再看,只能局促地避开视线,有些不自在地扶过她的肩膀,一面压低声音问丫鬟:「她…这是怎么了?」 酒气混着胭脂味扑鼻。在发出声音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是哑的。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才算合适。 或者说,她不知道荣卿平时是怎么称呼她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丫鬟将胳膊抽出来,舒了一口气,「就是姑娘一位心直口快的朋友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姑娘心里不痛快,赌气喝了两杯,但酒量又不济,所以……」 丫鬟一旦抽了力气,少女便浑身都靠在了她的身上,没骨头似的,一身软浓浓的白肉全凭她托着。鹤生的视线缓缓游至她粉色的耳廓——发簪的水滴玉坠正在耳边摇曳。 胸前的鼓动因为浓烈气味的逼仄而益发加重,她微微垂下视线,发现少女仍看着她,「阿卿,你、你今天怎么……」 按未出阁的小姐算来,如此已算逾矩了。丫鬟拦住少女将要触碰鹤生脸颊的手,无言以对地挤出一个尴尬又生硬的笑容,「公子见笑了……」 她笑说无妨,呼吸已经乱作一团,匆匆将少女扶上马车上,便匆匆离去。 回来将帖子交付厨房煎制,夜已渐深,杏花天,江风浸透,楼下打更人敲着梆子渐行渐远的声音余音绕梁。 碧玉年华的少女刚学会涂脂抹粉,没有分寸,从她身上残留下来的浓郁的香粉味好像散去了,又好像一直在鹤生的息下盘旋。 她不喜欢那种强烈的香味,因为这会让她有一种……类似眩晕的错觉。 而这种眩晕几乎让她失去理智,让那么高傲的她不得不模仿荣卿的一举一动。 直到四年后,她处心积虑与她重逢,与她成为邻居、接近她。 她在她的面前表演着荣卿的模样,她理所当然地欣然接受。 她甚至从未问过她是谁,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 她压根不在乎,她不在乎眼前的这个跟她前未婚夫长得一样的人究竟是谁,就连仅有的询问也只是为了试探。 她一败涂地,可她却要命地发现,她毫不意外地、再一次被这个淫荡的女人给迷住了。 滴答—— 昨夜积雨从檐角坠入门前黛绿的缸里,打在浮萍叶上,叩出一声重响,亦在鹤生心上滴出一挽涟漪。 黎明,天蒙蒙亮,她回过神,抬头看向正在站在院子桃花树下的身影。 文卿再不似四年前那么明艳打扮了,粉白的交领短袄与水绿暗花马面相就,整个人盈盈浅浅,像枝头刚开苞的春桃,头上绾的?儿也不留半绺头发在肩上,因此显得尤其温婉,也将她光洁细长的脖颈露出来。高举右手去摘枝头的花苞时,将长长一截雪白的腕子从袖中露出来。 终于碰到花枝,她手指捻着树枝回头问她:“可以摘么?”是软糯糯白粥似的嗓子。 鹤生点了点头,她便毫不犹豫折了一小截,一面捻转着树枝,一面向鹤生走去,莲步轻移间,小棱角似的绣鞋尖儿深藏不露。 她整个人羊脂膏一般,好像风一吹就要化了。她比留在荣卿身边的时候更加美丽,不过此时的女子已经彻底没了年少时候的烂漫。 宋文卿的烂漫专属于她可恨的胞兄。 而她,甚至只是一个卑劣的替身。 鹤生将她深深盈望,眉眼柔软下来,展开一笑,“如此娇嫩的花苞,姑娘不觉得折了可惜?” 文卿轻拂衣衽在她身旁稍矮一些的竹椅坐下,见她如此说,葱白的手指挑着花枝转了转,遂笑着递还给她,“道长觉得可惜?那还给你就是了。” 鹤生垂眸看了一眼,粉色花苞紧实地包裹在一起,小小一粒,没有指甲盖大小,却十分娇嫩欲滴。 她微微侧过脑袋,朱唇微启,将花苞裹在唇间。 文卿手指一抖,她洇润嫣红的唇瓣微微含住花苞的画面莫名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色情,湿润、包裹,让人血脉偾张。 但只是含着似乎还不足以满足她,她一面直勾勾目视着文卿,一面将唇瓣微微挤压,以贝齿摘下了花苞,咬下,花苞立刻沤珠槿艳地破碎,她将舌尖一勾,继续做着咀嚼的动作,随后喉头上下一滚,咽下了。 她十分幽雅地吃下了娇嫩花苞。 “道长…觉得味道怎么样?” “想尝一尝么?” 文卿微微恍神,不等点头,她已按着她的后脑勺,将舌尖余味度给她。 二人唇舌交缠了片刻,待分开,藕断丝连间,鹤生问她:“感觉如何?” 文卿微微颔首,忸怩地舔了舔嘴唇,“嗯……虽然带着清香,不过感觉还是有些苦涩。” 鹤生看着她,她脸上微红,灵巧的舌尖从唇齿间露出一点,然后缩回去。 “跟姑娘很像。”鹤生的手掌拂了拂她的头发,顺着向下,掠过耳垂,托着她的脸颊。 “什么……?” 她的动作很轻,好像只是在皮肤表层极浅极软的绒毛上拂过,很痒,撩拨着文卿的心弦。文卿对上她的目光,突然觉得她此时的眼神带着异样的深邃。 第四十六回鹤生篇:恨似恨流恨似长淮 鹤生感受到她的微微战栗,一面蜻蜓点水地吻她,一面低声说:“就好像姑娘口口声声说想我,却似乎并不是非我不可。” 殷红的唇瓣相互触碰,文卿感受着唇上柔软的触感,不禁眼饧骨软地垂下眼帘,气若游丝地道:“……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鹤生没有揭穿她的避重就轻,而是逐渐深入,一面循循善诱,“姑娘为他做过什么?照顾他的叁餐?还有呢?” 四片唇瓣挤压在一起,略微有些变形。文卿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短促而诱人的嘤咛,唇瓣分开,“嗯……”她趁着这个间隙局促地喘息,扶着鹤生的肩膀微微低下头,避开视线,“其、其实,我也没有为他做过什么,只是一些关心罢了。” 她的声音绵软,带着柔媚而矜持的情欲。鹤生的手指微微施力托起她的下颌,使她仰面,并继续吻她。 这次不再是缠绵的厮磨,而是不留余地的啃噬、深入的吮吸,辗转反侧,直到文卿艰难推打着她的肩膀,唇齿间艰难地发出一些唔唔的声音,表示抗议,她依旧没有放过,而是按着她的身体,将整个身体侧过去面对她,毫无目的、不知所谓地纠缠着她,妄图将她的呼吸吞噬殆尽。 她喜欢这种让人窒息的深吻。她只是单纯地吻着她,没有动手动脚,也没有逾矩,双手全部用来钳制她的身体。 “唔、呜……”文卿挣扎得越来越激烈,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不断有涎液从嘴角流出,但挣扎却逐渐变得无力,像认命了似的,只是任凭折腾。 半晌,鹤生意犹未尽地放开她。 檀唇之上已揉出一片香润玉温的水泽,炽热的吐纳竞相交融,文卿大口喘息着,手背轻拭唇边的涎液,双眸失神低垂,半天才缓过神来。 此时她们坐的椅子是一高一矮的,鹤生面对她,为了更加靠近,双腿张着,微微俯面,双手将她的脸托在咫尺之间。文卿坐在一旁的矮竹椅上,因为方才索取与她的钳制,天鹅一般仰着脖子,双手无助地抓着她的道袍,整个人像跪在她的双腿之间任人予取予求的娇奴,呈现出一种娇弱诱人的媚态,让人心生糜念。 鹤生将她拉近自己,手指在她的肩膀上、脖子上游离徘徊,贴近耳畔温言软语道:“姑娘会不会觉得我计较这些假毛蒜皮的小事让人厌烦?” 她的语气低徊柔媚,可怜见儿的,让人身上酥去半边。文卿心中只得是一万个愧意难当,正要说什么,忽觉头皮一紧—— 鹤生抓着她的头发,使她的脖颈向后折去,“唔……”她痛呼了一声,陷进道袍间的手指收紧,被迫对上她的视线,“我、我从未这么觉得……” “我很抱歉。”此时她正笑着,手指倏然收紧,又缓缓松开,眼神带着温吞的寒意。 “道长……” 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发抖。鹤生感受到她身上不由瑟缩了一下,她的眼中浮现许多可爱的委屈与恐惧,但她依旧没有挣扎、也没有拒绝,她只是无助地望着她。 鹤生知道她心中的愧疚不允许她反抗。 这让她更加不想点破。 她的愧疚让她变得更加柔软迷人。 “我实在抱歉我这么小心眼,”她温柔地抚着她的脸颊,“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不会再问了,请姑娘原谅我的任性。” “为什么是最后一次?道长,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鹤生想,兴许她也预料到了什么不对,她终于感到慌乱,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没有,”鹤生整理着她的发髻、衣襟,“只是我的一些牢骚罢了。” “道长、我……”她看着她,像有话要说,可是现在鹤生已经不太想听了,她撑着手杖站起来,“时候不早了,姑娘该回去了。” “可是、” “回去吧,要是被嬷嬷发现可就麻烦了。我一直在这里,姑娘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宋文卿看着她,犹豫不决地点了点头,一面回头看她,一面向门口走去。鹤生冲着她微笑点头,直到看不见为止。 有一件事她没有告诉她,可怜的世子殿下昨晚被王爷禁足了。 第四十七回宁为玉碎 叁月初,过几天就要清明了。 乍暖还寒,文卿穿着一身厚重的喜服站在堂下,纱制的盖头将她的视线蒙成一片红色,婆子牵着她的手,厅堂幽深,她娘坐在主位,仔细梳了发髻,苍白的脸上点了胭脂,身子软塌塌地陷在位置里,空洞的双眼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睁着。 那道脚步声很沉、很缓,全然不似平日少年的步履轻盈。这屋子里的叁人全部聚精会神地盯着门口的方向,透过红盖头,文卿隐约感觉到婆子扶着她的手微微一紧—— 那红色的纤细的身影缓缓靠近。 片刻,婆子将牵红的另一端递了出去,她看见红盖头底下一只手将其抓过。 这只手的指尖被冻得有些泛红,手指细长,微微一点点骨节,淡紫色的血管分明,像娇生惯养的仕官公子的手。 文卿的心脏猛地一停。 即便那人与少年的身量相仿,即便那人自小修行,但男人与女人究竟是不同的。 她的视线向上,红色之中,是一张带着半扇面具的朦胧不清的脸。可即便如此,她依然认得。 鹤生的眼睛是如此漂亮,绝不是那粗俗少年能够比拟的。 她的胸口剧烈跳动起来,耳边嗡嗡作响。她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会是鹤生,或者,为什么此时她的脚步声没有半点跛脚的迹象,但她没有时间犹豫,只能如若无事随着对方的步伐并肩齐立。 半晌,婆子高喊:“一拜天地。” 那只手牵着红,领她朝门口的方向浅浅鞠躬。 “二拜高堂。” 亦复如是。 她本应高兴才对,如果她成亲的对象是鹤生的话,她应该别提有多高兴才对,可此时她却被一种莫名的恐慌与惊惧所淹没。 她的心底涌上一股十分不好的预感。 四下的厅堂登时变得偌大无比,她娘木人儿似的坐高堂,婆子木人儿似的做傧相,唯独她,被红绳捆在原地,孤立无援。 “夫妻对拜。” 文卿艰难地挪动脚步,二人面对面站立,被牵红的两头连接,她微微颔首。 叁拜毕,婆子从她二人手中接过牵红,遂呈上准备好的茶水,“姑娘、姑爷,请敬茶。” 她们依次接过,此时杯盏已经微凉,文卿捧在手心,跟随着身边之人的脚步上至妇人身前,微微躬身,她听见身旁的人道:“娘。” 是她最熟悉的声音。 她浑身一怔,随后也发抖地跟道:“娘……” 随后便是片刻让人窒息的寂静,大抵是昨日少年前来会面的时候,并没有与婆子说过几句话的缘故,当下婆子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直到转瞬之后, 她娘抓着椅把狼狈地站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她,声音嘶哑地喊出一声:“谁!” 婆子惊慌失措上前扶住,但妇人一时没有得到回答,更加好似癫狂了一般,猛地甩开婆子的手,歇斯底里道:“你是谁!” 文卿被吓得连忙取下盖头,只看见她娘已经张牙舞爪地上前抓住鹤生的身体,双手狰狞地犹如利爪般在鹤生的肩膀上、脖子上攀爬,嘴里不断嘶吼道:“你不是——你是我的女婿!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来冒名顶替!” 婆子在旁边拉着,但听见她娘这么说,先是一震,随后手忙脚乱去取那人脸上的面具。文卿见状也上前,抓着那人的肩膀往自己身后带,但已经来不及,因为这人只是木桩子似的站着,没有丝毫的挣扎。 婆子取下面具,大惊失色,“你、你是……” “是谁?嬷嬷,是谁!” 没等婆子回答,鹤生已经淡淡地道:“娘,我就是您的女婿。” “你闭嘴!那个短命鬼已经死了!你别给我装神弄鬼的!”她娘开始失控地踢踹着她,但是她娘那个身体,终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没踢几下,就向后跌倒在地,撞在椅子上,“你——”她娘开始难以喘息,是真正的难以喘息,剧烈地呼吸着,捂着胸口。 “娘!” “夫人!” “道长!道长!你快过来看看!快,求求你帮我看看我娘!”文卿害怕地哭起来,她一面扶着她娘的身体,一面扭过身体拉扯着她的衣摆。可她并没有动摇,她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垂眸看着。 婆子仍在着急地呼喊着,“夫人!夫人你撑住,我这就去找郎中!” 但就在婆子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她娘不再剧烈喘气了,一瞬间像被定住一样,随后身体一沉,彻底倒了下去,不再动弹。 “娘!娘!你醒醒!你醒醒啊!” 她声嘶力竭地呼唤哭喊,但她娘只是睁着铜铃般空洞的眼珠子,在她的怀里,死沉死沉像一块带着温度的猪肉。 她娘好像真的走了。 她突然意识到。 她娘已经没有了气息。 那么快,就死了。 “这难道不正是姑娘所希望的么?”鹤生道。 片刻,她见地上的女子并没有理会她的声音,只是兀自断气了似的对着死人哭着,她上前抓住她的手,将她拖起来,拉到自己的身边,“人死不能复生,请姑娘节哀。” 一如往常地冷静,冷静到让人恐惧。文卿跌入她的怀里,手臂被抓着生疼,她抬头看着她,双眼写满了不可置信与害怕。 “为什么……”她颤抖地开口,但几乎每一个音节都是破碎的,“道长…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她很快就控制不住地哭出来。鹤生死死凝视着她,手指细细擦拭着她的眼泪,一面发出一声几可不闻的叹息,“这样是怎样?我分明什么都没做。” “道长……”她从未觉得鹤生如此让她感到陌生、感到恐惧。 “姑娘之前不是说我不像一个患得患失的人么?我很抱歉让姑娘难过,可这都怪姑娘实在是太让人伤心了。” 文卿看着她,逐渐手脚发凉,双腿发软,转瞬,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声打的门响—— 【作者:我麻了,已经十万字了,感觉后面剧情还有好多。开这本的初衷就是想写白切黑,想写崩坏的部分,但是真的写起来真的是一点都不顺手,下周一二估计要鸽了。另外为了防止有人说女主妈死得儿戏,我提前说一下,世子出来后还有隐藏剧情。还有这里开始只是崩坏,女主角的火葬场会在女叁出场后,女主的成长线也会安排,从剧情过半开始挽留女主的形象。】 第四十八回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她已经在鹤生的屋子里。 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惯常那股降真香的气味,还弥漫着一股药味。她爬起来,向着格扇的光影走去,拉了拉,严严实实,难以撼动。可是仔细看,门并没有上闩也没有上锁,她四肢虚软,只得用上浑身力气。 略微松动,终于要打开了,她却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走来。 那种让人心慌的叩响穿破了响被棉花堵塞的耳膜。 身影走到门前,像是用手杖用力顶开了门,门哐的一声撞在格扇上——鹤生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冒热气的药,她目下无尘,犹如嫡仙人一般,但是逆着光,眉宇在双眸投下浓重的阴影,令目下无尘也显得阴鸷可怖,犹如夺命的修罗。 这是文卿当下最真实的想法,可能她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她究竟在害怕些什么,但鹤生在向她靠近,让她想起拜堂时的场景。 她的步伐十分缓慢,仅是如此,就让她下意识害怕地向后退。 身体顶到桌子了,她看着她,手指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身体两侧的桌沿,“道、道长……” 鹤生微笑道:“姑娘醒了。”她很快走到跟前,将那碗药端上来,视线微微垂视,眼中带着莫名的笑意,“姑娘莫名其妙晕倒了,需要好好休息,来,喝了这碗药。” 文卿看了看药,又抬眼怯懦地看她,接过瓷碗,急匆匆地喝下,然后声音有些颤抖地语无伦次道:“道长,我想回去……我想、我娘刚走了,我得回去……” “姑娘不必担心,夫人的尸体我已经安排人下葬了。” “下葬?可是……”人死后需要守灵七日,就算不足七日,叁日也是需要的,文卿一下急了,推着鹤生的身体想要出去,“道长怎么能……我娘、我娘她……” 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但鹤生没有让开,而是抓住她的手臂拉到面前,“我以为姑娘会感谢我。面对阴晴不定的病母,姑娘难道没有千百次想让她死?” “没有、我没有……”她的手劲很大,文卿踉跄了一下,疼得身体缩起来,只是低头颤抖着,却没有反抗。不,与其说没有,不如说不能,她从未感到如此疲惫,如此困乏无力,“她是生我养我的母亲,我、我不会……也不可能想……” 说着,她感觉两道湿热的液体像刀子一样划过她的脸颊。她意识到她可能被鹤生说中了。 这个残忍的事实登时让她如坠冰窟。 即便只有一刻,但她确实很卑劣地感到轻松。 “好了,没事的,姑娘可以继续装糊涂,如果这样能轻松点的话。”她慢吞吞地道,从她唇中吐出的热气也慢条斯理地打在她的唇上。 她依旧云淡风轻的,像往常一样,但她的手掌正掐着她的手臂,死死地抓着她,像要将她捏碎。她的这种矛盾让她显得可怕。 “道长……道长究竟……”文卿满眼惊悸,“道长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这样让我害怕……我、如果我做错了什么,我可以改……” “不,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陪着姑娘演戏。” 说罢,鹤生拖着她向内室走去,那种叩响变得急促而紊乱,她被摔在床上。 文卿吃痛地捂着手腕,本就晕乎乎的脑袋更加嗡嗡作响起来。此时鹤生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一面靠近坐下来,一面道:“现在我累了,演不下去了。” “对不起、但是……但是我知道的、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她很快打断。文卿的身体因为她带着胁迫意味的质问抖了一下,嗫嚅着唇瓣,半天才道:“嬷嬷告诉我,说荣卿还有一个孪生妹妹……” “……” “叫荣颦……” 话音落下,鹤生的表情陷入了片刻的凝滞。她看着她,专注而严肃,眉头拧得极深。 随后,她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发出一声尖刺的笑,“那个老太婆怎么跟你说的?嗯?是不是说荣颦已经夭折了?”是那种讥诮的、能割伤人的笑,“或者我应该说,真是太好了,姑娘终于十分彻底地认识到我是谁了。” 她知道。 她果然知道。 文卿再次闻见她身上的气味,那种淡淡的如花似麝的木香。但此时这种气味再不能让她心安,她像被这种气味灌满了鼻腔,像被降真香的气味掐住咽喉,难以呼吸。 她生生看着她,感觉耳边嗡嗡作响起来,“鹤、鹤生……”她想说她一直都清楚,她一直都—— 她惊恐地、无助地缩在角落,像只受惊的猫。她没有办法开口,她深深清楚自己的卑鄙,自己的恶心,所以没有办法辩解。 但鹤生在她的欲言又止之下,终于最后一根紧绷已久的弦也断了。她一把将她的身体拖过来,在女子受惊抽气声中,由上至下地将她按在床上,“你真的以为我因为跟他长得一样,所以注定连日常行为习惯也应该跟他相似?”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床单收拢,表情也随之变得狰狞,“你知不知道我一个瘸子,一个女人,模仿他的走路姿势会很累?我一点也不想那么温柔,不想模仿他说话的语气!不想模仿他的声音!还有练习用左手拿筷子这种蠢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干第二次!” 光就在她的身后,她说得很快,一字一句都带着尖锐而沉重的力度。 文卿随着她的话语瞪大了眼睛,她好像听见风吹树影的声音,但是一切声音都在离她而去。 鹤生说的这些,她从未想过。 在拜堂那时,她发现来的人是鹤生的时候,不,或者在凌晨来留春找她的时候,她只以为她一清二楚她龌蹉的心思,却没想过她、她会…… 然后,她不可思议地发现鹤生的眼眶也红了。 她目眦尽裂地、怨恨地瞪着她,“我讨厌荣卿!我恨他!为什么同一张脸,他拥有一切,我却只能出家,甚至当他的影子才能得到一切!” “鹤生,我、对不起,我……”文卿心疼地唤她,抬手想要去触摸她的脸颊,但鹤生将她的手打开。 “不要跟我道歉,这都是我自找的,”鹤生垂眸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呼吸,神色也随之变得冰冷,“我曾经想过,或许我应该用真实的自己接近姑娘,我只是没想到我的表演会如此成功,让姑娘沉溺到理所当然地拿我当替代品,以至于没有一刻想要了解真正的我。” “不是的,我……” “他们把我扔在道观二十几年,等荣卿病了才想起我,本来我应该顶替他的位置的,我几乎就要成功了,结果反倒是他们先遭报应了,”她掀开衣服,露出右腿,“我这条腿,姑娘知道是怎么瘸的么?” 文卿骇然抽吸,惊悸地睁大眼睛,心跳没有平复,她以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恐的眼神看着她,她不敢说出她此刻心里的猜想,那太可怕了。 鹤生却好像对她此时的表情很是满意,她放下外袍,扬起一个畅快的笑容,“姑娘如果不能爱我的话,能恨我也好,或者害怕、还是愧疚,只要能深刻地意识到我是谁,说不定慢慢我就会厌倦的。” 心脏的跳动敲击着她的耳膜,她看着她的表情,像在说:「求求你了,让我厌倦吧。」 文卿哑然失声,她感觉她的咽喉前所未有地干涩,像吹了一夜的风沙一样,她努力地张了张唇,却只字也发不出来。 可悲的是,她却莫名感到一切都是如此地有所预料,好像先前一切不安都有了归处。 好像理应如此。 鹤生理应如此恨她。 她莫名感到踏实。像掉下悬崖,终于不必被随时的坠落所威胁。 【作者:下一章anprysex(应该算是,因为是道长视角的车,我比较习惯单视角写作】 第四十九回h 当荣颦这两个字从她的口中吐出时,有一瞬间,她感到格外的解放与释然。 她想起上元节那天,她曾经看见世子收留的那只白色的小野猫被将军府的下人追着驱赶。 最后躲在角落里也是像她这副样子,很可爱,也很可怜。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只有在亲吻她、跟她做爱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她确实是实实在在属于自己的。 她觉得自己对她的占有并不是欢爱,而是纯粹是一种精神上的疏解。她喜欢吻她的时候,她难以喘息的呜咽,喜欢被侵犯时,她的呻吟以及求饶。她不需要她抚摸自己,她只需要她躺着,被她掌控就好。 尽管她自认为自己对她可能并不是爱或者喜欢,她知道自己这是畸形的迷恋,是觊觎,只因为荣卿曾经视她为终身伴侣。 仅是如此而已,可她却越来越觉得难以挣脱。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疯子,一面利用荣卿这个虚像接近她,一面又为此痛苦。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不怀好意地设计她只能依靠自己,明明知道她会因此痛苦,可她还是这么做了。或许是因为她已经想要结束了。 她想,如果彻底的占有后能让她感到无趣,那她毫不介意这么做。 她不介意使用极端手段。 她受够了被情感左右的感觉,受够了患得患失,或者求而不得还是什么的。 她怀着这种想法去吻她,深入地、吞噬她的呼吸。 她挤入她的两腿之间,半跪着俯身与她的嘴唇厮磨。双腿被她的身体分开,宋文卿在她的身下缩成一团,没有特别附和,但也没有挣扎,她只是温顺地强忍着眼泪,仰面承受她的吻。 她的手柔软而小巧,抓着她的外袍时,尤其显得可爱。鹤生一面吻她一面去脱她的衣服,而她则将柔荑抵抓着她手臂的外袍。她明明想要拒绝,但是因为药剂的作用,她的手只是柔软地搭在那里,软绵绵地,直到被吻得难以喘息,唇齿间不停地发出唔唔声,她的手指适才透过布料抓住她的手臂。可即便如此,她仍没有半点认真地挣扎。 她这种可怜的委曲求全让她显得更加诱人。鹤生本来打算跟她玩些其他的,但她发现仅是如此,足以让她感到被羞辱的痛苦。已经扒开她的外衣,但躺着并不方便脱下,她突然停下动作,将唇与她分开,她垂目看着她迷乱的、被水雾充斥的双眼,润泽的双唇被吻得益发红润。 她分明没有流泪,却看上去湿淋淋的,像被雨打湿的猫,不知所措而迟疑地对上她的目光,“道长……”一面将双手攥紧已经打开的衣襟,好像还不适应在她面前暴露一样。 “可以自己脱么?”她问。 显然这个问题没有第二个答案,她听见询问,怯怯避开了目光,但是很乖地,她小心翼翼坐起身,低头着,开始一件一件把衣服脱去,直到一丝不挂—— 她无所适从地主腰放到一边,身体微微蜷缩,双腿紧紧并着迭在一起。她的身体真的很漂亮,从乳房到细腰再到臀部,生得玲珑有致,上次留下的鞭痕也恢复得很好,她的身体不会像她一样,因为修行而留下一堆伤痕,白皙而停匀地坐在她的面前,极显得美丽,尤其瑟缩时,让人想要继续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痕迹。 “躺下,”鹤生命令,“腿分开。” 她一一照做,咬着下唇,十分被逼无奈地抓着两腿的膝盖分开,将粉色的花户暴露出来。她很乖,她的腿心也跟她的身体一样,听话地变得湿润,两片唇肉紧紧裹在一起,一些晶莹透亮的液体从里面溢出来,她只是从始自终不曾看她。 鹤声抬目看她,“看着我。” 她显然犹豫了,她不敢。半晌才转过脑袋,她的视线胆怯而可怜,她确实深深感觉到了被羞辱的滋味,她在埋怨自己为什么会湿得那么快。鹤生跪在她两腿之间,膝盖顶在她的大腿下面,不许她并拢,一面俯身去吻她,一面将手握住她的乳房,挤压、柔捏。 在此之前,她很少柔捏她的胸部,因为她知道这会让她很舒服,她不乐意如此,她更喜欢让她感受到痛苦,喜欢她的眼泪。但此时不一样,她知道此时的快乐一定会让她感到无比羞愧。 “唔……”当她捏住胸部顶端的乳头的时候,她控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极可爱的嘤咛。鹤生放过她的唇,吻逐渐沿着下巴来到她的脖颈。或者这已经算不得是吻了,这是啃噬和吸啜,湿热的气息让她细长的脖颈益发上下起伏,她听见她的喘息变得缠绵,最大程度地仰着脖子,发出一声一声纤细的吐呐叹息。 微红的吻痕蔓延至胸脯前,下面的肌肤越来越柔软,鹤生的手不再抚摸她的胸部,而是沿着软腰、小腹,来到她的腿心,在穴外刺激着那一粒敏感的花核。 “嗯、唔……”至软的私处被触碰让她不可避免地颤抖,鹤生含住她的乳尖,以舌尖弹弄吮吸,鸣咂有声听得人脸红心跳,她口腔内的温热裹着她,让她的上身因为酥麻而挺起,却又因为羞耻而退缩。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像小孩吃奶一样,因为她的牙齿有细微的刺痛,但更多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爽。 鹤生向上看了一眼,发现她正咬着牙,强忍着喘息。她的手指猛将花核掐住、按压,随后她便听见一声尖利而委屈的尖叫,“哈啊——!”然后看到她的脸益发后仰,脖颈几乎是向后折去,她的双腿紧紧夹着她,手指抓着床单。 鹤生没有停下,一面吸啜舔弄着乳头,一面继续凌虐那粒可怜的花核。她感觉她的双腿腾空翘起,她虚软的身体因为刺激而微微抖动,嘴里无法抑制地发出一系列断断续续的呻吟,“嗯哼……嗯、唔呜……道长、啊……啊嗯……” 她带着哭腔唤她的声音,这让她更兴奋了。 第五十回迷奸(暂,等完结统一起章节名) 不一会儿,她手上的水越来越多。口中的乳尖微微发硬,她抚摸着身下的身体,感觉这具玉山益发变得炙热柔软。 因为药剂的作用,她想她现在一定很累很困。她分明已经没有力气,浑身虚软,但因为她的刺激,身体仍被迫紧绷起来,高潮让她好像随时都要散架。 鹤生的手指来到穴口,指腹沿着那条紧闭的缝隙间上下滑动,抬起头,手掌继续揉捏她的乳房,她看见她的表情带有一种迷人的痛苦。 “舒服么?”她问她。 “呃嗯……”宋文卿咬着嘴唇摇头,声音娇柔软糯,“道长,我不想……哼嗯、我不想这样……可不可以不要、哈啊——!”她泫然若泣,却更给人一种想要肏哭她的欲望。鹤生也确实这么做了,没有预兆地将两指插进去,很快在里面抽动起来,并且次次都狠狠刺激着她的敏感点。 “哈、道长……唔、呃……不要、不要这样……”她叫得更加娇软清脆,即便她已经很努力地克制。鹤生知道她此时一定很快乐,快乐到才插了十来下,她就泻得喷出水来,“啊啊啊——!道长、啊——”她尖叫起来,表情因为高潮而变得更加痛苦。 穴内肉壁紧缩起来,她的水弄脏了她的衣服,像失禁一样,她的花户一片狼藉,整个腿心都湿淋淋的。鹤生继续顶弄着她,方经高潮的蜜穴软烂而紧致,像活物一样吸啜着她,她的手指之间像搅弄在灌满水的肉道之间,咕叽咕叽的水声很响。 “分明就很舒服。”她的手指掐住她脆弱的乳尖,双重的刺激让她哭得伤心欲绝,失神地张着嘴,身体不受控制地拱起,抖动着抽搐,“啊、哈啊、啊、啊啊啊——” “啊、道长、求你了……哼嗯、不要这样……”她哭得很可怜,眼泪将她的脸布得湿淋淋的,她的肉穴也不断流着水,她开始做徒劳的挣扎,推着她的手臂,鹤生感觉到她的大腿十分想要并拢,她的浑身都在颤抖,包括被她侵犯的肉穴的每一寸软肉。 此时宋文卿的身体已经很敏感,稍微用一些力气,她就会止不住颤抖,然后流出水来。 但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到释放。她的心脏随之紧绷。这种感觉让她不甘地想要继续。 她不甘心停下,她想要她哭得再伤心一点,直到她满意为止。 “不要这样是因为我没能满足姑娘么?姑娘想要更粗一点的东西?真是抱歉我是个女人,姑娘就委屈一下吧。”鹤生的气息已有些不稳,声音轻飘飘的,文卿努力睁眼看她,努力透过水雾想要看清她。她像是想要说些什么,鹤生没有给她机会,她想试一试叁指进入她会什么样。 她的手放过了她的乳房,搓揉着肉穴上方的花核,一面尝试将食指一并挤入。 “道、啊——!”她的话语被掐断在咽喉之间,花核的刺激是那种尖锐而强烈的快感,灭顶的快感几乎将她淹没,她没有力气再挣扎,而是无助地抓着床单,身体不住地往后缩,“不、不要了,道长……不要了、啊……” 她的声音变得恐惧,一边哭一边求饶。很好分辨,此时她的痛苦是真的,已经不再是极度快乐下的口是心非了。 她因为过多的快感,连指尖脚尖都变得扭曲。 “姑娘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强人所难。姑娘想要结束,除非主动求欢,不然我会插到姑娘晕过去为止。”她按住她想要逃离的身体,声线变得紧绷,气息变得粗重。 宋文卿一定听到了,在她说到“晕过去为止”的时候,她再次喷了她一手。 这次是真的失禁。 “道长……对不起、我……啊、啊嗯……”她的哭声变得喑哑,她的身体从极度的紧绷中走向另一个极端。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夹着她身体的双腿虚软垂下。鹤生不愿意结束,便加速在里面抽动,此时肉穴已经稍微适应了一些叁指的侵犯,虽然穴口勒得人极不舒服,但是只要用力一点,总会肏松的。 她带着这种恶劣的想法肏弄几乎要失去意识到女人。然后她满意地听见她再次尖叫,“啊啊啊——求您了、我错了,道长……求您放过我……” 宋文卿软软瘫在床上,被肏烂的蜜穴死死咬着她。她的身体像打开了什么阀门,喷出来的水越来越多,她在羞耻以及被羞辱的绝望中哭得伤心欲绝。 “这是求欢的态度么?还是说姑娘迫不及待想被肏晕?”鹤生按住她的身体,让她被迫承受她的侵犯。 宋文卿咬着唇,断断续续发出一些破碎的声音,但没有给她回复。她想她可能在犹豫。 她明明就很擅长求欢,就像上次那样,主动引诱着自己去蹂躏她,如果是为了脱身的话,应该更加信手拈来才对吧。对了,可能是因为她的羞辱而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在她的面前肆无忌惮了。 然后她的身体突然因为累积的快感用力一挺,“啊……”像断气的鱼一样张着嘴,声音变得喑哑,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很难发出声音。 微微泛红的身体落下来,鹤生慢下动作,期待地看她,她张了张唇,一面哭着,一面犹豫着唤她,“道长、请道长蹂躏我……” “听不清,说大声一点。” “啊!”突然一顶,她无力地抽泣着,被过多的快感折磨着,让她几乎是不顾一切道:“求道长肏我……哈啊……侵犯我、弄坏我……肏烂我的小穴……” 一面说,肉穴因为她自己的话语一下一下紧缩。即便她已经被她弄成这样,即便她想的是,只要能结束,说什么都可以,但她的身体仍感到兴奋。 或许是她调教有功,或许她是天生的淫荡。她不在乎,她专注手上加快速度,在她绝望的尖叫声中,再次将她送上云端。 “哈、啊……唔、唔嗯……呃……”尖叫之后,她的呻吟变得十分熹弱,带着抽泣,虽然双眼闭着,声音还是不由自主从嘴唇鼻腔间发出来,她像搁浅的鱼一样,明明奄奄一息,身体却因为高潮的胁迫而不受控制地抖动颤抖, 她浑身都软成一团。不知是晕过去还是太累睡过去,或者纯粹只是药剂的作用,她的身体渐渐不动了。 第五十一回屋漏偏逢连夜雨(章节名待修改) 文卿朦胧听见鹤生走的时候,把门锁上了。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她再次被开锁的声音吵醒。 屋子里黑黢黢的,门窗严丝合缝,唯一的光线是外面梁上挂着的红灯笼。 鹤生推门进来,手杖的叩响像魔魇一样在屋子里一下一下响起。文卿撑起身体,看见她挑帘进入内室,手里依然端着一碗汤药。 她来到床边坐下,将碗端到她的眼下,“该吃药了。” 文卿看了看药,又看了看她,她的双眼被热气笼罩着,苦涩的气味很快就灌入了鼻腔。 柔荑伸出来,但是略有迟疑,文卿身上披着松松的一件宽衣,脖子上的红痕蔓延至衣服里,白皙的皮肤清晰可见淡紫的血管,她身上的困乏让她显得弱柳扶风般。鹤生见她忌惮,便笑道:“姑娘这是觉得我给姑娘下了什么腌臢药?” 这句话戳到了文卿的肋骨。她难堪接过碗,在鹤生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喝下。她本来想的是即便这药有问题的,但既然是鹤生给她的,她喝了就是了,但被鹤生这么一说,多少显得自己如此不知好歹了。 “道长……”喝完后,她一面将碗递出去,一面小心翼翼地唤她,“我想回去,可以…让我回去么?” 鹤生接过碗,当即面色一凛,“为什么回去?你不想跟我待在一起?” “不是的!不是、我……”文卿欲言又止,“我想回去跟嬷嬷说一声,嬷嬷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这个啊,”她的表情瞬间变得轻松万分,并且露出嘲讽的神色,“姑娘不必操心了,我想那老太婆早不知道带着你的嫁妆逃到哪里去了。” “……”文卿心下一紧,愠怒道:“道长这是、这是在说什么……嬷嬷伺候了我家二十来年,道长怎能如此信口雌黄?” “姑娘真是好气性,”她冷笑一声,“你知道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在见了你娘的当天回来,跟我说了什么?” 文卿感觉心脏再次被她揪紧。 “他说你娘从床底搬出来一个箱子,箱子上了好几把锁,说里面放了她当年从京城带来的随行嫁妆,但是打开一看,箱子一大半是空的,只剩一些不值钱的零碎。”她的话锋戛然而止,随后端碗站起身,敲着手杖俯视她,“真是可怜啊,死了丈夫,瞎了眼睛,连家底也被偷干净了。”她学着那晚世子跟她说话的语气道,她有一句话没说,「唯一一个女儿还被你这缺德鬼给缠上了」。 文卿听着她的话,感觉到咽喉变得艰涩,眼眶很快就被逼得发热。她本以为自己会下意识反驳说着不会,然后发了疯地想要回去,回去让她看看,嬷嬷绝对正因为她的消失而急得发愁。 但她没有。 她没有底气。 她突然想起之前婆子对春桃的刁难,最后甚至赶走了她…… 或许—— 或许…… 她不敢想…… 正当她失魂落魄,忽然她被一股力拖下了床,“啊!”她踉跄差点跌倒,很狼狈,最后扑进鹤生的怀里,“道长!等、”没等她反应过来,鹤生就拖着她往外面走,“你不是想回去么?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 “我、”她还不能适应鹤生如此粗鲁,她像什么不堪的物件一样被她拖着,手腕被抓得生疼,“我不想了、道长,等等!”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她的语气很冷很生硬。她宁可她哭出来,也见不得这副好像很麻木的样子。 一意孤行地,等她们来到隔壁院子的门口,她用手杖顶开门,哐一声,这才听见身后宋文卿呜呜咽咽的哭声。 “道长……”文卿无助地唤她,身体缩成一团。 她终于还是进去看了。 一切都跟鹤生说得别无两样。 空荡荡的院子,以及空荡荡的、但是上了上几个锁的木箱子。 四下除了她们两个人,只是东风作陪。鹤生持着一盏煤油灯略略点了几处的灯火,她稍微呆了一会儿,四处找寻,发现鹤生在她的屋子里,看着窗台下的小花瓶。 瓶子里是那支春枝,但是已经彻底死去。 “满意了?”当她靠近的时候,鹤生突然问。 半晌没有得到她的回答,鹤生一面她将手指逗弄着那支死去的春枝,一面道:“回答。” 柔软的指腹在上面轻轻滑过,从她的视角能稍微看见鹤生阴沉的侧脸。她以为她看见自己珍藏她送的桃枝会有所动容, 但她没有,她甚至看上去脸色更差了。 “道长……”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唤她。回答满意还是不满意都不对。 “我让你回答!”她突然暴怒,挥袖将小花瓶扇倒在地。 刺啦一声,瓶子碎了,泛黄的水流出来。 物件被打碎的声音让文卿的身体不可控制地一抖,更不敢说话。 鹤生侧过脖子看她,将杖端压在那根桃枝上,“哑巴么!说话!” 她的眼中莫名让人感觉一片猩红,文卿忽然明白,她这是在问她为什么要留着那根桃枝。 她缩着肩膀,浑身战栗道:“我、我只是喜欢罢了,我……因为是道长送的,所以我……” 宋文卿说得断断续续,几乎每一个字都是破碎的。她看上去十分害怕,鹤生死死抓着手杖,片刻,急促地跛着脚靠近她。 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很仓皇很响,她像一道阴影一样逼近,文卿下意识退了两步,但鹤生看见她的动作也愣了一下,她的眉拧得更深了,文卿站着不敢动了,鹤生满目怒气再次逼近,抓住她的身体—— 鹤生掐着她的后脖颈,俯面强行吻了她。 如果是鹤生的话,她本不会拒绝的,但她的吻总是让人窒息。 她一切喘息的间隙都被掠夺了,嘴唇上传来细微的一些痛感,这是第一次,鹤生的吻让她觉得蛮横,让她觉得她在强迫自己。 或者,她是如此急切地想要占有她,即便她好像很恨她。 第五十二回急切的索取「po1⒏homes」 文卿很快就感到意识混乱,双腿发软地抓着她的衣服,唇舌交缠出细细的水声,以及她的纤细的呜咽呻吟。鹤生一面深吻,一面步步紧逼,将她压在桌子边上,让她只能引颈承受这一切。 “呃、唔……”忽然腰上一紧,她被揽上桌子,桎梏着她的坤道分开她的双腿挤进来。她紧紧地抓着她的腰,湿热的深吻从她的嘴唇,沿着她的下巴向下,在她的脖颈上啃噬吮吸。 “哈……哼、嗯……”文卿将脖颈因为过分的炽热而向后折去,被放过嘴唇的蹂躏让她犹如戍人得赦般深切而贪婪地喘息,耳边回荡着低柔沙哑的喘息,迷蒙的视线中是房间的房梁,她感到一双柔软的手正抚柔着她的身体,从臀部、大腿到身侧的腰窝,再到敏感的乳房,那双手十分了解她的敏感点,并且很轻易就让她浑身发抖,不住地发出淫乱的呻吟,“嗯、道长……等等、哈啊……嗯、唔……” 她的嘴再次被堵住了,那双手开始解她衣服上的扣子,很急切,她从来没有如此着急。 “唔、”她的手已经伸进去,从里衣的底下钻进去,握住了她的乳房,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揉捏着,让乳房在她的手下像装了水的、可以随意变形的囊袋,阵阵酥麻流过她的四肢百骸,她的双腿下意识收紧,将她的身体夹住,“呃、嗯……唔、唔……” 即便不想承认,但到此为止都还算舒服。纵使她知道鹤生只是将她当成了一件工具,可她的身体依然在这样扭曲的、被羞辱地索取下,感到快乐。 她好像彻底成了一个淫贱的荡妇。 “唔——!”直到她感觉下身一凉,鹤生在掀起她的裙子,她的手抓过她裙子下想要逃离的大腿,径直来到她的腿心,她终于不得不挣扎起来,“唔!唔唔、” 她的那里还有些疼,她不能……暂时不能承受那样的……她那样的不留余地的侵犯…… 但是鹤生显然不管这些,她强行按着她的身体,一面一意孤行地吮吻,一面将手来到她敏感刺疼的腿心。 天气暖了,她的手也不再冰凉,没有任何适应的余地,她的手指很快就来到穴口,文卿被堵着嘴,发出几乎哀求的呜咽,“唔……嗯、唔……”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声打的门响—— 来人是前阵子将军府上元节进门的那个烟花出身的女子。上回在鹤生的院子里看见,她还是花枝招展,体态风流的,她甚至强吻了道长,说道长于她有意。如今再见,她已梳起了妇人的发髻,妆也淡了,眉也婉约,尽显妇人端庄。 但文卿开门得见那女子颐指气使坐在不远处的轿子上,挑了帘子一角,几位下人站在门前,一副算账的架势。到底不是入流的,竟直接带了下人就找上了门来。 女子打量着文卿,体态袅娜,靡颜腻理,她自听说这女子是世子爷的新欢,如此一来,更加不能服气。她眉眼锋利地展开一笑,“你就是宋文卿宋姑娘?不知我来得是不是时候?” “请问您是……”文卿没有让开步子,身体严严实实挡着门,表示并不欢迎他们。 “这位是我们将军府的赵姨奶奶,”她身旁的丫鬟道,“呵,姑娘既然不认得,缘何霸占着我们将军府的房产?” “霸占?我不懂你们……”文卿一时语塞,说不下去了,有些惊慌地瞪大眼睛,好像想到了什么。 她疯狂运转大周天,意识到可能出了事情,不然这些宵小不会如此胆大包天跟她谈什么房产。正当她要问,一旁丫鬟继续说:“这处院子是咱将军府前二奶奶购置的,如今二奶奶已经被休、回了金陵,将军府内院暂由我们赵姨奶奶管事,这院子我们自然是要收回的。” “休……?”文卿大骇,上前抓住那信口雌黄的丫鬟,“你说清楚了,休是什么意思?”如果舒宜真的要回金陵,不会不告诉她,如此一来,这其中定然是另有隐情。 那女子一人得势,这丫鬟鸡犬升天,便目下无人将文卿一推,呷酸带刺道:“什么什么意思,休了就是被赶走了,不是将军府的人了。” 这时道长从身后走来,带着惯常的那种叩响。女子微讶抬眉,原本打算放下帘子,听见声音,复又抬帘,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 鹤生将文卿的身体接住,眉眼凛然将几人淡淡扫过,“我当以为是哪来的宵小。” 她目光并没有在那女子身上停留,而是一视同仁地、不屑地睨瞰着他们。 但文卿被没有回头看她,她只是不断回响着那丫鬟的话,感觉耳边嗡嗡作响。 那女子脸色登时浮现愠怒,亦笑道:“宵小?我看霸占他人房产之人才是真厚颜无耻,我等名正言顺,有何不妥?哼,倒是搅了你们苟且了。” 鹤生笑答道:“您倒说我们是苟且了。而且,我听说二奶奶并不是被休的,而是因为你们二少爷动手了,害得二奶奶重病倒下,梁家的人这才主动要求和离,并把人带回了金陵。” “你——!”丫鬟气急败坏,边上两个小厮示意上来,鹤生将手杖左右打在他二人的膝盖上,二人立刻疼得捧膝盖跪下,女子惯知道这坤道身手了得,见状只得说:“放肆!一个个顶着将军府的脸面,倒会丢人现眼!” 文卿恍然,想起她那日敷那么重的粉,原来是为了不想她看出来。她身形微晃,低头吸了吸鼻子,转与那女子道:“我想您应该是弄错了,我有这院子的地契,所以……” 丫鬟道:“那我倒要问姑娘地契是用谁家的银子买的?” 按舒宜的脾气,绝不可能私用将军府的银子帮她,她不会愿意授人以柄,她的自尊也不允许。但这里面难以说清楚,丫鬟既然如此说,想必也是料定了这点。 她们是故意来为难的。文卿意识到这一点,莫名没了计较的力气。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说得一点不错。她娘尸骨未寒,眼下又……正好,住别人的院子到底还是不踏实。 “那……”她正想说你们收了罢了,她娘在金陵还有些房产,正好回去,不过日子拮据些,但这时鹤生抢去话锋道:“您若认定这院子是你们将军府的,贫道买了罢了。” 那女子咬着牙不说话,半晌与文卿冷笑道:“姑娘真是好手段。”说罢,放下帘子,几个下人颠着轿子摇摇晃晃走了。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第五十三回微红的眼角 鹤生买下了院子。 她在松江唯一的容身之所没了。 留春西耳房祠堂的风灯摇曳,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只是突然感觉到夜是如此之漫长。 她仔细想了想,突然发现,在她爹去世之前,她印象中的长夜总是转瞬之间,像萤火虫一样,熹微到难以抓住。但是在那之后,她就好像被困在黑夜之中一样,每天她总要面对永无止尽的黑暗,黎明的到来对她来说变得像一种恩赐。 她娘瞎了之后,她曾经想过结束,她受不了了,这样的生活实在太痛苦、太漫长。 然后,她就收到了舒宜寄过来的信。 刚到松江那天,她并没有见到舒宜,说没有失落的是假的,她甚至有一瞬间在想,她这么千里迢迢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到底在指望些什么。 但是上天待她不薄,几乎是在人生的至暗时刻,她遇到了鹤生。 没错,她很自私地觉得,仅仅只是看着鹤生,她就感到安心,在知道鹤生并不介意她的接近的时候,这种安心便成倍放大。 她已经渐渐想要好好生活,然后,这样的美梦亲手被她打破了。 火盆中一张一张灰黄的纸钱化作灰烬,她跪在火盆前的蒲团上,在永无止尽的黑夜中,等待着黎明来到。 但在将近叁更的时候,她就听见有人在敲祠堂的门。 鹤生站在门口,带着警示的目光看她,“我说可以烧纸,不代表可以烧一整夜。” 今天清明,回到留春后,她便拜托鹤生允许自己给她娘烧些纸钱,可能鹤生还在为那时的歇斯底里感到不自在,所以很快答应了。 “对不起,可是我、” “睡不着?”她很快接道。 文卿噎了半天才点头。 “即便这么累也睡不着?” “对不起,道长,我会小心不发出声音的。” 鹤生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但祠堂里的女子没有发现,她只是低头瑟缩着,很可怜的样子。 “出来。”她直接命令道。 文卿抬头看她,没有立即听从,但是眼神变得不安。 鹤生等抬腿就要进去抓人,她才条件反射似的,被吓得仓皇起身。 祠堂的灯光昏暗,她还没有发现,等回到屋里,才看见鹤生的眼角有些微红。 文卿不由回想起鹤生对她说的话:「怎么办呢,如今这院子是我的了。」她此时的脆弱跟她说出的话十分不搭。 “姑娘如果现在不睡,我只能用其他方法让姑娘睡着了。” 她怔了一下,回过神来,立马躺下,不去多想了。 鹤生一并躺下,但没有抱她。她第一次发现原来鹤生的睡姿是平躺着的。 她不一样,她没有办法平躺着入睡,她只能侧躺着,尤其是此时,她非常想要侧身去抱她,或者被拥抱,但她知道鹤生不会,她也没办法真的主动去抱她。 她就像木桩子似的躺着,息下萦绕着淡淡的降真香的气味。 她仍然不能入睡。 她的脑子里全部都是舒宜的事、嬷嬷的事,以及她娘的死。 她的世界好像再一次轰然倒塌了。 唯一触手可及的鹤生甚至是如此恨她。 这个现实让她很快就难以呼吸,感觉鼻腔被堵塞了。但她不敢过多喘气,怕打扰到鹤生,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吸吸鼻子,感觉身体都因此有些发抖。 “宋文卿。”鹤生忽然唤她道,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到难以置信,甚至让她心脏抖了一下,“感觉很痛苦么?” 这是她第一次称呼她的姓名。但她没有想到她会问得如此尖锐,所以难以回答。 她其实非常想要鹤生称呼她“文卿”。她不喜欢姑娘这个称呼,感觉有些冰冷,有些生疏。不过在此之前,在这件事之前,她们做爱的时候,她却莫名觉得“姑娘”这个称呼十分性感,让她心跳加速。 那个时候她以为鹤生也是喜欢她的,她以为鹤生可能跟她一样,这只是一种疏解压力的方式,一种癖好。但如今想来,一切都变味了。 她不称呼她的名字,单纯是因为她不想,她不想跟她坦诚相待,所以衣着得体地侵犯她;她不想她称呼道号,因为她觉得她压根就不配。而那种让她心跳加速的目光可能真的只是审视,她在审视她蓄意接近的女人究竟有多浪荡。一切都不是癖好,她只是对她充满了怨恨,所以喜欢在床上欺负她、惩罚她,让她崩溃、她求饶。 而她以为的特殊对待,她以为安全踏实的感觉,全部都是假象,她像抓住她洪流中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她,等她想要付出真心的时候,这株美丽的救命稻草已经因为她曾经龌蹉的心思,逐渐变成了食人花。 她的呼吸声越来越深重。深深地吸气,急促地吐气,她没有回应鹤生,直到她以为鹤生已经无所谓她的回答的时候,鹤生才慢悠悠道:“可是明明把一切搞砸的人是你自己。” 文卿身体一震,她应声去看她的侧脸。鹤生仍闭着眼,看上去的静谧跟她说出口的伤人的话十分不搭。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鹤生翻身过来压住她,四条腿在被子底下交错,她几乎整个身体都贴住了她,她的头发垂下来,将她的脸整个布成了阴翳。 “宋文卿啊宋文卿,你真的很懦弱、很喜欢逃避,”她慢吞吞地道,从她唇中吐出的热气也慢条斯理地打在她的唇上,“你如此伤我的心,可你仍然像个可怜的受害者。” 因为鹤生的话,她终于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很多时候她都不愿意承认,但鹤生说得没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懦弱、她的逃避。 她想,她本可以努力争取她娘的理解,让她娘知道就算不嫁人她也可以活得很好;她应该早在刚认识鹤生的时候,就问清楚她的身份;应该在注意到舒宜异样的当下,就像她当初一样直截了当地指出来,应该主动上将军府看望;甚至婆子与春桃的事,早在之前她就应该从中调解,而不是理所当然以为春桃就像家人一样,永远不会离开。 如果、如果现在春桃在的话,她至少不是孤立无援的。 但已经太迟了,因为她的懦弱,让本就贫瘠的她变得更加一无所有。 可原本的她不是这样的…… 她也曾…… 也曾十分勇敢的…… 文卿嚎啕大哭起来,歇斯底里地、带着极度的悲怆。 第五十四回渴望与惩罚 鹤生再次感到焦躁难安。 在此之前,如果有这种感觉,她就会吻她,然后在窒息、占有以及她的呻吟呜咽中逐渐平复下来,并且在她的求饶与眼泪中得到满足。 但这次不一样。 当她看见宋文卿把她送的桃枝养在窗台的花瓶里的时候,可以说,这是自她们初见、重逢,以及她们第一次做爱之后,给她带来的最大的震撼。 她甚至莫名感到她的心灵受到了震动。 不为别的,只因为同样是保存桃枝,她把宋文卿送她的晒干了,锁在不见天日的阴暗的木匣子里。 纵使她的方法可以保存很久,几个月,或者几年,但是这其中的差别,高下立判。 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是被珍惜着的。这个想法瞬间摧毁了她绝大部分的信念。 她不愿意承认,如果不是自己被珍惜着,那就是因为她那个阴魂不散的可恨的哥哥。 她崩溃,甚至是歇斯底里。这两个原因,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她感到无比的焦躁,让她第一次在她的面前失控地摔东西。 她知道她对于那种摔砸的声音是真的打心底里的恐惧,所以她下一秒就后悔了。很显然她不应该后悔的,然后她就过去吻她,带有强迫的占有的意味的那种。 她从未如此急迫想要吻她,或者欢爱还是什么的。 她想要有什么东西填补自己的内心,她知道那种东西叫做渴望。 她渴望的并不是欲望,而是爱。 她从不觉得爱是个好东西,尤其当她还是个全真道士的时候。 她将下山这一趟旅途当作修行。她需要时间化解心中的怨恨,然后重新回去做她的出家人。 但如果是爱的话,那一切都毁了。 这绝不是她想要的。 或许宋文卿也看出了她的异样,可能是出于让她冷静片刻的想法,她说想去给她娘烧点纸,她欣然同意。 她确实非常需要冷静。她拿出了那个从未接受阳光沐浴的沉黑的木匣子,看了一会儿,很快就非常想要歇斯底里地把一切都砸碎。但她不能,她有她身为道士的最后的高傲。所以任凭她的眼眶红到充了血似的,然后该死地哭了。 她把那个匣子扔了,在屋子里盘腿打坐。直到感觉平复下来,才去隔壁把那个要死不活的女人给抓回来。 她深深厌恶宋文卿那种好像随时都可以去死的样子,她想要事情回到正轨,想要她痛苦地留在自己身边,直到自己厌烦。 她打心底里这么打算着,直到她听见宋文卿奔溃的哭声。 她再次情不自禁地去吻她。 这次宋文卿没有挣扎,也没有仓皇,她抱着她,竟然开始回应她的吻了。 但她并没有感到无趣,她甚至感觉深受鼓励,并且眼眶很没出息地变酸了。 这绝对不是个好的预兆,绝对不是。她得停下,可宋文卿仍在吻她,她搂住她的脖子,热情而急切地从她这里索取着什么。 她感觉到一双手在她的腰上,从腰到衣襟前,柔荑来到她的背部,像杨柳撩拨着春水一样撩拨着她。 即便她仍然在流泪。因为她感觉她的脸上也沾上了那种温热的液体,但是一会儿那种液体就变得冰凉,让人十分不舒服。 她抓住宋文卿的双手按在头顶,喘着气看她,以一种复杂但是愠怒的目光。 “还记得我们的约法叁章么?”她问。 宋文卿咬着下唇看她,片刻道:“对不起……” 她知道宋文卿一定是故意的,可她现在压根没有兴致,现在的她没有办法从惩罚她中获得更多的情感满足。 她感觉自己怪怪的,但也是这种怪异,让她跟自己怄气似的想要执行自己立下的规矩。 宋文卿被她绑在了床上,她的眼睛被用丝巾蒙住。为了方便观察她的牝户什么时候会湿,她将穿过她腿窝的绳子另一端各自绑在了两侧的床梁上,并系上铃铛。 她的双腿是腾在半空的,打开着,那里是鲜嫩可爱的花户,一根细长的绳子从里面像尾巴一样长出来。她可爱的乳房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她很紧张,因为她正持着一秉红烛靠近她的身体。 明黄的火光照在她的脚上,她的玉足也生得玲珑,小巧圆润,很漂亮,脚趾因为热源的靠近而可爱地蜷缩起来。 “唔……”她因为炽热的灼烧而发出一声呜咽,她的花户随之翕动紧绷。鹤生将红烛微微垂下,一滴炽热的烛泪滴在她的脚趾上,她的小腿微微颤抖。 她继续秉烛沿着她的身体前行,从她纤细的小腿,柔软的大腿,烛泪像美艳的食人花一样吸附在她的肌肤上,每一次滴落都会让她颤抖不已。 “呃、唔……”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局促,她在忍耐。鹤生将红烛来到她的胸前,将火光靠近她的乳尖,她看见她的双手紧紧抓着,乳尖被炙烤得灼热的痛感让她仰起脖子,身体难受得紧绷起来,但是因为束缚,她不能挣扎,她的颤抖只是让绳子上的铃铛清脆摇曳。 “呜、道长……”烛泪随之滴在她的乳尖、乳肉上,一滴两滴,她呼唤她的声音不安地像欲求不满一样。 原本她不喜欢滴蜡,她觉得这样的温吞很没意思,但是她觉得这种缓慢的折磨很适合现在的宋文卿。尤其当炽热滴在她敏感的地方是,柔软的腰窝、乳房、以及脖颈、耳垂,她都会难耐地发出可爱的呜咽。她的腿会不受控制地收紧,脚趾在腾空与抓着床单两种状态中反复变化。 铃声越来越频繁,她的下唇被她咬着好像要滴血,从腿心蔓延出来的红绳子顶部的湿意缓缓向下蔓延,她紧闭的唇肉已经有一些晶莹附着在上面。鹤生按着她试探并拢的膝盖强行打开,里面猩红的软肉几乎要滴水。 她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一双异样的目光打量着私处,膝盖更加想要阖上。 此时她的身上的红色已经很多,不规则的繁多的圆形拼合在一起,吸附在她起伏的裸体上,这种扭曲的美感,让她像倒在花海里,像即将被食人花分食殆尽的美味。 正好蜡烛也快见底了,她将最后一点红泪倾倒在她的花户上。 “唔!嗯……”她的呻吟十分缠绵,私处被灼烧的感觉加大了这种刺激,她的双腿开始很不自觉地挣扎起来。蜡烛的火焰在她的手心熄灭,她一口气将剩下的烛泪全倒了下去。 她看见她的花户在随之收紧,她更湿了。 第五十五回边缘控制「po1⒏homes」 她的指腹轻轻碰了碰她腿心敏感的唇肉,一面问她:“希望我继续么?” 宋文卿咬了咬唇,没有回答。 其实她这么问是因为她不想继续了,这时只要她开口说不要,她就有理由把这次的惩罚延后,或者就这样仓促结束。 但是就像异样的自己一样,此时的宋文卿也不一样。她想她可能对自己说的话感到极度的痛苦,所以需要以另一种方式排解情绪;又或者她确实是不想要的,只是碍于对她的惧怕,所以不敢拒绝;甚至她可能只是单纯想要被折磨,因为这样她才能感觉自己还是活着的。 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开口。鹤生去取下蒙住她眼睛的丝巾,她一面看着她,一面进入她。 她的眼睛极其湿润,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尤其当她插进去的时候,她难受地紧闭双眼,睫毛一下就被晕湿了。 鹤生机械地在抽动起来,没有黏稠的水声。里面虽然还算湿润,但是太拥挤,所以还是显得有些艰涩。 “呃、唔……嗯、”宋文卿的呻吟同样艰涩,几乎是从咽喉间挤出来的,特别小声,可以听出她忍得很辛苦。但随着加速,她的闷哼声也变得局促,即便她咬牙忍耐,那种呜咽仍然变得高亢。 “嗯、唔!唔、哼嗯!”眼泪也因为刺激从眼角被逼了出来,高亢的呜咽加上眼泪,她发出的声音变得像哭一样。 铜铃的声音不断地响起,越来越急促,鹤生加快速度,直到她看见宋文卿终于忍不住张开了嘴,呜咽变成了破碎的呻吟,并且夹杂着抽泣的吸气声,她的呻吟更多地被哭泣声占据。鹤生并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因为她的身体真的很喜欢这种快感。 “哈啊!啊、呃……嗯、啊……”她的脖子不由自主向后折去,身体紧绷到了极致。 鹤生知道她大概快要到了,所以她在这时停下了动作。 她将手指抽出来,肉壁仍咬着她,湿淋淋的液体被她的手指带出来,她的动作变得温柔,在泥泞的花户上拍抚,但宋文卿显然不好过,当她停下动作的瞬间,她的尖叫几乎是戛然而止,然后抖动的身体很快坠落下去,突然中断的快感让她的身体没有来由地动起来,像挣扎,看上去十分难受,“唔、道长……哼嗯……” 显然她的拍抚并不能满足她,她甚至因此更加渴望。等她差不多平复了,鹤生适才再次进去。这次的进入,她的身体挺了一下,很快就起了反应,她才抽动了两下就发出了水声。 她亦复如是慢慢加快速度,宋文卿也亦复如是发出越来越高亢的呻吟,直到快到的时候,她再一次恶劣地停下。 如此循环往复了几次,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她越来越快地达到临界点,但是因为一直得不到满足,她的身体即便没有高潮,也激烈地抽搐起来, “道长、唔……嗯哼、我……”她像被虫蚁啃噬一样扭动着身体,并且嘴里不断发出哭咽声。 鹤生一一解开了束缚她的绳子,她的身体立刻蜷缩起来,不住地往她怀里钻,抱着她,缠着她,在她的颈窝、她的耳边不断用那种柔软至极的音调呼唤她的名字,“道长、唔呜……鹤生,不要这样折磨我……” 她叫她鹤生的时候,声音尤其娇媚纤细,带着湿漉漉的情欲,委屈的、伤心的,一遍一遍叫着她。 她没有说,她其实非常喜欢她称呼她鹤生,喜欢到,每当她听见,就不忍不住对她心软。但她并不想要这种心软,所以她不允许她称呼自己道号。 她自然而然地搂住她赤裸的身体,将手探入她两腿之间。 宋文卿感受到她的进入,不由自主将腿分开。她的大腿根部已经湿淋淋一片,液体流下来,顺着湿润,她将手指进入沼泽的源头,挤入时,发出一声粘稠的水声。 宋文卿紧紧地抓着她,滚烫的气息在她耳边不断回响,她听见她剧烈的心跳,她缩在她怀里的身体因为侵入而紧绷起来,甬道内的肉壁益发紧缩,鹤生感受到她的渴望,逐渐在那里面抽插起来。 “唔、呃……嗯、唔,哈……唔呜……”她的身体因为侵入而在她的怀里随之发抖,手指透过衣服几乎要陷进她肩胛骨的肉里。她被这种痛感刺激得加快速度,手腕被她的双腿紧紧夹着,因为阻塞不得不加重力道。 “唔!”她因为突然的刺激,呻吟突然被掐断了似的,“鹤生……呃、唔……鹤生……” 鹤生这次没有停下,动作逐渐变得激烈,直到她尖叫着高潮为止。 她的身体在她的怀里逐渐恢复柔软。她没有再继续,而是出去清理了手,并且拿浸湿的帕子,替她将黏糊糊的腿心稍微擦了擦。 其实每次她都有替她清理,只是每次到后面她基本都处在意识混乱的状态,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楚地看见自己温柔地分开她的双腿,为她擦拭私处,甚至是因此害羞。 她们默契地没有多说,但直到准备睡觉,她依然觉得她这心口闷闷的。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第五十六回丫鬟(600收加更,章节名待修改) 文卿做了一夜的梦。 最近她总是梦见以前的事,上回是她娘,这回是荣卿。 她梦见了那段她追随荣卿时的、勇敢而久远的回忆。她很盲目地为荣卿学习做菜,很盲目地给他送午膳,很盲目地靠近他。 但是莫名其妙地,在梦的后半段荣卿变成了穿着道袍的鹤生,她的眼角微红,一面以一种悲伤而怨恨的眼神看着她,一面掐着她的脖子。 她再次被吓醒了,望着虚空中的床梁架子,平复了半天。 她想起鹤生说:「你如此伤我的心,可你仍然像个可怜的受害者。」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自己确实伤了鹤生的心这件事,让她感到如此的震撼。 在她的眼里,鹤生永远是出尘的样子。她以为她能看透一切,以为她是道士,她年长自己,所以她必然比自己强大。 她理所当然这么想着。 此后几天她都没有出门, 不,应该是没办法出门。 从白天到黑夜,鹤生会在每天离开的时候把门锁上,回来的时候才让她在院子里走一走。但大多时候她只是坐在屋子里。她太累了,她知道是因为鹤生给她喝的那种药。 她以为鹤生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吻她,但是她没有,即便她已经十足像一个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囚牢里、可悲的禁脔一样温顺至极,鹤生仍是无言。她甚至一天比一天少得回来。 她好像不愿见她一样。 她想如果没有舒宜的事,她是可以在她的身边待到她厌烦为止的,但是她一旦得知舒宜出了那样的事,心里就总是不踏实。如果她实在不愿意见她,她其实是可以离开的。 午膳后,鹤生在窗下横炕的方几上练习棋技,说是因为松江新任知府前几天到任,她有事务需会一些。 外面的月光和灯光透过格扇倒在她的身上,她细长的手指捻摘着棋子,推至棋盘的纵横交错点,一面翻看棋谱,看上去静谧十分。 文卿像个侍女一样站在旁边,惴惴不安,过了一会儿,鹤生突然问她,“荣卿擅长下棋,他有教过你么?” “……”她愕然伫立,她以为她不会再跟她提起荣卿,至少不应该是如此平静的语气,“教过……一点。” “还记得多少?” “只是一些零星的皮毛。” “过来,”她抬头点了点她对面的位置,“陪我下几手。” 可是文卿的心压根不在这上面,自然一塌糊涂,没下几手,鹤生就摆手直说罢了,文卿看着她,欲言又止,“道长……” 鹤生没吭声,但是抬目一瞬不瞬看着她,示意她快说。 “可、可不可以不要锁门?” “不行。”她很快否决。 “为什么……?” “不觉得很有趣么?囚禁什么的,”鹤生语气淡淡的,“是不是感觉从来没有那么渴望外面的空气过?感觉……特别想要自由?” 她嘴上说着有趣,但是文卿听得出来她对此感到十分没意思。她并没有从中获得任何快感。 她想,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先去金陵看一看舒宜的情况,确认没事再回来。 正当她要开口询问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小厮不知何时进院子来,站在门口道:“道长。” 鹤生看了一眼,拄着手杖起身。 文卿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那小厮见她不动,便道:“还愣着干嘛,道长办事,难不成你还想在家里清闲?不跟着伺候着?” “?”她被认成了丫鬟。 鹤生确实说过她之前身边有一个丫鬟,回家过年就没回来了。鹤生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一时也没想着辩解就跟上前去。在对上鹤生的目光时,有一瞬间她想,只是一个丫鬟也好,至少她知道自己是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叁不四的。 新官上任需要重新丈量皇族宗室的藩地。鹤生的身份刚好,既不是下人,又不必王爷亲自接待。 新任知府是个四五十的中年男人,姓秦,蓄了点胡子,但是没有过多老态,而是带着一种意气风发的精神气,可能是因为刚升官的缘故,她爹也曾如此。 王府后山的藩地,两个衙役拿着木制的步规,一步一步丈量土地长度,另一个不同衣着的手里拖着本子记录,鹤生与新任知府各自坐在轿子里跟随监督。文卿同另一个王府的小厮一左一右跟在鹤生轿子的旁边。时不时鹤生与秦知府会各自客套两句。二人闲话聊说一时谈到命势与运势,基本没有哪个当官的是不信这些的,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将近结束的时候,秦知府便邀请鹤生上府一聚。 文卿这回明白了鹤生所说的事宜是什么示意了。如今的皇家宗室不比以往权势大,如今的宗室无实权,禁参政经商,这是地头蛇要笼络新乌纱,为的就是在当地捞油水的时候,衙门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所谓的下棋,想必是为的投其所好。 她爹之前做知府的时候,当地的宗室也是这样的。 一行人来到知府的官邸,江南的官邸普遍都是灰墙黑瓦,跟她以前住的官邸一样,由如意门进入,里面是一面雕花的影壁,左手边过去一扇卡子门,向里走,又一扇垂花门,垂花门内便是外院,穿过甬道,东西两侧是厢房,北面是会客的穿堂。 知府的官邸通常是朝廷按照一定的规制建的,因此差别不会很大,没有私人园林那么曲折迂回、引人入胜,但就普通人家,是绝对比不上的。 正当鹤生与秦知府品茗闲聊,而她思绪万千的时候,一道少女的声线从外面传来—— 【把一周的存稿都放上来了,一共1.2万字,下次后天更新】 第五十七回少女(章节名待修改) “爹,今天王府的道长是不是会过——”少女提着裙子跑进来,看见里面一行人,登时戛然而止,双手交迭低下头去。 秦知府脸色铁青瞪了少女一眼,但因外人在,不好多加训斥,见少女颔首,只得与旁的鹤生买笑道:“这是小女,道长见笑了。”转与少女厉色道:“秀娥,过来见过鹤生道长,大家闺秀,如此不懂规矩!” 文卿颔首侍立,视线微垂,看的是少女粉色的短袄与水绿的裙子,小小的个子,声音很甜。她没有打算去看她的容貌,也不觉得新奇。但因为知府的介绍,坐在她身前的鹤生这时候起身了,“秦姑娘福生无量天尊。” “道长好。”少女回道。 文卿这才应声抬头看去,但是少女已经急匆匆走了,只留下一个粉色的淡淡的背影。 二人又多吃了一刻钟的茶,天色不早,鹤生也就告辞,秦知府款留不住。轿子在角门等候,文卿跟在鹤生的脚后跟来到此处,只见那粉色的身影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见鹤生过来,旁边的丫鬟推了推少女,蹲地上打盹儿的少女一个激灵站起身。文卿这时看清了她的样子。 “秦小姐有事?”鹤生问。 少女快步上前,来到鹤生的面前,仰面道:“道长可以帮我算一卦么?” 她的语气是少女惯有的雀跃,模样清秀可爱,但是并不特别。文卿悻悻地收回目光垂下,她的视线中是鹤生抓着手杖的手,手指将手杖的圆顶包裹,缓缓松开,又收紧,似乎对少女的唐突有些意外。 没等鹤生回答,少女又道:“我听说道长算卦很准,我去道观守了好几天了,一直等不到道长,没想到我与道长如此有缘。” “秦小姐是不是对我的身份有什么误解?”鹤生微微抬起下巴,“算卦的话,请直接找江湖术士。” 说罢,就此离去。文卿看不见鹤生的表情,但是从她带着笑意的语气听起来,她的表情定然不是跟她说出口的话语那般的不近人情。 “诶——”少女想要将人叫住,但是鹤生已经从她的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时,文卿对上了这位姑娘的视线。少女孩子气的不甘在对上她的目光的瞬间有片刻诧异。 文卿一路跟着轿子走回留春,天差不多已经黑了。她原本打算下厨做两道小菜,尽一尽做丫鬟的职责,但是鹤生又要出门。 将近叁更的时候,她听见外面手杖的叩响径直去了西耳房,没有丝毫停留。 直到天亮,鹤生一直在打坐静思。 往后一连几天皆是如此。 这天,鹤生惯常要出门,门外却有一位不速之客前来拜访。 文卿前去开门,看见门外是上次见的那位少女。 她戴着素纱帷帽,偷偷摸摸站在门口,好似周围有什么危险觊觎她一样。这厢见她开门了,她立马钻进门里,嘴里嘟嘟囔囔说着:“打扰了。” 听她语气好像受惊了。文卿上前拦住来人问:“姑娘这是做什么?” “道长在么?找到道长的住处可费了我一番工夫。”少女自顾自沿着石铺的甬道进去了,迎面正好收拾妥当的鹤生拄着手杖出来。 两个人碰来个正着,少女雀跃道:“道长!道长还记得我么?” “记得,”鹤生淡道,“正好我要上贵府拜访令尊,秦小姐一起?” “啊?这……”听她的语气,显然是偷偷跑出来了。她讪讪地笑,“我、我看还是……” “无妨,叫辆马车就行了。” “也、也行吧……” 不知道为什么,文卿也跟着一起上马车了。 她不应该跟着的,鹤生可能也不喜欢她跟着添乱,但是这秦姑娘理所当然觉得她身为丫鬟会同行,并且很体贴邀请自己一起坐马车,说免得受累,文卿自然而然没有拒绝。 到秦宅后,那姑娘不出所料被秦知府训斥了,一并同鹤生道歉,鹤生无妨了之。 少女被勒令回房思过,鹤生与秦知府则聊了叁言两语,并就着厅堂角落案几上摆的棋盘与棋子,便闲话聊到了棋技上,二人因此下了一局。 文卿全程只在她的身后看着这一切。鹤生的语气十分游刃有余,但是也十分陌生。 这是文卿第一次知道原来做世子的师父,并不是只需要教导身手那么简单。 她一个道士,因为是王府的人,所以必然需要在王爷有需要的时候,干着这些俗不可耐的事务。 可她当初答应做世子的师父,显然并不是为此。 或者笼络人心还是什么的,或许她心底是十分不屑的。 对于鹤生的身不由己,让她感到莫名的意外。她才发现,她对鹤生的一切都知之甚少。 思绪纷飞间,文卿注意到那少女正躲在门外,以丫鬟的身体做掩护,一直试图往里探头,却始终没有进来。 差不多一刻钟,衙门来人了,鹤生与秦知府收棋准备继续测地的事宜,那人这才大摇大摆进来,分别对秦知府与鹤生行了万福道:“爹,道长,既然您二位要出门,那这位姑娘就留给我解闷吧,长途跋涉的,多累啊。”说着,将她的手臂挽住。 文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鹤生,而鹤生也正好在看她,她们有几日没有好好看看对方了,突然的对视,在如此陌生的环境下,竟分别都避开了目光。 鹤生看向秦姑娘笑道:“好,那就有劳秦小姐照顾我家姑娘了。” 我家……姑娘……? 文卿怔住了,但是少女已经一口应下。 第五十八回少女「po1⒏homes」 鹤生走后,这小姐便把她带到了她的闺房。 “来,姐姐来这里坐。”她莫名殷切地给她斟茶,“姐姐站了那么久,定然是累了。” 文卿无所适从接过杯盏,用双手捧住,但是没喝,“没什么累不累的,伺候人不都是如此?小姐家的丫鬟难道不累?”确实是累的,她以前没觉得,但是光只是站上半个时辰,她就感觉她的脚后跟要碎了。 少女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细究,而是问:“姐姐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 她一切的态度好像与她十分熟稔,文卿益发不自在地缩了缩身体,一面报上名字,一面避开她凑近的身体,“是从金陵来的。”但是说完她就意识到,她其实并不需要那么诚实。 她竟然如此没有戒备心。 “文卿?”少女重复着她的名字,“跟我正好相反呢,姐姐虽然是丫鬟命,却有一个小姐的名字。” 相反?文卿回忆了一番,哦对了,她叫秀娥。这确实不像一个仕宦小姐该有的名字。 “我跟父亲是从中原来的,长途跋涉,身边一个熟识的人也没有,可我却深觉与姐姐十分有眼缘,日后我可以经常去找姐姐玩么?”少女自顾自道。 显然这秦小姐想的是,跟她处好了关系的话,日后也好有理由继续缠着鹤生,拜托鹤生给她算卦。 其实在她看来,鹤生要想笼络秦知府,既然秦小姐拜托她,她根本无须拒绝,何况她的拒绝只会让这位千金小姐更加来劲,不如一了百了解了她的惑,也免得夜长梦多,多被叨扰。 但即便文卿心里这么想,可瞧着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拒绝的话在喉头噎了半天,愣是没说出口,“呃…这……” “姐姐不方便么?还是说姐姐不想见我?” “不是的,你……”文卿将手从她的双手中挣脱出来,“你想来就来吧,只是道长不会经常在家的。” 少女因为被点破了心思,登时脸上一阵臊热,“姐姐在说什么呢,呵呵,道长不在才方便啊,被道长碰见,我又得被爹爹训斥了。” 她虽口上如此说,但她的神色已有些失落。到底还小,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心思不深。 在鹤生傍晚过来接她之前,这位小姐抓着她聊了一下午关于金陵的风土人情、松江的风土人情、以及中原的风土人情。她没有节制地讲述着自己的童年,文卿这回长记性了,没有多说自己的事,只是听着。 回到留春又是正好入夜。 鹤生推门进入院子,手杖敲击着青石板的声音在眼下的寂静中显得十分突兀。 “姑娘好像跟秦姑娘很是投缘。”她道。 文卿咬唇看着她的背影,半晌又低下头去,没说话。 她害怕自己想要说出口的话会让她不悦,所以只能忍着。 今夜她依旧无法入眠,她看着房间西面的墙,墙的那头是鹤生打坐的静室。 她睁了一宿的眼睛,直到天亮。 鹤生已经渐渐不关着她了。或者说,除了一天两次的汤药,已经渐渐不管她了。 她们很少说话,她不知道鹤生在想什么,可能已经厌烦了。 她想她应该可以走了。 她总要开口的,但是那少女的到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那人提着一盒食盒上门拜访,这次不是偷偷摸摸的,而是带了丫鬟。 食盒里装的是一些瓜果糕点,她随身的丫鬟将东西步让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复又进厨房烧了泡茶的热水。 文卿与她分别坐在圆石桌的两侧,当丫鬟上来沏茶的时候,她道:“特地买的金陵的雨花茶,不知姐姐会不会喜欢。” 文卿看着她,眼中有些许惊讶。她惊讶于仅仅只是为了通过她与鹤生交好,可她却能做到如此用心。但是片刻她又觉没趣,此时的她实在是没有心思与她周旋,“秦小姐究竟想说什么?想让道长帮您算卦?如果只是这件事,我可以帮您跟道长说,但是答不答应就不是我能干涉的了。” 少女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她看上去十分不知所措,但是旁边的丫鬟已经急了,“你——你这下人怎的如此——” 少女没让她继续说下去,而是摆手让她去外面等候。待人走后,她道:“不好意思,我家丫鬟不懂事。” “无妨,我也不见得比她懂事。” “其实……”少女欲言又止,“其实我知道的,真正的下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姐姐,你这一双手比我的还白还嫩,怎么会是丫鬟。” 文卿一怔,但是没有回应。她想看看这位小姐究竟想说些什么。 “也是我不好,我其实……好吧,我确实是为了见道长,因为我马上就要及笄了。”少女看着她,泫然若泣,“姐姐,你应该明白的,我马上就要嫁人了,我的父亲会把我嫁给他的学生,但是、但是我实在是不喜欢那个人,所以我才会……” 她们素昧平生,几面之缘,文卿不知道为什么这人会对她如此没有防备心。可能她只是在演戏,也可能她的父亲确实把她保护得太好了。 就算是她当年,也不至于对一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如此坦诚相待。 “……”文卿承认,自己确实有些心软了,“你、好吧我知道了,可是我确实有点累了,需要去休息一下,秦小姐,你……” 她登时喜上眉梢道:“我会自己找事情做的,姐姐,你赶紧去休息吧!” 明明眼眶里挂的眼泪豆子还在打转,她却已经笑得不能再开心了。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第五十九回少女(章节名待修改) “这是你做的?你个千金小姐还会这一手?” “你这是什么话?你少瞧不起人了!” “哼,一定是酒楼买的,我告诉你,鹤生可不吃这一套!别白费力气了!” “你!谁说要道长吃了!我乐意不行么?” …… 文卿在朦胧的争吵声中睁眼。 惺忪之中,她听见鹤生的声音:“醒了?” 已经黄昏了,昏黄的夕阳从窗口倒进静室,在她眼前的衣服上铺出一片刺目的光影。她坐起身,身上盖的衣服是鹤生的外袍。 她想起来,今天那秦小姐上门拜访,而她因为太困,又不想被觉得她一个丫鬟睡屋子里奇怪,所以来到静室,想着是打一个盹儿。 但是看这天色,显然她睡得不是一般的熟。可能她的大脑非常变态地觉得这里鹤生的气味能让她安心。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她揉着眼睛坐起身,此时鹤生在她身旁的位置闭目养神,她看向她,片刻的神志不清让她下意识地想要靠近她,“道长,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秦小姐准备做晚饭的时候。”她的语气听上去没有情绪变化,但是文卿却莫名觉得她好像有些不开心,像是一种冷嘲热讽。 她听了鹤生的话,当下踩上鞋子出去,这才发现那位小姐已经自顾自用起这里的厨房了,而陌生的男声是那少年,他正跟秦秀娥斗嘴。 少年看见她醒了,立马从厨房跑过来,到跟前来,他停住脚步,直勾勾地看着她,眼中有些许愧疚。 “对不起……”他嗫嚅了半天道,“你的事鹤生都跟我说了,我……” 文卿没想与他多说,而是径直往厨房去。少年见状,忙将人拉住,文卿受力回头,静室内的鹤生正好睁眼,像要起身。 她的目光很轻易就能烫伤她,文卿连忙将手腕挣脱出来,“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少年道:“你听我说,那天我不是有意爽约的,我是因为……” “不重要了,已经过去了,你别放在心上。”文卿匆匆道,鹤生走到他们面前,她与少年纷纷往旁边让开一步,她看见鹤生向院子里走去。 “可是……” 院子里的石桌上已经摆上了几道菜,以及几副碗筷。那少女则哼着歌儿又端出一盘菜,放在鹤生的面前道:“这可不是红烧肉,这是冬瓜做的,道长您快尝尝,我发誓这绝对是素的。” 鹤生一言不发举箸夹了一口,那少女又眉飞色舞地扬声与她道:“姐姐别愣着了,快来坐!” 文卿与她笑了笑,转与少年道:“没有可是,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了,你也当作没发生过,可以么?” 少年被她的不近人情噎了半天,不知所措地道:“可是我答应了你娘要照顾你的。” 文卿被他的话逗笑了,“你能照顾好你自己,就是照顾我了。”说罢,就向院子走去。 她的脚步突然顿住,不是因为少年拉住了她,而是她看见少女给鹤生的碗里夹了一块什么,鹤生并没有拒绝,反而向她颔首表示感谢。少女见状,笑靥如花捧着脸期待地看着她吃下。 她并不觉得以鹤生的性情会接受一个不熟稔的外人的好意,甚至表示感谢。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能照顾你?”少年来气了,“我就是要照顾你,我答应了你娘的,我知道你不想待在这里,我明天就来接你走!鹤生那家伙没安好心!”最后一句他说得很轻,可能害怕被鹤生听见。 文卿怒不可遏地甩开他的手,“不要闹了!我们并不熟!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什么照顾,你知道什么是照顾么?” 话音未落,少女筷子已然松动了,惊讶地看着他们这边。可即便如此,鹤生留给她的依然只是背影。 文卿感觉心底的什么防线崩塌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感到莫名的不甘。 然而,当少年看着她,用那种湿漉漉的小狗般的眼睛直视着她时,她依然不可避免地心软了,“对不起,我……我只是想说我不需要你的照顾,你才十九,不应该因为这种事轻易对一个女子作出这种沉重的承诺。” 她木讷地迈动步子向石桌走去,她身后的少年好像呆了一会儿,自个儿就走了。 这顿晚饭非常好吃。 可以说,绝对比她做得好吃得多得多。 但是几乎围桌而坐的叁个人都感到煎熬。或许除了能够不动声色假装无事发生的鹤生之外,她与这位无意间看了一出好戏的秦小姐二人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饭菜上来了。 夜里,鹤生没有出门了,自然也没有因为回来太迟而直接去静室打坐。 她看见鹤生回房了,可她却不敢跟着一起进去,她也完全没有那个底气,她不应该鸠占鹊巢,可能鹤生压根不想跟她待在一间房内。 因此她选择躲在静室,她需要一个人好好待一会,至少不能打扰鹤生。 可能她打心底里是希望鹤生能跟她说些什么的,但是鹤生没有。 第二天,第叁天,那位小姐十分有毅力地天天上门,她跟鹤生之间的话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少,而这一天,鹤生终于毫不意外地对可爱的小姑娘松口了。 “姑娘如果确实想知道的话,记得挑个小游神吉期,而不是无头苍蝇似的天天来问。” 少女听罢,高兴得蹦起来,饭后,跳蹿蹿地走了。 文卿没有办法再沉默了,她想她今晚就要告诉鹤生,她要回金陵。 她必须得回去了。 而正当她要开口的时候,鹤生端了一碗药过来,一面说:“那位秦姑娘,跟你挺像的。” 第六十回愤怒「po1⒏homes」 像? 确实很像。 不过可惜的是,是跟四年前的她相像。 同样是一个古板的爹,同样因为父亲职位调动,从中原来到江南,同样可以为了接近一个人,完全不顾及自己的面子,甚至是同样一双杏眼。 可能唯一不同的是,她接近的是男人,而秦秀娥接近的是女人,是出家人。相比之下,还是自己更加没皮没脸一点。 文卿没有看她,也没有看她端过来的药,而是选择侧首看向一旁,一声不吭。 鹤生端着药的右手一僵,又将药送到她的嘴边,可她打定主意不喝,所以再次将脑袋侧到另一边。 “我不介意给你灌进去。”鹤生扔了手杖,以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颌抬起来,“如果你真的不想喝,我明天不会再煎了,不过那是明天的事。” 手杖哐当一声摔在踏板上,滚落在地,此时鹤生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双眼充斥着怒意。她确实生气了,文卿被强行对上她的视线,紧抓着床单,也不知是因为吃痛,抑或是委屈,感觉眼泪一下就蹿了上来,鼻腔酸得要命,“好啊,道长逼我喝吧,反正我对道长来说只是一件工具罢了,不需要怜惜的。” 眼泪滑到她的手上,鹤生拧眉看着她,表情看上去阴鸷可怖,甚至是有些意外。 她没有回应,即便自己如此伤心,她也没有回应。这个事实让文卿心底最后的防线崩塌了,她想她宁可让鹤生感到愤怒,对自己发脾气,也不想她如此地无动于衷,“即便多喜欢,但是工具就是很轻易就能被别人替代,然后被扔到一边。” “这样也好,这样我就能获得自由了。” 这种话,换作以往她是决计不敢说的,或者说,在此之前,她从没觉得鹤生会想要她离开,即便她怨恨她,可她依然需要她留在她的身边。 但是秦秀娥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她当然知道她像自己,她太知道了,所以当第一次见面她就刻意不去看她。她用不屑伪装自己内心的嫉妒。 她不住地流下眼泪,哭得伤心欲绝。她原本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她原本是想要忍住的,但是……但是她看到此时鹤生的表情终于出现了波动,她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有片刻恍然,她看着她,随后露出极嘲讽的一笑,“姑娘意思是……想走了?” “是,我想走了,我现在就想离开松江!我不想待在这里了!”她破罐破摔地道。 言罢,她感觉她的手掌随之一紧,“是因为那家伙说要照顾你么?”但是她的语气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好像对于自己想要离开,或者觉得自己依赖别人离开她这件事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让人心底发毛的愉悦,“这几天他很辛苦呢,我看他比以往都要认真许多,倒是可以期待一下。”说罢,她将汤药喝了一口含在嘴里,俯身吻住她,强行将苦涩的液体灌给她。即便文卿不想喝,可是只要她掐着下颌的手指用力一点,她就会疼得被迫张开嘴。 “唔!唔、”汤药还是温热的,灌入口腔,因为向后仰着脖子的姿势,液体全部挤在了喉咙里,努力想要咽下去的时候,喉咙特别疼,一旦想要挣扎,液体就会返上鼻腔,感觉非常难受,她推打着她掐着自己的手臂,感觉难以呼吸。但是鹤生似乎很满意如此,她一口一口含在口中灌给她,完全不顾她的挣扎,“等、唔——!” 她对她总是如此粗暴蛮横,跟对秦秀娥不一样,因为她可爱她年轻她主动,她更加不曾伤她的心,所以她对她总是很温柔,从一开始便是如此。 喂完了,文卿捂着咽喉不停地咳嗽,棕色的液体从嘴角沿着脸颊流到头发里、耳朵里,以及顺着脖子流进衣服。 她胡乱用衣袖擦拭脸上的液体,试图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随后她听见瓷碗打碎的声音, 她还没有倒过气来,因为破碎的声音,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抖,下一刻她就感觉到降真香的气味在向她逼近。 没等她反应过来,鹤生就再次吻住她。尽管她的口中已经没有那种苦涩的味道,但这种强行的姿态依旧让她很难过,她被这种粗暴的啃噬吮吻弄得不断挣扎,直到她下意识用力一咬,鹤生的吻终于停下,取而代之是她被压在床上,她挣扎的双手甚至没有被控制住就很轻易地被制服住了。 湿热的吻从嘴角沿着脖颈向下,她的耳边传来鹤生冷静的声音,“你可以试着逃跑,可以让他帮你,不过千万不要被我抓到,不然我会扒光了你的衣服,把你关起来,让你哪都去不了。” “不过应该不会耽误太久,我想我很快就会对那个女孩产生对你一样的迷恋。”她从脖颈间抬起脸,不再吻她,而是选择一面凝视着她,一面将手伸进她的裙子里,“因为她跟你很像,她像你当初接近荣卿一样接近我,实在是让我觉得很可爱。” 她看上去十分愉悦,但是说出口的话却像刀子似的。这像是对她过往行径的讽刺。文卿不知道为什么她能一面称赞着其他女子,一面对她做这种事。 她的手挤进并拢的双腿之间,很轻易就摸到了脆弱的腿心,细长的手指拨开两片软糯唇肉,没有任何前戏地猝不及防地插了进去。 “唔、嗯……”文卿咬着嘴唇,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她不受控制地叫出来声。她一时间还没有适应被进入的酸胀的感觉,可那只手却很快就抽动起来,尖锐的快感猝不及防地涌入身体,带着疼痛的感觉,让她难以承受地叫出了声,“唔、呃、嗯……嗯、啊!” 各种破碎的音节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太了解她的身体,她故意顶弄着她的敏感点,让那种酸疼越来越淡,快感变得剧烈,她的动作也随之变得激烈,即便她努力地夹着她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可她的身体依然因为她抽插的动作而抖动起来。 她淫荡地感觉到了无边的快乐,这让她痛苦地流下眼泪,她抓着她的衣袖,哭着泣不成声,“道长求你……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么?”她停下动作,声音带着紧绷的微喘,“你不快乐么?还是说,你因为太想离开我,所以不愿意被我触碰?” “为什么……”她抓住鹤生的衣服,脸埋在她的胸前,肩膀微微抖动,“道长为什么可以心里想着别人,却还能对我做这种事,好像十分在意我的去留一样……” “躲着不愿意见我的是你,亲近秦秀娥的也是你,我知道,你一定很想让我赶紧滚……你明明、明明是你欺负我,你根本就不想我待在你身边……”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修)第六十一回——第六十三回(合集) 【六十一回不太合理,我纠结了两天还是想要修改,但是付费章节又不能修改。这件事情告诉我们,不要轻易开付费】 第六十一回 被遗弃的猫咪 当秦秀娥告诉她,是宋文卿让她留在这里的时候,她的心里并没有太多其他的感受。 她对于自己渴望着她的爱这件事,感到十分恐惧、十分煎熬,她宁可她们之间只是这样肮脏而单纯的关系。 如果宋文卿默许那个女孩子接近她的话,那么她或许也会欣然接受这种冥冥中的安排。 那天下午,秦秀娥,那个女孩子拉着她聊了许多,关于她与宋文卿之间的情谊,关于宋文卿如何如何照顾她,关于宋文卿让她如何如何照顾自己,以及自己的口味什么的。当然,她知道这里面绝对是真假参半的,小女孩说谎的样子很容易就能分辨,可她没有拆穿。那时她心里想的是,会不会当初宋文卿也是这样讨好荣卿,会不会也是这样撒着无足轻重的慌,为了接近那个人,而那个人同样无可奈何地配合。 她一向擅长装模作样,在那女孩对自己表现亲昵与讨好的时候,她努力让自己对那女孩表现得温柔,以及配合她的亲近。 但是预料与切实的经历是两码事。她想的接受只是她想而已,现实是,她即没有办法真的把那个女孩子当作文卿,也没有办法接受文卿原来真的如她所想一样地想要离开她。 她因为自己的欺负哭得伤心欲绝,她在乞求她,即便她的身体那么紧地咬着她,她那么快乐地颤抖着,可她依然看上去十分痛苦。 她梨花带雨的样子让她感觉自己就是个混蛋,也让她在无边的情绪的窒息中,稍微平静了下来。 片刻,她莫名其妙地道:“我其实一直非常想要知道,你当初是以什么目光或者心态看着我的。” “宋文卿,你觉得我看她跟当初你看我,是一样的么?” 她们两个人在缄默中相视了许久,最后是她自己先行挣脱出来,“对不起……”她想从她的身上起来。回归理智后,她就没有办法那么禽兽了。 她十分想要维系她们之间肮脏的关系,但是她已经渐渐没办法从折磨她中获得快感了,她一度都是在折磨她自己。欢爱还是其他的,更不必说。她想,她们之间最好不要存在任何形式上的爱比较好。 但是正当她撑起身体,她身下的人却将她的衣服拉住,她的双臂抱住了她的脖子,双眸湿漉漉地胆怯地看着她,“鹤生……” 她的声音很软、很轻、像乞求一样。 乞求什么呢?她大概知道,但是无法言明。 而当自己毅然决然抽回衣服的时候,她的眼中便浮现出汹涌的不可置信与受伤。 像湿漉漉的被遗弃的猫咪,她似乎感到非常非常地伤心。 从第二天开始,她没有再煎煮汤药,也不再逼着她喝,但同样,也不再躲着她。 尽管事后宋文卿发现了她的异样,但她知道她绝对问不出口,她们像普通朋友或者像主仆一样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宋文卿因为她的异样而无所适从,她则惯常上静室打坐。鹤生习惯了在心烦的时候打坐,下午还要上知府衙门,她现在非常需要冷静。 晌午的时候,她的宝贝徒弟在外面跟宋文卿纠缠,后来不知说起了什么,他突然火急火燎冲进来。 “我问你!”他一下扑进来,把一提药吊子扔在榻上,抓着她的手臂,像逼问一样,“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闭眼打开他的手,“什么事。” “成亲之前,你给了我一粒药丸,说是吊命用的,你让我给宋夫人,是不是?” “我只说那是吊命用的,并没有让你给宋夫人。” “你!你那个时候给我,谁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世子急了,但是因为外面还有人走动,他努力压低声音,“师父,你、你是不是……” 鹤生这时抬眼,冷笑一声,“你以为那是毒药,我故意给你,就为了害那个老太婆?” “……”世子噎住了。 “我是不是还说过那药丸是吊命用的重药,切记戒骄戒躁,不然急火攻心,会出岔子?” “……”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句话世子没听过?”她悠悠地笑,怡然自得。 世子不说话了,一会儿,又跑出去找宋文卿。 这几天世子很辛苦,真正意义上的辛苦。 他为了在王爷那里得到满意的称赞,把以前他不屑做的事通通做了个遍,比如学习道教礼法以外的内容,学习算账管账,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出门,他甚至按时按点去给王爷请安,就为了得到一句称赞,好顺理成章提出想成亲的想法。 但其实他完全不必如此,王爷想他成亲也不是一天两天,以宋文卿的身份,顶破天只能作为侧室,明媒正娶纯属白日做梦。 她侧过头,透过格扇间的缝隙看见院子里的两个人:宋文卿愁容满面,世子则急得打转。过一会儿,恨铁不成钢的世子推着宋文卿来找她。 静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宋文卿被推到她面前。她攥着衣服不敢看她,好不容易看了一眼,又感觉要哭了似的。鹤生看向一旁的世子,挑眉笑道:“找我做见证?” “你……”他欲骂还休,“是宋姑娘有话跟你说。” “好,那你滚吧。姑娘,过来这里。”她松开盘坐的双腿,笑着对宋文卿招了招手,拍拍身边的位置。 世子咬牙切齿而去,门打上,宋文卿来到她的面前,颔首不知所措地看她。她则顾自下榻起身,来到桌子前给自己沏了一杯冷茶。 “他跟你说了么?” “说什么?” “看来还没说。”她咽下杯中茶水,茶水已经凉透了,滑过咽喉的时候非常刺骨,喝罢,回榻坐下,眼神示意她到身边坐下,宋文卿一步一拖坐了,但是感觉十分不自在,十分忐忑。 她问:“有话对我说?” “我、”她欲言又止,“鹤生,我是不是……” 她知道她肯定问不出口,她太懦弱了,她绝对问不出口。 她对她的主动总是十分有限。她永远不可能像对待荣卿一样,那么急切地想要抓住或者留住她。只要自己稍微地疏离,她就会十分想要逃避。 “因为担心梁舒宜,所以想回金陵?” 她在这时露出了惊慌的神色。显然她惊讶于自己的前言不搭后语。自己之前还说不许她离开,今天就主动提起这件事。 宋文卿看着她,双眸微微震动,像风吹就倒。 然而还没等她回答,但门外的少年听了鹤生的话,已经掀开帘子冲进来。 “你还是不是人呐,人家姑娘家里刚发生这种变故,你还落井下石,”他指着鹤生的鼻子,鹤生没有回嘴,笑看着他,让他更加气不打一出来,他将文卿护到身后,“你——!你个缺德鬼!宋姑娘别怕,我答应了你母亲要照顾你的,咱不受这窝囊气!”说着就要拉宋文卿走。 她太知道自己在这个不谙世事的徒弟面前是个什么形象,她以为自己这是暗暗逼宋文卿走。 “哟,我们世子殿下还真是怜香惜玉啊。” 她刺生生的声音悠悠地从唇齿间飘出。两人因此齐齐顿足,宋文卿惊讶地看向世子,可世子并没有解释,只是恼羞成怒地瞪着她。 她继续说:“姑娘你看,我可没有食言,还记得我曾经答应帮你谋夫婿么?这位夫婿如何?满意么?他刚才说什么,哦,他说要照顾你,哈哈哈,照顾,世子殿下,你说的照顾是哪种照顾?” 世子被她的笑声激得气性大发,也不顾后果了,挺起胸膛道:“没错,我就是要照顾她,宋姑娘,你跟我走,跟我回王府!” 第六十二回 花期将逝 华亭郡王府的世子爷喜欢玩江湖游戏,喜欢英雄救美。 她深以为然,她从不相信这厮的真心,很多时候他只是当作消遣,只是单纯喜欢拯救女子时、一瞬间的快感,并非真的喜欢,就算是伤心也不是真的伤心。 所以,其实撮合他们很简单,只要一直欺负宋文卿,这世子就会不由自主去靠近、帮助小猫一般可怜的她,然后在小猫咪习惯了爱与富庶的生活后,这殿下已经厌烦,准备换下一个目标。他一贯如此。 宋文卿听完这一番话,可能因为太震惊,她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世子拉走了。 不过这次他一定会被拒绝的。他也该尝尝苦头了,这很好。 静室方恢复了平静,片刻,外面又一个脑袋探进来。 “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感觉要吵架的样子。”秦秀娥忧心忡忡道。 “别多管闲事。” 她不满地噘嘴,“道长说话越来越过分了。” “别装可爱,很恶心。” “是道长嫌弃我是小孩子的!”她嘴巴越噘越高,然后看见了榻上的药吊子,问道:“道长病了?这是什么药?” “是安神助眠的药。”她起身走到门口,眼神示意她让开。她想这位小姐一定已经让马车在外面等候,所以也不耽搁了。 “睡不好?” “不然呢?” “果然是上年纪了,我就不一样,我倒头就能睡。” “总一天你也会睡不好的。” “我永远不会睡不好!” 可能四年前的宋文卿也是这么想的。 她们离去的时候,宋文卿和世子还在院子的角落谈话。不过看她们两者之间的姿态,好像是宋文卿单方面跟世子讲道理,因为世子的头从始自终也没能抬起来,只有在她幸灾乐祸路过的时候,才偷偷瞪她一眼。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很相称,宋文卿因为自认比世子年长,所以在世子的面前从来不会懦弱胆小。而无法无天的世子因为总觉得她可怜,或者觉得他的师父亏欠她,所以很多时候都谦让着她。 她没有多想,应付知府已经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但是晚上回来,一切都变了。 宋文卿再一次下厨了。 本来在秦秀娥下过厨之后,她就不怎么进厨房了。她感到自卑,也害怕露怯。 餐桌上,世子也在,并且似乎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宋文卿看上去精神好了很多,虽然面对她时仍有些胆怯,但是已明朗了许多。他们相视而笑,好像达成了什么默契。 不用问也能猜个一二,因为这一桌子都是她爱吃的。尽管她喜欢吃的东西并不多,很多时候她都懒得吃饭,因为修行缘故。 她别无二话享用了她难得的用心,虽然没有多说好话,但至少她没有挑剔味道。 饭后,世子殿下看着厨房里洗碗的背影,不住地摇头,“啧啧,人家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为了你下厨洗碗这种事儿都干了,你这要是还不感动,你就是石头做的心。” “你出的主意?”她反问,“她怎么跟你说的你就掺和?不想娶她了?” “……”他一下没了底气,讪讪避开视线,喝着清口茶,“咳咳,我还不想娶个老妈子回家,整天数落我。” “老妈子,当初你说要娶我的时候,没嫌弃我整天怎么教训你的?” “哎呀……”他臊得捂住脸,“能不能别提那茬了,我瞎了眼还不成嘛!真是……都去年的事了,您快忘了吧……” “准确来说,是叁个月又十叁天前。”他在因为别的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时候,因为一句安慰,他一把抱住她,跟她求婚来着。 他无颜以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闲话聊说,这厮要走的时候,她叫住他道:“诶,给我叫两个伺候的过来。”在对方开了眼的目光中,她戏谑道:“你也不忍心你未来媳妇儿在我这里伺候东伺候西吧。” 世子白了她一眼,显然并不打算听,“不好意思,因为你出了名的臭脾气,王府已经没有丫鬟敢过来了。” “哦对了,”他再次回头,“过几天我爹设宴,让你过去。” 话音未落,鹤生脸色一下就沉了一去,“你跟你爹说我腿疼,快断了。” “好,我一定如实转告。”他显然没有当真,并转与身后正走过来的宋文卿道:“宋姑娘,我走了,下回记得做几道荤的,我喜欢吃红烧肉。” 宋文卿微笑点头,片刻她走过来,坐在她的面前,怀里抱着一个小坛子。 她注意到她的目光,一面打开斟了一盏,一面莞尔道:“突然想起来之前嬷嬷酿的酒还剩一些。” 鹤生看着她,一时没有吭声,她的目光缓缓落在她斟酒的手上,然后向她的脸上移动。 她的脸色因为她的目光变得不自在,像装饰已久的面具要碎了似的。 她淡淡地问:“你不是不能喝酒么?” “……你知道?”宋文卿微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想。”她顿了顿,“了解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种。” 她言下之意是,她宋文卿对她的一无所知不是因为别的外界因素,纯粹只是因为她并不想了解她。 她并不是一个爱发牢骚的人,所以这句话说得很平淡,也没有想要责怪,但是宋文卿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她看着她,手指扣着杯盏的边缘,十分不知所措,可她依然笑着,试图让自己显得体面。 “对不起,我、我以为你不想让我知……”她的声音微微发抖。 “别再说对不起了。”她忍不住拔高声音,随后眼神扫过她手中的杯子,“少喝一点,你也不想我一个瘸子照顾发酒疯的你吧。” “嗯……” 今晚的月色很美,夜风吹拂,那一树桃花已经只剩下最后几片花瓣。 快四月了,桃花的花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过去了。 她靠着椅子,闭目养神,感受着拂在脸上的微凉的风,旁边的宋文卿则一点一点小酌着酒。 冗长的沉默被银辉衬托得有些许静谧。 在她几乎就要睡去的时候,她听见宋文卿说: “下午,世子跟我说了些话。” 第六十叁回 酒后呓语 “他说,因为喜欢,所以想要靠近,是理所当然的事,即便不喜欢他,但是他还是会忍不住对她好。” 可能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宋文卿此时的语气有些虚浮。 她知道这里说的“她”是指宋文卿她自己。鹤生侧首看她,她双手抱着酒杯,这时也抬头来看她。她双眼雾蒙蒙的,很快又忍不住避开视线,低着头,像是在忍耐不要哭出来,“我想、我想……之前我很害怕,特别害怕,但是我想、试一试。” “……”她没搭腔,感觉有些新奇,但是心境却莫名地很平静。 “我、我一直不知道,原来道长曾经给我娘送药,道长因为我睡不好,所以给我煎安神的药,我以为、以为道长……”她好像很羞愧很痛苦地捂着脸。 她的声音很快就带上了哭腔。她太爱哭了。 她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她能明白她的意思。 “道长之前问我,是不是因为你们长得一样,所以我理所当然把你当作他。其实我也不知道,可能一开始确实是这样的,因为我太懦弱了,抱有幻想,在来到松江之前,我总是不断梦见荣卿来找我索命,就像诅咒一样,让我非常想要弥补我那时的错误。但是后来……” “后来已经不是了,我知道我一直在不断地犯错,但是后来我绝对没再把你当作他了,我只是害怕被你知道……”她突然抬起头,哭着看她,眼中带着哀求,“我感觉我现在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再说了……道长、能不能不要放弃我?” 鹤生看着她,院子里那棵桃树已经绿肥红瘦,夜风吹拂,四下全是簌簌摇曳的声音。 她可能是想要说些什么的,但是她没有。 她非常不想宋文卿现在对她真情流露,或者跟她袒露心声,因为已经不合时宜。不是不在意,只是因为她过了需要她的交代的时期,过了之后,她心里的亏空就很难再被填补上了。就像她小时候在道观的时候想回家,但是等到她爹给她写信,她满脑子只有让荣卿赶紧死。她并不是不需要家,但是已经不合时宜。 不过有一点她说对了,她确实想要放弃她,放下对她的执念。或者说,她想放下一切。 她活的半辈子,几乎都在因为他人或者自身内心的亏空而痛苦,这让她像被一座无形的牢笼囚禁。 无论她能不能,但她确实非常非常想。 她感觉心口憋着很多东西,正当她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宋文卿已经因为她过长的沉默,又喝下一杯。 她扶着脑袋,喃喃呓语着:“那个女孩很可爱,真的很可爱,虽然她接近我只是为了道长,但是她依旧……” 鹤生起身想去扶她,但是她突然抱住了她,她的身体挂在她的身上,炽热的酒气吐在她的耳边,“她今天问了我的睡眠问题,除了道长以外她是第一个关心这件事的人,在此之前,就连舒宜也没有注意到。我以为她会像一些虚与委蛇的千金小姐一样,其实我宁可她虚伪一点……” 她托着宋文卿不断滑下去的身体,听着她的呢喃,不由得呆了许久。虽然她快要失去意识,但是她的心脏却因为酒的缘故,跳得十分有力,就像她延绵不绝的不甘一样。 万幸的是,宋文卿喝醉后很安分,尽管把她扶回房间后,她的腿就要命地疼起来。 给她安顿了,她去静室小憩。 凌晨的时候,屋顶传来雨点敲击瓦片的声音,她被噩梦惊醒。 梦的最后是她的腿受伤的情景。 她的腿更疼了。 雨越下越大,天气一下又冷了回去,降真香混杂着泥土的潮湿气味让人平静,但是这种潮湿几乎让她疼到难以动弹。 宋文卿起来的时候,王府来的丫鬟正给她按腿。这丫鬟她早上陈叔来的时候,她让陈叔去王府差来的。显然那位世子爷向着宋文卿,她巴不得自己疼死了,好让宋文卿有正当理由照顾她。 静室支了一个熏炉,宋文卿看见这陌生丫鬟,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因此半天没有吭声,片刻,适才不知所措道:“对不起,我昨晚给道长添麻烦了……” 丫鬟道:“姑娘别放在心上,道长这腿一到下雨天就犯事。” “哦……”她一脸愁容,“姑娘我来吧,厨房好像在煮药。” “有劳姑娘!”丫鬟如戍人得赦般点头跑去了厨房,宋文卿则顺势来到她的身边坐下,为她按腿。 她的动作已经十分熟练,一切都恰到好处,至少比那个丫鬟好。丫鬟不情愿服侍,她也不好一次次催促她使点力气,免得她会再次忍不住气地再次把人赶走。 在遇到宋文卿之前,她的脾气非常不好,几乎每次下雨腿疼,她都会砸东西、发脾气、骂人,一来二去,丫鬟一位一位地换,她不好伺候的名声就在王府下人之间传开了,这丫头想必对此颇有怨言。 “姑娘不必如此。”她努力平复因为疼痛带来的烦躁。 “……”可能听出自己的冷淡,宋文卿的动作顿了一下,但还是道:“不辛苦,是我不好,酒量那么差却没有自知之明。” “……” “我下午想出一趟门,”沉默地按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秀娥说横水酒楼的糕点不错,要不要给道长带一点?” “不用了,我不爱吃糕点。” “哦,是这样……”她哂笑道,语气已有些局促,“也是,道长是道士,自然吃不惯这些,我以为女孩子都喜欢的。” 鹤生低低地应了一声嗯,在疼痛的缓解下,佯装睡着。 第六十四回噩梦 突然有一天,他哥哥的书童来客栈找她,说她的哥哥快不行了。 书童叫阳平,好像是因为上次她在夜里碰见宋文卿主仆,宋文卿的丫鬟第二天跟他说起,他才知道她也在金陵,所以按图索骥,一间一间客栈来找到了她。 一天深夜,阳平带着她去看了荣卿的情况。 他像老去二十多岁一样,脸色极难看,整个人嵌在厚实的被枕之间,躺着不能动了。 一路打来的腹稿在看见荣卿病容的顷刻化作云烟。 其实那时,她还不知道阳平在这种时候来找她究竟是为什么。 那时她没有追究这里面的缘故,她只是顺其自然、并且迫不及待地换上了荣卿的衣服。 她顶替了荣卿的身份。 荣卿则被她安置在别处的院子,让他安安静静地等死。 但是可悲的是,她所期待的事并没有发生,即便她顶替了荣卿的身份,她却再也没有见到宋文卿。 阳平说他们两个吵架了。 夜里,她去找荣卿询问情况。但是他明明醒了,却只是看着她笑,以一种十分诡异的笑容,好像自己已经掉进了他的陷阱。 「你想问什么?想问我跟文卿为什么吵架?妹妹,这是你哥哥与嫂子间的私事,不是你应该过问的。」他悠悠地道。他的声音很纤细,没有故作深沉的时候,跟自己的声音几乎一样。 尽管那时她还不懂他的这个笑容究竟是什么含义。她被他的笑容逼得怒火中烧,如果不是阳平拦着,她一定直接掐断他的脖子,让他当场归西。 后面,关于交接的信息,全部都是由阳平转告给她的。她跟荣卿之间说不了好话,只能由阳平当这个中间人。 那时她还不懂,她像个傻瓜一样以为达到了目的,她换上官袍去衙门做了知县,换掉了荣卿喜欢的檀香,点上降真香,她甚至上宋宅拜访了好几次,但是每次都因为宋夫人的各种推脱,没能见到宋文卿。 直到后来一天,京城传来她的父亲被抓的消息…… 梅雨季节,金陵天天下雨。 将五月了,江南的仲夏尤其湿热,烟雨朦胧间,一种浓郁的潮湿弥漫在木香之间。 她在江宁县衙二堂的厅室内伏案批文。 五月要停忙,下一回要到八月才接征。明儿个是四月最后一日了,明一早就要将记录的册子给府衙门送去,另留一份存案备查、一份给花户收执——有许多要忙之处,因此从蒙蒙亮的卯时到晌午,衙门上下紧锣密鼓忙活,没一刻歇息。 刚预备下东西,打门上来一拨人,都穿着赫赫然的曳撒,腰间别着柳叶刀。领头是应天府的府丞宋省臣,四五十的年纪,一袭绯袍公服,头戴金顶的乌纱帽,亮着一纸公文,沉声道:「原大理寺卿荣承延结党营私,贪赃纳贿,着即抄没家产,流放**,子同父罪,圣上仁德,其余家眷俱不追坐。」 话音落罢,两个衙役上前扣住她的双手塞进镣铐内。 县衙内众人闻声而来,见到这阵仗,一应吓得扑通跪下,伏在地上不敢作声。 荣承延是她的父亲,荣卿则是她孪生哥哥的名字。酷吏手下没有轻重,鹤生从肩骨传来的痛楚中回过神。她艰难地望着眼前这中年男人眼中的冷意,怔怔的,一时间不知从何问起。 宋省臣兴许体味出她眼中的挣扎,冷道:「你爹的案子是万岁爷钦点的,你也不必想了,跟我们走吧。」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为什么是她? 明明她只是代替那个痨病鬼! 明明还有半个月就可以—— 就可以——脱身! 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 她直直地盯着宋省臣,战栗地、目眦尽裂地启唇道:「宋伯父,我想…最后见文卿一面……」 宋省臣浑身一怔,像听了不得了的话,连忙撇清干系,「放肆!莫说你现在是罪民,就是从前文卿也是你能喊的,死到临头竟妄想与本官攀扯!」 说罢,他一甩袖子,快步向外走去。她也被押着跟在他的身后,像被倾覆的浪水推着。 她不死心地叫:「宋伯父,你我荣宋两家是二十几年的世交,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求求你,让我最后见一面文卿!就一面!我什么都不说!文卿是我荣家未过门的媳妇,我只想再看看她!伯父——」 宋省臣极晦气地蹙着眉头,「把他的嘴堵上!」 雨越下越大,熏风起了,刮过檐角枝头,呜呜长鸣,教人心惊。她被押送到应天府衙门走了个过场,天将黑,她被暂时关进大牢,定明日一早启程。 这日夜里,书童端了饭菜来牢里看她。 四下闭塞潮湿的空气里,她不在乎他眼里的悲戚,只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阳平!你去告诉文卿,说我想见她!」 饭菜洒了一地,阳平怔在原地,惊惧地颤抖着,轻唤了她一声小姐。 「快去啊!我明早就要走了!你现在就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是…是!」阳平见她一副急切的魔怔模样,慌慌张张跑走了。 天蒙蒙亮。 翌日,两个衙役已经押着她走上山间的小路,阳平并没有赶来,来的是春桃。 春桃气喘吁吁站定,给旁边两个衙役塞了两粒碎银子,适才戚戚道:「您忘了我家小姐吧,踏踏实实跟官爷去,小姐她…不会来的,她说她不想见您……」 「……什么意思?」鹤生木人儿似的呆了,她看着这丫鬟欲言又止,不知为何,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春桃见状便道:「什么什么意思?我家小姐早让您快走、快离开金陵了,您非是没听,您书童被夫人吩咐的下人打了个半死,夫人决计不会再让您见小姐的,小姐也……哎呀,您自己都这样来,也不希望我家小姐跟您一块儿受苦吧。」 陷阱、 这确实是陷阱!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荣卿那么讨厌她,却让阳平来找她,为什么主子病重,阳平首先不是想着通知远在京城的父亲,不是救治他,而是来找她。 她们吵架是因为宋省臣知道她们荣家会被抄,宋文卿不忍心,所以让荣卿赶紧走。而荣卿来找她,纯粹是为了脱她下水,因为他本就…… 本就时日无多…… 「不…不会的……」鹤生挣开束缚,上前抓住春桃,狰狞地嘶吼:「是不是那个老太婆让你这么跟我说的!是不是!」 春桃没说话,撇开了视线。或许是不忍心再说下去,亦或许是因为心虚,鹤生不得而知,因为下一刻她便被衙役扣跪在地上。 「好大的胆子啊!再动,再动就给你点苦头吃吃!」 拳脚如雨点般落下来,丫鬟的阻拦声在鹤生耳边嗡嗡作响。 她在泥泞的地上伏了许久,直至没有动静。 「喂!起来赶路了!别想装死!」衙役踢了踢她,不见动静,俯下身来查看。鹤生这时抓住对方的手,使力一拽,一并通过另一位衙役的动作,使二人撞在一处,自己躲至一旁翻身而起。 「荣公子!」春桃大叫。 即便扣着镣铐与枷锁,鹤生手脚并用,只按原路往回跑。阳平和两个衙役则在后面恶鬼一般追她。 衙役是高头大马的粗鲁汉子,嘶吼的呼唤在无尽的山谷间回荡,听来尤显骇人。鹤生不敢回头,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她心里像埋了一把火,没命地奔跑在山路间。 天黑压压的,几道闷雷从天边传来。忽然,她的衣服一把被身后抓住。 「狗娘养的贼人!我看你往哪跑!」 不能被抓住!就是死她也要—— 也要——! 忽然脚下一滑,她扑倒在地,滚下了山坡。 天旋地转间,膝盖猛地磕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 【其实关于之前评论里说的,道长故意让自己腿受伤的这个设定我有考虑过,但是道长从小修行,因此把自己弄成瘸子,代价太大了,想了想还是用了这个设定】 第六十五回腿伤(po1⒏homes) 疼痛真的能把人逼疯,短短一下午,她再次做了那场噩梦,梦的最后是她的腿受伤的情景。 她浑身一震,在一阵剧痛中惊醒,看见宋文卿正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她几近断气似的吐纳,右腿正微微打着颤。 宋文卿为她擦拭额上的汗,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做噩梦了么?怎么看上去那么害怕?” 她湿润的发梢垂在她的衣服上,她此时的脸上是那种担忧的、带着些许害怕的神色,以及致命的温柔。 降真香在刺骨的寒意间袅袅弥散,雨水不断从黛绿的屋檐泼落下来,窗外雾蒙蒙一片,鹤生拂开她的手,手臂压在额头上阻挡刺眼的光线,缓缓平复了好几口粗气,适才不耐烦地扯着嗓子喊道:“金巧!”是丫鬟的名字。 她吩咐倒了两杯热茶上来,宋文卿局促地让到一边,一直看着她。 晚上,陈叔再次上门施针。如果不是实在疼得受不了,她其实可以自己施针,她躺在椅子上,咬牙忍着恨不得现在就把腿给锯了的心思。 陈叔见她的样子,又看了看门外着急打转的宋文卿,说道:“其实我看那姑娘挺乐意照顾你的,也很关心你,不必特地使个丫鬟过来伺候,那姑娘以为你跟她生分,该伤心了。” 因为陈叔的话,她莫名心下一紧。 “没缘没故的,没必要让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伺候我。”她抓着椅把动了动身体,试图让门上单薄的身影在她的余光里消失,“再说了,她又不能照顾我一辈子,她天天这么伺候我,呵,以为我离了她活不下去,耽误人。” 她自认语气还算平静,但是陈叔听罢,笑笑没说话,让她感觉像一种嘲笑。 没过一会儿陈叔收针要走,门外的宋文卿拉住了陈叔询问情况,从屋里能隐隐约约听见她担忧的声音。 她问了很多,但是陈叔没有多说,通篇应付了许多个没有大碍。 过了一会儿,宋文卿端着热水进来,准备为她热敷。她脸上的愁容未褪,额角覆着一层薄汗,尤其端着一大盆热水的时候,整个人弱柳扶风,像要被压倒。 她确实很乐意照顾自己,也很关心自己。但是她不想她如此,现在不想,以后也不想。 还未等宋文卿走近,鹤生高声喊起来,“金巧!金巧!”她的表情带着一种急切的狰狞。 她不知道自己在急些什么,可能她已经被陡然加剧的腿伤、或者被她关心、或者被乱七八糟的梦境弄得有些心烦意乱。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感觉她越来越难以平静。 “来了!”丫鬟应声跑来她的跟前,她一时间没忍不住,抓起手边的杯子就扔了过去,“你是丫鬟还是宋姑娘是丫鬟!你让宋姑娘给我端水!那我叫你过来干嘛!” 杯子砸碎在地上,温热的茶水溅到丫鬟的脸上,她瑟缩了一下,立马跪了下来,“对不起、我、我这就……” 宋文卿慌忙将水端来放在她的脚边,一面扶起丫鬟道:“我、我这就出去,道长千万不要为难丫鬟。” 她看上去很害怕惊慌,几乎是仓皇而逃地离开了房间,但是她没有走远,她仍在门外,她的身影被灯笼的光投照在门上,她的身影很单薄,背靠着门,时而来回踱步,直到丫鬟完成了热敷出去为止。 她似乎想进来,但是她在犹豫。 疼痛已经缓解了许多,她的心境也稍微得到了平复。 在他们家被抄后的没几天,宋省臣立马就升官了。虽然这一切都已经跟她没有关系,虽然已经没有关系,虽然如今宋省臣也死了,荣卿也死了,但她就是该死地梦到了。 说实在的,她真的非常不想把药用在那个该死的老太婆身上,如果不是因为宋文卿,她连收尸都不想帮她收。 她想趁着这片刻的宁静赶紧睡,不然又得一宿无眠。 可是她睡得太浅,不知过去多久,她感受到宋文卿进屋的声音。 她感觉到她一直在自己的身边,但是她没有躺下,她只是在旁边看着她、照顾她。 她的气味一直在她的息下流淌。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第六十六回阴晴不定的瘸子 荣卿的尸体在她安置的院子的房间里,因为附近没什么人,等她后面找过去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全部都是非常恶心的臭味,墙上地上都是奇怪的痕迹,他已经面目全非,死得一干二净。 宋文卿照顾了她一夜,无梦。 她被疼醒的时候,雨没停,但是已小了许多,宋文卿趴在榻边,眼底有深深的阴影,并且睡得很浅,她稍微动了一下,就醒了。 宋文卿惺忪着抬眼看她,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脸,“怎么样?还难受么?睡得怎么样?”看她此刻的脸色,比自己这个瘸子更加需要休息。 她抓住她的手以阻止她触碰自己,但她看见她的眼里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以及喜悦。鹤生将她的手松开,扬声对外面呼喊丫鬟的名字:“金巧!” 这次她的声音更加撕裂了一点,因为刚睡醒,喉咙还有些喑哑,“没死就赶紧把水端进来!” “来了道长!”外面传来丫鬟惊慌的回应。 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却发现榻边无物。宋文卿见状,仓皇从桌子边拿来手杖,“不好意思,我怕靠在这里倒了,会吵到你。” 她夺过手杖,一瘸一拐下床,没有看她。她的姿势很狼狈,尤其是刚睡醒、腿还有些无力的时候,宋文卿想要上前扶她,“小心、”她看上去很心疼,也很不知所措,双手搀着她的手臂,当碰到瘦弱的骨头架子,这种小心翼翼,好像她快要死了一样。 她显然应该对她的关心与照顾感激涕零,应该在这时说一句没关系,或许她就是这么想的,这让她感到烦躁异常。 这时丫鬟已经端着清口的茶水进屋,对着她与宋文卿微微颔首,她喝了一口,没来由地将杯子连带茶水砸在地上,“你见过谁家清口茶用烫水冲泡的!你想烫死我!”她一面说一面用杖端一下一下戳在碎开两半的茶水肚里,碎片摩擦地面的声音很刺耳,两个女子都因此缩成一团。 “鹤生……” “对不起,我这就重新准备!”丫鬟跪地收拾碎片,宋文卿身上一抖,立马一起蹲着收拾,直到丫鬟出去,她显然想要说什么,但是鹤生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姑娘似乎需要好好休息。”她的声音很冷,微微垂着眼帘,视线淡淡地落在她的脸上。 宋文卿这些天努力维系的体面终于在这一刻出现了一道渠长的裂缝,犹如没了轱辘的马车一般仓皇。 她扯了扯嘴角,好像努力想要笑出来,但是最终失败了,“可是、可是道长看上去……” “这些事不需要你为我做。”她很快道,语气有些急躁,“你看见有丫鬟在吧,没看见么?” “对、对不起……”她很不知所措地垂着脑袋,身体微微瑟缩。 “不需要道歉,你为什么要道歉?”她感觉她抓着手杖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着颤,“你不是我的丫鬟,不应该伺候我,你守我一宿干嘛?” 宋文卿的身体因为她的话抖了一下,眼神浮现出恍惚。 或许她想起了她们刚认识那时的事情。 那时她就算腿疼到快断了也不会在她的面前显露出来,她尽量让自己像虚伪的荣卿,她甚至忍着疼痛在留春门口的树下与她耳边低语。她在感到讽刺与恶心的同时,也感到无比的兴奋。可她从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在她的面前那么努力地强忍着痛苦、带着面具,尤其是此刻。 “道长……”丫鬟端着水站在门口,“世子殿下来了。” “师父,干嘛一大早就那么大的火气?”少年悠哉的声音传来。 他毫不避讳地进来,站在文卿的旁边,搭着她的肩膀,“听周叔说你快疼死了,虽然你是我师父,但你也不能一腿疼就乱发脾气啊,看给我们宋姐姐吓的。” 鹤生看着他,他旁边的宋文卿正作势要出去,他将她的手臂拉住,好声哄道:“没事的,昂,别怕,她就这样的,刀子嘴豆腐心。” “对不起,我不打扰了……”宋文卿看了她一眼,但是一经对上视线又像被烫了似的避开,落荒而逃。她那个样子,好像她们两个的奸情被第叁者识破了似的。 “诶!”世子想叫住她。 “宋、姐姐?”她看着世子,冷冷地笑,“世子殿下真是不嫌恶心。” “啧,”他给她扔了个小瓶子,讪讪撇撇嘴,“这是我爹让我给你的药,不许笑了。” 她挑眉不语。下雨虽然很要命,但是好在不用出门。后天王府的筵席她也有了正当理由推辞,这王爷的药,她可不打算用。 她的宝贝徒弟见她脸色如此,便知她的心思,试探道:“我爹会气死的,师父,要不…您辛苦辛苦?别推辞了。” 鹤生看他,亦明白这厮仍坚持不懈讨好他爹,他仍想娶宋文卿。他就是这点好,有毅力,当初求自己做他师父也是这样。 “我人就在这里,你后天找人架着我去好了。”她淡淡地道。 几乎一整个早上,世子都在逗宋文卿开心。 两个人缩在院子桃树所在的角落,世子打着一把伞,嬉皮笑脸的,要么就是吓她的肩上有毛毛虫,要么就是故意拉动树枝,让雨水在雨伞上打出哗啦啦的声音。她们不知在聊些什么,他太幼稚了,但是这种幼稚跟宋文卿很相称。 如果没有下雨的话,她或许能听见,但是因为雨声,除了世子那几声恶心的“宋姐姐”之外,其他的都很模糊。 “宋姑娘就是世子殿下想要娶的姑娘吧。”丫鬟道。 随着声音,滚滚茶烟从她的眼底升腾起来。她坐在檐下的竹椅上,手边是一个小方几,地上还架了一个祛湿的熏炉。 她看向丫鬟,丫鬟继续说:“府里都传开了,说世子为了迎娶自己喜欢的姑娘才会如此听王爷的话。我想,那人应该就是宋姑娘了。”可能因为世子在的缘故,这丫鬟也不再战战兢兢了。言罢,丫鬟看向院子,二人正笑靥如花,尤其是世子,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丫鬟思忖道:“就是听说宋姑娘似乎前阵子才刚成亲,也不知道这事儿是真是假。” 听罢,她愣了一下,半晌,明了一笑,恻恻低声道:“小小年纪,倒学着议论主子的是非。”她没有执杯喝茶,而是抓着手杖起身。丫鬟已经低头不敢吭声,没等她走出一步,杖尖撞到了薰笼,薰笼翻到,磕在了丫鬟的脚上。 丫鬟连忙去扶起熏炉,鹤生将手杖一下抽打在丫鬟的腿上,使其跪下,“笨手笨脚的丫头,要你有何用。” 丫鬟吃痛地发出一声惊呼,一面磕头,一面极大声地认错,“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显然她这是叫给世子听的。她微微侧过视线,用眼角看见院子里二人的视线,二人匆匆跑来,尤其是宋文卿,眼神透过雨水尤其惊慌地看着她。她继续将手杖杖打着丫鬟的身体,“记恨我?想烫死我?” “我没有、道长,我没有……”丫鬟哭喊道。 “诶诶!师父你、”世子将她拉住,并示意丫鬟赶紧走,“您别动气,我等下再叫一个来。” 丫鬟哭着跑走了,她挥开世子的手,瞥了一眼站在世子身后正要上前的宋文卿,与世子笑道:“我就是这个命,不见得下一个不恨我,反正我腿瘸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忍着就是了。” 宋文卿听了这话,立马道:“不必差其他丫鬟。” “如果只有丫鬟才能照顾道长,那道长将我当作丫鬟就是了,”宋文卿上前一步,眼神直勾勾地、怯懦地看着她,“直到道长腿伤不再煎熬为止,由我来伺候照顾,只希望道长不要迁怒他人,要打要骂只冲我来。” 如此一番话,这双瞳剪水的眸中此刻竟也有了些义正词严。 到底还是世子厉害。 “不必了。”鹤生避开视线,一口拒绝,“世子, 你再差个丫鬟来。” “我情深意重的宋姐姐,”他抓住宋文卿的肩膀,遂眯眼斜觑他,“跟某些阴晴不定的人就是不一样。” 世子显然乐见于此,她便只得笑道:“是,我也不是第一天阴晴不定了,你觉得你的宋姐姐能在我这里撑几天?” “呃、这……”他犹豫了,显然想到了不妙的事情,“你,师父,你应该不会……” 但是这时宋文卿道:“打骂还是鞭打,道长怎么对我都可以,反正道长一贯不曾怜惜我。”可能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拒绝得如此干脆,她眼眶微红,倒不是一般委屈,但此时却尤其显得倔强,说出口的话也尖刺刺的,像是有意刺激她。 话音落下,世子瞪大了眼睛,用那种看禽兽的眼神看她。他还没开口,身后就传来少女被吓到的咳嗽声,“咳咳咳、鞭、鞭打?” 秦秀娥站在不远处树下,手里拿着吃了半个的果子。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第六十七回丫鬟 为了准时赶上王府的午膳,让王爷看到他的诚意,世子没过一会儿就走了。临走之前,这厮对她说:“你可不能真打啊,师父,你要是敢下手,我可就、可就生气了!” 而秦秀娥这一趟过来是替她爹送慰问的。但因为宋文卿的一番话,秦秀娥拉着宋文卿的左看右看,又一面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连连摇头。 她定然不会觉得自己真的会打宋文卿,只是笑话她罢了,但她这样一个尚未及笄的大小姐对此感到十分刺激,甚至说要留下来一起给她当丫鬟,“就当作报恩了,报恩,道长帮我算卦,秀娥感激不尽。” “报恩是吧,行,”她将被缠着的手臂抽出来,下巴点了点地,“那跪下吧,让我看看你报恩的诚意。” 如此一说,少女又开始耍赖了,连说玩笑罢了,抱着她的手臂开始撒娇,“道长行行好,怎么奴才就使得跪东跪西东。” 稍微熟络之后,秦秀娥跟她印象中四年前的宋文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当初宋文卿因为家里母亲的管束,即便有那个心思,但是无论如何还是端端正正,惯拿捏一些忸怩的样子。但秦秀娥家里母亲早逝,当官的爹又没空管她,因此出落得如此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也不觉得自己跟她认识不足月,就如此亲昵有何不妥之处。 这个年纪的女孩行事没有分寸,按往常来说,她应该推开并且严辞拒绝,可她是知府的女儿,于自己多有益处,只得暂且惯着她。但这时文卿提着提壶茶走来,步子因此一顿,让她感觉到她的视线,显然对于自己异常的纵容感到不是滋味。 她袅袅婷婷走到她们旁边,身体如柳般在方几旁蹲下,细伶伶的柔荑轻提起茶壶,将杯中注入茶汤,“秦姑娘若是当这个丫鬟,那道长定然要舍不得了。”宋文卿并没有看她,当然也没有看秦秀娥,她只是真如丫鬟一般低垂眼帘,一副做小伏低的姿态,但是这话又是如此地不中听。 “是,这毕竟只是玩笑罢了。”注满一杯,在那手欲将杯盏往她这边推时,她已自个儿将杯擎起,“被我施恩的香客多了,难道个个都来伺候我?”她们的手指微微触碰,宋文卿的手指顿了一下,不禁抬睫看她,但是很快又收回,悻悻微微抿唇,似有不甘。 可能因为自己的咄咄逼人,她收起托盘要退下。她知道怎么当一个丫鬟,也不想留在此处。但是秦秀娥丝毫注意不到这些,她拉着宋文卿的手,将她按坐在方才世子的位置上,“姐姐别怕,道长要是欺负你,只管告诉我就是了,别憋在心里不说。你看姐姐一直不说,我之前就一直拿姐姐当丫鬟,如今才明白。”如此这般,反倒显得她与自己更为熟络一些,让那人衬得外人一般。 面对秦秀娥的反客为主,宋文卿没啃声,但是略有点头。她们之间分明不差几岁,但是宋文卿已经彻底是女人的模样,看上去温婉而内敛,她骨子里的浪荡此刻丝毫看不出来。什么鞭打,倒是说得出口。 人没聊一会就走了。入夜,留春只有她和宋文卿两个人。她实在待不下去,躲去静室一个人待着。 雨已经落得很小,但有意折磨她一样,一直不见停,就像她一点也不想被宋文卿伺候,也不想她做自己的丫鬟,这是对她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拷打。 可宋文卿偏偏如此没有眼色,没过一会,非是端了晚膳进来。 她眼也不抬道:“我不想吃,你端出去。” “你得吃,”她的声音就在不远处,“陈叔说这段时间你不能辟谷。” “我说我不想吃。”鹤生抬眼看她,她再次被烫了似的避开视线,餐盘放在她榻边的几上,她继续道:“你得吃,陈叔还说你腿疼不能常打坐,盘腿对膝盖不好。” “我膝盖彻底坏了不好么?”她蓦地笑起来,戏谑道,“这样,我就打不得你、骂不得你了。” 宋文卿因为她的讽刺咬着唇瞪着她。 她的眼睛很快就红了,她总是如此。 “不要这么看着我,不然别人以为我又欺负你了。” 她以为她会恼羞成怒摔门而去,她那矜薄的脸皮显然听不得她说这等的话,但是此时她没有。她垂下长睫,将那碗粥端起,低声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道长的腿能恢复,希望道长不必被折磨。”她坐下,身体侧转向她,将粥端到她的眼下,“道长若不想看见我,稍微吃一些,我立马就出去。” 鹤生打量着她,打量着她分明很想躲避,但是十分努力与她对视的委屈的水眸,她似乎在坚持些让她难以理解的东西。 “世子究竟跟你说了什么?”她纳闷道,“你之前不还说想走么?你现在这又是在干嘛?只因为我曾经试图救你娘?还是因为你以为我折磨你怨恨你,结果我却整天逼你服用安神的药?你很感动?因为我曾经对你这些微薄的温情?或者,是世子拜托了你什么?” 她这话并不是刁难,也不是讽刺,是真的好奇的询问。但是听在宋文卿耳朵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话音未落,她的表情就已经逐渐显出崩塌的预兆,蛾眉颦蹙,嘴唇的线条微微扭曲,她一瞬不瞬瞪着她,好像很伤心也很生气,“没有人拜托我,世子没有,秦姑娘更没有,我难道不可以只是因为不放心你么?” “和着还是同情,”她喃喃道,随之不屑地莞尔,“姑娘不必不放心,即便我现在真想锯了我这条腿,也有的是人不同意。” “你——”她气得意噎,“秦姑娘、世子待你好就是关心,我待你好就是同情,你是不是巴不得秦姑娘来照顾你?好,便是同情吧,我现在只是奴婢罢了,全都是你说了算。”她将瓷勺扔回粥碗内,碰出一声脆响,碗放在榻席上,她的眼泪珠子也已经开始打转,“我不像秦姑娘那么讨你喜欢,也说不了好听的话,一会儿我就去找秦姑娘来,有她在你才好吃饭。” 说罢,她就要出去,但是走到门口,她见自己并没有拦她,立即气得将门摔上。 听脚步声匆匆而去,确实是门口的方向,但是所谓家丑还不可外扬呢,她并不觉得她真的会去秦宅,她八成就是气着了。 她端起粥简单喝了一些,正要想去看看,但是转念一想,便继续在室内静修。 窗外已经响起了虫鸣。雨点一点一滴敲击着黛瓦,滑落下来,砸进蓄水的布满青苔的缸里,咚一声。 这个夜晚很静,也很喧嚣。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第六十八回丫鬟 当她出去寻找的时候,看见宋文卿蹲在院子门口的树下,抱着膝盖,肩膀瑟缩着,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发抖,十分无助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雨声,宋文卿并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她站在不远处,正想靠近的时候,世子出现了。 世子的身后还跟着陈叔以及一个小厮。世子看见门口的宋文卿,立马心疼万分去将人扶起,如果不是拦着,那厮会将她的肩膀搂住,因为宋文卿正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文卿?你怎么蹲在这里?你告诉我,是不是……”世子抓着她的肩膀,紧张地上下查看,生怕自己真的打了她。 她很想现在赶紧把自己藏起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世子已经看见了她。还没等宋文卿结束,世子就向她走来了,“你你你、师父,你太过分,你该不会真的打了我宋姐姐吧!” 她没说话,她对陈叔微微颔首,遂盯着宋文卿的脸,那脸上稀里糊涂地带着些粉色,似乎哭过了。 “没有,道长没有打我,都是我、我自己……”她定然会解释的,即便自己真欺负了她,她也不会对外人说些什么,这是她们之间的私事。 “可是你都哭了,你、” 她讪讪擦了擦脸,像被他人窥见心事,十分不自在,“我心情不好罢了,你别管我了,让陈叔快进去。” 施完针后,世子也跟着陈叔一块儿走了。 那厮又是过来当说客的,给她带了各种药粉、膏药,为了该死的筵席。走的时候虽然不情不愿,但他还是就宋文卿的事,多加了两句嘱咐,“那可是我未来媳妇儿,您的弟媳,师父,我拜托您了,你不能欺负她,真的,我认真的。” “哦?你又要娶她了,她不是说她老是说教很烦么?” “嘘——”他噤声道,宋文卿正在外面与陈叔谈话,他看着门上那道影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害羞地红了脸,“可是、可是她知道我是世子却还是不想嫁给我,这我要是拿下了她,那她定然是真心待我的,跟某些倒霉玩意儿绝对不一样。” 他这里的“倒霉玩意儿”说的是因为世子的帮忙嫁入将军府的赵氏。鹤生看他,冷笑着没说话。她知道这不过是他变态的受虐心理作祟罢了。 灯影摇红,世子到底还是心疼宋文卿,多给她留了一个小厮在厨房。她看着此时正给她按腿的宋文卿。她低垂着脸,此时这屋内又只剩她们二人,她是头也不敢抬,如那时一模一样坐在她脚边的矮凳子上,但不一样的是,此时她看着万分紧张、也万分低落的样子,她因为淋了一些雨,因为发梢的湿润,皮肤的白至透明的颜色,所以显得十分脆弱。 让她伤心绝不是她的本意,鹤生看着她,也一同沉默着。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王爷的一些原因,她不只有一个瞬间觉得,宋文卿若愿意嫁给世子,也很好。 “宋文卿,”在她将要按完起身的时候,她唤她的名字。宋文卿应声抬头看她,因为叁个字的全名而仓皇失措。她继续道:“无论你相不相信,秦秀娥与我而言没有丝毫特殊之处,只是事务需要罢了。” 她并不觉得这是安抚或者是解释,她觉得自己这只是单纯不想被误会。 “……事务需要?”宋文卿看着她,眼中的不可置信逐渐加深,“事务需要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她语气淡淡的,“她不必拿她跟我说事,你知道的,我也没必要跟你遮掩或者解释什么,这是事实。” “你……”她好像受到了冲击,“从一开始见到她,你就表现出特别的温柔亲和,也是因为事务需要?” “……”鹤生无言以对。 “因为她是知府千金,所以你一开始就故意不帮她算卦,你希望她像我接近你一样靠近你,你们因此熟络,你包容她、纵容她,在她面前你永远是温柔的姐姐,这些对你来说都是事务需要?” “你是在替她难过么?看来你那个势力娘除了钓男人以外,真的把你保护得很好。”她毫不留情地道,“她可比你聪明多了,她跟着她当官的爹耳濡目染,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 “我、我以为……”她露出来那种特别奇怪的伤心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恐惧地问:“你对我也是这样的么?” “我以为、我以为……既然你对她的那些特别,都是假的,那你对我的呢?是真的还是假的?” “宋文卿,你知道什么是特别么?”鹤生愠怒蹙眉,咄咄逼人地道,“温柔就算特别?你为什么你会觉得温柔于我而言是特别?” 言罢,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蓦地展开一笑,“哦,对了,对于荣卿而言,温柔可能确实算特别。” “因为他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他没必要委屈自己对任何人抱有善意,所以他的温柔很珍贵。”她似毫不在意地将身体向后靠去,不屑地笑,“不对很可惜,温柔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你见过哪个出家人不是和善待人的?” 言到此处,宋文卿不说话。 她低下头去,又按了一会儿腿,半天才憋出一句:“对不起,我不该质问你这些。” “是,你但凡有点良心就不该这么问我。” 宋文卿起身的动作一顿,脸色更加难看。 夜里,宋文卿睡在帘外、屋那头的窄榻上,那是专供丫鬟守夜用的,但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被守夜的习惯,因为一直闲置着。宋文卿搬了两床褥子去收拾的时候,她不知怎么,淡淡地追加了一句,“那处没人用过,除了一些灰尘没其他不干净的。” 宋文卿点头不语。 她已经不知自己在宋文卿眼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了,她想,至少不应该是一个任人唯亲的淫棍。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第六十九回超级无聊的 睡到深夜的时候,她再次发现那股气味来到了她的身边。 宋文卿起了好几次夜,她不断来查看自己的情况,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发出了什么声音,因此让她担心,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地克制,但是腿脚的疼痛让她的太阳穴都嗡嗡作响起来。 到后半夜的时候,宋文卿几乎就一直守着她。她轻轻地揉按着她的右腿,很久很久,直到她睡去,再次朦朦胧感觉到什么的时候,那双手依然在帮她按着,在天快亮的时候,她才回去睡觉。并且往后一连几天皆是如此。 雨一直不停,王府的筵席延后了。 她这样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开始巨细无遗地照顾她,从叁餐,到静修,她会在她打坐的时候,一言不发地过来给她按腿。鹤生不再说什么,因为她发现她越来越沉默,她看上去有些无奈、有些悲伤,她看着秦秀娥的时候,总是一两眼就移开视线,即便秦秀娥拉着她说话,她也垂着眼。 鹤生不再发脾气,她也没别的脾气可发了,她们之间像有无形的默契。 她越来越习惯她的照顾,同时也越来越感觉这样的生活窒息。 平静是在那晚的筵席上打破的。 雨终于停了,虽然没有落晴,但是地上已经渐渐干了些。 她已经没有任何推辞的理由,况且秦秀娥说她也想去。这件事她之前跟知府说过,知府推辞了,王爷自然希望知府能到场,所以在秦秀娥被世子撺掇着凑热闹的时候,她只能答应。 留春门前的小路直通王府的西角门,走过去就到了,但是因为鹤生腿脚不好的缘故,还是驭了轿子在坐着,一共两架,秦秀娥是走路的。她心宽,也不在意这些。到了王府西角门进入,由庭院布置的灯火已经蔓延至此处,渐行走入,鳞次栉比的深宅大院才益发绮丽红妆,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照点得两条金龙一般,各处都是来往的婢子小厮,锦衣玉带依次团簇在庭院中心、灯火最旺盛的一处。 今日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只是前两日立夏,这是王府的规矩,春夏秋冬皆要设宴款待松江一些熟识的大人老板,并请来扬州的戏班子唱一出,众人热闹热闹。 这样的宴会过年那时也有,每要经此,她的腿便要痛上好几天,因为几乎每个到此一聚的贵人, 她皆要走一遍。世子不成器,这些笼络人心的烂事,以及一些不可见人的、涉及王府存亡的秘事只能她这个名义上的世子师父来办。当然,如果不是因的什么把柄,她也不会沦落至此。 不过这些日子世子如此听话,她想,这代行职责总该移交正主的。 正当她如此想的时候,她听见旁边的世子沮丧地嘟囔:“唉,文卿应该过来的,她为什么不过来呢?” 满脑子都是女人的蠢货,“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玩意儿做徒弟。”她竟然指望起他来。 “一定是你,师父,你是不是又骂她了?” 鹤生道:“把又字去掉,我骂谁都不敢骂她。” 秦秀娥道:“姐姐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可能是太累了。” 她这么给她守夜,是个人都扛不住。还是说,她是因为秦秀娥的缘故才……她看向世子,他可能今晚就想把人介绍给王爷,或者在王爷面前露个面。 说实在的,她并不希望她到场,即便撇开世子这厮不谈,那样的场合没什么意思,尤其她还是以自己的丫鬟同行的时候。无论因为什么原因都好,浪费这个时间,还不如好好休息。 “世子,道长,”到庭院了,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者与她几人微微颔首,遂将视线落在她的身后处处好奇的少女身上,她介绍道:“这位是秦府台的千金。秦姑娘,这是王府的管事,姓张。” 二人亦相互颔首,依次“张叔”与“秦姑娘”称呼,世子道:“我爹在么?” 管事的道:“世子知道的,王爷大都是宴会结束才出来露个面。” “嘁,什么毛病,爱端架子的臭老头。” “他真的是世子么?”秦秀娥小心翼翼瞥着他们,凑到她耳边道,“可他明明看上去像个……” “像个混子?” 她一言难尽地点头。 他何只是像个混子,如果不是自己还能稍微管一管他,他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二混子。 这个世道,皇家宗室都是看着辉煌,但是就跟朝廷养的猪没什么分别。除了拿朝廷的俸禄,装点装点他们李氏王朝的辉煌,其他的什么都不能干,从政还是经商,都是杀头的罪。早些年还好,如今朝廷自个儿都入不敷出,政策是一年比一年掐着这些无用宗室的脖子,要查地割地,要削减俸禄,前阵子跟知府量地就是为的刮他们的油水。 这些宗室便相当于是跟着朝廷讨饭的,世子看不上他爹,十五岁就不知天高地厚地离家出走。说是要闯荡江湖,却在走山路的时候撞见一票劫匪。一个不识人间疾苦的世子爷自然不敌。但好巧不巧,她那时正好脱险准备离开金陵,便顺势救下来他,才有了后来她这莫名其妙的师父身份。 不过如今世子要是知道王爷背地里干的事儿,他估计恨不得他爹是个混吃等死的,反正他们子嗣也少,再怎么削都够用。 “不行,我还是想文卿一块儿。”沿着抄手游廊走了片刻,这厮突然停下脚步。片刻,不由分说就往回跑,“我去去就会!” 人一溜烟就没了。 今日确实是个好机会,宋文卿面容姣好,体态又端庄大方,即便说是丫鬟,也不见得几个人信的,她跟在自己身边,能在王爷眼前混个眼熟,总比直接跟王爷说,啊,你儿子要娶一个丫鬟来得好。 来到正庭,此处登时宽阔开朗,戏台子建在池水的那一头,台子边上是匍匐于水面的长长的水廊,众人坐在这边,两把黄梨木圈椅之间边放一张案几,几上摆着一些瓜果吃食,方便贵人们之间来往交流。 此处已经密密麻麻坐了许多的客人,除了她与秦秀娥两个,无外乎不是男人,甚至都是超过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这时,秦秀娥紧张地拉住她的袖子,躲在她身后,显然并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不自在?”她问,“我都说了没什么意思的,让人送你回去?”她想的是,让人知道知府千金来过了就行,没必要非这里抛头露面不可。 “不,我才不回去,”小姑娘来劲了,“反正我就说是你的丫鬟就行了。” 她没办法,只得带着她过去跟人打招呼。除了她的知府爹,松江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在这里了。 差不多过了两刻钟时间,将军府年轻一辈的过来了,依次是二少爷,以及大少爷的侧室赵氏。 他们二人由管事领到此处。她与其对上视线,略与身前的老板颔首致歉,便拄杖上前去。 赵氏遥遥走来,体态端方,已将风情敛尽。本来这种场合应该是大少爷及其夫人,或者二少爷及其夫人同行的,但是大少爷不喜这些,二夫人又合离了,才有了如此怪异的搭配。 “二位福生无量天尊。” 二少爷颔首示意,便穿过她们去了席间。 “道长好,”赵氏莞尔一笑,便将眼刀飞在秦秀娥的身上,“好久不见了,道长身边还真是向来都不缺美人。” “谢谢这位姐姐,”秦秀娥雀跃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我是美人的。” “……”赵氏拧眉,没有搭理,顾自左右瞻望道:“奇怪,那小跟屁虫今日这是去哪里了?我近来可听说我那堂弟想成家了,不知看上的是哪位姑娘?” “您知道?”鹤生道,“这事儿贫道都不知,您是如何知道的?” “道长不知?哦、哦哦,是我多嘴了,我以为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了。”她掩唇巧笑掩饰一瞬间的仓促,片刻,忽的眼中一亮,“瞧,说曹操曹操到,弟弟来了。” 回头看去,那厮竟然果然带了宋文卿过来。 此时她一身的穿着与白日不同,想是打扮过的。 世子看见赵氏的时候,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他本不想过来,但是见自己在此处,只能松开了拉着文卿的手腕,极不情愿地拖着步子过来了,然后不住给她使眼色。 “世子殿下,”赵氏行了万福,遂看向宋文卿,“那想必这位就是……?” 鹤生拉过宋文卿,“这位是家婢,”将秦秀娥塞给世子,“请世子带知府小姐四下逛逛,这毕竟是你的客人。” “你……”世子对她瞪大了眼睛,像被背叛了似的。但是秦秀娥二话没说推着世子走了,“对对,世子说要带我见识见识大场面的,来,大场面呢?”这丫头没什么好的,就是聪明。 “家婢?”赵氏打量着她二人,目光如刀,似有不甘,“我以为道长惯不喜身边有人伺候的。” “凡事都有例外,我毕竟是个瘸子。二公子好像找您。”言罢,予以颔首,便带着宋文卿走了。 宋文卿跟在她的身后,她将她带到人少一些的地方。她想让她就此回去,或者自己现在就带她回去。什么世子成家,这种风闻再传下去,只怕是收不住了。 她面对她,宋文卿也正好仰面看她,一双眸子似有千言万语。鹤生凝视着她,看见她也正好启唇,但是二人皆没说出个什么,世子的声音便再次传来,“宋姐姐!” 宋文卿仓皇,“世子……” “走,我带你去逛逛王府。”他哈巴狗似的凑到宋文卿跟前,待察觉到她的视线才迟迟问了她一声“师父”,“我带人去逛逛,一会儿你要回去就别等人了,我会送回去的。” 他在宋文卿面前,也就他这世子的身份还有的炫耀了,“那秦姑娘呢?”她愠怒地点了点他身后一脸生无可恋的秦秀娥。她的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少根筋。 “兄弟之间不讲这些,我相信她自己一定也可以玩得很开心的。” 她看向宋文卿,宋文卿正好也看着她,她分明不想逛什么王府,可她就看着她,却什么话也没说。 她总是这样,总是沉默,什么都不说。 鹤生抿唇不说话了,秦秀娥过来站在她身边,“道长,我们回去吧,骗子,说什么带我长长见识,我再信他的话,我就是小狗。” “行,我送你回去。” 【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оbi』】 第七十回 在走出王府的时候,她们迎面碰见了关山。 “小师叔。”关山与鹤生拱手示意。 鹤生本没打算多说,回了个颔首就打算走了,但是关山又道:“前阵子宋姑娘来观里,说是替你祈福的,小师叔近来可有大碍?” “祈福?”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呃……”关山欲言又止,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她瞥了眼一旁的秦秀娥,“算了,没什么。” “等等,你给我站住。”鹤生叫住她,并使眼色让秦秀娥回避一下。 “行行,我外边儿等着。”秦秀娥别无二话去了,背身站在几米之外的墙角。 鹤生收回视线,厉色看着关山,“你跟她说了什么?” “她过来祈福,并且问了一些你的事。”关山淡淡地答,好似与她不相干。 “都说了?” “什么都说了,我本来也不知道什么。”她讪讪道,片刻,迎着鹤生的视线,没办法,只得道:“好吧,是宋姑娘说你近来状态不好,她非常担心你,那她既然如此说,又问了你的腿的事,那我只好说了。” “我本来也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好瞒的,说了就说了罢,不过她听完之后,脸色十分难看。” 鹤生陷入了沉思。 良晌,摆了摆手,“行,你走吧。我回去了。” 人拱手而去,鹤生拄着手杖继续向前走,路过秦秀娥身边的时候,秦秀娥回头看了一眼关山离去的背影,喃喃道:“啧啧,道长,你危险了。” 鹤生一怔,侧首看向秦秀娥,“此话怎讲?”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那道姑身量气度皆不输你,又只身前来,那必然是受了邀约的。道长你腿脚不好,可她是个全乎人儿啊。早上世子说你若不来,王爷会生气,我看你与王爷应是早就生了嫌隙了,所以王爷才会故意找你的师侄,为的就是敲打你。” 她说得头头是道,说罢,幸灾乐祸地看着她摇头。 “有点意思,”鹤生挑眉,手指敲击着手杖,“不过即便是如此,也就换个师父的事罢了,何来的危险?何况我那师侄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道士,可没法与我相提并论。” “依我看师不师父的其实并不重要,”秦秀娥看一眼身后的王府,“那一院子的人物,比我在衙门见的还要齐全,我爹那个死脑筋不愿来,那里面必然有蹊跷,其实很好猜,大人物嘛,要么图权,要么图钱。” 她确实很聪明。鹤生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还有呢?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还知道……”她狡黠一笑,“道长身手不错,道长明明是个瘸子,脚步声却很轻,手上的茧是常年握剑留下的。” “这不稀奇,我毕竟是个道士。” “还有,道长要是自身难保可以来投靠我爹啊,”她双眸亮晶晶的,“这样你就可以做我的师父了,我爹可是朝廷钦点来查处江南这片的地方势力的,绝对可靠。” 鹤生拄着手杖继续走,“人小鬼大的丫头。” “可恶,你、你为什么总是说我小?” “你知道你比我小几岁么?” “不过八岁罢了!” “是九岁。” “我的生日已经过了,就是八岁。” 秦宅的轿子停在路口,秦秀娥看见的时候,她爹正好挑起帘子向这里看来。 “糟了糟了,我完了……” 鹤生别无二话,与秦知府颔首示意,顺便推了一把秦秀娥,“大丈夫敢作敢当。” “去你的大丈夫。”她一步一拖去了,没几步又折返回来,她看着她欲言又止,“我,我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道长能不能考虑考虑?” “是做你师父?还是……” “都是!” 鹤生忍俊不禁,“听起来不错,如果我们早一点相遇的话,或许我会的。” 轿子去的方向仍是王府,知府应该是顺便要去拜访一趟王爷。鹤生目送他们远去,片刻,她看见不远处的宋文卿眼神悲愤地看着她。 关山说不是什么大事。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是她被押送的时候碰到了关家走镖被山贼打劫,她借着混乱的场面摆脱了两个衙役,顺便救下了关家的货,然后跟着上关家养伤罢了。而宋文卿之所以听后脸色难看,想必也是猜出了什么。 或许宋文卿早就奇怪,为什么她当初跟荣卿说得那么明白,荣卿那个死脑筋还是留下来送死,如今听了此事,一切都明了了,她的腿伤压根不是意外,也不是为了与荣卿相似故意而为之,单纯是因为一开始摔下山崖的就是她,不是荣卿,是她。 传闻中被辜负的痴情人是她,厉鬼也是她。而宋文卿这些天的反常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当然不是什么重要的是,可她那时依然嘱咐宋文卿,不希望宋文卿靠近关山。她不想被宋文卿知道她的这段事情。不想被同情,也不想被她知道自己对她是经年的觊觎。这实在太…… 她不知道,但是这是她最后的秘密,最后的底线。她知道关山那家伙绝对不会帮她保密的,因为她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对于她来说是多么……多么地难以启齿…… 【周末,先放八章,并没有完结】 第七十一回 四目相对了片刻,宋文卿向她走来。 远处是王府的灯火,以及极遥远的一些戏曲唱腔的声音、乐器的声音。 她站在她的面前,鹤生没有来由地感到……愤怒?或者说是不悦,四年前的那段糟糕的回忆她一点也不想提及,更不想被知道,甚至如果她如今留下来照顾她也是因为这个,那么……那么她一定会…… 她的目光因为思绪变得锐利万分,看着她的脸,像能把人烫出一个洞,宋文卿原本是看着她的,但是因为她的注视,也不由地低下了头。她很想问什么,咬着唇,感觉呼吸都变得贫瘠。 二人一路无话回到留春,进入院子,此处没有点灯,黑黢黢的,她站在离门内的树下,停下脚步,宋文卿屏息站在她的身后,她呼喊道:“福吉!”小厮的名字。 “来了!” 片刻小厮跑过来,她道:“你回世子那里,不用来了。” “可是……”小厮想必也知道她的脾气,在低头看见她抓着手杖的手微微狰狞的时候,便不再多说,带上门出去了。 小厮的背影在门缝间消失不见,她沉声吩咐:“把门闩上。” 她的声音很冷,此时的脸整个沉在了阴霾之中,树影遮蔽了全部的月光,以及外面的灯火。如此的安静之下,宋文卿从她的注视下踅过身去,抓着门栓子吃力地放下来,感觉手都变得僵硬。 “好了,现在没有人打扰我们了,”鹤生敲着手杖逼近她,“你想说什么?” 宋文卿转过身,双手在背后搅在一起,身体局促而紧绷地靠着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没有低头,而是故意将视线侧到另一边,因为这种逼仄而倔强地咬着下唇。 “不知道么?那你刚才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言罢,宋文卿对上她的视线,好像被刺激到了似的,注视着她的神情变得很用力、很不甘。 鹤生第一次在她的眼中看着这种神色。 她想要,或许不只是自己到极限了,宋文卿也是。 或许她猜得没错,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宋文卿会在沉默中,突然过来吻她。 好似孤注一掷般。她急切地捧着她的脸,将她的嘴唇贴上来,毫无技法可言地,将她的嘴唇与她厮磨着。 感觉并不是很舒服,她咬住她的嘴唇,右手将她的脖子按在门上,强行与自己分开。宋文卿没有哭,但是眼眶很舒润,眼角泛起红色。 “投怀送抱,想证明什么么?”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她,她的表情变得激烈,“我没有想证明什么!我一点也不在乎你希望跟别人早点相遇!你本来就是我的!就算早点相遇、” 她戛然而止,像说到了难处,“就算早点相遇,也不会、也不会改变……” 她很艰难地说出来,但是表情越来越扭曲,直到狼狈地流下眼泪。 她再次吻她。抱着她的脖子,动作变得温柔而缓慢,好像生怕结束一样。 吻罢,她抱着她,脸埋在她的脖颈里,不停地用哭腔呼唤着她的道号,“鹤生,你是不是不需要我了……” 鹤生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需要她,但是她此时非常想要回答“是”。她感觉她似乎终于能从这段关系中解脱出来,她甚至已经启唇了,却因为喉咙干涩,半天也开不了口。 正当她终于想说什么的时候,她听见门外的小路上传来一行脚步声。 来的人分别是赵氏、丫鬟金巧、总管同小厮福吉,以及她的好师侄,关山。 堂下,赵氏坐对面的圈椅上,总管站其右手边,耳观鼻鼻观心侍立不语;丫鬟金巧站其左手边,怯懦地啜泣着,并未看她;小厮站其身后,一副并不想掺和的样子,想必是回去的路上被他们顺道抓来的;以及站在厅堂门口的关山,背对着厅堂里的众人。 按关山的说法,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叫过来。但鹤生心里门清,她坐在赵氏对面的椅子上,等宋文卿提茶壶进来依次沏茶,她低声对她说:“你先回房。” 宋文卿看着她,眼中全是惊慌,但是对面的赵氏耳朵尖,当即拔高了声量道:“不,宋姑娘不能走。”她一面说,一面将盖子刮着茶沫,矜贵地垂睫觑了她们一眼。 鹤生蛾眉一拧,看向总管:“张总管,这是何意?” “道长,是这样的,是这位将军府的姨奶奶称看见您与下人不轨,并找了金巧做见证,王爷派我来与您辩证真伪。” “辩证真伪?”她笑了一下,与一旁已经怔了的宋文卿吩咐,“你先下去。” “可是……” “下去!把门带上!” 宋文卿浑身一怔,仓皇出去了。 若只是辩证真伪,根本用不着大晚上着急地赶过来,王府一大帮人,王爷竟然没想着遮丑,反倒直接让总管过来了。 门轰得关上。 “道长!”赵氏起身喝道,“难道道长这是默认了?” “什么默认?我是女人,我的丫鬟也是女人,如何不轨?”鹤生将身体向后靠去,仰面而笑,“金巧也做过我一阵子的丫鬟,你问问她我有没有对她不轨。” 赵氏面露厉色,“金巧,说话。” 第七十二回 “是,”丫鬟怯怯上前,摸着眼泪,“我前阵子在这里伺候了道长几天,便发现道长跟宋姑娘的关系很奇怪,像是有些见不得人的,我好奇,便偷偷看了两回,才发现……” “发现什么?” 鹤生仅此一问,丫鬟便吓得浑身一抖,退了一步。 赵氏笑道:“吓,看来道长脾气不太好,丫鬟才如此怕你。” “是、是……我才伺候了几日,道长便打了我好几回……” “呵,真是好记性,”鹤生连连摇头,“不过姑娘仔细想想,我那日究竟是因何打的你。” 丫鬟嗫嚅:“奴婢不知,兴许是道长记恨着奴婢看破了您的腌臢事……” “真是嘴硬的丫头,”鹤生倏然起身,撑着手杖,身形微有摇晃,“我那日打你,是因为你身为下人妄自议论世子的是非,你说世子要娶我的丫鬟,你何来的凭证?又是如何知道世子对我的丫鬟有这个心思的?” “我是——”她话锋戛然而止,瞪着她,很快咬着牙低下头去。 「府里都传开了,说世子为了迎娶自己喜欢的姑娘才会如此听王爷的话。我想,那人应该就是宋姑娘了。就是听说宋姑娘似乎前阵子才刚成亲,也不知道这事儿是真是假。」 她自然说不出来,单论宋文卿曾经成过亲一条,他们办的如此低调,如果不是一早便监视这个院子,也不会知道一贯浪荡的世子殿下竟然会想要娶一个人。 对于这件事最难以接受的,恐怕就是赵氏了,她若听说曾经喜欢她世子为了不娶她,伪装成二流子,如今竟然要娶别人,她做了将军府那个草包大少爷的侧室,自然心有不甘。 “说不出来就不必说了,”她笑着将手杖点着青石板的地面,“一个下人,窥视主子的事干得倒是不少,我难道不应该打你?” 丫鬟咬唇不语,赵氏见状道:“丫鬟窥私,自然要罚,不过道长,您自己的事又如何说?” 张总管道:“您是世子的师父,王爷结交的老板、大人,您一大半都认识,这事儿可关系到王府的脸面,您请说仔细了。” 鹤生蛾眉深拧,片刻,无奈地耸肩,“我实在不知究竟要如何说仔细,是或非,张总管,您看我已被盖棺定论了,说仔细,是要我认罪画押的意思么?” 张总管沉默片刻道:“福吉。” “在……” “你伺候的时间最长,有何话要说?” 小厮吞吞吐吐道:“这……奴才只觉得道长与宋姑娘交情颇深,其他的…倒是没有看出来……” 丫鬟驳斥:“张总管,他是世子身边的,说的话如何能信?” 鹤生视若无睹,只是立着冷眼旁观一般。 张总管沉吟片刻,“这样,明早我会派人过来查收院子,这王府的一分一毫皆不能带走,道长,您明天卯时上王府见一趟王爷。” 说罢,一行人便作势离去,神色各异。 她沉沉吐了一口气,门打开,门外是关山的背影,以及宋文卿担忧的脸。 她与宋文卿对上视线,宋文卿进来她的面前,抓着她的衣服问:“查收是……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只是一个院子,会需要特地派人过来查收?” “字面意思。”她感觉十分疲惫,也十分轻松,“你觉得什么情况会需要查收?” 宋文卿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想必她应该能猜个五六分,这种案子,她死去的那个当官的爹可是处理过数不胜数。 “我们,我们可不可以现在就……鹤生,你跟我回金陵好不好!”她急切道,好像要亡命天涯似的。 “我可不打算跟你回金陵,况且,王府的人可能已经把这里围起来了。”她悠悠地笑,讥讽地眯起眼睛,“我本就不想做这个世子师父了,吃力不讨好,刚好借此脱身,为何我要同你回金陵?” 宋文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但鹤生只是笑着吩咐,“早点休息,你的脸色看上去很差。”见她不动,她继续道,“如果睡不着的话,柜子里有药,现在就去吃一粒。” 她脸上的笑容已经难以维持,因为宋文卿看着她的目光很悲伤,宋文卿心底的防线好像快要崩塌了,再多僵持一刻,她几乎就要崩溃。 “我发誓,我不会有任何事,只要你不连累我,过几天我就可以很轻松离开松江这个鬼地方,不用再被什么世子师父的身份牵累。” 说到此处,宋文卿不再坚持,而是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里,鹤生直到看她吃下药丸,适才将门阖上,才自个儿去了隔壁的静室。 凌晨的时候,关山来了。她没有敲门直接进了静室,坐在她的旁边,满脸不屑。 她总是如此,除了一些虚与委蛇之外,她总是一副看不起任何人的表情,因为关家的大小姐从小任性惯了。 鹤生笑道,“师侄看上去脸色这么差,应该对这种事没兴趣才对吧。” “我是没兴趣,可是王爷说会帮我调查我家的案子。是很无聊,也很没劲,说是世子师父,但是归根结底不过是王爷的奴才罢了,没有人会对当奴才这种事感兴趣。”她冷笑一声,“真搞不懂小师叔当初是怎么想的。” 当初…… 当初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是这种事一旦开始就很难结束。 “世子呢?” “被关起来了。” 滴—— 答—— 是雨水的声音。 她看向窗外,天竟然又开始下雨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关山道,“腿很疼吧,要我帮你按按么?” “不用了,谢谢。” 后半夜几乎是她打坐静修,关山发呆。关山是因为家道中落才出家的,她一介女子难以为继,幸得家中是开镖局的,会一些身手,但是打坐却如何也静不下心,半路出家,自然没有这个习惯。 两个太过相似的人是很难有话聊的,尤其对方还是被派来监视她的时候。 雨渐渐下大,时间流逝得极慢,久到天蒙蒙亮,她甚至感觉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将近卯时的时候,外面传来福吉惊慌失措的声音。 “不好了道长!宋姑娘上王府认罪去了!” 鹤生蓦地睁开眼,怔怔地看着他,身上木了半边。 “什么认罪?”关山问。 “宋姑娘说是她勾引的道长,道长没有接受,说全部的事情都是……哎呀,反正就是替道长揽罪去了!” 第七十三回 关山蹭地坐起来,片刻的惊骇过后,看了看小厮,又回头看了看鹤生,眼神晦暗不明,“宋姑娘真是情深意重。” 鹤生却因这一句话,木人似的难以动弹,半晌,眼珠子才在眼眶里艰难地烁动。她回过神来,用力地盯着门口的小厮,“滚。” “道长……” “我让你滚!”鹤生嘶吼道,挤压以久的情绪让她突然失控。 她抓起手边的不知什么东西扔了出去,轰的一声,小厮仓皇而逃。 “看来有人不太想让你死。”关山悠悠地起身下床,“你难道没有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鹤生目眦尽裂地瞪着她,眼眶充了血一般,“告诉她我本就不想活了?” 关山站在门口,看着她的时候,就好像四年前的自己看着她一样。 这个想法让她感觉突然被一股血气堵住了胸口一样,她难以平复下来,便吼道:“你也滚!有多远滚多远!” 而关山也像四年前的她一样,因为满腔的恨意,所以对于她的歇斯底里没有丝毫的意外。 脚步声渐次远去,她的耳边只剩雨声。 鹤生第一次觉得降真香的气味让人如此煎熬。 她坐在榻上,失魂落魄,仿佛一切都崩塌了。 良久,她木然地起身,回到隔壁的房间,把门锁上。 严严实实地锁上。 王府要来查收的并不是院子,而是账本。 一本记录了这些年王府对衙门来往的暮夜金以及私售私盐的账本。 关山说搞不懂她当初是怎么想的,她想她当初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发现了荣卿与王爷的书信往来。她知道如果不是后面的一切都发生太快的话,荣卿已经准备着手调查。 她确实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却又无人可恨。荣卿走得太快了,让她空有一腔恨意,却没有可以发泄的对象。 因此,她毫无目的地进了王府,她开始厌恶所有跟荣卿一样看似清高廉洁的官员,她干着那个虚伪的家伙生前最不屑干的事,并且乐于让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一同陷入这个漩涡。这其中就包括宋文卿的爹。 她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获得快感,但是当她与宋文卿在松江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承认,她有一点后悔了。 在她的记忆里,宋文卿一直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姐,不会那么小心翼翼,不会自卑,更不会像个女人一般成熟。尽管这样的变化同样十分迷人,可她看着自己的时候,眼中却参杂着复杂的喜悦与哀伤。 她的那种哀伤将她熹微的后悔碾碎了,并且让她一度想要毁掉她。 或许她几乎就要毁掉她了,如果不是发现自己送的桃枝被珍贵地养在窗台上的话,她绝对会毫不犹豫那么做的。 她会把对荣卿的恨意全部扔砸在她的身上,让她堕落,让她像个奴隶一样,永远暗无天日地匍匐在她的脚边。 她并不想清醒,清醒之后的阵痛时时刻刻刺激着她的神经。 而秦秀娥,如果不是因为像宋文卿,她也会像拉宋省臣下水一样,以金钱刺激、诱惑着这位新任知府,直到他彻底沦为王府的奴隶。 但是最终她没有。事实是,因为宋文卿给予的温情,已经让她对于这种麻木的生活感到痛苦。 她想要结束,想要离开,她曾经替任荣卿官职的事被查也无所谓,以欺君之罪被砍头也无所谓。 她已经受够了。 她怀着这种想法放任这一切,欲加之罪罢了,王爷只是需要一个由头。 而正当她以为终于能获得解脱的时候,宋文卿却替她去王府认罪了。 这绝不是她想要的。 绝不是。 但是她偏偏就是去了。 仓皇的脚步声打断了鹤生杂乱的思绪。 鹤生猩红着眼抬头望去,只见世子拉着宋文卿的手腕从外面闯进来。 世子似乎在说些什么,嘴巴极快地一张一阖,眉头拧得极深,但是她的耳腔已经被心跳的巨响所侵占,让她听不见任何多余的声音。 她第一次在世子的脸上看到如此严肃的神情。似乎在指责他爹太过分,似乎在指责宋文卿太傻,又似乎在指责她太冷血。 他因为她的无动于衷变得更加生气,他快步上前,在手掌几乎要伸过来抓住她的肩膀的时候,她一下将其用手杖顶开数丈。 “咳、师、师父……”世子捂着胸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宋文卿见状,没有退却,而是突然十分急切地靠近她。 宋文卿跑过来。她的靠近让她心底紧绷的弦突然断裂。 “滚!”她嘶吼道,抓起脚边的凳子,用力扔了过去。 凳子砸碎在她旁边的柱子上,她愣在原地,万分惊恐,不,应该是惊惧,看着她,又是用那种悲伤至极的眼神。 用尽全身力气的嘶吼并没有让她的心脏的负荷减小,反而让她更加压抑窒息。 “滚!都给我滚!!” 她犹如癫狂,像濒死挣扎的野兽一般用尽全身力气。 世子吓得退了两步,拉起宋文卿的手连忙出去了。 第七十四回 门阖上的瞬间,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发出椅子砸在门上的声音。 随后便是各种密集的摔砸的声音,以及女人可怕而绝望的嘶吼。 那种声音夹杂在雨声里,显得尤其地凄厉。 宋文卿惊魂未定地看着门,里面的嘶吼一重高过一重,嘶吼之后,是崩溃一般的唔鸣,犹如呼啸的飓风,奄奄一息的野兽。 鹤生似乎在哭。 这个想法将她的脚步钉在了地上。她感觉她的心脏逐渐被一只手捏紧。 她没有想过鹤生会发出这种可怕而悲哀的声音。 即便她已经知道她绝不是表面那么淡然的,或者她绝大程度的淡然都是为了掩饰心中的野兽,但是当她真正面对的时候,那种震撼仍是不能言喻的。 她对鹤生的了解太少了,少到当她从关山那里得知四年前受伤的竟然是鹤生时,她感觉她对鹤生一切的认知都轰然倒塌。 她没有办法想象,她那时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想让自己去见她,或者,她又是何时成为荣卿的,她想如果那时不告诉荣卿自己所知道的事,会不会受伤的就不会是鹤生。 她被这个问题折磨着、拷打着,好像瞬间明白了鹤生所有的怨恨。 她不知道如何才能治愈她,她试着去拥抱她,试着勇敢表达自己的心意,但是都被拒绝。 鹤生对于她的靠近变得非常抗拒。 鹤生已经彻底打算放弃她了。 再此之前,这个想法不断在她的脑海里萦绕不散。 当她听见她对秦秀娥说的话的时候,她的这种想法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让她在无助的漩涡中,感到更加庞大的绝望。 但是她此时好像突然明白,鹤生想放弃的并不是她,而是她自己。 她艰难地迈动脚步,试图靠近门扉,但是一只手将她拉住,“别过去,让她发泄发泄就好了。” 世子的声音变得很沉,他目光极严肃地看着门,“我爹等下可能就要派人来抓我了,虽然姑娘不是王府的人,我爹管不了,但是……” “世子喜欢鹤生么?”她在杂乱无章的头绪中,突然魔怔了似的问道。 世子愣住,随后侧首低头看她,“你……在说什么?” 他露出那种好像被看破了的狼狈的表情。 “世子喜欢我,说想娶我,也是因为鹤生么?”宋文卿继续问,眼神带着直击人心的仓皇的锐利。 “我……” 他噎住了,许久都难以开口否决。 他抓着她手腕的手掌变得僵硬。宋文卿挣脱开他的束缚,只身上前,毫不犹豫推门进入房中。 此时房内已经乱成一团,陶瓷碎片以及横竖倒下的桌椅板凳,内室的帘帷也被划破成数条,破碎不堪,她将门阖上,踩着碎片,义无反顾向呜鸣的声源走去。 此时鹤生正蜷缩在架子床的角下,头发披散下来,木簪子被她折成了两段,扔在地上,断成两截的簪子旁边还有一个木匣子,一截树枝摔出匣外,枯黄的芽苞被狠狠碾碎,在地上留下一小块湿润的痕迹。 “鹤生……”她走近她,想要抱住她,但是却在伸出手的时候,突然被一股力掐住了脖子,“唔!”她的身体被按在床架上,但是她却感觉鹤生的右手在微微战栗、发抖。 鹤生的手因为过激的情绪变得冰冷,以及僵硬,她的眼眶很红,瞪着她的时候,好像恨不得当场就掐断她的脖子似的,但是她没有,她在看到她脸上痛苦的表情的瞬间,无助地嘶吼道:“你想干什么?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这么做是想让我对你感激不尽么!希望我感激涕淋地抱着你说我爱你!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么!” “我……”宋文卿很难发出声音,她的咽喉被挤压着,非常痛苦,“我没有,我只是……” “为什么你总是带给我痛苦!为什么不能顺一次我的心意!你非要我崩溃么!” “我不应该认识你的!四年前我就不应该下山,这样什么事都不会有!我应该——” 鹤生失控的表情戛然而止,手上的力气也渐渐散去,她看着宋文卿,表情从狰狞可怖变得受伤而无助,抓着她的肩膀,像哀求一样,“宋文卿,求你了,从我的世界消失吧……为什么、为什么偏要……不可以结束么?” “你放过我吧……我、我已经不想……” 宋文卿的呼吸窒住。 她看上去真的非常悲戚,好像整个人都是碎的,就像这间乱七八糟的房间。 她哀求着她,她似乎愿意因此给她跪下。 宋文卿感觉身体一阵冰冷,耳边像涌进无数咸涩的海水一样,让她听不见其他外界的声音。 树影摇窗,雨越下越大。鹤生大哭起来,抱着她的腰,像孩子一样将脸埋在她的肚子上。 宋文卿不再试图说话。 剩下所有酝酿的心里话统统因为她的哭声而付之东流。 第七十五回 碧江涟漪,乌篷船随风轻摇,船舱内烛影摇红,宋文卿挑起帘幔一角,向窗外望去,只见灰蒙蒙的穹顶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雨线,江水被无数水珠砸得犹如沸腾一般。 苍穹之下,两岸鳞次栉比的飞檐楼台正缓缓从茫茫江雾中远去。 夏至过去,就算是夏天了,即便天还不算冷,但是下起来的雨已经不像春雨那般的缠绵。 窄小的乌篷船在江上飘摇,船舱另一侧的女子感受到脸上拂来一阵湿意,取了一件袍子,给宋文卿披上,“姑娘仔细别着凉了……” 宋文卿看向春桃。春桃到此是特意来接她的,兴许是梁舒宜的意思,兴许是她尚且惦记着她,她已不在意了,在从鹤生的房间出来后,世子便说王爷已派人来抓他,世子不放心她,便找人匆匆把宋文卿送上了回金陵的船只,春桃是在路上遇到了,那时她也刚下船不久。 世子说等过阵子事情过去,他会去金陵看她。宋文卿自没有当真,她的脑子里统统都是鹤生的眼泪。 她看了春桃一会儿,收回视线,好似无力再说什么。 春桃见状,“姑娘……”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看着姑娘十分疲惫。 宋文卿倦道:“我睡一会儿。” “是……” 江风吹得乌篷船直摇,半日过去,雨势丝毫没有见小,坐得人腹中直泛酸。这一趟下来,连春桃都撑不住,想着等雨停再行,但是宋文卿却说不想耽搁,硬是赶了一天一夜到了金陵。 梁府的人已经在岸边等候,宋文卿并不知道自己会被送去何处,因为她上了马车就沉沉睡过去了。 宋文卿高烧倒下了。 这次,梁舒宜不再把她放在外面的院子,而是在自己住的院子里安排了一间房出来。 人被抬入屋中安置,宋文卿薄弱的身体陷在被子里,她掖了掖被角,忧虑之色难以散去,“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人就倒下了?”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只是看着姑娘似乎……”春桃吞吞吐吐说不上来。她也实在不知如何说,她到松江的时候,人已经是这样了。只有一点奇怪,姑娘那时是从隔壁的留春的院子出来的,但是她见姑娘万念俱灰似的,也不好过问。 梁舒宜更加蹙眉,不再过问,多又使了两个郎中前来查看,只说是体虚,又经风寒,才因此倒下了,只需多加修养几日便无大碍。 金陵并没有下雨,只是此后几天皆没有出晴。天连日都是灰蒙蒙的,转过了四五日,宋文卿适才惺忪睁眼。 眼球因为突然的明亮有些酸疼,她抬起手臂遮住刺目的白光。 她左右看了看此处陌生的房间,有片刻的恍惚。 显然此处是某处女子的闺房,浅粉的帘幔,架子床四角精致的镂空花纹,甚至是不远处床边的灯盏皆是女子常用的精致的款式,跟鹤生的房间简直天差地别。 鹤生的房间很简单、清素,没有过多的装饰,并且永远弥漫着降真香的气味。而此处这间房内却是一股淡淡的胭脂的气味,以及苦涩的药味。 降真香…… 哦对了,她已经离开松江了。 在松江最后的回忆在她的脑海中翻涌起来,她怅然吐了一口气,气息有点颤抖,惊动了趴在榻边的女子。 梁舒宜惺忪转醒,见人已苏醒,“文卿?”她不敢相信一般唤她,双手抚摸上她的脸颊,“醒了,太好了!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难受?饿么?春桃,去厨房将粥端来!”她朝门外大声呼喊,喜极而泣地上下抓着她的手臂抚摸,像在确认她是否真的无碍。 “是!” 她的手掌有些凉,将她的手臂抓得有些疼,她的身体瑟缩了一下,梁舒宜立马吓得将手松开,“对不起,我、我就是太激动了、文卿,我……” 宋文卿看着她,她的脸色比离开松江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尽管眼下仍显着乌色,显然她这几天为了照顾她十分辛苦。想到此处,她恍然回过神来,笑道:“好久不见了,梁舒宜。” 梁舒宜愣住,随后突然将她抱住,“好久不见,文卿,对不起,我、我派人去了松江好几次,但是、但是都被那个死道姑的人给拦下了,我没有想到会拖这么久,我、因为我和离的事,我家里的人根本不让我出门,我很想亲自去松江的……” 她抱得很紧,脸埋在她的脖子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宋文卿抬起的手一顿,片刻,手掌放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抚,“没事,都没事了,我不就在这里,都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她用力点头,孩子似的破涕为笑道:“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文卿,我会照顾你的,让我照顾你吧!我们就像以前说的一样,斗一辈子的嘴!” “……”宋文卿拍抚的动作变得迟钝,她感觉到梁舒宜的眼泪正在灌入她的脖颈之间,特别滚烫。 “我们、我不会让着你的,文卿,我……” 宋文卿颓然叹道:“我知道的,不必说了。” “你不知道,你太笨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她越哭越大声,知道春桃端着粥进屋,她仍没有丝毫察觉,“我不应该嫁人,不应该把你推给别人,你不知道……” 她很想打断,这话听上去很重,压砸她的心脏上,让她本就贫瘠的呼吸更加难以为继。 但是她什么话也没说,她太累了,需要休息。 第七十六回 几日的修养,梁舒宜终于同意她下地。 梁舒宜太紧张了,好像她被风吹就要化一样。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日子一日比一日太平,梁舒宜也不再像老妈子似的叮嘱她。 她们像姐妹一样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梁舒宜不像她那么空闲,除了家里的一些田产事务之外,她似乎还在筹措着自己开店,宋文卿点头支持她,但她对这些事感到十分没趣,又极少出门,因此很多时候她只是一个人待在院子里,她娘留在金陵的田产也几乎由春桃交为管理了。 她并不担心春桃会不会像嬷嬷一样,很大程度上,她想即便真的如此也没有大碍,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所谓。但每到这时,梁舒宜便会用那种很无奈的眼神看着她,并且不间断买一些首饰、一些有趣的事物来哄她。 梁舒宜真的变了很多,她从来没有让她感到如此贴心,或者说,这是第一次,她感觉梁舒宜在竭尽全力地照顾她,希望她开心。除了一些必要的事务之外,她几乎全都在围着她转。 从夏至到仲夏,几乎弹指一挥间,她依旧坐在院子的凉亭里。 梁舒宜的院子她再熟悉不过了,这里跟以前别无两样,但自从她从松江回金陵后,每每看这院子,心里总是一阵虚浮。 这个院子从这个西南角看过去,真的跟留春很像,也唯有这个视角,偏差一点都不足以。 对于自己已经回到的金陵这件事,即便春已经彻底逝去,甚至夏天也正在她的指尖溜走,可她仍感到不能置信,感到恍然如梦。 其实江南这一片的院子相差都不大,每每她看着眼前的景致,总感觉鹤生会从西耳房里拄着手杖出来,或者站在檐下看她,注视着她,用那种好像全世界只能看见她的眼神。 然后,她的耳边就会响起似真似假的手杖的叩响。 她也开始点降真香。 就像依赖一样,她迷上了降真香的气味,并且一日不点,都焦虑地难以入睡。 可显然不是一个好习惯,但是真的很难戒。 “宋文卿,”梁舒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瞧瞧这谁来看你了?” 宋文卿应声看去,看见梁舒宜此时正站在月洞门前,随着她的话语,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她的身后走出来。 她瞪大了眼睛。 来的人是世子,正冲着她微笑挥手。 月明星稀,叁人围坐凉亭下的圆石桌,挑二叁风灯,春桃分别给她们二人斟了两杯酒,给宋文卿则注了一杯热茶。 世子开怀饮下一杯,笑道:“我就知道宋姑娘一定在堂嫂这里,一看,我一找就着了。” 梁舒宜笑打他,“什么堂嫂不堂嫂的,都和离多久了,还这么叫我。” “一日是堂嫂,终身是堂嫂,咱们自己人一场,我叫你姑娘多显得生分。” “哈哈哈,什么自己人,”梁舒宜大笑,“你自己算算我们在松江拢共才见过几回。” 宋文卿坐在面北的角落,听着他们热络的笑声,捧着杯子低头微呷。 世子说他是瞒着他爹偷偷溜出来的,说因为看见留春院子里剩的半坛甜酒,想起了她,所以就来看她了。 今日他们喝的酒也正是那酒。是她刚到松江的时候,嬷嬷为了给她娘做甜酒酿剩下的,后来被她搬去了留春,她在鹤生的面前喝了两杯,醉了,有些失态,给她填了麻烦。 “诶,文卿,后来你们在松江是怎么熟识的?那时我知道世子要娶你,可是吓了一跳。”梁舒宜推了推她的手臂,问道。 “啊?”宋文卿回过神,看她,哂笑点了点头,不知该如何说起,“那个啊,就……意外认识的。” “因为鹤生认识的,”世子毫不避讳道,光明正大的,没有丝毫不自在地回忆起来,“一开始是因为鹤生欺负她,想要帮她,后来的话……反正就是各种事情,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哦……”梁舒宜会意点头,不经意看了她一眼,继续问,“所以后面你们真的成亲了么?” “没有,当天被禁足了。” 梁舒宜松了一口气,宋文卿也松了一口气,庆幸世子似乎并不知道当天鹤生穿着喜服行了新郎礼的事情。 后面她们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大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在松江的回忆,吐槽将军府二少爷的,大少爷的,或者吐槽将军府做作爱摆架子,世子便说他爹比将军更爱摆架子,然后两个人笑作一团。 夜色渐深,世子要回客栈,宋文卿主动提出相送。沉默了一晚上,这是她唯一的积极,梁舒宜意外地看着她,并嘱咐披了件衣裳,别着凉。 二人走在梁宅的羊肠小道,各自都缄默了许久。 她并不是没有发现,似乎这位少年看上去沉默了许多,她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成熟。 这么短的时间,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如此。 “最近松江……”她忍不住问道,欲言又止,又不知从何说起。 “姑娘是想问鹤生的近况么?”他的语气带着沉稳的亲切。 宋文卿的脚步顿住,抬头看他,魔怔了似的定定地点头。 “她近期已经差不多恢复了。” “什么恢复?”宋文卿急道,被少年说了一半的话吓得心悸,“最近松江有下雨么?她的腿很难受么?她有没有……” “姑娘别着急,已经过去了。”他的语气不急不缓,随后看着她,像妥协了似的,沉沉吐了一口气,神色浮上颓意,娓娓道来…… 第七十七回 送别世子后,宋文卿折返回到院中。 仲夏的夜晚并不凉,熏风打在脸上都带着温暖,但她此时穿过两下的葱蔚洇润,却觉身上泛起一阵寒意。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想起世子说的话: 「姑娘走后不久,鹤生就去给我爹认错了,跪了一下午,差点把膝盖给跪坏了。」 「其实我爹本来就只是想要她服个软,但是她一直不肯低头,事情才越闹越大。不过幸好一切都过去了,告状的那个丫鬟自尽了,已经恢复太平了,鹤生的腿的话……近来也恢复了许多。」 「要想彻底痊愈是不可能的,但是至少没有比跪之前更差。」 穿过月洞门,此时梁舒宜已经在檐下等她,她神色焦急地站在昏黄的灯光下,见她出现在视野中,登时上前,过来牵她进屋。 “冷么?怎么手这么凉?”梁舒宜搓揉着宋文卿袖下的手,捂在掌心之间,一面不住地看她,却见她此刻恍恍惚惚,失魂落魄的,也不再多问,只将她安坐在榻上,轻声细语地道:“世子说他过两日才会回松江,明日咱们带他上街逛逛。时候也不早了,休息了吧,不然明日该起不来了。”说罢,便要离去。 这时,宋文卿蓦地回过神来,抓住她的手腕,泪眼朦胧地望着她,“舒宜,世子说鹤生给王爷跪了一下午,那阵子大雨天,你说她的膝盖会不会……”她似乎联想到了一些十分可怕的画面,神色变得惶恐而害怕,“她的膝盖一旦疼起来,就会做噩梦,她又不喜欢人伺候,怎么办,她一定会……” “会什么?”梁舒宜打断她的话语,语气不由变得尖酸,这时正好春桃进来点香,她大声呵斥道:“别点!把这什么降真香通通都给我扔了!我最讨厌这种气味了!到底要点多久!还要点多久!” “舒宜……”宋文卿因为她突然的呵斥愣住,将手抽回来,惶恐地揪着裙子。她看见梁舒宜目眦尽裂地瞪着她,“为什么我那么尽心尽力地讨你欢心,尽心尽力地照顾你、哄你,都比不过那个人的一则消息!为什么就不能忘了!” 愤怒之后,她的眼眶很快就红了起来。但是她没有再继续,而是因为她的瑟缩突然清醒似的,片刻,万分后悔地握住她的双手低下头。 “对不起,我……”她的声音带上哭腔,凝视着她,“文卿,你不可以一直这样的,我不想看着你这样,但是我、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因为怄气所以把自己嫁出去,不应该因为嫉妒你有了喜欢的人,所以就那么着急地……”她抱住她,脸埋在她的脖子里,她的手臂收得很紧,紧到让宋文卿感到不适,“宋文卿,我一直都希望在你身边的人是我,我太糊涂了,我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我以为你会嫁给一个男人,但是我已经后悔了,我错了……” “文卿,不要再想着那个道姑好不好……就当作她从来没有出现过……” “明明之前在你身边的人都是我,只是……只是这一段时间……为什么……你怎么可以就……” 她的眼泪逐渐失控。 她似乎压抑了许久。 宋文卿在她的哭声中逐渐也跟着一起哭起来。 挤压的情绪得到疏解后,天一亮,她们皆默契地没有没有提起昨晚的事。 梁舒宜还是跟往常一样殷勤,宋文卿却不再只是在屋里坐着。她换了一套明艳的衣服,与梁舒宜世子二人上街游玩去了。 过了两天,世子要回松江,将要出门送他的时候,梁舒宜问她要不要去一趟松江,“如果实在不放心的话……” “还是不了,”她看向马车的窗外,轻巧地绾着耳边垂落的细发,笑道:“她好像很不想见我的样子,我其实也……不太敢去看她。” 叁伏天,天气热如汤,梁舒宜下意识为她扇着扇子,神色因为她的话有些飘忽。宋文卿注意到她扇扇子的动作慢下来,将她的手推开一些,“我可以自己扇的,看你满头大汗,为我扇凉,却把自己热着了。” “没事儿的,我怕你中暑,你在家太久了,突然出门可能会……” 宋文卿笑道:“真的不必了,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我又不是纸糊的。” 梁舒宜不再多说。到码头的时候,世子已经等候多时,他一面埋怨她们耽误时间,一面上了船只。 直到船行去很远,她依稀还能看见世子冲着她挥手的动作。 平静日子无风波,不,应该是她心里的风波停了下来。 此后,宋文卿开始渐渐自己学着管理她娘留下的房产与田地,并且跟梁舒宜提起了想要上她的店里帮忙。 梁舒宜开的店是一家胭脂铺子,她想的是,她原本也是想要自己开店做点小本买卖的,但是后来因为各种事情耽误了,现在没事,正好上她的店里取取经,只是开什么店还没想好。 但是梁舒宜听到此处,便提议,她们合伙儿一起开店,说目前这家店还小,日后若是做大了,有的是要忙的地方。她心觉有理,便暂且接下了这个建议。 日子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转眼深秋的时候,世子又来了一趟,并且给她送了一些降真香,说是从鹤生的房里偷偷拿的,她心下一紧,不好意思收下,他便又说鹤生房里的香都是达官贵人节日的时候送的,多到烧不完,让她放心用,用完了,他下回再给她送。 这次她没有再问鹤生的近况,也不敢问。 她怕自己又多想,害怕她过得不好,又害怕她没有自己,会过得太好。 只是这次之后,再次见他已经是半年后。往后也是,他来金陵的间隔几乎是越来越长了。 宋文卿不觉得奇怪,人之间的情谊总是如此短暂的,尤其是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尽管他每一次的看望都让她觉得,他似乎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成熟。 再次送别他离开金陵,他已经不再像第一次一样,站在船舷上,孩子似的冲着他挥很久的手。 她不由得对着梁舒宜感叹孩子长大了,却没想到这一别竟是她最后一次见他。 直到隔年深秋,即将入冬的寒意带来了松江郡王府以及镇国将军府因私售私盐、官商勾结而被查处的消息…… 【后面就是重逢和倒追。这个结局是我一开始想的光明he的版本,不过众所周知sm很香,过叁四天正文完结后,我会开一条黑深残版if line,满足满足我变态的xp】 第七十八回 留春的院子已经十分破败,门匾摔砸成了两块,门上还留着风雨侵蚀所剩的封条。 院中一应是如此,灰尘、杂草,倾颓之势实所能见。 宋文卿下船到松江的时候已经是夜里,点了一盏灯,她一一望着这一切,不知怎的便打扫起来,异常地沉默而冷静,像所有平常的时候一样。 直到她看见一个被藏在柜子深处的木匣子—— 已经叁更,街上打更人的声音飘渺而悠远。风摇红烛间,她小心翼翼将其取出,浑身莫名战栗。 这个匣子她见过,红赭的漆面,细长形状。她离开松江那日,她看见它被摔在地上,里面放着一根树枝。 而那根枯败的桃枝此时依旧在里面,依旧留着那时被碾踩的痕迹,但是能看出来被保存得很好。 而她此时才注意到,树枝下还放着一折黄纸。打开来看,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文卿赠”。 她突然崩溃地大哭,像断了线的木偶似的蜷缩在柜子脚下。 她不知道那人的字迹这么好看。更不知道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在那人的眼里一直都是“文卿”。 不是姑娘,是文卿。 深秋的天一日比一日冷,离开的时候她路过了一趟王府。 除非没有灯火之外,王府跟那时她去的时候看上去一样,依旧是鳞次栉比的深宅大院,庄严而深重。但是门上的封条已经昭示了一切,这里以后都不会有灯火。 华亭的长街依旧人烟阜盛,冗杂的长街仍占满摊子摊贩,各种铺子洞开,热气腾腾的炊烟弥漫,来往的吆喝叫卖不绝于耳。 离开松江后,回到金陵,夜里,她跟舒宜提起了想要搬出去住的想法。 舒宜心照不宣没有说什么,只是嘱咐她别着急,好好相看院子。 几日后,她相中了一处院子。 院子在金陵的知府官邸附近,没什么特别的,江南的院子都是如此。但有两处特别之处,一是此处路窄,院门并非面对长街,而是临河,二是此处门前正好也有一棵枯杨柳。 一切都很顺利,布置之后,她很快就搬了进去,她也学着支了一方门楣,也叫“留春”,并将其打扮作记忆中留春的样子,除了没有静室与祠堂之外,其他已有七八分相像。 梁舒宜管她这叫有毛病,“好看的院子多了去了,干嘛非得找着一样的住到死?” “我乐意,我就喜欢找着一样的住到死。” 日子一长,舒宜也不像宝贝似的哄着她、迁就她了,而是像以前一样,在照顾她的同时,毫不留情地奚落她。 文卿宁可她奚落自己,这样很好。 这日腊月初,梁舒宜依旧上门来做客,并且扔来一个崭新的茶罐子道:“喏,隔壁掌柜送的,你也该换换你那便宜茶了。” 她抬抬下巴示意她放在桌上,一面继续翻看铺子的账本,“没当家的您那么讲究,我喝着反正都差不多。” “真是暴殄天物,这可是……”梁舒宜恨铁不成钢地将茶罐子举起,又落手将罐子砸在桌上,不满地嘟囔道:“真是没心肝的家伙,我好吃好喝养着你,你既然说差不多。” 文卿看了她一眼,把另一本账本扔给她,“年底了当家的,您现在不查账,就要大年叁十了。” “眼里只有账本生意……”她颓然接过本子丧气地翻看起来。本来她觉得这些事交给下人处理就行,但是文卿的意思是,这才第二个年头就已经当她的甩手掌柜,若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得悔青肠子。是这个道理,但是她喜欢文卿念叨她的样子,因此总是喜欢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 “当家的不知道,我家姑娘只怕比您还操心,”春桃从外面进来,站在文卿的身边,给二人分别斟了一盏茶,“整日熬到叁更,眼珠子都粘在账本上了。” “啧,劳碌命,你上辈子是账房吧。” 文卿淡淡地道:“我上辈子欠你的。” 梁舒宜不说话了,不知什么滋味,她跟春桃对视了一眼,春桃低下头来,对文卿低声道:“姑娘,有人想要买隔壁院子,一个丫鬟方才找我议价,您看多少合适?” 文卿停下动作,抬头,凝着虚空沉思了片刻,“东面的还是西面的?” “东面的上个月已经出赁出去了,自然是西面的。” “不出。” “可是……” “下去吧。” “可是人就在外面等着呢……” 文卿一愣,回来一看,才发现门口不远处一个粉衣的小姑娘站在那里。 到头来,她还是出了。 那丫鬟说他们是从松江来的,刚落脚,她家主子惯喜一个人住,因此教她来这里寻一处廊房(古代公租屋)院子。 “什么廊房院子,我这里难道不比廊房体面多了?看看这花、这树,哪一处不是我亲自布置的,那丫鬟竟然说我这里是廊房院子?”文卿一面说,一面将剪子修剪枝叶。江南没有北方那么天寒地冻,即便几近隆冬,也多得是常绿洇润的树木。 “哎哟廊坊就廊坊吧,既然人家钱都交了,您干嘛还非得亲自过来打理不可?”一旁跟着一块儿受累的春桃埋怨道。 “不蒸馒头争口气,邋里邋遢的,哼,别人真以为我拿廊房宰了她们。” “那小丫鬟没那个眼力见儿,她主子未必,”春桃嗫嚅道,“我看八成是衙门的人,听说金陵要换知府哩。” 文卿斜睨她,“小丫头好灵通的消息,整日这都是干嘛去了?” “呃……是姑娘您消息太滞后了。” 二人闲话聊说间,将院子修整齐全。 走出院子的时候,鼻尖上的凉意让她的脚步一顿。 推门的葱指收回抬起,指腹碰了碰鼻尖,又引颈望向苍穹,只见盈盈雪子正打着旋儿、从枝叶铺就的天空中飘落下来。 “下雪了……” “今年的雪好早啊……”她身后的春桃抱着两把剪子喃喃道。 “嗯,是……” 她抱紧了手臂正要进门,忽见两个壮年抬着一顶轿子从转角处一颠一晃地走来。 一种似曾相识打从心底里涌出来,但是她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什么缘故。 车辙如蛇,她紧盯着轿子,这是一顶普通的深木轿子,没有华贵的布料,但是小轩窗有镂空的菱纹,这是衙门的官轿,她爹以前就是坐的这种轿子。 而透过镂空的棱纹,她隐约看见轿中一扇锋利而阴柔的侧脸…… 【首-发:po18.space「po1⒏space」】 第七十九回 入夜,天逐渐下密了。 昏黄的灯色打出一片盈盈柳絮般的雪子。文卿看见庭院那头、宅门的檐上已经堆积了一些白色。 她托腮望着外面,不由自主回想起,叁年前她刚到松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 “叁年前……” 对,是叁年前她第一次遇见鹤生那天…… 晚膳刚用,屋里点起熏炉,春桃在收拾桌子,文卿坐在屋内另一侧窗下的横榻上,榻上支着小方几,几上堆摆着一些账本,红烛高烧,她却心思已不在眼下。 过了片刻,梁舒宜如往常一般上门,从外面进来,轻车熟路坐到文卿对面的位置,从她的眼下抽了一本账本,一面看她出神的模样,一面问春桃,“诶,你家姑娘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下午打扫了隔壁院子回来就这样了。” “哦……”舒宜会意点头,假意无事地低头翻看账本,“碰见熟人了?” 熟人……文卿回过神来,似想到了什么,“春桃,你是不是说金陵要换新知府?” “我是这么说,可是……” “过两天就要办上任礼了。”舒宜淡道,“不过其实新任知府已经搬进官邸了,我家里昨天还派人去拜访了。” 文卿急问:“新任知府姓什么?” “姓秦,”舒宜没有抬头,仍状似不以为意,“你应该认识吧,原是松江的知府,后来因为松江宗室的案子,得了重用,这才来了金陵。” 文卿明眸微亮,但一时安下未表,思忖了一会儿,沉吟道:“哦,是这样……知府不认识,但是知府千金倒是见过几回。” “过两天知府的上任礼会很热闹,你想去么?” “你去么?” “你去的话我就去。” 文卿低头继续翻看簿子,不再搭话。片刻,春桃上前沏茶道:“过两日付了定金的人家就要来看院子,姑娘,你可不能忘了。” “对,还有这茬。”文卿与低头的舒宜道,“你要碰到了知府或知府千金,记得替我问声好。” “知道了。”舒宜淡道,仍旧专注翻看簿子,没有抬头。 两日之后,雪并没有停,但是下得也不大,只是难以留住,将院子铺就得湿淋淋的。江南的雪大都如此。 已经年底,街上皆妆红样,迎着过年的喜庆,这一任知府的上任礼办得尤其热闹,一大早便放起爆竹。文卿这一处的院子正好在知府的官邸附近,卯时她被窗外的锣鼓喧天吵醒,但是紧接着动静便随着队伍远去。 队伍去后,这附近一片变得尤其清静,站在院子门口的窄长巷子一贯向东望过去,知府官邸的角门毫无遮掩。 她记得那天轿子就是往那里去的。 但她不敢确定,或者说,世界上或许真的有如此巧的事。 她拢了拢肩上的披衣,一面踅身迈开步子,想着去店里一趟,这时,身后的春桃忽然叫住了她。 “姑娘,”春桃从隔壁院子的方向跑来,“人已经到了,正在院子里参观。” “已经到了?”文卿惊道,“不是说下午来么?” “这谁知道,说是起得早了,顺便过来看看。” 文卿提裙向隔壁走去,“你怎么不早说?” “你一早起来,坐到桌前便开始打哈欠,这些天睡得又少,我就没忍心打扰。”春桃嗫嚅道,“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睡得少,叁年间唯一没变的就是稍微有点心事、她就难以入睡。 吱呀一声,推开院子的门,院内景致与留春更有八九分的像。 入门,左手边是一棵四季常青的香樟,一条狭长夹道渡至尽头,左手边是一扇月洞门。里面是极宽阔的庭院,没有东西厢房,仅西侧有抄手游廊连接北房与东西两间耳房。院中堆砌各种花草树木,一个浮莲小池塘,注水的醒竹水器,山石堆围……一应俱全。 她与那人的生活习惯大不相同,她自己的院子住久了,与留春大都是不像了,但此处不同,此处一直保持着最齐整的模样。虽从来没有人入住,但是她一直都有支人前来打扫,因此当她如此唐突地进入院子,竟不觉生出一瞬的恍惚。 绣鞋碾碎玉,雨雪将光滑的石面铺成黛绿,文卿按着熟悉的感觉径直穿过夹道,由月洞门折入院中,此时院中一览无遗,除却花草树木并没有人。 水滴顺着瓦片低落,她提裙迈入檐下,粉颈纤挺,“在里面么?” “是,”春桃在轻拢的门前停下脚步,极低声地凑到她耳边说:“是个挺奇怪的道姑,面着面纱,也不知是为什么。” 道姑? 面…纱? 文卿一怔,周身犹如被烫了一般,柔荑不禁一顿,转瞬便毫不犹豫施力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是会客的厅堂,右手边是支在窗下的横榻,榻上的小方几摆了棋盘,正对面是条案花架八仙桌的老花样,墙上挂一幅山水画,左手边则是书桌。继续向左内侧走去,由屏风与垂帘形成隔断,隔断内便是内室。 里面没有声音。她停下脚步,缓缓松开揪着衣袖的手指,抬起竹帘,掀开。 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站在内室的窗前,低着头,像在看什么东西。 文卿小心翼翼地靠近,将此人从下看到上。此人头发并不是全束的,而是束一半,剩下的披散在肩上、背上,点上未融的碎玉,犹如泼墨的星河。沉黑的手杖靠着桌檐,不过杖端的形制并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事实上衣服也不是,她记忆中的衣服是莲青色的,而眼前则是鸦青色。 她的心中打起鼓来,半晌,适才迟疑地唤道:“敢问道长……” 那人听见她的声音,身形微顿,极缓慢地抬起头,但并没有立即回头看她,而是像惊讶一样,先看着眼前,片刻才回过头。 此人是二十七八的模样,体态如柳,削肩长颈挂着宽大的行衣道袍,木簪在头顶松松盘就一个髻子。瘦削脸庞,薄唇直鼻,眼角向上剔着。即便面着纱,但是一切都很熟悉,只是那人看着她时,以一种奇怪的淡漠,眼底黑压压的,没有光彩。 “姑娘就是这里的东家?”此人放下书,抓起手杖向她走来。 那人手中是那本棋谱,她记得有阵子鹤生经常翻看,正好有一天在路上看见,她便买回了来。 文卿看着她靠近,顿觉心下乱成了一团。 手杖一步一叩响,在空寂的房间里回荡。 直到她走到跟前,她看着她时,需要仰头,她才回过神来。她十分想要上前抱她、吻她,但是此时她却不由地想要后退。她因此与自己僵持着,微微仰面,舌头打起了结来。 其实除了头发与衣服之外,她跟叁年前并没有什么变化。如果非要说的话,她看上去比叁年前更加阴郁,或者也可以说阴鸷。总之十分不近人情。 正当她想说什么的时候,她看见那人眼神在四周环顾,轻启朱唇,“真是很奇怪,姑娘明明将这里当作家一样装扮,如此之用心,却轻易就将它出赁给了别人。” 【明天吃肉!考验宋同学这叁年长进的时候到了,争取拿捏住道长!ps:其实女儿开店我一开始想的也是,她们两个人总得有一个人会赚钱吧】 番外浅薄的耳鬓厮磨 文卿听着她的话,愣了住,半天来回过神来,抿唇莞尔一笑,“是啊,因为道长的丫鬟给的赁金很可观呢。” 她玩笑道。她只是觉着既然是松江来的,那便算是缘分。何况她也知道真正的留春已彻底破败,如此守着一个虚妄的替代品其实没什么意义,不如把它出给更需要它的人。 尽管事实并非如她口中所说一般低俗,但是此人听了她的话,蛾眉微微拧了起来,薄纱下面嘴唇轻微翕动,“丫鬟自作主张罢了。” “此处,道长难道不满意?”文卿微微颔着下巴,眼神向上直勾勾地看她,“来,道长请随我来。” 文卿上前牵住她,牵住了她的手腕,顺着手腕抓住她的手背、手指,她抬眸看她,对上她的视线,发现此时她的目光从淡漠变得微带惊讶,她的手也僵了,指尖微微发凉。 “让奴家带您好好参看,”文卿一面牵着她走,一面道,“您家丫鬟说我这里是廊房呢。” 坤道并没有拒绝,只是慢悠悠任她牵着,拄着手杖,随她掀开竹帘走出内室,来到半阖的门前,文卿拉开门出去,与站在门口等候的春桃轻声细语道:“你先回去,我带道长四处看看。” “是。”春桃颔首退了。文卿微笑回头看她,发现此时她的神情依旧平静,并且带着奇怪的试探与好奇,像在打量她一般。待走出屋内后,她眸中的依旧无光,长睫在瞳仁中投下黑沉的阴影。 她在檐下停住脚步,“为何面纱?” 她伸手想要摘下她的面纱,但是她的手被抓住。 坤道看着她,朱唇轻启,“我不应该面纱么?” “已经……”她想说已经没有必要了,她已经不在意她的模样被谁看见了,也不在乎。 但是当她刚想说的时候,她的手很快被松开,此人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视线,看向院子。 “姑娘想让我看的就是这个院子?”她淡淡地道,“腊月寒天的,实在没什么好看。姑娘如果介意‘廊房’一词,我代丫鬟赔罪就是了。”一言一语竟如此疏离。 她以为方才她是因为春桃在场才如此,但显然不是,她是当真认为自己应该被她如此对待。 “我……”文卿突然语塞,一股莫名的情绪堵在了心口。 她不知如何想的,上前,抬起手臂,依旧执拗地将其面纱取了下来。她引颈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容貌。 她想仔细看清楚她,想要确认她是否是叁年前的人,是否又是什么孪生之类的胡事。但她却注意到她的瞳仁轻微烁动,似乎有些惊讶,但也只有一点而已,她很快恢复了平静,身体向后仰去,问她:“姑娘这是做什么?” “你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文卿反问,一手搂住她的脖子,一手拂着她的衣襟,将她拉近自己,玉山相贴间,她望着她,委屈地拧眉,“还是说,你身边已经有其他女子了?” 坤道看着她眼媚如丝,唇色洇润得滴血一般,小山眉微蹙,水杏眼轻颦,朔风轻拂时,似乎除却她们接触相贴的部分,从头到脚、身上没有一处不是冷的。她不再躲避,但是抓着手杖的手指狰狞地收紧。 文卿感受到她的身体不再推拒,眼眶一下就酸了,得寸进尺地抱住她,脸埋在她的脖颈之间,闻着她的身上熟悉的降真香的气味,“鹤生,抱一抱我,好不好?” 她这一声道号的呼唤尤其缠绵,夹汤带水的脆生果子似的,几乎让人骨酥。此人迟疑了一下,手臂十分缓慢地抬起,良晌,适才环在她的背上,动作极轻。 “抱紧一点……”唇瓣随着话语翕动,轻微触碰着她脖颈上的肌肤,呼吸极烫。她的手臂僵了一下,顺着她的话意将其收紧,让她彻底融入自己的怀抱。 “我不信世上有如此巧的事,你明明心里就是有我的,不然又怎会特地住进我的院子,”文卿紧紧缠着她,带着哭意嗫嚅道,“你若想躲着我,我根本没有机会见你,可你既然出现了,为何还要装作如此生疏的样子……” 说罢,她从脖颈之间抬头看她,双眸泫然若泣,哀求一般唤她,“鹤生……”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想要鹤生吻她,她不信她不知道,她明明就…… 她的思绪戛然而止,因为她感受到她的唇上一热。 柔软而湿润的触感缓缓覆盖上来。此人的唇瓣贴上她的呼吸,柔软而温柔地厮磨。但是一瞬间,这动作似乎有些许迟疑,她似乎对于自己此时附和她的行为感到惊讶,并且意外地想要退开。 文卿抓住她的衣服,吮吻着她的嘴唇,唇齿挤压之间,伸出小巧舌尖蹭弄着她的嘴唇、她的贝齿。她毫不犹豫地加深这个吻,意乱情迷间,感觉从贝齿间伸出一个湿热而滑腻的物什。 那是她的舌头,她意识到,她的舌头与她纠缠在一起,极缓慢、极温柔的。 或许并不是温柔, 她只是在犹豫罢了,并且有些难以适从。文卿感觉到她揽着自己的手臂变得僵硬,她的身体也是,即便她抱着她,但是却仍好像随时要推开她。 这个想法让文卿感到委屈。她的双臂更加紧地搂住她的脖子,一面深入,一面拉着她的身体、一步一步向身后的门内走去。 嫣红唇瓣挤压得变形,唇齿间溢出啧啧水声。向后迈过一个门槛,文卿摸索着将门关上,并将她压在门上。她因此从唇齿间发出一声细碎的闷哼,“唔……” 文卿从来没有听过她发出这种声音,因为鹤生从来都是游刃有余地从她的身上索取,从吻到身体都是。 她心里咯噔一下,缓缓将唇从她的唇上离开,引颈担忧地看她,“我弄疼你了么?是不是腿疼?对不起,我……” 坤道此时抿了抿嘴唇,垂眸挤出两个字,“不是……” “那是什么?”文卿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不喜欢我这样?” 她这时才抬眸看她,双眼中一片晦暗不明,但是没有说话,就好像被轻薄了一样,好像她方才的举止十分孟浪。 没错,确实是孟浪了些,但是…… “对不起,我、我以为……”她的思绪乱成一团,脸上燥如火烧,舌头也跟着打结。咬着唇,松开搂着她的手,怏怏地退开一步。 正当她想着要如何赔礼的时候,外面传来春桃的声音,“姑娘,当家的来了,喊您过去呢。” “行,我马上回去。”她应道,遂看向眼前的坤道,也不知如何说,便一声不吭低头推开她,就要开门出去。 但此人将她的手臂拉住,将身体拉到自己的面前,“当家的是谁?”她问道。她的动作并不算强硬,可以算温柔,但是带着不容抗拒,语气也只是普通的询问,她没有多想,便答:“是梁舒宜,”她转念一想,反应过来,“当家的”这个称呼,很多时候都是女眷称呼丈夫或老爷的。她知道鹤生从来不喜欢舒宜,便解释道:“回到金陵后我们一起开了一家胭脂铺子,她是掌柜,所以……” “我记得她喜欢你?”奇怪的疑问句。 “你知道?”文卿惊道,“你是如何知道的?”但片刻,她看着眼前这人的目光,得意地展开一笑,“道长很在意这个么?是啊,她是喜欢我,不过我们这么多年,早不是如此浅薄的关系了,我们可能比一般夫妻的关系还要更近一些。” “姑娘?”外面春桃又喊道。 “来了!”她应道,遂对坤道莞尔颔首示意,便作势离去。 柔荑还没碰到门扉,哐一声,她的身体就被压在门上。她眼前的女人逼上前来吻她,带着一点粗鲁地在她的唇上厮磨。 “唔……”她感受到她的急迫,好像恨不得当下就将她拆吃入腹。她发出短促的呜咽,好像十分难受,但是她的手、她的身体丝毫不做挣扎,反而任由她索取,好像无不欢迎着她的侵入。 但她急切地索取总是让她双腿发软。片刻,她有些支撑不住了,手指紧紧揪着她的衣服,因为呼吸困难而呜咽起来,“唔、唔……嗯……” 直到她放过了她,文卿双眼迷离地看着她,颈项纤挺地起伏,银丝从交缠的嘴唇之间淌下来,坤道清幽的声音也随之洒落,“浅薄,是指我们这种关系么?” 她将手背掩住嘴唇,低头,一面擦拭,一面平复呼吸,“不,不是……” “姑娘方才是希望我这么做的吧,”她一面说,一面将手指一粒一粒去解她的衣扣,并且隔着衣物,从腰肢到胸脯,温柔地在她的身上抚摸抓揉着,“希望我能浅薄而轻浮地对待姑娘。” “嗯……”文卿去抓住她作乱的手臂,一声声细碎的呻吟从急促紧张的喘息间溢出来,“不是的……” 【热衷写一些黏糊糊的前戏】 番外二不可告人的偷情(4k+豪车?) “姑娘,发生什么事了么?”外面春桃此处的动静而靠近。 “没有!”文卿急道,她迷乱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一面将解开的扣子重新扣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我从未觉得我们的关系浅薄,我……鹤生,今日太仓促了,我先回去,改日再来找你,好不好?” “看来不只是浅薄而已,”她看着透在门上的刺白的光影,一只手托起她的脸颊,一面俯下身来到她的耳边,一面温吞低徊地道:“还不能见光。” 说话间,文卿感觉到坤道将她湿热的舌尖舔舐着她的耳垂,尖利的牙齿轻轻咬住耳廓的软骨,她托着她脸颊的手又施了几分力,将她的脸侧到另一边,以方便她索取。 “唔……”她衣襟的扣子再一次被解开。这一次她的动作很利落,很快她就感觉到胸前袭来一片凉意。她仰着脖子被酥麻刺激得惊慌呻吟,无助地将柔荑去抓着她肩膀上的衣服,“鹤生……” 坤道的吻在向下游走,在她的脖子上舔舐吮吻,炽热的气息灼烧着她的肌肤,让她双眼迷上碎碎水雾,在她的怀中益发喘息难止。直到她胸脯上的乳肉被抓住,被揉捏着,她在听见咽喉处传来坤道沉闷却清幽的声线,“偷情的话,那确实是十分浅薄没错。” 她的这话委实奇怪,像在询问她,又像是试探,或者是讽刺。带着一种奇怪的疏离,好像她们第一次做这种事一样。她不知道,她只觉得她的心跳变得很快,快到顶撞着她的耳鼓,在她的耳腔隆隆作响。 说实话,她很想继续下去,鹤生从来没有这么温柔,很轻易就让她在情欲中失去理智,想要不顾一切就这样继续下去,但是……但是春桃还在外面。 她甚至能听见外面春桃踱步的声音,焦急之下,再一次靠近,“姑娘?” 脚步声停在很近的位置,此时门内她的身上衣襟大敞,层层混乱的衣物之间,露出了一大片大好春光。坤道的唇齿沿着脖颈锁骨,来到软浓的乳前,衣服并没有被脱去,但是一件一件都被解到恰到好处,她被托着乳啃噬吮咬,另一只柱杖的手则伸到她的腿间。 她的双腿被生硬的手杖顶开,坤道将手杖的端头蹭着她腿心的敏感之处。 “唔、”文卿害怕自己的呻吟喘息被听见,连忙咬住牙齿,去外面道:“回去、春桃,你先回去,我一会儿会、啊……” 她的话语被一声颤抖的呻吟给截断了。胸前的乳尖被咬住,那木杖也顶在她腿心敏感的肉核上,酸涩尖锐的刺激让她登时惊呼出声。 屋外丫鬟被这一声娇媚的喘息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拍打门扉,“姑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姑娘!” “没有!唔、没有,你快回去……”她的双腿因为快感而发软,她抓着坤道的袍子,艰难像搁浅的鱼一般,她尽力压制,但是这坤道显然是故意如此的,在春桃靠近的时候,她感觉她的整个乳尖都尽被含入口中,被湿热的口腔包裹,被舌尖搅弄着,被啧啧吸啜,像婴孩吃奶一样。同时,她的裙子被掀了起来,一只手伸进去,隔着亵裤,手指与杖端蹭弄着那里的软肉,力气变得吃重,将紧紧包裹的贝肉就此搓揉开来。 这实在太羞耻了,她听着胸前吃奶的啧啧声,她的双腿被分开,腿心被木杖的端头刺激搓弄着,她衣衫不整地被另一个女人压在门上亵弄,她贴身的丫鬟甚至此时就在门外,听着门内她的主子一声一声细碎难耐的喘息。 “可是……” 里面湿润无比,当坤道手指碰见那里的时候,纵使隔着亵裤,但是那种湿意很快就渗透出来。文卿感到腿心的动作一顿,她胸前吃奶的动作停下,而是抬头看她,目光变得深邃,让她的呼吸一窒。 下一刻,她的身体便被翻了过去,“嗯、”她整个人趴在门上,哐一声,动静很大。双手无力地抓着门,她感觉臀部被一只手示意着抬起,另一只手掐着她的后脖颈,将她按压在门上。 “嗯……我一会儿就回去,你、先回去伺候着……快点……”她艰难地道,从唇齿中挤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是破碎的,门扉因为她们的动作而吱嘎作响。这种声音让她本就紧张的身体更加僵硬。 透过门上的菱格,她依稀看见外面的春桃焦急的神色,绞着手指,万般纠结,“可是姑娘,你的声音听上去……” 此时手杖再次将她的双腿顶开。她没有再慢慢调情,而是很快掀起她的裙子,将她的亵裤扒了下去。 伴随着私处暴露的凉意,她的手指拨开唇肉,将手指挤入穴内。 “好紧,”坤道在她的耳边低声叹息,“姑娘这么紧是本就如此,还是因为紧张?” “呃、唔……”牝户被侵犯而带来的拥涩的感觉让她眼眶又漫上一重泪来,手指紧紧扣在门的菱格上,眼泪无意识地滑落下来。在丫鬟的面前被插入已经让她的羞耻心彻底破碎了。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遮掩,满脑子都是腿心没入没出的酸胀的感觉。 “嗯、唔、呃……”她紧闭双眼,撅着屁股趴在门上,因为着急,呻吟带上了哭腔。她不敢想象此时门外的春桃现在是如何看她的。 “先回去吧,你家姑娘暂时抽不出身。”她身后的坤道沉声道。她一面说,一面加快了抽送的速度,门扉吱嘎挤压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文卿的呻吟也是,已经彻底没有办法控制。 “是、是……”春桃一定听出来,她回答的声音都在颤抖,像被吓到了。 随后,脚步声仓皇离去,惊慌之下,她甚至没有听见院门被关上的声音。 文卿松了一口气,随之被腿心的快感彻底攻陷,软腰一挺,登上了高潮。 “哈、啊……嗯……”她的下身颤抖着,感觉到一些液体正从她的身体深处缓缓吐出来,呻吟也是破碎不堪。 她的手指此时并没有退出去,而是在感觉到肉壁抽缩的时候,张开手指,试图将甬道撑挤开来。 “看来这丫鬟该嫁人了,竟如此不懂事。”她悠悠地道,将手指退出去。她的声音十分平静,没有丝毫戏谑的意思,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好像稀松平常。 文卿动了动身体,这个姿势让她的腰很酸,尤其被掐着后脖子,像被强行侵犯一样,“道长……”她熹弱地唤她,努力向后看她,楚楚可怜地挂着泪。 坤道将水盈盈的手指伸到她微长的嘴边,“可以舔干净么?” 文卿双眼迷离,片刻,将檀口缓缓张开大一些,伸出舌头,乖巧地去舔舐她的手指,像舔舐令人垂涎欲滴的糖果一样。 “唔、”手指猝不及防地伸进她的口中,她感觉她的舌根被压住,“呃、唔……”她含着她的手指,在难以喘息中,艰难地呜咽着,艰难地用舌尖舔舐着手指的根部。 “真是看不出来,原来姑娘如此淫荡。”她淡淡地道,掐着她脖子的手掌松开,顺着她凹陷的背脊、腰肢,一路向下抚摸到她的臀部,“姑娘仅对我如此,还是对谁都这般摇尾乞怜?” “唔、唔……”文卿含着泪摇头,她很想说不是,但是她此刻压根说不出来话。因为无法闭上嘴巴,涎液便顺着嘴角流出来。 坤道凑过来吻住她即将流入脖颈的晶莹涎液,舔了舔嘴唇,一面将修长手指拨开她腿心湿润滑腻的唇肉,并试图将一件冰冷的物什挤入肉穴之中。 “嗯!”插入她体内的东西并不是她的手指,而是手杖的端头。她的手杖是由细到粗的,不是过去那种可以将掌肉撑在手杖突出部分的那种,而是一体的形制,端头略粗,带着圆润的弧面。挤入的时候,端头堵在了穴口,在施加了一些力气之后,适才顺利进入。 她的牝户还在瑟缩着,里面一片酸软,被异物、尤其是被手杖入侵的耻辱而酸胀的感觉让她难受得流下眼泪,梨花带雨地哭起来。 “唔!呜呜……”她缓缓在里面顶弄起来,抓着手杖的手指,在每次顶到深处的时候,都会将手指刮蹭着上方的肉核,让她浑身战栗。 她明明不喜欢这样生冷的侵犯,也不喜欢这种带着折辱意味的姿态的,但是她的身体却在被鹤生气息包裹着的同时,在这样的刺激之下逐渐再次兴奋起来。 她在意乱情迷中呜呜咽咽地哭着,好似伤心欲绝一般,身体不断被撞在门上,露在外面的乳房晃动着,每当她想要瑟缩起臀部的时候,她口中的手指就惩罚似的伸进她口腔深处的咽喉。 “呃、咕……唔……”她在几乎要窒息的感觉中,感受到腿心的快感更加快速地累积起来,手杖顶弄的动作变得吃重,狠狠地捣进去,让她双腿发软。 “感觉舒服么?”她伸出口中的手指,温柔地问她,“还是很难受?” 文卿张着嘴急迫地喘气,她没有办法回答,因为身体的快感仿佛掐住了她的咽喉,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就张着嘴失神地泄了身。 她的下体因为刺激而扭动抽搐着,眼前一片一片闪过白光,脸颊上布满泪痕,极可怜地抓着门扉,手指狰狞一般,似乎稍微松懈就会摔倒在地上。 坤道将手杖从穴中拔出来,啵的一声,一大股水立即从穴中流到了她的手上。她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文卿无力地靠在门上,抓着她的衣服,浑身虚软不堪,双眼迷蒙地看着此时眼前的坤道,此人微微垂眸,将她此时袒胸露乳、张着双腿流水的淫秽不堪的样子看在眼中,而她自己仍旧是一派十分干净的出家人的模样。 “道长……唔呜……鹤生……”她哀求一般地唤道。 这时,外面传来一伙孩童的声音。 “这里竟然有间空院子,我们就在这里玩吧!” “诶等等,这里肯定是有人住的。” “什么有人住,你看,水池都是干的。” “可是……” 坤道抓着她身体的手不由得一紧。文卿看后看了一眼,随后对上鹤生的视线。坤道一言不发将手杖顶住裙子,遂低声问:“可以自己抱着么?” 文卿不由自主地抱住裙子,背靠着门,咬着唇,有些胆怯地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看着她微微低头去看她的身体,仿佛是好奇似的伸出手,在那处软浓浓的软肉上轻轻触碰。 “嗯、不……”她的身体随之颤抖,经过如此的侵犯之后,那一处变得十分敏感,像剥了一层皮的血肉,似乎稍微的触碰就能碰到伤口。 坤道一面看着她,一面将手在那一处前后抚摸搓揉,“为什么不?我记得你很喜欢这样的。” “唔……”她的身体颤抖起来,背部死死地抵着门,想要尽量往后退。 但她的手指在稍微地捻揉之后,便顺着动作将两根手指进入微微打开的水穴内。 “呃、嗯……鹤生……”高潮之后的刺激让酸涩的感觉来得很快。 外面不断传来孩童玩闹的声音。她咬牙闭紧双眼,试图阻挡那种让她失控的酸意。但是却在她还未有心理准备的时候,入侵她双腿之间的动作突然变得激烈。非常激烈,以至于她的身体迅速被刺激得挺起。 “啊——!等、鹤生……等等……”她失声尖叫,腰肢拱起,臀部无意识地扭动,试图躲避凶狠地戳刺,但是于事无补,她甚至在十几下之后就被疯狂涌入体内的酸意弄得喷出水来。 门外的小孩因为她的尖叫惊慌四散。坤道在放过她之后,她的双腿很快就瘫软了下去,筛子似的抖动。 鹤生单手将她的身体捞起,重新按回门上,俯面将她吻住。 文卿此时已经被插得神志不清,只顾着双腿颤抖发软地抓着她,仰着脖子任女人在她的唇上索取。 直到难以呼吸,她再次感觉微凉的手指伸入她的腿间,她呜呜咽咽地哭着,却无力挣扎。 “不喜欢?”坤道放过她的唇,抬起脸问她,“不希望我继续?” 文卿委屈地咬着唇看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想?”微凉的手指没有继续深入,她专注地看着她,似乎丝毫不觉得这个问题有多少羞耻,“不想?” “我……唔、不是的,”文卿着急地抓住她的手,泪眼朦胧,“不要这样,我等一下还要去见舒宜,继续的话,我会没办法见她的。” 在说到“舒宜”这两个字眼的时候,坤道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她立即放开了她,退开一步,鸦青的袍子即便沾上水渍也看不出来,她一面掸着衣服,一面低声道:“抱歉,是我孟浪了。” 文卿放下裙子,一粒一粒扣上衣服的扣子,一壁看她,看着她此刻长发垂在肩上。她站在阴霾中,模样陌生却又熟悉。待将自己稍微收拾了一番,她适才上前抱住她,仰面缱绻地望着她,“下一次,好不好?我就住在旁边的院子。” “下一次?”坤道看着她,片刻,逐渐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浮现上来,“行,那就下一次吧。” 【我错了,我不应该剧透的,但是我没忍住 之所以这后面的内容我划分成番外,是因为我写的时候发现前后主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前面讲的是两个人的纠葛,但是道长对文卿的怨恨也随着最后文卿替她顶罪,已经消解了。后面讲的是她们从炮友逐渐向恋人转变的过程。不过关于道长是否失忆、怎么失忆不会细写。】 番外三翘首以盼的私会「po1⒏space」 「翘首以盼的私会J 回到院子之后,她与梁舒宜多又像往常一样,对坐窗下对账。 茶烟袅袅,舒宜看她低垂的杏眼,文卿自外面回来后,一直躲避着她的对视,“发生了什么事么?” “啊?”文卿不知所措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一瞬间又因为心虚而慌张地避开,此时她的腿间还湿漉漉的,黏糊糊的液体粘在裤子上,十分难受,她没办法专心,她满脑子都是方才的情事,满脑子都是被心心念念之人占有的滋味,但是舒宜与春桃在场又不好说什么,只能遮掩着,“没有,可能就是累着了。”她哂笑道。 “是么?”舒宜反问,她发现她的眼眶带着红意,整个人像水似的软在位置上,“可我怎么感觉 “确实是累着了,”春桃上前道,“姑娘这两天睡得不好,一直辗转反侧的,到半夜。” 文卿这个当时能尚能听出春桃这话中的紧绷,但舒宜看了她一眼,并无任何觉察,“是么?”她看向她,“有心事?还是老毛病又犯了?” “没有,就是偶尔会这样罢了。” “那她思忖片刻,“那下午你就别去店里了,我去就行了,你在家里好好休息。” “行。” 话到此处,舒宜没多坐一会儿,便拿着簿子走了。 此时屋内只有她与春桃二人。 她不敢看春桃,春桃也不敢看她。 除了风雪挤弄窗棂的声音,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文卿想起鹤生说的话,迟疑了半天,唤道:“春桃。” “姑娘椿桃低着头上前。 “你今年过了年就十九了吧。” “是 “也该是成亲的年纪了,”文卿端茶品茗掩饰心中思绪,“可有心怡的男子?“ “姑娘、”春桃惊慌上前,扑通跪在她的膝下,“姑娘,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请姑娘不要赶我走!” “你这、”文卿连忙去扶她,“你这是做什么!我绝没有赶你走的意思,只是你也不好一辈子伺候我,我不成亲,难道你也一辈子孤身一人?” 春桃泪眼朦胧地看她,“姑娘,你、你这又是何苦 “先起来。”文卿将她按坐在对面的位置,好声好气给她倒了一杯茶,“春桃,我最近就帮你留意亲事,你也十九了,再不嫁人就是老姑娘了。” 春桃不再支声,低着头,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在脸红。 文卿却不再因此羞耻,而是端出年长者的样子,一面拂着她的手背,一面道:“春桃,你从小就跟我,我耽误谁也不能耽误你。” 良晌,她迟疑地抬头道:“姑娘不嫁人是因为那个人么 文卿笑着没有回答,春桃自知道了她的意思,从座位上下来,“奴婢不该过问。” “你去忙吧,我坐一会。” “是。” 朔风打得窗棂吱嘎作响,她不觉冷,只觉得这声音闹得人心慌,便将窗户打开。 窗外目之所及,院子中除了那一棵光秃秃的桃树,一应都是碎玉琼花掩映着绿色。 春桃走后,她仔细想了想,其实关于不成亲这件事,也不全是因为鹤生。 或许没有鹤生出现的话,她会愿意委曲求全,但其实她打心底里终究还是不愿意嫁人的。只是鹤生的出现赋予了她勇气。 她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心中不断想着鹤生所说的下一次。 可人一旦有了期待,日子便度日如年起来。 她想要见她,但是她就像以前一样,除了鹤生主动来找她之外,她基本不知道那个人的行踪。而那个人也尚未搬进隔壁的院子。 不过索性年底多琐事,她院子店铺两头跑,忙起来便好了。 夜里,她送走了舒宜,独自坐在桌前发怔。 其实这里距离知府官邸如此之近,又正对着官邸的角门,她大可以让春桃留意着,只要有心总能碰到的,但是, 她有太多担心,太多顾忌,也不想徒增鹤生的负担。 她想,只要她愿意来见自己就行。 她是这么想的,可是。 可是她却心痒难耐。 “姑娘,”春桃颔首侍立在门外,低声道,“上回见的那个道姑求见。” 文卿惊觉回神,她急忙穿鞋下榻,惊喜地看向春桃,“她进来了么?” 春桃见状,急忙从木桅取来一件衣服给她披上,“没呢,我先进来通报了。” “下回不必通报了,直接将人请进来。”文卿不再多言,快步向院子门口的方向走去。 “姑娘仔细脚下。”下了几日的雨,地上打滑,春桃着急地搀住了她,她却管不上那么多,一任只往着门口去了。 穿入月洞门,由一条狭长的夹道走到底,她突然停下脚步,拢了拢肩上的衣服,将手碰了碰发髻,待确认无虞,适才喜笑颜开将门打开。 此时坤道正站在门口,风雪从她的身后贯穿,昏黄飘摇的风灯在她的头顶。她整个人黑压压的,但是隐约能看见阴霾之中她温和艳朗的眉目神情。 “姑娘安好?”她低声道,声线十分柔和,让文卿的心底一片暖意。 “快进来,”文卿拉着她的手臂,将人牵进院子中。她抓着手杖的手一片冰凉,她的袍子也是,覆着一层寒意,“怎么这么凉?可别冻着了。春桃,去煮一碗姜汤来。” “是。” “不必麻烦,我喝茶就行。” 进屋后,坤道坐在原先舒宜坐的窗下的横榻上,文卿则支使下人重新点起熏炉,并将炉子摆在坤道的身前。 她没有坐与坤道一案之隔的对面位置,而是将方几移开一些,同她挤在同一侧,一面为她按着腿,一面担忧地问:“这个天气,腿会疼么?” 但坤道似对她此刻的关切有些不自在,将她的手抓住,淡淡地道:“姑娘不必如此,不过是经年腿伤罢了,耽误不了什么。” “聆她这话好生奇怪,文卿抬眼看她,正想说什么,外面春桃已经端着姜汤进来了,“姑娘,道长,姜汤。” 文卿接过姜汤,摆手道:“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是 她将碗端去,但是还未说什么,坤道便已从她的手中接过瓷碗,取下面纱顾自喝下了。 文卿看着她,她的咽喉随着吞咽液体而微微起伏,文卿手指绞着从她脸上取下的面纱,“已经不需要面纱了,鹤生,你可以大大方方地见我,没有关系的。’ 坤道没有啃声,但是吞咽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许意外。 她也没有继续多说,只是这般看着她。 “鹤生,”将喝完的时候,文卿百般犹豫,迟疑道,“可不可以不要称呼我为姑娘?” 坤道放下碗,因为她的话而抬眼看她,稀松平常地反问:“那我应该叫什么?文卿么?” 她的这个语气好像在告诉她,她从未把“文卿这个称呼放在考虑之内,并且理所当然这么认为,也不觉得自己伤人。 文卿胸口梗了一口气,但是一时不忍作气,抿了抿唇,直直地看着她,“道长难道不愿意称呼我作文卿'么? “不,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坤道垂眸笑了笑,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将碗放在几上,便凑过去吻她。文卿并没有躲,但是也没有闭眼,而是因为不满,所以将视线看向别处。 “我只是觉得珅道扳过她的脸,不许她躲避地在她的唇上啜吻。 文卿执拗地反问:“你觉得什么?” 坤道再一次止住了话锋,而是专心地加深她们之间的吻。 她似乎并不愿意说,或者觉得答案无足轻重,所以懒得在这个问题上浪费。 文卿见状,没再多问。即便她很在意,也只能等她的吻离开她的嘴唇的时候,她双眼迷离地望着房梁架着,对脖颈间开疆拓土的女人说:“鹤生,叫我文卿好不好 “文卿随着这一声轻唤,文卿感觉脖颈间的气息又滚烫了几分,嘴唇轻轻贴着她的肌肤翕动着。 她的声音十分柔软,她啃噬着她的脖颈的嘴唇也很柔软,解去她衣襟盘扣的手指也很柔软。 “唔戈卿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吟,揽着她的脖子,在她的身下软成一滩水。 “方便自己把裙子掀起来么?”坤道一面揉着女人乳房的软肉,一面将贝齿叼去绑在她脖子上的主腰的绳结,将包裹着乳房及软腰的红色布料软软卸下,底下的白哲身体光滑而滚烫,稍微地揉捏触碰,肌肤与软肉都会随之战栗。 “她的手掌十分温暖,但指尖仍带着凉意,这样的冰火两重天刺激着文卿的神经,一声薄弱的喘息不由自主从唇齿之间溢出。 坤道的这番话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命令。带着赤裸裸的情欲,却又如此温柔,让人迷乱。她乖乖地松开搂着她脖子的双手,但是并没有提起,而是干脆解开腰上裙子的绳结。 “如此心急。坤道从咽喉间发出一声带着笑意的叹息,随后也不再慢吞吞与她厮磨,而是一面将她裙底的亵裤除去,一面吻着她,将冰凉的手指伸入她的腿心,在敏感处上下逗弄着。 “呃、唔这种轻而细痒的刺激最是折磨人,她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双腿不由自主想要并拢。 “乖,腿张开。”坤道的唇从她的嘴上离开,她垂眸专注地看着她,手指亵玩私处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鹤生她已经能从女人亵玩的动作中听见细碎的水声。她颔着下巴,水杏的双眸在阴霾中闪烁点点水光。 她总是在床上表现得十分可怜,纵使她明明很想要,也十分享受这样的操控,但是她的这种可怜实在是让人很, 坤道二话没说,按住她的后脑手便将她吻住,身体挤入她的双腿之间,一面僵硬地吞噬着她的呼吸,一面将四指在湿润的花户上来回打圈搓揉,并且一点一点加重力道。 她的这一番搓揉像蹂躏着可爱的小动物的肉脏一般,湿润黏腻,啧啧的水声不断,很快文卿就没有办法再继续安逸地享受她的吻,而因为快感的胁迫,鸣呜咽咽地扭动着身体。 “呃、唔、”她没有任何想要挣扎的意思,但是不断涌上来的快感,加上毫无躲避余地的承受,让她的身体自己便不受控制地挣扎起来。 “唔!“在她将要高潮的时候,她感受到坤道的手指插了进来。 穴内的拥涩让她的动作稍微一顿,她身上的女人缓缓没根挤入,分开手指,试图将肉穴撑开一些。片刻,在她难以喘息的呜咽之中,逐渐抽动起来。 “唔、咕、 她在这样温柔的抽送中,逐渐登上高潮。 文卿的身体靠着身后的窗台,双腿仍保持着打开的姿势,坤道则跪在她的双腿之间,以滕盖抵在她的大腿之下,以防她再想并拢双腿。 她双眼迷离地望着虚空喘息,视线逐渐清明之后,看见此时长发披肩的女人正盯着她的双腿之间的私处,随后笑着看她,“像看看么?颜色变得很漂亮。” “道长她的双颊一片绯红,但没等她拒绝,此人已经按着她的脖子向下看去。 她的私处此时已经一片水泽,两片微微打开的软浓的贝肉包裹着私处的花户,纤长的手指甚至特地拨开两片贝肉,让她清清楚楚地看着方才被她侵犯的地方是如何一番鲜红若血的颜色。 从微微挺立的花核,到隐秘狭窄的幽深穴口,一应如此。 文卿眼眶一热,她看见那纤长的手指正缓缓触碰着那里,指腹按压着那粒肉核轻柔地打圈。 “是因为我戈卿听见头顶传来清幽的声线,她抬头看去,此人正十分专注地注视着她,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姑娘才会特地将牝毛剃掉的么?还是姑娘为这种事做着准备,所以一直都悉心护理着这里? 坤道一面说着这番话,一面将手指加重了一些力道,掐拧着那一处。 “呃、嗯!”一阵酸涩的刺麻袭来,文卿被刺激得闭上眼睛,身体发颤起来,“不是的,是、是因为,我们第一次做的时候,你帮我清理了牝毛,我以为、你喜欢这样, “做得很好。” 话音落下,她的脸便被一只手掌托起来,坤道俯身过来吻她,像是奖励一般。 吻罢,她看着她,直到身体再次传来那种酸胀的感觉。插入的感觉很清晰,清晰到她能感觉到穴内肉壁因为侵入而兀地紧缩起来。 “哈、啊、鹤生、唔她抓着身下的裙子不断向后退,但是背部已经整个贴在墙上,她胸前起伏跳跃的肉团也被抓住,被握在掌中,被揉捏。 “其实我挺喜欢你叫我道长的,尤其在做爱的时候。”坤道眉眼温和地看着她,但是动作却益发激烈。 “嗯、哼.道长,呜呜、慢点戈卿紧紧揪着手下的衣服布料,咬着牙忍耐着快感带来的刺激,不敢彻底叫出来。 “不要躲,靠过来。”女人的声音朦朦胧胧从上方洒下来。 文卿小心翼翼地睁眼看她,她继续说:“靠过来吻我。” “呃、可是肉穴之间的戳刺让她难以动弹,她很想抱住她,但是她感觉她快要到了,她浑身都因此紧绷起来,腰肢不受控制地抽搐、拱起。 坤道似乎看出了她的难处,便在这时停下动作,“现在可以靠过来了么?” “鹤生快感在几乎临界点的时候戛然而止,体内登时万分空虚,文卿泫然若泣地看着她,没办法,只能撑起虚软的身体靠过去,搂住她的脖子,将唇贴在她的脸上、唇上,“鹤生、给我好不好,求你了” 番外四两不玲珑的幽欢 昏黄的灯下,衣衫不整的女人抱着鸦青身影,肉臀微翘,软腰微挺,白生生的双腿从鸦青道袍的腰际两侧伸出来,脚趾蜷缩,玉足绷得紧紧的。她伸着细长的脖颈,仰面攀附在坤道的身上,一面吻着她的脸颊、她的嘴唇以及她的脖颈、她的胸脯,一面身体随着双腿之间的抽动而簌簌发抖。 “嗯、啊……鹤生……”水声不断,她的双眼迷上水雾,迷乱地唤她,快感一重一重涌入身体,她停下了亲吻的动作,而是痛苦地将脸埋在坤道的脖颈之间,随着呻吟,将嘴唇蜻蜓点水地碰着她、炙烤着她,一并发出一声声溺水一般的喘息,“道长……呃、嗯……抱抱奴家……” 坤道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按着她的身体不许逃离,另一只手侵犯着她的身体,在她软肉紧致、水漫金山的肉穴中攻陷、戳刺。脖颈间女人的气息十分滚烫,一下一下喷在她的肌肤上,她的衣襟也随着女人的情动,被松解开来, 她感觉到她的胸前微带凉意,但是女人的吻以及温暖柔软的手掌不断抚摸着她。 好似备受鼓舞一般,她益发加速,迅捷而彻底地在软烂敏感的肉壁间进犯着,不时将手指微微翘起,狠狠顶撞在那一处万分柔软滑腻的敏感的媚肉上。 “唔!”文卿的身体猛地一搐,一股蚀骨的酸意从腿心的深处涌上来。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折起,极致地挺腰、翘臀,脖颈向后折去,似乎在躲避这种骇然的刺激,但是她的花心却高兴地抽缩起来,一阵一阵活物一般咬吸着手指。 “呃、哼、道长……”一些囫囵带着媚意的哭吟伴随着快感、从女人的唇齿间溢出,她的双臂紧紧地抱着坤道,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她已经到了,但是她腿心的动作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甚至还在加速,像在捣练糯米糍粑,直到糯米糍粑在蹂躏捣入中变得黏烂无比,方能罢休。 “姑娘感觉舒服么?”坤道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贝齿叼着薄玉耳垂,以清丽柔媚的声线撩拨着她的神经。 “不、哈、啊……道长、慢点……嗯啊……不要这样……”文卿的身体受不住高潮后如此的侵犯,她感觉她双腿之间那片糜烂的花心已被插得酸软无比,灭顶的快感不断涌入腿心,她努力撅起臀部想要躲避如此的刺激,但是她的腰被按得严严实实,她毫无躲避的余地,只能最大程度向后仰去脖子,神志不清地看着晃动的房梁,崩溃地哭了起来,“我、道长……啊、呃……奴家实在……” “可是姑娘的身体好像很喜欢我这样。”坤道的声音带着微喘。 “唔、不是的……” 戳刺带来的水声越来越响,像捣在水囊袋里一样。这种感觉让她很害怕,她感觉她可能会…… 会十分不堪地…… “啊、不、等……”忽然一阵灭顶的快感袭来,她身上的坤道放开了她的身体,一手肏弄着她,一手快速搓揉阴蒂,她的身体没了钳制,便更加肆无忌惮地扭动起来,快感累积得很快,非常快,没一会儿她的胯部就不受控制地挺起,她的身体在一起扭曲而奇怪的姿势下,猛地冲上了高潮,“啊啊啊——!唔、呃、呃……” 随之而来是一股热流喷泻而出。 她尿失禁了。 高潮之后,她的身体彻底失去了力气。 她向后倒去,袒胸露乳地靠在墙上,双腿无力地张开两侧,因为破裂的羞耻心而哭得伤心欲绝,“鹤生……唔呜……我、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没关系的,”坤道将她倒下的身体捞回自己的怀里,一手揽着她的腰,一面将另一只水淋淋滴水的手指伸入她的口中,温言软语道:“只要舔干净就可以了。” 文卿听了她的话,乖巧地张开檀口,一点一点将她的手指舔舐干净。 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指从她的口中抽离,她的嘴便再次被堵住。 她被吻得浑身发软,不知所以。 忽然,她感觉她腿心再一次被触碰。 那里酸麻的感觉还未彻底消去,手指掐挤揉弄时,她能清晰感觉到唇肉或者阴蒂像心跳一样抽搐抖动着。 “唔、”她心慌地推打着她的肩膀,但是她的呻吟全被她的吻给吞噬殆尽。 坤道逼上前两步,将她压在墙上,并且不再揽着她,而是腾出手来抓住她的乳房。 绵软入骨的揉捏让人骨酥,她无力抵抗地软下了身子,仰着脖子,任其索取。 “唔……”可当她的手指再次挤进来的时候,她依然颤抖了一下。 她在意乱情迷中不断攀上巅峰,不断流下眼泪,无助地被快感向前推。 她的身体逐渐失控,她明明已经无力迎合,却仍然吻着她,并在灵魂冲上云霄的时候,崩溃地在她的怀里哭吟。 直到前来敲门的春桃打断了这一切—— 是两个铺子的伙计要见她。 她满目水泪地看着鹤生,她害怕鹤生会像上次一样当着春桃的面占有她。 鹤生明白她的意思,只得停手,“我不碰你就是了,等他们走了我就离开。” 两个伙计来说的是关于过年告假回家的事宜。 她在门内一一回复了二人的询问,并让春桃带二人去领了月俸。坤道则在她身后的内室之中换穿衣物。她的衣服被她弄脏了,总不能教人就如此回去。 她看着垂帘内隐约可见的身影,原本她打算叫她今晚留下,但是话还没说出口,春桃便再次前来敲门。 “姑娘,奴婢可以进来么?”春桃的声音很轻。 文卿看了一眼垂帘的方向,回道:“进来吧。” 春桃轻手轻脚上前,此时她虚虚坐在另一侧的太师椅上,已穿戴齐全,只是将头发都散了下来。春桃进来后二话没说便向橱柜走去,从橱柜中搬出一条褥子,重新给横榻铺上,然后她也看着帘内的背影,似乎想问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文卿抱着热茶盏,脸上热成一片,低头不语。正不知所措,帘内的叩响传来,春桃见状,连忙垂首侍立,不敢目视。 鹤生穿的是她的衣服,虽然小了一些,但是外袍一披,尚且不觉得奇怪。她拄着手杖来到她的面前,隔着面纱,俯身在她的脸上吻了吻,“我先回去了,不必送我。” 她的声音很轻,像耳语一般,听得一旁的春桃浑身不自在。 “不可以留下么?”文卿撑着身体站起来,将柔荑细细理着她的衣襟。 “你这里人多眼杂的,我若被看见可如何是好?”坤道笑道。 未等她做出反应,她已被吻住。 吻罢,坤道的手安抚地在她的背上轻拍,“过两日我就搬进隔壁院子了,到时你可以随时来见我。” “好……” 人走后,她由春桃伺候着沐浴。 她已经习惯了身上被留下的紫红色、好似凌虐的痕迹,但是春桃未出阁,逗留在她身上的眼神总是带着异样的色彩。很害怕很不自在,想看又不敢看。 “姑娘,其实……”春桃欲言又止。 文卿抬眼看她。 “其实那道姑前两日有来找过您,不过那时当家的在,奴婢便没说,事后也就忘了。” “什么?”文卿蹭地从浴桶中坐起来,“你是如何说的?” “如是所说姑娘有客人,不便相见。”春桃战战低头,“奴婢知错了,她今日上门来奴婢才想起来这回事。” 文卿见状也不好再说,只得坐回桶中,但心下始终难以平静。 她的脑海中不断想起鹤生的话。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鹤生或许并不是因为不想自己难堪、而避免被她身边的人看见容貌,她可能只是单纯不想被别人发现她与自己的关系。 尽管她曾经一度是想要如此不见天日的,尽管可能她现在也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但是…… 但是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就好像…… 好像她们只是金风玉露一相逢的露水情人罢了…… “你做贼去了?”舒宜的声音破入神思。 “什么?” “黑眼圈这么重。” “这个啊……”她颓然叹了一口气,从柜台走出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睡不着,就把剩下的账目对完了。” 舒宜亦坐其对座,“不用这么努力吧,你这样,我这个当家的压力很大啊。” “账目对不上,不过还好数目不大,你这个当家的可留心着些吧。”文卿瞥了她一眼继续说,“还说要开第二家,别到时候一败涂地,反过来成全了别人。” “我知道……”舒宜没有底气,“累死勤快的,闲死偷懒的,你也别太操心,剩下我会处理的。” “嗯,知道了。” “过两天街上舞龙灯,你好好歇两天,到时我上门接你。” “还是不了,我没有兴致……” 正说,文卿忽然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进门对柜台后的管事的道:“劳烦掌柜取两盒新样胭脂瞧瞧。” 是上回来找她出赁院子的丫鬟。 文卿一怔,上前去打招呼,“姑娘许久不见。” 丫鬟闻声瞧来,打量了一番她,顿悟道:“宋东家?” “马上就过年了,姑娘前来买胭脂想必是……” “是我家小姐支我来买,说是新年新气象。宋东家,您来得正好,来帮我家小姐挑两样,奴婢可选不明白这些物什。” 文卿恍然,明白这里说的小姐是秦秀娥。原来这丫鬟并不是服侍鹤生的,还是说,那人并不在乎这些,因此与秦秀娥共用? 文卿一面支使管事的上后面取新样来,一面问:“知府小姐为何不亲自前来?” “这……”丫鬟欲言又止。 文卿也不再追问,选了两样,一个海棠红,一盒桃红,收停妥当,并且没有收取费用。 她如今的商贾身份不好上门拜访知府,但她想,秦秀娥若懂事些,自会前来见她。 “走了?”舒宜看着丫鬟离去的背影问。 “嗯。” “没收钱?” “当家的若介意的话,我可以补上。”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没有料错,夜里,那丫鬟便上门来,说是她家小姐邀她一会。 她只身前往,随丫鬟一道由角门进入官邸。 知府官邸与当年她住的时候的样子已经大相径庭。 她跟在丫鬟的脚后,不动声色将此处一一仔细留意,但是仔细看下来,却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到底江南的院子都是差不多的,她想。 弯弯绕绕来到内院,她站在原先她的房间门口,丫鬟上前敲门。 “请进。”门内道。 叁年后的少女还是那个少女,除了更漂亮了些之外,并没有任何被岁月冲刷的痕迹,即便她今年现在已经将要二十,她的眉宇之间依旧是让人羡慕的明媚。 进门后,秀娥便拉着文卿聊起她们在松江的往事。 她说她也到了被当知府的老古板爹逼婚的年纪,说因为过往实在她没有规矩,又黄了桩婚事,她不能与以往一般四处在外抛头露面,因此大多时候只能在屋子里待着。 “什么婚事?又是因何……”文卿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过问如此私人的问题。 但秀娥显然不在意这些,话到此处,大叹了一口气,便一一道来:“妹妹之前说过的呀,就是我说的那个我爹欣赏的穷书生,后来因为牵扯到王府的案子,他贪心不足,坏了事情,就没有然后了。”话锋一顿,“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文卿追问。 “还有就是跟世子的婚事,”秀娥无奈地笑笑,“虽然是机缘巧合被逼着成婚的,不过最后没成就是了,人家直接跑去道观出家了?” “……出…家?”文卿惊道。 “姐姐不知道?”秀娥亦惊。 文卿耳边嗡嗡作响,已经怔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我如何能知道这些……我、我只是……” “我以为……”秀娥看了她一眼,再次截住话头,“罢了,反正一切都已过去了,也幸亏他出家得早,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嗯…是……” “鹤生在跟我爹下棋呢,姐姐要见一面再走么?” “不了,时间也不早了……” 文卿心神不宁按原路返回,走到角门口,碰见了鹤生。 她本应该假装不认识她的,或者应该简单与她打招呼,像对所有人一样,但是她没有。她不知怎么了,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一处偏僻的地方,便紧紧抱住了她。 “怎么了?”坤道感觉到她的异样,双臂迟钝地环上她的腰。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她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间,闷闷地吮吸着她身上的气味。 她腰上的手也随之缓缓收紧,什么也没说。 片刻,文卿却蓦地停下动作。她在她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胭脂的气味。 一股……她再熟悉不过的气味。 她倏然抬头,目光仔细地在她的脸上巡查,终于,她在她的嘴唇上发现了些许胭脂的残留。 是那样海棠红的胭脂,秦秀娥的丫鬟从她这里买的。 坤道察觉了她的声线,抿了抿唇,无奈地笑,“秀娥跟我闹着玩,给我涂了些胭脂,是不是没有洗干净?” 文卿感觉周身一凉,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收紧,“嗯…没有洗干净……”她喃喃道。片刻,不知怎的,揽住她的脖子便将她吻住。 她厮磨着她的嘴唇,试图让胭脂从她的嘴唇上彻底消失。 【首-发:po18.space「po1⒏space」】 番外五貌合神离的狎昵 鸦青的身影一愣,片刻,手臂揽住了女人,俯面将檀口吮着,动情地吞噬、侵占着她的呼吸。 深陷欲望的两人缠绵地厮磨呜嘬,唇齿间细碎的水声在此处幽暗角落显得格外清晰。文卿被吻到浑身发软,意乱情迷间,直到感觉双腿之间被一件硬物蹭着,才令她回过神来。 那是鹤生的手杖。她浑身一怔,被无情之物贯穿的可怕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抓住鹤生的手腕,将唇瓣分离开来,望着她惊慌而柔弱地摇头,“不、不要这样……鹤生……” “不喜欢么?”她逼上前两步,将女人压在身后的树干上,俯身继续吻着她,从嘴角、脸颊到耳垂脖颈,“还是欲拒还迎?” 她的声线低哑而清幽,伴随着湿热的吻,让文卿逐渐目眩神迷,忘了挣扎,而是抓着她的袍子,仰着脖子迷乱地承受着这种迷人的侵犯,“不……不是的……我、嗯……唔……” 为方便进入,她的一条腿被提至她的腰上,被滑腻但生硬的木头蹭碾着腿心的敏感之处,很快就让她不由得呻吟出声,她望着风吹树影,不由得将心中所忧宣之于口:“呃……嗯……道长现在跟、唔……嗯、跟秦小姐是什么关系?”她一面抚摸着埋在胸前的坤道的头发,一面假意随意地问,“也是师徒么……” “不然还能有什么。”胸前的气息低低地笑起来。她停下亲吻的动作,抬头看她,但是她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手杖端头兀地一重,碾压在脆弱而敏感的花蒂上。“唔!”文卿的腰腹蓦地一酸,难以承受地紧闭双眼低下头去,但坤道一面这般折磨着她,一面凑来啜吻着她的唇,柔声笑道:“难不成姑娘以为我同她也是你我这般的关系?” 文卿眼角泛泪地迷蒙着双眼看着眼前亵玩着她的女人,心底一阵酸意。 她这话说的,就好像她们之间这般的关系如此不堪,她不会让秦小姐也沦落至此一般。 当然,这只是她的主观臆断罢了,她这么告诉自己,并强忍着想要质问她的心思。 但是她的神思相悖的是,她身体的快感正越来越多地侵占着她的思绪。她听见腿心传来黏稠湿意被挤压搅弄的声音,亵裤的布料浸透褶皱在凹陷的水穴口。 她只是这样被木头玩弄着,就已经湿了。她痛苦地闭上双眼,咬着下唇,抓着她的袍子的葱指一紧,无力地推了推她,“道长放开我……我、我不想……” “当真不想?”坤道的声线仍带着笑意,显然并没有当真,她甚至一口咬住了她的耳廓,腿心的手指透过布料摸索到花瓣的位置,并将其向两侧拨开,让空虚流水的小穴更加淫靡地张开。 “我……唔、我是当真不想……”耳边一片滚烫的热意,文卿的额头抵在她的颈间,无助地发出熹弱的哭声,“嗯……请道长停下……” 坤道一顿,这才停了动作,抬起脸,一手捧着她的脸颊,笑着凝视着她,“姑娘将我带来此处,一上来就主动亲我、抱我,姑娘都这么湿了,何必还要故作矜持。” 她此刻的笑容十分微妙,带着不理解的可笑,像戏谑,也像不屑的讥笑。并且说到最后一句,她将手从她的腿心抬起,象征似的在她的眼前举着。 细长而漂亮的手指上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晶莹液体。 “难道姑娘是害羞么?”她的凤眸微眯,将衣襟内抽出帕子,一面擦拭手指,一面轻巧地将四周环视,“瞧瞧此处,偏僻无人,姑娘等会儿若叫出来,定然也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 “我……”文卿一时语塞,她当然知道这里会不会有人,毕竟她在这里住了近十年。她益发委屈地蓄上眼泪,心碎一般瞧着她,嘴唇被咬得滴血般,“我难道不可以只是想你了么?我只是想……”涌上来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文卿心底的那根弦也随之崩坏。 她不能自已地低头抹着眼泪,“我只是想见见你,抱抱你,你跟别人同住一屋檐下,我让我怎么办……” 话到此处,鸦青的身影不再轻薄她,而是微微僵了许久,半晌,适才上前,单手揽住她的身体。 她不知道这片刻的时间里,她是怎么看待自己因为她而委屈地流泪,才让她这么用力地抱住自己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被她的气息环绕的顷刻间,她的眼泪更凶了。 “我很抱歉,”坤道在文卿的耳边低声说,带着歉意轻轻地笑,“不过我同秀娥同住一个屋檐下一年多了,姑娘现在在意,可能迟了些。” “是,可能现在我才是别人,但是……”她攥着她的衣襟,哭得没有章法,“当初明明是你非要赶我走的……” “你管她叫秀娥,称呼我却只有姑娘……” 坤道的身体一僵,安抚着她,不再说话。 疏星伴月,二人便如此在官邸隐秘的角落里拥抱着对方,听着风吹草动,万般幽静。 将近一刻钟后,她适才在她的耳边问她:“可以自己回去么?还是……” 文卿啜着眼泪,渐觉好些了,但看着她衣服上的湿意,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好好休息,腿伤若是犯了,记得找下人给你揉揉。” 二人就此话别。 过了两日,鹤生搬进了隔壁院子。 早上,文卿吩咐春桃准备了两盒降真香,预备下午的时候送过去,当作迁居礼。 她自己则从店里薅了两盒胭脂,坐在镜前,整齐地将头发盘梳起来,喜气洋洋地打扮起来。 坐在帘外横榻上的梁舒宜晃悠着小腿,看着她的背影,戏谑道:“不是说不去,没兴致么?” “突然又有了不行么?你都把店关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事实上是因为秦秀娥昨天也邀请了她,她说鹤生也会去,那她必然不能缺席。 “啧啧,一个舞龙灯就让你如此打扮。”舒宜起身向内室走去,挑帘,看着她的背影,来到她的身后,正想说什么,却突然从镜中发现文卿此时梳的是妇人发髻,光溜溜的脖子没有丝毫青丝遮掩,惊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么梳是做什么?” “什么未出阁,你不想想我都几岁了,我再梳女孩儿的头发,你说我像什么样子了。”文卿起身回头,巧笑倩兮,“何况人家现在还喊我掌柜的,喊我东家,我不得拿拿样子?” 如此的身段,梳得温婉齐全,笑起来,更是显得妩媚。 舒宜梗了一下,忙避开视线,“你拿样子就拿样子,就是看着不知老了几岁了。” “呸,你才老,我看着比你是年轻多了。” 闲话聊说,外面春桃回来了,手里拿着细长的木盒子,“姑娘,香买回来了。” “先放着吧,”转与舒宜道,“你娘说你整日来我这里不着家,都快年叁十了,你再不回去,我都没脸再上你家了。” 她一面说,一面又回到镜前,从妆奁内一二取了簪子坠子,给带上瞧着左右打量。 “你这是给我下逐客令?”舒宜叉腰道,“好啊你个宋文卿啊,背着我金屋藏娇了?” 文卿也不怕,乐呵呵地笑着,“金屋藏娇怎么了?有本事你也藏一个去。” “你、好,藏就藏,哼,走了,某些人不欢迎我。” 梁舒宜大摇大摆去了。文卿从镜中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乐不可支,又一一摘取了头上的簪子坠子,素剌剌只留了一根简单的碧玉簪子。 午膳刚用,她拿上春桃买回来的香便去了隔壁院子。 此时鹤生正在书桌前翻看簿子,文卿轻轻袅袅地进来,竹帘微动,鹤生应声抬睫。 雾霭流玉间,只见粉盈盈的女子点着云步进来屋内。 “鹤生,”她轻声唤她,碧玉耳坠晃动,白皙细长的脖颈微垂,她将一木盒子放在桌上,轻轻推至她的眼下,“迁居礼,买了些降真香,都是上好的,希望你能用得上。” 鹤生看了她一眼,一面打开木匣子,阖目细嗅。在扑鼻的木香之间,她沉声询问:“怎么突然换了发髻?” “这个啊,”文卿抚着自己陌生的发髻,赧然哂笑,“舒宜说我这样看着老了许多岁,我想着,老成些兴许好管事一些。” 鹤生阖上匣子,将其在手中掂转了半回,遂收入抽屉,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来自己的身边。文卿过去,便被揽坐其腿上。 “鹤生……”腰上一紧,她感觉坤道的气息正喷在她的锁骨上,酥酥麻麻,十分撩人。 “不老,看上去像有夫之妇,很诱人,”鹤生的手指轻轻地撩拨着女子腰间的软肉,但是过多逾矩,“我想姑娘若是成亲了,大抵就是这个样子的。” 文卿一怔,娇嗔道:“为何道长总是想着我成亲?” “不好意思,你若不喜欢,我不说便是了。”她低声笑着,仰着脖颈来吻她。 她一面吻着,一面将手掌揉捏着她的身体,温和而有力,尽管未解一粒盘扣,但其中的不容拒绝,已让人意乱神迷。 “唔……”文卿难耐地呜咽着,胸腔益发起伏不断,她感觉浑身都燥热起来。 吻罢,鹤生将唇退开一些,一面解着她的衣服,一面笑着问她:“这回呢?姑娘也是找我来亲一亲抱一抱的,还是想要与我温存呢?” “我、”文卿脸上一阵燥热。但这让她如何回答?她支支吾吾了片刻,实在说不出口,但见自己的衣襟已经褪去了一大半,自也知道不必多说,揽着她的脖子,水杏眸子半眯起来,“道长总是欺负奴家……” 微凉的指尖探着光滑的脚踝往上,鹤生还未说什么,外面便传来少女清甜的声音,“鹤生、鹤生!” 是秦秀娥的声音。文卿惊慌地看向声源—— 声音越过窗外,向着隔壁的静室去了,片刻又折回来。 门被推开,少女的声音越来越近。 “在么?鹤生?”秦秀娥掀起竹帘,将脑袋探进来。 番外六貌合神离的狎昵2(h) 秀娥掀开帘子一看,鹤生正坐在案前,并应声看着她,“有事么?” 她此时上身端得正好,悠闲地看着椅背,但桌子底下她的鞋尖与手杖却正蹭弄顶压着一处湿润的腿心。文卿正蜷缩在桌子底下,随着鞋尖与手杖的对水穴的开拓与刺激,腿心的白色的鞋裤布料已经微微陷入穴内。她双手捂着嘴巴,眼角泛起泪来,细细密密、只有她一人能听见的黏稠水声不断在她的耳边回荡。 秀娥手掌撑着桌子,隔着桌子上身凑近坤道,“就是明……”蓦地一顿,她似乎发现了什么。 文卿瞳仁怒睁,吓得敛息屏气。 片刻,少女吸了吸鼻子,皱眉道:“这是什么气味?降真香?”她惊讶地看着鹤生,“你不是说不喜欢降真香的气味了么?怎么突然又用起来了?” “别人送的,先用着,不碍事。”鹤生淡道,坚细圆润的杖端戳顶着脆弱而敏感的花蒂,酥麻蚀骨的酸意不断涌上来,文卿听着她们的对话,她神色因快感折磨变得淫靡而痛苦。 “檀香用完了?用完了跟我说啊,我给你拿去。” “这么殷勤,别有所求?”鹤生淡然戳破。 “嘿嘿,”少女蹲下身子,两手托着下巴看鹤生,“鹤生,明天能陪我去看舞龙灯么?我爹说你答应了,他才允许我出门凑热闹去。” “不去,我还有其他事。” “什么事?” 鹤生举起手中的簿子,“衙门陈年的案宗,打算明天上山看看。” “你是我的先生,难道陈年旧案比我重要?”少女娇嗔道,双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下的文卿抖了一下。 她受不住地夹紧双腿,水光漫出眼眶,但是此时腿心已被坤道的鞋尖戳出一个小小的入口,两片唇肉被迫打开,形成这个细长的椭圆形状,她的身体因为极力的忍耐而微微战栗。 “先生腿疼,不想上街人挤人。” “就算文卿姐姐一起,你也不来?”少女眯眼看她。 鹤生的动作一顿,良晌,方才抬眸看她,“没有‘就算’,若想求我最好拿出应有的态度。” 少女意噎不语。她继续道:“可以走了么?” “哼,走就走!” “出去把门带上。” 片刻,文卿便听见啪的一声关门的声音。 索性鹤生在她濒临高潮的时候停下了动作,即便她此时的身体还在因快感而颤抖,她腿心的水穴不断溢出水来,但是她此时的心思已经全然不在此事之上。 她不断想着鹤生与秦秀娥之间的对话,感觉心口一阵一阵窒闷的酸意涌上来。 正出神,眼前一道阴影覆压下来。 鹤生蹲下身,无伤的左膝碰地,看着此时缩在桌子底下的女子,泪眼朦胧,肩膀微微耸着,双手仍保持着捂嘴的姿势,眼中充斥着无助。鹤生当下并没有将她拉住来,而是就此将手伸向她,伸向她的腿心,在她惊慌的眼神中,强行将她的膝盖分开,拨开两片唇肉,双指插入她的穴中,“姑娘表现得很好。” “唔……”穴中媚肉绵密湿滑地裹上入侵的物体。文卿没有阻止她,但是她的全身都写着抗拒,她一次在鹤生这里感受到毫不在乎。 这种想法让她害怕至极。 但是她不明白,她…… “唔!”手指渐渐抽动起来,没几下就很快加速,文卿咬着牙想要尖叫,她用尽了浑身力气,这让她的水穴内更加紧致,似乎要将欺负她的手指从穴中挤出去,于此同时快感也变得强烈,因为在这样的紧致之下,鹤生只能更加用力,才能彻底突破重围。 “嗯、唔、唔呜呜……呜呜……”她紧闭双眼,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但是几乎直到她被插到高潮为止,她眼前的这个坤道都没有发生不对,她继续这样侵犯着她,并且因为她娇弱的哭声而感到兴奋。 她这般温婉怡人的妇人打扮,躲在她的桌子底下,淫荡地为她张开双腿,被她肏弄着,并且捂着嘴巴可怜地哭泣,实在让人热血沸腾。 鹤生忍不住唤着她“夫人”,又多折腾了她一会儿,直见她双腿打战,泪流满面地喷出水来,适才停下。 事后,文卿被扶至另一侧的榻上坐着休息,鹤生吻了吻她便继续坐在书桌前,文卿坐了一会儿,心下实在难平,便再次来到她的面前,坐进她的怀里,抱着她,但是没有说话。 “怎么了?”鹤生淡问。 “没什么,我就是……” 鹤生见她欲言又止,并没有多加追问,但是揽着她的腰的手稍微紧了紧。 这轻易就让文卿鼻子一阵犯酸。 “我……”她嗫嚅了半天,脸更加埋入她的脖颈之间,“我想知道,如今你是如何看待我的。” 说完,她明显感觉鹤生的身子一僵,随后她感觉到她的耳边传来一股热意,鹤生低声地笑,“姑娘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以前你说你对我是迷恋和觊觎,那现在呢?”文卿抬起脸直视她,“还剩多少?” 鹤生思忖着文卿所说的这两个词,呼吸一紧,片刻,她回道:“目前的话……应该是好奇。” “好奇……是什么意思?” 但是鹤生似乎压根没有听见她的问题,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烈,嘀咕道:“迷恋……”像发现了新大陆,遂看向她,将她吻住,“这个词与姑娘十分相衬。” 文卿一时弄不明白她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再次吻她时,鹤生的动作变得十分温柔缱绻。 像…缠绵一样…… 转过天,梁舒宜按约上门来接她。 舒宜依旧是华贵艳丽的装扮,而文卿也依旧是清淡素雅的装扮,二人坐在车里,人手一个汤婆子,马车摇摇晃晃,舒宜瞥着她一脸不情愿,扁着嘴不满道:“怎么的,我请你上街看舞龙灯,委屈着你了?” 文卿将视线看向窗外,“我都说了我不想去了……” 舒宜蛮横道:“那我可不管,你昨日答应了我的。” 文卿揭竿而起,“我哪里答应你了,我只说我会去,又没说我一定去!” “善变的女人,没良心的,”舒宜佯装委屈,“我好吃好喝都念着你,你这都不愿意陪我……” “我……”文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见她如此,只好认了,“打住,可别真掉眼泪了,我这就已经来了……” 说到底,她也只是不想看见秦秀娥和鹤生罢了。 她不想知道秦秀娥究竟是拿出了什么态度,而不会因她改变主意的鹤生,究竟有没有因那个女孩的哀求而心软。 或许是会的,但至少那么一条长街不要让她碰见。 文卿是如此想的,但是事实总是事与愿违。 衬着过年的喜庆,长街已经皆装红样,爆竹声不断,舞龙灯的队伍布满冗长的长街,队伍两侧是密密麻麻的人群,男女老少脸上皆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她们的马车停在一个路口,下车后,文卿与舒宜缓缓融入人群,向着龙灯行去的方向走。 此处人流密集,舒宜牵着她的手,费尽力气挤到人群的最外层。 突破重围后,舒宜立即兴奋地欢呼起来,文卿原本没有兴致,但见周围见舒宜皆是如此,也不免受其感染,渐渐也笑了起来,学着样子鼓起掌来。 随后她便看见街道对面一抹鸦青的身影。 文卿不知道为何她依旧面着纱,或许秦秀娥也不懂,因为少女努力伸手想要将其取下,鹤生自不会允许,便将她的手腕抓住,但是少女依旧不依不饶,一下将身子整个都软在了她的身上,仰着脑袋,俏皮地冲她吐舌头,鹤生无奈轻笑,却也没有拒绝,而是被逗笑了似的,松开了她的手腕,改用手掌去推她的脑袋。也不是真的拒绝,而是带着无奈的宠溺。 锣鼓喧天,欢呼与喧闹声一重高过一重,舞龙的队伍逐渐来到她的眼前,并将街道对面的人影遮住。 舒宜握着她的手掌十分滚烫。文卿望着眼前穿过的红黄的队伍,怔怔地出神。 她们如此地亲密,是文卿从未想过的。尽管她与鹤生会做一些夫妻一般狎昵的事,但她到底没有在鹤生面前如此肆无忌惮过,鹤生也从来没有这么对她微笑。 番外七疮痍弥目的真相 回来院子后,天已经黑了。 文卿坐在屋里,冷冷清清的院子,她与春桃两个人。 她的耳边仍是长街上锣鼓喧天的热闹,嘈杂喧闹的声音拢着她的耳腔,阳光明媚,少女笑着扑进鸦青身影的怀中的画面不断浮现眼前。 横竖难以平静,文卿出门来到隔壁院子的门口,上前见是门扉紧闭,抬手欲敲,却又稍作迟疑。 她四顾青山,徘徊烟水,咬了咬牙,适才轻叩了两声。 良久,门内没有动静。 文卿绞着指头正欲再敲,又想是正陪着秦秀娥,心中高高吊起的石头一下子落了,砸在心口。 这时风雪渐重起来,一滴一滴重重敲着她头上的树荫。冰凉的雨雪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砸在她发髻上,江风随之起了,一时间是寒意也沉,风也沉,地上一片泥泞,文卿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便缩入檐内抱膝蹲下。 入夜,金陵灯火渐浓。 鹤生回来的时候,雨已渐停。她踩在泥泞的地里,俯首看着眼前蹲在她门前安睡的女子。风轻一吹,枝叶上的水珠落下来,砸在沾了泥土污渍的裙角上。 鹤生心下一紧,将杖端戳了戳她裙子下露出的小棱角似的绣花鞋。 文卿这才幽幽转醒,她蠕了蠕身子,见眼前整个笼罩下来的朦胧人影,立马起来,缩手缩脚站在角落里。 浮光掠影间,昏黄风灯投下的光影与斑驳树影交错,鹤生钻入檐内,宛如寻常地将手杖靠在门边,背对她收伞抖落水珠。 什么也没说。 文卿随她进去,坐在清寒的屋内,手里捧着她递上来的热茶,一口一口小啜。 鹤生斜靠着另一侧窗下的横榻上,手肘撑着小方几,见她一杯喝得差不多了,便抬下巴点了点桌上的茶壶,“自己倒。我这里没有姜茶能伺候的,姑娘委屈些。” “不会,我也不是……”她想说她也不是特地过来做客,或者过来与她温情的。她只是有话要说,但话到此处又难以言明。 鹤生见她截住了话头,便问:“姑娘有话要说?” “我……” 鹤生见状,顿了一会儿,抓着身旁的手杖起身,起身来到她这一侧,俯下身来抓着她的身体,轻轻将唇与她相触。 细细吻了一会儿,文卿被她身上的寒意沁得蓦地清醒,她推开她的肩膀,低下头平复了一会儿呼吸,“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 “秦小姐……”朱唇轻启,文卿缓缓抬睫。她看见眼前的坤道微微拧眉,她继续说:“我不太喜欢你跟她太过亲密。” 在听了她的话后,鹤生依旧拧眉,透露着疑惑不解,但是片刻,她松开抓着她身体的手掌,并且蓦地绽开一笑,是那种很轻巧的笑容,“姑娘希望我应该怎么做?应该跟她保持距离么?”她直起身体,微微俯视着她。 文卿被她的笑容刺激得血气上涌,她站起身面对她,委屈地颦蹙蛾眉道:“不可以么?” “那我要是让姑娘离梁舒宜远一点呢?” “我、”文卿被她一句话噎得说不上来。 “姑娘是不是对我们的关系有什么误解?”她淡淡地笑道,“我们并不是需要忠贞不二的关系,姑娘在她人面前隐瞒我的身份,梁舒宜在场而让我回避、让我戴面纱,不都是为此么?为何如今反倒要求我这些?” 她的声音实在平静,含着笑意,在空旷的房内,好似有一层薄薄的回音。 可即便是如此的低徊,却仍有剜人血肉的锋利。 “我并没有,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 她很快打断她的话语,一派清高的样子,“我不介意,我觉得这样很好,我只是阐述现实罢了。” “你不介意我介意!” “介意什么?” “我……我就是不喜欢她没分寸地抱你,不喜欢你稀松平常地接受她的亲近,我、我就是……”咽喉的艰涩让她难以继续说下去,她的视线变得朦胧。 鹤生微微一怔,片刻,收敛神色,“有件事姑娘还不知道。” 文卿咬唇不甘地瞪着她,她继续说:“这一处的院子还是秀娥擅自帮我找的。” “你……”她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秀娥那个多管闲事的丫头想撮合我们,让我们和好,可惜你是如此看她的。” “你……你的意思是,”文卿身形陡然一晃,神情像浸了风霜一般,没了底气,声音颤抖地道,“如果不是因为她,你根本不会住进这间院子,也不会碰见我?” “是。” “所以、所以我以为的……”文卿如坠冰窟,思绪登时乱做了一团,“我以为的你在乎我,所以出现在我的面前来见我,都是……误会?”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表情如飞絮一般破碎,但她眼前的坤道仍旧是如此平静地看着她,视线好似能摄人心魄。 鹤生看着她,抓着手杖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她莫名感觉咽喉变得艰涩,“我说过的,是丫鬟自作主张,只是姑娘没有放在心上罢了。” “你……”文卿的脚步颤抖着后退了一步,仰面望着她,“你怎么能……”说着,一行泪滑了下来。 “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实话与姑娘说,”鹤生将她继续要跌坐榻上的身体抓住,咫尺之间,“如今我对你我的回忆记不得多少,都是零零碎碎的。” 在女子懵然的视线中继续说:“叁年前,我在大雨中跪了一下午,一场大病醒来后,便就如此。” “……”文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时间难以消化。 片刻,她适才艰难地张了张唇,从喉中挤出几个字来,“你的意思是……?那你这段时间以来又为何?”气愤地挣开她的手,“你与我狎昵难道只是因为……” “因为印象中我们以前便是这种关系。”她理所当然地道。 文卿失魂落魄地呆着,半晌,好似相通了什么,“难怪你将那支春枝留在了留春的房里,难怪我第一次在这里吻你,你会显得如此陌生,因为你压根就不记得,你不称呼我的名字,也是觉得我们这种下叁滥的关系,不值得你与我姓名相称?” “可、可是……你分明就不记得,却还是与我狎昵,”文卿好似泼了盆冷水,身子木了半边,感到不可思议地呢喃着,“你主动吻我,对我做那种事,你……你究竟是把我当作什么了?可以肆意享用的妓女么?” 她的眼泪不断涌出眼眶,哭得伤心欲绝,“在你眼里我竟如此廉价……?” 只此一句,犹如顶门一针,但鹤生依旧沉默着。她看着她,难以再回应什么,只是隐隐感到一些窒息,她的身体因此变得紧绷僵硬。 她也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 或许正如她所说,是一种迷恋,但是更多是好奇。 她在对她们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感到鄙夷与不屑的同时,感到万分好奇,她对她们之间的纠缠、对宋文卿这个人感到好奇,她被引诱,并且试图靠近、重现。 她想,或许重新体会一番,她就能明白当初自己为何与她纠缠不清。 或许她已经逐渐能够明白,但是…… 半晌,文卿似乎被她冗长的沉默逼得有些崩溃,“荣颦,你混蛋!” 她抓起几上的杯盏仍在她的身上,便离开了。 印象中,这应该是她第一次称呼她的名字。 鹤生看着文卿离开的背影,一阵恍惚。 番外八无明无夜的风雪 雪下了一整夜,翌日,文卿大扫除的时候,仍旧没停。 天气极其阴寒,灰蒙蒙的,院子里已经白茫茫一片,即便点了熏炉,屋内依旧四处漏风。 舒宜上门来的时候,手里捧着汤婆子,踏进门槛,迎面便是一阵寒风。她看着洞开的门窗,浑身一阵瑟缩,对钻到桌子底下擦拭灰尘的背影问:“怎么不关窗户?” 春桃从厨房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热水,走到舒宜的身边,一脸为难地答:“姑娘说关着门窗做卫生呛得慌。” 舒宜一瞧,愣了,“春桃你在这儿?那么那个是……?”她指向桌子底下那个灰扑扑的背影。 “是我。”文卿从桌子下钻出来,衣袖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将黑灰的抹布扔进热水里搓揉。 舒宜这才看见,她身上是一件粗布褂子,头上也挽着防尘的巾帕,一副下人的打扮,但是她的皮肤却因为薄汗微微泛红,像有些透明。 “你……你这是做什么?”舒宜惊道,“春桃,其他的下人婆子呢?” “姑娘都让她们回家过年去了……” 文卿已经回去继续擦拭案几,瘦小的身子几乎趴在宽大的案上,“没什么,我乐意干这些。” “姑娘天还没亮就起来打扫了,说是睡不着。”春桃低声说,说罢,将热水端去桌上放着,自己也从水中取了一条抹布拧干,同样擦拭着灰尘。 舒宜愣了片刻,过去走到文卿的身边,她看着她忙碌的样子,迟疑了片刻,道:“马车在外面等着了,东西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我不走。”文卿看也没看她的道。 “你、”舒宜一噎,“大过年了,我过两天我可就没时间再来你这儿了,你要一个人过年?” 已经二十九了,再过两天梁舒宜家里就忙碌起来了,到时可就没机会了,今日她上门来是想让文卿跟她回家过年。 文卿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毕竟过去两年她们都是一起过的。 但是她此时并不想答应,她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懈怠,又搓拧了一回抹布,“一个人过年也没什么不好的,何况还有春桃在,你也不是见不到我了,年后再来就是了。” 舒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宋文卿,你怎么回事?发烧了?” 文卿挥开她的手,“没有,别闹了。” 没一会儿,水又黑了。春桃端水去厨房换新,踅身的时候,给舒宜递了个眼色,舒宜随她一道出来,站在门口,春桃将嘴凑过去,一面觑里头的背影,一面低低地道:“昨夜姑娘哭了一宿。” “什么?”舒宜惊道,“发生什么事了?” 春桃拧了拧眉,益发压低声音,“我也是睡到半夜才发现的,姑娘一直啜泣着偷偷抹眼泪,我又不敢过问,幸好您来了。” “春桃,赶紧换水去。”堂内文卿平静的声音传来。 春桃与舒宜讳莫如深地对视了一眼,便向厨房走去。 舒宜则在原地思忖了一会儿,便也没说什么了,自个儿也去取了一块抹布,帮着一块儿打扫起来。 厨房的婆子回家去了,午膳是春桃做的,手艺还可以。舒宜一起留下用膳,桌上叁人各坐一方。舒宜仔细留意着文卿的样子,殷勤地给她夹了好几回菜,“过年正是养膘的好时候,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我自己会夹的,你只管自己吃。”文卿低头细语,“吃了赶紧回去,你也不好在我这里一直待着。” “没事儿,我乐意待着,家里再不情愿我好歹也是立了业的人了,有自己的谋生之道,那些老腐朽奈何不了我。” 文卿没有接茬儿。 舒宜见着气氛僵硬,便硬着头皮继续说:“你看啊,我们好歹是开的胭脂铺子,利润高,过年休息也不会被敲门,像隔壁医馆就不一样了,大雪天还不得安生。”她乐不可支,“我方才来的时候还碰见陈郎中往这边来呢,当初你还说开药铺,得亏没有听你的,不然咱们的门都要被敲烂了。” 说到此处,文卿的筷子一抖,半晌,她抬头看她,眼神带着恍然,“你说陈郎中往这边来?” “是、是啊……怎么了?” “什么方向?” “西方……” 手指微紧,筷子动了动,文卿强压着心中的不安,低声道:“没事,吃饭吧。” 饭后,舒宜赖着没肯走。 春桃自然不会多说不该说的,但是舒宜似乎知道她知道些什么似的,时不时便来敲打她。她没办法,只得躲着。 舒宜见丫鬟不松口,也就先打扫着。 而这一打扫,一直到了傍晚。文卿不知疲倦般,一直没歇着,她跟着一起做,身子也逐渐暖和起来。 直到傍晚,文卿给她下了逐客令。 舒宜瞠目结舌,但又不好发脾气,只得耍无赖,“我不走,你若狠心便赶我走吧,反正我是绝不会走的。” 文卿见她如此,也不觉得意外,内心毫无波动地下令道:“春桃,请客。” “是……”春桃仍旧一脸为难,上前来,一面道歉,一面动手推她,“当家的,您走吧,年后再来就是了。” “你、好你个宋文卿,没良心的,竟然真的赶我走!” 文卿不为所动,踅身回屋里坐着。 其实即便不是其他的原因,今年她也是打定主意要自己一个人过年的。舒宜是梁家的嫡长女,整天跟她这等的厮混,已经让她足够讨人嫌了,过去是没有办法,她没有心力,想着破罐破摔罢。如今不同了,她需注意这些分寸,至少不能让舒宜在家人面前难做。 她斜倚着横榻,捧茶呷着,一会儿春桃回来了,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上前给她注上茶汤,轻唤她:“姑娘……” 文卿没吭声。 春桃欲言又止,“隔壁的灯一直点着,姑娘若实在担心便去看看吧……” 心中的心思别戳破,文卿心中一酸,瞪了一眼春桃。 春桃见状不再多说,颔首退下。 天色渐晚,朔风摇着门梁上的大红灯笼,风声呼呼作响,她这处院子依旧冷清,到底还是没有人气儿,关了许久的门,才勉强蓄了一些儿暖。 春桃原本是伺候着的,但见文卿一直呆坐着不吭声,实在受不住寒,也找了一处缩坐着。文卿不管这些,便摆了摆手,使她进屋里暖和,春桃自然欢天喜地。 近二更的时候,雪终于小了一些。 外堂此时已经只她一人,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实在放心不下,便进屋披了件衣服出门。 隔壁院门虚掩着,她推门进去,踏着乱琼碎玉,一道进入檐下。 正房的门倒是紧闭着,门上晃动的光洒在地上,浓郁而苦涩的药味从东侧的厨房飘出来,一个小厮在厨房打着哈欠煎药,整个院子到处都是那种噎人的气味。 文卿上前推门,屋内的身影一僵,片刻,纤细的身影掀起竹帘,二人面面相觑,她感觉到鹤生的视线有些惊慌。 但鹤生很快恢复了平静,文卿也随之避开视线,她莲步上前,在死一般的沉寂中,来到她的膝盖边坐下。 此时鹤生的膝盖上还敷着热毛巾,她取下浸入一旁的热水中,重新拧干,放回膝盖。 她看了眼她,她看上去很是虚弱,兴许是因为疼痛的缘故,眉毛一直难以舒展,垂目避着视线,好似难以面对她。 文卿没有多说,只是沉默地将手指捏着她的小腿,在指腹碰到她的时候,她的身子很是紧张地颤了一下。 良久,她也逐渐适应下来。 只是她们都没有看彼此。 流绪像窗外的飞雪一般,变得迟缓而稀零,犹如凝滞。 文卿在这样煎熬的僵持中,兀的鼻头一酸,暗自叹了口气,“你所剩的记忆里,难道就没有一点我待你的好?” 【首-发:po18.space「po1⒏space」】 番外九无明无夜的风雪2 「无明无夜的风雪 这个问题实在诛心。 坤道一时没有办法回答。 她看向文卿,文卿也正好抬睫看她。朔风难定,窗外风声不断,二人对视着,她看见宋文卿的双眸变得湿润。 她的唇瓣微蠕,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只是抿了抿唇低下了头,她柔软的葱指在她的腿上一下一下尽力揉捏,适当的用力让她的肩膀也随之起伏。 尽管非常不想承认,鹤生却莫名感谢这场风雪。她大可以放任自救,她也习惯了放任自流,但是她没有,或许她心底是希望这个女人能够发现,并且来看她的。 失去记忆之后,疼痛的折磨时常让她的神经处于一种紧张到发疯的状态。她的印象中以前不是这样的,没有那么剧烈,也没有那么频繁。 这三年间,每当发作起来,她几乎都是彻夜难眠的,好不容易睡着了,就会感觉她的身边好像守着一个女人。 她大概知道那个女人就是宋文卿。 她也知道世上只有宋文卿会那么无怨无求地照顾阴晴难定的她,可她心里依然感觉不痛快,至于理由,实在不记得了。 因此她没有回答。文卿见状,像是伤心至极了,脑袋埋得极低,眼泪豆子滑落下来,没有滴落,很快被她的手给抹去了。 她不再说什么,又继续按了一会儿,便站起身,薄弱的身体纤立在灯旁,背过身去,暗自抹了抹眼泪,“我明天还会来的,你记得按时喝药。” 说罢,文卿掀起帘子离开了。 她走得实在太干脆,让她一个瘸子都来不及叫她。 翌日除夕,天蒙蒙亮,爆竹的声音就接连不断响起。文卿睡睡醒醒一宿难眠,听见这声音,便起床洗漱。春桃也不好继续赖床,只得跟着一块儿下床。 此时院子门口河的对岸已经一片红色,今日仍然不是一个好天气,风又大,文卿照例上隔壁院子给她按腿,也照例没有说话。 但鹤生的脸色不好,非常不好,像被折磨得不轻,衬着这般冷清的院子,教人心酸。 她想,若不是这些事,她们合该一块儿过年的,但是转念一想,想起秦秀娥,有她在,这些事想必是轮不到她。 “晚上你要跟秦小姐他们吃年夜饭吧,”在近按好的时候,她低声说,说完,便将毛巾再次浸泡去热水中,回来轻轻敷在她的膝盖上,“我今晚就不来了,你照顾好自己。” 鹤生愣了一下,她再一次想要叫住她,但是再次难以开口,因此她只能下意识抓住她的手,“姑娘,请稍 文卿被她的一声姑娘激得气性大发,她登时挣开了她的手,“我院子里还有事,明日再来。’ 年夜饭依然是春桃做的,她也下厨做了一个菜,一主一仆两个人,对着一桌子的菜,文卿笑着摇头,“是不是做太多了?看来要吃好几天剩菜了。” “不会的,等会儿吃完了,我上街叫小叫花子打发就是了。”春桃道,“只是就咱们二人,冷清了些,姑娘,要不要叫隔壁的道长一块儿?” 文卿看她,春桃继续道:“我看隔壁灯一直点着,也没见着人出门,想必是在家里的。” 文卿听罢一愣,随意啊嗯了两声,扯着嘴角笑着说:“可能道长有客人,不方便吧。” “应该不会吧,我在厨房也没听见隔壁声音啊。”春桃喃喃。 文卿没吭声,一言不发吃完了第一顿独自度过的年夜饭。 她很不想留意,但是她发现隔壁的灯火一直亮到深夜。 这让她突然感到后悔,她想就算是两个人相对无言,也好过让她一个人度过除夕。 但正当她打算去看看她的时候,舒宜来了。 “你、你怎么来了?”一打开院子门,看见正驶到门口的马车,文卿看着车上下来的女子,惊道:“你不是说 “我偷偷跑出来的,实在是不放心你。”舒宜上前挽住她的手臂,拉着她往院子里走。 好巧不巧,她看见隔壁的院子门在这时候打开来,坤道半片身子露出来,她对上她的目光,但是下一刻,她看见她身边女子的一刻,她淡白的脸在夜色中显出惊慌与不知所措的神色,并且很快就缩回了门内。 “怎么了?” “没什么。”文卿收回视线,假意无事随舒宜进去。 “年夜饭撑得我走不动路,赶紧找地方给我坐着。” “上哪里坐不行,非要上我这里坐?” “别装了,我知道你很感动。” 文卿伸手打她,付之一笑。 不能说不感动,但是隔壁的灯火太刺眼。进入院子之后,舒宜也注意到了,看了一眼问她:“是上次那个找你租赁的丫鬟吧,住的是谁?” “不太清楚,我也没见过。”文卿下意识地隐瞒道。她本是想着过年就与舒宜交代了的,反正舒宜并不是不知道,只是眼下这种事情,她心里太乱,也不愿意舒宜跟着一起操心。 二人坐下窗下的横榻有一茬没一茬地聊天,春桃热了一些酒上来,又装了一些蒸酥果馅儿。酒是给舒宜倒的,她没有碰。舒宜说这样的好日子,左右要撺掇她饮上一杯,她依旧坚定不饮,她莫名感到心神不宁,尤其想到方才鹤生看她的眼神,她太害怕酒后把心里话说出来。 一昼夜过去就是大年初一,一大早,四面八方、或远或近全是爆竹噼里啪啦的声音,文卿起床上隔壁院子,却在推了两下之后发现,坤道并没有给她留门。 不安之下,她抬手敲了几下,过一会儿,一个拿着扫把的小厮过来开门,“姑娘何事?” “请问道长在么?我想 “道长不见客。” “不见客是 “道长说要静修。” 小厮面无表情地说完,便将门啪地关上。 文卿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半晌,登时气上心头,咬着牙,心下决计不再多管闲事,便匆匆回了院子。 往后一连几天皆是如此。她没有再上门给她按腿。她开始把全部的心力都放在打理院子上,甚至拿起针线,绣起了以前最不愿意操持的针线功夫,以消磨时间。 而年呢,也在这样的平淡乏味中过去了。 舒宜有时候会来,但是文卿实在没有兴致,大多时候都只是在屋子里坐着,吃着果食,聊着闲天儿。她想着铺子赶紧开门,还能上店里找个人唠嗑。 直到初六,一个人来敲响了院子的门。 “姑娘,”春桃语气十分为难。 文卿抬眼看去,只见秦秀娥一脸焦急地站在春桃的身后,并 在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快步上前来。 此时文卿正坐在窗下,一手拿着圆盘绷子,一手捻着银针,见状,两手一放,点了春桃上前斟茶。 “不必了,我不用,”秀娥拂手推辞,“姐姐,你跟我走。” “等、等等”文卿被拖下榻,一个踉跄,她稳住步子,将手一把挣脱出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么?” 少女再次不依不饶拉住她,目光锋利至极,“鹤生病倒了,发了高烧,喝不进药,姐姐,你当真狠心袖手旁观?” 番外十 无明无夜的风雪 「无明无夜的风雪」 这个问题实在诛心。 坤道一时没有办法回答。 她看向文卿,文卿也正好抬睫看她。朔风难定,窗外风声不断,二人对视着,她看见宋文卿的双眸变得湿润。 她的唇瓣微蠕,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只是抿了抿唇低下了头,她柔软的葱指在她的腿上一下一下尽力揉捏,适当的用 力让她的肩膀也随之起伏。尽管非常不想承认,鹤生却莫名感谢这场风雪。她大可以放任自救,她也习惯了放任自流,但是她没有,或许她心底是希望 这个女人能够发现,并且来看她的。失去记忆之后,疼痛的折磨时常让她的神经处于一种紧张到发疯的状态。她的印象中以前不是这样的,没有那么剧烈,也没有那么频繁。 这三年间,每当发作起来,她几乎都是彻夜难眠的,好不容易睡着了,就会感觉她的身边好像守着一个女人。 她大概知道那个女人就是宋文卿。 她也知道世上只有宋文卿会那么无怨无求地照顾阴晴难定的她,可她心里依然感觉不痛快,至于理由,实在不记得了。 因此她没有回答。文卿见状,像是伤心至极了,脑袋埋得极低,眼泪豆子滑落下来,没有滴落,很快被她的手给抹去了。 她不再说什么,又继续按了一会儿,便站起身,薄弱的身体纤立在灯旁,背过身去,暗自抹了抹眼泪,“我明天还会来的,你记得按时喝药。” 说罢,文卿掀起帘子离开了。 她走得实在太干脆,让她一个瘸子都来不及叫她。 翌日除夕,天蒙蒙亮,爆竹的声音就接连不断响起。文卿睡睡醒醒一宿难眠,听见这声音,便起床洗漱。春桃也不好继续赖床,只得跟着一块儿下床。 此时院子门口河的对岸已经一片红色,今日仍然不是一个好天气,风又大,文卿照例上隔壁院子给她按腿,也照例没有说话。 但鹤生的脸色不好,非常不好,像被折磨得不轻,衬着这般冷清的院子,教人心酸。 她想,若不是这些事,她们合该一块儿过年的,但是转念一想,想起秦秀娥,有她在,这些事想必是轮不到她。 “晚上你要跟秦小姐他们吃年夜饭吧,在近按好的时候,她低声说,说完,便将毛巾再次浸泡去热水中,回来轻轻敷在她的膝盖上,“我今晚就不来了,你照顾好自己。” 鹤生愣了一下,她再一次想要叫住她,但是再次难以开口因此她只能下意识抓住她的手,“姑娘,请稍 文卿被她的一声姑娘激得气性大发,她登时挣开了她的手,“我院子里还有事,明日再来。” 年夜饭依然是春桃做的,她也下厨做了一个菜,一主一仆两个人,对着一桌子的菜,文卿笑着摇头,“是不是做太多了?看来要吃好几天剩菜了。” “不会的,等会儿吃完了,我上街叫小叫花子打发就是了。”春桃道,“只是就咱们二人,冷清了些,姑娘,要不要叫隔壁的道长一块儿?” 文卿看她,春桃继续道:“我看隔壁灯一直点着,也没见着人出门,想必是在家里的。” 文卿听罢一愣,随意啊嗯了两声,扯着嘴角笑着说:“可能道长有客人,不方便吧。” “应该不会吧,我在厨房也没听见隔壁声音啊。春桃喃喃。 文卿没吭声,一言不发吃完了第一顿独自度过的年夜饭。 她很不想留意,但是她发现隔壁的灯火一直亮到深夜。 这让她突然感到后悔,她想就算是两个人相对无言,也好过让她一个人度过除夕。 但正当她打算去看看她的时候,舒宜来了。 “你、你怎么来了?”一打开院子门,看见正驶到门口的马车,文卿看着车上下来的女子,惊道:“你不是说 “我偷愉跑出来的,实在是不放心你。”舒宜上前挽住她的手臂,拉着她往院子里走。 好巧不巧,她看见隔壁的院子门在这时候打开来,坤道半片身子露出来,她对上她的目光,但是下一刻,她看见她身边女子的一刻,她淡白的脸在夜色中显出惊慌与不知所措的神色,并且很快就缩回了门内。 “怎么了?” “没什么。文卿收回视线,假意无事随舒宜进去。 “年夜饭撑得我走不动路,赶紧找地方给我坐着。” “上哪里坐不行,非要上我这里坐?“ “别装了,我知道你很感动。” 文卿伸手打她,付之一笑。 不能说不感动,但是隔壁的灯火太刺眼。进入院子之后,舒宜也注意到了,看了一眼问她:“是上次那个找你租赁的丫鬟吧,住的是谁?” “不太清楚,我也没见过。”文卿下意识地隐瞒道。她本是想着过年就与舒宜交代了的,反正舒宜并不是不知道,只是眼下这种事情,她心里太乱,也不愿意舒宜跟着一起操心。 二人坐下窗下的横榻有一茬没一茬地聊天,春桃热了一些酒上来,又装了一些蒸酥果馅儿。酒是给舒宜倒的,她没有碰。舒宜说这样的好日子,左右要撺掇她饮上一杯,她依旧坚定不饮,她莫名感到心神不宁,尤其想到方才鹤生看她的眼神,她太害怕酒后把心里话说出来。 一昼夜过去就是大年初一,一大早,四面八方、或远或近全是爆竹噼里啪啦的声音,文卿起床上隔壁院子,却在推了两下之后发现,坤道并没有给她留门。 不安之下,她抬手敲了几下,过一会儿,一个拿着扫把的小厮过来开门,“姑娘何事?“ “请问道长在么?我想, “道长不见客。” “不见客是 “道长说要静修。” 小厮面无表情地说完,便将门啪地关上。 文卿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半晌,登时气上心头,咬着牙,心下决计不再多管闲事,便匆匆回了院子。 往后一连几天皆是如此。她没有再上门给她按腿。她开始把全部的心力都放在打理院子上,甚至拿起针线,绣起了以前最不愿意操持的针线功夫,以消磨时间。 而年呢,也在这样的平淡乏味中过去了。 舒宜有时候会来,但是文卿实在没有兴致,大多时候都只是在屋子里坐着,吃着果食,聊着闲天儿。她想着铺子赶紧开门,还能上店里找个人唠嗑。 直到初六,一个人来敲响了院子的门。 “姑娘春桃语气十分为难。 文卿抬眼看去,只见秦秀娥一脸焦急地站在春桃的身后,并在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快步上前来。 此时文卿正坐在窗下,一手拿着圆盘绷子,一手捻着银针,见状,两手一放,点了春桃上前斟茶。 “不必了,我不用,”秀娥拂手推辞,“姐姐,你跟我走。” “等、等等.”文卿被拖下榻,一个踉跄,她稳住步子,将手一把挣脱出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么?” 少女再次不依不饶拉住她,目光锋利至极,“鹤生病倒了,发了高烧,喝不进药,姐姐,你当真狠心袖手旁观?” 番外十一旷日经年的旧事 屋子里,坤道躺在深处的榻上,瘦弱的身体陷在被子中,架子床的垂帘将她浑身笼上阴霾。文卿来到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她痛苦而挣扎地皱着眉,胸腔随着混乱的气息起伏不定。 文卿伸出手,轻轻触摸上她的脸颊,却登时被烫得一颤,“这么烫……”她将整个手掌贴上她的脸颊,此时身后秀娥正将热过的汤药端上来,一面用瓷勺搅拌,一面道:“小厮说昨天夜里鹤生就倒在静室差点起不来了,但那时也没在意,以为只是普通的风寒,结果睡了一觉就彻底烧了起来,郎中倒是来看过,但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压根喝不进去。” 文卿坐到榻边去扶起鹤生的身体,靠着床栏杆,遂伸手去接瓷碗,秀娥将碗一递,继续说:“你看,这被子上都是汤药的污渍,已经浪费了小半碗。” 确实如此,虽然已经擦拭过,但被子上黄色的痕迹没有消退。文卿搅着碗中汤药,碗壁是温的,坤道的脑袋歪靠着床栏,秀娥上前,揽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脑袋拖住,“我甚至试着用竹管子渡药,也喝不进去多少。” 文卿听着秀娥的话,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撞见她的眼神,莫名解释道:“其他的法子我是不能用的,不然也不会叫姐姐你来了。” 文卿想起鹤生说这位秦小姐撮合她们和好,她不知她是如何知道她们的关系的,便试探道:“这是什么话?难道其他法子小姐不能用我便能?” “自然只有姐姐你能用,我先……”少女神色不自然地站起来,“我想我可能需要回避一下。” 少女挑起帘子,向外面走去。 文卿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以口渡药,若连竹管也灌不进去,也只能是如此了。 文卿没有多想,喝了一口苦药含住,去捧住她的脸,以手指去分开她的嘴唇、牙齿,缓缓将药渡入她的口中。 “鹤生每次生病的时候就会叫姐姐你的名字。”屋外的檐下,秀娥靠着柱子,望着院子,十分淡然地笑。 天已经放晴了,但是这个季节晴天只是好看罢了,朔风打过来,依旧是刺骨的滋味。 长睫被吹得颤抖,文卿浑身一怔,看向少女,少女也笑着看她,“虽然每次醒来后再问她,她总是会说不认识,不清楚,但是你也知道她那个人,实在是死鸭子嘴硬。” 她见她恍惚不知所以,便继续问:“鹤生大病的事情是世子跟姐姐说的吧。” 文卿点头。 “他说了多少呢?”她道,“有没有说过鹤生差点死掉?” “……”文卿十分迟钝地摇头。 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桃树,在一众绿色里,显得十分突兀。 但是过了年就算是春天了,慢慢来,总会发芽的。 天很快入夜,秀娥说不便久留,文卿将她送出门口,望着少女步履沉稳地向着不远处官邸角门的方向走去。 鹤生仍在昏睡,她回到屋里,打了一盆热水给她擦拭身体,又给她揉按着右腿,以缓解痛苦。 很快就到了叁更,打更人的号子声悠远地在窗外回荡。 她再次想起秦秀娥对她说的话。 「当时我也在场,双膝真是跪得血肉模糊。我想即便是个全乎人儿,这样一个跪法,双腿也要废了,何况她本来就有腿疾,最后还是等她晕倒在雨里才收场的。」 「几乎是当下,她就发了高烧,药也喝不进去,浑身不停地流汗,连烧了好几天,一直没办法退烧,我都几乎要放弃了,如果不是世子坚持的话,恐怕……」 随着话锋,她的神色就此停在一种后怕的悲伤之中,片刻,似想起了什么事,蓦地笑道:「呵,不过说来也是讽刺,后来世子出家,还是鹤生带人去抓捕回来的。」 「鹤生没有让我知道这些,觉得太黑暗,不过我看她第二天晚上回来,那种难过又绝望的表情,一下就猜到了。」 「这种大案子,想想也知道偌大一个王府,不可能独独放过一个世子,不过鹤生既然愿意瞒我,我便也当作不知道。」 说到此处,她发现少女的神情变得尤其成熟。 就像…… 曾经偶尔稳重的世子一样…… 「姐姐,」她波澜不惊地唤她,「这叁年真的发生了很多事,她如果恢复了记忆,应该很高兴当初赶走了你的。不过你呢,是不是很后悔没有陪她走过这一程?」 灯火飘摇,文卿缓缓从思绪中挣扎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垂眸看着榻上的人,感觉鼻腔很快泛起一阵酸意。 僵持了一会儿,她实在没能忍住,便捂着嘴巴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哭着哭着,不知何时便趴在榻边睡着了。 第二天,鹤生醒了。 她看着趴在床边的文卿,下意识从口中吐出“姑娘”两个字唤她。 文卿怔怔地看着她睁开眼,原本激动的心情却一下被她这两个字给截住。 悲喜交加之下,她一把将她抱住,哭着埋怨道:“叫我一声文卿会少块肉么!” “对不起……”鹤生虚弱地道,身体任由她抱着,并将手掌轻轻搭在她的腰上。 她手掌的温度登时让文卿难以抑制地号啕大哭起来,“混蛋,说什么静修……你是不是故意让我担心,故意让我熬夜照顾你……” “对不起……” 岂止是后悔而已。 她想,这个词对她来说实在太轻了。 【震惊我全家,这扑街玩意儿的数据竟然动了】 番外十二小情侣的日常 炊烟袅袅,文卿叫人熬了一碗粥,鹤生不沾荤腥,但需进补,便将半根人参熬进去,另外还加了一些香菇山药。 喝了药,文卿将粥端来,她喝了两口,文卿一面给她按着腿,一面问她:“怎么样?” “嗯……”她苍白的脸没有表情地沉吟,“不太好喝。” 文卿打了一下她的腿,嗔道:“谁问你味道了,我是问你喝下去有没有好过些,你都几天没进食了,又发起热来,身体可如何受得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鹤生依然乖巧地喝着,不像一点难以下咽的样子。 “吃不吃的倒是没关系,”鹤生淡淡地道,端着瓷碗的手指虚弱地发着白,“反正我也习惯了,吊着这条命罢了。” 她的语气极其的云淡风轻,好像她口中的这条命并不是她自己的。 文卿一听,当即恼了,“我辛辛苦苦为你操劳为你忧,便换来你这么一句?”没好气地将她的腿推到一边,怒目而视,“好啊,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你现在就去死了吧,也免得我牵挂。” 她的眼眶本就红着,肿得核桃似的,还没消下去,经这一气,一下就泫然若泣了似的。鹤生看着她,将勺子放回碗中,腾出一只手想要去碰她,文卿打开她的手,低头侧过身去,“人参的味道是重了些,不过你身子太虚了,即便难喝也不许剩一点。我先回去,下午再来。” “请、”鹤生将碗放在一旁的架子上,伸手抓住她,“请等一下……” 文卿回头看她,她抓得很紧,挣了挣手腕,见她并没有放手的意思,只得坐回床边,颦着眉觑她。但还没等她开口,她的身体已被抓住—— 鹤生凑上前来,轻轻地吻了她,并且片刻之后很快分开。 她垂睫看着她,温热气息缓缓地吐下来,“谢谢你,文卿。” 文卿猛然一怔,好似听见了了不得的东西。 这是鹤生第一次主动称呼她“文卿”。 她眨巴着眼,呆呆地愣了半天, 随后抿了抿唇,稍作舔舐,抬眼看她,“这是……我照顾你的报酬?” 鹤生忍俊不禁,便顺着她的意思继续说:“嗯,就当作改口费了。” “也不是不行……”文卿假意自若地点头,一面站起身,“你、你赶紧趁热喝,等凉了更难喝。” 但退出屋内,她便控制不住扬起了嘴角,步履轻盈回了隔壁院子。 此时舒宜已经等候多时。 文卿满面春风踏入门槛,在对上舒宜眼神的一瞬间便愣住了。 “今日来得早啊,”她心虚地缓下步子,蹭着来到往常坐的横榻一侧坐下,春桃上前沏茶,她端起杯子呷了一口,“不是说今天要跟家里去庙里祈福么?” 舒宜眯着眼睛质问:“不是说不熟不认识么?你叁天两头上隔壁干嘛?” “是不熟,不过好歹是邻居,走动走动就熟了,况且……”文卿对上她的视线,话音戛然。 她看着舒宜,忽然不想再瞒下去。 舒宜看着她变幻的神色,忖度道:“有话要交代?” “其实……”文卿低下头,“好吧,我都说了吧。” 她将心一横,便一五一十将隔壁住的谁,为何住在这里一五一十说了。 但舒宜听罢,却丝毫不觉得意外,而是冷笑着挑眉,“呵,我就知道,我就说还有谁能让你笑得跟发春一样。” “那个,舒宜,你听我说,我……” “人家都说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啊?” “舒宜,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还能是哪样?”舒宜横眉冷对,“是你说她当初把你赶走,哦,她现在脑子烧坏了又来找你,那等那天她又记起来了,你确定她不会再次发癫?” “……”文卿无言以对。 这番话戳在了她的心窝子上。 不得不说,这正是她心底害怕的事情。 诚然,她几度自私地对鹤生失忆的事情感到庆幸,她并不知道她忘记了什么,或记得什么,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样很好,如果那么痛苦的话,忘记一些总是好的,再重新累积快乐的回忆就好了。 但是被她隐藏的回忆,在往后的岁月里,将会成为一把无形的刀,始终悬在她的脖子上。 或许鹤生终将会释然,但如果到时面临她的并不是释然的话…… 毕竟释然也只是一种假设罢了。 “文卿,文卿?”鹤生唤了两声,抓住她虚浮搭在她腿上的手,“我好多了,不必按了。” “啊?哦,好……”文卿回过神来,哂笑收回手。 她这般出神,手上早就没用多少力气。不过照顾了两日,鹤生的身体也已逐渐恢复,脸色不再苍白,唇色红润了许多。她撑着手杖起身,也不似前两日那般吃力。 文卿跟着一块儿站起身,走出内室,来到檐下面对着院子。鹤生阖目享受着春风,文卿看了看她,欲言又止,“鹤生,晚上有空么?” 鹤生回头看她,意思让她继续说,文卿顿了一顿,道:“是舒宜想要请你吃饭。” 鹤生一怔,片刻反问:“你告诉她了?” “嗯,”文卿点头,“我本来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瞒的。” 她的声音缓缓就低了下去,避着视线,低着脑袋,像害羞似的。原本她也不想,但她发现鹤生一直看着她,并且在她说的时候,缓缓将身体彻底转了过来,面对她,靠近她,逼仄而充满压迫,随后她的腰便被揽住,她的身体靠在身后的柱子上,鹤生俯下身来,似乎想要吻她。 文卿身上一僵,睫毛紧张地颤抖着,耳朵登时热了起来,她将双手抵住她的肩膀,慌张地道:“等等,请不要这样……” “怎么了?” 文卿从她的怀中挣脱出来,不自在地退开两步,不敢看她,“这两天,我仔细想了一些事情……” “哦?”鹤生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也退开一步,不再靠近,撑着手杖,拭目以待地看她,“什么事情?” “就……关于我们之间的事……”安全距离之内让文卿不再紧张,她绾着耳边的细发,试着抬头对上她的视线,“我想,在道长恢复记忆之前,我们还是以朋友处之吧。” 话音落下,鹤生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微微拧起眉,她双眸含着笑意,打量着她,没有丝毫当真的迹象。 “朋友?”她笑着反问。 “对,朋友,”文卿逐渐有了些底气,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考虑到之前道长对我抱有怨恨这一点,我想,道长需要恢复记忆之后,再好好考虑我们之间应该、应该如何…相处。” “那我若是一辈子恢复不了呢?” “那就……”文卿一怔,她看见鹤生正敲着手杖向她靠近,她下意识跟着向后退,在一个踉跄差点被凳子绊倒,鹤生再次揽住她。 她将她的身体扶正,乐不可支地抿唇笑了笑,“好,我知道了,那我们就暂且先当朋友吧。” 说罢,越过她,向屋内走去,走了两叁步,停下头回道:“对了,秀娥喊我陪她去道观,只能委屈梁姑娘改日了。” “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舒宜气得在屋里来回打转,“这死道姑,翻脸就不认人了,你看看,她像这能靠得住的样子么?” 文卿坐在一旁的横榻上,吃着果馅儿喝着茶,舒宜转过身来看见她悠哉悠哉的样子,两叁步上前来,将手指点着她,“我就说她这人不行,你看看,才这么点小考验,她就给我摆脸色,这以后还得了?” “别这么说,什么考不考验的,你总是想着为难她,她才躲着你。”文卿避开视线低声道。 “我为难她怎么了?家里白菜被拱了,我还不能为难为难那头猪了?”舒宜更加拔高了声量,“再说了,她要是真的喜欢你,我为难她她还得心甘情愿来讨好我!” 文卿笑了一下,怏怏道:“打住吧,我跟她现在只是朋友,改天真要一起吃饭,你记得态度好一点。” 舒宜坐在位置,两腿一盘,眯着眼睛觑她,“怎么?听你这语气?怪我给你出的馊主意?后悔了?” “没有……” “真没有?” 文卿视线避无可避,看了她一眼, 郑重其事地点头,“真的没有,我就是……” “就是什么?” “算了,没什么。我去躺一会儿,你吃完了就走吧。” “去你的宋文卿,你这分明就是怪我。” “我都说了没有了,你放开我,滚一边去。” “倒霉玩意儿,她碰得,我碰不得了?” “哈哈哈…不闹了,你赶紧松…哈哈哈……我错了,你放开我……” 文卿发誓,她绝对没有怪罪梁舒宜的意思。 何况,这可不单单只是舒宜出的主意,她的心底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朋友嘛,进可攻退可守,何乐而不为? 只是,说到做朋友的话,秦秀娥绝对是她避不开的坎儿。 入夜,她看着秦秀娥挽着鹤生的手臂从外面进来。 她坐在房屋檐下的椅子上,手里抱着汤婆子,昏黄的灯光在她的头上瞎晃。那头的两个人看见她这般坐着,像抓了个现行似的,都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少女松开她的手臂,笑着上前来。 文卿微笑着站起身,“也没什么,就是担心她忘了形,不记得自己还得喝药。” 这话阴阳怪气的,听得鹤生心里直发乐,“秀娥,”她叫住少女,“宋姑娘说过两日要下厨请朋友吃饭,你一起来么?” “姐姐要下厨?”少女眼珠子蹭地亮了起来,“好啊,那我自然得来,姐姐,麻烦你了。” 文卿还没回过神,这丫头就跟刚才抱住鹤生一样抱住她的手臂,这没分寸的丫头,将她的手臂直直塞在她的乳房上。都是姑娘,也不是说她在意这些,但是…… 她看了眼不远处正走过来的鹤生,低头想要抽回手臂,“不用客气,没能一起过年,这顿饭算补上了。” 没聊一会儿,少女拿上鹤生屋里的棋谱就走了。 鹤生正面对着灶台喝药,文卿走进去,那眼刀将她不以为意的神色剐着,“宋、姑、娘?”她学着方才鹤生在少女面前唤她的语气,尖酸地道,“怎么?我那改口费是到期了还是怎么的?” “我若说到期了,”鹤生慢条斯理地笑着,“姑娘想要怎么续上?” “没良心的混蛋,”文卿气噎地瞪她,脸上莫名涨红起来,“人家小姑娘还未出阁,她没分寸你也没分寸?” 喝罢,鹤生放下碗,舔了舔嘴唇上苦涩的液体,侧过身体,漫不经心地面对文卿,“大家都是朋友,要拿什么分寸?何况她左右还得叫我一声先生,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跟她难道还需见外?” 说到“朋友”二字,她语调奇怪地微微扬起,左手撑着手杖,肩膀微微倾斜,她垂睫看她,满眼都是玩味。 “你、”文卿气得无话可说,瞪了她一会儿,“行,你千万别跟她见外,左右我才是那个外人。”便跺着脚,气呼呼走了。 鹤生没有去追,只是慢吞吞将碗底最后一些液体纳入口中,心中觉得女子这样的别扭十分有趣。因为她知道,便是她嘴上这么说,她到底还是给她准备了晚膳,在锅盖底下温着。 翌日,铺子已经开张了。傍晚,文卿从铺子回来,厨房里已经放满了蔬菜鱼肉。这是她吩咐春桃买回来的,原本舒宜是说去酒楼吃,但是她不愿意,她想鹤生也不会喜欢出入那样的场合。 厨房内,她与春桃二人面对着灶台洗菜。不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她吩咐春桃前去开门,片刻,鹤生与秦秀娥一同从外面进来。 文卿探出脑袋,遥遥看见,一红一青两道身影穿破夕阳,从树影的阴霾中走来,少女依旧挽着她的手臂,笑得天真烂漫,青色身影则依旧是淡然的模样,这幅画面,莫名让人感觉……是十分的赏心悦目。 秦秀娥很有眼色,主动进来帮她一块儿洗菜,春桃便擦净双手去伺候鹤生用茶。 窗外的夕阳倒入厨房,拉出细长的光影。洗菜很枯燥,二人却不知为何都没有说话。 冗长的沉默之后,文卿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打算开口,“秀娥,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什么?”她并没有抬头,但是等了半晌,没有等到下文,她才奇怪地抬头看她。 只见此时文卿嗫嚅着双唇,吞吞吐吐道:“可不可以麻烦你……” 少女一双眼珠子极亮地看着她,里面满是懵懂。 “麻烦你,能不能跟鹤生保持一点距离?”文卿极小声地道,语气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说得过分了。 片刻,少女并没有回应,而是露出一个新奇的表情。 文卿见状,却是当即便后悔了,连忙改口,“算了算了,当我没……” “这种事怎么能只是我说了算,”少女蓦地打断,“既然鹤生也是当事人之一,我若不问清楚她的意愿,而我擅自与她保持距离,她得多伤心?” 说罢,便甩甩双手的水渍,向厨房外走去。 文卿愣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那丫头已经向鹤生走去。她连忙跑上前阻拦,便听见她清脆响亮的询问:“先生,文卿姐姐让我与你保持距离,我想来问一问你的意见,你真舍得跟你如此可爱的学生保持距离么?” 文卿彻底木在了原地,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鹤生不经意地看了不远处的文卿一眼,遂与眼前的少女笑道:“随你的意。” 如果可以的话,文卿想,她可能需要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等梁舒宜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做了几道重菜,剩下的交由春桃操持去了,她实在没心思去做什么菜了,满脑子都是方才尴尬的场面。 她看向坐在身旁的秦秀娥,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但此时秦秀娥正看着对面的梁舒宜,新奇地问:“这位姐姐好面生,妹妹该如何称呼?” 梁舒宜惯喜欢穿得大红大绿,身上颜色浓墨重彩,华贵绮丽。巧的是今日秀娥穿的也是红衣,只是一个深一些,一个艳一些。 舒宜睨着她,收回视线看向文卿,“你怎么不早说会有其他人一起来?” “秀娥,这位是金陵梁指挥使的长女,”文卿挣开她拉着自己的袖子,介绍道,“同你说过的,这位是知府千金,秦秀娥。” 二位相互颔首。但是舒宜的脸色依旧很难看,扶额低头,一个劲往她身边凑,悄悄给她使什么眼色,“混蛋,一定是死道姑找来的帮手。”意思让她提防着点。 但她能怎么说呢?当着鹤生的面。 鹤生笑道:“说起来,原来梁姑娘是松江镇国将军府的二奶奶,秀娥,你不也是差点成了世子妃?你同这位姑娘实在有缘,差点就成一家人了。” 不必猜,她定然是听见舒宜的咒骂了。 “是么?还有这出?”秀娥兴奋道。 但是舒宜一听,登时炸了,“你给我闭嘴,老娘早八百年就和离了,别揪着我那点陈年旧事不放!” “一日夫妻百日恩,姑娘怎么如此大的火气?” “去他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要是死了,下地狱了,一定首先锤爆他的头!”舒宜拍案而起,“死道姑,你别给我得意,你知不知道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鹤生笑而不语。她知道她这属于狗急跳墙,她在害怕自己把她曾经为了那个男人的孩子,而找她占卜算卦的事情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 “我的祖宗,能不能冷静点。”文卿起身按坐下她,安抚道。 秀娥也说:“先生你也是的,多好的日子,怎么尽揭人家的伤疤?” “是,都是我不对,揭了梁姑娘辛酸的前尘往事。” “你、” 这阴阳怪气的,听得人心里直冒火。舒宜对于曾经自己昏了头嫁人的事感到十分不齿,不知道有没有伤心,但是可以肯定地是,一定是愤怒比较多。 文卿连忙按住舒宜,对鹤生说:“少说两句吧,不然还得我来哄。” 话音落罢,舒宜却不知抓到了什么奇怪的重点,当即上来抱住她,“对,你别惹急了我,不然还得辛苦宋文卿这厮连夜哄我。” 文卿被她勒得喘不上来气,她眯着眼睛看见边上,秦秀娥正在用那种“长见识了”的眼神看戏,而那坤道只是置身事外一般笑着,似毫不在意般。这将文卿的脸臊得火热,她忙不迭去推她,压低声音呵斥道:“你、你先放开我,这里还有外人在场,别给我丢人现眼!” 舒宜听罢,只得悻悻地松手,一面坐回位置,一面嘀嘀咕咕,“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 番外十三小情侣的日常 总之,今天这顿饭吃得十分糟心,至少文卿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没好一会儿,舒宜就会跟鹤生吵起来,秦秀娥光顾着看戏,她一个和事佬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鹤生虽是没有表露什么,但是梁舒宜却是从到头到尾都对她怨声载道,等走的时候,还不住地嘀咕着“胳膊肘往外拐”之类的话。 文卿扶着额头回到院子,此时鹤生已经站在檐下,斜靠着柱子等她。她走到她面前,没好气地瞪着她,但是一时并没有说话,而是等着她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鹤生见状,便笑道:“梁姑娘看来对我偏见颇深。” 这般顾左右而言他激怒了文卿,她直截了当地道:“若不是因我,舒宜也不会对道长有如此的偏见,她当着你的面抱我也只是为了气你罢了。” “我知道。” 文卿一梗,随后轻笑一声,讥诮道:“你当然知道,所以你才无所谓。哦对了,差点忘了,道长向来心宽,不介意这些小事,不然以前也不会想着撮合我的婚事。” 听到此处,鹤生忍俊不禁道:“姑娘勿要血口喷人,分明是姑娘因婚事困扰在先。何况,”她轻弯眉眼,“我并非是真的无所谓,也不是真的毫不在乎。” 她语气淡淡的,竟是这般轻巧地承认了文卿耿耿于怀的事。 “是么?”文卿有些不敢相信,语气中却已有一丝虚浮,“我却是丝毫也看不出来。” “我只是觉得,”鹤生微微一顿,“如果只是朋友的话,我应该比不上梁舒宜吧。” 她云淡风轻地笑,如沐春风般,夜风轻拂着她腰际的长发。 “你、”文卿猛然一怔,在她的眼里,鹤生实在跟这般卑微自嘲的言语实在不相称,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你这话的意思……难道你觉得我比不上秦秀娥?” 她哭笑不得,“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秀娥她是故意捉弄你的,如果惹你生气了,我可以道歉。”鹤生直起身体,拄着手杖向她靠近了一步,文卿并不领情,而是伸出手将她的动作拦住,“不,你先说清楚,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鹤生停下动作,无奈地笑着看她,良晌,在文卿嗔怒而坚持的目光下,适才妥协了似的道:“梁舒宜是你的青梅竹马,她喜欢你,待你很好,这叁年也是她照顾的你,而我,却总是需要你照顾我,不是么?” “我与秦秀娥的情况跟你们不一样。她是知府小姐,我是世子师父,即便真当了她的先生,那也只是半年前的事,如果要说陪伴的话,其实世子才是那个陪伴我的人,而我对秀娥,更多是出于……” 她依旧笑着,话语却渐渐掐断在咽喉里,长睫低垂着,似乎陷入了回忆。 “出于什么?”文卿的语气已缓和了许多。 “愧疚吧……”她抬眼与她对视,笑容十分温柔,却莫名让人觉得悲伤。 “愧疚……?” 文卿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却好似能隐隐感觉到什么。 当然,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这里说的愧疚指的是世子。她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因为那时少女讲述的语气太过平静,以至于她丝毫没有察觉、原来她喜欢的人竟然是她口中轻飘飘一句“后来出家”的世子爷。 而此时还没等她想明白,鹤生已经岔开了话题,“今天下午,我路过胭脂铺子,看见了你忙活的样子。” “你代替伙计与客人道歉,即便面对客人的刁难也不卑不亢、有条不紊,”她缓缓地道,“我当然知道叁年会改变很多事情,不过当我真的看到你从叁年前不谙世事的姑娘,变成了如今能独当一面的掌柜,未免还是有些怅然。” “……” “如果不是出于私心的话,我其实有些后悔擅自出现打扰了你现在的生活。” 文卿看着她,一时间难以回过神来。 这是第一次,她与鹤生之间,真正交心地谈话。 她并不知道,看上去云淡风轻的人也会跟她一样,患得患失地想着这些。 “而梁舒宜,”鹤生轻轻地叹着吐出这个名字,语气十分无奈,像认输了一般,“我很不想承认,但如果是她的话,你怎么待她都不为过,毕竟我才是那个狡猾的人,没有资格对你们指手画脚。” “……” 许久,文卿都难以说出什么话来。 说是深受震撼都不为过。直到打来的刺骨夜风割在她的脸上,她适才回过神来。 “鹤生……”她拂开扰着脸颊的发丝,迟疑地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鹤生付之一笑,没有回答。 文卿看着她的笑容,正想说什么,她便看见她动了动僵硬的右腿,向她靠近,片刻,在鞋尖碰到她裙角的时候,她微微低头俯视着她,将手臂环住她的腰。 她们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文卿感受到她的胸腔渐渐不再紧绷,她的心墙好似松懈了下来,缓缓将脸颊埋入脖颈之间,双臂轻轻抱住她。 “对不起,我会跟她保持距离的,”咽喉微微震动,鹤生的声音从耳边洒下来,她的双臂在渐渐收紧,“文卿,我们可以不要做朋友么?我不太想做朋友……” 她的语气十分柔软,分明这话听起来撒娇一般,可她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平静而缱绻地在她耳边流淌。 文卿闻着她的身上淡淡的降真香的气味,在她的颈间蹭了蹭,“我倒觉得做朋友挺好的,进可攻退可守。” 她的耳边一热,鹤生轻笑了一声,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随后抬头看她,“认真的么?” 文卿笑而不语,却在下一刻便仰面将她吻住。 片刻分开,鹤生舔着唇,怔了半晌,随后揽住她的腰,俯身去吻、去厮磨她的嘴唇…… 番外十四日暖玉生烟(h) 烛影摇红,帘幔低垂,两具身体交迭在床梁投下的阴影中,娇软厮喘不断,雅青身影埋在玉颈之间,从耳垂到起伏跳动的颈脉,再到锁骨,湿热的水舌与软唇沿着她的身体吮吻而下,一面将其衣服一件一件解去,一面以膝盖顶开双腿,热吻挤弄着乳房,纤细的葱指沿着火热的小腹来到腿心。 “唔……”文卿仰着脖子,短促缠绵的喘息从微张的唇齿间溢出。她张开双腿,抓着身上之人的肩膀,柔荑迷乱地抚摸着她,吐着热气,有些委屈地拉扯着她的衣襟,“不可以把衣服脱掉么?” 她的动作一顿,文卿已经感受到微凉的手指轻轻地抚上了她腿心的软肉,细微的刺激让她忍不住嘤咛,“嗯、鹤生……” “等一下……”鹤生两片唇肉拨开,里面已经一片湿热,她将叁指在那里打着圈揉着,另一只手将乳房捏起,口腔彻底含住乳尖,舌尖在顶端逗弄吸吮。 “嗯、嗯嗯……唔、”文卿因为这份直达身体深处的瘙痒,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白生生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支起,在鸦青道袍的两侧伸出来,脚趾发白地抓着床单。 她并不理解她这里的“等一下”是什么意思,是等下一次,还是等……蓦地,她感觉她的手指压上了敏感的肉核,“唔、嗯啊……!”一阵酸涩的酥麻窜入四肢百骸,坤道柔软的身体俯在她的身上,她身上降真香的气味让她感到眩晕。 胸前力道适当的揉捏让她舒服得头皮发麻。腰眼酸又软,她被刺激得拱起腰,浑身被触碰的地方都酥酥麻麻的,她很快就感觉魂飞天外,好似浸在热水中一般,浑身又轻又沉。 女子身上淡淡的粉香已经充斥了她整个鼻腔,她唇下的肌肤因为她的湿吮而微微战栗,鹤生放过了已经挺立发硬的乳尖,晶莹的涎液沿着她的身体从乳房缓缓向下,贴着温暖起伏的小腹上。 此时腿心的软肉已经能揉出滋滋的水声,十分黏腻,手指在上面爱抚搓揉,却始终没有进入穴中。 鹤生将唇吻着她的小腹根部,可爱的倒叁角的区域连接着女子润泽敏感的花户,为方便她的下潜,她将双腿更加向两边掰开,文卿似乎觉察到她下一步的动作,立即吓得惊呼,“等等、别……鹤生……” 鹤生温和的吻印在了两片花瓣之间,灼热的气息打在湿润软肉之间,产生了奇怪的灼热或者丝丝凉意的感觉,但是、但是……文卿急促地喘气,从未有过的羞耻让她不受控制地扭动着身体,去抓住双腿之间微微蹭动的脑袋,“啊……!”她发出软绵的惊呼,舒服的快感与羞耻感交织,让她溢出了眼泪。 随之,鹤生便感觉到她手下的花户一紧,她的紧张让这片沼泽像活物的呼吸一般轻微翕动。她没有忍住从咽喉间发出低低的笑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花瓣中间的肉核,“乖,放松点。”她的语气十分愉悦,但是带着教人浮想联翩的正经,像长辈或者先生的安慰一样。同时,她将中指挤入紧紧缩在一起的穴中,温柔而小幅度地在里面滑动。 她的舌头实在太软了,软到像是被什么怪异生物舔舐,加上甬道被进入的酸胀的感觉,文卿发着抖,忍不住发出带着哭腔的细细呻吟,“嗯……!哈、啊……” 她的双腿因为快感的刺激,变得紧绷,收紧,鹤生强行将她的双腿分开,将手指进得更深一些。她的红唇此时已经因为液体而变得盈润,她顺着舔舐的动作,上下唇瓣将敏感挺立的肉核裹在唇间,稍微吸了吸。 “啊!”文卿瞬间发出一声惊叫,身体因为抽息而拱起,腰肢高高抬起,双手紧紧揪着床单,指节发白,脸颊却泛起一股酡润到不自然的红晕,双眼氤氲迷蒙,“啊、鹤生……等、嗯……呜呜……” 快感不断涌入,她感觉到她吮吸的力度又变大了些,手指的抽弄也适时加快,刺激的感觉像浪潮一样拍打着她,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一股酸意从小腹的深处涌出来,极快地在她的四肢百骸之间流窜,让她的手指脚趾都一阵酥麻,她只能不断地哭吟和颤抖,“唔……啊、啊啊、啊——!” 小穴将手指咬得越来越紧,蜜液不断从甬道的深处流到她的指尖上,鹤生知道她快要到了,她将手指抽出,嘴巴张大一些,嘴唇向下潜,彻底裹住花户吸咬,最后寻到溢水的小穴,一面将嘴唇刺激收缩着花核,一面试图将舌头深入穴内,在里面进出。 “唔!”这种感觉太怪异了,被吮吸、被软浓舌尖进入的感觉,文卿的身体一阵抽搐,突然的刺激让她张着口,却难以发出声音。她在无声中,流着泪去了。 鹤生抬起湿淋淋的脸,继续以手指代替动作,刺激着高潮后敏感的花穴,一面俯身去吻她。 “嗯、唔……”文卿在迷乱中,毫无意识地承接着她的吻,等尝到一股咸腥的滋味,才反应过来。她羞耻地缩了缩脖子,试图躲避,但是她身上的坤道始终追寻着她的唇瓣,不容拒绝地纠缠着她的唇瓣、舌头。同时,她感觉到腿心她的手指不再温柔地揉弄着酸涩的肉核,而是两根一同挤进来,缓缓地抽动,并一点一点加速。 “嗯、唔……唔呜……”那处酸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抱着她,双腿从张开的状态,被酸意刺激地夹紧,夹着她的身体,脚尖在空中紧紧蜷缩,身体难耐地随着她的动作轻微地抖动。 手指陷入鸦青道袍,抓着肩膀的手在刺激中收紧,指节微微发白,一会儿,从紧紧抓着的状态,变得急躁,似难以喘息,求饶地拍打着肩膀,试图提醒身上的人,不行,便虚软地挣扎,推拒着肩膀,双腿再次从收紧的状态,陡然打开,她的脖颈向后折去,口中发生呜呜咽咽的呻吟,溺水一般。 鹤生这才放过了她的唇,在肉穴不断的收紧中加快抽插的速度,迷蒙着双眼,去凑近她的身下被快感逼迫得可怜哭泣的女子,“文卿,可以抱抱我么……” 她的声音带着微喘,滚烫的气息喷在她的下巴上,语气中充斥着紧绷而愉悦的情欲。文卿去看她,但是双眼雾蒙蒙的,她俯下身来吻了吻她眼眶的泪,文卿这才看清她的样子,微微向上剔的眼角此时更加上扬,她忍不住心跳漏了一拍,身体忍不住随之收紧。鹤生察觉到甬道的收缩,忍不住笑了一下,她身下的女子登时羞臊起来,钻入她的怀里,很快在抽插的刺激中再次高潮。 腿心已经一片都是黏腻的感觉,文卿紧紧抱着她,将脸埋入颈窝,她的怀里呜呜咽咽地抖动着身体,“唔呜……鹤生……嗯、鹤生……” 她不断唤着她的道号,声音极细极软,眼眶流着泪,腿心也涓涓流着水,浑身赤裸被她压在身下,一字一句都是哭腔,看上去淫靡而可怜。 “我在……”鹤生一声一声回应着她的呼唤,“文卿,我在这里……” 烛泪阑干,她们在意乱情迷中,不断亲吻着、纠缠着对方,直至筋疲力尽…… 但事实是,到最后她也没有脱去衣物。 翌日,文卿才想起这件事。 她觑着不远处与春桃说话的人,满腹怨念。 鹤生交代罢,回身走来,在对上文卿视线的时候愣了一下,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一面给自己沏茶,一面奇怪地看她,“怎么了?” 文卿只这般看着她,大白天的,这话不好说,半天,她才委婉地低声开口,“你该不是……有什么缺陷吧……?” “噗、咳……”鹤生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想了一会儿,也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乐不可支地捂着嘴擦拭茶渍,“是是,我是有些缺陷。” “真的假的?”文卿骇然起身,抓着她,心疼地上下查看,“是哪里?” 鹤生忍着笑意道:“都说是缺陷了,自然不能轻易教人看见。” “那、还医得好么?”文卿问,双眼写满了惊慌害怕。 “天生的,恐怕是难。” “那怎么办?我可不可以……”她正想说可不可以看看,却看见这人笑盈盈的,忍俊不禁地看她,她自知是被戏弄了,气不打一处来地推开她,“我看并不是什么缺陷,而是你的心肠太黑了。” 鹤生向后一靠,杯中茶水溅在衣服上,她放下杯子擦拭茶渍,随后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好似不经意地道:“再次吧,下次一定让你看。” “不必了,我不想看了,反正你有的我都有,我直接看自己就行了。”说罢起身离去。 “诶,干嘛去?” “去铺子。” 番外十五日暖玉生烟 下午,鹤生叫春桃喊了两个工人,来把两个院子之间的墙敲掉改了月洞门。晚上文卿回来看见后,心里五味杂陈,心虚地没说什么。 虽说两个院子并作一个,但她们基本一块睡,睡哪一处也都是随机应变的。白天,她上铺子,鹤生则上知府那里,晚上才得空一块儿温存温存。过了两天,秦秀娥那丫头也被她抓着过来一起给她认了错。往后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平坦,只是舒宜因为不想看见鹤生,大都不来喝茶,文卿虽然不懂她们为何如此相互膈应,但此后每次喊上舒宜来坐,都要附加一句:“道长她不在。” 转眼上元过去,院子里的桃树已新发嫩芽,鹤生所说的“下一次”,也随之没有底线地往后推迟。 她总有各种理由,要不就是拿她的话柄,说她不是不愿意看?要不就是吻得她意乱情迷,在她神志不清的时候,就这样蒙混过关,甚至昨晚好不容易脱了,灯却灭了。文卿本不是计较这些的人,但她越是如此,反而让她没来由地发气。 终于在这天早上,累积旬日的怨念迫使她发火了。 “你跟梁舒宜今天是不是要去看望你们铺子熬制胭脂的老师傅?”鹤生站在木椸前穿戴衣服,文卿从架子床内探出头来看她,“是啊,怎么了?” “我记得你说老师傅住在半山腰,偏僻得很,你去的时候记得多在手臂小腿擦些药,我上回上山就被蜈蚣咬了,江南的虫子实在毒得很。” “你被蜈蚣咬了?什么时候的事?”文卿吓得立刻从床上下来,向她走去,“让我看看。” “就前几天下雨的时候,”鹤生掀起衣服,笑着对她露出手臂上的一个淡黑印子,印子中间还有两个点,是蜈蚣牙齿的印子,“不过已经没事了,也就看着吓人些罢了。” “疼么?” “不疼了。” 文卿捧着手臂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她,她这当事人倒是云淡风轻的,“为什么当时没有与我说?” “因为……”鹤生刚想解释,但是一看她的脸色,便知不对,她顿了一会儿,换了语调,温言软语地低声道:“这些只是小伤罢了,我从小在山里长大,见的多了,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 “文卿?” 文卿气不打一处来地瞪她,“你是不是不信我?” “我、”鹤生上前一步想要靠近她,文卿亦随之退开一步,无声地拒绝她的靠近,她只得继续靠近,“这与我而言跟蚊子包没什么两样,只是我想你应该没见过,怕吓着你,所以才……” 鹤生慌张地解释,但文卿却被打开了心中的匣子似的,登时拔高了声量,“从以前你就这样,事情不到关头不开口,你的嘴巴怕不是金子镶的,一言半语撬不开。你什么都不愿意与我说,我要成亲,你便让我自己抉择,说你的想法不重要。我要照顾你,她便认定我是同情。想要了解你,我也只能费尽心思去问关山,问世子。就连这叁年间的事,还是秦秀娥与我说的……”文卿越说越委屈,越说鼻子越酸,不一会儿,眼眶就湿润了,“我如此与你坦诚相待,你却非要跟我藏着掖着,费尽心思地瞒我?” “不是的,我只是……”鹤生上前拉住她,但是依旧被她甩开,鹤生跛着脚停在了原地,胸口梗了一口气似的,“文卿,我绝对没有要瞒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不知道会比较好,就像你从关山那里知道了我的事之后,应该很有心理负担吧。至于坦诚相待……”她的语气一顿,“我承认我是有意无意地躲避这件事,不过我昨晚确实是准备跟你坦诚相待的,只是就这么不凑巧,灯被风吹灭了。” 文卿一怔,她口中的坦诚相待完全被曲解了意思。她脸上一热,恼羞成怒地抹了抹眼泪,“那成亲呢?成亲这件事你怎么说!” 鹤生被她突如其来的害羞逗笑了,眉眼微弯地看她,“什么怎么说?” “姑娘,道长……?”春桃端着茶水站在门口,因为屋内的争吵停住了脚步。 “春桃,你先出去,”文卿干脆下令,待门关上之后,她才继续与鹤生质问,“我要说我明天就跟别人成亲了,你怎么办?还是像以前一样,帮着我一起置办亲事?” 鹤生张开口正要说话,文卿却似乎猜到什么似的,打断道:“你别跟我说不可能,世事无绝对,要是哪一天我就是想结婚生子了,你会不会挽留我?” 她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用力,跟锥子似的往鹤生的心口扎。她愣了片刻,无奈地笑,“你都说是你想了,难道我应该拆散你们,把你关起来,两个人痛苦地纠缠一生?” “你、”文卿无语凝噎,气得心口直跳。她嘶喘了一会儿,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一股脑推她,“你滚,姓荣的混蛋,滚回你自己的院子去!” “诶,等……文卿,你……” 门啪地关上,鹤生的袍子还没穿戴齐全就被赶出了门外。 文卿将身体抵着门,热泪在眼眶里翻滚。 鹤生看了看端着水背对着她站在一旁的春桃,慢条斯理地系上腰带,不一会儿,门内她的袍子被扔了出来。她一面穿上,一面点了丫鬟道:“春桃,你上隔壁院子,从窗户下桌子中间的抽屉里拿一瓶碧绿的小罐子来,给你家姑娘,说是膏药让她擦上。” 春桃低着脸,听了话,点头便跑走了。 “姓荣的、混蛋?”梁舒宜的声音从转角处的树荫下传来,“原来你姓荣?” 鹤生看过去,此时那人正走过来,身后还随了两个体面丫鬟,“梁大小姐上别人家里不敲门?” 舒宜却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一般,顾自道:“我就说嘛,长这么像,怎么可能毫无关系。” 这时,房门打开了,文卿从里面出来。她径直向舒宜走去,鹤生忙不迭将她拉住,“等等,春桃去拿膏药了。” 文卿停下脚步,微微颔首,眼珠子向上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不用了。” 她低声说,微红的眼眶掩映在长睫之下,很快云步走到了梁舒宜的身边。 梁舒宜冲她得意地笑,“我们是坐马车去的,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一个瘸子,还身残志坚自己爬上去。” 文卿暗自扯了扯她的袖子,让她别说了。她虽正气着,但是瘸子这两个字实在不好听。鹤生也留意到了她的这个动作,牵着嘴角笑起来,“不谙世事的梁大小姐可能不知道山路崎岖。另外,我提醒一句,昨天夜里雨刚停,现在山上正是泥泞的时候,贫道建议您换一双轻便的鞋子,不然提着裙子走山路,容易滚下山坡,会变成跟我一样的瘸子。” “死道姑,你、你别给我乌鸦嘴!”舒宜怒道,她穿惯了厚底的香屧,平地都能健步如飞,自不会听她谗言,“文卿,我们走,别理这缺德货。” 文卿怄气地侧着身子,故意不去面对她,但她能感觉到她太阳穴的位置被她盯得发烫,她轻轻拉住舒宜,轻声道:“且等等春桃吧,也不急这一时。” 片刻,春药从月洞门那头向鹤生跑来。鹤生扬了扬下巴,示意丫鬟送给文卿。 文卿将小瓷罐子收入袖中,适才随梁舒宜离去。 番外十六乍暖还寒 鹤生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前两天下雨,又上了一趟山,今日无事,她便一直待在屋子里休养。她在肚子里存了许多话,她想,若文卿当真想知道的话,她当然不介意告诉她,只是已经下午了,却一直不见文卿回来。 左等右等,终于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春桃上外面买菜去了,她便自行起身前去开门。 “文、”门打开,外面站的是梁舒宜,以及一位面生的少年,少年的背上才是文卿,她让到一边,方便一行人进来,“这是这么回事?” 文卿咬着唇避开没看鹤生,蛾眉因为脚踝的疼痛而微微蹙起。一旁的舒宜冷嘲热讽道:“托您乌鸦嘴的福,文卿因为提着裙子走山路,脚踝扭了。” 鹤生冷冷睨了她一眼,但是没有反驳,少年背着文卿进入院子,舒宜说:“我先回铺子,文卿,你好好休息。” 鹤生关上门,跟在他们后面一起进去,少年按照指示把文卿放在窗下的横榻上。文卿翘着脚,裙角脏了一大块。等鹤生拄着手杖进去的时候,文卿已经捧着少年给她倒的茶喝了一大口。 “茶有些凉了,我再去烧一壶吧。”少年道。 文卿点头。 少年与鹤生擦肩而过。她走上前,微微屈身,想要查看她脚踝的伤势,但是再次被她躲开。文卿将视线看向别处,身体却无不处心积虑避着她。鹤生面色一凝,将手杖放在一边,蹲下身,抓住她的脚腕。 “嘶——”文卿疼得抽息,双手紧紧抓住手边的小方几,“不必看了,大元帮我看过来,说没有伤及筋骨,回来的路上已经擦了药酒揉过了。” 鹤生动作一顿,但是没有停下,也没有抬眼看她,而是将手指继续在她的脚踝微微肿起的部分轻按,“倒是叫得亲近,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事。”文卿怄气道。 鹤生抬眼看她,知道她是故意跟自己作对。她按了片刻,发现确实如她所说,站起身,向橱柜走去,翻了半天找出一个瓶子,向她走去。 这时,少年也烧好了水,提着冒烟的茶壶进来,微微躬着上身,手脚利落地到文卿面前又倒了一杯热的。 “谢谢,麻烦了。”文卿抬脸对他笑道。 少年道:“掌柜的跟我客气些什么,您的腿伤还是我害的,不是说好让我伺候您半个月,您只管将我当作下人就是了。” 鹤生拿着小瓶子,已经站到他的身后,微微眯起眼睛,“这话从何说起?” 少年转过身,低着头,语气内疚,“这个…都是因为我建议抄近道,所以掌柜才会……” “大元,”文卿急忙打断,“外面好像有人敲门,你赶紧去看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因为车轮陷进水坑,车夫和张大元要推车,她下车在一旁等候,结果因为踩上了一块圆滑的石头,脚腕一撇,崴了。除了倒霉了一些,实在没什么特别,但是因为这厮想知道,她便更加不想告诉她。她想,总要让这个家伙知道自己有多憋屈。 鹤生没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在她的脚边蹲下,文卿见状,立马吓得躲道:“我说了已经按过了。” “你的脚踝是那个小子看的,总不会是他揉的吧,”鹤生毫不动摇,依旧脱下她沾泥渍的绣花鞋以及白袜,掀起裙角, 在掌心滴了几滴瓶中的液体,抓住她的脚踝揉按起来,一面说道:“梁舒宜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实在是让人信不过。” “唔、疼……” 鹤生看了她一眼,她的脸颊涨得微微泛红,身体不住往后缩,额角也渗来一层薄汗,她低下头继续道:“忍着点,等彻底肿起来更疼。” “嗯……” 片刻,少年同春桃一起进来,春桃鄙夷地躲着少年,问道:“姑娘,这位是……” “是张师傅的儿子,叫张大元,跟你一般大,”文卿介绍道,“张师傅受伤了,他是过来铺子干活儿的,不过得先在我们这里待几天,春桃,你打扫一间房间出来给他。” “是……”春桃咕哝着答。下人住的倒座房一共就两间,一间男,一间女,都是通铺。原本春桃一个人还自在些,如今多来了一个人,自然不情愿。 鹤生依旧埋头给她按着,力道稍微缓和了些,“十九岁,真小。” “对你来说是小了些,毕竟比你小了近十岁,”文卿眸呷着少年方才给她倒的热茶,语气悠然,“不过对某些人来说就刚刚好,年轻,又身强体壮。” 鹤生也不知道她这里说的某人是谁,便下意思认为她说的自己,毕竟文卿比她小了四五岁,与她而言,十九确实不算小。她停下动作,抬头,哭笑不得,“你嫌我老?” “我可没有。你是女的,他是男的,如何相提并论。” “是,他身强体壮、手脚利索,而我不过一个走步路都费劲的瘸子罢了。” “我没有这么说!”文卿立马道。 “你没有,那为什么让他住进来?是觉得春桃照顾不了你,还是觉得我照顾不了你?”这话虽然不中听,但鹤生的语气其实还算温和,她确实也不是真的发脾气,她只是觉得有些难堪罢了。 不过文卿却听不得这些,她本就没有消气,因此听这话觉得煞是刺耳,一下就怒了,“我想让谁住进来就让谁住进来,他是我的伙计,跟你没有关系。” 言罢,她看见鹤生的脸色很快阴沉了下来,瞳仁微微震动,似乎有些受伤。她避开视线,愤愤道:“时间也不早了,道长该回自己的院子了。” 鹤生愣了片刻,收回手,塞上瓶子的盖子,艰难地撑着手杖站起身,怔怔地呆了一会儿,扬声对外面道:“春桃!” 春桃应声跑来,“是,道长。” “去我房间将抽屉里的白纱布拿来。” 最后,鹤生在将文卿的脚踝包扎固定好了之后,适才离去。 张师傅是她们铺子熬制胭脂最年长的师傅。金陵寸土寸金,他的老房子在郊外的半山脚,原本一直住在铺子后面专供伙计居住的廊房,不会不巧今年过年生病了,便想着回家休养。老师傅的手艺很好,因此元宵刚过去,文卿与舒宜便想着前去看望一番,顺道见一见老师傅口中说的继承了他的手艺的儿子。 这个世道,没有男人愿意做这个,但是愿意出来抛头露面的女人更是少,他那儿子原本不愿意做这一行,以前都是被逼着学的,在老师傅生病之前,一直独自跟老母亲一起住在郊外,以方便料理家里的田地。 「你看看,这都十九了,还窝在山里,连个姑娘也找不到,」李师傅身体半躺在床上,灰布被褥盖到肚子,恨铁不成钢地埋怨道,「若可以的话,掌柜的,能否带上这小子去城里?他虽然手艺一般,但是有一身力气的,能给你们打打下手也好。您看这里穷乡僻壤的,他再继续待在这里,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张师傅说时,那小子正站端茶上来给她们,低着脸,不敢看她们。其实小伙子长得挺清秀的,个子也不矮,就是模样少了些男子气概,今年十九……正好春桃也是这个年纪。 文卿收回目光,还没说话,舒宜已经豪爽地一口应下。 ——因着这个缘故,她和舒宜将少年带了回来。 晚膳后,舒宜来看她,二人依旧坐横榻两侧,春桃端了一盘果点进来。文卿看了她一眼,十九于女子已算大了,她原本就想着要替春桃找一门亲事,思忖片刻,问道:“诶,大元呢?” “在厨房煎药呢。” “这样,你去看着火,将他喊来伺候。” “是……”春桃仍是极不情愿地应了。 人去后,舒宜呷着茶水,抬眼觑她。 过一会儿,少年进来了,肩膀蜷缩着到她们面前,文卿点了点旁边的椅子道:“别太拘谨,来,坐。” “掌柜的,大元不敢。” 舒宜道:“让你坐你就坐,别磨磨唧唧的。” 少年身子一抖,适才战战兢兢坐下。文卿嗔道:“能不能好好说话,你吓着他了。”说着,将手边的糕点递给他,“诶,大元,你这清秀的模样,长这么大,有没有姑娘喜欢你?” 少年拿着糕点,一时不知是该吃还是不该吃,听见文卿问话,脸上登时热成一片,低声道:“我这样的,哪会有姑娘喜欢,姑娘们都喜欢身强体壮的,我太瘦了,她们都说我跟姑娘似的。” “哪里的话,哪里像姑娘了,你看看你这身高体格,又能干活儿,人又老实,是她们没眼光。” “掌柜的别取笑了,”他害羞地低头,傻呵呵地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人夸我。” “头一回?那一定是你们那里姑娘太少了,”文卿纳闷,“诶,你有喜欢的姑娘了么?” “没有。”少年摇头。 文卿沉吟片刻,“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喜欢比你大的还是比你小的?” “这……”少年面露难色。 舒宜见状,虽不明白文卿的用意,但透过身后窗户的缝隙,隐约看见窗外鸦青身影正走过来,便扬声打断道:“差不多得了啊,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看上他了,一二叁问这么细。” 她瞥见那人停下了脚步,登时乐不可支,“乡下人都是种田的,长得清秀有什么用,你以为谁都跟你这位大小姐似的,专喜欢一些娘们儿唧唧的。” “去你的,什么我就专门喜欢娘们儿唧唧的了,我什么时候喜欢娘们唧唧的了?”文卿嗔得打她,“我这个当掌柜的,关心关心伙计不可以么?很奇怪么?” “不奇怪不奇怪,”舒宜连连摆手,“只是看在某些人眼里,可能是蛮奇怪的。” “某些人?”文卿当然知道她这里说的是鹤生,“大元,让春桃带你去附近走走,城里不比山上,路弯弯绕绕,你多熟悉熟悉,免得迷路。” “是。” 待人出去后,她适才不悦地闷哼了一声,“还是别跟我提某些人了。” “哟,吵架了?”舒宜乐不可支,“吵架好啊,这样我就经常挫挫她的锐气了。” 文卿瞪她,“你这是什么话?” “什么什么话,幸灾乐祸啊,听不出来么?” 文卿气得推她,“你也走,在我发脾气之前,赶紧消失!” “走就走,反正今天不亏。”舒宜掸掸裙子站起身,走开两步,冲她摆了个鬼脸,文卿气得将垫脚的枕头扔过去,舒宜一个闪身躲开,“诶,没打着。” 走出房间,鹤生已经站在坐在檐下的椅子上,她走过去,冲她得意一笑,遂眉飞色舞地走了。 梁舒宜的话,鹤生并没有当真,她知道这个人恨不得气死自己才好。她听着门内的对话,在门口的椅子上坐着。过了一会儿,少年跟春桃从厨房出来,鹤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视线,感觉有些灼热,顺着脚步声看去,那少年很快避开了视线。 他跟在春桃的身后,虽低着头,脸上却没有丝毫害羞的颜色,取而代之是一种面无表情的沉默。他身前的春桃则一脸不情愿地撇着步子,文卿让她带人到附近走走,于她而言,实在煎熬。 待梁舒宜离开之后,她适才进屋。 屋内文卿在看见鹤生出现得这么刚好的时候,神色出现一瞬间的惊慌。 鹤生见状便答:“我刚才就在外面等候。” “哦……”文卿不安地沉吟,怕她听见舒宜的话。 她走上前,在她的脚边坐下,捧起文卿的脚,小心翼翼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文卿缩了一下,下意识想要将脚收回,但是被她按住,她嗫嚅道:“其实让春桃来就行了。” 鹤生没说话。 她其实大可以实话说,她即便是瘸子,也会有想要照顾她的时候。可偏偏沉默是她最大的坏习惯。 文卿见她不说话,方才的不安与心软登时一扫而光,也跟着不说话。 按完后,春桃他们正好回来,鹤生便高声道:“春桃,将姑娘扶榻上去。” 外面应了一声,但是半晌,那少年反倒是先行进来了,灰色的身影径直越过鹤生,直冲着文卿去了。他的手已经扶住了文卿的手臂,片刻,适才犹豫不决地问:“掌柜的,我这样会不会不合规矩?” 文卿瞪了眼那鸦青的身影,笑答道:“没事,这里也没有别人,不讲那些规矩,也就扶我一把罢了。” 春桃姗姗走到鹤生的身后,鹤生侧首吩咐,“去端一盆冷水来,记得别掺热水。” 少年问:“这个季节用冷水会不会有些太凉?”语气怯生生的,甚至没有回头看她,而是低着头,好似专心将文卿扶进内室时,抽空且不经意与文卿说的。 鹤生没有理会,而是沉声与春桃道:“还不快去。” “是……” 二人已经进入内室,女子的闺房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少年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将文卿轻轻放在床上时,感觉从鼻腔里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文卿轻声道:“可以了,你出去吧。” 少年颔首应是,便挑帘出去了。 鼻息下的芬芳随之被垂帘掐断。此时帘外的鹤生正直直地盯着他,他脸上轻微的笑意在对上她的视线的一瞬间消散无踪,并很快低头避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与她擦肩出去。 直到春桃端了水进来,鹤生依旧难以平静。她很不妙地发现,自己的心火竟然被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宵小点燃了。 她挑帘进去,坐在文卿的身边,文卿正将玉足浸入冰水,当碰到的时候,被刺骨的寒意冰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鹤生不忍心,便再次蹲下身,从一点一点在她的脚背上浇上冰水,来让她逐渐适应这种温度。 “冰敷消肿,只是冰块不好找,只能用冰水代替,如果实在觉得冷,稍微泡一泡便躺下吧。” “没事,不冷了。” 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等泡了一会儿,鹤生再次拿纱布将她的脚踝包裹固定,一面低声道:“我不太喜欢那个男的,可以让他走么?” 文卿微微一怔,“只是因为不喜欢?”她停顿片刻,“还是因为舒宜说的那番话?” “如果是因为舒宜的话,你完全没必要,舒宜她只是……” “我知道,并不是因为梁舒宜的话,”鹤生站起身,“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想撮合他和春桃,可是我就是不喜欢他。” “你、”文卿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她没有想到她会那么快就猜到。她承认她心里确实隐隐有希望这个难开金口的家伙能因为对他的误会,而作出改变,可惜是如此轻易就被看破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等我的脚好了之后他搬去廊房住了,在此之前不要来我这里就好了。” “不,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他出现在你的身边,”鹤生俯身抓住她的手,目光坚定而锋利,“你不可以让他回家么?” 文卿与她对视了片刻,抽回手,不悦地道:“不可以,你这个要求太不讲道理了。” 话到此处,鹤生不再反驳,而是在片刻的凝滞之后恢复平静,她看了眼窗外,一个身影从窗户上掠过。不时,门口传来敲门声,“药煎好了。” 是那个少年的声音。文卿道:“喝了药就回去吧,有外人在,被看见就麻烦了。” 鹤生收回视线,俯身,单手捧住文卿的脸,想要亲吻,文卿因为气恼,因此躲开了,鹤生一愣,只能吻在她的脸颊上,随后极轻声地道:“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鹤生走到门口的少年面前,少年也看着她,他此时并没有避开视线。 鹤生接过他手里的药,叁两口灌下,便走了。 番外十七乍暖还寒 文卿与少年很快变得熟稔。 在文卿眼里,春桃就像她的小辈,她看着少年,就像看着自己未来的女婿。 而少年也很听话温顺,端茶倒水不必说,走两步路也化了似的扶着她,如果不是碍于男子的身份,恐怕他巴不得连茅厕也背着她上了,事事做得周全体贴,丝毫也不像耕田种地的粗人。文卿看着他,脑子里都在想,如果她没碰到鹤生的话,她就希望她未来的儿子是这样的。 下午,天气有些回温,少年拿火钳子将熏炉的炭火剔了剔。这一早上,他基本没歇过,谨小慎微,深怕她有一点不适。文卿被忙活的样子逗笑了,“没关系的,慢慢它自己就灭了,不必那么麻烦的。” “可我看掌柜似乎有些出汗,怕吹风着凉。”少年道,“害得掌柜脚受伤已经我的罪过了,再着凉了,大元会愧疚死的。” “没事的,我没有这么虚,”文卿取笑道,“若再着凉,你就在这里待到我好为止就好了。” 然后这个少年很快脸就刷地红了起来。这么简单害羞的男孩子,文卿想,春桃长得又不差,事情应该不难的,等过两天敲打敲打他们二人。 笑了一会儿,少年似想起了什么,话到喉头,欲言又止起来,“那个、掌柜的……” “什么?” “等您腿伤好了之后,我还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么?”少年小心翼翼地问。 “可以啊,当然可以。”文卿想的是,等他跟春桃成了之后,他们两再一起搬出去也方便,日久生情什么时候都是最管用的。 但是话音落罢,她便听见手杖轻叩的声音。 “道长今日回来得真早。”少年笑着打招呼。 鹤生瞥了他一眼,没吭声,而是径直向文卿走去。 她拄着手杖来到文卿面前,软语道:“脚伤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文卿道,“只是走路的时候还有些疼。” “那就好。” “厨房煮了药了,最后两贴了,你喝了再回去吧。” “好。” 应罢,鹤生向厨房走去。 少年看着鸦青的背影,嘴里咕哝着:“道长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何止是不喜欢而已,”文卿想也没想地道,“不过没关系,她就是这个性子,如果可以的话,全天下的人她都讨厌,别担心,她虽然脾气不好,不过是个好人,时间长了慢慢会好的。” “哦,是这样么……” 其实令她意外的是,自从前天晚上鹤生明确对她表示不喜欢大元、并且被她拒绝无理要求之后,鹤生就没再说过这件事了。很多时候她都只是这样彻底地无视他,当作没看见,然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她表达关心,给她揉脚踝化淤,以及一些注意事项,最后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吻一吻她的脸颊,就回到隔壁的院子,即便她看上去仍然很不爽。 文卿以为她会发脾气,会跟她大吵一架,或者彻底不理她。尽管她隐隐有希望鹤生能发脾气,对于一个总是把心思藏在心底的人,除了生气的时候,实在很难让人看破。但是仅是现在如此这般,她却也感到些许宽慰,感觉这个人似乎因为她,有了些不可告人的妥协。 她深思良久,看见鸦青身影喝了药,便向隔壁院子走去,文卿撑着椅把手随之站起身,“你去厨房看看春桃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去看看她。” 椅子边上靠了一根手杖,这一根是昨日鹤生拿来给她的,说是她的备用,意思也就是她自己扶不了她,至少也别让那小子太哈巴狗似的殷勤——这是鹤生的原话,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总之十分之难听。文卿听了这话后,恼得驳斥了她两句,二人不欢而散,但也没有真的吵起来。 文卿没有拿这根手杖,她其实用不大惯,她宁可跛着脚,或者蹦着走。 少年看她一瘸一拐靠近月洞门的背影,站在厨房门口,犹豫再叁也没有踏进去半步。 两间院子开了门的位置种了一棵樟树,今日是个晴好的日子,当穿过月洞门的时候,也正好踏入树荫之内。 然而还没走两步,她就被一股力气拖到了一边去。 在墙与树的夹角,鹤生将她抱住。 “文卿……”她埋在她的脖颈之间,气息炙热地打在她的衣服里,十分滚烫,有轻微的颤抖。她抱住她的身体也是如此。 “我在……”文卿将双手轻轻地环住她的腰,安抚地顺了顺她的背。但是她很快感觉到她的脖子上一阵湿热。 她在舔舐亲吻着她的脖子,急迫却又小心翼翼,好似不敢轻举妄动,却难以克制心中的欲望。文卿抱着她的双手微微收紧,呼吸也变得灼重。 片刻,她的吻没有继续向下蔓延,而是向上,从脖颈到耳垂再到脸颊,在她的嘴角边轻轻地啜吻,却始终没有去吻她的嘴唇。 文卿被她的这种勾引弄得没有耐心,便微微张开嘴唇,主动去追寻她的呼吸,咬住她的嘴唇,柔软嫣红之间,相互裹住,像晶莹透亮的果子挤压在一起。 她们相互交换着呼吸与涎液,仿佛饥饿的野兽,在吞噬彼此。 吻了一会儿,鹤生将唇退开一些。她看着女人迷乱的双眸,再次去轻吻她的耳垂,在她的肌肤上厮磨。 “赶紧让他走好不好,我不喜欢他靠近你……”她一面吻着,双手在她的身上抚摸,一面在她的耳边低叹诱导,“如果他真的一直住在这里,那我怎么办……文卿,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只要你赶紧让他走……” 文卿仰情含受,双眼迷离,“他会走的,过两日我就问问他对春桃是什么想法。” 鹤生动作停住,文卿继续说:“如果他有意思,那他就先待在这里,等他们两个成亲了再一起搬出去,如果没意思,我的脚也差不多好了,到时我就让他去廊房。” 鹤生抬头看她,像是不敢相信,“你认真的?” “怎么了?这有什么好开玩笑。” 鹤生笑了,“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对春桃完全没感觉么?” “他们这般朝夕相处,怎么可能会没感觉?” “你也跟他朝夕相处,你有感觉么?” “我、男人跟女人那哪里能一样的。”文卿意噎,“男人难道不是、好看的都喜欢的么?他又这么老实,春桃跟了他绝对不会吃亏的。” 鹤生又笑了,“你哪里看出来他老实的?” 文卿怒了,“我跟他朝夕相处,我不看不出来难道你看得出来?” 鹤生一时无语凝噎,哭笑不得地皱眉,“你别跟我说你完全看不出来他喜欢你。” “?”文卿一愣,还没回过神,鹤生已经俯身再次吻住她。 这次吻得更深一些,并且没有给她主动的机会。 直到文卿被吻到喘不上来气,月洞门边的脚步声适才离去。 【两章7500字+,当我开始狂更的时候,就意味着我想完结了,这是最后一个副本(男绿茶)了,后面还要虐几章道长,论为什么不写女绿茶呢?因为这个角色下场不好,用女角色的话我会不忍心】 番外十八不虞之隙 「你别跟我说你完全不知道他喜欢你。」鹤生的话不断在文卿的脑海中回荡。 文卿吃着舒宜送来的糕点,一面觑着外面打扫院子的少年。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少年渐渐没那么殷勤了,一下午来,大都忙活他自己的,或者给春桃打下手。 她想,兴许是鹤生瞎说的,但是心里却总觉得不踏实。 “怎么?你该不会真的看上那个小子了吧。”舒宜眯着眼睛笑看她,“虽然我是不喜欢那个死道姑,但是并不代表我会喜欢这种穷得叮当响的小白脸。” 文卿瞪她,“要你喜欢做什么?再说了,我只是看两眼就算喜欢了?” “啧啧,那你可小心了,”她幸灾乐祸地笑,“小心惹上烂桃花。” “你也这么觉得?”文卿心中一惊。 “什么叫也?”舒宜冷哼一声,“嘁,跟她不谋而合真是让人倒胃口。” 快二月了,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桃树的嫩芽逐渐长成了叶子,院子里一片春意盎然。春景之中,春桃提着空木桶来到水井边,将木桶放下去,从井里打了一桶水,但是小姑娘胳膊太细,半天也没能提上来,边上扫地的少年看见,扔下扫帚走上前,将水桶从井里提了出来,春桃笑着与他道谢,少年也回以微笑。 他们与春景皆相得益彰。 一定是自己多想了。文卿说服自己。 晚饭前,春桃在厨房做菜,少年则给她打下手,除了洗菜之外,炒好一盘便端上桌子。 文卿看着他放下热腾腾的盘子便风风火火要走的样子,忙唤住他,“诶,大元,来,先坐一会儿。” 少年看着她,万般犹豫地在她旁边坐下了,“掌柜的怎么了?” “春桃跟你是同龄的,这你知道吧。”文卿一点一点慢慢切入话题。她想的是,无论少年喜不喜欢自己,总归得让他知道自己的意思,免得真如鹤生所说,也好切断了他的念头。 “嗯,知道的,”少年道,“第一天来的时候,掌柜就说过了。” “哦哦,是这样么?”文卿哂笑,“我是看你们这几天都同进同出的,看上去煞是般配,那天你爹也说了,让你赶紧成家,只是不知道……你自己是什么意思?” 少年低下脸,“大元不懂掌柜是什么意思……” “春桃啊,春桃,”文卿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可爱又贤惠,能干,性格还好。我总不能直接问人家姑娘,所以这才来问你,大元啊,你也不小了。” “可是……”少年天真地看她,“掌柜你也不小了,为什么不成家?” “我、”文卿被他问住了,“那个,我这个是因为、因为……” “我听说掌柜的前两年有几桩亲事,但是都黄了,所以才不成亲了么?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 这让她怎么说呢,说她喜欢女的,是个磨镜?这哪能说得出口啊,“这不是你应该过问的,我现在在说你的事,你倒反客为主为难起我来了。” “大元知错,”少年颔首低声道,“关于春桃的事,我其实也不清楚,毕竟相处时间太短,我也不好耽误人家,我想还是……再相处看看吧。” 文卿见状,登时改了脸色,喜上眉梢,“有你这句话就成,你仔细留意了,春桃这个姑娘不错的,不过要是真的没感觉你得赶紧跟我说,我好另换人选,人家姑娘花一般的年纪可经不起耽误。” “是,大元知道了……”少年的声音在初春的寒气中一点一点湮灭。 言罢,厨房正好传来声音,“张大元!赶紧过来端菜!” “是,来了!” “去吧。”文卿满心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过一会儿鹤生过来了。 鸦青的身影坐在文卿身侧的位置。文卿视线追随着她的身影,鹤生注意到她微笑的眉眼,便问:“怎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没什么。”如果春桃能找到一个好归宿,那自然十分值得她高兴。 那种满意的笑容,像猫咪吃饱喝足了一样。鹤生没忍住拿手轻轻搭住她的后脖颈,想要将她拉进自己,“所以,我上回说的事怎么样了?” 她的指尖微凉,登时刺激了文卿的神经,但是掌心又是如此温暖而手软,她眼饧骨软地看着她专注的视线,这让文卿几乎要动情了,但是这时少年从外面端着菜进来,文卿连忙拂开她的手,娇嗔道:“别动手动脚的。”随后假意无事地瞥开视线。 鹤生笑着看她,觉得十分有意思。即便只是一个宵小罢了,若文卿不想被发现,她当然不介意跟她玩这样偷情的游戏。 少年走到桌子前,将灼热的盘子放在桌上,即便低垂着视线,他依旧能看到道姑身体向女子的方向侧去,手掌似乎在桌子底下抓着她。 稍微抬起一些视线,道姑赤裸裸占有的视线便显露无疑,一旁的女子则低着头,抿着红唇,似乎忍耐什么。 少年的视线太过灼热,鹤生很难不去察觉。她笑着看了他一眼,以一种悠然自得的目光。 即便没有必要去在意,但这已经是她的脾气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少年放下菜便出去,文卿适才看向身边的坤道,坤道笑眯眯地道:“有趣么?” “去你的。”文卿打开她的手。在方才少年进来的时候,这人的手一直在她的大腿上,甚至几乎要往她的腿心去了,太没节操。 “你坐过去一点,不要挨着我,”她掸着被揉乱的裙子起身,“我、我回屋一下。” 鹤生自然要跟上前去,但是这时少年又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满满当当的汤。 说实在的,文卿已经后悔了。 如果不是今日大元的这番话给她定了心,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图什么,亲热一下还要偷偷摸摸。当然,这或许也是情趣的一种,她们可以在他人看不见的角落,在她的内室、在隔壁院子,尽情厮磨,但是总会被打扰,也不能尽兴。 文卿进入内室,缓缓抚平自己的心跳。 腿心那种酥麻的感觉几乎要让她失控,她的手指透过裙子缓缓钻进来时,产生的挤压出的快感,尤其是当着他人的面,让她像当众展示自己裸露的欲望,心跳极快,浑身都战栗起来,酥酥麻麻的。 她知道鹤生不会停下的,她会边享用晚膳,边享用她。这太丢脸、太羞耻了,若现在不平静下来,再面对鹤生,她一定会缴械投降,并心甘情愿被她侵犯的。 “啊——!” 正当她平复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少年凄惨的尖叫。 文卿连忙跑出去查看,只见少年正捂着手臂蜷缩在地上,状似极其痛苦的。鹤生就站在旁边,高高在上的样子俯视着他,但是在听见文卿的脚步声的时候,她向文卿看去,在面对文卿惊慌的视线,适才感到片刻的不安。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文卿着急跑上前,越过鹤生直冲着少年,她蹲身查看少年的状况,只见少年的大片衣服已经浸湿,全是冬瓜排骨汤的气味。 少年嘴里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唔鸣,“掌柜的,我没事……是、是我自己不小心,都是我自己……不关道长的事……” 文卿拧眉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时,春桃也应声跑来,“怎么了?” “春桃,你赶紧带大元去冲洗一下。” “是。” 春桃搀扶着少年出去了,文卿呆了片刻,适才起身。 她当然知道鹤生脾气不好,也确实亲自见过她杖打下人的场面。按理来说无可厚非,责罚下人是主子的权利,一直以来皆是如此,但是…… 但是……即便大元真的是伺候她的,她也不喜欢这样责罚下人,何况他只是暂时待在她这里罢了。 她看向鹤生,鹤生也看着她,鹤生大概知道文卿在想些什么,目光因此变得尖锐,“你觉得是我刁难他,我故意把汤浇在他身上?” 文卿没说什么,而是顾自坐到原来的位置上,半晌才叹道:“这应该会留下疤的,真不知道该怎么和张师傅交代。” “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你能留下他就已经是施恩了,”鹤生亦是坐下,尖酸地道,“他这么大的人了,难道事事都需要你给交代?” 文卿看她,用那种警告一般的眼神,“鹤生,你说得太难听了,下人难道就不是人了么?” “呵,你把他当人,他把自己当人了么?”她讥诮道,“他心甘情愿做狗,你又何必为难?” 文卿蹭地站起来,凳子摩擦出极刺耳的声音,“荣鹤生,可以到此为止么?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是你至少……” “我再说一遍,”鹤生随之起身,带着压迫感地俯视她,“从始自终,我没有招惹过他。” 言罢,踢开脚后的椅子,一瘸一拐离去。 此时地上凳子上已经摊满了汤渍,文卿越过这一片狼籍,看着鹤生的背影,感觉胸口阻涩无比。 番外十九不虞之隙(h) 文卿呆呆地坐在位置上,少年捂着手臂从外面进来,身体微微蜷缩,春药站在他的旁边,手里端着最后一盘菜。 “姑娘,道长呢?”春桃将盘子放在桌上问道。 文卿魂不守舍地道:“不知道,可能有事情吧。” 少年坐在面北的下座,正好面对着文卿,文卿问:“怎么样?严重么?要不要请郎中看看。” 少年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臂,去抓住桌上的筷子,“好多了,春桃给我擦了药。” “药?” “是道长让我去她那里拿的。”春桃道。 “哦、哦……” 文卿更加魂不守舍,手指虚虚地捏着筷子,愧疚地无以复加。但少年听了这番话,双眸逐渐垂了下去,他捏着筷子的手指收紧,微微抿唇道:“掌柜,你是不是跟道长吵架了?” “啊?”文卿不知所措,“没有,怎么会……呵呵,大元,你想多了……” “无论如何掌柜千万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跟道长闹别扭,我相信道长她绝对不是故意的,”少年虚弱地道,字字皆是宽容,“何况道长也给我用了药,掌柜就别怪她了。” 春桃也道:“是啊姑娘,道长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了。” 文卿咬唇低头,心中五味杂陈。 她就是太清楚鹤生是什么样的人,她当然知道鹤生如果不是看在她的份上,不会给他药,这对她而言,已经算是服软了。 但少年如此委曲求全的话语同样让她感到愧疚,或许鹤生确实是无意的,因为鹤生没有必要、也不会屑于对她遮掩这些,但是鹤生视他为眼中钉却已是不争的事实。 “行,我知道了,先吃饭吧。”文卿颓然道,“春桃,拿碗留一份饭菜热着,我等下给她送去。” “是。” 说罢,文卿便低头不再说话,她对面的少年神色却因她这句话益发僵硬。 饭后,文卿端着饭菜去了隔壁的院子。 此时鹤生正在静室打坐。文卿小心翼翼推门进去,鹤生的眼皮动了一下,但是一时没有睁眼。 文卿将门拉拢严实,并插上闩,遂将饭菜放在她打坐的硬榻上,爬上榻跪坐着,光滑无袜的双足从裙底露出来,“鹤生,”她猫咪似的轻唤她,“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你的。” 鹤生适才睁开眼,微微狭着眸子看她,“鹤生实在不敢,姑娘能有什么错呢,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就应该在他出现的时候就躲得远远的,可不能害了你心爱的大元。” 她的声线慢吞吞的,但是字字都带着刺,神情悠然而讥讽。文卿实在忍俊不禁,觉得可爱得紧,看了她一会儿,便抱住她哄道:“道长,”她娇滴滴地在她的耳边轻唤,“不要置奴家的气了,奴家这不是特地来赔罪了嘛。” 因为鹤生盘着腿的缘故,文卿是下身跪坐在原地,但是上身俯过去抱她的,臀、腰、背之间形成了极诱惑的曲线,像伸懒腰的猫咪。 鹤生自觉地分开双腿,好让她的身体更加靠近自己,“赔罪?”她将一只手撑在身侧,一只手搭在她弯曲的细腰上,缓缓摸上来,抬起她的脸,亲吻着她的脸颊,她的脖颈,“姑娘的赔罪是什么意思?” 文卿因为她的亲吻,微微挺起身体,仰起脖子,以方便她的索取,“只要道长不与奴家置气,道长如何对待奴家、惩罚奴家都可以。”她气若游丝地道,声音细而软,柔媚入骨。 这番话实在让人浮想联翩。鹤生心中一热,抬起脸,微微垂眸凝视着她,似笑非笑,“当真如何都可以?” 文卿缓缓吐着热气,“我已经让春桃看着大元不要靠近这里了,鹤生,这里只有我们,你当然可以……” “大元”这二字实在太刺耳。鹤生当即紧紧揽住她的身体,咬住她的唇,一面深吻,一面去解她的衣服。 “唔、”唇上的刺痛与突如其来的窒息的热吻让她不受控制地嘤咛,她感觉她胸口一阵凉意,鹤生脱去她的衣服的动作变得急促,她被压在榻上,她的头顶传来鹤生极克制的声线,“首先第一点,不准再当着我的面提他的名字了。” 文卿一愣,登时盈盈绽开唇瓣,笑靥如花地勾住她的脖子,“好的好的,奴家知道了。” 她们再次吻在一起,纠缠之间,鹤生的手去掀起裙子,将一条腿挤入她的身体,她没有继续去脱她的衣服,而是只将一对乳儿露出来。 她喜欢在她衣衫不整的时候进入她,让她挂着一身衣服,却露出红肿的乳房以及滴答流水的花户,这样让她看上去尤其淫靡、诱人。 她一面竭尽全力地吞噬着她的呼吸,一面将手向下探去,然而没有摸到亵裤的布料,反而碰到她光滑的大腿肌肤。 鹤生一惊,手指继续向上探,文卿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惊讶,挑逗一般微微张开双腿,像展示似的,鹤生成功摸到了她的腿心,她的腿心没有任何遮挡。 她故意没有穿亵裤。 一时间,鹤生像被经验丰富的妇人勾引,让她分不清楚这究竟是谁睡谁了。 她显然中了猎人的圈套,而此时被她压在身下的猎人正因为她突然停下的亲吻,而主动张开唇,伸出舌头,若有似无地撩拨着、舔舐着她的嘴唇、她的呼吸。 片刻,猎人发出低低的笑声,鹤生感觉到她手下腿心的软肉正微微翕动。她身下的女人故意一收一放地夹紧身体,扭动着胯部,搂着她脖子的手臂轻轻从她的肩膀滑下来,沿着她的锁骨到胸部,再到她的腰际,猎人在她的唇上沉沉地吐出薄气,手指勾着她的腰带,轻轻用力,将自己带向她。 鹤生猝不及防地彻底将她压住,她的双腿分开,有意无意地将花户蹭着她的手指。 “道长有没有感觉到?奴家好湿……”文卿媚眼如丝发出叹息,她腿间的手指好像配合她似的没有动,而是任由她在上面蹭着取悦自己,她沉下腰,感觉手指压在酸涩酥麻的肉缝之间,“嗯……好舒服,道长动一动,道长怎么惩罚奴家,奴家都不会有怨言的……” “好……”鹤生将纤细手指熟稔地拨开两片软浓唇肉,在湿意之间,一面俯身去吻她,一面干脆利落地进入,抽动起来,“鹤生会成全的,不过待会儿可不能求饶了……” “唔、嗯……呃、唔……”突然的进入让文卿不由自主呻吟起来,虽然已经有些湿意,但是到底没有耐心的前戏开拓,还是艰涩了些,她被吻得难以喘息,小腹变得紧绷,并因为突然的入侵而微微瑟缩…… 番外二十窃玉偷香(h) 高潮过后的腿心还留着一些酸意,文卿的双腿直发软,但她此时两手的手腕已被齐齐绑在一起,绳子另一端绑在梁上,她以一种吊着的姿态跪在榻的边缘。 鹤生则站在榻前,从上到下打量着她的身体。这具漂亮的玉山已脱净了衣物,双手被高高吊举,让她的胸型显得更加圆润可爱,腹部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她的目光迷离地看着她,咬着唇,被绑束的手腕轻微地扭动。 她显然还不习惯这种姿态,并且感到不安。鹤生抬起杖端压住她的乳尖,稍作碾压,酥麻的刺激让她发出一声纤细而销魂的嘤咛。 “嗯……”她舒服地仰起脖子,胸腔的起伏加重了些。 鹤生继续滑动,从乳房到小腹,只要稍重地用力,她就会发出难受的呜咽,“唔、”小腹因为杖端的顶压而凹陷下去,腹部挤压的感觉让她的神经更加紧绷。鹤生继续向下,来到小腹的底端,在几乎要挤进她的双腿之间的时候,她悠悠地开口,“姑娘现在应该看着我。” “是……”文卿努力在朦胧中追寻她的视线,因为跪在榻上的缘故,她们此时几乎是平视的,她的眉眼微微含着笑意,能看得出来当自己被她这般亵玩着的时候,在她这层看似体面的外表下,不知道有多愉悦。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自己同样喜欢如此,喜欢被她以惩罚的名义一点一点折磨,逐渐变得淫乱不堪。当看着她清冷自持的目光的时候,文卿感觉心跳蓦地加重,感觉身体益发灼热,她忍不住去唤她:“道长……”以一种极具渴望的语气。 鹤生将手杖挤入她的两腿之间,在上面前后磨蹭着,稍微一会儿,她身体便扭动起来,“哈、哼嗯……”她张开双腿来迎合这种刺激,这种浅浅的酥麻得让她的腰眼都舒服得发酸。 蓦地一重,刺激加剧,正中花核的辗压传来一阵尖锐快感,文卿软腰一挺,身子泄了。但是这种这种高潮实在太浅,她的身体变得益发空虚,感觉瘙痒难耐,想要更多。 “嗯……鹤生……”她夹紧双腿,试图留住她,软糯颤抖地唤她,哀求一般,低头紧闭双眸。 鹤生将手杖去抬起她的下巴,警告一般在她的脖颈上滑动,最后压在咽喉的位置,用力一顶,“姑娘该叫我什么?” “唔、道长……”文卿被迫抬起脸,双眸漫上水雾。 看上去实在太可怜也太诱人了。 鹤生踅身从抽屉中取了一件物什出来,掰开她的腿,一并哄道:“来,腿打开一些。” 文卿身上一酥,感觉腿心一件异物正撑开她的身体,“是什么?”她有些慌了。 “角先生听过么?”鹤生云淡风轻地道,一面将东西往她穴里塞,“是一些寡妇用来取悦自己的东西。”文卿因为紧张的缘故夹得太紧了,不过不妨事,只要用些力,总会打开的。 “嗯、等、道长……唔!”她的身体被迫被撑开了,彻底的进入让她难受地喘息,她想要夹紧身体,但是一直被阻隔,“道长……”她哭着唤她,心急地想要把东西挤出去。 “我在的,姑娘别怕,一会儿就好了。”她诱哄着,一面退开,打量着她此时的模样,被吊着,双腿因夹着其他物件而心急地哭泣,将杖端在腿心之间滑动的时候,能感受到轻微的硬物,她十分愉悦地将杖端抽在她的花户上。 “啊!”她的身体剧烈一抖,脖子向后折去,化合骤然的蹂躏,以及身体中异物受力一顶,让文卿嘴中发出尖叫,带着破碎的哭腔。 但是杖端上也益发湿润。鹤生继续这个动作,一下、两下、叁下、四下……文卿的尖叫越来越破碎,酸胀的感觉也益发强烈,她身体紧绷得战栗,再难以克制地哭道:“啊!道长……唔呜……不要、不要了……” “姑娘说过我可以为所欲为的,”鹤生笑盈盈的,动作稍微温顺下来,贴着穴口,顶着她腿心的硬物慢慢地挑逗威胁,“而且姑娘似乎更湿了,应该很舒服才对吧。” “唔呜……道长……”快感伴随着痛感的滋味让她泪流满面,梨花带雨地咬着唇,想要极力忍耐,但是呜咽总是从唇齿间溢出来。 她被这种感觉逼得更想要了。 “我可以继续么?”鹤生轻声细语地问。 “不要再……”文卿扭动着腰肢,手臂微微挣扎,她睁眼看她,欲求不满地拧着眉,“求道长……奴家想要道长…… 鹤生不再抽打,而是温柔地将其蹭着磨着她的腿心,“想要什么?” “想要……”那种瘙痒逐渐被她的动作平复下来,文卿因为暂时的快感而销魂地引颈叹息,“想要道长……哈啊……进来,想要道长插进奴家的小穴……” 鹤生被她淫荡而直白的话语弄得心口发热,她别无二话上前将她腿心的异物取出,此时那物上已经湿淋淋一片,她再次插入两指,干脆而彻底地抽插起来。 “哈!啊、啊……慢点、道长慢点……”这种状态下被进入,让她的身体比平日里抖得更加剧烈,她紧紧闭起双眼,有了之前的开拓,这次的进入十分顺利,甚至是畅通无阻,肉壁的包裹也透着软而魅惑的引诱,腿心咕叽咕叽的水声极响,随着激烈的动作,不断有液体从指缝间飞溅出来。 “嗯啊、到了、奴家到了……啊、啊——”这一次的高潮实在是畅快无比。当鹤生的手离开的时候,腿心便滴答滴答地流下水来,高潮的快感传遍全身。湿意不由自主从眼角流下来,文卿发出一些带着哭腔的尖叫呻吟,小腹与臀部不受控制地颤抖,浑身虚软无力,瘫软地被吊着。 文卿在高潮的余韵中缓缓平复呼吸与心悸。正当她想要去看鹤生的时候,她感觉手上一松,鹤生解开了绳子,她的身子随之倒下去,俯在榻上,双腿还因为高潮的酸意难以阖上。 双腿之间,猩红的小穴缓缓地吐着水,花户一片糜烂,宛如熟烂落在泥地里的果子,极富诱惑,让人想要继续探索,想要听见她难以抑制的哭声。但是此时的花户还太敏感,当缓缓将杖端探进去的时候,文卿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唔……不要……” “姑娘实在是太说话不算话了。”鹤生无奈地笑,正想停下罢了,但她却感觉到外面院子里的脚步声。这更激起了她探索的欲望。她缓缓将纤细的杖端蛇一般钻入她的身体,一面问:“听见了么?” “嗯……鹤生……”文卿并没有听见她的询问,她全部的神思都被腿心越来越深入的进犯弄得乱作一团,她忍不住去叫她的道号,手指揪着榻上散乱的她的衣物,不住地向后躲去,“不行……” 鹤生任她躲着,她跟着一起爬上榻,野兽一般步步紧逼,直到她靠在了身后的墙上,无处可逃,鹤生适才俯身去吻她。 “唔……”文卿迷乱中下意识地配合着她的吻,直到感觉难以喘息,她感觉她的手指抚上她湿淋淋的腿心,叁指在那里搓揉着,她的嘴唇被放过,鹤生的唇覆在她的耳边轻轻地笑,“你的‘大元’现在就在门外,想不想叫大声点让他听见?” 文卿一时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但是没来得及思考,下一刻,她感觉她的身体再次被打开。 “啊、等、鹤生……哼嗯……啊……”她慌张地叫道,高潮之后的插入带着强烈的酸意,花穴的软肉因此刺激一下一下抽缩起来。 “不、啊……等等……啊、啊嗯……”她哭得伤心欲绝,她能感觉到鹤生此时的动作变得比往常都是强势,为了让她顺利发出尖叫,次次都重重顶着她的敏感处。而她也如她所愿,呻吟一声比一声高亢,身体不断撞着身后的墙壁,双腿大张,逐渐在她的侵犯中失控,“鹤生……鹤生、嗯啊……轻点……” 快感累积得很快,没一会儿,文卿就因为过多的刺激而向后仰去脖子。脖颈不断起伏,白皙软糯的乳房轻盈跳动,鹤生在她几乎要高潮的节点,去吻住她,将她已经漫到咽喉的尖叫尽数吞入腹中。 “唔、唔呜呜……唔嗯……”文卿呜呜咽咽地呻吟,汹涌的快感几乎让她崩溃,让她仿佛备受折磨的宠物一样,在降真香气的怀里簌簌发抖,不断被亲吻、被占有,像幼稚的孩子在宣示主权…… 番外二十一风雨欲来 清晨,炊烟袅袅,鹤生与文卿对坐圆桌,一侧是一碗清粥,一侧是一碗白花花的豆腐脑,桌上布着几碟咸食,鹤生刮着热粥浅喝,一面问道:“今天就要去铺子了?” “也是得去了,我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不能继续偷懒下去。”文卿答。 “那……”鹤生的视线看向外面,正好少年从外面进来,屈身俯在文卿的身旁,“掌柜的,马车在外面了。” 少年并没有看他,眉眼整个埋在阴霾之中,声音低而沉,状似寻常下人的模样。鹤生抿着唇低头浅笑,檀口含了一口热食,微微从咽喉咽下,温暖的感觉让人腹中暖融融的极舒服。 文卿道:“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好了。” “一会儿大元也要一起去吧。”鹤生微笑淡问。 这是她第一次称呼他的名字。对于这个称呼,少年一愣,随后看了一眼她,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怨怒。她不以为意继续道:“大元,照顾好的掌柜的,要是有什么差错,我可拿你是问。”一副主人姿态。 “胡说什么呢,我这么大个人,又不是瓷做的,一摔就碎,”文卿也注意到她孩子气的得意,嗔怪地睨了她一眼,“再说了,大元去铺子还有他自己的事,铺子里有的是伙计照顾我的。” 但少年依旧低声道:“大元会照顾好掌柜的。” 声音不带任何情绪。鹤生轻笑了声,她也不想如此幼稚,但是自从昨日被听了之后,这小子倒是一下老实了。文卿甚至借此来反驳她,说她说的什么喜欢皆是子虚乌有。自然要是子虚乌有是最好的。 “没事,大元,你别听她瞎说,”文卿安抚一旁的少年道,“你要是都照顾我了,那我岂不是白招你了。” 少年点头无话,便退至门外等候。文卿瞪了一眼这人,脸上莫名热起来。 按大元的反应,她是当真害怕那事被听见了。被春桃听了也就罢了,都是自己人,但若是被少年听了……她仔细想了想她那时发出的声音,简直不敢想象在少年眼中自己是如何的一个荡妇。 但是鹤生哪里是在乎这些的人,对上她嗔怪的视线,微微歪着脑袋,笑得十分温吞低徊,“究竟是谁勾引谁呢,如今反倒怪起我来了。”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下回不哄了,你自个儿气去吧。”文卿的脸颊涨得通红,将勺子剁碎碗中最后的豆腐花,一口气喝了下去。 殊不知外面的脚步声并没有走远,鹤生看了眼门上的光,颔首浅笑,还真是听上瘾了,她心中嗤然,便不由得戏谑道:“那怎么成呢?昨日我很尽兴,这里还要多谢姑娘的款待。”想听便听罢。 “你、”文卿站起身,左右看了看,这大白天的,实在教人羞耻,她低声呵斥,“好你个瓦剌姑,我没法与你说了。”便踅身离去。 院子距离铺子之间并不远,不过半刻钟就到了。 此时舒宜已经在里面了,看见她从车上下来,双眸一惊,上前来搀扶她,“怎么这就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养么?” “已经差不多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文卿踏着踩脚蹬下车,大元跟在她的脚后,进了铺子,她点了柜台后的管事道:“大元,这位是管事的,姓吴,吴叔,这位是张师傅的儿子,您带去后面找一位师傅教着。” 管事的打量了一番少年,颔首应了一个“是”,便一同去了后面的院子。 人走后,舒宜悄悄推她,低声问:“诶,你们有没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不是说那小子喜欢你么?” “什么我说?我可没说,是你们说的!”文卿低声咆哮。 舒宜将她拉到一边坐下,给她沏了一杯茶,“都一样,那个死道姑是不是快气死了?” 文卿觑着她一脸兴奋的表情,呷了一口茶,淡道:“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她今天心情很不错,并没有被气死。” “心情不错?你怎么哄的?该不会……” “没有该不会!”文卿脸上一下就热了。 舒宜挑眉,一副了然参悟的表情,随后不住叹气摇头,“春天啊,还真是春天到了,最早嫁出去的我现在反而是孤家寡人一个。” “没事,你家里不是还有一个弟弟给你垫底么?” 舒宜话锋一顿,“她没跟你说?” “谁?” “我弟弟跟知府千金的婚事已经在说了。”舒宜道,“我还以为死道姑早就跟你说了。” “……”文卿喝茶的动作一停,陷入一阵恍惚,片刻,回过神,“这么突然?” “是啊,以后就没有人给我垫底咯,哎……”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羊肠小道,驾车的是大元。大元说如此短的距离另聘车夫实在奢侈,不如往后由他驾驶,文卿心觉有理,便答应下来。 她坐在车仓内,身体随着车身摇晃。其实在荣卿南下江南之前,家里也有意与梁家结亲的,只是后来太多意外,如今秦秀娥倒是规规矩矩走了她不曾走的路,不免让她怅然。 忽然一阵趔趄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双手扶着车仓,差点摔倒,“怎么了?” “不好意思掌柜,我还不熟练,磕到石头了。”车帘外传来少年的声音。 “没事,慢慢来,不急的。” “好……” 车声逐渐恢复平稳,文卿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片刻,外面再次传来声音,“掌柜的……” 这两天少年已经极少与她主动搭话,突然他的这一声呼唤,让文卿一下因为莫名其妙的愧疚,而很快地接上回答:“怎么了?” “您以后……还会成亲么?”他似乎在犹豫或者思考什么,因此话语听上去十分迟疑。 “嗯……”文卿思索片刻,“应该是不会了。” “应该,也就是说,你还是有可能成亲的?” 这话听上去怪怪的,但是按这么说却也没错。文卿犹豫了片刻,只得点头,“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我还这么年轻,一切皆是未知。” 帘外的少年继续问:“如果没有外界因素干扰的话,您是不是已经成家了?” “嗯……差不多吧。”如果没有遇见鹤生的话,她确实应该已经嫁人了。 “好……”少年的话锋忽然戛然而止。 文卿不知所措地看着映在帘子上的影子,她开始仔细回想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让人误会的话,“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现在……” “大元知道的,掌柜的不用解释。” 文卿只得把话咽下去,看着帘上的光,不一会儿就到了院子。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番外二十二风雨欲来 院子里的桃树开了第一朵花,一个粉色的小花苞立在枝头,极其惹眼。傍晚,鹤生来到树下看了一会儿,少年正好提了一桶水过来,“不出十天,这花就能开起来了,”将半勺葫芦瓢往土里浇着水,“道长喜欢桃花么?” 少年自然而然地接话,笑得一脸纯良,好似前几日的敌意皆是错觉。鹤生对上他的视线,没有点破,而是同样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桃花既然生得好看,谁不喜欢?” 浇罢,少年直起腰来,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另一棵树下,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那既然如此的话,岂不是花期一过,道长就不喜欢这桃树了?” 这话听着怪异,鹤生眯眼看她,文卿从屋里出来,看见二人站在院中,一派平和,“鹤生。” 她提裙走出屋檐,绣花鞋轻踩着石铺的甬道,向鹤生走去。 近些天,鹤生与大元的关系已逐渐缓和了,他们像普通的主仆关系,偶尔会聊一两句。 不记得是谁先破冰了,记得那天晚上一回来,大元便似乎接纳鹤生。或许这个词用得并不准确,但他确实作出了改变。他会在春桃做菜的时候,主动询问了鹤生的意见,主动给她沏茶,主动关心她的腿伤。却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日常相处中,一点一点抛出他的关心,言行举止落落大方,也不经常漠然不语了。 他甚至在今天早上主动询问她的年纪,大元大概没想到鹤生会比他大那么多,还开玩笑给她拜了一拜。 而至于鹤生,说实话文卿并不清楚她的真实态度,反正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鹤生也没有再说什么。她一直保持沉默,并接受了少年的示好——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文卿走到鹤生的身边,没有牵她,也没有抱她,只是站在她的身边看她,“你们在聊什么?” “我们在聊你,”鹤生笑道,“大元问我……” 少年因为鹤生的直白,登时面露慌张,他连忙摆手打断:“不是的,道长误会了,大元不敢议论掌柜。” “不打紧的,她跟你开玩笑呢,”文卿笑道,遂牵住鹤生的手腕,作势回到檐下,“过两天就惊蛰了,难免春雷乍动,前阵子剩的药我让春桃热了,你喝了去。” “姑娘好生操心,”鹤生无奈轻笑,“我这成了药罐子了。” “我操心,哼,到时腿疼得睡不着的还是你自己。”文卿抓住她的手又紧了紧,催促道:“赶紧的,一会儿凉了。” “好的好的,知道了。” 正说笑,身后再次传来少年的呼唤,“掌柜。” 文卿应声留步,回头询问:“怎么了?” 少年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似乎犹豫什么。半晌,将葫芦瓢扔进水桶,朝她跑来,“掌柜吃风寒的药有么?春桃这两日有些咳嗽,应是着凉了。” 文卿听他这番话,不免心生宽慰,“春桃她也是个爱逞强的,难为有你还惦记着她。”方才她才支春桃上铺子多买些药,春桃却丝毫没有提及自个儿的事,倒是大元先与她说的。 “想必是温病,”鹤生道,“抓些土茯苓或者马齿苋的凉药服用几日就好了。” “好,我一会儿跟春桃说。” 鹤生顺着手腕抓住她细伶伶的几根手指,戏谑道:“冬伤于寒,春必病温,多抓两味,你也跟着一起吃,好多加预防。” 文卿佯嗔地挣出手来,“不必了,我身子好得很。” 夜里,舒宜带着两坛酒来找她。桌子支在檐下的廊中,一个小方几,她、舒宜与鹤生各自坐一侧。文卿靠着竹椅,看了看两坛酒,又看了看舒宜。她脸上虽然挂着笑,但头顶的光浇下来时,投下了大片的阴霾,让她多又显得晦暗不明起来,看上去心情不好的样子。 “这可是金陵春,确定不来一杯?”舒宜举着杯子,用那种看土包子的眼神再叁确认。 “不了,”文卿摇头,她想若是她喝醉了,照顾她的不是鹤生就是春桃,鹤生腿不好,春桃力气又小,大元毕竟是男人,要避嫌的,到时鹤生又该难受了,“你喝罢,我看着。” “哦……”她低应了一声,随后顾自给坐在另一侧的鹤生倒酒。鹤生不悦地看她,她同样不悦地回睨,“别装蒜了,”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文卿,“你都破戒了,还少这一杯酒?” 文卿的视线在她们二人身上流连。舒宜其实说的也没错,之前她一直以为道士惯是可以娶妻生子的,但是全真道士与正一道士又有不同,全真跟和尚差不多,纪律严明,一般按鹤生这种入世多年的,已算是居士了。 只是鹤生是打小出家的,过惯了这种日子,因此即便入俗了,也还是一身出家人的做派。 “我破不破戒,都不少这口酒。”鹤生一口回绝。 “你不喝?行,我找其他人陪我。”舒宜冷笑,随后便冲着厨房招手,“诶,那边的那个小哥,来,过来一下。” 厨房里,春桃正在厨房给她们做下酒菜,大元则打下手烧火,这厢听见舒宜的声音,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待舒宜点头,适才慢吞吞站起身,向她们这处走来。 鹤生的视线随之看去,文卿察觉到她的身体因为警惕微微一僵,她盯着舒宜的视线带上了敌意。文卿忍俊不禁,连忙招手,“没什么,她叫着玩的,你回去吧。” 舒宜得意地看着鹤生挑眉,“正好文卿旁边还有一个座位,你不陪我,那我只能让那小子陪我了。” “行,喝就喝。” 鹤生原本不是一个受用激将法的人,但是由此也不难看出,她依旧防备着大元。文卿想,那这些日的和善想必也是装的。 文卿按住鹤生已经握住酒杯的手,“你喝过酒么?” 她摇头。她也从来没想过喝酒。 “慢点喝,可不能灌,你要是醉了,还得大元来扛你的。”文卿转与舒宜道:“你也悠着点。” “知道了知道了,”她不耐烦地摆手,“胳膊肘往外拐的,你尽向着她吧。” 说罢,跟怄气似的,一杯灌下了肚子。 喝得快,酒劲上来得也快,不过一会儿她的脸就红了,她继续倒满一杯,按着鹤生的手跟自己碰杯,鹤生慢条斯理喝下,动作依旧斯文。 二人一来一往,小半坛子喝下了,此时梁舒宜已经红到脖子根了。她很少红到这种程度,往常她也不会让自己这么狼狈。而此时鹤生脸上却仍是一片淡白的颜色,像喝的白开水。 梁舒宜手掌托着脑袋,喃喃道:“混账的东西,说不会喝酒,诓我。” 文卿给鹤生倒了一杯茶,“感觉难受么?” “我看她比较难受的样子,”鹤生把茶推给一旁的舒宜,嘲讽道,“梁大小姐多金贵呢,被逼着喝了你一点酒,还得受你的骂。” “别叫我梁大小姐,我现在已经不是梁大小姐了!”舒宜突然挥手怒道。 茶杯一翻,茶水溅在鹤生的衣服上,鹤生不悦地啧了一声,“不识好歹。” 文卿心下一惊,连忙追问:“舒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舒宜听见她关心的声音,蓦地鼻子一酸,起身往她的旁边蹭,声音发抖地唤她:“文卿……” 舒宜扑进了她的怀里,咿咿呀呀地哭起来,文卿抚着她的背安抚,“我在我在。” “文卿,我能不能也住你这里……” 原来她因为家里弟弟成亲,家里便想把她再嫁出去,她不从,便同她爹吵了起来,她爹是武官,脾气大,舒宜也不肯服气,一时间难以平息下去,她爹便把她赶了出来。 其实这也不能说是赶,在文卿看来,这不过是两个倔脾气的气话罢了,以往这种事情发生了太多次了,因此文卿并没有放下心上,只是拍着她的背,轻声哄道:“行啊,你明天就搬进来,房间给你准备着呢。” 说罢,她便看见鹤生投来不悦的视线。 而梁舒宜这厮也很自觉,蹭了一会儿便爬起来,“还是算了,免得被人记恨死。” 闲话聊说,梁舒宜又嘟囔了两句就走了。夜已渐深,文卿与鹤生相视,然后皆是叹了一气。 “这酒鬼。”鹤生喃喃骂道,感觉口中苦涩不堪,便灌了一口桌上的茶水。 这时,大元端着两个碗从厨房出来,“梁掌柜走了?” “刚走。” “不巧了,”他走到鹤生的面前,将其中一个碗端到她的眼下,“道长,这是醒酒汤。” 鹤生道:“行,放着吧。” 碗内是深色的液体,一股红糖与生姜混杂的气味。少年一声不吭放下碗,踅身要走,但是突然一个趔趄,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传来一声断裂的声音。 文卿一惊,探头看去, 只见少年的脚下已经是鹤生断成两截的手杖。 “对不起道长,视线太暗,我、我没看清。”少年慌张地道,手足无措地抬脚退到一边,几乎就要跪下。 “这……”她抬头看向鹤生。鹤生也随之看向地上,手杖方才是靠在椅子边上的,“备用的手杖放在哪里?我去拿。” “靠在书桌后面的墙角。”鹤生道,文卿站起身,一旁的少年战战兢兢地低着头,见文卿起身,忙道:“我去,让我去拿就行。” 待少年走后,她去抓住鹤生的手,她发现鹤生此时的手指正微微收紧,“生气了?”她试探道。 “你觉得呢?”鹤生抬眼看她,眼中一片晦暗。文卿一下就明白了,她这是忍了大元很久了,只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一直不发作罢了。 文卿忍俊不禁,忙将她抱住,“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大元吧,她也不是故意的,大不了等会儿他回来,你罚他就是了。” 见她如此说,鹤生也不好再发脾气,连说了好几句酸话,说什么是自己舍不得大元受罚,说要是打了大元,她就成了众矢之的之类的,文卿一笑置之,由着她阴阳怪气。 她想的是,只要他们能好好说话,维持虚假的和平也行。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鹤生会这么讨厌大元。 凌晨,当她因为门外细微的动静爬起来查看,却看见大元正蹲在院子里对着手杖敲敲打打,这个疑问,更加强烈。 “大元,你这是…在干什么?”文卿揉着眼睛靠近。 “不好意思掌柜,是不是吵到你了?”少年道,“我在给道长修手杖,不想影响春桃休息,只能来到院子里弄,没想到……”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没事,你、大元,明日再弄吧,太迟了,别耽误了休息的时间。” “不打紧,我还年轻,少睡几日都不成问题,这既是我弄断的,我必定是要负责到底的。” 言至于此,文卿也不再多说,交代了两句便回去休息了。 这些日子以来,大元伺候她伺候得尽心尽力,铺子的事务也丝毫没有耽搁,眼下又熬夜给鹤生修手杖,文卿想,对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这般的心性,属实不易,只是没想到…… 翌日清晨,大元已将手杖断裂的部分以楔子固定齐全。他左右使了使,冲她笑得明媚至极,“掌柜你看,我修好了!” 他的眼下一圈乌青,八成是一晚上没睡在折腾这个。文卿欣慰地笑道:“这个时辰她应该醒了,等姜汤热好了,我就给她送过去。” “掌柜你先吃着早膳,我一会儿自己送过去,顺便好好给道长道个歉。” “行,”文卿冲她招了招手,“来,你也过来吃一点。” “好。”少年大步流星进了屋子,坐在春桃旁边的位置。春桃没说什么,只是十分习惯地给他递了个咸鸭蛋,少年亦是微笑接过,不言而喻。 稍微吃了两口,锅里的姜汤热好了,少年便拿着手杖端着热碗上隔壁送去。 文卿看着离去的背影,与春桃道:“大元很勤快呢,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春桃认同地道:“是,他确实很勤快,让我都轻松了不少。” 文卿笑容愈盛,继续引导:“他在铺子里做事也很认真,年长的师傅都夸奖他,说给张师傅长脸了。” “男人嘛,不努力以后可怎么讨老婆。”春桃随意道,似乎并没有将她的话入心。 “依我看,这小子过几年定然能有所出息的。” “这很好啊。” “春桃啊,你对他怎么看?” “怎么看?”春桃一愣,抬眼来看她。 文卿微笑静候,然而还没等到回答,忽然听见外面哐的一声。 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像是摔砸木头的声音。 文卿浑身一颤,不吝多想,连忙起身向隔壁跑去。 隔壁的房门是开着的,文卿与春桃径直冲进去,只看见大元被摔断了一只腿的凳子扣压在墙上,脸上遍布着痛苦与恐惧的神色,脖子侧面一条细长的血口子,猩红浓郁的液体正从里面流出来,而他的面前钳制着他的人正是鹤生。 鹤生的脸色很难看,非常难看,举着手,蓄势待发,正准备杀了他似的…… 【下一章绿茶就下线了】 番外二十三阳和启蛰 一个人激怒另一个人的话无非就那几种,一种是侮辱她,一种是侮辱她重要的人。比如: “道长究竟是如何做的?一个女人,竟然能让掌柜叫得如此淫荡。” “我听了好几回,简直让人欲火焚身,当晚回去便做起梦来,梦里啊,都是掌柜的样子,她被我压在身下,张开双腿哭着求我进去的样子,啧啧,简直销魂。” 少年一面说,一面露出肖想的模样,舔着嘴唇,像吃了美味佳肴一般。鹤生站在铜镜前穿戴外袍,透过镜子看着他下流之极的模样,转过身去,蛾眉压得低,向他靠近,“你究竟想说什么?” 鹤生的话中已被逼上了寒意,但是少年置若罔闻,仍旧继续说:“也没什么,只是羡慕道长好手段罢了,一个道姑,没有男人的物件也能让女人因你欲仙欲死,委实让人钦佩,不过可惜了,掌柜没有尝过男人的物件,不然的话……” 鹤生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抓起手边的杯盏掷了出去,杯盏正中少年的膝盖,少年一声闷哼,单膝跪地,正要起身,鹤生将手杖压下他的身子,朝着他的胸口用力一顶,少年仰面倒在地上,鹤生踩住了他,沉声道:“你大可以继续说下去,信不信我废了你?” “哼,废了我吧,”少年不屑地笑,“到时掌柜定然愧疚不已,要照顾我的,有的是我得手的时候。” “等我肏到了掌柜,也让道长好好在门外听一听,听听究竟是我让掌柜更爽,还是你一个女人。” “你、”鹤生气得浑身发抖,俯身将他从地上揪起来,掐住了他的脖子,“好,我就让你下地狱去肖想。” 少年被掐得喘不过来气,挣扎了片刻,直到眼冒金星,他扑腾着脚去踢她受伤的膝盖。鹤生右膝一软,受伤力气也减了,少年趁机脱身,向外面跑去,忽然背上吃了一劲,凳子砸在他的背上,断裂的木屑划过他的脖颈,他登时感觉胸口一麻,咽喉也艰涩起来。 少年受力摔在墙上,半晌挣扎着爬起来,便被那只断了一只腿的凳子扣压住了脖子,他的面前,鹤生眼眸冲了血般,几乎准备手刃他。 少年吓得不敢动弹,恐惧地瞪大眼睛,就在这时,文卿出现了。 少年登时换了一副面孔,像看到救世主一般,惊恐地发抖道:“掌柜……” 鹤生见状,更加气得气血上涌,又施了两分力气,少年脸上的痛苦便多两分,文卿见鹤生手要落下去,吓得连忙叫道:“鹤生!” 她与春桃跑上前,将两人分开,文卿抓着鹤生的衣襟质问:“你想干嘛?”鹤生看着她,眼中的怒意尚未消退,文卿看着她这副样子,更加气得没了章法,“我问你,你究竟想干嘛!” “你难道不问我为什么?”鹤生厉色道,眸子好似利剑,将人看得心底发怵。 “为什么?好,你说为什么,”文卿回头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少年,继续道:“大元昨晚彻夜给你修手杖,说要给你道歉,你来说说,究竟什么原因,你竟然想要、想要杀了他?你知不知道杀人是要——” 文卿难以说下去了,她感觉眼泪流了下来,滚烫地划过她的脸颊,文卿胸口一滞,整个鼻腔咽喉酸作一团,她低头去擦抹眼泪。身后的少年见状,连忙推开春桃的搀扶上前,手足无措地解释道:“掌柜,别怪道长,一切都是误会,我没事的,你看,我、” “春桃,你带大元下去包扎一下。”文卿沉声打断,声线带着颤抖。 “是……” 片刻,屋内只剩了她二人。 鹤生看着她,文卿平复了半天,适才伤心地对上她的视线,“你知不知道杀人是要砍头的?你这么做,难道没有想过我么?” 鹤生一怔,她没有想过在面对这种事、文卿首先想的是不想自己坐牢。她看着她哭得伤心欲绝的脸,蹭了两步上前,想要去抱她,但是被她一把推开。 “别碰我!”文卿哭得更凶了。 鹤生没办法,颓然叹了一口气,“我想过,所以我并没有杀他。” “是么?”文卿讽刺地笑,“我还要感谢你手下留情?” 显然她并不相信。 杳霭流玉间,鹤生沉默了。 片刻,朱唇轻启,“文卿,我要真想杀他,他根本不会有机会在你的面前装可怜。”她的声音充满着紧绷的克制,却没有失控的愤怒了,文卿应声看她,她继续道:“你知道我的,你觉得我会在什么情况下会想要动手?我那么愤怒又是为了什么?” “你……”文卿愕然失语,心口不安地跳动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刻钟后,文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坐在桌子前,魂不守舍地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茶汤颤抖地注入杯子,凉的,春桃从外面进来,轻声道:“姑娘,大元的伤包扎好了。” “哦,好……”此时少年正站在门外,怯生生地望着里面,她撑着桌沿起身,忽然两腿一软,春桃连忙上前扶她,“姑娘……” 门外的少年也着急地上前,但见春桃扶了,他只好留步,站在春桃的身后。文卿看了他一眼,收回手来,“我该去铺子了。大元,你今天休息一下吧。” “掌柜 ,我不休息,您让我跟您一块儿去铺子吧。”少年执拗地看着她,一双眸子皆是热忱。 文卿看了他一会儿,颤抖着沉了一口气,半晌只得点头。 “那……”春桃欲言又止,“……姑娘,道长那边该怎么办?” “别跟我提她!”文卿当即神色一凛,厉色道,“权当没这个人了,改日便把院子的墙砌回去!” “是、是……” 到了铺子之后,却是一整日都是失魂落魄的。舒宜自然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便来问她是不是鹤生欺负了她,但她只是笑笑,没有交代这事,舒宜见她有意隐瞒,也不再过问。 恍恍惚惚熬了一日,因为心不在焉的缘故,没干什么,反倒添了不少乱,连累舒宜给她擦屁股,天黑将要关门的时候,舒宜从院子后面走到她的面前,叹道:“文卿,实在不行,你明天休息一日吧。” “不好意思,我明天会……” “我是说真的,休息两日又不丢人。” 但是文卿依旧坚持,“我明天会来的,我不需要休息。” 舒宜见状,只得由着她去,嘱咐她好好休息,并问:“要不要我今天上你那里陪你?” “不必了,你呼噜打得震天响,我还怎么好好休息。” “去你的,我什么时候打呼噜了!” 夜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了她。 她本就难以入睡,经这一下,更是无法入眠。 文卿蹑手蹑脚爬起来,点了一盏幽暗的烛火,手拢着光,简单披了件衣服便向隔壁走去。 她看着榻上神色痛苦的鹤生,伸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脸颊,但是微凉的指尖染上了初冬深夜的寒气,触上鹤生温热的脸颊,打了个激灵,她的手便被抓了住。 周围昏暗不堪,鹤生滚烫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指,她目光专注地紧紧盯着她,眼中并没有多余的情绪,却又好像怨恨着她。 “你不需要帮我按。”她的声音很凉,可能因为脚伤的缘故,声线紧绷到了极致。 文卿心下一紧,却没有说话,而是顾自沉默地帮她按着腿,眼泪豆子也不住地滴下来。等她安稳睡下之后,适才离去。 但回去后,她却再睡不着了。 昏昏沉沉熬了一夜,翌日一早,少年来到她的面前说:“掌柜,今天下雨,我想留下来照顾道长。” 文卿恹恹舀着热粥,听了少年的话,不免一惊,她抬头看他,少年察觉她的视线,适才继续说:“我想道长对我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想留下来照顾她,跟她好好道歉,相信她一定会原谅我的。” 文卿听罢,沉默了片刻,“她脾气不好,你千万不要勉强。” 少年见她没有拒绝,立即仰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不会的。” 顶着惊蛰的雨水,她一个人来到铺子。 通常雨水天气生意都不好,文卿坐在柜台后面发呆,不断想起昨日鹤生的话。 「我的意思是,这叫引蛇出洞。」鹤生神色专注而漠然,「我当然也想过看在你的份上宽限了他,但他已经触碰到我的底线,我没有耐心陪他慢慢玩了。」 「你、」 文卿正欲发作,鹤生骤然厉色打断,「文卿,你可以不信,你只需配合就好,我会光明正大让他付出代价的。」 光明正大…… 什么叫光明正大的代价。 这两日她一直在想这句话,鹤生的这番话让她感到无比不安。 并不是她不信鹤生,她只是认定这里面定然是有什么误会的,或者大元真如鹤生所说一般…… 她不敢想,也不明白他这是图什么。 喜欢么? 可她却难以从他的行为中看出任何喜欢的痕迹,还是说…… 屋檐的水珠淅淅沥沥滚入积水之中,文卿心下咯噔一下,却好似莫名想起了什么。 她想起之前大元问她:「您以后……还会成亲么?」 她那时答的是:「嗯……应该是不会了。」 「应该,也就是说,你还是有可能成亲的?」 「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我还这么年轻,一切皆是未知。」 「如果没有外界因素干扰的话,您是不是已经成家了?」 「嗯……差不多吧。」 文卿耳边嗡得一响,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回答之后会觉得怪异,是因为这番话本身就含有歧义。 她口中“未知”的意思是,担心以后发生了什么意外,她会被迫嫁人,毕竟世事无绝对。下面那句“没有外界因素干扰”,自然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她与鹤生之间的关系不好明言,因此说得含蓄了些,可大元若真听见她们的厮耨声,就可能会理解成:她不是不想成亲,只是因为有鹤生,过去也是如此,未来若她与鹤生分开,她自然而然会同男子成亲。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的话…… 春桃,对了,春桃今天因为发热休息。 文卿蹭地站起来,左右思忖了半晌,她踉踉跄跄走出柜台,舒宜被她魔怔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拉住她,“诶诶,下这么大雨,你上哪去?” “我、我有事需要回去一趟,舒宜,我……” “别急,我的马车就在外面,我找个人送你回去。” 车轱辘在夹道间疾行而过,停在一处院子门口。 文卿忙不迭下了车。 冰凉的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她穿过院子,跑进屋檐内,猛地推开门,只看见鹤生已狼狈地俯在地上,披散着头发,嘴角挂着一行刺眼的血迹。 而少年则站在她的面前,似乎正要踢她。 屋内二人齐齐看向她,一个双眼惊惧,一个双目狠戾而疲惫。 “鹤生!”不吝文卿多想,便一股脑冲了进去。 但是下一刻,鹤生从袖中滑出一片碎瓷片,以腕力投掷出去,当即嵌入少年的咽喉之间。 咽喉微微滑动,少年惊惧的表情定格在了脸上,片刻之后,骤然倒了下去。 【震惊我全家,番外7.3w了,绿茶男死了,后面的小副本就是女儿脱道长衣服反攻,然后美美完结了,辛苦追更的各位了,跟我在po18整这个一大堆一大堆的剧情hhhh】 番外二十四阳和启蛰 文卿浑身一震,跑上前,看见地上的少年张着嘴,下颌艰难地动了动,但是就像生锈的车轱辘似的,即合不上也张不开,他似乎想咽下口腔中的涎液,咽喉阻塞得难以动弹,喉结滚动时,像掺杂着浓稠的血液,最后堵不住了,才一点一点从瓷片的边缘溢出来。 文卿看着他,他的眼睛瞪得极大,一时间,她登时感觉好像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心盘旋而上,暗暗咽唾时,咽喉中莫名感觉到一股铁锈的血腥味,让她腹中一阵反胃,周体生出刺骨的凉意。 她紧了紧发白的手指,强行逼迫自己避开目光,连忙上前扶起地上的鹤生。 鹤生跛着脚被扶到身后的圈椅上坐下,生生感觉到文卿的手在发抖。她抬起视线仰面看她,此时她的双眸中尽是惊慌,点着窗外透进来的碎光,见了鬼般的魂不守舍。 “文卿,”鹤生轻声唤她,抓住她扶着自己的手。兴许是因为淋了一些雨的缘故,总之是一片凉意,手心不知是雨水,还是发的虚汗,“文卿……”她再次唤她,声音更加渴望与乞求。 片刻, 文卿适才回过神来,对上鹤生的目光,在一片柔情蜜意中,她眼眶再次涌上水雾,“我、我是不是……是不是需要……”文卿的脑子乱作一团。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尸体,上次她娘死的时候,她还没有那么深的感触,因为她那时很快晕倒了。但是此刻,一个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在了她的面前,这种冲击不言而喻。 她双腿一软,蹲下身,不知所措地抓着鹤生的袍子,“他是不是打你了?打的哪里了?让我看看你哪里疼了。” “我没事,”鹤生柔声安抚道,“你上抽屉拿两瓶药来,帮我上完药,再派人上衙门报案。” “好、好……” 少年下手重,几棍子,身上腿上就有几道乌紫的淤青,再难捱,但是好歹没有伤到筋骨,鹤生是这么想的,但是给她上药的女人却不是这个心思。因为没过一会儿,一滴一滴眼泪豆子就滴在了她的腿上,温热的液体沿着她的肌肤滑落。 鹤生见着不是滋味,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对不起……” 文卿一怔,却没有抬头看她,而是任凭眼泪更凶的落下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依然不能平复,并且浑身因为恐惧而阵阵发凉。 沉默了好一会儿功夫,她适才艰难地嚅了嚅唇瓣,“你故意挨他的打不还手,是为了在公堂上有个交代,还是为了报复我?” 言罢,文卿适才看她,这人即便一字一句皆是温柔,说到此处,双眼依旧难掩阴鸷。 “文卿,我从未想过报复你,”鹤生回以坚定的目光,眼底黑沉沉的,“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他死得其所罢了。” “死得其所……”文卿给她擦拭膏药的手指停住,话音颤抖,看着她,感觉背脊一阵莫名凉意。 她腿上乌青几乎紫得泛出血丝,一道细长的血痕贯穿,她把自己弄成这样,竟然一句“死得其所”就带过去了。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丝毫没有立场怪罪她。留下少年的人是她,想要鹤生接受少年的人也是她,他们之间发生摩擦,主动维护少年的人也是她。她轻而易举中了少年的小伎俩,只因少年一副老实忠厚的面孔,而她也认定鹤生始终都是一个对下人刻薄寡恩的人。 她哪里不知道,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她才对,都是因为她,都是她的错,但是…… 但是……她却感觉,她已经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 在面对鹤生这一身伤痕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悔恨。 “混蛋……”文卿坚持不住地埋下头去,双手捂着脸,试图将自己狼狈的样子遮掩住,“我再叁误会你,当着你的面维护伤害你的人,让我看见真相,让我伤心后悔,如今你一定很痛快吧……” 鹤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能抱住她,用尽她仅剩的所有力气。 她承认她的做法是过激了些,但是如果再来一遍,她依旧会这么做,她会让这个恶心的男人死在他所谓的爱的人的面前,让他死不瞑目。 文卿的恐惧是她唯一的后悔。 半个时辰后了,衙门来人了,鹤生在一众熟识的官差面前沉稳地解释来龙去脉。说的是少年因为自己对他的苛责而怀恨在心,对她施加暴力。但是好在准备杀了她的时候,宋姑娘出现在了现场,少年吓了一跳,她便想要借此挣脱出来,结果纠缠之下,他俯面摔去,喉咙磕在了地上的茶杯碎片上,这才酿就了这场悲剧。 不能说这番话没有漏洞,但是碎片已经卡进了少年咽喉的骨头里,仵作也是废了一番力气才拔出来,没人觉得她一个浑身是伤的瘸道姑能奈何得了一个高大的男子。 在衙门待了一下午,不光梁舒宜闻讯而来,就连待嫁的秦秀娥也来接应。 鹤生结束审讯出来后,梁舒宜就很快被她爹的手下给抓了回去,梁舒宜则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要上酒楼搓一顿。文卿却连声拒绝,她得带鹤生回去养伤。舒宜见状没办法,给她找了个金陵最好的郎中,自个儿也帮不上忙,只得回了铺子去。 很快入夜了,春桃将两副帖子熬作一碗苦药,文卿接过,与她道:“你的身体还发着热吧,赶紧回去休息,这里我来处理就好。” “姑娘,我不要紧的,我已经……” “回去吧,”文卿倦怠地玩笑道,“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 这番理由春桃没法拒绝,只得回去。 文卿独自站在长廊下,外面的雨还在下,但是小了许多,几乎烟雾一般。 待春桃离去,她适才端着药进屋。 上衙门的时候,春桃哭着告诉她,说昨晚少年主动请缨给她烧热水沐浴,但是水压根儿不是热的,只有一点温而已。她那时听他说是不小心的冷水掺多了,也就信了,但是前两日的咳嗽加上这一通凉水澡,早上便爬不起来了,加上下雨的缘故,隔壁院子的动静是一点儿也听不见。 此时鹤生靠坐在床上,她坐在床边,下意识想要一勺一勺喂她,但是她接过了热碗,低声说着自己来,没一会儿便喝尽了。 鹤生放下碗,文卿沉默地接过,“郎中说你要静养一个月,不然你这腿就真的废了。” 她的语气里满是疲惫,话音很稀薄,像风一吹就断的柳絮。 她正起身要出去的时候,鹤生将她的手拉住,“文卿……” 文卿没有挣脱,而是解释道:“我不走,我……你需要好好休息,我就在这里。” 鹤生注视着她,直到从她的目光中感受到安心…… 番外二十五温澜潮生 「你真以为掌柜离不开你么?」少年的声音在黑暗中萦绕,「掌柜亲口对我说的,说若不是因为你的话,她早就成亲了。」 「死到临头了,我也没必要骗你。」 「掌柜说,她未来不一定不会成亲,也就是说,在她看来你们只是暂时的欢愉,她总会找到自己的归宿。」 「哈哈哈,是不是我无所谓,但那个人绝不应该是你一个女人!一辈子以下人的身份留在她身边我愿意,但是不允许掌柜被你这样的垃圾毁了一辈子!」 说着,少年狰狞地高高举起她的手杖,猛地挥舞下来,一声闷响,砸在她的腿上。 一下一下,剧痛密密麻麻地落下来,每一下的挥舞,都带着少年一声低吼,“不允许、绝对、绝对不允许!” 鹤生浑身猛地一震,从梦中惊醒。 腿上的疼痛没有丝毫消减,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脏几乎堵住她的咽喉。 她缓缓地平复呼吸,四下没有点灯,仅有的光是从窗外倒进来的——文卿没有把竹帘放下来,因此室内稍微可见一些幽暗的影子——她急切地环顾四周,屋内凳子桌椅已经齐整,却唯独没有女人的身影。 “文卿……”鹤生颤抖地低喃。 她不断地想起梦中的话,想起睡着前,文卿疲惫的样子。 「若不是因为你的话,她早就成亲了!」 那声音犹如鬼魅一般,带着阴森可怖的寒意,在她的耳边盘旋不散,并揪着她的心脏,她的咽喉。 他好像如自己杀了他一样,试图将自己也拖下去。 「在她看来你们只是暂时的欢愉,她总会找到自己的归宿。」 “不……不可以……”鹤生心脏跳得更加剧烈,擂鼓雷鸣一般敲击着她的耳膜,她抓着床沿爬起来,努力将破碎的嗓音把高,“文卿!” 她唤道,但是没有得到回复。她继续喊:“文卿!宋文卿!”一声比一声喊得大声,一声比一声喊得用力。 她急切地踩着鞋子下榻,却因为腿上的伤,当即便跌倒在了地上。 等文卿应声跑进来的时候,看见鹤生已经狼狈地匍匐在地上,努力地向门的方向攀爬着。 “我在,我在。”文卿抱着她的上身将她扶起来,但是还没等询问缘故,却突然被抱了住。 “文卿,你不能离开我!”鹤生用力地抱着她,幽暗中,一双眸子跟充了血似的,带着绝望的癫狂,“不可以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我知道,我不走,我不会走的。”文卿试图挣脱,却又不敢用力,只得好声哄着,“先放开我好不好,让我扶你起来,坐在地上会着凉的。” “文卿……”不知怎么,她的语气突然急转直下,从歇斯底里,一下变得伤心欲绝,埋在她的颈间,死死地抱着她,颤颤巍巍哭着,“不要成亲……文卿,我反悔了,我不想要你成亲……就算死,你也是我的人……” 文卿感受着灼烧着她脖颈肌肤的滚烫液体流入她的衣服,她听着,一时间不觉一怔。 她不再挣扎了,而是任由她抱着,并且将双手温柔地环上她的腰。 “就算有朝一日你爱上了别人,我也不会让你嫁人的……” 片刻,文卿忍俊不禁,轻轻地笑,“我知道了,我不会爱上别人,也不会嫁给别人的。” 文卿一面说,一面轻抚着她的背。半晌,她怀里的鹤生抬起头来,不由分说便将她吻住。 她想,兴许是张大元与她说了什么,吓着了,因为鹤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不计后果地迫切地吻她,她将她按在怀里,席卷着、吞噬着她的一切,让她难以呼吸,嘴角狼狈地流下涎液,呜咽连连。 直到她满意了,文卿将她扶上床休息,她便将她一同拉进了被子。 鹤生抱着她的身体,轻轻啜吻着她的肩膀,温吞低徊地呢喃:“文卿,想看我的身体么?” 文卿心头一颤,不知如何回答。 “想要我么?” “……” “不想?” “……过阵子好不好?”文卿断断续续地答,却不由自主紧张地咽了口唾液,“我怕、怕弄疼你。” “我那里并没有伤,而且……”她含住她的耳垂轻咬,“我相信你一定会很温柔的,是不是?” 更深露重,文卿点了一盏架子床边的灯,俯身去解鹤生身上最后一粒纽扣,亵裤已脱去了,但是衣服没有。待解罢,她只将衣服敞开,将她匀称但是遍布着乌青的身体露出来。 没过一会儿,文卿便感觉鼻头酸了起来。除去今日添的新伤,她的身上还有一些旧的疤痕,盘根错节像埋在皮肤底下的蜈蚣一样。 她实在见不得这些,解去盘扣的手一下收紧,想要将她的衣服阖上。 但是她的手腕被她抓住。鹤生拉着她躺在身侧,凑过来轻轻吻了她睫下的泪水,“不要哭了,难道还要我哄着你来碰我不成?” 文卿气得轻推了一把她的肩膀,低头去抹了抹眼泪,“已经看过了,剩下的等你伤好了再继续,好不好?” “可是到下次的话,我怕我就后悔了。”鹤生幽声道,一面拉着她的手来到自己的身上,缓缓向下,“而且,你还有一处没看过。” 她在引导她,她看着烛光下她的眸子,似受了诱惑一般,呼吸逐渐变得贫瘠。 片刻,她感觉指尖滑过她小腹的肌肤,指腹轻轻地碰着绒毛,她的手一抖,她没有想要退缩,但是抓着她手腕的手却紧了紧。 “等等、” 鹤生看着她,双眸炽热的温情中,浮上了一些玩味的笑意。 文卿将手挣出来,“我自己来。” 鹤生松手,仔细抹着她的眼泪,拭目以待的样子,文卿嗔怪地睨了她一眼,继续将手向下探。 已经碰到了。 她怔了一下,坐起来,鹤生看着她惊讶的样子,自觉张开双腿。 借着烛火,文卿跪坐在她的两腿之间,看见的是一个鼓鼓囊囊的蒂子,像一粒果子一样嵌在那里,比自己的大上许多,下面的花瓣则是怪异地粘连在一起,像托着那粒果子似的,但是不知什么缘故,粘连的花瓣有些松松垮垮的,像被什么拉扯松了似的,并且颜色有些灰暗。 这看上去太奇怪了,这……这分明是女子的身体,为何花户却是…… 鹤生似乎看懂了她眼中的疑惑,答道:“可能这就是我被丢弃的原因吧。” 她枕着枕头,微笑地看她,“我没他那么好的运气呢。” 文卿自然知道这里的“他”指的是鹤生。她一时间无言以对,惊慌地睁着眼珠子,手指下意识伸过去,碰了碰她的身体,以及那粒鼓囊囊的花蒂。 花蒂是有些硬的肉核,向下,粘连的花瓣像一条布,两头嵌入她的身体,她翻过布,布的底端有一个幽深的小口,文卿将指头在那里碰了碰,眼泪控制不住地滚下来。 “你知道么?他竟然还羡慕我自由,”鹤生将手掌搭在文卿的手臂上,安抚性地上下抚了抚,“真是天真的公子哥啊,他完全不知道即便是正经的道观,也都是不干不净的,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冠冕堂皇,尤其是那么压抑的修行之下,有的是衣冠禽兽。” “我时常在想,真该让他体验体验我的滋味,看他还说不说得出口羡慕。”她的语气依旧温柔,但是她心底的怨恨压抑不住,说出口时,将这番话平添了一番阴鸷。 文卿被她的话吓得一个激灵,俯下身去,手掌撑在她的身体两侧,细细地吻在她的脸上,“不要再说了……” “你不想知道了么?” “我已经知道了……” 文卿的吻下移,从她的脖颈到她的胸脯,吻在她柔软的乳房的时候,她的头顶传来的喘息细微地加重了一些。文卿吻在她柔软的乳房上,轻轻将她的乳尖含住,喘息声又重了些。她备受鼓舞地将她的乳房握住,轻轻地捏了捏,她没敢用力,怕弄疼了她,怕碰到她的伤口,但是鹤生见她如此小心翼翼,便道:“可以用力一点……” 她的语气十分紧绷,不能说没有迷乱,但是更多是一种让她难以理解的害怕。 文卿抬起头看她,她正双眼迷离地闭着,“害怕么?” “没有……”鹤生口是心非道,肩膀微微发颤,“文卿,只要是你的话,我一定……” 文卿没再继续往下,也不敢继续,而是俯身吻住了她的薄唇,温柔地厮磨着,“下次好不好,求你了……” 她不是傻子,她当然明白她话中的言下之意。 什么叫不干不净,什么叫压抑修行下的衣冠禽兽,什么叫体验体验她的滋味,这些,她皆听得一清二楚。 文卿即便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世俗的事,这叁年也都听过一些。 只是她不敢细想下去。 这太可怕了。 她进道观那年才几岁,叁岁?还是四岁? 凌晨,天都快亮了,她却左右睡不着,背过身去,偷偷地啜泣。过了片刻,她感觉到身后一只手来抱住了她。 “文卿……”她腰上的手臂微微收紧,贪恋她的温暖或者胭脂粉香气一般,在她的后颈深深地吸气,“没事的……” “嗯……”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卖惨,道长这个性发育畸形的设定,我是一开始就想好的,还有从小被猥亵这个也是(我记得之前评论有人问为什么道长这么熟练,不然道长为什么是抖s呢),只是这两个设定我原本没打算写。最后还有一点,荣卿是futa,这个设定我是真插不进来写了,直接说了算了。其实前文有铺垫,关于荣卿在跟道长说话时,声音是挺细的。还有她羡慕或者说嫉妒道长,因为她一个女人长了吊,还要混在男人圈里装男人,很痛苦很压抑】 番外二十六温澜潮生(h) 翌日,舒宜带着一些补品上门看望,春桃接过来,正好一块儿放在知府送来的东西旁边。 舒宜见状,不免啧了一下,“看来我送得多余了。” 对于她弟跟秦秀娥的亲事,因为她与她爹的争执,如今她连带着这个亲家也看不惯。 “别这么说,鹤生不知道多高兴,你们能在她蒙难的时候来尽一份儿心意。”文卿舀着手中的汤药,从廊道那头的厨房过来,进入门内,向内室走去。 舒宜随意坐在堂下的黄梨木圈椅上,两腿交迭,身子微斜靠着。这时春桃上来给她沏了一盏茶,她接过刮了刮,对于文卿的话不屑地一笑,“得了吧,我竟然因为她破费,她不知道心里多得意呢。” 文卿笑而不语,单手挑起内室的竹帘进入,看见鹤生正在翻白眼。文卿上前,示意了她一个眼神,教她态度端正一些,鹤生看着她,只得努力牵起一个笑容,对外面道:“梁大小姐多虑了,鹤生能死里逃生也是沾了您的福气。哦对了,学生秀娥到时还得麻烦您多照拂。”尖里尖气的,听得人心里窝火。 文卿嗔怪地睨她,一面给她喂药,一面小声地道:“人家好心来看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外面的舒宜立马不乐意了,回道:“我的福气,你没死才真的是我的福气。哼,我看这都是报应,让你平时不积德。” 里面文卿则一勺一勺拿苦药堵住了她的嘴,鹤生乐见如此,也安分喝了,笑得眼眉弯弯。待喝罢,文卿起身出去,想着还得代鹤生跟舒宜说些好话,但是这厮却将她拉住,揽住她的腰,凑过来吻她。 文卿呜呜地推了推她的肩膀,但是嘴唇与舌尖上那种湿热软滑的交缠逐渐让她神魂颠倒,让她不由得臣服,主动吮吻着她的嘴唇,鹤生感受到女人的主动,变化角度,将脑袋倾斜,更加深入地汲取她的呼吸与蜜液。 湿润的纠缠很容易产生细而黏腻的水声,从她们口腔的搅动中发出来,片刻之后分开,一线晶莹的银丝从她们舌尖牵出来,文卿低头伸出舌头将液体舔尽,以指尖轻轻碰了碰微微发红的唇,上面还残留着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抬眼娇嗔地睨她,“没分寸的祖宗,教我没脸见人你就高兴了。” “药实在太苦了,需要点糖饴化苦。”鹤生的手掌在她的后腰上摩挲着。女人腰太软,稍微折起一些,便叫人神魂颠倒。 “你个瓦剌姑。”文卿笑骂她,起身而去。 帘外堂下,舒宜正不悦地瞧着她。文卿愣了一下,低头抿唇,神色忸怩地将碗递给春桃,“怎么这么看我?” 舒宜无奈地摆手,也懒得计较了。吩咐丫鬟将盒子里的糕点拿出来,二人各一杯清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但到头来一想,似也没多聊什么,不过就是向她抱怨新找的住处的各种问题,以及她那个弟弟因为忙着成亲,压根没空来看她,还有她未来的弟妹,她如何如何看不惯。文卿问她缘故,她便答就是看着奇怪,“可能跟我当年看不惯你是一样的吧。” 文卿听她如此说,自不能示弱,“哟,还记得你当年看不惯我呐。” 说到此处,舒宜又笑骂了她两句,多又说了一些过去的事,便款留不住,说要回铺子去了。 文卿送了人回来,看见鹤生躺在床上,一副睡着的样子。 她上前替她掖了掖被角,这时,这人唤她,“文卿……” “怎么了?” 鹤生睁开眼,紧紧望着她,“可以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么?” “以前?”文卿思忖片刻,“这从何说起呢?” “来,进来。”她掀开被子,让出一个角来,示意她躺进来。文卿还没来得及拒绝,这人已抓着她进去了。 文卿哭笑不得地被她抱住,推着她的肩膀,欲拒还迎似的,“别闹了,大白天的。” “我好难受,不给一点甜头捱不过去了。”鹤生使上了苦肉计,一面叫苦连天,一面将唇儿往她脖子里钻,“可不许动了,弄疼了我,心疼的还是你。” “唔……”经此一言,文卿哪里还敢挣扎了,只仰着脖子,仍由她亲吻着她的肌肤,任由她解去她衣服上的盘扣,她的气息实在太热,烫得她嘤咛不断,嘴上却嘴硬地埋怨:“真是没王法了,整天操心你的腿伤也就罢了,还要在床上伺候你。” “谁伺候谁啊,”鹤生笑着咬住她胸前的乳肉,恶趣味地用力吮了一口,直到留下深紫的红痕,头顶再次传来女人的嘤咛,她抬脸去看她弥漫上情欲的发红的眼角,“你要有心伺候我,便自己脱了衣服,仔细地取悦我。” “你、” “诶,不准生气,我将我最难堪的事情都告与你知道了,你难道不能伺候伺候我么?” 这人最会戳人的软肋,她自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文卿却是说起昨晚的事就难受。 她拧了拧眉,看向眼前的人,可这人却是笑得戏谑,慢条斯理地抚摸着方才留下的吻痕,轻轻地,撩拨得人心里痒痒的。 取悦这种事,她也不是没做过,但是无论多少次,这种事都让人羞耻得要死。可她既然说到了昨晚的事,文卿又不得不心软,她不得不想着她可怜见儿的模样,心中觉得,若能让她开心开心,丢脸些也无妨。 于是她便跪坐起来,当真一件一件将衣服脱去了,脱罢了,俯身将双手伸去解开她的扣子,在她灼热的目光下,将她通体也脱得一干二净。 她缓缓躺下来,感觉耳根都烧了起来,避着她的视线不敢看她。 说起来,这才是她们第一次坦诚相见,赤身裸体地躺在一起。文卿将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腰上,滑腻柔软的肌肤之间的触碰让她心跳都漏了一拍。她缓缓抬睫看她,怯生生的,鹤生亦望着她,片刻,去抱住她。 她重新将吻落在方才紫红的吻痕上,手掌摩挲着她凹陷的腰线,向下滑至小腹,“将乳托起来一点。” 文卿身上逐渐热起来,迷离地望着床梁,应声一怔,托起……她的脸上红作一片,犹豫片刻,适才将手去捧起软浓浓的乳房,凑到她的嘴边。 这个姿势实在太羞耻,尤其当下一刻乳尖被含住的时候,她被刺激地闭上眼睛,“唔、鹤生……”她的手不知所措地抚摸着她的身体,在她的伤痕上轻轻掠过,又不知该不该用力,“我像你这么做的话,你也会感到舒服么?” “你可以试一试,”鹤生一面说,一面将手伸到她的腿间,修长的手指将唇肉拨开,叁只指腹在那里打旋揉着,“尽管我更喜欢掌控你,让你哭的感觉。”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在那方面存在一些障碍,文卿也察觉到了,昨晚在她亲吻着她赤裸的身体、想要做一些什么的时候,她眼中难以掩饰的害怕。 “哈、啊……”腿心的酥麻很快就像水一样漫了上来,快感没过她的四肢百骸,她不由自主夹紧双腿,挺起腰,托着乳儿的手不住地发颤。她想鹤生可能只是因为过去的事,所以一时间难以接受被触碰,她并不是不喜欢,只是需要时间慢慢去接受这件事。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她的腿心已经被揉出了黏腻的水声,鹤生借着湿润,将手指插了进去,“嗯、轻点……”文卿娇软地唤她,但是身体没有躲避,她乖巧地将乳房、将身体都呈给了她,像供她玩弄一般,而鹤生则一面埋在她的胸前啃噬着乳肉乳尖,一面将手指在里面抽动起来。 “我不喜欢轻一点,”鹤生从她的胸前抬起脸,笑盈盈地看她,“我喜欢让你看你害怕却又欲罢不能的样子。” 文卿迷乱地看她,她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动作又吃重了一些,感觉到她的身体不断被撑开,某一处柔软的敏感处被顶撞着,那种酸胀感一直难以退去,快感密密麻麻像水一样灌入她的身体,充溢得到处都是。她强压着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缩紧她的怀里,吻着她的脖颈、她的锁骨。 “嗯啊、唔……”她到了,她颤颤巍巍地瑟缩着,感受着浪潮般地快感涌入她的身体。鹤生的呼吸喷在她的耳边,她逐渐感受到了自己的抚摸,因此动作缓缓慢下来。高潮后的花户酸软至极,她的手指缓缓在那里撩拨挑逗着。 文卿细细将她吻着,像以往她吻自己一样,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身体。她并没有操之过急想要立即侵占她,她想要她逐渐熟悉自己的触摸、自己的吻。 她们相互拥抱着对方,光透过竹帘的缝隙倒在被子上,直到鹤生感觉到自己并没有那个意思,她才像被戏弄的孩子似的,或者因为自己的紧张而莫名恼羞成怒起来,她再次进来,借着取悦的由头开始恶劣地折磨她,直到最后,自己哭着求饶,她才满意地放过她。 而至于过去的事,她挑挑拣拣了几样讲了,却也是极尽避着舒宜的。其实她的童年没什么趣,一个一门心思把她培养成名门闺秀的娘,一个古板的读书人的爹,在遇到舒宜之前,她基本不出门,不过只是这些而已,她们依旧聊了一整夜。 【虽然这个h很素,但是我感觉蛮甜的hhh】 番外二十七杳霭流玉(h) 院子里的桃花开了,同时,梁舒宜也带来了秦秀娥成亲的消息。 鹤生已经能下地了,叁个人坐在檐下,支的跟上回一样的小方几以及叁把竹椅。但这回,文卿是与鹤生坐在同一侧的,她给她腿上盖了条毯子,问舒宜:“就今天?” “就今天,”舒宜道,开始一杯一杯饮酒,似乎有些郁闷的样子,“没听见今天大街上放烟花鞭炮么?” “好像是有,”文卿剥了一粒盐水花生,喂给了鹤生一粒,自己也吃下一粒,咀嚼着思忖,“时间过得可真快,她都嫁人了,我看她自己还是个鬼灵精的小丫头,如今都为人妻了。” 鹤生没吱声。文卿警告过她,说让她看在梁舒宜给她送的这些补品,好好跟人说话,「人家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您就不能赏奴家个面子么?」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只是话虽如此,一时间却教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因此干脆缄默。只是她不说罢了,梁舒宜却依旧处处看她不惯,看着文卿如此照顾她,眼珠子几乎化成利刃,要将她剜了似的。 舒宜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不过是嫁人罢了,有什么大不了,这里除了这个道姑,谁没成过亲啊。” “打住,你别扯上我,”文卿道,“我那算什么?过家家?” “那要这么说的话,我也算成过亲了,”鹤生道,说罢,笑着看她, 文卿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一茬。她瞪了她一眼,那件事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舒宜看见她们的小动作,秀眉一挑,“你别跟我说,你那次成亲,跟你拜堂的是她?” 文卿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时世子因为被王爷关禁闭,来不了。” “呵,我看又是这个道姑搞得鬼。”舒宜瞪了眼鹤生。 鹤生不以为意地笑,“是我又怎么样?” 她咬牙切齿,“阴险小人。” “你光明正大,所以你现在孤家寡人一个。” “你、” “你很自豪是不是,”文卿往她嘴里又塞了两粒花生米,“求你少说两句吧。” 鹤生得意地看她,舒宜瞪着她,感觉眼珠子要冒火,片刻,似想到了什么,蓦地扬起一笑,恻恻道:“那你可知道宋文卿一开始为什么……” “我知道。” “你知道?” “你想说荣卿是吧,这个我知道。”鹤生波澜不惊。 舒宜仍不放弃地挑衅,“那你可知道宋文卿这厮当年为了荣卿都做过些什么事?” “知道。” 舒宜拧起了眉,片刻,看了一眼一旁神色变得有些怪异的文卿,继续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鹤生自也察觉到了文卿变化,她不屑地冲梁舒宜笑道:“我还知道梁大小姐您的生辰八字。” 舒宜拍案而起,“死道姑,你威胁我?” “好了!”文卿被她们一来一往吵得心烦,一声喝住了她们,“几岁的人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舒宜讪讪坐下,小小呷了一口酒,“不好意思,我、文卿,你也知道我今天心情不好,宽容一下。” 鹤生也移开视线抿茶,但是一声没吭。 文卿看她,她也毫不退让地对上她的视线,片刻之后,鹤生察觉她要发火了,适才低头,“不好意思。” 后来没说两句,梁舒宜识相地走了。 文卿送了人回来,鹤生看着她走来,便撑着手杖站起,等她走到面前的时候,俯身去抱住她,“对不起,我以为你不会在意。” “我不是在意,我只是……”文卿缓缓吐了一口气,“好吧,我是有一点在意,但不是恼你,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的心情很复杂,她一面担心鹤生会在意以前的事,一面又对于自己的事情被鹤生了如指掌感到……绝不是生气,就是感觉怪怪的,说不上什么滋味。 鹤生揽住了她的腰,她知道她的意思。 她们在檐下呜嘬了一会儿,情到浓时,进屋去,鹤生一面吻着她,一面将六七年前的事一一道来。 关于她如何痛恨荣卿,如何去往金陵,如何监视她们,最后又是如何入了荣卿的圈套,以及后来如何通过梁舒宜设计她去松江。鹤生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光明正大的人,她丝毫不介意她知道这些。她想要尽量对她做到坦诚相待,她想她们尽量足够地了解对方。 听罢,文卿愣了许久,直到她的呼吸再次被她的吻打断,“唔、等等……” 鹤生没有理会,而是继续纠缠,咬着她的耳垂,揉着她的乳房,并将膝盖挤入她的双腿之间,仔细蹭着腿心的敏感处,“怎么了……” “也就是说……”文卿仰着脖子,呼吸逐渐变得贫瘠,她的双腿被挤开,浑身被酥麻缠绕,她甚至忘了去亲吻抚摸她,躺在她的身下,仔细想着她的话,努力想使自己清醒过来,“你一开始接近我只是因为荣卿喜欢我?” “真是糟糕的开始不是么?”鹤生因为她的询问而低低地笑,她捏住她的乳尖,在指尖用力一捻,文卿因为突然的刺激闭上眼睛,双腿不由自主地夹紧,她继续揉着,将另一只手摸到她的腿心,“我们两个半斤八两呢。” 其实不只是因为荣卿,可能还有一些一见钟情,但是她不想说,她实在不喜欢“一见钟情”这个词,在她糟糕的前半辈子里,爱或者是一见钟情之类的,是她最厌弃的事。 鹤生没有再想下去,她沉浸在女人柔软的肉体中,一面揉着她的花户,一面看见她露出销魂而难耐的表情,“文卿,我承认有时候我手段有点极端,我一点也不光明正大,但是只要你能一直乖乖留在我身边,我慢慢会好的。” 文卿迷蒙着看她,这人说着这般动人的话,手却益发吃重,她的身体一点一点被研磨着,如此缓慢的快感折磨得她腰眼都不住地发酸,“嗯……不要再……”她揽住她的腰,手掌在她的背上摩挲撩拨,她凑近在她咽喉震动的位置轻轻地舔舐吮吻,“鹤生……快一点……” “遵命。”鹤生低声地道。言罢,骤然加快速度,她身下的软腰也随之骤然挺起,两条白生生的腿紧紧绷着,她感觉到她的背上传来一阵刺疼,女人抓着她背上的肌肤,销魂的表情浮现出一点痛苦的形制,拧眉咬唇,眼泪从眼角被挤出来。 “嗯、唔……鹤生、鹤生……”她呜呜咽咽地呻吟着,不住地唤着她的道号,很快就高潮了。 高潮之后,鹤生没有立即停下,而是继续顶弄着她,她知道此时的侵犯能将高潮的余韵拉长,快感变得酸涩,她的脖颈最大程度向后折去,并且呻吟很快夹杂了哭声。她着急地推打着她的肩膀,嘴里极可怜地说着“不要”、“停下”之类的字眼,泪水滑下来,蜜穴中层层的媚肉却爽得几乎要将她的手指吃绞下去。 鹤生去堵住她的嘴,她的动作适才随着吻的深入缓缓停下来。 文卿埋在她的怀里细细地喘息,时不时抽噎两声,鹤生紧紧抱着她,两具赤裸纤细的身体交缠在一起,在她的耳边低低叹息,“文卿,没有你的话,我不会愿意活到现在的,你得对我负责。” 文卿第一次如此切身体会到她的身体的温度,原来如此炽热,她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皮肤触感,感受到二人乳房之间挤压的感觉,以及突兀的伤疤的痕迹,像异物割过她的身体。 她从这种异样触感中渐渐缓过劲儿来,沉而颤抖地吐了两气,想着她的话,不由得在她怀里蹭了蹭,啼笑皆非,“不要脸的,那要是我不要你了,难道你还不活了不成?” “要是你不要我了,”鹤生低低地道,好似呓语一般,指腹将尚且颤抖的花蒂掐了掐,“我就只能杀了你,然后自杀了,我们一起殉情。”言罢,顺着话锋,她将手指插入穴中。 “唔、”花蒂突然的刺激让她身子一缩。这番话,这人依旧讲得温柔而深情,但那么轻易吐出来的“杀”字,却让她的心下一紧。感到不寒而栗的同时,身下缓缓加速的抽送,让她瞬间被酸胀的快感弄得意乱情迷。 “好紧,”鹤生的笑声从头顶洒下来,她手上的抽送越来越快,直到水声变得喧嚣,文卿咬着她的肩膀,浑身不住颤抖,强烈的快感如烈火燎原,爽得她呜咽流泪,她因为刺激下意识想要并拢双腿,但是膝盖被摁住,她柔弱又委屈地摇头,欺负她的女人则在她耳边幽幽吐气,“文卿,感觉兴奋么?” 太羞耻了,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一面感到害怕,一面又忍不住喜欢这种被牢牢抓在手里的感觉。她喜欢鹤生离不开她,喜欢鹤生对她表达强势的情感。不需要什么体谅,什么委曲求全,更不需要成全,就算不择手段也行,她也不要自己轻易被放弃。 事后,文卿仔细看着鹤生身上的疤痕,她身上的瘀青已经淡了许多,但是伤疤依然刺目,“你这里是怎么伤的?”文卿指着她胸下肋骨处的痕迹,问她。 “不记得了。”鹤生道。 文卿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脑海中想象着可能的受伤的情景,片刻,仰头看她,“你还有其他瞒我的事情么?” “没有。”鹤生毫不犹豫地答,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在她的腰上摩挲。 “真的?” “嗯。” 文卿狡黠一笑,翻身压住了她。 “怎么了?” “没什么,就摸一摸。” 她说她这叫预演。鹤生无奈失笑,但可能因为底气不足的缘故,她也就放任她在自己身上蹭着。 她曾经想过,如果文卿注定看不见自己,那就把她拉下高台。 她知道她太卑鄙,所以她父亲的事,或许她会就此带入坟墓。 在上次她们夜聊她以前的事的时候,她就决定,她永远不会让她知道这件事。 番外二十八杳霭流玉(h) 又过了几日,春桃说张师傅夫妻上衙门喊冤去了。 “姑娘、”春桃惊呼。 文卿回过神,发现手指已经划了一个口子出来,殷红的血珠从伤口溢出来,她放下刀,将手指含入口中,吮了片刻,“你刚才说……” 春桃点头,“也就是刚才的事儿,我在路上碰见张氏夫妇被官差赶走。” 文卿陷入了一阵恍惚,片刻适才回过神,“还有一个素菜,春桃,麻烦你操持一下。”她让出位置,走出厨房,迎面看见鹤生走来。 她二话没说上前抱住了她。那双铜铃般的眼珠子,直直看着她,像死不瞑目。 这一阵子的安逸日子几乎教她忘记了这件可怕的事情。 少年的死状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的手臂紧紧抱着鹤生的腰,鹤生抚了抚她的背,轻声地说着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那可是一条人命,何况…… 正想着,外面传来了用力的敲门声与哭声。 “姓宋的,你害了死了我的儿子,你给我出来!” “没天理没王法了……啊……大家来评评理啊……” 嘶声怒吼是张师傅的声音,后面那句凄厉的哭声想必就是他的夫人。 “出来,别逼我上衙门告你!我让你也尝尝我儿子的滋味!” 文卿浑身一怔,一声一声雷打的门响从外面传来,哭声也是一重高过一重,她看了眼声源,身子变得紧绷。 鹤生收回视线,察觉到文卿惊慌失措的视线,她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说:“没事的,我去处理。” 文卿被扶至屋内坐下,却左右安不下心来。 她感觉好像是自己杀了那个少年,她太害怕,浓稠的血液流出皮肤,微微滚动的喉咙,想要说话但发不出声音的嘴巴。 少年就在她的眼前失去了温度,可是在那之前,她们甚至还有说有笑。 她像被魔魇缠绕,她甚至没有发现,外面吵骂的声音已经逐渐小了下去。 直到鹤生从外面进来—— 她挑起竹帘,看见坐在榻上惶恐不安的女人,女人瘦弱的身体在一大片阴霾里瑟瑟发抖。 鹤生走上前,将她的身体轻轻揽住,“别怕,没事了。” “鹤生,我、我们是不是做错了?”文卿抓着她的手,颤抖地问她。 “这不关你的事,都是他咎由自取。”鹤生沉声道,“何况是他自己非要自缢的,与你有何干?” “好,好……是,应该是这样的。”文卿深深作了两个吐纳,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片刻问:“你刚才跟张师傅他们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给了他们一点钱。”鹤生无所谓地道。 “只是这样?” 当然不只是这样。 但她总不能说她差点把两夫妻因为敲诈的由头抓去官府了吧,如果不是他们求饶的话,她决计是不想用钱解决这件事的。 “他们不过山野村夫罢了,能收到钱不知道多开心。” 文卿不再说话。她陷入了冗长的沉默,因为莫名的思绪。 她实在没有办法像鹤生那么司空见惯。 院子里的桃树开得正旺,簇拥得粉色的彩云一般。金陵的夜风尤其地密,风儿稍微一吹,落英一地。 晚上,舒宜又来了。文卿拿出上回没喝完的半坛金陵春,叁人就着一院子春色,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闲天儿。 后来不知怎么说到了那个少年的案子,文卿以为舒宜一定会借机讥讽鹤生,但是舒宜没有,相反,她竟然用那种近乎同情的目光看着鹤生。 此时她已经醉了七八分,脸上红得一塌糊涂。可能她也没注意到自己会这么看着她,片刻,等鹤生察觉之后,她立刻打了个激灵,吓得避开。 鹤生冷笑了一声,“吃错药了?” 舒宜啐道:“死道姑,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鹤生依旧冷笑。她也依旧没有喝醉,只是双眸略微有些迷蒙。 上天就是这么不公平,喝酒的人醉得糊涂,不喝酒的人,反倒有一腔的好酒量。而一杯倒的文卿只能喝茶。 喝得差不多要散了,她照旧将舒宜送上门口的马车。 二人站在门口,她想着放着吃酒时候的事,自个儿心中也纳闷得紧,便问:“舒宜,你方才是为何如此看她?” “谁知道呢,可能是我昏了头了。”女子扶着额喃喃。 其实按她与鹤生的交情,文卿想,这件事不必问,舒宜也应清楚其中的内情。可她既不抓着她的小辫子,也不多说。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舒宜看她,笑着叹道:“很可怜不是么?” “之前在松江,那个混蛋打我、害得我流产的时候,我心中狠的真想杀了他,可真当面对他,他毫无防备地睡在我的面前,我却下不去手。”舒宜缓缓道,“我努力了,但就是不行。不是因为顾及家人还是坐牢,我单纯只是下不去手罢了。” 风吹过她的脸颊,发丝微乱。院子门口的杨柳也已绿盈盈的。 “我自认不是一个心软、也不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你看我平时雷厉风行的样子,竟然都无法下手。”说了一会儿,她颔首笑着摇头,像对自己十分无奈,“到底修行出身的就是不一样,不过想想她也只是一个姑娘罢了,不免觉得有些可怜。” 文卿愣了,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 “不过这些话你可千万不能对她说,要让她知道,不知道该怎么笑话我了。”舒宜嘱咐道。 文卿呆呆地点头,目送她爬上车舱。 夜里,她压着鹤生主动亲吻的时候,舒宜的话不断在她的脑海里回荡。 “几个意思?难道我的身体对你就这么没有诱惑力么?”鹤生因为身上女人的出神,十分不满地掐住她的下颌抬起,目视着她质问。 文卿慌乱地回过神,仰着脖子,身段如柔软的鱼一般俯在她的身上,“我错了,道长轻点,弄疼我了……” “娇气,”鹤生没好气地松开手,闷哼了一声,瞥开了视线,“要累了就休息吧,赶紧下来。” “道长是在害羞么?害怕我对你做什么?”文卿瞧着她的样子,一面将大腿蹭着她的肌肤,身子微微潜下去,一面忍俊不禁道,“分明是你主动答应我的,怎么倒自己先害羞起来了?” “这都过去多久了,温水煮的青蛙都该熟了,我还不能后悔么?”鹤生不满地嘟囔,被子下那双滑溜溜的腿蹭着她心猿意马,女人的手轻轻抓着她的肩膀,向下捏着她的腰,她笑盈盈地望着她,一面将双膝挤进来,慢条斯理将她的双腿撑开。 “后悔也迟了,我也想用这种方式服侍你一回呢。”文卿浅浅笑着,凑近吻了吻她的下巴,手掌从她的腰际向下摸索,来到她的髋部、大腿。她的髋部骨骼分明,躺着的时候尤其明显,文卿抚摸着她的小腹,向下一些,便摸到了她细细的绒毛。这时,她感觉到鹤生几可不查地抽息了一声,她的大腿微微紧绷。文卿动作一顿,抬头看她,有些担忧,“害怕么?” “没事,”尽管她如此说,但她依旧抓住了文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摁着她的脸颊,吻住了她。文卿知道她大概还有些难以平复,她的吻变得有些急躁。文卿被吻得七荤八素,甚至都忘了下一步该做什么,还是鹤生在喘气的间隙催促她,“快一点,你这样慢吞吞的我才难受……” “唔、”文卿努力地附和着她的吻,逐渐主动吻她,手探着原来的路径进入她的腿间。她轻轻地碰着她鼓囊囊的花蒂,直到她感觉鹤生的双腿轻微挺起,鹤生动情地抓住她的乳房、她的大腿,将她的身体往上拖,她丝毫不介意地打开双腿将她身体围住,文卿直接向下来到穴口,手指试探性地在那里挤了挤。 她的唇被咬住。鹤生看着她,似乎在催促她,又似乎在表达她的恐惧。文卿知道她想要速战速决,她的指腹在穴口稍作滑动,片刻,适才小心翼翼地挤入。 鹤生的喘息变得粗重,她更加迫切地吻着她,文卿在这种意乱情迷中不知所以地抽动起来,里面软浓紧涩的感觉在进入了初生幼崽的内脏。同时她的身体也被撩拨着,胸前挤压的酥麻产生了一些痛感,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身体压下来,她感觉到她的花户被温热的手掌覆盖住。 她们在令人窒息的吻中相互撩拨着对方的身体,相互抚摸、进入,在此起彼伏的喘息声中登上云端,享受快感的侵袭。 肉体交缠的快乐让她能逐渐忘却白日的事。她不必去臆想鹤生第一次杀人的场景,不必忖度她那时心中的波澜,以及她会不会也如此耿耿于怀,她更不想知道她是如何在日积月累中习惯杀人。这实在太残忍了。 只是压人太累,她想要奉陪到底,但是条件不允许。 最后她倒在床上,累得直摇头,“你自己玩罢,我不来了……” 鹤生哭笑不得地侧躺看她,支着脑袋,笑盈盈地勾住她下巴,“你不是说要服侍我?” “我也后悔了,磨道的驴还给喝口水呢,你非要累坏我不可,”文卿拂开她的手,背过去缩起身子,“我要睡了,太迟了。” 鹤生无奈失笑,亦没多加纠缠,而是从背后抱住她,在她的背上吻了一会儿便也睡了。 当夜,文卿便梦见了自己杀人。 窗外都蒙蒙亮了,她被吓得惊醒,满头大汗,鹤生问她何故,她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梦太乱了,里面什么都有,却又毫无逻辑,似乎是她与少年相处的一些碎片,她只记得最后一个场景,那是她将匕首插进少年咽喉的画面。 她看着鹤生的眼睛,怔怔地从咽喉里艰难地发出几个声音,“我梦见我……杀人了……” “虽然是梦,但是……刀刃刺穿血肉的感觉好清晰,大元痛苦地挣扎,我吓得立马松开匕首,退开了好几步,然后……” 还未说完,鹤生便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她的耳边不断传来鹤生的道歉。 可她哪里是需要道歉呢。 【明天就能完结了,还以为要一个星期,提前完成任务】 番外二十九流绪微梦 杏花烟雨,画船儿轻摇洲上。 船内是文卿与舒宜,一个蹙眉捂着心口,一个贼兮兮地看着前方的船。 “我看她们一定有鬼,”舒宜将脑袋缩回来,咬牙切齿地狠狠道,“说什么回一趟松江,结果两个人竟是结伴的。” 文卿咽了一口温茶,“结伴也没什么稀奇的,说不定她们就是正好撞上了。” “正好?哼,死道姑前两天跟你交代的时候,有说她是跟秦秀娥一起的么?没有吧,她心里没鬼干嘛隐瞒?” 文卿无言以对地觑了她一眼,轻拍胸口,用力吞咽了一口口水,摇摇晃晃的船将她胸口憋得发闷。 什么缘故呢,原是今天早上,她与梁舒宜说起鹤生去松江两天一事,这厮听罢一惊,她说秦秀娥今天也说要出门两天,叁言两语,便认定了她们有鬼。只是文卿分明记得前两日鹤生跟她说过她要出门的,但忘了什么缘故了,总之是记不清了。 原本这一趟她是不想来的,这些日她腹中本就拧得难受,再加上坐一趟船,更是翻滚一般。但是没办法,梁舒宜这厮非是串掇着她要“捉奸见双”。 什么捉奸见双,文卿瞥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恻恻地道:“我看你那个纨绔弟弟都没你这么着急。” “废话,长姐如母,那个浑小子不在意这些,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让别人污了我梁家的门楣?”舒宜怒而拍案,“到时绿帽子可不是戴在他一个人的头上,而是戴在整个梁府的头上!何况我这一趟主要还是陪你,让你认清那个死道姑的真面目,然后踹了她!” 这谁陪谁还真不一定。什么死道姑的真面目,文卿想她大概是想揭了秦秀娥的真面目。 其实自从秦秀娥嫁人后,文卿已经有一阵子没见过她了,但是偶尔会从舒宜的嘴里听说,说她摆臭架子、眼高于顶、不守规矩之类的,总之没一句好话。 “鹤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别总这么想她,”文卿缓缓躺下, “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诶你、嘁,行行,反正我就是这么没道理的人。” 到松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文卿在码头附近的茶棚等候,舒宜则一路尾随,等跟到了她们住宿的客栈,适才回来找她,然后二人一同入住她们隔壁的房间,等着杀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一开始她们就遇到了一个难题。 “那二位客人开了南北对门的两间房,您二位要住哪一侧的?” 她与舒宜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眼神,舒宜掏出银子拍在案上,“南北两侧各一间。” 两间房,文卿南,舒宜北,又点了几个小菜,在房中一同吃用。因为舒宜说她们两个在楼下吃,不能下去,会被看见。 “奇怪,真的是奇怪,”舒宜一面夹菜,一面不住摇头,“你不觉得很奇怪么?我刚才问了路过的小二,小二说她们两个都没什么说话,她们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我就说了是你想多了,连累我陪你跑这一趟。” “嘿,你这话说的、”舒宜不乐意了,抬头要质问她,但却看见她脸色微微发白,捂着小腹,“怎么了?哪里难受?” 文卿咬着牙虚弱道:“赶紧喊小二帮我买帖吃腹痛的药回来。” “好。” 舒宜带上门出去了,文卿躺回床上,蜷缩起身体,腹中绞得她额角渗出虚汗。 片刻,外面传来敲门声,文卿没有多想,扬声道:“请进。” 直到她的身后传来声音,“来,起来把药喝了再睡。” 是鹤生的声音。她打了个激灵翻过身,此时鹤生已经坐到床边,手里端着热腾腾的碗。 她被扶起来,看了看药,又看了看她,刚想说什么,鹤生轻声道:“先喝药。” 药已不是很烫了,虽然很苦,但因为是温的,还算好入口。文卿闷头灌了下去,喝罢了,满怀愧疚地看着她,“对不起,是梁舒宜非要拉我来的,我不是……” “没事,”鹤生忍俊不禁,“我本来也是想让你一起来的,只是我想你这两日病着,坐船怕是捱不住。” 文卿点头,鹤生扶着她缓缓躺下,不时,她自己也躺进来。 “没事么?”文卿问。她想的是,她是同秦秀娥来的,来了自己这里,怕秦秀娥找不到了。 “没事,门已经插上销了。”她一面回答,一面将手掌覆上她的小腹,轻轻地揉着,“你安心休息,别管那个脑子进水的家伙。” 过了一会儿,舒宜带着郎中回来敲门,鹤生扬声驱赶她,叁言两语却又吵了起来。 等人悻悻走后,鹤生跟她解释了来龙去脉。 原来鹤生与秦秀娥这一趟过来是为了给世子扫墓。翌日已是清明,正好碰上秦秀娥新婚出嫁,因此便想着来这一趟。 个中缘故,文卿一听便明了了,只是舒宜不知世子与她弟妹的姻缘,因此对这个答案十分不屑。 舒宜讥诮地轻笑了一声,“扫墓?” “不然是什么?”秦秀娥冷着脸,一副要发作的样子,“怀疑我跟鹤生大老远跑来松江温存?” “我可没这么说,”舒宜不以为意地耸肩,“正好,世子也算我半个堂兄弟了,一起去吧。” “你们去吧,”鹤生道,“文卿身体得休养两天,我们过两天再去。” “行,”秀娥沉吟片刻,看向文卿,“我回去迟了要被婆婆责问的,姐姐若不急便好好休息两天,玩几日再回去。” 文卿回以颔首。嫁人之后的秦秀娥比她想象中还要端庄一些,像一瞬间长大了,让她不禁感到恍惚。 事情的最后,梁舒宜不情不愿跟着秦秀娥一起去了。文卿悄悄跟她讲了秦秀娥与世子的缘故,让她注意措辞,她虽是点了头,却不知到底放没放在心上。 喝了两日的药,文卿适才好一些。江南的烟雨接连下了好几日,将叁月了,天却因这一场雨又乍暖还寒起来。 车轮撵过泥泞的泥角山路,四道或深或浅的车辙如蛇般蔓延入应天府城北的一片山林之间。 世子的墓便在那边。 马车摇摇晃晃,路也益发促狭颠簸,不能行了,只得在半山腰停下,车夫跳下马车,摆好踩脚凳,文卿与鹤生依次下车。 行了约莫一刻钟,二人来到墓前。墓碑前还留着烧了一半、被雨打湿的香,以及一些香烛祭品。 “他的尸体被官府收走了,这里面只埋了一些衣物,本来秀娥还想着要不要把坟挖了,带走衣物埋在金陵附近的山上,方便祭拜。”鹤生一面俯身将香端凑近烛火,一面道,“不过毕竟是旧人了,也不知道还能拜几年。” 文卿静静聆听,垂首看着,墓碑的文字。墓冢没有装置砖石,仅小土包堆就,杂草像是新清理过的,前边插着一块深灰墓碑,不过想想世子生前的气派,如此寒酸,已叫人唏嘘不已。 她忽然想起来,秦秀娥说当初是鹤生亲自带官差把世子抓回来的。 想到此处,她不禁抬眼去看鹤生。鹤生正缓缓蹲下身,点燃的香插入土中,青烟在烟雨中袅袅弥散,一闻便知,这依旧是降真香。 文卿亦上前取了两支,点了插上,“世子于你有救命之恩,往后我年年都陪你来扫墓。” 鹤生闻此,蓦地一笑,“说来也是讽刺,世子于我有救命之恩,最后却是被我逼死的,孽缘呐,希望他下辈子好好投胎,别再被连累了。” 上香后,她们又烧了一会儿纸钱,适才下山,翌日一早便坐上最早的船只回金陵,没有多加逗留。 船只摇摇晃晃,她们依偎着睡了。 不知过去多久,她的肩上传来鹤生带着鼻腔的声音,“以后你每一年都会陪我的,对吧。” 声音很轻,气息有一些热,文卿一怔,原来不止自己难以入眠。 “嗯,往后每一年我都会陪你的。” 她也不在乎她问的是扫墓还是其他,她就是这么答了。 深春的清风微微扫进船舱,她看着舱外雾茫茫一片的江面,抱紧对方。 后记 一个新记录,这篇文83天完结了。 这篇文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原创的故事(艳阳天是我一本同人的番外,虽然主角是原创,但配角不是),也是对我自己的一个突破。 写过文的同学想必都有过被数据裹挟的经历,我也是,我曾经因为数据太差而弃过坑。但是后来我发现弃坑并不是解脱,因为此后的一两年,我总是不断想起那个故事。然后我就变得莫名害怕弃坑,一旦因为数据不佳而写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像跟自己作对一样更加疯狂码字,为了早日完结。 这是第一篇虽然数据很差,但是我依然日更完结的文。 终于今天!我解脱了! 这段时间,非常感谢追更的各位的照顾(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写得太无聊,尽管写作过程还算流畅,但是感觉情绪张力没有艳阳天充分),各位的留言支持真的给了我非常不错的码字体验,番外的部分我基本都是超过24小时才收费的,作为给各位的小小的感谢。不过黑深残ifline以及其他play番外我就不写了,我怕我继续写下去心态真的会崩hhh毕竟25万这个字数对我来说已经狠狠超纲了。 【ps: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