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乙女】电波系技能能否拯救世界》 第一章,大龄学姐 “伏黑,高专是四年制吧。”树荫下,钉崎野蔷薇问身边的伏黑惠。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熊猫和真希缠斗的正凶,狗卷棘坐在一边计分。 “是,怎么了?”伏黑回道。 “我在想啊,我们每天看到的只有二年级的前辈,叁四年级的前辈呢?” “叁年级这时候应该都在实习,四年级的话……”伏黑的声音停了下来,钉崎一条眉毛,“怎么了?也去实习了?都死了?还是没招到人?” “不,具体的我不清楚,不过我想起了一个人,今年应该还是四年级。” “还?这学校还能毕不了业的?” “不,怎么说呢……”伏黑惠少见的露出了费力的表情,似乎在努力寻找信息的起点。“她已经在这个学校上了十年了。” “哈?那不是和悟还有杰差不多大?” “……不,比五条老师和夏油老师还是小些的,今年二十二岁。” “……哈。”钉崎露出一副这什么情况的表情,觉得休息的差不多了,正准备重新回训练场上,就听见一阵刺耳的马达声逐渐进了,一辆酷炫的摩托在她前方甩了个尾,在二年级的前辈们面前停了下来,来人将头盔取下,露出一张有些汗湿的脸。 身为追求时尚的少女,钉崎第一时间便捕捉到了这个人身上的时尚要素。披散的柔软黑色直发,耳骨上的细线扣式耳钉,耳垂上的红色水钻,脖子上带着铆钉的chocker,以及修身的,涂鸦风格的机车紧身服。若说哪里不太协调,也就是那副略显朴素的黑色方框眼镜,以及只薄涂了口红,却没有画一个精美的全妆吧。 是美女。 钉崎很快便无视了对方居然在这个如此多台阶的偏远学校内飙机车的奇异行为,正打算上去打个招呼,就听见对方开口问:“五条悟呢?” 二年级的学生摇头的摇头,摆手的摆手,狗卷还顺便在胸前摆了个十字。 “是吗?那我自己去找吧。”来人并不多言,将头盔重新一戴,机车发出一声长啸,短短两秒便提到了急速,绝尘而去,只留下这些还在训练场上的少年少女们吃灰。 钉崎有些遗憾。“啊,走掉了,下次拜托悟介绍一下吧,她看起来应该很会逛街。” “就是她。”伏黑说道。 “啊?”钉崎还没跟上节奏。 “就她,高专就读时间最长的学生,我们四年级的学姐。” 医务室内乱成一团,本来心脏都没有了的虎杖悠仁奇迹复活,在场的叁人一副惊奇模样,围着少年不停地打转转。伊地知正打算去给被脱了个精光的少年找件衣服,门先一步被踹开了。 “让我看……”来人的话还没说完,一件衣服兜头罩过来,她抬手要扯,但有人抓住了衣服的角使劲往下压,不让她得逞。 她嗅了嗅外套上甜腻腻的香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五条悟,给我撒开。” “不要,看了不干净的东西要长针眼的。”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不是你大呼小叫着有人死了,让我休假一半赶回来的吗?” “哎呀呀,谁能想到又活了呢?”五条悟露出一副真是出人意料的表情,一边疯狂暗示硝子和伊地知给虎杖把衣服穿好,一边张开双臂把来人抱在了怀里。“瘦了,文。” “瘦你大爷,你以为害我吃饭吃到一半丢下碗去赶飞机的是谁?把你的下巴从我脑袋上放下去!重死了!”来人举起头盔,直接朝上方砸去,随着五条悟的一声痛呼,医务室里又乱作一团。 来人顶着一头重新梳过的头发,重新回到了训练场上,此时,原本去出任务的夏油杰也回到了高专,开始给学生们上课。因为是背对的关系,学生们最先发现了她,熊猫完全不管什么课堂纪律,当即挥了挥手,“文姐!你找到五条老师了吗?” “我不知道什么五条悟,我只知道北京的大风乌拉五。”她烦燥的啧了一声,又朝回过头来的夏油杰摆了摆手。“呦,杰。” “你又在说我们不明白的梗了。”夏油杰温柔地笑了笑,“这次去北京休假怎么样?” “休了个寂寞。我连胡同小吃都没吃遍,悟一个电话把我叫回来,然后告诉我没事了。”她说着,又用脚跟踹了一下地面,“说多少遍了,人没死找硝子,挂了才是我的事,我好不容易找个假期,全白给甚尔,五条悟就是狗。” 大家就这样听着她抱怨,也不管抱怨的内容是不是与他们相关,是否听得明白,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有完全不了解的钉崎觉得有些新奇。她用胳膊肘子怼怼伏黑,“我原以为她是那种话少很酷类型的呢。” 伏黑的表情有些微妙,“那你真是大错而错。” 他们的小动作吸引了来人的注意,她的目光落在了钉崎的身上。“新生?” “是的,我叫钉崎野蔷薇,学姐。”钉崎露出一个微笑。 对方也笑了起来,“夏文杰。” 她说出了完全不同于日语发音的声音,咬字强硬,起伏顿挫,钉崎愣了一下,就见眼前这位和伏黑一般身高的高挑美女突然在她面前蹲了下去,隔着她那双看起来很漂亮的手套在地上写了叁个字。 她一瞬间看向了夏油杰。 夏油杰也跟着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将自己的名字并排写了下去。“不错,和我的名字重合了两个字。” 原本两个要仰视的人都蹲了下来,钉崎也跟着蹲了下去,“所以学姐和杰有血缘关系?” “不,我是中日混血,夏是姓,文杰是名,硬要说的话,和真希大概是有点血缘的吧。” “大概是我的父亲的某个姐妹是文姐的母亲的关系吧。”真希也跟着蹲了下来,在地上画了个相当简易的谱系图。 熊猫和狗卷也跟着蹲了下来,明明是他们早就知道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也要摆出一副十分有兴趣的模样,唯一还保持正常的伏黑惠看着莫名其妙蹲了一地的人,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 搞毛啊这是。 “阿拉拉,是集体看小蚂蚁搬家吗?”一个相当招摇的声音从天而降,又在他们身边悬停,“哦哦,是在自我介绍啊!也是呢,今年也有可爱的新生需要知道大龄学姐的情报呢!” 夏文杰骤然站了起来。“总而言之,称呼选你自己想选的就好,我先走了。” “诶——不多多讲讲吗?纠正发音啊,这次出去玩啊,纠正发音什么的。”熊猫露出失望的表情,狗卷也跟着叹了口气。 “纠正发音说了两次,本心都暴露了哦。”夏油杰笑眯眯的戳破这些无良学长想看学妹饶舌出丑的本心,随后将目光挪向了五条悟。“都怪悟呢。” 真希也一耸肩膀,“是啊,都是五条老师的错。” “诶?被这样嫌弃的话我可是会伤心的哦。”话虽这么说,但五条悟的脸上却并未露出多少委屈的神情,“文,不如我赔你去银座吃饭?” “不了,我补眠。”夏文杰摆手,“要赔偿的话,帮我把机票改签,酒店退订,还有甚尔在预算外花掉的钱补给我就行。话说他语言不通应该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吧?算了,反正明天开始还有工作。” “还是一如既往这么忙呢。”夏油杰露出无奈的表情。 “是除灵的工作?”钉崎发问,顺便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知道了名字之后,她已经第一时间去了咒术师协会的官网上进行搜索,“准特级,很厉害嘛,可是好像没多少除灵的记录。” “她不是那种类型。”夏油杰说道,“就像硝子不会上战场一样,文的术式也比较特殊,而且,她的作用也不主要在除灵。比如说,你现在看到的这个网站就是出自她的手笔。嘛,你会慢慢有机会明白的。” “说的也是,总有时间能约上的。”五条悟插话道,笑眯眯地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文既然回来了的话,应该会轻松不少。我还得再去本部一趟,杰,这两天就交给你了。” “啊,交给我吧。” 五条悟走出去两步,又倒了回来,指尖往夏油杰脑门上戳,“不准偷跑!” “放心。”夏油杰用手别开挚友的手指,笑得见牙不见眼。“不会偷跑的。”才怪。 第二章,彩铅笔 夏油杰第一次知道这个和他名字极其相似的女孩儿时,他刚刚成为东京高专的学生。那个时候,一脸臭屁的五条小少爷没个正形的坐在教室里,双脚翘在桌面上,见他把名字写在黑板上之后,突然支楞了起来,将墨镜往下压了压。 “哈?”他发出一声仿佛十分不爽的声音,“啥玩意?你叫夏油杰?夏天的夏?杰出的杰?” 他那模样实在太过欠打,于是这对未来的挚友在第一节课下课就在操场上进行了友好的切磋。 随后,他从五条悟的口中知道了夏文杰的名字。 多难想像,这两个未来一天打叁架的问题学生的第一架竟是为了一个女孩儿,还是一个他连见都没见过的女孩儿。在跪坐在夜蛾面前陈述错误时,夏油杰甚至觉得这个奇异的展开简直有了一种诡异的浪漫色彩。尤其是他发现夜蛾在听到这个名字后露出了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时。 他对这个名字和他极其相似的女孩儿更加好奇了。 他的好奇心没有持续多久就得到了满足。 女孩儿那年只有十一岁,黑色的长发,肉乎乎的娃娃脸,却有着一副格外成熟,机敏的神情。她聪慧而又理智,这让她那张可爱的小脸几乎完全不带有孩童的柔软色彩,倒像是一张朴素的工笔画,唯有一双赤红的双眸使这副寡淡的画多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她坐在夜蛾的办公室里,带着口水音,却条理分明的谈吐令人格外印象深刻。 这是个小大人啊,应该会是教导主任那种类型吧,不需要多少照顾,但估计会合不来。 当然,很快夏油杰就知道了什么叫人不可相貌,世事多难料,他能和见面第一天就打起来的人成为挚友,这个平板寡淡的小女孩儿也将成为他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如今,正打算在她已足够多彩的人生中成为最显眼一笔的夏油杰决定,趁大家都不在,抢先偷家。 “夏姐的领地意识极强,且起床气极重,一经打扰,将会产生很大的反应。因此在打扰前叁思:自己对于她是否是可信任的熟人;是否有急事要事说明;若无急事要事,是否能承受她的怒火。若以上叁条皆不满足,则最好绕道而行。” 以上,节选自伏黑惠的《夏姐饲养(划掉)共生手册》。 这本改编自伏黑惠小学时的暑假观察日记的共生手册,曾包含了其倒霉鬼老爹和贴心义姐的内容,在学校老师中引起“这夏姐究竟是人还是母老虎”,“这老爹究竟是亲爹还是继父”,“两位小朋友是不是才是父母”的疑惑的日记,现在经过删减和重修,已成为一个小圈子内的必读手册,其覆盖范围除了这些夏文杰的友人,还有其下属,要找她帮忙办事的人,甚至连烂橘子里面那些家伙,在来找她之前,也最好读一读。 而夏油杰,符合第一条,不符合第二条,但没关系,他符合第叁条。 站在分配给文的宿舍前——她的宿舍并不在女生宿舍那一排联排房之中,反而要更深入密林,几乎是学校最角落。这并不是排挤她,是既为了这位极度热爱睡眠的大忙人考量,也为了这些十五六七八岁的咒术界小柿子们考虑。他们不会想体验一下那位的起床气的。 当然,未成年人最好也不要听见一些晚上在她屋子里传出的动静。 她的宿舍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开间,反而像一栋二层的复式小楼,自带停车棚,里面并排停放着她自小到大买的不同款式的机车。房门紧闭,但客厅的窗已经打开,显示着主人回归。 夏油杰站在门前,敲了敲门。 无人。 这不太可能,她耳力很好,且无信任的人在身边,应该睡得不深才对。 难道是有人比一下课就找过来的他还要抢先一步?悟去和烂橘子理论了,硝子还在忙着处理掩盖虎杖复活的文书,七海社畜除灵中,灰原在分部回不来,伏黑甚尔应该还在北京帮匆忙离开的饲养人收拾行李,九十九由基还在海外。若是诅咒师协会,或是彩铅笔培训营的人的话,来之前应该先去校长室报道。不应该叫不醒啊? 私自开了门,冒着被打的风险进屋看了一圈的夏油杰并没有发现文的痕迹,倒是能看出她在床上睡过一圈,被子的褶皱被弄乱了。他直接在她的床上倒了下去。 人会到哪去呢? 答案是,新鲜水嫩的小花朵,对于文来说,吸引力可比早已熟悉的老油条有吸引力的多。只是小睡了一小时,把时差补上的文现在正坐在训练场的树荫底下,面前坐着的是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 钉崎的眼中闪烁着小星星。 眼前的大龄学姐已经去换回了校服。或许是读了十年也没有毕业的特权,她的制服和他们相差甚远。 白色的衬衣被换成了与她眼睛同出一色的红色无袖短衫,柔软的布料因为一个拉链而形成v形领,自脖颈延伸至胸前;裙子是拥有利落线条的不对称a形裙,长度大概在大腿中部,在最下摆处形成随意垂坠的棱角,白色的中袜勒住小腿,搭配一双十分简单的黑色运动鞋。 不过,最特殊的是她的外套。没有了他们所共有的高衣领,而干脆从锁骨末端开始,露出一段裸露的肩膀。两袖采用蝙蝠翼的剪裁,仅在袖口处收拢,这样一来,拥有极强垂坠感的外套就会完美的挂在她的身上,遮掩住她曲线起伏的上半身,乍一眼看过去,简直像一件王子殿下的斗篷。事实上,它的穿戴方式也与斗篷无异,先是在锁骨处用绳结扣好,然后再像他们一样,用一颗螺纹纽扣将布料固定住。 她依旧没有化妆,耳扣被取下,保留了简约的红色耳钉,chocker则换成了垂着小星星的活泼款。除此之外,她还戴了一双白手套。 是时尚达人,太会了。 虽然还没有具体聊过天,但钉崎的好感度已经UP到了一种极高的境界,只差一点点,大概就能觉醒“不存在的记忆”技能,来一场知己购物狂欢排队了。 不过文并不是那种人来疯类型的人,她是有正事的。 “我想,我们应该见过。”她开门见山。 “是吗?什么时候?”钉崎惊讶。 “八年前,彩铅笔集训营,6-8岁的班级内。” “诶?有这回事?我都忘了……文姐那时候的年龄的话,应该是在少年班里?” “不,我在跳水台下,说‘往下跳’。” 钉崎骤然睁大了眼睛。 许多幼年时期的事情会影响人的一生,哪怕记忆模糊,脑子也会留下感觉。那个夏天,那个集训营,是钉崎永远无法忘记的事。 彩铅笔据说是东京大学和京都大学的心理研究院为了一些关于儿童想象力的探索而进行的长期实验,因为日本少子化的缘故,许多企业对其极其看重,拨款众多,选拔机制也很复杂,几乎到了人口普查的地步,就连她这样一个来自偏远村落的孩子也得到了测试机会,并成功成为了集训营的一员。 但其内核,却是咒术与除灵。 第一节课不是什么自我介绍,也不是宣讲,更不是分给他们画笔和图纸写写画画,而是把他们带到足有十米高跳水台的游泳馆,大家排着队,一个一个往下跳。 其他组的情况她不知道,但是她这一组,这叁十五个只有6-8岁的孩子一个个都吓得够呛,包括钉崎野蔷薇。毕竟,如今自信而又霸气的少女,在当初也不过是一个稚嫩柔软的儿童。 命令他们的,是一个比他们大上一些的少女。 “往下跳。”她那时站在泳池的边缘,对着这群光看看扶梯就怕的发抖的孩子们说道,“不论你怕与不怕,你们都必须往下跳。在跳之前,好好的思考,思考什么都可以,自己的父母,朋友,故乡的风景,来路的兴奋,今天的早餐,还有,此时的恐惧,对于逼迫你们做此事的我的怨恨与愤怒。你们不需要想明白什么,总之,你们都得往下跳。不过别担心,万事有我。” 她说话时带着一种略显奇异的顿挫,这样有力的咬字在日本人中并不常见,因而显得格外的坚决,不可违背。只在最后一句时,那个人笑了,表现出某种柔软与温和。 于是大家开始战战兢兢,哭哭啼啼地往下跳。有的跳下去了还想再来一次,有的直接在下落途中就昏了过去,那个人过去触摸他们一番,他们便再一次爬了起来,走到了队伍的后面。 后来,他们再次被分开了,钉崎分在了其中一组,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她对于咒术的启蒙,而另一组,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再没有见过。 那个集训营究竟起了什么作用,钉崎不知道,但自那之后,她不再惧怕危险与未知。 “是你?!”钉崎的嗓门骤然拔高,在不远处刚刚被夏油杰练的摊成一摊软泥,都快睡着了的二年级们吓得一个激灵,去帮忙买运动饮料回来的伏黑惠看了二人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又一个这样的。 夏文杰露出了笑容,“是我。我还记得,钉崎当时写下的爱好是看综艺节目和吃小丸子。” “现在我改成逛街和吃寿司啦,还有别叫姓嘛直接叫我野蔷薇就可以了,真是没想到啊,文姐居然还记得那么久的事情。” “当然得记得,我也都应该记得才对。毕竟这些都是咒术界的未来。” 钉崎看了她一会儿。“总感觉文姐,超级老成的样子。和伏黑那家伙好像。” “嘛,我可比他老成多了。我们两个老成的方向不一样,我是出格,而他,应该就是贤惠吧?”夏文杰扭头,正好贴上伏黑惠递过来的饮料。“谢了。” “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少年冷着脸。 “哎呀,有什么关系呢?大家都是朋友嘛。”夏文杰朝钉崎的方向靠倒,用胳膊肘顶了她一下。“对吧?” 钉崎对于这种亲昵格外上道。“对啊,要是文姐能多讲讲这家伙的事就好了,这家伙就是个闷骚,什么都不肯说,最好能说出他小时候尿裤子之类的事情,让他好好囧一把!” “真可惜,没有这种事情。”夏文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饮料在口中含了叁秒,慢慢被咽了下去。她合着眼,似乎在享受这个过程,随后,猛地起身。 “要走了吗?我还想约你晚上去逛街呢。”钉崎有些可惜。 “不了,得工作。”夏文杰耸耸肩膀。 “不是说是明天?”伏黑问道。 “今天做也是做,明天做也是做,时间可不等人。”夏文杰像是叹了一口气一般,“现在这些,完全不够啊……” 她走路时的姿态很美,像是特意训练过一般,肩膀打开,重心一线,双脚几乎保持在同一直线上,可速度不算慢。她走过二年级那边,和他们打了个招呼,接着飞快离开了。 “啊!”钉崎突然叫了一声,“我刚刚忘记问她,那些被分到其他组的小孩儿都干嘛去了!真可惜,我好奇了好久呢!” “他们去学习了如何说谎。”伏黑惠说道。 “诶?” “或者把说谎换成一个正向的名词,创作,演讲,表演。”伏黑惠掏出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一个名字。“《奇异怪谈》杂志,主编,责编,签约作家,投稿者,许多来自彩铅笔。社区选举议员内也有他们,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演员,艺人。”他把手机递给钉崎,向她展示彩铅笔官网上的照片墙。 “现在的彩铅笔,已经单纯从一个心理实验变成了独立机构,每年寒暑假举办定期培训,覆盖面主要在十五岁以下,即高中以下儿童与少年。有了这些人做宣传,彩铅笔的影响力比过去扩大多倍,又因为学费全免,家长们都愿意把孩子送来‘开拓一下想象力’。” “从这里出去的孩子们,除了对于诅咒有了基本常识,能进行除灵,为将来成为咒术师做准备的之外,无法直面危险,不适合做咒术师的孩子们就会被教导如何不暴露自己看得见诅咒一事,以避免被虐待或孤立,并将此发展成特长,成为被尊重的对象,然后对彩铅笔进行资金或宣传上的反哺。我说,你在听吗?” 钉崎已经对着官网那一连串人物面板哇哇乱叫起来,毕竟上面有不少名人,伏黑适时闭嘴,又在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想起了夏文杰眯着眼睛,用带着手套的食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狐狸一般狡黠微笑的模样。“聪明一点,再聪明一点。”这是她的口头禅。 做到这一切,她用了十年。而她还要继续做下去。 第三章,结交 在社交小达人钉崎野蔷薇搞到夏文杰电话号之前,虎杖已经先一步搞到了她的电话号,而且还是她主动。不过不要多想,不是虎杖多么会撩,或是多么符合她的胃口,单纯就是她也想看电影罢了。 尽管五条悟拿给虎杖的电影里有烂到不能直视的片子,也有指环王蓝光原声无删减版这样的好东西,这让根本没空坐在电影院内好好观影的文相当眼馋,于是她和这位咒术界的小花朵约好,若是他看到了这部片子,就一定得打电话叫她一块去。 五条悟,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对此还下了赌注,赌两个新生谁会先搞到她的手机号,夏油杰和家入硝子赌钉崎,五条悟赌虎杖,然后转头就“不经意”的告诉了文自己把珍藏的宝贝碟片也给了虎杖的消息。对于此等作弊行为,五条悟唯一的解释便是学着文的样子说:“聪明一点,再聪明一点嘛。” 于是两位最强又在操场上进行了友好的切磋。 然后夜蛾就打电话把在外面忙得脚不沾地的文叫回来了,两位最强活像小学生一样被挨个骂了一顿。 尽管年纪最小,但夏文杰却是这四个人里面最管事的,哪怕她从这叁人一届上到了如今这一届还是没毕业,她也是无可争议的主心骨。虽然在校外极大地增大了夜蛾的掉发率,但不论校外的谁碰到文都会掉发的,而她在校内,就是夜蛾最喜爱,最可靠,最护发的学生,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最强吧。 夏文杰生活的重心永远在一些完全与平稳的校园生活不沾边的东西上,哪怕是高专这样动不动伤筋动骨的校园生活对她来说都和春日惠风无异,而她依旧频繁初入校园,不是贪恋这温和的生活或是逝去的青春,而是为了省钱与安全。 毕竟,多少人视她为眼中钉,想要了她的命,而她虽然手头金钱流转幅度极大,私人却没有多少钱,甚至连去东京郊区买一间单身公寓的钱都无法一口气拿出来。毕竟养了一只吞金兽做保镖嘛。 不过,最近她频繁出入校园的原因却是为了虎杖悠仁——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容器。 上面想要杀他是肯定的,那些人就是那些谨小慎微到迂腐的作风,而五条悟要保他,除了高专这边的人要支持他之外,能有更多的帮手显然是更好的。 比如高专外聘教师,诅咒师协会会长夏油杰,以及虽不掌权,却是多方话事人的文。 是的,虽然夏油杰是高专出去的学生,且目前是教师,但其实是诅咒师;而不知道何时才能从高专毕业的大龄学生文,也根本不从属高专的阵营。 这在十年前任谁来看一遍都会脱口而出“这就离谱”的局面,在那个本身就很离谱的女人摇着手指说着“聪明一点,再聪明一点”时,居然真的保持住了平衡。 夏文杰是御叁家之一,禅院家的远亲。其母亲为侧室所出的,虽有咒力,却十分弱小的并不受重视的一女,相当离经叛道的爱上了一个外贸公司的普通男人,并不顾家族反对进行了这场跨国婚姻。 文六岁那年觉醒了咒力,因此而与其母断交许久的禅院家又开始与其产生联系,而不知是不巧还是凑巧,八岁那年,其父母车祸双亡,文被接回禅院家,作为即将侍奉嫡子的女孩儿抚养。 但禅院家的人很快便发现,她的天赋或许不在咒术,而在于其聪慧。明事理,知人情,拥有超强的理解力和记忆力,求知若渴,但安守本分,温驯而恭敬。 甚至有人开始认真思索她作为主母的可行性。 然后他们就被狠狠打了脸。 这小孩儿聪明不错,但也实在太聪明了点。八岁的小鬼或许会知道卧薪尝胆的故事,但哪个会真的做出这样的举动呢?十岁那年,她掀了伪装,用远超预测的咒术实力,离经叛道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见解,和没有一点点符合名家小姐的举止狠狠羞辱了这名门大家,踹门离开。 这等壮举,连早已离开禅院家好些日子的禅院甚尔都听说了,更不要说本就在御叁家中,被捧为神子的五条悟。 他见过那个小孩儿,那时她还穿着一身和服,乖巧沉默的站在屋角的阴影里,为他让道。他一眼看出了她身上那涌动的,奇妙的咒力,显然她有很好的天赋,却只是蜷缩在屋檐下,这让他很不喜欢。于是,他没有多留意她。 但是没想到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他找到了她,那时她已经待在了改名伏黑的禅院甚尔身边,和一个长得毛毛虫一般的咒灵逗一个小海胆头和一个褐发小女孩儿玩。 “我说,你干了什么?”他一点不客气的在十岁女孩儿面前坐下,压塌了她刚刚为两个小萝卜头堆的沙堡。 于是,五条小少爷听到了文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给爷爬开。” “啥?”五条悟把墨镜往下拉了拉,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她看。她说的中文,他听不懂。 “我的意思是,滚。”她一脚朝他的脸踹了过去,也不知道那个穿惯了束手束脚的和服的身体是如何做出此等柔韧轻盈的举动的。挡下这一击并不难,五条悟十分随意的抬手格挡,但随即便像是被电了一下一般,身体一颤,后退了好几步,避免了跌倒在地的丢脸场面。 “不错啊。”他狂气的笑了,在身体表面附上了无下限,但女孩儿不理他,收回了穿着拖鞋的光脚丫,把椅子从沙堡上移开,随后在沙堡上拍了一下。 沙堡复原了。 “刚刚那一下踢得不错。”把两个小萝卜头送进屋里的伏黑甚尔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被小姑娘一把挥开。“别那么大劲压我脑袋,不长个。” 实际上她还挺高的,对于十岁的小姑娘来说。从这时就能看出来,未来的她一定身材高挑。 五条悟和伏黑甚尔没什么话说,但也没打起来,鉴于不想找事,小姑娘拉着他们去了附近的面馆。 五条小少爷不介意吃庶民食物,但他很介意这面馆都是咸口,于是抢小姑娘的面吃,却发现小姑娘根本就是一碗白水面,他吃惯了重味的舌头寡然无味。 最后给他点了一杯酸奶。 于是伏黑甚尔喝啤酒,五条悟喝酸奶,小姑娘喝面汤,他们把当时禅院家发生的事情复盘了一遍。 “我说他们都是蠢货,死人的规矩活人守。”小姑娘看起来打算长话短说,并不愿与无赖大少爷多做纠缠。“他们的态度很有问题,把人当资源,还连资源利用最大化都不明白。 日本本来就少子化,咒术师更是凤毛麟角,如此情况都不愿好好栽培,活该咒术界凋敝。 还有,咒术师生出的孩子不一定能看见诅咒,但咒术师家庭出生的有天赋的孩子一定比一般家庭出生的有天赋的孩子拥有更加健康的童年,能够被了解,如果教养得当,也是可以留下的。 但是显然他们在反其道而行,内部教养方式稀烂,对外态度也不好,活该一代不如一代。” “不过培养后辈是个长期的事,要解决现在咒术界人手不足,压力过大的问题,需要做到资源整合。有两种方法,迅速寻找能看见诅咒的成年人并进行集训,或干脆找到已经有能力的,流落在外的成年人。 前者可能有些麻烦,需要寻找,需要商谈,咒术总监部的人的态度太差了估计挖不来什么人,但是后者资源有的是。” “诅咒师。”五条悟说道。 小姑娘直到此时才抬起眼眸,正儿八经地看了他两秒。随后,五条悟收获了她的第一个微笑。“你挺聪明。” 五条悟稍微得意了一下。一直以来大家都在追捧他,少见这种一开始对他爱答不理的,所以收获来自她的褒奖,竟让他觉得颇有成就感。“然后呢然后呢?” “大吵一架,不过他们说不过我。” “这不可能,他们人比你多。”五条悟是清楚那些老东西的战斗力的,这么小一点点的小女孩儿,就算早熟老成,也斗不过那么多张嘴。 “别让他们说话不就行了,连思路一并打断,用强硬的手段教导他们如何听人说话。”小姑娘摆了摆手。 五条悟想到了她方才施展的术式,若是想做到这一点也并非不可能,看来她的实力比传言高不少。被誉为最强的小少爷开始感受到了些许战意。“然后呢?”他如同一个听大人讲故事的小孩一样催促。 “诅咒师大多是不满咒术界的规章而背叛的,死斗者并不多,只是为了心情爽快和利益驱使,可以挖角。除此之外的少部分,应该以恐|怖|分|子或嫌|疑|人来定义,而非单独的诅咒师。他们对于与自己有所不同的人全部报以偏见,不肯承认诅咒与咒术其实无差,为了保证他们肯听我的,我给他们下了诅咒。” “哇!那你现在还活着!真是神奇!”五条悟觉醒捧哏技能。 “所以我找了甚尔做保镖。”女孩儿拍拍身边男人结实的手臂,对方一语不发的喝啤酒,不知道在想什么。 五条悟接着面露疑惑,“可我没听说禅院家有人员伤亡啊。” “聪明一点,再聪明一点嘛。”女孩儿露出了无趣的表情,“干嘛要对人下诅咒?干嘛要下伤人性命的诅咒?做人留一线事后好相见,不明白吗?我对他们的电脑下了时长叁个月的诅咒,诅咒他们财务报表和PPT全部无法保存。” “呜啊——”五条悟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他们没有打断你下咒?” “他们说不出话来。”女孩儿笑了,摆了摆手,“刷新一下就好,很简单的。” 那天那顿饭吃的五条少爷相当尽兴,虽然完全没吃饱,也没有搞到合适的甜点,甚至付了晚餐的钱还被女孩儿顺走了一张不记名黑卡,但他认为能听到禅院家老头吃瘪的趣闻,便足以抵消甜点所带来的多巴胺了。 “这年头听说书可是都要钱的。”女孩儿这样对他说完之后相当自觉的顺走了黑卡,然后扭头便甩给了伏黑甚尔。“喏,之前欠下的定金。” “多谢款待。”男人又去揉女孩儿的脑袋,再次被挥开。“给惠和津美纪买晚餐去,我可没空让你去赌马或是打小钢珠,你必须寸步不离的守在我身边。” “嗨嗨,年纪小小胃口倒是不小,占有欲这么强可让人吃不消啊。最爱你了不会去找其他人了行了吧。” “给我闭嘴,不会说话就别说。”女孩儿对着男人的膝弯飞起一脚,伏黑甚尔的身体如同过电一般僵了一下,随后夸张的叹了口气。 五条悟看着二人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的背影,突然小跑几步上前,拉住了女孩儿的后衣领。“喂,我说。” “蛤?”女孩儿挑眉。 “你需要安全保护对吧,不如下半年跟我一起去东京咒术高专上学?我可是最强,在那里我罩着你一定没事。” 女孩儿看他的表情像是看一个傻子。“我下半年十一岁。” “所以呢?” “高专入学年龄十五岁。” “所以呢?” “不去。” “诶——可我觉得你心理年龄叁十五都有了诶。”五条悟这么说着,还是松开了女孩儿的后衣领。“那么,下半年见咯!” 女孩儿叹着气,和伏黑甚尔越走越远。“大麻烦来了。” “这我可不管。”伏黑甚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不和那种人打交道。” “不会逼你的。”女孩儿道,“你说,我把我踹禅院家大门的故事编一编去诅咒师阵营兜售啊?说不定能大赚一笔。” “那杀你的人会变多,别给我增加工作量。” “好吧,看在惠和津美纪的面子上。” 那二人渐行渐远了,而五条悟靠在路边的栏杆上,丝毫不介意自己昂贵的裤子染上了尘埃,又看了他们一会儿。他还没问她的名字,不过对于他来说,打听到也并不难。邀请她入学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很有趣,有她在的话,原本无聊了九年的校园生活,或许能在最后四年有趣起来罢了。 ———————————————— 在这里将诅咒师的立场改了一下,变成了:不被主流咒术界所接受的,因种种原因怀有不满的,没有什么精准的善恶立场,只有利益驱使的,拥有咒力的人。 因为我没有将漫画看全,但也看了七八十话,外加动画化的内容,但我没折腾明白除了夏油之外,诅咒师这群人作恶的动力从何而来。 怀玉里面诅咒师想杀星浆体,毁掉天元,直接提刀就来了,也没说为啥要搞人家。把他放出来好玩?毁灭世界?还是把人家搞死,等高专结界没了就打进去打咒术师杀五条悟做衣架?这些人中心思想是啥?你们到底想干啥?感觉就和一群中二病小朋友说老子就是看正道不爽就是要和你们对着干一样。这种人真的不是那种暴打一顿外加话疗一通,然后把薪酬一报待遇一给,就直接归顺的二五仔吗? 所以就出现了这样的内容。 第四章,刷新 因为劳动力稀缺,所以咒术界最擅长劳动力利用率最大化。五条家主五条悟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虽然文严格来讲和他是合作关系而非上下级,他还是硬把人拉来去帮他代课了。 “所以说,我还没在咒灵这边寻到突破口啊。”文摆出一副厌恶的表情,对着五条悟一通狂踹。“我的专长是与人打交道OK?” “哎呀呀,咒术师也是需要与人打交道的嘛,万一未来他们不愿意做咒术师除灵了,你也可以教教他们其他事情,好在你的那些机构里找份工作嘛。”最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放了一太平洋的水,好让这位被他惹出了一身火气的把怒火先消耗掉,别一会儿对学生下了太重的手。 钉崎倒是跃跃欲试。“文姐,要来比试一下吗?” “我不擅长体术。” 但就是这位说着不擅长体术的家伙刚刚用一种极其吊诡的姿势把最强给摁在了地上。 “嗯?那个啊?那个是怒火加成。”文咬牙切齿,又给五条悟补了一脚,结结实实踢在无下限上。 夏文杰怒点颇多,而五条悟今早一口气触发了叁条。第一条,大早上拉着他的学生们去打扰她的睡眠。 被通过用小学生式拿石头砸窗户的方法叫出门来的文本就不太舒坦,紧接着就发现了第二条。她眼镜不见了。 基本上和她一起行动过的人都知道,夏文杰此人视力极差,眼镜就算用了最轻的树脂也厚的像是啤酒瓶底,若是把眼镜摘下,世界在她眼中只剩下色块。因此,绝对不能把眼镜搞丢,否则她能把队友当咒灵一并扫清。 硝子曾说眼镜和耳机才是她的本体,此言绝对不虚。没了眼镜的文虽不至于如同丢了半条命一样萎靡不振,却会像宿傩的手指没了封印一般肆虐横行。于是,大早上被无聊教师拉起来躲在树丛里的学生们,便看到文一脚踹开自己的宿舍门向教学楼杀去。 她想都不想,便知道一定是五条悟干的好事。 然而,要只是到此为止倒也还好,问题是五条悟为了让自己的学生们好好了解一下文究竟瞎到了何等境界,他在操场上立了个穿着校服的扫把。 是的,连稻草人都懒得做一个,直接架了一把扫把。白毛的。顺便一提,这扫把也是从文房间里顺出来的,可想而知,五条悟在她眼中究竟是什么一个形象。 钉崎一脸“这样能行吗”的表情,而五条悟则保证绝对能行,那家伙十米之外就已经到了人畜不分的境界,小时候夜蛾带着熊猫散步,她都能看成夜蛾带着热水壶横跨操场。伏黑惠一个劲扶额,告诉他别折腾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夏文杰一脚踹断了扫把,并在注意到脚感不对后彻底爆发。 “惠!”她喊得竟然是伏黑惠的名字,而伏黑惠猛地从草丛里站了出来,变幻手势。“玉犬!” “诶诶?什么情况?”钉崎一扭头,发现最强已经消失在原地了,而两条玉犬已经飞速冲了出去。“惠,你养的狗居然是来咬悟的吗?” “不是。”伏黑惠揉了揉太阳穴,仿佛在说我这是在搞什么一样,“玉犬咬不到五条老师,一条是侦察五条老师的方位,一条是给夏姐做导盲犬的。” “这么精彩的吗?”钉崎嘴里的糖都快掉下来了。 伏黑惠不想给她解释更精彩的事。从小到大,文都在给他念叨养狗一定要咬五条悟,狗就是用来咬这种人的,并且要求他一定要把玉犬借给她,和她配合良好,如果不配合,就给他灌输这种指示,直到他简直和条件反射一般,被她这样扬着嗓子一叫就放狗咬人。 虽说比速度,不论玉犬还是夏文杰都比不上五条悟,鸡飞狗跳的闹了一早上,最后是夏油杰带着二年级来上课时,才终于把炸毛的大龄学生安抚下来,顺便给了她一点零嘴。结果她刚刚拆开,还没塞进嘴里,五条悟便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一手从她前方揽过,将她的手臂紧紧贴在了胸前,随后从她的肩膀上方把零食一口咬掉了。 一点渣渣都没剩。 一众围观人群齐齐在心里想到:呜啊,人渣啊。 文的怒火可想而知。 尽管在这种形势下,作为个子矮小,力量不足的一方,她或许首先需要思索的是如何挣脱,如果换真希应该就会思索如何进行背摔,但夏文杰用了另一种方式。 五条悟扣住她用的是左手,她被制约的也是左手,于是她用右手先扣住五条悟的左手,突然用腰肢的力量将整个人向上甩起,右腿对准他的脑袋猛地砸下去——当然,被他用右手挡住了,不过紧接着,她的左腿狠狠砸了下来,正好落在他左肩锁骨与手臂骨架的连接处。 这是一场教学,所以五条悟没有使用无下限,他的左肩膀发出一声脆响,接着无力的垂下,而她则趁机挣脱,并改用双腿作为支点,翻身立于五条悟身上,一手掐住他仍高举着的右手,从他的身后滑下,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擒拿姿势。 “老子眼镜呢?”她一副不爽的样子。 “腰的力量好厉害。”钉崎忍不住赞叹道。一般来说,人是绝不可能主动放弃下盘的,放弃施力点就意味着无力为继,只得败北,她却反其道而行。 “嘛,毕竟是我教出来的嘛。顺便一提,再极限一点的姿势她也是做得到的哦。”一个本来不在这的人突然出现,语气中自带着一股痞气与暧昧,钉崎一眼望过去,迅速便发现了他与伏黑惠的相似之处。“喏,眼镜。”来人从五条悟裤子口袋一抽,把眼镜递还给文。 文从口袋里抽出眼镜布,擦了擦眼镜,重新戴回了脸上。“不过,只有我能做这样的举动,不建议学习。不然刚刚挣脱就脊椎骨折,在战场上没什么实用性。” “不过倒是很适合模拟咒灵呢。”五条悟脱臼的肩膀不知在何时接了回来,一把勾住了文的肩膀,“毕竟都属于会做出奇异举动的类型。” “给爷放开。”文十分嫌弃的挥开他的手。 “悟,你就别惹她了。”夏油杰适时过来拉架,文趁机一矮身,绕过这二人,随后那个刚刚出现的人伸出手来,似乎想将她拦下,但伏黑惠也同时伸出手去,拦住了那个男人。 “别这样呀惠,我只是想问问她行李打算怎么办。” “您直接放到她的房间去好了,我会帮她收拾好的。夏姐现在没空理你。” 文头也不回,径直走到了钉崎面前,开始给她讲解起自己的咒术和特长。 钉崎看看那后面几个气氛莫名其妙的男人,又看看这位大龄学姐,不禁在心里长叹,偌大个高专,竟没有一个老师正经上课,还要把学生抓来当壮丁。 “我的咒术,怎么讲呢,通俗来说,就是刷新吧。”夏文杰用手比划了一下,“就和网页因为接触不良之后,需要刷新一下,能让连接续上一样,但若是过于频繁的进行刷新,就会出现反应不良,卡住,过热等等反应。所以,我并不拥有很强的攻击性,多是辅助作用。找个什么示范一下呢……” 她突然从腰后抽出两把小匕首来,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喏,如果我刷新一下。”手臂上的伤口瞬间便愈合了。“所以,尽管我与你没有比试的必要,但或许以后会结伴出任务,有我在,可以保证任务零伤亡。” “虽然大多数时候不是这种用法呢!”五条悟突然在身后喊道,随后一发苍朝不知道为什么加入了他与夏油杰战局的伏黑甚尔打去,伏黑甚尔自然是躲过了,就是操场被炸了个坑。 一阵震动过后,遥远的校长室的窗户打开了,大喇叭里传来了夜蛾的咆哮:“你们又在搞些什么!” “文,到你上场了!”五条悟飘在半空中,对着夏文杰挥挥手,这位大龄学生低声咒骂了一声,原地蹲下,将双手附在了地面上。 “刷新。” 似乎有一道白光,沿着地面向外扩散开去,原本有了个大坑的操场瞬间回归原样。 “东京咒术高专没有变成东京咒术拆迁办,真该感谢我。”文从地上站了起来,将自己的白手套也刷新了一下,去掉了上面附着的土。“你也看见了,必须触摸才能触发。除此之外,应该也没什么需要了解的了吧。悟?” 五条悟点了点头,再次走过来,一把勾住了她的脖子。“学生们先了解到这里就好了,剩下的部分,就是大人的领域了。” 钉崎眼角有些抽搐。“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你在开黄腔?” “虽然此刻并没有黄色内容,但确实是大人的领域吧。”文倒是很淡定,再一次抖掉了五条悟的手臂。“别压我,妨碍我长个。” “你都二十二了,不会再长了。” “胡扯,这个世界还欠我两厘米。”文将目光转向伏黑甚尔,男人挑了挑眉毛。“总算想起我了?大小姐?” “辛苦了。”她无奈地耸耸肩,“把我的电脑给我,让惠把我的行李放回去,然后你帮我训练一下他们体术。” “我可是私教,超出义务的事情我可不会做。”伏黑甚尔摊摊手,倒是没把加钱说出来。毕竟他也清楚,文所有的钱都喂给他了。 “你带他们显然比我更有效果,而且这位,”她一指禅院真希,“等她和你一样能打,去把直哉那家伙挤下来,不觉得很爽快吗?” “确实爽快。”伏黑甚尔忍不住笑了起来,从腹中吐出丑宝,从里面抽出平板电脑递给她。“你呢?又去忙?” “去和杰除灵,一个一级。” “一个特级加一个准特级去除一级咒灵,不觉得有点资源浪费?而且你不是不除灵好些日子了吗?” “怎么会呢?诅咒师协会要迅速站稳脚跟,需要更多功绩,而我嘛,我等了很久的咒灵,也许要出现了哦。”她朝五条悟歪了歪头,眨了一下眼睛,五条悟了然的笑笑,两指并拢,在眉角轻轻一扬。 “一路顺风。” 文没有回话,从斗篷之下抽出一顶黑色鸭舌帽,随意地扣在头上,助跑几步后轻盈一跃,落在了夏油杰召唤出的虹龙之上,迅速升空远去了。 第五章,咒灵计划 虹龙飞入云端,朝目的地飞速驶去,而文已经就地躺下,闭上了双眼。 又在抓紧时间补眠啊。夏油杰了然的笑笑,在她身边盘膝坐下,将她的脑袋挪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并抬起一手,帮她掩住了双眼。 文的人生有五大爱好:听歌,阅读,睡觉,喝酒,打架。其中,听歌不限风格,阅读不限类型,睡觉不限场合,喝酒不限口味,打架不限形式。 以上,节选自《夏姐共生手册》。 不过,毕竟是经过删减的指南手册,还是有些私密的事情不会写上去的。若是要更加详细的添加注脚,那尤其需要标注的便是睡觉与打架。 打架还算好理解,她不限对象,不限场合,不限人数,也不限规则。若是真把她惹急了,就会变成见者有份的大场面,到时估计是最强都得被迫喝一壶。 而睡觉嘛,所谓的不分场合,指的是她在哪都能摆出一副要睡了的姿态,不管是正在开会的席中,还是万米之上的高空,甚至是轰鸣阵阵的战场边。这睡觉的姿态也分真假,有时是障眼法,有时又是浅的近乎类似于发呆的浅眠,不过身边若是有可信的对象,她入睡的速度很快。除此之外,她其实对睡觉的形式也不太介意,其内容包括姿势,过程以及对象。不过,这既不是作者伏黑惠会涉足的领域,也不是需要通过阅读这本手册来学会与这个离谱的女人相处的陌生人们需要明白的内容。 而现在,在夏油杰的身边,她入睡的很快。夏油杰让虹龙降低了速度,又将外套脱了下来,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 上次和她一起合作除灵,真是有些年头了,貌似还是他高二那年的事情吧。 那次护送星浆体的任务失败后,她便暂停了所有除灵任务,而他也很快去了诅咒师阵营——不算叛逃,那两年诅咒师的风评有一些逆转,但总归是不怎么招人待见。而那时的他也没犯过什么大错,没有多少困扰,却只是因为眼前这人的一句“我需要你”,就这么铤而走险的去了对面。 那时的他可真是热血上头啊,那么轻易的就答应了。若是现在的他……若是现在的他,估计会装模做样好好逗弄她一番,要来更多的许诺后,再答应她吧。 他总是会答应她的,哪怕她说出口的东西是多么危险,多么离谱,他都会信任她。她也证实了,她值得信任。 还记得几天前,他给今年的新生讲述咒术史时,课本上出现了关于诅咒师的内容,其中依旧将诅咒师完全打成反派。那时,还没有掏出过心脏的,对咒术界一无所知的虎杖悠仁举起了手。 “可是夏油老师,你也是诅咒师吧。” “是啊,教材有些老了。”他合上书,一边感慨现在的学生真是听话好学,还积极举手发问,要知道当初他上课时都忙着和五条悟,家入硝子,文互传纸条的,一边好脾气的解释起来。 “自从十二年前开始,咒术界出现了为诅咒师正名……这么说也不对,那时的诅咒师还是彻底的邪道,几乎无可取之处,但那时出现了一种理论,即接纳诅咒师,让其作为与咒术师具有同样职能的存在。那个词应该怎么说呢?拉拢?归顺?驯服?” 眼见他的用词一路往危险的方向奔去,伏黑惠咳嗽了一声,示意他意思到了,继续吧。他是不指望夏油杰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词的,毕竟此理论的提出人,文本人当时使用的词汇根本就是调|教和资源利用最大化。 “总之,此理论经过两年的发展,通过某些强硬手段,咳,”夏油杰想起了禅院家拥有的产业暴走叁个月的电脑,和叁月内哗哗流走的资金,努力咳嗽了一声才止住笑意,“迫使一部分人对此意见进行了考虑,因此有了一定回环的余地。” “随后在十年前的一个夏季,我自东京高专退学,加入了诅咒师的阵营,通过实力成为诅咒师的领导者,并在内部进行镇压,整改和秩序化,积极除灵,同时学会与民间接轨,其形式属于,嗯……咒术师总是和警视厅,政府部门以及一些名门家族接轨,而诅咒师便散布民间,接触那些受教育水平不高的人,贫穷之人,不愿报警将事情闹大之人的委托,同时与彩铅笔机构合作,发现有天赋的孩子并进行接纳和培养。” “不过,毕竟是民间组织,所以行事还是有些不方便,于是在去年,我组织了百鬼夜行活动,让咒灵们帮我们拉横幅,在东京和京都这两个咒术据点进行了游行,展现实力,并合理宣扬诉求,同时也算是宣传作用?反正最后的结果还算不错,我们与咒术协会进行了谈判,并作为一个被认可的组织存在。” “虽然现在还是有一些偏见,所以我被迫在此做编外教师,也算是被监视的状态,但是,嘛,我对未来抱有乐观态度,毕竟诅咒师协会更加亲民,更加友善,且待遇更加完全良好。现在的年轻人在寻找工作时,除了看工作性质和薪资水平之外,也很注重工作环境,同事素质,晋升渠道,福利制度,以及公司是否尊重个人意愿。后面这几点,诅咒师协会做的比咒术师总监部更好。如果你们未来有兴趣的话,也可以来我们这边就职哦!” 诅咒师从一个污点名词逐渐发展为被认可的组织,这是一个美妙的故事。人都是喜欢听故事的,所以虎杖和钉崎二人都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比实战更加投入。虎杖甚至直接开始叫好欢呼:“夏油老师!你真是太厉害了!” “哪里,这些并不都算我的功劳。”夏油杰回答的客客气气。 那二人都当他是自谦,只有伏黑惠知道,他说的很认真。这不是他的主意,而是那个离经叛道的家伙的。只不过,那个人似乎从不真正掌权,她不要任何一个位置来固定住自己,反而总是披着一个会被容忍,因此而被看轻的学生身份,而那些人在取得成就后,再告诉别人时,也不会提起她的名字。 这是她的要求。她似乎很喜欢做这样的无名英雄。 只是,她实在胆子太大了,伏黑惠有时都觉得,比起“聪明一点”,“胆大一点”才更适合作为她的口头禅。也许她只是喜欢嘲笑别人笨呢? 而现在,她正在策划更聪明,更大胆的事情——在从御叁家下手,祸祸了一遍咒术师,诅咒师和普通人之后,她把目光转向了咒灵。 “人这边的问题可以分为有咒力的人的,和无咒力的人的两部分,其中关于有咒力的人的部分就这样运作下去,有问题及时解决就行,而一般人的问题太过复杂,不应操之过急。现在,矛盾的最大点在于咒灵与人的冲突。”在不久前的秘密会议上,文站在一张投影前如此说着。 尽管她打起架来虎虎生风,脾气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与他们相处时常常举止随意,但她总归还是聪慧且有能的,也曾经完美地通过了禅院家堪称苛刻的礼仪培训,甚至险些被定为未来主母。她的优雅一直潜伏在那有致多姿的身躯下,藏在那张靓丽的面孔之后,只在很少的时候,比如那时,才会出现。 于是,她的声音便恍如歌声,她的举止如同舞蹈,她的存在本身,便让本质上刻板又无趣的会议变得引人入胜。这是她的独到之处。 夏油杰听得很认真,如同以往每一次她主持会议时一样认真。 “鉴于咒灵对于人类有天生的恶感,致死率颇高,且人类对其防不胜防,只能消除,我们曾经把它们类比成某种寄生虫,而咒术师是专门除虫的医生。以往我曾提意提高医生的数量,这点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方式,便是使人们保持卫生,以及减少虫子的数量这一点。” “前者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人不可能不产生负面情绪,而后者虽然在做,但进展不算快。于是,我们似乎陷入了僵局。但是嘛——”她拖长了调子,摆了摆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咒灵不是虫子,它们拥有十分分明的层级压制,甚至部分拥有了智慧。所以——?” 她微微弯腰,用那双漂亮的红眸盯着在场的几人——其实也只有他,五条悟以及七海建人叁人而已。至于伏黑甚尔,他虽然半点咒力没有,但是是以文的保镖之名硬跟来的,只有他一个人在这时一副怏怏的,半睡不醒的模样,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夏油杰的心不自觉提了起来,仿佛等待着拍卖品揭幕的观众一般。 没有等到回答,她有些失望的重新站直身体,耸了耸肩膀。“聪明一点,再聪明一点嘛。”她的调子拖得比以往长,活像是在撒娇,在这个时候,她的声音会很好听。五条悟曾经跟夏油杰说过,有时他其实能猜出她在想什么,只是故意不说,等着她把这句口头禅以这种语气说出来。他当时的回答是:人渣。 但其实他也很喜欢。也有悄悄录回去,在没法见到她的晚上偷偷听,然后做点私密的事情。 她还在阐述自己的计划。“所以我们应该利用它们的这份智慧,让它们对自己进行管理。除此之外,我觉得作为咒灵,它们应该拥有更多的用处。” “什么,减少碳排放吗?”伏黑甚尔反问,语气似乎有些讽刺。 “说不定哦,虽然现在还没有找到方法。不过,我倒是很确定,咒灵可以有效减少赌鬼的数量。”她轻描淡写地做了反击,瞪了这个拆台的家伙一眼。 “很夸张的想法,比以往的都要夸张。”七海建人发表见解。他虽然只是一级咒术师,在屋子里的这群怪物面前不太够看,但他效率极高,且作风严谨,人又比较有威严,所以咒术师只是他的兼职,他更多的时候在帮文打理她启发提出,却不怎么照看的产业,为她的其他出格行动提供资金流,因此,他也算是每次她行动时最贴近的一环。他的意见至关重要。 “不过,你也不是第一天如此夸张了,如果你心中有计划的话,我不介意你去尝试。”七海建人轻轻笑了一下。 文也用一个柔软的笑容作为回礼。 五条悟有了疑问,“这么说来,这次还要杰来?” “不。咒灵操术看起来像是在驾驭咒灵,但实际上并没有信任感,只是在作为工具利用。而这种用法,我不认为会适用于智慧生物。想想里香。” “你的意思是让忧太帮忙?” “不,我亲自来。” 五条悟略显惊讶的掀了掀眼罩,“哦?打算从什么开始?那二十几只记名的特级?” “不,不够。”她敲了敲桌面,“得等,等更高级的。” 现在,正是更高级的咒灵出现的时候。随着两面宿傩解除封印,越来越多强大的咒灵开始觉醒。于是,自叁年前升至准特级之后,便再未出手过的咒术师夏文杰,再次出动。 第六章,酒吧 遗憾的是,这只咒灵并不是文要寻找的对象。虽然有着一定程度的狡猾,会使用简单的战术,但连基础的语言体系都不具备,根本不可能有效沟通。她有些无趣了,收回对特级咒灵持续输出咒力进行麻痹的手,等夏油杰将它搓成球吞下。 污浊的咒灵球划过喉咙,味蕾还未觉察出那恶心的感觉,身体的感觉便被刷新了一番,夏油杰低下头去,看见她收回去的手。 “可惜,我这里只有葡萄糖,你要来一支吗?”文嘴里叼着一只小小的塑料瓶子,手上拿着全新的一瓶。 携带葡萄糖是她的个人习惯,那东西就和她的手机,耳机和眼镜一样与她形影不离。常年奔波的她常常赶不上吃饭,需要能迅速补充糖分的东西保持体力和脑力运转,又和五条悟不一样,不喜欢甜度过高,会黏口的甜品,于是硝子干脆给她进了一箱口服葡萄糖,让她随身装着,需要了就来一支。 若是与夏油杰一起出任务,她通常会带一点爽口的饮料,很可能是她自调的酒。薄荷柠檬威士忌,牛奶咖啡利口酒,香草冰淇淋威士忌,西瓜汁啤酒,在她放松休息的日子里,她总是会调制上一些,放在她宿舍一层的冰箱里,钥匙他们都有,想喝随时可以去拿。 她和谁出任务都会根据搭档的需求和喜好做一定准备,同时,她独特的术式几乎能百分百保证存活,这让与她同行成为一件让人期盼的事情。除此之外,她相当会察言观色,并适当抛出话题闲聊,那时的她可不像在五条悟面前那般粗放,而是视情况而定。正是通过这种方法,她在一次次与不同的咒术师合作中,在咒术师总监部的高层们对她提前加设的污名的情境下让人依旧为她留有余地,但也使得不少人觉得她十分神秘。 不过这一次情况特殊,被五条悟顺走了眼镜的她暴走了一早上,连早饭都没吃,就更不要说做这些准备了。 “我不会抢你的存货的。”夏油杰笑了,看向她丰润的唇。“洗刷味道的话,用这种方式就够了。”他俯下身去,衔住了她的唇。 他们拥吻,却并不热烈,他低着头,而她扬着脸,唇齿交接,舌头细致的纠缠,相互舔|舐,大约半分钟后松开。 “酸甜的。” “刚喝了葡萄糖嘛。” 他们之间默契的像一对相伴已久,感情稳定而良好的伴侣。 但他们不是。 “一起去喝一杯吗?”夏油杰做出邀请。现在中午未到,去酒吧未免太早了点。 文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先吃午饭,之后你需要回一趟诅咒师协会吧,我需要见一下灰原,看看彩铅笔的近况。” 灰原雄,这个低夏油杰一届,十分崇拜他的学弟,在从高专毕业之后,并没有继续做咒术师。因为其性格纯良且颇具耐心,他受文所托,接管了由她发起组织的彩铅笔机构,并且创办了《奇异怪谈》等相关刊物。他做得相当不错,文成功当了甩手掌柜,只在每季度再次发起活动时去进行筛选审查就可以。 于是二人短暂分别。 忙碌的时间总是迅速的,等回过神来,已是夜幕。文先打了电话——她总是会把事情详细记挂在心上的那一个——随后二人在银座的酒吧聚首。 酒吧是时尚的风格,请来的驻唱歌手却唱着略显沙哑的上世纪情歌,二人在卡座间相对而坐,文一手托着酒杯,另一手把弄着自己脖颈上chocker的星星吊坠。 啊,那个是悟送的。夏油杰一眼认了出来。 文喜欢饰品,耳环,项链,首饰,脚环,她都有不少,且大多来自他人馈赠。不过,相比起优雅的,纤细的,垂坠感强的链子,她更喜欢chocker这种贴合肌肤的款式,佩戴的时候更多。 然而,在他,以及剩下那几个不在意女性时尚的人眼中,这个小小的颈饰,更多意味着标记和束缚,是变相的项圈。她还真的有几副来自别人赠送的装饰项圈,其中一副正好来自夏油杰,铃铛卡扣一应俱全,装上链子也没问题。 当然,真的装上是不太有可能的。虽然在某些特定的场合,她可以允许这样的行为,但毕竟她总是行为匆忙,这时候再对她施加限制,唯一得到的结果便是打一架。 于是,他换了一种方式。他送上的饰品,都在某些地方刻上了他的标记,他相信其他人大多都如此。没有人知道文是否知情,毕竟她的视力实在太差,而她就算是知道了,也只会一笑置之,不甚在意。 她对于很多东西很有见解,对于许多事十分看得开,也因此而无所谓,像一朵无法捉摸的云。 夏油杰坐在她的对面,静静地看着她,品味着与酒液混在一起的嫉妒心和占有欲。不能过深,不能过重,有点分寸,适当即可。这是她处世的方式,在经年累月的相处中,也感染了他。虽然他依旧有些死板与偏执,但已经能自我控制和调节了。 身为诅咒师协会的会长,他总得圆滑一点。 文很放松,身体嵌在卡座沙发的角落里,体重压在沙发的扶手上。她品酒的动作很慢,左右摇晃酒杯,然后放到唇边抿一小口。很显然,她在神游,也许是今天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资料,也许是在想下一步的计划,也许又有了什么出格大胆的奇思妙想。 她举起了杯子,仿佛对什么敬酒一般,微微示意。但夏油杰很清楚,她前方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也没有咒灵,只有空气。她在对着空气,或者说,她脑中的什么东西敬酒。 “听到了什么好东西?”夏油杰问道。 “另类的战歌。”文在自己的小腰包里掏出一副蓝牙耳机,递给了夏油杰。 他听了一会儿,“确实不错。” 虽然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但文一直戴着耳机。那是两粒纽扣一般大小的东西,配合着有些复杂的支架,藏在耳朵后方,通过骨传导传音。她的手机几乎只在她睡觉时才会停下放歌,可以连接多个蓝牙,而她包里的蓝牙耳机,则是给其他人使用的。 她听歌从来不挑,听到什么是什么,音乐可以辅助她思考和战斗,这或许也是她难以捉摸的原因之一。 “我想,我得多跟着虎杖。”文说道,“主动出击,目标太宽泛了。但那些人还是盯我很紧,跟虎杖同步行动的话,他还活着的事情就有可能暴露,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多空闲。” 这才是她主动索要了虎杖电话的真实原因,电影什么的,只是一个更好引起话题的借口。她需要和少年打好交道,因此,他们需要更多的话题。夏油杰想:他早该想到的,白让五条悟赢了一次赌注。看来,他还不够聪明啊。 聪明机警,步步为营,眼前的人似乎是理性与逻辑的代言人,但已经认识她许久的夏油杰清楚,她其实相当冲动易怒,甚至在他最为冲动的年纪,他在冲动之上都输了她半分,不过也多亏如此,才让他没有行差踏错。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夏油杰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写法和他极其相近的女孩儿时,他十五岁,她十一岁,在夜蛾办公室里。不过,让他对她形成最深的第一印象的,不是她在办公室里条理分明的谈吐,也不是五条悟告诉他的关于她下咒的事情,而是她与五条悟的打架。 她会来东京咒术高专,完全是因为五条悟太过烦人,叁天一个电话,五天一次上门,严重干扰了她,尤其是她的保镖和伏黑女士的生活,这让那时可以算作寄人篱下的她相当烦躁,于是特地来登门告状。 从夜蛾办公室出来,她便看见了在走廊里等她的五条悟,她与他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举手打他,五条悟直接抬手摁住她的脑袋。那时的五条悟十七岁,身高已达一米八,和年仅十一岁的她相差了将近四十公分,她根本不可能打到他。 于是,她做出了一个在夏油杰看来相当有难度的举动。 她一把握住五条悟的手腕,以此作为受力点,一边向自己的方向拉拽,一边借力荡起身体,用脚背踢向五条悟的侧脸。 十一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技巧吗?夏油杰很惊讶,五条悟也是,但他反应很快,压低身体,重新稳住重心,一把握住她的脚腕。女孩儿一刻也没有停顿,另一只脚抬起,对着五条悟的脸狠狠踩了下去。 无下限被展开了,保护住了五条悟那张漂亮的脸蛋。 “你输了。”女孩儿保持着这样诡异的姿势,平静地说道。 “怎么可能,你碰都没碰到我。”五条悟说道,墨镜微微下滑,露出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黑色,好无趣哦。” 女孩儿翻了个大白眼。“不要对着我搭配运动长裤的袜子说得好像走光一样,没话不必硬找话。” 五条悟显然是在找点场子回来,但另夏油杰最惊讶的还是她能保持着那个姿势闲聊,却完全不觉得吃力。后来,是五条悟给他做了解释。 “她使用咒力把体能持续刷新在爆发顶点,以此来增强力量和速度。也就是说,她的体力和咒力是可以相互转化的。怎么样,挺强吧?” 五条悟对于不够强的人根本没兴趣,但夏油杰知道,女孩儿更为强大的一点在于,没有人教她,她是自己研究出来怎么使用咒力的。 从那之后,女孩儿开始作为校外人士和他们一起出任务。 第七章,星浆体一 尽管能把咒力和体力相互转化,但十一岁少女的巅峰速度和力量和两个青少年还是没法比,因此,需要有人带着她走。 夏油杰是此时开始和伏黑甚尔熟络起来的。 说是熟络也不尽然,毕竟你要是每天都见到这个人,一起结伴同行好一段时间,如此持续几个月,是个人都要相互熟悉了。 他是文的保镖,也是她的体术老师,现在或许还要再加一条代步工具。天与缚咒使他一丝咒力也无,看不见咒灵,但其肉体力量却无比强悍,怀里抱着一个少女跟上两个高中生,简直轻轻松松。 不过,鉴于文并无能形成致命攻击的咒术,而更多是用于麻痹和辅助,所以两位最强干脆把她用成了善后。 天晓得咒术协会因为她的存在少了多少张赔偿单,这或许也是尽管他们讨厌她,却依旧坚持给她派发任务的原因。 得到的钱自然都喂给伏黑甚尔了,她自己只保留一顿饭应急的零花钱。 这件事是有一次夏油杰无意听到二人的谈话时知道的。 “我说文禾小姐,大早上的,能不能让人好好睡一觉啊?” “任务什么时候来又不归我管,还有,不要叫那个名字。” “那加钱。” “等任务到账了再给你,话说你能不能别去赌马了?你这头吞金兽。” 看起来保镖的费用相当高昂呢。夏油杰甚至萌发了要不要接济她一下的想法。不过,五条悟已经率先实践过这一点,但被果断地拒绝了。 “我不接受无偿的资助,还起来很麻烦。” “谁要你还了啊你这个八嘎。” “这不是你需不需要我还的问题,是人情负债和分寸感的问题,八嘎少爷。”文看五条悟就像看一个傻子。 二人当然又掐了起来,伏黑甚尔看戏,夏油杰当和事佬,最后五条悟把自己的作业都甩给了文,让她帮自己写作业,他付工钱。 “所以你到底怎么上的学啊……”文一边叹气,一边还是把这份显然是资助的工作接了下来,不晓得是真的缺钱缺的紧,还是想让五条少爷赶紧消停。 然后在五条悟勒令她不准把他给的钱拿去养伏黑甚尔时又打起来了。最后据说这些钱进了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的肚子。 夏油杰还曾经好奇过“文禾”这个名字,去问过之后,收到了颇为意外的回答。 “禅院家想给我取的新名字,禅院文禾。”少女少见的露出了厌恶的表情,“虽然名字是个好听的名字,但态度难以接受。命令我抛弃过去的,没有身份象征和血脉加持的旧名字,再施舍我一个新名字,能接受就见鬼了。去他妈的。” 所以,她坚持要大家喊她原来的名字,并且使用中文的发音,甚至不厌其烦地纠正他们的声调,以至于五条悟曾经暴躁的将她的脸掐红了一大片。 他当时有些惊讶少女竟然说脏话,也惊讶一向理性的她居然会因为不满而不再避免麻烦,但随后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头。少女站在那里,乖乖地让他摸。 “喂喂,我说这不公平吧?”五条悟当时就炸了毛,“老子每次摸的时候你都要打老子手,凭什么杰就能摸啊?” “你那叫摸吗?”少女露出夸张的费解表情,“哪有摸人脑袋还往下压的!”她一扭头,看向伏黑甚尔,“还有,往里捏也是!” 反正就又掐起来了。对大家都能好好沟通的文唯独与五条悟天天掐架,把一张漂亮的小脸挤得龇牙咧嘴,但没有人觉得他们关系差,文看起来也并没有很生气的样子。显而易见,她就是故意的,因为五条悟最适合这样的相处方式,既能打好关系,也能让她在他面前保持自己的立场。 她总是能找到最合适的相处之道,也就是俗话说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毫不怀疑,如果有一天需要与狗沟通,她也会立马学习说狗话。 夏油杰升上二年级后,文入学了,直接跳级,一脚并入二年级。这让新入学的两位一年级新生十分困扰,不知是该称呼其为前辈还是妹妹。单纯爽快的灰原没纠结多久,很快选定了夏前辈这个称呼,而七海建人十分严谨的做了综合考虑,在五条悟“不要用带杰的字眼叫她因为角色重复,也不要叫她文因为那是二年级前辈的叫法,但是夏也有人叫了所以不如叫她小鬼吧”的反复骚扰之下,选择称呼她为夏小姐。 二年级的日子总是比一年级要忙些的,但文的入校让她能跟上每一次任务。由于她与伏黑甚尔形影不离,甚至睡觉都保持在一间屋子里,所以她没有住进女寝,而是由夜蛾分给了她一间相对偏远的复式独栋。 尽管五条悟当时抱怨过这是不是太夸张了,学校里应该还算安全,但也没有强烈反对。毕竟,他们都曾经亲眼见过,在一次除灵善后时,她蹲在地上,将废墟刷新复原,还没等她站起来,脑袋上就出现了一个红点。伏黑甚尔将她扑倒在地,子弹贴着她头皮划过,她相当淡定地爬起来,一边将自己状态刷新,一边把要冲出去抓人的五条悟拦了下来。 “没事,他们杀不了我。”她说道,“这还算简单的,有一次我一直沉睡,甚尔花了好大力气才把我叫醒。那边给我下了沉睡和高热的诅咒,还有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诅咒附着在我的身体上,几乎把半条腿都腐烂了。不过,刷新一下就能解决。” 禅院家的追杀是不依不饶的,尽管文并未把事情做绝,但他们实在太过心高气傲,难以忍耐这等奇耻大辱。文并不在意,甚至变本加厉的宣扬自己的出格思想,现在想着法子杀她的人简直越来越多了。 不过她解决的很好,夏油杰有时候甚至在想,她所拥有的咒力是否比五条悟还多,不然为什么她的刷新能解决一切问题。 总而言之,她从不落下任何一个和他们一起外出的任务,这也使得唯一一次不让她随同的任务变得古怪起来。 这就是一切事件发展的开端——星浆体的任务。 任务显然特别将他们分开了,这个不招人待见的跨级小鬼甚至被分配到了一个同一时期的一级咒灵的任务,而不受待见到甚至连咒术师等级都没有资格评的她唯一能做到的除灵就是一边保持高速刷新,使咒灵麻痹,一边使用伏黑甚尔扔过来的小咒具,如同夜蛾扎羊毛毡一般一点点把咒灵扎死。 这个任务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如果不是拿来折磨文,就是拿来折磨咒灵,毫无效率可言。 于是她把任务翘了。开玩笑,要是文会乖乖听话,她就应该在禅院家的高阁之中学习如何做一个待嫁的深闺小姐,而不是被禅院家的人满世界追杀。 任务的前期是轻松的,诅咒师那边的人实力根本不够看,伏黑甚尔作为保镖,却只在可能造成致命伤时出手保护,于是五条悟和夏油杰拉着天内理子到约定场合集合时,就看见伏黑甚尔坐在树荫底下乘凉,黑井美里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文用那个试图绑架她作为人质的普通人开发咒术审讯技巧。 当神经的通路被一次次打断,又因为惯性而必须前进,在极短的时间进行此类重复,大脑会像电脑的CPU一样过热,以至于出现思维短路,变得有问必答吗?前半句看起来是正确的,但后半句存疑,文说是力度,节奏和分寸感的问题,但夏油杰觉得那个已经神志不清,两眼翻白,四肢抽搐,口水乱流的倒霉蛋还不如由伏黑甚尔一拳打昏来的痛快点。 文是与人相处的高手,她和两位女性很快便相处的十分愉快,她们开始无话不谈,不到半天,她就已经把星浆体的培养流程给摸了个一清二楚,随后在脑子里对其打上了洗脑教育的标签。 “但我觉得这种方法已经失败了。”她对天内理子说道,“你还没有准备好接受使命,不如说,你对使命存有疑惑。你并不想接受融合。” 天内理子鼓着脸想要反驳,但文没有继续辩论探讨的意思,她已经得到了答案。“是环境的问题。”她扭头对夏油杰和五条悟说道,“意识可以在一个固定的环境内进行发展和变革,但进度缓慢,如同安逸的生活使人怠惰,平稳的环境阻挡进化一般。当不同地区的思想进行碰撞,变革就会迅速发生。如果浆星体真的那么重要,如果他们真的需要一个听话的融合体,他们就不应该把她放出来,不该让她体验正常人的生活。所谓的人道主义是奢侈品,在目的和结果面前,其实并没有多么重要,那是最后才会考虑的事情。而那些家伙不是那样好心的人。” 似乎是在佐证她的说法,一发子弹猛地贯穿了她的心脏,她趔趄了一下,从地上捡起了那个弹头。“喏,这是证据。”她把子弹甩给了伏黑甚尔,“要扣钱哦。” “意见驳回,反正你不也没事吗。”伏黑甚尔懒洋洋接过子弹,放在掌心打量了一会儿。“我想,我可以找到是谁在狙击。” “算了,我对杀人的刀没兴趣,人才是关键。” 一边初见的两位女士已经被这诡异的事件发展方式惊呆了。 总之,任务前期,层出不穷的针对文的暗|杀反倒成为了任务的主体,以至于天内理子偷偷跑去问过夏油杰,是不是文是他们带来吸引火力,以此来保护她的障眼法。而夏油杰只有苦笑:“说来话长,你就当她是吧。” 第八章,星浆体二 文在那次任务中表现得相当心不在焉,一直挂在伏黑甚尔的身上,除了一次次刷新自己因为种种暗杀而造成的伤口之外,便一直在思考着什么,嘴中念念有词。 “两批对手,诅咒师只是依照惯例对任务进行阻挠,不足为惧,盘星教则是为了教义而选择花钱消灾。目前看起来是这样的……不,雇佣的杀手不是最强力的对手。” “两种可能,天内是星浆体,或者不是。不不,也有不是唯一的星浆体的可能,情报太少了……来杀我的人里会不会也有要杀天内的?行动是否互为障眼法?万事都有自己的逻辑,聪明一点,再聪明一点……” 她完全放弃了嘲讽的机会,那句口头禅成为了她对自己的苛责和鞭策。在他们吃饭时,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瓶葡萄糖,匆匆给自己灌了下去。 第二天,回到高专,准备进行融合。尽管都一直保持着警戒,但文看起来比其他人状态都差许多,她总归只有十二岁,还未脱离嗜睡的孩童的范畴。 瞄准这位孩童的暗杀在准备进入融合场地之前达到了顶峰,不如说,那根本就是明目张胆的宣战。会使用傀儡操术的人不多,但这样的人却被明目张胆的派了出来,黑漆漆的炮口自山头瞄准文时,她看起来并不意外。 “这群人总算发现,除非一击把我轰成渣,否则是杀不了我的了。”她笑了起来,做了个伸展的运动。“甚尔,这下可真是你上场的时候咯。” “啧,本来以为可以浑水摸鱼的,禅院家那些家伙还真是对你不离不弃啊。”伏黑甚尔吐出了丑宝,抽出了一振太刀,而文从腰后抽出了两把匕首。 “不是禅院。”她声音压得比以往低沉,紧拧着眉头。“因为杰和悟不可以对咒术师出手,只有不被认可的我和甚尔能出战。有人在极力把我从这个重要任务里挤出去,唯一与此符合的逻辑便是,这背后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计划,而我的能力是可以使其毁于一旦的干扰。有人希望什么,很可能是人命,能够进行不可逆转的损坏。可是,目的是什么?手段呢?足以下令如此大动干戈的那个人又是谁?” “哦?那你再聪明一点嘛。”五条悟倒是显得很轻松,甚至与她开起了玩笑,但文并没有接话。“总而言之,这里交给我。杰和悟护送天内进去,注意她的性命……不对,天内的生命本身就要在此消失,那被盯上的会是……” “喂!文禾大小姐!你说完了没有!”伏黑甚尔大喊一声,他刚刚斩碎了一发直面而来的炮弹,巨大的爆炸声让天内理子干脆捂住了耳朵。 “稍等!”文喊道,突然跑到了天内理子的面前。“听我说!虽然你可能会因为我对你受到的教育的驳斥而产生逆反心理,因此想要坚决地去融合,但是记住,这就是在让你去赴死而已!你自己拿主意吧!杰,悟,交给你们了!” 她依旧紧拧着眉头,回身跑向了伏黑甚尔,“咒力的发出点在东边的山里,大概是东南叁十度夹角左右,山腰!” “知道了!”伏黑甚尔压低了身形,如同黑豹一般,消失在了树林间。 他们曾经对各种可能遇见的冲突进行了预测和推演,而在这种情况下,因为咒术师主要作战对象为咒灵而非普通人,所以尽管有视觉系统,但占据主导的还是咒力探测系统,所以由文留在原地,努力保持自保,并吸引火力,而如同普通人一般的伏黑甚尔则直接去擒王。 五条悟有些烦燥的啧了一声:“干嘛啊这家伙,老子可是最强。”他拉起天内理子的胳膊,扭头进了结界内,又丢开她的手。“天内,你怎么想?” “我……我不知道。”天内理子咬紧了下唇,望向黑井的眼中带着泪。 “我其实、其实……” 突然,大片的喧嚣声传来,少年们扭过头去,看见了一大群普通人。他们显然是有组织的,齐刷刷朝天内理子涌了过去,五条悟和夏油杰将少女护在身后,黑井美里也摆出了戒备的姿态,但对面传来的唾骂和嘶叫还是让他们猝不及防的绷紧了身体。 “那个女人是不洁的!” “她会污染天元大人!” “滚啊!滚开!你这个污染源!” “从这里消失!” 最后,这几十上百人齐刷刷发出了叫喊:“杀了她!杀了她!” 天内理子忍不住哭了起来,黑井美里扶住她的肩膀,努力想把她护进怀中,夏油杰紧皱眉头,使劲拉住握紧双拳的五条悟,试图控制住局面。 但冲突终究还是爆发了,人群中有人掏出了武器,无法暴力输出的最强二人束手束脚,终于,因为无法全面盯防而疏漏。 一声枪响后,天内理子发出了一声惨叫。“啊——!美里!美里!你醒醒!美里!” 黑井美里倒在天内理子的怀里,鲜血将她的校服染的赤红。 夏油杰的双眼大睁着,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在他身边,五条悟的牙关发出了咯咯的声响。“你们这些……” “天元!天元!该死的,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啊!”入口处传来大声的咆哮,文的嗓音尖锐的仿佛即将要扯破耳膜的防空警报,似乎有什么轻微的碎裂声响起,那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她的状态很不好,一向整洁崭新的衣衫上布满灰土和破洞,正淅淅沥沥向下滴着血,她的发丝凌乱,捂住自己的肩膀,右臂无力的垂下,显然脱了臼。她连站都站不稳,那双纤细的腿正如新生的羊羔一般发颤。吸引傀儡的炮火,保持高速移动并反复刷新伤口,在突然想明白一切后又毫不犹豫朝入口奔来,因此后背吃了好几发炮弹,紧接着又全力撞开咒术结界,已经完全耗尽了她的咒力。现在任何人朝她补一枪,都能轻而易举地杀死这个和禅院家纠缠了一年多的小混蛋。 砰!枪响了。天内理子倒在了文的面前。目睹了自己监护人倒下的少女在此刻爆发出了超常的力量,她竟然比叁名饱经战斗的咒术师更早发现了危险,为文挡下了致命的子弹。 有那么一会儿,时间仿佛停止了。所有声音也消失了。世界的中心只剩下两个倒在地上的女人,和逐渐蔓延开的血色。 人群中似乎有人发出了眨眼的声音,然后是嘶哑的呼吸声,再然后,是兴奋的欢呼,和雷鸣般的掌声。 无人知道放枪的人是谁,于是,兴奋的人群将被天内理子的血染红了双腿的文当成了英雄,他们靠近她,把她围住,对她吹口哨,还试图将她举起来,抛上天空。 夏油杰感受到自己的理智在如同春日的残雪一般飞速消融,有一个声音在说:猴子。杀了他们。 可他们是弱者。他辩驳。 可他们是猴子。那个声音也在辩驳。他们杀了两个人,还以此为荣。 夏油杰觉得那个声音要赢了。 冲动如同一条发了疯的狗,马上要将钉入地面的铁链连根拔起,可有人比他先一步做出了行动。 “你们,他妈的,在做什么?!”文发出了一声尖啸,“你们这些贱|人!这些疯子!你们杀了两个人,还在以此为荣?!你们以为,这血不污染在你们身上,你们就无罪了吗?你们觉得,你们有很多人,所以她们的血迹就不会污染你们的全身了吗?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我质疑你们,我反对你们,我不认可你们的存在,我不认为你们有必要存在!给我、给我——” 她似乎要喊出去死这个词,但声音从她嘴里消失了,她大张着嘴,拼命地呼吸着,随后替代那个词汇吐出的,是全新的语句。 “领域展开——” “森!罗!万!象!处!” “喂!文!” “文!冷静!” 两位最强匆匆朝她身边赶去,他们担忧领域形成的闭合空间会将他们隔绝,虽然五条悟不是不能用领域对撞打开,但那会造成很严重的人员伤亡。 但是,文的领域是完全相反的状态。 散发着独特光晕的拼命地朝周围扩散开来,一直填满了整个空间,包括象征着天元的巨树,巨树上方的天空,还有来此的通道。没有人知道这个领域蔓延到了哪里,因为领域内的东西已经让人应接不暇。 一张张仿佛屏幕一样的东西在飞速的扩展开来,闪烁变换着文字与画面,嘈杂的如同夏季蝉群,蜂群,鸟群和蛙群一起鸣叫起来的声音充斥着人的耳膜,乱七八糟的信息仿佛从每一寸暴露在外的肌肤渗透进身体,在一瞬便使神经罢了功。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下,文拔高了音调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诅咒产自人的恶意,咒灵孕育于诅咒之中,咒灵攻击人类,咒术师用恶意产生咒力,用咒术与咒灵战斗。这不是个闭环,这是两个稍有相交的圆。我一直质疑这种规则的合理性。没错,人的恶意可以产生,可为什么需要现形?人可以相互攻击甚至厮杀,那为什么还需要残留诅咒?人会被降下惩罚,那为什么还需要咒灵横行?人拥有法律,那为何还需要咒术师?” “我质疑她们的死的必要性,我质疑你们的癫狂,我质疑你们的信仰,我质疑你们生而为人的合理性,我质疑你们存在的意义。没错!我质疑你们!我反驳你们!包括你!天元!你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领域伴随着她的吼叫亮起灼目的光,夏油杰艰难地想要闭上眼,却突然察觉,自己的挚友的身体上正出现奇怪的变化。 “反转术式……”他听到五条悟的呼吸在变得平缓,如此喃喃。 “框选!分类!”文在咆哮,“术式反转,演算,输出!你们的业,由我来清点!” 之后的事情便不太清晰了,夏油杰只记得森罗万象处的光实在太强,声音实在太吵,他几乎连记忆的能力都已经丧失,于是紧闭上了双眼。等再睁开时,文已经恢复了整洁干净,正用一种格外扭曲的姿态躺倒在地上,而黑井美里和天内理子虽然依旧躺在血泊里,却恢复了呼吸,面色红润的昏睡着。五条悟将墨镜顶在脑袋顶上,正在如同捏碎一堆气泡纸一样,捏碎一堆闪着白光的,萤火虫一般大小的小球。那些盘星教的教众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看起来是昏了过去。 “看来是大闹了一场啊。”伏黑甚尔走了进来,带着意义不明的笑望着这片混乱的景象,随后蹲下身去,将文抱了起来。五条悟一巴掌拍碎了最后的一点光球,顶着一张不太痛快的脸把天内理子扛在了肩上,而夏油杰则大松了一口气一般笑了笑,将最后剩下的黑井美里抱了起来,六人一起去了高专的医务室。 星浆体任务,大失败。 ________________ 因为找不到作者有话说在哪就直接在文内附上吧。我属于全文存稿,不存在坑的问题,原本发在晋江,lofter,微博和爱发电,现在慢慢搬过来。这边我尽量保证一定频率,因为网真的卡的我要死…… 第九章,视力 看到一群人血迹斑斑的来到医务室,家入硝子撸起了袖子,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但当叁个女人以身高顺序在她面前摆好后,她看了看,又把袖子撸了下来。 “说真的,你们身上的伤都比她们有的治。”她掏出了一根烟,摸了摸打火机,没摸到。 “我没受伤,只是一点土。”伏黑甚尔摆摆手。 “我也没有,这些血都是她们身上的。”夏油杰微笑。 “看什么,我也没有,我刚刚学会反转术式,有也自己治好了。”五条悟还是一脸不爽的样子,也不知在不爽些什么。或许是因为文先他一步会了反转术式,夏油杰想。 “总而言之,你还是好好看看吧,他们之前受了致命的伤。”夏油杰说道,“黑井小姐在颈侧,理子妹妹应该是胸口或是腹部。” 家入硝子看了他两秒,深深的吸了一口并没有点着的烟,抽出一张酒精湿巾,抹掉了黑井美里颈侧的血迹。“你瞧瞧!”她看起来活像是菜市场逼人验货,以保自己声誉的店老板,“致命伤?我的皮肤都没这么光滑!” 夏油杰也有点惊讶,他看向五条悟,“悟,是你治的?” “我……” “不是他。”家入硝子打断了五条悟的话,“反转术式不会治疗到连伤口的痕迹都被消除,大伤口是一定会留下疤痕的。是文的手笔吧。” “可……”夏油杰张了张嘴。那时的文几乎不剩什么咒力,她连自己的伤都刷新不了,而且伤在一定会造成大出血的部位,死亡不过是几分钟的事。他们在那里和那群人纠缠了多久?叁分钟?五分钟?还是十分钟?这些时间足够她们因为大出血而死亡,或者至少休克了。她来得及吗?她拥有那么多的咒力吗? 可与此同时,理智也在提醒他,就算出手的人是五条悟,也一样无法来得及。 “是我。”五条悟吐出了一口气,沉声道:“是我先治了,为此耗费了许多咒力,然后硝子你接替治疗,将咒力全部耗尽,使原本的致命伤完全消失。”他的墨镜微微拉下,那双眼镜直勾勾盯着在场的众人,仿佛是在命令一般。 伏黑甚尔从眼角瞅了他一眼,耸耸肩。“那就这样吧。” 硝子缓慢地把烟从嘴上取了下来。“啊,我知道了。” 夏油杰也跟着笑了笑,“听你的,悟。” 虽然还不太明白,不过,得保护她。 “既然这样,得先把咒力挥霍一通才能蒙混过去,呦西,杰,硝子,我们去切磋一下吧!”五条悟伸了个懒腰,随后一把勾住夏油杰的肩膀,把他拉了出去,硝子一边叹气说你们最好打的厉害一点,有足够量的伤给我治才行,伏黑甚尔则大大咧咧躺在了一张空床上,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土与汗会污染雪白的床单。 他斜过眼去,用眼角瞄在那边昏睡不醒的文。她虽然浑身整洁,却脸色惨白,似乎呼吸都比以往要轻微。她才是这里损伤最重的一个。 看起来真是接了个麻烦的活啊。伏黑甚尔漫不经心的想,虽然工作体验还行,但工资不怎么高,而且眼见着越来越棘手,要不要辞职不干了呢? 黑井美里和天内理子睡饱了一觉,晚餐时分自然饿醒了。她们已经完全记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于自己还活着一事倒是相当惊讶,她们在高专用了晚餐,接着就要回学校去迎接第二天的生活。临别时,因为五条悟表现得太过臭屁,天内理子完全不想与他道谢,但对于“救命恩人”家入硝子十分感激,家入硝子笑着客气了一番,把人送走后,又在心底悠悠叹了口气。 她只是拿湿巾抹了抹血迹而已啊。 她还不知道的是,这是文开启未来幕后指挥,深藏功与名的序曲。 午夜,万物都应该入眠,但高专内显然并非如此。伏黑甚尔靠在病床上,抬起眼皮打量两个半夜摸过来的男子高中生。“那小姑娘可不在这,”他说的是硝子,“怎么,半夜来偷袭我的雇主?我可没那么多精力和你们半夜打架。” 五条悟理都没理他,直接走到文床边,夏油杰好歹打了个招呼,随后也跟五条悟一起走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下午大打了一架,几乎把咒力耗空,把操场拆的活像遭遇了空袭,被夜蛾揪着大骂了一通,他们早该筋疲力尽,可夏油杰却完全睡不着。他半夜爬起来抽烟吹风,却发现自己的友人也和他一样,甚至多愁善感的晒起了月亮。 最后二人决定,必须要来医务室看看。 “我说,你太能睡了吧,已经睡了超过十二个小时了诶。”五条悟俯下身去,用手指狂戳小姑娘脸蛋,软嫩的娃娃脸一戳就是一个坑,因为粗鲁的对待,惨白的脸竟然泛起红来。 “悟,别这么粗暴,她才十二岁。”夏油杰伸手阻拦友人。 “她看起来哪里像十二岁,五十二岁都不一定这么老成。”五条悟虽然这么说着,但下手的动作还是轻柔了点。“她不醒来,谁去把操场刷新一下啊,明天的课上没有操场用,夜蛾肯定又要唠叨。” “夜蛾真他妈应该锤死你。”五条悟的手被猛地抓住,随后,原本睡得活像一条死尸的小少女猛然睁开了双眼。 五条悟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那是一双如同丧尸一般充血赤红的双眼。 家入硝子被两个不讲武德的同班同学连夜砸门砸窗户叫了起来,在冥冥和庵歌姬的激情辱骂中黑着个脸去了医务室,随后也被小姑娘的眼睛吓了一跳。 不同于那两个人渣同班,硝子老喜欢这位小姑娘了,虽然她又老成又离谱,但在硝子眼里,她就像一个小妹妹一样,长得可爱,还乖巧懂事那种。她可不希望她那双红宝石一样的漂亮眼睛出什么问题。 但结果不容乐观,小姑娘原本5.2的好眼睛现在连视力表第四排都看不清,除此之外还有严重的散光,直接成了半瞎子。不过,她倒是还能认人,通过蒙了一层血色滤镜的色块。这也导致她对于夏油杰和伏黑甚尔相当混淆,只能通过烟味是否浓重连进行辨别。 夏油杰当即决定连夜戒烟。 伏黑甚尔还在相当没良心的开玩笑:“诶,等惠那两条狗可以稳定召唤了,可以拿来给你当导盲犬。” 文立马回击:“更合适的导盲犬应该是你,保镖先生。” 硝子却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她屈指在文脑袋上敲了一下,示意她正经一点。“现在你是没有咒力,等咒力恢复,这种情况能用刷新解决吗?” “可以。”家入硝子还没来得及松气,文又补充道:“但我不会做的。” “为什么?” “我必须有所损耗,而且能够让人一眼看见的那种,却又不能严重到干扰我的生活。重度近视正好合适,我可以戴眼镜。” 气氛立马就沉了下来。家入硝子想起上午五条悟的话,再次屈指在文脑门上敲了一下。“重度近视已经很严重了,不过,嘛,随你吧。既然你没事了,那我也回去睡觉了,晚安,文。” “晚安,硝子。” 她把医务室留给了两位同班,他们显然有话与她谈谈。 但那晚硝子的体贴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自她走后,文身上的那股松快劲便如同失去了支架的矿洞一般塌陷了下去,变得低沉而又混乱。 “不解释一下吗?”五条悟挑眉。 “不知从何说起。”文叹气,“如你们所见,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我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学会了反转术式……总之术式嘛,大多是那么个道理。”她并没有将术式公开,以获得束缚增强咒力的习惯。“我只是在想,之前我的节奏太过缓慢,浪费了许多时间,而现在需要提上的任务太多,也太冒险……” “我支持你。”五条悟拖了一张凳子,反向跨坐,下巴搭在椅背上,认真地望着她。“不管你做什么,我支持你。” 文愣住了。 夏油杰在那一刻敏锐地察觉到,小姑娘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种动摇的神情,那神情他见到过许多次,在与五条悟一起出门,路上遇到的一些少女的脸上。至少在那一瞬间,她被吸引了,感动了,尽管现在她的视野是一片模糊,五条悟引以为傲的容貌在她眼中只是一堆色块组合。 他心情有些复杂。那时的他还未对她心动,毕竟她外表的年龄实在是太小了,但当这个对谁都保持着一定分寸,平等待遇的女孩儿唯独对某一人表现出不同时,他还是稍稍有些嫉妒。 也许五条悟学会了反转术式,真的成为了最强这件事也有所加成,反正夏油杰嫉妒了。 上天或许真的是偏爱的。他想。 文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严肃而认真的说自己需要再考虑考虑,不过现在太累了脑子不清醒,她需要好好补眠。这样标准的逐客令让本来因为那个神情而有些骄傲飘飘然的五条悟骤然变得不开心起来,他拽了拽小姑娘的脸蛋,告诉她他明天再来,凶巴巴的问她有没有什么慰问品想要。 “最轻薄材质的树脂眼镜,谢谢。” 五条悟叽里咕噜的嘟囔着真是一点乐趣也没有的老古板,一边老老实实的抄了家入硝子测量出的眼睛数据,随后在回男寝的路上,又在嘀咕小姑娘的脸好像大福想啃一口。 “我要报警了,悟。”夏油杰作势掏手机。 “你在想什么啊杰!我的意思是我饿了想吃夜宵!”五条悟不服气的喊冤,夏油杰应着是是是好好好,将手插进了口袋里,叹了口气。 他的视力可没有变差,这位性格糟糕的五条少爷,分明脸红了啊。 第十章,重启 第二天,夏油杰和五条悟带着大福和配好的眼镜去病房看望时,却听见了夜蛾正在对女孩儿宣告咒术协会对她的死刑决定。 五条悟当场捏爆了大福。 “什么?凭什么!谁决定的?” “是天元大人。”夜蛾看起来一副心力交瘁,无可奈何的样子。“命令很明确,星浆体任务的失败,是见习咒术师夏文杰的擅自行动所导致的。” “蛤——?”五条悟发出一声夸张的长音,“和她有半毛钱关系?她只是太弱了没法一个人行动,路上还求着我们等任务结束再去帮她除灵……杰,你说是吧?” “消停一下,悟。”文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打断了少年生硬的开脱。她有些讽刺的笑了笑。“之前一直不承认我是咒术师,下定了决心要把我流放,现在倒一夜之间变成见习咒术师了。这些家伙,到现在还学不会尊重。” “夜蛾老师,这件事您可以不用操心,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尽量。” 夜蛾一脸头痛,摆摆手走了。 五条悟直接在病床上坐下,伸手去点她的脑门。“你有办法?” “有一点苗头,不知道算不算,但在意料之中。”文从夏油杰手里接过了配好的眼镜,戴上之后,身体摇晃了一下。 “没事吧?”夏油杰扶住了她的肩膀。 “有点晕,不过这是正常现象,需要赶紧适应一番。”文对他笑了笑。 她眼中的血色已经褪去了不少,眼白的部分变成了粉红色,透过镜片,呈现出一种不太真实的朦胧感。 硝子叼着一只没点着的烟,靠在写字台上,“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赴会,受刑。” “蛤?这就是你的办法?”五条悟的动静很大,他剧烈的动作几乎要让病床在地面上滑行,“那可是死刑!你清醒一点!” “聪明一点,再聪明一点嘛。”五条悟的反应让文反倒放松了起来,“死刑不同于暗杀,他们需要把我带到他们面前,经过形式性的审讯,意愿询问,遗言发表,最后再杀死。 目前有两种想法,一种是在审讯阶段把控话题,进行威吓与交涉,并结成契约以确保存活,一种是以我的死亡为束缚,即以致命伤为死亡的判定,然后再进行抢救。 前者或许容易过火,我还不想把人逼到恼羞成怒,或许后者……” 她顿住了,“悟,你能陪我一起去吗?我需要你。” 在他们进行这段谈话时,夏油杰没有抬头,或许是不想看见小姑娘脸上的表情,那种沉着的,勇敢的,举重若轻的神态,然后在某一个瞬间,转变为柔软的请求和希冀。他一直看着她的手,没有恢复血色,苍白而又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被单上,然后微微用力攥住布料,轻轻颤抖。 在之后经年累月的相处中,夏油杰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这个小姑娘根本就是一个看人下菜的没有心的小混蛋,所表现出的行为都是目的性的,但每每在记忆中回顾那一刻时,他还是觉得,她的表现除了演技之外,也有几分真心。 不然这演技也太全面了吧?能让他情不自禁去猜想她颤抖的原因,是紧张?还是恐惧?这家伙有这种东西吗?但更多的是,他想帮他。 尽管她的求助对象是五条悟。 五条悟最后陪她去了,然后这俩人又结伴回来了,回来时还在掐架,你拍我一下,我给你一脚,倒是带回来的伴手礼被保护的挺好,完完整整的分到了每个人手里。那几天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了。 十年前的记忆已经在时光的洗刷下褪色,变得模糊朦胧,夏油杰已经完全记不起在小姑娘和五条悟离开的那几天里产生的情绪,但那几天,他确实想了许多。他想起她在领域内发出的质疑,想起那些人丑陋的面孔,想起血迹,想起正论,想起人与诅咒,咒灵的关系,以及咒术师本身的存在。 有必要吗?有意义吗? 看到二人掐着架归来时,他竟意外的没有多么喜悦,似乎早知如此一般,这让他发现,他给予了小姑娘超乎寻常的信任。尽管她那么小,但她好像总是对的。他想与她谈谈,可似乎又不知从何开口。 小姑娘回来时,身上带上了四级咒术师的标签,而那个夏天任务异乎寻常的多,他与五条悟被分开,如骡马一般负担起了重重的任务量。被苛待的她更是如此,脚不沾地的来回跑着,作为辅助与善后,她比一级咒术师还要繁忙,若不是有伏黑甚尔跟着,时常帮她代步,而她又学会了能随时随地入眠的技巧,再加上能把咒力和体力相互转化的能力,估计是绝对不可能撑得住的。 上面的人在把她当成一个便捷的工具,不让她战斗,不给她积累经验的机会,只是刷新,刷新,做一个流水线最后一环的工人,连晋升的功绩都拿不出手。夏油杰和五条悟,家入硝子叁人还在私下里做了赌局,赌凭小姑娘那傲气的性格,她还有多久才会爆发。 但她的爆发相当出人意料。 独一无二的角色会被用成工具人,这是文嗤之以鼻的做法,但不光她一人遭受了此等待遇,家入硝子作为专业医者,也在医务室里变成了一颗小齿轮。 反转术式,反转术式,直到咒力耗尽,才能去好好休息一会儿,她的个人研究毫无进展,戒烟的计划也被迫搁置,她的眼下出现了浓浓的黑眼圈,红血丝密布的双眼乍一看仿佛丧尸。 家入硝子觉得,自己的神经像是一根被无限拉紧的皮筋,就快断裂了。 直到那一日,灰原雄的尸体被送到了医务室,七海建人垂着头,用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告诉二年级的众人,窗的侦测出现了错误。 夏油杰拍拍学弟的肩膀,想安慰他一下,劝他回去好好休息,话还没说完,医务室的大门被一脚踹开,收到消息赶回来的小姑娘从伏黑甚尔怀里跳下来,只往里面扫了一眼,便突然爆发了。 “这些人、这些蠢货……迂腐守旧,傲慢无知,不可理喻……他们把人、当成什么了!”她在暴怒之时声音会变尖,夏油杰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在刺痛,但已经因为疲劳而麻痹的神经,却因为这种刺痛而异样的爽快。“硝子也好,七海也好,灰原也好,人是拥有身、心、灵叁部分的啊!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 她的喉咙里发出动物一般的咕噜声,似乎是理智在强迫她把一些不妙的话咽下去,骤然间,她安静了下来,迈着低沉的步伐走到了灰原雄的遗体前。 “硝子,他的尸体完整吗?” “是的。” “知道死讯的人多吗?” “只有我们几个和辅助监督。”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手套取了下来,掌心贴上了灰原已经灰白的额头。 “重启。” 他们肌肤相贴之处,咒力闪烁起来,扩散开,又聚拢,如同一颗正在脉动的心脏。夏油杰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一秒、两秒、叁秒。也许过了七八秒。 奇迹发生了,灰原雄的肌肤恢复了血色,他的胸膛开始起伏,甚至,他睁开了双眼,发出了一声虚弱的,有些滑稽的疑问:“诶?我还活着?太好了。” 而取而代之的,是咒力耗尽,面色苍白,已经无法保持站立的文。她倒在夏油杰的怀里,昏倒前的最后一件事,是揪着硝子的衣角,叮嘱她:“是你抢救的,他只是缺血性休克……” 七海建人震惊的无法言语,五条悟保持沉默,夏油杰看向家入硝子,她短暂地怔愣了几秒,一把把没点着的烟扔进垃圾桶,开始铺另一张床。“把另一个病号抱过来,杰。”她的语气十分凶狠,“这家伙自己都快不行了,还满嘴念叨别人的事。搬过来,我给她打点葡萄糖。” “你在哭吗?硝子。” “睡眠不足导致的眼部脆弱,别介意。” 一年级的后辈们被猝不及防扯进了这个混乱的局面里,但他们都很默契的没有对外透露一个字。灰原雄为了蒙混过关,甚至又拜托七海建人给他在原来的患处制造了新的伤口。 尽管家入硝子一副铁了心要让文好好修养的架势,念叨着什么“十二岁就要有十二岁的样子,不好好休息小心未来长不高”,但文还是醒来后第一个小时就跑了。 跑去咒术师协会砸门下咒去了。 然后,一切开始朝着魔幻的方向发展。 本就会时常爆出离谱发言的文开始把她脑子里的想法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倒,其频繁程度不亚于以前夏油杰提起他的正论,唯一的不同是,她比他讲的有趣得多,两个新加入圈子的后辈听得一愣一愣的,总是上课走神还不定期逃课的五条悟也坐实了那把椅子,用他那双漂亮的六眼专注的盯着她看。 但夏油杰怀疑,他只是在引|诱她而已。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以往变多了,夏油杰经常看见他们两个待在某个角落,五条悟靠墙站着或坐在地上,文坐在栏杆上或窗台上,点着脚尖,手指点着空气,交流些什么。也许她也需要有人陪她预演,也许她与五条悟有单独的计划,也许他在那时就已经把这些都听过一遍了。 这让夏油杰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短暂的怀疑,开始思索自己是否不太值得信赖。直到那个晚上,文把他约上了天台。 “我有一个计划……”她难得在说出计划时如此犹豫。“有个角色适合你,不,应该说,只能你来做。可计划的任务分配不均,风险也很大,这会让你放弃很多东西,对你很不公平……” 而他却只听出了一个意思。“文,你需要我,对吗?” 她的声音止住了。 那夜的月光很好,照在她的侧脸,照在她厚厚的镜片后,闪动着光的眼睛上。 “是的,我需要你。”她说。 “那么,我会支持你。”她需要他,这就足够了。 她皱了皱眉,“你不听听详细的内容吗?会对你很不公平。” “你对你自己最不公平。”他笑了起来,“没关系,我相信你。” 那一刻,月光在她的眼中抖动了起来,他仿佛看见了潋滟的水波,但在他想要看清时,她对他弯下身去,深深的,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你,杰。” “不用谢。”他走过去,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第十一章,舞龙上 在夏油杰最后的高专时光中,他与文相处的时间第一次多过了五条悟,这让自幼被众星捧月的小少爷很不高兴。文对此的应对措施是先讲道理,再发脾气,最后出于效率考虑,先躲着走,如果被发现了,就无视。 顺便一提,现在的文总觉得五条悟在阻碍她长高的想法,也是那时候冒出的苗头。小少爷吃醋吸引注意力的手段实在是太低级了,总是往人身上一靠,一压,一点没有自己有多沉的自觉,还总是在摸头时往下压,动不动嘲讽人家小矮子,让正在攒个头的小姑娘十分窝火。 因此,尽管文已经长成了身高172的高挑又性感的女人,她依旧对五条悟压在她头顶或是触摸她的脑袋一事十分在意。 不过,他要是靠在她胸口,肚皮上或是大腿上是没问题的,忙碌的年轻小姐依旧该看书看书,该办公办公,该开会开会,只当多出了一只大白猫,没事干撸两把完事。 那段时间,是夏油杰第一次不从五条悟口中得知小姑娘究竟干了些什么的日子,而她的本意,则是让未来需要领导诅咒师的少年知晓如何把把握分寸。 “杰太较真了。”她摇晃着戴了手套的手指。“较真不是件坏事,但在中文里面,有个描述较真过了头的词叫走火入魔。虽然让我来说好像有点奇怪,但分寸感很重要,要适度,变通,不论是待人的原则,还是待己的方式。包括思想,也是一种。” “杰最近很困扰吧,自从星浆体事件以来,你一直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是关于我那时喊出的质疑吗?我确实是那么想的,而你也对自己的正论产生了疑问。两个没有明确答案的疑问即使产生交流,也不一定拥有答案,但一定会有所进展。没有答案的原因不一定是我们不够聪明,而是答案本身就是不确定的,流动性的。如果我们在此较真死磕,那和刻舟求剑有什么区别,又能获得什么呢?” “你瞧,我在星浆体任务之后戴上了手套。我对大家说,是为了保护我自己,是我的手受了创伤,需要小心保护,但其实只是隐藏实力而已。我留下受伤的疤痕,不刷新我的眼睛,戴上眼镜,都是在对外示弱,保护自己。我们和悟不一样,他拥有六眼,用墨镜遮一下就好了,但我们不能表现得太突出……啊,虽然我觉得我已经相当突出了。总之,我们得适当妥协。” “但并不是说不能有所坚持,也不是说这世界没有公平与正义。我们所相信的善良,道德,都是正确且存在的,至少在这个时代是,而我们也活不到下一个时代到来。而想要施加惩罚,为何一定要那么直观可见呢?” “你一定听悟说过我诅咒了禅院家产业的电脑的事情,而这一次我对于咒术师总监部的诅咒,则是房梁内的白蚁,电缆线边的老鼠窝,厨房的蟑螂,以及下水道和空调。被诅咒堵住的下水道想要清理,就必须使用咒力炸开剿灭,在臭气弥漫时,所有空调却齐刷刷在叁伏天吹起了叁十六度的热风,刚打算调凉却发现断电,冰箱里的东西都化了不说,还有蟑螂横行,除此之外,被白蚁蛀空的房梁因为除灵的震动而塌陷,这比起我直接打他们一顿,躺在医院里半个月要痛苦百倍。他们知道这应该是我的手笔,可他们也没有证据,而咒术师破坏建筑是常事,又没什么人员伤亡,他们也无法因此为我定多大罪名。这可比我直接诅咒他们去死有用的多。” “当然,还有,那些盘星教的教众。我说,我要清点他们的业。你猜猜我做了什么?提示,惩罚不一定在此刻降临,也有可能是十年后,二十年后。诅咒可以即刻生效,也可以长期保留,可以是死亡,也可以是噩梦,疾病。立即会生效的我们称之为攻击,攻击者会遭受谴责,而十年后发生在他们身上的诅咒,叫报应。” “到那时,我就是他们的天罚。” 夏油杰已经记不清自己那时是什么情绪了,他好像只是全身颤抖,所有的郁气在那一刻灰飞烟灭,一种无法言喻的痛快贯穿了全身,他想要狂笑,想要飞奔,想要对着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大喊:上天入地,唯我独尊,老子就是这个世界的神。 于是那一天,高专所有人都看见了他坐着虹龙,抱着那个小姑娘在学院上空乱飞,曲线缭乱到宛如放烟花,在七海建人头痛的叹息,灰原雄崇拜的目光,庵歌姬抽搐的嘴角,和家入硝子、冥冥的看戏围观中,五条悟也一飞冲天,两位最强在空中展开了友好的切磋,炸坏了学校叁栋楼。不知何时已经自己下来的小姑娘在夜蛾的咆哮声中,一边刷新建筑,一边淡定地解释说,他们在研究如何舞龙。 她唯一收获的回应是伏黑甚尔的嗤笑。“你真幽默,文禾小姐。” “承蒙谬赞,禅院先生。”小姑娘拍拍手,回寝睡觉去了。 自那之后,夏油杰每次出任务都前所未有的松快,同时在寻找一个契机,一个借口,让他从高专退学,前往诅咒师那边。终于,在一次任务里,一个偏远的小村,他救出了两个拥有咒力,因此被那些无知的庸民所恐惧,监禁的姐妹。 对当地人的土地留下了掩藏的咒灵,用以破坏收成和污染水源后,他带上两姐妹回到高专,学着五条悟每次用脚开门的姿势踹了校长室的门,对着那个老头宣扬了一番对咒术界的失望,随后递交退学和退出咒术师阵营的申请,与友人道别后,加入了诅咒师的行列。 一开始,管理一群乌合之众是很辛苦的,一切从零摸索,几次动怒几乎失控。他一遍遍提醒自己分寸感,恩威并施,赏罚兼治,(实在不行就用四级咒灵每天堵人家下水道)终于将这一盘散沙的情况带了起来。诅咒师们接手了大量的任务,极大分担了咒术师那边的负担,也十分有效的对咒术师协会的声望进行了削弱。 而与此同时,五条悟从学校毕业,接手家主之位,在内部进行斡旋提案,文留级,保留学生身份,成为了一个相对自由的话事人。他们不再能还留校时一般时常聚在一起,但他们确实经常见面。 夏油杰接出来的两个女孩儿分别叫美美子和菜菜子,在他忙的周转不开时,那两个孩子便交给了文。尽管她只比她们大六岁,却完全能做一个合格的姐姐,她把她们带进自己的宿舍,给她们做她擅长的小食,教她们识字念书,有时也会把她们带回伏黑家,去和与她们年龄相近的伏黑惠和津美纪玩。 两姐妹的事情给了她启发,再加上她原本就有咒术师教育需要更加低龄化的想法,于是在二年级的那个夏天,彩铅笔机构诞生了,第一年的成员只有文以及两姐妹叁人,而担当教师的则是还是学生的高专众人。 冥冥是唯利是图之人,对于支出高却回报慢的教育行业不感兴趣,但庵歌姬本就有当教师的想法,尽管十分繁忙,还是参与热情极高,帮了文不少忙。 五条悟那时就有了一个无良教师的苗头,一天到晚拿着甜品逗弄两个小姑娘,告诉她们这是多么稀有难买的限量版,如何在她们期盼的目光中一口塞进嘴里,把小姑娘们气的眼泪汪汪的去找小姐姐,然后文再回来帮她们报仇。 伏黑甚尔根本别提了,他连自己亲儿子的便当里都掺啤酒,带双胞胎姐妹时像拎两个超市采购的大米袋子,偏偏二人又乖巧,一点也不反抗,让文每次看见这场面就摇头叹息。 还好,靠谱的后辈们让文依旧对男人带娃心存希望。七海建人虽然嘴毒又脸臭,但至少靠谱,不过因为实在太不会聊天,双胞胎总是显得很没精神。好脾气又元气的灰原雄补上了这个空缺。他崇拜夏油杰,又欠年幼的学姐一个巨大的恩情,所以在照顾双胞胎时格外卖力,尽管文有提醒过他无需太努力,注意自己的生活节奏,但他还是相当投入。于是那时她便发现,这个人或许适合从事低龄教育。 第二年,歌姬和冥冥面临毕业,文也预备将彩铅笔扩容。但上面察觉了她的计划,率先请京都校区将歌姬挖走,还好灰原因为距离毕业尚早,没有面对压力。 文决定先下手为强,她通过五条悟的支持,以及再次用某些诡异手段对咒术师协会,甚至御叁家中剩下的两家进行了威胁与协商,定下了以“培养想象力”为宣传主题的方针,编撰教学大纲,将这个机构迅速发展起来,并在第叁年时成功展开了全面的活动。叁年级的灰原开始明确未来的职业规划,减少除灵任务的外出次数,转而与文一起频繁出差,寻找那些拥有咒力的孩子,并进行集中训练培养。 也正是那一年,钉崎野蔷薇成为了6-8岁组内的一员。 第四年,五条悟毕业,文留级,然后开启了漫长的大龄学姐之路,留下了永不毕业的传说。 ———————————————— 我写的时候,都忍不住赞一句文姐真乃阴间人,阳间事是一点不干的,大家请为堵下水道王者文姐起立鼓掌。 第十二章,舞龙下 以上的所有事,夏油杰都未能亲自参与,都是由文在与他联络时告诉他的。他确实错过了很多东西,但这换来的是一个独一无二的角色。 夏油杰有时候会后悔,为何自己没能在还留在学校时意识到自己的心意,虽然这可能无法改变什么结果,但至少也不会经历那么久的摇摆不定与口是心非。 因为见面次数的减少,他脑中关于文的印象从一连串足以凑成连环画的印象变成了一张张插画,偏偏那又是她身体飞速成长的年纪,每一次见面,都能看出她长高了,脸颊的婴儿肥褪去,线条变得更简练,但身体的曲线却越发柔软起来。她开始爱美,尽管因为视力太差的问题不化妆,却打了耳洞,做了指甲,编一些小辫子,戴各式风格的饰品。 他第一次见到她戴chocker时,以为那是项圈,欲言又止了许久,直到回到家里,被自己捡回来的双胞胎甩了一份时尚杂志,嘲笑了一通。 但夏油杰在意的其实不是那个颈饰真正的名称,而是那一看就是高等皮子所制的,镶了闪亮的碎钻和水滴形状吊坠的饰品上,刻了五条悟的名字。 五条悟喜欢文,从二年级开始就是如此。他们进展如何了?有在一起吗?文每次来时也谈论日常琐事,可从来没沾过这件事的边,夏油杰想问,却总是无法开口,甚至连装作玩笑抛出都不行。他只好一次又一次的问:“最近怎么样?你怎么样?悟怎么样?硝子怎么样?” “我嘛,如你所见,挺好。悟也挺好,这世界爆炸了他都会很好,硝子最近在考医师资格证书,熬夜熬的比较厉害,所以应该算不太好?”她笑了起来,想到了什么,“啊对,说起悟和硝子,前两天悟不小心把硝子的溶液滴到给她送的饭里了,大概是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吧,整个医务室里散发出一股芥末加榴莲的怪味,硝子气的直接把屁股底下的凳子抽出来朝悟砸了过去,结果把窗户给砸碎了。看来硝子未来可以往暴力医护的方向发展一下呢,简单有效的杜绝医闹。不过,最后还是我进行的善后。” 夏油杰微笑着听着,心里却想,不对,我不是想听这个,多讲讲你自己吧,讲讲你和悟怎么样了。 文的聪明之处之一在于察言观色的能力。她察觉出了他的沉默,停下了滔滔不绝。“你有什么话想说吗?杰?是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我很好,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想知道你与悟怎么样了。 “好吧。”文耸耸肩,她再聪明也不会读心术。“不过杰你本来就是比较闷的性格,有什么事还是尽量说,别走火入魔哦。” “放心吧,不会的。” 可他也许已经走火入魔了。 文有时来找他时,他正要去除灵,于是他们便结伴而行。那一次也是一样。他把那个一级咒灵搓成球,张口咽下,紧接着便感觉一个清凉的身体贴了上来。文用小臂触碰他的胳膊,刷新了他的味觉,手里还握着一只小保温杯。“我自制的黄瓜青柠啤酒,还是冰的,你要不要尝尝?” 啊,她长大了,也开始喝起酒来了。说起来,以前也是她主动发现了他吞食咒灵球时的痛苦,在她十一岁,与他第一次组合出战之时。他们的名字那么相似,改一下一定也非常方便,不会有不习惯的问题。该死的,他怎么没有早点意识到呢? “文,你十六岁了吧。” “对。怎么了?” “也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了。” 她挑了一下眉毛。“不好意思,我国籍还在中|国,那边女性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岁。” 但夏油杰没理会她在说些什么,他紧紧地盯着她的双唇,俯下身去。 夏油杰的第一次吻被如同电击一样强烈的刷新打断了。文依旧站在那里,挑着眉毛望着他。“至少得提前询问一下,杰。” 夏油杰骤然回过神来。他应该再聪明一点。文最介意有人不尊重她,也不喜欢别人打她名字的主意。他应该循序渐进。 于是他开始了流程正常的追求,然后被明确的拒绝。 “杰,虽然我确实有在与人相处时会迎合对方的喜好表现的行为,但只是为了维持关系,达成合作的目的。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任何想法。这只是维持关系时聪明一点的做法,但若是发展到玩弄人心的地步就太过了。”她抱歉的笑笑,“所以,杰,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表白。” 但夏油杰却并不死心。 他正如文口头禅中所说的那样,聪明了一点,从那番看似毫无余地的话里发现了漏洞。她是事业型的女性,即使她拒绝了他,也绝不会因此而疏远他,他们仍然是合作伙伴,她依旧需要他。她不会拒绝来自他的礼物,不会逃避他的邀约,所有追求所需的要素一应俱全,而她也会拒绝其他人,所以夏油杰拥有大量的时间。 他开始送她喜欢的东西,耳扣,手链,帽子,项链。当然,那些上面都刻了他的名字。 文的视力实在太差了,她根本察觉不到,但五条悟一眼就发现了。于是,当天大半夜,这一对最强在郊区进行了友好的切磋,炸出了大片的废墟。 咒术师协会高兴的都快跳起来了,大早上打电话给文,叫她去善后时,声音几乎飘出小花花。 “五条悟和那个叫夏油杰的诅咒师打起来了!”咒术师和诅咒师终归还是不同的!他们撕破脸了! 当时的文正住在伏黑家,因为深夜没有打爽的二位跑来砸了她的卧室窗而导致的睡眠不足而瘫着个脸,一边打开水龙头让自己清醒一点,一边对着电话冷笑。“呵,别激动,他们只是在研究舞龙。” 正在厨房煮一大锅面条的伏黑惠和津美纪听到伏黑甚尔发出了大声的嘲笑。 别说,在客厅的足底按摩板上罚跪的两位最强还真挺有趣的。尤其是因为只有一张按摩板,所以二位只能脸贴脸相对而跪的情况下。 然而两位已经二十多岁的最强心里最介意的却不是要在小学生面前丢人这件事,而是他们过来扒窗户时,竟然发现伏黑甚尔和文睡在一张床上这件事。虽然以前他们就这样,但她现在已经十六岁了啊!都到结婚年纪了!然后,一个激动,就把窗户砸了。 伏黑甚尔半蹲下身,盯着两张贴贴的脸,忍不住又笑出了声。“你们还真是不够聪明,要么就还不够了解她。”他嘴角疯狂上扬,嘴角的疤痕都被拉扯的变了形,神色掩不住的得意。“不过,就这么蠢着吧,挺好的。” “惠,津美纪,我们出门了。甚尔,走了。”文穿好了鞋,在门口催促道,伏黑甚尔起身,与她一起走了出去。 最强的耳朵都很好,他们听见文在说干脆今年春节把他们抓到横滨的中华街舞龙算了,而伏黑甚尔再次笑了起来,说不错的主意,然后响起了摩托马达的轰鸣声,由近及远。 他什么意思?最强额头抵额头,大眼瞪小眼,然后齐刷刷别开脸去,双掌一对,各自退开了两米,直接退到墙根。 谁要和男人脸贴脸啊,呕呕呕。五条悟这样想着,一边凶巴巴的瞪着两个小孩儿。“不准告状,知道了吗?” 夏油杰则笑眯眯的,“哎呀,如果只是跪两小时的话还好,但是那边的那个人太恶心了,所以两位体谅一下,好吗?” “好、好的。”津美纪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大早上有这样两个大块头的陌生男人出现在家里,管事的长辈又不在,于是躲在伏黑惠背后,怯生生点了点头。而伏黑惠则沉着多了。 “大叔们。” “蛤?大叔?” “我只有二十岁,该叫哥哥哦。” “哦。”伏黑惠点点头,但也没说好不好,而是开门见山,“你们能把文姐从我父亲手里救出去吗?他配不上她。” “蛤——?怎么回事?” “惠,详细说来听听?” 于是四个人围着餐桌坐成一排,两个大高个如同小学生一样,认真听上座那个真·小学生把自己老爹卖了个干净。 亲亲搂搂抱抱就不说了,晚上还非要跟进人家屋子里,全是他老爹主动,一把年纪了还装年轻学投怀送抱,这在性教育课本上叫做性|骚|扰。没正经工作,全靠文养着,还动不动要钱赌马打小钢珠,就这样还能厚脸皮几次邀请她去把他的姓改成夏。夏姐是事业型女性,怎么能被这么一个垃圾中年男人拖累呢?她值得更好的。 小小年纪的伏黑惠为优秀的姐姐操碎了心,天天都盼着她脱离苦海。 “可是,惠,我不想和夏姐分开。”津美纪拉拉伏黑惠的袖子。 “没关系,津美纪。”小海胆头说道,“我们到时候可以离家出走找夏姐,要不然,我们两个跟着她姓夏好了。” “蛤?她拿我给的钱去给那个家伙赌马也就算了,未来还要帮他养儿子吗?”五条悟炸了毛。 “嗯,我倒是不介意呢,我也带着美美子和菜菜子,将来家里一定会很热闹的。”夏油杰微笑。 伏黑惠先看看左边那个白毛大叔,虽然有钱,但脾气差,没耐心,估计无法和事业型女性夏姐合拍,pass;他又看看那边那个没什么眼睛的大叔,性格比白毛大叔好很多,但带了孩子,单亲爸爸,说不定沉重的育儿负担会拖夏姐的后腿,也pass。 就没有什么合适夏姐的男人吗?伏黑惠在心底叹气。他真是为这个家承担太多了。 那都是些早些年年轻气盛的争夺了,现在的夏油杰已经清楚,他们谁都没有拥有进展,或者说即使进展出了身体关系,实际上也没有任何变化。六年过去,只有事业抱得了美人归。 夏油杰抱着人,端坐在虹龙之上,一路往高专飞去。 文的酒量成谜,但入睡的速度确实快,刚刚离开酒吧时还在和他说此行去北京旅游的感想,说完还没五分钟就在这高空之上睡着了。 “北京是一个人口密度极高的城市,可那里的咒灵却最多到叁级。我猜测,这或许是文化背景造成的思维方式不同的原因。 比如说你的虹龙,是人们对于龙的恐惧而形成的咒灵,这里面可以拆分成两部分,一个是对于龙形象的幻想和相信,一种是对其的恐惧。而在北京,那里的人们以龙为图腾,可他们相信龙存在的人却并不算多,更多的是根本不相信有龙,和希望龙存在的心理。咒力需要负面情绪堆积才能成型,可他们的情绪是正向的,这让龙的咒灵无法出现。 所以,也许普通人的问题能从视角和思考方式入手。想象力是个不错的幌子,但更适用于儿童和青少年,至于青年,中年和老年人还得另行考量……还得构架起新的宣传体系……” 这是她睡着前所说的话。她就是一个出去消遣也满脑子想着事业的人,哪怕一天到晚都在叫嚷着想休假,实际上所有假期都在隐形加班。夏油杰无奈的叹口气,让虹龙下降,落在了她的宿舍门前。 在那里,伏黑甚尔正抱臂而立,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麻烦你了,把她给我吧。”他伸出了手臂。 第十三章,绝招 山林上空传来了龙吟与爆炸的声音,伏黑甚尔知道,那一定是两个挚友又一次研究舞龙了。他放弃躺在床上睡觉,转而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文的入睡速度很快,五分钟前还在无比精神的把两个人从房间里赶出去,五分钟后就已经睡着了。但睡得快,并不代表她睡得安稳,常年的奔波和暗斗让她十分机警,稍有动静便会迅速转醒。但如果是在信任的人面前,就算炸弹落在了大门口,她也只会嘟囔两句,翻个身接着睡,因为她相信自己能被保护好,就算护不住了,至少也能被及时叫醒,然后,刷新一下就可以了。 这也是伏黑甚尔回到她房间的原因。如果他陪着她,那么五条悟和夏油杰打架的动静就不会打扰到她。 “甚尔?”他在她身边躺下去时,她含糊的问道。 “是我,睡吧。”他摸了摸她的脑袋。 “嗯。”她小声应着,身体往他那边挪了挪,然后又睡着了。在这种时候,她完全忘记了对于伏黑甚尔摸头时下手太重的嫌弃,也不会记得她刚刚如何凶巴巴的把他和夏油杰一人一脚踹出了房间门。 她习惯盖轻|薄的被子,穿宽松的冰丝睡衣,裸|露在外的脖颈和肩膀上散着柔软的黑色发丝,但所有痕迹都已经消失不见。她喜欢清清爽爽的躺进被窝,所以总会在睡前刷新一下状态。 伏黑甚尔凑过去,在她的肩头落下一个黏糊糊的吻。 “文禾小姐,一回来就把我扔给一群小毛孩儿,你去和新欢喝酒,可不太厚道啊。”他用嗓子含糊不清的嘟哝着。虽然,夏油杰也不算什么新欢,只是比他入场稍晚那么一年而已。 这话可不能在她清醒时说,伏黑甚尔不希望自己在她面前落了下风,更关键的是,论耍嘴皮子,他干不过她。这样说也不太对,如果是那种紧密接触的耍嘴皮子,还是他技高一筹的。 他用一边胳膊支起脑袋,看着那个新留下的红印。估计保持不了多久,等明天大早上,夜蛾就会请她去刷新一下两个无良教师打出来的废墟,她说不定会顺便刷新一下自己的状态,然后就什么都不会留下了。 然后她会去教学生?还是跑出去除灵?他还不知道她明天的日程,不过他希望是前者,因为他不会除灵,现在的她也不需要他来保持前进速度,让他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小屁孩,实在是太劳心费神了。 不过,惠的那个同期还是有点意思的。伏黑甚尔想到了帮忙代课后的事情。 咒术师的体术也是很重要的,来高专的学生们不可能体能不好,但与天与缚咒所给予的超强肉体比起来,就连咒骸熊猫都不够看,也就同样继承了天与缚咒肉体的真希还能坚持一会儿。训练结束后,操场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无良教师五条悟看看这尸横遍野的场面,确定这群倒霉学生真没力气再出去除灵了,于是拍拍手领着任务离开。伏黑甚尔无趣的瘪瘪嘴,拎着行李箱回到文的宿舍,把箱子往墙边一丢,然后等着伏黑惠从地上爬起来帮忙。 要他整理是不可能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行李箱里的东西倒一床,文回来看到后,绝对要踢他腿弯。 不过,伏黑惠来时,还带了他的同班同学钉崎野蔷薇。 野蔷薇是因为对文的好奇心而来,虽然没机会和这个学姐好好聊聊天,但她依旧想去看看她的衣柜饰品。伏黑惠拦不住她,打电话问文要来了许可后就带她去了,结果没想到她和那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无赖大叔聊了起来。 “诶?甚尔先生是惠的父亲啊!”钉崎一脸惊讶,抓着伏黑惠的肩膀使劲拍,“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啊你这个闷骚!真希学姐他们知道吗?” “他们知道,放开我,我还要收拾东西。”伏黑惠面无表情。 “让玉犬给文姐当导盲犬原来是甚尔先生的主意啊!有趣!”钉崎很快放过了伏黑惠,开始专注与伏黑甚尔聊天。“甚尔先生是什么时候认识文姐的?十二年前?那也就是说,是文姐十岁的时候……文姐和甚尔先生有一点点血缘关系吧,那时候算是亲戚寄养吗?是保镖?呜啊!那么小就有保镖了,难道说文姐其实是大小姐?好帅!” 伏黑甚尔摇摇头,懒洋洋的告诉钉崎,文是孤儿,那时算是被扫地出门的状态。 钉崎反而觉得学姐更帅气了。 “那甚尔先生对文姐第一印象是什么呢?” 伏黑甚尔顿住了,半晌,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钉崎,你听过蛙鸣吧。” “嗯嗯。” “想象一下,五百只青蛙把你包围,然后同时开口叫上一小时。那就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 “蛤?” 伏黑甚尔并不做多的解释,钉崎虽然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还是只能另起话题。然后,她很快便察觉出了男人在提起文时那种特殊的亲昵感,八卦的雷达顿时高亮了起来。“讲讲你和文姐的事情吧!” “我和她啊,我想想……”伏黑甚尔摸下巴,而伏黑惠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立在钉崎身前。“钉崎,回去了。” “诶?可是……” “父亲,告辞。” 伏黑惠扭头就往外走,钉崎左右看看,还是跟着伏黑惠一起走了出去。“你走这么快干嘛!”她不满地抱怨,然后又凑近了伏黑惠,“诶,不如你给我讲讲你老爸和文姐的事情?我觉得他们……” “那个人配不上夏姐。”伏黑惠脸色阴沉,“还没有人配得上夏姐,目前。” “干嘛那么大反应嘛。”钉崎抱怨道,突然间想到什么,露出了暧昧的笑。“诶,话说文姐只比你大六岁诶。该不会你……” 她话还没说完,伏黑惠加快了步伐,高出十几公分的身高在此时发挥了优势,很快将钉崎甩开了一段距离。 伏黑甚尔看得出自己儿子的眼神,不过作为对手,他还太嫩。过分谨慎,过分收敛,他仿佛将文看得太过优秀,以至于产生了敬畏之心。这有些过了,文希望她的同伴尊敬她,但畏惧则大可不必。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他找得到这其中的分寸感。他不需要文去教。 尽管她一开始看起来,也像是一个没有分寸的小疯子。 大家都说伏黑甚尔时文的保镖,但极少有人知道,他一开始接过的,并不是一份保镖的工作。 十二年前的下午,一个面摊前。伏黑甚尔在那里嗦着一碗荞麦面,突然间身边就坐下了一个人。 “禅院先生。”那声音又细又嫩,禅院甚尔斜过去一个眼神,看到了一个肉嘟嘟的侧脸。典型的小姑娘。 “已经不是禅院了。”他纠正道,“做了入赘女婿,现在叫伏黑。”他想,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虽然已经和禅院家决裂,但他因为生了个好儿子,要卖个好价钱,所以多少有点联系。因此,他也知道最近禅院家发生的大事。一个外嫁的侧室之女生下的混血女儿,在这样森严的门第中标标准准的小可怜角色,竟然掀了家主和长老们的桌,踹了豪族家的门,大摇大摆的离家出走,这事比他当初干的还要漂亮。 古怪的是,这样一个小角色离开了,禅院家竟开始找人,还不是在明面上发布寻人启事,直接在暗|网对她进行悬赏。 而且他是真没想到,办成这么件大事的主角竟然只有这么一小点。 “小孩儿,我请你吃碗面,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怎么样?”他揉揉小姑娘的脑袋。 小姑娘一把拍开了他的手,“好。” 她的故事实在有趣,伏黑甚尔听着吃完了一碗面,喝完了汤,又要了瓶啤酒。能让他这样一个人主动掏钱请客,请完了还觉得请的值,这实在少见。 但他并不打算多做停留。“附赠你一个消息,你被悬赏了,生死不论,金额不低。看在你与我合拍的份上,我不会去接这个任务,收拾一下,准备逃命吧。” 但小姑娘抓住了他的衣角。“你与我合拍,真是太好了。伏黑先生,我需要雇佣你。” “啊?”伏黑甚尔挠挠头,“我对于你这样的小鬼没有兴趣,不过要是钱够多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现在没有,叁个月后有。而且,你一定会很高兴收到这笔钱的。” 伏黑甚尔没兴趣了。“不做,放手。” 小姑娘叹了口气,“好吧,看来得使用点特殊手段了。” “啊?特殊手段?什么,色|诱吗?”他揪住小姑娘后衣领,提溜在半空晃了晃。“我对小鬼没兴趣。” “总之,请跟我来。” 说是跟她走,其实就是伏黑甚尔把人夹在咯吱窝底下走,目的地也没有,唯一的要求是找个人少偏僻的地方。 如果他知道十分钟后会发生什么的话,他应该立刻丢下她跑路。不,他应该更加聪明一点,当听到小姑娘对禅院家产业的电脑做出的骚操作之后,就该意识到她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棘手角色。 “到了。”他把她放到一个废弃工地的楼梯上,“说吧,什么最终手段?” 小姑娘看着他的眼镜,突然在他面前跪了下去,一把抱住他的小腿,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脚腕。她仰起脸来,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伏黑甚尔意识到了不对,想要一脚把人踹开,但已经来不及了,一阵类似于过电的感觉一遍遍洗刷过他的全身,让他不能思考,无法动弹;与此同时,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响起:“爸爸!” 不知道她到底重复了几遍,又或者是楼道回音的加持,再要不就是那奇异的咒术作祟,总而言之,在伏黑甚尔听来,一声简单的“爸爸”在极短的时间内以不同的响度在脑海里重复了无数次,如同几百只青蛙在围着他一起呱呱呱,天与缚咒终究还是没能强化他的神经,他最后再也受不了这等精神污染,败下阵来。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 绝招:跪下来叫爹!文姐可不是什么高傲霸气女王,她就是一个思路极广,脸皮极厚的正常形疯子。至于咒术原理什么的下章再说。 第十四章,混吃混喝 文的要求是,让伏黑甚尔在杀她的人手中保护好她,同时尝试杀死她。 “你的意思是,我又要做保镖,又要做杀手,两份工,时长不限,还没有定金?”伏黑甚尔矮下身去,狂戳文脑门,“小鬼,你是哪来的奸商?” “不知道呢,爸爸。” 小姑娘声音脆甜脆甜的,但伏黑甚尔在大太阳底下打了个哆嗦。“别那么叫我。”他都快得“爸爸”PTSD了。看来以后能和女人在床上玩的情|趣少了一样。 “可我们得先说好,你带我回去,给伏黑女士介绍我们是父女……” “别,我和你不是父女,什么都行,不能是父女。”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听见她叫爸爸了。回去得把惠的称呼也纠正一下,以后都叫父亲,短期内,他不会再想听见爸爸这个词了。 “好吧,那就侄女。那称呼呢?叫叔叔?” “我不想听到任何一个亲缘代名词从你嘴里说出来。直接叫名字吧。” “好吧,那就甚尔。” “诶,我说小鬼,你那咒术到底怎么回事?”伏黑甚尔对咒力一窍不通,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对咒力产生兴趣。 “一种对时间进行微操的咒术,我称呼这个为刷新。原理是把时间进行极短的倒置,将过去与现在接轨。打个比方,A、B、C叁点在一条直线上,按照时间顺序,应该是依次经过,但我能将AC之间的距离减去,免除经过B点的过程。 放在我对你做的事情里,便是我在不停地减去现在与我发出那声——” 伏黑甚尔阴仄仄盯着她。她深吸了口气,把那个词咽回了肚子里。 “——亲缘关系代名词之间的时间,于是你便觉得自己还在听到声音。但外界的时间还是在流淌的,所以你脑中的记忆会迅速迭加,形成精神污染的效果。” 伏黑甚尔点点头,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禅院家会追杀她了。谁挨了这样一发精神污染,都会有杀人的心,更何况,他能猜想到,她是如何在不受打断的情况下发表完那一番叛逆言论的。 无非就是一边被高速刷新,无法动弹,一边被迫听她演讲嘛。然后不同于爸爸这样简单的词汇,而是一篇长长的小作文,反反复复被植入耳蜗,这已经不是精神污染的范畴,干脆就是在那些人的神经上雕刻。估计有生之年,他们都得被迫记得她发表的言论了。 搞成这样,还不能对外宣扬家丑,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不千里追杀她才见了鬼。 但文完全不觉得怎么样。“要是他们好好听我说话,就不用受这种苦了嘛。都是因为他们不够聪明,不知道什么叫做尊重。” 这点,伏黑甚尔百分之一千赞同,然后又觉得小姑娘做的不错,应该多给那些人来几发。 关于任务的内容,伏黑甚尔也有些迷惑。“所以你到底是想死还是不想死?还是单纯不想死在那些人手里?” “是不想死。我的刷新可以百分百复原身上的伤,但也不是不死之身。大脑发出指令需要时间,如果在那短暂的几微秒里,我的头与身体彻底分离——这有点难,或者干脆被一炮轰成了渣,我还是会死的。 但是,意图和意识不是同步的,就比如你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西瓜,意识在电视上,但手已经先一步把西瓜送进了嘴里。也就是说,意图快于意识。而我希望我能用意图触发咒术,让我的肢体从被触碰开始一直保持刷新,这样可以避免被撕裂的结局,达到真的不死。 所以,甚尔,报仇的时间到了,你可以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要兴致来了,就捅我一刀。” 伏黑甚尔花了些时间沉默。“你自己想出这些的?还是有人教你?” “禅院家会教一个侧室预备役的女人什么,你不清楚吗?” “……你很聪明。”他不得不承认。 “那是因为大多数人都不够聪明。”她耸了耸肩膀。“跟我干是不会错的。” “我倒真担心跟着你,有天把命搭进去。”伏黑甚尔叹气,“鉴于你做很有趣,再送你一个情报。我拥有一个名为天逆鉾的咒具,可以破开一切咒力,也包括你的刷新。所以,你的想法不是万全之策,你需要更强的力量来保护自己。” “那你教我呗,你不是拥有最强肉体吗?” “所以我现在做了叁份工?”伏黑甚尔不耐烦的弹舌,“我之前就应该先用天逆鉾杀了你,然后提着你的尸体去禅院家要赏金。” “嘿嘿,晚了!”小姑娘抓住他的手,眉飞色舞。 虽然知道这个有着可爱外表的家伙其实就是一个演技精湛的小混蛋,但伏黑甚尔还是被她进门后的形象转变给惊到了。那个畏畏缩缩,藏头露尾,说话小小声的胆小害羞鬼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啊?那个把跪下来叫爸爸当作绝招的厚脸皮哪去了?!过门时被咒灵替换了吗? 伏黑女士并不喜欢她,毕竟伏黑甚尔只是个上门女婿,本身带了个孩子就已经有点勉强了,若不是长得不错,身材好,外加上会讨女人喜欢,像他这样天天赌马享乐的家伙是很不招人待见的。这会儿他又带回来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侄女,还不知道要住多久,这让本就责任心不太重的伏黑女士更加不悦了。 伏黑甚尔在伏黑女士出门时就狂戳小姑娘脸蛋。“都怪你,我被嫌弃了。”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你一直在被嫌弃。” 文不是个怕寂寞的人,她很能自得其乐,被伏黑女士讨厌了也不在意,转而去和两个小萝卜头打好了关系。别看她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对于比自己年幼的小孩子也不排斥,反倒是伏黑甚尔有些担心,自己儿子虽然格外早熟,但那也撑死算个小大人,这边这个可是成精了,万一被带坏了怎么办? “我?带坏你儿子?”文得知此事之后,看伏黑甚尔像看一个傻子,“你抽烟喝酒赌|博都占满了,你还担心我带坏你儿子?” 伏黑甚尔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遂放了心。 虽然文就是个不讲理的混蛋,但她信誉还是不错的,叁个月后,她当真给了伏黑甚尔一笔丰厚的工资。 “禅院家给的。我威胁他们说,不给钱我就再下叁个月的咒。” 伏黑甚尔拿着那笔钱,嘴角疯狂上扬。虽然他不想赚禅院家的钱,但用这种方式拿来的钱,用着还真是爽啊。别说,他现在简直想亲这小混蛋一口了。 “别笑了,疤都快裂了。”文一脸嫌弃,“你这个人怪得很,说要和禅院家断掉联系,结果心里还是惦记着,还自暴自弃成这个鬼样子,多浪费啊。你要真想痛快点,就该像我这样,去踹他们大门。” “然后躲在我这里混吃混喝寻求庇护?”伏黑甚尔给小姑娘一个盖帽,把人家的马尾搓的乱七八糟,“文禾小姐,虽然你聪明,可还没到对我说教的地步。” “随便你,反正我是对的,不够聪明的是你。”文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索性把头发散了下来。“之后把钱给阿姨一些,别都拿去赌马,反正你赢不了。” “她可是讨厌你哦。” “我在她的屋子里混吃混喝呢,要不是我去给会被她当成小偷,我才不把钱给你。”她侧头看向他,摆了摆手,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一定要给阿姨哦,爸、爸。” 伏黑女士是上班族,伏黑惠和津美纪要上幼儿园,在这些时候,文就和伏黑甚尔学习体术。她柔韧性不错,再加上对疼痛耐受度极高,不会受伤,能将咒力和体力转换,所以她进步很快。 不过,她却很少出门,如果要外出,则一定是迅速移动去一个偏僻空旷的地方。伏黑甚尔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因为赏金很高,所以暗杀来的格外频繁,但伏黑甚尔解决了几波之后就发现,其实大多数他都不用管。寻常手段根本搞不死这家伙。他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有一天禅院家被逼急了,真的扛了一筒炮来轰她。 所以真正需要担心的不是她的安危,而是伏黑女士和津美纪。有时候,伏黑甚尔看着文因为过度担心那二人的安危,而导致用阴仄仄的眼神一直偷眼打量她们时,觉得她就算哪天被当成小痴汉抓走也一点不奇怪。 在用她聪明的小脑袋想出解决办法之前,五条悟出现在了她们面前。伏黑甚尔不喜欢那家伙,也不想和他产生交集,但文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如果他能多来几次,也和津美纪她们熟悉一点,禅院家就不敢绑架她们了。” “怎么,你要转而向他寻求帮助了?”伏黑甚尔问道,“就算他能请你一顿饭,但可不一定听你的话。” “你也不听我的话,不是还得保护我。” 伏黑甚尔少见的有些惊讶,“你打算也给他刷新一下?你想把五条家也拉入追杀名单吗?而且那个小鬼可不讲究什么风度,他能亲手把你头拧下来扔给禅院家玩。” “哎呀,聪明一点,再聪明一点嘛。”文用不成器的目光看着伏黑甚尔,“他对我本来就有了初始好感,之后可以发展友情线啊,只要稍微经营一下就行。” 伏黑甚尔用鼻子哼哼了两声作为回答,不置可否。 实际上,她还真让那个小少爷和她成为了朋友,大概是因为同时天涯离谱人,格外的臭味相投吧。伏黑甚尔虽然不喜欢御叁家,但听到那两个家伙讨论如何把咒灵塞进冰箱吓人一跳,也情不自禁为五条家的倒霉蛋们产生一瞬的同情心。 但要不是他看不见咒灵,他其实也想掺一脚。深夜开冰箱找饮料时看到一柜子掉san生物,那些老家伙胡子会不会立起来?嘿嘿,真有趣。 ———————————————— 因为没有伏黑妈的资料,所以只能根据惠说过的那一句离奇消失魔改出一个不算负责任的单亲妈妈,可能以后这个角色出现是有自己苦衷的,在此提前致歉。 第十五章,同房 五条悟来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有时候待到晚餐都不肯走,还得添他一双筷子。伏黑女士倒是很欢迎他,一是因为他长得好,二是大概把他当成了文的亲戚,所以想着他能把她弄走。 五条悟还真打着把文弄走的主意,不想走的是文。虽然一开始的计划确实希望五条悟能多来几次,但是这来的是不是太频繁了?每天都往这跑,他学怎么上的?偌大的五条家是没有一个能吊的住少爷胃口的厨子吗?为什么每次都要来这边吃饭?伏黑女士上班忙,伏黑甚尔不管事,每次都是她们仨小孩儿在做饭啊!要是来了的话,不求帮忙,别添乱成吗?不要抢给津美纪和惠的泡芙行吗? 文对待五条悟的态度,开始从包容变成了言语交锋,最后干脆发展为动手。她是真的没想到一个名家大少爷能这么黏糊,这个人是不知道人际交往的分寸还是怎的? “反正你跟我去高专,我就不烦你了呗。说真的,我班里有个和你名字特别像的人,不过远没有你有趣,我们去逗他玩吧。”五条悟半蹲着,用自己的大爪子拨弄正在扎马步的小姑娘的发尾,活像是一只大猫。 文翻白眼,“所以我每天都看见你,就不算你在烦我了吗?” “那叫友好同学情。” “安心,就冲着你之前邀请我去逗你同学玩这事,你这辈子都别想拥有友好同学情了。” 但最后她还是去了高专。去告告状,顺便,她也该去除除灵了。 于是那天,几乎和文形影不离的伏黑甚尔发现,他竟然已经一下午没见到小姑娘了。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一直说她是小混蛋,但他其实挺喜欢她的,万一真这么挂了就不好了。 他先给人打了个电话。 小姑娘接起电话时在喘气。“怎么了?” “你在干嘛?” “打架。” 他以为小姑娘遇上了危险,“你在哪?我去帮忙。” “不用,我在高专打悟。”她那边的喘息声停了下来,大概是刷新了状态。“甚尔,我打算接除灵任务了。” “哦?终于要入学了?” “不,就是接任务。不多赚点的话,就养不起你了。” 伏黑甚尔笑了起来。他猜得到小姑娘的目的是积累实战经验,迅速变强以保命,但也不知是跟他呆久了还是怎么回事,变得油嘴滑舌的。这样的话,未来一定会把一群小伙子撩的神魂颠倒的吧。就算是他,听到这样的说法,也有几分高兴。 从那时开始,他们之间本就不算疏远的距离几乎进展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尽管伏黑甚尔一点不懂除灵,但小姑娘需要他当人体坐骑。她威胁他不干就跪下来叫他爸爸,你来我往挤兑了一通,最后他还是听从了。 其实伏黑甚尔心里并不怎么抗拒这份差事,比起躺在家里看电视,出去赌马,哄着伏黑女士玩,他和她待在一起时最开心。之前那番言语交锋,也不过是习惯罢了。 小姑娘辅助性太强,很少攻击,多是在给那两个高中生善后。伏黑甚尔在远处抄手看戏,心想这咒灵应该是没有思考能力的,不然它们被小姑娘摸一下,就都得跪下来叫爸爸。 然后,他看到小姑娘跑去摸了那个咒灵操使一下,那人没跪下来叫爸,倒是很高兴的笑了。 所以那玩意也有正面的用法啊。切,他给她打白工这么久,也没见她给他用一次啊。伏黑甚尔抱着胳膊,别过了头。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和伏黑家真正的主人的感情淡了下来,或者说,是她单方面不再满意他,他本来就是个吃软饭的而已。一个吃软饭的一天到晚不着家,带着一个漂亮早熟,宛如成精了一样的小姑娘跑来跑去,她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尤其是有一天她加班回家,发现伏黑甚尔竟然睡在小姑娘的床边。 伏黑甚尔把人拉出了房间,小心翼翼的不要把苦战了半天,累坏了的小姑娘吵醒。他软着声音哄着自己的金主夫人,但也知道,自己这举动怕是怎么都洗不清了。 小姑娘昨天刚刚又遭到了一次暗杀,这次不是物理方式攻击,而是诅咒。袭击发生在夜里,伏黑甚尔早上听惠说夏姐还在睡觉,以为她是前天出任务累坏了,多睡一会儿而已,可等时间距离集合时间越来越近,他终于去叫了人。 他看不见诅咒,但小姑娘那骇人的高热和怎么都叫不醒的状态一看就知道是出事了。他当即把人抱起来往集合点跑,想着也许那俩高中生会不会有点办法,但她在他的怀中呼吸越发微弱了起来,灼热的体温也慢慢冷了下去。来不及赶到地点了。必须现在立刻做些什么。 伏黑甚尔的脑子飞转了起来。只要让她醒来就好,可普通的急救对她不管用,必须把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诅咒拔除。 伏黑惠去叫人时没发现异常,证明诅咒附着的部位不在她露在被子外面的部分,上半身基本可以排除,那就是下半身。 腿部在外观上看不出什么问题,但如果下手捏一捏,便会觉得软绵绵的。这在别人身上或许正常,但文天天锻炼,肌肉很紧实,这或许是什么在皮下进行融解腐化的诅咒。 他吐出了丑宝,掏出了天逆鉾。诅咒和咒力师出同源,天逆鉾能破开一切咒力,应该也能穿透一切诅咒。他避开腿部的大动脉,举起刀,狠狠刺了下去。 “嘶……”文发出一声抽气声,猛地醒来,一边给自己刷新,一边用好着的一条腿踹了出去。伏黑甚尔接住那条赤|裸的小腿,也被刷新了起来,无法动弹,文一眼便明白了发生的事情,咬着牙抖着手把伏黑甚尔的手指头一根根掰下来,把刀拔了出来,随后刷新了状态。 “做的不错,我今天才真情实感的觉得,雇你做保镖物超所值。”她拍拍伏黑甚尔的肩膀,“谢啦。” 伏黑甚尔什么也没说,他把咒具收好,把小姑娘抱起来就往集合点飞奔。 在她恢复正常时,他真的,真的很想亲她一下,但他忍住了。 最后集合还是迟到了,小姑娘说是睡过头,毕竟身上还穿着睡衣,五条大少爷狠狠的嘲讽了她一通,在任务完成后拉着人去买了一身衣服。 叁个大块头男人围着一个小姑娘挑选童装的画面实在诡异,店员看了他们好久,大概是在犹豫要不要报警,夏油杰捂脸,五条悟自得其乐,伏黑甚尔还是懒洋洋的样子,但他其实一点也不放松,神经紧绷着,焦虑不安。 这不是他以前接悬赏任务时的那种有助于提升专注力的紧张,而是一种异常的,想把什么东西砸破,撕碎,彻底破坏的暴躁感。他还真有点想去踹禅院家大门了。 文一直十分淡定,回去的路上还在和他说如何应对这种新的暗杀行动。 “真没想到,禅院家竟然请了诅咒师……也不对,没听说过有能下咒的诅咒师,那些人也不可能信任同时有咒力和下咒能力的人成为咒术师,有这个能力的应该只有我一个。 那就是让普通人进行诅咒?要产生效果需要的负面情绪很多,需要时间堆积,还要集中产生。这么说来,是自我被扫地出门时,他们就集中了禅院家全院上下所有没有咒力的人对我进行诅咒吗? 呜啊,挺聪明的做法嘛。想到那些拽的二五八万的家伙还需要普通人为他们办事就好笑,要是能让他们学会尊重普通人的话也还不错。不过,八成是强行命令吧,毕竟狗改不了吃屎。 嗯嗯,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意识到那些普通人的力量比他们花大价钱悬赏更有力呢?我把诅咒刷新的一点不剩了啊……” 伏黑甚尔听不下去了。“喂,你不觉得你有点奇怪吗?” “什么?” “你受到了濒死的诅咒,还在满脑子想着那些诅咒你的禅院家的人?你到底想不想活啊?” “想啊,可我乖乖在禅院家做个侧室、或者正室候补不也算活着吗。我从禅院家离开的目的就是希望他们把傲慢放下来,学会尊重。既然他们把这个契机递到了我的手上,我不用,就太不聪明了。” “即使你差点死亡?” “这不没死嘛。而且那诅咒聚集一次要很久的,这个手段暴露之后,我只需要注意一下就好。诶,你快帮我想想,怎么羞辱那群家伙。我在他们之间潜伏了两年,就是想知道这群人究竟为什么表现得这么讨人嫌,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本来我还想要留在内部去逐渐掌握权力的,也就是所谓‘以对方的方式行事,让他们把你当成自己人’,但是他们预设偏见太严重了,我比直哉那家伙优秀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我还是不可能成为家主。发现没可能之后我就改成偷偷摸摸把他们产业链关系链记下来,摸索内部和外部的人际关系,然后我觉得差不多了,第二天就踹门走了,一秒都不想多待。我想,从外部对其进行挤压,或许会更有效一点。 啊,话说回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再去踹一趟门?从外往里踹和从里向外踹可不一样,那些家伙怕不是得气疯掉吧。” 她说得兴致勃勃,但伏黑甚尔一直沉默。她太聪明了,也想得太远了,这很不像个孩子。孩子都是只看着自己和父母的。 所以那一夜,折腾了一天的文躺入被窝之后,伏黑甚尔在自己的床上翻滚了几圈,最终还是进了小姑娘的房间,睡在了她的床角。 ———————————————— 伏黑妈:我绿了,但没完全绿。 伏黑甚尔:在绿了在绿了。 伏黑惠:那家伙配不上夏姐。 文姐:谁叫我?什么绿了?要刷新一下吗?跪下叫爸爸那种。 第十六章,入学 文要入学高专了,以十二岁低龄跨级进入二年级。想都不用想,这离谱的操作出自五条悟大少爷。伏黑惠和津美纪在帮她打包行李,津美纪小朋友还红了眼圈,舍不得小姐姐离开。伏黑甚尔也不帮忙,就靠着大门干等。唯一在此事中喜气洋洋的,大概就是早就不耐烦了的伏黑女士了。 去送文的路上,伏黑甚尔问:“你怎么突然答应入学了?” 伏黑甚尔以为她会回答去高专会更安全,更方便变强,被五条悟烦的受不了了等,但她的答案出乎意料。“我听说东京、京都姊妹交流赛要开始举办了,可以名正言顺的打禅院直哉。” “……就这?” “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打到那家伙啊,就算是个垃圾,作为下任家主还是被保护的那么好。虽然可以下咒,但是相比起那样,我还是更想看他在我面前哭出声来的样子。” “……他怎么惹着你了?” “你说禅院家的少爷对自己出自远房,父母双亡的侧室候补会做些什么?” “打吧,反正别打死就行。”伏黑甚尔笑了起来,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瓜子。在这时候,她还是多少有点像个孩子的。 不过接下来小姑娘又说,这下可以有机会把自己中了诅咒的事情告诉禅院家了,还能顺便羞辱他们一群自命甚高的咒术师不如普通人。 合着她还记得那件事啊。 这怎么能放心把人托付出去呢?估计会一不注意就把自己玩死了。 所以在与夜蛾商量起宿舍时,伏黑甚尔突然惊爆发言:“我也要住进来。”夜蛾觉得自己正道的铁拳蠢蠢欲动。 而文的反应更大。“蛤?你说啥?我怎么不知道?没这计划啊!” 但伏黑甚尔坚持,于是夜蛾只好去申请新的宿舍,高专二年级的叁人就坐在行李箱上,两人手里夹着烟,一个抱着大福啃,看那边一大一小两人吵架。 “我说,阿姨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他自己出门时都不知道这事呢,临时起意罢了。 “蛤——?”文的表情简直像寸寸裂开,“你这人也太差了吧?你真的是合格小白脸吗?” “我靠这个活了这么多年,儿子都生出来了,你说呢?” “不是、所以说,阿姨现在养着你诶!你招呼都不打一声?” “我可以打个电话,还有,现在是你养着我。” “惠呢?你儿子呢?!你那么大一个儿子还在人家家!” “没事,惠可以给他们做饭洗碗打扫卫生养活自己。” “不是,我、你、我,这你妈,我他妈……”文看起来已经无语到丧失了正常说话的能力,而伏黑甚尔还在笑。“这回改叫妈了?” 文直接伸手去拉他。 但她的体术还是伏黑甚尔教出来的,又在速度和体型上吃亏,根本碰不到人。她眼睁睁的看着伏黑甚尔掏出手机,打完了电话。 “我没救了。”文一把捂住脸,扭头钻进了硝子怀里。“本来就被怀疑是小狐狸精,这下真成小狐狸精了,还是吃软饭的软饭那种。” 硝子把烟掐灭,撸她的手法像是呼噜狗头。 伏黑甚尔一把把人拎着后衣领拽了出来,在手里抖了抖,“是你自己找上门要我当保镖的。” 文冷笑:“呵。” 总之,校园生活开始了。 因为去年五条悟和夏油杰把京都杀的片甲不留,所以今年交流赛在东京校区举办。京都学校那边的校长老头刚下车,就看见五条悟、文和伏黑甚尔叁连击,顿时气都不太顺了。没人告诉他,今年的东京除了五条家的气人小鬼,还多了禅院家的叛逆小妞和堕落少爷啊! 不过今年的五条悟没赶着凑上去气他,他忙着和文掐架;而文似乎想过来气他(其实只是想打个招呼),但被五条悟缠得脱不开身;而伏黑甚尔把他当咒灵,根本看不见。 那一年,京都的年轻的咒术师花骨朵们惨,但最惨的还是禅院直哉,五条悟和夏油杰把他专门留给了文,他昔日不愿正眼去瞧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团体战把他摁在树上打,个人战把他摁在地上打,打的时候还注意帮他刷新,让他整个人都被打蒙了,身上却一点伤都没有,留下的只有深深的心理阴影,和雕刻在神经上的“不守男德”和“你是垃圾”的评价。 他鼻青脸肿,掉牙骨折,绑着纱布绷带的同学们还在说真羡慕他,小姑娘真温柔,她是不是喜欢他才这么留手。禅院直哉委屈,但他说不出口。他只能以后看见小姑娘都横着走——贴着墙根那种。 第一学期就是快快而又充实的,任务多了,拿的钱也多了,伏黑甚尔有时候会从高专这深山老林里面跑去市内赌马,时间来不及时,就拉着小姑娘陪他打牌。 小姑娘那时还不喝酒,人生五大爱好缺一,但剩下四个里,看书听歌睡觉打架,打牌也就符合了个打字。所以她总是很不耐烦,左手捧着书,右手握着牌,在翻页时懒洋洋给他一个眼神,甩一张牌。 于是伏黑甚尔去买了一辆摩托,带侧坐的那种,专门为自己马场来往。为了公平,给年仅十二岁的小姑娘也配了一辆小绵羊,却不想这一下点亮了文未来的不学驾照,只开电动车之路。不过后面因为电动车总是被五条悟借走给学生玩,她不得不去学了个摩托车驾照。 然后就到了改变一切的星浆体任务。 其实任务形式,内容,一切的一切都与伏黑甚尔无关,他只是跟往常一样陪着而已,却没想到在短短两天里遇到了两个月内都遇不到的暗杀次数,最后还真的出现了能对小姑娘造成威慑的大炮。 文没有六眼,但对于咒力却格外敏感,他循着她给出的方位寻找,却完全不知道在那里吸引火力的小姑娘突然放弃了躲闪,将后背亮给了敌人。他解决掉那个咒术师时,正看到他操纵的屏幕上,一发炮弹命中。 那一瞬,他竟然不受控制的喊出了声。他差点下手过重,把人杀了。 急匆匆赶了回去,只看到躺了一地的人,小姑娘不同于屏幕上的样子,浑身上下干干净净,连土都没有,他的心又如同骤起时一般骤落,过去把人带走。 然后在守在病房陪床时,他从那个见习医生的嘴里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文大概拥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五条悟的反应证实了他的猜测,不然不能解释为何结局圆满,他却默不作声,最后还说了那样的话。 叁个高中生出去挥霍咒力了,伏黑甚尔还留在这里,远远的打量着小姑娘。 她才是这几人里受伤最重的。她的能力也太过强大了。他不一定保护的了她。任务终止遥遥无期,工资不高,风险还大,他越来越在意她,这会增加他做白工的可能性。要不要干脆辞职不干了?就当及时止损。 伏黑甚尔沉默地思考着,纠结了许久。可他还是如同一个合格的保镖一般,没有离开她半步,那两个男子高中生大半夜来探望时,他第一时间就醒了。 小姑娘被手欠啊欠的五条悟吵醒,露出一双恶鬼般的眼睛,于是大半夜开了一场急诊,最后啥事没有。 只是伏黑甚尔有些不高兴。 他不高兴文那双漂亮的眼睛变成了那个样子,不高兴她放弃刷新那双眼睛来做出伪装,不高兴她用那样的目光望着五条悟。那双眼睛真是太漂亮了,都已经变成了那副样子,还是能让人心神一颤。它们不该如此毁掉,也不该那样看着某个人。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她对其他人说“我需要你”呢。孩子长大了,开始管不住了。 伏黑甚尔已经有些年纪了,他很清楚自己的心态就是那种典型的“我养的白菜被猪拱了”的不满,但他以前没料到自己也想拱这颗白菜。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他还没想好要不要。 要不还是辞职不干算了吧,现在的老板可是个小混蛋啊,工作多工资还低,管得多还总是吵架。而且,就算和她相处很舒服,也不能证明她也看重他啊!她演技那么好,看人下菜碟,就是一个目的驱动的人精,这样的家伙能有真心吗? 伏黑甚尔坐在床上胡思乱想,难得走神,等回过神来,却发现文在五条悟等人走后也一直保持原姿势端坐的,根本没睡。 “你睡不着?”他问道。 “我能让人起死回生。” “嗯,然后呢?” “我复活了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 “你觉得你很厉害?” “我做得对吗?” 这还是伏黑甚尔第一次听到文对自己的行为产生质疑。她看起来一直是那种坚定勇敢,杀伐果断的人。 “嘛,这个我不知道。我还杀过不少人呢。”他挠了挠头,“不过这个能力确实不能滥用,就算要用,也要保证安全,让越少人知道越好。” “也就是说,刚刚死去不久,人们还以为他活着的人,或是即使活过来也不会有人在意的人。”文一点就透,“这可不算是个多么聪明的能力啊……道德啊,伦理啊,被复活的人是否能接受现实啊,作为施术者的我是否能保持坚定啊…… 这个世界现在以生为好,以死为坏,讲究无论如何要挽救更多的生命,可有些人就是一心求死,万一那个人全家都已死去,只有他一个人被复活,只因我需要他帮我作事,那我就是个自私的人渣了。 麻烦死了,麻烦死了啊……” 伏黑甚尔沉默了。他们的重点完全不一样,他担忧她作为一个怀璧的匹夫的安危,而她满脑子想着的是还不存在的未来某个人的感受。这个人没救了,她未来一定会因为沉重的责任而活活累死,或是在中途便死去。他保护不了她。 第十七章,遗书 “其实我把我的死法都安排好了。”文突然说道,让伏黑甚尔怀疑自己是否把心声说了出来。“甚尔,帮我个忙,拿一张纸和一支笔,把我说的东西写下来。” “本人夏文杰,为以防万一,在此提前着书: 若本人因除灵而死,则尸体供家入硝子解剖学习使用;若本人因暗杀而死,则经由家入硝子验明死因后,将可用器官捐献,剩余部分一并火化,制作成一枚八面骰,赠与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面目扭曲,“你给我你的骨灰干嘛?” “就你赌钱用得上骰子啊,你每次摇的时候喊一声给个六,我说不定大发慈悲真给你摇一个出来。” “那应该是六面骰,八面的没用。你等等,我给你改过来。改好了,然后呢?” “若本人因心脏性猝死等原因自然离世,则做法同上;若本人因某些原因自杀——我在此诅咒我自己,若我自杀,则尸体高速腐化,消弭于尘埃,无处寻其踪迹——若本人因为某些原因自杀,则在察觉苗头之后,立即停止寻找。” “你这遗书也太狠了吧?”伏黑甚尔低头奋笔疾书,“诅咒的部分要写吗?” “写上吧,让人知道为什么不要再找了。如果我是自杀,不管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还是被迫,都极有可能沾染诅咒,变成咒灵也未可知。那样的器官不能捐献,我也无法接受有一日我需要以那样的姿态苟活。” “写完了,然后呢?” “没有了。我没有事情让你做了,你的任务结束了,甚尔。” 伏黑甚尔这才察觉出不对劲,他回过头去,沉默了一会儿。“我说,你这小鬼哭怎么不变声啊?” “没哭,眼部脆弱而已。” 她那双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因为眼白通红,活像是装了一眼窝的血水。但是,她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柔软。 “我今天学会了反转术式,可以说,在咒术上,我能会的都会了。我能保护我自己了。” “你的体术还差得远吧。”伏黑甚尔万万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说这样的话。他竟然在不想离开一个女人。 “我打算实施许多计划,脑力活动会占极大的比重,现在的程度就已经够用。未来我会很忙,估计不再有时间好好练习了。而且,甚尔经常往返学校和家里,也很辛苦吧。” “我只是去赌马。” “如果你想要骗我,甚尔,你应该再聪明一点。我和惠和津美纪每周都通电话,你与阿姨已经离婚几个月了,她不再回家,把津美纪也留给了你。你决定负担起责任,既然这样,甚尔,你应该回去,我这边不会再有事,你不应该因为我……” 她突然顿住了,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怎么感觉对话变得奇怪起来了,抱歉,我现在脑子不太够用。” “没事儿,还能听得懂。”伏黑甚尔笑了笑,“我考虑一下。” “话说回来,惠的母亲有亲人吗?她的社交关系广吗?如果她满足条件的话,我可以帮你复活她。” “她都死了六年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六年理论上也是可以的,而且我觉得你还是得有人看着点才行,我不放心。而且,惠还是有人照顾比较好。” “你可以充当这个角色啊,也就是我再改一次姓的事。” “……甚尔,你是知道我今年十二岁的事吧?” “虽然和你聊天经常让我忘记这件事,但看你一眼就全想起来了。没关系,我可以等你长大。” “……手机给我,我要报警。” 这样带有某些调|情意味其实他们每天都在说,一开始是伏黑甚尔下意识的说出口,文经过几次就完全适应然后免疫了,开始淡定地吐槽,有时甚至也会学着那种肉麻劲回敬一两句。 直到此刻,伏黑甚尔才突然意识到,他一直以为文只是演技达人,是因为他自己就是那样一个角色。他以为她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但那只是因为他的预设偏见。她的聪明掩盖了她还是个会模仿大人行为的孩子的事实,也掩盖了她的本心。直到他看见她含泪注视着他的双眼。 顺便一提,真是丑爆了,为什么看五条悟的时候那么好看,看他的时候就那么丑。那双眼睛不该因为这点事流泪,她的眼泪出现在感动,大笑,婉转哀求时才是正道。 他觉得,自己的策略得改正一下,首先得让小姑娘意识到她依赖他才行。所以他留了张字条在她床底下,连夜回了家,做了早餐,然后把两个小萝卜头从被窝里抓出来,开起了如何把他们的小姐姐变成小妈妈的会议。 津美纪困得一个劲打哈欠,伏黑惠看他老爹的眼神活像是看吃错了药的人渣,伏黑甚尔一点不介意,他久违的干劲满满,甚至去买了一本名叫《如何成为一个贤内助》的书。顺便一提,贤内助这职业性别歧视太严重了,书里根本没有考虑到还有男人想做贤内助的,伏黑甚尔把书扔在一边,觉得还不如向他儿子惠学习学习。 伏黑甚尔在家里待了叁天,叁天都没等到文一个电话,他回去看看情况时,却听见兴致不高的家入硝子和夏油杰说小姑娘去咒术师协会接受死刑去了,五条悟陪在她身边。 那一刻的愤怒与恐惧难以言喻。他身上爆发出的骇人气势让家入硝子当场僵住了身体,夏油杰下意识做出了防御的姿势,直到他就听见了小姑娘的声音,她正忙着和五条悟吵架。 他冲了出去,夏油杰也跟着他冲了出去,家入硝子动作慢点,但也用尽全力飞奔着,然后,他们便看到,在教学楼的入口处,小姑娘左手提着一个袋子,五条悟右手提着一个袋子,个矮的把脚对准个高的腰使劲踹,个高的拎着个矮的后衣领使劲甩,下午的阳光从他们身后照进来。 那一刻的心情真是不知道如何形容。 最后,他把小姑娘从五条悟手上取下来,摁着她的脑袋问为什么这么大事不告诉他,小姑娘说怕他去惹事上身救不回来,然后给了他一份黑森林蛋糕。“别用这种眼光控诉我,那家伙掏的钱,他只买他喜欢的,我拧不过他。” 于是伏黑甚尔和五条悟出门去打了一架,用拳头认真探讨了一下为什么要买这么腻的伴手礼,为什么小姑娘有危险不通知他这个保镖,为什么没保护好小姑娘,让她的手上多了那么丑一道疤。 横贯整个手心,那些家伙是想废掉她的手吗? “你问她啊!她自己不愿意刷新,我用反转术式只能到那了!”五条悟气的大叫,“我和她吵一路了,你要是能吵赢也行啊!” 而另一边的小姑娘根本不管这边在干嘛,在等硝子给她找一副合适的手套时就和夏油杰聊天。 夏油杰捧着她的手,活像个看手相的,细细的一遍又一遍摸过她手掌上长长的疤痕,还有那些只能用触觉捕捉到的,细碎的伤口。“疼吗?” “呵,区区断掌之刑。”她想要玩梗,但对面的人完全没有笑的意思,她只好尴尬的笑了两声。“别担心,不会影响到日常生活,神经也没事。” 像是为了证明这件事,她还握了几下拳,然后就如一尾滑溜溜的鱼一般从夏油杰面前溜走,去找硝子试手套,还认认真真讨论了一番是戴单手比较好还是双手比较好。 最后决定了戴双手,这样大家就不知道她到底哪个手伤了。 所以,那其实还是很严重的伤。就算依旧反应灵活,她却再也没有提过重物,打架时出腿成了惯用的方式,刚开始几年,伏黑甚尔常常听见她在天气骤变时握着手抽气,直到二十岁之后,她才考上摩托驾照,开始驾驶重型机车。 她的等级上升缓慢,这个伤也占了很大的原因。没有攻击型咒术的她只能使用咒具,可要是使不出力气,怎么能挥舞起那些沉重的武器呢? 真可笑,她身上两处严重的损伤都不是因为咒灵,而是同类。 但她却不因此怨恨。“因为他们未来十年的下水道都由我的诅咒承包了。”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后来,具五条悟搞来的内部消息称,文在高层口中的代号叫做下水道女王。 尽管他们的空调,垃圾桶,水管,电路,WIFI,冰箱,榻榻米,头发,胡子甚至内裤都被她下过咒,但她格外偏爱下水道。想到那些衣冠楚楚,高高在上的家伙们深受污水和臭气的困扰,不得不亲身撸起袖子,蹲下身子去通下水道的样子,她就高兴。毕竟,诅咒叫来普通工人可是清理不掉的。 而对于那些人来说,污浊的下水道正好用来形容这个刁钻的女人。 于是,相互看不顺眼的两拨人在这件事上倒是隔空达成了共识,双方都很满意。 顺便一提,从文这里学到了精髓的夏油杰在诅咒师内部也有个称呼叫下水道王者,是好多不服他管教的人在被堵下水道堵疯掉之后私底下给他起的。夏油杰本人知情,且相当满意。 ———————————————— 所以我们现在有了舞龙大师五条悟,下水道王者夏油杰,成长中的贤内助伏黑甚尔,还有什么怪东西会出来呢? 第十八章,亲情 伏黑甚尔并没有像与文一同长大的那些人一样,进入不同的行当,四散开花,而是从头至尾都死守着保镖的角色,长期跟随,像一条护身的犬。 做出这个选择有两种考量,一是要把人的心守住,免得真的被猪拱跑,二是把人的命守住,不要霸业未成中道崩殂。 但文是真的能折腾。原本只是跟禅院家死磕的她在星浆体事件之后就跟突然进阶了一般,开始跟整个传统咒术界展开了全方位的死磕,从宗旨到习惯到教学方式到人才选拔再到运作模式,除此之外还要兼顾除灵,学习,话事,以及计划推演,会议主持。 有时候他都怀疑她究竟是不是在梦里也在思考,不然很难弄明白她究竟哪来那么多时间和精力。 “一步步来就太慢了,计划之间是相互牵绊的,其中一方面慢了,另一方就会被扯后腿。”她在他询问时撂下这样一句不清不楚的解释,然后就再次出了门。 刚开始的时候,她的身体确实跟不上节奏,偶尔还需要伏黑甚尔代个步,硝子警告她要是再用葡萄糖代餐就别想长个了,于是最后丑宝的肚子里,除了一堆咒具还混了包着锡箔纸保温的便当盒。 顺便一提,便当菜品目录是硝子做的,至于成品,则是大家分工。其实外包给学院的食堂也没什么,师傅手艺过硬,安全性高,就算下了毒,对当事人来说也没用。 但是耐不住就是有人要抢着干,五条悟要研究如何做充满爱意的甜品,炸了叁个月烤箱之后终于做出了满意成果;伏黑甚尔把菜板弄碎了几次后犹豫了要不要扔给惠做,最终还是努力坚持做出了咖喱;一心想要报恩的灰原每次都在拼盘上下足了功夫,做出来的成果比少女还要少女;七海建人本不想掺和,但他的同期每次都把他扯到厨房来,又看到那些无良前辈只管做饭不管洗碗的样子,默默戴上手套打扫后事。 就在这样的合作努力下,小姑娘成功被养成了个子高高,皮肤白白,健康又水灵的大姑娘。本来这个行为该到此为止了,但习惯已经养成,再加上讨好手段永不嫌多,这个活动一直被持续着,又因为文本人怎么都不毕业,所以现在这几乎已经成了一个东京高专的校园传统,从比七海低一届的伊地知那里开始,届届参加,每年还有厨艺比拼什么的。 可以说,高专的厨子,是高专内最清闲的职位了。拿着和京都校区一样的工资,做的比看起来要少得多,甚至运气好时一点饭都不用做,试吃品鉴就行了。 文本人到后面也参与其中,她也会做饭,但兴致不高,大多时间图快,也有极少的时候会做一点小食作为消遣。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路子野,直接在学校后门开辟了一块地,从蔬菜开始种起,再加上那时她开始有了喝酒的喜好,所以也顺便搞了个酒窖,极大丰富了学生们的课余生活。 只有已经成为校长的夜蛾在心中感慨,高专的学生真难管,人数不多,毛病不少,抽烟喝酒打架一个不落。 然后带着熊猫在地里刨起了瓜。 种地真解压,嘿嘿。 所有的一切在文的快速周转中都有了不小的进展,唯独文的爱情八字还没一撇。她倒不是不开窍,是开窍的太快了,直接一步跨越了蓬勃热烈的恋期,直接迈入平稳和谐的亲情。 还不是夫妻,也不是父女,是狐朋狗友加难兄难弟。 发现这件事,伏黑甚尔用了可以说算是漫长的两年,从她叁年级,十叁岁时开始。夏油杰刚成为诅咒师不久,五条悟也开始学会沉稳,小姑娘还收敛着锋芒,养精蓄锐,做着周密的前期计划。 因为她那时依旧是个四级咒术师,所以落在她身上的任务并不多,她拥有大把的时间去精进技术。 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补上视力和双手所造成的缺口,将重点放在了对听力和双腿的训练上。作为她的体术老师,伏黑甚尔既是建议的提出者,也是训练的辅助者。 “人对于视觉总是过分依赖,因而忽略其他感官,不少已经退化了太多,唯一还能用的,也就是耳朵和鼻子了吧。”他抱着手臂,靠着墙说道,“总而言之,现在你站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我会从不同的地方靠近你,你自己做出判断后进行躲避。” 小姑娘站在距离他几米远处,穿着制服裙子,戴着手套的双手绞在身后,双眼上戴着眼罩,可可爱爱的站在那里,乖乖听讲,可伏黑甚尔却兴致不高。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站在她旁边的碍眼家伙。 “呐呐,大叔,能不能玩老鹰捉小鸡啊?我和文做小鸡,你来抓我们?”五条悟这个身高一米九的大龄儿童一副兴奋过度的样子,戴着和小姑娘同款的眼罩,高高举着手。一听到他们要训练使用耳朵,他就拎了两条眼罩硬跟了过来,赶都赶不走。 伏黑甚尔被恶心的龇牙咧嘴,“啧,五条家的,你六眼也瞎了吗?那还真是不幸。” “诶六眼很好啦多谢大叔关心,只是因为太好使了点,看到的东西太多了让人家很头疼嘛,估计以后都要戴着眼罩生活了,所以只能和文一样来训练耳朵。呜呜文我们好不幸哦,但是能有文和人家一起不幸,好像也不那么寂寞了呢!对面的大叔耳聪目明的,他那么幸运,还一点都不同情我们……” “真是够了!”伏黑甚尔深吸一口气,最强肉体的力量瞬息爆发,五条悟一把把小姑娘捞进怀里,轻巧的跃开,刚刚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大坑。 “你看你看,文!大叔刚刚想杀了我们两个诶!”五条悟这么说着,在房间里轻巧躲闪,几息之间,房间里便充斥着木屑的味道。“不过人家觉得大叔一定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在玩老鹰捉小鸡,没关系,我来当鸡妈妈,一定会保护好文的!”五条悟绿茶完还觉得不够,又在小姑娘肉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嗯,果然和大福一样很软呢。 “我杀了你!”伏黑甚尔发出低沉的咆哮,从丑宝里掏出了一把短刀,他一跃而起,但没能成功将刀刺进五条悟的脖子。 他撞到了房梁,屋子塌了。 灰尘四起,残骸遍地的废墟之上,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并排跪着,文站在他们面前,即便是用眼罩做成了临时口罩捂住了下半张脸,也能看出她正在核善的笑。 “你们两个,一定是有他妈什么大病。”她那时只有一米五出头,不比这两个男人跪着时高出多少,因此,也能非常顺手的给他们脑袋上一人一手刀。倒是那两个人比她还紧张,怕她用劲之后手伤会痛。 “悟,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最近说话奇奇怪怪的,是寂寞了还是怎么回事,杰住在新宿叁号街区五丁目,你可以去找他玩。记得给美美子和菜菜子带礼物,别抢先偷吃。下次我训练的时候,你别来了,受不起。” “文……我知道了……”五条悟露出一副哀怨的表情,垂下了脑袋,“想那训练也是件罕物,岂是人人都有的?” 文倒抽一口凉气,“真的,算我求你,千万别来了。” 好不容易把这尊大神送走,文把这栋楼刷新,然后重新开始训练。这回只有她一个学生,伏黑甚尔总算认真了起来。 嗯,是表面上的认真。 文的听力本身就很出众,甚至可以说到了超凡的地步,这让伏黑甚尔有些惊讶,他说人不多倚仗耳朵致使退化,是因为他天与缚咒的身体拥有极好的听力,却没想到自己身边就有一个完全不输他的人。 “我发现咒力时也会用耳朵。”她有些含糊的解释道。 关于咒力的事情,伏黑甚尔不懂,也没有多问,他只是一边说着“那或许你对于没有咒力的我会比较苦手”,一边在脑子里想着,这样的话,耳朵会不会很敏感? 然后在一次靠近时,他悄悄对她的耳朵吹了口气。嗯,是很敏感,耳朵红了,半张脸都红了,哎呀好可爱。 “虽然我什么都看不见,”文瘫着个脸,“但我觉得你在调|戏我,是我的错觉吗?” “是你的错觉。”其实是年龄还小啦,等你再长大一点就不是错觉啦。他在心里这样想到。 后来,他又发现,小姑娘的嗅觉和味觉都挺灵敏,但触觉其实比一般人要迟钝。难怪她喜欢清淡的食物,不过触觉钝点是好事,打架时可以出手更狠一点。这么说来她应该是适合大力一点的爱抚?但是亲吻应该要轻柔一点,跟他很合拍嘛。哎呀好可爱好可爱。 似乎恋爱心开启之后整个人都荡漾了起来,原本不算多么重欲的男人开始带上了有色眼镜,甚至深深印刻在脑海里无法忘却的那一声爸爸也被拿出来当了代餐。擅长察言观色的小姑娘好几次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横着挪远一点。 嗯嗯,警惕意识非常强,这一点很不错,哎呀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要是告诉以前的伏黑甚尔,他就用这种脑内YY的方式,一荡漾就荡漾了两年,却除了在卫生间里DIY以外什么都没干过,他是绝对不会信的。若是再加一句,他和那个人晚上睡同一张床,但是依旧什么也没干,他估计得直接询问自己是不是叁十出头就阳|痿了。 然而他就真这样忍了两年。 小姑娘在这两年里面猛蹿个子,第一年规规矩矩长了四公分,第二年却猛地蹿出去八公分,制服和内衣叁个月换一个码,越来越有大姑娘的样子了。 但伏黑甚尔还是什么都不能做,他得等小姑娘自己开窍,不然的话,格外有主见的小姑娘估计要把人渣二字刻在他的脑海里。 终于,在她十五岁之后的一天下午,踏着鼓点一般急促步伐的小姑娘在见完她相熟的咒具师之后,对他小声说了句:“甚尔,今晚上我们谈谈。” 那时快到冬天,她依旧穿着制服,只不过把半筒袜和运动鞋换成了加了内衬的高筒靴,修长有力的双腿包裹在黑色的布料之下,露出的一小段绝对领域在秋阳下白的发光。嗯,不愧是他培养出的腿,即使现在没有多少训练时间,也能一脚踢出叁百斤呢*。这种力度对付普通男人绰绰有余,但对于他来说,应该算作正好? 总之,他满脑子胡思乱想着,一直等到回到家里,文在桌子两侧一边摆了一杯青梅汁兑威士忌。她是有一天忙疯了,回来在冰箱里找水喝时不小心喝了伏黑甚尔的酒,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开始自己开发起来的。 “甚尔,我有个疑问。”她拽了拽脖子上的chocker,调整了一下吊坠的位置,神态放松。“你以前说过的那些玩笑话,其实不是玩笑对吗?” “你察觉到了?挺聪明嘛。” “不是。”她深吸了一口气,“今天我骑电动车带你的时候,顶到了。” “哦?你打算怎么办?” “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了,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你应该想得到。” “拒绝?” “嗯哼。” “真无情啊,小混蛋。”伏黑甚尔抿了口甘甜的酒,伸手去捏文的鼻子。“我每天晚上和你睡一张床,你觉得我忍得多辛苦?” “你以为就你有这个问题吗?”她拍开伏黑甚尔的手,用食指的关节敲着桌面,“虽然我的脑子比别人聪明,该懂的早都懂了,但是性激素和荷尔蒙这玩意不归理性管你明白吗?我嗅觉很灵的!你离那么近我也很痛苦啊!要不是最近情况真的很多,我早把你赶出房门了!” 伏黑甚尔忍不住笑出了声。“多久了?” “去年开始。” “那我赢了,我这种情况已经两年多了。” 文露出了无语的表情,“你能不要和阐述病情一样说这事吗?还有,才两年而已,你是前年才来的青春期吗?” 伏黑甚尔没有回答,他探过桌子,衔住了少女的唇。 ———————————————— 成年人一般一脚是150斤左右,人体极限是踢出体重的6-7倍。毕竟是猩猩回战,青春美少女咒术师踢出300斤多正常。 第十九章,了解 果然,第二天,高专的土地上又出现了大坑。不过这次没等夜蛾去找文过来解决一下,她自己先发现了这件事。 她的地!!她的西瓜!!!五条悟和夏油杰就应该被打包打包埋在地里去当肥料!!! 她气的直接用跺脚发动技能,刷新了这块地,然后杀向教师寝室。 于是,高专的学生们在大清早就能欣赏到真人版骑马与砍杀游戏,只不过马分别是无下限,一个长得像海洋生物的咒灵,以及伏黑惠的鵺,而只有追杀者拥有武器。 钉崎用胳膊肘使劲怼伏黑惠,而伏黑惠正瘫着脸使劲按压自己的额头,就仿佛在反复确认自己有没有发烧一样。 他真的被调|教的太好了,文用什么声调喊他名字,他都知道该干什么,就跟条件反射一样。今早上文高速跑过他的宿舍,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本来还在刷牙,叼着牙刷满嘴泡沫的就把鵺叫了出来,然后他寝室的屋顶就被掀了。 现在他还在等着文回去给他修呢。 “啊嘞?文姐手上那个咒具!”真希拍拍熊猫的肩膀,“那好像是七海先生的咒具吧!” 熊猫个子高,他用手搭凉棚看了会儿,点了头。“是,可是没看见他啊。” 此时,被抢了咒具的七海建人正在学校后隐秘的小屋里面见虎杖悠仁。虽然这时候应该由教师一人来像这个少年介绍一下他的身份,然后讲述他今天要做的事情,但是鉴于两个无良教师半夜舞龙破坏了文的瓜田,这事只能他一人来办了。他只希望等他从侧门把少年带出去之后,那边能打完,然后把他的咒具还回来。 鵺先累的撑不住了,于是文这才放过那两人,向看戏看了一早上的后辈们打了个招呼。“有吃的吗?” 狗卷掏出一个饭团。 她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谢啦。” “鲑鱼。”少年眯眼笑了笑。 “今天的课程应该轮到杰带了吧?”真希叹了口气,“可我还想和甚尔前辈好好学习一下啊。” “他今天留校,下课之后你可以去我那找他。”文拨开饭团边吃边说,顺便还拧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我想想,我今天的日程是……” “嗨,和学生们待在一起感受青春的时间到此为止!”身上压下了一个庞大的身躯,文的腰弯了弯。“不管文今天是什么日程,都得改成和我待在一起。” “啊?为啥?” “我昨天晚上,发现了你在找的东西。” 文的眼睛亮了起来,她飞快解决掉饭团,将外包装放进腰包的夹层里,“那快走!啊对了,得先把这个还给七海。” “坐稳了!”五条悟在钉崎小声的惊呼中一把把文抱了起来,下一秒就消失在了原地。 夏油杰有些无奈地耸耸肩膀,苦笑了一下。文不太喜欢在公开场合举止亲密,除非是在参加某场舞会,或是在酒吧休闲,否则绝大多数时候都会被打。但若是提到了她的计划和工作,她就会把自己所有规矩都忘掉,变的可以公开秀恩爱。 说到底,她其实已经和她脑子里的计划结婚了吧。 七海站在侧门口一个劲看表,工作时间已经过了四十分钟了,他一秒的班都不想加。那两个无良教师和夏小姐还没打完吗? “呀!娜娜明!”下一秒,无良教师之一的声音就出现在他的身边,七海有些烦燥的皱眉,接着就听见了一声熟悉的“七海”。他的心情又平静下来。 “夏小姐,五条先生。” 文从五条悟怀里跳下来,把咒具递给他。“多谢了。” “不用谢。我听岸本先生说,你向他下了新的订单。” “是的,昨天我去找完灰原后发现还有点时间,就顺便去他那看了一下。也不算新的订单,就是给我的笔记本电脑再改良一下。怎么,他又找你哭了?” “没有,他妹妹已经提前处理好了他的情绪问题。他向我打电话是确认经费和提成的事。” “怎么样?” “在预算范围内。” “那就好,谅他也不敢狮子大开口。”文笑了起来,摆摆自己的手。她喜欢和七海建人聊天,工作时间就是工作,绝对不说别的,下班之后则随意聊天,他不会像其他几位那样发出某些迷惑发言。 一边的五条悟在和虎杖交代些什么,而文也想和这个少年说两句,于是转过身去,正在这时,七海在文露在外面的肩膀上看见了什么。 一个红印。 是蚊虫?还是某人的手笔?他不受控制的伸出手去,还没碰到,那人便脱离了他的触摸范围。 五条悟正把人揽入怀中,下巴贴在她耳侧,笑眯眯地看着他。 因为这次他没把脑袋压她头顶上,所以对于五条悟黏糊糊行为已经习以为常的文并没有挣扎,她就保持着这个连体婴姿势,对虎杖说道:“虽然我很想和你一起去除灵,但很不幸今天有突发情况。我给你的手机带了吗?” “带了!”少年相当有精神的回答道,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带着乳白色六棱柱状吊坠的红色手机。“您说的话我也记住了!如果有特级出现就给您打电话!” 文笑了起来,举起了右手,虎杖举起了自己的左手,正准备击掌,五条悟突然伸出胳膊,用食指点在了虎杖的额头上。 虎杖:? 文:? 五条悟:“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夏姐和我很合拍,五条老师你介绍我们认识之后,一起吃了午饭,已经是朋友了!” 文无语的瘪瘪嘴,主动伸出手去和虎杖拍了一下,催促他赶紧出发,不要耽误七海工作,二人一同走下侧门的台阶,还能听见七海在对虎杖说有问题第一时间找他,不要去打扰夏小姐。 “不!一定得打扰我!我要捉活的!”文扯着嗓子喊。 七海的声音停下了,沉默地推了推眼镜。 “你跟谁都合拍。”五条悟贴着文,不高兴的在她耳朵上咬了咬。 “你去跟烂橘子的人说我和他们合拍,他们能给你看看他们堵塞的下水道。”文有些受不了的推开他的脑袋,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自己躁动的荷尔蒙。 最近因为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她有些太兴奋了,容易被撩|拨,可昨晚已经做过一次了,还是叁人|行,今天不管怎样得收敛点。 五条悟依旧不依不饶,“你昨天跟杰跑出去玩了,我晚上发现情况时第一时间找你都找不到。你那个手机吊坠我怎么都要不到,你才和悠仁见面几次就给他了。文,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嫌弃我老了,七年之痒了?” “我真后悔给你买了那本茶言茶语合集,真的。”文一副头疼的样子,“那个咒具我也只有两个,用于保证紧急联络的,你又不需要我去救命,你要那个干嘛。别闹了,你说的东西在哪?” “切。”五条悟不高兴的嘟囔了一句,抱着人再次瞬移,来到了一片盘山公路上。 文看着这压碎的公路,被劈出小型峡谷的树林,还有山火的焦土,抽了抽嘴角。“你是叫我来修复土地的?至于闹这么大?” “相互摸底而已嘛,坑是他炸的,火是他放的,我就用赫砍了那么一小下。”五条悟这么说着,用食指和拇指比划出一小段距离。大概是也有些底气不足,他摸了摸鼻子,“总之我没打死,不小心放跑了,所以带你来看看残秽,看看能不能提取到有用信息。” “然后顺便修复一下,对吗?”文一脸无语表情,“高专本来就像个拆迁办,但有你立马升级成军事|基地。” “我是最强嘛。” “没在夸你。”文叹气,一副认命的样子。“你退开点,阻挡我视野。我看看……这是你的残秽,这片是那个咒灵的,应该是两足行走的形状,跟人很相近了……等等,这有个第二个咒灵的残秽,也是两足行走。那就从这开始吧。” “框选。” 文在展开领域时,手势和现在一样,都是用两手的食指和拇指框出一个范围。只不过一个咒力输出较大,主要特点是覆盖范围广,而框选则相当于简易领域,适合一些细部的工作。 她只是喜欢给自己的招数起一些电波系的名字罢了。 那些名字很大程度上迷惑了旁观的人,这让她的咒术变得难以破解,不过这对于五条悟不成问题,他完全了解她的咒术,并能帮助她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烂橘子真是瞎了眼,才把她当成了一个善于玩弄心术,却在咒术上只能善后维修的咒术师。 以前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有人问文,谁是最了解她的人,她给出的回答是,和咒术无关的话是伏黑甚尔,而和咒术有关的话就是五条悟。 确实,五条悟在第一眼看见躲在阴影下的她时就察觉到了她的特殊,而第二次在面馆聊天过后,他就发现了禅院家真正忌惮她,千方百计想杀了她的原因。 不是因为她拂了他们的面子,而是那时她就会了领域展开。 她要在那些人面前发表演讲,要让他们都闭上嘴听她说,就必须同时使那些人受到她的咒术影响。而她必须要接触才能发动术式。要达到这一目的,她只能依靠领域展开这样在范围内百分百命中的特性。 十岁,领域展开,让一群有些年纪经验的咒术师们无法防御。就连五条悟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这事。 并且,她还同时拥有两种术式。 虽然从未听说有人能携带两种天赋,但这种情况确实发生了。她常用的刷新是其中的一种,还有另一种是下咒的天赋。咒术师不会外泄诅咒,也不会造成诅咒,而她能对一堆不在眼前的物品成功下咒,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这是一种咒术。 十年前在面摊忙着听故事捧哏的五条悟心下并不那么放松,他对这个小姑娘满心惊讶,同时兴趣满满。他就像是寻得了一件神秘又稀奇的玩具的孩子,兴致勃勃的想要把她研究透。 于是,未来十几年的奇妙生活便开始了。 第二十章,前期 一开始的交往其实无关咒术。尽管五条少爷很想直接把小姑娘拎走拆开看看,但鉴于她本人也很有意思,所以想同时享有两份乐趣的少爷便屈尊降贵多跑了几趟。 然后前几次的时间都浪费在了把她的名字叫清上。 “xià、xi i à xià。”小姑娘努力在地上加重四声调的标注。“用力说,假装你很生气的样子。” “我现在就很生气。”大少爷也蹲在地上,使劲戳小姑娘鼓鼓的脸颊,“我就不能不管声调吗?xiá?” “那是二声,已经完全换了个字。”小姑娘脸都戳红了,但她一点也不生气。 “哦?什么字?” “霞,暇,匣、侠都是这个读音,还有其他很多字,但是没有夏。”小姑娘在地上写出一排文字。 “啧。”五条悟不耐烦了。 惠和津美纪也跟着他们一起蹲在地上,看文授课。惠一下子就学会了四声的发音,津美纪依旧不会,但是她能把文发的很标准。 五条悟不高兴的瞪了一眼小海胆头惠,又问文:“第二个字呢?第二个字怎么念?” “wén,二声,前鼻音。” “前鼻音又是什么?” “就是鼻子通气时发出的en音,与之对应的是后鼻音,也就是鼻子不通气是的音。这个不影响,日语里没有后鼻音。” “vén?” “门牙不要碰到下嘴唇,嘴唇要嘟起来。中文里吻的发音是这个的叁声调,你就想像一下接吻就好了。” “我说,你这个十岁的小屁孩说接吻是不是太早了?”五条悟伸手压压小姑娘脑袋,“早恋?” “我只是在陈述知识点,方便记忆。”小姑娘拍掉他的手,“念念看?” “文?”五条悟发出了很标准的二声,他得意地笑了笑。“好了,剩下那个我不学了,以后就这么叫你,知道了吗?”他冲文摇摇手指,接着一眼瞪向了身边的小海胆头。“但是你不准这么叫!你就只能喊姓!” 年幼的惠瘪了瘪嘴,但那不是他要吓哭了的意思,而是打从心眼里觉得眼前这个怪大叔脑子有毛病。 “文?文。文!”五条悟又叫了几次,那副自我满足的样子就像是做了叁天都大失败的手工终于在第四天做成了。“话说,你名字这么难叫,干嘛不改掉?就像你说的那个……那个……入乡随俗?” 当初她解释给他为什么她明明有自保能力,在禅院家一点呆不惯却还是待了两年的原因时,就用的这个词汇。文废了大篇的口舌才让他放弃是不是被夺舍了,是不是壳子里其实换了个人,是不是突然获得了上天启示这类怪谈小说般的想法。她一直都这么聪明又厉害,只是因为父母去世,环境骤变,进行了应激防御而已。 “有过啊,你没听见禅院家的人怎么叫我吗?” “过去我才不管你是谁,现在嘛,他们叫你那个小丫头。” “不如干脆叫我伏地魔算了。”文无语翻白眼。“禅院文禾,他们给我起的名字。不过已经离开那里了,我就不打算再使用了。相比起一个施舍色彩满满的名字,我还是更喜欢这个什么特殊意义也没有的旧名字。” “离开那里,就把名字当作垃圾和束缚的象征抛掉,还真是小孩子作风。”五条悟拍着文脑袋嘲笑。 文再一次挥开他的手。“没有那边那个小孩子作风。”她看了一眼晒太阳的伏黑甚尔,“我只是抛弃了一个名字,他连自己的自尊都抛弃了。” 这些都是刚开始交往时,文还对五条悟容忍度比较高的时候的事了。等到混熟了之后,她就完全转变了作风,能用对骂解决的绝不好好说话,能用打架解决的绝不好好吵架,这两个假小学生就如同两个一母同出但因为年龄相差过大拥有代沟的兄妹一样,一天不折腾就谁都不痛快。 十六岁的五条悟并不喜欢小孩子,他觉得他们又蠢又吵,但文不同,她除了外观之外,表现得完全就是个大人,能和他无缝闲聊任何话题,毫无代沟。 想象一下,你有一个跟你格外合拍,无话不谈,又聪明又漂亮的好朋友,这个好朋友身高只到你的腰际,你可以随时把她举起来拎起来,像是狮子王电影里辛巴被举起来时一样;当你把她气到要打你时,你只需要摁住她的脑袋,她就怎么也碰不到你了,只好胡乱打空气泄愤,活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 有谁会讨厌这样的朋友呢?不想办法把人抱回家养起来就算不错了。 毫无疑问,五条悟就抱的是这样的心思,五条家的少爷自幼是要什么有什么,多养一个人自然也不是问题。 这也是他越来越频繁的骚扰文,让她跟他一并入学高专的原因。 “都说多少次了,我才十一岁。”文一遍遍跟他强调。 “你可以跳级嘛,反正你该懂的也懂得差不多了,绝对能跟上课程。” “那就太张扬了,有危险。”文依旧摇头。 “蛤?不会吧?你这么强,应该很受欢迎才对吧。” 文看着五条悟伸着腿,坐没坐相的挂在椅子上,一副随心所欲的样子,叹了口气。“你不懂,悟,你现在还不懂。” “难道不是吗?只要够强,就有人会讨好你,就什么都能得到。” “上天是有所偏爱的。”文回过身去,“悟,你是咒术天才,但人情这方面还差得远。就当我是担心津美纪她们吧,不准说她们都太弱了的话,现在是她们养着我。” “你也可以到老子这来啊,老子随便养的起你。” 文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在那段时间里,五条悟将伏黑家的两个小萝卜头视为了敌人,在他的眼中,就是他们霸着文,让他没办法带她走的。你看,就连他这么尊贵的客人来做客,他的小朋友也不出来陪他,反而跟那两个萝卜头挤在厨房里忙前忙后,他好心进去帮忙,还被她赶了出来。 只有伏黑女士是他的战友,她总是夸他,还支持他把文领走。 于是他开始和两个幼儿园小朋友针锋相对,抢人家牛奶,抢人家零嘴,抢人家小食,抢人家蛋糕。甚至,他连上面画着小兔子和小狗的饭碗也要抢。 “你一个人用两个碗?”文被他气的用食指敲桌子。 “老子个高,自然饭量大。”五条悟反而一脸自豪的样子,“倒是你,你要是多吃点,未来老子可以允许你跳起来踢老子膝盖。” 一边的伏黑惠至今都记得那天,满桌子明明还没开始动的饭菜瞬间被刷新到消失,碗像被刚刚洗过一般锃光瓦亮,文的脸上带着核善的微笑,对五条悟竖起了中指。“你这个人真狗。”然后她转头摸摸两个小萝卜头的脑袋,“走,我们出去吃。” 五条悟也有点傻眼,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的小朋友这次真的生气了,开始试图补救。“你要是会反转术式的话,说不定能把饭再带回来哦!” “呵,你这个天才都不会,我怎么会?”文头都不回,一脚把鞋子蹬上准备出门。 “也不一定是我先会啊,你这么聪明,说不定是你先会呢!”五条悟一着急连自称都改了,眼见着小姑娘下定了决心不要理他,一向没讨好过人的大少爷有些不知所措。 伏黑甚尔殿后,路过他身边时,略带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光有脸可是哄不了女人的,小少爷。” 五条悟切了一声,也拔步追了上去,用尽全力去骚扰文,一会儿撩一下她的头发,一会儿试图戳她的脸颊。“这顿饭我请客吧?想吃什么?寿司?拉面?定食?还是去西餐厅?我知道一家餐厅的红丝绒蛋糕很不错哦,奶油口感很绵密,冰镇之后再吃简直是入口即化,还有奶茶也很好喝,还有他们的牛排……” 五条悟在旁边无师自通的学会了食评,滔滔不绝说了半天,文依旧没理他。伏黑甚尔倒是提了好几次意见,但五条悟装聋没听见,最后,还是津美纪救了他。 “夏姐,我想去吃意大利面。”听菜谱听的肚子都叫起来了的津美纪拽了拽文的衣角。刚刚还板着脸的小姑娘马上对更小的小姑娘笑了起来,点头应允,然后从眼角递过去一个眼神。“带路。” 五条悟顿时喜笑颜开,甚至还主动把津美纪抱了起来,真就带起路来。 伏黑甚尔跟在最后,看着文的背影,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 这大少爷还真是被驯服了啊,就没发现她走这半天根本没有目的地,只是在绕弧线吗?这还只是十一岁的小姑娘呢,就跟成了精赛的,等长大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自那之后,五条悟确实对两个孩子和善了不少。不过,大概是察觉到了危机,他对文的粘人程度进一步上升,被烦到跺脚的小姑娘有一次对伏黑甚尔说,她决定今后都不要再给五条悟使用任何类似手段了,虽然效果不错,但副作用太严重。 “我以为你在担心他把你绑架回去关起来。”伏黑甚尔回道。 “这不有你嘛。”文拍拍伏黑甚尔的胳膊,“不过确实,再严重下去就麻烦了……”她低下头,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 没过几天,她就跑到高专去告状了,然后,开始了除灵的生活。 第二十一章,探讨 五条悟一直以为,这世界只要实力够强就怎么样都可以,还很不耐烦挚友夏油杰的正论,也对于文藏拙的举动十分不解。 直到有一天在除灵结束后,他亲眼看见了文额头上用于瞄准的红点,那颗擦过她头皮的子弹,和顺着她白净脸颊淌下的鲜血。 这个世界的强大是多样的,除了自身的实力,也有身份背后所带的东西。世界是有所偏爱的,他第一次真实意识到了这件事。 “那些人都是傻逼。”他十分痛快的骂道,“文可是一个不输于老子的天才。” “这并不难理解,对于管理者来说,稳定是他们所需要的,那么,一切隐患就应该在苗头时清除。不等我还年幼动手,难道要放任我长成一个怪物吗?”文仿佛置身事外一般,细致又耐心的讲解着。 刚刚把人从怀里放下的伏黑甚尔在心底嗤笑了一声。她又在上课了。她最近一直在干这样的事,试图让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少爷更加成熟一点。笑死,根本没有用。 五条悟切了一声,“老子还是第一次知道咒术界还有稳定这种东西的。” “你在家时不稳定吗?有咒灵会侵入御叁家的腹地吗?有人会反抗咒术师总监会吗?”文笑了起来,“稳定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但很显然,它总是容易被人忽视。” 夏油杰伸手拨了一下小姑娘的额发,发现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下后,顺便摸了摸她的头顶。“文,就算你说得很有道理,也不代表那就是对的啊。他们可是刚想杀了你哦。” “不对吗?也不一定哦。我在禅院家待的两年里,见到了不少东西。除了要坚持保持神秘,好利用人们的恐惧心理来保持地位这类事情之外,那些家伙也考虑了如何让咒术界更长久的发展。其中,稳定是一个很重要的点。 但那份稳定在大战过后是最为珍贵,最被人珍惜的,可随着时间流逝,人们逐渐忘记了稳定,稳定便开始变质。比如在这里,稳定变成了只有高层的稳定,变成了畏手畏脚,矫枉过正,陈规旧矩的幌子。说白了,就是他们不够聪明而已。 相对的,变革也不一定是好事,和平顺利的变革几乎不存在,其出现一定跟随着动荡与冲突。至于这冲突是谈判桌上的唇枪舌剑,还是战场上的炮火纷飞,得看那个发起者够不够聪明。 在我看来,唯一对的东西,只有这其中名为改变与拉锯的规律罢了。” 夏油杰笑。“文很有想法呢。” 然后四人回程。五条悟全程沉默,夏油杰也不说话,伏黑甚尔抱着文,小声和她咬耳朵。“他们根本没在听哦,你白费口舌了。” “那是他们还太年轻,不懂。”文一副老成的样子。 “容我提醒你,你还有一个月十二岁。” “但我是这里最聪明的那个啊。”文笑了,“回去路上记得买菜。” 但五条悟其实把话认真听下来了。虽然他并不屑于听人说教,夏油杰一张嘴逼逼大道理他就要挑事来打断他,但文不同。她讲话的切入点总是很奇怪,比如这次她听起来简直像在为那些家伙辩护,这激起了五条悟的逆反心理,他想反驳她,为此而认真倾听,认真思考。 可是好像就是这样。 文总是对的。她太聪明了。 虽然有点不服气,但五条悟更喜欢她了,尤其是在发现也许有一天她真的会被人杀掉之后,他越发想把她拉到身边来,想保护好她。 “别担心啦,他们只是在你面前不动手而已,在你看不见的时候,我和甚尔不知道应对多少次这种情况了。”文说的云淡风轻,可五条悟却更不高兴起来。 万一她某一天真的死了怎么办?他花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保持住理智,不要去禅院家找麻烦,却在心里更加坚定了要让文入学的想法。到他身边来吧,让他保护她。 在一年级结束后的那个暑假,五条悟待在伏黑家的时长达到了可以做到的巅峰,每次出任务时,夏油杰看着一起出现的叁个人,都怀疑他们是不是住在一起。 “好问题。”文一脸疲惫,“我也想知道悟是不是住在我那边。” 会飞的能力可不是让他用来高速往返东京和埼玉县的啊。 不过这一次的五条悟聪明多了,他不再像是小学生挑事一样瞎折腾,而是开始反复对文讲述高专的校园生活有多么丰富多彩,饭有多么好吃,宿舍有多么宽敞,团建活动有多么烧钱。 在提到姊妹交流战后,文终于来了兴趣,问对面是不是会有禅院家的。 向来不记对手是谁,直接全部掀翻的大少爷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有,那个叫直……直什么玩意的,貌似今年入学。” 文第二天就把入学申请提交了。 虽然目的达到了,但五条悟还是微妙的感受到了不爽,本来想着一定要在交流战上把那家伙好好打一顿,却没想到文要和他抢人。 五条悟当然是把人让给她了,还在战斗中跑去围观,小姑娘把人摁在树上揍的时候,他就飘在十几米外的半空给她鼓掌。 夏油杰:所以这就是你打到一半人不见了,把对手全留给我的原因? 但文的入学并没有让五条悟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在他的设想中,伏黑惠和津美纪那两个小萝卜头不再缠着文了,她就应该是他的了,但他却没想到,伏黑甚尔也跟着来了。 他以前都没怎么正眼瞧过这个男人,他身上一点咒力也没有,虽然总是在视野范围内,却不怎么吭气,总是靠着墙,或是坐在地上,如同一个背景板。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个背景板有些多余了。小姑娘在他眼皮底下能出什么事呢?他可是最强,干嘛还要另找保镖?不就是住一起吗?他也可以和她住一起啊! 但他抱怨的倾听者家入硝子和夏油杰都露出了这怕不是傻子的表情,而小姑娘本人也坚决驳回了这个提议。“我不想五条家的也来追杀我。” 而且,五条悟也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同学们也成了分走小姑娘注意力的人,特别是因为对象年纪大些,理解力更强,她说的也比对伏黑惠和津美纪说的更多,五条悟虽然看见她的时间变多了,但相处的时间反而更少了。 五条悟不高兴。五条悟需要安慰。 然而他的挚友只会嘲讽他,文只会敷衍他,五条悟又无师自通了自我安慰:至少在咒术上,他最了解她,而因为小姑娘谨慎神秘的做派,他们在聊起咒术时会避开所有人,甚至连伏黑甚尔都可以被赶走。 当然,指望他们仿佛学术讨论一般,摆个小本子面对面认真讨论是不可能的,通常他们都是一边打游戏一边聊天。 “文,你去把那个吃了,老子吃底下这个。你的第一个有没有开发出什么新技能?” 第一个代指的是刷新的咒术。 “没,刷新也够用了。我记得前面有两条路,走一条开不了机关,你下去,我到上面。” “诶——你再进取一点嘛,你看老子都有苍和赫两种技能。散弹!散弹呢!草是不是被你拿跑了?” “该不是你忘了拿吧?攻略说那东西在下路。那可是操纵时间的术式,时间诶,能让你在一定范围内改变就很厉害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竟然看攻略?不是说好了探索的吗?这样哪还有成就感?那你学会反转术式嘛,学会了就有新技能了。” “真不好意思,我就是那种打游戏会先看攻略的人,还有,你说的轻松,你不也不会吗?” “我等着你先学会,然后再来教老子啊,硝子说的根本听不懂。” “我也听不懂。” “你不能再聪明一点吗?” “聪明一点不代表能从‘有点想象力’这样的教学里提炼出反转术式的奥义。我血快没了,给我血包。” “你那角色不是辅助吗?给自己奶一下啊!” “我刚给你奶完!蓝也没有CD也没过,你叫我拿什么奶?血包,快点!五条悟你能不能行了?你怎么卡树上了?……我死了。” “在现实里我才不会卡树上。”五条悟给自己找场子。 文把手柄一撂,“那祝愿你早日穿越游戏世界称王称霸。” “诶,话说文,你能不能做到把时间往后多调整一些,比如说把一个人恢复到一年前的样子什么的。”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没试过,估计会消耗很大的咒力,说不定把我抽干了都不够用。” “你第二个不能帮你填上漏洞?” 第二个指的是能让文发出诅咒的咒术。咒力是从负面的情绪里产生的,普通人的咒力会溢出形成诅咒,咒术师则在体内形成完美循环,无法外泄,文也是如此。但她的第二个咒术却能抽取其他人的负面情绪,使其转化为咒力。这份咒力的用法比自身体内的咒力灵活许多,必要时还能作为自身的补充,这也是她总是咒力充沛,并且能发出诅咒的原因。不过,提取情绪有个限制,就是距离不能太远,不然会在传递过程中逸散。通常文会使用她称作“框选”的简易领域来保证效率。 只是人的情绪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隐晦的,要判断谁能有足够的量来进行抽取是一件麻烦的事,但文的视力,听觉,嗅觉和味觉都很出色,她能看见细微的变化,听见声音,嗅到味道,但因为不太好闻,所以还没有发展到要去尝一尝的地步。 这也是她擅长察言观色,能在第一次跟随出任务时,就能发现夏油杰的难过之处,并帮他刷新味觉的原因。 “那也得分情况啊,大概要上百个人同时产生大量负面情绪,与我的距离不能过远,不然提取不到,然后我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个人变小……调整个体身上的时间也有可能是复活,到时候场面肯定反应很大,麻烦。”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复活……要是成功了这个技能就叫重启吧。” “可以。啊,说到第二个,我确实有了新技能,还在预想阶段。” “啥?” “人一般在情绪上头的时候,其实理智是不太能把控意识的,也就是说,他们会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我用框选把情绪提取出来,然后再送还给他们,情绪给他们的防御机制被调走,然后又受到攻击,这应该算双倍打击吧。” “那你打算以什么形式送回去?” “不要留在体表的伤,记忆?毕竟提取出来的情绪里面就经常混杂着记忆。可是又要还给他们新的记忆……那样的话还缺少分类和演算的步骤,分类可以通过不同的情绪表现进行简单区分,都是演算我自己肯定来不及编,不过要是配合第一个使用,让记忆个体自行前进演化……还是缺反转术式啊。不如就先把分类学会吧,说不定能和杰一样,搓出一些记忆球什么的。” “然后你把它吃掉,好看到那个人的记忆?” “嗯,可以考虑一下,希望不要太难吃。” 五条悟看了一眼屏幕上死掉的,文的魔药师角色,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你不会是在打游戏这会儿突发奇想的吧?” “对啊,真聪明。”文抬手,撸了撸五条悟的脑袋瓜。 所以以上对话可能都是废话。但五条悟并不觉得浪费了时间。他喜欢和文相处,哪怕就是什么也不干。她总是很有趣,总是与他合拍,或许是发现了她的抢手,他最近甚至产生出了要再和她亲近一点的想法。 比如说,他们一起打游戏,通常是并排而坐,但现在他却想把她揽进怀里,放到盘膝而坐的腿中间,把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 但不能这么做,会打起来的。小姑娘不喜欢有什么东西压她脑袋。 “再来一局,这次一定要通关!”五条悟把手柄丢回文怀里,再一次读档重来。 第二十二章,成长 大概是因为自幼就受到众多的追捧,再加上自身实力格外强劲,五条悟总有着一种孩子气,不怎么收敛情绪,行事简单粗暴,不经推敲,同年级剩下叁人有商量过要怎么才能把这个大孩子真正带大一点,但到最后,已经被逼到提出过有没有什么中和术式把文和五条悟中和一下这种绝望的提案了。 这家伙根本带不大的。 但就是这样孩子气的少年,却在经历了星浆体任务后的那短短几日里,迅速的长大了。 他没有想到,和文在游戏中中提起的,那好像玩笑一样的可能性,竟然那么快就发生了。那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被激怒到拼尽全力,浴血奋战,展开领域,最后耗尽咒力。 那滋味并不好。任务前期看见她一次次受到种种暗杀所积攒下的戾气,在结界内盘星教的那些凡人丑恶的嘴脸,文的领域内过量的画面和噪声,都让他很难受。 但是,她却成功了,把玩笑变成现实,把满盘皆输变成皆大欢喜,她浑身是血的样子不好看,大声咆哮的样子不好看,咒力耗尽跌倒在地的样子也不好看,但却让人移不开眼。 她领域内过量的信息甚至让五条悟悟得了反转术式的奥义。 他们同时学会了反转术式。 当一切行至绝路,又逆风翻盘时,五条悟的心里产生了一股类似于一款极其困难的游戏惊险通关的痛快感,他的心脏因为激动在胸腔里砰砰跳着,却一切发生的太快,而依旧一副板着脸的模样。 他甚至很想把文抱在怀里,想在她的脸颊上亲一大口,想把她摇醒,快一点分享自己的兴奋感:你看!我们同时学会反转术式了!现在你也是最强了!可他暂时还不行,夏油杰还没从领域的干扰中回过神来,作为在场唯一一个还保持清醒的人,他得负责善后。 文即使咒力要耗尽时也记得谨慎行事,她从盘星教众的情绪里提取了这部分事件的记忆,那些记忆如同萤火虫一样漂浮着,他得负责把它们都销毁了。 可就是这会儿的功夫,他想做的事情竟然被抢了先,去处理傀儡操术的伏黑甚尔率先一步把小姑娘抱了起来,这下,五条悟脸上的不悦变成了真的不悦,在回校后借挥霍咒力为由,大肆发泄了一场。 他对于文将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起死回生一事并无其他人那般惊讶,这是他与她早就讨论过的事情,他晚上睡不着觉,也不是和夏油杰一样被此事所震撼,而是单纯的兴奋。她到底什么时候醒啊!他有一肚子话想说呢!他还有好多问题,比如她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她的领域里的画面到底是些什么。 他还想亲她一口,真的。他忍好久了。 小姑娘用疲惫逃避了他的疑问,又要用那可笑的借口放弃自己的眼睛,这让五条悟高涨的情绪出现了些许低迷,但情绪还未落下多少,就猝不及防的达到了峰值。 什么嘛,他不就是说了一句“我支持你”而已嘛,干嘛要露出那么感动的神情。不对,她早该意识到了,五条悟是最强的,强到能做到任何事,她只需要依靠他,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他花了好大力气来维持表面镇定,在心里装模做样的客气,可等文恢复以往的状态后,他又有些失落起来。 再看看他嘛,虽然现在那双眼睛简直是丑爆了,但是他不介意,就再多看一会儿,也不会怎么样嘛。 并不意识到,或者说,不承认自己其实已经被这个精明的小姑娘完全驯服的五条悟已经在无师自通的情况下成为了自我安慰大师,只是最后一句帮忙配眼镜的嘱托,用词甚至不怎么客气,也足够他高兴许久。 他那夜睡得很艰难,若不是星浆体的任务实在让他太过紧张疲惫,他恐怕根本睡不着。 可第二天,他却得到了文将被处刑的通知。 “蛤?谁说的!”他当即愤怒了起来,可更让他愤怒的却是小姑娘的镇定。拜托!你要被杀掉了!就不能紧张一点吗?不要再去想什么见鬼的计划,不要再想着人心的进退攻防,该求助了!看看你自己吧! “悟,我需要你。”仿佛是心想事成一般,文的口中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五条悟心里很高兴,他以为她终于认识到了他的强大,可他还从未反抗过高层,或许不清楚该怎么做。但是管他呢,他可是最强,学会了反转术式的他可是上天入地唯我独尊,大不了,大闹一场罢了。 但他大错特错。 文刚戴上眼镜,还不太适应,走起路来总是像在做高抬腿,五条悟看她活像是要一脚踏空的样子,干脆一把把她捞在了怀里。正当他胡思乱想着感觉也不太重时,他听到文这样说:“悟,你听我说。” “老子才不想听。”他眉毛一皱,当场反驳。 “悟。”小姑娘皱起了眉毛,伸出双手,捧住他的两颊。“拜托了。” “……好吧。”他嘟嘟囔囔的,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那时候,他还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也毫无准备。 文的计划很简单,五条悟告诉那些人,他是负责押送的人,随后在刑场外围进行等候,她会先进去,待到她送出记忆的光球之后,再由他在快速阅读后杀入内部,并利用记忆球内的内容与长老会进行谈判。需要注意的要点是,在谈判期间,绝不能提到收到了文的指导或暗示,一切仅是他的自主行动。 他本不想听话的,可文眼中的信任和依赖让他动摇了。她眼睛内的充血还未褪去,但已经比前日好了不少,让她看起来像一只哭红了眼的小兔子。有谁能拒绝可爱的兔兔的百般恳求呢?而且,文总是对的,她那么聪明。 五条悟在刑场外焦急的等候着,来回乱走,飞起又落下,对着空气拳打脚踢,对每一个试图搭话的以目光射杀。终于,他等到了。 但他没有照着文所说的计划做。 当他看到那个微弱的,仿佛夏季末期将要死去的萤火虫一般脆弱的光球,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散,还沾染着拥有文咒力的血气时,他几乎被愤怒和恐惧所掌控。他将其一把捞入怀中,利用茈撕裂了刑场的结界,气势汹汹的杀了进去。 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文,与在天元的结界内时那般相像,只是此刻她还醒着,身上沾满了自己的鲜血,她惯用的刷新不知去了哪里,她的右手落在地上,一处深深的,几乎切断她手掌的伤横贯在她的掌心,骨骼被染红,狰狞的暴露在空气中。 六眼出色的信息捕捉能力让他几乎在一瞬间便捕捉到了需要用的信息:文脚腕上会吞噬咒力的锁链,她空荡荡的身体,空气里回荡着的长老们的咒力,还有那把用于处刑的刀上所沾的鲜血。除了文以外的所有人都皱眉捂耳,有些痛苦的样子,被选作处刑人的那人右手握着刀,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像是在阻止其震颤。 她反抗过了,利用他近身一刻提取了他的情绪,却只将很少一部分用于防御,绝大部分都护送抽取的记忆传送给了他。她大概在极短的时间内使用了森罗万象处,所获得的结局便是抽空了才恢复没多久的咒力,被砍断手掌,倒在地上。 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把需要谈判的事情忘了个干净,冲上前去,把浑身是血的小姑娘抱在怀里,使用了反转术式。 “五条少家主,此地……”行刑人想提醒他一下,可五条悟看了他一眼,他便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在那位最强眼中,他不过蝼蚁。 五条悟带着文扬长而去,连一声招呼都没打,小姑娘把脸藏在他怀里,左手却在他肚子上写字。 “计划。” “去他妈的计划。”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血已经完全止住了,伤势也在反转术式的作用下飞速愈合,可这伤实在太重,才刚刚获得反转术式,却还未掌握的五条悟并不能完全治愈。 “你一点咒力也没有了吗?就不能刷新一下吗?”他看着满身血污和汗水的文,那双眼镜因为疼痛而湿润,红彤彤的,更像兔子了。 “不能刷,得留着。” 五条悟听到这话,差点把她直接扔到地上。 “留着干什么?等着它哪一天断掉吗?文,你他妈能不能正常一点?” “不会到那种程度,你看,已经能抓握了。”文张开五指,又握成拳头。“我会治,但不会完全治好,不能把他们逼到绝路,等让他们觉得自己更胜一筹,更进一步,这样我才能获得喘息的机会。我给你的记忆都是提取过的,贪污也好,放权也好,想着如何将自己的儿子经营上位也好,都是些把柄和阴暗的心思,本来想拿给你作为筹码,以五条家少家主身份大闹一场的。不过……”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少家主啊?”五条悟讽刺的嗤笑一声,“那你也该知道,如果你拜托一句,我也能让你摆脱处刑,哪怕是把那些老东西都杀了……” “这可不行,悟。”文露出了如往常一般耐心的笑,尽管这笑在她此刻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扎眼。“你所拥有的权力,所骄傲的倚仗,你五条家少家主的地位,都来自他们。你不能和他们决裂,至少现在不能。” “我他妈……”五条悟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可咒骂只出现了个开头,便戛然而止。 文又是对的。该死,她又是对的。 第二十三章,利用 “不过今天这样的展开也不错。”文安慰道,“那些把柄你可以慢慢留着,然后如同打牌一般慢慢把牌打出去,这样能使你的质疑和怒火显得顺理成章,毕竟反抗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可五条悟没被安慰道。他一路都闷闷的。 “话说回来,悟,我还没问你,你应该是能看见那些记忆球里的内容吧?”文又想起了什么,“我的眼睛只能模糊辨别情绪,可你的应该能直接提取信息。” 五条悟这才振作了一些。“我可以,我也可以在以后帮你,不过文,你得老实回答我一件事。” “你的领域内的那些图像和声音,究竟是什么?” “啊?就是、森罗万象啊。”文眨了眨眼,“你看出什么了?” “我看见了我,还有你,还有硝子,杰,娜娜明他们。还有一大堆不认识的人。” “哦?有什么不对吗?这不是森罗万象吗?” “灰原死了,娜娜明死了,夜蛾死了,硝子死了,杰死了,最后你也死了。”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只剩下我还活着。” 这些信息在他刚学会反转术式时,完全没有干扰到他,他沉浸于对自己强大的喜悦与兴奋之中,觉得就算那会发生,他也强大到足够把一切局面扭转。 可眼前浑身是血的小姑娘告诉他,他不能。他连她断掉的手掌都治不好。 “你觉得那是未来?我可不知道我的领域还有幻觉功能,它只展现世间百态。”文用一副充满好奇心的口吻问道。真难想象,她刚刚受到了那样的待遇,几乎生死一线,可现在她却能如此平静,仿佛只要换掉这身血衣,给手打个夹板,她就和在普通小学里和同学玩耍时用力过猛,不小心摔伤了手的普通孩子一样。 五条悟忽然忍不住低下头去,将额头抵在了坐于他手臂上的小姑娘的肩头。“不,我觉得那是过去。并且,是久远的,已经完全覆盖翻页的,不为人知的过去。” “你是说上辈子?”文抬起完好的左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虽然很奇怪,但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尽管我是记不太清了,那领域简直精神污染,我自己也不愿意多待,不过这样一来,我的过分成熟也算有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说不定,上辈子的我就是用死亡的代价将世界进行了重启,然后一切重新开始。我回去试着把领域梳理一番,看看能不能提炼到有用信息,到时一定会需要你的帮助。悟,你可能会需要……悟?” “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五条悟不肯抬头,他将脸埋在文单薄的肩膀上,深深的吸气。 怎么办啊,他现在,快忍不住想亲她一口了。 文办事格外周到,哪怕是从刑场上逃过一劫,重伤回归,她也不忘记给学校的大家带伴手礼。五条悟已经将情绪平复了下来,恢复了正常,又变成了那个讲话毫不客气,身体力行示范什么叫问题青少年的样子。至少表面如此。至于心里嘛……他还是不高兴的,为文伤成那样的右手,为她事不关己的态度,为她到现在这种地步还记得给那群身体健朗处境安全的家伙买礼物,却不多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他想要拥有文,这是在归来的途中,他意识到的事情。 成精了的小姑娘本来就容易叫人忘记她的年龄,但当得知她已经度过一次前世,(尽管文本人也才知道这件事)那么壳子还是十二岁的她可能其实已经二十多岁、叁十多岁甚至四十多岁了,那么他对她出手就不叫欺负人,不叫变态,叫年下小奶狗。那个还和她睡一张床的大叔,也应该滚开……嗯,还是等一切安稳下来之后再叫他滚开吧,她不能再受伤了。 心里想的弯弯绕美滋滋的问题青少年是如何表达自己的关心和好感的呢?答:用故意让她使用右手的方式使她疼痛,并在此刻嘲讽她变弱了,单方面将她从最强名单中除名,并仿佛清晨设置的五分钟一响的闹铃一般撺掇文刷新状态;以及使用气人的语调以欧巴桑称呼对十二岁的她反复调侃甚至到达羞辱境界。 前者自然也如同早晨的闹铃一般除了吵闹之外毫无卵用,后者也只是让未来越长越爱美,越来越有女人味,且本身毫无年龄焦虑的文对他礼貌回以问候——用竖中指的形式。 然后这两人就一路打了回去,让留在高专的叁人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得先忙着劝架。 二年级的后半段,五条悟变得比以前消停多了,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局限,开始联系如何熟练使用反转术式和对无下限进行不规则控制,他开始试着使用文交给他的把柄,却发现与人交锋比除灵实在难了太多。 虽然大家都说文是成了精的,但五条悟发现谈判桌对面,那些脸颊上的褶子能夹死苍蝇的老家伙们才是真的成了精。 这不是学校里会教导的东西,他很想去求教一下文——用直接把她带到那些人面前的方式,可文实在太忙了,她被随意安置了一个四级咒术师的头衔,被从这个任务地点赶到那个任务地点,善后,善后,不停的善后。 “他们不能这么做,文,你跟着我或杰……” 那一天,五条悟终于在宿舍门口堵到了人,他还没说两句话,也完全没有透露出求教的字眼,小姑娘就已经察觉到了,打断了他的话。“悟,我当然也知道他们是在报复我,我也不想这样忙碌,我需要喘息时间。但我不能去那边提要求,你可以。只有你可以。” “注意分寸。” 好吧。五条悟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飘飘然。他再一次踏上了那个连房梁中都渗出迂腐气的地方,磕磕碰碰的开始了第一次的谈判。 从未干过此事的大少爷干的挺糟糕,这么说吧,未来十年间,咒术师总监会内部文玩弄心术,以色待人的偏见就是从那时埋下的种子。 人在恶意揣测他人时,会刻意忽略一些条件,比如文只有十二岁这件事。不如说,她的年幼甚至让这个话题更加受欢迎起来,人人都说,说的头头是道,仿佛事实。 禅院家也乐在其中,痛并快乐着,觉得自己家风不严出了个败类,还好他们已经将(被)这个败类逐出家门,从此再无瓜葛。 被打的出现了心理阴影的禅院直哉更是爽快,本来只是嘴欠的小少爷此时又嘴碎了起来,甚至成为了流言的制造机,不过很快他就迎来了五条少爷的暴打,之后消停了好一段时间。 对此,文表示:“做的不错。”她既指败坏她名声,也指暴打禅院直哉。 “那是,老子做什么都是最强。”五条悟又飘起来了。 似乎一切都进展顺利,但那一切只是在五条悟看来。他出身的金贵让他看到的世界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甚至连六眼都没为他弥补上其中的差距。 所有人都在被逼近极限,哪怕是看起来总是从容不迫,云淡风轻的文。过量的任务,疲惫的身体,混乱的思绪,再加上越来越热的夏天,一切都在逼近临界点,只等着爆发。 最先爆发的是文。 五条悟将那天的事情记得挺清楚,文抽取了他身上的愤怒,暴躁和悲伤做了咒力,去复活灰原雄,他清楚地感受到情绪的流失,他在当时前所未有的平静而从容。 后面,他有许多次想起这件事,在他暴怒,将要失控的时候。虽然没有去问,但他觉得文其实并没有真的那么愤怒,或者即使在暴怒情况下也不丢失理智,她强行停止了诅咒,这可以说是她为了在人更多的场合施咒,以保证诅咒效果,可她又只抽取了他的情绪来复活灰原雄,因此而使自己咒力被抽干,昏倒在夏油杰的怀里。唯一的解释是,她需要在场的其他人都产生强烈的情绪变化,并借此机会,把他们拉入她在计划的事情中。 有谁会拒绝一个强大的,合拍的,能百分百为他们兜底的领导者呢? 五条悟在那时前所未有的平静,他静静等待着文苏醒,那时正是伏黑甚尔去买饭离开时。 “你还需要我做什么?”五条悟的第一句话是这样说的。 文躺在床上,小脸惨白,因为没有戴眼镜,看他的目光有些涣散。她第一次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问题,而是沉默地望着他。 “脑子不清醒?没睡醒?我可不信你脑子里没有计划。”五条悟把墨镜往下拉了拉,眨了一下右眼。“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悟,你知道我在利用你,对吧?” “废话,老子可是心甘情愿叫你利用的。而且我相信,最强的用途一定比其他家伙要多,文,你不用客气,告诉我,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文沉默了一下,手伸出被子,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被子。“悟,你坐过来。” “这么秘密?”五条悟坐了过去,但文再次拍了拍,“再近点,离我的脑袋近一点,正对我坐。” “好麻烦啊,没有人在偷听,你大声点也可以……”五条悟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睁大眼睛,惊讶的看着虚弱的小姑娘努力翻过半个身子,趴在他的腿上,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谢谢你,悟。” “早说是要抱抱嘛……”五条悟小声嘟囔着,耳尖通红。他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这次没被拍开,他终于忍不住,撩起一缕黑发,凑近唇边吻了吻。 第二十四章,共同话题 文提出的计划是,既然咒术师这边这些老顽固怎么都不愿接受诅咒师,不愿意去挖角,甚至还要花功夫去内耗,那么不如干脆从外部开始改变,将散兵游勇的诅咒师组织起来,集中管理,然后改变现在咒术界的格局。 鉴于她本人现在需要低调行事,明目张胆的奔逃实在太过显眼,她把目光投向了夏油杰。因为他的咒灵操术,他总是被怀疑是否会与咒灵为伍,高层并不信任他,把他派去做此事正合适。 五条悟不是计划的制定者,此事全权交由文,她躲在五条悟帮她带来的“小狐狸精”的壳子底下,用她聪明的大脑反复推敲着每一步的细节。但是,五条悟却是除了她之外最了解计划的人。如果在这个计划里非要设置个主次顺序,那么他就是无可置疑的二把手。 可是五条悟并不满足,他需要更多的信任,更多的联系,让他们每次相处时拥有更多可以交谈的内容,而不是冷冰冰的计划,咒术,和任务。 在看到了文和伏黑甚尔商量该给家里的两个小朋友多少生活费,买多少零食,需不需要给他们找保姆时,五条少爷第一次感受到了嫉妒。 他决定要变得与她更加亲密,于是他想到,自己应该与她拥有更多的问题。 彼时的文,人生的五大爱好还只有睡觉,打架和阅读,睡觉他掺和不进去,打架又太粗暴了,和追女孩子这种事联系不上,于是他决定开始阅读。 文涉猎极广,她总是很忙,于是她珍惜每一秒能够阅读的时间,这也导致她没办法仔细挑选图书,总是拿到什么读什么。所以她到底在看洗衣液的成分表还是拗口的哲学着作,完全看场合。 思来想去都搞不清文究竟会对什么感兴趣的五条悟最后想到了中文,这附近没一个人会讲中文,也没有人对中国有了解或感兴趣,唯一沾点边的只有夜蛾做出的那个咒骸熊猫,可他一天到晚把那玩意带在身边,如果五条悟去把它偷出来给文,估计会受到正义铁拳制裁。 如果他能谈起这类话题,她一定会开心的。 可中文学起来实在太花时间,再加上那边的东西又多又杂,筛选起来费心费力,为了起到最快的效果,五条悟选择了去网上搜索那些十分着名的梗来进行叁分钟速成。 于是,第二天照旧和五条悟推演和讲解计划的文在长篇大论完一通之后,询问五条悟进展时,收获了这样的回答:“文,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这口气,这条命,从来由不得己,昨天我被那些老家伙好一通挤兑,不过等着吧,那些老家伙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什么?”意识到不妙的文挑起了眉毛。 “明天我就再去找他们一次,让翠果打烂他们的嘴,让他们知道,我已经不是以前的五条悟了,我是扭轱辘·五条悟!” 文倒吸一口凉气,抬手摁在他脑门上来了一次刷新,见无效后,一副震惊的样子:“你看了甄嬛传?!” “嗯嗯!”五条悟小狗点头。 “76集?” “嗯嗯!” “一天?!!” “一下午加一晚上,开会员用五倍速看的!” “……”向来不认为什么事情能惊吓到自己的文反复深呼吸了叁次,依旧觉得自己眼睛瞪得像铜铃。她艰难的闭上眼,露出一个微笑。“我以前不知道……你喜欢这种。六眼真厉害,真的。”五倍速都能看清,太厉害了。“我会把这点记住的。” 于是,办事周到的文在以后送五条悟各式甜品之时,也会顺便推荐一些用来下饭的剧,导致五条悟把中国产的那些穿越古装言情看了个遍,后来因为他看的太快,文就改推玄幻奇幻魔幻校园乡土玛丽苏智障小视频,但她本人其实对此一无所知,所以还花了时间去各大论坛上找推荐,由此被迫记了一大堆梗。但这些也不够六眼看的,所以有时,她也会找一些茶言茶语,阴阳怪气的书拿去给五条悟搪塞一下。 于是有一段时间他们之间对话都是怪怪的。 一起除灵时。 五条悟:“文,这里没什么咒灵诶,是不是我气场太强,把这些阴间玩意儿都吓跑了?” 文:“是,你可是五条少家主,你的阳气最重。” 五条悟:“哎呦没跑,原来是躲起来等着偷袭,这咒灵不讲武德,竟然来骗,来偷袭我一个最强。我大意了,没有闪,但我挡住了。小咒灵,你耗子尾汁。” 文:“啧,还挺聪明,绑架了昏迷的人质开了领域,躲进去了。” 五条悟走上前去,用手掌使劲拍那个泥巴球一般的领域:“开门呐!开门呐!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呐!” 在一边看戏的伏黑甚尔:所以五条悟是有什么毛病? 无下限一遍遍暴力冲击领域球,领域球破碎,泥巴一样的咒灵被碾了个稀碎。于是打道回府,路上顺便去吃个饭。 文口味清淡,于是饮料配大麦茶,伏黑甚尔晚上要骑摩托不能喝酒,所以也喝大麦茶,只有五条悟一个人去排队买大福,文便帮他点了杯可乐。他回来看着那两个喝一样的饮料,就又开始不高兴。 五条悟:“店里的其他客人都有,如今文来了也有,可见这茶真是个好东西!” 文:“你要干嘛?” 五条悟不理她,死死盯着她手里那杯茶:“哼,什么罕物,连人之高低不择,还说通灵不通灵呢!” 文:“所以你想喝?” 五条悟:“我没这么大福气攀受,比不得其他人,什么五条家少爷,我不过是草木人儿罢了。” 文受不了了,把茶杯往五条悟面前一搁,“喝!” 五条悟捧起来喝了一杯,突然一副惊讶的样子:“哎呀,文,我和你喝一杯茶,你旁边这位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伏黑甚尔:所以五条悟到底是什么毛病? 文:呵,不想再提。 后来当她得知五条悟这样做是为了与她获得共同话题时,若不是已经被这家伙折磨到连她那样没脸皮的人都不愿意服软的地步,她真想跑到他面前跪下去,把她当初对伏黑甚尔做的事在五条悟身上再做一遍。 如果不是为了计划,她真想把记忆刷新到五条悟还没有看甄嬛传之前,真的。 不过,尽管五条悟总是看起来脑子不太正常,但他却对文起到了不小的影响,比如说,文开始听歌,以及她现在对于电子产品咒具的兴趣就是由他启发而来。 那是一次与往日没有什么区别的交流,两个人准备点饮料零食,文说计划,五条悟说近况,之后要是有时间就去吃饭,有事情就分开,各自去办事。 但在即将分开时,文用两指摁在了耳垂后方,慢慢揉了几圈。五条悟突然止住了离开的脚步。“文,你有耳鸣的毛病?”他重新在她面前坐下,伸出两手接替了她的动作。他的手指热而大,小姑娘眯起眼睛,如同一只被挠了耳后的猫咪。 “是,毕竟不管我用不用,声音都能听到。” 其实想想也能明白,虽然世界听起来平常远不及她的领域内那般喧嚣,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持续不断的情绪发出声音,并且根据那次的经验判断,那绝对不会好听。 五条悟捏了捏她的耳垂。“要不然,你戴上耳塞?” “我还要听人说话呢,如果用耳塞,正常的说话声音会被优先过滤,只剩下与咒力纠缠着的情绪的声音。” “那要不你听歌吧,声音会好听的多。” “但是音乐也会……对啊,音乐也会有情绪,但却是完全可控的情绪,我依旧会受到干扰,但干扰完全可以在掌控之内,这样一来,我输出咒力就无需顾忌周边是否有足够的人,也不用再考虑是否要抽取记忆做善后……同理,这个方法可以用在咒灵身上,既然怎么样情绪都要产生,那么就想办法把情绪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悟,你真是个天才!” “我可是最强!”五条悟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又捏了捏文的耳垂。“所以,又有什么新计划要执行了?” “你等等,我得再想想……”文皱起了眉头,将右手的食指抵住唇瓣,做出嘘声的姿势,左手则在桌子上轻点着。“聪明一点,再聪明一点……” 五条悟又帮她揉了会儿耳朵,感受到手底下的皮肤变得滚烫起来,于是收回了手,改成撑着下巴盯着她看。 啊啊,好可爱啊,所以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亲上一口呢?他已经等了一年了啊。 文看起来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思绪里,当思绪终于清明,她的思考便告一段落。她回过神来,很惊讶地发现五条悟还在这里。“你没走?” “文,你喜欢什么样的耳机?我送你一副。” 文笑了起来,“没用过,不知道,不过先定成蓝牙的,不能有线干扰行动,体量要小,但同时不易丢失。” “OK,一起去吃饭吗?” “不了,得回去把脑子里的东西整理出来。”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又想起了什么。“悟,我挺惊讶你能发现我耳鸣这件事的。你比以前变了不少。” 五条悟有些不高兴了,“什么意思?我可是一直都这么温柔体贴。” “以前的你不太能看见别人。”文狡黠地笑了,“既然你注意到了我的耳鸣,不如你再去问问杰咒灵的味道怎么样?” 五条悟怔了一下,扭头往外狂奔。 后来据诅咒师协会中某资深成员说,五条家的家主不是和他们会长有仇,就是脑子有什么病。本来那次他们会长带着一群诅咒师去帮一些市井小民除灵,顺便打造好形象,一切进行的好好的,会长要把咒灵球吞掉时,那个白毛不知道有什么毛病,用咒术把那个咒灵球给炸了,就在会长手里炸的啊!残秽崩的会长满脸都是,会长气的眼睛都睁大了叁倍,在被残秽污染成一团黑的脸上像是俩白杏核,然后那白毛还一脸亲热的和他打招呼,会长一拳就招呼上去了。两个特级,也不用咒术,就跟小孩儿一样互相薅衣领,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脚,打得在地上打滚,拉都拉不开。雇他们除灵那家人看我们就跟看傻子一样,害得他不得不一个劲的陪笑。真的,他将用一生去治愈那十分钟,要不是担心他到死都住不上没有四级咒灵堵下水道的房子,他连夜就要叛逃。 “所以那就是个四级咒灵!捏死不就行了,干嘛要吃啊!老子帮你把那么恶心的东西解决了,你应该感谢老子!”被打青了脑袋的五条悟气急败坏的对着夏油杰吼。 夏油杰擦掉鼻子里流出的鲜血,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你懂什么,只要想想未来这只咒灵要堵在某个人家的下水道里,那个人不得不徒手去掏的样子,我就觉得这一瞬的恶心简直物超所值。” 五条悟被惊到面目扭曲,说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满口正论的杰了,而某资深诅咒师协会成员则在夏日烈阳下打了个寒颤。 拜托了,这辈子都不要有四级咒灵出现在自家下水道。 ———————————————— 夏油杰: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我曾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把丹凤眼变成了杏仁眼。 第二十五章,策略 综上,五条悟长大了,但没完全长大。尽管身高已经拔到了此生能有的顶峰,但在体察人情方面上还差得远。在文飞速长大,个子往上猛窜,身材越发窈窕时,他才后知后觉的觉醒了追女孩子的技巧——送礼物。 十五岁的文比十二岁的文好迎合的多了,她拥有了更多的兴趣,也有了更明确的喜好,她爱漂亮,把校服改了样式,去打了耳洞,佩戴简单的饰品。她不太有时间逛街,歌姬和冥冥已经毕业,硝子一天到晚和尸体打交道,只穿白大褂,浑身上下都是消毒水味,剩下的后辈里尽是些像七海建人这样死板的臭男人(此条纯属五条悟个人偏见),所以她也没有可以交流的对象。 于是,五条悟再次补上了这个空缺。他关注新季度的新品,揣摩她的喜好,不停地赠送礼物,然后美滋滋的看着小姑娘浑身上下都戴着他送的东西。因为他过分上道,还被硝子调侃真乃妇女之友。 后来,他开始不满送礼物,转而定制,看到那藏着他名字,名为chocker的项圈挂在她的脖子上,他便觉得一种战栗般的爽快。在那段时间,甚至总是跟在文身侧的伏黑甚尔都不让他觉得有多么碍眼了。 直到夏油杰也送了她一样的东西。 五条悟从没想到,自己的挚友竟然抱着偷家的心思,他时隔一年多再次主动杀上门去,两人大打一架,一路打到了伏黑家,然后在窗户里看到了依旧睡在一张床上的文和伏黑甚尔。 他们在学校早都分房了!至少……至少是这么告诉他的。 五条悟觉得有些委屈。 但这一次,五条悟没急着去闹。在罚跪时,伏黑甚尔对他说的那句话让他很在意。不够聪明?不够了解她?她想做什么? 在离开伏黑家,回到高专的路上,五条悟仔细思考了一番。然后他悟了。文不喜欢麻烦,满脑子只有计划,是一个目的性驱动的人,也就是说,只做一切对于计划有用的事,再不济也是不干扰的事。所以他所希望的那种交往关系,最开始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继续与伏黑甚尔睡在一张床上,除了安保工作以外,也有解决生理需求的成分。 这不是很好替代吗? 尽管用五倍速看完了甄嬛传,但依旧用六眼把一切信息都捕捉到,成功地成为了一名甄学家的五条悟深知:这口气,这条命,从来由不得自己。 他决定自己去争取。 就是从那时起,他变了,变成了人间油悟,他的壁咚,腿咚,故意摔倒然后意外接吻,各种地方偶遇然后意外接吻,以及各种迷惑性发言让文好几次试图把一切刷新回五条悟还没看甄嬛传的时候,如果她能见到两年前的自己,她一定用嘶哑的声音咆哮:拦住五条悟,别让他去看甄嬛传。 她已经被逼到,有一次七海建人和文约好时间,他回校来复盘计划进行的上一阶段时,看见他要找的人在对着五条悟大吼:“是我执意要他,是我执意约他去咖啡馆见面,是我与他养的双胞胎有了感情,你为什么不来恨我!我本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女子!” 那场面,足足震撼七海建人一百年。 后来,等文坐在七海建人面前时,已经是气到冒烟了,告诉他五条悟突然开始质问她为什么要让夏油杰去做她第一个计划的主执行人,又让他养的双胞胎启发了她的第二个计划,还总是和他私下见面。以及,他就为这事去找夏油杰打架了,然后废墟是文去收拾的。 “五条悟就是狗!”文猛灌一口酒,砰的一声把杯子磕在桌子上。 “汪!”坐在五米之外的五条悟跟着叫了一声。 “都说了这里没你的事!距离你的任务开始还有十分钟!瞬间移动不是让你用在这种时候的!”文直接把手里的杯子丢了出去。 七海建人同情的拍拍文的肩膀,顺便看了一眼手上的表。她已经在工作时间内拖延了二十分钟,这是以前不会有的事。算了,今天就加个班吧。 不过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如今的文虽然依旧总是念叨着五条悟就是狗,但已经做到就算人间油悟油腻到在她工作时坐在身边,她也只会把他当作反光板补光,就算他直接选择蹭她一身油,她也会淡定的在脑子里把回去之后洗衣服这件事加到日程表上。 这样做的结果便是,尽管肉体关系进展顺利,双方之间都越来越合拍,但五条悟所希望的恋爱关系,至今进展为零。他与文能擦出火花不错,但那是打架时迸射的电火花。 五条悟的策略是,突出自己的独特优势,并一点点替代其他人的共性。 比如说伏黑甚尔,在文越发强大的今日,保镖的必要性不断降低,他现在已经不再经常跟着文,反而更多时间留在高专扔学生玩。 比如说夏油杰,因为诅咒师已经承认协会并被认可,资源的整合与管理阶段已经结束,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高专内做个外聘教师,每天教教学生,除除灵,外加抽空处理诅咒师协会的文件。 比如伏黑惠,但他太年幼,实力不足,见识也不够多,除了帮忙做做饭收拾一下屋子之外,没多少存在感,完全无法涉足文的计划,甚至还常常需要她指导。对于她来说,不能帮她推进计划的人,可以成为她的朋友,却绝不会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嗯,稍稍微有了那么一点苗头的狗卷棘同理。 比如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那两个现在已经完全处理好了相互之间的关系与状态,并且出国执行长期任务去了,文也从他们身上收获了人与咒灵共生的经验,而且她不对未成年人下手。 比如灰原雄,那孩子虽然让报恩之情变了质,却因恩情而固步自封,而文又对于恋情并不上心,有人表白她就认真拒绝,至于连心意和想法都说不出来的人,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唯一有点棘手的大概只剩下了七海建人,不知道为什么,文对他的信任值与好感度格外的高。而且,他正是文正在进行的第叁个计划主要执行者,他们需要经常见面,文经常和他一起出去办事,办完了当晚便顺便留宿,这在其他人那里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五条悟有意识地忽略了自家的深宅大院对于文的压力,夏油杰家里双胞胎所带来的罪恶感以及他现在住校的事实,以及伏黑甚尔其实和文同住一片屋檐下,在伏黑惠入学,津美纪长大后根本不怎么回家的现状。) 而他的独特性,则是他是所有人里身份最尊贵的人,不管文进行什么计划,都必须先跟他统一战线,有他做掩护和支持,否则将寸步难行。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是绝对无法替代的,五条悟相信,如果有一天他确实无法让她产生恋情,那么他也还有联姻这一个选项。家里的老家伙们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糖之后便不敢再有意见,而文只需要花一秒钟动动她聪明的脑子,就立即会同意。 五条悟心里的算盘打得咔咔响,看起来胸有成竹,可实际上,该没底的还是没底。文虽然在实力上远没有他强劲,对于咒术的使用方式净用在歪门邪道上,短板一大堆,比如没有有效迅速的攻击方式,体术在咒术师内算中等,咒力储备量小,基本开一次领域就会耗个精光,但作为一个人,她实在优秀的过了头。 她应当受到大家的瞩目,成为众人的偶像,或许有人谴责她水性杨花,甚至高层到现在还在觉得她就是个精通心术的浪女,可事实上,她可以随意挑选任何对象,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就比如昨夜,她选择了谁呢?是谁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迹呢?五条悟看着她露出的肩头上那小小的红印,眼罩下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猜是伏黑甚尔,因为没有丝毫咒力残秽残留,并且一定是在一切结束,她睡熟后留下的,因为如果在那之前,她在入睡前喜欢清清爽爽的入睡,总是会刷新自己。 这事他也干过,不能留在身体前面被她看见,所以通常会选在大臂后方,蝴蝶骨,或是后颈。这不是他留下的痕迹,真是扎眼啊。 “应该是两只特级咒灵,看足迹都是拟人状态,用两足行走。第一只玩火,先炸了盘山路,以及路边的防护绿地,然后你把他打飞了,飞到湖边,他是使用了什么技能还是使用领域了,又烧掉了一大片。然后在这片焦土上开出的花属于第二只咒灵,这么看来应该是玩草的?它怎么没把树也给顺手种回来呢?还有从盘山路到湖心那一公里压垮的树是出自你的手笔吧?这叫砍了一小下?” 文一边用简易领域调查着信息,飞快的分析着,把路过的地方进行修复。五条悟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一语不发。 “嘿!”她有些奇怪地回过头去,“我说的有哪里不对?还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你要是忙全交给我就行了,咒灵这个计划反正也是我来办。你有那两个咒灵的照片吗?没有的话口述一下特征也行……悟?” 在文疑惑的注视下,五条悟走上前来,一把将她摁在了树干上。 “你之前走了一个星期。” “对,出什么事了?” “你回来已经好些天了。” “……好了,悟,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闭嘴吧,现在不是时候,我也没空。” 五条悟俯下身去,用脸颊在她的脑袋上胡乱磨蹭,活像一只粘人的大型犬。“那你就有空和杰出去喝酒,昨天晚上还和他们两个……” 文打断他大声辩护:“我睡着了!等我醒来就已经变成那样了!” “可你还是允许了!”五条悟抬起头来,露出委屈的神情,眼罩已经在磨蹭中歪掉了,他的眼睛在发丝的缝隙里闪着如同冬日冰封的湖面一般的光。 尽管五条悟本人就是狗,但这双眼睛实在是太漂亮了,文从来无法拒绝。“好吧,不过得等……” “好耶!”五条悟如同小学生一般欢呼起来,把文后半句话全部无视了个干净。“无量空处。” “你用无量空处干嘛?你不会是想就在这……五条悟!你就是狗!你放我下唔!唔唔唔!” 第二十六章,授课 五条悟摸着差点被大门砸扁的鼻子,往后退了抬手准备敲门。 “你要是乱喊什么台词你试试看。”门后传来文咬牙切齿的声音。 五条悟把手又收了回去。“要我扶你吗?我担心你没力气。” “老子刚刚tmd刷新完了!”文咬着牙低吼,“虽然很想让你滚蛋,但是你画的这玩意实在是太丑了点,我还有些细节要问。” 门板内,文随便的坐在玄关处,手里拿着五条悟之前用作奖励的那张迭起来的纸。上面是五条悟画的两个昨天出现的特级咒灵,虽然画的水平还没有伏黑惠十二岁时的美术作业好看,还特别自恋的在右下角龙飞凤舞的签了大名,但至少还是把特征都表现出来了。 一个一只眼,头顶像是火山,一个眼睛里长俩树杈,牙齿外露。 “所以你不会画身体是吗?”文挖苦道。 五条悟盘膝坐在文门前的地上,屁股下面垫着一摞无下限,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喷火那个是小矮子,和我刚遇见你时差不多高,驼背,像小老头,另一个个子比我还高,用布包着左胳膊,初步判断胳膊是完好的,肩膀上长了个瘤子一样的东西,除皮肤颜色之外和一个大块头肌肉男没什么两样。” “技能?” “第一个就是喷火,力量和速度也不错,还有领域展开,把一片地方变成岩浆。鉴于我把他头都拧下来了,他应该是把底牌都亮出来了,所以不会再有更多的花样。至于第二个,它是来救援的,所以我只知道它能制造一片花丛让人放松神经。” “这样。”文暂时闭嘴了,五条悟听到了里面用手指敲打硬物的声音。文思考时有这样的习惯。 “anything else?”五条悟问道。 “没了。你有什么忠告?” “文,你只要与人接触就是无敌的,但第一只咒灵非常擅长中长度攻击,我建议你不要和他单打独斗。你的资料比较少,有也是片面的,那些咒灵面对你绝对会轻敌。遇见的时候,你先避其锋芒,联系我或者杰,之后再说其他的。” “唔……”文敲东西的声音停下了。“或者我也可以使用领域或咒具来弥补距离的不足。嘛,视情况而定吧。”她打了个哈欠。“悟,这边没你事了,你去忙吧。” “你呢?” “小睡一会儿,之后起来完善一下计划。剧透,那两只咒灵,我都打算活捉。” 文的睡眠没能持续多久,家入硝子一通电话将她吵醒:“文,来一趟医务室,出现了新的情况。” 文以为是哪个出任务的学生挂了,赶过去一看,却发现是一堆长得像极了咒灵,却在死后没有消失的诡异生物,身体上断去的部分附着着七海建人和虎杖悠仁的残秽。 “哇哦,第一次见到的情况呢,看来七海那边找到了不错的东西。要是有用就好了。”文脱去手上的棉手套,换上硝子递来的乳胶手套,捏了捏尸体的身体。“你想让我做什么?用框选提取残留信息,对照死者身份?” “能复活吗?” “理论可以,但不一定能做。” “怎么?” “辅助监督们提前整理了资料吗?” “在整理,但没弄出来呢。” “左边这具变得有些久了,一个月了,右边这个一个多星期,大概都是叁十代男性。这些人应该就是在被发现点附近的公司找见的,辅助监督去搜查资料了的话,那我就统一不救了。除非建立我们自己的搜证系统。” 家入硝子在一个本子上刷刷记着这几具残骸的信息,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哦?你不信任辅助监督?” “不,辅助监督的制度挺完善的,我不也让杰试着在诅咒师内部试着匹配相似的制度了吗?不过辅助监督太死板了,而且是那边的人,我决不能暴露重启这张底牌。我们就不能更早点下手吗?拥有一个专属资料整理员,先一步整理出资料给我们使用。” “去问杰啊,他那边人手多着呢,你培养的那些半路出家的咒术师不是都去那边了吗,因为就那边支持兼职什么的。” “不行,能搞出这种情况的可不是那些人能接触的级别,也得考虑信息的保密,如果真要他们完善资料整理,只能说去乡间做田野搜查,而且就算诅咒师协会被承认了,却还是被鄙视的。咒术师总监部的家伙们从来不认为散兵游勇们能成什么气候,偏远地带的苦差事会毫不犹豫丢给我们干,但京都和东京绝不会让我们插手。所以我才叫杰去提升诅咒师声望,从周边一点点包围过来,但要在东京和京都分一杯羹?至少要再等十年。” “所以你聪明的脑袋想到合适人选了吗?” “要足够接受这种惨状,要出自正统,要能动用辅助监督的越级搜查权限,要被高层信任,觉得把那个人分配给我们是起到了监视的作用。最好能从御叁家内部找找。” “让悟给你介绍一个?” “咒术师让他给我介绍一个还行,但要是说找个认真靠谱的文员?还是我来吧。”文抬起头来,“目前只能看出被改造前是充满怨气的,提取出的记忆说是加班过度加上与妻子感情不和,另一个则是被上司压榨疯了,正打算自杀。二人都应该属于金融公司,我隐约看到了股票曲线。” 家入硝子的笔停了下来,“哦?看来要去找找七海?” “用不着吧?他现在在追捕那个始作俑者咒灵吧。真希望他能找到,要是和我想的一样就好了。” 家入硝子对于文此阶段的计划不太了解,但当她看到她眼睛开始放光,就知道此时她又陷入了思绪,耸耸肩,不再打扰她了。 文本以为,她想要见到七海,只能等到其下班后,约他去小酌一杯什么的,却没想到才下午四点,她就接到了虎杖悠仁的求救电话。 “夏姐!娜娜明说,我们遇上了未注册的特级咒灵!” 文拔腿就往外跑,“在哪?” 机车发出剧烈的轰鸣声划过马路,引来行人纷纷侧目。虽然东京也有暴走族,但飙车都在夜幕降临后,而且尽可能去郊区,避免扰民,这么大下午就飙车的还真是少见。 虎杖悠仁等在一个路标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文飙机车的样子,眼睛都皮卡皮卡亮了起来。“夏姐!好帅!” “夸我的话以后再说,七海呢?” 虎杖带着她回到了那个下水道,但里面只剩下一堆碎石废墟,文将耳机的歌声暂停,细细听了一会儿。“七海和咒灵都不在这了。” 正好此时,七海建人打来了电话。“夏小姐,你来了吗?” “来了,没逮到。你受伤了吧?在哪,我来找你。” 商场的男厕所里,七海建人用帕子堵着腰侧的伤口,鲜血已经染红了水池。文在周围人惊讶的目光里和虎杖的欲言又止中一巴掌拍开了门,伸手开始解七海建人的衣扣。 “抱歉,没拖延足够长的时间。”七海建人有些疲惫地说道。 “没事,我堵过的下水道跟你这辈子用过的一样多,再找就行了。” 虎杖指了指门,“需要我去买绷带什么的吗?” “不用,你去把门守住就行。”文说道,脱掉了自己的手套。“虎杖,听好了,接下来是授课时间。你知道反转术式吗?” “听五条老师说过。” “对,会这个的并不多。反转术式指的是把原本咒术运行的方式逆转,也把现状进行逆转。比如七海的腰,之前是无伤的,所以使用反转术式,便会让其回到无伤的状态。你的心脏就是这样让两面宿傩弄回来的。” “听起来和夏姐的刷新很像呢!” “不,刷新是对时间的操纵,其具备挺严重的副作用。七海受伤是在十分钟前,我要用刷新将他带回十分钟前的状态,等于减去这十分钟。可事实上,这十分钟在现实中确实存在,所以这减去的十分钟要用另一个十分钟来填补,也就是说,七海的未来被抽取了十分钟,他本来可以活八十岁,现在只剩下七十九岁叁百六十四天二十叁小时五十分钟。 当然,这只是个类比,人并不知道他具体能活多少岁,说不定今天意外发生了车祸就死了,说不定躲过了那场车祸,还能再活五十年。” “提问!”虎杖举起了手,“那夏姐对自己刷新呢?” “这可是我的咒术,得乖乖听话才行啊。而且,我也会使用反转术式轮转。”文从七海腰上收回手,刷新了手指上的血迹。“行了,刚好在商场里,去买件新衣服换上吧。” 文喜欢逛街,尽管她没什么时间来做这种消遣,也没有像喜欢人生五大爱好那么喜欢这项活动,但如果有机会做的话,她还是会好好享受的。 虎杖悠仁本就是活泼的那种人,也跟着她起哄,七海建人坐在一大堆西装里,看着和虎杖一起讨论是格子条纹的西装好还是纯色的西装好,有些无奈的笑了。 只有在这个时候,文才多少有点孩子的样子。她应该多跟少年少女们待在一起,那是她所欠缺的时光。 一起在商场里吃了牛排,把所有的帐都记到了五条悟名下,两个成年人还有扫尾工作要做,虎杖悠仁也要与伊地知去处理一下那个与咒灵打交道的,名为吉野顺平的少年的事情,于是就此道别。虎杖悠仁很遗憾,没有能跟着夏姐飙车,于是文和他保证,等以后有了时间,就在高专边上的盘山路上带他跑个够。 “你对于虎杖很照顾。”七海建人说道。 “他可是至关重要的咒术界未来,悟说他未来将不逊于他。”文扭头对七海建人笑了一下,“我以为你会问关于重启的事。” “是的,我认为,让虎杖知道你会使人起死回生一事还太过冒险,他只是个孩子。” “十五六岁确实还是孩子,但那是属于普通人的生活。”文耸了耸肩膀,“他必须提前接受世界的残酷。” 在吃饭时,文和七海建人谈起了带回去的那些被咒灵化的人的事情,虎杖悠仁老早便知文重启的能力,毕竟她当时被叫回高专就是来复活他的,此时一被提醒,登时眼中燃起了希冀。 “夏姐,你能救他们对不对!” “理论上可以,但现实是不行。” “为什么?” “因为被害者已经被社会判定为死亡,我将其复活的话,我就会有危险。要知道,反转术式可无法反转性命,而讨厌我,想将我弄死的人大有人在。我要是表现得太过突出,很快就会被杀了的。”文眨眨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是同样因为被忌惮所以被判过死刑的同类哦。” 少年有些消沉,但过了一会儿又问:“如果没有人会因此而杀你呢?” “依旧不行。你要考虑,这个人是否想死呢?他活过来是否就是好的呢?人们总是说生是好是对死是坏是错,但实际上,如果这个人已经根本无法再活下去呢?无法医治的重病,不可改变的穷困,毫无希望的生活,都有可能使一个人放弃生命。那时的人脆弱的像是婴儿一样,强行把他带回来的话,谁来照看他?谁来养着他?救人者能对被救者负责吗?被救者能获得一个更幸福的人生吗?这是其一。” “其二,如果此人已经被社会认为死去,那么等他活过来时,大家会欢迎他吗?会有铺天盖地的质疑和混在其中的恶意中伤吗?这个世界还是他能接受的世界吗?如果他身边人都已死去,却还是把人带回这个世界,那么这究竟是救助还是惩罚?” “以上这些都属于伦理问题,确切来说没有答案,因为除了在我这里以外,世界上根本没有这种可能。但是处理这些问题时,虎杖,你得聪明一点。你要明白,你永远救不了所有人。因为觉得世界太痛苦,因此想要以爱为名杀掉自己身边的人,这显然是错的,可当一个人已经死去,你却纠结于是否自己再努力一点就能改变过去,这没有任何意义。” “虎杖,也许你该去看看描述外科大夫生活的书,看看他们是如何面对死亡的。这是除了咒术之外的,咒术师的基础入门课。” 七海建人当时没有说话,也跟着虎杖一起沉默地听着,咀嚼着她话语中的每个字。这是他曾经从文那里学来的课程之一,不过,她授课的水平比起以前成长了不少,变得能让人接受多了。 她也是孩子,一个也在学习,也在成长的孩子。 第二十七章,救世主 第一次见面时,夏文杰给七海建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尽管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的身高比起同龄人来说实在高了太多,导致站在他们身边的人显得格外矮小,但那个黑头发,红眼睛的女孩儿还是显得有些太过矮小了。哪有十六岁的女孩儿会只比同龄人的腰高出一点呀?就连家入硝子,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 后来七海才知道,她其实只有十二岁。 这让他更惊讶了,虽说有些人就是天赋异禀,咒力强大,但十二岁就上高二,跟着一群精力旺盛的青少年从事危险辛苦的除灵工作,这是不是有些太过火了? 同年级的灰原雄身上带着孩子式的天真,单纯的不像个咒术师,只知道夸赞小学姐的优秀,但七海建人却想的很多,比如她的咒术,她的实力,她的家庭背景,性格,以及他要怎么与她相处。 他直觉觉得,如果想要躲避麻烦,他应该离她远点才行。 果然,在他们还没怎么说上话时,只是一个称呼问题就让他费尽了力气。是叫学姐?还是学妹?是使用敬语?还是平语?她的姓是哪个?名是哪个?到底怎么念才是对的?如果念错了发音她会不高兴吗?尤其是高兴可以有学弟可以骚扰和欺压的无良学长五条悟来找茬,像是个白毛大鸭子嘎嘎嘎发出各种要求时,七海建人深深的感受到了疲劳,连带着对于小学姐的印象也差了起来。 但好在,很快就如同把自家没栓绳的大狗牵回去一般前来救场,顺便代替大狗子向被骚扰的他道歉的文又把在靠谱学弟这里的印象扳回了一截,她保持着不给人压力的社交距离感和出色周到的礼仪让七海建人在心底生出了一瞬的尊敬。她的身上根本感受不到一丝校园内青春轻松的气息,甚至没有一丝孩子的稚气。 就在那一瞬间,他拍板决定,称呼她为夏小姐。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与文并没有什么交集,她不和自己的同期一起差使后辈跑腿,不总是在学校里打来打去,即使在两个大个子青少年在她身边快要把桌子掀了,另一个美少女抽烟抽的烟雾缭绕,她也只是端坐在那里,微微用衣袖掩住口鼻,双眼迅速在书本上略过。 理论课是分开在教室上的,体术课则常常合训,家入硝子作为医者无需太专精体术,经常把基础体能训练做完就去干其他的事情,而文则根本不怎么参加体术课,据说那个总是跟在她身边的高大男人是她的私教,所以七海建人直到那年的姊妹交流战才第一次见到她打架,看见她施展咒术。 完全没看懂,但不明觉厉。 然后那时他才知道,他之前所想的,关于她的信息错误的有多么离谱。 他以为她能有出众到跳级的咒术实力,是因为出身天赋出众的咒术家族,拥有大把的资源和最好的师资力量,还能为她配有一个优秀的保镖。而实际上,她完全被扫地出门,四处追杀,根本没有人教导她。若不是五条悟能折腾,有手段,她连学校都没得去。 于是,七海建人更尊敬她了。偌大的一个高专,只有她和庵歌姬两个前辈值得尊敬。 但到此为止,他依旧和她没什么交集。几乎改变了二年级众人的人生轨迹的星浆体任务对于一年级来说,只是略有耳闻的大任务而已,灰原雄还在惊讶地说没想到那叁人组一起出动也会有搞不定的任务,看来他们还差得远。 七海建人记得自己当时回答:“灰原,你应该祈祷自己一生都不要遇上那样的任务。” 灰原雄笑他应该再有激情一点,再有干劲一些,但七海建人从未想过什么要做出什么成就,拯救什么世界,人应该只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出相应的劳动,换取对应的价值,维持生命,仅此而已。 交集产生于那一次意外,灰原雄的意外死亡。 医务室内的失落被文粗鲁地打碎,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大人一般的小姐那样如同野兽一般咆哮,虽然她最终还是让理智掌控了身体,然后,做出了让他此生难忘的举动。 灰原活过来了。 是魔法吗?是幻觉吗?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存在吗?七海建人那时震惊地无以复加,直到五条悟把他推出医务室,几乎是警告一般对他说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理智稍稍回笼,他点了点头。 但从那以后,他与文开始迅速熟悉起来。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这一切都是灰原雄的报恩心理作祟,那个少年在醒来后便如同幼犬渴忘回到母亲身边一般,一找到机会就往小学姐那边凑,还要拉上苦着脸的同期作陪,但实际上,七海建人自己心里也对文产生了依赖心理。 尽管早就知道咒术师的工作很危险,会有激烈的战斗,甚至还会面对死亡,但这些才年纪轻轻的小少年们又哪会觉得死亡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呢?总是一副乐天派的灰原雄显然不会,哪怕是看起来总是小大人一般心思沉着的七海建人也隐隐抱着这样的想法。 直到死亡降临到他们面前,亮出自己的镰刀。 没有人安抚他们的恐慌,大家都在告诉他们,世界就是这样的,你得习惯,你得忍受,得变得更强,才可能躲避死亡。恐惧被深深的压在心底,连宣泄处都没有。 然后那位小学姐冲了进来,把死神赶走了。 所谓的神明,也不过如此吧。 那段时间,灰原雄总是在说希望和夏学姐一起去做任务,七海建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仿佛是祈祷成真,后来,夏油杰退学,叁人组被拆散,本来被当成车轱辘到处转的文也突然在学校内安定了下来,她把更多的时间用在了与后辈们相处上。 “夏学姐不和五条学长一起去做任务吗?”灰原雄有些好奇的问道。 文坐在椅子上,小小一只,闻言将目光从书上移开,用戴着手套的手点了点自己的镜框。“受伤严重,修养中呢。” 她脸上带着一种轻松的俏皮,这让她在那一刻看起来有了几分孩子气。他们都以为文是在开玩笑,还庆幸于她的平易近人,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们才明白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文会跟着他们出任务,但经常无事可做,他们两个不会像夏油杰和五条悟一样忘记放帐,不会毫无分寸感的炸的满地大坑,有点小伤,也会被反转术式轻松处理掉。文每次等着他们在前头冲锋陷阵,自己站在伏黑甚尔身边,和他讨论伏黑惠和津美纪最近的学习情况,还有从夏油杰那边领来的两个双胞胎过得怎么样。 然后,他们也成为了二年级,身上担上了更重的责任。 他们的任务量增多了,文也开始变得忙碌起来,是关于她脑子里的奇思妙想,关于那些出格又有趣的计划。 她也开始对他们谈起她的想法,随后询问他们的意见。 灰原雄先接到了她递来的橄榄枝。 那是在庵歌姬被签约到京都校区不久,文去把美美子菜菜子送回到夏油杰身边,便又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直接在操场上拦住了正在跑圈的灰原。“听着,灰原,我需要你。” 灰原雄当场便将一切答应了下来,甚至没有听她说究竟需要干些什么。 灰原雄的未来就那样被确定了,开始看关于教育和管理的书籍,计划自学考取教师资格证,还打算假期去一些教学机构做实习生。他开始拒绝任务。 二年级的两人组变成了一人组,而他一人显然还不能如五条悟那般承担主力。于是,文顶上了灰原雄的位置。 “你嘴挺大的,那我就诅咒你下巴脱臼吧。”任务时,她轻巧的走在七海建人身边,对那个偷袭而来的,拥有一张纵向贯穿整个身体的巨口的咒灵如此说道。随后,她又将双手举起来,做出框选的手势。“至于你们叁个,手长的像八爪鱼一样,也许很容易打结?” 被这群成群涌出的叁级咒灵缠得心情烦躁,气喘吁吁的七海建人侧眸看了一眼已经窜出不少个子的小学姐,又把目光收了回来。 她是在玩吗?在战斗时刻享受她的孩子气? 他有些不高兴,却不是因为二人反差对比极大,她如同逛游乐园,而他看起来像是去泥里打了滚,而是因为她那时的状态。 他很喜欢平时的文,沉稳,淡定,反应迅速,奇思妙想,各方面都周到而又完美。可是战斗中的她虽依然可靠,令人安心,却像是换了个人,双眼放光,过度兴奋,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和别人出任务时也是这样,但是他感觉,她仿佛是在借此机会来发泄自己的残忍。 可她明明是个会挽回人的性命,会思考改变咒术师世界格局,会想着如何教导孩子的,如同救世主一样的角色啊。 出于对她的尊敬,他从未将想法表达出来过,于是一切的思绪就在心底被层层积压起来,直到有一个爆发的节点。 第二十九章,重逢 但在如今,七海建人却依旧做着除灵的工作,并参与文的计划,甚至身兼要务,帮她管控着资金流。 促成这一切的大概是百分之五十的机缘巧合,和百分之五十出众的挖角能力吧。 尽管离开了咒术业界,但七海建人却并没有与之断开联系,也在持续关注第一线的资讯。 虽然是被迫的。 五条悟只在他离开时对他道了一声遗憾可惜,欢迎他随时回来,可他的名字却总是出现在七海建人脑中,因为他眼前的工作屏幕上时不时会出现他家的产业。 夏油杰很少搭理他,只在有几次时给他打电话,问他哪支股票前景比较好。鉴于对于这个学长的印象还行,他通常会认真说上两句,但对另一个总是来打电话问这种问题,满脑子想着躺着赚钱的伏黑甚尔,他一开始还应付应付,到后来直接挂电话。 灰原雄联系的比较多,也会约他吃饭,他和过去差别不大,脸上常带着开朗的笑,会随口聊聊各自的工作,和现在的日常,过去人的状况。他经常会从他口中听到文的名字,青年提起她时总是很激动,双眼放光,脸颊发红。七海建人因此知道她忙得脚不沾地,一天到晚东南西北乱跑,并且一直没毕业。 而她本人,大概是也知道七海建人对她的复杂心情,她只在他离校时来送了别,在节日与生日交换一句祝福,却从未提起过她所做的事情。 更多的信息则是来自咒术师总监部。 咒术师常年缺人,再加上诅咒师那边快速成长的压力,导致原本还颇为傲慢的咒术师总监部开始对于手底下的咒术师投以更高的关注度,尤其是七海建人这种在离校时已经相当逼近一级水准的二级咒术师英才更是如此。 于是,每个月,七海建人都会准时准点的接到那边的HR打来的电话,因为次数太多,他都和那个人完全混熟了,那个人也算是绞尽了脑汁,甚至开始聊起内部八卦来,希望能引起他的兴趣。 于是,五条悟是如何把高层气到跳脚,夏油杰是如何整合诅咒师的势力,相比之下,灰原雄做的事情是多么的正常,性格是多么温和,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他从不问起文,那个小学姐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又太过复杂,这让他避她比避五条悟还唯恐不及。 直到那天和那个人打电话打到一半,那边发出了惨叫,接着就是一连串的粗口,鸡飞狗跳,那位HR发出了奔跑的喘气声,边跑还边大叫:“那家伙怎么又来了!这次又是为什么!她能不能干点人事!” “怎么了?”七海建人很惊讶,他不知道咒术师总监部的本部也会经常遇袭的。 “是下水道女王!”那个HR回道。 “什么?”七海建人以为自己没听清。 HR顿了一下,大概是在回顾自己到底在说什么,这才改口:“这是我们内部的代号,指的是五条先生剩下的那位同期,想必七海先生您应该也认识,她的咒术又堵了我们的下水道。” 啊,是夏小姐。七海建人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在校时他就知道那个人喜欢把自己的诅咒用在堵人家下水道上,他却不知道,她已经把咒术师总监部的人逼到了这种地步。 他随口安慰了那个HR几句,挂断了电话,在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时,他旁边座位的同事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七海,发生了什么好事?”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笑。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放松的笑过了。 投资分析专员是一份高压的工作,必须要将注意力全然集中于眼前的屏幕上,观测,分析,评估,整理,汇报。他从零开始做起,到如今变得熟练,已经由原本的少年老成变成了如今的沉稳到死板,虽然从学校毕业不过两年,却觉得已经离过去甚远。 他觉得,自己大概能平静的面对文,和她给他的复杂阴影了。于是,他决定当晚下班后给她打个电话。 但这事没干成,晚上灰原约他吃饭,问他有没有推荐投资的股票。 七海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也想着要炒股了?缺钱?” “不是,是夏学姐那边。她很缺钱……虽然她说这个计划的前期与我无关,让我只把我的事情做好,但我还是想帮帮她……”灰原看起来有些低落,还不小心喝多了酒,理智尽失后,竟然在同期面前哭了起来。 “夏学姐她实在太辛苦了!她那么优秀,那些人还那样诋毁她!能帮她的人太少了……七海,你到底当初为什么要拒绝她!” 七海建人头痛的把人送了回去,想着幸好第二天是休息日,心里却记挂起了灰原的话。 那个人缺钱吗?那个人现在很辛苦吗?自己对她的影响有那么大吗? 第二天上午,七海建人选择在上午十点,这个睡懒觉的人差不多起床了,却不会打扰到午饭的时间打通了文的电话。 “七海?”文有些惊讶,“你没打错吧?” “没有,夏小姐。上午好。” “上午好,有什么事吗?” 七海建人还没回答,就听见那边传来五条悟吵闹的声音。 “太过分了文!先跟着九十九由基那个女人去北海道玩了一星期,又跟着灰原去培训营里忙了二十多天,昨天刚回来就先去找杰,你已经一个月没回过校了!你知道我多想你吗?你竟然在和我重逢时和娜娜明打电话!” “你有病吧五条悟!我和七海快叁年了第一次打电话!不要压我!给我爬开!” 话筒里传出了衣料摩擦和打击的声音,听起来文正在努力摆脱骚|扰,还努力传回来一句“抱歉,我们这边正要开会。” 可背景音里还响起了其他人的声音,家入硝子在说:“这次去有没有遇到什么合适的苗子给我来做医疗学徒?又没有?为什么你和杰都能一捡一个准,我就盼不到个助手?”伏黑甚尔在说:“五条家的,放弃打电话谴责九十九由基不打招呼拐人吧,那个女人和她合拍着呢,毕竟都属于坏女人的范畴,你竞争不过的。” “凭什么你这个大叔就能跟着去度假!不过区区坏女人而已,我又不是做不来!” “草,我听见了什么?悟,你等等,我立马去研究变性手术!” “五条悟!你正常点!我不想再让五条家追杀!” 还真是热闹啊。七海建人有些恍惚。在他的印象里,会议这种东西已经被一群穿着西装的男人,投影上摆满数据的PPT和上司千篇一律的画饼所取代了。 但还好这么热闹,他不用继续这尴尬的对话。对于那句“有什么事”的疑问,他原本只能回答:“很久没联系了。” 第一通电话什么都没说,于是文问他或许可以抽空见一面。 “如果你不忙的话,夏小姐。”他下意识摆出了社交辞令。 “我很自由的,那就今晚或明晚?今晚?OK。”那边的电话很快挂了,这一行为和之前五条悟所说的话都在表明,她很忙,简直忙成了陀螺,连就在高专的五条悟想见上她一面,也是有些困难的。 那他究竟是为什么敲定了今晚呢?想着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早点解决吗?可是,到底有什么好解决的呢? 第一次共进晚餐倒是没有预想中的尴尬,文会聊天,七海和她聊天时觉得自己就像和灰原聊天一样,就是点日常,一些故人的现状,没有她的计划,没有说教,甚至不涉及咒术。她说了很多关于后辈的事情,有夏油杰那边的双胞胎,伏黑甚尔家的小萝卜头,还有高专现在的学生,当然,也包括岸本兄妹。 尽管其中的哥哥甚至比七海建人年纪都大,但对于文来说,他们都是后辈。 “让武去读技术学校可真不容易。”文仿佛是在无奈的叹气。 岸本武年纪大,但人却软弱怯懦的一塌糊涂,社恐不说,也没有多少应对突发情况的能力,爱逃避,只做自己热爱的事情。他偏科偏的严重的一塌糊涂,让人不禁觉得他能拿到高中毕业证都是托义务教育的福,而为了让他愿意就读技术学院,文花了不少心思。她差点要对他使用咒术洗脑了。 “我觉得这次他不可能拿的上毕业证了,缺课缺的太严重,总是被叫家长,我被叫了太多次,后来索性把电话改成樱的了。” 七海建人只是沉默地听着,他对于这些毫不知情,在高专时,他就特意避着与这两人相关的事,不愿再回想起当初那个房子里的惨状,和文给他上的那一课。于是直到毕业,他也仅是知道岸本武成绩差罢了。 “不过,他就算不毕业也没事,反正我送他过去也只是让他能更深入专业而已,出来之后为我工作。” “他现在对你来说也有用了?”七海建人问道,语气有些严厉。他还是无法接受她那资源利用最大化的想法。 “注意一点哦,七海,我的手段比你的公司对待它的员工的手段轻柔的多,你可没有资格接受它的管教,却来指责我。”文对他挑了挑眉毛,却并不恼。“不过确实,他现在非常有用,尤其是樱搭档起来时。对我来说,也算是凑巧吧。” “樱倒是成长了不少,性格也变坦率了,完全不用我操心了。”文露出了成就感的微笑,身子朝七海建人微微前倾。“要不要抽空去看看他们?” 第三十章,处境 七海建人发现,夏文杰真的很擅长人际交往。她总是能找到合适的分寸,安排好下一步的行动,让一切顺其自然的发展,他曾经有过的对于无话可说,无事可做的担忧在随着她的步调中烟消云散。 他们一起去看了岸本兄妹,现在他们住在东京偏郊区的一处老旧的公寓楼内,交通不算便利,但清净,基本配套设施也健全,这对于不太喜欢和人相处,偏爱潜心钻研的兄妹二人再合适不过。 “夏小姐买下这里,送给了我和哥哥。”岸本樱端上了茶,对七海建人解释道。 七海建人发现,这兄妹二人对于文的称呼都是日语的训读,夏(natsu)。 对此,文的解释是:“他们两个当时那一副跟人说话都要吓死了的状态,我也没办法去一遍遍纠正他们的发音啊,索性这么叫了,反正只要知道在叫谁就行。” 她确实待兄妹二人很温柔,尽管岸本武见了她就跟老鼠见了猫时,不是想缩在房间角落里,就是想躲在矮自己一个头的妹妹身后。具岸本樱说,那是因为文总是给他布置阶段任务的原因。 其阶段任务包括但不限于,一个人出去买菜,与小区门口的老太太交谈半小时,每天早上去楼下跑圈,改装电脑,辅助妹妹完成发信器等。每完成一个任务可以拥有一段时间——比如十分钟,一小时或半天——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之类的奖励,可以积攒使用,妹妹监督,文会定期用框选从蛛丝马迹抽查。 资深社恐岸本武真是被搞怕了。 从兄妹二人的住处出来,七海建人觉得自己对于那件事的阴影又小了些。甚至在等公交时,他情不自禁的回头去看了一眼那二人的小家。这一回头,倒让他想起个忘了问的问题。 “夏小姐,你对投资有兴趣吗?”他本想问她是否缺钱,但又担心那样太过冒犯, “怎么讲呢,我有兴趣,但没什么钱。”她耸耸肩,笑了笑。“我现在养了一个甚尔,还有四个孩子,能接的任务不多,有时候还得问悟借呢。怎么,有推荐的股票?买了能让我躺着赚钱吗?” 七海建人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明明这套说辞从伏黑甚尔口中说出来就让他挂了电话,由文说出来,他便稀里糊涂的定了要为她上投资课的日程。 文执意付费,说不能让他白加班。 文很聪明,学起来很快,她对于互联网公司和智能产品公司的股票很感兴趣,甚至可以说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其实想想也了然,她连自己的招式都用电脑操作起名呢。 作为一个学生,课前预习,课上认真听讲,课后复习,文做的简直完美,如果她还在读书时有这一半努力,夜蛾恐怕要当场表演猛男落泪。只有一点:她总是课间睡觉。 这要是真是在学校的课堂上,这也没什么,但因为七海总面临加班,所以他们授课的地点放在他公司所在楼中的咖啡馆。他的同事们经常喜欢去那里喝一杯,休息放松一下。 然后,奇怪的流言就这么产生了。毕竟一个女人能在一个男人面前放松的睡着,这要说没什么关系,是不会有人信的。尽管七海知道,文只是因为忙碌而养成的习惯,她只是在延续她在学校中对他的信任,相信他不会在她熟睡时砍掉她的头,会在危险到来时保护她,或是把她叫醒罢了。 文没有让他为难多久,她优良的听力为她捕捉到了信息,于是在他感受到困扰之前,她便先一步做了澄清。“我是七海的学姐。” 但是这是不够的,当那天文离开后,他的同事们揶揄地拍着他的肩。“学姐呀。”他们怪腔怪调的说道,“老实交代,到底是什么人?” “真的只是学姐。”他这样说着,却在犹豫,要不要使用朋友一词。他们过去显然是朋友,但他亲自把友情斩断了。现在,他们之间的相处总是包裹着客套的疏离感。 或许可以使用恩人一词?她确实救了他,让他认清了咒术师工作的本质,来到了现在这个公司。可这也不是什么好的生活。于是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了。 “我说七海,要是真没什么关系的话,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呗?她超美人啊,是我喜欢的类型。” “诶,我倒觉得一般吧,太高了,压迫力很强啊。” “我个子很高啊,所以不用担心。七海,说真的,你要不要介绍一下?” 七海建人骤然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发言的人。是公司入职四年的前辈,有名大学毕业,个子超过一米八,脸长得不错,耳朵上有着时尚的十字耳钉,为人颇为轻佻。他顿了顿,说道:“前辈,我认为她并不适合您。” 他认真的。那边可是个成了精的怪物,一般人还是不要掺和比较好。 旁人却误会了他的态度,更加暧昧的调侃了一番,随后各自回了座位。 而七海建人却在思索这样的误会会不会形成困扰。只是在公司的话,一切都还好说,对于他来说不痛不痒,但文是有伴的,七海建人能从她身上的饰品上看出来,应该是五条悟。希望不要产生误会,这对他,或是对文都好。 可直到有一天,他接受灰原雄的聚餐邀请,前去赴约时,却看见文站在他的身侧,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逗弄着几个参加兴趣营的小朋友。那娇俏温柔的样子,让他把眼镜取下来擦了好几下,以防眼花。 可那确实是文。 灰原雄被折腾的满脸通红,但也温柔地陪笑着,不时与她交谈几句,看起来默契十足。 这不对。文的交往对象绝对不会是灰原雄,他无法送文那么多昂贵的饰品,更何况文脖子上的颈饰后面都用极细的银色丝线勾出了五条悟名字的罗马音。 他就在那里站了许久,直到有几个人来领小朋友们离开,她才放下灰原雄的手臂,随后一脸自在的朝他挥了挥手。 她早就发现他在那了。 “你在做什么?”他走过去时第一句话像是质问。 “败坏我的名声。”文拍拍灰原雄的肩膀,“多谢啦。” 灰原雄依旧是红晕未消的样子,看起来羞涩无比,“能帮到学姐的忙就好……虽然我不赞成这件事……” “不要有心理负担,这是在帮我。”文整理了一下皱了的衣袖和乱掉的手套。“越是让他们觉得我以色待人,水性杨花,只想抱着某个出色的男咒术师大腿,还一副想要孩子的样子,我就越安全。走了,我得去把计划再推敲一遍。” “我也不是很出色,相比起夏油前辈和五条前辈来说……”灰原雄有些失落的喃喃,但七海并没有安慰同期,他看着文离开的方向,突然明白了她现在的处境与她的做法。 尽管他依旧无法接受。尽管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后来在一次授课时,他又一次加了班,文便等在楼下的咖啡厅里。等他搞定工作下楼时,他看见文在和那个前辈聊天,一副开心的样子。他们面前放着的也不是咖啡,而是鸡尾酒。 七海记得文才十七岁。 他皱着眉走进去,文便挥手与那个前辈告别,他赶在前辈张口索要社交账号前一步打断了他们,前辈似有些失望的走了,而文则咬着吸管问他:“今天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一下?先吃点东西?” 他的回答是从她面前抽走了酒杯。“夏小姐,你还不到饮用这个的年纪。” “我从前年就开始喝了。”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酒很奇妙,能一边刺激人的味蕾,一边麻痹人的味蕾,多有意思。安心,我喝不醉的。” “饮酒会妨碍授课效果。”他坚持道。 文认输了,把吸管从嘴里取下来,坐直了身体。“我刷新了状态,现在不会有干扰了。” 但七海建人还是觉得不痛快,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痛快。他似乎应该说点更多的东西,说他对她自暴自弃行为的不赞成,说她应当多关照自己一点,说她不要那么随意的就与陌生人闲聊,那个男人抱着不纯的目的,可他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说。 他对她知之甚少,参与甚少,还残留着当初阴影的刻板印象,此刻一张口,几乎就像是要说出警告一般,让她离普通人的生活远一点。所以还不如闭嘴。 可是这样不行。继续让她出入这里,不论对于她,对于七海建人自己,还是他的同事们都没什么好处,所以,他改了授课地址。 改到了他的家里。 第三十一章,表白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投入一小片催化剂,便可以促成一片大火。而把她带进自己的家门,便是那个催化剂。 他家就是普通的单身公寓,但相比起其他男人的住处,显得格外干净整洁,甚至可以说有些单调。不过这些都不必在意,反正是来上课的。 文依旧认真上课,课间睡觉,七海建人只是扭头倒杯水的功夫,她就靠倒在一边的抱枕上睡得香甜了。 这到底是平时有多缺觉啊。 七海建人帮她取下眼镜,看到了下眼圈的两抹青色。 算了,让她多睡会儿吧。 若是在咖啡馆,七海建人可以在觉得时间差不多时毫不犹豫把她叫醒,可现在这是家里,有绝对安静安全的环境,柔软的沙发和大床,再把一个困成这样的人叫醒,似乎就不太道德了。七海建人好几次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最后索性把人搬到了自己的床上,自己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伏黑甚尔就找上门来了。 “我们家小姑娘在你这吧。”他笑得一副瘆人的样子,嘴角的疤痕被扯得微微变形,“该还回来了。” “你怎么找过来的?”七海建人头疼。 “手机定位,特殊情况,特殊手段。”伏黑甚尔直接连鞋也不换便走了进来,环视一圈屋里情况便了然,周身气势收了收。“找找她手机,估计又静音了,昨晚上打了四五个电话都没接。” 而七海建人想的是:五条悟也就算了,这个男人自己的儿子只比文小六岁吧?真是个巨型人渣。 从那天开始,伏黑甚尔就跟着一起来上课,每次坐没坐相的在沙发上一摊,一只胳膊搭在文身后的靠背上。 七海建人看了他头疼,文也头疼。“说真的,你来干嘛,就冲你赌马的运气,我是不会给你钱去买股票的。” “我已经不赌马了,从良好些年了,你不清楚吗?”伏黑甚尔暧昧的挑挑眉。 “那也有前科,记录在档案里的。”文用食指点点自己脑袋,“我觉得你就是会靠感觉买股的那种人。” “对我有点信心嘛。”伏黑甚尔伸手去揽她的腰。 文一巴掌糊到他脸上,发出啪的一声响。“现在我不光养你,还养四个孩子呢,不给就是不给。别打扰我上课。” 文能很快将注意力从一件事上集中到另一件事上,几乎可以说是无缝切换,并且都是全神贯注,这是她聪明的表现之一。这也表明,她在认真思索七海建人给她的资料时,对于身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伏黑甚尔是如何对七海建人露出放肆挑衅的笑容,而七海建人又是如何不爽的皱起眉头,别开了视线。 伏黑甚尔很了解文,他在她认真做事时不打扰她,所以文没什么感觉,直到几次之后,七海建人对她说:“如果你还要那个男人一起过来的话,我想课程的效率只能达到之前的一半。我讨厌加班。” 于是下一次课程时伏黑甚尔就没来了,当晚伏黑甚尔就打了电话来嘲讽他,而他只说了句“她回去了”就挂了,然后看着桌子上留下的那笔将之前超时的时间都按加班算所补偿的加班费,心情郁郁了一晚上。 这不对劲,这不应该,这不是他所想的样子。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要的是什么样子。 文是认真来上课的,以学习新知识为目的。七海建人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纯摸爬滚打学习经验成长起来的投资分析专员,他所能教授的东西其实并没有那么系统性,也不会有太多内容。除了一些理论和案例,他更多的是将工作中的一些注意点讲给她听,随后直接打开电脑开始带着她分析现状。 这也导致,以一周上两次到叁次课,每次两到叁小时不等的频率,半年过去,便没什么可教了。 于是文便不再去他家了。 虽然也不是就此没了交集,她也会约他一起去看看岸本兄妹,大概两周一次的频率,通常是她在咖啡馆等他,但也有极少的情况是直接去那边会和。她忙得恨不得用飞代替走,是真的没有太多时间来保持社交礼仪的周到。 可七海建人还是觉得不快。他也说不上来,文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总之,就是不快。 后来有一次在拜访岸本兄妹时,岸本樱出去买东西还没回来,七海建人便在客厅等,文还和以往一样,以把躲起来的岸本武抓出来为乐,能听到她在卧房那边传出逗猫一边的呼声。 “武?让我猜猜看,你是在衣柜里,还是床底下?” 明明她的感知力和观察力,一进门就知道他躲哪了。真是性格恶劣的女人啊。七海建人抿了抿唇,这般想到。 可他却没想到,接下来他听到了岸本武的表白现场。 “夏小姐,是您救了我,还有樱,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对于我来说,您已经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所以我希望,也能成为您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七海建人有些尴尬。岸本武应该是不知道他也在,毕竟文来这里来的很勤,他大多数时候都不在。而且,是谁都好,爱上他妹妹都行,偏偏喜欢这个女人,还用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岸本武这是得多倒霉啊。要是知道她的真面目的话…… 七海建人打算在他注意到之前先离开,避免让他难堪,可文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武,首先,我很感谢你喜欢我。但听着,我救你们并不是出于善良,是因为有利可图。你们现在的安定生活并不稳固,你也完全不清楚我的处境。我面对着很强大的敌人,有些是你当初见到的怪物,但比它强大百倍,有些是人,还有一些无形的规矩框架。我今天还来这里看你,明天可能就会死去。我无法拥有稳定和长远的生活,我还有自己的形象经营,我需要让自己看起来放浪不羁,水性杨花,与叁人都有牵扯。” “你与樱不适合那个危险的世界,所以我把你们放在这里,努力维持着这份危机和平稳的平衡。但如果你想与我更进一步,就只能和那叁人一样,还会被牵扯到危险中心。他们同时都是我的合作伙伴,有绝对的自保能力,并维持着局面的制衡。而你,你与樱都是我的秘密武器,说不定能增加我的存活率,甚至改变现在的格局。我绝不可能让你们去承担风险。请相信我,你们对我都很重要,但是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屋内传来了岸本武的哭声,那个男人天性懦弱,能把心意吐露出来便已是极限,又被如此果断干脆,毫无回环余地的拒绝,只能用哭发泄。 “哭吧。”文的声音很温柔,“抱歉让你哭了,希望你以后不要讨厌我。” “不会的,我绝对不会讨厌夏小姐。不管夏小姐出于什么目的做了这些事,我和樱现在都活得很幸福。” “武很聪明。” 人在经过情绪激荡后很容易疲倦,更何况是本就体弱的岸本武。在把他哄睡着,将他在床上安置好之后,文在楼道里找到了七海建人。“走吧,别等樱回来了,不然会让武难堪的。” “你不是一直以来都以让他难堪为乐吗?” “武所传达出的情绪是喜悦的,尽管紧张,他自己也乐在其中。不然我为什么不停重复这件事?”文看着七海建人笑了笑,“我虽然会因为计划而行事,但可没有捉弄人的兴趣。” 七海建人觉得她的笑是在责备他的偏见,可文已经转过头去,将目光投向了远方。“啊啊,不过表白什么的还真是吓到我了啊,还好认真拒绝了。孩子还真是长大了啊。” 七海忍不住出言讽刺:“你不是感受得到情绪吗?还能读取记忆,你能毫无察觉?” 没有捉弄人的兴趣?每次灰原雄满脸通红,她还不是直接贴上去?她身上的饰品有那么多标注着五条悟的姓名,伏黑甚尔找过来时的警惕和占有欲,可不是一句合作伙伴,一句有关系能概括完的! “记忆什么的只是在吓唬他而已啊,我必须要在森罗万象处内才能提取记忆,那东西简直精神污染,我都嫌吵,怎么可能拿去折磨他,而且,记忆本就属于隐私范畴,我拜托他帮我做事,至少得尊重他吧。 而且,情绪也不代表着思想,人会因为喜欢的人害羞,但也会因为陌生人出现或是做出了丢脸的事情而害羞,我怎么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文拍拍七海建人的肩膀,“七海,再聪明点嘛!” 觉得自己平日里还算毒舌的七海建人抿着唇,一路都没想出什么可以回击的话。 第三十二章,战斗 后来,他开始独自联系岸本兄妹二人,他也不知道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大概是避免上次那样的尴尬?可那种尴尬应该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吧。 但大概是岸本武自幼就没什么朋友,男生们都不带他玩,这么多年搭理他的只有自己的妹妹和文两个女生,所以他对于和七海建人相处还算积极,很快就熟络了起来,常常给他发信息。 七海建人发现,他好像被岸本武当成了吐槽文的垃圾桶。 “夏小姐今天逼我去买菜,早上赶集那种……又要早起人又多,还要和旁边人比嗓门还要抢特价,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 “夏小姐说,要我去把最新发售的超清款笔记本电脑拆开看看,研究一下为什么它们能做到这么轻|薄,把里面的零件标注出来,然后自己去买零件装装看,限时一周……人家研究这么久才弄出来的产品我怎么可能一下子弄明白?把樱叫过来一起帮忙,估计要熬夜了。” “夏小姐希望我去机房操作,说在家里有隐患,容易产生火灾……可是我懒得出门,还得和别人打交道……” “夏小姐真的好凶!她总是爱欺负人,布置一些难为人的任务,我一反抗她就刷新我,这种人怎么会有人喜欢!” 七海建人没忍住,回了一句:“你不就喜欢她?” 那边过去了许久,才回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她告诉你的?” 七海建人只好把那天他也在的事情说出来。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别担心,她很尊重你,会保护你的隐私。” 可谁想到岸本武紧接着就问:“那她真的很受欢迎吗?那叁个人都是什么样的人?我能胜过他们吗?” 这人怎么都那样被拒绝了,还想着这事呢。七海建人正愁怎么让他赶紧把这心思放下了,别再去给自己找虐,谁料岸本武见他久没回答,竟直接打来了电话,张口便问:“不会有你吧?我听樱说,你也是什么咒术师……” “我不是,没在做咒术师了。”他捏了捏眉心,“总之我跟她……没什么关系。” 电话那边似乎放松了些,可七海建人却在说出那句话后,心情低落了下来。 可是没什么关系不是他之前追求的吗?离那个成精的家伙远点,少给自己找点事,多赚点钱,早早退休,和平的度过余生。他已经成熟多了,正如一个成熟的大人,也正如她所告诫的那样,他做出了聪明的选择。 就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直到那天,他的同事下楼买咖啡上来,见到他时告诉他,他学姐又来了。 来了?来了怎么没来找他?他皱了皱眉,秉着社交礼仪的原则下去打个招呼,却见她左手撑着脸颊,头微微歪着,左眼闭起,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比出一个手枪的姿势,对着那位对她有兴趣的前辈点了一下。前辈一副受到攻击的模样,捂住了自己的心脏,随后抛回一个wink。 七海的眉头皱的几乎夹死苍蝇,他快步走过去,直接一手撑在文桌前,挡住了二人之间的视线。“你在做什么?” “蝇头,你没看到?”文向上掀了掀眼皮,“我可不知道不学习咒术之后,就会丧失看见咒灵的能力。” 是的,他看到文刚刚射穿了一只试图落在前辈脑袋上的蝇头,可他还是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了。 “就算你要经营形象以自保,也不要把把手伸向普通人。”他警告到。 “我和他话都没说过几句呢。”文露出了好笑的表情,拍拍七海的肩膀,“安心安心,我有分寸。” 但七海建人还是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看见那位前辈一副遗憾表情的离开,又扭头看向已经在看窗外的文。“夏小姐,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常来这里比较好。会让我很困扰。” “这可不行。”文眯了眯眼,将重新摆出那个手势,射向一只从窗外飘过的小咒灵。这次射偏了。“哎呀,我这个准头。”她懊恼道,“没发现最近这里咒灵在变多,仿佛聚集一样?窗说,这里或许会出现状况。我接了这个任务。” 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吧。七海建人没有多问,离开工作岗位太久会被点名批评,他回去了,中午出去买饭时,看见她还坐在那里,对着窗外一只只射咒灵。准头是真的差,十发里面能有叁发命中就已经不错了。 他去了喜欢的面包店,帮店员小姐清除了她肩头的蝇头。尽管他已经看见那只蝇头叁天了,但今天不知怎得就出手把它清理掉了。店员小姐感谢了他。 午饭回去,她还在那里打咒灵,面前放着有意大利面残骸的餐盘,以及喝了一半的柠檬汁,而他那位前辈坐在她斜对角,不停地用眼神看她,看起来是邀请共进午餐失败。 下午,工作开始,来了的新人向他请教,他告诉他对客户坦诚,可他的上司却走过来,让他讨好大客户,欺骗小客户,做事聪明一点。他一瞬间便联想到了文。去他妈的聪明一点,这个聪明还不如她的那种聪明。 没心情办公的他去楼道里活动身体,还在犹豫要不要再下楼看看她在不在,突然感受到了一阵阵咒力的波动。 她在战斗,应该是楼顶。人群没有疏散,也没有放帐。看样子,应该是个叁级或二级咒灵吧。 可是叁分钟过去了,咒力的波动还在继续,甚至还越来越强。这不对劲,文的咒力储备量少,打法又消耗巨大,如果没有人帮她输出,速战速决是她唯一的方法。 他摁下了去往顶楼的电梯。 顶楼已经是一片飓风肆虐。文保持着高速奔跑的状态,却完全无法进行攻击,在她前面的咒灵就是一个圆圆的球体,浑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眼睛,看的人当场就能密恐发作。它眨着身上成百上千只眼睛,身体不断抽出丝线,保护着自己的主体,同时试图将文绊倒。 “一级咒灵?!”七海建人惊讶的喊道。“窗的观测又失误了?” “不是!它会吸收其他咒灵还有这座大楼的人的情绪来进化!之前它混在一堆小咒灵里面,我都没发现它!”文高声喊道,“你上来干嘛?” “我觉得不对劲!你有咒具吗?” “先别忙做这个!去摁火警警报!把楼里的人都疏散出去!” “你呢?” “我拖着啊!你赶紧去!它吸收情绪的力量比我还快,你把人都赶得离它远点就算是帮我了!还有,联系甚尔!” 七海建人不再等电梯,拉开楼梯间的大门狂奔下去。 一路拍响了警报,虽然每半年就有紧急疏散演习,但这样一座能容纳几千人的大楼要清空还是需要二十分钟时间。七海建人站在楼梯口,给那二人打了电话,一边组织秩序,看着不断向外涌出的人流,一边焦急的感知着空气中的咒力波动。 还在打,还在打,越打越强了。文百分百处于不利地位。 灰原雄告诉他,文今年刚刚变成准一级,还是九十九由基帮她推荐的,但根本没过考核。他还记得她以前说过,她的诅咒对于咒灵效果打折很大,对于一级及以上就没什么用了。她唯一的优势是可以吸收别人的情绪来填补咒力,可上面那只咒灵比她做的更好,甚至还能不断吸收其他咒灵来成长。 简直是她的克星。 她会在这死去吗? 当疏散的人群已经能看得见末尾,七海建人毫不犹豫拔腿就往上跑,把安保人员惊讶的呼声远远甩在了身后。 天台上的形势很严峻,那咒灵已经初具了特级的压迫感。文已经全然没有了往日那干净整洁的模样,虽然保证着没有严重外伤,但她身上已经破烂的一塌糊涂的高专校服还是显示了她之前经过了多么艰苦的战斗。为了节约咒力,她连衣服都没有刷新了。 “诅咒你,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文喃喃道,小声咳嗽了两声,咒灵周身的气息封闭了一秒,她趁此机会,将一样东西朝七海建人甩过来。 是两把约有小臂那么长的匕首。 “你就没有大一点的咒具吗?”七海建人将其别扭的拿在手中,也加入了战局,而文还在咳嗽,“大的我挥不动!手疼!” “伏黑甚尔在赶过来!” “他又看不见,我是等他来把我带回去的!” “那你怎么不联系五条悟?” “他在冲绳呢!杰在九州,赶不来!” “看来是殊死一战?” “是啊!是尸体也得带回去啊!”文此刻还在哈哈笑着,一手攥住一条丝线,发动了刷新。“诅咒你,失去行动能力!” 但咒灵断去了那条丝线,躲开了文的诅咒,眼睛朝她看了过来,伸出十几条丝线,她连续向后跳了好些次,才避开被丝线切到身体的结果。“不行,我用框选看过了,这家伙视角是全方位的,根本没有弱点!” 这咒灵已经开始学会策略,有意图的将二人分开,七海建人已经被隔在了天台的另一端,只能用喊话的方式道:“你忘了?我的咒术可以强行制造弱点!” “我又看不见!”文那边发出了被打到的声音,天台的防护铁丝网发出哐当一声,紧接着是她的咳嗽声。“咳咳……顺便告诉你,我眼镜刚刚也被打飞了!这下真看不见了!” “啧……我施展咒术,你把我的记忆抽走去看!” “挺聪明,不过冒险,只能一举定成败!不然我俩都得咒力耗尽等死!” “那你干不干?” “当然干!森罗万象处!” 夺目的光一闪即逝,在楼下被疏散的人群看来,只像是楼顶的大灯闪烁了一下,如同一个幻觉。但就在这个瞬间,楼上的二人之间已经完成了记忆的交接,而吸纳了森罗万象处内充沛的情绪的咒灵也终于成功蜕变为了特级。 它抓住了因为咒力大幅度消耗而暂时无法动弹的文,丝线贯穿她的身体,将她悬在了半空。 “夏小姐?”七海睁大了眼睛,“夏小姐——!” “没死呢,别激动。”文咳了几声,抖着手从腰包里掏出手机来。“七海,帮我拖延一下它,叁到七秒。” 第一秒,七海建人斩断了五条丝线。 第二秒,他避过了两条差点洞穿他脑袋的丝线。 第叁秒,他拔腿飞奔,叁根丝线钉入了他刚刚所站的地面。 第四秒,一条丝线贴地横甩过来,他被绊倒了。 第五秒,他失去了半截左小腿,用匕首招架住了钉向他大脑和喉咙的丝线。可捅进心脏的那根没挡住。 “极限了啊,夏小姐。” 他一边保持着咒术的运行,一边闭上了双眼,一道雪白的光束突然贯穿了眼前咒灵叁七分处的弱点,在高速时间回溯的咒力侵蚀下,迅速化为了虚无。 文口中叼着手套,左手拿着手机,脱去手套的右手比划成手枪,瞄准屏幕。她保持这个姿势,立了两秒钟,突然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樱,武,你们做的东西,还真是救了我的命啊。” 第三十三章,结束 文大概花了两分钟的时间,完成了咒力积蓄,刷新自己,以及挪动到七海建人身边的操作。 “还活着?”她看着左边裤腿缺了一截,胸口和口中渗出鲜血的男人。 “活着。”七海建人努力回答。 “那问题不大了。”文笑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了他脑袋上。“刷新。” 那滋味不算好,时间被强行回溯,身体的感觉活像过电,七海建人眼睁睁看着他掉在一米开外的半截小腿飞了过来,重新接回他的腿上,场面颇为滑稽。他身上的衣物胡乱抖动着,血迹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消退,只留下因为剧烈运动所形成的褶皱和沾染的灰尘。 “给你恢复到上楼时的状态了。”文力竭的栽倒在他身上,因为喉咙磕到了他的腿,又咳嗽了两声。 七海建人暂时不想动,让她趴在他的身上。“为什么要把我的状态刷新?” “我可以破破烂烂的下去,缺胳膊少腿都没问题,你可不行啊。你还在这上班呢。” “我以为你会节约咒力,避免有人趁机杀了你。” “甚尔应该已经赶过来了,你把我给他就行。还是说你会把我交到那些盼我死的家伙手里?”她朝他的方向偏了偏头,笑了一下。“你不会的,娜娜明是个面冷心热的家伙。” “别叫我那个名字。”七海黑起了脸,“我对你的计划无用,你应该无视我的死活。” “嘿嘿,这就是你不够聪明了。”文又笑了起来,胸腔一震一震的,“我对于已死之人挑叁拣四,那是因为他们已经死了,复活才是异常,至于活着的人,下咒是一回事,救命是另一回事。这世上从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七海沉默了一下。“你就不该接这个任务。” “我故意接的这个任务。窗的估测是一级咒灵,但也标注了其余情况不明。东京市内一级咒术师本就没几个,都不在市内,只有两个叁年级学生是准一级。难道要他们来接这个越级的,甚至情报都不清晰的任务?想想你和灰原当初吧。” “你也是越级接的任务。如果你待在后方,那两个学生不会死亡,你也不会。” “这不没死吗,再说我又不是没那个水平,只是这个咒灵很特别而已。那些孩子要成为咒术师,需要理解和习惯死亡没错,但那应该是旁观和教导习得,而不是亲身经历。不然你以为,当初我看到灰原的尸体时生什么气。” 文又笑了起来,“呀……这次真是多亏了樱和武,我不是准星很差嘛,就拜托他们去找了动态捕捉技术最好的手机摄像头,把我的旧手机改装成了具有捕捉瞄准功能的咒具。”她抬起手来,摇了摇手上的旧手机,仿佛炫耀一般,“和傀儡操术直接操作的机械不一样,这大概是最时髦的咒具了吧?” 七海建人没有回答,过了很久,他才问道:“最后那招叫什么?” “click.对了,记得和辅助监督说我力不能抵,是你完成的除灵……”文的声音十分微弱,她已经累坏了,说完这句话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神他妈单击。那活像机关炮一样的东西,她居然叫它单击。她是用把电脑摁穿的力度单击的吗?胡乱给自己的招式起电波系名字,还有在这种时候都要伪装花瓶的垃圾学姐是臭狗屎。 又在天台上休息了几分钟,他把人从腿上挪下去,用外套裹住她被血染脏的上衣,把人抱了下去。 他的同事正在交谈有没有人看见他,此时见他抱着文下来,竟然一起发出欢呼,为他鼓起掌来。他知道,这次真是怎么都解释不清了。不过其实,他也不想解释了。 他在人群中找到了辅助监督,正打算过去,路边突然传来摩托车的轰鸣,伏黑甚尔从车上跳下来,拨开人群,堪称粗鲁的把人夺了过去,本想把外套也扯了还给他,但看到那又破又脏全是血的校服,他又把衣服盖了回去。 “我把人带回去,你和这些人汇报情况。”他对七海建人说道,随后把文塞进辅助监督的车辆副驾驶,自己坐上了驾驶座。“你,记得一会儿把摩托骑回去。”随后不理辅助监督可怜巴巴的我不会骑摩托,扬长而去,那模样,把五条悟的嚣张跋扈学了个十成十。 他拍了拍辅助监督的肩膀。 被疏散的人花了一个小时才重新进入再次安全的大楼,他的同事凑上前来,问那个骑摩托的男人究竟是何人。 “她的父亲。”七海建人张嘴就是瞎话。 “他看起来不太喜欢你啊。”同事有些担忧。 “他的想法不重要,夏小姐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有人对他吹了声口哨,夸他真男人,又有人问那个开车的人是何人。 “是夏小姐家里的司机,负责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于是,文是富家小姐的说法一瞬间传了开来,有人惊讶,有人却说早就看出她身上有那样的气质,有人则羡慕七海建人,而他却在心里有些讽刺的想,她确实是大家族出身,只是很可惜,只是个倒霉蛋小姐罢了。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她不介意自己的名声,爱传成什么样就什么样吧。 人毕竟不能靠八卦活着,繁忙的社畜们很快又回归到了工作中,因为下午的紧急疏散,公司全员加班。小声的抱怨此起彼伏,有人在说不知是哪个蠢货按响了火警按钮,耽误大家时间。 如果不按,你们今天都得在这里陪葬。蠢货。 七海在心里这样回话,却又转念一想,如果这些家伙不离开,死的恐怕是文。她今日本可以在发觉事情不对时提前离开,可她从头至尾都死守着天台,即使没有放帐,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因为咒灵肆虐而受伤。如果底下的人不离开,她恐怕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把咒灵限制在天台上吧。 这栋楼里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感谢她。 七海建人想到在与辅助监督交谈时,对方在听到文并无重伤时,流露出的不是放松,而是复杂。这个越级的任务,或许是故意让她接的。 咒术师总监部内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实力,也没有人感谢她。他们只想看她吃瘪,想她去死。 她竟然只是诅咒那边堵下水道。 心情有些烦燥的七海建人重新上了天台,从正在清理残秽和血污的后勤那里拿回来了文的眼镜,一枚镜片已经没了,估计是碎在了哪个角落,另一枚在地上刮得很厉害,已经不能用了。 回来后,上司叫他去办公室,他以为是训话,因为他今天确实不太安定,却没想到,那个男人希望提拔他做投资经理。 “你已经干了四年了,一直以来做的不错,所以觉得,可以让你独当一面了。不过,以后工作的时候,要是再聪明一点就好了。” 聪明一点,又是聪明一点。可是这个男人所谓的聪明一点只是在叫他无视自己的良心。如果文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嘲笑那个男人根本不够聪明,不如说就是个蠢货吧。 ———————————————— 我其实落笔之前有想过,假设让文姐去重启一个被分|尸了的,被埋土里的人(理论上可行),那么是不是就会看到,这个人的肢体从四面八方飞来这样掉san的场面? 明天可能会断更,我的电脑出了点问题,得维修。 第三十四章,归来 第二天,他约了文去他家里。她来的很快,以为是他身上有哪里还有伤。 “我的身体状况很好。”七海在家里也依旧穿着西装衬衣,扭头在茶几上摆上了两杯红酒。“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夏小姐。” 文把酒杯拿起来,抓在手里看了又看,闻了又闻,确定这是红酒,惊讶道:“七海,你竟然大白天要喝酒了?” 七海建人在她对面坐下,举起酒杯。“你不是喜欢喝酒吗?大难不死,来庆祝一下。” “干杯。”文举杯与七海相碰,凑至唇边,先嗅了嗅,又小酌了一口。“白马酒庄,大手笔呀,七海。”她上一次尝到这种口感,还是在五条悟那里呢。 “这四年来辛苦工作,还是有些积蓄。”七海建人笑了一下,将酒杯放回桌上。“夏小姐,我想问你,当初你想让我参与的计划是什么?” 文抬眉看了他一眼,将杯子放了下来。“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很长。” “我会耐心听完。” “好吧,你上次可是一个字都没听呢。”文耸耸肩,将身体坐直了一些。“七海,你认为,掀起一场变革需要什么?” “声望,权力,以及大量的金钱。” “没错。我打算在咒术界形成变革,这叁者缺一不可。权力的主要代表是悟,他是我做一切事的倚仗,声望因为各种原因,并不能集于我的身上,所以我将其分散在了悟,杰还有灰原的身上,但除了杰之外,悟所领导的五条家,还有灰原运作的彩铅笔都极大程度依附于传统咒术界,几乎无法割席。” “因为我这里缺乏独立的资金链,我不能支撑任何活动,这导致行动很受限制。杰现在要靠传教募集来支撑诅咒师那边的运作,而我希望让彩铅笔形成长期,而非夏冬令营式的片段培训的愿望也无法达成。也就是说,我遇到了很大的瓶颈。” “我与悟商量过,他倒是很爽快的表示可以送我股权或是某条产业,但这太冒险了,我根本不会任何资本运作,也不了解产业结构,随便给我一个公司让我来折腾,百分之百会倒闭。” “我把他骂了一顿,说有钱也不能这么造的,但后来我又想到,或许可以通过投资炒股之类的方式来赚钱,这样也能慢慢了解其他业界公司的发展情况,若是遇到能用的——比如房产中介公司,门店分布广,可以支持杰去传教;比如教育机构,可以给灰原提供一波更专业的结构和人才支持——却又经营不善的,便由他收购后送我,这就成为了能够摆脱传统咒术师业界的底气。” “但投资是一项需要精细和稳重的活,其他人都已经很忙了,甚尔有赌徒前科,我偶尔也容易冲动,加上被盯得紧,又要各方周转,所以力不从心。所以,七海,你觉得当时我心里的人选是谁呢?” 七海建人沉默着。 “我不是没有察觉到你不喜欢咒术师的工作,也不是不知道你在躲我,你拒绝我的邀请也没什么,我不喜欢逼着人作事,最基本的尊重还是很重要的。可是啊,我没想到你竟然去做了投资分析专员,顿时让我觉得,命运把我愚弄了呢。” “我很抱歉。”七海建人双手紧握着,花了很大力气才把这话说出口。 “没关系,毕竟都成定局了,我不喜欢翻旧账。”文又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眯了眯眼睛。 “影响大吗?” “我几个月前还在你这里学习投资,你忘了?” 也就是说影响很大。四年过去了,还没有找到能够替代他的人。“这四年间没有学生能够做这件事吗?” “倒也不是没有适合的,主要是信任的问题。这些学生们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和我们一样经历过那些事,教导他们的还是咒术师协会那边的人,接受的思想也是他们的,你觉得他们能信任我吗?能尊重我就不错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悟那种烂性格,去年也去做高专教师了。这事其实我更适合做,我跟灰原在彩铅笔忙活了这么多年,带了那么多个孩子,多少明白了些教育的分寸,可我没有这个机会。悟到底能不能做好我也不知道,他之前就那么忙,现在压力更大了。最强也不是这么个折腾法啊……” 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鼻梁,又轻轻抿了口酒,随后,猛地将酒杯搁下。“七海,把你身上的愧疚气味收一收,我平时不这么多愁善感,都是你影响的。开窗透气去。” 于是七海建人老老实实去开窗户,回来时看见文一边往自己杯子里添酒,一边嘀嘀咕咕诅咒那群老东西家今天炸厕所。她眼镜坏了还没配新的,那双眼睛倒也没有因此变得无神,反而如同七海建人记忆里,她去出任务时那般,亮的惊人。 他忍不住笑了,心情松快了些。 “你现在还需要我吗?” “当然,常年缺人。”文答得自然,“你又有兴趣回来了?” 七海建人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夏小姐,有人感谢过你吗?为了你所做过的事情。” “有吧,灰原,感谢我救他。” “不,我是说,为你所做的这些计划,这些努力,还有除灵的工作。” “没有啊,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是我做的呢。而且,我要他们感谢做什么?” 七海建人笑了起来,在文从疑惑变为惊讶,最后转变为震惊的表情中,走到她面前,缓缓地,单膝跪了下去。“那么夏小姐,我要感谢你,改变了我的人生,两次。我已经决定回来了,昨天下午辞的职。” 本来按照规定,辞职需要提前一月提交申请,准备好工作交接,并且做到月底能把工资结清,但是七海一秒都不想多待了。投资分析专员这工作就是狗屎,升级成了投资经理也是狗屎,既然如此,不如选择一个做的更顺手的。而且那边,有一个真正的聪明人领导他。 她真应该看看他的那个上司昨天的表情啊,真是太好笑了。 文大大的喘了一口气,伸手去摸酒瓶,给自己添酒。“就这点事,你摆这么大阵仗大喘气。不过说不定真有人因为你回来而感谢我,比如咒术师协会那边的HR,他们招不到人,为了指标简直难哭了。”说完,她就把酒杯往唇边凑。 但七海建人还没站起来。“除此之外,我还想说——” 文赶紧把酒杯拿开,因为动作太快,酒洒了出来,将白手套染成紫红色。“别!别说!我不想听!” “我希望与你一起度过余生。” “……还是说了。”文露出一副苦涩的表情,把湿了的手套丢在桌子上,直接在七海面前蹲了下来,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没烧啊……还是说昨天打坏的其实是脑子?” “我是认真的,夏小姐。” “你昨天还在挖苦我。” “那是昨日。” “我们目标不同。” “我不这样认为。从昨日起,我便决定以你的目标为我的目标。” “你清醒一点,我还有形象经营呢,你能接受?” “我可以。本来身为咒术师,朝不保夕才是常态,安定生活只是奢望,自然也不可能多么畅想未来。既然明日不知何时会截止,不如在这段时间内,选择自己希望的人。我也算是年轻有为的男性咒术师的一员,对你的形象经营有好处,同时我们是合作伙伴,这有助于我们之间合作关系的牢固。我不认为你有理由拒绝我。” “……偌大个咒术界,竟只有灰原是正常人。”文揉了揉太阳穴,“以后干脆你代替我上谈判桌算了。” “这么说来,你答应了?” “你给我拒绝的余地了吗?不,不如说,你听听你说的是正常人能说出的话吗?”文一脸头痛的样子,“起来吧,别跪着了,怪吓人的。” “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还来?!”文猛地站起来去拿桌上的酒,“我真是谢谢你今天准备酒了!” 然后,七海建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眼镜盒。 “……”文把酒杯放下了,手伸进腰包里也掏了掏。“这就尴尬了,因为昨天的旧手机被太大量的咒力冲击坏了,我去找武修理,顺便拜托樱给我重做了一副眼镜,能让我找回一点看见情绪的能力的那种……” “没有关系。”七海从她的手里拿过那副眼镜,咔哒一声卸下镜片,装到自己送的那副眼镜的镜架上。“给。” “我知道我应该吐槽,但我不知道说什么。”文戴上眼镜,从腰包里取出手机瞧了瞧。 那是一副纯黑方框的眼镜,款式传统,但胜在轻巧与百搭。后来,那副眼镜用了叁年,直到现在。 “戴上了,你该起来了吧?你再不起来我陪着你跪成吗?” “最后一个问题。你昨日和岸本武没有……” “你这也入戏太快了吧!” 一切衔接的是那么自然,他们曾昨日还疏离的像相互之间留有隔阂的普通学姐学弟,今天就已经成为了情人。 文行事随意,这种事从来碍不了她的手脚,而七海建人在这段关系里,也并没有感受到多少不快。 只除了有时不合时宜涌上的占有欲——不过这些都可以向她表达出来,她也会照顾他的心情,做出安抚。身为成年人,不会再像青少年时那样憋在心里闹脾气了。 还有,对待岸本武时有些麻烦。 之前还在安慰失恋的大孩子,转手就撬了人家墙角什么的,实在是不太厚道。 岸本武知道之后在电话里对他好一通大哭,然后又变化为一种“既然我不行那我就支持你因为你是我唯一的男性友人,但因为你做事不厚道所以我也要折腾你,没事干就问你这个管钱的要提成,每次她来了我就要打电话炫耀气死你”这样奇怪的行为模式。 对此,文并不知情。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压榨的太狠了才导致岸本武总是找七海哭诉的。 至于解决这种情况的方式,便是如现在这样一般,由七海建人陪同文去岸本兄妹那里取东西。然后就能看到岸本武露出气愤又沮丧的表情,连说话时都拖着调。在得知是文要带着七海建人来这里拿东西后,看文的眼神都带上了恨恨。 “我是不是太压榨他了?”文和七海建人咬耳朵,“可我就是让他给我换了块电脑屏幕,甚至屏幕都是在我去北京旅游前就开始准备的啊。” “只是你的错觉。”七海建人安慰她,顺便贴进了她的耳朵,“今晚去我家吗?” 文仔细想了想。最近几天做的太过了,怎么样都应该缓缓,可又想到高专里面现在有五条悟,夏油杰和伏黑甚尔叁个人在,于是果断点了点头。 ———————————————— 所以所有人里面娜娜明最聪明,饰品能一天一换,不戴也行,眼镜可是本体,半秒都都离不了的。 以及,你们谁还记得伏黑惠被鵺掀了的屋顶。他是等不到文姐去给他修了,只剩下露宿和去和自己老爹住文姐的宿舍这两条路可选。 以及,我的电脑很难说坏了还是没坏,不过它确实从散热工具变成了吸热工具,我必须要给它加温才能使用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且我觉得它之后还会坏。所以以后我突然哪天断更,就是电脑真的坏了。 第三十五章,夜宿 2015年四月,七海建人重返咒术界,由于解决某急速成长的一级咒灵,被重新评定为一级咒术师。同时,考虑到夏文杰参与协助七海建人除灵,并成功将其挖角,确定通过考核,升级成为一级咒术师。 特级咒术师五条悟表示不满,并试图举荐夏文杰升级成为特级咒术师,鉴于其私情成分居多,驳回其举荐,不予认同。但随后,五条悟重复此操作叁次并大闹本部,因其过于难缠,将夏文杰归类于准特级咒术师,若考核过关,便可成功成为特级。但自那之后,夏文杰再也未接受任务,薪水暂停。 以上,节选自咒术师协会内的夏文杰档案记录。 不过,自那之后,虽然没了自己的收入来源,文能支配的金钱却比以前多了,甚至不再需要五条悟的资助。因为她有了管钱的小管家。 根据词条检索,投资经理是管理资本运营的高级人才,具有很强的独立开展工作的能力。经过996数据分析无间炼狱的七海建人显然能满足文给出的这点要求,她原本所遇到的瓶颈仅半年就有所突破,自此便开始了第四个计划的运行。 但这也并不代表着她就真的完全不再除灵了。 在大街上射杀一两只四级咒灵可以算是家常便饭,这在普通人看来就是这有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少女在自拍,当然,如果命中率更高点会更好。去找夏油杰时,若他正在除灵,她会顺便搭把手,跟五条悟去除灵时更多是看着他不要拆楼,除此之外,动手最多的是和七海建人结伴外出时。 没办法,七海建人是以注册一级咒术师回来的,尽管他是在为文工作,但这是秘密的,在外界看来,他的本职就是咒术师,而文只是作为他的情人,每天跟着他在瞎混,试图分得一点功劳而已。 而当帐放下后,文会辅助其速战速决,然后两个人就直接坐在地上,架起电脑,开始做风险分析。 这是前些年的事情了,最近,七海减少了不少除灵的任务,将精力更多的放入投资经理的身份,因为他也算是有些资历了,也没有人会再如以前一般强塞给他任务。 这二人都是很忙的,正如文连睡觉都要见缝插针,七海也没有多少可自由支配的休息时间,连温存的余韵都没有消退,就想起来今天还没有关注股市,于是又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念叨着讨厌加班,劳动就是狗屎,一边在桌子上架起了电脑。 “谁叫你当初坚持要回来的。”文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摇了摇,声音里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要我帮你吗?” “不用,你休息吧。”七海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用脸蹭被子的女人。尽管她现在看起来悠闲又放松,但七海建人明白,她要操心的事情比他要多得多,要承担的辛苦也多得多。要是能休息一会儿,就多休息一会儿吧。希望今晚没什么突发情况。 然而事实上就是,愿望总是难以实现才叫愿望。才躺了不到十五分钟,文就被电话吵醒了。 屏幕上,虎杖悠仁的名字正跃动着,文瞬间联想到两面宿傩然后一秒清醒,做好了听到各种状况的准备,然而好脾气的应完好好好马上来的她在七海问出怎么了之前就已经大骂出声:“五条悟是狗!” 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下午,文和七海与虎杖和伊地知分别,他们两个去找岸本兄妹拿回改装的咒具,而那二人去跟踪名为吉野顺平的少年。 所以,按照逻辑,伊地知和虎杖应该是待在一起的。 但是因为他们测试吉野顺平时,不小心放飞了手中的蝇头,伊地知忙着去抓捕,而虎杖则与吉野顺平成了朋友,半路遇见了吉野顺平的妈妈,一起回家用了晚餐。 此刻,按照逻辑,伊地知应该抓到了蝇头,并联系虎杖,把人接回高专。 但是,在高专内,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今天早上,文因为昨天两位无良教师半夜舞龙,打坏了她的瓜田,她大清早上演骑马与砍杀,征用了伏黑惠的鵺,造成的唯一结果便是掀了他的宿舍屋顶。 此刻,按照逻辑,文应该回去帮他修理。 但是因为五条悟的打岔,文去侦察了昨天晚上五条悟用苍打了那么一小下所打坏的树林和盘山路,然后被无良教师摁在树林里来了一通操作,气的炸毛的她已经完全忘了伏黑惠的屋顶,之后也再也没有想起来。 于是,上了一天课,经历了被夏油杰揍,被熊猫和真希揍,被自己老爹揍,已经筋疲力尽的伏黑惠回到宿舍,看见了自己依旧大洞朝天开的屋顶。 此刻,按照逻辑,他应该去找拥有一身力气的自家老爹来修理。可喜可贺,他是唯一一个按照逻辑走的人。 但是,伏黑甚尔可不是一个靠谱老爹。他是连文提醒他给伏黑惠的书包里装上春游的饮料都能满口答应随后塞成了啤酒的无良老爹。 无良老爹伏黑甚尔脑瓜子这么一转,觉得学校的屋顶不应该是学校的责任吗?于是他满口答应着,让伏黑惠先去文的宿舍待着,自己扭头找了校长夜蛾。 靠谱的校长夜蛾也满口答应着,但是用脚趾头想一想也知道这绝对和五条悟夏油杰脱不了干系,于是伏黑甚尔一走,他就找了留校的夏油杰,让他想办法把事情处理了。至于为什么不找五条悟,因为他现在人回了本家。 而夏油杰身为诅咒师协会会长和外聘教师,他会打人,会除灵,会吃咒灵球,会堵人下水道,会传教,会做饭,还会带孩子,可是这修屋顶,实在不在能力范围内。你让他干这事,他只能把早上坐着的那只长得像鳐鱼的咒灵拿去把屋顶盖上,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房间伏黑惠还愿不愿意住。 然后夏油杰转念一想,不对啊,这屋顶搞破也不是我一人的锅,要不是五条悟昨天半夜在他从文寝室回去的路上拦他打架,他也不会误伤瓜田,文也不会清晨狂怒,穿过半个校园来打他们,伏黑惠的屋顶就不会破啊! 于是他扭头就打给了五条悟,让他找人来修屋顶。当然,钱也是五条悟掏。 五条悟正忙着跟家里老头扯皮呢,甚至都没仔细听这是啥事,反正都扔给伊地知就行了。 于是,本该去接虎杖的伊地知此刻正带着一群工人去给伏黑惠修屋顶。 于是,发现自己回不去了的虎杖在手机通讯录里翻了一圈,落在了对他说过“有问题一定要打扰她”的夏姐上。 如果不是五条悟昨晚找夏油杰舞龙,屋顶就不会破;如果不是今早五条悟打岔,文就不会忘记修屋顶;如果不是晚上五条悟甩锅,伊地知就不会不接虎杖。 综上,五条悟是万恶之源。 总结:五条悟是狗。 于是,文只能爬出七海家温暖柔软的被窝,去接虎杖。有什么办法啊!这是咒术界的未来啊!是要精心培养呵护的小苗苗啊! 十年都没毕业的老学姐戴上头盔,飙车前往虎杖给出的地址。 此刻,按照逻辑,文应该是接了人,然后返回学校,但是,吉野顺平的妈妈,多少有些喝大了的吉野凪却拉住了文,问她要不要喝一杯。 虎杖还没阅读过伏黑惠所写的《夏姐共生手册》,还不知道她的五大爱好,他本是想着反正也没玩够,如果有长辈应允可以多玩一会儿,便也点了点头,于是今晚,他便再也没能从吉野家离开。 两个少年坐地上交流电影,至于为什么是交流,而不是一起看电影,是因为厨房里面的榨汁机声音实在是太吵了。文在告诉吉野凪黄瓜柠檬西瓜汁啤酒和芦荟芒果乳酸菌利口酒味道不错之后,这两个女人就开始撸起袖子自制,榨汁机轰鸣到吉野顺平都害怕隔壁人跑上来敲门。 自制了足足两大瓶酒之后,她们就拉着两个少年来尝尝看。 “可是,未成年人……”吉野顺平弱弱举手,但吉野凪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没关系!你瞧这位夏小姐,从十五岁开始喝酒,不也长成了又高又聪明的成年人了吗?” “不是,妈妈,这不是这个问题……”吉野顺平连连摆手。 而另一边,文也在拍虎杖的肩膀。“尝尝看?又有维生素又有乳酸菌还有酒,美容养胃又好喝哦!” “哦哦!我懂!就是那种咖啡里面放安神药的,叫……叫……朋克、朋克养生!对吗?” “你懂我!”文大力拍虎杖肩膀。“所以真的不尝尝吗?” “我……”虎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吉野赶紧拉住他,“悠仁!你还未成年呢!而且要是她们都喝醉了,谁来洗碗啊!” 文扭头去看吉野顺平,突然俯下身去,用食指点了点他的脑袋。“喝醉?小朋友,你太小瞧我啦。” 她凑得极近,连呼吸的热气都喷洒在了少年的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酒味。因为兴奋,她的脸颊正一片酡红,透露出一种风情。少年忍不住红了脸颊,一时间失去了言语。 “好啦,夏小姐,我知道我儿子很可爱,但他才十六岁哦。”吉野凪把人拉开,“至少也等他长得比你高了再下手嘛。” “妈妈!”吉野顺平窘的大叫。 “怎么了嘛,夏小姐才二十二岁哦,六岁的年龄差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越来越小的。还是说,顺平你不喜欢年上系?” “不是这个问题啊!”吉野顺平抓狂道。 第三十六章,安排 吉野凪的酒量不算多大,因为之前喝了不少的缘故,很快便困得睡了过去。吉野顺平把人安置好,下楼时惊讶的发现,本来几分钟之前还在瞎闹的文此刻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正在和虎杖悠仁收拾桌子上的残骸。 “那个,夏小姐,悠仁,你们放在那里就好了,我来收拾吧。你们不是还要回去吗?” “不,今晚回不去了。”文转过头来,“我喝了酒,不能骑摩托。还是说,你要我带着虎杖这个未成年人去酒店住?” “夏姐!”虎杖责怪的叫了一声,吉野顺平脸红了红,转头上楼准备另外的被子,却又想到,可她看起来清醒的不得了,该不会是想要住在他家,所以故意喝了点酒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猜对了。 “他能看到咒灵,是最近发生的事?”楼下,文一边洗碗,一边问虎杖。“具体时间清楚吗?什么事是改变的转折点?” “不清楚,我觉得不太好问的样子。”虎杖摇了摇头,“不过我想,一定是很难过的事情。” “当然,得到这种能力,不管是天生还是后天,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倒霉蛋。”文从眼角看向虎杖,嘴角扯出一个放肆的笑。“虎杖,不要对这种事情太过在意,你的共情能力不能用在这里,不然有一日会精疲力竭。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再惋惜,把脑子用在未来上。能学习到什么经验,能如何改变现状,还有,要怎么帮助吉野君的未来。现在,告诉我,你现在已知什么信息?” 吉野顺平下来时,看见虎杖正望着文的侧脸发呆,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在看着什么……怎么说呢,像是看着什么稀有的电影一样。 “悠仁君?” “啊,顺平!”虎杖骤然回过神来,朝吉野顺平笑了一下,“那个,关于你的事情,如果你不想去现在的学校的话,要不要来高专?” “哦?不喜欢现在的学校啊。”文也回过头去,眯起了眼镜,“这不是知道很多信息了嘛。” 吉野顺平有些惊讶,“诶?高专那边……” “现在入学的话,和我就是同期,夏姐是老师哦!” “那个……” 文突然抬起手来,用两手的食指和拇指拉了个对角框。“纠正一点,不是老师,是老学姐。” “老、老学姐?”吉野顺平被她这样盯着,有些别扭的动了动。 “意思是,十年都没有毕业的大龄学姐。偶尔帮忙代课。” “哈……”吉野顺平一副搞不懂的样子,“夏小姐是二十二岁,十年都没有毕业的意思是,十二岁就在上高中……?” “是的。这是一所十分离谱的高中,从教师到学生整体素质极差,而且——校园暴力很严重哦?” 吉野顺平骤然僵硬。 文嘴角的弧度拉大,“找到了,问题的原因。” 虎杖看看仿佛恶趣味发作,眼睛放光的文,又看看已经浑身僵硬到无法说话的新朋友,赶紧出来解释。“那、那个,顺平,你不要误会,老师和同学其实是很好的人,只是我们平时就打来打去,不是说欺负人,是想打谁就能打谁,你也可以在上课时间打别人……” “没错,我们的校长会打老师,老师会打学生,学生之间也会互殴,我们上课的内容就是打架,课下的生活也是打架,经常鼻青脸肿,满头是血,断胳膊断手,校园生活老五彩斑斓了。”文竖起大拇指,露出一口大白牙。 “不是,真的不是这样……”虎杖疯狂摆手,“夏姐,你干嘛要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啊!” “可是就是这样啊。” “但不能这样讲啊!” 吉野顺平已经一点点放松下来,有些虚弱的笑了,“那个,你们在开玩笑吗?” “不是哦。”文骤然收敛了夸张的表情,“咒术师课堂和生活的大多数内容就是打架,或者用一个更残酷的词:战斗。相比起你以前过过的生活,暴力会更严重,伤势会更严重,一不小心去医院躺个十天半月很常见。” “但也有一点不同。” “你的同学,你的老师,包括我和虎杖,都是为了让你在未来的战斗中活下来而向你挥舞拳头,所有人也会等待着你有一天能一拳把我们打飞,并发自内心的为此感到高兴。我们会在战斗中绝不放弃你,会将后背交给你,并信任你就算抛弃自己的生命,也不会让敌人的武器落在我们的身上。” “如果你不想战斗,这也没有问题,如果喜欢医疗,我们的医生已经盼一个学徒盼了好些年;如果你喜欢小孩子,我们有一个机构一直在招教师;如果你喜欢手工,我们的校长就是个咒骸制作者,我也认识非常出色的咒具师。如果……哦,对了,你喜欢电影对吗?未来考虑做导演吗?如果你喜欢,在高专毕业后,我可以送你去读大学的相关专业,我这边宣传口正好缺人。” “所以,吉野顺平,你有兴趣来高专吗?” 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吗?在吉野顺平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大声地应了好,而虎杖悠仁正忙着去给他拿纸巾。 “那么恭喜你,已经是高专的一员了。”文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对着身边的虎杖眨了眨眼。 而虎杖竖起了大拇指。 文掏出手机,开始给夜蛾和五条悟发消息,告诉他们她挖了个新学生过来。夜蛾回了声知道,而五条悟则发回来一堆彩虹屁,大意就是夸她牛逼。 当然了,说话这门艺术上她可已经达到超特级水准,为了让人把她说的话听进去,挖来更多的人才,她研究了那么多演讲宣传的案例,就连夏油杰传教的话术都跟她学的,要是区区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都拿不下,她也别混了。 等吉野顺平重新安静下来,文已经把所有事情连带家务一起料理完毕,在干净的桌子上放了叁杯水,用一副主人的姿态,坐在一边,敲了敲桌面。“你们两个,来坐。吉野,告诉我,你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 吉野顺平的嘴角垂了下去,别开了视线。“我已经决定不再回那个学校了,以前的事情,我也不想再提。” “这怎么能行。”文一扬眉毛,“成为咒术师要记住第一条,被打了得打回去,不管怎么样,得有气势。” 虎杖:“是吗?有这条吗?” “你没有,你不需要。这叫因材施教。”文对他摆摆手,“而且你要进高专,你得斩断前缘,了却俗事,然后才能踏进高专的大门。” 虎杖挠头:“是这样吗?我们是宗教学校没错,可是没要求要出家啊。” “而且你们日本和尚也没脱离俗世。”文再次对他一摆手,“你仔细想想看,我们这一学校的人,除了那些生来就在咒术界的,剩下的,比如你,不就是亲人去世,和旧友道别来这的?还有野蔷薇,老家直接不要了,拎包决定后半辈子扎根东京,还有个叫乙骨忧太的你没见过,直接把老婆都带进了校门,前缘断的干干净净的。” 吉野顺平听得一愣一愣的,“我没有老婆,我只有老妈。” “带血缘的不算,不过也不是不能把你老妈带进来。啊等等,还是算了,学校里人模狗样儿的太多了,你老妈进去了不安全,还是让她安心在这住着吧,或者和津美纪组成个咒术师家属小组,没事干可以一起玩。” “津美纪?”虎杖和吉野对脸懵。 “惠的姐姐。吉野,惠是你以后的同期之一,为人非常正常又靠谱,当你觉得高专其他人都怪的过头跟不上节奏,就去跟他待一会儿,很快就能感受到正常世界。” “啊……虽然不明白,但是我记住了。” “好了,现在告诉我,你过去都发生了什么事?” 午夜,虎杖与吉野在一个房间里睡得正香,吉野凪的房间里,文却没有睡觉,她将电脑放在梳妆台上,一边迅速敲打着键盘,一边在一个聊天群组内打着电话。 “我已经把吉野的资料发过去了。”她说道,“除此之外,我这边出现了一只咒灵,是直接出现在吉野的母亲床边的,我已经将其拔除,并在其体内发现了一根两面宿傩的手指。悟,你得派人来回收。” “根据吉野今日所说的事情,七海所遇见的那只咒灵名为真人,是人对于人的恐惧所形成的高智慧生命体,我确定就是我要找的目标。” “真人对吉野进行了很多言语诱导,且暗示他与虎杖打好关系,我猜测咒灵方对于两面宿傩有明确的计划,虎杖需要更严密的保护,除了提防来自人的暗杀,还有咒灵的绑架。甚尔,不如这事交给你来算了,你经验丰富,不过这孩子心思单纯,别和他扯那些有的没的。” “吉野明日还不能入学,他的心结没有打开,未来会成为隐患。明天,我打算去帮他处理一下一些旧事。杰,我需要借用一只四级咒灵,要轻巧,会飞,能抓握手机这样大小的设备,听得懂基本的指示。” “灰原,明天可以在各个宣传端口和家长群内预热一下校园暴力的事情,让事件先在小范围内发酵,之后等自较为开阔的平台放出,就会有人群呼应。这跟演讲或是拍节目找群演做托一个道理,但我需要这些托是自发去做,并不自知自己是托,明白了吗?” “我要搞的那家伙据说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家里有开公司。具体多有钱我不清楚,七海,我把名字单独发给你了,你明天帮我找找看他家到底是干什么的,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这两天关注一下他们的股价,如果丑闻会让他们股价下降,就买上。” “最后一件事,硝子?你在听吗?没有,我还不知道他能不能给你做学徒,不过我感觉不适合战斗,你说不定可以培养看看。嗯,我就是想问,你有办法治疗毁容吗?是疤痕,我对于治疗不精,不知道能不能先把疤痕所在皮肤破坏,然后反转至最初的光滑状态。总之,麻烦你了。嗯,别熬夜了,黑眼圈太重了。嗯嗯,我也要睡了,晚安。” ———————————————— 所以文姐这人真的很阴。以及,只有硝子有晚安,嘻嘻。 文姐的话术小课堂: 首先注意一点,跟人聊天时,不论目的如何,首先要保证足够的坦诚。谎言可随机适量,但比例要低,最好用隐瞒部分不利点来代替说谎。比如此刻不说咒术界的鄙视链,不说现在割据混乱的局面,不提偏见,至于死刑之类的,更是提都不要提。 其次,分析现状,描述如果对方如果来了我们这边,会有什么不同。注意先弊后利,且前者少提,后者多说,突出对方现在最在意的点,打动人心。因为青少年多少有点中二病,再加上他刚刚接触到这个咒术世界,还有幻想的成分,可以描述的热血一点。注意此刻,要将他假定为已经是自己人,让他感受到自己被接纳,这对于缺朋友的小少年百试百灵。 最后,带着他展望未来,摆出多元的选择和无限的可能性,俗称画饼。不过和其他地方只逼逼不干事的不一样,我们这边真的会这么做。最最重要的是,让他感受到他被尊重,被重视,被需要。 连待遇都不用提,扯皮都不用扯,年轻水嫩的未来小咒术师,新的利用对象,合作伙伴,轻松到手。 第三十七章,三位 吉野顺平是在一片喧嚣声中吵醒的。他睁眼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间,瞬间便被吓清醒了。 自小学以来,他家里就再没有来过这么多人。叁个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大男人在沙发上整整齐齐排成一排,一米八的沙发看起来都小了不少,活像是什么黑社会来要账。一见他下来,全都把脸扭向他打招呼,搞得他没有社恐,也几乎要当场社恐发作。 “叁位是……”他怯生生问道。 “高专教师,高专外聘教师,高专混吃等死勤杂工兼教师。”文出现在他的身后,双手抱臂,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白毛叫五条悟,怪刘海叫夏油杰,嘴角带疤的叫伏黑甚尔。未来他们是你的老师。” “那我是不是应该叫一声老师好?”吉野顺平拘谨极了。 “不要勉强,我们不讲究尊师重道,你要是嫌他们吵到你睡觉,你就可以这样。”文突然抓过从屋内丢出来的枕头,用投掷棒球的姿势照着叁人砸了过去。“叁点!我忙到叁点才睡!你们八点敲什么门!敲门就算了,进屋吵什么吵!” “看吧,我就说她和硝子说晚安是在客气。”伏黑甚尔嘴角一咧,朝夏油杰说道。 “还是需要注意一下,毕竟昨夜线上会议已经是一点了。”夏油杰用手支了支下巴,“文,需要我帮你重新规划一下作息时间吗?” 文耸了一下肩膀。“我睡眠不规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计划只要还在进行,我就总是大脑兴奋,规划作息时间也没用,突发情况太多了。” 五条悟摸下巴。“嗯,或许睡前消耗一下体力可以有助于入睡……” “我做了啊,昨晚上,该睡不着还是睡不着。”文一副无奈的样子,看见对面叁双齐刷刷露出微妙注视的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说的是除灵!你们这些垃圾成年人!虎杖!这次换你来砸!用全力,砸坏了我修!” “久等了!”虎杖抱着叁个荞麦枕头冲了出来,全力投掷,五条悟准备用无下限挡住,夏油杰找出了一个咒灵横在前方,而任性的伏黑甚尔直接选择硬抗。 “单击。”文的双手摆出手枪的姿势,分别分解了无下限和咒灵,于是两个枕头结结实实落在五条悟和夏油杰身上,因为刷新的咒力作用的缘故,连基本的格挡或是别过脸去都没做到,各自被砸的流出了鼻血,只剩下伏黑甚尔一个人揉了揉被砸红的颧骨,看着狼狈的两位竞争对手,嗤笑了一声。 “合作愉快。”文伸出手来,和虎杖击了个掌。 吃瘪的两个人只能一人霸占洗手池,一人霸占洗碗池,处理起脸上的狼狈相。 吉野顺平有些担忧,“悠仁,这样做真的好吗?他们都是老师吧……” “嘛,虽然我们平时也没有到这种地步,但是夏姐说这样做可以,那就可以吧。”虎杖挠了挠头,而文已经把枕头捡回了卧室,出来时勾住了二人的脖子,从他们之间伸出了脑袋。 “没错,我说可以那就可以。在高专内,只要跟着我,除了校长和医务室的医生不能打,剩下的可以打。十年都没毕业,我可是高专的校霸,校园暴力之王。”她伸手,揉了揉吉野顺平的脑袋,“所以今天,要我去把欺负你的那狗东西打一顿吗?” “那个……也不至于要打一顿……” “不打怎么能行,打回去最爽了。我告诉你哦,要和人讲道理的诀窍呢,就是和对方说一样的语言,用到那家伙身上,也就是打架,恐吓,胁迫,体验一次,铭记一生。懂?” “不是很懂。”吉野顺平摇头,“这不是很好的解决办法……” “嗨呀,你昨天还在和我说,真人告诉你人的性命一文不值,甚至没有必要存在,你觉得很有道理,这会儿倒对我严格起来了。怎么,因为他是咒灵,我是人类,你的道德标准就变化了?” “不是,我只是觉得,昨天的我只差好险一步,多亏夏姐和悠仁把我救回来了。我果然还是觉得,善良是必须的。” “怎么可能。”文嗤笑一声,头随着这个动作微微垂了下去。她又想到了什么,低低笑了起来。吉野顺平惊讶地看着她异常的样子,觉得此刻的她简直像是喝醉了酒。“谁他妈说的善良是必须的,谁他妈要求人要善良了。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被不公对待了就应该反击,这才是规则。” 文把手下的少年放开,从二人之间走了出去,大大伸了个懒腰。“总算是清醒点了……” “可是夏小姐,这样做不会被……” “不会哦,不会被人发现,也不会有人指责你。”文回过身去,竖起右手食指,抵住了自己的唇,笑得如同一只狡黠的狐狸。“我在叫人遭报应这一事上,可是特级水准。” 去外面紧急采买的吉野凪赶回来,让突然多出来的客人们都享有了一顿美味的早餐,文叮嘱了吉野顺平几句,看着他独自离开之后,这才又回过头去,看向了这叁个不请自来的家伙。 “悟,我记得我说的是让你‘派人’来拿两面宿傩的手指。” “对啊。”五条悟举起手来,展示了自己一番,“这不是人吗?” “‘派’是被你吃了吗?就一根手指而已,你也真是能跑,有这功夫不如多睡会儿。” “又没你陪着,睡觉对我就没有吸引力。” 文一副被油到了要yue出来的表情,把两面宿傩的手指往他怀里一丢,扭头看向伏黑甚尔。 “甚尔,我也没说要你来接我啊。” “你不是让我来保护那小子?”伏黑甚尔抬抬下巴,示意站在文身边的虎杖。 “那是以后,他今天还要跟着我,能有什么危险。” “那我就来保护你。” “别,我今天计划要去打小人渣,你还不如去保护小人渣别被我打死。” 文连连摆手,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夏油杰。 “我倒确实需要你过来一趟,但你为什么把他俩也带来了?” “实际上是分开来的,你要是不介意我们打一架的话,我下次可以试试阻拦看看。”夏油杰笑得不见牙也不见眼。 文光是想想那个场景,肩膀就垮了下来。“算了,快把咒灵给我,给了就赶紧回去。” “不需要我帮忙吗?” “拜托,我只是去欺负小孩儿,需要什么帮助。说真的,叁位大仙快回去吧,想想夜蛾和高专的学生吧,大早上爬起来上课,所有老师一个都不在,这像话吗?” “夜蛾可以自己去教啊。”夏油杰一副我良心不痛的样子。 “而且他还有那么多咒骸辅助教学,一定教的过来。”五条悟补充。 二人对视一眼,确定了对方的友军身份。是合格的无良教师。 伏黑甚尔突然笑了一声,向前走了两步。“说到底,我们究竟为什么会突然跑过来,还不是因为你突然住在外面……” “就一晚上!我还加了班!深夜除灵!”文眼睛睁得滚圆,“我有这么不值得信任?” 五条悟和夏油杰齐刷刷看了过来。“你有。”“你前科累累。”“娜娜明就是这么冒出来的。”“连招呼都没一声。” 文刚想反驳自己也不是这么没挑没捡,占有欲也不至于此刻发作,但伏黑甚尔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她只好先闭上嘴,等着听他想说些什么。 “是我的错觉吗?你今天似乎格外兴奋,比起往日起床气发作,还要更兴奋那么一点。”伏黑甚尔俯下身去,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新的学生让你这么中意?” 文骤然后退,拉开一大步距离。“你想多了。” “哦?”伏黑甚尔无视身后无良教师组的眼刀,满意地看着文的耳朵只因为轻微的触碰便红起来的样子。 “你想想看,一般来讲,欺负未成年人,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总是不占理的吧。”文说道,“但是啊,这次可不一样,我是替受害者报仇,也就是说,我占领了道德高地,我能名正言顺的欺负小孩儿了!多爽!” 夏油杰和伏黑甚尔一副不感冒的样子,前者是真没兴趣,后者是当初天天欺负伏黑惠和文已经欺负腻了,唯有五条悟支楞了起来,兴趣满满的样子。“听起来很有趣诶!我可以参加吗?” “不可以。” “切,小气鬼。” 全场最正常最良心的虎杖悠仁已经看着文,微微露出痴呆像,“呜啊……没想到夏姐有时候也很人渣呢……” “我和那俩人是同期,你还有什么指望。”文耸耸肩。 终于请神送佛般把叁位大仙送走,文跨上摩托车,等虎杖戴好备用头盔,跨坐在后座上,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抱住她的腰。 “虎杖,我骑摩托车很野的。”文回过头去,“如果是甚尔的警告的话,无视就好。”她看见那家伙离开前盯着少年那提醒的眼神了。 “不是,我只是在想……夏姐是在和伏黑先生交往?还是五条老师或者夏油老师?” “都是,又都不是。你可以再加上七海。具体情况说来话长,总之你得记住我的人设。” “人设?” “水性杨花,玩弄心术,以色待人,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每天只知道在情人之间晃来晃去的捞女。” “蛤?”虎杖悠仁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自我评价,但是很快又转过弯来。“我记住了,只要我知道夏姐不是这样的人就行。” “你可以记一半,再编一半。有什么合适的词了,欢迎再添。”文踩下了油门。“虎杖,手放上来。或者还有什么问题,不需要顾忌,问就是了。” “那个,夏姐,我突然想起来,伏黑说过他喜欢的人是个信念坚定又强大的人,我觉得是你诶。” “没错,是我。” “诶,那夏姐你对于伏黑……” 文没耐心了,她一把抓住虎杖的手,环在自己腰上,扭转把手,扬长而去。 第三十八章,收集 吉野顺平站在下水道的入口处,不断地做着深呼吸。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欺骗真人什么的,我一定做得到。 他在心里反复做着心理建设,但在迈开腿时,想到真人的笑脸,又止住了脚步。 这是他上高中以来唯一的朋友,尽管他是一只咒灵。他真的要欺骗他吗?要把他引到夏小姐所布下的罗网里……吉野顺平的心踌躇起来,脚尖朝离开的方向转了转。 可随即,他又想到了今天离开家后,在分别的那个拐角,文对他说过的话。 “那是个咒灵,再像人类,也是咒灵。目前还没有证据表明咒灵也拥有神经或者大脑,或者任何类似于人类产生‘感情’的器官,也就是说,咒灵确定拥有对人类拥有憎恶的感情,却不确定其会拥有友情或者亲情。我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不如说我相信有,但在没看到证据之前,我们必须以其无情为假设。” “真人不是你的朋友。其证据便是,如果昨夜我不在,你的母亲已经死于咒灵之口。我不贸然断定其就是受真人指使,但根据你昨日所说,他派你去亲近虎杖,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所以,利用我们之间的信息差去骗他吧,骗他你母亲已经死去,你愤怒无比,悲伤欲绝,于是去找你唯一能找的朋友倾诉。让我们来看看他想做什么。嗯……以防你露馅,先把这个吃了如何?” 吉野顺平接过了那个白色的,如同萤火一般发光的小球,却迟迟没吃。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昨夜在文直击人心的演讲和天|衣无缝的话术引导下,他受情绪的裹挟,把能说的说了个干净,但在今早起来后,他还是多少对自己的武断有些后悔。于是,警惕心反弹,他精神紧绷,不敢随便吃这个陌生人的东西。 可是,他真的能做到欺骗真人吗?万一做不到,被识破了呢?悠仁和夏小姐都说,咒灵是憎恶人类的,想杀就会杀掉,真人会因此杀他吗? 他握着那个白色光球,几次靠近嘴巴,却怎么都下不了决心,把它塞进嘴里。 “顺平?怎么不进去?” 熟悉的,温柔的声音响起,吉野顺平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把光球藏起来,于是塞进嘴里,可没想到那东西入口即化,一瞬间,一个片段涌入脑海。 “顺平?”真人疑惑地绕到他身前,微微弯下身去,“没听见我说话吗?” 眼前的少年双眼通红,牙关紧咬,看着他的目光满是悲伤与愤怒。“真人,我妈妈死了。被诅咒杀死了。” 校园里,一棵高大的树上,文盘膝坐在树的主干分叉处,腿间放着电脑,正劈里啪啦敲着什么。虎杖悠仁坐在另一边的树干上,无聊地伸着脖子望着操场。 “夏姐,我有点担心顺平。” “嗯?” “咒灵应该是对于人的情绪很敏感的吧,尤其是那个叫真人的,而且那应该是个特级吧,顺平他能行吗?” “不能。” “那为什么还让他去?” “只有他能去啊。”文头也不抬,“我不打算拔除真人,相反,我需要活生生的他,还有他背后的同伙,他们要做的事,我都要知道。这样一来,就不能打草惊蛇,得把它自己引出来。” “可是万一顺平失败了……” “这个问题应该不大。”文在百忙中抬起头来,对他笑了笑,点点自己的脑袋。“我把我昨晚看到咒灵的场景‘拷贝’了一份,然后‘推演’了一下,伪造除了一份吉野女士死去的记忆,只要他吃下去,就会真的以为吉野女士已经死去了。” “那他不吃怎么办?” “不会的,我已经使用刷新对他植入了命令:‘吃下记忆球’。力度不大,也就到他一路走一路都会反复把记忆球放到嘴边的地步吧,不过迟早是会吃的,因为我用这种方式植入的指令是会不断重复,无法忽视的,他如果不吃下去,就会吵到无法做第二件事。” 虎杖悠仁露出了夸张的表情,“夏姐!你这也太狠了!那要是他回去之后,发现阿姨没死会怎样?” “一旦发现那是虚假的记忆,自然就破除了啊。”文耸耸肩,露出了期待的笑容。“当噩梦惊醒,发现现实是大团圆结局,你觉得吉野会不会扑到妈妈怀里哭?录下来给他妈妈做礼物怎么样?” 虎杖愣了一下,“夏姐,我现在相信你是五条老师和夏油老师的同期了。所以我们用什么录?手机还是相机?拍几个视角?” “用这只咒灵怎么样?技术很好哦。”文转过电脑,让虎杖看屏幕上的画面,那个曾经欺负过吉野顺平的富家小少爷此时正把一个少年往杂物间里拖,少年的身上沾满尘土,胳膊上满是淤青,正狼狈的护住头部,露出下半张脸。 “这家伙!”虎杖握紧拳头,而文摇摇头,又把屏幕转了回来,点了两下,将少年的脸部打上了厚厚的马赛克。 虎杖往她的方向挪了两步,伸长了脑袋看她的屏幕。“夏姐,你还会修视频?” “不会,不过我们有一家专门研究各种互联网保密安保措施的公司,从防火墙到自动打码都有。不过算法还不是太严密,有时候会落到奇怪的东西上,还是需要人来进行修正。虎杖,过一会儿我们得去把学校这会儿的监控录像也调换一下,把这段时间,这片区域的进和其他地方的混淆一下。” “这个我懂!把源文件加工打码,这样就绝对不会泄露受害者隐私了!也不用担心被报复!” 文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挺聪明。” “也没有啦,就是以前的学校也出现过这样的事情,结果那个受害者反而因为被曝光而受到了很多辱骂。”虎杖说着,微微垂下眸去,显得有些失落。 “世界就像是一头长发,有的地方很顺,有的地方打结,得需要有人变成梳齿,一遍一遍的去梳。但是需要把结打开,有时候就会扯掉某些头发。这种时候会很痛,会捂着脑袋抽气,会不想梳头,但过段时间总还是要梳的,毕竟梳头又没什么错。只是因为梳头被扯痛,就去责备梳子,责备打结的头发,甚至想剃光头,这是蠢货才干的事。”文将电脑合上,微微伸了个懒腰。“但其实不管梳不梳头,头发都会继续生长,长到一定的长度就会分叉打结,然后继续梳头,扯掉头发。行了,走吧,我们去监控室。” 虎杖从树上跳下来,抬头看着把电脑装回包里的文,重新笑了起来。“总感觉夏姐很会安慰人呢!被安慰了之后,又有种被教育了的感觉。” “只要聪明一点,谁都学得会这事。”文也从树上跳了下来,平稳落地后,抬手摸了摸虎杖的脑袋。“我也和你一样,因为经历过一些事,所以积攒了经验罢了。以前有因为太过严厉,把人说出心理阴影的前科。” “诶?是谁是谁?是不是伏黑?那家伙现在看起来就很自闭的样子诶!” “是七海。” “娜娜明?!讲讲看讲讲看!夏姐竟然能把娜娜明说出心理阴影诶!好厉害!” 虎杖叽叽喳喳着,双眼亮晶晶的,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文侧头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勾了勾唇。 虎杖悠仁,因为吞下两面宿傩的手指,成为其容器,而被判死刑。在五条悟的坚持下,以其成为咒术师,并实时接受监控为代价,改判死缓。他能很快接受,并迅速适应,是个好性格。可既然是如此出身,必然会有人不断希望他死去,会用尽各种方式来杀他,质疑他生的正确性。 这点,文自己再清楚不过。 虎杖悠仁一定会成为她计划的助力,成为她的利用对象。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毕竟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不够聪明,不够远见,若是有一天他会因为这些他人之事,他人之语而怀疑自己,等待他的必定是一连串的痛苦。更何况,他还要压制两面宿傩。有些课程,就这样在玩笑中上了,未来应该会派上用场吧。 下午,校园的礼堂里正在举行一场颁奖仪式。 夏日的天气总是捉摸不定,上午还艳阳高照,下午就阴云密布,不过这样也还不错,算是免过了酷热。 七海建人自校门口进入,一边朝学校礼堂的方向走,一边左右张望着。不管文计划如何抓捕真人,七海才是被辅助监督记录在册的真人的发现者,也是此事的受理人,就算他来这啥也不干,为了为文保密,他都得来一趟。突然,他听到一声高喊:“娜娜明!” 虎杖正坐在一棵树上,朝他使劲挥手,而在他身边,文捧着电脑,正飞速处理着什么文件。七海觉得无奈,尽管自己身上穿着西装,也只能攀住树皮,一点点爬上去。 “怎么躲在这里?” “可以看到礼堂内的样子。”虎杖伸手一指,只见自礼堂打开的高窗望进去,能看见讲台上正在举行的颁奖仪式,他们所监视的富家小少爷正站在一边,和身边的同学小声说着什么。夏油杰给的咒灵此时也在认认真真地工作,将他的话清清楚楚记录了下来。 “喂,我就叫你随便写写,你干嘛那么努力写了个一等奖?连你自己都只是二等,怎么,想找死吗?” 而被压榨的倒霉蛋只能发着抖,小声道歉:“对不起。” “这应该不用做全方位的处理,打个马赛克就行了吧?”文示意七海过来,点了点电脑屏幕,“不是很严重的暴力,再加上是瞩目之下。等后期开始发酵时,可以作为人群中的呼应。” “你来决定就好。”七海建人道。 “话虽这么说,可我现在可是在利用人家,又不能保证后续的保护,只能在这个时候想想办法。得让他在事件结束后不继续成为受害者啊……”文有些疲倦的闭了闭眼睛,“聪明一点,再聪明一点……” 可是就算再聪明,这也不是区区一个曝光视频就能解决的问题,七海建人在她身边坐下,摸了摸她的头发,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怎么没用改装后的新电脑?” “那台早上我让甚尔装丑宝里带回去了,担心动起手来威力太大,在这施展不开。”文轻轻将身体靠在七海身上,合上了眼。“昨晚只睡了五个小时,我休息会儿,等有情况了叫我。”话毕不到五秒,她便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第三十九章,对决 礼堂里,一个胖的连眼睛都只剩下一条缝的中年教师正发表着冗长的演讲词,正在此时,礼堂的大门却被一脚踹开,身穿常服的吉野顺平闯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而与此同时,有一个漆黑的东西自天幕上笼罩下来,将校园包裹在其下,一时间,宛如夜幕降临。 礼堂内的人群还未来得及恐慌,便纷纷昏睡在地,中年教师想走上前去,询问情况,却被吉野顺平轻松地挥手推开,他径直走向那位富家小少爷,双目通红。 “是你吧?诅咒了我妈妈的家伙!” “蛤?你在说什么啊?”小少爷拧起了眉头,想要抬脚把这个平时总受他欺负的家伙踹翻,他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随后被这个瘦弱的青年单手掐住脖子,举到了半空。 “去死、去死……”吉野顺平咬着牙呢喃着。 礼堂的大门再一次被撞开,虎杖悠仁冲了进来,朝吉野顺平扑了过去。“住手啊顺平!” “悠仁?”吉野顺平显然很疑惑他为什么在这里,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再一次回过头去,用充满仇恨的目光看向手中的人。“这不关你的事,悠仁,这是我和这家伙的恩怨。如果你想阻止我,那么,我会连你也攻击的。” “可你妈妈她……”虎杖的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他记起了文的叮嘱。在真人出现之前,绝对不能把真相告诉吉野顺平。他咬了咬牙,还是朝吉野顺平举起了拳头。“抱歉,顺平,我必须阻止你。” 礼堂边的大树上,七海建人看着开始动起手来的少年们,又将目光四下环顾,寻找真人的踪迹。文依旧靠在他的怀里,睡得正香。 他没有叫醒她,毕竟,她即将面临一场难度颇高的战斗,昨夜五个小时的睡眠显然不够,她需要抓紧一切机会养精蓄锐。 虎杖和吉野顺平已经从礼堂离开,冲入了教学楼内,窗户在他们的交锋中一扇扇碎裂开来,七海抬手,捂住了文的耳朵。 吉野顺平召唤的水母咒灵的毒素不能对虎杖起效,他看起来已经招数用尽,被逼到了楼梯拐角。七海在心里评估着战斗的进度,突然间,在楼梯上看到了一个那只目标中的咒灵。 “夏小姐,该醒了。” 文的转醒和入睡一样快,仿佛是机器被启动,从迷蒙到清醒,不过五秒钟。 虎杖和真人已经碎窗而出,七海从树上跳下,前往接应,虎杖的脸上有着惊慌。“娜娜明,顺平他……” 仿佛一阵风吹过,一道轻巧的咒力射线贯入破碎的窗洞,真人有些疑惑地朝光束发起的树上看去,却又被眼前照着面门劈下的咒具拉扯回了注意力。 “注意眼前的敌人,虎杖。”七海建人推了一下眼镜,“拖住他,等她过来。” 文先去了一趟礼堂,开了一次领域,把这些普通人的记忆稍微处理了一下,不过,她独独漏过了那个富家小少爷。看到他被水母毒素麻痹了半边的身体,她用食指点了点下唇,最后还是没有刷新。 受害者所带来的报复,可比她的诅咒来得公平而又名正言顺的多了。现在,去看看咒术界的小苗苗怎么样了吧。 她从教学楼后方进入,踩着前方空地上战斗的人的视线死角,悠哉悠哉的来到了吉野顺平的位置。那一发咒力打得剂量颇大,刚刚被真人用无为转变转化为咒灵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人类模样,只不过大概是因为那滋味太不好受,他昏了过去,术式也解除了。文把人拖到一间教室里,把人放在墙角,这才重新回到楼道,看着楼下两人一咒灵的战斗。 不是她故意拖延,懒得出力,或是害怕战斗,而是这一次,她有些太兴奋了。 实在是,实在是太兴奋了。 她很担心,自己若是先去参与战斗,就会忘记自己慎重的作风,忘记一切扫尾工作。所以,不如提前做完。 一只活的,可以沟通的,野生的特级咒灵,她计划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部分。这只咒灵是由人对人的负面情绪所孕育,诞生不久,还是个孩子。真是量身打造。 文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咒力正在体内沸腾。她深吸一口气,取下了藏于耳廓后面的耳机。在这种时候,她不需要随机播放的耳机来为她提供可周转的咒力,她自己正在制造出的,已经绰绰有余。 楼下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被联机逼到绝路的真人竟然在那一瞬学会了领域展开。 啊啊——那可是领域展开啊……再培养培养,是不是连反转术式都能学会呢? 文的嘴角在无意识地牵起,等她发现这一点时,她甚至已经感受到了脸颊因为用力过猛而抽痛。 忍不了了。她现在,就要动手。 这是迈向宝可梦大师的第一步。 文站上窗台,双膝一曲,对着那个球状的领域跃了下去。 虎杖悠仁正忙得不可开交,要压制住被真人逼出的两面宿傩,要把被关进真人领域里的七海弄出来,还在心里暗暗着急为什么夏姐到现在还没有过来。 被真人挑衅了的两面宿傩正操纵着虎杖的身体,打算徒手撕开真人的领域,可还没下手,却见二楼突然跳下来一个女人,一脚踏在自闭圆顿里的上面,随着身体坠落的趋势,手心里暗藏着美丽的白色咒力,一巴掌拍在了球形领域的外表。 “开门啊!开门啊!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 “蛤?夏姐?!”两面宿傩清楚的听到身体里的那个小鬼正发出惊讶地叫喊,可作为实力强劲的诅咒之王,他却不会因为她奇怪的发言而忽略她的举动。 那个女人一边这样说着,语调奇异的顿挫,随着她发声的节奏,咒力一阵阵波动开来。坚固的领域竟然就在这样简单的冲击之下被层层风化,如同被白蚁蛀蚀过的土堡,顷刻之间便仿佛无法承载她的体重一般碎裂倾塌。 “有点意思。”两面宿傩从鼻腔中哼出了一声,从王座上看向虎杖悠仁。“小子,那女人是谁?” “夏姐?” “xia……”两面宿傩试着发了一下那个音,却根本没有咬准。 虎杖一脸戒备,“我不会让你去打扰夏姐的!”他努力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而两面宿傩则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的……小子,告诉她,有空让她和我打……” 另一边,文落在七海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 “没事。”七海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没事干少和五条混在一起。” “不要这会儿来扫我的兴,七海,退下。” 文的目光紧盯着面前的人形咒灵,慢悠悠褪下自己的手套,七海侧眸看了她一眼,看到了她眼中几乎耀目的光。 她要开始表现她的残忍了。这种时候,不要打扰她。 七海什么也没说,退了下去,甚至拉着虎杖悠仁一路退到了空地的边缘。 “不需要去帮忙吗?”虎杖有些疑惑,“那个真人超难缠的啊。” “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七海说道,“用咒力护住你的眼睛,耳朵和大脑。” 然而相比起已经退出战场,却全神戒备的二人,战场中央的二位却放松的不像话,仿佛在周末出去买菜时意外碰面,于是站在路口聊天的同事。 “我知道你,但你的资料几乎没有呢。”真人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女人,皱起眉毛想了想。“唔……我想想,是叫……夏文杰,对吗?” “虽然很想夸你能第一次就发音这么标准,但是,”文蹙起眉尖,“我可不希望未来我的宝可梦直接叫我的名字。” “哦?那你想让我怎么叫?” “当然是主人。” 真人吐了吐舌头。“对于人类来说,这应该是相当的恶趣味了吧。嗯,不过我不排斥,这样好了,等把你变成半咒灵,就让你叫我主人吧!” “我没有抖|M的兴趣。”文突然轻笑一声,“我的直觉不错,你和我是很像的类型。” “哪里?” “话疗高手。”文突然用左手取下了自己的眼镜,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喏,以上是我所有的弱点。两处伤全部来自于人类的迫害,眼睛是因为我在咒力被恶意耗尽后,对咒力远高于我的人施展咒术所造成的反噬所致,而手则是在死刑处刑前,因为被人所恐惧,而强行斩断,不带麻醉的那种。而我至今未能复仇,正处在忍气吞声,等待逆风翻盘的阶段。” “好了,来和我说说你的理论?来激起我的仇恨,触摸我的灵魂,让我成为你的同伴,让我来叫你一声——主人?” 空地边上,虎杖看着那两个半天都没动静的人,疑惑地放下了堵住耳朵的手。“娜娜明,夏姐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啊?” “快把耳朵堵上!”七海眉头一皱,几乎就要伸手来帮他,就在此刻,以文为中心,铺天盖地的白光炸裂起来,原本昏暗的帐下如同亮起了一个炙热的白炽灯泡,而数以万计的画面迅速铺开,每一个上面活动着不同的画面,层层迭迭,晃得人睁不开眼。 巨量的杂音碾着耳膜,钉入大脑,文的声音偏偏又突出于这种背景音,仿佛一根根钢钉,正一下下砸入人的神经。 “人命无用?躯体皆空?讲你妈的虚无主义呢?满口胡搅蛮缠的道理,看似逻辑缜密,可实际上呢?你连一天人都没当过,却妄想置喙人的生活?你知道人为何说后悔是苦涩的,愤怒是辛辣的,嫉妒是酸楚的?因为人虽然无法品尝到情绪,他们却能用神经尝到!因为他们的肉体赋予了他们感知世界的能力!而你呢?你不过是一堆情绪苟合而成的灵体,拙略的模仿着人类的模样,愚蠢却不自知,仅因自己不受形态控制,便自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于是指手画脚,挑叁拣四……孙子想要教训爷爷?不,你连那都不如,你只是一条狗,一条妄图教导主人,如何像人一样生活的狂妄自大的狗!” 虎杖的大脑传来剧烈的刺痛,那咒力中裹挟着的仿佛把一切焚尽的愤怒,仿佛精神都在被践踏的鄙夷,以及夺走人所有思考能力和反抗勇气的高傲让他痛苦不堪,几度想摆出防御姿态都做不到。 突然间,脑海里爆发出一声怒吼:“这女人他妈的吵死了啊!”两面宿傩一脚踢开脚下的一块头骨,骂骂咧咧的接管身体封闭视听,虎杖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跪倒在地,满身大汗。 第四十章,聚集 高专的操场上,家入硝子将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站在树荫下,并排看过一群被练的半死不活,在地上躺尸的学生。 夏油杰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位同期的举动,张口道:“硝子,我还是有分寸的,他们还没到需要你来用反转术式的地步。” “我知道,我就是无聊。”家入硝子抬起头来,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所以你们就没有人暂时给我找点事做?” 伏黑甚尔从丑宝嘴里掏出一把短刀,“要不我现在给你捅个伤员出来?你挑个顺眼的,我不收费。” 家入硝子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把你自己给我解剖一下还有趣一点。” 夏油杰好奇道:“你不是不常出医务室,总是有东西要研究吗?怎么今天突然跑这来了?” “我在等我的研究材料,文给我打电话,兴高采烈地说马上就有超稀有素材,让我在这里等着。”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过去半小时了,她还没来。” “才半小时而已。”夏油杰安慰道。 正在这时,校园入口处传来一声爆炸,所有人齐齐朝那边看去,就连一群被练了个半死的学生也从地上支楞了起来,却听见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还间杂着一点根本听不清的女声。 待离的近了,便能看见是七海建人骑着摩托车,而文虽然带了头盔,却把挡风面具掀了起来,整个人也不好好坐着,几乎从后座上站了起来,左手拖着什么东西,右手使劲挥舞。 车子在大家面前停了下来,引擎的声音熄灭,文的声音顿时突出了出来。“硝子硝子!你看你看!是活的是活的!” 她兴奋地仿佛跟着爸爸去花鸟市场买了一直想要的新狗狗的小女孩儿,连说了好几个迭词,随后努力拽起来左手上的东西。“看!” “人?不……咒灵?”家入硝子起了些兴趣,“真抓回来啦。” “当然!”文双眼放光,“要不要解剖一下?我现在不能松手,不然刷新暂停就要跑。这样吧,在你解剖的时候我刷新,就当麻醉,怎么样?” “那样子根本切不开啊。”硝子一副看傻子的样子。 “哦,我忘了。”文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用右手握拳,在左手上敲了一下。真人就这样被放了开来,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开始往外跑。 “呜啊!跑了跑了!”原本想围上来观摩观摩的学生们被惊地后退一大步,都下意识摆出了咒具,狗卷棘已经拉下拉链,但咒言还没发出,就被文眼疾手快摁住了嘴。“那可是特级,被我打没了半条命也是特级,小心反噬。” 狗卷棘眨了眨眼睛,微微点了一下头,脸有些红。 文姐没带手套,他直接碰上了她掌心里的疤痕…… 伏黑惠头疼,“那可是已经跑出去的特级咒灵,你不处理一下吗?而且你到底是怎么把它带进来的,不是有结界吗?” “炸了!啊,忘了修!”文一拍脑袋,“算了,结界归你们,甚尔,电脑给我。” 她把自己背上的书包丢进夏油杰怀里,接过伏黑甚尔取出的电脑,揭开包装的塑料膜,将屏幕打开。 “哇!好酷!”一直瞪着眼睛准备看好戏的钉崎发出惊呼。 那是一台屏幕是透明的笔记本电脑。虽是如同玻璃一般清透的材质,清晰地倒映出后面的景象,却完全看不见一点电路,只有几个任务框和光标正在游移。 文的双手同时亮起了白光,左手托着电脑,注入电脑当中,右手摆出手枪的形状,瞄准了屏幕。 屏幕上的叁重光标移动起来,迅速锁定了正慌不择路,一路冲进树林的真人。 “click.”文的微微咧着唇,发出简易轻巧的弹舌音,可自她指尖发出的咒力束却绝对算不上微弱。远处的真人仿佛被电击了一下一般,骤然僵住了身体。 “框选,简易版森罗万象处。”她伸手在电脑屏幕上划拉了几下,摄像头迅速拉近,呈现出真人及其附近的空间。她又点了点屏幕下方任务栏的固定光标之一,一个简易的领域便迅速在真人四周升了起来,将他牢牢包围在其中。 “成功了!”文欢呼起来,抱着电脑亲了一大口,“樱是神仙!东西都交给你们了,我去收服宝可梦了!硝子,等我驯服了再给你解剖!” 文在咒力的提速下拖着真人一溜烟跑没了影,那样子,反倒像是放飞了自我的大型犬在拖着倒霉蛋主人满地乱窜。待在树底下的一群人沉默了一会儿,伏黑甚尔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看来她对于那只咒灵更中意。兴奋成这样,回来竟然用了半个小时,这倒让我挺惊讶的。”他说着这话,揶揄地看向七海建人。 七海仿佛无奈地推了推眼镜。“我并没有摩托车驾驶执照,自然无法满足她的要求。但一切应该以安全为上,夏小姐太过兴奋,我并不认为此刻再让她驾驶摩托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她实在是太过兴奋了,七海认识她那么多年,从未见过她这样活跃的模样。 虽早知她的杀招并非简单的展开领域或是术式反转,而是在领域内利用诅咒和刷新的组合招式,将话语以及她的情绪用咒力裹挟着直接对神经进行攻击,但虎杖悠仁的身体里明明有两个灵魂,就连真人也拿他毫无办法,却被逼到一个几乎崩溃,另一个自动封闭自我,如此说来,她或许也达到了触碰灵魂的境界。 不精于除灵,却对人类和超高级的咒灵有着惊人的杀伤力,她可真是一个奇怪的咒术师。 可以算是被误伤的虎杖虽然并非文的攻击对象,却也受了不小的创伤,且因为咒术的特殊性而无法解咒,此刻正蔫不几几的躺在伊地知的驾驶座后座上,和他昏睡不醒的新朋友吉野顺平倒在一起,并人生第一次知道了晕车的感觉。与他一起挤在车子后座的一位陌生男性正蜷缩成一团,拼命靠在车门上,一副要离他们远点的样子,而坐在他前面的女人则一直望着窗外,神态温婉,眼中却隐含着兴奋。 高专内,夏油杰打开了文的包,掏出了那台她今天背了大半天的电脑,熟练的从一堆文件夹里找出自己想要的,输入密码打开,迅速略过。 “唔,看起来接下来的行动需要樱来参与呢。” “樱是谁?”钉崎好奇。 “一个很厉害的咒具师。”夏油杰解释道。 “这么说,真希应该和她很熟?”一听到咒具二字,钉崎便下意识朝真希看去,却看见二年级叁人连带着伏黑都一副不愿再提的样子。“怎么了?难道是个超奇葩的女人?” “不,是大和抚子那种类型。”真希说道。 “能一扳手把你头打爆那种。”熊抱补充。 “鲑鱼。”狗卷棘点头。 “不同于夜蛾校长专精于制作咒骸,她痴迷的方向是精密器械和电子产品,如果发现了感兴趣的东西就会不顾一切拆开看看,在看见熊猫前辈的第一眼就试图做过这种事情。是兄控和夏姐控,且在夏姐面前一直都是温柔小意的样子,外表相当有迷惑性,但实际上比熊猫力气都大。”伏黑惠做了最全面的解释。 钉崎抽了抽嘴角,“我现在对于那个叫樱的女人倒真有些好奇了。” “有人叫我吗?”身边突然传来了陌生的女声,钉崎惊愕的转过头去,只见一个拥有一头茶褐色锁骨发,扎着蓬松低麻花辫的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她身高只比钉崎高一点,身上穿着浅色亚麻裙子和驼色针织衫,不戴饰品,白皙的鹅蛋脸上布了一层细汗,脸颊似乎因为天气和剧烈运动而微微发红,唇瓣微张,轻轻喘息着,看起来我见犹怜,恨不得让人立刻将手帕冷饮递到她面前,询问她渴不渴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一下小心不要中暑。 当然,这是在她那个手提旅行包在放下时没有发出一声巨响的前提下。 岸本樱早已不是过去那个无助的岸本樱了,被文救回来后,她教她学会了使用咒力的方法,又因为她太过柔弱,便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和伏黑甚尔训练,谁想到大概是天赋觉醒,她竟然变得力大无比——尽管外表依旧那么弱不禁风。 “夏小姐叫我来的,你们知道她在哪吗?”她一副期盼的样子。 夏油杰摆了摆手上的电脑,“她现在正忙,不过计划指示需要我和你合作。” 岸本樱立马别过头去,“呕呕呕,我不想和你这个臭男人合作。” 钉崎顿时觉得,有什么东西幻灭了。岸本樱的长相实在是太有迷惑性了,就算听了伏黑惠的话,她在看到她时,也依旧觉得这是个温柔大姐姐,是咒术师里面的一股清流,哪怕有点怪力也是个萌点嘛。哪想到这也是个阴阳大师。 伏黑惠看出了她的表情,无语道:“她可是夏姐一手培养出来的,夏姐是五条老师和夏油老师的同期,你在指望什么。” “可是文姐就很好啊!”钉崎不满意地反驳,“性格也好品味也好又聪明实力又很强,你没看到她刚刚打咒灵的样子吗?” 钉崎的话成功吸引了岸本樱的注意力,她看向了她。“你眼光很好。” “那是。”钉崎露出了得意的小表情。 “但没我有用。”樱的下一句话就让钉崎的嘴角抽了抽。“不过,如果你支持夏小姐嫁给我哥,你就承认你有用。” “蛤?”钉崎表示自己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同学们,不管是二年级的还是伏黑惠都在整齐划一的摇头。 “你哥是谁?”钉崎问道。 于是岸本樱朝一个方向招了招手,而钉崎这才发现,原来在十几米外的树后还有个人。如果说岸本樱是因为自身实力让她没有察觉的,那么那个男人就是因为太弱了才会被忽略。那人在樱的注视下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勉强说了句:“你好,我叫岸本武。”便躲在了自己的妹妹身后,勾着脑袋,再也不愿抬头了。 钉崎看着这个男人,眉头拧成一团,“我不支持。文姐嫁给他才不会幸福。” “谁说的!”岸本樱一脸不高兴,“夏小姐嫁给我哥之后,也等于娶了我啊!可以同时得到一夫一妻呢!” “蛤?” “一夫一妻制度,这不是法律规定吗?就按夏小姐所说的,聪明一点,在合理合法的前提下让利益最大化,除了到我们家来,别的地方还有这样的待遇吗?” 钉崎愣了半天,又冒出来一句:“蛤?”她艰难地转向伏黑惠,“文姐真这样说过?” “她确实说过要聪明一点,也说过在合理合法前提下利益最大化,但剩下的没有。”伏黑惠坚定辟谣,顿了一下,补了一句,“其实其他地方也不是没有,一夫一妻制。” “是的,就在我们学校里。”真希说道。 “如果真要支持那种一夫一妻制,我还是支持我们这边的那对。”熊猫道。 “……。”狗卷棘没有说话,手比划了两下,打了个叉。 “啊!棘,你居然不支持忧太和里香!”熊猫大叫起来,一把抓住狗卷棘的肩膀,“真希,我们要清除叛徒!” “木鱼花!木鱼花!金枪鱼蛋黄酱!昆布!”狗卷棘辩解,但真希已经开始抡大风车,伏黑惠无语,随后冷漠的别过了头。“别理他们。”他对钉崎说道。 而钉崎已经在喃喃自语:“咒术师没一个正常人……一个比一个怪……所以那两个人在哪里?” 一边的教师组没有掺和这边的骚乱,不管是兼职教师外聘教师医疗教师还是有时会被紧急抓壮丁的没有教师名头的教师,此时都正围着电脑快速浏览着。他们是这个计划的核心参与者,除了他们,没有人能直接看文写的计划,哪怕是与她相当亲密,深得信赖的樱和武都不行。 “也就是说,七海要把处理过后的视频带走,去公司那边;伏黑先生去做保镖,保护受到波及可能会实力减弱一段时间的虎杖;硝子去给新来的吉野顺平做个检查,我和樱,还有钉崎要去研究新的咒具。”夏油杰做了总结,“既然这样,现在就各自展开行动吧。” 于是原本聚集的人们很快就散开了,社恐发作的岸本武几乎是被妹妹拖着走,熊猫,真希,狗卷棘和伏黑惠还留在树下,大眼瞪小眼。 “要做做自主训练吗?”真希提议道。熊猫立刻表示赞成,于是二人开始对练。 狗卷棘坐在地上,扭头看向伏黑惠,“金枪鱼,海藻,蛋黄酱,大芥?” “那我们也来自主练习吧,我不会留手的,前辈。”伏黑惠站起身来,突然感受到手机震了震,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露出一点点笑容。“不过,可能不能练习太久,我需要保存体力去找人。” 第四十一章,话疗 高专后的密林深处,一片空地上。真人被一片简易领域包围着,因为实在无力反抗而抱头蹲在地上,文则绕着他走了几圈。 “在无力反抗时会蹲下,蜷起身体,抱住脑袋。你真是和人太像了。”文突然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真人的脑袋,“真人,我们好好聊聊,怎么样?” 简易版的森罗万象处骤然撤去,真人惊疑不定的抬起头来,文的手顺着他的发丝滑下,捧起了他的下巴。 “竟然被打哭了,真是个孩子。”她笑了起来,带着一种介于怜惜和兴奋的目光,专注地望着他。 “你不杀了我?”真人觉得她这反应实在是太过诡异,此人明明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为什么突然又摆出这样的姿态? “因为我就从来没想过要杀你啊,我想驯养你。”文挠了挠真人的下巴,“当然,如果你像人一样有情,讲理,会遵守契约关系,那驯养一词就可以改为合作了。” “你想和我合作?”真人只能艰难地捕捉她说出的词汇,他的灵魂仍因为强行刻入的记忆疼痛不已,他几乎没剩下什么思考能力。 “是啊,我想与你,与咒灵合作。”文仿佛引导他一般,缓慢而又吐字清晰的说着,她略显顿挫的奇异口音让他情不自禁就将她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同时,我想让你学会反转术式,明白喜爱与感恩。” “真人读过不少书吧?也许比我读过的多。我就斗胆,来论一论真人所看中的灵魂吧。” “在中国,自古以来有一个议题,就是人性本善还是本恶,在日本,则称这灵魂是温柔还是粗暴。这两种理论都不全面,都难以解释所谓人究竟是怎样。希腊在很久以前提出过野性和理性两种对比,对应着阿波罗精神与酒神精神,而后来,这种议题逐渐靠近心理分析,由弗洛伊德提出了本我、自我、超我。” “我认为,这个似乎更适合我们现在的状态,咒灵像是本我,而大多数的人以自我面世,超我则最为严格,时隐时现。不过,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人类以肉体的表现作为发出点,对于直接触碰灵魂的真人来说,或许大错特错。” “但是有一点我是确定的。咒灵有严重的欠缺,它只有恶,粗暴,以及本我。所以,必须把它们补全。” “你真傲慢。”真人努力找回了点思考能力,抓住机会反击着,“优胜劣汰,我们若胜了,剩下的东西就会被淘汰。” “哦呀,还有同伴意识。”文惊喜道,捏了捏真人的脸颊,“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确实承认,你说的不错。所以,我现在不正把你打得半死不活,然后在这里努力驯服你吗?我活了二十二年,从学会说话以来,就在研究如何让人听我说话,如何让人能听进去我说的话。因此,我学会了用对方的逻辑思路来说话,用对方能接受的方式来说话,以及我这略显独特的口音。 我的目的是想把你拉上谈判桌,可是你瞧瞧你,根本不愿意与我好好聊聊,只想把我变成半咒灵。丑死了,我才不要呢。你的做法不是说不可以,向对手展示力量,强迫其听话,可你根本打不过我不是吗?在这里,你就遇到了盲区。对于一个无法强迫的对象,不,应该说,对于任何聊天对象,你都必须考虑到对方的感受,不管言辞如何严厉,甚至粗鲁,你都必须尊重对方的意愿。” 真人觉得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你在尊重我的意愿?”他那一刻领悟了什么叫讽刺,“你只是在把你的意愿强加在我身上!” “就如同你试图对我做的那样。”文拍拍真人的脑袋。“这叫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以前不见得你不懂,现在倒是会拿这件事来谴责我了。这样可不占理,在话语交锋中已经先落了下风哦。而且,注意我们的姿势,我和你一起蹲了下来,而不是站起来,踩着你的脸对你说话,这已经相当尊重了。” “好了好了,我们得说说共同利益了,至于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以后再慢慢教。” “我呢,作为一个人,有一个执念。自我的大脑发育至懂得思考以来,这个执念就反反复复在我的脑中回荡着,其形式你可以类似于我对你强制植入一个指令,如果你不照做,就无法再做其他事一样。” “那个执念说,要改变这一切。要改变这一切,多么没头没尾啊,如何改变?这一切是什么?什么都没有。我真是痛苦极了,拼命看了好多书,想要寻找答案,可是根本没有。所以我在生活中总想为什么,怎么会这样,试图找出那个要改变的东西。” “真人,生活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东西,只要你生活,随着时间走,就什么答案都能找到。现在会让你痛苦地恨不得从二十层楼上一跃而下的困扰,只要你再坚持坚持,努力生活一下,不知何时你就知道了。” “我叁岁时进了幼儿园,六岁时觉醒了咒力,八岁时没有了父母,于是觉醒了领域,被接到了禅院家。哇,真人,你真应该看看,自能看见咒灵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怪的地方。那家里的问题多到令人窒息,于是我就在想,要改变这一切,要改变这一切。” “我这么做了。后面的每一天,我都这么做了。可我其实不太知道做什么。就是反抗,质疑,自保,然后重复反抗和质疑。” “然后,悟闯进了我的领域,告诉了我答案。” “我的前世,向我留下了口信。让我改变这一切,改变所有人都死去的结局。” “这可不是说把所有人救下来就完了,就算我千百次的回溯时间,让人重启,在一个糟糕的世界里,他们也没办法活下去。” “所以,我要改变这一切。真人,我们需要放下各自的傲慢,开始共生了。” “人与咒灵本就是一体的,我们从一处所出,我体内流动的情绪是你的养分,哪怕你不再战斗,我也可以供养你。如果我们再打下去的话,这在人类的意识里,可就是手足相残了。这是件悲伤的事情,不是吗?” “而且,真人,你要想想未来。把人杀了的话,咒灵该如何延续呢?这都不是食物链上游与下游的矛盾,而是种族延续的问题。咒灵里面,可没有几个有繁衍后代的能力呀。” “所以,为什么不合作呢?你成为我的助手,我的伙伴,我给养你,保护你,当然,也包括其他咒灵,包括你的同伴们。” “真人,我需要你,我需要你们。” “成为我的助力吧。” 玉犬在地上嗅着,循着气味的踪迹前进,不时回过头去,叫上两声。伏黑惠跟在身后十几米处,看着入目处散落遍地的咒力残秽,沉默不语。 打得这么厉害,夏姐真的没问题吗? 是文给他发信息,叫他在岸本樱他们把咒具做好之后,带着咒具来找她的。在残秽打得遍地都是时,一般的咒术师便失去了准确判别的能力,但文能使用框选仔细提炼残秽中的情绪和记忆能推断出事件的走向,并以此来找到目标,而伏黑惠则会利用玉犬出色的嗅觉。不过当被寻找的人是文本人时,就只有伏黑惠能但此大任了。 突然间,玉犬的声音欢快了起来,伏黑惠便知道找到了人,几步赶上前去,便看到文侧坐在地上,膝头搁着那只咒灵的脑袋,咒灵双目紧闭,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识。 “夏姐。”伏黑惠走上前去,将咒具递给她。 “樱的效率真快。”文疲惫地朝他笑笑,打开了装咒具的小包。 里面是叁个黑色的圈,一大两小,大的和项圈几乎一模一样,有调整松紧的扣,用于栓锁链和挂铃铛的地方则换成了一个小小的盒子。两个小的则比较纤细,结构和大的一样,看起来像是手链。 文从腰后抽出匕首,割下真人的叁缕头发,分别装入叁个咒具的小盒里,随后将大的套在了真人的脖颈上,一个小的套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 “这算是成功了?”伏黑惠在文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她的动作。 “没有,叁分之一吧。他反扑的很厉害,不过都在控制范围内。”文抬起真人的脑袋,将松紧调整好后,注入了自己的咒力。 “惠,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子母蛊的传说吗?这个咒具的构想与那个差不多,但与那个又有些不同。这个的构想来自于我从物理杂志上看到的量子纠缠,两个例子不论相隔多远,都能相互感应,同步共振。” “很久之前,我就和樱说过这个想法,野蔷薇的咒术共振让我看到了希望。樱可和一般的咒具师不一样,他们只能把咒力储存在其中,可樱的咒术却是将咒术本身与物体结合在一起。这个项圈结合了杰的咒灵操术和野蔷薇的共振能力,让我控制真人的愿望得以达成。” “但是,这还不够,我需要的是与咒灵合作,我必须要真人理解我,认可我,成为我的助力,这不是强制植入我的演讲能做到的事情,我必须使用共振的方式来引导他,如同培养一个孩子一样。” “但是有一点需要注意,咒灵就是咒灵,不是我们的同类。我们要使他们听话,必须先兵后礼。我必须是引导者,我必须比他意志更坚定,比他更强,是我要领导他共振,而并非相反。” 伏黑惠静静地听着,如同每一次他听她说教时一般。末了,他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现在开始,我需要你了。”文笑了起来,将另一个手环递到了他的面前。“把它收起来,存好,先不要戴上。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但如果发生了什么,你将是我与真人的保险。” 伏黑惠看了她两秒,脸上少见的浮现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夏姐。” ———————————————— 怪东西合集:舞龙大师五条悟、下水道王者夏油杰、立志成为贤内助伏黑甚尔、宝可梦真人。 第四十二章,助力 文在伏黑惠接过那个手环的一瞬间便睡了过去,身子十分自然的朝他的方向倒下,沉甸甸压在他的肩头。 伏黑惠终于没有忍住,很轻的笑了两声。 终于,他也能成为夏姐计划的参与者,也强大到能帮助她了。 文很强,自幼与她生活很多年的伏黑惠很清楚这点。她能自大家族的追杀下安然存活,能受的住他老爹那非人的训练,能让五条悟这等泼猴乖乖听话,甚至能养得起一大家人,这让年幼的伏黑惠深深敬佩着。 但真正意识到她的强大,是在他十叁岁时。 那一天,文去学校找他。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学校后面打架。 “哦呀,在欺负人呀。”文如同鬼魅一般从墙角冒了出来,伏黑惠手一抖,原本要打到那个人脸上的拳头挥偏了。 “你怎么来了。”他被看到了这副样子,有些羞耻。 “甚尔和津美纪今天不回来,我来找你出去吃晚饭。”文笑眯眯地,“不要试图在我这里转移话题哦,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打人。”伏黑惠臭着个脸,“他们逼迫同学交钱给他们,怎么,你也要和津美纪一样,告诉我以暴制暴不对吗?” “嗯,道德上来说确实是不对呢。”文慢悠悠的说道,看见伏黑惠因为这话而越发紧抿的嘴角,双手比出一个框选的姿势。“我看到了什么?惠,你在抗拒说教!你的叛逆期来了诶!你居然还有叛逆期!从小你就是我们几个里面最老实的崽儿,我以为这辈子都看不见你的叛逆期了!我要打电话给甚尔,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夏姐!”伏黑惠皱了皱眉,脸红了红,“我在听,你继续说。” “嘛,道德上虽然不对,可若是按方法上来说,我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老师和家长不一定处理得了的话,就由学生自己补上这样的漏洞,那个被抢钱的孩子碰上惠作为同学,是件很幸运的事情。不过——” 文微微俯下身去,与伏黑惠平视着,点了点自己的额角,“聪明一点,再聪明一点吧。这个漏洞真的需要你补上吗?是不是可以多用一点现有的规章,比如,那些钱去了哪里?抽烟?喝酒?泡吧?赌博?这在校规里是允许的吗?” “钱的数额是多少?达到了抢劫的立案金额了吗?足够让他们去少管所待一夜,给记录上留下此生都无法抹去的一笔吗?” “他们在学校的风评里,在家人和自家邻里的眼中,原本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好孩子吗?如果是,把这个形象毁掉怎么样?” “学校附近有更多的不良吗?有比他们更厉害的人吗?对那些人放出消息,告诉他们这些人很有钱,那么这些小人渣会不会感受到被威逼抢劫的痛苦?” “不过鉴于你打都打完了,以上的假设都可以不要。那么,不要浪费之前的成果,让我们来直接把事情解决掉。 与人交谈注重方式,要让一群人听话时,必须要用对方使用的语言才行。比如这边的就是,先打一顿,让他们害怕,然后让他们把钱都交出来。” 文直起身来,一把把一个已经被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疯女人吓到的小少年的脑袋摁在墙上。“来,把钱都交出来,嗯?” 回去的路上,伏黑惠看着一边走一边数钱的文,只觉得自己满脑子都是黑线。“夏姐,你比我过分多了。” “在小环境内滋生的霸凌事件本是出于对自己实力认知的严重偏差,来个更厉害的打破闭环立马就清醒了。”文扯了扯嘴角,“我还没给他们下诅咒,只是吓唬了一下,顺便植入了一点点不许再欺负人的命令,比起我干过的坏事,已经算是仁慈了。啊对了,我之前说的那些方法不要随便乱用哦,有些只是吓唬人而已,真做了会造成更麻烦的后续的。” “我知道。”伏黑惠无语道。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小孩儿真有钱啊……”文感叹道,“今晚我们就是去吃寿司也够了哦。” 自家常年贫穷,全靠这边这个今年十八岁的青少年养着这件事,伏黑惠已经十分了解,他和津美纪也会去便利店打零工,补贴家用,但是即便如此也不太够用。一想到这事,即使是早就对自己老爹不抱希望的早熟少年还是在心中生出了些许不快。 “那个人呢?又去玩了?”他声音很闷。 “不是哦,这次有正事呢。”文察觉到他的不快,摸了摸伏黑惠的脑袋。 “他的正事不是缠着你吗?” “天与缚咒哪能就这点用途。”文笑了,“我拜托他去了一趟禅院家,找他们现在的废物少家主谈谈。虽然这事显然我更拿手,可是我进禅院家的门实在是太难了,还是拜托他吧。”她双掌合十,对着空气一拜,“求求了!让甚尔这回多少靠谱点吧!” 伏黑惠扭过脑袋盯着她,“你当初如果不闹出那么大动静,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这可不行。”文露出了仿佛很无奈的表情,“我要更正他们的思想,只是简单的游说建议是无用的,他们就像是你今天所面对的那群小人渣一样,如果不狠狠打他们的脸,不成为他们心中的一根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听见我的声音,更别说思考我的想法。那时的动静越大,越能吸引剩下两家的目光,我的想法才会被更多人所知道。” 她说着,有些疲惫地塌下了双肩,“嘛,副作用就是我总是被排挤,然后行动上束手束脚咯。要是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不知道效率能提升几倍。要是那个废物少家主能坐下来,听我好好说话就好了啊。” “那不如告诉我。”伏黑惠当时脱口而出。“那个人不是说,我继承了禅院家的术式,未来可以去继承家主之位吗。那么,你告诉我也一样。” 文很忙,尽管她对于家里的事情关心的比伏黑甚尔多得多,待的时间却很少,一个月能回四五次已经算多,待两天已经算长,更多的时候是才歇没多久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她总是行迹匆匆,虽然行动敏捷,思维活跃,却总在不经意间面露疲惫,稍不注意便会睡着,从小到大,伏黑惠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次给在沙发上,地板上,桌子上和床上的文盖被子了。 要是能帮上点忙就好了。他不止一次地这样想过。 所以,当发现有帮她的可能时,格外懂事的伏黑惠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说出了这些话。 文扭过头去看了他两秒,突然笑了。“我能明白惠的心意。”她摸摸伏黑惠的脑袋,“可是惠还是太小啦,解决解决同学的霸凌问题,震慑一方不良还行,可是距离插手咒术界还早,更不要说帮我完成那么高难度的计划。” 伏黑惠有点不高兴。他的父亲,他的老师,还有经常来找文的五条先生都说他很成熟,可只有她,一直在把他当成孩子。明明她也没大他几岁。 伏黑惠心里那点少有的少年叛逆心被激起了。 “你可以和我说说看。” 文沉默了两秒,似乎在衡量着什么,最后点了点头。“好吧。那就给你说说我现在执行的计划吧。” “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处理咒灵的问题?” “拔除。”伏黑惠毫不犹豫地回答。 “目前的标准答案是如此呢。可是,咒灵是会源源不断地产生的,世界的人口这么稠密,所有人都在不停地释放仇恨,恐惧,愤怒,憎恶,这怎么办?” “……更加努力地拔除?”伏黑惠有些不确定了。 “聪明一点,再聪明一点嘛。比起产生后冒着生命危险去拔除,为什么不在开始转变前就将还在游移的负面情绪处理掉呢?” “这能做到吗?” “当然能了,你想想看,现在你能接触到最多的情绪是在哪里?人们最常见的发泄场所是在哪里?每个人都能接触到的,承载了无数人的怨恨,愤怒,憎恶,甚至直接说出诅咒的地方……” 伏黑惠皱眉苦思着,文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了,点了点他的眉心。“别皱了,告诉你哦,是网络。” “网络传递的其实与其说是信息,不如说就是情绪,且速度快,距离远,身在东京的人,只是轻而易举地敲几下屏幕,就能诅咒一个在北海道的人。数以万计的情绪词汇堆积在网络之上,不断传递着,这其中所蕴含的咒力会有多么强大?” “我和七海曾经除过一只咒灵,其完全具有互联网的特性,隐蔽性强,进化速度快,吸收和转化效率极高,我和他搭掉半条命,才把其解决掉。” “按照传统思维,或许大家会对网络产生恐惧,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事实上,人们已经一刻都无法离开网络。我在这里看到了有趣的东西。如果那种咒力能在网络上被储藏起来,被解决掉,或是被利用,是不是会有许多的用处?” “我认为诅咒也好,咒灵也罢,都是这个世界现在所欠缺的东西的表现,就像是在那群小人渣欺负同学时,无助的同学无处求助,于是惠便用以暴制暴的方式将其制止一般。但是,惠是理性的,善良的,目标明确且知分寸的,而诅咒和咒灵则完全没有这些东西,需要人来掌控。” “可既然咒力的外泄无法阻止,那么我便将其放在可控的范围内,这是悟给我的启发。于是现在的第一步,是把网络上已经产生的咒力集合起来,防止外泄。” “那么惠,这里又到了提问时间,请问这种时候,我应该去找谁来帮忙办这件事呢?” 伏黑惠沉默着,思索着,最后的结果却始终是沉默。她所讲出的这些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视野,他还因为这些信息而微微有些回不过神来。 文没有催,只是跟他一路慢慢走着,一直到寿司店出现在视线尽头,她才拍拍伏黑惠的肩膀,示意他回神。“脑子里想着事情吃饭对胃不好,我直接告诉你答案吧。” “是禅院家哦。因为他们的所有电脑都被我用诅咒攻击过,那叁个月的损失让他们现在看到我还恨得咬牙切齿,所以在所有人之间,只有他们研究了如何将咒术的防御与电子产品结和,我想,他们的研究范围也包括了互联网。这也是我拜托甚尔去找那个废物少家主的原因。” 寿司店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文俯下身去,将脸凑近伏黑惠,红色的眼睛在厚厚的镜片后眯的只剩下一条缝。“想要成为禅院家的家主,成为我的助力,这些事情都必须接受,理解并且支持,甚至要比我看得更远。所以说,惠还是小孩子啊。” 第四十三章,访客 在寿司店吃完了晚餐,回家的路上文一直在打电话,嘀嘀咕咕说着计划的内容,还混杂着一些家长里短,伏黑惠能听出她在和她救回来的那对兄妹聊天,但他与他们不熟。 不同于美美子和菜菜子,虽然文有意让他们打好关系,但大概是他和津美纪的人设与岸本樱和岸本武有所重合,加上那对兄妹对人的戒备心更高,他们并不是很好相处。伏黑惠能很明显的感受到,他们会和他打招呼,只是尽力满足文这位恩人的心愿罢了。 以及,想让夏姐嫁到他们家去是不可能的。岸本武太懦弱了,如果岸本樱是个男人,说不定还能考虑一下。不不,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太不坦率,嫉妒心又强,说不定会让夏姐困扰,pass。 大概是看自家无良老爹骚扰夏姐,还有她一天到晚气鼓鼓让他放狗咬五条悟看多了,伏黑惠直到现在还是会偶尔想想,到底有什么样靠谱又有能的人能帮帮一天到晚忙的脚不沾地的文。 嗯,目前还是没找到。难道偌大个咒术界,就没有一个人符合要求吗? 回到家门口时,门口的邮箱里已经放了个包裹,伏黑惠下意识召唤玉犬去确认安全,但文笑笑说只是岸本樱的咒具。 那是一双很独特的耳机,像是几根黑色的线固定成了特殊的形状,好完美的扣在后耳廓上。 “可以使用咒力转化为电力的蓝牙耳机。”文拎起来,用框选仔细瞧了瞧。可惜她的侦察能力只在提取包裹着情绪残留的残秽时有用,若说对于器物的细节仔细观察,凭她的视力还是免了吧。 “虽然从有预想到做出来花了叁年时间,但没想到樱还真能做到,真是神仙。”文用一只手挑起那两个造型别致的耳机,在指尖晃了晃。“要是当初我和七海除那只灵时,也有这个做辅助,那我也不用因为咒力不够用而那么狼狈了吧。说不定都不用他帮手。” 随后,她又抬高了声音:“惠,先把作业放一放,帮我个忙!” 文坐在自己房间的梳妆台前。说是自己的房间,其实严格来讲,应该算作这座房子的主卧,原本是属于伏黑女士的。 离婚时,伏黑女士本来应该将这个给她戴精神绿帽的小白脸连带着他的倒霉儿子一起扫地出门,但伏黑甚尔却用自己以往的积蓄把这房子买了下来,顺便提出了要把津美纪一起养大的请求。而伏黑女士考虑到津美纪与伏黑惠、以及她并不喜欢的文相处的确实很好,再加上自己重病,命不久矣,还是做出了让步。然后有一天,伏黑甚尔就突然把文的东西从那个小小的杂物间改做的卧室移到了大卧室里。 文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些事,不管是伏黑甚尔竟然能有存款,还是伏黑女士重病的事情。她当时对伏黑甚尔说:“那她会养你或许也是出于人生最后的放纵,呜啊,这么想来你的举动真是人渣过头,真庆幸我没什么可愧对她的地方,也不讨厌她。” “你不是鼻子很灵吗?嗅不出她身上病重的味道?”伏黑甚尔搂着她的腰,咬着她的耳朵挖苦,“我以为你早察觉了呢。” “她又没有吃什么味道很重的药……”文在欲|念翻涌间突然意识到了他在说什么,突然间清醒过来,将旖旎的气氛打了个粉碎,“我还没有灵敏到像狗一样能嗅出那么细微的差别!惠!放玉犬!” 当时十一岁的伏黑惠正在自己房间做作业,那时候的他还没有被调|教成听到文的语调就知道要怎么打配合,只是匆匆跑出房间门,便看到主卧大门啪的一声被甩上,而自己很明显是被扔出来的老爹正摸着下巴,笑得让人膈应。 伏黑惠多少猜出了什么,一脸正经的让伏黑甚尔不要去骚扰夏姐,而他的父亲什么也没说,揉了揉他的脑袋瓜子,去冰箱里开了瓶啤酒,坐到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去了。 伏黑惠看着老爹一副不听劝又欠打的模样,开始认真思索要不要放弃学校里教的尊重父母,直接放狗咬人。这个爹根本不值得尊敬。后来他被文培养的那么有默契,除了常常作死的五条悟和一起除灵需要打配合之外,伏黑甚尔也功不可没。 而现在,伏黑惠正在主卧的梳妆台前帮文戴耳机。 “hello?有人在吗?”一个陌生的女声突然从房间门口响起,伏黑惠下意识便结了印,但文一只手捂住戴了一半的耳机,一只手压住了伏黑惠的手势,无奈地看向卧房门口。“你都走到这里了,你说我在不在。” 一个个子很高的长发女人挑了挑眉毛,“让我瞧瞧,我是不是到的不是时候?这个长相……他是甚尔的儿子?因为不高兴甚尔在你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下手,所以在他儿子小时候下手?” “戴个耳机而已。”文索性把戴了一半的耳机取下来,朝女人晃了晃,随后又和伏黑惠解释道:“她是九十九由基,特技咒术师,也是一个特别不靠谱的家伙。” “你好呀。”九十九由基走进来,弯下腰去打量着伏黑惠,“那么,甚尔君的儿子,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已经做好自我介绍准备的伏黑惠嘴张了张,又把声音咽了回去。这个问题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种时候不应该先问名字吗?”文无奈,“惠还是个孩子呢。嘛,虽然现在的孩子早恋也很厉害就是了。” “文当初被我问到时才十二岁,不也回答的很好嘛,我记得是……”九十九由基用手指点了点下巴,突然发现了什么,重新看向伏黑惠,“你叫惠?” “是的。”无良老爹随口给他起了个女孩儿的名字,从小到大引起了不少误会。伏黑惠正打算熟练地解释一下,却没想到九十九由基说出的话再一次远超了他的预料。 “文当时回答的是,‘像惠那种类型的女孩子’哦。” “……蛤?”伏黑惠只想到了这个词做回答。 “呀,我还想着是惠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呢,没想到是甚尔的儿子,难怪甚尔当时笑得那么厉害。” 文看起来更加无奈了,“我现在喜欢能抓住五条悟的衣领把他扔出去的女孩子。惠,你先出去吧,耳机我让她帮我就好。” 伏黑惠乖乖离开了房间,但门没关,他听到九十九由基在说:“文的喜好总是这么具象化呢,这么说来,现在喜欢的应该就是樱那孩子?” “樱力气上或许可以,但是个子矮,对悟还是勉强了。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呢?你也能把悟扔出去吧,单手应该就可以。” “听到文这么说还是挺高兴的,越来越会哄人了,难道是跟甚尔学的?不过,当着惠的面这样说,不怕他伤心吗?” “这有什么可伤心的。快,帮我戴一下耳机,这东西想戴牢着实不太好戴。” “还没放弃你那构想?比起全灭咒灵,还是控制和利用什么的,利用八竿子打不着的网络和电子产品……有时候觉得我已经够疯了,可是你疯的厉害。比当初想过杀掉普通人的夏油都要疯。” “怎么觉得,没让杰顺着你的预想去发疯,反而加入了我的计划,让你有点失望啊,由基。……算了,反正都是探索,要是我能找到一个咒灵和人类共生的例子,我会立刻打电话叫你来看的。” 那边叽里咕噜了有半小时,之后九十九由基说着等伏黑甚尔在家的时候她再来,挥挥手离开了。而文走进伏黑惠的房间,告诉他:“她很讨厌咒灵,在找让咒灵灭绝,也就是不让人再产生咒力的方法。甚尔是唯一一个这样的人,所以她在研究和观察他。” 伏黑惠点点头,“然后呢?” “是个很危险的女人,但我和她很合拍。”文顿了顿,叹了口气,“算了,就算惠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也不一定和杰一样。再说了,万事有我呢。没事了,好好写作业吧,惠。” 文那天又忙到很晚,先是适应了一下新耳机,和岸本兄妹通了一次电话,然后又和夏油杰联络了一会儿,又在一堆文档上敲敲打打,最后从冰箱里掏出一瓶子自己调的酒,读了会儿新闻资讯。 伏黑惠已经习惯先上床小睡一会儿,再起床看看情况,不是会看到自己的老爹在沙发上睡着电视没关,就是会看到夏姐见缝插针式倒头就睡。这一次,文睡倒在沙发一角,双脚搁在地上,头倒在一边的扶手上,脖子被拽的活像折了一般,一看就很不舒服。 若是往日的伏黑惠,一般会选择把她双腿放上沙发,把人拉伸展,再盖上被子,但今天或许是被当成了太多次小孩子,他突发奇想,想把她搬回卧室里去。 文已经十九岁了,身高达到了她此生能达到的巅峰,比起十叁岁的伏黑惠整整高出十多公分,身材虽好,但毕竟是战斗系,还是被伏黑甚尔训练出来的,肌肉密度可不低,小少年若想把人弄到床上可以,可若是想不惊动她做到这件事,还是太难了点。 他站在那里,双手放于她的身下,小心翼翼调整了好几次位置,才使劲把人抱了起来。 她动了动,显然睡得不安分,伏黑惠憋红了脸,等着她平静下去。 正当他打算迈步时,家门却突然开了,伏黑甚尔大大咧咧走了进来,钥匙扔在鞋柜上哗啦一声响。他看见客厅里这幕,挑了挑眉毛,二话不说从伏黑惠手里把人接了过去,轻而易举,甚至还顺手在臂弯里颠了颠。 “嗯,没重也没轻。”他俯下身去,将脸埋在她的颈侧,一边嗅着她耳畔的气息,一边暧昧的吐字。 伏黑惠在心里翻白眼,想这才一天没见能有多大变化。 文被这一通折腾也醒了,意识到是伏黑甚尔,先抬手在他脑袋上一拍,迷迷糊糊地问:“顺利?” “不错。” 然后她就又睡过去了,那只本意是把男人烦人的脑袋推开的手也就这样留在了他的脸侧。伏黑甚尔别过头去,在那手心啄了啄,随后叼住白手套的边沿,一扭头,剥了下来。他将手套松开,抱着人往卧室走去。 “父亲。”每当伏黑惠这样叫,就是很严肃的事情,伏黑甚尔扭过头去,看着已经半大的儿子。“嗯?” “夏姐已经很累了。”他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父亲,你不适合夏姐。” 伏黑甚尔盯着伏黑惠看了一会儿,墨绿的眼瞳在从窗外淌入的暗淡月色下幽深不见底。突然间,他笑了一声。“你根本不了解她,小鬼。” ———————————————— 因为在想像文姐的校服时,我多少是往王子殿下的风格走了一点,然后在写惠的部分时,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惠穿着公主裙的样子……就、还挺搭。 第四十四章,合作 第二天的早餐时间,伏黑惠在厨房里煎蛋,听文和伏黑甚尔聊天。 文:“由基昨天来了,你不在,估计今天会再来一趟,你得跟她走。” 伏黑甚尔:“这可不巧,禅院直哉今天说要来见我。” 文:“让他来找我,本来计划的细节你也不清楚,和你谈效率太低。” 伏黑甚尔:“你确定?他能听你说话?” 文:“我能让他把我的话记一辈子。啊,这样的话,让他来家里吧,我不要在外面动手。就是希望他倒时候嘴干净点,别把惠带坏了。” 伏黑甚尔:“惠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这么担心。” 正巧此时文整理完毕,进厨房来帮忙端盘子,伏黑惠抬眼一看,她耳朵后面已经戴好了那个极难戴的耳机,察觉到他的视线,露出一个笑容:“早上好啊,惠。” “早上好,夏姐。”伏黑惠回道,视线一斜,看到他的老爹正站在餐桌前看着他,那目光分明在说:小鬼。他低下头去,继续煎蛋。 九十九由基果然没过多久就来找人了,文当时正把电脑往餐桌上一支,随便挥挥手算道别,可伏黑甚尔却不依不挠,非要她认认真真叮嘱送行一番才行,把她烦的一扬嗓子,“惠!” 玉犬便从厨房冲了出去,也不管这是主人的老爹,在玄关处把身形一压,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 看戏的九十九由基连连称奇,“难怪文说喜欢惠这样的女孩子。” 而伏黑甚尔意义不明的笑了两声,自己绕过两条狗,去讨要了一个离别吻。然后被踢了膝盖。 大门终于响起了关闭的声音,伏黑惠面无表情的把盘子放回架子上,听见文在嘟嘟囔囔:“这家伙今天吃错药了?” 禅院直哉来时是半下午,伏黑惠在房间里写作业。那家伙一张嘴就说不出什么好话,见到文时反应又大,声音简直像是想掀起天花板,伏黑惠一瞬间便被从数学题中抽离出来,被迫将他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没想到有一天你也有有求于我的时候啊,小文禾。” 这个名字伏黑惠听过,是他老爹在不高兴或是讽刺时才会这么叫,而文也会皱起眉头,争锋相对。但这次他在自己的房间,那二人在客厅,他看不见文的表情,只听见她的声音很平静。 “是的,现在我需要与你合作。既然你已经坐在这里,那么我想,你应该是多少有点兴趣的。甚尔昨天说的或许不太清,我现在再来更加清晰的阐述一遍我的想法,以及合同在你手边,你可以在听的时候也一并看看,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进行修改。那么……” “喂,等等等等,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出自侧室的野种礼仪真差啊……怎么这么看着我?把脑袋低下去!这不该是基本的常识吗?还有,茶点呢?这点东西都没准备吗?” 伏黑惠皱了皱眉,从房间里走出去。“夏姐,我来帮忙泡茶吧。” 原本已经站起身来的文又坐了回去。“麻烦你了,惠。” 伏黑惠点头,视线一扫,却发现禅院直哉正盯着他,眼神复杂,但等转回到文身上时,他脸部的表情又扭曲起来,变成一目了然的厌恶。“他是甚尔前辈的儿子吧?这么差使人真的好吗?你现在还像寄生虫一样赖在甚尔前辈的身上,才勉强苟活着吧?” 伏黑惠眉头皱的更紧,觉得这个人显然是弄错了什么,在思索着此时应该出言澄清一下,却听见禅院直哉又说:“啊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你不是眼睛和手都废了吗?已经没办法再做多么高级的除灵工作了吧?现在总是赖在不同的男人身上……五条家的那个少爷也好,那个诅咒师也罢,我想想还有谁来着?那个叫灰、灰什么的来着?最近是不是还多了一个叫七海的?真厉害啊,虽然不能除灵了,却能把男人勾引回来做咒术师。” “仔细看看,你这张脸确实支撑得起这份资本呢。想必来和我合作的资金也是这么来的?既然这样,现在有求于我的你,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让我看看,你做到这一切的手段……” 伏黑惠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在此时把杯子一搁,变换手印,“玉犬!” 两条犬从影子里冲了出来,但在扑到沙发上时,却已经被文一掌摁住一个压倒在了地上。她抬起头来,看看脸色飞速变化的禅院直哉,嗤笑一声:“是十种影法术哦,你没继承的那个。” 她揉了揉玉犬的耳朵,让它们回到伏黑惠身边,从地上站了起来。“禅院暂定少家主,嗯,还是直接叫你垃圾吧。” “垃圾,是什么让你觉得,你有了和我叫板的资本?是我重伤的眼睛和手?是纷杂的流言?有一些还是你传播出去的吧?怎么,流言说千遍,你就以为是真的了?难道说你的咒术是咒言?还是和我一样会发出诅咒?你的眼睛是和我一样毁了吗?你的脑子是被我堵下水道的诅咒塞满了吗?你在迈入我的地盘前,就没有仔细想想?” “你这种废物现在还活着,全凭禅院家护你护得紧,不过当然,迟早会被人拉下来,就算没人动手,我也动手了。” 她靠近他,在他的座位边来回走着,不时俯下身去,从侧面瞧着脸色难看的禅院直哉。 “瞧瞧你,到现在还没摆脱垃圾的束缚,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你却连靠近都不敢靠近我。七年了,我七年前留给你的烙印,八个字而已,那样简单的一个坎你都迈不过去。” “不错,为了达到以色待人的交际花的地步,我确实做了些努力,我的脸也给了我这个资本。如果你非要把与我达成合作的要求加上这样一条,我也完全接受。不过,你是出于什么心理呢?是觉得这样就能与悟那样的天才相匹敌?是想借机来折辱我掌控我?是为了七年前的你雪耻?” 文突然笑了起来,身子一旋,已经绕到了禅院直哉面前,身子一软,倒进他的怀里。 “不过说真的,垃圾,”她将脑袋搭载青年紧绷的肩膀上,掐了掐他的脸颊,“就算是我脱光了站在你面前,你敢碰我吗?” 禅院直哉抖了一下,熟悉的刷新的感觉短暂的穿过身体,七年前被摁在地上,脑子里被来回刷新植入的垃圾二字与文现在的称呼不断呼应着,他的呼吸都变得轻缓而拘谨,甚至连反驳都不敢反驳。 文轻嗤一声,从他身上起来,轻巧的旋身,在他对面,她原本的位置坐了下去,姿态优雅而端庄,脸上的戏谑收了个一干二净。 “垃圾,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跟随我,要么,滚出去。我给你叁秒钟时间,叁、二、一——” 一切都很顺利地结束了,禅院直哉在后半程乖巧的如同小鸡仔,再不做鬼脸,瞎逼逼,甚至声音都细若蚊呐,若不是文听力优秀,估计根本听不清他在说啥。 随手把人送走了的文一边收拾残局,一边偷笑,“人说驯养大象就在幼年时给它上锁链,这家伙和动物也没啥区别,真是废物。”她又对来搭把手的伏黑惠眨眼,显然心情颇好的样子,“其实他才是占据优势的一方,是我有求于他,他但凡聪明一点,别忙着逞口舌之快,从合作中下手,我得让他不少利,他倒好,把弱点递到我手里。有这样的废物领导,禅院家应该很快就能废掉吧。” 伏黑惠只是沉默地听着,文逐渐停了下来,弯下腰去,捧起了少年的脸。“惠,你怎么不高兴了?” 伏黑惠下意识想说自己没有不高兴,但又想到在情绪方面他骗不了她,只好老实回答:“他说的太过分了。” “我不也骂回来了?” “但他就不应该这样说。”那个人什么都不知道。……虽然他也并不知道多少事情。“夏姐,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津美纪今晚就从她妈妈那里回来了,惠帮我去超市买点牛排,今晚吃牛排怎么样?” 伏黑惠点点头,穿鞋出门买菜。可是他并没有因此高兴起来。他想帮到更多的忙,想变得更有用一些。可他总是被她当成小孩子,认为他很弱,可再怎么说,他也比今天来家里的那个禅院直哉好多了吧?而且,他才是继承了禅院家术式的人,要让她忍气吞声,耐着性子去和那种家伙合作,倒不如直接和他说呢。 可是,他脑海中又想起了她与禅院直哉对峙的画面。她让他要么跟随,要么滚蛋。伏黑惠在旁边看着,一声不吭,却连眼睛都没舍得眨一下。 他常常捡来她看过的书看,所以他知道,在那时她改编了来自巴顿将军的名言:要么引领我,要么跟随我,不然就让开。她把第一句删掉了,因为她不需要。禅院直哉没能力领导她,其他也没有任何人能。她实在是太强大了,甚至,要跟随她都是一件门槛极高的事情。 伏黑惠想要成为她的助力。他开始回想她十叁岁时在做什么。记得她那时已经视力剧降,手受重伤,但她却开始制定种种计划,同时也没有断下除灵的步伐。 他没有她那么聪明,但是,他也可以去除灵。他想要变强。 第四十五章,了解 十叁岁的伏黑惠开始去申请任务,这一切尽可能瞒着家里人,津美纪和伏黑甚尔都看不见残秽,衣衫破烂什么的只说去打架就行了,而文不常回来,稍微注意点就不会败露。 可事情做久了多少有点意外。他与人结伴去除一个四级咒灵窝点,可那废弃的楼里可以藏匿的地点太多,他与同伴走散,不慎受了些伤,行动困难。大批的咒灵聚集起来,将他包围,颇有蚁多咬死象的意味。 伏黑惠一边暗想或许要不得不豁出性命,一边努力聚起咒力,但印还没结完,这里却突然闯出两个人。 “惠?!”文看到他时吓了一跳,“你接了任务?我怎么不知道你已经开始接任务了?没道理现在的人力稀缺到需要十叁四的孩子上战场啊!” 一边的男人喊了声速战速决,文随手比出一个框选。“诅咒你们,自相残杀。” 于是一地的四级咒灵开始相互撕扯,而文飞快跑到他身边,帮他用反转术式治疗,他还没解释什么,她又叫他把玉犬放出来把风,她和那个男人就在一群相互乱打的咒灵之间抱着电脑坐了下来,开始做起了什么工作。 伏黑惠看了一眼,没看懂。玉犬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伤消失了,他没办法再召唤出来,最后自己给那两人把了一小时的风,直到与他结队的同伴回来。他惊讶的看见,在他出声后,那两人几乎是瞬间便从地上爬了起来,将电脑塞回包里,一副毁尸灭迹的样子,文立马换上一副甜的发腻的笑脸,半边身子挂在了男人身上。 而他的同伴向他们二人打招呼:“七海先生,夏小姐。” 他在看文时目光有些复杂,伏黑惠瞬间便明白了,他也是被流言遮蔽了双眼的一员。而伏黑惠也是那时才终于知道了,文总是提起的七海究竟是谁。 文后半程都黏在七海身边,没有咒灵冒出来时,就一直在玩他的手指。那位同伴还在对七海表示感谢,说多亏他前来帮忙,之前那么多咒灵都没有了,真是感谢帮助。 伏黑惠发出哼声,心说他只是在这群咒灵相互之间打得差不多了之后干掉了最后几个而已,余光却瞥见文从七海的衣袖后面冒出脸来,朝他猛眨眼睛。 这回轮到同伴发出冷哼了,文露出一个无奈的小表情,再次把注意力放回七海身上,男人对她笑笑,摸了摸她的头。伏黑惠别开眼去,目视前方。 任务结束后,七海和那位同伴负责汇报,伏黑惠听见文贴在七海身上小声说:“之后得麻烦你一个人工作了,我送惠回去,等我回家了再跟你联络,不知道不面对面效率会不会降低。” “没关系,你今天就休息吧,我一个人也能解决。” “可能会加班哦。” “每天都在加班。” “也是。”文将脸在七海袖子里藏了一下,肩膀抖了抖,而七海摸了摸她的头。 伏黑惠与文一起离开,走出去老远了,还能感受到背后的视线,一道是七海的,一道是他的同伴的,还有两道辅助监督的。他都不愿去深究这其中的意味。 “惠,你不高兴。”文轻轻皱了皱鼻子,“怎么了?” “他们不应该那样看着你。”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 “嗨呀,我花了多大功夫,才能让他们那样看着我啊。装一个交际花也是需要费力气的。”文语调轻松,“只要能达成目的,完成我的计划,我怎么样都可以。话说回来,惠,怎么突然开始接任务了?我记得,家里应该没有缺钱吧。” “是我自己去接的。我想变强,和你当初一样。” “我当初也就是跑个后勤,真要说除灵的都是别人。”文摇晃着手指,“要对自己的上限有自知之明哦,这次的任务就有些太勉强啦。” “我现在是准二级,正在考核中。这只是个叁级任务。”伏黑惠有点不服气。 “都准二级啦?不错啊,我当初在这时,还是四级呢。”文轻轻感叹,“咒术师协会内部的情报我真是一概不知,要是能在那里面也安插个内应就好了。悟在这种时候也忙不过来啊。” “惠,虽然这是个叁级任务,可是单凭表面级数判断可就大意了,得仔细阅读情报,窗已经很明确指出,这是一个聚集严重的区域了吧。就算是叁级,十个叁级咒术师和两个,还是有差别的。这次我和七海没有被分配任务赶来的话,结果会怎么样呢?你想过吗?” 伏黑惠沉默了一会儿,“我能解决,如果能使用那个领域,豁出去的话……” “惠的咒力足以支撑领域稳定输出了吗?万一有一只漏网之鱼趁你力气耗尽时跑出来呢?”文笑着摇了摇头,“你啊,该想的是如何生活,而不是生存。这些年来我废了那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让咒术师在遇见任务时有资格去选择,而不是被分配。聪明一点,稍稍微尊重一点我的劳动成果啊。” 她实在是太会说教了。伏黑惠再一次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败下阵来。“抱歉。” “知错能改就好。” “对不起,我很想快点变强,想能成为你的力量……”他的声音抖了起来,文扭过头去,捧起他的脸颊,注视着他含了泪的双眼,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僵住了。 “……想像之外的事情发生了。”她声音干巴巴的,“是我回家次数太少吗?一般来讲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很难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之间那远的八竿子打不着的血缘吸引是不是没有纳入考虑范围内?不不惠还小还有得救……” 只觉得不甘心的伏黑惠当时没有明白她在叨叨个什么玩意,但莫名其妙就被更改了回家路线,先去一家饭馆里面,坐下来谈心。 文给他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惠未来可不要像甚尔一样哦。不不,惠肯定不会和甚尔一样……惠,我不会和甚尔结婚,也不会让你和津美纪改姓的。” “……蛤?哦。”伏黑惠不明所以。他本来也就没希望文和伏黑甚尔结婚,那个男人才配不上她。 “……我在说什么玩意儿。”文看起来苦恼极了,一向游刃有余的她此时看起来居然困扰无比。“这话该从哪说啊真是的……是这样的,惠,你并不了解我。” 这话让伏黑惠想到了伏黑甚尔,还有他在夜色下那莫名的,讽刺一般的笑。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点头。“是的,我并不了解夏姐。”只除了她的喜好,厌恶,性格,作息时间表。他写出了《夏姐共生手册》,其他人都得拿着去看看。他不介意再多了解一点。 “我呢,做|爱可以,恋爱不行。结婚可以,生小孩不行。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题超纲了,再怎么说,十叁岁的小孩儿还没有到和尊敬憧憬的姐姐讨论婚恋观的地步。小少年红了个脸,摇了摇头。 但文这次没有解惑。她摸了摸伏黑惠的脑袋,“惠以后会明白的。” 然后当天晚上一进家门,文就开始咆哮:“甚尔!你早察觉到了是不是!你丫怎么当爹的?你不管就算了,至少和我说一声吧!” 伏黑甚尔咧嘴笑:“这有什么可管的?这不挺好的吗?只能说不愧是我儿子。” “挺好你大爷!”文抓起沙发上的枕头就去砸他,准头偏到人明明在冰箱前,却是厕所门遭了殃。津美纪慌慌张张跑出来想劝架,就看见文薅着伏黑甚尔衣领往外走。“没事,你们忙你们的,就是去家暴一下。” “又要叫爸爸了?”伏黑甚尔一副调侃的样子。 然后膝盖被爆踹。 伏黑惠花了些时间,才弄明白文那番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是拒绝。她在用一种委婉的,不会刺激到他的方式说:不要喜欢我了,我们不合适,也不可能。 她的交往都是目的性的,是形象经营,是顺风车,是利益交换。这其中当然有情,但那通通排在目的之后。而伏黑惠还小,甜甜的,单纯的校园恋爱才是他该有的。 伏黑惠意识到这点,是因为七海建人的出现。 这个男人并不难打听,文也常常提起他。他比文大叁岁,目前是一级咒术师,在这之前做投资分析员,可以说是年轻有为,基础扎实。不同于他的无良老爹,五条悟那个人形泥鳅,还有面没怎么见过但是个单亲爸爸的诅咒师,这个人成熟又靠谱,办事稳扎稳打,非常会照顾人。他与文配合默契,行动迅速,他虽然死板又内敛,但文能中和他身边的气氛,他们两个就连身高差都是完美的12公分,他们两个的身影站在一起时,真是和谐极了。 伏黑惠本来应该觉得,这回终于有个人能托付了。可是他没有。他每次看到那两人一起出现,心里想着的都是要挑出些毛病,一定要多挑一点,好赶紧把这个人也pass掉。 没有人配得上夏姐。 是的,当伏黑惠慢慢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想让夏姐从某个人身上获得幸福,而是想自己为她带来幸福时,他也意识到了,自己也是配不上她的。 而且,他也不能表白。他的心意在未出口前,就已经被温柔拒绝。 但伏黑惠并不想放弃,他完全可以等待,也会慢慢成长,直到她看见他,对他伸出手来,说我需要你。 他这么做了,他想,夏姐一定知道。他变得越来越了解她,他知道,如果他够强,如果他对她来说变得可以依靠,甚至迫切需要,那么为了她的目的,她的计划,她就一定会向他伸手,也会顺便许可他多余的想法甚至行动,就像她明明讨厌禅院直哉,却会为了合作,耐心听他大放厥词,却不如同以往一样,把他拖出去暴打一顿。 而现在,他终于等到了那一刻。他将那条咒具手链收进怀里,放入最为隐蔽的内口袋,随后召唤出鵺,抓住失去意识的咒灵。他将她抱了起来,顺着鵺的翅膀登上它的背,直奔文单人的宿舍。 伏黑甚尔在门口等着,看着他将文从鵺身上抱下来,步伐稳健,手臂沉稳。 “让一下,父亲,你挡着门了。”他说道,越过伏黑甚尔,将人直接抱向浴室。 伏黑甚尔继续看向外面,面朝着鵺与那只他并不能看见的咒灵,目光却涣散着。突然间,他轻轻嗤笑了一声:“臭小鬼。” 第四十六章,教学 提问:如果有一天早上醒来,你发现你和你养的老白脸,以及他的儿子躺在同一张床上,你的反应是? 文的回答是:寸寸裂开。 “这特么什么情况?”她顶着一双惺忪的睡眼,一巴掌掀了被子。很好,大家都穿戴整齐,身体清爽,没有任何异样感。“甚尔也就算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惠你怎么在这?你宿舍呢?” “屋顶被掀了,还在修。”少年支起脑袋,看向文的目光沉静,她却从空气中嗅到了淡淡的谴责。她嘴张了张,放弃辩解,乖乖道歉:“对不起。但是!这是二层复式独栋!卧房有四个!你怎么会在这呢?” 伏黑甚尔笑了,戳她的腰。“亲子丼,你没有预感?” “我有,但我在逃避现实。”文深吸一口气,扭过头去猛掐伏黑甚尔脖子。“所以说你到底怎么当爹的!我忙得脚不沾地没空管,你就不管管吗?” “有什么好管的。”伏黑甚尔任由她掐,反正就她那点劲也翻不出什么浪花,甚至担心她右手会疼,他还搭着她的手背帮忙使了点劲。“你以前不是还叫我爸爸吗?这应该算什么?全家桶?” 文脸颊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干脆一脚踹了出去:“闭嘴!” “夏姐,你冷静一点。”伏黑惠从身后拉她,顺便拍拍她的背,“没有发生那种事。” “真的?”文看向他的目光里暗含希望。 “额……没到那种程度,你昨天已经很累了……”少年的脸有些红,文眼中的光芒消失了。她僵直了两秒,突然松开伏黑甚尔,从床上弹了起来,“我去看看我的宝可梦。” 屋外,文穿着吊带睡衣,看着在窗外睡了一夜的鵺,伸手去摸摸它沾着露水的羽毛。“鵺,你把我的宝可梦抓住,带着我飞到山里,我们隐居过一辈子吧。” 鵺咕咕叫了一声,把脑袋伸到她手底下,轻轻蹭了蹭。 “鵺,回来。”毛茸茸突然从文手下消失了,伏黑惠站在门口,已经换好了衣服,身上系着围裙。“夏姐,去洗漱吧,我先去做饭。” 文头也不回,低头看着被鵺踩了一整夜的真人,猛戳他脑袋瓜子。“真人,起床了,吃饭了,真人。再不起床,就洗脑你哦。” “我是咒灵,吃不了哦。”真人抬头,一副无辜的样子,“呀,看起来有趣的事情发生了呢。我是不是该幸灾乐祸一下?” “闭嘴。”文把一个白色的咒力团塞进他嘴里,“给你早饭。” “……涩的?”真人有些不确定道,毕竟在这之前,他从未尝过味道,不明白这让他不受控制皱起脸的味道究竟是什么。 “这就是我现在的心情。所以人们说,后悔都是苦涩的,懂了?” 真人露出了新鲜的表情,点了点头。 “懂了就起来,跟我进屋,让我告诉你什么叫尴尬和窒息的味道。”她看起来别扭极了,几次做着深呼吸,试图放松身体。“虽然第一课实在不该上这样的内容……算了,我可和悟和杰是同期,他们把老师做成那个鬼样子,还能指望我做的多好呢。”她拼命安慰着自己,迈着僵硬的步伐回到了房间里。 早餐期间,真人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贴在文身后,试图从她的视角明白事情,然后被喂了一嘴的苦涩。 “好难吃。”真人一个劲吐舌头,“就没有好吃点的吗?” “现在这样的气氛,你还想吃什么?”文用毫无高光的眼睛看他,“等着吧,等我今天什么时候冷静下来了,就能好些了。” “他的情绪不行吗?”真人指指坐在桌子对面的伏黑惠,“他看我的眼光很危险呢,我是不是能从那里尝到厌恶和嫉妒的味道?” “你想再体会体会我的领域吗?”文警告般看了他一眼,“以及,以上两种情绪是更为刺鼻的苦涩和酸,有时或许还会加上辣。” “诶——这样啊。”真人不说话了,老老实实趴在文背后,变化着自己的形状玩,一会儿是男性,一会儿是女性,但有时就是一堆奇奇怪怪的流体,在她身后晃来晃去,有几分耀武扬威的架势。 他并不喜欢文,不如说他其实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也谈不上信任,但文说的话还是让他起了些兴趣。这是他从未设想的道路,也是,他身为咒灵本能的讨厌人类,自然不可能考虑与人类合作,遇到了,不管利用不利用,最后都要杀掉的。但是现在这个人,他完全打不过,她又不杀他,又被戴了个努力了一晚上都没取下来的项圈,那么就只能去思考她的话了。毕竟咒灵作为生命体,还是有求生欲的。 而且,哎呀,对面那个黑发少年看他的眼神可真可怕呀,不多逗逗看,不是浪费了吗? 真人的恶趣味只收到了文不痛不痒的轻敲,他变成小孩子的模样,不高兴的鼓了鼓脸,“不是说好你会保护我的吗?这种时候,你应该袒护我才对。” “就算你变成这样,也不是真的小孩子。”文不为所动,任由那颗毛绒脑袋在她腰上使劲蹭。“不过,我确实要保护好你,绝对不要离开我周边,更不要试图逃跑,我们这里有五条悟叁拳打死特级咒灵,还有个叫夏油杰的日啖十灵,可吓灵了。” 真人不屑的撇嘴,“他们都是正常咒术师,真要论吓灵,还是你更胜一筹。” 话虽这么说,他却没放开文的腰,悄悄对着伏黑惠狂做鬼脸。 伏黑惠低气压爆表,几次询问求助一般看向文,可惜她现在躲他呢,双眼视线空茫一片,就是不聚焦,使劲装瞎,就差把眼镜都收起来了。 伏黑惠不高兴,伏黑惠洗碗时把盘子摞的咣咣响。 伏黑甚尔靠着墙,看着浑身冒黑气的儿子,又想到他吃饭时一直盯着的文身边的空气,想到她说的那些有了上句没下句的对话,心里有了个想法。记得……那个叫岸本樱的小姑娘,现在还在高专内对吧? “哈哈哈哈!”五条悟抱着肚子,笑得几乎在地上打滚。“欧吉桑,你那是什么打扮哈哈哈哈!就你这样的人,怎么突然戴了一副那么斯文的眼镜哈哈哈……好蠢!太蠢了!” “笑得实在太过了哦,悟。”夏油杰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挚友,如果不是他已经笑到打扰到上课,学生们都开始抱怨起来,他其实是不想管这事的。伏黑甚尔戴这么个斯文的细方框眼镜实在是太怪了,他其实也想笑,但因为还是工作时间,所以只好昧着良心说:“伏黑先生怎么讲都是前辈,这样当面嘲笑太不礼貌了,会带坏学生们的。要笑的话,等回去再笑吧。” “所以这是劝诫吗?就这样的老师,还在担心带坏学生?”钉崎毫不留情的吐槽,真希则耸耸肩,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我们的教师就这样,没救了。惠,不如你去管管?” 伏黑惠别过头去,表示这事他不干。而且,他也知道伏黑甚尔是为什么。 伏黑甚尔面不改色,只是用不屑的眼神瞥着五条悟。“没事,反正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五条悟表示不信,他不觉得今天还有什么事能让他不再嘲笑伏黑甚尔,除非七海穿了一身夏威夷花衬衫去上班。 然后,他看到了文,还有橡皮糖一样黏在她背后的真人。 五条悟的打鸣戛然而止,他甚至把眼罩抬了起来,仔细瞧了瞧。嗯,那确实是一只咒灵,比以前见过的任何一只都要像人,长着一副还不错的男性外表,几乎是贴着文在移动,就差长上去了。 这他妈什么情况? 五条悟当时就像孙悟空看着试图靠近唐僧的妖精一般蹦了起来,就差大喊一声“呔!”掰着手指骨节就气势汹汹走了过去。文顿住脚步,拍了拍真人的脑袋。 “喏,我给你说过的咒灵,真人。”她仿佛没察觉到那杀气一般,介绍到。 她一动,手腕上的手链露了出来,和真人脖子上的项圈显然是一对。五条悟更爆炸了。“不行,你不能养他。” “怎么不行?忧太能养里香,杰养的要是铺开能把操场铺满,我养一只有什么问题?” “他长的样子就不行!太暧昧了!有损市容!有伤风化!” “哦。”文拍拍真人脑袋,“那就变成女人?” 真人变成了个除了脸上带疤之外哪里都很完美的女孩子,个子比文矮点,从趴在她肩上变成挽着她手臂,胸前那两团包裹住她的手臂。 五条悟更炸了。“不行!这样更不行!”她根本就是男女通吃的!偏偏对女性容忍度更高,要不是她没有表现出双性恋的倾向,恐怕早连最后一步都发展出来了。 “那小孩儿?” “也不行!” “那就狗吧。” “不行!你不能再养别的狗了!” “喏,真人,如你所见,五条悟其人是狗,等式是成立的。”文摸摸手边蓝汪汪的狗头,而真人狗吐人言:“看来我对人类还知之甚少啊。” 五条悟:“……所以你们设了个局来框我?文,你究竟哪边的?” “中间。我得带着我的宝可梦继续教学了。真人,变个猫。”真人变成挪威猫,跳进文怀里,她随便撸了撸,看了看自己的白手套。“不掉毛,非常好。”然后把脸埋了进去,吸了一口。 旁观的熊猫低下头去,摸了摸自己毛茸茸的身体,狗卷和真希一人摁住一边大爪子,大喊:“清醒一点!熊猫!”“金枪鱼!” 夏油杰把虹龙召唤了出来,开始撸它的胡子,钉崎一副大无语的样子,扭头去找伏黑惠吐槽,却看见他把玉犬小白和脱兔召唤了出来,用手使劲梳理。小动物的脸活像是妈妈,头发有点紧的表情包。 她也加入了呼唤大军:“伏黑!清醒一点!伏黑!” 伏黑甚尔开始意义不明的笑,他总算是知道早上为什么自家儿子那个表情了,现在他看到这一幕,也觉得浑身都不爽快。 文不管那么多,她又搓了个咒力球,塞进猫猫嘴里。“现在,这叫放松和愉悦。”她又顺手舔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薄荷糖和这个味道有点像。” 夜蛾站在办公室窗前,深吸着来自丛林的空气。清晨可真是美好,阳光灿烂,空气清新,安详又静谧。没有夏文杰愤怒的咆哮,没有式神和咒灵校园追逐战,也没有任何东西被毁,今天一天就会这样美好下去…… 轰! 操场,炸了。 第四十七章,同化 “杰,有空吗?”文突然出现在夏油杰办公室门口,“陪我出趟门?” “当然有空。”夏油杰把手头的东西放开,站起身来。虽然他日子不算闲,但比起文还算是悠哉的,能有机会接到她的邀请,手头的工作自然可以推一推。“准备去干什么?” “还记得吉野顺平吗?我找回来的那个学生。” “当然,硝子看过没什么问题,醒了之后先让他回家了对吧?” “对,是让他去看看他妈妈,把我给的虚假记忆破除掉,顺便道个别,好一身轻松的入学。”文边下楼边说道,“回去已经两天了,该准备的应该都准备好了,既然是我找到的人,理应我去接一下,这样的话,他妈妈也安心一些。” 文办事向来周到,毫无漏洞,夏油杰点着头,心里想着这点事她一个人就能轻松搞定,怎么还要带上他?难道是想要二人独处一段时间? ……时间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的文怎么可能会有这种闲心呢?当看到在教学楼边上,与一群学生相隔几米,气氛紧张的变成狗的真人,夏油杰当时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真人是没办法逃跑的,那项圈他取不下来,除非文解开,或是她死去。在高专内,因为有结界的存在,再加上此处咒术师众多,咒灵不好侵入,但若是离开校园,可能会在半路上遇上偷袭。文的实力自然是有的,可惜不擅长持久战,爆发完后很容易后继无力,若是遭遇围攻,救援来的不及时,就算是会反转术式和刷新,也可能有性命之忧。所以带上他,算是作为保镖。 本来这差事百分之百是伏黑甚尔的,但鉴于现在虎杖悠仁需要更周密的保护,加上文不太想看见他,所以这才找上了夏油杰。 “真人!”文拍拍手,嗓音一扬,真人回过头来,悠哉悠哉的走了过来。“准备走了?” “你真是白长一副狗样,一点都不像个狗。”文俯下身去,搓搓狗头,“狗狗听到主人呼唤可都是会摇着尾巴跑过来的。” “咒灵没有这种习性哦。”真人摆摆脑袋,叁马尾中左右两个变成的垂耳左右摇晃。“而且,咒灵不会认主。” “我旁边站着咒灵操使,你说呢?” 夏油杰微微一笑,“确实,我手下的咒灵都是认主了的呢。” “那不叫认主,那叫被控制,那些咒灵连意识都没有,只有本能。”真人说着,尾巴摇了几下,“虽然其他事情文杰懂得很多,但是咒灵这方面我可是专家。” “真的吗?连虹龙也没有?它多少该有点了吧?” “没有,虽然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它还没有到产生逻辑的时候。” “那,那只辉夜姬呢?……说到底为什么会叫辉夜姬啊,明明那么丑。这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是古怪的人偶,人对于人偶的种种怪谈传说的恐惧,以及恐怖谷效应?谁知道你们人类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呢。她虽然多少近似于人形,但距离灵智还远。” “所以是越接近于人形越高级?” “人总是会将恐惧与人本身做牵扯,所以就算是对其他东西的负面情绪集合而成的咒灵,也会在越强大时越接近人类心态。” “所以说,虹龙如果要更强一点,会变成小龙人?……好丑。” “它也许会更加具象化,类似于你昨天给我说的你们那边关于龙的神话,从应龙变成真龙。以及外表根本没有作用,说到底,对于肉体的在意只是你们人类的虚伪罢了。” “是吗?我倒觉得挺重要的,真人如果不是长得还行,还能变来变去,现在说不定就被我拔除了哦。” “哈哈,那我该谢谢你?”真人变回了人形,看了看自己带着缝合线的手。“会在意外表,文杰也挺愚蠢的呢。” “小心点说话,你现在还带着我的项圈呢。”文揉揉他的脑袋,正巧校门口要到了,伊地知的车等在门口,谈话便暂停了一下。夏油杰率先拉开车门,文第二个钻进去,在真人的视线死角里,夏油杰看到她对他眨了眨眼睛。 他也回以笑容。 方才的那段对话,堪称教科书级别的聊天范本。寻找合适的切入点,开启共同话题,比起说不如问,不断把主动权抛向对方,并适当的吹捧,真人看似在对话中占据上风,文简直沦为了听众,但主动权却一直在她的手中,只要她想,随时就能结束这段谈话。 这招她曾经教过他,告诉他在传教和拉拢诅咒师时如何快速与对方熟络,放松下来,但练了这么多年,夏油杰依旧不觉得自己能胜过她。 那可是只咒灵诶!仅用言语就把一个青少年带进沟里,险些走上绝路的咒灵!她花了两天时间就让他从敌人变成了闲聊的对象,真人虽然口头上说着不感兴趣,愚蠢之类的话,但在还是狗的形态时,顺着她的话都开始摇起尾巴了! 她是言语的天才,这种才能比起她出众的咒力天赋更加强大。再加上聪明的头脑和漂亮的外表,似乎身为一个完人,也不需要其他什么了。 戴了厚厚的恋爱滤镜的夏油杰完全忘记了她锱铢必较的恶劣性格和各种各样离谱的手段,只觉得在展现才能的文无比耀眼,怎么看都看不厌,于是索性将胳膊撑在车门上,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侧脸,情不自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文和真人又开始聊了起来,这次关于人与咒灵发音系统的不同,这么多年,她可就见过真人这一个日本本土的生物一次性把她的名字念对。 全车里唯一一个正常人伊地知握着方向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是特级咒灵啊!为什么特级咒灵会坐在他的车里,就在他的座位后面!为什么夏小姐会和那个咒灵聊的那么开心?你们不应该打起来吗?就没有一个人能管管吗?他从后视镜里一个劲瞄夏油杰,为什么他会在这种时候睡得这么香?还能露出那么幸福的笑容?在这种环境下,以这种声音为背景,是能做到美梦的吗? 吉野顺平看到二人时很高兴,但当看到真人时,表情便变得格外复杂,不过吉野凪根本看不见真人,倒是与文聊的相当开心,甚至还想和她约下次一起喝酒。考虑到吉野顺平的感受,文便没有勉强他与真人同车,而是先让伊地知带他回高专,这二人一咒灵在城里逛逛,之后骑虹龙回去。 与吉野凪道别,送吉野顺平上车,一直被要求噤声的真人道:“我以为文杰会让我向他道歉。” 文从眼角递过去一个眼神,“你真的觉得抱歉?” “不觉得。我可是咒灵。” “那就没有意义。就算讨厌人类,也不要觉得人类愚蠢或好敷衍。” “可事实上,顺平就是很愚蠢啊。” “我会让他聪明起来,也会让你聪明起来。”文手指一搓,握住了一个小小的咒力球,塞进了真人的嘴里。“所以现在,吃,别说话。” 看来驯养过程也不算顺利呢。夏油杰静静地看着,此时终于捕捉到了一个机会,俯身到她耳边。“需要帮助吗?” 咒灵操术会让咒灵立马听话,但是如果操纵者死亡,就会很大的风险,毕竟时间之于咒灵是无用的,如果不拔除,它们也无法自然死亡。这也是文不选择让他来执行这个计划的原因——她所追求的是驯化,把狼训练成狗,让它们自此成为人类的助手。可惜看起来,一个人来做这种事实在是勉强了。 文显然不这么想。她微微侧头,避开喷在耳朵上的热气——她耳朵很敏感,而且最近又处在过度兴奋所以蠢蠢欲动的状态——随后手指一搓,将另一个咒力球塞进了夏油杰的口中。 不同生物的味觉系统差距是极大的,比如是同一块糖,有人觉得太酸,有人觉得太甜——此刻,文能尝到情绪的味道,咒灵尝到的是情绪转化后的咒力的味道,而夏油杰却只觉得那是一团无味的气体。但那毕竟是一样的东西,糖进入身体后会被分解成葡萄糖,从而被人摄入,而那块咒力所包裹的记忆,情绪与想法都会被摄入者所提取。 难过,怜悯,厌恶,希冀,外加些许的愤怒。 ——真是个可怜的、残疾的小东西,瞧瞧,你连反思都不会。多么希望你能明白这世界上更加丰富多彩的东西啊。你未来还要与吉野相处很久呢。没关系,我会保护你,教导你,直到你有能力独自面对这一切。可是,稍微开窍一点吧,蠢货。 这些情绪,这些感受,这些想法,瞬间便融入了他的思绪里,让他也变得心情复杂了起来。 夏油杰知道了她的做法。 咒力和咒灵是一样的东西。她在把自己植入真人的身体里,那个由咒力所组合成的躯体经过她的喂养,会被她的咒力慢慢同化,让他更加贴进人类。 是只有她才能做得到的驯养方式。果然,她是最聪明的。 夏油杰笑了起来,偏头在她的鬓角吻了一下。“那么接下来,我们去干什么?” ———————————————— 去接人的伊地知:夏油先生!别睡了!醒着点!我害怕! 夏油杰:啊?我没睡啊? 那问题来了,为什么伊地知会觉得根本没睡觉的夏油杰睡了呢? 第四十八章,戒指 “美美子!菜菜子!乌拉——!” 放学时间,某中学的校门口,一群背着书包准备回家的少年少女看到一个个子颇高的女人如同大扑棱蛾子一般展开双臂,朝一对双胞胎姐妹小跑过去——请注意,此处的大扑棱蛾子不是某种抽象比喻,而是具象化的形容,那个人穿着一身不知道是制服还是常服的蝙蝠翼外套,当这样将双臂抬起,重复举高再放平的打招呼姿势,真的像极了扑棱蛾子。 “文姐!”菜菜子也拔步跑了过来,扎进文怀里。“好久不见!” “文姐。”美美子稍微矜持一些,但也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夏油大人,下午好。” “下午好,美美子,菜菜子。”夏油杰笑眯眯地打招呼,“你们和文自从上高中就没见了吧。” “是啊,文姐太忙了。”菜菜子无奈地鼓了一下脸,将手机掏了出来,“不过现在我们和文姐一样都是女子高中生了!文姐,来一张JK的自拍!” “大龄JK也是JK啊……”文揶揄一般自嘲了一下,一把将美美子也拉了过来,“茄子!” “茄子!”美美子和菜菜子也一起说道。这是她们两个发音最标准的中文,比你好和文的名字发音还要标准。 照片里的叁个人笑得一脸开心,只比这对姐妹大了六岁,不施粉黛的文从外表上看起来,也确实和一个高一学生差不多。美美子将照片剪裁了一下,干脆设置成了手机屏保,替代掉了之前那张四人合照。 “哦哦,杰,你被抛弃了哦。”文炫耀道。 “但美美子和菜菜子跟我姓啊,我是不可能被抛弃的。”夏油杰轻松回击。 “切。”文撇了一下嘴,马上又转移了话题。“所以,普通学校的高中怎么样?” “普通。”美美子道。 “一般。”菜菜子把手机收了回去,“跟以前一样,除了作业多点。呐,文姐,你对我们成绩有要求吗?” “没有,你们的重点不是成绩,如果临时有了考大学的意向,花一年时间努力就行了,灰原那边能联系到顶尖的补习班。” 在两姐妹要升学之时,究竟去何处,夏油杰和二人商量了很久。那时他刚刚在百鬼夜行后成了高专的外聘教师,这让本来计划着普通升学的两姐妹萌发了跟他一起去高专的意向。而且那里还有文姐在呢。 虽然是被夏油杰救了回来,成了他的脑残粉,但两姐妹对于文也十分亲密。毕竟,在她们还是自闭小朋友时,是她牵着她们的手,一字一句教会了她们咒术的常识,控制和使用方法,咒术界的局面,以及如何处理自己过去的阴影,如何理解村民们的行动模式,如何与世界上的其他人相处。 在头两年,两姐妹常常梦中惊醒,如果那时她们住在文位于高专的宿舍里,她们就会去敲她的房间门,她们一起把伏黑甚尔赶去睡沙发,叁个女孩子在一米八的大床上团成一个茧。 如果说夏油杰带她们离开了囚笼,那么文就为她们展开了天空,教会了她们挥动翅膀。 所以在那会儿,她们几乎都要决定入学高专了。 但文却十分干脆地拒绝了她们的提意。“你们已经足够熟悉高专,这里能教给你们的,我和悟、杰、灰原、歌姬前辈早就教完了,你们所需要的更多的知识在生活中,在诅咒师协会里。” “诅咒师协会现在已经成立,并且被认可,这看起来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但我要的不是招安。我需要它有力量与传统咒术界对抗。虽然现在看起来这边的吸引力更强,但大多数都是半路出家的门外汉和兼职的人,我们缺少一个类似于高专的培训学校,缺少拥有扎实基础的人。这样是不会长远的。” “受到监控的人质只要杰一人就足够了,菜菜子,美美子,我需要你们留在外界,留在诅咒师协会内,成为它的未来。” 两姐妹等那句“我需要你们”已经太久了。所以,尽管这会造成分离,她们依旧毫不犹豫地应允了下来,并在如此年幼之时便开始学着组织的管理和运营,努力朝着空悬的二把手交椅努力。 她们做的很不错。文看人的眼光从来不会出错。 文看着面前活跃的两姐妹,眯眼笑了起来。每一个她人生中遇到的人,都在成为她的助力。比如校对她无可救药准头的咒具手机,便是提取和编入了菜菜子的术式——通过手机相机对拍摄之人动手脚——从而极大的弥补了她没有攻击手段的短板。嘛,虽然直到现在,她依旧不太擅长攻击就是了。生活的巧合让她永远不会抗拒未来,抗拒遇见更多人,不管他们是像禅院直哉一样令人火大,像五条悟和夏油杰一样离谱,还是像虎杖悠仁一样让人心情愉快。 文拍了拍手,戴着手套的手发出了两声略显沉闷的轻响。“好了,美美子,菜菜子,我今天来,除了想看你们,主要还想给你们介绍一个新人。” “就知道文姐不会只单纯来看看我们。”菜菜子一副无奈的样子,“在哪?” “这里哦。”文指了指身后一直被勒令闭嘴的真人,“我的宝可梦,真人。” “……”一阵沉默。美美子有些犹豫的发言:“是咒灵?” “对。长得像人而已。” 菜菜子:“不是夏油的?” “不是,是我的。”文拍拍真人的肩膀,“是新的合作伙伴,但具体未来要怎么合作,我们还在磨合期。等有了结果,会再来告诉你们的。” “语气变了呢,文姐。”美美子说道。菜菜子一把摁住她的肩膀,“这说明文姐开始把我们当成成年人了,是好事哦,美美子。” “是的。这下岸本就没法嘲笑我们了。” 岸本指的是岸本樱,社恐岸本武根本没办法和两姐妹好好说话。同为文的照料对象,这叁人会在她面前表现得克制又讲礼貌,实际上其实并不对付。 打个稍微有些偏差的比方,叁人都是文的粉丝,岸本樱是单体作战能力极高的毒唯,偏偏正主又十分需要她,否则自身战斗力会大减,因此自视为对其最有用的人,只吃X我;而两姐妹则同时还是夏油杰的粉丝以及CP粉,虽然作战能力和与正主联系程度都比不上岸本樱,但胜在有年幼加成和人数优势,因此在口舌之争中也能势均力敌。 被文养着的一堆孩子之间有一个小群,社恐岸本武几乎从不出现,伏黑惠不爱闲聊,津美纪温婉又居家,但每天依旧能有99+的消息,全是出自这叁人之间的相互嘲讽。 因此,两姐妹在怼人一道上已点到精通,远超这年纪女孩子该有的水平,有次她们与两位教养者一起出去吃饭,却遇上了店大欺客,本来这时该文上去理论,却不想两姐妹一唱一和,竟把店老板挤兑的失去言语。文在后方抄手看戏,还用胳膊肘怼夏油杰,“杰,你觉不觉得她们之间的调调有点像你和悟?” “哪里像了?她们之间可从来不打架。” “这叫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真是后浪推前浪,诅咒师未来可期。” 文甚至在想要不要让她们代替夏油杰出去传教,反正她们比他还会说,但一脑补两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要穿着尼姑的袍子出门,瞬间又把这主意打消了。丑,太丑了,等以后这盘星教改成什么流动摇滚乐团传教时,再让两个小姑娘上吧。她们嘴巴那么溜,唱个rap多合适。 俩小姑娘显然对于真人并没有多少好奇,她们从小到大见了太多的咒灵,尤其是和夏油杰一起生活之后,那四千多只咒灵已经看的够够的了,所以也没什么问题要问,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如何在新的一天吵赢岸本樱上,而文也只是过来看看,一起吃了个晚饭后,便就此分别。 文又搓了一个咒力球,去喂安静了一个晚上的真人——这是他表现良好的许诺,而夏油杰则沉默着,思考着晚餐结束时的两姐妹对他说的悄悄话。 “有进展吗?” “没找到机会。”他无奈地耸肩。 作为CP粉和军师兼职僚机,两姐妹对于二人之间的情感进展相当关心,其了解程度恐怕比文本人还深。她们知道,夏油杰早已买好了戒指,做好了求婚的准备,但还没有送出去。 不是因为担心被拒绝,夏油杰早已预料到了,他大概会吓到她,收到的结果也是虚无。文可以作为一个满分的情人,如果她要做一个妻子,也一定是满分,但最大的问题是,现在的她不想做,也无法去做。 但是他就是想这么做了。咒术师都是赌狗,越是顶尖的,在经历过越多的事情之后,便越不再奢求什么安定或正常,他对于婚姻的想像早就从一个安稳的家庭和温馨的生活变成了能在事成之后,成为站在她身边,而非身后的那个人。 还记得在几年前,文去找他,他们坐在他家的沙发上,同时进行着现状核对,计划推演,谈心和畅想未来。文正看着那段时间诅咒师中增加的人的资料,突然便问道:“杰,你清楚我在利用你,对吧?” “当然。”夏油杰朝她笑,“我是自愿被你利用的。” “那这段利用关系里的情呢?”文抬手拨了拨自己的耳垂,那里挂着一枚垂着圆柱形晶石的耳坠,是夏油杰送给她的礼物,以一个追求者的身份。 而她接受了。 “在形象包装与行为诱导中,流言是很重要的一部分。过去要推崇一个人起义称王,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让他周围流传起他才是合格的王的流言,重复的次数多了,他本人也会开始觉得他就该是王,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优秀的王。” “杰,我确实有在悟的帮助下把我往交际花的方向引导,但流言之中也有你的名字。我只是想说,这不是我放出去的,也不是我想做的,尽管这对我有利。我感谢你为了流言做出迎合的举动,但我很在意,你真的分得清你举动的动机吗?” “文在有的时候,也不那么聪明呢。”夏油杰笑了起来,将手中的文件放下,支起了下巴。“我当然分得清,不如说,我感谢这些流言。”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让他有机会能做出追求者的举动,且不必担心会被拒绝。那个位置早就为他准备好了。“我知道流言的出处哦,是那个禅院家的,被你摁在地上打的家伙开始传出来的。” “草。”文当时爆了粗口,“我诅咒他今天晚餐里吃到半条蛆。” 这是他们唯一一次关于双方之间关系进展的对谈,虽然没有点明,但他们都心知肚明,他们已经成为了情人。之后文便开启了“让普通人戴上能看见咒灵的眼镜并使用咒具,使得人人都拥有除灵的能力,是否可以成为让咒术界和普通世界接轨的方式,其难点是在于咒具的量产还是普通人的观念更迭”的新话题。 她可是标准事业型女性,能指望她对于情爱投入多少目光呢?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夏油杰开始不满足于此。没有七年之痒,也没有厌倦或是负担,他只是越来越喜欢她,所以在某一天,他拔除了一个一级咒灵,回去的路上路过了一家戒指店,突然意识到:啊,我想要求婚了。 这一切就和他当时意识到自己喜欢她时一样突然。 他买了戒指,放进了口袋里,至今已经快一年了。可是一直没有送出去。他不可能像寻常人一般,找一个隆重的场合,或是在一次浪漫的晚餐后单膝跪地做出请求,一是他们两个还真没多少悠闲的时间去做一场单纯的约会,二是她需要局面的稳定,不能显眼,不能动静太大,若是闹大了,会给她造成很大麻烦。 所以思来想去,最合适的方式竟然是某次一起工作完之后,在伸个懒腰之际,随手把东西掏出来,丢进她的怀里。“喏,这是给你的。” 这也太难看了吧。 所以直到现在都没送。 可是一直这样下去,岂不是永远都无法进展? “杰?”文察觉到了他的沉默,关切地望向他,“有什么心事?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没有。”他回过神来,摸摸她的脑袋。 “真的吗?”她皱起鼻子,小狗一般在空气中嗅了嗅,显然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是惆怅的气味。不想说的话,那要不要去喝一杯?” “是你想喝酒吧?” “一举两得罢了。去吗?” “去。” 这次去喝酒,最受益的反而是真人。没喝过酒的他在尝到文给他搓的咒力球之后,便一下子来了兴致,每一种都想尝尝,文也真就每一种都点了一杯,在桌面上一字排开,一杯喝一口,喂一下真人。夏油杰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的举动。 她竟然开始出现微醺的状态,这前所未有。她是太拼了?还是太放松了?在一个还未完全驯化的特级咒灵前露出如此破绽,是因为信任有他在吗? 若是他此刻背叛了她……先让她受伤,然后把她抓回去,给她戴上禁锢咒力的镣铐,慢慢地把伤养好…… 他家的地下室里,有全套的工具。不是没想过,想过很多次了。 可是他不能。他不想自己一生都住下水道不通,空调冬天吹冷风,夏天吹热风,衣柜房梁里都是白蚁,水电随缘来去的房子,更不想看见她不屑的,冷漠的目光,不想听她把那些刻薄话用在他身上。 他无法接受失去她。 所以拜托了……接受他的戒指,或是至少,接受他的心意……让更多,更多的束缚施加于他们身上…… “杰?”身边的座椅突然塌了一下,文不知何时跑到了他的身边,将身体靠在他的手臂上,“所以你就是有心事。我们俩什么关系啊?有问题直接说就好了啊,要不然酒也会变难喝的。” “由基一天到晚满世界乱跑抓不到人,悟不喝酒,甚尔喝也喝不醉,有时候居然还能把自己喝生气,没事干还喜欢动手动脚,硝子明明酒量那么好,为了手的稳定也放弃喝酒,娜娜明每次坐在对面笑都不笑一下还要给我讲养生小课堂根本喝不下去,灰原酒量老差每次还要我扛人回家,剩下都是一帮小鬼未成年,我可只有杰能一起出来泡吧……” “所以告诉我吧,杰,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可不能没有你啊……” 她大概是有些醉了吧。脸颊绯红,语调轻软,目光迷离,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酒香传到他鼻尖,让夏油杰觉得,他也有些醉了。 他想到了一个能将戒指送出去的方法。 “我在想……”他俯下身去,咬住她的耳尖,“我们今晚不要回学校了,怎么样?” 第四十九章,愧疚 文没喝醉,她和情人去情侣|酒店开|房还记得给真人单独开一间就是证据,尽管收获了前台诡异的目光——可她真的没想到,夏油杰会在她睡着之后才向她求婚,给她戴上戒指。 如果信任的人在身边,她便会睡得如一块石头一样沉,这是她唯一会松懈的时候,也是他唯一能将戒指送出去,不会闹出夸张的场面,不会吓到她,也不会被拒绝的时候。以及,睡眠对于文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是人生五大爱好之一,加上有做||爱的温存加成,这并不算作一个轻率的场合,行为也并非不合逻辑——仅对她而言。 所以当她从床上爬起来,看见自己左手中指上的指环后,静静地坐了五分钟。 夏油杰乖乖从被子里爬出去,在地上跪坐好,等待发落。 真人在一张长得奇形怪状的椅子上,撑起下巴,兴趣满满的看着这副场景。“这个场面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呢,发生在现实里要有趣一百倍。那边的夏油先生,你是不是要表演一下士下座?” “闭嘴,还有,我记得你应该在隔壁。谁允许你进来了?” “昨晚我从门缝底下滑进来的时候,文杰不是也没有赶我吗?” “什么时候?”文露出惊讶的表情。 “昨晚。” “蛤?”这句是对夏油杰说的。 “一只咒灵而已。”夏油杰安慰开始出现炸毛趋势的情人,不知为何,莫名觉得这话有点像“他只是个孩子”,顿时感到一阵恶寒。 “是啊,文杰应该很习惯了才对,昨晚上那只植物咒灵不是还……” “给老子爬!”一个枕头飞了出去,但砸到的是距离真人叁米远的鞭具架,一架子奇形怪状的鞭|子抖了抖。 “呜啊,虽然早听说过,但文杰你的准头也太差了吧?”真人故意变成小孩子的样子,做出夸张的惊讶模样,然后在她开始摸床头的手机打算给他来一发“单击”时飞速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杰,我在把真人培养成人,你明白意思不?”文向后躺下去,扭头看向一边跪的端端正正的男人,“以后如果发生什么状况外的情况,我可不管哦。” 夏油杰眯眼笑,“没关系哦。” “……是我败了。”文长叹一口气,抬起手来,看向自己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这可是不得了的束缚啊……杰,我不认为我担负得起,真的。” 夏油杰伸手,握住了她递过来的手,细细抚过那枚戒指,从她的指根摸到指尖,最后在她的指节上轻吻了一下。“收下吧,这份束缚会让你变强的。” “杰,你聪明了许多,可是,还不够聪明。”文将半张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指尖握住了他的手指。“别在地上跪着了,毯子不一定干净。进来吧,今天我日程不紧,如果你有空,我们可以再躺会儿。” “那么可以……” “可以。” 等真正离开时,已经到了可以吃午饭的点了。他们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坐着虹龙回到高专,夏油杰直奔自己的办公室而去,去处理这一天堆积的工作,文则朝自己的宿舍走去,或者换而言之,跑去。 “干嘛跑这么快?”真人也跟着她一起飞奔,若非他是个咒灵,还真的跟不上她这全速冲刺的速度。 “闭嘴!”文在真人前面把门狠狠摔上,想就这样冲进自己的房间,一扭头,却看到了正在把围裙解下来的伏黑惠。 啊,她忘了,屋顶还得修一阵子,伏黑惠还待在这里,此时正是午休要结束的时候。 文居然觉得有些尴尬。“……中午好,惠。”她笑了一下。 “中午好,夏姐。”伏黑惠走了过来,“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她又笑了一下,但她自我感觉那更像是一个抿唇的动作。“要回去上课了吗?下午有任务吗?要不要小睡一会儿再去?不、这句话的顺承逻辑不对……” “夏姐,究竟怎么了?”伏黑惠走过来,想要握住她的肩膀,可是她后退了一步,一时间,气氛僵硬了。 “……抱歉。”伏黑惠放下了手。“夏姐,如果你觉得困扰的话……” “不,惠,是我该抱歉。”文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也许是我总是把你当孩子,在逆反心理的作用之下会有较为强力的反弹,而我又太习惯制定计划,我明知道人心难测,不该去操纵,所以我觉得提出适当的警告之后,我便责任已尽,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说,所有一切都不是我的错……我又一次傲慢了,傲慢让我变得愚蠢……” 她有些痛苦的揉了揉太阳穴,走上前一步,发现自己的下巴刚好到伏黑惠的肩膀。“惠,你比我都高了呢。” 伏黑惠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是的,夏姐。要吃午餐吗?我做好放在冰箱里了,可以热一下。” “不了,午饭吃过了。甚尔有回来吃午饭吗?” “没有,不过我给他送过去了。” 文退开一些距离,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他在哪?” “在虎杖那里。夏姐在那次战斗结束第二天就赶了回来时,我就知道那家伙肯定不会死了,但是这是夏姐的绝招,所以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夏姐现有的计划部分涉及咒灵,所以我想,你一定是要拿两面宿傩做什么,最近的工作重心应该也在那边,所以不是跟在你身边就是在学校代课的父亲不见了时,我便猜想他一定是在虎杖那里。所以我去问了家入老师,找到了他们,中午的饭也是送了两份。” 文的嘴张了张,最后酝酿出来一句:“惠真的长大了。” “是夏姐说的,如果想要成为你的助力,就必须看得更远。” 少年眼中的光让文好受了一些,她松开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所以现在你想做禅院家的家主了?你要和真希竞争吗?” “如果真希学姐一样能帮助夏姐的话,我无所谓。如果她不能,那就我来。”伏黑惠说着,轻轻皱了皱眉头。“总之,禅院直哉不能。” “我倒觉得他多少有些长进了,交给他的事做的挺好。”文竖起食指,轻轻点了点。“真的要成为家主的话,可不能以偏见待人哦,惠。” 伏黑惠一脸正经,“我会记住的,夏姐。” 文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柔软的仿佛要化掉一般。少年在这样的注视之下一点点红起了耳朵,别开视线,假装自己没看到,“夏姐,我去上课了,再见。” “再见,惠。”文看着他离开,随后向后靠倒,将身体嵌进了柔软的沙发垫。“真人,从沙发底下出来。” 变成一条蛇的真人慢慢爬了出来,爬到了沙发上,重新化成了人形。“文杰,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我想拥抱他,但忍住了。这种感觉。” “我想尝尝看。” “欣慰,惆怅,满足,愧疚,爱怜。”文慢悠悠的说道,语调轻缓而又绵软,与她往日常用的语调大相径庭。她说完,仿佛在等待着身体蓄能一般,慢慢抬起了手,搓出一个咒力球,递到了真人面前。 “这次不喂了?”真人挑眉。 “主人不是时时都有心情亲手投喂宠物,宠物也并非没有主人的亲手投喂就吃不到食物。换而言之,你是没手还是没嘴?” “真凶。”真人接过咒力球,塞进自己嘴里,细细品味了两秒。“感觉暖洋洋的。这也是味觉吗?” “是胃不舒服时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的味道。人类的味觉不止是用于品尝,也辅助体会。” 真人细细品味着这个咒力球的味道,提取着里面的信息。“真想不到,文杰居然会因为自己的优秀吸引了太多人而愧疚。看来你不适合做偶像呢。” “这和偶像一点都不一样。若是站上舞台,那么我的职责就是吸引他人,被我吸引的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可如你所见,我只是在利用别人——尽管我已经尽力做到警告,知情,不操纵。人拥有很强的自省能力和自责心理,这会给个人造成很多麻烦,愧疚,焦虑,束手束脚……但绝不能舍弃。等你什么时候能向吉野主动说出一句道歉且明白这二字的意义,你就懂得我在说些什么了。” “那么,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如何中止这一切。”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直起身来,向真人露出一个笑容。“我的眼光没错,你很聪明,你学的很快。” 这是她的招数,是还未向任何人公布的技能,尽管她使用它的频率比刷新还多。 在甄别对方情绪的基础上,组合两个咒术,对其情绪进行干涉和诱导,并配合话术使用,这使得对方能更轻易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也让她更容易获得所需信息,掌握谈话节奏,得到想要的结果。 因为其所需咒力十分微弱,再加上她说话的技巧格外出色,甚至就连五条悟都察觉不到,这其实才是她最常用的技能。 但真人只花了叁天,通过吃了几十个咒力球就发现了,甚至开始试着对她使用。 “你开始拥有,也许千分之一个我了,真人。” “文杰不担心当我拥有了你的能力,会变成更加强大的咒灵,不再受你控制,并开始做你无法接受的事情吗?” “因为我绝不会去做,所以等你能把这招和我用的一样熟练时,你也不会做那样的事了。啊,也不能排除咒灵有剔除或是代谢的能力,不过没事,十个我加起来都打不过一个悟,所以你不受控制,就让他一巴掌拍死你。”文拍拍真人的肩膀,“不过现在,真人,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 “现在的状况难道不是合作吗?嗯……也不对,应该说,你觉得你已经把我驯化到足以承担执行你计划的责任了?” “不是,我是说结伴作战。” “打谁?” “两面宿傩。你负责协助我移动,我负责打,反正他是你的克星,有机会暴打克星,确定不试试看吗?” “而我的另一个克星把手放在了我的项圈上,向我提出这种‘提意’呢。这让我怎么拒绝呢?” “成交,那走吧。” “文杰,那边可不是虎杖悠仁所在的方向哦。” “我知道,先去找一趟樱,想问她要点东西。” 第五十章,挑衅 东京咒术高专,是一个一天没有爆炸声就不正常的地方。 下午的烈阳着实有些晒人,一群一二年级的学生没有任务也没有老师上课,便随便做了些自主练习,随后在树荫下短暂休息,惊人的爆响便从后山响了起来。 “什么情况?”真希一下从地上翻了起来,“结界不是已经修好了吗?” “说不定是文姐又炸开了?”钉崎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头,“她昨天出门之后就没见回来。” “不,夏姐中午回来了。”伏黑惠插话道,突然看见远处的树林中有个人影在飞速朝这边赶来,因为是全速,所以不出几秒便到了学生们近前。 是伏黑甚尔。 伏黑惠:“发生了什么事,父亲?” “大小姐心情不太好,和两面宿傩打起来了。”伏黑甚尔无奈耸肩。 “看得出来,已经打成这样了。”钉崎接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和谁?两面宿傩?是手指自己化形了?话说又有新的手指了?” “虎杖没死。”伏黑惠知道瞒不住了,便简单说道,随后问伏黑甚尔,“不需要去帮夏姐吗?她这种打法坚持不了几分钟。” “不是她在打,都是两面宿傩输出。她在……”伏黑甚尔眯起眼睛,对着半空看了几秒,指了指一个方向,“喏,在那和她的宝可梦培养默契呢。” 伏黑惠意识到了什么。“……夏姐这次做了什么?” “两面宿傩说谁允许她抬头看他了,她说她没有,她看他得低头,因为她比较高。” 伏黑惠:“……” 昨天新加入的吉野顺平显然对于这种沉默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一群抄手看戏,甚至连小型望远镜都掏出来的同学,犹豫道:“那、那个,我们不应该去帮忙吗?” “千万不要。”伏黑甚尔压住了他的肩膀,“她这个人准头极差,贸然靠近,会误伤。” “不如说是百分百误伤。”真希摁住他另一半肩膀,却面向着同样没有见过文战斗现场的钉崎解释道,“中招之后无法解咒,根据我的经验,中招之后至少躺半个月,什么都不能做,连睡觉都要靠安眠药,甚至梦里都是她在骂人。” 熊猫:“我的记录是十二天,以及我现在可以把一篇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但名叫《木兰辞》的文章背出来,保证中文发音标准。” 狗卷棘左手比了个一,右手比了个五:“鲑鱼,《施式食狮史》。” 钉崎:“蛤?后面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伏黑惠:“一开始是因为夏姐被父亲惹生气了,在发火,真希学姐只是路过被误伤,等真希学姐痊愈后,将情况讲给了熊猫学长和狗卷学长,于是他们就去找夏姐感受了一下。因为担心狗卷前辈会真的把话念标准导致咒言发动,她特地选了他完全不可能念对的文章。……老实讲,我不确定她自己是否真的也念对了。” 钉崎:“……” 真希:“所以新人们,你们要不要也去尝试一下?” 吉野顺平:“……” 伏黑甚尔:“其实也没那么可怕,次数多了就会习惯了,一开始我要花十天,现在基本叁天就振作起来了吧。” 吉野顺平:“……”夏姐说得太对了,这鬼地方除了伏黑惠,根本没一个正常人。 这边一众学生聊天其乐融融,后山的也打得热火朝天。 “真人!飞高点!再飞高点!他要跳到你背上了!呜啊!虎杖的身体素质真不是盖的,跟甚尔就差那么一点吧!”文骑跨在变成了一只巨鸟的真人的脖子上,薅着他脖子上的毛,如同熊孩子一般大呼小叫,“树又塌了!我就很奇怪,不拆家是不能打架吗?两面宿傩,你脸上的咒文不会是仿照哈士奇画的吧?它们因为气候不适应和运动量不足拆家,你也是这个原因吗?呜哇哇!真人!小心小心!他又追过来了!” “说真的,文杰,你能闭嘴吗?”真人有些气喘,要面对普通状态下的两面宿傩的压力就已经很大了,现在他竟然还要面对暴怒加成版,简直是要累死他了。“你这么兴致勃勃的过来挑衅,自己一下都没打吧?话说你打得过吗?” “哎呀,不是也没叫你打吗?而且区区一根手指,我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嗯……计划需要。”文站了起来,手指在自己锁骨处的纽扣上摸了摸,又放了下去。“这点小事,还不需要脱掉披风吧……呦西,真人,看好了哦,我对待你有多么仁慈。” 她张开双臂,朝着猛冲上来的两面宿傩跳了下去。 “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领域展开,森罗万象处。” 两重领域同时展开,不论是在高空的真人,还是在远处旁观的学生都摒住了呼吸,想看看这两个领域谁的更胜一筹。但对撞的情形没有发生,白花花的森罗万象处融入了伏魔御厨子,甚至将其裹挟着迅速扩散开来,将离得较近的真人一下扯了进去,边界逼近树林的边缘。 “怎么还愣着!”一声轻喝响起,虹龙的尾巴一卷,将一众看戏的人托起,退至百米外的高空。夏油杰站在虹龙的头上,看着还一副没反应过来模样的少年少女,以及显然也不知道情况的伏黑甚尔,无奈叹气。“文的领域的特点类似于有机溶剂,能迅速捕捉到缝隙并渗透进去,并结和与利用对方的咒力继续进行扩张,缺点是精度差,敌我不分,且对于施术者来说也消耗剧烈……不过她的招数就没有节省咒力的。除非等她自己偃旗息鼓,一般没有破解办法。” 熊猫露出了然又幸灾乐祸的表情,“看来夏油老师也中过招呢。” “年轻时总有些轻狂。”夏油杰温柔地笑笑,倒是不介意提起自己当初在文手中吃了大亏的糗事。记得他那时第一次见到九十九由基,听了她的一番话后觉得很有道理,幸亏那时的他已经与文变得无话不谈,将此话讲给她,却被她简单举例出的悖论所驳斥了个一干二净。他略有些不服气,试图做一些小型实验,却在动手前被去找九十九由基谈过的文抓到了现行,之后就被拖进她的领域好好折磨了一通。 那时候,他可真是吓到她了。 她骂他的话到现在他还记得呢。以及将诅咒埋进一片土地,伪造土地神发怒破坏收成,河神发怒污染水源的方法。那只咒灵,现在应该还在美美子和菜菜子的来处的地下埋着吧。据说那里的人已经半数背井离乡,剩下半数也罹患慢性疾病,而他还在这里,身下是他的虹龙和母校,身后是他的学生。 那个现在正在树林里战斗着的人,是他的道标啊。 嗯,他今天还把戒指戴在了她的左手中指上。虽然是用了某些小手段,也并不为人知,但她也不能拒绝他不是吗? 所以,尽管自己的身后站着情敌,夏油杰却微妙的自豪了起来。 两重领域的中间,真人已经被打回原形,努力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两面宿傩坐在自己的王座上,眉头紧皱,而虎杖悠仁跪倒在地,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好吵……” “我可不会像悟一样精准对人开闭术式,只能忍忍了。”文走上前去,在虎杖的肩上拍了一下,“虎杖,你已经学会了咒力的基本使用方法,现在,将咒力包裹住神经和双耳。这也是对抗咒言的一种方式。” “我在做了!根本不行!”真人大喊着。 “那是因为有我在做引导,我的咒力会为他的咒力引路,你没有,自然不行。”文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鉴于你嫌弃我对你太过粗暴,所以我就让你感受一下真正的粗暴咯。” “我也就一开始抱怨了一下!文杰,你也太记仇了!”真人往日轻柔的语调消失了个干净,在这种极度嘈杂的环境内,想发出自己的声音,便只能如此大喊。 “不,应该说,是寻找合适的复仇时机,事半功倍。忘了吗?驯养的诀窍可是要恩威并施,一味的温柔对于人来说无法起效,更不要说以实力论等级的咒灵了。”文狡黠一笑,从虎杖肩上收回了手。“缓过来了?” “是的,谢谢夏姐。”虎杖擦擦额头的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夏姐,你能同时看见我和两面宿傩?” “毕竟这是在他的领域内。”文扭头看向王座上的诅咒之王,“呀,之前实在没意识到,原来他说的不要抬头看他是这个意思啊。毕竟是个王呢,是我欠考虑了。” “嗯……不过现在有个问题呢。我不介意仰头看人,天天低头的机会太多,对颈椎实在不太好。可问题是,我很不希望仰视不尊重我的家伙。所以,两面宿傩,我们也许该谈谈?” “可恶,如果我的力量能尽数回归的话……”两面宿傩几次尝试用咒力阻挡来自四面八方的精神污染失败后,心情烦燥极了,“啊?你这女人想干嘛?” “谈话治疗,俗称话疗。”文迈步上前,虎杖拉了她一下,她拍拍他的手,安慰一笑,接着便几步跃上几块稳固的头骨,来到了王座之前。她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脑袋左右歪了歪,身后随意梳起的低马尾也左右晃了晃。“嗯,这个视角正常了。” 在诅咒之王再次发作前,她后退一步,往后一倒,凭空出现了一张咒力组成的纯白的扶手椅,接住了她的身体。“不要太惊讶,这毕竟也是我的领域内。话疗呢,首先要选一个对方有兴趣的话题,其次要符合身份。毕竟也是一个王呢,还是距今一千多年的王……那么,王先生,你会下棋吗?” “老子对于规则没有兴趣。” “即使是你自己制定的规则?” “老子制定的规则都是无所束缚,全凭心意。” “心随意动,任意自由吗……真是令人羡慕的人生。你就没有什么乐趣吗?” “战斗,血腥,人的哀嚎!”两面宿傩忽然意识到,自己平静地过于迅速,也过于听话了。他看向面前的文,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喂,女人,你有求于我吧?那么按照规则,你难道不应该先讨好我?” “反应真快,不愧是诅咒之王,我的诅咒就只能加加buff啊。”文无奈地笑笑,眼眸垂下,红色的瞳仁里波光流淌。“不过,确实应该如此。我会为你献上人的哀嚎,希望你在接受之后,好好记住老子的名字,夏!文!杰!” 第五十一章,打牌 漂浮于半空中的千万张光影一瞬间发出夺目的强光,原本就已经相当刺耳的噪音的频率拔高到了一种几乎要将耳膜撕裂的频率,本来多少缓过劲来的虎杖再一次抱着头蹲了下去,两面宿傩的面部表情扭曲,手指抽搐,似乎是想发动术式,可却怎么都提不起劲来。 “不愧是诅咒之王,咒力真的好多!”文假模假样的海豹鼓掌,“这是我抽取你的咒力所收集来的人类的哀嚎和哭喊,我个人是不觉得会有哪里好听,不过王的品味应该是和我等庶民不一样吧?这样感受或许还不够清晰,不如这样——” 她的手抬了起来,两臂张开,双手成掌状,迅速收拢。大量的咒力汇集成一个拳头大的白色光球,夺目的光辉仅是看一眼便能想到其包含的咒力。她猛地站起来,用小腿横压住两面宿傩的下半身,左手捏住他的两腮,一边施展刷新,一边用右手将咒力球塞了进去。 因为光污染和声污染大量减少而压力骤减,终于能站稳的真人看到这一幕,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仔细想了想,又躺回到了地上。 他一点都不愿意去想像那个咒力球会让两面宿傩的脑子里多出些什么东西。他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愿意听到人类苦痛的声音,或许未来直接会变成听到老太太叹气都要帮人家推车的绝世好人也说不定。 当然,既然被称之为诅咒之王,两面宿傩还没有被一下子就改造成那样极端的样子。不过也没什么反抗的心思了。 “好了,自我介绍到此为止。”文重新坐回椅子上,拍了拍自己的手套。“担心这一发把未来咒术界的小苗苗搞废,所以花了这么大功夫进入领域真是值了。”她扭过头去,朝目瞪口呆的虎杖点了一下手指,“你逃过一劫哦。” “夏姐好帅!夏姐牛逼!”回过神来的虎杖使劲捧场。 “好了,王先生,鉴于自我介绍花费了太多的时间,接下来我们直接进入正题。我们来下棋吧!” “啧,你这个女人……”两面宿傩看见她手里突然多出的另一个咒力球,默默改了称呼。“夏文杰。” “又一个大舌头。不过算了,我不介意。”文拍拍手掌,于是二人之间又多出来了一张矮桌。“是这样的,我这个人不会下象棋将棋围棋等任何需要高深技术的棋,但是跳棋五子棋飞行棋都会,你下哪个?” “蛤?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现代为了休闲所发明的棋。我很忙的,可没有时间去为了你这个老大爷去学习古典的东西。或者不想下棋,你也可以打扑克,我会叁种规则,还可以把虎杖和真人加进来。” “……老子选扑克。” 于是桌子上的光影变化了,四摞扑克牌分别出现在四边,两把椅子升了起来,文招了招手,虎杖哧溜一声就落了座,真人磨磨唧唧了半天,才不情不愿的挪了过来。 夹在两面宿傩和文之间的座位,他真的不想坐。 “A为最小,代表数字1,K为13,跟着是小王与大王。单张时大的盖过小的,但双张同数比单张更大,叁张比双张更大,叁张或四张可带一张或两张牌,四张或大小王一起出可以推翻之前所有状况抢到牌权,除此情况之外牌权轮转,接不住上一人的牌便轮空。谁先出完谁赢。基础就是这样,剩下的规则边玩边交。现在,你们叁个结组,来赢我。” “老子不需要与别人合作。”两面宿傩一脸抗拒。 “文杰真的不会因为我赢了就以此为借口报复我?”真人谨慎道。 “这样会不会太欺负夏姐了?”虎杖顾忌。 “不行,牌桌上你可是最弱的;我不会因为这点事报复你的,我又不是五条悟;我为了让甚尔认清自己水平别再去赌博有段时间天天把他摁在牌桌上虐,你别妄想能欺负到我。”文打了个响指,“现在,开始。” 这实在不是什么难的游戏,真人早熟知规则,只是没玩过,而两面宿傩也迅速摸清了门道,但第一局,依旧是文将叁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第二局。”她平静开口。 第二局还是她赢。 第叁局自然而然就开始了,依旧是她赢。 “夏姐真是太厉害了……”虎杖叹气,“这下怎么都赢不了啊。” “那么组合变更,我和真人,虎杖你和王先生。……王先生这个称呼好顺口啊,嘿,两面宿傩,你以后要不姓王吧?记住,我以后就这么叫你啦!” 两面宿傩嘴张了张,又闭上了,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憋屈。 但虎杖的牌确实比他打得好。虽然还是打不过对面那个女人。 第五局换做与真人组队,更是看不见什么赢面。 两面宿傩觉得心里的郁气越积越深,终于在第六局时爆发了。 “老子不玩了。”他随意的将牌往桌面上一扔,又抬脚踹翻了牌桌,满桌子的纸牌洒了一地。一直强制保持着领域,不断地被抽取咒力,能做出这种举动已经相当疲惫,即使如此,他还是保持着那副姿势,用挑剔的目光望着面前的女人。 看似不拘小节的诅咒之王实际上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家伙。 她显然也很吃力,距离领域展开之时,她的脸色白了不少,额角渗出一层层的细汗。虽然看起来比较温和,但这确确实实是一场角力,而看起来占据上风的文其实也会在一瞬间失去所有优势。 只要她有一点点退却…… “这可不行。”文用被白手套包裹着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唇瓣。“游戏途中,掀桌可不道德。”她将手抬至桌面上方。“刷新。” 一切归位了,属于两面宿傩的那副牌掉在他的身上,被他宽松的衣服兜住。 “王先生,你必须得把我这局游戏玩下去。” 于是牌局就这样进行了下去。一块光幕自文的身后升了起来,对于几人的输赢进行计数,她未有败局,而两面宿傩也没有胜局。 终于,队伍的组合轮转变为了她与两面宿傩组队。可看起来,文却不想再好好打牌了。“王先生,你觉得未来会是怎样的?” “蛤?”两面宿傩正专注于牌面,不耐烦道:“谁知道,老子不在乎。对10.” “你得知道啊,王先生,我们都会死去,可你会一直活着。未来是属于你的,要想继续成为王者,当然得对未来的状况有些预知。” 两面宿傩嗤笑一声。“难道你们不是要在最后把我拔除?” “在我的计划里没有这回事。不要,跳过。” “你是白痴吗?对A不要?”两面宿傩骂骂咧咧,“对3.” “未来的人类将不是人类啦。”文依旧自顾自说着,“未来的人类会停止更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算作永生或灭绝。所以,王先生要想在未来继续作为睥睨一切的王者,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什么也不做。” 两面宿傩微微侧过来一点目光,“开什么玩笑?” “时代变了,如今的人类不再需要恐惧,战争,猜忌来自相残杀,因为所有人都多少有共识。王先生想像以前一样大开杀戒,唯一的后果就是被围殴至死,烟消云散。至于天灾?疫病?相信我,如果地球要没了,给现在的人类十几年时间,他们就跑到月亮或者火星上居住去了;而后者,一针疫苗的事情。不要,过。 但是呢,我们可以聪明一点,既然利用不信任不可靠,那么还可以利用那份信任。将一个现代人类折磨垮的是生活的疲倦和无望,人人娱乐,哀叹,懈怠,消磨,逐渐走向虚无。他们喜欢这样互相抱团,相互倾诉苦楚,且抱的越紧,便越排斥任何不同的声音,不愿清醒。 喏,尽管生活在变好,生育率却一蹶不振,这就是这点的映射。还是不要,过。 生活的质量是不会变好的,一切都会以这样的趋势慢慢沉寂下去,直到有一天,人类连躯体都觉得多余,于是选择意识的永生。时间成为硬通货,人类成为制造品。王先生,那时才是你的时代。你要想想,你总是需要仆人的嘛。继续不要。” “听起来像是科幻小说呢。”虎杖悠仁有些呆呆的。 “科幻小说是基于现实的适当推演。而事实上,想要导向这个结果,确实需要一点引导,也就是说,计划,和知道计划,并且一直活着,执行计划的人。”文说着,带着十足的暗示意味瞥了一眼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她却已经转过头去,压住了准备出牌的真人。“等等,这次我要出牌。” “可这次是叁张K带对2……”真人疑惑道,却听见她轻轻笑了一声。 “王炸,四张8,叁张5带对3.我又赢了。”文把手上的牌一口气出了个干净,轻轻靠在椅背上,伸手拍了拍两面宿傩的肩膀。“所以我说,王先生,你只需要等待就行了。未来你最大的对手就是时间,而扑克牌是个很杀时间的东西哦。”她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身后的屏幕。“喏,现在你也赢了一局了。” “再来一局吧,这次换你们叁个打我。” 牌局就这样疯狂轮转着,似乎永远都不会停下,文依旧局局都赢,但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两面宿傩脸上的不耐烦消失了,那种傲慢与狂妄又回到了他的脸上,但却又融入了一种平和。他开始投入这场游戏,认真听文说话,甚至在她看过来时,还会吝啬的露出一丝笑容。 虎杖在一次换组结队时,偷偷问了文一句:“夏姐,未来真的会如你所说的一般吗?” “都是放屁。”文小声回道,“我只是在利用信息差忽悠他,别告诉他哦。” 虽然自上世纪叁十年代,便有瑞典的社会学家预测到了未来人口会进入老龄化状态,并急剧后退,但那毕竟是小众的思想。直到七八十年代,世人还是觉得未来人口过多,资源不够用会是大麻烦,直到本世纪以来,这个问题才被摆上台面。生活更富裕与和平,人口却在减少,这在百年前的人看来都会觉得匪夷所思,更不要说两面宿傩这个已经近千年的老古董了。而且他绝不是那种会关注民生,追寻原因的人,只要把事实摆在他面前就行,这其中的巨大信息差足以让他无处寻找真相。 人的苦痛才不是因为人的矫情,所谓的不信任不会随着时代的变化,科技的进步而改变,社会残酷却又不乏温柔,固化却绝非无法改变。不然,她心底那个让她不得安宁的呐喊算什么?她一直以来,辛苦在做的事情又是什么? 会这么说,只是为了达到目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趁着领域的加成,将这段狗屁不通的传销说教植入两面宿傩的意识,成为一颗扭曲和定制他的种子。 文从眼角看了一眼真人。 由人类对于人类的情绪制作而成的他绝对不可能不清楚她的逻辑有多么不堪一击,不过他很乖的什么也没提。看来,第一关测试是通过了。 第五十二章,反转 东京咒术高专直到午夜都亮如白昼。文的领域如白炽灯泡一样亮着刺目的白光,又一直倾轧到了树林边界,于是一众师生不得已只能在操场上支起帐来,作为大帐篷露宿了一晚。亏得帐有阻光的功能,不然他们个个都得把衣服顶在脸上才能睡觉了。 第二天,后山总算是消停了下来,硝子轻车熟路的带上伏黑惠和玉犬,最后在几棵树上找到了挂的仿佛风干死尸的虎杖,文和真人。 经过简单的检查,这几个家伙只是咒力耗尽昏了过去而已,除此之外或许有点低血糖和脱水,一人扎上一瓶葡萄糖,顺便把真人揉吧揉吧塞墙角里,伏黑惠便回去上课,只留硝子一人继续陪护留观。 最先醒来的是虎杖,尽管咒力依旧没什么剩余,但他的身体素质可比起文好了不知多少倍。硝子还没问他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少年就已经率先忍不住,滔滔不绝起来。 “夏姐超帅!真的超帅!她把两面宿傩狠狠欺负了一顿!叁十二胜,根本没有一场败绩,真的超帅!” 硝子有些无语。“所以你们就一直打牌打到昏迷?” 虎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也不是,夏姐把两面宿傩骂了一顿,然后说了很多很多如何慢慢将人类定向培育成奴隶的计划……真的超级详细的哦!直接拿去创造一个游戏宇宙也不会有问题的那种!最厉害的是,她能一边口述这些事情,一边在牌局上保证稳赢,真的太厉害了!” 硝子一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无奈地笑了笑,提醒道:“那可是在她的领域内,她幻化出来的牌局。” “但还是很厉害!” “这倒是不能反驳,文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 虎杖很快就被送走,去和同学们简短地打个招呼,解释一下自己的去向之后,就会再次被藏回原本的地方避人耳目,因为他咒力如今被抽的一点也不剩,所以伏黑甚尔的保镖时间也被迫延长了。 而医务室里的真人和文睡了很久。午休时间学生们来探望过,但被探望的人很不给面子,睡得若非呼吸平稳,几乎与死人无异。 下午最热的时候,文先醒了过来。那时,硝子正忙着看吉野顺平的水母咒灵提取液是否可以制作麻醉剂。 “文,感觉怎么样?”硝子将橡胶手套扯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虚汗,不过没有体温升高的状况。” “我没事,我们来解剖真人吧!” “……我觉得我们的话题不应该这么跳跃,但鉴于他现在咒力耗尽,没有自愈的能力,所以,为什么不呢?”硝子戴上手套,朝真人走去,原本还在那里装死的咒灵猛地跳了起来。“文杰!这个展开不对!” “随你怎么想,反正你总会被剖开,而且会被剖开很多次,不是现在,也是未来不远的某一天。”文从床上坐了起来,头发披散,摇摇晃晃。“虽然我现在看起来状态不怎么样,但是真人,相信我,现在动手,赢得也只会是我。所以,”她一把把一张床拖到了自己身边,“自己躺上来?” “我觉得第二个选择是你塞我一嘴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咒力球,然后把我拖上来。所以,我还有其他选择吗?”真人一副脸上笑嘻嘻,目光却已经死了的模样,躺了上去。“有麻药吗?” 硝子在摆弄手术刀。“没有对咒灵的麻药,你觉得吉野的水母毒液对你有用吗?” “没有。” “那就没了。” “……所以文杰,你不觉得这个条件太差了点吗?” “你真是越来越像人了,开始厌恶疼痛,追求安宁,连说话的调调都和我相似了起来。”文因为有些头晕,又在自己的床上躺了下来,侧过头去看着真人。“要不要握住我的手?” 真人愣了一下。“文杰,那是你的右手。” “对啊。” “你的右手有旧伤。” “嗯哼?我强迫你无麻药被解剖,你捏住我旧伤的手,这也算不上公平,只能算简单的补偿?就跟妻子在顺产分娩时,陪在身边被掐几下的丈夫一样?” “我要yue出来了,文。”硝子一副你放过我的样子,“虽然知道你是能和悟相互挤兑难以争锋的人,但分分对象吧,这可是咒灵,你不是打着驯狗的心思来的吗?” 硝子此次用的手术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咒具,为了能切开咒灵的身体。因为太过锋利,真人被划开身体时的第一刻并未察觉,直到半秒过后,疼痛才冲上神经,他猛地收紧手指,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因此听到了文发出一声尖锐的抽气声。 “嘶——真人是咒灵不错,可我要让他成为同伴……他也许会有机会成为一个人……”文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原本抑扬顿挫的节奏被无意义的颤抖和吸气呼气声弄得乱七八糟,“这可是基本礼仪。” “你可真是个疯子。”硝子无奈叹气,手却十分稳当,在真人的胸前又补了一刀。“有类似于皮肤脂肪和肌肉的组织,但没有看见神经,骨头和血管。真人,你以前有过骨头和血管吗?我指的是咒力充足的时候。” “没、有……”真人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些天被文问了太多关于咒灵与人类区别的问题,他几乎下意识想要解释一下为什么没有,但因为实在太痛了,他没有力气说更多的话。 “没有挺好的,不需要抽血来清空内腔,也不需要剪断肋骨,用胸骨钳来撑开胸腔。” “你这样还好意思说我疯子啊,硝子。”文哑着嗓子低笑了两声。 “我绝不会伤害到我自己。”硝子头也不抬。 认识夏文杰已经十年了,硝子已经深刻意识到,她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甚至疯狂程度比五条悟还夸张。为了她的计划达到目的,她会不惜使用一切代价,就像在她十二岁那年,就能为此坚定地抛弃自己的眼睛与右手;而有次只是为了让一个被咒术师总监部抓捕的,颇具号召力的诅咒师归顺于夏油杰,她甚至亲自下到地牢里,与那个人一起感受牢狱之灾,甚至对自己上刑。 尽管有刷新在,她最终毫发无伤,但根据五条悟前去将人捞出来后的反应,硝子断言,那时的场面绝对不怎么好看。 尽管后来成果丰厚,那个诅咒师死心塌地地跟随着她,听从夏油杰的指示,不论多么破烂零碎的活都愿意去干,大大推进了诅咒师协会成立的进程,但硝子仍然无法理解她这种疯狂的行为。 她有问过文这么做的原因。 “程序的正义是必须的,但当人被先入为主地定义成坏人之后,就会遭受各种虐待与偏见,这无法避免,尤其在咒术师的立场上看诅咒师更是如此。我既然无法让他免去牢狱之苦,那么,我便与他一起分享承担,由此来减轻他的心灵之苦,这应该算是要利用他的我的责任吧。”文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为了达到目的,至于做到如此地步吗?究竟是什么在背后为她做驱动力呢?硝子从没问过这个问题,她直觉觉得,就算问了,她也无法理解。她所在乎的不多,只是大家都活着,一切在前进,她在做着自己的事业,如此便好。 夏文杰将永远是她的朋友,是她的道标,这就够了。 但现在这场面,怎么看都太过了。硝子忍不住提醒道:“这可是咒灵。” “聪明一点,再聪明一点儿嘛,硝子。”文看起来想要做那个她惯用的动作,用一只手的食指在太阳穴边转转圈,但因为右手还在真人手里,左手压在半身下,所以只好作罢。 “咒灵也不过是世界上另一种物质组成的生命体罢了,只不过与我们所熟知的碳基生物略有不同。我其实很好奇,他们的身体构成是什么?也是原子吗?毕竟情绪的产生也不过是化合物的分解和合成。那么为什么会在死后消散的那么快?是因为它们的身体拥有特殊的组合结构吗?” “人只能了解自己眼中的世界,世界上大多数人都看不见咒灵,所以咒灵才是异端。可若是他们看见了呢?就像显微镜被发明之后,我们看到了细胞和大量微生物寄生虫一样?我们终有一天会共生……啊,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实在是太他妈疼了,我思路都乱了。我想说的是,咒灵眼中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会不会与人类看到的不一样?是否这世上还有我们完全不知道的东西?” “我已经确定电子设备可以拍摄下咒灵,但同一份录象根据观者的不同,也会有看见和看不见的区分。那么为何机械的眼可以看见,人却不可以?如果弥补上这一不足……嘶,我又跑题了。” “硝子,打个你会熟悉的比方,比如中医的经络与穴位,根据经验总结,它确实有用,现代医学却完全无法对其进行解释。那些部位既没有血管,也没有淋巴,唯一有的证明是近期关于同位素标注的注射化合物的追踪……咒灵和经络穴位不是很像吗?在名为世界的人体之中,确实存在,但没被发现与接受,但只要有一天技术足够……” “等等,等等,文,有情况。”硝子突然打断了她不停抽气的糟糕演讲,露出了一副含蓄的,费解又惊讶的表情。“骨头,在长出来,还有血管和淋巴,都在长出来。” “你说什么?”文支了起来,“我看不见,眼镜在……”她的话顿住了。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轻轻捏了捏。“真人?你……做了什么?” 真人没有回答,但硝子在试图揉眼睛,手举到一半,想起自己还带着橡胶手套,于是改为使劲眨眼。“……我猜,也许……” 但文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的视力完全恢复了正常,甚至,她能看见家入硝子正在努力眨眼睛。“是术式反转!无为转变的术式反转!!”她高兴极了,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但又因为虚弱而软了一下,身体砸在真人床边,她便顺着这个姿势,抱着他的脑袋猛亲了一口。“真人!你是天才啊!” “……很谢谢你的夸奖,文杰。”真人气若游丝,“但是现在,能把我的肚子合上了吗?如果可以的话再给我输点血或者葡萄糖,或者咒力球,我没有多余的力气把身体变回去了。” “或者,你可以叁个都要。”文将自己和硝子的喜悦抽取出来,塞进了真人嘴里。“你等等哦,我们去血库调血,再帮你拿点葡萄糖。” 冷静下来的硝子双手抱臂,“文,纠正一点,葡萄糖这里就有,但校内可没有什么血库。而且,鬼知道他什么血型?说不定一次一变。” “那就先给他把葡萄糖挂上,抽我的血给他吧,反正我现在视力好转,也不担心血压变化让眼部毛细血管破裂了。而且,未来的他本来也应该融合一部分我。” 文的喜悦并未褪去,她看着硝子给真人挂上葡萄糖,拉着她去了隔壁抽血,硝子悄悄问她:“这也在你的计划内?” “不完全在,我只是觉得这类言辞和濒死的状况可以诱导他有所领悟,可我没预料到他一次性就会了。还有我的手和眼睛!我这辈子都没指望它们能变好了!生活真是处处有惊喜啊!” 硝子看着她,眼神复杂。“文,你真是个诡异的天才。” “别说那个了,我觉得真人这种技能挺适合学医的,你觉得怎么样?” “你要把他给我当学徒?”硝子露出恶寒的表情,“免了,我受不住。还有,文,虽然你一直都挺疯的,但至少也保持冷静,只是最近,你有些太疯了。让一个咒灵学会反转术式?真人以后可只能被你,悟或者杰叁人拔除了。你要记住,咒灵只是咒灵,不是人类。” “当然。”文的表情瞬间收敛起来,“咒灵只是咒灵,在他变成人类之前,再像人类也只是咒灵。别担心,我会管好他的。” ———————————————— 中医的穴位的那个新闻是真的,21年四五月的事情吧,做实验的大学貌似在美国,用的是放射性同位素标注的啥子溶液,上臂注射后几小时内持续观察记录,发现那些元素会沿着经络移动并在穴位处打转,并且确认那不是血管或者淋巴。所以我猜是体液?可是上臂也没多少体液吧……反正就是很奇妙。 第五十三章,玩物 五条悟站在这栋位于树林边缘的独栋小楼前,用手托了托自己手里的西瓜。是在学校的瓜田里扒拉出来的,声音最响的一个,应该是一个好礼物。 不是他吝啬于去买伴手礼,而是因为文的味觉系统过于灵敏,因此这世上绝大多数的风味小吃对她来说都有点刺激。不是不能吃,可是既然吃也吃得不开心,那还不如不买。相比之下,未经过多么复杂加工的自然食品对她来说就是味觉享受了。 照以往来说,许久没来的五条悟应该活像一条巨型哈士奇一样直接冲进去开始拆家,但鉴于一周之前他是被从里面赶出来的,再回来时,多少还是得收敛一些。 这也不能全怪他。一周之前,当他推开那扇门,发现自己喜欢的女人竟然坐在那只咒灵的怀里,由那家伙把下巴搁在她肩上,握着她的手捏着手柄打他给她买的游戏,他怎么可能还保持冷静啊! 所以他当场就吼了出来,“给我把她撒开!你这只偷腥猫!” “他摸不到手柄,只能这样了。”文倒是一脸淡定的样子,没有让真人让开,直接指示他变成了一张长了手的沙发椅,继续打游戏。“真人,接下来走最左边那条路,不然会漏掉一个任务。” “收到。”真人的脑袋像蛇一样从沙发靠背上长了出来,在文的肩头蹭了蹭。 “文!你怎么这样!”五条悟一副委屈到了的样子,“我想这样抱着你,你都不愿的!” “你自己能摸到手柄啊。”文终于朝他看了一眼,“而且说实在的,你的身高搭我肩膀你勉强,搭我脑袋我脖子疼,屁股底下还不老实,不合适。” “你现在这样也不合适。”五条悟伸手就去拉她,文眼疾手快把存档存上了,真人也灵活,瞬间变成一滩奇怪的流体缩到了沙发底下。 五条悟看着沙发边的缝隙,有些恶心的瘪了瘪嘴。“文,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养着他?” “嗯哼,宝可梦当然得和驯养者待在一起,不然难道要放生吗?” “你不是都有了我这条狗吗?”五条悟一副看负心汉的样子,“你还要养别的狗?” 文看着他,沉默叁秒,移开视线。“……虽然一直觉得你这个人很离谱,但你的变态发言还是一次次刷新我的认知。以及,叫你狗是骂你,叫真人狗是夸他。” “为什么?!!” “因为悟在我这里是猫系,我培养真人的目标是犬系。至于杰、甚尔和惠这些其他的犬系,说他们狗的意思分别是骂他,骂他和夸他。” “为什么惠那边就是夸他?不都是狗吗?” 文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你把杰和甚尔跟惠比?惠多可爱啊。” 五条悟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他在文身边盘膝坐下,挨着她半边身体,“那你告诉我,是猫派还是狗派?” “狗派。” “为什么?!!”五条悟又委屈了。 “因为忠诚性和服从性强,简而言之,好用。不过我不讨厌猫,如果只是单纯找一个陪伴的生物,猫和狗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但那个时候五条悟已经开始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动手动脚,而那个时间显然不对头,再加上他前几日在树林里的离谱操作,所以还没来得及摸到什么,就已经被利落地打包扔出了房间门。 等再回到高专,已经是现在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仅仅是一周不见,他心里便已经开始如同猫抓。不晓得她今天有什么安排,能不能把人拐出去呢? 五条悟推开门,看见了并排而坐的文与真人,一人一手柄,依旧是在打游戏。 五条悟觉得这场面有哪里不对劲。他仔细想了想。“文!这不是我俩的存档吗?说好了以后再一起玩的!” 文头也不回。“这话是五年前说的,你根本就没空和我打游戏。” “那是因为你总是没时间!我邀请你好多次了!”五条悟不高兴起来,把西瓜往厨房的水池里一放,冲上去便将真人手里的手柄抢了过来。“淦,你们居然玩的比我都多,我还没打到这里呢!” “这是新的存档,我不会覆盖掉你那份的。”文拍拍他的肩膀聊表安慰,顺便将真人揽到了自己的身后。 “不行!文已经看过剧情了!没有新鲜感了!”五条悟孩子一般胡闹。 文看他的表情已经被无语填满。“所以,你想怎样?” “嗯……”五条悟摸了摸下巴,突然一捶手心。“那就这样!” 他一把抱住文,下一秒,身体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十秒后,二人已经身处于东京世田谷区的一户住宅前。 “虽然我喜欢飙摩托,但是每次我都戴头盔。”文挂在五条悟的肩膀上,语调平直,语气干瘪,“给你叁秒钟时间,悟,放我下来,我要梳头。” “只是头发乱了点嘛。”五条悟笑嘻嘻的把人放下,顺便揉了揉她被狂风吹成鸡窝的脑袋,“这样也很可爱哦。” “呵。”文直接一巴掌拍到自己脑门上,将自己刷新到了十秒之前的模样,又用手指简单梳理了一下,编了个蓬松的麻花辫,理出鬓角,随后,挽上了五条悟的胳膊。她仰起脸来,露出一副甜美的表情。“走吧,我们进屋。” “你不用这么装也没关系。”五条悟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眼罩下的眼皮一翻,看了一眼悬挂在入口上方的摄像头。 此处房产是属于他的,监控探头却不严格是。因为咒术师常常需要出差,他们自己的房子会处于长时间闲置的状态。为了保障其安全,咒术师总监部会拥有其家中的监控查看权力,即使五条悟是五条家的家主,作为咒术师协会注册的一员,也未能免俗。当然,也不是不能使用特权给自己开后门,但文却要求他服从这条指令。其目的只是为了她的形象经营罢了。 “那可不行,我们做事动静这么大,我不做戏做全一点,岂不是暴露的很快?”文走过监控的区域,进了门,便一下子放松了起来。 “悟,辛苦了。” “你都没问我去做什么了。”五条悟一边把外套呵和眼罩扯下来,一边侧过头去看她。 “我知道啊,因为我要将咒灵带在身侧,把咒灵带进高专,未来还要和更多的咒灵打交道,所以你先去打个招呼,避免那些家伙到时候反应过激。此去花了一周时间,应该遇到了很棘手的情况吧。所以我说,辛苦你了。” “文果然很聪明。那么,有什么奖励吗?” 文在沙发上坐正,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躺上来吧。” 沙发是常规的一米八尺寸,全部让给五条悟都不够躺,更别说还多坐了个人。他的两条腿自扶手边缘挂出去,小腿放松地胡乱摆弄着。 文将自己的头发都拢在身后,低下头去,双手脱去了手套,指腹在他的额头,眼周,太阳穴,脸侧和下巴处轻柔的按压着,自鼻中一点点向上,再探入发丝。 因为思考过度,她曾有过神经痛的毛病,那时候去学了点头部按摩,在伏黑甚尔身上练到熟练后,五条悟变成了使用的对象。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这家伙每日需要处理的信息量也不少,这样的放松对他来说应该也有用。 文的手指抚上他合上的眼睑,停留了两秒。“那些老人家要是知道,六眼就这样在我手底下,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管他们呢。”五条悟用后脑勺蹭了蹭她的腿,“反正就算瞎掉了,你也会给我复原。” “那倒是。不过我指的是态度。”文笑了起来,“他们不是一直以为你把我当玩物吗?” 她又一次轻描淡写的将自己描述为玩物。五条悟沉默了一下,忆起了她第一次提起这个词的时候。 那是她十六岁的时候,五条悟二十二,有个他不在乎也记不清主旨的所谓上流社会的酒会,家里开始想方设法安排女伴,他心中不耐烦,突发奇想,推说自己有了选项,扭头邀请了夏文杰。 “我不合适这个场合。我与那些人理念不合,甚至里面就有雇人杀我的人。”文这样说着,却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邀请我,是因为我符合你对于女伴的要求,还是单纯的带上我,想要去气那些老古董呢?” 显然她满足以上两种需求,但因为他是五条悟,他只能选择其中一种。 “悟,我知道你信任我,尊重我,但你是我做一切事的通行证,你需要,至少在外表上,依旧是属于传统一派的,让他们安心。也就是说,你可以和我有所纠缠,就如同传言一般,更加激烈都没有关系,但同时,你绝不能认真对待我,不能给我任何承诺。 我会和你结伴出席,但不能次次都是我。在酒会上,如果有人朝我开玩笑,或是对我表达暗示,我会回应,你也不可以不高兴,相反,你甚至要因此而高兴,因为这是在赞美你的审美,是对你的恭维与讨好。简而言之,你只能待我如玩物。” 最后那个词太过刺耳,五条悟当即狠狠皱起了眉头。“我不喜欢这个描述。” “没办法,我是女人,是混血儿,是外人,空有咒术却难以拔除咒灵,心思不正,离经叛道,又恰巧年轻又漂亮。”她无奈耸肩,“偏见嘛,推翻又花时间又耗精力,不如反向利用,以此作为掩护执行计划。现在我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呢。”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你能接受这些事?”对他来说,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她是那么一个强大又骄傲的人,怎么能这样容忍这些废物这样待她呢? “接不接受,我能怎么办呢?对他们的脑子动手吗?”文随性的笑笑,“你需要的话,我就可以去做,毕竟我需要你时,你也从未推辞啊。” 最后,五条悟还是带了她去,果然如她所预料的一样,他的存在让她受到了更多的骚扰,而他表现得很差劲,几度将气氛搞到剑拔弩张,若不是文精于社交,那次恐怕会出现流血事件。 “悟,你真是,何必折磨自己呢?下次还是不要带我来了吧。”那一天,为了安抚他,文第一次主动吻了他,当天晚上,他们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但后来的这些酒会,能推辞的他都推辞了,如果有需要必须出席的,他也只带过她。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代替她的位置。 第五十四章,折辱 “不过,这次足足去了一周,是什么事情这么难缠?”文的声音拉回了五条悟的思绪,他感受到她正用拇指轻柔地刮着他的下眼眶,略有些粗糙的指腹一遍遍划过他的眼睑。 五条悟顿了一下。“我要求他们正视你的身份,接受未来你会成为……” “不可以。”文的手停了下来,横过来捂住了他的双眼。“我知道你一直想这样做,可是不可以。而且我也没什么身份,毕竟交际花的身份也是真的。”她轻轻叹了口气,“不要这么突如其来的行动,我会招架不住的。” “可是见过了你之后,还有谁能配得上五条家主母的位置嘛。”五条悟握着她的右手,拖到唇边吻了吻。“说突如其来,文才是如此,我才走了一个星期,你就教那个咒灵学会了制造肉身,手伤和眼睛都好了。两面宿傩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这根指头已经搞定了,但还有十九根,估计每一根出现时我都得重复一遍校正行为,直到现有的已经矫正过的能压制并同化未来还未矫正过的部分。不过你今天看到真人的时候既不惊讶也不高兴,我以为你没注意到呢。”文笑道。 “怎么可能。”五条悟不服气地哼唧,“只是文什么都能做到的样子,时间久了,就不会惊讶了。” “什么都能做到吗……”文轻轻叹气。“你太高看我啦,悟。老实说,虽然我很高兴你能在我面前放松下来,但你将我看得太重了,就像上瘾了似的。或许,你应该……” “就算我应该,我也不愿意去做,文。”五条悟打断了她的话,“反正文现在所有的旧伤都痊愈了,未来一定会变得更强,而我只是在作为五条家的家主,在提前为我的家族预定最好的罢了。” “……你啊……”文叹息了一声,沉默了许久,突然道:“杰向我求婚了。” 五条悟骤然睁开了眼睛。“你说什么?” “杰求婚了,在四天前。”文拉了一下自己的外套,从底下掏出一条项链,最底下坠着的,赫然是夏油杰送给她的那枚戒指。 五条悟猛地从她的腿上坐了起来,双目大睁,瞳孔颤抖着。“你收下了戒指?” “但我没有答应,不如说他根本没问……” “你收下了戒指?!”五条悟的嗓音拔高了两度,显得有些刺耳,“文,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没办法退还给杰,他那么小心把这份心意递到我的手上,就跪在那里……” “所以你就接受了?” “我没有接受,因为他什么也没问……” “你就这么轻易地把未来许诺出去了?” “没有未来!”文大喊起来,“没有未来!根本不会有未来!任何人都不会有任何未来!” 一片死寂。 半晌,五条悟轻轻笑了起来。“没有未来?文,那你告诉我,你在做的究竟是什么?我们在做的究竟是什么?” “这不一样,这是另一种的未来,是所有人的未来……” “所以你的意思只是,我们之间,没有未来?”五条悟俯下身去,双手捧起她的脸,强硬的逼她直视自己。“文,你用如果不经过你解除术式,便只有把你的头扯下来才能取下的咒具将杰给你的求婚戒指戴在脖子上,然后你告诉我,你和他不会有未来?” “是的。”文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我和他不会,和你不会,和任何人都不会。” “你他妈到底想做什么?”五条悟松开她,使的力气有些大了,她向后晃了一下,扶住了沙发的靠背。 “你真是以玩物的身份要求自己。”五条悟恶狠狠道,文的身体抖了一下,却只是保持着沉默。 “说吧,这一星期里还发生了什么,文?你的本意是全部都要告诉我吧?” “是的。”文将身体轻轻靠在了沙发后背上,合上了眼睑。“惠超出了控制,不过不是在这周内,而是我收服真人那时候,你还没离开。” “而他最近这段时间一直住在你那边……”五条悟的声音压得很低,文即使闭着眼,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正在切割着她的肌肤。她知道,那双美丽的六眼在动怒之时,就如同真正的湖上的冰一般锋利且寒冷。 五条悟突然嗤笑了一声。“文,你想让我像一个玩物一样对待你?好啊,我们走。” “去哪?” “杰那天向你求婚的地方。”五条悟伸手抓起外套,随便搭在肩头,“去那里,把那天所有的细节告诉我。”他下巴微微扬着,那双眼睛重新掩藏于眼罩之后。“快点,文,带路。” 文的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 果然,来到爱情旅馆一条街,五条悟的表情便变得奇怪了起来。文刻意忽略他脸上面具一般的表情,重新戴上手套的手指指向了一个方向。“首先是在那边喝酒,然后去了这边这家酒店。” “这可不够细。”五条悟吊儿郎当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告诉我,怎么喝的?喝了些什么?为什么是杰?” 他凑得极近,呼吸几乎喷洒到了她的脸上,文有些不习惯地别过了头,敛了敛表情,声音越发的平板。“我每次出来喝酒都找杰,他是最合适的人。为了让真人也尝到,我点了单子上的每一杯酒……” “哦呀!我听到了什么?真人也在这里?”五条悟阴阳怪气,“你和杰去开|房,他也跟着?你就那么喜欢让人参与进来?你和惠做的时候,伏黑甚尔也在看着?还是说相反?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有这样的癖好啊。” 文抿了抿唇,不说话。 五条悟拉着她进了酒吧,将每种酒点了个遍,命令她将每种酒喝了一遍,她的脸颊上飞上红霞,眼神有些朦胧。服务生好几次奇怪地看向这边,却慑于五条悟的气势,没敢过来搭话。 文微微有些醉了,身体的平衡机制开始失灵,步伐轻软,思维却还敏捷。五条悟将人拎起来,来到那家情侣酒店前,随便甩出一张不记名黑卡。“帮我查一下,四天前,两个名字写法十分相似的两个人开了哪间房。” 这时候,他连那两个家伙的全名都不想听。 索性夏文杰和夏油杰这名字实在是太特殊了,前台印象深刻,很快就将房间查明。正好,那两间房都是空的。将房卡递出来时,前台突然认出了文。“诶,那不是当初那位……” “做好你的工作。”五条悟手臂间的外套一抖,将文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轻而易举地扛在肩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前台。冰冷的语气让前台浑身一抖,缩回了原处,连眼睛都老实了起来。 两间房自然都被收拾过了,但普通人无法消除咒力的残秽。五条悟能看出来,那只咒灵被安置在一间房内,可他跑了出来,自门缝里钻了进去,在墙角待了很久,久到印下了一个坐着的形象,之后又在屋里走了几圈,被赶了出去。 除此之外,还有夏油杰的咒灵的残秽,是那只植物的咒灵,攀附在墙壁上,鬼知道那些枝条都做了什么。 尽管多少有所猜测,甚至以前五条悟还和夏油杰交流过经验,但今日看见这些残秽后,他只觉得如同烈火浇油,胸口仿佛压住了东西一般沉闷又酸涩,咒力在体内翻滚着,让他无法保持冷静。 “这些鞭具有被用到过吗?墙角的那面大镜子呢?抽屉里还有口枷,文,我真是不知道,你喜欢这些东西啊。”他将她压倒在床上,五指张开,压住她的锁骨,抚摸她的气管。 他想伤害她,想肆意的发泄,想折断她的四肢,将锁链套上她的脖颈,把她拖进自己的地盘,再也不要放出来。他想做未来的他绝对会后悔的事情。 这些年来培育的理智在激烈地与冲动做着搏斗,而话语已经在结果出来前便脱口而出,他说:“我们来做吧,文,把所有东西试一遍,把你玩坏……像对待一个玩物一样。” 他在说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说话?他怎么舍得这样说她?最重要的是,她为什么不反驳?她那么会说话,能轻而易举颠倒黑白,拨弄人心,她可以将他反驳的哑口无言,帮他的理智取得胜利……可她为什么不说话? 文的沉默让五条悟越发愤怒起来,他的话语中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恨恨,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出口的话语已经收不回来:“啊,也许一个人你满足不了?你那么喜欢有人参观,惠也好,真人也好……不如这样,我们把娜娜明叫来吧?” 文抖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谁他妈希望她这样啊。 五条悟掏出手机,拨通了七海建人的电话。“摩西摩西,娜娜明?来一趟这个地址,对没有搞错。这是我和文共同的愿望哦。” 七海建人来时,文已经被用皮带束缚了起来,口中也戴上了口枷。他吓了一跳,几乎不带思索地劝阻。“五条先生,你会后悔你做的事情的。” 这个学长的意图一直是所有人中最鲜明的,张扬而又野心勃勃。经过这些年的磨练,他承担了所有人中最重的责任,看似成熟了不少,可在文这里,却还是当初那个臭屁又骄傲的少年。他一直以来的冷静是出于自认为对事件的掌控能力,可当他发现事件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想,便会做出过激的举动。 五条悟十分烦燥。这话当然清楚,但不该由七海建人告诉他,如果文对他稍微说些什么的话,他会立马停下这些举动,可他别过头去,却只看到文望着七海建人,表情低落而又痛苦,轻轻摇了摇头。 五条悟的理智,在那一刻败北了。 第五十五章,情侣酒店3PH 口枷,绳索,震动棒,乳夹,落地镜,这些在上一次那样放荡又激烈的欢爱之中,都没有派上用场,却在这时被一一摆开,等着被人使用。 文喜欢温存的做爱,喜欢接吻,抚摸,两个人黏黏糊糊的靠在一起,倾听呼吸和心跳。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被迫接受这样一场完全不和她胃口的,甚至可以称之为折辱的性爱,而做出这一切的,是背负着她全然的信任的五条悟。 而她必须接受。最近实在发生了太多超乎她意料的事情,她已无力再游刃有余地去掌控这个危险的局面了。 她的外套被扯下来丢到了一边,也许是地上,也许是某一张椅子上,她看不见。她的口中被勒过了一个由皮子勾住的铁圈,被迫大张着嘴,舌头因此而拱起,被塞入口腔的手指抚摸着,搅弄着。 “文,你的舌头出了什么问题吗?” 五条悟唇角的弧度如文惯用的匕首一般锋利,他将她揽在怀里,手指向内探去。被抚摸的后口腔肌肉不受控制的紧缩,文的鼻腔里发出一声忍耐反胃的哼声,五条悟顿了一下,这才慢慢将手指收了回来,举到眼前,两指分开,看着亮晶晶的涎液拉成长长的丝线,向下坠着断裂开来。 “没受伤啊。那为什么不说话?嗯?” 七海皱紧了眉头。“五条先生,请不要……” “暂时没有你的事,闭嘴,七海。”五条悟的头微微朝他的方向侧了一下,又迅速转回文的方向。“文喜欢被人当作玩物,喜欢被人狠狠地玩弄,被人看着,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呢。真抱歉啊,以前没有注意到这点。没关系,很快就会满足你了。” 文的上衣被向上卷起,原本是包裹住她纤细腰肢的布料此时正卡在她的胸口之上,内衣被丢到一边,她的乳尖因为应激反应而挺翘着,正方便被夹上两个带着小铃铛的乳夹。 夹子前端包裹了一层乳胶,用于保护柔嫩的肌肤,可过于粗暴的压力依旧让那敏感的软肉迅速红肿了起来,沉闷的钝痛传来,文微微垂下眼睛,抵抗着这让她呻吟的感觉。 两个铃铛垂了下来,拉拽着乳尖微微下垂,却因为被使用者的不动如钟而毫不作响,五条悟就如同一只巨大的好奇的猫一样,伸手拨了拨那两个铃铛。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似乎高兴了点,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甚至把眼罩都拽了下来。 他伸出舌尖,在微微肿起的乳尖上舔了一下。“真漂亮。不如以后,我送你一对乳环如何?文?同是环状饰品,戴到这种地方更好些吧。你能收下杰的,也能收下我的吧?” 文没有回答。她紧绷着身体,连腹部隐约的肌肉线条都分明起来,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没有紊乱。她向来擅长忍耐,这点折磨对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她只是觉得很糟糕,可是,她又好像罪有应得。 她脖颈上的戒指沉甸甸的坠着,让她的颈部都有些酸痛。 “五条先生!”七海忍不住再一次出声道。他的目光扫过文的脸颊,注意到她再一次有意表达出的纵容,以及深深的疲惫。她似乎在让他不要插手。 他终于从对正在发生的事情的震惊之中反应过来,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五条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眉头微微蹙着,可她的目光只与他交汇了一瞬,便垂了下去,仿佛陷入了一种更深的疲惫之中。 五条悟轻轻地笑了起来,指尖顺着文的胸脯向上,挑起了那个落在她胸前的银色指环。“啊,七海还不知道呢。杰向文求婚了哦?文虽然没答应,可是收下了戒指呢。” “什么?”七海的瞳孔缩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去看文的表情,可她仍然保持着那疲惫消沉的样子,仿佛没听到五条悟的话。 “看到这条链子了吗?是岸本樱那个女人的手笔,跟真人脖子上那个项圈一样,除非文自愿或者佩戴者死亡,否则绝对取不下来。啊,说起真人,她一周前和杰来了这里开房,把真人也带过来了。就在你身后那张椅子上,那个残秽你认得出来吧?” 七海回了一下头,看到了那一团残秽的形状。他进来时因为文和五条悟的状态实在太奇怪,他虽然看到了这里有残秽,却没太注意。等现在仔细一看,便不难看出来,那是他追踪过一段时间的真人的残秽,除此之外,更多的残秽来自于另一只咒灵,估计是夏油杰的。 不难推断发生了什么。 七海陷入了沉默。他早已接受文有其他情人的事实,可还未在这样私密的领域窥伺到对方的存在。他一直都隐隐抗拒着这件事——他唯一想要去亲吻的女人,也会在某个夜里毫无顾忌的亲吻另一个人,也许会比吻他更放肆,更投入,也许最终,她将只能亲吻那个人。 这可不是个好滋味。 仿佛是嫌这样还不够一般,五条悟又补充道:“可是很奇怪呢,文接受了杰的戒指,用这样珍重的方式保管起来,却说,不会有任何未来。七海,你相信吗?” 七海一时没有回答。他想回答相信,因为文从不对他们任何人说谎,绝对的坦诚是她保持着信任和平衡的诀窍,这份敢于去直面自己任何细微的卑劣不堪的勇敢正直也是她除了聪明之外能保持舵手定位的倚仗,可是,他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想回答不相信。 他不愿意接受没有与她的共同未来的未来。他可以暂时接受这样稳定的多角关系,可不是永远。而且,他也很清楚,她不是薄情的人。 可若是她在这里说了谎,她选择了某一份未来,那会是谁呢?夏油杰手上的组织里包含了她近些年来最多的心血,伏黑甚尔一直陪在她身边羁绊最深,五条悟是她所有想法与举动的依仗,七海从来不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有什么优势。如果她想,她可以更出色的替代他的工作。甚至有的时候,七海都在怀疑,她是否只是在逗着他玩,不然,她能从他的身上获取什么好处呢? 在七海陷入沉默的时候,五条悟早已有了新的动作,他将她背对着自己拢在怀里,扒掉了她下半身的所有衣物,双腿摆成M型,挂在自己的两臂上,面对着墙边的一面落地镜。 “文,看镜子。”他腾出一只手,去掰她的下巴。 文没什么抗拒,她看了过去。上一次她甚至没发现这面镜子,也许是后添的。 对于周边环境的观察力下降严重,战斗素养不够,扣分。她甚至在心里走神的想。 镜子里的景象很清晰,她能看见自己身上凌乱的衣衫,被胡乱掀起的上衣,挂在双乳上的夹子和那两个小铃铛,甚至红肿变大的乳尖,连因此而比以往看起来更大了的小孔都看得清。 视力恢复,于战斗有利。是件好事。文再次想到。 她的大脑仿佛彻底把理性和情感和本能都割裂开了,在事态越发失控之时,她的脑内世界也从一开始的畏惧,忧伤,逐渐变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疲惫,最后,就仿佛什么东西沉淀了一般,明明五条悟身上那忧伤和愤怒的气味早已盖过了原本该有的带着甜味的凌冽气味,她却对此无动于衷。七海建人身上的苦味也是如此。 她也对自己的情绪无动于衷了,她甚至觉得自己都不再存在于自己的身体里,而是从那个镜子里,在看着屋子里的自己。 那个在屋子里的她的本能还是敏锐的,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双腿大张,坦露出最为私密的地带,那里正因为寒冷而轻轻张合着,微微渗出一些清夜,于是羞耻起来,身上,尤其是脸颊和眼角的肌肤开始红了起来。她想动一动,可被绑缚在腰后的双手让她不太好保持平衡,更有颤动的铃声和臀后感受到的不寻常的硬物让她从羞耻领导向了情欲,她的腿间的入口翕张的更加频繁,吐出了更多的液体,甚至顺着臀缝流了下去,打湿了身下人的裤子。 她看到五条悟拿起了一支按摩棒——尺寸不算太大,但是形状似鹿角,柱身上还带着许多不太规则的凸起。算是情侣酒店特供吧。她想。 五条悟今天没有耐心陪她做前戏,那东西直接被塞了进来,文不想吃苦头,于是努力放软了身体,进入并没有花很大的力气。 她有些惊讶,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好脾气的人吗?往日陪她上过床的男人,有哪个没被她狠狠踹下去过?而现在,她竟然在如此平静地接受一份羞辱。 因为它奇怪的形状,仅仅是塞进去,便刮过了几次敏感点,文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熟悉的躁动的情欲,她想这时就开始呻吟,可奇怪的是,在这种时候,她奇怪的自尊心又跑出来了,拦着她,不让她发出任何情动的声音。 五条悟肉眼可见的更加烦躁了一点。他将档位突如其来的调到最高档,文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尖叫,可她在那一瞬间又拉回了要退场的理智,让那本该拥有悠长后续的呻吟变成了仿佛受惊一般的短促鸣叫。 “啊!” 七海骤然回神,他看见文因为猛地挺腰而失去平衡,险些从五条悟腿上栽下去,他下意识上前去接,却在瞬间僵住了身体。 那是来自五条悟无声的压迫。他不允许他靠近。 七海默默地站直了身体,手在身后收紧。他从一进来就察觉到了这种压迫感了。这位学长一时火气上头,将他叫了过来,可是,他根本不允许他靠近半步。现在没有叫他滚开,估计只是面子在作祟。 五条悟将人搂的很紧,将文狠狠压在自己怀里,手掌在她腹部压出了白印,也隔着几层皮肉,摸到了他插入的器物的形状。 那东西震动的很厉害,即使近乎全根没入了柔软的体内,也依旧能听到嗡嗡的声音。文的身体抖了起来,因为内壁贴的过紧,她所接受的刺激有些超乎能接受的上限。她的内壁一阵阵紧缩着,想要把这过激的东西弄出去,可进的太深了,她的穴口一开一合,只吐出了一股一股的清夜,几乎浸透了五条悟的裤子。 文用舌尖紧紧抵住下牙龈,舌面高高翘起,以此来抵御想要呻吟的冲动,可如此一来,积蓄的越来越多的唾液便难以再咽下,她努力滚动喉头,想要把多余的唾液咽下去,却因为呼吸紊乱而不小心呛到了自己,于是咳嗽了起来;她的乳因为胸腔的颤动而抖了起来,两只细小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实在是太狼狈了,狼狈到甚至看起来有些可怜了。文透过眼角,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如此想到。 然后,她自镜子里看到了七海的样子。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身体紧绷,手紧紧掐在背后。他的胯间因为面前激烈的场景而高高凸起,可他的脸上,却没有多少情欲的色彩。只有肃穆和悲伤。 文突然再一次感受到了那沉重的悲伤,仿佛她之前一直在理智的冰面上面行走,现在冰面突然碎了一般。 是啊,她多少做错了事情,她害五条悟情绪失控,她应当安抚他,承受所有他所带来的羞辱。可是,七海是不该被卷进来的。她让这个人平白受了多少苦啊! 文想对七海道歉,想请他先离开,可她的唇齿受限,她的舌头暂时无法动弹,她只能用目光看着镜子里的他,可还没等她做出更多的表示,她的脸突然被粗暴的扭到了一边,五条悟毫无预警地吻了上来。 或者说,撕咬了上来。六眼的敏锐观察让他太过迅速,太过清晰地察觉到了文视线中的变化,他几乎瞬间被嫉妒啃食了内心,他无法接受她的注意力有一丝一毫的转移。 她体内的器物被粗暴地抽了出来,随手扔在了地上,还在剧烈地震动着,几乎没有任何缝隙,她的体内被再次填满。她被保持着这仿佛小儿把尿的姿势,自下而上用力撞击着,清脆的拍打声和水声混合在屋子里。 除此之外,无法忽视的是凌乱的呼吸声。 文无法控制地大张着嘴,她的舌头无处可逃,五条悟吻得很深,压住她的舌面,直直探到后口腔,他的唾液强势地渡了过来,他顶弄着她的舌根,逼迫她将其咽下去。 文再一次咳嗽起来,铃铛铃铃的响着。 也许是觉得口衔太过碍事,五条悟暂时抽出一只手,直接切断了皮质的绳索,从一边拽了出来。因为太过粗暴,不知是谁的嘴被划破了,血腥气自交迭的双唇间弥散开来,可五条悟却仿佛被刺激了一般,更加用力地啃咬起来,于是血腥气越来越浓,甚至于来不及咽下的,自唇角流出的津液都变成了淡粉色。 明明这两人都有反转术式,可是,谁也没有把这个小伤口解决掉。他们甚至不知道究竟是谁的伤,也许都有。 这仿佛野兽一般粗暴的交欢持续了十几分钟,期间,五条悟又扯断了绑住文的皮带和绳索,她的小臂被磨破了,红肿破皮,渗出血丝,在雪白的肌肤上,看起来十分凄惨。 她没有伸出双臂抱住他,也没有推拒,也不知是绑了太久导致的麻痹无力还是怎样,那双手静静地垂在身侧,只在偶尔时,才张握几下。 她的呼吸凌乱,且因为断断续续,却又凶狠的亲吻而无法缓和,她并不反抗,顺从地张开嘴接受。只是,她的眼睛总是斜向七海的方向。 七海依旧站在原地,胯下依旧凸起着,只是原本在身后握紧的双手回到了身侧,自然下垂。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五条悟不可能察觉不到这点。他几次用力捏紧了掌心的大腿,可是对于文来说,这不痛不痒。他们明明在做爱,却仿佛在各干各的事情。 “七海。”五条悟终于暂停了一下,“你也过来吧,文看起来很想让你也加入。” “请允许我拒绝,五条先生。”七海站的笔直,他的回答也十分迅速,毫不迟疑。 “诶——不需要这么客气。”五条悟盯着七海,虽然嘴上的调子没个正经,看着他的目光却如同一条蛇一般阴冷。“安心,我不会生气的,毕竟文喜欢这样。嗯嗯,她可是比你想象的淫荡多了。” 七海皱起了眉头。“五条先生,请你收回这句话。” “为什么?我可没有说谎。文啊,想要被当成一个玩物。”他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先是杰和伏黑甚尔一起,然后是父子丼,甚至还要再加上咒灵……很明显,一个人已经满足不了了嘛。啊对了,七海你还不知道吧?她和惠的事情。” “什么?”七海比听到夏油杰求婚时还要惊讶,“伏黑惠?可……夏小姐不会……” 文闭上了眼睛。她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啊,惠。这个她犯下的无可更改的大错误。为什么那孩子会那么倔强呢?她到底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该如何给自己,也给惠一个交代?那是个多么好的孩子…… 七海脸上的表情从惊讶逐渐平静,然后又重新变为难过。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文。他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她会表现得如此异常的原因,她需要有人安慰她,陪伴她,有人来告诉这个没有童年的大孩子,她可以犯错,也会被原谅。她应该拥有时间去处理自己的思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粗暴地对待。 他甚至对于五条悟生起气来。 “文?”对此毫无察觉的五条悟掐着文的下巴,轻轻摇了摇,强迫她重新睁开眼睛。“去帮帮七海?可不能厚此薄彼,这应该是你擅长的事情吧?” 文没有回答。她顺从地向七海伸出了双手,尽管她觉得自己的双腕像是戴上了贴镣铐,重的几乎抬不起来。 七海走到了她的身前,她的手搭到了他的腰带扣上,可七海捉住了她的手指,随后,单膝在她面前跪了下来。“不需要,夏小姐。”他抚摸着她的脸颊,带着茧子的拇指指腹温柔地划过她的眼角。“没事的。” 文的眼角很红,被他这样一抚,似乎更加红了起来,或许是心态作祟,七海似乎觉得她要落泪,可仔细看去,她的眼中只有被情欲熏出的柔软的水光。 文似乎很努力地笑了一下,凑上去吻他,七海张开嘴,包裹着她的唇,轻轻地舔舐。他探进了她的口腔,想寻找方才受伤的地方,可是,他没有尝到任何血腥味。 是刷新。七海瞬间就意识到了这点。反转术式能将伤口治好,却不会清除已经流出的鲜血,她是将自己一直刷新到五条悟吻她之前,或许,可能是在戴上口枷之前,进入这座旅馆之前,然后才来吻的他。 七海觉得更难过了。 “不需要这样,夏小姐。没事的。”他轻声的安慰道,但文从他的手中将手抽了回来,执意探了下去,拉开拉链,握住了那昂扬炽热的性器,撸动了起来。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吻他,在她的身后,五条悟抱着她的双腿,快速而用力地撞击着,她的身体前倾,胸前的小铃铛不停地响动。 七海帮她取了下来。 文的手没什么力气,不知是因为她没有力气,还是因为被束缚了太久。七海没有太为难她,握着她的手帮忙动作起来,觉得差不多了便没有再忍耐,射了出来。 之后,他便握着她的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温柔地亲吻着文的唇角,脸颊,鬓角。 五条悟却完全是相反,似乎不把所有力气折腾掉就不肯罢休,文的重心从未有一次稳固过,啪啪的声响响亮的似乎想要造成回声。 他确实在发泄。 直到要达到临界点时,五条悟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这次没带套。他很想就此这么射进她的体内,可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了分寸——他已经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如果他射进去了,那么也许从这以后,他和文就完了。 所以在最后一刻,他拔了出来,高昂的柱身紧紧贴住她的会阴,小腹,喷出的白浆黏在了她的小腹,耻毛,还有腿根上,慢慢向下流淌着。 文此刻平静地异常。她恢复着凌乱的呼吸,撑着七海的肩膀支起了身子,望着镜中那脏兮兮的,满是狼狈相的自己,然后漠然的移开了视线。她拂开五条悟的手,将双脚重新落回地面,随后缓慢地站了起来。 她有些腿软,踉跄了一下,但是站住了。 她回过头去,对上五条悟的眼睛。 “冷静下来了?” 五条悟一时间失语。这不对劲。哪怕是他情商再低,他也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一刻,他甚至产生了些许恐慌。 “文,我……” 但是,文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没有厌恶,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是平静。她在等答案。 五条悟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嗯。” “那就好。”文轻轻点了一下头,随后微微闭上了眼睛。她开始了刷新,身体上所有的痕迹在凭空蒸发,破皮的几乎恢复光滑,红肿的指印消除,更不要提那些狼狈的污迹。她又是那个漂漂亮亮的交际花了。 “夏小姐……”七海想说些什么,可文已经先一步对他笑了一下。“别担心,没事了。我先去洗个澡,一会儿赶紧回去吧,还要工作呢。” 她拾起自己的衣服,扭头走近了浴室,合上了门。 可是,既然已经刷新到之前的状态,为什么还要洗澡呢? 屋里没有人说话,只有那个之前没关的震动棒现在还在嗡鸣。 五条悟将其一脚扫进了床底,掏出了手机。“伊地知?我现在不在学校,开车过来接一下。” 第五十五章,夜话 文侧身蜷在七海建人的怀里,脑袋轻轻搁在他的颈侧,平静而又缓慢的呼吸着。车子在平稳地行驶,路灯从车窗上划过,又飞速远去。 伊地知沉默地开车,时不时抬眼,从后视镜里望过去一眼,既看在后座上黏在一起的二人,也看位于行驶车辆后方半空的,悬浮于半空的上司五条悟。 为什么不坐进来,也不先回高专,反而要这样在半空中飞呢?伊地知不知道,只是聪明的什么也没问。 沉默着来到了高专门口,伊地知为二人拉开后门,七海本打算抱着人下去,文却先一步从他身上爬了下来,走了出去。“麻烦你了,伊地知。”她笑着,除了嗓子有些哑之外,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伊地知也下意识露出了笑容。这位年纪比他还小的学姐为人相当亲切,他和她相处的很好。 七海推了一下眼镜,也从后座上走了下来。“我以为你睡着了,夏小姐。” “我睡不着。”她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七海的肩膀。“今晚这是突发情况,但已经过去了。回去吧,睡个好觉。” “不需要我送你吗?” “只是从校门口回宿舍而已。”她张开双臂,抱了七海建人一下,侧脸在他的下颌上吻了一下。“晚安。” 七海建人轻轻叹了口气。“夏小姐,看来你也经常忘记,我其实比你年长。你可以依靠我的。” 文的身体僵了一下,更紧的拥抱了他一下。“眼镜没用了,但我依旧会好好珍惜它的。晚安。” 她回过身去,如常一样离开,步速很快,但姿态很美。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在她回到自己的宿舍,反手关上门后,五条悟从半空中降了下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回头朝自己的宿舍走去。在路上,他碰见了不知为何,这个时间还在操场上闲逛的夏油杰。 “呦,悟,这次回来的真晚。”他十分放松地朝他打招呼,却很快注意到了五条悟脸上难看的表情。“怎么了?” “杰,我们很久没有切磋了吧。”五条悟的嘴唇扭曲,扯出一个放肆的笑容,“走,找块地方,消消食?” 文合上房门,摇摇晃晃走到沙发上,把自己砸了进去。高档的沙发弹性极好,她的身体弹了几下。她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将两个耳机甩在了茶几上。 真人从她的房间走了出来,在沙发扶手坐下,兴致盎然的看着她。“真难得,你就这样乱扔你的本体?” “今天本来就坏过一次,反正不管怎样我都能复原。”文懒洋洋答道。五条悟下手太粗鲁了,这样特殊又脆弱的辅助咒具被挂一下就会坏掉,更别说竟然用牙咬住拉扯了。她疲惫地叹了口气,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怎么,我这副样子很好看?” “以人类的审美来说是不好看,不过你这样子真有趣。”真人如同一个好奇的孩子,伸出手指去勾她的头发,“你现在是什么味道?” “难吃。”文啪的打开他的手,但还是将一块咒力球塞进了他的嘴里。她是个称职的老师,就算再疲惫,也要满足学生的好奇心。 咒力球入口即化,真人的表情扭曲了许久,直往外吐舌头。“好难吃……这是什么?” “委屈。”文哑着嗓子,低声答道,又叹了口气。“今晚没空理你,我要睡了。” 她起身朝卧室走去,真人突然支楞了起来,“等等,还有个人……” 文已经拉开了房门,正看到房间里大大方方霸占她半张床的伏黑甚尔。她的动作顿了一下,第叁次叹息出声。“虎杖的咒力恢复了?” “差不多了,而且他已经重新住回宿舍,有什么事情惠和狗卷会帮忙。”伏黑甚尔将手中装模做样拿着翻翻的书扔在一边,“不躲我了?” “没劲了,躲不动了。”她绕到空着的半张床上,将宽大的蝙蝠翼袖子盖在脸上,“甚尔,去你自己房间睡吧,我今晚想静静。” 伏黑甚尔挑了挑眉毛,挪了两下,坐到了她的身边。“真的?你没有什么话想说?” “……”文沉默着。突然间,她一翻身坐了起来,双手掐住了伏黑甚尔的脖子。“你到底为什么没有阻止惠!你为什么不管管!你是父亲不是吗?” 她声音嘶哑,嗓音却极大,在这安安静静的室内,几乎出现了回音。她盯着他,眼眶发红。 “我很少管他,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身为父亲,也管不着儿子喜欢上什么人。”伏黑甚尔摸了摸文的脸颊,拇指下过她的下眼眶,“还是说,你觉得是你所以不可以?” “难道你觉得,我是一个好选项?” “没有比你更好的选项了。”伏黑甚尔感受到颈部双手力道的收拢,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文杰,你竟然对自己这么没自信。为什么不可以?有什么不可以?怎么,你是觉得这样会破坏惠未来的幸福?还是你觉得我们还会有普通人眼中正常幸福的未来?” 文沉默了一会儿,默默放下了双手,再一次向后躺倒在了床上。“甚尔,我被杰求婚了。” “你答应了?” “我不知道,他在我熟睡时给我戴上了戒指,醒来之后什么也没问。”她从颈间拿起戒指,举在眼前大量。那是一枚很普通的戒指,质地应该是白金或银,沉甸甸的。为了方便佩戴,没有镶嵌宝石,但在内部却留下了夏油杰的名字和他的指纹。“我无法送还这枚戒指,我收下了它,决定将它用心保管。” “可我让悟伤心了。” 伏黑甚尔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头上,将她的头发揉成一团乱麻。“别管他,他也该成长了。” “你不介意吗?” 伏黑甚尔笑了,嘴角的疤痕被拉扯,说不出的狂气。“为什么我要介意?大小姐,我可是你养的寄生虫,除非你死,否则不可能摆脱我。” 文笑了,“听起来我死了之后你也会死的样子。” “你想的挺美。要是你死了的话,我就重新回归自由身,刚好惠也大了,我心情好就继续去黑市接点活干,心情不好就再去当小白脸,然后赌马或者打牌。被你磨练了这么久,我说不定能赢钱。” “我不信,你能凭自己实力赢钱的机率肯定还不如你把我的骨灰做的骰子带上。”文嗤嗤笑着,舒展了一下身体,轻轻叹气。“跟甚尔待在一起可真轻松啊……” “所以不如趁这个机会,把他们都踹了?” “包括惠吗?” “那个臭小子最正经,会累死你的。” “真是垃圾老爹。”文抬手打了他一下,顺势翻了个身,将脸埋在了床单里。“甚尔,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比如悟和惠都那么希望我能被尊重,努力想要为我正名,可我却一次次拒绝其好意,甚至任由偏见横行。这是为了计划进行的妥协,却绝不是正确的做法,我应该反抗那些偏见,也能够反抗那些偏见,如果我行动的足够早,有多少禅院家的女孩子能够获得帮助?至少真希就绝对没有可能再受到欺负…… 还有杰和七海……我提出过警告了,我知道没有结果,可我却没有拒绝……因为我需要他们。我收下了所有的承诺和束缚,因为我警告过了,询问过了,我就好像能够逃过这份罪责…… 我不玩弄人心,也不蔑视人情,可我也将情作为了理的一部分,将其编写进了我的计划中。我以为,提前的考虑能尽可能的有效规避伤害,可是……可是甚尔,我今天让悟伤心了啊。是不是有更好的做法呢?是不是我还不够聪明?我漏掉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伏黑甚尔却突然嗤笑了一声。“再说下去,你干脆说你的原罪是吃饭睡觉算了。能做到这种地步,你还想怎样?文禾大小姐,你平时工作那么忙,居然还有脑子来考虑这些事?” “……只有今天。”文的脸埋在床单里,声音闷闷的,“我喝了很多酒,酒水单从头喝到尾。我不会醉,可是酒精确实在影响我。” “那你考虑了这些,是能改变过去?还是为了照顾五条悟那小子的心情,要改变你的计划?” 文回答的很快。“不能,也不会。” “那么文禾大小姐,你什么时候开始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患得患失?” “……可是那家伙是五条悟啊!”文扭过头来,露出一张痛苦又纠结的脸,“那家伙比我更强大,比我更骄傲,他和我一样野心勃勃,这么多年来他任凭我利用差遣,是因为他信任我,喜欢我!没有他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什么都无法开始,可我今天让他伤心了!” “但他也让文杰伤心了啊。”不知何时溜进来的真人靠在墙边,双手抱臂,砸吧着嘴,“不然文杰也不会产生那种叫委屈的感情吧。我第一次尝到难吃到让我想吐出来的情绪呢。” “……是,他也让我伤心了。”文又趴了回去,“他说我是玩物,他用那种厌恶又鄙夷的眼神看我……其他人怎么说我,怎么看我都无所谓,可那是悟……他一直是尊重我,维护我的一方……他是我的朋友啊……就算我知道那是气话,可是他怎么能那么说,都已经二十八岁的人了,说话还这么不过脑子……” 她气鼓鼓地扯着床单,拧出一片片的褶皱,伏黑甚尔抬眸与真人对视了两秒,伸出手去,捉住了文的手。“所以你们扯平了。”他将那只手拉起来,放到唇边啄了一下。“下次再聪明点儿吧,少去招惹那个疯子。现在困了吗?” “早就困了,还累得要死……”她抬脚踹了他一下,“滚去隔壁,我要睡觉了。” 他反而一使劲,将人拉进了怀里。“大小姐,现在你难道不需要被好好安慰一下?” “滚开,没心情。” 伏黑甚尔笑了起来,反而将人抱得更紧,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就这样睡吧,今晚我不会做什么的。” “哦,那你放松一点,肌肉硌的脸疼。” 第五十六章,归国 七海建人起了个大早,驱车赶往高专。倒不是有任务或是需要开会什么的,他只是单纯的担心夏文杰的状态,于是特地过来确认一下。 高专今天格外的热闹,大门口聚集着几乎所有的学生,两位教师昨天几乎打了一整夜,但一个被自己的反转术式治疗的什么都不剩下,另一个则被自己的友人和同级分别治疗过后仅留少许淤青,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站在学生们的后面不远处。 “还有多久?”真希扒拉着狗卷的手机,“一刻钟?熊猫,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差点,不过十五分钟足够了!” “这是要干嘛?”一大早被学姐从被窝里抽出来的钉崎跟着忙活了一早上,却依旧不清楚到底在做些什么,一脸茫然的拿着手中的礼炮,“是要举办欢迎会吗?可是吉野来的时候不是什么都没准备吗?” “这不是普通的礼炮,这是岸本小姐制作的咒具礼炮,一发就能轰死一个四级咒灵。”伏黑惠解释。“不过这么做真的好吗?” “对啊,真的好吗……”吉野犹豫着,“这样会让那个人受伤吧?” “不不,我的意思是,这样会让我们受伤。”伏黑惠正经的纠正道,“吉野,你还太弱了,可能会被岸本小姐的礼炮击伤,而我们可能会被打一顿。也有可能不会。” “……蛤?”吉野挠头。这个学校的事情真是太奇怪了。 夏文杰和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懒得做早饭,便领着真人和伏黑甚尔直奔食堂。还没走到地方,她便嗅到了门口的一大群人散发出的兴奋而又复杂的气味,于是果断转变了方向。 拐过几个弯,看见一群人屏息凝神,藏在树丛里,枝头上,她更加疑惑了,出声道:“有人入侵?” 她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啊。 “嘘!!”一群人回过头来,对她使劲竖起手指,她也意识到了可能发生的事,正打算也加入他们,一辆小轿车却突然驶了过来,还没走到跟前,甚至别说停稳,车窗便被降了下来,一个人影从其中猛地窜了出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文扑了过去。 “文姐——!!”如同小鸟儿一般欢快的少女的呼唤让伏黑甚尔将掏出一半的刀又塞回了丑宝嘴里,文则张开双臂,被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忍不住后退好几步,直到真人扶住了她的肩膀。 “嘶,我的腰要错位了。”她抽着嘴角,将错位的腰间盘刷新复位,努力将上半身从后仰变作挺直,顺便抬手摸了摸怀里的小脑袋。“好久不见,里香。” “好几个月了呢!”里香将小脑袋在她怀里蹭啊蹭的,若不是她是咒灵,恐怕头发都要因为静电竖起来了。 “里香,不要这么冒失,至少等车停稳。”直到此时,乙骨忧太才赶了过来,先是轻声提点了一下青梅竹马的过激行为,随后才看向文。“好久不见,学姐。” “好久不见,欢迎回来,忧……” 砰! 文的声音被一阵突然响起的炮声打断了,四面八方迸射出的带着火星的礼花朝中心的几人射了过来,真人下意识护住要害,乙骨从身后抽出了太刀,而里香嘶叫一声,娇小的身形扩大数倍,将文完完整整包裹在了肚皮底下。 吉野顺平发出了一声惨叫,却不是因为受伤,而是里香变身时太过惊悚,外加他自己有过被强行变作咒灵的心理阴影,一时间下意识的反应而已。 于是这次围攻不得已半途中止。 “真是的,刚想试试看这家伙有没有变强啊。”真希不高兴的抱怨,但伏黑惠拍了拍吉野的肩膀,安慰他道:“别担心,我们不会被打了。” “诸位,好久不见。”乙骨好脾气的笑笑,“我姑且算是比以前更强了吧,已经重新获取了特级的资格,没有借助里香的帮助。” “噫,假谦虚的样子好气人。”熊猫撇撇嘴,但还是上前去,亲昵的和他打了招呼。“欢迎回来,忧太。” 里香重新变回了小姑娘的样子,不高兴的抱怨:“大家这样子太冒失了!文姐还在这里呢,会弄脏她的衣服的!” “没关系,那不重要。”文安抚着小姑娘,理着她脸上散乱的发丝。“第一次出这么久的差吧,玩的开心吗?” “有忧太陪着,所以还不错。不过要是文姐也在就好了。”里香脸颊绯红,稚嫩的脸上却出现了些许惑人的神色。“发生的事情我会和文姐慢慢说的,但是文姐,能和我解释一下,这只咒灵是怎么回事吗?”她抱着文的胳膊,微微露出半边脸,看向后面的真人。“文姐自己养了咒灵什么的,这种事情可从没听说过呢。” 哎呀,居然被嫉妒了。真人有些惊讶地看着里香。他看得出来,这只咒灵很特殊,拥有着讨喜的人类外表,不,应该说,本就是人类,只是被诅咒变成了咒灵。庞大的咒力让她即使在特级咒灵中也是顶尖的存在,至少现在的真人无法保证自己能在她手里有好下场,即使学会了反转术式,大概也只够保命。 所以真人选择了躲在文的身后,然后被更加仇视了。 看来以后在这个高专里,要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的驯养师才行啊。 真人正想着怎么避其锋芒,文却将他一把从身后拉了出来,拉到了里香的面前。“真人,你碰一下里香。” 真人一下便明白了她的用意,心中想着这家伙还真是不顾他心情的粗鲁驯养者,里香却不高兴的嘟起了嘴巴。“文姐,我不想和他做朋友。” “没关系,只是碰一下而已。真人,快点。” “好吧……”真人拖着嗓子,不情不愿地将手搭在里香肩上,“无为转变,术式反转。” 里香的身量拔高了,变得窈窕有致,身上白色的连衣裙由宽松变成了贴身,勾勒出她玲珑的身段。文飞快的解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实际的布料并没有穿过她的身体,她穿上了她的衣服。 “这是……”里香惊讶的握了握掌心,“我拥有身体了!文姐,这是礼物吗?” “是的,这是礼物。”文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头。 里香长大后身量和钉崎相近,文比她高出半个头,她及腰的外套对里香来说有些长了,肩膀也更宽些,大大的领口无法卡在肩上,只能挂在上臂中间。但里香很喜欢,用手紧紧抓着外套的布料,一刻都不想松手。 “忧太!我重新拥有人类的身体了哦!”她小跑到最喜欢的青梅竹马的面前,挽住了他的手,将身体贴在他的身上,温热的体温传来,少年微微红了脸。“那个,里香,大家都在看着……” “忧太不喜欢吗?”里香眨巴着眼睛,踮起脚尖,贴到他耳边轻声道:“这样我们就可以……” 少年的脸更红了。 离得近,耳朵又格外好的真希开始翻白眼,“文姐的一夫一妻制要成真了。” 熊猫有些担心,“岸本小姐和她哥哥还在学校里吧?会打起来吧?” “要打起来吗?”钉崎兴致勃勃插话,“岸本小姐和这边这位咒灵,谁更能打?” “夏姐不会让他们打起来的。”伏黑惠开始解释,“岸本小姐是夏姐的武装库,她离不了她,不然就会实力就会大减,而里香小姐是夏姐计划中重要的展示环节,绝对不能出现恶性伤人事件……” “哎呀,只是模拟一下而已嘛,伏黑你好无聊。”钉崎不高兴的打断他,“这样好了,我们把文姐也加进去,叁个人打起来会是什么场面?” “这样就变得有趣起来了呢。”真希托腮,“怎么办,我有点想看。去和文姐提议一下她会答应吗?她答应了的话剩下的两个人肯定都会答应。” 而此时,话题的主人公却在撸落单的狗卷的脑袋。“真抱歉,看起来是里香的问题先解决了,至于让你能够普通说话的方法,还是没找到呢。” “大芥。”少年浅浅笑着,摇了摇头,随着这个动作,柔软的发丝在她的手心蹭了蹭。半张脸被严严实实包裹着,狗卷发丝下的耳尖有些发红。 文很少脱下外套,即使是最热的夏天,她也依旧穿着那件宽松的蝙蝠翼上衣,因此,很难窥见她上半身的曲线。 虽然作战的频率还不如学生高,拔除效率低下,但文并未因此便疏于锻炼。每周她都会有四小时以上的基础体能训练,时常训练自己的战斗本能,这使得她的形体保持的非常好。她外套下的衣服形似礼服的上半身,颈部由一圈布料缠住,肩上空无一物,形状姣好的胸部从侧面露出一点边沿,后背则可一眼看见两扇蝴蝶骨。 早已具有一定初始好感度的人难得一见的打扮加上如此近的距离,尽管平日是个没什么顾忌的少年,现在也忍不住害羞起来。他垂眸不知将目光看向何处,却意外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眼睛。 文的脖子上多出了一个挂着戒指的吊坠。 没等他仔细看清,文已经转过身去,和七海建人搭上了话。“七海接下来要回市里去?是开车来的吗?那太好了,带我们一程。” “你们?” “我,真人,里香和忧太。我带咒灵们去买点新衣服,摩托可坐不下这么多人。” 七海推了一下眼镜,看着估计是受不了里香的视线,索性变成蛇的模样,在文的腰间腿上盘成一团的真人,又飞快扫过正警惕又隐隐嫉妒地偷眼打量这边的乙骨和里香,点了点头。 夏油杰和五条悟看着她带着一群人离开,相互之间对视一眼,夏油杰去组织剩下的学生们上课,而五条悟被伏黑甚尔拦了下来。 “五条家的,听说,你昨天对我家大小姐说了不得了的话啊。”他从丑宝嘴里抽出了游云,“现在有空吗?” 第五十七章,讨厌 七海建人的车里,座次排的十分奇妙。唯一拥有驾照的七海当然坐在驾驶座,可副驾驶却做着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的真人。一直以来都是坐副驾驶的文此刻坐在后座上,左边挨着乙骨,右手被里香挽着,这对平日里根本不分开的小夫妻将她夹在中间,竟然也是一副亲密极了的模样。 七海建人从后视镜看了看逗着小朋友玩的文,推了一下眼镜。 他心情可算不上好,看见自己的爱人被其他不怀好意的人缠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昨天才刚刚得知了一连串相当不利的消息,也包括伏黑惠的事情。文是不会对孩子出手的,可伏黑惠会不会打开了这个开关?要知道,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的攻势,可比那位少年要强势多了。 虽然一开始,这二人是讨厌她的。 乙骨忧太是五条悟从刑场上捡回来的,因为特级咒灵里香的暴走,他本被判了死刑,但五条悟看中了他的资质,于是做担保把他领回了高专。 那时的乙骨还是一个内向又怯懦的少年,没有能力,没有朋友,没有自信,总是对一切战战兢兢。他在做自我介绍时,班里的叁位同学不是看天花板就是看地板,没一个搭理他的,他正尴尬之际,门却突然被打开了,一个个子高挑,穿着很奇怪的改装制服的女人走了进来。 “悟,那个……”她的话说到一半,便一眼看到了乙骨,戴着白手套的手推了一下眼镜,毫无界限感的走到了他的面前。“就是你啊……”她用手比出一个对角框,透过这种奇怪的视角上下打量着他,在他感受到越发不自在,甚至后背都要渗出冷汗时,她伸出了右手。“我叫夏文杰,姑且算是学姐,和悟同级那种。” “是,学姐您好,我叫乙骨忧太……”乙骨的手握紧又松开,犹豫着要不要握手。就算是戴着手套,可里香讨厌他和其他女人接触…… “嗨!到此为止啦,文。”五条悟突然揽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向后拉近了怀里,“把对我的话说一半就扔在一边,一个劲盯着我的学生看,我可是会吃醋的哦?” “随你咯。”她十分轻浮地反手揉了揉五条悟的脑袋,安抚着做出了类似于大型犬举动的高大青年,目光却一瞬都未从乙骨身上移开。“悟,你介意我来听课吗?有两年没除灵了,我想,我需要复习一下知识。” “当然不介意啦。”五条悟黏黏糊糊地回答道,看着文自己在后排找了个座位坐下,明明戴着眼罩,却依旧比了个wink,“要好好看看我成熟男人的英姿哦!” 她在后排扑哧一声笑了,“别浪费时间,快开始吧。你看,真希都开始不耐烦地抖腿了哦。” 第一天课后,乙骨忧太和同班同学们一起在食堂吃晚饭。他逮住这个机会,坐到了狗卷的旁边,询问道:“那个,狗卷同学,xi、xia……学姐和五条老师是什么关系?” “鲣鱼干。”狗卷棘答道。 乙骨忧太露出了茫然的表情,这时,坐他对面的熊猫露出了堪称猥琐的表情。“新人君很八卦嘛!”他庞大的身躯弯了下来,凑近乙骨的脸,“嘛,硬要说的话,五条老师喜欢文姐哦!不过似乎不太成功呢……” “是、是单相思的意思?”乙骨不明白道。 “这么说也不对,还是有回应的……”熊猫摸着下巴,思索着措辞,胳膊突然被拍了一下。“呦,熊猫,在聊什么?” “文姐!”熊猫吓了一跳,“没什么!” “真的?”她凑近了他的脸,皱起鼻子轻轻嗅了一下。“虽然满脸都是毛,眼睛也很小,但我能嗅到慌张的气味哦。所以,说了关于我的什么事?” “没有,真的没有……”熊猫拼命躲他,一边疯狂用眼神求救,收到信号的狗卷开始“鲣鱼干鲣鱼干”的念叨,而真希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乙骨看不下去同学的窘境,于是贸然出声道:“那个,学姐……很抱歉,是我先向熊猫同学打听了关于您的事情……” “对我不用使用敬语。”文一下子放过了熊猫,身子沿着餐桌的边沿轻巧一旋,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不过,忧太对我很好奇啊,真是令人高兴。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哦,我知·无·不·言。”她的食指竖起来,在他面前轻轻点着,距离近到让他看见了自己的鼻息搭在她手套上吹出的褶皱,察觉到里香的骚动,他慌忙起身,随随便便找了个借口,跑回了宿舍。 “真是害羞啊……”在逃跑的路上,他听到她在对真希这样说。 “真是一个轻浮的女人。”夜里,里香浮现了出来,对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乙骨忧太这样说道。他没有回答她,因为心里还怀着对变成那样的里香的恐惧。可是,他赞成她的话。 夏文杰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轻浮。缺少分寸感和距离感,和五条老师暧昧不清,上课时根本没有在听课,反而在后排一直盯着他看,看得他后背一身冷汗,明明没说什么话却已经开始叫他的名字,莫名其妙凑上前来,用暧昧的语气和他说话。这种类型的女人不是乙骨的类型,而且,他也处理不来。 这不是最糟的。在定下了轻浮女人这个基调后,夏文杰在他脑中的印象便一直朝着这方面加深而去。 在第二天的体术课上,乙骨忧太看到了第二个男人,说是代体术课的教师,可显而易见,他也是学姐的暧昧对象。甚至,他的举动比五条老师夸张多了,几乎要当着学生的面开始前戏程度的调情,学姐的耳朵被他弄得通红,软绵绵的踢了他两脚,随后躲到了一边去。 “我是大小姐的私人保镖。”乙骨记得那个男人是这样向他自我介绍的,这句话甚至在他报出姓名之前。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他的咬字总是有些含混,带着无法忽视的暧昧,让乙骨很明显便想到了那个私人二字里面包括的内容之广。 而那位学姐即使躲到了一边,也依旧在看他。 乙骨非常不高兴。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学姐已经与这么多人暧昧不清了,为何还对如此废柴的他感兴趣,而且她根本没有认真上任何一节课,她究竟是怎么在做咒术师的? 乙骨学习十分努力,和咒言世家出生的狗卷、御叁家出身的真希,以及自幼从高专长大的咒骸熊猫相比,他实在是欠缺了太多的基础,因此,他必须加倍努力,才能赶上这其中的差距。 而相比之下,作为学姐,夏文杰给他提供的帮助为零,甚至在不断拖他的后腿。她还是参与课程内容的,只不过理论课时玩手机,除灵课时站在那里看学弟学妹们往前冲,体术课……体术课根本就是她的暧昧专场,不论是咒骸还是人,都会被她黏住使劲撸,甚至连同为女性的真希都不放过。 乙骨自然也是如此,一开始他的体能跟不上,便只能瘫在地上任她动手,她看他的目光闪闪发光,实在是令他毛骨悚然,有好几次,因为她实在做的过火,里香不受控制的冲了出来,她便扭头狂奔,跑路速度堪称一绝,只是自远处看过来的目光,反而更加显眼了。 “我讨厌那家伙!”里香有好几次嘶声咆哮,他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人安抚下来,可在他在做这件事时,那位学姐的视线却一刻都不离开他,让他几乎完全忽视对里香的恐惧,全方位感受到对她的不适。 这似乎是个有情敌就会更加斗志满满的强肉食性女子啊。他那时是那么以为的。 随着他的能力在各方面有所进展,他开始和同学一起结伴出任务。同行的是根本不说正常的话的狗卷棘,他与他的沟通能力为零,于是去的路上,他只能与辅助监督聊天。却没想到在此听到了不得了的情报。 “你是说,xi……那个学姐是准特级?”直到现在,他都没办法准确叫出那个姓的发音来。 “嘛,名单上是这么写的没错,但真实情况……”辅助监督左右环视了一圈,俯下身去对他小声道:“她最多只有二级水平,剩下的部分都是靠蹭别人的工作记录和讨好得来的。如果不是五条先生,她早就被从准特级上调下去啦。” “是这样吗……”他有些惊讶,稍稍推敲了一下,又觉得就是如此。“可我听说,学姐已经两年没有除灵了……” “啊啊,那个啊,大概是不想受伤吧,她现在基本就处于四处勾搭年轻有为的男性咒术师的状态,不论是有实力还是有钱,又或者单纯长得好看,都会被她盯上哦!”辅助监督露出了猥琐的表情,“据说与她有牵扯的人有一电话本哦!不过固定的倒是只有几位……” “呦!忧太!棘!”熟悉的声音响起,辅助监督慌张地差点咬了舌头,方才还在闲话的主人公竟然此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夏文杰正挽着一个不认识的西装革履的金发男人的手,乙骨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 又换了一个。 他们显然只是打个招呼,夏文杰去撸狗卷的刺头,离得极近,压着嗓子暧昧不清的说着什么,金发男人和辅助监督说了没两句话,扭头喊了她的名字,她便挥挥手,重新跑回男人身边,挽着他的手走了。 乙骨看着他们的背影,隐隐约约听见那个男人在说什么“骗人、玩的开心”,辅助监督则重新与他搭话。“那是七海建人先生,一级咒术师,原本据说是不干咒术师了的,结果不知怎么又被她拉了回来……大概是因为特级咒术师太少了吧,所以在一级咒术师里面也找找下家?” 乙骨忽然便明白了,她那样瞩目自己的原因。自己今天刚刚拿到的铭牌上,写着是是特技咒术师。因此,她便不问青红皂白,甚至不顾里香的存在,将他列入了目标。 乙骨更讨厌她了。 第五十八章,攻击 乙骨讨厌文,不管是她漂亮的外表,时刻干净整洁,几乎连褶皱都没有的裙摆,还是那双白的晃眼的手套,无一不让他讨厌。鬼知道这份光鲜亮丽背后,究竟是多少肮脏的交易呢? 而且,她实在太弱了。乙骨从未见过她使用咒术,没事干就比个对角框的姿势也不是结印,而更像是为了形象经营所做的定点pose,类似于美少女战士的变身。每次除灵课程时就拿个手机在那里拍拍拍,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拍的。 更重要的是,里香讨厌她。她每次只要一出现,里香就会躁动不安,让他的学习任务变得更加艰难,他不得不把自己的事情放到一边,去更多的安抚里香,体谅她的心情。他找到了完美的突破点,只要他对里香表露出些许他一点都不喜欢学姐的态度,里香就会非常高兴。 有一次,学姐在午餐时间,拿着一盒黄桃罐头走到了他们的桌子边上,轻佻的往桌子上一撑,将罐头递到了真希的面前。“真希,帮个忙?” “又打不开了?”真希放下手中的碗筷,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将罐头接了过来。“甚尔先生不能帮你吗?” “我要拿这个去做果酒沙拉的,让甚尔发现了的话,我还没尝到,估计就被他吃光了。”她表现出一副爱娇的样子,“右手怎么都使不上劲,只能拜托你啦。” 在乙骨看来,这根本就是她弱小的证据,是她德不配位,咒术师失格的证明,可他那群格外看重个人实力的同学却一个个像是被下蛊了一般反应剧烈。 “是天气改变的原因吗?要不要去找家入老师看看?” “大芥?” “要是有什么问题,男生又不方便的话,记得叫我来帮忙啊,文姐。” 他们这副反应在乙骨看来简直是奇怪极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说了一句“没事吧”,免得让自己显得太奇怪。 但他很快便后悔了自己的这一举动,因为这位学姐显然没有遵循社交礼仪挨个回应后辈们的关心,反而只是单独回答了他的问题。“没事,这是老毛病了,我已经习惯了。不过……还真是不方便啊,要是我能和真希一样身体素质这么好就好了。” 她露出一副憧憬的样子,脸颊微微鼓起,朝真希的方向倒了倒,双眼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乙骨。那矫情的举动和做作的声音让乙骨眉毛忍不住蹙了蹙,他察觉到自己再待下去或许会失态,于是随便寻了个借口离开。走出一大段距离,他回过头去,却看见真希正一本正经的握着她的手,轻轻帮她按摩着手掌,而一天到晚都在抡大风车的熊猫跑去帮她捏肩,狗卷则插起一块黄桃,直接喂进了她的嘴里。 乙骨回过头来,觉得自己大白天见了鬼。 他的同学们,究竟是视力有点问题,还是脑子有点问题? 刚刚走到拐角,身体还没没入阴影,里香便急匆匆跑了出来,嘶声尖叫:“我讨厌那个女人!” “里香,冷静。”乙骨熟悉的安抚,牵起她庞大的爪子。“这次是为什么?” “她在利用真希!她把自己反衬的很柔弱,想要以此来勾引忧太!那个贱女人……” “嘘,嘘,里香,不可以这么说话。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前辈。”乙骨耐心地劝着里香,尽管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真希是一个很强大的人,明明不受认可,却还是坚定不移的锻炼自己,努力变强,期待有一天能颠覆世人的偏见,她给了乙骨许多动力,他很尊敬她。而相比之下,另一位明明是前辈的家伙却满脑子歪门邪道,甚至会使用这些小把戏,乙骨不喜欢她,甚至看不起她。这些话他不太好说,但里香不愧是陪伴他多年的青梅竹马,将他的心声名正言顺的吐露了出来,这让他莫名的畅快。 不过,她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让他与里香有了共同话题,达成统一战线,这让里香心情十分舒畅,最近也越来越听话了。乙骨这样想着,随口温温柔柔吐出一句话:“而且我想,学姐应该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毕竟我比她小那么多。” “乙骨最近进步很大。”一天课间,五条悟少见的夸奖他道,“跟里香的关系怎么样了?” “我们相处的很好,里香看起来解开了许多心结,比以前开朗了许多。我想,大概过不了多久,她就能成佛了吧。”乙骨这样说道。这是他入学高专的目的,是为了能避免死刑的承诺,也是教科书上写的正确做法,他是个好学生,他记得很清楚。可是,在说出这话时,他内心却萌发出了一种鲜明的抗拒,他的手指抽了抽,将这点异样藏在了心底。 “嗯嗯……看起来需要一些刺激呢……”五条悟摸着下巴,“乙骨,下次你要不要试试……” 五条悟说了什么,乙骨现在已经记不太清了,反正是这位没个正形的老师的胡扯,但是,那时候的背景音,他到此时都记得极其清楚。 那是夏文杰在和狗卷讨论咒术,或者换成那时候的他所以为的调情。 “你们家里就没有什么能抑制咒言运转,让人正常说话的方法吗?”她双手撑在桌子上,十指搭桥,下巴搭在手背上,眨巴着赤红色的大眼睛,盯着面前的刺头少年。“真浪费啊,棘明明有那么一副好嗓子。” 少年有些招架不住的红了耳尖,拉了拉自己的衣领。“鲣鱼干,大芥。” “就不能有什么方式,比如通过某些词,或者某些道具来启动咒术吗?就像我把‘我诅咒你’设为触发词,把本来通过思想运转的咒术变成口头上……也不对,我是让大部分咒力在体外循环,拥有很多打断的机会,棘都在自体内部运转,想要打破循环会被反噬吧。不过,聪明一点看,也不是全无可能。这样,棘,你运转咒力,随便说点什么,我看看有没有办法?” 她又一次比出了那个她自称为“框选”的姿势,将狗卷框选在内,随后一边教一些发音诡异,意义不明的异国语言,让他跟着念,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让白发的少年被折腾的额头上蒙上了一层薄汗,连刺刺的短发都被汗湿的趴了下来,脸颊也变得通红。 那语调简直是太过特殊了,让乙骨忍不住下意识去听,连五条老师的话都听不下去,当然,最后的结果是一无所获。和那边的二人一样。随后,他看见学姐站了起来,相当轻浮的揉了揉后辈的脑袋,一边带着他往外走,一边用带着轻微口音的日语说:“辛苦了,请你吃饭团。” 狗卷的眼睛亮了起来,微微拉下衣领,露出一张红扑扑的笑脸。“鲑鱼!” “等等,加我一个怎么样?”五条悟相当自然的靠了过去,高大的身躯往她身上一压,她的肩瞬间矮了一寸。“最近忙的实在太厉害,都没什么机会和文一起吃饭……” “可以一起,不过先说好哦,这顿我请客,所以不能点太多甜食!硝子说你的牙再这么下去最多坚持到叁十五岁。” “我明明坚持一天刷两次牙的……” 叁个人就这样以一个等差数列的方式排列着,挤挤挨挨的走远了,里香再一次跑了出来,对乙骨说她今天讨厌那个没用学姐的理由。“如果那家伙对忧太这样子的话,我绝对杀了她!”她嘶声警告着,乙骨摸了摸她的头作为安抚,目光却朝那叁人的方向瞥了瞥。 真奇怪,五条老师都好像是真心喜欢她的,她和学校里所有人都那么要好,只除了他。是因为有问题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吗?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里香的嫉妒心在看到一个发型和乙骨八成相似的冷面黑发少年被夏文杰搭着肩膀游览校园时爆发了。她尖叫着穿过操场,长长的爪子抓向夏文杰的喉咙,乙骨的呼喊没有起效,他的同学们个个露出慌张的表情,真希和熊猫已经在迅速冲上前去,狗卷拉下了拉链,甚至不知从哪掏出了个扩音喇叭,但他们怎么可能比得上里香的速度呢? 夏文杰身边的少年双手结印,一只巨鸟飞了出来,抓住二人升空,但里香也跟着一跃而起,她庞大的身体第一次如此放肆地舒展开来,嘴巴大张着,咒力的光芒在她齿间聚集。 那是里香的绝招!她会把那二人轰成灰的!“里香!快回来!”乙骨焦急地呼喊着,一边努力赶往里香的身边,一边拼命想着五条老师都去了哪里,却惊讶地看见,那个自己一直觉得一无是处的学姐突然挣开了大鸟的爪子,从几十米的高空跳了下来。 “夏姐!”黑发的少年高声疾呼,似乎是想冲下来再一次接住她,她却就着这个后背朝下的姿势,使劲挥了一下她的手。“飞远点,这是冲我来的!” 乙骨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那个弱小无能,贪生怕死,只在跑路时速度一流的学姐,竟然会放弃逃命的机会,将自己暴露在致死的危险之下吗?一直以来,他是不是真的错过了什么? 里香的咒力束最终还是打了出去,强劲的风将地皮寸寸掀起,却没有落到对面的建筑上。爆炸声响起后,硝烟之中,伏黑甚尔一手握着天逆鉾,一手抱着夏文杰,单膝跪在地上,轻轻地喘息着。 “要不是你和我,以你这种接法,现在你胳膊粉碎性骨折,我脊椎和腿骨断成几节。”夏文杰趴在他肩头,轻轻地笑。 “别这么挑叁拣四,大小姐。”伏黑甚尔捏了捏她的腰。 第五十九章,悬赏 “乙骨同学这次可太冒失了。”办公室里,五条悟翘着腿,看着乙骨忧太摇头叹息,“你的死刑还没有被免除,只是缓刑而已,甚至还在暗网另外有挂悬赏令,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文真的出了点什么问题,你能想像到后果吗?” “很抱歉。”乙骨老老实实道歉,“我会去和学姐道歉,回去也会好好说说里香的。” “道歉就免啦,反正也没出什么事。”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乙骨回过头,看到她和伏黑甚尔,已经今天那个黑发的少年一起走了进来。“介绍一下,甚尔的儿子,伏黑惠,明年入学,到时会是你的学弟。” 也就是说,她今天只是在带他介绍校园,而举止亲密,只是因为很熟悉吗?为什么他当时会下意识的以为她是在没下限的对未成年下手,甚至让自己的厌恶情绪影响到了里香,害的她失控呢?乙骨逐渐意识到自己想法的片面与冲动,但他并没有太多机会去表达这种想法。 伏黑甚尔已经将话语权接了过去,“这小子的悬赏令已经被揭了哦。” “哦?大叔你还在关注暗网啊。”五条悟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文,你养的保镖允许接私活吗?” “不允许。”文打了个响指,“不过,揭下来的是诅咒师那边。” “啊,是他。”五条悟支起了身子,“那可真是危险啊,是要做投名状?” “聪明。”文比了个wink,随后转身离开,从腰包里掏出手机,声音甜的像是拉丝。“摩西摩西,杰?呀,辛苦你啦,我请你吃饭吧?” “看来我们又要开会了。”伏黑甚尔对五条悟说道,“你觉得这次会闹多大?” “谁知道呢。”五条悟放肆地扯了扯嘴角,“真让人期待。” 乙骨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些什么,但他注意到了,伏黑惠正用一种激动又憧憬的目光盯着文离开的背影,双手握拳,似乎有些不甘心。 “乙骨同学是对惠有兴趣吗?”五条悟注意到了乙骨的动作,“那不如你去领着他逛逛学校吧,记得要把校园布局和同学的情况都好好讲清楚哦!” 于是两个少年就这样被赶出了办公室,他们离开时伏黑甚尔正忙着给家入硝子打电话,请她做好今夜线上会议的准备。 乙骨是个好学生,他会完成教师的要求,于是他带着伏黑惠认识了学校的宿舍,食堂,教室,操场,以及那群不出任务便在操场上互殴的同学。不过,这次的操场实在是不怎么平整,里香所制造出的一道深沟还斜着贯穿着整个场地。 “夏姐没有将其复原吗?”伏黑惠皱了皱眉头。 “学姐……会承担修复设施的工作吗?”乙骨很是疑惑,伏黑惠怔了一下,真希很快便插了话,“最近文姐在跟着我们一起上课,很忙的,估计现在是处理自己的事情了吧。” 伏黑惠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一眼乙骨忧太,“原来是这样,难怪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尽管那一眼很是急促,乙骨却分明看出,他的眼神中有对他的羡慕。可是,羡慕他什么?是他可以和学姐每天见面?可其他同学不也是吗?还是说,伏黑惠虽被称为天才,如今已是二级咒术师,但是距离他特级的水平还差得远,所以心生羡慕?可他也早就解释过了,他的特级并非是自己的实力,而是因为里香啊。 熊猫在好奇伏黑惠是如何做到那样标准又自然的发出“夏”这个字的中文读音,随后又拽着他请教发音,然后又扯到了关于他独特的术式和身世的事情,话题越扯越远,最后几人又回归了切磋状态,一直打到傍晚降临,灰头土脸的伏黑惠去和伏黑甚尔道别并回家。乙骨回到自己的宿舍,躺倒在床上,才想起自己并没有问起任何关于那位学姐的事情,而现在,他也还没有好好和里香聊聊。 “里香。”他轻轻唤了青梅竹马的姓名,“我们来谈谈吧。” “好呀,说什么?”里香欢快地跑了出来,巨大的身体坐在地上,努力不要让脑袋穿出屋顶。 “我们不该再在背后说学姐的坏话了。我觉得,她应该是个好人。” 里香周身的气氛僵了一下,迅速转向了极端。“为什么!我都把她的行为解释给忧太你听了!她会不顾忌那个比你还小的家伙,最后一定也会对你下手的!”她伸手抓住了乙骨的手,仿佛一个怕被丢掉的孩子,“忧太不是最讨厌她了吗?每次看见她都想离开,不愿意和她说话,心情都会十分消沉……所以我才会那么讨厌她的!” “……是的。”乙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但是里香,我想我或许忽略了什么,学姐她……” 里香的声音骤然拔高,刺耳的仿佛开水壶的哨声,“你喜欢上她了对不对!你一定是喜欢她,所以讨厌我了对不对!” “不、我没有喜欢学姐,里香,你冷静一点……” “为什么!为什么?因为她漂亮吗?因为她长得好看,所以大家都喜欢她……凭什么!凭什么她好看就能有人喜欢她!我以前明明也是非常好看的……是不是我把她的脸毁掉就可以……” “里香!”乙骨呵斥了一声,“你这样做会害死我的!”里香抖了一下,委屈地噤了声,乙骨觉得有些内疚,握住了里香的手指。“我一直记得,里香长得非常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 “可是忧太怕我……”里香的声音有些颤抖,“忧太怕我,那些人也怕我……大家都怕我……忧太,我不想这副样子呀……” “……”乙骨沉默了许久。他垂下头去,手一点点松开了里香的手指。“很抱歉,里香。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里香不应该是这副样子的。”他的身躯蜷了起来,从床沿上滑了下去,在床角紧紧缩成了一团。“是我、是我无法接受里香的离去,所以我以一己私欲诅咒了里香……是我害的里香变成这样……” “忧太……”里香慌乱了起来,也试着把自己巨大的躯体蜷缩至乙骨同一高度,“不是、不是忧太的错!我不怪忧太,这些年里能陪在忧太身边我很开心……我只是看到那个家伙有点不甘心,我害怕、害怕忧太被抢走……我好希望我还继续活着……” “可是里香已经在五年前就死了。”乙骨的声音嘶哑,“我也不想里香死去,我希望里香活着,可我做不到这点……所以,我会努力让里香成佛的。” 里香俯下身去,抱住了乙骨的双肩。“嗯,如果是忧太的心愿的话,我会努力试着成佛的。” 时间很快到了百鬼夜行之时。身为学生,乙骨其实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他接到任务,高专全体师生需要出动,协同一些咒术师,去处理一场人为制造的巨量咒灵与诅咒师出动事件。 原本的乙骨认为,这次会有一场苦战,要拔除所有咒灵,制服所有诅咒师,并将他们投入监牢,但赶到现场之后,所有的学生所接到的任务却是站在各个路口组织交通。 因为每个路口只留了一个人,所以乙骨并没有同伴能询问情况,他精神紧张地等待着事件发展,却看见自上一个路口处摇摇晃晃走来的一大群长得稀奇古怪的咒灵与诅咒师列着并不整齐的队伍,基本两个一组,拉着长长的横幅和标语牌,竟然仿佛在游行。人与咒灵的标语略有不同,诅咒师是展示给普通人看,咒灵拿着的显然是给能看见咒灵的特殊人类。 “‘正视诅咒师存在,尊重其作为日本公民的权利与除灵天赋,给予正当身份’……这都是什么?”乙骨眯着眼睛飞速阅读,丈二摸不着头脑。里香身为现在唯一能与他沟通的对象,也摇了摇头。“忧太,我怎么觉得,这和你课本上的东西不一样?” “是不一样,课本上明明说咒灵都需要拔除,而诅咒师也是我们的敌人。” “那是因为课本错啦。”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文出现在了乙骨的面前,“投诉来了,说里香在这里挡着,诅咒师们都不愿意从这里走,但提前申请使用的道路只有这一条,临时改道会被断定为攻击行为并引发冲突,等待新的审批太花时间,所以你和里香得撤回高专。哎呀,我的部署有些失误啊。” 部署?什么部署?学姐部署的?乙骨的脑子里闪过了疑问,但还没来得及发问,里香绷起的气势和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就已经夺走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个身材高大,身着袈裟的黑发男人,脸上笑得如同一只狐狸。“文,你在这里啊,接下来有空吗?” 第四个。察觉到那个人语气末那难以化开的缱绻与亲昵,他仅距学姐半米不到的站位,在说话时下意识弯腰靠近的上半身,以及他身上传来的不得了的实力压迫,乙骨下意识便察觉出了这一点。 乙骨有些戒备。他总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熟悉,但并非是见过,只是莫名的有些印象。 “我得回一趟高专。你要一起来吗?”文问道。 乙骨和里香都没有预想到文会和他们一起回去,更别说这个陌生男人,在半路,他甚至努力抓住那个男人去礼品店的机会,难得一见地主动与文搭话:“学姐,他是谁?” “我的朋友,也是高专出去的学生。”她简单答道,抬眉看了看躁动不安的里香,耸耸肩,退开几步,不愿再与他聊下去了。 乙骨却觉得更加熟悉了起来。 高专的结界没有排斥那个男人,只是校园里空空的,所有的学生都出动去参与任务了,伏黑甚尔头两天就被文赶回家去参加自己儿子初中毕业典礼和养女高中第一场家长会,估计一周都不会回来,夜蛾也外出开会去了。 但五条悟和家入硝子却还在。因为此次任务前沿没有冲突,最强和医护就在后方待命,顺便保护阵地。看见那个男人,那两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好久不见,杰。” “呦,快十年没回来过了吧,杰。” “是啊,不过已经算是很短了。”那个男人笑了,“我原本以为会花更长时间,能在十年内收尾,真是多亏了文的努力。” “我是最聪明的嘛。”文一点也不谦虚,“不过杰和悟都很配合就是了。好了,现在这第一个计划终于可以画一个分号了。” 黑发男人用目光示意了一下乙骨,“所以,是我要把那边的小朋友解决掉,然后和文去总部谈判?” “不对,是你和悟去,这边交给我和硝子。”文掏出一根皮筋,将披散的黑色长发拢成一束低马尾,“我要是去那地方,一半人都得捏着鼻子去门口草地上聊天,另一半人负责通下水道和修空调。” 黑发的男人露出了困扰的神色,“……悟?你能好好辅助谈判吗?不会掀了桌子?” “蛤?别小瞧我啊,杰,你以为这些年我这点长进没有吗?”五条悟臭屁的捋捋头发,“不过文,我担心杰会拖我后腿。” “小学生告状一人记一次名,扯平。”文已经将头发扎好,左手手指在自己的腰包和腰后的匕首上摸了摸,右手食指在空中一划。“现在,不要耽误时间,快滚。” “又不耐烦了……文真是喜新厌旧。”五条悟嘟嘟囔囔,但还是起身往校门口走,黑发男人却慢了几步,再次看了看乙骨,以及他身边的里香,俯下身去,在文耳边道:“文,真的不需要帮忙吗?那边的那个,可是比我现在拥有的最强的咒灵还要强,堪称女王级别哦。” “废话,我的计划万无一失。”文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神似五条悟的放肆笑容,开始慢慢褪下手套。“行了,杰,你也快滚。” “明明是我接下的悬赏呀。”他无奈叹气,快步跟上五条悟的步伐。 第六十章,祝福 乙骨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形,尽管发生的事情绝大部分他都没有弄明白,尤其是在这场谈话中,他以为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学姐竟然是话题的中心。但是至少这最后一句话他明白了。 那个男人就是要杀他的人,而现在这个任务交给了夏文杰,五条老师和家入老师知情,且同意。 可他不是五条老师领回来的吗?他不是要救他的吗?还有,让学姐来杀他?就凭她? 乙骨有许多问题要问,但他没有机会能慢条斯理地开口询问了。家入硝子正一副嫌弃的样子道:“文,先说好,要打出去打,别把我东西弄坏。” “那是自然!”文的身子压低,朝乙骨的方向猛地冲了过来,那在平时只是用来跑路的速度裹挟着澎湃的咒力朝乙骨压了过去。 她一直以来都在隐藏实力。 乙骨瞬间意识到了这件事,心中所有的轻慢烟消云散,他的战斗本能让他破窗而出,去往方便他与里香施展拳脚的操场,碎裂的玻璃之间,文也追了出来,但在她随他一起跃下之后,那扇窗户却完好无损。 可当时确实响起了玻璃的破碎声……乙骨的瞳孔缩了一下。他突然发现,明明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可他竟然连学姐的咒术都不知道。 他太大意了。 “里香!” “我知道!忧太!”里香接住乙骨忧太的身体,瞬间退开至几十米外,提防可能会出现的近战,同时爆发出全身的咒力,试图以此使其感受到压力,为了增加咒力增添束缚而公布咒术。 “心理战啊,是我擅长的领域呢。”文的声音一派轻松,“真可惜,因为我比较特殊,所以没有公布咒术的习惯,也不需要增加束缚。” 心理战确实是她的强项。现在,乙骨和里香开始怀疑起她是否拥有比他们更多的咒力,明明他们明白,这不太可能。就连五条悟都说过,他的咒力不及他们的多。 “哎呀,倒也不必这么紧张,我之所以被当作废物,就是因为没什么除灵的能力,俗称能打,但打不死。”她双手张成喇叭状,高声大喊:“也就是说,里香,我没办法拔除你哦!” 这个人在说些什么?不是接了悬赏令了吗?乙骨还在思索这其中的逻辑,里香却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耐心。“忧太!我可以杀了她吗?” “哎呀,即便曾经是人类,在变成咒灵后,也会变得嗜杀吗?看来暴力是与咒灵交谈的前提啊。”文仿佛是无奈一边,扭了扭自己的脖子,比出了那个在乙骨看来一直没什么作用的对角框手势。“领域……展不展开呢?在那种情况下谈判是不是太埋汰人了?” “里香,动手!”乙骨的所有犹豫在听到她提到领域展开的那一刻便消失了。他已经确信,面前的这个人,绝对有无愧于其准特级,甚至远超这个等级的水平,如果真的想战胜她,便唯有先发制人。要知道,他到现在还没摸到领域展开的门槛呢!可他却被莫名其妙评定成了特级!咒术界的等级评定都是胡乱搞得吗? “哦唗!冷静啊忧太!”文的身形在乙骨与里香急速的冲锋包夹,在咒力束与刀光之间轻盈地躲闪着,“面对未知的战斗未来比比皆是,窗的观测至今已不知出过多少次错误,用反转术式拉回来的濒死之人不计其数,你仅仅遇到一个我,便慌成这个样子,战斗素养不合格哦!” “罗嗦死了!”里香尖声叫着,一爪子划下去,勾破了她的外套,但那道裂隙在瞬间便恢复如初。漫天飞舞的烟土之中,文的身上干净又整洁,仅有部分发丝从皮筋里送了出来,随着她的动作翩跹摇摆。她随意的摆摆脑袋,让那些碎发散在脸边,不要挡了视线。“呀……因为我的杀伤力很弱,所以躲避技能点的比较强,见笑啦。” 这才是她一直那般光鲜亮丽的真相。这家伙哪里弱啊,分明是个强的不得了的怪物。 乙骨咬了咬牙,喘着气在里香的身边顿住了脚步。“里香,我们这样不行。我们要配合的更默契一些……” “忧太想怎么做?” “学姐的速度很快,灵活性很高,里香的体型是弱点。所以,我需要里香把咒力都交给我,由我来击中她。”乙骨握紧了手中的刀柄,“我们还弄不清她的咒术是什么,但是,只要这一击杀伤力足够强,能造成即使反转术式也难以快速治愈的外伤……” “杀意呢?杀意啊忧太!你的战斗素养真是太差了!”文在十几米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什么叫即使是反转术式也难以快速治愈的外伤?你到底是想逃跑还是鱼死网破?你要考虑到,治疗师硝子赶到需要至少叁分钟,为保险起见,你要么引导我转移战场至更远处,同时保留能够逃跑的体力,要么你直接把我杀掉。目前高专内只有我能作为战力,废掉我可以保证你的逃离,可不保证你未来的安危,你要同时考虑到这件事才行。” “以及,这种战略应该在开始战斗前于脑中预演好,你和里香需要更多地备案共识,到时说些关键词便知战术,避免意图暴露。不过,看在此次事发突然,这点不给你扣分。” “请不要试图迷惑我。”乙骨沉沉的吐了一口气。“学姐,感谢您直到此时才迟来的指教,现在,我要击败你了。” 文随意的姿态板正了些,微微压低了身形,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啊,眼神终于有那么点感觉了。” 乙骨也摆出了起手式,沉下了身体的重心。“里香,”他吻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指环,那现如今是里香所在的载体,“你愿意相信我,把力量借给我吗?” “啊啊啊啊!”里香爆发出幸福的尖叫,“我当然愿意!忧太!给你!都给你!” 咒力的旋风在乙骨的周身聚集了起来,他的刀锋亮起了摄人的光芒,他挥起太刀,向文冲了过去,她也提速冲了过来。两道身影交错,被扯动的风随后即至,烟尘与咒力纠缠于一起共舞,卷进的落叶被瞬间绞的粉碎。 人的身影已经被拉扯的模糊,武器碰撞的脆响混合着文的声音传了出来:“青梅竹马的爱情真是让人感动,不过真可惜,表白即为别离啦。咒灵以咒力为身体的全部构成,忧太的借用会让里香就此消失哦,这样真的可以吗?” “罗嗦!你不要打扰忧太!”里香尖叫,“只要能帮到忧太,我可以做任何事!即使自此消失也无所谓!” “我实在不喜欢女孩子为某个男人献上全部的爱情故事啊,为了某份感情迷失自我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文的声音在叹息,而后话锋一转。“不过,我现在的意思是,你们的思考方式就不可以再聪明一点吗?不想分开的话,就不能一直在一起吗?” “学姐,你是说……” “忧太!别听她的!能和忧太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已经很开心了!我不想忧太和我一起死去!忧太!活下去!” “里香……” “这怎么打着打着还哭起来了……泪水会模糊视野,于战斗不利哦!战斗素养再扣一分。”文的声音听起来无奈极了,“而且,我说,你们就不能再聪明一点吗?看你们都是小孩子才对你们嘴下留情,要是你们再大点我非臭骂你们一顿不可。怎么在一起就只有一起死这个选项了?就不能都活着吗?我们是热血青春,不是狗血八点档啊!” 随着她这声充满怨念的低吼,雪白的咒力闪耀了一下,乙骨慌张地叫了一声“糟了!”文已经跳出了纠缠,看起来除了皮筋彻底报废,头发重新披散下来以外,与之前毫无区别。她正全速朝着里香的方向冲过来,身后跟着白外套被染成了灰色,大腿上上沾了一片血迹,行动变慢的乙骨。 “里香!小心!” “你竟然敢弄伤忧太!”咒灵发出愤怒的咆哮,耀目的咒力在她口中聚集。“去死吧!” “啧啧,你们俩的沟通效率真该提升了。”飞身跃起,躲避咒力束轰炸的文将手中的两把匕首插回腰后的刀鞘,轻轻地叹息。 “术式反转。”她伸出双手,比出对角框。“祈本里香,我祝福你,重归美丽吧。” 很难说明,那时发生了什么,也许在那个瞬间,时间都被停止了。里香的咒力束在徒劳的命中地面后迅速消散,乙骨因为腿伤而终于跪倒在地,有一棵树落了一片叶子,穿过了里香的身体。 她那娇小的,纤细的,可爱的小身体。 在这堪称纪念意义的一幕中,文作为唯一的破坏者,顺着起跳的惯性表演了一处单膝落地并滑跪至里香面前一步停止的戏码,即使她衣衫整洁,腰背笔挺,还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和一双迷人的红眼睛,也没能让她这套动作在第叁方视角看来有多么优雅,甚至没能摆脱滑稽。 不过,那也只是在第叁方看来。 身处在事件中心的另外二人,都处在一种极度震撼之中。里香低下头,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变回以前的样子了?” “是的。”文单膝跪在地上,轻柔地捧起她的双手,在她的指节上轻轻吻了一下。“里香又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儿了。” 里香的嘴瘪了瘪,终于落下了几滴眼泪,而文张开双臂,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中。“你和忧太能一直在一起了,里香。” 十几米外还跪在地上的乙骨捂着自己受伤的腿,在感动之余,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 乙骨:我的纯爱呢?怎么变成现场NTR了?这个女人之前一直看我,原来一直盯着的是我老婆吗? 第六十一章,爱情 文以“都说小别胜新婚,小情侣应该趁机快点去腻歪一下互诉衷肠”为由,连伤口都没让乙骨去处理一下,就让他被如今身子小小但力气大大的里香扛走了。她还跪在原地,等两个小孩儿消失在视野里,便啪唧一声,结结实实贴到了地面上。 叁分钟后,家入硝子走到她的面前,蹲下去戳了戳。“文,还活着吗?” “活着,硝子,帮我治一下后背,忧太和里香咒力太多了,还是多少挨了两下。” “你啊……”硝子无奈,把她那件像斗篷又像短披风的外套掀起来,去治疗她的后背。她压根没看这场战斗,若是弄来一个普通的一级或特级咒灵,她会担心文会不会被杀掉,但如果对手是任何进化到拥有逻辑能够沟通的生物,那么文一定会赢。 不过代价着实大了点。家入硝子毫不吝惜自己的咒力,努力将她后背的伤口全部治愈,她那么爱漂亮,若是带上了伤疤,还是会在意的。“能爬起来吗?你比我高太多了,我可没办法把你搬进医务室。” “暂时不行,再等我两分钟。”文无力的摆了摆手,调整了一下耳后的耳机架。“我的咒力被祝福抽干了,我得等回复一些,才能刷新出体力。” 家入硝子就蹲在她身边,伸手摸向口袋里的烟,看了眼旁边倒地的老同学,又放了回去。这小家伙的鼻子灵到可以跟狗去比赛(她还真在五条悟的撺掇下和玉犬比过,以百分之二十的差距惜败),如果有人在她面前抽烟,哪怕是味道浅淡的女士香烟,对于她来说都是一份折磨。 实在等的无聊,她便问道:“听的什么歌?” “无题。”文的声音因为胸腔被压而低低的,“腰上的包里有独立的蓝牙耳机,你自己掏。” 硝子伸手拿出了耳机盒,加入了这场听歌活动,却惊讶地发现一直以来都调在私人FM频道,从不切歌,被称之为听歌不论风格的文此时竟然放了单曲循环。 歌词是这样的: 我的梦想是用吉他弹唱,然后用歌声祈求幸福,不论你发生了什么,都温柔地陪伴在你身边。 可你因为我的错,又一次失去了一切,我必须说再见了。 即使我在这里歌唱,用六弦祈求幸福,也只会伤害到你。 每当听我的歌的人又增多时,我便会走向远方,思考着的,描绘着的我啊,如今连自己都是一团乱麻,不知道是因为钱财还是梦想,写着歌活下去。明天你又会因为我的错而失去什么,但是请不要说丧气话了,那样就太过分了。 我的歌只会伤害到别人,只会伤害到你。 只会伤害到你。 “听起来不怎么应景啊。”硝子轻轻地吐气,眼前闪过文那双时刻冷静而清醒,果断又敏捷的红色眼眸。不论有什么迷茫,只要透过厚厚的镜片注视那双眼睛叁秒,便会烟消云散。她是个几近完美的决策者。尽管她现在像条癞皮狗一样在操场上躺尸。 “不应景吗?”文嗤笑了一声,“应景着呢,硝子。走吧,我有力气了。” 在从地上爬起来,一起走到医务室这段路上,二人一直沉默着。文看起来毫无完成一件大事的喜悦,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什么而消沉,而硝子已经习惯如此,不如说,文在思考的时候,保持安静才是正确做法。但等进入医务室,躺到干净的床上后,气氛又重新变得活跃起来。 “硝子,夜蛾校长那边的咒骸有没有能作为搬运工给医务室打下手的?” “夜蛾的咒骸一个二个跟抽风了一样,你指望它们不如指望樱改装个咒力运转的机器人或是干脆给我找个学徒。” “诶——咒术界多少年没有个正经医生,不会那么好找的啦。至于樱嘛,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她技术真的很好。” “那也不一定定的起啊,岸本家那两个只对你很便宜,对外要价奇贵无比,我可不想出这个价格。啊,不过,说到钱的事情,文,现在有力气吗?再对我重复一遍你对里香做的动作。” “……那只是我没力气站稳了所以努力想维持一下形象耍个帅而已,硝子你喜欢?” “不,我要拍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女友视角?男友视角?反正就是这个吧,然后拿去给悟、杰都卖一遍,拿到钱之后去找樱下订单,买一套改装后能解剖咒灵的手术刀。……怎么了?干嘛对我比框选?” “我在鉴定,是和悟和杰一届的没跑了。不过先说好,不可以解剖里香哦,有这个意图都不行,虽然今天一直在说忧太战斗素养不行,但那孩子真的挺厉害的,他会劈了你的。” “我当然不会去解剖里香,但你前阵子线上会议不是说接下来第五个计划主体对象是咒灵吗?你需要更详细的咒灵资料吧?窗整理前期外部观测资料,你能自己做梳理总结,但咒灵本身的数据几乎没有,我帮你补上这部分。” 文的对角框当场换成了个心。 硝子不为所动。“等等,先别动,这张我也拍下来,可以拿到双倍的钱了。” “……硝子,你真冷漠,对我的魅力不为所动。”文瘪瘪嘴,“你伤了我的心,我不白跪给你看了,你要给我点补偿。” “Blanc 1664一箱?” “换成buzz蜂狂一箱,要330ml玻璃瓶装,再帮我准备个开瓶器。” “成交。” 家入硝子行动速度飞快,当夜就找自己的两个同学讹了一大笔钱,第二天一大早就前往位于那个犄角旮旯的岸本家订货去了。等她如约带着用一辆小拖车拉回来的啤酒回来时,文正在已经被重新修理过的操场上,靠着自己的摩托车,和一年级的学生们讲述昨天发生的事情。 乙骨的腿伤的不深,连缝合都不用,包扎一下,静养两日便可。而他此时经过一上午同学的解释,终于明白了过来,他之前之所以产生预设偏见,全部都是因为学姐的计划,以及其他人的配合。 文在解释其中的细节:“我想看看一个人在发现现实与预设偏见有所不同时,会不会反思。这个实验在以前也做过,执行人都是我,不过以前是在悟还不是老师时,看看在预设偏见及我本人并不做出隐瞒的前提下,那些人是否能在保守和刻板的教育之下认同我,事实证明不行。现在在忧太身上的环境条件是反过来的,同时保留预设偏见,看看你是否会发现不对劲。不过实验结果嘛,只能说以前的成果能打十分,忧太能打五十分,都不及格。”她叹了口气,“改变格局任重道远啊……” 乙骨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脸颊有些泛红。他其实还有些担心,万一自己过去表现得太差劲,让学姐讨厌了怎么办,现在看来她并不在意,真是让人大松一口气。里香十分不怯场,撒开乙骨,跑到了文的身边,牵起了她的手。“都怪文姐演技太好啦!文姐长得这么漂亮,又有那么好的演技,没有考虑过去做演员吗?” 明明一直都是以那家伙之类作为称呼,但当身份转变时,里香倒是比乙骨更快的学会了叫文的名字。 “没有这种兴趣呢。”文笑了起来,捏捏里香的小脸蛋,“如果里香能长大,倒是比我更适合做演员。可惜,我实在没办法做得更多了。” “所以这是什么新招数?”真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这次你把这招叫什么?” “我让里香恢复原貌的咒术名为祝福,作为诅咒的术式反转,简直比我一直以来所使用的所有技能都吃力,甚至连领域展开都比不上它。” “所以这算是你的绝招?”真希提问。 “不是,绝招名为希望。”文点点手指,“不论是诅咒还是祝福,都是对某一确定事物从一种状态到另一种精准状态的描述,比如我诅咒某人不得好死,或祝福某人恭喜发财。但祝福也有一定希望的成分,比如祝福长命百岁,就已经属于希望的范畴。希望大多十分不确定,对未来的展望更长远,范围更大,因此更难以控制,对于我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咒术。” “但你说的和你能做到一样头头是道啊。” “是的,如果付出生命的代价,应该能成功。”文顿了一下,回头看见硝子,扬起笑脸,挥了挥手。“呦,已经下单回来了?你要不把拖车放那吧,一会儿我让真希帮我搬回去。” “哦,行啊。”硝子干脆利落的放开了拖车把手,丝毫不带客气。“不过文,你那招能不能给狗卷用用看?我这边是找不到什么让言灵改变循环方式的方法了。” “怎么讲呢?里香是把一个表现状态改变为另一个表现状态,但本质不会改变,再加上我引导使其咒力消耗到几乎消失,所以才能成功,但棘可不一样,估计得用到‘希望’那种程度才行。不过,我可以精确条件试试看。棘,你过来。” 狗卷棘本来盘膝坐在地上,闻言乖乖地走了过来,微微仰起脸来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文被他逗笑了,伸手在他脑袋上一顿乱揉,而一边的里香不高兴的鼓了鼓嘴,将怀中的另一只胳膊抱的更紧了点。 在一边围观的硝子露出了玩味的表情。咒灵也会由恨极限转变为爱吗?还是因为曾经是人所以如此?不管怎么样,人对于咒灵的思想回路研究可谓是一片空白,估计文到时会研究这究竟是出于对实力的认同,对于更强者的臣服还是对于恩情的感激。 文的咒术是接触使用为最佳,稍微有些距离准头便会大幅度偏斜,因此才需要框选和手机镜头来辅助瞄准。她就这样保持着抚摸乙骨脑袋的姿势,轻轻张口。“狗卷棘,我祝福你,未来叁天,像普通人一样自如交谈吧。” 若是身体接触的状态,文的咒力便没有什么外显的形式,也看不出什么效果,风平浪静。只是她本人突然从一副面色红润的模样变成了被妖精吸干了精气的状态,若不是靠在摩托车上,身边还扶了个大力的里香,恐怕此时早已滑到了地上。 “成功了吗?”熊猫有些紧张。 “没反噬就已经不错了,我的咒力不及棘。”文看起来病怏怏的,“棘,试试看?” “谢谢……”狗卷先选了个中性一点的词,见没有什么反应,便又补了一句:“请前辈再摸摸我的头。” 文的名字是需要练习才能准确说出来的,很显然,狗卷无法满足条件。 这次他的咒言没有发作。 少年的眼中像是一瞬间亮起了小火花,张开双臂,抱了文一下。“谢谢前辈!” “别那么大劲……我没力气……”文被他压得后仰,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虽然只有叁天,但也要抓紧时间练习如何让咒力可控运转,说不定能找到摆脱限制的方法。” “鲑鱼……好的!”狗卷脸颊发红,用力点了点头,随后也不管自己的两个同学对乙骨和里香还有多少好奇,便硬拽着他们练习去了。 “啊,搬运工没有了。”文扭头看向硝子,“不如我们现在拿两瓶喝吧,减轻一些重量。” 乙骨举手,“那个,学姐,不如等会儿我来……” “忧太腿上被我捅了一刀还没痊愈,今天休息就行了。”文摆手,却半天没等到硝子递过来的酒,有些疑惑,“硝子?” 硝子此时在看里香。那小姑娘半张脸掩在文的身后,露出的那只眼睛直勾勾,阴仄仄地盯着硝子,比起之前身躯庞大的姿态时表情生动也丰富了许多,几乎就把“就剩你一个碍事的家伙了怎么还不快滚开不要打扰我们的小世界”写在了脸上。 硝子在心里感慨了一声。这小家伙的占有欲,可比她那两个脑子不正常的同期还可怕啊。 不过虽然不是战斗系,硝子也并不怵面对顶尖特级咒灵的威压,她还是很自如地去拆那箱啤酒,此时,又听到里香在询问:“文姐把我留了下来,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有,这在现在的咒术界是从未想过的事情,可既然一个体系的缺陷变得越来越明显,就应该做出跟随时代的改革。”文轻柔地抚摸着里香的脑袋,声音柔软。 “我不认为诅咒是一件坏事。打个比方,当一个医生在手术时因为超长时间工作的疲倦或其他紧急呼叫干扰而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失误,使得某位病人遭受了更多的痛苦,这件事应该如何看待呢?没有人有错,可坏事仍然发生了。医生只能尽可能去拯救病人,可卧床的病人在痛苦至极致时,诅咒医生也很正常。 既然以上的环节都不可避免,那么,要阻止医生受到伤害的方式,便只有那诅咒只是不痛不痒的言语,或是掌控产生的咒灵这两种方式。我选择后者。” “也就是说,我现在被文姐掌控着,对吗?”里香的脸上堆起了病态的红晕,“好开心。” “……里香,忧太看起来要裂开了哦,一副我老婆跑了的表情哦。”文指了指乙骨的方向。 “没关系啦,我依然喜欢忧太,不过我现在也喜欢文姐!”里香踩上摩托车的脚蹬,凑近了文的耳朵,“告诉文姐一个秘密哦,其实忧太也超——喜欢文姐啦,昨晚上睡着了还在叫文姐的名字哦,现在就差文姐能喜欢上我们了,小学课本就学过,叁角形是最稳固的形状了。呀,文姐耳朵好敏感,都红了,卡哇伊——呐呐,我可以舔一口吗?” “哦呀,这是什么死恋|童|癖的怨念集结成的咒灵吗?”一个陌生的女声突然响起,高大的身躯从文背后压下,顺便把里香从文身边掀了下去。里香后退了几步,发出了不耐烦的弹舌音。“如果不是我还没恢复……” “由基。”文头也不回,拍拍肩上的手臂算作打招呼。“你来的比我预计的要早了一天,悟和杰还没回来,七海还没下班,甚尔还在家里。” “文也没有聪明到能准确掌控我的行踪的时候嘛。”九十九由基放开了她,扭头看向硝子,“麻烦帮我也多拿一瓶!” 文安抚了里香,让她先和忧太回去好好休息,随后无奈叹气。“我说教还没结束呢,里香还是有点扭曲,我得重新向她强调一下正义和公序良俗啊。” “是吗?我看着倒是挺正常的。” “那是因为你总是看见精神病,咒术师可不是组成世界的大多数。谢啦,硝子。”文接过硝子递来的啤酒,与她轻轻碰了一下,随后小啜了一口。 九十九由基也将酒接了过去,没有急着喝,看了文两秒,又展开了新话题。“所以,那就是你要向我展示的,证明人能与咒灵共生的对象?跨越种族的爱情故事,很不错嘛。” “由基。”文的眉头难得一见的紧锁了起来,她扭过头去,那双赤红的眼中满是严厉。“让一个死者不得安宁,让她从一个漂亮又理性的人变成一头没有道德,思想薄弱的异形生命体,被捆绑在另一个人身边,遭受本不该遭受的白眼,厌恶,恐惧,排挤,这是我听说过的最可怕的人体改造,是对死者最极端的侮辱。” “我需要一个案例,一个样本,所以我束缚了里香,对她注入了我的咒力,将她改造成我需要的样子拿去给别人做展示,这已经是莫大的羞辱了。如果我的计划可行,人找到了掌控和利用的咒灵的方法,当这个初始案例摆在人的面前,恐怖的罪行被冠以爱的名义,有多少无辜的后人会被另一个人以爱的名义诅咒?一直以来的掌控,洗脑,家暴,支配还不够多,还要让人在死后也无法逃脱吗? 所以,不要提什么美好的爱情故事。爱就是爱,诅咒就是诅咒,这两者之间天差地别。该死的,让我的良心好受点吧!” 她到最后几乎是在咬牙切齿的低吼,将啤酒猛地灌入口中,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而九十九由基看了她两秒,自觉绕开她,来到了硝子身边。“文可真是个咒术师里的怪胎,不是吗?” “我倒是越发庆幸,是她在领导我。”硝子笑了起来,“文可真是令人安心的家伙啊。” —————————— 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оbi』 第六十二章,和解 五条悟在文回寝的必经之路上,从下午下课一直等到入夜。期间,他几次挪动位置,从她的独栋门口,到瓜田,到树林,到教学楼,再到操场。一次比一次靠近大门,如果她再不回来,他就要蹲到门口的台阶上去了。 终于,远处传来了叁人聊天的声音,里香在撺掇乙骨讲讲此次外出看到的奇人趣事,顺便说说他究竟积攒了多少经验,有了多少想法,而文也正如一个合格的前辈一样听着,夸奖,交流,请教,不时开个玩笑,惹得大家笑声不断。至于真人,他的声音只有在大家一起笑时才听得见,想必是在里香的压力之下,他很难插话。 五条悟撇了撇嘴,心想今天从大早上出去到快入睡的点才回来,怎么还没聊够,脚步却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即使隔着眼罩和没有路灯的夜路,六眼依旧拥有着惊人的视力。五条悟看见,两位女性此去都更换了造型,里香换了一身泡泡袖抹茶色上衣和白色及膝群,搭配白色板鞋,黑色的长发被烫卷,脸颊两侧的刘海微微内扣,脸上也化了淡妆,显得更加惑人了起来。 文也化了妆,不过应该是出自别人的手笔,她的视力才恢复不久,她还没练习过如何化妆。那个人一定很不了解她的性格。 在以前,她只有在与五条悟一起出席宴会场合才会化妆,而他为她找的化妆师会针对她的形象、意见以及性格定制妆容,留白部分居多,唯有眉眼与唇略加重色,且落笔时一定笔画利落,眼尾略提,眉峰收拢。这个给她画了个下垂眼,极度突出卧蚕,使用哑光蜜桃色眼影和橘粉色口红,强行想把她打造的楚楚可怜的家伙究竟是哪个外行啊。 除此之外,她还剪了头发,快要及腰的长发如今刚超过锁骨,发尾特意修的不太整齐,有些翘翘的。鞋也换了一双,是黑色不对称的长短靴,看起来,她终于找到了在夏季也能穿的靴子。 她右臂被里香霸占着,里香拉着乙骨,乙骨拎着一大堆袋子,而她的左臂则被变成女性外表的真人抱在怀里,看起来完全是一副防备里香的姿态。这只咒灵今天也去添了一些东西,看品味,应该是文的。 五条悟啧了一声,走到几人的面前,文先停下了交谈,与五条悟对视两秒,等乙骨向他问过好后,便摸了摸里香的脑袋。“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和悟有些话要谈。里香,忧太,这段时间累坏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诶——五条先生好讨厌。”里香不高兴的鼓起了脸,将脸凑到文的面前,用她漂亮的眼睛盯着她,试图使她心软。“和我们一起走到宿舍嘛,就再多几百米,很近的!”她用一只手的拇指与食指比出一点缝隙,“就一点点路!拜托啦文姐!” “抱歉,里香,我和悟的事情十分要紧,一点都不能拖延。”她安抚地笑笑,目光转向乙骨,“回去吧,等明天起来,给你们补庆功宴,让悟请客,想吃什么都行,怎么样?” 知道她的态度无法逆转了,里香不情不愿地撒开她的手,一步叁回头的离开了,不过,只要她回头,就能看见文在看她。于是,里香心满意足地走了。 五条悟语气阴仄仄的,“你如果跟那两个小兔崽子回去,绝对会被拖进他们的宿舍里,今天晚上都别想出来了。” “我知道。”文理了一下耳畔的头发,别在了眼镜后。原来那副眼镜不能用了,但为了保持伪装,她换成了平光镜片。“在我祝福她的那一天,她离开时就在和忧太说‘忧太,我想要她’。然后忧太回答说:‘我和你的意见相同,里香,我们一起加油吧。’硝子听力没我好,她什么都没听见。二人之间的分工是里香做主攻手,而乙骨围堵退路。他们两个很聪明哦。” “所以你呢?也打算接受?” “我会拒绝。” “真的吗?里香现在可连咒灵都不是了,不是越发接近你的需求了吗?强大,有用,是个人。” 察觉到越发紧张的气氛,真人松开文的胳膊,在直接跑回去和留在这里被文庇护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他将术式反转制作的身体销毁,重新回到咒灵状态,随后变成了蛇的形状,缠在了她的腿上。他是最近才发现,这才是他最好藏身的地方,人们和她聊天时不会老低头看她的腿,因此他被瞩目的压力也减轻了不少。 文偏头看着绷起脸的五条悟,突然轻笑了一声。“悟,如果你拦我的目的就是想出言讽刺,那你应该聪明地提前意识到,你在言语上没有胜算。我不欺负你,如果你除了这话没有别的想说的,那么我们也没有谈谈的必要。我要回去休息了。” “等等。”五条悟拉住了她的肩膀,那副带刺的态度软了下来,肩膀微微塌了下去。“今天买东西花了很多钱吗?” “还好?反正平时都不怎么购物,有个机会花钱也不错。” “你没用我给你的卡。”五条悟委屈巴巴道,手从她肩上滑下去,捏住了她的手指。“你生我的气了?” “我没有多少时间生气。”文捏了捏五条悟的指尖,这种亲密的小动作让他的脸上的表情明媚了起来,但随即,她的话又将他打回了谷底。“悟,我想,这扭曲的关系该结束了。” “你说什么?”五条悟骤然收紧了手指,她的指头被捏的发白。“文,你究竟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从来都非常清楚我在说什么。”文眉头也不皱,用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手背,一下又一下。“悟,这样的关系是诡异的,尽管能提供许多益处,但它让你和我都伤心了。所以,这一切该结束了,不光是你我之间,这种关系的存在本身,都应该结束了。”她无奈地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指环项链。“这是这种关系所无法承担的束缚。” “你想结婚了?” “我不想。可人心不该被这样作践,哪怕我并非有意,而你们心甘情愿。”她无奈地笑着,眉尖蹙起,今天那矫揉造作的妆容让她带上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软弱,尤其从五条悟的高度看来更是如此。“拜托了,悟,让我好受些吧。” 五条悟的唇紧抿着,半晌不想说话。他今天只是想来道个歉,想好好地抱抱她,想在她怀里腻歪一番,一起看场电影,或是打会儿游戏,把五年前就停止前进的存档再推进一些。可是这些话他一点都不想听,也不想接。在面对那群老家伙时,如果他们说了难听的话,他会直接离场,或是甩脸色,甚至威胁,但面对她时,他不能这样。 她是唯一能不使用任何手段,让他放下傲慢,保持乖巧的人。 文也知道,自己的这番话有多么令人难以接受,她将目光移向远方,声音放轻了些。“悟,在我之前,你有想象过喜欢的人的样子吗?” “没有。”五条悟声音闷闷的。 “别骗人,你第一次跟我说话时十六岁,在那之前你看见我都把我当空气,十五岁的虎杖能在宿舍墙上贴上詹妮弗·劳伦斯的海报,乙骨可是在十一岁就和里香私定终身了。” “真的没有。”五条悟眉毛皱了皱。他不是没有在初中时蠢蠢欲动过,可那都是很飘渺的感觉,有时是为某个女孩儿飘动的发丝,有时是为她身上的香气,而有时,就是单纯源于他自己的本能躁动。 可是,他却从未有过一个确定的幻想对象,只要他一想到那个人极大可能会是来自于某个某个长辈的安排,她会摆出最完美的笑容面对他和其他人,最后他们会“为了五条家的未来”结婚,她会成为一个优雅端庄的木偶人,他就觉得兴致缺缺。 直到他见到了文的真面目。直到他越来越了解她。直到她那样闪闪发光,又那样感激地看着他。直到她说:悟,我需要你。 她当然不是完美的,她太过棱角分明,太过锋利,太过果断决绝,太过疯狂莽撞,她报复心强,过分聪明,精通心术,刚过易折。但是,她却始终正直、仁慈而坚定,绝不轻易为其他人或事而动摇改变。 于是,所有幻想,冲动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五条悟只能尽量摆出严肃的表情,告诉她“只有你。” “悟真是不上道。”文叹息,“你可要明白,我绝不可能成为一个帮助你管理五条家的人。我的计划比一切都重要。” “那就不管了,交给我来。老子可是最强!”五条悟撇嘴,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 沉默在夜风吹拂下缓慢地流淌。文的身体在循着一定的节拍轻轻地摇摆。五条悟瞥了她一眼,伸出了一只手:“耳机给我,我也要听。” 那是一首很有节奏感的英语流行乐,细听歌词,那居然还是一首疯狂倾吐爱意的情歌。 “你是我的动力源泉,我将与你形影不离,互为至交好友,又何必为礼教拘泥;你就是这场爱情游戏的幕后主使,是那万里挑一的尤物,是我的幸运星。 你是万里挑一,让我停滞在你那仿佛冲天云霄的身体里,将我禁锢于自己的美好幻想里,我可不想坠落回那乏味的大地,哦、哦,我心爱的幸运星啊。” “操。”五条悟拔下一边的蓝牙耳机,“文,你和我说那些狗屁话的时候就在听这样的歌?你有心吗?” “有啊,在这里。”文举起右手,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虚握,轻轻扣在自己左胸前。“要是没有心,我就应该把你骗得团团转,把你能利用的部分榨干净,最后把你逼疯,把你扔掉。玩弄人心,可比呵护人心轻松数十倍了。所以,悟,你考虑了我说的话吗?” 五条悟的回答是俯下身去,揽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了下去。 “别的事情我都不追究了。”他的声音在二人的唇瓣间溢出来,模模糊糊的,混合了一堆的呼吸声和水声。“但是,你必须离里香远点,不能因为她和你一样是女人就任由她为所欲为……” “哎呀,”文苦恼的蹙眉,将五条悟的舌头顶出去了一点,为自己腾出了说话的空间,“我已经很对不起里香了,至少要给她足够的补偿,既然她喜欢我,我怎么能拒绝……嘶!悟!你属狗的吗?” 五条悟舔了舔她的唇瓣,将所有的血迹都卷入了自己的口中,顺便用反转术式帮她治好,低低叫了一声:“汪。” “……是条坏狗。” “不是。”五条悟将她揽得更紧,密密的吻落在她的唇畔,“不需要你做太过,至少,控制在岸本樱那种程度就好。拜托了,文,让我的竞争对手少一点吧,就算我是最强,也是会累的啊。” 第六十三章,花御 文的美好一天是从真人在上午告诉她要带她去见他的咒灵伙伴花御时开始的。 清晨在五条悟的宿舍床上醒来,被某人形狗性猫连被窝一起抱住纠缠摩擦半小时,终于在把人赶进卫生间洗漱后趁机把躲到沙发底下瘫了一夜的真人扯出来,带着他逃出五条悟宿舍时迎面碰上微笑的夏油杰,对方温柔表示“两人宿舍离得很近且因为过去拆墙次数过多导致密封性不好,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不去我那边坐坐吗?”坚决拒绝后来到食堂,却迎来了全体二年级学生惊讶地瞩目以及伏黑惠“夏姐怎么不在自己那边吃早饭,转而来吃食堂了,不是一直嫌麻烦吗?”的灵魂拷问;里香一见她就冲过来,却在看见真人时开始疯狂施压,她正打算从中调解让自己的宝可梦好过一点,却被乙骨缠住疯狂问东问西,正问到“昨晚上和五条老师聊得很晚吗?有休息好吗?”时,洗漱完毕的五条悟突然杀出,直接插话“聊的很晚但休息的很好文有我照顾着还不至于让小孩子操心”把人抓了过去,里香的咒力开始外溢,她赶紧回头拯救自己的宝可梦,刚把变成一只猫的真人抱进怀里,扭头又看见伏黑甚尔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张口一句:“大小姐,晚上不回家,至少也发个消息吧。”而也来吃饭的夏油杰补了一句:“没关系,文没有乱跑,今早上刚从悟房间出来。” 于是,清晨的气压以及文的心情如同食堂里被过于激动的真希和熊猫所狠狠捏住的那张桌子,以及被里香外溢的咒力不幸冲击到的玻璃一样,裂了。 文当场拨通了七海建人的电话。“摩西摩西?娜娜明?你那能收留我几天吗?住到什么时候?等我能强到把悟和杰还有里香忧太的记忆都抽取出来的时候吧,有一些记忆,实在是不想让他们拥有呢。” 文是认真的,在骑着摩托往七海那边时,她对着变成头盔的真人——同时也是她唯一的行李絮絮叨叨。“我真的得结束这一切了,我不该对惠那么大意,也不该接下杰的戒指,这简直是我的报应……我得和每个人都找个机会好好谈谈……天啊,今早上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我是不是还是该去揣摩利用一下人心?幸亏武是究极社恐,樱为了照顾他一直把饭带回去用……也不对,可能昨天他们通了宵,毕竟最近我给了很多订单……我该走之前再去看他们一眼,问问情况……” 真人静静的听着,摸不准这是她平日里的习惯还是她在试探。即使她现在将他作为保护自己驾驶安全的头盔,戴在自己全身上下最脆弱的部位上,他也不确定她信任他。 可她确实很守信用,饲养他,庇护他,为他提供最佳的条件,带他了解人类。他还没做过什么来回报她,这可不满足人际交往的条件。也许这就是她依旧不信任他的原因。 于是,他有了个想法。“文杰,我的咒灵伙伴之中有个叫花御的家伙,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文的美好一天至此开始。 她再次当场拨通了七海的电话,“摩西摩西?娜娜明?我的东西你不用着急收拾了,我不会那么快赶到。不,我还是会去你那里住,只是临时有点状况。真人要把他的朋友介绍给我,当然,也是特级咒灵,据说是由人类对于树木花草的恐惧形成,严格来讲的话,是位女性。没有其他人跟我一道。嗯?你要过来吗?也行,不过这可是一定会加班了哦!好啦请你吃晚饭,准备一下吧,我来接你。” 七海带上了咒具刀,戴上文平日常戴的头盔,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扶住她的腰,隔着挡风镜皱眉望着近在咫尺的头盔真人。 自从他不会再被强行排班出任务以来,他和文见面相处的时间比以往少了不少,大多事情靠线上发消息打电话解决,她也会保持一到两周来找他一次,一起吃饭或过夜的频率。虽然比不上同居的男女朋友对对方的了解之深,但近期的情况还是有所掌握的。只是,她明明才把这只咒灵领回去还不到叁周,怎么就已经亲密到如此境地了?把自考取了驾照就一直在用的头盔舍弃了不说,还差点在无人陪同的境况下去见那家伙所谓的“朋友”,区区咒灵,居然还会有朋友?!万一有埋伏怎么办?她的杀伤力太弱,被伏击围攻的话,胜率可是很低的啊! 自前方呼啸而来的风让七海所散发出的不快都被远远甩在了身后,一向对人的情绪变化格外敏感的文毫不知情,真人的眼睛从前方滑向后方,与七海来了个眼对眼,后脑勺的部分裂开一张嘴,露出一个轻佻的笑容。 七海的眉头皱的更紧,正打算做点什么,真人的眼睛又回到了前方,瞥了一眼前面的岔路口,“文杰,走左边那条,我们不进山,我们去海边。” “好家伙,你早说我们要去的是横滨啊,我就让七海开他的车了。” “不,我只是和她约在了往海的方向,她还是更喜欢待在树林里。” “不靠近山是因为你还有一位头顶富士山会喷火的朋友因为被悟拧掉了头在山里休养生息?你怕我过去百分之百会赢,你就没机会自由了?” “文杰果然很聪明,不过说实在的,因为那家伙自己不听计划跑去送死,即使被拔除了我也不觉得怎么样,但他性格很差,会给文杰添麻烦的。” “所以你们确实有个计划?” “哎……就不能顺着我的话来吗?文杰真是敏锐的过分,难以讨好啊。” 他们在行驶了半小时之后,又下车走了十分钟,终于在一片密林之中看见了花御的身影。文一眼便认出她就是五条悟漏跑的那只咒灵,但也很快察觉到了她的与众不同。她身上并没有很强的攻击性,面对人类的靠近,也没有散发出厌恶和仇恨的气息。 七海握紧了咒具,但文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放松,随后把他与真人留在身后,自己如同靠近林中的一只小鹿一般,小心翼翼地举起双手,向花御靠近。“真人告诉我,你叫做花御。我叫夏文杰,夏天的夏,文学的文,人杰的杰,中日混血,你可以选择你习惯的方式称呼我。我们可以谈谈吗?” 七海的身子微微侧着,保证视野能同时覆盖文与身边的真人。他慢慢放缓了呼吸,仔细察觉着林中的动静,尝试确认这里是否有埋伏。 真人朝他晃了晃手,“嗨!好久不见啊,七海先生。” 七海完全无视。 真人眨了一下眼睛,突然转向文的后背,压低身体,做出攻击的起势,七海的手瞬间抬起,刀锋横在了他的喉头。真人笑了,重新站直身体。“好久不见啊,七海先生。” “我和你还没有熟悉到这种地步。”七海一脸冷漠。 “可是你和文杰不是很熟悉吗?我现在和文甚至有部分融合,我中有她,你也自然要与我熟悉起来。” 七海的眉头拧紧,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不要把你和她相提并论。” “假正经,真无聊。”真人撇嘴,“现在这个样子,可没办法让文杰开心起来啊,她现在可是正因为一些人际关系而困扰着呢。” 七海瞬间就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尽管在五条悟做出那样过激的行动之后的第二天,他就因为担心她的状况而去看了她,但因为乙骨和里香的归来,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他们的身上,那件事就仿佛没发生过一样翻了篇,但七海一直担心她是否会受到影响。毕竟,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七海承认,五条悟对于她是格外特殊,无可替代的存在。她很在意那个人。既然她不肯把感受直接告诉他,那么他就只有从其他地方打听这一招了。 但他依旧保持着警惕。“你知道多少?你想要什么?” “没什么啊,文杰现在对我来说也很重要,为了保证我的日子好过,所以就聪明一点,找一个能解决隐患的方法而已。” 七海否认:“夏小姐为人很克制,不会对无辜人士发脾气,哪怕你只是一只咒灵。” 真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说道:“你在所有人里面看起来最靠谱了,说话办事又稳重克制,所以我觉得,文杰应该很喜欢你作为倾诉者吧?那个叫伏黑甚尔的家伙看起来经验丰富的样子,实际上很迟钝嘛,明明就是一眼能看穿的问题,文杰就是委屈了需要人安慰一下而已,非要扯东扯西,这种时候只要陪着她就好了……” “在说我什么?”文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她一副完事的样子,人已经坐到了花御的手臂上,一只手搭在她的头上,看向二人的方向。“真人,不要试图用话语去蛊惑七海。” “都说了我没什么坏心眼了,文杰就不能再信任我一点吗?”真人露出委屈的表情,“不是说好你会把我当成同伴的吗?” “同伴意识仍需培养,训犬的周期至少两年起步。”文摆了摆戴着皮圈的手腕,又摸了摸花御的头顶。“嗯,不过花御就不需要了呢,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吧!” “我想……是的。”花御有些犹豫,但想了想,还是点了头。“文杰让我看到了希望。我想,我们或许应该相信人类,多给他们一些时间。” “别啊,花御,可千万别相信人。”文把花御脑袋扭向自己,让她们的视线交汇,“人类都是懒鬼,你叫他们不要乱丢垃圾,可是若是为了便利,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舍弃环保理念,不仅如此,还会为了让自己安心,对别人说垃圾都是素质低的游客扔的,我生活在此怎么会不爱护这里的环境呢?重复多次,直到连自己也相信。诸如此类,简直无可救药,能把人气死。你要是看到这种事情,估计又会不相信人类了。” 花御不解,“可是文杰不是……” “可那只是我啊!整个世界七十亿人里面,只有一个我啊!”文拍了拍花御的脸,“花御是植物的咒灵,所以不像真人那样熟悉人类。我告诉你哦,人啊,就是如果你告诉他们要减少塑料,所有人都会双手赞成,但你再告诉他们,要把喝奶茶的塑料吸管换成纸吸管,大家就都会不高兴。 如果你把塑料吸管和纸吸管同时提供,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塑料吸管。不是没有可降解的聚乳酸吸管,可聚乳酸吸管硬度不够,且成本较高,商家便不会选择。所以人类的解决办法是什么呢?改变普通塑料吸管的包装,写上代表着聚乳酸的PLA字样,或者干脆写上可降解几字,就可以逃避所有负罪感,堂而皇之的继续使用和丢弃了。所以,千万别相信人类,他们什么都不会改的。” 花御露出了忧愁的神色,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那朵小花,“那怎么办?” “自己动手啊,花御比人类强大多了,也比人类能做到更多的事情。等我也教会你反转术式,就去植树造林吧,比起剥夺植物们的生命,让自己获得咒力,花御应该更喜欢一切反过来吧?” “是的。”花御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手中娇艳的花朵。“文杰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我也想拥有。” “不过反转术式可不简单呢……就算咒灵天生比人类对咒术更有天赋,也必须要经过更系统的学习才行。这样吧,花御,你来高专上学怎么样?住在我那边,真人也在,你不会太无聊,我也能保障你的安全,不会被拔除。” 花御沉默了,就算她再怎么觉得文说的有道理,才第一次见面,就让她深入咒术师的大本营,她依旧无法轻易地做出回答。她目光转了转,突然看见真人正在朝她点头,他们的视线交汇的一刹那,他的声音骤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来高专。” “好吧,我去高专。”花御这样说道。 ___________ 电脑坏了,修电脑的一上班我就去修了,直接给我整个机子重置,现在存稿全变单纯的txt格式且排序紊乱……我真的大无语。 今天心情实在拉跨,想了想,难得求一次珠珠吧。当然留言更好。 第六十四章,决定 伊地知最近的日子不算太好过。作为五条悟的辅助监督,他的工作难度本就比较大,繁忙不说,还随时会面对种种无理要求,有时甚至会偶尔兼职出气筒。不过,他有时也会被委派去和其他咒术师做配合,在那种时候,可以算作是一个难得的休假。 和文一起外出也曾经是。她虽然有时言行略显轻佻,但归根结底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人又很靠谱,不知有多少次,伊地知期盼帮五条悟开车时,能有她一起同行。那样的话,所有的麻烦都不会落到他身上了。 可是最近,她开始带上了特级咒灵真人。 以前不是没带过咒灵,里香就数次坐过他的车,但里香对任何大叔都没兴趣,甚至极少分给他一个目光。可是真人不一样,他是一个会通过后视镜兴致勃勃盯着他,直到他后背发凉的咒灵,他拥有类似于人类孩童的一切习惯,顽皮且好奇。熊孩子本就令人烦燥,若是那熊孩子还有一身轻轻松松把你变成怪物肉泥的能力,以及一个恶劣到无法捉摸,喜怒无常的性格的话,那烦燥就会彻底变成恐惧了。 因此,伊地知很抗拒和那只咒灵同车,让他压力很大。 而今日,压力升级了。文往他的车里又塞了一只特级咒灵。 因为那只全身木纹,眼镜里长树杈的咒灵体型太过高大,占据了后座的大量位置,真人便只能变成一只猫伏在文的膝盖上。于是,后座的会话场面便看起来格外奇怪,文作为一个标准又漂亮的人类,也因为膝盖上那只会说话的蓝色大猫和旁边的肌肉男外形女性木头人而产生了一种她其实是精怪的扭曲感。 伊地知忍不住小声问副驾驶座位上的七海建人:“七海先生,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夏小姐要让这只特级咒灵成为高专的学生。” 伊地知倒吸一口凉气。 七海建人说出这话时,自己也觉得着实魔幻了点。尽管文的计划一向大胆,但他还从未料想到,她会大胆到如此地步。不过,有五条悟,夏油杰,伏黑甚尔和她所镇守的高专,就算是再送十只特级咒灵,估计也不成问题。 果然,当她带着花御用炸开结界进入校园时,巨大的爆炸声引得全校师生都以战斗姿态冲出来,又在看到她后完全放下了戒备,再听完她的计划后,态度可以勉强说是反对的也不过吉野顺平紧张的反问,点头表示知晓,鼓掌,吹口哨,挑眉说有趣的才是大多数。 当然也不是没有反应过度的,比如里香十分不高兴,连爪子都长出来了,而真希把叁节棍掏了出来,问这位新同学可不可以新人打击,钉崎则兴致勃勃的表示如果可以能不能再加她一个。 “时代变了,偌大一个高专,最温柔的女孩子居然是一只咒灵。”文啧啧称奇,拍了拍花御的胳膊。“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他们打打看,所有学生里除了忧太和里香,你应该都打得过。” “那样的话,不就没有新人打击的意义了吗。”里香眉心蹙起,露出愁容,“文姐,里香能参加吗?” “不能。”文瞥了一眼她的爪子,微微抬高了下巴,眉头皱起。“里香,真人和花御是我的同伴,是朋友,不要对他们那么多敌意。” 里香僵了一下,爪子迅速收了回去,双手背在了身后,低下了头。“我知道了。” “惠,下午放学之后,记得帮我带个帐,我暂时需要把花御的存在掩藏一下。悟,校服先别做,所有的事情也无需着急,花御只参与实战课,剩余的东西我来教。杰,一会儿得麻烦你去和夜蛾校长谈一下这件事,态度好点,别让他受到惊吓,解决不了叫我。甚尔,你接着代课,我先带花御去见见硝子,再回我宿舍安排一下房间,七海,你先别走,陪我一起。” 文言简意赅,行动迅速,这表明她全然进入了工作状态,如果有私事想说,此时可不是个好时机。早上还在表演修罗场和吃瓜群众的一群人纷纷点头,文抱着猫猫真人,拉起花御的手腕,直奔医务室而去。 待她离去之后,里香从乙骨身后探出脑袋,恶狠狠的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文姐居然为了那两个咒灵凶我……等找到机会,我绝对……” 硝子没有提前收到通知,见到花御时颇为惊讶,在她去做常规检查时,她抓住了个机会,把文拉到了一边。 “怎么这么快又带回来一只?” “她是真人的伙伴,性格不错,不是吗?” “是不错,也很强,比七海还有实力。你怎么做到把它带回来的?打了一架?” “不是,我为她展示了一朵枯死的花的复生。”文示意了一下正在七海的注视下和真人聊天的花御,“她很喜欢,把它种在了食指上。” “用刷新?” “不,刷新的条件十分受限,看似能让什么死而复生,实际上那需要那个人本身健康,拥有如果躲过了那次死亡后依旧能继续生活的条件,如果是正常衰老死去的人,是无法复活的,如果是因为重病,那就要一直回溯至得病之前才行。我使用的是希望。”她抿了抿唇,将有些干瘪的唇瓣重新润湿,让气色看起来好一点,不要暴露出疲态。 硝子看了她两秒。“稍稍有点变了呢,文。你以前从不主动说关于你的咒术的事情的。” “大概是要面对一群特级咒灵,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咒力太少,所以需要使用束缚了吧。”文笑了笑,“能有机会知道不知道的事情,不也挺好的嘛。” 花御只做了初步检查,很快便结束了。文带着她参观了自己的宿舍,将位于一楼的客房分给了她,随后让她自己随意安排,花御想了想,扭头去了不远处的瓜田。比起待在室内,她还是更喜欢和植物待在一起。 文拍了拍怀里的真人。“你也和她一起去。” “诶?为什么啊,我又不喜欢植物。”真人猫甩了甩尾巴。 “我和七海有点话想说,你代我去照顾花御。”文摸了摸他的耳根,“去吧,你也姑且算这里的主人啊。” 真人仰头看了她两秒,嘴角翘了翘,仿佛是在笑,随后哼哼两声,从她怀里跳了下去。 文和七海进了屋,七海自觉地在桌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文则转向了冰箱。“喝酒吗?” “不了,还要开车。” “好吧,那给你喝凉茶吧。”她拿出一瓶看起来呈现出淡黄色的混合酒和一瓶乌龙茶,在七海的对面坐了下来。“长话短说,七海,我们中止私人的关系吧。” 七海伸手去接茶的手一顿,随后向前探了一下,将她的手连同茶一起握在了手中。“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吗?夏小姐。” “我打算找个机会抛弃交际花的人设,从幕后走到台前。”文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举起酒瓶轻轻抿了一口。“再这样下去,就弊大于利,得不偿失了。所以,该结束了。” 七海推了一下眼镜,手肘撑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前倾。“那么夏小姐,在你决定结束这一身份之后,我可以作为一个普通的追求者,为了一段稳定且长期的关系,继续追求你吗?” 文将酒瓶放下,沉默地注视他片刻,无奈地抿唇一笑。“七海,你好固执啊。” “这算是拒绝吗?” “如果我拒绝,你就会停止吗?” “不会。” “我就知道。”文站了起来,走向了客厅的窗边。这边视角颇好,可以看到连片的密林,平坦的瓜田,以及远处的部分校舍。“七海,你喜欢我吗?” “当然。” “真奇怪,我也喜欢你,可我却不觉得那是一种喜欢。我无法理解那种执着,图什么啊?” “夏小姐没有坠入过爱河吗?” “没有。” “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在最春|心萌动的年纪里,我忙着推进计划,这如果在社会哲学中,应该被称为异化吧。自我异化。”文扭头看向走到她身边的七海,苦笑了一下。“我的日子是不是挺无聊的?” “没有,夏小姐。你的人生很精彩,也让我的人生精彩了起来。”七海抬起手,轻柔的抚了抚她的头发。“你还很年幼,还有的是时间。” “没有时间了,七海,我二十二岁了。” “我已经二十五岁了。” 文没有再说话,她轻轻将头靠在七海的手臂上,慢慢品了一口酒。 窗外,太阳正一点点自空中落下,文听见了被伊地知抓去帮她把摩托车骑回来的倒霉蛋在车库停车的声音,她拉开窗扇,新鲜空气带着学生们下课的闲聊与愉悦的气味涌了进来。但也有不和谐的因素。文嗅到了里香的气息,她的嫉妒心正散发着惊人的苦意和酸味,混合着她磅礴的咒力,攻击性强到令人胆寒。 文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从七海身上支起了身子。“七海,今天我不去你那里了。我需要去看看里香,还有真人也有点问题。真正让花御信任我的不是我植入的声音,是真人。虽然不是不能更换,但是……”她的话突然顿住,笑了一下,“瞧,我很无聊吧。” “我给你多买了一些股票,是吉野那次的骚乱中捡到的漏子,因为和教育相关的部分比较多,我先一步联系了灰原,等到晚上回去再给你单独发一份报告。”七海推了一下眼镜,“夏小姐,我也很无聊。” “是啊,我也好,你也好,灰原也好……”她想到了那个至今也如同一个大男孩儿的青年,他总是笑着看着她,温和而又恭敬地喊自己夏学姐。他好像自从被她救回来之后,人生就被她所掌控了。 她不会为了任何事情改变目标,她会将自己的计划贯彻到底,不论手段,不辩善恶。 她有让他伤心过吗?她是否有真诚的,专注的对他道过谢吗?她在脑海中将自己的计划一遍遍推演复盘,可为什么从未在这种事情上花上那么一小会儿来反思?信任和亲密是否代表着可以忽视沟通与体贴,理解与支持是否等于可以漠视和利用?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疏忽,才会出现之前那些事情? “很抱歉,我真的没有时间……”她不自觉喃喃出声,目光涣散地看着位于自己斜前方的某处。 “什么?”七海没有听清。 “没什么,辛苦你了,七海。”文扬起一个笑脸,但看起来有些疲惫。“我只是意识到,自己还不够聪明。我考虑到了那么多可能性,却独独忽略了那些对我最重要的人的心。我很抱歉,真的。” 第六十五章,分身 操场上,文靠在树干上,打理着自己靴筒上的卡扣。尽管这对不对称的靴子轻|薄到足以在夏季使用,同时底部也柔软到能够支持她进行剧烈运动,但上部总是往下滑。文不喜欢有东西勒住大腿,供血不足会让她的踢力变弱,因此,她选择了穿在腰部的夹子,夹住靴子的上沿。不过,大概是因为长短不一的靴子对夹子的长度也不一样,所以她现在才会反复调整,直到最合适最舒服的位置。 在她的周围,学生们刚刚完成自主训练,体力好的譬如真希还腰板笔直的站着,将一根长棍扛在肩头,体力差的譬如吉野,已经如同一滩泥一般摊在了地上。 里香今天状态不好,一直没精打采,连带着乙骨也有些怏怏,意犹未尽的真希觉得无趣,扭头看看东倒西歪的一年级,觉得需要说些什么来让他们重新打起点干劲。 “话说回来,文姐,姐妹交流战快到了吧?”真希道。 “嗯?啊,是,又是一年了。”文有些感慨,“不过这次还是我们赢吧。” “那是什么?”钉崎支楞起来了。 “东京-京都姐妹交流战,每年举行一次的友谊赛,嘛,说是友谊赛,其实也没多少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体育精神,基本上就是在别打死的底线上反复试探。”文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很有趣哦,我当初就是因为这个才决定入学的呢。” “是这样吗?”伏黑惠看了过来,“我不知道这件事。” “惠那时候才六岁,当然没告诉你啦。”文摆摆手,“听说禅院直哉当年正好是京都的一年级,要参加姊妹交流战,可以名正言顺的打他了,我当时就跑到夜蛾那里交了入学申请表。” 钉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那家伙那么欠打吗?” 真希冷冷嗤了一声,“别提多欠打了。” “嘛,现在倒是好多了,多少还有点才能。”文拍拍真希的肩膀,“以后要是成了家主,可别忘了给他留口饭啊!” “既然是文姐的求情,我会忍耐一下不把他扫地出门的。”真希也反手搭上了文的肩膀。 伏黑惠什么也没说,默默别开了双眼。他能察觉出来,文这些日子一直在躲他,直到昨天,不知怎么的,她对他又坦荡了起来。不能说这是件坏事,但也不能说是好事,他只是想不明白,她如今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呢?是还把他当孩子,还是接受了?文太忙了,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好好和她谈谈。 钉崎显然被这样一场赛事提起了兴致,身子支起来了不少,“文姐,真希,那个京都学校的学生强吗?” “还行吧,毕竟是我们这边赢了。”真希耸耸肩膀,“他们全员的实力差距比较大,有个很厉害的家伙,今年应该更强了,不过没关系,我们这边有乙骨,而且今年还多了个里香,稳赢啦。对吧,乙骨,里香?” 真希朝那二人看去,但只有乙骨朝她笑了一下,点了点头,里香则干脆别着脸,目光低垂。 文无奈地笑了,柔声唤道:“里香。” 里香把身子侧得更靠边了。 里香和乙骨的别扭是因为文。昨晚,里香险些变回咒灵去攻击真人和花御。文将七海送走后,把伏黑甚尔赶到了外面,将帐落了下来,在自己的屋子里,和乙骨和里香好好谈了谈。她将少年和少女的心意毫不留情的剖白了开来,分门别类,逐条点评,最后盖棺定论。 “里香,我知道你在因为自己的唯一性消失而对真人和花御十分妒忌,可是里香,我的计划需要其他咒灵,很多很多的咒灵,而且,你现在已经是人类了。 忧太,你总是仿佛心怀愧疚一样看着我,但我一点都不介意你当初的冒犯,真的。而且,我知道你和里香的行动模式都是你的主意,我了解你,所以,在我这里的伪装没有必要。我是长辈,是要庇护你,帮助你,引导你的人,你所有的想法都可以告诉我,我自有我的回应方式和应对措施。 忧太,里香,我很喜欢你们,说是爱也不为过。因为这些情感,也因为我需要你们,我会为你们做很多很多事情,可是,我不会回应你们的心意,一点也不会。” 乙骨拉住了里香的手,压制住了少女躁动的状态。他抬起眼来,盯着文的目光阴仄仄的。“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吗?学姐。” “真的。”文的表情绷得很紧,严肃的仿佛一座雕像,在这之前,她还从未用这种目光看过这些学生们。 乙骨笑了,“那么学姐,我可以诅咒你吗?” “不可以。”文看到蠢蠢欲动的里香,“里香也不可以。也许是诅咒一事最终给你们带来了幸福的结局,让你们误以为这是件好事,但爱有爱这个专有名词,二者不可混为一谈。 诅咒从不值得自豪。 不过,我很高兴,你们尊重我的意志,至少知道提前询问我的意见,以后继续保持。 已经很晚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于是今天,这二人就这样别扭了起来。文只好继续对钉崎解释:“京都有个叫东堂的学生,今年二年级,非常厉害。” “有多厉害?到悟或者杰那种程度?” “那倒没有。不过他那种类型,应该称之为最顶尖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法。” 她后半句使用的是中文,钉崎听得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高级食材只要用最简单的方式处理一下就很美味啦!是文姐以前看过的一部纪录片里的台词哦!”一个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钉崎扭过头去,看到了一个金发的,扎着两个丸子头的少女。她摇晃着抓着手机的左手,脸上笑盈盈的,“文姐!我们到了!” 与她一起同行的还有个黑色短发,抱着娃娃的少女,家入硝子,变成女性形象的真人,以及古铜色皮肤,身材高大,额头上长着两只木质的,向上弯曲的角的女性。除了家入硝子穿了一身白大褂以外,剩下的都穿了一身校服。 “你叫了她们两个?”硝子指指双胞胎姐妹,“需要我去叫杰吗?” “不用,我就是叫杰去把她俩换出来的。我叫美美子和菜菜子来,是想让她们陪陪花御。”文朝那个古铜色皮肤的女人招招手,“让我看看,还算合身吗?” “合身……”花御有些害羞,尽管因为皮肤颜色太深看不出来,“好看吗?” “好看呀,很漂亮呢。真人审美不错。” 因为花御的性格很好,所以文觉得或许可以让她和人多打打交道,外加她要成为高专的学生,带到京都那群人面前去,还保持着那个怪物的模样就有点太刺激了,所以索性大胆了一点,让真人给她做了个肉体形象。 文的要求是,要贴进人形,要漂亮,这样才能让人产生好感,而感情是相互的,察觉到了人的喜爱之后,花御才能也对这些人心怀好意。但是,她毕竟是咒灵,所以必须要挑明她是异族的身份,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个身材健美火辣,遍身暗纹,头顶双角,仿佛异国神话中的神灵的形象。 “皮肤的质感依旧类似于木头,但是柔软光滑程度不输于人类。”硝子摸了摸花御的手臂,“文,我真的不能切一块皮肤研究吗?” “你让真人给你再做一块不就行了,干嘛非要切花御身上的啊。”文抓住花御的手捏了捏。她依旧那么高大,手甚至比文还要大一倍,文的手在她掌心,看起来活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文把花御的手翻了过去。“你还留着这朵花啊。”她抚了抚那朵被她复活,赠给花御的白色野花。她这次把它种在了右手的中指上,乍一看,活像是戴了一枚戒指。 “这是文杰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是我们友情的象征,一定要保护好。”花御腼腆的笑了笑。 一边的里香瞥了一眼那朵小花,哼了一声,把脑袋扭到了一边。 文抓住花御的手,另一只手使劲扒拉硝子,一副无比感动的样子,“你瞧啊硝子,多好的孩子啊!多温柔的女孩子啊!这世界上除了津美纪还是有温柔的女人的!” “行了正常点。”硝子一副嫌弃的样子,“我知道你要把真人带去樱那里,没时间照顾花御,但你确定美美子和菜菜子能陪花御玩的好吗?” “她们两个相比起其他人来说,已经算好很多了吧……而且一直和杰待在一起,应该比其他人更习惯咒灵。” “真的吗?”硝子挥了挥手,示意她去看双胞胎姐妹。菜菜子已经和钉崎聊了起来,看得出来她俩兴趣面重迭的颇多,且美美子正在旁敲侧击的在说岸本樱的坏话,以及试图拉钉崎入教;美美子稍稍收敛一点,和伏黑惠打了个招呼后盯上了刚刚有点力气,能坐起来了的吉野,做的事情和菜菜子也差不了多少。 “她们在忙着挖角哦。” “……失策。”文无奈叹气,扭头看向真人,“喂,你能不能分个身?” “虽然可以,但是我不保证每个分|身能达到文想要的要求哦。”真人撩了撩头发,把叁马尾中的一束变直又变卷。“文昨天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去樱小姐那里实验什么吗?” “啊……看来少一个分|身技能的是我啊。”文叹了口气。 第六十六章,东堂 有了花御、真人、美美子和菜菜子的加入,学生们的切磋花样更多了起来,原本不能对其他人使出全力的里香和乙骨也抓住了机会对两只特级咒灵出手,把操场上打了个乌烟瘴气。 文也去凑了会儿热闹,感受到靴子确实不再是个阻碍之后,便退了出来,看着少年少女们挥洒热汗。硝子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她毕竟不是什么闲人,伏黑惠扭头看见文一个人站在那里,朝正在切磋的熊猫道了声暂停,也退出了混战的圈子。 “夏姐,我……”伏黑惠的话刚刚出口,花御却也从圈内退了出来。“文杰,我们要在这里待一个下午吗?” 文的头刚刚转向伏黑惠,便彻底看向了花御。“是不习惯吗?” “战斗并非我所爱。”花御露出为难的表情,看向自己手指上的花朵。“我可以继续帮文照顾田地吗?” “这可太大材小用了。”文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虽然我不是没有想要花御去做的事情,但现在还不到时候。不过既然不喜欢的话,也就不勉强你了,花御以后一定能找到能和你聊得来的女孩子的。” “文不可以吗?” “我感兴趣的事情很无聊啦,而且我的性格比花御差多了。”文笑了起来,“我打算去给这些家伙们买点水来,花御现在没事的话,要跟我一起吗?惠呢?你有话想跟我说吧?” 伏黑惠跟了上去,但一直没有开口。每当他想要说些什么时,瞥见那个身高甚至超过了五条悟的女性咒灵,他便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落后文半步,看着她沉静的小半张脸,耳朵后攀附着耳廓的耳机,她把剪短了的头发扎了起来,长度刚刚扫过脖颈,随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的,显得多了几分孩子气。 “文姐!”一声呼唤从操场那边响起,钉崎正朝她跑来,“买水加我一个!我去看看乳酸菌气泡水进货了没有!” 文朝她的方向看去,于是那一节马尾便朝右边一甩,“好啊!” 但没等那发尾落下,她又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朝左一摆头,黑色的发尾甩出一道锋利的线条,转瞬间从伏黑惠的视野中消失了。 “我说,你在用什么眼神看着我们的学生啊!”她低喝着,朝校门方向的楼梯猛冲过去,身形高高跃起,膝盖重重的砸了下去。 位于台阶上的人很轻松的接下这一脚,她下落的旋风激起了一圈灰尘,四散开来。不等灰尘落地,那人一挥手臂,将她重重甩了出去,她在空中翻转着砸向一栋建筑,却在接触之时用一种极限的扭转稳住了身形,双脚重重落在墙壁上,踩碎墙面,没入墙体,墙体又在咒术的作用下慢慢复原,将双脚顶出墙面。 她抽出一把匕首,斜着钉入墙面,就这样挂在墙壁上,朝来人露出一个放肆的笑。“东堂,看清楚点,这是我家的咒灵花御,可不要把你那不入流的性|癖随便带入。” “咒灵?”东堂被突然袭击打了岔,终于从那加了滤镜,顺便脑补了五十年未来的状态中挣脱出来,注意到花御头顶上的一对角不是什么饰品,而是从皮肤里直接长出来的,终于蔫了下来,转而生出一股子怨念。“夏小姐,你又在搞些什么东西?” “有什么关系,你看忧太和里香,不也是过得很好嘛。” “我的性|癖还没有怪到那种地步。”东堂搓了搓胳膊。 “切,花御还不一定看得起你呢。”文把匕首收回了腰后,从墙上跳下,落回了花御和伏黑惠身边,钉崎直到这时才喘着气赶到,见状露出了丧气的表情。“诶?不打了吗?我以为又能看见文姐出手了呢。” 文苦笑,“干嘛一天到晚老盯着我啊,和同学们还打的不够多吗?” “谁让文姐最神秘了,都不肯多和我们切磋。”钉崎瘪嘴,“刚刚那家伙看起来挺强的啊,是什么人?” “东堂,京都的学生。” “啊,就是他啊!”钉崎恍然大悟,“他送上门来,是表示现在就可以开始揍了吗?” “最好不要,你和惠两个一起上都不一定打赢他,当然你们被打的骨折吐血之后我再给你们刷新也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文拍了拍钉崎的肩膀,朝东堂走了过去。“由基呢?” “不知道,又在世界上某个角落吧。你不是比我更常见她?” “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文耸耸肩,“我可比她忙多了。” “哦,那你怎么又突然要找她了?” “有新的成果给她看看,这次,我的良心不会痛了。” 东堂因为是九十九由基带起来的学生的缘故,对于文倒是丝毫不带有什么恶感,再加上年纪相差不算太大,所以相互之间也没什么鸿沟。尽管他不太能听得懂文在说什么,但也大致明白她在说关于她的计划的事情,因此什么也没问。 “我是来找乙骨的,听说他赶得上这次姊妹交流战了?” “回来有几天了。”文点点头,伸手把扭头就要去找人打架的大块头拦了下来,“哎呀,反正到时候他都会上场,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走走走,陪我去喝一杯。” “喂,我只是块头长得大,可还没到喝酒的年纪啊。” “我那边都是些混合酒度数很低的,我可是十五岁酒跟着由基去泡吧了,你稍微有点我的风范啊!” “我为什么要有你的风范?你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太见外了东堂!你第一次去看偶像live的门票还是我帮你抢到的!给我稍稍有点感恩之心啊!行了行了赶紧陪我去喝一杯!”文拖着他的胳膊,朝自己的宿舍方向死命拽着,东堂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但也跟着迈开了步子。感受到人被拉动,文放松了手底下的力气,身子微微前探,扭过头去,对他露出了神秘的笑容。“而且,我们现在有个秘密武器,暂时不能让你知道呢。” “是什么?” “都说了暂时不能告诉你了。不过到时候可不能太惊讶,还有,要记得替我们美言几句啊。” 伏黑惠知道文指的是里香。虽然并不在场,但据她回家后与伏黑甚尔的闲聊,当乙骨把里香放出来时,京都的老校长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在那场交流战后,五条悟花了好大力气才让上层的老人们接受里香已经完全可控的事实,但也表示,如果她伤人,将立马将她拔除。因此,文需要保证在让里香亮相之前,京都那边也有支持自己的人。 要是这次看到了变成人的里香,那个人会不会干脆惊讶到下巴脱臼呢?伏黑惠难得带着些孩子气的想到。 但文没有拉着东堂走几步,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声自身后追了上来。“东堂!你这家伙!你还要跑到哪里去?” 文回过头去,看见一个与真希长得格外相似的短发少女,她跑的满头大汗,黑色的短发贴在脸颊上,见东堂回过了头,便干脆停下脚步,撑住膝盖,专注地喘气。 “这位是?”文歪了歪脑袋。虽然她已经猜出了来人的身份,但鉴于去年交流战时她有事出差去了,还是需要有一个人来介绍一下比较好。而东堂显然就是个合适的中间对象。 “她是……” “喂——!文姐你好慢啊!我还等着你回来和你切磋呢!”真希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她的身形紧随其后,在几人之前一个急刹。“遇上了什么麻烦?”她眉毛一挑,转向两位京都的学生。 显而易见,她处在极度兴奋的状态,看来新加入战场的美美子、菜菜子和真人让她十分满意。 真依切了一声,错开了与她胞姐的视线,不耐烦地看向东堂。“念叨着遇见了天命冲了出去,结果就是她?”她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文,“你喜欢的类型是她那样的?这种程度就够了?” “看来是被误会了呢。”文回头打量了一圈,确定伏黑惠已经把钉崎和花御都领走了,这才又转向真依。“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夏文杰,或者,你会更熟悉禅院文禾这个名字。” 真依的瞳孔一缩。从禅院家长大的她不会不清楚这个名字背后的意义,长辈们早说她是禅院家之耻,说将她除名,可还是时常将她提起,一是因为她是一个无法洗除的污点,二是她远扬的花名和不入流的手段。真依不是一个志存高远的人,她高傲的外表下是一颗得过且过,随波逐流的心,因此,尽管她与文毫无瓜葛,自幼受到的教育还是让她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第一时间便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看来你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真依对东堂嗤了一声。 “哎呀,都说了被误会了,禅院家的人是不是祖传不会听人说话啊。”文一脸无奈,“真依,你得庆幸我对你没有要求,不然的话,就算你是漂亮的女孩子,我也不会对你留手哦。” “哈?什么意思?”真依啧了一声,“而且,我们亲近到可以直呼其名的地步了吗?莫名其妙。喂,我讨厌你。” “讨厌我的人多了,不差你一个。”文举起双手旋转摇晃着,白手套晃出一片雪白,一副随便你的样子,“虽然悟、杰和甚尔都不在,但我还在这里哦,踢馆是不可能的了,两位请打道回府吧。” “你有什么资格……” “真依,回去。” “东堂?”真依震惊地看向这个一直以来因为强大而颇为自我的同学,对方脸上居然很平静,并没有什么不满。“她说什么你就照做?” “不,再不快走,高田酱的握手会就要结束了。”东堂瞥了一眼真依,“如果你再拖拉,让我错过这次机会,我绝对宰了你。” “怎么说话呢。”文抬脚在东堂膝盖窝踹了一脚,“就猜到会有这回事,喏,校门口帮你叫了车,快去吧。” “多谢!”东堂一副您是我的恩人的模样,“交流战上,除了放水以外的所有事情,我都会帮你的!” “行了行了,由基跟我关系那么好,你还能不帮我不成?大块头在这挡视线,快滚吧。”文把人推着赶下了楼梯,看着东堂洋溢着放松的背影,又转向了依旧十分不可置信,不时抽空回头的真依。 “抱歉,她一直是个别扭的家伙。”真希站在文的身侧道。 “没事,直哉那样的蠢货都还有救,她自然也可以。”文眯眼笑了起来,“想到一件好事,说不定能交给她做哦。” 第六十七章,交流战「po1⒏υip」 姐妹交流战如期开始了。 作为礼貌,东京校方全校师生站在大门口,对京都前来的人们表现出了极大的重视。一个二个皮笑肉不笑,气氛如同两军对垒。京都校长乐岩寺看里香眼睛瞪得像铜铃,其余的二年级学生也一副见鬼的模样,甚至连加茂宪纪都强行睁开了眼睛。 然后文来了,带着她的宝可梦真人,假学生花御,真学生虎杖悠仁,以及游手好闲保镖伏黑甚尔。 乐岩寺校长差点一口气撅过去。 “整蛊老头子大成功!”五条悟一副兴奋的样子,抓着手机拍个不停,还想与文击个掌,但夏油杰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从后面拉住了他的衣领,而文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脑袋上,把他怼了回去,直奔庵歌姬而去。 “好久不见!歌姬学姐!”她热情的握住歌姬的双手,“你手底下女孩子很多对吧!有没有什么性格好又可爱的孩子给介绍一下?不要一上来就嘲讽,不要满脑子打架,最好能喜欢花草,能照顾人那种类型?” “一上来就要我介绍女孩儿……文是终于被那几个人渣烦透了?”歌姬摸摸如今已经比她高出不少的小学妹的脑袋,“如果说性格好的女孩子的话……” 她的目光转向了一副状况外模样的叁轮霞。 全场的目光也朝叁轮霞集中过去,少女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啊?啊、你好,我是派不上用场的叁轮!” 文走进京都学生的阵容,中途在机械丸身边略略侧了下身,伸手握住了少女的小手。“你好,我是无法拔除咒灵的废物夏文杰,用你喜欢的方式称呼就好。长话短说,你喜欢植物吗?” “称不上喜欢,但我确实照顾了几盆多肉和绿萝……不过照顾得不太好,xia、夏前辈有什么经验吗?” “没有,不过我认识懂行的人。”文握住她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霞,就决定是你了。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叁轮有点被这种阵仗唬住了,“请、请您说!” “请和我的学生,咒灵花御交朋友!” “啊,所以那个果然也是咒灵啊。”歌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因为太像人了,一直都不太确定……” “哈哈!歌姬你还是这么弱!长成这样,一看明显就是咒灵嘛!”五条悟发出了毫不留情的嘲笑,夏油杰则加大了勒他衣领的力度。“悟,不要嘲笑弱者……”注意到文看过来的视线,他顿了一下,改口:“不要嘲笑学姐。” 歌姬咬牙切齿,“人渣果然还是人渣……” 叁轮还有些犹豫,但文一个劲朝花御招手,有些害羞的咒灵踟蹰了一下,还是用她那奇异的说话方式打了个招呼,自我介绍了一番。“能和我成为朋友吗?”她伸出了自己的手,中指上白色的小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叁轮看看花御,看看文,看看周边的同学,又看看自己的老师,犹犹豫豫地走了两步,手微微抬了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花御性格很棒的,是全东京高专脾气最好的,不会伤害你的。”文突然一把勾住了机械丸的脖子,“你看?手握上了,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所以说,不用担心霞。” 机械丸用他古板的双眼看着文,一语不发。 “你喜欢霞对吧?”文压低声音,狐狸一般狡黠地笑着,“我十二岁时差点被一个傀儡操术的咒术师杀掉,所以提前去调查了一下你的事情。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你获得健康有力的身体……” 机械的光闪了一下。 “文,你也抱太久了吧!那个京都的学生有什么让你感兴趣的地方吗?”五条悟不高兴的叫嚷起来,夏油杰已经将人放开,颇有那种要放狗咬人的架势,文松开机械丸,小声地补了一句:“有空再说。” “我在想他这种程度的机械樱能不能改装出来。”文朝五条悟走了过去,“她一直很擅长改装小东西,大件整件的没做过多少,要不要买几个替换品让她拆拆看?” “可以试试。”五条悟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那边那位机器人小哥,你的机甲要多少钱?” “太失礼了,悟。”夏油杰拍了拍挚友的肩膀,“乐岩寺校长和夜蛾校长都还在这里呢,这种事情等私下再聊吧。” 夜蛾:我谢谢你们还记得我啊。 自从他知道文打算把真人和花御都拿到京都的人面前溜溜之后,他就决定这次交流战装哑巴了。这还能让他怎么办?管又管不住,只能祈祷乐岩寺老先生心脏强大了。 文眼见就要把真人,花御,以及新拐带到的叁轮带走了,伏黑甚尔突然伸手一拦。 “大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他指了指盘在他肩上的丑宝。 “啊,差点忘了。”文一拍手心,“悟,你过来。” “干嘛?”五条悟探头探脑,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文拉着他的半边胳膊,让他和乐岩寺校长并肩站立。 “墨镜随身带着的吧?把眼罩取了,换成那个。哎,对!就这样!坐下,哎没有凳子你就坐不下去吗?无下限不能迭厚点坐吗?翘二郎腿,别这么矜持,把上面那条小腿横放在膝盖上。对,就这样。”文朝伏黑甚尔身后,“甚尔,东西给我。” 伏黑甚尔在丑宝嘴里掏了掏,扯出一把二胡。 文拿到手上,随便甩了甩上面的口水就递给五条悟,五条悟撇了撇嘴,有些嫌弃的隔了一层无下限握住。他以前没玩过乐器,但知道怎么拉响,随便拽了一下弓,一瞬间,刺耳的惨叫版拉锯声响了起来。 “噫,我的耳朵。”文一把捂住自己的耳朵,一只手握住五条悟的手,“我只叫你摆造型,没叫你拉响。” “哦。”五条悟小学生点头,“这个姿势帅气吗?像不像盲人艺术家?” 他还是记得当初为了追求文时看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异国梗的。 “且不论帅不帅气,”文退后到夏油杰和伏黑甚尔身边,双手抱臂,“这个组合,像不像老年残障乐队?嗯……把二胡换成琵琶,或者把贝斯换成唢呐,在乐理上会更搭一点?” “老头子的肺活量去吹唢呐,会把自己送入土吧?”伏黑甚尔笑道。 夏油杰有些无奈,“说了多少次了,当面取笑不太好,等人后再慢慢说啊。” 文吐舌头,“就不,他咬我啊?” 夜蛾哀叹一声,捂住了脸,乐岩寺虽然面上不显,但胡子吹得一翘一翘的,偏偏五条悟还在把墨镜拉下来,瞪着那双宝藏六眼,一脸稀奇,“文!杰!快看!老头子不服气,在彰显肺活量呢!” 夜蛾终于忍不住,一把把五条悟拖了过来,来了一套正义组合拳,文哦豁一声,左手一个花御,右手一个叁轮,肩上跳上真人变成的小松鼠,飞速溜号了。 尽管文一直和那些高层不和,但真正加入五条悟对他们疯狂嘲笑还是第一次,竟然还有点小紧张。不过,爽也是真的爽,比以前堵人家下水道要爽多了。一想到以后她就不用再装模作样,能明面上想怎么怼就怎么怼,文就忍不住干劲满满。 给花御和叁轮引了个话题,见她们多少过了破冰期,开始有来有回的聊天,文便适时退到了一边,拍了拍肩上小松鼠的脑袋。“都按照计划安排好了?” “当然。”真人如同一只真正的松鼠一般,左嗅嗅,右闻闻,突然从文的左肩窜到右肩,扒住她的耳廓,带着笑意的声音直往她耳朵里钻:“文杰还握着我的项圈呢,我当然要把事情办好了。” 敏感的耳廓传来的痒意让文皱了皱眉头,她别了一下脑袋,一巴掌把肩上的松鼠打了出去,真人的身体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四肢张开,两扇膜自四肢间打开,稳住了身形。他晃晃悠悠地落地,重新变回成年男子的形象,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文杰可真是冷漠啊。” 文从眼角瞥了他一眼,重新看向了花御和叁轮。哎,要是这两人能交上朋友,真是再好不过了。她现在,可真的没有力气再去教养另一只咒灵了啊。 京都师生的休息室里,庵歌姬叹着气,心想自己那早熟聪慧又靠谱的小学妹果然还是被那群混球给带坏了,让二年级的学生们给一年级学生介绍一下这附近,随后起身离开,去参加教师们的小型会议。或者换句话说,去参加诸位东京的混球们以联络感情之名夺命连环call并威胁她不参加就不把叁轮霞还回来的尬聊场。 要是硝子和文都不参加的话,她到底要怎么撑过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啊。 庵歌姬离开不久后,乐岩寺校长便出现在了休息室内,一时间,吵闹的,闲聊的,准备离开的,除了东堂还在目不转睛地看高田的生放送,所有人都停下来了手头的事。 “情况有变,没想到虎杖悠仁没有死。他是两面宿傩的容器,他的存在是巨大的隐患,因此,我要求你们在这次战斗中,想办法杀了他。还有,那几只穿着校服的咒灵,包括那个又变回人类的祈本里香。我不知道五条家的小鬼又在搞什么名堂,但他们也不该出现在这里。东堂,凭你的实力,应该至少能干掉一个吧?” 被点到名的东堂只是将目光往乐岩寺那边斜了一下,“啊?如果她们挡在了我前面的话。话说要交代的事情就是这些吗?没事了的话我可以先走了吗?宿舍的电视画质和音效更好。” 乐岩寺不说话,东堂已经自顾自起身,拉开了休息室的大门。在走向宿舍的路上,他余光瞥见了文身旁跟着真人,朝着学校的实验教室走去。他突然想起来,文还拜托他美言几句来着。 不过,都已经被校长这么要求了,而且,比赛场上可不能放水啊。东堂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果断决定,干脆什么都别做算了。反正,尽管他一直没探出那家伙的深浅,但自己的师父那么看中她,就证明她还是有些能力的吧。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第六十八章,变故 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远远超出了乐岩寺的预料,甚至可以说,离谱的有点超出认知。 对学生们下了命令,又提点了东堂,乐岩寺仍觉得不保险,毕竟像那样能生出灵智,能与人交流的咒灵,除了特级以外不存在其他的可能。当然,能被被当作禅院家之耻的那个没用的小丫头领着,也有可能被五条悟做了什么压制了战斗力,或者和那个小丫头一样是空有咒术却没什么实力的类型。 于是,这么想的乐岩寺为了保险,把最近抓来的一只同样能与人交流的特级咒灵悄悄替换了进去,反正那个咒灵满嘴念叨着五条悟,两面宿傩什么的,如果他是想杀死两面宿傩,就正好干掉虎杖;如果他是想支持两面宿傩,带走虎杖,那么虎杖就成了咒灵的同伙,到时他亲自出手就变得名正言顺,就无需再靠学生们了。而东京的那几只咒灵虽然不清楚是否都参赛,也许看到自己的同类也会闹出什么乱子,届时五条悟一定会出手,将其拔除,将一切异常扳回正轨。 乐岩寺心里的算盘打的啪啪响,交流赛第一天时在监控室里不动如钟,被私下塞了钱的冥冥故意让虎杖那边的监控闪烁不明。他抽空打量了一下屋子内的情形,夜蛾看着比赛一语不发,五条悟坐没个坐像,夏油杰坐的位置比较偏远与靠后,文也混进了屋子里,与并没有教师编制的伏黑甚尔在角落里一起旁观。真人与她一道在这里看监控,出场的咒灵只有里香和花御。 虽然少了一个,不过叁个也行,干掉一个算一个吧。乐岩寺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屏幕上。 加茂宪纪和伏黑惠已经对上了;钉崎和西宫桃在做纠缠;禅院家两姐妹在树林里玩追逐战;东堂在寻找乙骨的路上很不巧的,和虎杖狭路相逢。 文的手指搭在手臂上,一下下点着,目光始终集中在乙骨、里香、吉野和花御的那块屏幕上。这叁人分在一组行动。 这是文的安排,尽管这种布局方式十分浪费战斗力,且里香依旧不喜欢花御,乙骨只是对她抱歉的笑笑,也不搭话,吉野夹在中间颇为尴尬,但她们之间必须学会好好相处才行。 文等的不是这个。 机械丸和熊猫在互搏,狗卷扛起了除灵夺分的大旗,叁轮十分倒霉的碰到了乙骨一群人,乙骨直接把她让给了吉野。于是,唯一一个调和气氛的人被留下,最强小分队的氛围更尴尬了。 花御并不出手除灵,但对队友除灵的举动也没什么表示,她虽有同伴意识,但那仅仅是对那些能与自己交流沟通的咒灵以及极少数人来说,而不除灵,只是因为自己身体里那份异于其他咒灵的温柔,以及最近被文灌输,却还未弄明白的人类的教条约束罢了。她现在还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把那些长得奇形怪状,毫无自我意识,只有本能的生物作为与自己同等的存在。 但里香没有这种困扰,花御的这种犹豫只会让她想要冷嘲热讽。真搞不明白,为什么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喜欢的一个女人会这么看重这个优柔寡断的咒灵。她现在已经能局部控制身体的变形,正轻而易举地用变成大爪子的右手将一个疯跑着想逃离她特级咒灵威压的蜘蛛样四级咒灵劈成两半。 真是不值一提,不费吹灰之力。为什么不放些高级点的咒灵进来呢?至少不要感受到她就跑啊。里香无聊地想到,甩了甩爪子上的残秽,突然间,她感受到了什么,看向了一个方向。 乙骨和花御也感受到了,花御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迟疑了一秒之后,突然拔腿朝那个方向跑去。 监控室里,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原本懒散坐着的五条悟也直起了身子。夜蛾的表情十分严峻,“结界没有被破坏的迹象,但不知为何,未知的特级咒灵出现在了比赛场中。乐岩寺校长,我认为为了学生的安全,应该立刻中止比赛!悟,你去处理一下。” “不用悟来,这个交给我吧。”文突然出声道。夜蛾有些惊讶,尽管他知道文本身有些水平,但他所知的她出任务从来都是结伴当辅助,对付一级咒灵都吃力,怎么会突然想着对付特级咒灵呢?而从头至尾就不觉得她具备什么除灵能力的乐岩寺更是惊讶,连眉毛都抬起来了,弄不懂她究竟是什么主意。 冥冥一副抄手看戏的模样,唯有庵歌姬是在真的担心她,她看看无动于衷的伏黑甚尔,对文行注目礼的夏油杰和向文点头的五条悟,咬了咬牙,拉住文的手问道:“文,你真的可以吗?” “嘛,看着走呗。”文模棱两可地回答道,“悟,你当初是把他头拧下来也活着吧?” “是啊,毕竟也是只特级嘛。” “那好,那就把头弄下来吧,刚好一个头也足够我话疗了。”文抽出一根皮筋,将头发简单粗暴地拢成一个有些翘的马尾,瞥了一眼已经跑进虎杖和东堂战场,正在喷火烧树的目标,以及越发靠近目标的花御,运转咒力,将速度提到极致,破窗而出。 清脆的破碎声响起,歌姬追出去几步,却又被已经复原如初的窗户拦了下来。 “哎呀,文杰怎么连我都不等一下。”歌姬扭过头去,发现那是那个文一直带在身边的咒灵在说话。因为他实在太像个人,且也拥有了人的躯体,若不是他脸上缝合线太多,她几乎就要把他当人看待了。 “抱歉,我得快点追上她才行。失礼了。”真人对歌姬微微一笑,肉身突然消弭,他以咒灵之身穿墙而过,瞬间幻化出双翅,追了上去。几秒之后,他的身形俯冲而下,扎进树丛,又迅速升起,此次已彻底变成一只大鸟,爪子上攀着文。 看得出来,她们之间十分默契。 “这……”歌姬回过头,对上无动于衷的一屋子人,咬了咬牙,自己扭头追了出去。 东堂现在十分不悦。他难得发现了虎杖这样一个各方面都十分对胃口的人,正在酣战之时,竟有不速之客打扰,他迫不得已停下手头的行动,与虎杖合力,去对付那个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特级咒灵。 “啊!是那个头顶富士山的家伙!”虎杖大喊出声来,特级咒灵一副非常不快的样子,骂骂咧咧:“老子叫漏瑚!” 东堂在考虑如何拔除这只咒灵。与外表的粗犷相反,他其实心思十分细腻,面对强敌,不会贸然出击,而是会仔细观察和思考,尽量避免伤害,减小损失。 但想要拔除漏瑚,似乎不得不受点伤。火不同于刀枪剑棍,它形状不稳定,飞散的火星,翻滚的热浪都会是武器,只要沾上一点,便可能连片展开,造成重伤。这可真是让近战吃亏啊。 但咒术师不能临阵脱逃。 东堂一拍手心,“挚友啊!我们合力解决它吧!” “好!”虎杖一副干劲满满的样子。“上次五条老师没把他干掉,这次可不能再让他逃了!” “让开!” “住手!” 两道女声突然响起,一道自天而降,落在了虎杖和东堂前方,拔腿朝漏瑚喷出的火海奔去;而另一道来自树林深处,花御正急匆匆赶来,她很确定,她不想让漏瑚死去。 真人自空中落下,翅膀横在了她面前,身子慢慢缩小,变回人类。他的手上抱着文的外套。“交给文杰吧,花御。”他回过头去,眯眼一笑,“话说回来,漏瑚把这片树林都烧了,你有没有办法让它们活过来?长到这么茂盛,一定花了不少年,能吸收不少二氧化碳呢。” “慢了一步呢,忧太。”里香靠在乙骨身边,用手指卷着最近新做的卷发,嘟着嘴小声抱怨,“文姐肯定不会杀了那家伙。她又要有新的咒灵了。” “没关系,里香是所有咒灵里最强大的。”乙骨安慰道,“而且,还记得吗?学姐说她爱着我们。” “要是能再爱一点,再专情一点就好了。”里香微微叹气,目光紧紧盯在文的背后。“她又变强了……” 文在飞速的跑动着,将自己的眼镜握在左手,用右手发射一道道咒力束。自视力恢复,她便把厚厚的镜片换成了平光镜,后来又拜托岸本樱在上面改装了辅助瞄准的功能。因为现代科技还没有发展到这种程度,所以这镜片准星不算太好,但还是比文自己的准头好了太多,且胜在方便。 她的动作利落,流畅,毫不拖泥带水,仿佛这灼热的空气,不断燎上她身体的火苗和因此而产生的疼痛都不存在一般。她甚至还在滔滔不绝的说话。 “真奇怪,悟说你能展开领域的啊,怎么还不展开呢?是因为头被拧掉所以把领域展开的方法忘记了?” 漏瑚气的头顶岩浆沸腾。“我不展开领域,是你并没有这个水平啊!混蛋!” “诶?诶——?!是这样吗?”文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可是我也在等你施展全力,这样我才好施展全力啊!我们两个这样子是不是太体贴了?明明是对手呢……啊!在这个战场上,这是多么珍贵的温柔!” “你有病吧!”漏瑚头顶火冒叁丈,“给我闭嘴!领域展开,盖棺铁围山!” “啊啊,久等了。”文的步伐骤然停下,任由脚下的火海融化她的鞋子。她微微侧头,看见了在忙着灭火救树,结果被拖进了领域内的花御。“来吧,来感知生死的边界,迈入死亡,重获新生……轮回……即是反转……” 火海将她的身体逐渐吞并,她的面容在高温之中扭曲,匆忙赶到的歌姬露出了惊慌的神情,她想冲进去救她,可面对这片火海领域,她根本做不了什么。 “文——!!”她高喊,但当然收不到任何回音。她扭头看那些学生们,他们也都神情慌张,唯有那个名叫真人的咒灵依旧十分平静,甚至还在笑。 歌姬的怒火冲上心头,一时间,她甚至忘记了对对方特级实力的忌惮,冲上去拉住了他的衣领。“你到底对文做了什么!” “我对文杰做什么?”真人露出吃惊又无辜的表情,“明明一直以来,只有文杰对我做什么呀!”他点了点自己脖子上的项圈,“我的命还在她手里呢。” “所以你故意骗她……” “我可没有哦。”真人摆手。 “你!” “歌姬,冷静一点。”五条悟突然出声道,他是瞬移而来,拦住了想要动手的乙骨和里香。夏油杰也赶来了,顺便用虹龙载来了在那间监控室的所有人。 “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还有杰,你们和文关系那么好……”歌姬的声音卡住了,她看到了五条悟和夏油杰脸上凝重的表情。 “相信文。”夏油杰走到她身边,摁住了她的肩作为安慰,“她并不弱,相信她。” 自火海之中,长出了一株幼苗,紧接着,大片的绿意绽放,瞬间成林,火海被树根填满,热气被阴凉笼罩。 “最后还得让我使用领域来灌输经验进行引导,真是的,我不是导师,也不是辅助啊。”文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恭喜领悟反转术式,花御。 那么接下来,该我出出风头了。” 树叶被风吹响。 红与黑组成的身影被白色的咒力包裹,在枝叶的绿云间穿梭,跃起。 文的手套已经不见了,裸露的手臂上,片片赤色的烧伤正在飞速愈合。 她的右手中指上,一个指环正闪闪发亮。她的前方,漏瑚的身影正忙着逃窜。 “清除。”她的齿间轻轻地咬字,身形却豹一般跃起,腰肢扭转,手臂高扬,白色的咒力缠绕上她的手臂,蜂拥自她的手中,转瞬幻化出游云的形状。 “你的头,麻烦再掉一次吧。” 她的身形落了下去,仿佛一只射出的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她弓身滑步,稳住身形。 她的身后,漏瑚的身子,与周围的树木一起,断成了两截。 清场。 第六十九章,透支 “我说,”文缓缓地直起了身子,她衣服上被烧焦的破洞正慢慢消失,她被烧的参差不齐的黑发正回归柔顺妥帖,她的手臂垂下,咒力所凝结成的刀正寸寸消弭。她的肩胛正因为剧烈的喘息而轻轻起伏。“给点掌声怎么样?” 五条悟上道极了,当场吹起了口哨,没有帽子,于是把眼罩抛了起来;夏油杰非常矜持的鼓掌,余光扫了一眼乐岩寺,满意地看到老头子再次眼睛瞪得像铜铃,甚至连下巴都掉下来了,露出了残缺的牙齿,于是偷偷掏出了手机,打算拍一张日后分享。伏黑甚尔倒没那么听话,他看了看文中指上的指环,嘴角扯了扯,“又有新招式了?” “嗯哼,托樱的福。她最近能做到把一个咒具的形式编入另一个咒具里了,做了一个游云的仿品给我。怎么样,还算对得起你以前的训练吧?” “不错。”伏黑甚尔点点头。 “我也认为,学姐的动作十分漂亮,能作为战斗的参考。”乙骨也凑了过来,“学姐到现在依旧不断地研发新招数,果然很厉害。” “诶?别忙着崇拜文啊,老师我也很厉害啊,可是被誉为天才呢!”五条悟一脸不甘心,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脸。 文一把抓住他的手,拉了下来。“拉倒吧天才先生,我八岁就会领域展开了,十二岁学会反转术式,你八岁和十二岁在哪个角落挖鼻孔呢?”她看到因为很少见到她如此张扬,因此有些怔愣的乙骨和里香,松开五条悟的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不过乙骨和里香也很厉害,十一岁就能订婚了。不像某个一天到晚自鸣得意的家伙。” “切,我不能订婚是因为谁啊……”五条悟不高兴地嘟囔,而夏油杰走了过来,却只是眯眼笑,不说话。虽不算结婚,但他的戒指正在文的脖颈上闪闪发光呢。 虽然现在有个岸本樱送的戒指真正戴在了她的手上。并且作为咒具又不能贸然让她取下来。那真是个嫉妒心和竞争意识过强的女人啊。 歌姬的心中,激动和惊讶正激荡不已,她从来不知道,在她眼中一直弱小可怜,被叁个壮汉挟持,只有家入硝子的怀抱可以寻觅的小学妹,什么时候长成了一个能用咒力劈开一个特级咒灵的怪物。而且,八岁展开领域,十二岁反转术式?这究竟是多么恐怖的天赋啊!到底是哪个在一开始说她是个废物的?还有,不管怎么说自己也和她一起上了两年学,期间关系不错,她一直很照顾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这回事? 她左右看看,所有的学生都已经到了这附近,一个二个都不怎么平静,像真依已经因为固有印象碎裂的太彻底而处于宕机状态,而叁轮则握着手机犹豫要不要上去要张合影。 被帅到的不止她一个,她算是情绪比较稳定的,不稳定的例如钉崎,看起来活像是想把文举起来抛高高,她没力气做到这点,但是狗卷,真希,熊猫和虎杖却已经在摩拳擦掌。 同样摩拳擦掌的还有东堂,他认识文这么多年,从不知道她有这样的实力,有些想去切磋一番。 相对比较稳定的只剩下了伏黑惠,他摸着脚边的玉犬,虽然没有凑近,也没有什么话语表示,却一直笑着,双眼发光,脸颊泛红地望着文的方向。 而文正在寻找花御。 在一片热络的气氛中,真人的声音听起来像在泼冷水。“文杰,这就是你说的头身分家吗?”他将地上断成两截,元气大伤,但显然还十分有生气的漏瑚的脑袋拎了起来。他的脑袋还连着脖子,脖子下还连着一节身体,左半边到心脏部位,右半边则到腰部,形成一个斜着斩断的伤口。 花御就在真人的身边。 真人晃了晃那截上半身,“如果照你的说法,那漏瑚的脑袋可真大啊!” 漏瑚头顶的岩浆翻了一下,几滴岩浆溅了出来,隐晦而又含蓄地像真人表示,他还活着呢,说话注意点。 “这不挺好吗。”文拨开人群,朝他走去,接过他手上的漏瑚,“还有个座子,跟那些绘画用的雕像一样,摆在那里,多方便话疗。”她说着,把漏瑚放在地上,蹲在地上与他对视,头却不由自主地向右歪去。两秒之后,她掏出手机,给漏瑚拍了一张照片。“等硝子问我为什么得了颈椎病,我就给她看这张照片。” “这有什么。”真人也蹲了下来,用手比划了一下漏瑚的脖子。“从这里再砍一下,不就只剩个头了吗?” 漏瑚的眼睛骤然睁大,头顶的岩浆吐出一个巨大的泡泡。 “得,狠还是你狠。不过我需要整体的漏瑚,只给我一个头没用。等他慢慢复原吧。” “真可惜,不能测试一下漏瑚的抗伤能力了。”真人可惜的撇了一下嘴,拍了一下漏瑚的脸。 一般来说,咒灵之间出现了这样的胡闹场面,花御是会出面来阻止的,但今天的花御却没怎么注意到这一幕,她正处于极度高兴的状态。往日,她只能吸收这些植物的生命,但当她真的获得了赋予濒死植物生机的能力,并成功的做到这点之后,一种新颖的喜悦和幸福感充斥着她的身体。 这对咒灵来说不是简单的事情,要知道,所谓的幸福感可是人类所追求的正向情绪中最终极的目标。 而花御作为咒灵之中,本就异常的温柔,珍视同伴的存在,更是早早领悟了分享这一极富含人情味的行为。 她想与她的启发者,伙伴,同时也是朋友文分享这一份喜悦。 “恭喜呀,花御。”文温柔地向她笑着,手搭在她的手上,抚摸着那株长在她指根上的小花,“你变强了很多,甚至连漏瑚的领域都能打破了呢,真是帮了我大忙。” “可惜,我还不能像文杰一样,让死去的植物们活过来。”花御的手附上文的手背,也抚了抚那朵小花,露出了可惜的神色。 “嘛,我的天赋比较特殊。”文拍拍花御的手背作为安慰,随后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接下来我要去对漏瑚进行一些治疗,你和其他学生们先回去吧,可以顺便教教他们反转术式的诀窍哦!尤其是里香,她很聪明,说不定一下子也学会了呢。” 这也就是说,她现在也能打那家伙了?里香迅速提取了其中的隐藏信息,掰了掰自己的手指。一定要把那家伙打败,要守住文姐身边最强的咒灵这个位置。 文与真人一起离开了,五条悟对夏油杰使了个眼色,自己开始处理激动不已的学生们,还有被吓得不轻的京都的老头子,夏油杰则追上了文,伏黑甚尔往二人的方向看了一眼,也留在了学生们的身边。 文的步速一直都颇快,在树林里绕了几个弯,连她都不怎么能听得清那边人群的喧嚣后,她猛地顿住了步伐,头和肩同时塌了下去。 夏油杰赶紧伸手把她扶住。“没事吧,文?” “有事,带我去硝子那里,快。” 夏油杰想要伸手召唤虹龙,但想起它庞大的体型,最后选择将人横抱起来,朝医务室方向狂奔。 当手接触到她的腿时,夏油杰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靴子湿漉漉的,虽然因为黑色的材质所以看不出来,但那底下,应该伤的很重。 为了等待花御被逼入绝境,寻找到最佳的启发时机,将她学会反转术式的可能性最大化,文在漏瑚高温的火焰中耗了太长时间。她的咒力在高速运转,持续刷新,一次领域的开闭和使用新招数之时消耗的太过,尤其是最后一招,她以发散性为特点的咒力要凝结成冷兵器的形状,即使是有咒具进行辅助,也需要极其庞大的量。这对于咒力的总量只到一个二级咒术师水平的她来说,几乎是把人逼入了绝境的透支。到最后,她连治疗自己的伤势的咒力都不剩了。 五条悟一定是看出了这点,才让他跟上来的。 夏油杰都来不及骂她,用尽全力闯进了医务室,床已经铺好,硝子一副严正以待的样子,显然,文早在最开始就告知过她这件事。 可他也好,五条悟也好,伏黑甚尔也好,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还做了这样的准备,甚至,他们都不知道她把刺激花御这件事也编入了计划中,她所告知他们的版本,只是说要摆脱花瓶交际花这个身份而已。 第七十章,正名 “啧啧啧……”家入硝子一边用反转术式治疗,一边摇头,“文,虽然我知道你是要让露在外面的部分都完美无缺的,好营造更完美的效果,但你这个偏心的太过了吧?你是打算后半辈子在轮椅上度过?还是留着一腿的烧伤?” “哎呀,命留着就够了,剩下的有真人啊。”文一边疼的嘶嘶抽气,一边嘻嘻的笑。“硝子,你留着点力气,漏瑚还等着你治疗呢。” “你不让你的宝可梦顺手把他身体复原一下?” “漏瑚的伤口上有我的咒力残留,一直在阻止他愈合,不然你以为他这么这么蔫巴巴的。我的咒术虽然杀伤力低,但不可解,只能等其慢慢消散。真人得跟着我,而我马上要出去,不能让乐岩寺校长发现我受了重伤才行。我相信,他一定有很多话要跟我说。” “你啊,先别管乐岩寺校长了,你面前就有个有很多话要跟你说的人。”硝子朝夏油杰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自他来高专任教这一年以来,硝子可还从没见过他脸色这么难看呢。 “杰又不是悟,他一定会理解的。”文伸出头来,对夏油杰讨好的笑笑,“对吧,杰?” “不,我不理解。”夏油杰脸上的一丝笑意也无,“文,刚过易折的道理,还是你教给我的,还让我学学你的做法。这就是你做的示范吗?” “哎呀……我也从没说过我是什么老师啊……”文无奈地叹气,“我需要花御学会反转术式,这在计划中是必须的,如果这一步不成功,那么进度会被卡住。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你何必这么着急?”夏油杰站了起来,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的第一个计划至今已经十年,至今依旧在推进。这个计划由你带领,文,你才二十二岁。你有的是时间。” “不,时间永远不够用。”文像是被夏油杰的影子压住了一般,视线一点点垂了下去。在下落的过程中,她对上了真人的视线。她眉头微微挑了一下,“真人,把我剩下伤口的肉都换掉,我们差不多该出去了。” “嗨噫嗨。”真人过来,给她换了一条腿。“这样的话,文杰又欠我一点人情,谢谢夏油先生给的机会。” “少说废话。”文的身体骤然抬起,一脚把真人踹了出去。“事倒是做的不错。”她看了看自己的新腿,随后开始穿鞋子。 “真是暴力啊,文杰。”真人从地上爬了起来,装模做样的揉了揉自己被踹到的肚子。 “你知道你挨揍的原因。真是的,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想在一开始让你治疗我啊。” “用我呗,我多听话啊。”文走向门口时,真人从地上爬了起来,跟了过去,“话说回来,自从戴上项圈之后,这是文杰第一次打我呢。现在文杰是什么味道的?” “愤怒和厌恶是什么味道?” “那是对别的事情愤怒和厌恶,这是对我的,肯定尝起来不一样嘛。你要是不给我吃,我就自己舔舔看咯?” “你还真是自信我喜欢你啊。”文嗤笑一声,却还是提起刚刚恢复的少许咒力,搓了一个咒力球给真人。“吃,吃了之后,今天接下来的任何时间都闭嘴。” “真刻薄。”真人嘟囔着,果然噤了声。 夏油杰站在病床边,看着那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医务室门口,拐进楼道,看不见了,只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 “你不跟上去?”硝子站到夏油杰身边问。她正在脱手套。“来根烟吗?别这样看着我,我也郁闷呢,我和文十多年的交情,我这次知道的计划内容还不如那只咒灵多。” “是啊,最后最了解她的想法的,居然是那只咒灵。”夏油杰接过烟,苦笑了一下,“我还有四千多只咒灵呢。”自他来了学校之后,文就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她总是带着那只咒灵,几乎不离开他半步,要早知道她那样看重、也许是忌惮那只实力不算多么强劲的特级咒灵,他早就该真人来学校时就找个由头吞了他。 “杰?”文的脑袋从门框后面冒了出来,“你不走吗?乐岩寺校长现在肯定急着见我,想和我谈谈,你不跟我一起,顺便让你的诅咒师协会多薅点羊毛吗?” “这只咒灵。”夏油杰指了指漏瑚,“能让我把他吞了吗?” “不行,得让他保持自我。”文摇了摇头。 “你还真是热衷于养咒灵啊……明明我也有那么多咒灵。” “各司其职,因才任用。”文摇头晃脑,“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可先走了。” 她已经重新穿上了外套,脖子上的戒指从侧面滑了出来,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晃了晃。那金属的反光在夏油杰眼中一闪。 “走吧。”他最终还是把烟还了回去,迈步跟了上去。不管怎么样,他此生能做出的最沉重的承诺,最坚固的束缚,已经挂在她的颈间了啊。 乐岩寺还是第一次这样正儿八经的坐在沙发上,与这个一直被轻视的小丫头面对面。他们之间在这之前只有过一次面对面的时候,那时她跪在刑场的地上,而他坐在高台的席间。那场处刑只来得及废掉她的右手,却没能阻止她长大,变强。 禅院家对她咬牙切齿,却又忌惮万分是对的,她实在是个太恐怖的人。 “夏小姐。”乐岩寺第一次如此正式的,努力的去叫她那个发音奇怪的名字,在那之前,他们都叫她禅院家的耻辱,弃子。“我认为,你已经通过准特级咒术师考核,现在,我正式邀请你成为第五位特级咒术师。” 这个荣誉早该给她了,如果早知道这一切,在她十二岁,在那个刑场上,他们应该给予她的不是处刑,而是特级的邀请。然后,也许现在,所谓的诅咒师协会,那些在高专这座最坚固的堡垒到处乱跑的咒灵就都不会存在,咒术师总部的下水道不至于叁月一修,五条悟也会乖乖的,听从家族的指挥。甚至,说不定,五条家现在连六眼的后人都有了。 不过,还来得及。她才二十二岁。给她一点荣誉,稍微哄一哄,拉拢之后,让她把五条悟劝一劝…… “谢谢。”对面的女人露出了优雅的笑容,乐岩寺嘴角的弧度几乎要抬起来了。但他听见她说:“但是抱歉,请允许我拒绝。我并不需要这种头衔和评定,当然,如果你们有特级宝可梦大师,我倒是可以接受。”她说着,搓了搓膝头真人的猫脸,轻轻捏着他两颊的肉,横向拉宽。“你看我的宝可梦,多可爱啊。” 乐岩寺的笑僵在了脸上,“等等,不是五条悟……” “不是哦,咒灵是我养的,悟只是保险机制,类似于……嗯……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尊重我的宝可梦,但我就像动物园本身,从饲养员到栅栏都是我,而悟只是阻止猛虎伤人的猎枪罢了。”她好笑地笑了起来,“真是的,一遇到状况外的事情就找悟,悟简直被烦死了。你们的眼里啊,还真是只能看到悟呢,像有点什么事情就只知道找妈妈的小屁孩儿。” “那诅咒师……” “是杰啊,他都是诅咒师协会的会长了,你们怎么还看不见他啊?难道只是因为他和悟是好朋友,所以就会依附于悟的思想,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悟的主意?话说,杰可就在这呢!就坐我旁边,乐岩寺校长,因为你今天要拉拢的对象是我,想要把我变成控制悟的一支锚,所以就看不见杰了?天啊,我眼睛最瞎的时候,也没瞎到这种地步啊。” 乐岩寺脸色很难看。确实,他们太看重五条悟了。 当夏油杰这颗新星宣布退出咒术师,加入诅咒师时,他们的想法是,不过一个稍有些能力的小屁孩儿而已,不要就不要了,还有五条悟呢,他才是最强的。他们自我催眠,是他们抛弃了夏油杰,而不是夏油杰放弃了他们。 当诅咒师的队伍一点点扩大,那个“被他们抛弃”的少年用传教的方式获得了更多拥有咒力的人与普通人的青睐支持,他们不是没有感受到威胁,但他们还是想,没关系,反正我们有五条悟,只有他才能强大到解决最恐怖的咒灵。我们是不可替代的。 当夏油杰率领着无法忽视的诅咒师与咒灵站到了他们的面前,要求他们给予诅咒师们同等的地位和权利,他们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心里却说,那是看在与他一道前来的五条悟的面子上。他们两个关系那么好,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五条悟在发疯。是的,一切一定都是五条悟的主意,他是最强嘛,有点脾气又怎么样。 而五条悟是咒术师这边的人。是他们的人。一切都还是他们的,只是有些东西有点碍眼而已,只要把五条悟控制住,只要突破了他这关,那么这个世界就又会回到他们所熟悉的那个旧世界。 可这个他从未正眼瞧过的小丫头却如此直白,如此不留情面的告诉他,他错了,错的离谱。像他这个年纪的老人都很固执,可现实不会因为他的固执所改变。 文有些无聊地用右手手背挡住嘴,克制的打了个哈欠。乐岩寺清楚的看见,她的手心里,早没有那道狰狞的伤疤了。年轻人们在以绝对的力量影响,改变,带领着这个世界。是时候睁开眼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文看见乐岩寺仿佛卸下了什么担子一般,放松下来的样子,轻轻地笑道。“不过,杰有很多话想与您说。那么,我就此告退。” 她的用词突然变得恭敬起来,之前那种随性的感觉一点不剩,乐岩寺突然注意到,她的仪态其实一直都很美,她讲话,其实也可以完全没有口音。也是,在十岁前,她在禅院家可也是被探讨过是否可以越过出身,将其列为主母培养的存在啊。 文抱着真人一离开那间屋子,就把真人扔到了一边,猫在空中翻转身形,稳稳落地。 五条悟在门口不远处靠墙站着。“怎么样?” “进展顺利,就是累。”她走过去,习惯性地想往他身上靠,在最后一刻,又强行止住了动作,改成靠在墙上。 她要摆脱交际花的身份,不是因为她终于觉得流言风评难听,不是想要获得迟来以久的尊重,她只是要彻彻底底终结这种扭曲的关系罢了。她不能再去伤害五条悟,或者是任何一个人的心了。 五条悟的神色暗了一瞬,但很快又露出了一贯的表情,伸手一拨,将文的身体贴在了自己的身上,顺便一通狂揉她的头发。“顺利就行,伤好了?” “硝子治了一条腿,另一条让真人给我换掉了。”文扒拉他的爪子,但因为实在不剩太多力气,只能握住他几根手指,勉强阻止他把她搓成鸡窝头。“甚尔呢?其他学生呢?” “大叔不愿意靠近那老头子,学生们都兴奋地不得了,吵闹着想见你呢。” “是吗。”文闭上眼睛,仿佛陷入了浅眠,但几秒之后,又骤然张开。“那就去见他们吧。” 第七十一章,挖角 文来到京都高专的宿舍这边时,加茂宪纪刚刚紧急与家中联络完。虽然年纪尚小,但作为加茂家的少家主,他必须时刻心系家族,当发生异样的情况时,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将此汇报给家中。不像五条悟,他是一个十分稳重,沉着,自律的继承人,时刻以家族利益为大,也会百分百尊重家里长辈的意见。 可长辈这次提出的要求实在是有些过了。挂了电话之后,加茂宪纪一直跪坐在自己的房间内,低着头,沉思着。 此处是木结构的屋子,隔音并不算很好,他先是听见老师庵歌姬与文热络地打招呼,同时驱赶跟随前来的五条悟的声音,然后又是东堂请战的声音,然后是真依别扭的声音,西宫桃在表达羡慕,文说她很可爱像小魔女,她们简单地聊了聊对于chocker的喜好。然后文对叁轮霞道了谢,并请她继续与花御做朋友,然后她把机械丸单独叫道了一个稍远的房间,他的同学们在猜测她们有什么悄悄话要说,但很快她们又都出来了,随后文拜托歌姬把所有人都带走,只留下了真依。 他听见文对真依说:“你在面对咒灵时,恐惧的气息比其他人更加强烈。虽然情绪可以转化为咒力,可你的恐惧未免太过。你不适合成为咒术师。”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吧?”真依的声音有些傲慢,“你自己也是咒术师,你明白实力意味着什么。我必须也要变强,变得比那家伙……” “我不是这个意思。”文笑了,“人总有擅长与不擅长,就算你和真希是双胞胎,也不意味着你要与她较劲啊。她性格强硬且坚定,胆大,热血,同时有天与缚咒强化的身体,她天生适合战斗与前线;而你心思细腻,性格柔和,所以,即使你拥有咒力,即使你姓禅院,也不意味着你就非要去当什么咒术师,除什么灵啊。我给你们的范本还不够显眼吗?既然那个破烂地方我不喜欢,那我就不要了,管他们怎么对我呢。” 真依沉默了一会儿。“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找你擅长的、喜欢的事情,如果那个还没有,那就先选一个自己不那么讨厌的。”文说,“其实,这次我是来挖角的。我、悟还有杰都很厉害,但我们却全都是在前端作业的人,对于后端的信息情报一无所知,因此,受到了不小的阻碍,许多想做的事情都做不了。” 真依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你们现在做了这么多事情,还不是全部吗?” “当然,还差得远。我想做的事情不知凡几,越到后期,我需要越多的助力。真依,咒术师内部并不信任我,悟也难插手,因此,我需要一个有其信任背景的人成为他们的一员,为我们偶尔查询一些情报。 形式类似于两面间谍,但比那轻松得多,风险也低得多,成为了后端的文职人员之后,除非咒灵大举入侵,攻到本部,你应该是不会再看见什么咒灵了。啊,也不对,你说不定会碰上我堵他们下水道的诅咒呢?这都看他们有没有做什么蠢事了。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文顿了一下,声音微微软了下去。“真依,我需要你。” 一段长久的沉默。终于,真依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答应你。” 文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在愉快地颤抖。“那里面虽然有一些气人的家伙,但也有许多与你熟悉的辅助监督们一样的正常人,你比真依更适应那种死板的章程,对付一些奇奇怪怪的家伙,应该会做的不错。不过啊,我用人可是很自由的,如果以后找到了喜欢的事情,你联系我,或者悟也行,随时可以不干。” 真依笑了:“和你相处很轻松。” “这就是我们这边更吸引人的原因。而且,我不是有个交际花的称号吗?自然得会交际了。”文的脚步响了起来,想是站了起来,接着,加茂宪纪听到她的脚步声朝与他相邻的这面墙靠近。她在墙边顿住脚步,敲了敲墙壁。“好了,在隔壁一直偷听的先生,我闻得到你的气息哦。很浓烈的震惊和纠结的气味呢。现在,该轮到我们聊聊啦。” 真依显得很惊讶,她根本没意识到旁边还有个人,文安抚她,让她先离开,叁分钟后,文和加茂已经在一间屋子里。她不喜欢跪坐,于是便索性靠墙站着,肩上站着变成松鼠的真人。他的手里抱着一个白色的咒力球,鼻尖一耸一耸,像是在小口啃食。看起来,之前他一直都在。 “让我猜猜看,你家中的长辈对你说,要来我这里探探口风吧。” “是的。”加茂宪纪依旧正襟危坐着,点了点头。“特级咒术师很少,现如今五条家有五条悟先生,禅院家也有了被誉为天才的伏黑君,唯一继承了家族术式的我实力尚微,因此,需要想办法让我的家族于未来更加壮大。” “纠正一点。我不是特级咒术师,也不想成为什么特级,而且,惠也不一定成为禅院家的家主,在我看来,真希,还有直哉其实都很有可能。” 加茂宪纪微微抬眼,多看了她几秒。“您与禅院家的关系,似乎并没有传言那么差。” “停,别对我使用敬语,我不习惯。”文的双手抱臂,右手一扬。“我与禅院家依旧是很差的,但直哉嘛……我确实打了他几顿也骂了他几顿,我不喜欢他那个脾气和态度,但是,我们也有合作。嗯,这点要保密哦,这是只有几个极少数人才知道的事情,如果你敢对任何人透露的话,我相信,你是不会想要被我打一顿的。”文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威胁动作。 加茂宪纪脸色凝重,沉默了很久。“我们一直都以为,一切的变化都是五条悟的主意,但你才是始作俑者,对吗?” “不是哦,虽然我确实出了些主意,但悟、杰、硝子、甚尔、七海,还有你不认识的许多人,都功不可没。” “所以你就是始作俑者。”加茂宪纪的语气更沉重了。 “都说了我不是啊……”文有些无奈。“你们这种将问题极度简化的想法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就是这样才总是给人很多压力,成不了事啊。” 加茂没有回答。沉默又蔓延了许久。文抚了抚耳后的耳机,将音乐的声音调小,听到了远处隐约传来的京都的学生们的声音。听内容,刚刚歌姬带他们去窜了会儿门。有人在叫乐岩寺校长,看起来夏油杰的谈话已经结束了。 文率先开了口。“看来你的思绪很是混乱,让我来帮你梳理一下吧。如今,五条家有悟,就算他什么也不做,五条家也是最强大的一族,于是,你的竞争对手主要是禅院家。而禅院家有真希,现在也可以说还有惠可以指望,他们都与我,与悟关系很好,与此同时,直哉也与我有联系。也就是说,禅院家也颇有底气。那么现在,摆在你面前的选择有——” 加茂扭头看她。 “聪明一点,再聪明一点儿啊,少家主先生。”文的食指在太阳穴边画着圈,“想想在大趋势之下的细小漏洞,想想那些缺少的东西,想想你所拥有的独特性……” “和五条家,禅院家一样与你交好合作,加入你们,或是抱紧传统,站在长老院们的一边。” “bingo。”文的手放下来,打了个响指。“接下来,从里面做出选择。我和你能面谈的时间不多了哦。”她指指窗外,现在,加茂也听见了同学和老师们的声音。乐岩寺回来了。 加茂用了叁秒时间来思考。“我选择你们这边,这些年的改变很大,再固守过去,加茂家会进一步衰落。” “聪明的选择。”文笑了起来,站直了身体。“嘛,虽然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会成为同伴了,毕竟你又不笨。我确实需要你的力量,有一项大工程,只靠五条和禅院家还不太够。因为近期我还要到你们那边去一趟,到时我会把详细的计划告诉你。” 被她拜托在门口守门的真依已经在向乐岩寺问好,文起身准备离开,加茂却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语气急躁:“还有一件事!” “嗯?”文的脚步顿住,回过头去。 “这虽是家中长老的指示,但也是我的请求,请夏前辈不要感到冒犯。我加茂家,请求与您联姻。” 第七十二章,麻烦 “哈?等、等等!!”文的前半句本是对加茂所说,但突然语气激变,她的身形在屋中疾闪,从墙边瞬间来到了屋中央,反手拔出匕首,挡住了破墙而入的攻击。她的身形后退一大步,膝盖下弯,足部横撇,陷入地板,这才勉强挡住了这一击。 毕竟,她拦下的人是五条悟。 无下限对文并不设防,她的刀刃直直切入五条悟的手心,文皱了一下眉头,将匕首收回腰后。“你治疗一下。” 但五条悟没有理她,他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后的加茂宪纪身上。他本是瞄准他的脖子去的。 “你敢。”他的眼罩微微有些歪了,露出的右眼冷的如北极的冰川。“把那句话给老子收回去。” “悟!”文抓住他的手,用反转术式帮他止住了血。她的脚有些发软,但还是努力把它们从地板里拔了出来。她刚刚恢复的体力和咒力已经在这一来一回间耗尽了。“不要这样,我不会答应他的。” “我要他把话收回去。”五条悟握住文的手,拉了她一把,将她带到了身后。“如果做不到的话,那我就杀了他。” “悟!别在这个时候发疯!”文用尽全力把他往后拽着,“我还需要宪纪君来……” “已经叫上名字了?”五条悟回过头来,眼神冷的吓人,“文,你接受了杰的戒指,现在又要接受随便这样一个家伙的求婚?” “我说了我不会答应!好好听人说话!”文的音量骤然抬高,鲜血自她的唇角滑了下来。她在强行把话语灌入五条悟的脑海,但他们之间的水平差距太大,她被反噬了。 她的鲜血总算是让五条悟冷静了些,他伸手抹去那缕鲜血,却把自己手心的血也抹在了她的下颌上,他收回手,舔了舔自己手心的血。“文,你应该回去休息了。” “我们都应该回去休息了。”文提起一口气,努力运转咒力,将五条悟的所有情绪都抽取了出来。她看见他的表情变得平静,甚至有些冷漠。 “但是夏小姐,你确实应该选一个人作为婚约者。”乐岩寺的声音插了进来,“不论是加茂家,还是五条家,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妈的。”文直接改变语种爆了粗口。这老头真是添乱,虽然她就知道暴露了真实实力后长老院的人就会开始催婚,他们会对她称斤度两,既希望她回归禅院家,重修旧好;又希望她能进入加茂家来均衡御叁家实力;还希望她能与五条悟强强联合,将他牢牢掌控。只要她还在这叁处转悠,不论去哪,都是好的。 他们以为只要用婚姻就能绑住她,最好连她的肚子也利用上,生出个比五条悟还厉害的小孩儿,然后,她从此成为母家,夫家和子嗣忠诚的后盾,成为一个御叁家保持地位的基石。 她从决定展露实力时就预料到如此了。看见了她又如何,要这些人学会不要把人当资源看待,还早着呢。她早就为此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他不应该在此刻趁火打劫,如此逼迫。 “乐岩寺校长。”她转过头去,对他微笑。她刚刚从五条悟那里抽取来的情绪所转化的咒力刷新了她唇畔的鲜血,她又一次看起来干净整洁,光鲜亮丽了。“请允许我纠正您这种说法。您应该十分清楚,在今日之前,我在众人眼中的形象与口中的风评。就算您现在知道,那对我来说十分荒唐,我的实力并不需要我依附于其他人,但是,流言重复的久了,就会变成真的,叁人成虎的道理,您应该很清楚。现如今,我已经习惯作为交际花,所以,您对我的要求,我恐怕是达不到。” “言尽于此,我已经尽我所能直白又精确的表达了我的想法,如果下次您在说起这件事,或是换成其他什么人来说这件事的话……你们这辈子,都别想再拥有通畅的下水道了。您见过我的实力,您清楚我能做到。” 文拽着五条悟,越过一屋子目瞪口呆的学生和庵歌姬,走出了京都高专的宿舍。松鼠真人在五条悟攻过来时跑到了文的袖子里避险,此时又跳回她肩膀上,不让他说话,他就啪啪啪鼓掌。文一把抓住松鼠,朝着一边的树丛扔了出去。 “说真的,悟,你怎么来这边了?” 五条悟刚准备回答,夏油杰的咒灵却在二人身前停了下来,夏油杰从上面跳了下来。“悟,原来你找到文了啊,硝子见你半天没把人找回去,又派了我来。文,漏瑚的伤已经治好了。”他看了一眼房顶都被掀掉半边的京都学生的住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意外外加误会,已经解决了。”文含糊说道,“话说你们两个也太不体贴了吧,漏瑚那么强一只特级咒灵,放在硝子那,万一暴起伤人怎么办。快回去,等我完事之后,我自然会过去找她。” “你还有什么事?”五条悟脸色有些差。 “我去把真人捡回来,鬼知道扔到什么角落里去了。” 夏油杰察觉出了空气中的僵硬,他和五条悟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悟先回吧,我和文一起找。” “啊,我先走了。”五条悟将眼罩戴好,摆摆手走了。 文也挥了挥手,探头探脑的在一大堆树丛里面张望。 夏油杰轻轻走到她身边。“我看到了悟的咒力。他又给你添麻烦了?” 文没有说话。 夏油杰又换了个话题。“到最后,你还是没告诉乐岩寺校长,一切都是你的主意呢。” “本来也就不都是我的主意,如果只有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禅院家追杀的到处乱跑。”文回过头来,笑了一下。“我是很聪明不错,可只是聪明不够,不要太高看我了,杰。” 她很累了,按照以往,她绝对会意气风发地说我可是最聪明的。 “可你这次的计划,不仅获得了咒灵漏瑚,让花御领悟了反转术式,摆脱了交际花标签,还收获了许多新的伙伴吗。我也托你的福,得了不少好处。” 文突然不找了,走到绿化池的旁边,坐了下来。她看着他笑了。“你觉得这次的计划是我的主意?” “不是吗?”夏油杰反问。 文只是笑,没有说话。 将漏瑚养伤的位置暴露给窗,因为他身受重伤,所以被捕;因为他透露出的关于两面宿傩的情报,京都方面的人不会拔除他;然后因为发现虎杖悠仁还活着,并且因为东京校园内出现其他会说话的咒灵,乐岩寺会把漏瑚拿来制造意外;因为花御与漏瑚属性克制,可以让漏瑚将花御逼入绝境,大大增加学会反转术式的可能;因为漏瑚旧伤未愈,实力大减,所以文的水平足以将其击败,却依旧无法做到拔除,但文的表现已足以洗刷名声,而她也可以十分自然的获得漏瑚。 文没有计划到这么多。她只是猜到了长老院不会放弃杀死虎杖,所以百分之百会在比赛中制造意外,不是通过他们的学生的围攻,就是通过咒灵,仅此而已。 提出把漏瑚拉进来的,是真人;将花御带入漏瑚的领域范围的,是真人;帮助把握事件进行的节奏的,也是真人。可他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除了文之外,没有任何人看出来这件事中他的作用,他看起来就像一只乖巧的宠物,只知道亦步亦趋的跟在主人的身后,以她的意志行动,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她的宝可梦,简直聪明过头了啊。而她必须要比他更强,比他更聪明,比他跑得更快才行,这是项圈的作用规则。 还没到休息的时候,计划的下一步是什么来着?要对漏瑚实行话疗,把意识灌输进他的脑海,他不像花御,这个过程需要重复许多次。 除此之外,得把他放去见见两面宿傩,她也该再去加固一次两面宿傩脑内的想法,然后是吞下第二根手指,重复加固思想钢印。 话说回来,真人貌似透露过他们咒灵有个计划,涉及其他的许多跟手指和另外一些特级咒灵,那计划得找个机会问他……不对,他说每次帮她出主意,治疗,以及透露情报都是欠他人情,得满足他的要求……得抽个时间问问他想要什么……在这之前,得先开会,要把接下来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文?”夏油杰久久没有听到动静,回过头去,看见她已经靠着花池睡着了,口中还在呓语:“要开会……” “等明天吧。”杰俯下身去,把她抱了起来,她仿佛小动物一般嗅了嗅,当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后,便瞬间陷入了沉睡。夏油杰抚了抚她的头顶,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辛苦你了,文。” 七十三章,开会 “呀……最近一直在训练咒术和体术,好久都没有进行过这样正常的棒球比赛了呢。”虎杖活动着肩膀走到了一直坐着没动的文旁边。“夏姐,你不去打打看吗?这么晴朗的天气,你一直坐在这里玩手机,也太浪费了吧。” “我最好还是不要去进行任何球类运动。”文头也没抬。 文身下坐着的椅子不是棒球场上自带的木长椅,而是真人变出来的有扶手和靠背的软椅,真人将自己的头变成了一个扶手上的装饰突起,文的手刚好可以搭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乍一看,像是什么漫画里的魔王。 钉崎在文的身后,双肘撑在椅子靠背上,原本是在看她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但只看到一大堆上上下下起起伏伏红红绿绿的图表,于是百无聊赖地将目光重新投向场上,此刻听到她这么说,不经好奇。“为什么?” “我十一岁那年,视力还完好,在玩投球时把球砸到了惠的脑袋上。如果不是我的术式能将伤口刷新复原,现在你们应该还能看到他额头上的疤。” 钉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有什么,玩投球砸到头不是很正常吗?” 原本一直站在旁边不做声的伏黑惠补充:“她是和我的父亲在玩。” 钉崎和虎杖:…… “说起甚尔,我要补充一件事。”文说,“千万不要和他玩棒球,当初我要他轻点扔,他满口答应,结局就是我整个人都飞了出去,砸进墙里差点抠都抠不出来。那年我才十一岁,要不是被砸的我,恐怕早就死了。” 钉崎和虎杖:…… 惠:“夏姐,你说晚了,父亲已经上场了。” “什么?!”文突然就支楞起来了,“他想祸祸哪个?真希现在都还经不起他打呢!” 然后她看到了摩拳擦掌的东堂。她又坐了回去。“还行,打不死。” 显然,东堂昨天没和虎杖打尽兴,又在与文请战时碰了壁,今日的一对一擂台作战又被取消改成了打棒球,他觉得十分不痛快。他现在需要找个人好好发泄一下,而伏黑甚尔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昨晚上他睡得不多,今天还能这么精神的去欺负学生,真是羡慕这种精力啊。明明都已经是奔四的人了。 文有些嫉妒的想。 她昨夜睡得太早,没有吃晚饭,醒来时是深夜叁点,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床上,身边的伏黑甚尔睡得四仰八叉,一只胳膊还搭在她的身上。她一掌给他扒拉下去,想回自己房间,结果抬眼一看,这就是她的房间,伏黑甚尔又跑到她床上来睡觉了。 她心里无法,默默爬起来把电脑打开,又借着这微弱的亮光去找自己的腰包,从里面掏出一瓶葡萄糖正打算喝,背后却响起一个阴仄仄的声音。“又打算敷衍了事?” 文下意识回以一个肘击,却被迅速摁住,压在了门板上。伏黑甚尔从她手里把葡萄糖抠出来,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大小姐,你那迟迟长不出来的两公分,就是因为这没的。” “你醒来打声招呼。”文等他放开他,不高兴的活动了一下被捏红的手腕,“我这不是没时间吗。” “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 “还得做啊!我们冰箱里何时有过储备粮?” “等着,我去做。” “你?”文从眼角瞥他,一副不信任的样子。 “别小瞧我啊,我姑且也是学过做饭,只是没什么机会施展罢了。” 文想起曾经在伏黑甚尔的房间书柜上看到的《如何成为一个贤内助》,忍不住一阵恶寒。太可怕了,这个人还真去学了啊。 “对了,你的小宠物,我回来时发现他试图爬床,我把他扔出去了。” 提到真人,文刚刚放松下来的表情又严肃了起来。难怪伏黑甚尔又跑到她床上来了,她可是给真人了单独的房间,且从未允许他上床啊。 她可不是那种想和宠物睡一张床的主人。 真人的力量在迅速增强,尤其是,当他越来越通人情,懂事理,并且逐步获得她的能力。他变得越来越像个人,也有了更多的想法和自主行动,他就像是一个飞速长大的孩子,在试图摆脱大人的掌控。 她必须更悉心地教化他才可以。 当伏黑甚尔将煮好的粥与一迭小菜端上桌时,发现文已经全身心投入了工作,手指将键盘敲得劈里啪啦响,一串串文字在屏幕上飞速前进。 她吃饭只花了六分钟,便立刻坐回了电脑前,又过了许久,她才像是想起什么来一般说:“谢了,还挺好吃的。” “真的?我炒的是什么菜?” 文被噎了一下,她回过头去,抱歉的笑笑。“睡吧,我去餐厅接着整理,明天又要有一次集体会议了。” 这标志着计划已经进行到了一个足以需要复盘和推进的大结点,上一次的集体会议才是几周前。她还从未如此迅速的推进过一个计划。 她在着什么急? 伏黑甚尔没有听话去睡觉,他也没让文去餐厅,整个后半夜,他就靠在床边,看着她挺直脊背工作了一夜,帮她守住门窗,免得这屋中被她所忌惮的两只咒灵打扰,窥见什么不该窥见的。 明明都已经长到这个岁数,也强大到这等地步了,她还是离不开保镖啊。 下午,当九十九由基骑着摩托车赶到东京高专时,正赶上京都的师生们离开。她的唯一的弟子在人群里,手臂打着绷带,脸上贴着胶布,看起来伤得不轻。她取掉头盔,朝来迎接她的文挑了挑眉毛。 “看来是一场激烈的比赛啊。” “只是一场根本不像是打棒球的棒球赛罢了。”文扶住她的小摩托,“你这次不能住在我那了,没有空房。我带你去女生宿舍那边。” “你又有客人了?” “有宠物和……嗯……伙伴吧。”文含糊到,“不是人类,你很快就能见到了。” 在京都的学生送走后,九十九由基被文带到了一间游戏室,虽然早在进屋前就做了心理准备,但进去之后,她还是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是看到了叁个咒灵坐在麻将桌上打扑克吗?” “是的。”文和其中那个脸上有缝合线的男性外表咒灵,以及额头上长了一对木角,身材高大又火辣的女性外表咒灵打了个招呼,而个头最小那个咒灵头也没抬,只是冷哼了一声,头顶的火山喷出两个岩浆泡。 “漏瑚在研究这么不把纸牌点燃呢。”男性咒灵对文说。 “慢慢研究,慢慢烧,牌多的是。”文回答道,又向九十九由基介绍到:“他们分别是真人,花御和漏瑚,其中漏瑚已经很明显了,花御是植物的灵,真人是人的灵。漏瑚脾气很差,花御是最温柔的那个,至于真人嘛,性格有点像小孩子,会用放大镜烧蚂蚁,把青蛙抓出来晒干那种。我在养他,并且坚定了未来不要生小孩的决心。” 她抬高手臂,拍了拍九十九由基的肩膀。“他们跟里香还是很不一样的,你可以先和他们相处一下,说不定会让对咒灵的印象变好点。不过,要是真忍不了了,也不是不能打。不过,花御和真人我已经教会了反转术式。” “你不待在这里吗?” “七海和灰原应该快到了,我得去接他。”而且要开会,她可不能带着咒灵去啊。所以,只好让九十九由基先当会儿幼儿园老师了。 九十九由基很快便领会了她的意图,点了点头。“OK,了解了。” 文道了谢,转身离开,门关上后,九十九由基对上了那边的五只眼睛,笑了起来。“你们喜欢……不、问你们这个问题也没什么必要吧。那边的牌局,让我也加入怎么样?” 游戏室内,咒灵和咒术师打牌,距此及十米之外的一间会议室里,一场会议正在举行。 文没把真人给抖出来,这是他说为她提供帮助的要求,她作为主人,也是作为教育者,合作者,必须严格遵守承诺。除了这点之外,所有的进程被摆在了桌面上,长老院、加茂家和禅院家被打了个半勾,但咒灵二字被用红笔打了好几个圈。 文的拇指上旋转着电子笔,一手撑在巨大的台面上,在屏幕上比划着。 “现在需要进行的有两点。 一、让撕裂的世界接轨,并且要不引起恐慌,其关键点在于消除未知的神秘,当人们明白发生了什么,便不会再害怕。只要消除了恐惧,愤怒也好,质疑也好,都是小事情。也就是说,我们需要一个漫长的宣传过程。 一直以来,对外宣传的事情都让一部分五条家企业,以及灰原所带领的彩铅笔承担。” 她抬起头来,看了看翘着二郎腿的五条悟和灰原雄。 “但是,因为都是顺便承担,所以并不专精,覆盖面也好,力度也好,频率也好,都不怎么达标。我将加茂家拉拢,就是打算将这件事交给他们去做。 当然,一开始肯定不顺利,尤其是他们一直是保守的姿态,且真正与我结盟的宪纪君还未真正掌权,因此,日后需要多次商谈,还需要制定更详细的计划。几日过后,我将前往京都,除了完成我与东堂的约定,与机械丸的承诺,就是前往加茂家,为此事做个开幕。” 她的笔尖在加茂家点了几下,滑到了咒灵上。 “第二件事,也是目前的重点。 我在五个小时前对漏瑚的大脑植入了我的意识,内容大致为想要获得人类的承认和尊重,在这个时代的观念下,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展露自己的价值。他对此相当排斥,但我有足够的把握在短时间内彻底完成改造。 现在,咒灵们所能具备的能力已经基本齐聚,也正是到了我以前说过的,让它们进行自我管理,并产生有利作用的时候。内容我都已经发给你们,不过其中的事宜,暂时只教给我一人就足以。” “除此之外,在一群诅咒之中,还有一个最特殊的存在。” 文的笔尖移到空白处,写下了两面宿傩的名字。 “是时候吞下第二根手指了。” 第七十四章,手指 在把手指喂给两面宿傩之前,文先抓着那根手指在桌面上敲鼓似的狂敲了一通。 “他妈的你为什么要长二十根手指!二十根!重复话疗二十次!你妈的你怎么不像章鱼一样长八只手,他妈的就算你是只章鱼我不用重复那么多次啊!” 她骂人的时候总是切换语种,因此虎杖完全听不懂,但也能看出她的不快,在这种时候就不要上来触霉头。 但真人不一样。他直接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哎呀,文也不用这么窝火嘛,现在你连第叁根手指都没有找到,所以下一次重复作业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 文的动作止住了,头微微抬起一点,从眼角睨他。“你听得懂?” “前段时间在文没空管我的时候学了一点。”真人笑眯眯地,“我学人类的这些东西都很快啦。” “这样啊。”文直起了身,转笔似的将那根手指在指尖一转。“悠仁!你到哪去了?我发泄完了!” “啊,已经振作起来了吗?不愧是夏姐!”虎杖一副无脑吹的样子,“我去给夏姐倒了杯水,接下来一定会很累吧,提前补充点水分总是没错的。” “谢了。”文的嘴角勾了勾,摸了摸少年的刺头。她已经不再戴手套,头一次感受到他的头发真是有些扎扎的。 真人在她背后无奈地耸肩,“在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表扬我一下的吗?” 文没有理他,将手指喂给了虎杖,随后展开了领域,露出了一副欢快的笑脸。 “王先生!我又来啦!有没有想我啊?” “吵。”两面宿傩只回了这样一句话。他这次学聪明了,不再随意地被挑拨动怒,不再对她出手,展开领域,他看得出她无法改变的短板,只要她把自己的咒力迅速耗尽,他就无需在忍受这鬼领域内的声光污染了。 “真可惜。”文慢慢朝他身边走去,因为只是在她的领域内,所以骨山血海不见了,环境依旧是教室的木头地板。“我超喜欢和老人聊天的,能获得一种全新的视角,在交流的过程中,我也能学习和思考。现在,你不是害的我只能输出了嘛。” “那么,王先生,既然你没心情聊天,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是我所希望你能了解且遵守的。”她走到他面前,手中握着一个白色的咒力球,贴在了他的胸前。咒力自然而然地渗透了进去,她的掌心贴到了画着花纹的人躯,她轻轻拍了一下,随后将手放下,准备离开。 “等等。”两面宿傩说道。他说话时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这让他显得十分傲慢。但好歹,他没有说什么允许不允许之类的命令,所以,文还是停了下来。 “什么事?” 他们之间离得极近,文能从他的眼镜里看见自己眼睛的倒影。他们都是红眼睛,如出一辙的血色混在一起。 文看到那眼中有兴趣,她的鼻子除了嗅到他身上的血腥气,还嗅到了愉悦和兴奋的味道。 “你,下次准备聊点什么?” “还没想好。不过,如果你同意下次用聊天的方式与我相处的话,我会准备一点有意思的话题。” “这样啊。”两面宿傩笑了起来,笑声有些尖锐刺耳。“那么,我期待着。” 文未发一言,取消了领域,虎杖重新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急急发问:“夏姐,你见到那家伙了吗?这次为什么我没有在旁边旁观……”突然间,他看见了文脸上严肃的表情,声音也沉了下来。“有什么意外吗?那家伙做了什么吗?” “不,这是我这边的事情。”文露出一个笑容,“不愧是诅咒之王,跟这样一个家伙过招,还真是让人后背发凉,放松不下来啊。” 虎杖露出了紧张的表情,“诶?那需不需要找五条老师或是夏油老师……” “不行,这是只有我才能进行的战斗。”文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只有我才能越过你直接见到他,只有我,才不用不得不伤害你。安心,交给我吧。” 她笑得很温柔,言语却又那么坚定。她总是很让人安心,至少从一个后辈的角度看来,确实如此。虎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瞳孔微缩,眼中微光闪烁。他感到自己的脸颊有些热,心脏的声音似乎也变大了。 “咳咳!”真人突然在教室墙角处咳嗽了起来,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文那领域的精神污染,为了防止自己被迁怒,一早乖乖躲到了角落里。 虎杖骤然回过神来,他倒没有觉得尴尬,毕竟文在他眼中就是形近偶像的存在,此时露出了大大的笑脸。“那就拜托夏姐了!” 文没有想到,与两面宿傩的第叁次会面会来的那样快。 就在她准备动身去京都前,结队外出,执行任务的伏黑惠、钉崎和虎杖匆匆赶了回来,连满身的伤和满头的血,和这次活捉回来的两只咒灵都来不及管,硬是把她在校门口拦了下来。 “夏姐,两面宿傩要见你。”伏黑惠说。 其实他不说,文也看到了,从虎杖脸上浮现出的那张嘴在疯狂的叫嚣着:“喂!我特地把手指留到现在,现在,来和本大爷聊天!” 文一句“他妈的”脱口而出。 真人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与两面宿傩刺耳的笑声混在一起,狰狞而又刺耳。 文的表情难看极了,她长时间一语不发,握着行李箱的手背上,指骨将皮肤撑的泛白。少年少女们仿佛被这层层迭迭的笑声困住了一般,望着文,逐渐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心中的疑惑也层层上升。 终于,在他们把问题问出口的前一秒,文回过神来,把自己的行李箱交给了伏黑惠,让他和钉崎去把两只咒灵关起来,去找硝子治疗完之后再给她拖回宿舍去,让虎杖跟她走。 文这次选在了一处较为偏远的仓库,里面杂物颇多,但屋顶比教室高得多,总体来说,更加宽敞。 文在念叨一定要让五条悟给她车票报销,两面宿傩却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我说,可以开始了吧?” “你是老年痴呆了记不住我的名字还是怎么回事?”文啧了一声,“要是念不出来我可以教你,我自认为还有点耐心。” “现在你的样子可没什么说服力。”那张嘴在虎杖的脸上扯起扭曲的弧度,看起来应该是在嘲笑。“喂,小鬼,把身体给我,我要展开领域。” 虎杖用征求的目光望向文。她点了点头。 伏魔御厨子展开了,森罗万象处紧跟其后,但这次没有毫无边界的扩张,它宛如一个泡泡,将仓库内的空间包裹了起来,从窗外向内看去,就像是屋里有什么东西正发出强光。这里面很安静,没有扇动的光屏,也没有刺耳的噪音,只是无比静谧的纯白,除了自身之外,什么其他的东西都感受不到了。 虎杖有些惊讶,“夏姐,这是什么?” “有一种招式,叫做领域展延。比起领域展开是形成封闭的空间,领域展延则是包容性与渗透力更强的水,让一切回归初始状态,术式也好,咒力也好,在这个环境内都会消失。我的咒术自初始便十分奇怪,许多地方是与常规反着来,因此,我的领域展开本就有了领域展延的形式,而与之相反的,则是领域展延更像领域展开。” “原来如此。”虎杖踩踩脚下雪白的地面——其实他已分别不出四壁与地面以及屋顶的区别,只是它一直在脚下,便叫它地面了。“感觉和五条老师的无量空处有点像呢。” “像是几种固定的条件用不同的方式排列组合,对吧?”文说道。 “这就是文极少在五条先生面前展开领域的原因呢。”真人笑嘻嘻的插话,文冷冷瞥过去,他讨饶一般举起双手,在自己的嘴巴处做出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有意思。”两面宿傩依旧坐在他那张骨头的椅子上,一手托腮,居高临下的看着文。“喂,既然你使用了这招,也就是说,不打算再使用之前对付我的方式,所以,你是打算和我较量一下体术?” “你现在用着虎杖的壳子,我可不敢托这个大。说来惭愧,虽然有时会使用暴力,但我其实是脑力派来着。”文的视线在仓库里巡视了一圈,几步跳上了一堆垫子,将自己与两面宿傩的眼神拉平。“就如王先生所愿,我们今天单纯聊天,怎么样?” “这么快就已经准备好话题了?” “嘛,姑且算是在运气好,在这短短几天里就听到了可以用上的谈资。王先生,如果说,有人想要掌握你的命运,你会怎么样?” 两面宿傩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哈哈大笑。“只能说那个人真是好胆量。” “我也这么觉得。”文用一只手托了托下巴,“和你也算打了一段时间的交道了,老实说,每次都让我感觉如履薄冰,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干脆想要掌握你的命运。” “哦?那个人不是你吗?” “如果是我,我还会这么问你?”文摆摆手,“我掌握不了你的命运,我可做不到把自己切片成二十根手指,过一千年还活蹦乱跳。我连二十根手指都长不出来。” “文杰要是想要,我也能让你长出来哦!”真人从角落蹦了出来。 “虎杖,帮我给他一拳,让他清醒一下自己说了什么蠢话。”文嫌恶的噫了一声,“四只手丑死了,我才不要。” “真是个失礼的女人。”两面宿傩伸出了自己的第叁、第四只手。 “到现在都用喂叫我的家伙没资格说我失礼。”文拍了一下手,“好了,不要把话题扯远了,我们说回之前的话题。总而言之,我会死的很快……” “多快?” “反正没你活得长。” “是吗?你们不是打算把所有我的手指集齐之后,把我和那小子一并拔除吗?” “以偏概全,认为人都是一样的,诅咒常犯的毛病。我是我,悟是悟,长老院是长老院,老家伙们的想法和我半毛钱关系没有。在我这里,你应该是活得比我长的,除非我们快快找到手指都喂给你,你迫不及待跑出去作妖,然后被悟给拍死。 王先生,你听好了,我的角色呢,差不多就是类似于帮助一些障碍人士适应当代生活的照护员,与托儿所的老师,盲人的拐杖、声呐、导盲犬,精神病人的医护,养老院的员工,家里蹲重归社会救助专员是差不多的存在。” “呵呵……哈哈哈哈!”两面宿傩忍不住大笑起来,“很有意思的观点。” “不过是对生存方式的另一种探讨罢了,不管是什么生物,生存都是个永不过时的话题。” “你打算怎么做?” “真可惜,因为你实在太着急了,所以我只准备了这么多谈资。”文看见两面宿傩骤然变得无趣的神色,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也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的,接下来还要去赶一班飞机,闲聊这种事情,自然要排在工作之后。不如等我回来再聊?” 两面宿傩觑着四只眼睛,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文。“可以。”他点了点头。 第七十五章,可以 “哎……真无聊啊……”九十九由基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文这次是怎么想的,跑去京都找我的学生,把她养的咒灵全丢给我,都已经过了两天了,明明清楚我讨厌咒灵的……呐,甚尔,你知道她多久回来吗?” “不知道。”伏黑甚尔坐在长椅的另一端,双臂向后挂在椅背上。两腿伸直,身上只穿一件黑色背心,汗水将其完全浸透,紧紧黏在身体上。他的嘴里叼着一根冰棍,含糊不清道:“她这次要做的事情还挺多,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得看加茂家的主意。” “这样啊。”九十九由基咬断手里的冰棍,眯眼看着操场上。“我在想,现在觉得特别热,是不是因为那个头顶火山的咒灵在胡乱喷火的原因啊?你看,惠的满象喷水都被瞬间蒸发了。” 伏黑甚尔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岸本樱特制眼镜戴上瞥了一眼,“唔,说不定是他的原因。打一顿会凉快点吗?” “也许吧,文不是说他重伤到现在都没治好吗?应该一下子就能打回重伤吧?” 一片浓荫从二人头顶上探了出来,周边的温度迅速降了一些,一片花丛从长椅脚边长了出来,安抚着二人暴躁的神经。花御抱歉地朝他们笑了笑,“很抱歉,漏瑚他就是那样的坏脾气,不过,既然他是在代二位训练学生们,就不要对他这么多要求了吧。” 她的话依旧是那样奇怪的语调,九十九由基微微偏头,在她那张美艳的,长着角与奇异刺青花纹的,表情生动而又丰富的脸上注视了好几秒。最后什么话也没说,默默移开了视线。 那种艳丽的脸上露出宛如大和抚子一般温柔的表情还真是挺违和的,不需要其他人去刻意提醒自己,那是一只咒灵,文这个度把控的还挺精准的。九十九由基想,又轻轻笑了笑。只是想不到,不过是一只咒灵,却意外的十分爱护同伴啊,那以退为进,擦着威胁的边而过的劝解方式,是文教的吗? 而在训练场的另一边,钉崎几口饮下小半瓶水,痛快地长舒一口气,刚想抱怨天气好热,二年级的前辈和五条老师,夏油老师都去出任务了好无聊,突然注意到身边的虎杖的目光正穿过在场中间斗得正欢的漏瑚和伏黑,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长椅看。 这是在看谁?伏黑甚尔肯定是不可能,之前花御就一直在学校里晃悠,也没见他一直这样盯着人家看,所以应该是九十九由基了。那确实是个美人,而且是日本人里面很难有的类型……钉崎突然想起了什么。话说虎杖这家伙,就是喜欢那种类型的女人吧? 她顿时露出了揶揄的表情,也不顾热了,一胳膊肘怼到了虎杖脸上。“大白天的,想什么呢?” 虎杖没有注意到她的语气,老老实实回答:“九十九小姐是东堂的老师对吧?” “对吧,文姐是这么说过。” “这么说来,东堂原来是恋师?” “啊,说不定呢,那家伙反正很奇怪。”钉崎有些提不起劲,她本来还想挖点八卦,谁知道这小子居然想的是一个男人。 虎杖还在说:“既然这样的话,夏姐说去京都赴东堂的约,为什么没有把九十九小姐也带去呢?” 提起文,钉崎又稍稍来了点兴趣。“担心九十九小姐的存在影响比赛?也许还有其他事情吧?哎……我也想和文姐一起去京都啊!文姐战斗的样子实在是太帅了,想多看几次,然后去京都的景点拍照打卡,把特产吃遍,还有逛街……我还没有去过京都呢!可恶!为什么真人那个家伙就能跟着夏姐走啊!”钉崎跺了一下脚。 “是啊,我也想和夏姐一起出去玩。”虎杖附和道,叹了口气。“伏黑说五条老师是忙人,可是五条老师都有空带我们去银座,夏姐却一次都没有和我们一起出去玩过。” 钉崎翻了个大白眼,“你还好意思说啊,你诈死那段时间不是还和文姐一起出过任务吗?还有,她也经常去找你,不如说,我好几次课后邀请她出去逛街都被拒绝了的罪魁祸首就是你吧!” “那都是因为两面宿傩!我根本没有什么机会!”虎杖委屈地反驳,“喂!两面宿傩,你也说些什么啊!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 “我有什么可说的,看你们两个小鬼为了那个女人吵架不是挺有意思的吗?”虎杖的脸上浮现出一张脸,“好好表达你们对她的崇拜和喜爱吧,就当下次与她聊天前的前菜,反正,那个女人也蹦跶不了多久了,说不定这次都没办法……” 啪! 虎杖一巴掌拍在了脸上。 两面宿傩的声音消失了。 少年们的闲聊声也消失了。 与此同时,京都的一家宾馆里,文正坐在桌前,两肘搭在桌上,十指成桥,目光低垂着。已经许久没有动作了。 “文杰在想什么?”真人在她后面探头探脑,“今天的会面不顺利吗?可你从加茂家出来的时候,咒力分明是愉悦的甜味啊。还是说,是这两天的事情有什么不合预想?我已经听你的话,把那个傀儡操术的小子的身体治好了,禅院真依的态度也变好了,难道是因为和东堂的切磋没有赢?文杰和那个人类型差太大啦,硬碰硬本就不占优势,不用介意这种事情……” 文动也不动。“真人,如果你想要表现得体贴一点,你现在就应该闭上嘴,给我一个安静的空间。” 真人却索性坐在了桌边的矮柜上。“让我猜猜看——” 文的眉头锁的很紧。“走开,真人。” 真人的目光划过这张桌子的玻璃夹层下夹着的别具装饰风味的日本各地旅游景点介绍明信片。“北海道?冲绳?新宿和池袋的也很吸引人呢——” “我说了走开!你——” “是涉谷吧?” 文的瞳孔缩了一下。但她继续道:“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真人突然俯下身去,在文露在外面的小臂上舔了一下。“是涉谷呢。” 文的左手上聚起了咒力,覆盖在了与真人的项圈同款的手环上,“你越界了,真人。” 真人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伸手握住自己的项圈,强烈的刺痛与窒息感让他的声音变了形:“我正好知道点事情,和涉谷这个地方相关哦!” 文的动作停止了,咒力从她的手上慢慢散开。“我从未与你,或任何人表示过我在关注涉谷。” “我猜的,因为在所有明信片上,我只知道涉谷会有事情发生。至于文杰嘛……文杰是最聪明的,说不定就从哪里察觉到了吧。”真人用一只手撑住脸,身子前倾,几乎将额头贴在了文的额头上。“这个情报,我可以告诉文杰哦!就像告诉你漏瑚的事情一样。” 也就是说,他甚至对此有了周全的计划,且要将计划倾囊相授。 文沉着脸,沉默了许久。真人依旧笑眯眯的,如同狗一样,轻轻嗅着她头发上的洗发水的味道。她因为嗅觉太出色,一直以来使用的都是轻柔的茉莉花香,可因为这几天的外出,已经变成了樱花的味道。不过,还是很好闻呢,和她在产生微小的幸福感时的咒力球味道很像。 尽管现在她的咒力球一定不算多么好吃。 文扭头看向这只咒灵。他在她的饲育和教养之下变强了许多,更加像人了,也更加聪明了。他已经聪明到,即使与文对比,也可以称为狡猾了。她承认,她已经到了不得不示弱的时候。 “真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双手比出了对角框,她在调动所有的感官,去观察他在回答时的任何细节的表现,希望从中找出可以占据上风的机会。 真人露出了受伤的表情,声音委屈。“我什么都不想做。” “不可能。你主动带我去找花御,向我透露漏瑚的情报,协助我构思计划,揣摩我的意图——我甚至不得不承认,你猜的都是对的。我不认为咒灵会有无私奉献这种复杂又崇高的精神,你们只奉行以束缚结成的等价交换。” “真过分啊,文杰。”真人叹了口气,“明明当初是文自信满满地说要教我变成人,现在又毫不留情地用咒灵来称呼我。” “因为我清楚,你距离人还差得远。” “或者说,是距离文杰想让我成为的人还差得远吧。”真人笑了一下,“文杰想让我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可是文杰,这世上有成百上千个咒术师,能达到你的水平的,只有你一个。” 他抬起空闲的一只手,从文比出的对角框间穿过,捧起了文的脸颊。 他的手被文啪的一下打开了。“停下讨好我,真人,我现在需要明确的知道你想要什么,能让你把你所知道的情报和你的计划告诉我。” “好吧,既然文杰坚持让我要些什么,那我就……”真人的嘴唇翘了翘,歪着头笑了起来。“告诉我你为什么关注涉谷吧,我想知道文杰独特的情报渠道。” “好。”文回答的干脆,“是因为前世。尽管我不含任何前世的记忆,但既然是悟察觉到的,再加上我自生来便怀有的信念,我选择相信其存在。” “正如我自大脑发育至能进行连贯思考,就被‘要改变一切’的想法折磨,近来,我有了个预感,不来自任何信息的推断,也没有任何预兆,我只是总是想到涉谷,以及一个时间。” 她看着真人,“二零一八年十月叁十一日晚七点,是这个时间吗?” “一秒不差。”真人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宛如一个获得了夸奖的孩子。“我好开心,文杰,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了,比五条悟,夏油杰,伏黑甚尔,七海建人,家入硝子,九十九由基,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你。我好开心!” 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快乐,这快乐又是那般不合时宜,文的肌肤疙瘩瞬间炸起,她的身子向后仰去,飞速与他拉开了距离。“真人!”她喝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要为文杰做更多的事!”真人灰白的脸上飞上异样的红云,“我好伤心啊,文杰,你那么聪明,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在追求你呢?” 文的瞳孔缩了一下,“我不认为你已经理解了喜欢与爱。” “可我记住了所有文在产生爱意时的味道。”真人掰起了手指头,“对伏黑甚尔的爱类似于酒与薄荷,这是文杰对于家里的冰箱和放松的印象;对五条悟的像酸甜的葡萄糖,因为他对你来说是不可缺少且足以救急的;夏油杰的是烟草与樱花,但是和家入硝子的烟味不同,他的更加醇厚和苦涩,是接吻时的印象和文化印象的作用;而家入硝子的就是她平时抽的烟的味道。我猜,文杰曾经偷偷吃过她的烟草,是为了提神吗?还有还有,七海先生的十分独特呢,应该说,普通家庭的餐桌就是那样的味道吧?是因为他是最适合组建家庭的对象吗?不过伏黑惠也有类似……” “讲完了吗?”文看着把五个手指掰过一轮,又打算再掰一遍的真人,打断了他的话。“没错,你说的是对的,所有的推测分毫不差,可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真人摊手,“文杰也许也爱我,如果那个宛如止咳糖浆的味道是叫爱的话。你将我看作病人,想治好我,同时也谨记是药叁分毒,不可多吃,即使拥有甜味,也有苦味伴随,随时保持警惕。” “但是我很开心,因为文对于花御和漏瑚就还没有生成独有的味道。你喜欢花御,但是并没有太喜欢,也不怎么用心。因为她很温柔,很省心。” “我不会像文杰一样剥离咒力,形成咒力球,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对文产生独有的味道,可是我想为你做更多的事情,这种想法不自觉就出现在了我的脑子里。” “我以为我对文杰是独特的,可是祈本里香出现了,文杰那时候的咒力球宛如牛骨高汤一般醇厚。比起我来,文杰更爱她。所以我很担心,不光因为她可能会杀掉我,也因为担心她替代我。” “所以我把我的同伴们带给了你,让他们保护我,让我对你变得更加重要,所以我揣摩你,为你做了那些事。这在人类的规则里,算是追求吗?” 真人直白地望着文的双眼,分毫不惧。他的声音轻柔,优雅却精准地剖切着她的内心,也剖切着自己。他看起来真诚极了。 “文杰的领域可以进入另一个人的领域,可以审讯,可以逼迫,可以对不设防的,咒力比自己弱的人进行记忆提取,查看,剥离,推演,植入。但是,文杰还没有看过我的记忆吧,尽管你是我的主人。因为我的咒力比文杰更多。” 真人笑了,却是苦笑,没有丝毫自得的意思。 “既然文杰总是这么怀疑我,那么,我现在邀请你进入我的领域,翻阅我的记忆,我不再做任何筛选,你自己去找你需要的东西,这样,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他的声音宛若哀求。 文似乎被打动了。她抬起手来,拨开他的叁马尾中挡住脸的一股,用拇指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摸了摸。“好吧,谢谢你,真人。” 于是,门被反锁,窗帘被拉紧,在这间平平无奇的双人套间里,两重领域展开,文俯下身去,用套环的简易领域框选仔细翻找着想要的信息。 她确实找到了。当她以真人的视角,看到那个额头上顶着一条缝合线的女人时,仿佛她的脑中被贯穿了一根长针,那近来一直让她惴惴不安的预感几乎绞碎了她的心脏,她的呼吸骤然停止,脸色惨白。 是那条线……是能将人的头皮掀开的缝合线,是那缝合线下的怪物……一个……一个长着两排牙齿的脑子…… “羂索——!”她发出了濒死一般的吼叫——她是这样以为的。可她的嗓子的肌肉因为过度紧张,已经无法再如常震动,她只是发出了哽咽一般的气声,那两张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什么?” 一切记忆光景消失了,文的眼前只剩下真人关切的脸颊。 “文杰刚刚是叫了那家伙的名字吗?我都不知道这件事呢。啊啊,真是不开心,这算是吃醋吗?” 领域已经解除了。 但文的双眼赤红着,她全部的注意力已经被那个咒灵夺走。 “我还没看完……” 就是那个恶心的东西!他就是翻转一切的特异点! “他的计划……” 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 “我要……” 要改变这一切!要拔除它!要保护…… “保护他们……” 这一切不应该……不应该如此……这世界应该…… “我希望……这一切能……” 文的手高高举了起来,越过真人,指向天花板。雪白的咒力在她的掌心聚集,慢慢裹住她的身体。 “我不会……再逃避任何一场战斗……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好了,文杰。”真人一把抓住了文的手,打断了她正在进行的事情。“我不能再让你看我的记忆了。” 虽不知为什么,但她方才身上攒动的能量已经远远超过真人所知晓的她的峰值,他毫不怀疑,如果再放任她下去,那么她拔除他只需要一秒不到。 她可以失控,可不能在他面前失控,不能把他牵扯进去啊。 真人的话让文骤然回过神来。她看他的目光冷得像冰,毫不留情。“真人,你必须给我看。”她命令道,语气高高在上,不容置疑。“如果你想要代价的话,任何我能做到的事情,除了计划和那些人以外,财富,人命,地位,任何事都可以。” “任何事都可以吗?”真人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我不会让文杰去做违反你自我要求和道义的事情啦。不过,确实还有个东西我想要。” “是什么?” “文杰,你看,你已经用你的咒力,知识,经验和思想喂养了我这么久了,我的身体里,已经有一部分完全由你组成。连双胞胎都不会像我们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所以,为何我们不能更紧密一点……” “你想与我融合?”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是更婉转的,是人类的那种融合……”真人眨了眨眼睛,“文杰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想与我做|爱。” “对,我很好奇这种人类能进行的最亲密的事情的感觉,当然要是文杰不喜欢……” “可以。” “真的吗?” “只要你把羂索的所有事情,她的行踪,她的计划,她的性格,她的行事风格,咒术,打交道的其他人,任何你所知道的关于她的事情,以及你为此所做的推断,计划告诉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文赤红色的双眸死寂如一堵墙,一片沙漠。她用让人无法分清是看杀父仇人还是救命恩人的目光紧紧盯着真人,仿佛机械一般,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都可以。”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七十六章,天内理子 “真希,你看,好像来了客人呢。”钉崎将手中拿着的棒冰和手提袋挪到左边,用右手推了推真希。 “确实,是没见过的面孔。”真希又用胳膊肘去怼狗卷,“你见过这个人吗?” “木鱼花。”狗卷摇了摇头,拍了一下熊猫。 “我倒是有点印象。”熊猫托腮,“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那时候我还只有校长的大腿那么高……” 似乎是因为熊猫的存在太过吸引人,来人的目光朝这边转了过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朝这边走了过来。 “请问……” “哦呀!真是稀奇!”五条悟突然从空中掉了下来,双手插兜,身子弯了下去,几乎怼到来人的脸前。“天内!十年没有再见了,怎么想起跑到这来了?迷路了?” “呜啊啊啊给我离远点啊!!”天内理子被这突然杵在她面前的家伙吓了一大跳,挥手就是一拳,打在无下限上,便一点都无法前进了。 夏油杰在五条悟几秒之后也落回了地上,收回了拿来当坐骑的巨型蜉蝣,与天内理子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理子妹妹,近来如何?” “诸事顺利,简直不能再爽啦!”天内理子竖起了左手,手背对着他,亮出了中指上的戒指。“你瞧,我订婚了哦!” “是佐野先生?” “嗯哼!这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不枉我废了那么大功夫!” 五条悟探脑袋插话:“啊嘞,天内,你这种性格差劲的女人也有人愿意娶啊?” “你什么意思!”天内气的磨牙,“我告诉你五条悟,就你这垃圾性格,你一辈子都别想找到老婆!” “诶——?过分。”五条悟如同JK一般鼓嘴赌气,却当真收敛了一些。“听你们聊天,杰,你在那之后还和天内联系?” “是啊,联络一直都没有断过,去年她出差去大阪,我刚好在那边除灵,还小聚了一番。” “这样啊。”五条悟的声调拉平了,“文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天内理子大声道,“我和小夏每个月都打电话!话说这次要不是她邀请我,我才不来这鬼地方呢!小夏人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樱那里哦。” 陌生的声音闯入,天内理子扭头看去,只见和她记忆里没多大区别的伏黑甚尔身边,有一个个子很高,身材格外出众的女人。文给她描述过的画面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她一瞬间便将人对上了号。 “你是……是……那个喜欢问别人喜欢的女人类型的坏女人,叫什么来着?” “九十九由基。”九十九由基微笑道,并不介意她的冒犯,“文昨天刚告诉我,当年的星浆体今天要来一趟。我和文打交道,是因为我们同样对如何解决这个世界明显不合逻辑的扭曲性有兴趣。虽然你不是咒术师,也没有咒力,但一定有独到之处。我们能聊聊吗?” 九十九由基把天内理子带走了,夏油杰打发探头探脑的学生们到一边玩去,不过也知道他们就是退远点,偷窥偷听是一点也不会少干的。五条悟拉了一下眼罩,斜眼觑伏黑甚尔。 “文呢?” “去找岸本樱了,带着真人,说是是时候试试把咒灵与实际用途联系起来了。” 五条悟闻言,立刻做出了一个嫌恶的表情。“她怎么又带着那家伙,天天和那家伙黏在一起,咒力残秽都遍布全身了。” 尤其是自京都回来之后,那咒力残秽以及密布到仿佛在那家伙的咒力之中打过滚,浓稠到洗都洗不掉。因为她明确说过不需要陪同,而他又确实要对付一堆任务,家里长辈的虚实探听,以及长老院对于文的弯弯绕心思,忙得脱不开身,所以他没有一起跟着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不是她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咒力平稳,没有伤口,没有透支的现象,甚至仿佛最近所有的疲劳都被消除了一般精神焕发到甚至有点亢奋,他简直都要以为她与那咒灵进行了一场死斗。 真人也和平时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一见他和夏油杰这些比他强得多的存在就缩的像鹌鹑,变成蛇盘在了文的腿上。 “嘛,别这样的表情,悟。”夏油杰劝道,“文带着真人只有他有用这一个目的,如果这次尝试成功,那么真人将成为我们所必须接纳的一部分。” “嘁,她今天让你和我务必留在校园内,我以为有什么要事,结果现在人都没出现。”五条悟烦燥的撇嘴。 夏油杰无奈地笑笑,余光突然瞥见了什么。“文来了哦,看样子,应该是成功了吧。” 结果显而易见是成功的。文的姿态颇为放松,笑容浅淡,双臂自然下垂,脑袋却在跟随着耳机里的节奏轻轻地左右摇摆。她从京都回来已经五天有余,身上真人的残秽已经消散的一干二净,而真人此时正走在她身后半步,看起来像个宿醉的人一般头重脚轻,摇摇晃晃,不停地用手揉脑袋。 但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察觉到了,真人变强了许多。 “你做了什么?”在她走过来后,伏黑甚尔俯下身去与她咬耳朵。 “记得我拜托直哉屯的那一堆在网上泛滥的咒力吧?”文说道,“吸纳提取情绪词内部的咒力,并筛选和分类的咒术来自于我,转化和存储设备出自樱和武的制作,最近我把她叫到高专,是让她快速组装一套将咒力转出的设备,然后那些负面的愤怒,怨恨,诅咒的咒力都灌给真人了。 吸收状况良好,且并未出现暴走的状况。 不过,真人并不具备我能把游离咒力完全转化为己有的能力,所以,这些咒力要么快点用掉,要么就会散掉。不过,要是在高专内散掉的话,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难怪你要我和悟都必须留校。”夏油杰道,“不过万幸,不管是我还是悟都没有出手的必要呢。” “是的。接下来,我打算让樱多弄一些这样的转换设备,我与机械丸做了个交易,我让真人给予他新的身体,他以后来操纵樱的这些设备,防止故障和泄露,除此之外,漏瑚还需要再进行几次矫正,而花御已经可以吸收这些咒力,无需担心暴走。 现在环保的议题在日本十分热门,并且大家都对此有所希冀,这些咒力能让花御更加亲人,且足够她催发许多植物了。只要教给她红线规范,直接派去沙漠都不会有问题。等到以后,她更加通晓人情后,让她养成审美,直接去用植物造景也……” “等等。”夏油杰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文,你怎么样?” “我?”文的反问显得有些傻。 “是啊,你不是管控着真人吗?你依旧能控制住吗?” 文举起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那个手环稳稳地戴着,牢固又完美。 “这样我就安心了。”夏油杰笑了起来,“对了,理子妹妹已经到了。” “我知道了。”文点点头,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她,反而问道:“杰,你那边顺利吗?” “虽然还是有些事情,但比以前顺利多了。长老院开始重新考虑我的定位,协会那边也给了很多便利。这几天很忙,如果不是你今天特别要求,我应该还在那边处理文件吧。美美子和菜菜子已经加了几天的班,都想要辍学了。” “不行,得让她们读完高中。未来……”文的眉头皱了一下,突然停住了。接着笑了下,轻轻摇了摇头。“总之,至少把高中读完吧,知识就是力量。悟,你……”她对上了五条悟的视线。 他今天异常的沉默。 “你一定也都是顺利的吧?你可是最强呢。” “是啊,老子可是最强。”五条悟扯出一个年少时放肆的笑,文却像被那个笑刺伤了一样,眨巴着眼睛,别开了视线。 “我回去把摩托车开出来,让理子在这里等一下。” 她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五条悟托着下巴,看着她的背影。“杰,你觉不觉得,文有点怕我?” “原来你也有这样的感觉。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 “没有。不管怎么看,她的状态都变好了。” “这样吗。”夏油杰歪头沉思,随后笑了笑。“既然六眼都看不出什么问题,那应该就是没问题吧。而且,伏黑先生跟上去了。” 文正在车库把车倒出来。因为她选的是当年伏黑甚尔买的有侧座的那辆,所以把车拖出去稍稍有些麻烦。她好不容易将车头和车尾掉转过来,跨坐上去,将发动机打着,一抬头,却看见伏黑甚尔站在车棚门口,双手抱臂,笑着看着她。 “最近很有活力啊,这就是年轻吗?真是好啊。” 文被他逗笑了。“怎么一副大叔的语气。” “本来也就是大叔了。”伏黑甚尔扯起嘴角,揉了揉自己的一头短发。“不过,大叔我好歹也年轻过一回,知道年轻时的精力。大小姐,你最近的精神头有点太过了,这样子可不长久啊。” 文的目光躲了一下。“最近……自京都回来,不是一直在学校里吗?需要见七海都是叫他过来,又没做什么。” “是吗?那你前天深夜突然夜袭我房间,逼我把丑宝吐出来,掏了我的天逆鉾和黑绳去了哪呢?” “……樱那里。你这么问,是她还没把东西还给你吗?” “还了,她说你拜托她加工了一下你的戒指,把这两件咒具的形式也储存了进去。但是,你是早餐过后去找她的。那么,后半夜那几个小时,你去了哪里?” 文沉默了。她的眸子垂下,微微露出一丝疲态。 “管的真宽啊,大叔。”尖细的嘶嘶声响了起来,变成蛇的真人从文的靴子后面探出头来,朝伏黑甚尔吐着信子,但他还没说出第二句话,就被文掐住七寸给扔了出去。 伏黑甚尔倒是不介意,甚至看也没看真人飞出去的方向一眼。“夜游这种事情,我二十二岁的时候也常干,虽然很爽快,但要是总这么玩,可活不到这把岁数。” “去你的,你个垃圾人。”文啐了一下,“有天与缚咒你根本没有脱发疲劳肝病肾病腰肌劳损这些毛病,给我讲个屁的养生经。”她转下油门把手,将摩托车发动,一直走到了车棚门口。 伏黑甚尔还是没动。“头盔。”他提醒道。 “会戴的,一会儿见了理子就戴上。”她笑了一下,“今晚会回来好好休息的,我保证。” 第七十七章,逛街 “不管怎么看,文姐骑摩托都好帅啊。”钉崎左手掐着虎杖,右手掐着伏黑惠,因为在偷窥的缘故,她的脸虽然已经因为激动而通红,声音却细小的如同雏鸡的叫声。 自天内理子被九十九由基拐跑,这里变成了叁个无良教师的谈话现场后,二年级的就因为无聊而撤了,但钉崎依旧执着地留在那里没有走,而路过的叁位一年级男生则不幸被她抓来强行凑热闹。其中,武力值较高的两位由她亲自镇守,至于吉野顺平,他性格那么软,实力又弱,钉崎只要招呼一声,他就不敢私自溜掉了。 虎杖被掐的有些痛,“你可以去找夏姐借摩托骑骑看啊,她很大方的。” “要是可以,我也想试试看文姐的摩托啊,”钉崎接着说道,“可惜真希能很帅气的骑起来,我就不行。文姐说我是个子不够高,可是狗卷前辈明明不比我高多少,也能骑的很帅气,太可恶了!” “狗卷前辈的体术很好,力气也很大,虽然有真希学姐做对比,看不太出来。”伏黑惠一本正经道,“如果你实在想骑,你可以让夏姐带你。她骑车很野,如果你是想体验刺激的话,她一定能让你体验到。” “你体验过?”钉崎好奇道。“最快有多快?” “接近夏油老师的燕形咒灵,时速大概一百九十公里。” “这么快?”叁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钉崎和虎杖是兴奋,而吉野则有些勉强。虎杖问:“伏黑,你体验过吗?” “夏姐载我时从不超速,怕给我立坏榜样,但父亲载我时,需要直接把我用咒具绑在座位上,否则会甩出去。后来,夏姐就此事与父亲争论,父亲嘲笑她太过优柔,像个大妈,这时,因为五条老师的起哄,所以她就在高专边的盘山公路上带着父亲体验了一回她的车技,以证明自己并不是做不到。” “后来,因为夏姐那时的右手握力不足,车子打滑磕在了校园边的台阶上,幸亏乘客是他们二人,才没有闹出人命,因为夏姐的咒术,那辆车也没有因此报废。不过,那件事让七海先生和伊地知先生受到了很大的惊吓,除此之外,夜蛾校长十分生气,没有让人去修复此次比赛砸碎的台阶,说要以此为警戒,明令禁止,校园周边禁止飙车。” “原来台阶上那个坑是这样来的啊。”吉野啧啧称奇,“当时我来学校路过的时候,问伊地知先生是怎么回事,他的脸色好难看,我还以为是一场什么大战的遗留呢。” “飙着火星斜冲过来的摩托车,哈哈大笑的父亲,以及在大声喊叫的夏姐,这确实可以称得上一场战争。特别是,当时的夏姐为了使他止步,避免相撞,使用了领域对他进行了命令植入,而事后五条老师还在旁边哈哈大笑。”伏黑惠道,“我虽然并不在场,但是后来听他们说起这件事,也觉得是太过糟糕的战争场面。” “哈哈!哈哈哈哈!”钉崎笑得捶树,“太有趣了这个场面!” “是啊,本来就很搞笑了,伏黑你这么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讲出来就更加搞笑了!”虎杖也哈哈大笑。 伏黑惠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有点偷窥的自觉。” “所以,真的有那么好笑吗?”文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钉崎和虎杖身后,两个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一样,留下一声拉长滑稽的尾音,便噤声了。 伏黑惠又叹了口气,随后正色看向文。“夏姐。” “嗯。”文朝他笑笑,亲昵地揉揉他的脑袋,把目光移向了钉崎。“野蔷薇,想不想和我去逛街?” “诶?”钉崎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迅速变为了喜悦。“去!绝对要去!今天……嗯,没有课,就算是有课我也翘了!” “小心点,你老师们耳朵灵着呢。”文示意了一下正在和回来的九十九由基,天内理子,外加被从医务室捞出来的家入硝子聊天的二位无证教师,余光没有漏掉伏黑惠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下去,有些失落的样子,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少年笔直的站在那里,任由她揉。他不想被当成小孩子对待,可要是能因此与她亲近,那么,被对待一下也没什么。 文的手离开了伏黑惠的脑袋,他有些眷恋的低了一下头,但终究不会像狗一样主动去蹭她的手撒娇,随后便彻底清醒了过来,听见文与钉崎正要结伴离开,虎杖脖子上浮现的两面宿傩却叫住了她的脚步。 “喂,下一次聊天的谈资准备好了吗?” “差一点。”她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微微偏头,用余光看着那张多余的嘴。“别着急,我守信誉。” 两面宿傩发出了扭曲的笑声。 眼瞧着气氛开始变得令人难以忍受,虎杖啪的一巴掌把那张嘴拍了下去,赶紧起了个新话题。“对了,夏姐,那个,上次带回第叁根手指时,我们不是遇到了一群通晓人情和能够进行交流的咒灵吗?” “我记得,惠后面给了我报告,我在京都的时候看了,也告诉他了该怎么做。”文看向了伏黑惠。 伏黑惠刚刚正想说这个。“是的,我在父亲的陪同下前去见他们了,他们确实很像人类,感情充沛,甚至拥有兄弟的概念。除了九咒胎需要牺牲人的肉体才能转化成型之外,几乎与人类无异。这些咒灵都听从他们的大哥胀相的话,而因为我们没有杀掉那两只咒灵,他对我们的态度还算不错,并且主动提出想寻求合作,好换回那两只咒灵。” “你说,胀相?”文反问道,“是一个和人类几乎没什么长相差别的一个咒灵吗?” “是的,他怎么了吗?” 文沉默了两秒,“没什么,只是有点出乎意料。这个咒灵,我……不,算了,等过两天我才有空管这事。把抓回来那两只咒灵照顾的好点,我们得保证和人家合作的诚意。”她对着伏黑惠笑了一下,“惠,这事暂时交给你操心了。” “好的,夏姐。”伏黑惠笑了,他喜欢被她委派重任。 文重新转向钉崎,“走,今天有一下午时间,我们去逛街吧。不用带包和钱,我们现场买,刷我的卡。” 钉崎欢呼一声,挽着文的胳膊就冲了出去,文把正在和五条悟吵架的天内理子拉了出来,让她坐在侧座上,钉琦抱住她的腰,真人变作她的头盔,她两指一并,隔着头盔,在额角处一点一扬,向夏油杰和五条悟示意作别,随后转动油门,扬长而去。 “喔吼!”钉崎一手举拳,“文姐!我们来计时,看到银座要多久吧!” 文没有回答,摩托车在盘山路上甩了一个巨大的尾,掉头朝学校后山奔去。 车子在一条小路旁边停了下来,真人变成一只松鼠,跳到了车头上,钉崎正疑惑这是什么地方,被那个甩尾整得有些头晕的天内理子却在看到旁边山上那个大洞的瞬间脸色惨白,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坚持住,理子。”文用刷新将被吐脏的摩托车清理干净,扶着天内理子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你还记得,十年前,我在这里救了你吗?” “记得。”天内理子点了点头,将头靠在了文的肩上。 “那好,理子,你要记住,不要害怕,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我能让你平安无事离开第一次,就能做到第二次。现在,你先休息一下,等冷静下来,我再告诉你我的计划。” 天内理子的眸子微微垂着,慢慢调整着呼吸,想要找点什么转移注意力的东西来忽略自己慌乱的心跳和口中不断翻上来的酸味,忽然间,她看到了文轻拍她肩膀的手上的戒指。 “小夏,你也订婚了啊。”她露出一个八卦的笑容。 “诶?有这回事?”钉崎凑了过来,“文姐,是谁是谁?杰还是悟?不会是甚尔那个水都不请一瓶的穷鬼吧?” “是樱做的咒具,交流赛时你见过的。”文把手指转向钉崎,她“诶——”的拖长了音,一下子没了兴趣。 “可是左手中指是留给订婚戒指的,”天内理子竖起了自己的手示意道,“既然是咒具的话,就把它戴到其他手指上去嘛。” “不行,我答应樱了,啊,就是我以前给你说的我救的另一个女孩子。因为看见我太珍视杰给的戒指,才一定也要送我一个更好的,并且一定要占住订婚戒指的位置。” “嫉妒心这么强吗?” “嗯,甚至她在知道你之后,连你的醋都吃。” “为什么?”天内理子满天问号,“我都没见过她。” “因为她不再是第一个被我改变人生的女孩儿。” 天内理子笑了起来,感觉自己精神多了。她自己站直了身体,主动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做?我欠你一条命,干什么我都配合哦。” “你是星浆体,也就意味着,你的身体和天元有什么相似之处,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是同源,同一个东西,对吧。” “应该……吧,我也不清楚。怎么了?” “我要把这个鬼知道为什么受人敬重,又是个什么玩意的天元续五百年的命。” 她从叼着发圈,将原本有些松了的马尾重新绑紧。 “我不喜欢他,也不尊敬他,在我这里,他只是个跟不上时代,社会都进化到如此地步还坚持索取活人做祭的怪物。既然那么害怕衰老,而又有那么多人……” 她放下双手,将斗篷外套脱了下来,随手搭在摩托车上,目光一斜,瞥向自树林后陆续走出的,满眼不正常的虔诚的信徒们。 “……那样崇拜他,甚至不惜为此犯罪,那就让他们来作为基石,让他重返五百年前青春的状态吧。” 夏油杰将摁在地上的吉野顺平放开,扭头过去,看向后山的方向。他一向温柔平和的脸上,露出了紧张又严肃的表情。 “怎么了?夏油老师?”吉野顺平挠挠头。因为他实力太差,全场体术最弱的钉崎被带走之后,就没人原意和他对练,他只好找今日代课老师夏油杰进行一对一特训。他有些担心,不会是他太拉跨了,就连夏油老师也不想搭理他了吧? “没什么。”夏油杰安抚学生,却还是紧盯着后山的方向。在那一瞬,他感受到了很强的咒力波动,其实力不亚于特级。但那只是一瞬间,几乎还没来得及辨明细节,波动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那毕竟是有着天元的地方,尽管夏油杰已经许多许多年没有靠近那边一步,以防万一,还是该去看看。只是五条悟在文确定不需要他帮忙之后已经急匆匆离开了,不晓得是又在忙些什么,伏黑甚尔也在十几分钟前被岸本樱,岸本武兄妹两个拉着,坐上了七海的车离开,夜蛾自交流战后几乎被困在了咒术师总监部,已经好几天没见人影,若是他离开,这些还很弱的学生,还有两只特级咒灵,都会留在校园内。他并不放心。 “夏油,在发愁?”九十九由基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的主人一撩头发,勾唇一笑。“我帮忙去看看吧,别那么警惕的看着我,你应该很清楚,我虽然有些奇怪的想法和举动,可相比起文来,我乖巧多了。” 夏油杰依旧很警惕地看着她。他可记得,这个人对他说的一句话曾产生过什么影响。如果不是文,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文是很出格没错,可文的出格都是她自己身先士卒,而眼前这个人,似乎更喜欢让别人去倒霉。 九十九由基补充道:“我去过那地方,要做什么的话,早就做过了。” 夏油杰终于点了头。 他并没有等很久。半小时不到,九十九由基便回来了。 “是盘星教。”她简单解释道,“看起来那群人十年后又卷土重来了,只不过这次比上次更疯狂,他们想动天元的古树,结果被触发了结界。” 学校的各大小结界自十年前不断出事后,这十年内被反复加固,也开始带上了反击能力,天元的结界被触发后有那样的威力,这不足为奇。夏油杰放下心来,心想等有空还是要去再追查一下那些教徒们。话说回来,文当时是给他们施加了诅咒吧?那诅咒现在应验了吗? 天已经黑透了,晚餐的时间早就过去,再过两小时,就到了睡觉时间。九十九由基依旧在校门口附近晃悠。 摩托车的轰鸣声划破了夜的寂静,钉崎提着大包小包从侧座上一跃而下,高兴的展示着自己的战利品。 “大丰收啊。”九十九由基笑了,打发精神百倍的少女回寝室,看向了文。“星浆体小妹妹呢?” “先送回宾馆了。”文拍了一下头盔,真人落回地面,变回人形。 文的身体几乎是一瞬间瘫倒在了车把上,发出一声脆响,九十九由基吓了一跳,伸手过来扶她,她惨笑一下,闭上眼休息了几秒,随后张开双臂,倒进了九十九由基的怀里。 “啊,大欧|派,好棒。”她闭着眼睛,嘀嘀咕咕。 九十九由基敲她脑袋一下。“你自己不也有吗?” “没大到这种地步。”文嘿嘿笑了,“抱。” “这是撒娇?你是小孩子吗?” “怎么了嘛,你能叫理子妹妹,就不能把我当小孩儿?她可比我大叁岁呢!” “从十年前见过你开始,我就一点都不敢把你当小孩儿。”九十九由基这样说着,还是认命勾住她的腿弯,把她横抱了起来。她的体重不轻,肌肉密度很大,可九十九由基也并不柔弱。 她将头轻轻靠倒在她的上臂,虽然神经还因为不是自己全然熟悉和信任的人而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但她的身体已经全然溃败。 她真的,真的累坏了。 九十九由基迈步朝文的单人宿舍走去,却在半路被拦了下来。岸本樱温婉的脸上即使带着愠怒,也是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但九十九由基知道,这个女人一点都不好惹。虽然咒术,体术只到普通防身,但她拼凑改装出的大小咒具却硬生生地将文从一个攻击力和咒力最多二级水平的咒术师武装到了单挑特级咒灵也不落下风。鬼知道她给自己做了什么防护和武装,再加上她那一身不知哪来的力气,就算她从未去协会注册评定过,九十九由基也猜测,她至少已经达到二级水平。 “你有什么事吗?”九十九由基问道。 岸本樱抬起了双手。“把夏小姐给我。” 九十九由基从善如流。 “樱?”文迟钝如泥浆一般的脑子察觉到了熟悉的声音,她费力地睁开眼,对上了岸本樱的视线。“怎么了?” “有人想见你。”岸本樱说道。 第七十八章,合作 “想不到你还愿意单独见我啊,直哉。”文挑着嘴唇,揶揄地看着禅院直哉。“而且,还是‘坚持’要见我。” “你这个女人……”禅院直哉下意识要用惯用的语气反驳,但在注意到文一瞬间眯起的眼睛时,又蔫了下来。“……不能好好说话吗。”他低落道,“前几天,你来京都,怎么没有告诉我?” 文忍不住笑出了声,“哈,我去的是加茂家,是为了合作,五条家我都没去打招呼,就凭禅院家对我的态度,我会去那找不痛快?” “但是!”禅院直哉咬牙,“我与你还是有合作的吧!至少出于礼节,你也应该通知我!” “然后你尽地主之谊?”文接话,“自两年前我们敲定合作协定以后,所有的明细都是樱和甚尔,偶尔有七海在负责,所以要说合作关系,也轮不到你我。还是说,你克服了心理阴影?” “本来就没什么心理阴影!”禅院直哉炸毛,这个女人还说他嘴欠,她这张嘴才是真的欠呢!半句好听的都说不出来! 文也知道不能太过逗弄,迅速正色下来。“所以你坚持要见我,是有什么事?” 禅院直哉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听她语气一变,连一直保持的口音都没了,便知道要进入正经模式,即使他再怎么不情愿,也只得摆出少家主的姿态,“我希望和你重新的,正式地商谈一下合作的事情。为此,我想邀请你,重回禅院家一趟。” “好啊,走吧。”文站了起来。 禅院直哉本已经做好要花一番功夫的准备,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他一是竟然反应不过来。“你这么好说话?” “我早猜到了,这又不是什么难以预测的事情。我就是想逗你一下罢了,”文笑了笑,“嘛,就算少家主派头摆的比两年前更好了,想从真希和惠的威胁下保住地位,还是很玄哦。” “喂!” “好了,快走,现在去买车票的话,我今天晚上就能回来。啊,不过,你付钱。” 文不觉得禅院直哉愿意碰她,于是没有骑摩托车,而是打电话联络了在学校附近的辅助监督,直接将她与直哉一起送到了车站。时间正好,距离最近的一班车不过十几分钟,细皮嫩肉的小少爷奢侈地买了两张绿色车厢的票,文坐上去,调整了自己喜欢的角度,扭过头去,看向坐于她身侧的直哉。 “真意外,我以为你会自己坐头等舱,把我扔到普通舱去呢。”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禅院直哉气的站了起来。 “耐心点,想当年你对我说话都是些什么态度,我不也笑脸相迎了吗?更何况我实际上还打得过你呢。”文抽出小桌板,将自己的电脑摊开。“如果不想跟我坐,这周围除了我俩都没人,你随便去其他地方坐呗。” “也没有到那种地步……”直哉小声嘟囔着,将安全带重新扣好,但文已经调出了一个文档看了起来,不再搭理他了。 车程只有两小时,因为是在上班时间,所以乘车的人并不多。直哉有些无聊,将车厢供应的杂志翻了两翻,又扔了回去。他扭过头去,看已经全然陷入专注状态的文,想问她在干什么,刚伸手打算推她一把,手指距离她还有一寸距离,又缩了回去,改成了用声音吸引她的注意力。 “喂!” “叫名字,不然不理你。” “……”直哉的唇动了动,“你的名字我不会叫。” “那你以前叫的是什么?” “……你不是、不喜欢那个名字吗。” “嚯,竟然学会揣摩我的感受了,有长进。” “禅院文禾!”直哉终于气地喊了出来。 文耸耸肩,再次投入了屏幕里的信息中。 直哉烦躁地抖了一会儿腿,脸上的表情反复扭曲又抚平,他的嘴几次张开又闭上,但这次他决定硬气一点,就算再无聊,也不要和这个恶劣的女人搭话了。一路上,他就在扶手上撑着下巴,不时用余光扫过她那台不晓得是什么牌子的,屏幕透明的奇怪电脑。他的视力不错,看出她完全没有准备任何要去和他见到禅院家的家主和老人们要说的东西,而是在反复翻看一些与两面宿傩的资料。 这家伙如此自恃聪明,过会儿肯定要出丑,被那些本就讨厌她的老家伙们问到哑口无言,狠狠地出一个大丑。他就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又高兴起来,连时间也变快了,稍不留神,就已经到了京都。 坐上禅院家来接的商务车,直哉坐副驾驶,文坐后座,她轻轻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扭过头去,看着逐渐变得熟悉的景色。 她轻轻嗤了一声。真是守旧的家族,都十二年过去了,周边的景色一点都没变过。 会面在禅院家的会客室,文毫不怀疑,他们选择这样一个正式的房间,绝不是出于对她的重视,而是单纯想给她个下马威。她的视线轻巧地滑过在场一张张久远的面孔,尽管面上依旧温柔,心里却早已嗤笑出声。 真是连榻榻米都渗透着傲慢的鬼地方。真是一群高高在上的人。她上一次感受到这种恶心的氛围,还是十年前,在面临处刑之时呢。真可惜,再没有人能用铁链将她束缚,提刀砍断她的手,挖去她的舌头了。 直哉的心愿没有实现,聪明的,早就预料到事情发展的文早就做好了PPT。可惜,这个处处透着古典的地方没有投影和荧幕,文没有使用自己的领域,她从自己的背包里抽出了一个蓝汪汪的,看起来奇奇怪怪的投影仪,直接在纸拉门上投屏,工工整整的图表文字印在绘着魑魅魍魉的屏风上,也带上了一种妖冶的色彩。 更不要说文此时看起来的模样了。沉稳,自信,头头是道,娓娓道来。这才是她擅长之处。 直哉是第一次看见认真进行一场展示演讲的文,尽管她在曾经反驳他的时候就已经让他呼吸暂停的能力,但此时,他更是无法移开视线。他突然注意到,她的口音又回来了。那在禅院家内的人说起禅院家之耻时,拿来反复批斗,作为她愚钝粗鲁,不堪教化,不上台面的证据,实际上,只是她为了增强人们的记忆点,而特地保留的特征。 她多聪明啊。 电子的冷光骤然暗了下来,PPT的放映结束了,但一切其实才刚刚开始。 且不论文因为目前数据不足和进展缓慢的缘故,不可避免的留下了太多漏洞,就是她真的将合作条约做的十全十美,这群看不起她的人也会硬生生用手指将其戳个难看的窟窿出来。 她不喜欢跪坐,于是一直笔直的站着,回答着一个个刁钻的问题。 但这只会让气氛更加恶劣。因为,在禅院家,女人说话是要恭谨的,双手应拢在身前,肩膀应前扣,头应该垂下,腰和腿也应曲下。远房所出之人,实力不济之人地位更低,举止言行应更加谨小慎微,而代罪之人,应该跪伏在地。可文没做到其上任何一点。她的腰背太直,头太高,双膝太硬,她的声音太过底气十足。 那已经称不上是质疑了,那根本是审问,除了禅院直毘人一直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只用探究的目光反复打量着她和现场的情景,几乎每个人,都在试图压弯她的脊梁。 直哉的手在双腿上一点点收紧。 够了。这根本太过了。那些家伙根本就是在添乱。她怎么还在忍?当初被他冒犯时,她不是打的很起劲,骂的很欢实吗?她能把那些家伙反驳的哑口无言,怎么此时,她却总是不肯刁钻刻薄一下? “够了!” 房间里突然静了下来,直哉这才发现,自己竟把话说出了口。这可不是一个可由得他作威作福的场合啊。 他的后背瞬间浮上一层冷汗,但他突然看到了文,她先是有些惊讶,随后那双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一副看戏意味满满的样子。 这个糟糕的女人。他心里骂了一声,却突然起了干劲。她不总是说他是个垃圾,坐不稳少家主的位置吗?好啊,就让她看看好了。 “这场闹剧该停了,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直哉端正了身体,说道,“如今,虽然拒绝了咒术师等级的评定认证,但文禾已经证明她自身的实力不凡,长老院开始重新对她,以及现在的咒术界开始评定。 同时,她的手上拥有非常好的机会,这点,一直与她交好的五条家,以及近来与她交往甚密,寻求合作的加茂家已做出了印证。同时,我也私下与她有过合作,我同样可以为此做担保。 如今,不管诸位怎么怀抱过去的骄傲,都不得不承认,御叁家都在没落中。尽管现任家主正值当打之年,且实力强劲,但作为少家主,我很担心,如果不抓住机会,会轻易地被其他两家甩在身后。” “没错,要做出选择的是你们。”文突然打了个响指,原本端庄的姿态变得随性起来。她的身体向后坐下,一道影子闪过,蓝色的投影仪变成了一张舒适的沙发椅,接住了她的身体。一个带着缝合线的脑袋从椅背上伸了出来,搭在文的肩头,朝这群被他吓了一跳的人微微一笑。 “介绍一下,我的宝可梦,真人。”文摸了摸真人的脑袋,脸上的笑容回到了直哉所熟悉的模样。“对于我而言,我完全可以把我的计划交到别处,我和悟关系那么好,让五条家再多发展点什么也不是不可以。所以,要不要接受我的这份提议,或者换句话说,要不要乖乖听话合作,你们自己考虑,好自为之。” “哈哈哈哈!”一直沉默的禅院直毘人突然抚掌大笑,将盘起的双腿竖起一条,姿态随性。“当初把你赶出去,真是个损失。这件事我会考虑,以后再说,不过,文禾,你有没有考虑过回禅院家?” “然后呢?被冠上禅院之名,做一个远房侧室,守旧礼,讲规矩,懂服从,用我的力量提高禅院家的实力,加深惠和甚尔与禅院家的连接,或嫁给悟或宪纪,做个联姻和实力再平衡的筹码,或肥水不流外人田,让我和直哉相看两厌,最后最好再把基因延续一下,生个比我更强大,更聪明,更好看,更乖巧的孩子,最后功成身退?” 文的身体轻颤了两下。“家主先生,你是历代家主中,还算开明的一个。如果当初是你在位,甚尔也不至于与家族决裂。可是在你当家期间,我还是被逼走了。你改变不了这与血脉相连的陈年旧伤,除非将患处血肉全部挖除。这种事,悟那个家伙干得出来,可除了悟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只要稍稍想想后续的影响,就不会这么做。” “八岁到十岁那两年,我也曾想过改变这鬼地方,也觊觎过你的位置,所以我忍耐,观察,学习,摸索。然后你也知道了,我踹门走了。” “我绝不会回禅院家,至少现在的这个绝不会。所以,给你,还有你所领导的禅院家,我只有一句话。要么跟随我,要么就让开。” “告辞。” 她站了起来,真人化成一条蛇,嗖的一声钻进了她的包里,又露出一个脑袋,好奇地张望着这被冻结的一方空气中表情各异的人。文把他的脑袋按回去,背上包离开了。 直哉和直毘人对视一眼,拔步追了上去,将屋中那一瞬炸开的喧嚣甩在了身后。 文拉开候在大门口的车的车门,俯身钻了进去,直哉一把拉住即将关闭的门,也一矮身挤了进去。 文挑了一下眉毛。“不留在那处理我甩得烂摊子?” “要送客。”直哉仍有些气喘。 但哪个送客送到跟上车啊。两人都察觉到了这个逻辑的错误,但文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捉弄他。她回过头去,从后窗看着越来越远的禅院家,仿佛叹息一般,轻轻笑了。 “喂。”直哉叫她。文不理他,他只好又叫道:“文禾。” “什么?” “今天……” “今天真是吓到我了。”文手肘搭在车门上,支着下巴朝向他,眯起眼笑了。“突然发现,不做鬼脸,你的脸还挺好看的嘛。” “哼,我本来……”直哉嘟嘟囔囔,“我又不想听你夸我。” “那你想说什么?” “如果我成为家主,一定会让合作长久下去,会把禅院家变成你愿意回来的地方。” “哦。” 直哉睁大了眼睛。他觉得,自己说出上面那句话,已经是很拉下脸面了,结果呢?这个女人就回答一句“哦”? “你这什么反应啊!” “不管是你成为家主,还是真希,还是惠,合作都必须达成,我的计划都必须进行。”文的字咬的很重。但她很快放松下来。“不过,你确实比起以前好多了。还好,孺子可教也。” 虽然她最后一句话换成了中文,但直哉觉得不是什么好话。他哼了一声,半晌没有搭理她,心里却越来越气。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毛病啊,夸他就夸他,骂他就骂他,说话不清不楚,不阴不阳,有意思吗?好好说话这事还是她当初提出来的,怎么这会儿她自己都做不到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路上不堵车,从禅院家到车站不过一会儿时间。车停稳后,文拉门就下去,直哉却撑住了她想关上的门。“文禾,你必须把话跟我说清楚。今天……” “做的不错。”文回过头来,展颜一笑。“你很聪明,直哉。现在,我开始不确定谁会成为家主了。” 啊,是这句话。他今天一直忐忑着的,等待着的,就是这句话。这个聪明的,狡猾的,漂亮的,强大的女人承认他了。 直哉骤然拉开了车门,跑了下去。“等等!” 文的脚步顿住了。她回过头来。 “还有什么事吗?”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文摇头拒绝。但直哉已经走了过来,她脸上的笑意有所收敛,手抬了起来,手心里亮起了白色的咒力。 直哉果然被这一下给震住了,停下了脚步。 文重新垂下手来,声音低沉。“不要再进一步了,直哉。我的嗅觉,听觉比常人优秀得多,且能分辨情绪的气味。你虽然脸上不高兴,嘴上不耐烦,但你身上却毫无疑问散发着兴奋和愉悦的气息。与此同时,你的心跳略高于正常,脸部皮下充血,而你的瞳孔——”她比出对角框,大致扫视一番。“不错,正微微扩张。我见过很多次这样的情形,我很熟悉。但是,别这样,直哉,此处没有可以通行的道路,会毁了你的。” 直哉意识到了她在说什么,他又不笨。他有些尴尬,甚至恼怒,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还没有明确地察觉到这件事。他才不要承认这种事,毕竟禅院文禾就是个烂脾气的怪女人。长得很漂亮那种。 “呦,这是还没去还是已经逃出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僵硬的气氛,二人齐刷刷看去,发现竟是伏黑甚尔,身边还跟着面无表情的伏黑惠。 “甚尔?”文眨了眨眼睛,“你怎么在这?” “担心你被禅院家抓进去关起来啊。”伏黑甚尔吊儿郎当道,连笑都带着几分痞气。“现在看来,倒也不用闯进那个地方把你捞出来了。走吧,回去了。” “好吧,就算是这样,那惠怎么会在这?” “父亲说,如果夏姐真的被困住了,就拿我把你换出来。” “……伏!黑!甚!尔!你有病就去治!你这种人就不该拥有惠的监护权!” 文已经开始对着伏黑甚尔使用追击和侧踢,而伏黑甚尔转身就往候车大厅走,唯有伏黑惠还记得向直哉道别,随后迅速跟上了那二人的步伐。 直哉站在原地,听着文的咆哮声渐行渐远,叁人身影消失不见,突然间嗤笑一声,揉了揉头发,扭过头去,回到了车里。 他妈的,没事干不要靠近禅院文禾,会变得不幸。 第七十九章,解决 文领着虎杖往后山里走的时候,表情不情愿的宛如上坟。 尽管速度还保持在高速,但她却每前进一会儿,就要停下来,长长叹一口气。 虎杖轻松地跟在她的身边,不时还要停下等她,见状担忧地说道:“夏姐,你要是实在不想的话,今天就做点别的吧?我们可以去市内吃点好吃的,啊,去银座逛逛怎么样?” “这可不行。”两面宿傩的嘴说到,虎杖干脆果断,一巴掌拍在了上面,微微俯下身去,凝视着文的双眼。“夏姐?” “不行。”文又一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今天不做,日后也是要做的。而且,我打算这次直接把事情全部搞定。” “诶?夏姐有办法把那家伙解决了吗?”虎杖星星眼,“夏姐好厉害!” “倒也没有到那种地步。”文被少年的活跃捧场逗笑了,“我无法,不,应该是说,不可能把两面宿傩和你分开,而我不会解决你,所以严格来讲,我不可能解决他。我能做到的,不过就是在每喂进一根手指时,同时施加相当的束缚……与咒术不同的束缚,类似于社会常识之类的约束力,换而言之——道德感,能够与他那种的无边界的自由态度势均力敌,那么,即使他拿回了力量,也不会造成什么麻烦了。” “原来如此。不过,这种计划让我听见没关系吗?那家伙也在使用我的耳朵啊。” “没事,他猜出来了。” “哦。可是夏姐,两面宿傩一共有二十根手指,这要等到第几根手指才能达到那种地步啊?” “至少十根。”文又叹了口气,“而我真的真的是不想再重复这么劳心费神的事情了,所以这次,我带了七根手指过来。” “七根!”虎杖大睁着眼睛,惊讶地叫了起来,“夏姐,你那里有那么多手指吗?” “嘛,最近运气比较好,打劫到了很阔绰的家伙。”文笑了笑,勾住虎杖的后脑,将他拉近自己,紧紧凝视着他的双眼。“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要是坚持不住,不要逞强,一定要和我说。” 虎杖有些脸红,连连点头,文将他放开,深吸了一口气。“领域展开,森罗万象处。” 声光污染如同潮水一般涌来,虎杖一瞬间抱住了脑袋,随即,他感受到脚底下沉,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他隐隐作痛的大脑清醒了一点。 两面宿傩也展开了领域,他照旧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眉头微微敛起,很是不耐烦这吵闹而又嘈杂的环境。他过去喜欢人的哀鸣,可只是普通的人声鼎沸可不在其范围内,更何况,他因为文塞给他的咒力球,已经有些对人的惨叫有些反胃了。 他将文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你养的那只咒灵呢?” “真人?我把他赶去和他的小伙伴玩耍了。你找他有事?” 两面宿傩只是扯了一下嘴角。“我的手指呢?” “不着急。”文打了个响指,周围数以万计的白色光斑朝她聚集,在她的脚边形成阶梯与沙发椅,她登到与两面宿傩同等的高度,坐了下来。“还记得上次我对你说,有人想要掌控你的命运的事情吗?我帮你把事情解决了。” 两面宿傩的回答是一声冷笑。 “哎呀,我知道王先生你自己也能做到,但是免费捡了个便宜,就不能普通的高兴一点吗?”文带了点鼻音道,听起来软绵绵的。 “无聊。”两面宿傩道,“你没有更有趣的话题吗?” “真可惜,看起来王先生对我有些误解。”文耸耸肩,“虽然看起来很有趣,但深究起来,我这个人可无趣极了。” “哦?”两面宿傩微微抬起了眼皮。 文叹了口气。“记得我第一次与你见面时,说过的关于人口减少的事情吗?因为虽然寿命在延长,难产导致的死亡率已经近乎清零,但人们不再进行生育。以现在的人类社会水平,经过计算,综合生育率达到2.1为达到世代更替水平,即世界人口保持不变。而如果生育率综合跌下1.5,将会陷入低生育陷阱,并难以回升。 现在,世界上所有较为发达的地区基本上都陷入了这种陷阱。” “在人口学术界最重要的理论模型之一名为‘第二次人口转变’,简称SDT。当然,对应的也有第一次人口转变,简称FDT。两次转变都表现出了人口的下跌,但各有不同。 FDT主要是因为工业化,人们收入水平增高,于是更早步入婚姻,拥有孩子,然后慢慢从高出生率、高死亡率向低出生率、低死亡率过渡。 随后,个人主义渐渐盛行,人们开始追求更多,因此结婚时间越来越晚,同时因为社会资源偏向严重,阶级固化,工作的收入变低,而女性受教育数量增加,更加独立,人们开始不愿接受麻烦,所以也越来越晚拥有孩子。这也是STD的特点。目前,许多欧美发达国家已经成功进入STD,而东亚正慢慢步其后尘。” “本来,这个问题的解决方式是让社会资源分配更合理,让人们收入更高,让女性更加被尊重,能无所顾忌地做出选择,但是人很难真的做到什么体谅,利他,现在盛行的是消费主义和奶嘴效应呢。要是反驳和谴责,就会被个人自由堵上嘴。” “所以,这也是我判断,人们会朝着越发舒适的方向走,最终舍弃身体的初始思路。” “无聊。”两面宿傩用手称脸,目光在这片雪花一般闪动着无数光影碎片的空间上漫无目的的摇摆,一脸怏怏。 “所以我说了嘛。”文一副谁叫你不听劝的样子,抛去一根手指,那样子活像是对于使他扫兴的补偿。“虽结论然听起来天方夜谭,可人确实在研究使用电子设备模拟大脑思考,制造仿生人,扫描,读取,储备脑电波。将人彻底数字化那天,我估计是等不到了,但是王先生再等个百年千年,应该还是能等到的。” 两面宿傩接过那根手指,如同吃甘草糖一般丢入口中,力量的回归让他嘴角重新翘了起来。文侧过头去,看向虎杖。他的咒术适应能力不及两面宿傩,即使已经是第二次进入,但依旧很不习惯森罗万象处这嘈杂的环境,此时正盘膝坐在地上,头疼地按住一跳一跳的太阳穴,他的耳朵在剧烈的噪音之下嗡鸣着,完全听不清两面宿傩在说些什么,但所有文的声音和举动都会清楚地被接收到,他抬起头来,很努力的比了个拇指。 虽然还用着他的身体,但在他和两面宿傩已经被分开的状态下,他所感受到的冲击也不过是心跳的错拍和胸腹的一次抽搐,比起这精神污染的领域所造成的影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文轻轻点头,笑了一下。 两面宿傩突然道:“喂。” “嗯?”文扭过头去,眉眼弯弯。 “你会比我更早死,具体是什么时候?” 文挑了一下眉毛。“已经开始咒我死了吗?王先生,只是四根手指而已,还不到能杀掉我的时候哦。” “不需要我动手。”两面宿傩嗤笑了一声。“你快死了,对吗?” 文歪了歪头,比出了瞄准的姿势。“你在说什么?” 两面宿傩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片空间内突然扭曲撕扯的光影。“这就是你不让五条悟进入领域的原因。” 森罗万象处内发出了刺耳的尖啸,数以万计的光的碎屑急速的起伏,明灭,如同海啸。文的表情终于变了,笑容从她的脸上消失,她的手贴近腰后,抽出了匕首。 “啊,不错,恐惧。”两面宿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肋骨两侧的肌肉蠕动几下,长出了第二对臂膀。“不错!恐惧吧!忸哭吧!哀嚎吧!”他张开四臂,似乎想要痛快大笑一场,但他体内被文塞进融入的大量包含着惨叫和哭号的咒力开始腐蚀他的身体,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嘶嘶抽起气来。他面容扭曲,咬牙切齿地盯着文:“安心,你死时的哀鸣一定非常好听。” “我说了,你杀不了我。”文压低身形,回以一个张扬的笑。 血池之上荡开一串涟漪,骨头堆迭的山噼啪作响,绚烂的白光如同星河倾倒,即使是最盛夏时的蝉鸣,最急雨时的雷声,最喧嚣时的祭典,也不及此时这片区域内的吵闹万一。 文的匕首已经碎了,她将其换成了用咒具指环所催发凝成的游云,她的咒力和体力在交锋之中急速消耗,在一次错身之间,她腰包间的手指散落出去,两面宿傩牺牲一只手挡住她的刀锋,第二只手拦住了文踢起的腿,另外两只手抓住了剩下的手指,毫无迟疑的一气吞入口中。 危险! 文的神经被拉到紧绷,可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扭过头去,看虎杖悠仁。 “悠仁!你没事吧!” 虎杖没有回答。因为文的心态变化而突然暴走的领域,外加上一口气多出的六根手指,他已经筋疲力尽,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悠仁!”文的声音骤然提起,她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平衡,她的腰肢翻转,强行扭转身形,脊椎发出一声脆响,又在咒术的作用下恢复原样。她打算用最快的速度赶去虎杖的身边,可是,她没能做到。 她的身体被提了起来,颈骨发出碎裂的脆响,双脚如同钟摆一般摇晃。 森罗万象处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有附魔御厨子的骨山血海。 第八十章,契约 “哈,蠢货。在这种时候,还去管那个小鬼。”感受到力量回归半数的两面宿傩十分舒畅,他拎着这个这段时间让他吃了不少苦头的女人,心里充满了痛快。“告诉你吧,女人,你的那点小把戏,永远不会成功。只要人的恐惧还在,本大爷就永远是诅咒之王。不过,你应该也不用太寂寞,我会把你的这些同伙一个个送去陪你,首先是那个给你做咒具的小姑娘……” “放开。”文突然出声道。 两面宿傩的声音戛然而止,“嗯?” “我说,”文的颈骨发出了骇人的咯吱咯吱的响声,她将自己的头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充血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两面宿傩。“你他妈的,把老子放开。” 这是……?两面宿傩稍稍有些惊讶。他知道文所有出其不意的动作都是在给自己的身体以常人所无法承受的重压下完成的,只不过每一次因此撕裂的肌肉和碎裂的骨头都会被咒术复原。只是,现在的她应该已经将体力和咒力消耗的差不多了才对,可为什么她反而更强了?甚至,能在这种颈骨百分之百断裂的情况下,继续保持生命? “啧。”文的眉头拧了起来。咒力从她的体内爆炸般四散,领域再度被展开,下一秒,两面宿傩如同触电一般,将她狠狠甩了出去。 文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却如同皮球一般弹起立住,她的头转了一下,咔嚓一声,又恢复了原位。她微微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朝虎杖走了过去,俯下身去,将脸被埋进血水的少年扶了起来。她摸到他消失的鼻息,忍不住叹息一声,手心覆上虎杖的额头,强有力的咒力被一波波灌入他的身体。 少年的脉搏重新开始跳动,他的口鼻间流出一些血水,面色渐渐红润。 两面宿傩没有在此时发难。他正垂着眸,看自己刚刚用来掐住文的脖子的手。那只手正在飞快的恢复最初始的状态——不存在。这太难以置信了,这可是在他的领域内,而他却如此狼狈。两面宿傩很确定,这个女人的咒力最多是一个二级咒术师水平,高爆发,高消耗,在展开领域,又与他交锋之后,不可能存有多余的咒力,更不要说直接废掉他的一只手。 “很疑惑?”文好以整瑕地望着他。“你看清了我领域里的内容。是束缚的力量。” 可不是只有公布术式才能形成束缚?而且就算是束缚,这也是否增强了太多? 两面宿傩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个女人的这个领域内,到底藏了多少东西,才能让她对他的束缚加持到如此恐怖的境界? “我啊,很讨厌有人把我看透。神秘与未知比容貌和体态更迷人,比咒力和术式更强大。这一直是我的绝招呢。所以,王先生,我讨厌你,我也不喜欢真人。” 文的手覆上自己残缺的,被插入刀鞘的匕首,将其复原成了最锋利的模样。 “我当然知道我的小把戏没用,我当然清楚恐惧无法消除,而那是你的欢乐和力量的源泉。尽管我同时知道如何使用药品和手术有效控制和完全消除恐惧的方法。不过,那又是一个和人口下降一样无聊的话题了。” “我知道人的恐惧多来于未知和无力感,我知道未知会因为怀疑而无法破除,无力会因为相互猜忌,无法团结而持续为继。我知道恐惧是永痕的,只要人还在世上存在,这就是一个与生存一样永恒的命题。 除此之外,你知道还有什么不变吗?战争不变,血腥不变,掠夺不变,人对于世界的好奇心不变,对于无暇的美好的追求不变。 这个时代有反智主义,民族主义,个人主义;有宗教,神话,自尊心,不管有什么,你们这群玩意儿都能拿去当成饵料。咒灵是人一直希望摒弃却无法割席的寄生虫,是残缺的,长寿的,畸形的人类。我的计划持续不到那么久远的未来,也做不到根治,不过是燕尾扫过的涟漪,转瞬即逝。” “但是啊,你以为,我他妈的在乎吗?” “你以为我道德高尚?你以为我意志坚定?你以为我真知灼见,我目光长远?告诉你吧,我向来坚信,未来根本不会存在,变暖的气温也好,上升的海平面也好,也许百年之后,人们能生活的陆地只有现在的五成,但是啊,老子他妈的才不在乎。 老子只是想改变,想让这群在扭曲的夹缝里生存的家伙们能像一个21世纪的人一样拥有生活的权利,只是因为如果这一切的闭环逻辑不被打破,如果我所做的一切改变不在高道德要求的约束下建立,那么就连那短短几十年的未来也不会降临,所以才他妈的努力。” “老子现在,他妈的对着一群反社会人格阴间玩意儿费尽心力,对着一群宁顽不灵的死脑壳老头子费尽口舌,反复推演着他妈的杀脑细胞的傻逼计划,是他吗为了什么?为了好玩?为了理想?去他妈的!老子只是想让我的所作所为,对得起这条重来的生命!” “我的计划必须完成,不管要我破坏什么,损失什么,哪怕要我被困于狱门疆的虚无,哪怕要我自戕以重启时间,哪怕要我去使用完全无法使用的咒具……凡是阻碍我的,如今都已经不在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看向两面宿傩。“所以,不论你想杀了谁,我都不允许。” 这个疯女人……两面宿傩发现,自己竟看着她,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当意识到这点之后,他更加放肆地大笑起来,前仰后合,嘴角近乎因为用力而撕裂。 “来吧!女人!你值得做本大爷的对手!” 漏瑚看了两秒真人,终于没忍住给了他一脚。“你到底在笑些什么?恶心死了!” 真人的身体橡皮泥一般摇晃了一下,回过神来,脸上却还是挂着那种甜的几乎有些腻人的笑容。“嗯?该我出牌了?” “是的,我们等你很久了。”花御好脾气道。 “好吧。”真人低下头去,扫视一遍桌面上新增的牌面,抽出一个叁带一。 原本僵持住的牌局再次推动,漏瑚骂骂咧咧的选择了过,抬头看见真人那笑的几乎滴出水的脸,忍不住暴躁地在头顶喷出一个泡泡。“你到底在想什么?” “想起和文杰的聊天。”真人将手上的牌拢成扇状,掩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果然,她是最棒的。” 漏瑚露出了快要吐出来的恶心表情,花御倒是很好奇,“哦?她说了什么?” “前段时间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碰到了一只二级咒灵,它见到我就缩成了一团,但我还是把它给变成了各种恶心的形状,最后捏成了烂泥弄死了,在此期间,文杰就一直看着我。她自我道德要求很高嘛,我就问她,不觉得很残忍,不呵斥我一下吗?猜猜她回答什么?她说:‘我还没有闲到管鬣狗如何清除侵入者,咒灵又不是人类。恶心死了,别碰我。’怎么样,是不是很棒的回答?” 漏瑚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就这也能让你笑出来?真人,你的脑子真是被那个女人改造的不太行了。听好了,咒灵当然不是人类那种低等生物,我们生来更加优越,我们才应该是主宰这个世界的人!喂!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花御!你在听吗?” “你别生气,漏瑚。”花御朝他一笑。 然而漏瑚却更生气了,不仅是因为花御独特的说话方式,还因为她现在那副人类审美的样子。“你快点变回原来的样子去!这样子根本不适合你!” 然而花御没有回答,她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纤细了许多的手指上生长着的白色小花,又想了想自己在京都校区新交的朋友叁轮霞为她寄来的说很适合她的滴胶樱花发卡,默默选择了无视漏瑚的要求。 漏瑚气的头顶如同沸腾的开水壶。 真人支着下巴,看够了漏瑚的这副狼狈相,才慢悠悠道:“说起来,漏瑚,文杰对你说了什么?” 漏瑚脑袋顶上的岩浆这下真喷了出来,把他手上的牌烫了几个大洞,他把牌一甩,声音尖利:“她和我说了什么?!她讲了一大堆狗屁不通的东西,什么不要老生气,生气伤脑伤神伤皮肤伤内分泌伤肝伤肺伤肾还容易乳腺增生和失眠猝死;不要做时代的巨婴和伸手党,想获得尊重自己去用这个时代的规则允许的方法,学会为世界做贡献;对于人类灭绝的正确方法是让人们恐婚恐育,不生孩子是所有抗争之中最轻松最长久最有力的手段,要我以后没事干扮扮山神宣传标语:少生孩子多种树!” “嗯嗯,看来记得很清楚嘛。” “老子他妈也不想记这么清楚!那女人把咒力直接塞进老子嘴里了!” “我认为那句标语很好。” “花御!你的脑子是不是也被改造了!老子绝不会就这么屈服,等老子有办法从这个鬼地方出去,老子一定要彻底破坏她的计划,就算出不去,等她死了,老子就去挑起大面积的灾难……” 漏瑚在那边吵吵闹闹,真人却扫了一眼自己的牌面,推算出自己稳赢,忽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有一个人看出来,文杰根本对于人类社会毫无信心,她想要的,不过是近几十年的短暂安宁。她想改变的,只是一个仅有她见过的终局,只是一次被她无端废去的生命。 她爱着在这个世上在她身边的每个人,因为她最爱的是她自己。尽管她待她自己很差。她在用尽全力,去对得起她的生命。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什么都会去做,哪怕是现在让她死去。 说起来,文杰已经和虎杖去后山有一些时间了吧,她会为了收服两面宿傩做什么呢? 啊啊……文杰果然是最棒的…… 在纸牌的掩盖下,真人眯着眼睛,舔了舔唇。 虎杖终于从昏厥中醒来时,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但是,他注意到,自己的身下只剩下了血池和碎骨,却看不见闪烁的白色光斑,听不到令人发昏的噪音。 夏姐! 他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此时正由两面宿傩掌控,他透过他的的眼睛,看见文依旧好好地站在自己的对面,和两面宿傩说着什么。她的表情冰冷如雕塑。 “我不能拔除你。”他听见文说道,“在计划里,你必须活着,因为虎杖也必须活下去,直到他该死去的年纪。所以,我需要你至少五十年间的安分,在这期间,你可以继续贯彻你的习惯,享受生活,游戏人间,只要不再掀起动乱。” “无聊。”两面宿傩回答。 “我可以与你做个交易。我对你达成以上条件的束缚,而你可以获取我身上能提供给你的任何乐趣。” “哦?你能提供多少?” “这看你的选择,两面宿傩。我的双眼,手指,声音,内脏,都可以选。” “这些你能通过咒力复原,你的那个咒灵也能帮你制作出新的。我说,你和本大爷做交易,就这么点诚意?” 文垂眸思索了两秒。“那么,”她重新抬起眼来,虎杖发现,那双眼里已经彻底失去了光亮。“我的道德,尊严,欢乐,恐惧和悲伤,你觉得怎么样?” “哈哈!这个不错!”两面宿傩抬起手来。“来结契吧。” “不可以!不可以!夏姐!不要伸手!不要相信这家伙!”虎杖从血海之中站了起来,拼命叫喊着,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但他身后的王座上的两面宿傩发出一声嗤笑,属于女性的修长纤细的手,最终还是与他的手搭在了一起。 文的表情仿佛一张沉闷的面具。 “夏姐……”虎杖咬牙,他猛然转过身去,对王座上的男人怒目而视。“两面宿傩!你要对夏姐做什么!” “做什么?你马上就看到了。” “你在与虎杖说话?”文敏锐的察觉到了两面宿傩的停顿。 两面宿傩没有回答。他向文迈了一步。“女人,我想提前兑现点东西。”他抬起手来,掐住了文的下半张脸,将她拖近自己,随后偏头,朝着她的唇咬了上去。 血腥味在瞬间炸开,有些刺痛,文抬眸,透过那双与自己同一颜色的双眸,仿佛从最深处,看见了一个少年震惊,愤怒,悲伤的眼。 她垂下了双眸,任由刺痛顺着她的双唇一路下沉,落上她的心头。 两面宿傩的第二双手伸了出来,顺着她宽大的外套探入,抚摸到了那正在不断起伏和颤抖的肌肤。是屈辱的触感。 他满意地笑了。 80两面宿傩(虎杖)野外「po1⒏homes」 文被仰面推到在了土地上。最近没下过雨,地面较干,薄薄的一层草附在上面,也无法垫平那些凹凸不平的小石子。钝痛从后背一阵阵传来,文并没有因此而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她只是望着天,木然的。 两面宿傩压在她的身上,正撕扯着她的衣服。他把原本被她粉碎的胳膊又弄了回来,在四只手的作用下,裂帛之声不断响起,这身她穿了两年的,从未在一场战斗中有所破损的校服,就这样被撕成了一片片。 她的完美外表是她的实力象征,她的衣物是她的荣耀,可是这一切,现在都在随着她的契约,与她的尊严一起,等待着被恶劣的诅咒之王粉碎。 文很冷静。因为她早有预见。今天她带了七根手指过来,就是打算一举搞定一半的两面宿傩,好让他在之后不得不被约束。可是文自己也很清楚,她无法像对待真人一样教养他,无法像对待花御一样收买他,更无法像对待漏瑚一样粗暴地洗脑。 她很清楚,自己无法压制那家伙。她向来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于是,所有的筹码被她统计过一遍之后,剩下的最可行的方法,就是结契。束缚是咒术的根基,是运行的规则,她身为弱者,无力对过于强大的对象建立自己的规则,便只能去运用现有的,最不可改变的规则。 高专的衣服向来都是特殊材质,质量一流,五条悟给文特别开小灶,她的衣料从来都是最顶尖最上等。可是现在,它们已经无法再组成衣服的形状。 外套已经成了一缕缕的布片,红色的无袖背心自V领处被左右撕开,因为太过用力,加之咒灵所拥有的爪太过锋利,文的内衣也被撕开,却又没有完全折损钢圈,她的胸脯便从撕裂的缝隙里溢了出来,虽还未能看见粉褐色的乳晕,嫩滑的奶白色上却已多了一道迤逦的红痕,渗出鲜红的血丝,周围也渐渐肿了起来。 文的裙子是从中途扯开的,它还留在她的腰间,可连着打底裤的前半部分全都撕开了,棉质的柔软内裤也早被指甲卷碎,成了无法避体的布片。 文只剩下了一双靴子还算完好。 是的,这完全符合凌辱的内容。文感受着身体上传来的凉意,感受着肌肤的刺痛,如此想到。 两面宿傩十分兴奋,他一直在笑着,嘴角那样用力,简直想要每一秒都多拉出一毫的弧度。他用他的两只手压住她的双臂,用另外的两只手粗暴地拧弯钢圈,将那还掩在布料下的乳抓了出来,用力地揉捏着。 指甲刺进了她的皮肉,血珠从边缘渗出,娇嫩的乳肉自他的指缝之中溢了出来,因为被粗暴地对待而泛出惨白。 还是有些痛的。虽然在战斗中受到的痛是这的数倍。文漠然地看着天空,她赤红的眼中倒映着的是下午发灰的蓝天,但灿烂的阳光没有在她的眼中留下任何倒影。 “两面宿傩!住手!你快给我住手!!”虎杖在自己的体内疯了一般的吼着,试图爬上骨山的王座,试图将那家伙拉下来,可他双腿陷在血海之中,一步也不得前进。他的双眼能看见文的模样,他的手掌在不断地传回触感,这是他的身体,可是他却完全无法掌控。 “夏姐……!这样不对……两面宿傩!我叫你住手啊!!” 两面宿傩却只是笑得愈发放肆。先是无声的牵起嘴角,再到抖动肩膀。 啊……哀鸣。是虎杖悠仁的哀鸣。哀鸣永远是美妙的。还有手下的颤抖。就算一语不发,却没能压抑身体的颤抖,那是尊严被折断的前兆。这个高傲的,聪明的,甚至有些不可一世的女人,正在任由他折辱。 但是折辱只是刚刚开始。 两面宿傩暂时放开了她右边的胸,将左手举到唇边,仔细舔了舔。指甲缝里是鲜血的味道。 他只是随意的舔了舔,便俯下身去,将唇舌附在了她的右边胸脯上,将所有血珠都舔了进去,又像婴儿咂吸奶水一般,将大片的乳肉含进口中,大口地吮吸起来。更多的血珠渗了出来,文的身体颤抖地更加厉害。 但是突然间,她的所有颤抖都暂停了。 一股剧痛自腿心升起,疼痛仿佛一根钢钎自下体钉入,贯穿身体,又慢慢朝四肢百骸扩散开来。 没有前戏,没有爱抚,强行进入。她还一点都没有湿。 “……”文的腰微微拱了起来,却僵硬的像一块钢板,她的脖子顶起一点弧度,嘴巴张开,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只是不断地,颤抖地呼吸。 她的大脑在一段短暂的时间内,少见的失去了任何想法,直到几秒之后,意识慢慢回归。 她发现自己动不了了。自己的身体在用力,非常非常用力,以至于每一块肌肉都如同石头一样僵硬,没办法回应她大脑的命令。 文知道这是什么,在她以前读到过的大量有关于性暴力案件的书籍当中,都描述过遇害者出现强直静止的状态。这是弱者面对强者性暴力时普遍的应激反应。 是的,这是一场强奸,哪怕她说过了答应为两面宿傩献上她的一切尊严。 文知道自己的下体撕裂了,痛感正清晰地传递过来,一定出了血。因为两面宿傩已经开始抽动起来,而她听见了水声。 啪啪的身体撞击声开始响起,有力而迅速,两面宿傩在她的身上压着声音喘息,而文也在这种情况下不受控制地发出了短促的呻吟。 如果不看场景,这听起来简直像一场你情我愿的做爱,没有反抗,没有呼救,没有求饶。 可文清楚这是强奸。 只有她知道痛楚。 她的身体在一点点放松下来,可是这与快感无半点关系,她的肌肉在放松下来之后乏力的连抽动一下都难,就仿佛有人夺去了她四肢里的骨头。 她无力反抗,甚至就算是她有力气,也无法反抗,甚至,她不能使用反转术式来减轻自己的疼痛,因为她答应了要给两面宿傩她所有的欢乐。 她只能痛苦。 这一切都在计划内。是的,都在掌控内。为了计划,为了目标,为了能把那些人的未来带到他们的面前,什么都是值得的。 文反复对自己说着。 可是,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她大睁着眼睛,大口地呼吸,因为她知道强奸中途有可能出现因为应激反应过于严重而无法呼吸窒息而死的情况。她是活不长了不错,但这和在这里死去还是有很大差别。她的眼眶因为瞪得太久而感到了疼痛,眼球因此而又干又痒。 天还是蓝灰色的,比之前更灰了一点,之后将会变成橙红。时间并未过去多久。也不知何时才能告一段落。 文漫无目的的瞎想着,突然间,她眼前的天空换成了两面宿傩的脸。他正在低沉地笑,嘴角高昂。“女人,怎么不哭两声?” 文没有回答。她的眼睛现在干的一滴生理盐水都没有,她也不觉得,现在有什么波澜起伏的情绪能让她被刺激的流眼泪。她知道自己冷静的有些异常,可若不如此,她也不知道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挨过这段折磨。她把一切都想到了。 只除了……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两面宿傩没能满意,他双手掐着她的腰,用力地一顶身,闷痛自身下传来,但文却不敢乱动弹。 因为两面宿傩俯下了身来,伸出了粗糙的舌面,扒着她的眼皮,舔了她的眼球。 “喂,哭两声啊。”两面宿傩用一只手掐住了文的脖子,微微收紧。岸本樱打造的链子,还有夏油杰的戒指被男人的手掌笼着,压进了她的肌肤。“那小子正喊得撕心裂肺,你也说点什么,来应应景啊。” 文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忘了虎杖。是的,那个少年,那个总是用星星眼,崇拜地看着她的少年。她找不到更周全的计划,她不得不把他拖入泥淖,她在推演之时曾自我安慰也许他会因为两面宿傩掌握身体而短暂沉睡,可刚刚她已经察觉到了他的苏醒…… 可是察觉到了,又有什么用呢?她的计划还是会行进,唯一多出的变数,就是这个少年会受到创伤。也许就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才自欺欺人地把他忘掉了。 可是,她是前辈啊!她比虎杖拥有更多的经验,更强的力量,她更清醒,更成熟,他视她为偶像…… 可是……真的吗?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这个少年还会尊敬她,崇拜她吗?女性总是被视作弱小,视作无能,她一直以来必须保持着强大自信的形象,以加倍的实力来获得尊重与信任,可是只要一点点污点,她的能力就会被质疑……这是这个世界对于女性的规则,她已经在太多人,包括她自己的身上看到过证明:她早在十岁就对禅院家的长老们使用过领域,可那些人却宁愿去相信年仅十二岁的她通过引诱五条悟获得了之后的地位与身份。 她认识虎杖才几个月。她其实并不十分了解他的内在。万一、万一他不再尊敬她了呢?禅院家的人可以蔑视她,长老院可以蔑视她,可是她的计划里最核心的人物必须能听她说话……她不能清除虎杖这一段的记忆,因为契约不允许她挽尊…… 恐惧开始回归文的身体。接下来是紧张,痛苦,自责。她开始颤抖,她的眼眶中出现了水光。可是,她没有流泪。 不论如何,她比虎杖更年长,更强大,更聪明且博学。她是他的引领者,今天的事故,应该由她全权负责,在这里安抚少年,是她的责任。 “悠仁……你听得见吗?”她哑着嗓子问,“你听好,这一切不是你的错……啊呃……” 她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但是很快又被她压制住,“你没有两面宿傩强大……我也没有……呃嗯……但是弱小不是罪孽,只是不公……我们所奉行的正义之中,只教我们不要欺负弱小,却从未有一条是数落弱的原罪……” “不要……唔……不要对我有任何负罪感……也不要觉得我有多么狼狈……嗯……因为这世上只要侮辱女人,最通用的就是强奸和相关的性的污名……而我、呃、而我,又刚好是个女人罢了……” “人类的历史就是强奸的历史……在战争四处掠夺之后,再用强奸来宣告胜利,所谓灭种……仿佛自阴道通入子宫口的这一段距离,就是获得权力的捷径……” “可是这不对!不对!夏姐不应该遭受这一切……”虎杖在血海之中,对着眼前的人大声地疾呼,可即便是文那样独特的听力,此刻也听不到半分他的声音,她所能听到的,只有两面宿傩毫不掩饰地大笑。 “哈哈哈哈!难道不是如此?” 他猛地顶跨,翘起的性器搅起淫液,血丝,撑开内壁柔软的褶皱,顶到最深处去。 文张着嘴,用掐断呼吸的方式,将那一声哀鸣咽了下去。她终于闭上了眼睛,咬紧了牙关。“是的,就是如此……” 她一生都无法摆脱这些恶心的偏见。她一生,都无法获得公允的评价。 “悠仁,别看……别看……”她听起来像是在哀求。 一滴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她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牙关打颤,发出得得的响声。她的冷静在这一刻粉碎了,她的尊严,也在这一刻折断了。 两面宿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放肆地大笑,更加用力地摆动腰肢,他揉捏着她的双乳,用指甲尖描摹她腹部肌肉的形状,他将她的整个上半身翻折过去,用牙齿去撕咬她光滑干净的背,甚至将性器抵到最深处,肆无忌惮的射满她的子宫。 他根本没有自己的身体,那都是虎杖悠仁的精液。 文的愤怒和仇恨在身体里盘旋,她的口中,只剩下了咬牙切齿的呓语:“我诅咒你……我诅咒你……” 可两面宿傩在虎杖悠仁的身体里。 天变红了,太阳消失了,星月浮现了。这场折磨终于结束了。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