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摯愛珍寶》 第一章出牆(非主角h) 严冬将至,夜晚的墘溪村一片静謐。 只听那北风忽而萧萧,墨色夜空缀着一弯弦月,惨白的月光洒落,更显萧索落寞,死气沉沉。 一方院落只几坪大小,立着叁两棵枯木,不时随着冷风摆动枝椏。 瓦房外墙的石板被风雨侵蚀,有些坑坑巴巴,还有几角露出里层的土砖。 已是近子时,多数人早已就寝安睡,隐约有哼哼唧唧的话语声,被沙沙风声掩盖,几乎不会被注意到。 “大力,嗯…,再快些,啊啊…,那里那里,不行,嗯啊…。” 肉体相互拍击,发出清脆的响声,还有黏腻淫荡的捣弄水声。 啪啪啪,啪啪啪,间续越来越短,脆响越来越密集,激烈的交媾使女子更放浪的吟哦。 “嗯嗯嗯…,啊…,哈啊,好棒,啊…。” 感官的刺激使女人语不成句,只能更用力的摇摆臀部,像是几乎不堪承受男子的凶狠撞击。 土炕上两个交叠的身影,四肢纠缠,胸腹相贴,更让人不敢着眼的是那淫靡氾滥的跨部。 男人双手紧紧抓着女子白花花的臀肉,不住揉捏搓弄,兴奋时用力的手指在上头留下数道红痕,白嫩的两瓣臀肉可怜兮兮的微微颤抖着。 “好紧,舒服吗?哦…,别夹了,荡妇。”说着,男子又捧起女人的脸舔咬吸吮,舌头与男根保持一致的速度进出。 女人因过度的快感早已合不拢双唇,破碎的喊声又被男子悉数吞嚥,大舌顶弄着红艷软腻的小舌,吞嚥不及的涎水顺着下頷滴落,流淌在女人青红交错的胸脯上。 男子双手揉捏着女人的双乳,大掌几乎包不住肥硕的白鸽,瞥见收紧的指间溢出的乳肉,让男人更加兴奋,迫不急待放开女人的唇,转而低头啃咬白嫩的肥乳。 “啊啊,不要了,不行了,呜嗯…..哦……。宋郎,且饶了我吧,杏儿不行了。” “嗯?怎地我几日未来,娘子竟这般虚弱,为夫这就帮帮你。嗯,来,腿张开点,好娘子。” 宋午将尚未疲软的欲根从穴里抽出,发出令人羞耻的黏腻咕嘰声,直挺挺的肉柱沾满了女穴分泌的淫水,在微弱的烛光下闪着水泽,底下卵蛋也全是两人操弄產生的白沫。 随着异物抽离,涓涓细流从中淌出,周围的杂乱草丛亦是溼答答纠结着,一时半会还不能闭合的花缝,可见那孽根的粗壮。 将怀中坐着的女人放倒,撑起身子伏在大敞着的双腿间。 男人扶着肉棒自下而上乱顶乱戳,滑过阴穴时刻意加重几分力道,在入口处进去又抽出,抽出又进入,左右捣弄,水穴湿呼呼的一口一口吸住柱头,两人皆因这搔痒般的接触发出难耐的喘息。 “嗯嗯,好痒,相公,宋郎,啊……,别再折磨我了,我要嘛,好哥哥,情哥哥,快些给我,嗯嗯嗯……。”女人大腿不自主磨蹭着,似乞求,似渴望。 “叫我爹爹,快,快叫,要爹爹疼疼你。”说完加大力度摆动腰腹,男根戳刺着,刮搔着春水潺潺的花缝,流连在那颗红艷艷硬挺挺的肉粒四周。 茎身因着脱口而出的秽语涨大一圈,马眼溢出些许清液,顺着滑溜的肉柱滴在锦被上,而原先青色的蜀绣锦被,早就被交合的淫水打湿,一团团墨色是吸饱了精水开出的慾之花。 第二章長夜(非主角h) 宋午攥紧骚妇那丰乳,大口大口吞咬着雪肉,厚舌上粗糙的颗粒廝磨着红果,沿着山丘起伏那处舔舔这地吸吸。 他爱极了这双白嫩肉团,滑腻温润,极有弹性,任己施为。 还有那溪水潺潺的桃源洞。 女人阴部捲毛稀疏,更易叫人看清楚那地是如何吞吃着自己的宝贝。 内部淫肉好似有自主意识,总扒附着棍身不放,按摩性器的每一处敏感地。 数张小嘴贪的是自己浓稠的精水,每每绕在龟头马眼处啜吸,诱得自个只能全交代在花径深处。 真真是隻专门吸食男人精魄的魅世妖精。 想到此,宋午淫念高涨。 想让那小嘴快些含着欲根,享受云肉千层堆叠挤压茎部的快感。 “叫不叫?叫不叫?嗯?娃儿快些。” 朱杏儿努力抬起臀部想将男人粗壮的肉根含入,却总在堪堪将吸住时又啵的分离。腹部深处的空虚感逼出几滴泪水。 “宋郎,嗯,快些,杏儿小穴好痒,要大肉棒,哈啊……嗯。” “喊错了,杏儿该罚。” 宋午曲肘贴近女人,粗重的呼吸喷洒在两坨艷肉旁,高耸的乳肉顶端红梅怒放,因着情慾未能满足而焦灼起伏。 伸出一手,将宽厚的掌心轻轻贴在红梅顶上,为为施力下向,乳珠变深陷入白雪中,放开后,又欢快地露出尖尖儿抖动着。 男子像是在搓揉汤圆似的对着乳头辗弄,力道越是放肆,那可怜的红果像是想逃开男人的掌控,左右滚动,配合着深下那密集的顶弄。 本就敏感不已的女体因着这些许粗暴的对待,在疼痛中隐隐升腾起一股即将爆发的电流。 “啊啊,宋哥哥,杏儿好舒服,嗯啊,杏儿,嗯嗯……快点,要到了……。” 不断堆叠的快意肤觉让胴体紧绷,即将迎接那焚烧理智的衝击,然而男子就在大潮将至时停止动作。 “快点,宋郎,呜…给我给我,相公,快些啊!” 朱杏儿狂乱摆动螓首,慾念高涨,娇喘吁吁。 宋午看着身下女人,面染艷色,蛾眉紧蹙。 骚浪又淫荡的啜泣娇呼,画面与感官的刺激皆让坚挺的下身亢奋的跳动。 四周漂浮着潮湿腥甜的气味,男人箭在弦上,只想不管不顾埋入桃花蜜洞中一逞淫威。 性器靠近那小嘴,强忍慾望,撩拨着外面芳草萋萋之地。 拨开花瓣,继续一点一点诱引着女人。 肉脣被湿热柱头吮吻,两片嫩肉早已因之前激烈的捣插微微肿胀,通红颤抖着,好不可怜。 敏感至极点的湿润小嘴,肉棍的爱抚每一下都像是折磨,电流随着性器胶着的范围流窜,女人经不住似的蜷缩脚趾,又痒又臊。 穴口被刺激着,爱液不断涌出,近看还夹杂着丝丝白浊,也不知男子之前射入多少元阳,丰沛的蜜液怎么也冲刷不尽。 “想要是不是?叫声好听的,叫对了就给你,嗯,叫爹爹,让爹爹入杏儿,嗯,是不是?乖啊……。” 肉棒又鑽入细缝磨蹭着,黏腻湿滑,就在洞门口擦过,棒身青筋虯结,散发着腾腾热气,烫得女子又是哀哀叫唤,两片小肉唇更是因极度渴望而颤抖收缩不停。 “嗯嗯,杏儿,要,杏儿……啊哈……。” 坚挺再次顶戳滑动,马眼泌出的前液与花道流出的蜜水润泽着两人瘙痒的性器,却是远远不够的。 “叫爹爹入入荡妇,连爹爹的肉棒都馋,也不怕吃撑了,嗯?要不要爹爹鸡巴?” 下腹空虚的令人害怕,女人终于受不住,攀住男人臂膀。 红唇凑在宋午耳边胡乱啃咬,砸吮吸舔,从耳垂到耳廓耳尖通通不放过,边喘息着娇泣着。 “爹爹快些,嗯哼……杏儿要爹爹的肉棍止止痒,穴儿要鸡巴,嗯哈……爹爹疼我,快些啊。” 在男人的撩拨下,女人慾望像洪水般淹没理智,伦理纲常早拋之脑后,只想快些让那粗壮坚挺的男茎用力插入,想通过肉与肉的高速磨擦来满足下腹深处的饥渴。 宋午见朱杏儿如自己所意,淫词秽语不住的恳求着要弄穴,极大的满足了自己的征服慾。 又见那艷妇魅惑的浪荡模样,总算可将早已忍耐多时的热烫送入蜜洞。 他耸腰一捣,两人阴腹相撞发出令人脸红的啪啪声。 宋午其实也忍的辛苦,额上全佈满了细碎的汗珠。 肉茎一下子进入那妙处,层层叠叠,缠缠紧裹,炙热紧缩的媚肉贴住,舒爽到差点就要将精液射出。 只得暂缓动作,大口喘气平息着腹部积累的涌动,口中发出喝喝的低音。 刚刚间歇的点火,在两人性器相触的瞬间,燃起熊熊烈焰,烧得人焦渴难耐。 都只想在快些,想在大力些。 似要抓住那闪现于腹部的快感,吸入吐出,融合混杂,不分你我,拚尽全力。 不断绽放在体内的波潮浪花,将两人的愉悦推升到极致。 在烟花炸裂的剎那,女人汗湿的脸庞似痛苦似欢愉,张着双唇却唤不出声,双腿不受控制的颤抖,两掌揪住锦被,艷穴紧缩抽搐,一股热流冲刷着她的意识,昏昏沉沉,过一会儿才又大口喘着气。 “嗯哦……好爽,好舒服,爹爹,嗯啊……好棒,好棒啊……。” 男子本就已处在高潮边缘,被温热女穴紧缩一绞,也憋不住全部交代而出。 “喝……啊……。” 下意识继续挺动腰身,延长酥麻的快感,喷射而出的种子与淫水还牢牢堵在花道内,随着移动唧唧出声。 那厢芙蓉帐暖度春宵。 连在正屋旁的厢房内一片漆黑,细闻还听得见顺着风声传送过来的响动,时而高亢,时而婉转。 素色纱帐隔绝,床榻自成一块天地。 两个瘦小的人影相互依偎,汲取着彼此身躯的暖意。 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 小小的人儿被震响惊醒,捲着身体靠向另一人。 “姊姊。” “端儿,没事,姊姊在这呢,继续睡吧。” 说完举着纤细瘦弱的小手轻轻拍着弟弟的后背,边哼着儿歌哄他睡觉。 小人儿本就未完全清醒,感受着姊姊的气息,昏昏沉沉又进入梦乡。 杨兮安抚着男孩,在确认杨端再次熟睡后,轻轻起身,将褥子拉至弟弟脖颈处,以防寒气侵体叫本就体弱的杨端遭罪。 女孩掀开帘帐,赤着双脚偷摸着跑到窗边,微微推开一条细缝,可因为角度的关係,除了擦着脸颊灌入室内的冷风之外,一无所获。 默默闔上窗子,爬回床上,蜷着身体坐在熟睡的弟弟旁边。 杨兮知道,自己今夜又将睁眼至天明了。 ---------- 宋午之前的名字不适合,前一章节也已作更正。 第三章伊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杨兮透过纱帐看着黑漆漆的厢房,心绪飘忽。 她早就知道她娘,也就是朱杏儿,勾搭上了对街新落户的富商,宋怀之。 两人暗渡陈仓早已有半载之久。 朱杏儿生得极好,不只墘溪村,其美貌可是在十里八村内,也找不出可与之相比的妙人。 容色绝丽,臻首蛾眉,玉肌赛雪,桃染双腮,朱脣皓齿。 尤其一双星眸,眼波流转之间,勾神魂夺鬼魄,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杨兮的爹杨稷与朱杏儿的初遇,现下想来亦是有几分玄妙,其中又透露着古怪。 当初杨稷在外走镖时,途经一处人烟罕至的荒山,那荒山野岭便是两人相识的开端。 深山密林,前不巴村后不着店,凭空冒出来个冰雪姿花月容的美人。 换作常人,早疑心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娇人怕不是精怪幻化而成的。 杨稷是个憨厚的老实人。 见女子衣衫残破,浑身溅满鲜血,卧倒地上不省人事,便不顾同行劝阻,执意救人。 也不知杨稷是真敦朴,亦或是被朱杏儿容貌所惑,独自一人将其带至附近城镇给大夫医治。 即便真是因着那惊为天人的美貌,也千不该万不该真娶了朱杏儿,在当时替朱杏儿诊治的医员指称女人已怀胎八月之时。 杨稷知晓后虽稍有惊愕,因着朱杏儿的体态从外在是真看不出显腹。 大夫说了,要是再晚个几日,那腹中胎儿怕是保不住。 杨稷听后更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自己与那孩儿甚是有缘。 是的,那因着杨稷坚持而保住一命的胎儿正是杨兮。 杨稷早些年遵照父母之命,娶了一房正室瞿氏,两人也算是相敬如宾,互敬互爱。 奈何苍天不开眼,似是看不得杨稷过上好日子。 身为镖师,杨稷长年在外奔走,新妇入门不过半载,虽说与妻子聚少离多,然瞿氏也在两人短暂的亲密之后怀有身孕。 杨稷自是喜出望外,天天掰着指头期待着小儿呱呱坠地之日。 在瞿氏近临盆之日时,镖局又要出外行镖。 杨稷心中罣碍妻子,本不打算离家,然这趟走镖却不同于以往,困难重重,杨稷不可能真就拋却兄弟自个安逸于宅。 纵然心中万般不捨,杨稷无法,只得暂别夫人。 瞿氏生產那时,阵痛了整整一日一夜,女人被疼痛折磨的几近虚脱。 稳婆权衡之下,灌下催產药,才堪堪可见婴孩的头顶。 產妇勉力支撑的意识开始涣散,陷入昏迷。 產妇失去知觉,境况之危急,容不得多虑,只能由稳婆剪开阴道,以铁夹取出產儿。 纵然歷经种种磨难,还是没能保住孩子。 瞿氏本就因难產元气大伤,这般打击之下,不过数日也因伤口感染恶化,高烧不退,香消玉殞。 阳春叁月,万物復甦生机盎然。 杨稷归来,还盼着娇妻幼子一家团圆,哪曾想经此一别竟已是天人永隔。 如此看来,杨稷对朱杏儿的关照便有跡可循了。 对已逝妻儿的愧疚与念想,全都投射为对朱杏儿的照拂爱护。 得知女子有孕,且近八九月馀。 是立刻在城镇附近租下一间小户独门院落,不想女人挺着大肚还须忍受舟车劳顿之苦寻觅安身居所。 一切衣行食宿皆由杨稷承当,买的是美观舒适的绸缎织锦,寻的是珍贵稀少的进补汤药,请得大夫更是曾任职太医院的杏林翘楚。 流水般地花销,他眼连眨都不眨一下。 不光银两,凡是关于滋养保胎之事,泡脚、按摩、运动、食疗等等,事无鉅细,尽心尽力,皆由杨稷打点,也不以此为劳苦。 妇人產血被视作不祥之物,然则杨稷竟是毫不忌讳,亲自陪伴于產妇身侧,擦汗餵汤不假他人之手。 足见杨稷对其之珍视。 他也曾问及朱杏儿家在何方,为何独身一人晕厥在荒郊野地处。 一开始女人摇头只道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没有归所,孑然一身。 至于腹中胎儿来处则是不愿多说,惟万分感激杨稷的慷慨相助。 朱杏儿且说道自身来路不明。 受杨稷深重恩惠捡回一条命,已是感激涕零。未免杨稷遭己牵连惹上麻烦,数次表达去意。 虽说女子的来歷可能真不像其所述。 甚且从当时女人处境来看,能对一个孕妇下此狠手之人,怕也不是什么善茬。 然杨稷又岂是那贪生怕事之辈,便说道只要朱杏儿不嫌弃,其腹中孩儿及女人的后半生自己愿一力承担。 再后,当杨稷又问询其身世过往,并表示自己可从江湖渠道帮忙打探消息时,女人便是泪眼婆娑,紧紧抱着襁褓中的杨兮低头不语。 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教人不忍再提及,怕又说到伤心处,引得女子悲从中来。 遂不再过问。 新生婴孩娇小柔弱,连哭声也软绵绵的,如同易碎的豆腐。 轻轻将女娃拢在怀中。 杨稷看着那白嫩的小脸蛋,感受着初到世间的新生命,是如此鲜活,如此奥妙。 原以为乾涸的心田枯木逢春般,源源不断注入暖流,抽出嫩芽,绽放花朵。 于茫茫人海中遇见了胸中所缺失的那块角。 对于这意外闯进自己生命轨跡中的小娃娃,杨稷充满了慈爱,将之视为亲生骨肉般疼宠。 杨稷其实就一介粗人,但观其为朱杏儿所作的考量,不可谓不体贴入怀。 自从发妻逝世,许是怕触景生情,杨稷便甚少回家乡。 全身心投入镖局职务。 杨稷父亲早早就不在了,老家寡母幼弟全靠着杨稷过活。 那贤慧温顺的儿媳福薄殞逝后,杨母见长子身边无人照料,四处物色新妇,急着替杨稷续絃。 奈何一直孝顺温吞的长子这次却是难得的不愿依服。 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再娶。 杨稷只要在家,杨母便不时将”不孝有叁,无后为大。”那套说词搬出来咀嚼。 每回见了都要训诫一番。 有说杨稷其实是个大孝子,此番忤逆母亲自己也不好受。 杨母又热衷于绵延杨家香火,两人碰面总是惹的母亲不快,杨稷因而也减少回家的频率。 上述可知,杨母对于子嗣之事且是马虎不得。 杨稷亦深知这点,竟是将一切瞒着。 等到朱杏儿再次怀胎才偕妻携儿一同归家。 说是自己在外奔走时偶遇女子一见倾心,奈何罗敷有夫。 只得满腔真情藏胸中,除却巫山空馀恨。 多年后相逢,得知朱杏儿丈夫亡故,便多次给与照顾帮扶,日夜相处两人情愫暗生,最后结为夫妻。 杨母却是不信阳兮为杨稷亲生。 再叁逼问之下,杨稷口风不改,强调杨兮乃自己骨肉至亲。 又见那牙牙学语的小女娃总黏在杨稷身旁,柔柔糯糯地喊着爹爹。 最后望着孕妇微隆的肚子,显然只得妥协。 令其欣慰的是没多久朱杏儿就诞下老太太心心念念的杨家嫡孙。 心愿了却的杨母在杨端刚刚满月之时突发心急,驾鹤西归。 第四章命數(上) 老母亲的溘然辞世令杨稷悲痛万分。 但也得勉强打起精神操办后事。 话说杨稷还有个许久未见面的弟弟,杨肃。 杨肃是遗腹子,两人相差十来岁。 鉴于父爱的匱乏,杨肃很是依恋大哥。 杨稷也是喜爱小孩的温厚性子,兄弟间相处比诸常人又多了几分慈孝敬爱之意。 在杨肃七岁那年。 某天有个云游各处的老道途经杨家,在院门外瞥见了正在玩耍的稚子。 对着杨母称道,“观此小儿骨相似虎,宜从武。天庭额宽,地阁丰园,浩然正气。” 又“眉如新月,奸门平满,可结善姻良缘,与妻举案齐眉。下庭方正,好义聪颖。耳轮宽大,高眉明目,伏羲骨高隆,此乃极富贵相,竟有帝王之气。” 问其八字即掐指一算。 却是语锋急转。 叹曰,“杀重身轻,运途多舛。梟神夺食,遇偏印制伏用神。伤官入墓,伤官格入墓运,子女有灾。” 顿了会儿唏嘘道。“财多身弱,财星过旺,日主过弱,怕是日后……妻掌夫权。” 杨母此人,温良恭俭贤慧能干,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是宗族间一致认可的好媳妇儿。 且为人宽厚,勤恳踏实热心助人,亦是街坊邻舍间讚不绝口的本分人。 惟性格十分固执,又深信佛道仙术等玄奥妙奇之说。 哎!简言之,乃迷信过了头啊。 听闻道长上述断言,什么子女有灾,什么妻掌夫权。 简直六月晴天遇霹靂,非同小可。 原先还面带笑意的面庞顿时乌云密布,急着请道长再看有无化解之法。 道长捋着长鬚,仔细端详杨肃,又踱了数步举杖划地。 杨母见老道在院中沙地上东写西刻。 奈何女人既不识字,也不通晓命理之术,看了老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道长思忖半天,总算是想起旁边还有个焦急等待的老母。 返身纳罕着此儿命盘奇特,竟是闻所未闻。 杨母忙问何以见得。 老道一番话语更是骇得杨母大惊失色。 杨肃本注定是人中龙凤,天资卓绝又时运加身,未来出将入相自是不在话下。 奈何肃八字与其兄阳稷相剋,好比那水火不容冰炭不洽。 此方盛则彼方衰,犹如翘板两头,一端翘起另一端便只能下落,如此往復不休。 现在皆因杨肃年岁尚幼,气运劫数皆未臻于成熟。 待其羽翼渐丰心智日开,两兄弟必是相竭相剋,直至一方消亡覆灭。 另有一奇特怪异之处,与杨肃半生福祸相依的一条红线。 好坏成双,若要日后富贵寿考还须未雨绸繆修身自省。 这紧紧纠缠的红丝,乃杨肃命中一大难数,与运势大起大落依存相生。 若是顺利化解,一切就如那迎刃之丝轻易可逢凶化吉。 若是不幸遭逢,咸池星中桃花带煞,伤财伤身都是小事,不留意可能祸延满门,殃及邻里,身边亲朋旧友亦恐难以逃此灾厄。 老道滔滔不绝,讲得兴起。 杨肃天运奇异之处就在于那桃花劫。 虽说此劫难缠,但又依稀似帮扶着命盘中的吉禄官印,消弥诸多灾殃隐患。 一时间竟也不知是否因此祸得其福。 道长拉拉杂杂还在继续嘮叨不休。 杨母早紧搂着杨肃,面色发白泫然欲泣。 该如何是好? -----俺是被迫营业的分割线----- 多多:我挥手一算你日后必定可得天定良缘。 杨肃:不必。 多多:无须推辞,再安排几名兄弟与你作伴。 杨肃:......。 第五章命數(下) 道长自许修道数载,法术高强,挥袖便替杨肃改动命盘。 固然运数已被道士施术窜改,却有几点禁忌不可触犯。 其一,杨肃之名不可再唤。调动的命理中,两兄弟间有另一名杨家子调解相剋之冲,是而杨肃排行变为老叁。为加强术式,日后杨肃改称作杨叁。 其二,兄弟两人不宜长处。隔山跨水为佳,再不济便是不可共处一户。 杨家就丁点儿大,如何使得。 其馀亲戚不外乎务工务农,皆是尚可营生,哪来多出的粮食看养杨肃。 道长见杨母眉头紧锁踌躇焦虑,也约略推断杨肃怕是无他处可依。 遂提出让杨肃跟随自己歷练游览。 杨母虽真因着老道之言想替小儿子消灾解厄,但也不可能放心将稚子轻易交託于素昧平生的外人。 许是真有几分神机,道长知杨母有所顾虑,也不说服,逕自说道十日后涌泉处再见,并交给杨母一小布包,说完便信步而出。 布包内装有一粒赤色丹丸。 杨母不解其意。 涌泉?何处的涌泉? ...... 道长离去后几日。 杨肃外出与同伴戏耍,前往一处小山丘地,离家不过一刻鐘路程。 孩童们玩得正欢快,突然出现了一头黑面郎,身形壮硕獠牙尖利。 大家惊慌失措,四散奔逃,手脚灵活的早早攀上树木躲避,有些个较胆小的孩子却呆立原地嚎啕大哭。 眼看野彘磨蹄喷气,便要朝着稚子撞去。 杨肃拿起手中弹弓,用树上青果朝牠猛烈攻击,次次都使尽全力。 被袭击的黑爷果然调头往杨肃所在的大树直奔。 一头撞在树干上,震的杨肃晃了几晃,差点没站稳从树上滚落下来。 黑爷大概是被惹怒了,鍥而不捨衝撞着。 大树经不住外力连连撞击应声而倒。 只见压在枝干下的杨稷即将被狂躁的彘蹄所践踏。 千钧一发之际,路过的猎户听到此处骚乱声响前来查看,及时搭箭救下了危在旦夕的男孩。 儘管从野彘蹄下保住小命,但由高处坠地的杨稷不慎磕破脑袋,额上直冒鲜血。 眾人又忙紧着将男孩送往镇上找大夫。 杨氏见儿子活蹦乱着出门,奄奄一息的被扛回来,顿时呼天抢地的哀嚎起来。 医治后流血已止,杨肃依然闭着双眼昏迷不醒。 杨母哀慟间突然想起那算命仙人,赶忙把丹药取来给大夫过目。 经过勘验,布包里装的赤丹竟是千金难求的凝息丸,丹丸之中多味药材十分罕见。 其效用繁多,举凡化瘀生肌,御邪助阳,补气养神。 据说连续服用此丹还可以延年益寿,长命百岁。 管它能不能保人长寿永生,阳母只盼着唤醒昏迷的儿子。 听到丹药如此珍贵有奇效,忙将之灌入阳肃口中。 惊奇的是,不多时阳肃眼睫颤动还真就甦醒过来。 杨母欣喜若狂,频频拭泪,对着郎中再叁言谢后带着小儿走出医馆。 刚踏出门口,就看见那老道长正拄着拐杖立于街道边。 原来这医馆名称叫永善堂,诊治阳肃的郎中则姓全。 一“全”字加上一“永”字不正巧可读作涌泉。 此后杨叁便远离家乡,跟着老道云游四海。 第六章歸家 杨母死得突然,杨稷哀痛的同时,想到还不知所踪的弟弟亦且未知家中噩耗。 虽然杨叁离乡多年,但兄弟情份还有母亲的养育之恩岂是能轻易说断就断的。 但天大地阔,人海茫茫,要从何处寻找小弟,杨稷也不知从何着手。 就在他如堕烟雾,只觉前途渺茫。 杨叁竟然自个儿回家了。 兄弟再次见面,两人激动得红了眼眶,紧紧拥抱。 杨稷尤甚,哽咽得连话都说不完全了,那可是由自己疼着长大的亲弟弟。 时光荏苒,青年的杨叁几乎已看不见小时候稚气未脱的青涩模样。 身材高大挺拔,如那峭壁青松傲然而立,欲化龙破风衝上九霄。 又如那巍峨山岳高耸入云,傲苍穹,露锋芒,气势磅礡。 相貌堂堂,剑眉星目,轮廓深邃。 刀刻斧凿般的五官线条硬朗,浩气凛然,肃容不怒而威。 鹰隼般锐利沉静的眼神,令人望之而生畏,不敢轻易造次。 变化之大,早非印象中那调皮捣蛋的五尺微童。 要不是亲眼所见位于杨叁额际上那条浅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杨稷还怕是不敢相信此人真的是小弟。 欣慰于弟弟成长的同时,又喟叹此间物是人非的沧桑。 …… 彼时杨稷事后才知晓母亲将小弟託付给一个不知打哪来的无名之辈。 儘管觉得杨母这般行事过于草率衝动,然而杨叁和老道早已消失无踪。 多年来更是衡阳雁去杳无音信。 杨稷此刻依然觉得杨母是碰上了个作虚弄假招摇撞骗的江湖神棍。 连忙追问弟弟一直以来究竟身在何方,为何没有消息,又是怎么歷经周折回到故乡的。 其实那道长也算真有点小本领。 并非专门坑蒙拐骗他人的术士,长期靠着替人相面算卦谋生。 当初看到杨叁,深觉此人非池中物,日后应是可飞黄腾达享尽荣华,位极人臣名留青史。 又见其天赋异稟,起了惜才之心,与自己一面之缘也算是老天安排,便有意收他为徒。 杨叁虽说被老道长带着在九州四海到处辗转流连。 却极其嫌恶这些怪力乱神等奇说异事。 与温厚宽和的兄长南辕北辙,杨叁不仅聪明伶俐,性格桀敖难驯。 从小就是一个很有自个想法的主。 跟随道士本来就非己所愿。 他总想着全都因为这老番颠多管间事,害自己早早便要离乡背井。 幼时不能承欢膝下,长大后也无法奉养老母孝敬长兄。 还有那该死的命中劫数,可恨的八字相剋,竟要他与亲如父的兄长分别,连母亲最后一面也来不及见到。 杨叁胆子大的很,小时候恶作剧,供奉在道路旁给山神土地的香花鲜果也是想吃就吃想取就取。任意妄为横行无忌,神佛妖魔通通不放在眼里。 叁天两头上房揭瓦,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训也训不听,打也打不乖,最后气的杨母嘴里直骂刁儿泼猴,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本就不信鬼神,又遇到这么个神神叨叨的古怪道士。 老人说话总是爱故弄玄虚,简简单单一句话绕成了九九八十一弯,好似要你明白又不想让你猜着。 端的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每天都叫杨叁仔细琢磨自己话语中暗藏的玄机。 杨叁不以为然,觉得那老道士只是一瓶不响半瓶晃荡。 故作神秘吊人胃口全是在掩盖其自身的浅薄,惑人耳目,引人仰止,虚假可笑的很。 根本不愿认老道作师傅。 道长见此也不恼。 难不成孙悟空还翻得出如来佛祖的五指山? 老道每天都变着不同的法子搓磨杨叁。 纵使叁儿聪慧但也仍是个年幼孺子,只得乖乖就范。 原以为自己归家之日遥遥无期,跟随着老道长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日子。 哪曾想在某个清晨,杨叁如往常般等着老道出门。 站在客栈门口左等右等就是没见着老道出现。 杨叁心中莫名生出怪异,只觉得眼皮子急急跳动,人也感到阵阵晕眩。 忍着不安上楼察看道长。 老道已近耄耋之年,但仍旧精神矍鑠,走起路来健步如飞,丝毫没有衰老体弱的跡象。 然而才不过一夜之间,躺在床上的老道长面色如土,形容枯槁,连丝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杨叁见此那是大吃一惊,毕竟昨天晚上老人还和自己酌酒对弈。 今早竟成了这番模样。 杨叁当即打算去找大夫来诊治,忽然间老人回光返照,微撑起半身紧紧抓住杨叁衣襬。 见道长有话要说,杨叁忙端坐榻边。 老人将全部银两、细软行李交予杨叁,并要他到疆免州的颐禾光绍塔,那里是道长早先修行的道观。 才刚绘製出一幅简略地图,老道士似乎气数已尽,双手不停颤抖,剧烈的喘息着。 空气进入肺部没能停留多久,就又被上升的膈肉挤压着争相逃出。 乾裂的双唇开开合合急吸重吐,发出阵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咿咿呀呀好似那断了弦的琴。 道长挣扎着,双目撑大,口中呕出鲜血。 杨叁骇然,忙用手去擦拭,却徒劳无功。 老者边咳血还奋力地想说些什么,奈何力不从心,话到了嘴边只剩下细微的气音。 杨叁见老人喃噎着,弯着身体把耳朵凑近,依稀听到的是,“天命难违……天命难违……难违……悔时……晚矣。” 接着便没了声息。 杨叁再探道长的脉搏,已是一命归阴。 儘管刚开始不情不愿,但是十载与道长相处相对,面对老人就这么不知原因的突然病故,杨叁也是悲伤难抑。 选了块宝地安葬老道。 之后他并未依照老人所言前往光绍塔,而是打算返家归乡。 自杨叁离家那年算起,他已经在各地漂泊超过十年了。 假使如道长所说,他真的和兄长相生相剋,那也得亲自确认哥哥是否无恙。 否则与家人天各一方又有何用。 还有母亲也是,不知道多年未见她是否能认出自己。 杨叁有个极讨厌的节日。 每逢中秋,他就会独自一个人跑到岳山,登高远望。 闔家团圆的大喜之日,家家户户欢声笑语,亲朋好友团聚赏月。 相对比之下,自己与周遭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煢煢孑立形影相吊更显孤寂。 岳山是九州第一高山。 他想着穷千里目,就得站得够高。而在此几乎可以俯瞰整片国州。 即使实际上什么也看不清,然而眺尽平畴阔野,心中却是知道他的家人就在满目青翠中的某一点。 只要这样一想,便也不那么寂寞寒冷了。 算是杨叁半个师傅的老道士已经故去。 并非是咒着他老人家赶紧死。 但杨叁知道,自己总归会返回家乡的,想来老道长怕是也知道,才会在最后留下这么一段话吧。 老道士究竟是悔自身擅改天命遭到法术反噬,还是警惕杨叁就不得而知了。 杨肃并不畏惧道长的批命成真。 命,左胸腔鼓劲搏动其心者为命也。 运,操之在己。 大道小径脚踏成路者,慎而思之,惕而忖之,醒神礪觉而定者为运也。 杨肃不愿屈从于苍天。 他只相信自己。 第七章娘親 被杨端嘟噥一声拉回现实的杨兮揉了揉因为弯曲过久而有些发僵的膝头。 从刚刚爬起后,杨兮身上只单独穿着一件月白寝衫,回过神来,手脚皆已经被寒气冻得泛出缕缕纵横错杂的青紫,没几两肉的小小身躯连丝温热也没有。 掀开厚褥一角,赶紧鑽入被中,又怕自己身上的寒气会渡到弟弟那,只能贴于床褥边缝旁。 可即使身体四肢逐渐回暖,杨兮心中仍旧是冷得微微抽痛。 躺在床上却觉得心头纷乱思绪扰动,黑暗中所有的知觉被无限放大。 竖起耳朵,仔细地聆听,似乎还有娇笑媚语声隐晦传来。 但这亦或许是受到她心中杂念刺激而產生的妄觉罢了。 仰卧于榻也是徒劳,她依然无法放心酣睡。 即便真的进入梦乡,眼前也总会闪现各种可怖的片段。常常惊得杨兮不敢再次闔上双眼。 连半宿的好眠也是奢望。 两叁个月以来,多日耿耿待旦的结果闹得是杨兮胃口变得极差,厌食反酸。 本就瘦小的身板更是矮同龄人一大截,像根豆芽菜似的,还是一颗营养不良的豆芽。 一串晶莹的泪珠滑落面颊,斜着脸渗入发丝,杨兮抽泣的声音闷在厚毯之下小的听不见。 “阿爹,你快点回来……阮阮想你了。” 阮阮是杨稷帮杨兮取的乳名,亲暱又私密。 朱杏儿却是不喜欢这个称呼。 嫌弃这个叫法太俗气了,跟街口卖馒头的胖大婶家里面胖妞一样,指不定隔壁村什么阿叔老伯家中也会有个撞名的。 她老是爱叫杨兮”盼儿”,因为据说前朝有个宠冠六宫的妃子曾经的闺名就叫做“盼盼”。 而且“盼”这个字多好呀,一唸就像是充满了希望,盼望,盼望,自己可不就是怀了杨兮才盼到杨稷这个体贴顾家的好夫婿吗。 …… 冬天白昼短黑夜长,一直要到快接近辰时,天幕才慢慢转白。 墘溪村第一声鸡鸣啼响时,街道上也陆续出现叫卖的小吃以及忙碌的农工,行人逐渐增益。 “豆浆…豆浆…热呼呼的咸豆浆,一碗只要一文钱。” “包子…馒头哟,包子…馒头哟。” “老闆给我来两粒包子。” 竹製的大型笼屉揭起,关压在其中得热气瞬时衝出,随即遇冷凝结,蒸腾的白色雾气中瀰漫着阵阵麵香。 严冬萧索肃杀之气渐渐被熙熙攘攘的人声与马蹄敲在过道上青石板的嘚嘚声所驱离,变得可亲起来。 杨兮只有勉强睡了一个时辰,且是迷迷糊糊半梦半醒。 她也差不多该起床了,否则等下子会赶不及上夫子的课。 要是迟到,夫子可是会用戒饰惩罚的。 有次杨兮就是贪懒觉,晚到了半柱香时间,先生一问之下就用那把叁指宽的木质戒板狠狠打在杨兮的小腿肚上。 那戒饰平常放在夫子桌上镇纸用,没想到打在身上才知道板子硬得厉害,杨兮的小腿瘀青整整半个月都还未完全见好。 “姊姊。” “嗯…。” “姊姊!” 杨端小脑袋瓜正俯在杨兮头上,圆滚滚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女孩。 见杨兮似乎还睡眼惺忪,男孩小手摇了摇她。 又道,”姊姊你别睡了,不然夫子要打你的。” 夫子?哎呀! 她一骨碌翻坐起身,动作过于迅猛,一下子磕到男孩来不及缩回去的头。 “唉唷!” “好痛!” 两人同时哀鸣。 杨兮顾不得额角磕碰,赶紧检查弟弟被自己撞到的地方,捧起小脸蛋左右细瞧,好在并无大碍。 且想到要快点去上先生教课,急匆匆要下床换衣盥洗。 “端儿,姊姊帮你再加一件袄子可好?” 手忙脚乱之中她不忘回头关心坐在垫褥上的弟弟。 杨端坐在边上两脚悬空,晃着自己短短的腿儿,正要回答女孩。 房门被推开,朱杏儿款款而入復又把木门合上。 见女儿已经穿戴整齐,正拿着一件棉袄要替弟弟穿上。 走近女儿,朱杏儿伸出手替杨兮理了理瀏海,又将两掌放置于女孩肩膀上,开口道, “盼儿,娘亲有件事情要与你说说。” 收在肩上的素手沉沉,白皙柔嫩泛着剔透的光泽,这是一双精细地没有吃过苦受过难的贵人手,毫无瑕疵,如同上好的瑰玉。 杨兮感受着肩上的受力,回望母亲。 盼儿。她每次叫自己盼儿,总没有什么好事。 杨兮虽然这样想着,却依然乖巧的站在母亲跟前,不见稍许鬱色。她向来都是母亲的乖娃娃,顺从又听话,不吵也不闹。 朱杏儿见杨兮乖顺的模样,纤手轻轻抚着女孩的侧颊,红脣微啟,眼中似有霜雪。 “以后咱们别去夫子那上课了罢。” 第八章少年 “盼儿,娘亲有事要外出,带着弟弟到张婶子家去玩。” “来,这有些银角,拿着。肚子饿了的话,看是要买些什么吃食,照顾好自己和弟弟。” “盼儿,你替娘亲去跑跑腿打瓶酱油。别随便买,是要八寿村陈六卖的荫油,不知道路就问人。天黑之前回来啊。” “盼儿,这碗红枣桂圆汤快些趁热喝了,娘亲亲手熬的,让你补补身子,看你大冬天的手脚冰冷,弟弟身子骨弱,也餵他喝一碗吧。” “盼儿,这事可千万别说给你爹爹听,你爹他会难受的,你当真这么狠心?” “盼儿。” “你根本不是你爹的种。” …… “盼儿。” “盼儿。” “娘亲在与你说话,怎地不应声?” 杨兮恍惚,虚实交错间,这张玉面似乎生出鳞甲,乌发间似有蛇虫鑽动,口内獠牙尖利,张嘴便要将自己整个吞噬。 身子忍不住颤慄着后缩,奈何肩臂被母亲两掌钳住,半步也移动不得。 “兮儿?”朱杏儿感觉到女儿的瑟缩疑惑道。 杨兮忍住心中不适,不明白好好的为何娘亲不让自己去上夫子的课,只能小声开口问,“为什么?” 是自己哪里做不好惹娘亲不高兴吗?还是家中欲趋困窘备不出束脩薄礼? 她愿意日日早起,她也不惧路途遥远,她惟恐待在这沁寒的房屋,她害怕自己不识之无,以后永远只能被囚困在这座暗无天日的牢笼中。 看着女儿脸色惨白,小心翼翼询问的模样,像是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朱杏儿皱起眉头微恼道,你想哪儿了? 娘是捨不得你每天早起,还要一个人走那么远去夫子那。上次你被夫子打得双腿瘀青浮肿,我看了就心疼。 说着起身坐到一边锦铺垫束腰盘肩带泥托鼓足圆凳上。 我不痛的,娘。夫子上回夸我字写得好看,舍里面没有人比得上我。 杨兮小手握拳,急匆匆地申辩道,希望她娘亲能回心转意。 看看你,我不过才问了几句,就这般大小声,穷紧张什么。 一手置于黄木桌面上,另一手轻巧地拢在腕间乌玉镶金釧鐲上。 娘亲又没说不让你上学。 …… 平舖的青砖紧密排列,灰白粉墙上双坡簷櫛比鳞次,依循着高墙层层递进绵延不绝,墙上每隔数丈就绘有寓意吉祥富贵的龙凤图,浓墨劲涂勾勒着几笔描金线条,远看都闪着金光,华美非凡。 从侧边小门被领进院落中,一进入面门处有块几坪大的雕岩嵌于地板,内里花团锦簇百鸟齐鸣栩栩如生,周围绕着一圈低矮的彩石柱子,竹月、暗紫、烟栗、灯草灰等各色繽纷。 建筑富丽堂皇,结构对称整齐,再往内矮墙直坐望不见头,幽深沉肃,乃至透着一丝僵硬的死气。 前几日朱杏儿说是商量,实则杨兮也没有反抗的馀地,硬是要将她送到宋氏族塾—说乎斋学习。 宋氏族塾,顾名思义,就是供宋氏家族子弟们读书的学院。 之前夫子那,远是远了些,但好歹那也是人家先生自设塾,是杨兮爹请託熟识将她安排进入的。 现在到好,说乎斋那是家族私设,赤裸裸明幌幌顶了个杨氏侵门踏户,又算个什么东西?犹如混入鹅群之中的鸭,又如宣纸上的墨渍,扎眼的很。 杨兮自然是不情不愿,奈何朱杏儿就是铁了心的要杨兮入宋氏族塾读书。 她娘何不乾脆沿街敲锣打鼓宣告邻里自己偷汉子,而入幕之宾就是宋午。 想是这样想,讲出来却是不敢的。 抬头正看到几隻鵯鶋栖于探出外墙的枝椏梢,乌啼雅雅,凄凄悲鸣。 杨兮赶紧低头迅步跟上走在前面的僕从。 刚跨过一道院门,她迎头撞上了一堵肉墙,对方巍峨不动,倒是杨兮因着那反弹的作用立摜倒在地,撑住身体的两掌擦上粗糙硬实的板砖,一开始只觉得麻,再后就是热辣辣的痛感。 杨兮顺着目光向上,看清立在当前的是一名少年。 约莫十二、叁岁,脸容白净,眼形狭长云雾滃涌,遮住了眸中灿然光华。 一身碧青滚云纹襽衫,素雅简洁。外罩雪山白貂皮鹤氅,对襟大袖边缘缀以紺青织罗,样式繁复带有漩纹。 腰围着犀角束带,正中央镶着一块四方圆角的晶质玛瑙,宝石周围框着金丝密环纹,在晨光照射下血红流霞翻腾滚动,熠熠生辉。 他正负着手跨立,装着一副小大人模样。 起身拍了拍裙襬上沾到的细尘,杨兮赶忙向来人赔不是。 领路的小廝许久未见杨兮跟上,折返回来瞧见此景,吓得飞奔至少年身前,扑通一声双脚跪地,少爷,小的......小的......。嘴唇哆嗦着。 你是新来的? 少年眼光放肆地将杨兮从头到脚又由下而上来回扫射数遍。 被他用眼睛这般逡巡注视,杨兮心中顿感不快。 只觉得此人好生无礼。 面上不显分毫,眉眼依旧低垂,十足的谦卑温驯,甚至还透着几分楚楚可怜。 跪在一旁的小廝见女孩默不作声,赶紧着回答少年。 回少爷的话,她是......。 谁要你回答啦?你是哑巴不成,不会说话?少年不耐的打断,眉头紧皱看向杨兮。 见她像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他更是不爽,感觉女孩似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于是少年前进数步,贴近杨兮,挑起她的下巴与之对视。 还未长开的小脸脂粉未施,因为营养不良那下巴处的骨头捏着还有点硌手,然双眸波光瀅瀅,涟漪荡漾,水润润亮晶晶,其中的眼瞳比之上好的黑珍珠还要令人醉心。 少年心上像是被什么东西螫了一口,酥麻麻骚痒痒,传遍周身。 被这从来未曾感受过的心悸给刺激到,慌忙松张开了指。少年恼怒至极,白皙的脸颊漫上红云,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臊的。 你你你......你该死! 脚步后退几许,一边还用力的甩着手,很是厌恶的模样。 杨兮才觉得这人怪里怪气阴晴不定,难伺候的很。 领路的小廝叫他少爷,加之少年一身华服贵锦,神态傲慢颐指气使,想来他怕是宋氏家族里嫡系的某个金玉宝贝,还是少惹微妙。 想到这,杨兮将本就弯得稍矮的身躯再伏低贴地,力表恭顺,柔声道,小女子不小心衝撞了少爷,罪该万死,请少爷念在奴婢乃初来乍到,尚还不熟悉贵府规矩原谅则个。 第九章強吻 见杨兮终于伏软,少年才算满意,但又故意板着张脸。 “那你起来吧。” “名字叫什么?” “杨兮。” “杨兮?你不姓宋?”少年诧异道。 知道对方并非真的在提出疑问,杨兮静静立在阶下。 “我叫宋先忧。” 先忧?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先忧? 想必帮他取名字的人希望少年将来能勤政爱民,恩泽天下。寄予厚望。 “少爷……。” 那领路小廝还跪在那儿呢,见少年似要拉着杨兮长聊畅谈,忍不住出声打断。 “少爷,小的还要领着姑娘去秋水阁。”僕从弱弱的说道。 “我领她去就好了,你,该回哪回哪。” 说罢不等杨兮反映,宋先忧伸手拉着她的衣袖抬步就走。 隔着衣物接触她,总算没有再出现那奇怪的感觉,他心下稍安。 杨兮被他拖着,也只能糊里糊涂地跟着对方。 两人越过数道院门,穿过迂回曲折的长廊,总算来到一处独立的小院落。 院墙砌着枣红砖块,庭中梅树正开着,还不是最繁盛的时节,枝头花苞丛结,洁白嫩粉颤颤巍巍,空气中各处彷彿都染了梅香,淡雅怡人。 推开雕花木门,房中右侧摆着一书案套件,紫檀长方桌面,厚实的板材下左右各支着两块同质花鸟鏤空木板。 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书案后方墙上悬着一幅山水墨画,笔法特殊,实景以虚笔替之,寥寥数撇生动写意,留白处更显雋永。靠内壁立着大型木架子,上层摆放珍宝玉器,下几层捲捲书册叠放。 杨兮狐疑,怎么没半个人影?这里应该不是秋水阁吧? 转头看着还牵着自己袖摆的少年,她轻轻抽了抽手。 宋先忧松开五指,自顾自走进书房开口道,“你不姓宋,入我宋氏族塾本就不合礼数,要是让我父亲知晓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今我不予追究,但你必须以后日日来我这。” 杨兮一听前半段可高兴坏了,回去后就可以跟娘亲讲不是自己不愿是人家不收自己呢,更盼着少年快些跟族长告状,最好把自己扫地出门,后面宋先忧说了什么根本就没仔细听。 杨兮眉开眼笑的望着他,“少爷果真心胸宽大慈悲为怀,但既然不合礼数,就不给少爷添麻烦了,小女子可以回原先夫子那上课。” 宋先忧怔愣,被她突然绽放的如花笑顏迷了心智,清澈的双眸此时像两弯月牙,闪动着细碎的星光,檀口开合,编贝玉齿华白耀目,柔糯的嗓音熨贴着自己的五脏肺腑。 微风徐徐有些冷冽,带着花香捲入室内,吹起女孩裙裾一角,模糊了他的视线。 就见杨兮欢快地转身,迈着碎步,灵动得像隻蝴蝶翩翩然飞舞,随心所欲自由自在,难以触及。 他又感受到那股骚动,胸膛炽热,还没想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滋味,宋先忧长臂一伸,将意欲离开的女孩捞到怀中,没想到用力过猛一个站不稳双双摔倒在地。 吱呀……门被温柔的风轻轻晃动着,舒服的喟叹出声。 綾锦地衣衬在身下,化解了扑跌向下的衝劲,一时间静得针落可闻。 由于躺在少年怀中,杨兮并没有感觉到多少疼痛,过了些会,她才缓缓张开因为受惊而紧闭的双眼。 好近! 杨兮鼻尖正对着宋先忧的鼻尖,呼出的气息似乎全被被对方吞入。 感受着身下坚韧温暖的身驱,想稍微退开,才发现牢牢霸住她腰身的薄掌正源源不断递来热流。 两人呼吸交融,肉体相贴,种种亲密的接触就像浇在宋先忧心底火苗上的膏油,星星之火瞬间燎原。 杨兮觉着自己这样趴在宋先忧上面很是彆扭,使了些力想撑起身体,被自己一扭一压,就见宋先忧眼中暴风席捲大浪拍岸。 “你放……。” 开字还未出口,杨兮一阵天旋地转,已被少年修长的身驱压制在地动弹不得,他卡住了她的下巴,头一低堵了上去。 “唔唔……。” 杨兮也许年幼,却早已通晓人事,她知道哪些亲密的行为只能是男女结为夫妻后方可施行的。奋力挣扎,奈何蚍蜉撼树。 她只是未料到对方会突然兽性大发。 怎么办?都怪自己轻忽,随随便便跟着人走。 不,就是这人的错,这什么捞什子宋先忧,根本就是一个好色的登徒子。 “呜呜……。” 一着急泪水就不争气地纷纷冒出,颗颗晶莹,像深海中的蚌珠,咸咸涩涩。 宋先忧虽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但也被家里保护的太好,宋母为了防止宋先忧耽溺女色,严格过滤少年身边的人事,婢女丫鬟一概不得近其身,任何可能导致自己儿子误入迷途的来由皆被宋母所根绝,可谓用心良苦。 结果儿子守是守住了,却成了个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的愣头青。 宋先忧此时也是懵懵懂懂被情慾牵引,亲着身下娇人全是依凭天性。 嘴附着嘴,少年对于该怎么进行下一步毫无头绪,陶醉于唇上柔软温暖的肤觉,他恍惚间松了力道。 杨兮趁此时机奋力一搏,一隻脚不偏不倚正中红心,踹中少年郎愈要勃发的命柱。 宋先忧闷哼一声,绷着腹部,痛得冷汗直流。 该!叫你乱发情! 顾不上其它,罪魁祸首摀着小嘴头也不回一溜烟逃跑了。 院中梅树枝头轻摇,几点雪白飘零旋转,落在那渐渐远去的身影后。 ---------- 唉阿!少爷真是禽兽,人家还只是个ㄚ头片子呢。 第十章阿爹 咏梅轩正屋门扉大厂,一名少年蜷伏在地,状似山丘,背脊随着呼吸一上一下,丘陵缓缓夷平,已而,身影撑住几案站起。 “那个刁丫头……!”咬牙切齿的低音。 宋先忧脆弱的雏鸟经过杨兮无影脚的摧残此时搭拉着,是一点生气也没有。 她那脚踢得实在太狠绝,裹挟着要人断子绝孙的气势。下腹处两胯间彷彿还能感受到刚刚那十指连心般的绞痛。 等少年缓过劲来,哪还追得上跑没影的杨兮。 他越想越不甘心,胸中烈焰燃烧,像身处冰天雪地时揣了个烤红的煤炭,烫着了皮肉仍捨不得丢开。 鼻尖似乎还縈绕着女孩的淡淡幽香,宋先忧想,自己定要再把那隻偷咬人的小白兔抓回来惩罚好出口恶气。 “竹二!竹二!” 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 “少爷有何吩咐?” “去打听今天刚到说乎斋的杨兮是何人?家住哪?又是如何入我宋氏学塾的?通通要查明并尽快向我匯报。” “诺,少爷,奴才这就去。” 又是一连串足音渐行渐远。 屋中的少年眼中两簇火苗正张牙舞爪。 臭丫头,我看你到时候要如何求饶! …… 杨兮远远的看见自己家中那单薄老旧的围篱以及朴实小巧的院门,不由得撒丫子加紧了脚步。 因着有名正言顺不能入宋氏学塾的託辞,她也不惧娘亲看到自己跑回来而生气,进家门时并不遮遮掩掩。 推开院门闪身而入,朝着侧边厢房走过去。 奇怪的是正屋的木门并未合实,自杨兮知晓朱杏儿那些见不得光的腌臢事后便会自觉避开她娘与宋五可能偷欢的场所。 那两人也不知是寻刺激还是噁心人总爱在各种容易叫人发现的地点办事,杨兮且是被膈应过一回,便总警惕着不想再污了自己的眼。 有时朱杏儿会整日都不在家,可能是去找宋午了也可能还藏着更多杨兮不知道的姦夫,但她娘行为再怎么放浪大胆,表面工夫也是不肯随便糊弄了事的,那贞节牌坊依旧直挺挺地屹立不摇。 像这样房门关的未严实,不管是在房中苟合还是出门私会外男都是没有见过的情形。 院中寂静无声,娘亲似乎人也不在,难不成家中遭贼人盗窃? 想到弟弟,杨兮一边放轻脚步一边捡起一块石砾紧握掌中,悄摸溜往偏房。 正当她毛发倒竖浑身戒备,突然听到正屋传来一声低哑的男声。 “是阮阮么?” 阿爹! 会这么叫她的除了最疼爱自己的爹爹还会有谁呢,就算不是这父女二人专属暱称,那听了上千万遍的深沉醇厚嗓音,杨兮也不可能错认。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是爹爹吗?她已经有半年没见到杨稷了。 握在手中的石头从松脱的指尖坠落,硬石落地发出鏗鏘脆响,这一声恍若敲在杨兮心头,此时顾不上多想,连忙向着正屋跑去。 从小杨兮就跟杨稷感情极好,都说子女亲近母亲,然她却是更依恋父亲,日常琐事不论大小,从想要什么物件道到受了什么委屈鉅细靡遗地分享予阿爹,父女俩亲密的关係有时都让朱杏儿吃味。 隔壁街的许招弟更是时常对杨兮说,她能有这么一个宠爱女儿的父亲怕不是烧了几辈子的好香,总爱闹杨兮让两人换换阿爹。 招弟上面五个姊姊,她爸妈在连续生了六胎女儿后总算盼到了一个男娃,想当然许小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招弟什么好吃好玩的都得让着弟弟。 杨兮也有一个弟弟,不过杨兮觉得杨端比招弟的小弟可爱多了,自己既不会因为不带端儿出去玩被责骂,也不用将肉包子留给弟弟自己啃馒头,更没有因为弟弟高昂的医药费而不能去私塾上课。 杨端年纪还小,肉呼呼的脸颊鼓鼓,像偷含了两粒滷蛋在嘴里,粉嫩嫩软绵绵,捏着触感极好,短短的腿走起路来还不是非常利索,整个身子摇摇摆摆。 他总喜欢跟在杨兮身后,姊姊姊姊唤个不停。 朱杏儿刚生下杨端时,杨兮很是讨厌这团肉球,觉得阿爹和娘亲都被杨端抢去了,好在杨稷并未因为杨端的出生而冷落杨兮,他总耐心的安抚女儿,陪着她一起熟悉家中新来客。 男婴似乎特别亲近姊姊,只要杨兮勾着杨端的小手,他便会紧紧拽住并咯咯笑个不停,杨兮看久了也觉得肉球乖巧可爱,阿爹还是依旧会抱着自己讲故事,也仍旧不时从外面带回些好吃又新奇的玩意且只偷偷留给杨兮一人,于是她心下安定,也愿意敞开心胸接纳杨端,现在还能照顾弟弟了。 可惜杨端出生时身子骨弱,小病大痛接续不断,治病的药草几十两几十两的买,还有滋养补气的各种汤水也是实实在在用银子换的。 杨稷不算穷困,早年走镖存了不少底,本身也是个节省的主,但他对朱杏儿和一双儿女却是从不吝嗇,所赚的银钱全都花在叁人身上,奈何杨端药费开销真的太大,那些不算丰厚的家底一下便没了,杨稷只得去找更能挣钱的活来支撑家里。 有些事并非完全清白,但为了多点报酬,他也没办法顾忌那么多了。 其中危如龙潭虎穴者是寻常可见,有些更是怕牵连亲人而与家中断绝往来。 杨稷也是完成任务后按耐许久直到确认一切安全后才终于返回日思夜想的家宅。 一隔已是数月,杨兮从阿爹离家起每天都在期待杨稷的归来,她没有一日不想念他。 在杨兮心中阿爹就是她的神祇。 是她的天地,是冬日的朝阳,是春季盛放的百花。 是低垂在田间经歷日晒雨淋的纍纍稻穗,是流淌过野地山川奔流不息的源源河水,是拂过耳边指缝间温柔低语的清风,有时辗转于月光洒落的窗边,有时在杨兮梳着两条小辫的头顶起舞。 而此时她的神仙謫落凡间,天地间山倾水断为之色变。 第十一章變色 屋内一片狼藉。 立在墙边的矮柜此时倾倒在地,柜中的杂物也因倾斜全都散落出来。 原先放于炕上的老旧炕桌不知原何掉在灰扑扑的地面,似乎经歷过强烈的外力衝击,老炕桌已经支离破碎,一支折断的圆木案脚还远远地落在墙边,泥土墙上还隐约可见到几道新生的伤口,长长的伤痕被极大的力道所刮擦过,造成明显凹凸不平且惨不忍睹的痕跡。 其馀家具也都有各式或轻或重的损伤,一些陶瓷器皿碎裂散于各处。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兮被眼前景象所震惊,瞠大双眼瞪着房中的混乱。 室内几乎没有一块完好之处,破碎不堪的模样就像是经歷的一场恶仗。 杨稷正坐在地板中央被满屋子杂乱完绕着,房中昏暗看不清父亲的表情,只觉得他满身萧索之气,被身旁的凌乱无章一衬托,宛若是荒领野地间枝节扭曲的枯木,又似漫漫无尽忘川河水旁不知何去何从的孤魂。 杨兮战战兢兢绕过地上各种障碍接近阿爹,突然看到在他坐着的地上旁边有滩暗色的污渍,鼻中似乎窜入某种铁锈般的腥味。 “阿爹!您受伤了?” 虽还有几步路,地上还横亙着数根裂木几块碎瓷,杨兮顾不得其他,只飞扑向前慌张地抱着杨稷。 此时凑近阿爹更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薰得她头昏脑涨双腿发虚,整个人不住颤抖。 “阿爹?您哪里受伤了?阮阮替您去找郎中。” 杨兮此时已经忍不住小声啜泣。 地面那一滩血这般瞧着好吓人,不知道是破了多大的伤口才会流那样多的血。 杨兮双手紧紧抓着杨稷的衣袖,低头一看那袖袍也溅上数道鲜血,褐色的粗布浸染了赤红的血液变得混浊骯脏。 杨稷的拳头上还沾上了泥土以及血水混合的污渍,已经半乾了的痕跡显得有些暗沉斑驳。 “阿爹,您很疼吗?流了好多血……。” 轻轻捧着他的手,杨兮泪如泉涌,一颗颗闪烁的星星坠落凡间。 在杨兮进屋后一直未曾开口的杨稷见到成串的泪水总算有点动静了,他缓慢的抬起手,用手指温柔揩去她掛在眼角的泪珠。 “别哭了,阮阮。阿爹没事。”沙哑的低音透着一丝疲惫。 杨稷将女儿搂在怀中细声安慰。 “待会哭肿了眼睛就不好了,乖阿,别害怕,阿爹没事了。”一边轻柔的摇晃摆盪着,像是杨兮小时候哭闹着不肯睡要人抱着哄那样。 缩在阿爹怀抱的杨兮微微抬着头,只看见父亲稜角坚毅的下巴。 “家里面遭小偷了吗?阿爹把贼人赶跑了?”吸着鼻子,她有点缓不过劲的奶声奶气问道。 杨稷听女儿这么一问愣了下,又低头哑声道。 “是啊,阿爹太久没回家了,盗贼便是趁着咱们家中女弱儿幼欲行不轨。” 听着阿爹縹緲的像是远在天边的沉音,杨兮心中不安。 将小小的身子靠得更近。 “好在阿爹回来了,阮阮真的好想您。” 杨稷拍着她的背想驱走杨兮内心的惶恐。 “阿爹不在的这段日子阮阮可有被什么人欺负、受什么委屈?” 杨兮脑中突然闪过宋先忧傲慢可憎的脸孔,但只犹豫了一下便小声说道。 “没有,阮阮过得很好没有被人欺负。只是每日都想爹爹。” 她不想告诉阿爹朱杏儿把她送到宋氏族塾的事,她怕阿爹会知道娘亲在外面有了相好,反正之后自己是不会再去那说乎斋,更不会再碰见宋先忧,也就不想多说免得滋生事端。 “阮阮,阿爹是不是太少陪你们了?” 杨稷将女儿抱着一起坐到土炕边缘,垂头面对着她问道。 杨兮眨巴着大眼对上阿爹的眼睛,平日总暖风徐徐的双目此时像是破了一小角的窗户总会灌入凛冽的北风冻的春华凋萎一片寂寥。 “阮阮知道阿爹要去赚钱,有许多活要做,还要去很远的地方,阿爹很辛苦。” ”虽然阮阮常常想您,但是端儿生病吃药要很多钱,阮阮想要读书学习早点长大,就可以帮阿爹减轻负担,课业忙碌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时间想到爹爹了。” 杨兮瞅着父亲的脸色字斟句酌的小心回答道。 杨稷看着女儿,本还有些消沉的眼睛渐渐恢復生机,他撇过头深深吐息重重呼吸着。 杨兮有些不知所措的绞着手,担心自己刚刚的话是否哪里不洽当。 阿爹双肩好像在细微的颤动。 过了一会,杨稷转回身,脸上喜怒难辨,眼眶发红,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他摸着杨兮的头顶,声音满是歉疚。 “怪我……都怪阿爹,阮阮不需要担心这些,阿爹送你去学堂是想阮阮比别人懂得更多能保护自己,你只要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 他俯身紧紧搂住杨兮,一直坚韧不拔伟岸如山的身驱此时莫名有种似水柔情。 “阿爹的阮阮永远只消欢欢喜喜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便好。” 依偎着暖烘烘又宽大厚实的胸膛,杨兮伸出双臂拥住这令人安心的港湾。 阿爹对自己这样好,她也希望阿爹一辈子健康顺心欢喜高兴。 既然阿爹要自己无忧无虑,那她定不会告诉阿爹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也不愿叫宋午和娘亲的腌臢事扰了父亲的心神,她会把这些事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说出口,只要阿爹能永远开心。 可年幼的杨兮不知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勉强维持的虚假表象是那样单薄脆弱,一如自己螳臂蚍蜉般的力量,而丑恶的真相更加不会因为掩盖就消失不见,一切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第十二章疑惑 阿爹撒了会娇后,杨兮心满意足地回到侧边厢房。 本以为杨端会在房中睡觉或玩耍,怎知一眼见底的房间内并没有弟弟的身影,杨兮接着翻遍屋里每一处可能藏身的角落都没找着端儿。 难道娘亲带着弟弟出门了吗? 她又跑回主屋找阿爹并告知其杨端不在家中。 杨稷正在收拾着房间内的破瓦断木,听闻女儿的话后手上动作未停只深深叹了口气。 他大略将房间清理过,已残破不能再用之物悉数堆在院中角落,易割伤人的锐利碎瓷片扫起并打包,屋内比起刚刚的惨状好多了,只是一些未即时修补的擦伤破角等痕跡昭示着此处曾发生的衝突。 丢了好多傢俱,房间看起来空荡荡的,虽说本来就没有太多华美精緻的珍品装饰,但此刻清冷幽寂的空间让人禁不住怀疑此地住的是人是鬼。 杨稷嘱咐女儿乖乖待在家中,他要去接娘亲和弟弟回家。 杨兮本也想跟着一起去,但平时对自己百般疼宠的阿爹却是不许,一再叮嚀要她听话在家里等着。 阿爹难得这样严肃坚持,今天又表现出杨兮从未见过的疲惫与哀伤,她便安分顺从杨稷的安排。 …… 日头几乎没入远方地平线时,门外传来声响,杨稷总算带着朱杏儿和杨端回来了。 杨兮整个下午都坐立难安,越想越觉得阿爹的表现很奇怪,但又无法明确指出究竟是哪一点让她这样焦躁。 数次探窗开门,只是确认了调皮的凉风着实爱逗弄着急担心的自己。 像是过了十载那么久,杨兮又听到院门被打开的吱呀声,这一次总算不再是幻觉。 “阿爹!阿娘!”见到父母她紧绷的神经总算稍微放松,奔出房门迎向叁人。 “姊姊!” 杨端在父亲怀中向她伸出短胖的小手,他越长大越爱黏着杨兮,尤其杨稷这整整半年都没能陪在杨端身边,朱杏儿也忙着会情夫没什么心力管他,姊弟俩相伴相陪感情越加融洽紧密。 杨端被父亲放到地上后就迈着小步咚咚咚跑向姊姊,抓住她的背面衣襬靠在女孩怀中。 “阮阮你带着端儿回房去吧,这有些饼拿着,先将就着,吃完后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杨稷手中油纸包着几块烙饼,边说边递给杨兮,朱杏儿站在他身后头垂的很低不发一语。 阿爹说完就转身进了正屋,娘亲也跟着进去关上房门,隔断了她的视线。 娘亲看起来似乎哭过,嫵媚勾魂的双眼变得又红又肿。 难道爹娘吵架了? 该不会阿爹知道宋午的事情了? 想到此心她中一惊,整个人惴惴不安。 如果阿爹知道了宋午的事那他会不会把娘亲赶出门,可自己早上见阿爹时,他还温柔耐心地安抚自己一如往昔,要是真知道娘亲不忠阿爹怎么会不迁怒自己,毕竟她可非杨稷亲生骨血。 而且之前村里的李大嫂跟外头野男人廝混被李大哥发现,她不仅被拖着沿街任人唾骂砸石头,还被李家人带去离村不远处的一大片山树密林地,之后就消失无影了。 杨兮不知道李大嫂去了何处,她未曾再见过李大嫂,招弟说李大嫂被驱赶出村子不能回来了,胖妞还神神秘秘的说李大嫂无处可去躲在村郊。 密林深处有一大潭湖水,常有人说看见李大嫂徘徊游荡在那。 她不知道哪个说法为真,只知道偷汉子乃不堪的勾当,千夫所指,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要被村子里所有人唾弃厌恶。 她很害怕,杨兮不想娘亲变成李大嫂,更加不想阿爹也受到叁姑六婆的编排,变成村人们茶馀饭后的消遣。 “姊……姊姊!” 杨端伸出指头捏住杨兮的脸颊。 “啊?” 女孩从恍惚中回神,并未听见刚刚端儿说了什么,见弟弟小脸皱成一团,捏住她的脸,只呆呆应了声。 看她总算收回漫天飘散的思绪,男孩放下手捻起一小块撕开的饼递给她。 “姊姊你想在什么?”他嘴里嚼着烙饼口齿不清道。 她从进屋就只盯着桌上的水壶发呆,叫也不应饭也不吃,眉头蹙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魘着了。 杨兮不接饼,盯着弟弟许久后问道。 “娘亲……娘她今天带你去哪里?” 思量许久她决定先从端儿这边探听一下,看看是否有什么蛛丝马跡显示阿爹与阿娘气氛怪异的原因。 他见姊姊不吃,手抬得更高坚持着把饼递到她嘴边。 杨兮只得张口吃掉送过来的烙饼。 食物被吃掉杨端才开心地收回手道,“今天我睡午觉醒过来后娘亲已经带着我到外边了,我也不知道那是哪。” “那阿爹呢?阿爹找到你们后看起来怎么样?” 杨兮追问。 “阿爹?看起来?什么意思?”姊姊这话问得奇怪,他不解道。 “看起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有没有跟娘吵架?” 见弟弟一副懵懂无知的稚嫩样子,他年纪小很多事又不能直说,杨兮只能乾着急。 “没有啊,阿爹跟以前一样。只是好久没见到阿爹了,娘亲看到阿爹就一直哭。” 杨端两手托着脑袋嘟着嘴回道。 娘亲太爱哭了,杨端觉得自己都比阿娘还勇敢,不过姊姊也爱哭,只不过姊姊哭他就也想哭了。 杨兮听完端儿的回答后又陷入沉思。 疑惧未能消除,小姑娘一夜辗转睡不踏实。 次日,杨兮天未明便醒来了,不吵醒身旁熟睡的弟弟,她轻手轻脚下了床,溜到父母的厢房外窥探。 杨兮正全神贯注地趴在门上,想听看看里面是否有什么动静,突然厢门被拉开,杨兮失去重心,整个身子往房内倾斜倒下。 杨稷甫一开门就看见一人影站立不稳往室内跌落,赶紧伸手接住对方,看清是阮阮,杨稷便知女儿是因为昨日自己的反常表现而不安,才一早就在此偷听。 杨兮见自己偷窥被抓了个现行,脸上登时烧了起来,她侷促的抓着衣角,不知做何解释。 第十三章綁架 见杨兮这般心虚的模样,杨稷有些好笑,又见女孩在大冷冬天早晨只身着一件薄薄的衬衣,便板起脸孔训斥道,“阮阮,这大冷天你这样穿会感冒。” 边说边将女孩抱进室内,拿起一件厚袄子罩在那瘦弱的身躯上。 杨兮将厚棉袄穿上,一边偷覷着阿爹,见阿爹似乎并未因自己的窥探而生气,只是不悦自己不好好照顾身体,不安也渐消。 阿爹似乎又恢復往常的模样了,昨日许是自己多虑了。 杨兮抱着阿爹的脖子,眼珠骨碌碌转着,目光移至内室的床榻,罗帐内娘亲背对门躺着似乎还未醒。 心下想:爹娘并未分开睡,若是阿娘出轨之事被阿爹发现的话,两人应该不可能这般融洽和睦的共躺一张床舖,是以心中大石放下,认定阿爹昨日只是因为归家路途遥远,加上与入室强盗的歹人拚搏,才会显现那般疲惫苍凉的颓态。 放下心后,杨兮又如往常对着杨稷撒娇,女孩娇声软语依赖着顺从着阿爹,父女俩其乐融融。 杨兮将父亲不在的这段日子所发生的事一一道出,却也不敢真将朱杏儿惹出的事全说了,只拣了些有趣的琐事与阿爹分享。 许久未见,杨兮话匣子一开根本停不下来,杨稷静静听着她说,偶尔插上一两句问话,面上慈爱温和,心中却犹如滚油般煎熬。 昨日他满心欢喜地回来,想到可以与分隔半载的家人团聚,热火般的思念期待,全被打开家门所撞见之景象浇熄。 朱杏儿与不知打哪来的无耻之徒竟在两人的房中行各种齷齰的事,那画面犹如一把利刃直直捅入心肺,痛入骨髓,难堪、羞愤、震惊、怒意种种情绪交织,亲眼见到妻子的不忠,一向温和的杨稷也难以嚥下这口气,扑过去先奏个对方满地找牙,后气不过提刀欲上前了结姦夫狗命,却不想妻子转身护住对方,看着痛哭求饶的朱杏儿,杨稷怒气像洩了气的皮球,只觉满身疲惫,也不管昏死过去的姦夫,转身离开。 待杨稷回来男人已不在主屋,朱杏儿也不知所踪,看着一屋子狼藉,他茫然无措。是自己太不关心妻子了吗?想着两人经歷的种种,过往点滴拂过心头,从何时起她不再依恋着自己?他以为她是理解自己为了儿女在外奔波劳苦,却不想许是那时她找到了新的依託……,是从哪里出错了呢? “...阿爹。” “阿爹!!” 杨兮小手握住父亲粗糙的大掌,疑惑地望着他。 “怎么啦?”杨稷收回思绪温和道。 “阿爹你都没有专心听,我刚刚说夫子夸我呢!”杨兮小脸一扬显得十分得意。 “阮阮真乖。阿爹知道你最是用功了。”说罢,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头顶。 看着乖巧懂事的杨兮,杨稷心中有了决定,朱杏儿那些事就让它过去了,为了杨兮还有杨端,他也会忍下来,之后出远门的活他都暂时不打算再接了,得想其他法子挣钱,他会尽力守护这两孩子,至于朱杏儿,或许之前他真的太忽略她了,他在之后会好好修补两人的关係,也定要让那毫无廉耻的姦夫付出代价。 …… 跟阿爹过了早,杨兮收拾东西,跟杨稷说是要去夫子那,便出了门。 遭受过昨日宋先忧无理的对待,她是打死也不愿再去说乎斋,可夫子那她况了一天又要怎么回话。 揣着满腹愁绪,杨兮磨磨蹭蹭还是到了原先的学堂,好在夫子也没怎么刨根究底,她暗自庆幸,愉快又充实的度过了一天的学堂时光。 傍晚时分,杨兮出了学堂,边踩着影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经过一处密林,只听见沙沙声响,似乎不同于一般风吹动树叶的响动,杨兮顿下脚步,还没釐清头绪,嗖的一下从中窜出几条黑影,几个蒙面侍卫围住杨兮,掩住她的口鼻,挟着娇小的女孩闪入一旁的树林。 嘴巴被掩得结实,一点呼救声都发不出。 自己被抓,杨兮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要被卖了。早先就听阿爹说过,外面有歹人专门捉了小孩去卖。 越想越害怕,偏身体又被强大的力量制服,身不由主的恐惧感让她越来越绝望,泪水纷纷坠落。 杨兮嘴上被布条封住,手脚一并被綑绑,接着被塞入一座轿子。 侧躺于轿子中,整颗心随着轿子起起落落载浮载沉。 不知过了多久轿帘被人掀开,她还来不及看清,就被抓出轿子关进一座宅院的厢房中。 最初的惊惶过后,杨兮反而很快接受了现实,眨了眨乾涩的眼睛,环顾周围四面。 房内陈设一应俱全,上等的檀木家具,橱柜及桌案上的精巧摆饰,看得出主人是个极讲究的主儿。 冬日太阳落得早,这会天色早暗了下来,屋内燃着几盏灯,昏暗的光线,摇曳的黑影,让杨兮好不容易缓下来的心律又仓促乱跳。 是谁?这里又是哪里?能逃出去吗?逃不了的话自己会被卖去什么地方呢? 无数的念头在她的小脑袋瓜子中吵闹。 阿爹会来救自己吗?想到爹爹,她不禁悲从中来,泪花转瞬盈满眼眶。 要是阿爹知道定会着急,她才不想被关在这破地方。此时杨兮正躺在地上,手脚皆被绑缚,想起身却力不从心,在地上扭了半天累得气喘吁吁,绳子依旧牢固的捆着。 看了一圈室内也没有能割开绳索的利器,若是打碎陶瓷倒是能用碎片割开绳子,但外面还守着那人,器物落地的声音定会惊动守卫,杨兮不敢冒险,要是惹怒了看守遭罪的可是自己。 许是因为绑架杨兮的人看在她只是个小女童,綑绑她的绳子并不强韧,也可能是惜她年幼,用的是近似绸缎的布条,较不容易磨伤她的肌肤。 杨兮想着或许可以试着咬断布条,但首先她得先将封住嘴巴的布条揭开才行。 杨兮身子滚了几圈靠在沉重的矮柜旁,想用柜脚磨掉封布,试了几下果然有用,布条松动,她口部的肌肉开合蠕动,没一会子封布便落下。 嘴巴得了自由,她赶忙举起被綑绑的双手,用尖尖的小牙啃咬起布条。 在鍥而不捨的努力之下,布条真被她咬断了。